《重生后成了丞相大人的白月光》
第一章 一纸诏书
皇宫最西边的一处宫殿,名为冷宫。
此处杂草丛生,阴暗湿冷,散发着一阵又一阵腐朽刺鼻的霉味。
一行太监行色匆匆地涌入了冷宫,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自觉带了点晦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后妃宁氏,私通楚王,秽乱后宫;妄议朝政,祸乱朝纲,着废除宁氏妃位,押至午门,行凌迟之刑——”
尖细刺耳的声音划过空旷冷清的宫殿,立在大殿正中央的太监慢条斯理地卷好了明黄色的圣旨,举手投足间尽显轻慢不屑。
而这圣旨所斥的宁昭,此时正端坐在主位之上,身着金丝凤袍,头顶华丽凤冠,苍白的素面上依然精致明艳。
她望着宫门外不远处已光秃的梅枝,唇角无意识勾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曾经那双灿若星辰的灵动眼睛,如今却也变得黯淡无光。
今日新帝封后,但却不是她。
这说来多可笑啊!
她曾心心念念、甘愿为之赴汤蹈火的夫君,在她一手将他送上这个帝王宝座之后,在她用尽权术帮他稳固帝王权势之后,他却宛若变了一个人一般。
那些深情款款全数化作翻脸无情,夺去财权不够,打入冷宫不够,一纸诏书,要她的命也不够,就连之前口口声声许诺说要给她的皇后宝座,也拱手送给了他人。
帝王之心,好一个帝王之心!
见宁昭迟迟没有任何反应,宣旨的太监不耐烦地尖细着嗓子再次开口:“宁氏,接旨吧!”
宁昭眸光敛了敛,但没有看他,只是说道:“我要见皇上。”
兴许是被关在冷宫这么久都没说过话的缘故,她的声音听起来沙哑低沉,像是嗓子在沙堆里磨了又磨。
“好笑!”太监讥讽道,“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冠绝六宫的贵妃娘娘了,你以为皇上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嗤——”
一声嗤笑打断了太监的冷言冷语,宁昭缓缓的将目光挪到了太监的脸上,锋利的眸子里尽是森然冷意。
她一字一句宛若泣血:“是慕容承他不敢来见我吧?怕我骂他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怕我当着他的面揭穿他——”
宁昭顿了顿,忽的笑了起来,“如果没有我宁昭,他慕容承只能是那个丧家之犬一般、过得朝不保夕的废物太子!”
“放肆——你这个疯女人!”
太监脸色骤变,袖袍一挥,怒声斥骂,“来人,这个狂妇口不择言,侮辱圣上,还不快快将她拖下去,送至午门行刑!”
太监话音刚落,守在宫门口的其余太监便纷纷涌入了宫殿,给宁昭的手脚都锁上沉重镣铐,架着她的手臂往外拖去。
头上的凤冠在纷乱中掉落在了地上,凤尾处镶嵌的几颗东珠四散滚落,一派狼狈。
宁昭没有反抗。
就算她被装进囚车,当街游行示众,她仍是没有半分怯弱。
围观的百姓都不明缘由,只听旁边的差役大声宣告:被押着游行的此女不守妇道,和自己夫君的亲兄弟勾搭在了一起,还妄图插手朝政引发社稷动荡,她这样的女人就是名副其实的祸国妖妃!好在皇上圣明,就要将她处死以正典型了!
不知是谁朝宁昭扔了一把烂菜叶,连带着其余百姓都纷纷朝她砸下了臭鸡蛋、小石子,还伴随着一句又一句的谩骂——
“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不要脸的女人,身为皇上妃子竟然还暗中勾搭楚王,真真是死有余辜!”
“我还听说她插手朝政,是想大逆不道做女皇帝!”
“呸,她这样的女人也配?还女皇帝?牝鸡司晨,不要脸!”
曾经的宁昭有多么风光无限,今天的她就有多么狼狈落魄。
但是她是宁昭。
她是高傲不屈的宁昭。
饶是此刻被千夫所指,她仍然挺直着脊背直视前方,眼神轻蔑而又孤傲。
午门早已搭好了行刑台,而监刑官,正是宁昭的父亲——宁洪。
一场权力洗牌,曾为太仆的宁洪,因为女儿得势,如今已经坐上了太师之位。
刑场的侍卫将宁昭从囚车里拖了出来带到了宁洪面前,按着她的肩膀往下压,然而却惊讶地发现她一动不动。
宁昭目光平静地同宁洪对视,即使现在是阶下之囚,余威犹在。
宁洪有些怯懦的愣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今非昔比。
他脸上划过一抹伤痛的神情,抬袖抹了把眼角,装腔作势地感叹道:“唉,想不到今日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是本官没有好好教导你,让你做出了如此羞于启齿之丑事,实乃是我宁府家门不幸,全赖皇帝圣明,善恶得昭,本官顺从天意,大义灭亲,从今日起,你便被族谱除名,我宁家没有你这样不守妇道之女!”
第二章 凌迟处死
“宁太师,”宁昭轻启朱唇,似笑非笑地问道,“当年是不是您执意要将我嫁给慕容承?”
宁洪一愣。
宁昭又问:“当年是不是您利用我太子妃的身份和群臣结党营私?”
宁洪脸色一白。
“当年又是不是您,喝醉了亲口说,宁昭不过是贱婢之女,生来就是为了帮您谋求权力的垫脚石?”
说到最后,宁昭的眼尾微微上扬,眸间讽刺意味甚浓。
“你你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兴许是这几个明显陈述的问句戳到了宁洪的痛处,他当即勃然大怒,指着宁昭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女!贱妾之女,无怪乎此!死到临头还不忘污蔑自己的父亲,你可真是连涣儿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也难怪皇上爱的是涣儿而不是你这个毒妇!”
宁昭冷淡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她睁大了眼睛。
以前的一幕幕犹如走马观花般在她的瞳中放映。
难怪!难怪!
难怪宁涣到了年纪也不说亲出嫁,难怪宁洪让她好好辅佐慕容承,也难怪慕容承今日册封的皇后不是她而是宁涣。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一早就计划好的,让她来做这个开路人垫脚石,为他们的权力和地位打下牢牢的基础。
而当她的利用价值用完之后,他们自然没有理由再留着她了。
这样,他慕容承,就可以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共享承诺给她这个外人的蜜语甜言了!
“哈……哈哈哈!!”宁昭突然癫狂大笑起来,然而她的表情却比痛哭还要悲戚。
宁洪巴不得快点让她闭嘴去死,冷着脸将行刑令扔在了地上,喝道:“行刑——”
刽子手上前摁住几近癫狂的宁昭,毫不留情地扒开了她沉重而又华丽的凤袍,在胸口处剜下了第一刀肉抛上半空——
此为“祭天肉”。
鲜血直流,她却宛若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笑声愈发的放肆疯狂起来。
那笑声落在围观的百姓耳中,连心脏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颤了颤。
说不清楚到底是被她吓的,还是被此刻莫名蔓延出的悲伤所感染的。
刽子手无情地行着刑,千刀万剐,场面血腥异常。
而此刻,皇城之上,群臣朝拜。
一袭明黄色龙袍的慕容承将手中属于皇后的凤玺交给了面前含羞带笑的宁涣。
新帝新后相携而立,不远处的礼钟敲响,足足三下。
群臣恭贺:“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深远沉闷的钟声传至午门,凄厉的笑声戛然而止。
此刻的宁昭宛若沐浴在血海之中,她被绑在刑柱上,遍体鳞伤,血流一地,双目赤红却直勾勾地盯着皇城的方向。
她在心里数着,一下、两下、三下——
这钟声,像极了那对狗男女对她的嘲讽。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那对奸夫淫妇恩爱甜蜜的模样,生不如死的疼痛瞬间充斥着身体的每一处感官,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无人注意到她,除了刽子手手上沾满鲜血的刀。
天色渐渐昏暗,刑场上躺着一具不见血肉的身躯,森森白骨裸露,唯有一双突起的眼珠饱含恨意仍旧死死地盯着皇城的方向。
这场漫长而残酷的酷刑到了尾声,负责这场处刑的刽子手是皇后亲自挑选的行家老手,技巧非常,血肉削完,宁昭还剩最后一口气。
身后刽子手扬起手中的刀,正欲朝她的脖颈处砍下,忽然听得一声呵斥:“住手!”
周遭就此安静了下来。
沉重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似是听见了一声轻叹。
随即一只手托起了她的身躯,将她揽入怀中,她能看到那人雪白的衣衫瞬间被染成了红色。
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如清风拂柳般的温柔声音:“……你还有没有什么心愿?”
宁昭眼睫微颤。
竟然……是他?
竟然是她为了慕容承,斗了一辈子的政敌——当今丞相,靳渊。
她这一生,被家人利用,被夫君背叛,落得如此凄惨境地。却没想到,在这最后时刻,居然是自己的敌人来送她最后一程。
这太可笑了。
可笑到她不由自主为这临死前最后的关怀而落出血泪。
宁昭艰难地扬着头,眼前却始终一片模糊。
她扯了扯嘴角,也不知自己此刻笑的模样是否狰狞,只能吐出濒死的微弱气声:“我知道你十大罪……但我不说。”
那人伸出手覆盖了她的双眼,柔和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
他说:“我知道你有万般好,我也不说。”
无人可见之处,一滴泪水重重地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与此同时,天色骤变,伴随着电闪雷鸣,天空宛若撕开了一道口子,暴雨倾盆而下。
雨水混合着血水四处流淌着,而男人抱着宁昭的姿势却一动不动。
宁昭的意识渐渐混沌,却又能清晰地看见慕容承和宁涣在她的面前张牙舞爪。
他们身上大红的喜袍,全是她这一腔热血染上的颜色!
恨意满腔,却无处抒发。
若有来世——她要把这千刀万剐所受的折磨,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第三章 南承寺
胸腔内如针扎的疼痛刺激着宁昭,迫使她不得不睁开了双眼,嗓子里还残余着呛水的灼烧感,她忍不住重重咳出了声。
意识渐渐回笼,宁昭望着眼前陌生的房间布置,一时回不过神来。
她……不是死了吗?
“二小姐,您终于醒了?”耳旁传来一阵惊呼。
宁昭的眼珠转了转。
二小姐……
这称呼她已经好久没有听过了……
宁昭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从床上坐了起来,蓦然发现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光滑而又细腻。
凌迟的痛楚还在心尖围绕着,然而此刻的她却仍是好好的。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二小姐?”
床边的丫鬟青婵看着宁昭呆愣的模样,不由得再次出声唤她。
宁昭侧过身子看她,熟悉的脸让她有一阵恍惚。
青婵……在出巡刺杀之中,让她躲起来,却穿上她的衣服为她赴死的青婵?这是地府相会么?
她张了张嘴,低声问道:“这是……”
嗓子依旧艰涩微哑,但声音却带了些稚气未脱的感觉。
话刚说出口,她又愣了片刻。
青婵只当她是落水受到了惊吓,规规矩矩地回答:“二小姐,这里是南承寺的一间厢房,今日皇上带百官及家眷在此祈福。您不小心落水,还好被皇上瞧见了,是他命人将您救上来的。”
南承寺?祈福?落水?
宁昭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脑袋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她抬手按了按头,往事一点一滴地逐渐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南承寺落水被皇上命人所救,这不就正是她十五岁时发生的事情吗?
宁昭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睁大了眼睛。
难道她没有死?
不,应该是她死了一次后重生回了十五岁的这一日!
意识到这件事的宁昭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就连心脏也宛若要跳出胸腔一般。
她回来了!
她真的回来了!
慕容承!宁涣!她宁昭,回来了!
眸中的恨意喷薄而出,又瞬间被她敛了下来。
一旁的青婵看着自家二小姐那一瞬间森冷恐怖却又几近于威严的表情,强烈的压迫感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
这……这还是她家那个性子温软的主子吗?
好一会,青婵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二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宁昭摇头,又看了青婵一眼。
既然重活一世,她不仅要改自己的命,还要对这些爱她的人负责。不能让她们重复悲惨结局。
青婵还想再问,却忽的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昭儿醒了没有?”
猛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宁昭脸色一僵,下意识攥紧了身上盖着的锦被。
是她的父亲——宁洪。
兴许是她的反应过大,青婵迟疑地看着她,似是在征询她的意见该不该开门。
宁昭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让青婵前去开门。
宁洪进了门,见宁昭坐在床上并无大碍,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他上前坐在了宁昭床头,握住了她的双手——两人同时一僵。
宁昭是心有反感,宁洪是从来没亲近过这个女儿,现下烧起冷灶极不自然。
他干咳一声,努力做出关切模样:“昭儿啊,你今日怎么这么不小心落了水?你看你脸色白的,连手都是如此冰凉,以后可一定要万事小心啊!”
宁昭低垂着眉眼,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在锦被之下紧握成拳。
长睫遮住了她的双眸,也掩去了眸中的恨意。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那模样倒真像是落水后受到了惊吓。
宁洪又庆幸地说道:“幸好当时皇上就在不远处,命人救了你,否则爹爹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说着,他抬袖抹了下眼角,言辞语气间都颇有一番劫后余生的意味。
白发人送黑发人——哈,还真是一语成谶。
“是女儿让父亲担忧了。”宁昭低声说道,语气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宁洪的话语都与她记忆里的话语一一重合,前世的她只当父亲是真心关切,心里感动不已。但实际上,他说的这番话却都在为后面的话做铺垫。
果不其然,宁洪见时机差不多了,又提起了话茬:“昭儿,你如今已是及笄之年,是该谈婚论嫁了。”
前世的她听到这话时,天真地以为爹爹会帮她寻一个好人家,满怀期望,最后却冷不丁被兜头浇了盆冷水。
宁昭的眸中划过一丝森然冷意,但仍然顺着宁洪的话问道:“不知父亲想将女儿许配给哪户人家?”
“今日之事,爹爹认为是你与皇上之间的缘分……”
宁洪说着,停顿了一会,似是观察到宁昭的神色变化并无异样,才继续说道,“既然你身子已经无碍,等会便随爹爹去皇上跟前谢个恩,若是皇上看上你了,自然就是你的福气。”
“父亲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女儿不懂。”
宁昭抬眸看他,灵动的黑眸氤氲着雾气,如小鹿般清纯无辜。
她长相不是倾国倾城之色,但这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足够让人一眼难忘。
宁洪越看越欢喜,暗恼自己之前从不关注这个不得宠的二女儿……这姿色,如何不能卖一笔好价钱?
“昭儿,你应当也明白,若是成为皇上的妃子,对我们宁家,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宁洪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宁家虽然表面看起来风光,实际却是艰难度日。如若你成了皇妃,我们整个宁家的地位也都会水涨船高。”
说到最后,兴许是怕宁昭听不懂,宁洪又简单明了地加了一句:“我们宁家需要你。”
第四章 敢送吗?
“可是……”宁昭咬了咬下唇,故作为难地说道,“女儿不想进宫。”
宁洪眉头一皱,又很快维持住慈父的表情,苦口婆心地劝道:
“昭儿,你要知道,能被皇上看上是你的福气,爹爹自当会以你为荣。进了宫成为妃子,那可是有泼天的富贵等着你去享受的。皇家何其尊崇,多少女人想进都进不去。如若你成了皇妃,你就有了自己的宫殿。再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那就是母凭子贵,这天下都有你一份!”
他这样一副道貌岸然处处为女儿着想的模样,落在宁昭的眼里简直就像是跳梁小丑般愚不可及。
前世的宁洪也是如此这般劝说宁昭,但皇上的年纪和宁洪相差无几,老的都能当她爹了,而且好色如命,暴戾无常,她自然是百般不愿的。
结果拒绝之下,被恼羞成怒的宁洪打了一巴掌。过几天后,她在后园遇到了窝囊太子慕容承。
两个不受宠的人一见如故,宁昭为他付出了全部真心,却不料这竟然使得自己掉进了更深的深渊。
那么问题来了……她怎么就在拒绝了当皇帝妃子之后,这么巧合的遇到了太子呢?官宦家眷的住处,太子会无缘无故的来这里?
重活一世,当时看不明白的如今也已明白透彻。
宁洪这么执意想将她送进宫,也不过就是想以此来走仕途捷径,在朝堂上为自己谋求更多的权势。
而她的嫡姐宁涣,外祖是当朝御史大夫,宁洪自然不敢将龌龊主意打到岳父的宝贝外孙女身上,于是便挑中了无权无势的宁昭,这样也更能让他方便掌控。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如今在他面前的宁昭,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知世事,能任由他拿捏的宁昭了。
在经历过前世的背叛欺辱、凌迟之痛,今生今世的宁昭只有一颗怀揣着对他们浓浓恨意的心。前世所有的坑她都要避免,不可能重蹈覆辙。
见宁昭迟迟没有回应,宁洪也等得有些不耐烦,出声催促:“昭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宁昭眨着眼睛,笑着问:“父亲,皇上是不是更喜欢多才多艺的女子?”
“是。”宁洪以为她想明白了,捻着胡子欣慰地点了点头。
宁昭又问:“皇上是不是更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
“是。”
“皇上是不是更希望他后宫的妃子落落大方不争不抢?”
“是。”
宁昭眸中笑意更甚,却始终不达眼底:“既然这样的话,父亲为何还要送我入宫呢?”
“是……不是,”宁洪险些被宁昭绕了进去,蹙着眉问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父亲,您也知道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您看女儿哪一点沾上了边?”
宁昭眉尾微挑,顺势转变了话锋,“论琴棋书画,女儿比不上嫡姐多才多艺;论性格,女儿也比不上嫡姐温柔贤淑;论与嫔妃相处,女儿恐怕只会拈酸吃醋,扰得皇上的后宫不得安宁。”
“我连嫡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皇上又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宁昭眼中的笑意尽数褪去,徒留森森寒意。
最后那句话,是前世她临死前,宁洪亲口对她说的。
“这……”宁洪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意识到自己主动跳进了宁昭挖的坑后,宁洪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正打算用父亲威严强逼她同意之时,她又开了口。
宁昭的唇角渐渐勾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锋利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直刺宁洪。
她的语气极尽冷淡:“请您再想想,从小到大,您可曾有真正地关心过我?每次嫡姐学了一首新曲或者画了一幅新画,您百忙之中总会抽出时间品评奖赏。而我呢?在府中您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一次,唯一的这一次,却是因为您想送我进宫为妃。”
“因为我的娘亲身份低贱不得您的宠爱,我和娘亲在府中处处受到下人的欺辱,而您一直都对此视而不见。您说,我如此怨您恨您,您就不怕我得宠之后为了报复你而打压宁家吗?”
宁昭的眉眼弯了弯:“如此,您还敢送我进宫吗?”
言语间的威胁显而易见,宁洪怔愣了片刻才敢相信那些话竟然出自宁昭之口。
这是他那个唯唯诺诺的怯懦女儿?以前的宁昭别说断不敢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在他面前,几乎头都不敢抬!
他惊诧于宁昭判若两人的改变,却忽然触及到她眼中那股隐藏的恨意,这才意识到她刚才说的并不是气话。这可与他计划不符,如果强逼之下,父女翻脸,这颗棋子就废了。
宁洪在心底掂量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从长计议。
他和颜悦色道:“昭儿,你误会爹爹了,爹爹此番打算是真的为了你好。爹爹平日里公务繁忙,累死累活仍然不被皇上重视,爹爹心里也苦啊……”
见宁昭依旧不为所动,他心里咬牙,却只得继续自找台阶:“爹爹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好好想想!”
说罢,落了个没脸的宁洪狼狈而去。
第五章 禁足
南承寺祈福一共持续了三日,这三日宁昭一直待在厢房内闭门不出,连吃喝都让青婵亲自去采买,以不变应万变,堵死宁洪能下的所有手段。
而青婵怕她闷着,则是日日和她聊起外界的一些小道消息。
太子被皇帝当面训斥……
皇帝又收了一个当地民女……
赵家的小姐被撞破私情……
这些事与宁昭前世所听说的事情一般无二,这也让她更加确信自己是重活了一遭。
祈福大典结束,宁昭跟随宁洪回到了太仆府。
她还没来得及回自己院子一趟,便被宁洪以看望祖母为由,带到了宁老太君那边。
宁昭知道,这是宁洪贼心不死,必定会想方设法联合祖母一同施压逼她入宫为妃——前世的老套路罢了。
但,宁洪的如意算盘,只会落空。
甫一进门,便见宁老太君正坐在高堂之上,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发髻,饶是年岁已高,但无形之中依旧能够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气势。
宁老太君的右下首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看向宁昭的眼神掩饰不住厌恶的情绪。
这就是宁洪的正妻、宁涣的母亲——陈氏。因为娘家势大,向来在府中飞扬跋扈,连宁洪都被压了一头,敢怒不敢言。
宁昭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昭儿给祖母、主母请安。”
陈氏冷哼一声,别过了脸。
宁老太君单手撑着头,手指抵着太阳穴揉了揉,轻声道:“起来吧。”
宁洪坐在了宁老太君的左下首,低声和她说了些什么。
只见宁老太君眉头一蹙,颇为不满地看了宁昭一眼,问道:“昭丫头,听你父亲说,你不愿意入宫为妃?”
“回祖母,昭儿不愿。”宁昭不卑不亢地答道。
“糊涂!”
宁老太君另一只手握着拐杖,激动地敲了敲地面,“婚姻之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来你拒绝的份?更何况你入宫为妃,不仅对你有益,对我们整个宁家也是有好处的,你既为宁家之人,难道就不为整个宁家想想吗?”
“母亲,您说这道理岂非对牛弹琴,”陈氏看着宁老太君身边的侍女娴熟的为后者抚背顺气却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身为一个儿媳该有的自觉,“一个庶女如何上得台面,我们宁家养了她这么多年,都没想过要好好报答我们。哪像涣儿知书达礼,乖巧听话。”
“母亲说的极是,我不过是小小庶女,怎么能与姐姐相比。”宁昭的出言赞同让陈氏意外不已,但宁昭的这份“顺承”却对陈氏极为受用。
陈氏正欲再开口,却听得宁昭哂笑道:“我从没受过宁家的精心栽培,若是进了宫,指不定哪天坏了规矩惹了宫中贵人们的不快,昭儿倒是死不足惜,可若因此连累了宁家那可就不好了。”
“相比之下,姐姐才是那最合适的人选,我相信,姐姐若是进宫,必定会荣宠不衰,到时候宁家何愁不能飞黄腾达。”
宁昭装作一脸纯良的模样,落在陈氏的眼里越发厌恶。
进宫是好事不假,可嫁给那个又暴戾又好色,还快行将就木的老皇帝,完全是跳火坑。
宁老太君胸口起伏得厉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再次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力道也比先前要重了不少。
宁昭的注意力也不由的从陈氏身上转移开来,从她一进门到现在,宁老太君就一直按着太阳穴,眉间郁结难消,她知道,老太君是患了头疾,前世便因头风发作而仙去,却没一个人真正在意,说起来,也是可怜之人。
“昭儿,父亲与你祖母一心为你着想,却没想到你如此不孝!看把你祖母气成什么样了!还不跪下!”
宁洪严肃的声音打断了宁昭的思绪,她心下冷笑,没想到宁洪这脸皮也是能与城墙比肩了,面上却不动声色:“父亲这说的哪里话,女儿也只是一心在为宁家考虑啊!”
宁洪被宁昭的话一时噎住,随即用愤怒掩饰去面上的尴尬,厉声问道:“为父再问你一遍?愿不愿意进宫?”
宁昭冷冷地回视他,一字一顿:“不愿意。”
身为父亲的权威几次三番被挑衅,宁洪如何能忍受,巴掌差点举起,但宁昭的眼神却如一瓢冰水,让他保持了仅剩的理智,最终只是怒道:
“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没我的命令不准出别苑半步!”
回院子的路上,青婵一脸担忧,而宁昭毫不在意,前世宁洪也为此罚了她,算不得什么。
思及前世,宁昭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骤沉,也不再像先前那般从容,疾步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青婵不解,却也只得快步跟上。
还不待宁昭走近,院门便从里打开来,宁昭定睛一看,急急忙忙走出来的正是她娘窦氏身边的丫鬟。
后者一看到宁昭,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六章 小露一手
宁昭不待丫鬟说些什么,就朝着窦氏房间的方向急奔而去。
只听得身后隐隐传来丫鬟抽泣的声音,还有青婵的惊呼:“姨娘不是一直在喝药吗?怎么会突然不行了?”
前世的今日,窦氏也是突然病重,自己苦求守着院门的下人去请大夫,然而却不被理睬,想来也是宁洪等人的意思。
那时无奈之下,自己只能从后院的狗洞偷跑出去,这才换回了救命的药。
好在今世,她无须这么狼狈了。
一推开窦氏的房门,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躺在床上的窦氏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已然昏厥了过去。
宁昭上前替她搭脉,感受到紊乱的脉象眉头蹙得更深。
“娘平日里喝的药在哪?”宁昭沉声问道。
丫鬟赶紧端了一碗药汁过来:“今日的药姨娘还没来得及喝就突然晕过去了……”
宁昭接过,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更加黑了几分,厉声质疑道:“熬药的人是谁?这算什么药?拿着药渣煮了几次的白水,还有什么药效?”
前世她不懂药理,现在却没那么好糊弄了!
丫鬟小脸一白,又跪在了地上:“这药都是药房那边送过来的……奴婢……奴婢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小姐,前后门都有侍卫把守,奴婢出不去,也叫不了大夫。”青婵焦急地禀告。
宁昭的眼神也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看样子,是有人存心想逼死她娘。
“青婵,你应该知道这院子哪里可以偷偷溜出去,你拿着我的私房钱去医馆抓几副药回来煎,”说着,宁昭在纸上迅速地写好了药方,交给了青婵,又再次叮嘱,“一定不能让人发现。”
青婵看着手中的药方有些目瞪口呆:“二小姐,您何时学会的医术?”
宁昭动作一顿,眸光微黯。
前世的她,为了慕容承,学了许多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东西,而医术却是因为娘亲最终久病饱受折磨而去,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心缺憾。
见宁昭不愿多说,青婵便也不再追问,拿着药方从院子的一个狗洞中溜了出去。
随后宁昭又让丫鬟替她找到一副银针,再次回到窦氏的身旁,用前世所学的针灸之术稳定了她的病情。
青婵买药回来煎好后送来,窦氏喝了药之后才悠悠转醒。
此时已过午时,宁昭一直守在窦氏的床边。
醒来后的第一眼便见到宁昭,窦氏眼眶当即就红了,伸出手来:“昭儿,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宁昭连忙握住了她的手,安慰她道:“娘亲不必忧心,有昭儿在,您不会有事的。”
窦氏还欲再与宁昭诉说母女之情,却听得丫鬟在门外禀报:“二小姐,姨娘,大小姐来了。”
宁府大小姐,宁涣。
宁昭神色一凝,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丫鬟话音刚落,宁涣便径直推门而入。
“姨娘,母亲听说你今日发病了,所以让我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了药来。”
温柔婉转的声音传来,再次听到,已是隔世。
宁昭背对着宁涣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眸底的恨意被她暂时掩藏。
窦氏明显对宁涣很是尊敬,挣扎着爬起身想要向她行礼,然而宁涣却主动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柔声说道:“姨娘身子不好就不必行礼了,我来也是见见妹妹的。”
“好,好,”窦氏点了点头,“你们姐妹俩要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妹妹,听说你惹爹爹和祖母生气了?”宁涣偏过头看向宁昭,一双美眸里满是担忧的神色。
宁昭回视她,脑子里却在想,陈氏素来嚣张跋扈,是如何教得宁涣这般心机,在任何人面前都能装得如此大方得体?
宁昭生了一副极好看的双眸,宛若万千星辰坠落,让人不由自主就沉迷于其中。
仅仅一眼,宁涣就险些压抑不住内心的嫉妒。
“妹妹,今日晚宴你去前厅和我们一起用膳吧,家人之间哪有隔夜仇?你在爹爹面前服个软,爹爹自然就消了气。放心吧,我已经和爹爹说过了,他也准许你今晚和我们一块用膳。”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容,眼底翻涌的情绪却逃不掉宁昭的眼睛。
宁昭深知宁涣此举没存好心,毕竟前世可没有用膳这一出,想必是她得知了今日自己当众提议送她入宫为妃吧。
窦氏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当是宁涣护着宁昭,更是不甚感激,也在一旁劝着宁昭。
为了让不明就里的窦氏安心,宁昭先行应了下来。
得到回复,宁涣含笑又让自己婢女将药送了过来:“这药是京城名医开的,又是我身边的人亲自熬的,特意送来给姨娘。”
说着,她便让婢女喂窦氏喝药。
宁昭不动声色地拦住了婢女的动作,眼神示意青婵接过婢女手中的药碗,说道:“娘亲刚刚才喝了药,这药过会我会亲自喂她喝的,就不劳嫡姐挂心。”
“那好,我便不多搅扰,妹妹一定要记得晚上来前厅吃饭。”宁涣本就不想在这久待,送了药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
嘴角的笑容也在转身之际瞬间落了下来。
宁昭又在房里陪了窦氏一个下午,而那碗药让青婵偷偷倒了,换成她今日开的药方。
见晚膳时辰快到了,窦氏催促着宁昭去前厅用膳,还叮嘱她一定不能再惹她的父亲生气。
宁昭答应她去用膳,却没答应她不惹宁洪生气。
第七章 将计就计
来到前厅,宁洪、陈氏和宁涣已经落座。
一见到宁昭,宁洪和陈氏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只有宁涣热情地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旁。
然而用膳之际,都是其他三人在其乐融融地说着话,宁昭就如同局外人被晾在一边。
若是以前的宁昭,兴许还会因为此事而闷闷不乐。但如今的她,已经不在乎这凉薄的亲情,自顾自地低头吃饭。
宁涣却又忽然将话锋转移到了一旁的宁昭身上。
“明日外祖父要去宫里参加宫宴,让我一同前去,妹妹,你明日也随我们一起进宫吧?”宁涣给宁昭夹了菜,期待地看着她。
宁昭将她夹的菜拨至一旁,又吃了口饭,才慢悠悠地说道:“我对宫宴没兴趣。”
她都不知道亲自举办多少回的东西,这世早觉得腻歪了。更何况,宁涣如此殷勤,能有好心?
宁涣唇角笑容一僵:“怎么会呢,你以前都特别喜欢粘着我,和我一起去参加各种宴会,怎么就突然没兴趣了呢?”
“身体不适,见谅。”宁昭的语气不冷不热,全程都没看过宁涣一眼。
宁涣显然没想到宁昭会是这样的反应,有些着急地看向陈氏寻求帮助。
陈氏瞧着最看不得宁昭这副不够谨小慎微的模样,冷笑一声,说道:“她不想去就别去,免得进了宫因为不知礼数丢了我们宁家的脸。到时候宫宴上都是些达官贵人,她一个庶女没见过什么世面,要是不小心冲撞了哪位贵人甚至是皇上,她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一听到“皇上”二字,一旁沉默着一直没说话的宁洪也开了口:“昭儿,这次宫宴你必须去,忘了上次皇上对你的救命之恩了吗?你总该去答谢陛下。”
“答谢?”
宁昭动作一顿,抬眼看他,眸中碎光流转,嘲弄意味甚浓,“您是想趁机让我在皇上跟头转转,看皇上会不会起意纳我入宫为妃吧?”
被当众揭穿心思,宁洪神色一僵,随即气急败坏地扔下筷子,指着宁昭的鼻子怒吼道:
“我让你进宫去答谢皇上,又没让你去跳火坑,你怎么这么不知礼数,还敢顶撞父亲?反正明晚的宫宴你必须要去,要是不去,你这辈子就别想见到你娘了!”
话音一落,四周静得可怕。
宁昭静默地看着眼前这位名义上是她父亲的人,眸光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漆黑的眸子幽深无底,竟无端地散发出了丝丝冷意。
她可以和宁洪反抗到底,但是她不能让窦氏置身险境。她如今无权无势,还没有能力帮窦氏、甚至是自己逃脱宁家的魔爪。
陈氏和宁涣冷眼旁观他们之间的对峙,本以为宁昭依旧会犯倔不从,招来宁洪更粗暴的打压,却惊讶地发现她显露的利刺渐渐敛了下去。
宁昭垂下眉眼,轻声说道:“好,明日女儿会和嫡姐一起进宫的。”
她适时的服软也浇灭了宁洪心头上的火气,他满意地笑了起来,还给宁昭夹了几筷子的菜:“这才是爹爹的好女儿,明日我让人替你去置办一套参宴的衣裳,再给你准备一些体面的首饰。毕竟是我们宁家的女儿,在姿色上可不能输了其他人……”
宁昭没再动筷子,其余三人也都逐渐地没了话说,各个都心怀鬼胎。
翌日,宁洪果真派婢女送来了一件上好料子制成的衣裳和一整套还算得体的头面。
婢女送来时还不忘向宁昭请罪,说是来的路上遇到了宁涣身边的侍女,被叫住问了话,所以才耽搁了些时间。
宁昭并没有放在心上,打发了婢女后让青婵替自己梳妆打扮,自己则在思考待会进宫要怎么才能让宁洪的如意算盘落空。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咦打断了宁昭的思绪,她回过头,发现青婵正拿着一个簪子和一对耳坠比对着。
她问道:“怎么了?”
“二小姐,这个簪子好奇怪,”青婵说着将簪子和耳坠都递到了宁昭跟前,“这簪子和耳坠都是同一套头面里的,耳坠和您头上的钗子都是淡绿色的玉,但是这簪子上却是灰色的玉,看起来不太像是一套的。”
宁昭的目光也落在了簪子的灰玉上,双眸微眯,回想到先前婢女送东西来时提及的话,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她唇角微勾,语气淡淡:“没事,就这么戴吧,毕竟是父亲送过来的。”
青婵将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髻之上。
透过面前的铜镜,依稀能看见那簪子的颜色暗淡,搭配在整个妆面上显得不太起眼。
但也正是因为这点不起眼,反中了宁昭下怀。
她前世在宫中生活了几年,深知老皇帝忌讳灰色。
而且之前的祈福大典,也是因为老皇帝如今年岁已高身在病中,燕国又正值多事之秋,战事不断,老皇帝便也更加迷信那些风水阴阳之说。
而那簪子定是宁涣指使她的侍女偷偷调换,想让宁昭进宫后因为犯了皇上的忌讳而被厌恶。
殊不知,宁昭的打算和她的计划不谋而合。这一下反而让宁昭自己更占道理,日后论起来还能全推给宁涣。
宁洪怕是想不到,他和自己的宝贝闺女沆瀣一气之前,宁涣可不愿见她“出人头地”,当了好一个猪队友。
既然如此,她何不妨将计就计,好让宁洪彻底死心。
第八章 礼尚往来
宁涣正在府门前的马车旁等着宁昭,见她姗姗来迟颇为不悦,但又注意到她戴着那根灰色玉簪,脸上顿时扬起了笑容,一口一个“妹妹”将她拉上了自己的马车。
一路上面对宁涣的热情,宁昭始终不冷不热。宁涣只当她是第一次进宫感到紧张,便也不甚在意。反正她的目的也达成了。
宫宴伊始,宁涣便不再理会宁昭,和自己的闺中密友们聚在了一起。
宁昭百无聊赖地喝着茶,正想着自己该何时去求见皇上好好撞个忌讳,却听见周围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议论声。
“唉,皇上昨天竟下旨让太子去前线参战,如此就算了,还只给太子封了个副将的职位,这……这实在是闻所未闻……”
“是啊,太子本是国本,可无奈他不得圣心,哪像那位楚王殿下。”
“楚王殿下现在可是舒舒服服地待在宫里,吃穿用度都是东宫级别,皇上甚至还让太子太傅前去教导他,这可是其他皇子都没有的待遇……”
议论到最后,他们的声音也小了许多,兴许也是怕被有心人听见传到皇上的耳里。
宁昭依旧不动声色地喝茶,低垂着的眉眼中却盛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前世的太子慕容承也是如此被皇上一脚踹去前线,而前世的她这会正在和慕容承颇有好感的阶段,在听说这件事后对他担心不已,甚至为他感到不公而埋怨过皇上。
但是这一世,再次听到慕容承的悲惨遭遇,宁昭只觉得心底痛快非常,连带着这几日因为宁洪而败坏的心情也愉悦了许多。
老皇帝虽然昏聩,但对太子这件事上,实在英明至极。
宫宴途中,随侍太监来到宁昭身边,告知她皇上正在御书房,让她前去面圣。
宁涣听到动静,回头来意味深长地叮嘱宁昭要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
太监将宁昭带到了御书房,还未进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温柔低沉的询问声。
“这位姑娘是哪家的,怎么从未见过?”
宁昭的身子蓦然一僵。
太监恭恭敬敬地回禀道:“回靳大人,这是宁太仆家的二小姐,皇上有事召见她。”
宁昭缓缓转过身来,福身行礼:“小女子见过大人。”
“你何时见过我?”
耳畔突然传来温热的气息,宁昭心里一惊,抬头撞进靳渊兴致盎然打量她的眼神当中。
不知何时他竟已走近了自己,微微垂着头,一双浅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过了片刻,他又似是意识到自己此举有些不妥,稍稍退了一点,温温润润的眉眼染上了些许笑意。
宁昭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眼前的男子身着白衣锦袍,玉冠束发,模样俊美异常,和她前世的记忆相差无二。
但此刻他脸上挂着的温和笑容,却给他平添了几分飘然出尘的气质。
此时的靳渊还不是手握重权的丞相,只是翰林侍诏,负责帮老皇帝简单拟稿。若不是前世对他的了解,深知他行事风格铁血残酷高深莫测,宁昭定会以为眼前这人就是一位温润无害的君子。
“嗯?宁姑娘还未回答我的问题。”靳渊再次开口,温润如玉。
他既然有心打趣,宁昭也调皮地眨了眨眼,信口说道:“大人相貌如此出众,说不定小女子曾在梦里见过大人。”
靳渊失笑,他的眉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犹如春雪消融般道尽温柔。
“既然我们有这一梦之缘,”靳渊抬手晃了晃手中的东西,笑道,“不如姑娘就将这簪子借我,家中小妹及笄,我还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宁昭这才意识到先前靳渊的接近原来是为了取下她头上的灰玉簪子。
但既然是送给小妹的及笄之礼,又怎么会有找别人借簪子代替礼物的道理?
不用多说,宁昭也明白靳渊此举是出于好心。只是这样的话,她之前的计策便无法实施了。
宁昭心中暗叹,不由自主想起前世自己临死前,他搂着自己时说的话。
前世的他们为了权力斗智斗勇,当了一辈子的死对头,却也因此而惺惺相惜。
如今再见,他不再是野心勃勃的燕国丞相,她也不再是捍卫渣男皇权的奇谋内助,宁昭内心不由得感慨万分,又有一个新的念头浮出——
上天既是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何不反其道而行之,扶持靳渊,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联手对付那对渣男贱女去?
宁昭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
“宁姑娘?”
听得靳渊的声音,宁昭从万般思绪中回过神来,这才反应过来在靳渊眼中自己已是盯着他看了许久了。
她的目光忽然触及到靳渊腰上佩戴的一枚玉佩。前世就见靳渊从不离身,也不知是有什么来头。
此刻戏从心起,她不顾身份之差,抬手就拽下了男人的玉佩。
迎着靳渊怔然的神色,宁昭眸中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戏言道:“既然如此,那么大人这枚玉佩就当作是交换吧,礼尚往来,大人不会这么小气吧?”
靳渊又被她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给逗笑了,语气中也带了些无奈宠溺的感觉:“好,礼尚往来,那枚玉佩就归你了。”
“谢大人赏赐。”宁昭像模像样地回了个礼。
“你进去见皇上吧,在皇上面前还是要万事小心谨慎,以后可别如此马虎了。”靳渊柔声细语地叮嘱她。
宁昭知道他是在提醒她灰玉簪的事情,再次道了声谢便随着太监进了御书房专用以等待的侧厢。
“陛下正在内书房和太仆大人谈话,宁姑娘在此稍等片刻。”太监为宁昭上了杯茶就退下了。
闻言,宁昭下意识便以为是他向皇上提议让自己进宫为妃的事情。眉头刚轻轻皱起,便听到内书房里传来皇上的怒骂声。
第九章 头疾
“军马之事,关乎胜败。这么重要的差事交在你手里,你办的好!铁骑受制,大军败退十里,燕国此辱,就是因为你负责的军马出了问题!”
听着这些暴怒的只言片语,宁昭也顿时回想起了前世这个节点发生的事情。
……出征大军被伏击战败,前线将军以血书控告上下勾结军马以劣充好,一下捅破了关系网。而当时宁洪拜托自己的岳丈大人顺利拿下了这个军马差事,现在军马出现了问题,自然首当其冲顶锅的就是宁洪。
想必这么厚的油水,一层层孝敬完,落在宁洪手里的也不剩多少,现在全成了烫手山芋。
皇上的怒斥和惶恐告饶声在内书房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动静才停歇。
宁洪狼狈地退了出来,抬袖不停地擦着乌青额头上的汗水,神色胆战心惊,就连候在一旁的宁昭也没注意到。
天子一怒,最后连宁昭也没心思见,让太监将他们都打发了回去。
宫宴还未结束,宁洪带着宁昭先行匆匆回到了太仆府,宁老太君和陈氏正在前厅等着他们回来,想必也是因为宁洪临时被皇上召进宫放心不下。
此时她们也顾不得宁昭到底有没有入皇上的眼,纷纷询问宁洪到底出了什么事。
宁洪战战兢兢地看了陈氏一眼,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前线的军马出了问题,大军战败,皇上问罪下来……”
“什么?”
他话还未说完,陈氏就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尖声骂道:“我爹好不容易给你谋了份差事,你就办成这个样子?你说你到底有什么本事?你怎么就这么窝囊?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嫁了你……”
陈氏一骂起来没完没了,宁洪脸色涨红,也只得任由她骂不敢反抗。
宁老太君坐在首位之上脸色沉了又沉,手指抵着太阳穴用力地按着。
“祖母,您是不是头疾又发作了?”
宁昭的突然出声打断了陈氏的怒骂,宁洪如蒙大赦,连忙走到宁老太君跟前,关切问道:“母亲,您头疾发作了?”
面对此情此景,陈氏也不好再骂宁洪,却是偏过头来狠狠地剜了宁昭一眼。
宁昭顺势低下了头,正好让面上的沉思之色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
许是今日头疾发作得厉害,宁老太君的声音也比往常弱了几分:“无事,等会回去喝了药睡觉之后就会好点。”
“既然这样,那儿子就送您回去吧。”宁洪巴不得现在赶紧远离陈氏,扶着宁老太君的手臂就要送她回自己的院子。
“祖母,昭儿有办法能缓解您的头疾。”宁昭再次开口,又成功地让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本不想过早暴露了自己会医术的这张底牌,可是她目前还没有自己的势力,摆脱不得宁家的管控。她倒是可以忍耐徐徐图之,却不能不顾身体还未大好的窦氏。
而想要在这偌大的宁府找一个靠山,素来公正、一心只为宁家的宁老太君是最好的选择。
宁洪蹙了蹙眉,不悦道:“昭儿,胡闹什么?没看到祖母现在难受得紧吗?”
陈氏也忍不住嗤笑一声,讽刺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做父亲的喜欢说大话,生的女儿也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宁昭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上前扶住了宁老太君另一只手臂,仰着脸认真地说道:“祖母,我是真的有办法能帮您缓解头疼。您平常喝的药都是治标不治本,昭儿有办法能治本。”
不知是不是被宁昭眼中的真诚孝顺所打动,还是实在是疼痛难忍,宁老太君竟然破天荒地同意试一试宁昭的办法。
宁洪和陈氏还要阻拦,宁老太君实在厌烦了他俩的吵闹,呵斥了一通,只让宁昭陪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到了这个关头,宁昭以前世偏方为主经过反复试验,调配出了一种奇特的药香做成香囊,让宁老太君每日带在身边,再早晚辅以针灸之术,才两三日,便见效显著。
宁老太君同其他人一样,对于她会医术一事感到十分惊奇,宁昭只得推脱说是因为窦氏常年体弱多病,她曾经翻过一些医书,这个缓解头疾的方子便是无意中在一本古医书上看到的。
宁老太君对宁昭的孝顺很是满意,心下感动之际,做主将宁昭院外的看守尽数撤了去。
有这么一层关系,宁昭每日都来向宁老太君请安,尽心尽力地为她医治,宁老太君头疾发作的次数果真越发少了起来。
宁老太君对待宁昭也没了先前的冷淡,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连带着对窦氏的身体也时而关心一二。一时间,母女俩在府中的地位竟高了不少。
宁昭会医术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太仆府。
各个院子的人都心思各异。
这日,宁昭刚替宁老太君针灸完,宁洪便带着宁涣一道来看望宁老太君。
眼见着宁昭坐在宁老太君身旁,宁老太君还亲切地握着她的手,宁涣表面笑意温柔,心里几乎压抑不住浓烈的嫉妒。
第十章 冤家路窄
以往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优秀,宁老太君对待她也始终不冷不热,从没有和她亲近过。她本以为宁老太君天生冷血,却没想到今日见着了这样温情的一幕。
她嘴角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宁洪适时开了口:“昭儿,你祖母的身体如今大好,不如明日你去一趟城外的南承寺,为你祖母祈福,兴许你祖母的头疾就彻底好了。”
“是,昭儿明日就去。”
宁昭在宁老太君面前表现得乖巧孝顺,宁老太君对她就更是喜爱。
听到此,宁涣自然也不甘于后,主动提出要和宁昭一起去南承寺祈福,也同样被应允。
翌日。
宁昭和宁涣乘坐同一辆马车前往城外的南承寺。
来到南承寺时却发现大殿前有列侍卫等候着。
宁昭猜测可能是哪位贵人在此祈福,可一进大殿,就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跪在蒲团之上。
她的脚步一顿,眸中深藏的恨意险些就要掩饰不住。
大殿中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子慕容承,也正是前世亲自下旨赐她凌迟之刑的人。
她敛在袖中的手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入了皮肉当中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一旁的宁涣见到慕容承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怎么在这里?”
她此时对这位没人看好的太子也是瞧不起的。
宁昭恍然想起,前段时日传闻太子因为军队受挫,刚上路就被召了回来,还被皇帝迁怒罚跪。却不曾想,他被罚跪的地方竟正好是这南承寺。
慕容承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祈祷着:“儿臣愿父皇身体康健,长命百岁;愿我燕国将士势如破竹,大获全胜;愿天下再无战乱,百姓安居乐业……”
他祈祷得诚恳尊敬,毫无对老皇帝的怨怼,看得一旁的侍从连连抹泪。
作为太子,不知到底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悲哀。
宁昭冷眼看着他,前世的她也认为他身为太子不受老皇帝的宠爱太过可怜,遭遇太过凄惨。如今再看,却只觉得他心机深沉,故意此番惺惺作态。
也难怪深得老皇帝嫌弃,活该被捏扁揉圆。
慕容承虽在此罚跪,但南承寺也没有因此禁止外人进出,所以宁昭和宁涣被侍从发现之后,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慕容承的脸色此刻有些苍白,面对宁昭和宁涣二人的行礼也只是微微颔首。
她们二人便跪在了慕容承后面的蒲团上,为宁老太君祈福。
随后侍从出声提醒慕容承:“太子殿下,今日时辰已到,您可以起来了。”
慕容承点了点头,正欲站起身来,膝盖处却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一个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太子殿下!”
侍从惊呼,上前扶住慕容承,问道,“太子殿下,您的膝盖是不是伤到了?”
慕容承眉头紧拧,额角处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嘴唇也止不住地颤抖着:“本宫的膝盖疼得厉害,暂时站不起来,你叫人来抬着本宫回厢房吧。”
“不如卑下去请个大夫来给您瞧瞧吧,膝盖伤了可不是小事。”侍从担忧极了,抬手用自己的衣袖替慕容承擦汗。
一听要去找大夫,宁涣心中顿时就有了主意。
“太子殿下,臣女的妹妹学过医术,不如让她为您诊治一番?”
宁涣长相温婉,语气又端的是优雅贤淑,很容易给人带来好感。
慕容承和侍从的目光都从宁涣身上转移到了宁昭身上,见她年纪不大,脸上也起了犹疑的神色。
宁昭自然知道宁涣现在打的什么主意,她不相信自己是真的会医术,所以才主动提议让她为慕容承诊治。
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要怪罪的也是她而不是宁涣自己。
宁昭冷笑,坦然地迎上了慕容承探究的目光。
四目相对,触及到她眸中渗出的丝丝冷意,慕容承竟无端地打了个寒颤。
再次看去,那冷意却已尽数褪去,只有眼波流转,泛着潋滟水光,清纯可人。
就仿佛刚才那一幕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见慕容承和宁昭都不接话,宁涣又沉不住气地再次开口:“昭儿,你不是会医术吗?为何不主动替太子殿下诊治?难道你就如此不将太子殿下放在眼里?”
这话就说得重了,那侍从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锋利的眸光直刺宁昭。
“姐姐说笑了,妹妹哪敢对太子殿下不敬?替太子殿下诊治,前提还得要太子殿下同意不是吗?”宁昭眉眼一弯,如桃花盛开般温柔缱绻。
慕容承忽然就失了神,眼神一转不转地盯着宁昭,直到侍从唤了他两声才回过神来。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劳烦姑娘替本宫诊治了。”慕容承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红色,连带着耳尖也红了一片。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宁涣,暗恨不已,心里又有了新的主意。
慕容承就坐在蒲团之上,将裤脚提了上来,露出已经红紫的膝盖。
宁昭从袖中掏出丝帕,又向宁涣借了她的丝帕,盖在了慕容承的两个膝盖之上。以免因此有了肌肤之亲,平白落人口舌。
她伸手按了按,慕容承因为疼痛下意识往后一退。
“太子殿下,还请不要乱动。”宁昭沉声道。
慕容承便没有再动。
她再次抬手按在了慕容承的膝盖上,用上了推拿按穴的手法,只是这次她故意加重了些力道。
慕容承痛得直抽气,俊脸上面部表情也扭曲了起来。
宁涣看着宁昭这毫无章法的一通乱按,心底愈发觉得好笑。
要是慕容承的腿因此废了,就算他再不受宠,皇上也会因此怪罪宁昭……
她这一出借刀杀人用的可实在是妙!
正当宁涣在一旁含笑看戏时,宁昭已经收回了丝帕,将其中一块丝帕递到了宁涣面前,同时淡淡说道:“太子殿下,您可以站起来了。”
宁涣顺手接过收了起来,看着慕容承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嘴角的笑容也渐渐地凝固了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宁涣忍不住惊呼出声。
第十一章 一见钟情
宁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反问道:“姐姐在说什么?是说太子殿下不可能站起来吗?”
她这一番话又成功地将慕容承和侍从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宁涣身上。
侍从皱着眉冷喝道:“这位姑娘,让令妹给太子殿下诊治的是你,你现下这番作态怎么像一开始就以为令妹不能治好太子殿下?”
“不……不是……”
宁涣脸色一白,勉强定神缓缓为自己辩解,“我见昭儿的手法不像是正规的样子,而且太子殿下的表情又极为痛苦,我就以为昭儿会闯祸……”
可谁知,非但没有闯祸,还真的将慕容承给医治好了!
她眼底的慌乱逐渐转变成不甘心,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有后招,那点不甘心又尽数散了去,披上了温婉笑意。
她面向慕容承,盈盈施礼:“臣女方才失态了,还请太子殿下不要怪罪。今日在这偶遇殿下,能为殿下医治是臣女和妹妹的福气。”
慕容承的脸色极淡,并不理会宁涣的这一番说辞,而是径直越过了她朝宁昭作揖道谢:“多谢姑娘相救,今日之恩,本宫日后必将报答。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千金,本宫日后也好登门拜访。”
不等宁昭推辞,宁涣就先她一步挽住了她的手臂,装成她们姐妹二人极为亲近的模样,主动答道:“殿下,臣女父亲姓宁讳洪,官任太仆。”
闻言,侍从附在慕容承耳边低语了几句。
“原来是宁太仆家的千金……”
慕容承眸光晦暗不明,神色有些复杂。
宁昭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同宁涣保持距离,心中暗讽她实在愚蠢。
慕容承在这罚跪,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宁洪负责的军马出了问题导致他被迁怒。而宁涣如此自报家门,相当于正好撞在了慕容承的刀口之上。
思及此,宁昭也不愿在这多待,行礼告辞:“今日臣女是来为祖母祈福的,现下时候也不早了,臣女先行告退。”
慕容承点了点头,目送她们二人离去,目光凝在地上某处,微微眯起眼。
侍从快步上前,捡回来一方手帕,一见就是闺房私物。想到刚才那两人模样,不由道:“殿下,这宁家的姑娘恐怕别有用心。”
“无妨。”
慕容承忽的笑了起来,先前宁昭的笑颜再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那位医治本宫的宁姑娘,和她的姐姐不一样,和那些心怀鬼胎的女子也不一样。”
见自家主子这副模样,侍从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卑下这就去查一下那位宁姑娘。”
“嗯。”慕容承的目光依旧落在宁昭离去的方向,膝盖处似是还残留着她柔软指尖的温度。
……
回到自己院子,宁昭先是沐浴更衣。
她泡在浴桶里,盯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花瓣有些出神。
靳渊、慕容承、宁涣……这些人的脸一个个都充斥着她的脑海,组成一幕又一幕的画面。
直至外界忽然传来青婵的询问声——
“二小姐,您的贴身丝帕怎么不见了?”
那些画面应声破碎。
宁昭回过神来:“什么丝帕?”
隔着一道屏风,青婵回答:“就是您经常带的那一块贴身丝帕,奴婢帮你收拾衣裳的时候没有找到,您是随手放在哪里了吗?”
宁昭眸光敛了敛,回想起之前在南承寺大殿上宁涣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
她的唇角不由自主溢出了一个冷笑:“无碍,许是在某个地方待着吧。”
……
翌日,宁昭正在房中看书。
青婵托着茶盘推门而入,义愤填膺地嚷道:“二小姐,大小姐也太过分了!”
“哦?”宁昭抬眸,轻声问道,“怎么了?”
青婵一边替宁昭斟了杯茶,一边气愤地说道:“大小姐在她院子里说,昨日你们去南承寺的时候遇见了太子殿下,说您和太子一见钟情,还将贴身丝帕送给了太子做定情信物,现在传得府里人尽皆知,各个下人都在议论此事。奴婢气不过,又怕说错话,只得先回来禀告您了。”
见宁昭似是没有什么反应,青婵又多嘴了一句:“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毁的可是您的清誉啊!”
宁昭的脸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她端起桌上的茶盏,用茶盖拂了拂袅袅雾气,轻抿了口茶。
青婵却学不来她家小姐这番气定神闲的模样,急得让宁昭快点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忽的却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愣愣地看着宁昭,问道:“二小姐,大小姐说的不会是真的吧?您的贴身丝帕……”
“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宁昭失笑,抬手敲了敲青婵的额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放心,我的丝帕没丢,还在这个府里。”
青婵似懂非懂,但却莫名地心安不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二小姐,老爷和夫人让您去前厅一趟。”
宁昭和青婵对视了一眼,皆都猜到宁洪和陈氏找她的目的定是为了她和太子殿下那所谓的“一见钟情”。
第十二章 自作自受
果不其然,宁昭刚踏进前厅的门槛,坐在首位上的宁洪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她:“昭儿,你姐姐说的可都是真的?”
“爹爹,女儿说的自然都是真的。”
坐在一旁的宁涣掩嘴轻笑,目光流转,“昨日太子殿下不小心跪伤了膝盖,是妹妹帮殿下医治的。一来二去,两人竟然就这样看对眼了。妹妹还偷偷的将自己的贴身丝帕塞给了太子殿下,都被女儿看得清清楚楚。”
陈氏依旧不掩对宁昭的鄙夷,冷哼一声,讥讽道:“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连私相授受这种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真是丢了我们宁府的脸。”
“哎,夫人可不要这样想,那可是太子殿下,将来要继承大统的龙子。”宁洪的脸上堆满了笑意,“就算昭儿做不成后宫嫔妃,如若能做太子妃也是极好的。”
太子妃?
宁昭冷笑。
前世的她当了太子妃后,她的这位好父亲可没少借她和慕容承的名头为自己的仕途铺路。
如今她又怎么可能再给他同样的机会呢?
“昭儿,你说,太子殿下当真看中你了?”宁洪期待地看向宁昭,贪婪欲望爬满了眼底。
“爹爹,您在说什么?昭儿怎么听不明白?”宁昭微微睁大了眼睛,灵动的双眸里满是疑惑神色。
她的表情单纯而又无辜,倒真像是对什么都不知情。
“妹妹,你就别害羞了,昨日的事情姐姐都知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又何必遮拦呢?家人们为你参详参详,也好过你一人去搏。”
宁涣的眉眼也盛满了笑意,言辞间都像是站在宁昭这边为她着想一般。
“姐姐,你又在说什么呀?”宁昭偏过头来看她,眨着眼道,“昨日的事情?昨日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
宁洪清咳了一声:“昭儿,爹爹且问你,你们昨日是不是在南承寺见到了太子殿下?”
宁昭乖巧地点了点头:“是。”
“那你是不是替太子殿下医治了腿伤?”
“是。”
“那你有没有将你的贴身丝帕送给太子殿下?”
宁昭缓缓摇头:“没有呀,昭儿为何要将女儿家的东西送给太子殿下?”
见话题终于转到了贴身丝帕上,宁涣连忙抢在宁洪前开了口:
“若是姐姐记得没错,妹妹的那块丝帕和我的那块都是以陛下赏赐的云丝做的。因着只有这两块,妹妹素来宝贝着呢!既然妹妹说没有将丝帕送给太子殿下,那你就将你的丝帕拿出来给我们看看,若拿不出……”
她的话音一落,在场几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到了宁昭身上,似是在等她到底能不能自证。
然而宁昭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宁涣,眸如深泉,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
“怎么?拿不出来吗?”宁涣的笑容带上一抹说不出的得意,“既然拿不出来,那也就只能证明……”
“姐姐,”宁昭蓦然开了口,眼尾一点一点地弯成一个弧度,语气却极尽冷淡,“我的丝帕不是在你那里吗?你昨日找我借了丝帕,到现在还没还给我呢。”
闻言,宁涣下意识就反驳道:“我什么时候找你借过丝帕了?我自己有……”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慌乱地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
丝帕的一个角上绣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昭”字。
宁涣的脸色倏地一白。
“姐姐,那不就正是我的丝帕吗?”
宁昭指着那块丝帕笑道,“昨日从南承寺回来的路上,你说你的丝帕掉了,所以找我借了,难道你忘了吗?”
“你胡说,我的丝帕根本没掉,也没有找你借过!”宁涣表面的温柔面具轰然崩塌,她死死地攥着那块丝帕,额头已然见汗。
这关乎清誉的毒计一旦出错,她受不起那个反噬!
宁洪和陈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一头雾水。
这么说来……丢了丝帕的不是宁昭,而是宁涣?
那与太子私相授受的也不是宁昭,而是……
意识到这点的陈氏顿时变了脸色。
宁涣还想为自己辩解,冷不防听到陈氏的呵斥声:“住嘴!你还嫌不够丢脸吗?”
陈氏大步流星地走了下来,一把拉住了宁涣的手臂,将她手中的丝帕扔还给了宁昭。
“娘,你要相信我……”宁涣的眼眶盈满了泪水。
看得宁涣面上的委屈之色,宁洪连忙将话题又转移到了宁昭身上:“昭儿今日做的不错,日后就算不进宫为妃,凭着今日太子殿下的好感,只要再努努力,你虽为庶出,但是太子侧妃之位也还是坐得的。”
宁洪的偏袒看在宁昭的眼里倍感讽刺,他想要转移话题,她就偏不让他遂愿。
“父亲莫不是上了年岁,有些糊涂了?此话不应当是给嫡姐说么?毕竟和太子殿下私相授受的极有可能是嫡姐呀……”
宁昭故意将未戳破的事情摆在了明面之上。
“放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尽是些大逆不道之言,是谁教你乱毁嫡姐清誉的?”陈氏怒极,竟径直冲到了宁昭跟前,扬手就要甩她一巴掌。
只是这巴掌还未落下,就被宁昭死死钳住了手腕。
“母亲,您这一巴掌要是落了下来,昭儿可不敢保证今日之后这件事会不会传遍整个京城。”
宁昭说这话时是笑着的,而隐藏在那双眸深处的却是锋冷利刃。
她在威胁,同时也在赌陈氏不敢拿宁涣冒险。
果不其然,陈氏在听得这话时沉了脸色,用力挣脱开宁昭的桎梏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涣儿不过是弄丢了一条丝帕而已,这等小物对于我宁家来说无足挂齿。既然都是误会,那么这件事就此揭过,休得再提!”
第十三章 捧杀
丝帕一事就这样不了了之,虽然宁洪下令不得再提此事,但那日前厅发生的事情仍旧传遍了整座府邸。
二小姐送给太子殿下的定情丝帕最后出现在了大小姐身上,而大小姐的丝帕却不翼而飞。
众人都悄声议论大小姐故意借走了二小姐的丝帕,想以此败坏二小姐的清誉,却不曾想竟然丢错了自己的。
也有人说,是大小姐真的对太子一见钟情,却碍于闺名没有告人,反而在事发之际推脱给了二小姐,结果惨遭拆穿。
这些众所纷纭自然也传到了宁昭的耳中,对于这个结果她并不感到意外。她给慕容承医治之后宁涣有意无意的盯着她的丝帕,她如何不知道宁涣动了歪心思,所以那日在还她丝帕的时候就做了替换。
她们二人的丝帕本就是用同一块云丝制成,手感一致,唯一不同的就是上面绣的字。而宁涣当时也正好因为她医治好了慕容承而转移了注意力,竟然蠢到忘记检查那块丝帕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以至于出了如此洋相,颜面扫地,还受了陈氏的责骂。
自此宁涣闭门不出,直到这一日太子门下有人举办诗会,特意邀请宁昭和宁涣同去,她们姐妹二人才再次见上面。
这一世的事情发展与宁昭脑海深处的记忆逐渐偏离,宫宴、诗会皆是前世的她不曾参加过的,对此,她也是喜忧参半。
兴许宁涣后来也明白是宁昭事先动了手脚,见到她时便不再表现的过于热络,一路上都只是不咸不淡疏远。
就连到了诗会上也没再招呼宁昭,自顾自地和自己的闺中密友坐在一起交谈。
前些日子受的委屈她还一直记在心上,正想着要如何扳回一局,便听到有人作了一首极佳的诗句。
计从心起,宁涣盈盈站起了身,声音端的是悠扬婉转:“今日能在此赏到如此绝佳的诗句,实属一大乐事。好诗不当如此孤单,何不以一副妙法丹青相配?”
她擅长琴棋书画,在京城的才女圈颇有盛名,所以她说的话也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席间有人回应道:“众人都知宁大小姐画得一手好画,平日里都难得见到宁大小姐佳作,难道今日我们如此幸运能见到宁大小姐露一手?”
宁涣轻笑一声,以袖掩面,谦虚道:“公子谬赞,今日要献画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宁昭。”
冷不防被点到名字,宁昭抬起了头,就见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随即又听得身旁一名女子似是嗤笑了一声,看向她的目光也充满了鄙夷:“就她?涣儿,你确定她会丹青?可别到时候丢了脸面。”
“是啊,”又有一名女子附和道,“她不过是你府上的庶女,平日里我们这些诗会花会都是不会邀请庶女的,她今日怎么又眼巴巴地跟着你来了?”
“还能是什么,想出风头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可别到时候贻笑大方。”
说着,席间又是一阵哄笑。
宁涣佯怒,嗔怪道:“昭儿虽是庶女,可母亲一直将其视为己出,所受的教导与我皆是一样的,父亲母亲都说,昭儿的才智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平日里没有机会展示而已。”
“既然如此,何不请昭儿妹妹露一手?”说这话的正是讽刺宁昭庶女身份的那名女子,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这些开口的人宁昭都眼熟,基本都是平日里围着宁涣转的,所以为了讨宁涣欢在这捧高踩低。
有她们这阴阳怪气,宁昭如何不明白宁涣是想要她当众作画,而宁涣又认定她对此一窍不通,下定决心好让她当众丢脸。
宁昭心中不由得暗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她又开始作妖了。
迎着众人或嘲笑或戏谑的眼神,宁昭站起了身,坦然说道:“小女子画技实在不精,恐会让大家失望了。”
宁涣催促道:“无事,就当随意露一手罢了。”
宁昭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收回目光的那一瞬眼底却是染了些许笑意。
她的确是会让众人失望,不过是会让那些想要看她笑话的人失望而已——真当她上辈子白点的技能支线了!
宁昭镇定自若地走向早已准备好的桌案旁,不疾不徐执笔轻蘸墨汁,在宣纸上落下一笔。
随即笔锋流畅,手腕翻飞,作画过程竟无丝毫停顿。
“我倒要看看妹妹画的什么……”
宁涣笑着走近,却在目光触及到宣纸之上时,嘴角的笑容和话语同时戛然而止。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竟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几步。
片刻后,宁昭最后一笔落成,提笔的那一瞬间,竟无端地有股气势迸发开来,多了睥睨天下的味道,让人不自觉心头一凛。
直到她展开自己的画作,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却又在看到她做的画时瞬间怔愣。
这是一幅水墨画,画中只有简单的山水和一叶扁舟,但落墨的地方深浅却恰到好处,整幅画的意境深厚,竟和先前那人所作之诗相得映彰。
第十四章 大巧不工
席间并非所有人都懂画,但却被这画的意境所吸引。
宁涣显然也没想到宁昭所作之画比她还要优秀许多,心中对她的嫉妒更是加深了不少。
她眉头轻轻一皱,朝身边的姐妹们使了个眼神,后者皆点头会意。
“这画的是什么?山不像山水不像水,让你随意一画也不是如此随意吧?”先前讽刺过宁昭的女子再次开了口。
她刻薄的声音成功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就是,那画的是什么?一团黑?别告诉我这是那诗里的渔船?”
“这画如何比得上涣儿所作,果然庶女就是庶女,画的画也上不得台面。”
这些人一言一语,众口铄金,就要将这话踩的一文不值,而另一部分欣赏画的才子又碍于她们非富即贵的身份不好开口。
于是席间对宁昭的嘲笑更为放肆。
宁昭不为所动,侧过头来笑着问宁涣:“姐姐,你说我这画作得如何?”
她的笑容里满是深意,宁涣居然有些不敢同她对视,眸光闪烁地回答:“你这画功确实还需精进,实在是太差了……”
“本宫怎么觉得这副画作得好极了?”
一道玄色身影大步踱来,似是极为欣喜地从宁昭手中接过了那幅画,细细观摩,那般认真的侧颜不知深深刻进了在场多少女子的芳心中。
宁涣神色一僵,后面的话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看清来人,宁昭的神色微微一沉,往后退了一步,同慕容承保持一定的距离。
“在下也觉得这副画极有意境,很是喜欢。”
身旁又忽然传来熟悉的温和声音,宁昭的神色稍缓,转过身时正好对上靳渊静如幽潭的双眸。
她诧异问道:“靳大人怎么来了?”
靳渊笑道:“听说这里正在举办诗会,便想来瞧瞧,正好碰到太子殿下,所以就一起来了。”
而他口中的太子殿下,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宁昭适才所作的画中,直到众人向他行礼才回过神来。
“刚才是谁说这画不好的?”慕容承环视了周围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宁涣和她身边的几个女子身上。
宁涣嘴角的笑容僵硬,但仍硬着头皮说道:“臣女的意思是昭儿这画工还是粗糙了些……”
“哦?那请这位姑娘说说,这画哪里粗糙了?是构图还是意境?亦或是其他方面?岂不闻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乎?”靳渊反问道,尽管他仍是笑着,但这笑意却不达眼底,隐含冷意。
宁涣嘴唇嗫嚅了一下,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她敢当着其他人的面贬低宁昭,却不敢当着靳渊和慕容承的面信口胡诌。
毕竟他们不仅对书画之道知之甚深,还比她身份尊贵的多。
而宁涣身边的女子不知靳渊身份,贬低的话语竟脱口而出:“无论是这构图还是意境都差得远,我见过涣儿的画,可比这画华丽多了。”
她的话音刚落,席间不知何处传来一阵笑声。
女子脸白了白,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慕容承也是无语凝噎,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凌厉:“你连这画的种类都分不清楚,还随意将不同种类的画放在一起对此,可见对画一窍不通,又有何脸面在这评头论足?”
被太子当面呵斥,女子只觉得羞窘难堪,扯了扯宁涣的衣袖想让她替自己说几句话,然而宁涣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
慕容承又面向众人,朗声道:“宁二姑娘是本宫邀请来的客人,若是各位有何疑问,大可来找本宫探讨一番。”
见得众人缄口不言,慕容承转身看向宁昭,将画重新递还给了她:“今日本是诗会,却未曾想意外得见宁二姑娘如此绝佳的画作,也是在场众位之幸。”
席间也渐渐开始有人赞同,毕竟他们一开始的确是被这画吸引到了。
而先前故意贬低宁昭的几人,都恨不得将头埋在地下,尤其是之前还讽刺过宁昭眼巴巴地跟着宁涣来诗会的女子,更是脸色惨白至极。
宁涣也没想到自己本意是让宁昭出丑,却竟然反过来让她出了如此大的风头。
那一口气依旧梗在心上不上不下,看向宁昭的眼神也淬满了暗藏的怨恨嫉妒。
诗会继续,宁涣那群人都没了脸面再待在这里,纷纷以身体不适为由灰溜溜地离开了。
宁昭回到了先前的座位,偶然听到旁边似是有人议论:“那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靳渊,很得圣心。”
“原来那就是靳渊?之前只听其名不听其人,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果真是翩翩君子。”
宁昭抿了口茶,嘴角轻轻勾起。
果然这人无论在哪,都是众人议论的焦点。
直到诗会结束,宁昭才准备回府,然而她却突然发现到宁涣走时也将马车带走了。
幸好此处距离太仆府不远,宁昭正打算慢慢走回去时,却又被人唤住了。
“宁二姑娘还请留步。”
依旧是那如清风拂柳般的声音。
宁昭回头,挑了挑眉:“不知靳大人还有何事?”
“在下等会正好要去太仆府拜访,不知宁二姑娘可否赏光与在下一道回府?”
靳渊依旧穿着雪白长衫,眉眼温润,立在柳树之下,微风一吹,柳絮缠绵着他的发丝飘扬。
宁昭竟一时看呆了。
第十五章 登门拜访
清风徐徐,来人身上淡淡酒香若有似无的萦绕鼻尖,宁昭恍惚间,对上靳渊含笑的眸子,瞬间回神。
宁昭理了理发丝,垂下目光,掩饰住刚刚那一瞬的失态,轻声道:“靳大人好意小女子心领了,然……”
宁昭抬头看向不远处还未散去的人群,靳渊也若有所感的看了过去,正对上几双好奇打量的眼睛。
自己现下什么身份,宁昭心里清楚的很,前世那些个宿仇孽缘,现在还未发生,她走的每一步都好小心谨慎,以免重蹈覆辙。
而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可不想留下什么把柄让宁涣抓住。
收回视线,宁昭嘴角带笑,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既然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作为自己的内定的盟友,她还是的好好护着的。
“人多口杂,以免给靳大人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大人自便。”
闻言,靳渊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腰间,笑道:“竟不知,宁二姑娘原来是如此谨慎小心的人。”
宁昭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瞧见他空荡荡的腰间,原本他从不离身的的那枚玉佩,此刻却在自己手里。
想到两人“初次”见面,自己丝毫不见外的与他交换了‘信物’,此刻的生分疏远,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瞧见靳渊打趣的目光,宁昭面不改色的说道:“庶出之女,自然得谨慎小心……”
“宁二姑娘。”
正说着话,一道熟悉至极的男声转进宁昭耳中,她嘴角笑意蓦的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殊不知,她这细小的变化,却被靳渊看在了眼里。
“拜见太子殿下。”
宁昭低垂着头,朝来人俯身行礼。
说话间,慕容承已经来到了她身前,“宁二姑娘不必多礼。”
慕容承伸手欲扶,宁昭身子往后倾了倾,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的手,语气淡淡道:“谢殿下。”
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慕容承的笑容也跟着僵硬了一瞬,宁昭丝毫不在意他的感受,朝靳渊说道:“靳大人不是要去府上拜访吗?现在能走了吗?”
靳渊:“……”
是谁说的请他自便的?这会倒是不担心人多口杂了?
“靳大人要去太仆府?”
慕容承果然被转移了目光,转眼看向靳渊,眸光微微的沉了沉。
现下皇上正为了军马一事盛怒不已,此次军马调动一直是由太仆宁洪督办,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难辞其咎,然而自己却也是深陷其中。
此时靳渊去太仆府拜访,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打的什么注意。
靳渊看了眼低眉顺目的宁昭,忍住抽动的嘴角,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朝慕容承拱了拱手,说道:“下官确实有事要拜访太仆大人。”
“何事?”慕容承问。
“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已,怎劳烦太子殿下挂心。”靳渊满眼含笑,然而话语中不愿多说的意思也非常明显。
慕容承盯着他看了半晌,心下却思索了几个来回,如此明显的搪塞之语,他又岂是不明白?
军马一事震惊朝野,靳渊又是皇上钦点的新科状元,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结合此刻时机,不难猜到他要做什么。
思及此,慕容承看着靳渊的眸子越发深邃起来。
“既如此,本宫就不多留靳大人了。”慕容承微笑起来,抬手在靳渊肩头拍了拍,意有所指的说道:“靳大人青年才俊,入仕至今也是盛名颇富,事无大小亦有公私之分,本宫相信,靳大人一定会处理好的。”
闻言,靳渊淡淡一笑,回道:“多谢殿下提点,下官定当谨记。”
听着两人对话,宁昭乖巧的站在一旁,然而心中却是波涛翻涌。
前世深爱致死的人,那个背叛她、将她千刀万剐之人,此刻就在她身边,天知道,她要用多大力气才能忍耐住心中的怨恨,不至于此刻就露出破绽来。
靳渊又客套了几句,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宁昭,朝慕容承拱手告辞。
宁昭早就待不住,不用靳渊招呼,便主动跟着他离开。
看着相携离开的二人,慕容承站立原地久久未动,直到两人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收回视线,抬手招来侍从,吩咐道:“留意靳渊,有任何消息,速来禀报我。”
侍从躬身一礼,恭敬道:“是,殿下!”
——
“你是不是该说点儿什么?”洁白长衫随着步伐轻轻摆动着,靳渊单手背后,微低着头,看着一路行来一言不发的宁昭,含笑道。
“什么?”宁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差点儿都忘记了身边还有个靳渊,此刻闻言,不由的一愣。
“比如……谢谢?”靳渊微偏了偏头,嘴角含笑。
“……”
宁昭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好像不经意间拿靳渊做了回挡箭牌。
“谢谢。”宁昭从善如流道。
“宁二姑娘太客气了,既然如此,在下第一次拜访太仆府,就有劳宁二姑娘陪同领路,当做谢礼了。”靳渊一挥衣袖,做了个请的手势,依旧眉眼含笑。
宁昭顺着看去,看到熟悉的太仆府大门,这才发现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地方。
“二姑娘,请吧。”靳渊道。
活了两世,前世跟眼前这人斗了那么久,知道他满腹算计,通晓纵横,却从未发现,靳渊此人还是如此的厚脸皮!
宁昭深呼吸一口,扯出一抹笑容,说道:“靳大人登门拜访,若不嫌弃,小女子自当招待。”
说罢,宁昭上前两步,仪态端方自如,轻拂衣袖,说道:“靳大人,请。”
靳渊拜访太仆府,门房早有人通报了太仆宁洪,宁昭领着靳渊直接去了主厅,宁洪远远看见,便笑呵呵的迎了出来。
“靳大人真是稀客呀。”宁洪招呼人落座,抬手吩咐道:“来人,上茶!”
“太仆大人客气了。”靳渊微微拱手还礼。
宁昭听着二人寒暄,有心欲走,然而还不等她行动,靳渊便开了口:“今日诗会,有幸窥得宁二姑娘丹青,实乃眼前一亮,真是荣幸之至。”
闻言,宁洪看向宁昭,脸上错愕一闪,随即哈哈一笑,道:“小女才疏学浅,在状元郎跟前,那真是班门弄斧啊。”
“太仆大人过谦了,宁二姑娘这一手不说名家之流,在现如今女子中,已是难出其右了。”靳渊看了眼宁昭,含笑道。
第十六章 有点儿意思
“当真?”宁洪惊讶溢于言表。
原以为是靳渊客气恭维之语,但看他信誓旦旦,宁洪也将信将疑起来。
要说这话是形容嫡长女宁焕的,宁洪还信,但这话说的却是宁昭。
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庶女,这些时日倒让他有些拿捏不透了。
“靳大人过誉了。”作为事件本人,宁昭再不想说话,礼仪上也得过得去才行。
她微微一笑,轻启朱唇,淡道:“小女子手拙,一副丹青能入靳大人眼,全是运气罢了。”
宁昭不卑不亢,身姿娉婷,虽微敛眉目,言辞恭谦,却掩不住周身气质。
靳渊在京都时日已久,识得不少大家闺秀,就连宫中各色嫔妃也有幸见过几回。
然,却没有一个如眼前女子这般……
“我尽不知昭儿还会笔墨丹青。”宁洪道出心中疑问。
宁昭看向自己父亲,回道:“平日里闲暇之余对付时辰罢了。”
“对付时辰也能练就这一手好画。”靳渊插嘴道:“可见,要是有名师指导,二姑娘可了不得啊!”
宁洪听的双眼一亮。
虽说宁昭是个不受宠的庶女,但好歹也是他宁洪的女儿,别人褒奖,他这个当爹的自然欢喜。
更何况,褒奖之人还是当今新科状元郎!
宁洪笑眯眯的看着宁昭,心里那份欢喜把之前听闻靳渊要来拜访时的些许不安,也全部驱散了,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感受着两道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宁昭心下不耐,连忙转移话题道:“靳大人抽的闲暇到府上,定是有要事跟父亲商谈,我就不打扰,先告退了。”
说罢,宁昭微微俯身,转身欲走。
“今日前来,其实并未有什么要事。”靳渊适时开了口,看着宁昭脚步未停,他继续说道:“之前听闻些不太好的事情,关于太仆大人,在下深觉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故来此求证。”
“同朝为官,想太仆大人一世清明为官仁义,若因为一些误会,又被有心之人蓄意算计,在下也是不忍啊!”
果然……
靳渊说话间看向门口,那娇俏的身影已经停了下来,靳渊都能想象到,宁昭那竖起耳朵细听的模样来。
思及此,靳渊不由的勾了勾嘴角。
“这这这……这话从何说起啊?!”
然而跟他好心情恰恰相反的却是宁洪。
如此大之反差,被他话语一提醒,之前被压下去的不安,翻倍的朝他压了下来。
“这得看太仆大人该如何说了。”靳渊笑的温和。
宁洪紧了紧拳头,拇指下意识的来回摩挲着,片刻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道:“靳大人听闻的可是军马一事?”
军马?!
终于听到了重点!
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宁昭眸光沉了沉,随即转身走了回去,也不顾礼数,直勾勾的盯着靳渊,插嘴道:“靳大人可是道听途说了什么?”
靳渊余光一直关注着宁昭的动作,此刻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人,那双眸子亮的发光,仔细一看,那里面像是压抑住什么。
带着深不可测的漩涡,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人吞噬……
“靳大人?”见靳渊没反应,宁昭再次开口:“父亲为官多年,一直掌管着皇家军马,不说事无巨细,也算是恪尽职守。”
“如今军马一事,小女子也有所耳闻,如此之大的过失,我不相信会是我父亲做的。”宁昭嘴角轻轻勾起,说着看向宁洪,清澈的眸子,总能给人一种错觉。
比如现在的宁洪——他看到了毫无疑问的信任?
然而……
“咳咳……”宁洪被看的有些心慌,事情到底如何,他心里清楚得很。
可现在被自己女儿一捧,这接下来的话,就得估量估量再接下去了。
“那什么……这是当然!”宁洪朝着皇城方向遥遥一拱手,装模作样的说道:“本官受皇上赏识,拿朝廷俸禄,又岂敢尸位素餐,有负皇恩呐!”
“此事关系重大,皇上因此雷霆大怒,恕我多嘴,太仆大人可有对策?”靳渊闻道。
对策?
他要是有对策能这么坐立难安吗?!
宁洪犹如碳火上的蚂蚁焦躁不安,然而面上却要装作一派淡然,端的是清者自清的态势。
“此事皇上定能明察秋毫,本官相信清者自清。”
“是呀。”像是心中的大石落地,宁昭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说道:“皇上圣明,定能揪出那些个毒瘤,给出一个交代的。”
宁昭话中有话,看了眼面色复杂的宁洪,眸中闪过一丝讥讽,随即看向靳渊,发现靳渊也正在看她。
宁昭轻挑了下眉头,轻声道:“靳大人古道热肠,军马一事牵连甚广,尽不顾自身,自愿前来相助父亲,小女子甚是感激,也替父亲先谢过靳大人了。”
宁昭俯身一礼,三两句话就把靳渊给饶了进去,连个思考的时间都没给他留。
宁洪更是有苦说不出!
靳渊是什么人?
皇帝面前的红人!
虽然从没表现出过于亲近任何一派,一副对谁都和气的模样,却也是难得的一位难缠的主儿!
宁洪本想着,军马一事继续去求求岳父,让他看在陈氏的面子上,帮自己解决掉,而现在又莫名其妙掺和进一个靳渊来。
宁洪瞪着宁昭,想着她之前的那些话,听着都是恭维之语,却无形中把他给架了起来,明明能私下解决,却被这小丫头几句话给扣上了硕大的帽子!
宁洪越想越气,目光也没了之前的收敛,变得恶狠狠起来。
宁昭却像是看不见一般,目光真诚的看着靳渊,还等着他之前的回答呢。
靳渊视线在妇女俩之间来回几遍,其中怪异之处显而易见,他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收回视线,靳渊注视着宁昭,两人对视片刻,靳渊微微一笑,回道:“为官者司其职,这本是在下分内之事,宁二姑娘何必客气。”
“甚好!”宁昭也笑了,“那就有劳靳大人了!”
话说的恰如其分时,宁昭后退两步,朝二人一礼告辞,这次没有停顿,施施然离开了正厅直到那抹身影消失,靳渊才收回视线。
他低低垂眸,片刻后,饶有兴味的勾了勾唇。
——这丫头,有点意思啊!
宁洪心思百转,完全没留意旁人,靳渊很快收起笑容,严肃的开了口:“在下人微言轻,但也信仰黑白清明,太仆大人若需要相帮,还请告知一二。”
第十七章 女扮男装
宁洪心里很乱,思索在三,面对着靳渊灼灼目光,他暗暗咬牙,决定祸水东引,先把眼前这个麻烦给搪塞过去再说。
“军马一事发生,我也属实难猜到,往来都是历代留下来的资源,谁知道这一次会出这么大的纰漏,哎……”
宁洪叹了口气,看了靳渊一眼,随即补充道:“不过之前军马交易时,倒是出了些许不愉快,难不成……”
“军马交易?”靳渊扬眉看去。
“对。”宁洪一拍手掌,强调道:“交易时确实有些不愉快,哎,都怪我!要是当时能够忍让些许,也至于会出如此大的纰漏呀!”
靳渊盯着宁洪看了片刻,就在宁洪被看的快招架不住的时候,靳渊收回视线,微微笑了笑,起身道:“原是如此,太仆大人受此无妄之灾,既然已知事由根结所在,想必皇上定能还大人公道,将作梗之人绳之以法!”
靳渊面容温和,然则话语却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宁洪不由的打了个哆嗦,随即察觉有些失态,连忙调整好表情,朝靳渊拱了拱手,笑道:“多谢靳大人挂心,此事还得多麻烦大人了。”
“客气。”靳渊还了一礼。
两人又客套了片刻,靳渊便告辞离开了太仆府。
靳渊渐行渐远,拐角中走出一个身影,随即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小姐你说什么?女扮男装?!”一声惊呼从小院中传来。
石纹雕刻的小圆桌前,宁昭随意的坐着,手指在茶杯上摩挲着,闻言,赶紧朝青蝉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眉头微蹙,说道:“大惊小怪的干嘛?你是想让别人都知道我要女扮男装吗?”
青蝉自知失态,赶紧朝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看向宁昭时,这口气又提了起来。
“小姐为何要女扮男装,这要是被大小姐知道了,找你麻烦是小,要是用这件事拿捏你,败坏你的名声,那该如何是好啊?”
想到之前手帕事件,青蝉就觉得后怕,虽然不知道小姐是怎么把手帕给调了包,最后让宁涣自食恶果,但是这样的好运气可不是一直都有啊。
“我当然是有事情要办。”宁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袅袅清香沁入鼻尖,她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
茶香沁人,宁昭只觉得身心舒畅。
军马一事牵连太仆府,自家父亲什么德行,宁昭清楚得很,这件事情要是跟他没关系,那才叫有鬼了。
之前在靳渊面前,送了宁洪一顶高帽,只是想把事情弄大,让他没办法大事化小,只能硬着头皮去当他的‘清正廉明’的好官。
想要面子里子都能过得去,那宁洪私底下也怕是坐不住了!
思及此,宁昭心情好了不少,余光看到忧心忡忡的青蝉,宁昭轻轻笑了笑,安抚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到时候找我说的做,你放心,我一定会安排的妥妥的,不会给人留下把柄的。”
“可是……”青蝉依旧不放心。
“别可是可是的啦!”宁昭伸手握住青蝉的手腕,看着这个前世甘愿为自己赴死的人,虽然是婢女,但在现在宁昭的心中,除了自己娘亲,青蝉也是唯一能信任的亲人了。
“青蝉,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宁昭了,你要相信我。”宁昭目光深邃,像是透过青蝉看着前世的自己一般,对上那样青涩单纯的眼眸,她心里却升起一抹苦涩。
那个单纯娇憨的宁昭,永远也不可能回去了……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青蝉劝阻无果,也只能妥协,任劳任怨的帮着宁昭准备需要的东西。
宁昭也是四下打听军马交易市场的事情,过程中,多多少少听到了些风声。
前世虽然贵为贵妃,跟靳渊勾心斗角了一辈子,但军马一事发生时,她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宁家二姑娘,其中细节自然不太清楚。
万事俱备,出发当日,宁昭一身男装打扮站在更衣镜前,青蝉一溜烟的从院外跑了进来,压低了声音,气喘吁吁的说道:
“二小姐,大人和夫人都出门了,大小姐也跟着几位小姐赏花了,现在府上只有太夫人在,咱们现在就出发吗?”
看着她一副做贼的模样,宁昭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青蝉的脸颊,给她递了一杯水,笑道:“当然,记住我说的话,要是有人问起我来,就说我身子不适休息了,我会很快回来的。”
青蝉接过水杯一口喝完,重重的点了点头,回道:“放心吧,小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有了青蝉的掩护,宁昭悄悄从后门出了府,按照打探好的地址,径直去了军马交易市场。
当今皇室有胡人血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却顾忌皇室颜面,没人敢提及,然而尚马的习俗,却已是深入民心,以至于军马交易市场一直是人声鼎沸,达官显贵也好,普通商贾也罢,都乐于饲马。
宁昭虽为女子,却身材纤细高挑,一身男装挺拔倜傥,端像是那大户人家初长成的俊美少年,风度翩翩。
一路行来,小厮贩卖声不绝于耳,讨价还价亦有之,乍一看,是一副繁荣景象,却不知在这繁荣和谐的表现下,某些人却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这位小公子看马吗?”
一声招呼,唤回了宁昭的思绪,她寻声看去,一个皮肤黝黑的马贩子,手里正牵着一匹深棕色马匹,朝她晃了晃缰绳。
“这……是胡马?”宁昭对马匹了解不多,但看小贩那马的毛色和体型,倒是跟一般的马匹有所不同。
“嘿嘿……”
小贩闻言却笑了起来,三两下把缰绳拴在柱子上,自己一溜烟的跑到宁昭跟前,低声道:“小公子可小点声儿,我这马可是正儿八经的胡马,跟别家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可不是一个货色呀。”
宁昭被小贩身上那股味儿给熏得皱了皱眉,忍住后退的脚步,抓住了小贩话里的关键,问道:“什么叫做别家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难道……”
宁昭抬眼看了一圈,周围还有不少跟眼前这匹马差不多模样的,便抬手一指,问道:“这些不是胡马吗?”
“哎哟我的小公子喂!”小贩见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想要阻止,宁昭却在前一刻收回了手,疑惑的看着小贩。
第十八章 相马
“小公子有所不知啊,咱们这军马交易水可深着呢!”小贩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四周,又舔着脸凑近了几分,低声道:“一看小公子就是生手,第一次来咱们这里吧。”
宁昭一挑眉,不置可否。
紧跟着,小贩接着说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可多着呢,一时半会儿也给您架势不清楚,不过您要是诚心买马,我这里的决保是正宗的胡马,怎么样小公子,您要还能给你便宜点。”
宁昭视线在小贩和胡马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常年在这里营生的人,肯定知道不少内幕,可没有点甜头就像从人嘴里套话,赔本的买卖,没有那个生意人会做。
宁昭当即做了决定,伸手摸向腰间正准备掏钱,一道熟悉的声音却突然打断了她的动作。
“上等马毛发鲜亮浓密,四肢肌肉结实,骨量夯实,臀部饱满圆润,四蹄落地有力,就你这个骨瘦如柴的,也能算得上好马?”
宁昭寻声看去,就见不远处,靳渊背着手点评着跟前的一匹马。
“这位公子话不能这么说。”
闻言,靳渊跟前的小贩急了,拍了拍自家马屁股,狡辩道:“我这还是匹幼马,在长短时间,绝对能到您说的那样,您看看。”
小贩说着,又捋了捋马背上的鬃毛,说道:“这毛发鲜亮,体格虽然小了些,也到不了您说的骨瘦如柴啊。”
“幼马?”闻言,靳渊眉头一挑,抬手抚了抚马背,随即伸手朝向马嘴,翻开它的上颚,笑道:“看它的牙,至少也有个十岁了,这也算是幼马?你这是坑我不会相马吗?”
小贩被靳渊一噎,半天没说出话来,看了看周围聚拢的人群,恼羞成怒的拍开靳渊的手,牵着自家的‘幼马’,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宁昭旁观了全程,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靳渊出现在这里,宁昭丝毫不觉得奇怪,前几日的登门拜访,不就是想从宁洪嘴里套点儿消息出来吗,只是没想到两人居然在这里碰上。
“靳公子见识渊博,在下真是佩服。”
闻声,靳渊身子明显一顿,随即快速转身,看向身后的宁昭,笑了:“宁二……公子,这也是来挑马吗?”
“是啊,没曾想居然能在这里遇到靳公子,真是好巧。”宁昭长身玉立,衣摆随风轻扬,潇洒肆意,丝毫看不出是位美娇娘。
宁昭能来此处,靳渊没猜错的话,跟他的理由是一样的,不过就不知道是最终的目的是否一致了。
思及此,靳渊提议道:“既然如此,何不结伴同行,在下也能帮二公子参谋参谋。”
宁昭不介意跟他同行,更有甚者,她还巴不得跟靳渊一起,也省的自己找到了线索,还要再想方设法的告诉他。
两人一起行动,就简单多了。
“那敢情好呀。”宁昭一挥衣袖,抬手指着不远处还眼巴巴盯着她瞧的小贩,笑道:“正好我看上了匹马,小贩说是正宗的胡马,我不善相马之术,就烦请靳公子给打个眼了。”
“乐意效劳。”靳渊微微颔首,便跟着宁昭回到之前小贩处。
靳渊如何相马,又如何挑破之前那人谎言,小贩可是全程看在眼里,见靳渊跟着宁昭走过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公子的朋友真是不简单啊,一眼就能看出马匹的好坏来,真是厉害啊!”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小贩明智的先拍了一通。
“哈哈,不过是略懂皮毛罢了,怎么能跟你们专业的比呢。”靳渊客气的摆摆手,不愿多说,抬眼看向小贩身后的马匹,随即眼睛一亮。
宁昭一直关注着他的反应,看到此刻,明白小贩之前的话不虚,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靳公子,如何?”宁昭还是问道。
“此马确实是胡马,毛发骨架各方面来看,能称得上上等马。”靳渊看向小贩,笑道:“小兄弟没有虚言。”
宁昭点点头,也不多话,伸手掏出钱袋,问道:“多少钱?”
小贩上一秒还提着一颗心,闻言,一下子就乐了,笑道:“还是公子慧眼识珠,我在这里有段时间了,来往买马的都是些只看价格不看成色的人,难得公子懂马,这样吧。”
小贩靠近了些许,压低声音说道:“原本七十两,一匹好马放这儿无人问津,我也心疼,既然公子是懂马爱马之人,六十五两给您了!”
“成交!”
宁昭豪气的一挥手,从钱袋子里掏出六十五两银子递到小贩手里,小贩接过钱,忙不迭的上前解开缰绳,把马牵到宁昭跟前。
然而宁昭却没有接,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小贩,小贩被她看的后背发毛,手里的缰绳都不自觉的握紧了,结结巴巴的问道:“不,不知小公子还有何事?”
靳渊适时的笑了一声,看了看四周来往的行人商贩,凑近两步,笑道:“小兄弟借一步说话。”
说罢,从小贩手里接过缰绳,随便又塞了一锭银子到他手里。
小贩拿着沉甸甸的银子,莫名有点慌,然而看宁昭两人的样子,不借这一步,他肯定是走不了的了。
“两、两位,这边请!”
小贩当机立断把银子塞进怀里,带着二人绕过人群,穿过一条小巷子,来到一家简陋的小院跟前。
“二位,寒舍简陋,不嫌弃的话,里面请吧。”小贩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推开门。
宁昭二人对视一眼,靳渊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这才跟着小贩走进了院子。
门从里面被关上,片刻后,一道身影从矮墙上跃下,脚步落地无声,一身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
宁昭二人醉翁之意并不在马,靳渊随手把马拴在柱子上,在小贩还有些惶惶然时,宁昭开门见山的问道:
“之前听你说,来这里买马之人,全都是看重价格不看重成色的?当今圣上好马,百姓也跟风其上,按理说像你这样品质的马,才应该是趋之若鹜之物吧。”
小贩闻言呆了呆,不明白她是何意,随口道:“胡马价格昂贵,有人喜欢也不敢下手,而成色一般的马匹,只要商贩搞点小心思,照样能弄出个成色好的来,这样价格也不贵,自然喜欢的就多呀。”
“哦?”靳渊微微眯眸,问道:“不知这‘小心思’又是何意?”
第十九章 遇袭
小贩看了两人一阵,随即笑了起来。
原来这二位是打听这事儿来的,他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脚步轻快的走到石凳前坐下,说道:“相马不就是那么回事吗?毛色,骨架,四肢,臀部,还有四蹄,这些公子也是门儿清啊。”
靳渊没接话,等着他继续说。
“毛发浓密不一定是好马,而它的色泽大可以用染料和油脂涂抹的,染料上色,油脂爆浆,乍一看那成色不知道多漂亮呢!”
宁昭一挑眉,恍然大悟。
“那骨架四肢这些呢?也能造假?”宁昭忍不住问道。
“嗐。”小贩摆摆手,无甚在意的说道:“一般的马匹一样能达到这样的体格,大家也都是看综合的,那些马匹成片的放在那,别人一打眼,谁不是眼前一亮啊,前不久这整个交易市场还走了一批大货呢,可把那些个商贩给乐坏了。”
闻言,宁昭和靳渊均是双眼一亮,两人对视一眼,总算是问到了关键。
宁洪督办的军马,送上战场不多时,前线就传回来战败的消息,算算时日,也就是不久前发生的。
交易市场这么大的马匹流动,就算做的再小心,也瞒不住这些个商贩。
想到这里,宁昭冷笑一声。
真不知道宁洪当时是怎么想的,这件事情如此马虎的处理,东窗事发根本就是早晚的事,还真是仗着自己有个御史大夫的岳父,就敢如此胡作非为了吗?
“那小兄弟有没有参与呢?”靳渊问道,这纯属是好奇而已。
然而小贩一听,却像是受了惊似的,吓的直接跳了起来,连忙扭头看向紧闭的屋门,低声道:“公子可不敢说啊,这要是让我那个爱马如痴的爹知道了,那还不得打断我的腿啊!”
看着他憨实的模样,靳渊笑了,说道:“呵呵,原是如此。”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宁昭二人也没有多留便牵着新买的胡马,离开了小贩家中。
交易市场上比较大的几家商贩,基本上都跟朝廷有所往来,送上战场上的那匹军马,无疑是出自于那几家。
“几家大型商贩基本都互通有无,今日是运气好,遇到了个特立独行的来。”两人走出巷子,重回到人声鼎沸的市场,靳渊站住脚步,远远看着之前忽悠自己的商贩,此刻眉飞色舞的又在给下一家推销着。
“还要再去看看吗?”宁昭问道。
靳渊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她,回道:“今日收货颇丰,无需多做再打草惊蛇。”
可她难得出一趟门,还刻意女扮男装,就这样回去,下一次出来可不是这么容易了。
“再去看看吧。”宁昭想了想,说道:“不需要在刻意打听,这里人多嘴杂,说不准就能再遇上个这样的呢。”
说罢,宁昭抬脚走进人群,靳渊无奈只好跟上。
两人不远不近的走着,各自盘算着心事。
宁昭想要的很简单,就是给宁洪的教训,要是宁洪长记性就更好了,以后也不会再给她添堵。
靳渊想的就要复杂很多。
他身为朝廷命官,此次调查本就针对宁洪一党,说不准背后还有会牵扯出更多的人来。
然而眼前的女子,此番行径靳渊仍然有些吃不准,不为其他,毕竟宁洪是宁昭生身父亲。
女儿想要帮父亲脱罪,这也无可厚非,只不过这样一来,跟他的目的就大相径庭了。
两人在市场逛了几圈,有用的信息有限,宁昭明白,除非在深入打探,这样瞎逛也探不出什么来了。
看了看天色已然不早,军马交易市场算是郊区,距离太仆府尚有些距离,青蝉还在家中等待,宁昭也只好作罢。
“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吧。”靳渊适时的开了口。
宁昭无奈点点头,两人相携离开了交易市场,殊不知身后一直有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们……
离开喧闹的交易市场,途中要经过一段树林,宁昭牵着马儿走着,觉得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你会骑马吗?”靳渊盯着那马儿很久了,忍不住出口问道。
“……不会。”前世宁昭学会了马术,她本能的想要点头,却突然想起现在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宁家二姑娘。
闺房姑娘又不是胡族那些马背上长大的女子,要是会骑马,倒显得奇怪了。
“我会。”靳渊笑着接口道。
宁昭挑眉看他,随即笑了笑,说道:“靳大人是要与我共骑一骥吗?”
“啧……”靳渊略微蹙了蹙眉,说道:“还是靳公子听着舒服些。”
“……”宁昭眼角一抽,没有说话。
靳渊却突然笑了起来,说道:“宁公子与我同为男子,共骑一骥有又何妨呢?”
他刻意加重语调,听上去打趣意味明显不过,然而宁昭又岂是随意调侃之人,毫不在意的挥手道:“好啊!这样也能省点脚力,就有劳靳公子了!”
说罢,一踩马镫,宁昭身形灵活的翻上马背,垂眸浅笑,盯着靳渊的眼睛,丝毫不扭捏。
这下轮到靳渊无语了。
这丫头一会古灵精怪,一会谨慎小心,一时伶牙俐齿,一时有大气洒脱。
宁昭啊宁昭,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呢?
靳渊专注的看着宁昭,眸中多了些自己都未察觉的东西。
原本那一点好奇,在他不自觉中,缓慢的增长着……
宁昭就这样盯着他,两人对视着,然后下一瞬,宁昭脸色陡然一变,靳渊察觉到,疑惑刚起。
突然,一股凌厉的劲风袭向耳际,夹杂着宁昭的惊呼声。
“靳大人小心!”宁昭急忙伸出手,抓住靳渊的衣袖大力往边上拽去。
就在宁昭出声那瞬间,靳渊猛的回神,来不及回头确认什么,跟着宁昭的力道快速往边上闪去。
不等他站稳身形,另一道破空声相继传来,靳渊来不及多想,伸手将宁昭从马上捞下来,顺势就地一滚,两人齐齐摔进草丛中。
“你没事吧?”靳渊不敢耽误,扶住宁昭,快速打量了一下她,问道。
宁昭除了摔马这一下的冲击之外,并没有受伤,自己高坐马背,那些人却不拿自己当靶子,很显然,他们是冲着靳渊来的!
思索间,身后传来几道脚步声,来人丝毫不掩饰,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靳渊扫了眼四周,当机立断道:“进树林!”
第二十章 信我吗
树影幢幢,明明刚刚还是日头高照,却在转瞬间隐去了光线。
两人在树林间急奔,耳边的风声夹杂着树叶沙沙声,让此刻的显得更加的紧迫起来。
“你们以为能跑的了吗?”
声音很近,近到就仿佛现在宁昭耳边,宁昭忍不住回头看去,就这一眼,惊得她瞪大了眼睛。
“躲开!”宁昭大叫一声,伸手推开靳渊,自己也跟着往前扑去。
只见他们刚刚还站立的地方,多了好几只箭羽!
然而下一刻,几道黑衣身影便出现在两人跟前。
靳渊踉跄着站稳,转头便对上了黑衣人阴鸷的目光,他面容冷厉,沉声道:“你们是何人?我们无冤无仇,竟下次毒手?!”
“哼!”领头的黑衣人冷哼一声,抬起手中长剑,直指靳渊,语气森冷道:“到了地府自然知道,现在就乖乖受死吧!”
话音刚落,黑衣人一个纵身,转瞬之间便到了靳渊身前,抬起手中长剑,朝着靳渊刺去。
宁昭震惊不已。
前世跟靳渊斗了一辈子,可没听闻过他还遭此一劫,看来,现下发生的事情,已经逐渐脱离了上一世既定轨迹!
不行!
可不能让靳渊死在这里!
他可是自己选定的助力,当今世上,能再找到像靳渊这样的人物当做帮手,可是难于登天了!
思及此,宁昭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朝着黑衣人扑去,硬生生的撞歪了黑衣人的手臂。
她虽是女子,但紧急情况下的爆发力还是有的,剑锋在她一撞之下,生生偏离了些许,擦着靳渊手臂刺了过去。
见宁昭的动作,靳渊先是一愣,但也很快的回过神来,顺势往后一侧,这才堪堪避过剑锋,没有受伤。
“找死!”
黑衣人一招失利,恶狠狠的瞪着宁昭,那眼神仿佛要生吞了她,宁昭却无动于衷,盯着黑衣人,一双眸子没有半点惧意。
“我看找死的是你才对!”宁昭厉声还击,“你知道刺杀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吗?到底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
黑衣人不跟她多言,闻言更是理也没理,抬手招呼身后的同伴,齐齐朝着两人涌了上去。
“你先走!”靳渊一把扯住宁昭的胳膊,把人往身后带去,声音里早已没了平日的温润,严肃而低沉。
宁昭也不傻,现在的情况明显不敌,不走难道还等死吗?
“要走一起走!”说罢,宁昭反手抓住靳渊,拉着人就朝树林深处跑去。
然而身后之人紧追不放,宁昭毕竟是女子,体力完全跟不上,也拖累着靳渊要顾忌着她,对敌时也是左支右绌难于应付。
就这样且退且战,两人慌不择路,竟跑到断崖处堪堪停住了步伐。
“呵呵,看你们还往哪儿跑!”领头的黑衣人哼笑一声,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黑衣人掂了掂手里的长剑,跟身旁的伙伴对视了一眼,下一刻,几人直直的朝着宁昭两人攻去!
前有追兵,后有断崖,宁昭心里闪过一丝茫然——真是天要亡我啊!又何必让我重生呢?!
只是一瞬,茫然退去,心中的不甘与怨恨齐齐涌了上来,前世今生的孽火灼烧的她的心,让她眸中浮起一阵疯狂。
既然让她重生,那么她绝不会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掉!
她要活着!要报仇!要让那些负过她的、背叛她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只有这样她才甘心!
脑中的思绪胡乱的翻涌着,被仇恨灼烧的眸子依然发红,她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完全凭借着一股子执念,闪身躲过了黑衣人的攻击。
她快速的绕到黑衣人身后,一脚踹去,黑衣人并没有把她看在眼里,动作上就慢了一拍,被她直直的踹在了腰间。
黑衣人吃痛,往前踉跄几步,宁昭刚想补上一脚,身后却传来一道破空声!
“宁昭小心!”
靳渊一边应付着纠缠自己的黑衣人,还分了心思照看着宁昭这边,看到她之前的行为,也不由的吓了一跳。
然而这惊吓还没过去,更大的惊吓就迎面扑来。
只见宁昭身后的黑衣人举剑朝着她后背刺来,眼看就要刺穿她的心口!
靳渊大惊,三两下格挡开黑衣人的攻势,快速朝宁昭奔去。
刺啦!
利剑穿破血肉的声音响在耳边,几滴滚烫的液体溅落在她脸颊边,宁昭一呆,抬手摸去。
滑腻的触感,还有那淡淡腥味……
那是血!
宁昭猛地从刚才的魔障中回过神,一眼便看到靳渊手臂上狰狞的伤口,正汩汩的冒着鲜血!
“你怎如此莽撞!闪开些!”靳渊顾不上手臂上锥心的刺痛,眉头死死皱紧,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黑衣人的攻势还没停歇,靳渊没时间跟她多话,想到她如此不让人省心,靳渊干脆直接带着她,一起躲避着凌厉的攻击。
靳渊虽是文臣,武学上却也不差,虽比不上那些宗师将军,但危难时刻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如今被逼到这个份上,却是因为多了个宁昭。
寡不敌众,靳渊渐渐落入下风,黑衣人见他力有不逮,攻势不减反增,招招都是对着要害部位去的。
靳渊一边应付着黑衣人,一边严密的保护着宁昭,身上很快又多出了几道伤口。
鲜血渐渐浸染了白衫,一丝不苟的发丝也在打斗中散落了几分,靳渊何时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宁昭秀眉紧拧,看着这样的靳渊,还有那双至始至终都没有放开自己的手,她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困兽犹斗,如今他们就面临着这样的境况。
靳渊夺过一名黑衣人的长剑,手上的伤完全没有影响他的动作,反手格挡,随即快速刺出,只听刺啦一声,长剑深深刺进了那名黑衣人的心口。
领头的黑衣人见同伴被杀,目光中的狠厉又增添了几分,更加凶厉的朝靳渊两人攻去!
“信我吗?”
眼看着两人将要被黑衣人淹没,靳渊突然停下动作,侧头问向宁昭。
宁昭看向他,随即重重的点点头,“信。”
闻言,靳渊勾了勾嘴角,那是不同于平日温文尔雅的笑容,脸颊沾着鲜血,散落出来的发丝粘在脸颊上,没有了如沐春风的感觉,却多了一丝邪魅狂狷的味道。
知道不是时候,但宁昭还是不由的看呆了。
“那便好。”只听眼前男人如是说道。
第二十一章 跳崖
下一刻,宁昭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顿时被失重感包围,像是在云里飘荡,那种无着无落的感觉,像极了前世最后的那一刻。
宁昭忽然紧张了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断崖,还有崖边越发渺小的黑衣身影。
她跳崖了!
思绪混沌又清明,就这样来回调换着,耳边的风声越发大了起来,无限延长了坠落的过程。
一双温暖的手,拦上她的腰间,紧接着,她被圈在了一个温暖且带着血腥味的怀抱中。
悬空的心突然踏实了下来。
耳边回想起那句话——“信我吗?”
信吗?
信的!
不管是前世为敌,还是今生短暂的相遇,宁昭清楚,自己从没有怀疑过靳渊,他就是那种人,那种不论处于何时何地,都能让人信任的人!
宁昭缓缓的吐了口气,呼吸着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心也跟着渐渐安定下来。
悬崖有多深,她不知道,她只需要稍稍扭头看看,但是宁昭却没有,她安静的待在靳渊怀里,毫无芥蒂的依附着这个男人。
“抱紧我!”男人的声音带上些许沙哑,比平日里听着更加低沉。
宁昭听话伸出手,紧紧的搂住了靳渊的腰,与此同时,她再次闭上了眼睛。
就在感官从放大渐渐趋于消失时,宁昭整个人猛地被抱紧,一口气还没吐出来,随即身子像是受到什么阻击一般,往上收缩,整个人也跟着回弹一阵。
“啊!”宁昭本能的尖叫一声,抱着靳渊的手收的更紧了。
“别怕,有我在,我们死不了!”
靳渊的呼吸喷洒在耳际,一股滚烫感顺着耳廓转进宁昭心里,那一刻宁昭的心出奇的安宁。
砰砰两声,重物落地,不是别的,正是宁昭二人。
尖锐的痛感刺激的宁昭睁开了眼睛,身体着陆的踏实感,让她松开了紧紧收拢的双手,这时候宁昭才有时间来看清,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什么地方。
“山洞?”宁昭环视了一圈,顺着靳渊收回的手臂,看向洞口密布的根茎藤条,才知道刚才那股阻击力度是来自哪里。
“呵……”靳渊整个人跌在地上,看了眼宁昭,顺势躺在了地上,轻道:“说了不会让你死。”
看着他满身是血的样子,宁昭也没兴趣追问他是如何发现这山洞的,赶紧到他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死不了,没关系的。”
许是看出了宁昭的担忧,靳渊依旧宽慰着,然而鲜血像是要证明此人也会撒谎一般,不客气的流着。
宁昭狠狠的皱着眉,小心的扯开他的衣袖,不出意外的看到那道狰狞至极的伤口。
“靳大人青年才俊,还有大把好光阴,我自然不会让你死的。”宁昭麻利的扯下自己身上干净的布料,帮他简单的清理了伤口。
山洞没有水,伤口不能完全清洗,只能稍微做好止血处理。
“唔……”
靳渊一声闷哼,惊得宁昭手一顿,担忧的说道:“伤口很深,现在没有伤药,你忍忍。”
“嗯。”靳渊闭着眼睛,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反衬的他的嘴唇更加苍白。
除开手臂的伤势较重,靳渊身上其他地方,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伤,宁昭很快处理好。
抬眼一看,靳渊紧闭双眼,眉头不自觉的皱着,呼吸均匀,像是睡过去了。
从山洞找了些干草树藤,宁昭给垫在靳渊身下,尽量让他舒服点。
做完这一切,宁昭这才走回山洞入口,拨开浓密的树藤朝外张望。
此处山洞距离地面已经不远,想要离开不难,关键就在于那些黑衣人会不会追过来,所以现在最安全的就是待在山洞中。
阳光早就消失,天色也越发阴沉,仿佛下一秒就能倾盆而下,笼罩住整片大地。
“呼……”宁昭走回靳渊身边坐下,看着熟睡过去的男人,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因为这个人,她遭遇无妄之灾,但也是因为他,她才能死里逃生,到最后也只是虚惊一场,没有收到一丁点儿伤。
宁昭无奈的勾了勾嘴角——这真是,该怪他,还是该感谢他呢?
正想的出神,一声虚弱的低吟声,传进宁昭耳里,她细细一听,这声音是从靳渊处发出来的。
宁昭赶紧上前,却见靳渊锁紧的眉峰皱出了沟壑,而原本失血苍白的脸颊,竟泛着不正常的红。
身为医者,宁昭一眼就能瞧出不对来。
她狠狠的皱了皱眉,伸手探向靳渊额间,果然——一片滚烫!
“该死,发烧了!”宁昭低低咒骂一声,完全没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如今二人身处险境,外有人追杀,自己又困于山洞进出不便,此刻靳渊发烧,只能是雪上加霜!
然而宁昭此刻想的却不是这个,她动作迅速的拆开绑好的伤口,目光直直落在靳渊受伤的手臂上,盏茶功夫,鲜红翻裂的伤口,已透着明显的黑色!
“剑上有毒!”宁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焦躁。
正常的伤口要是处理不好,确实会感染已经发烧,但就这点儿时间靳渊烧的如此迅速,她就知道问题不对,没曾想,这些人还留有后手!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靳渊的伤势刻不容缓,宁昭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换了条干净的布条包好靳渊的伤口,宁昭走到洞口,看着浓密的树藤,伸手抓了上去。
山洞并不高,对于宁昭来说依旧费了不少功夫才安全落地。脚踏实地的感觉着实让人安心,然而宁昭却没时间去感受,忙不迭的朝着山林茂密行去。
得趁着天没完全暗下去找到解毒的草药才行!
宁昭不知道靳渊重的什么毒,但却可以找到能临时压制住毒性发作的药物,今晚肯定是回不去了,只要熬到明日天亮,这一关就算是过去了。
山上草药并不难找,宁昭更为欣喜的是,找到了能解百毒的甘草!宁昭又采了些地锦草,这是清热解毒、凉血止血的良药,正适合靳渊伤势。
宁昭不敢耽误,加快脚程,这一来一回,天色已经整个暗了下去。
浓密的山林树木,遮挡住本就不甚清晰的光线,山林显得更加暗沉了几分,宁昭装好草药,再次顺着树藤爬上了山洞。
到时,已经是大汗淋漓。
她随手抹了一把额间的细汗,快步来到靳渊身前,这人明显没有醒来过,身体的温度,比宁昭离开是更高了几分。
第二十二章 拨动
宁昭拨开树藤露出一道缝隙来,接着微弱的光线,开始给靳渊治伤。
山洞里没有处理草药的工具,宁昭也不扭捏,直接把草药吞进口中,嚼烂之后取出,又从身上扯下一块衣襟包裹住草药,随即掰开靳渊的嘴巴,把汁水喂进他口中。
地锦草和甘草均能内服外敷,汁水喂完之后,宁昭有动作娴熟的把药渣敷在了靳渊的伤口处。
处理完这一切,宁昭才有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洞壁歇息。
被追杀了一路,又是抗争,又是跳崖,宁昭已经是疲累不堪,要不是担心着靳渊的伤势,她闭上眼睛就能睡过去。
然而,不行。
至少现在不行。
宁昭看看靳渊,紧皱的眉头稍稍松弛,脸上的红晕也消退些许,这都证明着那些草药已经发挥了效果。
得看到这人醒过来才行啊……
山间的风带着一丝凉意,从树藤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宁昭搓了搓胳膊,又把身子缩紧了一些。
夜晚的山间,寒意袭人,好在他们还有个能容身的山洞,不至于露宿荒野。
想到这,宁昭轻轻笑了笑,不免有些感慨。
前世一生不说太过坎坷,也是历经磨难,然而重生一世,短短时日,就已是惊心动魄。
既定的轨迹被打破,不知道以后的路会如何?但她能确定的是,破而后立,向死而生,她绝对不会在重蹈覆辙,耗费这天赐的新生!
“宁二姑娘。”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在山洞里,宁昭猛地回头看去,随即欣喜的挪到靳渊身边,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宁昭一口气问了许多,靳渊呆呆的看了她一会,随即轻笑起来,牵扯到伤口,又是一声闷哼。
宁昭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带着些不悦:“活该,你笑什么?”
“呵呵……”缓过一口气来,靳渊依旧笑着,回道:“难得见到二姑娘此般模样,欢喜而已。”
宁昭盯着他,像是看疯子一般,冷哼道:“自己伤重快死了,有什么好欢喜的。”
“这不是没死吗?说起来……”靳渊有些艰难的抬起手臂看了看,嘴里残留的草药味,还有伤口上明显的药渣,靳渊心里疑惑,但脸上却认真,道:“二姑娘居然还擅长医术?真是让在下惊讶啊。”
宁昭眉头一挑。
自己会医术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先是帮宁老太君治疗头疾,后又帮太子医治腿,现在再帮靳渊治个伤,也算不得什么了。
“擅长算不上,不过是家母久病,为人子女不免挂心,平日里就多看了些医书,处理些常见的病症,还是将就的。”宁昭回道。
“原是如此。”靳渊说道。
随即他看向宁昭,表情也诚恳起来,说道:“今日之事,因我才让二姑娘遭受此劫,好在有惊无险,若是二姑娘因此蒙难,在下就是以命相抵也难心安。”
靳渊抬了抬手臂的伤口,接着道:“还劳烦二姑娘照料,冒着危险去给我采药治伤,这份恩情,靳渊没齿难忘!”
迎上他真挚的目光,宁昭突然有些无措起来。
上一世与他作对,两人棋逢对手,看惯了他八面玲珑的样子,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能让她深思背后的意思。
这是第一次,看到卸下温和的面具,如此坦然真诚的一面。
“不论缘由,靳大人却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照顾你是应该的,不必太过客气。”宁昭收回目光,微微垂眸。
这一瞬间,仿佛又回到那个谨言慎行的宁家二姑娘了,只有她自己知道,无形中,有一根弦,被靳渊轻轻拨动了。
夜色渐深,凉意越发浓重,山洞石壁更是寒意沁骨。
靳渊一身血污,宁昭也不好到哪儿去,一身男装已是残破不堪,本就不同于女装繁琐,此刻宁昭更是怀念女装的温暖来。
靳渊看着她瑟缩的模样,心下不忍,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说道:“山洞里应该能找些柴火,我去弄点。”
“你伤势刚刚才稳定点儿,不要乱动。”宁昭不认同的说道:“那剑上有毒,虽然上了药,但毒素也得一点点清除,你现在不适合行动。”
靳渊看了眼伤口,无所谓的笑笑:“拾个柴火而已,算不得什么,山里寒冷,没有火取暖,你也得染上风寒。”
见宁昭还欲再说,靳渊抢道:“还有我,才退烧,我可不想再被冻一晚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宁昭也不能说什么,然而她依旧坚持,起身说道:“那也是我去,你好好歇着吧。”
说罢,不等靳渊,自己快步朝洞内走去。
看着她倔强的背影,靳渊无奈的笑笑,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宁昭之前就进去过一次,依稀还记得那里有什么,凭着记忆找到了不少干草树枝。
靳渊想要帮忙,却被宁昭严厉拒绝,只好跟在她身后走了回来。
火光缓缓升起,瞬间照亮了山洞,股股暖意涌来,宁昭惬意的喟叹一声,“舒服多了。”
靳渊挨着他坐下,侧头盯着她看。
火光照应着宁昭,照应着她的脸颊,也柔和了他目光。
靳渊不由的多看了一阵,嘴角也挂上了温柔的笑意。
“经此一难,我们也算的上生死之交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二姑娘尽可以来找我。”靳渊说道。
闻言,宁昭侧头看他,随即笑道:“那敢情好啊,若真有那一日,我绝对不会跟靳大人客气。”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随即相视一笑。
火光熄灭,冒着丝丝白烟,几缕光线顺着藤蔓的缝隙中钻了进来,暖融融的打在靳渊的脸上,那双闭合的双睫轻轻眨动,随即缓缓睁开。
肩上的痛感仍在,只是对比昨日,缓解了许多,然而另一只未受伤的手臂却传来阵阵麻痹感。
靳渊微微蹙眉,随即鼻尖嗅到一股芬芳,尚未清醒的大脑瞬间明了,靳渊低头看去,只见一张俏丽的侧脸映入眼帘。
宁昭睡得很沉,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许是睡梦中无意识的寻找热源,此刻,她枕着靳渊的肩膀,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
靳渊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许是依旧不大清醒,见到酣睡中的宁昭,忍不住想要触碰她的脸颊。
第二十三章 夜不归宿
就在手指即将触上的那一刻,怀中的人羽睫轻颤,惊得靳渊瞬间回神,就在宁昭睁眼的那一瞬,迅速收回了手。
“你醒了。”
清晨略带喑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宁昭还有些懵,轻轻的嘤咛了一声。
靳渊的心口又是一颤,缓缓的放慢呼吸,压制着心底的悸动。
宁昭很快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睡在靳渊怀里,惊愕之余,脸颊也不由的红了起来。
她赶紧从靳渊怀里起身,背对着光线,很好的掩饰住了那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强作淡定道:“天亮了,想必那些人不会找来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靳渊收回手臂,淡定的捏了捏,这才缓解了些许麻木感,精明的靳大人也有神思不属的时候,并未察觉宁昭的异样来。
两人没有耽误,一夜无归,青蝉肯定急坏了,也不知府上有没有人发现她不在。
宁昭强压着心头异样,强迫自己转移思绪,很快的,那股让她心悸的感觉便被担忧给盖了过去。
她得好好想想,回府之后该如何应对。
经过昨天的刺杀,靳渊也得做些准备,两人各自盘算着心事,路上倒也平静得很。
直到走出山林,回到官道上,靳渊停下了脚步,宁昭若有所感的看去,目露疑惑:“伤口疼吗?”
靳渊微笑摇头,说道:“没有,只是你们二人一道回去,被有心看见,怕是不妥。”
说罢,靳渊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宁昭。
宁昭这才反应过来。
虽说自己是太仆庶女,却也不乏人识的,更不用说靳渊这个新科状元,两人这一身狼狈,又是彻夜未归,这要是被人瞧了去……
“还是靳大人想得周到。”宁昭赞同道。
“官道上很安全,那些人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靳渊补充道:“既如此,我们就在此告辞吧。”
宁昭闻言点点头,靳渊颔首一笑,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行。
宁昭看了看他的伤,不放心却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靳渊这才皱了皱眉,看了眼肩膀上的伤口,不知想到什么,眸光瞬间沉了下去,随即也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宁昭便回到街市上,她看了眼太仆府的方向,却选择了另外一条,大步朝不远处的成衣铺去了。
她可不能就这样回家,衣衫褴褛还有血迹,府上什么情况她还不知道,但她能想象会有什么等着自己。
换上一身女装,宁昭想了想,随手撕扯了几处布料,在铺子老板震惊的注视下,宁昭满意的结账走人。
,随后又去了药材铺,按照娘亲的药方,买了些刚采摘回来未处理的草药,这才朝太仆府走去。
刚到府门口,对上门房的眼神,宁昭便知道该来的总归要来。
“夫人,二小姐回来了。”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进主厅,绕开堂前匍匐跪地的青蝉,跑到陈氏耳边禀报。
陈氏看了眼一旁的女儿,冷哼一声,朝来人吩咐道:“让她进来!”
话音刚落,宁昭自己先进来了,一眼便看到跪在地上抽泣的青蝉,宁昭眸光一沉,衣袖中的双拳也某得握紧了。
“你还知道回来!”陈氏刻薄的声音响起,“虽然是个庶女,可也是太仆大人的女儿,居然敢彻夜不归,传出去岂不是败坏了我们太仆府的名声!”
“你倒是不打紧,要是因为这事影响了你长姐的婚事,你可担当得起?!”
“娘,你别这样说妹妹,妹妹不顾闺誉彻夜不归,我想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绝不会做出那些个腌臜事的。”
宁涣语气温和的说着构陷的话,一点儿也不觉得亏心,甚至巴不得宁昭做出了什么有损清誉的事情,好任由她拿捏欺压。
宁昭耐心的听陈氏母女俩一唱一和,抬起眼眸,还是那副温顺恭谦的模样,但话语却带着不着痕迹的讽刺:“长姐是太仆府嫡女,温柔婉约,仪态端方,在京都的贵女圈子都是出了名的,上次的手帕事件都没有影响到长姐,我这点小事,又如何能影响呢?”
“你还敢顶嘴!”听到手帕两个字,陈氏和宁涣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那件事宁涣算是吃了个哑巴亏,可她做母亲的可不能坐视不管,任由宁昭嚣张。
“你夜不归宿,谁知道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敢那你长姐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陈氏拍案而起,恶狠狠的瞪着宁昭。
换做前世的宁昭,早不知道吓成什么样了,可现在的宁昭,经历过前世那些阴谋狡诈,斗争过那些虎狼之辈,陈氏这点段位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真要是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那些爱嚼舌根的多的是,假的都能说成真的,真到了那时候,我还真担心会连累到长姐的姻缘呐。”
宁昭亭亭玉立,丝毫不减谦卑,直接用陈氏的由头给她堵了回去。
果不其然,陈氏闻言一顿,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几分,看宁昭的目光更冷了。
宁涣也是心里一惊,觉得宁昭的话有几分道理,不由的看想自己母亲,生怕出现什么纰漏,牵连到自己。
宁昭反唇相讥,陈氏不敢再拿闺誉说事,只好把话题来回到夜不归宿上面。正要教训宁昭没有规矩,余光瞥见从外回来的宁洪,陈氏眸光亮了亮,声音都大了几分。
“阿昭,你虽不是我亲生,按礼也该称呼我一声母亲,做母亲的自然得承担管教的责任,后宅安宁,老爷也能安心处理政事。”
“可你这么多年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难道夜不归宿还强词夺理,就是你娘亲教的吗?”
娘亲被牵扯出来,宁昭却不为所动,依旧淡定的站在堂前,说道:“夫人从我一进门就一直揪着夜不归宿不放,却从没问过缘由,难道这就是当家主母的判断和气度吗?”
“放肆!”一声怒吼传来。
宁昭头也没回,宁洪大步走了进来,直接坐上主位,陈氏立马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宁涣也痛心疾首的望着宁昭。
要不是自己是事件主人,都差点信了。
“老爷,您怎么回来了。”陈氏给宁洪倒了杯茶,柔声问道。
“哼!”宁洪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随即重重放在案几上,盯着宁昭,怒声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能不回来吗?”
第二十四章 演技
“孽女还不跪下!”宁洪怒喝。
宁昭却没有任何动作,相反抬眸直直的看向宁洪,一双眼睛蓄满了泪水,楚楚可怜。
演戏,谁不会!
宫廷斗争是白练的吗?!
“父亲,我知错了。”宁昭哽咽出声,一滴泪水跟着落下,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陈氏和宁涣差点被惊掉了下巴,完全没料到宁昭居然会来这一招!
宁洪也是一呆。
宁昭长这么大,他关注其实很少,说起来还总觉得没多久没见,宁昭就已经长大了。
因为陈氏,宁洪对宁昭娘亲完全冷落,连带着这个女儿他也没有认真的打量过。
宁昭突然来的这一出,不仅让陈氏母女惊愕,宁洪更是诧异,随即居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宁昭有这样的姿色,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他只要把握住这个女儿,还愁找不到新靠山!
“老爷……”陈氏率先回过神,看向宁洪,对上他微愣的神情,心头更是火气,把刚端起来的茶杯,重重放回桌案上。
这一动静,让宁洪回了神,赶忙看向陈氏,给了个安抚的眼神。
新靠山固然好,但岳父这座山也不能丢啊!
“咳咳……”宁洪清了清嗓子,严厉道:“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还有,昨晚上到底去了哪儿给我如实说来。”
“是,父亲。”宁昭抬手抹了抹眼角,在衣袖遮挡住的瞬间,脸上闪过一丝寒意。
宁昭把手里的药材往前递了递,神色也恢复到楚楚可怜样,轻声道:“娘亲用了药身体有所好转,可眼看着药已经喝完,好不容易娘亲身体见好,我不能让她因为没药治病,有功亏一篑啊。所以,我只好亲自上山为娘亲采药。”
说到这,宁昭略带哽咽道:“可我平日鲜少出府,更何况是进山,我一心只想着采药,谁知却在深山中迷了路,好在找到了个山洞,才勉强安全过夜。”
宁昭说着话,小手攥紧了一摆,外人看来便是一幅紧张后怕的模样。
顺着她的动作,宁洪三人这才注意到她那被划破的衣衫。
“上山采药?”宁洪皱眉,问道:“药铺里什么药没有,还需要你上山去采。”
闻言,宁昭看了眼一旁的陈氏,目光有些瑟缩,小声道:“那是因为、因为我没有钱买……”
“荒谬!”宁洪气笑了,“堂堂太仆府二小姐,买药的钱都没有,宁昭啊宁昭,你就连撒谎都不找个好借口吗?”
“我说的句句属实。”宁昭提高音量,回道:“若是父亲不相信,可以亲自去我院子搜搜看……”
说着,她顿了顿,接着哽咽道:“夫人每月拨来的例银,只够娘亲几天的药钱……”
宁昭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尽低低啜泣起来。
知晓真相的青蝉已经懵了,呆呆的看着自家小姐,被她这一波搞得,她都想相信了!
“混账!”苍老的声音传来,正厅几人齐齐朝声音来源看去。
宁昭瞧见缓步行来的宁老太君,顾不得眼角的泪水,快步上前,恭敬的搀扶着宁老太君,关怀道:“奶奶您怎么来了,您也是来责怪阿昭的吗?阿昭已经知道错了。”
宁老太君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皱眉看着她破损的衣衫,随即收回视线,示意宁昭扶她进了正厅。
“母亲怎么来了。”宁洪起身迎接,陈氏也跟着殷勤起来。
“是啊,母亲身体不好,这点儿小事就不用操心了。”
“哼!”宁老太君冷哼一声,撇了眼陈氏,肃声道:“我不来,就放任后院有人欺负打压,鸡犬不宁吗?”
“哼!我还没死呢!”宁老太君扫过在场几人,落下这话,便落了座。
陈氏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想要辩解,宁昭却不给她这机会,抢先开了口:“都怪阿昭不好,才让奶奶生气,奶奶你身子不好,可别动怒。”
说罢,她看了看陈氏,接着道:“只是上山采个药而已,下一次我一定熟记路线,不会在迷路了。”
“还有下一次?!”宁老太君皱眉,看向陈氏,说道:“当家主母不要求你一视同仁,但该有的气度还是得有,毕竟是大家闺秀出生,如此行事,未免趋于下乘。”
“你觉得呢?”宁老太君问向陈氏。
那苍老的面容看不清喜怒,然而却给人一种不能忽视的威严。
陈氏被问话,虽然心里窝着火,却也不敢忤逆了宁老太君,只得不甘不愿的应下了。
宁洪左右看看,本就想利用宁昭,心里自然不想对她太过苛责,虽然没什么父女亲情,宁洪却自以为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他当然不会知道,此刻的的心思比白日做梦还不现实。
有了宁老太君出面,宁洪正好不用夹在陈氏他们中间,反而落得清静。
夜不归宿之事不了了之,陈氏不但没有打压到宁昭,反而被将一军,窝了一肚子火。
当着宁老太君的面不敢发作,只好恶狠狠的瞪着宁昭,直到宁昭随着宁老太君离开,才气急败坏的找宁洪撒气。
宁洪颇为头疼,草草安抚了两句,借口朝中还有事务,便匆匆离开了,剩下陈氏母女俩大眼瞪小眼,均是满腔憋屈。
青蝉在宁昭走时便跟着离开了,不知道是跪久了还是吓得,都回了宁昭院子,双腿还在发软。
院门被关上,青蝉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连忙拉着宁昭,焦急道:“小姐一夜未归可有手上,传闻山间常有野兽出没,小姐下次可不要在去了。”
青蝉显然已经相信了宁昭编出来的鬼话,小脸上满是担忧和后怕。
宁昭却突然笑了出来。
眼角的红晕还未消散,这一笑,到增添了一股子别样的风情,青蝉都被她晃了下眼。
“那都是骗他们的话,你也信,还真是单纯的小丫头。”宁昭伸手刮了下青蝉的鼻尖,打趣道。
青蝉却被她说懵了,“骗他们的?可是……”
青蝉指着宁昭手里的草药,问道:“这药又是哪儿来的?”
“当然是药铺买来的。”宁昭随手把草药放在石桌上,拎着茶壶倒了杯水。
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还流了那么多泪,她是真的有些渴了。
愈发懵了的青蝉:“……”
宁昭解了渴,看着还傻愣愣杵在那的青蝉,无奈的摇摇头,招呼道:“反正已经没事儿了,你把这药材给娘亲送去,叮嘱下人还是按照之前我开的方子熬药。”
宁昭把青蝉当做亲人,但有些事情她却不能告诉她。
一来,宁昭做的事情随时都可能有危险,她不能连累别人,二来,青蝉太过单纯,知道的太多,对她对宁昭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青蝉本想再问,见宁昭不远多说,便也作罢,拎起桌上的药材,便去了窦氏那里。
小院瞬间安静下来,宁昭舒出一口气,回想昨日艰险,脑海中不期然又出现了靳渊的脸。
第二十五章 赏花宴
宁昭一事,陈氏高高举起,却被迫轻轻落下,还让她在宁老太君面前扫了面子,心里的气怎么也散不去。
宁洪在外面躲到晚上才回来,以为陈氏会作罢,不曾想陈氏却等着房中,看自己回来,便又不依不饶起来。
“宁昭这小贱蹄子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样,你居然视而不见,由的她借老太君来讽刺我!”陈氏一脸怒气的瞪着宁洪,眼眶都红了。
宁洪见状头大如斗,连忙上前好言安慰道:“我哪里是视而不见呢?”
“老太君都出面了,我们做晚辈的又能说什么不是?”宁洪一把揽住陈氏肩膀,语气带上些讨好道:“这一次就当她运气好,你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而且这事儿要真是闹大了传了出去,那就不是一个宁昭的事儿,整个太仆府都会被人说道,你也不愿意咱们变成人家茶余饭后的笑柄吧。”
“哼,我看你发现宁昭姿色不错,心里有了别的打算吧。”陈氏还没忘记下午那一出。
宁洪瞧宁昭的眼神都亮了,心里肯定盘算着别的事儿呢。
“冤枉啊!”宁洪苦着张脸,颇为无奈的模样,说道:“不过我确实有所打算,但肯定是为了咱们好,一个庶女要是能为家族利益做点事儿,那也是她宁昭的福气和本分。”
说罢,看向自己夫人,两人对视一眼,宁洪眸中精光乍现,陈氏瞬间也明了了。
一个庶女,以后也就那点利用价值,嫁个人联个姻,要是那丫头手段好点儿,会讨好夫家,对他们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这种铺桥搭路的事儿,也就能给宁昭去干,这样一来,自家宝贝女儿的路,也好走一些。
沉思半晌,陈氏也理清了头绪,故作骄矜的冷哼一声,斜了宁洪一眼,面上不满仍在,但心里却舒畅了不少。
“这一次就算了。”陈氏说着,随即依靠在宁洪怀里,撒娇道:“你快些安排了她罢,省的每天见着她我闹心。”
软玉在怀,宁洪笑眯眯的搂住了陈氏,保证道:“夫人放宽心吧,我自有安排!”
宁昭近些时日的表现,确实让宁洪惊讶,心里念头太多,反而混乱,最终依旧保持了原有的想法。
让宁昭进宫!
谁家的靠山,都能大过皇帝?
何况,他现在正牵扯着军马一事上,如若此时能让宁昭入了皇上的眼被纳入宫,皇上或许能不再追究此事。
要是,宁昭在听话一点,乖巧一点,能照自己安排的那样好好伺候皇上,有了盛宠,他们宁家还愁没有锦绣前尘、荣华富贵吗?!
想到此处,宁洪整个人都有些亢奋了,真想现在就把宁昭送到老皇帝的龙床上去!
一夜安静的过去,宁昭一觉醒来,前日的疲惫一扫而空,青蝉帮她梳妆完毕,盯着镜中俏丽的人儿,忍不住赞道:“我家二小姐长得可真俊,不知道以后会嫁个怎么样的如意郎君。”
“小丫头也不害臊,净瞎说。”宁昭轻轻一笑,阳光融合在她脸颊,显得明媚艳丽。
“我哪儿有瞎说。”青蝉也笑了起来,说道:“二小姐如今也快到适婚年龄,昨日给窦姨娘送药的时候,窦姨娘还说起这事儿来着。”
“姨娘可是操心着呢。”青蝉递来一杯淡茶水,笑道。
宁昭接过来抿了一口,早起有些发干的嗓子,瞬间舒服了许多。
“姨娘身子不好,以后她要是再说起这事儿,你尽管听着,我会自己跟她说的。”
前世为了所谓的爱情,她奋不顾身,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今生意外新生,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对于爱情婚姻,她并不报希望,甚至,要是可以,她根本不想出嫁。
但是她也明白,身在这样的家族,先别说宁洪那利欲熏心,想拿她做争夺权力的工具,就连宁老太君,也不可能答应。
说话间,宁昭推门走了出去。
清晨微凉的风迎面而来,宁昭惬意的深呼吸一口,压下了心头刚升起的一丝烦闷。
也罢。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见招拆招,能拖一时是一时。
——
宁昭有心在去打探一下军马一事,然,刚被追杀,那些黑衣人的身份,宁昭也全无头绪。
先可以排除的,便是宁洪。
这人虽然野心很大,一心只想着上位,但他的魄力和胆子,根本与前者不可比。
刺杀朝廷命官,这事儿宁洪不敢做。
那会是谁呢?
坐在石桌前,看着青蝉收拾完东西,转身出了院门,宁昭手指摩挲着茶杯,思索了起来。
不一会儿,院门被推开,青蝉端着点心走了回来,宁昭收回思绪看过去,瞧见一张紧皱的小脸,不由的又笑了。
“刚刚还兴高采烈的,怎么出去了一圈,就这幅模样了?”宁昭伸手接过点心,笑道:“说说谁欺负你了,小姐找他去。”
被宁昭打趣,青蝉扁了扁嘴,把刚从前院传来的消息,说了出来:“老爷让您明日一早跟着大小姐进宫,说是参加四公主的赏花宴。”
身在后宅,青蝉虽然单纯,但也知道大小姐与宁昭表面和气,却处处欺压宁昭,此次跟着大小姐进宫,也不知道会不会又被刁难。
“赏花宴?”
闻言,宁昭微微眯了眯眼,算算时日,前世确实有过这么一出。
当时自己并不知道宁涣与四公主关系较好,还为能参加皇室赏花宴而高兴不已,结果去了才知道有多少坑等着自己。
“小姐您要去吗?”青蝉担忧的问道。
“去啊!”宁昭勾了勾唇,回道:“干吗不去?再说了,皇家宴会是我不想去就能不去的吗?”
青蝉闻言,嘴扁的更厉害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宁昭抬手拍拍她的脸颊,安抚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青蝉眨巴了下眼睛,看着宁昭沉静的眸子,莫名也跟着心安了下来。
有了昨天那件事,青蝉清楚宁昭并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闻言,也稍稍安了点心。
许是前日之事陈氏安分了些,又或者宁涣盘算着如何在明日刁难自己,这一整天都没人来打扰宁昭,她也难得落了个清闲。
晚膳时宁昭去看了娘亲窦氏,陪她用过晚餐,顺便帮她检查了一下身体。母女俩说了会贴心话,窦氏身子太弱,宁昭服侍她歇下,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第二十六章 恍如隔世
翌日一大早,院门就被人敲响,替宁涣传话的丫鬟,撂下催促的话,趾高气昂的来又趾高气昂的走了。
青蝉对着那丫鬟的背影,啐了一口,气呼呼的说道:“狗仗人势,也不掂量自己的身份!”
“噗……”宁昭笑了。
还好漱口的淡茶已经吐了出来。
“小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骂人了。”宁昭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笑眯眯的说道。
闻言,青蝉小脸一红,赶紧来到宁昭身后,拿起梳子,一边帮宁昭梳头,一边为自己辩解道:“这样的人不就该骂吗,您好歹是府上二小姐,又岂是这些个下人能拿捏的!”
“我也是气不过罢了。”青蝉说罢,兀自气着,小嘴都撅了起来。
宁昭心底一片柔软,透过镜面,温和的看着青蝉,安抚道:“既然知道是小人,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可别把自己气坏了。”
青蝉轻哼一声,给宁昭梳着发髻,回道:“也就小姐您脾气好。”
我脾气好吗?
宁昭挑了挑眉,随即也不多言,安静的让青蝉为自己梳妆。
收拾完毕,宁昭直接去了前院,宁涣一身华服,满脸不耐的坐在庭中,余光扫到宁昭,立马换上一副温和的眉眼。
“妹妹总算是来了,你难得参加四公主的赏花宴,要是迟到了可不太好。”宁涣上前,亲热的拉起宁昭的手,笑道:“马车早在外面侯着了,咱们赶紧走吧。”
宁昭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说道:“长姐贵为嫡女又岂能与我同乘,我已经让青蝉备好了马车,长姐先请吧。”
宁涣还在不悦宁昭的举动,然听到宁昭的话,很是熨帖,那股子傲慢劲儿险些漏了出来。
“那妹妹可得跟紧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出皇宫的,别到时候被不长眼的东西拦在宫外,可就不好了。”宁涣微抬着下巴,说道。
宁昭微垂着眉眼,掩饰好眼底的冷笑,淡淡道:“那是当然,多谢长姐提点。”
宁涣瞥了她一眼,转身间嘴角得意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二人各自上了马车,门帘落下那瞬间,宁涣卸下柔和的伪装,一脸讥讽,接过陪侍丫鬟递来的手帕,嫌恶的擦了擦刚抓过宁昭的手。
“哼,一个地位卑微的庶女也敢算计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而另一辆马车上,青蝉紧张的绞着手指,心里忐忑的不行。
“小姐,今日我总有些不安,一会进宫我不能陪在您身边,您可一定小心啊!”
宁昭抬手撩起窗帘,看着马车外喧嚣热闹的街市,嘴角淡淡勾了勾,回道:“放心吧。”
时节正好,百花争艳,此刻正是皇家御花园景色最美的时刻。
宫人们为了四公主的赏花宴,提前几日就开始筹备。
宁昭跟着宁涣,还有路上遇到的别家几位闺秀贵女,一起朝御花园行去。
还离着尚远,就能闻见那阵阵花香,淡而不腻,沁人心脾。
宁昭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微微闭上眼睛,那花香沁入肺腑,洗涤了胸腔中残留的那股子浊气。
宁涣正跟几位贵女闲聊着,撇眼瞧见宁昭那模样,不由的在心底冷嗤一声。
贱婢生的也是贱婢,真没见过世面。
宁昭睁开眼睛,无视了身边众人,目光一寸寸扫过四周,逡巡一圈。
今生虽只来过几次,但面对前世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宁昭心中不免感慨。
切实的懂得了什么叫做恍如隔世啊!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宁家二姑娘啊,怪不得老远看着这么陌生呢。”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传来,是上次帮着宁涣刁难她的小姐。
宁昭没动,而周围的人却纷纷朝他们这边看来,均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啧啧……”那小姐来到宁昭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边,摇摇头,朝不远处宁涣说道:“涣儿啊,这好歹也是皇家宴会,你贵为太仆嫡女,自是经常参加这样的聚会,可这位不一样啊。”
“啧啧……你看看。”说着话,那小姐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宁昭衣袖一角,刻薄讽刺之语,丝毫不掩饰:“就这么一副寒酸样就来了,你也不怕丢了你们宁家的脸面。”
随着话音落下,四周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宁涣听到宁昭被嘲讽,心下欢喜,但脸上却保持着那副柔和,装模作样的说道:
“哎呀,可不能这么说呀,母亲从小就教导我礼仪规矩,我也只是学了个皮毛,妹妹自小跟着姨娘,这些穿衣搭配什么的,姨娘不讲究,妹妹也没地儿学啊,这哪里能怪的了妹妹呢。”
听着她明着维护,实乃暗讽的话语,宁昭没忍住,居然笑了。
看她还能笑出来,宁涣挑挑眉,接着说道:“这次也是怪我,我应该亲自过去给妹妹指点指点。”
“要我说呀,这脸面都是自己挣得,自己什么都不懂,就应该主动请教,谁还送上门儿去,万一有些人不识好歹,好意白费也就罢了,这得多伤心啊。”
那小姐跟宁涣对视一眼,两人一唱一和,丝毫没给宁昭说话的缝隙。
宁昭也不着急,安静的听着,两人不过闺阁里的姑娘,说来说去也就那点后院玩玩的把戏,宁昭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宁涣两人一开始还说的起劲儿,慢慢发现宁昭这个当时人丝毫没受影响不说,站那儿那模样,倒跟那些个看热闹的差不多了。
宁涣一下就说不下去了,一句话跟在喉间不上不下的,实在不舒服。
然而宁昭这无动于衷的模样,宁昭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全然不着力。
热闹得有来有往,光是宁涣两人唱双簧,那些看官也失去了兴致,还不如多看看那满院子争奇斗艳的鲜花来的赏心悦目。
赏花宴的会场有段距离,各府小姐不在逗留,三两相熟的一起,朝着御花园深处走去。
等到周围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宁昭这才缓缓抬眼看向宁涣,脸上是标准到完美的笑容,多一份太媚,少一丝太假。
一身云锦素裙,比不上对面二人的华服,却胜在素净淡雅,在这百花丛中,反而是一抹醒目的清丽。
宁涣二人被她这一笑晃了晃眼,不由的呆了呆。
“长姐的指教宁昭定当铭记于心,只是还想在提醒一下长姐,我叫宁昭。”说罢,宁昭也不等宁涣反应,抬脚便朝赏花宴走去。
第二十七章 机锋
剩下宁涣二人茫然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时,宁涣才想明白宁昭最后那话里的意思。
本是同根生……
宁涣猛地转身看向宁昭,对着娉婷的背影,眸子狠狠一缩——就你这下贱坯子,也敢跟我相提并论!
赏花宴马上开始,宁涣按捺住怒意,跟着自己的闺中密友,先赶去了赏花宴。后面有的是好戏等着宁昭呢,她一点儿也不着急!
四公主的赏花宴,虽算不得多大的排场,但在各府小姐中,那也是无人可比的。
宴会设在御花园深处专供皇室赏花的露台处,四周百花环绕,露台底下蔓延大片湖泊,更是菡萏盛开,美不胜收。
众家千金依次落座,宁昭规矩的坐在宁涣的后方,仪态举止端方稳重,垂眸敛目的模样,与处处交头接耳,寒暄恭维格格不入,显得格外清净。
倒是前头的宁涣,身边围了不少闺秀小姐,话题从服饰妆容,聊到京都八卦,那一个个仪态自若的模样,要不是宁昭离得近,还以为他们正探讨着琴棋书画、亦或是别的深奥学问呢。
宁昭心里忍不住冷笑。
这些个贵女,却尽是些安于后宅算计,自以为是罢了。
想着,宁昭微微笑了笑。
上一世的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以为自己有多重要吗,以为得到了爱情,得到了权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然而结果却给了她狠狠的一耳光,彻底要了她的命!
“四公主驾到!”
正想着,内侍官的唱声传来,在场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宁昭一身云锦素衣,在花团锦簇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参见四公主殿下!”众人齐呼。
四公主的目光,果不其然落在了宁昭的身上,随即转眼看向宁涣,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个视线。
宁涣不动声色的颔了颔首,四公主勾了勾唇角,摆了摆衣袖,说道:“都起来吧!”
“谢公主殿下!”
看着众人重新落座,作为赏花宴的主人,四公主开口说道:“难得今日风清气爽,园子里的花也都开了,平日里难得聚一聚,所以今日设宴邀请诸位一同赏花。”
“为了今日赏花宴,我也精心准备了歌舞,其后大家赏花作诗,歌舞相伴,也能相互展示交流。”
众人闻言均是夸赞认同之语,宁昭却像是置身事外一般,无动于衷。
而就在露台不远处的水榭中,一道颀长的身影正背对着这边站着。
耳边是悦耳动听的丝竹声,靳渊低垂着眉眼,正认真做着一位听客。
“边关战事紧迫,如今军马一事父皇盛怒,边关战马紧缺,本宫甚为忧心。”
太子坐在案几前,兀自说道:“然而此前因本宫一时疏漏,战事也受到影响,现在本宫有心想出份力,父皇也是不答应啊!”
靳渊闻言,收回视线,看向太子,正好对上太子看过来的目光。
只听他问:“无咎深得父皇赏识,不知有何良策,愿否指教一二?”
靳渊闻言,慌忙朝慕容承拱了拱手,恭敬道:“太子殿下严重了!指教一说微臣可不敢当,倒是此前听闻了一些消息,不知道能否帮到殿下。”
“哦?”慕容承沉吟一声,眸光闪了闪,问道:“说来听听。”
“前几日听闻御史大人患病,早朝都没能来上,陛下怜悯御史大人年迈,又是一朝老臣,亲自探望了他。”
慕容承专注的听着,靳渊接着说道:“也不知御史大夫跟陛下说了什么,陛下一回宫,便召来了太仆大人。”
“太仆大人离宫时,微臣正巧碰上,闲聊两句,看太仆大人精神焕发,完全没有了前几日的重重心事,想必有了御史大人的指点,太仆大人应该是找到了根结所在,不出几日,罪魁祸首应当就揪出来了。”
说话间,靳渊落了座,慕容承递给他一杯茶,靳渊道了谢,双手接下。
“这么说,军马一事就这样解决了?”慕容承手指点了点茶杯,目光撇了眼靳渊的左臂。
靳渊行动自如,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样子,跟他派去的人回禀的截然不同。
“应该不会太久了。”靳渊微笑回应。
慕容承看了他半晌,靳渊目光与他对视,依旧温文儒雅,看不出丝毫破绽。
“无咎啊无咎。”慕容承突然伸手,在他左臂上拍了拍,随即一把握了上去,目光真诚的盯着靳渊,说道:“我因此事被父皇责罚,并不是一个始作俑者,就能换回父皇的信任啊!”
“本宫该如何是好?”
慕容承加大了手上得力道,目光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靳渊。
试图从他淡然的脸上,看出些许不同来。
然而靳渊却一动未动,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了,“太子殿下是皇上钦定的储君,陛下虽然生气,却也并没苛责殿下,想来过段时日等陛下气消了,定能重新信任殿下的。”
“当真?”慕容承又看了他一阵,这才缓缓收回了手,笑道:“那就承你吉言吧,希望父皇早日气消。”
靳渊微微颔首,垂眸间,一道冷光闪动,只见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已是拳头紧握。
就在靳渊二人机锋相对的同时,宁昭这边也不遑多让。
“上次听闻宁二姑娘作的一手好丹青,让我太子皇兄甚为赏识,正好今日百花齐放,宁二姑娘可否再作一副,也算是良辰美景配佳作。”
露台上,一群舞姬翩翩起舞,微风轻拂,罗裙摇曳,美人摇曳,正是一副好景色。
闻言,宁昭从舞姬身上收回视线,缓缓起身,回道:“传言都是谬赞,臣女拙才,又怎敢在四公主跟前显露。”
“呵呵……”四公主掩袖轻笑,随即摆手道:“宁二姑娘过谦了,太子皇兄见识渊博,我可比不了,连他都称为佳作,又怎会是拙才呢?”
说罢,四公主顿了顿,随即修眉一挑,问向宁昭:“不会是宁二姑娘觉得我的赏花宴比不得太子门生的诗会高雅,不愿作画吧?”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看向宁昭,有好奇观望的,更多的却是作壁上观,等着看好戏的。
四公主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宁昭在拒绝那就是给人家送把柄拿捏。
作幅画而已,她作便是。
“臣女不才,那就献丑了。”宁昭微微福了福身,款步来到露台中央。
第二十八章 翩若惊鸿
四公主见状,吩咐侍女送来笔墨纸砚。
当初她听闻诗会宁昭大出风头,她倒是想亲眼见见,这个太仆庶女到底有几分本事。
侍女很快送来作画的工具,宁昭铺平宣纸,拿起毛笔看了看。
不愧是皇家都东西,就连一只画笔都是上好的狼毫。
宁昭握着笔却没有动,她目光缓缓的扫过四周,看着那些娇艳的花儿争奇斗艳,视线最后落在了湖中菡萏上。
四公主等了半晌,见宁昭还未动笔,忍不住皱眉催促道:“宁二姑娘怎还不动笔?”
“不会是害怕在四公主跟前露了怯,不敢了吧。”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宁昭看都不用看便知道是谁。
那个跟宁涣一唱一和的小姐,真能称的上是好闺蜜,不论何时都记挂着帮宁涣打压自己呐。
宁昭微敛了眉目,轻轻勾了勾唇,对画作已有了个雏形。
“公主殿下,我开始了。”
没有理会旁人,宁昭说罢,提笔蘸墨,开始了画作。
笔锋流畅,如同行云流水,期间更是没有丝毫停顿,几笔下来,菡萏的茎络已见形状。
又是几笔落下,远处的廊桥水榭也落于画上。
周围有离得近的能窥得见一二,其中不乏有真才情的,均是不由眼睛一亮,对宁昭的画作期待了起来。
四公主也一直关注着她,然而她高坐主位,看的不甚清晰,便起身款步来到宁昭身边。
正好宁昭换了朱砂,再配上其他颜料综合出与池中菡萏同色。
画笔轻蘸,笔触精细平稳,一朵朵姿色各异的菡萏翩然出现在纸上,栩栩如生!
四公主虽然瞧不上宁昭,但也不得不承认,宁昭对于丹青一项,却是颇有水准。
然,心里想是一回事,四公主嘴上却淡淡的道:“菡萏虽美,却尚未开放,艳丽确实不敌,只能算个清秀吧。”
一语双关,算是点评了宁昭的画作。
宁昭本就没想着得到什么赞赏,与被刁难想比,这‘清秀’二字,宁昭甚为满意。
有些期待已久的贵女小姐,见宁昭作完画,刚想起身去欣赏欣赏,可四公主却衣袖一挥,直接让侍女把画撤了下去。
宁昭见状,朝众人微微一笑,随即转向四公主,柔声道:“臣女才疏学浅,对丹青也只是略懂,能得到四公主如此评价,臣女已欢喜得很,就不在各位小姐眼前献丑了。”
四公主闻言一挑眉,看向宁昭的目光也变了变,饶有兴味起来。
宁涣见宁昭躲过一劫,心下不甘,她眼珠子转了转,片刻后,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
“四公主殿下不知道,我家妹妹最擅长可不是丹青呀。”宁涣说着站了起来,笑容满面的朝四公主福了福身,接着说道:“臣女不才,琴棋书画也是略懂,我家妹妹可比我厉害多了。”
众人闻言都有些惊讶。
宁涣在京都也算是才女,虽不能称作第一,但在贵女圈子里,也能排到前几位。
而这个宁昭确实名不见经传的庶出之女,琴棋书画又能好到哪儿去。
有些看明白的,盯着宁昭的目光也变了,就比如宁涣交好的那几位小姐,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宁昭出丑的样子了。
四公主也算是其中的明白人,既然宁涣换着花样的想要刁难这个庶妹,她又何不成全人家呢。
宫内无聊,正好打发下时光,让自己高兴一下。
宁昭正准备回到席间,却不等迈步,宁涣又来了这一出。
宁昭心底冷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向宁涣。
想她前世贵为贵妃,琴棋书画又岂能难住她。可擅长是一回事,被人强迫着展示,那还不比卖艺。
“长姐说笑了。”宁昭淡淡道:“总所周知,长姐精通琴棋书画,妹妹又如何跟长姐想比呢。”
“过于谦虚就是骄傲了。”宁涣笑眯眯的看着宁昭,说道:“妹妹又何必太过自谦呢。”
“既然如此……”宁昭话锋一转,含笑道:“难得今日四公主有雅兴,不如长姐与我一起,给大家助助兴吧!”
卖艺还得收费呢,既然宁涣这么喜欢,可不一起呢?
“这个提议好!不如你们一人伴奏一人舞,美景美人再有美乐相配,更是相得益彰啊!”四公主热闹看得起劲,舞台她已经帮着搭好了,怎么表演那就得看宁涣自己的了。
宁涣却没想到宁昭会拉上自己一起,然而转念一想,宁昭从小到大什么样她又不是不知道,她很肯定自己能在这方面压过宁昭一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宁涣回道,抬脚来到露台中央,面对面站在宁昭跟前,装模作样道:“妹妹一身素锦清雅秀丽,姐姐甘愿作配,给你伴奏如何?”
“长姐安排了便是,我都可。”宁昭淡淡道。
宁涣闻言,忍不住心里冷笑——大话谁都会说,就是不知道待会,她还能不能这么淡定了。
不多时,侍女取了古琴,宁涣优雅的一撩裙摆,跪坐下来,纤纤玉指缓缓抚上琴弦。
古琴醇厚悠扬的声音流淌而出,如同潺潺溪水、空谷回音。
宁昭立于露台中央,背对着众人,在琴音响起那一瞬间,她指掐兰花,捏起衣袖遮住半张脸颊,回眸时,只露出那双清亮的眸子。
眼尾轻挑,波光流转间,却媚而不艳。
在场众人均是善舞之人,却也被宁昭这一回眸,给吸引住了目光。
然而,不远处的水榭中,两道目光也紧紧锁在宁昭身上。
“那是,宁二姑娘……”悠扬的琴音袅袅传来,慕容承却无暇欣赏,视线里只瞧得见那抹俏丽的身影。
靳渊缓缓站起身,踱步到亭边,定定的看着宁昭。
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印在靳渊的眼底。
说她翩若惊鸿,犹不为过!
自从那日分别,这才不过两日罢了,再见到宁昭,靳渊居然有种如隔三秋的感觉。
殊不知,午夜梦回时,时常能见着这个身影。
“那边真是热闹。”靳渊感叹道。
“呵呵……”慕容承走到靳渊身边,笑道:“今日四公主举办赏花宴,邀请了京中贵女参加,本以为无甚乐趣,没想到尽是这般热闹。”
正事说完,慕容承便提议去赏花宴,然,宴会全是女眷,靳渊觉得不妥,慕容承想了想,便带着靳渊去到露台西面的凉亭。
“此处离得近,本宫权当赏景了,无咎便再陪本宫小酌几杯如何?”
第二十九章 惊鸿
微风带起涟漪,裹挟着阵阵沁人的花香,钻进鼻腔。露台上曼妙仍在,那举手投足,全都是风情。
靳渊放缓了呼吸,仿佛能闻到那股淡淡的清香,犹如山间洞穴那晚,若隐若现。
“能陪殿下赏花赏景,微臣荣幸!”靳渊回道。
慕容承爽朗一笑,抬手招来内侍吩咐下去,不多时,一桌子珍馐美酒便铺陈开来。
两人饮过几杯,露台的舞姿仍未停歇,正待细细瞧去,只闻琴音陡然一转,宛如流水的温柔舒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激昂猛烈。
如此陡然的变化却处理的流畅自如,丝毫听不出生硬。每一个琴音都如同蛰伏许久的雨点利剑,纷纷落下,迫人心弦!
“好琴技!”慕容承抚掌赞道:“细水长流,转瞬惊涛拍岸,甚妙,甚妙!”
“确是如此,没想到京中小姐里于抚琴之道也有此等造诣。”靳渊附和道。
“无咎不识的她?”慕容承颇为好奇,问道。
靳渊看向慕容承,仿似思索片刻,无奈摇头道:“微臣当真无甚印象。”
慕容承笑了笑,指着不远处抚琴之人说道:“太仆嫡女,也是御史大夫亲外孙女,宁涣。”
“哦?”靳渊随着手指看过去,回道:“原是太仆千金,宁二姑娘长姐。”
“正是。”慕容承端起酒杯嗅了嗅,酒香混着花香,美乐伴着美人,真是惬意至极。
“只是没想到,宁二姑娘舞技尽是如此高超,与琴音配合的天衣无缝,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慕容承继续赞美道。
靳渊的目光从未从宁昭身上移开,自然看的真切,心里的感叹比慕容承有过之无不及。
只见她舞姿翻飞,原是温柔婉约,犹如采莲江上,清秀娇娘。
而后琴音陡然变化,娇娘依旧,却又是踏波而来,遗世独立。
每一次与宁昭相遇,都会让靳渊眼前一亮,每一次以为已经了解了她,却总会发现宁昭新的一面。
见过她的画,称为佳作,再见她的舞,惊为天人……
她就像藏宝阁,走进一看,真是处处惊喜。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靳渊轻轻吟唱着。
而不远处的高座上,一双杏眸先是一亮继而疑惑,不多时便只剩下浓浓的恨意。
四公主收回看向靳渊的视线,目光落在露台中央的宁昭身上。
原本还觉得尚可的舞姿,此刻在四公主眼里全都是举止浪荡、轻浮勾人!
真是个惑人的狐媚子!
就连靳渊都……
四公主越想越气,再看看不远处靳渊专注的目光,那里面连他自己都不为察觉的异样,却被高台上的四公主看了个真切。
靳渊气宇轩昂,才貌兼备,四公主早已对他倾心多时,一直把靳渊看作驸马,还盘算着时机成熟,去父皇那里请求赐婚。
然而现在,自己相中的驸马,却被一个卑贱的庶女牵住了目光,这让她堂堂公主,又如何能忍?!
此刻还在跟宁昭较劲儿的宁涣自然没有注意到四公主的变化,她的心里只剩下震惊。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宁昭,何时舞技如此了得?
突换曲风本意是为了刁难宁昭,让她在猝不及防下当中出丑,可谁曾想,宁昭应付自如,舞姿更是大气滂泼,要不是自己练琴多年,都快被她的气势给压的没影儿了。
宁涣暗暗磨牙,指尖被琴弦磨得生疼,她只想早些结束,再想别的办法对付宁昭。
就在她心思百转之际,四公主朝身边大宫女递了个眼色,宫女会意,抬脚步下高台,端起一壶果酒,施施然朝露台走去。
曲子快要结束,正是华彩最激烈之处,宁昭娴熟的变换着舞姿,几个动作都是大起大落,大开大合。
就在众人全神贯注时,大宫女一声惊呼,整个人直直朝着宁昭撞去!
宁昭一个跳跃身形还未停稳,猝不及防下被宫女撞了个正着,身形猛的朝前栽去!
“小心!”这一幕全然落在靳渊眼里,他不由一惊,本能的呼出了声。
“啊!”又是一声惊呼,这次是宁涣的。
宁涣离宁昭不远,宁昭这一栽,刚好撞在宁涣身后,宁涣重心不稳跟着一扑,案前的古琴直直的砸在了地上。
刺啦两声刺耳的响声,古琴应声而断。
众女纷纷受惊,呼声此起彼伏,前一秒还歌舞相应的宴会,瞬间乱了起来。
“大胆宁昭,你可知罪!”四公主一声厉喝,众人这才安静了些许,纷纷看向场中的宁昭。
宁昭没有防备,这一摔着实不算轻,腿上传来阵阵疼痛,手掌上也擦掉了皮渗出了血来。
宁昭却只是微微蹙眉,闻言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除了衣摆上些许灰尘,几乎看不出狼狈。
“臣女不知何罪之有。”宁昭抬眸毫不避讳的看向四公主,回道。
何罪之有?当众勾引她相中的驸马,就这一罪就该当死!
四公主心底杀意显现,然而当着众人面却不能毫无由头的处置了宁昭,只听她道。
“此琴乃父皇御赐之物,又是扶桑木所做,珍贵非常,你毁坏御赐之物,却问我何罪之有?!”四公主双眸一厉,喝道。
皇室威仪之下,在场众人都有些瑟瑟,可宁昭却不为所动,直视着四公主,说道:“可并非我抚琴,四公主为何不怪罪长姐,而问罪于我?”
“妹妹你!”
宁涣一开始还有些心慌,但看到四公主对宁昭明显的敌意,虽不明白为何,但这也正和她意,于是故作委屈道:“我好好的抚琴,要不是妹妹突然扑过来,我又怎会碰倒了琴?”
说罢,她语气带上些哽咽,接着说道:“妹妹这是担心被四公主责罚,故意牵扯于我吗?”
四周安静极了,她们的对话清晰的传进了靳渊和慕容承耳里,两人均是皱了皱眉。
“然是长姐这么说……”
宁昭抓住宁涣话头,抬手指着跪在一旁的宫女,问道:“那么是她撞了我,我才撞了长姐,长姐被撞摔了琴,这么说来,这一切始作俑者,原该是她才对。”
宫女闻言慌忙磕头,争辩道:“公主殿下明见,奴婢奉公主命给诸位小姐送酒,谁知宁二姑娘突然到我身前,我来不及躲开,被她绊倒,这才……”
宫女有恃无恐,光明正大的诬陷宁昭,宁涣心下一喜,深知宁昭此番必然得栽。
第三十章 解围
“我绊了你?”宁昭蹙眉,心下早已了然。
虽与前世遭遇有所不同,但四公主明摆着要刁难她,这明显的意图,在场没人看不清楚。
宁昭淡定扫过一圈众人,随手指向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讽刺的问道:“我在露台中央,你说送酒,难道是过来给我送的吗?”
“还敢强词夺理!”四公主打定主意收拾她,又怎会给她辩解的机会,当即高声喝道:“宁昭毁坏御赐之物,又攀扯他人,胡搅蛮缠推卸责任,如此劣性,不惩处何以服众。”
“来人!”
“奴才在。”内侍官上前应和。
“给我重责四十大板,当众责罚!”四公主掷地有声,说罢,坐回高台上,目光冷冷的瞪着宁昭。
几个内侍官听命一拥而上,一左一右的挟制宁昭,更有甚者,直接朝宁昭腿弯就是一脚,企图让她跪下受罚。
“四公主想要责罚臣女,无须找这诸多理由,不过臣女还想问问公主,法纪纲常何在?臣女不服!”宁昭生生接下一脚,腿上本就有伤,这一下让她狠狠皱起了眉头。
她本就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四公主刁蛮无礼,但她势单力孤,唯有把事情闹大,或许才能逃过一劫。
“混账!不仅不知悔改,居然还敢质问本公主!”四公主气结。
这是皇宫内院,她堂堂公主想要惩治一个庶女,何须什么法纪纲常。
想要她的命,也就是她一个念头的事情罢了。
“还不动手?等什么!”四公主拍案,内侍们不敢耽误,压制着宁昭就要行刑。
眼看着板子快要落在宁昭身上,周围有些人都偏过了头不忍去看。
反倒是身为宁昭嫡长姐的宁涣,双眼紧紧盯着这一幕,其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都给我住手!”一声厉喝传进众人耳里。
宁昭闻声微微蹙眉,四公主却惊讶的看向来人,直接站了起来。
“太子皇兄你怎么来了。”四公主上前朝慕容承福了福身,问道。
“本宫跟靳大人赏景小酌,却被你这动静惊扰了性兴致,便来看看,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慕容承看了四公主一眼,抬脚朝主位上走去。
“妹妹不知道惊扰到皇兄实属不该。”四公主跟在慕容承身后,说罢看了眼一旁的靳渊,谁知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目光依旧黏在宁昭身上。
感受到落在身上灼热的视线,宁昭心头一跳,余光不动声色的看向靳渊,随即很快的垂下了眼眸。
四公主一腔妒意难舒,抬手指着宁昭,咬牙切齿道:“这个下贱的庶女,毁坏了父皇御赐之物,还敢顶撞狡辩,妹妹也想小惩大诫,好好提太仆大人管教一下罢了。”
话音落下,慕容承看向场中断裂的古琴,淡淡问道:“就是此琴?”
“正是。”四公主回道。
“这点小事,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闻言,慕容承淡淡一笑,看向四公主,说道:“父皇赐给我几把好琴,个个都是精品,要是皇妹喜欢,改日便到我宫里挑选便是。”
“至于宁二姑娘。”慕容承又看向宁昭,目光变得温柔了起来,说道:“本宫相信她也是无心之失,难得今日良辰,不要被这点小事坏了大家的兴致。”
“可是皇兄,她……”
四公主惊讶的看着太子,不明白他为何会替宁昭解围,刚想再加把火,去不想,太子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赏花宴本该和气圆满,现在时辰尚早,大家还是继续吧。”
太子发了话,四公主想要发作也不敢,只得狠狠地瞪了宁昭几眼,不甘不愿的地说道:“既然皇兄都这么说了,今天算你走远,本公主放你一马。”
“还不赶紧退下!”四公主说完,深呼吸好几口,才保持住了自己的仪态,施施然走到太子身边坐下。
宁昭姐妹俩走回自己的座位,路过靳渊身边时,宁昭顿了顿,看到他眸中残留的担忧,心里一暖,微微朝靳渊颔首,这才落了座。
这细微的一幕,狠狠刺痛了四公主的眼,恨不得现在就把宁昭千刀万剐,奈何太子出面护着宁昭,四公主饶是妒意灼心,也无可奈何。
思及此,四公主转头看向太子,目光埋怨——太子为何要护着这个庶女?
难道……
想到那个可能,四公主眸光亮了不少,再仔细观察太子看宁昭的眼神,心下瞬间明了。
原来如此啊!
要是太子看中了宁昭,那么靳渊就……
想到这,四公主心里一下就畅快了,但对宁昭的怨愤依旧未减,只是兀自琢磨着另一种方式,来整治宁昭。
全程围观这出峰回路转的宁涣,却有些回不过神来,眼看着宁昭就要受罚,却半路杀出个太子殿下来!
好端端一出戏就这么没了,太子殿下更是当众维护宁昭!
宁涣消化不了这大起大落,又是妒忌又是不甘,她垂着脑袋,恶狠狠的瞪着跟前的案几,仿佛那是宁昭,恨不得瞪出几个窟窿来。
歌舞再起,众人仿似没有之前那一出,赏花宴在此热闹起来。
靳渊被安排在太子殿下右下方,两人闲聊饮酒,四公主不时插言,气氛也算融洽。
直到宴会接近尾声,期间都平静无波。
然而慕容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看了看不远处的宁昭,随即笑了笑,端起酒杯,便走了过去。
宁昭不愿再生事端,回到座位便埋首垂目,对周围的一切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直到头顶压下一片阴影,熟悉到让她颤栗的声音传进耳里,这才微微抬起了头。
“太子殿下。”宁昭福身,恭敬唤道。
“宁二姑娘无需多礼。”慕容承抬手虚扶了一下笑意盈盈的道:“之前还多亏了宁二姑娘医治,本宫的腿才得以恢复,上次诗会相见,本想跟姑娘当面道谢,却没来得及。”
慕容承握着手绢摸索片刻,端起酒杯朝宁昭举了举,温和道:“本宫敬宁二姑娘一杯,多谢姑娘当日之恩。”
宁昭却没接,垂眸回道:“举手之劳罢了,太子殿下客气了,况且太子殿下刚刚搭救,该是臣女道谢才对。”
话虽如此,然而宁昭却是一副冷漠疏远的样子,感觉到她的抗拒,慕容承微微蹙了蹙眉。
第三十一章 反将一军
日头高升,百花纷纷向着阳光,清风吹来,花朵摇曳着,抖落了一园芬芳。
被馥郁的花香包裹的露台,却陷入了一片诡异中。
当慕容承来到宁昭身边,靳渊就没有从两人那里移开视线,身边的四公主心头不悦,却也没表现,反之看到慕容承有心搭讪宁昭,心里还冒出丝丝期待来。
一个庶女若是被太子看中,怕是会欣喜不已,毫不犹豫的就陷进去,在她看来宁昭便是如此。
真到了那时,就算靳渊有什么心思,宁昭也成了太子慕容承的人,他又能做什么?
想着,四公主不免盘算了起来。
宁涣离两人最近,太子的殷勤和宁昭的冷淡,她都看在眼里,虽然她不中意不受宠的太太子,之前还有心借太子之名,诬陷宁昭。
可现实看见两人互动,心里却又不甘起来。
——凭什么她一个庶女,也能得到太子殿下青睐?!
“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今日之事本不该苛责宁二姑娘,姑娘不比道谢。”慕容承脸上恢复笑容,缓缓收回了酒杯。
“对了。”慕容承把手绢拿了出来,笑道:“上次姑娘走的匆忙,手绢落在本宫这里。”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即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宁涣也瞬间收拢了心思,转头看去。
瞧见慕容承手里的手绢,宁涣小脸突然白了白,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哦?”
果然,宁昭闻言抬眼看去,随即微微一笑,撇了眼旁边神思不属的宁涣,声音高了些许,说道:“太子殿下怕是搞错了,这方手绢并不是臣女的。”
“不是你的?”慕容承一顿,接着说道:“当日宁二姑娘帮本宫治腿用的不就这个手绢吗?”
“太子殿下记错了。”宁昭在此否认,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
四公主见状,心下一喜。
未曾想,慕容承跟宁昭还有这么一出!
未出阁的姑娘与男子私下见面,还留下信物,不管事出何因,私相授受也跑不了。
更何况还是手绢这种贴身之物。
再看看宁昭突变的脸色,四公主更是坐实了心里的猜想。
四公主挑眉一笑,看向身边的靳渊,正准备说点什么再把事情搅乱一些时,宁昭却又开了口。
“太子殿下这手绢确实不是臣女的。”说着,宁昭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手绢来。
她目露担忧的看了看宁涣,视线又扫了一下四周,不出意外的看到那些个闪着八卦的眸子。
宁昭心下冷笑,面上却不显,严肃道:“这云锦手绢本就有两张,我与长姐一人一份,我的在这里。”
慕容承皱了皱眉,看着宁昭手里的手绢,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随即目光落在了宁涣身上,语气也沉了下来:“这是你的?”
“啧……”靳渊突然啧了一声,摇摇头,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四公主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走势,瞬间咽下了刚要出口的话。
周围人窃窃私语,像是在耳边突然放大了般,宁涣用此事拿捏过宁昭,自然知道这事情要是被人传出去乱说,对自己会有多大的影响。
她万万没想到,太子殿下会在今日这种场合问起这件事来,这下被宁昭一推三五六,事情全到自己头上了,这让宁涣如何不急,如何不气!
“哎呀!”情急间,宁涣低低惊呼了一声,起身来到慕容承身前,伸手从他手里拿走了手绢,嘟囔道:“我找了数日未果,没想到原是被落在太子殿下那处了。”
“虽然这手绢材质一般,不过我却甚是喜欢,以为它不见了,我还挂念了好些时日呢。”
说罢,宁涣朝慕容承欠了欠身,面露感激道:“多亏太子殿下拾到,真是谢谢了。”
原以为是宁昭与太子两人的事,没想到中间有扯出一个宁涣来,围观众人的目光突然就暧昧了起来,脑中臆测出不少姐妹相争的大戏。
“手绢可是闺房女子贴身之物,宁小姐可得收好啊。”靳渊放下酒杯,看了过来,端的是那副温文尔雅,话语却透着隐晦的嘲讽。
“还好是落在太子殿下那里,要是被有心之人捡到,再善加利用,宁小姐清誉是小,若是牵扯到别的事情,宁小姐可就百口莫辩了。”
宁涣小脸更白了几分,闻言,挤出一个笑容,朝靳渊说道:“靳大人说的是,小女子以后丁当加倍小心。”
说罢,朝着慕容承行了一礼,宁涣忙不迭的回了自己的位子。
宁昭依旧站着,亭亭玉立,一身素锦衣裳,上面还惨留着些许灰渍,然而宁昭就那样站着,不需要多余的动作,那周身气质便已是胜出旁人。
“既然如此,宁二姑娘自便,本宫就不打扰了。”说罢,慕容承又多看了宁昭两眼,这才回到了主位上。
直到宴会散场,赏花宴均无事发生,大家齐齐朝四公主告辞,陆续离开了皇宫。
瞧见宁昭渐远的身影,靳渊也起身朝慕容承拱手道别,“时辰不早了,微臣也先告退了。”
慕容承收回落在远处的视线,朝靳渊笑笑挥手道:“靳大人慢走。”
靳渊离开了御花园,然而一路来到宫门口也没再见到宁昭,心里有些发空,呆站了片刻,直到驾车的小厮呼唤传来,这才回神。
靳渊摇头轻笑,潇洒的一撩衣摆,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
阳光撒下,一条线条雅致的马车阴影落在地面,马夫高呼一声,两辆马车稳稳的停在了太仆府门口。
宁涣闷在马车里,一肚子没处发泄,车刚停稳,她就迫不及待的撩帘下马,贴身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出,紧跟着宁涣身后,小跑着进了府门。
直到外面动静消停了,宁昭这才慢条斯理的走下马车,青蝉在一旁搀扶着,目光担忧的看着宁昭的腿。
“小姐你的伤……”
马车上乍一看到宁昭的腿伤,青蝉吓了一跳,可马车上没有处理伤口的药,一路上青蝉都悬着一颗心,恨不得能马上回到府上。
“我没事,回去再说。”宁昭轻声道,两人没有去前院,直接回了自己院子。
关上院门,青蝉搀扶着宁昭在石桌前坐下,忙不迭的跑去准备清水和伤药。
宁昭倒是淡定的多,端起石桌上的清茶喝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冲喜
“说了没事,你别紧张。”
青蝉撩开宁昭腿上的布料,些许血渍已经干涸,这还不算什么,上面的红肿淤青才是触目惊心。
“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我看着都疼!”青蝉没忍住,心疼的哽咽了起来。
宁昭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点皮外伤算的了什么?前世青蝉为她赴死,现在想想也不错,至少她瞧不到自己被凌迟的画面。
如此胆小爱哭的小丫头,要是看见那场面,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
“这点伤算什么?”宁昭拉起青蝉得手,笑道:“我不疼,真的。”
“小姐……”不说这话还好,宁昭这么一说,青蝉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宁昭母女俩在府上是什么处境,身为贴身丫鬟,青蝉是最清楚不过的。
窦姨娘是妾室,还不得宠,陈氏主母又专宠霸道,这些年人前人后被他们打压不说,连府上的丫鬟小厮也敢欺负到他们头上。
看到宁昭受苦,青蝉是打心眼儿里的心疼。
“怎么还哭了呢?哎……”宁昭有些头疼,她真见不得人哭,特别这人还是青蝉。
宁昭掏出手绢递了过去,连忙安慰道:“好啦好啦,青蝉不哭啊,我真的没事,这点小伤真的不疼。”
青蝉抽了抽鼻子,眼睛红红的说道:“我没哭,我只是替小姐不甘。”
“明明都是太仆千金,凭什么他们就能这样对你。”
“凭我是庶出之女。”宁昭回答的很淡定。
可急坏了青蝉,“小姐何必这样说自己!庶出小姐怎么了?我看小姐就比大小姐强多了!”
“呵呵……”闻言,宁昭低低笑了起来,说道:“你这小嘴可紧着点儿,这要是被旁人听见了,别的我不担心,就是嫌他们闹心。”
闻言,青蝉也觉得这话不妥,赶紧收声,揉揉发红的眼眶,继埋头给宁昭上药。
主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宁昭回想着今日之事,慕容承的出现,算是帮她渡过一劫。
想到宁涣那时的脸色,宁昭不由的笑了起来。
她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也没好到别人欺负到头上,还得抱着怜悯之心的,宁涣数次构陷不仅落空,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来,她定是气得不轻。
两世姐妹,宁昭是摸透了宁涣的性情,与她猜的一样,此时的宁涣已经发泄了一通。
瞧见地上狼藉一片,贴身丫鬟大气都不敢出,低垂着脑袋缩在角落,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
在外人眼里,宁家大小姐温柔娴静气质婉约,只有这些贴身伺候的才清楚,这些全都是假象。
蛮横任性才是她真实面目。
“这该死的贱蹄子居然让我当众难堪,是谁给她的胆子!”宁涣随手又砸了一个花瓶,胸口起伏不定,“上次吃了个闷亏我还没跟她算账,今日居然当着太子殿下和四公主的面给我使绊子。”
“宁昭啊宁昭,你当真是以为我收拾不了你吗?!”
“又怎么了这是?”听到动静,陈氏急忙赶来,入眼便是一地狼藉,让她狠狠地邹起了眉头。
“娘!”看到自己的母亲,宁涣眼眶瞬间红了,委屈的扑进陈氏怀里,“都是宁昭!宁昭想要害我!”
“什么?”陈氏挑眉,拍了拍她的背,问道:“先别急着哭,跟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宁涣哽咽着从陈氏怀里站起身,发红的眸子带上了怨恨,把今日赏花宴上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又说了一遍。
陈氏听闻女儿差点被牵连受罚,最后还被宁昭拿手娟之事,当众摆了一道,瞬间大怒。
“贱人就是贱人!”陈氏安抚的摸了摸宁涣的头发,恨声道:“那小贱蹄子先是在老太君跟前讽刺我,现在还敢设计你,看来还是我太过仁慈,才让她忘记了庶女的本分。”
“娘,你可一定要替我出了这口气。”宁涣抽着鼻子,委屈道。
陈氏眯了眯眼,想着宁洪的打算,原本她只等着宁昭嫁了人,眼不见为净,现在却有了别的想法。
“哼,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夜间凉风席席,后院主厢房灯火通明,陈氏歇下发髻,长发如瀑铺散开来,身上只着一件单衣,香肩若隐若现,没了平日里浓妆华服,倒是更有一番风情。
宁洪应酬回来,一进房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美景。
陈氏是御史大夫嫡女,曾经在京都也是风靡一时的佳人,现在虽不再年轻,但保养得宜,不仅少了年少时的青涩,反而更加成熟动人。
“夫人这是……”宁洪一下子看呆了。
“老爷。”陈氏款步来到宁洪身前,抬手替他宽衣,含笑道:“老爷这些时日辛苦,我看在眼里也心疼,就想好好伺候伺候老爷。”
“夫人真是贴心!”宁洪按捺不住,一把抱住陈氏。
软玉温香,谁又能坐怀不乱,更何况这还是自家夫人,宁洪一点儿也没跟她客气。
人影摇晃,暧昧流转,片刻后,宁洪长长吐出一口气,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陈氏发丝微乱,额间香汗淋漓,手指一下下戳着宁洪的胸膛,试探道:“老爷对宁昭可安排妥当了?”
“这事不急,我得慢慢筹划。”宁洪闭着眼睛,回道。
陈氏眼珠一转,提议道:“听闻丞相大人今日身子不大好,前些日子与丞相夫人闲谈,听出她有纳妾冲喜之意……”
闻言,宁洪倏然睁开眼睛,看向陈氏,挑眉道:“夫人的意思?”
“既然要冲喜纳妾,何不如……送宁昭去。”
陈氏笑了笑,补充道:“丞相大人年迈,不过几年就要辞官回乡,现下手上的权利也分摊给了那些门生,若是此时咱们与丞相府联姻,门人和姻亲,想必丞相大人也知道怎么选,老爷在仕途上不又是一大助力吗?”
烛光微晃,折射进陈氏的眼底,迸出一道寒光,宁洪与她对视着,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折腾一日,宁昭早早便歇下了,犹不知在她酣然入梦时,这高墙红瓦内,有人已按捺不住,谋划着将她推向火坑。
接下来两日,太仆府都相安无事,宁昭也没急着再出去,整日里看看医术,陪陪窦氏,时间很快被打发了。
可有些人却坐不住了。
“这都过去两日了,娘怎么还没收拾宁昭?”宁涣坐在院子石桌前,一脸烦躁。
第三十三章 下药
本以为陈氏会替自己出气,哪怕是叫来宁昭责罚一顿,也能消口气。
可两日过去,不仅宁昭闲适安逸,陈氏那边也没半点动静。
淤积了几日的怒火早已按捺不住,宁涣坐不住了。
连着几日的好天气过后,今日却乌云盖顶,仿佛被泼墨晕染一般,黑压压沉甸甸,仿似宁涣此刻的心情。
她烦躁的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时而安静时而狰狞,一旁的贴身丫鬟心惊之余,更是陪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就这如刺在背的安静中,不知过了多久,宁涣突然顿住脚步,眼底的阴郁彻底倾泻/出来。
“你,过来。”宁涣没有回头,声音也低沉下来。
贴身丫鬟不敢耽误,几步小跑到宁涣身边,恭敬的问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说着,丫鬟微微抬头,蓦然对上宁涣的目光,被那里面的疯狂硬生生的吓了一个哆嗦。
“娘亲不帮我,那我就自己来。”宁涣阴恻恻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别的我拿她没办法,可让她难受一下,办法倒是多的事。”
“大小姐,您,到底想如何?”丫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些艰涩的问道。
“这几日与妹妹误会颇多,我这个做长姐的就应该大度起来。”说罢,宁涣笑容一换,又是那张温和的脸。
“我记得前不久有人送来了极品雪燕,去,吩咐厨房炖上,做好了你亲自给妹妹送去。”
宁涣眉眼一挑,加重了语调,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梳妆镜前,伸手打开了最底下的一个小抽屉。
宁涣盯着抽屉里的小药包,笑意更深了些。
不能要了宁昭的命,让她吃点苦头权当是利息了,这药包里面无非就是点泻药,被揭穿了又能如何?
思及此,宁涣伸手捻起药包,转身递给丫鬟,叮嘱道:“雪燕珍贵,记住了,一定要看着她喝完才行。”
丫鬟顿了顿,赶紧接过来,随即忙不迭的点点头,赶紧退下安排去了。
等到人走了,宁涣这才收起了笑容,语气怨毒的呢喃着:“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看你狼狈的模样了。”
而与此处相隔不远的另一院子中,宁昭却难得的睡了个懒觉。
天气不好,人也跟着有些疲累,加之头天晚上熬夜看了会医书。
窦氏身子好了不少,却因为长期染病,又甚少活动,以至于气血不合,身子虚弱。
宁昭调整了药方,吩咐青蝉早起时就去抓药,直到青蝉抓药回来,宁昭才悠悠醒来。
“什么时辰了。”天色阴沉,宁昭一时间有些看不清。
“已经巳时了。”青蝉放下手里的药包,笑眯眯的给宁昭递去一杯清茶,说道:“小姐快寅时才歇下,今日又无事,何不在睡会?”
“睡久了反而乏。”宁昭抿了口茶,笑道:“何况今日还要给娘亲送药,耽误不得,行了,快些帮我洗漱吧。”
青蝉含笑点头,麻利的帮宁昭梳妆打扮,宁昭平日里本就穿的淡雅,对发髻服饰没什么要求,青蝉很快便替她收拾妥当。
“小姐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午膳还得再等一会。”青蝉贴心道。
宁昭轻轻摇头,回道:“无妨,我也不饿,等午膳好了再吃吧。”
对她这说法,青蝉很不赞同,奈何看自家小姐却是没有想吃的意思,也不在多说,便陪着宁昭闲聊起来。
两人说着话,院门口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院门便被敲响了。
青蝉赶紧去开了门,太抬眼便瞧见一张凑近了的笑脸,惊的她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来人是谁。
“翠竹姐姐,你怎么来了?”青蝉对来人本能有些惧怕,这也跟平日里被欺负狠了有关。
“呵呵,青蝉啊,二小姐在吗?”翠竹目光绕过青蝉,朝院子里面张望,一眼便瞧见坐在石桌前的宁昭。
她把手里的托盘抬了抬,不等青蝉搭话,便挤过青蝉走了进去。
“二小姐安好。”翠竹一脸笑意的来到宁昭身前,青蝉赶紧跟了过去,一脸警惕的盯着她,不明白她是何来意。
“嗯。”宁昭却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便不再对话,低头继续喝茶。
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翠竹忍住心里的不悦,可没忘记宁涣的吩咐,赶紧把托盘放在石桌上,端起精美的瓷罐,笑盈盈的说道:“大小姐深觉这几日误会太多,这不特意让人做了上好的雪燕,给二小姐补补身子。”
闻言,宁昭秀眉一挑,问道:“长姐特意吩咐的?”
“那是当然!”翠竹赶紧补充道:“自从赏花宴回来,大小姐一直都很惦记二小姐,可大小姐近几日也略感不适,今日身子见好,就想到了二小姐。”
“担心二小姐在宴会上受了惊吓,特意送来补品,也让我替她看看,二小姐是否安好。”
“呵……长姐真是有心了。”宁昭看了那瓷罐一眼,说道:“我好的很,让长姐放心,至于这雪燕,太过珍贵,不是说长姐身子不适吗?你还是拿回去给长姐补补吧。”
翠竹笑容僵了僵,干脆把雪燕放在宁昭跟前,打开了盖子。
“这可怎么行,大小姐特意吩咐我,要亲眼看着二小姐喝下,二小姐您赶紧吃了吧,就别难为奴婢了。”
袅袅烟雾氤氲,雪燕淡淡香味传出,其中还夹杂这些许别的、淡不可闻的味道。
宁昭轻轻吸了吸鼻子,便捕捉到了这一丝异样。
就知道宁涣没这么好心!
堂堂太仆嫡女,大家闺秀,连下药这种下九流的事儿都做,还真是陈氏教导出的好女儿呐。
宁昭顿了顿,随即眼珠子转了转,唇边露出笑意,一改之前拒人千里的模样,端起雪燕闻了闻,说道:“真香,确是精品,你会回去替我好好谢谢长姐了。”
说罢,宁昭拿起勺子便吃了起来,青蝉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却被宁昭投来的目光给制止了。
只得闭着嘴强忍着担忧,安静的看着宁昭把那盅雪燕喝完。
看到空空如也的瓷盅,翠竹这才松了一口气,宁涣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她可没闲工夫继续跟宁昭墨迹。
再说了,这药什么效果她也不知道,她还是赶紧离开重要。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二小姐歇着吧。”说罢,端起托盘,人一溜烟儿的就跑没影了。
第三十四章 二小姐殁
“小姐你怎么随便就敢吃大小姐送来的东西呢!”等人一走,青蝉再也憋不住,咋呼了起来。
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院外,宁昭笑了笑,拿出手娟轻轻擦拭了嘴角,不甚在意的说道:“一点小把戏而已,她想演一出姐妹情深,我又何必揭穿?”
“可要是她不怀好意,给您下药呢?”青蝉急得快哭了。
小丫头还真猜对了。
闻见那味儿,宁昭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只是一口便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料。
她虽自负医术尚可,也不会自寻死路,能泰然的吃下那碗加了料的雪燕,自是有办法解决。
“药确实是下了的。”宁昭轻飘飘的来了一句,顿时把青蝉吓的够呛。
“那您还……”
“不过一点儿泻药罢了,吃不死人,不过宁涣想整我,我就将计就计,成全她罢。”宁昭看了看有些茫然的青蝉,眼里笑意深沉。
随即,她起身进屋,打开装满瓶瓶罐罐的柜子,在里面翻找片刻,取出两只小瓶来。
青蝉一直跟在她身后,看她从瓶子里分别取出两颗药丸,先后服下,随即施施然走回床边躺了下来。
青蝉又是疑惑又是担忧,皱眉问道:“小姐您这是吃了解药吗?”
这药性有这么大?还非得卧床静养吗?
宁昭自然有自己的盘算,可有些话却不能跟青蝉说明,这丫头太单纯,心思很容易被看透。
既然要做戏,那就得做的真一点。
“青蝉,娘亲的药就按照我的方子继续服用。”想着,宁昭还是决定给她提示,希望到时候,青蝉不要太过伤心。
“之后可能会发生点事情,不过你要相信我,会没事的,你自己要好好的,知道吗?”
被宁昭这么一说,青蝉有些慌了,赶紧跪伏在宁昭床边,眼眶发红的问道:“这药很厉害吗?小姐你医术这么高一定会没事的是吗?小姐,你可要好好的,不要吓我啊!”
一点泻药当然奈何不了宁昭,之前服下的两粒药丸,一粒是寻常止泻解毒的,另一粒却是能让人陷入假死状态的。
没错。
宁昭决定假死!
军马一事事关重大,宁昭一直寻找良机在此打探,可黑衣人身份不明,她不能贸然行动。
瞌睡有人送枕头,宁昭正愁着没办法出府打探,宁涣就来了这一出。
她便将计就计,设计假死,转移背后之人的注意,自己随后脱身再去一探究竟。
假死药服下之后,会在短时间之内便呼吸脉搏停止,人也跟着陷入假死状态,现在时间不多,她的先交代一下青蝉才行。
一阵胸闷袭来,宁昭知道药丸开始生效了,她一把抓住青蝉得手,嘱咐道:“不管之后我如何了,你切记第一时间去找老太君,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今日翠竹来过之事,谁都不要说,有人问你话,你一问三不知即可。”
“记住我的话,你好好的在府里待着,照顾好娘亲,之后还有事情需要你来做,听我的话,明白吗?”
宁昭的异样青蝉切实看在眼里,一股陌生的恐惧瞬间将她笼罩,吓得她都忘记了哭。
“我、我明白,小姐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一定照顾好窦姨娘,我、我……”青蝉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宁昭。
片刻后,一声悲恸惊起,震耳的雷声紧跟而来,急促的雨滴混合着泪水倾斜而下,瞬间吞没了一切声音……
“不好啦不好啦!”
暴雨如瀑,小厮急匆匆跑进主院正厅,浑身被雨水打湿,狼狈不堪。
宁洪还未归家,陈氏和宁涣正在用着午膳,见状,陈氏狠狠皱眉,厉声喝道:“慌里慌张的,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的?”
“夫人、夫人不好啦,二小姐、二小姐她……”小厮一脸慌乱,被陈氏一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宁昭?”陈氏冷哼一声,不屑道:“她又怎么了?至于你这般模样?”
倒是一旁的宁涣,见状心里一喜,想来宁昭定是痛苦不堪卧床不起,这会该是求着他们给请郎中罢了。
然而,宁涣嘴角的笑意还未勾起,却被小厮接下来的话却如五雷轰顶。
“二小姐她……殁了!”小厮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都有些发抖。
“什么?!”宁涣脸唰的一白,猛然起身,撞得杯盘碗碟哐啷作响。
“她、她死了?”宁涣脑子一空,额间瞬间起了细密的汗珠。
陈氏闻言也是一惊,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而后看向自家女儿的模样,心下突然不安了起来。
宁涣这幅模样,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不对,陈氏不亏是当家主母,当即喝退下人,庭中瞬间只剩下母女两人。
宁涣依旧神色呆滞,只有冷汗一波接着一波,很快便浸湿了衣衫。
陈氏拉住她的胳膊,强迫她看着自己,语气也没了平日温和,质问道:“告诉我,你做了什么?说!”
这声质问唤回了宁涣心神,她惊慌失措的抓住陈氏的手,眼泪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娘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只是下了点泻药,怎么就死了呢?她、她怎么会死了呢?!”
“你糊涂啊!”陈氏闻言也怒了,一把挥开宁涣的手,厉声喝道:“你怎么能给她下药呢?你以为泻药就安全了?要是分量把握不好,照样会出人命的!你你你……怎么就这么捺不住性子呢!”
“我说了会帮你出气,老爷已经答应我考虑把宁昭送去丞相府冲喜做妾,现在人没了,你让我怎么跟你父亲和老太君交代?”
陈氏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宁涣,说话间也多了份咬牙切齿。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宁涣也吼了出来,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模样,神情也变得疯狂起来:“她处处抢我风头跟我作对,一个庶女凭什么敢这么对我,她死了就死了,死了更好!”
说罢,她神色又是一变,直接哭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教训一下她,一点泻药而已,她怎么就死了呢?”
看到女儿这幅样子,陈氏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她深呼吸几口,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来到宁涣身边,把她搂在怀里,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得好好想想,这事儿千万不能让你父亲知道,就说、就说宁昭误食了什么,这才没了,跟你没关系。”
第三十五章 草草了事
思及此,陈氏立马招来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丫鬟,吩咐道:“去请郎中来,记住,告诉他,二小姐误食中毒,到时候老爷问起,让他清楚该说什么!”
“是,夫人。”丫鬟领命,匆匆出去了。
宁涣一脸呆滞,依旧不敢相信宁昭死了。
片刻后,她猛的一抬头,惊慌道:“那个青蝉,对,青蝉,当时送雪燕过去,她也在。”
陈氏眸光一暗,拍了拍宁涣后背,安抚道:“一个小丫头罢了,处理了便是!”
然而,等到她带人去到宁昭小院的时候,宁老太君早已到了。
大雨滂沱,黑云却丝毫不减,反而有更加浓重的趋势。
整个太仆府,被乌云笼罩其中,雨点落地的哗哗声,更衬得死寂一片。
雷声轰鸣,太仆府正厅,宁洪高座主位,一脸阴沉,宁老太君坐在他身边,苍老的脸上带着悲戚。
静谧诡异的氛围下,宁老太君收回视线,扫过下方的陈氏和宁涣,目光瞬间严肃起来。
“如何会发生这样的事?你这当家主母到底是怎么当的?”宁老太君声音喑哑,威严更甚。
“娘,事发突然,我也不知怎么这样,宁昭之前还好好的,谁知道……哎。”
陈氏撇了眼宁老太君身旁的青蝉,目光变了变,随即又装模作样的说道:“确是我做母亲的不好,应该提醒阿昭别贪口腹之欲乱吃东西,就不会有今天的悲剧了。”
闻言,青蝉忍不住低低抽泣起来,要不是宁昭千叮万嘱她什么都不能说,她恨不得现在就指认宁涣,是她下药害死了宁昭!
宁洪听着心烦,喝道:“哭什么哭!闭嘴!”
“青蝉大小跟着阿昭长大,阿昭走了,自然伤心。”宁老太君看向宁洪,皱眉道:“难道都该跟你这个做父亲的一样漠不关心吗?”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宁洪一下子收敛了脸色,找补道:“阿昭是我的女儿,她没了我怎么会不伤心。”
“我也是事发突然,有些不能接受罢了。”
宁老太君没在理会他,厅堂的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宁洪心里还憋屈呢,虽然他不待见宁昭,但这些时日也算是看到了宁昭身上的价值,他费心盘算着的一切,眼看着有点眉目了,这节骨眼上,人居然没了!
原因还是误食中毒?!
想到这,宁洪更是火大,瞪着庭中的郎中,质问道:“你说二小姐误食中毒,可有查出是误食了什么?本官虽不通晓医术也知道,毒性猛烈到能快速要人命的,除了砒/霜鹤顶红此类剧毒之物,其他又能有什么?”
“这……”
阴雨天气,郎中却被宁洪问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由的看了看陈氏,接触到陈氏警告的目光,这才唯唯诺诺的回道:“小姐误食有毒野菜,虽然口感甚佳,奈何毒性猛烈,这才……”
“野菜?”宁老太君皱起了眉,问向青蝉:“二小姐什么时候食用过野菜?府上又如何会有有毒的野菜?”
青蝉刚收住的眼泪,瞬间又掉了下来。
想起早间翠竹送来的雪燕,她就忍不住朝宁涣看了过去。
宁老太君捕捉到她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宁涣本就心虚,被两人一注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刚想把心里想好的言辞说出来,就听青蝉说道:“小姐这几日都在府中未出去过,饮食也跟平日里一样,奴婢也不知道小姐如何就中了毒,小姐她、她……呜呜。”
青蝉哭的更厉害了,心里始终记着宁昭之前叮嘱的话,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难道是试药,不慎中毒?”陈氏眼珠子一转,接着说道:“阿昭一直鼓捣着草药,窦姨娘的身子也是她在调理,这丫头居然亲身试药,这孝心可真是让人动容啊!”
青蝉咬紧牙关,衣袖里的双手也紧握成拳,一言不发。
“是啊是啊。”
宁涣赶紧附和道:“妹妹为了姨娘的身子可算是劳心,之前听说大半夜还在研习医书废寝忘食呢。”
“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突然中毒身亡,我这心里真是……呜呜……”宁涣也哭了起来,眼泪却是真的,不过是一番惊惧后吓出来的。
宁洪满腹怒火,全都是计划被人打破的恼怒,现下是看谁都烦。
他不耐的朝郎中挥挥手,让他下去,沉默半晌,又朝宁老太君说道:“阿昭已经没了,既然已经查明缘由,那就赶紧安排后事吧,娘您看如何?”
宁老太君皱着眉,陈氏母女三两句就带过了宁昭的死因,她还没老糊涂,又岂是这么容易被糊弄了。
然,事已至此,要是此事传出去,家宅不宁,影响了宁家的声誉,却也得不偿失。
思及此,宁老太君深深闭了闭眼,脑中想着宁昭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模样,也只能叹气这孩子命不好罢。
“就按你说的办吧。”宁老太君撑着站起身子,没心力在理会,缓缓离开了。
离开时,还吩咐了青蝉,回去好好给宁昭梳洗一下,让她能安心得去。
青蝉得到命令,急匆匆的赶回小院,推开屋门,看到床上的一动不动的宁昭,崩溃的跪了下来。
早起还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这让她如何接受的了?
青蝉伏在床头哭了一阵,缓过了些许悲伤,这才站起身,拿来梳妆的工具,开始替宁昭打扮,边做着边说话,像是两人寻常聊天一般。
“小姐我听你的话,去找了老太君,我也什么都没说,窦姨娘身子不好,我没去通知她,但想来过不了多久,她还是会知道。”
青蝉理着宁昭的发丝,手指都在发抖,呜咽道:“你就这么去了,让窦姨娘跟我该怎么办?”
直到将宁昭打理完,青蝉已经掉不出眼泪了,只能一遍遍重复道:“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窦姨娘,您安心吧。”
后面发生的这一切,宁昭是看不到,但跟她猜想的一样,陈氏为了帮宁涣隐瞒,肯定会草草将她的死糊弄过去。
而宁洪虽会发怒,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好作罢。
宁老太君公正严明,却也看重家族荣誉,这件事情说深了定会牵扯说些事端,为了家族她也不会多问。
不过看在宁昭的面子上,维护着一个小丫鬟,倒是举手之劳。
第三十六章 金蝉脱壳
宁昭的身后事,自然是当家主母陈氏来操持。本想着草草了事应付一下便可,但宁老太君念在宁昭身前对她的孝顺,给陈氏传了话。
虽是庶女,也是太仆府亲出的女儿,后事还得按照家族礼法去办,对外便宣称突发急症,不治身亡。
“哼,人都死了,还这么折腾!”缓过了心里那股子恐惧,宁涣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事情已成定局,宁涣心里的不安没了,就只剩下眼中钉已驱除的欢喜,说话也恢复了往常的傲慢。
“就这么办吧。”陈氏倒是老神在在的喝了口茶,笑道:“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就让她风光的去吧。”
说罢,陈氏便吩咐下人,去准备灵堂,当天傍晚便将宁昭的‘尸体’移进了棺材。
假死药会在十个时辰左右失效,宁昭之前就算好了,‘诈尸’还是得选在晚上才好。
于是,就在青蝉哭的累了,趴在香烛案前昏睡过去之后,棺材里的宁昭,却动了。
——
太仆府传出噩耗已经是第二天,靳渊此时却不在,京中与宁昭交好的并没几人,倒是太子慕容承得知消息时,大吃一惊。
早朝之后,慕容承随着宁洪去了太仆府吊唁宁昭,刚到府门外,看到挂上的白帆,不由的唏嘘起来。
慕容承难得看中一位女子,对宁昭好感甚浓,还盼着什么时候能在相逢,却不想会是这种情形,阴阳相隔。
白帆素裹,宁昭灵前只有青蝉陪着,冷清里又透着凄凉。
看着灵堂中的棺材,慕容承叹了口气,给宁昭上完香,感慨道:“宁二姑娘温婉大方,又满腹才情,如此芳华便没落了,真是令人惋惜啊。”
“哎,今日有劳太子殿下亲自吊唁,下官替小女谢过殿下了。”
慕容承摆摆手,又跟宁洪聊了几句,随后便离开了。
等到两人走远,青蝉垂下的脑袋才抬了起来,随即一言难尽的看了看案上的香火,还有那棺材里的‘宁昭’。
——时间倒退几个时辰前。
假死药失效,宁昭悠悠转醒,一睁眼便是白茫茫一片,下一瞬便明白自己身处何处。
药效虽然过去,但还惨留着一点副作用,宁昭解开殓布,按了按有些昏沉的脑袋,撑着棺材坐了起来。
还好是深夜,若是让人见到这骇人的一幕,指不定会吓出什么好歹来。
宁昭缓了缓,看向已经睡着的青蝉,嘴角翘了翘,随后从棺材里翻出,走到青蝉身边。
“青蝉,醒醒,青蝉……”宁昭蹲身,轻轻拍了拍青蝉脸颊,看到上面还有未干的泪痕,心里一疼。
整天折腾下来青蝉身心俱疲,宁昭唤了好几声,她才有了点儿反应。
“小姐,什么事儿啊?”青蝉揉了揉惺忪还带着红肿的眼睛,脱口问道。
然而下一刻,她猛的顿住了,随即睁大眼睛看着跟前的宁昭,傻眼了。
“啊……唔唔……”反应过来的青蝉,尖叫刚起就被宁昭给捂住了嘴巴。
宁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忙道:“别出声,我没死也没诈尸,我有体温,你摸摸。”
说着,宁昭抓起青蝉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触手有些凉,然而没一会便温暖了起来。
青蝉不敢置信的看着宁昭,活生生的宁昭!
“唔唔……”青蝉赶紧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宁昭这才松开了手。
“小姐!你、你怎么?”青蝉简直要被宁昭玩死了,这一会生一会死的,要再来一次,她肯定得先死了。
“呵……吓坏了吧。”宁昭轻笑着,摸了摸青蝉的脑袋,说道:“跟你说了我没事,你还不相信我的医术吗?就宁涣那点儿把戏我还不放在眼里呢。”
“那你怎么突然就……”青蝉不想提起那个字,不吉利。
“我吃了假死药。”宁昭朝青蝉眨了眨眼睛,难得的俏皮模样。
青蝉满肚子疑问,然而宁昭却没时间多说,拉起青蝉吩咐道:“趁着没人,去给我找些宣纸和竹篾来,快。”
青蝉想问为缘由,但看宁昭严肃的模样,还是先照她的话,找来了宁昭要的东西。
宁昭也不耽误,手上飞快动作起来,青蝉在边上看着,好奇的问道:“小姐这是要扎纸人吗?”
“聪明!”宁昭笑了笑,夸奖道:“不找好替身,我又怎么金蝉脱壳呢?”
说话间,纸人已经初级成型。
“金蝉脱壳?”青蝉眨了眨眼睛,茫然道:“小姐要去哪儿?”
闻言,宁昭手上一顿,眸光闪了闪,说道:“有些事情我需要去调查清楚,为了不引人怀疑,只有这个方法最稳妥。”
不多时,宁昭停下了动作,拍拍手上的灰尘,笑道:“好了。”
那是个跟宁昭身形相似的纸人。
青蝉很是惊讶,全然不知自家小姐还会这一手。
“给我拿两套换洗衣裳来,还有我放在柜子里的小包裹,也一道拿来。”宁昭吩咐道。
青蝉麻利的去了,没一会儿便拎着包裹走了回来。
宁昭脱下殓服套在纸人上,又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裳换上,随即招呼青蝉一起,把纸人放进棺材里,用殓布盖住了整个头脸。
做完这一切,宁昭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我在京中没有朋友,相信陈氏和父亲也不会来看我,这样应该没人发现不妥。”宁昭看着青蝉,接着说道:“我只担心娘亲,青蝉你记得一定要照顾好她,觉得时机合适时,可以把实情告诉她。”
“小姐你放心吧。”青蝉郑重点点头,把包袱递给宁昭,说道:“我一定会照顾好窦姨娘的,你也要注意安全,平安回来。”
宁昭微笑点头,随即不在逗留,拿上包裹便离开了太仆府。
实际情况也跟宁昭想的一样,虽然设有灵堂,却并没人来吊唁,除了宁老太君派人前来帮忙被青蝉委婉打发了。
青蝉装模作样的扮演着伤痛,想着这几日应该没人再来,正要松口气时,却迎来了太子这个不速之客。
好在太子只是上完香就走了,并未察觉出异样。
青蝉深呼吸一口,目光投降窗外,看着不知名的远处,呢喃道:“小姐,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
宁昭从府上离开,先找了家偏僻的客栈休息一晚,翌日一早,便匆匆赶去了军马交易市场。
时隔上一次探查已过去数日,军马一事刚有点头绪,却招来黑衣人追杀,背后之人如此兴师动众,这里面定是大有文章。
第三十七章 再探
宁洪牵连其中,却仗着御史大夫作保,皇上现下并未处理,结合前世的记忆,宁洪一党惯用的手段,无非就是推出一个替死鬼。
可宁昭偏不让他如愿,只要抓住宁洪的把柄,她丝毫不介意来一出大义灭亲。
有了前车之鉴,宁昭这次更加小心,不仅女扮男装,还稍稍易了容,乔装打扮的想要混进军马交易市场。
事实证明,宁昭的担忧是有必要的。
看着市场出入口多出的好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商家小贩,那身形眼神,根本就是个练家子。
居然安排了这么多人守着,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坐实了里面有猫腻。
宁昭深呼吸一口,捋了捋下巴上伪装的胡须,环顾一圈,又在街边买了一顶草帽戴上,这才朝着市场入口行去。
“站住。”粗狂的男声,叫停了宁昭的步伐。
“这个小哥,是有何事?”宁昭声音低哑,缓缓抬起头来,原本白皙精致的脸庞,此刻却是干黄枯瘪,加上那个片胡须,俨然是一个略显沧桑的小老头。
“例行检查。”说话的男子上下打量着宁昭,仔细确认过后,这才挥了挥手,示意同伴检查她有没有携带武器。
“这是为何?”宁昭面露惊讶,茫然道:“现如今去个交易市场,都要如此严苛吗?”
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拒绝检查。
她孤身前来,不想招惹是非,更何况她出了随身的包裹,可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东西。
东西很快被检查完,同伴朝说话的男人点点头,男人这才侧了侧身,表示宁昭能够通行。
宁昭的问话如沉大海,放行之后,那些人如同最初一般,继续守在门口,检查往来行人,丝毫没有要跟宁昭说话的意思。
这样的做派,一看就不是寻常守卫。
上次追杀未果,此番又如此谨慎,难道是他们上次暴露,打草惊蛇了?
然而这个念头只维持了一瞬,下一刻,宁昭否认了这个想法——他们暗访查案,这些人想要动手,大可以像上次一样,私下刺杀,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见宁昭没动,之前守卫那男子朝她看了过来,目光有些不善,宁昭却朝他笑笑,转身慢悠悠的走开了。
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消失,宁昭这才松了口气。这些人警惕性太强,她这一次的行动,得更加小心才行。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次可没有一个靳渊来搭救自己。
想到靳渊,宁昭思绪也顿了顿,不知道这人现在如何?身在何处?是否已经听闻了自己的死讯?
若已知,他又会不会为她伤心呢?
“抓住他!”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喝,宁昭瞬间回神,感觉到身后有风声袭来,宁昭本能的朝旁边让了让。
下一秒,一个精瘦矮小的男人快速的从她身侧窜过,速度之快,只是转眼间便跑出了好远。
“都让开!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门口的守卫一拥而上,纷纷朝着那人追去。
“哎,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等到几人跑远,宁昭不远处的小贩无奈的摇头叹道。
宁昭看向他,随即上前,询问道:“这位小哥,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小贩闻言,看了看她,目光来回片刻,或许是宁昭看上去温和无害,小贩也就没有藏着,又靠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前些日子咱们这里死了人,啧啧,你是不知道,那一家三口一个不剩全都死了。”
说着,小贩啧啧摇头,唏嘘道:“都是做些小买卖讨生活的人,也不知道惹到了什么大人下此重手,我当时就在人群里晃了那么一眼,那院子到处是血,看着可渗人了!”
死了人?
“那入口的那些人是?”
“都是官府派来的,这都好几日了,凶手还没抓到,官府的人每天都守在这,搞得人心惶惶,好些人都没心思做生意了。”
说着,小贩抬手指了指街道,说道:“你看看,这平日里哪儿这么冷清哟,哎,我都好几日没开张咯。”
宁昭顺着看去,果不其然!
之前她只留心到入口多出来的守卫,此刻看到与上次截然不同的街道,来往行人寥寥无几,除了那几家大型马行,很多小商铺都关着门,更别说那些在路边牵马蹲点的小贩了。
这个节骨眼上死人,宁昭很难不猜想是否与自己调查之事有关,随即又闲聊似的跟小贩打听了那死掉一家的信息,确实越听越心惊。
“陈二几辈人都是贩马的,他老子更是个马痴,手上不少好资源,却不懂得利用,要是稍稍灵活点,也得跟那几家大老板一样,飞黄腾达咯。”
小贩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也不在乎人家愿不愿意听,自顾自的说道:“这事儿一出,咱们这的人都猜测,是不是那几个大老板下的手,啧啧,我现在都能想起那场面,真是惨哟。”
“陈二?是否是前面巷口拐角卖马的小厮?他家就住在这条街后面的巷子里哪个?”宁昭皱眉问道。
“哟,这位客官你也认识他们家呀。”小贩一拍掌,说道:“就是他们!”
宁昭心里一寒,随即又升起浓浓的歉意,这下就不难猜测,那一家人根本就是代人受过,被他们连累了!
宁昭微微垂下头,草帽遮住了半张脸,她沉默一阵,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接着打听道:“你此前说,猜测凶手是那几家大老板,为何有此看法?官府的人又如何说?”
“嗐,咱们这里谁不知道,那几家大老板跟陈老头的关系不好?本来同样是贩马的,陈老头手里的货好,自然生意就好些,那些人眼馋着呢。”
“这不,走了狗屎运抱上了金大腿,这几位一下子翻了身,这不就打压着陈老头让他没生意做吗?前不久陈老头还被气病了,在家卧床不起呢,谁知道病还没好,人就没了,啧啧……”
宁昭原地站了会,跟小贩又说了几句,直到有人前来看马,宁昭才道了谢,离开了。
陈二,就是上次打探消息时遇上的那个小贩!
现在想来,她和靳渊一离开交易市场不久,就被人追杀,定是一早就被人盯上了,那些人跟着自己去了陈二家,在暗处监视着他们,等到他二人离开,便在路上下了杀手。
第三十八章 尚老板
暴雨过后,阳光正好,本应是清新怡人,适合踏青游玩的好日子,然而宁昭行走在街上,却是感觉周身寒意。
她怎么就早没想到,既然连朝廷命官都敢动手,杀掉几个寻常百姓,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宁昭狠狠的皱了皱眉,这是三条人命啊!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宁昭心里难受至极,也愤恨至极。
宁昭捏紧了拳头,抬眼看向拐角深处,轻声呢喃道:“我定会找出幕后凶手,你们安息吧。”
行人寥寥,宁昭不愿引人注意,没有久留,朝着市场深处行去。
路上碰到追捕归来的几名守卫,不出意料的,那名逃窜的男子已被抓获,宁昭退到路边混进人群中,耳边是众人窃窃私语,还有男人凄厉的争辩咒骂声。
她还有要事,只是不管这等闲事,等到一行人走远,宁昭便随着人群,继续行去。
结合上次陈二透露的信息和今日小贩的言辞,都表明那几家大商铺有问题,宁昭深思片刻,决定前去一探。
“靳大人,小店简陋,只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粗茶招待,还请靳大人别嫌弃。”
刚到门口,一道谄媚的声音便传进了宁昭耳中,宁昭却是眸光一亮,稍稍顿住了脚步。
“呵呵,尚老板客气了,早春新出的碧螺春,又怎么说是粗茶?”熟悉的声音飘进耳里,从他的语气就能判断出此人此刻的神色。
定是一贯的端正有礼,温和无害。
啧,这只笑面狐狸,若不是前生与他争斗一世,宁昭自己怕是也得被他那表面给骗了。
之前还想到此人,没想到这就遇上了,只是宁昭疑惑,靳渊为何会以真实身份来此?
宁昭稍顿,细听起来。
“靳大人不嫌弃便好,哈哈。”尚老板笑了笑,摸了摸胡须,问向靳渊,试探道:“不知靳大人亲自前来小店,是否有何要事?”
闻言,靳渊放下茶杯,正色道:“确实有事要想尚老板了解一二。”
“尚老板可识的陈二?”靳渊问道。
“啧,靳大人出了这种事,现下此处又有谁不认识他呢?”尚老板神色一暗,摇头道:“一家三口全都被杀,可真是造孽啊。”
靳渊却轻笑一声,摆手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之前可认识?”
“之前?”尚老板迟疑一瞬,随即回道:“陈二其实小的并不熟悉,不过他爹,之前倒是接触过。”
“实不相瞒,此次在下前来,就是为了陈二一家被杀案。”靳渊瞥了眼尚老板神色,端起茶杯悠闲的抿了一口,不紧不慢道:“军马交易市场乃是京都甚为看重之地,此处出了人命,太守大人可是头疼至极啊。”
“哎,此时亦不是好时机,太守大人诸事缠身,分身乏术,正巧我与大人关系甚好,又闲来无事,便帮他跑了这趟腿,希望能在尚老板这里得到些帮助。”
尚老板打量着靳渊,见他神色如常,眸光一转,笑道:“只要是能帮到靳大人,小人定当言无不尽。”
“甚好!”靳渊放下茶杯,看向尚老板,询问道:“陈二一家可有仇家?近些时日这里又有否不寻常之事发生?”
“我虽认识陈老头,可接触不多不甚了解。”尚老板接着道:“至于此地每日来往行人众多,我还有生意要顾,也没留心其他,靳大人的疑惑,小人怕是不得解啊。”
“哦?”靳渊拖长了语调,随即轻笑一声,盯着尚老板的眸子也沉了沉,说道:“可据我所知,尚老板未发迹之前,可是与陈家来往甚密,还有传闻你与陈家老头不合,其后还对他处处打压,可有其事?”
“这可从何说起啊!”尚老板一晃,连连否认道:“此言纯属道听途说,小人与那陈老头可并无仇怨,小人冤枉啊!”
“冤枉吗?”靳渊笑了,依旧是温润如玉,但这笑落在尚老板眼里,却让他如芒在背,心慌不已。
“当、当然。”尚老板咽了咽口水,回道。
靳渊盯着他看了会,没有说话,直到尚老板目光闪烁起来,这才悠悠然说道:“尚老板,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本官既然问你,自然是知道些什么,本官好心提醒下尚老板,知情不报,刻意欺瞒朝廷命官,这名头不小啊。”
“靳大人这、小人……”几句话的功夫,尚老板已是汗流浃背、坐立不安。
尚老板心乱如麻,靳渊说知道些什么。但到底知道什么、又知道多少,尚老板却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果应付不了靳渊,他的小命就没了!
尚老板辛苦半辈子,好日子刚过上没多久,要是现在就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这让他如何甘心!
宁昭本想直接进去,然而隐约听到靳渊两人的对话,又顿住了脚步。
几日不见,靳渊到底查到了什么宁昭不知道,但现在靳渊明显在套话,要是自己贸然进去,只是不好。
可此地多了许多眼线,自己也不能停留太久,以免引人注意。
思索半晌,宁昭转身继续闲逛,只要等到靳渊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而商铺内,靳渊耐心的等着尚老板回话,没有催促,惬意的喝起茶来,抚掌赞道:“好茶。”
心神不宁的尚老板被他这一下惊了一个哆嗦,慌忙坐直了身子,佯装淡定。
靳渊瞧见了却没说话,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靳大人,您想要小人说些什么?”尚老板舔了舔干燥的唇,问道。
“陈二一家是被何人所杀?”靳渊直接了当的问道。
“这官府都没查出来的事情,小人又如何知晓啊?”尚老板抹着汗,回道。
靳渊顿了顿,看了眼尚老板,随即叹了口气,颇有些失望道:“看来尚老板还是不肯说啊。”
“陈老头三代靠贩马为生,所处马匹均是上等,却始终只是个小贩并未发家,你与其他几家老板,之前也不过是小小商贩而已,却没有陈老头所贩马匹品质上乘,又奈何没有渠道,处处被陈老头压一头。”
“而就在前不久,你们几家突然发迹,接了桩大买卖,却实力不济想找陈老头合作,不曾想却被陈老头严词拒绝,你们更是对他怨恨不已。”
“原以为此桩买卖就此作罢,却不想意外让你们成功接下,反而大赚一笔,此后便处处打压陈老头,陈老头还因此一病不起,只得他儿子陈二接手烂摊子,在街市上捡漏度日。”
第三十九章 诱供
靳渊一口气说完,看向尚老板,笑问:“若是我将此间缘由告知太守大人,尚老板连同其他两位身上的嫌疑,可是不小啊。”
“靳大人小人冤枉啊!大人明察,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杀人啊!”尚老板满头大汗,那还坐得住,整个人直直的跪在了地上,眼巴巴的看着靳渊,着急忙慌的辩解着。
靳渊手指轻敲着桌面,目光平静无波,耳边听着尚老板的争辩声,却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所以尚老板知道什么,还是如实说出来的好,若是对峙公堂就凭你着两句话也是洗脱不了嫌疑的。”
晾了尚老板半晌,靳渊这才淡淡开了口。
尚老板抬手摸了摸额头的汗水,眼珠子不停的转动着,心底盘算着该如何才能糊弄过去,逃过一劫。
“靳大人这件事真的与小人无关啊,小人之前虽与他有点矛盾,但也就是一些生意上的口角。”
尚老板咬了咬牙,接着道:“是,发迹之后,我对陈老头心怀不满,确实打压过他,他突发疾病也确实跟我们有点关系,可是他生病一直闭门不去,他家小儿子也算识相,没来找过麻烦,我也就没再找过他们麻烦了呀。”
“那若是陈老头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牵连着你们的身家性命呢?这样是不是就有理由斩草除根了?”靳渊冷不防的插了这么一句,彻底打懵了尚老板。
尚老板惊愕看向靳渊,双眼忍不住露出恐惧来,结结巴巴的说道:“什、什么身家性命?靳大人什么意思,小人、小人不太明白啊。”
尚老板心头大乱,被靳渊这一步一步的逼到这份上,完全乱了章法,没了应对之策。
“你不明白?那我就再说明白点。”靳渊微微挑眉,周身气势一边,一股无形的压迫直直朝着尚老板压去,尚老板身子忍不住跟着一抖,畏缩了起来。
“半个月前,军马交易市场接了一笔大单子,奈何对方要求马匹数量巨大,你们任何一家都接不下来,于是你们三人又去找了陈老头,想要一起拿下这个单子。”
靳渊才讲了一个开头,尚老板已经被吓的不轻,眼睛盯着地面,身子簌簌的抖了起来。
什么调查陈二一家灭口案,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先是套话,在一步步把自己引进圈套,最后在釜底抽薪,逼得自己不得不做出选择。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陈二一家就是先例!
“然而这笔单子却不寻常,对方并不介意马匹质量,反而就想要以次充,陈老头爱马如痴再加上脾气倔强,知道后,直接拒绝了跟你们合作,你们开始找他也看在他马匹上乘,现在对方不需要上等马,这事情倒变得简单起来,你们三人足可以应付。”
尚老板越听越心惊,完全没料到靳渊居然知道这么多,然而恐惧到了极限,尚老板反而出奇的平静了下来,“这马匹以次充好价格也是等值的,我们做的正经买卖,并没有多收银两啊。”
靳渊把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又给出了一剂猛药:“尚老板可知这批马匹去了战场?又可知战马以次充好,战士们死伤无数,就这一桩就够你诛九族的!”
“什么?!”尚老板眼睛猛地睁大,一口气哽在嗓子眼,差点儿被吓晕过去。
靳渊再接再厉,诱哄道:“尚老板现在知道如何选择了?若是还不知道,那本官也救不了你。”
“我说!我什么都说,靳大人可要救救我,我只是小老百姓,我只是接了桩生意,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啊。”
尚老板连滚带爬的到靳渊脚边,拽住靳渊的衣摆哭求道:“我知道的都告诉靳大人,您可要救救我,救救我的家人啊!”
靳渊闻言,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面上却淡淡道:“那你便从实招来,只要揪出这背后黑手,你也算将功折罪,罪不至死。”
“谢靳大人!谢靳大人!”尚老板连连磕头,随即如竹筒倒豆子般把军马交易的细节统统说了出来。
——
宁昭在街市上晃了一圈,再次来到商铺门口时,商铺大门却紧闭着,不仅没了靳渊的人影,就连老板小厮也不见了。
这么快就走了?
宁昭皱了皱眉,四下扫了一圈,都没看到靳渊的身影,瞧见商铺边上的小贩,上前问道:“小哥可瞧见一位年轻俊秀的公子,从这里出来?”
小贩闻言点点头,回道:“瞧见了,走了约莫一盏茶功夫了。”
“那可知他又去了何处?”宁昭再问。
小贩指了指街对面的拐角,回道:“跟着尚老板朝哪儿去了,肯定又谈好了一桩买卖,去马场看马了吧。”
马场?
宁昭眸光一亮,又朝小贩打听了马场的位置,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小贩,随后便匆匆朝着马场方向赶去。
宁昭紧赶忙赶的到了马场,期间因不熟悉路线,耽误了一阵,等她赶到时,正巧碰上靳渊从马场出来。
“靳大人。”宁昭迎上前去,招呼道。
靳渊老远便瞧见了他,然而距离隔着太远,又因宁昭伪装,一时间没认出她来,这会听到声音,定睛看去,一愣之下,不由的勾起了嘴角。
靳渊款步朝她走来,很快便来到宁昭身边,他绕着宁昭走了一圈,忍不住啧啧道:“这次我是该称呼宁二公子?还是宁大叔?”
“靳大人就不要打趣我了。”
宁昭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摆了摆手,岔开话题道:“之前在商铺瞧见靳大人,本欲上前打个招呼,却见靳大人正与人交谈,不敢叨扰,便四下闲逛片刻,没曾想回头就没了靳大人身影。”宁昭微微叹气,说道:“靳大人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瞧她这身装扮,靳渊便知道她的来意,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微微倾身,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宁昭当然没有意见,便直接跟着靳渊离开了马场附近,走了小半个时辰,七拐八绕的,就在宁昭快要被绕晕时,靳渊在条僻静的小巷子停了下来。
“此处是我临时落脚,距离市场不远,但平时鲜少人来,很安全,我们进去说吧。”靳渊指着不远处的小院说道。
宁昭点点头,跟着靳渊走了进去。
第四十章 信你
有了上次追杀,两人都留了心眼,这一次的准备也比上次充分,大可不必担心再遇上刺客。
一进屋,宁昭开门见山的问道:“靳大人可有何收获?”
靳渊却笑了笑,一撩衣摆坐了下来,不紧不慢的说道:“其实在下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宁二姑娘可否给我解惑?”
“靳大人请说。”宁昭也坐了下来,迎上靳渊的目光。
“令尊位居太仆,掌管皇家舆马,战马以次充好如此大事,又是令尊大人亲自操办,这要是跟太仆大人毫无干系,应无人相信。”
“这是当然。”宁昭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靳渊微笑着,却一直打量着宁昭的神色,想从里面瞧出些什么来,“既然如此,宁二姑娘如此热心于军马一事,是想帮令尊脱罪?”
宁昭闻言秀眉一挑,随即也笑了。
如此话语已经算不得试探了,靳渊这是光明正大的询问自己,是否跟他目标一致。
“我若正有此意,不知道靳大人要如何待我啊?”宁昭难得的来了点兴致,略带玩笑道。
前一世的宿敌,宁昭对靳渊是了如指掌,此人的果断冷酷她也亲身尝试过,就是不知如今尚还年轻的靳渊,是否也是那边果断决绝呢?
“若真是如此,那在下就该好好考虑考虑接下来的说辞了。”靳渊笑容依旧,但目光中的寒意却丝丝的透了出来。
啧,果然。
老狐狸就是小狐狸长大变成的,不管是靳丞相还是靳大人,都是那个处事冷酷果断,丝毫不看情面的靳渊。
宁昭耸了耸肩,随即真诚的看向靳渊,正色道:“宁洪与我并无父女亲情,我在他眼里不过是卑贱之女。”
说到这,宁昭自嘲般的哼笑一声,接着说道:“对了,充其量还是一个有点儿利用价值的垫脚石罢了,没了他或许我还能过的好些。”
“可他毕竟是你父亲,就算没有父女之情,血缘尚在,宁二姑娘真忍心看到他身陷囹圄?”靳渊接着问道。
“血缘不过是世人强加的枷锁罢了,若是他在意血缘,又何必强迫我做不想做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把我当做女儿。”想到前世经历的一切,始作俑者就是宁洪,让她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每每午夜梦回时,宁昭都能清晰感受到前一世最后的时刻,那种身体渐渐冰凉的感觉,混合着亲人爱人的背叛抛弃,那种感觉没想起一次,宁昭心里的恨意便会多出一分。
宁昭双手无意识的捏紧,仿佛自己又置身在那刑台上千刀万剐,血液无止境的蔓延着。
她冷,她恨!
“宁二姑娘?”靳渊察觉出宁昭的不对,轻声唤道。
宁昭却陷入恨意无法自拔,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心底一遍一遍提醒着自己,不能在重蹈覆辙。
“宁昭?”靳渊提高了声音,伸手搭上宁昭单薄的肩膀,拍了拍。
“啊?”宁昭猛地回神,然而眼底的受伤和恨意却没收住,被靳渊看了个真切,“抱歉,我走神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靳渊收回手,沉默了一瞬,随即笑道:“你说完了。”
“啊?”宁昭疑惑皱眉。
“你说完了,我也了解了。”靳渊微微颔首,说道:“我信你。”
碰触到宁昭刚刚的那个眼神,不可否认,靳渊有些心疼了,他本不是这么轻率之人,但是对方是宁昭,他相信,也愿意相信。
“如此便好。”宁昭轻轻吐出一口气,随即换上一副笑脸,说道:“那现在靳大人可愿将收获告知于我?”
“当然。”靳渊点头,随即便把今日在尚老板那里得知的消息,简明扼要的跟宁昭说了一遍。
还有前朝的一切牵扯,靳渊挑挑拣拣,把确定能说的都说了一遍。
“这么说那些追杀我们和杀了陈二一家的凶手,是御史大夫派来的?”宁昭惊讶道。
御史大夫位列三公,深受皇上倚重,宁洪就是依靠着他的这位老丈人,才在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
然而能坐到这个位置的又岂是庸人,这次事件宁洪牵扯在内,御史大夫也难辞其咎,这个档口上,他居然会如此急迫的杀人灭口。
宁昭皱眉沉思——根据上一世的记忆,宁昭印象中的御史大夫并不是如此莽撞冲动之人。
“在下也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实际证据证明是他派人做的,不过……”靳渊想到皇上这些时日的态度,现在太仆宁洪还能安然无恙,也是这位御史大夫的功劳。
然而这也是他猜测之一,还有另一个怀疑之人——太子慕容承。
慕容承表面因不受宠,处事谨慎,为人也亲和有力,然而在靳渊看来这位太子殿下并不像表现的那么简单。
前线战事吃紧,太子临危受命,却半路被召回,皇上更是直接处罚太子,皇上虽然年迈,行事跟年轻是大不相同,然而也并非喜怒无常之人,这里面或许又靳渊不知道的缘故在。
靳渊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左臂,想到赏花宴那次太子的行为,不知是无心之举,还是有心试探呢?
“不过什么?”宁昭等着半晌也不见靳渊有所下文,忍不住催促道。
靳渊轻笑一声,打趣道:“不过今日收获颇丰,想来军马一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只是在下没想到,宁二姑娘却是如此心急之人,片刻都等不及啊。”
宁昭被打趣也不恼,只是琢磨了下靳渊的话,在加上这人之前的表情,宁昭知道他没有说实话。
但也没关系,就像靳渊说的一样,只要军马一事水落石出,能够让宁洪自食恶果,她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别的事情,她现在还不想理会。
宁昭又把话题拉了回来,问道:“既然有了尚老板的证词,下一步靳大人打算怎么办?”
靳渊习惯性的敲着桌面,沉吟半晌,说道:“这次打着太守大人的名号去试探尚老板,此人担心怕死,被我一诈便交了底,但此事牵连甚广,我可不能连累太守大人。”
靳渊想了想补充道:“陈二之死有了眉目,我并不介意帮一把太守大人,能让他早日结案,至于军马一事,光有尚老板的证词还不够,我必须得拿到他们交易留下的单据,这些才是重要物证。”
第四十一章 佳人如斯
“尚老板没有主动交给靳大人吗?”宁昭问道。
“此事并非他一家所为,为了相互制约,这些重要的东西都是分散保管的,尚老板那里只有一张无甚用处的购马文书而已,关键的东西还在其余两家手里。”靳渊说罢,缓缓起身来到窗边,目光深沉的落在远处。
“小女子不明白,既然靳大人已经掌握了他们以次充好的证据,为何不直接提审那两人,让他们交出单据呢?”宁昭跟着转过身,看着靳渊的背影问道。
闻言,靳渊收回视线,回头朝宁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宁二姑娘果然心急,难道忘了在下不过小小翰林侍诏,品阶低不说,还是一介文官有无实权,我又如何提审呢?”
宁昭一呆,随即恍然,她确实忘记了,现在的靳渊只是个小小翰林侍诏,根本没有权限提审犯人。
“那靳大人亦可把消息告诉廷尉,让他们来。”宁昭犹不甘心,紧追道。
“我空口无凭,此事又牵连甚大,谁人愿意替我冒险,若是一不小心在惹怒了皇上,岂不得不偿失?”
此言一出,宁昭瞬间哑然。
官场如战场,宁昭前世就斡旋其中,又岂会不知其中艰险,稍有行差踏错,自身安危是小,可能全家都性命不保。
思及此,宁昭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靳大人考虑周全,小女子自叹不如。”
日头高照,阳光从窗户透了进来,绕过靳渊落在了宁昭身上,宁昭缓缓垂着头,伪装过的面部笼在阴影里,靳渊有些看不真切。
他不由的眯了眯眼,正巧有风吹过,拂起了宁昭垂落的发丝,还有那几缕‘胡须’。原该是挺滑稽的一幕,但靳渊却感觉到宁昭身上的失落感。
这年纪的姑娘,那眸子本该是清澈透亮、没有一丝杂质的,然而宁昭的眼睛,却藏着太多的情绪。
屋子陷入了沉默,微弱的风声也像被放大了一般,在耳边叫嚣着,靳渊莫名有些焦躁,忍不住开了口:“今晚我打算亲自去那两家探探,不出意外,应该会有所收获。”
宁昭猛然抬起了头,一双透亮的眸子与干瘪的面颊太过违和,然而靳渊心里的烦躁却被这一眼生生的瞧没了。
“我跟你一块去。”宁昭起身走到靳渊跟前,眼含希冀道。
“不可。”靳渊却干脆拒绝,回道:“你一女子身份不便,又是夜间,要出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宁昭赶紧否认道:“上次你也看见了,我虽不会武功但一般的危险我也不怕,何况不还有你吗?难道还会有上次那般凶险吗?”
就是因为上次大难不死逃过一劫,靳渊才不想宁昭再次涉嫌,态度异常坚决:“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趁天色还早,你乖乖回家,我保证一有消息便会立马告知你。”
靳渊语气严厉,里面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宁昭却不依不饶。
靳渊就瞧见那双美目转了转,刚要加重语气再次劝说,宁昭却抢先开了口:“我回不去了。”
宁昭眼巴巴的看着靳渊,语气中还带上了几分委屈。
靳渊皱眉,问道:“为何?”
“宁家二姑娘,因误食中毒,不慎身亡。”宁昭眨巴了下眼睛,扁着嘴,“我离开之时,灵堂都设好了。”
靳渊嘴角狠狠一抽,突然有些头疼,看向宁昭的眼神也怪异了起来:“这就是你找的脱身之法?”
宁昭一脸无辜的点点头,然而心下却因为靳渊的反应快要笑翻了。
“宁二姑娘真是天赋异禀,特立独行啊。”靳渊咬牙,这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做!
假死逃出太仆府,真亏她想得出来。
宁昭闻言却耸了耸肩,丝毫不在意靳渊话里的揶揄,继续委屈巴巴道:“我反正回不去了,靳大人若是不带上我,我可就无家可归了,靳大人真的忍心这样对待小女子吗?”
自己假死脱逃,现在却说无家可归,靳渊满肚子吐槽说不出,被她这副模样搞得全然没了脾气,哼笑一声,淡淡道:“那宁二姑娘就安心在这里住下,等我好消息就行。”
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
宁昭眉头一皱,瞪着靳渊,靳渊任由她瞪着也不松口,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半晌,宁昭还是败下阵来。
“好吧,我都听靳大人安排。”
宁昭退而求其次,虽然不能亲自前去,但能够第一时间掌握消息也不错,便不再纠结同意了靳渊的安排。
见她松口,靳渊也松了口气。
靳渊安排了两人的午膳,下午两人又对接下来的行动商量了片刻,日头西沉,转眼间,天色便黑了下去。
将就用过晚膳,靳渊算着时辰,准备二更出发。
“真的不能带上我吗?”宁昭锲而不舍,再次问道:“我不进去也好,就在外面给你放风,你一个人行动我也不放心。”
“无妨。”靳渊打断她。
看着她卸下伪装的精致脸庞,烛火摇曳,称的那双眸子更加清亮动人。
“你好好待在这里,我很快便回来。”靳渊按捺着心头异样,不在看她,转身快速消失在黑暗里。
宁昭望着靳渊离开的方向,心里依旧不甘,然而她并不知道那两家在何处,就算想自己行动也是无头苍蝇,全然没有方向。
“也罢。”宁昭低低叹了口气,走回桌边坐下,耐心等着靳渊回来。
晚风微凉,透过窗户传进了屋内,桌上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冒着细细的白烟。
屋外几声轻微的响动,下一刻,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靳渊一身黑衣裹挟着夜间的凉意钻了进来。
“宁……”靳渊看清屋内的状况,瞬间没了声音。
宁昭伏在桌案前,已然睡熟。
假死药虽不会真死,但对人体依旧会造成些许伤害,宁昭假死刚醒,连夜出府,没休息多久,又开始奔波查案,身子自然有些吃不消。
靳渊看着熟睡的宁昭,恍然间又想起了那日山洞一夜,嘴角不由的勾了勾。
“一点警惕心都没有,要是来人不是我,该怎么办?”靳渊脱下外袍,轻手轻脚给宁昭披上。
窗外月光明亮,就算没有烛火,屋里也是一片透亮。靳渊就这月光注视着宁昭,视线扫过她的眉眼、鼻尖,最后停留在她精致的嘴唇上。
岁月静好,佳人如斯。靳渊心想,若是少去她眸中烦躁多余的情绪,宁昭便就是这样的美好呢。
第四十二章 猜疑
月华如银,佳人如梦,淡淡微风带着丝丝暖香,钻入鼻尖,微麻顺着鼻腔缓缓流入胸腔,熨帖着心脏。
靳渊注视着宁昭,眸中流露着浅浅温情,实在不忍心打扰了她的美梦。
“唔……”宁昭轻轻嘤咛一声,犹如电流滑过,酥麻诱人。
靳渊眼睑微颤,眸光更加深沉了几分。
迟钝的察觉到有人,宁昭瞬间清醒,眼睛倏然睁大,警惕的看向身边之人。
“醒了?”靳渊忽略她眼中的戒备,轻声道。
看清是谁,宁昭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睡得有些沉了。”
说罢,宁昭看向靳渊,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可有收获?”
闻言,靳渊笑容收了收,轻轻摇头,回道:“那些人防备极重,单据如此重要之物,定是藏在了隐秘之处。”
宁昭一顿,难掩失望的垂下了头。
靳渊实在不喜看到她此种神情,沉默一瞬后,说道:“不急,我们还有时间,等明日天亮,直接登门拜访,若是能成功套话自然是好,要是不行,权当探路,晚上再去也无妨。”
“也好。”宁昭依旧垂着头,闻言,轻轻说道:“那明日我便跟靳大人同去。”
靳渊这次没有拒绝,微笑着答应了。
夜已深沉,两人都有些乏,宁昭打了个哈欠,眸中水光闪烁,看向靳渊。
靳渊被这一眼看的微微愣住,随即恍然,笑道:“宁二姑娘早些歇息,我便不打扰了。”
嗯,倒还不笨。
宁昭微微勾唇,回道:“那靳大人也早些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
靳渊去了旁边的空屋,两人各自歇下,宁昭虽心有牵挂,但奈何身子虚乏,躺下不多时,便再次睡了过去。
一夜安宁,阳光透过窗缝映射在宁昭脸上,宁昭缓缓转醒,想着今日还有要事,干净利落起身,简单收拾完毕,走了出去。
推开房门,便瞧见靳渊已等在院中,闻声看来,笑意柔和。
笑容混合着阳光,温润中还多了些别的东西。
宁昭不去细想,只觉得这样的靳渊不似平日面具般的温润,多了些鲜活的人气。
“来用些早膳。”靳渊指了指石桌。
宁昭顺着看去,清粥配着小菜,寻常至极。
靳渊撩起下摆坐在石桌前,伸手替宁昭盛了碗粥,招呼道:“过来坐,凉了就不好了。”
然而宁昭却微微一顿,看着袅袅雾气氤氲中靳渊的脸,那白粥的淡淡清香,这样寻常不过的清晨,宁昭仿似许久未曾感受了。
上一世美味珍馐,宁昭只觉淡而无味,然而靳渊手中这寻常一碗清粥,却让宁昭有些恍然。
靳渊依旧笑着,那样柔和温暖,宁昭缓步上前,坐在他对面,接过粥碗,嘴角微微勾起,露出真诚的笑意,“谢谢。”
感受着难得片刻惬意,宁昭却记得今日要去套话之行,如此暖心的早晨,宁昭虽有不舍,却很快调整了自己。
三两下吃了早膳,宁昭帮忙收拾妥帖,朝靳渊说道:“我们出发吧。”
靳渊也不耽误,两人很快便离开了小院,朝军马交易市场行去。
市场入口依旧留有守卫,不过有靳渊跟着,亮出身份,两人很轻松的便走了进去。
两人目标明确,没有在路上耽误,直接找了其中一家先行,路过尚老板店铺时,依旧店门紧闭。
宁昭二人对视一眼,了然一笑。
“不知道那两位现下如何了。”宁昭走着,颇感兴趣的问道。
靳渊想了想,笑道:“无非是在或不在。”
“靳大人觉得呢?”宁昭问道。
“我觉得,在。”靳渊一挑眉,低低一笑,两人继续朝目的地行去。
军马交易市场范围甚广,除了日常交易的街市,还有面积颇大的马场,更是有很多小商贩就安家在附近,生活买卖皆方便。
两人要去的地方,是三家大型商铺其中之一,也是跟尚老板一伙做了这次军马交易的其中一家——汇通马行。
“到了。”靳渊看着几步之外的汇通马行,店门敞开,进去商客比昨日多了不少,更是路边商贩不能比拟的。
“我们进去吧。”宁昭深吸一口气,说道。
靳渊点头,两人并肩走进了马行。
负责接待的小厮瞧见两位衣着不凡的客人进来,立马换上笑脸,殷勤的招呼道:“两位客人可是要买马?”
宁昭打量着四周,店铺装潢的尚可,比之尚老板处稍显品味,不过依旧是一眼便能看出爆发气质来。
“掌柜可在?”宁昭收回视线,看向小厮,问道。
闻言,小厮眼珠子一转,心想怕是来了大生意,忙不迭的回道:“在在!两位先坐,我这就去请我家掌柜的来。”
靳渊微微颔首,二人落座,耐心等着。
小厮瞧见两人这气度,更是肯定了心中猜想,也不招呼其他客人,赶紧小跑着去了后堂,不多时,一位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小厮跟在他身后,双眼发光。
“两位贵客到访有失远迎,失礼失礼。”掌柜的迎来送往多年,看人的本事也是一流。
小厮来报他还不信,有了上次那个大人物,其他的又如何能比。
现在一见,便瞧出两人不同来,不由得恭敬了起来。
“好说,掌柜无需多礼。”靳渊擅长与人接触,宁昭倒是落得清闲。
“不知二位前来,是要选马?”不是掌柜的多心,等他稍稍淡定下来在瞧这二人,自然气度不凡,但看上去不像是来做生意的。
思及此,掌柜的也多留了一个心眼,谨慎了起来。
见掌柜态度,看来尚老板并没有透露过什么,靳渊心下了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随即点头道:“确实有一桩大买卖想找老板商谈,不知掌柜可否引荐?”
掌柜心里一喜,但面上却保持着合适笑容,回道:“实在不巧,老板有事出了远门,短日内未必能回来,客人若不嫌弃,与我商谈亦可。”
出了远门?
这么巧?
宁昭与靳渊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猜疑。
靳渊顿了顿,随即颇为遗憾的看向掌柜,说道:“真是可惜了。”
“客人有何需求,小人也能满足,客人大可放心。”掌柜瞧见他的神情,赶紧补充道。
第四十三章 良策
靳渊闻言,却摇摇头,施施然起身,摇头道:“不是在下信不过掌柜,不过此桩买卖甚大,还是需要与老板亲谈才能安心。”
“这……”
掌柜再接再厉,还想着再说点什么,却被靳渊挥手打断。
只听他说:“也罢,在寻下家便可。”
说罢便走了出去,宁昭会意,走前还看了看掌柜的,又问道:“你家老板真不在?”
掌柜的一愣,宁昭却摇摇头,跟着靳渊离开了马行。
“看来他们已经有所惊觉。”走出老远,靳渊这才慢下了步伐,轻声说道。
宁昭点点头,想了想,说道:“此处这样,想必另外一家肯定也是,我们还要去吗?”
靳渊微微眯了眯眼,随即嘴角勾了勾,声音淡淡道:“去,为何不去?”
宁昭看进他的眸子,一时间看不明白他的心思,不再多想,跟着靳渊去往了下一处。
果不其然。
另一家同样借口老板不在,言辞间比马行掌柜更是多了份试探,靳渊也不含糊,鬼话说起来很是顺溜,忽悠的掌柜恨不得立马拿下他这个贵客。
然而,老板发了话,他也不敢违抗,只得眼巴巴的看着靳渊二人遗憾的离开。
“这样真的有用?”宁昭不确定的问道。
靳渊嘴角笑意加深,回头又看了看远处的商铺,依稀还能瞧见掌柜抓耳挠腮的身影。
“商人重利,不为所动,只是利不够。”靳渊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宁昭,虽然笑着,但眸光却透着丝丝冷意:“既如此,我给他便是。”
宁昭愣了愣,被他眸光晃了晃神,这才是她印象中靳丞相的模样。
虽然还稚嫩了些,但只需时日,他便还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一不二的靳丞相。
“这里没什么可查的了,我们该回去了。”靳渊的话唤回了宁昭的神思。
宁昭微微颔首,两人齐齐回了小院。
“钓鱼需要时日,急不得。”靳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茶具,茶叶入水,淡入君子,就如同靳渊此刻的模样。
优雅修长的手指摆弄着茶壶,在加上如玉的气质,俊美的脸庞在白雾中朦胧着,粗茶亦能淡雅清香。
“嗯,靳大人说的是。”宁昭接过靳渊递来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口问道:“接下来靳大人当如何?是继续留在此处?”
粗茶寡淡,但香味是有的,如此简陋下,宁昭也不挑剔,反而觉得很适口。
一杯茶饮下,喉间润泽,宁昭看向靳渊,接着问道:“靳大人身为翰林侍诏,几日不在朝中,不怕误事?”
亏得她还能记挂着这个,原以为宁昭心里只想着如何抓住幕后黑手,好大义灭亲,惩治了自己父亲呢。
“当然不妥,自然是要回去的。”靳渊吹了吹茶水,习惯性的嗅了嗅,香味寡淡至极,无奈摇头。
“此次出行,除了探查军马一事,皇上还给我除了难题,我也是需要时日思考思考的。”
“哦?”宁昭挑眉,来了兴趣,问道:“是何难题,也需要靳大人如此劳心?”
“前线失利,战事吃紧,燕国被迫后退数十里,疆土堪虞,将军隔日便是加急文书,让陛下解决战马一事,皇上自是烦心,遂问起一二,想来只是发发牢骚,寻个旁听的罢了。”
靳渊放下茶杯,理了理衣袖,轻笑道:“在下不才也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想为陛下寻得良策,也能早日还百姓安宁。”
宁昭虽恨极了慕容承,燕国作为生长地也是担忧,更何况战事一日未停,周边百姓也惶惶不可终日。
前世宁昭身为贵妃,就差一步便是皇后,一国之母,对朝政战事也是了如指掌,对百姓也是亲如子民,自然不愿看到百姓受难。
可喜的是,前世此时自己虽还在闺中,做着单纯无忧的宁二小姐,不过军马一事影响甚大,后续如何,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脑海中依稀记得,当时便是引进了混种/马,送去前线,此次战役得到了燃眉之急,将军势如破竹,最后凯旋而归。
思及此,宁昭想了想,放下茶杯,正色道:“靳大人爱国爱民,小女子很是敬重,为此我也想助靳大人一臂之力。”
“哦?”靳渊剑眉一挑,惊讶道:“宁二姑娘可有良策?”
“良策自不敢当,不过小女子倒有一法,望能帮到靳大人。”宁昭微笑回道。
靳渊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形,问道:“宁二姑娘不妨一说。”
看见他眸中亮光,宁昭不紧不慢的说道:“燕国世代与南越交好,除了自产的胡马,南越马在当世也是上上之品!”
听了个开头,靳渊脑中一闪,嘴角的笑意更甚,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宁昭只是看了他一眼,给自己又倒了杯茶,继续说道:“不过南越马价格昂贵,全做战马怕是不堪重负,因此,小女子以为,若是引进南越马,再与本地胡马交/配,其诞下的混种/马,不仅能继承两种/马的优势,而且南越马繁殖力强,血脉混合之后,这种能力也会遗传。”
“这样的混种/马不仅体魄健壮,毛发特殊极难模仿,价格上还会比前两者低廉很多,战场使用却是上乘!”
“可南越毗邻燕国南部,距离不近,且混种/马繁殖培育也需要时间,战场上瞬息万变,又岂是耽误得起的?”靳渊虽在问话,但眼中的赞赏丝毫没有掩饰。
“小女子自然考虑到了,此刻引进南越马在繁殖,等到马儿长大,恐怕战事早不知结束多少时日了。”
宁昭摇头轻笑,随即又严肃了下来,补充道:“不过两地比邻之地,嗣马混种亦是常见,只要去往当地收购,在直接送去战场,时间上定能来得及。”
宁昭说道兴奋处,忍不住多说些许,“等到解了燃眉之急,在引进南越马混种繁殖,只要饲养得宜,稍加训练,此后战马便无需担忧了。”
“好!”靳渊忍不住拍手称赞,眼睛比平日更亮了几分,言辞也稍显激动,说道:“宁二姑娘好主意!之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真是多亏了宁二姑娘提点,在下回去便会上书皇上,陛下定会嘉奖于你。”
闻言,宁昭却无甚在意的摆摆手,回道:“我无需什么嘉奖,只要能帮到靳大人,小女子便可。”
第四十四章 诈尸
此言一出,靳渊看向宁昭的眼神又变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欣赏有之,喜欢亦有之。
或许后者更甚一点,也未可知。
宁昭三言两语便解决了战马一事,目前调查只能暂停,靳渊也得回去,宁昭也不可能一直在外面待着。
她还没忘记,此刻的自己已经是‘死人’,青蝉和窦氏还在等着自己呢。
“我也同你一道回去。”宁昭当即决定。
宁昭假死离府,三日设灵,今日正好是第三日,要是现在不回去,那她真的就要‘入土为安’了。
靳渊也想起了这事儿,语气难得揶揄的问道:“宁家二姑娘即已身亡,又如何回得去?”
“自古以来人死三日还阳历历有之,我跟风其上,又有何不可?”
宁昭俏皮的一眨眼,脑中一想见看到自己‘诈尸’后,宁涣和陈氏一众人该是如何精彩的反应,就恨不得立马回去。
靳渊忍不住笑了,看着宁昭着古灵精怪的模样,心里更是感慨万分。
到底是如何的环境,才能长成宁昭这样的人。
时而谨小慎微,时而胆大妄为,时而又高深莫测,时而又如现在一般明朗纯粹。
真是谜一般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索下去呢。
既然决定回去,两人也不多耽误,简单收拾了下小院,便踏上了回程的路。
上了官道,这次不用靳渊提醒,宁昭便主动提出分头离开,毕竟自己此刻已是亡人,靳渊在京都又惹眼的很,两人光明正大的并肩相携,怕是会惹起不小风波。
靳渊当然没异议,心里本就如此打算,只是真当分别时,心里还是多了份不舍。
“下次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靳渊忍不住说道。
宁昭脚步一顿,回头看去,正巧迎上靳渊深沉的眸子,一股莫名的情绪缓缓蔓延开来,让她也生出些许怪异的不舍来。
“靳大人安好,我们自会相见。”宁昭笑了,眼波流转,明媚真诚。
靳渊微微一呆,随即笑着颔首,说道:“宁二姑娘珍重。”
说罢,两人便各自离开。
靳渊回到府中,当即便把宁昭说的办法拟成奏章,换好官府,一刻不停的赶去了皇宫。
宁昭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府,而是躲在暗处,先查探太仆府此时的情况。
今日距离宁昭假死整整三日,按照礼法,未出阁女子亡故视为不祥,加之宁昭只是个庶女,能给宁昭设灵已经是宁老太君念旧情了。
宁洪开始还对宁昭之死耿耿于怀,又无意中听到陈氏母女对话,得知宁昭之死另有蹊跷,顿时大怒。
陈氏好言安抚,宁涣又痛哭哀求,宁洪只是当时气愤,对宁昭也无甚感情,被母女俩安抚一阵,便也作罢,真想快快将宁昭安葬,此时就此作罢。
宁涣彻底安下心来,也没了之前的提心吊胆,只等三日后宁昭下葬,这件事便再也无人知晓了。
三日一到,宁洪便迫不及待的安排队伍出殡,宁老太君这几日头疾再次发作,无心理会,便由着宁洪去办。
当宁昭回府时,装着宁昭‘尸体’的棺椁已经下葬,府中正摆开宴席,客人却寥寥无几,晃眼看去,只有一群丫鬟小厮装模作样的哭嚎着。
最伤心的就属窦姨娘,哭的几次昏厥,青蝉连忙照顾安抚着,奈何窦姨娘正在伤心处,四周人又多,青蝉实在找不到机会告诉她实情。
看到窦姨娘这幅伤心欲绝的模样,青蝉面上跟着伤心,内里却是急的抓耳挠腮的。
二小姐怎么还不回来!
‘人’已经下葬,要是在晚些回来,这如何能圆的过去!
就在青蝉焦急万分时,一道熟悉娇软的声音,猛地传进青蝉耳中。
“父亲母亲,你们……”
喧嚣杂乱的太仆府瞬间安静下来,窦姨娘哭声也听了,朝声音处看去,下一瞬,整个人抽搐一下,直接晕了过去。
其余众人这才回过神,齐齐看向声音来源,个个安静如鸡,一脸茫然。
然而转瞬之后,尖叫声猛然乍起,府上众人惊慌失措,大喊大叫着四下逃窜开去。
宁洪等三人也醒过神来,脸上哪里还有茫然,全然一副惊恐的模样,宁涣更是吓的魂都丢了大半,慌忙躲在陈氏身后,哭喊道:“鬼啊,有鬼啊!”
青蝉却嘴角一抽,看向门口。
只见宁昭浑身脏污,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身纯白的殓服,身上却满是泥土,在细看去,脸颊上还粘着些许,全然一副刚从地下爬出来的狼狈模样!
青蝉嘴角抽的更厉害了,不亏是她家二小姐,真是厉害啊!
“你、你怎么……?”宁洪也被吓的不轻,可一家之主的面子还是得要的,只是后退了两步便停住了,然而那惨白的脸色,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安。
宁洪张了张嘴,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宁昭慢悠悠的朝他们走了过来,顿时吓的连连后退,抬起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宁昭,大叫道:“你你你,你站住!别过来!”
宁昭闻声停了下来,微微歪了歪头,很是不解的看着宁洪,问道:“父亲这是为何?为何我不能过来?”
陈氏早就被吓懵了,这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猛然叫道:“鬼!鬼啊!老爷赶走她,快点赶走她!”
宁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面上却一副很受伤的表情,配合上她此刻的形容,若不是顶着个‘鬼’的名头,看上去倒是挺楚楚动人的。
“什么鬼啊!我活的好好的,怎么就是鬼了呢?”宁昭委屈巴巴,眼眶都有些红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宁涣这会却开了口,畏畏缩缩的躲在陈氏身后,露出一只眼睛看着宁昭,已然有些语无伦次了,“你明明已经死了,你喝了我下了药的血燕,明明已经死了,大夫都说你死了,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你是鬼!你是鬼啊!”
“什么?!”
前院如此大动静,宁老太君也不得不来看看情况,谁知刚一到,就听见这么大个秘密,差点被气晕过去。
宁涣显然已经没了理智,不管不顾的说道:“你死都死了也不让人安生,爹、娘,找大师来,找大师驱逐她,让她魂飞魄散!”
宁洪没说话,一番折腾下来,也看出了不对。
这大天白日的怎么会有鬼,何况……
宁洪再次看向宁昭脚下——影子!她还有影子!
宁昭不是鬼,她没死!
第四十五章 巧嘴
宁老太君是全场最清醒的人,她本就不相信世间有鬼,即便有,那也是人心中恶鬼。
宁涣的一席话,在场没走的人都听见了,众人之前还沉浸在恐惧里,等到冷静下来一反应,都被这秘辛给震惊到了。
“祖母。”
见宁老太君过来,宁昭朝她福了福身,一身脏污再配上那虚弱的小模样,想不叫人心疼都难。
原本宁昭没了,宁老太君心里可惜也回天乏术,此刻见到人活了回来,又乍听见宁涣口中的真相,心里的怜惜一下子涌了出来,平日里严肃的苍老的脸上,难得的露出几分慈爱来。
“过来。”宁老太君朝她招招手,轻声唤道。
宁昭闻言,缓缓朝她走去,行到跟前时,还有些站立不稳的晃了一晃。
宁老太君赶紧让她坐下,又叫人给她简单洗漱了一下,送了点儿吃食过来。
原本下人们还有些害怕,给宁昭擦脸的时候,手还有些发抖。
青蝉看着着急,把窦姨娘安顿好,赶紧上前接过丫鬟手里的毛巾,细心的给宁昭擦拭起来。
青蝉站在宁昭跟前,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宁昭这才有时间看看她,朝她眨了眨眼。青蝉一肚子话想跟她说,奈何现在不是时候,憋得难受极了。
等到宁昭收拾干净,宁老太君又让她回去换掉了那碍眼的殓服,宁昭这才施施然的回到了前厅。
此时,宁洪已经冷静下来,一脸阴沉的等在厅中。
看到宁昭走进,宁涣原本涣散的思绪猛地收了回来,看向宁昭的目光依旧带着恐惧。
陈氏也好不到哪儿去,坐在边儿没有吱声,脸色异常难看。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宁老太君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宁昭问道。
宁昭微微颔首,看了看其他几人,随后说道:“我只知道长姐送来了血燕,说给我补补身子,喝完之后没多久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等到再次醒来,我已经被埋进了坟墓,费劲力气才从里面爬了出来。”
说罢,宁昭低低的抽泣起来,像是吓得不轻,哽咽道:“还好没有立碑,要不然……”
活人下葬,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而且这事儿还发生在他们宁家!
窦姨娘晕过去还未醒,下人们也已经被打发,正厅就他们四人。
闻言,宁老太君狠狠皱了皱眉,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谋害庶妹,活人下葬!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太婆!还有没有宁家的列祖列宗?!”
原本安静的正厅更是落针可闻,就连呼吸声都快轻不可闻了。
宁老太君狠狠扫了陈氏一眼,视线落在宁涣身上,厉声问道:“给我如实说来!”
宁老太君的严厉陈氏都有些发怵,更何况是宁涣,当即被吓了一跳,眼泪瞬间又掉了下来。
好在她还没真的傻掉,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痛哭流涕的说道:“祖母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只是想跟妹妹开个玩笑,完全没有要害妹妹的意思啊。”
“你堂堂太仆千金,居然下药毒害自己庶妹,谁给你这么大胆子敢罔顾法纪,害人性命?!”
宁老太君手杖重重落地,那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砸在宁涣耳中仿似千斤巨石,压得她喘不过起来,只得不停痛哭着。
“母亲息怒。”宁洪很是头疼,也顾不上宁昭了,连忙安抚着宁老太君,温声道:“母亲身子不适,消消气,一会又头疼了该如何是好。”
“哼!你还知道担心我?”宁老太君冷哼一声,瞪了自己儿子一样。
宁洪赶紧接口道:“我当然担心母亲,我……”
宁洪话还没说完,便被宁老太君冷冷的打断了,“你要是担心我,就该好好当个一家之主,堂堂太仆,内院却出了如此腌臜之事,这样是传了出去,谋害亲属不仅是大罪一桩,你又让我又如何颜面下去见列祖列宗?!”
闻言,宁洪脸色一变,心知宁老太君此次是气的很了,目光狠狠的瞪了宁涣和宁昭一眼,心里更是埋怨陈氏治家不利,闹得乌烟瘴气的。
“说吧,如何处治!”宁老太君问道。
“这……”宁洪心里虽气,但一时半会也没想清楚还怎么处理。
陈氏闻言却坐不住了,一脸痛心的看向宁涣,骂道:“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呢?!我平日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宁涣闻言哭的更厉害了。
陈氏却自顾自的继续骂道:“我教导你姊妹和睦,你就是这样和睦的?就算平日里有什么摩擦,误会解开了也就行了,怎么还干出下泻药这等恶作剧呢!”
几句话的功夫,便从下药杀人说成了恶作剧,宁昭也不得不服陈氏这嘴皮子了。
宁昭忍不住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憔悴虚弱的模样,畏畏缩缩的一言不发。
宁涣却像是醒过神来,赶紧顺着陈氏的话辩解道:“母亲我知错了,我不应该给妹妹下泻药当做玩笑,差点害了妹妹的性命,这都是我的错,但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跟妹妹恶作剧,一点儿泻药而已,也不会要了人命,谁知道妹妹身子居然这般虚弱,竟然、竟然……”
“知道错了就好!”
陈氏立马把话接了过来,转头痛心疾首的看向宁老太君,悔恨道:“母亲。涣儿已经知道错了,她也是无心之失,并不想谋害昭儿,求母亲看在我和父亲的面子上,就绕了涣儿这一次吧。”
眼见宁老太君眉头紧锁,陈氏掐准了宁老太君的命脉,又补充道:“再说了,昭儿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只要她没事不就皆大欢喜了?何况这事儿要真是追究起来,谋害亲属可是大罪,不仅涣儿会下狱,老爷肯定也会受到影响,到那时候整个京都都知道我们宁家出了这档子丑事。”
陈氏绘声绘色,一边说着一边觑着宁老太君的脸色,成功的看见老太君松动的眉眼。
宁昭真想给他们鼓掌了。
这一唱一和的,又能准确的掐住宁老太君的命门,宁昭不得不说,陈氏确实算厉害。
想到这,宁昭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心里冷嘲——若不厉害,上一世又怎么撺掇出那么多事儿来,还培养出一个宁涣这样的女儿?
宁昭本也没打算利用这件事,就能把陈氏母女怎么样,瞧见陈氏和宁涣吓得够呛她也知足了。
第四十六章 失而复得
眼瞅着宁老太君快要被说服,宁昭当即开了口:“祖母你就别为难长姐了,我相信长姐定不是故意想要杀我。”
宁昭委委屈屈,声音更是绵软,听的人心都化了。
宁老太君挑眉看向她,没料到宁昭居然会帮宁涣说话。宁洪和陈氏也没想到,都惊讶的看向宁昭。
宁昭却面不改色,接着说道:“现在我已经没事了,为了宁府的名声,此事也断不能传了出去,我……我也不想追究了。”
最后这句话,宁昭就差眼泪落下来了,简直听的宁老太君都替她觉得委屈。
然而,宁昭和陈氏都说的有道理,宁老太君默了默,当即看向宁洪,沉声道:“家丑不可外扬,难得昭儿大度不与计较,但宁涣做出此等恶性不罚不能服众,你该知道如何做了?”
宁洪闻言看了看一脸戚戚的陈氏和宁涣,又看看一言不发的宁昭,支吾了半晌,最后敷衍道:“宁涣失手谋害庶妹,虽是无心之失,却行为恶劣,便罚她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院子半步。”
“至于陈氏,管教无方,又知情不报,扣去三月月例,并交由宁昭,拿去好好调养下身子。”
陈氏看了眼女儿,宁涣会意,赶紧朝宁洪磕了道谢:“谢谢父亲,谢谢祖母,我定当闭门反省,绝不再犯!”
对于陈氏母女的处罚,宁昭根本不报希望,但也没想到宁洪居然如此偏心,杀人恶性,就这样小小惩罚便带了过去。
宁昭心里满是怨怼,多这一点也不算什么,她深深呼吸一口,压下了胸口的憋闷。
面壁思过和三月例银,对陈氏母女来说根本算不上责罚,宁洪这明显的袒护让宁老太君很是不满。
但是她已经老了,以后这家还得他们自己来管,她也有心无力,只能眼不见为净。
想着,宁老太君朝宁昭招招手,示意她上前。
宁昭乖巧的走了过去,躬身站在宁老太君身侧。宁老太君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心疼的看着宁昭,叹息道:“孩子,让你受苦了。”
难得听到一句真心的关怀,宁昭心里一暖,眼眶忍不住有些发红。
家里难得还能公平待她的也就是宁老太君了,前世自己不懂事,很少跟老太君接触,与宁老太君之间的感情也很是淡薄。
但有了这一世短暂的相处,宁昭对这个祖母还是很敬重的。
虽然自己在她心里依旧不能跟家族想比,但那份真挚的关心,在这家里也是难得,宁昭还是很珍惜的。
一场闹剧,就这样不咸不淡的收了场,宁昭心里还记挂着窦姨娘,离开了正厅就直接去了窦姨娘处。
走进偏院,宁昭直接去了窦姨娘房间,宁昭去了正厅,就打发青蝉过来照顾。
此刻青蝉正端着碗药从小厨房出来,看到宁昭过来,便小跑着到她跟前,“小姐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宁昭点点头,伸手接过药碗,推门走了进去。服侍的丫鬟看到宁昭过来,便退到一旁让开了位置。
宁昭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娘亲苍白的脸,心里一疼。
犹还记得她回府看到的那一幕,窦姨娘声嘶力竭,整个人虚弱的仿佛下一刻就没了,她心里狠狠抽了抽。
“娘,您醒醒,该喝药了。”宁昭轻轻抚上窦姨娘的脸颊,柔声道。
许是听到了女儿的声音,窦姨娘睫毛轻轻一颤,随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视线有些模糊,但那熟悉的感觉确实跟女儿一模一样,窦姨娘身子太弱,思绪还有些浑噩,一把抓住宁昭的手,虚弱道:“昭儿,昭儿,是你吗?是你回来看娘亲了吗?娘亲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昭儿啊……”
几句呢喃,窦姨娘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权意外此刻所见只是自己的梦境,手上不由抓的更紧了些。
宁昭被她抓的有些疼,却没有抽回手,反而放下药碗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娘,我回来了,我不会在离开了,您放心吧,乖,来我们先把药喝了。”
青蝉闻言立马上前,端起药碗舀起一勺吹了吹,喂向窦姨娘。
窦姨娘去偏头躲开,目光恢复了些清明,定定的注视着宁昭,问道:“你回来了,不走了?你不会丢下娘亲了?对吗?”
宁昭微微一笑,点点头,拉着窦姨娘的手抚上自己脸颊,柔声道:“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娘,你摸摸我,我在,我一直都在。”
感受到手心的温暖,窦姨娘这才彻底清醒,瞪大眼睛看着宁昭,下一秒,她奋力起身,一把抱住了宁昭,那种心爱的宝贝失而复得的惊喜冲刺她全身,苍白的脸颊都激起了些许红晕。
“昭儿,我的女儿,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娘亲就知道我的昭儿一定不会死的,你还活着,真好,真好!”窦姨娘激动的声音都在发抖。
一旁的两个丫鬟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青蝉抽了抽鼻子,把药碗送了送,她也不想打扰此刻的温馨,不过……
“二小姐,快让姨娘把药喝了吧,一会凉了药效就没了。”
宁昭拍拍窦姨娘瘦弱的脊背,轻轻松开她,轻声道:“娘,咱们先喝药,有什么话喝完药再说。”
窦姨娘听话的把药喝完,这次的‘假死’,着实把窦姨娘吓的不轻,宁昭重新给她检查了身子,又调整了下药方,窦姨娘舍不得她走,宁昭便耐心的陪着她,直到窦姨娘实在撑不住睡下了才离开。
假死一事算是彻底结束,宁昭折腾一天,躺上床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就在她酣然入梦时,靳渊却被一道口谕急召入宫。
“陛下深夜召见不知是有要吩咐微臣?”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老皇帝披着外袍坐在龙座上,苍老的脸上显得很是疲惫。
“你送上来的折子我已经看了。”
老皇帝捏了捏眉心,随即看向靳渊,问道:“此法不错,但这来回时日你可算上,有把握能及时把战马送去吗?”
老皇帝虽然年迈,但一身的帝王之气仍在,低沉的声音虽然慵懒,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靳渊微垂着头,闻言恭敬的回道:“南越与我国距离不远,尤其距离战场比之从京都出发要近上很多,这一来一回绝对能准时送到战场。”
“那好。”老皇帝坐直了身体,郑重道:“此事朕便交由你去办,无咎,莫要让朕失望!”
“微臣定不辱命!”靳渊朝老皇帝一拜,朗声道。
第四十七章 脑补
为了不耽误前线战事,靳渊连夜启程赶往南越边境,这一来一回没有半个月是回不来的,靳渊想起了宁昭。
靳渊忙着跟皇上上书良策,自己无暇他顾,只得安排手下人关注着太仆府那边的动静,等他忙完,手下人便把探听的消息告诉了他。
宁昭诈尸还阳,太仆府可谓是‘热闹’至极,门口白帆很快便撤下,宁二姑娘差点被活埋的事,很快被当成八卦在京都传开。
靳渊一开始有些担心宁昭,然而太仆府却并没闹出什么大的风声,看上去异常平静。
当然除了那些八卦被人闲谈时说起,其他的确实没什么特别的。
靳渊想了想,提笔写下一封书信,言辞间满是挂念与担忧,又告诉宁昭她献的策已经被皇上采用,他近些时日便会亲自去处理马匹的事情,不在京都。
顿了顿,靳渊又加了一句,嘱咐她若有事寻他,可以直接找他的手下,定会帮她。
密密匝匝写了一大堆,靳渊检查了一遍,确认该说的都说完了,这才交由手下人,让他转交给宁昭。
做完这一切,靳渊便放下牵挂,当即带上队伍,整装启程,匆匆离开京都,朝着南越边境赶去。
宁昭是第二日晚间收到靳渊的书信的。
她一个深闺女子,若光明正大的与男子来往,按照这个年代对女子的轻视,不知道会传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所以送信之人偷偷摸摸的来,然后飞檐走壁的离开……
“二小姐,他是什么人?”青蝉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恐惧还没起来,那人就留下一封书信,转眼又消失不见。
青蝉呆呆的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有些懵。
宁昭看了眼信件的落款,嘴角轻轻翘了翘,心情显然很好。
没想到堂堂当朝状元郎、未来的燕国靳丞相,居然也会做这种偷鸡摸狗、与女子私相授受的事情来。
呃……
宁昭细细品味了下自己的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然而她此刻根本没心思管它哪儿不对,一心都在靳渊送来的信件上。她快速拆开看了起来。
宁昭走到椅子前坐下,一边看着信,嘴角的笑意却渐渐加深。
如此唠叨,前世怎么就没察觉靳渊还是个爱操心的老妈子性格呢?
然而吐槽归吐槽,宁昭却是很受用的,被人关怀挂念的感觉真的不错,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靳渊。
青蝉兀自的发了会呆,等她回神,宁昭已经将信件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了,脑中想象着靳渊写信时的表情,心情越来越好,笑容也就越发的大了起来。
然而宁昭没察觉的细微变化,在旁人眼里那就是惊悚了。
青蝉就是这个旁人,瞧见自家二小姐那一颦一笑,如此小女儿姿态,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把她吓了一跳。
青蝉警觉起来,走到宁昭身边,好奇的问道:“二小姐,是谁给你写的信?”
闻言,宁昭又是一笑,把信纸原封不动的叠好塞进信封,这才说道:“一个朋友。”
“朋友?”青蝉歪了歪头,面露疑惑。
这可不怪青蝉大惊小怪,宁昭活了这么大先不说朋友了,就连相识的人都没几个,以往都成日闷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跟着大小姐参加宴会什么的,不被人欺负就算不错的了,更别奢望能交到什么朋友了。
青蝉还为此担心过,生怕自己小姐被打压惯了,还没地儿找人纾解给憋坏了!
可谓是身为丫鬟命,却操着老妈子心。
可这会她家小姐居然说她朋友了?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难道是她‘假死’离开的那几日?
青蝉本就好奇宁昭这几日去了哪儿做了什么,现在就更好奇了。
“小姐的朋友是谁?我可认识?”青蝉忍不住问道。
宁昭眨眨眼睛,想想青蝉也是见过靳渊的,何况靳大人的才情容貌,在京都怕是没人不认识。
想到这,宁昭便点点头,回道:“嗯,认识。”
青蝉一听眼睛更亮了。
小姐有朋友了,而且那个朋友自己还认识,到底是谁呢?
青蝉好奇追问,宁昭也没必要瞒着她,便笑道:“是靳渊靳大人。”
“靳大人?就是那个当朝状元靳大人?!”青蝉睁大了眼睛,惊讶极了。
宁昭被她这模样逗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捏捏她的脸颊,打趣道:“怎么?听到是靳大人就如此惊讶,难不成我们家青蝉也跟那众多京中女子一般,仰慕靳渊?”
“我哪有!”被宁昭这一打趣,青蝉脸一下就红了,羞恼的看着宁昭,一张笑脸红彤彤气鼓鼓的,别说多可爱了。
宁昭忍不住又上手捏了几把,知道把人眼眶都捏红了,这才有些讪讪的收回了手。
“小姐的朋友就是靳大人,那他这么晚给您送信,莫非……”青蝉又想起了之前冒出的那个念头,看了看宁昭,脑中又想了想那位风华绝代的靳大人,心里很是纠结。
她家二小姐美貌无双,靳大人更是人中龙凤,这两人却是般配极了,但是……这大半夜的飞檐走壁前来送信,青蝉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妥。
还是大大的不妥!
这要是被府里那些人瞧见了可如何是好?她家小姐在府中本就不易,要是在因为这样落人口实,招来骂名,又当如何是好?
这靳大人也是。男未婚女未嫁的,要是相中她家小姐,二小姐又对他有意……
想想之前宁昭那副模样,应该是喜欢靳大人的……吧?
不管啦不管啦!
反正这样大半夜的传递书信就是不应该,青蝉可不想责怪自家小姐,只得把靳渊狠狠的在心里埋怨了一把。
宁昭可不知道青蝉脑补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想到信里的内容,想来靳渊此刻应该已经出发了。
“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白日里不方便给我,所以才此刻送来。”宁昭回答着青蝉之前的问题。
看吧看吧!
什么白日不方便,只要他靳大人有心直接上门提亲,不就能光明正大的来了吗!
一句话的功夫,青蝉已经从相互倾心脑补到了拜堂成亲,按照这种进度下去,不出一会,就应该是儿女绕膝共享天伦了。
青蝉自顾自的想着,越想越开心,已经被脑海里的画面给甜蜜到了,心里哪里还有开始的那点儿埋怨。
第四十八章 上钩
宁昭还想着靳渊心里交代的事情,军马一事,靳渊已经撒下鱼饵,只等着鱼儿上钩,她只需要等待结果,倒是落得清闲。
想着想着,宁昭便有些乏了,她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懒懒道:“困了,睡吧。”
说罢,宁昭径直上床躺下,很快便睡了过去,一点儿也没察觉自家小丫鬟站在桌边兀自傻笑着。
由于下药谋害之事,宁涣被罚紧闭,难得老实的闭门不出,陈氏心疼女儿,每日都去陪着说说话,自然没时间去找宁昭麻烦。
宁洪如此偏袒陈氏母女,宁老太君很是愧疚,不由的便多照顾宁昭几分,时常叫她前去陪同说话,顺便宁昭也能帮她治疗头疾。
祖孙俩相处的倒是分外融洽,宁昭也难得的感受了些家庭的暖意。
这一日,宁昭给宁老太君按摩完头部,便说道:“奶奶我明日得出去一趟,
窦姨娘身子见好,我重新给她调整了药方,有几位草药甚是罕见,恰巧上次采药时,无意中看到过一次,我就想着在上山一次,给采回来。”
闻言,宁老太君皱了皱眉,缓缓睁眼,说道:“什么药材药铺里没有,何必要亲自上山去采?”
宁老太君慈爱的看着她,接着说道:“再说了,山上危险,你一个女儿家我也不放心,还是别去了。”
宁昭却解释道:“这些药铺里确实有,不过价格昂贵不说,还全都是经过处理之后的,而这次药方里有一味药,必须是全须全尾整根入药的,要是刚摘下不久的药效就更好了。”
宁老太君依旧皱着眉,宁昭笑了笑,拉起宁老太君的手,语气中也带上了些许撒娇的意味,道:“这次我带上青蝉不会一个人出去,而且我也不进到山的深处,那药材就在边缘,不远处就是管道,很安全的,奶奶你就让我去吧,我也是想娘亲的病快些康复啊。”
以前宁昭不爱说话,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相对比才貌出众的宁涣,宁老太君也很难注意到她。
但这些时日相处久了,宁老太君对宁昭可谓是越来越喜欢,不仅是因为她能医治自己的头疾,还温良恭俭,乖巧懂理,更难得的还是她的那份孝心,看她对自己还有窦姨娘就能看出来。
这些品质都是宁老太君喜欢的,又有了宁涣下药一事在前,宁老太君对宁昭还多了份心疼愧疚,自然是越发喜欢她了。
此刻看到乖巧的孙女难得的撒娇,出门采个药又不是什么坏事,听到宁昭信誓旦旦的保证安全,宁老太君哪里还有不应允的。
“去吧去吧,切记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宁老太君摸了摸宁昭的头发,笑得慈祥。
宁昭笑了起来,谢过老太君,又陪着说了会儿话,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宁昭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采药只是顺带的,她这一趟出门,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军马交易市场那边有动静了。
宁昭走回梳妆镜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信件出来,这是昨晚上靳渊的人送来的。
大致内容是——汇通马行和另外一家商铺坐不住了,主动联系了他们。
鱼儿咬钩了,宁昭当然得亲自去看看!
此次行动,宁昭要带上青蝉,所以事先还得跟她说道说道,打好招呼。
“明日陪我出去一趟。”宁昭把信件放回抽屉,看向正在沏茶的青蝉,说道。
青蝉动作一听,转头看去,问道:“去哪儿?”
宁昭没有说话,来到她身边,目光认真且专注,被她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青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怎么不知道自家小姐眼神会这么恐怖呢?看的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青蝉忍不住了,一闭眼,问道:“二小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扛得住。”
宁昭本就在组织语言,看如何能够言简意赅的跟这小丫头说清楚,然而被她来这么一句,顿时没忍住破了功,直接笑出了声。
“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呢?”宁昭手又开始发痒了,捏着她小脸蛋儿,手感觉得很不错。
“哎呦。”青蝉冷不丁被她一捏,疼的咋呼了起来。
她家小姐到底是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爱好的?!
宁昭也不逗她了,拉着她坐了下来,认真说道:“我正在做一些事情,但这些事不能被别人知道,如果有一点行差踏错,说不定就会没命。”
宁昭轻飘飘的几句话,可把青蝉吓的不轻,本就圆润的眸子更大了几分,一脸惊惧,“小姐你可别吓我啊!我胆小不经吓的。”
然而在对上宁昭认真的目光,青蝉更心慌了,“小姐,你到底在做什么?我不是别人,能知道吗?或者我们不做了行吗?不做了就不会没命的对吗?”
宁昭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我在做什么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只需要知道要相信我,听我的话,以后要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全都烂在肚子里,权当不知道。”
“有些事情我不能不做。”说到这,宁昭的眸光突然放远,不知透过眼前看到了什么,目光里全是青蝉看不懂的东西。
“就当是我的执念吧,这些事情我一定要做,还必须成功,青蝉你要帮我。”宁昭收回视线,握紧了青蝉的手。
青蝉脑子发懵,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就足够她那小脑瓜头疼的了,还想着好不容易能过上安稳日子,她家二小姐还有了自己的‘朋友’,这往后的日子肯定会无忧无虑越来越好。
然而这才几天,宁昭突然跟她说这么多,还都是些她理解不了的东西,关键是理解不了也就算了,这一不小心还得丢命啊!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然而,宁昭的话她又不能不听,还是梗着脖子点点头,问道:“只要是小姐吩咐的我都照做,我一定会做好的。”
“那就好。”宁昭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哪里还有刚刚的深邃沧桑。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青蝉小心的问道。
“什么也不做,等着明天跟我出门即可。”宁昭顿了顿,还是补充了一句,“明天出去发生什么事情,切记千万不要说出去半个字,就连窦姨娘哪儿也不能说,知道吗?”
第四十九章 斡旋
青蝉咽了咽口水,郑重地点点头。仿佛自己要干一场大事一般,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这样矛盾情绪的直接后果,便是青蝉整宿没睡着,顶着个黑眼圈过来伺候宁昭,把宁昭给吓了一跳。
“昨日还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宁昭担忧的看着她,问道。
青蝉打了个哈欠,眼泪瞬间蓄满了眼眶,含含糊糊回道:“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
宁昭皱了皱眉,想着昨天跟她说的那些话,怕是把小丫头吓到了。
这可怎么得了哟!
就这么几句话就吓成这样,要是以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还不得吓哭?
宁昭越想越觉得脑仁疼,心里盘算着以后还是尽量委婉些才行,要是把青蝉吓坏了,她可是会心疼的。
“行了,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出发。”要去军马交易市场,还要去山上采药,这一来一回的,可得耽误不少功夫。
她答应了宁老太君天黑之前回府,可不能晚了,影响到她下次出府。
青蝉可不敢耽误,赶紧收拾好,急匆匆跟宁昭出门了。
“小姐为何不坐府上的马车?”走了半个时辰,青蝉早已气喘吁吁。
虽然是个丫鬟,但平日出行也是马车随性,青蝉何时这么凭双脚赶过路。
宁昭却好很多,虽然也是一身薄汗,但气息很稳,一点儿也看不出辛苦来。
“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宁昭好笑的看着她。
青蝉一下醒过神来,想起了她们此番要干‘大事’,还是连窦姨娘都不能透露的大事,自然不能坐府上的马车。
青蝉刚想说租个马车也行,然而下一刻便想起,她们可是荷包空空捉襟见肘哟。
同样是小姐,怎么她家的就格外惨些呢?
瞧着这个比小姐还娇气的小丫鬟,宁昭好气又好笑,算了算路程,还是安抚地说道:“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青蝉哪儿还有话说,看到干劲儿十足的自家小姐,自己再累也只得屁颠颠的跟上。
又走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军马交易市场就在眼前了,来往的行人商贩也跟着多了起来,看上去比上次过来要热闹了不少。
门口的守卫已经撤了,不知道靳渊回去后跟太尉说了什么,反正军马交易市场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
耳边的叫卖声络绎不绝,讨价还价更是此起彼伏。青蝉跟在宁昭身边,新奇的看着这一切。
宁昭这次可是有目的前来的,一路上没有瞎逛,直接去了汇通马行。
忘记了说,为了方便行动,宁昭二人均是身着男装,两个俏生生的美人儿,瞬间变成清秀俊美的公子哥。
马行掌柜瞧见的,便是这样的宁昭。
“公子来了,快,里面请里面请!”上次宁昭随行靳渊前来,掌柜自然认识他,至于她身边的‘少年郎’,权当是她的贴身随从了。
宁昭面上淡淡的,端的是一副清冷淡漠的模样,只朝掌柜的微微颔首,便款步走了进去。
“掌柜派人来信,说你家老板归来了。”一进门,宁昭私下逡巡了一圈,问道:“他人呢?”
掌柜讨好的笑着,对待贵宾自然不能含糊,忙不迭道:“老板早就恭候大驾了,此刻正在后院为公子布下茶点,公子请跟小的来。”
说罢,掌柜的比了个请的手势,带着宁昭二人去了后院。
青蝉从进门就乖乖的跟在宁昭身后,不乱看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守在宁昭身边。
宁昭抽空看了她一眼,给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差点儿逗笑,还好被她忍住了。
掌柜的被没注意这些,心心念念的都是那笔大生意,这要是谈成了,光是给自己的抽成就够他几年开销了!
越想越开心,越开心这脚步也就轻快了起来,很快便把宁昭带到了后院。
“许老板,贵客到了!”掌柜的笑呵呵的来到马行老板跟前,谄媚道。
许老板看向宁昭,一脸笑意,却带着迎来送往的职业性,真诚半点儿也看不出,倒是让宁昭看出了点警惕来。
“许老板,真是贵人事忙啊!”宁昭压低声音,朝许老板拱了拱手。
许老板哈哈一笑,朝宁昭还了一礼,热络的招呼道:“公子说笑了,您才是我的贵人啊,来来来,咱们坐下来谈。”
宁昭心里如何想,许老板自然是不知道,不过看到宁昭如此年轻,他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上面传话说最近有人暗中调查,让他们自己小心些,那件事情如此严重,许老板可不是个不要命之人,自然相当谨慎,这才有了上次的避而不见。
不过多日过去,一切如常,并没有因为靳渊他们出现有所不同,许老板没有察觉出半点风吹草动,便松懈了下来。
这一松懈,自然就想到了之前的这比大买卖。
再看看宁昭,这细胳膊细腿的的娇惯模样,谁会把这么大的事交给这样一位公子哥?
“我们的要求上次已经跟掌柜的说清楚了,就等着跟许老板见一面,能够直接定下来。”宁昭开门见山,不跟他兜圈子。
“当然当然,公子的要求并不是难事,而且我家马场正巧就有符合您要求的马匹,只是数量上暂时不够,不过我已经联系了鸿运商铺的谢老板,我们两家一起足够您要的量了!”许老板迫不及待的把话说完,紧接着问道:“若是公子能够做的了主,今日我便带公子去马场看看,也能早日欠下合约,您觉得呢?”
“我既然过来,自然是能做主的。”闻言,宁昭哼了一声,仿佛在不满许老板的看轻。
随即她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打开一个小缝,一抹金光闪了闪对面两人的眼睛,随即重新系紧在手里掂了掂,抬着下巴道:“这里是定金,若是马匹没问题,数量也够,今日我便定下来,等到货物缴清时,便奉上尾款。”
闻言,许老板和掌柜眼睛都是一量,盯着宁昭手里的钱袋估摸了一下。
这么大一袋儿金子作为定金,可真是遇上财大气粗的壕商啦!
“公子果然豪爽,我这就让人去叫谢老板,等他过来,在一同去马场。”许老板满眼都是那金光,还不忘恭维着说罢,便朝掌柜摆摆手,吩咐道:“去,快去请谢老板过来。”
掌柜乐的不行,哪儿又敢耽误,忙不迭的去叫人去了。
宁昭看在眼里,嘴角轻轻勾了勾。
第五十章 声东击西
直到谢老板过来,又是一番寒暄,宁昭自始至终都是那副清冷高傲的模样,两位老板也不介意,只要有钱,他们甘愿把人捧着。
全程下来,只有青蝉是懵逼的。赶往马场的路上,青蝉总算找到跟宁昭单独相处的机会,忍不住问道:“小姐买马干嘛?还有那些金子……”青蝉简直好奇死了。
宁昭却朝她眨眨眼,悄没声的扯了扯钱袋示意她看。
青蝉还真就看了。
然后直接傻了。
天哪!
什么金灿灿的金子哟,根本就是一大袋石头呀!她家二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大胆,既然敢戏耍这些个老板?
青蝉惊得差点当场露馅儿,还是宁昭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才堪堪把青蝉的惊呼给瞪了回去。
青蝉一脑子‘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垂着脑袋紧跟在宁昭身后,以一种康概赴死的姿态,跟进了马场。
“公子你看。”
到了地方,许老板指着不远处的一群马儿,笑眯眯道:“这些马匹毛色和体格都跟胡马相似,一般人根本看不出差距来,虽然不比真正胡马耐力足,但也是上佳的本地马了。”
看到那群马匹时,宁昭眸光闪了闪。
真正的胡马她当然见过,之前还在陈二手里买过一匹,跟眼前的相比,确实看不出差距来。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手段,还真能以假乱真呢!
想必靳渊之前在尚老板的马场看到的也是这样的马匹吧。
“很好!”宁昭拍了拍手,又转头看向谢老板,问道:“你家的呢?”
“嘿嘿。”谢老板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相邻的马场,说道:“我的马场就在边上,公子现在就能去看。”
宁昭当然说好,跟着谢老板便走了过去。
青蝉一步一跟,面上看着平静,内里快要急死了。
说好看了货就给定金,可那是什么定金啊?用石头就能做定金吗?!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两位老板与他们离开店铺前往马场的同时,就有人混进了店铺,寻找证据。
事情一直都很顺利,许老板和谢老板看到宁昭的态度,也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就等着定金一付,这笔买卖就妥妥的了。
可就在两人心花路放之际,一道人影却急匆匆跑来,定睛一看,却是汇通马行的那个胖掌柜。
许老板猛地皱了皱眉,不悦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胖掌柜气喘吁吁,脸色难看至极,慌张道:“老板不好了,账房出……”
许老板赶紧抬手打断他的话,胖掌柜也反应过来,连忙来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下一瞬,许老板眼睛猛地睁大,再次看向宁昭的视线,带上了些许怀疑。随即又与谢老板对视了一瞬,两人目光交汇,都流露出些许异样来。
谢老板的心跟着沉了沉,猛地有种不祥的预感。
宁昭微微挑眉,心下了然,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勾,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高冷的模样,问道:“许老板可还能继续?”
许老板眼珠子一转,眸光闪了闪,随即又笑道:“公子不好意思,店里突然出了点急事,需要我回去处理,看来今日不能在继续了。”
宁昭闻言蹙起了眉头,很是不悦,随即又看向谢老板,然而谢老板也是同样的说辞。
宁昭深觉被耍,相当气愤,当即就甩袖离开,全然是一副怒极了的表现。
青蝉看的一愣一愣的,小脑袋瓜子容量实在太小,完全反应不过来,还好还知道跟着宁昭,这才没被‘气急败坏’的宁昭给落下。
直到确定宁昭已经走远,两位老板哪儿还有之前的淡定,心急火燎的抄近路赶了回去。
宁昭走的干脆,担心有人跟踪,还特意绕了一段路,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径直去了靳渊落脚的小院。
青蝉累的呼哧带喘的,被绕着早就晕了,跟着宁昭进了院子,也管不得那么多,一屁股便坐在了石凳前。
“累了吧?”院门关上,宁昭也坐了下来,抬手摸了摸额上的汗,笑道:“在这儿歇会吧。”
青蝉整宿没睡,紧接着又是赶路又是担惊受怕的,这一系列经历下来,整个人都快虚脱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好了一点。
“小姐,这是哪儿啊?”青蝉好奇的打量着小院。
院子不大,甚至能算的上简陋,不过却很雅致干净,一看便知道主人品味不错。
“靳大人的院子。”宁昭也累,随口答道。
“什么?!”要不是青蝉没力气,这会已经跳起来了。
宁昭被她吓了一跳,皱眉道:“怎么一惊一乍的?你又不累了?”
累啊!怎么会不累,可是就算再累,听到小姐和靳大人连小家都有了,她又如何淡定的了?
想到宁昭假死在外那几日,一回家就收到靳大人的来信,现在她家小姐随随便便的就能进靳大人的院子,难道……!
“小姐离家那几日是否跟靳大人在一起?”青蝉问道。
宁昭点点头,算是回答。
青蝉更不淡定了,接着问道:“那可是与靳大人就住在这院子里?”
宁昭想也没想,点点头,“是啊。”
青蝉:“……”
完了完了,她家小姐不惜假死也要与靳大人在一起,两人更是孤男寡女在此处度过几日,这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还好宁昭不知道她想的什么,要是知道了,肯定得被她这想象力给气死!
就在青蝉快把靳渊给骂了第八十遍的时候,院子的门被人推开了。
宁昭转头看去,眼睛一亮。
两名身着短打的年轻男子一前一后从院外走进来,看到宁昭恭敬的朝她行礼问好。
宁昭顾不上这些虚礼,连忙迎上去,问道:“如何?找到了吗?”
两名男子嘴角一勾,点了点头。
宁昭大喜!
忙道:“快给我看看!”
可他们却迟疑了,随即其中一个恭敬的说道:“小姐,此物是重要证据,不可轻易泄露。”
“我也不行吗?”宁昭皱眉。
说话的男子摇了摇头,一脸抱歉。
宁昭沉默了一阵,随即笑了笑,摇头道:“也罢,拿到便好,我看与不看也没什么区别,反正结果是我想要的就行。”
宁昭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她来此处本就是等个结果,现在事情已了,她还有药要采,也耽误不得,回屋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女装,当即便招呼青蝉要离开。
第五十一章 归来
青蝉此时却快被自己的想法给折腾疯了。
原因无他,就在这后来的两名男子身上。
——她家小姐居然在靳大人的院子里与人私会!而且一会还是俩?!
青蝉真该庆幸宁昭听不到她的心声,要不然保不齐宁昭会‘恼羞成怒、一时失手’,结果了她。
对比青蝉此刻内心的疯魔,宁昭可谓是心情大好。
心中大石落定,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些,很快便到了发现草药的山边。
经过这一路下来,青蝉也冷静了下来,决定帮她小姐隐瞒着这个秘密。
当宁昭采完药回到太仆府,时间刚刚好,她吩咐青蝉按照她写的方子煎药,自己则去了宁老太君处,等回到自己院子时,天色已然暗下。
经过这一天的疲惫,主仆两人都是疲累不堪,青蝉更是‘心力交瘁’,伺候宁昭歇下,回屋到头便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都相安无事的度过,宁昭时时关注着靳渊那边的动向,不过几天过去没有反应之后,宁昭也就不急于一时。
毕竟靳渊在外未归。
等到他回来,军马一事定会水落石出,到那时,宁洪也该有应有的下场。
每每想到此处,宁昭就心情大好,以至于在看到宁洪一家三口,心里也没之前那么多怨怼。
看到宁洪此刻有多风光,她就忍不住想到以后他会有多狼狈,没了宁洪和御史大夫撑腰,陈氏和宁涣又能翻起什么风浪呢。
宁昭期盼着这一天,因此更加期盼着靳渊归来。
又是数日过去,宁昭这一日醒的很早,睁眼便瞧见枝头上叫嚣的喜鹊,心里隐有所感,早早便等在了院子里。
直到日头高照,宁昭轻笑着摇头,以为是自己期待太过有些敏感之时,青蝉却一脸喜色,风风火火从外面跑了回来。
“小姐,回来了,回来了!”青蝉兴高采烈的喊道。
宁昭很喜欢青蝉这幅活泼模样,笑着问道:“有话慢慢说,什么回来了?”
“靳大人、靳大人回来了!”青蝉笑得灿烂,乐呵呵的说道。
宁昭闻言眼睛一亮,直接站了起来,忙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青蝉重重的点了点头。
宁昭欣喜,抬脚就要走,然而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青蝉跟在她身后,疑惑的问道:“小姐快走啊?你不想靳大人吗?”
宁昭没注意青蝉的用词,只是摇摇头,皱眉道:“我不能直接去他府上找他,而且此刻回京,他肯定是先去皇宫给皇上复命,现在去,也未必找得到他。”
青蝉一想也是,便笑着安慰宁昭道:“小姐也别急,想来靳大人处理完正事,肯定会来找你的。”
闻言,宁昭点点头。
军马一事能找到的证据,他们已经找到,因为靳渊离京变耽误了下来,现在他回来了,也是揪出幕后黑手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他该来找她。
果然不出宁昭所料,当她三更半夜还在院中等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院墙上翩然落在她跟前时,宁昭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粲然一笑。
“你在等我?。”温润的嗓音响起,带着让人熟悉到眷恋的味道。
“我知道你会来。”宁昭淡淡笑着,眸子装满了月华,灿若星河。
多日未见,再次看到这双眸子,靳渊的心也跟着一动,抬步上前,弯腰凑近了宁昭,直直望进她眸子里,“这么了解我?还是……”
靳渊故意拖长了尾音,宁昭也很上道,便问道:“还是什么?”
“还是想我了?”靳渊缓缓勾起唇角,又是凑近了几分,呼吸的热气喷在她耳际,洒下一片暧昧。
躲在角落的青蝉捂进了嘴巴,生怕自己一个激动叫出了声。
“想不到靳大人是如此轻薄之人。”宁昭耳朵有些发痒,心里更是因为他那几个字痒得不行,但面上却笑得淡定。
“皓月当空,美人相伴,如此情形又怎么怪的了在下轻薄。”靳渊低笑一声,退开了些。
然而那低低的笑声却在宁昭耳边萦绕不散,缠绵至极。
“说正事吧。”宁昭微微垂眸,挥散了心中多余的念头,说道。
闻言,靳渊却扁了扁嘴,随即一撩衣摆,坐在了宁昭对面,语气带着些失落道:“看来宁二姑娘并未想在下,倒是想在下的消息了。”
宁昭轻轻一笑,回道:“靳大人可是吃味了?”
“想想也无妨,在下或在下的消息亦可,只要宁二姑娘挂念着就好。”靳渊微笑回道。
两人你来我往,随即相视一笑,倒是应了这良辰美景。
“靳大人此行可还顺遂?”宁昭正色下来,问道。
靳渊拿起桌上的茶壶试了试,还是热的,嘴角一勾,给自己倒了一杯,回道:“顺利的很。还多亏了宁二姑娘献策,解决了战马一事,我回来时也带回了将军的战报,燕军重整旗鼓,势如破竹,不出月余便能结束这次战役。”
“此言当真?”宁昭眸光一闪,目露欣喜。
“当真!”靳渊回道:“陛下看了战报龙心大悦,只待将军顺利凯旋。”
此时顺利解决,接下来就该解决另一件事了。
宁昭看向靳渊,靳渊了然一笑,说道:“我知道宁二姑娘想问什么,不过在下依旧那句话——此事急不得。”
“为何?”与心中期许大相径庭,宁昭忍不住皱眉,问道:“证据已经收集完毕,为何还要再等?”
靳渊却耐心解释道:“姑娘该知道此事牵连甚广,一招走错很有可能满盘皆输,我们必须要有足以制胜的把握,方可下手。”
“靳大人此言何意?”宁昭问道。
靳渊看了看她,随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条分缕析的说道:“军马一事,下至马行老板,上至内阁三公,其中牵连人数不知凡几,又有多少势力,其中盘根错节,就算皇上也不能轻而易举,若是一着不慎,动了根基,陛下亦无可奈何。”
靳渊说的这些她自然明白,然而好不容易逮到宁洪的把柄,她又如何能坐得住。
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靳渊声音突然温和下来,轻声劝道:“宁二姑娘莫要心急,这件事不会这样一了了之,换言之,就算宁二姑娘肯,我亦是不肯的。”
听见如此笃定的话,宁昭眸光一闪,希冀重启,“靳大人是否已有对策?”
靳渊笑得意味深长,捕捉到宁昭眼底的好奇,也不再卖关子,笑意深沉道:“待到将军凯旋之日,便是此事终了之时!”
第五十二章 问心
圆月高挂,洒下一片光华,清风徐徐,拂过大地,万物摇曳,惬意至极。
靳渊离开了。
宁昭看着消失在院墙的身影,呆呆的有些出神。
军马一事到了现在,就差这最后的临门一脚,之前的急迫宁昭此刻也缓和了下来,因为她知道,距离战事结束,将军凯旋已经不远了。
抛开这些事情,宁昭还发现了另外一件让她有些担忧的事情,那便是——她好像有些喜欢上靳渊了。
宁昭微微蹙眉,收回了视线,她盯着靳渊用过的茶杯有些出神。
重生之后与他的每一次相遇,宁昭都记忆深刻,宫中解围,山林遇险,还有山洞中相互扶持的一夜,更多更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待这个前世宿敌,宁昭的心慢慢变化了,那种久违的心悸,对于宁昭来说真的太多沉重和遥远。
上一世为了爱,她不惜一切成就慕容承,最后却死在他手里,原以为这一生她再也不会陷入爱情,让自己重蹈覆辙,可是有些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那他呢?
前世宁昭只忙着扶持慕容承,处处与靳渊作对,心里满满装着别人,连一丝缝隙就没有留给自己,更何况是其他人。
现在想想,靳渊对她……
前世已经无法追溯,但今生呢?
靳渊……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
有些东西骗不了自己,也同样的骗不了心意相通的人,靳渊对她的感觉,她也能察觉到些许,只是两人都没挑明,任由这种情绪流淌着。
自己认识他了两世,然而对于靳渊来说,他们只相识了短短数月,或许他自己还不能确定心意,所以才没有表明吧。
宁昭就这样想着,嘴角却无意识的勾了起来。
“小姐。”青蝉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凑近她叫道。
宁昭心思不知飘到哪儿去了,全然没发现她的靠近,被这一唤吓了一跳。
“青蝉?你怎么还没睡?”宁昭惊讶道。
“嘿嘿。”青蝉却笑了起来,笑得那样暧昧。
宁昭头皮一麻,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
“靳大人刚走,小姐就开始想念他了吗?”青蝉朝她眨眨眼,揶揄的说道。
宁昭:“……”
她是从哪儿看出来她想他的?咳咳……不过她确实在想着靳渊,难道有这么明显吗?
“你胡说什么?”宁昭自然不会承认,皱眉看她,“大晚上不睡觉,八卦什么呢?”
她自然不知道青蝉躲在角落已经围观两人很久了,再看她刚刚那模样,青蝉只觉得自家小姐是春心萌动的表现。
“小姐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青蝉笑着说道:“小姐喜欢靳大人,靳大人也喜欢小姐,郎才女貌,又心意相通,呵呵……”
宁昭鸡皮疙瘩的都起来,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胡说些什么呢?!走走走,赶紧走。”
宁昭开始赶人了,她知道要是再不把这个丫头赶走,肯定还得说些让她脑仁疼的话。
“小姐是害羞了吗?”青蝉不怕死的更凑近了些,神秘道:“我看靳大人那模样也是喜欢极了小姐的,这么大好事,要不要告诉窦姨娘,也能让她开心一下。”
“滚。”宁昭面无表情,只是凉凉的冒出一个字。
青蝉瞧着宁昭,越发觉得她家小姐是害羞了,更是管不住嘴,兴奋的叭叭着。
宁昭被她吵得难受,揉了揉太阳穴,只想赶紧溜,因为再待下去,青蝉都该说到登门提亲赶紧完婚了……
然而连宁昭自己都没发现,她至始至终都没否认,她喜欢靳渊这件事。
一夜无话,宁昭头天睡的晚,加之心中牵挂之事即将解决,心里也轻松下来,所以难得的睡了一个懒觉。
等到日上三竿时,宁昭才悠悠转醒。
宁涣的闭门思过也结束了,本就是敷衍宁昭,真是这次着实把宁涣吓得不轻,她还算老实,整整半个多月都没出过门。
为此宁洪和宁老太君都很满意,陈氏趁机替宁涣说说好话,宁洪便顺势解除了宁涣的惩罚。
宁昭心情不错,难得在府上闲逛起来,没曾想一出门便遇上了宁涣。
说起来,自从宁涣被罚,宁昭就没在见过她,现在一看,宁涣倒是憔悴了许多,相比闭门思过时,过的也不是很顺心。
“妹妹。”宁昭没想与她撞见,刚想转身离开,宁涣便发现了她,出声叫道。
宁昭脚步一顿,心中无奈,随即回头,露出一个礼貌且疏离的笑容,“姐姐。”
“多日不见,妹妹可还安好?”宁涣来到宁昭身边,惯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宁涣的装模作样、矫揉造作,宁昭可是熟悉得很,随意说道:“妹妹好的很,多谢姐姐挂心。”
闻言,宁涣眸底却是一暗。
宁昭确实好了,可她就不好了!
在府上被关了半个多月,宁涣倒是想了不少,把宁昭死而复活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好几遍,算是明白了自己又被她坑了。
这让她怎么会好?她都快被气死了!
也正是如此,宁涣反而沉下起来,乖乖的关了这些时日,就是想让宁老太君知道自己已经悔过的心思。
反正时日还长,她就不信她一个堂堂太仆嫡女,御史大夫的亲外孙女,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小贱婢所生的庶出之女!
不过她也算想明白了,宁昭对自己有戒心,所以每次她动作,宁昭都提前有所准备,现下她要做的,就是跟宁昭‘化敌为友’,等到宁昭彻底对自己放下戒心之后,她再……
想到这,宁涣收起心中的寒意,很快换上一副歉疚的神色,说道:“姐姐这次是专程来给妹妹赔不是的,之前的事都是姐姐一时鬼迷心窍,想着跟妹妹开个玩笑,却没料到差点儿害妹妹丢了性命。”
宁涣越说越伤心,眼眶都红了,“这些日子姐姐闭门思过,深知自己犯下了滔天的过错,心里实在难受,时时刻刻都祈祷了妹妹能够健康如初,如今一见妹妹安好,姐姐的心也好过了许多。”
看着她卖力的表演,宁昭只觉得好笑,干巴巴的说道:“那妹妹便谢谢姐姐的祈祷了。”
“要是没别的事,妹妹就先走了。”宁昭懒得跟她废话,说完就想走人。
宁涣见人要走,赶紧又叫住了她,这下不仅是眼眶红了,声音都哽咽上了,“妹妹还是不肯原谅姐姐吗?姐姐已经知错,发誓以后一定善待妹妹,绝对不会在做出这种荒唐事伤害妹妹了。”
第五十三章 示好
宁涣可怜巴巴的望着宁昭,问道:“妹妹可否原谅姐姐这一次?”
宁昭被她恶心坏了,要是在听下去,她真担心自己会当场吐出来,但面子上依旧保持着风度,微笑道:“妹妹本就没有怪罪姐姐,姐姐多虑了。”
宁涣却不信,看她那副冷清模样,心里恨得牙痒痒,但还是记着自己的打算,耐着性子说道:“幼时妹妹与我甚为亲近,可近些时日不知为何妹妹却与我疏远了。“
“妹妹。”宁涣拉起宁昭的手,双眸温柔,声音都快滴出水了,“可愿与我解开心结,恢复如初?”
宁昭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硬生生从她手里抽回手。
实在太恶心了!
天知道她要费多大的功夫才能忍耐住没笑出声来。
想起前世宁涣在高位上,身着皇后凤袍,趾高气昂的眼神,还有看见宁昭被行刑时,那副兴奋到丑陋的模样,宁昭的恨意按捺不住的在胸中翻涌。
她不能在待下去了!
她担心自己一个没忍住,现在就要了宁涣的命,省的以后作妖来给自己添堵。
但是宁昭却知道不可以。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不能暴露自己,让人察觉出异样来。
宁昭微垂着脑袋,掩饰着眼底的寒意,声音平淡的回道:“一切都听姐姐的便是。”
闻言,宁涣勾了勾唇角,脸上闪过一丝讥讽。
她就知道,只要自己放出善意,宁昭这个小贱婢,又怎么会拒绝呢!
宁涣心情大好,旁人看来会以为她是因为宁昭的原谅而开心,只有她自己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
自以为安抚好了宁昭,宁涣一刻都不想多待,便笑了笑,很贴心的说道:“妹妹若有事,姐姐就不打扰了,帮我向姨娘问声好,改天我便去看她。”
宁昭点点头没说话,随即转身便走。
直到走出去好远,早已经没了宁涣的身影,宁昭这才停了下来,深呼吸几口,缓解了被宁涣弄出的那点儿不适。
“小姐,您真的相信大小姐吗?”青蝉跟在宁昭身边,一直没说话,这会她忍不住开了口。
“相信?”宁昭冷笑一声,目光沉远,“她有什么值得我相信的?”
闻言,青蝉才稍稍放心,宁涣平日里是如何欺压她家小姐的,她又如何不知,以前那点儿小事不提也罢,就光说这次的下药,宁涣在青蝉眼里就活脱脱的恶人一个。
还是永远翻不了身的那种!
就是她脸上伪装的再好,她骨子里还是那个骄横霸道的宁涣。
“不说她了。”宁昭整理了下心情,朝青蝉说道:“原本是想好好逛逛的,此刻也没了心情,我们回吧。”
青蝉点点头,跟着宁昭回了自己的院子。
只有他们自己的这一方小天,才能让她安心。
——
时光如水,稍纵即逝,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宁昭平日里照顾着窦姨娘,没事在去陪宁老太君说说话,讨的宁老太君越发喜欢。
宁老太君开心了,宁昭不仅在府中地位上升不少,就连出府也方便了起来。
宁涣看在眼里,嫉妒却闷在心里,面上越发亲善柔和,私下底却是越发喜怒无常起来。
当然,这些宁昭是不知道的,她也不屑知道,她现在只惦记着将军早日凯旋,还有便是……与靳渊的见面。
“前线大捷,陛下龙心大悦,早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封赏了我,这一切还得多谢阿昭当日献策。”
碧翠环绕,暖风席席混着清香,拂过平静的湖面,涌进鼻腔。
宁昭忍不住深吸一口,顿觉浑身舒爽,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湖中水榭,靳渊长身玉立,素雅白衫随风舞动,容颜如玉再配上那抹浅笑,确是公子无双。
宁昭坐在亭中石桌前,听着他亲昵的称呼,心里如此刻阳光般明媚,眼底也染上笑意。
“靳大人已经道过谢了,再说我只是动动嘴皮子,实际行动还是靳大人一手操办,皇上的封赏靳大人受之无愧。”
宁昭沏好茶,招呼靳渊道:“大人来尝尝。”
上好的红茶,汤色艳丽,衬得宁昭的捏着茶杯的手指,更加修长白嫩。
靳渊忍不住看呆了,还是宁昭再次呼唤,他才回神。
笑意不经意间带上了温柔,靳渊走到近前坐下,伸手接过茶杯,手指触碰到她的,不经心里一颤。
红茶的香味更加醇厚绵长,丝丝钻入他的鼻腔,滑入心脏,带起了丝丝异样。
靳渊定定的看着她,宁昭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了,低咳一声,拉回之前的话题,道:“前线大捷,想必大将军也不日回朝了吧?”
闻言,靳渊点点头,抿了一口宁昭亲手泡的茶。
抛开这上等红茶本就鲜美醇香,光是念在这是宁昭亲手沏给他的,靳渊心里便是满满的。
“将军已经在路上,再过两日便能到京都。”靳渊放下茶杯,微笑看她。
“靳大人如此笃定大将军一回来,军马一事就能了结吗?”或许是期待已久的心愿快要完成,宁昭反而挂心起来。
“这是当然。”靳渊回道:“前线失态大将军是最清楚之人,只要有了他的支持,加上我们的证据,便无需担忧那些势力从中作梗,皇上定能严惩那些幕后黑手。”
宁昭思索半晌,随即点点头,再抬眼便是粲然一笑,“靳大人为了此事忙绿许久,辛苦了。”
“不辛苦。”靳渊被她这一笑晃了眼,更晃动了心,“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这江山社稷。”
一直知道他是个心怀天下之人,宁昭摇头笑道:“大人不该只是个翰林侍诏,以后将会前程似锦。”
“呵呵……”闻言,靳渊爽朗一笑,朝宁昭拱了拱手,回道:“承你吉言!”
如此风景绝佳之地,还有美人相伴,两人之间总说些政事,靳渊总觉得有些浪费。
两人虽然能经常见面,但像今天这样的相聚还是很难得的。
想了想,靳渊提议道:“如此风清气爽,不如泛舟江上,去那莲花深处看看?”
宁昭闻言,看向湖心深处的那片莲花。
她本是爱花之人,犹爱着莲花之品质,高洁不染,能在其中赏花饮茶,身边还有靳渊相伴,宁昭又如何能拒绝?
“难得大人有如此雅兴,我全听大人安排。”宁昭笑道。
第五十四章 泛舟
两人一拍即合,靳渊派人寻来了船,虽比不上那些画舫气派华丽,但又足够清幽雅致。
靳渊率先上船,朝宁昭伸出手,宁昭顿了顿,一旁的青蝉低低笑了笑,很自觉地退到身后。
身边一空,宁昭扭头瞪了青蝉一眼,随即淡定的伸出手,靳渊一把握住了她。
手心接触的那一瞬间,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二人的掌心,快速的流淌进心里,两人均是一愣。
靳渊定定的看着宁昭,明媚阳光下,那张清丽的脸颊是如此的动人,还有那双轻灵的眸子,仿佛能透过他的眼睛,直直看进心里。
“靳大人日头这么大,可别把我小姐晒伤了。”青蝉好笑的看着靳渊,忍不住提醒道。
靳渊回过神,难得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又很快消失,温柔的笑意随着微风荡开,“阿昭,过来。”
一声阿昭叫的宁昭脸颊一红,她微微垂着头,顺着靳渊的力道上了船,青蝉跟着跳了上去,三人走了进去。
不大的空间根本算不上船舱,但里面却很是精细,软垫茶桌,还有点缀的绿叶红花,别致的很。
宁昭在窗户边坐下,靳渊坐在他对面,正面是清丽佳人,一扭头则是莲花芬芳,可谓是赏心悦目至极。
青蝉帮忙重新泡好了茶,很自觉地坐在了另一边,难得出来游玩一次,她也要好好欣赏一下美景的。
船缓缓动了起来,宁昭看出去,还是个熟人——马场收证时其中一位年轻男子。
“他什么时候来的?”宁昭有些惊讶,靳渊明明是一个人,什么时候他的手下也跟着来了。
“我的贴身小厮,一直都在。”靳渊回道。
闻言,宁昭便清楚了,毕竟是朝廷命官,身边有一两个人保护也是无可厚非的,正巧那人看来,宁昭当即便朝着男子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他叫流影,打小便跟着我,就像我弟弟一样。”靳渊也看向男子,微笑道。
“流影。”宁昭轻轻念着,笑了笑,赞道:“这名字好听。”
流影不知他们正在讨论自己,尽职尽责的划着船,日头猛烈也看不出丝毫辛苦来。
青蝉也注意到了他,眼珠子一转,跑到宁昭耳边耳语了几句,便笑眯眯的出去找流影去了。
“这丫头。”宁昭瞪着青蝉娇小的背影,脸颊有些发红。
这一幕正好被靳渊看见,又被吸引住了目光。
微红的面颊,带着些微恼怒的模样,真是看的他心里发痒,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
然而,他还是忍住了。
小船缓缓前行,不多时便到了莲花盛开的地方,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就连那一丝躁动,仿佛也被这清冽的香味给抚平了。
“菡萏待放未放,却是最美时刻。”看着那含苞待放的花苞,宁昭喜爱的紧。
上次赏花宴上,宁昭便作了一副菡萏待放图,然而因为四公主那点儿私心,未能面世,靳渊自然没能欣赏到。
不过并不影响她再做一副。
靳渊也是这么想的。
“上次诗会有幸看到阿昭的丹青,真是眼前一亮,如今美景在前,不知道阿昭可否愿意再作一副?”
小船摇曳,缓缓开进了莲花深处,宁昭被一片莲花包裹着,伸手就能触碰到它们,宁昭心情甚好,对此要求自然没有意见。
不过……
“船上并未作画的工具,倒有些可惜。”宁昭摇摇头,颇为遗憾的说道。
“这又何难?流影。”靳渊看向流影,吩咐道:“取些笔墨纸砚来!”
“是,大人!”流影点头答应,而下一刻,流影飞身而起,足尖踩水,整个人快速掠过水面,不多时便到了岸边。
“好轻功!”宁昭忍不住赞道。
青蝉更是惊讶,一脸呆滞的看着远处的人影,“好厉害啊!”
闻言,靳渊低低笑了起来,“阿昭只需稍等片刻,流影很快便会回来。”
宁昭不着急,如此美景,让她在这里呆上一天她都不会厌烦。
两人喝茶聊天,青蝉便等在外面,眼巴巴的守着。
靳渊正对着青蝉,看见这一幕,不由的笑了笑,打趣道:“青蝉姑娘生的如此好,不知道阿昭可否安排过她的婚事?”
宁昭闻言一愣,随即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不由失笑,摇摇头,回道:“青蝉还小,不过她的终身大事,只要她喜欢我便会成全。”
仰慕英雄本就是小女儿常态,若是青蝉以后真的对流影……那她自然不会阻拦。
“那便好,由他们顺其自然罢。”靳渊轻笑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来回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流影便带着作画用的东西回来了,恭敬的送到宁昭跟前,随即便走了出去。
“年纪轻轻不苟言笑,啧,不知道跟谁学的。”靳渊看着流影那副冷漠的样子,不由摇头。
闻言,宁昭却是笑了出来,打趣道:“难不成所有人都得跟靳大人一样?”
靳渊一挑眉,问道:“阿昭可是在说我轻浮?”
“自然不是,靳大人温和有礼,对所有人都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大人难道不知这京中贵女有多少都喜欢极了你这副模样?”宁昭笑道。
“那你呢?阿昭也喜欢吗?”靳渊很快借口,目光锁定在宁昭脸上,反问道。
“我……”宁昭一呆,随即瞪了他一眼,说道:“靳大人说的没错,确实轻浮。”
“哈哈哈……”靳渊被骂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空旷的湖面上,笑声传出去好远。
宁昭脸颊却是一红,赶紧岔开话题道:“还要不要作画了。”
“要!当然要,我还惦记着阿昭的画作留作纪念呢。”靳渊厚颜,就这样一句话便讨要了宁昭尚未完成的画作。
宁昭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摇摇头,索性不去理他,直接铺开宣纸,洗好画笔,准备作画。
“我替你研磨。”靳渊拿起墨条,轻轻动作起来。
墨条晕开,一股极淡的墨香飘了出来,混合着莲花的清香,更有一番韵味。
两人就这样你研磨我作画,再配上那一池子的莲花,气氛相当温馨融洽。
宁昭的画技了得,靳渊是见识过的,但亲眼看到她作画又是另一种感受,当一副莲花图跃然纸上时,靳渊更是眸光一亮,里面的欣赏和喜爱丝毫不带掩饰。
第五十五章 靠山
“妙啊!妙!阿昭的画技卓识了得,这幅莲花图比之诗会上那一副,简直有过之无不及!真乃佳作啊!”靳渊不吝赞赏道,眼睛更是落在画作上,久久移不开。
“靳大人可别打趣我了。”宁昭放下画笔,欣赏了一番,也很是满意。
不过要是跟靳渊相比,宁昭自知是比不上的,于是说道:“靳大人才情出众,不仅一手好字俊秀飘逸,丹青更是无人能及,就连皇上都亲自赞赏过,此刻又何来佳作一说。”
“阿昭何必自谦?”
靳渊小心翼翼的抚摸过画纸,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莲花,爱不释手,“我寒窗苦读十余载,比不过阿昭闺中无聊,阿昭妄自菲薄,我又该如何自处啊。”
闻言,宁昭默了默,想起靳渊那次的登门拜访,自己好像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不仅嘴角一抽。
她活了两辈子,上辈子更是身处皇宫内院,见过无数珍贵名画,闲时便临摹打发时间。
真要是算起来,她也是练习了数十载也才有了此等画技。
也因如此,听到靳渊此刻的赞美,宁昭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靳大人博学,我有如何能与你相比,不过是兴趣使然,比旁人多了些天赋罢了。”
“哈哈!阿昭确实天赋异禀,如此画技,当世能出其右的不过寥寥,假以时日,定是大成。”靳渊看向宁昭,继续赞美着。
被他赞赏,宁昭自然开心,但不好意思也是真的,遂赶紧转移话题,指着画纸空白处,说道:“此处空白,略显单调,不如靳大人题诗一首,补足了它的空缺?”
靳渊正有此意,被她一提,当即提笔就来。
笔触苍劲有力,落笔生风,一手好字也是让宁昭眸光一亮,忍不住念了出来:“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好诗!”宁昭含笑赞道。
“随笔罢了,做得不得好,只能勉强给阿昭这画作配了。”靳渊收笔,衣袖拂过,一股墨香再次传来。
宁昭嗅着这淡淡香味,忍不住说道:“那有机会靳大人再题诗一首,作为回礼可好?”
说罢,墨迹也干了,宁昭小心捧起画作递给靳渊,微笑看他。
靳渊爱极了她的笑,犹爱那双眸子,灿若星辰。
“一言为定。”靳渊珍惜的接过画作,小心卷好放在身侧,一系列动作像是对待珍爱的宝贝,可谓是温柔至极。
确实是宝贝,画作是,人更是……
两人在船上坐了很久,直到日头渐落,小船这才离开莲池,回到岸边。
两人上岸,临走前,宁昭不舍的看了看那片莲花,靳渊看到她的视线,微笑说道:“你要是喜欢,我们下次再来便是。”
宁昭收回目光,看向靳渊,微笑点头。
一日畅游,宁昭心满意足的回了府,回到屋中吃过晚膳,这才觉得累,青蝉忍不住打趣了她几句,便服侍她歇下了。
一夜好梦,等到宁昭再次醒来,外面已经是天光大量。
洗漱完毕,宁昭想去看看窦姨娘,自从上次宁昭假死,窦姨娘受了惊吓,好不容易调理回来的身子,又弱了回去。
不过有宁昭在,窦姨娘只需要些时日,便能调理回来。
“娘的身子好了不少,亦可下地活动一下,这样有利于你身子恢复。”
宁昭替窦姨娘把了脉,端起药碗给她喂药,嘱咐道。
窦姨娘身子虽弱,但面色看上去还是好了不少,说话也有了力气,笑道:“如此便好,我也想到处走走,成天闷在着院子里,我也无趣。”
说罢,端起药碗喝了起来。
看到窦姨娘把药喝完,宁昭笑道:“今日天气不错,要不然我陪娘出去走走吧。”
窦姨娘自然没有意见,能有宁昭陪着,做什么她都是欢喜的。
母女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已经盛夏,奈何窦姨娘身子弱,穿的也厚实,许久不曾活动,走起路来还有些气喘。
宁昭小心陪着,时不时跟她聊两句,气氛也是不错。
只可惜,总有些不速之客要来打扰,扰人至极。
“呀,姨娘怎地出来了?”一声惊呼传来,宁昭皱了皱眉。
宁涣疾步来到两人身前,一脸担忧的拉起窦姨娘的手,说道:“姨娘身子不好,怎地还到处走动,还是多将养将养,等大好了才是啊。”
窦姨娘本是妾室,地位本就低于嫡女宁涣,加上平日里被宁涣母女明里暗里的打压折腾,本能的对宁涣有些畏惧。
“大小姐说的是,那、那我就先回去了。”窦姨娘不敢抽回手,唯唯诺诺的说着话,一边看向女儿,示意赶紧回去。
若是以前的宁昭肯定就回去了,但现在可不是那个单纯听话的宁昭了,听到宁涣此言,便说道:“娘卧床太久,气血不流通,就该适量的运动运动,这才能有助于康复,长姐无需多虑。”
“这样啊?那……”宁涣眼珠子一转,随即亲昵的挽住窦姨娘的胳膊,笑道:“那我便陪着姨娘走走,许久没来看你了,涣儿很是挂念姨娘呢。”
“这、这不好吧。”这要是被陈氏看见了,还不知道要如何找她麻烦。
窦姨娘心里不愿意,但嘴上却不敢说,只得无助的看着宁昭。
宁昭见不得窦姨娘这幅模样,虽然知道她为何如此,但现在她根本不需要顾忌这些,自己不愿意那就拒绝,没必要委屈自己。
“还是算了吧,娘亲有我陪着即可,长姐还是忙自己的去吧。”这话里话外赶人的意思也太过明显,宁涣要是连着都听不出来,她也就白活这么大了。
按着宁涣的脾气,别说撵她走,她反而还要找些事情来给人添堵,但现在她想着缓和跟宁昭的关系,就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来。
她按耐住心里的不悦,干巴巴的松开手,说道:“既然这样那妹妹可小心着些,活动一会早些回去,姐姐确实有事,就先走了。”
“长姐慢走。”宁昭没理会她话里的讨好,再次下了逐客令。
宁涣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直到人走远了,窦姨娘这才叹了口气,拉着宁昭的手,担忧道:“你不应该这样跟她说话的,要是她在寻你麻烦,可……”
宁昭打断了窦姨娘的话,笑着安抚道:“娘亲放心,她若是寻麻烦便由她去,我只是不怕的,而且……”
宁昭俏皮的眨眨眼睛,接着道:“我现在可有老太君做靠山,她也奈何不了我。”
第五十六章 凌华
窦姨娘虽然深入简出,但也知道宁昭如今跟宁老太君的关系,想到这儿,也放心了些。
不过陈氏可不好惹,还是不忘多叮嘱了宁昭几句。
宁昭不想窦姨娘担心,她说什么都点头答应,窦姨娘自然不知道她的敷衍,看到她如此乖巧听话,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自己院子。
上午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午膳时刻,宁昭陪窦姨娘用完膳,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刚坐下没多久,院墙外突然喧闹起来。宁昭皱眉细听,这动静应该是街上传进来的。
“怎么了?怎么如此吵闹?”宁昭皱眉来到院门边朝外张望。
京都官邸多在闹市,但院墙深深,隔绝了诸多杂音,平日里是很难听到这些动静的。
今日如此喧嚣,以至于都传进了府中后院,也不由的宁昭不好奇。
“青蝉,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宁昭吩咐道。
青蝉应声,一溜烟小跑出去,很快便没了人影。
宁昭就等在院门边,不多时,就见青蝉气喘嘘嘘的跑了回来,看到宁昭,老远便嚷开了,“前线大捷,凌华大将军班师回朝啦!”
“回来了!”宁昭眸光大亮欣喜不已,笑容也大了起来,“终于回来了!”
然而这场热闹宁昭肯定是看不了的,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将军本人,何况,她在意的可不是大将军,而是大将军回朝之后,军马一事就该结束了!
大将军回朝先是进宫面圣,皇上必定犒赏三军,将士们辛苦奋战数月之久,凯旋而归必定要大肆庆祝几日。
这几日宁昭都是没办法见到人的,她也没必要见到,她现在只需要耐心等着靳渊那边的好消息便可。
宁昭就这样等了两日,夜间不出意外的看到桌上的信封,宁昭赶紧打开来看,忍不住笑了起来。
靳渊与她明日午时相见,说有重要之人跟她引荐。
这重要之人不需要便知道,肯定是刚刚凯旋回朝的凌华大将军!
许是心愿即将达成,当夜宁昭失眠了。
翌日天一亮,宁昭便早早起床梳洗打扮,是要出去面见将军,礼数上的周全才行。
青蝉细心的帮她熟透,看到镜中宁昭神采奕奕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小姐定是喜欢极了靳大人。”
“又胡说。”宁昭对这个丫头很是无语,懒得管她那小脑袋瓜里乱想什么,催促道:“快些梳吧,不能让大将军久等。”
“大将军?”青蝉睁大了眼睛,问道:“小姐说的可是刚刚凯旋的凌华大将军?”
“是。”宁昭回道。
“小姐要去跟大将军见面,靳大人知道吗?”青蝉又问道。
宁昭不明白怎么又扯到了靳渊,忍不住抬手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一记,骂道:“你个小妮子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青蝉还委屈上了,扁着嘴回道:“还不是想着您和靳大人什么时候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吗?这怎么又冒出个大将军来,小姐你到底喜欢哪一个啊?”
宁昭快被她气死了,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我哪一个都不喜欢,再说了这次见面,靳大人也在。”
哪个都不喜欢,这是骗谁呢!
青蝉还想说什么,却被宁昭的眼刀给堵回去了,闷着一肚子话开始给宁昭梳头。
在宁昭的强制压迫下,青蝉很快给她收拾好,宁昭去请示了宁老太君之后,两人这才出了府。
这一番折腾下来,宁昭到了相约地点时,距离午时也不远了。
宁昭站在京都最有名的酒楼底下,一抬眼便瞧见正在看她的靳渊,两人相视一笑,宁昭抬脚便走了进去。
“时辰尚早,何必如此着急。”靳渊走出包厢迎接,入眼便看到宁昭微红的脸颊,还有额头细密的汗珠,皱了皱眉。
“难得有幸见到大将军,不想将军久等。”说罢,宁昭越过靳渊朝包厢里面张望,却没见着人影,不由问道:“大将军还没到吗?”
闻言,靳渊就有些不乐意了,侧身挡住她的视线,有些发酸的问道:“大将军大将军,见面这一会你已经提了三次大将军了。”
视线被人堵住,宁昭只得抬头看他,对上靳渊莫名幽怨的眼神,宁昭突然觉得好笑,说道:“靳大人这是怎么了?不是你约我来见大将军的吗?怎么此事看上去反而不乐意了?”
他本来挺乐意,只是看到宁昭这心心念念的模样,突然就不乐意了。
靳大人憋的住,但就是要说。
“我刚刚又想了想,还是不见了吧,我可以帮你们转达。”
这样,她就只能心心念念着自己了。
想到这,靳渊笑了笑,觉得这主意甚好。
可宁昭又怎么会答应?
先不说她等了这么久,就凭她来了都来了,要是不见上一面又岂能甘心回去。
“既然已经来了,便就不劳烦靳大人了。”宁昭绕开靳渊想要进去。
奈何靳渊紧追不放,她向左他便向左,她往右他也便往右,把宁昭给挡的死死的。
宁昭有些恼,瞪着靳渊,语气里却带着点埋怨,“我紧赶慢赶过来,你就当真不让我进去吗?”
靳渊被她一瞪,不仅没让开,反而更凑近些许。
他嘴角一勾,露出个跟平日完全不同的笑来,有些邪魅,更多的却是撩人。
宁昭就被撩了一脸,呆了呆。
趁她失神的片刻,靳渊把人直接堵在了楼梯口。
等宁昭回过神,真恨不得踹他两脚,气道:“你放开。”
“不放。”靳渊不为所动。
“那你要如何?”
“送你回府。”说罢,抬手搭上宁昭的肩膀就把人往外带。
宁昭气结。
靳渊大庭广众之下调戏她,就算她活了两世,也觉得有些羞赧。
还好实在楼上没什么人,这若是在楼下……
“靳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一道爽朗的男声突然响起,两人均是一顿。
隔着几阶楼梯处,一个俊郎帅气的男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这午时还不到,我应该没来晚吧。”
“当然不晚,大将军来的正好。”靳渊松开宁昭,朝凌华拱了拱手,笑道。
两人寒暄时,凌华已经到了他们跟前,看看靳渊又看看宁昭,脸上笑意更深了。
“这又是哪家姑娘?生的这般好看,靳大人不给介绍介绍?”
揶揄的话语再次传来,宁昭猛的红了脸。
第五十七章 奇女子
宁昭红着脸站在靳渊身边,靳渊倒是淡定,朝凌华说道:“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在说罢,大将军请。”说着,便侧身让开路来。
凌华自然不会跟他客气,行至宁昭身边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两人走进包厢,宁昭最后一个进来,这才注意到包厢里的摆设。
精美的饰品暂且不说,只是那红木餐桌是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两张长条凳子?那她是要坐哪儿?
凌华看出她的纠结也不说破,饶有兴致的看了看靳渊。
靳渊就淡定多了,朝着宁昭招了招手,说道:“阿昭这边来坐。”
说罢,还装模作样的解释了一番,“原本想定个大包厢,不料生意太好只剩下这二人座位,好在座位够大,我们几人也是足够的。”
闻言,宁昭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什么生意好没位置,他堂堂朝廷命官加上一个刚刚凯旋的大将军,老板还敢不给他腾出个够大的包厢吗?
心里虽然吐槽着,但宁昭也没说,只是稍微顿了顿,便走到靳渊身边坐下。
青蝉眼观鼻鼻观心,也是什么都没说,乖乖的站在了宁昭身后,只是那嘴角总忍不住想往上翘。
“靳大人还没跟我介绍呢?这位姑娘是?”等到宁昭坐定,凌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
“这位是太仆府二小姐宁昭。”说着,又朝凌华指了指,给宁昭介绍道:“这位便是刚刚班师回朝的凌华大将军。”
大将军都喊了不知多少回,宁昭当然知道他是谁,不过靳渊礼数周到,宁昭自然很是配合。
她起身朝凌华福了福身,垂眸道:“宁昭见过凌华大将军。”
“哈哈,宁二姑娘无需多利,快坐快坐。”凌华爽朗一笑,宁昭便应声落座。
靳渊约见凌华,凌华却不知还有别人在,而且还是个姑娘,在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幕,心下了然。
三人一时间没有说话,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宁昭突然有些尴尬。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此番约见细想一下着实不妥,奈何心有挂念,她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靳渊察觉到她的尴尬,贴心的开了口,“大将军常年驻守边关,难得回京一趟,此处在京都颇负盛名,大将军可得试试这里的招牌菜。”
说罢,他拍了拍手,流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朝三人拱手后,转身下了楼。
对于流影的神出鬼没宁昭已经习惯了,可凌华却是第一次见,不由的多看了两眼,眸光中很是欣赏。
“我自幼习武,又在战场上厮杀多年,难得能有人近身而不察的。”说罢,凌华收回视线,朝靳渊说道:“靳大人手下真是能人辈出啊。”
“大将军说笑了,手下人雕虫小技,又如何能入得了大将军的眼。”靳渊摆摆手,客气道。
“雕虫小技?”
凌华一挑眉,随即嘴角一勾,说道:“这次回朝,部分将士会留下来,他们个个都是精锐猛将,我用一位将士跟你换,靳大人可愿放手?”
凌华这话固然是玩笑居多,可流影无意间露的这一手,他也着实看上了,要是靳渊愿意,他可算是觅得一名猛将了。
靳渊也挑了挑眉,没曾想凌华这墙角都挖到他这来了,不由调笑道:“将士们跟随大将军征战多年,大将军只为了初初一见的人居然愿意抛下他们,啧啧,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该不知有多伤心啊。”
“不舍便是不舍,无咎何来这么多话。”凌华摆了摆手,哼道:“是人才我自然爱,你就给我爽快话吧。”
凌华身为武将,自是随性洒脱,说话也没有京官文臣那么多弯弯绕。
靳渊很是欣赏这位将军,以前不曾得见,这次护送战马倒是让他们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我从无阻碍手下的前途,但也不会强求,这事儿还得流影自己决定,大将军倒是可以亲自问问他。”靳渊无奈摇摇头,笑道。
“这可是你说的。”闻言,凌华眼睛一亮,当即拍案叫道:“一言为定,无咎可不要反悔。”
“那是当然。”靳渊点头。
流影不知道这传菜的功夫,他家大人就把自己给卖了,回来时依旧那副面无表情不冷不热的模样。
“你叫流影。”凌华倒是越看越喜欢,主动问道。
“是。”流影回道。
“本将军看你功夫了得,可愿随我参军,上战杀敌建功立业?”凌华直接了当的问道。
没想到大将军会这样问,流影明显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自家大人,却对上他温和的笑容。
流影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言简意赅的回道:“属下不愿。”
闻言,凌华一皱眉,看了靳渊一眼,又问道:“为何?”
“属下自幼跟随靳大人,发誓一生守护大人安全。”流影声音无甚起伏。
“啧啧。”虽然心有不甘,但凌华堂堂大将军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倒是流影这幅忠心耿耿的模样,他是越看越喜欢。
“实在可惜了。”凌华摇头叹道,随即又展颜一笑,问道:“既如此,我便不强求,不过你这身功夫我倒是很感兴趣,有时间陪我练练。”
这回流影没有拒绝,答应的很干脆,“是!”
一通对话下来,饭菜已经上桌,宁昭一直一言不发,耐心等着进去正题。
流影带着青蝉去了隔壁的包厢,一下子包厢里就剩下他们三人,靳渊替凌华斟上酒,说到了正题,“此次邀大将军相见除了叙叙旧,还有件事情需要请大将军帮忙。”
凌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神情也严肃了下来,说道:“无咎与我无需这般客气,若不是你及时献策解决了战马一事,我还不知这场战役何时才能结束,又要牺牲多少战士,就凭这一点,无咎的事就是我的事,尽管直说无妨。”
“大将军客气了,其实战马一事多亏一位高人点拨,若不是她出谋划策,无咎亦是想不到能用混种/马做战马的。”靳渊说罢,看了看身边的宁昭。
凌华捕捉到他的目光,有些惊讶的看向宁昭,不敢置信的问道:“莫非那位高人,便是这位宁二姑娘?”
宁昭想不到靳渊会这样说,被这‘高人’二字说的有些脸红,再被凌华一问,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高人可不敢当,不过是一时想到便说说而已,还是的亏靳大人操办,战马一事才能顺利完成。”宁昭微微垂眸,客气回道。
第五十八章 合作
“当真是你!哈哈……”闻言,凌华爽朗大笑,随即称赞道:“没想到宁二姑娘如此高才,竟能想到想到如此妙招,姑娘花容月貌,又精通谋略,真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啊!”
宁昭被夸的老脸一红,想她前世与靳渊勾心斗角争夺半生,说起来她的这些手段心思,一大半还是被靳渊带出来的。
这般想想,宁昭倒有些唏嘘起来。
“我们阿昭确实聪明,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智谋略也是不遑多让。”靳渊也夸赞起来,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宁昭有多优秀似的。
凌华虽然性情豪爽,却也不是粗心之人,自然捕捉到靳渊话里‘我们’二字,更是肯定了之前的想法,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片刻,笑容更是深长起来。
宁昭却没听出来称呼有什么问题,只是不明白靳渊干嘛非要插上一脚,弄得她更是羞赧不已。
在两位国之栋梁面前,她此刻不过一个小小女子,又如何能比,真是捧杀她也。
“好了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吧。”靳渊爱极了她脸红的模样,但也不想这幅美景让别人看去,主动岔开话题道。
凌华也很是配合,当即便问道:“无咎需要我帮什么忙,直说便是。”
“自然是军马一事。”靳渊敛下了笑意,面色严肃道:“战马以次充好,不提燕军败退数十里,就是战死的将士也不计其数。”
“我身为朝廷命官,又如何能看着幕后黑手逍遥法外而坐视不理,想必大将军也想为死去的兄弟讨回公道吧。”
凌华看了看宁昭,没想到靳渊会当着她的面,跟自己商谈这些。
然而当他看向宁昭,对上她坚定沉着的眸子,一切都明了起来。
凌华眸光一沉,战场上堆积起来的杀气也瞬间流露出来,只听他冷冷道:“如此奸佞,我只是想除之后快的!”
这次不等靳渊说话,宁昭抢先说道:“大将军身在前线,军马一事自然清楚的很,我与靳大人也收集了许多证据,现下就差一个重要人证,便可将那些幕后黑手一网打尽,大将军可愿助我们一臂之力?”
宁昭出谋划策解决了前线燃眉之急,凌华本就对她很是欣赏,现在看到她正义凛然的模样,还有这番言辞,欣赏之心更甚。
他本就看不惯那些结党营私的奸佞小人,这次不仅威胁到他自己的性命,更是威胁到国家社稷。
他堂堂大将军,世代忠臣,国家安危重之又重,铲除这些危害家国的毒瘤,他责无旁贷!
“当然!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我那些战死沙场的弟兄们,这个忙,我义不容辞!”凌华大手一挥,目光坚毅果决。
闻言,宁昭彻底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靳渊,眸光中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靳渊明白她心意,自然理解,被她这么一看,忍不住伸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眸光中满是笑意。
合作之事很顺利便谈妥了,接下来的时间,三人一边商讨着对策,一边用膳,时间很快过去。
等到三人走出酒楼,已近申时。
“今日与二位一见如故,我甚为高兴,改日本将军设宴,届时还请二位赏脸前来一叙。”凌华看着宁昭两人,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靳渊朝凌华拱了拱手。
宁昭福了福身,先行告辞。靳渊想送宁昭回府,她却没让,带着青蝉便离开了。
靳渊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这才收回了视线。
转头对上凌华玩味的目光,靳渊笑得坦然,“她是个好姑娘。”
“何止是好姑娘啊。”凌华嘿嘿笑了起来,抬手揽着靳渊的肩膀,一边走着,一边打趣道:“我虽远在边关,对京都之事也有所耳闻,靳大人风靡一时,风头无两,能入的了靳大人眼的女子,又岂是一个好字能概括的。”
“大将军可莫要寻我开心。”靳渊可不怕他打趣,“将军回朝当日,这京都可是热闹极了,我听闻将军高头大马,一身铠甲,威风凛凛的模样,确实引来了不少女子的倾慕啊。”
闻言,凌华又是哈哈一笑,说道:“莫不是靳大人害怕我抢了你的风头?”
“自然不是,大将军俊朗威猛,一身赫赫战功,有人仰慕本就是应当的,只是不知又是何种闺秀能得到大将军的青睐啊。”
靳渊笑容满面,两人互相打趣着,倒也很是融洽。
插科打诨一阵后,凌华叹了口气,认真了下来,“宁昭确实不错,靳大人眼光毒辣,寻得如此美眷,可要时刻把握好,别让人钻了空子啊。”
闻言,靳渊的笑容收了起来,“这是当然。”
瞧他这幅模样,凌华又笑了,“不过靳大人丰神俊朗,器宇轩昂,与宁二姑娘倒是极为相配的,本将军就厚着脸皮先向你讨要一杯喜酒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啊。”
靳渊被他这句话说的心情大好,当即笑道:“只怕大将军到时远在边关,无暇打理。”
“无妨,反正这杯喜酒我是喝定了!”
已经回府的宁昭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单方面的许配给靳渊了,她得去一趟宁老太君处。
看到宁昭回来,宁老太君慈爱的朝她招手,宁昭上前,半蹲在宁老太君跟前。
“去哪儿玩了?这些日子老往外跑。”
闻言,宁昭心里一咯噔,面上却笑意盈盈道:“府中无聊,只是想到处走走,若是奶奶不喜欢我出去,那我就不出去了,每天陪着奶奶可好?”
“谁要你每天陪着。”宁老太君笑了笑,说道:“无聊去走走也好,要你每天陪着我这老太婆,不得把你闷死啊。”
宁昭笑眯眯的在宁老太君手背上蹭了蹭,讨好道:“就知道奶奶心疼我,对我最好了。”
“你这个皮丫头,就嘴甜。”宁老太君刮了她鼻尖一下,也笑了起来。
在宁老太君这里‘点了卯’,回到自己院子已经快到晚膳时间了。
宁昭今天很高兴,招呼着青蝉准备酒菜,想要庆祝一下。
青蝉听话的去了,不出半个时辰,一桌丰盛的晚膳便出现在宁昭面前。
“珍馐美味,就是少了酒。”宁昭一拍手,笑道:“去,给我拿壶酒来。”
“小姐你会喝酒?”青蝉惊讶的看着她,她可从来不知道宁昭还会喝酒啊。
“喝过了不就会了嘛。”宁昭摸了摸鼻子,差点儿忘了现在的宁昭还是‘小姑娘’,根本滴酒不沾,哪儿像后来的宁贵妃,快千杯不醉了。
第五十九章 争辩
酒过三巡,一壶酒已经见了底,宁昭脸颊微红,思绪也有些混沌起来,她望着青蝉,伸了伸手,“来,你过来。”
青蝉小心翼翼的陪着,生怕她一个不稳摔倒,赶紧伸手抓住了她,“小姐怎么了?”
“青蝉啊,让我好好看看你。”说着,宁昭摸了摸青蝉的脸颊,笑容温和中带上了苦涩,说道:“还能再见你真好,有你真好。”
青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根本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权当她喝醉了说胡话,赶紧安抚道:“我在呢,我一直都在呢,小姐你喝醉了,我们回房歇着吧。”
“我没醉!”宁昭却犟着不走,索性一把抱住了青蝉,轻声道:“青蝉,对不起……”
闻言,青蝉反而吓了一跳,赶紧挣脱开她的怀抱,惊慌道:“小姐你说什么呢?什么对不起啊,小姐待我如同亲姐妹,怎好说这样见外的话。”
宁昭是真的醉了,眼睛都雾起了一层水汽,她撑着脑袋看着青蝉,突然嘴角一勾,笑的特别灿烂。
青蝉被她搞得脑仁疼,也不管她的反抗,把人强行扶回了屋。
宁昭一挨着床,整个人都开始天旋地转起来,青蝉赶紧给她擦擦脸,还好听到她要喝酒,青蝉很明智的提前准备了戒酒茶,这会正好派上用场。
等到宁昭彻底睡下,青蝉也折腾出一身汗来,“我一定要跟靳大人说,以后断然不能再让小姐喝酒。”
等到宁昭再次醒来,她简直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浑身发软不说,胃口也弱了,头昏脑涨的简直恨不得回去把昨晚上喝酒的自己揍死。
可后悔也没用了,还好她自己懂医术,给自己开了个解酒的方子,喝了解酒药这才舒服了许多。
“说了让你别喝你非要喝,这下知道厉害了吧。”青蝉唠唠叨叨,同一句话已经念叨了一上午了。
要不是宁昭精神不好,真想堵住她的嘴再把她丢出去。
“你好吵。”宁昭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嘟囔道。
被她这一说,青蝉更委屈了,扁着嘴抱怨道:“我定会告诉靳大人。”
宁昭嘴角抽了抽,干脆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丫头随时靳大人挂在嘴边,如今这么一说,更有朝未来姑爷告状的味道了。
青蝉看到她这模样,知道她难受便不再惹她,收拾药碗出去了。
因为醉酒难受,宁昭在院子里待了一整天,天一黑便又困了,早早的上了床。
对比宁昭无所事事,靳渊一整天都忙得很。
有了大将军的助力,靳渊直接在早朝上公然揭开军马一事的秘密。
皇帝知晓后龙颜大怒,当即就要处置了宁洪,然而,生病多日未上朝的御史大夫却突然上朝,手捧着官袍,一身布衣,直直的跪在龙座下。
“皇上,老臣御下无方,太仆宁洪被小人构陷,犯下如此大错,却是老臣监察不力,请陛下赐罪!”御史大夫陈宏茂跪伏在地,涕泪横流。
宁洪见状,赶紧又磕了几个响头,惊慌道:“陛下!微臣生为朝廷命官,又得陛下厚爱封为太仆位列九卿,这么多年战战兢兢,只求替陛下分忧解难。”
“这次军马一事出了纰漏,导致战场失利,微臣也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啊。”
“陛下,微臣,微臣罪无可恕,还请陛下降罪!”宁洪以头抢地,重重的磕在地上,当即头破血流,甚是凄惨。
如今证据确凿,靳渊与凌华对视一眼,均是胸有成竹之色。
然而皇上还没说话,一直一言不发的太子却站了出来。
“父皇,请听儿臣一言。”太子行了一礼,恭敬道。
皇帝本不喜这个儿子,但文武百官面前又不能过于暴露自己的喜恶,不悦的看了太子一眼,说道:“说。”
太子慕容承又是一礼,随即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人。
“陈大人三朝元老,又位列三公,这些年对燕国和父皇都是忠心耿耿,如今又是久病缠身,虽军马一事他监管不力,但也确实被人蒙蔽,这才犯下过错,虽然又错,却也不至于此。”
闻言,御史大夫更是哽咽起来,苍老的面容全是泪水,悲戚道:“老臣对陛下之心日月可鉴呐。”说罢,又重重磕了下去。
见状,皇帝狠狠皱了皱眉,却没说话,只听太子继续说道:“还有宁洪宁大人,身为太仆一直掌皇家舆马,之前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而且儿臣还听闻,前两日宁大人已经抓出了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不知宁大人可有此事?”
宁洪猛的抬头看去,对上太子深邃的眼眸,先是一呆,随即心里一喜,面上却还是那副自责的神情,“确有其事!”
“是谁?”皇帝眯起眼眸,不怒自威。
宁洪不敢与他对视,低着头,说道:“是属下身边的嗣马官,军马一事微臣一直耿耿于怀,又是在微臣手里出了问题,微臣便怀疑身边人有问题,便派人查了下去。”
“不曾想这一查就查出来了,那人在微臣身边多年,也是老人了,微臣没想到他竟然勾结商贩在军马上做了手脚,微臣真是……”说到这,宁洪一副说不下去的模样,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靳渊眸色一暗,当即接口道:“嗣马官又如何有这权利,能够决定军马之事,若没有宁大人示意,他敢吗?”
“靳大人!”宁洪当即反驳道:“我虽是太仆,但只是文书签订审阅,直接与商贩衔接却一直都是嗣马官在办,这次纰漏我确实难辞其咎,但幕后黑手已然抓住,算是给陛下,给战死的将士们有了交代!”
说罢,宁洪在此叩首,大呼道:“微臣不察犯下大错,求陛下降罪!”
全场鸦雀无声,凌华是个急脾气,刚要出口讽刺,靳渊赶紧拉住他,朝他摇了摇头。
太子跟御史大夫一党,平日里根本没有往来,这次又为何,太子要替宁洪说话。
那只能是他之前的另一个猜测了!
太子才是幕后黑手!
军马以次充好,战事失利,太子奉命赶往前线,却半途被召了回来,随后直接去了南承寺思过。
太子犯了何事?又为何思过?
这些靳渊自然不知,但是现在看来,他隐约知道了,只是老皇帝的态度很是暧昧。
第六十章 责罚
眼下明眼人都能看出老皇帝并未打算严惩陈宏茂等人,太子此刻丢出一个‘替罪羊’,再有宁洪这番‘赤胆忠心’,靳渊知道,这件事怕是翻不起多大风浪了。
果不其然,老皇帝皱眉沉思半晌,随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朝御史大夫抬了抬手,说道:“陈爱卿先起来吧。你重病未愈,此事固然是你不察,但你也是被蒙在鼓里,所谓不知者不罪,你还是回去安心养身体吧。”
老皇帝一句话便免除了御史大夫监察不力之罪,虽然表面未责罚,但言辞中却隐晦表示,让陈宏茂在家休养,暂放朝事。
百官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低着头一言不发。
然而陈宏茂闻言,抹了抹眼角,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又朝老皇帝行了大礼,这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至于宁洪,军马一事的幕后黑手虽然已经抓获,但你直接管辖,却给了下属徇私舞弊的机会,这便是你的失职。”老皇帝幽幽看了跪在地上的宁洪一眼。
闻言,宁洪身体一抖,脑袋伏的更低了。
老皇帝看了看太子和御史大夫,接着话音一转,说道:“但念在你多年来恪尽职守,这次只是初犯,便罚你,闭门思过三个月,扣除半年俸禄!”
此言一出,宁洪激动的朝老皇帝磕头,连呼万岁。
凌华却是被气的不轻,恨不得现在就找老皇帝理论,问问他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又该如何?一个嗣马官就想打发他吗?
然而老皇帝却没给他这机会,处罚完宁洪,当即便宣他上前,威严道:“大将军凌华击退敌军,签下和平协议,保佑我燕国国土,百姓安危,封为一品大将军,位比三公。”
“其下各阶将领皆官升一级,死去战士家属,好好慰问安顿。”
凌华一肚子话,被这一连串的封赏,硬生生堵了回去。
他不在意什么一品大将军,但那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又有谁不是为了赫赫战功而来,还有那些死去的兄弟。
老皇帝虽然放过了宁洪和陈宏茂,但也算是对他和他的战士有所交代,为了他的战士们,凌华忍了!
“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华抱歉的看了眼靳渊,靳渊却已经冷静下来,面上早已恢复如初,朝他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靳渊当然明白凌华的顾忌,他明白更是理解,凌华不是一个人,他手底下还有成千上万的战士。
原以为军马一事会被严惩,没想到却这样轻轻落下,靳渊忙活了这些日子,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
他不甘,但就凭如今的他,只能忍着,以待日后。
只是……宁昭那边。
她三番四次乔装探访,还差点丧命,一心只想把宁洪绳之以法,可如今宁洪被罚紧闭和半年俸禄,不知道她心里又该如何难受。
早朝就这样结束了,靳渊心心念念着宁昭,可惜又见不到人,他是真的很担心,宁昭会接受不了。
温润谦和的靳大人难得的坐立难安起来,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没想到宁昭却已经歇下,整个院子一片漆黑。
靳渊轻轻从墙头跃下,落地无声,抬脚走到宁昭卧房门外,他没有敲门,只是那样安静的站着。
往日这个时辰,宁昭还没休息,可今日却这么早歇下,靳渊以为她是得知了军马一事最终结果接受不了,所以才……
罢了!
他要见她。
靳渊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屋里却没动静,他又敲了敲,这次倒是有了,却是旁边的偏房开了门。
“靳大人?您怎么来了?”青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茫然的看着靳渊,问道。
靳渊却道:“你家小姐还好吗?有……难过吗?”
“难过?”青蝉一脸懵逼,回道:“没有啊,我家小姐昨夜饮酒醉了,今日整天都不舒服,刚用过晚膳便歇下了。”
闻言,靳渊先是一呆——饮酒醉了?这丫头还会喝酒?
随后才抓住重点,眸光一亮,问道:“你家小姐不是因为别的事心情不好,而是醉酒不适才早早睡下?”
“是啊。”青蝉拉了拉外袍,依旧不太明白,这大半夜的靳渊跑到这来问些乱七八糟的是要干嘛。
“靳大人是找小姐有事吗?我去叫她吧。”青蝉说着,便要过来敲门,靳渊赶紧拦住了她。
还是让她好好休息,等明日再说。
靳渊做了决定,便道:“明日巳时三刻,请你们小姐到天香楼一叙,还请青蝉姑娘务必转达。”
青蝉点点头,好好记下了时辰,靳渊笑了笑,又看了眼金紧闭的房门,转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宁昭整整休息了一日,等到再次睁眼,外面天色才蒙蒙亮。
她神清气爽的起了床了,青蝉正在打扫院子,看到宁昭起来赶紧去打来洗脸水。
伺候宁昭洗漱完,青蝉想起昨晚靳渊的交代,便说道:“昨晚上靳大人来过,但小姐已经睡熟,靳大人没让我叫醒你。”
“靳渊来过?”铜镜中的宁昭眸子闪了闪,问道:“他可有说什么?”
“当然。”青蝉嘻嘻一笑,说道:“大人约小姐巳时三刻在天香楼见面。”
巳时三刻,倒也还早,宁昭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这时候靳渊找他,除了军马一事有了结果无作他想。
想到这,宁昭哪儿还坐得住,早膳都顾不得吃,直接去了宁老太君处。
结果这一去却没见着人,问了伺候的丫头才知道,宁老太君被宁洪请去正厅了。
是了!
既然军马一事有了结果,那么宁洪……
宁昭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也不管规矩不规矩的,直接去了正厅。
一踏进院子,宁昭就看在坐在主位上的宁洪,宁洪一抬头也看到了她,居然什么都没说,直接让她进来了。
“昭儿见过奶奶,父亲,母亲。”宁昭福了福身,说道。
厅内压抑的气氛这么明显,任谁都能察觉出来,宁昭抬眼看向宁洪,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惨。
只见他额头缠着纱布,隐约还有血迹渗出,脸色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失血过多,总之异常难看。
陈氏更不用说,就连宁老太君也是一脸凝重的样子。
宁昭心里欢喜,但脸上却瞧不出什么,疑惑的问道:“父亲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第六十一章 罚奉
宁洪本就一肚子火,回府又被陈氏一通训,宁老太君虽暂时没说什么,但脸色也是难看的不行,宁洪此刻正是想撒气没地儿撒的时候,宁昭却自己送上门来。
“孽女,跪下!”宁洪拍案怒吼。
宁昭一挑眉,心里冷笑,但还是顺从的跪了下来,想看看宁洪还能做什么妖,“父亲不知女儿做错了什么,父亲这般生气。”
“你做错了什么?你还有脸问我你做错了什么?”宁洪胸口起伏不定,怒声道。
宁昭更是一脸茫然,不解问道:“父亲还请明示,女儿确实不知错在何处。”
“你跟靳渊私下往来还以为我不知道吗?”宁洪瞪着眼睛,提起靳渊他就恨不得除之后快。
“靳渊表面上跟太仆府交好,私底下却处心积虑想要扳倒我、置我于死地!你居然还与他走那么近,说!你说错在哪里?!”
“什么?”陈氏闻言,挑起眉毛,“这事儿是靳渊在背后搞鬼?”
说着,她看向宁昭,脸上也没了平日里佯装的温和,讥讽道:“怕是有些人想要私相授受,结果最后却被人利用了……宁昭啊宁昭,没想到养你这么大,你居然会帮着外人来陷害自己父亲!真是白眼狼啊!”
宁昭始终没有插言,耐心听他们说,然而她是有耐心了,宁老太君却听不下去了,不悦道:“皇上责罚是你的失职,关昭儿什么事?不过……”
宁老太君看向宁昭,说道:“以后还是少出门,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风言风语传出去毁了名声可如何是好。”
宁昭越听越发现不对。
军马一事已经结束,可看宁洪,除了狼狈些,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那皇上那边……
“母亲说的是。”
宁洪还是很顾忌宁老太君的,连忙颔首应和然而心中的憋屈和气愤,又岂是这么两句话就能发泄的,他再次看向宁昭,沉声道:“皇上责罚扣除我半年俸禄,府里所有开销都得紧着点。”
“宁昭,你私下与靳渊交好,没看出此人狼子野心,此次被罚,你责无旁贷。”
“从这个月开始,扣除宁昭半年例银,窦氏教女无方,以至于她识人不明,同样扣除半年例银,另外她日常用药,府里会有人安排。”
宁洪一口气把话说完,心里虽然依旧有气,但看到宁昭唯唯诺诺的模样,自然好受了些。
然而他却不知,对比宁昭佯装的惧怕,心里已然是惊涛骇浪。
怎么会这样?
军马一事如此重大,事情证据确凿还有大将军作证,怎么最后只罚了宁洪半年俸禄?!
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宁昭一刻都不想待,只想现在就找到靳渊问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罚也罚了,骂也骂了,宁老太君便让宁昭先回去,宁洪和陈氏自然没什么意见。
宁昭神思不属的回到自己院子,本来与靳渊约好,巳时三刻天香楼相聚,然而现下她是出不去了。
想到这,宁昭吩咐青蝉,“你替我去天香楼告诉靳大人,府里有事我出不去,若靳大人得闲,务必请他亥时来我这里一叙。”
见宁昭脸色严肃,青蝉也不敢耽误,连忙点头答应,随即一溜烟儿的便跑没影儿了。
等到人影彻底消失了,宁昭这才闭了闭眼,狠狠深呼吸几口,换了心中的几口浊气。
她做了这么多,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如若这样都不能将宁洪绳之以法,只能说明他背后还有厉害的人物。
会是谁呢?
宁昭揉了揉太阳穴,事情结果雨心中所想反差太大,她一时也有些接受不了。
待她冷静了些许,脑海中便开始梳理起来。
若是前世,宁洪利用自己投靠了太子慕容承,随后慕容承登基,他自然而然的成了国丈。
可现下,慕容承还是那个不被皇上宠爱的太子,时时刻刻都得担心太子之位会易主。
宁洪也根本就看不上这样的慕容承!
那么,他背后还能有谁?
宁昭想不明白,觉得现在经历的这些与她前世相差甚大,到底事实如何,她只能等靳渊来告诉她详情。
青蝉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巳时三刻到了靳渊约定的地方。
一到天香楼楼下,青蝉抬头便瞧见了靳渊,靳渊当然也看到了她,不由的皱了皱眉。
靳渊抬手招呼青蝉上去,等到两人见了面,青蝉也不耽误,气都没捋顺,便说道:“府、府上出了点、点事儿,我家小姐,她、她来不了了,让我来告诉靳大人一声。”
说着,青蝉还谨慎的看了看四下,确定没人,这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小姐让我转告靳大人,若今晚得闲,务必在亥时前去一叙。”
宁昭交代的任务已完成,青蝉这才有时间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瞬间感觉舒服多了。
“好,我知道了。”靳渊敛了笑容,正色道:“回去告诉阿昭,我定准时前来。”
青蝉点点头,也不好多留,朝靳渊行了一礼,转身快速朝太仆府走去。
宁昭想了许久也没想出缘由来,头疼的按了按眉心。
先不提军马一事具体如何,就凭宁洪扣了她和窦姨娘半年的例银也足够宁昭操心的。
窦姨娘身子刚刚见好,要不能断,宁洪说得好听,可宁昭却并不指望他,更何况,还有个看他们娘俩不顺眼的陈氏在呢。
她的挣钱!
只有自己有钱,才不会随随便便被宁洪拿捏,她也能让窦姨娘真正过上好日子,不再看别人脸色。
现在看来,赚钱一事迫在眉睫,若不然,她们娘俩接下来半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想着心事,时间很快过去了,不多时,青蝉便回来了,转告了靳渊的话,宁昭这才收敛了心神,耐心等着亥时到来。
月朗星期,风清气爽,院子里那小片的栀子花开了,清幽的香味弥漫着,一呼一吸间都是韵味。
宁昭等在院子里,被这香味笼罩着,经过了一个白天的沉淀,她此刻也总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了。
“小姐,亥时马上就到了。”青蝉一直注意着时辰,提醒道。
宁昭点点头,手指无意识的拨弄这茶杯,脑中倒想起了别的事情来。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有一位刚退下来的太医,如今应该在京都开了家医馆,或许,这就是她赚钱的好时机!
第六十二章 珍宝
前世的现在,那家医馆应该刚开业不久,在这繁华的京都,什么都是数一数二的,这医馆并不被人看好。
但宁昭很清楚,这家医馆以后会盛极一时,在京都享有盛名!
思及此,宁昭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如今的自己在医术一行上还有些造诣,想必此事并不难办。
唯一难办的就是,以她的身份,如何才能光明正大的出府行医。
宁昭沉思半晌,最终还是把注意打到了宁老太君身上。
就在她盘算着跟宁老太君的说辞时,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夜间风凉,怎么不多披件衣服?”说话间,靳渊来到宁昭身边,低头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温柔。
宁昭回过神,抬头跟他对视,直接了当的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宁洪贪赃枉法上下勾结,怎么到头来就只是罚了奉?”
盘踞在心中一整天的疑惑总算有人能够解答,宁昭一刻都不想耽误。
接触到她迫切的目光,靳渊忍不住叹了口气,回道:“事情本来按照我们计划的发展,奈何太子慕容承却替宁洪他们说情,最后一切事端全都推到小小嗣马官头上。”
说到这,靳渊也皱起了眉头,接着道:“太子与宁洪一党素来无甚瓜葛,却不想此刻替他们说情,再加上皇上看重御史大夫陈宏茂,念他是三朝元老,此事便就此作罢。”
“太子?”听到这个名字,宁昭心里就是一抽,没想到跟自己之前的猜测相差不离,还真是太子从中作梗。
可是,他又是为何呢?
御史大夫并不是太子一党,宁洪更加瞧不上失宠慕容承,太子此举难不成是为了示好?
想到这,宁昭狠狠皱了皱眉,把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太子一直不受皇上宠爱,中宫之位摇摇欲坠,他现在此举莫不是想要拉拢御使大夫一党?”
宁昭还想到了其他的,补充道:“莫不是军马一事也有太子参合,只是宁洪并不知晓,无形中还成了被人利用的棋子。”
“等到东窗事发,太子在出面求情,也算是给了宁洪一党一个人情,有了把柄加上恩情,想要拉拢他们又有何难?”
靳渊认真的听完宁昭的话,眸光中的欣赏更深了几分。
宁昭所说的跟他推测的相差不离,只是他没想到宁昭会这么快想到这一点。
靳渊能做出此等猜测,也是根据之前调查和后续发生的事情,宁昭却听了个大概就能有此结论,不得不说,她确实是个奇女子。
“你说的很有道理。”靳渊赞同道:“此前的刺杀还有后续诸多试探,我心里一直怀疑太子与此事有所牵扯,奈何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不了太子与他们有勾结,不过……”
说到这,靳渊微微眯了眯眼,“此事一出,太子的野心也算是明确了,他要稳固自己的地位,就必须拉拢朝臣。”
“此事陛下念着旧情没有处置陈宏茂,有了替罪羊,宁洪也是高举轻放,但对于他们而言,损失的却不只是这些钱财,而是皇上的信任,就此看来,这件事最终的获益者,唯太子一人而已!”
宁昭眸光一眯,寒意直接冒了出来,若不是天色昏暗,这一幕必定暴露在靳渊面前。
想到前世太子慕容承的心狠手辣,这点手段还是难不住他的,他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心机深沉,可不是旁人眼里那个胆小怕事唯唯诺诺的太子殿下。
“事已至此,多想无用,陛下已经下旨降罪了一干人等,此事就此作罢,你也别多想了。”
看着宁昭微垂着脑袋,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靳渊心里很是心疼。
相处久了,也知道宁昭在太仆府过着什么样的日子,靳渊理解她对宁洪的恨意,更是对她的处境相当怜惜、心疼。
此事没有将宁洪绳之以法,他亦是不甘,不过,他却明白有些事情不能急于一时,有些人更是尝到了甜头就不可能收手的。
想要收拾宁洪,他们有的是机会。
想到这里,靳渊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伸手一把握住宁昭的,认真的承诺道:“阿昭你若是信我,就请放心,我定会将那些不法之人绳之以法,还你、还那些受害的百姓,一个公道!”
宁昭还沉浸在对慕容承恨意中无法自拔,手上一热,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又听到靳渊这一席话,顿时心里五味杂陈。
唏嘘有之,感动更甚之!
前世宿敌成为今生知己,前世爱侣却成了仇恨之源,让她如何不唏嘘。
然而与靳渊两人心思不明,宁昭对他先是利用居多,而后种种,心境变了,心底的感觉自然也就不同了。
靳渊的真心,宁昭感觉的到,他愿意为自己付出,是因为那没说出口的喜欢,能听到他这样的承诺,宁昭如何不感动。
“靳大人。”月华洒落,落入那清亮的眸子,星光闪动如银如瀑。
靳渊看的呆住了,深深的看进眸底,似幻似真。
“谢谢你。”宁昭抬手覆上他得手,指尖微微发颤。
些微凉意入侵,惊的靳渊心里一颤,随即一把握了上去,双手捧在掌心,这便是他的珍宝,珍之重之。
“我们之间无需说这些。”靳渊温柔的笑了起来,笑容晃了宁昭的眼,让她后知后觉发现两人此刻暧昧的状态。
想要抽回手却又不舍,宁昭脸颊瞬间红透了,赶紧垂下脑袋,试图掩饰。
可靳渊眼里心里全都是她,又怎会错过这一抹亮色。
宁昭害羞的模样,真是美极了!
“阿昭。”靳渊情不自禁的唤道,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宁昭,不想错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流露。
宁昭耳根子都红了,又是羞赧又是别扭。
活了两辈子,怎么还这么不中用,靳渊还没怎么,自己就被撩成这样,这若是……
脸上的燥热提醒宁昭,让她赶紧打住那些胡思乱想。
“咳咳……”宁昭轻咳两声,抬眼看着靳渊,说道:“事情我已然知晓,时辰不早了,靳大人还是早些回府休息吧。”
时辰早晚,靳渊可懒得管,但看宁昭这害羞的模样,靳渊担心过犹不及,还是得给她点时间才好。
想着,靳渊紧了紧手掌,拇指在她莹白的手背上轻轻抚过,轻声道:“那我走了。”
第六十三章 轻浮
短短几字,却情意缱绻。
“嗯。”宁昭心如擂鼓,手背上的触感想忽略都不行。
“阿昭会想我吗?”靳渊爱极了她这模样,嘴角勾了勾,恶作剧般又凑近了几分,近乎于贴在宁昭耳边说话。
一股麻痒顺着耳廓蔓延开来,宁昭整个人都轻轻颤了颤,随即一把抽回手,恶狠狠的瞪着靳渊,骂道:“轻浮!”
与其说是骂,这语气更像是撒娇,靳渊被骂的浑身舒坦,也不再逗她,笑道:“时辰不早了,阿昭早些歇着。”
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开。
宁昭起身相送,却被靳渊制止了,只见他勾唇一笑,魅惑撩人,“阿昭记得想我。”
宁昭站了许久,久到青蝉都看不下去了,走到她身边,打趣道:“靳大人走了都快小半个时辰了,小姐你还要看多久啊?”
闻言,宁昭脸蓦的一红,也没教训青蝉,逃也般的回了屋。
——记得想我……
宁昭闭着眼睛,脑中依旧是靳渊走时的那个笑容,还有那句‘轻浮’的话语,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上靳渊了。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靳渊成功的出现在宁昭的梦里,直到梦醒时分,那久违的悸动,依旧让她久久回不过神。
宁昭在床上躺了半晌,等到那躁动彻底平息下来,这才起身洗漱,随后直接去了宁老太君处。
“孩子,委屈你了。”宁老太君拉着宁昭得手,安慰道:“你父亲也是一时愤怒,才会迁怒于你,等他过几日消了气,我在同他说道说道。”
扣除宁昭母女半年例银,这责罚着实狠了些,宁老太君当时没说,也是考虑到宁洪刚刚被皇上降罪心情不好。
“祖母我没事。”宁昭可不指望宁洪,她有自己的打算。
今日过来找宁老太君,也是为了她那打算而来。
“还是昭儿懂事。”宁老太君满意的点点头,抬手招来贴身服侍的嬷嬷。
嬷嬷拿着一个小锦盒便走了过来,递到老太君跟前。
“这些银两你先拿回去用,窦姨娘得病需要好生照顾,没了再来跟祖母说。”宁老太君接过锦盒放在宁昭手里。
宁昭看着手中的锦盒,心里一片柔软。
除了自己娘亲,在这偌大的太仆府,只有宁老太君对她最好了。
这份情意宁昭铭记于心,她感恩宁老太君的关爱,自然便不会收下这些钱。
“祖母这些银钱您收回去吧,我有办法的。”宁昭把锦盒还了回去,脸上的笑容明媚真诚。
宁老太君却皱了皱眉,问道:“你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办法?”
宁昭亲昵的拉着宁老太君的手,说道:“今天来看祖母,顺便还有一事要跟祖母商量,希望祖母能够答应。”
“何事?”宁老太君挑眉。
“为了娘亲的病,昭儿苦读医书,也算是懂了些皮毛,但这点皮毛却离真正的医术相差甚远,昭儿想继续学医,这样不仅能治好祖母的头疾和娘亲得病,还能救死扶伤,帮助更多的百姓,这样一来,也算是替我们宁家积德行善了。”
宁昭一边说着盘算好的话,一边注意着宁老太君的脸色。
宁老太君对家族名誉有多看重,宁昭清楚得很。不出她所料,听到替宁家积德行善,宁老太君眉眼都舒展开了。
宁昭笑了笑,再接再厉道:“我自然知道姑娘家抛头露面不太好,但学医行善,也算是好事一桩,希望祖母能够成全我。”
宁老太君盯着宁昭看了一会,面上绷着,心里却已经有所动摇,问道:“你想学医,又拜何人为师?”
闻言,宁昭赶紧回道:“之前给娘亲抓药时,识的一位老大夫,听闻他是退下来的太医,医术了得,昭儿想要拜他为师。”
“太医?”宁老太君皱了皱眉,思索半晌,说道:“那怕是退下来的太医,收徒也是要求严格,你有把握能成功拜师?”
“祖母难道还不相信昭儿的医术吗?”宁昭笑了笑,反问道。
想到自己久未发作的头疾,宁老太君心里稍安,看着宁昭这期待的模样,宁老太君也着实说不出拒绝的话。
毕竟救死扶伤,也是光要门楣的好事,更何况没了例银,宁昭想要自食其力,这一点也是让宁老太君刮目相看的。
念着这些,宁老太君实在没理由拒绝,便就答应了。
宁昭喜出望外,拉着老太君得手又是撒娇又是道谢,惹得宁老太君喜笑颜颜,心情好的不行。
等到宁昭开心过了,宁老太君这才嘱咐道:“姑娘家要注意的礼数很多,你自己心里的清楚,别说祖母没提醒你,注意分寸,别让人家抓住什么把柄,知道吗?”
闻言,宁昭宁昭心里暖烘烘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眼眶都有些发红,“我知道,祖母放心。”
宁老太君慈爱的点点头,祖孙俩又说了会话,直到用过了午膳,宁昭才回了自己院子。
搞定了宁老太君,接下啦就是那老太医了。
前世有过接触,宁昭知道这老太医醉心医术,为人古板,这也是为何他身为太医,医术高超,自己的医馆却不被人看好的原因。
可就是因为这样,宁昭反而不担心他,只要自己在他面前露一手,凭她现在的医术,根本不用担心那老头子不动心!
宁昭雷厉风行,不是拖拉之人,稍作准备之后,第二日一早便直接去了那家医馆。
“妙春堂。”宁昭站在医馆门外,看着高挂正中的牌匾,轻笑道:“妙手回春,名字不错!”
“小姐,我们来这里作甚?”青蝉眨巴着眼睛问道:“不是刚刚才给窦姨娘换了药方吗?莫不是小姐哪儿有不舒服?”
宁昭抬手摸摸青蝉的脑袋,笑道:“来医馆的不一定是病人,还有大夫呐。”
青蝉很是茫然,宁昭却不再解释,说罢,便抬脚走进了妙春堂,青蝉跟着屁颠颠跑了进去。
“这位姑娘可有哪儿不舒服?”
一进医馆,里面空空荡荡,除了诊台前坐着个白胡子老头,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
啧啧……
宁昭忍不住心里感叹,这生意可真是萧条哟。
“大夫,我看到门口贴的收徒告示,特来一试。”宁昭走到大夫跟前,朝他礼貌的福了福身,说道。
第六十四章 拜师
日头高照,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街市的喧嚣声,衬托着医馆里更是安静极了。
老大夫没有说话,宁昭丝毫没有拘谨,款款落座在大夫对面,笑脸盈盈的看着他。
老大夫上下打量着宁昭,来来回回把人看了个遍,随即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姑娘莫开玩笑,若是没有不舒服,还请回吧。”
“收徒是要考核,可大夫都没有试过,又如何知道我不行?”宁昭笑容依旧。
老大夫却没理会她的话,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开始直接赶人了,“姑娘请吧。”
知道这老太医不通人情,但亲身尝试之后,宁昭才知道这人到底有多古板,不由的挑了挑眉,问道:“莫不是大夫觉的我是名女子,觉得我不配学医行善,才这般待我吧?”
见她这般不依不饶,老太医皱起了眉头,不悦道:“老夫从不觉得女子学医有何不可,历代以来女大夫何其多,宫中也有医女一职。”
“既然如此,大夫何必着急赶我走?”宁昭接口道:“既然一视同仁,那么我特来一试,又有何不可?”
一连两个问题,搞得老大夫也没话可说,然,他虽没有瞧不上女子学医,但内心还是想收个男弟子。
被宁昭这样一搅和,他若不答应宁昭一试,反而有些说不过去了。
“好。”老大夫思忖片刻,说道:“试一试倒也无妨,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姑娘达不到我的要求,以后便别来胡闹了。”
“一言为定!”宁昭不怕一试,她担心的就是老大夫观念守旧,不愿给她考核的机会。
话音刚落,老大夫刚想找点什么来打发了宁昭,就在此时,医馆门口急匆匆进来了一名身着朴素的中年妇人,怀里还抱着个襁褓小儿。
“大夫!大夫救命啊!快来救救我家孩子吧!”中年妇人一进门,朝着老大夫直直的跪了下去,涕泗横流,好不凄惨。
再看她怀里的小儿,已经面色发紫,哭声的都没了,细瞧下去,还能看见微微抽搐。
见状,宁昭眼珠子一转,随即赶紧上前,一把扶着中年妇人,说道:“大姐赶紧起来,看孩子要紧。”
老大夫反应慢了一拍,就被宁昭抢先,他看了看那小儿,宫中行医多年,光看着表征就大概知晓是什么问题。
小儿惊风,这个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算是寻常得见的小儿病。
然而,虽然常见,却也要治疗及时,若是耽误了也怕是药石无灵。
思及此,老大夫刚想阻止宁昭,别拿生命做玩笑,要是耽误时辰,她可赔不起。可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宁昭的动作的给硬生生阻了回去。
“大姐莫急,孩子交给我。”说着,宁昭从中年妇人手里接过孩子,干净利落的解开缠着孩子的襁褓。
周岁左右的小孩,身体小小的,开始只能看见一张小脸,这会解开衣裳整个小身子都暴露在空气里。
或许是有些凉了,孩子抽搐的更厉害了些,中年妇人站在边上,急的眼泪簌簌的流。
小儿惊风,多表现为发热,惊厥,抽搐,这孩子的症状全都相符,宁昭当即取出随身携带的针灸,找准孩子的督脉及足厥阴经穴便是两针,随即顺着大椎、十宣点刺放血。
宁昭随随便便动针,老大夫刚想喝止,但宁昭动作太快,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下了针。
更神奇的是,就这几针下去,孩子的抽搐竟肉眼所见的好转了!
中年妇人满脸惊喜,抬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朝宁昭千恩万谢起来。
宁昭却抬手制止了她,说道:“小儿惊风可不是扎几针就能痊愈的。”
说着,她毫不见外的走到药柜前,抓来鱼腥草、黄荆条、钩藤几位药材装好,递到中年妇人面前,说道:“这副药熬好去渣给孩子服下,等到症状稳定再过来,我给他在开个调理的方子,只要坚持服药,连续月余不在犯病,就可以停药了。”
中年妇人看着递到眼前的药,面露苦色。
宁昭见状,瞬间明了,拉起中年妇人的手,把药直接塞进她手里,笑道:“孩子的病重要,这药就当我送大姐你的,拿着吧。”
“这、这可如何使得?”中年妇人惊讶的看着宁昭,赶紧摇头道。
宁昭却转身抱起拔掉银针,给孩子穿好衣裳,抱还给中年妇人,笑道:“我也算与这孩子有缘,大姐无需客气。”
中年妇人接过孩子,感激涕零的朝宁昭鞠躬行礼,宁昭温和的笑笑,把人送出了医馆。
“你倒是大方。”等到人走了,老大夫这才幽幽开了口。
闻言,宁昭走回来,从钱包里掏出几两银子递到老大夫跟前,笑道:“这些应该够这孩子以后的药费了,大夫收下吧。”
“哼,你当我是什么人?”看到眼前的银子,老大夫嘴角抽了抽,不悦道:“行医者当医者仁心,岂是这几两银子能比拟的?”
闻言,宁昭却笑了,收回银两,赞道:“大夫仁心,是小女子浅薄了。”
老大夫闻言,这才脸色好了些。
宁昭重新坐回座位,接着之前两人的话,说道:“大夫可想好了如何考我?”
有了之前那一手,老大夫对宁昭也是刮目相看,现在又听她主动提起考核,不由的更是欣赏了几分。
心里已经有数,老大夫放弃了想要让宁昭知难而退的念头,出了几道简单的药理知识。
宁昭对答如流,很顺利便通过了考核。
“嗯。”老大夫捋了捋胡须,眉眼染上笑意,点头道:“不错,你这般年纪,医术有此等造诣,甚为难得。”
“那师傅可是愿意收宁昭为徒了?”宁昭眼睛一亮,改口改的顺理成章。
这一声师傅,叫的老大夫心里甚为舒畅,忍不住笑了起来,点头道:“老夫一生弟子无数,没曾想晚年还能遇上此等好苗子。”
说罢,他认真的看向宁昭,再次开口:“老夫孟遂,今日便收宁昭为关门弟子,今后倾囊相授,弟子宁昭需的尊师重道,善用医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宁昭起身站好,恭恭敬敬的朝孟遂行了一礼,认真道:“弟子谨遵师傅命,定不负师傅厚望!”
既然已经师徒相称,宁昭的身份就不能瞒着孟遂,乍一听闻她是太仆之女,孟遂还惊讶了一番,随后也慢慢接受了。
拜师一事尘埃落定,宁昭说好明日正是开始学医,便径直回了太仆府。
第六十五章 谢礼
上午的时光总是匆匆,转眼已是日头高悬临近晌午,宁昭回府便直接去了宁老太君处。
宁老太君年纪大了,膳食开的早,宁昭到时,宁老太君正准备用午膳,见她过来,慈爱的招呼她一起。
宁昭也不客气,大咧咧的坐了下来,小脸上红扑扑的,喜色溢于言表。
宁老太君喜欢她这幅可爱模样,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脸颊,笑问:“何如?师傅拜成功了吗?”
拜师顺利完成,宁昭是真心高兴,被宁老太君一问,笑容更大了,乖巧的点点头,回道:“成功啦,师傅人很好,能拜他为师,昭儿欢喜得很。”
“嗯,那便好。”宁老太君满意极了。
孟遂作为太医多年,宁老太君也是有多耳闻,这医术实属相当了得,就连当今陛下也是称赞不已。
这样的人物,收徒很是严苛,自家孙女能拜老太医为师,宁老太君是打心里的高兴,不由赞道:“由此良机,昭儿定要好好跟孟太医学习,别辜负老太医一番心血。”
“昭儿明白,昭儿一定不会让是师傅和祖母失望。”宁昭笑眯眯,一双眸子迸发着灿烂光辉,着实耀眼。
宁老太君被她晃了眼,笑容愈发慈爱起来。
宁昭陪着宁老太君一起用过午膳,便去了窦姨娘那里,宁洪给的处罚,宁昭并没有告诉窦姨娘,自己有办法解决,就没必要让她知道后担心。
有了宁昭的调理,窦姨娘身子越发好了起来,精神和食欲都比之从前好了不少。
宁昭到时,窦姨娘正在院中散步,瞧见自家闺女来了,欢喜的很。
“昭儿快过来。”窦姨娘朝宁昭招招手,脸上依旧有些憔悴。
宁昭连忙上前伸手扶着窦姨娘,笑道:“娘亲今日气色不错,再过些时日定能大好了。”
“呵呵……”见到自己女儿,窦姨娘心情舒畅,“还是我们昭儿厉害,要不是你开的药,我哪儿能这么快好转。”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宁昭笑眼弯弯,拉着窦姨娘朝院中石桌走去,“娘亲的身子才是我最挂心的,等娘亲大好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如何?”
从生病至今,窦姨娘一直卧床不起,别说出去走走,就连在院子里走走也是最近才可以的。此刻听到宁昭这么一说,心里也跟着痒痒了起来。
“多少时日没有出府了,我都记不太清外面什么样子了。”窦姨娘看向院墙外,视线拉远,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
宁昭却捕捉到了她眼底的失落,不由的心里一疼,她扯了扯嘴角,笑道:“这有何难,等到娘亲好了,我每日都陪娘亲出去,娘亲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把整个京都给它逛个遍!”
“呵呵……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窦姨娘被她的话给逗乐了,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你知道京都有多大吗?想要逛遍那得需多少时日。”
宁昭俏皮一笑,歪着脑袋,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那有啥,娘亲累了咱们就坐马车,想走走我就陪着到处走走,一切只要娘亲喜欢,昭儿都乐意陪着。”
前世窦姨娘早早亡故,宁昭未能尽孝,如今上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会把握住一切她所珍惜的。
重活一世,仇恨固然重要,但那些前世那些遥不可及的感情和人,也是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
“就你嘴甜!”窦姨娘被她说的心情大好,脸色也红润了起来。
母女俩又闲聊了一会,主要是宁昭说窦姨娘听,宁昭把拜师学医的事,也简单跟窦姨娘说了下,窦姨娘甚是欣慰,到最后竟眼眶都有些红了。
宁昭可见不得自家娘亲哭,连声问道:“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娘亲身子可经不住情绪变化太大,您一定的注意啊。”
“晓得晓得,我就是太高兴了,所以有些控制不住罢了。”窦姨娘连忙抹了抹眼角,随即笑道:“我是为昭儿高兴,既然拜了好师傅,一定要好好学,可别辜负了师傅的教诲。”
“这是当然!”她不仅会好好学,还要好好帮着孟遂经营那家医馆,虽然那里迟早会成为全国最大的医馆,她也不介意推它一把。
回到自己院子,天色已经早了,明日便要开始跟着孟遂学医,宁昭吩咐清蝉准备了些礼物,自己也根据前世的经验,写下几个妙方,算是拜师谢礼。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暗下,满天星斗闪耀着光辉,照亮了整个小院。
落下最后一笔,宁昭舒了口气,活动了下有些发酸的脖子,满意的看着面前的药方。
“小姐,时辰不早了,明日还的早起,还是赶紧歇下吧。”清蝉收走药方在一旁空白处放好,说道。
不提还没什么感觉,被清蝉这样一说,宁昭倒真就有些乏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点头道:“嗯,等药方墨迹干了,你也赶紧去睡吧。”
清蝉点头应是,宁昭笑着捏捏她的脸颊,转身回了屋。
翌日一早,宁昭早早便起了从床,收拾好之后,带着清蝉直接去了妙春堂。
想到新收的徒弟要来,孟遂一大早便等在医馆,想着宁昭的身份,以为会等很久,却不想半个时辰不到,宁昭就来了。
看到她手里拎着的东西,孟遂心里欢喜,面上却佯装严肃的说道:“这是作甚?”
“弟子昨日匆忙,未来得及给师傅准备礼物,今日备了薄礼,也是弟子小小心意,还望师傅莫要嫌弃。”
说罢,宁昭接过清蝉手里的礼物,恭敬地递到孟遂跟前,笑的眉眼弯弯,模样很是讨喜。
孟遂一大把年纪,宁昭跟他孙女差不多大,见状,心里欢喜得很,脸上也绷不住,一丝笑意露了出来。
“你这丫头,就属嘴会说。”孟遂摇摇头,伸手接过礼物随手放在一边,笑道:“我在宫中行医一辈子什么东西没见过,你别花心思在什么礼物,只要好好学,被辜负我的期望,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前世对这个太医只是有所耳闻,根本没有深交,有了这两日相处,宁昭觉得这老太医也挺好相处的。
更让宁昭欢喜的是,此人醉心医术,没有什么旁的心思,对于如履薄冰的宁昭来说,跟这样一个人相处,也是难得的轻松。
第六十六章 正中下怀
有了宁昭的加入,医馆生意逐渐好了起来,有了爱徒,又有了生意,孟遂一张老脸每日都是乐呵呵的。
殊不知,如此一来,无形中那个不通人情的孟太医,倒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宁昭乐得这样的变化,便没说破。
口碑是传出去的,再加上宁昭和孟太医这样的医术圣手,医馆生意想不好都难。
一个月就这样悄然流失,妙春堂也在京都有了一席之地,连带着妙春堂里那个‘蒙着面巾的医女’,也是名声鹊起很多达官显贵便慕名而来,更是给妙春堂打下了夯实的基础。
“昭儿过来。”孟遂坐在诊台后,看着刚送走一位病人的宁昭,含笑朝她招招手。
宁昭拍了拍抓药时黏在手上的药渣,来到孟遂跟前,笑道:“师傅何事?”
孟遂捋了捋胡须,看着宁昭是越看越满意,点头笑道:“你来我这已经有一个月了,为师教你的东西也都运用自如,非常不错,为师很是欣慰。”
宁昭闻言笑了,一屁股在孟遂对面坐下,笑道:“师傅就别夸我了,我可是会骄傲的啊。”
“你这丫头越发顽皮了。”孟遂瞪了她一眼,随即也笑了。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钱袋递到宁昭面前,孟遂笑道:“这一个月你帮着为师打理医馆,生意比之前好了不少,这些是你该得的,你拿着吧。”
宁昭看了眼那钱袋,目测也得有十几两银子了,不由睁大眼睛看向孟遂,问道:“这是给我的?”
难得看她这幅傻样,孟遂笑着敲了敲她额头,笑道:“当然,你跟着为师好好学,以你的本事打理医馆那是轻而易举的。”
说着,孟遂顿了顿,试探的问道:“阿昭可愿随为师一直打理此间医馆?”换言之,孟遂想知道宁昭会不会学有所成之后,便离开医馆自行发展。
宁昭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欢喜不已,“阿昭自然愿意,若是师傅不嫌弃弟子学艺不精,弟子愿一直跟随师父一起打理医馆。”
宁昭这话半点没掺假,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前来拜师,本就是打着医馆的主意,现在孟遂主动提起,这根本就是正中宁昭下怀啊!
闻言,孟遂也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没看错人,晚年能收到如此资质上乘,又秉性兼优的徒弟,他也是此生无憾了。
两人算是一拍即合,孟遂便把心中的打算说了出来,“你帮为师打理医馆,为师自然不会亏待与你,这医馆就咱们师徒二人,以后每月收益便与你五五均分。”
“这可使不得啊!”宁昭当即反对,皱眉说道:“师傅一来创办医馆,又耐心教我医术,弟子都无以为报,怎能与师傅均分。”
“再说了,学医行善本就是我的心愿,师傅给了我这个机会,我感激都来不及,做生意本就是为了赚钱,师傅可别为了心疼弟子,让自己吃了亏,这不是让弟子折寿吗?”
宁昭一口气说完,根本不给孟遂开口的机会。
眼看着孟遂又要说什么,宁昭赶紧开了口,表明自己的心意,“弟子知道师傅疼爱弟子,不想弟子吃亏,若是这般吗,弟子也不愿拂了师傅的好意,三七分吧,师傅七我三,这样又受了师傅的好意,弟子也不会心怀愧疚,师傅觉得如何?”
听她噼里啪啦这一大串,孟遂顿了顿,随后哈哈笑了起来,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就如你所说吧。”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宁昭觉得自己真是运气好,困了就有人递枕头。心里盘算是一回事,但如何跟孟遂提及此事,还需要时间才行。
只是没想到,孟遂却自己提了出来,彻底解决了宁昭一大难题,挣钱这事儿算是妥妥的了!
待到日落时分,医馆关了门,宁昭告别了孟遂,带着清蝉离开了医馆,怀里揣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宁昭心情大好。
活了两世,这可是她真正意义上的自己挣得第一笔钱啊!
虽然只有十几两,但对现在的宁昭来说,可是足够他们母女俩日常用度了。
想着,宁昭忍不住笑了起来,招呼清蝉朝天香楼走去,准备带点好吃的回去给窦姨娘尝尝。
虽然陈氏不至于饿死他们母女,但送到窦姨娘那里的吃食跟下人的差不多,宁昭明里暗里在宁洪跟前嘲讽了多次,但宁洪却是置若罔闻。
如今宁昭对宁洪已经不报丁点儿希望,自己的娘亲还是自己照顾最放心。
打包好天香楼的几个招牌菜,宁昭便准备回府,刚行到门口,却被人给堵住了,宁昭疑惑抬头,瞧见了一张心心念念的脸。
“靳大人?”
宁昭一喜,笑容便灿烂起来,晃得靳渊心里一颤,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真忍不住想要抚上她的脸。
“阿昭,好久不见。”靳渊声音低沉,带着化不开的思念。
是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自从那日晚间相约,两人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面了。
军马一事之后,靳渊跟宁洪算是彻底交恶,不好明着登门拜访,在加上朝中事务繁忙,未得空闲再会宁昭。
宁昭也是专心在医馆上面,原不知两人已经许久不见,乍然相遇,那藏在心底的思念,毫无征兆的涌了出来,两人均是心悸不已。
“阿昭这是着急回府?”靳渊看着清蝉手中的饭菜,问道。
一见靳渊,宁昭都忘了自己的安排,这会被他提起,笑道:“是啊,娘亲身子弱,许久没有出府,很是怀念这京都的风味,想着带点天香楼的招牌菜回去给她尝尝。”
“哟,原来是宁二姑娘,许久不见,姑娘可还安好?”爽朗的男声插了进来,宁昭这才注意到靳渊身边还有旁人,不由的有些尴尬。
凌华瞧这两人的你来我往,全然忘记了自己这个大活人,不由好笑。
本就尴尬,被他这一笑,宁昭脸一下就红了,赶紧朝他福了福身,说道:“见过大将军,劳烦大将军挂念,小女子很好。”
靳渊瞥了眼凌华,也笑了起来,说道:“今日真是不巧,阿昭有事也不便耽误,该日得空,还请阿昭赏脸一叙。”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宁昭含笑应道。
天色已然暗下,宁昭也不便久留,朝两人告辞,离开时不舍的多看了靳渊几眼,又惹来凌华一通打趣,最后宁昭简直是落荒而逃。
第六十七章 何不婚许?
繁星洒下,灯火渐次而亮,夜晚的街市没有百日的喧嚣,却多了种别样的味道。
“你二人怎还是这样?”凌华倚窗而坐,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看向对面的靳渊,眼里满是揶揄。
“还能怎样?”靳渊没看他,靠着窗边,目光落在那抹身影消失的地方。
“还能怎样?这话也是你堂堂靳大人口中说出来的,我真是稀奇啊。”
凌华又给自己斟上一杯,勾唇一笑,说道:“宁二姑娘芳龄几何?你这般畏首畏尾,不担心哪天许配给旁人?”
闻言,靳渊眸子一暗,转头盯着凌华,目光可谓是相当不善了。
凌华见状赶紧摆手讨饶道:“你可别这样看着我,二姑娘虽好,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可没兴趣挖人墙角。”
“哼,大将军想多了。”
靳渊轻哼一声,干掉杯中美酒,继续盯着远处看着。
“啧啧,这可不是我想多了啊。”
凌华又不怕死的凑了过来,专挑靳渊不爱听的说:“摊上宁洪那么个爹,难不成你还指望着宁二姑娘会有什么好的姻缘?你若是不早些下手,我担心宁洪会别有安排。”
这话倒是点到靳渊心里去了。
他也有同样的担忧。
然而目前他一个小小翰林侍诏,又如何给的了宁昭好的生活,他的雄心抱负尚未实现,又如何能谈婚论嫁?
更关键的是,如今靳渊与宁洪的关系如此僵硬,就算自己上门提亲,宁洪也不一定会答应。
看他久久未作声,凌华也收敛了玩笑,正色道:“我明白你的想法,现下朝中党羽之多,派系关系又如此复杂,这节骨眼上若一时不察,自己恐怕也是性命难保,更别提儿女私情了。”
凌华说罢,叹了口气,抬手拍拍靳渊的肩膀,宽慰道:“看的出你与宁二姑娘两情相悦,既然心意相通,我相信定会终成眷属。”
靳渊斜眼看他,突然笑出了声,打趣道:“揶揄的是你,安抚的也是你,在大将军眼里我靳渊是个连感情都处理不好的人吗?”
他挑了挑眉,端起酒杯朝凌华跟前送了送,接着问道:“又或者,连个情感都处理不好的人,大将军还会跟他合作吗?”
闻言,凌华一顿,两人对视片刻,皆爽朗一笑。
宁昭回到府上已是灯火透亮,转过前厅,宁昭朝着窦姨娘的院子走去,然而刚走出没两步,那让张让人生厌的脸,又出现在她眼前。
“哟,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妹妹啊?”
宁涣从拐角走来,一见宁昭,笑眼弯弯的迎了过来,“妹妹这是要去看窦姨娘吧?妹妹真是孝心感人,一回来就去看望窦姨娘。”
宁昭如今是越发不愿同她废话了,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姐姐若没事,妹妹就先走了。”
“唉,妹妹莫着急走啊。”
宁涣赶紧伸手拦住了她,一脸委屈的说道:“多日不见,我可是想念妹妹的紧,几次过来看妹妹,妹妹都不在,姐姐心里担忧,生怕妹妹是因为父亲的责罚有什么不妥去问过祖母,这才知道妹妹拜了太医为师,这么大的好事,妹妹怎么也不告诉姐姐一声,姐姐也好准备点礼物给你道喜啊。”
宁昭心里冷哼。
什么担忧什么不妥,怕不是去宁老太君处告状才是吧。
但看宁涣自个儿演着姐妹情深还有些好笑,不由轻笑一声,回道:“姐姐命好,能有父亲母亲喜爱,妹妹可就没这份宠爱,只能自食其力了。”
“妹妹这是哪儿话呀,母亲前日还问我,妹妹和窦姨娘可有缺衣少食,还嘱咐我时常过来探望呢。”宁涣笑容依旧,心里却丝丝冒着酸气。
自食其力?这是在讽刺她有陈氏做依仗吗?
自己堂堂太仆大人嫡女,岂是她这般为了讨生活抛头露面的卑贱女子!
不过,宁昭运气也着实太好,刚刚被罚了半年月例,转身就拜了师学了医。
宁涣看了眼清蝉手里拎着的食盒,心里不由冷哼一声。
“劳烦母亲和姐姐挂心,宁昭多谢了,不过……”宁昭抬眼,一双眸子印着月华,亮的发光,“以后就不麻烦姐姐了,我自会照顾好自己与娘亲。”
“妹妹还有事就先走了,告辞。”说罢,宁昭收回视线,不再看她一眼,径直离开了。
宁涣站在原地半晌,盯着宁昭越发模糊的背影,视线越发阴郁起来。
有了这番小插曲,到窦姨娘那儿已经不早了,还好窦姨娘今日晚膳用的玩,宁昭来时,饭菜刚好上桌。
瞧见那几个粗茶淡饭,宁昭直接让清蝉收走,把自己打包回来的饭菜铺陈开来。
“今日领了月银,娘亲多日未出府,定也是许久没尝过天香楼的招牌菜了,我便买回来给娘亲尝尝。”
天香楼不愧是京都最负盛名的酒楼,能称得上这里的招牌菜的,自然也是美味珍馐,寻常人家肯定是难得一见的。
窦姨娘看着桌子上的美食,笑容都深了几分,“你有这份心意便足够,别浪费银子买这些,娘不喜口腹之欲。”
“不喜也不妨碍尝尝鲜啊。”宁昭夹起一块鱼肉放进窦姨娘碗中,笑道:“再说了,娘亲身子就需要营养,以前是我没能照顾好娘亲,如今我也是自食其力,定会好好照顾娘亲,不让您在受半点儿苦。”
鱼肉莹白剔透,入口即化,鲜香瞬间晕染了整个口腔。
窦姨娘品尝着美食,更是感受着宁昭那份孝心,不由的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两种情绪交替涌现,窦姨娘是在忍不住,红了眼眶。
“昭儿,是娘亲对不住你。”窦姨娘放下筷子,心疼的看着宁昭,说道:“是娘亲没本事,讨不了大人欢心,让你跟这娘亲受苦。”
宁昭听不了她说这些,眉头一皱,说道:“娘不要这么说,这不怪你,若真要怪,只能怪父亲薄情,陈氏善妒。”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此言一出,窦姨娘吓得不轻,赶紧四处看看,确定没有旁的人,便放下了心。
然而日积月累的欺压,让窦姨娘不得不小心谨慎,她靠近了宁昭,压低声音说道:“这些话在我这说说便好,若是被老爷夫人知道了,他们又得折腾你。”
小心谨慎固然没错,然而窦姨娘这般已经是胆小懦弱了,宁昭知道窦姨娘的心性,但也有些看不下去,“娘,你没必要那么怕他们,若是过不下去,咱们便同他们分家,我们自己过自己的。”
第六十八章 有喜
宁昭不是刚有的这个想法,她跟宁洪和陈氏迟早会闹翻,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是为何她那么看重医馆的原因之一。
若是今后是在过不下去,她也能底气十足的带着窦姨娘分家。
“分家?”
窦姨娘仿佛不认识宁昭一般的看着她,摇头道:“从古至今,从未听说庶女分家的,即便是你想,老爷也不会允许的,这、这不是闹笑话吗?”
宁昭也没想要窦姨娘现在就接受,她也是有这个打算,没准备现在就分家,便摆摆手,又给窦姨娘夹了块鱼肉,岔开话题道:“这事儿以后再说,娘亲赶紧吃吧,鱼要是凉了,可就腥了。”
窦姨娘忧心忡忡的看了她半晌,见她不愿跟自己多聊,便只能摇头作罢。
宁昭没在说些惹窦姨娘担忧的话,母女俩好好的吃了顿饭,一直待到窦姨娘歇下,宁昭才回了自己院子。
一连几天过去,宁昭早出晚归,也没在遇上宁涣来败她兴致,日子倒是安稳惬意,要说这唯一不足的,便是见不着靳渊了。
宁昭空闲时会想,靳渊与自己心意相通,为何又迟迟没有动作,想的多了,最后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
如今的自己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一心情爱的宁昭了,当然明白除了儿女情长,还有很多事情更加重要。
她是如此,靳渊亦是如此。
思及此,宁昭不由摇头轻笑,若是被清蝉知道自己小姐这恨嫁的心态,怕不是又要打趣她许久了。
正准备收拾一番回屋歇着,院外突然嘈杂起来,宁昭仔细一听,这动静好像是从主院那边传来的。
横竖与自己无关,宁昭纲要回屋,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从院外传来,下一刻,急促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二小姐,二小姐快开门。”
下人急迫的喊声传来,宁昭微微挑眉,看了眼清蝉,清蝉会意,小跑着去开了门。
门一开,一下子涌进来好几个下人,宁昭定睛看去,全都是宁洪身边的人,不由皱眉问道:“大半夜的,有什么事儿?”
下人们气喘吁吁,闻言也不敢耽误,赶紧回道:“夫人晕倒了,大人叫小姐前去一看。”
陈氏晕倒了?
宁昭微微挑眉,却站着没动,可把下人们给急坏了,赶紧上前催促道:“老爷让二小姐赶紧过去,您别为难我们啊。”
宁昭心里冷笑,平日里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从没给她们母女好脸色,这会有求于她,才知道什么是‘为难’了。
不过她也确实没必要为难他们,这些个下人宁昭还没放在眼里,而且她更好奇陈氏。
别怪她狠毒,若是陈氏真的有了什么恶疾,那她倒是省心了。
想着,宁昭轻轻勾了勾嘴角,起身说道:“走吧。”
下人们连忙领着宁昭走了,一路上灯火通明,主院更是热闹极了,就连宁涣也被叫了过来,此刻正守在陈氏身边,哭哭啼啼,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宁昭可没兴趣欣赏这些,见到宁洪,便问道:“父亲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陈氏突然晕倒,宁洪也吓了一跳,此刻见宁昭过来,赶紧说道:“快来给你母亲看看,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晕倒了呢?”
宁昭点头应是,走到陈氏身边,伸手搭脉,下一刻,她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按之流利,滑入滚珠……这是喜脉!
陈氏三十有余,虽不年迈,然……宁洪却已是步入中年,按理说这年纪……
“如何?”宁洪瞧她模样,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忙问道:“你母亲到底怎么了?”
一时惊讶过后,宁昭神色恢复如常,微微垂首,说道:“恭喜父亲,母亲这是有喜了。”
“什么?”宁涣惊呼出生,震惊的看着依旧昏睡的陈氏,简直不敢置信。
宁洪也是一怔,随即朗声大笑,“有喜了!夫人有喜了!真是天大的好事啊!来人!”
宁洪大手一挥,吩咐道:“去通知御史府还有老太君,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们!”
下人连连点头,忙不迭的跑了下去。
瞧见喜笑颜开的几人,宁昭无甚感觉,趁没人注意,便离开了。
翌日一早,宁昭是被吵醒的。
她坐在床边望向院外,耳边是络绎不绝的嘈噪声,大抵不过陈氏有喜云云,宁昭听得甚为头疼,索性起身洗漱,早早便去了医馆。
等到日落回府,刚进府门便有人传话,让她去正厅用膳。
宁昭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陈氏有喜,府上添丁,宁洪才突发兴致让她一起用膳,便带着清蝉直接去了正厅。
“哈哈哈……”
隔着老远便听见宁洪的笑声,宁昭忍不住冷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宁洪多在意父子亲情一般。
“夫人有孕乃是宁家的大功臣,此番可得好好修养身体,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哈哈哈……”宁洪牵着陈氏的手,小心翼翼的把人扶到餐桌前,那一脸喜色,确是真的开心。
宁老太君端坐主位,苍老的脸上也是难见的喜笑颜开,“你年纪不小,此番怀孕得更加注意,平日里膳食得小心安排,这脾气也该收收了。”
“母亲说的是,儿媳知道了。”陈氏倚靠在宁洪怀里,一脸娇羞。
宁昭刚到门口便看见这一幕,顿时牙疼不已。
“见过祖母、父亲、母亲。”宁昭微微福身,说道。
“妹妹回来了,快过来坐。”宁涣看见宁昭,热情的招呼道。
宁昭淡淡一笑,走到她身边坐下。
“人已经到齐了,那便开膳吧。”等到众人落座,宁洪吩咐道。
宁昭查的陈氏有孕,宁洪高兴,也难得给了宁昭好脸色,一家人一起用膳,席间也是一派和谐。
用过晚膳,宁昭借口探望窦姨娘先行离开,宁洪不想管,陈氏现下是没空搭理她们,便由着她去了。
倒是宁涣,看到宁昭要走,赶紧跟了出来,亲昵的拉着宁昭的手,笑道:“如今母亲有孕,咱们又会多个弟妹,姐姐心里可欢喜的很。”
宁昭瞥了一眼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僵硬抽出胳膊,回道:“那妹妹便恭喜姐姐了。”
宁涣看她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以为宁昭是看着还未出生的孩子便这般得宠心里不快,于是她心里便畅快起来。
“怎么看妹妹丝毫不见喜色,难道府上添丁,妹妹是不高兴了?”宁涣落井下石来这么一句,自以为戳到宁昭痛处。
却不想,宁昭半点不在意这些,只想宁涣母女别来给自己添堵即可。
第六十九章 陈齐
“姐姐说的哪里话,母亲有喜妹妹自然开心,倒是姐姐,如今多了个弟妹在双亲膝下承欢,想必姐姐以后,也落得清闲了。”宁昭朝宁涣灿然一笑,这话却意有所指。
有没有添丁跟宁昭都关系不大,反正她也指望不了宁洪的疼爱,倒是宁涣,多了个跟她抢爹娘的,指不定这心里该多难受呢。
果不其然,宁昭这话一落,宁涣佯装的笑脸就险些绷不住了,只得艰涩的扯了扯嘴角,干巴巴道:“父亲母亲多了人照顾,我自然欢喜。”
若不是这话带着那股子咬牙切齿,宁昭还真愿意信了。
“妹妹还要去探望娘亲,娘亲可只有我一个孩子,妹妹可没姐姐好福气,能有人分担呢。”宁昭心情很好,朝宁涣福了福身,说道:“那妹妹就先走了,母亲还等着姐姐呢,姐姐也赶紧回去吧。”
看着宁涣瞬间难看下来的脸色,宁昭好脾气的赏了她一个人笑脸,这才转身离开。
陈氏怀孕,对于宁府是大事,宁昭就算想瞒着窦姨娘,也只能瞒住一时,索性就直接告诉了窦姨娘,也正好试探一下窦姨娘的反应。
虽说宁昭对宁洪怨气极深,这也是基于前世种种才有的,窦姨娘可不一样。
当今女子全都是依附夫君过活,窦姨娘也是这千千万平凡女子之一罢了,若是窦姨娘对宁洪还有情,宁昭接下来要做的那些事,自然是不能让窦姨娘知道的。
然而窦姨娘听后,却没多大反应,“夫人有喜,这是大喜事。”
说着,窦姨娘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拉住宁昭的手,嘱咐道:“这些时日你可别招惹他们,看着她尽量躲远点。”
宁昭自然知道窦姨娘担心什么,笑了笑,说道:“我每日早出晚归的,医馆的事情都忙不过来,怎么会去招惹她们。”
闻言,窦姨娘依旧有些不放心,“只怕有些人你不招惹她,她却来招惹你,反正你自己要当心些。”
有人关心的感觉,宁昭确实很享受,但也害怕窦姨娘忧思过重,反而不利于身体康复,便安抚道:“娘亲放心吧,我一定谨记您的嘱咐,平日里在医馆我们谁也碍不着谁,回府我就在自己院子里待着,绝对不会给她们机会来找麻烦的。”
有了宁昭的保证,窦姨娘这才安心下来,看着天色不早,便让宁昭回去歇息了。
陈氏有孕在身,宁洪更是宠爱有加,不仅陈氏有求必应,还亲自关注着陈氏的膳食,着等宠爱,可谓是盛极一时了。
宁涣看着都吃味的紧,可也只能干看着,时不时还得表现表现自己的孝心。
“母亲要是无聊了,女儿可以陪您到处去走走散散心,您心情好了,肚子里的孩子才能长得好呀。”宁涣扶着陈氏在院子里闲逛,讨巧道。
“还是你贴心!”陈氏掩唇一笑,随即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眸光闪了闪,随即说道:“这孩子命好,父亲和姐姐都如此重视他,想来他也是欢喜的。”
闻言,宁涣温和的笑了笑,伸手也抚上陈氏的小腹,轻声道:“所以呀,小宝宝要快快长大,姐姐都等不及想要见到你了呢。”
陈氏被她给逗笑了,忍不住在刮了刮宁涣鼻尖,笑骂道:“这还不足月呢,说的什么傻话呀。”
母女两正有说有笑,宁洪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到陈氏,面色也跟着柔和下来,“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老爷回来了。”
陈氏刚想要行礼,宁洪立马阻止了,扶着她到一旁软椅上坐下,笑道:“夫人如今有了身子,这些虚礼就免了。”
“多谢老爷体谅。”陈氏甜蜜一笑,随即又看向宁洪,说道:“许久不见娘家人,听说侄儿陈齐游学归来,如今就在御史府,老爷可否接他过来小住,也解了我思亲之苦?”
“这有何难。”宁洪想也没想,当即便应承下来,“待会我就派人去御史府把陈齐接来,夫人若是想,随便他住多久都行。”
闻言,陈氏眸光一亮,直接靠近宁洪怀里,柔声道:“还是夫君怜惜我,我便谢过夫君了。”
——
翌日一早,陈齐便被接到府上,宁昭出府时遥遥一见,并未多留意,便去了医馆。
医馆如今的生意是越发的好了,宁昭跟着孟遂学医,一边帮着打理医馆,每天也是充实的很。
“甘草解毒清热,家里可以常备一点使用。”宁昭抓好药材递给前来瞧病的人,说罢,热情的将人送了出去。
孟遂见她从一大早忙到现在,总算是有了喘气的间隙,便笑道:“你不是说有事要出去吗?趁现在没有病人,赶紧去吧。”
宁昭抹了抹额间细汗,笑道:“谢谢师傅,我很快便回来。”
说罢,宁昭解下围裙,带着清蝉离开了医馆。
宁洪并能没有因为陈氏有孕,便善待宁昭母女,现下她们依旧是自力更生,前日去探望窦姨娘,看到许多常用的物品都没了,宁昭便打算买些回去。
前世宫廷争斗,倒是没注意这些寻常百姓的物件,宁昭虽然不知,但清蝉却懂得不少,带着宁昭一件件买下来,不一会便采买齐了。
两人收获颇丰,正准备赶回医馆,无意间宁昭却看到个熟人。
“陈齐?”宁昭挑了挑眉,看着不远处赌坊门口,与人叫嚣谩骂的男子。
“陈少爷?他怎会在那儿?”清蝉也看到了他,疑惑的问道。
“哼,狗改不了吃屎。”宁昭忍不住嘲道。
前世虽然跟陈齐没什么接触,但也听说过此人——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可谓是劣迹斑斑。
听到宁昭这样一说,清蝉有些担忧的问道:“小姐我们要去看看吗?我看陈少爷快给人打起来了。”
“去啊!为什么不去。”宁昭眸光一闪,心里顿时有了主意,“表少爷可是我们家的贵客,若是被人给欺负了,宁府的面子可往哪儿摆啊。”
说罢,宁昭抬脚朝赌坊走去,清蝉心里不安,也只得跟了过去。
“你他娘的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坑我!”
陈齐张牙舞爪,一把揪住对面人的脖领子,便骂道:“居然敢在老子面前出老千,你是嫌命长了是吧!赶紧把老子的钱还回来,要不然等着老子抄了你们这赌坊!”
第七十章 解围
繁华的街市,行人喧嚣,少不了喜欢看热闹的人,只消片刻,赌坊门口便围满了人。
“滚滚滚!”赌坊的打手从里面走了出来,挤开人群围在了陈齐身周。
领头的打手,身材魁梧,肌肉虬结,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他推开之前跟陈齐纠缠的小厮,直接堵在陈齐面前,一把揪起陈齐的领子,恶狠狠的说道:
“哪儿来的不要命的小子,赶在这儿撒野,要不赶紧滚,要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被这样的人一吼,陈齐本能的打了个哆嗦,随即更是气愤,瞪着眼睛吼了回去,“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居然敢这样跟老子说话!”
“老子告诉你们,老子的姑父可是当朝太仆大人!老子叔公更是御史大夫!你、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他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话吼完,几个打手对视一眼,随即领头的咧嘴一笑,手上力气又大了几分,冷笑道:“就算是皇帝也要欠债还钱!咱们这可是赌坊,愿赌服输,你输了钱就得认,想要找事儿?管你是什么,我们找揍不误!”
陈齐猛地咽了咽口水,完全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不吃他这一套,瞬间有些慌了,“你、你们出老千!我可以报官,对!报官告你们!我就不信我姑父收拾不了你们!”
“报官?嘿嘿……”
领头的打手阴骘的笑了一声,凶相全露,拳头直直的朝着陈齐脸上招呼去,“你这样的垃圾我见多了,没钱还敢来堵,输了不认账,想要报官是吧,那先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再说!”
“啊啊啊啊!光天化日公然当街行凶啊!杀人啦!着赌坊杀人啦!”
一拳落下,陈齐吱哇乱叫,抱头鼠窜,嘴上依旧闲不住,嚷嚷道:“我叔公和姑父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就等着坐牢吧!还、还有这个破赌坊!出老千骗人,还敢公然行凶!老子一定让他关门到死!”
“还嘴硬!看来是我下手太轻了!”领头的打手被他嚷嚷的头疼,抬手一挥,招呼道:“兄弟们一起上,打得他跪地叫爹为止!”
“住手!”正当热闹看的起劲儿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在这混乱嘈杂中,反而显得清晰起来。
领头的打手顿了顿,扭头看了一圈,没找到说话的人,“谁?!谁在说话?!给老子出来。”
陈齐也是好奇的很,但也没忘记离得那些打手远远的,直到推到安全距离,这才朝人群中看去。
“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打人,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宁昭款步走出人群来到几人跟前。
宁昭身材高挑,在女子中很难寻到与她相似的,但面对几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她就显得太过纤细,特别是那腰身,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
陈齐盯着宁昭瞧了半晌,并没有认出她来,反而被她清丽娇俏的模样,给勾的舔了舔嘴唇。
那几个打手也好不到哪儿去,盯着宁昭的眼睛仿佛闪着绿光,一副垂涎的模样。
市井之地,几乎见不到一个像宁昭这样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姑娘,一个个又是好奇,又觉得有趣,完全没理会宁昭说了什么。
“哟,这是那儿来的小娘子啊?”领头的打手上前两步来到宁昭跟前,伸手就像撩宁昭下巴,被她快速的躲了开来。
“放肆!”
清蝉赶紧上前几步,把宁昭护在自己身后,瞪着领头的打手,愤怒的骂道:“一群不知廉耻的恶徒,胆敢对太仆大人千金动手动脚!你们真是活够了!”
闻言,领头打手不屑的冷哼一声,嘲讽道:“哪儿有个太仆表亲,这会又来个太仆千金,唉我说,咱们这大京都难不成就一个太仆大人啊?换一个说说不行?”
说罢,几个打手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儿的人,也跟着起哄,言语间污秽不堪,难以入耳,清蝉听的恼火不已,气鼓鼓的就想跟人理论,被宁昭摇头制止了。
下一刻,宁昭从腰间抽出一个雕花镂空的小腰牌,抬手朝领头打手扔去,“是不是冒充你自己看,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家表少爷在你这受了欺负,我一个女子是没办法把你们怎样,但是我父亲,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领头打手只见一物朝自己飞来,赶紧伸手抓住,低头一看,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说话都结巴起来,“这、这这还真是太仆府的腰牌!”
周围一下子安静的落针可闻,之前掺合的调侃的路人,也悄没声息的溜了,剩下几个打手和宁昭陈齐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
“宁、宁小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宁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告诉太仆大人。”领头的打手捏着手里的腰牌,像是捏着滚烫的山芋,语气也变得讨好起来。
“喏,这话不应该跟我说,去跟我们表少爷说去吧。”宁昭抬了抬下巴,朝陈齐那边看去。
陈齐像是才反应过来,整个人顿时趾高气昂起来,哪儿还有之前半点狼狈模样,“表妹来的正好,你刚才也听见了,这帮不长眼的东西居然不把姑父放在眼里,回头咱告诉姑父,一定要让他们好看!”说罢,还狠狠的朝那几个打手啐了一口。
宁昭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随即温和的笑了起来,朝陈齐福了福身,说道:“表哥是我们家的贵客,怎么出门也不带上几个小厮保护你的安全呢?”
陈齐屁颠颠走到宁昭身边,闻言,摆摆手,笑道:“嗐,出来随便玩玩,何必兴师动众的。”
说着,陈齐斜眼瞪着领头的打手,冷笑道:“只是没想到出门寻个乐子居然碰上这些个败兴的东西,他们居然还出老千骗我的钱!”
“还有这样的事?”宁昭惊讶的睁大眼睛,随即看向领头的打手,冷道:“叫你们老板出来。”
“这、这,宁小姐,我们老板一般都不在,您又是什么吩咐,可以直接跟小的说。”领头的打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赔笑道。
宁昭冷冷盯着他,随即轻笑一声,说道:“表少爷说你们骗了他的钱,既然你能做的了主,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七十一章 算计
这样是不明白,领头的打手也就不要在这里混了,闻言,赶紧点着脑袋,忙道:“是是是,小的这就把钱还给少爷,宁小姐请稍等!”
说完,领头的打手招呼这几个手下退下,只留下一开始跟陈齐纠缠的小厮陪着他们,自己忙不迭的跑进赌坊,不多时,便拿着一个钱袋跑了出来,递到两人跟前。
陈齐见状,眼睛瞬间就亮了,一把从领头打手手里夺过钱袋,低头检查起来。
等到陈齐检查完毕,宁昭这才开了口,“这次就算了,倘若再有下次,我定告诉父亲。”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领头打手赶紧点头称是,哪儿还有之前嚣张的模样。
陈齐看的相当解气,顺带对宁昭也好感倍增,热络的拉着宁昭的胳膊,朝领头打手冷呲一声,说道:“表妹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咱们赶紧走,这腌臜之地别污了表妹的鞋。”
宁昭看了看落在胳膊上的手,忍住心里的不快,扯出一抹笑容,回道:“听表哥的,我们走吧。”
说罢,看也不看领头打手一眼,转身便离开了赌坊。
陈齐跟在宁昭身边,眼神是不是在她身上飘一圈,看的宁昭浑身难受,若不是心里有别的打算,她恨不得立马离陈齐远远的。
“嘿嘿嘿,今日还得多谢表妹解围啊。”等走的远些,陈齐这才开了口,笑眯眯的看着宁昭。
“表哥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都是应该的。”宁昭温和的笑笑,回应道。
陈齐闻言连连点头,随即嘿嘿一笑,搓着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嘿嘿,那个……”
宁昭扭头看他,疑惑的问道:“表哥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妹妹若是能帮的,绝不含糊。”
“有表妹这句话表哥就放心了!”陈齐一拍手,凑近宁昭低声道:“今日之事好在有惊无险,回府之后,表妹可莫要告诉姑姑姑父啊。”
见他凑近,宁昭不动声色的往后仰了仰,随即轻笑一声,点头道:“表哥请放心,妹妹绝不多嘴。”
“太好了!”陈齐最后那点担忧也打消了,瞬间一身轻松,看了看时辰已经午时,便提议道:“时辰不早了,此时回府也得错过午膳,不如我请客,不知表妹可愿赏脸?”
宁昭却皱了皱眉,回道:“妹妹跟着师傅学医,本是出来买点小物件,这才碰上表哥,此刻还的回去,便不能陪表哥用膳了,还望表哥见谅。”
宁昭本就生的清丽动人,又刚帮了自己一把,陈齐此刻看宁昭是哪儿哪儿都喜欢,只是不能一起吃饭而已,有怎会介意,当即便笑道:
“表妹真是客气,若是有事,表哥便不打扰了,不过等改日表妹空闲了,一定要赏脸,权当表哥多谢今日解围之情了。”
宁昭闻言轻笑,朝陈齐福了福身,应和道:“这是当然,不过表哥是客,改日便妹妹做东。”
“哈哈哈……”陈齐被宁昭说的心情大好,连连点头应了约。
两人又闲聊几句,宁昭借口要回医馆朝陈齐道了别。
看着渐渐走远的俏丽身影,陈齐轻轻舔了舔嘴唇,笑容加深,直到人影彻底消失,这才转身离开。
绕过几条小巷,不多时宁昭又重新回到主街上,看着此前陈齐站定的地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小姐,你不是说这陈少爷不是好人吗?为何还要帮他?”清蝉憋了一路,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忍不住问了出来。
“陈家又有几个好人?”宁昭勾了勾唇,冷冷道:“陈氏霸道善妒,一直又有父亲护着,这些年她对我们‘母女’俩的恩情,我可是半点都不敢忘记,如今陈氏有孕,陈少爷前来做伴相陪,如此好的机会,我怎么也得让府里热闹热闹啊。”
望着宁昭,清蝉咂摸着这话里的一意思,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她怔怔的看着自家小姐,虽不知宁昭想要做什么,但可以预感接下来的时日,太仆府定会‘热闹’极了。
想到这么多年自家小姐和窦姨娘所受的哭,清蝉重重的哼了一声,看向宁昭,正色道:“不管小姐要做什么,清蝉一定会帮助小姐的!”
宁昭瞧她这幅愤世嫉俗的模样,笑了起来,抬手捏住清蝉的脸颊,说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回医馆,要不然师傅又得念叨人了。”
清蝉又是一个哆嗦,陪着宁昭在医馆这些时日,她可是见识过孟遂念叨人的功力,那简直……不说了,赶紧回去才是关键!
不出所料的,宁昭的耳朵再次被孟遂洗礼,宁昭却好脾气的一直微笑着,最后孟遂自个儿都有些念不下去。
好在医馆生意好病人多,孟遂还没觉得尴尬就开始忙活起来。
等到宁昭回府已经是暮色西沉,一进府门,宁昭朝着主厅望了望,瞧着灯火通明,时不时还能听见陈氏的欢笑声,想来是陈齐这个侄子卖力讨好来的。
宁昭冷笑一声,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接下来两日,宁昭总会在街上遇到陈齐,不过,不是因为调戏良家妇女被人围堵,就是赌钱输了拒不认账。
有了那次赌坊之事,陈齐也算是露了脸,几日下来整个京都三教九流之地都知道他是太仆府的亲眷。
宁昭算是真正见识了陈齐的斑斑劣迹。然而面对这些,她却喜闻乐见,不怕陈齐胡作非为,只怕太仆府的名声,他还败得不够彻底!
“呸!什么玩意儿!老子还看不上你这呢!”陈齐一脸丧气的从赌坊出来,嘴里骂骂咧咧,一看就知道又输了钱。
宁昭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随即换上一脸惊喜的模样,朝陈齐招呼道:“真巧啊表哥,多日未见表哥依旧如此风流倜傥。”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齐赶紧抬头,一眼便看见那抹俏丽的身影,当即喜笑颜开,屁颠颠的凑了上来,“表妹真是好久不见啊!几次我都想去看看你,结果你早出晚归的,一直都没机会,今日难得碰上,可愿与表哥一聚好好聊聊?”
宁昭观察他多日,今日本就是有别而莱,自然不会拒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表哥请吧。”
陈齐搓搓手,跟着宁昭去了天香楼,清蝉在旁伺候,引得陈齐多看了她好几眼。
第七十二章 醋意翻涌
在府里住了也有几日了,宁昭在府里什么处境陈齐也算是摸了个透彻,此刻便没有最初相见的拘谨,反而看向宁昭的视线更加露骨起来。
“表妹日日在外学医真是辛苦了,看这小脸都瘦了。”陈齐盯着宁昭,一副心疼的模样。
“表哥也知道阿昭身为庶女,前些时日犯错又被父亲责罚,这才……”宁昭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
见她这泫然若泣的模样,陈齐瞬间心疼起来,一下子没忍住伸手握上了她的,“表哥知道表妹在府上日子辛苦,放心,等表哥这几日赢了钱,表哥定会……”
“表哥这是作甚?”宁昭一惊,赶紧收回自己的手,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嗫嚅道:“表哥还请自重。”
这幅害羞的模样,更是看的陈齐心痒难耐,不过他也没在胡来,搓搓手,抱歉道:“表哥已是情急,还望表妹见谅。”
“妹妹知道表哥是担心我,先谢过表哥了,可是妹妹之前见表哥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不知道表哥可是遇上了什么事?”宁昭忍住不适,声音温柔的问向陈齐。
被宁昭一提起陈齐瞬间火大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不干道:“这些日子手气太差,从家里带来的银两都快输光了,我……”
陈齐一下顿住了,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宁昭,挠了挠脑袋,说道:“嗐,这些破事哪儿能污了表妹的耳朵,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陈齐连连摆手,一副懊恼的模样。
闻言,宁昭很是善解人意的问道:“表哥若是没钱可寻母亲要啊,母亲那么疼爱表哥,应该不会拒绝吧。”
“哼。”像是说到陈齐痛楚,只听他冷哼一声,扁嘴道:“问姑姑要钱我怕不是想挨揍吧。”
“可是表哥身上没钱,又如何玩乐?”宁昭皱眉道:“表哥难得来一趟京都,本来就是客人,总不能让客人天天闷在家里吧。”
“谁说不是呢!”陈齐深有同感,“要是姑姑也跟你想法一样就好了,我也不用为了那么点银子跟人家纠缠!”
越想越气,陈齐端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大口,嘴里也开始数落着陈氏各种不是。宁昭一直安静听着没有插言,心里却已经笑开了。
这就是陈氏的好侄子,每日里上慈下孝的,殊不知背后也是这般光景。
听了陈齐一大通牢骚,宁昭这才慢悠悠的开了口,“表哥想要翻本母亲又不给钱,这可如何是好?”
陈齐也是抓耳挠腮,想不出好的办法,试探的问道:“或许找宁涣表妹救救急?”
宁昭当即制止了他,说道:“表哥不可,姐姐与母亲都是连着心的,你这跟直接找母亲要钱有什么区别啊。”
“这也不行,哪儿也不行,你倒是说说我该如何是好?”陈齐恼火的搓着手,有些不耐烦起来。
“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表哥敢不敢。”看陈齐那样,宁昭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试探的开了口。
“什么办法?”陈齐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只要你说的办法行得通,没什么是我不敢的!”
等的就是这句话!
宁昭顿时笑了起来,主动凑近陈齐,轻声道:“母亲有很多小物件,府上不在意的,拿出来可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呢。”
“你的意思是?”陈齐挑了挑眉,看向宁昭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宁昭一见,随即坐了回去,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连忙说道:“妹妹只是说说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表哥解难,若是有什么冒犯不妥,还请表哥见谅,莫要告诉母亲啊。”
陈齐却突然笑了起来,抬手拍上宁昭的肩膀,兴奋道:“哪儿有什么冒犯不妥!表妹这主意甚妙甚妙啊!哈哈哈!”
想着府里那大大小小的物件,少了一两件,陈氏肯定发现不了,陈齐越想越觉得这办法好,忍不住赞道:“还是表妹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等我回府寻摸着一两件物什出来,这本钱不就有了吗!”
闻言,宁昭微微垂头,端起茶杯抿了起来,嘴角不动声色的勾了起来。
然而就在两人‘相谈甚欢’的同时,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靳渊长身玉立,一双眸子直直落在那抹巧笑嫣然的身影上,眸光渐渐变暗,拢在衣袖里的双拳也不自觉地握紧了。
宁昭两人用完餐离开天香楼,靳渊起身跟上,目光打量着宁昭身边的陈齐,直到两人回了太仆府,靳渊这才转身离开。
——
宁昭回府便直接回了自己院子,殊不知她今日的行为让某个男人醋意翻涌,只得寻点儿事情来做做才能发泄出来。
“陈少爷今日想要玩什么?”赌坊老板一见陈齐到来,立马喜笑颜开的迎了上来。
“今日玩些简单的吧。”陈齐大摇大摆的走到赌桌前坐下,抬了抬下巴,朝老板说道:“比大小,简单来得快。”
“好嘞!”老板赶紧应和道:“小的立马就去安排,陈少爷请稍等。”
“别麻烦了。”陈齐却抬手制止了他,目光瞥向另一边端坐不动的身影上面,勾唇一笑道:“这位公子今日手气不错啊,可愿跟我玩玩。”
靳渊手里动作一顿,随即回身看去,笑容依旧,端的是惯常的温润柔和,目光沉敛,半点儿攻击性也无。
陈齐看他很久了,这会瞧着他全貌更是觉得是个好欺负的角色,于是加重语气说道:“就你吧,过来陪本少爷玩玩。”
靳渊没有拒绝,点点头应允下来,“公子雅兴,那在下便奉陪了。”
说罢,便起身来到陈齐对面。
靳渊生的本就是俊美非常,举止间更是气度不凡,若不是真人就在眼前,他这做派根本就不像混迹赌坊的人。
靳渊一撩衣摆,在陈齐对面落座,抬手优雅的朝陈齐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公子若准备好了,那边开始吧。”
陈齐只觉得他惺惺作态,朝自己手掌啐了一口,又搓了搓,这才拿起骰盅使劲儿摇了起来。
靳渊却不着急,等到陈齐摇够了,他才慢条斯理的拿起骰盅轻轻摇了摇,随即便放了下来。
陈齐见状,心里不由一喜。
靳渊这一手,一看便知道是生手,骰子怕都没有摇开,陈齐觉得自己今日运气不错,找了这么生手陪着,赢钱是肯定的了!
第七十三章 赌局
喧嚣嘈杂的赌坊,烟雾缭绕,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靳渊一身白衣端坐桌前,气度优雅,与这市井之地,可谓是格格不入。
“公子请。”靳渊一拂衣袖,笑道。
陈齐哼笑一声,伸手揭开骰盅,瞬间一喜。
老板见状一看,把点子报了出来,“二二四五六,陈公子十九点。”
闻言,靳渊轻轻挑眉,随即打开自己的骰盅,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陈齐见状,更是喜上眉梢,忍不住催促道:“赶紧开呀,到底是多少?”
“唉。”靳渊看了陈齐一眼,无奈摇摇头,揭开骰盅,轻笑道:“一二四五六,十八点,少了一点。”
“哈哈哈!”陈齐大笑起来,朝靳渊伸手,说道:“你输了,给钱!”
靳渊微微一笑,把钱递给陈齐,就连这输钱的模样都是这般惹人注意。
“再来。”陈齐把银两揽到自己跟前大手一挥,第二局便开始了。
一连五局,均是陈齐获胜,陈齐兴奋不已,觉得今日这一趟简直来的太值了,遇上靳渊这个冤大头,能好好的赢一笔。
靳渊看了陈齐一眼,嘴角微微勾了勾,眸光渐渐深邃下去,问道:“公子可还继续?”
“当然!”陈齐立马就答应了。
这么好的机会,他才不要放过!端看靳渊这做派,陈齐便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家,这几日输掉的钱,今日倒是可从他身上赢回来!
陈齐算盘打得啪啪响,却不知前方还有更大的坑正等着自己。
“四五六六六,二十七点,靳公子赢……”
“三六六六六,二十八点,靳公子赢……”
“二十六点,靳公子赢……”
“怎么又是二十七点!你出老千吧!”一连输了十几把,陈齐笑容彻底消失了,恶狠狠的瞪着靳渊跟前的骰盅,咬牙道。
“陈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
靳渊闻言,抬起双袖在陈齐跟前晃了晃,笑道:“一切都是运气罢了,之前陈公子不也是一直赢着吗?那时我可没怀疑过陈公子出老千啊。”
陈齐看着靳渊一派闲适的模样,心里气得牙痒痒,想想也觉得靳渊没那本事玩花招,看了看跟前为数不多的银两,一咬牙,说道:“继续!我就不信,你能把把都是二十七!”
靳渊也笑了,心里那股酸意却不减反增,看着眼前这幅纨绔作派的陈齐,不明白宁昭看上他哪一点,居然与他那样亲近。
越想越气,靳渊脸上却笑的更加温和。
只见他握着骰盅轻轻一摇,一股内力涌入,骰盅落下,骰子在内力牵绊下渐渐停稳,“陈公子请。”
陈齐不信邪,伸手揭开骰盅,“三三三五六,陈公子二十点。”
他死死盯着靳渊面前的骰盅,心里暗暗祈祷着,二十点啊,已经算大了!
靳渊不紧不慢的伸出手,就在他快碰触道骰盅时,陈齐立马叫道:“且慢!”
“陈公子何意?”靳渊疑惑问道。
陈齐搓了搓手,盯着靳渊看了会,随即说道:“靳公子不介意,这一次我来开吧?”
话是这么说,但陈齐的手已经伸向靳渊的骰盅,根本不在意靳渊答不答应。
靳渊却不阻止,还风度极好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齐毫不客气的揭开骰盅,瞬间僵住了。
“六六六六六,靳公子三十点,赢!”
老板的唱声也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儿激动,大满贯啊!他开赌坊这么多年,这样的点数也是难得一见啊!
“这怎么可能?!”陈齐直接扔了骰盅,不敢置信的看着靳渊的点数,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你,怎么可能?!”陈齐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靳渊却淡定的拦过桌面上的银两,朝陈齐点头笑道:“陈公子承让了。”
说罢,收拾好银两起身便想要离开。
陈齐这才反应过来,三两步拦在靳渊跟前,叫道:“别走!我让你走了吗?!”
靳渊往后退开两步,好脾气的笑了笑,问道:“陈公子已经输光了,不让在下离开是想要作甚?该不会是输不起,想要硬抢吧?”
周围的人都被这动静吸引了目光,一时间整个赌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陈齐被看的浑身难受,赶紧否认道:“谁要硬抢?!我们继续,我可没说我没钱了!”
说罢,陈齐在身上胡乱摸了摸,手上便多了一只金钗,递到靳渊跟前,抬着下巴说道:“这可是纯金的,值不少钱呢,我拿这个跟你赌!”
靳渊看了看那只金钗,顿了顿,随即皱了皱眉,说道:“可在下还有要事要办,不若下次吧。”
“不许走!”陈齐死死拦在靳渊跟前,就是不让他走,想了想,提议道:“换种玩法,咱们一把定输赢!”
闻言,靳渊眸光暗了暗,嘴角轻勾,问道:“陈公子想要怎么玩?”
陈齐眼珠一转,看向一旁看热闹的老板,抬手一指,说道:“买大小,老板做庄,你我二人,一局定输赢!”
“好!”靳渊答应的很干脆,一撩衣摆重新坐了回去,看也没看,随手把钱袋扔到小上,笑道:“既然一局定输赢,咱们就玩把大的,陈公子那只金钗可不够,可还有筹码?”
陈齐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哪里受得了这样一激,誓要压过靳渊一头,便又从怀里掏出两只玉镯和一条项链出来,合着那只金钗全部丢在了大上面。
“陈公子豪爽!在下佩服。”靳渊朝陈齐拱了拱手,随即朝老板笑道:“有劳老板了,请开始吧。”
老板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随即坐到庄家位,拿起骰子和骰盅一一让两人检查,确定没有问题,这才高声喊道:“买定离手!”
随着骰盅上下摇晃,陈齐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没个着落,短短须臾,仿佛过了很久。
靳渊一直含笑看着,直到骰盅落定那瞬间,靳渊衣袖一挥,手掌按在桌上,一股内力顺着掌心推出,感受着骰子旋转落定,靳渊轻挥衣袖,笑道:“开吧。”
陈齐紧张的看着骰盅,双手下意识扣紧了桌面,留下清清浅浅的印记。
随着老板高声唱开,靳渊对骰子没什么兴趣,倒是很想看看陈齐此刻的神情,便含笑盯着陈齐,不愿错过丝毫。
当他如愿以偿看到陈齐惊愕失措的表情时,靳渊顿时又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第七十四章 表白
“一一一二三,小!”
陈齐瞪着眼睛,一口气梗在胸口,整个人直挺挺的坐了下去,老板见状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又是拍背又是安抚。
片刻后,陈齐总算是倒过那口气来,瞪着正在收拾钱财的靳渊,双眼快要喷出火来。
“陈公子,承让了。”靳渊收拾完,朝陈齐拱了拱手,笑道。
陈齐心口又是一紧,随即抬手颤颤巍巍的指着靳渊,喘气道:“你、你等着,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要赢回来!”
说罢,一把挥开搀扶着他的老板,气急败坏的冲出了赌坊。
等到人走远了,靳渊彻底收敛了笑容,眸中的寒意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冷笑一声,抬脚离开了赌坊。
宁昭一直关注着陈齐,原本以为挑唆陈齐会有些难,却没想到陈齐这般没脑子,上次跟他一说,回去便偷偷摸摸起来。
宁昭喜闻乐见,权当不知情。
几日过后,却发现陈齐动作频繁了起来,好奇便悄摸着跟去一看,没曾想居然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赌坊门口与陈齐交谈的靳渊,宁昭猛地睁大了眼睛,若不是陈齐还在场,宁昭真想现在就上前问问靳渊如何跟陈齐扯到一起去了!
宁昭深呼吸几下,按捺住心思,走到角落处,静静看着两人。
“上次欠你的钱,我用这个抵。”陈齐四下张望片刻,从怀里摸出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递到靳渊手上。
靳渊拿起来看了看,轻笑着摇摇头,说道:“这玉佩成色虽好,却也抵不了陈公子欠在下的钱啊。”
“你还想怎样?!”陈齐一下子慌了。
自从上次跟靳渊赌完,自己输的一干二净,陈齐心里一直惦记着从靳渊手里捞回来,接着又跟他赌了好几次。
结果,老本没捞回来,倒是在靳渊故意设计下,欠了靳渊不少钱。
闻言,靳渊一挑眉,从怀里掏出一叠子借条,说道:“愿赌服输,陈公子与我借钱的时候在下可没有半点儿不信任,而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些借条就算送去太仆府,我相信太仆大人应该也会给在下做主。”
“你你你!”陈齐大怒,指着靳渊鼻子,咬牙道:“你威胁我?”
“陈公子话可不能这样说。”靳渊抬手轻轻压下陈齐的手指,笑容依旧,“我并未催促公子,想来陈公子肯定会想到办法的。”
“你不要逼我,你知道我姑父可是……”
靳渊抬手打断陈齐的话,笑道:“我当然知道,陈公子如今在京都也算是赫赫有名了,不过还是那句话,就算太仆大人见了借条,也得还钱。”
见靳渊丝毫不怕宁洪的名号,陈齐这下是真的急了,靳渊见他紧张那样子,还好心的劝道:“陈公子还有的是时日,这笔钱可以慢慢还。”
宁昭躲在角落,根本听不清两人说什么,但陈齐给靳渊塞东西这一幕,却实实在在落在宁昭眼里,这让她更加好奇了。
等了许久,总算是等到靳渊和陈齐分开,宁昭赶紧追着靳渊走去,直到离开主街,到了小巷子,靳渊直接停下脚步,头也没回的问道:“何方朋友,不如出来一见。”
闻言,宁昭直接走了出去,靳渊一看是她,心里一喜,然而脸上却不同往日,反而淡淡的。
多日不见靳渊,宁昭心中确实很想念,但她此刻心里更挂念另外一件事,没有察觉靳渊的不对劲,什么也没说,直接便问了一句,“你跟陈齐是怎么回事?”
见着心上人的那丁点儿好心情瞬间消失,靳渊脸色更沉了几分,反问道:“那阿昭与陈齐又是怎么回事?”
“我与他能有什么事。”宁昭笑了笑,随口说道:“不过是陈氏的侄子,我名义上的表哥罢了,倒是靳大人,怎么会跟陈齐这样一个纨绔扯在一起。”
“你也知道他是个纨绔?”
靳渊语气发酸,忍了这么多天总算是见到人,他再也忍不住,一步上前,堵在宁昭跟前,不悦的说道:“你明知道他是个纨绔,还与他把酒言欢,你明知道他劣迹斑斑还跟他相谈甚欢!”
宁昭被他几句话弄的有些发蒙,思忖片刻,瞬间明白过来,这会再看靳渊这模样,一下子就看出了不对来,忍不住笑了起来。
靳渊被她一笑,眉头皱的更紧了,也顾不得礼数不礼数,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沉声道:“你告诉我,你到底跟他是什么关系?”
宁昭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活了两辈子还是同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靳渊,不由打趣道:“靳大人可是吃醋了?”
闻言,靳渊一顿,随即破罐子破摔一般,点头承认了,“是又如何?”
“呵呵呵……”
悦耳的笑声如流水般泻/出,宁昭笑的弯了眉眼,哪里还管什么陈齐,抬手戳了戳靳渊的额头,莞尔道:“若是让旁人瞧见靳大人这模样,指不定惊讶成什么样子呢。”
被她轻轻一戳,靳渊的火气瞬间消失了大半,但这件事让他心心念念了好些日子,不问清楚又如何能罢休,于是便道:“这还不都是因为阿昭,我心悦阿昭,见不得你与旁人亲近。”
如此露骨的表白倒是把宁昭惊了一跳,她睁大眼睛看着靳渊,两人对视片刻后,宁昭猛然回神,瞬间红了脸。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宁昭低着脑袋,声音嗫嚅起来。
靳渊就爱她这副模样,声音也跟着放轻了,“那是哪般?阿昭细细说来,我洗耳恭听。”
宁昭深呼吸几口,压下心中的悸动,这才一五一十把事情从头说了一遍,话语间也把自己的目的交代了出来。
靳渊认真听着,等到宁昭说完,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原是如此!”
“当然是这样。”宁昭噘着嘴,忍不住嘟囔道:“陈氏和宁洪欺压我母女多年,这次更是扣除我们半年俸禄,这一切的种种,我不过小小报复一下罢了,靳大人不会觉得我满心算计吧。”
说罢,宁昭低下了头,明明没这么想,但被自己一说,倒真的有些担忧起来。
然而这一幕落在靳渊眼里,确实无尽的委屈,靳渊瞬间心疼不已,直接把人抱进了怀里。
“阿昭受苦了!”靳渊抚着宁昭,疼惜的呢喃着。
第七十五章 共度余生
阳光明媚,柔风席席,撩起不远处垂柳细条轻轻摇晃,洒下斑斑光晕,落在相拥的二人身上,拉出柔和的阴影。
突然被温暖包裹,宁昭有些怔忡,而下一瞬,暖流顺着想贴的地方,细细密密流入她心间,填充了那隔世的空白。
“阿昭,我本想等到时机合适在与你挑明心意,可是当我看到你与陈齐一起时,那些多余的顾及什么都消失了,我只想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让你微笑的人是我。”靳渊紧了紧怀抱,呼吸的着鼻尖淡淡的清香,心底的情愫在也藏不住,彻底宣泄了出来。
“你在府上如履薄冰,我只想要给你幸福的生活,让你走出那个让你痛苦的地方,阿昭……”
靳渊深吸一口气,轻轻松开了怀抱,垂眸温柔的看着怀里的人儿,柔声问道:“你可愿意同我共度今后余生?”
宁昭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的涟漪层层荡开,一时间没有了言语,仿似还在梦境。
这番话,多少次午夜梦回时她都想听到,然而此刻真正听见了,她却有些犹豫了。
前世的伤痛是她永远忘不了的执念,爱情那是她渴望又恐惧的存在,她已经为了爱死过一次了,真不知再来一次,结局会不会是她想象中的完美。
“阿昭?”见她许久不回答,靳渊轻声催促道。
“我……”宁昭微微启唇,心中情绪翻涌,喜悦和畏惧夹杂,让她一时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靳渊却认真的看着她,不愿错过她脸上丝毫的情绪变化。
然而宁昭内心挣扎着,那双眸子没了往日的镇定,反而泄露了过多的情绪,一下子让靳渊捕捉到了。
靳渊微微蹙起了眉头,随即重重的一声叹息,手臂再次收紧,宁昭再一次落入他的怀抱,只听他说:“你不用着急回应我,我可以等,等到你放下一切顾虑,真心愿意跟我在一起。”
说罢,靳渊低低笑了起来,微微侧头,嘴唇触碰到宁昭有些冰凉的耳廓,低沉温润的声音直接传进了宁昭心里,“不过也别让我等太久,我怕我会等不及直接去太仆府将你抢回去。”
“噗……”闻言,宁昭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轻轻在他背上锤了一下,娇斥道:“惯会胡说八道。”
“你就当我胡说吧。”靳渊下巴搁在宁昭肩上,心情很好。
脸颊处时有时无的触感,宁昭觉得有些痒,本能的想要躲开,却被靳渊强硬的制止了,“别动,让我抱会。”
一股热意顺着耳根开始蔓延,很快便爬上了宁昭整个脸颊,她羞赧的低着头,额头直接抵在靳渊胸口处,隐隐能听见那处有力的跳动声。
下一刻,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宁昭直接贴上靳渊的胸口。
两人就这样拥抱着,谁也没动没说话,时间就像耳际的清风,缓缓流逝着,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二人,彼此便是对方所有的色彩。
“好了,咱们说正事吧。”
不知过了多久,宁昭轻轻推了推靳渊,从他怀里昂起了头。
靳渊稍微一垂眸,便落入一双清凉剔透的眸子,只想抱得更紧些,如何又能放手,霸道道:“这样也能说,我洗耳恭听。”
“你真是……”宁昭好气又好笑,但对上靳渊深情的目光,一下子又软合了下来,妥协般的任由靳渊抱着,说道:“关于陈齐的事,你怎么看?”
“你呢?”靳渊蹭了蹭她的发顶,笑道:“阿昭想在怎么做便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宁昭又笑了起来。
这种被人宠爱的感觉,着实让她迷恋。
“陈氏有孕,父亲宠爱有佳,这才同意陈氏把陈齐接来府上陪伴,若是陈齐这期间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我想知道父亲还会维护陈氏吗。”
宁昭不急不缓的说道:“我与他们不睦时日已久,若不是军马一事不了了之,宁洪此刻已经是万人唾骂的阶下囚,哪里还有陈氏如今的风光。”
每每提起这些事,宁昭心内总是无法平静。
前世的阴霾时刻笼罩在她头顶,府上的每一个自己所谓的亲人,都是最后加诸在自己身上致命的刀子,宁昭又如何能放得下。
“或许你不会明白我为何如此憎恨宁洪。”
宁昭深呼吸几口,稍稍平息了心底的不甘,昂头看着靳渊,认真道:“但我保证,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他们罪有应得,我无愧于心,所以。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傻丫头。”
靳渊微微松开她,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眼底都是心疼,“只要是你想做的,我不需要知道原因,我都会帮你!”
浓浓的酸意瞬间涌上鼻尖,宁昭眼眶一红,原本清亮的眸子氤氲着雾气,更是动人,也更让人心疼。
美人垂泪着实很美,但靳渊又如何舍得宁昭掉一滴眼泪,连忙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脸颊,温声道:“别哭,别让我心疼。”
换成平常,眼泪对于宁昭来说,代表着懦弱,然而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很幸运——幸运的重获一世,幸运的能有机会报仇雪恨!
更加幸运的是,让她重新遇上了靳渊,这个全然信任她,爱她的靳渊!
“谢谢。”宁昭抬手,主动抱住了靳渊,心中万千的感触,全都融合在这个拥抱里。
两人又腻歪了许久,久到躲在角落的清蝉实在憋不住了,一脸大义凛然的冲到两人跟前,双眼一闭,说道:“小、小姐,你要是再不回医馆,孟师傅又要念叨了!”
正沉浸在难得温情中的宁昭,被清蝉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了一条。慌忙的推开靳渊,脸颊通红的瞪向清蝉,说道:“我知道了!”
然而这一眼根本就是满眼春色,别说丝毫没有震慑的效果,反而看的清蝉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什么孟师傅?”靳渊却淡定多了,看了看清蝉,目光又落在宁昭脸上,问道。
宁昭这才想起自己拜师学医这件事靳渊好像真不知道,于是便解释道:“宫中的退下来的孟太医开了家医馆,正巧招收弟子,我对医术也是略懂一二,便摆了他为师,现在每日在医馆帮师傅打理。”
闻言,靳渊眼睛一亮,前面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却是,“那我以后是否能随时去医馆见你?”
第七十六章 重点
这人抓重点的本事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呃……”宁昭愣了愣,随即笑着点点头,说道:“当然。”
“那真是太好了!”靳渊激动地上前,又把人给抱了个满怀,嘴里还不停说道:“我终于不用为解相思之苦,还要飞檐走壁的。”
“噗……”
清蝉直接笑出了声,挤眉弄眼的打趣这二人,“是啊是啊,我家小姐也不用夜夜等在院中,只盼着有人飞檐走壁呢。”
“清蝉!”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热意瞬间又涌了上来,宁昭瞪着清蝉,不满道:“胡说什么呢?谁夜夜等他了,我那是想事情。”
“是是是!您是想事情,不是想念靳大人!”
清蝉呵呵笑着,上前两步,从靳渊怀里把宁昭给解脱了出来,笑道:“靳大人若是现在有空,不妨跟我们去医馆坐坐,权当认认路了。”
靳渊觉得清蝉着实非常懂事,当即点点头,回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宁昭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恭敬不如从命,搞得好像谁求着他去似得。
想着自己出来太久了,为了让自己耳朵别再被孟遂荼毒,三人也不耽误,很快便回了医馆。
孟遂一见宁昭回来,张嘴刚要说上两句,随即便看见跟在宁昭身后走进来的靳渊,不由一愣,随即起身朝靳渊拱了拱手,客气道:“靳大人怎地会来?难不成是有什么不舒服?”
闻言,宁昭掩唇一笑,看了靳渊一眼,打趣道:“是啊,靳大人若有什么不适,便让师傅看看吧。”
靳渊宠溺的看了宁昭一眼,这才恭敬地朝孟遂拱了拱手,说道:“路上遇到宁二姑娘,听闻孟太医在此处设馆行医,便来此探望一二。”
孟遂眉头一挑,目光在宁昭和靳渊身上臊了个来回,随即一摸胡须,了然的笑了笑,说道:“探望啊,哈哈,探望好啊,只要不是有疾,我倒是欢迎靳大人随时前来探望啊。”
这话正合靳渊的意,靳渊便随棍而上,温和笑道:“那以后时常叨扰,还望孟太医不要嫌在下烦。”
需要这么坦白吗?都不带含蓄的?
孟遂瞧着自家徒弟那发红的小脸,忍不住摇了摇头,摆手道:“我烦不烦不重要,得看某些人烦不烦咯。”
说罢,孟遂朝两人摆摆手,自己跑去后院剪草药去了。
靳渊却看向宁昭,受到后者一记瞪视,靳渊不恼反而笑了起来,恨不得再把这害羞的人儿揽进怀里,好好揉搓。
不过靳渊也只敢想想,先不说地方不对,就算地利也不一定人和,宁昭应该不会放任自己胡来。
想到这,靳渊按耐住心底的那点念想,看四下没有外人,便朝宁昭说道:“陈齐的事情,你想要怎么做。”
靳渊之前一打岔,宁昭把陈齐都不知给忘去哪儿了,这会一提起,才想了起来。
宁昭朝清蝉使了个眼色,随后带着靳渊去了隔出来的诊断间。
两人走进,宁昭放下布帘,这才说道:“陈齐是否欠了你的钱?”
之前看到陈齐给靳渊塞东西,宁昭来不及搞清楚,靳渊又是吃醋又是告白,到现在她都没弄明白是在怎么回事。
闻言,靳渊勾唇一笑,把这些天跟陈齐的那些赌局都告诉了宁昭,说罢,还不忘提醒宁昭,他做这些荒唐事,都是因为她。
宁昭听的好笑,担心这人又莫名其妙的吃醋,抬手安抚的拍拍他肩膀,笑道:“这算是误打误撞帮了我的忙了!”
“我本想小小挑唆一下,让陈氏跟前热闹热闹,你这样一来,可就更好玩了。”宁昭勾起唇角,寒意渐生,眸光中更是多了一丝狡黠。
“所以,你打算……?”这么多日子,靳渊原以为已经很了解宁昭了,然而每次相见,宁昭总会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比如此刻,这种狡黠算计的模样落在他眼里,全都是可爱了。
“陈齐欠了你那么大一笔银子,寻常物件可是还不了,若是屋契地契什么的,靳大人可能抵?”宁昭眉眼弯弯的看向靳渊,问道。
靳渊忍不住伸手在她鼻尖上点了点,宠溺一笑,说道:“当然能抵,最好不过了!”
“那陈齐那边,还得靳大人多帮他出出主意了。”宁昭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这个便宜表妹自然也得好好帮帮表哥。”
“不准叫他表哥!”靳渊脸一沉,这是相当不讲道理了。
可这幅不讲道理的样子,宁昭却是爱极了,忍不住又逗道:“不叫表哥那我叫他什么?陈郎?”
“你敢!”靳渊脸色已经不是发沉能表述的了,简直黑了几个度,盯着宁昭的样子,都快上升到咬牙切齿了,“你敢叫,他若是敢应,我弄死他!”
“靳大人杀人可是犯法的!”宁昭故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说罢,还及其无辜的眨巴了两下。
靳渊这样子她可是花了两辈子才看到,她不得多看几眼啊。
然而靳渊像是知道她想听什么似的,脸色突然柔和了下来,双眸满含深情,直直的看进宁昭眼底,温柔道:“为你,犯法我也愿意!”
等着看好戏的宁昭一下子愣住了,随即小脸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赶紧抬手捂住,随即瞪着靳渊,娇嗔的落下一句‘讨厌’,逃也般的跑走了。
靳渊撩起布帘,看着那落荒而逃的俏丽身影,嘴角的笑容越发大了起来。
医馆生意很好,不一会便又忙了起来,靳渊不便打扰,便告辞离开,只是走时那依依不舍的模样,着实让孟遂这个老头子牙酸了好一阵。
一日下来,宁昭心情大好,这心情一好就想喝两杯,然而这念头才刚提起,就被清蝉无情拒绝了。
“小姐你那酒量可不要想着喝酒了,要不然我就告诉靳大人,让他来管你。”清蝉可是被她弄怕了。
“有那么夸张吗?”宁昭扁了扁嘴,非常不相信清蝉的话,当即决定,“再喝一次,这次我肯定拿好分寸,不会再喝醉的。”
清蝉一脸质疑的看着自家小姐,非常想要拒绝。
宁昭趁她还没拒绝之前,又补充了一句,“明日还要去医馆,我又怎么会喝醉呢?上次醉酒那样难受,我可不想在经历一次。好清蝉你就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喝醉的。”
为了喝酒,宁昭也是太难了。
第七十七章 主意
清蝉看自家小姐如此信誓旦旦,决定在信任她一次,抬起小手比划了一下,强调道:“就喝一点点,千万不能喝醉咯!”
“知道了!”宁昭一把拉下清蝉的手,抬脚便朝天香楼走去,边走还边说道:“买条于回去,娘亲很喜欢天香楼的这道鱼。”
等道二人回府时,窦姨娘正准备用晚膳,瞧见宁昭回来,顿时喜笑颜开起来,宁昭让清蝉把鱼装盘端上桌,顺便拿来了酒杯。
窦姨娘见状,惊讶的问道:“昭儿几时学会饮酒了?”
宁昭给自己斟上一杯,朝窦姨娘笑笑,说道:“谈不上学会,只是新奇而已,尝试一下。”
窦姨娘闻言,无奈一笑,宠溺的摸摸宁昭的发顶,嘱咐道:“尝试一下没什么,可不要贪杯喝醉了。”
清蝉非常赞同的点着脑袋,宁昭无语的看了清蝉一眼,随即朝都姨娘点头回道:“知道了,娘亲。”
一顿晚膳,气氛融洽温馨,宁昭也如自己说的那般,点到为止,没有多喝,等到宁昭清醒的回到自己院子时,清蝉这才彻底送了一口气。
宁昭心里还装着陈齐的事情,自然不会喝酒误事,回去之后便早早上床歇息了。
翌日一早,宁昭故意晚了些出府,正巧在门口碰上了要出去鬼混的陈齐。
两人一打照面,宁昭便热情的迎了上去,招呼道:“表哥这是要去哪儿?妹妹也要出府,不如一道吧。”
或许是亏心做多了,乍然听到有人喊他,陈齐吓了一个机灵,看清来人是宁昭这才松了口气,朝宁昭招招手,直到宁昭走近了,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跟人约好了见面,表妹今日怎地这个时辰还在府上?”
闻言,宁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昨日陪着娘亲喝了两杯,不小心喝多了,这才睡过了时辰。”
“原来如此。”陈齐闻言一笑,随即看了看四周,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边走边聊吧。”
宁昭点头,跟着陈齐一起出了府。
两人行了一路,陈齐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宁昭也不着急,最后还是陈齐自己憋不住了,主动朝宁昭抱怨道:“这些日子真是点儿背!赌一场输一场,唉……”
宁昭面露担忧,关心的问道:“表哥可是又缺钱了?”
“嘘!”陈齐做贼心虚,闻言,赶紧朝宁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左右看看,又凑近几分,说道:“跟表妹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表哥却是遇到些麻烦,手头上紧的很啊!”
“表哥是遇上什么事儿了?不妨说出来,妹妹看能否帮上一帮。”宁昭心里门儿清,面上更是担忧的皱紧了秀眉。
“说来话长啊!”陈齐无奈叹口气,接着道:“还得从你上次给我出主意说起……”
陈齐声情并茂的把这些日子跟靳渊那档子事情说了个遍,末了更是气的不行,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恨不得手撕了靳渊。
宁昭听的想笑,好不容易维持了脸上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安抚道:“表哥莫恼,气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这让我怎么能不气!”陈齐一股脑的倒着苦水,“关键的是,输也就罢了,这一连几日下来,府里弄出来的玩意儿输光了不说,还、还欠了一大笔债!”
陈齐急得抓耳挠腮,忍不住问向宁昭,“表妹我该如何是好啊!那人根本不怕姑父,还威胁我说,要是还不了钱,就到府上去找姑姑姑父还钱!”急忙慌的问道:“表妹是否想到法子了?说来听听。”
“不行不行,真的不行,这样太冒险了。”
宁昭还是念叨着那些话,陈齐彻底失去耐心,声音也跟着提高了起来,“你还没说呢,怎么就不行了?!你赶紧说,行不行,我自己判断!”
像是被陈齐这幅模样给吓着了,宁昭又些畏缩的看向陈齐,那双眸子隐约还带上了雾气,全然一副受惊的小白兔模样。
陈齐看得一呆,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松开宁昭的胳膊,抱歉道:“对不住啊表妹,表哥也是一时心急,没弄疼你吧。”
说着,还讨好的笑了笑。
宁昭赶紧后退两步,抬手揉了揉发疼的胳膊,结巴道:“没、没事,表哥也是着急,妹妹知道的。”
“还是表妹贴心!”陈齐一个劲儿的说这好话,末了,也没忘记宁昭那个主意,赶紧追问道:“表妹想到什么法子,直接告诉表哥,能否可行我自然会判断。”
“可是,那样真的太冒险了,我怕……”宁昭皱起眉头,犹豫着。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陈齐一着急,语气又提了起来,“成不成再说,你先告诉我办法。”瞧着陈齐这病急乱投医的模样,宁昭觉得火候够了,这才慢悠悠的开了口:“有一次我去给母亲请安,偶然瞧见母亲再看一叠地契……”
陈齐眸光一亮,随即又狠狠的皱起了眉头。
宁昭觑着他的神色,补充道:“我看见除了本宅的屋契地契,还有好些庄子铺子的,也不知道母亲哪儿来这么多,这要是少了那么几张,不知道能否察觉到。”
顿了顿,宁昭认真的说道:“反正那么多单据,我肯定是发现不了的。”
“屋契地契……”陈齐轻轻念叨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欠靳渊的钱,凭他自己肯定是还不上的,若是能拿到那些屋契地契,这钱倒是能还上了!
不过……
宁昭说完,便没再吱声,细细打量着陈齐的神情,等到差不多了,又开口说道:“这样却是太冒险了,若是被发现了,母亲肯定很生气,但若是表哥能在被发现之前把它们赢回来,这倒是……”
“对呀!”陈齐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说道:“我只是把它们借来应应急,等回了本就把它们还回去!”
宁昭觉得差不多了,看了看天色,顿时紧张起来,说道:“时辰不早了,若是在耽误下去,师傅肯定会骂我的,表哥这件事你一定要三思,妹妹我就先走了!”
说罢,宁昭便小跑着走远。
陈齐在原地愣了半晌,心中可谓是天人交战,又是兴奋与事情有了办法解决,然而又担忧事情被人发现,左思右想,愣是半天没有个主意。
眼看着跟靳渊约的时辰快到了,陈齐不知为何,还挺怵靳渊的,便不敢耽误,急匆匆朝着与靳渊相约的地方走去。
第七十八章 朝思暮想
宁昭到了医馆,跟往常一样忙碌起来,虽然刚给人出了个馊主意,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一直忙碌到午膳过后,靳渊来了医馆,宁昭一抬眼便与他对视上,看到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心情顿时大好。
“他同意了?”宁昭领着靳渊去了后院,两人在石桌前落座,宁昭一脸期待的看着靳渊,问道。
靳渊却没急着回话,反而挑了挑眉,佯装不悦道:“一见面跟迫不及待问起别的男人的事,阿昭这是故意拿捏我吗?”
“我说正经事呢。”宁昭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娇嗔道。
没想到靳渊却有恃无恐,态度强硬道:“我说的也是正经事。”
宁昭一呆,眨了眨眼,随即柔和了神情,抬手给靳渊斟上茶水,低眉浅笑道:“一日不见靳大人,真是如隔三秋,不知靳大人可有想我啊?”
“当然想!”靳渊眸光微沉,目光落在那娇润欲滴的唇瓣上,喉结不由滑了滑,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心心念念,朝思暮想……”
宁昭手一顿,随即一股热流瞬间涌上她的脸颊,宁昭赶紧低下头,可是微微发红的耳尖,却是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靳渊就这样望着她,目光越发温柔起来,他忍不住伸手摸向她的脸颊,柔软得触感让他手指一僵,下一刻,便彻底抚了上去。
“说,说正事呢!”宁昭都有些结巴了。
这几日自己快被靳渊给搞得失常了,一想到他宁昭就连基本的克制力都消失了。
靳渊深呼吸两口,缓缓闭上眼睛,好不容易压下心头那股躁动。
他收回手,端起茶杯一口饮下,喉间的燥意这才缓解下来。
靳渊给自己斟满又抿了一杯,这才开口说道:“虽然没有明说,不过依我看他已经动摇了。”
宁昭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宁昭点点头,清了清嗓子,说道:“之前我跟他提起时他已经很动心了,又有你加这把火,我相信他一定会下手的。”
靳渊点点头,放下茶杯,说道:“正事说完了,现在可以说说我们俩的事情了。”
宁昭抬眼看他,咽了咽口水,问道:“我们什么事?”
“我们……”
“小姐你们说了吗?孟师傅快要忙死了,你赶紧出来呀。”靳渊话还没说完,就被青蝉的喊声给打断了。
靳渊微微蹙了蹙眉,宁昭一顿,随即如蒙大赦一般,赶紧起身往外跑,边跑还边朝靳渊说道:“有什么事我们改天再说吧,今天我很忙。”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靳渊依旧蹙起眉头,不明白是否自己太过直率还是如何?怎么每次宁昭都是这般落荒而逃的模样呢?
片刻后,靳渊无奈笑笑,别的先不说,自己倒是挺喜欢她这副模样的。
没了谨慎小心,没了阴谋算计,就是个单纯为爱害羞的姑娘罢了。
医馆生意很好,宁昭忙的不可开交,当然在靳渊眼里却是‘不可开交’,靳渊不好打扰,约宁昭改日再见,便离开了。
等到人都走远了,宁昭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松的太早,尴尬的还在后头呢……
“走走走……一边儿待着去!”当宁昭第三次抓出药材时,孟遂像赶鸭子似的把宁昭赶去了一边,手上一边忙活,嘴里也不闲着,骂道:“人家才刚走你就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真是没出息!”
宁昭尴尬的站在边儿上,大气都不敢出,清蝉却看的笑了起来,走上前来打趣道:“小姐可要休息休息?”
宁昭瞪了清蝉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边儿去,烦着呢。”
“我还烦着呢!”孟遂也听到宁昭这话,怒其不争的瞪着她,教训到:“这才几天?魂都跟着人家跑了,你个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矜持一点!”
宁昭张了张嘴,有些委屈。
还不都怪靳渊!若不是他说的那些话,她至于这样吗……
“走走走,赶紧走,我看着闹心。”孟遂不耐烦的挥挥手,赶人道。
清蝉拉着宁昭跑去了后院,看着宁昭的脸,揶揄道:“瞧着脸红的,看来小姐是真的喜欢极了靳大人呢。”
“你烦不烦!”宁昭哪里经得住他们一个两个的打趣,顿时就要火了。
清蝉见好就收,瞧她这幅恼羞成怒的模样赶紧就溜了,后院瞬间就只剩下宁昭一个人,然后,继续发呆……
然而宁昭并不是因为儿女私情就忘记正事的人,一连几日宁昭难得的主动在府上闲逛,期间还几次遇上了宁涣,更是拿着性子跟她周旋。
事情发展,倒也不枉费宁昭忍着恶心耗了这几日,有了宁昭在跟前晃,陈齐看见她一次,便想起那‘主意’一次,连着几日下来,陈齐果真坐不住了。
“表妹可得帮我保密,这事儿千万不要让旁人知道,我只是借来应应急,之后定能还回来的。”
一大早,宁昭刚出府就被陈齐给堵在了小巷口,宁昭耐心的等着,陈齐做贼心虚,四下看了好一会,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打开一看,骇然是几张地契!
“表哥这是作甚?!赶紧收好,别被人瞧了去!”宁昭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连忙伸手按住了陈齐的手,急忙道。
陈齐赶紧点点头,又小心翼翼的把布包包好,塞进怀里,随即看向宁昭,说道:“有了这些还钱是足够了,等到表哥我翻了本,到时候一定表格做东,权当答谢表妹献策之情了!”
宁昭微微一笑,回道:“表哥莫要跟我客气,不过妹妹还是要提醒表哥,这事儿可得捂住了,归还之前,千万不能让别人发现啊。”
陈齐点头如捣蒜,眼看天色不早,陈齐还约了靳渊,便匆匆跟宁昭告别,一溜烟的走远了。
宁昭站在原地,半晌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念道:“快去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接下来的时间,宁昭照常去了医馆,跟往日没甚两样,一直忙碌着,时间不经意间悄然流逝,等到宁昭停下来,已经是午膳十分了。
宁昭掸了掸围裙上的药材渣,来到医馆门口站定,目光看向不远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然而就在下一瞬,一张熟悉的俊脸猛地转进她的视野,宁昭眼睛顿时一亮,忍不住朝靳渊跑了过去。
第七十九章 撩拨
“当心些!”靳渊连忙上前几步拉住了宁昭的胳膊,温声道:“跑什么,我不是来了吗?”
“这么久没见你来,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说罢,宁昭微笑起来,牵着靳渊的手走进了医馆。
两人直直的朝着后院走去,孟遂听到动静抬头一看,随即又低下头鼓捣自己的了。
多看一眼这两人你侬我侬的模样,孟遂都觉得牙酸,嗅着那恋爱的酸腐气,还真是难为这个老头儿。
清蝉倒是想跟进去,却被宁昭的眼神给堵了回来,扁了扁嘴,只好留下来陪着孟遂这个老头子了。
“你担心我。”靳渊还没忘记宁昭之前的话,等到了后院,便反手握住宁昭的手,双眸注视着宁昭,问道。
宁昭脸颊有一红,随后又立马懊恼起来。
真不知道这些天自己是怎么了,活了两辈子,就算是有了心上人,也不该是这一副小女儿模样。
思及此,宁昭抬了抬下巴,轻咳一声,说道:“没有什么能够确保万无一失,我担心你也是正常的。”
“阿昭,我很开心。”靳渊温柔的笑起来,不同于他那副面具般的笑容,里面更多了许多柔情。
眼瞅着事情又要朝腻腻歪歪方向发展,宁昭即使打住了靳渊的话头,强行插话道:“他把地契给你了?”
闻言,靳渊宠溺的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眼熟的小布包,递到宁昭面前:“全都在这儿了。”
宁昭眼睛一亮,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顺利!
这得多亏了有靳渊帮忙,要不然就算宁昭从中作梗,也达不到现在的效果。
“你收着吧。”靳渊伸手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柔声道。
宁昭闻言,却要了摇头,只是从里面取了一张地契出来,剩下的又重新塞回靳渊手里,“我只要一份就好,这些你先收着,既然已经到了咱们手里,宁洪就没那么容易想要拿回去了。”
靳渊看着手里的地契,点头收好,说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宁昭却突然抬头看着靳渊,随后勾唇一笑,伸手在靳渊下巴上戳了戳,打趣道:“没想到靳大人这么没原则啊?”
靳渊顺着她话说道:“那是因为对方是你,我的阿昭,你就是我的原则。”
宁昭:“……”
前世怎么就没发现这人这么会撩,这情话简直跟不要钱似的,说的她都不好意思听了。这真是……
“怎么了?”见她表情古怪,靳渊不由问道。
宁昭收回思绪,赶紧摇摇头,“没怎么,靳大人近日朝中无事吗?”闲的宁昭都快忘记了这人是个朝廷命官了。
“有,不过我都处理完了。”靳渊回道。
“靳大人真是辛苦,又要操心朝中大事,又要操心我的事情……”
“等事情结束了,阿昭要如何谢我?”靳渊直接接过话头,问道。
宁昭又是一噎,干巴巴问道:“靳大人想要我怎么感谢?”
“那不如……”靳渊勾唇一笑,笑的意味深长。
宁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当即惊呼一声,忙道:“哎呀,刚才那副药我才抓了一半,师傅也不知道抓到那里了,肯定又得骂我了。”
说着,宁昭赶紧往外跑,高声道:“靳大人请自便,等我忙完了再说如何答谢你。”
可靳渊哪里能让她跑了。
已经两次了,这要是在让人给跑了,靳渊还要不要面子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宁昭话音落下的那瞬间,手臂突然被人一把握住,宁昭一惊,抬头一看,靳渊直直的堵在自己身前了。
会功夫了不起哦!都用到她身上来了。
宁昭扁了扁嘴,盯着靳渊不说话。
靳渊却很自然的开了口,“阿昭也不用费心思想着怎么谢我了,等事情结束了,再陪我故地重游一番可好?”
“呃……?”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宁昭还以为他会……
“如何?”靳渊含笑凑近几分,鼻尖快要贴上她的。
鼻尖被熟悉的气息笼罩,宁昭半晌才回过神,脑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不就是故地重游吗?这些日子一直忙碌着,她也着实有些想念那些莲花了,想来那片菡萏,应该已经开放了吧。
想着,宁昭甜甜一笑,朝靳渊点点头,回道:“一言为定!”
两人约定好,靳渊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医馆,有了上一次被孟遂嫌弃的经验,宁昭可不敢再分心,倒是条分缕析,没有再出错。
孟遂多留了个心眼监督着宁昭,见状,稍微满意的点了点头。
陈齐的事情,宁昭有自己的打算,拿到地契也没第一时间揭露他,而是过了几日,等到陈齐那些地契几乎全都抵押出去的时候,宁昭便开始行动起来。
宁昭提前跟孟遂请好假,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在府上逛了一圈,不出意外的又遇上了宁涣。
“见过姐姐。”宁昭微笑朝宁涣福了福身。
宁涣连忙上前扶起宁昭,笑道:“妹妹今日怎地在家?”
宁昭微微皱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终于与病人为伍,或许是过了些病气,这两日总是头疼,所以跟师傅请了一天假,在家休息。”
闻言,宁涣动作一僵,随后不动声色的离宁昭远了些,这才假模假样的说道:“那妹妹可得好好休息,姐姐有事就不多留了。”说罢,抬脚便要走。
宁昭却叫住了宁涣,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怎地不见陈齐表兄,表兄不是时刻都跟姐姐在一起吗?”
闻言,宁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扁嘴道:“谁要他跟着,每天不是在母亲跟前讨巧卖乖,就是在外面花天酒地胡乱厮混,谁知道他又去哪儿了,一大早就在母亲那里瞧见了他,之后又没人了。”
“哦,原来如此。”宁昭点点头,随即朝宁涣笑笑,说道:“姐姐有事就先走吧,妹妹头又有些疼,便回去歇着了。”
宁涣生怕宁昭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赶紧摆摆手,说道:“去吧去吧,不舒服就去歇着,姐姐走了。”
说罢,一刻都不带多留转身便走。
宁昭看她这副模样,嘴角不动声色的勾了勾,等到人走远了,这才调转方向,朝着宁老太君处走去。
庭院里碧翠环绕,流水潺潺,一派闲适安谧,却不知一场风暴正酝酿其中,只待风声微动,便能掀起惊天骇浪!
第八十章 传闻
幽静的小径蜿蜒前行,宁昭一步步踏在石子路上,心绪意外的平静。
青蝉跟在她身边,时不时看看自家小姐的表情,如此淡然自若,让她总有种错觉,这次只是单纯的请安而已。
然而事实如何,他们心知肚明。
喧嚣就在下一刻轰然降临,她们或许只是冷眼旁观的过客,又或者是这喧嚣不安的始作俑者。
“昭儿见过祖母。”宁昭款步上前,朝主位上的宁老太君福了福身。
宁老太君也是许久没见她,抬手朝她招了招,笑道:“快过来,今日怎地没去医馆?”
宁昭起身上前,来到宁老太君跟前垂首道:“昭儿近日有些头疼,向师傅告了假在家休息,得了空闲,身子也见好,所以来看望祖母。”
宁老太君闻言,不由担忧的看着她,关心道:“怎地还头疼了?莫是过了些病气?”
宁昭微笑着拉着宁老太君的手,轻轻抚慰着,“昭儿没事,许是今日看诊的人太多有些累了,休息一下便好。”
“你本是医者,自己的身体也得顾忌着,照看好才是,可别让祖母担心。”宁老太君拍拍她的手背,关怀道。
宁昭点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宁老太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宁老太君虽然年迈,可当家做主这么多年,操持后院也是得心应手,她这点心思,宁老太君一下便看了出来,问道:“昭儿可有什么事?有什么话大可以直接跟祖母说,祖母给你主持公道。”
这些年宁昭母女在府里怎么样,宁老太君心知肚明,起先跟宁昭没什么感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下宁老太君可是真心心疼这个孙女,想到前不久才让她受了委屈,现下又岂能再让她受苦。
“祖母,这次倒不是我……”宁昭看了看宁老太君,依旧有些不敢开口。
宁老太君皱起了眉,不悦的说道:“让你直说你说便是,不许藏着捏着。”
宁昭看看宁老太君,随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一咬牙,说道:“孙女这几日在外面听了些传闻,全都是跟咱们府上有关的……”
宁昭觑着宁老太君的神色,摇摇头,补充道:“也都是些道听途说,不提也罢。”
“你说!”宁老太君瞪着宁昭,“什么传闻说来听听。”
“可是……”宁昭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宁老太眉头皱的更紧了,催促道:“让你说就说!”
宁昭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站好,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宁老太君瞧她那样,心中瞬间不忍,语气也跟着柔和了下来,“祖母听着呢,有什么话你直接,祖母不会怪罪你的。”
宁昭闻言如释重负,这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坊间传闻,表家陈少爷打着父亲的旗号在外胡作非为,调戏良家妇女不提,还嗜赌成性欠了好大一笔钱……”
“什么?!”宁老太君大惊,猛的睁大眼睛,问道:“此事当真?”
宁昭赶紧拍拍宁老太君的后背,安抚道:“孙女都说了是道听途说,是否属实还有待考察,祖母可莫要生气,若是妄言便无须理会,可别气坏了身子。”
“哼,坊间有所传闻,也是无风不起浪!”宁老太君冷哼一声,随即看向宁昭,严肃道:“你每日在外,可帮着打探一二,若此事为真,我定饶不了他!”
宁昭垂着脑袋,嘴角微微勾起,随即很快恢复成那副谨慎小心的模样,回道:“孙女遵命,一定认真打探!”
一连几日下来,太仆府依旧风平浪静的模样,宁昭每日准时去宁老太君跟前报道,也是装作毫无所察一般。
宁老太君却是不信了,怀疑的看向宁昭,微微眯了眯眼,问道:“昭儿可莫要糊弄我,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脑子可是清醒的。”
宁昭大惊失色,忙道:“祖母这是说什么话?昭儿又怎么敢骗祖母呢?”
看着宁昭那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宁老太君一下子又心软了,叹了口气,说道:“祖母知道你顾忌什么,不过你放心,陈氏那边有祖母在,你只管放心大胆的查,我看她敢做什么!”
闻言宁昭抬眸看着宁老太君,双眼里起了层薄薄的雾气,轻声唤道:“祖母。”
宁老太君心疼极了,抬手摸摸宁昭的发顶,又在她背后拍了拍,安慰道:“昭儿吃苦了,有祖母在,你只管做,别怕!”
宁昭点点头,瓮声瓮气的应承了下来。
等到宁昭回了自己院子,整个人的状态才重新调整过来。
“小姐你真是太厉害了,那眼泪说来就来,说收就收呀。”青蝉赶紧给宁昭倒了杯茶,佩服道。
“你到底是夸人还是损人呢?”宁昭挑眉看青蝉,这话怎么就听着那么不得劲儿呢。
“我当然是夸奖小姐啊!”
青蝉眼睛发亮,笑道:“小姐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老太君肯定心疼死了,我看着都快哭出来了。”
“噗……”宁昭直接笑出了声,抬手扭住青蝉的脸颊,笑道:“来来来,让我好好看看,我们小青蝉是怎么个哭法,快哭一个给小姐我看看。”
“哎哟,疼!”青蝉捂着脸慌忙后退逃开宁昭的魔抓,这下眼眶是真的红了,可怜巴巴的样子,惹的宁昭又想伸手了。
想着就做,宁昭心情很好,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偶尔欺负欺负青蝉也挺好玩儿。
青蝉被追的满院子跑,若是知道此刻她家小姐的内心,根本用不着宁昭亲自动手,她绝对哭给她看。
两人疯闹一阵,天色也彻底暗了下去。宁昭玩儿的累了,坐在石桌前喝茶,青蝉可怜巴巴的坐在宁昭对面,一边揉着小脸,一边问道:“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告诉老太君?”
宁昭握着茶杯顿了顿,随即一笑,说道:“时机已经成熟,我便让他们在清闲一日吧。”
于是,第二日午后,宁昭急匆匆从外面赶回来,径直去了宁老太君处,宁老太君正准备午休,一听是宁昭回来了,赶紧让她进了屋。
宁昭脸色发红,额头渗着细汗,焦急不安的走了进来,一对上宁老太君的目光,宁昭一紧张,直接跪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宁老太君见状,眉头皱起一道沟壑,沉声道:“起来说话!”
第八十一章 揭露
午后阳光炙烤,无端让人多了股燥意。
宁老太君在丫鬟的搀扶下坐起了身,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宁昭,心中的烦闷更甚,吩咐身边丫鬟道:“去,把她给拉起来。”
宁老太君素来都是严肃刻板,在府上积威甚重,此时更是威严,两个丫鬟不敢耽误,赶紧上前一左一右的把宁昭给拉了起来。
宁昭满头大汗,这会看着宁老太君眼眶都有些发红,“祖母,我……”
看着她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宁老太君气不打一处来,念在宁昭自幼‘胆小’,生怕又吓着她,刻意放缓了语气,问道:“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你不要慌,慢慢说给祖母听。”
宁昭皱着眉头,纠结了半晌,随后一咬牙,几步来到宁老太君跟前,小心翼翼从怀里摸出一个折叠整齐的手绢。
宁老太君看着她动作,随即目光落在手帕上,隐约能瞧见里面还包裹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宁老太君问道。
宁昭捧着手帕,深呼吸几口,紧接着摊开手帕,里面却是一份契约书。
宁老太君眯眼打量,越瞧越眼熟,下一瞬猛的抢过契约书,瞪着眼睛,颤声道:“这,这是……!”
宁昭苦着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声音都有些发抖,“这是,这是老宅的地契!”
“混账!”宁老太君大喝一声,苍老的面容满是怒气,“来人!随我去正厅,把陈氏和陈齐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
宁昭身子微微发抖,宁老太君大怒之下,余光扫到了她,侧头看去,面容缓和了些许,说道:“昭儿别害怕,有祖母在,犯错了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人证物证均在,我倒要看看陈齐该如何狡辩!”
宁昭点点头,双手绞尽,乖顺的扶起宁老太君去接去了正厅。
宁涣正陪着陈氏在庭院散步,如今陈氏正处在孕期前三月,孕吐反应甚是严重,以至于本就暴躁的性情更加喜怒不定。
小厮手忙脚乱的跑到陈氏跟前,陈氏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出来,骂道:“说了多少遍了,怎么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
“夫、夫人,陈少爷他、他……”小厮抹了把额上的冷汗,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
陈氏狠狠皱了皱眉,胃里又是一阵泛酸,连忙抬手捂住了嘴,等到不适稍缓,这才怒道:“又怎么了?!这臭小子一天都不叫人省心的!是不是又输了钱被人扣住了?”
“不是!”小厮赶紧摇头,咽了咽口水,这才把话说了个全乎,“陈少爷偷了老宅的地契抵账,被、被老太君给发现了!”
“什么?!”陈氏猛地睁大了眼睛,震惊不已。
一旁的宁涣也是不敢置信的盯着小厮,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厮满头大汗,硬着头皮把话又说了一遍,末了还说道:“老太君这会已经在正厅了,正派人去抓陈少爷回来呢,还让夫人也赶紧去正厅。”
“呕……!”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反胃感,被这事儿一刺激,陈氏直接吐了出来,等到吐完,整张脸都苍白了起来。
宁涣担心的拍着陈氏的后背,担忧道:“母亲先别着急,或许是有什么误会,您现在有了身子,可动不得气啊!”
陈氏气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喉间又酸又涩简直难受极了,此时也顾不上说别的,一把抓住宁涣的手,说道:“赶紧走,去正厅!”
陈氏忍着难受,一路小跑着去了正厅,宁涣一边担惊受怕小心搀扶着陈氏,生怕她哪儿出了闪失,一边心里又发酸,陈氏对陈齐是真的好,看的她这个亲闺女都有些吃味了。
而另一头被派出去抓陈齐的人也回了府,陈齐被两个小厮押着,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然而这些人都是宁老太君院子里的,根本就不理会陈齐。
陈齐闹了一路,等被带到正厅,便瞧见匆匆赶来的陈氏,连忙挣脱钳制,跑到陈氏跟前,指着那群小厮,便骂道:“这群下贱东西,居然敢这样对我,姑姑,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好好教训一下这群狗奴才!”
“混账东西!这里也轮到你指手画脚?!”
陈氏刚要开口,一道苍老且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陈氏几人抬头看去,就见宁老太君站在门口台阶上,双眼含怒的瞪着他们,陈氏身子一抖,在陈齐还没反应过来时,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竟然干出这种事,还不赶紧跪下!”
陈齐被这一巴掌给打蒙了,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陈氏心里着急,抬手又想给他一巴掌,好打醒这个家伙。
就在巴掌又要落下那一刻,陈齐行动快过脑子,直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伸手扯住陈氏的裙摆,说道:“姑姑别生气,侄儿跪下便是,不过不知侄儿做错了什么,惹得姑姑这般生气?”
宁老太君再一次打断了陈氏开口,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顿,随即抬手一扔,一张地契直直落在陈氏几人跟前。
“你还有脸问做错了什么?!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宁老太君愤怒的声音在几人头顶乍响。
陈齐依旧维持这原本的姿势,侧头看着地上的地契,瞬间愣住了。
陈氏更是睁大了眼睛,原本心中抱的那点侥幸彻底破灭,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是……地契?”宁涣愣了一瞬,随即上前,弯腰把地契捡了起来,仔细一看,惊讶的说道。
场面彻底安静下来,落针可闻,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人齐齐朝外看去,就见宁洪一脸阴沉,大步从院外走了进来。
“老爷。”陈氏咽了咽口水,嗫嚅道。
宁洪经过她身边,看了她一眼,随即目光落在跪在她脚边的陈齐身上,二话没说,抬起就是一脚朝陈齐踹过去,骂道:“你这个混帐玩意儿!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陈齐还没来得及叫疼,闻言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惊慌失措的爬到宁洪脚边,叫道:“姑父冤枉啊!姑父我是冤枉的啊!”
说着,陈齐赶紧看向陈氏,哀求道:“姑姑!姑姑快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姑姑我是冤枉啊!”
第八十二章 对质
事发突然,陈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会听见陈齐的话,脑子一转,当即拦在陈齐身前,朝宁洪说道:“老爷,事情还没查清楚,怎么能说绑就绑呢?!”
陈氏又看向宁老太君,接着说道:“再说了,就凭一张地契又能说明什么?指不定是咱们府上出了内贼,把地契偷出去卖了也不无可能啊!”
此言一出,丫鬟小厮瞬间跪了一大片,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祸上身。
宁老太君见状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她闭了闭眼,朝宁洪说道:“偷盗这等龌蹉行径本就该严惩,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地契上来,宁洪啊宁洪,你看看现在这府上乌烟瘴气的!你说吧,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宁洪赶紧来到宁老太君身边,躬身搀扶着她,安抚道:“母亲您放心,这事儿我一定查清楚,给您一个交代。”
宁老太君瞪了他一眼,随即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转身走回了正厅。
宁昭一直在正厅没有出来,但门外的一切她都听得明明白白,看到宁老太君进来,宁昭赶紧上前扶着她去主位上坐下,随后一行人陆续进来,宁昭则乖巧的退到一旁。
陈氏几人哪儿还有心思注意到她,几人一进门,陈齐便直直跪在中央,一脸委屈模样,宁洪看着他就烦,直接看向陈氏,说道:“既然你说着地契不是陈齐偷的,你可有证据?”
陈氏闻言,眼珠子一转,看了看陈齐,又看了看高坐上的宁老太君,随即朝宁洪说道:“捉贼拿赃,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地契在我那收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到了母亲手里,但着非要说是陈齐偷的,这也得有证据,就凭一张不会说话的纸,又能做的了什么数?”
“哼!”宁老太君冷哼一声,说道:“证据?”
宁老太君指了指已经放在案前的地契,说道:“物证就在这,人证……昭儿。”
突然听到宁昭的名字,在场几人都有些怔忡,特别是陈齐,愣了片刻之后,猛地抬头看去,就见宁老太君身边恭敬站着的宁昭。
两人一对视,陈齐瞬间冷汗就下来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浓浓的包裹着他,惊恐之余,更是震惊不已。
“宁昭?”陈氏这会也看到了宁昭,不悦道:“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是啊。”宁涣也凑上来说了两句,“妹妹每日在外学医,整日忙的连人都见不着,这事儿怎地跟妹妹还扯上关系了?”
宁老太君却没答话,看向宁昭,柔声道:“昭儿别怕,有祖母在,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吧。”
宁洪也看了过来,沉声问道:“你知道什么?还不赶紧说。”
宁昭配合的打了个哆嗦,有些畏惧的看着宁洪,下一刻,宁洪便收到宁老太君的一记白眼,语气这才缓和下来,“有什么就说,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宁昭这才放松下来,张了张嘴刚要开口,陈齐却突然指着宁昭,大喊起来,“是她!都是她!是她要害我!宁昭啊宁昭,亏得我把你当成亲妹妹,你居然敢这样算计我!”
宁昭还一句话没说,就多了这个算计表兄的指控,瞬间眼眶就红了,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宁老太君见状,当即喝道:“你还敢恶人先告状!真是不知悔改!”
“老太君、老太君!我说的都是真的!”陈齐连忙爬行几步,颤抖的指着宁昭,控诉道:“全都是她,都是她故意算计我!”
说罢,陈齐又赶紧看向陈氏,焦急到:“姑姑,姑姑你要相信我,都是宁昭算计我!”
“闭嘴!”宁洪被吵得头疼,按了按太阳穴,不耐烦道:“她怎么算计你了?!难不成还能设计你去偷地契?!”
宁洪无意的一句话,倒是把实情猜了个大半,然而此刻谁又相信这些话。
先不说陈齐指控宁昭算计,就光说宁昭这个人,从小在府上谨小慎微,一直都是被拿捏的主,别说宁老太君不相信陈齐的话,就连宁洪都不信。
然而陈氏却怀疑了起来,双眼直直的盯着宁昭,问道:“母亲说阿昭是人证,那阿昭你就说说,你到底知道什么?还有这份契约又是你从哪儿得来的?”
陈齐冷汗流个不停,张嘴还想说话,陈氏直接抬手制止了,就等着看宁昭怎么说。
闻言,宁昭抹了抹眼角,朝陈氏福了福身,这才说道:“阿昭跟着师傅学医,一直混迹闹市,不久前阿昭便听到许多对太仆府不好的传闻,一开始本没当真,但是日子一久,传闻越发难听起来,阿昭这才发现不妥,于是一日探望祖母,便提了一提。”
说起这个,宁洪又狠狠的瞪了陈齐一眼。
不需要问传闻是什么,在场众人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特别是宁洪,听到的更多。
一开始没当回事,只当陈齐回去了,这些传闻自然就消失了,只是没想到还会发生这么多事。
宁昭打量了一圈众人的神情,才又开了口,“祖母知道后大怒,然而毕竟是传闻,也没有任何证据,祖母便让我留心着,若是有什么发现,就来告诉她老人家。”
“这就是你的发现?”陈氏指着地契,皱眉问道。
宁昭赶紧点点头。
“哼!”陈氏却冷哼一声,反问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陈齐偷了地契抵押,那这地契又为何会出现在你手上?”
此问一出,众人又齐齐望着宁昭,就连宁老太君也有些好奇她是如何把地契拿到手的。
陈齐更是眼睛一亮,指着宁昭,急忙道:“是她,都是她给我出的主意!她肯定跟那人串通好的!所以这地契才到了她手里!”
越说陈齐越觉得是这样,现在把事情前前后后一想,这根本就是宁昭和靳渊两人设的局啊!
“你说什么?”宁洪眼睛微眯,扫了一眼宁昭,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不是!”宁昭惊慌摆着手,看着宁老太君,摇头道:“祖母事情不是这样的,阿昭怎么敢!”
“我知道了。”陈氏一拍掌,起身瞪着宁昭,冷笑道:“你是不服气老爷之前惩罚了你,又记恨这些年我们之间的龃龉,所以才把主意打到陈齐身上,设局故意陷害他!”
第八十三章 家法
事实就是如此,然而宁昭就是有办法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祖母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也是奉了祖母的命去探查探查,结果却让我遇上了靳大人!”
宁昭也跪了下来,眼泪缓缓流了出来,指着那地契朝宁老太君说道:“这份地契就是靳大人看在之前的情分上,过来提醒我才给我的。”
“靳渊?!”宁洪狠狠皱了皱眉,“怎么又是他!”
“对!就是他!”陈齐再接再厉,指控道:“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就是你们设计陷害我!姑父是她,他们陷害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闭嘴!”这次却是宁老太君发的话。
所有人都看向宁老太君,宁昭更是哭的眼睛通红,宁老太君心里一软,步下高坐来到宁昭面前,伸手把人给扶了起来。
“我是看着昭儿长大的,昭儿这么多年谨小慎微,现在更是因为父亲一句话,自己抛头露面的去外面自力更生,这样还不够吗?你们还要这样构陷她?!”
宁老太君掷地有声,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陈齐身上,沉声道:“你败坏太仆府名声在先,偷盗地契在后,如今为了脱罪,还想诬陷昭儿,陈齐啊陈齐,你当真是死不悔改!”
“宁洪!”宁老太君一声厉喝,宁洪恭敬的看向宁老太君。
“对待如此劣迹斑斑之人,你还在等什么?!”
“可是……”宁洪看了看陈齐和陈氏,随后又看看宁昭,如今各执一词,他虽然恼怒,但考虑道陈氏现在有孕,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瞧他犹豫不定的模样,宁老太君简直恨铁不成钢,索性也不管他的意见了,抬手一挥,吩咐道:“按照加法,偷窃者当斩断双手,来人!”
陈氏猛地睁大眼睛,宁涣也是吓的不轻,陈齐就更不用说了,已经抖如筛糠,满脸恐惧。
“拖下去,用刑!”
最后的铡刀落下,陈齐彻底疯狂起来,什么也顾不得了,起身就往外冲。
然而等在外面的一群小厮,把道路堵了个结结实实,陈齐只恨自己没有一双翅膀,从这里逃离出去。
陈齐被人押了下来,绝望的嘶吼着:“宁昭!是你!你和靳渊设计害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陈氏心肝直颤,想要阻拦去被宁涣给拉了回去,她看着宁洪,哀求道:“老爷求求你放了陈齐吧,他偷了地契固然有错,但这一切都是宁昭挑唆,还勾结外人陷害他,陈齐这才晕头中了招啊。”
闻言,宁昭也不能干看着,赶紧辩解道:“我日日早出晚归,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靳大人了,我与他本也不熟,又如何联合一起设计表哥,若是母亲不信,大可以去医馆问问师傅,看我可有说谎,私下与靳大人见面。”
“你闭嘴!”
陈氏怒吼一声,根本不理会宁昭的说辞,继续说道:“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跟靳渊勾搭上的,你根本就是为了报私仇,故意陷害!”
“我为何要这么做啊!”
宁昭也急了,抬头直视着陈氏,问道:“若是我故意设计,我大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拿着这些地契换钱也好,做什么都好,根本不需要拿出来,这样我还惹得一身骚,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
“母亲,我平日里一直谦让,但不代表我愚笨,如今我敢当面对质,就凭我问心无愧,我所做的都是为了我们府上好,难道母亲真就这般讨厌阿昭,非要我以死明志吗?”
说罢,宁昭也不含糊,直接就朝着立柱撞了过去!
“昭儿!”
宁老太君大惊失色,眼前都黑了一瞬,慌忙想要过去把人拦住。
然而她老胳膊老腿的又怎么跑得过宁昭,还是一直等在门口的清蝉瞧见这一幕,赶紧跑过去拦住了宁昭,否则还真说不准就得血溅当场了。
宁老太君被这一下吓得不轻,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许久没犯的头疼又闹腾起来,这感受可谓是一言难尽。
宁洪也被这一幕给唬住了,细想宁昭说的话,倒是很有道理,虽然想要护着陈氏,但当着宁老太君的面,他也不敢在糊弄过去。
现场乱成一锅粥,宁洪头疼的很们听着门外陈齐的嘶吼声,宁洪当即下令,“行刑!”
小厮领命,下一刻,陈齐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太仆府!
陈氏眼前一黑,刺激太大,直接晕了过去,宁洪念在她有孕在身,也不敢怠慢,而此刻府上混乱,一时间只好让宁昭去照顾陈氏。
宁昭还哭的带劲儿,眼巴巴的看着门外,哽咽道:“表、表哥伤的太重了,必须的赶紧医治才行啊。”
“你还管他干什么!”宁洪气的牙痒痒,然而心底更相信宁昭是清白的。
都这样了,宁昭还念着陈齐的伤势,说一句以德报怨都不亏,这样的宁昭又怎么会陷害完别人,还担心别人性命,这不矛盾吗!
“把人给我送回去,告诉岳父事情经过,我相信岳父自有定夺!”宁洪吩咐道。
下人领了命,便抬着陈齐直接去了御史府。
好戏落幕了,看客还是戏子都该收拾收拾结束了。
在宁洪催促第二遍的时候,宁昭吸了吸鼻子,勉为其难的去照看陈氏去了。不一会,正厅人去楼空,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从没有发生过一般。
高墙深院,多少秘辛都在这里面引而不发,继而悄没声息的消失了,这一场闹剧,不过是九如一毛的插曲罢了。
然而当陈氏苏醒过来,宁洪发现契约少的不止是那一张,好几处店铺、庄子的契约都不见的时候,真恨不得把陈齐拎回来,再剁掉那双腿!
“你就是这样当家!”
宁洪气急败坏的指着所剩无几的契约,朝陈氏吼道。
陈氏也没想到陈齐胆子居然这么大,居然偷拿了这么多地契,瞬间又是眼前一黑,好险没有再昏过去。
宁洪瞧她也是面色苍白、虚弱不堪的模样,心里虽然火大,可念在那肚子里还是自己的种,堪堪没有再次发作陈氏。
陈氏缓了半晌才缓过来,看着宁洪的脸色,气息微弱的说道:“事已至此,老爷还是想办法把这些地契给弄回来吧。”
陈氏又怎会不心疼,这些都是他们夫妻俩的财产,被陈齐这一弄,陈氏也是悔不当初,恨不得把当初那个要求陈齐来府上小住的自己给掐死!
第八十四章 商议
话说宁昭当日回去之后,清蝉拉着她就是一通数落,听得宁昭连连告饶,“我的好清蝉我知道了,我绝对下次不会再这么冲动好吗?你就放过我吧!”
闻言,清蝉扁了扁嘴,回想起之前宁昭撞柱子那一幕,依旧心悸不已,“我知道小姐你是在演戏,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你知道要是我再慢一点点,你可就撞上去了!”
知道清蝉是真的吓坏了,宁昭叹了口气,揽着清蝉的肩膀,安慰道:“我自己有分寸的,就算真的撞上去,也只是看着惨烈一点,受点皮外伤就能让事情顺利下去,也值得。”
“才不是!”清蝉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抽噎着道:“知道小姐懂医术,但就算是皮外伤那也疼啊!只要小姐会疼,清蝉就很难受。”
“好好好。”宁昭赶紧拍拍清蝉的后背,哄道:“这不是也没事吗,多亏了我们清蝉,我才能毫发无伤,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不会这么鲁莽,不让清蝉担心。”
“小姐说话算话,清蝉可记住了。”清蝉抽抽鼻子,就差要跟宁昭拉勾了。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宁昭赶紧点点头,郑重其事的举起三根手指,保证道:“绝对没有下次了!”
清蝉这才满意了。
折腾了一天,宁昭也是累得够呛,哄好了清蝉,自己也困的不行,便径直回屋休息了。
直到第二日,宁昭跟往常一样准备出门去医馆,结果刚走出院子,便被宁洪的人给叫住,随后便去了正厅。
“父亲叫阿昭有何事?”宁昭朝宁洪福了福身,问道。
宁洪面色复杂的看着宁昭,半晌之后才问道:“你与靳渊相熟?”
宁昭心里一突,而面上却淡定回道:“不过是有几面之缘罢了,谈不上相熟。”
“那为何他会把地契交给你?”宁洪又问。
“因为之前所作丹青,靳大人对阿昭稍有印象罢了,靳大人原不知陈齐与府上的关系。”
说到这,宁昭面色古怪了一瞬,接着说道:“靳大人说是偶尔小赌怡情,不想遇上了陈齐,几次下来两人也算相熟了,陈齐运气不佳输了靳大人好多钱,这才有了偷地契抵押一事。”
“靳大人也是看到地契内容发现不对,这才知道陈齐与府上的关系,念在欣赏之意,靳大人特意前来告知。”
宁洪听得认真,随即又皱了皱眉,“陈齐这些时日打着太仆府的名号到处惹是生非,靳渊会才知道陈齐的身份?”
宁昭却淡淡摇头,回道:“这女儿就不知了。”
宁洪仔细打量着宁昭的神情,没瞧出什么不对来,便也就相信了她的说辞。
他不说话,宁昭也就沉默不语,父女俩安静半晌后,宁洪这才轻咳一声,有些别扭的开了口,“这件事阿昭做的不错,多亏你发现的及时,要不然被人掏空了都不知道。”
闻言,宁昭惊讶的抬起头,问道:“父亲这话何意?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物件丢失了?”
“别的物件也就罢了,关键是契约少了好多张。”宁洪想起来就是满肚气。
发现契约少了不止一张,宁洪就派人去问陈齐,其余的契约又去了何处,结果这一问,差点没把宁洪给气死。
这些契约全都被陈齐抵给了靳渊!
自从上次军马一事,宁洪与靳渊算是明确了立场,彻底是站在对立面,结果自家出了混账,败家不说,还把财产双手送到对手手里,这让宁洪如何不生气。
闻言,宁昭佯装惊讶,问道:“那父亲可知这些契约现在在何处?”
宁洪收回思绪,想着整个府上若是能跟靳渊扯得上关系的,也就是自己这个庶女了,虽然面子上抹不开,但这些契约又是何等重要,于是宁洪咬牙,说道:
“我已经问过陈齐了,他之前欠下靳渊一大笔钱,这些诶契约全都抵押给他了。”
“靳渊愿意主动提醒你,也算是你对你颇有善意,阿昭不妨去找靳渊商谈商谈,能否把这些契约还给我。”
宁洪眼巴巴看着宁昭,等着她回话,然而宁昭却是一脸为难,说道:“父亲,这事儿恐怕……阿昭也无能为力啊。”
宁洪闻言皱了起了眉头,不悦道:“你都没试过,怎知道无能为力,莫不是你不愿意?”
“父亲误会阿昭了,阿昭没有不愿意的,只是……”宁昭为难的看着宁洪,半晌后才说道:“毕竟是欠了钱,想直接把契约要回来,怕是真的不行。”
宁洪当然明白她什么意思,当即说道:“所以才让你去跟靳渊商议啊,看他要如何才愿意归还这些契约,只要不过分,我都能接受。”
宁昭顿时放下心来,朝宁洪点点头,说道:“既然父亲这样说了,女儿去便是,定会把父亲的意思传达清楚,相信靳大人也会愿意卖父亲一个面子。”
说通了宁昭,宁洪稍稍安了些心,当即便摆摆手,让宁昭赶紧去办。
宁昭点头告辞,然而人还刚走出正厅,又被宁老太君给叫了过去。
同样的话,宁老太君又对宁昭说了一遍,面对宁老太君宁昭倒是真诚了不少,答应一定想办法把契约从靳渊手里要回来。
就这样一耽误,一个上午便过去了,宁昭自己可不着急,便直接去了窦姨娘处,陪窦姨娘用完午膳,这才溜溜达达的出了府。
宁昭之前便耽误了些时日,医馆只有孟遂一人根本忙不过来,宁昭便吩咐清蝉一大早就去医馆帮忙了,等到宁昭到时,刚好忙完。
“师傅。”宁昭心情大好,一进医馆,便笑嘻嘻的跟孟遂打招呼。
孟遂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不太想搭理。
宁昭一挑眉,看向清蝉,清蝉朝她挤眉弄眼一阵,末了抬手指了指后院,用口型说了个‘靳大人’。
宁昭眼睛一亮,瞬间便顾不上孟遂了,一溜烟的跑进了后院。
瞧她着急忙慌的模样,孟遂轻哼一声,嘴里嘀嘀咕咕着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过一旁的清蝉也不问,也不敢问。
门帘撩起,一股药香随风而来。
宁昭款步走近,便瞧见一袭白衣锦袍翩翩而立的公子,负手而立,端的是气宇轩昂,绝世独立。
“你来了。”靳渊缓缓回首,瞬间荡开一抹笑容。
第八十五章 潜质
宁昭顿住了脚步,被眼前的一幕给晃了眼,呆呆的点点头,回道:“嗯。”
如此模样,惹得靳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他朝宁昭招招手,笑道:“过来。”
宁昭一愣,随即脸一红,微微垂眸,缓缓朝靳渊走去。
“事情如何了?”
想到之前几次宁昭落荒而逃,靳渊也不再逗她,主动说起了正事。
宁昭来到他身前,两人正在石桌前落座,靳渊拎起茶壶给宁昭斟上一杯,耐心的等着宁昭的回答。
宁昭走了一路,却是有些渴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回道:“陈齐受了家法,已经被赶出了府,今日宁洪更是亲自找上我,让我跟靳大人商量商量。”
“与我商量?”靳渊一挑眉,笑道:“难不成要用宁二小姐作为交换?来赎我我手里这些契约?”
好端端的说这话,宁昭着实没想到这人突然又来这么一句,脸颊一下就红了,瞪了靳渊一眼,不悦道:“靳大人就不能正经些吗?”
“我很正经啊!”靳渊抬了抬下巴,一脸严肃的上下打量着宁昭,末了还点点头,说道:“若是这般,我倒是很乐意把契约交还给宁大人。”
“靳渊!”宁昭气狠了,直接站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娇嗔道:“你再这般说话,我就不理你了!”
瞧着宁昭恼羞成怒的模样,靳渊还真想再逗逗她,然而担心这丫头又落跑,还顾及着她那句威胁,靳渊赶紧收了心思,抓住她的手,哄道:“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说正事,咱们说正事。”
“哼!”宁昭轻哼一声,嘟着嘴坐了下来,半晌都不开口。
最后还是靳渊忍不住了,主动说道:“既然宁洪想要跟我商量,不知他可有诚意?”
“你要如何?”听他言归正传,宁昭便接话道:“他说只要你不过分,他都答应。”
一想到宁洪那烦闷的模样,宁昭便心情舒畅,忍不住笑了起来。
靳渊一直看着她,瞧着她的神情,温柔的笑了笑,问道:“阿昭有什么想法?你说,我做。”
宁昭心里还真有些想法,听道靳渊这样说,也不扭捏,直接说了出来,“谁知道他这些财产是如何的来的,光是军马一事得到的好处,怕就不在少数,所以你就别跟他客气,这可是你赢回来的,想要赎回去,自然得付出些代价才行。”
宁昭兴致勃勃的说着,根本没注意靳渊眸中无限的宠溺,直到她把话说完,这才问道:“如何?你觉得我这办法怎么样?”
靳渊看人都看的痴了,她后面说了什么,说来抱歉,靳渊还真没注意听。
现在被宁昭问起,靳渊轻咳一声掩饰了尴尬,随即坐直了身子,从善如流道:“就按阿昭说的办。”
管她说了什么,照办就好,只要宁昭高兴,让他做什么都行。
闻言,宁昭灿烂一笑,说道:“那就说定了,这次一定得让宁洪好好出点血!”
靳渊淡淡点点头,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心里却在盘算着,要不要让宁昭重新说一遍,自己也好知道她到底想要如何做。
然而看到宁昭心情这般好,靳渊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直接把契约都给她便是,具体如何,就凭宁昭喜欢吧。
不得不说,还好靳渊如今只是个翰林侍诏,若有一天成了皇帝,那妥妥的是一名昏君。
这幅纵容到予取予求的样子,昏君潜质能打满分!
事情就这样商量好了,靳渊临走时,把陈齐抵给他的契约全都交给了宁昭,还不忘深情款款的说道:“这些本就应该是你的,想要如何做都由你处理。”
宁昭盯着手里的契约,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惊讶。
本来打算让宁洪花同样的价钱,把这些契约给买回去,现在这些契约都到了她手里,那这些钱不也就成她的了!
宁昭感激的望着靳渊,若不是还有清蝉和孟遂在边上旁观,她真想狠狠给靳渊一个拥抱,才能表达此刻心里的感受。
直到靳渊都走远了,宁昭依旧站在门口张望着,孟遂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酸溜溜的说道:“要不然你继续请假吧。”
“什么?”宁昭没听清,茫然道。
“瞧你这副模样,你就不能有点儿出息,每次见到靳渊都是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我让你继续回家休息,别又抓错药误人性命!”
说完,孟遂狠狠的瞪了宁昭一眼,刚想走掉,却被人拉住了衣袖。
回头一看,便见宁昭一张笑眯眯的脸。
“嘿嘿,师傅啊,那我今日就再歇息一天,明日我肯定一早就到。”宁昭笑道。
孟遂瞪大了眼睛,简直没想到宁昭居然真的想要跟靳渊跑,气的深呼吸几口,骂道:“说了多少遍让你矜持一点!你你你……!”
孟遂简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形容宁昭了,甩开她的手,现在只想走人,眼不见为净。
他真是后悔极了,当初就不应该答应靳渊什么时刻叨扰,他现在真的被叨扰到了,再让靳渊别来了还来得及吗?
知道孟遂误会了,宁昭赶紧再次抓住孟遂的衣袖,解释道:“师傅可别误会,我是却是有些事情需要回去处理,这跟靳渊可没有半分关系。”
孟遂一脸不信的看着宁昭,问道:“当真?”
宁昭赶紧点点头,诚恳道:“当真!比真金还真!”
清蝉看了一路的热闹,这会总算是良心发现,上来提宁昭担保,笑道:“孟师傅,小姐却是有事要处理,我可以作证。”
孟遂看看宁昭,又看看清蝉,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清蝉,朝宁昭摆手道:“有事便去处理吧,若是时间来不及,明日也不用急着过来,有清蝉在,我忙的过来。”
宁昭感激的看着孟遂,点点头,乖巧道:“放心吧师傅,一下午已经够用了,明日一早,我定能准时过来。”
解决了孟遂,宁昭一刻也不耽误,径直回了太仆府,她也没直接去找宁洪,而是先去了宁老太君处,前后把‘靳渊’的态度一说,宁老太君虽然有些不满,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也不是他们想赖就能赖过去的。
于是宁老太君便点头同意了,最后看宁昭很是为难的样子,还答应陪她一起去见宁洪,尽早商定,把这事情妥善处理了。
第八十六章 等价易物
庭院深深,曲径通幽,碧翠环绕中,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整个太仆府都阴云密布。
宁昭搀扶着宁老太君去了正厅,一路上祖孙俩谁都没说话,下人们走路都不敢大声。
皇帝对宁洪的惩罚还没过,宁洪坐在前厅喝茶,不知在想什么,脸色不是很好看,伺候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不知是谁说了一声‘老太君来了’,宁洪这才收回思绪,看向门口。
宁昭跟在宁老太君身后/进了正厅,看到宁洪,朝他福了福身,“父亲。”
宁洪赶紧摆摆手,迎了上来,先朝宁老太君问了好,这才一脸希冀的看向宁昭,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找到靳渊了吗?他怎么说?是否愿意归还地契?”
宁洪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宁昭欲言又止的看看他,又看看坐在一旁的宁老太君,不知该怎么开口。
宁洪看她那样,眉头瞬间皱起,急切问道:“问你话呢,赶紧说啊。”
“祖母。”宁昭怯怯的看着宁老太君,眼神求助。
宁老太君既然答应跟她一起过来,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接收到她的视线,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人是见到了,不过……”
“母亲,不过什么?”宁洪立马调转方向,大步来到宁老太君跟前,问道。
“欠债还钱,如今陈齐已经受了罚,现在契约在别人手里,让人家原样奉还是不可能的,这笔钱还得出。”
宁老太君又叹了口气,看向宁洪接着道:“拿钱还回来的,全当是破财免灾了,这些地契都是宁家祖辈儿留下来的,丢不得啊,早些赎回来罢。”
“可这……”宁洪眉头皱成了深深的沟壑,不甘的握紧了拳头,“就知道靳渊这小子没这么好说话!可无端端损失这么大一笔钱,这让我……如何甘心啊!”
“不甘心又如何?”宁老太君也皱了眉。
“这是陈齐欠下的债……”
宁老太君打断了宁洪的话,严厉的说道:“现在还提他有何用?就算你把陈齐送到人家面前,人家就能把契约还给咱们吗?!”
见到宁老太君生气,宁昭赶紧上前,拍拍老太君的后背,安抚道:“祖母可别动怒,一会而头又该疼了,咱们有话好好说。”
“怎么好好说?”
宁洪不敢招惹宁老太君,但宁昭他却可以随意拿捏,立马沉下脸盯着宁昭,不悦道:“你不是跟靳渊交好吗?就这点小事都办不妥,还要你有何用?”
闻言,宁昭轻轻蹙了蹙眉,然而脸上却看不出来,她有些艰涩的扯了扯嘴角,苦笑道:“父亲教训的是,是女儿无能,辜负了父亲的嘱托。”
“你说她作甚?”宁老太君拐杖一跺,不满的看着宁洪,骂道:“还不是你们把陈齐给接来的,你若是有本事何不自己去跟靳大人商议,怪昭儿有何用?”
“何况昭儿一个姑娘家,愿意为了家里去跟人家商议已经算是破了规矩,你这个做爹的不要太过分!”
被宁老太君严厉一吼,宁洪的气焰顿时委顿了下来,老脸上更是挂不住,又是气又是憋屈,张嘴想要反驳,却对上宁老太君严厉的目光,还是把狡辩的话给咽了下去。
宁昭看了看宁洪,心里冷哼一声,随即温和的开了口,“父亲,祖母说的对,现在把那些契约赎回来才是最重要的,靳大人也不算太过分,毕竟这些都是钱,虽然是赢回来的,但也是十足十的银两,现在他愿意跟咱们等价易物,倘若人家不愿意了,咱们又能将他如何?”
宁洪气的不行,胸口剧烈起伏着,半晌都平息不下来。
然而他明白,宁昭说的没错,契约已经到了靳渊手里,人家愿意让你赎回来已经算是给面子了,若是真的想要折腾,大可以死捏的不放,随便找个人卖了,钱有了麻烦也没了,对靳渊来说横竖都没损失。
然而他们却损失大了!
其他庄子店铺也就算了,关键是老宅的地契也在靳渊那儿,若是不赎回来,那宁洪还真就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行了,你也想开点吧,事已至此,咱们也没别的办法了。”宁老太君也不甘心啊,但又能如何?
钱财乃身外之物,总会在赚回来,老宅若是丢了,她可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思及此,宁老太君抬头看向宁洪,吩咐道:”去安排账房把钱准备好。“随即她又看向宁昭,嘱咐道“你再跑一趟,去找靳大人,就说请他明日到府上一叙。”
宁洪再不甘也没别的法子了,泄气办的叹了口气,一咬牙唤来下人,立马吩咐下去,让账房备钱去了。
见状,宁昭微微垂眸,在没人察觉时,轻轻勾起了嘴角。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等陈氏知道时,靳渊已经‘登堂入室’,端坐在客位上了。
“见过靳大人。”陈氏见到靳渊微微惊讶了一番,随即礼数周全的朝靳渊福了福身。
靳渊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连忙起身回礼,笑道:“听闻陈夫人身子不适,现在可好些了?”
“多谢靳大人挂念,今日已经好多了。”陈氏看了眼高坐上,一脸阴沉的宁洪,脸上笑着回应,心里却开始估摸起来。
靳渊现在登门,一定跟契约的事情有关,陈氏眼珠子一转,正巧看到从外面回来的宁昭,眉头一挑,心里疑惑,难道宁昭这么快就说服了靳渊?
然而让她更惊讶的还在后头。
“老爷,这怎么可以?!”
陈氏震惊的看着下人送上来的银票,眼睛都瞪圆了,“这笔债如何能算在咱们头上,我们可也是受害者啊,若不是陈齐他……”
“闭嘴!”宁洪辗转了一整夜,这几日被这件事折腾的精神很是不好,本就心疼的不行,陈氏现在一提起等同于在他伤口上撒了把盐。
若不是陈氏,陈齐又如何会来到他们府上,若没有陈齐,哪儿还会发生这些事!说来说去,宁洪直接把源头落在了陈氏身上,现在瞧她一眼就觉得心烦。
陈氏根本不清楚宁洪心里怎么想的,自从有了身孕,宁洪对她可谓是百依百顺,以至于到这会她还带着那股子恃宠而骄的姿态。
陈氏霍然起身,几步来到宁洪身边,低声埋冤道:“这契约本就是咱们家的,怎么要回自家的东西还要给钱呢!天下哪儿来的这么个道理!”
第八十七章 大快人心
“说了让你闭嘴!”
宁洪一下子怒了,拍案而起,瞪着陈氏,吼道:“回房去,妇道人家不好好相夫教子,掺合什么事儿,赶紧滚!”
陈氏一下子被吼蒙了,就连角落里的宁昭都惊讶不已。
这么多年,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宁洪对陈氏都是顺从宠爱的,几时这样跟陈氏发过脾气。
不过惊讶归惊讶,宁昭心里却是一阵舒爽,看到陈氏吃瘪,真是大快人心呢。
“宁大人,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怒。”靳渊适时的插了言,笑道。
靳渊这温和无害的笑容,此刻在宁洪眼里全都化为了讽刺,他捏紧拳头,心里发狠,脸上却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来,回道:“让靳大人看笑话了。”
“哪里哪里。”靳渊笑着摆了摆手。
宁洪嘴角抽了抽,气的肺都快炸了,可陈氏还没眼色的杵在跟前,红着眼睛看着宁洪,宁洪心里越发不耐烦,赶紧挥挥手,打发道:“来人,夫人身子不适,送她回去。”
“老爷!”陈氏眼泪一下就下来了,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要是换做平时,宁洪一准心疼,立马就要来哄。
可此时的宁洪除了心烦就是恼恨,心里还惦记着靳渊手里的契约,还有那一大笔即将要损失的钱财,没空欣赏陈氏这模样,索性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陈氏哭哭啼啼的被人扶了下去,直到那哭声彻底消失,宁洪这才深呼吸几口,转过身来,尽力维持着风度,朝靳渊笑笑,说道:“靳大人,咱们接着谈正事吧。”
靳渊点点头,余光扫到一旁的宁昭,从来到现在两人还没正式交谈过,不过之前宁昭脸上闪过的愉悦,还是被靳渊捕捉到了。
看到宁昭心情好,靳渊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以至于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朗几分,看的宁洪牙根痒痒。
“之前听小女说,靳大人愿意等价易物,不知靳大人可有此意?”宁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下心头的火气,问道。
宁洪主动提起宁昭,靳渊便可以大大方方的看过去,宁昭也抬起了眼帘,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瞬,眸光中是外人看不懂的默契。
“确有其事。”
靳渊收回视线,点点头,随即笑道:“宁大人还请见谅,毕竟这些契约是府上陈少爷抵账到我手里的,与我相熟的都人都知道我最近赢了笔大钱,若非如此,我倒挺愿意归还,不过……呵呵,宁大人您应该知晓。”
闻言,宁洪眼睛猛地瞪大了,忙问:“靳大人相熟都知道了?”
靳渊一顿,随即反应过来,连连摆手,笑道:“只知道赢了钱,别的什么都不知晓,宁大人大可放心。”
说罢,靳渊笑着摇摇头,闲话倒:“天天缠着要我请客呢,交了一帮子损友,呵呵,不提也罢。”
宁洪这才放心下来,舒了口气,端起茶杯再次喝了一口,接着才笑道:“既然如此,我已经叫人准备好了银钱,不知道靳大人可把契约带着?”
靳渊摆摆手,笑道:“这好几份契约,我又如何时刻带在身上。”可不是不在么,早就已经双手奉上,送给宁昭了。
宁昭闻言,微微垂眸,嘴角浅浅勾了勾。
宁洪却大失所望,笑容也垮了下来,说道:“这样啊。”
靳渊看了看宁洪,片刻后,说道:“只晓得今日要前来拜访,还以为是别的事情,故我没有带着过来,不过宁大人莫要着急,反正契约摆在那里也跑不了,等明日我便派人送到府上来。”
闻言,宁洪这才笑了笑,朝靳渊拱了拱手,说道:“那就有劳靳大人了。”
说罢,朝身边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会意,赶紧捧着一叠银票躬身来到靳渊跟前。
“靳大人点点?”宁洪问道。
靳渊看了看那叠银票,随即笑了,爽快的摆手道:“不用,我信得过宁大人,相信大人不会糊弄在下的。”
说罢,靳渊伸手把银票接了过来,很自然的放进了怀里。
其过程,宁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不甘全都冒了出来。
宁昭和靳渊两人肆无忌惮的欣赏着宁洪此刻的表情,两人心情都很好。
谈了事拿了钱,靳渊也不便久留,起身就要告辞,宁洪客气的要留他吃饭,被靳渊回绝了。宁洪不过只是客套罢了,他现在可见不得靳渊在他跟前晃荡,巴不得这人赶紧走。
既然靳渊态度坚决,宁洪顺势而下,借口自己还有事,便指使宁昭替他送靳渊离开,宁昭要回医馆,当即点头应是,带着靳渊走了出去。
两人一路上并未多言,直到离开太仆府,彻底融进了闹市,两人这才慢下脚步。
靳渊低头看着宁昭,感受到视线,宁昭也看向他,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开心吗?”靳渊温柔的看着她,问道。
宁昭笑眼弯弯,点点头,回道:“开心,这的多谢靳大人。”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样的宁昭差点让靳渊忍不住,不顾这里还是闹市便想把人揽进怀里,好好抱一抱。
可靳渊还是忍住了,只是伸手理了理宁昭脸颊边的碎发,声音越发低沉,“阿昭答应过我,等这件事情结束了,作为谢礼,要与我故地重游。”
感觉到脸颊上点点温热,宁昭一下呆住了,下一瞬目光私下扫了扫,随即垂下了脑袋,耳根不易察觉的红了起来。
靳渊离她这般近,那发红的耳根又如何逃得开他的眼,顿时心里一阵激荡,之前的念头又不听使唤的冒了出来。
靳渊赶紧收回视线,虽然不舍,但他可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就算做什么,那也得是他们二人独处之时。
他是自私的,不想宁昭这般招人的模样,被旁人看了去。
“走吧,咱们先去医馆。”靳渊轻咳一声,抬脚走在了前头,高大伟岸的身影,把宁昭遮挡的严严实实。
宁昭已经缓了过来,抬眼看着身前的人,嘴角不自觉上扬着,跟在靳渊身后,朝医馆走去。
医馆依旧人来人往,孟遂忙的不亦乐乎,清蝉跟着他们这么久,除了不会诊脉,抓药什么的,已经滚瓜烂熟了,这会儿也跟着忙的不可开交。
两人回去时,孟遂没闲工夫打理他们,清蝉倒是招呼了两人,便自己忙去了,宁昭本想尽快跟靳渊谈完,就去帮忙,可靳渊却摇摇头。
第八十八章 吃味儿
“你先去忙吧,我可以等你。”靳渊笑容温和,俊美的脸上,满是柔情。
靳渊的相貌在京都可是出了名的俊,宁昭认识他两辈子,更是知道靳大人的魅力,以为自己会有些抵抗力,不曾想自己反而是最痴迷的那个。
就这样简单的一个笑容,便迷了她的眼睛。
“发什么呆呢?快去啊。”
低低的笑声在耳边响起,靳渊笑得惬意,看到宁昭为自己痴迷,靳渊心里爽快,也不留这添乱,径直转身去了后院。
等到人影消失在门帘之后,宁昭这才回过神,脸上又有些发烫,她抬手捂住脸颊,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番,随即赶紧忙活了起来。
“今日病人怎么这么多。”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清蝉抹了抹额头的汉,嘟囔道:“要是这样下去,都快忙不过来了。”
宁昭整理这药方放进抽屉里,看了看天色,已经过了晌午,几人还未进食,想着后院还有一个饿着肚子等她的靳大人,宁昭赶紧吩咐清蝉去买些饭菜回来。
忙起来不觉得,等到清闲下来,清蝉也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的,闻言,当即脱了围裙,一溜小跑着出去了。
孟遂看了整个上午的病人,也累的不轻,这会正坐着喝茶歇息,宁昭见状,笑道:“这几日师傅辛苦了,午后病人一般很少,不如师傅用完午膳就回去歇息吧。”
“哼,你还能惦记着老夫,老夫可真是荣幸啊。”孟遂酸溜溜的来了这么一句,不满得很。
宁昭闻言却笑了,走到孟遂身边,双手搭在他肩上给他按捏起来,讨好道:“这几日徒儿却是又是耽搁了,让师傅一个人辛苦,是徒儿不孝,徒儿给师傅松松筋骨,让你舒服一下。”
“少来这套。”孟遂嘴上嫌弃着,但脸上却一副享受的模样,微微的闭起了眼睛。
靳渊在后院等了许久,直到听不见前面的喧嚣声,这才走了出来,一撩门帘便瞧见这一幕,心里不由的酸了起来。
他的阿昭还没这样伺候过自己呢!
宁昭不知后面一个男人正吃着飞醋,自己还好声好气的哄着孟遂,直到把人哄好了,这才收手回身,立即便对上一双幽怨的眼睛。
这是怎么了?
宁昭一愣,她还真没见过这样的靳渊,不由的多看了几眼,随即笑了起来,“靳大人等急了吧,先过来坐会儿,清蝉已经去买饭菜去了,一会儿就能开饭了。”
靳渊淡淡的应了一声,朝她走去,路过孟遂身边,忍不住看了看宁昭小手刚刚捏过的地方,心里更酸了。
“靳大人作何这般看着我?”孟遂刚要起身,便对上靳渊的目光,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惊讶的问道。
靳渊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难不成要跟人家说,宁昭给自己的师傅按摩,自己吃味儿了?
这当然不行!
靳渊扯开一抹古怪的笑容,朝孟遂点点头,说道:“孟太医辛苦了。”说完,便收回视线,朝宁昭走去。
孟遂嘴角抽了抽,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了,确信自己没有瞧错,这小子那眼神儿有些冷,真的冷!
本还想跟上去凑一块儿聊天的孟遂,当即决定,就在这诊台上生根发芽了,在午膳回来之前,绝对不会挪窝!
宁昭换了壶热茶,招呼靳渊去隔间小案前坐下,斟上热茶,宁昭赶紧抿了一口,缓解了口中干燥,这才笑道:“今日病人特别多,让你久等了。”
说罢,宁昭又从怀里把靳渊给她的契约拿了出来,递到靳渊跟前,说道:“给你。”
靳渊看看契约,问道:“给我作甚?”
“你不是答应明日派人给宁洪送到府上吗?”宁昭问道。
靳渊点点头,把契约推了回去,笑道:“你明日找人送回去便可。”
说罢,靳渊又从怀里摸出之前宁洪给的一叠银票递到宁昭手边,“这个你也拿着。”
“这些钱,给我……?”宁昭茫然的看着银票,呆呆的问道。
“本来就是你,当然你留着。”靳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朝宁昭笑道。
这话靳渊已经说过两次了,但宁昭再次听到,心里依旧感动的很,不由鼻头有些发酸,摇摇头,说道:“这是靳大人赢回来的,就是你的。”
靳渊不赞同的蹙了蹙眉,随即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东西如何能到我手里,阿昭心知肚明,本就是为了教训一下陈齐,我本无意这些,而且……”
有些话靳渊不愿说的太明白,担心宁昭心里委屈,又性子使然会不快,以为自己是可怜她,才这般做。
宁昭却是个明白人,靳渊没说完的话,她知道是什么,若是换成前世,自己或许还要扭捏一番,心里可能会真的不痛快。
但是现在的宁昭可不会这么想。
靳渊对自己的好,她感受的明明白白,她不愿意曲解靳渊的好意,再加上,她现在确实缺钱,若非如此,又怎会出来拜师学医,自力更生?
思及此,宁昭抽了抽鼻子,继而莞尔一笑,把契约和银票一齐收了回去,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这些我就收下了,谢谢你。”
“我们之间无需这般客气。”
靳渊伸手握住了宁昭的手,脸色认真下来,说道:“我只愿能帮到你,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开心。”
近些日子,两人肢体接触也频繁了起来,宁昭却依旧不太习惯,靳渊手一碰上她的,宁昭指尖忍不住微微一缩。
靳渊却一把握紧不准她逃开,目光真诚的看着她,接着说道:“以后莫要在跟我客气,要不然,我会伤心的。”
闻言,宁昭抬眼看向他,看到他眸底的化不开的情愫,心尖一颤,不由的点点头,答应了。
见宁昭如此乖巧,靳渊满意的笑了起来,又紧了紧握着宁昭的这只手,另一只也闲不住,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刮。“真乖。”
两人正你侬我侬间,清蝉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一进门就叫道:“小姐饭菜买回来了!”
清蝉早就饿的受不了了,这一来一回又费了体力,只想赶紧填饱肚子,好好休息一下。
宁昭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抽回自己的手站了起来,有些局促的说道:“那、那咱们就开膳吧。”
浑然不知的清蝉,高兴的点着脑袋,三两下把饭菜铺陈开来,招呼几人过去坐,在医馆里呆久了,清蝉也没了在府上的规矩,几人围坐下来,便开始用膳。
第八十九章 生人
午后阳光正烈,街面上相较安静许多,整个街道都显得悠闲惬意起来。
医馆里的气氛更是如此,几人围桌而坐,不分主仆一同用膳,席间,清蝉还不忘照顾着宁昭和孟遂,给两人夹菜。
唯独少了靳渊。
不过清蝉可不敢给靳渊夹菜,时不时给自家小姐递个眼神,搞得孟遂都怀疑这丫头是否有了眼疾。
好在宁昭没辜负清蝉,给靳渊夹了几块鱼肉,笑道:“这道菜我和娘亲都很喜欢,味道很好,靳大人尝尝。”
能吃到宁昭亲手夹得菜,靳渊哪里还顾得上好不好吃,哪怕粗茶淡饭,只要是宁昭给他的,那都是山珍海味。
“好吃!”靳渊一口吃下,笑着看向宁昭,双眼发亮。
宁昭被他瞧得不好意思起来,特别是跟前还有孟遂和清蝉在,她还没大方倒能当众秀恩爱不脸红的。
孟遂简直没眼看,索性不看,闷头吃饭。
清蝉倒是看的津津有味,被自家小姐瞪了好几眼,都没收敛,依旧双眼发光的瞧着他们二人。
靳渊看着快要恼羞成怒的宁昭,无奈的摇摇头,亲手夹起鱼肚上最鲜美的一块肉,递到宁昭碗里,柔声道:“你也赶紧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是啊是啊,赶紧吃饭赶紧吃饭。”准姑爷给了梯子,清蝉还是得下来的。
总算是安静的吃了会饭,清蝉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惊了身边的孟遂一跳,“你这丫头,一惊一乍的作甚?”
孟遂真是服了这一对主仆了,还好他老人家心脏够坚韧,要不然迟早死在他们手里。
“是这样的……”清蝉抱歉的朝孟遂笑笑,随后说道:“我买饭菜的时候,远远的瞧见一个中年男人在咱们府门口来回张望,瞧着还有些眼熟,不过距离尚远,我也没看真切到底是谁。”
“每日都有不少前来拜访父亲的,不足为奇。”宁昭没当回事,淡淡说道。
闻言,清蝉点点头,也没说什么,低头赶紧吃饭。
不多时,几人用完膳,清蝉起身收拾去了,宁昭让孟遂回去休息,孟遂这几日确实有些累,便答应了。
等到人走了,就剩下宁昭和靳渊二人。
靳渊看着宁昭,笑道:“正事已经说完了,那我也先走了。”
听到靳渊要走,宁昭突然不舍起来,问道:“你下午还有别的事?”
“没有。”靳渊回答的直接。
“那……”那不如留下……
宁昭心里这样想,但看看靳渊随即又换了想法,点头道:“靳大人明日还要早朝,今日耽误了许久,那便早些回去歇着吧。”
靳渊闻言点点头,想了想,又笑道:“过两日是休沐日,到时候阿昭可愿与我同游?”
这人明知故问!
宁昭突然也坏心眼儿起来,瞧着靳渊,玩笑道:“医馆这般忙碌,恐怕我没有时间呢。”
“那……阿昭几时有时间?”靳渊宠溺的看着她,妥协道:“阿昭什么时候有时间,就什么时候同游,我有的是耐心,可以等。”
“呃……”宁昭呆了呆。
还以为靳渊会像前几次那般不依不饶,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善解人意’,宁昭觉得有些无趣了,干笑一声,回道:“那你就等着吧。”
说罢,转身去了后院,也不管靳渊了。
靳渊站在原地无奈的笑了起来,半晌后,抬脚离开了医馆。
整个下午宁昭都有些闷闷不乐,下午病人少了,清蝉也有时间关注自家小姐了,瞧见她家小姐那副模样,忍不住好奇,凑上前来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难不成是因为靳大人走了,所以不开心?”
清蝉觉得自己真相了,随即朝宁昭眨眨眼,打趣的说道:“小姐这么喜欢靳大人,到底什么时候告诉窦姨娘,好让她跟夫人提提,这亲事或许就能早些定下了。”
宁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告诉陈氏,她跟靳渊的亲事也就完了,还什么早些定下,陈氏本就不喜自己,这件事情过后巴不得整死自己,还会好心的帮自己定亲?
“你想多了。”宁昭有些恹恹的回道:“我才没有想他,再说了陈氏能替我做主?哼,你当宁洪死了?”
“哎哟小姐!“清蝉惊呼一声,赶紧要去捂宁昭的嘴,低声急迫道:“小姐这话怎么可以乱说呢?这要是被人听去了,他们又得找咱们麻烦了。”
宁昭挣脱开她的手,皱眉道:“这又不是在府里,更何况,我也不在意他们找不找麻烦。”
就算他们不找自己麻烦,自己也会找上他们,这些都是迟早的事,罢了。
不过看到清蝉一脸担惊受怕的模样,宁昭又心软了,毕竟清蝉什么也不知道,着实不应该陪着自己受怕。
“好啦好啦。”宁昭捏着清蝉的手,拍了拍,安慰道:“我直说说说罢了,以后我会注意的,我保证,你就放心吧。”
清蝉扁了扁嘴,每次自家小姐都是这样说,但事到临头还是这般我行我素的,清蝉地落了半晌,随即也想开了。
“小姐,我没事,我不是担心自己,只是担心你和窦姨娘,不过……”说着,清蝉眼睛又亮了起来,有些崇拜的看着宁昭道:“小姐现在这般厉害,确实无需在担心别的。”
“呵呵……”宁昭笑了起来,摸摸她的脸颊。宠溺道:“你这丫头,小嘴儿真甜。”
“我可不是嘴甜,是小姐真的厉害。”清蝉仰着小脸,很是开心。
下午的时光转眼便过去,医馆关了门,宁昭带着清蝉回府,快到府门时,清蝉突然停下了脚步,伸手指着不远出的人影,说道:“小姐你看,就是那个人,中午的时候我看见的就是他。”
说罢,清蝉自个儿还嘟哝了起来,“到底有什么事儿找老爷啊,这么执着,这是等了一下午吧。”
宁昭本无心理会,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然而就是这一眼,她却顿住了,随即又走近些许,仔细打量起来。
“这人是……”宁昭瞧着也很眼熟,但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前世今生见过的人太多,有些无关紧要的确实让人容易忘记。
宁昭想了半晌都没记起那人是谁,于是也不想了,拉着清蝉,顶着那人的目光走进了府门。
第九十章 扩建
夜幕四合,天色渐渐暗下来,很快黑色便笼罩了大地,星星点点从云中探出了头,月华也跟着倾斜而下,洒下一院子银辉。
宁昭回府便去了窦姨娘处。如今窦姨娘身子算是大好了,加上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宁昭照顾的很好,气色也好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的,倒有些年轻时的模样了。
宁昭很高兴看到这样的窦姨娘,陪着她在院子里散了会步,回到自己院子时,时辰也不早了。
清蝉伺候宁昭洗漱完,主仆俩便早早的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宁昭同往常一般早早的出了门,结果刚到府门口,不经意的朝昨日那人站着的巷口看了看,不由的一愣。
那人还在那!
是等了一晚上?还是一大早就过来了?
这人到底是谁?
宁昭皱起了眉,本来已经忘记了,这会儿又迫使自己思索了起来,脑中不停过着一张张人脸,愣是没找到对号的。
清蝉见她站在门口没动了,不由催促道:“小姐赶紧走啊,一会儿要迟了,孟师傅又得说了。”
宁昭这才回过神,点点头,径直离开了太仆府。
今日还要让人把契约送回太仆府,昨日靳渊已经安排好了人,约好了在医馆碰头,宁昭也耽误不得,很快便把这个人抛在了脑后。
靳渊派来的人,宁昭信得过,一见面也没多说,直接把契约交到那人手里,嘱咐了几句,便让他去了。
靳渊早就吩咐好了,来人很恭敬的朝宁昭道了别,一刻不耽误的去了太仆府。
宁洪这几日都睡不着,天一亮便早早的起来,等在府上。
等了许久,早膳都过去多时,就在他快要不耐烦时,门房来通报,靳渊府上的人来了。
宁洪赶紧让人进来,来人按照靳渊和宁昭嘱咐的,把契约还给了宁洪,宁洪拿着失而复得契约,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确认无误,这才彻底的放下了心。
打发了来人,宁洪难得心情不错的去了陈氏的院子。
从昨日训斥了陈氏,宁洪晚上便宿在了别的院子,算算时间,也有一天没见着陈氏了,契约已经赎了回来,虽然花了不少钱,让宁洪心里不快,不过他还惦记着陈氏肚子的孩子。
想到这,宁洪脚步不由的快了些。
而另一头,医馆空闲时,宁昭拿出靳渊给的那叠银票,想了想,突然眸光一亮,随即收好银票,来到孟遂跟前,说道:“师傅,徒儿有事儿想要跟您商量,咱们去后院吧。”
孟遂正喝着茶,闻言,瞧了她一阵,不明所以的跟着她去了。
清蝉被留在前院守着,宁昭跟孟遂到了后院,泡了壶茶,大有一副长谈的架势。
孟遂挑眉看她,等到她做完一切,这才慢悠悠的问道:“你要说何事?”
宁昭却不着急,自己先抿了一口茶,赞道:“师傅爱茶,这红茶茶汤红润,茶香悠长,真是佳品。”
“有话就说,还给我卖起关子来了。”孟遂瞪着眼睛,闻言,却忍不住端起茶杯喝了起来,一口茶汤下去,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等到一杯茶喝完,宁昭这才缓缓开了口,“师傅,如今医馆生意大好,忙碌起来我们三人都有些吃力,不知师傅可有打算把咱们医馆扩建呢?”
“扩建?”孟遂眼睛微眯,瞧着宁昭问道:“你有这想法?”
宁昭也不含糊,当即点点头,笑道:“自然,开门做生意,哪怕是医馆救死扶伤,说白了也是用银钱来还健康,自然也是生意,既然都是生意,我想要做大也无可厚非吧。”
孟遂依旧盯着她,没有说话,心里咂摸着她的话。
扩建医馆他并不是没打算过,不过现在医馆经营时间尚短,基础还不稳定,若是急于求成,扩建之后生意又跟不上,这便得不偿失了。
孟遂顿了顿,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宁昭听,宁昭听后,笑了笑,回道:“师傅的担忧很有道理,不过打铁趁热,趁着医馆的名气与日俱增,这时候把医馆扩大,名声自然而然会传的更远,到时候像现在这样慕名而来的病人只会更多。”
顿了顿,宁昭又说道:“再说了,医馆靠的是医术,只要医术够好,自然不会少了看病的人,师傅可是太医圣手,难不成还担忧自己的医术?”
“这什么话。”孟遂不悦瞪着眼睛,随后又沉思起来。
宁昭没有催促,毕竟扩建不是小事,孟遂确实需要好好想想。
半晌后,孟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叹了口气,说道:“你有这想法很好,不过我还要仔细考虑一下,过几日再给你答复吧。”
孟遂愿意考虑,宁昭已经很高兴了,当即点点头,又给孟遂斟了杯茶,乖巧道:“师傅慢慢考虑,徒儿也不着急一时。”
孟遂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疑惑的皱起眉头,问道:“你突然有这种想法,难不成是有钱了?”
他可知道宁昭是为何要出来抛头露面行医治病的,医馆经营这么久,确实挣了不少钱,但要说拿这些钱来扩建,可还是不够的。
闻言,宁昭狡黠一笑,眨眼道:“这事儿师傅就不用操心啦,只要您确定了,徒儿就跟着师傅干。”
孟遂将信将疑,奈何前面又来病人,两人赶紧走了出去。
一整个下午都在忙碌中度过,等宁昭回府时,已经是疲惫不堪,走到府门口时,宁昭习惯性的看了看不远处的巷口。
那人已经不在了。
宁昭扁扁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意这么个男人,摇摇头,便回了自己院子。
两日很快过去,靳渊的休沐日到了。
宁昭一大早就出了门,一直等在医馆,然而一上午过去,靳渊都没有来,宁昭心里有些堵。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说的没空,所以靳渊真就不来了?
他有这么听话吗?!
宁昭越想心里越堵,这堵着堵着,最后还埋怨上靳渊了。
爱来不来,不来拉倒!反正想要故地重游的又不是自己!
就这样心不在焉的,一整日便消然流逝了,等宁昭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自己院子了。
靳渊今日还真没来!
“小姐你今日是怎么了?这脸色难看的,是哪儿不舒服吗?”清蝉自小跟着她,心眼儿是单纯,但眼力见可是很好的,宁昭有些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第九十一章 响动
大地渐沉,灯火依次辉煌,喧嚣退散,虫鸣声也大胆了起来。
淡色衣裙合着头发,在风中缓缓摇动,简约剔透的步摇也发出细微的声响。宁昭坐在石桌前,双手托腮,眼睛不自觉朝着外墙边望去。
见宁昭久不作声,清蝉顺着宁昭的视线看了过去,随即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小姐若是真想靳大人,何不主动联系他呢?”
闻言,宁昭轻哼一声,捏开头,依旧无精打采的模样,语气淡淡的:“谁想他了,我就是忙了一天,有些累了。”
“那我马上伺候小姐梳洗,您早些歇着吧。”说着,清蝉快步去准备热水去了。
宁昭盯着清蝉消失的背影,半晌后,嘟了嘟嘴,嘟囔道:“爱来不来,睡觉!”
契约成功赎了回来,太仆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陈氏因为这件事受了惊吓,身子虚弱,休息了好几日才恢复过来,宁洪每日都去看她,但却很少宿在陈氏那里。
因此陈氏憋了一肚子气,又不敢乱发作,脾气也暴躁的很,院子里的下人们每日小心翼翼,就连宁涣都不敢在她跟前乱说话。
宁昭则跟往日一样,白日里在医馆忙碌,傍晚回府陪陪窦姨娘和宁老太君,就这样转眼间,几日时间倒是过的很快。
“小姐,那人怎么又来了?”
太仆府门口,清蝉凑近宁昭耳边,盯着不远处畏首畏尾的中年男人,小声问道。
宁昭也主意到了这人。
前前后后已经一旬左右了,这人隔三差五便出现在这里,宁昭一开始不在意,而后也关注起来。
此人越看越面熟,奈何宁昭愣是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好奇心使然,她想要问,却不知道该问谁,只好作罢。
宁昭收回视线,有些不耐烦说道:“管他呢,跟我们没什么关系,走吧,回去了,娘亲还等着我们了。”说完,抬脚便走。
清蝉觑着她的脸色,点点头,跟在宁昭身后一起回了太仆府。
一路上宁昭都没有说话,脸上看不出什么,可心里却不太高兴。
清蝉看在眼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小姐可是不开心?”
“没有。”宁昭回答的很僵硬,别说是跟着自己长大的清蝉,换做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她心情不好。
清蝉扁扁嘴,忍不住心里吐槽:你就装吧。
吐槽归吐槽,清蝉还是很关心宁昭,接着问道:“小姐若是因为靳大人不高兴,我明日便到他府上去……”
“你去作甚?”宁昭停下脚步,回头瞪着清蝉,不悦道:“说了我没事,别总瞎想。”
“哎……”清蝉无奈,看着宁昭说道:“小姐何必这样呢?靳大人这几日没来,肯定是被其他的事情给绊住了,等他忙完了一定会来的。”
是了,自从上次靳渊与她二人在医馆分别,至今已经五日了,说好的休沐日一起出游,然而休沐日没来先不说,一连几日都没个音讯。
宁昭一开始心里确实有气,但现在她更多的是担忧。
靳渊若是有事耽误了,他也会派人来跟她说明一声,不会像现在这般半点儿消息都没有。
“行了。”宁昭越想心里越饭,不耐的打断了清蝉,说道:“娘亲该等急了,咱们赶紧去吧。”
清蝉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宁昭也不等她,转身便走,清蝉无法,只好闭嘴跟上。
窦姨娘身子恢复的很好,已经不需要人搀扶,自己都能活动自如了,知道宁昭这会该回来了,她等在院中翘首以盼,看到宁昭的身影,窦姨娘开心的迎了上去。
“回来了。”窦姨娘朝宁昭招手,宁昭赶紧上前,伸手握住窦姨娘的手。
窦姨娘慈爱的看着她,笑道:“晚膳已经备好了,就等你回来就开饭。”
宁昭温和的笑着,点点头,说道:“以后若是我回来晚了,娘亲不用等我。”
“这不是还早吗。”窦姨娘拉着宁昭在院子里坐下,笑道:“这话都说了多少遍了,我知道的,你不用次次都提醒我。”
宁昭咧嘴一笑,让清蝉去厨房帮忙,自己陪着窦姨娘闲聊起来,不多时,一桌子饭菜便上了桌。
母女二人的晚膳时光总是那般温馨,每每此刻,整日下来堆积在宁昭身上的疲惫和压力都会暂时消失,让她有这片刻的喘息时间。
用过晚膳,宁昭又陪着窦姨娘说了会话,之后便回了自己院子。
一踏进院门,宁昭绷直的脊背瞬间垮了下来,疲惫感汹涌袭来,让她困乏的不行。清蝉见状,赶紧去准备热水伺候宁昭洗漱,宁昭自己坐在石桌前,给自己斟了一杯淡茶,慢慢喝了起来。
目光总是不自觉地扫向院墙,内心总期待着那黑暗的尽头,会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翻墙而来,风度偏偏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想着,宁昭嘴角不由的勾了勾,下一瞬却又消失不见。
“你去哪儿了?”宁昭轻声呢喃着,心里挂念没有随着时间消失,反而越发浓烈起来。
两人表明心意之后,还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分离,虽然只是短短几日,但在宁昭心里却像是过了很久。
宁昭正想的出神,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宁昭猛然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还以为是自己思念太过产生了幻想,宁昭无奈一笑,而下一刻又有响动传进她耳中。
宁昭沉下心来,仔细一听,几声树叶残枝被踩踏的破裂声。
若不是院子里太过安静,这点细微的响动根本引不起宁昭的注意,可就是这点响动,宁昭却察觉了不对。
自己的院子在府上的最西边,这里除了自己,平日里很少人走动,就算是白日都难得,更别说现在还是夜里。
宁昭起身,悄没声息的来到院门边,贴门细听。
外面的动静一下消失了,宁昭耐心等着,不多时,轻缓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然而并没有朝向自己院子,而是朝正厅那边行去。
宁昭眉头紧皱。
若是自己没听错,之前那动静是有人翻墙而入,这大半夜的,又是什么人会以这样的方式溜进太仆府?!
靳渊完全可以排除,除了自己,靳渊可没必要去寻其他人。
那还会是谁呢?
“小姐你在哪儿干嘛?”清蝉从小厨房出来,瞧着贴门站着的宁昭,不解的问道。
第九十二章 发现
宁昭赶紧抬手,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抬抬手,招呼清蝉过来。
清蝉会意,放下手里的瓷盆,赶紧来到宁昭身边,也跟着压低了声音,紧张的问道:“小姐怎么了?”
“有人。”宁昭简单的说了两个字,清蝉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宁昭不在多说,示意清蝉自己听。
清蝉凑了上去,跟她动作一样,耳朵贴着房门,隐约的可以听见些许脚步声,仔细一听,那脚步声零碎慌乱,显然是听到了自己之前的呼声。
清蝉看向宁昭,朝宁昭做了个口型:进贼了?
宁昭看懂了,摇摇头。是不是贼人她不知道,她倒是也很好奇。
“你跟着去看看。”宁昭轻声朝清蝉说道:“府上你熟悉,跟上他,自己小心些别被发现了。”
闻言,清蝉赶紧点点头,轻手轻脚的把院门拉开一道缝隙,小小的身子跟泥鳅一般钻了出去,很快便融进了黑暗中。
宁昭通过缝隙看着,心里突然有些后悔。
清蝉只是一个女儿家,不管是不是贼人,若是被发现了……
但是转瞬她又释然了。
清蝉自小在府上长大,对府上的路线甚至比自己还要熟悉,什么小道捷径她都知道,只要不闹出大动静,不至于会被发现。
除非那人还是个会武功的高手,这样的话那也不用担心,清蝉只管闹大,毕竟是朝廷命官的府邸,保障安危的家将可个个都是高手。
宁昭想明白一切,心也安定了下来,抬手合上院门,回到石桌前,端起茶杯喝着茶,耐心的等着清蝉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宁昭的茶壶快见了底,院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细细碎碎。
宁昭抬眼看去,院门下一瞬被人从外面打开,清蝉一颗小脑袋从门口冒了出来,接着小身子一下溜了进来,小跑着来到宁昭跟前。
宁昭起身,一把扶住清蝉的胳膊,问道:“可发现了什么?当真是贼人?”
话虽然这般说,可府上依旧安静如常,宁昭便知道并不是闹了贼。
清蝉一路小跑着回来,气喘吁吁,大口呼吸了几下,嗓子眼儿还是干涩不已,赶紧摆摆手,端起桌上的茶杯便喝了起来。
宁昭没有催促,耐心等着,等到清蝉一口气喘顺了,这才又问:“那人去了哪儿?”
“我的妈呀!”清蝉咽下了茶水,惊呼一声,大眼睛更是瞪圆了,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宁昭来了兴趣,则更加好奇,拉着清蝉坐下,催促道:“别一惊一乍的,赶紧说说。”
“小姐,那人您也见过啊!”清蝉继续瞪着眼睛,宁昭的微微挑起了眉头,“是谁?”
“就是、就是那个在府门口徘徊的那个男人啊!”清蝉脱口而出,一下子站了起来,绘声绘色的说道:“我一开始瞧着还不确定,直到跟着他到了主院,这才看清那人的模样!”
“主院?”那不是陈氏的院子吗?
“他如何会去主院?”宁昭问道,心里猜测宁洪或许今夜宿在陈氏哪儿,那人是去寻他的?
然而转念一想宁昭很快又推翻了这个猜测——主院是女眷居所,就算是宁洪隐藏的手下,也不该这般不懂礼数,随便出入主院。
更别说这人宁昭还见过,不是她以貌取人,就宁昭所见的那个中年男人,他的长相和行径都不可能是宁洪手底下的人。
若不是去寻宁洪,那他去主院又会使找谁?
答案呼之欲出——去寻陈氏!
“陈氏……”想到这儿,宁昭轻轻念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小姐,那人肯定是去了夫人那儿,但到底是去寻谁的,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说着,清蝉咽了咽口水,又朝宁昭凑近了几分,神秘道:“我看见夫人贴身丫鬟给他开门了。”
话音一落,宁昭猛地睁大了眼睛,整个人一下子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脸上从震惊随即变成了欣喜。
清蝉被她给吓了一跳,连连拍着小胸脯,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宁昭笑了起来,星辉落满眼底,透彻清亮,她激动的说道:“我终于想起来了!”
“小姐你想起了什么?”清蝉被她情绪影响,笑道。
“那个男人……”宁昭深呼吸一下,眸子微微眯起,精光闪烁,只听她说道:“是陈氏的堂哥,陈齐的父亲!”
“什么?!”清蝉惊讶的蹦了起来,接着紧张的问道:“那他是那干什么的?是为了陈少爷的事情过来的?”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清蝉的神情一下子不安起来,拉着宁昭的袖子,忙道:“他会不会知道什么,或者陈氏会跟他说什么?若是陈氏构陷小姐,他会不会来找小姐麻烦?”
陈齐的事情虽然清蝉参与多少,一切都是宁昭和靳渊操办的,但事情始末清蝉还是知道的,若是被陈齐的父亲得知是宁昭他们害得陈齐没了双手,那他会不会……
清蝉不敢想下去。
自家小姐毕竟只是个女子,跟一个大男人相比,怎么都只能算是弱势。
“那可未必。”宁昭却不是这般想的。
早就觉得那人面熟,一直没想起来是谁,根本没有把那人跟陈氏联系上,今晚这一处,她总算是想起了那人是谁。
前世宁昭只是对陈氏的这位堂兄有过几面之缘,她不确定那人今夜为何会出现,但看前几日种种,宁昭觉得,这两人之间倒是大有可为!
“歇下吧。”宁昭深呼吸一口,微笑的看着清蝉,安抚道:“你放心,我觉得不会让你担心的事情发生的。”
“小姐可有对应之策?”清蝉依旧不放心,追问道。
宁昭笑的越发温柔起来,抬手摸摸清蝉的脸颊,轻声道:“怕人反扑,那就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先下手为强?”清蝉轻声念叨着,半晌后这才回过味来,不由的睁大了眼睛,“小姐,你、你的意思是……”
宁昭点点头,拍拍她脸颊,随后伸了个懒腰,嘟囔道:“快累死了,赶紧睡吧。”
清蝉愣在原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她家小姐真是越发厉害了呢……
房门应声合上,烛光熄灭,整个院子彻底陷入了黑暗,宁昭躺在床上,缓缓闭上双眼,“又有好戏看了……”
第九十三章 挑唆
不管清蝉猜测的是否真实,宁昭都不会留给对方丝毫寻麻烦的机会。
一夜安静过去,昨夜之事宁昭仿佛没有发生一般,照常早出门赶去医馆,唯一不同的是,清蝉被留了下来,没有陪同。
清蝉送宁昭出了府,四下打量着。
宁昭瞧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抬手拍拍她的手,轻声道:“别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闻言,清蝉一噎,小脸也跟着红了,嘟囔道:“小姐真要这样做吗?”
“当然。”宁昭回答的很干脆,双眸微眯着看向不远处,笑道:“对待这种人,我决不手软。”
清蝉咽了咽口水,随即深呼吸一口,重重的点点头,保证道:“小姐放心吧,我一定完成任务。”
宁昭呵呵一笑,摸摸清蝉的脑袋,看了看天色,随即告别的清蝉,朝医馆行去。
目送宁昭走远,直到消失在人群中,清蝉这才收回视线,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再次深呼吸,随即昂首挺胸的走了回去。
不多时清蝉手里多了一个篮子,身边还跟着另一个小丫鬟,两人有说有笑的,一通出了府。
清蝉二人行过巷口,眼睛朝里面望去,果不其然瞧见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中年男人抬眼看来,清蝉平静的收回视线,仿佛没看见他一般,扭头跟身边的小丫鬟说道:“哎,那陈少爷可真是可怜啊。”
中年男人身子明显一顿,清蝉余光关注着他,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拉着身边小丫鬟的手,接着说道:“怎么说也是夫人的亲侄子,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夫人怎么就不出手搭救呢。”
身边的小丫鬟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赶紧抬手捂住清蝉的嘴,眼睛四下看了看,轻声道:“这话你可别乱说啊!主家的事情又岂是我们这些下人能议论的,走走走,赶紧走。”
清蝉却挣脱开她的手,苦着一张脸,不忿的说道:“这又没人怕什么,我说的可是事实啊,陈少爷是夫人的亲侄子,老爷平日里那般疼爱夫人,若是夫人真像搭救,老爷肯定也不会下此重手。”
“你怎么还说啊!”小丫鬟急了,拉着清蝉的胳膊把人往前拖,嘴里还骂道:“我就不应该跟你一起出门,下次我绝对不跟你出来了,你这嘴真是……”
“我说的又没错……”清蝉就这样半拖半就的被拉着走了,余光却一直关注着巷口那人身上。
直到走的远了些,清蝉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身边丫鬟的胳膊,安抚道:“我不过是说说而已,我保证以后我绝对不瞎说话了。”
小丫鬟看她两眼,勉强点点头,催促道:“赶紧走啊,我还要给大小姐买水粉呢,一会儿去晚了,好东西都让别家抢走了,我回去就得挨骂。”
“诶,好!”清蝉轻笑着,两人快步融进了人群里。
等到清蝉再次回来时,身边的小丫鬟已经不见了,她独自一人在街上走着,路过小巷口,突然一股大力抓住了她的胳膊,清蝉尖叫声还没发出,嘴巴便被人捂住了。
“别吵,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有话想问问你。”一道略沙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清蝉二话没说赶紧点头答应了。
男人见清蝉这般配合,缓缓松了手。
清蝉确实没出声,等到彻底被男人放开,清蝉一蹦三尺高,赶紧离男人远远的,整个身子都贴在对面的墙壁上。
瞧着熟悉的中年男人,清蝉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说道:“你、你是谁?你想要问什么?”
“我是陈齐的父亲。”男人没有迟疑,开门见山的说道:“之前听见你说陈齐的事情,我只想问问你,陈齐到底出了什么事?”
“表、表少爷?”清蝉故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问道:“您是表少爷的父亲?”
“是的。”男人有些不耐烦起来,问道:“你说的那些话可都是真的?陈齐双手被砍,陈氏根本没有说情?”
陈氏可不是这样跟他说的,他只有陈齐一个儿子,现在双手被砍,人彻底废了,他是想要跟宁洪讨个说法,然而宁洪直接闭门不见!
他只得偷偷摸摸去见了陈氏,然而陈氏却哭哭啼啼说了一大通,归根究底就是陈齐自己不争气,犯了大错,她也无能为力。
可他却不信!
男人看了看清蝉,就连府上的小丫鬟都知道宁洪对陈氏可是百依百顺,若是陈氏求情,宁洪又怎会这般不顾情面!
“陈、陈爷。”清蝉结巴道:“我只是府上的小丫鬟罢了,这些事情我们又如何知晓。”
“你不知晓?!”陈石清皱了皱眉,不满的看着清蝉,冷声道:“之前你跟那丫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现在跟我说你不知晓?连你一个小小丫鬟也想糊弄我吗?!”
陈石清怒不可遏,清蝉被他模样吓了一跳,赶紧说道:“不敢不敢,小的可不敢糊弄您,可是、可是夫人交待了,让我们别乱说话。”
清蝉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在陈石清耳中就有了另一番意思,“你给我实话实说,若是敢有半句虚言,我现在就可以解决了你!”
说罢,伸手就要掐上清蝉的脖子。
清蝉吓得往后缩,可背后就是墙壁,她又能躲去哪儿啊。
清蝉简直欲哭无泪,早知道这人这般危险,就该在好好跟自家小姐商量一下,别这般冒失的招惹上。
可如今已经招惹上了,清蝉咬咬牙,说道:“我说,我说!我全都说,您想要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
清蝉这态度很好的取悦了陈石清,他缓缓收回手,点点头,轻哼道:“很好,那你便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
清蝉咽了咽口水,想着宁昭之前交代的,缓缓开了口,“事情是这样的,陈少爷赌博输了钱,偷了府上的契约书抵债,事情东窗事发,老爷大怒就要责罚陈少爷……”
她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到陈氏时,又添油加醋了一番,“夫人有孕,老爷可是百般照顾,念在夫人份上,老爷便让夫人出面解决,最后夫人却、夫人却……”
陈石清呼吸起伏不定,一看便是气得不轻,他压下怒火,追问道:“陈氏做了什么?”
“夫人她……”清蝉顿了顿,随即一咬牙,说道:“夫人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自己的亲侄子也要按家法处置,于是……”
第九十四章 登场
“于是便叫人砍断了我儿双手!”陈石清自己接了下去,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啊好啊!这个贱女人居然敢骗我!”
清蝉心里打着鼓,宁昭吩咐的话她已经照说了,现在看这个人是越看越恐怖,只想赶紧离开此地,离这个人远远的。
“陈爷,我知道的可全都说了,我可以先走了吗?”清蝉出声询问道。
陈石清抬眼狠狠的盯着她,对上他的视线,清蝉心惊不已,忍不住又往后缩了缩。
“滚。”半晌后,陈石清出了声,大手一挥,喝道。
清蝉如释重负,拎着篮子一溜烟的赶紧跑了。
她却没有回府,跑出巷口,拐了个方向,直接朝医馆去了。
宁昭等在医馆中,也有些心绪不宁,直到清蝉回来了,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怎么样?”宁昭看完一位病人,拉着清蝉去了后院,问道。
一想到陈石清那时的模样,清蝉依旧心有余悸,狠狠的喘了几口气,这才回道:“小姐猜的没错,那人确实找上了我,我也照着您的意思,把话都说了。”
清蝉又把陈石清当时的反应告诉了宁昭,闻言,宁昭笑了笑,抬手理了理清蝉乱了的发丝,说道:“做的很好。”
“接下来就没我们的事的,我们只需要瞧热闹便好。”
有了前世的记忆,虽然宁昭不了解陈石清的为人,但有了前世的几次接触,陈石清的性格,宁昭也能摸清十之八九。
陈齐是陈石清的独苗,此番受了这般重罪,形同废人,哪怕明知道陈齐有错在先,陈石清依旧想要讨个说法。
此番把把事情推诿到陈氏身上,经此挑拨,宁昭不相信陈石清会按捺的住不动作。
“可小姐……”清蝉依旧不放心,担忧道:“陈少爷是老太君做主废了的,我担心他们两人一对质,陈氏只需要照实了说。”
“他不会信的。”宁昭打断了清蝉的话,笃定的说:“陈氏为人大家心知肚明,此番陈石清怨气横生,陈氏在他那根本没有信誉可言,若是对质了,他也只会觉得陈氏想要推卸责任,到时候更加不会相信陈氏。”
“真的吗?”清蝉问道。
宁昭顿了顿,随即轻笑一声,抬眼看到院子里晒好的草药,说道:“菟丝子已经用完了,师傅那儿急着用,你赶紧去把药材收了剪好送去,其余的就别多想了。”
说罢,宁昭拍拍围裙上的草药屑,转身去了前厅,继续看诊去了。
清蝉在院子坐了一会,不再多想,收拾菟丝子去了。
不出所料,陈石清果然行动了。
听着院外嘈杂的动静,宁昭坐在石桌前,嘴角翘了起来。
“小姐,咱们要去看看吗?”清蝉在院门口站了会,翘首朝主院那边瞧着,动静就是从主院那边传来的,听这声响,动静还不小。
“急什么?”宁昭却淡淡道:“好戏的漫漫欣赏。”
说罢,她笑着摇摇头,喝了口清茶,笑道:“只是没想到,这人尽这般心急,还未会等上几日,没想到也就几个时辰。”
夜色笼罩着整个太仆府,匆匆树影像是蛰伏许久的怪兽,正张着血盆大口,等着猎物送上门来。
太仆府灯火通明,不知过了多久,嘈杂声突然消失了,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宁昭放下茶杯,缓缓站起了身,朝宁清蝉笑道:“好戏开场了,咱们瞧瞧去。”
陈氏如何也想不到事情如何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她看着高坐主位一脸阴沉的宁洪,又看看站在厅中怒气冲冲的陈石清,眼前一黑,险些又要晕过去。
宁涣赶紧扶住陈氏,安抚道:“母亲可要保重好身子,您可还有孕在身呢。”
宁涣正要歇下,被这边动静惊扰,过来一看便瞧见这三方对峙的情形,心下不妙,瞧见陈氏这模样,赶紧出声打破了平静。
“哼,你有身孕了?”闻言,陈石清却看了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刚要张嘴在说些什么,陈氏忙不迭的挥开宁涣的手,急迫的说道:“堂兄这是作何,大半夜的来府上闹,可还有半点规矩!”
“规矩?”陈石清笑容消失,怒气横生,指着陈氏骂道:“你要跟我说什么规矩?我膝下就齐儿一个独子,现在被你害得成了废人,我还要顾及什么规矩?!”
宁洪闻言,眉头紧皱,看了陈氏一眼,随即朝陈石清沉声道:“陈齐偷窃府上契约书拿去抵债,有错在先,我们按照家法处置何错之有!你若是再这般蛮不讲理百般纠缠,就别怪我不念亲情。”
“亲情!你们还有脸跟我谈亲情!”陈石清朝陈氏吼道:“齐儿是你的亲侄子,你居然狠心他被砍去双手,你这般行径是念及亲情?”
面对陈石清的不理会,宁洪心里怒起,他拍案而起,喝道:“陈石清,你半夜三更登堂入室,私闯府上后院,就凭这一点我就能治了你。”
“看在你是夫人堂兄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你可别蹬鼻子上脸,现在立刻给我离开!”
闻言,陈石清却笑了,看了高座上的宁洪一眼,目光里却露出了些同情来,“堂兄?你可问问她,我可只是她堂兄?”
“你闭嘴!”陈氏惊慌失色,脸色更是苍白不已,“堂兄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今夜已经晚了,齐儿受伤你心疼盛怒下脑子不清醒了,你赶紧走,回去好好休息,等你清醒了咱们在谈。”
宁洪当即招手,“来人,把他送……”
“我清醒的很!”陈石清大吼一声,“倒是宁大人。”
说着,陈石清看向宁洪,嘴角带着恶劣的笑意,说道:“不清醒的怕是你吧!”
“你什么意思?”宁洪问道。
陈氏却坐不住了,当即喊道:“来人,赶紧把他给我赶出去!”
“你们谁也别想赶我走!”陈石清冷哼一声,说道:“今日我来就没想这么轻易的就走,我齐儿已经废了,我还有什么盼头,你们断了我家后路,我也没什么顾及的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宁洪越发觉得不对劲,抬脚走下主位,来到陈石清跟前,双眼微微眯起,阴鸷的盯着陈石清。
“老爷,你别跟他废话,他已经疯了,赶紧让人赶他出去。”陈氏连忙扑过来,扯住宁洪的胳膊,双眼发红的瞪着陈石清,警告道:“你若是敢胡言乱语,便是自讨苦吃!”
第九十五章 祥云飘绿
闻言,陈石清看着陈氏,半晌后,却笑出了声,“哈哈哈……胡言乱语,自讨苦吃?哈哈哈……”
“你笑什么?”宁洪耐心全失,抬手挥开陈氏,揪住陈石清的领子,吼道:“本官问你话,你最好给我说清楚,要不然,别想轻易的走出这扇门!”
“你听见了?哈哈,是宁大人不然我走,非要让我说的,你要怪就去怪他吧。”陈石清双眼发红,快笑出泪来。
“老爷,你……”陈氏快哭了,从没那一刻,像现在这般心慌。
“闭嘴!你走开!”宁洪吼道。
“大晚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威严苍老的声音传进众人耳中。
几人齐齐看去,宁昭搀扶着宁老太君,缓缓走了进来。
见状,宁昭故作惊讶的问道:“父亲、母亲,这是怎么了?”
陈氏现在可没心思理会宁昭,趁宁洪走神,她赶紧上前扯开宁洪拽着陈石清的手,高声叫道:“来人,陈爷他神志不清发了癔症,赶紧送出去看大夫!”说着,把陈石清往门外推去。
宁昭却拦着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说道:“母亲你忘了阿昭就是大夫,此时已快三更,哪儿还有医馆开着,不妨让我看看吧。”
“走开,别多管闲事!”陈氏一把挥开宁昭,只想赶紧把人赶出去,却不知自己这番行径更是破绽百出。
“站住!”宁老太君皱着眉开口,“既然有病,就让昭儿看看,别耽误了。”
“是。”宁昭得了命,再次上前,伸手便要去搭陈石清的脉门。
却不想,陈石清却甩开了宁昭的手,更是几步躲开了陈氏,恶狠狠的盯着陈氏,在扫了眼旁观的众人,忽然笑了,“人都到齐了,好,很好!”
“你不是想知道我要说什么吗?”他转头看着宁洪,笑容越发疯狂起来,抬手指着陈氏,说道:“我只想提醒你,这个女人肚子里可不一定是你的种啊。”
“你胡说什么?!”原本就苍白的脸色,这下彻底的失去了血色,陈氏颤抖着双唇,一下扑到宁洪身上,委屈的哭诉道:“老爷,他是故意的,他就是为了陈齐故意报复我,你别听他瞎说,他是要故意挑拨我们呀。”
宁洪却整个人呆住了。
不仅仅是宁洪,在陈石清这话出口之后,在场众人,就连宁昭都呆住了。
宁昭也没想到事情最后居然会变成这样,更加没想到陈氏胆子居然这般大,如此暗渡成仓!
然而她很快反应过来,之前诊出陈氏怀孕时的种种疑惑,此时她也已然明了。
虽说宁洪年纪并不算大,但前世她至死,宁家都没再出个人丁,突然诊断出陈氏的身孕,宁昭还以为是跟之前的事情一样,因为她改变了事情原本发展轨迹。
现在一看,事实却非如此啊!
“混账!”率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宁老太君,她大喝一声,骂道:“此番胡言乱语信口雌黄,此人果真是得了癔症。”
“是啊!”陈氏闻言,赶紧顺着话说道:“母亲说对,堂兄却是发了癔症,因为齐儿之事太过伤心,才会此番胡言乱语,母亲赶紧让人送他走吧。”
宁老太君眉头紧皱,陈氏的话有几分可信暂且不提,可若是陈石清的话传了出去,他们宁家的脸面可还摆在何处。
思及此,宁老太君赶紧喊道:“来人,送他出去!”
“自欺欺人啊!”下人们一拥而上,陈石清挣扎起来,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冷静,张口便道:“陈氏你这个贱女人,我却是有眼无珠,早没发现你是这般歹毒,竟跟你厮混如此。”
说罢,他又笑了起来,“不过你在床上那般浪荡不知道宁大人可知道啊?多年无所出,突然又有了。宁洪啊,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哈哈哈,你得谢谢我啊!这种可是我帮你播下的啊!哈哈哈!听说得知她有孕,你是百般疼爱万般宠幸啊,那时你可知你头顶祥云飘绿啊?!哈哈哈……”
场面乱作一团,陈氏更是紧紧揪住宁洪,大呼冤枉。
宁昭看着这场闹剧,忍不住笑出了声。
此时混乱,无人注意到她,宁昭笑的肆无忌惮,笑的真情实意。
这一刻,堆积在心中两世的恨意,总算是稍稍的少了一点。
宁洪啊宁洪,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天,被自己疼爱的夫人带了绿帽子,这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
“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宁洪总算在这震惊中醒了神。
他没有推开陈氏,面上镇静的很,不辨喜怒,抬手沉声道:“此人胡言乱语,造谣编排朝廷命妇,给我打!给我照死里打!”
家将们听命,几人上前,对着陈石清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陈石清一开始还能骂骂咧咧闹上几句,到最后连痛呼声都发不出了。
奄奄一息间,宁老太君不愿看下去,抬手制止了,“够了,把人丢出去吧!”
宁洪没有说话,家将们便把人拖了出去。
鸡飞狗跳之后,厅中再次陷入了安静。
然而这种无声的压力,在在场的每个人头顶笼罩着,陈氏更是窝在宁洪怀里,大气都不敢出。
宁涣完全惊呆了,到现在都回不过神,怔怔的看着陈氏。
半晌沉默之后,宁洪扯开黏在自己身上的陈氏,笑容温和的看着她,轻声道:“没事儿了,我知道这都不是真的。”
“老爷……”陈氏被他笑的后背发毛,并没因为这话而放松,反而心底某处被一股莫名的恐惧瞬间笼罩了。
一时间,嘴唇的颜色都退了个干净。
宁昭注视着宁洪,把他的神情全都看在眼里,这种感觉她很是熟悉——杀意!
宁洪起了杀意!
“打扰了母亲休息,现在已经没事了,您赶紧回去吧。”宁洪又看向宁昭,说道:“阿昭你送祖母回去。”
宁昭抬眼看着他,目光对上一瞬,随即垂下眸子,点点头,回道:“是,父亲。”
说罢,宁老太君重重的叹了口气,在宁昭的搀扶下,离开了。
“还有你,赶紧走,我们要歇息。”
看着一动不动的宁涣,宁洪皱眉沉声道。
宁涣这才醒神,立马起身,慌不迭的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厅中瞬间只剩下宁洪陈氏二人,安静逐渐扩大,就像心底的恐惧一般,渐渐融合进这个夜色里。
第九十六章 杀意
“老爷我……”陈氏紧张的开了口,扯出一抹笑容,讨好道:“您累了吧,咱们也赶紧歇着吧。”
宁洪却站着没动,看了她半晌,随即抬手轻轻摸上陈氏的脸颊,仿佛摸着一件心爱的珍宝一般,声音低沉的开了口,“我现在还不想睡,夫人若是不困,便陪我去府上走走吧。”
陈氏此刻哪敢忤逆宁洪,闻言,忙不迭的点点头,殷勤的给宁洪取来间外衣披在肩上,温柔道:“夜间天凉,老爷可要注意身体。”
宁洪一直温和的笑着,牵住陈氏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笑道:“还是夫人贴心。”
见状,陈氏彻底放了心,倾身上前,依偎在宁洪怀里,声音甜腻的说道:“老爷对我这般好,我又怎么不心疼老爷呢。”
“陈石清那些话全都是为了报复,老爷可莫要放在心上,他就是为了挑拨我们。”陈氏为自己辩解几句。
宁洪手搭在她背上,一下下轻抚着,眼神在陈氏看不见的地方,彻底阴沉了下去,只听他轻声道:“我们夫妻多年,我当然了解你。”
陈氏听了却喜笑颜开,脸上也红润了起来,主动牵着宁洪的手,朝院外走去,“走吧,我陪老爷走走,咱们许久没有夜间出门了,想来府上定是另一番美景。”
宁洪跟着她走了出去,陈氏喋喋不休的找着话题,一路上嘴都没停,宁洪却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心思飘到了很远。
宁昭送完宁老太君便径直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今晚上这一出戏,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精彩,宁昭心绪澎拜,若不是天色已晚,她真恨不得喝酒庆祝一番。
清蝉没有进去,守在门外,但主院正厅发生的事情她可都是亲眼见到了,对她的震惊可不小,现在都还有些恍惚。
“想什么呢?”宁昭看见失神的清蝉,笑问。
“啊?”清蝉茫然一瞬,随即回道:“我只是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小姐你说,那人说的话可是真的?夫人这肚子里的,当真是……”
后面的话她不好说,但宁昭却明白她的意思,笑道:“陈石清没必要撒谎,陈氏……呵呵……”
宁昭总算不用顾忌,直接笑了出来。
笑声中除了高兴,更多的却是一种唏嘘和无奈,陈氏与陈石清暗渡成仓,宁洪却百般疼爱,她娘亲窦姨娘,这一生就毁在宁洪手里,却从头至尾得不到宁洪半点疼爱。
真是讽刺至极啊!
“小姐……”清蝉看着宁昭,咬了咬下唇,抬手抓住宁昭的衣袖,说道:“小姐你别这样。”
宁昭笑了片刻,缓缓停了下来,她抬手在脸颊上揉了揉,轻笑道:“我困了,想睡了。”
闻言,清蝉赶紧伺候宁昭洗漱完,回屋卸下了。
嘴上说着累,但这一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宁昭又如何能睡着。
就在她辗转时,同样有人失了眠。
宁涣从陈氏那里离开,却没有回自己的院子,独自一人在府上假山亭中坐着出神。
自己亲生母亲背着父亲出轨,还珠胎暗结,虽然陈氏说陈石清是疯了,想要报复所以撒谎挑拨离间。
可是陈石清最后的惨状,她是看在眼里的,都这样了,陈石清一直坚持自己的言辞,直到最后彻底说不出话来。
这让她如何不信?
可是她不愿意相信啊!
事情到了现在,不管宁涣是否愿意相信,都一个颗种子在他们心底生了根,只需要一丁点的风吹草动,这颗种子都能迅速发芽。
何况,连她都不相信自己的母亲,更何况是宁洪?
要是宁洪不再信任母亲,那她呢?
她会如何?父亲会不会连带着猜疑自己的身份?!
宁涣狠狠的捂住脸,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滑落,她无助的躬着身,心里的恐惧夹杂着那说不清的复杂情绪,让她低低的抽噎了起来。
晚风吹过,带起丝丝凉意,宁涣坐了很久,直到身子还是泛起冷意,她才缓缓起身,心绪不宁的走了出去。
她恍惚的走了不知多久,突然传来熟悉的调笑声,宁涣以为自己听错了,停在原地,四处张望起来。
笑声越发的近了,她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确实是陈氏的声音!
陈氏怎么在这里?还有宁洪?
他们俩……
宁涣顿了顿,眼看着两人快要走近,宁涣迅速闪身钻进了一旁的花丛里。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躲了起来。
然而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
她静静的躲在角落,看着陈氏和宁洪从自己身边走过,朝着更深处行去。
宁涣一下子清醒过来,四下打量,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府上最西边的角落。就连宁昭的院子,都已经离出去好远的距离。
这里平日里几乎没人回来,可陈氏和宁洪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说有笑的?
宁涣疑惑不解,目光死死锁在两人身上。
只见陈氏跟往常一样依偎在宁洪怀里,宁洪也顺从的让她靠着,一只手还虚虚的扶在陈氏的腰间,俨然一副恩爱情深的模样。
换做是平时,这根本没什么特别的,然而,就在不久前,刚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宁洪又怎么会……
宁涣不敢多想,眼看着两人要走出自己的视线,宁涣不自觉的边跟了上去。
越走宁涣越是心惊。
这里已经好很偏僻了,至少宁涣自己在府上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来过这里。
陈氏也有同样的疑惑,看着眼前荒废的景象,停下了脚步,抬眼温柔的看着宁洪,说道:“不知不觉都走到这儿来了,老爷,时辰不早了,您明日还要早朝,咱们回去吧。”
宁洪表情都没变,顺从的点点头,“好啊。”
陈氏笑了起来,抬脚便要往回走,然而此处太过破败,四处的杂草疯长,陈氏依附着宁洪,走的相当艰难。
走出去没两步,陈氏索性松开宁洪,伸手撩起裙摆,抬脚刚要走,然而变故就在下一瞬。
剧痛猛地传来,陈氏身子一抖,还没反应过来时,心口又是一凉。陈氏惊愕的回过头,对上那双熟悉的、阴鸷到极点的眸子。
“夫人,我们夫妻多年,我真的太了解你了。”宁洪接住陈氏摇摇欲坠的身体,凑近她耳边,轻声又重复了一边之前的话。
第九十七章 跳井身亡
“老、老爷……你、你要杀我……”陈氏艰难的低下头,一柄匕首从背后贯穿了她的胸口。
月华的银光照映在匕首上,冷厉的刀光更加的寒气逼人,一股鲜红的血液顺着刀身低落下来,打在泛黄的杂草上,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就如同陈氏的命,在这也夜色深沉的偏远角落,一点点流逝掉……
“夫人,你安心的去吧,带着你的孩子,你不会孤单的!”宁洪面无表情的吐出这句话,随即一把抽出匕首,鲜血迸溅出来,染污了他的衣袍。
宁洪松开手臂,陈氏直直的倒了下去,宁洪嫌恶的看着她,半晌后,他躬身,拖着陈氏的双腿把人拖到不远处的枯井。
宁洪朝枯井看了一眼,随即丝毫没迟疑,将陈氏的尸体直直的扔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宁洪看了眼被弄脏的衣袍,没再停留,转身不紧不慢的离开了。
然而,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草丛中,宁涣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叫出了声,泄露了行踪。
她大睁着双眼,本就湿润红的眼眶,此刻看上去更加的狰狞,里面铺满了血丝,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口枯井。
就在前一刻,她的父亲,亲手杀了她的母亲,把尸体像是丢垃圾一般的丢进了那口枯井里!
那个备受宠爱、高高在上的御史千金、太仆夫人,就这样悄没声息的丢掉了性命,连带着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一起,像垃圾一样被宁洪给扔进了这口枯井!
宁涣呆呆的看着那,眼泪打湿了衣衫,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然而她依旧死死的盯着,那个填放着自己母亲尸体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宁涣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宁涣这才松开了手,露出一张惨白的面容。
“娘……”她轻声呢喃着,下一瞬,仇恨从她眸中迸发,她死死的捏紧拳头,咬牙,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一定会替您报仇!”
宁昭是被吵醒的。
清蝉来到宁昭床前,帮宁昭更衣。
“外头出了什么事?”宁昭问道。
昨晚上宁昭很晚才睡着,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前世今生,好不容易入了睡,这会天才微微亮,又被吵醒。
“我也不晓得。”清蝉显然也没睡好,眼底大片淤青,看上去萎靡的很。
宁昭也不问了,三两下穿好衣衫,清蝉打来清水给她洗漱,发髻刚梳了一半,院门就被人敲响。
“二小姐,二小姐……”
来人急迫的拍着门,宁昭朝清蝉使了个眼色,清蝉点头小跑着去开了门,宁昭着自己简单的打理了头发,跟着走出了房门。
“何事惊慌?”宁昭站在台阶上,看见急匆匆赶来的丫鬟,皱眉问道。
“二小姐不好了,夫人、夫人她……”丫鬟喘着粗气,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宁昭不耐的问道:“夫人怎么了?”
丫鬟狠狠的喘了几口气,突然跪伏在地,呜咽起来,“夫人殁了!”
“什么?”宁昭猛地睁大了眼睛,一时半会有些消化不了这话。
她看着地上的丫鬟,许久之后,才有了反应。
“跟我去看看。”宁昭招呼清蝉,说完,抬脚就朝前院走去。
“母亲……呜呜……你怎么就这般想不开呢……”宁涣伏在地上,看着被白布遮盖住的陈氏的尸体,一脸苍白,眼睛红肿不堪。
宁洪和宁老太君也站在一边,均是一脸沉痛。
丫鬟小厮跪了一地,哭声响彻了整个前院。
宁昭赶到时,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怎么会这样?”宁昭惊讶的看着台面上过着白布的尸身,轻声说道。
她震惊是真的,至少她没想到陈氏在一夜之间就会丧命,这是她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昭儿来了。”宁老太君闻言看去,朝宁昭招招手,宁昭上前,一把握住宁老太君的手,问道:“奶奶怎么会这样?”
“你母亲她,哎……”宁老太君重重的叹了口气,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惫。
宁昭安抚的拍拍宁老太君的后背,这才看向宁洪。
昨晚上宁洪的杀意她是感受到了,可没想到宁洪会这么快就出手。
“父亲,母亲到底怎么了?”宁昭问向宁洪。
“哎……”宁洪无奈又后悔的说道:“昨晚之事你也知道,我从未相信过陈石清的疯话,可是你母亲她……”
“她怎么就一时想不开了呢?!”宁洪抬手抹了抹眼眶,看上去还真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夜间她说要出去走走,结果一直没回来,今晨一早下人便在西苑枯井里发现了她,那时候,她已经身亡多时了!”
“跳井自杀?”这话宁昭根本就不相信,反而听了之后心里更加凄凉起来。
宁昭松开老太君,几步来道陈氏尸体前,伸手就要掀开白布,宁洪见状,赶紧制止道:“你要作甚?”
“父亲莫要忘了,我是大夫,让我为母亲检查一下。”说罢,她便又要伸手。
宁洪却严厉的制止了她,沉声道:“你母亲落井身亡,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还要检查什么?难道要让她来走都走的不安宁吗?”
闻言,宁昭抬头看向宁洪,对上宁洪发红的眼眶,除了悲愤,宁洪还从里面察觉了些许别的东西。
宁昭缓缓收回手。
这一瞬,她了然了——果真是宁洪下的手!
“父亲,节哀。”宁昭说道。
前世宁洪虽然慢待了他们母女,但对陈氏却是从始至终的爱护,没想到这种爱护也是这般浅薄,只要有一点行差踏错,不管多少年的夫妻情分,宁洪依旧能下此毒手。
心里虽然唏嘘,但宁昭很快的恢复了过来。
陈氏死了,对她来说绝对是件好事,至少她以后在府上便少了一个对手。
这样的结局,她喜闻乐见。
或许有人会觉得她冷血残酷,可那又如何?她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除了宁老太君,在场的这些人,都是害死她的凶手。
现在仇人少了一个,虽然又自己从中作梗的原因,但陈氏却实实在在是死在宁洪手里的,仇人互相残杀,她真的应该高兴呢。
宁涣一直低着头,眼泪打湿了衣衫,衣袖里的手紧握成了拳,她死死咬紧下唇,才看看忍住此刻就指控宁洪的冲动。
她不可以!
她孤身一人,没有办法替母亲报仇,所以她必须忍耐。
她要成为人上之人,要有足够的权利,这样她就可以替陈氏报仇。
宁洪,宁昭!
你们等着!
第九十八章 白事
白帆翻飞,一夜间整个太仆府被白布包裹,府上人个个神色哀戚,宁涣更是因为伤心过度几次晕厥。
太仆夫人亡故,陈氏又是御史大夫陈宏茂之女,在京都也是动静不小,皇上还亲自过问,恩赐宁洪几日休息,好好操办陈氏的丧事。
家有白事,宁昭也跟医馆请了假,在家为陈氏守灵。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宁昭仿似又回到自己假死的那一回,不过不同的是,那金丝楠木棺材里,真正的躺着一具尸体。
“呜呜……母亲……”虚弱的哭声传来,宁昭抬眼看去,宁涣清醒过来,正被小丫鬟搀扶而来。
宁涣着实可恨,但不得不说她跟陈氏的感情是真的亲近,陈氏突然亡故,对宁涣打击不小。
可那又如何,宁昭是不会怜惜她的,曾经的种种都在她心底,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宁涣可不值得同情。
“长姐,请节哀。”宁涣颤巍巍的走近,宁昭看了看她,说道。
“你闭嘴!”
宁涣眼眶通红,闻言,直接朝宁昭吼道:“都是你们!全都是因为你们!若不是你们,我母亲不会死!是你们杀了她!”
宁昭一顿,看着宁涣这幅伤心欲绝的模样,宁昭闭了嘴,不愿在招惹她。
可宁涣却像是憋了许久急待发泄的人,几句说完犹嫌不够,指控道:
“你们设计陈齐,以此挑拨堂伯父和母亲的关系,你们是杀人凶手,宁昭你是杀人凶手!”
最后一句,宁涣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眼泪汹涌而出,声嘶力竭,宁昭端正站着并没有搭腔,然而一旁的窦姨娘却听不下去的。
窦姨娘身子大好,当家主母的丧事她也必须到场。
此刻就在宁昭旁边,听着宁涣接二连三的指控,她又是不悦又是慌张。这话若是被旁的有心人听了去,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风波来。
于是她站了起来,朝宁涣说道:“大小姐,夫人落井身亡,咱们心里都难受,我知道你难过,但是话还是不能乱说,你这样污蔑我们昭儿,又有何意义,若是只想要发泄,你便朝我来吧。”
“娘亲,你别管。”宁昭拉住窦姨娘,朝她摇摇头。
“落井身亡……”宁涣咂摸着这几个字,突然笑了起来,“是啊是啊,母亲落井身亡,呵呵……落井身亡……”
“胡闹!”宁洪从外面进来,刚好瞧见这一幕,沉声怒道:“当着你母亲的面胡闹,你可还有一点儿规矩?!”
“这里是灵堂!一会还有人上门吊唁,你要不好好给我待着,要不然就回你院子歇着去。”
听到宁洪的声音,宁涣的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宁昭与她面对面,这本能的反应,宁昭看的真真切切,不由的轻轻挑眉。
宁涣害怕宁洪?
为何?
“父、父亲,我、我错了……”宁涣又哭了起来,伸手抓住宁洪的胳膊,一张小脸,哭的梨花带雨,模样着实招人疼。
宁洪虽有不悦,但看到宁涣这模样,心又软了,长叹一声,抬手抚上宁涣的肩膀,安抚道:“涣儿,父亲知道你伤心,可是你母亲已经走了,你自己要好好的,别让父亲哀思之余还要费神照顾你啊。”
宁涣靠在宁洪的肩头,闻言,哭声又大了些许。
宁昭可没兴趣看什么父女情深,她扶着窦姨娘重新跪了下来,窦姨娘看看她,宁昭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什么都别说,随即拿起冥纸烧了起来。
守灵三日,期间御史大夫携夫人前来吊唁,亲生女儿没了,两位耄耋老人也算是白发人送黑人,整个看上去都萎靡了不少。
陈氏作为太仆正夫人,葬进祖坟,排位摆进祠堂,整个操办完,便迎来了头七。
宁昭几日没去医馆,在家尽职尽责的坐着庶女该做的事情,空闲下来,便陪陪窦姨娘和宁老太君。
宁老太君年纪大了,府上今日不太平,接二连三的出事,原本控制下来的头疾又开始发作,宁昭重新为老太君开了药方,可效果却没有之前的好了。
“哎……”宁老太君闭眼斜倚着软榻,宁昭站在她身后替她按捏头部,这一声叹息便是从老太君口中发出。
“祖母可是头还很疼。”宁昭关切的问道,手上更是轻柔了几分。
“没有。”宁老太君回道:“比之前好些了,只是……哎……”
又是一声叹息,概括了这些时日的感触。
“府上近日事多,昭儿也辛苦了。”宁老太君睁开眼,抬手握住宁昭的手,说道:“现在事情告一段落,只期望能够安宁些时日啊。”
宁昭紧了紧老太君的手,微微蹲身,安抚道:“祖母放心吧,府上一定会好好的。”
老太君精神不大好,跟宁昭说了会话就累了,宁昭伺候宁老太君歇下,回了自己的院子。
好几日没去医馆,也不知道孟遂如何了,靳渊又可来过。
宁昭看着石桌上的茶具出了会神,随即长叹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事情已经结束,不论如何,这结局对她来说都是好事,她也该收拾一下心情,琢磨一下别的事情的。
之前跟孟遂商量的扩建的事,孟遂当时没有回复,之后又出了这些事情,宁昭也不知道孟遂到底如何打算,盘算着明日去了医馆,便就寻孟遂好好聊聊。
这一夜,宁昭早早便睡下,连着数日的操劳,宁昭难得能好好歇息一下,躺在床上没一会,便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宁昭便去了医馆。
刚一进门,孟遂抬眼见到她,脸上欣喜一闪而过,随即又沉下脸来,抬手指指后院,说道:“有人等着你呢!去吧!”
宁昭刚要打招呼,闻言顿了顿,随即双眼一亮,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已经行动起来,迫不及待的朝后院走去。
熟悉的白衣锦袍,长身玉立,俊美的脸上依旧带着熟悉的笑容。
“你来了。”靳渊声音温和,朝宁昭笑道。
宁昭站在台阶上没动,定定的看着靳渊,募得只觉鼻尖有些发酸,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你还知道来寻我。”
靳渊见状,心里一抽,忍不住快步来到她身前,抬手便把人搂进了怀里,柔声道:“抱歉,我失约了。”
闻言,宁昭更觉得委屈了。
从那日分别后,接二连三的事情,她和靳渊已经约莫半月没见,靳渊没来,也没派人告诉她去了哪儿。
第九十九章 卧莲灿若美人脸
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宁昭着实担心了许久。
现在看到好好的靳渊出现在自己面前,宁昭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宁昭抽了抽鼻子,抬手推开靳渊,嘟着嘴,不满的问道:“你还知道你失约了,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闻言,靳渊又是心疼又是欣喜,双手抚上宁昭的肩头,低声问道:“阿昭可是想我了?”
“谁想你了!”宁昭拒不承认,否定的相当干脆,“你无声无息的,我不过是担心你罢了。”
“哦,原来阿昭是担心我了。”靳渊话音带着些笑意,又凑的近了几分,说话的热气喷洒在宁昭耳边。
宁昭忍住那种颤栗感,脸颊迅速的红了起来,辩解道:“我没有!”
“呵。”低低的笑声灌进耳中,宁昭的身子忍不住一颤,耳尖也红了起来。
“阿昭口是心非的模样可真美。”靳渊爱极了她这幅模样,动作更加大胆起来,嘴唇有意无意的扫过她的耳尖。
“你!”宁昭赶紧退后两步,气急败坏的瞪着靳渊,然而这一眼不仅没有任何威慑力,倒是双目含春,更有一番韵味。
靳渊心里发痒,但也不敢逗得很了,好不容易才相见,若又落跑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靳渊微笑起来,伸手来住宁昭的小手,带着人来到石桌前坐下。
宁昭嘟着嘴,小脸还红着,被人按着坐下,就是不去看靳渊。
靳渊坐在她对面,双眼一瞬不舍得离开她身上,就这样你看我躲半晌后,靳渊才又开了口,“前些日子陛下安排了差事,比较急迫。便来不及跟你道别,我一回来便来寻你,才知道府上正在办丧事。”
听着靳渊的解释,宁昭心情好了些,这才奖赏般的看着他,问道:“什么事情这般着急?现在是办好了?可遇到什么危险?”
一连好几个问题,靳渊笑了笑,握住宁昭的小手,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时间比较赶,已经办妥了,没有遇到危险。”
宁昭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靳渊捏捏她的手,说道:“本来想去府上看看,可我回来时,吊唁已经结束,我也不便前往这才没去看你。”
“看我作甚。”宁昭嘟着嘴,“跟我又没关系。”
“嗯,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你。”靳渊牵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宁昭指尖微颤,想要抽回手,却被靳渊捏的更紧了,刚退下些许热意,又冒了起来。
她微微低着头,不敢去看靳渊,手背上的热意,还有那若有实质的视线,灼烧着她,她的头更低了些许。
“今日我们出去吧。”靳渊摩挲着宁昭的手背,声音也沉了许多。
“去、去哪儿?”宁昭咽了咽口水,问道。
“之前约好了故地重游,阿昭的谢礼我可一直惦记着。”靳渊笑道。
“可……”宁昭看看外面,犹豫道:“几日没来,医馆都是师傅一人……”
“既然已经几日不在,又何必在意这一日呢?”靳渊打断了她,说道:“我相信孟太医也不会介意多忙一日的。”
“可是……”宁昭依旧拿不定主意。
她还要跟孟遂商量扩建的事情,已经耽误了这么久,她不想再耽误下去了。
“阿昭。”
靳渊低沉、饱含深情的一声呼唤,瞬间拉回了宁昭的心神,他直直的望着宁昭,声音又似蛊惑又似讨好,“我想你了。”
招架不住啊!
这谁顶得住!
宁昭心里一荡,还商量什么呢,明日商量不也一样,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了,当即便点点头,回道:“好。”
靳渊笑出了声,显然心情很好。
他牵着宁昭的手,站了起来,说道:“那咱们走吧,我已经让流影准备好了。”
宁昭呆呆的被他牵着,问道:“准备什么?”
“既然是故地重游,那至少得有船啊。”靳渊抬手刮上她的鼻尖,勾了勾唇,笑的有些邪性,“其他的,你去了便知。”
宁昭被他的笑晃了晃眼,心也跟着晃荡起来,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任由靳渊牵着自己走了出去。
看到两人想牵的手,孟遂好不容易不酸了的牙又有了复发的趋势,只听了几句,便赶紧朝两人摆摆手,赶人道:“走走走,赶紧走,别耽误我给病人看诊。”
宁昭就这样被靳渊给拐带了出来,直到已经坐进了船舱,湖畔微风轻抚脸颊,含着阵阵浅淡淸香,宁昭这才回过神。
就这样来了?
怎地就这样来了呢?
宁昭看向靳渊,正对上那张俊美的脸,心里狠狠的唾弃了一番自己——美色误人啊!
“阿昭,你看那片莲花。”靳渊抬手指向不远处。
宁昭顺着看过去,顿时被吸引住了视线,“全都开了,真美!”
宁昭攀上窗边,嘴边不由的带起了笑容,“许久没来,以为已经开败了,没想到真是盛开的时候,真是太美了。”
靳渊看了看她,下一瞬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之前宁昭作的那副画作,铺陈在矮桌上,“含苞待放半遮面,卧莲灿若美人脸,美不胜收啊。”
闻言,宁昭脸上稍红,垂眸看向桌上的画作,视线落在空白处的题诗上,跟着轻轻念了一边,随即笑道:“靳大人说过要赠我一副亲笔,不知何时兑现?”
“阿昭想要,此刻便能兑现。”靳渊回道。
“这般敷衍?”宁昭嘟起了嘴,说道:“莫不是我此刻提起,靳大人可是已经忘了?”
“答应过阿昭的事情,我可重来没忘。”靳渊笑道:“只想良辰美景,又有美人添香,在下可是贪心了?”
这人……真是越发轻浮了!
宁昭咬了咬下唇,随即便道:“红袖添香啊,也不是不可,既然靳大人有如此雅兴,那就现在吧。”
“流影。”靳渊唤了一声,流影恭敬的走进船舱,靳渊吩咐道:“笔墨纸砚。”
“是。”流影应声,转身出去,不多时,拿着靳渊需要的东西又走了进来,放在矮桌上,随即又退了出去。
“他还是这般不爱说话?”宁昭看着流影的背影,笑道。
“打小便是如此。”靳渊含笑摇了摇头,不在去看流影,三两下铺好宣纸,指了指墨块,唤道:“阿昭。”
宁昭也笑了,撩起衣袖,露出莹白的一节手腕,优雅的拿起墨块,开始研磨。
第一百章 天为谁春
靳渊的视线在她手腕上微微停顿片刻,随即轻笑这,拿起狼毫沾了墨,提笔就来,一派动作行云流水,好不潇洒。
宁昭看的有些呆了。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苍劲有力的笔触,宁昭视线停在宣纸上,停在那诗句上,轻声呢喃着。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靳渊补齐了后半阙,停笔看向宁昭。
感觉到那股灼热的视线,宁昭抬眼看去,与靳渊正正的对视着。
前世医生执着与爱恋,却所托非人,反倒是那个与自己争斗了半辈子的人,却给了自己久违的眷恋和温暖。
——……你还有什么心愿?
——我知你有千般好,我也不说……
宁昭微微出神。
不知被自己遗忘到何处的话语,此刻清晰的传进耳中。
前世临终前,揽自己入怀,自己逐渐冰凉的身躯,还企图从这人身上汲取些许的温暖,他给了,她也要了。
宁昭以为自己会忘记,暖意永远会被冰寒的仇恨取代,却不想,这点儿的温暖,依旧烙印在她心底的最深处。
平日毫无波澜,却在情动时翻涌而来。
“你为何喜欢我?”宁昭定定的看着靳渊,开口问道。
靳渊放下笔,视线却没有移开,依旧注视着她,目光的深情像是满的要溢出来,“那你又为何喜欢我?”
为何喜欢他吗?
宁昭不由的细想了一下,是他才情和长相?
显然不是,若是这般肤浅,前世自己就不会情陷慕容承。
那又是为何?
“你的眼睛很美。”
温润的嗓音响了起来,拉回了宁昭的思绪,“剔透清亮,灿若星辰,可有时里面却有些我看不懂的惆怅,那样神秘诱人,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你,了解你。”
“然而后?”宁昭轻笑,追问道:“因为这样,就喜欢我?”
靳渊却摇了摇头,视线从宁昭身上抽离,转向了不远处的那片莲花,“出淤泥而不染,那便是莲花。”
靳渊没有再说下去,宁昭顿了顿,也没有再问。
思绪拉扯许久,宁昭突然笑了起来。
是了。
她喜欢他,不是因为他俊美,也不是因为他才情出众,只是单纯的因为,他愿意懂自己。
所有的关爱,都比不上一个‘懂’
因为懂,所以信任,所以喜欢,所以愿意给她所缺失的一切……
“靳渊。”宁昭轻声唤他,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靳渊看向宁昭,没有说话。
“谢谢你。”宁昭说。
靳渊突然倾身向前,宁昭来不及反应,下一瞬,一双温热的唇便贴上了她的。
宁昭呆住了。
“你我之间没有谢谢。”靳渊轻轻碰触这那柔软的双唇,呢喃着,“阿昭,我喜欢你,说你也喜欢我,好吗?”
片刻的怔忡,宁昭反应过来,却没有抗拒他的亲吻,反而迎了上去。
宁昭的主动,让靳渊微微一愣,随即,他加深了这个吻,不在是蜻蜓点水般的温柔,而是激烈的、包含爱意的,缠绵的吻。
这就是回答。
无声胜有声。
天色不知觉间暗了下去,宁昭一直有些恍惚,直到太仆府的匾额出现在视野中,这才回神。
“我,到了。”宁昭抬头看着靳渊,不舍溢于言表。
靳渊低头看着她,目光扫过她的每一寸,最后停在她的双唇上。
若不是此刻地点不对,他真忍不住想要亲吻她。
那个缠绵的吻一直萦绕在他心间,滋味如何,他说不清,只是想要,只是欲罢不能。
靳渊闭了闭眼,深呼吸一下,压下心头的悸动,随即温柔的笑道:“回去吧。”
宁昭点点头,察觉到周围若有似无的视线,宁昭不敢多留,抬脚便要走。
“阿昭。”靳渊忍不住又唤住了她。
宁昭回身看来,两人视线交错,均是缠绵不舍,爱意翻飞。
“小姐。”清蝉拉了拉宁昭的衣袖,提醒道:“这是在府门口,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人来人往的,若是被府上的人瞧见了,可不好。”
宁昭又岂会不知,可是……
宁昭深吸一口气,朝靳渊笑了笑,转身撩起裙摆,快步走进了太仆府。
靳渊站在原地,目光紧随着那么身影,直到彻底消失,依旧收不回来。
又是许久过去,天色彻底暗了下去,微凉的风吹来,稍稍唤回了靳渊的思绪。他低低一笑,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了。
“小姐,你今日这般,若是被大小姐知道了,肯定又不得安宁。”
回到自己院子,清蝉一边沏茶一边担忧的说道:“就不应该让靳大人送你回来。”
那阵悸动消失之后,宁昭也有些后悔。
都说陷入爱情的人会失去神志,此话当真不假。
“无妨,下次我会注意的。”宁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回道。
“希望如此吧。”事已至此,清蝉也没办法让时光倒退,只希望没人瞧见便好,要不然……
“哎……”清蝉叹息一声,说道:“小姐今日也累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宁昭点点头,清蝉便伺候她洗漱,弄完一切,夜色已然深重,宁昭躺在床上,黑暗中,一双眸子却清澈透亮,定定的看着屋顶。
——我喜欢你,说你也喜欢我,好吗?
靳渊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宁昭心里一颤,忍不住抬手扶了上去,感受着明显加快的心跳,越是夜深人静,越是清晰无比。
就在这辗转反彻中,宁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这一夜,梦也变得旖旎无比……
许是没有睡好,翌日醒来,宁昭依旧困的不行,眼底明显的淤青,倒是让清蝉好一番担心。
“小姐若是不舒服,今日我便去医馆跟孟师傅告假,您就在家好好休息一天。”清蝉一边给宁昭梳头,一边担忧道。
宁昭却笑了笑,打趣道:“莫不是想要被师傅骂死啊?”
闻言,清蝉扁了扁嘴,也觉得有些悬,然而看到镜中的宁昭,担心依旧,“可小姐你……”
“我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宁昭摆摆手,说道:“抓紧时间吧,我还有要事要跟师傅商量。”
宁昭都这样说了,清蝉也不在多话,麻利的给宁昭梳完头,用过早膳,便随着宁昭去了医馆。
孟遂早就等在医馆,看到宁昭来了,也不说别的,当即便叫她去了后院。
“徒儿也有事想跟师傅说。”宁昭微笑着跟了进去,一落坐,便说道:“之前徒儿的建议,不知道师傅考虑的如何了?”
第一百零一章 二当家
“叫你进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孟遂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想了许久,觉得你的意见还是可行,不过……”
宁昭闻言,眼睛一亮,当即追问道:“师傅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医馆扩建是必然的,你之前分析的也很有道理。”
孟遂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现在医馆名气传了出去,慕名而来的病人也多了起来,现在的规模却是有些太小,光是人手就有些不够。”
这几日宁昭和清蝉不在,全凭孟遂一个人撑着,他一个人又如何能忙的过来,只好每日只看这三十位病人,这样反倒是损失不少。
也就是这几日的忙碌,孟遂深觉宁昭的提议很好,并且必须要抓紧落实。
“那师傅的意思?”宁昭问道。
“扩建势在必行,不过扩建需要银两,你也算是医馆的二当家了,既然如此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孟遂回道。
孟遂的意思很明显了。
医馆想要扩建,就需要大把的银两,光凭他一个人,怕是不行,若是宁昭合伙一起,倒是可以一试。
宁昭本就是这个打算,孟遂这一问倒是正中下怀,当即便回道:“银两的事情师傅不用担心,徒儿正好有一笔钱,想来扩建医馆应该是足够的了。”
孟遂也不问她哪儿来的钱,闻言,笑了笑,拍案道:“那便好,此事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以后你便是妙春堂真正的二当家了!”
“谢谢师傅!”宁昭欣喜不已,笑容也灿烂了起来。
扩建的事情说定,接下来就是实际的操办,想要扩建也不是说说而已,除了钱还得有地方、人手。
这些事情孟遂交给宁昭全权处理,对这个徒儿可谓是信任非常。宁昭也没有辜负孟遂的期望,很快便找到相邻店铺的主家,直接把店铺给买了下来。
加上原本的妙春堂,一连便是三间店铺。
匠人孟遂倒是有识得的人,一听又生意上门,人家比孟遂还积极,知道店铺已经处理好,当即便带着人上门来跟宁昭沟通。
宁昭有自己的规划,其中不少还听取了靳渊的意思,扩建的草图交给匠人时,连连被称赞,宁昭心情也大好起来。
日子快马加鞭的过着,越是忙碌越是转瞬而逝。
医馆扩建也上了正规,几间店铺从中间打通,匠人们每日加班加点,半个月下来,医馆已经稍有雏形。
“今日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我守着便是。”孟遂从后院出来,手里端着剪好的草药,朝宁昭说道。
宁昭正监督着匠人的工作,按照图纸每一步都是相当严谨的,孟遂看在眼里,心里也很是欣慰。
“这边还有一点儿了,今日晚些肯定就能完成,我不着急,还是师傅先回去歇息吧,这些日子您辛苦了。”宁昭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朝孟遂笑道。
孟遂想了想,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指挥匠人们的靳渊,笑道:“那行吧,你也别弄到太晚,若是今日弄不好,明日再弄便是。”
“知道了师傅。”宁昭回了话,随即便又继续忙碌起来。
“一个姑娘家家的,还真是……呵呵。”孟遂摸摸自己的胡子,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等到结束,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匠人们辛苦了一日,宁昭对结果也很满意,晚膳时辰已经过去,便提议邀请匠人们一通用膳。
“二当家都发话了,我们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领头的匠人笑呵呵的回道,回头便招呼自家兄弟,快速收拾起来。
“这么晚了回去,没关系吗?”靳渊来到宁昭身边,抬手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问道。
宁昭摇摇头,笑道:“无妨,老太君知道医馆在扩建,父亲是不会管我的,晚些回去没关系。”
靳渊点点头,虽然宁昭说晚些不打紧,靳渊还是帮着她麻利的收拾起来。
等到一行人用晚膳,已经快到二更天了。匠人们酒足饭饱,跟宁昭道了谢,便相携着离开,靳渊不放心宁昭自己回去,提议送她回去。
有了上次清蝉的提醒,宁昭开始还有些犹豫,靳渊看了出来,笑道:“这么晚了,街上都没有几个人,你们两人回去我不放心,就让我送你吧。”
“你放心,只是送送你而已,我不会在做什么。”
本来宁昭还没想起这么一茬,被靳渊一提醒,一下便想起上次那个亲吻,脸颊猛地便红了起来。
还好夜色笼罩,很好的掩饰了这一切。
宁昭顿了顿,这才回道:“行吧。”
靳渊倒是说到做到,一路上安分守礼。到了目的地,靳渊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宁昭,笑道:“回去早些歇息。”
说着,抬手抚上宁昭的脸颊,有些心疼的说道:“这些时日你都瘦了。”
清蝉忍不住轻咳两声,提醒他们注意一点。
宁昭刚要躲开,靳渊却提前收回了手,笑道:“回去吧。”
宁昭点点头,带着清蝉一溜烟儿的跑了进去。
靳渊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人表明心意已久,亲都已经亲过了,宁昭居然还如此害羞,靳渊真想把人拎回来好好亲一番。
可惜,美人已经跑远,眼前只剩下冷冰冰的玄色大门了。
医馆扩建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宁昭每日早出晚归,靳渊是朝廷命官,也不能日日陪在她身边,然而宁昭却是充实的很。
看着逐渐成型的医馆,宁昭笑容更深了几分。
“再过差不多十日,医馆便能彻底竣工了。”孟遂站在她身边,两人抬头看着眼前的医馆,相视一笑。
“小姐!”清蝉大老远喊了一声,急匆匆的朝宁昭跑来。
闻言,宁昭回头看去,瞧见清蝉满头大汗,不由的皱了皱眉,伸手拉住清蝉,问道:“不是让你在府上待着吗?怎么又出来了?”
“小姐、老、老太君她……”清蝉气喘吁吁,说不出个囫囵话。
“你慢慢说,老太君她怎么了?”宁昭眉头皱的更紧了,问道。
“老太君头疾又发作了,来势汹汹,此刻人都有些迷糊了。”清蝉总算是喘顺了气儿,忙道。
“赶紧回去看看吧。”孟遂说道:“这里我守着,你放心吧。”
宁昭心里也记挂着宁老太君,当即点点头,说道:“那就辛苦师傅了,我先回去看看。”
孟遂摆摆手,“去吧去吧。”
第一百零二章 盛极一时
宁昭一路赶回府,径直的去了宁老太君处,贴身伺候的小丫鬟看到宁昭过来,赶紧迎了上来,着急道:“二小姐总算回来了,您赶紧去看看老太君吧。”
宁昭点头,抬脚走进了屋中,一群丫鬟婆子围在床边,瞧见宁昭来了,都赶紧退了开去。
“祖母。”宁昭坐在床前,伸手探上宁老太君的脉门。
听到熟悉的声音,宁老太君半睁开眼睛看着宁昭,虚弱道:“昭儿怎么回来了?这些下人就是大惊小怪,你自己的事情忙完了吗?”
“祖母,医馆有师傅守着,您就别为我操心了,让我先看看你。”宁昭伸出另一只手理了理被子,安抚道。
“哎……”宁老太君叹了口气,说道:“人老了,都是老毛病了,没事儿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宁昭认真的探着脉象,半晌后才道:“祖母这是体虚血亏,加之头疾反复,这才会昏厥,待会我给开个方子,吃上两副便能好转。”
宁老太君疲惫的闭上眼睛,轻轻点头,宁昭也不打搅她,帮她盖好被子,便起身道书桌前,开始写药方。
“赶紧去医馆拿药,切记文火慢熬,三碗水熬到一碗水再给祖母喝。”宁昭把开好的药方递到小丫鬟手里,交代道。
小丫鬟应声,拿着药方小跑着出去了。
宁昭又看了看已经睡下的宁老太君,又吩咐了些注意事项,又朝清蝉说道:“你留下看着,有什么事情就来通知我。”
清蝉点头,宁昭这才回去了医馆。
“怎么样?宁老太君没事吧?”看到宁昭回来,孟遂问道。
“头疾又发作了,老毛病了。”宁昭摇摇头,回道。
“头疾切记莫要动气,要好好静养,稍有不慎便容易反复发作。”孟遂也知道些许,便提醒道。
宁昭闻言点点头,叹了口气,回道:“这些时日府上事情太多,接二连三的,祖母也却是费了神,我会好好给祖母调理的,师傅放心。”
闻言,孟遂也没多说,兀自忙去了。
日子如水流逝,忙碌且平静,妙春堂扩建完成,宁昭筹备着开业,孟遂则觉得无需花钱在这些表面功夫上,宁昭也认同,只是简单的庆祝了了一番。
医馆扩大,手下的人也应征了不少,又孟遂把关,个个都是好手,宁昭对此相当满意。
“小姐,窦姨娘许久没见您了,之前吩咐人来询问,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她。”清蝉一边收拾着药材,一边说道。
宁昭手里一顿,自己忙起来还没注意,却是有很久没去看过窦姨娘了,“今日早些回去就去看看娘亲。”
说罢,宁昭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一会去天香楼打包些招牌菜回去,晚上陪娘亲一同用膳吧。”
“诶!”清蝉笑眯眯的点点头,抓紧手头上的事情,把药材整理好,便赶去了天香楼。
医馆刚刚扩建,宁昭除了要继续看诊,还有很多杂事需要她来打理,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顾不上其他,现在顺手了许多。
等宁昭整理好明日所需的药材清单,清蝉也回来了,宁昭便交待了手下人两句,跟孟遂道了别,带着清蝉回了府。
“娘亲。”隔着老远,宁昭便瞧见院门口站立着的窦姨娘,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些许。
窦姨娘朝她招招手,欣喜不已,“回来了,快来。”
“娘亲怎么不在里面坐着,现在天有些凉了,您要注意身子。”宁昭扶着窦姨娘的手臂,两人一同进了院子。
“刚刚去外面逛了逛,这不正好回来,就看到你了。”窦姨娘笑着摸摸宁昭的手背,说道。
“女儿这些时日忙着医馆的事情,怠慢了娘亲,娘亲可别生女儿的气啊。”宁昭扶着窦姨娘坐在软榻上,自己则蹲了下来,脑袋在窦姨娘膝头上蹭了蹭,撒娇道。
“知道你忙,娘亲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窦姨娘疼爱的抚摸着宁昭的头发,慈爱道:“你别光想着我的身子,也得照顾好自己,你瞧瞧,都瘦了。”
连日操劳,宁昭却是消瘦了几分,不过却不打紧,她抬头看着窦姨娘,笑脸盈盈道:“过几日医馆平顺了,我就能抽点时间好好陪陪娘亲。”
“之前说了要带娘亲出门走走,到时候咱们就去城外,我知道一个地方,风景可好了。”宁昭说道。
“哟,妹妹是要去哪儿啊?可否也带上姐姐?”
母女俩正聊着,忽然被打断。
宁昭皱眉看向来人,起身问道:“长姐怎地过来了?”
宁涣笑了笑,一点儿也不见外的走到窦姨娘身边,朝身后的小丫鬟招了招手,笑道:“许久没来探望窦姨娘了,今日无事,正好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巧碰上了妹妹。”
说罢,她指了指小丫鬟头里端着托盘,朝窦姨娘说道:“姨娘身子见好,不过也需要多补补,这是前些日子外祖母派人送来的补品,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便给祖母和娘都都送来点儿。”
“大小姐真是客气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收。”窦姨娘赶紧起身,朝宁涣福了福身,推拒道。
宁涣视线逡巡了一圈,看着模样大变的院子,虽然谈不上富丽堂皇,倒也清新雅致,跟之前那残破萧条的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莫不是窦姨娘看不上我这点儿东西吧。”宁涣话里有话,笑容却温和极了。
窦姨娘心里一惊,连连摆手,说道:“妾身哪里敢,不过是东西太过珍贵,我不敢……”
“娘亲就不要跟姐姐客气了,送来您就收下吧。”宁昭上前一步,接过丫鬟手里的托盘,随手放在案几上,笑道:“改日我在让人送些人参鹿茸给姐姐,姐姐前些日子伤心过度,也应该好好调理调理才是。”
闻言,宁涣眼神闪了闪,随即也笑了起来,亲热的拉着宁昭的手,说道:“我们姐妹俩何必如此客气,还要妹妹破费。”
“谈不上破费,不过是医馆常备的药材罢了。”宁昭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扶着窦姨娘重新坐下。
宁涣嘴角一抽,心里又是不悦又是嫉妒。
现在府上有谁不知道宁昭有的是钱。
妙春堂还没扩建之前,就已经门庭若市,此番扩大之后,更是成了京都响当当的大医馆,达官显贵也就算了,其他地方的人也陆续慕名而来,妙春堂可谓是盛极一时呢。
第一百零三章 见招拆招
自从陈氏亡故后,宁涣在家里也是如履薄冰,很长时间对着宁洪都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然而她却不能表现出来,为了自己之后的打算,她还的费尽心思的讨好着宁洪,更是对自己的那些闺中密友联络慎密,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达成心愿,能够为母亲陈氏报仇。
宁涣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同时,宁昭却是风生水起名利双收,就连大家闺秀私房话时,宁涣都时常能听见夸奖羡慕宁昭之语。
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她堂堂太仆嫡女,又岂能被一个卑贱的庶女给抢了风头,更何况宁涣认定了陈氏的事,就是因为宁昭和靳渊之前陷害陈齐造成的。
若不是宁昭的揭发,陈齐不会被砍掉双手,陈石清更加不会上门闹事,陈氏更加不会被宁洪杀害,最后连死都是不明不白的!
这一切的一切,源头都是宁昭!
“人已经看了,礼也收了,不知长姐是否还有别的事情?”宁昭看了眼宁涣,淡淡的问道。
闻言,宁涣猛地收回深思,微微垂下眸子,掩饰着里面浓浓的怨恨和杀意,随即轻笑道:“倒确实有些事情要跟妹妹说说,本来想着改日去找你的,今日既然碰上了,那就一道说了吧。”
“何事?”宁昭看着她,安静了多日,不知宁涣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是这样的,燕王殿下两日后,会在城外五里亭举办游园文会,特意给咱们府上派了帖子,妹妹到时可同我一同前去。”宁涣温和一笑,说道。
“我还有别……”宁昭张口就想拒绝,却突然停了下来。
宁昭专注的盯着宁涣,心里却思索起来。
游园文会?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前世宁涣也邀请她参加过这个文会。前世她天真纯良,宁涣也没暴露出她的本性,宁昭是丝毫没有戒备的就答应了。
高高兴兴的去参加游园文会,却不想途中遭遇恶匪,自己险些丧命,机缘巧合之下被太子慕容承所救。
原本就钟情慕容承的自己,经此一番更是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当时宁昭没有多想,直到很久之后,宁昭亲身尝试了什么叫做人心险恶,宁涣也在她跟前原形毕露,主动承认了那次截杀是自己安排的。
吃一堑长一智,更可况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便应当牢记于心,没齿难忘才对!
思及此,宁昭看向宁涣的眼神更加微妙起来,她顿了顿,缓缓的开了口,“既然姐姐亲自来邀约,妹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就太好了。”宁涣脸上笑容依旧,心里却是冷哼。
也不过就是个爱慕虚荣的婢子罢了,一听说是燕王殿下举办的文会,就这样迫不及待了!
“姐姐就说要说这事儿,既然妹妹已经答应了,姐姐也就不多留了。”说着,她朝窦姨娘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走出没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朝宁昭说道:“两日后哦,到时候妹妹可别忘记了时辰。”
“姐姐放心,妹妹定不会忘记。”宁昭微笑点头,回复道。
闻言,宁涣这才安心的离开了。
“你真的要去吗?”等到人走远了,窦姨娘担忧的问道:“大小姐如何你心里清楚,若是她又找茬欺压你……”
“娘亲放心吧。”宁昭拍拍窦姨娘的后背,安抚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宁昭了,宁涣我还当真没放在眼里。”
窦姨娘依旧担忧的看着她,还想说点什么,清蝉却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宁昭当即岔开话题,说道:“娘亲喜欢天香楼的招牌菜,女儿专程让清蝉买了些回来,赶紧来尝尝。”
知道宁昭不愿多谈,窦姨娘无奈的摇摇头,顺从的被扶到餐桌前坐下。
宁昭给窦姨娘夹着菜,母女俩又说了些家常话,半点儿没提起宁涣,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来过一般。
直到晚膳结束后,宁昭这才告别了窦姨娘,回了自己院子。
关上院门,清蝉走到宁昭身边,宁涣之前的话她也听了一耳朵,之后当着窦姨娘的面,清蝉也不好问,现在没人了,清蝉忍不住便问道:“大小姐是邀请小姐去什么地方吗?”
“嗯。”宁昭拿起手绢轻轻擦了擦手,应道。
“那小姐要去吗?”清蝉又问。
“去啊。”宁昭放下手绢,看着上面精美的绣纹,勾了勾嘴角,说道:“姐姐盛情邀约,我若是不去,不是拂了姐姐的面子。”
“可谁知道大小姐安得什么心,小姐当真不担心?”清蝉知道宁昭的本事,但也知道宁涣找事儿的本事,不免还是很担忧。
“怕什么?”宁昭朝她笑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吧。”
“可是……”
“别可是了。”宁昭抬手打断清蝉的话,随即捏头朝她扁了扁嘴,撒娇道:“我累了,想睡觉。”
任谁被这一双大眼睛盯着都有些招架不住,清蝉也不例外,赶紧屁颠颠的给宁昭准备洗漱的热水去了。
清蝉一走,宁昭收敛了神色,目光渐渐冰寒起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宁涣,这可是你自找的,别怪我!”
前世今生,两世宿怨,这一遭,权当收点利息吧。
第二日靳渊午后到了医馆,宁昭把游园文会的事情提了提,闻言,靳渊点点头,说道:“确实有此事,不过那日我正巧有事去不了,阿昭一人前往我也不放心。”
顿了顿,靳渊接着说道:“若是阿昭不想去,便不去,相信燕王殿下也不会怪罪。”
宁昭朝他笑笑,笑容明媚,“不,我要去。”
“可是你一人我没法同你一道,我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我被人欺负?”宁昭笑容越发甜蜜起来,有人挂念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特别是关心自己的还是自己最喜爱之人,宁昭心里暖暖的,笑容越发大了起来。
“那是自然。”靳渊回道。
想到之前几次聚会上碰到宁昭,次次都被人刁难,自己若在在场还能帮她解围,可自己不再,也不知那些人会如何刁难宁昭。
“你放心吧。”宁昭抬手在靳渊肩膀上拍了拍,说道:“知道会被刁难,我当然有所准备,难道靳大人还不相信我的能力?”
宁昭有多大的本事,靳渊当然清楚,可清楚是一码事,忍不住担忧又是另外一码事,“你若非要前去,我便同你一起吧。”
第一百零四章 红绳
“不是皇上给你安排了差事吗?怎么?你要为了我抗旨啊?”宁昭凑近他,打趣道。
靳渊却听出了话里调侃的意味,抬眼看着她,下一瞬准确无误的封住了那张嘴,狠狠的亲了下去。
宁昭没想到这人一言不合就动‘口’,一下子懵了忘记了闪躲,直到他不老实的舔过唇缝,宁昭这才赶忙退开两步,恶狠狠的瞪着靳渊。
“轻浮!”宁昭骂道。
她一张小脸红彤彤的,声音也软糯诱人,靳渊刚想把人捉过来在亲一下,突兀的咳声传进两人耳中。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就不能忍一忍?”孟遂咬牙切齿的看着靳渊,恨不得把这个欺负自家徒弟的登徒子给赶出去。
“师傅。”宁昭小脸更红了,转身朝孟遂跑去,告状道:“他欺负我!”
“去去去,一边儿去!”孟遂简直没眼看,赶苍蝇一般的挥动着胳膊,“我管你们谁欺负谁,只要别在我眼前晃悠就成。”
说罢,孟遂眼不见为净,索性自己先走了。
不远处正晒着药材的清蝉,眼观鼻鼻观心,跟着孟遂的身后也走了,偌大的后院瞬间就剩下了宁昭和靳渊两人。
哦,不对。
宁昭回头看去,正巧对上好几双好奇又兴奋的目光,这一下就连脖子都红透了!
“你讨厌!”宁昭娇嗔一声,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靳渊这才看向身后,几个伙计停下手里的活儿,正朝着自己傻乐呵呢。
靳渊:……
——
“这里是定金,事情办妥之后,剩下的钱自然会给你们。”
简陋的小屋内,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坐在桌前,对面却是一个头戴斗笠的年轻女子。
她坐在桌前,斗笠遮住了她容貌,也挡去了她目光中的嫌恶,只听她淡淡说道:“明日马车会经过管道从另一条小路前往五里亭,你们就在那途中动手。”
“马上车除了我还会有另外一名女子,你们的目标就是她,我的手上会带着红绳作以区分,事成之后,我会派人把剩余的钱送到这里,你们自行来取便是。”
“嘿嘿……”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黄牙,把桌上的定金扒拉到跟前,双眼放光的点了点,随即谄媚的说道:“小姐放心,我一定帮你办妥!”
宁涣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忍着恶心,说道:“既已交代清楚,那我便走了。”
说罢,宁涣起身便走,走到门前时,她又停住了脚步,嘱咐道:“那丫头诡计多端,到时候她说什么你们都不要听,只管照我说的做,若让我瞧见她平安无事的回来,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
两日转眼过去,一晃便到了游园文会的日子。
宁昭头一晚上想了很久,把前世这件事情来来回回想了好几遍,总算是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原来是这样。”宁昭微眯起眼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轻轻笑了起来。
游园文会当日,宁昭还没起身,宁涣的丫鬟翠竹便早早的等在了外面,“二小姐还是快些吧,大小姐已经等待多时了,五里亭路途尚远,再不出发,耽误了燕王殿下的文会可就不好了。”
“知道了。”宁昭掩口打了个哈欠,淡淡道。
清蝉取来干净的衣裙给宁昭换上,又给宁昭梳好了发髻,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二小姐,请吧。”翠竹等到人出来,赶紧催促道。
宁昭看了她一眼,懒得说话,扭头朝清蝉说道:“今日你就别去了,医馆需要人手,你还是去帮忙吧。”
清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忙道:“小姐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宁昭看着翠竹,勾了勾嘴角,笑道:“有长姐陪着,又能出的了什么事儿呢,你说对不对啊翠竹?”
对上宁昭的目光,翠竹莫名就觉得一股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强笑道:“那是当然,会有丫鬟小厮陪同两位小姐一起出行,清蝉妹妹就放心吧。”
清蝉刚要反驳,宁昭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扭头给她使了个眼神,清蝉立马闭了嘴,不甘愿的点点头。
宁昭决定了的事情,清蝉如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尽管很是担心,也只能乖乖看着宁昭上了宁涣的马车。
“妹妹可让姐姐好等啊。”宁涣热络的拉着宁昭得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温和道:“知道妹妹平日里辛苦,今日路上还要有段时间,若是妹妹困乏,便在马车上歇息一下吧。”
宁昭低着头,视线落在宁涣的手腕上,不出意外的看到一根红绳,她嘴角轻轻扯了扯,回道:“多谢姐姐关心,妹妹知道了。”
等到两人坐定,宁涣立马招呼马夫赶路,一路上宁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宁昭闲聊,宁昭也一直好脾气的回答着,视线却一直关注着马车外面。
马车行出官道,朝着另一条偏僻的小路行去,宁昭瞬间发现不对,问道:“这不是前往五里亭的路吧?车夫走错了?”
宁涣笑了笑,拉着宁昭的手,安抚道:“这是一条近路,时辰已经不早了,若是按照原路赶过去,文会怕已经开始了,毕竟是燕王殿下的文会,若是迟到便不好了。”
宁昭看着窗外,默默的把路线记了下来,随即不动声色的反握住宁涣的手,手指若有似无的勾住那条红绳,说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到。”
毕竟是人命关天,宁涣也是头一次干这种事情,不紧张是假的,心里惦记着接下来的事情,根本没注意宁昭这细微的动作。
两人各怀心思,马车又行了一阵,突然马车猛然停住,马儿发出高亢的嘶鸣声。
宁涣吓的身子一抖,不由的抓紧了宁昭。
宁昭知道这些人开始行动了,当即佯装惊恐,双手死死的捏住宁涣的手腕,之前勾住红绳的手指,随着马车颠簸的冲击力,顺势用力一拽,红绳直接落进了宁昭的掌心。
宁涣心神不宁,宁昭抓着她的手力道又极大,她只觉得手腕很疼,根本没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稳住了心神,之前的惊慌没了,反而有种事到临头的兴奋感,她抽出一只手,安抚的拍拍宁昭的后背,说道:“别担心,肯定是有什么东西挡了路,一会儿便好。”
第一百零五章 劫匪
小道幽静,若是平常,倒也是不错的风景。然而此刻,马车上的二人都没有这种雅兴。
“出、出什么事儿了?”宁涣强撑着心神,高声朝外喊道。
马车急停,窗帘已然落下,只剩下一道缝隙,宁昭一手抓着宁涣,眼睛时刻关注着外面。
虽然经历过一次,也早有心理准备,但再来一次遇险,依旧让宁昭有些紧张。
宁涣作为始作俑者,想要努力保持镇定,奈何额间的冷汗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人呢?其他人呢?”宁涣装模作样的又喊了一声,马车外依旧悄无声息。
“长姐,他们不会是……出事了吧?”宁昭看了眼宁涣,声音有些发飘。
宁昭早准备好对策,不过她也明白计划赶不上变化,时刻警惕着,若是有什么意外,她必须得找准时间脱身。
就在两人各自盘算着时,‘咚’的一声,炸响在两人二中,与此同时,马车跟着晃动起来,嘈杂混乱的脚步声渐次响起,随即愈发清晰。
“哈哈哈……”粗犷的大笑声涌进耳中,宁昭神色一凛。
来了!
“看着马车得是个大户人家呀,哈哈……”粗哑的男声越来越近,混合着更多的嘲笑声,就像是一道围栏,密实的马车围拢起来。
“你!你们是谁?”宁涣紧张之余,内心更加兴奋,只要一想到宁昭待会就会被这群恶徒施暴,她激动的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宁昭没时间理会宁涣,但还是被她那作死的一嗓子给弄得皱起了眉头。
“哟!我听到了什么?”之前那道男声再次传来,声音却已到了马车门口。
下一瞬,车帘被撩开,一个扎着尾辫头巾的凶恶男人,出现在宁昭二人眼前。
“啊啊……!”宁涣忍不住尖叫起来,此刻的惊恐不是伪装,她确实被那人给吓到了。
一道狰狞的伤口,从额头开始到左下颚,贯穿了整张脸,男人邪笑着、瞪着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他们,犹如恶鬼一般,觊觎着眼前的美色。
“两位小娘子啊,嘿嘿嘿……”男人咧嘴笑了起来,那道伤疤像一条红黑的蜈蚣,随着笑声抽动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宁昭皱眉,沉声问道。
“什么人?哈哈,你看我们像什么人?”男人看向身边几个兄弟,随即几人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想要财?”宁昭又问。
一群人笑了一阵,男人停了下来,仔细看着宁昭,他还没见过这般镇定的女子。
“当然,可我还想要点儿别的。”男人眉头一挑,邪笑道。
宁昭拧紧了眉头,狠狠地瞪着男人,而那只勾着红绳的手指却不动声色的露了出来。
男人看了看宁昭,又看看宁涣,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荡,最后落在宁昭露出来的一节白皙指节上。
男人眼睛一亮,随即微微眯了起来——红绳!
察觉到男人的视线,宁昭心下了然。自己猜的果然没错,这根红绳便是区分的信物!
然而宁涣就在身边,对质肯定是不可能,她想要脱身,必须得趁乱。
再看看宁涣,这幅紧张恐惧的模样,不得不说,演的还挺真。
想着,宁昭心里冷笑。
想要坑害自己,就别怪她下手无情,自作孽不可活!
打定主意,宁昭抬眼看向男人,微不可察的朝他递了个眼色。
“马车上的钱财你们都可以拿走,放了我们,还有我们的陪同和马夫呢?”宁昭说道。
男人眯了眯眼,随即笑了起来,不动声色的朝宁昭点点头,咧嘴笑道:“只要你们把我们兄弟几个伺候的舒坦了,没准我一高兴,还真就放了你们。”
“至于你们那些仆人,哈哈哈,早就跑的没影儿了!”几人又是一阵大笑。
男人不欲跟他们多言,大马金刀的跨上马车,宁涣又是一声尖叫,抓住宁昭的手也松开了。
感觉到宁涣的动作,宁昭心里冷笑一声,随即身子往后紧贴这车厢,车门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一乱起来,她就直接出去,驾着马车先跑!
“你们别过来,我告诉你们,我们可是太仆大人的千金,你们若是敢动我们一根头发,父亲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宁昭适时的开了口,趁着说话的间隙,已经来了窗边。
男人看了看宁昭,狞笑起来,宁昭头皮一麻,担心这人临阵变卦。
不过下一瞬,男人却走向了宁涣,用那双邪性的眼睛,死死盯在宁涣身上。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把宁涣包围,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忍不住抬手指着宁昭,刚说出‘她才是’三个字。
宁昭猛的窜了起来,整个人瞬间钻了出去,下一瞬,马儿嘶鸣一声,马车突然又跑了起来。
“啊啊……!”宁涣此刻是真的慌了,她一个不稳,脑袋直接磕在了车厢实木接口处,眼前一黑,差点儿晕死过去。
男人也有一瞬间惊讶,但也只是扫了一眼外面,也就没管了,目光重新落在宁涣身上,朝外面高喊道:“兄弟们还等什么,一会儿人跑了可没你们的份儿了!”
马车突然跑了起来,外面那群恶徒也没想到,看着坐在驾车位上的宁昭,一群人还有些回不了神。
听到男人的喊声,这群人才反应过来,赶紧一拥而上奔向马车。
宁昭是生手,只是凭着本能驾驶着马车,以至于马车跑的颠簸,根本不受宁昭控制。
宁涣的尖叫声一遍遍响起,间或还能听到几句争辩和质问声。
然而男人只认红绳,宁昭有,宁涣却没有,雇主的要求他可记得清清楚楚:没带红绳的才是他们目标。
也是因为如此,男人才没有去理会外面‘胡作非为’的宁昭。
吆喝让人过来,也不过是做做戏而已。
身后是紧追不放的歹徒,马车内还有一个歹徒头领,宁昭驾着马车一路狂奔,奈何生疏,简直毫无章法。
那群人很快便追了上来,因为之前的动作,红绳早不知落在了何处,没了红绳,这群追逐的人可认不出她。
然而此刻宁昭也顾不得其他,全神贯注的驾着马车,目光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时刻准备着下一个行动。
只要甩来身后的这些人,她就是安全的。
“站住!给老子停下来!”追赶的人一路怒吼着,马车去依旧朝前飞奔。
第一百零六章 逃生
“我是你们的雇主!你们抓错人了!”
宁涣还在负隅顽抗,男人根本就不听,一把扯住宁涣的胳膊,把人拉进怀里禁锢起来。
“嘿嘿嘿……小娘子你可真香,别着急,等一会回去了我会好好疼爱你的。”男人埋头在宁涣颈间深吸了一口,猥琐的笑了起来。
宁涣彻底懵了,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宁昭啊!
她要弄死的是宁昭啊!
怎么会遭罪的却是自己?
宁涣惊慌失措,奋力挣扎着,此刻才发现宁昭早就不在马车中。
宁涣死死盯车门的缝隙,能看到些许熟悉的裙摆,宁涣咬牙切齿,死命的挣脱开男人的钳制,朝车门扑了过去。
“是她!你们该抓的人是她!我才是你们的雇主!”马车内外一片混乱,任凭宁涣如何喊叫,其他人根本没注意。
下一瞬,脚踝被人猛的抓住,宁涣整个人又被拖了回去。
“啊!”
尖叫声再次想起,宁昭眼睛一眯,看准前面的拐弯处,树荫浓密,这便是她的机会!
马车加快了速度奔跑起来,身后的人也紧追不放,直到马车经过转角,宁昭一咬牙,趁着身后人的视觉死角,宁昭一个纵身扑了出去。
眼看着人快要撞到树干上,宁昭灵活的一翻身,另一只手没有松开缰绳,接着这股拉拽力,宁昭翻身想下,伸手抓住了马车底架。
与此同时,宁昭松开缰绳,双手死死抓住马车底架,两只腿也麻利蹬在轱辘轴架上,整个人直接挂在了马车的底部!
做完这一切,马车已经驶过拐角,重新出现在正路上,追赶的人发现驾车的人不见,一个个心急如焚,几个身手好些的,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几个纵身上前,很快便落在了马车上。
“大哥,那女的跑了!”
来人撩起门帘,朝里面的男人说道。
男人闻言,无所谓的摆摆手,盯着被压在身下的已经哭成泪人的宁涣,笑了起来:“有这个就足够了!咱们走!”
来人闻言,了然一笑,点点头,伸手想要拉着缰绳让马车停下来,去发现,马儿已经失了狂,根本停不下来!
男人当机立断,抱起宁涣直接跳下了马车,来人跟在身后一起跳了下去。
马车突然失去了重量,马儿更是撒了欢似得往前飞奔。
“啊啊……救命啊!”
宁涣的惨叫声越来越模糊,“我、我给你们钱!你们放了我啊!”
马车渐行渐远,宁昭依稀能听见宁涣的喊声,不知过了多久,喊声彻底消失,剩下的只有车轮转动的摩擦声。
手臂长时间用力过猛,已经渐渐没了知觉,然而这一切都跟她后背的伤比起来,全都算不了什么!
后背与地面摩擦,拉出长长的血印子,衣衫已经磨烂,鲜红晕开,滴滴答答的落在赫黄色的泥沙里。
“唔!”宁昭痛苦的嘤咛一声。
身后已经没人追赶,宁昭坚持许久,总算是到了安全的地方。
马车依旧奔弛,宁昭必须要加倍小心,才能不被卷到车轮底下,然而手臂已经绵软无力,后背着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到后面索性直接在地上摩擦起来。
宁昭咬紧了下唇,深吸一口气,找准一个平稳些的地方,彻底松开了手!
“唔啊!”一声痛呼夹杂在马车行进的杂声中,宁昭从马车底下露了出来,端端正正的躺在地上,眉头死死皱着,几道鲜红的液体缓缓溢出,渗透进沿途的缝隙中。
“呼……”
宁昭没有着急起身,而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头顶晴朗的天空,半晌后,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宁涣啊……呵。”
宁昭缓缓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滴落在地面,融合进那鲜红里,悄无声息。
躺着休息了好一阵,宁昭才恢复了些许体力,她努力的坐了起来,双手依旧有些发抖,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做完这些动作,又牵扯到后背的伤口,刚凝结的伤口,又流出血来。
宁昭回头一看,奈何伤在后背,宁昭自己根本没法处理,自己身上也没准备伤药,当务之急,就是先回去才行。
可想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宁昭体力耗费过甚,伤口又不停流着血,才走出去没多远,脑中猛地一阵晕眩感,宁昭抬手扶住了树干,才堪堪没有摔倒。
“这样下去不行。”宁昭喘了好几口,抬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此处依旧在小道上,距离官道还有些距离,这里人迹罕至,她要是在这里晕倒,要不被劫匪再次劫走,要不然只能等着失血过多而死!
“坚持!宁昭,再坚持一下!”宁昭深呼吸,咬咬牙,默默给自己打气,“坚持到官道就好!再坚持一下,你一定能行的!”
这点伤算什么?!
前世自己受了那么多苦都坚持了下来,就连最后的凌迟之刑,也是坚持到最后才闭了眼睛!
就这一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宁昭你可以的!
宁昭紧了紧双拳,抬脚再次朝官道走去,虽然跌跌撞撞,步伐却坚定无比。
就这样坚持了一路,宁昭的身体越来越重,眼前也开始模糊起来,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努力看清前方的路。
“快了!快到了!”官道就再前方,宁昭胸口剧烈起伏着,嘴角却勾了起来。
她撑着一口气,又往前走了几步,或许是目标就再眼前,之前蓄满的一口气也耗费光了,宁昭双腿猛地一软,整个人直直的摔了下去!
“什么人?”
恍惚间,一道熟悉的男声传进宁昭耳中,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声音传来处,熟悉的身影钻入眼帘。
“慕容、慕容承……”宁昭轻声念道。
慕容承却是脚步一顿,停在了距离宁昭几步之外的地方。
“太子皇兄,她好像认识你。”楚王慕容极下马来到慕容承身边,看向宁昭。
宁昭听到楚王的声音,朝他看去,脸颊上沾着泥土,显得分外狼狈,但那双眸子却突然清晰起来,透着晶亮的光。
“太子殿下!”宁昭再次出声呼唤道,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费力的说道:“是我,我是宁昭……”
“宁昭?”慕容承闻言,眼睛瞬间睁大,那张清丽的脸他可是记忆犹新,时刻都不曾忘记。
第一百零七章 楚王
慕容承快步来到宁昭跟前,弯腰把宁昭扶了起来,发现她后背的伤,小心的让她靠近怀里,剑眉深深皱起,担忧道:“宁二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如此重伤?”
“太子殿下。”
宁昭看了看慕容承,又看看慕容极,随后说道:“今日我与姐姐前来参加楚王殿下办的游园文会,却不想途中遇到劫匪,我侥幸逃了出来,可是我姐姐她、她……”
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这幅模样的宁昭,真正的我见犹怜。
慕容承本就对宁昭有意,此刻见状,心都揪了起来,赶紧安慰道:“宁二姑娘别害怕,既然让本宫遇上,本宫一定会安全的把你带回去。”
“是啊。”
慕容极也蹲了下来,皱眉看着宁昭,眸中的担忧纯粹干净,“你先别想别的,你后背的伤很重,当务之急是治疗伤口。”
“可是,我姐姐她被劫匪抓走了!”宁昭一把抓住慕容极的衣袖,说道:“楚王殿下,我姐姐……”
“行了,你先好好休息。”
慕容承看着宁昭抓住慕容极的那只手,有些不悦的说道:“我会派人去找你姐姐,你别担心。”
“可是我不放心别人!太子殿下,您能帮我去救救姐姐吗?太子殿下我只相信你,求求你去救救姐姐吧!”
宁昭收回手又攀上慕容承的胳膊,双眼朦胧的看向慕容承,又是期望又是哀求。
就这一眼,慕容承之前的不悦瞬间就消失了,他搂了搂怀里的人,看向慕容极,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便先送宁二姑娘回去医治,我待人去找找。”
“多谢太子殿下!”宁昭感激的望着慕容承,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比之前还要清澈,一眼望过去,仿佛能直接看进人的心里。
慕容承便有这种感觉,微微的愣住了。
宁昭伤势不轻,越拖下去反而不妥,楚王看着慕容承突然没了动静,不由焦急起来,催促道:
“太子皇兄赶紧将人给我,她失血很严重,必须马上治疗,再耽误下去就不好了。”
慕容承猛地反应过来,尴尬的轻咳了两声,不舍的把宁昭递给了慕容极,看着他把人送上了马车,这才收回视线。
答应了宁昭帮忙救人,慕容承也不好多留,招呼手下一行人,朝小道深处行去。
马车很快行驶起来,官道平顺,马车也不颠簸,宁昭此刻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慕容极让她趴在软榻上,自己则坐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宁昭受伤的后背,问道:“你怎地伤的这般重,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慕容极的好奇也不是没有道理。
宁昭口中那些劫匪残暴非常,她一个弱女子,身边还没有一个帮衬的人,能够成功逃脱已经是奇迹,更何况她还有这么重的伤。
宁昭看着慕容极,楚王慕容极为人宽厚,是个正人君子,前世对她也是情义深重,几番与太子争斗下,退回了自己的封地,临行前想带她走,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那时宁昭一心全放在慕容承身上,辜负了他的深情,对此宁昭心有愧疚也很感恩。
“我本同姐姐来从参加楚王殿下的文会,谁知途中遇上了劫匪,下人都被吓跑了,只有我与姐姐二人留在马车上。”
“……后来我驾着马车,本来想要搭救姐姐,奈何我一个人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趁乱跳车,担心被后面追赶的人发现,又小心的藏在车底。”
宁昭说着,看了看自己的后背,缓缓补充道:“所以后背上才会伤的如此严重。”
“原是如此!”
楚王慕容极闻言,简直对宁昭欣赏不已,“没想到你一个女儿家竟也这般有勇有谋,本王着实佩服啊。”
“楚王殿下莫要折煞臣女了,姐姐还在歹人之手,我侥幸逃出,实乃心中难安。”
宁昭眼眶又红了起来,哽咽道:“若是姐姐有什么闪失,我当真难辞其咎了!”
“宁二姑娘这又说的是哪儿的话。”
看她眼泪汪汪的模样,慕容极有些手忙脚乱起来,抓起一旁的手帕想要给她擦擦。
奈何男女大防,他又不知如何下手,一时间不上不下,还真有些尴尬。
宁昭见状,心里觉得好笑,可再见慕容极其实也是感慨良多。
她主动伸手,从慕容极手里取走了手帕,擦了擦眼角,朝慕容极微笑道:“多谢楚王殿下。”
然而她这真诚发自内心的笑容,却让慕容极有些晃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等到自己回过神来,慕容极这才察觉不妥,赶紧收回了视线。
后背的伤口依旧很痛,但有了慕容极的照顾,又休息了一阵,宁昭的精神好了许多,一路上跟慕容极聊着天,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般。
时间就这样不知觉间过去,马车驶进城门,街市的喧嚣瞬间传进马车里来。
宁昭撑起身子向往外瞧,慕容极赶紧伸手扶住了她,说道:“已经进了城,马上就到地方了。”
说着,慕容极扶着她坐了起来,解释道:“京都妙春堂医术了得,咱们直接去那儿,已经不远了,你再忍忍。”
“妙春堂?”宁昭闻言,挑眉看向慕容极,问道:“楚王殿下也知道妙春堂?”
“那是当然。”慕容极笑了笑,说道:“孟太医可是太医院难得一见医术了得的太医,只可惜他以年龄大了为由想父皇请辞,如今这妙春堂便是孟太医开办的。”
闻言,宁昭轻轻笑了起来,说道:“原来已经这般出名了。”
“可不是。”
慕容极撩开窗帘朝外看去,已经能瞧见妙春堂的朱红招牌了,“马上就到了。”
话音落下,下一刻马车稳稳的停了下来,慕容极伸手搀扶着宁昭,小心的下了马车,生怕宁昭再次牵扯到伤口,慕容极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直接把宁昭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孟太医!”慕容极朗声叫道。
门口已经有人出来迎接,妙春堂的此刻的名声,什么样的达官显贵他们都见过,以至于第一眼看到慕容极时,并没有丝毫拘谨。
倒是一个眼尖的小厮,看到慕容极怀里的宁昭,一下子惊讶的叫道:“二当家?!二当家这是怎么了?孟太医!快来啊,二当家受伤了!”
人群一下子混乱起来,宁昭想要开口制止,奈何已经这样,制止也没多大作用,只好做罢。
第一百零八章 回府
慕容极却被震惊的愣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宁昭,半晌后,才问道:“你就是妙春堂的二当家,传言那个师承孟太医,大有青出于蓝的女医师?”
“呵……”宁昭低低的笑了起来,摇头道:“那有传言那般夸张,我可跟师傅没法比。”
“还真是!”
慕容极一下瞪大了眼睛,本就欣赏宁昭的有勇有谋,此刻知道她还医术了得,在京都都颇有盛名,那欣赏之情瞬间飙升好几倍,看宁昭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听到小厮的传话,孟遂吓了不轻,赶紧跑出来,一眼便瞧见被人抱着的宁昭。
见她衣衫凌乱,上面斑斑血迹看着甚为吓人,孟遂一心全在宁昭身上,根本没注意抱着宁昭的是何人,直到临近了,听到慕容极唤他,这才看清眼前人是谁。
“楚王殿下!见过楚王殿下!”孟遂动作一顿,立马就要下跪行礼。
慕容极双手不得空,只得赶紧出声制止道:“孟太医无需多礼,还是先看看宁二姑娘的伤势罢。”
孟遂也惦记着宁昭,闻言顾不上礼数,赶紧招呼他们进去。
宁昭趴在隔间的诊台上,孟遂正小心翼翼的给她清理伤口,伤口上嵌着不少泥沙,清洗起来很是麻烦,宁昭也疼的冷汗直冒。
清蝉得知消息也赶了过来,一眼便瞧见这副场景,眼泪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闻言,宁昭扭头看去,苍白的小脸一点血色都没有,担心吓到清蝉,她努力的扯出一抹笑容来,安慰道:“无妨,只是一些擦伤,不打紧。”
“什么不打紧!”
孟遂却不悦的开了口,苍老的脸上,眉头皱成一道深深的沟壑,说道:“这么大一片擦伤,伤口还有反复撕裂的痕迹,你到底干了什么,怎地会弄成这幅模样!”
眼瞅着清蝉哭的更大声了,宁昭无语半晌,随即叹了口气,说道:“确实遇到了点事儿,还好遇上了楚王殿下,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别太担心。”
孟遂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专心替她处理气伤口来。
清蝉蹲在宁昭身边,抽抽噎噎半天,宁昭也没精力再安慰她,只好由她去。
等到伤口处理好,已经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宁昭伤口面积太大,之前又失血过多,一番折腾下来,人已经累的昏睡了过去。
孟遂走出诊室,瞧见慕容极还等在外面,慕容极一直关注着这边,看到孟遂出来,赶紧迎了上去,问道:“宁二姑娘可还好?”
孟遂点点头,恭敬道:“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虽然面积较大,好在只是些皮外伤,休息些时日便会好,楚王殿下无需担心。”
慕容极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便好,这我就放心了。”
孟遂看着慕容极,随即猛地跪了下来,朝慕容极行了个大礼。慕容极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忙道:“孟太医这是作甚?快快请起。”
“阿昭是老夫最小的弟子,今次多亏了楚王殿下搭救才侥幸逃过一劫,她此刻昏睡不醒,只有我这个做师傅的替她感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说罢,孟遂朝慕容极行了一礼。
“孟太医无需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宁二姑娘能够安全回来,还的多亏她自己,我不过是送她回来,可不敢受你如此大礼。”慕容极赶紧把孟遂扶了起来,解释道。
宁昭之前只是说了个大概,孟遂也不知道具体到底出了什么事,此刻听到慕容极这般说,也就没再拘谨。
慕容极还有事要忙,因为宁昭已经耽误了许久,此番宁昭无事,他也就功成身退,朝孟遂告辞。
送走慕容极,孟遂又去看了看宁昭,沉睡中的宁昭,脸色依旧苍白,或许是因为疼痛,眉头也紧紧皱着。
孟遂叹了口气,摇摇头,只留下清蝉照顾着,自己转身出去了。
“你过来。”孟遂朝门口的小厮招招手。
小厮听话的跑了过去,问道:“孟太医有什么吩咐?”
孟遂又看看宁昭的方向,随即朝小厮说道:“你去一趟靳大人府上,把二当家受伤的事情告诉他。”
整个妙春堂都知道宁昭与靳渊额关系,闻言,小厮也不耽误,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等到宁昭再次醒过来,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清蝉看到宁昭醒转,连忙端来药碗递到宁昭唇边,轻声道:“小姐总算醒了,赶紧把药喝了。”
伤在后背,宁昭一动就扯着疼,清蝉赶紧扶着她坐了起来,这才把药喝下。
“什么时辰了?”宁昭看着外面,问道。
“已经是是戌时了。”清蝉放下药碗,替她擦擦嘴,说道。
“竟然这么晚了?”宁昭揉了揉太阳穴,想要起身。
清蝉见状赶紧给她穿好鞋,扶她下床,“小姐,孟师傅说,今夜要不然就在医馆歇息。”
“不。”宁昭摇摇头。
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宁涣现在还生死未卜,太子慕容承前去搭救,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她必须要赶在这之前回到府上。
一时半会跟清蝉解释不清楚,宁昭让她去找来马车,两人坐着马车直接回了太仆府。
马车很快到了府上,宁昭吩咐马夫前去报信,自己待在马车里没有出来。
府上刚平静不久,宁洪也是难得清静,对府上的事情也比之前上心,此刻听到门房来报宁昭受伤,正等在府外,宁洪震惊之余,赶紧赶了出去。
“到底怎么回事?”宁洪大步来到马车跟前,晃眼一看便知道这不是府上的马车。
清蝉陪在宁昭身边,听见动静,赶紧下了车,一见到宁洪,也不知道是不是吓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抽抽搭搭的说道:“老爷,二小姐伤的很严重,此刻就在马车上。”
“怎么会受伤?”宁洪挥开清蝉,一把撩开门帘,便瞧见宁昭一身是血的躺在软榻上,此刻正奄奄一息的看着自己。
“父亲。”宁昭费力的撑着身子想要起来,然而又牵动伤口,一下子摔回了软榻。
清蝉吓的不轻,赶紧上去扶着宁昭,一个劲儿的问她有没有事。
宁昭摇摇头,扶着清蝉坐起来,看向宁洪的目光满是焦急,只听她问道:“父亲,姐姐可回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 生死未卜
“涣儿?”
宁洪皱眉,摇头道:“没有。不是跟你一块出去的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还搞成这幅样子。”
闻言,宁昭猛地哭了出来,本就虚弱不堪的模样,此刻看上去更是让人揪心不已,“父亲,姐姐她、她、她被劫匪绑走了!”
“什么?!”
宁洪大惊,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早上出发,姐姐说要走另一条捷径,便偏离了官道,结果没过多久便冲出来一群劫匪,下人们都被吓跑了,我奋力抵抗,才从劫匪手里逃了出来,可姐姐她……”
说着,宁昭又哭了起来,身子一抽一抽的,清蝉真担心她背过气去。
宁洪却管不了那么多,急得原地转了两圈,气急败坏的问道:“上午的事情,你这会才回来报信,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宁昭伤的这般重,宁洪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好不容易历险归来,居然还被这般质问,先不说宁昭内心怎么想,清蝉都听不下去了。
“老爷,小姐重伤险些昏迷,还是楚王殿下路过把她救了回来送去了医馆。”清蝉大着胆子,朝宁洪哭诉,语气中不加掩饰的带上了指责的意味,“小姐晕倒,这才刚醒,立马就着急着赶回来,您怎么能这样说她呢。”
“放肆!”宁洪大怒,居然被一个小丫鬟指责,他哪里忍得住,指着清蝉,呵斥道:“你一个丫鬟,这里哪儿你说话的份?!”
“清蝉。”
宁昭拉住清蝉的胳膊,朝她摇摇头,随即艰难的起了身,朝宁洪说道:“路上遇到了太子殿下和楚王,我已经求着太子去搭救姐姐了,想必太子殿下不久应该会传来消息,还请父亲莫要急坏了身体。”
“太子?他怎么会……”宁洪问道。
“父亲,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还是先派人去看看,太子已经救下姐姐便时最好,若是没有,您赶紧派人去协助太子殿下吧。”宁昭抢先说道。
宁洪瞪着宁昭,随即一摆手,沉声吩咐道:“送二小姐回去,你们跟我走!”
说罢,小厮快速牵来马匹,宁洪翻身上马,看了眼宁昭,随即一扬马鞭,扬长而去。
等到一行人走远,清蝉看向宁昭,说道:“小姐,我们进去吧。”
小丫鬟听到清蝉的话,赶紧上前一同搀扶着宁昭,回了自己的院子。
太仆府两位小姐,一个重伤,一个失踪,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宁老太君耳中,宁老太君头疾刚刚好了些许,一听到这个消息,眼前瞬间一黑,差点又晕了过去。
“走走走,去看看阿昭!”宁老太君招呼伺候丫鬟,一行人急匆匆的赶去了宁昭的院子。
窦姨娘也接到了消息,赶到时,正好跟宁老太君碰了个正着。
“老太君。”窦姨娘恭敬的朝宁老太君福了福身,脸上写满了焦虑。
宁老太君也不遑多让,摆摆手让她起身,接着赶紧进了宁昭的院子。
“昭儿。”窦姨娘一进屋便看到趴伏在床榻上的宁昭,心疼极了,眼眶瞬间就红了,“怎么会搞成这样?这到底时怎么了?”
宁昭伤口很痛,精神疲惫到了极点,刚要睡过去,就听到窦姨娘的声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娘亲。”
宁老太君就在窦姨娘身后,见状也赶紧走了上去,“昭儿可还好?”
“祖母也来了。”见到宁老太君,宁昭想要起身,却被老太君给按了回去。
“你好好休息着,就别在意那些虚礼了。”
宁老太君在宁昭身边坐下,心疼的摸了摸宁昭的额头,皱眉道:“怎地会搞成这样?你们不是去参加游园文会吗?怎么会这样呢?”
看着一脸苍白的宁昭,又想到还生死未卜的宁涣,宁老太君的眼眶也红了,“这才安宁的几日,府上到底怎么了,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简直要了我老太婆的命了。”
“祖母您别这样。”
宁昭赶紧出声安抚,说道:“我都是皮外伤,休息一晚,明日应该就会好很多,关键还是姐姐……”
“到底出了什么事?涣儿又去了哪儿?怎地会遇上劫匪呢?”宁老太君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担忧的不行。
窦姨娘也只是听了个大概,也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现在一听‘劫匪’二字,吓得倒抽了一口气,“劫匪?你们遇上了劫匪?”
看着两位长辈担忧的模样,宁昭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还补充道:“太子殿下当时就已经去追赶那些劫匪了,想必应该赶得上,姐姐会平安无事的,祖母您先放宽心,别急坏了身子。”
对于宁老太君,宁昭是真的担忧,前些日子头疾才复发过一次,本就需要静养,若是再这样陆续复发,对她的身体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宁老太君又何尝不知道,但家里人出了事,她这个做长辈的又怎么能心安理得静养啊!
“哎……”宁老太君重重的叹了口气,期望道:“但愿如此吧!”
宁昭有伤在身,宁老太君也不便打扰,又嘱咐了她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窦姨娘不放心便留了下来,“今晚上娘亲就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你安心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娘亲知道吗?”
宁昭莞尔,朝窦姨娘伸出手,捏住娘亲手的那一刻,宁昭觉得心底一片温暖,“那就辛苦娘亲了。”
这边母慈子孝,气氛很是温馨,然而另一边就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了。
“你们放了我!混蛋!我才是雇主!”
宁涣被劫走之后,领头的刀疤劫匪直接把人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庄子,此刻宁涣正被关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屋外到处都是劫匪的同伙。
她衣衫凌乱,发髻也散乱开来,一张脸花容失色,扒着房门朝外面大叫着,“叫徐三过来!他可以证明我才是雇主!”
“闭嘴!吵死了!”
房门被人从外面踹了一下,宁涣吓的连连后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狠狠的摔倒在地。
“什么徐三徐四的,你给我老实待着,一会儿老大就来陪你了,起我劝你省点儿力气,别一会儿受不住,嘿嘿嘿……”
猥琐污秽的话语传进宁涣耳中,她猛地白了脸色。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们要钱是吧,我有的是钱,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不但不会追究,还会给你们一大笔钱,求求你们放了我,放我出去!”
说到最后,宁涣失声哭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营救
然而门外的人像是没听见似的,根本不理会她,自顾自的跟同伴聊了起来。
宁涣一遍遍拍着房门,声嘶力竭,到最后彻底没了力气,直接瘫软在地上,“你们放我出去……呜呜呜……放我出去!”
“吵什么!”
粗哑的男声再次响起,紧接着房门被重重踢开,刀疤劫匪一身酒气出现在宁涣面前,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仿佛一匹饿了许久的恶狼,只等下一刻便将她拆吃入腹。
“小娘子你是不是等急了?嘿嘿嘿,别着急,我这不是来了吗?”刀疤劫匪一脸淫笑,一步步朝着宁涣走去。
宁涣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不停的往后缩,“你要干什么?!走开,你走开,别过来,离我远点!”
“不过来又怎么疼你呢?”刀疤劫匪反手关上了门,阻断了门外人贪婪的视线。
他麻利的脱下外衣,随手仍在一边,桀桀笑着朝宁涣扑了过去。
宁涣瞳孔猛地放大,里面倒影着男人狰狞的面孔,“不要……”
——
“太子殿下,人找到了!”
黑暗笼罩了整个大地,光明的一切被摒弃,剩下的邪祟在黑暗中滋生,那一丛丛树木在风中摇晃着,发出瘆人的沙沙声。
火把渐次亮起,就像黑暗巨兽猛然睁开的眼睛,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在哪儿?!”慕容承寻了一天,此刻天色已晚也不见劫匪踪影,正准备放弃时,手下却传来了消息。
“前面有个荒废许久的庄子,里面有火光和人声。”手下朝慕容承拱了拱手,禀报道:“按照一路追查下来的路线,那群劫匪应该就在此处!”
慕容承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看着手下指的方向,沉声道:“那还在等什么?出发!”
“是!”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朝着庄子前进,然而夜间行路本就不便,等慕容承到达庄子时,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了。
瞧着灯火通明的庄子,慕容承缓缓抬起手,随即重重落下,下令道:“攻进去!”
手下领命,一拥而上,几个骁勇善战的冲在最前面。
负责守门的劫匪早就昏昏欲睡,听到动静时,人已经到了他们跟前。
手起刀落下,劫匪还来不及发出声,已经彻底的闭了嘴。
前门失守,领头的家将直接带人冲了进去,不多时,喊杀声响彻了整个庄子,直到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彻底消失,慕容承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人呢?”慕容承问道。
“禀报殿下,在向房中发现一名女子,应该就是宁大小姐。”手下恭敬道。
“去看看。”慕容承点点头,朝着厢房走去。
“走开!你们别过来!走开!”
刚走进,凄厉的女声便传进耳中,慕容承皱了皱眉,随即抬脚走了进去。
“你们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走开!都给我走开!”宁涣衣衫不整,形如疯癫,手里握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把匕首,对着门口的太子家将胡乱挥舞着。
家将们不敢乱动,看到慕容承过来,赶紧让开了道路。
“宁大小姐,你放下匕首,本殿下是来救你的。”慕容承站在门口,压下心里那一丝厌恶,语气温和的朝宁涣说道。
闻言,宁涣微微一顿,目光牢牢锁在慕容承脸上,喃喃道:“你是……太子殿下?”
许久之后,仿佛才认出来是谁,随即匕首落地,宁涣瞬间瘫软在地,彻底晕死了过去。
慕容承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宁涣,随即一挥手,吩咐道:“带走。”
说罢,看也不看宁涣一眼,转身就走。
——
“太子殿下还没回来?”宁洪连夜进宫,却得知慕容承根本没有回来,心里募得一凉。
“宁大人可有急事要找太子?”管事太监觑着宁洪的脸色,说道:“想必太子殿下应该快回来了,宁大人不妨在等等。”
“等不及了。”宁洪气急败坏,当即跟管事太监道了谢,马不停蹄的又出了宫。
刚到宫门,就有下人上前禀报:“大人,府上传来消息,小姐已经救回来了,太子殿下此刻就在府上!”
“当真?”宁洪眼睛一亮。
下人连连点头,宁洪一刻没有耽误,径直回了太仆府。
二更已过,太仆府却灯火通明,隔的老远都能听到府上的嘈杂声。
“今日真是多谢太子殿下!”宁洪双膝跪地,朝慕容承深深一礼,说道。
慕容承一步上前,扶着宁洪的手臂把人拉了起来,“宁大人无需多礼,本宫与宁大小姐也有过数面之缘,她身陷囹圄我理应相救。”
宁洪感激的看着慕容承,想着,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哽咽起来,“小女无端遭遇此事,身心受创,也不知以后该如何自处啊。”
“人能平安回来已是大幸,宁大小姐贵为太仆千金,想来宁大人定会好好照顾她,不让她被流言蜚语所困。”慕容承拍拍宁洪的肩膀,安抚道。
宁洪抿着唇,看上去甚是沧桑,“夫人离世不久,小女又遇上此等事情,下官也是一时难受,多谢太子殿下宽慰。”
人已经送到,该卖的人情也卖到了,慕容承劳累一天也是困倦极了,不想多留,便朝宁洪告辞道:“夜已深,本宫还要赶回宫中,就不多打扰了,宁大人还是好好照看着宁大小姐,本宫先走了。”
闻言,宁洪赶紧起身,殷勤的把慕容承送到府门口,看到一行人走远了,这才收回视线,“太子慕容承,已经两次了,你到底是何意啊?”
上次殿上相救,此番又救宁涣于水火,凭着宁洪跟慕容承的关系,还根本用不了太子殿下亲自出手。
御史大夫年迈,自己又是他的女婿还深受御史大夫陈宏茂的器重,难道慕容承是想要拉拢他?
可是,老皇帝态度暧昧,世人都知道慕容承这个太子根本不受皇上喜爱,废太子是迟早的事情,慕容承此番接连相助,怕也是给逼急,有些坐不住了吧。
宁洪想着,嘴角缓缓勾了起来,抬手摸了摸胡须,笑的意味深长。
“老爷,小姐醒了,想要见你。”管家匆忙跑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宁洪收回视线,转身大步朝内院走去,朝管家说道:“今晚上的事情谁敢传出去半个字,休怪我我手下无情!”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失贞
宁涣醒来看到熟悉的环境,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刚要坐起,身上传来的痛感彻底打破了她的妄想。
之前遭遇的那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她脑中闪过,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像是无数根细针,毫不留情的扎着她每一根神经,让她痛不欲生。
宁涣疯了一般的哭喊着,手边的东西砸了一地,当宁洪赶到时,便看到着满地狼藉的一幕。
“你在做什么?!还不给我住手!”宁洪几步上前,夺走宁涣手里的花瓶,厉喝道。
宁涣被吼得一个哆嗦,双眼已经被泪水覆盖,等看清楚来人,心底的痛恨和委屈一齐涌了上来,让她不管不顾的嘶吼起来。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你知道吗?!”
宁涣指着宁洪的鼻子,涕泗横流,心底的不甘与怨恨让她表情越发狰狞起来,那还有半点曾经的模样。
“你还没闹够吗?!”
宁洪被她吼得先是一愣,随即怒火也涌了上来,一巴掌甩在宁涣的脸上,怒道:“你非要闹到人尽皆知才肯罢休吗?若是宁府大小姐被匪徒劫持之事传了出去,你的声誉,太仆府的声誉可全都毁了!”
“声誉?”
宁涣看着宁洪,泪水止不住的流着,她却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念道:“我还有什么声誉可言?现在来说这些你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是我让人劫持你的吗?!”
宁洪怒不可遏,指着宁涣的鼻子,骂道:“要怪也只能怪你的命不好,宁昭跟你一同出行,虽然受了伤却也好端端的回来了,只有你!我还没怪罪你失了贞洁,你还指责起我来了。”
宁涣一下子呆住了,也不哭了,脑中只有‘宁昭’二字盘旋着,久久不散。
宁昭……宁昭!
都怪这个贱婢!
都是因为她,自己才会经受这般痛苦,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宁昭!
见她安静下来,宁洪也收敛了情绪,深呼吸几口,语气柔和了下来,安慰道:“涣儿,此番意外即已发生,你在痛苦也于事无补,现在你只管好好休息,静静心,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宁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她抬手摸了脸上的泪水,看向宁洪,之前的癫狂荡然无存,又恢复到平日里温婉端方的宁大小姐。
“此前是女儿无礼了,还望父亲体谅女儿一时情急的顶撞。”
宁涣理了理衣摆,朝宁洪福了福身,接着说道:“父亲说的女儿都明白,女儿切记父亲的教诲,近些时日好好静静心,不让父亲担心。”
闻言,宁洪满意的笑了笑,抬手想要摸摸宁涣的发顶,宁涣却下意识的往后一缩。
宁洪手僵在了半空,宁涣也反应过来,微微垂下了脑袋。
看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宁洪也知道宁涣此番受的刺激太大,能这么快恢复正常已经很不错了,其余的也不愿跟她计较。
宁洪收回手,说道:“你早点休息,有什么事等明日在说。”说罢,宁洪转身离开了。
宁涣看着宁洪离开的背影,之前的乖巧瞬间消失,一双眸子蓄满了仇恨,“宁昭,宁洪,我一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宁涣回府的消息,宁昭第二日才知道,惊讶算不上,只是没想到慕容承还真把她给救了回来。
“听说大小姐回来的时候,衣衫不整,身上到处都是痕迹。”清蝉一边给宁昭换药,一边轻声说道。
闻言,宁昭冷笑一声,“进了土匪窝,谁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宁涣之前就是打得这个主意吧。
买通劫匪,让自己被抓,就算不死,毁了清誉,今后也是生不如死,宁涣如此歹毒的想法,可有想到事情最后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哎……”清蝉叹了口气,感慨道:“大小姐这次也是遭了大罪了,这今后可怎么办啊。”
“你有心思担心人家,还不如好好注意一下手上的力道。”宁昭闭上了眼睛,干巴巴的说道:“好几次戳到我的伤口,我都没好意思说。”
“真的?”闻言,清蝉一下子紧张起来,连连道歉:“对不起啊小姐,我下次一定注意。”
宁昭睁开一只眼睛,瞧着清蝉被吓着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没事儿,我又没怪你,赶紧把药上好,一会娘亲该来了,我不想让她看到。”
窦姨娘陪了宁昭一整夜,天亮时才回去换衣服,算算时辰也快来了。清蝉看着宁昭背上这大片伤口,若是让窦姨娘看到了指不定如何心疼呢。
思及此,清蝉点点头,手上也麻利起来,很快便给宁昭换好了药。
等到窦姨娘来时,宁昭已经在院子里坐着喝茶了。
“你怎么起来了?”都姨娘大惊,皱眉道:“伤的这般严重不好好在床上休息,出来作甚?”
宁昭莞尔,牵着窦姨娘的手,撒娇道:“女儿已经趴了一晚上了,后背倒是不怎么疼,其他地方可难受了,再说了,这点皮外伤,又没伤筋动骨,也用不着一直卧床躺着。”
看窦姨娘依旧不悦的看着她,宁昭叹了口气,笑道:“娘亲,我自己就是大夫,又怎么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呢,您放心吧,真的没事儿的。”
宁昭都已经这样说,窦姨娘也只好随了她,走到她身边坐下,想起今早听到的传言,心里依旧后怕的很,不由的压低了声音,朝宁昭说道:
“还好你逃脱了,你姐姐半夜被太子殿下送回来,那会儿都已经人事不省了。”
“夫人走了,大小姐又出了这档子事儿,身边没个贴心的人,倒也怪可怜的。”
闻言,宁昭笑了笑,捏捏窦姨娘的手,说道:“娘亲就是善良,之前他们那般欺负我们,娘亲还不计前嫌心疼起姐姐来了。”
“这是两码事儿。”
被自己女儿打趣,窦姨娘也没着恼,“女儿家清白最重要,这一遭回来,就别人看到的那样子,不用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可是宁家的大小姐,这以后的亲事……”
“娘亲您操的哪门子心啊,有父亲在,还用担心她的亲事?”宁昭扁了扁嘴,嘟囔道。
对一个欺压自己的人都能怀着善意,若是让窦姨娘知道宁涣经历的这一切,原本是宁涣给她准备的,不知道会难受成什么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仪之人
她的娘亲就是这样,一辈子与世无争,原本应该有更好的生活,只可惜遇人不淑,摊上了宁洪这么一个人。
不过好在这一世,宁昭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懵懂,每日里都沉浸在情爱里的那个宁二姑娘了,如今的她,不仅有能力自保,还能给窦姨娘更好的生活。
“你这孩子,这话可怎么说的。”
窦姨娘温柔的笑了笑,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点了点宁昭的鼻尖,问道:“我们家昭儿也已经及笄几年了,可有心仪之人?”
没料到窦姨娘突然问起这个,宁昭先是一呆,随即脸颊蓦地一红。
窦姨娘可是过来人,见状一下便明白了,心里也是一喜,追问道:“是哪家公子?年龄几许?家中可有娶妻?可有……”
“娘亲!”宁昭赶紧打断她的问话,嘴巴嘟了起来,“娘亲问这些作甚。”
“我家昭儿有了心仪之人,娘亲当然要知道他是何许人也,是否能配得上咱们昭儿。”窦姨娘笑道。
青蝉就在边上听着,听到此处嘻嘻一笑,插嘴道:“当然配的上,人家人才可好了呢。”
“当真?”窦姨娘眼睛都亮了起来,随即又瞪着宁昭,不悦道:“连青蝉都知道,你却不告诉娘亲。”
“娘亲,我只是没来得及告诉你罢了。”宁昭捏捏窦姨娘的手,随即嘟囔道:“再说了,我们确定心意也才不久,您现在知道也不晚。”
窦姨娘本就没真生气,闻言更是来了兴趣,追问道:“到底是哪家公子,快跟娘亲说说。”
“是咱们当今状元郎,翰林侍诏靳渊靳大人!”青蝉猛的又钻了出来。
宁昭瞪了青蝉一眼,骂道:“就你多嘴!”
青蝉嘻嘻一笑,又缩了回去。
“当今状元郎?”窦姨娘惊讶的张大嘴巴,问道:“你又是如何与他认识的?”
这次不等青蝉插嘴,宁昭自己主动交代了,“之前在宫中结识的,之后几次聚会在此碰上,一来二去便就相熟了。”
宁昭自然不会把自己跟靳渊经历的那些告诉窦姨娘,有些事情窦姨娘还是不知道的好。
听她这么说,窦姨娘顿了顿,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你父亲之前被皇上责罚,好像这中间就有这位靳大人的掺和,我怕,你父亲不会同意你们的亲事。”
宁昭哪儿需要宁洪的同意,不过却不能这样跟窦姨娘说,她顿了顿,笑道:“朝堂的事又岂是我们能够明白的,说不准今后父亲又跟靳大人交好了呢,这事我又不着急,娘亲无需担忧。”
话是这么说,窦姨娘依旧担忧,可她也只能担忧着,在宁洪跟前她可是一句话都说不上。
“哎……”
想到这,窦姨娘叹了口气,拍拍宁昭的手背,脸上带着些许歉意,“娘亲明白你为何不同娘亲提起,就算提起,娘亲也帮不了你。”
自己女儿的亲事,做娘亲的插不上手,窦姨娘心里难受,想到宁洪很有可能不会同意,这难受便更重了几分。
宁昭可见不得窦姨娘这模样,赶紧安抚道:“娘亲说什么呢,我的亲事一定会让娘亲为我做主的,娘亲你要相信我。”
窦姨娘只当她实在安慰自己,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回道:“好好好,像你说的一样,这事儿还早呢,咱们先不提,还是说说你姐姐的事情吧。”
“大小姐出了这档子事儿,对老太君的打击肯定不小,你休息好了就去陪陪你祖母,给她宽宽心。”
“还有你父亲,虽然他不在意咱们娘俩,但你以后还得靠他,安慰一下也是应该的。”
说着,窦姨娘顿了顿,随即接着说道:“至于你姐姐……你们俩一道出去,她却……反正你自己掂量着,没事就别去招惹她。”
“那是当然。”宁昭点点头,“我平日里早出晚归,根本没什么机会遇上长姐,我知道她现在心里有气,自然不会去她跟前找不痛快。”
“至于祖母和父亲那儿,女儿知道该怎么做,娘亲就放心吧。”
听到宁昭这么说,窦姨娘笑着点点头。母女俩一说话就忘记时辰,窦姨娘还念着宁昭的伤势,也不管宁昭愿不愿意,非让你进屋躺着去。
宁昭无法,只好重新趴回床上。
一早上就这么转眼过去了,为了方便照顾宁昭,窦姨娘便留下来用了午膳。
听着窦姨娘不知道第几次打着哈欠,宁昭扭头看着她眼底的淤青,心里又暖又心疼,“娘亲昨晚也没休息好,你回去歇会吧,我人在这躺着,也不会丢,您真的不用一直守着我。”
虽说窦姨娘身子大好了,但病了这么多日子,底子也不像常人那般好,此刻确实有些撑不住了。
宁昭再接再厉,保证自己会好好休息,窦姨娘这才放心离开。
“小姐,窦姨娘待您可真好。”青蝉送走窦姨娘,回头羡慕的跟宁昭说道。
捕捉到青蝉眼底的情绪,宁昭温和的笑了笑,朝青蝉抬了抬手,青蝉走到她身前,握住了她的。
“你跟我一同长大,我把你当做妹妹,我的娘亲就是你的娘亲,你看看,你有姐姐又有娘亲,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比我幸福啊。”
顺着宁昭这说法一想,青蝉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小脸一下就灿烂了起来,蹲身枕着手臂趴在宁昭床边,朝宁昭傻笑着:“小姐还有靳大人呢,可比我幸福多了。”
“贫嘴!”宁昭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骂道。
一日就这样过去。
府上并没有想象中喧闹,或者说,宁涣这般沉得住气,却是宁昭没料到的。
躺了一天,宁昭后背倒没什么感觉,其他地方躺的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趁着窦姨娘不在,宁昭起身去了院中,看着透亮的月华,宁昭伸了个懒腰,心里一片安宁。
“夜里凉,小姐披件衣服吧。”青蝉拿着外袍给宁昭披上,又给宁昭弄来了安神茶。
宁昭来到石桌前坐下,端起安神茶喝了起来,“这几日不用去医馆,你留意着点儿东院那边的动静。”
宁涣就在东院,如此安静可不像她认识的宁涣,连雇人绑架劫人都能想得出来的人,宁昭担心她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青蝉明白宁昭的想法,当即点头答应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思念
晚风微凉,月华如水,宁昭望着天边的月亮,想着昨日发生的事情。
若不是有着前世的记忆,这一遭宁涣或许真的得手,若真是那样,她又当如何?靳渊……又当如何。
“在想什么?”低沉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宁昭猛然回头,正对上一张朝思暮想的脸。
“你怎么来了?”宁昭看着眼前的靳渊,又惊又喜。
靳渊却没有回答,而是直直的望着她,从上到下认认真真的看过一遍,仿佛确认过什么似的,只听他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声音低沉中带着点不易察觉慌张,“还好你没事。”
说罢,靳渊上前一步,小心的扶着宁昭的肩,身体微微前倾给了宁昭一个不算拥抱的拥抱,“我一回来就听见你受伤,阿昭……吓死我了。”
他这时候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宁昭心头一暖,主动伸手抱住了靳渊,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小声道:“我没事,你能来,我很高兴。”
靳渊扶着她肩得手紧了紧,却没有说话,宁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心中无比的安宁。
“没有下次了。”靳渊声音很轻,仿佛在跟自己说。
宁昭没有听清,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靳渊低头看她,忍不住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郑重到虔诚的说道:“这是最后一次让你受伤,没有下一次了,我会好好保护你。”
暖流就像无处不在的月华,顺着宁昭的脉络游走遍全身。
她双眼有些发雾,依旧定定的望着靳渊,只是这一眼,所有的情愫全都不言而喻。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半晌没人说话,最后还是靳渊没忍住,低头,再一次吻上了她。
靳渊离开了。
宁昭站在院中,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心中的思念没有因为这次见面而消减,反而不断地增长着,变得越发浓烈。
“小姐,靳大人已经走远了。”从靳渊出现就自动消失的青蝉,这会又冒了出来,小声跟宁昭说道:“时辰不早了,您还有伤,赶紧去休息吧。”
宁昭收回视线,莞尔一笑,朝青蝉点点头,随即便回了屋。
宁涣确实沉得住气,一连几日下来,待在自己园中没有出来过。
青蝉每日关注着那边,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大小姐今日在院中赏花作画,午后歇息起来,又弹了会儿琴,看上去倒是跟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金乌沉落,银月高挂,又是一天过去。
宁昭后背的伤已经结痂,却是发痒难耐,青蝉专门去医馆找孟遂要了止痒生肌的药膏,此刻一边给宁昭上药,一边汇报着。
“还真是难为她了。”宁昭勾了勾唇,等青蝉上完药,她穿好衣服,坐了起来。
“若是她一直这样便好,只不过我这个姐姐可是闲不住的人。”
说着,宁昭看向青蝉,说道:“明日我便要回医馆了,医馆人手够用,你便留下来,继续留意着那边。”
青蝉有些不情愿,但宁昭已经吩咐了,她只好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宁昭看的好笑,随即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还有父亲那边,记得也帮我留意着,日子过于平静了,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青蝉扁了扁嘴,嘟囔道:“没事儿还不好吗?难不成非要每日鸡飞狗跳的才安心啊。”
“你说谁是鸡,谁又是狗啊?”宁昭抬手捏住青蝉的脸蛋,好笑的问道。
“哎哟……疼疼疼!”青蝉吱哇叫了起来,几番挣扎好不容易从宁昭的魔掌中解脱出来,赶紧捂住被捏红的脸蛋儿,跳脚道:“脸本来就圆,小姐无事总爱捏,会越捏越大的!”
宁昭直接笑出了声,“你听谁胡说八道的。”
青蝉却不依了,埋怨道:“我不管,小姐以后可莫要再捏我了!”
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宁昭笑了好一阵,随即安抚道:“行行行,以后再也不捏你脸了,要是把脸捏的更圆了,流影找我麻烦该怎么办。”
乍一听到‘流影’这两个字,青蝉还没反应过来,但看宁昭笑容突然意味深长起来,青蝉小脸瞬间红了个透,“小姐你乱说什么啊!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宁昭挑起眉头,揶揄道:“当真跟他没关系,我怎么听靳渊说,之前我不在医馆那些日子,流影随时来寻你啊?”
“啊……小姐你还说!”青蝉赶紧捂住脸,原地蹦了起来,“人家不是来找我的,是靳大人找小姐……”
“哦,这样啊。”宁昭故意拖长语气,随即啧了一声,摇头道:“那下次我还是跟靳渊说说,别老让流影过来了,老麻烦人家也不太好。”
此话一出,青蝉也不捂脸了,瞪着眼睛望着宁昭,一副眼巴巴得模样,瞧着怪可爱的。
宁昭的手又有些发痒了,不过刚答应青蝉不捏她脸,怎么样也得过个一两天反悔才说的过去吧。
逗得差不多了,宁昭心情不错,看了看天色,也快二更了,让青蝉把药膏收拾好,便歇下了。
几日没去医馆,宁昭早早便起身赶了过去。
一到地方,那些手下小厮全都涌了上来,一个劲儿关心她的伤势。
孟遂一来便看到这幅场景,扒拉开人群走宁昭跟前,上上下下把宁昭扫视了一边,点点头,说道:“嗯,气色红润,看来恢复的不错。”
宁昭微微一笑,说道:“还多亏了师傅的妙手回春,徒儿才能这么快康复。”
“哼,拍什么马匹。”孟遂翻了个白眼,哼道:“不就是些寻常的外伤药。”
宁昭低低笑了起来。
宁昭康复归来,最开心的就要是孟遂了,嘴上虽然依旧是嫌弃不已,心里头可很是高兴。
“回来了就去看看账本。”孟遂指了指柜台,说道:“你几日不在,这几日的账目便没整理,反正一笔一划给你记着,你自己处理去吧。”
“好的师傅。”宁昭笑着点点头,打发人们去干活,自己去了柜台,拿出账本认真整理起来。
——
“什么?给人做妾?!”
宁涣震惊的看着宁洪,不敢置信的问道:“父亲当真这般着急把我嫁出去?居然把我嫁给一个老头做妾?”
宁洪不愿看她这幅委屈的模样,皱眉说道:“礼部尚书吴大人虽然年迈,可毕竟是个尚书,你嫁过去也不会亏待你。”
“可他已经年过六旬,你父亲还大了好几岁!”
宁涣满腔愤恨难平,为了日后谋算,她忍气吞声,规规矩矩的待在府上,没想到宁洪却要让她嫁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祸水东引
高门大院,丫鬟小厮闷头疾行,全都绕着正厅走,不为其他,只因宁洪发怒了。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母亲现已不在,你的婚事就是我说了算!”宁洪瞪着底下的宁涣,对她的不识好歹非常愤怒。
太仆府大小姐没匪徒劫走,虽然没有大规模的传出去,但是事发当日那么多人,太子和楚王全都知晓,宁涣失贞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流言蜚语没有传出去,但是宁涣的婚事却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安排了,宁洪这些日子想了很多,最后还时决定要趁着宁涣失贞这件事被人传出去之前,先把人嫁了!
这样一来,该联络的关系依旧能联络上,也解决了宁府声誉的问题,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母亲这才过世多久,父亲当真就这么狠心,要这么迫不及待的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宁涣眼泪扑簌簌往下流,一张小脸比往日要清瘦许多,看上去更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意味。
“放肆,我都是为你好,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宁洪眉头一皱,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宁涣根本没理会他的怒气,今日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若是说服不了宁洪,自己就要嫁给一个老头子,这跟让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惹怒了宁洪,换个痛快点儿的死法。
心里这样想着,宁涣也不冲动,她抽了抽鼻子,双眼湿漉漉的看着宁洪,那满眼的期望和依赖,看的宁洪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父亲,从小您就对女儿宠爱有加,我知道父亲是不会害我的。”宁涣朝宁洪走了两步,决定以退为进,“女儿知道之前的事情对府上和父亲影响恶劣,可那并不是女儿想要的。”
“这段时日,女儿闭门不出,就是为了减少露面,不让父亲看见了觉得丢脸,父亲,女儿可以一直待在院子里思过,求求您不要让女儿嫁出去,求求你父亲,就看在母亲的份儿上,还有女儿这么多年恭敬孝顺,女儿求求父亲,推了这桩婚事吧。”
双眼波光闪动,瘦弱的身板随着抽噎一颤一颤的,宁涣这模样看着都让人心疼,宁洪也不例外。
宁洪盯着宁涣,半晌后,他咂了咂嘴,脸色缓和下来,声音也柔和许多,“不是父亲不疼你,你也知道你自己……”
宁涣适时的扁了扁嘴,一串泪珠又滚了下来。
“哎……”宁洪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姑娘家最重要的东西没了,亲事上很难找的到门当户对的人家,你……又是何必呢?”
“再说了,我已经跟吴大人说好了,近日就该商量婚事细节,你现在说不嫁,不是让父亲反悔吗?”
闻言,宁涣眼睛猛地一亮,快步来到宁洪跟前,抓住他的衣袖,急切道:“父亲的意思,只要找到人代替嫁过去,女儿就不用出嫁了是吗?”
宁洪一顿,半晌没说话,宁涣契而不舍,紧接着说道:“若是这样的话,父亲为何不让妹妹替我出嫁呢?”
“妹妹虽然是庶女,但配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还是做妾,这可是足够了!”宁涣眼珠子一转,坏主意瞬间就冒了出来。
自己一身污渍洗不干净,她也不会让宁昭好过,就算事情不能成,给她添添堵,恶心一下也好啊。
宁涣这样想着,嘴上却说道:“父亲,您想想,京都知道那件事儿的人,又有几个,太子殿下是肯定不会多这个嘴的,这些个下人们,又有谁敢多嘴?”
“再说了,我可是堂堂太仆府嫡出小姐,却莫名其妙的陪给了老头子做妾,其他的先不说,就这个传到旁人耳中,别人不也得揣测一番。”
“这样说说说也就罢了,只担心有心之人故意找茬,要是把我被劫匪劫走的事情告诉了尚书大人……”
宁涣觑着宁洪的神色,眼看着他表情有了松动,再接再厉的说道:“尚书大人肯定会认定你欺骗了他,这样一来,别说联姻,关系肯定会更加恶化,父亲,您应该不愿意给那些个死对头留下空子钻吧。”
这话一出口,宁洪猛地愣住了。
宁洪皱眉看着宁涣,若不是宁涣此时提醒,宁洪还没考虑到这一点。
也怪时间太过仓促,他一心想要把那件事情掩饰过去,反而太过粗心,忘记了这一茬,还好宁涣提醒,要不然东窗事发那一日,自己可不又多了一个对手!
“父亲?您觉得我说的可有理?”宁涣偏了偏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宁洪。
心里这般想,但这话肯定宁洪是说不出口的,要是认同了宁涣的说法,岂不是自打脸面,承认了自己的不谨慎?
宁洪看了宁涣两眼,随即轻咳两声,朝宁涣摆摆手,敷衍道:“既然你不愿意,这件事便容后再议。”
“那女儿之前的提议呢?让妹妹代替出嫁,这样父亲对尚书大人也有了交代,也不会担心有被人说闲话钻空子。”
自己暂时安全,宁涣这心思又活泛了起来,也不忘在踩宁昭一脚。
宁洪确实想过用宁昭代替,可是这想法也是一闪即逝,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先不说宁昭肯定不会愿意,她连进宫伺候皇帝都不愿意,更何况区区一个尚书,再说了,府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宁涣的事情宁昭也是半个参与者,指不定一时怨愤难平,把事情捅了出去。
她身边还有一个靳渊啊!
虽然宁昭矢口否认跟靳渊的关系,但自从陈齐那件事情之后,宁洪也多留了个心眼,现在可以确定宁昭跟靳渊的关系匪浅。
军马一事,自己差点就着了靳渊的道,现在好不容易风平浪静,宁洪可不想再起波澜,自己屁股后面拖着什么,他心里清楚的很,若是因为宁昭在惹上靳渊,简直得不偿失!
“此事我自有打算,你就别管了!”宁洪当即挥手,对宁涣的提议不置可否。
宁涣见状,便知道没戏,心里忍不住发苦,随即更多的恨意又涌了上来。
她深呼吸一口,扯开一抹灿烂的笑容,朝宁洪福了福身,说道:“那女儿便不打扰父亲了,女儿先行告退。”
“去吧。”宁洪按了按太阳穴,不耐烦的摆摆手,背过了身去。
此事宁洪还的好好想想,婚事是自己提出来的,推掉也并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样一来,尚书大人也定会觉得自己在戏耍他。
笼络不成,在树个敌,宁洪可不愿意。
第一百一十五章 挑拨离间
瞧着宁洪的背影,宁涣微微颔首,转身朝外走去,只是在宁洪看不见的地方,嘴角扯起一抹阴狠的笑来。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高气爽,院子里的花再一次轮回,有的枯叶落地,有的却张开了新芽,倔强的迎着阳光,生机勃发。
宁昭刚从医馆回来,进门不久便遇上了宁涣,这模样像是在刻意等她。
自从劫匪事件之后,宁昭一直就没再见到宁涣,宁涣自己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买,每日赏花作画。
今日突然出现在宁昭面前,而且宁昭还察觉不到丝毫的怒意,这当真是有些不寻常了。
“当然。”宁涣眼眶还有些红,消瘦的脸颊,配上这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看起来相当柔软可怜。
宁涣牵起宁昭的手,目光中满含着担忧,说道:“姐姐也是担心妹妹,婚姻大事,虽然是父母之命,但你也有权知晓,若是妹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嫁给了那个什么尚书大人做妾,妹妹日子不好过,姐姐这心里也难受。”
宁涣说的真情实意的,宁昭简直快要信了。她看了看拉着自己的手,没有动,嘴角却微微勾了勾,笑道:“这么大的事,姐姐又是如何得知?要我嫁人,父亲怎地会跟你说而不来找我呢?”
“我也是去给父亲请安才听他提起的。”
宁涣赶紧开了口,抓着宁昭的手又紧了些,自己往前贴去,凑近宁昭耳边,煞有其事的说道:“父亲肯定会找你说的,我只是提前给妹妹提个醒,你的想好了说法,这亲事可是关系你一辈子,千万的谨慎啊。”
宁昭微微挑了挑眉,看着宁涣没着急说话。
宁涣是什么人,宁昭与她相处了两年,自然知道。若是宁洪要把自己许配给一个遭老头子做小妾,宁涣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又如何会来跟自己说这些。
宁涣此番,到底是为何?
“行了,妹妹在医馆也辛苦了,该说的我也说了,姐姐就不打扰了。”
说罢,宁涣抽回手,刚要走,又深深的看了宁昭一眼,抬手在宁昭手背上拍了拍,语重心长的说道:“母亲不在了,姐姐亲近的就剩下你这个妹妹了。”
说着,宁涣的神情突然落寞了下去,“姐姐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只希望妹妹能够过的好,那姐姐就满足了。”
宁昭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若是再听下去,她肯定会忍不住的。于是赶紧点点头,朝宁涣笑道:“那妹妹就多谢姐姐担忧的,姐姐还是回去歇着吧,如此操劳妹妹的事情,可别累坏了身子。”
宁涣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也不再纠缠,很好说话的点点头,“有妹妹挂心,姐姐很是欣慰,那姐姐便走了,妹妹可要想好了怎么跟父亲说,父亲那脾气咱们都知道,可别惹怒了他,让自己遭罪啊。”
鸡皮疙瘩越发多了起来。
宁昭着实不知道宁涣又是玩着什么把戏,嘴上说的真情实意,但能肯定的是,宁涣绝对没安好心。
说完话,宁涣没有耽误,带着丫鬟直接走了,宁昭看着她的背影,眼睛微微眯了眯,清蝉凑近宁昭耳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宁昭先是挑了挑眉,随即轻轻的笑了。
“既然如此,那就遂了她的心愿吧。”宁昭说道。
——
“什么?你要分家?”宁洪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底下的宁昭,又问了一边,“你说你要分家?”
宁昭笔直的站在正厅中央,昂首看着宁洪,点点头,回道:“是的,我要分家。”
“混账!简直是胡闹!”宁洪一拍桌案,怒道:“你一个女儿家也敢来提分家,你当自己是什么?”
“可是父亲,又有谁规定女子不能分家?”宁昭态度坚决,朝着宁洪走了几步,看着宁洪难看的脸色,接着说道:“半年时日早就过了,账房却也不曾给我和娘亲一份月例。”
“不过我也不在意这些,知道府上为了赎回契约花了不少钱,父亲又被陛下扣了俸禄,女儿现在提出分家,也是给父亲减轻负担。”
“减轻负担?”宁洪冷哼一声,沉声道:“我看你就是见不得府上安宁几日,非要给我找些不痛快吧。”
闻言,宁昭却没着急说话,看着宁洪半晌,随即眼眶却突然红了,“女儿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怎敢让父亲不痛快,只不过为了自己今后打算,才决定分家。”
宁洪听着她话里有话,眉头挑了起来,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为了你今后打算?分家可是你主动提出来的,怎地说的好像是我逼你的?”
“难道不是吗?”宁昭一改常态,语气高了许多,她红着眼睛昂着下巴,倔强的说道:“父亲要把我嫁给尚书大人做妾,女儿不从,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胡言乱语,你听谁说的?!”宁洪脸色一沉,目光陡然阴骘下来,声音跟着沉了好几分。
若是旁人被宁洪这样登上一眼,肯定会吓得连话都说不清,可宁昭却不是旁人,直直的迎上宁洪的目光,“长姐是不会骗我的,父亲,今日我来,就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不嫁人,若是父亲依旧坚持,那么,我们便分家吧。”
“放肆!你这是在威胁我?”宁洪气结,大步走到宁昭跟前,指着她鼻子,怒道:“先不说此事真假,婚姻大事,都是父母说了算,我让你嫁谁你敢不嫁?”
看这冲到自己跟前的宁洪,宁昭丝毫没动,依旧坚决,“不嫁!若是父亲生气,大可以把我扫地出门。”
她巴不得宁洪把她扫地出门呢!
宁昭有了医馆,带上窦姨娘自己出去开门立户,日子可比在这里好过,至少自己不在的时候,窦姨娘也不用再看任何人脸色。
不过她也知道,女子分家并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宁洪说她是威胁也没说错。宁涣主动挑拨离间,还演的好一出姐妹情深,宁昭又怎会拂了她的好意呢。
说白了,宁昭可不怕跟宁洪闹翻,她还能借着这件事表明自己的态度,让宁洪最好的是断了想要她做联姻工具的念头。
“你你!”宁洪气结,浑身都在发着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宁昭,恨不得跟她瞪出一个窟窿来。
然而宁昭也却是抓住了自己的痛脚。
第一百一十六章 钦点
靳渊先不说,光是宁昭现在有了医馆,她可就不愁没钱用!
赎回契约已经让府上损失了很大一笔,还有扣除的那半年俸禄,这种节骨眼儿,宁洪也不敢在背后做点什么,要是在被有人心抓住把柄,那皇上可不会在仁慈的放过他。
思及此,宁洪看着宁昭的表情都有些扭曲起来。
愤怒和忍让来回拉扯,宁洪花了好大的气力才能忍住不对宁昭动手。
宁昭安静的等着,顺便欣赏一下宁洪此刻的神情,心里倒是还挺惬意的。
“回你院子去!”
宁洪不耐烦的一挥手,说道:“婚事本就是没影儿的事,你少听别人瞎说,分家你也别想,我可不想成为当朝第一笑柄,赶紧走!”
宁洪一眼都不想在看宁昭,重重的闭上了眼睛。
宁昭却不咸不淡的,朝宁洪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宁涣啊宁涣!我当真不知道你心思这么重啊!”直到宁昭走远,宁洪幽幽的睁开眼睛,咬牙说道。
然而另一边的宁涣,正在院中悠然的喝着茶。
自从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她早就不奢望宁洪了,只要能挑拨宁昭和宁洪两人,她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在意了。
因为宁涣知道,有了之前自己跟宁洪说的那些话,他也不敢冒着风险,轻易再把自己许配给旁人。
“未来还是得靠自己争取。”宁涣把玩着手里精美的茶杯,微笑缓缓消失,却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寒,“敢挡我的路,不管是谁,我决不手软!”
与尚书府的亲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宁洪没在提起,宁昭和宁涣二人便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日子平静如水的过着,宁昭每日奔波在医馆内,靳渊有空便到医馆与她相会,两人感情也愈发的稳定起来。
“小姐,窦姨娘昨日又问起靳大人了,说是想见见靳大人。”
夜幕降临,院子被黑暗笼罩,星火升起,照亮了一方土地。
院中多置了一张软榻,宁昭斜靠在上面,一边看书,一边喝茶,惬意至极。
清蝉端着洗好的水果放在桌案上,凑近宁昭身边问道:“窦姨娘本来隔几日问问,现在则是日日询问了,小姐,您打算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宁昭捻起一颗红枣放进咬了一口,甜甜的汁水在口中迸发,瞬间晕染了整个口腔。
“时候到了,自然能见面。”宁昭吐出枣核,笑道:“你就跟娘亲说,让她别着急。”
“我可不就是这番说的吗?”清蝉坐在对面的凳子上,嘟着嘴,抱怨道:“可窦姨娘依旧日日询问,您现在非要我陪着窦姨娘,也不让我去医馆帮忙了,我这耳边整日都是这些,哎,小姐,又不是我有了心上人……”
“怎么?”听着清蝉的抱怨声,宁昭笑了,“让你在家陪着娘亲,不愿干活还不乐意了?”
清蝉赶紧摇摇头,看着宁昭,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脸微微有些发红,“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宁昭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看着清蝉。
清蝉被她这般盯着,脸颊越发的红了起来。因为光线问题,宁昭开始看的还不太明确,这会也算是看明白了,伸手在清蝉脸颊上摸了摸,还有些烫呢。
“难道咱们清蝉是想某人了?”宁昭不怀好意的打趣道。
闻言,清蝉一下子跳了起来,脸颊更是红的发烫,连耳朵尖儿都红了起来,“小姐别胡说,我哪有想流影,我……”
“我有说是流影吗?”宁昭笑。
清蝉:……
清蝉不打自招,宁昭直接笑出了声。
笑了好半晌,直到清蝉快要恼羞成怒,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时,宁昭及时拉住了她,轻咳两声,收了笑,说道:“这倒是我考虑不周,想来流影肯定也有些着急了。”
“他能有什么着急的。”清蝉嘟嘟囔囔,一脸埋怨。
一听这调调,宁昭就知道这两人有事儿,好奇的问道:“怎么?流影惹你不高兴了?”
想着,宁昭疑惑了起来,接着说道:“不应该啊,流影那闷得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又能怎么招惹你不高兴啊。”
清蝉仿佛找到了话头,立马接口道:“就因为那副闷葫芦的样子,我看着就烦。”
宁昭斜她一眼,坏心眼儿忍不住又冒了出来,凑近清蝉,轻声道:“怎地?我们清蝉是嫌弃人家话少了?还是不解风情呢?”
清蝉本就红晕的脸颊,这下干脆烧了起来。
她抬手捂住脸,说话也瓮声瓮气的,“小姐你就别打趣我了!他、他是什么样,您又不是不知道。”
宁昭倒还真知道。
想着那冷冰冰的模样,时刻绷着一副面瘫脸,认识这么久了,宁昭还真没见过流影笑。
想到这,宁昭叹了口气,拍拍清蝉的肩膀,说道:“反正你在家也待不住,那明日便跟我去医馆吧。”
末了,宁昭还加上一句,“辛苦你了,清蝉。”
清蝉听得莫名其妙,但也抵不上又能去医馆的开心,当即兴奋起来,抓着宁昭的手,摇了摇,笑道:“不辛苦,能跟在小姐身边,清蝉做什么都愿意。”
宁昭嘴角抽了抽,看着清蝉这幅傻样,随即又笑了起来。
时间就这样稍纵即逝,宁府意外的保持这平静,宁昭心思全都放在医馆和靳渊身上,对宁洪和宁涣实相的没找麻烦,也是相当满意的。
然而,许是看她过的太过顺心,事情便死皮赖脸的找上了门儿。
“去给皇上瞧病?”宁昭惊讶的看着宁洪,很怀疑他这话里的真实性。
之前宁洪可是一再想要把自己送进宫去伺候皇上的,此番说是给皇上瞧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宁洪高坐主位,闻言,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说道:“皇上日理万机,本就沉疴已久,此番不慎染了风寒,之前的旧疾也牵扯了出来。”
“可宫中太医众多,又怎么找上我?”宁昭依旧不解。
宁洪放下茶杯,笑了起来,“还不是你的医术盛名颇负,京中大小权贵亲胄,可都对你推崇已久,天子脚下,皇上又怎会没有听闻?”
还是皇上钦点的?
宁昭更加惊讶了,“陛下钦点我进宫诊病?”
“这是当然!”宁洪与有荣焉一般,一张老脸容光焕发,看着宁昭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陛下听闻你医术了得,这才有了你进宫面圣的荣幸。”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进宫面圣
说着,宁洪起身来到宁昭身边,笑道:“此番机会可不是常人都有的,昭儿可要把握住才行。”
原来还没死心呢!
宁昭心里厌烦,奈何皇上口谕又不得不听,只好应承下来,“女儿知道了。”
“那便好。”宁洪拍拍宁昭的肩膀,嘱咐道:“明日一早,便有宫中人来接,你做好准备,若是陛下的病被你治好了,你,还有咱们整个宁家,前途都不可估量啊。”
宁昭敷衍的点点头,宁洪的话在耳边转了一圈便出去了,心里盘算着如何能应付过这一关。
尚书的婚事她能够说不嫁就不嫁,唯独皇帝,若是宁洪有心在里面插上一脚,皇帝一道圣旨下来,自己若是不愿意,那边是抗旨。
人头落地,还谈何复仇?
宁昭心里有些乱,也不愿在同宁洪纠缠,随便应付了两句,便匆匆离开了。
“小姐,这件事要跟靳大人说说吗?”清蝉瞧宁昭脸色不好,虽然不明白是为何,但还是关心的问道。
宁昭却摇了摇头。
靳渊不过是翰林侍诏,若是皇帝执意如此,靳渊又能有什么办法。不仅帮不上忙,还很有可能连累他,这件事断不能让靳渊知道。
“你别去多嘴,这件事我自会处理。”宁昭说道。
闻言,清蝉点点头,也不去打扰宁昭,转身去了小厨房。
这一夜宁昭都没睡好,脑中一直想着如何应对,以至于第二日起时,眼眶下一片淤青。
清蝉见状担心的很,“小姐您这样可如何去面圣啊?”
宁昭倒很愿意这副模样进宫的,若是皇上看不上她,哪怕宁洪使尽浑身解数,也不可能把她推到皇上身边。
可进宫面圣,仪态方面可是有要求的,宁昭敷衍不得,无奈之下,心烦的很,摆摆手,让清蝉赶紧给她洗漱打扮,心里期望着这一遭能顺利过去。
宁洪高兴极了。
之前他想方设法的想把宁昭送进宫都没办法,现在皇上自己召见,宁昭拒绝不了,就凭他对皇上的了解,只要见到了宁昭,不动心思绝不可能!
“大人,宫里人已经来了,就在正厅等着呢。”管家急匆匆的前来禀报。
宁洪眼睛一亮,大步朝外走去,随便吩咐道:“感激去二小姐院子看看,让她赶紧出来。”
管家领命去了,宁洪来到正厅,一边跟人寒暄着,一边不动声色的跟伺候的太监套着话。
这一来一往,前来的太监算是明白了宁洪的心思,不由的笑了起来,“宁大人请放心,只要二姑娘治好了陛下的病,这一切都好办。”
宁洪大喜。
宁昭的医术他可是知道的,若没有点真功夫,整个京都能传的这般神乎其神吗?正因如此,宁洪心里越发笃定,这一次定能达成所愿!
宁昭过来时,便瞧见这一幕,不由的皱了皱眉。
“哟!这便是宁二小姐啊?”太监瞧见了宁昭,眼睛一亮,热络的打着招呼,“早听闻宁二小姐医术了得,没曾想也是这般风华绝貌,真是才貌兼备,宁大人有福啊。”
“哈哈哈……”宁洪爽朗的笑了起来,他是真的高兴,听到太监这般说,看宁昭也更加顺眼了。
“时辰不早了,阿昭赶紧跟公公去吧,让陛下久等可就罪过了。”宁洪催促道。
太监看了他一眼,笑的一脸了然,很给面子的应和道:“是啊,宁二小姐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宁昭一身素雅长裙,头上几只简单的步摇,这已经时很简单的装扮了,可还是让人眼前一亮,太监便是如此,忍不住多看了宁昭几眼。
宁昭被他那眼神瞧得难受,微微低着头,回道:“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有浩浩荡荡的走,不多时,便到了宫门口。
清蝉不能进去,只得在宫外头候着,扶着宁昭下了马车,随即又上了太监安排好的软轿,这才进了皇宫。
清蝉看着宁昭的轿撵走远,莫名有些担忧起来。
清蝉的担忧宁昭不知道,可她自己倒是意外的平静了下来,或许是异常熟悉的环境,又或许是什么别的,进了宫,宁昭心里便安定了下来。
没有去皇帝的寝宫,宁昭倒是被带到了御书房。
“宁二小姐,陛下就在里面,您直接进去吧。”太监微微弓着腰,微笑朝宁昭说道。
宁昭看了看他,张嘴想问什么,最后还是没问,点点头,拎着医药箱,抬脚走了进去。
恢宏大气的宫殿,碧瓦红墙,盘龙云柱矗立两端,仿佛支撑着天地,气势磅礴。
宁昭抬头望着,这个曾经她经常出入的地方,前世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一时间,尽让她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妄,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搅/弄风云的宁贵妃。
朱红大门仿佛通天,在眼前缓缓打开,宁昭站在台阶前,注视着这一切,缓缓的,她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片清明。
“进来。”
苍老威严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传进宁昭耳中,还带着回声。
宁昭赶紧低下头,款步跨进了殿中。
“臣女宁昭,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宁昭俯身跪下,恭敬高呼。
头顶的声音顿了顿,紧接着宁昭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沙沙作响。
“平身吧。”
皇上放下奏章,这才看向底下跪着的宁昭,说道。
“谢皇上。”宁昭再次福身,站了起来。
宁昭安静的站在殿中,皇帝也没有说话,两相沉默着,半晌过后,皇帝才再次开了口,“朕听闻你的医术了得,在京中也是屈指可数,宁大人可真是好福气,能教养出你这样的女儿。”
“皇上谬赞了,臣女自不敢当。”宁昭回道。
“敢不敢当你说了不算,得试过才知道。”
皇上看着宁昭,由于宁昭一直低着头,从皇上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不过光是身形和声音来看,应该也是个妙人。
“行了,过来给朕诊脉吧。”
说着,皇上布下台阶,朝屏风后走去,宁昭拎着医药箱跟在皇上身后,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服侍的太监搀扶着皇上在金丝软榻上躺下,随即推到一旁,宁昭见状走上前,蹲身下来,朝皇上伸出手去,“陛下。”
皇帝却是身体难受,躺下来便闭上了眼睛,伸出手。
宁昭搭着脉,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半晌之后,伺候的太监先等不及了,开口问道:“宁二小姐,可诊出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诊断
宁昭抬眸看了看他,很快又收回视线,松开了把脉的手,“陛下日理万机,操劳过重,忧思难疏。”
说着,她问向皇上,轻声道:“皇上今日可是夜不能寐,白日里头疼晕眩,还捎带着纳差?”
皇上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山根,疲惫道:“确实,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之后便有了这些症状。”
说着,皇上放下手,撩起眼皮看向宁昭,对上一双清透的眼睛,不由一愣,又很快的回神,苍老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问道:“宫中太医开的方子只能稍缓片刻,无法根治,你可有良策?”
“皇帝的病,是日积月累堆积而成,想要一下子就根治,是不可能的。”宁昭微微垂头,实话实说。
跟那些个太医说的一样,皇上却也没生气,倒是瞧着宁昭的模样,接着问道:“那你要如何治?”
“皇上操劳过甚,关键还是要注重休息,我会给皇上开些调理的药方,再加上暗牧头部穴位,您头疼晕眩的症状会逐渐消失,不过,这些都治标不治本,关键的还是多休息。”宁昭加重了语气。
不管对方是谁,首先是她的病人。
皇上看了她半晌,随即伸出手,太监连忙上前搀扶他坐了起来,宁昭也顺势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行吧,你先试试吧。”皇上看着她,说道。
宁昭点点头,朝皇上告了声罪,款步来到皇上背后,抬手按上他的太阳穴。
宁昭的手法特殊,跟旁人不同,不多时,皇上明显感觉到头疼的症状缓解了不少,一直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
“不错,这手法也是跟孟遂学的?”
宁昭手上没停,听到孟遂的名字也没惊讶。
孟遂是太医,医馆出名到皇上都知晓了,知道自己师从孟遂也不足为奇,只听她轻声回道:“家母常年病弱,奶奶亦有头疾困扰,我便多读了些医术,在上面寻得着古旧的手法。”
“还挺有孝心。”皇上称赞道。
宁昭没说话,继续帮皇上按摩。一炷香之后,按摩结束,宁昭又给开了药方,过程中皇上一直看着她,没有说话。
直到药方开好,宁昭双手把药方递给伺候的太监,嘱咐了两句用法,起身便要告退。
皇上瞧着她,半晌没说话,宁昭低着头,心里有些打鼓,却听皇上说道:“今日你先回去吧,你的按摩手法效果不错,以后每日早朝后,进宫来给我按摩。”
宁昭心里一松,随即又是一紧,天知道她多不想进宫,奈何皇上都发话了,她只好点头,回道:“谨遵皇命。”
离开皇宫,已近晌午,清蝉等在宫门口,越发焦急起来,直到看到熟悉的轿撵出现在视野中,这才忙不迭的迎了上去。
“小姐,您总算出来了。”清蝉把宁昭扶下轿撵,宁昭朝护送的人颔首道谢,跟着清蝉回了自己的马车。
“小姐,此行可还顺利?皇上是什么病?”清蝉抓着宁昭的胳膊,忙问道。
宁昭看了眼窗外,微微摇头。
清蝉一惊,还以为皇上得了什么重病,猛地长大了嘴巴。
宁昭太清楚自己这个丫头了,赶紧抬手捂住她的嘴巴,低声道:“也不看看在哪儿,皇上的病是你能问的吗?别瞎想,没什么大事。”
清蝉被捂着嘴,闻言,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才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宁昭这才松开她,无语的瞪了她一眼,招呼着车夫赶紧回去。
回了家宁昭也没轻松多少,宁洪一直等在府上,宁昭前脚一进门,后脚便被宁洪叫了过去。
“如何?陛下的身子可有大碍?”宁洪问的有些急切,好像真的很关心皇帝的身体似的。
宁昭却看着他,没说话。
宁洪等了半晌,没听见回话,忍不住蹙了眉头,追问道:“难不成陛下已经……”
后面的话他可不敢乱说,只好看着宁昭求着答案。
宁昭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先不说病人的隐私对于医者来说,保密是最基本的,就说对方是皇上,当今天子,他的身体如何,还什么人都敢问的吗?
宁昭知道宁洪不问清楚肯定不会让自己走,只好应付道:“没什么大碍,只需要好生歇息即可。”
“这么简单?”宁洪脱口而出。
注意到宁昭表情开始变化,宁洪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混账话,赶紧朝皇宫的方形拱了拱手,说道:“陛下有真龙护体,自然是万寿无疆。”
宁昭忍不住嗤笑一声,宁洪没有看见,接着说道:“陛下可还说了什么别的?”
“让我每日早朝后/进宫诊治。”宁昭道。
“每日?”宁洪眼睛又亮了起来,随即哈哈一笑,点点头,说道:“很好,既然皇上信任你,你可要好好表现,千万别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啊!”
宁昭半点儿不想跟他纠缠,点头称是,“父亲,一会我还要去医馆,就不多呆了,女儿先告退了。”
宁洪大手一挥,笑道:“去吧去吧。”
宁昭拎着医药箱转身就走,径直去了窦姨娘院子。
窦姨娘也听说了宁昭给皇上看病的事情,见到她过来,也不免问了两句,面对窦姨娘,宁昭可耐心多了。
窦姨娘并不想打听太多,只要宁昭无恙便好。
这个话题很快结束,倒是另一件事情,窦姨娘可是期待了很久,见到宁昭便有些忍不得了,“你与靳大人,近日如何了?”
有了清蝉提前做的预防,宁昭就知道窦姨娘会问起这个,不由笑了起来,“还能如何,不就那样。”
“那样?是哪样啊?”窦姨娘握着宁昭的手,慈爱的笑着,“若是你们两情相悦,娘亲倒想见见这位靳大人,虽然有所耳闻,可却从没见过。”
宁昭反握住窦姨娘的手,笑道:“不着急,以后肯定会见到的。”
听着如出一辙敷衍的话,窦姨娘有些不高兴了,“女儿有了心仪之人,做娘的没办法做主也就算了,连见一面都这么难。”
闻言,宁昭扁了扁嘴,摇了摇窦姨娘的胳膊,说道:“娘亲可莫要生气,现在还不是时候,您知道靳大人与父亲不合,若是被父亲知道了……”
“他总是会知道的呀。”这也是窦姨娘担心的。
若是宁洪不同意,就算这两人两情相悦,这桩亲事怕也不成。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思
宁昭知道她担心什么,赶紧安抚道:“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不过之后我自然有办法让他同意,娘亲就不用为我操心了。”
“可是……”
“别可是了,娘亲啊,我今日进宫担惊受怕的,您就让我好好歇歇呗。”宁昭偏头靠在窦姨娘肩上,撒娇道。
窦姨娘真是拿她没办法,只好点点头,笑道:“行啦行啦,娘亲不问还不成吗,下午还的去医馆,你好好回去休息吧。”
告别了窦姨娘,宁昭却没有回自己院子,而是径直的去了医馆,孟遂见她到来,把她叫到一边,问道:“陛下召见你了?”
宁昭点点头。
孟遂皱了皱眉,随即说道:“陛下沉疴已久,加上已经年迈,这问题不是一时半会能根治的。”
“确实,皇上身体积弱,经年日久,自然不会那么快康复。”宁昭附和道。
“所以……你以后还要进宫?”孟遂眉头又深了一度,问道。
宁昭见状,笑了笑,回道:“奶奶/头疾多年,我自有一套按摩的手法,皇上试过了,觉得很有效果,便让我每日去给他按摩。”
闻言,孟遂重重的叹了口气,看向宁昭的眼神也复杂了起来,半晌之后,他才问道:“你可愿入宫?”
宁昭当即摇头,“自是不愿。”
“那你便早作准备,如何应对皇上,又能不开罪皇上,又能全身而退。”说罢,孟遂又叹了一口气,“陛下老了,想他年轻时,如何的意气风发,雄才伟略,可如今……”
编排皇上的话,孟遂也不敢乱说,但现今又有谁不知道皇上老来昏聩,更是纵情声色,这身子大半败在为江山社稷操劳,还有一半都是因为这个。
知道孟遂的担忧,宁昭抬手挽住孟遂的胳膊,说道:“害得师傅担忧了,徒儿真是不孝,不过师傅也无须多虑,徒儿会想到完全之法的。”
孟遂看了看她,许多花也不用说的太明白,拍拍她的手背,说道:“知道便好,自己多注意吧。”
医馆正是忙碌的时候,师徒俩没说一会儿话,病人又陆陆续续的到来,两人便不再多话,各自忙碌去了。
一连几日,宫中准时派人来府上接宁昭,宁昭也慢慢平静下来,面对皇上没了最开始的谨慎。
“阿昭这手法可谓是一绝,什么时候也让宫中的太医跟你学学。”皇上闭着眼睛,享受着宁昭的按摩,嘴角带着浅笑,语气透着亲密。
听到这声‘阿昭’,宁昭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随即笑道:“宫中太医都是前辈,这手法只是遵循了活血通经的理论罢了,前辈们比我医术更高,自然懂得。”
“哼,只是懂不会做又有何用?”
皇上轻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这几日喝了药加上你的按摩,睡眠好了很多,夜间惊醒的次数也少了,这全都是阿昭你的功劳,该赏。”
“说说吧,阿昭想要什么?”皇上抬手握住按在头上宁昭的手,偏头看向她,问道。
宁昭整个人一僵,也不敢挣脱,只得让皇上握住。
她深呼吸一口,扯了扯嘴角,借由去那药箱,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说道:“能给陛下治病是臣女的荣幸,臣女不敢居功更何谈赏赐,皇上莫要折煞了臣女。”
“哈哈哈……”皇上开怀一笑,看向宁昭的眼神中,多了些许赞赏,笑道:“宫中人才济济,可无一人能解决朕的头疼,却只有阿昭你可以,如此还不算立功?”
宁昭微微一笑,垂下眼眸,专注的整理着药箱。
“以朕看你这可是大功一件,理应重赏。”皇上侧着身,低头注视着宁昭。
眼中的东西,让宁昭不敢去看,更不敢细想,只得打着哈哈,企图糊弄过去,“皇上龙体安康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臣女哪儿还敢又别的要求。”
谁知,宁昭越是这般谦虚恭敬,皇上越是欣赏,心里那点念头更是又坚定了几分。
看着宁昭整理药箱的手,皮肤细腻,那手指更是纤细白皙,想到这手指不久前还在自己头上留恋着,皇上眼眸便深了几分。
“今日就到这吧。”
皇上收回视线,衣袖一挥,笑道:“明日不用早朝,宫中正好有游园花会,我早些派人进你入宫,之后一起去放松放松。”
宁昭赶紧起身行礼,“多谢皇上。”
回到医馆,宁昭疲惫的坐在后院藤椅上,清蝉赶紧递来一杯清茶,问道:“小姐今日怎地这般疲惫?”
能不疲惫吗?伴君如伴虎啊,每日都要小心谨慎,还要时刻提放着皇上会不会有别的心思,但今日来看,皇上的心思越发明显了。
“无事,只是昨日没休息好。”宁昭抛开这些有的没的,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宁昭握着茶杯,刚想问问清蝉早上病人的情况,一抬头便瞧见一道熟悉至极的身影。
“你来了!”看着门口的靳渊,宁昭粲然一笑,之前的阴霾仿佛都消失不见了,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就像一道阳光,温暖的照耀着她。
“怎么了?你看上去不是很好。”靳渊快步走了过来,抬手摸了摸宁昭的脸颊,问道。
宁昭微微偏头,脸颊在他手背上蹭了蹭,莞尔道:“昨日没休息好,不碍事的。”
说着,她看向靳渊,目光扫过他脸上的每一寸,不管看多就看多少遍,宁昭都觉得看不够,“你不是说这几日有事来不了吗?”
靳渊注视着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目光深情且温柔,里面还夹杂着微不可察的担忧,“已经办妥,便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
“这般着急作甚?”宁昭拧了拧眉,不赞同道:“常在外行走,可要注意安全,别急于一时。”
“你进宫给皇上治病了。”靳渊没有接话,直接问起这件事。
宁昭张了张嘴,随即点点头,回道:“几日前便去了。”
“为何不告诉我?”靳渊微微蹙眉,问道。
“只是进宫看病罢了。”宁昭含糊道。
“只是进宫看病,又为何不能跟我说?”
靳渊追问着,随即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对,缓和了下来,抬手摸摸宁昭的脸颊,担忧道:“陛下可有为难你?”
老皇帝现下的行径,靳渊清楚的很,也就是清楚,这才忍不住为宁昭担忧。
宁昭当然明白,也就是因为明白,才选择隐瞒靳渊,可现在瞒不住了,宁昭妥协般的靠近靳渊怀里,轻声道:“皇上并没有为难我。”
第一百二十章 七杀入命宫
顿了顿,宁昭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定不会让你担心的事情发生。”
靳渊环着宁昭的腰身,手臂不自觉的收紧了,靠近她耳边,轻声道:“我说过要保护你,此番也是一样,你要相信我,无论什么事情,我都能帮你解决。”
宁昭抬头看着他,随即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好。”
该来的总是要来,担惊受怕好些日子,总算是迎来了那悬在头顶的一刀。
游园花会当日,皇帝寝宫。
“入宫,做我的贵人。”
老皇帝拉下落在自己太阳穴上的小手,抬眼看着宁昭,眸光中带着不容抗拒的意思。
虽然心有准备,但老皇帝说出这话的时候,宁昭还是心里一跳,整个人都陷入了恐惧中。
然而这份恐惧只持续了片刻,下一瞬,宁昭干脆的抽回了手,在老皇帝瞬间变得阴沉的目光中,宁昭直接跪倒在地。
“皇上,不可。”宁昭垂着头,声音异常坚定。
老皇帝看着她娇小的身影,只想把她搂紧怀里好好疼爱,原本的那点怒气,也压了下去,好脾气的问道:“有何不可?进宫陪着朕,是多少女子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怎么你就是不可?”
声音听着温和,但其中的威严,还是让宁昭心里一抖。
“皇上……”宁昭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抬眼小心的看了看老皇帝,随即又低下了头。
这番谨慎怯弱的小动作,落在老皇帝眼里,便成了欲情故纵,想着,老皇帝低沉的笑了起来,起身来到宁昭身边,微微弯腰,伸手抬起了宁昭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想说什么?还是觉得贵人这名分太低了?”
宁昭心里暗骂一声,脸上却露出一丝惊恐,里面还夹杂着欲言又止的味道。
老皇帝对她兴趣颇浓,看着她扭捏的模样,心里更是痒痒的,完全把这点小心思当成了情趣,“朕恕你无罪,就什么话你都可以跟朕说。”
闻言,宁昭咽了咽口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决绝的说道:“能得皇上亲睐是臣女的荣幸,臣女谢皇上隆恩。”
说着,宁昭不动声色的收回了下巴,再次俯身拜了下去。
老皇帝以为她答应了,心情大好,伸手想要把人扶起来,却不想,手刚伸到一半,宁昭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皇上如此厚爱臣女,臣女实在不愿意欺瞒皇上,臣女不是不愿意进宫,而是……”
老皇帝的手顿住了,随即缓缓收了回去,起身站好,垂眼看着宁昭,问道:“而是什么?”
宁昭咬了咬牙,认命般的说道:“臣女自幼坎坷,经高人测算,乃是七杀入命宫!”
七杀入命宫?
老皇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缓缓的往后退开两步,坐回了龙塌上。
没听见老皇帝说话,宁昭微微抬眼觑着老皇帝的脸色,接着说道:“煞星坐命,若是男子,倒也无大碍,可错就错在我身为女子,也正因为如此,父亲……”
宁昭顿了顿,老皇帝盯着她,认真的听着,“父亲才自小对我不喜,生怕我冲撞了他,如今皇上对臣女如此厚爱,臣女又怎能昧着良心隐瞒皇上呢。”
宁昭说的情真意切,眼眶都跟着红了起来,她哽咽着,再次叩拜,颤声道:“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一旁的伺候太监闻言大惊,觑着皇上的脸色,颤巍巍的指着宁昭,喝道:“大胆宁昭,竟敢寻这种借口忤逆陛下,天知道能得陛下抬爱,那可是祖上修来的福分,你你你!竟如此不知感恩,还……”
“闭嘴!”老皇帝轻声开口,威严却丝毫没有减弱。
伺候太监赶紧收声,躬身垂首,乖乖的退到一边。
宁昭伏在地上没有抬头,哽咽声更大了,“皇上明鉴,臣女句句实言,半点不敢欺瞒皇上,这可是欺君大罪,臣女如何敢拿全家人性命开玩笑!”
“七杀入命宫,主凶,煞星随之,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若是冲撞了,岂不是……”
“够了。”老皇帝叹了口气,打断了宁昭。
宁昭赶紧闭了嘴,依旧伏在地上没动。
老皇帝按了按山根,眉头皱的死紧,半晌后,才道:“即如此,那便算了吧,游园花会马上开始了,朕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去吧。”
闻言,宁昭重重的磕了个头,说道:“谢皇上,臣女先告退了!”
说罢,她起身退后几步,旋即转身大步离开了。
离开皇帝寝宫很远,直到快到了御花园,宁昭的脚步这才慢了下去,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半晌,宁昭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游园花会是入秋皇宫必办的聚会,受邀来参加的都是权贵宗室子孙,老皇帝有兴趣偶尔也会来看看,这一次有人提前得知陛下会来,前来的人比往期多了很多,个个都是盛装出席。
宁昭款步走进御花园,宴会的露台就在不远处,身边来往着各家少爷小姐,宁昭一身淡青色素锦衣裙,在这浓妆艳抹中,更衬得清丽脱俗,遗世独立。
“那就是宁大人府上那个庶女?”
有人跟身边的人打听,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她就是被皇上钦点入宫瞧病的哪个?”
“谁说不是呢。”
身旁的人声音小了些,可语气却如出一辙,带着淡淡的嘲讽:“皇上恩赐她来参加游园花会,可你看看她那身穿的什么,这不是给太仆大人丢脸吗。”
话音落下,便是一阵嘲笑声,宁昭却犹如没有听见一般,旁若无人的从那两人身边走过,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着那抹魂牵梦萦的身影。
“妹妹!”
宁涣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款款来到宁昭跟前,堵住了她的去路,笑道:“没想到妹妹也会来,怎么没跟姐姐说呢?”
宁昭收回视线看着宁涣,目光淡淡的,“刚给皇上看完病,皇上恩赐我过来玩玩。”
“皇上对妹妹可真好。”宁涣语气不可谓不酸,可宁昭听着只觉得厌烦。
“游园花会马上开始了,妹妹随便走走,便不打扰姐姐了。”宁昭说着就想走,却别宁涣伸手拉住了胳膊。
“别呀,既然来了,就跟姐姐一块吧,四公主马上也要过来,还有太子殿下和楚王。”
第一百二十一章 游园花会
宁涣温和的看着宁昭,凑近了些许,轻声道:“听闻那日是太子殿下和楚王救了你,太子殿下又兴师动众的救了我,合该我们当面跟他们道声谢才是。”
没想到宁涣会主动提起那件事,宁昭瞥了她一眼,略感讶异。
“走吧,他们快来了。”宁涣不等宁昭答话,拉着宁昭便朝露台走去。
宁昭被她拽着,不由的皱起了眉头,然而周围人多口杂,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跟着宁涣去了露台。
两人落座,便有宫女送来茶点,宁涣热络的给宁昭倒了杯茶,笑道:“妹妹给皇上诊病辛苦了,来,先喝口茶润润喉吧。”
宁昭接了过来,没说什么,直接抿了一口。
宁涣见状,笑容更大了,主动找话题说道:“知道妹妹医术了得,如今就连皇上都赏识你,妹妹可是给宁府长脸了,不像我,一事无成不说,还……”
宁涣露出一副羞愧的模样,宁昭只当看戏,瞧着她那样子,心里忍不住猜测这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然而宁涣却什么也没做,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直到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嚣,她才闭嘴朝哪边看了过去。
“是太子殿下他们来了。”宁涣很激动,也可以说是兴奋,赶紧站了起来,朝人群走去。
半道上,宁涣又折了回来,拉起宁昭的手,笑道:“妹妹跟我一同过去吧,正好当面跟太子殿下道谢。”
宁昭不想去,直接抽回手,朝宁涣淡淡一笑,说道:“还是姐姐去吧,人太多,我不习惯。”
宁涣笑容僵了僵,随即扯开嘴角点点头,说道:“也好,反正他们也要过来,妹妹不去,姐姐也便不去了。”
说着,宁涣走回宁昭身边坐下,又开始拉着宁昭闲聊。
宁昭挑了挑眉,心里的疑虑更大了几分。
“宁二姑娘!”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熟悉的声音传进宁昭耳中,她偏头看去,楚王慕容极正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见到慕容极,宁昭心情也不错,笑着起身,朝慕容极福了福身,说道:“见过楚王殿下。”
“宁二姑娘免礼。”慕容极上前两步,伸手扶起了宁昭,笑道:“早听闻你今日会过来,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慕容极的真诚都写在脸上,宁昭丝毫不怀疑,加上前世的相处,宁昭对慕容极态度也温和了许多,“能见到楚王殿下,也是我的荣幸。”
宁涣站在两人身边,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来回着,没想到两人这般熟络。
看着楚王瞧宁昭的那眼神,宁涣心里的嫉妒快要溢出来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娴静温和的笑容,“楚王殿下安好。”
闻言,慕容极扭头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别人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原来是宁大小姐,上次那事之后,听闻宁大小姐受了惊吓,不知现下可好了?”
慕容极本是一番好意,但这话落在宁涣耳中就变了味。
宁涣脸色变了变,眼中的怨恨差点泄露出来,她赶紧低着头,声音都有些发紧,“多谢楚王殿下关心,我已经大好了。”
“那便好!”
慕容极笑了笑,回答完,目光重新落回宁昭身上,问道:“听闻父皇头疾已见好转,宁二姑娘果真如传闻中的那般医术了得,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造诣,本王真是佩服。”
“楚王殿下过誉了,小女子可不敢应承。”宁昭回道。
两人你来我往,聊的不亦乐乎,身边的宁涣彻底被冷落了下来,怨恨在心中累积,又有深深的不甘。
她看着宁昭,眼神渐渐怨毒起来。
为何所有的好事都会落在宁昭身上,为何什么人都对她这般好,自己的风光被她抢走,母亲因为宁昭的挑拨没了命,自己更是因为宁昭失去了女子最重视的东西!
宁昭区区一个卑贱的庶女,便能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宁涣越想心里的怨愤越是浓烈,眼神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被这样灼热的眼神盯着,宁昭又怎么会不知,她扭头看向宁涣,问道:“姐姐可是哪儿不舒服?这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啊。”
话虽这样说,但看到这样的宁涣,宁昭说不上为何,心里反而安定了些,比起那装模作样的温和,宁昭倒情愿宁涣直白点。
别的先不提,至少她看着不恶心。
突然被宁昭问起,宁涣一惊,眸光里的情绪来不及收敛,还是暴露出了些许,她赶紧抬起衣袖挡住半张脸,轻声道:“许是昨晚上没休息好,不妨事儿。”
“没事儿便好,没事儿妹妹便放心了。”
宁昭刻意拖长了语调,目光直直的看着宁涣,嘴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宁涣碰触到她的目光,先是一呆,随即明白了宁昭话里的意思,衣袖下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两人你来我往间,慕容极已经向两人告辞,回到了太子慕容承身边,四公主慕容姣也在,不知道楚王跟两人说了什么,太子和慕容姣全都朝宁昭这边看了过来,眼神都甚为诡异。
四公主还好解释,毕竟上次整治宁昭没成功,心有不甘能够理解。
可慕容承那灼灼的视线又是何意?
想到之前两人的那几番接触,慕容承表现出的喜欢,难不成还是真的?
思及此,宁昭收回视线,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笑声中夹杂着只有自己才明白的嘲讽,是对慕容承的,也是对她自己的。
游园花会开始,众人纷纷落座,皇上并没出现,太子理所应当的成了主持之人。
“今日秋高气爽,难得空闲能同诸位在此一聚。”
太子慕容承端起酒杯,朝众人遥遥一举,笑道:“菊花美酿,又名长寿酒,这是本宫专程为父皇所准备的,可今日父皇政务缠身不得空闲,便让我们得了便宜,哈哈,来来来,诸位一同敬父皇一杯,感谢他的浩荡隆恩。”
说罢,慕容承起身,朝着勤政殿的方向拜了拜。
众人纷纷起身,效仿太子跟着朝勤政殿一拜,随即一饮而尽,游园花会算是正式开始。
聚会上依旧是那些老掉牙的套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是宁昭前世做惯的事情,因为宁涣还有四公主,宁昭着实警惕了一阵,也不知是否因为太子和楚王都在,这两人并没有刻意刁难自己。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东宫
整个宴会上,宁昭都提不起什么精神,除开自己不喜这些,还有个原因——靳渊不在。
按理说,每次这样的聚会都少不了靳渊,当今状元,这样雅致的聚会,都会邀请他来参加,也算是天子门生,替皇上长脸。
可今次靳渊却不在,宁昭不知所谓何故,心思便溜了号,跟着不知道飘去了哪儿。
跟她不同的是,众人兴致颇高,太子和楚王不说走,宴会便一直持续下去,等到众人酒酣耳热,好些人都醉眼朦胧的时候,天色也已经暗了下去。
“今日真是尽兴,想来应是皇弟参加的缘故。”
太子端着酒杯,醉眼惺松的看着慕容极,随即在他酒杯上碰了一下,玉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皇兄可莫要抬举我了,我看大家都是因为父皇,如不是父皇说要来,大家也聚不得这么齐。”
慕容极显然也是醉了,端起酒杯一饮而下,笑呵呵的说道。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慕容承听到楚王这番话,忍不住在心里过了几个来回,咂摸了半天,呵呵的笑了起来:“怪不得父皇如此看重皇弟,你确实比我会讨父皇欢心。”
“太子皇兄这说的什么话。”
楚王身子往矮塌上一歪,笑道:“父皇一视同仁,对太子皇兄也是寄予了厚望,您可是一国储君,我又如何能比。”
闻言,慕容承微微眯起了眼睛,半晌笑了起来,一挥衣袖站了起来,拎起酒壶,酿酿跄跄的朝楚王走去,“难得今日这般高兴,你可要好好跟我喝两杯,来,皇兄给你满上。”
楚王醉的狠了,根本起不了身,只好抬了抬酒杯,坐着受了太子斟酒。
慕容承动作没停,斟满,昂首饮完杯中酒,旋即酒杯一扔,玉杯应声落地,碎成了几瓣,“本宫醉了,今日便散了吧!”
说罢,转身歪歪斜斜的走了。
台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清醒的都默不作声起身离开,那些喝醉的,不明所以,还拉着身边的人继续饮酒作乐。
喝下最后一杯,楚王彻底醉死了过去,趴伏在案几上,不动了。
宁昭眉头微微蹙了蹙,目光扫了一遍众人,随即起身来到楚王身边,轻声唤道:“楚王殿下?殿下你醉了,让人送您回府吧。”
楚王模模糊糊听到声音,眼睛睁开一道缝隙,看到是宁昭,笑着搭上她的肩膀就要起来,
“宁二姑娘,今日还没……嗝……还没跟你聊够呢。”
宁昭往后退开两步,伸手扶着慕容极,朝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们赶紧上前,搀扶着楚王,宁昭这才松开手,说道:“殿下今日醉了,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我没醉!”慕容极一挥手,想要挥开搀扶着自己的宫人,然而因为手上没有力气,根本没有挥开,反而膝盖撞到了案几,身子一歪,差点儿摔下去。
“殿下小心!”宁昭一惊。
好在宫人门眼明手快,扶住了慕容极。
慕容极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宁昭也听不清,皱眉朝宫人门吩咐道:“殿下醉了,你们赶紧送他回去吧。”
宫人们点点头,一左一右驾着慕容极的胳膊,直接把人给弄走了。
解决了慕容极,宁昭也准备离开,无意间扫了眼自己的位置,宁涣早就没影了。
宁昭没有多想,转身便走。
夜色越发浓重起来,皇宫里灯火通明,幽静的小道混合着花香和酒香,随着微风吹来,讨巧的钻进鼻腔,让她忍不住深吸了几口。
如此良辰美景,奈何靳渊不在。
宁昭不再耽误,快步朝宫外走去。
途径勤政殿,宁昭忍不住朝里看去,灯火辉煌,还能瞧见点点人影,想来老皇帝此刻还在里面。
宁昭微微摇头,抬脚要走,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摸出一张药方,“怎地把这个忘了。”
看着开好的药方,宁昭有些懊恼。
许是下午一心只想着如何应付老皇帝,心神不宁的,才忘了将药方交给伺候的太监。
想着,宁昭踌躇半晌,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伺候太监守在殿门口,瞧见有人过来,眯起眼睛一看,是宁昭,不由的换上一副笑脸,笑道:“宁二小姐怎地这个时辰过来了?”
说着,他看了看殿中,笑的意味深长,“陛下还有处理政务,小的这就去通报?”
“不用了!”宁昭压低声音,赶紧制止了他,随即把药方递到伺候太监跟前,说道:“今日走的匆忙,这是给皇上新换的药方,一日三次,公公可要记得准时让皇上服下。”
伺候太监接过药方,小心的窝在手心,朝宁昭点点头,随即又多嘴的问了一句,“宁二姑娘真的不进去?”
宁昭赶紧摇头。
好不容易逃出来,她疯了才自己送上门去,这要是被老皇帝看到了,算什么?欲擒故纵耍花样吗?!
思及此,宁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赶紧朝伺候太监福了福身,当即告辞,快步离开了勤政殿。
御花园处在后宫,想要出宫,得横穿大半个皇宫。
反正已经晚了,宁昭也不着急,慢悠悠的走去,心里一会想着老皇帝会不会找宁洪求证,一会又想着靳渊为何没有出现,等她回过神时,眼前的景象让她顿住了脚步。
东宫。
这里是前世自己生活许久的地方,如今看着依旧那般熟悉,熟悉到让她愤怒。
宁昭看着东宫正中央的宫殿,那里是慕容承平日里办公的地方,目光缓缓移动,依次扫过这些树印在记忆深处的地方,回忆也跟着毫不留情的涌了出来。
越是甜蜜的,越是锥心刺骨!
宁昭站了许久,久到身体渐渐发凉,她猛然回神,视线有些模糊,她眨了眨眼,一滴温热的液体滑落,随即只剩下冰凉的触感。
宁昭抬手轻轻摸了摸,随即轻笑一声,那般的嘲讽,“往事如斯,却是物是人非……”
回忆让人才沉沦,也让人再一次体会那种痛彻心扉,宁昭闭了闭眼,深深的叹了口气,再睁眼时,眼中的脆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坚定。
“……终有了结的一日。”宁昭轻声说道,随即抬脚要走。
转身是,她猛地顿住了,下一瞬她回头看去,黑暗中那抹鬼鬼祟祟的身影如此熟悉,“宁涣?她怎地会在这里?”
第一百二十三章 苟且
宁昭很是惊讶,来不及多想,悄没声息的跟在宁涣身后,七扭八拐的,直接跟着宁涣混进了东宫。
宁涣想要作甚?
宁昭心里发问,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宁涣,瞧着她左顾右盼,偷偷摸摸的径直朝内院跑去。
东宫对于宁昭来说,太过熟悉,她避开巡查的人,跟了宁涣一段,看她的方向,宁昭便明白了。
“慕容承的寝宫。”
宁昭躲在角落,微不可察的说道:“宁涣该不会……”
只是粗略的一个念头,宁昭却猛然一惊,随即又很快的冷静下来,看着宁涣的背影,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眼看着宁涣躲在圆柱后面,看着伺候的宫人们全都退下来,这才摄手摄脚的摸了进去。
宁昭眼睛眯了起来,躲开宫人,转身绕到寝宫背后靠近内室的窗台底下,蹲了下来。
隐隐约约的人声,宁昭凑近了耳朵贴在窗框上,努力辨认这里面人说了什么,可声音有些远,宁昭只能零零散散听到些词语,却连贯不了。
“……殿下……陪你……愿意的。”断断续续的话语从殿内传了出来,这是宁涣的声音。
“你怎么进来的?!你……你是谁?”
太子慕容承的声音明显了起来,脚步声推推搡搡的,两人已经来到了内室。
“太子殿下不记得我了吗?”
甜腻软糯的声音听的宁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皱起了眉头,忍住心底的恶心,接着听了下去。
“你?”
慕容承眯起眼睛定睛一看,随即呵呵的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啊,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慕容承醉意很浓,脸颊泛红,本就英俊的脸上,此刻更多了种邪性的诱人。
宁涣忍不住咬了咬下唇,脸颊也有些烧了起来。她一步步靠近慕容承,每一步都摇曳生姿,姣好的身段,配上此刻的表情,更是妩媚至极。
两人都没有说话,慕容承斜靠在软榻上,就这样看着她,宁涣临近时却停了下来,伸手抚上慕容承的肩膀,前笑道:
“许久不见殿下,涣儿实在想念,今日难得一见,奈何旁人众多,为了一解相思,涣儿只好随着殿下来了。”
“你是跟着我回来的?”慕容承看了看肩膀上的白皙小手,一把按住抓在掌心。
淡淡的清香从手背上传来,慕容承凑近嗅了嗅,微微的闭起了眼睛。
宁涣顺势往前一靠,直接摔进了慕容承怀里,慕容承搂住她的腰身,埋首在她颈间,重重的吸了一口,耳语道:“你好香。”
宁涣怕痒似的躲了躲,半推半就着,慕容承酒意上头,见她此番,直接翻身把人压在身下,重重的吻了上去。
不堪入耳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宁昭耳中,宁昭厌恶的皱起了眉头,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虽然对慕容承已经满心恨意,但宁昭依旧见不得这两人背地里做这种腌臜事,宁涣故意引诱慕容承,此番行径更是让宁昭作呕。
听着耳边淫靡的声音,宁昭一刻也不愿多留,起身便要离开。
心头纷扰难平,宁昭没注意到脚下,横撑的碎木桩子被她一脚踢倒,发出不大的响声。
“谁在外面?!”
平地惊雷一声,宁昭一惊,窸窣的响声从内室传了出来,慕容承已经来到了窗边。
宁昭顾不上许多,抬脚要跑,可木桩就在脚下,压住了她的裙摆,眼看着窗户就要被推开,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突然捂上了宁昭的嘴,宁昭猛地睁大眼睛,下一瞬一道温柔的嗓音,在耳边低低的响起:“别出声,跟我带你走。”
熟悉的味道涌进鼻间,宁昭瞬间停止了挣扎,顺着身后人的力道,只觉得身上一轻,下一瞬,自己已经落在院墙外面。
“呼呼……”宁昭喘着气,抬眼看向身边的人,惊喜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靳渊低头看着她,脸色不是很好看,反问道:“那你为何又在这?”
瞧出靳渊的不高兴,宁昭拉起靳渊的手,解释道:“本来我是要出宫的,路过这里看到了宁涣,看她偷偷摸摸的,便跟上去想知道她要干什么。”
“后来知道了。”靳渊依旧板着脸,说道:“可你却一直不走,原来我还不知,阿昭有偷听墙根的癖好。”
宁昭被他说的脸上一红,争辩道:“我哪儿知道宁涣她会……反正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故意引诱这等腌臜的事情,宁昭说不出口,她期期艾艾的望着靳渊,讨好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靳渊看了她半晌,拿她这样实在没办法,直接把人拉进怀中,轻声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担心你,那是东宫!你若是刚才被太子发现了,你该知道会有多危险。”
靳渊想想还有些后怕,不由的收紧了手臂,把宁昭抱得更紧了些,“以后不要在做这种让我担心的事情了,好吗?”
贴着靳渊宽阔的胸口,耳边是担忧之语,浓浓的爱意包裹着宁昭,让她舒服蹭了蹭,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没有下次了。”宁昭说。
靳渊没说话,依旧这样抱着,夜色浓墨般铺洒下来,把两人包裹住,轻柔的风拂过,带起发丝翩翩,翻转,纠缠,最后融为一处……
靳渊轻轻松开宁昭,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心里的悸动铺天盖地而来,两道身影越发近了,直到彻底贴在了一起。
淡淡的酒香钻进靳渊鼻尖,像是蛊惑,又像是沉醉,靳渊撬开了宁昭的嘴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啊!!”尖叫声乍然响起,惊醒了沉溺其中的二人。
“怎么了?”宁昭一惊,推开靳渊朝声音处看去,顿时睁大了眼睛,惊道:“着火了?!”
靳渊也看到了,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火来的蹊跷,咱们赶紧走!”
宁昭一瞬间也想明白了,这火肯定跟宁涣脱不了关系!
听到靳渊这般说,宁昭赶紧点点头,说道:“走,咱们出宫!”
两人并肩快步朝宫门方向走去,然而走出去没多远,便被一群侍卫给拦了下来。
“你们这是作甚?”靳渊挡在宁昭身前,皱眉问向侍卫头领。
头领朝靳渊拱了拱手,刻板道:“东宫走水,原因不明,此刻所有人都不能离开皇宫!还请靳大人随我们走一趟。”
靳渊看着头领,随即低头看向宁昭,不动声色的握住宁昭的手,朝她点点头,旋即说道:“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火
夜幕高举,皇宫通往外出的大门缓缓关闭,错落有致的宫殿群中,一处正燃烧着熊熊大火,惊呼尖叫声此起彼伏,匆匆的脚步声更是络绎不绝。
“别怕。”靳渊拉起宁昭的手,贴近她耳边轻轻说道。
宁昭看看面前刻板的领头统领,又看看身后的东宫,无奈的朝靳渊点点头。
领头统领见两人配合,挥了挥手,招呼道:“留两个人原地待命,剩下的跟我一同救火!”
说着统领朝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了然的点点头,大步上前,一左一右的守在宁昭和靳渊身侧。
火光冲天,水一落下,深灰色的烟雾弥漫而起,笼罩了整片东宫上的天空。
“皇上驾到!”
一声高唱响起,宁昭和靳渊回头看去,便见一身龙袍的老皇帝脚步匆匆赶来,身后则跟着四公主慕容姣。
“怎么回事?!”老皇帝瞪着一双龙眼,沉声问道。
领头的统领急匆匆从东宫跑来,身后还跟着东宫掌事太监,一见老皇帝,两人齐齐跪了下来,“参见陛下!”
“怎么突然就走水了?到底怎么回事?”老皇帝再次发问。
统领看了眼掌事太监,掌事太监一下子匍匐在地,颤巍巍回道:
“太、太子殿下醉酒,正在寝宫歇息,突然被外面的声响惊动,遂要去查看,谁知,刚搜寻不久,寝宫却突然走水,奴才也不知是为何,猜测是有人放了火。”
“有人放火?”老皇帝眯起了眼睛,双手背在身后,朝前踱了两步,“可有抓到人?”
掌事太监身子一抖,刚要回答,大火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呼,紧接着一个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女子从东宫跑了出来,边跑边呼着救命。
而她身后跟着的却是太子慕容承,紧追着女子跑了出来,脚步依旧酿酿跄跄。
“什么人?!”老皇帝皱眉,看了眼侍卫统领,统领会意,起身快速上前,一把抓住了胡乱逃窜的女子。
女子被狠狠的按在了地上,太子慕容承也跑到了近前,见状,酒醒了大半,赶紧朝老皇帝行礼,恭敬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老皇帝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跪在地上面容不清的女子,气的眼睛都瞪了起来,“万福金安?!哼!不被你气死就算好了!”
慕容承大惊,瞬间跪了下来,告饶道:“父皇息怒。”
老皇帝气的不想跟慕容承说话,大手一挥,看向垂头在地的女子,怒道:“抬起头来!”
女子身子一颤,本就凌乱的衣衫,被这么一抖,肩头的衣衫瞬间滑落,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来。
“皇、皇上……”女子颤巍巍的抬起头,露处一张惊慌失措的小脸。
老皇帝眯眼看去,有些眼熟,但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不耐烦的撇开眼,沉声道:“你是何人?怎么深夜出现在东宫?”
“我、我是太仆宁洪之女,宁、宁涣。”宁涣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的说道。
“是你?”
老皇帝皱眉看着她,目光在宁涣和慕容承身上来回扫视一阵,不用猜便知道这两人干了什么。
就因为知道,老皇帝越想越气。
东宫太子与人暗地私通就算了,东宫一场大火,搅得整个皇宫都不得安宁,宫中人多口杂,等明日,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慕容承与太仆之女私下苟且,这传出去可是宫中丑闻!
太子当然明白这其中关键,赶紧出声说道:“父皇,儿臣知错,可儿臣却是无辜的呀。”
“你无辜?”老皇帝大怒,指着慕容承鼻子骂道:“是有人拿刀驾着你的脖子逼你的吗?”
慕容承张嘴还要替自己辩解,可老皇帝却不给他机会了,大手一挥,直接背过了身,“先救火,你的账我一会儿再跟你算。”
慕容承闻声闭上了嘴,统领不敢耽误,又调动了一批人手前来帮忙。
火虽然大,好在发现的早,众人齐心协力救火,不到半个时辰,火势便被控制了下来。
东宫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惊动的人不少,楚王慕容极便在此行列中。
东宫正厅内,老皇帝高坐主位,俯视着台阶下的众人,目光已一扫过,最终落在了宁昭身上。
“你怎地也在?”老皇帝惊讶。
之前场面混乱,老皇帝的心思全都在太子和东宫身上,没注意到宁昭,此刻一见,确实有些惊讶。
游园花会早就结束了,按理说,宁昭应该早就出宫了才对,怎地又会出现在这儿?
宁昭微微低着头,上前一步,朝老皇帝福了福身,回道:“臣女出宫途中,正巧遇上东宫失火,这才被侍卫统领给扣了下来。”
“是这样?”老皇帝手指一下下轻敲着椅子扶手。
靳渊紧跟着走到宁昭身边,恭敬的朝老皇帝拱手,说道:“确实如此,微臣可以替宁二姑娘作证。”
“你?”
老皇帝沉稳的声音,仿佛从鼻腔里发出来似的,透着些许不悦,皱眉看着靳渊问道:“我还没问你呢,勤政殿离开后,你不赶紧出宫,怎么又会跑到东宫来,还遇上了宁昭?”
靳渊微微抬眸看向宁昭,正巧对上宁昭看过来的视线,随即说道:“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微臣是去探望了楚王殿下,故此返回时,才遇上了迷路的宁二姑娘。”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脸色各异,太子更是直直的朝靳渊看了过来,老皇帝眼睛眯起,身子往前倾了倾,问道:“探望楚王?”
内臣私下面见亲王,这事儿可大可小,小,能被人直接忽视,大起来,可就是结党营私的重罪!
宁昭瞬间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靳渊,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说。
先不管他是否真的私下去见了楚王,就算是真的,他也不该就这样当着皇上的面儿直接说出来啊!
他到底想干嘛?
靳渊想的却很简单。
就是把宁昭给摘出来。
自己这话一出,老皇帝哪儿还有心思去关注宁昭为何会出现在东宫。
可靳渊也不傻,自然又应对的办法。
靳渊一撩下摆,跪了下来,哪怕是跪着也是脊梁笔直,丝毫看不出狼狈和惊慌,“微臣之前得了一副好画,曾答应送给楚王殿下,本约好今日游园花会便给楚王殿下带来,岂料被陛下叫去,故此耽搁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栽赃
“你的意思是你去探望楚王,是为了送画?”老皇帝明显不相信,身子又往前倾了倾,目光沉沉的注视着靳渊。
靳渊不动如山,朝老皇帝拱手,恭敬道:“陛下圣明,微臣确实是去送画的。”
他这话有多少可信度,老皇帝怎么想,别人是不知道,可太子却根本不相信,直接站了出来,插言道:“夜半送画,靳大人找的可是个好借口啊。”
闻言,众人齐刷刷看向太子,靳渊也不例外,问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微臣句句属实,不敢在陛下面前打诳语,这可是欺君大罪。”
“你也知道这是欺君大罪?”
慕容承逼近一步,勾了勾唇角,说道:“明日并非休沐日,惯例要上早朝,你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必须要半夜送给楚王,靳大人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我说的是实话,又怎么不信?”靳渊淡定的回道。
“哼,你撒谎!”
慕容承却掷地有声,当即朝老皇帝拱了拱手,说道:“父皇,今日儿臣跟楚王一同参加游园花会,结束时已经很晚,楚王喝的酩酊大醉,根本就人事不省,又如何能约见靳大人。”
说着,慕容承眸光闪了闪,看向靳渊的眼神微微眯了起来,稍一停顿,指控道:“本宫本在寝宫休息,却不想被外面响动惊扰,刚要查看,却又突发大火,混乱间,倒是被我看到了个熟悉的背影。”
太子话里有话,在场众人都能听的出来,靳渊没有说话,宁昭却死死的皱起了眉头。
他们离开时,宁昭不能肯定有没有被太子发现,当时千钧一发,若是靳渊慢了一拍被看到,也不是没可能。
若是平常倒也没什么,奈何今日这场大火实在来的蹊跷,再加上靳渊之前那番话,就连宁昭都忍不住想要怀疑,何况是疑心颇重的老皇帝?
“你到底要说什么?”安静片刻后,老皇帝又发话了。
老皇帝看看靳渊,目光随即落在慕容承身上,慕容承闻言,赶紧又朝前一步,指控道:“东宫这场大火,就是靳渊放的!”
此话一落,犹如磐石击玉,落地有声,众人瞬间都看向靳渊。
宁昭心里一下慌了起来,目光死死的看着靳渊,不想靳渊这个当事人却丝毫不见慌乱,依旧跪的笔直。
四公主慕容姣一直没机会说话,此刻听了慕容承的指控,担忧的看向靳渊。
这可是她心心念念之人,若是这一遭被定了罪,那靳渊可就……
思及此,四公主顾不得礼数,直接上前一步,朝太子说道:“太子皇兄可有什么证据,此事事关重大,侍卫统领至今也没查出失火的原因,若是太子皇兄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不敢胡乱指控靳大人。”
“放肆!”太子扭头瞪着慕容姣,不悦道:“我都亲眼看见他了,还不是确凿证据吗?”
说罢,太子又转向靳渊,抬手指着他,说道:“我刚发现外面有人,下一刻便失了火,转头我便瞧见了他,这还需要什么证据?!”
“这世间点如此凑巧,他之前还说去探望了楚王,这前后作比,他根本就是在撒谎!”
太子越说越想那么回事,连他自己都信了。
四公主急得跳脚,刚要继续争辩,却被老皇帝打断了,“靳渊,你可有什么话说?”
靳渊抬手,双掌想贴,掌心朝内,端正的朝老皇帝行了个大礼,随即不紧不慢的说道:“微臣句句实言,也不曾去过东宫,还望陛下明察!”
宁昭虽心有疑虑,但现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等靳渊说完,宁昭上前一步,跪了下来,垂头恭敬的说道:
“陛下,臣女也能为靳大人作证,此前我们二人一直同行,靳大人又如何在同时去东宫放火呢?难不成这世间真有分|身之术?”
众人都没想到宁昭此刻会站出来替靳渊说话,慕容承更是复杂的看向宁昭。
从初次相见,慕容承对宁昭便有了心思,之后相遇,他明示暗示很多次,宁昭都没任何回应,此番却在此替靳渊辩解,光明正大的与自己作对。
慕容承心头火气,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堪堪忍住,没在老皇帝面前失了礼。
“你又能做什么证?”
慕容姣虽然担心靳渊,可看着宁昭她就来气,她可还记着赏花宴上靳渊瞧宁昭的眼神呢。
那样露骨,那样赤|裸裸的情谊,傻子才看不出来!
“你自己都证明不了为何出现在这里,现在还想给靳大人作证,哼!真是自不量力!”慕容姣冷哼一声,凉凉的说道。
宁昭猛地看向慕容姣,眼神毫无波澜,却看的慕容姣心里一跳,本能的后退了两步,等反应过来时,顿时大怒,指着宁昭的鼻子骂道:“你个下贱的奴婢,居然敢瞪我!放肆!”
“皇上在此,四公主可不要诬陷我,我几时这般做了。”宁昭仰着头,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反正已经到这一步了,唯唯若若也解决不了问题,宁昭又何必委曲求全呢。
“你你你,你还敢顶嘴!”
慕容姣气结,扭头看向老皇帝,撒娇道:“父皇,宁昭以下犯上,还请父皇惩罚她,替女儿做主!”
老皇帝许久没有作声,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争辩,半晌之后,手在扶手上轻轻一拍,众人立马噤声,全都垂下了脑袋。
“听你们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太子指控靳渊放火,靳渊却声称自己去了楚王处,途遇宁昭,宁昭也能作证。”
老皇帝慢条斯理的说着,顿了顿,目光瞬间一凛,看向宁昭和靳渊二人,质问道:“可你二人相互佐证,又无别的证人,恐怕这证词还不足以洗清你二人的嫌疑。”
太子和四公主闻言,双双眼睛一亮,太子抢先一步开了口,“父皇说的是,儿臣可是亲眼瞧见了靳渊,亲眼所见,儿臣就是人证,靳渊就是放火的凶手。”
四公主心急,也不遑多让,赶紧补充道:“宁昭说跟靳渊同行,这火也不一定就是靳大人放的,或许是宁昭放了火,靳大人只是一时于心不忍,替她作证,说了胡话。”
越说越乱,宁昭心里更是一团乱麻,当即否认道:“此事并非我二人所为,我与太子无冤无仇,何必多此一举,作出这般掉脑袋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证据
“你确实与我无冤无仇,说起来,你还之前你落难,本宫还有搭救之情,想来,也定与你无关。”慕容承顺利的把话接了过去。
说罢,又看向靳渊,目光更冷了几分,“可靳大人就不同了,上次军马一事,靳大人可是对本宫替太仆大人说话而心存怨恨,故才有此番大火?”
虽然是问句,可这话根本就不是询问靳渊的意思,明晃晃的说给老皇帝听得。
简直是条理分明,不容别人不怀疑靳渊了。
四公主还想说什么,却猛地被老皇帝一个眼神堵了回去,讪讪的闭上了嘴,一个人退到一边干着急。
靳渊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也没想到慕容承会提起这件事,他沉默了片刻,再次抬头看向老皇帝,说道:
“陛下,皇宫大内宫禁森严,微臣一介文臣,就算是如太子殿下说那般,微臣又如何这般轻易的逃离现场。”
说着,他指了指一旁矗立着的侍卫统领,接着道:
“大火发生之时,我与宁二姑娘已经快要行到宫门口,那时才被统领告知不能出宫给带了回来,这中间时间差,我又如何能够在短时间内放了火,又带着宁二姑娘去到宫门?”
靳渊是当今状元郎,众所周知他是不会武功的,这番说辞倒也有几分道理。
老皇帝沉默了片刻,太子却坐不住了。
好不容易逮住这件事情能够降罪靳渊,他岂会错过这大好良机。
“父皇,说来说去,靳大人都是自己一面之词,根本做不了证,敢在东宫放火,这可是重罪,还请父皇替儿臣讨回公道!”
东宫失火确实是桩大事,若不揪出凶手,指不定这火会不会烧到勤政殿去,现在太子言辞凿凿,靳渊又拿不出更有力的证据,老皇帝眼睛微微眯了眯,沉思了起来。
宁昭心里着急,还想说什么,靳渊及时给了她个眼神制止了。
此番太子慕容承是铁了心的要把这罪名按在自己身上,他不能把宁昭拖进去。
更何况,自己在朝中日久,就算今日难逃责难,但这罪名,靳渊还是有足够自信能够洗清的。
只要宁昭安好,自己也不急于一时。
靳渊想着,便不在说话,一切全凭老皇帝定夺。
眼看着靳渊无从分辨,太子心里暗喜,一旁的四公主却急得眼眶都红了,死死瞪着宁昭,手指捏的都发了白。
这一切事情都被站在角落的宁涣听了个真切,她微微抬眼,瞟了瞟宁昭,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大火如何发生的,在场没有人比宁涣更加清楚,因为,她才是这场大火的始作俑者。
她的目的很简单——
自己私通太子,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过去了,太子完全可以矢口否认跟她的关系,那她做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她小算盘打的响,这件事可是在心里谋算了许久才做的决定。
她要把事情闹大,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跟太子的关系,如此一来,老皇帝为了掩盖丑闻,还要顾忌着太仆宁洪,慕容承想不认账都不行!
她要当皇后!
攀上慕容承也只是第一步而已。
只是没想到这事居然会牵扯到宁昭和靳渊,对她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这让她如何不开心,如何不兴奋!
老皇帝这次沉默的时间有些长,许久后,就在太子等不及还要添把火的时候,一道迷糊的声音突然传进众人耳中。
“这、这是怎么了?”
慕容极被伺候太监搀扶着从殿外走了进来。
一见老皇帝也在,酒意清醒大半,赶紧松开扶着太监得手,端端站直,朝老皇帝拱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寿金安!”
瞧着醉眼惺松的慕容极,老皇帝不由的皱了皱眉,问道:“瞧你那模样,还有没半点身为亲王的模样!”
慕容极闻言,赶紧跪下,说道:“今日游园花会,儿臣兴之所至便多喝了几杯,在父皇面前失仪是儿臣的错,还望父皇原谅。”
“哼!”老皇帝轻哼一声,又多看了楚王几眼,便也没有追究。
倒是慕容极,抬眼瞧见众人都在,外面还守着那么多的侍卫,不解的问道:“不知父皇此间发生了何时,怎地这么多人?”
“何事?”老皇帝又想冷哼了,“东宫失火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也不知。”
“东宫失火?”慕容极许是醉酒的缘故,还真没注意,此番闻言,这才发现空气中还有浓重的焦糊味道。
在抬眼往外一瞧,外面黑迹斑斑,多处还冒着灰烟,还真是刚刚遭遇了大火。
“怎地会突发大火,可是人为?又抓到凶手没有?”慕容极撑地站了起来,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老皇帝很宠爱这个儿子,见他这般也没多说什么,倒是四公主没忍住,插了嘴,“父皇正在调查中,凶手嘛……”
四公主看了眼跪在殿中的宁昭,冷哼一声,说道:“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挑唆的呢。”
慕容极听得摸不着头脑,顺着四公主的视线看了过去,正对上宁昭看过来的目光。
“宁二姑娘,你也在啊。”慕容极咧嘴一笑,朝宁昭笑道。
宁昭忍不住蹙了蹙眉,慕容极还是这幅单纯敦厚的模样,再看看一旁虎视眈眈的太子,她是当真替慕容极担忧。
“楚王来的正好。”太子冷笑一声,指着靳渊问道:“靳大人说之前他去探望了你,可有此事?”
闻言,众人都朝慕容极看了过去,宁昭不知靳渊之前的去处,目光中更是带上了担忧。
慕容极猛然被问道,愣了片刻,看了看靳渊,说道:“靳大人吗?”
瞧他傻愣愣的模样,众人心里都很复杂。
太子自然是欣喜的,宁昭的担忧却更浓了,不由的看向了靳渊,目光满是询问。
靳渊却微微朝她摇摇头,示意她莫要担心。
既然慕容极都来了,他也就不用再等到明日了。
“看楚王这模样,难不成靳大人当真撒了谎?”太子再接再厉,拱火道。
老皇帝也看着慕容极,目露询问。
慕容极像是这才醒神了一般,抬手摸了摸脑袋,笑了起来,“没有没有,靳大人没有撒谎,他确实来过我那儿。”
闻言,宁昭的眼睛一亮,与之相反的是慕容承的脸色瞬间暗了下去,沉声道:“楚王莫不是醉了酒,记不清了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顺水推舟
慕容极连连摆手,坚定的道:“我没记错啊,靳大人确实去过我那儿。”
说着,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半晌后,才嗫嚅道:“靳大人得了唐寅的真迹,我寻他要了好几次,他才总算忍痛割爱,今日游园花会结束后,靳大人才给我送来。”
慕容极的说辞完全跟靳渊的一样,宁昭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不由的长舒一口气。
“你都醉成那样了,还……”太子指着慕容极,气的不轻。
眼看着靳渊难逃责罚,没曾想这会儿冒出个程咬金,白白搅黄了自己的打算!
慕容极却笑了笑,朝太子回道:“我确实喝醉了,回去之后就喝了醒酒茶,若非醉酒,我还想多留靳大人一会,跟他一起好好鉴赏一下那画呢。”
“胡闹!”老皇帝身子往后靠近了椅背,语气虽然严厉,但看身形便知,他已经信了楚王的说辞。
“外臣夜会亲王,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罪。”老皇帝瞪着慕容极,数落道:“你还想留着靳渊跟你赏画,你可是想害死他?”
“不是的!”慕容极连连摆手,解释道:“也是儿臣醉了酒,便失了分寸,此番确实是儿臣思虑不周,连累了靳大人。”
说着慕容极朝靳渊拱了拱手,有些抱歉的说道:“靳大人白白受罪,还望见谅啊。”
靳渊笑了笑,哪怕是跪着,依旧是那幅云淡风轻,温润如玉的模样,笑道:“楚王殿下哪里的话,下官可不敢。”
事情到了这一步,楚王直接为靳渊做了证,太子之前的言论就这样不攻自破,顿时有些悻悻然起来。
“……原来如此。”太子压下心头的不甘,清清嗓子,朝老皇帝说道:“那许是儿臣酒醉迷了眼,看错了人。”
说罢,他又看向靳渊,扯起一抹笑容,说道:“一场误会,靳大人可莫要往心里去啊,本宫也是情急,毕竟东宫失火是大事,本宫也不敢错过丁点蛛丝马迹。”
一场误会?蛛丝马迹?
栽赃陷害的手段还能在明显一点吗?
宁昭心里冷哼,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还有之前的那股恐惧,胡乱的在她心头拉扯,她深呼吸好几口,这才勉强压了下去。
“既然都是一场误会,那这事便作罢吧。”
老皇帝按了按眉心,吩咐侍卫统领继续调查,非要弄清楚这场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卫统领领命下去,路过宁涣身边时,宁涣微微抬眸看了过去,手心不由的收紧了,微微出了汗。
正当她担忧之际,猛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恍然回神,便对上好几双打量的眼睛。
“你叫宁涣?是宁洪的女儿?”老皇帝斜倚着朝她看去,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宁涣赶紧小跑着上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衣衫已经在之前整理妥当,此刻她又恢复成了那个端庄雅静的模样。
“臣女参见皇上,回皇上的话,臣女正是。”宁涣垂着脑袋,声音软软糯糯的。
老皇帝手指下意识的摩梭了一下,瞥了眼宁昭,目光重新落回宁涣身上,随即一拍扶手,沉声道:“宁涣,你好大的胆子!说,你可知罪!”
宁涣被吓的不轻,当地叩拜在地,颤声道:“臣女、臣女知错,还望陛下赎罪!”
“知错?”老皇帝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这个年纪不大的丫头,小聪明倒是不少。
“你错在何处?”老皇帝又问。
“臣女不该、不该一时相思难耐,私下与太子相见,还、还……”宁涣涨红了一张脸,脑袋一刻也不敢抬起。
慕容极这会才注意到她,惊讶的看向已经站在他身边的靳渊,目光询问。
靳渊淡笑着点点头,慕容极眼睛瞪的更大了。
臣女与太子私通,这传出去,可是皇家丑闻啊!
“混账!”老皇帝低喝一声,吩咐道:“来人啊,传宁洪入宫觐见!”
宁涣身子一抖,畏畏缩缩的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向太子,双眼含泪,好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慕容承却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直接撇开了头。
他的酒已经全醒了,前后一想,瞬间明白了宁涣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竟敢给自己下套!
慕容承心里大怒,面上却不显,一副恭敬乖巧的模样,朝老皇帝说道:“父皇,儿臣一时酒醉犯了错,还请父皇责罚!”
说罢,慕容承直接跪了下去。
太子一跪,身边众人,就连伺候的宫人们也齐齐跪了下去。
楚王慕容极摸了摸鼻子,磨蹭到老皇帝身边,小声道:“太子皇兄年轻气盛,又醉了酒,想来也不是故意的,父皇就不要怪罪了吧。”
慕容极心里发狠,却一脸感激的看着慕容极,“皇弟好意本宫心领了,可错了就是错了,理应受罚,还请父皇责罚!”
慕容承大义凛然,慕容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乖乖的站在一旁,不吱声了。
老皇帝看着跪了一片的众人,也不着急,直到太监禀报宁洪就在殿外求见,老皇帝这才大手一挥,说道:“让他进来。”
传话的太监下去了,宁洪却小跑着从殿外走了进来,一见跪倒的众人,也不问缘由,跟着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恭敬的朝老皇帝行了礼,这才问道:“陛下深夜召见微臣,可有何要事?”
老皇帝眯眼看他,指了指跪在边上的宁涣,说道:“那是你女儿。”
宁洪扭头看去,心里一惊,宁涣怎么会在这里?
“是、是的。”宁洪咽了咽口水,回道。
老皇帝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道:“宁涣你自己说吧。”
闻言,宁涣身子又抖了抖,慢腾腾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父亲,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半晌落下来一滴。
宁洪见状心里更是不安,只听她说道:“女儿心悦太子殿下已久,今日游园花会饮了酒,为了一解相思,犯下了大错……呜呜呜……父亲,女儿、女儿……呜呜呜……”
宁涣说一半留一半,自顾自的哭了起来。
可宁洪是何人,只听了两句开头便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上宁涣的目光,宁洪更是瞬间明白了宁涣的意思。
就在这短短目光交汇的片刻,宁洪心里已经快速的想好了对策,他看了眼太子,想到之前太子出手相助,加上今日之事,当即做好了顺水推舟的打算。
第一百二十八章 赐婚
宁洪猛地朝老皇帝叩拜下去,沉痛的说道:
“是微臣管教不严,才让小女犯下如此大错!身为父亲,明知女儿心意却无能为力,才让她一时糊涂作出这种事,夫人过世不久,小女定是思念至极,心意又无处发泄,微臣恳请陛下,念在微臣的份上,还有御史大夫的情面上,宽恕了小女此番的罪过。”
闻言,老皇帝倏地眯起了眼睛,缓缓问道:“听你这话,不只是想要朕饶恕吧。”
宁洪咽了咽口水,既然有了盘算,当然要奋力一搏,毕竟这件事情太子还没说话,他要做的就是把话给太子堵死了。
“陛下明鉴,微臣岂敢造次。”
说着,宁洪直起身子,痛心疾首的看了看宁涣,这模样全都落在了老皇帝眼里。
老皇帝顺着看过去,仔细打量着宁涣——端庄娴静,长相精致,哭起来都没声儿的,只会红着眼睛暗自落泪。
这幅样子确实惹人疼爱,也不怪太子一时鬼迷心窍,宁洪还这般百般维护了。
适时的空白,宁涣自己开了口,“臣女之前落难全凭太子殿下冒死搭救,臣女心里一直记挂着太子殿下的恩情,加之殿下人中龙凤,臣女倾心许久,只是不敢言说。”
宁涣抬手摸了摸眼角,含情脉脉的看着慕容承,哽咽道:
“今日再见殿下,心中思念太甚,情不自禁便随着殿下回了东宫,此后的事情也都是臣女心甘情愿的,皇上要责罚酒责罚臣女一个,千万别怪罪殿下啊。”
说罢,宁涣重重的磕了个头,伏地抽噎起来。
好一个情深意重啊!
宁涣的手段,真是一次次刷新着宁昭的见识,明明是自己偷摸着溜进东宫勾搭慕容承,到她那就成了爱慕已久,还有点两情相悦的意思。
再看看慕容承,尽管绷着一张脸,也能瞧见上面的裂痕,分明就是忍着什么不发罢了。
若是今日没有这场大火,不会惊动老皇帝,她这出戏又该怎么唱下去?
猛地,宁昭眼睛一睁,捕捉到其中关键,这样一想,整件事都清楚明了了!
“原来如此。”宁昭忍不住轻声念道。
靳渊听到点声音,却没听清,扭头看向她,眼神询问。
宁昭看向他,轻轻摇摇头。
事情到了现在自己想明白也没用,自己可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宁涣所谓,心里虽有不甘,宁昭还是忍住了。
只是看向宁涣的眼神更加复杂起来。
“……既然如此,朕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这样吧……”
老皇帝大手一挥,看了看太子和宁涣,随即说道:“你们二人既然两情相悦,太子身边也确实没个人照顾,即如此,朕便格外开恩,赐婚与你们。”
宁洪还想着如何说服老皇帝同意这门婚事,已经想到制造舆论了,竟没料到老皇帝自己先开了口。
这番恰恰满足了宁洪父女俩的心愿,宁洪看了眼宁涣,两人连连谢恩,“多谢皇上成全!”
“父皇!”然而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慕容承倏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老皇帝,随即目光转向宁昭,眸中仿佛有些千言万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老皇帝朝他投去一个眼神,明显有些不悦,问道:“已经赐婚了,你又要如何?”
当今世上,太子不受皇上宠爱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慕容承自己又怎会不知道,此时对上老皇帝不悦的视线,慕容承心里尽管有再多的不愿意,也只得妥协下来。
慕容承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从宁昭身上拔回视线,朝老皇帝行了一礼,咬牙道:“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婚事仿佛是一场闹剧,无端开始,又莫名其妙的结束。
等到事情说定时,出去探查的侍卫头领也走了回来,手里拎着一段烧焦的帘布,身后两人还押着一个年轻的小太监。
小太监整个人都再发抖,被人一松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看上去可怜极了。
“如何?”老皇帝只是扫了一眼那小太监,随即看向侍卫统领,问道。
“禀告皇上,大火已经调查清楚。”说着,侍卫统领举起手里的烧焦的帘布,又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小太监,说道:“是这个小太监,添灯油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灯油淋到布帘上,这才引发了这场大火。”
闻言,小太监抖得更厉害了,一个劲儿的喊着陛下饶命。
老皇帝被吵得耳朵疼,抬手轻轻一挥,不咸不淡的说道:“拖下去砍了。”
“属下遵命!”侍卫统领领命,拖着小太监便离开了。
小太监嗷嚎求饶的声音不绝于耳,宁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宁昭一直注视着宁昭,她这点小动作也丝毫没逃脱宁昭的眼睛。
人在做天在看……
宁昭盯着宁涣,心里憋着一股劲,缓缓的垂下了眸子。
时辰已经很晚了,老皇帝也是精疲力尽,婚约具体事宜让宁洪容后再议,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寝宫。
老皇帝都离开了,众人也纷纷告退,剩下太子慕容承,对着被大火烧着黑迹斑斑的宫殿沉默半晌,随即一声怒吼响彻了整个东宫。
一通折腾下来,慕容极的酒也全醒了,好不容易遇上了宁昭,本想再游园花会的时候跟她多聊聊,却一直没找着机会。
此刻见他们要走,慕容极主动要求送他们出宫。
“宁二姑娘今日事情繁杂,本想好好跟你聊聊,却一直没机会。”
慕容极走在宁昭身边,目光灼灼,“不如改日约个时间,我们切磋一下医术?”
宁昭和靳渊都朝他看过来,慕容极突然腼腆一笑,说道:
“本王对医术也颇感兴趣,自己无事研究一二,肯定与宁二姑娘无法比较,倒是想跟姑娘讨教一二。”
今日之事,她与靳渊能全身而退,还得多亏了慕容极,宁昭对他心怀感激,刚想答应,靳渊却抢先她一步开了口。
“此事不可。”靳渊停下了脚步,看向慕容极。
慕容极疑惑的看着靳渊,靳渊解释道:
“今日微臣私下见了殿下,虽然只是为了送画,皇上已经不悦,宁二姑娘待字闺中,之前为皇上诊病,皇上也是亲睐有加,殿下若是在私下约见更是不可,若是被有心人传到皇上耳中,怕是对殿下和宁二姑娘都不妥。”
靳渊点到即止,抬眼看着慕容极。
第一百二十九章 提点
慕容极本想争辩两句,对上靳渊深邃的目光,再看向宁昭,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沉默了下来。
听到靳渊这般说,宁昭也觉得有理,便笑了笑,朝慕容极说道:“反正医馆就在京都,若哪天楚王殿下得了闲,也可以去医馆走动走动。”
闻言,慕容极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如此甚好。”
看着慕容极明媚的笑容,宁昭想了想,抬眼看看已经走远的两道身影,朝慕容极靠近了几分,说道:
“楚王殿下仁爱敦厚,对所有人都亲善有礼,可也要时刻提防着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您是君子,行得端正,怕就怕有些人觊觎眼红,背后使绊子。”
宁昭突然的话语让慕容极神色严肃了下来,宁昭真诚的看着他,好心的说了最后一句。
“皇上疼爱楚王殿下这是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嫉妒是恶鬼,不管你身处何位,都挡不住它的诱惑,殿下,小女子多嘴一说,还望殿下留心。”
说罢,宁昭收回视线,后退两步。
慕容极注视着宁昭,目光从谨慎过渡到欣赏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靳渊在一旁看的分明,心里有些不悦。
片刻后,慕容极笑了起来,他看了看已经走远的宁洪父女,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便送到这里,你们赶紧回去吧。”
言罢,宁昭和靳渊跟慕容极道了别,两人相携着离开了皇宫。
夜色深沉,晚风吹在没有遮挡的大街上,变得更加犀利起来。
宁洪早已带着宁涣回了太仆府,剩下宁昭和靳渊两人慢慢的走着。
又行了一段,靳渊突然顿住了脚步,宁昭抬头看他,瞬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起来。
耳边是靳渊的温热的呼吸声,跟冷风相互角逐,一暖一凉洒在宁昭脸颊上,让她忍不住颤栗起来。
“阿昭。”靳渊低低的呼唤着,微微弯腰,脸颊蹭着脸颊,交换着温热,“下次不要这么傻。”
宁昭有些不明白,轻轻蹭了蹭他,问道:“我怎么了?”
靳渊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她,说道:“你无须为我说清,只要你好好的,我自然会有办法解决。”
“倘若今日楚王殿下不来,你又该如何?”宁昭皱着眉,不赞同他的话。
两人心意相通,怎么会看着对方身陷险境而无动于衷。
“哎……”靳渊又叹了口气,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说道:“尽管皇上此刻有所疑虑,这件事情也不会就这样结束,等明日一早询问过楚王殿下,事情自然水落石出。”
“可我担心你啊。”宁昭握上他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就像你担心我那样,我也会担心你,担心你受冤,担心你受伤。”
靳渊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没忍住,低头吻住了宁昭。
两人在夜风中缠绵,紧紧相拥,怀揣着对彼此的爱意与担忧,深深的陷在这个吻里……
宁昭回府时,四下已经黑暗一片,想来宁洪还来不及细问宁涣的事情,宁昭看了东院一眼,随即便回了自己院子。
“皇上赐婚?”
宁昭头天晚归,起的晚了,今日便没有去医馆,许久没去给宁老太君请安,宁昭随便吃了点东西应付一下,便去了宁老太君处。
一进院子便听见了宁老太君的声音,宁昭抬眼看去,便见宁洪正桌子院中,跟宁老太君说着话。
“是啊。”
宁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想着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皇上答应赐婚,今日早朝后,皇上特意召见,便就是为了商讨婚事的细节,我刚从宫中回来,便来了母亲这里,迫不及待想要把这好消息告诉母亲,让您高兴。”
宁老太君确实挺高兴的。
自从有了劫匪事件,宁老太君一度为了宁涣的亲事发愁,本已经放下了执念,想着顺其自然,没想到居然等来了皇上赐婚!
“怎地突然就赐婚了,还是赐给太子做侧妃。”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宁老太君高兴之余,也很好奇,不由的问道。
宁洪被问的一噎,随即呵呵一笑,搪塞道:“太子殿下搭救涣儿,涣儿便对殿下动了心,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有这意思,这两情相悦的,陛下也是随手成全罢了。”
“好啊好啊。”宁老太君连连叹息,老脸上难得露出了个笑容来,“涣儿如今能嫁给太子殿下已经是大幸,虽然只是个侧妃,但只要她自己争气,也不是没有争头。”
“母亲说的是!”宁洪跟她想到一处去了。
朝中的形势现在还不甚明朗,之前说皇上不喜太子,但有了军马一事之后,宁洪却不再这么认为了。
只要太子努力挣得皇上欢心,储君的位置依旧会牢不可破。
当然,这背后还的要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帮忙才行!
“祖母。”宁昭抬脚走了进去,招呼道。
宁老太君看到宁昭,笑容越发大了起来,赶紧朝她招招手,笑道:“昭儿过来了,快过来。”
宁洪也看向宁昭,宁昭快步上前,朝宁洪福了福身,唤道:“女儿见过父亲。”
宁洪心情不错,朝宁昭点点头,问道:“你今日没有去医馆?”
“今日起晚了就没去,想祖母了,便过来看看祖母。”宁昭看向宁老太君,笑的甜甜的。
宁老太君喜爱这个孙女的紧,抬手让她到身边去坐,宁昭走过去坐下,老太君牵起宁昭的手,笑道:“你姐姐被陛下赐婚给太子殿下了,咱们府上总算是有件喜事了。”
昨日东宫发生的事情,宁昭就在现场,宁洪想了起来,生怕宁昭在宁老太君面前说漏了什么,赶紧插言道:“阿昭昨日也一道参加了游园花会,自然是知道的。”
宁昭看了宁洪一眼,没吱声。
宁老太君却笑的合不拢嘴,拍拍宁昭的手,笑道:“我最挂心的就是你们两个丫头,现在大的等到孝期结束就能嫁出去了,你的医馆也是盛极一时,若是再许个如意郎君,我也就彻底安心了。”
闻言,宁昭突然就想起了靳渊,再想到昨晚上那个缠绵的吻,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宁老太君瞧见她这幅小女儿神态,眼睛一亮,随即问道:“我们昭儿是否有了心上人?”
闻言,宁昭和宁洪均是一惊。
宁昭惊讶宁老太君如何能看出来,自己表现的有这般明显吗?
第一百三十章 走私
然而宁洪惊讶的是,自己对宁昭的婚事还有一番打算,若是宁昭背地里跟别人有了牵扯,拿他的算盘岂不是又要落空?
“是谁?”宁洪忍不住发问,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宁昭看向宁洪,矢口否认道:“女儿没有心上人。”
宁老太君却瞪了宁洪一眼,怪罪道:“你这么凶作甚,就算昭儿有了心上人也不敢同你说啊!”
宁洪被宁老太君一说,当即缓和了脸色,但心里依旧不相信宁昭的话,追问道:“阿昭可当真没有心上人?”
宁老太君也好奇,扭头看向宁昭,宁昭点点头,脸上的红晕也消失殆尽,真诚的说道:“确实没有。”
宁老太君颇感失落的摇摇头,随即又笑起来,说道:“咱们不着急,昭儿还小,还能慢慢等,等到一个如意郎君咱们再打算不迟。”
宁洪立马接口,赞同道:“确实,现在你姐姐的婚事已经有了定数,你还小不着急,婚姻大事父亲为你做主,别自己瞎找再遇人不淑。”
宁昭点点头,心想,自己娘亲可不就遇人不淑,耽误了终身吗。
难得看到宁昭如此乖巧,宁洪心情舒畅起来,起身朝宁老太君说道:“让阿昭陪陪您,儿子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宁老太君摆摆手,宁洪转身大步离开了院子。
等到院子只剩下祖孙二人时,宁老太君看着宁昭,目光带着些笑意,问道:“你父亲已经走了,还不跟祖母说吗?”
宁老太君还真是人老成精,宁昭已经掩饰的这么好了,还是被抓住这点马脚,还真是……
“祖母。”宁昭嘟起了嘴,挽住宁老太君的胳膊,撒娇道:“你要人家说什么嘛。”
“呵呵……这是害羞了?”宁老太君笑出了声,在宁昭的头上摸了摸,说道:“看来是真的有了心上人了!”
宁昭那袋扎在宁老太君肩头不说话,宁老太君把人拽了起来,问道:“跟祖母说说,是哪家公子?若是不错,祖母替你做了这个主。”
闻言,宁昭眼睛一亮,随即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她不能说,至少不能说是靳渊。
契约的事情,宁老太君虽然认了,但心里保不齐对靳渊还是有芥蒂的,再加上宁洪跟靳渊的关系,宁老太君这个主肯定做不了。
“说啊。”宁老太君催促道。
宁昭想了想,随即笑道:“哪儿什么心上人,不过是有点欣赏罢了,再说了人家什么都不知道,我本来也没那个意思。”
“意思是人家还不知道你喜欢他?”宁老太君顺着她的话理解。
宁昭脸颊又红了,赶紧点点头,羞涩道:“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还不想说。”
宁老太君只当她害羞,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慈爱道:“好了好了,祖母也不问你了,等什么时候你自己决定了,再来同祖母说,到时候祖母去跟你父亲说。”
总算是忽悠过去了,宁昭心里松了一口气,赶紧朝宁老太君点点头,笑道:“知道啦,到时候一定第一时间告诉祖母。”
宁老太君就爱看她这般笑,伸手又摸摸她的脸颊,换了话题。
祖孙俩一直聊着天,伺候的丫鬟已经备好了午膳,宁老太君留着宁昭用完膳再走,宁昭答应下来,直到午膳结束,伺候老太君午睡了,宁昭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
边关战事停歇,正是两方休养生息的时候。此番兵困粮乏,边关的百废待兴,边关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皇室内储空虚,有些人便动了别的心思,打起了边关贸易的主意来。
“皇上,长江以南靠近南越边境有两大渡口,此前两次交易往来都是走的官渡。”
靳渊一身官袍端正的站在大殿中央,朝龙椅上的老皇帝说道:“然而从自战事停歇后不久,这一段又开通了大小不少的民营渡口,以低价收购物资高价贩卖的边境诸地以取暴利,官渡无人问津,礼部上书,请陛下着人调查此事,杜绝民营私下贩卖,减少朝廷收入。”
“此事当真?”老皇帝一声龙袍高坐龙椅,闻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战事稍歇,正是朝廷疲软之际,老皇帝没想到居然有人这般胆大妄为,敢跟朝廷抢生意!
靳渊合上奏折,朝掌事太监递过去。
掌事太监恭敬的把奏折送到老皇帝面前,老皇帝翻开一看,顿时大怒。
“这些人竟敢如此大胆!走私通商,完全没把朝廷放在眼里——靳渊!”老皇帝扔下奏折,高声喊道。
靳渊躬身一揖,“微臣在。”
老皇帝看了看他,随即又看向首位站着的太子慕容承,说道:“太子。”
慕容承应声而出,恭敬站好。
众人都看向殿中央站着的二人,心里明镜一般,便听老皇帝说道:“私营渡口贸易的事情便交由你二人去查,朕倒要看看什么这般大胆,竟敢藐视朝廷!”
两人齐齐跪下,恭敬高呼:“微臣/儿臣遵旨,定不负皇命。”
早朝结束之后,众人纷纷散去,太子等在殿外,直到靳渊出来,慕容承含笑朝他说道:“父皇让我们俩调查此事,今后还的有劳靳大人提点了。”
靳渊朝慕容承拱了拱手,温和一笑,说道:“下官不敢。”
“呵呵……”慕容承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靳渊的肩膀,说道:“边境贸易一事事关重大,靳大人可不要因为之前的误会而有所怠慢啊。”
“下官丁当尽心竭力,为皇上排忧解难。”靳渊垂着眸子,淡淡道。
慕容承看了看他,仿佛是叹息一般,说道:“朝廷有靳大人这样的忠臣,真是我朝的福气吶。”
说罢,收回手,朝靳渊笑了笑,转身布下了台阶。
靳渊看着慕容承走远,目光沉静,抬手理了理衣袍,方才慢条斯理的走了下去。
“走私?”
医馆后院,宁昭坐在藤椅上,手里边沏着茶,一边回忆起前世此间来。
前世确实也有此事发生,不过时间却跟现在对不上,不过事情发展总归是有变数的,宁昭也不纠结这一点。
她斟满茶递给对面的靳渊,脑中回忆这此事经过,说道:
“民营贸易虽没有正规手续,不过朝廷也没有明确规定不可,这件事情皇上交给你跟太子去处理,你得好好准备一下才行。”
第一百三十一章 编故事
一丝清风吹过,撩起宁昭几缕发丝,缠缠绵绵在她耳边,带起一阵痒意。
靳渊深深望着她,抬手理了理她的发丝,手指在脸颊擦过,痒意中又多了点麻。
“这段时间我会离开些日子前往南越边境,我会尽快赶回来,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靳渊温柔的说着,语气中是满满的不舍。
宁昭微微偏头,抬手覆上落在脸颊上的大手蹭了蹭,笑道:“我知道,你就别担心我,你出门在外也小心安全,别让我担心。”
靳渊笑了,点点头,手指一下下抚摸着那柔软的脸颊,眼神不自觉便落在了那娇小的嘴唇上。
感受到靳渊的视线,宁昭有些脸红,可她并未扭捏,稍稍倾身,朝着靳渊靠了过去。
温香软玉、投怀送抱,靳渊毫不客气,一把搂住宁昭的腰,把人揽进了怀里,紧接着温热的嘴唇覆了上去,缱绻的亲吻着,那双朝思暮想的唇……
许久的许久,直到两人的呼吸变得急促,大脑开始缺氧,宁昭这才不得不推开靳渊,头抵在靳渊的胸口,微微喘息着。
靳渊却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宁昭的后背,一下接着一下,宁昭被弄得有些受不了了,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开,嘴唇红艳泛着诱人的水光。
靳渊喉结滑了滑,指尖触上那片柔软轻轻摩梭起来。
“跟你说正经的,别闹了。”宁昭微微偏头想要躲开,脸颊红的发烫,整个人感觉都快要烧着了似的。
“说什么?我听着呢。”靳渊却固执的握住她的肩不让她逃,指尖停留在她的唇上,随即缓缓的来到她白皙的脖颈,轻轻地,像是羽毛一般,带着醉人的电流。
“唔……”宁昭缩了缩脖子,这种酥麻感她并不陌生。
前世几番纠缠,入后宫,成为贵妃,她可不是未经人事的清纯小姑娘,靳渊此番动作,不由她不多想。
然而只是多想了那么一点点,红晕便顺着脸颊绽开,耳尖到脖子,继续蔓延到衣领遮盖住的其他地方,什么叫做烧着了,这才是呢。
“别闹了。”眼看着那修长的手指越来越没分寸,宁昭看了眼后院门外,有点儿发慌。
现在医馆可不只是他们孟遂和清蝉几人了,还有那些手下小厮,人来人往的,这样是被旁人瞧见了,她这个二当家还要不要脸了。
“好,听你的。”
欣赏完宁昭害羞的模样,靳渊也不敢逗狠了,乖乖的收回手,重新落在宁昭的腰侧。
一动不动,老实的就像之前乱摸的人不是他一样。
宁昭深呼吸几口,缓和着心里起伏的情绪,她是真的有正事要跟靳渊交代。
“闲来无聊时,我读过一本游记,里面记载着一些事情,跟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倒是挺像的。”宁昭一边收拾自己的情绪,一边组织语言。
前世自己心系太子慕容承,当时渡口贸易之事,宁昭站在太子的角度帮他出谋划策,虽然最后没能成功的收编那些人,也倒是打压了下去,顺便让靳渊栽了个跟头。
今生她可不在是太子身边那个百依百顺的宁昭,她身边也不再是慕容承,而是靳渊。
事情彻底调转了方向,经历过一遍的事情,宁昭知道靳渊的想法,想要帮助他,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
只是她不能说的太明白,自己如何知道这事,又是如何想到对策,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直接告诉靳渊,他肯定会起疑。
两人现在互许心意,宁昭是不想隐瞒靳渊的,但这些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宁昭是真的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又如何保证靳渊会相信。
“哦?什么游记?记录了什么?”靳渊的声音拉回了宁昭的神思。
她微微抬头,正对上靳渊感兴趣的目光,不由笑了笑,说道:“游记是什么我记不得了,一本古早的手抄本,现在去哪儿我都不知道,只知道里面记载了有关于走私贸易的见闻,想来应该是前朝哪位能人游历大江南北记录下来的见闻吧。”
宁昭笑着,心里打定主意,以后找到合适的机会,就把一切都告诉靳渊,当然,眼下就只好编个瞎话糊弄一下了,话本子什么的,是最好的办法。
“嗯,听着倒有趣,你说来听听。”靳渊松开宁昭,牵着人坐下,两人又恢复成面对面的姿势。
靳渊很喜欢这样,能够一瞬不瞬的看着宁昭,能够清晰的看到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神色,靳渊好整以暇,等着宁昭的故事。
宁昭想了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上面说,战乱之后,那人游历到边境想去看看那里百姓的生活。”
“原以为一场大战之后会是民不聊生,却不想那人到了地方看到的却是一派繁华景象。那人有些好奇,便留下来打听,找人询问,开始人家还不说,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下,人家受不了了,便告诉了他。”
“呵呵……”靳渊听得笑了起来,“这人还挺缠人的。”
宁昭噘了噘嘴,瞪了他一眼,说道:“别打岔,重点在后面呢。”
宁昭编故事编的相当认真,脑中一个劲儿的转动着,嘴里说着:
“别人告诉他这里会这般繁华,是因为他们有人组织了走私的渡口,本来确实应该民不聊生的,但大战是双方的,他们不好过,对面也不见的好到哪儿去。”
“如此一来,你缺的我可能有,我要的你也不少,都是百姓,可没人在乎什么外邦通商,就这样先是以物易物,然后渐渐发现了对方需求最多的是什么,到后来有心人便去了相邻大些的地界买来东西,再以高价卖给他们,从中牟取利润。”
闻言,靳渊认真了下来,听的很是专注,“所以才有了当地人富足的生活?”
宁昭点点头,回道:“是啊,边境偏远,百姓过的贫苦,没有通商之前,很多人家里连口饭都吃不上,用饿殍偏野来形容都不为过。”
靳渊咂摸着宁昭这个故事,突然严肃下来,说道:“这走私通商的人,不仅仅让自己富裕起来,也带动着边境百姓过上了好日子,那这个走私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
靳渊把目光落在宁昭脸上,沉声道:“一个城!”
第一百三十二章 醍醐灌顶
宁昭欣赏的看着靳渊,不愧是自己看中的男人,就是聪明,一点透。
“是啊,书中那人后来就是这样记载的。”宁昭勾了勾嘴角,又抿了口茶,接着说道:“后面记载的东西才是重点,跟你要办的事情很像。”
“你快说。”靳渊眼睛都亮了,捏着宁昭的手,催促道。
“那人觉得有趣便多留了段日子,结果他正要离开时,朝廷却派人来了,朝廷积威,根本没把这群人放在眼里,去了就直接威胁让他们停下所有交易,可哪儿有那么简单,那群人根本不听,反而串通了当地的驻官一起,把朝廷的那些人给扣了下来。高举着官/逼/民/反的旗帜,消息一下捅到了皇帝跟前,皇帝大怒,想要派兵镇压,但那群人宁死不屈。”
“许久的民间经营,他们也有了些许武装势力,虽然比不上正规军,可也不能小觑,再加上他们地处边境,又跟外邦通商交好,最后以这座城池为要挟,要求朝廷退兵,并且批发正规文书,让他们走私变成合法经营。”
宁昭扁了扁嘴,心里简直佩服自己,这拉拉杂杂的一大通,算是把前世太子和靳渊两人的处理方式融合到一起了,靳渊这般聪明,肯定知道该如何做,覆辙就在前面,他可不会傻到再去重蹈一遍。
“后来,朝廷不得不妥协,给了他们文书,偷偷摸摸的走私变成了光明正大的买卖,朝廷不仅没收到一点儿好处,还要时刻忌惮着那些人,担心哪日兴起来个开门迎敌。”
靳渊顺着宁昭的话把故事说完,随即笑了起来,“手段太过激进。”
不过细想一下,倒是太子慕容承能干出来的事情。
宁昭却满眼欣赏,笑着问道:“如何?听了这个故事,靳大人可有什么启发?”
靳渊也看着她,下一瞬,爽朗的笑了起来,忍不住起身走向宁昭,直接把人给抱了起来,“何止是启发,简直是醍醐灌顶!阿昭啊阿昭,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
“这是什么话?”宁昭嘴上不满,心里却很是开心。
只要能帮上靳渊,她就是满足的。
“好话,大大的好话!”靳渊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有了阿昭的故事作为前车之鉴,我便接下来该怎么办。”
“奏章很是片面,大概什么情况我亦不可知,原想着先去了看看在说,阿昭倒是提醒了我,我该注意的不是这桩交易,而是这群人!”
宁昭笑眯眯的靠在他肩膀,抬手攀上他的背,笑道:“能帮到你便好,你早去早回,一定要注意安全。”
靳渊重重的点了点头,拦住宁昭的胳膊又紧了些。
明日便要出发,今日一别又是许久不能相见,靳渊真心舍不得,奈何皇命在身,在舍不得也要放开。
即将迎来的离别,两人都很珍惜此刻的的相见,你侬我侬的那股劲儿,仿佛永远耗不完,他们能够一直这样甜腻下去。
第二日一早,靳渊跟慕容承领着一队人马,微服前往南越边境,宁昭天刚亮就起了,不能光明正大的送靳渊出城,但是远远的看一眼还是行的。
宁昭站在城墙上,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个身影,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视线也一点点模糊下来。
只是一瞬间,宁昭以为是自己眼花,赶紧抹了把眼泪,再一看去,那个远远的身影回过头来,仿佛一眼能看进宁昭的心里。
宁昭含着泪却笑了,朝着前方挥了挥手。
人影远去,直到消失,宁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清蝉走到宁昭身边,轻声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宁昭缓缓收回视线,眼泪迎风吹干了,脸上的笑容重新升起,她还是那个端庄清丽的宁昭。
“走吧。”宁昭轻声,款步离开了城楼。
“靳渊走了?”孟遂坐在藤椅上,难得的躲了会闲,听见门口的脚步声,抬头眼看,是宁昭回来了。
宁昭微微一笑,说道:“走了。”
孟遂定眼看她,扁了扁嘴,说道:“不就是出个公差吗,瞧你那依依不舍的模样。”
宁昭抬手摸了摸脸颊,眨巴下眼睛,问道:“有那么明显吗?”
“岂止是明显,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副失魂落寞的模样。”孟遂轻哼一声,酸溜溜道:“说了多少遍让你矜持一点,我看你就是被靳渊吃的死死的,一刻都离不开的那种。”
宁昭无奈的摇摇头,失笑道:“师傅你也太夸张了点吧,若真想你说的那般,我此刻就不应该出现在这,应该跟着靳渊上边境才对。”
“你看看你看看,你果真有这打算吧!”孟遂吹胡子瞪眼。
宁昭一噎,还别说,她还真打算过。
不过也是想想而已,先不说靳渊绝对不会让她跟着,就是医馆还有太仆府上,哪一边她都不能走。
宁昭有些讪讪的,走道孟遂跟前,扯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撒娇道:“好啦好啦师傅,我不是没跟着去吗,你总不能想都不能让我想想吧,这我也管不住啊。”
孟遂哼了一声,面上不悦,却也没抽回手,淡淡道:“前些日子我重新搭配了几份药方,你再去帮我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若是没问题就可以使用了。”
闻言,宁昭笑了起来,赶紧点点头,回道:“好的师傅,我马上就去看。”
说罢,宁昭转身就要跑,孟遂又出声叫住了她,宁昭回头,问道:“师傅还有何事?”
孟遂摸了摸胡须,说道:“医馆扩建已经月余,该盘点一下账目了。”
这些日子事情太多,宁昭都快忘了这事,被孟遂一提起,她才想起近半个月的账目她还没有整理。
思及此,宁昭赶紧点点头,回道:“好的师傅,一会儿看了药方我就去盘点,明日一早给你看账目。”
“行了,去忙吧。”孟遂挥挥手,重新窝进藤椅里,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孟遂新配的几分药方,一部分是针对疑难杂症的,一部分是针对常见病症。其中最大的差别,就是把换了几位药效更贴近的进去,在糅合气血调理的方子在里面,如此一来,病人不会因为药性太猛,治好了病症,又损害了其他脏器。
宁昭反复看了几遍,忍不住笑了起来,朝清蝉说道:“师傅不愧是师傅,这几份药方改良的真是好极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滂沱
清蝉不懂,但也好奇的凑过来看了看,指着一份写着头疾的方子问道:“这个是治疗头疾的吗?”
宁昭点点头,解释道:“头疾也分很多种,奶奶的是因为年纪大了大椎穴以上常年弯曲比变形,压迫了经脉导致的,所以不经要吃药,还要搭配按摩手法,帮她疏经通络,这样才能有效的缓解。”
“然而皇上的却不一样。”宁昭顿了顿,心想,老皇帝常年操劳,大椎穴以上有跟宁老太君同样的问题,然而却比老太君复杂许多。
人的脑部经脉很多很细,而且布满了血管,其中稍微有一出出了问题,就会引起不同程度的头疾表现。
“那皇上是什么样的?”清蝉歪着脑袋,好奇的问道。
宁昭看看她,抬手在她小脸上弹了弹,笑道:“皇上的病症岂是我能轻易说出来的。”
清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出了什么傻话,赶紧闭着嘴,一副受惊的模样。
宁昭好笑的看着她,摆摆手,笑道:“你先去账房把账本整理一下,我一会儿就过去盘点,明日便要跟师傅交账,今夜得辛苦一下。”
清蝉赶紧点点头,小跑着去账房整理去了。
宁昭在药方上修改了些小细节,批注清楚之后,让人交给了孟遂,自己才去了账房。
已经快晌午,宁昭吩咐清蝉告诉下人中午留在医馆用饭,自己则一屁股坐在案台前,闷头开始盘账。
而此刻,京都的最南边,长江/绵延而下,奔流不息,气势滂沱,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那宏伟的声音,还有风中夹杂的咸湿气息。
靳渊高坐马背,跟随在太子慕容承身后一步之外,慕容承停下,靳渊也跟着停了下来。
慕容承放目远眺,半晌后指着那远远能窥一角的长江,感叹道:“不愧是黄金水道,气势果真滂沱!”
“长江/绵延万里,旁支千万,通航运货,只说京都寸土寸金,又如何与这里相比。”靳渊也发出了感叹。
只有亲眼所见,才能窥的其宏伟壮观,先不说此行有何目的,光是能看一眼这黄金水道的盛况,靳渊也觉得不虚此行。
“无咎所言有理。”慕容承回头看来,笑道:“沿这江边往上游行去,再有几里路便到了,无咎可想好该如何做了?”
靳渊收回视线,微微垂下眸子,说道:“有太子殿下在此,无咎只管配合便是。”
闻言,慕容承哈哈大笑起来,心道靳渊还是识时务的。
此番出行调查渡口贸易一事,慕容承是有心要作出一番成绩给老皇帝看的。
本来他也不用如此着急,但看上次东宫大火,老皇帝对楚王的态度,慕容承心就静不下来,只想抓住这次机会,巩固一下自己在老皇帝和朝中大臣心中的位置。
“走吧!”
慕容承再次看向奔腾的长江,胸中也像是有了滔滔不绝干劲,马鞭爽利的一挥,马儿吃疼,快速的奔跑了起来。
靳渊紧跟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边境狂奔而去。
——
“这是上个月的红利。”宁昭抬了抬手,清蝉便递上一个信封,宁昭接过来,双手递到孟遂跟前,笑道:“师傅您点点。”
孟遂伸手接过,看也不看便放进了怀里,说道:“点什么点,我还信不过你吗?”
闻言,宁昭笑了,抬手给孟遂斟了杯茶,说道:“医馆现在盛名已经打响,生意源源不断,请来的大夫还有小厮也都上了手,师傅也可以轻松一下,无需在事事亲自操手。”
孟遂年纪大了,之前开设医馆,只想着趁自己还有些活头,学了一辈子的医术,行医行善,多救助些百姓罢了。
却不曾想,曾经小小的医馆,如今已经是这番规模,现在谁人不知京都有个妙春堂。
想着,孟遂难得的笑了,“是啊,若不是由你操持,妙春堂也不会有现在这般景象,这一切还都多亏了你啊。”
“师傅可莫要这般说。”宁昭打断了他,说道:“师傅医术了得,就算没有我,妙春堂在师傅的经营下,也会是如今这样,我只是让它提前些罢了。”
“呵呵……你这丫头。”孟遂摸摸胡须,笑道:“乍一听是谦虚,细品原来是在自夸啊。”
宁昭也笑了,抬了抬下巴,说道:“阿昭可是师傅的徒弟,功劳还是在师傅头上。”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孟遂笑着摆手,随即叹了口气,说道:“我老了,有时候确实有点力不从心,如你所说,现在医馆已经上了正规,也该是我享福的时候了。”
顿了顿,孟遂又说道:“今后,一三五我来医馆坐诊,剩下的日子就教给你了,也让我这把老骨头好好歇息一下。”
宁昭本就有这个打算,闻言,点点头,笑道:“徒儿也是这般想的,师傅的先注意自己的身体,才能给旁人瞧病啊。”
“您放心吧,医馆有我守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宁昭拍拍胸腹保证道。
难得见到宁昭这般幼稚生动的模样,孟遂直接笑出了声,“有你在我当然放心。”
事情就这般定了下来,因为孟遂如今半退隐状态,宁昭每日早早便去了妙春堂,之前专门请来了两位大夫,宁昭也毫不吝啬的把自己所学的东西,耐心的教授给了他们。
孟遂起初是有些意见,但想着全当是宁昭自己收了徒弟,他这个做师傅的也不好插手,更何况,宁昭此番作为也都是为了妙春堂好。
最终,孟遂非但没反对,有时间也帮着宁昭指点那二人一些。
也是那二人争气上手很快,医术也比最开始高明了许多,孟遂便更加放心的把医馆交给了宁昭打理。
“龙胆草、芦根、马齿苋、菟丝子还有夏枯草和地骨皮,这些药材马上要用完了,明天让药材商同之前的定的药材一同送来。”
宁昭检查着药材柜子,一一清点着,负责抓药的小厮赶紧记了下来,连连点头。
弄完这一切,宁昭活动了一下脖颈,这几日事多,宁昭也觉得有些疲倦,取下围裙,朝小厮嘱咐了几句,便回到后院休息去了。
“小姐喝点莲子茶,清清火。”清蝉没一会便来了她身边,给她斟了一杯,随即把茶壶放在桌上,抬手帮宁昭按摩起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祈福
宁昭舒服的闭上眼睛,嘴角轻勾着,问道:“这几日没去看望娘亲,之前让你给她送些补品过去时,她可还安好?”
“小姐放心吧,自从窦姨娘大好之后,身子一天比一天康健,有您为窦姨娘调理,哪儿会不好啊。”清蝉回道。
“那便好。”说罢,宁昭又吩咐道:“下午会来一批上好的藏红花和天麻,你记着带些回去给老太君。”
清蝉点头应下。
宁昭前思后想,没什么需要交待的了,心思瞬间又飘了出去,“已经好几日了,不知道靳渊那边如何了。”
虽然之前借着故事跟靳渊提点了,但宁昭不在靳渊身边,总还是有些担心,关键是慕容承就是最大的变数,这个人在靳渊身边,不知道会否影响到靳渊的计划。
“昨日流影来过,我忘了告诉小姐了。”闻言,清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光顾着想流影这个人,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说。
宁昭倏然睁开眼睛,回头看着清蝉,语气都急切了起来,问道:“是不是靳渊那边有消息了?如何?事情还顺利吗?”
清蝉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看到宁昭瞬间皱起的眉头,清蝉赶紧把话补全,“确实有靳大人的消息,不过流影只说了靳大人一切安好,关于那边的事情如何却只字未提。”
宁昭松了一口气,“那便好,既然一切安好,事情想必也挺顺利的。”
说着,宁昭叹了口气,双手撑着下巴,轻声道:“希望他早日处理完,能快些回来。”
看她这幅心心念念的模样,清蝉偷偷笑了起来,打趣道:“若是小姐想靳大人了,大可以给他写信啊!”
写信?
宁昭眸子瞬间亮了起来,然而下一刻又暗淡了下去。
“写什么信啊,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半个月,等信收到了,靳渊说不定已经回来了。”宁昭嘟了嘟嘴,心情不好。
想想京都到南越边境的距离,清蝉也觉得宁昭说的对,可瞧着宁昭这副模样,清蝉还是有些心疼的。
“小姐若是实在思念靳大人,不如咱们去南承寺一趟吧。”清蝉提议道。
“去南承寺作甚?”宁昭提不起兴致。
清蝉却绕到宁昭对面坐下,笑道:“去祈福啊!还能跟佛祖吐露一下小姐的思念,嘿嘿,说不定,靳大人还能感受的到呢!”
“胡说八道!”宁昭被她逗乐了,笑着拍拍清蝉的脑袋,笑骂道:“每日祈愿的信徒那般缩多,佛祖要是连这点小事都要管,那还不得忙死啊!”
“哎呀,反正就是个念想嘛。”清蝉躲着宁昭的魔障,笑道:“小姐成日里魂不守舍的,出去散散心也不错啊。”
宁昭收回手,好心的放过了清蝉的脑袋,想了想,点点头说道:“也行,成日里不是府上就在医馆,确实很久没有出去走动走动了,那便去一趟南承寺吧,去给咱们靳大人祈福!”
说完,宁昭自己先笑了起来。
不过清蝉说的没错,全当是个念想了。
夜幕降临,宁昭交代两位大夫,明日自己要出门就不来医馆了,离开时还嘱咐关门前先检查一遍,确保安全才能离开。
交代清楚之后,宁昭才放心的往回走。
“我已经把明日去南承寺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清蝉泡了壶安神茶,给宁昭满上,说道。
宁昭短期来喝了一口,点点头,“香油钱记得拿金箔包好。”
“我知道,已经弄好了,明日早起直接去便可。”清蝉笑道。
宁昭也笑了,端起安神茶一口饮进,也不知道是药效的作用,还是真的很累了,没一会,宁昭便困意来袭,回屋歇下了。
然而边境城邦,一处花红柳绿处,依旧是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此番前来,想必诸位也知道是为何。”慕容承坐在主位上,身边一左一右围绕着两个外邦女子,妖娆妩媚,跟本地女子想必,却是另一种风情。
这话一出,原本热闹的场面有了瞬间安静,几位身着华服的男子相互对视一眼,随即目光,落在了角落不起眼的年轻男子身上。
靳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没有说话,眼神却随着几人看了过去。
那人长相端正,五官很是普通,可就是这张普通的脸,却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再看那身再普通不过的短打,明明应该毫不起眼,往哪儿安静的一坐,却比那几个华服男子还要引人侧目。
靳渊便是其中之一。
他一早就注意到这个男人,沉稳不多话,身边没有莺莺燕燕,打眼会以为是那几人身边的小厮,但看眼下这情景,这个人应该不一般。
“哈哈……”坐在靳渊下手的中年男子笑了起来,率先开了口,“两位大人远道而来,今日便是为您二位接风洗尘,如此良辰美景,可不要让这些事儿坏了兴致,来来来,我敬二位大人一杯。”
说罢,他推开黏在身上的女子,站了起啦,朝着靳渊和慕容承拱了拱手,仰头一饮而尽。
靳渊也站了起来,温和的朝那人笑笑,说道:“祝老板客气了。”
说完,掩袖喝完了杯中酒。
慕容承看了看靳渊,又看看祝老板,慢腾腾的端起酒杯,放在唇边抿了抿,随即轻笑一声,说道:“良辰美景确实不该辜负,不过皇命也不敢耽误,咱们还是先把正事说一说,之后在尽兴也不迟啊。”
闻言,祝老板几人脸色一僵,靳渊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没有说话。
慕容承目光扫过在场几人,最后还是落回了先开口的祝老板身上,嘴边还是那么似有若无的浅笑,朝他说道:“私设渡口,通商贸易,祝老板可知这是什么罪啊?”
祝老板脸色一白,看了角落那男人一眼,随即咽了咽口水,强撑道:“大人说的什么,在下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
慕容承哼笑一声,朝身后的随从招了招手,随从上前,从怀里抽出一份账册递给慕容承。
“这份账册上面,可是记录了你们走私通商的证据,若是把这个上交给朝廷,各位……”慕容承把扔到桌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可知会如何?”慕容承身体前倾,目光深邃起来,问道。
几人惊讶的看着桌上的账册,脸色都变了,祝老板跟是一咬牙,沉声问道:“大人这几日与我们走动,原来就是为了收集证据,想要致我们于死地?”
第一百三十五章 魏当家
“祝老板言重了。”
慕容承摆摆手,笑道:“置于死地不至于,不过若是几位不配合,陛下会如何做,那可不是我敢揣测的。”
剩下的几位老板也猛地站了起来,祝老板更是怒目瞪着慕容承,怒道:“你威胁我们?”
慕容承身为太子,此行虽然没有暴露身份,但又何时被人指着鼻子过,不由的也有了怒气,一拍桌案站了起来,身后跟着的随从猛地往前几步,完全是要动手的架势。
靳渊却依旧坐着没动,目光一直锁定在角落年轻男子身上,他倒也挺欣赏这人的,至少其余几个老板都已经这般了,这人还能安稳的坐着,毫不慌张。
“威胁?你们知法犯法,我只是按照法规办事,又何来的威胁。”慕容承踱着步子来回走着,说道:“倒是你们,我还没说要怎么做,你们就先忍不住了,又是何用心?”
祝老板跟身边的几人对视片刻,再次看了看角落的男子,男子依旧没动,祝老板深呼吸一口,才看向慕容承,问道:“那大人想要如何?”
慕容承笑了起来,说道:“我想要的很简单。”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停止你们手头上的一切买卖。”
“二、把所有的贸易关系还有正在进行的买卖,全都交给官渡!”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一个脾气火爆的老板跟是坐不住了,直接那嚷了起来,“你们就是打着朝廷幌子的水蛭!”
“我们辛辛苦苦经营来的关系,凭什么你们一句话就要我们拿出来,不行!我们不同意!”
“是啊!凭什么?!我们凭自己的得的买卖,没有让朝廷出过一针一线,凭什么你们想要就得我们双手奉上?”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场面瞬间热闹了起来。
慕容承狠狠的皱了皱眉,高声道:“你们走私通商本就是犯法的,还有脸跟我说什么朝廷?我现在只要你们交出买卖和关系,没有直接抓了你们,你们就应该感激涕零了!”
慕容承又逼近几步,沉声道:“又或是你们真想我一封奏章送到皇上跟前,那你们一个个的小命,可就彻底玩完了。”
“是吗?”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靳渊眉头挑了挑,嘴角缓缓的勾了起来。
总算开口了,还是坐不住了吧。
靳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好整以暇,慕容承却是找了一圈儿,才找到说话的人是谁。
“你又是谁?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慕容承还真没注意到角落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在。
他环视了一圈,指着房门,怒道:“你给我出去!”
那人顿了顿,放下手中的杯子,这才认真的抬头看向慕容承,勾唇道:“大人都想要我们的渡口了,我这个管事的在不发话,这几个老板可就该着急了。”
管事的?
靳渊猜的果真没错,这个人才是这群人的领头的。
在朴素的衣服也掩饰不住这个人身上的气势,那是被世间淬炼过的人该有的气势。
“魏头儿,您可算出声儿了。”祝老板猛地松了一口气。
魏头儿始终不乏一语,祝老板还以为他会就这样妥协呢,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想到这儿,祝老板的背脊更直了些,看着慕容承的目光中也没了恐惧,反而还多了点自豪的意味,说道:“这是我们渡口的当家,我们只负责出货,当家负责交易运输。”
事情到了这份儿上,祝老板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大方的给慕容承介绍起魏头儿来。
慕容承这会才来了点兴致,抬眼瞧着魏头儿,轻笑道:“原来你才是当家啊,真是失敬失敬啊。”
魏头儿朝慕容承拱了拱手,淡淡道:“好说。”
然而这幅淡然的模样,落在慕容承眼中,却成了不可一世的傲慢,慕容承笑容瞬间消失,目光也发了狠,抬手令下:“把他给我抓起来!”
随从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刀剑,猛地朝魏头儿涌了过去。
魏头儿眼睛微眯,脚下一个用力,瞬间人便出现在慕容承身后。
慕容承大惊,靳渊也感叹与此人的好功夫。
下一瞬,一双粗粝的手,便扼上了慕容承的咽喉。
“大人怎地如此急躁,也不先听听我的意见?”魏头儿依旧是那副冷淡的嗓音,在慕容承耳边响起。
“你、你你放肆!”
命门握在对手手里,慕容承也淡定不了了,声音都有些发抖,喝道:“你可知道我是谁?竟敢对我动手!”
“我不管你是谁,在我的底盘上就得听我的。”魏头儿手上一用力,骨骼摩擦的声音瞬间响起。
靳渊眼睛一眯,随即站了起来,高声道:“魏当家手下留情。”
此前的混乱,靳渊一直一言不发,在场的人都快忘了还有一个人在这,此时听到靳渊的声音,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去。
慕容承忍着喉间的疼痛,朝靳渊急迫道:“靳大人救我!”
“闭嘴!”魏头儿冷声呵斥,慕容承瞬间哑了声音。
靳渊抬脚靠近,魏头儿警惕的看着他,靳渊去抬手朝他做了个冷静的手势,随即露出那招牌似的微笑,说道:
“魏当家先放了他,有话我们好好说。”
魏头儿却没动,靳渊又靠近一步,继续说道:
“解决事情不只有一种方法,我们大可以找到适中的法子,我们能回去交差,你们也没什么损失,何乐不为呢?”
靳渊说着又上前一步,接着说道:“你手上的是朝廷命官,若是事情没谈好,再添上一条性命,到时候你们要真想跟朝廷和解也没退路了,魏当家又何必了呢?”
魏头儿眉头微蹙,看了看手里的慕容承,思考了起来。
就在他分神的档口,靳渊故意往前伸手,一把拽住了慕容承的胳膊,另一只手巧妙的卡在魏头儿的掌心处。
下一瞬,慕容承直接被靳渊推了出来,然而靳渊自己却送到了魏头儿面前。
魏头儿大惊,顺势一把握住靳渊的手,把人往前一拖,抬手勒住靳渊的脖子,恶狠狠道:“你骗我!”
呼吸猛地被阻断,靳渊脸一下子涨红了起来,然而他却强忍着,牵出一抹笑意来,“此话可不妥,我没有必要欺骗魏当家。”
“你明明是为了救他,才来妖言惑众分散我的注意力。”魏头儿不信。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契约
靳渊却直接承认了,“我是要救他,但也不是把自己送到你手上了吗?魏当家我的诚意你不是没感觉到吧。”
闻言,魏头儿手上一顿,想到靳渊刚才那一手,眼睛又眯了起来。
靳渊安静的等着,慕容承却等不了。
抬手又想招呼随从上前,脖子上的痛感还在,这份耻辱,他如何能忍。
然而靳渊像是知道他要干什么似的,扯着有些沙哑的嗓子,高声道:“大人不要轻举妄动!”
慕容承手一顿,看向靳渊。
靳渊憋红了一张脸,说道:“我若是折在这里,大人回去也不好交代吧。”
靳渊看着慕容承,慕容承眉心紧皱,手掌紧紧握成了拳。
是了。
他是不在乎靳渊的命,但随行还有这么多人,只要有一个漏了口风到皇上跟前一说,自己也难免责罚。
更何况。
慕容承看了看魏头儿,又看看剩下几人,隐约间,门外还有嘈杂的脚步声。
这里不是在京都,真要动手,就凭他这几个人,都来不及等到驻军过来,怕就得没命。
此前贸然行动,也是想先拿下那个管事的,不曾想确实打草惊蛇了!
想到这,慕容承脸色非常难看,他咬牙放下胳膊,往后退开几步,沉声朝魏头儿说道:“你手上也是个朝廷命官,杀他跟杀我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劝你可不要冲动。”
魏头儿却没有说话,也没看他,目光还是落在靳渊身上。
想着靳渊刚刚说的话,还有他那几个小动作,能够轻易在自己手中把人救出去,本该不会轻易再让自己抓住,可这人却直接送上了门。
“你说的两全的办法。”魏头儿开了口,问向靳渊,“是什么?”
“签订契约。”靳渊回道。
“契约?”魏头儿轻声重复。
祝老板几人也交头接耳起来,随即看向魏头儿,说道:“听听他怎么说。”
言罢,魏头儿微微松开了胳膊,大股清新的空气瞬间涌进靳渊的鼻腔,顺着灌进肺里,他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魏头儿往后退开两步,对靳渊依旧保持着警惕,安静的等着靳渊的回答。
靳渊咳了好一阵,终于缓了过来,他揉了揉发疼的胳膊,朝魏头儿笑了笑,说道:“魏当家真是好功夫,在下佩服啊。”
魏头儿没搭理他,依旧沉默。
靳渊却像之前无事发生一般,走回自己的做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舒服的叹了口气,看向紧张的众人,笑道:“大家还是坐下说罢。”
慕容承不知道靳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眼下他不好又别的动作,不情不愿的坐了回去。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落座,只剩下魏头儿依旧停在靳渊两步之外,时刻防备着。
靳渊看了看魏头儿,只是笑了笑,便言归正传,“长江以南靠近南越城邦常年面临着战争,百姓的日子不好过,朝廷也为此发愁。”
“此番战争结束,没想到倒是出了你们几位能够在这边经营的风生水起的,还惠泽了一方百姓,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倒是挺佩服几位的。”
慕容承听得眉头死劲,其他几人闻言,倒是放松了一些。
“谁不是老百姓呢?边境连年战乱,我们也是苦过来,自己已经吃了苦,有了好的生活,当然也想同乡百姓过上好日子。”祝老板说道。
“正是这个理,所以在下才敬佩几位。”
靳渊给自己满上一杯酒,朝着几人举了举,笑道:“在下不才也是吃着皇粮为社稷办事的,百姓是国之根本,几位仁义能的一方百姓过上好日子,在下敬各位一杯。”
众人面面相觑,之前还拔刀相见,这么一会儿又成了把酒言欢了,然而靳渊的真心,几人还是感受的到,此前事端也与靳渊无关。
几人正在犹豫着,魏头儿却当先端起了酒杯,一口饮进。
见状剩下几人也不耽误,纷纷把酒喝了,只有慕容承坐着没动,大家也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哈哈……”酒杯落下,靳渊爽朗一笑,接着说道:“长江/绵延万里,大小渡口不知凡几,其中好几个大的渡口却都是官渡,人口密集,交易繁盛……”
“你到底要说什么?”魏头儿放下酒杯,直截了当的问道:“契约,你说的契约,到底如何?”
靳渊顿了顿,笑了,“在下正要说,没想到魏当家这般着急,那好吧,在下也就不绕弯子了。”
靳渊一挥衣袖,把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随即指尖蘸了点酒,在桌案上拉出几条痕迹出来。
“边境物资匮乏,所需日常用度,除了从南越取得,剩下大部分都是通过临近的城镇得到,然而长江如天堑一般梗横在边境上,不仅阻挡了外族的觊觎,也让这一片的百姓跟繁华断了联系。”
“有人就会有需求,有了需求渡口应运而生,除了通航,大量的货物运输全都是在这长江上。”
靳渊手指顿住,众人看去,却是一副长江流域图,沿途的城邦村镇,只要稍微大一些的,靳渊都标识了出来。
“长江四通八达,官渡来往无忌,而你们却只能偏居一隅,只能靠着通商南越赚点钱。”说着,靳渊手指又在桌上点了点,一看,骇然是他们私营渡口的位置!
众人心惊,就连慕容承都不例外。
这些日子靳渊时刻都跟在自己身边,他又是何时去探查了这些,自己却不知道?!
魏头儿看着桌上的区域图,心里虽有波澜,依旧面色如常,问道:“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到重点,你说的契约到底是什么?”
“我能让你们成为合法的渡口运营!”
靳渊收回手,语气淡淡的,却掷地有声,“长江上游、下游,连接着大小数十个城镇,只要你们愿意朝朝廷纳税,你们的船和生意,可以做到这图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你胡说什么?!”慕容承坐不住了!
他的打算从来都是把这人渡口和交易关系收入囊中,如此回去献给皇上,皇上肯定会欣慰遂看重与他。
可靳渊此番话,却犹如一盆冷水,从慕容承头顶兜头而下!
那是惊诧,是后悔啊!
他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在场其他几人也纷纷安静下来,都被靳渊这个提案给震惊了。
“长江上游、下游数十个城镇……”魏头儿刻板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不一样的表情。
他看了靳渊桌上的图纸半晌,抬头看向靳渊,双眼发亮,“此话当真?”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吞象
夜凉如水,本已入秋,可璀璨灯火映照下的城镇,却带着它生机盎然的火热。
包厢内,靳渊坐在主位右下侧,身边站着双眼放光的魏头儿,剩下几人各居左右,齐齐朝靳渊靠拢,仿似把他围在其中。
而主位高坐上的慕容承,才像是被隔绝在外一半,与其他几人格格不入。
“此话当真?”魏头儿没听到靳渊的回答,忍不住又靠近一点,追问道。
靳渊微微笑了笑,看了眼慕容承,捕捉到他脸上不悦的神色,什么也没说,转回头看向魏头儿,笑道:“当如真金般真!”
“好!”魏头儿猛地站了起来,双手击案,脸上浮现出整晚第一个笑容。
祝老板几人先是面面相觑,随即很快明白过来,也是兴奋极了,窃窃私语变成了高声商谈,其中的祈望与感叹声,全都听进了靳渊的耳中。
靳渊没有催促,安静的等着,直到许久过后,魏头儿才冷静下来,猛然想到了什么,笑容顿时一收,侧头看相靳渊。
祝老板几人依旧旁若无人的说着话,语气中全是听得出的喜悦,压根没注意到魏头儿的变化。
“靳大人说纳税。”魏头儿没管别人,只是定定的看着靳渊,缓缓开口。
“正是。”靳渊放下手里的酒杯,微笑点头。
“如何纳税?说具体的。”魏头儿转身坐了回去,手指下意识在桌上敲了敲。
祝老板几人听见此言,也安静了下来,猛地发现还有他们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问题,心里只想着那数十个城镇,瞬间有些懊悔。
慕容承闻言,总算是找到了开口的机会,轻哼一声,说道:“当如官渡一样。”
此言一出,魏头儿的表情又恢复到最开始的漠然来,祝老板更是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口气直顶嗓子眼儿。
“你你、你可知为何官渡萧条,私渡盛行?”祝老板起身,皱眉问向慕容承。
慕容承今晚上简直把这辈子的气都受尽了,一个小小商贾老板,竟然也敢质问他,心中顿时火气,比之前有过之无不及。
“你们罔顾法纪,走私贩卖,现在给你们机会改走正途,理应感恩戴德。”慕容承也霍然起身,手指一一点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魏头儿身上。
魏头儿冷眼看他,面上毫无波澜。
“如今签订契约,按照官渡制度纳税,你们光明正大的做生意,朝廷如此退让,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慕容承说的大义凌然,仿佛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似得。
然而这话在魏头儿几人的耳中,却跟之前他想要拿走渡口彻底归朝廷所有,只是换汤不换药,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拿下他们。
试想一下,官渡按每年五成利润给朝廷纳税,然而顶着朝廷的名号,他们资源丰富,不仅有收益,负责官渡的官员还有朝廷发下来的俸禄。
可他们呢?
他们私人盈利,手下还有一大批帮工,货物来去这些哪一样不需要银子,虽然说着数十个城镇都能自由来去,可他们收利越多,上缴的就更多,这一来一去,他们岂不是花了比现在多十倍有余的精力,挣得还没现在多?!
“看来是谈不成了。”
魏头儿语气淡淡的,但身上的气势已经变了,靳渊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经慕容承这几句话,瞬间付诸东流。
慕容承本就不打算跟这帮人签订什么契约,他想要的原本就是一举拿下,在双手献给老皇帝博取信任。
可若是能如自己所说的那般,他们同意按照官渡纳税,慕容承倒也能接受,在他心里,此番便就看魏头儿作何想了。
靳渊却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感叹——有些人,不仅好了伤疤忘了疼,还人心不足想吞象啊!
可他也不着急,慕容承越是这般说,自己心里的计较便更容易实现。
他可没忘了,此番行动,老皇帝并没有明确想要摘除这帮人,老皇帝想要利,又想要把这帮带给他利益的人把握在手里,那么只要他两者都完成了,他也算完成了任务。
“……不行!我不答应。”依旧是祝老板率先开口,随即他看向魏头儿,真正做主的人在那儿,他也要依仗魏头儿。
“魏头儿,你说句话,反正也没给咱们留活路,只要你一句话,大不了鱼死网破!”
之前脾气暴躁的老板也站了起来,嚷嚷道:“管他什么劳什子的朝廷,我们天高皇帝远的,老皇帝又能作甚?”
说罢,他横目瞪着慕容承,狠声道:“若是逼急了,大不了就是一条人命,我王冲可不在乎!”
慕容承被他的话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他可完全没想到这帮人丝毫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如今更是光明正大的扬言要他的命!
东宫太子,虽然一直不受老皇帝欢心,可再如何也是一国储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这群人站在他的王土上,高喊要了他的命。
慕容承又惊又怕,惊得是这群人好生大胆,怕的是他此次出行身边就只跟随了几个侍卫随从,边境守军也在几里之外边防军营,若是这些人真想动手……
就算是不要命,单纯的想要把他扣下来,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慕容承猛地看向魏头儿,这个人是真的让他忌惮,功夫不在这些随从之下,一旦发生变故……
慕容承越想越是心惊,之前被靳渊的提案分了心神,差点儿忘了之前险些落在魏头儿的手里,此刻在看魏头儿的眼神,慕容承总觉得里面全是赤|裸裸的杀意!
慕容承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靠进椅背,他咽了咽口水,强撑道:“我们是朝廷命官,奉旨来调查此事,若是我们在此间出了任何问题,你们以为朝廷会放任不管?!”
“哼,那又如何?”王冲哼声道:“是你们欺人太盛,说是签订契约,实际就是变着法儿的想把我们拿下,我们带着诚意与你们商量,你们竟是这般行径。”
“你们这般,横竖我们都亏,何不干脆……”王冲没说完,但谁都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是什么。
慕容承一时间竟没能说出话来。
靳渊盯着酒杯上精美的雕花纹路,耳边听着几人你来我往,抓住这个档口,猛地放下杯子,发出‘咚’的一声响。
第一百三十八章 当枪使
所有人都朝他看去,魏头儿更是一直紧盯着他没有眨过眼。
王冲转头看向靳渊,冷声道:“靳大人可是要动手?”
这话说的很大声,比之前跟慕容承争吵时大声了很多,随即门外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听不真切,但凭靳渊的耳力,来的人可不少。
靳渊微微一笑,光风霁月,犹如清风徐来,那般清淡温和,只见他缓缓起身,手在衣摆上轻拂了两下,这才缓缓开口:“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在下不才,但也明白其中道理。”
淡淡一句话,瞬间让慕容承变了脸色,目光不善的盯着靳渊。
靳渊仿似没有察觉那般,根本没理会慕容承,而是看向了魏头儿,朝他拱了拱手,笑道:
“魏当家,此番商谈,在下可是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意赶来,若非如此,在下又何必只带着这么几人前来?”
“所以,还请大家稍安勿躁,先听我把话说完。”靳渊笑容仿佛有种魔力,轻易便能取得旁人的信任。
魏头儿便是如此,虽然心中依旧警惕,但也愿意给他这个说话的机会。
魏头儿朝王冲使了个眼色,王冲冷哼一声坐了回去,“我的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要说!”
靳渊并没在意王冲这不客气的话,好脾气的说道:“官渡资费甚高,往来行走的都是商贾大家,一般的商贩愿意多花些精力和时日走陆路,也不愿出使用渡口的钱。”
“原因很简单——就是贵。”
靳渊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指了指尚未干透的地域图,“因此私渡的产生,在下倒是理解。”
“少在哪儿废话。”
王冲听得相当不耐烦,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要不是看在魏头儿的面子上,根本一句都不想听。
“就是你在那儿给我们画大饼,想要我们一时被你迷惑,就好下手,你打得什么好算盘我们现在都清楚了,我劝你收好你的小心思,同样的手段,我们可不会上当第二遍!”他一点儿也不客气,直接朝着靳渊吼道。
靳渊也没生气,淡定的把话说了下去,“我们身边没人,守军又在数里之外,你们想要动手我们丝毫反抗之力都没有。”
“但大人的话也不无道理。”
靳渊朝慕容承拱了拱手,笑道:“若是我们在这里除了任何意外,朝廷命官奉命办事,却意外罹难,这般藐视皇威的事情,皇上定不会手软,出兵镇压那是必然的。”
“哼!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罢!”王冲气的鼻子都歪了,指着靳渊朝魏头儿说道:“当家的你看看,这人根本就不是脸上看着这般好心,根本就是个口蜜腹剑的小人!”
“可我此刻孤身站在这里!”靳渊打断了王冲的话,衣袖一挥,转身看向魏头儿,笑容依旧那般真诚,“这便是我的诚意,我相信魏当家应该看见了罢。”
“你……”
“闭嘴!”王冲还想说什么,魏头儿直接打断了他。
王冲张了张嘴,硬生生把话给咽了下去,气鼓鼓的坐了回去。
“你的诚意便就是五成的纳税?”魏头儿看向靳渊,问道。
靳渊却笑了,半晌后,他轻轻摇摇头,说道:“我几时说过这话?”
慕容承反应再迟钝,这下也明白了,当即拍案而起,瞪着靳渊,沉声道:“靳大人这话什么意思?那是本、本官的提议你之前没听见吗?”
一着急,那句本宫差点脱口而出,之前没有暴露身份,此刻剑拔弩张更是不能让那帮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一个官和一个太子,先不提这帮人筹码更足了,若是当真被扣下,他一个被当成人质的太子,以后还有何颜面出现在皇帝和大臣跟前!
“下官当然听见了。”靳渊语气淡淡的,朝慕容承微微颔首,说道:“但下官却觉得大人提议不妥。”
慕容承气的咬牙切齿,然而现在他也不能发作,也不敢发作,只好问道:“那靳大人有何高见。”
在场的人都在等着靳渊的高见。
火候已经差不多了,靳渊也不再绕弯子,直接了当的说道:“官渡按每年盈利的五成上缴朝廷,这是一年到头下来的总数,日常开支除开,官渡本身并没多少收益,这便是诸位不愿意答应的根本原因。”
“可若我说,我有法子让朝廷拿到相应的税供,也能保证诸位收益不受到影响,诸位可有兴趣一听?”
王冲忍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他就是不喜跟文人说话,磨磨唧唧,半天听不到个干脆的。
魏头儿看了王冲一眼,随即看向靳渊,淡淡道:“你有什么好法子就赶紧说,胃口已经吊足了,若是再吊可就过了。”
然而靳渊也只是笑笑,回头看着慕容承,他还要太子殿下的同意,才能开这个口。
都到这份上了,慕容承哪里还能有别的意见,当即烦躁的摆摆手,说道:“说来听听。”
“好。”
靳渊一拍掌,抬脚来到厅中央,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朗声道:
“朝廷承认私渡的合法经营,开通每一个官渡的路线供你们使用,唯一的条件就是,每笔生意上缴半成利润为税收,这样魏当家的生意可以做到五湖四海,每笔半成的税收对你们来说根本无伤大雅,你们盈利越多,朝廷的收入跟着水涨船高,你有了,朝廷才有,你没有,朝廷分文不取,这样岂不是双赢?”
此言一出,全场安静,就连一直浮躁着的王冲也镇定了下来,细细思索起这个提议来。
此番行动,慕容承虽然急躁,但他并不傻,靳渊话音刚落,他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顿时心里一沉,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从到了这里,靳渊一直都是那副唯命是从的模样,慕容承没想到竟然是在这儿等着他。
靳渊吃准了自己的激进,眼看着自己一步步行动,心中定是早就盘算好了完全的对策,然而却对自己只字未提,任凭自己把关系搞僵,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自己在这群人心中没有信誉,靳渊在适时的提出中和的建议,这群人该如何抉择,傻子都能猜得到。
慕容承胸口起伏不定,看着靳渊的眼神越发危险起来。
好你个靳渊,居然敢拿他当枪使!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契约达成
慕容承心里千思百转,魏头儿却做好了决定。
“此话当真?”这是他今日第三次问出这话了,还是问的同一个人。
靳渊郑重的点点头,随即看向慕容承,笑道:“魏当家若是不信,可问问大人。”
魏头儿顺着看向慕容承,等着他的回复。
慕容承被迫被靳渊架在这里,此时说什么也是枉然,只得咬牙点点头,强扯出一抹笑来,“靳大人有如此良策为何不早说,搞得差点刀兵相见。”
没有明确同意,话里还把靳渊怪罪了一同,但这意思却是明摆着的——不同意不行啊!
有了慕容承这话,魏头儿脸色瞬间缓和了下来,看看慕容承,随即转向靳渊,笑了起来:“靳大人果真好法子,即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就签订下这个契约罢。”
魏头儿今晚首次称呼靳渊‘靳大人’,算是给足了面子,也能感受出他对靳渊的欣赏,此番决定,祝老板几人也无甚异议,现在只要靳渊点头,契约便能签订下来,皇命也彻底完全了。
靳渊微笑起来,潇洒的一挥衣袖,说道:“如此甚好!”
契约之事便就这样突然达成,看着契约上的落款,还有那刻着靳渊二字的大红印章,慕容承心里的怒气直接达到了顶点。
他当即一挥手,越过靳渊几人,大步朝着门口走去,便走便说道:“本官先回去了,此后事宜靳大人看着办罢!”
说完,几名随从紧跟着慕容承离开了包厢。
等到人走了,靳渊收回视线,缓缓的舒了一口气。魏头儿也从契约上抬起头,看了看消失无影的慕容承,再回头看着靳渊,笑道:“靳大人此番可算是得罪人了。”
靳渊闻言,微微挑眉,笑道:“魏当家何出此言?”
魏头儿抬手指了指门口,也不说明,笑道:“靳大人此番虽带着命令前来,但此事能有这般结论,还得多谢靳大人良策,魏某承情了。”
靳渊看了魏头儿半晌,随即真诚的笑开了,朝魏头儿拱了拱手,说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合作才是最稳定的关系。”
说罢,他给魏头儿斟满酒,又给自己倒上,朝魏头儿还有祝老板几位举了举酒杯,朗声道:“在下有幸结交魏当家几位实乃荣幸,在下借由杯中酒,祝贺契约达成!”
酒罢尽兴,靳渊回去时已经是夜半时分,踏进驿馆,靳渊朝东厢看去,那里已经是漆黑一片,想来慕容承已经睡下了。
靳渊勾了勾嘴角,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翌日清晨,契约文书先靳渊一步背送往京都上交天听,靳渊与慕容承二人也准备返程。
魏头儿亲自来相送,“本想靳大人多留一日,魏某能好好给您践行。”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来往有本国服饰的百姓,其中夹杂着不少外邦打扮的行人,景象繁华,半点不见战争刚结束应该有的萧条模样。
靳渊看着来往人群,笑道:“魏当家客气了。”
说着,靳渊抬手指了指大街上的人群,转头真挚的说道:“百废待兴,在下来之前想到过无数种边境的现状,唯独这一种,是在下没想到的,这一切全都得幸于魏当家,魏当家大义,在下钦佩。”
魏头儿却摆了摆手,小麦色的皮肤上隐约透着些红,说道:“这里是我的家乡,身为大丈夫,能为家乡做点什么,是我应该的。”
看他不好意思的模样,靳渊总算在这个过分年轻的面孔上,瞧出了与年龄相应的神态来,不由抬手拍了拍魏头儿的肩膀,笑道:“魏当家年轻有为,以后定是前途似锦!”
“承靳大人吉言了。”魏头儿朝他拱拱手。
两人相视片刻,随即一同笑开了。
靳渊踏上了回程的路,临走前,魏头儿隐晦的表示,若以后有事愿意相助,靳渊大喜,深感这一趟来的值。
不仅完成了皇命,还收获了一大助力,虽然现在看上去还不成规模,但就凭契约上那‘五湖四海’,魏头儿定然会成大器。
想到这里,靳渊不禁想到了宁昭,若不是宁昭的启发提点,这一行定不会这般顺利。
越是想着,靳渊心里越是着急,恨不得下一刻就飞奔回京都,出现在宁昭面前。
与他心情相反的却是慕容承。
虽然老皇帝说的是二人一同处理这件事,但真到了解决的时候,还是各凭本事,自己张罗半天,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就连契约书上都没有他的名字!
来时有多意气风发,回程便有多憋屈,这就是此刻慕容承真实的心情。
看着前方靳渊高坐马背上,背影都显得异常挺拔,慕容承心底的恶意又涌了上来——此人不可留!
——
“什么时辰了?”
京都太仆府,西边小院,宁昭端坐石桌前,手边是新得的几本医书,她看了几页,缓缓合上书,抬眼看了看天色,问道。
清蝉坐在一旁忙着手里的针线活,闻言,回道:“申时刚到,小姐是乏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清蝉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宁昭身边,打量着宁昭脸色,关切道:“前日南承寺上香,突遇大雨,小姐染上风寒本就该好好歇着,我就说不要看什么书了。”
宁昭却是有些头晕,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说道:“昨夜睡得早,倒是不困,只是身子有些不爽,喝点药便好。”
“既然身子不适,那就别看书了。”说着,清蝉伸手把医书收了起来,坐在宁昭身边,笑道:“清蝉陪小姐说会儿话吧。”
宁昭看了看她,微笑道:“你我日日相对,有什么好聊的?”
“怎么没有?”清蝉昂着下巴,笑的贼兮兮的,“靳大人的事情,小姐要同我聊聊吗?”
听到靳渊的名字,宁昭一下子来了精神,随即又皱起眉头,不悦道:“是否流影又传来了消息,你这丫头怎地又不告诉我?”
清蝉冤枉极了,扁着嘴,委屈巴巴的说道:“消息也是我也是早间出门刚得知的,回来忙着照顾小姐,熬药,我还来不及说呢。”
说着,清蝉又笑了起来,讨好道:“不过现在说也不迟嘛,小姐可要听?”
“废话。”宁昭抬手戳了戳她的鼻子,骂道:“还不赶紧的,等我收拾你吗?”
第一百四十章 回京
清蝉嘿嘿笑了起来,偏头躲开宁昭的魔爪,说道:“靳大人马上要回来了,此刻应该在回程的路上了。”
闻言,宁昭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一把握住清蝉的手,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清蝉点点头,笑道:“还有,听流影说,靳大人已经把事情处理妥当,文书今日应该便送往皇宫了。”
宁昭心情大好,一下子站了起来,大步朝屋里走,边走边说道:“快给我更衣,我要去见流影。”
“哎,小姐的身子还没好,干嘛着急要去见他呀。”清蝉追在宁昭屁股后头,叫道:“您要见他,大可以叫他过来呀。”
“不用,我亲自去。”宁昭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有些憔悴的自己,想着靳渊马上便要回来了,可不能让他看见这样的自己。
清蝉又劝了几句,宁昭不听,没办法只好帮她梳洗打扮,随即匆匆出了门,朝医馆行去。
流影到时,宁昭正坐在后院中喝茶,身边还有几个小厮,宁昭一边笑着一边跟小厮们讲解那些草药的用法,看的出来心情不错。
流影几步上前,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宁昭跟前,宁昭有所感觉,抬头看去,随即笑了,“你还是这般悄没声息的,就不怕吓着人。”
说罢,宁昭示意流影坐下,又让小厮们下去,这才问道:“今日叫你过来,是想问问靳大人的事情。”
流影了然的点点头,也不含糊,直接说道:“大人昨日已经过了直沽寨,最多明日便能回到京都。”
宁昭欣喜不已,问道:“怎地这般快,我都不知。”
“大人走水路到直沽寨大大缩短了赶路的世间,昨日宫中便收到了大人的文书,想来大人也是想早些回来述职,更是……”
流影没有说下去,让他口中说出那些肉麻的话,他是真的办不到。
宁昭却没追问,她自然知道是为何。
心里欢喜了半晌,收敛了下来,正经问道:“你可知私渡的事情靳大人如何处理的?”
流影点点头。
宁昭眼睛一亮,朝她凑近了些许,说道:“说来与我听听。”
“朝廷要事,我不能说。”流影却没应承,还是那副刻板的模样。
宁昭啧了一声,有些着急起来,“说来听听又有什么关系,等你家大人回来了,他一样会告诉我,我又不会出去乱说。”
“那宁二小姐还是等大人回来了亲自问他罢。”流影回道。
“哎你这人!”宁昭气结,瞪着流影,然而瞪着流影也不说,最后宁昭没法,无奈的摆摆手,叹气道:“算了算了,既然他明日便能回京,我问他便是。”
流影点点头,起身就要走,宁昭还憋着气呢,立马叫住了他。
知道流影是这副刻板话少的面瘫模样,宁昭有心想要捉弄他一番,便道:“你与我家清蝉,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流影猛地抬起头,脸上表情一闪而过,随即快速的垂下头来,回道:“我与清蝉姑娘并无关系。”
“并无关系?”宁昭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眼神不自觉瞟向门口处,瞧见了抹熟悉的身影。
宁昭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流影,继续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流影回答的相当干脆。
宁昭却有些头疼,看向门口突然消失的身影,嘴角一抽,不知道该心疼清蝉,还是该心疼面前这个愣头青。
许是觉得自己太过无聊,宁昭赶紧摆摆手,说道:“你也有的忙了,赶紧去罢。”
流影不明所以,但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然而走出去没两步,却突然顿住了。
宁昭好奇的往他看的方向瞧去,一眼便看到眼眶发红的清蝉。
清蝉红着眼睛瞪着流影,什么话也没说,从他身边走过,朝宁昭说道:“小姐,您该喝药了。”
宁昭嘴角抽的更厉害了,脑仁也开始发疼——自己没事跟流影置什么气呢,这下好了,有这两小的闹得了……
一日转眼而过,宁昭起了个大早,昨日已经向医馆告了假,宁昭吃过早膳径直去了城门口,进了茶楼,找了间临窗的位子,一坐就是一上午。
清蝉魂不守舍的跟在宁昭身后,两人一个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城门外,另一个低着脑袋,脸颊微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还没回来。”宁昭双手支着下巴,轻声道。
清蝉没听见,没有作声。
宁昭兀自的嘟囔了半晌,没有听到回答,这才首次收回视线,看向清蝉,问道:“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我看看。”
瞧着清蝉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宁昭是真的担忧,没想那么多,伸手就要去够清蝉的手腕,却被清蝉躲开了。
“没、我没事小姐。”清蝉结结巴巴的说着,依旧垂着脑袋。
宁昭这才发现,今日早起到现在清蝉都没怎么说过话,现在再看,却是不太像生病,这模样,倒是有点儿像……
宁昭瞬间了然,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有些八卦的问道:“我还没问你,昨日下午去了哪儿了?让我一个人回府。”
闻言,本就红晕的脸颊瞬间更红了,清蝉脑袋垂得更低,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个囫囵话来。
宁昭好笑的看着她,打趣道:“莫不是跟着流影去哪儿玩了?”
“哎,这流影还真不老实啊,当我面说你们没关系,转身就带着你厮混去了。”宁昭故作不悦,叹气道。
清蝉一慌,赶紧摆手解释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小姐,我们、我们没有去厮混。”
宁昭强忍着笑意,表情严肃道:“不是厮混那是什么?搞得你整日心神不宁的,依我看啊,以后你还是别跟他来往了,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还能有什么担当。”
“真的不是这样的小姐!”清蝉急得快哭了,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她两步上前拉住宁昭的胳膊,解释道:“昨日之前我们本就没有关系,他也不算撒谎,小姐……”
“哦?”宁昭双眼一亮,之前的严肃那里还有那点儿影子,剩下的只有慢慢的好奇,“昨日之前没关系,那意思是昨日之后便有关系了?”
清蝉张嘴想要回答,然而正巧对上宁昭含笑的眸子,一下子愣住了,随即她猛地反应过来,眼泪在要落不落的,脸颊腾地一下彻底红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相见
“小姐,你又戏耍我!”清蝉捂着脸颊,指控道。
“呵呵……”宁昭终于不用忍了,直接笑出了声,清蝉气急败坏,宁昭想,若自己不是她主子,想来清蝉定是会恼羞成怒的罢。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她笑了半晌,使劲忍了回去,伸手把闹别扭的清蝉拉到身边,真心的说道:“流影是个不错的人,你若真的喜欢,便同他好好的,等以后时机合适了,我定会给你备上厚厚的嫁妆,让你风光出门。”
“小姐……”清蝉又羞又感动,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她一下搂住宁昭的胳膊,说道:“我才不要什么嫁妆呢,我要一直陪在小姐身边,看到小姐和靳大人好好的,清蝉就满足了。”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
宁昭微笑着拍了拍清蝉的脑袋,视线重新放到不远处的城门口,笑道:“女人这一辈子,能找到真心实意对自己的人很难,遇上了就要抓牢了,这样才不会后悔。”
清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以为自家小姐又在想靳大人了,清蝉松开宁昭,乖巧的站道她身后,主仆俩齐齐朝城门口望去。
一直等到快到未时末,依旧没瞧见靳渊的身影,清蝉望着自家小姐,轻声说道:“流影说最快是今日回来,现在都已经开申时,小姐还要在等吗?万一靳大人明日才能到……”
宁昭依旧望着城门方向,淡淡的摇摇头,说道:“我有感觉,他快回来了。”
清蝉可不知道什么感觉,她只知道自家小姐的身子还没痊愈,不免担忧的说道:“不然小姐回医馆去罢,我在这里等着,只要靳大人一回来,我立马让他来医馆找您。”
宁昭依旧摇头,态度坚决。
清蝉无法,只得耐心的继续陪着她等。
只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申时三刻不到,一阵马蹄声突然从城门外响起,人群纷纷朝外面看去,宁昭仿佛心有所感似的,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光死死盯着城门方向。
下一瞬,一匹高头大马猛地从城门口奔了进来,飒爽英姿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更让人难以侧目的却是马上的那抹白色身影,衣袂翻飞,英姿勃发,男人笑容依旧,只消一眼,便久久不能让人忘怀。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靳渊!”宁昭心神激荡,从靳渊出现在视野里的那一刻,宁昭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眼里心里只有那个靳无咎!
靳渊身骑白马,双手握缰,模糊间听到什么声音,那是镌刻在心底的,永远不会忘怀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一抬头,远远的瞧见一抹俏丽的身影,亦如他临走时那般,高高站在城墙,只为朝他招一招手。
而此刻,她依旧站在高处,哪怕隔得再远,靳渊依旧能感受到那双眸子里包含的爱意。
“阿昭!”靳渊高声唤道。
仿佛此刻才相信这是现实,宁昭猛地回神,再也忍不住,转身奔下楼去,不管不顾的朝着靳渊跑去。
靳渊跳下马背,也朝宁昭应了上去。
两人越来越近,直到最后彻底融为了一体。
周围仿佛都安静了,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他们二人,没有喧哗,没有吵闹,只有那为彼此疯狂搏动的心跳,一下下有力的宣告着对彼此的思念。
“两旬……”宁昭埋在靳渊怀里,轻声道。
靳渊低头,下巴在宁昭头顶蹭了蹭,叹道:“阿昭,我想你。”
宁昭鼻子突然发酸。
她原以为有了前世的经历,今生断然不会在为爱伤神,哪怕是面对这靳渊,自己也能坦然处之。
却不想,短短二十天分别,竟然像是分开了好久。
没有见着的时候,思念还可以抑制,但当然站在自己面前,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时,那股埋藏在心底的思念,却成倍的增长着,直到再也忍不住,破笼而出。
“我也想你。”声音有些哽咽,诉说着浓浓的思念。
“……小姐”清蝉气喘吁吁的跟在宁昭身后,没想到自家小姐居然跑的这么快。
下一瞬她也顾不上快不快的了,赶紧来到宁昭身边,伸手轻轻扯了扯,唤道:“小姐,很多人看着呢,您注意点儿啊”
闻言,宁昭猛地抬头,两人四目相对,靳渊不舍的松开了怀抱,宁昭赶紧退开两步,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宁二姑娘。”
慕容承跟在靳渊身后/进的城,从两人相见到之后的那每一幕,他全都看在眼里,心中的愤恨更甚,还夹带着赤|裸裸的嫉妒。
他骑着马来到二人跟前,俯视着宁昭,心中百感交集,说出来的话也带上了浓浓的酸意,“没想到宁二姑娘跟靳大人这般要好,还真是本宫眼拙啊。”
见到靳渊时的激动,此刻再看慕容承已经荡然无存,宁昭甚至有些懊悔,自己怎么一时冲动,全然忘记了这次出行,慕容承是跟着靳渊一起的。
心里虽然懊恼,面上却不显,宁昭淡淡的朝慕容承一笑,福了福身,说道:“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赶路肯定疲累,臣女便不打扰,先行一步了。”宁昭说完,也不等慕容承说话,转身带着清蝉朝医馆行去。
慕容承目光跟随着宁昭,等到人彻底融进人群里,这才收回视线,低头看着靳渊,“靳大人藏得够深啊。”
这话慕容承忍了一路,此刻着实忍不住了。
自己的功劳,还有自己看重的人,全都被靳渊抢了去,此前心底盘旋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异常坚定。
靳渊微微一笑,朝慕容承颔首,道:“儿女情长何足挂齿,又怎敢闹翻太子殿下挂心。”
慕容承磨了磨后槽牙,冷哼一声,什么也没再说,一甩马鞭,奔弛而去。
等到慕容承走了,靳渊牵着马,直接去了妙春堂。
小院清幽,哪怕外面在嘈杂,此刻在相拥的两人心中,都是无比安宁的……
“私渡的事情你是怎么办的?”半晌,宁昭微微仰头看着靳渊,问道。
靳渊稍稍松开手臂,低头与她对视,笑道:“这还多亏了阿昭的那个‘故事’,要不然,此番也不会这般顺利。”
真相如何,宁昭心里有数,前世亲身经历了一番,此刻结局改变了,宁昭对其中的过程,也是相当感兴趣。
“这话从何说起?”宁昭装作不明白,笑问。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秋猎
清幽雅静,唯有两个相爱之人,耳语轻声,仿佛世间无争之所……
“……就这样,我与他们签订了契约,以合法经营加上航线渡口为条件,定下每笔交易的半成利润作为税供上缴朝廷。”靳渊笑道。
宁昭听得专注,随即欣赏的望着靳渊,笑道:“此法甚好,又让他们有所图,朝廷也得到应有的税收,简直就是双赢啊。”
靳渊被她发亮的眼睛吸引,忍不住垂首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吻,浅笑道:“这都是阿昭的功劳。”
宁昭昂着头,微微眯起眼睛,脸颊有些发热,说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全都是你想出的办法。”
靳渊却摇摇头,抬手抚上刚亲吻过的地方,说道:“是有了阿昭临行前的提醒,我才会率先做好准备,若没有你,这时我定还在跟那帮人周旋,又如何能回来见到朝思暮想的你。”
“油嘴滑舌!”宁昭笑骂道:“没想到靳大人也会说甜言蜜语来讨人欢心。”
“别人定然是不能的。”靳渊也笑了,说道:“可对象是阿昭,我觉得什么甜言蜜语都没有阿昭甜。”
越说越过分了。
宁昭红着脸,抬手锤了锤他的胸口,娇嗔道:“说你轻浮还真没说错!”
靳渊一把握住宁昭的手,轻松的便包裹在了掌心,他在她手上吻了吻,呢喃道:“轻浮……也只是对你……”
两人你侬我侬,全然忘我,一墙之隔的前厅,所有的喧嚣都分散不了两人丝毫心神,他们只牵挂彼此,衷心彼此……
——
渡口走私一事,一纸契约达成了双方的心愿,老皇帝龙心大悦,无端多了一大笔税收,全都是靳渊的功劳,早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晋升靳渊为户部尚书,入中书府!
“靳大人恭喜恭喜啊!”
下朝之后,百官前来恭贺,靳渊一一回礼,态度温润谦和,丝毫没有因为升职后有所差别。
慕容承走在最后,看着前头的靳渊,脚步慢了下来,知道靳渊身周的人全都离开,这才款步上前,笑道:“靳大人此次立了大功,还擢升成了户部尚书,本宫给靳大人道喜了。”
靳渊恭敬的朝他拱了拱手,回道:“太子殿下过誉了,此番太子殿下亦有功劳,下官可不敢独占。”
慕容承心里冷哼,面上却依旧笑着,抬手拍拍靳渊的肩膀,说道:“靳大人心怀谋略,可谓是深思熟虑,纵横捭阖,本宫倒认为,一个区区户部尚书,屈才了。”
靳渊一顿,头又垂的更低了些,朝着金銮殿的方向深深一揖,说道:“皇上隆恩,下官心怀感激,无论身处何位,定会殚尽竭虑为皇上排忧解难。”
“呵呵……”慕容承干笑两声,叹了口气,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再过七日便是秋猎,父皇一直都很重视,到时候靳大人可要好好表现啊。”
说罢,慕容承收回手,迈着步子离开了。
靳渊起身站直,看了眼慕容承之前搭过的地方,抬手轻轻拂了拂,径直离开了皇宫。
“秋猎?”
太仆府正厅,宁洪高坐主位,宁涣和宁昭分坐下手,宁涣看了眼宁昭,问向宁洪,说道:“此次秋猎家眷亦可参加?”
宁洪捋了捋胡须,笑道:“正是。”
宁涣顿了顿,又问道:“那妹妹,是否也能参加?”
言下之意,宁昭身为庶女,皇家猎场举办的秋猎,宁昭这样的身份,原本是不能参加的。
宁洪却看向宁昭,笑道:“阿昭先前替陛下诊病有功,陛下特意恩准你参加。”
面对这样的荣誉,宁昭倒没半点儿感觉,宁洪却是高兴极了。
庶女参加皇家狩猎,他们宁家可是头一份啊。
想着,宁洪看向宁昭的眼神更加温和起来,说道:“到时候阿昭便跟我们一道前往,涣儿马上就是太子侧妃了,你们姐妹两也能多跟那些贵女接触接触。”
听到太子侧妃四个字,宁涣也顾不得宁昭了,心里开心,脸上便笑颜如花,朝宁洪说道:“父亲放心吧,女儿知晓的。”
宁昭对狩猎没什么兴趣,不过能够光明正大的见到靳渊,她心里也是欢喜的,便没有拒绝。
日子如流水稍纵即逝,日升月落数次,便到了秋猎的日子。
宁府天没亮就热闹了起来,宁昭也被从被窝里拉了起来,清蝉推着宁昭坐到梳妆镜前。
“老爷已经派人来催过了,小姐咱们得抓紧世间了。”清蝉一边唠叨,一边动手给宁昭梳妆。
宁昭乖乖的坐着任凭她摆弄,不多时,一个端庄秀雅的闺秀便出现在了铜镜里。
清蝉打量了半晌,笑道:“我家小姐长大的就是美,靳大人真是有福气了。”
宁昭拍了她一下,笑骂道:“尽会胡说,好了吗?好了就走吧。”
清蝉点点头,扶着宁昭起身,两人相携着去往了前厅。
宁洪等在厅中有些焦急,看到宁昭过来,赶紧催促道:“皇家狩猎时辰可是算好了的,若是耽误了咱们可开罪不起,走走走,赶紧出发!”
宁昭没说话,跟在宁涣和宁洪身后,出府坐上马车,径直朝皇家猎场行去。
皇家猎场京都南边,相邻南承寺,历代皇帝若是狩猎累了,便可以直接去南承寺休息,兴趣来了,继续狩猎。
行了半个多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宁昭撩起窗帘望出去,甲胄加身的皇家侍卫,成排结队的守卫在入口处。
宁洪的贴身随从率先走下来,朝守卫出示了腰牌,守卫检查一般,挥手放行。
马车继续前行,很快到了一处宽阔的地方,宁昭从马车上下来,如烟的便是群翠环绕,耳边鸟语喈喈,不由的心情舒畅了起来。
“走吧。”宁洪在前面叫道。
宁昭跟在身后,小厮丫鬟被留了下来,只有父女三人,朝着更高处行去。
“太子殿下!”刚到猎场外围,宁洪便瞧见信步走来的慕容承,当即迎了上去。
自从上次东宫大火,宁涣已经一月没见到慕容承了,此番再见,宁涣羞涩的跟在宁洪身后,朝慕容承福了福身,亲昵道:“殿下安好。”
慕容承扫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隐晦的厌恶,朝宁洪说道:“太仆大人来的挺早。”
宁洪闻言呵呵笑了起来,说道:“一年一度的秋猎,下官有幸参与,自然得早早便到。”
慕容承没闲工夫跟他聊,应付两句便想离开,转身时,看到了落在身后的宁昭,不由的停住了脚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彩头
“宁二姑娘。”慕容承笑着朝宁昭走去。
宁昭闻声,还没看眉头便皱了起来,抬头时,又是那般清冷淡漠,“参见太子殿下。”
“宁二姑娘无需多礼。”慕容承笑道,随即抬眼看了一圈,凑近宁昭低声道:“怎地没看见靳大人?宁二小姐可知靳大人在何处?”
宁昭微微蹙眉,随即垂首回道:“臣女也是刚到,并不知。”
“这样啊。”慕容承拖长了语调,随即又笑道:“许是已经入场了,宁二姑娘便随我进去罢。”
说罢,慕容承比了个请的手势。
宁昭顿了顿,不仅没上前,反而还后退了几步,让出一条道来,微笑的看着脸早已黑透的宁涣,说道:“太子殿下相邀,自当姐姐先请。”
闻言,宁涣的脸色好看了些许,款步来到慕容承身边,微微福身,温柔道:“殿下,时辰快到了,咱们进去罢。”
慕容承却没看她,眼神直直的落在宁昭身上,宁涣气得牙根发痒,刚要再说些什么,慕容承却收回视线,淡淡道:“走吧。”
一行四人径直朝猎场行去,宁昭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最后面。
所谓的猎场,整个南山都算,只因为面积太广,为了安全,老皇帝每次都只圈定一部分当作狩猎的主场。
前世宁昭参加过多次的狩猎,对这里也是非常熟悉的。
一进入口,便能看见一亩见方的空地,四周重兵把手,高位上龙辇软榻,再往下,依次百官和家眷的座位。
此时众人纷纷落座,维等着高座上的老皇帝。
“微臣预祝太子殿下今日夺魁。”到了自己座位,宁洪停下脚步,恭敬的朝慕容承拱了拱手,讨好道。
“呵呵……”慕容承淡笑一声,回头看看宁洪,余光扫向最后的宁昭,说道:“也不知今日彩头为何,倒真是让本宫期待啊。”
“哈哈哈……”宁洪朗声笑道:“彩头无论为何,不也是只要殿下想要便能得到的吗?”
这马屁一出,慕容承听了很是受用,又想到了点儿别的,心情更是好的不行,抬手拍拍宁洪的肩膀,笑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宁洪笑了,恭敬的拱了拱手,慕容承又看了眼宁昭,转身朝着皇家专属帐篷行去。
等到人消失在视线中,宁涣这才收回目光,看了眼身边的宁昭,勾了勾唇角,说道:“太子殿下还真是亲善,只是数面之缘罢了,没曾想跟妹妹如此亲近。”
脸上笑着,这话里的却酸的很,宁昭头也没抬,淡淡回道:“太子殿下可都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如此疼爱的姐姐,妹妹可真替姐姐感到高兴呢。”
闻言,宁涣的笑容真实了些许,笑道:“妹妹就爱打趣姐姐。”
宁昭轻笑一声,朝宁涣点点头,不愿多说,敷衍了两句,便朝着自己座位走去。
甫一落座,耳边传来一阵嘈杂声,随即太监独有的尖细嗓音,高唱道:“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恭敬的垂首,朝高坐上行礼问安。
“众卿平身罢。”老皇帝苍老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众人谢恩,纷纷落座。
宁昭抬眼望去,老皇帝一身红黑常服,胸前披着金丝软甲,头束金冠,双袖被软甲裹缠住,一身干练,精气神都比平日好了许多。
“哈哈哈……”老皇帝抚须一笑,环视了一圈众人,笑道:“今日秋高气爽是难得好天气,我朝好儿郎数不胜数,今日秋猎正好给他们一次展现自己实力的机会。”
言罢,老皇帝看了身侧管事太监一个眼神,管事太监会意,朝前一步,高声道:“时辰到,秋猎开始!”
“入场!”
声音层层叠叠的传了出去,在群翠环绕间声声回荡,下一瞬,喧嚣声再起,整齐的马蹄声传进众人耳中,循声看去,一群群适龄儿郎,高骑大马,陆续的进入场地。
空旷的场地瞬间被填满,慕容承一声骑装,英姿飒爽,他勒停马儿,翻身下马,身后众人纷纷效仿,齐齐跪地,高呼万岁。
老皇帝微笑以对,随即抬手笑道:“都起来吧。”
众人应声而起,一个个威武霸气,气势仿佛能感染人群,胸中的浩瀚之气也随之涌出,老皇帝便是其中一位。
“想当年朕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威风飒飒啊。”说着,老皇帝叹息一声,笑道:“现在朕老了,也是你们这群年轻人表现的时候了。”
“父皇老当益壮一如当年。”楚王慕容极跨前一步,笑道:“不过是父皇给我们小辈机会罢了,若是父皇亲自上阵,今日定是魁首!”
“哈哈哈……”老皇帝被这话逗得笑出了声,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开心,“就属你小子会说话。”
慕容极嘿嘿笑了起来,身边的太子慕容承却是眸光一闪,阴骘随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和善的笑容,“楚王说的对,父皇若是出马,哪儿还有我们的机会,定是一马当先。”
“行啦。”老皇帝笑够了,摆摆手说道:“朕今日便给你们机会,今日谁猎得猎物多,除了惯例的奖赏之外,朕在许他一个彩头,尔等可要好好表现,也想想想要什么。”
众人闻言心潮澎拜,纷纷朝老皇帝谢恩。
耳边是众人斗志激昂的声音,宁昭的视线却一直停在某处,眸光中先是惊艳,随即是满满的笑意。
——只见靳渊一身深色骑装,玉冠高竖,气宇轩昂,一代文臣,周身却是武将都无法比拟的气势。
像是心有灵犀,靳渊一偏头,便对上了宁昭的视线,凛凛霸气瞬间减退,只有化不开的柔情在两人之间传递着。
“……时辰到!”管事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秋猎正式开始!”
声音落下,靳渊翻身上马,朝着宁昭的方向勾唇一笑,邪魅狂狷,气势全开。
宁昭只觉心头一跳,一股浓的化不开的情愫在心头涌动着。
她抬手抚上心口,感受着里面传来的剧烈心跳,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慕容承看着宁昭脸上的笑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神瞬间暗了下去。他举手,随即应声而落,“出发!”
马蹄落地有声,溅起尘灰,一群人披甲执锐,气势浩荡的朝着山林深处奔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伏击
秋风徐来,吹的林间的树叶沙沙作响,偶有几声欢呼声传来,平台上的众人都带着欣慰的笑容。
然而,就在山林深处,无人察觉之地,一群黑衣蒙面的人蓄势待发,正待马上人一声令下。
“殿下,都已经准备好了,只听殿下吩咐。”领头的黑衣人跨前一步,朝马上的人恭敬说道。
“三刻后我会引着靳渊来到此处。”
马上的人缓缓转身,却是慕容承英俊的脸,唯独眼神阴骘,骇人至极。
“到时候……”慕容承做了个手势,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领头的黑衣人附身抱拳,恭敬道:“属下遵命!”
慕容承满意的勾了勾嘴角,随即一挥手,黑衣人立马四下散开,瞬间消失在视野中……
“父亲,女儿想先离开一会儿。”
露台上,老皇帝身体乏累离去休息了,剩下诸位大臣闲聊谈天,纷纷猜测今日谁会是那个魁首,能的皇帝的彩头。
宁涣坐了许久,实在耐不住性子,轻声问向宁洪。
宁洪偏头看来,只是一眼,便瞧出了宁涣心中所想,随即笑道:“去吧去吧,可真是女大不中留了啊。”
宁涣脸颊一红,娇羞的垂着头,说道:“父亲可莫要打趣我了,女儿只是……”
“你想什么父亲还不知道吗?”宁洪抚须一笑,欣慰的看着宁涣,说道:“皇家狩猎官家大臣子女皆可参加,你想去便去,切记,机会难得,你要把握住啊。”
宁涣笑容滟滟,起身朝宁洪福了福身,恭敬道:“女儿知道,女儿便告退了。”
宁洪含笑摆手,宁涣转身,绕开人群,朝猎场行去。
宁昭听完了全程,忍不住心里冷笑一声——想她宁涣曾经多看不上慕容承,嫌恶人家不受宠,还想污蔑自己和慕容承有染。
而现在,不仅主动献身,更是想尽办法讨好慕容承,只为了太子侧妃这一头衔。
想想,还真是可悲啊。
有一就有二,不多时,年轻人们纷纷离开,只剩下年迈的大臣还在露台上坐着,虽也疲累,奈何规矩在那,在不愿意也只能乖乖的等在那儿。
宁昭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走时朝宁洪打了声招呼,宁洪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便由她去了。
离开露台,宁昭长舒一口气,看着广密的树林,宁昭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猎场如此之大,靳渊身在何处宁昭是不知的,好在天气不错,能在林间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比坐在那儿听一群老头儿聊天要有趣的多。
宁昭一边走着,脑中却一遍遍闪过靳渊高坐马背上的模样,每想一遍,心里的情愫便多积一分,到后来宁昭只觉心如擂鼓,只好深呼吸几口,压下着口头的悸动。
“谁说男颜不是祸水的。”宁昭轻声嘟囔着,嘴角却带着柔和的笑容.
“哟?妹妹怎么也出来了?”
身后猛地传来熟悉的声音,宁昭停步回头看去,宁涣正在距离自己数步之外,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妹妹怎地也出来了?还是说有人要寻?”
宁昭淡淡一笑,回道:“席间乏而无味,妹妹只是出来走走,透透气罢了。”
宁涣上下打量着她,轻笑一声,走进两步,说道:“想来也是如此,妹妹独身一人,有无人可寻,也无人等待,肯定寂寞了。”
说着,宁涣笑了起来,撩了撩耳边的头发,说道:“不似我,本想好好陪陪父亲,奈何太子殿下想邀我作伴,这才不得不出来,想想我一个女子,此番折腾还真是累人。”
说罢,还故作姿态的摇摇头,全然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宁昭冷眼看着宁涣装模作样,脸上没有丝毫变化,淡笑道:“太子殿下真是一刻都离不开姐姐,妹妹真替姐姐开心呢。”
“呵呵……”宁涣掩唇笑了起来,一脸娇羞,“妹妹莫要打趣姐姐,这若是让旁人听见,还要笑话我们了。”
她这番作态,宁昭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心中更是又一股说不清的情绪翻涌着,若是在跟宁涣待下去,宁昭保不齐会说点什么不该说的。
思及此,宁昭朝宁涣笑了笑,刚要借口离去,一阵马蹄声夹杂着几声叫好传进了宁昭耳中,仔细一听,声音还挺熟悉的。
“楚王殿下?”宁涣也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抬眼朝声音来处看去。
宁昭也看了过去,下一瞬,便瞧见慕容极弯弓搭箭的潇洒身姿。
‘嗖’的一声响起,箭羽直直的朝宁昭这方射来,下一瞬,一只野兔中箭,倒在了宁昭不远处。
慕容极爽朗的笑声便响了起来,随着马蹄声的靠近,越发清晰起来,“哈哈……再得一只野兔!咦?宁二姑娘?”
慕容极收弓,笑容未收朝宁昭喊道:“你怎地在此处?”
说着,慕容极抬手把弓人给了身边人,翻身下马,大步朝宁昭走来。
“臣女宁昭见过楚王殿下。”宁昭福了福身,朝慕容极说道。
宁涣紧跟其后,朝慕容极行了一礼,随即笑道:“恭喜楚王殿下添一猎物。”
之前树木遮挡,慕容极靠近这才看到了宁涣,便笑道:“原来宁大小姐也在次。”
说着,慕容极举目四望,问道:“太子殿下可也在此处?”
闻言,宁涣笑了笑,回道:“臣女亦是来寻太子殿下的,只是还未曾寻到。”
慕容极了然一笑,说道:“盏茶前我倒是碰上了太子皇兄,正与靳大人朝西边去了。”
说着,慕容极又看向宁昭问道:“那宁二姑娘又是来寻何人?”
宁昭微微笑了笑,回道:“臣女只是出来走走,不寻人。”
慕容极‘哦’了一声,随即又不赞同的蹙了蹙眉,说道:“猎场危险,刀剑无眼,就像刚才,若是你在近些被箭伤到了又该如何。”
知道慕容极是真心关怀,宁昭莞尔一笑,回道:“多谢楚王殿下提醒,臣女定会小心。”
宁涣见二人热络,自己却被冷落,心生不甘,上前两步,靠近二人,插话道:“楚王殿下又是要往何处?若是顺路的话,能否带上臣女一程。”
慕容极应声看来,宁涣娇羞的垂着头,接着说道:“本与太子殿下有约,臣女孤身在猎场前行多有不便,楚王殿下……”
“当然。”慕容极温和的笑了笑,说道:“本王正要去寻他们,宁大小姐便跟本王一同前去罢。”
第一百四十五章 撩拨
随即,慕容极又看向宁昭,顿了顿,问道:“本是透透气,宁二姑娘不如也与本王同行?”
宁昭左右无事,又听靳渊跟慕容承在一起,想了想,便也就答应了。
慕容极让人牵来两匹温顺的马儿,看了看宁昭姐妹俩,笑问:“二位小姐可会骑马?”
前世宁昭陪着慕容承四下奔走,马术虽谈不上精通,倒也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可宁涣却从未自己骑过马,见状,有些为难。
“殿下,臣女不善马术。”宁涣无辜的看着慕容极,慕容极却挥手一笑,说道:“无妨,让人牵着便是。”
宁昭却没那么多事儿,上前摸了摸马脖子,随即轻巧的翻身上马,动作肆意潇洒,看的慕容极眼前一亮。
“没想到宁二姑娘不仅医术了得,马术也不遑多让啊。”慕容极赞叹道。
闻言,宁昭笑道:“只是略懂罢了,可不能跟医术相提并论啊。”
慕容极也觉察自己着说法不对,当即笑了起来,说道:“那是!宁二姑娘医术名冠京都,本王这比喻又是妥帖了。”
宁涣也被宁昭那一下给惊了一跳。
她自有看着宁昭长大,却不知宁昭居然会骑马,原想问上两句,却见众人都在等着自己,宁涣只好作罢,乖乖上马,跟着众人朝着西边山林行去。
山林茂密,其中又有不少珍奇野兽,一路上慕容极又收货了几件猎物,心情相当舒畅。
不知不觉间,众人已经来到猎场西边,宁昭一路上都关注着四周,生怕错过了靳渊的身影,却始终不见其人。
又往深处行去一段,繁复的马蹄声响了起来,慕容极看了过去,笑道:“想必定是太子皇兄他们,咱们赶紧过去罢。”
宁昭没有意见,宁涣更是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催促着牵马的随从,快速朝声音来源处走去。
“靳大人真是好箭法!”慕容承抚掌大笑,赞叹道:“只知道靳大人才学五车,没曾想箭法也是这般了得,本宫今日还真是大饱眼福啊。”
靳渊收了弓,吩咐下人去把猎物拾来,掉转马头,朝慕容承拱手笑道:“太子殿下抬爱了,若不是殿下相让,哪儿还有我班门弄斧的机会啊。”
慕容承哈哈一笑,一夹马腹朝靳渊行去,笑道:“靳大人总是这般谦虚,殊不知,谦虚过头了,那便是骄傲了啊。”
靳渊微笑以对,恭敬道:“太子殿下谦让,下官不过捡漏罢了。”
慕容承看着靳渊,面上依旧笑着,转身时,手掌不动声色的扬了扬,高声道:“一路行来,猎物被追赶到此处,正是大举拿下的好时机,你我二人何不以此为据点,分散两边,一炷香之后在回来,到时看猎物多少,便知道靳大人是否谦虚了。”
说着,慕容承掉转马头,率先朝一处行去,笑道:“本宫先行一步,靳大人稍后再见了!”
慕容极赶到时,正好听到慕容承这话,直接笑了起来,“本王才刚到便赶上太子皇兄与靳大人比试,索性本王也参合一脚,大家一起吧。”
慕容承闻声看去,眸光一闪,随即朝慕容极高声道:“皇帝来迟了,可莫要跟靳大人抢着好地方。”
“那是自然!”慕容极朗声回道,随即目光转想另一处,笑道:“本王就去这边了,一柱香后再见啦!”
说罢,慕容极也没管身后跟着的宁昭二人,一夹马腹,直接朝深处奔去。
从慕容承出现,宁涣的视线就锁定在他身上,此刻更是翻身下马,朝着慕容承跑去,临的近了,她仰起头,红着脸朝慕容承伸手道:
“殿下可愿带我一起?”
自己的计划可不能让人破坏了,慕容承尽管心里不悦,面上却温和一笑,弯腰双手拉住宁涣,一个使力,直接把人给拉上了马背,落进自己怀里。
宁昭落在众人身后,树木茂盛挡住了她全部身形,以至于慕容承根本没看见她,等宁涣坐稳,慕容承一夹马腹,朝着原定的方向疾奔而去。
等众人都走了,靳渊转眼朝宁昭看去,殊不知,宁昭也一直看着他,两人的视线,隔着数步远的距离直接纠缠在了一处,缠绵缱绻。
“阿昭可愿随我一起?”
靳渊微微笑着,朝宁昭伸出了手去。
宁昭望着他,直接翻身下马,来到靳渊马下,大方的握上他的手,笑道:“有何不可?我正想见识一下靳大人的威风呢。”
话落,宁昭只觉得身子一轻,随即腰上一紧,整个人上了马背,被靳渊紧紧的箍在怀里。
靳渊埋首在宁昭颈间深深一嗅,叹道:“真香。”
宁昭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脸颊微微发红,好在四周无人,瞧不见这般暧昧的场景。
宁昭咬唇低骂道:“轻浮!”
低低的笑声瞬间灌进耳中,随着胸口的共鸣起伏,一股酥麻感随着耳廓缓缓游走到全身,宁昭只觉得浑身有些发软。
垂眼便瞧见靳渊细长的手指,正握在自己腰间,更是心头一荡,周身的力气瞬间卸了下来,软软的靠近了靳渊怀里。
难得瞧见宁昭如此模样,靳渊忍不住收紧了胳膊,温热的双唇贴上宁昭的耳尖,轻轻一吻。
宁昭脸颊更红了,便头像要躲开,却没成功,紧接着温热的触感带上了潮意,宁昭猛地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彻底不能动弹了。
靳渊松开宁昭可怜的耳垂,嘴角勾起,在她耳边轻声低语,“阿昭不就是喜欢我的轻浮吗?”
宁昭又羞又躁,差点儿就要恼羞成怒了,还好靳渊知道分寸,见好就收,直起身体,瞬间恢复成那个温文尔雅的靳大人。
只听他道:“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我得抓紧了,阿昭可莫要在撩我。”
宁昭睁大了眼睛,简直被靳渊这不要脸的劲儿给惊呆了。
她正要反驳两句,靳渊却一夹马腹,马儿瞬间奔跑起来,宁昭一把抓紧靳渊的胳膊,耳边那恼人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说了让你别撩我,阿昭就这般钟爱与我动手动脚吗?”
“靳渊!”
宁昭忍无可忍,狠狠在那健壮的胳膊上拧了一把,气急败坏的说道:“你给我闭嘴!”
爽朗的笑声,更是带上了欢愉,靳渊大笑着搂紧了宁昭。
马儿朝深处行去,洒下一路的笑声。
第一百四十六章 遇袭
“天忽作晴山卷幔,云犹含态石披衣。”
山林深处,宁昭靠在靳渊怀里,从这俯瞰下去,薄薄的云雾在山间弥漫,像是拉开的一层薄纱,宁昭不由的叹道。
靳渊下巴蹭了蹭宁昭的脸颊,笑道:“阿昭喜欢?”
宁昭点点头,笑道:“许久没见过这样的景色了。”
“阿昭若是喜欢,以后空闲时间我们便常出来走走。”靳渊直起身,也看了过去,深呼吸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说道:“每日往来奔走,倒却是许久不曾这般了惬意了。”
宁昭抬手抚上落在腰间的手掌,轻轻摩梭着,呢喃道:“等一切结束了,我便日日陪你……”
两人离得这般近,靳渊依旧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不由问道:“你说什么?”
宁昭却摇摇头,余光瞥见草丛里动了动,笑道:“靳大人可还记得跟太子殿下的约定?”
说罢,宁昭指着草丛,说道:“若是在不快些,靳大人可要输了。”
靳渊闻言,松开宁昭,弯弓搭箭,看也不看,直接朝宁昭的指的方向射了过去,肆意道:“虽不想魁首,也得拿下些成绩才能对得起阿昭一路相陪啊!”
说罢,又是一箭,朝着相邻不远的草丛射去。
宁昭定睛一看,一只小鹿应声倒下,箭正插在它的后腿上,许是太痛,小鹿叫声凄惨,伏在地上,惊恐的看着四周。
然而自己指的另一处,却一动没动。
靳渊翻身下马,宁昭也跟着下来,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体量这般小,还是个雏仔。”
靳渊大步朝着小鹿走去,在小鹿惊恐的目光下,他伸手抚摸着小鹿的脑袋,另一只手快速的拔下后腿上的箭。
小鹿疼的嘶叫一声,靳渊把小鹿双手抱了起来,来到之前二人所在的地方,旁边便是一条下山的小路,靳渊直接把小鹿放了下去,笑道:“遇上我幸也不幸,赶紧逃命去吧。”
小鹿灵动的眼睛转了两转,像是听懂靳渊的话一般,拖着受伤的后腿,快速跑进了树林里。
“靳大人心善。”
看到跑出猎场范围的小鹿,宁昭眉头舒展开来,笑道:“可靳大人放走了猎物,岂不是离输又进了一步?”
靳渊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脚朝第一箭射的地方走去,笑道:“所以说,小鹿是幸,它便是不幸的那个。”
宁昭也笑了,跟在他身后走去,刚要说话,却见靳渊身子一顿,还不及反应,靳渊猛地回声朝自己扑来。
“啊!”宁昭惊呼一声,还不明白情况,整个人被靳渊抱在怀里,两人重重的倒了下来,顺着斜坡翻滚下去。
就在同一时间,原本临近两人的草丛中突然冒出好几个黑衣人,手持羽箭,齐刷刷朝两人射去!
落到坡低,靳渊顾不上许多,拉起宁昭往旁闪去躲在大树后面,放眼看去,几根羽箭深深插入原本两人所在的位置。
“怎么回事?”总算是有了喘息的机会,宁昭很快便收起了惊慌,问向靳渊。
靳渊却眉头紧皱,侧头听着动静,朝宁昭竖起一根手指。
宁昭立马噤声,目光四下快速一扫,找寻着接下来的退路。
眼看两人落下斜坡,黑衣人也不甘掉以轻心,谨慎的逼近着,行到一半,便瞧见靳渊落在外面的一角衣摆,当即一箭射去。
破风声逼近,靳渊当即往后一缩,箭矢擦着他的面颊飞过,带去动魄的风声。
“走!”靳渊当机立断。
就在黑衣人一拥而上的瞬间,靳渊拉起宁昭的手,快步奔上树林。
黑衣人能够藏身,就是因为此处草丛茂密,因此大大帮助了靳渊二人。
黑衣人在两人身后虎视眈眈,箭矢齐飞,靳渊顾不得自己,只想着不能让宁昭受伤,索性直接把人拦在胸前,快步推着人走。
又是两箭射来,靳渊抬起弓扫开,下一瞬直接把宁昭给推进了茂密的草丛中,叮嘱道:“藏好,别出声!”
宁昭跌入草丛,瞬间被草丛淹没,可她的视线,却透过细密的缝隙,死死的锁在靳渊身上。
没有宁昭牵绊,靳渊不再一味地躲避,挥开面前的箭矢,闪身躲进一颗大树后面,弯弓搭箭,只是一眼,直接朝着距离最近的黑衣人射去。
“啊!”
一声哀嚎,黑衣人当胸一箭,整个人直直的软倒下去。
“给我上!”
领头的黑衣人见状,怒吼一声,扔下手中弓箭,抽出身上长剑,在其余人的掩护下,朝着靳渊奔去。
靳渊稳稳的握着弓,一连几箭下去领头黑衣人身旁几人全数倒下。
形势眼看着将要逆转,靳渊想快速解决这些人,抬手摸向箭筒,却摸了个空!
靳渊一惊,侧头看去——
箭筒已经空了!
黑衣人捕捉到他的状况,冷笑一声,“没了箭看你还如何嚣张!给我纳命来!”
说罢,三个黑衣人齐齐朝靳渊扑去。
靳渊一惊,抬弓挡住劈头而下的长剑,弓应声段成两节,靳渊反手朝跟前的黑衣人扔去,随即又是一脚,直直踹向黑衣人的小腹。
黑衣人吃痛后腿好几步,撞在了同伴身上。
趁着空隙,靳渊快速的摸出腰间的匕首,格挡住身侧黑衣人的袭击,顺着黑衣人袭来的力道,整个人往后略去,跟黑衣人拉开了数步距离。
没了弓箭,就凭靳渊手里的小小匕首,黑衣人根本没放在眼里,紧追其上,朝着靳渊的胳膊劈下。
靳渊连忙闪身躲避,然而身周已被黑衣人包围,躲开胳膊这一剑,迎面又是另一剑!
靳渊矮身避开,当即一个横扫,黑衣人被绊倒,阵型豁出一个口子,靳渊抓紧时机,从包围圈中脱离开来。
这边战况激烈,一旁草丛中的宁昭看的也心惊胆战,想出去又不敢,担心拖累靳渊,只恨自己不会武功,帮不上靳渊。
又是一个闪身,靳渊避开跟前人的袭击,出现在黑衣人的身后,他干脆利落的一刀捅下,直接捅进了跟前黑衣人的后腰。
随即刀身一转,靳渊抽刀出来,黑衣人还来不及痛呼,靳渊攀上黑衣人的脖子,匕首轻轻滑过,鲜血四溅,黑衣人直接没了声息。
领头的黑衣人没想到靳渊一个文臣,功夫居然这般好,有些后悔自己低估了他,但此刻也顾不了这么多,太子慕容承的命令犹在耳边,若是取不了靳渊的性命,今日也难逃一死。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死不足惜
思及此,领头的黑衣人眼珠子一转,趁着靳渊跟同伴颤抖的空隙,他绕道一旁,拾起地上的弓箭,缓缓的朝靳渊举了起来。
靳渊正是缠斗紧要关头,躲避着黑衣人凌厉的攻击,一个旋身,后背大开,朝着领头黑衣人大大敞开!
草丛中的宁昭却看的真切,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就在领头黑衣人松手的一瞬间,宁昭什么也顾不上,朝着靳渊扑了过去,大喊道:“靳渊,小心!”
箭矢的破空声在耳边响起,宁昭看着近在咫尺的靳渊的脸,仿佛时光静止了一般,宁昭用力举起双手,想要去触碰那张熟悉的脸,想要问问为何他会是那一脸惊恐的模样。
然而时光的停顿只是一瞬,下一瞬,‘噗呲’一声,利箭贯穿肉体的声音乍然响起,疼痛感迅速的涌遍全身,宁昭还来不及问出想要问的话,整个人便被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拥住,耳边突然有了声音,忽远忽近。
“阿昭!”靳渊紧紧抱住宁昭,双眼瞬间血红。
宁昭恍惚的望着靳渊,一眨眼,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啊啊……!”靳渊仰天一吼。
黑衣人像是被靳渊浑身的气势震撼到,愣在原地久久没动。
领头的见状,干脆利落的再搭一箭,瞄准靳渊直直射去!
箭矢瞬息而至,带着强劲的风声,千钧一发之际,靳渊放下宁昭,抬手一把握住了箭矢,下一瞬,狠狠朝着跟前傻愣着的黑衣人掷了过去。
“啊!”黑衣人惊呼一声,低头看着插在胸口的箭矢,震惊不已。
下一刻,他的身体狠狠的被靳渊踹了出去,趴伏摔倒在地,箭矢更深的埋进了黑衣人的胸口,从背部贯穿而出,黑衣人抽搐几下,彻底不动了。
领头人哪里还管的了同伴,他扔下弓箭,捡起脚边的长剑,趁着靳渊分神的间隙,领头的猛然扑了上去,找准靳渊的背心,一剑刺下。
宁昭倒在一旁,靳渊心疼至极。
然而或许是宁昭的伤刺激到了靳渊,他五感更加的机敏,后背的响动靠近,靳渊瞬间闪身回转,一脚踢向领头的手腕。
对方手腕吃痛,长剑堪堪擦过靳渊的胳膊往前刺去,与此同时,靳渊一把钳制住黑衣人的胳膊,把人拽向自己,手中的匕首朝黑衣人刺去。
能作为首领,他的功夫自然比那些人高了不少,察觉靳渊的意图,领头的黑衣人迅速的伸手把长剑换到自由的这只手上,往下格挡,刀剑相撞,发出叮叮的响声。
一击未中,靳渊害怕误伤到宁昭,拉着领头人的胳膊,把人带出去几步,随即匕首挡开长剑,一脚踹向领头人的膝弯。
领头人躲闪不开,硬生生接下这一脚,顿时一股钝痛席卷而来,他奋力一挣,脱离靳渊的钳制。
靳渊赤红着双眼,瞪着领头人,双目中的恨意与冰冷,化为利箭,如有实质般的落在领头人身上,仿佛要把他贯穿。
领头人不甘掉以轻心,脚下立马后退两步,直到退到相对安全的距离,这才重新规划着下一步行动。
可靳渊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匕首在眼光下泛着冷光,招招朝着致命的部位袭去。
领头人连连招架,不多时,尽是浑身大汗,细一看去,身上出现了不少细细密密的伤口,正汩汩冒着鲜血,浸湿了黑衣。
靳渊也没看上去那般好。
之前徒手接箭,手掌被划开一道口子,此刻鲜血正顺着匕首滴滴落如地下,身上的衣衫也被划烂了几处。
然而靳渊仿佛不知道疼一般,趁着领头人倦怠的间隙,他虚晃一招,附身在地上拾起一把长剑,一个跃起,脚点在树干上接力一翻,落在了领头人身后。
领头人回应不及,只觉后背突然一凉,下一瞬,尖锐的痛感席卷全身,领头人忍不住哀嚎起来。
“来人!有刺客!”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急促混乱的脚步声猛然响起。
靳渊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长剑又往前送了几分,领头人哀嚎声更大了起来。
下一刻,一群侍卫把两人包围了起来,慕容极策马而来,临近时翻身下马,焦急的赶了过来。
“靳大人别冲动!留下活口!”
靳渊微微偏头,不等他反应,一支箭瞬间而至,直直的插进了领头人左胸!
“谁!”慕容极双眼圆睁,不敢置信的看向众人。
慕容承却施施然的走了过来,手中正握着弓,冷然道:“皇家猎场竟敢刺杀,死不足惜!”
“太子殿下!他是唯一的活口,总该留下来审问才是啊!”慕容极皱眉急道。
慕容承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淡淡的收回弓箭,‘哦’了一声,状若惋惜道:“本宫也是一时情急,没想到此处,真是失策啊。”
两人又说了什么靳渊根本没听,他松开长剑,领头人应声倒下,靳渊推开挡着的侍卫,快步来到宁昭身边,跪地小心翼翼的把宁昭给抱了起来,轻声唤道:“阿昭,阿昭你醒醒。”
声音仿佛在天边,宁昭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眼前却一片模糊,“……靳、靳渊……”
“我在,我在!”靳渊鼻头一热,眼眶更红了。
宁昭却重新闭上了眼,头一歪彻底昏死了过去。
慕容极跟在靳渊身后过来,见状,忙道:“宁二姑娘受伤颇重,得赶紧疗伤才行。”
说罢,他回头招呼道:“来人,送宁二姑娘回去!”
侍卫急急赶来,想要带走宁昭,靳渊却不松手,抬眼狠狠的瞪向几人,声音冷的发沉,说道:“我送她回去!”
言罢,靳渊直接把人抱了起来,脚尖点地,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翻身上马,怀里稳稳的托着宁昭,一夹马腹,奔弛而去。
慕容极很快反应过来,赶紧翻身上马,追着靳渊跑去。
慕容承也是震惊不已,先是没想到宁昭怎么会在,还受了伤,更惊讶的是靳渊之前那一手,慕容承可是万万没想到,靳渊居然会武功!
“来人!”慕容承收回视线,看了看倒了一地的黑衣人尸体,沉声道:“把这些尸体全都带回去!”
宁涣早就被眼前的一切给吓傻了,呆坐在马背上,半晌没敢出声。
直到慕容承回身上马,宁涣这才咽了咽口水,问道:“太子殿下,我们要回去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婚约
慕容承嫌恶的瞟了她一眼,随即眼睛眯成一道缝隙,沉声道:“当然回去!”言罢,他一扬马鞭,朝着靳渊离开的方向追赶而去。
狩猎开始不久,原本还闲适的众大臣,突然听见一阵急促凌乱的马蹄声,还不等众人反应,靳渊一马当先,很快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
众人疑惑顿生,还不等发问,又见楚王慕容极还有太子慕容承相继回来,众人更是大惊,纷纷站了起来。
等到临近了,众人这才发现靳渊马背上还有一人,此刻正奄奄一息的瘫软在靳渊怀里。
《重生后成了丞相大人的白月光》第一百四十八章 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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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交代
日头高挂,秋日的阳光洒在山林间,晕出斑斑点点的光线,夹杂着鸟儿间或的鸣叫声,更衬得露台处,诡异的静谧。
老皇帝扫了一圈众人,目光在宁昭和靳渊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不耐的撇开视线,看向慕容承和慕容极。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皇帝沉声喝道。慕容极全幅心思都挂在宁昭身上,还有靳渊口中的婚约,一时愣住,以至于老皇帝的问话,他根本没有听进耳中。
慕容承虽然也诧异非常,但闻言立马回神,一撩下摆,恭敬的朝老皇帝跪了下去......
《重生后成了丞相大人的白月光》第一百四十九章 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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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提亲
喧嚣仿佛彻底消失,只有眼前混沌的一切和不甚清晰的人,靳渊的手指一遍遍抚摸着宁昭的脸颊,一遍遍轻声呼唤。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宁昭的眉头微微蹙了蹙,下一瞬,羽扇般的睫毛颤动一下,缓缓睁了开……
“靳、靳渊……”
微弱的呼唤犹如天边的惊雷,瞬间唤醒了兀自沉痛的人。
靳渊猛地抬头,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随即却被欢喜取代。
“阿昭!你醒了!”
靳渊抬起衣袖胡乱的摸了摸脸,轮廓瞬间清晰起来,靳渊凑近了些许,认真的看着眼前......
《重生后成了丞相大人的白月光》第一百五十章 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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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只愿得一人
“我发誓!”靳渊郑重的举起手指,说道:“此生只愿得一人,无憾矣!”活了两世,认识眼前的男人也有两世,然而此刻,宁昭却觉得前世的自己根本一点都不了解靳渊。
他温润如玉,又霸道强势,现在又是这般温柔情深,宁昭看着那深如大海的眸子,心甘情愿的陷了进去。
“阿昭。”靳渊轻声唤着,双眼深情的注视着宁昭,说道:“过两日等你的伤好些了,我便来府上提亲。”
“提亲?”宁昭依旧有些呆。今日发生太多事,先是遇刺,后又是婚约......
《重生后成了丞相大人的白月光》第一百五十一章 只愿得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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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身孕
慕容极张嘴想要在说什么,靳渊却抢先一步,打断道:
“想必今日事发突然,楚王殿下也是受惊不小,微臣便不打扰殿下,先行告辞。”
说完,靳渊径直走回帐篷,宁洪见状直接跟了上去。
“靳大人留步。”
宁洪叫住靳渊,目光复杂的看着靳渊,心里千思百转,也只能不甘的指着帐篷说道:
“虽然你们有了婚约,但没有正式成婚,有些礼数还是得注意点才好,靳大人还是留步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女儿的。”
靳渊放在门帘上的手顿了顿,随即微笑的......
《重生后成了丞相大人的白月光》第一百五十二章 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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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陷害
宁涣却像是没听出来似的,接着笑道:“是啊,太子殿下对我是真的好。”说罢,宁涣有意无意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又凑近了几分,笑道:“得了太子殿下的宠幸,姐姐又是开心,又是惶恐。”宁昭斜眼看她,注意到她的动作,眉头不易察觉的蹙了蹙,却没有接话。
宁涣却仿佛并不需要宁昭回答,自顾自的说道:“开心的是有了皇室血脉,惶恐的却是担心自己照顾不好这个孩子。”
“孩子?”宁昭终于出了声,视线落在宁涣平坦的小腹上,随即轻哼......
《重生后成了丞相大人的白月光》第一百五十三章 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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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良配
“伤害皇室血脉可是杀头的大罪,她这般恨我,也是她真心舍不得这个孩子,如若不然……”宁昭微微蹙眉,没有说下去。
清蝉却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更是后怕了几分,
“以后咱们还是绕着她走吧,万一哪天她又舍得了,在赖上咱们,这可说不清了。”闻言,宁昭却笑了,抬手摸摸清蝉的脸颊,说道:“她还想当太后呢,这个孩子可重要的很,她是舍不得。”顿了顿,宁昭不想在提起宁涣,换了话题朝清蝉说道:“书架上有些药方,里面有专门治疗皮......
《重生后成了丞相大人的白月光》第一百五十四章 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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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探望
头顶是妙春堂三个烫金大字,底下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医馆里小厮大夫忙碌着,师徒二人站在其中仿佛又是另一番天地。
“师傅。”
宁昭有些头疼,思考着怎么才能安抚好她这个有些小脾气的师傅,“师傅啊,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你少岔开话题。”孟遂不耐烦的摆摆手,皱眉道:“就知道跟你说不了个正经的……”
宁昭赶紧打断他,若不然,还不知道她这师傅还要说出些什么来呢:“我定亲了。”
“你少来,你……”孟遂猛地睁大眼睛,茫然道:“你定啥了?”
宁昭轻轻的笑了起来,拉着孟遂的胳膊,“我定亲了,跟靳渊。”
孟遂一时没说话,盯着宁昭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片刻后,孟遂摇摇头,叹气道:“女大不中留,我之前说的都成废话了,还能说什么呢?”
孟遂顿了顿,认真的看着宁昭,抬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
“昭儿啊,你跟着为师也快一年了,你是为师最小的弟子,也是最后一个弟子,还是一个姑娘家,为师对你自然比对那些师兄要管的严厉些,但是你要知道为师这都是为你好。”
面对孟遂突如其来的走心,宁昭先是一愣,随即鼻尖有些泛起酸来。
“师傅。”她轻声呢喃着。
孟遂轻轻叹息一声,接着说道:“有时候师傅说的也不禁都是对的,好在你自己能够分辨,就比如靳大人……。”
或许是接下来的话有打脸的成分在,孟遂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开了口,“他是个好人,你既然喜欢他,现在还定了亲,以后就好好的过日子。”
“你这丫头是个有主意的,不过终归还是个女子。”孟遂目光渐渐温和起来,嘴角微微翘起,说道:“师傅恭喜你!”
“师傅。”眼前的雾气弥漫,瞬间模糊了视线,宁昭顾不得礼数,张开双臂给了孟遂一个拥抱,吓得孟遂老脸都红了。
“你这是作甚?”
孟遂赶紧推搡着宁昭,瞬间又恢复成那个炸毛的样子,“男女授受不清,就算是父亲师傅也不行,你这个丫头怎地一点礼数都不懂,这都要嫁人了,还这般胡闹!”
“师傅在我心里就跟我祖母一样,拥抱一下也只是晚辈对长辈的尊敬和依赖罢了,师傅何必以小节禁锢自己呢?”宁昭不依不饶的挨着孟遂,心里已经笑开了。
“你你你,你这个死丫头!”孟遂怒了,好不容易挣脱开宁昭所谓的拥抱,指着她鼻子骂道:“把老夫比作你祖母,你这丫头是想要欺师灭祖吗?!”
看着急得跳脚的孟遂,宁昭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周遭的人,不管是病人还是妙春堂的手下,见状都忍不住乐了起来。
孟遂被笑的老脸一红,恶狠狠的瞪着宁昭,宁昭赶紧止住了笑,双手合十,期期艾艾的说道:“师傅,徒儿知错了。”
孟遂此刻看她一眼都先烦人,抬着鼻孔哼了一声,甩开衣袖跑去后院躲着去了。
“你跟孟太医感情真好。”人群中突然冒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宁昭笑容未收,转头在人群中寻找着,下一瞬,一身玄衣锦袍玉冠高束的慕容极便出现在她视野中、
“宁昭见过楚……”
宁昭朝慕容极福了福身,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双温热的手给扶了起来,“宁二姑娘无需多礼。”
“我只是来探探朋友。”
慕容极低头看着宁昭,目光有些复杂,“多日未见,不知宁二姑娘的伤势可痊愈了?”
宁昭微笑着点点头,回道:“虽然没有痊愈,但伤口基本已经长好,只需要在上几次药便能痊愈。”
“那便好。”
慕容极松了一口气。
慕容极没了声音,宁昭眨了眨眼瞧他,见他神色依旧是自己看不懂的复杂,宁昭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楚王殿下是想要说什么?”
宁昭还是自己先问了出来,要等慕容极自己说,怕是光纠结都得浪费不少功夫。
“我……”慕容极张了张嘴,手指无意识的来回搓了搓,“却是有事想跟宁二姑娘说说,不过这里……”
看着往来的病人,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宁昭了然的点点头,朝慕容极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那咱们去后院说罢。”
穿过人群,两人来到了医馆后院,曾经那逼仄的后院已经变了模样,石头桌椅已经被软榻藤椅所取代,偌大的后院中还摆着一排排草药架,上面晾晒着不少草药,林林总总,品种不少。
慕容极环视了一圈,这里几乎没有什么景色可言,但当你身在其中,便能感受到不停寻常的雅致来。
“楚王殿下请坐。”宁昭来到桌案前,伸手拿起茶壶,手腕翻转几下,慕容极没看清她加了什么,不多时,一股淡淡的清香从茶壶中袅袅冒出。
艳红的茶汤缓缓倒入杯中,清香越渐浓郁,不同于别的茶香,还夹杂着连慕容极都辨不清的香气。
“你在里面加了什么?”慕容极端起茶杯深深嗅了嗅,离得越近香味越是浓郁,却浓而不腻,甚为好闻。
宁昭笑了笑,手掌缓缓翻开向上,几朵淡色的小花跃然掌上,衬得白皙的肌肤反而透上了淡淡的粉色。
“迷迭香?”慕容极缓缓把视线从手移到掌心上,定睛一看,惊讶道:“可迷迭香的味道我闻过,并不是这般啊?”
“其实很好解释。”
宁昭淡笑着指着手边茶壶,说道:“这里面是高山红茶,茶叶有祛味的功效,但并不能全然吸收,加上高山红茶原本的香味,两项综合,便有了现在的迷迭花茶。”
“它叫迷迭花茶?”
慕容极来了点兴趣,轻轻的抿了一口,果不其然,除了红茶浓郁的酵香味,还带着点点迷迭花的清香,虽谈不上皇家御用的名贵茶品,倒也有不一样的韵味。
“跟你这院子一样。”
慕容极吹了吹茶汤,又抿了一口,赞叹道:“都如此别具一格。”
宁昭含笑看着他,等他一杯茶喝完,宁昭这才开了口,“楚王殿下今日是有何事要同我说?不妨直言吧。”
执杯的手一顿,慕容极看了看宁昭,把杯子放了下来,像似思索该如何开口。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诟病
一扇门隔开了外界的喧嚣,宁昭安静的等着,也不催促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茶杯,慕容极的目光无意识的跟随着那葱白的指尖移动着,心里思忖着如何开口。
茶杯落下,发出‘叮’一声轻响,慕容极猛然回神,抬眼看向宁昭,宁昭含笑看着他,神情好整以暇。
“我……”
慕容极咽了咽口水,双手不自觉握紧,总算是开了口:“今日前来除了探望一下你的伤势,还有件事我比较好奇,希望宁二姑娘能认真的回答我。”
“宁昭洗耳恭听。”没有自称本王,慕容极是拿自己当朋友的,宁昭笑着给他又斟了杯茶。
慕容极接了过来却没喝,盯着艳红的茶汤,问道:“靳大人与你的婚约……”
说着,慕容极抬起头,定定的看向宁昭,说道:“是假的吧?”
宁昭猛地一愣,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随即又立马笑了起来,摇头道:“楚王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慕容极却皱紧了眉头,打断道:“是假的,对吧。”
宁昭的笑容缓缓消失,看着慕容极的眼神也发生了些微的变化,她微微往后倾着身子,淡淡道:“楚王殿下这是打定主意要定我一个欺君之罪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慕容极赶紧摆手,有些焦急,说道:“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知道哪天完全是事发突然,况且你伤的那么重根本就不清醒。”
说着,慕容极眉头又狠狠皱了起来,沉声道:“是靳渊,你们有婚约的话都是靳大人一人之言。”
宁昭不明白慕容极是在气什么,但听他越来越烦躁的语气,特别是针对的对象还是靳渊,宁昭心里有些不悦起来。
“都是靳渊,他根本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说你们有婚约,这可是败坏你清誉的事情,他怎么能这般做!”慕容极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或许是过于气愤,眼脸微微有些发红。
宁昭看了他半晌,能看得出来慕容极是真的在担心自己,也是真的不相信她与靳渊的婚约。
“楚王殿下您搞错了。”宁昭淡淡一笑,轻声回应道:“我与靳大人的婚约是真的。”
“胡说!”慕容极不信,刚要说什么,却突然顿住了。
他盯着宁昭看了半晌,随后猛地睁大了眼睛,伸出手指,有些发颤的指着宁昭,不敢置信道:“难道你跟他……你们……”
莫名的猜测瞬间席卷了慕容极整个思绪,他霍然起身,在宁昭惊讶的目光中,一甩衣袖,大声道:“不可能!这么有伤风化的事情我不相信你会做!”
宁昭是真的有些跟不上慕容极的思维了,完全不明白这人到底在说什么,刚刚还在说婚约,下一瞬怎么就成了有伤风化了?
“楚王殿下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宁昭坐着没动,疑惑的看着慕容极,问道:“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强词夺理!你居然还想狡辩?”
慕容极却突然怒了,指着宁昭有些沉痛的说道:“你一个清白女儿家,怎地能随意让男子近身,我原本以为是权宜之计,没想到你居然承认了婚约。”
他难过的摇着头,接着说道:“若是一次意外,凭你的性格定是不会轻易就范的,此番承认婚约,想来定是早早便跟靳渊有染,你……你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地如此、如此不知廉耻!”
一想到靳渊喝宁昭会在那件帐篷里面做些什么,慕容极神情更是厌恶了几分,看向宁昭的神色也不带掩饰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失望’二字。
然而宁昭依旧安稳的坐着,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是把慕容极的话在心里仔细的咂摸了一遍,总算是弄明白慕容极的意思了。
“呵呵……”
一想明白,宁昭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刚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慕容极却一下又炸了。
“你还笑的出来?!”慕容极难以置信,心里就像是豁开一个大口子一般,又酸又涩难受极了。
而这个罪魁祸首却还能笑的出来,他一个没忍住,就有些口无遮拦,语气也加重了几分,“你真是不知廉耻!”
这是宁昭第二次听到这四个字,还是从同一个人耳中听到的,顿时就觉得有些魔幻起来。
“我如何不知廉耻又与楚王殿下有何关系?”
宁昭也冷了脸色,淡淡道:“我不知廉耻楚王殿下又待如何?”
说着,宁昭轻笑一声,目光也沉了下来,“能治我罪吗?”
“你!”慕容极气结,完全没想到宁昭居然会是这种反应,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
然而宁昭可不打算给他时间适应,起身冷道:“这里简陋配不上楚王殿下的尊贵,以免脏了殿下的鞋,您还是请回吧。”
这就是要送客了?!
慕容极瞪大了眼睛站着没动,突然有些恍惚起来。
他为何来此,又是怎样一句句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突然有些后悔起来。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是想收就能收的回来,慕容极虽然懊恼自己说话有些重了,但依旧觉得自己没错。
“宁二姑娘才华横溢,我也是不想见你陷入泥潭被人诟病。”
慕容极声音有些急迫,朝着宁昭靠近两步,认真道:“我说的这些都是为你好,只要你不在与靳渊纠缠,那些闲言碎语本王自然能帮你解决。”
“楚王殿下!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宁昭皱起了眉头,清亮的眸子写满了不悦,丝毫不掩饰的表现在慕容极面前。
“我与靳大人有婚约在身,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是夫妻之间的事情,与您还有那些外人有何关系?”宁昭问道。
慕容极一噎,随即张嘴想要反驳,却被一把温润的嗓子给截住了话头,“下官见过楚王殿下。”
两人均是一愣,随即宁昭很开反应过来,偏头看向声音来源处,一见靳渊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见到的人都会感觉到。
慕容极也感觉到了,也同样明白宁昭的这份喜悦并不是对着自己,心中的酸涩又扩大了几分,仿佛下一瞬就能将他淹没一般。
“公事处理完,就来这里碰碰运气。”靳渊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宁昭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真心
还是宁洪在猎场的那句话——就算有婚约,毕竟没过门。
“竟然让我碰上了你,可叹今日运气很不错。”
靳渊笑了笑,随即牵起宁昭的手,朝着慕容极走来,“楚王殿下不是应该忙着调查皇家猎场刺客一事吗?难道是有了什么进展?”
刺客一事慕容极确实调查出了点眉目,但今日他可不是来说这事儿的,更不想居然还碰上了靳渊。
“哼!”慕容极看了靳渊一眼,忍不住轻哼一声,正是怒气旺盛时,靳渊自己送上门来。
慕容极眼神落在靳渊二人相牵的手上,沉声道:“靳大人请自重。”
“自重?”靳渊挑了挑眉。
之前隐约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进来时又是那样一种氛围,靳渊若是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也就不用在波谲云诡的官场上活了。
靳渊抬起握着宁昭的手,笑了笑,说道:“阿昭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牵牵手谈不上什么自重吧,楚王殿下可是言重了。”
“什么未过门的妻子,根本就是你趁人之危。”
不管宁昭之前说了什么,慕容极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指责道:
“靳大人若是真心对宁二姑娘好,就应该顾忌着她的名声,别打着婚约的幌子来招惹她。”
此言一出,靳渊宁昭两人的脸色都变了,宁昭忍不住跨前一步想要说话,靳渊却拉住了她,朝她温柔的一笑,示意让他来解决。
宁昭乖巧的点点头,没在动作。
两人一系列动作,落在慕容极眼里,这就是眉来眼去,伤风败俗,刚想在指责两句,靳渊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楚王殿下莫不是误会了什么?”靳渊上前两步,依旧是那副温润,相比起慕容极此刻的模样,简直算得上是云淡风轻。
“我与阿昭两情相悦,又有媒妁之言,婚约也有高堂作证,下官实在不明白楚王殿下为何会这般坚持。”
靳渊顿了顿,接着道:“难不成宁大人这位父亲说的还不能作数,这门亲事还的楚王殿下同意了才能算数?”
“你!你强词夺理!”
“到底是谁强词夺理?”靳渊敛了笑容,说道:“我与自己的夫人亲近本就是理所应当,倒是楚王殿下,您又是什么立场跑来指责我们?”
说着,靳渊又笑了,伸手揽住宁昭的肩膀,说道:“皇上都认可的亲事,楚王殿下此饭行径莫不是管的有些太宽了吧。”
“楚王殿下。”趁着慕容极说不出话来,宁昭又添了把火,坚定的说道:“不管您相不相信我的话,但我说的都是事实。”
说着,宁昭看了看靳渊,眸光温柔眷恋,“更何况,只要能与相爱的人长相厮守,我从不在乎那些世俗的看法,我要的只是陪在他身边,一生一世。”
“你们……”慕容极心里的堤坝彻底坍塌,他很想继续自欺欺人,可亲眼所见,靳渊和宁昭的感情,他尽管还有千言万语,一时间也说不出口了。
“殿下,您出来也这么久了,可别耽误了您的事情。”宁昭再次出声送客。
这一次慕容极却没在说话,只是定定的看了两人一会,随即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了。
“呼……”等到人走远了,宁昭这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抬头看向靳渊,发现靳渊也在看自己,宁昭好笑的问道:“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儿吗?”
“不。”靳渊摇了摇头,抬手府上宁昭的脸颊,说道:“是比世间任何花都要美丽的你。”
脸颊猛然一红,宁昭抿着唇,想笑又觉得不好意思,抬手锤了靳渊一下,嗔道:“就你油嘴滑舌!”
靳渊却一把握住了那纤细的手腕,拉近自己贴在胸口,整个人瞬间笼罩下来,宁昭被严丝合缝的包裹在他胸膛,微微的垂着头。
“我很高兴!”靳渊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宁昭疑惑的抬头看他,四目相对,她清晰的看到了靳渊眼中浓烈的爱意。
“高兴什么?”宁昭喃喃道。
“不管世俗的看法,与我一生一世,长相厮守。”靳渊重复着宁昭对慕容极说的话,声音低沉沙哑,吐息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宁昭的颈间,酥麻伴着强烈的心跳,一下下躁动着。
“你能这样说,我真的很高兴。”靳渊低着头,嘴唇贴近宁昭耳边,诉说着自己的感受。
这一下,像是鼎沸的油遇到了水,宁昭整个人快要炸了。
她身子忍不住轻颤了一下,还来不及反应,下巴突然被人抬了起来,一双火热的唇直直的印了上来。
“唔……”
与之前缠绵的亲吻不同,这一次来的这般猛烈,猛烈到宁昭一时间都有些招架不住,口鼻间溢出细碎的轻哼。
像是一剂猛药打进靳渊体内,靳渊不管不顾,更加疯狂的亲吻着她,双臂紧紧把人揽在怀里,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人吞吃入腹。
“唔、靳、靳渊……够……够了。”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宁昭唇边溢出。
靳渊猛地停了下来,两人额头抵着额头,似曾相似的宁静再次出现,狂烈而有力的心跳,擂鼓般响在耳边。
那般激烈,又那般静谧……
“明日,我便上门提亲。”
许久之后,靳渊略带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轻,又那么有力,瞬间击中了宁昭的心。
“等我。”靳渊在她耳尖上吻了吻,呢喃着。
宁昭额头抵着他的胸膛,没有说话,许久得不到回答,靳渊轻轻松开了手臂,抬手勾住宁昭的下巴抬了起来。
只是一瞬,靳渊的心都化了。
“别哭。”靳渊双手捧着宁昭的脸颊,小心的、一点一点的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滴,心里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宁昭却红着眼睛摇摇头,下一瞬,一个灿烂的笑容在宁昭脸上绽放,犹如星子般闪亮。
“我等你!”宁昭回道。
两人久久凝视,随即紧紧的相拥在一起。
——
“小姐靳大人今日真的会来提亲吗?”清蝉激动的手指都有些发抖,好几次把步摇都给宁昭插歪了。
看着镜中哆哆嗦嗦的小手,宁昭无语的抬手握住,缓缓的插入发髻,打趣道:“你都问了多少遍了,若不是对象是我,还以为被提亲的是你呢。”
“我紧张啊小姐!”清蝉赶紧蹲在宁昭腿边,昂着脑袋,双眼放光。
第一百五十八章 冤大头
“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宁昭有些无语。
“不不不,不是!”清蝉赶紧摇摇头,接着说道:“不是紧张,我是高兴!激动!”
“靳大人上门提亲,小姐你们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清蝉越说越兴奋,小脸都红了起来。
宁昭看着她,这个从很小陪着自己长大的妹妹,伸手摸摸她的脸颊,笑道:“是啊,就剩下你与流影了,嫁妆我都为你准备好了,你可别让我等太久啊。”
清蝉一愣,随即小脸更加红了,嗔怪的看着宁昭,埋冤道:“小姐说什么呢,八字还没一撇呢。”
说着,清蝉又笑了起来,缠着宁昭的胳膊晃了晃,撒娇道:“反正我就是跟定小姐了,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是是是。”宁昭赞同的点点头,说道:“我加入靳府,你也跟着嫁过去,反正流影也住在府上,正好。”
“小姐!”清蝉撅着小嘴,“现在是你要嫁人了,咱们能不说他吗。”
担心把人逗很了,宁昭见好就收,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珠钗递到清蝉手上,笑道:“赶紧的吧,耽误多久了,一会人都上门了,我还没梳好妆,丢不丢人啊。”
清蝉一屁股爬了起来,伸手接过珠钗,小心翼翼的给宁昭戴上,笑道:“丢不丢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家小姐今日这么美,待会准姑爷瞧见了,可别看傻了,这才丢人呢。”
“你这小丫头,不说你了,你倒是打趣上我了是吧。”宁昭佯怒的瞪着清蝉,恶狠狠的道:“动作麻利点。”
清蝉嘿嘿一笑,手上跟着利索起来,不多时,主仆俩便收拾妥当,朝着正厅行去。
上门提亲本就是大事,整个太仆府都热闹了起来,宁老太君更是亲自等在厅中,想要认真看看这个未来的姑爷。
“母亲您身子不好,还是回去休息吧。”宁洪坐在主位,看着一旁的宁老太君,劝道:“这里有我就够了。”
“当家主母不在了,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在呢。”宁老太君眯着眼睛养神,淡淡道:“我孙女的亲事,我当然要亲自把关。”
宁洪见劝不动,也不再多言,看了看天色,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说道:“都快巳时了,人怎么还没来。”
闻言,宁老太君悄悄睁开眼,望了望天,随即闭上眼睛,说道:“不是还没到吗,耐心等着便是。”
宁洪不吱声了,顿了顿,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老爷,来了!”门房急喘吁吁的跑来,大老远都听见他的喊声,“靳大人来了,靳大人来了。”
宁老太君猛地睁开眼睛,直直的看向院门口,宁洪放下茶杯,瞬间坐直了身体,眼睛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看了过去。
“咋咋呼呼的作甚,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宁洪训斥门房两句,说道:“还不把人请进来,等什么呢?”
门房领命,一溜烟又跑了回去,不多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便传了进来。
宁老太君抻长了脖子,眼巴巴的望着,宁洪见母亲这般模样,忍不住皱眉说道:“母亲,知道您着急,还是注意点吧。”
说罢,他看向院外,下一瞬,一袭白色祥云锦袍的靳渊,便出现在他视野里。
他后背紧了紧,正襟危坐,端的是一副长辈的模样来。
“见过宁大人。”靳渊一撩下摆,潇洒的走进厅中,先朝宁洪拱了拱手,随即转向宁老太君,态度又恭敬了几分,说道:“晚辈见过宁老太君。”
“靳大人无需多礼,快快请坐。”宁老太君上下打量着靳渊,笑容掩都掩不住,招呼道。
靳渊点头应承,却站着没动,再次看向宁洪,躬了躬身,“今日前来是正式向宁府提亲,希望宁大人能够成全。”
宁洪挑了挑眉,朝他身后望了望,指尖四个小厮抬着两个扎红的担子,上面用红布遮盖着,心知那就是聘礼。
然而宁洪却不满意,不仅仅是这为数不多的聘礼,还有之前在皇家猎场上,靳渊在威胁他的话语。
至今这番话时不时都会冒出来折磨他一番,让他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
思及此,宁洪更是不会这般轻易就答应,说道:“成不成全这个一会再说,本官倒是有些一疑问,想要靳大人解解惑。”
靳渊淡笑道:“在下洗耳恭听。”
宁洪看了眼一旁的宁老太君,想了想,说道:“若是本官还没有老眼昏花不记事了,本官怎么不记得靳大人与阿昭有什么婚约?”
靳渊却笑了笑,看向宁洪,说道:“宁大人当着皇上许的诺,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宁洪问的跟他答得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宁洪眼睛眯了眯,接着说道:
“那是一时情急本官也是担忧阿昭的安危,本官身为阿昭的父亲,却不知自己女儿跟别人私定了终生,简直是惭愧,此番靳大人能否解了我身为父亲的疑惑呢。”
“私定终身可不敢,只是在下倾慕阿昭多时,此后几番接触,便互通了心意。”靳渊不紧不慢的回道。
“几番接触?”宁洪微微眯眼。
靳渊却睁大了眼睛,惊讶道:“陈齐的事情宁大人不就是交由阿昭与我接触的吗?”
说着,靳渊再次朝宁洪拱了拱手,笑道:“说起来,还要感谢宁大人给我二人制造的机会。”
宁洪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看着靳渊半晌没说出话来。
顾忌着宁老太君在场,有些话宁洪不方便说,原想刁难一下靳渊,没想到却被他绕回了自己身上。
他可不就是那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冤大头吗!
宁洪顺了顺气,压下心里的郁气,说自己是冤大头,他倒要让靳渊看看,今日谁才是那个冤大头。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们尽是这般的缘分。”宁洪捋了捋胡须,随即说道:“今日靳大人既然来提亲,那么该有的礼节还是的做完的。”
靳渊点点头,抬了抬手,身后的小厮会意,抬着架子走了上来,端端的放好,四人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这便是聘礼。”靳渊侧身让开,朝宁洪说道:“宁大人请过目。”
宁洪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就那几样东西,还请不动他亲自过目,抬抬下巴示意身边伺候的管家。
管家点头便去查看,撩开红布,一件件的把东西都报了一遍。
第一百五十九章 落定
宁洪皱了皱眉,不悦的看着靳渊,沉声道:“靳大人想要反悔你尽管提出来便是,何必这般羞辱我们宁府。”
宁老太君闻言皱了眉,看了看那些聘礼,心里虽有不满,但也不赞同自家儿子的话,但她却忍着没有开口,想知道宁洪是要干嘛。
“宁大人这话何意?”靳渊挑眉,疑惑的问道:“在下与阿昭两情相悦,此番也是带着十分的诚意来的,宁大人这话在下不是很明白。”
“哼。”宁洪轻哼一声,放下茶杯走到了那些聘礼跟前,来来回回的看了两遍,摇头道:“这便是靳大人所说的十分诚意?”
“本官在不才也是位列九卿,阿昭是太仆之女,如今更是名动京都的神医。”宁洪收回视线,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傲然的模样,说道:“就凭阿昭的条件,想要嫁给皇室贵族都配得上,也不至于这般寒酸。”
原来是嫌聘礼少了。
靳渊瞬间了然,笑容收敛了几分,“我拿真心做聘,宁大人却只在乎那黄白之物?”
宁洪一顿,当即反驳道:“自然不是,但只凭真心又如何能行,难不成靳大人还迂腐到有情饮水饱吗?”
宁昭从自己院子离开,一路上慢条斯理的过来,刚到院门口,便瞧见一行人堵在门口,窃窃私语着什么。
清蝉先是一喜,随即又疑惑的皱了眉头,说道:“应该是靳大人来了吧,可这些人堵在着作甚?又在叫什么舌根子。”
宁昭也察觉不对,上门提亲按理说应该是热热闹闹的,此番这般安静,静到那些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宁昭都能听上几句。
“你们在干什么?”宁昭款步上前,清蝉率先开口,问道:“堵在这作甚,二小姐来了也不知道让路。”
下人们先是一惊,随即有几个胆大的偷摸着抬头看向宁昭,那眼神说不清是什么,反正让宁昭很是不舒服。
宁昭懒得跟几个下人一般见识,抬脚朝院里走去,清蝉紧跟身后,两人很快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在下与宁大人同朝为官,现在虽说是个不大不小的尚书,不过我年轻,未来又有谁能说的准?”
靳渊也有些不悦。
准备这些聘礼靳渊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家境不错,又为官数年,现在还是户部尚书,宁洪想要的他照样能眼都不眨的拿出来。
然而靳渊最后却只准备了眼前这些东西,原因很简单——
他给得再多都是送给宁洪,一分一毫都落不到宁昭手里。
所以,他不愿意了。
他愿意把生家性命都交给宁昭,却不愿意宁洪最后一次还要吸着宁昭的血。
宁洪却有些不依不饶,宁老太君都看了他好几眼了,宁洪也权当没看见,自顾自的坚持着。
“靳大人已经是户部尚书,却依旧这般应付我们,这不是糟蹋又能是什么?”
“何谓糟蹋?”宁昭款步走进厅中,声音淡淡的问道。
宁洪看向她,还是那副替她委屈的模样,说道:“我家阿昭才貌兼备,医术了得,本就应该被珍之重之,再看靳大人,这不是糟蹋吗?”
说着,宁洪走到宁昭身边,安抚的拍拍宁昭的肩膀,说道:“孩子啊,终身大事,你可不要一时冲动啊。”
宁昭挪了挪身子躲开了他的手,先是朝一旁的宁老太君请安见礼,随即又朝靳渊福了福身,这才看向宁洪,说道:
“女儿身为庶出,能够嫁做正室本就幸运,何况,礼法有书,庶女出入矮门,婚丧嫁娶本就跟嫡女不同。”
宁昭看了看摆在厅中央的聘礼,随即说道:“女儿觉得这些聘礼足够了。”
“你!”
宁洪没想到宁昭还没出嫁就胳膊肘往外拐,居然为了替靳渊说话,都开始贬低自己了,一时气结,“你虽然是庶女出生,可我看重你跟你长姐无异,你又何必自贬呢。”
宁昭再次福身,回道:“一切按照礼法,庶女就是庶女,不可因为父亲的疼爱就忽视礼法。”
说着,她起身直视着宁洪,坚定道:“既然父亲疼爱女儿,还请父亲成全。”
前后的话都被宁昭说完了,宁洪竟一时说找不到适当的说辞。
宁老太君早就看不下去了,当即起身,发了话,“够了!”
“阿昭说的有理。”
宁老太君走上前几步,看看宁昭,又看看靳渊,说道:“靳大人既然带着真心前来,此番情谊确实不应该用旁的东西来衡量,既然你们两情相悦,老婆子我遍做了这个主,成全你们便是。”
提亲一事就这般尘埃落定,靳渊虽然胸有成竹,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转身看向宁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从今往后,宁昭便是他靳渊的妻子了!
宁昭也看向靳渊,眸中的情谊如有实质一般,看的宁洪又气又急还无处发泄,浑身不得劲的感觉,让他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既然母亲已经决定了,那我同意便是!”宁洪看了看几人,撂下这句话,一甩衣袖,转身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没了这个碍事的人在,靳渊直接上前一把握住宁昭的双手,此刻的激动除了他自己怕是没人能够体会。
碍于宁老太君在场,靳渊只能紧紧的握住宁昭的手,不敢唐突,可眼神却是赤|裸裸的爱意。
宁老太君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说道:“年纪大了就是容易乏,昭儿就好好招呼靳大人,我先回去休息了。”
两人立马恭敬朝宁老太君行了一礼,目送着老太君离开。
“你是我的了。”整个大厅只剩下他们二人,靳渊再也不用控制,一把抱住宁昭,迫不及待的想要亲吻怀里的人。
宁昭也不扭捏,随着他动作,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这才不舍的分了开来。
“你是我的了。”靳渊又重复了一遍,目光牢牢地锁在宁昭身上。
“行了,真肉麻。”宁昭轻轻的推了靳渊一下,刚被亲吻过的嘴唇,红的发艳。
靳渊喉结滑了滑,赶紧错开目光,生怕一个忍不住在做出些越矩的事情来。
“下个月十六号是个好日子。”靳渊一下下抚摸着宁昭的后背,轻声道:“咱们成亲。”
闻言,宁昭的心跳猛地漏一拍,这会才发现这一切是多么的不真实。
刚刚重生的她满腔怨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生会会遇到想要共度一生的人,而这个人还是靳渊。
如今真的谈婚论嫁了,她才发现这一切都这般不真实。
第一百六十章 等我来娶你
阳光径直洒下,翠绿的盆景上仿佛闪着光。
宁昭陷入是沉思久久不能回神,靳渊等了许久没等到回应,不由得轻唤了一声:“阿昭?”
低沉的呢喃就在耳边,宁昭猛地清醒,想起之前靳渊的问话,想了想回道:“下个月怕是不行。”
靳渊微微蹙了蹙眉,问道:“为何?”
“陈氏的孝期还未过……”
“这不打紧。”靳渊舒展眉头,说道。
宁昭抬眼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眼神询问着,靳渊笑了笑,说道:
“太子纳妃根本不需要遵守女方家里的孝期。若是其中在出些别的意外,宁涣和太子的婚期便能很快定下来。”
“更何况你是庶女,根本不用在意这个。”
听靳渊这样一说,宁昭倒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睁大了眼睛,双手拽着靳渊,说道:
“倒还真有件事情比较特殊,应该能让皇上抓紧赐婚!”
靳渊盯着她这模样,忍不住摸摸她的鼻尖,笑道:“让我猜猜是什么事?”
说着,靳渊还真就猜了起来,宁昭不想跟他玩笑,刚要开口直接,靳渊却抢先一步,说了出来:“宁涣有身孕了。”
宁昭张着嘴巴,眼睛眨了眨,没想到这人这么神,居然猜对了。
靳渊被她这幅可爱模样给逗乐了,忍不住在她鼻尖上亲了一口,笑着坦白道:“我哪儿那么神,是流影告诉我的,至于流影怎么知道,呵呵,你就要问问你家清蝉了。”
清蝉?
是了!
那日宁涣利用怀孕找茬的时候,清蝉一直陪在她身边,这些日子自己养伤没顾得上这件事,没想到清蝉却告诉了流影。
想来也是想告诉靳渊的。
“这丫头有时候聪明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宁昭无奈的摇摇头,笑道:“既然你早就知道宁涣有孕这件事,那对策应该也想好了吧。”
事关自己的亲事,靳渊当然上心,知道这消息的时候,靳渊还真的高兴了许久,没想到宁涣误打误撞还帮了他们。
“婚期的事情我会在去跟宁洪商议。”靳渊拍拍宁昭的肩膀,说道:“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只管做好准备,下月十六等着我来娶你吧!”
接下来的时间,宁昭真就像靳渊说的那般,每日早出晚归,恢复了往日的生活作息。唯一不同的便是,窦姨娘每晚都等在院中,拉着宁昭给她传授为人妻的知识。
看着滔滔不绝的窦姨娘,宁昭双手捂住脸,真是无语凝噎。
她活了两辈子,前世坐到了贵妃,给天子做过妻子,这些事情她早就明白了,根本不需要窦姨娘在一遍遍的教导。
而且母女俩成日说这些男欢女爱的事情,总归……有些尴尬。
“靳大人的双亲不在身边,你不用每日晨昏定省,不过丈夫在外身为当家主母一定要好好打理内院。”
窦姨娘拉下宁昭的手,瞪了她一眼,告诫让她专心点。
“还有,男人三妻四妾最为平常,身为主母要切记不可善妒。”
“娘亲啊……”宁昭听的脑仁疼,赶紧打断她的话,说道:“靳渊许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点你不用担心。”
见窦姨娘还要说什么,宁昭赶紧继续道:“还有您教导女儿的那些女儿都铭记于心,定会好好服侍夫君,打理内院的。”
窦姨娘看了她好一阵,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你不爱听这些,娘亲这辈子只能给人家做妾,看到你能有个好人家,母亲是真的替你高兴,只希望你们一直这般好下去。”
宁昭不爱听她说这些自贬的话,嘟着嘴道:“那是父亲没眼光,若离了他娘亲定会有个好人家,也不会终日在这院子里闷着。”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窦姨娘赶紧拍了她收一下,四下看了看,那副谨慎小心的模样,便是着深宅大院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
“别被人听了去在传到你父亲耳里。”窦姨娘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轻声道:“眼看着你就要嫁人了,别在出什么幺蛾子,娘亲老了,经不住这般折腾了。”
宁昭心疼她,心疼的不行,想到自己嫁人之后,只剩下窦姨娘一个人待在这府上,不舍和担忧齐齐涌了上来。
宁昭伸手直接抱住窦姨娘的腰,温声说道:“娘亲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今后定会时常回来探望您。”若是有机会,一定会接她离开这里。
后面这一句宁昭没有说出口,变数总归太多,宁洪在一日,窦姨娘都是他的妾室,不是宁昭想要带走就能带走的。
窦姨娘微笑的抚摸着宁昭的后背,笑道:“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动不动就撒娇。只要你能过的好,娘亲就安心了,别的你也别担心,娘亲这几十年都在这里,已经呆习惯了。”
宁昭手臂又紧了紧,牢牢地抱住眼前这个女人。
前世没有照顾好她,让她早早郁郁而终,今生是老天可怜她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定会让窦姨娘安度晚年。
母女俩闲话家常,天色很快暗了下去,宁昭送走了窦姨娘,正准备歇下,清蝉却匆匆从外面回来一见她,当即跑了过来。
“小姐!那边有消息了!”清蝉有些喘,显然跑的很急。
宁昭拉着清蝉重新坐下,说道:“别急,慢慢说。”
清蝉顺着胸口,说道:“今日宫中来了人把大小姐带进了宫里,直到刚才才把人送回来。”
想了想,清蝉补充道:“是坐着太子的马车回来的,身边还多了两个嬷嬷。”
闻言,宁昭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样子,圣旨明日应该就到了。”
果不出宁昭所料,翌日一早,宫中便来了人,浩浩荡荡的一行,宁洪召集阖府上下一同前去接旨。
内容也跟宁昭和靳渊猜测的一样,因为宁涣有孕,与太子的婚事耽误不得,老皇帝下旨让两人月末廿七就完婚。
——下月十六,等着我来娶你。
望着走远的管事太监,宁昭脑海中又想起了靳渊前几日说的话,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还看什么呢,人都走远了。”
略带尖酸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宁昭回神看去,便见宁涣掐着腰,缓缓的朝自己走来。
有了这道圣旨,如今的宁涣身份已然不同,就连宁洪和宁老太君今后见了她也得按规矩行礼。不过这也得等到正式成婚之后,现在想在宁昭跟前耍威风,还有些早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修建官道
朱红大门,两只石狮子矗立两端,一行人跨出高台,浩浩荡荡朝着宫门方向行去。
渐入深秋,宁涣一身华服,娉娉婷婷的站在宁昭跟前,昂首挺胸,趾高气昂。
“过几日便要与太子殿下大婚了,今后不在府上,啧啧……”宁涣拧着眉头啧了两声,说道:“还真有些舍不得妹妹呢。”
宁昭淡淡的看着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缓缓的目光下移,扫向宁涣的小腹,说道:
“妹妹不在身边,姐姐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说着,宁昭伸手指了指她的肚子,笑道:“可得保护好你‘儿子’呀,他可是你的依仗呢。”
都是要出阁的人了,宁昭没必要在与她演什么姐妹情深,出口的话也是讽刺的很。
宁涣却不仅没气,反而觉得这是宁昭的嫉妒,抬手摸了摸小腹,笑道:
“是啊,这可是我的命/根子,今后的日子我就指着他了,等太子殿下登了基,这就是他的长子,就算别人不愿意,这也是改变不了的现实。”
宁昭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呀,太子现在有了姐姐这个侧妃,今后还会不少的妃嫔,哪日要是太子有了正妃,姐姐可得按耐住啊。”
一个太子侧妃,宁昭是真的看不上的。
但看宁涣这般趾高气昂的模样,还是有些碍眼,宁昭便‘好心’的提醒一下,侧妃上面还有正妃呢。
先不说慕容承如论如何都不能登基,就算是登基了,太子对宁涣一点情分都没有,就凭一个孩子也想换的宁涣想要的一切,不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一朝称帝,后宫佳丽三千,宁涣这德行在里面过不了几个回合,自己选择了一条死路,宁昭瞧着那张兴奋的脸,都替她唏嘘。
然而唏嘘是一回事,宁涣显而易见的下场,宁昭确实喜闻乐见的。
她可一直记得前世最后的那个时刻,那个狰狞到扭曲的脸,那个恶毒到丧心病狂的女人,就是眼前的宁涣!
宁涣今日心情好,身边又有嬷嬷跟着,她不好跟宁昭置气,睨了一眼宁昭,轻叹一声,双手做作的掐着腰,说道:
“哎呀,一大清早的可把人折腾的够呛,姐姐乏了,先走了,妹妹继续看吧。”
说罢,此后的嬷嬷上前搀扶着宁涣,宁涣就这样被簇拥的走出了宁昭的视线。
“呵……”宁昭笑了笑,收回视线,瞬间便把宁涣抛到了脑后,朝清蝉笑道:“咱们去医馆吧。”
主仆二人径直朝医馆行去,医馆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聘请的两位大夫也早就上了手。
宁昭伤愈回来之后,孟遂便跟之前一样,隔天休息在家,宁昭现在也不用亲自看诊,每日守在医馆,看看账本,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亲自动手。
“这个月的账册都整理好了吗?”宁昭来到账房,问向清蝉。
清蝉赶紧从一旁的书架上取来账本递到宁昭手边,说道:“都整理好了,就差小姐您过目了。”
宁昭点点头,一边翻看着账本,一边说道:“过几日就到了发工钱的日子了,大家每日劳心劳力,我这个二当家也该表示表示了。”
言罢,宁昭拿过手边的算盘拨弄起来。
清蝉不敢打扰宁昭算账,直到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才说道:
“小姐咱们还是请个账房先生吧,这样您也能轻松一点。马上您也要成亲了,以后府里大小事情都要小姐您操心,在加上医馆的事情,我担心您身子吃不消。”
宁昭笑了,回道:“医馆现在就只剩下这点儿事情让我做了,难不成真要让我无所事事才行啊?”
清蝉嘟了嘟嘴,辩解道:“小姐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嫁了人,以后还得……”
说着,清蝉扭捏起来,一副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
宁昭看她一眼,便明白这丫头在想什么,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医馆虽然已经有了规模,但这可不是终点。”
只是在京都盛极一时,距离宁昭的目标可差远了。
前世的妙春堂可是坐到了全国最大的医馆,各地都有分号,现在这才刚起步,宁昭若就这样放手,安心的去做尚书夫人,她还不甘心呢。
“那小姐想怎么样?”
许是猜到了宁昭的心思,清蝉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不怪她大惊小怪,她只是个女儿家,嫁人成家,生儿育女,她也只能想到这些,可没有宁昭这样雄大的抱负,甚至换成一年的她,就算对象是宁昭,清蝉也是想都不敢想的。
“走出京都。”
宁昭歪了歪头,看着清蝉,用一副开玩笑的语气,说着惊世骇俗的话,“我要让妙春堂成为全国最大的医馆!”
想要完成她心中的抱负,必须得有足够的经济支撑,不管是拉慕容承下马,还是为了靳渊,这一步,都是她必须要走的。
不去想过程该如何艰辛,她只要坚信自己能够办到,而且必须要办到。
清蝉被她眼中的光辉晃了晃眼,不由的咽了咽口水,问道:“小姐,您这想法靳大人和孟太医知道吗?”
闻言,宁昭轻轻摇摇头,回道:“我还需要时间,等到一切差不多规划好了,在跟他们说也不迟。”
靳渊现在只是个户部尚书,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还有自己的路要走,宁昭不能让他分心。
孟遂就更不用说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宁昭算是摸透这个师傅的脾性,他有他的坚持,却也不会禁锢不前,只要是对医馆好的事情,宁昭相信孟遂一定会同意的。
看完账本已经临近午时,宁昭留在医馆里用了午膳,想着回府歇息一会,刚要出门,迎面便撞上匆匆赶来的靳渊。
“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宁昭一见他就笑,那是自己心尖上的人,宁昭伸手拉住靳渊的衣袖,把人往后院领。
“边境贸易发展势头很猛,水路虽然是不错,但两地通商,陆路也是不可或缺的,我便提议修建官道,方便两地往来,皇上同意了。”
靳渊一边走着,一边解释道:“刚与大臣们商议完便过来了,下午还要去工部尚书府与他商量具体细节。”
“要修路啊。”想到自己心中的规划,宁昭眼睛亮了亮,笑道:“这是好事。”
第一百六十二章 信了他的邪
修建官道,打通西部与中部的连接,不仅方便了货物运输,更是为了战争时期打下了夯实的基础。
这便是修路的重要性。
“上次与外邦开战我便有了这个想法,只是那时候我只是个小小的翰林侍诏,不方便提罢了。”
宁昭给靳渊斟了杯茶,认真的听着。
“如今战事停歇,正是休养生息,稳定城邦的时候,修建官道顺势而生,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靳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那你是不是要跟着去西部看看?”宁昭挨着靳渊坐下,仰头问道。
靳渊放下茶杯,一低头便对上宁昭漂亮的眸子,还要那微微扬起的下巴,上面寸许小巧的唇。
真想亲一亲啊。
宁昭不知道靳渊的心猿意马,还在等着靳渊的回答,追问道:“西部相邻塞外,这一来一往,就算不停留,也得小半个月的时间……”
再过几日便是宁涣大婚的日子,靳渊说过下月十六娶她,可现在突然要去修官道,这日子怕是的让后延期了。
“我是户部尚书。”
靳渊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低笑道:“我只管把钱准备好,那些实地勘查,修建的事情有工部的人处理。”
宁昭一下反应过来,当即笑了起来,打趣道:“差点儿忘了,现在靳大人可是管着整个燕国的钱财,可是燕国最有钱的人啊。”
“此言差矣。”靳渊也笑了,回道:“燕国的钱又不是我的钱,说起来,我还没夫人挣得多呢。”
说着,靳渊苦着脸,委屈巴巴的说道:“夫人不会嫌弃我两袖清风,贫困潦倒吧?”
宁昭捶了他胸口一下,没使劲儿,面上嗔怪道:“有你这样夸自己的吗?还平困潦倒呢,若真是这样也不怕,我养你啊。”
“你养我?”
心间最软的地方被轻轻碰了碰,靳渊伸手揽住宁昭的腰,凑近耳边,问道:“我竟不知夫人还有这般嗜好。”
突然靠近的气息,弄的宁昭有些恍惚,半晌没明白靳渊话里什么意思,微微偏头想要躲开,问道:“什么嗜好?”
“包.养啊。”靳渊轻轻笑了起来,使劲揽着她不让她躲,笑声却越发低沉,“包.养夫君,再把我关起来,只能待在家里哪儿不能去,每日在家等着夫人回家,阿昭,是不是这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
宁昭的心口砰砰乱跳,因为耳边暧昧的笑声,也因为靳渊那话里的场景,只是微微想了想,宁昭心跳的更快了。
“什么都是你说的!”
宁昭红着脸,回道:“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你想的吧。”
“对,我想。”靳渊往前倾身,轻轻抿住宁昭的耳垂,“我想要把你关在家里哪儿都不让你去,不让旁人瞧你一眼,你是我的,只有我一个人能看。”
“真、真是混账话!”宁昭耳根到脖子全红了,偏着头,用一种扭曲的姿势,试图躲避靳渊的碰触。
然而,全都是徒劳。
宁昭被靳渊紧紧圈在怀里,哪里又是她能躲的了的,温热伴着湿润的气息,从耳边缓缓下移,风一吹,带起一阵颤栗。
宁昭被弄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抬手捂住靳渊的嘴,气息不稳的说道:“说正事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靳渊赏脸的抬头环视了一圈,点点头,叹道:“清雅别致,是个亲近的好地方。”
“你!”宁昭也不知道是被气还是别的什么,气息更加不稳了,伸手拧住靳渊的鼻子,骂道:“登徒子!”
靳渊一下便笑开了,连带着宁昭整个人也跟着颤,一股别扭劲儿起来了,宁昭趁着靳渊松懈的空档,一下从他怀里挣了出去,一连退了好几步。
靳渊理了理衣衫,满眼笑意的看着宁昭,宁昭嘟着嘴,指着他骂道:“你这幅浪荡的模样,若是让旁人瞧见了,明日整个京都都都知道光风霁月的靳大人,私下是什么模样。”
靳渊无所谓的耸耸肩,笑道:“得夫人如花美眷,我也是情不自禁啊。”
好一个情不自禁……
宁昭脸红心跳的不成样子了,赶紧闭上眼不去看靳渊,深吸几口气,稳定了情绪,这才再看向他,换了话题,“宁涣大婚定在这月廿七你知道吗?”
靳渊点点头。
太子大婚,虽然只是纳个侧妃,也算是大事,他与礼部正商议着呢,自然知道。
“那、那咱们……”宁昭顿了顿,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靳渊笑了,起身朝宁昭走来,宁昭被他整怕了,赶紧后退,靳渊顿了顿,无奈的摇摇头,朝宁昭伸出手,哄道:“过来。”
“不。”宁昭摇头,异常坚定。
靳渊无语,保证道:“我不胡闹了,过来。”
宁昭拿眼瞧他,根本不信。
光风霁月的靳大人没想到夫人还没过门,就如此不信任他这个做夫君的,瞬间委屈的苦着脸,手臂又往前送了送,说道:“我保证,过来。”
宁昭被他那模样唬住了,慢悠悠的蹭了回去,刚到跟前,便一把被人抱住,紧接着唇上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便听靳渊低笑道:“真乖。”
宁昭可就信了他的邪吧!
简直低估了靳渊其人臭不要脸的程度!
又胡闹了一阵,宁昭彻底软倒在靳渊怀里,靳渊这才罢了休,二人相拥倚靠在藤椅上,靳渊手指轻轻的敲着椅背,说起了之前的话题。
“修建官道的事情皇上龙心大悦,等事情彻底敲定下来,我也算立了功,这样请旨赐婚也顺理成章些。”
宁昭昂头看着靳渊。
原来提出修建官道,除了是利国利民的大事,靳渊也有自己的私心,想要用功劳换的与她的相守。
宁昭心里一暖。
再次重逢这短短时日,靳渊让她感动的事情做的太多,若不是心头淤积了前世今生的恨意,宁昭真的会甘心的就这样相夫教子,与他厮守。
如此简单的幸福,是她两辈子都不曾得到的,原本不再奢求,却不想意外的让她得到了,宁昭非常珍惜。
也因为珍惜,所以她必须要尽快完成自己要做的事,只有报了仇,她才能安心的陪靳渊走下去。
修建官道一事在朝廷上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有人赞成靳渊的提议,认为修建官道不仅仅能往来通商,也方便了百姓日常出行,更是战时后援供应最方便快捷的依仗。
第一百六十三章 自后宫而广天下
然而也有人反对,反对的理由就没这么大义了,单单只因为朝廷缺钱。
“父皇,朝廷刚刚结束一场大战,损失惨重,此时修建官道,朝廷负担不起啊。”
慕容承忧心忡忡,撇着对面的靳渊,诚恳的朝老皇帝说道:“儿臣建议修建官道一事暂时延后,等到朝廷恢复实力之后,才行也不迟。”
靳渊安静的听着。
他身为户部尚书,朝廷有多少钱没人比他清楚,朝廷内存空虚这是事实,但并不是负担不起官道的修建。
之前东宫失火,重修时慕容承大把的要求,可想到过朝廷没钱需要节俭?
“皇上。”
工部尚书握着玉笏躬身站了出来,高声道:“朝廷内存空虚实属事实,但修建官道也刻不容缓!”
“陈大人这话何意?”
慕容承扭头看来,皱眉道:“中原大陆传承千年,西部与中原的没有官道连接不是也好好的,更何况,官道也并非不修,只是暂缓,又刻不容缓一说?”
工部尚书陈大人看了眼太子,随即朝老皇帝躬了躬身,说道:
“西部旱灾,南部水涝,边塞又经历了大战,本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但官道匮乏,往来不通,救灾都不能渗入其中。”
“如今修建官道,一方面能够通商带动贸易,战时加强后援,另一方面修建官道可以征用当地的百姓,百姓受灾本就艰苦,此番修路不仅解决了今后的隐患,还能直接解决他们的生计之忧。”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又能提供挣钱的机会,又能笼络人心,灾祸时期最大的隐患便是灾民暴动,此一举可是大大的降低了这个隐患啊。”
工部尚书说完,扭头看向靳渊,两人目光相接,靳渊微微点头。
这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为了防止太子一党从中作梗,靳渊便让工部尚书来说,自己只需要关键时候推一把,事情便能完成。
“可修建园林之时,那些工匠是如何反抗的,陈大人难道忘了吗?”慕容承依旧不同意。
看着老皇帝犹豫的神色,靳渊适时地站了出来,握着玉笏,躬身道:“皇上,请听臣一言。”
老皇帝眯眼朝他看来,修建官道的事情本就是靳渊提起的,老皇帝点点头,也想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说吧。”老皇帝往后靠近了龙椅里,神色疲惫。
靳渊点头,起身面向慕容承,笑着拱了拱手,说道:“太子殿下所说的可是数年前皇家园林修建时生的那场祸事。”
慕容承轻哼一声,算是回答了。
靳渊点点头,接着道:“皇上恕臣无礼。”
“修建园林,在百姓心里就是用来给皇家享用的,对他们而言不仅没有一点好处,还徭役百姓,这才是祸端的关键。”
“大胆!”慕容承赶紧看了老皇帝一眼,随即厉声喝道:“靳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靳渊却微微躬身面对老皇帝,虽然是弯着腰,却照旧给人一种不卑不亢的味道。
“皇上请听臣把话说完。”靳渊说道。
老皇帝微微颔首,示意他接着说,整个人又朝扶手上靠了过去。
“修建官道却跟园林不同,这是对每个人都有利的事情,百姓们可以直接感受到修建官道的好处,自然心底就没有怨气,也不会生事。”
“哼。”慕容承冷哼一声,讽刺道:“可不是每个人都有靳大人这般的胸襟,官道修建短则数月,长则一年,百姓可提前感受不到什么好处,只能看到遥遥无期的徭役。”
“此言差矣!”靳渊抬头与慕容承对视,说道:“一条官道沿路直通中原,分部分修建,只征召附近的百姓,完成一段便换人,不仅能缩短百姓做工的时间,还能依次救济沿途的百姓。”
靳渊又回头看向老皇帝,接着道:“一段路修通,两地便互通有无,不管是信息还是物资都能快速到达,此番若是边塞有什么动静,京都会第一时间受到消息,作出应对。”
“说来说去这些道理我们都懂。”慕容承打断了靳渊的话,把话题又拉了回去,问道:“现下最大的困难便是没钱,靳大人身为户部尚书,应该最清楚不过吧。”
“下官自然清楚。”靳渊回道。
“那你可有解决的法子?”这话是老皇帝问的,问完,他又侧身靠在了另一边扶手上。
这细微的动作,靳渊一直看在眼里,老皇帝也在纠结。
“皇上臣确实有一法子。”靳渊朝老皇帝躬身回道。
“哦?”老皇帝拿眼瞧他,问道:“是何对策,爱卿说来听听。”
“募捐。”靳渊掷地有声,抬头回复。
燕国数百年,边境战事不断,朝廷空虚,可殿上的文武百官却照旧锦衣玉食夜夜笙歌。
靳渊在朝数年,这些事情他可都看在眼里。
老皇帝亦然,只是权衡利弊没有说破而已。
靳渊这话一出,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百官们都微微垂下了头,生怕下一句就光明正大的问自己要钱。
老皇帝却缓缓坐直了身子,苍老威严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随即问道:“如何募捐?”
“自后宫而广天下。”靳渊答道。
众人又是一惊,安静的氛围瞬间消失,看向靳渊的目光先是震惊,其后各有不同。
有的惊讶靳渊的大胆,有的更是觉得靳渊此言纯粹是哗众取宠。
太子慕容承便是其中一位,嗤笑一声后,看起热闹来。
窃窃私语声渐渐响起,靳渊却昂首站立,目光坚定。
谁能想到靳渊居然第一个是朝老皇帝下手!
老皇帝没有说话,目光与靳渊对视,随后身体往前倾了倾,问道:“如何实施?”
闻言,最惊讶的莫过于慕容承,他完全没想到老皇帝居然没有治罪靳渊大不敬,反而还有认同的意思。
慕容承当即拱手道:“父皇!此法不可行,您可是九五之尊,后宫亦是贵人,岂能薄待了您与娘娘们。”
老皇帝却看也没看他,直直看向靳渊,“我要听靳大人说。”
慕容承一噎,恨恨的瞪了靳渊一眼,不甘的闭上了嘴。
靳渊微微一笑,说道:
“皇上仁爱天下,若是皇上和后宫娘娘们带头节俭,诸位大人亦然效仿,天下百姓知道皇上如此大爱,自然更为敬佩,商贾贵胄亦能慷慨解囊。”
第一百六十四章 募捐
“你说的倒简单,若是那些人不愿意呢?”宁洪也忍不住了,站出来质问道:“难不成要朝廷明抢吗?”
这话说的有些过了,老皇帝不悦的皱了皱眉。
不过其中的道理大家也都明白,募捐这件事会损害多少人的利益。
这些人都是富甲一方的人物,若是他们不愿意,不仅朝廷募捐不到银子,还会惹得众人不满。
“皇上,臣既然敢说,自然有完全之策。”
靳渊却不理会宁洪,朝老皇帝说道:“修建官道的费用不过百万两,朝廷富裕之时这点钱根本不在话下,况且那些富甲一方的人,这些银子对他们更是九牛一毛。”
“再说,官道若是修建好了,对他们也是百利无一害,他们有利又买了朝廷的好,何乐而不为呢?”
大殿上安静了一瞬,随即交谈声再次响起,与上次不同的是,许多中立的官员也觉得靳渊说的可行,纷纷讨论了起来。
眼前大殿上风向不对了,慕容承想要再说什么压一压,老皇帝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当即拍了拍龙椅扶手,殿上瞬间安静下来。
“靳大人为国为民劳心费神,朕甚是欣慰。”老皇帝微微笑了笑,朝靳渊说道:“此事便照你说的去办吧,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靳渊一撩衣摆跪了下来,高举玉笏,说道:“微臣定不负皇上厚望!”
修建官道的事情就在众人几句话间定了下来,靳渊也瞬间忙碌了起来,后宫无需他操心,老皇帝自己知道怎么办,他需要做的,便是如何从那些商贾手里拿到钱。
百官为了应和老皇帝,纷纷捐出自己的一份,然而捐多少也成了问题。
太多,会有贪墨的嫌疑,太少又太过刻意,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光是捐多少出来便难住了一大帮大臣。
“你准备捐多少?”
宁昭一边沏着茶,一边问向靳渊,说道:“修建官道是大好事,我也想出份力,便随着你那份一起吧。”
官道就先好,宁昭想要把医馆开遍全国便方便了许多,这对她也是大大有利的事情,自然要帮着推动。
“量力而为。”靳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一份心力,只要众志成城,这都是小事。”
说着,他又看向宁昭,说道:“我还要娶我宝贝夫人进门,自然的省着点。”
“又胡说!”宁昭瞪了他一眼,说正事呢,这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正经。
“不过这样也好,你这提议一出肯定有不少人恨极了你,你带个头,也好化解一二。”宁昭笑了,撑着下巴看他。
宁昭说的也正是靳渊想的,现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为募捐的事情发愁呢,自己带个头,也解了这些人的烦恼。
“你等会。”宁昭拍拍靳渊的手背,起身朝账房行去,不多时宁昭又走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布包。
“给。”宁昭笑着递给靳渊,说道:“妙春堂响应朝廷号召,为修建官道出份力。”
靳渊看着递到手边的布包,笑着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眉头一挑,笑问:“这么大手笔,不跟孟太医商量一下?”
宁昭摆摆手挨着靳渊坐下,笑道:“师傅不会有意见的,这点钱我还是能做主的。”
靳渊啧啧两声,把钱收好,看着宁昭叹道:“如今这般,我倒有些像是软饭的了。”
“你想的美。”宁昭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笑道:“这是修路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还要养我吗?那就赶紧解决好这件事,去跟皇上请旨吧。”
靳渊也是抽空来的,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宁昭把人送出了门外,看着他消失在人群里,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宁昭眼珠子一转,回身喊道:“清蝉,派人帮我送几封信。”
清蝉放下手里的草药,屁颠颠跟着宁昭跑进屋,问道:“送给何人?”
宁昭在案前坐下,握着笔,顿了顿,抬笔写下一个名字,笑道:“京都的商贾也算是与我交好,不是口口声声想要感谢我救命之恩吗?现在便是他们报恩的时候了。”
清蝉听得云里雾里,但自家小姐安排她做什么便做什么,也不再多问。
几日过去,有了靳渊带头,百官也纷纷拿出自己的那一份,虽然不多,但总和到一起也是不小的一笔。
“可以筹备动工了。”靳渊合上手中的账本,上面记载了这几日募捐到的银两。
给工部尚书斟了杯茶,靳渊笑道:“之后还有劳陈大人了。”
陈大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爽朗的笑道:“能够造福百姓,本官乐意至极。”
顿了顿,他微微皱眉,说道:“不过这些钱远远不够,靳大人可想好了如何应付那些商贾?”
靳渊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回道:“明日约了几位老板,我会尽力的。”
靳渊自然有一番打算,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宁昭却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的惊喜。
“你怎么在这?”
京都最华丽的天香楼,靳渊与几位商贾便是约在这里,刚到地方,抬眼便瞧见坐在椅子上的宁昭,靳渊惊讶不已。
宁昭正与一位老板闲聊,闻言看去,朝靳渊笑笑,指着身边的老板,介绍道:“这位便是宝商银号的杜老板。”
“杜老板,这位就是户部尚书靳大人,募捐修建官道一事,便是由靳大人操办。”宁昭微笑朝杜老板介绍道。
惊讶只是一瞬,靳渊很快恢复过来,朝杜老板拱了拱手,温和道:“杜老板久仰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竟是这般年轻。”
确实,宝商银号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银号,这也是为何靳渊初次约见便是他的原因,只是靳渊没想到宝商银号这么大的产业,掌舵人居然这般年轻。
“靳大人过谦了。”杜老板站了起来,朝靳渊回了一礼,目光打量着靳渊,赞道:“早问靳大人风姿,如今一见果真如传言中那般光风霁月,风流倜傥啊!”
两人往来寒暄,不多时,又有一人从包厢门外走了进来,宁昭一眼便瞧见了,起身热络的打着招呼:“唐老板来了,快请坐!”
靳渊二人看去,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脸上堆着笑,朝宁昭拱手道:“在下还是来晚了,还请诸位见谅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惊喜
说着,唐老板又朝靳渊躬了躬身,客气的说道:“小人见过靳大人,让大人久等了。”
靳渊虚扶了一下,回礼道:“我也是刚到,唐老板不晚。”
“诸位请入座吧。”该来的都来了,不应该来的也来了,靳渊看了眼众人,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纷纷落座,宁昭却一直站在靳渊身边,等到靳渊坐下了,才挨着他身边坐下。
杜老板和唐老板都是商贾大家,做生意的人眼都毒着呢,光是这点细枝末节便瞧出了不一样来。
杜老板二人对视一眼,随即杜老板看向宁昭,笑道:“昨日收到宁大夫的来信,在下还有些不信,没想到今日还真见到了。”
“信?”靳渊疑惑的看着宁昭,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昭接收到他视线,轻笑一声,没有回答,而是招呼来小厮,说道:“先上菜吧,咱们边吃边聊。”
众人没有意见。
等到饭菜上齐,宁昭端起面前的茶杯,朝众人举了举笑道:“小女子不甚酒力,以茶代酒敬各位老板一杯。”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跟宁昭碰了碰。
一杯饮尽,靳渊进入了正题,说道:“今日约见二位老板所谓何事,想必二位早有耳闻。”
“哈哈……”唐老板爽朗一笑,回道:“确实有所耳闻。”
“修建官道一事利国利民,更是方便了我们这些生意人,我们定当全力支持。”唐老板看了看宁昭,随即给了贴身小厮一个眼神,小厮会意,上前递来一个烫金信封。
唐老板接了过来,在递到靳渊面前,笑道:“这是在下一点心意,希望能尽自己的一份力。”
靳渊惊讶的看着手边的信封。
耳闻是一回事,自己的来意并没有说明,唐老板二话没说就给了钱,靳渊不由的看了身旁的宁昭一眼。
见唐老板都掏了钱,杜老板也耽误,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也递到靳渊跟前,笑道:“这是宝商银号的银票,全国各地都能兑现,也是在先的一份心力,希望能助靳大人一臂之力。”
不用自己开口,钱就送到自己面前,靳渊心里虽然惊讶,但面上却镇定的很,双手接过,微笑的朝两位老板拱了拱手,感激道:
“能得两位鼎力相助,是朝廷的福气,我替朝廷谢过二位了。”
“嗐,不必客气。”
唐老板呵呵一笑,看了看宁昭,说道:“宁大夫救了我父亲一命,在下还不知如何报答,今日能帮得上忙,在下也是荣幸之至。”
此言一出,靳渊一下便明白了。
为何宁昭会出现在这里,还有那些信,原来全都是宁昭帮忙搭桥,担心自己说服不了这些商贾,拿着自己的人情,换他顺利。
靳渊心里感动,此刻却不是表现的机会,笑道:“无论如何,修建官道能得到二位帮助,靳某都感激不尽。”
宁昭一直乖巧的坐在靳渊身边,一句话没说,直到正事谈完,这才笑眯眯的招呼众人用餐。
午膳结束,靳渊送走两位老板,回头看着宁昭,一把拉住宁昭的手就往医馆方向走去。
直到回到医馆后院,靳渊松开宁昭,定定的看着宁昭。面上不显喜怒。
宁昭也望着他,突然就有些担忧,自己私下给老板写信,确实是想帮助靳渊,但如果靳渊不想自己帮他,又或者觉得男人的事情不需要她帮忙,这样……
“阿昭。”
就在宁昭胡思乱想时,靳渊出了声。
宁昭抬头看她,赶紧说道:“我只是想要帮你,你……不会生气了吧?”
说着,她有些懊恼起来,都是自己考虑不周,今日就不该前去,写信说清楚就得,何必抛头露面,惹得靳渊不快。
“我没告诉你就私自联系那些老板,是我不对……”
“阿昭。”靳渊上前一步,伸手揽住宁昭的肩膀,打断了她的话,“谢谢你。”
“你帮了我大忙了。”靳渊微笑起来,收紧双臂,直接把人抱进了怀里,“我与京都的商贾一向没有交集,随心中有一定的把握,但也想过会花许多时间周旋。”
“我没想到会这般顺利谈妥他们,你真是让我惊喜!”靳渊说着,低头在宁昭额上吻了一下,再次说道:“真是谢谢你。”
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宁昭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双手揽着他宽阔的后背,微笑道:“这就是夫唱妇随啊,我的靳大人。”
一句话,轻易地让靳渊心潮澎拜起来。
“你的靳大人?”靳渊把人搂得更紧了,逼近宁昭耳边,低声问:“嗯?”
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似的,宁昭脸腾地一下红了,“什么呀。”
“你说的,想不认账?”靳渊不撒手,宁昭也挣不开,“没有、我没说过。”
“看来是真的想赖账啊。”靳渊说完,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不给她狡辩的机会。
缠绵间,靳渊轻触着她的唇,呢喃道:“我们是彼此的,你没说错。”
——
募捐的事情顺利完成,那些等着看靳渊热闹的人大失所望,太子慕容承便是其中一位。
然而事已至此,他想做什么也没机会,只得咬牙,看着靳渊在老皇帝面前再立一功。
“靳大人建议修建官道造福百姓,而后又募捐成功,此番功在千秋。”老皇帝坐在龙椅上,含笑看着底下众大臣,心情难得好了起来。
目光最后落在靳渊身上,老皇帝声音都带上了笑意,问道:“靳大人想要什么,跟朕说说吧。”
靳渊也不含糊,握着玉笏站了出来,直直的朝着老皇帝跪了下去。
这一跪众人都惊讶了,不免纷纷猜测靳渊到底想要什么?
老皇帝也很疑惑,身子不由的往后靠了靠,等着靳渊说话。
“微臣身为燕国臣子,替皇上分忧本就是分内的事情,实在不敢居功。”靳渊朗声道。
不敢居功你这副做派又是作甚?!
慕容承盯着靳渊,忍不住心底腹诽着。
然而老皇帝却听的很是满意,捻了捻胡须,笑道:“为国建功就该赏,这也是你应得的。朕让你说你就说罢,无妨。”
闻言,靳渊朝老皇帝躬了躬身,顿了顿,这才说道:“微臣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是年近而立,长辈们时常催促,微臣也不甚其扰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宜嫁娶
“哦?呵呵……”老皇帝闻言笑了起来,饶有兴致的看着靳渊,说道:“你与太仆二小姐不是已经有了婚约,还有什么好烦扰的?”
靳渊无奈的叹了口气,眉头微微蹙起,自嘲的笑了笑,回道:“奈何长辈们催着成婚,而宁二姑娘又在丧期,这……哎!”
老皇帝挑了挑眉,随即大手一挥,说道:“这有何难?”
说着,他顿了顿,朝着靳渊的方向倾了倾身,问道:“你是想要朕赐婚吗?”
靳渊猛地抬头,目光中的期冀是真的,灼灼的看着老皇帝,恳请道:“若是皇上能够成全,微臣便知足了!”
大殿中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不明白靳渊居然把大好的机会浪费在儿女情长上,还真是让他们这些眼红也不是,唏嘘也不是。
老皇帝微微眯起了眼睛,像是琢磨着靳渊话里的真实性。
靳渊此番本就是想要趁机把与宁昭的婚期定下来,修建官道的功劳,还一个婚期绰绰有余了。
“你是认真的?”老皇帝半晌瞧不出来,开口问道。
靳渊觉着玉笏作了一揖,坚定道:“微臣如斯心愿,还望皇上成全!”
“好!”老皇帝当即笑了起来,一个赐婚便能把这份功劳应付过去,他省了心不说,还得了靳渊一份人情,划算的很。
“朕应承你便是。”老皇帝笑道:“可选好日子?”
“下月十六良辰吉时。”靳渊微微垂眸,像是不好意思那般,说道:“宜嫁娶。”
“哈哈哈……”老皇帝直接笑出了声,衣袖一挥,说道:“回去等消息吧!”
“微臣谢陛下隆恩!”靳渊叩首谢恩,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太仆宁洪之女——宁昭,娴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
“尚书靳渊功在千秋,兹请与朕赐婚,郎才女貌,实乃天作之合,念及二人本有婚约,朕锦上添花,赐下月十六良辰完婚!钦此!”
“谢皇上隆恩!”宁昭跪地叩首,心脏跳的厉害。
管事太监双手捧着圣旨,递到宁昭跟前,笑道:“宁二姑娘大喜啊,咱家先恭喜了。”
宁昭提着裙摆款款起身,恭敬地接过圣旨,随即给清蝉递了个眼色,清蝉乖巧上前,手捧着一个精美的钱袋。
宁昭朝管事太监福了福身,把钱袋递到管事太监手上,笑道:“多谢公公。”
管事太监惦念着手里的钱袋,份量十足,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说道:“靳大人立下大功,却只为求得二姑娘一人,二姑娘好福气,咱家替二姑娘高兴啊。”
把钱袋塞进衣袖,管事太监左右看看,又凑近了几分,宁昭垂首听着,“修建官道如此大功,皇上心里可记着靳大人呢,靳大人今后定会前程似锦!”
“承公公吉言!”宁昭笑了笑,明眸皓齿,灿若星河,“下月十六若是公公得空,一定来喝杯喜酒。”
这是抬举,管事公公呵呵的笑了起来。
两人没有多聊,管事公公赶着回宫复命,宁昭亲自把人送出了府,一回头,便瞧见了宁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宁昭敛了笑容,捧着圣旨来到宁洪跟前,双手递了过去。
宁洪让人把圣旨放好,看着宁昭,目光很是复杂。
靳渊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却唯独要了他这个女儿,虽然已经知道了宁昭的好,但宁洪依旧觉得靳渊傻,连带着看着宁昭的感觉都变了。
“能把靳渊治得服服帖帖的,你也是挺有本事。”宁洪说道。
宁昭垂眸没有说话,宁洪看了她两眼,什么也不想说,转身走了。
“妹妹可真是厉害啊,连父亲都夸你了呢。”见宁洪走了,宁涣便凑了上来,笑道:“靳大人对妹妹可是真好,姐姐都有些羡慕了呢。”
宁昭拿眼瞧她,怀孕虽然日子尚短,但宁涣却眼见着圆润了起来,本是佳人,奈何眼尾眉梢都带着股盛气凌人,让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姐姐都是太子侧妃了,怎地还羡慕起妹妹来了。”宁昭故意在‘侧妃’二字上面加重了读音,有些讽刺。
宁涣却不以为意,摸摸平坦的小腹,说道:“靳大人可是肱骨之臣,如今姐姐许给了太子,妹妹嫁给了靳大人,今后可都是一家人了,还的躲走动走动。”
宁昭眉头一挑,咂摸着宁涣话里的意思。两人关系如何心知肚明,不管宁涣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宁昭不接招。
“姐姐安心养胎吧,妹妹就不来打扰,免得累着姐姐了。”宁昭话落,也没在看宁涣一眼,转身走了。
宁涣瞧着宁昭的背影,笑容瞬间小事,目光也变得狰狞起来,“就一个尚书夫人有什么好傲气的。”
“等太子即位,我当了皇后,不管是靳渊还是你,我想要你死,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宁涣恶狠狠的说着,顿了顿,她眸光一转,又换上一副笑脸,朝翠竹说道:“许久没见太子殿下了,给我梳妆,我要进宫!”
——
日升月落,时间匆匆过去,转眼间,宁涣大婚便到了。
“小姐明日当真不去观礼吗?”小院中,清蝉沏好了安神茶递到宁昭手边,问道。
宁昭闭着眼睛,斜靠在软塌上。
白日里医馆来了不少病人,宁昭许久没有这般忙碌过了,一时间还有些吃不消。
她揉了揉太阳穴,睁眼端起安神茶抿了一口,回道:“不去。”
想到前世宁涣一身凤冠霞披,居高临下的站在自己面前,慕容承就在高台上远远望着自己,宁涣成为皇后便是她落入尘埃粉身碎骨之时,她这一生都不愿意在看一遍。
哪怕现在慕容承不是皇帝,这场景也只会让她恨意更深而已,又何必去自寻烦恼呢。
“那老爷那边。”清蝉有些担忧,“老爷若是没瞧见小姐会不会归罪咱们不懂礼数?”
“我本就是庶女之身,太子纳妃这般郑重的场面,少我一个不是正好吗?”
宁昭不想在提这事,接过话头,问道:“定制的喜服说就这两日便能送来试装,你这两日便留在府上,人倒了来医馆寻我。”
“医馆现在人手足够了,小姐大婚在即,不如在家休息几日,也能好好的操办婚事。”清蝉说道。
有靳渊在,事事都想的周全,还真没宁昭什么事,想着靳渊,宁昭心情好了不少,嘴角也缓缓的勾了起来。
“靳大人已经都安排好了,他让我什么都别管,乖乖等着他来娶便可。”
瞧着宁昭这幅模样,清蝉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小姐什么时候这般乖巧了,靳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宁昭没理会她的打趣,撩起衣袖,垂眸看着手腕上汉白玉的镯子,“有人待我如珍宝,我受着便是……”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十里红妆
夜色渐深,院墙内外一片静谧,偶有几声犬吠响起,合着间或熄灭的灯火,更为安宁。
然而当朝太仆大人府上确实灯火通明,仔细听去,还能听到院中络绎不断的脚步声,来来去去,熙熙攘攘。
“小姐、小姐,喜服你怎么还没试过啊?!”
日子转瞬即逝,宁昭的婚期就在明日。
清蝉端着大婚要用的金钗步摇走进院中,窦姨娘不知道跟宁昭说着什么,放在衣架上大红喜服完全没有动过的痕迹。
清蝉小心翼翼的把托盘放在梳妆镜前,扯着嗓子喊道:
“上次让裁缝修改了腰线,您也得再试试啊,要是还有什么不合适,我已经跟裁缝师傅说好了,今夜连夜修改。”
清蝉小跑着来到母女俩跟前,一把拽着宁昭的胳膊就往屋里拉,催促道:“小姐你快去试试吧。”
宁昭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伸手按住清蝉的手,说道:“不用试了,合身的。”
“您都没穿过,怎么知道合身?”清蝉依旧不依不饶。
宁昭没办法,拖拖拽拽的被清蝉拉进屋。
清蝉关上门,宁昭不情不愿的脱下衣裳,清蝉小心的取下喜服,帮着宁昭穿上。
大红的婚服一层层包裹着宁昭曼妙的身姿,烫金的绣线跃然其上,勾勒出精美的尾羽,穿梭在祥云清风,优雅端庄。
精致的小脸未施粉黛,却依旧绝世动人,大红衬着雪白更加的莹白,淡红的嘴唇更加红眼了几分……
“小姐……”
虽然已经看过一次了,但再看一次,清蝉依旧看的有些呆了。
“您真美,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新娘。”清蝉不吝赞叹道。
宁昭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嘴角缓缓勾了起来,笑道:“咱们清蝉可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以后你嫁人了,也会是最漂亮的。”
清蝉顾不上脸红,定定的看着宁昭,围着她走了几圈,目光从上到下,一寸寸扫过,仔仔细细没有漏过丝毫。
“真合身。”清蝉伸手理了理宁昭的外衫,笑道。
宁昭舒了一口气,说道:“都说了好合身,你非不信,现在放心了吧。”
清蝉嘿嘿的笑着,眸中仿佛有了星子,灿烂的有些晃眼。
宁昭看着她,那是最真心的笑容,发自内心的喜悦,是为了她的,由衷的高兴……
“清蝉……”宁昭伸手摸上清蝉的脸颊,轻轻说道:“谢谢你。”
清蝉还在兀自欢喜着,闻言没有多想,摇摇脑袋,回道:“为小姐办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小姐无需跟我说谢谢。”
宁昭轻笑一声,知道清蝉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点点头,不在多说,低头看着自己的婚服,说道:“娘亲还等着我,现在可以脱下来了吧。”
清蝉赶紧帮着把繁重的婚服脱了下来,小心的重新挂在衣架上,两人这才走了出去。
“怎么没穿?”窦姨娘坐在软榻上,眼睛一直注视着宁昭的方向,看到人出来,还是之前那身衣裳,不由的问道。
宁昭笑着走过去,拉着窦姨娘的手,说道:“已经试过了。”
“怎么不穿出来让娘亲看看。”窦姨娘有些遗憾的说道。
“明日一早,娘亲的亲自给我梳妆,有的是机会看。”宁昭倾身过去,脑袋靠在窦姨娘的肩头,轻声道:“现在我只想好好陪陪娘亲说说话。”
窦姨娘嘴角带着笑,但眸子里却闪着水光,透过月色,更加晶莹。
“明日你就大婚了。”窦姨娘抬手温柔的抚上宁昭的头发,轻声说道:“娘亲之前的嘱咐你可要好好记着,今后两人好好过日子,只要你好好的,娘亲就满足了。”
这些日子,这样的说辞每日都会上演,时间越临近,窦姨娘越觉得紧迫,然而真到的时候,又觉得这些话太过苍白。
她只希望宁昭不要像自己这般,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还好。”窦姨娘轻声道:“靳渊是个不错的人,还好你遇上了他,孩子,这是你的缘,一定要好好珍惜。”
“知道了,娘亲。”宁昭蹭了蹭窦姨娘的肩头,声音有些哽咽。
她舍不得窦姨娘。
让她选择,她一刻都不愿待在这个家里,唯一能绊住她脚步的,只有窦姨娘。
“您放心吧。”宁昭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窦姨娘,说道:“靳渊对我很好,我会时常回来看您的。”
窦姨娘泪光闪动着,却扯出真心的笑容,拍着宁昭的手背,哽咽道:“好,好啊。”
——
十里红妆是如何,宁昭前一世已经经历过了。
原以为自己会很平静的完成大婚仪式,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身着婚服的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当真要嫁给靳渊一样,紧张感突然冒了出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清蝉,什么时辰了?”宁昭手指捏着婚服衣袖,试图让自己缓解一下。
“卯时刚过。”清蝉穿梭在一群老妈子当中,宁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小姐,时辰还早呢。”
清蝉突然从宁昭身后冒了出来,笑眯眯的看着镜中的宁昭,“我家小姐真是太美了,不知道靳大人瞧见了会不会看傻了。”
“瞎说什么呢。”宁昭轻敲了一下清蝉的脑袋,笑道:“盖着喜帕,他如何能看见。”
“进洞房了不就能看见了。”清蝉揉了揉脑袋,笑呵呵道:“靳大人一定会拜倒在小姐的大红裙下!嘿嘿……”
“你这丫头愈发没有规矩了!”宁昭难得的被打趣了个脸红,还好胭脂掩饰,看上去没那么明显。
“哎哟,我说姑娘哟……”穿着红衣的老妈子突然走了进来,瞧着宁昭还披散着头发,不由叫了起来,“凤冠霞披怎地还没戴上?这都什么时辰了,快快快呀,一会新姑爷就来了,可别错了好时辰啊!”
清蝉赶紧闭了嘴,神情一下子比宁昭还紧张,招呼着几个梳洗丫鬟,一边拉着宁昭坐下,一边说道:“这可耽误不起啊,快快,先戴上。”
宁昭本来紧张的情绪,跟清蝉相比瞬间觉得一点儿都没有。她好整以暇的坐着,任凭他们在自己的头上忙碌着。
“新姑爷到了!”
高亢的唱吟声响彻了整个太仆府,层层叠叠的传进宁昭耳中。
清蝉拿过托盘里的红盖头给宁昭披上,随着大红色落下,宁昭清亮的眸子被红色晕染,留下一道红艳的光。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婚
锣鼓喧天,喜乐齐鸣,太仆府整个热闹了起来。
“时辰到,新妇告别高堂!”
唱礼官声音响起,随即礼乐再次响起。
红毯从西院一直延伸到东院正厅,宁昭被清蝉搀扶着,缓缓的踏上红毯,一步步走向另一个人生。
“祖母。”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宁老太君,宁昭缓缓的跪了下来,“孙女向您告别。”
宁老太君一身华衣锦缎,握着手杖坐在座位上,慈爱的笑容下,是掩饰不住的不舍,“起来吧。”
宁昭被清蝉产搀扶着站了起来,抬眼看着宁老太君,对上她的目光,一时间,宁昭的鼻尖酸的厉害。
“祖母……”宁昭忍不住唤道。
宁老太君笑着点点头,说道:
“今日之后,你便嫁做人妇,定要记的长辈的嘱咐,身为主母,要帮着夫君操持家务,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孙女谨遵祖母教诲!”宁昭双掌合拢,缓缓往下压,朝着宁老太君行了个大礼。
宁老太君眼眶彻底红了,抬手摆了摆,扭开头去。
窦姨娘坐在下手,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却一直忍着没有出声。宁昭看了看她,随即转向宁洪,再次行了大礼,说道:
“女儿拜别父亲。”
两个女儿连连出嫁,宁洪没什么特别要说的,把之前对宁涣的话又朝宁昭说了一遍,随即看着时辰,催着把人送出了门。
窦姨娘身为妾室,虽然是宁昭的生母,但这种场合却没有说话的份,今日能够坐在这里,也都是宁老太君看在宁昭的份上,格外开恩了。
此刻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簇拥的走向府外,泪水彻底止不住,扑簌簌的往下掉着。
红毯一直延伸到府外,宁昭一步步,缓缓的走着,目光从红盖头底下看去,满眼的红色,没有丝毫杂质,绚烂无比。
“出来了出来了!”
宁昭大婚,医馆特意休沐一日,全都来凑这份热闹,离得近点儿的小厮,刚瞧见一方红色冒了头,不由惊喜的大叫起来,“新娘子出来了!”
一声落下,喧嚣彻底炸开,众人的欢笑声,瞬间传进宁昭耳中。
高门前,宁昭顿住了脚步,眼睛看不见,宁昭仔细的听着,想要从这份喧闹中找到属于靳渊的声音,然而听了半晌,什么也没听见。
反应过来时,宁昭不由的笑起来,自己还真是无聊吶。
抬脚要走,红色绣鞋还没离开地面,突然宁昭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猛地一阵晕眩,红盖头被晃得掀起了一个缝隙,一抹同样的红,映入宁昭眼帘。
“啊!”宁昭本能的惊呼一声。
身后的丫鬟婆子也想是刚反应过来一般,一个个都惊呼起来,“姑爷这是作甚!赶紧把小姐放下来啊!可别坏了规矩啊!”
贴着温暖的胸膛,耳边的那些话仿佛离自己很远了,宁昭嘴角翘了起来,直接依靠在熟悉的怀抱里,呼吸间全都是那个人的味道。
温柔、心安……
靳渊抱着宁昭,红金相间的婚服仿佛融合在了一起,剩下的一切都不再鲜明,只有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灿若星河的笑容。
“我接你回家。”
靳渊缓缓靠近宁昭,声音极轻。
然而宁昭却听的真切,心尖仿佛涌进了一股暖流,再被羽毛划轻轻过,温暖和酥麻瞬间包裹住她,让她沉溺其中。
丫鬟婆子还说了什么,宁昭没听清,耳边只能清晰的听着两股心跳,一前一后,争抢般的跳动着,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耳膜。
像是一瞬,又像是过了很久,靳渊动了,紧紧的抱着宁昭,大步的朝外走去。
跨过高高的门槛,快步走到喜轿前,跟着前来迎亲的下人们,小心翼翼的撩开轿帘,宁昭被靳渊轻轻的放在软榻上。
“回家了。”靳渊在她耳边再次说道,随即转身跳下轿撵,潇洒的翻身上马,抬手一挥,朗声道:“回府!”
迎亲的队伍缓慢的前行着,穿梭在热闹的京都大街,给今日的热闹又添上了喜气。
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街道,绕过廊桥,礼乐不绝于耳,宁昭只觉得像是走遍了整个京都,最后喜轿稳稳的停在了尚书府门口。
“迎新妇!”
唱礼官的声音再次响起,宁昭瞬间坐直了身子,紧张的等待着这一刻。
世界都像是安静了下来,除了久久不停的心跳,还有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一点点清晰。
一股微弱的风,透过喜帕下方拂过宁昭脸颊,宁昭屏住了呼吸,感觉到靳渊越靠越近,那股熟悉的味道找准时机,转进宁昭的鼻腔,给此刻的紧张添上了些许旖旎的期待。
手被人牵住,那般的小心,那般的珍惜,轻轻的,靳渊牵起宁昭的手,带着她走下喜轿,伴随着阵阵礼乐,两人相携着一步步走进两人新的旅途。
房门被合上,欢闹声渐渐远去,宁昭独自坐在洞房内,直到声音彻底远去,宁昭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前世大婚是如何的,她已经记不清了,那样的久远,远到本就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然而今日她再次尝试,那种心情突然又清晰了起来。
忐忑、期待,或者还有什么,她不想去想,不仅仅因为前世对方是慕容承,还因为那已经成了永远回不去的过去。
她只需要记得此刻的感受,欣喜、欢愉、还有种终成眷属的归属感,那般的强烈,强烈到宁昭觉得她本就该一直跟靳渊在一起。
这才是她正确的人生。
前世终归是蹉跎了,只有今生、眼下,还有和靳渊的未来,才是她最在乎的事情!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衬得前院的热闹更加让人向往,然而她却足够耐心,安静的坐在这里,等着她今生的良人。
一切都像是成全着两人,就连时辰都过的无比快,像是转眼间,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前院从热闹慢慢归于平静,却与宁昭的心情大大的相反。
听着逐渐消失的人声,紧张感再次涌了上来,还有强烈的期待感,两相拉扯着,宁昭拢在婚服里的手指,也慢慢的绞紧了。
突然好想清蝉,宁昭无奈的笑了笑,若是清蝉此刻陪在她身边,被她呱噪一下,或许能缓解一下。
正胡思乱想间,脚步声突然在门外响起。
第一百六十九章 良辰谱曲
宁昭双手握紧,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再次鲜活起来,玩命的跳动着,随着脚步声靠近,越发猛烈起来。
“呼呼……”宁昭深深的呼吸着,喜帕随着她的呼吸起起伏伏。
‘吱呀’一声,门开了。
心跳和呼吸瞬间停住,只有捏紧的双手,还死死的扣在一起。
然而等了片刻,来人却没丝毫动静,宁昭一瞬间的紧张都消失了,靳渊依旧没有动作。
这下宁昭的紧张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靳渊?”看不到人,宁昭只能出声唤道。
靳渊没有回答,也没动,静静的站在门边,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端坐床前的那抹红。
“靳渊?”宁昭再次出声,伸手想要掀开碍事的红盖头
然而她手刚碰到喜帕,瞬间被人握住。
浓烈的酒气钻进鼻腔,宁昭动作一下顿住了,整个人僵了一瞬,下一刻,她笑了起来,反手握住靳渊的手,笑道:
“进来了为什么不说话?”
感觉到呼吸打在喜帕上,宁昭咽了咽口水,握着靳渊的指尖忍不住的有些颤抖起来。
“阿昭。”低沉沙哑的声音,夹带着酒气传来,听得人仿佛也醉了。
“嗯。”宁昭轻声应和。
“阿昭。”靳渊再次呼唤,下一瞬,宁昭直直的落进了他的怀抱,紧紧的,勒的她很不舒服,但她却没有挣扎,乖顺的让靳渊抱着,再次应和。
“你是我的了!”靳渊靠近宁昭,隔着喜帕吻上了她的额头,“是我一个人的了。”
强烈的占有欲在靳渊的怀抱中彰显着,还有满足感,靳渊喟叹一声,头抵着宁昭的额头,“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了。”
眼眶突然发红,是那样的猝不及防,瞬间跟喜帕融为一色。
宁昭抬手,温柔的回抱着靳渊,轻声道:“我也是……”
三个字,仿佛按下了什么阀门。
靳渊突然躁动起来,伸手按着宁昭的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按。
这次宁昭却没顺从,抬手撑着靳渊的胸口,有些好笑的说道:“还没掀盖头,难道你不想看我吗?”
在光风霁月,靳渊终究是个男人,面对着与心爱之人的洞房花烛,难免急迫了些。
他轻声笑了起来,送开了揽着宁昭的手,说道:“是为夫心急了。”
盖头下的小脸早就红透了,然而红衣红床红盖头,也不差她这一抹了。
靳渊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按捺住心里的躁动,起身走到一旁,拿起准备好的秤杆,转身回到宁昭身边。
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秤杆挑着喜帕缓缓的掀了开来。
青山远黛,绛红朱唇,还有眼尾那轻轻的一勾,宁昭只是寻常的一个眼神,落在靳渊眼里,世界都失了颜色。
“阿昭。”
靳渊定定的看着宁昭,半晌后才喟叹一般的出了声,“你真美。”
看着靳渊突然愣住的模样,宁昭想到清蝉之前的话,不由的觉得好笑,“又不是没见过,花言巧语我可不信。”
靳渊扔下秤杆和喜帕,两步来到宁昭身边坐下,伸手撩起宁昭的下巴,嘴角邪邪的勾了起来,全然一副登徒子的模样。
“什么花言巧语都比不上我的阿昭。”靳渊笑着,眼中有什么东西翻涌着,越积越多,仿佛下一瞬就要爆发。
这样的眼神宁昭很熟悉,她匆忙的低下头,不敢与靳渊对视,尽量让自己语气能够平静,“合卺酒,还没呢。”
靳渊却低低的笑出了声。
宁昭的羞赧全都落进靳渊眼中,强压心底的情绪游走在边缘,若不是靳渊耐性够好,合卺酒什么的,那根本就阻挡不了。
“等着。”靳渊起身来到桌前,美酿入杯,酒香瞬间四溢开来。
宁昭只觉得脸上很热,还没有喝已经微醺起来。
酒杯递到手边,宁昭接了过来,抬头看着靳渊,又对上那灼灼的目光,只是这一次宁昭没有躲,而是直直的看了回去。
缓缓起身,举起酒杯,宁昭挽上靳渊的胳膊,两人瞬间拉近,之差毫厘,鼻尖将要贴上鼻尖,宁昭却停了下来。
能听见靳渊猛然加粗的呼吸声,宁昭却笑了,那般的明媚张扬,那般的摄人心魄。
“夫君。”宁昭唤道。
靳渊喉结滑了滑,目光一一扫过眼前人的脸,最后停在那嫣红的双唇上。
“饮胜。”宁昭吐气如兰,拂过靳渊面颊,带起了一片热意。
不是引诱胜似引诱,靳渊忍无可忍,最后的耐心也快要消失,昂头干掉杯中酒,喘息着看着宁昭喝完酒。
突然嫉妒起酒杯来,靳渊拿走碍事的酒杯,再也忍耐不住,直接吻住了那诱人的唇……
红烛闪烁,一双人影跌跌撞撞,像是另一场搏斗,厮磨着跌进了床上。
青纱帐幔层层叠叠落下,犹如那一件件大红,被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人影慢慢交叠,随着烛火摇曳。
窗外池塘流水,风卷起纱帘,一夜曲声未歇,极尽缠绵……
户部尚书靳大人大婚,老皇帝念在修建官道他立得功,大方的给了几天休沐,让靳渊好好的享受新婚之乐。
三日很快过去,宁昭三日没有出府,确切的来说,这三日全都在床上浑浑噩噩的过去,在出门时,看着耀眼的日光,不习惯的眯了眯眼。
靳渊陪着她身边,见状,抬手替她挡住阳光,笑道:“不然再休息片刻,时辰尚早,一会儿我准备好了,你再出来?”
宁昭确实不太舒服,看着始作俑者这般神清气爽,忍不住瞪了靳渊一眼,说道:“已经辰时了,三日回门是礼数,可不能耽误了。”
眼睛适应了光线,宁昭拍开靳渊的手,率先走了出去,“快些吧。”
靳渊心情很好的笑着,跟在宁昭身后出了府,坐上事先准备的马车,朝着太仆府驶去。
宁昭回门,宁老太君和窦姨娘一大早就等着了,听到门房的通报,宁老太君双眼一亮,赶紧让人把他们请进来。
嫁为人妇,宁昭挽了髻,身上的稚气彻底消失,举手投足都是端方雅静,看的宁老太君和窦姨娘都不由的一阵感叹。
“昭儿见过祖母,见过娘亲。”宁昭朝两人福了福身,靳渊也跟着朝两位长辈行了一礼。
“回来啦。”
宁老太君笑眼弯弯,招呼靳渊坐下,又朝宁昭招招手,笑道:“快要让祖母看看,几日不见,祖母看看阿昭变了没。”
第一百七十章 燕归巢
也就三日不见,但在宁老太君眼里,仿佛已经过去多时,从青葱少女,转眼间已经嫁作他人之妇,不由的也是一阵感慨。
宁昭款步来到宁老太君身前,如同往日一般蹲在老太君脚边,仰头看着宁老太君,笑道:
“这才三日,孙女怎地会有变化,祖母好好瞧瞧。”
“呵呵……”宁老太君抚上宁昭的发顶,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已经成婚了,就该有当家主母的样子,岂可同往日那边撒娇。”
宁昭扁了扁嘴,还真撒起娇来,蹭着宁老太君的膝盖,嘟囔道:
“就算嫁人了,阿昭还是祖母的孙女,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瞧着祖孙两的互动,窦姨娘抬手轻轻的拭了拭眼角,转头看向靳渊,笑道:“靳大人公务繁忙,还要陪着昭儿回门,真是辛苦了。”
窦姨娘是宁昭的生生母亲,靳渊自然也视为自己的母亲,恭敬的起身,朝窦姨娘躬了躬身,回道: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身为妾室,窦姨娘何时受到过这样的礼遇,顿时有些不太适应,赶紧起身去扶,说道:“靳大人别这样,我受不起。”
靳渊却很坚持,说道:“您是阿昭的娘亲,此后便也是我的娘亲,娘不要跟我拘礼,难免生疏了。”
“这这……”窦姨娘有些无措起来。
宁昭和宁老太君都看着,随即宁昭笑着起身,来到窦姨娘身边,扶着她坐下,说道:
“靳渊说的是,您别当他是什么尚书大人,只当他是你女婿即可。”
“是啊。”宁老太君也开了口,看着靳渊也是越看越满意,笑道:“既然成亲便就是一家人,别这般多礼,反而生疏了。”
宁老太君都这般说了,窦姨娘再扭捏着也不好,当即笑了笑,看了看自家女儿,又看看自己的这个女婿,笑道:“听你们的吧。”
几人说着话,靳渊环视一圈,也没看到宁洪,问道:
“宁大人不在?”
“早朝之后还没回来呢。”宁老太君回道。
闻言,靳渊点点头,宁洪不在也好,免得败了大家的兴,想着靳渊看着眼喜笑颜开的宁昭,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
几人的气氛很是融洽,谈话间,时间悄然流逝,转眼间便临近午时。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靳渊看着还陪着窦姨娘说话的宁昭,无奈的摇摇头,起身朝宁老太君说道:
“老太君,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宁老太君仿佛这才注意到,不由的叹了口气,说道:“行吧,你们回去吧。”
说着,她看向宁昭,身子朝宁昭倾了倾,说道:“以后常回来看看。”
鼻尖一酸,宁昭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点了点头。
目送着两人身影离开,忍了许久的窦姨娘,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回到尚书府,已经是午时,靳渊出门前嘱咐了厨房,让他们备好午膳,等到两人回府,饭菜很快便送上了桌。
床上躺了三日,宁昭浑身难受,在窦姨娘和宁老太君面前还没感觉那么明显,现在松懈下来,整个人都不舒服。
靳渊瞧见她垮下来的小脸,以为她是舍不得娘亲和祖母的,出声安慰道:“都在京都,阿昭若是想他们了,时常回去便是。”
宁昭正难受,闻言,眼皮子都懒得抬,淡淡应付一声,显然兴致不高。
靳渊一挑眉,凑近了些许,问道:“阿昭怎地不开心?”
“没有。”宁昭看了他一眼,忍着身上的不适,回道。
靳渊却不信,扳过她的肩膀,追问道:“若是有什么心事,阿昭定要告诉我,别让我胡乱猜想,为你担心。”
被他担忧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宁昭扭捏的说道:“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没什么大事。”
靳渊却猛地皱起了眉头,如临大敌一般,“怎地不舒服了?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来人!”
说着,靳渊朝门外叫道。
宁昭赶紧捂住他的嘴,咬了咬下唇,说道:“都说了是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休息几日便好。”
靳渊却不放心,“不舒服就得看大夫,怎能任凭拖着。”
“我自己就是大夫,我自己知道。”想到自己时为何不舒服的,宁昭脸颊一下就红了。
“不行。”靳渊直接站了起来,便要往外走,边走边说:“还是请孟太医上门来看看,不然我不放心你。”
若是让自己的师傅知道自己是因为某人不节制,劳累过度,她还要不要脸了,以后还怎么面对孟遂!
思及此,宁昭瞪着靳渊的背影,咬牙切齿起来,大声道:“你给我站住!”
靳渊一下顿住了脚步,不解的回头看去。
清蝉刚到门口,便听见宁昭的吼声,瞬间也愣住了。
从小到大,清蝉可从没听过自家小姐这般失态的大呼小叫过,再看看站在门口的靳渊,清蝉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竖起大拇指。
——靳大人了不起啊!
宁昭却很是头疼,打从心底的服气眼前这男人,这大天白日的,有些话又她又说不出口,只得等着靳渊,憋得脸都红了。
见她这样,靳渊更担忧了,几步来到宁昭身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说道:“还说没事,脸这么红,莫不是发热了?”
宁昭忍无可忍,一把拍下靳渊的手,恶狠狠的说道:“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就算真有事,我自己就是大夫也能医治。”
宁昭不耐烦的拉着靳渊坐下,说道:“赶紧吃饭。”
说罢,宁昭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怎地这么笨,以前怎么没发现。”
清蝉悄没声息得站在宁昭身边,作为一个旁观者,不仅旁观者现在,还旁观了之前得三日,小脑袋瓜一转便明白是什么事。
偷偷的看了眼新姑爷,清蝉使劲儿抿住嘴,生怕自己笑出声。
“什么?”
靳渊还兀自担忧着,没听清宁昭的嘟囔,不由问道。
“没什么!”宁昭摆摆手,不想再跟他掰扯,指着碗筷,命令道:“吃饭!”
可靳渊是何人,他对宁昭的疼爱可不是嘴上说说,也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才忽略了些东西。
等到稍稍冷静下来,再看宁昭的脸色,靳渊恍然大悟,突然竟笑了起来。
宁昭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又笑什么啊?”
瞧见宁昭脸色不好,靳渊强忍着憋住笑,凑近了些许,低声在宁昭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宁昭脸色瞬间红了,随即有朝着转黑的趋势。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作死
靳渊果断投降,不敢在招惹宁昭。
拿起筷子给她夹菜,一个劲儿的说着:“多吃点东西,好好补补,吃完饭就去休息,我陪你。”
瞪着瞬间满溢的碗,宁昭脸彻底黑了。
靳大人长这么大也不是没作过死,反之,他作死得频率还挺高,官场险恶,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就丢了命,更何况他靳渊敢于独挑太子。
这般作死都没死下去的靳大人,看着眼前被死死锁上的房门,顿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体验了一把作死的快感。
“阿昭你放我进去吧。”
靳渊扒着门缝往里瞧,除了渗出来的光线,连宁昭一片衣角都没瞧见,不由得声音又哀怨了几分。
“成亲刚过三日,就把夫君关在门外。”靳渊使劲朝里看去,喊道:“若是被人传了出去,你夫君得脸往哪儿放啊。”
宁昭瞥了一眼房门,没出声,好整以暇得坐在软榻上,听着靳渊期期艾艾得声音,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阿昭、我的好阿昭。”
靳渊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得事情。
还好回院子之前把伺候的人都打发走了,要不然,他还真没脸见人了。
“娘子,夫人,我得宝贝儿,你就给我开门吧。”
靳渊一边唤着,一边晃去了窗户边,瞧着宁昭落在窗户上得影子,举着手保证道:“我以后一定注意,绝对不会在不知分寸,也不会说那些话惹你不高兴,宝贝儿,你就放我进去吧。”
“明日我就要上朝了,难道你忍心见我在外面吹一宿得冷风?”
苦肉计得都使上了,靳渊眯眼瞧着那抹俏影,就不信宁昭真得不心疼。
宁昭还确实不心疼,不过看着折腾得也差不多了,她着实不想明日整个尚书府都知道,靳大人被夫人关在门外一整夜。
缓缓起身来到门边,靳渊看到人影动了,双眼一亮,赶紧跑回门边,看着一门之隔得宁昭,笑了起来,“就知道阿昭心疼我。”
‘咔哒’一声,门闩被取了下来,靳渊急吼吼的推门而入,瞬间重新关上房门。
宁昭后退两步,还好自己反应快,不然这门就拍自己脸上了。
皱眉看着眼前得男人,宁昭撅着嘴,还是不吱声。
靳渊被瞧得有些心慌,舔了舔干燥的唇,伸手揽住宁昭的肩膀,讨好道:“夫人莫要生气了,新婚燕尔,我也是情不自禁啊。”
“情不自禁。”
宁昭轻声重复着,声音听不出什么,但那眼神却幽幽地,看的靳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成功得敲开了门,靳渊已经心满意足了,一咬牙,不去看宁昭得眼睛,拉着人就往床上去。
“快快快,时辰不早了,我们早些歇下吧。”
把人推到床上,靳渊三两下退下衣衫,看宁昭没动作,一时间靳渊的手又有些控制不住了,反应过来时,宁昭得外衫已经在他手里了。
“你要干嘛?”宁昭幽幽的问道。
靳渊咽了咽口水,心慌发毛全都过去之后,灯火映照下,如此眉眼得宁昭,更是多了一股风情。
犹如蓄势待发得野猫,仿佛自己敢动手,她就会扑上来挠你一把。
想着,靳渊口也干舌也燥了起来,之前在门口得保证得什么话,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一股本能得冲动,撺掇着他,朝宁昭扑去。
宁昭睁大眼睛看着他,刚要说话,嘴唇便被人堵住了,呜呜咽咽一阵,连一个囫囵话都没说清楚。
衣衫渐落,躁动通过紧贴得身体传了过来,一寸寸蔓延,知道烈火袭来,将她整个人燃烧起来……
一场云雨,餍足两人。
靳渊倚靠在床头,怀里是自己心爱得人,他垂眸注视着,哪怕是一根发丝,也是视若珍宝。
宁昭窝在靳渊胸口昏昏欲睡,迷迷糊糊想起之前靳渊说明日早朝,韩扈问道:“明日上朝?”
“嗯。”靳渊轻声回应着,手指一下下抚着她的发丝。
“朝服准备好了吗?”宁昭又问,声音越发小了。
靳渊忍不住轻笑一声,偏头在她额间吻了吻,说道:“都准备好了,累了就休息吧。”
汲取着熟悉温暖的气息,宁昭惬意得蹭了蹭靳渊,下一瞬,便沉沉坠入了梦境。
府上没有长辈,宁昭不用每日晨昏定省,放纵了几日,靳渊开始上朝,她自己也该回去医馆看看了。
离开几日,都是孟遂在医馆守着,宁昭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让清蝉准备了许多礼物,一并带着去了妙春堂。
“哟,二当家来啦!”
隔老远,妙春堂门口得小厮就看到了宁昭,大呼小叫起来。
医馆众人闻言,纷纷跑了出来,等宁昭走进了,团团把人围住。
也不是第一次享受这种热情,宁昭让清蝉把礼物分给大家,这才开辟出一条道路来,施施然走进了医馆。
医馆里病人来来往往,孟遂正在给人瞧病,宁昭不好上前打扰,只好等在一旁,直到孟遂看完了病人,这才走上前,问好道:“徒儿见过师傅。”
小厮那一声,孟遂可听见了,几日不见,忍不住打量起宁昭来。
“嗯,变样了。”
宁昭笑了笑,把带给孟遂得礼物递到他面前,说道:“有什么变样得,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宁昭成亲,孟遂也高兴,看了眼带给自己得礼物,随即笑道:“小丫头骗子成人了,自然变样了。”
乍一听到这话,宁昭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原也是因为孟遂平日里不苟言笑,宁昭着实没想到会被他打趣。
“师傅。”宁昭脸颊一红,语气有些嗔怪。
孟遂哈哈一笑,抬手挥了挥,打发道:“既然来了就得干活,赶紧去吧,别耽误我看病人。”
闻言,宁昭往后看了一眼,对上好几双含笑得眸子,瞬间脸更加红了,赶紧转身,径直去了后院。
念在宁昭刚成亲,孟遂大方的让她早早回府,宁昭拧不过,只好顺从,还不到申时便离开了医馆。
回到府上,靳渊也刚好回来,两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阿昭去医馆了?”靳渊快步走上前,自然的握住宁昭的手,问道。
虽然已经成了亲,但大庭广众的,靳渊如此亲昵,宁昭还是有些不习惯,微微垂着头,回道:“嗯。”
靳渊揽着她的肩,两人一同走进府门,“为何不再休息几日,身子还不舒服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兴
瞥了一眼身边的清蝉,宁昭扭头瞪了靳渊一眼,嗔道:“闭嘴。”
靳渊讪讪的摸摸鼻子,赶紧收了声,被关在门外一次就够,他可不想在来一次。
两人走回正厅坐下,清蝉沏了茶给两人倒上,小两口正说着家常话,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抬眼看去,门房小厮跑了过来。
“大人,工部来人了,正在府外等着,您要见吗?”小厮说道。
靳渊微微一顿,随即挥手,说道:“快让人进来。”
说罢,看了眼宁昭,自己坐回了主位上。
不多时,工部的人便被带了进来,靳渊一看,是工部侍郎许攸,尚书陈大人的心腹,之前商谈修建官道一事时,打过几次交道。
“靳大人。”
许攸阔步走进来,朝靳渊拱拱手,随即看到坐在一旁的宁昭,反应过来是何人,礼貌的朝宁昭问好:“见过夫人。”
宁昭微笑着起身,朝许攸福了福身,算是回礼了。
靳渊也从座位上起身,朝许攸走来,笑道:“许大人今日前来可有何事?”
许攸看向靳渊,想要说话,随即又顿住了,侧眸看了看宁昭。
宁昭了然,起身朝靳渊点点头,随即带着清蝉出去了。
等到人走远了,靳渊收回视线,看向许攸,直截了当的问道:“许大人有何事?”
许攸突然叹了口气,眉头也皱了起来,朝靳渊说道:“大兴出了点事情,陈大人让我来求助靳大人啊。”
“大兴?”靳渊皱了皱眉。
修建官道便是为了打通西部与中原的道路,大兴便是连同西部与京都最关键的一环。
靳渊抬手请许攸坐下说,自己转身回了位子,问道:
“出了何事?之前皇上派了监察御史前去,传回来的都是好消息,今日早朝时,我都未曾听闻有何不妥。”
闻言,许攸又叹了一口气,朝靳渊说道:“不瞒靳大人,官道修建本是好事,又有了大人之前的部署,当地百姓都很配合,按理说本应该平静无波,顺利实施的。”
“事实上官道也确实一直很顺利,这才短短时日,便从边塞到了常州。”
房门被瞧上,两人看去,宁昭端着精美的托盘正站在门口,微笑的看向两人,笑道:
“许大人有正事要谈,下人们不便打扰,便由我来给许大人上茶。”
说着,宁昭款步走了进来,把茶盏放在许攸手边,笑道:“许大人请用茶。”
许攸受宠若惊,赶紧站了起来,朝宁昭拱了拱手,客气道:“劳烦夫人亲自上茶,下官真是惶恐。”
宁昭笑着摆手,“许大人客气了。”
说罢,宁昭没再多留,转身离开了。
许攸看着宁昭的背影,看了看案几上的茶盏,微笑的朝靳渊说道:“夫人真是端庄大气,靳大人好福气啊。”
听到夸宁昭,靳渊比听到夸自己还开心,然而心里还牵挂着大兴的事情,靳渊摆摆手说道:“许大人过誉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罢。”
许攸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接着之前的话说道:
“大兴以西通往吐蕃,这里是即关塞要镇,第二个最重要的连接点,陈大人之前就派人前往大兴巡查,以便让当地百姓了解此次修官道的意义,并且召集人手。”
“可不曾想,半月前已经派人先去打点,直到前几日我和手下的官员前去时,大兴却半点没有动静。”
说着,许攸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眉宇间也是一片凝重。
“陈大人本想亲自前往,却因为材料运输的事情绊住了脚步,我再一次前往大兴,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不同寻常的事情?”靳渊眉头紧皱。
大兴又是奉元城,前朝几代都在那里建都,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其他的,大兴都是重要的枢纽。
半月前就已经派了人,直到今时今日都没有开始动工,就凭这一点,就已经不寻常了。
“你发现了什么?”靳渊再次问道。
“户部有靳大人坐镇,修建官道的银两已经齐备,但我亲自到了大兴才发现,拨去的银两根本就对不上!”
说着,许攸又看向靳渊,像是有什么不方便说出口的,一脸欲言又止。
靳渊看他那副模样,心里稍稍有了数,“户部右侍郎唐明,就在监察团之中,你有没有寻过他。”
果然,许攸听到唐明的名字,眉头皱的更紧了,犹豫了半晌,这才说道:“第一次前往的时候就寻过唐大人,可是……”
“可是什么?”靳渊叹了口气,说道:“许大人既然来找我,有什么话就不妨直说。”
“修建官道的钱,全都是募捐得来的,这都是我的心血,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来破坏它。”靳渊沉声道。
听靳渊这般说,许攸这才送了口气,放下心中的疑虑,说道:
“唐大人手里有一个账本,上面记载着修建官道以来所有的账目,虽然我不是户部的,但这么多年在工部,跟户部打过这么场交道,账本真假我也是能看的出来的。”
听到这,靳渊总算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简而言之一句话,“有人贪墨。”
许攸起身朝靳渊拱了拱手,说道:“陈大人与靳大人交好,这次修建官道也是造福万民绵延千秋的功绩,我与陈大人都想把事情做好。”
“下官知道靳大人一向严明,陈大人对靳大人也是信任不疑,此番陈大人才会按住不报,先来找靳大人商议。”
许攸抬眼看着靳渊,担忧道:“若此事被有心人商报给朝廷,陈大人、下官、还有靳大人,都有口难辩啊!”
靳渊掌管户部,朝廷的银子都在他的掌握中,这个位置是个让人趋之若鹜的肥差,若是行差踏错丝毫,被人渲染一通,还真不是那么好洗清的事情。
“行了,我知道了。”
靳渊缓缓起身,走到许攸身边,朝他拱了拱手,说道:“回去告知陈大人,我会亲自去一趟大兴,把事情调查清楚。”
许攸双眸一亮,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朝靳渊作了一揖,回道:“下官定当告知陈大人,下官便等着靳大人好消息了。”
送走许攸,靳渊坐了许久,手指一下下敲着桌案,垂眸沉思。
宁昭来到他身边,靳渊都没发现,宁昭无奈,伸手摸了摸靳渊的茶盏,轻声道:“茶都凉了。”
靳渊恍然回神,抬眼看向宁昭,笑着伸手牵住她的手,说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不知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打自招
阳光正好,小径通幽,蜿蜒的石子路延伸进最深处,矮丛树木林立,光影斑斑点点,洒落在两人肩头。
“你要去大兴?”宁昭挽着靳渊的胳膊,微微仰头,有些惊讶,“官道的事情不是有工部的人负责吗?你去能做什么?”
靳渊目光看向不远处,抬手在宁昭手背上轻轻抚摸着,回道:“工部陈大人怀疑,有人趁着修建官道贪墨。”
“贪墨?”宁昭挑了挑眉,随即轻轻摇头,说道:“即便如此,也应该上书皇帝,由他来处理,他们私下来找你,若是事情处理好了也便罢了,若是没有,岂不是连你也搭进去了?”
宁昭非常不认同的看着靳渊,劝道:“还是先禀告皇上罢,让他定夺。”
靳渊一时没有说话,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宁昭,回道:“不是我想参合进去,而是这件事情我知不知道都脱不了关系。”
“为何?”宁昭不解,眉头皱的更紧了。
“户部右侍郎唐明是我的下属。”靳渊看着宁昭,眸光微沉。
眉头紧拧,宁昭沉默了下来。
虽然靳渊没有说明,但宁昭却听明白了。贪墨的事情,这个户部右侍郎唐明定是参与其中,若是此刻上报老皇帝,靳渊参不参与进去都是一个结果。
要不然避嫌不参与,如此一来他掌握不了丝毫证据,让有心人挑唆暗害,麻烦会络绎不绝。
倘若参与,先不管能不能把事情查清,立下不严的罪名照样会扣在靳渊脑袋上,那时候在想着将功折罪,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只有趁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到老皇帝跟前,靳渊先行一步,去把事情调查清楚,掌握了有力地证据,在通过御史团上报老皇帝。
这样一来,靳渊的嫌疑不攻自破,还能让老皇帝看到他公正廉明,大义灭亲!
“什么时候动身?”想明白这些,宁昭心里再不舍也只能妥协,转身站定,握着靳渊的手,说道。
宁昭一直都是个动晓情理的明白人,果敢果断,这也是靳渊欣赏她的一部分。
靳渊微微的笑了笑,反握住宁昭的手,说道:“明日。”
“这么快?”宁昭蹙眉。
“必须让他们措手不及。”靳渊伸手抚上她的眉头,说道:“不能让他们有准备的时间。”
指尖抚上眉心,点滴温热,宁昭垂下眼眸,点点头,说道:“好。”
揽上她的肩膀,靳渊把人圈在怀里,两人并肩朝着小径深处行去。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从大婚第二日便不见踪影的流影,早早的出现在府上。
“大人还没回来。”宁昭坐在院中藤椅上,微微仰头朝流影笑道,“你稍等片刻。”
流影微微垂眸,身姿端正的站在院中,轻轻颔首,没有吱声。
不管认识多久,流影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沉默寡言,宁昭打量他半晌,随即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真是为清蝉着急啊。
这样的男人,冷冷冰冰的,什么时候才能捂得热啊。
唯一庆幸的是,清蝉热情如火,就像一颗小太阳,有着用不完的热情。
想着,宁昭看向身边的清蝉,不出意外的看到小丫头的眼睛都挂在流影身上了,宁昭无语摇头,只希望这俩能少走些弯路罢。
约莫一炷香之后,靳渊从府外匆匆赶回来,走进主院便瞧见了流影,他脚步没停,来到宁昭身边,说道:“有事要跟流影商量,一会来陪你。”
宁昭笑了笑,摇头道:“你去忙罢,不用管我。”
靳渊低头在她额间吻了吻,没在说什么,转身大步走向书房,边走边说道:“过来。”
没有点名道姓,但都知道叫的是谁。
流影安静的跟了过去,踏进书房,房门便被关上。
清蝉这才收回目光,好奇的问向宁昭,说道:“大人怎么神神秘秘的,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她好几天没看到流影了,还想多看几眼呢。
“朝中政务自然不能随意乱说。”宁昭端起石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笑道:“怎么,还没瞧够呢?”
“什么?”清蝉有些懵,随即反应过来,脸颊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嘟囔道:“我可没看他。”
“我说你看谁了吗?”宁昭笑了起来,伸手拍拍清蝉的手背,打趣道:“不打自招啊。”
“我哪有!”清蝉赶紧否认,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昨日听闻大人要出远门,可当真?”
闻言,宁昭的笑容顿了顿,看向书房,说道:“嗯,今日便要走。”
说着,她又笑了起来,故作轻松的揶揄清蝉,“你又得一段日子见不到流影了,待会就别跟着我,找他去吧。”
清蝉呆了呆,小脸瞬间垮了下来,说道:“今日就走?怎地这么快,之前都没听说,那出门的行李都准备好了吗?”
想着,清蝉待不住了,赶紧说道:“需要准备什么,我先去准备好,别耽误了大人功夫。”
宁昭赶紧拉着她,笑道:“昨晚上已经让人备好了。”
“啊?”清蝉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以为这次流影会待上几日,没想到刚一照面就要离开,清蝉的心难受了起来。
抬眼看着宁昭,想到自家小姐与姑爷新婚燕尔,这才几日就要分别,以己度他,宁昭的心情肯定也不好受。
思及此,清蝉蹲在宁昭脚边,牵着凝重的手,安慰道:“有小姐在家,大人定会早早回来的。”
没想到小丫头反倒过来安慰自己,宁昭轻笑一声,拍拍她的脸颊,说道:“嗯,流影也会很快回来的。”
主仆俩心中各有牵挂,不多时,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只有靳渊一人走了出来,宁昭起身朝后张望,问道:“流影呢?”
清蝉也眼巴巴的朝后看着,可靳渊身后根本就没人,想到流影来无踪去无影的,此刻恐怕已经走了,清蝉心里瞬间失落起来。
“有事让他去办。”靳渊看了看清蝉,来到宁昭身边,回道:“他已经离开了。”
得到确切的答案,清蝉瞬间垂下了脑袋,身上那股子鲜活劲儿也消失了不少,看的靳渊也有些不忍。
“我下午出发,他还会回来的。”靳渊朝清蝉说道。
“真的吗?”清蝉猛地抬头,暗淡的眸子又有了光。
越是这般,宁昭越是心疼清蝉,越过靳渊,抬手拍拍清蝉的肩膀,说道:“等他回来,好好聊聊。”
第一百七十四章 提点
靳渊也忍不住想提点两句,“流影这人自幼便这般,不爱说话,有什么都闷在心里,想要听他一句真心话,得逼才行。”
“逼吗?”清蝉轻轻重复着,脑子跟着活泛起来。
不爱说话,就逼着他说话,不露心迹,就逼着他露心迹!
靳渊温和的笑了起来,朝清蝉点点头,肯定道:“我看着他长大,没人比我了解他,相信我。”
清蝉认真的盯着靳渊,半晌后,重重的点了点头,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谢谢大人,我明白了。”
说罢,清蝉看了看宁昭,宁昭轻轻点头,清蝉转身,离开了院子。
“飞蛾扑火啊。”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宁昭忍不住叹道:“希望流影能够珍惜啊。”
靳渊垂首看着宁昭,笑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也得相信清蝉。”
“我是不相信流影。”宁昭斜了他一眼,说道:“一副捂不热的样子,我担心清蝉受伤。”
说着,宁昭伸手扯住靳渊的衣袖,威胁道:“若是清蝉受了伤,我可会找你麻烦。”
靳渊一挑眉,伸手握住宁昭的手腕,惊讶道:“这还带连坐的?”
“再说了,连坐也是有个名目啊。”靳渊真是有苦难言,辩解道:“感情的事情谁又说的清,夫人啊,你可不能这般对待为夫啊。”
“哼。”宁昭忍住想笑的冲动,偏头不看他,说道:“清蝉跟我一起长大,我待她如同亲姊妹,我不管,若是流影敢伤害了清蝉,我为你是问。”
靳渊难得瞧见宁昭蛮不讲理的模样,又是新奇又是委屈,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即笑了出来。
说不出便就行动。
伸手把人抱过来,直接吻了下去,管他什么流影清蝉,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要怀里的人,也唯独只有她一人。
临近午时,流影真的回来了,直接去见了靳渊,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递到靳渊跟前,说道:“陈大人的信。”
靳渊接了过来,却没拆开看,抬眼看看清蝉,又转向流影,说道:“行了,午膳过后便出发,这会没什么事,你先去用膳,休息一会罢。”
流影恭敬的点点头,退了出去。
见流影已经走出院子了,清蝉还傻愣愣的站着,宁昭赶紧推了她一下,催促道:“快去啊。”
清蝉猛地醒过神,一溜烟的追着流影跑了出去。
“呵呵。”低沉的笑声传进耳中,宁昭偏头看来。
靳渊来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笑道:“别管他们了,我下午便走了,好好陪你用膳。”
招呼下人传来午膳,主院正厅中,一桌子珍馐美味铺陈开来,宁昭和靳渊两人并肩而坐,身旁没有人伺候,也没有人打扰。
“皇上那边如何说的?”宁昭夹起一块菜放进靳渊碗中,问道。
京官想要离京可不是那般轻易的,必须要有说的过去的名头才行,靳渊早朝之后,便是处理这事儿去的。
闻言,靳渊点点头,把宁昭的夹得菜放进嘴里,吃完后,才回道:“此番前往大兴,就算我不说,皇上也定会知道,巡查御史一到,便会上报给朝廷。”
顿了顿,靳渊接着说道:“官道修建是朝廷此刻的首要大事,我请旨前去监督账务之事,也是尽我本职。”
说着,靳渊笑了起来,说道:“皇上还挺欣慰的,说我新婚燕尔便挂心政事,还夸奖了我一番。”
听靳渊这样说,宁昭也笑了,片刻后,笑容渐渐消失,抬眼看向靳渊,担忧之情溢出,说道:“此番出行,定要小心谨慎,注意安全。”
“大兴历代故都,形式定然复杂,你要好好的,别让我担心。”
靳渊看着宁昭,放下碗筷,伸手握住宁昭的手,安抚道:“此次出行我并非独身一人,皇上会派人同我一道,身边还有流影跟随,你无需太过担心,我定会早去早回。”
宁昭倾身倚靠在靳渊肩头,夫妻俩相互依偎着,低声细语,温情和不舍,弥漫了整个大厅。
然而不远处的偏方,气氛却截然不同。
“上次说的好好的,你怎地又不理我了?”清蝉掐着腰,瞪着座位上闷头吃饭的流影,本来还挺不舍的,现在只剩下生气了。
“我跟你说话呢!”清蝉上前在流影肩头推了推,企图让他看着自己。
然而流影只是微微动了动,依旧没有看她。
又不看她,又不说话,清蝉又是生气又很无奈,真不明白自己是眼瞎了,还是怎么,怎地会看上这么个榆木疙瘩。
“你说话!”清蝉吼道。
流影不吭声。
清蝉眼眶都急红了,一屁股坐在流影身边,瞪着他,哽咽道:“你若是不喜欢我你直接说出来,只要你说,我以后绝对不再缠着你。”
“我……”流影猛地抬头,刚张了张嘴,随即又沉默了下去。
清蝉很是无力,但心又不甘,她能够感觉出来,流影是喜欢自己的,但就是不明白,这样忽近忽远的态度,到底是为何。
“你说呀!”清蝉今日就是要让他把话说清楚。
靳渊说的没错,这个人就得逼,逼的他无法了,自然就会交代清楚。
“只要你说不喜欢,我发誓,绝对不会在纠缠你。”清蝉再次重复。
流影眼帘抖了抖,若是不仔细看去,这点细微的动作,根本没人会注意,但清蝉知道,他在纠结了。
清蝉再接再厉,紧追道:“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小姐姑爷,他们都看在眼里,有时候都觉得我可怜,我这般喜欢你,你却终究不给我一个回应,你告诉我,我到底要如何做,你才会正视我的心,你自己的心?!”
“还是说。”清蝉顿了顿,想到自己感情道路这般弯曲,委屈的红了眼眶,“你根本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不是的!”流影终于出了声,目光大胆的直视着清蝉,看到她眼中晶莹闪动,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不是的。”不知如何表达,流影只能一直重复着。
“那是怎样?”清蝉逼近道:“到底是如何,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让我一直猜吗?”
“说、说什么?”冷酷少言的流影,凌华都称赞过的难得的高手,但面对面前的小女人,真是吐出一个字都觉得困难。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逼迫
不说话,可不知道如何说话,这本就是两种概念,流影两者都有,心中难受,嘴却笨,眼看着清蝉眼泪快掉下来了,急得流影只能攥紧了拳头,丝毫没有应对之策。
“说你喜不喜欢我!”清蝉直接了当,完全不给流影逃避的机会。
她又逼近了几分,忍住眼泪不掉下来,红着双眼,直直的看进流影的眼里,再次问道: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流影张了张嘴,有些话真的难以启齿,但心中却早已有了答案。
流影目光开始躲闪,清蝉早有准备,伸手掰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说道:“我只要你一句话,就当回应我喜欢你的真心。”
两人靠的这般近,流影瞳孔猛地缩了起来,眼光闪烁着,仿佛有千言万语,却终究一言不发。
许多等了太久,又或者只是片刻,清蝉突然松开手,垂下了眼帘。
“不想说就算了。”清蝉有些累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逼你了。”
逼迫,说的真是轻巧,但只有真正做起来的人,才知道有多艰难。
逼迫别人的同时,也在逼迫自己,清蝉受不了,她真的很累了,不想在委屈自己去等着一个注定没有回应的爱情。
清蝉离开了,偌大的偏听只剩下流影一人。
他呆坐片刻,瞳孔猛地放大,起身匆匆朝外跑去,然而那抹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像从未有出现过那般。
“路上小心。”尚书府外,宁昭从清蝉手里接过准备好的行礼递到靳渊手上,嘱咐道:“大兴离这不远,记得给我书信报平安。”
靳渊把行礼放在马车上,点点头,伸手抱住宁昭,轻声道:“夫人放心。”
流影跟在靳渊身后,眼神时不时瞟向清蝉,清蝉却始终没看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却透着明显的疲惫。
流影的心又抽痛了一下,然而此刻说什么也没用了。
马车渐渐驶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宁昭久久站着没动,目光看向靳渊离开的方向,袖中的双手握紧。
直到人真的走了,那股消弭不掉的担忧成倍的涌了上来,一时间,宁昭真想追上去,陪着靳渊一同去大兴,但还是被她忍住了。
妙春堂需要自己,府上也需要自己打理,这些或许都能不管,但朝臣出行,没人带着家眷,若是自己跟着去,定会招人诟病。
得不偿失。
“哎……”宁昭无奈的叹了口气,收回视线。
转眼间,瞧见一脸疲态的清蝉,还有那双明显哭过的眼睛,宁昭又是惊讶又是心疼,问道:“怎地了?脸色怎会这般难看。”
面对亲密的人的关心,清蝉绷紧的神经彻底放松,眼泪也抑制不住的落了下来,伸手抱住宁昭,啜泣起来,“我跟他、跟他……完了。”
“什么?”宁昭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流影虽然冷了点,但他们都能看得出来,流影是喜欢清蝉的,清蝉也喜欢他,两人算是两情相悦,怎么突然就完了?
宁昭轻轻拍着清蝉的后背,把人往府里带,安抚道:“有什么话咱们进去再说。”
有了清蝉这一出,靳渊离别的伤感也缓解了些许,宁昭陪着清蝉在院子里散步,听着清蝉讲述,这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哎……”又是一声叹息,宁昭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清蝉,说道:“流影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何必非要答案来折腾自己呢。”
然而清蝉这次仿佛是真的铁了心,抬手抹掉眼泪,摇头道:“大人说的对,想要他表明态度,就必须的逼他,只是,我自己没用,我累了,没力气了,不想逼他了。”
“就这样罢。”
清蝉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池塘,微风拂过i,水波一层层荡开,仿佛此刻的心境,有了眼泪的洗礼,也淡然了许多。
“我只想好好陪在小姐身边,一生一世伺候小姐,我便心满意足了。”转头看向宁昭,清蝉扯出一抹艰涩的笑容。
宁昭很是心疼,本来好好的,就是靳渊出的什么馊主意,才让清蝉这般伤心。
还有那个流影,等他们回来,宁昭定要好好帮清蝉出出气!
“行了。”宁昭伸手揽住清蝉的肩膀,说道:“既然想明白了,就忘记吧,我以后定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什么劳什子的流影,咱们不要他了。”
清蝉闻言,嘴巴瘪了瘪,眼瞧着又要哭,宁昭赶紧抬手,说道:“打住,我的好姑娘,眼泪可是很珍贵的,留着以后给真正爱你的人,决定了就放手。”
“反正现在还不晚,咱们重新开始。”宁昭说道。
清蝉点点头,眼泪憋了回去,看她一副憔悴的可怜模样,宁昭瞧着也难受,干脆说道:“今日便不去医馆了,咱们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
说着,牵着清蝉往主院走去,说道:“之前我就想给靳渊做一身衣裳,只可惜我不会,你说了要教我的,今日难得有时间,便教教我吧。”
宁昭都这样说了,清蝉也只好点头答应,两人走回主院,清蝉让管家送来布匹,手把手的教起宁昭做衣裳来。
手头上有了活干,清蝉的注意力也转移了,之前的那点伤心渐渐退下,只是专注地看着宁昭动针线,生怕她一不小心扎着自己的手。
“哎哟我的小姐哎。”刚想着,便瞧见宁昭握针的手一偏,擦着指尖穿了过去,吓得清蝉惊呼一声,赶紧把针线夺了过来。
“说了要从这里穿过去,手指得让开,两指绷住,针头从中间的缝隙穿过去,您怎么直接就扎啊,扎着手了可怎么办?”
清蝉絮絮叨叨,宁昭却含笑看着她,看到清蝉心情好了,宁昭也就放心了。
她可是过来人,真的动了心岂是那么容易就放手的,那些话不过是宽慰清蝉的罢了,最终会如何,清蝉又到底能否忘掉流影,这谁都不好说。
两人都在府上,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忘掉?呵呵,宁昭根本不看好。
想着,宁昭暗暗盘算起来,等到流影回来,她一定的好好治治这小子,让他捧着真心去给清蝉道歉!
“这里怎么还缠在一起了?”清蝉心疼的看着手里上好的布料,抬头刚想念叨几句,瞧着宁昭这模样,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张兴
“小姐,你想什么呢?”清蝉放下布料,搓了搓胳膊,问道:“怎地看着这么恐怖呢?”
“啊?”宁昭回神,故意装傻,“什么恐怖?哪里恐怖了?哎,不是教我吗?快点快点,这祥云纹该怎么绣啊?”
“还祥云纹呢……”清蝉果然被打了岔,指着布料上乱七八糟的针脚,吐槽道:“您还是先练练刺绣,在说做衣裳的事儿吧,上好的布料都给您浪费了。”
“我说你这丫头啊!”宁昭不乐意了,噘着嘴,说道:“让你教我女红,还真当自己是师傅啊,教训起我来了?”
清蝉吐吐舌头,笑了起来,说道:“我哪儿敢啊,不过是一点点建议罢了。”
瞧她的笑容又恢复了往日的鲜活,宁昭心里彻底送了一口气,笑道:“行吧,去给我把绷子取来,我先练练刺绣。”
“哎,好嘞!”清蝉笑着答应,转身回屋取东西去了。
——
从京都出发,沿途经过几个大小城镇便就是大兴,途中最快也要两日才能抵达。
靳渊自己出行,没有与老皇帝派的人一道,提前了半日出发,两人轻装简行,比预计的时间快了半日,到达大兴,只用了一日半。
“大人,前面就是大兴城了。”流影驾着马车,朝里面喊道。
靳渊伸手撩开窗帘朝外看去,离开京都没多久,老天便下去雨来,马车赶路未停,看上去狼狈了些。
好在大兴依旧风清日朗,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街边叫卖的小贩,声如洪钟,沿途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瞧上两眼。
“进城吧。”靳渊放下窗帘,坐了回去,淡淡道。
流影没有吱声,但马车瞬间加速,朝着城门的方向飞奔而去,不多时,便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每日都又不少百姓进城出城,城门的把控甚为重要。
马车跟着人群慢慢前行着,片刻后便到了他们,流影拿出文书朝守城的官兵出示了一下,官兵瞪着眼睛看了半晌,就在流影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那官兵才恭敬的垂下头,朝流影说道:
“抱歉大人,小人眼疾,识字不清,耽误大人时间了。”
清楚了原因,流影没想多耽误,收回文书,驾着马车驶进了城内。
穿过喧闹的街市,马车很快到了驿馆,流影跳下马车,大步走了进去,不多时,几名衙役跟着流影走了出来。
“大人。”流影朝马车拱手,唤道。
几名衙役可没见过这么大的官,脑袋垂的低低的,恭敬的唤道:“小人见过靳大人!”
车帘撩开,靳渊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身素锦白衫,暗里的金丝祥云纹泛着微弱的光,更衬得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犹如谪仙。
“不必多礼。”
温润的嗓音传进人耳中,很容易便让人轻松下来。让人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样嗓音的人,到底会是那般长相。
几名衙役纷纷抬眼,看到靳渊时,都呆住了,心里更是不由的赞叹着,京都来的大官,难不成都是这般俊美潇洒的模样?
“这几日便有劳几位了。”
靳渊丝毫没有架子,含笑朝几人说道。
几分一下回神,领头的更是赶紧凑了上来,笑道:“哪来的打扰,这里本就是留给大人们歇脚的地方,快快快,大人先请进。”
领头的恭敬的把靳渊请了进去,安置在正厅坐下,吩咐人手给靳渊沏了茶,这才说道:
“大人来的匆忙,事先小人也没收到消息,房间积了些灰尘,我马上让人去收拾好,您先喝茶,稍歇息片刻。”
“无妨。”靳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明前的碧螺春,茶汤清透,味香浓,回味绵长,低头一看,形态更是甚美。
“真是好茶。”靳渊赞道。
犹记的,此前楚王慕容极还赠与他几包明前碧螺春,这般珍贵,靳渊实乃没想到会在这么一个小小驿馆里面,喝道。
领头的却没发现什么不对,闻言,笑眯眯的又跟靳渊闲扯了几句,便实相的退下了。
人一走,靳渊也放下了茶杯,目光一直赶着茶盏,半晌说道:“歇息一下,一会便有人要来。”
“谁?”流影问道。
“朝廷二品大员来了大兴,大兴县令应该很快便知道了吧。”靳渊微微勾起唇角,笑道。
流影了然的点点头,没有说话,顿起茶杯喝了起来。
不出靳渊所料,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人找来了驿馆。
“下官张兴参见靳大人!”
大兴县令张兴,两榜进士,与自己还是同窗。
瞧着这昔日的同窗,靳渊还真有些感叹,几年未见,张兴不仅富态了不少,两鬓居然还有了白发。
“张大人何须多礼!”靳渊放下茶盏,起身朝他拱了拱手,还是那温和无害的模样,丝毫没有派头。
张兴抬眼看向靳渊,不动声色的打量起来。
靳渊三甲榜首,当朝状元,自己不过进士及第,跟靳渊之间横贯着江河,张兴从没想到会跟靳渊打上交道,包括曾经科考时,与靳渊也就是点头之交尔尔。
“靳大人怎地提前到达,事先也没通知一声,下官有失远迎,还请靳大人恕罪。”张兴又朝渐远拱了拱手,态度很是自责。
靳渊却笑了,无所谓的摆摆手,说道:“早就听闻大兴风光甚好,本官也是有心游玩一番,故提前出发,早到了些许。”
“原是如此。”
张兴笑了笑,点点头,说道:“那靳大人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正巧下官这几日得空,还能与靳大人陪伴,陪同靳大人一览这大兴风光。”
靳渊微微一挑眉,随即笑了,点头道:“如此甚好,真是有劳张大人了。”
“靳大人不必客气。”
张兴顿了顿,随即笑道:“今日天色不早,靳大人初来大兴,还请靳大人赏脸,让下官替您接风。”
靳渊也不推辞,点头应承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多谢张大人了。”
短暂一席话,领头的衙役又跑了回来,告知靳渊厢房已经收拾妥当,张兴不便打扰,约好晚上接风宴的时间,便匆匆离开。
靳渊带着流影回了房间,房门一合上,流影便问道:“张大人可能信任?”
靳渊回头瞧他,轻轻笑了笑,伸手在案几上点了点,回道:“人岂是一眼便能瞧得清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摆了一道
说着,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靳渊微微眯起眼睛,说道:“大兴县令,掌管一个城,他又能干净到哪儿去?”
夜幕四合,天色黑沉下去,灯红柳绿渐次亮起,大街上又是另一场喧嚣。
“哈哈……”
舞姬在厅中摇曳舞动,靳渊坐在主位上,张兴坐在主位下手,依次还坐着许多大小官员。
张兴高举着酒杯站了起来,朝靳渊举了举,笑道:“靳大人难得来到大兴,下官当尽地主之谊,敬靳大人一杯。”
靳渊微笑着端起酒杯,遥遥一举,笑道:“张大人客气。”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有了张兴起了头,下面的官员们全都躁动起来,纷纷朝靳渊敬酒,靳渊来者不拒,一一喝了敬的酒,直到一轮结束,张兴又才开了口。
“靳大人到时不久,下官才收到朝廷的文书,靳大人此行为了修建官道劳心劳神,真是当之无愧的楷模。”
张兴起身走了出去,端起酒杯来到靳渊前方,笑道:“下官能跟靳大人此版人物同窗,想想真是荣幸之至啊。”
靳渊也站了起来,笑着端起酒杯,跟张兴碰了碰,拉开话题道:“说起修建官道,前日里我倒是听闻了些事情,还想有时间请教一下张大人。”
说着,他扫了一眼底下的众人,笑道:“难得今日便得了空,就现在问问吧。”
此言一出,众人对视一眼,随即目光看向张兴,都没吱声。
张兴笑容顿了顿,先干了杯中酒,这才说道:“靳大人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下官知无不言。”
“甚好!”靳渊笑了起来,仰头喝了酒,随手放下杯子,顶着众人的视线凑近了张兴,用之又两人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张兴神情微顿,疑惑的看向靳渊,问道:“靳大人……”
靳渊站直了身子,抬手打断了他,神情有些无奈的说道:“张大人若是不方便作答便罢了,在下无意为难张大人。”
“可是下官未曾……”张兴皱起了眉头,说了半句,又被靳渊打断了。
“哎,真的无妨,张大人公正廉明,不清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真的无需为了在下之前的问题伤神。”靳渊给自己到了杯酒,又给张兴倒满,微微摇头说道。
张兴看着靳渊,眉头越皱越紧,然而却没有接话。
靳渊忽而笑了起来,端起酒杯走到厅中央,舞姬们纷纷退下,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在下初来乍到,领了皇明,前来监督官道修建一事。”靳渊事先扫过众人,脸上的笑容未变,接着说道:“此番还的请诸位多多帮衬,在下先谢过诸位了。”
靳渊敬酒,在场众人无人敢不迎合,立马纷纷起身,朝着靳渊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再看张兴时,众人的眼光都起了些变化,各自在心里猜测着,刚刚靳渊跟他都说了些什么。
然而张兴确实心里一凛,此番接风,本就是为了打探靳渊虚实,然而什么美打探出来不说,好想还被靳渊摆了一道。
之前靳渊贴在耳边的话,张兴一个字都没听见,但靳渊跟自己如此做派,此后还故意提起自己是为了监督官道修建一事而来。
这样一来,众人定会猜想,自己是不是跟靳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更确切的,便是自己跟靳渊会不会是一伙的!
做了大兴县令数年,天高皇帝远,此间事情张兴要说不清楚,那便没人清楚了。
工部刚派人前来做准备,下边的人放纵惯了,还没摸清来人的底细,便出手笼络,期间也不知泄露了些什么。
张兴本就多疑,有那事情在前,现在靳渊又无端来了大兴,张兴无法不多想。
靳渊看了张兴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回到自己位子上,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随即有些遗憾的问道:“唐大人怎地不在?”
张兴猛地回神看向靳渊,户部右侍郎唐明,便是之前来大兴被贿赂笼络之人,靳渊开口便问起他,张兴越发警惕起来。
“唐大人已经离开大兴。”张兴扯出一抹笑容,朝靳渊回道:“此前唐大人前来打点,工部的人结束了上一段的修建,马上回到大兴,唐大人都留了几日,打点结束便回去了。”
“哦?”靳渊挑起一边眉毛,惊讶的问道:“那为何我听闻唐大人未曾回去?”
靳渊说着,啧了一声,皱眉道:“难不成在路上被什么耽搁了?”
还有什么可耽搁的,不就是在路途上拖延时间,好让大兴这些人联合商贾,能够在工部的人来之前,作出一副没钱的模样。
“下官这就不清楚了。”张兴心里盘算着,嘴上回应道。
靳渊却摇摇头,一甩手,笑道:“难得与各位大人聚一聚,咱们就不谈这些事,今夜只管饮酒作乐,好好放松一下。”
众人应和出声,然而各自的心中却有了盘算。
酒过三巡,靳渊脸颊酡红,斜斜的依靠在扶手上,目光都已经迷离起来,被流影搀扶着站了起来,笑道:“今日真是尽兴,本官喝多了,呵呵,先回去了。”
靳渊要走,张兴赶紧来送,却被流影制止了。
流影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张兴无法,只好让他们二人离开。
回到驿馆,两人去了靳渊的房间,房门一合上,靳渊瞬间站直了身子,脸颊的红晕犹在,但目光却清醒如初。
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微凉的茶汤入喉,缓解了些许不适,靳渊当即朝流影命令道:“顶着张兴,看看今夜他都见了谁。”
流影恭敬点头,转瞬间消失在靳渊视野里。
——
“啧……”
尚书府主院中,宁昭披着外衫坐在院中,膝盖上放着做了一半的刺绣,抬手按了按眼睛,皱起了眉头。
“小姐怎么了?”清蝉赶紧朝她看来,担忧的问道:“扎着手了?”
宁昭摇摇头,手指移到山根处,闭眼道:“没有,只是眼皮子今日一直在跳。”
“眼皮跳?”清蝉放下手中的东西,赶紧起身来到宁昭身前,问道:“定是小姐这几日做女红费了神,还是别做了,早些歇息吧。”
宁昭放下手,叹了口气,眉头却没舒展,定定的看着手中的刺绣,低声道:“总是心神不宁的,靳渊已经走了三日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第一百七十八章 沆瀣一气
“小姐放心吧。”
原来是想念姑爷了,清蝉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从京都到大兴,路途就得两日,靳大人也才刚到,过两日定会有书信回来的。”
“是啊。”宁昭微微笑了笑,说道:“是我担心太过了。”
靳渊身边有流影,定是不会遇到危险,这样想着,宁昭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看看手里的刺绣,笑了笑,放在篮子里,揉了揉手腕,说道:
“我还真不是做这个料子,已经三日了,才做了这么点。”
清蝉也笑了起来,拿起宁昭做的刺绣,仔细端详起来,说道:“小姐初学,能够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我才做的时候,手指都扎烂了呢。”
闻言,宁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笑道:“这样说来,我还不错?”
清蝉点点头,把刺绣收好,催促道:“小姐天色已经很晚了,明日还要早期去医馆,您赶紧去休息吧。”
宁昭也真的有些累了,靳渊不在,这几日都没睡好,当即点点头,起身回了屋。
“大人。”一丝光线从窗外透了进来,靳渊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门外。
他干脆利落的起身下床,打开房门,流影走了进来,房门被合上,靳渊走回椅子前坐下,有些口干舌燥。
流影给他倒了杯茶,一边说道:“昨日赴宴的官员,除了教谕没有去过县令府,其余人都去了。”
靳渊按着隐隐发疼的太阳穴,闭上眼睛,沉声道:“县丞到巡检,大大小小十几个官员,却只有区区九品教谕没有参与,呵呵……”
放下手,靳渊缓缓睁开眼睛,眸光闪过一道冷意,说道:“上下串通,沆瀣一气,这份心力若是放在抵御外敌上,还真是朝廷的福气。”
然而现实却不是。
一个城全部的官员都参与贪墨,外人想要介入,要不是被笼络成同伙,例如户部右侍郎唐明,要不然就是一个城的敌人。
人命在这个世道可不值什么钱,杀了人只需要一个说法,就能直接糊弄过去。
这或许也是唐明会妥协的原因。
靳渊突然想起许攸之前的说辞,说道:“找时间去张兴府上探了探,许攸说过有一个账本,给我找到。”
流影点点头,问道:“大人今日要通张兴游览大兴城,需要属下陪同吗?”
靳渊却摇摇头,半晌后笑道:“你留下来,皇上派来的人今日便到,你跟着他们,正事要做,也得给他们钻空子的机会,我身边没人他们才有下手的机会。”
流影闻言,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说道:“大人你这样不安全。”
靳渊抬手打断他,说道:“他们不敢光明正大的动手,账本没到手之前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你只管按我说的做,找时间脱身,去寻账本,只要找到了账本,此行便能早些结束。”
宁昭还在京都等着他,三日不见,虽然并不是第一次离京办事,但这一次靳渊却最为牵挂,不知道宁昭在京都可也是这般牵挂自己。
流影知道靳渊决定了就不会更改,仔细想想,靳渊说的也有道理,账本没曝光之前,张兴这些人不甘明目张胆的动手。
毕竟是朝廷二品大员,还有老皇帝派来的这群人,他们在明面上跟张兴周旋,自己正好抓紧时间找到账本。
“属下遵命。”流影想明白了,恭敬的朝靳渊拱拱手,转身离开了房间。
靳渊坐在桌前,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许久没饮过这么多酒,宿醉的感觉还真是让人难受,越是难受,靳渊越是想念远在京都的宁昭。
若是在家,宁昭一定早就让人准备好了醒酒茶,自己那里还会这般难受。
想着,靳渊忽而笑了起来——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矫情了。
等到靳渊收拾妥当出门,张兴早就等在驿馆外,见到靳渊出来,赶紧迎上前,笑道:“靳大人可还安好?”
“昨日见大人醉酒,下官还想着今日要不要让靳大人好好歇息歇息,没想到大人已经醒了。”
靳渊闻言,赶紧摆了摆手,一副无奈的模样,说道:“哪里,此刻依旧是头疼不已啊,大兴的酒真是烈,我当真吃不消啊。”
“哈哈……”张兴笑了起来,抬手一挥招来随从。
一个端着托盘的小厮便小跑了上前,低头恭敬的把托盘递到张兴跟前,张兴从上面端起瓷碗,又递到靳渊手边,笑道:
“下官听闻靳大人刚刚大婚,此番在外醉酒无人侍奉,定是思念家中贤妻,便命人准备了醒酒汤,理应替夫人照顾大人一二。”
“张大人真是客气啊!”
靳渊顶着眼前的醒酒汤,笑容灿烂了几分,伸手接过,仰头喝了下去,随即说道:“这味道还真像极了内子的手艺,张大人费心了。”
张兴笑着摆手,说道:“靳大人客气了。”
说罢,看了看天色,问道:“时辰不早了,那咱们便出发吧。”
靳渊点点头,一撩衣摆,抬脚便走,笑道:“在下真是迫不及待想要一览这大兴风光了啊,哈哈……”
张兴这地主做的到挺尽职,陪着靳渊四下游玩,午间还专门在大兴最鼎盛的酒楼吃了宴,少酌几杯之后,靳渊便提议要去管道选址看看。
张兴当然答应,用完午膳,便带着靳渊去了官道选址。
“此段上连边塞,下同直沽寨。”
站在高台上,靳渊看着广袤的大地,耳边是张兴的介绍,说道:“靳大人提议修建官道真是利在千秋的大功,若是顺利建成,大兴、直沽寨、在往下便是京都,大大缩短了往来的时间。”
靳渊只是听着,目光一直看着那片地界,半晌后,笑道:“此番修建官道,我只是提议,具体事宜还的靠张大人这等贤臣帮衬,才能得到善终。”
“我也不枉负了皇上的信任。”靳渊笑笑,抬脚布下高台,往回走去。
张兴跟在身侧,两人闲聊着回了驿馆,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张兴将人送回,约好明日继续游览,这才回去了县令府。
靳渊走回自己房间,没曾想流影已经等在房中,见到他回来,上前递来一封信,说道:
“陈大人派人送来的,请大人过目。”
“陈大人?”靳渊接过信,直接拆开看了起来。
然而越看眉头却皱得越紧,最后彻底的沉下了脸。
“——唐明死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弹劾
天色黑沉,狂风骤起,大雨倏忽而至,倾盆而下。
靳渊坐在窗边,风透过窗缝钻了进来,带着呼啸声,拂开他的头发。骤变的天气,如同现在的形势,变幻莫测。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流影站在靳渊身后,问道。
靳渊没说话,手里捏着陈大人送来的信,半晌后,他走到烛台边,抬手把信纸点燃火光明灭,很快成为了灰烬。
“按原计划行事。”
靳渊把灰烬扔到案台上,轻声道:“别打草惊蛇。”
“是,大人。”
流影点头应道,转身离开房间,迅速的消失在雨幕里。
唐明死了,在这个时间点,只有一种可能——张兴等人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所以才会把唐明灭口,只要唐明死了,贿赂朝廷命官,贪墨假账,这些事情便就断在唐明这里了。
许攸知道唐明身上有个账本,离开大兴时,张兴不可能让唐明把账本带走,唯一的可能就是账本就在张兴那里,杀了唐明,也只是确保万无一失而已。
“只要账本到手,一切都会结束的。”靳渊手指敲打着案几,长叹一声。
接下来几日,张兴依旧陪同着靳渊到处游玩,老皇帝派来的人手,全都各司其职,反而见靳渊终日游玩,闲言碎语便冒了出来。
“昨日下官听到些不好听的话。”雅致的包厢里,靳渊临窗而坐,张兴在他对面,瘸着他的脸色,斟酌道:“下官不知当讲不当讲。”
靳渊依旧看着窗外,无所谓的笑笑,说道:“张大人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张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顿了顿这才说道:“昨日听闻京都来的那几位,听闻御史团马上就到大兴,想要联名上书,弹劾靳大人。”
“弹劾我?”靳渊这才收回视线,有些惊讶的看着张兴,莫名道:“本官自认为没什么地方需要被弹劾的,他们这是怎么了?”
张兴观察着靳渊的神情,没发现什么异样,随即皱了皱眉,一副认同的态度,说道:
“下官也是这般认为,但那几位见靳大人几日游玩,非要说您不务正业,放着官道修建的事情不管,有负皇恩……”
“让他们说去吧。”靳渊嗤笑一声,哼道:“许是见我清闲,嫉妒罢了。”
“呵呵……”张兴笑了起来,几日相处,张兴觉得靳渊跟之前的印象又有些不同。
他一直在大兴,对于靳渊最多的也是听闻,真正如何,是否像传闻中那般高雅无尘,其实并不清楚。
可这几日下来,靳渊除了到处赏花看景,只有第一日装模做样的过问了官道之事。
原以为只是是在自己面前做戏,但从驿馆传来的消息,确实了靳渊根本没有理会过官道修建的事,那几个大臣怨声载道,只能相约着去联络大兴商贾。
可这些商贾岂是那么好解决的,要问别人讨银子,可靳渊这个负责的人都不去,完全没给人家面子,人家又何必给你面子。
一来二去,银子没讨到不说,几位大臣还收了不少气,心里窝着火,再看靳渊逍遥闲适,心里怎会舒服。
但看靳渊的态度,还有这几天他的行为,张兴倒是喜闻乐见,想着若是靳渊跟京都那几个官员有了冲突,不就正好拉拢靳渊。
“靳大人,可他们要真的在御史团乱说,那些胡言乱语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张兴觑着靳渊的神色,试探道:“皇上怪罪下来,这又该如何是好?”
靳渊手指敲打着案几,目光从茶杯移到张兴脸上,眼神突然变得玩味起来,“张大人可是有什么妙招?不妨说来听听。”
言罢,靳渊随即又轻笑一声,说道:“若是真的解决在下现在的麻烦,我可得好好的感谢一下张大人了。”
“靳大人又何必这般客气。”张兴朝靳渊拱了拱手,接着说道:“下官还真有一办法,不知能否帮到靳大人。”
靳渊挑眉勾唇,缓缓朝张兴靠近过去,张兴神秘兮兮的凑到靳渊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靳渊神色倏然一变,但很快便恢复成之前无所谓的模样,耳边听着张兴出谋划策,心里却早已经一片肃杀。
“靳大人?”
张兴退开些许,笑的意味深长,问道:“您觉得如何?”
“很好!”
靳渊一拍双掌,眼眸微微低垂,下一瞬,抬眼看向张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那就按照张大人说的办吧。”靳渊端起茶杯抿了起来,笑道:“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靳渊这般爽快的就同意的自己的办法,张兴心情大好,着急下一步的部署,便起身朝靳渊告辞。
靳渊让他离开,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闲适的喝着茶。张兴走时故意多看了他几眼,随即转身离开。
清雅别致的茶楼包厢,窗户对外打开,微风透过窗户拂过靳渊的脸颊,带起一缕发丝摇曳舞动。
突然间,风起了些微的变化,一道身影翩然而至,轻巧站定,恭敬地朝靳渊行了一礼。
“大人。”流影恭声说道。
“想要别人听自己的,无非就是威逼利诱。”
靳渊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清风,轻声道:“张兴还没那个威逼的本事,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利诱了。”
“大人需要我做什么?”流影问道。
“几位大人看我太过清闲了,心里肯定怨声载道。”靳渊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流影,说道:“张兴要替我组了局,企图用我的名义,加上他利诱的筹码,想要一道拉拢这几位大人。”
“成功了对他来说最好,沆瀣一气。”靳渊起身朝流影走了两步,接着说道:“若是不成功,对他也没有任何影响,想要弹劾至始至终都是一个我罢了。”
流影安静的听着,目光渐渐沉了下去,“张兴府上有暗道。”
“确定了?”靳渊问。
流影点头。
靳渊笑了,“人证物证就快要齐全了,离除尘的日子不远了。”
第二日夜间。
张兴以靳渊的名义宴请京都来的众大臣,美酒美食,美人和金银。
只要能用上的手段,张兴几乎全都用上了,目的就想靳渊说的那般,利诱成功便就是自己人,不成功,倒霉的也是靳渊而已。
“许攸跟御史团大概明日便能到。”许攸与靳渊一直有联系,这些消息便是许攸传过来的。
第一百八十章 斡旋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喧嚣的街道人声鼎沸,沿途灯红酒绿,靡靡之声不绝于耳。
“哈哈哈……难得诸位大人赏脸,下官荣幸之至,先干为敬!”张兴起身来到中央吗,举着酒杯朝众人说道。
“张大人真是海量。”靳渊脸颊已经有些泛红,目光也迷离起来。
勾唇一笑,邪魅肆意,完全没有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模样。
“来,我也敬张大人一杯。”靳渊撑着案几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举着酒杯,笑道。
“靳大人客气。”张兴赶紧上前两步,笑道:“靳大人今日宴请诸位大人,可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他们?”
张兴挤眉弄眼,靳渊仿佛没看到一般,摇摇头,笑道:“好消息多了去了,张大人替我说吧。”
底下人见状,眼观鼻鼻观心,都没有作声,张兴却是一拱手,笑道:“那就下官替大人代劳了。”
说着,张兴干了杯中酒,再给自己斟满,转身面向众人,笑道:“诸位大人来我大兴,之前是下官有所怠慢了,今日便再次给诸位大人赔礼道歉了。”
“张大人客气了。”银引司胡大人缓缓站了起来,不动声色的朝张兴使了个颜色。
张兴笑容更深了几分,笑着来到胡大人跟前,举杯跟他碰了碰,说道:“这些年多亏银引司关照,城邦建设都是胡大人行了方便,张某敬胡大人一杯,感激胡大人多年的关照。”
两人一饮而尽,胡大人放下酒杯,抬手指了指自己下手的中年男人,介绍道:“这是银引司督查黄大人,此次初次来大兴,专门为了募捐而来。”
张兴闻言,朝着黄大人拱了拱手,扭头看了眼兀自饮酒的靳渊,随即跟黄大人寒暄起来。
黄大人脸色不是很好,但也不能当众拂了张兴的面子,还有张兴背后的靳渊。
是的,此时宴请,什么好消息众人暂时不清楚,但所有人都明白了靳渊跟张兴是一伙的。
老皇帝派靳渊来大兴,由他全权负责募捐的事宜,但迄今为止,来到大兴已经三日有余,靳渊根本无所作为。
弹劾靳渊提议的便是黄大人,此番靳渊宴请众人,大家心里都各自有着猜测。
听着张兴在众人跟前交际寒暄,靳渊一杯一杯饮着酒,仿佛自己只是个事不关己的过客,余光却不动声色的关注着银引司胡大人。
此人便就是张兴的同伙了。
靳渊不知道张兴是何时跟胡大人串通好的,但比他这个初来乍到的京官,银引司胡大人本就留在大兴,与张兴的接触自然比自己多了很多,两人有所勾结也没什么值得奇怪。
更何况胡大人还是银引司的。
跟户部类似,却又不隶属于户部,负责的官员,全都是老皇帝抽调过来的,这就是银引司的特殊性。
也因为如此,想在银引司里面做文章,简直是轻而易举
靳渊听着众人的对话,心里挂念的却是流影,不知道那边得手了没,靳渊的放任不管,在上同伴的互相扶持,张兴快要原形毕露了,只要找到账本,就能把张兴一干人等一网打尽!
……
“嘶……!”刺痛感传来,宁昭猛地抽了口气,低头看去,还真是被清蝉说准了。
“扎手了?”
清蝉从院子外回来,正巧瞧见这一幕,急匆匆跑到宁昭身前,拉起她的手,心疼道:“今日这都是第几回了?小姐心神不宁的,还是别做了。”
宁昭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出神。
已经五天了,靳渊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以前出门至少还会有人来通知她靳渊的消息,现在半点风声也没有。
“若是真的担心大人,小姐可以去打听一下啊。”清蝉一边捏着她的手指,一边说道。
“找谁打听?宁洪吗?”宁昭有些头疼。
自己跟宁洪什么状态他们都清楚,宁昭是觉得不愿意去向宁洪打听的。
前世在朝堂上搅/弄风云,而今生除了靳渊宁洪,宁昭就剩下慕容承和慕容极两兄弟认识了。
慕容承宁昭是断不会去找,那么就只剩下慕容极了。
……
楚王府。
小径深处,池塘水榭。
慕容极一边喝茶一边看书,下人们来报,尚书夫人求见。
“尚书夫人?”
慕容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才回神,来的人是宁昭。
“快请。”慕容极放下书站了起来,朝下人吩咐道。
不多时,宁昭跟着领路的人丫鬟来到水榭,远远便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中央。
“见过楚王殿下。”宁昭款步上前,朝慕容极福了福身。
慕容极上前两步,伸手想要扶宁昭起来,但手触碰到的前一秒又顿住了,随即收了回来。
“你怎地来了?”慕容极背着双手,问道。
宁昭垂着头,回道:“今日前来确实有事麻烦楚王殿下。”
自上次在医馆不欢而散,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宁昭大婚,慕容极也没来参加。
此刻乍一见到宁昭,慕容极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以至于一时间不知道该用如何的态度面对她。
“什么事?”慕容极顿了顿,接着说道:“坐下来慢慢说吧。”
宁昭没有扭捏,来到慕容极身边坐下,这才抬眼看向慕容极,开门见山的问道:
“此次前来是想询问一下大兴那边的情况,我一个妇人,不认识什么朝廷大臣,只好来求助楚王殿下了。”
“大兴?”慕容极眉头微蹙。
什么大兴,根本就是来打听靳渊的消息的。
慕容极算是宽厚,但对于靳渊在跟宁昭的婚约上,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以至于听到宁昭想要打探靳渊的消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可人家两人已经成亲,他又有什么资格不舒服?
越是明白,心里就越不舒服。
“殿下?”慕容极脸色变化几下,宁昭并不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催促道:“殿下若是知晓情况,能否跟我说说?”
慕容极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低头看向宁昭,虽然心里有异,但还是说道:“今日早朝时大兴有传回来消息。”
“御史团马上便要抵达,近两日便会开始募捐。”慕容极坐在宁昭对面,回道。
然而宁昭却没有因为他的回答安心,反而更加担心。
靳渊为何前往大兴,老皇帝不知道,但是她知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探路
贪墨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小事,一旦被发现了那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也因为人如此,参与的和调查的,都会有危险。
听慕容极的意思,大兴那边一切如常,可靳渊却没有给自己来信,之前说好会联系……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想着,宁昭的眉头蹙了蹙,缓缓起身,朝慕容极福了福身,说道:“多谢楚王殿下,那我先告退了。”
“这就走了?”慕容极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宁昭的胳膊,有些急切的问道。
宁昭眉头狠狠一皱,用力抽回手,看着慕容极的目光也不悦起来,“楚王殿下这是何意?”
慕容极也察觉了不对,赶紧松开手道:“我没什么意思,你不要多想。”
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恍然道:“之前不是说好了有时间咱们切磋一下医术。已经这么久了,却一直没有机会。”
慕容极上前两步,目光灼热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咱们好好切磋一下。”
宁昭满心全都挂在靳渊身上,哪里有心思跟他切磋,当即摇头道:“今日我还有事,改日定当跟楚王殿下切磋。”
“你又能又什么事儿呢?”
这还是第一次宁昭主动找上他,慕容极可不想这么容易就让她走了,挽留道:“医馆现在也无须你亲自动手,再说了,跟我切磋一下,也耽误不了你多大的功夫。”
“楚王殿下。”宁昭皱起了眉头,说道:“我今日真的有事,还请楚王殿下谅解。”
慕容极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宁昭的脸色确实不太好,虽然心力不舍,也不好再强求,便道:
“如此,那便罢了,下次有机会,你可不要在推辞了。”
宁昭痛快的应承下来,随即离开了楚王府。
“小姐,怎么样?”
清蝉等在府外,见宁昭出来,连忙迎了上去,问道:
“可打听到大人的消息?”
宁昭没有说话,脸色很是严肃,她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径直上了马车。清蝉紧跟着坐了上去。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清蝉坐在宁昭身边,出言安抚道:“小姐无需太过担心,说不定今日便能收到大人的来信呢。”
“但愿如此吧。”宁昭说的很没底气。
此刻,就算是靳渊的书信立马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放心不下来。
想着,宁昭看向清蝉,郑重道:“我要去一趟大兴。”
“什么?”
清蝉惊讶不已,不赞同道:“大人此番是为了公事,小姐您还是不要去的好,如果真的遇上什么危险,大人还要顾及着你,这不是……”
添乱吗?
这话清蝉不敢直说,但宁昭却明白她的意思,也是因为明白,所以宁昭更加坚定了要去大兴的心意。
“这一趟我无论如何都要去。”
宁昭说道:“没有危险固然好,权当游玩了,若是真的遇上什么危险,我也只希望能陪在他身边。”
清蝉还在劝阻,但宁昭下定决心的事情,谁也无法更改的,劝了半晌无果,清蝉只好作罢。
“那我陪着小姐一起去。”清蝉说道。
宁昭却摇了摇头,看向清蝉,说道:“我走了,府上没人料理,你留下照应这府上,若是医馆有什么事也能顾着点。”
“可是……”
“别在可是了。”宁昭言罢,撩开门帘,朝马夫说道:“回尚书府。”
马车迅速调转了方向,朝着尚书府驶去。
“小姐真的不带上我吗?”清蝉一边帮宁昭收拾行李一边问道。
宁昭摇头,刚要说话,管家带着几个人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一行人朝着宁昭行了一礼。
宁昭起身,面向几人,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随即落在一个熟悉的年轻面孔上。
那是军马一事时,靳渊留下来跟她联络的人,之前好几次给宁昭送信,也是这个年轻男子。
“我刚来府上不久,认识的、能够信任的只有你们两个。”
宁昭看向那两人,接着说道:“明日一早我要出发去一趟大兴,你们准备一下,跟我一同前往。”
“去大兴?”年轻男子疑惑道:“大人也在大兴,夫人是去寻大人的?”
说着,他还笑了起来,很是羡慕宁昭和靳渊两人的感情。
这才分别几日啊,就已经想念到要千里迢迢去寻人了。
“不是。”
宁昭却否定了他的说法,说道:“我一直有意把妙春堂办到其他城镇去,无奈道路不通,实施起来有些困难。”
“现在修建官道,解决了我最大的难题,我当然要去探探路,提前规划起来。”
宁昭看了看几人,这样回答虽然不全是真话,但也不假,她本来就有这想法,之前也跟靳渊提起过。
再来,靳渊的真实目的外人不知,宁昭也不能轻易告诉别人,这个理由,是目前最稳妥的。
“原来如此啊。”年轻男子赞叹道:“夫人医术高明,确实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
宁昭笑了笑,微微点头,随即吩咐道:“你们下去准备吧,明日一早便动身。”
“是。”两人应承下来,转身离开了院子。
管家见没自己什么事,也想跟着离开,却被宁昭给叫住了,“我和大人都不在府上,若是有什么事情还劳烦管家帮衬了。”
说着,宁昭看了看清蝉,交代道:“清蝉会留在府上,遇到什么事情记得跟管家商量着来。”
清蝉不情不愿的点点头,管家本就是府上的老人,就算宁昭不吩咐,他也会尽职尽责的料理府上事务。
府上的事情交代清楚,就剩下医馆里了。
宁昭看了看天色,时辰还早,便让清蝉留下收拾行李,自己去了医馆。
医馆现在如日中天,宁昭和孟遂不在也没关系,但宁昭还是的交代一下才能放心,顺便告知一下孟遂。
“大兴?”
孟遂刚要离开,便被宁昭给堵住了,一来就说自己要去大兴,孟遂有些不明白,问道:“为何要去哪里,难不成是想念靳大人,去寻他?”
宁昭没有否认,紧接着补充道:“找他是一回事,关键还是为了咱们妙春堂。
“之前跟师傅提过。”
宁昭来到孟遂身边坐下,笑道:“妙春堂是师傅和我共同的心血,徒儿想把它发扬光大,现在修建官道,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我想先去探探路,提前做点准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出行
“哼。”孟遂却没吃她这一套,轻哼一声,微眯着眼睛打量宁昭,说道:“老实说吧,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可不相信你真的是去探路的。官道修建最早也得三个月,在到京都,大半年甚至一年才能彻底竣工,就算是想要把医馆开到别出去,也不至于这般着急。”
毕竟是自己的师傅,自己心里那点东西,孟遂一眼便瞧了出来。
即如此,宁昭也没必要隐瞒,孟遂也是值得相信的人,“不瞒师傅,我确实去寻靳渊的。”
孟遂给了她一个早就知道的眼神,问道:“这才分别几日就坚持不住了,以前可没见你这么黏糊啊。”
宁昭却没接他的话,顿了顿,说道:“靳渊可能有危险,我必须要在他身边。”
“什么?”孟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危险?”
宁昭注视着孟遂,斟酌着,把能说的说了出来。
孟遂听着,猛地坐直了身子,眉头紧跟着皱了起来,说道:“当真如你说的那般,你就更不应该去。”
宁昭知道孟遂要说什么,摇头说道:“明知道靳渊会有危险,我又如何能心安的待在京都,这一趟我必定是要去的。”
自己这个徒弟什么性格,孟遂心里清楚的很,见她这般坚持,也不再废话,嘱咐道:“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就不多说什么,切记一定要注意安全。”
宁昭闻言笑了笑,点头道:“徒儿知道。”
回去尚书府,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清蝉早就收拾好了行李,正等在院中,瞧见宁昭回来,立马迎上前,说道:“晚膳已经备好,就等小姐回来。”
宁昭点头,在石桌前坐了下来,这一天来来去去,还没时间休息一下,回到府上,宁昭才觉得累。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宁昭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说道:“传膳吧。”
清蝉根本不需要她吩咐,瞧她回来便让小丫鬟去了,不多时,晚膳上了桌,宁昭却胃口不佳,草草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了下去。
“小姐第一次出远门,我又没在您身边,真的很不放心。”只要一想到宁昭明日便要走,清蝉就忍不住的担忧。
宁昭看了看清蝉,笑着安抚道:“府上除了流影功夫最好的两人都跟着我,你就别瞎担心了。”
说罢,宁昭起身朝屋里走去,边走边说:“累了,歇下吧。”
这一夜宁昭睡得很不安稳,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已进入深秋,早晚天气也凉了下来,宁昭披着外袍走到院中,抬眼瞧着还没退下的月亮出神。
动静不大,但清蝉陪着宁昭一起长大,稍微有些风吹草动,清蝉立马便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宁昭身边,问道:“小姐怎地起的这般早,不多睡会?”
“睡不着。”宁昭摇摇头,望着月亮,思绪仿佛飞去了很远,轻声呢喃道:“只愿他安好……”
……
从京都到大兴,马车需要三天,快马一天半,宁昭当即决定弃掉马车,该骑马前往。
清蝉得知后,又是担忧又是无奈,只得扒拉着宁昭的胳膊,死缠烂打道:“小姐你还是坐马车吧,只要行快些,两日便能道到,可比非要纠结那半日呢。”
“骑马多危险啊,更何况您又不会骑马,这不是……”清蝉急得眼泪快下来了。
宁昭也有些无语,还好跟前都是自己人,若是被旁人瞧见清蝉这幅模样,就该笑话了。
“我会骑马。”
宁昭赶紧打断了清蝉的絮絮叨叨,说道:“你就别担心了。乖乖受着家里,等我们回来便是。”
“您就吹吧。”
清蝉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了,什么话都敢说:“我自幼跟您一块长大,您府门都没出去过几回,又哪里会骑马,小姐您不要骗我了,就听我一句劝,坐马车吧。”
宁昭无法,也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看了清蝉两眼,心里有了注意,点头妥协道:“行行行,我坐马车坐马车行了吧,你赶紧松手,被耽误了时辰。”
闻言,清蝉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期期艾艾的看着宁昭,最后挣扎了一番,“小姐当真不带我?”
宁昭直接上了马车,半句话都不想跟她掰扯了,立马招呼随行人,立刻出发。
马车渐渐行远,清蝉站在府外,目光一直追随着即将消失的马车,心早就飞到了宁昭身边,只剩下个躯壳,期期艾艾的还没缓过劲儿来。
……
马车驶出城门,来到最近的一个驿站,宁昭直接舍弃了马车,让人弄来三匹马。
两名随从依旧不放心,若是宁昭有个什么闪失,靳渊回来他们可没法交代。
心里担忧着,刚要劝阻,却看见宁昭一踩马镫,直接翻身上马,动作没有男子那种潇洒,却也俊逸非常。
“夫人当真会骑马?”
沈星——也就是那个年纪较轻的男子,看着高坐马上的宁昭,双眼放光。
魏华用手肘杵了他一下,这眼神已经是大不敬了。
沈星很快反应过来,赶紧低下头,宁昭却笑了一声,没有计较,一挥手,高声道:“出发!”
雨骤风急。
如此恶劣的天气,大街上连一只狗都不见,然而大兴驿馆却是人声鼎沸,穿着蓑衣的人往来匆匆,驿馆内更是灯火通明,嘈杂声四起。
“快快!去打水来!”领头的衙役顾不上大雨,冲进雨中,抓着一个衙役高声吩咐道。
交代完,又匆匆的跑回屋中,跟刚出来的大夫撞了个正着。
“大夫,靳大人怎么样了?”领头的衙役扶了一把大夫,急切的问道。
大夫却摇了摇头,许是因为恐惧,身子都有些发抖,“靳、靳大人伤到了肺叶,又失血过多,我、我也无能为力啊。”
“什么?!”
领头的衙役又气又急,揪着大夫的领子,骂道:“你个庸医!要你有何用!给我滚!”
一把甩开大夫,领头的衙役匆匆走进房间,身上的雨水滴答,他却顾不上,满心都是那躺在床上,面色如纸的男人。
“这可如何是好啊?!”领头的衙役在床前来回转着圈,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听到门口的响动,他猛地回头,一见来人便问:“找到人了吗?”
来人摇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没有。”
第一百八十三章 账本
“人到底去哪儿啊!”领头的衙役急得快哭了。
二品大员无端在驿馆遇刺,刺客一个没抓着,就连靳渊身边的那个侍卫,也关键时候找不到人。
大夫无能为力,若是靳渊有了什么闪失,他的小命都不够赔的!
“去去去。”
领头的衙役赶紧吩咐道:“去城东找徐大夫,他可是大兴最好的大夫了,若是再没法,我就……唉!”
来人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耽误,又匆匆的消失在了雨幕中。
事情还要从前一晚的宴会说起。
靳渊听着张兴与黄大人几人你来我往,自己悠闲的喝着酒,只等着流影传来好消息,便能将张兴等人治罪。
然而靳渊依旧是小瞧了张兴。
能在大兴坐稳这个县令,知州和皇帝都远在天边,张兴在大兴经营多年,自然有自己的一方势力。
为了拉拢黄大人等人,张兴借着靳渊的由头宴请众人,席间竟都是敷衍黄大人等人的言辞。
黄大人为官多年,这点手段如何不知,但靳渊都不管,他一个银引司监督也做不了什么,心里更是打定主意,要弹劾靳渊。
靳渊不吱声,一连多日的不作为,就是为了让张兴松懈,主动暴露证据给他,这一场宴会明争暗斗的,靳渊始终没有参与,张兴便更加大胆起来。
或许就酒精,又或许是张兴本就是这般胆大妄为,等到送走黄大人一行之后,张兴故意挽留住靳渊,给他献了一计。
“黄维仁如此不识抬举,靳大人又何必跟他客气。”
张兴站在靳渊跟前,替靳渊斟满酒杯,抬眸觑着靳渊的神色,压低声音说道:“既然他冥顽不灵,一再坚持要弹劾大人您,咱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张兴手掌下劈,做了个灭口的手势,视线却始终没离开靳渊的脸,作为最后的试探,试图捕捉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然而靳渊丝毫不对的反应也没,反而还双眸一亮,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张兴,笑了起来。
“无毒不丈夫啊!”
张兴彻底放了心,跟着笑了起来。
靳渊醉酒被张兴亲自送回了驿馆,嘱咐人好好照顾靳渊,回到房间,等人全都走了,靳渊猛地睁开眼,翻身下床。
与此同时,临近后院的窗户一动,一道人影钻了进来,轻巧的站定,朝靳渊拱了拱手。
“大人,东西已经找到了。”
“很好!”靳渊微微一笑,朝流影伸出手去,“给我。”
流影从怀里摸出一个账本,小心的放在靳渊手中。
靳渊接过来,快走两步来到桌前,对着烛光,仔细的看了起来。
越看,靳渊的眉头皱的越紧,到最后握着账本的手指都紧到泛了白,“真是胆大包天!”
账本跟之前许攸提起的有所差别,但只多不少,从朝廷下达募捐钱款修建官道开始,张兴已经从当地的商贾手里拿到了一大笔钱。
先不管唐明如何,反正人已经死了,但从靳渊来大兴至今,张兴从没有提起过这事,甚至其他的官员还有商贾,没有一个人提过!
官员贪赃瞒着不报还能理解,最让靳渊想不明白的便是这些商贾,已经拿了钱,却不吱声,现在朝廷的人再问他们要一次,他们也只是拖着不给,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直到看到手里的账本,靳渊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张兴掌握着这些商贾的把柄,官商勾结,串通一气……
“大人,我回来之前,还在张府看到了几人。”流影适时的出了声,拉回了靳渊的思绪。
“何人?”靳渊问。
“黄大人之前接触的两位商贾。”流影回道。
靳渊抬眸看向他,烛光印在他眸中,黑的更沉了几分。
没等靳渊问,流影接着说道:“我听到他们谈起募捐之事,这笔钱,想要从百姓手中获取。”
靳渊眸子一眯,周身的气场蓦地一变,就连空气都跟着冷了几分。
“张兴啊张兴,知道你贪赃枉法,没想到你居然还打的这一手好算盘!”
知道了张兴的打算,又有了账本,靳渊本可以现在就动手抓住张兴,但想到张兴今夜给他的那个提议。
贪张枉法罪不至死,但若是不仅贪赃枉法,还刺杀朝廷命官,这个罪名,足够张兴给被迫害的耐性赔命的了。
还有唐明。
虽然许攸怀疑唐明跟张兴又所勾结,才会做了那本假账,但唐明现在已经死了,不排除有了悔悟的心思,才招致杀身之祸。
杀人偿命,理应如此!
“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靳渊沉默不严,流影难得的问了一句。
“你什么也不用做。”靳渊深呼吸一口,缓缓吐出带着酒味的浊气,低头再次看向账本,沉声道:“明日张兴便会有动作,你我留在驿馆便是。”
靳渊有所准备,却大大低估了账本在张兴眼中分量。
翌日酒醒,张兴惯例去看看账本,结果却扑了个空,刚松懈下来的神经瞬间绷紧了,仔仔细细在脑中过滤了一边。
大兴的官员他根本无需考虑,偷账本的,只可能是跟着靳渊从京都来的这一批人!
“大人,账本不见了,这事儿会不会是黄维仁干的?”
张兴的心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黄维仁一直跟那几个老板接触,会不会是那几个老板泄露了什么风声,让他知道了有这个账本存在?”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却也没多大的概率。
张兴坐在书桌前,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说道:“黄维仁若真有这本事,就不会拿靳渊没办法……”
靳渊?!
“我记得靳渊身边一直有了随从来着,这几日他在干嘛?”张兴问道。
心腹想了想,回道:“这几日靳大人跟您到处游玩,这个随从便一直留在驿馆内。”
“没有离开过?”张兴问。
心腹摇摇头,随即又不确定的顿了顿。
张兴眸子一暗。
想来想去,这一伙人中最有能力能够不动声色的弄到账本的,也就是这个传闻光风霁月,公正廉明的靳渊靳大人了。
他只身前来大兴,身边只带了一个随从,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若是靳渊在明故意让他松懈,暗地里又让那个随从调查自己……
越想,张兴越觉得这才是真相。
“哼,传闻不可尽信,但也不能不信啊!”
张兴收紧手掌,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咬牙道:“一个公正廉明的好官,一到大兴就性情大变,我怎么这么糊涂,居然被他骗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死无对证
“这几日全都是在我面前作戏!”张兴猛地一巴掌拍在书桌上,吓的心腹一个哆嗦。
“大人。”心腹咽了咽口水,小心的看着面色阴沉的张兴,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张兴斜了他一眼,目光冰寒犀利,随即他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森然道:“我说了要帮他解决了黄维仁,又怎么会食言呢。”
黄维仁为了朝廷办事,这些年无功无过。
说不上是个好官,但也算不上奸臣。
“靳渊自诩清高,我倒要看看,他真的能看着黄维仁送命,而坐视不管。”张兴摸了摸微短的胡须,笑容渐渐拉开,透着阴寒可怖。
第二日夜间,张兴如靳渊想的那般对黄维仁下了杀手。
靳渊坐在房间里,手里捏着茶杯,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耳朵却仔细的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听着外面丝毫不掩饰的刀剑声,还夹杂着那些大臣惊恐的喊声,靳渊手指微微收紧,眼神也深邃了起来。
“流影。”靳渊唤道。
“在。”流影从阴影处走来,恭敬的站在靳渊身后。
“出去看看。”靳渊放下茶杯,抬眼看向门外,说道:“关键时候保护好黄维仁,抓住活口,我要的是证据,不要伤及无辜。”
“是!”流影点头,闪身便离开了房间,房门开合只在一瞬间,下一刻房间内又恢复了平静。
“张兴啊张兴。”靳渊轻声念着,“你当真是大胆啊!”
刺杀朝廷命官,居然也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真的是在自己的底盘上,不担心被捅给了朝廷啊!
流影出去不久,外面的动静小了几分,但依旧能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
靳渊起身回到博古架前,抬眼看着最高一排放着许多书籍的地方,他抬手朝那伸去,准确的从一堆书籍中拿出一本大兴札记。
靳渊盯着封面看了半晌,缓缓翻开它,一列列账目跃然其上,这便是靳渊花费心思,从张兴手里弄来的那本账本。
许是觉得不安全,靳渊翻了几页再次合上,伸手把账本贴身放进怀里。
做完这一切,靳渊刚在床边坐下,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非常轻微,若是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
都知道靳渊是文臣,很少人知道靳渊的功夫也是个中高手,就是这样细微的响动,瞬间让靳渊警惕起来。
暮色黑沉,云层厚实,没有一丝光线透出,跟别说那些星子,全然没有踪影。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包裹着整个大兴驿馆,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靳渊安静的坐在床边,目光紧锁在窗边,刚才动静过后,已经过了许久,什么声音都没有,让人以为只是自己听错了。
可靳渊却依旧警惕,他有足够的耐性,死死的盯着窗外,捕捉着更加细微的响动。
厮杀声渐渐弱了下去,驿馆一下子平静下来,突如其来的平静,就像是黑暗中蛰伏的野兽一般,引诱着人走进设好的陷井。
流影还没回来,靳渊微微蹙了眉,突然‘咚’的一声,从头顶传来,虽然轻微,也足够让人心惊。
靳渊猛地站了起来,抬眼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这次靳渊可以肯定,有人想要对自己下手!
至于这个人是谁。
除了张兴,不作他想!
原因也很简单,定是发现账本不见了,怀疑到了自己身上。
张兴是个聪明谨慎的人,若是现在还想不明白关键,也不会在大兴风生水起这么多年。
借由相对黄维仁出手的机会,趁机朝自己下手,明白自己会担忧黄维仁性命,自然会安排人去保护。
这样一来,刺杀黄维仁,不仅是调虎离山,若是刺杀真的成功了,自己也在这里送了命,等到御史团一来,京都来的所有人都知道黄维仁想要弹劾自己,却丢了命。
是谁下的手一目了然,可那个‘凶手’却在混乱间送了命,案子死无对证,张兴在从中添点火,这个凶手靳渊就背定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靳渊不得不承认张兴却是聪明,短短时间就能想到这样一举两得的办法,关键是彻底把张兴自己摘了出去。
黄维仁先不管,只要自己死了,这件事情,便都是他靳渊一个人所为!
可他靳渊又岂是这么容易死的?
京都风谲云诡他都能安然无恙至今,来一趟大兴,还能让他送命不成!
靳渊目光在房间各处扫了一遍,随即冷哼一声,高声道:“出来吧,别偷偷摸摸的。”
四下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动静。
“我的人就在这里,想要动手就快些。”
靳渊反而放松下来,走到案前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吹了吹茶面,轻笑道:“若是等到流影回来在想动手可就难了。”
果不其然。
他这句话刚落下,窗户和门瞬间被人从外面踹开,一个个黑衣蒙面的人,径直的朝着靳渊扑了过来。
遭遇刺杀已经不是头一次了,靳渊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从身后摸出一把匕首,挡住了迎面而来的一刀。
短兵相接,刀剑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间或还有火星溢出,足以见得来人是奔着取命来的,丝毫没有留手。
房间太过逼仄,不论是靳渊还是这群黑衣人,都有些舒展不开。
靳渊挡开面前的黑衣人,一脚揣开房门方向的另一个,找准空隙,靳渊身形一闪,再次落地,已经来到了宽阔的院中。
“张兴派你们来的?”靳渊面对着一群黑衣人,声音冷沉。
领头的黑衣人一凛,惊讶靳渊如此敏锐,一下便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然而他却一言不发,虽然事先不知道靳渊会功夫,但现在只有靳渊一个人,他只想速战速决,解决了靳渊,好回去跟张兴复命。
思及此,领头的朝身边的同伙使了个眼色,渐渐朝靳渊包围过去,等到列队成型,领头的一挥手,黑衣人一拥而上,径直朝着被包围在中间的靳渊扑了过去。
人多势众,靳渊知道自己的斤两,虽然自己功夫不错,但他们人多,长刀长剑的,自己就一把贴身的匕首,这种形式对靳渊相当不利。
前院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这里的动静也不小,流影应该会马上回来,只要流影回来,他们两人配合,解决这些人不是问题。
第一百八十五章 该死
打定主意,靳渊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不跟他们过多纠缠,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像是知道了靳渊的想法,领头的黑衣人倏而冷笑一声,嘲讽道:“想等人来救你?呵呵,你就别做梦了,也不知道你的那个跟班,现在被引到什么地方去了。”
“若是他命好能活着回来。”黑衣人冷笑道:“倒是能替你收个尸!”
靳渊心里一凛,他全然没想到流影会中他们的全套,这也明白了为何这边动静这么大,流影却始终没回来。
“他在哪儿?!”靳渊也发了狠,手上在不留情,身影一晃,闪过面前的黑衣人,迅速绕到他身后,匕首出现在黑衣人的脖颈。
靳渊轻轻一挥手,黑衣人猛地瞪大了眼睛,脖颈处一道鲜红喷溅出来,洒到了同伙的身上,温热的,刺目的。
“兄弟们,给我杀了他!”
领头人没有回答靳渊的问题,见自己的同伴死了,目呲欲裂,招呼着其他人,更猛烈的朝靳渊攻去。
靳渊的劣势早就知道,他单手难敌四拳,一开始还游刃有余,但出路被黑衣人堵住,靳渊只能跟他们硬拼。
时间一长,靳渊渐渐有些支撑不住,开始左支右绌起来。
黑衣人像是发现了靳渊的破绽,趁着同伴绊住靳渊时,绕到靳渊身后,对着他后背的空门一刀劈下!
“嘶!”
尖锐的痛感传进靳渊脑中,他轻呼一声,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挡开面前的黑衣人,听着耳边风声袭来,靳渊猛地回头,抬手挡住一刀,一脚踹向领头人的腹部!
领头的黑衣人吃痛,往后倒退数米远,这才堪堪停下来,他惊愕的看向靳渊,这才对靳渊的功夫有了进一步了解。
越是如此,领头的越不敢怠慢。
他们单个的功夫确实比不上靳渊,但他们优势就在人多,不能让靳渊分散开来,一个个把他门解决了,他们必须一起行动,这样才能让靳渊疲于应付,露出破绽。
“兄弟们,把他围起来!”领头人赶紧归队,大声令下。
其余人纷纷响应,迅速变换阵型,靳渊好不容易把队伍拉出一个口子,这一下又被包围了起来。
“呵呵……”后背的伤火辣辣的疼,靳渊却顾不上。
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靳渊在心里迅速盘算起对策来。
他可没想过在这里死,他的命又岂会落在区区一个张兴手里,不止这样,还有账本在他身上,想要将张兴绳之以法,这账本就必须要送到监察御史团手里。
所以,他必须要突出重围,将这个账本完好的交到御史团手里!
“想要我的命,就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靳渊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冲出去。
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靳渊主动朝黑衣人冲了过去。
这样只管进攻的打发,着实让面对他的黑衣人难以招架,不多时便落入了下风,但他后背却空门打开,只要其余人找准时机偷袭,靳渊想要回防都来不及。
领头的看出来靳渊的迫切,心中也有了打算,让自己的同伴牵绊住靳渊,他想要故技重施,再次偷袭靳渊。
靳渊明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却丝毫没有理会他,他只要抓紧这时间的空隙,趁他出手前,先解决了眼前的几人,拉出口子,哪怕在受点伤,他也能逃出去。
两人都有各自的盘算,动作开始迫切起来。
靳渊长剑一劈,挡在眼前的黑衣人应声倒下,瞬间没了声息。
下一个紧追其后,靳渊丝毫不耽误,手上的动作快的让人看不清,三两下,又是一个黑衣人倒了下来。
领头的额头都冒出了汗,看着被包围在中间那个潇洒的身影,一时间被他的气势给震撼住了,呆愣在原地不敢轻易动弹。
时间一点点过去,黑衣人一个个倒下,靳渊身上也有了不少伤口,不过都是些皮外伤,根本影响不了他的行动。
唯一让他有些在意的,便是后背的刀伤,每一个动作都会牵扯到伤口,鲜血不停的往外流,失血过多加上疲乏,靳渊的脸色也迅速的苍白了下去。
又解决掉一个黑衣人,靳渊呼吸粗重,长剑撑在地面,一双眸子带着肃杀的寒意,死死的盯着剩下的人。
领头的这时候才回过神,瞧见靳渊力有不逮,总算是找到了空隙,他没有留给靳渊喘息的机会,猛地朝他扑了上来。
长刀照着靳渊的脑袋劈砍下来,然而就在靳渊抬手格挡的时候,长刀猛地调转方向,照着靳渊的胸口捅了进去!
‘噗呲’一声,皮肉破开的声音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中,靳渊闷哼一声,瞬间爆发出一股大力,一拳打在领头人的脸上,随即又是一掌劈砍而下,照着领头人的脖颈攻了过去。
领头人还沉浸在得手的喜悦中,反应不及,硬生生的受了靳渊这两下。
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其他的黑衣人见领头的倒了,生死不明,一时间都不敢上前。
靳渊没去理会他们,低头看向胸口的刀伤,一咬牙,忍着剧痛把长刀拔了下来,抬手扔到一旁。
“你们都该死!”鲜血染红了靳渊的眸子,他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压抑的凶性彻底爆发出来,朝着猎物扑了过去。
没了领头人,黑衣人的士气瞬间削弱下去,靳渊憋着一股劲,三两下解决掉剩余的黑衣人。
直到最后一个黑人倒下,鲜血喷溅在靳渊脸上,那鲜红的颜色跟他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呼呼……”靳渊撑着长剑站立着,胸前大片的鲜红染湿了衣衫,他粗重的喘息带着血腥气,一下下融合进空气里。
黑色越发黑沉,空气都变得窒闷起来,一滴雨点打在靳渊的脸上,靳渊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抹了抹,看见的只有温热的鲜红。
‘轰隆’一道闷雷响起,随之而来的一道闪电,照亮了半个天空。
一身鲜红的靳渊,被闪电照亮,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衬得他就象一只来自地狱的修罗鬼刹。
雨点一颗颗落下,瞬间形成了雨幕,雨水冲刷着靳渊的身体,卸掉了他最后一点气力。
他抬手捂住没有受伤的那一边心口,那里是完好无损的账本,他咬紧牙关,抬脚朝驿馆外行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难于登天
疾风骤雨,整个大兴城都笼在雨幕里。
靳渊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雨中,大雨洗刷过他的全身,鲜红顺着雨水滴落在地上,融合进雨里,最后消失不见。
视线逐渐模糊,靳渊死死按着胸口,生怕雨水打湿了账本。
感官忽近忽远,靳渊努力的睁着眼睛,雨水一下下打湿眼帘,他也没什么知觉,只是一往无前的往前走去。
马蹄声从远及近,猛的在靳渊身边停了下来。来人翻身下马,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靳渊摇摇欲坠的身体。
“大人!”流影目眦欲裂,难见的担忧和愤怒一起涌了上来。
靳渊看清楚来人,见流影毫发无伤,瞬间松了口气。
下一瞬,他顾不上别的,从怀里摸出账本,小心的用身体遮挡着雨水,递到流影手上,嘱咐道:“御史团正在前来大兴的路上,预计明日便能到达。”
“……你。”
靳渊气息不稳,一把抓住流影的胳膊,断断续续说道:“你现在、现在赶往,把账本、亲、亲手交到陈大人……手上……”
“大人,您先别说话。”
流影接过账本往怀里一塞,扶着靳渊急迫道:“我先送您回去,您伤的很严重,需要治疗!”
靳渊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一下下重复着之前的话,流影见他这样子,眼眶红的吓人,点头应承道:“大人呢你放心,我一定把账本安全交到陈大人手里!”
听到流影的保证,靳渊彻底松懈下来,眼前渐渐模糊直到彻底黑沉下去。
靳渊伤重,经不起长途跋涉,流影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将靳渊送回驿馆。
领头的衙役事发当时就不知所踪,此刻出现,见到这样的靳渊和满身杀气的流影,早就吓破了胆。
“大、大人!”领头的衙役颤颤巍巍的上前,不停地咽着口水。
“请大夫!”流影寒声开口,举剑横在衙役喉间。
衙役赶紧点头应下,立马让手下去请来大夫。
流影冷冷的看着领头的衙役,威胁道:“照顾好靳大人,若是在我回来之前他有半点差池,你和你的家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给靳大人赔命!”
言罢,流影不敢耽误,抱着靳渊去到干净到房间。
衙役忙不迭的按照吩咐去了,一刻不敢耽误,大夫很快来了,忙着给靳渊检查伤势。
流影答应靳渊的事情绝对不会忘记,但他信不过衙役,还有张兴,离开前去了一趟大兴驻军。
靳渊和黄维仁遭遇刺杀,黄维仁失踪,靳渊重伤,彻底惊动了大兴驻军。
张兴收到消息时,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急匆匆赶到驿馆时,驿馆已经被驻军包围了起来。
“什么人!”门口的守卫见到张兴,厉声喝问道。
“大兴县令张兴。”张兴朝守卫和气的说道:“听闻靳大人发生意外特来查看。”
守卫核实了他的身份,这才放他进去。
一进大门,张兴脸上伪装出来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源源不断的阴鸷。
“怎么会失手!”张兴低声质问身边的心腹,“已经调开那个随从还没干掉他,现在惊动了驻军,想要再动手难于登天!”
“但听闻靳大人伤重。”心腹赶紧凑近,安抚道:“现在没死,指不定过一会就没气了呢。”
张兴脚步一顿,拿眼瞧他,半晌后笑了起来,“说的有理。”
靳渊的状况确实不容乐观。
失血过多,黑衣人那一刀又重创了他的肺叶,加上淋雨,此刻一直高烧不退。
张兴从衙役那里得到了消息,心里的大石落了下来,带着心腹陪同那几位京都来的大人,好整以暇的等在驿馆里。
跟别人等待的不一样,他等的,是什么时候传来靳渊身亡的消息。
“徐大夫到了吗?”领头的衙役在门前盘旋,看见下属回来赶紧问道。
外面风大雨急,手下穿着蓑衣也浑身湿透,喘着粗气点点头,指了指身后。
领头的衙役随着看去,瞧见徐大夫小跑着跟在身后,赶紧上前几步,拉着徐大夫急匆匆的进了房间。
“快快快,快给大人看看!”领头的衙役心急火燎,他可不敢忘记那个浑身杀气的男人最后威胁自己的话。
若是靳渊死了,他和他的家人都得给靳渊偿命!
见到床上躺着的靳渊,徐大夫先是一惊,随即赶紧上前查看。
身上还有后背的伤口已经被之前的大夫处理过了,唯一凶险的就是胸前的刀伤还有此刻的高热。
“怎地伤的这般严重。”徐大夫皱眉,嘴上说着,手上却不慢。
三两下剪开之前缠好的纱布,鲜红的伤口暴露出来,皮肉外翻,领头的人都不敢细看。
“弄些干净的热水来。”徐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一个药瓶,朝靳渊伤口上倒去。
药粉接触伤口那一刹那,白色的气泡冒了出来,凑近了还能听见滋滋啦啦的声音。
领头的一惊,赶紧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徐大夫头也不抬,手上没停,重复道:“准备干净的热水!”
领头的虽然心有疑惑,但也不敢不听,赶紧出去让人准备热水去了。
等到热水打来,白色的气泡已经消失,徐大夫用干净的棉布沾了水,一点点擦试着靳渊的伤口。
鲜血已经止住,清理干净后的伤口,能清晰的看见长刀贯穿得孔洞。
伤口太深!领头的衙役看的头皮发麻,赶紧后退几步,看向窗外。
——
“还有多远?”
宁昭勒住缰绳,问向身边两人。
沈星看了看前方,回道:“再往前十里就到大兴城了。”
“十里。”宁昭重复了一遍,不多耽误,一扬马鞭,马儿飞快的跑了起来。
两日间,宁昭只是在路过的驿馆歇息了一晚,天一亮就开始赶路,知道现在也已经深了,但她依旧没有要休息的打算。
不知道为何,越是临近大兴,心里的焦躁更浓了几分,以至于她只有一刻不停的赶路,才能分散一些注意力。
沈星和魏华什么也没说,安静的跟在宁昭左右,直到又前行了几里路,天突然下起雨来,没办法,三人只好找了个避雨的地方,稍作歇息。
“夫人喝点水吧。”沈星把水囊递给宁昭,说道:“还有几里路便到大兴了,等雨小一点咱们在赶路。”
第一百八十七章 命不该绝
宁昭接过水喝了一口,雨水打湿了她的额发,她随意的理了一下,摇头道:“既然已经不远了,咱们也别等了,先进城吧。”
几日接触下来,沈星和魏华都清楚,宁昭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她说了要马上走,绝对一刻都不会多等。
即如此,魏华也不劝,从行李里找出蓑衣给宁昭披上,三人再次上马,朝着不远处的大兴城急驰而去。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大兴城刚发生了一桩刺杀事件,朝廷二品大员被刺伤,大兴城彻底戒严。
等他们冒雨赶到城门底下时,却根本就进不去。
“我们是户部尚书靳大人的家眷。”
沈星上前一步,朝城门守卫出示了文书,指了指马上的宁昭,说道:“这是我们夫人,要进城探望靳大人。”
“靳大人?”
守卫知道京都来了大人物,但却不清楚是谁,但今夜城里不太平,守城的侍卫更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接过文书仔细看了一遍,随即又打量了三人许久,最后却摇了摇头,说道:“已经宵禁,还请夫人明日在进城吧。”
“我们有文书在身为何还要等明日?”沈星有些不悦。
这里又不是京都,宵禁根本就没这么严格,现在却跟他们说等明日在进城,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城里出了事,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守城的侍卫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但碍于三人的身份,不敢造次,好言说道:“还请几位不要为难我们小的。”
宁昭离的不远,听到了侍卫的话,打马上前,问道:“敢问城里出了何事?”
她今日一只心神不宁,人已经到了大兴城下,却不得而进,心里更是焦急了几分。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城侍卫,只知道城里有大人物被刺杀,具体如何他不知道,更不会轻易的告诉别人。
“这都是机密的事情。”侍卫朝宁昭拱了拱手,说道:“请恕我不能告诉夫人。”
“可是我们也是有急事要见我家大人。”
沈星很年轻,脾气也相对暴躁许多,眉头死死皱了起来,朝守城的侍卫说道:“你若是做不了主,就去找能做主的,告诉他们尚书夫人到了,看还有谁敢把我们关在城外。”
守城的侍卫也有些火了,但看沈星气势汹汹,气势上瞬间矮了人家一截,不甘不愿的应承下来,转身赶去通报了。
魏华注意到宁昭的脸色,出声安抚道:“夫人无需担忧,咱们今夜一定能见到大人的。”
“嗯。”宁昭深呼吸一口,轻声应了一句。
雨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沈星把宁昭从马上扶了下来,这一日都在骑马赶路,宁昭马术再好,毕竟也是个女人,一落地,双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夫人小心。”沈星赶紧搀扶住她,把人扶到城门底下,从马背上取来条凳,让宁昭坐下来歇息一下。
许久过去,守城的侍卫依旧没有回来,宁昭的耐心一点点消失,直到她快等不及的时候,侍卫总算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着文官官服的人。
侍卫把人带到宁昭面前,沈星和魏华自然而然的挡在宁昭身前,来人正是这次同靳渊一道出行大兴的京官,对宁昭很是熟悉。
见真是宁昭来了,来人赶紧上前行礼,道:“夫人怎地来了?”
宁昭对这人没什么印象,起身朝他福了福身,问道:“城里到底出了何事?为何不让我们进城。”
还不等那人回话,宁昭接着问道:“那现在我们能进城了吗?”
“当然!”来人赶紧点头,恭恭敬敬的把宁昭请进了城。
一路上来人把大兴城里的情况简单跟宁昭说了一下,得知靳渊受了伤,宁昭一颗心彻底揪了起来,也总算是明白为何守卫会这般谨慎。
“大人现在如何了?”宁昭抓着缰绳的手,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湿湿滑滑的,难受极了。
“哎……”来人看了看宁昭,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一声长叹,牵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沈星更是忍不住,催促道:“大人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沈星不得无礼!”宁昭呵斥一声,看向来人,问道:“大人有什么不妨直说。”
来人顿了顿,猛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宁昭,说道:“下官记得夫人是妙春堂的当家,医术了得,就连当今圣上都被您医治过。”
宁昭心里惦记着靳渊,不耐的点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来人一拍掌,双眼都亮了起来,“夫人赶紧跟下官去一趟,等您见到靳大人,便清楚了。”
闻言,宁昭点点头,几人更是一刻都不耽误,朝着驿馆的方向奔去。
“徐大夫,靳大人怎么样了?”领头的衙役等在门口,见徐大夫从房间里出来,赶紧上前问道。
徐大夫理了理衣袖,一时间没有回话,神色看上去有些憔悴。
这一停顿,当真吓坏了领头的衙役,赶紧逼近几步,追问道:“到底行不行啊,给句明话。”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徐大夫看着领头的衙役,叹了口气,说道:“但是伤口太深,淋了雨有些感染,大人此刻正在高烧。”
说着,他递给领头的衙役一份药方,嘱咐道:“这是消炎退烧的药方,先给大人服下,若是今夜退了烧,那么大人便能挺过来。”
换言之,若是退不了烧,徐大夫也无能为力了。
领头的衙役心里一凉,捏紧手里的药方,仿佛这不是救靳渊的,而是救自己的方子。
一咬牙,领头的衙役转身亲自去抓药熬药,算是最后赌一把。
就赌靳渊,命不该绝!
等宁昭赶到驿馆时,靳渊已经服了药,宁昭踏进院子,领头的衙役刚从靳渊的房间出来,一抬眼,便瞧见一个女人出现在这里。
本就烦躁的他,此刻哪里还管的了别的,当即出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乱跑?”
“来人!”领头的衙役高声一呼,手下都从院外跑了进来,“把她给赶出去!”
“慢着!”魏华刚进院子便瞧见这一幕,赶紧出声打断道:“这是户部尚书靳大人的夫人,谁敢放肆!”
尚书夫人?
那就是躺在里面那位靳大人的夫人啊!
领头的衙役先是一愣,随即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挥手让手下退下,自己直挺挺的跪在宁昭脚下。
第一百八十八章 触目惊心
领头的衙役朝着宁昭磕了几个响头,哭诉道:“夫人啊!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夫人恕罪!”
宁昭目光一直看向房间,完全没心思跟他纠缠,奈何这人就像是狗皮膏药一般,缠住她就是不放,抽着鼻子说道:
“靳大人受伤,侍卫大哥把人交给我,说要是有什么差池,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也会找我和我的家人偿命。”
“这下好了,夫人来了。”领头的衙役抬眼望着宁昭,涕泪横流,“靳大人此刻已经服了药,我把大人交给夫人,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魏华看着宁昭的脸色,上前一步,把人给拎了起来,宁昭得以解脱,赶紧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宁昭的心跟着一颤,她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呼吸都有些发抖。
“靳渊……”宁昭轻声呼唤着,眼眶跟着红了。
紧接着,她快走几步,来到床边,这才看清楚靳渊此刻的状况。
一身白色内衫大敞着,胸前缠着绷带,胸口处一抹鲜红,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宁昭屏住呼吸,颤巍巍的伸出手,轻轻的触碰这靳渊惨白的脸颊,眼泪无意识掉了下来,“你怎么会搞成这样?”
“若是我没来,你该怎么办?”宁昭手指轻轻的摩挲着,眼泪溢出眼眶,打湿了面颊,“难道就打算这样离开我吗?”
房门再次被人推开,沈星和魏华走了进来,瞧见靳渊的情况都是一惊,好在魏华更加沉稳一些,赶紧朝宁昭说道:“夫人,还是先看看大人的伤势吧。”
被他一提醒,宁昭猛地回神,瞬间有些厌弃自己,现在最关键的就是给靳渊治伤。
她抬手抹掉了眼泪,再次伸手是探向靳渊的脉门。
“失血过多,脉象虚弱,高热……”每说一项宁昭的眉头便蹙紧了一分,等她彻底检查完靳渊的伤势,脸色都白了几分。
“背部和其余的伤口已经处理好。”
宁昭深呼吸一口,重新帮靳渊缠好绷带,强撑道:“胸前的刀伤也处理的不错,只要感染不再蔓延,退了烧,便能挺过去。”
她的话更之前徐大夫的话一样,伤口还在其次,现在会威胁靳渊性命的,反而是持续不下的高热。
“那赶紧给大人退烧啊!”沈星理所当然的看向宁昭,急道。
宁昭又何尝不着急,这次出行,她根本没有准备什么药材,一来便瞧见命悬一线的靳渊,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宁昭深深的呼吸几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半晌后,她帮靳渊盖好被子,起身来到书桌前,提笔就写。
“按照这个药方去抓药。”宁昭把药方递给沈星,嘱咐道:“其中荞麦的根茎很种子都要,全都给我买回来!”
沈星赶紧点头,转身飞快的离开了驿馆。
等待沈星的空隙,宁昭也没有停下,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让魏华帮着把靳渊侧翻,小心没压倒他的伤口,在靳渊的大椎穴,曲池穴,涌泉百会穴上一一施诊。
针灸这几个穴位,也有助于退烧降温,紧接着,宁昭找领头的衙役要来烈酒,擦拭着靳渊的手心脚心等位置,帮助他排汗降温。
一系列做完,靳渊的体温着实降了不少,等到沈星抓药回来,宁昭单独取出荞麦,把根茎入药,种子炒过研末,洒在伤口上,利于消炎。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沈星把熬好的药端进房间,想给靳渊喂下,宁昭却接了过来,说道:“他现在咽不下去,还是我来吧。”
沈星一开始有些茫然,直到被魏华给拉出房外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大人没发喝,夫人能怎么喂啊?”
魏华伸手拍了沈星脑袋一下,笑骂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好好守着便是。”
沈星挠了挠脑袋,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乖乖的守着房门,不让任何人来打扰。
宁昭端着药碗坐在靳渊身边,低头看着靳渊稍稍好转的脸色,伸手擦去他额上的汗水,随即喝了一口药,附身贴上靳渊的嘴唇,渡了过去。
就这样一口一口的喂完药,宁昭已经是满身大汗,她缓缓起身,放下药碗,看了看靳渊,伸手探了探他的体温,高热已经退了下来。
“哎……”宁昭叹气,帮他理好被子,抬眼看向窗外。
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屋檐还在滴答着,天边已经隐隐透出了鱼肚白。
靳渊伤势这般言中,流影却把人交给了一个不熟悉的衙役,想来定是靳渊交待了更加重要的事情。
”你怎么就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呢。“宁昭又看向靳渊,有些埋怨道:“若是你有什么闪失,让我怎么办?”
“站住!你是什么人?”
门外传来沈星的喝止声,宁昭抬眼看去,随即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本官时大兴县令,特意来探望靳大人情况。”
沈星刚要说话,房门在身后打开,宁昭款步走了出来。
一日奔波,加上着整夜的操劳,宁昭的脸色很不好,看上去相当疲惫。
她站在门口,看向张兴,目光丝毫不掩饰其中的打量,“大兴县令。”
张兴也在打量她,不久前刚听闻靳渊的夫人来了大兴,此刻正在驿馆,张兴忍了许久,才这会过来。
没想到那个传言中的尚书夫人,尽然这般年轻。
想来也是,靳渊还不到而立之年,夫人又能大到哪儿去。
只是亲眼所见,张兴还是被宁昭的外表给惊艳了一把。
“下官见过夫人。”张兴收回视线,朝宁昭躬了躬身,说道:“夫人连夜赶来大兴,却不想大人出了这样的事,确实是我这个做县令的失职啊。”
沈星脾气暴躁,闻言,正想讽刺几句,却被宁昭抢了先,“确实是你的失职。”
本来只是一句客气话,没想到宁昭还真怪罪下来,张兴一时间有些发愣,看向宁昭的目光也变了变。
“身为大兴县令,竟然在管辖之内发生朝廷命官被刺杀的事情,若是传到朝廷,你这个县令也就别当了!”宁昭脸色肃然。
虽然年轻,但前世在皇宫中历练出来的气势,又岂是一个小小县令能够扛得住的。
短短一句话,张兴额间便出了汗,比起靳渊,宁昭更给了他一种压迫感,让他无端气弱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始作俑者
“下官惶恐!”
张兴低着头,朝宁昭拱手说道:“下官也不知怎地会出现这种事情,靳大人受伤,都是下官没有保护好,下官难辞其咎!”
靳渊之前廖廖几句,宁昭便知道大兴现在的情况,张兴是大兴县令,贪墨舞弊的事情他肯定参与其中。
换言之,靳渊此刻重伤昏迷,面前这人便是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在自己跟前惺惺作态,宁昭心里虽然有气,但现在靳渊昏迷不醒,她一个妇人,旁人给点面子唤她一声尚书夫人。
若是撕破脸,她并没有受封诰命,身上也没品阶,张兴根本可以不把她放在眼里。
思及此,宁昭按捺住胸中翻涌的怒气,顿了片刻,说道:“张大人也不必如此,夫君事发突然,我也是一时情急,失态究竟如何,凶手又是何人,还的靠张大人帮忙追查。”
“这是当然!”
张兴不由的舒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宁昭说道:“夫人请放心,我一定抓到凶手,给靳大人和您一个交代。”
“行了。”
宁昭点点头,按了按太阳穴,说道:“折腾了一夜我也累了,之后的事情就麻烦张大人了。”
说完,宁昭转身回了房间,直接关了门。
张兴在门外站了许久,随后才离开。
等走出院子,张兴眼神瞬间暗了下去,拢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一丝不安涌上心头。
“大人,如何了?”
心腹等在外面,见张兴出来,赶紧迎了上去,问道:
“之前我询问过徐大夫,说靳大人高热不退,若是此刻还没退烧,恐怕就……”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大家都心知肚明会是什么结果,也因为如此,张兴才会此刻前去探望靳渊的情况。
然而靳渊究竟如何,张兴不知道,单看宁昭的态度,靳渊怕是已经退了烧,这也是他担忧的其中之一。
再者便是宁昭本人。
说不清为何,张兴对宁昭本能就有些畏惧,自己也搞不清这股子畏惧从何而来,却久久盘亘在心头不散。
“我没看到人。”张兴冷着脸,说完,大步朝驿馆外走去。
他必须要做好两手准备。
最好的情况便是靳渊不治身亡,他此前已经准备好了,只要靳渊身亡的消息传出来,他便能进行下一步。
然而现在又多了一种可能——靳渊没死。
若是这样,那就不好办了。
逃命,还是拼死一搏,他必须要好好思量一下才能决定。
“先回府。”张兴朝着县令府快步走去。
心腹跟在他身后,对之前的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见到人?
怎么会?
靳渊躺在那里人事不省,张兴亲自过去还有谁能够阻止他见到靳渊。
难不成,是昨夜刚到的尚书夫人?
这是唯一的答案,可心腹依旧想不通,张兴是大兴县令,探望靳渊伤势也是理所应当,为何会闭门不见?
心腹没见到宁昭,自然不会明白张兴此刻的心情,只得安静的跟在张兴身后,回去了县令府。
一夜风波过去,京都来的几位官员纷纷前来探望靳渊,然而无一例外,全都被宁昭给挡在了外面。
众人都知道宁昭医术了得,见她神色如常,便都心安下来,只等监察御史团到来。
宁昭从慕容极那里知道消息,御史团第二日便会到达,以为会早早便来,没想到一直等到傍晚,御史团到了的消息,才传进她的耳里。
“照顾好大人,我出去一趟。”宁昭吩咐魏华,自己起身离开了房间。
沈星不放心,跟着宁昭出去。
两人刚到前院,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靳大人现在在何处?”工部侍郎兼御史团右史陈大人,被人簇拥着站在厅中,高声问道。
宁昭朝他们走去,环顾一圈,并没有瞧见流影的身影。
宁昭皱起了眉头,难道是自己猜错了,流影并没有去找陈大人,那他现在又在何处?是否还安全?
想着,宁昭已经来到陈大人身前,朝她福了福身,说道:“陈大人安。”
陈大人也看到了她,赶紧伸手虚扶一把,说道:“夫人快快请起,一来便听闻靳大人受了伤,不知现在如何了?”
修建官道的事情,便是靳渊和陈大人一手促成的,陈大人是自己人,宁昭便没有隐瞒,朝他说明了靳渊的情况。
陈大人闻言很是震惊,说道:“竟伤得这般严重?!”
“还好有夫人在,靳大人才能捡回一命。”陈大人叹了口气,朝宁昭说道:“靳大人真是有福气啊。”
“陈大人谬赞了。”
宁昭微微一笑,抬眼朝陈大人使了个眼色,陈大人会意,两人走远几步,离开人群,宁昭压低声音问道:“陈大人可见过流影了?”
“流影?”陈大人挑了挑眉,问道:“是否是靳大人身边的那个随从?”
宁昭点点头。
陈大人叹了口气,也点点头,回道:“见到了。”
“那他现在又在何处?”宁昭问道。
“他跟本官一同到了大兴,原本想要回来,但本官得知夫人已经抵达,想来靳大人应该无碍,便交待了些事情,让他去办。”陈大人回道。
具体办什么宁昭不问,也不用问,只要确定流影安然无恙便好,于是她点点头,说道:“这样我便放心了。”
陈大人笑了笑,看了眼身后的那些大臣,朝宁昭说道:“带我去看看靳大人吧。”
“此间真是让他受苦了。”陈大人叹道。
宁昭什么也没说,带着人回了院子。
一进房门,陈大人便瞧见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靳渊,宁昭虽然说过靳渊的伤势,但亲眼见到,陈大人还是被吓了一条。
“怎地这般严重?”
“外伤感染,失血过多,加上淋了雨发了高热。”宁昭来到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靳渊的脉象。
虽然依旧虚弱,但比之前已经稳定了不少,服了药体温也降了下来,“现在已经退烧,再过不久,或许能醒过来。”
闻言,陈大人稍稍放了些心,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他们竟敢如此大胆,完全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陈大人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宁昭扭头看向他,问道。
陈大人也看了过来,神色严肃的点点头,吐出几个字,“大兴县令张兴。”
早就猜到了凶手,现在被证实,宁昭还是忍不住心中涌起的杀意,然而现在御史团已经来了,有陈大人主持,也不需要她一个女人亲自动手。
第一百九十章 脆弱
“陈大人已经有了安排?”宁昭问道。
想到还没有现身的流影,宁昭已经猜出了大概,现在一问,只是想要求个确切的答案。
陈大人闻言,慎重的的点点头,说道:“我已经派流影带上驻军去县令府上抓人了。”
闻言,宁昭也彻底放下了心,看向靳渊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像是听到了宁昭两人的对话,靳渊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宁昭没有发现,刚要起身送陈大人出去,衣袖却被人拽住了。
宁昭猛地回头,抬手抹掉眼泪,顿时惊喜不已,“你醒了!”
陈大人脚步一顿,也看了过去,几步上前,看着眼睛依旧闭着的靳渊,问道:“靳大人醒了?”
宁昭握住抓着她衣袖的大手,手指都在发着颤,一下坐了回去,伸手抚上靳渊的脸颊,轻声唤道:
“靳渊,靳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宁昭,我来了。”
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冒,陈大人看着都心疼,刚想安慰两句,猛地看见靳渊当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下子惊喜起来,“靳大人醒了!”
这边人刚醒,房门外便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敲响,沈星的声音传了进来,“夫人,陈大人,流影回来了!”
宁昭没什么反应,全服心神都系在靳渊身上,倒是靳渊,紧紧抓着宁昭的手,目光却死死盯着陈大人。
他张了张嘴,沙哑着嗓子,艰难道:“张、张兴……”
陈大人担忧的看着靳渊,伸手拍拍他的胳膊,说道:“已经找到了,你就安心养伤吧,接下来的事情有我呢。”
闻言,靳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人一松懈下来,全部感官都像是活了起来,一瞬间疼痛全都涌了上来,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陈大人还有正事要处理,便告辞离开,房间只剩下宁昭和靳渊二人。
宁昭轻轻的顺着他的心口,等靳渊缓过劲儿来,这才说道:“怎地这么不小心,若是我没来,你现在……”
剩下的话宁昭依旧不敢说出口,不吉利,也不愿意。
许是疼痛太甚,靳渊的眉头深深拧着,看向的宁昭时,却扯出一抹艰涩的笑容来,艰难道:“我、没事,夫人……莫要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宁昭眼眶又热了起来,忍不住埋怨道:“你答应我会写信给我,这都几日了,你一走便杳无音讯,我每日心神不宁,若不是担忧你赶来大兴,你这么重得伤,又能拖到几时?”
不是宁昭自诩过甚,而是之前便询问过领头衙役情况,得知已经找来大兴医术最好的大夫,事实上,虽然没见到这为大夫,单看他给靳渊处理的伤口,也知道他医术了得。
但靳渊高热不退,大夫也只能开了寻常退热的药方,若不是宁昭医术更胜一筹,用上了诸多降温消炎的法子,靳渊此刻是危是安还犹不可知。
宁昭一日一宿没有合眼,又连日赶路奔波,此刻已经是精疲力尽,靳渊醒过来,她的心彻底放下来,困意瞬间席卷上来。
瞧见她脸色不好,靳渊很是心疼,想要安抚,然而一说话,嗓子便是撕裂般的疼痛,听在宁昭耳中一点安抚的效果都没有,反而激出了更多的眼泪。
或许是人太过疲惫便会变得脆弱起来,宁昭此刻便是如此。
自己受伤宁昭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靳渊相识她至今,也难得瞧见宁昭哭,这样的宁昭一哭起来,靳渊彻底麻爪了。
“阿昭,你、你别哭了。”靳渊想要起身,想要好好抱一抱这个受了惊的女人。
然而刚抬起个脑袋,一阵剧痛让他躺了回去,宁昭更是训斥道:“别乱动!伤口裂了怎么办。”
靳渊彻底不敢动弹了,只得手紧紧的握住宁昭的,试图安抚一下她。
宁昭也是一时情绪上头,等她缓过劲儿来,她抹了抹眼角,止了哭。
“累了吧。”靳渊这才敢说话,抬了抬自己身边,笑道:“睡会吧。”
靳渊伤的这么重,宁昭又怎会答应,摇头道:“我不困,你好好睡一觉。”
靳渊却很坚持,说道:“就当陪我,陪我睡一会。”
盯着宁昭发红微肿的眼睛,靳渊轻声道:“许久不见,阿昭,我想你了。”
宁昭又何尝不想他,闻言,想要反驳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她爬上床,躺在靳渊身边,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靳渊的伤口,虽然不能拥抱,两人却都很是满足,就这样想挨着,缓缓沉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宁昭看了看身旁的靳渊,依旧睡着,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来到桌边喝了口茶。
茶水已经冰凉,但入喉却舒爽,很好的缓解了喉间的干涩。
靳渊两日没有进食,自己也一天没有吃饭,腹中空空的,宁昭看了眼靳渊,起身出了门。
沈星和魏华一直守在门外,见宁昭出来,赶紧问道:“夫人现在可要用膳?”
宁昭点点头,沈星赶紧一溜烟跑去了厨房,不多时,几个衙役便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放在外面吧。”宁昭说着,看了临近衙役手中的托盘,里面是一碗肉粥,宁昭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放下就出去吧。”
衙役们听话的把饭菜放在石桌上,低着头恭敬的退了出去。
宁昭确实饿了,一边用膳,一边询问着外面的情况。
沈星把事情说了一遍,无外乎便是张兴贪墨舞弊的证据被陈大人拿到,现在又多了一桩刺杀朝廷命官的罪名。
“张兴现在被关在大牢,陈大人说明日便把人待会京都受审,靳大人有伤在身,便多休息几日在回京不迟,陈大人会如实上报朝廷。”沈星说道。
宁昭放下碗筷,拿起手绢擦了擦嘴,说道:“那失踪的黄大人呢?找到了吗?”
“找到了。”
魏华也插了嘴,想到那位黄大人被找到时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流影就把他藏在驿馆的地窖,等人去接他时,还以为是刺客来了,当场就吓尿了裤子。”
“当真?”宁昭闻言一挑眉,随即勾了勾唇,说道:“之前听闻这个黄大人还想要弹劾大人,还以为是个人物,没想到……”
“可不是吗。”沈星也有了闲聊的兴致,说道:“现在人还躺在床上,说是受了惊吓,犯了旧疾。”
宁昭抿了抿唇,随即端起桌上的肉粥转身回房,边走边说道:“待会去看看他,省的他识人不清,还想着弹劾咱们大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绵薄之力
大雨过后,阳光从云层中溢了出来,渐渐的弥漫了整片天空,大地灌满了雨露,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的那一刻,孕育了生机和希望。
“慢点儿。”宁昭小心的避开靳渊的伤口,扶着他缓缓侧过身。
靳渊刚醒来,伤口如今还没有愈合,一不小心就会再次出血,清醒的靳渊也跟之前昏迷时不同,身体压迫伤口传来的剧烈疼痛感,让他瞬间满头大汗。
“不行的话就算了,你好好躺着。”宁昭很是心疼,伸手轻轻的擦去他额上的冷汗,说道。
靳渊却摇摇头,扯了扯嘴角,说道:“长这么大还没有平躺着吃过饭呢,我可以的,稍微侧一点就好。”
靳渊坚持,宁昭便没多说,自己一个人没办法,索性把沈星和魏华叫了进来,有了两人帮忙,靳渊倒是很容易就侧过了身,只是……
“嘶……”靳渊轻呼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
宁昭眼睛都快要瞪出来,死死盯着沈星挨着靳渊伤口的手,骂道:“你小子干嘛呢,怎地这般毛躁?走走走,不用你来了。”
宁昭心疼死了,沈星摸摸鼻子,灰溜溜的出去了,魏华看的好笑,没一会儿也跟着离开了。
“以前觉得沈星挺靠谱的。”宁昭端过粥碗,一边拿勺搅拌着,一边嘟囔:“没想到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儿。”
“呵呵……”靳渊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但下一刻他就后悔了。
不仅因为伤口又疼了,还有宁昭飘过来的眼神,让靳渊生生的闭了嘴。
“你还笑的出来!”宁昭瞪眼,不悦道:“也不看看自己都伤成什么样了,老实点待着,张嘴。”
靳渊乖乖的张大嘴巴,吃掉宁昭喂来的粥。
虽然许久没进食,但因为受伤的缘故,靳渊的胃口并不是很好,一碗粥刚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
宁昭也不强迫,现在靳渊身子虚弱,任何东西对他来说都容易过犹不及。
收了粥碗,宁昭重新扶着靳渊躺好,想起之前听说的黄维仁的事情,跟靳渊说道:“黄大人被救出来了,说是受惊过度,现在也在床上躺着呢。”
靳渊之前昏迷,醒来之后精神不济,又一直睡着,黄维仁的事情他确实还不知道,此刻挺宁昭说起,才问道:“黄大人有没有受伤?是张兴的人把他抓走了?”
想起黄维仁,宁昭轻轻笑了笑,一边帮靳渊盖着被子,一边说道:“没有受伤,也没有被人抓走。”
“流影趁乱把他藏进了驿馆的地窖,这几日他都在地窖里面。”
宁昭顿了顿,笑容更大了几分,说道:“谁能想到他那么胆小,外面什么动静都没了也不敢出来,流影回去找人的时候,他还以为又是刺客来了,当场吓得失了禁,一出地窖就病倒了。”
“说是受惊过度,旧疾发作了。”宁昭说着。
靳渊闻言也有些唏嘘。
黄维仁为官多年,庸庸碌碌无功无过,反而是这次想要弹劾自己,算是平生最有想法的事情了。
算起来,黄维仁现在这样,跟自己也有点关系。
若不是自己故意亲近张兴,来了大兴这么许久,什么正事都没做,才逼的黄维仁有了这个想法,继而被张兴拿来当作讨好自己的筹码。
像是看出了靳渊的想法,宁昭笑了笑,说道:“我一会便去瞧瞧他,你就放心吧。”
如此的善解人意,靳渊伸手握住宁昭的手,嘴角勾了勾,说道:“真是辛苦阿昭了。”
伤势太重,靳渊的精神一直不是很好,用膳折腾了许久,靳渊又有些疲乏了,宁昭守着靳渊睡下,这才走出房门,去了黄维仁处。
大兴这边有人不认识宁昭实属正常,但京都来的官员,对于宁昭可是熟悉的很。
几个京官探望不了靳渊,便时不时过来陪陪黄维仁,见到宁昭来了,纷纷起身朝她问好。
“诸位大人安。”宁昭朝他们福了福身,回了礼,目光扫了一圈,问道:“不知黄大人在哪个房间?”
众人都知道妙春堂,更知道宁昭便是妙春堂的二当家,她医术精湛,此番过来,定是来看望黄维仁的。
之前在城门迎接她的那名官员走了出来,指着台阶上第一个厢房,说道:“黄大人就在这间。”
“夫人是要进去看看吗?”这人看向宁昭,试探的问道。
看在他亲自出城门接自己的份上,宁昭对他印象不错,闻言,点点头,笑道:“听闻黄大人旧疾复发,我本就是医者,想要略尽绵薄之力。”
“如此自然是不错,但是……”这人有些踌躇,看了看宁昭,又看了看身后的房间,随即目光落在同僚身上,看上去总有些不妥。
接收到他的视线,另一名官员也走了出来,朝宁昭拱了拱手,说道:“下官们知道夫人医术高明,只不过男女有别,此刻靳大人又不在,夫人单独进男子的房间,恐是不妥啊。”
“谁说我要一个人进去的?”宁昭一挑眉,好笑的反问着。
众人都呆了呆。
不是名医都喜欢独自问诊吗?
宁昭笑着,看了眼接她的那人,又指了指身后陪同的沈星,说道:“一会儿便由大人跟我的随从一同陪我进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情还能帮得上忙。”
众人一下安了心,那名官员也点点头,应承下来。
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宁昭径直走向床边,什么也没说,一撩裙摆坐在凳子上,取出一方手帕来。
无需宁昭吩咐,沈星上前拉出黄维仁的胳膊,宁昭把手帕铺在黄维仁的手腕上,这才搭上他的脉门。
房间一下安静下来,宁昭细细的把着脉,片刻后收回手,说道:“黄大人受了惊吓,头疾复发,一会儿出去我便开个药方,用上两日便能好转。”
陪同的官员赶紧点头,喜出望外。
张兴明日便要被押送回京,他们本也该一同回京都,奈何靳渊重伤先不说,黄维仁也卧床不起,也不知道会耽误多久。
现在有了宁昭这话,他也就安心了,只需要再等两日,便能够起程回京。
宁昭开好药方,地方官员手上,嘱咐了几句用法,便施施然离开,回去自己院子了。
“明日我便要押送张兴等人回京受审。”陈大人坐在凳子上,看着床上的靳渊,说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押解回京
踏进院门,不见魏华守在门口,宁昭疑惑,转眼便瞧见魏华端着茶盏走了进来,见到宁昭,远远的躬了躬身。
走近两步,隐约听到房间里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宁昭了然,问道:“是陈大人来了?”
魏华赶紧点头,回道:“陈大人刚来不久。”
盯着他手里的茶盏,宁昭伸手接了过来,说道:“你们在外面守着,我端进去便是。”
“你现在不能长途跋涉,便安心在这里养伤。”陈大人说道:“我会如实的把这里发生的事情禀告皇上。”
“这次你也是立了大功。”说着,陈大人欣慰的笑了笑,接着道:“皇上定会嘉奖,也不白白受了这么大的罪。”
“嘉奖什么的都不重要。”靳渊也笑了笑,声音还有些发虚,说道:“我只希望能尽快解决此间事情,官道能如期竣工。”
“许攸随后会带着工部的人抵达大兴,我把他留给你,帮你一道处理后续的事宜。”陈大人说。
靳渊点点头,房门此刻被人推开,窗幔挡着,靳渊看不见人,却像是有感应一般,知道来人是谁。
嘴角缓缓勾了起来,陈大人刚巧看到这一幕,不由的咂了咂嘴,叹道:“靳大人与夫人感情甚笃,陈某真是羡慕啊。”
“陈大人娇妻美妾,有什么好羡慕的。”宁昭笑了笑,把茶盏放在桌上,说道:“陈大人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说了这许久话,陈大人还真有些渴了,起身让开位置走到桌前坐下,伸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笑道:“美人易得知己难寻啊,靳大人有夫人这般的知心人,怎地让人不羡慕。”
宁昭莞尔,走到床边坐下,看向靳渊问道:“感觉可好些了?”
靳渊点点头,有宁昭亲自照顾,其他的小一些的外伤已经没有大碍,只有胸前的贯穿伤,还需要时日修养。
“一会儿该上药了。”宁昭说道。
陈大人闻言,站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靳大人了,明日便不来与大人告别了,你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我在京都备上好酒等你回来痛快畅饮!”
送走陈大人,房间又安静下去,宁昭取来药膏,小心翼翼的解开靳渊胸前的绷带。
伤口已经愈合,但还能看到刚长出来的嫩肉,伤口依旧鲜红一片,不过此前的炎症已经好了,再等上两日,已经能够结痂。
“押解张兴本不用陈大人亲自回去。”宁昭一边给靳渊上着药,一边说道:“大兴的事情还没结束,你还养着伤,他这一走倒是清闲了,还要你带伤处理这些事情。”
说起来,宁昭心里还是埋怨陈大人的。
若不是他一封书信,靳渊也不会赶来大兴,自然也不会受如此严重的伤。
诚然,事情确实严重,需要靳渊处理,若稍有不慎,也会牵连到靳渊,但人都有亲疏,事情也会有个先后。
在宁昭心里,什么事情都比不上靳渊的安危重要。
明白宁昭是担忧自己,靳渊抬手轻轻的抚上她的头发,安抚道:“许攸马上就到,有他在,我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你就放心吧。”
“放什么心啊。”宁昭噘了噘嘴,哼道:“大兴的商贾还没搞定,钱都没有解决,官道如何修建。”
“许攸怎么说也是工部的人,户部的事情他又能怎么处理,到时候还不是要你亲自跟那些人周旋。”
“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麻烦。”靳渊的手缓缓下移,抚上宁昭的脸颊,笑道:“张兴已经被抓,从他府上抄来的银两可以用作修建官道。”
“你又知道他府上有多少钱?”宁昭挑眉,问道:“若是不够呢?不就还的你去找。”
“夫人且安心。”靳渊摸摸她的脸颊,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总归是能解决好的。”
宁昭皱眉啧了一声,知道说再多也没用,便不再吱声。
心里盘算着,反正自己在这,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靳渊处理,自己帮他解决了便是。
然而事情却跟宁昭想的不太一样。
原以为会是一个烂摊子等着靳渊收拾,没想到第二日,张兴刚被带出城,大兴的几个商贾,便找上了门。
“夫人,他们说是大兴的商贾,非要见靳大人。”沈星苦着脸,看了眼齐刷刷站在院子里的几个人,懊恼道:“我担心误了大人的正事,只好让他们进来了。”
宁昭脸色不太好看,瞧了一眼沈星,什么也没说,施施然来到几位老板跟前。
几位老板之前便知道尚书夫人来了大兴,虽然谁都没见过,但宁昭周身的气势,哪怕穿的并不是锦衣华服,也足够震慑住他们,不至于认错人。
“小人见过夫人。”稍微年轻些的一位老板率先开了口,其他几位纷纷效仿,朝宁昭见了礼。
宁昭扫了一圈众人,淡淡说道:“诸位老板客气了。”
她开门见山,问道:“不知几位今日前来,有何事要找大人?”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一齐看向宁昭,还是那个年轻的老板,有些惶恐的开了口,“我们确实有要事要求见靳大人,还请夫人帮忙通传一声。”
宁昭却没答应,径直坐了下来,朝几人笑了笑,说道:“大人伤势颇重,还在休息,若有什么要事跟我说也是一样。”
“等大人醒了,我自然会转告他。”
“这……”几人有些犹豫。
魏华此刻却走了上来,说道:“夫人让你们说你们说便是,我家大人与夫人无话不谈,夫人亦能做主。”
宁昭看了眼魏华,眸中带着笑意,随即转回头,神色恢复如初,耐心的等着那几人说话。
“其实是这样的。”年轻的老板叹了一声,主动说道:“是关于修建官道募捐的事情……”
老板细细道来。
跟靳渊之前了解的一样,在朝廷下达修建官道募捐事宜时,张兴已经从这些人手里拿了银子,然而并没有上报。
靠山吃山,身在大兴,想要好好的经营自己的营生,便不能得罪父母官,张兴拿捏的非常到位,取了好处,便给他们些甜头。
这些老板一开始并不愿意,但敢怒不敢言,时间一久,他们也习惯了。
此番募捐,张兴拿了他们的钱,却没有跟朝廷上报,先是想要拉拢前来监督的官员,实在不成,便想从百姓身上搜刮出来,应付一下。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受宠若惊
张兴现在被抓,这些老板先是大惊,随之而来的确实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我们今日主动前来,也是想跟靳大人商量募捐的事情。”年轻的老板,说道:“募捐的银两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让我们拿两次,也确实有些……”
他有些说不出口,眼巴巴的看着宁昭。
宁昭明白他们的意思,点点头,起身就要送客,说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等大人醒了我会转告他们,至于最后该怎么解决,得大人来才行,你们回去等着吧。”
虽然心有不甘,但几位老板还是听话的回去了。
现在没了张兴,他们没人掣肘也没人撑腰,想要安全的渡过这一关,就得好好的当孙子。
人走了,靳渊也还没醒,宁昭也歪在软榻上歇息了一会,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起身朝床上看去,正好对上一双深沉的眸子,里面带着些许笑意,暖暖的,直击人心。
“醒了怎么也不叫醒我?”宁昭起身朝靳渊走去,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笑道:“你看着已经醒了许久了,怎么也不多睡会?”
“想看你。”靳渊牵住宁昭的手,笑道:“这几日辛苦你了,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心吵醒你。”
“那你就这样傻看着。”宁昭也笑了,突然附身下来,在靳渊唇上碰了碰,说道:“看你这么乖,奖励你的。”
靳渊简直受宠若惊。
看到宁昭的睡颜,靳渊就心痒难耐,只想把人紧紧的搂进怀里,然而自己有伤在身,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一直盯着解解眼馋。
一触即分的吻,对靳渊来说简直是隔靴搔痒,越发弄的心痒的很。
他拉着宁昭的手,把人往自己面前拽,轻声道:“那夫人在疼疼我,让我好好亲一亲。”
“刚有些精神就开始耍流氓。”宁昭笑骂着,但也乖巧的俯身下去,重新吻住了靳渊的唇。
温热的双唇,有些干燥,刺刺的摩挲着宁昭的,感觉跟之前的吻都不一样。
两人静静的吻着,温热缱绻,直到呼吸靳渊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宁昭在小心的撑起身子,离开了他的嘴唇。
伸手在他鼻尖点了点,宁昭微红着脸颊,笑道:“身子这般虚弱还如此躁动,看来得给你开些祛火的药的吃吃。”
算算时日,两人已经近半个月没见面了,一见面,靳渊就躺在床上无法自理,想要耍流氓也是有心无力。
可毕竟有心啊,心里一动,身子就跟着躁动起来,在来这么个吻,靳渊哪里扛得住,恨不得现在就恢复如初,直接把眼前的人拆吃入腹。
许是靳渊的眼神太露骨,宁昭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说起来也奇怪,两人已经成亲,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一连这些日子的分别,倒让宁昭又有种之前感觉。
“阿昭。”靳渊轻声唤她,声音喑哑低沉,无端的性感起来。
宁昭脸也红的不行,心跳跟着凑热闹似的,快了起来。
一个重伤患又不能做什么,两人这样干烧着也难受,宁昭干脆的抽回手,残酷的说道:“靳大人还是静静心吧,等你身子大好了,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说完,宁昭忍住不理会靳渊幽怨的眼神,转身出去了。
等到宁昭缓过劲儿来,这才想起今日几位老板来过的事情,回去时,靳渊又睡了,宁昭便没急着告诉他,亲自去厨房给靳渊准备晚膳去了。
夜幕四合,天色很快暗了下去,已经深秋,晚间风凉,宁昭加了件外衫,在院中用完晚膳,靳渊也幽幽转醒,精神比之前更好了几分。
“又是粥。”靳渊看到宁昭手上的粥碗,声音也哀怨了起来。
宁昭斜了他一眼,问道:“你现在动都动不了,还想吃什么?”
靳渊扁了扁嘴不吱声了,乖乖的等着宁昭喂饭,宁昭已经有了经验,顺利的把饭喂完,收了碗筷这才提起今日的事情。
“那几位老板今日早间来找过你。”宁昭重新坐回靳渊身边,说道:“他们主动看来寻你商量募捐的事情。”
“他们怎么说?”靳渊问道。
宁昭便把之前那几位老板说的跟靳渊说了一遍,末了才问道:“这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若是让他们在出一遍,不太妥当。”
靳渊当然知道,也从未打算让他们再拿一次钱,而是问道:“张府抄的如何了?”
宁昭一直照顾着靳渊,至于别的事情倒没去打听,闻言,说道:“要不然我现在把流影找来,他应该清楚。”
靳渊点点头,宁昭出去片刻后回来,流影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
“大人。”流影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冷淡的模样,仿佛那天雨夜中,靳渊见到的流影,只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张府抄的如何了?”靳渊又问了一遍,只是这一遍是问向流影的。
“张府的全部财产已经被抄没,明日会有官员盘点,具体数额明日便会知道。”流影回道。
靳渊点头,随即又问道:“许攸什么时候抵达大兴?”
“陈大人临走前说许大人已经到了寺河,算算距离,最迟明日下午便能到达。”流影说道。
问完这些,靳渊沉默了一瞬,接着看向流影,说道:“以防万一,你去途中接应一下。”
“另外,张府账目盘点出来,便让人告知我一声,我好心里有数。”靳渊吩咐道。
流影朝靳渊恭敬的拱了拱手,转身便要离开,却被靳渊给叫住了。
“流影。”靳渊唤道。
流影回头看去,靳渊看着他,突然温和的笑了笑,说道:“这次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张兴没那么容易落网,我的性命也犹不可知。”
“大人!”流影猛地单膝跪地,难得的声音有了些波动,“是属下没用,让大人身处险境。”
“你若是没用我便不是身处险境,可能彻底就没命了。”靳渊打断了他,说道:“若不是你当机立断去找来了大兴驻军,张兴才不敢再次下手,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大人,我……”流影抬头看着靳渊,双眼有些发红。
“这些我都记在心里。”靳渊也看着她他,郑重的说道:“以后定不会辜负你。”
流影走了,宁昭站在门口看了许久,靳渊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举两得
宁昭缓缓收回视线,看向靳渊,心里有些担忧,“我在想清蝉。”
“清蝉?”靳渊疑惑,问道:“清蝉怎么了?”
宁昭叹了口气,伸手关上房门,回到靳渊身边坐下,说道:“你们离开时,清蝉告诉我,她跟流影没可能了。”
“什么叫做没可能了?”靳渊挑了挑眉,这件事情他还当真不知道,流影这小子一直都是一副冷清的模样,他根本就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宁昭睨了靳渊一眼,说道:“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什么流影就得逼。”
“清蝉就是听了你的,逼着流影说出真心话,结果流影依旧闭口不言,清蝉这丫头看着单纯,心里装的东西可不少,这下大概是真的伤了心,回去就跟我说她跟流影没可能了。”
“清蝉可不像是这般容易放手的人啊。”靳渊皱了皱眉,也叹了口气,说道:“流影也确实过了点,人家一个姑娘家,已经表明了心迹,他还这般无动于衷,活该他孤独终身。”
“流影是不是有什么事隐瞒着?”这是宁昭思来想去,觉得最合理的理由。
若是心中有牵挂,担心误了清蝉,这才明明喜欢却不说出口,弄得两个人都难受。
靳渊却摇了摇头,皱眉道:“并没有啊。”
“他虽是我家奴,但自幼便跟着我,学文习武都是一起的,不过他文学的不如我,武倒是胜于我许多。”
“长大后,便一直跟在我身边,陪我进今赶考,直到现在我成为了户部尚书,他依旧是我身边最信赖的兄弟。”
“那为何他会养成这般性格?”宁昭很是不解。
靳渊外表温和,心思却深沉,学富五车,横贯纵横,总而言之就是狐狸成精,圆润通达,聪明的很。
然而流影却是个冷面冷心,仿佛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除了靳渊,还有他随身携带的那把长剑,其他的任何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一般。
“哎……”靳渊叹了口气,说道:“也是我忙于官场有些疏忽了他,以前虽然沉默,但并不是现在这般喜怒不形于色的臭模样。”
“倒是委屈清蝉了。”靳渊一锤定音,看向宁昭说道:“这样吧,原本还想着等他们两人自由发展,但现在我不干预,怕这事儿真要黄,回去我就做主,让他们二人成婚。”
“不可。”宁昭却否了他,冷哼一声,说道:“这岂不是便宜了流影那小子。”
宁昭活了两世,自认为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她看的出来,流影是喜欢清蝉的,就因为喜欢,还吊着清蝉,宁昭说过要替清蝉出了这口气才行。
“那你想如何?”觑着宁昭此刻的神色,靳渊简直为流影捏了一把冷汗。
“哼……”宁昭轻哼一声,随即笑了起来,“等你伤好了,此间的事情结束了,我回去就给清蝉找个好婆家,我就不相信,流影还能这般淡定!”
真狠啊!
靳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预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已经提前开始为流影默哀了。
更值得庆幸的是,他靳渊一生一世只求宁昭一人,此生都不会有二心,如若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吧……
流影按照靳渊的吩咐,先嘱咐了盘点的官员,随后立马启程,去接应许攸去了,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场针对他的小阴谋,逐渐成型。
“按照账本记载,一共募捐一百二十万两白银。”盘点的官员拿着账本,跟靳渊禀报着情况,“从张府抄出来的财物,合计八十七万两,还差三十三万两不知所踪。”
官员顿了顿,说道:“许是已经被张兴挥霍了。”
“三十三万两。”
靳渊伤口虽然依旧很疼,但已经能稍微靠坐起来,此刻正靠着软垫,抬眼看着盘点的官员,问道:“大兴这段路,朝廷预算需要多少?”
“一共需要一百五十万两。”官员回道:“从大兴一直连同直沽寨。”
“那就是说,现在还差六十三万两。”靳渊微微蹙眉,沉默了下来。
大兴的商贾们找上他,明确的表示自己拿不出那么多钱,但现在还差六十三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宁昭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之前两人的对话她听了个大概,此时上前,把药碗递给靳渊,提议道:“我之前便说过想要把妙春堂办到大兴来,现在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靳渊接过药碗,仰头喝完,抬手摸了摸嘴,问道:“夫人此话何意?”
宁昭把药碗放下,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官员,靳渊会意,朝官员挥了挥手,说道:“情况我已经知道了,那笔银子先不要入库,你先下去等我消息吧。”
官员朝两人拱了拱手,恭敬的退了出去。
“夫人有什么良策?”等人走了,靳渊这才问道。
“良策倒是算不上,不过倒能解决现在的困境,还能助我打开大兴的局面。”宁昭朝靳渊狡黠的一笑,说道。
靳渊来了兴致,调整一下身子,面朝着宁昭,催促道:“夫人就别卖关子了,说来与为夫听听。”
宁昭却摇了摇头,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还的看看那几位老板的意思,若是他们同意,便能成,若是不同意,那只能在想别的办法了。”
靳渊听得心痒,一把抓住宁昭的手,说道:“不管能不能行得通,你先说来听听,我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见他这般急切的模样,宁昭忍不住笑了,无奈道:“成吧。”
宁昭的想法也挺简单,她原本就计划把妙春堂开设到大兴来,之前跟孟遂说的探路也不是随便说说。
既然要在大兴做生意,能跟本地的商贾打好关系当然重要,现在这几位老板苦于募捐的钱,张兴府上抄来的,算在一起,还差六十三万。
既然如此,宁昭愿意出三十万两,在这几位老板的手里买的好些的店铺,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对于这些商贾来说,易如反掌。
剩下三十三万两,再让他们一起分担,也算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对于宁昭来说,不仅解决了靳渊现在的难处,还笼络了当地的商贾,打开市场,简直就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宁昭简单的把想法跟靳渊说了,靳渊闻言先是沉默了一瞬,随即也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宁昭的脸颊,笑道:
“夫人不愧是奇女子,这主意真是好极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赔罪
妙春堂盛极京都,但宁昭从没就此满足。
前世的妙春堂是全国最大的医馆,也仅限与京都地界,今生有了这个做底,宁昭的心更大了几分。
既然注定是全国最大,为何不能做成全国最多呢。
这是原因其一,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宁昭还要报仇。
前世今生的宿仇,她此生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注定报仇的道路不会那么好走,加上身边还有靳渊,她不仅仅要成功的报仇,还要助靳渊一臂之力。
朝廷修建官道,对于宁昭来说是一大助力,原本还不着急现在做打算,就如同孟遂说的那般,管道修建早则数月,迟则岁余,只因为大兴出了事,宁昭顺便为之罢了。
“阿昭可有细致的打算?”靳渊依靠在床头,接过宁昭递来的药碗,垂头吹了吹,问道。
宁昭在床边落座,笑道:“打算一早便有,不过确切实施还的跟几位老板商议之后才能决断。”
汤药凉了些,靳渊仰头饮尽,随手把药碗放在一旁案几上,笑道:“可惜为夫还不能行走,若不然,定要同夫人一起,亲眼见见夫人的厉害。”
“你是在打趣我吗?”宁昭笑了,把药碗拿起来,放在桌上,重新走回靳渊身边,说道:“几十万的生意,可不是见一面就能谈妥的。”
“你就安心的养伤,之后有你掺合的。”宁昭笑道。
靳渊也笑了起来,伸手握住宁昭的手,手指摩挲了片刻,问道:“既然夫人已经有了注意,打算何时跟他们谈?”
“急什么?”宁昭眉眼上挑,带上了一股慵懒,意味深长的看了靳渊一眼,淡淡道:“他们应该比我着急,我只管等着便是。”
靳渊又笑了,他真的爱极了宁昭此刻这模样。
骄矜的,身上自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傲气,这若是个男子,定也是个风华绝貌的胸有沟壑的奇人。
宁昭给靳渊开的药方,里面添加了安神的药物,靳渊服下药不久,困意便涌了上来。
靳渊本就需要多加休息,外伤还有失血过多的亏损才能较快的恢复回来,奈何靳渊又是个闲不住的人,清醒时总有操不完的心,宁昭只好如此,才能让他乖乖的休息。
替靳渊盖好被子,宁昭起身走了出去。
前几日一场大雨,天气彻底凉了下去,房间里还感觉不是很明显,房门一开,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宁昭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次出行过于急切,临走时只让清蝉简单收拾了些行李,只是没想到大兴天气较之京都变幻无常,一入秋,便这般凉了。
“夫人要去何处?”沈星坐在石桌前擦拭着长剑,见宁昭出来,起身问道。
宁昭朝他笑笑。
来到大兴,一系列事情缠身,她还真没出过驿馆一步,现在靳渊已经逐渐恢复,张兴也落了网,宁昭的心情放松下来,也有心思去外面走走了。
“陪我出去走走吧。”宁昭朝沈星说道。
沈星恭顺的点点头,长剑入鞘,跟在宁昭身后走出了院子。
魏华正巧从外面进来,碰到两人,宁昭说了去处,让魏华守着靳渊,这才带着沈星离开了驿馆。
大雨过后,天空如洗,云层也稀薄起来,透着温暖的阳光,撒在人身上,惬意至极。
“等大人能走了,定要陪他出来逛逛。”宁昭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笑道。
沈星早听闻靳渊来到大兴,一连几日都由张兴陪同着游玩,大兴城怕是没有哪儿是靳渊没去过的了,于是笑道:“大人好了,也该是带着夫人出去逛逛,大人对这里应该很熟了。”
宁昭一下便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脑中想象着靳渊在张兴面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混账模样,不禁失笑。
“也是。”宁昭莞尔,说道:“大兴城哪儿风景最好,哪儿的青楼楚馆最好玩,咱们大人怕是清楚不过了。”
沈星咂摸了下这话里的意思,搞不清宁昭这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实相的没有接这个茬儿,抬眼看去,便瞧见街边杂耍的小贩,顿时岔开话题,笑道:“前面有杂耍,夫人要去看看吗?”
宁昭微微笑着,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
两人越过人群看了会杂耍,随后宁昭又去了成衣店,给几人都置办了一身衣裳,感觉出来没多久,可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街上的人渐渐稀疏,宁昭二人也吵着驿馆行去。
“回到驿馆,宁昭刚跨进院子,便瞧见之前迎接她的官员坐在石桌前,魏华守在门边,宁昭一进来,两人便瞧见了她。
“下官见过夫人。”官员起身朝宁昭拱了拱手。
宁昭朝他笑着福了福身,看了眼魏华。
“黄大人来了。”魏华接收到她的视线,说道:“现在正在房中跟大人谈话。”
“黄大人?”宁昭挑眉。
就是那个吓得失了禁还犯了旧疾的黄维仁。
“黄大人不应该好好休息吗?怎地来了这里?”宁昭问道。
官员无奈的笑了笑,朝宁昭解释道:“前几日黄大人旧疾复发,还多亏了夫人施予援手,这才有所好转。”
“今日午后黄大人休息醒来,觉得头疾已经大好了,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官员顿了顿,接着说道:“之前黄大人听闻靳大人受了伤,心里一直记挂着,奈何自己也有心无力,现在好了,他一刻也待不住,就想着来探望靳大人,要亲自跟靳大人赔不是啊。”
“赔不是?”宁昭明知故问,说道:“此话怎讲?”
官员叹了口气,还是把之前的事情大致跟宁昭说了些,“……黄大人也是一时心急,不知道靳大人另有安排,差点就办了错事,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宁昭缓缓在官员对面坐下,抬眼瞧了瞧紧闭的房门,嘴角轻轻勾了勾,笑道:“原来如此。”
门外几人说着话,气氛随意,门内靳渊却有些头大。
看着哭哭唧唧的黄维仁,靳渊抬手扶了扶额,叹了口气,宽慰道:“黄大人无须自责,我事先也并未与你们商议,才让你们有了误解,我也有责任。”
“不!”黄维仁抬手,苍老的脸上还带着病气,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看着让人怪心酸的。
“都是下官的错,下官不明缘由便要弹劾靳大人,靳大人却不计前嫌派来流影保护我,若非有靳大人惦念着,下官此刻哪儿还有命跟您告罪。”
第一百九十六章 义不容辞
“靳大人,下官真的是惭愧啊!”说到伤心处,黄维仁抬手摸了摸眼角。
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靳渊当真有些没眼看。为官多年,其实他也不是没见过男子落泪,但哭成黄维仁这般模样的,还真是少见。
“黄大人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未曾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靳渊好言相劝,说道:“你也忘了吧。”
“这如何能行!”黄维仁又激动了起来,红着双眼盯着靳渊,真诚的说道:“下官虽然只是个银引司监察,但此番靳大人的救命之恩,下官定当没齿难忘。”
“若是今后有用得着下官的事情,下官定当义不容辞!”
靳渊往日跟黄维仁相交并不多,只知道他无功无过,跟大多数做官的差不多,都是庸庸碌碌,此刻见他这般诚心,倒改观了不少。
知道感恩的人,都不会是坏人。
想到黄维仁这个官职,虽然不大,但日后确实还有很多用得上的地方,这次出行,能意外拉拢一个官员为自己所用,也算是意外之喜。
见靳渊不说话,黄维仁以为靳渊是不相信自己,立马补充道:“靳大人,下官此刻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靳大人千万不要怀疑下官的用心啊。”
“黄大人言重了。”靳渊抬手打断了他,笑道:“既然黄大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在推辞就不妥了,黄大人的心意我记下了,日后官场相逢,便是多了个朋友了。”
靳渊这便是答应了。
黄维仁心里一喜,又抹了把脸,总算是有了笑模样,说道:“承蒙靳大人看的起,这是下官的荣幸。”
两人聊了许久,天色彻底暗了下去,宁昭见人还没出来,有些不悦,迎接她的官员善于察言观色,心里也有些忐忑起来。
“夫人,黄大人刚刚痊愈,满心的感激,想必便话多了些。”官员站起身,说道:“时辰不早了,下官去提醒黄大人是时候喝药了。”
此话一出,宁昭一下笑了出来。
官员松了一口气,起身来到门边,刚想敲门,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一下跟黄维仁来了个面对面。
官员赶紧后退,朝黄维仁拱了拱手,笑道:“正想去请黄大人呢。”
黄维仁的脸色看上去比来时好了不少,心情也愉悦了起来,朝他笑道:“难为维远等我,耽误你世间了。”
被称为维远的官员道没什么,只是顾及着宁昭,担心宁昭不高兴。
宁昭确实不太高兴。
靳渊重伤本就需要好好休息,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了一趟,又有人来打搅靳渊休息,而且一打搅还打搅了这么久。
“见过夫人。”黄维仁也看见了宁昭。
之前宁昭给他瞧病时,黄维仁精神不济,恍恍惚惚的,连人都没有瞧清,跟别说什么礼数了。
此刻再见宁昭,赶紧上前,恭敬的朝她躬了躬身,说道:“夫人出手相救,下官还没来得及跟您道谢。”
“多谢夫人伸予援手,下官感激不尽!”
“黄大人客气了。”宁昭也朝他福了福身,笑道:“我本就是医者,救死扶伤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夫人大义。”黄维仁现在看靳渊和宁昭,是怎么看怎么佩服,“靳大人和夫人都是年轻有为,下官真是佩服。”
听着门外的动静,靳渊无奈的笑了笑,黄维仁这磨人的功夫,自己才刚刚领教过,担心宁昭再感受一遍,当即出声叫道:“夫人。”
外面几人都听见了靳渊的唤声,黄维仁消了声,宁昭匆匆跟他道了别,抬脚朝屋内走去。
“黄大人,咱们还是先回吧。”维远舒了口气,说道:“时辰不早了,也该用膳了,您才刚恢复一些,还是要多休息才是。”
黄维仁连连点头,想着后日便要起身回京,自己已经耽误了两日功夫,也不好意思再耽误大家的行程。
魏华和沈星把两人送出了院子,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沈星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感叹道:“看不出来,这人话可真多啊。”
魏华不置可否,耸了耸肩,两人相携着回了院子,魏华接着守卫,沈星去了厨房,安排人张罗晚膳去了。
暮色四合,灯火依次点亮,随着晚风,有人纵情声色,有人窃窃私语,有人耳鬓厮磨,有人相拥入眠……
一夜无梦,翌日一早,黄维仁又来了,但这次不仅仅是他,京都前来的官员全都来了,是来跟靳渊道别的。
“靳大人好好养伤,等回到京都,下官定当备好酒席,给靳大人接风!”黄维仁朝靳渊躬了躬身,看来的目光有些依依不舍的味道。
靳渊干笑两声,朝他点点头,又跟其余的官员说了两句,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启程回京了。
看着靳渊有些怅然的神色,宁昭笑了笑,问道:“怎地,难道你还舍不得黄大人了?”
靳渊无语,看了看宁昭,笑了起来,说道:“夫人莫要打趣为夫了。”
宁昭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人打扰的日子,说慢也慢,说快也快,靳渊就在睡睡醒醒间,转眼便过了一旬。
身上的伤,除了胸前的时不时还有些疼,后背和其余地方的伤口都已经痊愈,再靳渊苦苦哀求下,宁昭总算是允许他下地活动一下了。
站在院中,靳渊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再屋里闷就久了,感觉空气都香甜了几分,“还是站着舒服啊。”
宁昭再身边陪着,生怕他动作太大扯到伤口,唠叨道:“你还是注意点好,伤口已经结痂,可莫要再扯裂了。”
靳渊低头看她,许久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宁昭了,这感觉还真不错。
他笑了笑,伸手轻轻搂住宁昭,他很早就想这么做了,奈何之前有心无力,现在总算是得偿所愿,忍不住喟叹一声,“夫人好香啊。”
“刚好一点就这般轻浮。”宁昭左右看看,沈星和魏华就站在不远处,当着两人的面亲密,宁昭脸还是红了红。
“哪有。”靳渊却不认,笑道:“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说着,靳渊把头埋进宁昭的肩窝,又深深的吸了几口,鼻息喷洒在宁昭颈间,有些痒。
突然,一股温热的湿意传来,宁昭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靳渊干了什么,不由的推了他一把,嗔道:“还有人看着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委屈
“嘶……”靳渊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后退两步。
宁昭大惊,刚才那一幕,宁昭完全忘记了靳渊还有伤在身,推了那一下,没留心是否有碰触到靳渊的伤口。
宁昭赶紧上前两步,面色焦急的问道:“怎么了?碰到伤口了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
腰上突然一紧,熟悉的气息的瞬间把宁昭笼罩其中,宁昭还有些愣愣的,之前的惊慌还在脸上。
头顶传来低沉的笑声,宁昭靠着靳渊的肩头没有吱声。
“伤口不疼,只要能抱到夫人,什么伤都不疼了。”靳渊笑道。
宁昭安静的窝在他怀里,依旧没有吱声。
靳渊又调笑了两句,可始终没有听见宁昭的回答,低头一看,笑容一僵,整个人都有些晃了。
“阿昭,我的夫人,我的宝贝。”靳渊松开宁昭,抬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讨好道:“都是为夫不对,我不应该跟你开这个玩笑,夫人别哭了,为夫错了。”
宁昭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心里是真的很委屈。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来了大兴短短几日,把她重生至今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阿昭别哭了。”靳渊低头吻去了她眼角的眼泪,柔声安抚道:“为夫错了。”
“你错哪儿了?”宁昭终于肯说话了。
靳渊赶紧说道:“为夫不应该那伤势开玩笑,害夫人担心。”
自从靳渊离开京都,宁昭每日挂念,没有睡个一个安稳觉,一抵达大兴,迎接她的就是重伤昏迷,危在旦夕的靳渊。
事态紧急,她一刻都不能松懈,衣不解带的照顾他,直到他伤势好转,宁昭才稍稍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才松了没多久,靳渊就那伤势吓唬她。
紧绷许久的神经一下就崩溃了,宁昭哭的止不住,心里的委屈和后怕更是前赴后继的往上涌。
靳渊心疼的拍着她的后背,现在也不敢动手动脚,只能一下下轻声安抚着。
沈星和魏华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靳渊,之前耍流氓的靳渊他们没见过,此刻低声下气哄夫人的靳渊,他们更加没见过。
沈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讷讷的看向魏华,结巴道:“我、我们,会不会被灭口啊。”
魏华白了他一眼,但也顾及着自己的小命,拽着沈星一个纵身,两人直接上了屋顶,背对着靳渊二人坐下,抬眼望天。
宁昭许是哭的累了,抽噎了一阵,止了哭声。
靳渊松了口气,拍拍宁昭的后背,再次保证道:“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夫人就原谅我吧。”
其实宁昭也并没有真的生靳渊的气,只是那一瞬间,委屈的控制不住,现在缓过劲儿来,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说话算话。”宁昭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
见宁昭软化下来,靳渊赶紧点点头,说道:“为夫说话算话。”
想了想,靳渊又加了一个惩罚,“若是为夫再犯,夫人就像之前那般,把为夫关在门外便是。”
宁昭都快忘了这事儿,被靳渊一提起,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瞪着靳渊半晌,使劲儿锤了一下他的肩膀,骂道:“你就是个大骗子!”
靳渊揉了揉胳膊,嘿嘿笑了起来,舔着脸又凑近了几分,贴着宁昭的耳根,轻声道:“夫人这是不生气了?”
宁昭轻哼一声,不理他。
靳渊看的心痒,又记着刚才的教训不敢得寸进尺,只得退而求其次,伸手揽住宁昭的肩膀,在她耳尖蹭了蹭,哄道:“每日能见不能碰,夫人可知为夫忍得有多辛苦?”
之前的麻痒又来了,宁昭缩了缩脖子,睨了他一眼,说道:“早知这样,你就该保护好自己,这能怪谁?”
“怪我怪我。”靳渊赶紧应和,紧接着又亲了亲宁昭的耳垂,说道:“还请夫人念在为夫思念夫人,情不自禁的份上,今夜……”
靳渊压低了声音,跟宁昭耳语起来。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宁昭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抬起手刚要落下,猛地想起靳渊的伤势,愤愤的放了下来,狠狠地瞪了靳渊一眼,挣开他的怀抱,转身进屋了。
瞧她这羞赧的小女儿姿态,靳渊心痒难耐,紧追着宁昭进了屋。
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屋顶‘赏日’的两人这才收回视线,对视一眼,沈星问向魏华,“下去吗?”
魏华想了想,果断的摇摇头,再次抬首望天,说道:“这儿凉快,风景也好,搁这儿待着吧。”
房门再次打开,已经过了午膳的世间了,沈星和魏华应声落地,随即二话没说,两人齐刷刷的朝厨房走去。
靳渊牵着宁昭从房间出来,前者神清气爽,后者面色红润,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星和魏华可不想当这个明眼人,乖乖去准备午膳去了。
“夫人请坐。”靳渊拉着宁昭在石桌前坐下,笑容灿烂的犹如此时的日头,“等用完膳,夫人若是困乏便在休息一会,若是想出去走走,为夫便带你去看看这大兴风光。”
宁昭看他这幅餍足的模样,又羞又气,刚要开口骂上两句解解气,驿馆的衙役便匆匆跑进了院子。
“靳大人、夫人。”
两人抬眼看去,来人便是领头的那个衙役。
都是熟人了,宁昭也念在之前他精心照顾靳渊的份上,对他客气了几分,笑道:“大人有何事?”
他不过一个小小衙役头子,岂敢承受这句大人,连连朝宁昭鞠躬,说道:“夫人折煞小人了。”
“前几日的那几位老板又来拜访靳大人。”领头的衙役赶紧说明来意,“小人担心靳大人身体,特来请示,靳大人可要见他们?”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宁昭原以为这些人会提前到来,不过现在来了便好,朝领头的衙役点点头,笑道:“那就有劳大人,把几位请进来了。”
有了宁昭的话,领头的衙役赶紧出去请人去了。
沈星和魏华也从厨房回来,各自手上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满满都是清淡的小菜。走到两人跟前,把饭菜一一摆上桌。
靳渊打眼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看向宁昭,嘟囔道:“成日都是这些,嘴里都淡出鸟了。”
宁昭剜了他一眼,说道:“你伤口正在愈合,不适宜吃些重口的,等伤势痊愈了,你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我才懒得管你。”
第一百九十八章 立威
宁昭和靳渊两人要用膳,便吩咐魏华先去前厅招呼那几位老板,魏华领命去了,沈星留下来伺候两人用膳。
“他们耐心比我想象中好。”宁昭眼下最后一口菜,放下碗筷,说道。
盯着这一桌子清淡的东西,靳渊也没什么胃口,填饱了肚子也放了筷,闻言,朝宁昭笑道:“今日他们前来,也定是等不及了。”靳渊想了想,接着说道:“御史团来了也好几日了,流影代我跟他们对接,这两日都没见着人。”
知道靳渊担心流影,宁昭伸手拍拍他的手背,笑道:“我前日才见过他,那时你正在休息流影便没来打扰,他说了,这两日要陪着御史团前往选址地。”
宁昭顿了顿,接着说道:“大概明日应该会回来。”
靳渊不担心公事,确实有些担心流影,自从自己受伤,那小子一直很是自责,连着这些日子,不是自己伤重昏睡,就是流影在外办公。
主仆俩见面的世间着实少了,靳渊担心流影那个榆木脑袋,别还想不通。
“你放心吧。”看出靳渊的担忧,宁昭温声道:“前日里见着流影,他精神很不错,虽然依旧不苟言笑,但能看出来他很好。”
宁昭不会在这些问题上骗他,靳渊闻言,便放了心。
沈星把碗筷收走,靳渊伸手牵起宁昭,说道:“走吧,几位老板应该等急了。”
宁昭笑了,随着她走出门,说道:“这么多日子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一会儿吗?”
靳渊不置可否,温柔的牵着宁昭的手,不紧不慢的朝着正厅走去。
“这位大人。”依旧是那位相对年轻的老板,等了这许久,都不见靳渊的人,有些着急了,问向魏华,“不知靳大人何时能来?”
魏华表情淡淡的,不喜不怒,声音也有些刻板,回道:“大人与夫人正在用膳,用完膳自然会过来。”
“可是……”年轻老板看了看天色,这已经快申时了,找这种借口,未免太过敷衍。
然而现在他们有求于人,又奈何靳渊还是个大官,自然不敢放肆,只得陪着笑脸,说道:“这已经快申时了,靳大人用膳……”
“哈哈……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年轻老板的话还没说完,一把温润的嗓子响了起来。
他们都熟悉这个声音,几人顿时一凛,齐齐朝着来人躬身行礼.
“小人见过靳大人、夫人。”
众人抬头看去,见靳渊牵着宁昭的手,一起走进正厅,几位老板见两人这恩爱的模样,不由的又多看了宁昭两眼。
之前说宁昭能够做主靳渊的事情,几位老板以为是打发他们的话,现在一看,并非虚言,此番他们前来有要事相商,靳渊也不避讳宁昭,带着人一起过来了。
“坐吧,都坐吧。”
靳渊声音听上去不错,实际上也确实不错。
受伤多日,自从黄维仁走了之后,宁昭以他需要静养,一概不需人探望,每日里除了宁昭,睁眼便就只能瞧见沈星和魏华这两个大男人。
靳渊是真的憋坏了,不久前刚刚缠着宁昭得到了纾解,现在能走出那个院子,心情更是大好,见到这几位老板,笑容都真诚了几分。
“靳大人,今日前来我们有要事要同您商议。”年轻人就是性急,大伙儿刚坐下,年轻的老板就开门见山,丝毫不拖沓。
宁昭虽然前生深陷后宫,又在权利的中心沉浮,人就是这样,自己的心里弯弯绕多了,反而就喜欢那种直来直去的性格。
此刻再见这个年轻的老板,宁昭倒觉得顺眼了几分。
“几位为了何事前来,大人自然知晓。”靳渊没有说话,宁昭先开了口。
驿馆没有丫鬟,魏华便干了端茶递水的活,木着一张脸来到几人跟前,把茶盏一一放下,退到了靳渊身后。
“诸位久等也累了。”宁昭笑着指了指茶盏,说道:“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咱们之后慢慢聊。”
看来这是要长谈的架势啊。
几位老板各自对视一眼,微微垂着脑袋,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宁昭也端起茶杯,回头看着靳渊,嘱咐道:“大人伤势还未痊愈,茶水解了药性就不好了。”
“魏华。”宁昭唤道。
“属下在。”魏华闻声应道。
“前两日御史团送来了边塞的花茶。”宁昭笑着看他,吩咐道:“你去给大人沏一杯来。”
靳渊苦着脸,一副又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模样,看的一群老板纷纷咋舌。
靳大人对夫人不仅仅是疼爱,看上去有点儿百依百顺的意思,隐隐的,宁昭还能做了靳渊的主。
发现这一点后,几人再次把眼神放回宁昭身上,又得重新审视这个女人了。
等到靳渊的花茶上了,宁昭这才缓缓看向几位老板,接触到她的视线,几人纷纷坐直了身子,心中莫名就升起了一股压迫感。
靳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垂眸时,嘴角不易察觉的勾了起来。
宁昭啊宁昭,靳渊真是爱惨了她。
短短几句话,听上去什么也没说,无非就是夫妻间的家长里短,但仔细一咂摸,宁昭这威立得还挺别致。
放下茶盏,靳渊再看下手几位老板,之前一个个还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现在眼睛全都落在宁昭身上了。
啧……靳渊有点不高兴——自己的宝贝,怎么能随便让旁人看了去。
宁昭心里盘算着怎么跟几位老板周旋,没注意到靳渊,朝几人笑了笑,说道:“诸位老板此次先来,相比还是因为募捐的事情吧。”
宁昭顿了顿,没等那几人说话,兀自又开了口,摇头道:“也是,御史团已经到了,眼看着马上就要开始动工,这银两却还没着落,我家大人也着急啊。”
“不知几位老板可有什么解决的良策,不妨说出来听听?”宁昭收回手放在膝盖上,笑的和善。
然而几位老板却突然如坐针毡。
上次过来,他们已经把自己的困境告诉了宁昭,原以为靳渊会有解决的办法,但他们等了这么许久都不见靳渊动作,也只能宽慰自己,靳渊还在养伤。
然而现在靳渊的伤好了,若不是之前在驿馆打点了衙役,他们还不知道靳渊已经康复了。
也因为如此,几位老板再也坐不住了,才有了这一次的拜访。
第一百九十九章 根本
可刚见面,宁昭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这些人的思绪打乱,先是惊讶宁昭在靳渊心中的分量,此刻更是有些慌,不知道宁昭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夫人。”说话的还是年轻老板。
他起身朝着靳渊和宁昭拱了拱手,满面愁容,说道:“小人们也是没有办法了,这才会舔着脸上门求着靳大人给个注意。”
现在的形势不容他们乐观。虽然张兴伏了法,他们身上的桎梏也总算是解脱了,但眼下却要面临这最大的艰难。
“一百多万两的白银,若是在之前我们定然不在话下。”年轻的老板接着说道:“奈何此前张兴苛捐杂税,在我们身上刮足了油水,朝廷的募捐文书一下来,我们就已经响应捐了钱。”
几位老板心里都苦,听到这,不由纷纷摇头叹息,年轻老板更是愁眉紧锁,朝靳渊又是一拜,哀道:“如今小人们真是拿不出那么多钱了呀!”
“谁说要你们在拿出一百多万两了?”这次是靳渊开了口,疑惑的看向几位老板,笑道:“几位怎地会有这般想法?”
张府被抄,整个大兴都知道,但府上的钱财银两,全都是机密,对外更是没有泄露一点风声,这几位老板一直关注着,也没打听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乍然一听靳渊这话,几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宁昭笑了笑,把话接了过去,说道:“张兴贪墨修建官道的银两,这笔钱自然该从他身上讨。”
这一提醒,几人也瞬间明白过来,不由的眼神一亮,然而刚放松,宁昭接下来的话又把他们的心提了上去。
“不过张兴挥霍无度,这笔钱现下也所剩无几。”说着,宁昭摇摇头,说道:“这个空缺,还得在想法子填补上,几位老板可有什么好主意?”
这是宁昭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几位老板不由的咽了咽口水,相互看了看,这回是稍微年长的老板开口,有些忐忑的问道:“那……还差多少?”
若是不多的话,他们几人咬牙给了便是,他们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下去。生意人心里都有一杆称,张兴落网,管道修建,只要他们不伤到根本,以后商路打通,他们可不担心生意做不下去。
但关键就在这个‘根本’上,一百多万两,对于平日来说,他们几家一同出,虽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肉疼肯定的,但还起不了大的影响。
可若是再来一次,他们可不仅仅是肉疼了,做生意可不知是他一个人,还有那么多手下,还有家里一大帮子人,里面的弯弯绕绕多了去了,稍不注意,当家的就得易主。
宁昭自己就是生意人,妙春堂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些老板的顾虑她再清楚不过。
有人问了,宁昭便回道:“还差六十六万两。”
闻言,几位老板都皱了眉,再次对视一眼,然而这一次,却没人说话,一个个都沉默起来。
靳渊伸手端起茶盏喝了起来,边塞的花茶他还是头一次尝,此前没抱多大希望,现在一品,觉得入口回甘,还真是回味悠长。
靳渊悠闲的喝茶,宁昭端坐旁边,笑容和煦,两人谁都没有催促,安静的等着,给了几位老板充足的思考时间。
半晌后,靳渊一杯茶也喝完了,他随手放下茶杯,看向几人,问道:“六十六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我之前也想过,若不然朝廷来出了这笔钱。”靳渊顿了顿,扁了扁嘴,摇头道:“但细想一下,又很是不妥。”
“朝廷的官道并非大兴这一处,全国多处都要修建官道,募捐修路,也是朝廷统一下发的文书,若是在大兴开了先河,其他地方再遇上这样的问题,先不说朝廷定是承担不起,皇上金口玉言,圣旨又岂是随意什么人就能影响了的。”
“这不是藐视皇威吗?”靳渊一语落下,声音不大,却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几位老板纷纷惊愕的抬头,看向靳渊的眼神又是恐惧,又是无奈。
藐视皇威,这么大的罪名,可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他们是商贾,也是寻常百姓,家眷几代人,都系在自己身上。
张兴能够要挟他们,出了需要打通人脉之外,也是因为一家老小几代人都长在大兴城,若是不按照张兴的话去办,只需要找个由头,就够他们一大家子受的了。
思及此,几位老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宁昭看看众人,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她缓缓抬手握着茶盏,仔细的端起来抿了一口,简单的动作,由她做起来,浑然天成的优雅,让人忍不住侧目。
润了润嗓子,宁昭放下茶盏,见众人有意无意都在看向她,宁昭牵起一抹适中的笑容,不会太过刻板,也不会轻浮招摇。
仿佛天边的一朵云,又好似高领上的一枝花。
“大人为刺史伤神许久,本来就身受重伤,又劳心劳神,我看着心疼极了。”宁昭看了看靳渊,朝他莞尔一笑,接着说道:“也因如此,这些日子下来我倒是想出了个不算办法的办法,兴许能解了诸位还有大人的难处。”
现在众人最想听的便是这话了,闻言,纷纷看向宁昭,那眼神有些露骨,全都是迫不及待的模样。
宁昭却不紧不慢,大有一副从头说起的架势。
年轻的老板确实不够沉稳,耐不住性子,催促道:“夫人有什么良策尽管提出来,只要能行,我们一定配合。”
要的就是这句话,宁昭缓缓收了笑,神色严肃起来,说道:“不知几位老板有没有听说过京都妙春堂。”
众人不知道她为何会问起妙春堂,但他们确实听说过。
妙春堂声名远播,关键它做的不是别的买卖,全都是跟人命挂钩的,世人谁没个头疼脑热生老病死的,妙春堂是个掌握人命的医馆,还是个闻名全国的最好的医馆。
寻常百姓也就算了,他们这个富贵人家,谁没有打听过门路,想要同妙春堂打好关系。
“妙春堂在京都可谓是风头无两,虽然我们远在大兴,但也知道妙春堂都是医学圣手,救死扶伤,听闻里面的二当家还是个女子,师承太医,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谓是奇女子也。”年长的老板捏了把胡须,缓缓说道。
第二百章 燃眉之急
这还是宁昭第一次在除开京都之外的地方,听到旁人口中的妙春堂,声名远播,宁昭这个当家的自然是欢喜的。
“夫人提起妙春堂又是为何?”年长的老板说完,看向宁昭问道。
宁昭含笑不语,靳渊手指点着桌面,脸上也是温和的笑容,陪同的魏华却出了声,替宁昭回答道:“我家夫人便是老板口中的这位奇女子,妙春堂的二当家——宁昭,宁大夫。”
众人都是一惊,看向宁昭的眼神再次变了变,从之前的怀疑到惊讶,到现在除了震惊已经找不到别的形容了。
“宁、宁大夫?”年长的老板眸光闪了闪,看向宁昭莫名激动了起来。
之前就听闻靳渊的伤势是尚书夫人治好的,但他们也没多想,只当时宁昭会点医术。
此刻知道宁昭便是那个传闻中医术精湛,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宁昭,众人都淡定不了了。
被人这般瞧着,然是宁昭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轻咳一声,看向年长的老板,点点头,笑道:“正是。”
可谁知,听到她的回答,年长的老板突然跪了下去,颤巍巍的看着宁昭,说道:“宁大夫,我家中老母年过八旬,岁前突然卧床不起,经大夫一瞧,说是中了风。”
“原本想着带老母去京都妙春堂,谁知此后事发连连,至今都没有机会。”说着,年长的老板摸了摸眼角的泪水,说道:“如今亲眼见到宁大夫,真是三生有幸,小人斗胆,肯定宁大夫去看看老母,求得一二痊愈的机会。”
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插曲,宁昭更是有些茫然。
她眨了眨眼睛,猛地回身,看了眼魏华,说道:“还不赶紧把魏老板扶起来。”
魏华闻声上前,把年长的魏老板搀扶起来,靳渊也站了起来,布下座位,朝魏老板说道:“夫人医者仁心,魏老板大可不必这样。”
“那、那宁大夫这是答应了?”魏老板依旧有些哽咽,都是因为惊喜。
给人瞧病本就是宁昭的本职,她没什么不可答应的,便点了点头,应承道:“当然。”
得了肯定的答复,魏老板又要磕头道谢,还好魏华一直扶着他,没让他跪下去。
其余的老板都傻眼了,明明说着募捐的事,怎地突然就到了拜请大夫这戏码上来了。
若不是跟魏老板相交多年,几人还以为这是宁昭精心准备的一场笼络人心的大戏呢。
“行了,等今日募捐的事情商议完毕,我明日便去你府上看看老夫人。”宁昭笑道。
这一提醒,魏老板猛地记起今日前来的目的,刚刚乍一听到宁昭便是那个宁大夫,魏老板一下子把正事都给忘了,这会想起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夫人提起妙春堂,不知是为何?”年轻的老板又问了一遍,把话题拉了回来。
宁昭看了看几人,随即笑道:“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便是妙春堂的二当家,有些话我便直说了吧。”
“妙春堂如今是全国最大的医馆,但我所想却并非到此为止。”宁昭眼眸很深,仿佛带着漩涡,被看到的人,都被吸引了进去。
“救死扶伤,是我师傅创办妙春堂的初衷,现在妙春堂由我打理,我不仅要继承师傅的初衷,还要把妙春堂发扬光大。”
说着,宁昭又看了看魏老板,说道:“世人都有头疼脑热,求医都是难免的,奈何世上良医不多,说来惭愧,妙春堂坐诊的几位大夫,都是我从各地寻回来的个中高手,但经我一瞧,还是差了些。”
这意思很明白,宁昭亲自找的高手,在她眼里都是差了,可如今除了京都有个妙春堂,其他地方全都是普通的医馆诊所,叫的出名头的都没两个。
“我一直就有打算,妙春堂开办到各处去,奈何道路不通,实施起来着实不容易。”说着,宁昭又笑了,“现下修建官道还真是一个好机会,此行我不仅是来探望大人,也是想要提前探探路。”
宁昭说的这些,几位老板都是生意人怎么会不明白,但是他们不明白的却是,这跟募捐银两又有什么关系。
“夫人,您说的这些,跟募捐又有何关系?”年轻的老板还是问出了声,大家都看向宁昭,等着她说明。
“诸位都是盘踞大兴的大户,我想要打通大兴的商路,自然要跟诸位打好关系。”宁昭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原本我也不着急过来,只是没想到大兴会出个张兴,还险些害了大人。”
“此番竟然来了,自然也不会无功而返。”宁昭顿了顿,抬眼又看了看众人,给出了答案:“几位都是大兴商贾,此番募捐确实给几位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想要跟诸位搞好关系,那边是解了诸位的燃眉之急,这也算是我的一点诚意。”
“夫人此话怎讲?”魏老板咂摸出了点味道,想要确定自己的猜想,问道。
“如今募捐银两还差六十六万两,这数目放在我们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不小的负担。”宁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接着说道:“虽然这银子不可能我来出,不过我倒是愿意拿出三十万两在诸位手上买些限制的铺子。”
“之前我也说过了,我要把妙春堂办到大兴来,迟早都是要置办,倒不如此刻拿出这笔钱来。”
宁昭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末了,问道:“不知道我这份诚意够不够,诸位又觉得如何?”
说来说去这笔钱,若是宁昭和靳渊不管,哪怕是朝廷问起,还有御史团的官员,任何一个都能让他们把这笔钱掏出来。
宁昭现在用铺子换三十万两,对于几位老板来说算的了雪中送炭了,虽然这都是正常交易,但关键时刻,有了这笔交易,就能缓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宁昭这个诚意不可谓不够啊!
几位老板交换了几个眼神,最后还是魏老板做了这个代表,郑重地朝宁昭点点头,答应道:“夫人大恩,小人没齿难忘。”
“以后妙春堂在大兴定会风生水起,若是有事,只需要置喙一声,我们定然义不容辞!”
事情比想象中还要顺利,靳渊安静的当了一回坐镇神,几人商议决定,后日便把剩余的三十三万两交到银引司。
第二百零一章 咕咚锅
直到几位老板离开,靳渊这才走到宁昭身边,感叹道:“夫人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啊,不仅手拢了人心,又打开了商路,为夫可要恭喜夫人了。”
宁昭不理会他的打趣,端详了下他的脸色,关切道:“坐了这许久,伤口可有不舒服?”
靳渊伸手把人揽住,笑着摇摇头,回道:“为夫好的很,没有不舒服。”
宁昭安了心。
靳渊看了看外面,时辰尚早,他精神头不错,不仅解决了募捐的事情,宁昭还顺利的打通了大兴商路,心情高兴,精神更是旺盛起来。
他看着宁昭的肩膀,提议道:“时辰尚早,不如为夫带夫人出去逛逛?”
宁昭有些累,但看靳渊很有兴致,知道他在房中憋了许久,也是坐不住了,不由点点头,应承下来。
得了宁昭的同意,靳渊当即拉着宁昭往外走,边走边说道:“之前张兴带着我去了很多地方,犹记的城郊一处风景颇好,不过就是有些远,等得了闲,为夫再带你去。”
“今日便带你去城里转转。”
声音越来越弱,直到彻底消失,整个院子也都安静了下来。
直到夜幕降临,院子才重新热闹起来。
沈星和魏华,一人手里端着几碟菜,忙不迭的走到宁昭靳渊身边,把菜放在石桌上,沈星盯着石桌中央咕咚作响的铜锅,不停的咽着口水。
“京都可没见过这玩意儿。”沈星凑在宁昭身边,问道:“夫人,这是什么东西啊,问着好香啊。”
宁昭也看着面前的铜锅,前世跟着慕容承微服出游的时候,倒是吃过,京都再北方,这玩意倒是跟涮羊肉差不多,不过味道不一样,还能往里面煮很多别的吃食。
“这叫咕咚锅。”靳渊微笑着,拿着筷子点了点铜锅边缘,笑道:“就听它这声儿给起的名字,一直盛行在西北部,不过大兴城挨着边塞,这里的百姓也能时常吃到。”
“咕咚锅。”宁昭也笑了,“还真是应景儿啊。”
一下午,靳渊带着宁昭逛了大兴城,正巧路过一家酒楼,里面最有名的便是这个‘咕咚锅’,靳渊想着宁昭这是第一次离开京都,应该没有尝过这吃食,便让人打了包,带回了驿馆。
“夫人来,尝尝这个牛肉。”铜锅分成两边一红一白,俗称鸳鸯锅,中间镂空,从那儿能瞧见下面的炭火。
靳渊从红汤锅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宁昭碗里,说道:“这酒楼的牛肉都是从边塞运过来的,肉质丰美,且滑而不腻,快尝尝。”
宁昭还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沈星,被说的口水直流,恨不得现在就能吃上一口。
然而大人和夫人在场,他可不敢造次,只得眼巴巴的瞧着咕咚锅,不停沿着口水。
魏华瞧他那样儿真是没眼看,偷偷的杵了他一下,也没拉回沈星的眼神。
“嗯,确实不错,挺嫩的。”宁昭夹起来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但跟前世与慕容承吃过的那次,味道还是要差了些。
不过这也说的通。
慕容承当时是皇帝,随身都带着御厨,想吃什么,自然给他的都是最好的,而不像现在自己吃的这个,才是寻常百姓的味道。
“你们也坐下吃吧。”宁昭看到沈星那模样,忍不住笑了,随即朝靳渊问道:“流影什么时候回来?”
“说今日便回,应该快了。”
御史团来了大兴,许多事情本需要靳渊出面处理,奈何他重伤卧床,只得让流影代替他去处理。
现在自己伤些了,流影对接的也差不多了,靳渊倒是省事了。
“那咱们给他留点。”宁昭说道。
靳渊无所谓的摆摆手,笑道:“酒楼就在那儿又不会跑,若是流影想吃再买便是,再说了,他成日跟这御史团,回来应该也是用过晚膳了,你就别操心了,快快!牛肉一会儿该老了。”
宁昭觉得也是,便没多说什么,招呼着沈星和魏华,几人一起吃了起来。
倒是靳渊,宁昭给他划分了楚河汉界,他的筷子只允许在白汤锅那边活动,搞得靳渊兴致都下降了不少。
不过咕咚锅不仅吃的美味,也是一种氛围,一顿晚膳倒是用的气氛颇佳,宁昭都忍不住小酌了两杯,看的靳渊更是心痒难耐。
宁昭把他那模样都瞧在眼里,伸出手指在他鼻尖上点了点,随即倒了杯酒,递到他面前,笑道:“酒可以活血通络,不过也只能喝一杯。”
靳渊本不是贪酒的人,但扛不住守了这么久的戒,难得宁昭送了口,如视珍宝的把酒杯端了起来。
先是闻了闻,随即缓缓入口。
辛辣刺喉,本就不是什么好酒,靳渊却喝出了佳酿的味道来。
他满足的喟叹一声,赞道:“舒服啊!”
宁昭被他那模样逗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这点小恩小惠就让靳大人这般满足,靳大人啊,传出去可会叫人笑话的。”
“让他们笑话去吧。”靳渊无所谓的摆摆手,笑道:“心里有美酒,喝的自然是佳酿,心里有美人,眼前的便是绝世倾城!”
知道靳渊这嘴上功夫了得,宁昭还是忍不住脸红了一下,嗔怪了他一眼,说道:“赶紧吃饭。”
等到酒过三巡,咕咚锅也已经见了底,沈星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儿,魏华嫌弃的瞪了他一眼,“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沈星喝了几杯酒,连有些红,闻言,赶紧坐直了身子,不好意思的朝宁昭和靳渊笑了笑,说道:“我第一次吃这个咕咚锅,一不小心,就多吃了一点……”
他伸出两指比了比,模样甚是搞笑,惹得宁昭和靳渊都纷纷笑了起来。
收拾了残羹剩菜,流影也回来了。许久不见流影,靳渊瞧他第一眼便发现他瘦了,不由的皱了皱眉。
见靳渊和宁昭都在,流影脚步顿了顿,随即快速的来到两人身边,恭敬的朝两人行了一礼,这才看向靳渊,问道:“大人身子可大好了?”
院中还有没消失干净的酒气,流影嗅了嗅,微微蹙了眉。
“嗯,差不多已经痊愈了。”靳渊看向他,回道。
“大人可是喝酒了?”流影又问。
靳渊看了看宁昭,挑着眉,有些好笑的看着流影,说道:“喝了一点,怎么了?”
“大人身子刚好,不易饮酒。”说着,流影又看向宁昭,说道:“夫人应该管着才是。”
第二百零二章 出类拔萃
认识流影这么久,宁昭是真的难得见到他这张脸上会有冷漠之外的表情,不由的起了点兴趣,说道:“他这么大人了,想要喝酒,谁还能管得着?”
流影果然皱起了眉头,看上去隐约还有些不悦,说道:“夫人既然与大人成了亲,就应该好好照顾大人的身体,您还是个大夫,不应该……”
沈星没忍住,上前扯了扯流影的袖子,凑近了些,朝他哈了口气,笑道:“流影哥,这酒数我喝得最多,大人只是稍稍抿了一口。”
“夫人管的可紧了,大人每日只能吃些清淡的膳食,今日这一小杯酒,还是大人求了夫人好久呢。”
靳渊眨了眨眼睛,看向宁昭,问道:“我有求了很久吗?”
宁昭摇摇头,笑道:“你没说,但表情就是那个意思。”
闻言,靳渊扁了扁嘴,说道:“那我还真的挺惨的。”
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流影反应过来自己被打趣了,不由的红了红脸,这么稀罕的一幕,宁昭看了个正着,笑了,“清蝉若是瞧见你这副模样,定然也觉得新奇。”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突然被宁昭提起,流影脸色又是一变,恢复成了惯常的冷淡模样,站哪儿不说话了。
靳渊啧了一声,上前搭着流影的肩膀,说道:“你这性格真的得改改,要不然以后怎么找得着媳妇?”
“我不需要。”流影当即否认了。
靳渊拍了他一巴掌,骂道:“说什么混话呢!若是清蝉听了该有多难受?”
沈星和魏华平日里很少很清蝉接触,只知道是宁昭的贴身丫鬟,没想到跟流影还有这种关系,两人对视一眼,均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大人,我……”流影不想说这个话题,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脑中突然想起临行之前清蝉那通红的眼眶,心里就是一抽。
“好了。”宁昭也不想逼他,岔开话题,问道:“跟着御史团几日,事情办的如何了?”
说起正事,流影又成了那个冷漠寡言的模样,恭敬的回道:“事情对接已经结束了,今日下午大兴的商贾派了人来,说后日便能把钱送来。”
没想到他们动作倒是挺快,宁昭看了靳渊一眼,随即起身朝屋里走去,不一会又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一个信封,里面是宁昭提前准备好的银两。
“这个你先拿着,等那些商贾把钱送来,在一起交给银引司。”宁昭把信封交到流影手里,嘱咐道。
流影接了过来,看了看里面,眉头微动,问道:“夫人为何给我钱?”
“这是补贴张兴亏空的那部分钱。”宁昭坐了下来,看了看靳渊,示意他自己说。
靳渊接过话头,说道:“从张府抄来的银两,之前盘点的官员已经向我通报了,一共是八十四万两现银,房契和店铺、庄子还没有入账。”
“但现在急需用钱,这八十四万两便用作修建官道。”靳渊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本也是张兴利用募捐从那些商贾手里得来的,既然本就是修路的钱,当然要用到实处。”
“另外的六十六万两,阿昭用三十万两在商贾手里换了店铺,剩余的三十三万两,就由那些商贾自己出。”
解释完,靳渊觉得有些口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向流影,笑道:“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流影把钱收好,朝靳渊点点头,说道。
靳渊笑着,看了看宁昭,朝流影说道:“这些日子跟御史团对接的事情都由你处理的,此后的收尾便也由你去办吧。”
“我也是难得清闲,想好好清静两日。”
流影没什么意见,当即应承下来。
说这话的功夫,时辰已经不早了,靳渊虽然恢复了行动,但身体受的损还没补回来,下午又是’耕耘‘,又是游玩的,这会也累了。
他打了个哈欠,朝三名手下摆摆手,说道:“我困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去歇着吧。”
流影忙了几日,确实也累了,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沈星自觉地去了厨房,给两人打来洗漱的水,伺候完了才跟着魏华离开。
房门关上,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就连虫鸣声,仿佛都离两人远了。
宁昭躺在靳渊的怀里,两人说了会儿话,不多时,便传来一深一浅两道平稳的呼吸声……
“夫人,这边请。”
翌日一早,魏老板府上的马车便到了驿馆,宁昭答应了要给魏老夫人瞧病,没有耽误,拎着随身的药箱,便上了马车。
魏府在街道的最东边,距离驿馆不算太远,但也不近,靳渊本想跟着去,但被宁昭拒绝了,只得耐心的等在驿馆里。
马车摇摇晃晃,许久之后缓缓的停了下来,宁昭撩开门帘看出去,魏府的朱红大门出现在视野中。
“夫人,小心些。”魏老板年过半百,但身体硬朗,从前方马车跳下来,小跑着来到宁昭的马车前,伸出胳膊想要从搀扶。
宁昭却没有伸手,朝魏老板笑了笑,干脆利落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魏老板看的新奇,见惯了那些权贵大户家的闺秀,一个个都是柔柔弱弱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宁昭看着柔弱,却不同,给人一种出类拔萃的感觉。
“魏老板,请。”见魏老板愣神,宁昭微笑出声。
“啊?哦,夫人这边请!”魏老板猛地回神,顾不上尴尬,做了个请的手势,亲自在前面给宁昭带路。
大兴的院子,跟京都有所不同,没有江南的亭台小榭,也不是京都那样富丽堂皇。
一个三进的院子,不是很大,却也不小,石子路往里面延伸,两边都是齐腰高的花卉,修建的整整齐齐,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鸟鸣,感觉很是舒适。
“夫人,老母就在里面,请。”
走了一阵,一行人在圆形拱门前停下,入眼的便是正对着门口的假山小池,流水声潺潺,更衬得清幽雅静。
宁昭抬脚走进,魏老板跟在身后,带着宁昭朝中间的屋子走去。
“母亲。”魏老板朝宁昭拱了拱手,小跑着上了台阶,在门口轻声唤着,“宁大夫来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中年妇人站在门口,抬眼便瞧见了正对面的宁昭。
“还不见过尚书夫人。”魏老板赶紧出声提醒道。
中年妇人回神,恭敬的朝宁昭福了福身,说道:“见过尚书夫人。”
第二百零三章 看诊
宁昭朝她点点头,看向魏老板,等着为她介绍。
魏老板来过中年妇人的手,笑呵呵的介绍道:“这便是内子。”
“原来是魏夫人。”宁昭微笑说道。
魏老板松开魏夫人,朝宁昭说道:“老母就在里面,夫人里面请。”
宁昭也不耽误,朝两人点点头,随着魏老板进了屋。
屋里光线很暗,窗户紧闭,空气也有些窒闷。宁昭环视了一圈,指着紧闭的两扇窗户,说道:“病人长期卧床,必须要保持室内通风,这样才能有新鲜空气,病人的心情也会好些。”
“可母亲成日昏睡,醒来的时日也越来越短。”魏夫人有些担忧,小声说道:“现在入了秋,天也凉了,若是在受了风,又该如何是好。”
魏夫人挺过妙春堂的名声,但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二当家,居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女子,魏夫人依旧不是很信任。
可魏老板却知道宁昭的厉害。
靳渊重伤承那样了,就连徐大夫都说听天由人,还不是被宁昭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如今还活蹦乱跳的。
如今幸运的把人请来了府上,那里能让魏夫人给开罪了。
“夫人说如何便是如何。”魏老板赶紧招呼下人们,把窗户打开,说道:“夫人是名震京都的大夫,听她的没错。”
魏夫人不说话了,安静的退到一旁。
宁昭没什么可在意的,当大夫这么长时间,什么样的家属没有见过,魏夫人这样的,已经很不错了。
窗户被打开,一股凉风惯了进来,裹挟着一股清新的空气,屋里瞬间敞亮了起来。
浊气缓缓驱散,屋里窒闷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
宁昭拎着医药箱,来到老夫人床前坐下,伸手探了探老夫人的脉,房间一下安静下来,大伙儿都屏住了呼吸。
半晌后,宁昭收回手,什么也没说,伸手翻了翻魏老夫人的眼皮,双眼浑浊,不管是脉象还是瞳孔,一看便知已经许久没有清醒过了。
就算是醒过来,人也是糊涂的。
魏老夫人年过八十,按照脉象来看,在同年龄段来说,已经算是健康的,除了脑子不是很清醒,值得庆幸的是,躺了这么久,身体其他各脏器,还没有呈现消败的趋势。
但在这般下去,消败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见宁昭许久没说话,魏老板耐不住了,问道:“夫人,老母情况如何?”
“中风导致大脑受损,加上长时间昏睡,大脑损伤不可逆转。”宁昭收回手,简明扼要的说了老夫人的情况。
“这跟徐大夫说的差不多啊。”魏夫人又小声插了一句,说完,看了看宁昭,随即又看向魏老板。
这是宁昭第二次听闻这个徐大夫了,之前挺领头的衙役说,靳渊之前的伤就是徐大夫给处理的。
先不说徐大夫开的药方,光是他处理外伤的手段,宁昭之前没有见过,对他还是挺感兴趣的。
“徐大夫?”宁昭问道:“便是这大兴城医术最好的那个徐大夫?”
魏老板瞪了魏夫人一眼,以为宁昭有些不悦,赶紧说道:“我们这里哪里能跟京都比,徐大夫医术再高也比不上夫人啊。”
听他这般小心谨慎,宁昭却是笑了,摇摇头,说道:“并非如此,我来大兴之前,大人的伤便是徐大夫治疗的。”
“他处理外伤的手法很是新奇,与京都的大夫相比也不遑多让,我倒是挺想见见这位徐大夫。”
闻言,魏老板赶紧说道:“这简单啊,徐大夫就在东街的医馆,夫人相见我倒是可以请他上门来。”
宁昭摆摆手,笑道:“这倒是不用,等空闲了,我去医馆见他便是。”
既然宁昭不要,魏老板也不坚持,心里还记挂着魏老夫人的病,犹豫着问道:“那……敢问夫人,老母的病还能又转机吗?”
“想要彻底痊愈是不可能的了。”宁昭伸手摸向自己的药效,朝魏老板解释道:“老夫人太过年迈,好在身体没有其他的大问题,不过若继续这样长时间昏睡着,也是不妥的。”
说着,她取出银针,伸手摸向魏老夫人头顶。
“夫人这是要作甚?”魏夫人惊呼一声,想要上前,却被魏老板制止了,但魏老板的脸色也不好,有些犹豫的看着宁昭手中的银针。
对于寻常人家,是不会动不动就动针,他们觉得这样不吉利。
这样的病人家属,宁昭见多了,明白他们的顾虑,耐心解释道:“针灸治疗,对于中风的患者效果显著,舒经活络,能通达堵塞的经脉。”
“不过这只是辅助的疗法,在配上汤药,效果会更好。”宁昭一边说着,手上也不含糊,一根银针,找准枕下旁线,稳稳刺入。
魏老夫人的眼皮子明显一颤,魏氏夫妻看的心惊,一眨不眨的盯着宁昭手上的动作。
几针很快下去,魏老夫人没再有什么反应,宁昭把剩余的银针收了回去,拿起药箱里的手帕擦了擦手,随即合上药箱。
“两刻钟之后便能取针。”宁昭起身面向两人,笑道:“有什么话,咱们出去说罢。”
魏老板跟在宁昭身后走了出去,留下魏夫人和两个丫鬟守着魏老夫人。
宁昭在院中石桌前坐下,开门见山的说道:“此前跟你说了,魏老夫人中风日久,加上年迈,想要痊愈不可能。”
魏老板脸色瞬间暗了下去,宁昭瞧着他,话锋一转,补充道:“不过,按照我开的方子,还有针灸,魏老夫人昏睡的时间会大大减少,之后慢慢便能恢复到正常人的作息。”
“只是魏老夫人脑部受损,神志不清不能恢复,此后智力如同幼儿,你们要做好做准备。”
宁昭这话说的一波三折,不过最终的接过魏老板还是很满意的,当即感激的朝宁昭行了一礼,说道:“老母能有多好转小人便很是满足了,只愿此后多陪陪老母,也能让她走时安心。”
“小人,再次谢过夫人了!”说着,魏老板又要跪下。
宁昭眼明手快的扶了他一把,摇头道:“魏老板无需这么客气,我说过,这本就是身为医者该做的事情。”
魏老板双眼舒润,没有再坚持,但心里对宁昭的感激又上了一个高度。
施诊结束,宁昭把药方交给魏老板,嘱咐道:“切记要多通风,注意保暖,天气好的时候,尽量多的推着老夫人出来走走,这样对她的身体有好处。”
“小人定当铭记,多谢夫人出与援手!”魏老板感激道。
第二百零四章 海底的针
治疗结束,宁昭起身便要告辞,魏老板赶紧叫住了她,笑道:“夫人,店铺已经找好了,您现在要去看看吗?”
没想到他们动作还挺快,这才过了一夜,店铺就已经有了着落,事关妙春堂,宁昭当然得去。
然而看看天色,已经临近晌午,靳渊还在等着自己,宁昭便道:“时辰不早了,这样吧,我们约在申时,到时候大人会跟我们一同去看。”
魏老板没意见,亲自把宁昭送上了马车,嘱咐马夫要安全把夫人送回去,看着马车行远了,这才回了府。
宁昭回到驿馆,刚准备下车,门帘便被人从外面撩了起来,抬眼看去,便对上一张熟悉英俊的脸。
“你怎么在这?”宁昭朝他走去,撑着靳渊的胳膊下了马车。
跟马夫道了谢,靳渊拉着宁昭朝驿馆内行去。
“为夫等的好辛苦啊。”靳渊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宁昭,笑道:“夫人一走,为夫就一直等着,从日出等到日中,夫人可让为夫好等啊。”
宁昭可不信他的鬼话,但也没拆穿,配合道:“那夫君想要奴家如何补偿你呢?”
“夫人爽快!为夫很好打发的。”说着,靳渊凑近了些,在他耳边低声道:“为夫不贪心,肉偿一次便好。”
“滚!”宁昭笑着锤了他的肩膀一下,骂道:“大白天的这般不正经。”
靳渊也笑了起来,顺势握着宁昭的手,牵着人往回走,问道:“魏老夫人怎么样?”
“中风脑部受损,年迈长期昏睡,痊愈不可能,不过倒是能让她恢复正常人的作息。”宁昭叹了口气,回道。
靳渊点点头,紧了紧她的手,笑道:“人各有命,不过我的夫人也是真的厉害,换了其他人定然是办不到的。”
“你就吹吧。”宁昭笑了。
“我哪有!”靳渊还挺严肃,说道:“夫人可是名冠京都的神医啊,这可不是我吹出来的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人一耍嘴皮子,就一套一套的,宁昭赶紧打断他,伸手捂了捂他的嘴,说道:“得得得,别吹了,我饿了,下午还要去看店铺呢。”
“店铺?”靳渊收了玩笑,问道:“他们动作这般快?”
宁昭点点头,也觉得不敢置信,说道:“一夜的功夫便找到了合适的店铺,看来这几位的办事效率还挺高。”
知道宁昭挂心妙春堂的事情,靳渊不再玩闹,带着宁昭进了院子,午膳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宁昭回来开饭。
沈星眼尖,隔了一段就瞧见相携而来的两人,一溜烟跑去了厨房,等到两人进院子时,沈星已经端着饭菜出来了。
“夫人回来了,赶紧吃饭吧。”沈星朝宁昭一笑,很是卖乖。
靳渊牙根有些发痒,抬手在沈星脑门上敲了敲,挑眉道:“怎地,想要争宠呢?”
沈星还顾不上脑门的疼,便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惊得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道:“大人不要误会啊,我对夫人一直就是崇拜敬仰,可半点非分心思都不敢有啊。”
“不敢有?”靳渊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他,说道:“不是没有,是不敢有……”
“大人啊!”沈星快哭出来了,双手都举了起来,一副投降状,见靳渊依旧没反应,此路不通便换了其它路,眼巴巴的瞧着宁昭。
宁昭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在靳渊肩上拍了拍,笑道:“行了,你别吓唬他了,一会儿给孩子吓坏了,晚上做噩梦哭了怎么办。”
听着前半句,沈星还觉得宁昭在帮自己说话,可后面怎么听都有些怪怪的,还不等他反应哪里怪,魏华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散了他的思维。
“别在这杵着了,小朋友。”
原来怪在这里啊!
沈星噘着嘴,瞪着魏华,眼神明明想要威胁,奈何这张脸太过显小,看上去不仅没有任何威力,反而像一只炸毛的猫,怪可爱的。
“哈哈……”靳渊也笑了起来,不准备在逗他了,顺了顺沈星的毛,笑道:“赶紧吃饭吧,下午还要出门呢。”
沈星乖乖的闭嘴吃饭,看也不看其他几人,独自生闷气去了。
一顿温馨的午膳过后,靳渊和宁昭午休了片刻,申时刚到,衙役便来报,魏老板已经等在门外了。
“来的这么准时。”宁昭抬手掩面,打了个哈欠,双眼惺忪,还带着水汽。
靳渊最见不得她这个模样,附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鼻尖抵着鼻尖,轻声道:“要不,让他再等会。”
宁昭瞬间便明白了他想要干嘛,当即伸手抵着他的肩膀,严肃道:“白日宣yin,靳大人你的君子之道都学进狗肚子了吗?”
“夫人知我情不自禁啊。”靳渊开始耍赖,偏头在宁昭的手腕上吻了吻。
宁昭被弄得痒痒,抬手捏住他的脸颊,骂道:“别拿什么情不自禁当借口,我看你就是个实打实的浪荡!”
“呵呵……”靳渊低声笑了起来,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眼神仿佛带着勾,看宁昭一眼,便要勾走一魂似的,“夫人不久喜欢为夫浪荡吗?”
宁昭有些架不住了。
邪魅、狂狷……
简直就是个妖孽!
话虽然这样说,但最终靳渊还是没有如愿以偿,于是魏老板见到两人时,便瞧见靳渊一张欲求不满的脸。
魏老板咽了咽口水,见靳渊脸色不好,生怕自己惹他不快,一路上更是谨慎起来。
趁着魏老板没注意的时候,宁昭扯了扯靳渊的衣袖,靳渊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宁昭被他这幼稚的模样逗得想乐,考虑到靳大人还是需要面子的,强忍了下来。
“别黑着一张脸。”宁昭凑近他,轻声说道:“看你把魏老板给吓得。”
靳渊撩起眼皮看了魏老板一眼,没什么精神的嗯了一声,然而脸色依旧拉的很长,明摆着就是不爽。
宁昭简直对这样的靳渊毫无办法,活了两世都没想到靳渊还有这样的一面,无奈之下,只好哄道:“等晚上回去,你想怎样便怎样。”
说完,宁昭自己先红了脸。
靳渊却眼睛一亮,低头看她,问道:“夫人此话当真?”
宁昭简直不想理他,点了点头。
靳渊瞬间容光焕发,只差哼起小调了。
见靳渊这脸色跟七八月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沈星忍不住嘀咕,“大人的心,海底的针啊。”
第二百零五章 店铺
一行人闲逛似的朝着选好的商铺去,靳渊脸色忽然好转,魏老板也啧啧称奇,看向宁昭的眼神,更加佩服了。
“店铺就选在大兴路,位于主街中段,是人群往来最密集的地方。”魏老板指着前往,朝宁昭和靳渊说道:“再往前一些,便到地方了。”
宁昭点点头。
这两日先后跟着靳渊和沈星,她已经来街上逛过了,虽然没有京都繁华,但大兴城也很是不错,光是往来的行人,只要天气不错,便相当的多。
“大兴城虽然不比京都。”魏老板笑着,抬手指了一圈街道,笑道:“但每日里还是很热闹的,街边杂耍的,做小买卖的小贩们,若是遇到节庆日,街上比现在还要热闹好几倍。”
提到节庆日,宁昭算了算,中秋马上快到了。
等到中秋,他们应该已经回回京都了,虽然出来不过半个月,宁昭有种离开很久的感觉,还有窦姨娘和宁老太君,许久没见,很是想念。
“想什么呢?”靳渊见宁昭走神,揽住她肩膀问道。
宁昭抬眼看他,笑了笑,说道:“等中秋节到了,我想回去陪娘亲过节。”
这根本不算要求,靳渊当即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何不把娘亲接来府上过节?在咱们府上,没有你父亲束缚着,娘亲应该会更开心些。”
宁昭心里一暖,欣慰靳渊心细,连这个都想到了,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娘亲就是普通的小妇人,心里根深蒂固的观念是改变不了的,父亲还在,她便不方便出府,再说,还有奶奶,许久没见她了,我也想陪陪她。”
宁昭都这样说了,靳渊肯定没什么意见,点点头,笑道:“成,都听你的,只要你高兴就好。”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地方,魏老板停了下来,指着街边几件店铺,介绍道:“夫人,这里便是为您选好的店铺,您看看满意否?”
闻言,宁昭收敛心神,顺着魏老板的手指看了过去。
几间店铺位于街道最中心,一共三间相连着,门脸很高,红墙绿瓦,一看便知道这店铺价格不菲。
还有门前的一大块空地,店铺往里靠了些许,从道路正面看去,前方流出一大片,若是想要围起来,也并无不可。
“这里是中心地段,位置是大兴城最好的。”魏老板负责介绍,说道:“还有前面这块空地,以往这里基本都是城里最好的酒楼餐馆,生意忙起来时,这块空地便能够多容纳些客人。”
“以后夫人办成医馆,前面完全可以围起来,不管是装扮美观,还是留给病人歇脚,这地方都很实用。”
宁昭的想法跟魏老板不约而同,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笑道:“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魏老板从怀里要出一串钥匙,几步上前,把锁打开,推开店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大人、夫人,里面请。”
靳渊跟宁昭对视一眼,两人相携着走了进去,沈星和魏华跟在身后/进去,魏老板最后。
店铺的空间很大,跟从外面看来还有些不同,中空高度很高,能做酒楼的店铺,自然能隔成两层。
店铺正中心面对着宁昭的位置是个长条型的柜台,这里便是个现成的。
“去后院看看吧。”宁昭说道。
众人又去了后院,比京都的院子还要大,大兴城不像京都那样寸土寸金,想要在闹市找到个像样的店铺本就困难,妙春堂在京都的店铺已经很不错了。
但这里却比京都的院子大了不少,而且这还只是一间店铺的后院,这一连三间,若是能打通,这后院都能算是一个两进的院子的了。
“夫人觉得如何?”魏老板问道。
这三间店铺可是他们费尽心思找到的地方,原先是留给张兴的,张兴被抓了,这铺子自然就空了下来,原本他们还打算自己用来着,可宁昭需要,他们念在宁昭雪中送炭的情分上,卖给宁昭,是最好的安排。
“很好。”宁昭很是满意,朝魏老板嫣然一笑,说道:“魏老板和几位老板费心了,就这里吧,我很喜欢。”
虽然心里有数,但能听到宁昭亲口说出满意,魏老板还是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夫人满意便好,满意便好。”
店铺就这样定了下来,虽然宁昭不着急现在就置办,之前流影带回来消息,银两已经足够,工部的人也在当地招到了大批的工匠,几日后便能动工。
既然如此,宁昭也可以慢条斯理的规划起来,时间是充足的,也能好好的宣传一下,打下基础。
回程的路上,宁昭透露了点自己的想法,魏老板本就是生意人,一听便明白宁昭的意思,当即拍胸脯说道:“夫人放心,妙春堂本就名声大噪,宣传方面根本就不是问题,这个若是夫人回京不方便,小人愿意代劳。”
“那就多谢魏老板了。”宁昭心情很好。
一来一回,时辰过的很快,已经快到晌午,魏老板一大早过来,宁昭心里记着,便邀请魏老板一同用膳。
魏老板推迟不过只好答应,一行人找了间不错的酒楼,好好的用了顿午膳。
席间,宁昭心里还盘算着医馆筹备的问题,京都的大夫最多也只能调派一个人过来,剩下的人手也只能在大兴本地寻摸。
想到这,宁昭又想起了徐大夫。
“徐大夫是大兴城最好的大夫,他的医馆在大兴办了多久了?”宁昭放下筷子,看向魏老板,询问道。
闻言,魏老板看向宁昭,回道:“徐大夫祖上都是大夫,医术都是家族传下来的,祖祖辈辈都在这大兴城,算是办了几辈子了吧。”
宁昭微微蹙眉。若是这样,宁昭想要挖人,还确实不太容易。
像是看出了宁昭的心思,靳渊低头看她,问道:“徐大夫?便是之前给我治伤的那位?”
靳渊也在领头的衙役那里听说了些关于这个徐大夫的事情,若不是徐大夫关键时刻给他医治,或许就算等到宁昭到来,靳渊也没这么容易挺过去。
宁昭点点头,回道:“是的。”
“我想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这位徐大夫。”宁昭抬头,朝靳渊说道。
靳渊同意,回道:“到时候我们一同前去,我也应该好好谢谢这位徐大夫。”
第二百零六章 徐大夫
上次魏老板就看出来宁昭对徐大夫的心思,此刻闻言,再次提议道:“小人一家都生长在大兴城,与徐大夫也算熟悉,若是夫人需要,小人可以为您引见。”
原本宁昭是想自己前去医馆看看的,不过此刻却改变了想法,朝魏老板点点头,笑道:“那就麻烦魏老板了。”
魏老板呵呵笑了起来,连连摆手,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老母重病日久,徐大夫经常上门医治,跟小人的关系也不错,徐大夫为人古板,但对医术却是醉心的很,妙春堂在百姓心中就是圣手之源,在同为医者的眼里,怕更是天堂了。”
“徐大夫若是知道闻名燕国的宁大夫亲自拜访,定也是欢喜至极的。”
闻言,宁昭也笑了,说道:“但愿如此吧。”
午膳结束,魏老板想靳渊和宁昭告了辞,一行人分开两拨,朝着各自的方向回去。
回到驿馆,沈星径直去了厨房,把1之前熬好的药热了热,送到了靳渊面前。
靳渊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末了,一抹嘴,抱怨道:“这药可真苦。”
“良药苦口。”宁昭睨了他一眼,说道:“等你身子全好了,你想喝还没有呢。”
谁没事会想喝药啊,“你当我是药人啊?没事想喝药?”靳渊伸手捏住宁昭的下巴,说道。
宁昭伸手拍开他的手,笑了一声,问道:“咱们何时回京?”
靳渊收回手,正色下来,说道:“募捐的事情已经彻底办妥,我的伤也差不多了,却是是时候该回京复命了。”
想了想,靳渊看向宁昭,说道:“过两日工部便开始动工,期间咱们还要去见见徐大夫,等见过之后,等到正式动工,咱们便回京吧。”
宁昭想了想,点点头,心里想着徐大夫的事情,有些没底,说道:“徐大夫祖辈都是大夫,医馆也是家族传下来的……”
说着,宁昭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妙春堂若是开业,京都那边也只能安排一个人过来打理着,人手还是需要在本地寻找,徐大夫便是我最中意的人选。”
“你是担心徐大夫不愿意?”靳渊以手支颐,看着宁昭,说道。
宁昭点点头,回道:“毕竟是家族传下来的,我担心他不同意。”
靳渊笑了笑,伸手在她脸颊上蹭了蹭,说道:“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等见了面不就知道了,再说了,这世间少了谁都能照样运转,没有徐大夫还有别的张大夫李大夫,一定能找到符合你心意的人的。”
宁昭看了看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点头道:“说的也是,等见了面再说吧。”
宁昭的话,魏老板都相当的上心,当日下午便亲自去了一趟徐大夫的医馆,徐大夫跟他熟,见他过来,还以为魏老夫人出了什么事,当即拎着药箱便要跟他走。
魏老板见状有些哭笑不得,赶紧拽住人,笑道:“今日魏某前来,是有件天大的好事要同徐大夫说。”
“什么天大的好事?”徐大夫挑眉看他,放下药箱,示意魏老板坐,自己坐在了对面。
魏老板早就想好了说辞,开口道:“不知道妙春堂徐大夫可有听闻过?”
“当然。”徐大夫当即点头,眉头扬了起来,说道:“当今国医圣手孟遂孟太医创办,如今是他的弟子,闻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宁大夫打理。”
“妙春堂可谓是远近闻名,在业内也是巅峰的位置。”徐大夫看向魏老板,问道:“但不知魏老板今日提起妙春堂,又是为何?”
“嘿嘿……”魏老板冲他挤眉弄眼的笑了起来,神神秘秘的凑近了徐大夫,说道:“妙春堂的宁大夫来了咱们大兴,听闻徐大夫医术了得,想要见见你!”
“宁大夫想要见我?”徐大夫也是一惊,瞪着眼睛看向魏老板,不敢置信的问道:“此言当真?”
“真!比真金还真!”顿了顿,魏老板朝徐大夫一挑眉,说道:“之前你治疗过的靳大人徐大夫可还记得?”
“自然。”徐大夫点点头。
当日大雨,见到靳渊时,靳渊早已经昏迷不醒,那么重的伤势,要换成寻常人,早就一命呜呼了,然而那个靳大人还坚强的撑着。
徐大夫对当晚的事情可谓是记忆深刻,然而高热不退,这也只能听天由人,事后徐大夫便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打听那位靳大人的情况。
此刻听到魏老板提起,徐大夫也问道:“那位靳大人当时受伤严重,失血过多还高热不退。”
说着,徐大夫摇了摇头,叹道:“我已经尽了全力,现在也不知那位大人如何了。”
“当然是痊愈了!”魏老板笑了起来,说道:“能吃能睡,好的很啊!”
听闻之前的患者已然痊愈,徐大夫心里也是欢喜的,但转念一想,他又疑惑了起来,皱眉问道:“魏老板一会儿宁大夫,一会儿靳大人的,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魏老板爽朗一笑,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这才说道:“那位靳大人便是宁大夫的夫君,我说靳大人痊愈了,自然有你一份功劳,但实话说,最后还是靠着宁大夫才能彻底痊愈的。”
徐大夫惊讶不已,问道:“这二人是夫妻?”
虽然对这个宁大夫有多耳闻,但徐大夫并不是个好打听的人,对宁昭的了解也仅限于医术,若是他的记得没错,那个靳大人是二品尚书,那这个宁大夫不就是尚书夫人。
“京都当真开放啊。”徐大夫蹙眉叹道。
魏老板没听明白,问道:“你说什么?”
“身为女子便也就算了。”徐大夫摇了摇头,说道:“还是朝廷官员的夫人,先不说这样抛头露面,寻常女儿家都不会,更别说医者治病,时常要碰触旁人的身体,女子已经很是不便了,还是个这种身份。”
说着,徐大夫扁了扁嘴,说道:“靳大人心胸宽广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魏老板觉得徐大夫的反应很有问题啊。面对医术大手,同为大夫的人不应该是心生敬仰吗?怎地魏老板在徐大夫脸上,还看出了不以为然呢?
“你这话说的。”魏老板敛了笑,蹙眉说道:“都说你徐大夫古板我还不这么认为,此刻倒是觉得古板都算轻的了,你就是顽固。”
第二百零七章 男女大防
“人家身为女子怎么了?”
魏老板还是想不明白,忍不住帮宁昭说话:“人家救死扶伤,手上拯救了多少条人命,你也是医者,怎么到你这,还忌讳起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来了。”
魏老板斜睨着徐大夫,讽刺道:“怎地,你难不成还不给女子瞧病不成?”
“啧……”
徐大夫只是有感而发,没想到捅了这么个马蜂窝,当即也不悦起来,“这能一样吗?”
“从古到今,医者多为男子,就算朝廷设有医女,也是为了方便给后宫嫔妃瞧病,这不就是守着男女大防吗?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魏老板懒得跟他杠,直接说明来意。
“今日我来,就是代表宁大夫邀请你赴宴,宁大夫听闻靳大人伤势是你处理的,很是赞赏你的医术,想要见见你。”
说着,魏老板还提了一句,“宁大夫这次来大兴,除了找靳大人,还有心把妙春堂办到大兴来,此番她要见你,是你的机会,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我不得不提醒你,可要把握住啊!”
徐大夫对宁昭的青睐没太大反应,倒是妙春堂要办到大兴来让他起了点兴致。
想着魏老板说的邀约,徐大夫虽然刻板,但也不傻,知道推脱不掉,便就答应了,问道:“什么时候?”
“明日午时,翠云楼吧。”魏老板算了算时间,只要徐大夫答应了,宁昭那边不是问题。
徐大夫不想纠缠在这个话题上,点头应承下来,随即看向魏老板,换了话题,问道:“这几日魏老夫人如何了?”
说起这个,魏老板又不得不起来宁昭来。
“之前宁大夫去府上瞧过了,开了药施了针。”魏老板脸上又有了笑模样,说道:“老母亲这两日精神头好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么容易犯困昏睡了。”
“宁大夫去给魏老夫人瞧过了?”徐大夫挑眉。
文人相轻,与此相同的便是同行也相轻,徐大夫不敢否认宁昭有些真本事,但心里始终不相信外界那些传闻。
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孟遂在他们这些医者眼里,可就是巅峰,宁昭又怎么可能超过巅峰?
这不是荒唐吗?
魏老板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还在说道:“是呀,当时看宁大夫施针,我和内子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还真有奇效啊!”
“哼……”徐大夫轻哼一声,起身把药箱放了回去,淡淡道:“明日午时我定会准时前往,魏老板没有别的事,就请先回吧。”
又不知道徐大夫抽了哪门子疯,刚刚还好好的,这下又要送客赶人了,魏老板摇头叹息,懒得跟他计较,人已经约到了,他任务完成,待在这跟他聊,还不如回去睡觉。
离开徐大夫的医馆,魏老板径直回了家,安排小厮让他去驿馆告知宁昭明日的邀约,自己还当真回房睡觉去了。
“明日午时翠云楼。”宁昭笑了笑,朝靳渊说道:“这个魏老板还当真热心,这么快便安排好了。”
靳渊对魏老板也颇有好感,笑道:“这几日他帮了不少忙,回头咱们要好好感谢他。”
宁昭点点头,伸手摸向靳渊的腰带,一拉一拽,腰带散了开来。
靳渊低头瞧着,意味深长的朝宁昭笑笑,揶揄道:“这天还没黑呢,夫人就迫不及待想要肉偿了?”
他可没忘记今日宁昭答应自己的事情,伸手搂住宁昭,凑近了些许,就像上嘴。
宁昭白了他一眼,撑着他的肩膀,骂道:“做什么梦呢,脱衣服给你换药!”
靳渊扁了扁嘴,讪讪的松开手,三两下脱下外衫,只剩个里衣在宁昭跟前晃悠。
宁昭嫌他烦,把人按在床边坐下,靳渊乖巧的解开里衣衣带,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若要是没有那碍眼的白色绷带,这副场景便活色生香了。
“坐好别乱动。”宁昭按住他不老实的手,小心的拆开他的绷带。
靳渊这些日子被宁昭养得好,伤口恢复的不错,没有撕裂的痕迹,愈合的地方,已经长出了粉色的嫩肉。
宁昭拿起药膏,剜了一点,轻轻的在伤口上涂抹,说道:“新肉长出来会很痒,但你这伤口太大,可不能用手去挠,这药膏便是生肌止痒的,效果很好。”
“嗯。”靳渊嗅着她发丝的清香,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宁昭微微附身,雪白的脖颈便展露在靳渊眼中,娇嫩的手指一下下触碰着伤口的软/肉,靳渊觉得比不上药之前更痒了。
“好了。”药上完了,宁昭盖上盖子,重新给靳渊缠好绷带。
刚要起身,谁知腰上一紧,宁昭一个不稳朝前扑去,靳渊结结实实的抱了个满怀,臭不要脸的埋进宁昭颈间,深吸一口,叹道:“美人投怀送抱,看样子是真的等不及了啊。”
“你怎地这么烦人。”宁昭贴着他的胸口,骂道。
靳渊不以为意,反而恶人先告状,欠打的说道:“这可是夫人先动的手。”
“又是给为夫宽衣解带,又是到处乱摸,夫人不能只顾着撩拨,起了火不管灭吧?”
真是臭不要脸!
“你!”宁昭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简直那靳渊这不要脸的劲头没法子了,骂道:“胡言乱语什么!我是在给你上药,什么乱、乱摸?”
低沉的笑声传进耳中,混杂着温热的呼吸,宁昭一下子就软了,手上没有力气,靳渊抱的更紧了。
低头吻上那精巧的耳垂,不出意外的听到了一声猫儿似的嘤咛,靳渊嘴角勾了勾,顺着耳垂,湿热的吻滑到了洁白的脖颈。
“别……唔!”宁昭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靳渊。
这人属狗吗?怎么还咬人?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个坏毛病!
靳渊上下其手,宁昭快被玩儿坏了,眼看着事情要奔着一发不可收拾去了,宁昭赶紧举手挡开靳渊,喘息道:“别!至少现在别!晚上……等天黑了再说。”
靳渊憋得难受,看了宁昭许久,像是欣赏什么珍宝一般,把宁昭的脸颊越瞧越红。
原以为靳渊还要耍赖,宁昭已经坐好了投降的准备,没曾想,靳渊就那样看了她许久,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宁昭躺在床上瞧他,靳渊顺了几口气,整理好里衣,伸手在她鼻尖上点了点,邪笑道:“自己说的,等晚上为夫在好收拾你。”
第二百零八章 招贤
宁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还真被靳渊这模样给镇住了,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瞧着靳渊,靳渊赶紧别开眼,生怕再让她看下去,此刻便把她拆吃入腹!
靳渊转身穿好衣衫,说道:“沈星已经备好的晚膳,夫人收拾一下,出来用膳吧。”
说罢,靳渊脚步有些飘忽,三两步离开了房间。
宁昭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反应,半晌后,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晚膳靳渊都吃的心不在焉的,眼睛时不时朝宁昭的飘过去,一会儿是精巧的耳垂,一会儿是洁白的脖颈,最后是那双起起合合的嘴唇。
操……
靳渊在心里爆了粗口,宁昭无意中的一举一动都这般引诱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之前却是憋了许久,但宁昭来了之后,也纾解了些,怎地会这般焦渴。
晚膳总算是吃完,靳渊打发了沈星喝魏华,让两人先回去休息,等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二人时,靳渊彻底不忍了,一把把宁昭抱在怀里,直接吻了上去。
之前的热度仿佛一直没有消退,燥意就像烈火,瞬间点燃了两人,他们互相亲吻着,从院子到房间,房门紧闭,衣衫渐渐脱落。
从门口一直蔓延到床边……
宁昭躺在床上,光洁的肩头裸露在外,伸手搂住靳渊的脖颈,靳渊伏在她身上,额间深处汗水,一下下轻啄着她的面颊。
从热烈到缱绻,蔓延着浓浓的爱意。
——
“大人、夫人,里面请。”魏老板站在翠云楼下,笑容灿烂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靳渊牵着宁昭的手,两人走进翠云楼,靳渊轻声询问宁昭,“夫人可有哪儿不适?”
宁昭耳尖微红,拿眼瞧他,回道:“闭嘴!”
靳渊讪讪一笑,有了之前被外在门外的经验,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好生注意着宁昭的身体,只有她身体好了,心情才好,心情好了,自己的福利才会跟着好起来。
今日沈星喝魏华没有跟着,脱队许久的流影,办完了靳渊交代的事情,便陪着两人过来了。
此刻走在二人身后,耳尖的他听了一耳朵有的没的,神色也变得微妙起来。
魏老板走在前头,把三人带到了临窗的包厢,笑道:“三位先请里面坐,徐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一会儿便到。”
他们是来邀请人的,都没有什么架子,宁昭朝魏老板笑笑,说道:“魏老板几日为我的事情操劳,辛苦了,也请坐吧。”
一行人进屋坐下,闲聊了两句,便听见轻微的脚步声,看向门边,一个中年男子,身着寻常,却整洁干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站在门边看向她们。
“草民见过靳大人、夫人。”徐大夫礼貌的朝靳渊二人躬身行礼,态度不卑不亢。
宁昭微笑起来,起身招呼道:“久闻许大夫,今日一见深感荣幸,快请坐。”
徐大夫抬眼看她,点点头,落了座。
人已经到齐,宁昭没有直接说正事,让流影出去安排膳食,等到饭菜上了桌,几人都用的差不多时,宁昭才起了话头。
“刚来大兴时便遇上大人重伤,一时间忙的忘了分寸,之后听闻衙役说起,大人受伤初时,是徐大夫替他治疗的,在这里我还的感谢徐大夫。”
宁昭端起茶杯,朝徐大夫举了举,笑道:“若没有徐大夫及时相救,就算华佗再世大人也难逃一劫,我以茶代酒,敬徐大夫一杯。”
“是啊。”靳渊也端起了茶杯,笑道:“一直浑浑噩噩,现在总算恢复过来,确实该对徐大夫道谢,大病初愈不能饮酒,还望见谅。”
徐大夫毕竟是个寻常百姓,抛开宁昭大夫身份,他二人还是朝廷大员,徐大夫受宠若惊的端起茶杯,微微垂头,说道:“草民不敢当,大人和夫人折煞我了,这只是我的本分罢了。”
三人喝了茶,靳渊放下茶杯,笑道:“徐大夫为人谦厚,也不要太过自谦,同样身为医者,我也见多了见死不救之人,徐大夫亦是楷模。”
“是啊。”宁昭也笑了笑,看向徐大夫,说道:“我在生长在京都,看多了那些只知道金钱权力的,徐大夫能够将人命视为首选,当真难得。”
徐大夫被两人捧得有些飘飘然,但面上依旧淡定,温和笑了笑,回道:“大人夫人谬赞了。”
“妙春堂可是全国盛名的医馆,夫人又是当家,不仅医术高超,医德同样出众,这才是我辈需要效仿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聊了起来,气氛很是融洽。
魏老板来之前还有些担忧,他可没忘记昨日徐大夫对宁昭的态度,生怕这人性子耿,别开罪了宁昭,现在看两人相谈甚欢,也放了心。
宁昭着实跟寻常女子不同,言谈举止,都不是一般闺秀能够比拟的,若非要说,那也是干练洒脱,气质浑然天成。
徐大夫之前对宁昭只是听闻,难免有了自己的臆测,现在见到真人,还是稍稍改观了些。
不管,关于传闻中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徐大夫还是持怀疑态度。
闲话说了一堆,见气氛不错,宁昭便提起了真正的来意,“徐大夫是大兴最好的大夫,正巧我妙春堂要在大兴开设分馆,若是徐大夫愿意,我想邀请徐大夫来妙春堂。”
昨日魏老板已经提起过这事,徐大夫心里有数,但听宁昭亲自邀请,还是有些吃惊,然吃惊也只是一瞬,下一刻,他摇摇头,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家医馆是祖辈传下来的,现在由我打理,我实在脱不开身啊。”
宁昭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心中也想好了对策。便笑道:“事先我也有所耳闻,倒是有个提议,只是不知道徐大夫是否愿意。”
“夫人不妨一说。”徐大夫说道。
宁昭微微一笑,目光温和的看向他,说道:“妙春堂在师傅建立的初衷,本就是为了救死扶伤,为百姓造福,我与师傅都没有门第之见,更不会藏私,只希望让医术昌盛起来,让更多的百姓能够健康生活。”
“徐大夫若是愿意,大兴的当家便是你,你的孩子可以来妙春堂学习,随后在继承自家的医馆也无不可。”
“我虽不才,但师傅的医术举世闻名,来妙春堂学习在融合本家的医术,相信徐大夫的医馆此后也定会大有改善。”
第二百零九章 思乡
秋日的日头温和,阳光照在人身上,显得格外温柔,光线照进窗户,直直洒在宁昭身上,从发丝开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
“去妙春堂学习?”徐大夫不敢置信的看着宁昭。
孟遂收徒严苛,这是他们内行总所周知的事情,也应如此,孟遂的医术在外便是出了名的不私传。
可宁昭言下之意,他们徐家子孙,只要自己愿意加入妙春堂,便能到妙春堂学习,更让他惊讶的是,学了妙春堂的医术,还能再回去经营自己的医馆。
这简直像是天方夜谭啊!
“怎么?”宁昭挑眉,问道:“徐大夫不信?”
徐大夫回神,看向宁昭,与其说他不信,更确切来说,他简直觉得这是在白日做梦。
“总所周知,孟太医收徒严苛,夫人这番说辞,岂不是轻易便把孟太医的医术传了出去?”
徐大夫笑着摇摇头,摆手道:“夫人可莫要打趣我,草民又哪敢当真。”
“我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宁昭却反问,说道:“我是妙春堂的二当家,妙春堂从我与师傅两人,变成现在伙计无数,医者若干。”
“若什么都藏着捏着,任凭医者们自行发挥,那妙春堂哪儿还有独特的价值?”
徐大夫皱起了眉,张嘴想要说什么,宁昭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
“我既然想把妙春堂开设到全国各地,自然会广纳医术高手,也自然会传授医术,这才能精益求精,也不会拜了我妙春堂的名声。”
“更何况,我是招贤纳士,又不是买卖人口,你们都是自由的,来去都由你们自己决定。”宁昭伸手端起茶杯,笑了笑,说道:“此番,医术糅杂融合,又哪里能分清谁家的?难不成还能要求离开的医师把妙春堂学会的留下?”
宁昭抿了一口茶,说了最后一句,“哦,对了,我妙春堂也没有什么独门秘方,靠的全是熟读医术,触类旁通,再实践中累积经验,跟旁人无甚不同。”
宁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徐大夫听着,眉头也渐渐松动了,心思跟着蠢蠢欲动起来。
“夫人好意,草民心领了。”徐大夫没有当即答应,说道:“此事草民还需要好好想想,请夫人容我两日。”
“这事儿不着急。”宁昭朝徐大夫笑笑,搁下茶杯,说道:“三日后官道正式动工,我们便要启程回京。”
“我也希望徐大夫好好想想,在我们走之前给我回复便可。”
走出酒楼,徐大夫跟宁昭二人恭敬告别,魏老板店铺有事,也告了辞,流影跟在二人身边一同回了驿馆。
“他会答应吗?”没了外人,宁昭还是有些忐忑。
靳渊低头看她,笑了,“夫人言辞凿凿,我都听的动了心,更何况别人。”
手指蹭了蹭宁昭的脸,靳渊柔声道:“放心吧,只要他够聪明,自然会答应的。”
宁昭想了想,点点头。
整个下午两人都没有出门,流影也懒得空闲,回去好好歇息去了,沈星和魏华陪在两人身侧,几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时间倒也过的很快。
日头西沉,暮色渐渐降临,宁昭给靳渊开了戒,靳渊许久没吃过什么有味儿的食物,一下便想到了咕咚锅。
“好呀!”沈星闻言可不得了,一蹦三尺高,拍掌道:“我也馋着呢,这会就去买去。”
说罢,也不等宁昭吩咐,一溜烟便跑没影儿了。
“小孩子心性。”宁昭笑道。
“本来就是个半大小子,正常。”靳渊也笑了,顿了顿,朝宁昭招招手,凑近了些许,单手抚上宁昭的小腹,轻声道:“不知道这里面会不会已经有了小的了?”
宁昭拍开他的手,瞥了眼身边的魏华,随即瞪了靳渊一眼,骂道:“还有人在,没个正经的。”
这些时日,靳渊浪荡惯了,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严肃着脸,说道:“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若是有了,这可是他们的小主子。”
“你怎么这么烦人啊!”宁昭脑仁疼。
靳渊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揽过宁昭,他简直爱惨了宁昭,不管她什么样子,都是他心间上那一抹红。
沈星很快便跑了回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一个端着锅,一个端着菜,一进院子,沈星赶紧张罗着他们把东西搁置在是桌上。
打发走了人,院子里一下又热闹了起来,流影被沈星叫了出来,看见桌上的东西惊讶了一瞬。
“嘿嘿,流影哥,这叫咕咚锅,你没吃过吧。”沈星拉着人坐下,笑着介绍道。
流影看着咕咚锅,点点头,回道:“吃过。”
“啊?”沈星一下有些失望,问道:“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京都,你在哪儿吃过啊?”
“前几日陪着御史团的官员,一起吃过。”流影回道。
沈星一下焉儿了,撅着嘴看向魏华。
魏华笑了笑,伸手撸了一把他的头发,笑道:“吃过就吃过,这有什么?你还不准别人比你先吃啊?”
沈星没说话,闷头往锅里煮着菜。
宁昭跟靳渊从屋里出来,闻着满院子的香气,忍不住深呼吸一口,笑道:“这味儿真是越闻越香啊。”
靳渊也有些馋了,拉着人到石桌前坐下,探头朝红汤锅里面看,又嘱咐沈星往里住了些自己爱吃的,一桌子人很快大快朵颐起来。
一顿咕咚锅,众人吃的相当满足,靳渊嘴里有了味儿,心情好的很,直到夜渐深了也不想睡,非拉着宁昭在院子里赏月。
“回去便是中秋了。”靳渊深呼吸一口,院子里还有没有散尽的咕咚锅香气。
宁昭窝在他怀里,抬头看着月亮,临近中秋,月亮也比往日的圆了些,“这咕咚锅为何京都会没有呢?”
靳渊闻言,低头看她,笑问:“你若想吃家里也能做。”
“我想让娘亲也尝尝。”宁昭说。
前世窦姨娘过世很早,宁昭还没来得及尽孝,如今有了机会,她想把一切好的都给她,补偿前世留下的遗憾。
“也可以啊。”靳渊点头,“到时候回去宁府,就在府上做,也能让宁老太君也尝尝。”
这些深宅高院里的女人,夫君在的地方便是她们的天地,一辈子就这样蹉跎了,没有时间和机会去外面见识一下新鲜的事物,想想却是唏嘘。
第二百一十章 二人世界
“好啊。”宁昭笑了起来,又往靳渊怀里缩了缩,额头蹭着靳渊的脖颈,心里一片柔软。
直到夜深,两人才回房休息,第二日难得睡了一个懒觉,闲来也无事,流影也没有叫醒他们,直到巳时,两人才幽幽转醒。
等两人收拾完,也快午时了,简单的吃过午膳,靳渊可没忘记之前答应要带宁昭去玩玩。
“之前跟你说过,城郊有一处风景极美。”靳渊看向宁昭,说道:“下午无事,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宁昭没意见,靳渊当即让沈星去准备好马车,一行五人,便朝着城郊去了。
“再有一段路便到了。”半个时辰过去,靳渊撩起马车窗帘看了看,朝宁昭说。
宁昭也看了过去,沿路青山绿水,比闹市宁静许多。
又是一炷香过去,总算是到了地方。
靳渊牵着宁昭下了马车,宁昭抬眼看去,瞬间被这里的景色给迷住了眼睛。
看她愣神的模样,靳渊笑了,说道:“为夫可没有骗你吧,逛遍了大兴城,这里算是风景最好的一处了。”
宁昭所在的是一处高台,四周环山,中间一处小瀑布,飞流直下,融进了底下的湖泊。
许是站的高了,宁昭只觉得跟那瀑布齐平,垂头看下去,湖水碧绿,甚是好看。
“带你下去看看。”靳渊朝她伸出手,宁昭一把握住,跟着靳渊的脚步,两人顺着小径下到了湖边。
一股凉意随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宁昭眯了眯眼,靳渊看着她,模样像是餍足的猫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凉意变成了温热,宁昭睁开眸子看向靳渊,靳渊朝她一笑,手掌滑下,牵着宁昭的手,沿着湖边朝深处走去。
宁昭回头看了看流影几人,发现他们没有跟上来,问道:“他们不去?”
靳渊却摇摇头,勾了勾唇,说道:“这是我们的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真是个浪漫的形容……
宁昭双眼含笑被靳渊牵着往前走,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处山洞,周围长满了各色绿植,宁昭晃眼一看,瞬间顿住了。
“麦斛!”宁昭惊喜不已,小跑上前,伸手拨开其他的杂草,一小片麦斛便显露了出来。
“这可是相当珍贵的药材啊!”宁昭欣喜的很,朝靳渊介绍道:“这可是清热滋阴,润肺止咳的良药啊!”
靳渊可不认识什么麦斛,但看宁昭这般高兴,也跟着高兴起来,来到宁昭身边,看了看那一小簇麦斛,问道:“采回去?”
宁昭二话没说点点头,接着便要上手,靳渊赶紧拉出她,无奈的笑道:“咱们还有时间,我先带你去个地方,一会儿回来了,让流影他们来帮你采。”
难得遇见长势这么好的药材,宁昭有些犹豫,但看靳渊满眼期待,宁昭还是点点头,走前,还不舍的看了看那一簇麦斛,惹得靳渊哭笑不得。
沿着山洞往里走,光线突然暗了下去,宁昭下意识抓紧了靳渊的手,靳渊反握住她,把人拉近自己,说道:“别怕,我在呢。”
宁昭哪里有在怕,这只是本能反应罢了,但她没说,乖巧的任由靳渊拉着,走了不一会儿,光线有明亮起来,抬眼一看,还能看见蔚蓝的天空。
“这里是天坑?”宁昭松开靳渊,来到中央,仰头看着这一方天地,惊讶道。
“又或许是多年前的火山口。”靳渊来到你身边,学着她仰头看去,笑道:“时间太久,无从考究。”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宁昭对这个问题更感兴趣。
张兴带靳渊游玩,不可能会来到这么深的地方。
“一个人闲逛发现的。”靳渊笑着回道。
“你居然还有时间一个人闲逛啊?”宁昭笑着拿眼瞧他,随即又看向别处,眼神环视一周,又发现了其他新奇的东西。
“这里的花,外面都没见过。”宁昭来到一簇紫蓝相间的花朵边,好奇的打量着。
瞧见宁昭这么开心,靳渊心情很好,“就知道你会喜欢。”
宁昭一个劲儿的点头,看完这里又看别处,这一刻,哪里还有传闻中端庄持重的宁大夫模样,如此鲜活的、跟她年龄相符的天真,才应该是真正的宁昭吧。
靳渊这般想着,心里莫名涌上一抹心疼。
宁昭从小如何长大,靳渊已经了解,但这个世间有这般遭遇的人太多,很多人选择了顺从命运,就这样按部就班的活下去。
但宁昭却不一样,她不仅仅敢于反抗命运,靳渊还从她身上看出了很多别的东西,比如说,她眼中隐而不发的锋利,夹杂着不易察觉的仇恨。
若光凭着宁洪对她们母女的漠视,根本达不到这样的仇恨,这也是靳渊久久想不明白的地方。
“这里也有麦斛!”宁昭的惊喜的喊声拉回了靳渊的思绪。
他目光锁在宁昭身上,大步走了过去,笑道:“这么高兴?嗯?”
宁昭点点头,笑的很开心。
“那……”靳渊的坏心眼又冒了出来,一把拽过宁昭,把人紧紧箍进怀里,低声诱惑道:“夫人是不是该奖励一下为夫呢?”
一瞧他这模样,宁昭便知道他又在打什么注意,但她心情好,大方的配合他,伸手搂住靳渊劲瘦有力的腰,凑近他的唇,问道:“夫君想要什么奖励呢?”
一股燥意瞬间涌了上来,靳渊舔了舔干燥的唇,低头看着宁昭,眼神渐渐沉了下去,透着危险的光。
“只要是夫人给的,什么都好。”气息在两人之间暧昧的流转着,宁昭看着他湿润的嘴唇,鬼使神差吻了上去。
轻轻的一个碰触,瞬间又离开,宁昭仰头看他,问道:“这样够吗?”
靳渊的眸子更黑了,眼神无端的有些发狠,手上的力道更大了几分,恶狠狠的说道:“不够!”
说罢,他低头含住了宁昭的嘴唇,狠狠吮吸着,从齿端到口腔深处一一扫过,犹不知足的还想要更深。
宁昭被吻得往后仰着,靳渊吻得太狠的,狠的宁昭有些疼,但这疼却让她心神动荡,忍不住溢出一声嘤咛。
轻轻的一声,让靳渊更加疯狂起来。
在这个只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中,他们疯狂接吻,深深拥抱,奋不顾身的拉着对方落进彼此心底的深渊……
第二百一十一章 回府
两人离开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两人回到高台,沈星倚靠在马车上睡得香甜,流影见到他们回来,询问道:“大人,现在回去吗?”
靳渊摇摇头,看向宁昭,宁昭还惦记着那许多的麦斛,朝流影说道:“得让你们先帮个忙。”
为了那些麦斛,几人往返了好几次,宁昭不放心,担心他们下手没轻重,把麦斛弄坏了,也一直陪着,直到所有的麦斛都弄上马车,这才安心的回去。
回到驿馆,天色已经黑了下去,宁昭招呼着沈星他们,找来簸箕,把麦斛洗干净铺上去晾晒。
结束这一切,晚膳时间早就过了,简单吃了点,宁昭也觉出了累,给靳渊上了药,一沾床便睡了。
官道动工是大事,提前两日御史团和工部负责的官员便来找了靳渊,若是他不在便罢了,但他在大兴,又是这里官阶最高的人,动工仪式便要他来参与。
这事靳渊推辞不掉,也没必要推辞,便答应下来,事先有诸多事宜需要准备,靳渊也难得的忙了起来。
都知道宁昭也在大兴,靳渊去哪儿都带着她,全当带她游玩了。
等到动工当日,一大早靳渊便起了身,身着二品官袍,便准备出发。
宁昭原本准备一同前往,临出驿馆,却遇上了徐大夫。
“大人夫人这是要出门?”徐大夫站在台阶下,瞧见靳渊一身官袍,与之前所见气势完全变了,本能的有些畏惧。
靳渊看着他笑了笑,说道:“官道动工本官要去主持仪式。”
“徐大夫来找夫人?”靳渊问道。
徐大夫赶紧点点头,朝靳渊恭敬的拱了拱手,回道:“草民特意来回复夫人。”
靳渊看看宁昭,宁昭朝他笑笑,伸手整理了他的衣衫,说道:“我便不陪你去了,让流影陪着吧。”
靳渊点点头,带着流影上了马车,在宁昭的注视下,缓缓行驶起来。
等到马车走远了,宁昭收回视线,朝徐大夫微笑道:“徐大夫,里面请。”
来到正厅,沈星送来茶便退了出去,宁昭笑道:“徐大夫赶来辛苦了,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徐大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道:“之前夫人说的话,我回去好好考虑过了。”
“那徐大夫考虑的如何?”
“我答应夫人,加入妙春堂。”徐大夫说道。
宁昭笑了,笑的很温和,说道:“我代表妙春堂,代表师傅,欢迎徐大夫的加入。”
答应加入妙春堂,大家便都是一家人,妙春堂想要在大兴打开局面,宁昭现在做的只是提前铺垫,具体如何,还需要日后跟徐大夫这个当家一同经营。
徐大夫世代开设医馆,但至今也是平平,没什么大的起色。
简单来说,他善医术,却不善经营,徐大夫坦诚相告,宁昭又欣赏了他几分。
“这一点徐大夫不需要担忧。”宁昭抿了口茶,说道:“我会从京都安排熟悉管理的人手过来协助你,我也会时常过来,有什么问题你能问他,也可以写信来问我。”
宁昭打理这么大妙春堂,这些事情她都考虑到了,医馆主要还是治病救人,最重要的还是医术了得的医师。
徐大夫给靳渊治伤,就看他处理的伤口,光是外伤处理已经算是个中高手。
并且,徐大夫是大兴人人称赞最好的大夫,若是没有真功夫,也得不到这个名声。
两人谈着话,实践过得很快,靳渊主持完仪式回来,他们还在谈。
靳渊一进院子宁昭便看到了他,起身朝他走去,这才发现已经快巳时了。
“这么快?”宁昭笑道。
靳渊牵着她得手,往回走,笑道:“都巳时了还早呢。”
说着,靳渊看了眼端坐着的徐大夫,凑近宁昭耳边小声抱怨道:“实在太无聊,看的我快睡着了。”
宁昭低低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让那些大臣看到你这模样,靳大人的形象堪忧啊。”
“在夫人面前哪里需要什么形象。”靳渊勾了勾唇,又是那专有的坏笑,“我与夫人坦诚相见,里里外外不都看清楚了。”
两人轻声耳语,徐大夫离得远,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只见宁昭的脸悄悄的红了,徐大夫眼角抽了抽,转回了视线。
靳渊回来了,宁昭跟徐大夫谈的也差不多了,本想留下徐大夫用午膳,徐大夫却推辞了。
宁昭也不强迫,亲自把人送出了驿馆。
回到院子,靳渊已经换上常服,一身白衣潇洒不羁。
“徐大夫走了?”靳渊朝宁昭伸手,闻道。
宁昭点头,朝他走了过去,顺势窝进靳渊怀里,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可以回家了。”
外出半月,这一行又有惊险又有收获,靳渊也想回去了。
“想娘亲了?”靳渊下巴抵着宁昭头顶,轻声问道。
宁昭嗯了一声,说道:“也不知道娘亲身体可好,还有奶奶,之前她的头疾就复发几次,我很担心。”
“别担心。”靳渊拍拍她的后背,说道:“明日便回去了,到时候我陪你回府。”
明日启程回京都,魏老板等人特意为靳渊两人送行,席间气氛很好,结束之后,宁昭还专门叮嘱了魏老夫人得病。
宁昭还惦记着魏老夫人,魏老板感激的眼眶都红了,等回到驿馆,已经夜深,两人洗漱之后,直接睡下了。
翌日一早,两人很早便起了身,流影和沈星三人早早就准备好了行李,只等两人收拾妥当,便能启程回京。
回去时跟来时不一样,一行人不需要赶路,沿途欣赏着风景,回到京都,已经是第四日了。
阔别半月,宁昭站在尚书府门口,居然生出了一种陌生感来。
说来也是,嫁过来还不到半月便去了大兴,在府上的日子还没有待在驿馆的时间长。
“进去吧。”靳渊揽着宁昭的肩膀,说道。
两人相携着走进府中,流影把行李交给管家,宁昭直到回到主院,这才发现有什么不对。
“青蝉呢?”宁昭问向管家。
主子安全回来,管家高兴得很,一张老脸笑的灿烂,“去医馆了,夫人不在,青蝉姑娘隔日便会去医馆看看。”
看了看天色,管家接着道:“看时辰也快回来了,要不然老奴这就派人去唤她回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喜好
“不用了。”宁昭叫住管家,说道:“既然她快回来了,便不着急,倒是这些麦斛,劳烦管家让人拿去晾晒。”
宁昭指了指流影几人手里拎着的袋子,朝管家笑道:“麦斛娇贵,让他们下手轻些。”
管家赶紧点头应下,招来几个丫鬟,从流影他们手里拿走麦斛,弄到院子里的架子上,晾晒去了。
“舟车劳顿,你们也都辛苦了,先去休息吧。”靳渊看向流影沈星,说道。
几人点头告退,朝着各自的房间回去了。
“呼……”等到院子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宁昭偏头依靠在靳渊肩头,长舒一口气,叹道:“总算是回来了。”
靳渊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问道:“累吗?”
宁昭点点头。
回程的路没有赶,但在路上走了四天,有时候前后不便,还的在马车上过夜,虽然赏了一路的风景,宁昭心情很好,人也很累。
靳渊有些心疼她,趁她没注意,一个弯腰把人抱了起来,大步朝房间走去。
宁昭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双手攥紧了靳渊的衣衫,瞪着他,问道:“你干嘛?”
“嘛也不干。”靳渊看也没看她,径直朝大床走去,“睡觉。”
“这才什么时辰啊,睡什么觉!”宁昭觉得靳渊烦人的很,伸手攀上他的脖子,在他耳垂上拧了一把。
这一下就跟挠似的,靳渊享受的很,嘴角勾起,直接把人放在了床上,双手撑在宁昭耳侧,凑近道:“白日宣yin不是为夫的喜好吗?夫人当真现在才知道?”
宁昭脸一下就红了,抬手给了他一拳,挣扎着就要起身,骂道:“说你轻浮你还当真一点也不知道收敛了,谁要陪你疯。”
奈何靳渊把人堵得死死的,宁昭挣扎半晌也没能爬起来,只能瞪着眼睛,恼火道:“一会儿我还要去医馆,你别胡闹。”
“我不胡闹。”靳渊笑得很开心,抬手在宁昭鼻尖刮了刮,一个翻身躺在了宁昭身侧,双臂把人抱紧,在她耳边说道:“就只是睡觉。”
宁昭一愣,随即心里又一暖,偏头靠近他怀里拱了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低沉的笑声在头顶响起,宁昭想要恼羞成怒,却被靳渊一句话给顺了毛。
“路上辛苦夫人了,为夫心疼,好好休息一日,医馆明日再去。”靳渊下巴蹭了蹭宁昭的发顶,说道。
宁昭确实很累,窝在这样温暖有熟悉的怀抱,让她安心又放松,鼻尖是靳渊身上淡淡的松柏清香,这样嗅着,仿佛比安神香还有魔力,宁昭很快便睡了过去。
“小姐和大人不是回来了吗?”清蝉刚从医馆回来,便听说宁昭回府了,激动的跑到主院,却没瞧见人,赶紧问向院里伺候的丫鬟。
小丫鬟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指,随即又指了指屋内,轻声道:“刚回来,累了,已经睡下了。”
“哦。”没第一时间见到宁昭,清蝉有些失望,但宁昭就在身边,心里又很激动,左右没心思干别的,清蝉索性一屁股坐在院子里不走了,等着宁昭睡醒。
宁昭这一觉睡得沉,若不是晚膳时间到了,清蝉担心宁昭被饿着,心里又着急想见她,这才冒着风险去叫了门。
靳渊比宁昭先醒,轻手轻脚的起身开门,清蝉就等在门口,见门开了欣喜不已,然而一抬头,看到的却不是宁昭,笑容一下便收了回去。
靳渊把她这小表情全都看在眼里,好笑的一挑眉,轻声问道:“怎地?见到我不高兴?”
清蝉茫然了一瞬,赶紧摇头摆手,笑道:“大人离京半月有余,府上谁不想您早日回来啊,现在您回来了,我肯定高兴啊!”
靳渊轻轻点着头,笑着打量清蝉,说道:“半月不见,小丫头哄人的功夫倒是见长啊,这是跟谁学的呢?”
“孟太医可不是这样会说话的人。”靳渊凑近了几分,低头打趣她,问道:“那……会是什么人教的呢?”
清蝉哎呀一声,往后退开两步,噘着嘴看靳渊,说道:“大人怎地一回来就欺负我,我一会儿可告诉小姐了。”
靳渊闻言,哈哈的笑了起来。
许是笑声太过明媚,把沉睡的宁昭彻底唤醒了。
她起身穿衣,眨了眨惺忪的眼睛,仿佛听到了清蝉的声音,不由的带上了笑容,问道:“是清蝉来了吗?”
听到宁昭醒了,清蝉高兴的不得了,顾不得什么礼数,伸手把靳渊推开,直接挤了进去,“小姐!”
“小姐,清蝉好想您啊!”
清蝉一溜烟窜到宁昭身边蹲了下来,牵起宁昭的手晃了晃,撒娇道:
“您把我一个人留在府上,您知道我多难受吗?每日都想念小姐,但小姐连书信报平安都没有一封,又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回来,我只能成日在府上等着,等的心焦啊。”
闻言,宁昭心头很暖,伸手在清蝉脸颊上捏了捏,笑道:“这不是回来了吗?大兴事情大多,一时间没想起来给你报平安是我的疏忽。”
“让我看看。”清蝉凑近了仔细打量宁昭,半晌后一扁嘴,心疼道:“小姐您瘦了!”
事实上宁昭确实瘦了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若不是亲近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靳渊是第一个说她瘦了的,清蝉则是第二个。
“不行,得让厨房准备点好的,给您补补。”清蝉起身就要走,赶紧被宁昭拉住了。
“哪儿有那么夸张啊!”宁昭无语,笑道:“不过是路途劳累,休息几日便能恢复过来,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对了。”担心清蝉纠缠着这事儿过不去,宁昭赶紧岔开话题,问道:“我不在,医馆这些日子怎么样?”
清蝉果然被牵着走了,回道:“孟师傅每日都在,医馆跟您离开之前一样,我隔天会去帮帮忙,帮着整理一下账本。”
说到这,清蝉再次提议道:“小姐,医馆还是得找个账房先生,您不在,账本都没人整理,我也只是会点皮毛,那些账本现在还放在账房没处理呢。”
现在妙春堂要开设分馆,自然各种配置都要齐全,京都的账房暂时没招人,也是因为自己就在京都,每日都去,能照应着。
但日后分馆开设了,空暇时,便要去各处查看,或许会时常不在京都,这一点倒确实该考虑上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刘季
“行吧。”宁昭同意了,看向清蝉,笑道:“等明日去了医馆我便安排人招募账房先生。”
“哪里需要招募啊。”靳渊一直听着主仆两的对话,闻言走到宁昭身边,说道:“刘伯的儿子是个秀才,之后虽然没有继续科考,但算账还是一门好手。”
“账房是个重要的地方,那是核心,还是得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靳渊笑道:“这样你也能放心不是。”
闻言,宁昭眼睛一亮,看向靳渊笑了起来。
刘伯就是靳渊府上的管家,他一家子都在府上,是靳渊家的家奴,这种身世清白,又知根知底的人,去做宁昭的账房,确实让她放心。
“可他愿意吗?”宁昭问道。
“有什么不愿意的?”靳渊笑着坐了下来,说道:“他此刻应该就在府上,让人叫他过来当面问问不就知道了。”
“还是先用过晚膳在问吧。”清蝉又惦记上宁昭的身子了,心里还在盘算着该怎么给自家小姐补补。
宁昭和靳渊都没意见,收拾妥当,便出去用膳。
在家里跟在外面就是不一样,靳渊和宁昭喜欢的东西,厨房都清楚的很,一顿饭吃下来,宁昭精神头瞬间就好了。
“下午就不应该睡觉的。”宁昭摸了摸发胀的肚子,埋怨上靳渊了。
靳渊无奈的笑了,看了看今夜浑圆的月亮,问道:“等见完了刘季,为夫陪你走走?”
刘季便是管家刘伯的儿子,晚膳前,靳渊已经吩咐了刘伯,想必刘季此刻已经等在院外了。
宁昭点点头,挺了挺腰杆。
马车坐了太久,宁昭腰着实很不舒服。
靳渊让人叫刘季进来,不一会儿,一个清瘦的身影,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你就是刘季?”宁昭好奇的打量他,刘伯人到中年,身体有些发福,五官轮廓也都是平庸,许是爱笑的缘故,面向看像去很慈和。
可这个刘季却生的很好,五官俊秀,身形欣长,年纪看上去跟流影差不多。宁昭没见过刘伯的夫人,但看刘季的相貌也能知道,刘伯的夫人长得应该是很美的。
“回夫人,小人正是。”刘季躬身,礼貌的回复道。
读书人就是有独特的气质,跟那些舞刀弄枪的确实不同,宁昭见了挺喜欢的,便笑着问道:
“听大人说,你之前考了秀才,之后为何又没参加科考了?”
宁昭挺好奇,原以为是本人自身原因止步不前,但看刘季这人并不想这样。
“小人志不在官场,便放弃了科考。”刘季回道。
“哦?”宁昭挑眉,看向靳渊,感兴趣的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刘季闻言,抬眼看了看宁昭,随即又垂下眼眸,回道:“经商。”
“好志向啊!”宁昭笑了。
前世自己就深陷权利的漩涡,宁昭知道这个中滋味,犹如刀上行走,稍有不慎便尸骨无存。今生有了选择的权利,虽然依旧避不开权利的争斗,但真要她选,她也只想做一个富甲一方的商人。
“夫人说笑了。”刘季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说的都是认真的。”宁昭起身来到刘季身边,看着他,笑道:“我也算是个商人,就很喜欢迎来送往的感觉。”
“人和钱都一样。”宁昭像是感慨,目光有些远了,“跟钱打交道比人单纯,日子一久,便会觉出它们的可爱了。”
闻言,刘季又抬眼看向宁昭,这一次没有收回去,目光中有了欣赏,还有好奇。
宁家二姑娘,妙春堂的二当家,现在尚书府的当家主母,这样的一个女人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个传奇,而这个传奇又这般年轻,看上去竟比自己年龄还小些。
刘季是个读书人,却又不完全像个读书人。
他没有寻常读书人那样的迂腐,推崇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他很佩服一切有能力之人,不乱男女。
自从靳渊大婚哪日,刘季对宁昭有过匆匆一瞥,还是盖着红盖头的,但已经对这个新夫人有了足够的好奇。
“来我妙春堂帮忙,愿意吗?”刘季的思绪还在飘远,宁昭对上他打量的目光,直言问道。
“啊?”刘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看上去竟有些可爱。
宁昭笑了起来,重新问了一遍,末了还说:“妙春堂还缺个账房先生,你是秀才出生,大人也说你算账是个好手,怎么样?愿意来吗?”
这次总算是听清楚了,刘季赶紧点点头,朝宁昭拱了拱手,说道:“小人当然愿意!能得夫人赏识,小人倍感荣幸!”
“好!”宁昭抚掌,说道:“明日一早便随我去妙春堂,之前的账房是我自己处理的,去了我会亲自跟你交接。”
刘季点头应下,见没有别的事情,刘季恭敬的告退。
“看上去你挺满意啊。”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宁昭回头看去,对上靳渊有些臭的脸,不由笑了,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哼。”靳渊轻哼一声,撇开眼,不说话了。
宁昭觉得好笑,也确实笑了,走到靳渊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问道:“你这模样看上去像是吃醋了啊。”
“不过我就纳闷儿了,你吃的哪门子醋啊?”宁昭确实好奇,问道。
靳渊拿眼瞧她,看她笑的没心没肺的,眼神微微一眯,有些发狠,一把揽住宁昭的腰,像是想把它折断似的,恶狠狠道:“那小子瞧你那目光,你别说你没感觉到,你居然还对他笑!”
宁昭有些吃痛,但还是被他逗乐了,笑道:“人家看我什么眼神啊?我看着挺正常的,哪儿像你啊,心里带着邪,眼睛里就全是邪。”
“我妙春堂招募的人才,我不对笑脸相迎,怎么?还让我一见面就给人脸色瞧啊?”宁昭说道:“那不是请人,那是赶人了!”
“我不管!”靳渊又开始耍赖了,脸颊在宁昭脸上胡乱的蹭了蹭,说道:“以后尽可能的少见面,也不准对他笑。”
说着,他伸手勾起宁昭的下巴,命令道:“你只准对我笑!”
“霸道!”宁昭拍开他的手,无语道:“都在一个府上,还有医馆,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个要求你过分了,还有这个笑不笑的,就更过分了。”
“你……”
“你不是要陪我散步吗?”宁昭一把抓住他的手,赶紧打岔道:“那还不赶紧走?”
第二百一十四章 登徒子
靳渊的话被噎在嗓子眼里,憋得难受,恶狠狠的啃了一口宁昭,这才好受了些。
宁昭捂着发红的唇,一双眼睛也湿润了,眼眸无端满是风情,骂道:“属狗的吗?就会咬人!”
靳渊被她看的心里发痒,抬手在她鼻尖轻轻弹了弹,目光危险的说道:“你若是在这般看着我,我就把你吃掉。”
“登徒子!”
宁昭趁机推开他,起身就朝院外跑,笑骂道:“不正经的登徒子!”
登徒子靳渊嘴角勾了勾,起身追在宁昭身后,也跑出了院子。宁昭哪里是靳渊的对手,没多久便被逮住了。
两人嬉笑打闹的走着,洒下一路的笑声……
下午那一觉宁昭睡得沉,以至于晚上很晚了,宁昭才睡下,第二日一早,靳渊要进宫复命,一大早便出了府。
清蝉伺候着宁昭洗漱收拾,结束后用过早膳,宁昭便叫来刘季,三人一齐朝医馆去了。
“二当家回来了!”妙春堂门口接待的小厮,大老远就看到了宁昭,瞬间惊喜的叫了一嗓子。
一群手下人齐齐涌了出来,这场景那么熟悉,宁昭只要多日没有出现在医馆,一见到人,他们就会用这样的热情,来表达思念。
“二当家,大兴好玩吗?”
“二当家,听孟师傅说咱们的医馆要开到大兴去啊!”
“二当家……”
七嘴八舌的询问声络绎不绝,宁昭无奈的笑着一一回答,从门前到入门,短短几步路,宁昭一时半刻还真跨不进医馆的门。
“行了行了,有什么进去再说。”
清蝉被围的烦了,这些人吵吵嚷嚷的,吵得她脑仁疼,赶紧伸手赶人道:“堵在门口算什么样子,走走走,该干嘛干嘛去。”
人群被清蝉三两下打发了,宁昭惊讶的看着清蝉,忽而笑了,赞道:“咱们清蝉不错啊,有当家的味道了。”
知道宁昭在打趣自己,清蝉也嘻嘻一笑,看上去还有些谄媚道:“我家小姐就是当家,跟在小姐身边久了,自然会沾着点气儿啊。”
“哟。”
宁昭笑了,上下好好的看了看清蝉,笑道:“昨日我迷迷糊糊,好像听大人说谁恭维人的功夫渐长,原来说的是你啊。”
身边还有刘季在,清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拉了拉宁昭的身子,说道:“小姐咱们先进去吧,这么长时间没见,孟大夫肯定想您了。”
还学会打岔了!
宁昭好笑的摇摇头,被清蝉拉着走了进去。
孟遂刚从后院出来,手里还端着刚剪好的草药,一瞧见人,老眼一亮,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宁昭走了过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写封信回来,你知道……”
“师傅在关系我?”宁昭惊喜的很,目光灼灼的看着孟遂。
孟遂一时激动,差点忘了平日里的人设,闻言,轻咳了一下,语气又恢复了平常模样,“你是我关门弟子,为师关心你不应该吗?”
“自然是应该的!”
宁昭笑的双眼一弯,伸手挽住孟遂的胳膊,讨好道:“大兴事情太多太杂,一时间忘了给师傅报平安,还师傅担心了,徒儿给师傅赔礼了。”
“哼。”孟遂轻哼一声,一副傲娇的模样,拿眼瞧她,问道:“说是去探路,如何了?”
宁昭来除了许久没来医馆的来看看,便就是要把大兴分馆的事情跟孟遂说说,此刻闻言,笑了笑奥,拉着孟遂的胳膊,把人重新带回后院。
“师傅先喝茶。”医馆离独有的迷迭花香茶,宁昭也想了很久了,亲手沏了一壶,给孟遂和自己倒上。
端起来抿了一口,淡淡的花香混合着红茶的浓香,回味悠长。
孟遂耐心很足,也经不住宁昭这般吊胃口,看她半晌只顾着喝茶不说话,不由的催促道:“大兴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赶紧说说。”
宁昭露齿一笑,搁下茶杯,说道:“说了要去探路,徒儿自然不会无功而返。”
“店铺选定在闹市中断,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宁昭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三间连通,空间很高,完全可以隔出二层。”
“这样一来,那些不宜挪动的病人便可以宿在医馆,也可以跟轻微的患者分开。”
孟遂双眼一亮,来了兴致,追问道:“已经定下了?”
宁昭点头,说道:“三十万两银子砸了出去,哪儿还有办不成的事。”
听到这个数字,孟遂眉头皱了起来,身子往后靠近椅背,说道:“京都寸土寸金,咱们妙春堂现在的店铺也才二十万两不到。”
“虽说那边是三间,但这个价格未免也太高了些。”
宁昭当然知道价格高了,本来她那银子拿出去,就不仅仅是为了买下店铺,还是为了解了募捐的难题。
宁昭心中自有打算,也问清了店铺实际的价格,多出来的,宁昭本就打算自己添上。
现下孟遂既然问起,宁昭笑了笑,便说道:“店铺的价格只需要十八万两,剩余的十二万两由我自己添上。”
“为何?”孟遂眉头皱的更紧了。
明知道价格高出将近一倍,宁昭可不是这么糊涂的人,怎地还会拿出三十万两去买?
宁昭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这才简明扼要的把大兴的事情说了一遍。
孟遂起初听到靳渊重伤险些丧命,惊的不行,好在又听靳渊现在已经痊愈,提起的心又放回了肚子,最后再听宁昭提起徐大夫,孟遂又起了兴致。
“那个徐大夫处理外伤的手段真的那么神?”听到关键处,孟遂又插了句嘴,问道。
宁昭点点头,说道:“起初我检查大人伤口时便发现,伤口处理的很干净,止血效果也非常明显,这样不仅仅有利于伤口恢复,还大打减少了感染的风险。”
“只不过大人重伤时又淋了雨,感染引发高烧不退。”只要一想到在大兴初次见到靳渊的场景,宁昭还能感觉到心悸。
“他开的都是寻常大夫用惯的退热方子,但大人伤势严重,若不是我及时赶到,说不定就……”宁昭说不下去了。
她顿住了声音,伸手又去端茶杯。孟遂见状,故意岔开话题,问道:“若是靳大人没有淋雨,光是那些外伤,这个徐大夫还真能给他治好了。”
这个是肯定的。
宁昭放下茶杯,点点头,说道:“之后跟徐大夫又当面聊了聊,我还专门问起了他关于外伤处理的法子。”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小性子
“他告诉我,他们祖上最初只是游医,正巧战乱时期,到处都是受伤要命的人,祖上的前辈经过长时间钻研研发出的一种药粉,只要洒在伤口上,就能快速的将伤口清理干净。”
“一开始还会用了药也会出现脓化的情况,之后又改良了几次,只要注意保养,基本上解决了伤口脓化的情况。”
孟遂缓缓的捋着胡须,眼睛微微眯起,说道:
“此前我倒是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类似这样的药物,不过制作起来费时费力,还要大量的实践,我身在宫中,全都是给那些贵人瞧病,根本用不上,便作罢。”
“没想到,那么早之前就有前辈研制出来了。”孟遂一生醉心医术,现下不免感叹道:“真是令人佩服啊。”
宁昭轻轻的笑了,给孟遂杯子里添了茶,说道:“以后咱们妙春堂也会用上这个药,到时候师傅可以慢慢研究,说不定还能在改良一下呢。”
闻言,孟遂也笑了,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新的医术更有吸引力,当即也不绷着,抚掌道:“等官道修建好,我亲自去一趟大兴,我要亲眼去瞧瞧这位徐大夫,还有他的那个药粉。”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宁昭跟孟遂在后院商议时,清蝉已经把刘季带到了账房,清蝉帮着宁昭整理账本已经许久了,虽然做账她不会,但也能提前让刘季熟悉一下。
“这里是上个月还有小姐离开这半个月的账目。”清蝉从书架上取出一沓账本放在案几前,招呼刘季过去,说道:“你可以先看看,这里还有小姐之前做好的账本,对照一下,先熟悉熟悉。”
“小姐一会跟孟师傅谈完话便过来,这些日子的账本她还是要亲自做,到时候你就在边上看着,小姐也能教教你。”
宁昭走时,让清蝉帮着管家刘伯打理府上事务,跟刘季也已经混熟,说起话来也随意了些。
刘季朝她笑了笑,说道:“多谢清蝉姑娘。”
“说了多少遍了,别叫什么姑娘,多生分啊。”清蝉噘了噘嘴,瞪眼道:“我叫你刘季,你就叫我清蝉就行了。”
刘季失笑,点点头,从善如流道:“清蝉。”
“这就对了嘛!”清蝉很满意,指了指桌上的很账本,嘱咐道:“你先看着,我出去瞧瞧小姐,怎地这么久了还没说完。”
说着,清蝉越过刘季走出了账房,朝着后院走去。
刘季看着她的背影转瞬消失,无奈的笑了笑,走到案几前,一撩衣摆坐了下来,拿起一本账本,仔细的看了起来。
“刘季人呢?”清蝉刚到后院,宁昭便走了出来,孟遂在她身边,见她还有事,便径直忙自己的去了。
清蝉给孟遂让了道,嘴甜的喊了声‘孟师傅’,满意的收到孟遂慈爱的笑容,这才朝宁昭笑笑,说道:“我已经带他账房了,这会应该在看账本吧。”
宁昭点点头,说道:“我去看看。”
两人重新回到账房,一眼便瞧见伏案专注看着账本的刘季。
这人生的是真的好看,垂首敛眸的模样都很赏心悦目。
“夫人。”听到脚步声,刘季抬眼看去,看到是宁昭,赶紧起身朝他行了一礼。
宁昭笑着朝她摆摆手,说道:“这里只有宁大夫,没有夫人,你无需这般多礼。”
刘季也是不拘小节的,闻言笑了笑,说道:“当家。”
“这改口咋就改的这么快呀。”清蝉不咸不淡的插了嘴,不爽的看了眼刘季。
刘季笑的很是宠溺,朝清蝉说道:“好了清蝉,我不也一样改口了嘛?”
“哼。”清蝉轻哼一声,还耍起小性子了,宁昭真是大开眼界啊。
宁昭打量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去几遍,随即看向刘季,问道:“你们很熟?”
“回当家。”刘季看着清蝉,笑道:“当家走后让清蝉协助父亲打理府上事务,一来二往,便熟识了。”
“原来如此。”宁昭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清蝉。
清蝉被看的莫名其妙,晃眼看到桌案上已经矮了一截的账本,顿时惊讶起来,“就这么会功夫,你已经看完这么多了?”
说着,清蝉惊讶的看着刘季,若是真的,这速度比宁昭还快,清蝉简直不敢置信。
刘季也看了过去,笑着点点头,说道:“嗯,看了一部分。”
接着,刘季看向宁昭,赞道:“夫人做的账本,简洁干净,一目了然,比那些繁琐的记账方式要省时很多。”
“你看的懂?”清蝉以己度人,嘟囔道:“我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久,也只能帮着整理一下。”
“人家可是秀才出生。”宁昭好笑的看着清蝉,问道:“你一个闺房里养大的丫头,会识几个字,又怎么能跟人家寒窗苦读的文人相比?”
“当家谬赞了。”刘季摇头笑笑,指着桌山的账本,说道:“这还得多亏了是当家这样的记账方式,换成那些繁琐的,我也得花点时间才能看懂。”
闲话也不多说,既然刘季看得懂宁昭做的账,那接下来的就简单多了,宁昭也有心让他自己试试,原本要自己亲自做的账,直接交给了刘季,说道:
“既然你能看懂,想来照着做也难不住你,拿这些账本便交给你了,你做好了交给我看看,没有问题的话,以后账房的事务就归你管了。”
刘季点头应下,也不耽误,转身坐回案前,便开始做起账来。
宁昭看了一阵,发现刘季做起账来很顺溜,便放心的走了出去,在院子里偷起懒来。
“对了。”宁昭坐着喝茶,想起了自己院子里那些麦斛,朝清蝉说道:“晌午回去记得把院子里的麦斛收起来,下午带来医馆。”
“这些可都是野生的麦斛,很珍贵的,装袋的时候记得小心点。”宁昭吩咐道。
清蝉赶紧点点头,应承道:“知道了小姐。”
转眼便到了晌午,刘季依旧在做账,一个半月的账本,短短一个时辰肯定是做不完,宁昭让清蝉去叫上刘季回府用膳,刘季却拒绝了。
“医馆管饭,我在这里吃点就行。”刘季提笔蘸墨,抽空朝清蝉笑了笑,说道:“一来一回也浪费时间,我想快些把账本做好,好交给当家的过目。”
清蝉把刘季的原话带给了宁昭,宁昭欣慰的笑了笑,也不强迫,带着清蝉回了府。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夭夭其华
回到府上才知道靳渊进宫述职还没回来,宁昭便没等他,安排管家上了饭菜,用了午膳,宁昭便回屋休息了。
大兴这一行着实累人,回程又是四天的马车,宁昭还没缓过劲儿来,一有时间便想睡觉。
秋日的午后,阳光格外温柔,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舒服的很。
宁昭临床而卧,斜倚着软榻,很快便睡了过去。
正迷迷糊糊间,脸上有些发痒,宁昭蹙了蹙眉,伸手去挠,接过一把抓住了毛茸茸的东西。
宁昭猛地惊醒,茫然的看着手里的东西,讷讷道:“这是什么?”
靳渊的脸突然出现在宁昭眼底,依旧是那温和的笑,此刻还多了些得逞的意味来,“宫里弄来的小玩意,暹罗猫,夫人喜欢吗?”
宁昭这才反应过来,看清楚手里捏着的是什么东西——猫尾巴……
随着往上看,一只浑身雪白,只有脑袋夹杂着褐色、短耳碧眼的小猫崽,怯生生的窝在靳渊怀里,正拿着惊恐的眼神盯着的自己……
宁昭赶紧松开手坐了起来,看着靳渊怀里的小猫,问道:“宫里怎么还送你猫了?谁送的?皇上?”
说着话,宁昭的眼神却一刻都没离开过那只小猫,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喜爱。
靳渊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只猫就知道宁昭肯定会喜欢,便问老皇帝讨要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宫里偷溜出来的,我刚出勤政殿便瞧见了它,见它可爱,周围又没旁人,便朝皇上讨来了。”
“你真是……”宁昭找不到形容词来来形容靳渊,无奈的摇摇头,伸手就要接过小猫。
前世在宫里,她也养过一只猫,空中寂寞,她成日里不仅要在后宫勾心斗角,还要牵挂这前朝的局势,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抱着那只猫,才能觉得心里宁静些。
靳渊把小猫递到她怀里,看她一下下抚摸的小猫,小猫也慢慢的从一开始的惊惧缓了过来,伸出爪子在宁昭手臂上踩了踩,试探起来。
“给它取个名字吧。”靳渊说道。
宁昭喜爱的抚摸着小猫,想了想,笑道:“清水有夭,璟敛其华,衷情难诉,相思无涯……”
“就叫夭华吧。”宁昭看向靳渊,笑道。
“夭华,夭夭其华。”靳渊咂摸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小猫,点头道:“很好,像你。”
“嗯?”宁昭心思在夭华身上,没明白。
靳渊温柔的看着她,眼神满是宠溺,伸手把人连同怀里的夭华一同搂住,轻声道:“我说……爱你。”
宁昭莞尔,看了他一眼,歪头靠在靳渊的肩头,柔声道:“我也是……”
两人静静的依偎了一会儿,宁昭问起了靳渊述职的事情,“一大早便进了宫,皇上有说什么?”
闻言,靳渊笑而不语,只是神秘的朝她笑了笑。
宁昭看到了这个笑,眉头一挑,坐直了身子,问道:“皇上说了什么?你不说,那我便猜猜。”
“这次去大兴,靳大人不仅办妥了募捐的事情,还抓住了张兴贪墨的证据,因此还受了重伤,无论哪一桩,皇上便该赏赐你,说吧……”
宁昭笑看着靳渊,说道:“别卖关子了,皇上是升你官了,还是赏你别的了?难不成……”
宁昭看了眼怀里的夭华,打趣道:“就赏了你一只猫?”
“什么都瞒不了夫人啊。”靳渊无奈状,摇头叹息道:“还真就是这只猫。”
靳渊伸出手指戳了戳夭华的小屁股,笑道:“暹罗猫,是暹罗国进贡的,整个燕国都只有那么几只,而且全都在皇宫里。”
“我与这个小东西有缘,皇上便把它作为这次立功的赏赐,赏给我了。”
宁昭一言难尽的看着靳渊,久久没有说话。
靳渊抬眼看她,两人对视许久,靳渊先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哈哈……夫人莫要这般看着我。”
“你立了这么大的功,还险些送了性命。”宁昭又看了看怀里的夭华,虽然喜欢,但若是用靳渊的命来换,她不要。
“皇上赏你一只猫,有些……”
“为夫骗你的。”靳渊眼看宁昭要炸毛,夭华像是也感觉到主人的情绪,小身子都蜷缩了起来,可怜巴巴的看着两人。
靳渊心疼的摸了摸她,朝宁昭解释道:“皇上的赏赐明日早朝的时候便会当着百官宣布。”
“今日进宫,皇上便问我想要什么。”
靳渊想到之前在勤政殿的事情,不由的呲笑一声,说道:
“既然皇上主动问我,那便是没打算升我的官,事实也是如此,我升为二品户部尚书不久,年纪和资历都比不上那些老臣,此番时机不对,皇上也只会赏些金银玉器的身外之物。”
宁昭认真的听着,虽然心里还有不甘,但也明白老皇帝的心思。
帝王之术,重在制衡。
权力分散,各有牵制,这样朝堂才能平稳,老皇帝如今虽然逐渐昏聩,但年轻时也是雄才大略,深谙帝王权术,不会轻易便让靳渊升职打破如今的平衡。
“无妨。”看出宁昭的不悦,靳渊安抚道:“我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不着急。”宁昭不悦的却不是因为靳渊没有升官。
靳渊注定是宰相之才,今生有她相助,可能还会走的更高,她根本不着急。她只是有些不值,替靳渊不值。
出生入死一遭,得来的只是一些身外之物,还是那句话,拿钱换靳渊的命,她不给!
“小姐。”
两人正说着,清蝉在门外叫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还要去医馆吗?”
知道宁昭刚回来,还有些没缓过劲儿来,清蝉也不想打扰她休息,但刘季还在医馆,宁昭可说了要看看他做的账本呢。
闻言。宁昭整理了衣衫,两人一同走了出去,清蝉见靳渊也在,自己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由的问道:“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靳渊笑了,说道:“刚回来不久。”
清蝉哦了一声,扭头看向宁昭,刚要再问她什么时候去医馆,一眼便看到了宁昭怀里捧着的小猫。
她双眼猛地一亮,惊喜起来,“哪里来的小猫,好可爱啊!”
见清蝉喜欢,宁昭把猫递到她怀里,说道:“大人带回来的。”
清蝉眼里就只剩下小猫了,来回揉搓着,爱不释手,问道:“起了名字了吗?它叫什么呀?”
第二百一十七章 培养
“夭华。”靳渊笑道。
“啊?”清蝉一时间不知道是哪两个字,没反应过来。
宁昭耐心的给她解释了一番,清蝉这才一叠声念道:“夭华夭华,这名字可真好听,比我的名字好听多了!”
宁昭被她逗笑了,说道:“你的名字也好听啊,干嘛要跟一只猫比。”
清蝉嘿嘿傻笑起来,抱着夭华不撒手,问道:“小姐要出门了吗?我下午能带着夭华去医馆吗?”
“不行。”靳渊摇头,说道:“它刚来府上,还不熟悉环境,你别带它到处跑,若是受了惊吓,容易跑丢。”
清蝉也没养过小猫小狗什么的,对这些一窍不通,闻言,赶紧抱紧了些,点头道:“那我一会儿先给它做个窝,做了咱们在去医馆。”
说罢,也不等宁昭答不答应,抱着夭华转身就跑,哪里还记得什么刘季不刘季的呀。
刘季有夭华可爱吗?
答案的是显然的。
宁昭看见瞬间跑没影儿的清蝉,无奈的笑了起来。
清蝉动作很快,叫上两个丫鬟小厮,用木条现做了一个小屋,在取来棉布给它铺上,一个温馨的猫屋便做好了。
清蝉让人把猫屋送到主院,献宝似的让宁昭看。
宁昭跟靳渊正在喝茶,看到清蝉风风火火的跑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抬着一个东西朝她们来了。
“小姐你快看。”清蝉把夭华送到宁昭怀里,指着丫鬟手里的猫屋,笑道:“夭华的小屋做好了,你看看多漂亮啊。”
宁昭走上前,围着猫屋走了两圈,仔细打量起来,半晌后点点头,朝清蝉笑道:“不错,挺好看的。”
清蝉兴奋的笑着,小脸上因为奔跑渗出的汗水,在阳光下泛着光,“让夭华进去试试?”
宁昭弯腰把夭华放了进去。
夭华先是没动,扭头看着宁昭,宁昭朝它笑笑,夭华才像是得了主人允许似的,在猫屋里来回走动着。
大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打量着未来自己睡觉的地方。
小东西灵性又可爱,瞬间俘虏了在场所有女孩子的心,纷纷围上去逗它玩。
宁昭也看了一会儿,时辰已经不早了,她让丫鬟把猫屋搬进自己的屋子,拉着依依不舍的清蝉,和靳渊一起朝医馆去了。
一到医馆,刘季果真已经等了许久了,此刻闲着无事,正帮着小厮一起打理起药材来。
宁昭和靳渊一来,众人纷纷朝两人打招呼,刘季听到动静抬眼看来,赶紧放下手中的药材,朝二人走来。
“见过大人、夫人。”刘季朝两人问好。
“怎么又是夫人了?”宁昭挑眉,问道。
刘季总是一副笑模样,看着宁昭,答道:“有大人在,您便是夫人,大人不在,您就是当家。”
宁昭笑了起来,摇头叹道:“怪机灵的。”
说着,她看向靳渊,朝他扬眉,说道:“讨你欢心呢。”
靳渊看着刘季也笑了起来,夸道:“不错。”
说完,收回视线,也没在看刘季,两人相携着朝账房走去。
刘季和清蝉跟在两人身后,到了地方,刘季上前,从案几上取来自己做好的账目,送到宁昭面前,恭敬道:“夫人请过目。”
宁昭接了过来,看靳渊探头探脑的,笑着给了他一本,说道:“大人贵为户部尚书,整个燕国的账本都得经过您的手,您瞧瞧这个,给点意见。”
靳渊不客气的接了过来,随手翻了起来,笑道:“夫人都这般说了,为夫若是不给点意见,是否对不起户部尚书的官职了。”
宁昭笑了笑,微微摇头,把注意力放回了账本上,没再理会他。
就如刘季说的那般,宁昭做的账本,本就是精简过后的,简明扼要,一目了然,收入支出清晰明了,就算是不通此道的人,也能看的明白。
宁昭这样做,先是方便快捷,也是为了照顾孟遂。
他做太医一辈子,家里都有夫人和账房管着,他自己完全对这些黄白之物不感兴趣。
但既然让宁昭做这个二当家,来打理医馆,宁昭自然要仔细着来,也要让孟遂清楚医馆的收益支出。
“嗯,不错。”靳渊看完了手里的很账本,给出了评价,“帐目清晰,一目了然,相比起那些繁琐的账本,这样来做账反而不容易做出假账。”
刘季闻言,点点头,应和道:“确实,繁琐的账目分支太多,若是动了手脚,若不仔细查看,很难看出端倪。”
“夫人这样的账本就简单多了。”说着,刘季笑了,打趣道:“就算是有人想要造假,怕也找不到地方下手啊。”
宁昭查看的速度很快,一沓账本没一会儿便看完了,闻言也笑了起来,点头道:“刘季做的很好,这么短时间便能把一个半月的账目整理出来,比我的效率快了不少。”
宁昭合上账本,放在一边,看向刘季,笑道:“大人果真没有推荐错人。”
刘季不骄不躁,闻言,也是淡淡一笑,朝两人拱了拱手,说道:“承蒙大人和夫人看得上,以后我定会好好做事,替夫人分忧。”
账房的事情就定下了刘季,除了这个,宁昭记得妙春堂的伙计中有几个不仅会识字,也是上过几天私塾的。
平日里帮着抓药,现在抓药有的是人,宁昭便准备把这几个伙计调来账房,跟着刘季学着打理账本。
既然要开设分馆,账房可是最关键的一环,必须要找自己的信得过的人来打理,宁昭才能放心。
“夫人放心,我定会好好教他们。”刘季听了宁昭的安排,当即保证道:“绝对不会出一丝纰漏。”
宁昭很满意,让刘季今日先回去,明日正式上工,刘季听话的退下了,宁昭再吩咐清蝉把那几个小伙计找来,跟他们说了自己的安排。
几个小伙计知道这是二当家的提拔自己,当即高兴的很。
“账房是个精细的活,不仅要细心,做账的人还的干干净净才行。”
宁昭把丑话说在前头,看着几人,严肃道:
“今日把这差事交给你们,也是看在从妙春堂扩建一来你们就在,算是这里的老人了,我信任你们,你们也千万不要辜负了我的这番信任。”
“只要你们踏踏实实的干,以后我觉得不会亏待了你们。”宁昭说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送节
处理完账房的事情,宁昭去看了看之前让人拿回来的麦斛,孟遂见了麦斛也是高兴的很,当即就闷头开始写药方。
靳渊再医馆陪着宁昭,直到快关门了两人才回了尚书府。
一进主院,老远宁昭便听见细细的猫叫声,不由的笑了起来,脚步也快了许多。
靳渊跟在她身后慢悠悠的走,忽然有些吃味起来,说道:“我这算不算是给自己找了个祸害回来?”
宁昭回头笑着睨了他一眼,骂道:“越发小气了,跟只猫都能吃起醋来。”
靳渊从善如流的点点头,还承认了,“那是,我的夫人可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管他是什么都不能跟我抢。”
话音落下,宁昭已经凑近了屋子,听见几声细微的响动,宁昭又走了出来,怀里便多了只名叫夭华的暹罗猫。
“它好像饿了。”小猫一到宁昭怀里就喵喵叫,声音又奶又软,听得宁昭心都化了。
抚摸着夭华,宁昭朝一旁随侍的丫鬟吩咐道:“去厨房弄点米糊和鱼汤,夭华饿了。”
小丫鬟应下,小跑着去了厨房,本就是晚膳时间,东西都是现成的,只需要再处理一下便好,于是很快的,小丫鬟端着个托盘走了回来。
清蝉接过托盘放在石桌上前,端起里面的米糊问向宁昭,说道:“小姐,就这样给它吃吗?”
宁昭逗着夭华,笑着说道:“嗯,直接给我吧。”
清蝉听话的把米糊递给宁昭,宁昭把夭华放在石桌上,又把米糊放在他面前。
小猫还小,脑袋还没碗大,探着脖子吃米糊的时候,整个脑袋都掉进碗里了,看的周围人纷纷笑了起来。
小猫吃饱了,靳渊还饿着呢,宁昭可没忘记他,赶紧吩咐人上晚膳。
精美的饭菜很快端上了桌,铺成一片,宁昭给靳渊夹起一块鱼肉,笑道:“大人最爱的吃的,还是家里好吧,厨房的师傅都知道大人的喜好。”
靳渊盯着碗里的鱼肉,又想起了夭华刚刚喝的鱼汤,总觉得宁昭把自己当夭华养了。
“吃呀。”宁昭见他不动,催促道:“鱼肉凉了可就腥了,赶紧趁热吃吧。”
靳渊夹起鱼肉放进嘴里,嚼吧嚼吧,突然觉得平日里喜爱的东西,也没那么美味了……
“后日便是十五了。”晚膳后,靳渊陪着宁昭再府上散步。
两人随着石子小径往深处走,路旁两边都是齐腰高的绿植花簇,秋夜的风很凉,靳渊伸手把宁昭搂在怀里,说话的声音都轻了下来。
“嗯。”宁昭笑着回府的事情,说道:“刘伯今日跟我说,中秋那日准备了很多东西,我没敢跟他说咱们十五要回去宁府。”
宁昭脚步顿了顿,心里打算好,看向靳渊,说道:“要不然我们明日回去吧,提前跟娘亲他们过节,中秋那日还是留在府上,刘伯准备了许久,别人他失望。”
“夫人就是心善。”靳渊垂首,拿额头碰了碰宁昭的,鼻尖顺势蹭了蹭,笑道:“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为夫都听你的。”
宁昭被他蹭的痒痒,微笑的偏了偏头,笑道:“别跟夭华似的,痒!”
一听夭华的名字,靳渊动作便听了,他当真有些后悔把这只猫带回府了。
宁昭决定明日回宁府,散完步回去,便让清蝉去准备,清蝉一听要回去,心情也不错,她也想念窦姨娘了,准备起礼品来也是兴高采烈的。
宁昭坐在软榻上逗了会儿猫,靳渊在她身边逗了会儿她,天色渐渐黑沉,夜渐渐深,宁昭依靠在靳渊肩头,昏昏欲睡。
靳渊拦腰将人轻轻抱起,温柔的放进大床上,自己脱衣上床,吹熄了烛灯。
“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刘伯在门外恭敬的禀报道。
“大人回来了吗?”宁昭坐在铜镜前,清蝉仔细的给她挽着髻。宁昭平日里随意管了,在府上和医馆里,发饰服装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如今要回门送节,她必须得有二品尚书夫人的派头。
派头即是礼数,想到老夫人一身刻板收礼,若是自己随意便去了,她老人家反而会不开心了。
“现在时辰还在,大人还没有下朝。”刘伯回道:“夫人是先出发,还是等着大人回来了一同走?”
宁昭想了想,随即说道:“我先回去吧,时辰晚了也不好。”
这也算是回家省亲,家里都是长辈,一早便派人去宁府送了帖子,知道自己要回府,窦姨娘定是早早便等着自己了。
如此一想,宁昭恨不得赶紧梳好发髻,快些回府,她许久没见窦姨娘和宁老太君了,心里甚是挂念。
看出宁昭心急,清蝉笑着安慰道:“小姐别急啊,一会儿便好了,小姐今日想穿什么颜色?”
闻言,宁昭拿眼瞧清蝉,有些莫名其妙。
女儿家的时候,宁昭也都是些比较素净的衣衫,跟靳渊成了亲,出了为了正式场合准备了几套华裳,寻常的衣衫大多都跟靳渊一样,全都是淡色,更多的便是白色。
“你看着办吧。”宁昭回道。
清蝉也犯了难,说道:“我不知道啊,小姐这一柜子的衣裳都一个色儿,就那几套看上去鲜艳一点,若不然,咱们就穿那套淡粉色的?”
清蝉指着几套华服其中一套,问道。
宁昭不像被束缚,这衣裳若不是参加什么宴会,她是不会穿的,当即摇头否了,“不要,太过繁琐,太累。”
“可小姐啊,咱们今日可是回府送节啊。”清蝉为难的看着镜中的宁昭,犹豫着说道:“若是穿着一身白回去,我总觉得不太好呢……”
宁昭一顿,仔细想想,也觉得不太合适。
其实认真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对的,不过嫁出去的女儿一回府,身上穿着件白衫,过节喜庆的日子,总觉得有些不好看。
思及此,宁昭又看了看那套粉色的华服,无奈的点点头,说道:“那就那套吧。”
一身衣裳花去了这许多时间,清蝉又专门找来跟衣裳搭配的发饰给宁昭戴上,弄完这一切,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没了。
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一行人朝着宁府行驶而去。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清蝉打帘往外看,笑道:“小姐,到了。”
说着,她起身走了出去,伸手为宁昭撩起车帘,转身时,余光瞥见一辆马车也朝着这边驶了过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讳疾忌医
中秋时节,秋高气爽,阳光已经穿透云层洒向大地,一道道金辉落在人间,暖融融一片,生机盎然。
清蝉一手撩着帘子,眼睛却看向对面来的马车,总觉得有些眼熟,便问道:“小姐,那马车是哪家的?看上去好眼熟啊。”
宁昭已经从门帘中探出了头。满头珠钗让她很是不方便,前世虽为贵妃,这些东西终日都戴在发上,哪怕无人欣赏,也要对镜顾影自怜。
为此,这一世,宁昭并不喜欢这样打扮,随意便是舒适,也感受不到那头顶带来的压力。
好不如你故意从门脸中走了出来,宁昭这才抬眼朝清蝉说的方向看去,一眼,便顿住了。
“这是东宫的马车。”宁昭缓缓站直身子,淡淡的说道。
去了一趟大兴,跟京都的这些故人也许久没见,宁昭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些让她‘念念不忘’的存在。
“东宫?”清蝉眨巴下眼睛,说道:“大小姐也回来了?”
宁昭却没再回话,示意清蝉下车,这身衣裳太过繁琐,宁昭伸手让清蝉搀扶着,才下了马车。
“进去吧。”宁昭稳稳落地,看也不看马车那边,头也不回的便朝府中走去。
然而有些人就是这般阴魂不散。
“原来是妹妹呀!”宁涣固有的温和嗓音,顺着风传进了宁昭耳中。
宁昭脚步没停,继续往里走,可宁涣却不依不饶,已经有了几月身孕的她,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下了马车,快走几步追上了宁昭。
宁涣走到宁昭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眸中隐隐闪过一丝什么,随即又消失不见,笑脸盈盈的看着宁昭,说道:“姐姐叫了妹妹好几声,妹妹都没回应。”
“是吗?”
见躲不开,宁昭也缓了脚步,淡笑着看了宁涣一眼,说道:“许是姐姐的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我想着也是。”
宁涣没纠缠这一茬,这会更是明目张胆的打量起宁昭来,啧啧两声,感叹道:“珠翠华裳,高雅娉婷,啧啧,许久没见,妹妹这气质真是变了呀。”
说着,伸出手指在宁昭眼前比划了一下,叹道:“这样走出去,谁还能看出来,妹妹是什么劳什子卑贱的庶女啊,简直比那些嫡女还要贵气呢。”
宁涣嘴里从没有过什么好话,就算是有,那也是暗里藏着毒的,像这样明着贬低自己的话,宁昭听着还舒服些。
宁昭笑了笑,也上下打量了下宁涣,说道:“姐姐也不遑多让啊,这派头,让人一看指不定会以为太子妃出行呢,谁又能想到,姐姐只是个侧妃呢?”
宁涣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她如今最恨别人拿什么侧妃说事,宁昭却故意踩她的痛脚,宁涣心里暗骂一声,笑容又重新牵了出来,说道:
“妹妹福厚,做了正室夫人,哪儿像姐姐啊,嫁给太子做了个侧妃,不过好在肚子争气,太子殿下对我也很是上心,姐姐可就心满意足了。”
宁涣摸着小腹,又看了看宁昭平坦的肚子,轻笑一声,说道:“妹妹大婚也有月余了吧,这肚子怎地没什么动静,难不成是又什么隐疾?”
说着,宁涣露出担忧的声色,说道:“妹妹自己就是大夫,可不要讳疾忌医啊。”
宁昭也笑了起来,看着宁涣的肚子,状似叹息道:
“妹妹怎能比得过姐姐,姐姐这肚子大婚之前可就怀上了,妹妹按部就班,自然快不过姐姐啊。”
宁涣私自溜进东宫勾引太子,这件事情过去的再久,说出来也是有辱家门的,谣言被老皇帝的指婚给掩盖了下去,但宁昭这些了解内情的,可没什么顾虑。
果然,宁涣的脸色再次变了,若换成往日,宁涣指不定已经着急上火,许是在东宫学会了隐忍,脸上表情再难看,也绷住了太子侧妃该有的气度。
宁昭对她刮目相看啊,笑道:“姐姐是要去见父亲吧,那妹妹就不耽误姐姐了,先告辞。”
说罢,宁昭朝着西院走去,留下宁涣站在原地,表情渐渐狰狞起来。
“不过区区一个尚书夫人,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宁涣尖尖的指甲陷进肉里,抚着小腹的手掌也揪住了衣衫,恶狠狠的说道:“等有朝一日我做了皇后,宁昭,我看你还怎么在我面前嘚瑟!我们走!”
宁涣一甩衣袖,带着随行的宫女太监,朝着正厅走了过去。
到西院这一路都安安静静的,路上都见不着几个人,不多时,宁昭便到了地方,远远就瞧见门口站着个人。
那人看到宁昭到了,惊呼一声,小跑着回了院子,等到宁昭临近的时候,窦姨娘被搀扶着走了出来。
见到朝思暮想的女儿,窦姨娘眼眶一下就红了,松开被搀扶的手,张开双臂,朝宁昭唤道:“昭儿啊,你总算回来了,快来快来,让娘亲好好看看你。”
宁昭快走几步来到窦姨娘身前,笑容明朗起来,伸手拥住窦姨娘,唤道:“娘亲。”
“欸!”窦姨娘应了一声,听的出哽咽。
她双手搂住宁昭,一下下抚摸着宁昭的后背,说道:“我的好女儿,真好,真好啊。”
宁昭如今的模样,浑身都透着贵气,又跟那些凡俗的贵女不同,气派雍容,举止优雅,窦姨娘心里欢喜,眼泪便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娘亲。”宁昭松开窦姨娘,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笑道:“见到女儿不开心吗?怎地还哭上了?”
“开心开心!”窦姨娘眼眶还红着,笑容也起来了,一边抹泪一边笑道:“娘亲见到昭儿开心的很,来来来,别站在外面,咱们进去说。”
母女俩牵着手进了院子,清蝉把给窦姨娘准备的礼物递到伺候的嬷嬷手里,跟着宁昭走了进去。
“之前听闻你跟着大人去了大兴。”窦姨娘握着宁昭的手,母女两坐在软榻上,窦姨娘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宁昭,笑的合不拢嘴,问道:“一走就这么长时间,娘亲真是想的很。”
宁昭也想窦姨娘,笑道:“这不是回来安排好府上的事情,便来看您了吗。”
“娘亲近日可好?”宁昭也打量着窦姨娘,看着面上圆润了些,面色也红润了不少,心里稍安。
“好好好,娘亲好的很。”窦姨娘笑着,下一瞬,笑容一下没了,突然叹起气来。
第二百二十章 宁老太君
宁昭眉头一皱,问道:“娘亲为何叹气?”
自己嫁了人,把窦姨娘一个人留在宁府,宁昭本就不放心,虽然窦姨娘看上去身体不错,也说不准宁洪会找她的麻烦。
宁昭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紧盯着窦姨娘,眼神催促。
窦姨娘也不瞒着,宁昭如今回了府,只要在府上走一圈便能知道的事情,她瞒不住,也不想瞒。
“老太君她……”窦姨娘脸色不太好看,犹豫的着说道:“怕是不好了。”
“什么?”宁昭大惊。
原以为是窦姨娘受了气,没想到出世的居然是宁老太君。
“祖母怎么了?”宁昭焦急起来。
这个府上唯二让宁昭挂心的便是窦姨娘和宁老太君,她还打算今日邀请老太君,他们一同过节呢,却不想听到这么个坏消息。
“你回门后不久,老太君的头疾又犯了。”窦姨娘止不住的叹息,说道:“这次比之前都来的凶,好端端的人一下子就厥了过去,老爷让人去请了孟太医,治了许久,老太君才幽幽醒来。”
然而醒来了却不代表病好了,反而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昏睡的时间变长了,平日里只能靠着汤药吊着命。
宁洪问了孟遂情况,宁洪这人虽然不是好丈夫好父亲,但对宁老太君这个亲生母亲还是非常孝顺的。
孟遂跟他说,老太君头疾发作引起的颅内出血,好在医治的及时没有当场丧命,不过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稍有不慎,人就过去了。
“颅内出血?”宁昭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问道:“那祖母醒来时,人还清醒吗?”
此前在大兴,魏老夫人的病症听上去跟老太君的差不多,不过老太君的更加凶险几分,魏老夫人是延迟了治疗的时间,才会像如今这般浑浑噩噩。
“脑子还是清醒的,就是成日里就这么睡着,醒来也撑不到一会儿。”窦姨娘回道。
宁昭此刻也没心思跟窦姨娘聊天了,心里挂念着宁老太君,便朝窦姨娘说道:“娘亲,我先去看看祖母,之后在回来陪你。”
窦姨娘知道宁昭跟宁老太君感情甚笃,赶紧朝她挥挥手,说道:“去吧去吧,去看看也好,你的医术这么好,说不定还能把老太君救回来。”
府上难得有个对宁昭好的人,窦姨娘也希望宁老太君能康复痊愈。
宁昭起身便走,招呼清蝉朝着宁老太君处走去。
刚到院子,一阵细弱的哭声便传进宁昭的耳中,宁昭脚步一顿,狠狠的皱了皱眉。清蝉也听见了,忐忑的看着宁昭,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宁昭深呼吸一口,四下看了一圈,门口站着的丫鬟婆子都脸色如常,想来并没有出什么大事。
想着,宁昭平息了一下情绪,这才抬脚走进了院子。
“二小姐。”丫鬟婆子看见宁昭,朝宁昭行了一礼。
老太君贴身伺候的嬷嬷也站在门外,上前来到宁昭跟前,眼眶也有些发红,说道:“二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
“祖母现在如何了?”宁昭一边朝里走,一边询问道。
“老太君怕是不好啊。”嬷嬷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她是老太君的陪嫁丫鬟,一辈子跟在老太君身边,这样的主仆情分,说是亲姐妹都比不上,宁老太君这一病,嬷嬷也看着憔悴了起来。
“现在谁在里面?”哭声越来越清晰,宁昭忍不住烦躁起来,问道。
“是大小姐来了。”嬷嬷摸了摸眼角,回道:“老太君刚醒来一会儿,大小姐陪着说话呢。”
又是宁涣!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实在哭丧!
真是丧气!
宁昭点点头,加快了脚步,伸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哭声戛然而止,宁涣伏在床头,哭的双眼红肿,扭头看门口看来,见来人是宁昭,随即作势又要哭,抽抽噎噎的朝宁昭说道:“妹妹总算来了,祖母她……她快……”
“你走开!”宁昭现在心烦,见不得宁涣,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宁涣又岂是那般听话的人,刚要说上两句赖着不走,清蝉和嬷嬷一左一右的把她架了起来,按在一旁软榻上坐着。
“哎!你们干什么?!”宁涣惊呼起来,看着宁昭,惊道:“宁昭你要做什么?那也是我祖母,你怎能不让我见?”
“你们放开我!”宁涣开始挣扎,骂道:“一个个卑贱的狗奴才!我可是太子侧妃!你们居然敢这般对我!宁昭——”
宁涣瞪着通红的双眼,看向宁昭,指控道:“你以下犯上,这是大不敬!我是太子侧妃,皇室正统,你这般对我,便是藐视皇室!你——!”
“闭嘴!”宁昭一个眼神扫了过来,里面的冰寒硬生生的让宁涣打了个哆嗦,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宁昭,恨不得在她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祖母。”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宁昭跪下床边,伸手抚摸着宁老太君苍老瘦弱的脸,鼻尖一酸,“昭儿回来看你了。”
“昭……昭儿啊……我的……昭儿……”
像是听到了宁昭的声音,宁老太君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双眼没有焦距,嘴里却一声声的呼唤着。
强忍的泪水在也忍不住,瞬间滚落了下来,视线被模糊了,宁昭赶紧抹干,不想错过一丝一毫,想要把宁老太君的脸深深的刻入骨髓。
“我在!”宁昭贴近宁老太君,用脸颊蹭了蹭宁老太君的,哽咽道:“祖母我在,我是昭儿,我来看你了。”
宁老太君渐渐清醒,瞳孔也有了焦距,看向宁昭,嘴角缓缓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来,费力的抬手,想要触摸宁昭,“让祖母好好看看。”
宁昭一把握住宁老太君的手,带到自己的脸颊边,老太君的手指温热,衬得宁昭被泪水洗过的脸颊,有些冰凉。
“孩子……”许是见到了宁昭,宁老太君难得的精神好了些,想要起身却是不行,说话倒是比平日利索了许多。
“长好了啊”宁老太君细细打量宁昭,笑道:“嫁得好啊……靳渊好啊!比在府上好多了,祖母开心啊,昭儿好了,祖母真开心……”
“祖母我很好!”宁昭不想让宁老太君看到自己苦,强行扯出笑容,同往日一般,蹭了蹭宁老太君的手背,撒娇道:“靳渊对我很好,我就祖母,我也要祖母好,祖母好了,我才能好……”
第二百二十一章 无力回天
宁昭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越是想笑出来,眼泪越是流的多,打湿了宁老太君的手背。
“好孩子别哭。”宁老太君轻轻笑了笑,手指微微动着,想要擦掉她脸上的泪痕,“祖母老了,身子不行了,你们还年轻得好好的。”
“你爹欠你的呀,祖母来还,今后若是祖母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宁老太君眸光也亮了起来,说话逐渐清晰起来,“祖母在天上保佑你们。”
“祖母不会有事的,祖母别说这些话。”宁昭抹掉眼泪,伸手探上老太君的脉门,说道:“一定有办法医治,我给祖母治。”
“治什么呀!”
宁涣却突然哭了起来,说道:“你没听说是孟太医亲自给祖母看诊的吗?你师傅都无力回天,你又能做的了什么啊!”
宁涣这些日子都待在东宫,大婚不久,她又有了身孕,想要趁此机会好好跟慕容承培养感情,顺便还要打理东宫事务,试图笼络人心,霸占太子妃的权利。
所以她这段时间也没有回府,宁老太君病危,也是今日回来才知道的。
宁昭任凭宁涣如何说,依旧坚持给宁老太君把脉,但越把心里越沉,眼泪扑簌簌流下来,她依旧死死的攥着宁老太君的手腕不放。
“没用的。”宁老太君被她攥的都有些发疼了,摇头说道:“没用了,昭儿啊,祖母的身子祖母心里清楚,如今只是放心不下府上的事情,叫我如何安心去见列祖列宗啊。”
“祖母有什么事情您跟我说,我能做的我一定帮您做好。”宁昭说道:“您现在不要想太多,您需要静养。”
宁老太君却摇了摇头,手上也多了些力气,从宁昭手中挣脱开来,反手握住了她的,说道:“陈氏走了,府上的事务都是我管着,现在我也时日无多,真的放心不下啊。”
“昭儿啊,你能不能替祖母照顾着府上?”宁老太君灼灼的看着宁昭,期待满溢出来。
宁昭却顿住了。
宁老太君如今日落西山,缠绵病榻心里还是记挂着宁府,宁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若是寻常的事情,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但是关于宁府,她心中不愿。
“自从陈氏走了,府中的财物就由我管着,我不行了,府上现在也没了人,祖母真的不放心啊。”宁老太君叹息一声,说道。
得不到宁昭的回答,宁老太君叹息一声,也没有强求,反而问道:“你跟靳渊现在感情很好,那以后呢?”
宁昭点点头,对于他们二人的感情,宁昭很是笃定。
宁老太君像是放了心,偏头看向宁涣的方向,宁昭瞧见,朝清蝉点了点头,清蝉和嬷嬷松开按住宁涣的手,宁涣忙不迭的从软榻上起身,跑到宁老太君跟前。
一对上眼,宁涣又要苦,宁老太君用另一只手牵着宁涣,问道:“涣儿嫁给了皇室,许久也没回来,太子对你可好?”
宁涣抽了抽鼻子,微微点头,回道:“太子身边就我一人,自然对我不错。”
闻言,宁老太君叹息一声,说道:“太子身为储君,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你啊,可不要同往日那般任性,要懂得收拢夫君的心,只要在太子心中有了分量,以后不管有多少女人,他都会念着你的。”
宁涣流着眼泪,点着头,没了声音。
“你们都要好好的,跟夫君同心,以后宁府若是有难,你们的夫君便是背后的支柱……咳咳……”宁老太君猛地咳了起来。
宁昭一边顺着宁老太君的心口,心里更是复杂的很。
听到老太君这番问话,宁昭也听明白了,宁老太君已经这样了,还在为宁府盘算,想着宁昭宁涣二人,只要跟夫君经营好关系,此后便能帮衬到宁府、宁洪。
宁昭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嘴上便没应声,宁涣倒是忙不迭的点头,朝老太君保证着。
宁老太君现在身子越来越差,今日能有这般精神,也是见着宁昭的缘故,把心里的话说完了,精神头也消耗光了,嘴里叠声说着‘好’,眼睛却缓缓合了起来。
宁涣吓了一跳,以为宁老太君这就没了,还想苦,却被宁昭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祖母睡了。”宁昭松开宁老太君的手,帮她理好被子,起身看了眼宁涣,朝身后的嬷嬷说道:“祖母现在精神不好,一日三次的药定要准时喝。”
“平日里多通风,只要天气好了,祖母若是醒了便推她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对她身体好。”
宁昭说着,叹息一声,低头又看了看宁老太君。
不管如何不能接受,宁老太君时日无多是事实,宁昭也只能在此之前,好好的照顾着她,让她走之前不会那么痛苦。
嬷嬷闻言抹掉眼泪,点头应下。
送宁昭宁涣出了园子,嬷嬷赶紧回去守着老太君了。
“小姐,老太君她……”清蝉的眼眶也有些红,瓮声瓮气的问道。
宁昭摇摇头,不想多谈。
抬脚要回窦姨娘那里,却被宁涣叫住了,只听她说道:“你回来了也不先去见见父亲,有你这么当女儿的吗?”
宁涣还记着之前宁昭让人按着她的事情,心气儿正不顺呢,见宁昭没什么反应,没好气的说道:“父亲让你过去。”
说完,提着裙摆,自己先走了。
宁昭深呼吸一口,没说什么,跟着走了过去。等到了正厅,却瞧见靳渊已经到了,正坐在厅中饮茶,嘴唇翕动着,跟宁洪说着什么。
“女儿见过父亲。”宁昭走了进去,朝宁洪问了好。
宁洪看着宁昭,眼前一亮,随即笑道:“如今阿昭已经是尚书夫人了,就别这般多礼了,快坐吧。”
宁昭抬头古怪的看了眼宁洪,点点头,走到靳渊身边坐下,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久。”靳渊看出她眼眶微红,也不顾宁洪和宁涣在场,伸手摸向宁昭的脸,问道:“怎么了?”
宁昭也没想瞒着靳渊,回道:“祖母她,不太好了。”
闻言,靳渊还没反应,宁洪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说道:“前些日子听闻靳大人跟阿昭去了大兴,也没发通知你们。”
“自从你们回门之后没几日,老太君旧疾复发,此番病症来势汹汹,孟太医瞧了也无能为力,能拖到现在,许是老太君还放不下这个家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烂摊子
临近晌午,日头也暖了起来,阳光洒在人身上本来应该是暖洋洋的,然而正厅中的气氛也降了起来。
“今日你们正好都在。”宁洪看了看几人,随即又看看靳渊,想了想说道:“自从夫人离世之后,家里的内务都是由老太君打理着。”
“老太君年纪大了,处理这些事情时常感觉到力不从心。”说着,宁洪又叹息一声,接着说道:“现在老太君病了,太医都说时日无多,府上的事务彻底没人打理,我就只有你们两个女儿,正巧今日你们都回府了,我就想着跟你们商量一下。”
宁涣眼神逐渐亮了起来,看了看宁昭,随即问向宁洪,说道:“父亲想跟我们商量什么?”
之前宁老太君就提起过,宁昭心里已经有数,于是没有说话,端坐在椅子上,安静的听着。
宁洪看了看宁涣,随即又看向宁昭,说道:“我想把府上的事务和账本,交给你们其中一人打理。”
“虽然说嫁出去的女儿,按理已经不算是宁家的人了,但我只有你们两个女儿,膝下也无子,现在情况特殊,只能出此下策。”
言罢,宁洪眼神落在宁昭身上,点明了问道:“阿昭可愿意帮忙接管府中财务?”
然而宁昭还没说话,宁涣先坐不住了,开口问道:“按长幼我是长姐,按嫡庶,我是嫡女,无论哪一样,父亲不应该先问问我吗?”
宁洪皱眉看了看宁涣,没有搭理,他心中所属的便是宁昭。
宁昭自己打理着妙春堂,如今是举国闻名,这边说明了宁昭不仅有能力打理好宁府,而且还能打理的很好。
还有个最为关键的一项——宁昭有钱啊!
自从军马一事之后,老皇帝在贪墨上抓的很紧,自己被罚俸禄不算什么,但紧接着又出了陈齐那档子事!
这简直就是屋漏偏锋连夜雨啊!
嫁出去的这两个女儿,也没能填补这个窟窿,宁涣只是个侧妃,老皇帝赏赐也得按照规矩来,原想着在靳渊身上捞一笔,又被宁昭以庶女身份,无需贵重待之而堵了回去。
现在府上的窟窿越来越大,老太君因为这事时常在宁洪跟前提起,可宁洪又能有什么办法?
如今宁老太君倒下了,府上正好缺了一个打理的人,这个烂摊子别说宁涣,宁洪自己都解决不了,他只期望宁昭愿意接下来,顺势填补了这个窟窿。
可宁洪算盘打得响,宁昭也不是傻子,陈齐的事情便是她撺掇的,府上什么情况,宁昭早就摸清楚了。
这个烂摊子,她可没兴趣接。
既然宁涣想要做这个冤大头,宁昭倒是乐见其成,笑了笑,说道:“是啊,父亲。”
“长姐说的对。”宁昭看了看宁涣,说道:“长姐身为太仆府嫡出千金,如今更是贵为太子侧妃,不管怎么看,都比我这个庶出的二小姐来的有威信。”
“长姐既然有心,父亲又缺人,何不就交给长姐来接管呢?”宁昭笑道。
宁涣挑眉看她,从她脸上什么也没看出来,不过这话可算是说到了宁涣心坎里,闻言,笑了起来,说道:“妹妹也无需贬低自己,不过我觉得妹妹说的很对。”
“父亲。”她看向宁洪,自荐道:“东宫如今只有我一个侧妃,所有事务太子都是交由我来打理,那么大的东宫我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条,咱们府上又能大的过东宫吗?”
看宁洪没吱声,宁昭也帮腔道:“是啊,虽然长姐如今只是个太子侧妃,但皇家都是母凭子贵,长姐肚子又争气,说不准今后被扶正。”
“宁府有太子妃亲自打理,不管是谁都得乖乖听话。”宁昭看着宁洪,接着道:“东宫的财务也是长姐打理,我们府上还是管家帮着打理的,虽然医馆我还经营的不错,但那始终还有师傅帮衬着,我呀……”
宁昭摇摇头,叹息道:“自然是比不了长姐的,父亲就让长姐接管吧。”
听了这么多,宁洪算是听出来了,宁昭就是不想接管,她不愿意,宁洪也没办法逼着她接管,而且他仔细想想,宁昭这话说的也对。
宁涣现在打理着东宫,东宫能没有一个妙春堂有钱,倘若宁涣接管了,不仅能够服众,这个窟窿,她也能帮忙添上!
如此一想,宁洪也释然了,他爽朗的笑了起来,看向宁涣,说道:“涣儿有此番心意,为父甚感欣慰,既然如此,那宁府的事务今后便交由你来打理吧。”
宁涣闻言,笑了,心情好的很。
她看了眼宁昭,忍不住面上的得意,笑道:“多谢妹妹承让了。”
她要打理宁府,不仅仅是为了跟宁昭争抢,另一方面,还是为了陈氏。
陈氏生前是宁府的当家主母,这个家可是她一手打理起来的,宁涣可不愿看到,在陈氏死后,宁府落到宁昭手里。
陈氏虽然是宁洪杀的,但这笔账宁涣依旧算上了宁昭,若不是她在背后耍了手段,宁涣坚信根本不会出这些事情。
宁涣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可话已经一说完,事情也定了下来,宁昭便没闲工夫陪着两人聊天,起身朝宁洪说道:“女儿还要回去陪陪娘亲,就先告退了。”
烂摊子送了出去,宁洪心情也很好,起身朝靳渊拱了拱手,笑道:“那靳大人便跟阿昭去吧,我们改日有空,在聊。”
靳渊回了一礼,跟着宁昭去了窦姨娘的院子。
路上,靳渊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在宁昭鼻尖刮了刮,说道:“你个小机灵鬼!”
宁昭也笑了,但心里还惦记着宁老太君的病,心情算不上好,两人相携着到了院子,窦姨娘亲自在门口等着。
见靳渊也来了,突然就拘谨了起来,朝着靳渊就要俯身行礼,被靳渊一把扶住,有些无奈的说道:“娘亲这可是不得,这不是折煞我了吗?”
“靳大人是朝廷命官。”窦姨娘还是有些不自在,说道:“我只是一房小妾,礼数可不敢废。”
“娘亲这就见外了。”靳渊叹了口气,扶着窦姨娘的手臂,柔声道:“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您是阿昭的娘亲,便就是我靳渊的娘亲,哪怕我官职再大,也大不过您去。”
“您以后别这样了,我是您的女婿,不是什么大官。”靳渊说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世事无常
宁昭走到窦姨娘身边,扶着她另一只胳膊,微笑道:“是呀,娘亲以后不要这般拘谨,我与大人已经成婚了,咱们是一家人。”
窦姨娘眼眶微热,朝两人笑了笑,“好,好啊。”
三人一同回了院子,清蝉早就按照宁昭的吩咐,让小厨房准备好食材,还有宁昭带回来的什么‘咕咚锅’。
清蝉还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儿,围了瞧了半晌,好奇的不行。
“小姐,就是把才放进这里面煮吗?”咕咚锅已经上桌,还是像在大兴一样,一边红汤一边清汤。
宁昭等着汤煮沸,夹起食材煮了进去,回道:“是啊,很简单也很好吃。”
清蝉紧盯着锅里,汤锅的香味出来了,馋的她咽了咽口水,还是问道:“闻着挺香,就是不知道吃起来如何了。”
“一会儿你尝过便知道了。”宁昭笑着,有夹起一只鱼煮进了清汤锅里。
看了眼看傻了的窦姨娘,宁昭笑道:“娘亲爱吃鱼,煮在清汤里,一会儿这汤还能喝。”
窦姨娘心思全都在咕咚锅上,闻言,点点头,坐着等吃。
靳渊知道他们没吃过,主动帮着给他们碗里放了葱蒜,自己口味重,还加了少许盐进去。
食物煮熟,咕咚锅发出‘咕咚’的声音,清蝉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咕咚锅这名字,就是这样来的啊。”
天色黑沉了下去,院子里点亮了烛灯,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一边吃着咕咚锅,一边赏月,气氛很是融洽。
“还想着让祖母一起来尝尝。”宁昭心里惦记宁老太君,不由黯然伤神。
靳渊知道宁老太君病重,也知道在宁府,除了窦姨娘,便是宁老太君对宁昭最好,此刻见宁昭神情黯然,安慰道:“老太君年纪大了,生老病死都是常事,夫人要看开些。”
“现在老太君还在,以后你可以时常回来看看她,也能陪她说说话。”靳渊说道。
宁昭看向靳渊,对他暖心的话很是感动,点头道:“祖母现在精神很不好,一觉睡下去便不知道会不会再醒来。”
“做了这么久的大夫,依旧有我无能为力的事情。”宁昭垂眸。
“世事无常。”靳渊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声道:“顺其自然吧。”
这天,他们很晚才回了尚书府,临别前,靳渊邀请了窦姨娘,空闲时候随时去府上玩玩,经过这一夜,窦姨娘也没了之前的拘谨,笑着答应了。
等到两人回了尚书府,宁昭已经累的不行了。
突闻宁老太君的病情,宁昭太过伤神,逗了会儿夭华,宁昭早早便歇下了。
此后几日,宁昭每日先是去医馆看看,现在医馆就算自己跟孟遂不在,也能运转,宁昭看完前一日的账本,便直接回去宁府。
宁老太君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孟遂开的药吊着,什么时候没了都说不准。越是如此,宁昭陪伴在宁老太君身边的时间便越久。
宁涣接管了打理宁府的事务,也会每日都会府中看看,反正成日待在东宫也无事,如此一来,宁涣反而还充实了起来。
“西院每月五十两银子。”宁涣皱眉看着账本,指着西院的月例,看向管事的,问道:“怎么会这么多?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拨给我的月例一月也只有三十两。”
窦姨娘不过是个妾室,凭什么月例比她这个嫡出小姐还要高?
宁涣很是不悦,看向管事的目光也不善起来。
管事的一脑门儿汗,顶着宁涣的目光抹了一把,点头哈腰的回道:“这都是老太君之前吩咐的。”
陈氏走了,府上就只剩下个窦姨娘,府上没有哥儿,只有两位小姐,按理说,陈氏没了,要不然把窦姨娘扶正,要不然便让宁洪再娶一房夫人。
不过念在御史大夫的面子上,宁洪可不敢还在陈氏的丧期内另娶,又因为窦姨娘丫鬟出身,身份低位,这些年宁洪对她已经没了情分,宁洪也不愿扶正她。
宁老太君心里清楚的很,知道窦姨娘受了这些年的委屈,现在府上没人了,宁老太君看在宁昭的面子,便按照正室夫人的份额拨给窦姨娘月例。
“岂有此理!”宁涣闻言怒不可遏,一拍案几站了起来,说道:“一房妾室拿着正室夫人的月例,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从今天起。”宁涣一甩衣袖,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说道:“窦姨娘的月例和物需全都按照妾室安排。”
“是是是!奴才知道了。”管事的赶紧应下。
宁涣睨了管事的一眼,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心情又好了些,重新坐回案几,继续看起账本来。
“祖母今日如何了?”宁昭从宁府回去,靳渊刚好回府不久,关心的问道。
宁昭却摇了摇头,叹息道:“昨日还醒过来两次,今日一直睡着,一次都没醒。”
靳渊也沉默了,半晌后,她轻轻拥住宁昭,拍着她的后背,没有说话。
说什么都是多余,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宁老太君时日无多的事实,一个简单的拥抱便是此刻对宁昭最好的安慰。
“行了,我没事。”半晌后,宁昭轻轻扯起一个笑容,拍拍靳渊的胳膊,说道:“这几日我已经看开了,没事的。”
宁昭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她也不会让自己久久沉浸在悲伤里,前方的路还长,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办,她不该也不会,用伤心做借口,浪费时间。
“听说夭华今日越狱了。”靳渊突然开了口。
宁昭茫然了一瞬,问道:“越狱?”
“哈哈……”靳渊朗声笑了出来,指着不远处被关在猫屋里的夭华,说道:“小家伙趁丫鬟给它喂食的时候跑了出来,他们说这就叫‘越狱’。”
宁昭愣了愣,随即也笑了出来,摇头道:“这形容还真贴切啊,夭华这一下午没少折腾他们吧。”
“那可不。”靳渊牵着宁昭的手,两人走到猫屋跟前,靳渊弯腰伸出手指,夭华一下就贴了过来,用小脑袋蹭着靳渊的手指,眼睛微微眯着,很是享受。
“爬墙上房,可把丫鬟小厮们给折腾坏了。”靳渊手指刮了刮,夭华更是舒服的喵呜了一声。
细细祖母的声音,听得宁昭心都化了。
“等它再大些就可以不用关着它了。”宁昭把夭华抱了出来,夭华讨好的在她怀里蹭了蹭,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宁昭的手背。
第二百二十四章 油尽灯枯
中秋之后,连着出了几天太阳,随后便是一场雨,气温瞬间降了很多。
宁昭昨夜睡得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醒了。靳渊还在身边熟睡,宁昭轻手轻脚的起身下床,披了件外衫,走出了房间。
“小姐醒了?”清蝉已经起了,安排洒扫丫鬟在院子里扫落叶,听到房门响,回头一看,便瞧见穿的单薄的宁昭。
“天气凉了,小姐还是多穿些,千万别着凉了。”清蝉从衣架上取下披风给宁昭披上,又给宁昭倒了杯热茶。
房间里感觉不到,一出来还是觉得凉,宁昭拢了拢披风,接过热茶抿了一口,有些发干的嗓子好了很多,她看着清蝉笑了笑,说道:“还是清蝉贴心。”
清蝉朝她挤了挤眼,指了指房间,打趣道:“贴心的在里面呢,可别让大人听了去,不然又该吃味了。”
靳渊这股醋劲儿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宁昭想到这里不由的笑了笑,抬眼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边,时不时还有几点雨滴落下来,黯然道:“昨日给祖母把脉,已现油尽灯枯之势,过不了这几日了……”
清蝉也沉默下来,半晌后,说道:“这样也好,免得老太君受苦。”
宁昭点点头,叹了口气。
她确实已经释然了,宁老太君拖得这些日子,时常都在昏睡,期限醒来还能清醒的跟宁昭说上两句话,后来人都已经糊涂了,现在更是昏迷不醒。
“左不过这几日了……”宁昭又是一声叹息。
又坐了一会,宁昭着实受不住冷,靳渊也起了身,清蝉伺候两人穿衣洗漱,早膳也让人送进了屋。
“今日下朝我去宁府接你。”靳渊喝着粥,说道。
宁昭看了看他,点点头。
早膳后,两人一齐出了门,进宫要路过宁府,正好顺路把宁昭送过去。
到了地方,两人道别,清蝉扶着宁昭刚进正门,便听到熟悉又刻薄的声音。
“这还没入冬呢,准备什么冬衣。”宁涣烦躁的看着管事,说道:“还有庄子上的收成,收回来的银子怎么跟账本上的差那么多,这些钱呢?都去哪儿了?”
管事的这些日字也不好过,每日被质问都是轻的,若是宁涣不高兴,挨骂比一日三餐还要多。
“此前赎回房契动用了许多银子,庄子上收回来的全都填进去了,还有老太君的病……”
“你别那老太君的病来搪塞我!”宁涣打断管事的话,烦躁道:“你就告诉我,现在的银子够不够府上过冬的!”
管事的为难了。
之前陈氏还在的时候,还能有陈家的帮衬,陈氏虽然心肠毒了些,但是在财务上面打理的还是很好的。
但陈氏没了,宁洪对这些也不是很清楚,这才会有老太君代替打理的事情。
宁涣和宁昭的嫁妆拿出去,聘礼又收回来,宁府也没落到多少好处,这个窟窿一直在那里,老太君自己贴补了许多。
奈何还是不够。
现在宁涣管家,也只是发现了这点问题,若是让她知道庄子现在的收成也不好,那些佃农的钱也拿不出来,这还不知道该怎么闹一场!
宁洪事先没提醒,管家也不敢擅自开这个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着宁涣自己发现了。
想到这,管事的头又疼了起来。
见管事久久不回话,宁涣心都凉了半截,皱眉问道:“不够?”
管事的咽了咽口水,不敢出声,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那还药置办什么冬衣!”宁涣想想都是气。
过冬的钱都没了,吃什么都是问题,这些人不想着怎么把窟窿填上,只想着置办冬衣!
“可往年都是中秋之后置办冬衣的。”管事的抹了抹汗,强撑道:“不仅要置办冬衣,还有冬日要用的炭火,也要趁早置办了,这些都是日常物需啊。”
宁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肚子隐隐发疼,她抬手府上小腹,缓了缓,半晌后,她再次看向管事,说道:“置办是一定的,不过先让人置办父亲的冬衣和要用的物资,窦氏和老太君那边先不考虑。”
窦氏每月拿着月例,如何过冬自己去想办法,至于宁老太君……反正也没几日可活了。
管事的如蒙大赦,应承下来,赶紧走了。
小跑着出了院子,迎面便撞见了宁昭,管事的心里一颤,跟宁昭问了好,便匆匆的跑走了。
清蝉看着管事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转头看向宁昭,问道:“之前便听说大小姐把窦姨娘的月例给减了,现在可好,连过冬的物资都不准备给了。”
“小姐,我们……”
宁昭没等她说完,抬脚朝院子里走了进去。
宁涣以为是管事的又回来了,不耐烦的呵斥道:“又有什么事?!不是让你们先去办了吗!若是她有意见,让她来找我!”
“姐姐怎地这么大的火气啊?”宁昭走进了,朝宁涣淡淡的笑了笑。
闻声,宁涣猛地抬头,见到宁昭先是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说道:“妹妹来的可真早啊。”
“怎么也不比姐姐来的早。”宁昭看了看宁涣跟前的账本,笑道:“姐姐在看账本啊,真是辛苦了。”
宁涣还真的是辛苦,光是看账本就看了好几日,然而还剩下一部分没有看完呢。
此刻闻言,她昂了昂下巴,反而笑的更明媚了起来,“没办法,打理这么大一个宁府,可不就得多费点神嘛。”
宁昭闻言,点点头,一句没提之前在院外听见的,而是说道:“之前我便想着接娘亲去尚书府,不过念在父亲,娘亲没答应。”
“妹妹听闻府上有些困难,正好我把娘亲接过去,也算是给府上节约了一笔开销,姐姐觉得妹妹的安排可好啊?”
宁涣闻言眼睛一亮。
她还真不想拿银子养活宁昭的娘,但面上却露出难色,犹豫道:“妹妹挂念窦姨娘,姐姐自然理解,我也想你们母女能够团聚,只是父亲那边……”
“父亲让姐姐打理府中事务,姐姐便有了当家主母的权利。”宁昭笑了,说道:“娘亲只是一房妾室,姐姐想要安排,那里还需要父亲同意。”
这话说的宁涣心里很是熨帖,越是舒服,脸上就越是犹豫,“只是我毕竟不是主母,窦姨娘还是我的长辈,这事还是得问问父亲才行。”
第二百二十五章 接回
一连几日都是阴雨绵绵,云层很低,整片天地都显得灰蒙蒙的。
宁昭站在厅中,看着坐在主位的宁涣,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嘴角若有似无的带着笑,“父亲公事繁重,若是有功夫管这些后院的事情,哪里又需要姐姐来接管。”
宁昭今日是铁了心的要把窦姨娘带走,本来让她一人待在府上宁昭就不放心,之前想着宁涣出了嫁,宁洪都不知道把窦姨娘忘到哪儿去了,府上有宁老太君在,怎地也能照应着点。
现在宁老太君不行了,宁涣又接管了府中事务,就算没听见之前的宁涣的那些话,宁昭也不放心再把窦姨娘留在府上。
宁涣本也没真的想要拒绝,她巴不得宁昭把窦姨娘接走,现在府上的情况,多养一个人就多一份负担,她才刚刚接管,一门心思的想要把宁府打理好呢。
见宁昭的态度这般坚决,宁涣还想着多刁难一下,但又害怕宁昭改了注意,思忖了片刻,作出一副很是勉强的模样,答应了。
“既然妹妹一定要接窦姨娘走,姐姐也不拦着,父亲那边我自然会说,不过妹妹也的亲自去见见才行。”
宁昭笑了,朝宁涣点点头,说道:“父亲那边妹妹会告知一声,那就多谢姐姐成全了。”
“姐姐还要看账本,妹妹就不打扰了。”宁昭朝宁涣福了福身,告辞道:“妹妹先去看看奶奶。”
“去吧。”宁涣也笑,朝宁昭挥挥手。
她高坐主位,此刻还真有了点当家作主的感觉。
走出院子,宁昭便吩咐清蝉去窦姨娘那边,今日离开宁昭便要带窦姨娘走,她一刻都不想娘亲再待在宁府。
窦姨娘能去尚书府,清蝉心里也欢喜,高兴的点点头,忙不迭的朝窦姨娘的院子跑去。
宁昭独自去了宁老太君处。
“奶奶今日如何了?”虽然知道宁老太君左不过这几日,但内心深处,宁昭还是抱着些许希望的。
贴身伺候的嬷嬷见宁昭来了,赶紧给宁昭倒了茶,回道:“昨日二小姐走后,睡到半夜老太君醒过一次。”
“不过也就是半睁着眼睛,什么也没说。”嬷嬷叹息一声,摇头道:“老太君怕是……”
宁昭不想听道哪个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么长时间,嬷嬷也算是摸清了宁昭的脾性,见她脸色不悦,便闭了嘴。
宁昭放下茶杯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惯例给宁老太君把了把脉。
脉象虚弱,气若游丝……
越是把脉,这脉象越是指着一个结果。
宁昭忽然松开手,不想再把了,今日之后,她也不会再把了。
坐在床边宁昭看着宁老太君迅速干瘦下来的脸,被子底下的身子也如脸皮一般。
宁昭看的有些出神,半晌后收回视线,从怀里摸出一个药方递给嬷嬷,说道:“我跟师傅改了一下药方,又添了几位续命的药。”
“之前的药停了,今日开始便喝这个吧。”
嬷嬷赶紧接了过来,朝宁昭点点头,回道:“老奴知道了,二小姐放心吧,我一定会一日三次按时给老太君喂药。”
嬷嬷是老太君的陪嫁丫鬟,一辈子没有嫁人就陪在老太君身边伺候,宁昭知道她对老太君不比自己差,自然相信她。
交待完药方的事情,宁昭又嘱咐了嬷嬷要注意给老太君擦身,还要随时帮他翻翻身,免得长时间卧床得了褥疮。
老人家已经够苦的了,就算要走了,宁昭也要让她走的体面一点。
嬷嬷一个劲儿的应声点头,点着点着,眼泪就出来了,哽咽的说道:“老太君没有白疼二小姐,只有二小姐是真的关心老太君啊。”
听了这话,宁昭没多大的反应。
宁府现在除了自己,就剩下宁洪和宁涣二人,这两人什么样子,宁昭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宁昭陪在床边又坐了会,时辰也不早了,便起身离开。
清蝉帮着窦姨娘收拾行礼,窦姨娘便在一旁担惊受怕的看着,清蝉已经跟她说了今日便去尚书府,可窦姨娘还是不信。
“老爷知道吗?”窦姨娘捏着手帕,皱眉问向清蝉。
清蝉摇摇头,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回道:“不知道,老爷不在府上。”
“老爷都不知道,我怎地能离开?”窦姨娘摇摇头,赶紧上前制止清蝉的动作,说道:“这事儿还的老爷同意才行。”
清蝉很是无奈,挽着窦姨娘的胳膊,把人按在藤椅上坐下,安抚道:“现在是大小姐管家,小姐起先已经跟大小姐说好了,大小姐也同意了,姨娘你就安心的跟小姐走吧。”
说着,清蝉又想起之前在院外听到的那些话,不由的撅嘴,嘟囔道:“这里有什么好的,都是一些只知道欺负人的坏心肠,大人对小姐很好,府上又没个长辈,姨娘就该早早跟我们回去,那才知道什么叫做好日子。”
清蝉也是窦姨娘看着长大的,在她面前清蝉就像是自家孩子,清蝉没大没小管了,说话也没个分寸。
这话不就是说窦姨娘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在宁府受罪吗。
窦姨娘又怎么会不懂呢。
但她毕竟只是个寻常的妇人,嫁了人跟着夫君,就算是夫君不宠爱,这辈子也就待在夫君身边了。
哪里还想过嫁了女儿,做娘的还能跟着嫁过去的,这说出去不是让人家笑话吗。
“我说姨娘你就是想的太多。”清蝉也不着急收拾了,还是想先把窦姨娘给聊明白了,“老爷现在成日忙着公务,老太君也病了,府上连个人都没有。”
“大小姐接管了府中内务,小姐也担心你会受欺负啊。”清蝉挽着窦姨娘的胳膊,循循善诱道:“您那么疼爱小姐,总不愿意看到她成日提心吊胆的为您担心吧。”
这话说到了窦姨娘心坎上。
她这辈子夫君是指望不上了,心里最记挂的就是这个女儿,她当然不愿意宁昭担忧,一心只想着宁昭能过的好,所有的苦都让自己一个人担着。
窦姨娘眉头紧紧皱着,耳边是清蝉的劝说声,心里想着宁昭,最后一咬牙,干脆道:“走就走吧!赶紧收拾,一会儿等昭儿回来了,咱们就回府。”
“好嘞!”清蝉笑了起来,开心的很,赶紧接着收拾去了的。
窦姨娘只是心里有道坎,现在逼着自己跨过去了,才看到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第二百二十六章 澎湃
她想要离开宁府,想要陪在宁昭身边,想要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总之,她想要的很多,都离不开宁昭。
等宁昭回到西院,清蝉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宁昭回来,就一同回府。
“昭儿。”窦姨娘朝宁昭笑了笑,曾经笼罩在脸上的阴云总算散了,笑容都明媚了起来。
“娘亲。”宁昭走上前,伸手挽住窦姨娘的胳膊,朝清蝉问道:“都收拾好了吗?”
清蝉点点头,随即又扁了扁嘴,指着院子里那不多的行李,心里很气,“就这么点行李,还有之前小姐送来的东西,好多也不见了,我问姨娘,姨娘还不愿意跟我说。”
说着,清蝉轻哼一声,说道:“不说我也知道,定是被那些个手脚不干净的贱蹄子给偷摸去卖了!”
窦姨娘心里放下了,对什么都无所谓,她淡然的笑笑,说道:“都是些身外之物,总会还有,没了就没了吧。”
宁昭也不在意这些,她只在意窦姨娘,现在看窦姨娘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心里也是欢喜的。
“大人说下了朝接我们一块回去。”宁昭说道。
“哪里要让大人亲自来接啊。”窦姨娘不赞同,轻轻拍了拍宁昭的手背,轻声道:“娘亲知道你们感情好,但也要有个分寸,可不能……”
“娘啊,从皇宫回尚书府正好路过宁府,大人也是顺路罢了。”宁昭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若是娘亲真不愿让大人接,我们就让府上的马车送吧。”
这个提议窦姨娘没什么意见,宁昭没办法,只好安排人去宫门口一趟,跟尚书府的随行知会一声。
宁昭让人把窦姨娘的行李搬上了马车,几人没跟任何人告别,径直朝尚书府驶去。
靳渊的长辈都不在,尚书府除了管家刘伯,一个长辈都没有,现在窦姨娘来了,总算是有一个真正的长辈了。
“娘亲就住东院吧。”宁昭让丫鬟把行李搬进东院。
也不等宁昭吩咐,刘伯便让人跟着去了东院,看看有什么缺的东西全都照着主院填补上了。
宁昭对此相当满意,夸赞道:“总算是知道刘季怎么这般优秀,就是因为有了刘伯这般心细的人培养的。”
“哈哈……”刘伯朗声笑了起来,心里很是熨帖。
宁昭这话不仅夸了自己,连带着把刘季也夸了。听到自己儿子被主家赞赏,刘伯可比自己被夸还要高兴。
“刘季年轻,初出茅庐,许多事情还需要夫人敲打。”刘伯笑道:“夫人尽管按着心意来,别看那小子长得柔柔弱弱的,像他娘,可皮实着呢,耐操的很!”
宁昭嘴角抽了抽,扯出一抹笑来。
这还真是亲爹,坑自己孩子一点儿也不含糊的。
靳渊的了消息,回到府中,径直朝着东院去了。
还没进院子,便听到一阵笑声,一听便听出了高兴来。
靳渊像是被感染了,嘴角的笑容也深了许多,走进院子,朗声唤道:“娘。”
窦姨娘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见众人都没说话,就那样瞧着自己,许久没红的老脸,瞬间红了起来,结结巴巴的应道:“额……欸!”
靳渊大步来到她们跟前,看向宁昭,见她眼角眉梢都是喜色,自从知道宁老太君病了之后,宁昭许久没有这般轻松的笑过了。
靳渊心情更是好了起来。
“娘亲总算是来了,你不知道,阿昭可是日日都盼望着能把您接来府上呢。”靳渊在宁昭身边落座,朝窦姨娘笑道。
窦姨娘已经冷静下来,此刻在看靳渊,也没了往日的拘谨,笑道:“今日来的匆忙,没给大人添麻烦才好啊。”
“娘亲又客气了。”靳渊扁嘴,说道:“娘亲来不仅不会添麻烦,反而是件大喜事,今日便让厨房准备一下,咱们庆祝一下吧。”
连日里宁昭的心情就跟现在的天气的一般,大家都看在眼里,此刻靳渊提议庆祝,除了表示对窦姨娘的欢迎,更是想让宁昭高兴,放松一下。
流影和沈星也知道了消息,流影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陪在靳渊身边,沈星却是个待不住的,一会儿逗逗夭华,一会儿又跟清蝉插科打诨。
流影便在一旁看着,表情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今日娘亲来府上,大伙都别拘礼,咱们一起热闹热闹。”靳渊招呼着众人,笑道。
窦姨娘丫鬟出生,之后被宁洪收了,也只是小妾,哪里有机会见识这么热闹的场面。
这么多的人,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在看宁昭和靳渊,任谁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那股子甜蜜,窦姨娘很是欣慰,越是想忍住眼眶越是不受控制的红了。
宁昭瞧见了,但她当作没看见,安静的陪在窦姨娘身边,听那几个小的打闹。
“去医馆让刘季回来吧。”宁昭看向刘伯,想了想,又说道:“随便把师傅也请来,我与他也许就没有同席用膳了,今日高兴,也让他老人家见见我娘亲。”
窦姨娘听了心潮澎湃,今日的惊喜简直太多了,她都有些担心自己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要不然怎地心跳会这般快。
把担忧告诉了宁昭,宁昭笑了起来,揽着窦姨娘的胳膊,笑道:“放心吧,娘亲这是开心的。”
说完,宁昭心里也有些发酸。
窦姨娘身在宁府,有多少年没有真正的开心过了,才会到如今,对开心这种情绪竟也这般陌生起来。
“是啊。”窦姨娘笑着,看着嬉闹欢笑的那群耗孩子,说道:“开心啊,真的很开心啊!”
一整个下午厨房都在准备着,等到临近晚膳,刘季带着孟遂也回来了,窦姨娘想见见孟遂,亲自守在院门等着,一见这人,当即就要跪。
孟遂吓了一跳,其余的人也吓的不轻,只有窦姨娘觉得,这样才能表达出自己的感激。
“夫人千万别这样,这不是折煞老夫了吗!”孟遂虚扶一下,赶紧示意清蝉把人扶稳了,说道。
“太医德高望重,又是阿昭的恩师,我一介女流,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窦姨娘看着孟遂,双眼发红。
孟遂赶紧摆摆手,老头子最害怕这场面,赶紧朝宁昭挤眉弄眼起来。
宁昭只是笑着,没有过去。
“夫人莫要这般说,都是阿昭自己有本事,要说起来,我这个师傅都还的感谢她呢。”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夸奖
“若不是又阿昭帮着打理妙春堂,秒春堂可到不了如今这模样。”孟遂说道。
闻言,窦姨娘的眼睛亮了亮,平日里宁昭很少跟她提起这些事情,她也只是听说秒春堂很好,好成什么样却是不知道的。
如今听孟遂这般说起,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是那般的陌生,陌生到让她觉得眼前这一切都不真实,像是自己午夜梦回的一场念想。
“都别在院子外面站着了。”靳渊无奈的摇摇头,笑着招呼道:“娘亲还有师傅都快进来坐着聊吧。”
窦姨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堵着门了,慌忙的让开路,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头。
宁昭看够了,上前,一左一右的挽着两人的胳膊,把他们带入座,清蝉很有眼力见的,瞧人都来齐了,赶紧招呼着厨房上菜。
丫鬟们都忙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大桌子美味珍馐便铺成开来。
一桌子十几个人挨着坐下,此刻没有尊卑,没有主仆,有的只有欢笑,还有觥筹交错的声音……
酒过三巡,孟遂许久没有喝酒了,如今多喝了两杯,已经有些醉态。
他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靳渊身上,抬手指了指他,打了个酒嗝,说道:“你、靳渊,靳大人,定要、定要对阿昭好!若是、若是那一日我听闻、听闻你变了心……我、我定饶、饶不了你!”
这是靳渊伤好以后第一次饮酒,虽然不至于醉,但面颊也有些发红染上了酒意。
他依旧笑着,却没了往日的温润,反而露出一种只有在宁昭面前才会展现的邪魅一面,他勾起唇角,端起酒杯,朝孟遂晃了晃,一笑,说道:“师傅放心吧,此生只愿得此一人,若是变心,我都不会饶过我自己。”
“哼!”孟遂轻哼一声,又是一个酒嗝儿,这才说道:“记住你、你说的话!”
说着,他又指了指窦姨娘,说道:“夫人可、可听着呢,你要是、要是敢食言,就、就……天打雷劈!”
“师傅这是喝多了。”窦姨娘不爱听这话,朝清蝉说道:“赶紧让厨房准备些醒酒茶来,给师傅喝下。”
清蝉也喝了点酒,起身是晃晃悠悠的,不小心脚绊了桌角一下,整个人就那样栽了出去。
“小心!”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紧接着流影和刘季齐齐伸手,一左一右的扶住了清蝉。
清蝉左右看看,目光在流影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木然的转向刘季,呵呵笑了起来,抽回流影握着的手,在刘季肩膀上拍了拍,笑道:“你小子反应挺快啊!还是个读书人吗?”
刘季看了眼流影,随即无奈的笑了笑,哄道:“怎么我也当了你几日的先生,现在质疑我是不是读书人了?”
“嘿嘿……”清蝉傻笑着,身子站不出就要往下出溜,刘季只得搂住她的腰把人圈在怀里才能稳住她。
宁昭看着他们没说话,随即目光转向流影身上,好整以暇的瞧着。
靳渊也看到了,抬手在宁昭脸颊上捏了捏,凑近她耳边,吐着酒气,低笑道:“怎地这般小气,看到流影吃瘪,心里舒服了?”
宁昭斜了他一眼,还当真点点头,盯着刘季打量了一会儿,说道:“还真挺舒服的,不过刘季我看着就不错,一表人才文质彬彬的,关键是人家温柔啊,还会哄人。”
靳渊听着宁昭夸别人,心里就不舒服,虽然这夸奖是站在清蝉角度来的,但醋依旧得吃。
“那我呢?”靳渊说道:“夸别人振振有词,怎地就没听你夸夸我?”
宁昭就知道这人会闹,从善如流的说道:“咱们大人呢,学富五车,丰神俊朗,光风霁月,还温柔多情,铁血丹心,文能夺三甲做状元,武能斩匪首除奸佞。”
听着宁昭的话,简直比美酒还要醉人,靳渊低低的笑了起来,满意道:“舒服啊,舒服!”
“你舒服什么?”宁昭笑道。
“听着夫人这般夸我,心里舒服啊!”靳渊一本正经的回道。
宁昭懒得跟他闹,摇摇头,目光又落到了清蝉他们身上。
清蝉还挂在刘季身上,这会儿是她彻底把人家给抱住了,宁昭在看流影,虽然光线很暗,但依旧能感觉到那股子寒气从流影身上滔滔不绝的涌出来。
“欸。”宁昭用胳膊肘杵了靳渊一下,看好戏的说道:“你说清蝉是不是故意的?这次回来我觉得这丫头变了,具体哪儿变了又说不准。”
“确实变了。”靳渊点着头,说道:“嘴甜了,还聪明了。”
宁昭睨他一眼,没接话。靳渊接着说道:“她总算是理解了什么叫做‘逼’,之前是没用对办法,看看现在。”
靳渊点了点流影冒着寒气的背影,笑道:“这不就有成效了吗?”
闻言,宁昭也笑了,点头说道:“那还真的感谢靳大人给出了个这么好的主意啊。”
窦姨娘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只是担忧的看着清蝉,关心道:“怎地又醉一个,这丫头怎么也喝酒了!”
“娘亲啊,你就别管他们了。”宁昭笑着安抚窦姨娘,朝伺候的丫鬟说道:“去厨房弄些醒酒茶来。”
小丫鬟应声去了。
清蝉也被刘季重新扶着坐好,刘季毕竟只是个读书人,经清蝉这么一闹,也是气喘吁吁的。
流影眼神跟着清蝉走,站了会儿,随即看了眼清蝉旁边的沈星,走了过去。
沈星啃着鸡腿喝着酒,一副什么事儿都与他无关的模样,突然间后背一寒,他猛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头一看,流影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沈星咽下口中的鸡腿肉,莫名其妙起来。
还是魏华明白事儿,伸手把沈星拉了起来,朝流影笑道:“我有些话想跟沈星说,麻烦流影哥跟他换个座儿。”
流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一撩衣摆坐在下来。
宁昭含笑看着他们仨。
清蝉坐在中间,流影和刘季一左一右的在清蝉身边,这场面……怎么说呢,还怪有趣的,只是……
宁昭眼神落在刘季身上,有些怜悯又有些不赞同。刘季接收到宁昭的目光,被她看的也是莫名其妙起来。
晚膳直到深夜才结束,窦姨娘顶不住,宁昭让丫鬟伺候着早早休息了,又安排马车把孟遂送回了府上。
剩下的清蝉沈星这几个小的,像是还没玩够,却被靳渊给赶了出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惊喜
等到众人都走了,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秋风浮动,落在人身上,带起一片凉意。
“回屋休息吧。”靳渊起身拉起宁昭,宁昭却没动。
宁昭看了看靳渊,随即又转头看向夜空。她今夜也喝了些酒,脸颊上起了些微的热意,凉凉的风吹在脸上,舒服的很。
“在坐一会儿。”宁昭拽了拽靳渊的手,说道。
靳渊什么都顺着宁昭,又重新坐了回去,挨在宁昭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笑道:“许久没有今日这般热闹过了。”
“是啊。”对于靳渊来说,大婚过后便远赴大兴,对于宁昭来说,大婚是今生第一次觉的欢喜的时刻,今日便是第二次。
总算是把窦姨娘接到自己身边,宁昭牵挂的心可以彻底放下了,从今往后,她与宁府之间,除了羁绊两世的仇恨之外,自己再也没有一点牵挂了。
“如今娘亲到了身边,夫人可以安心了。”靳渊用脸颊蹭了蹭宁昭的,随即看向她,笑道:“为了尽快让娘亲享受到天伦之乐。”
靳渊的笑容深邃了起来,宁昭看着就觉的不正经,想着一定没什么好话,不由的伸手抵上他的胸膛站了起来,转头就往屋里走,“困了,睡觉。”
靳渊坐在原地,突然笑出了声,把之前没说完的赶紧补上,“我还没说完呢,天伦之乐除了上有老,还的下有小啊。”
眼看着宁昭踏进了屋,细嫩的手挨到了房门,靳渊赶紧起身,在宁昭房门关上的前一刻,闪身钻进了屋。
“夫人啊,怎地比我还迫不及待。”靳渊把人堵在门口,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宁昭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道:“靳大人,轻浮这两个字现在已经配不上你了。”
“哦?”靳渊勾了勾唇,问道:“那夫人可想到配的上我的?”
宁昭抬手捏住靳渊的下巴,点点头,轻笑一声,吐出两个字:“轻浮!”
靳渊却笑了出来,弯腰把人打横抱起,大步朝床边走去,边走边说道:“轻浮就轻浮吧,夫人喜欢就好。”
说罢,宁昭整个人已经被压进了温软的大床里,想要反抗,却发现手脚都被靳渊给禁锢着,无奈又无语的瞪了靳渊一眼。
随着温热中带着酒气的气息钻进口腔,激烈又绵长的亲吻,让宁昭彻底投了降。
烛光闪烁,帐幔摇曳,宛转的曲调,正在谱写……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唱声回荡在金銮殿上,肃穆庄严。
老皇帝高坐龙椅,眼神慵懒的扫过在场众人,轻轻一挥手。说道:“众爱卿平身。”
文武百官谢恩起身,一个个手握着玉笏,微微垂头,恭敬的站好。
礼部尚书孔坪山出列,朝老皇帝深深一揖,禀道:“皇上,中秋宫宴之后便是一岁一次的赏菊宴,各地藩王使臣不久便要进京,礼部已经安排好了赏菊宴的示意,请皇上批阅。”
说罢,他拿出奏章,双手递给管事太监。
管事太监接过奏章,躬身小跑着来到老皇帝跟前,恭敬的呈给老皇帝。
老皇帝接过,翻开扫了一遍,点头,说道:“赏菊宴已经是宫中惯例,次次都是交由礼部办理,今年也全权交给孔爱卿去办即可,朕放心。”
孔坪山又是一躬身,领了命,“臣定不负皇上厚望。”
此后三省六部各有官员上奏,其中工部反馈官道修建事宜,靳渊听的用了些心,后续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老皇帝宣布散朝。
百官依次退出金銮殿,靳渊走在后面,刚出了门口准备下台阶,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随即而来的是慕容承含笑的声音。
“上次秋猎之后,本宫许久没跟靳大人好好聊过了。”慕容承在靳渊肩头拍了拍,收回手,笑道:“此次赏菊宴靳大人定要早些进宫,本宫也能好好跟靳大人聊聊。”
说着,慕容承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还有宁二姑娘,哦,不对……”
慕容承朝靳渊笑笑,说道:“现在不应该叫宁二姑娘了,应该是夫人才对,到时候记的带上夫人一同参加啊。”
靳渊也笑了笑,朝慕容承点点头,说道:“下官携内子一定准时参加,恭候太子殿下。”
慕容承点点头,突然凑近了些许,意味深长的说道:“本宫听闻赏菊宴当日会有惊喜,可是关于靳大人的。”
靳渊一挑眉,问道:“我又何来的惊喜,太子殿下莫要打趣我。”
“唉……”慕容承笑着摆手,说道:“靳大人大兴一行险些丧命,不仅办好了父皇交代的差事,还余外的揪出了贪墨舞弊的张兴,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父皇没有当众赏赐靳大人,可背后也是想着靳大人的。”慕容承笑容加深,“等到了赏菊宴时,靳大人便知道父皇给靳大人准备了什么惊喜了。”
靳渊心里微动,面上却依旧淡然,朝慕容承拱了拱手,笑道:“身为人臣,君主赏赐欣然接受便是,本是做了分内之事,也是劳烦皇上惦念了。”
“应该的嘛!”慕容承又拍了拍靳渊的肩膀,再次提醒道:“记的带上夫人参加啊。”
说罢,慕容承笑着看了靳渊一眼,摆了摆手,抬步离开了。
靳渊站在原地,笑容渐渐收敛,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
惊喜?
老皇帝权衡利弊对于这次大兴之事没有明着封赏靳渊,给了些金银钱财全是安抚,靳渊心里明白,以为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还有别的东西。
慕容承此番前来提醒,心里打的什么算盘靳渊不知,不过定不会是什么好的。
他两次三番提醒自己带上宁昭,此举又是何意?
老皇帝、惊喜,还有慕容承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靳渊深吸一口气,在缓缓吐了出来,面容恢复了往日淡然,施施然离开了。
赏菊宴是燕国的传统,每年中秋之后,由老皇帝牵头,礼部主办,各地的藩王官员,乃至附属国的使臣,都要入京参加,等同万寿节。
近日的早朝,议的最多的便是关于赏菊宴的示意,靳渊身为户部尚书,只需要按照内阁批的条/子给钱,其余的事情跟他关系不大,以至于一连数日,靳渊都很是清闲。
想着有更多的是件陪陪宁昭,宁昭却忙碌起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交替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秋冬交替之际,患病的人多了起来,医馆每日病人络绎不绝,不仅是她,就连孟遂也暂停了隔日休假,每日准时到医馆坐诊。
“之前你弄回来的那批麦斛还真是恰到好处。”孟遂送走跟前的病人,朝旁边看诊的宁昭说道:“此药对于清热伤风效果很好,润肺止咳比旁的药物都好用。”
“只可惜京都附近难的一见,价格也就高了些,寻常百姓吃不起啊。”孟随叹气道。
宁昭笑了笑,收回给人探脉的手,回道:“虽然京都野生麦斛难的一见,不过也并非没有,而且还有很多别的药物可以代替。”
“我当然知道,只是不知道你这批麦斛从哪儿的来的,效果是真的好。”孟遂依旧惦记着野生麦斛,想着所剩不多,心里怪心疼的。
宁昭知道孟遂的心意,便说道:“师傅也不必忧心,我可以写信给徐大夫,让他们派人送些过来。”
宁昭可没忘记靳渊带她去的那个二人世界里,这样的野生麦斛多的是,不仅天坑里面有,沿途都长了许多。
并且麦斛生长周期短,正常情况下用过这段时节是足够的。
听宁昭这样说,孟遂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笑道:“那一会儿你就去写,剩下的麦斛还能用上差不多一旬的,等大兴那边送过来,正好接的上。”
宁昭一边开着药方,一边点点头。然而这个一会儿过去,便就是一整个上午。
等到宁昭空闲下来,已经临近晌午,孟遂赶紧又提醒了一边,宁昭这才记起这事儿。
担心宁昭再忘,孟遂盯着她把信写完,这才让宁昭回去,宁昭哭笑不得,回到尚书府时,已经是午时两刻了。
“怎地今日这么晚才回来。”见宁昭回来,靳渊迎上去,牵起宁昭的手,问道。
“医馆里病人多,刚忙完。”宁昭许久没有这般忙了,却说有些累。
窦姨娘也走了上来,心疼的看着宁昭,说道:“医馆不是有许多大夫吗?怎么还这般忙?”
以前宁昭抛头露面在医馆给人瞧病,窦姨娘觉的身在宁府不由己,现在宁昭已经嫁给了靳渊,还是应该留在府上相夫教子才对。
出嫁前,宁昭可是听了好些日子窦姨娘的教诲,窦姨娘心中如何想的,宁昭清楚的很,当即笑着看向窦姨娘,说道:“每年秋冬交替病人就会多些,这段日子过去便好了。”
“可每日接触那么多病人,要是给你染了病气又该如何是好?”说来说去,窦姨娘还是担心宁昭的身体。
靳渊也担忧宁昭,牵着人坐下,说道:“医馆每日病人这般多,应有的防护还的有,千万别把自己累病了。”
说着,靳渊笑了笑,抬手刮了刮宁昭的鼻子,说道:“若是把咱们宁大夫累病了,那可是千万百姓的悲哀的。”
“胡说什么呢。”宁昭好笑的白了靳渊一眼,随即朝两人说道:“你们放心吧,我没事的。”
该说的也说了,一家人都等着宁昭回来开膳,窦姨娘赶紧招呼丫鬟上菜,说着:“大人忙完公务一直等着你回来吃饭,下一次还是早些。”
“没事儿的娘。”靳渊看看宁昭,说道:“这些时日我都不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说着,靳渊眼睛一亮,说道:“不如我去医馆帮忙的。”
宁昭闻言看了看他,随即笑了,问道:“你连药材都认不得几种,去医馆能帮上什么忙啊?”
靳渊财才高八斗,但对医术却是不曾精通,宁昭这样一问,靳渊讪讪的摸摸鼻子,说道:“总能帮的上些别的吧,招呼病人,维护秩序应该能行。”
“我请了那么多伙计就是做这些的,怎么?”宁昭好笑的看着靳渊,说道:“靳大人还想跟他们抢活计不成?”
靳渊也笑了,点头道:“有何不可?在下玉树临风,往那门口一站,指不定能吸引多少人来呢。”
“算了吧。”宁昭朝他玩笑似的拱拱手,笑道:“宁大夫已经很忙了,靳大人就别在给我揽生意了。”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窦姨娘忍不住露出笑来。
她最希望的便是能看到宁昭能够幸福,见靳渊与宁昭感情这般好,窦姨娘心里高兴的很。
一家人不紧不慢的用过膳,靳渊到底是心疼宁昭的,赶紧带着人回去休息,非要看着宁昭睡着,才去了书房。
等到天黑时宁昭回府,晚膳时靳渊才跟宁昭说起赏菊宴的事情。
前世宁昭身为贵妃,自然知道赏菊宴,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参加这等宴会,心里不禁有些恍然。
“过两日百官回京,到时候我会跟礼部尚书一同接待。”靳渊给宁昭加了一块鱼肉放进碗里,说道:“到时候宴请官员的家眷,也的麻烦夫人出马了。”
宁昭明白,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
想着,宁昭又问道:“这次接待家眷宫里领头的是谁?”
“后宫嫔妃年纪最小的刚及笈,皇后娘娘又年迈,贵妃一位一直悬空,一番斟酌下来,最合适的便是皇后嫡出的四公主。”靳渊回道。
“四公主?”宁昭挑眉,说道:“四公主去年才及笈,皇上便放心让她来接待?”
不是宁昭看不上慕容姣,而是这人确实不算聪明,又刁钻任性,接待百官家眷这件事,慕容姣确实不算是好人选。
“没办法。”靳渊叹气,“皇后力荐四公主,皇上对四公主也是疼爱有加,私底下都知道四公主刁蛮任性,但在皇上和皇后跟前,她还是个乖巧懂事的四公主啊。”
宁昭扁扁嘴,没在说什么,这些都是皇家的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只管出席自己的,能帮上靳渊便好。
两人闲话着用过晚膳,宁昭白日里是真的忙,洗漱完一沾床便睡了过去,靳渊不忍心朝她,把人搂在怀里,心满意足的也睡了过去。
两日很快过去,便到了百官回京的日子,一大早靳渊便跟着孔坪山前去迎接,官员陆陆续续的回来,一整日靳渊便留在京都驿馆中,直到夜深了才回府。
宁昭一直等着靳渊,一见到人,赶紧让丫鬟打来热水给靳渊泡澡解乏,趁着丫鬟离开的功夫,靳渊一把搂住宁昭的细腰,低头就是一吻,笑道:“夫人真是贴心!”
第二百三十章 讽刺
各地的官员相继在两日内都回了京都,靳渊一连几日都很晚才回家,宁昭每每都等在院子里,亲自迎接靳渊回家。
“明日便是赏菊宴,大人都安排好了吗?”宁昭帮着靳渊脱下官袍,一边问道。
靳渊陪着应酬道半夜,喝了些酒,他活动了下脖颈,转身双手握着宁昭的肩,微微低头,额头抵着宁昭的,笑道:“都安排好了,只等赏菊宴结束,就的闲了。”
酒香随着温热的呼吸喷洒而来,宁昭被熏的有点飘飘然,“那便好,明日还要早期,早些休息吧。”
靳渊却揽住人不放,头越来越低,最后温热的嘴唇稳稳的含住了宁昭的。
带着酒气绵长的亲吻,拢在夜色中,格外的醉人。
宁昭微微闭上眼睛,专心的应和着靳渊,直到两人的气息逐渐不稳,宁昭溢出含混的嘤咛,靳渊这才不舍的松开她。
“睡吧。”靳渊又在宁昭额头落下一吻,声音低沉喑哑。
宁昭红着脸,思绪还没回归,听靳渊说话,本能的点点头,靳渊被她这模样逗笑了,打横把人抱起,径直去了床边。
第二日天还没亮,靳渊和宁昭便起身了。
清蝉带着两名伺候的丫鬟一直等在房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清蝉唤道:“小姐,我们能进来吗?”
宁昭披了件外衫,朝外面说道:“进来吧。”
清蝉带着人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准备好的热水,伺候着靳渊和宁昭两人梳洗。
近日皇宫赏菊宴,宁昭身为尚书夫人也要一同参加,许久没有进宫的宁昭,看着镜子里一身华服的自己,还是有些恍惚。
前世的赏菊宴多次还是自己操办的,今生没想到自己还会参加,这种感觉确实很微妙,宁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许是想起了前世的事情,宁昭心情不是很好,表情看上去便是淡淡的,“好了吗?”
清蝉探出头来,看向镜中的宁昭,笑了起来,赞道:“小姐以后可以多这般穿穿,真是太美了。”
宁昭却有些恹恹的,手上摆弄着一支金钗,说道:“穿成这样去医馆,干嘛?当摆设吗?”
清蝉也只是一说,知道宁昭不会,便笑道:“倒也不是非要这样穿啊,小姐的衣裳全都是素色的,只有这几身才有点颜色,不然就多准备些艳色的衣裳。”
“小姐皮肤真白。”清蝉认真的打量着宁昭,真心道:“身材高挑,那些艳色许是在别人身上看着俗了些,但小姐穿上只会是明艳动人的。”
宁昭轻笑一声,说道:“都已经为人妇了,还要明艳动人干嘛?”
“穿给大人看呀。”清蝉端详了片刻镜中的宁昭,从瓷盘里取出一支精致的双蝶恋花步摇,一边给宁昭戴上,一边说道:“大人要是见了定会很惊喜的。”
“他成日都是些白衣白衫,偶尔能见着几身淡色的就不错了。”宁昭摇摇头,接着说道:“赶紧的吧,头上别戴太多了,不方便。”
宁昭虽然这样说,清蝉又哪里能够含糊。
此次可是进宫,尚书夫人就该有尚书夫人的派头,之前回去宁府都是一番折腾,更何况这次还是参加隆重的宫宴。
等到清蝉彻底给宁昭装扮好,卯时已经过了,驿馆的马车早早便等在外面,靳渊见宁昭好了,伸手牵着她,两人相携着上了马车,朝着驿馆驶去。
“靳大人来了。”孔坪山老远便瞧见跨门而出的靳渊,赶紧上前招呼。
这些时日靳渊帮了不少忙,孔坪山跟他也熟络了起来,相处越久越觉的靳渊这人办事是真的妥帖。
孔坪山也是老臣了,大家都隶属中书省,却每日见面点点头罢了,此次也算是对彼此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也因为如此,孔坪山在年轻一辈的官员中,算是比较欣赏靳渊的。
“孔大人。”靳渊含笑朝着孔坪山拱了拱手。
宁昭就在他身边,也朝着孔坪山福了福身打了招呼。
宁家二姑娘、秒春堂的二当家,如今更是尚书夫人,宁昭在京都名气是真的很大,光是之前给老皇帝瞧病,就震惊了不少人。
孔坪山便是其中之一。
传闻毕竟是传闻,不能尽数当真,奈何宫中太医都治不好的病,最后却被宁昭给治好了,孔坪山不得不相信宁昭的医术确实高明。
“夫人!”孔坪山态度非常谦和。
人都会头疼脑热,如今更是好的大夫难寻,宁昭的医术这般高超,没人不想跟她搞好关系,方便以后需要宁昭帮忙,也好开口些。
“女眷都在后院,夫人现在就过去吗?”孔坪山笑着问道。
宁昭看了看靳渊,靳渊朝她点点头,宁昭回道:“现在便去吧。”
孔坪山还有旁的事情需要处理,招呼丫鬟把宁昭带去了后院,靳渊便随着孔坪山去了。
京都的驿馆跟别的地方不同,光是占地都比其他地方大了一倍不止,更别说里面的布置陈设,都能用贵气来形容。
穿过晚宴的小径,前方隐约传来嘻笑声,宁昭脚步缓了缓,丫鬟瞧见,恭敬的朝宁昭笑道:“夫人,各位贵人就在前面的露台上,马上便到了。”
宁昭点头,脚步却没有动。
不知道是不是赏菊宴本身宁昭有些排斥,还是想起了些不愉快的事情,宁昭从早上开始就有些心神不宁。
此刻听到耳边的欢笑声,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贵妃娘娘,陛下怎么没来啊?”矫揉造作的声音传来,宁昭坐在高坐上,睨了一眼发声的人。
一声点翠华服,头上戴着成套的点翠金簪,额间花钿随着那人的一颦一笑跃动着,衬的那眉眼更细,眼角更弯,嫣红的嘴唇更加红,仿佛吸过人血的妖孽,宁昭看了两眼,便忍不住作呕。
“曲嫔这是想念陛下了,可陛下昨夜不就宿在你宫里吗?”另一道声音也传了过来,叹息道:“姐姐真是羡慕啊,陛下已经好几月没来瞧过我了。”
说罢,台下众人的眼神纷纷转向宁昭,那眼神有戏谑,有怜悯,还有藏不住的讽刺……
讽刺什么?
讽刺她贵为贵妃,百般被皇上宠爱,却一朝输给了一个小小的戏子吗?
宁贵妃出生不高,身为庶女却深的皇上宠爱,这是整个燕国都知道的事情,如今盛宠没了,却而代之的却是出生更差的戏子曲嫔,这是多么的讽刺啊!
第二百三十一章 凤凰
她早就该知道的!
从曲嫔这件事她就应该知道,慕容承所说的一切都是骗她的,什么只要一人不离不弃,他是皇帝,宁昭自知他身边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个女人。
可慕容承信誓旦旦,宁昭便信了。不仅信了,还用了自己全部的爱,给了一个注定会辜负的人!
丫鬟见宁昭久久不动,刚刚想说话,又见宁昭忽然笑了起来,这笑容说不出的怪异,但明显能感觉到其中的悲伤。
悲伤?
宁昭又怎么会悲伤呢?嫁给了京都贵女都魂牵梦萦的靳渊靳大人,自己又是全国闻名的宁大夫,就连她这个小丫鬟都挺过宁昭的事迹,为此羡慕不已。
这样让人羡慕的人,丫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让她悲伤的。
“夫人。”丫鬟轻声唤了一句,关心道:“夫人您还好吗?”
思绪猛然拉回,宁昭瞳孔缓缓聚焦,不由的眨了眨眼,这才看清自己身在何处。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了按太阳血,朝丫鬟笑道:“没事,许是没休息好。”
说着,宁昭抬脚朝欢笑声走去,说道:“别耽误了时间,走吧。”
露台很近,宁昭很快便到了地方,越是临近欢笑声越是清晰,宁昭心里却是另一番感受,与这里的欢笑截然不同。
回忆这种东西有时候才是最磨人的,不想想起时突然涌出来,之后某种压抑很久的东西,再也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打的宁昭措手不及。
“哟!这不是户部尚书夫人吗?”有些陌生的声音响起,宁昭没什么反应,“上次秋猎之后还真是许久没见了呢,夫人大婚之后,可好啊?”
那人依旧说着,宁昭根本没听进去,淡淡的点点头,说道:“很好,多谢挂念。”
原本是揶揄的话,没想到宁昭一本正经的回答了,那人噎了噎,随即又笑了起来,朝外地官员的家眷,介绍道:“诸位夫人小姐,这位便是那个传奇的宁二姑娘。”
“一个小小庶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真真是激励人心啊!”
那人一说完,全场都安静了一瞬,随即窃窃私语声逐渐大了起来,更有胜者还传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嫡庶之别,在当今却是很多人在意,特别是能够参见此等宴会的,几乎都是嫡出夫人小姐,不论谁家,正室和妾室之间都有磨灭不了的沟壑,嫡庶之间更是尊卑分明。
宁昭庶女出生,却成了正室夫人,有人唏嘘,也有人不以为然。
宁昭环视了一下众人,这场面不由的跟前世时重叠在一起,那一张张或笑或鄙夷的脸,都是对她的嘲讽。
思绪混乱了一瞬,忽然耳边听到‘靳大人’三个字,宁昭猛地拉回思绪。
是了,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宁贵妃,她是尚书夫人,是靳渊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
“呵……”一声轻灵的笑声在人群中响起,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看向站在人群中央的宁昭,目露讶色。
宁昭还能笑的出来,换成在场任何一人,要是遇上这样的事情,肯定每一个能笑的出来的,传闻果真不假,这个宁昭可不是一般人。
“诸位说够了吗?”宁昭笑完了,看向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一开始就挑衅的那个女人身上,忽而皱了皱眉,疑惑的问道:“这位夫人见着面生,敢问是哪家的?”
女人被宁昭这话说的脸色变了变,宁昭居然说她面生,不认识了?!这真是欺人太盛!
她深呼吸一口,压下心口的火气,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来,嘲讽道:“夫人贵人当了没多久,这忘事的功夫倒是渐长。”
“客气了。”
宁昭从善如流,笑容更是大了几分,说道:“我这记性着实不太好,特别是对那些没什么许久难的一见的人更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真是不太好意思。”宁昭说着有些抱歉的朝女人笑笑,又问了一遍,“敢问你哪家的?”
“我是吏部侍郎侯庆的嫡女!”侯小姐高傲的昂着头,尽管宁昭嫁的再好,也抵不了她是个庶女的事实。
宁昭还当真想了想,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个侯小姐,半晌之后,宁昭才想起来,这侯小姐便是跟宁涣关系不错的那个闺蜜。
“原来是侯小姐啊。”宁昭恍然,点点头,说道:“长姐今日怎地没跟你在一起?”
宁昭抬眼朝着人群中望了望,还真没看见宁涣的影子,问道:“以前你们不是形影不离的吗?难不成长姐成了太子侧妃,便没时间跟侯小姐亲近了?”
侯小姐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心里藏着的那点东西被宁昭三言两语给触动了。
自从宁涣成了太子侧妃,她们当真许久没见过了,不仅如此,就算是见着了,她也不能像往日那般与宁涣相处,还的恭声行礼,称呼对方一声娘娘!
同样是京都贵女,同样是嫡出的大家闺秀,侯小姐心里哪有不嫉妒的。如今被一直瞧不上的宁昭拿出来嘲讽,侯小姐心口的火气逐渐有了控制不住的趋势。
宁昭看她的脸色一会儿一变,心知自己猜的没错。就凭她对宁涣的了解都能知道,宁涣成了太子侧妃,这些往日的闺蜜小姐,她哪里还放在眼里。
“哎,看来长姐还是太忙了。”宁昭故作惋惜装,叹道:“竟冷落了侯小姐,难为侯小姐还时刻记着维护长姐,这份情谊真是让人感动啊。”
宁昭这话说的很明显了,讽刺的味道也很浓。
宁涣都已经没打理侯小姐了,这人还记着曾经跟宁涣一同欺负自己的事情,一见到自己本能的就想要挖苦几句,想想,还真让人好笑。
宁昭就觉的很好笑,所以便笑了,跟着摇摇头,说道:“长姐现在接管了宁府的事务,每日都要回宁府,侯小姐若是想念长姐了,不妨去府上寻她吧,也能叙叙旧。”
说完,宁昭没再看她,看向身边的丫鬟,示意她带路。
这里的座位都是按照品阶排列的,宁昭光凭着前世的记忆倒是认出了不少人,但还有些她不认识的。
避免自己出纰漏,还是让丫鬟领着最为稳妥。
到了自己的座位,丫鬟恭敬的退了下去,宁昭朝她点点头,轻巧捻起裙摆,施施然的坐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逐月
若非之前在侯小姐哪里听闻了宁昭的出生,就凭这简单的几个动作,端庄大气,柔美有了却不造作,举手投足间,都是浑然天成的贵气。
这样的宁昭,哪里像是一个庶女应有的气度,比那些嫡出闺秀,还要来的骄矜贵重。
宁昭刚出嫁不久,平日里更是忙着医馆的生意,医馆府上两头跑,很少参加夫人之间的聚会,跟这些夫人丝毫没有交集,此刻大家凑到一起,宁昭也不主动搭话,场面不由的有些尴尬。
宁昭自然也感觉到了,但她今日心情欠佳,只想着尽快结束才好,也没了主动交流的心思。
原本喧哗热闹的露台上,因为宁昭得到来,气氛便的古怪起来,许久之后,有人受不住了,这才找了个话头,众人纷纷松了口气,气氛很快又恢复了热闹。
“听闻夫人医术了的。”一道轻柔的声音传进宁昭耳中,宁昭此前正在出神,闻声朝来人看去,随即脸上显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来。
“见过逐月郡主。”宁昭起身朝来人福了福身,态度没了之前对待侯小姐那边锋锐,收敛下来之后,温婉许多。
逐月郡主也是鼓足了勇气才来与宁昭攀谈,也是被之前宁昭的气势震惊了,但此刻看来,宁昭这样温和,逐月郡主一下放松了许多。
“夫人无需多礼。”逐月郡主伸手扶了扶宁昭,清秀精致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朝宁昭说道:“我随父亲远在刺州封地,但也听闻京都的秒春堂还有夫人的医术,此番见到夫人,也真是荣幸。”
“逐月郡主过誉了。”宁昭微微垂头,笑道,随即又忍不住抬眼多看了一下逐月郡主。
此时的逐月郡主尚年幼,刚及笄不久,跟四公主慕容姣年纪相仿,比前前世跟她认识时,看上去青涩许多,但这气度依旧这般温婉和煦,宁昭依旧喜欢。
见到故人,但故人却不记的自己,宁昭的心情又是复杂又是欣喜。
犹记的前世慕容承刚刚登基,自己还只是个嫔妃,万圣节时,宁昭第一次见到逐月郡主,便被逐月郡主解了围。
此后逐月郡主远到京都,两人的关系更是亲密,是宁昭为数不多的密友。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逐月郡主察觉到宁昭的打量,也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心里虽然奇怪,但还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说道:“此番来京,除了参见赏菊宴之外,还要专程来寻夫人的。”
“今日能够一见也免去了之后的叨扰。”逐月郡主浅浅一笑,随即朝宁昭福了福身,说道:“家母久病,寻遍了刺州的大夫都于事无补,此番还请夫人施予援手,替家母看诊。”
今生与前世不同,宁昭只是尚书夫人,逐月郡主身份高贵,岂有受她一礼的道理,宁昭赶紧伸手扶住逐月郡主,笑道:“郡主折煞我了,我哪里受的起啊。”
“受的起的。”逐月郡主却道:“夫人声名远播,此番我不是郡主,只是替家母求医的女儿罢了,夫人自然受的起。”
不管年纪大小,逐月郡主依旧是前世自己熟识的那个逐月郡主啊。
宁昭笑容加深,朝她笑了笑,点头应下,“郡主孝悌感天,我自然不会推辞。”
宁昭答应了,逐月郡主顿时喜笑颜开,牵着宁昭的手,目光也忍不住多打量了她片刻,犹疑道:“或许夫人听着觉的荒谬,但我看夫人,总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宁昭很自然的也握住了她,笑道:“许是前世便认识了,也说不定呢。”
逐月郡主只当她在开玩笑,掩面笑了起来。
两人聊的愉快,逐月郡主真的觉的相见恨晚,宁昭则是很珍惜这份情谊,原以为此生也不会再见到她,没想到世事难料,好友也终会相逢。
赏菊宴定在未时,之后便是晚宴,此刻驿站只是小聚,众人聊的开怀,逐渐忘了之前那点不愉快,瞧着逐月郡主与宁昭相谈甚欢,有心人也凑上前,跟两人套起近乎来。
宁昭对此不反感,靳渊在朝为官,别看这些夫人小姐平日都在深闺大院里,但也是这官场上重要的一环。
跟他们搞好关系是宁昭必须要做的,但也并不是被人踩在脚下,还要舔着脸去讨好,面对侯小姐便是如此,对其他人宁昭依旧笑脸相迎,聊的也算投缘。
午膳时间很快便到了,驿馆安排了膳食,便要启程进宫,参加正式的赏菊宴。
各位夫人小姐纷纷回去梳妆打扮,宁昭原也该回去的,但她着实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打扮上,并且这一身已经是按照进宫面圣的礼仪穿戴的,不需要再换。
因此,宁昭便留在了驿馆,等到靳渊的了闲,两人休息片刻,便相携着进了宫。
前世在皇宫住了半辈子,今生又随时进宫,皇宫对宁昭来说相当熟悉。
赏菊宴上,外臣跟女眷也是分开的,一进宫,靳渊跟宁昭便被相继带去了各自的地方。
等到了地方,还是之前的那些夫人小姐,这次没人在言辞挑衅宁昭,相反的,看在宁昭跟逐月郡主交好的份上,对宁昭都热络了起来。
桑赏菊宴定在御花园,与前朝的外臣相隔着一条湖,廊桥对面便是女眷们所在的地方。
嘻笑声回荡在湖上,顺着水流传进这边人的耳里。
慕容极循声看去,万花丛中一眼便瞧见了那个遗世独立的身影。
“看什么呢?这般出神?”
慕容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走到慕容极身边,也朝女眷那边看去,不由打趣道:“是哪家的小姐入了咱们楚王殿下的眼啊?要不要皇兄替你跟父皇说说,让他给你指婚?”
“皇兄不可。”慕容极猛地听到赐婚,着了急,说完才发觉自己太过激动,当即轻咳一声,笑了笑,说道:“没有什么小姐,我不过是在赏景罢了。”
慕容承意有所指的嗯了一声,眼神朝女眷方向看去,突然也顿住了。
人群中坐在边缘的淡粉色身影,在这百花齐放时依旧那么的耀眼醒目,让人一看便忍不住多看几眼,完全收不回视线。
宁昭就是有这种魔力,不管身在何处都能死死的抓住旁人的目光,她自己却丝毫没察觉,这种不经意的引诱,才是最致命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咏菊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慕容极嗅着空气中淡淡花香,赞道:“却是美!”
慕容极还在为自己的心思差点泄露懊恼,乍听到慕容承的话,还以为他说的是美景,不由应和道:“是啊!九秋之菊清素淡雅,着实美矣。”
慕容承又看了半晌才是收回视线,不知想起什么,又看宁昭几眼,嘴角弧度勾起,意味深长。
慕容极不敢在看,抬眼看向慕容承,便瞧见她2这个笑容,不由的一凛。
“皇弟要说什么?”慕容承也收回视线,对上他的,笑道。
慕容极顿了顿,还想着慕容承之前的那个笑容,摇摇头,笑道:“无事,只是想问父皇何时来。”
慕容承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围坐案几的群臣,说道:“时辰快到了,父皇应该马上便到,我们回去坐着吧。”
两人相携着回了座位,不多时便听到太监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声音尖细悠远,湖对面的女眷也听见了,龙袍出现在视野中,众人当即纷纷起身,朝着老皇帝跪拜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声高呼,声音响彻御花园,回荡开去又传回来,气势宏伟。
老皇帝心情看上去不错,爽朗的笑了起来,抬手朝众人说道:“众卿家平身吧。”
众人谢礼起身,纷纷落座,四公主慕容姣同一时间也在女眷这边落座高台。
今日她一声湛蓝宫装,头上金步摇轻晃着,一只凤簪别在发髻上,彰显着高贵的身份。
“今日赏菊宴是宫中盛事,诸位夫人小姐远道而来,与父皇共赏这满园美景。”慕容姣面带微笑,比起前些日子看起来,稳重了不少。
她话音刚落,便有内侍来报,慕容姣闻言,含笑端起案几上的菊花酒,起身朝老皇帝那边高高举起来,“恭祝陛下龙体安康。”
众女眷纷纷效仿,起身朝着对面遥遥一举,随即高呼,饮完了杯中酒。
惯例的仪式很快走完,剩余时间,便由慕容姣自由主持。她落了座,朝众女眷做了个请的手势,众女眷也纷纷落座。
“诸位远在他乡,每岁只有几次相见的机会,本公主待在宫里,着实想念的紧啊。”慕容姣说着,目光看向了逐月郡主,笑容深了几分,朝她说道:“逐月也是,回了京都都不进宫看看我,咱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你都不想我吗?”
逐月郡主微笑起来,微微垂首朝四公主说道:“逐月当然想念公主,奈何家母身子不适,我要随侍身旁,担心给公主过了病气才没来拜见。”
“原是如此。”四公主慕容姣面露担忧,问道:“定国侯夫人现下可还安康?”
“老样子,不好不坏。”提起定国侯夫人,逐月郡主眉眼都垂了下来,“劳烦公主惦记,逐月替母亲谢谢公主。”
“逐月别跟我客气。”四公主赶紧说道:“你我小时候一齐长大,虽然你去了封地之后便甚少见面,但少时的情谊我可时刻记着呢。”
逐月郡主又牵起一抹笑容,端起桌上的酒杯,朝慕容姣敬了敬,说道:“逐月多谢公主挂念,便借花献佛,先干为敬。”
说罢,逐月郡主掩袖喝完了杯中酒。
逐月郡主主动敬酒,四公主心里很舒畅,端起酒杯也抿了一口,随即朝众人笑道:“今日既然是赏菊宴,不妨咱们以菊为主,作诗助兴如何?”
慕容姣提议在场众人又有谁会说不好,纷纷赞同起来。
慕容姣环视一下众人,目光在宁昭身上停留片刻,随即又看向别处,落在了侯小姐身上,侯小姐会意,当即起身,朝慕容姣福身道:“公主殿下提议,臣女便献丑给诸位打个头吧。”
“甚好。”慕容姣含笑点头,示意她开始。
侯小姐顿了顿,随即指着不远处一朵含苞待放的菊花,说道:“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
“好!”慕容姣点头赞赏,唤宫人给侯小姐斟酒,笑道:“花似美人,轻肌柔骨,妙啊。”
其余众人也纷纷鼓掌。
侯小姐端起慕容姣赏赐的酒杯喝下,朝众人回礼,施施然坐下。
有了人打头,其余人也纷纷应和,现场诗词妙句层出不穷,场面一时热闹起来。
等到一圈下来,到了逐月郡主,她含笑起身,看着不远处一片盛放的菊花,笑道:“诸位夫人小姐均是才情出众,我只好献丑,硬凑一句吧。”
说着,她端起桌上的菊花酒,笑道:“赐酒盈杯谁共持,宫花满把独相思,相思只傍花边立,尽日吟君咏菊诗。”
“好诗!”四公主抚掌笑了起来,起身布下台阶,来到逐月郡主身前,执杯与她碰了碰,打趣道:“逐月竟有了相思之人,本公主居然今日才知道,可否告知何人这般有福气能入了逐月的眼,是刺州的还是京都的?”
宁昭也来了兴趣,看向逐月,想着前世逐月确实嫁入了京都,嫁给了一个世家子弟,此人品行端正,对逐月也很好,只是官职并不高。
宁昭只知道当时逐月是被赐婚的,难不成逐月当时就与这人相好了?
逐月郡主毕竟是名女子,又是受着严苛管教的郡主,虽然知道四公主有意打趣并没别的意思,脸上也是羞赧起来。
四公主见状笑了起来,也不再为难逐月,笑道:“不管是刺州还是京都的,只要是逐月喜欢的,定是个翩翩佳公子!”
众人也应和起来,逐月郡主的脸越发红润了,宁昭见状,缓缓站了起来,朝四公主福身,笑道:“诸位都作了诗,就剩下我了。”
四公主朝她看去,笑容淡了些,可没忘记今日自己的身份,不仅仅是四公主,还的主持赏菊宴,便和善的笑道:“夫人的才情本公主领教过一二,今日佳景,本公主也想听听夫人有何妙句。”
“妙句称不上。”宁昭笑了,抬头看着逐月郡主,笑道:“只是见逐月郡主身在百花之中,不禁有了些感慨罢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逐月也看了过来,眸中带着好奇。
四公主也来了兴致,抬手说道:“那便说来听听。”
宁昭微微一笑,目光在花丛中扫过,随即停在了一朵半开未开的粉色菊花上。
第二百三十四章 针锋
逐月郡主今日穿的是一身淡紫色裙装,宁昭手中的粉菊艳色清淡,正好跟逐月郡主衣裳相配,她伸手摘下那朵菊花,款步走到逐月郡主跟前,端详了片刻,抬手把菊花插在了逐月郡主的耳边,笑道:“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花心定有何人捻,晕晕如娇靥。”
话音落下,宁昭含笑看着逐月郡主,点头赞道:“美哉!”
逐月郡主愣了愣,随即脸颊更红了,娇嗔道:“夫人这是咏菊吗?可莫要打趣我了。”
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在看逐月郡主还有她发间的菊花,均是眼前一亮,纷纷赞赏起来。
“夫人真是好才情!”一位穿着淡黄色华服的小姐施施然站了起来,朝宁昭福了福身,真心赞道:“又赏了菊,更是赞了美,妙不可言啊!”
宁昭识的这位小姐,也是京都难的几位才女之一,便朝她回了一礼,笑道:“岑小姐谬赞了,不过是见逐月郡主生的美,有感而发罢了。”
四公主虽然平日里刁蛮任性,不过在宫中陪着皇子们上课,对于诗词歌赋也是信手拈来,她不可否认宁昭这几句却是很好。
“夫人果真没让本公主失望。来人……”四公主一挥手唤来宫人,笑道:“给夫人斟酒。”
宫人门听话的上前,给宁昭斟满酒杯,宁昭端起酒杯朝慕容姣举了举,说道:“多谢四公主赏赐。”
四公主一改平日骄纵,闻言也对宁昭笑了笑,说道:“夫人这般多礼可就生分了,以后时常见面,定会熟悉些。”
宁昭端着酒杯的受一顿,不明所以,然而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依旧带着礼貌的笑,点头道:“公主殿下说的是。”
四公主心情看上去很好,款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宁昭也回了座,只听四公主说道:“为了今日的赏菊宴,本公主让乐府练习了几支舞蹈,给大家助助兴。”
言罢,内侍一挥手,侯在外面的伶人相继入场,琴师坐定,悠扬的曲调婉转而出,很是悦耳。
舞衣翻飞,翻若惊鸿,看的出来这支舞蹈慕容姣是费了心思的。
一曲终了,众人纷纷喝彩,明着是夸奖伶人跳的好,实际上是夸赞慕容姣安排的好,慕容姣听着大家的恭维,心情着实好的不行。
几杯酒下肚,脸颊也开始发红,之前敛着的张扬也溢了出来,抬起一双凤眼,慕容姣又让宫人给自己满上,随即朝宁昭说道:“这杯酒本公主要敬宁夫人。”
宁昭闻言,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朝慕容姣微微福身,回道:“应该臣妇敬四公主殿下才对。”
慕容姣却摇头一笑,也站了起来,说道:“这一杯是敬夫人在大兴对靳大人的照顾。”
宁昭顿了顿,抬眼看向慕容姣,没有说话。
慕容姣对上宁昭的目光,笑道:“此前听闻靳大人大兴一行很是凶险,若不是夫人及时赶到,怕是安危不保,如此,本公主自然要感谢夫人。”
“大人是臣妇的夫君,照顾夫君本是分内之事,又如何能受的出公主殿下的感谢。”宁昭脸上带笑,眸光却冷了下来。
慕容姣对靳渊什么心思宁昭清楚的很,只是之前靳渊没有跟自己成婚,就算是慕容姣有心,宁昭也说不得什么。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自己的夫君还被别的女人惦记着,尽管宁昭此生看的再开,也容不得,更何况前世之鉴还历历在目,今生她又岂会重蹈复撤?
“本公主欣赏靳大人自然会多关心一二。”慕容姣像是没察觉到宁昭话里的意思,说道:“靳大人可是难的贤臣,身边又只有夫人一人。”
“本公主听闻夫人大婚之后依旧顾着秒春堂,担心夫人分了心,有时照顾不到靳大人,所以才关心一下。”
“公主殿下多虑了。”宁昭放下酒杯,淡淡道:“大人很好,臣妇一人足够照顾好大人。”
“是吗?”四公主却挑了挑眉,随即露出疑虑,问道:“那怎地本公主听闻,前几日靳大人接待回京的大人们,席间醉了酒,身边又无人侍候,伏案而眠,直到酒醒了,才独自一人归家。”
“啧啧……”慕容姣叹息一声,故作担忧,说道:“本公主听了都觉的难受啊。”
许是宁昭在镇定,此刻闻言也是面色一变。
不为其他,只是自己从没有听靳渊提起过。虽然这些时日靳渊确实应酬回来的很晚,但宁昭却丝毫没察觉出别的。
靳渊回府随时身上都有酒气,但却丝毫没有醉意,靳渊原本也是担忧自己醉酒回去让宁昭担忧,故此都是等到酒意散的差不多了才回去,也不怪宁昭看不出。
宁昭眸光越发沉了下去,尽管慕容姣这会有些上头,但还是被宁昭的目光瞧的后背发凉,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四公主训诫的是。”宁昭却收回视线,微微垂头,朝慕容姣福了福身,说道:“臣妇今后定当尽心竭力的照顾大人,就不劳公主殿下操心了。”
“你……”慕容姣没想到宁昭竟敢当众这般跟自己说话。
明着是感激,实际上谁都听的出来,宁昭这是嫌自己多管闲事了。
在场的众人纷纷噤声,但也有些明白人瞧出了些不对劲来,逐月郡主便是其中之一。
她缓缓起身,端起酒杯打断了慕容姣要出口的训斥,岔开话题道:“时辰也不早了,公主殿下还要操持晚膳,是否要回去歇息片刻?”
之前夸赞宁昭诗作的好的那位岑小姐也站了起来,看了眼宁昭,附和道:“是啊,公主殿下今日还有的忙,还是先回去歇息歇息吧。”
慕容姣面色很是不虞,看向宁昭的眼神也锋利起来。
然而下一刻,她又笑了,笑容意味深长起来,顺着逐月郡主递来的梯子就坡下了,轻哼一声,扔下手中的酒杯,虚抬了一下手,说道:“本公主确实有些头晕,先回去了,诸位继续赏花,晚膳时候再见。”
说罢,宫人搀扶着慕容姣离开了。
等到慕容姣走后,场面静谧了一瞬,随即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七嘴八舌的又说了起来。
宁昭已经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心里想着慕容姣之前的话,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百三十五章 赐婚
从出府开始至今,那种感觉一直萦绕心头久久不散,宁昭原以为是自己触景伤情,被前世的事情扰乱了心神,此刻又察觉出不对来。
“夫人别多想,四公主喝醉了。”柔和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宁昭抬眼看去,正对上逐月郡主温和浅笑的眸子。
宁昭扯出一抹笑容,点点头,说道:“多谢郡主关心,我没事。”
听宁昭这样说,逐月郡主又打量了她片刻,没察觉什么不对,这才放下心来,伸手牵着宁昭坐下,逐月郡主扯开话题,跟宁昭说起刺州趣事来。
而与此同时,滆湖相对耳朵另一边,众大臣兴致正高,老皇帝今日也心情大好,便多饮了两杯,放下酒杯,老皇帝目光扫了一圈众大臣,随即落在了靳渊身上。
感受到高台上投下来的视线,靳渊抬眼看去,正巧对上老皇帝带笑的眸子,不由愣了愣,随即起身,端起酒杯,朝老皇帝举了举,笑道:“见陛下愉悦,微臣敬陛下一杯,祝陛下龙体安康。”
说罢,靳渊仰头饮完,老皇帝笑容加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靳渊正要坐下,却被老皇帝叫住,靳渊疑惑看去,老皇帝满面含笑,放下酒杯,看了看靳渊,目光又扫了一遍众人,随即才说道:“趁今日赏菊宴,朕有件事想要征求一下靳大人的意见。”
老皇帝身为九五之尊,什么时候需要征求旁人意见的,此时这番话,明眼人一听也知道并不是征求,而是宣布。
“微臣不敢。”靳渊微微躬身,朝老皇帝恭敬的拱了拱手,笑道:“皇上尽管吩咐便是。”
“甚好。”老皇帝捋了捋胡须,也没继续卖关子,便说道:“大兴一事朕始终觉的亏钱了靳大人,靳大人为了朝廷险些丧命,可不是那些金银钱财能够抹平的。
朕近日左思右想,总算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不仅抚平了朕心的亏欠,也能进一步拉近靳大人与朕之间的关系。”
此言一出四座皆沉默下来。
老皇帝此话不由不让人多想,众人眼神纷纷朝靳渊看去,慕容承也看向靳渊,脸上又露出之前那抹意味深长来。
靳渊心里一跳,无端的有些不安起来,面上却淡然,微笑的看向老皇帝,说道:“微臣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本是分内之事,皇上无需挂怀。”
“再者,皇上已经赏赐了微臣,微臣心满意足,皇上又何出此言啊。”靳渊说道。
“欸……”老皇帝抬了抬手,重新落回酒杯上,笑道:“赏罚分明,太轻太重都不好,之前的赏赐只是一部分,今日才是主要的。”
靳渊预感不安,没有答话。
老皇帝也没想要靳渊说什么,自顾自的把话说完,“四公主慕容姣是朕现下唯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又是皇后与朕最小的女儿,平日里养在深宫,朕也是疼爱有加。”
众人不明白此刻老皇帝为何会提起四公主慕容姣,但靳渊心里的不安却愈来愈大,总觉的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
只听老皇帝接下来说道:“近日的知四公主倾慕靳大人已久,朕却不知,如今知道了,又有四公主当面请求,朕决定将四公主慕容姣赐与靳大人。”
话音落下,靳渊猛地抬头,眸中满是震惊,随即朝着老皇帝深深作揖,说道:“皇上好意微臣领了,可微臣刚大婚不久,还是皇上赐的,四公主何等贵重,怎能与别的女子……”
靳渊话还没说完,慕容承却打断了他,笑着朝靳渊说道:“这有什么,皇妹之前也跟本宫谈及过此事,只是本宫当时没当回事,没想到这丫头这般执着。”
慕容承转头看向老皇帝,恭敬的拱了拱手,笑道:“父皇,之前皇妹找到我,竟跟我说,她倾慕靳大人已久,只要能嫁与靳大人,不介意与夫人平起平坐。”
台下众人皆震惊不已,片刻过后,窃窃私语声响起,或嫉妒或羡慕,甚至义愤填膺者,均看向靳渊,等着他如何作答。
慕容极便是那位义愤填膺的人。
他欣赏宁昭,内心对她也很是倾慕,然而秋猎之后,宁昭却突然跟靳渊有了婚约,他还专门因为此事跟宁昭和靳渊发生了不愉快。
此番听闻老皇帝又要给靳渊赐婚,赐的还是自己那个嚣张跋扈的四妹妹,慕容极一时间只想到宁昭知道后会如何。
她这般坚强的女子,又会不会伤心?
“呵……”老皇帝听了慕容承的话,无奈的摇头轻笑,说道:“这丫头自小便是如此,认定的就一定要得到,哎,都是被朕给宠坏了。”
说着,他又看向靳渊,见靳渊一直垂着头,不由的问道:“大婚一事靳大人有什么意见?四公主喜欢你,朕招你做驸马,也算是两相成全,双喜临门啊。”
“陛下不可!”沉默许久的靳渊总算是开了口。
他抬头直直的看向老皇帝,目光坚定,说道:“微臣刚新婚不久,家里有贤妻,四公主虽然不在意名分,但微臣在意。”
“微臣深感担忧,害怕耽误了四公主,四公主天之娇女,又岂能与人共侍一夫?这当真是委屈看了公主啊!”
闻言,老皇帝的笑容渐渐收敛,面色稍有不虞,慕容承见状看向靳渊,装似好意的说道:“父皇将四公主许配给靳大人,这可是靳大人的福气啊,靳大人还不赶紧谢恩。”
靳渊不为所动,老皇帝脸色直接沉了下来,看了眼其他大臣,不想因为此事扫了大家的兴,当即摆手说道:“此事容后再议。”
老皇帝不愿多说,靳渊更是不想这事在被提起,恭顺的回到位子上坐下。
老皇帝脸色不佳,众人都不敢说话,慕容极见状打了个哈哈,指着湖对面,笑道:“之前见女眷那边还有歌舞。”
说着,他看向礼部尚书,问道:“孔大人,不知咱们有没有那眼福,也欣赏一下?”
孔坪山为官多年,知道慕容极这是为了缓和气氛,当即点点头,笑道:“这是当然,早就让乐府准备好了,来人。”
内侍应声上前,孔坪山让人传唤伶人上来,不多时,伶人翩然登场,丝竹声悠远绵长,僵硬的气氛瞬间被冲淡,酒杯碰撞的声音间或响起,时不时伴着笑声传来,气氛很快又缓和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平起平坐
老皇帝亲自陪了一下午也累了,又因为靳渊之前的话心里不悦,招来贴身伺候的太监,搀扶着老皇帝回去休息。
老皇帝一走,现场的气氛热络了起来,慕容极最先按捺不住,走到靳渊身边坐下,说道:
“我了解四公主,只要是她想要的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得到,现在父皇答应要给你们赐婚,你准备怎么办?”
靳渊抬眼看他,对上慕容极担忧的视线,顿时笑了,“楚王殿下是担心下官,还是担心下官的夫人?”
慕容极对宁昭什么心思,靳渊清楚的很,慕容极平日里为人宽厚,靳渊对他印象不错,但印象再好,对宁昭起了心思,靳渊也是不能忍的。
这话说的太过直接,慕容极脸色瞬间涨红,指着靳渊,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不识好歹!”
“若不是看在宁二姑娘的面子上,管你什么赐婚又与我何干?”慕容极破罐子破摔,干脆说道:“这件事情若是解决不好,今后四公主进了尚书府,我管不着你们之前的感情,但若是宁二姑娘伤了心,我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靳渊的眸子也冷了下来,冷声道:“不劳楚王殿下挂心,这是下官的私事,下官的夫人下官自会照顾好,与旁人无关。”
席间众人谈话声四起,没人注意到靳渊这边,慕容极面色冷沉,看着靳渊的目光带上了平日里难见的火气。
“这话可是你说的,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可管不得她是谁的夫人!”慕容极撂下这话起身直接离开了。
靳渊坐在位置上,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后,他给自己满上一杯酒,端起来正要喝,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伸了过来,端着酒杯跟他的碰了碰。
靳渊随着看去,便对上慕容承含笑的眸子,靳渊端着酒杯没动,此刻他没心思跟慕容承纠缠。
可慕容承就是来看好戏的。
只要靳渊不好过,他慕容承便是开心的。此刻见靳渊面色不善,慕容承心情大好,当即笑着干了杯中酒,随后点了点靳渊手中的杯子,笑道:“本宫特意来恭喜靳大人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啊?”
闻言,若是靳渊再想不通这背后有谁搞了鬼,那他便不是靳渊了。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靳渊也干了杯中酒,随意把酒杯仍在桌上,问向慕容承,哼笑一声,问道:“微臣确实挺惊喜的,不过看着太子殿下比微臣还要高兴啊。”
“那是自然!”慕容承理所应当的说道:“我的妹妹能有个好归宿,我这个做皇兄的自然是高兴的,怎么?”
慕容承凑近了打量靳渊,说道:“看靳大人好想比不是很开心啊?难不成是对父皇的赐婚不满意?”
靳渊却没有证明晖达这个问题,而是笑了笑,说道:“太子殿下还真是个好兄长啊,燕国多少青年才俊,太子殿下却给自己的妹妹把关了一个有妇之夫,啧啧……”
靳渊说着摇了摇头,很是为难的说道:“可微臣却不像太子殿下,注定后宫无数,享不了这个齐人之福啊。”
慕容承面色微顿,随即无所谓的笑了笑,抬手在靳渊的肩上拍了拍,说道:“靳大人有时间感慨这些事情,还不如多想想回去之后该如何跟夫人解释。”
“据我了解,夫人可是烈女啊,不像她姐姐那般柔弱,本宫还着实替靳大人担心啊。”
“多谢太子殿下担心。”靳渊不动声色的躲开了慕容承的手,淡淡道:“皇上说了此事容后再议,并非一定要把四公主许配给我,太子殿下现在担忧为时尚早啊。”
慕容承看他嘴硬,鼻间轻笑一声,点点头,给了靳渊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随即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的时间,靳渊没时间想对策,各路大臣纷纷来恭喜他,靳渊一点喜没感觉到,心里的担忧却越来越大了。
宁昭是绝对不可能与人共侍一夫的,自己也决不可能迎娶四公主,但老皇帝若硬是要赐婚,他不应就是抗旨,这件事情想要顺利过去,还的好好的想想对策才行。
靳渊只能庆幸宁昭尚不知道这件事,若是被她知道了,靳渊不知道宁昭会如何。
又想起慕容极之前的话,宁昭会伤心吗?一定会的吧,可是靳渊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宁昭伤心,所以,这件事情在自己解决之前,一定不能让宁昭知道!
然而靳渊没想到的是,原本打算瞒着宁昭,不曾想只是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晚宴时候,赐婚之事便众所周知了。
旁人知不知道他管不着,奈何宁昭就在自己身边,亲耳听到老皇帝旧事重提,还好死不死的询问了宁昭的意见!
“阿昭意下如何啊?”自从宁昭给老皇帝看了诊,老皇帝便一直这般称呼宁昭。
此刻晚宴,所有人都在,四公主坐在太子下手,闻言,也目光灼灼的看着靳渊,扫过宁昭时,还露出一抹的逞的笑来。
之前四公主话里话外都隐约透露着什么逐月郡主让宁昭不要多想,宁昭自己也这般安慰自己的,可现下老皇帝要亲自赐婚,还询问自己的意见,宁昭的心一下子乱了。
宁昭久久没有说话,老皇帝眉头渐渐蹙了起来,不悦的看看靳渊,又看看宁昭。
在他看来,男人三妻四妾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靳渊还是当朝大员,家里有几个女人照顾着也是应该的,不明白靳渊和宁昭二人在犹豫什么。
“阿昭?”老皇帝出声催促。
宁昭猛地回神,先是看了眼身边的靳渊,随即起身朝老皇帝福了福身,说道:“陛下金口玉言,本不是旁人能够有所异议的,不过陛下既然问起臣妇的意见,臣妇不得不回。”
老皇帝点点头,又带上了笑容,问道:“那阿昭觉的如何?”
“四公主愿意降低身份与臣妇平起平坐这是抬举,但臣妇若是受了这抬举,便是不分尊卑,藐视皇室。”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老皇帝笑容瞬间消失,眉头又不悦的皱了起来。
宁昭他是欣赏的,之前还动了要立她为妃的念头,然而这事终归没成,老皇帝没什么可惜的,很快便放下了,现在再看宁昭,却是当成自己的晚辈。
第二百三十七章 自请为妾
宁昭治好了自己的病,这是大功,但宁昭却没要求赏赐,老皇帝对她高看一眼,很是欣赏。
但是欣赏是一回事,老皇帝也不能忍受有人当着众大臣的面忤逆自己。
老皇帝之前没在意靳渊的反对,没想到宁昭此刻好想也有要抗旨的准备。
“这话何意?”老皇帝半眯着眼睛看向宁昭,沉声问道。
宁昭却已经想好了说辞,看了看慕容姣,恭敬的说道:“众所周知我只是太仆府上的小小庶女,能够嫁给靳大人,全是因为两情相悦,靳大人不介意门第,才娶了我成为正室夫人。”
“可正室夫人毕竟只有一个,四公主说的平起平坐本身就不现实,况且,我一介庶女,又怎敢让公主殿下自降身份,与我平起平坐,这不是有损皇家颜面吗?”
此言一出,老皇帝瞬间沉默了,仔细咂摸着宁昭这话,觉的还有几分道理。
四公主见状却有些坐不住了,赶紧说道:“那你便自请为妾,正室夫人就我来当。”
也是心急了,四公主这话说的很是嚣张,先不说席间其他的夫人小姐,就连老皇帝都微微蹙了眉,训斥道:“没有规矩!这是你一个公主该说的话吗?”
人家两人两情相悦喜结连理,四公主不仅非要插进二人之间,现在还想让人家自请为妾,鸠占鹊巢。
不少夫人小姐纷纷垂眸,内阁几位阁老也是不赞同的摇摇头。这些人的反应老皇帝都看在眼里,知道这婚事今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为了不让四公主再说出什么有失身份的话,老皇帝顿时作罢。
赏菊宴本是宫中大事,原也不该拿这些皇家私事来耽误,几位阁老见老皇帝松了口,心里顿时也送了口气。
众大臣纷纷交谈起来,各自朝老皇帝敬酒,场面一下又缓和了下来。
宁昭重新坐下,靳渊偏头看她,两人都没说话。
虽然如此,两人依旧自如的应付了前来交谈的人,直到赏花宴结束,众大臣纷纷离宫,靳渊喝宁昭出了宫门便上了马车,径直朝尚书府驶去。
宁昭和靳渊都喝了不少酒,赏花宴从早上开始直到深夜,两人都很是疲惫,心里各自装着事情,尽管靳渊想要跟宁昭聊聊,也忧心宁昭的身子,没有多说,两人便直接睡了。
直到第二日早起,一连数日操劳,靳渊今日难的休沐,想起昨日老皇帝赐婚的事,想要好好跟宁昭聊聊。
“今日别去医馆了。”早膳结束,宁昭刚要出门,靳渊一把握住宁昭的手腕,把人叫住,“我们好好聊聊。”
宁昭不想跟他聊。
尽管一夜过去,但她内心的冲击依旧没有消退,反而沉淀之后,越积越深。
前世宫廷争斗,宁昭费尽心血跟那些人周旋,就只是为了得到慕容承的爱,生为了爱,最后死也为了爱。
但她爱的太过卑微,以至于慕容承到最后可以那样轻巧的放弃她。
这是她全部的痛,尽管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但那种痛依旧刻在骨子里,钝刀慢搓,疼的不尖锐,却足够折磨人。
她不想再经历一遍,所以当她重生的那一刻,她便决定此生不再为了爱而活,可她断然没想到,她依旧陷入了其中,陷入了名叫靳渊的网中。
两人从相识到成婚,都太过顺利,感情也好其他的都好,让宁昭一时间都忘记了那些痛。
如今老皇帝的赐婚给宁昭心头狠狠敲了警钟,前世的那些教训历历在目,都在提醒她不能重蹈复撤。
房间里很安静,清蝉和伺候的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下的,只剩下他们两人,面对面站着,久久无言。
“阿昭……”靳渊轻轻唤了一声,清楚的看到宁昭眼中情绪的变化。
从无措到茫然,在是痛心,直到此刻的决绝,那种不好的感觉又冒了上来,靳渊突然烦躁起来,狠狠的皱了皱眉。
“我没想到皇上会赐婚。”靳渊使劲儿攥住宁昭的手腕,生怕自己一松手,宁昭便会在眼前消失一般。
“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娶四公主,你知道的。”靳渊像是努力要证明什么,认真的看着宁昭的眼睛,真诚道:“我说过,一生只愿的你一人。”
靳渊看着宁昭,期望从她眼中看到松动,然而却让他失望了。
若换成前世的那个宁昭,此刻或许会相信爱情,但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不再是那个单纯懵懂的宁昭。
现在的她背负着前世的伤痕,在仇恨的夹缝中,寻找活下去的希望,靳渊便是这过程中的意外,是命运送给她的礼物。
然而此刻她却发现,这件礼物不仅仅属于自己,还能属于别人,这般下去,她是否又会陷入争抢这个漩涡中无法自拔?
她不想,更不愿意,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一日,她情愿放弃。
“阿昭。”靳渊再次呼唤,拉回了宁昭的神思。
她定定的看着靳渊,眸光缓和了下来,半晌后,她轻叹一声,朝靳渊说道:“我知道这事情不能怪你,所谓圣心难测,谁又能猜的出皇上下一刻想的是什么。”
闻言,靳渊刚要松一口气,宁昭下一句话,又把他的心悬了起来。
“可是圣旨一下,你不接便是抗旨。”宁昭说道:“抗旨不尊是大罪,整个靳家都会被牵连,你……”
宁昭有些不敢问下去,担心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闻言,靳渊果真沉默了下去,从宁昭脸上挪开实现,微微垂眸。
宁昭心里一揪,半晌后,她后退两步,离开了靳渊的怀抱,深呼吸一口,还是给了自己和靳渊一个机会。
“若是你不想迎娶四公主,就先办法让皇上收回成命,若是收不回……”宁昭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一片清冷,“我也不会自请为妾,合离吧……”
靳渊彻底松了手,不敢置信的看着宁昭,宁昭却被这视线压的有些喘不过起来,转身跨出房门,走时说了一句,“从今日起我们分房睡,大家都冷静一下。”
没等靳渊回应,宁昭已经走出了院子,清蝉等在院外,看宁昭神情不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乖顺的跟在身后,什么也没问。
俏丽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靳渊依旧没能回神,他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宁昭离开的方向,心里乱成一片。
“怎么会变成这样?”半晌后,靳渊抬手扶着额头,重重的闭了闭眼。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不识好歹
厚重的阴云压下,仿佛马上就要变天,秋风更加的凉了,被关照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姐我看您脸色不太好,要不然先去后院休息一下吧。”
医馆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病人,清蝉看着宁昭,觉的她的脸色比这些病人好不到哪儿去,心里很是担忧。
知道宁昭心里有事,而且肯定是跟靳渊有关,但这次,清蝉敏锐的察觉出异样来,以至于不敢直接询问宁昭到底出了什么事。
宁昭跨进门槛,头也不回的朝清蝉摇了摇头,说道:“我挺好的,先看病人重要。”
宁昭不愿意,清蝉也没办法,可不知为何,宁昭这短短一句话,清蝉却听出了前所未有的凉意。
钻心刺骨,跟今日的风差不多……
清蝉更加陪着小心,宁昭让她干嘛就干嘛,没让她做什么,她就陪在宁昭身边寸步不离。
然而宁昭却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淡然,她的心很乱,必须强迫自己忙碌起来,期望这样,才能让自己得到片刻的安宁。
事实上这办法也是有点作用的。
这段时间病人太多,整个秒春堂都忙,宁昭敛着心神认真的给病人瞧病,就这样,很快的早上的时间便过去了。
可宁昭却没有离开,而是朝清蝉说:“这般忙碌来回跑也太折腾了,从今日开始,午膳就是医馆用吧。”
清蝉很是惊讶,但却不敢问,乖巧的点点头,转身去安排去了。
靳渊这个早朝也是上的心神恍惚,期间朝臣们都议论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只有宁昭今早上说的那些话,翻来覆去,一遍遍在脑海中拉扯。
就在这二人各自折磨的时候,有个人却意外的惊喜了起来。
“你说什么?”宁涣如今已经显怀,虽然肚子还不大,但她做足了孕妇的派头。
手撑着腰侧,探身朝厅中的人看去,满眼都是藏不住的喜悦,“皇上要给靳渊赐婚?对象还是四公主?!”
这个消息对宁涣来说,简直比之前能够接管宁府事务来的让她高兴,原因无它——宁昭不是炫耀与靳渊二人两情相悦吗?不是在她面前暗自炫耀自己是正室夫人吗?!
“哈哈……”宁涣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要想到宁昭当时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宁涣就心情愉悦,连着许久被宁府账目折腾的一肚子火气,好想也瞬间熄灭了。
侯小姐打量着这华丽的宫殿,虽然进宫很多次,但这还是头一回来东宫,自从东宫失火之后,一番改建,比起原本灰扑扑的宫墙,看上去现在更有东宫的派头了。
“可不是吗。”侯小姐收回打量的视线,笑容靥靥的朝宁涣说道:“只可惜娘娘您没能参加,您可不知道四公主在席间跟宁昭争锋相对,可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我当时就觉出了不对来。”侯小姐想着宁昭的模样,也是恨的牙痒痒,现在宁昭遇上这事儿,侯小姐也是心情舒畅的很。
“你接着说。”宁涣撑着腰侧又坐了回去。
她确实挺遗憾的,若不是连日在宁府操劳,自己又怀有身孕,一下子受不住这些给累病了,赏菊宴这么大的事,她这个东宫现在的女主人,必定是会参加的。
只可惜还是错过了,而且还错过了一场好戏。
“四公主当时没有明说,还留着点呢,接过等到晚上宫宴开始没多久,皇上居然亲自提了出来,还当众询问了宁昭的意见。”侯小姐说道。
宁涣闻言眉头一挑,说道:“然后呢?”
据她对宁昭的了解,她是不会同意的,就算是老皇帝亲自询问,宁昭也不会答应。
可这事皇帝啊!一言九鼎的皇帝,若是宁昭敢不答应,这就是抗旨不遵,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想着,宁涣心情跟好了,这件事不管结局是什么样子,宁昭和靳渊都会脱层皮!只要宁昭不好过,她宁涣就是舒坦的。
“宁昭当然没答应啊。”侯小姐想起那会儿宁昭说的话,扁了扁嘴,阴阳怪气的说道:“皇上说让四公主嫁过去跟宁昭平起平坐,你猜宁昭怎么说?”
宁涣现在不想猜,她只想知道结果,不悦的皱了眉看着侯小姐。
侯小姐也是一时忘形,两人从小一块长大,相处方式都习惯了,宁涣突然变了身份,侯小姐一开始还能注意这些,说了这么久的话,又找回点曾经的感觉。
然而突然对上宁涣皱起的眉头,侯小姐心里一跳,瞬间清楚眼前的人不再是那个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而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侧妃。
侯小姐明白了这一点,哪儿还想着让宁涣猜,只能赶紧说道:“可宁昭却不识好歹,说什么自己是庶女,公主跟她平起平坐,这就是有辱皇室。”
“四公主听了也不高兴了,直接让她自请为妾。”
侯小姐说着顿了顿,见宁涣脸色好转,这才接着说道:“这话许是说的太过了,那几位阁老都不太高兴,皇上还把四公主训斥了一顿,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容后再议了。”
听完事情整个过程,宁涣眉头舒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由的笑了起来,“宁昭啊宁昭,你没想到吧,还能有今日。”
“庶女就是庶女,什么正室夫人。”宁涣冷哼一声,眉目变的狠戾起来,说道:“四公主说的没错,宁昭就是应该自请为妾,又或者,干脆自请下堂算了!哈哈……”
两人正谈话间,靳渊这边也回了尚书府,的知宁昭不回来用午膳,靳渊一下没忍住,想要立马到医馆去寻宁昭。
可脚步刚跨出去一步,随即又停了下来。
他还记的早上离开时,宁昭说的两人都要冷静。
靳渊自己不需要冷静,但是宁昭却需要,既然如此,靳渊若是此刻去打扰她,会不会让她的心情很差?
靳渊有点不确定起来。
他什么也没做,但有些事情总会找上门来,你想躲也躲不过去。这次的赐婚,靳渊事先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只有之前慕容承对他说的那番不怀好意的话。
此刻想想,慕容承本就早知道了这件事,先后一想,老皇帝都不知道四公主对自己有意,但慕容承却知道。
四公主喜欢靳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的,之前靳渊没有成家四公主都没好意思自己提起,更何况现在自己已经成了家娶了妻,四公主又如何会主动要求要嫁给自己。
第二百三十九章 所图
或许这一切都是慕容承的阴谋,可他又图的是什么呢?
就算自己抗旨不尊,自己之前为燕国有功,哪怕是革了官,这条命还是能保住的,但若是自己听话娶了四公主,最坏也就是跟宁昭一拍两散。
这两种可能对自己都造成不了实质上的伤害,慕容承这般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想到这种可能,靳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
有一个慕容极已经够了,若在来一个慕容承……
从一开始跟宁昭相识开始想起,靳渊很快也察觉了不对,太子慕容承好想比自己先认识宁昭,而后的一言一行,都是对宁昭的夸赞。
甚至那次宁昭和宁涣马车被劫,慕容承居然还看在宁昭的面子上去营救了宁涣。
“这……”靳渊抬手重重的按了按山根处。
若是他的猜想是真的,那这次的赐婚,根本你是冲着宁昭去的!
“不行!”靳渊摇摇头直接站了起来,二话没说,朝着医馆大步去了。
“大人怎么来了?”
医馆门口的小厮,有一双厉害的眼睛,见过一次的人便能记住,大老远在人群中,便能认出来。
靳渊可是宁昭的夫君,自己二当家的夫君,还是朝廷大官,其他的都不提,靳渊可算是医馆的常客了,小厮老远便把他认了出来。
靳渊脑子里很乱,街上人多又吵,没有听见小厮的招呼声,越过小厮看也没看他,径直朝后院去了。
小厮眨巴了两下眼睛,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哆嗦,“还真是要换季了,忒冷啊!”
小厮冷不冷靳渊不知道,他现在满心都是宁昭,想要见到她,想要把她困在身边,哪儿也去不了。
没有人可以分开他们,没有人可以!
靳渊心里憋着一股子劲儿,直接冲进了后院。医馆的众人还在用膳,听到门口的动静,全都看了过来,结果便看见形容慌乱的靳渊。
这样的靳大人可从没有人见过,众人先是惊讶,随即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人生的好怎么都是好的,就算发丝凌乱,形容慌乱也是另一种好看。
宁昭也看到了靳渊,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即她缓缓放下筷子,朝靳渊说道:“大人这时候过来,可用过膳了?”
宁昭还是关心他的!
靳渊心里一暖,之前脸上的烦躁也跟着消失了下去,他朝宁昭点点头,走了过去,清蝉很是乖觉,没等靳渊走进便主动起身让了座,拿出一副干净的碗筷放在靳渊跟前。
靳渊却只顾着看宁昭,问道:“为何不回家?”
宁昭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胃口不好,本来吃不下什么,但靳渊在身边,她依旧强逼着自己吃了下去,“没有为什么,现在病人多,一来一回耽误时间,所以以后就不回去了。”
听到她说的不回去,靳渊一下却想到了别的,若是宁昭离开了他,永远不回去了该怎么办?!
不可以,靳渊连想都不愿意想,兀自的摇头,一把抓住宁昭的手,有些艰涩的说道:“那是我们的家,你不能不回去。”
宁昭被握的有些疼,忍不住皱了皱眉。可身边还有一众伙计,她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说私事。
“你饿吗?”宁昭问。
靳渊一愣,随即摇头。
宁昭也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说道:“既然不饿就别吃了,跟我走吧。”
靳渊跟着宁昭站了起来,两人径直离开了后院,朝账房方向去了。
“到底怎么了?”刘季看着有些担忧,忍不住问向清蝉。
清蝉皱眉摇头,她也很像问清楚,可是这次好想跟往日都不一样,她……有些不敢问啊。
“哎。”刘季叹了口气,扯了扯清蝉的袖子,说道:“算了,大人和夫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不能去添乱了。”
清蝉近日来跟刘季的关系越发好了起来,觉的刘季说的很有道理,点点头,重新坐了下来,招呼大伙儿吃饭。
众人匆忙吃过午膳,该干嘛干嘛去了,刘季却留在后院迟迟没动,清蝉让人收拾了餐桌,回头瞧见这人已经喝上茶了,不由好笑道:“你怎地还不回去,在这喝什么茶啊。”
刘季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赞了一声好茶,这才看向清蝉,轻笑道:“夫人和大人还在呢,我不好去打扰。”
清蝉这才想起宁昭和靳渊好想是去了账房,之前的担心又冒了上来,索性坐在刘季对面,双手托腮,苦恼的问道:
“自从昨日赏菊宴结束小姐就这样了,大人看着也不太对劲,我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哎……
小姐和大人他们还没有争吵过,这次也是,有时候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够吵一架,有什么话直接说开了,大家都省心。”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酒杯,刘季端详着清蝉,突然想起了流影来,好奇心也跟着上来了,问道:“这道理你这么明白,怎地自己又不用呢?”
清蝉还想着宁昭的事情,乍一听刘季的话还没反应过来,茫然的问道:“你说啥?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刘季直接了当说了两个字,“流影。”
清蝉一下噎住,半晌没有吱声。刘季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还真是主仆俩,都一样啊。”
然而清蝉心想,她和宁昭还真不一样,毕竟靳渊不会像流影那般,十句话撵不出一个屁来,从早到晚一张死人脸,跟他说什么他都不回答。
想着想着,清蝉发现自己好想很久没有好好跟流影说过话了,又突然察觉这些日子流影出现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之前没留心,现在想想,好想是从窦姨娘来了的那晚之后,流影总会时不时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依旧面瘫脸什么也不说,但那眼神……
清蝉心里一悸,不敢在想下去,担心又是自己自作多情,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第二次。
刘季看她脸色来回变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然而距离不远的账房里,气氛却更加凝重。
靳渊和宁昭两人相对而立,宁昭却没有看靳渊,靳渊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看到宁昭异常平静的脸,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早上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还是宁昭打破了沉默,主动开了口。
第二百四十章 觊觎
“这家事情谁都没有想到,也根本怪不到你。”
宁昭总算是看向靳渊,接着说道:“我也没有怪你,我知道你爱我,对我好,这么久的相处我能感觉到。”
“可现在事情已经摆在眼前,我们逃避不了。”宁昭承认自己在感情上是自私的,她不愿意再受一次同样的伤害,而且这个人还是靳渊。
认识靳渊两世,前世的他聪明睿智,在她眼里是个强劲的对手,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知己,然而今生就简单多了,靳渊只是她相伴一生的爱人。
她知道靳渊不会背叛她,但哪怕是虚无缥缈的那万分之一,宁昭都承受不起再一次的打击。
所以她自私给自己做了做好的选择,哪怕这个选择会伤害靳渊、更会伤害自己。
“阿昭。”靳渊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下唇,说道:“赐婚的事我一定会处理好,但在这之前,我只求我们能像原来一样。”
说着靳渊有些激动起来,“这原本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我能事先料到的事情,皇上兴头一起便给了我这么大的难题。”
“阿昭,我也想好好想好对策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但因为你,我静不下心,阿昭你真的这么狠心,忍心见我难受吗?”
归根究底,靳渊也是无辜的。
他不会接受老皇帝的赐婚,但这件事情还的从长计议,可宁昭这般的态度,让靳渊心里很慌,他一刻都安静不下来,又如何能想好对策。
他是真的担心,担心自己没能好好的解决这件事,反而失去了宁昭。
靳渊也承认自己是自私的,是他的这辈子都是他靳渊的,他是不会给那些觊觎的人有机可趁,也不会放手让宁昭逃离他的身边。
“我知道。”宁昭心里抽疼,疲惫的闭了闭眼,“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有怪你,只是现在我心里很乱,我需要时间冷静,靳渊……”
自从成亲之后,宁昭很少直呼靳渊的名字,可此在喊,神情肃然,“你说希望我们恢复道以前,但你可知赐婚这件事,就像是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而根端就在你手里,靠近一分,那尖刺就扎的更深一分。”
“我说了不怪你便是真的没有怪你,只是同样的,我也需要时间好好静一静,抗旨是大事,我不想你因为这件事失去你现在有的一切。”
靳渊的神色渐渐暗淡下去,眸光中闪着宁昭不熟悉的落寞,对上这样的视线,宁昭终究是心疼了。
她长叹一声,闭了闭眼,随即睁开时,换上了对他独有的温柔,说道:“我会等你,等你解决好一切,你安心做你自己的,虽然暂时不能回到以前,但我依旧在,不会离开。”
“只是……”
只是赐婚的事情若真的解决不了,那他们……
不用宁昭说出口,靳渊也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话,他果断的打断了宁昭,承诺道:“好!你等我,我一定会尽快解决好这件事!”
说完,宁昭还来不及反应,双唇便被人吻住,宁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个吻跟之前的都不一样,带着浓浓的占有欲,还有两人心知肚明的悲伤。
持续了很久,宁昭没有挣扎,靳渊抵着她的额头缓缓松开她,声音低得发沉,“不会让你等太久,我保证!”
靳渊没有在医馆久留,从账房出来便回了尚书府,宁昭站在门口望着靳渊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淹没在人海里。
“小姐。”清蝉很轻的唤了一声。
宁昭收回视线,朝清蝉淡淡一笑,问道:“怎么了?”
清蝉赶紧摇摇头,随即想起来宁昭午膳几乎什么也没吃,便问道:“小姐现在饿了吗?您午膳根本就没吃东西,若是饿了,我出去给你买点回来。”
宁昭没有胃口,摇了摇头,回到诊台前坐下,说道:“我不饿,去做自己的吧,不用管我。”
清蝉哪里放心,而且还有个更不放心的人在。
孟遂刚从府上回来,一眼便瞧出了宁昭不对劲,中午他回了府上用膳,不知道靳渊来过的事情。
早上太忙,也顾不上询问,此刻病人少了,他得了闲,便主动关心了两句,“见你今日脸色不好,怎地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若是身体不舒服别瞒着,师傅给你瞧瞧。”说着,孟遂就要伸手给宁昭把脉。
宁昭没动,无奈的朝孟遂笑了笑,说道:“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师傅我身子没事。”
孟遂把着脉,也确实没瞧出宁昭身体哪儿不对,当即放了心,点头道:“昨日赏菊宴,你也是从一大早带到深夜才回吧。”
说着孟遂啧了一声,感叹道:“宫中大宴就是折腾人,不过赏菊宴还算好的,若是赶上祭天,好几日都睡不上安生觉。”
宁昭笑了,但却笑的很是疲惫,说道:“祭天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这倒也是。”
孟遂点点头,又看了看宁昭的脸色,说道:“若是实在不舒服就别看诊了,大夫精神不好若是给病人瞧错了怎么办?”
“累的话就早些回去歇着,以后也是,身子不舒服就别来了,医馆现在这么多大夫,忙的过来。”
孟遂关心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诊台。
宁昭没让孟遂失望,看诊时精神能够集中,反而让她暂时忘掉了那些烦恼,整个下午过去的很快,直到医馆打烊。
“小姐我们回去吧。”清蝉站在宁昭身边,看着已经黑透了的天色。
现在已经是深秋,天黑的早,申时末天已经开始黑,宁昭却不想往日那般,天黑之前就回府,反而此刻医馆都打烊了,宁昭依旧没有想要回去的意思。
清蝉着急的很,刘季也从账房出来,帮着人把医馆收拾了,准备回去时,才看见宁昭和清蝉还站在门口没离开。
“二当家怎地还没回去?”刘季走到二人身边,问道。
清蝉像是看到了救星那般,一个劲儿的朝刘季使眼色,一边说道:“是呀小姐,天都黑了,一会儿晚膳若是见不到你,窦姨娘该担心了。”
清蝉乖觉的没有提起靳渊,而是搬出了窦姨娘作为挡箭牌,闻言,刘季也跟着说道:“是啊,现在天色暗的早,窦姨娘肯定早就盼着二当家回去了,咱们别在耽误了,赶紧回去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 原地
清蝉这宝还押对了,宁昭想到窦姨娘还在府上等着自己,便也待不住了,“回去吧。”
说完,三人便朝着尚书府走去。
等到宁昭回府,管家赶紧让人上了晚膳,笑道:“老夫人一直等着夫人呢,咱们赶紧过去吧。”
宁昭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对,想了想便问道:“大人呢?”
“大人在书房带到申时初,之后便出去了。”管家答道:“到现在还没回来。”
宁昭脚步顿了顿,随即继续朝东院走去,“他有说去做什么吗?”
管家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大人没说。”
宁昭半晌没说话,东院已经到了,她朝管家点点头,说道:“知道了,你们也下去用膳吧。”
刘季跟管家刘伯告退离开,清蝉招呼着丫鬟伺候宁昭和窦姨娘用膳,自己小心谨慎的陪在宁昭身边,全然没了平日的随意。
宁昭发现她的异常,关心了一句,“你今日怎地了?”
这话清蝉还想问她呢!
“没事。”清蝉却笑了笑,摇摇头,回道。
宁昭便不再多问,陪着窦姨娘用晚膳,借口自己累了便离开了东院。
清蝉陪着宁昭走,走了半晌才发现不对劲,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根本不是灰主院的路啊!
犹豫着,清蝉问向宁昭:“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西院。”宁昭淡淡的开了口,语气像是闲聊。
然而西院这两个字落在清清蝉耳中却犹如惊天骇浪,瞬间给她打蒙了。
眼看着宁昭又走出去好远,清蝉赶紧小跑着跟上,扯着宁昭的衣袖,问道:“小姐为何要去西院?”
自古东西分明,也是正室和妾室的界限,虽然府上没有妾,但宁昭一个正室夫人,又怎能去西院呢。
清蝉还抱了一丝幻想,试探的问道:“小姐是想去西院瞧瞧?可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若是小姐想看看,咱们明日再来也成啊。”
“不是看。”宁昭顿住了脚步,看向清蝉,说出了让清蝉差点跪下的话来,“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在西院住段日子。”
“什么?!”清蝉一个趔趄,震惊的看着宁昭。
她知道宁昭今日心情不佳,看上去跟靳渊脱不了关系,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种问题啊!
清蝉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的问道:“大人是要纳妾吗?”
不是纳妾,是赐婚。
不过若是解决不了,不管是纳妾还是娶妻都跟宁昭没什么关系了,她摇摇头,应付道:“不是。”
清蝉急得不行,看宁昭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更是急得跳脚,一把揪住宁昭的衣袖,问道:“那到底是什么啊?小姐堂堂尚书府正室夫人,现在要去住西院,这传出去不是让外人说吗?”
宁昭张嘴刚要说话,却听见一阵树叶摇曳的沙沙声响起。
清蝉还一个劲儿的劝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自己去西院,这个自请下堂有什么区别啊。
宁昭却没听进去,注意着这点儿响动,果然,下一瞬,流影便出现在两人面前,“夫人。”
一见是流影,清蝉猛地闭了嘴,宁昭淡淡的问道:“找我有事?”
若非如此,流影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流影点头,声音刻板听不出情绪,说道:“大人之前交代过,让夫人继续留在主院,他会搬去书房暂住。”
闻言,清蝉长舒一口气,随即又担心起另一件事情来。
这二人到底是怎么了?一个要去西院,一个要睡书房。之前还是好好的,就是参加了一次赏菊宴,怎地回来就这样了呢?
清蝉百思不得其解,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宁昭给劝回去,谁知她还没有开口,流影却先说话了。
“大人还说夫人说过等他,就别离得太远,只求夫人留在原地,大人会自己过来。”
清蝉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原地过来的,完全搞不清楚靳渊到底在说什么。但宁昭却明白靳渊的意思,半晌后点点头,答应了。
回了主院,清蝉已经满身是汗,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流影一直跟在两人身后,听见清蝉的喷嚏声,忍不住关心道:“着凉了?”
清蝉本来不想理他,但念在他把宁昭给劝回来的份上,还是给了张好脸色,“没事儿,一会儿喝完姜汤便好。”
流影点点头,没有在问别的,清蝉也顾不上他,自己在冷风里站了那么久,宁昭也一直站着,自己都着凉了,更担心宁昭也会。
于是,送宁昭回屋之后,清蝉赶紧去了小厨房,烧了热水,又准备了两万姜汤,自己喝了一碗,剩下的一碗端去给了宁昭。
让丫鬟弄来浴桶,清蝉先是伺候着宁昭沐浴,再让宁昭喝了姜汤,陪在宁昭身边,亲眼看着宁昭睡着了,才退下。
夭华蹲在猫屋里看着,乖巧的没有乱动也没有叫唤,直到清蝉走了,这才小心翼翼的迈着猫步,轻巧的几个跳跃,落到宁昭身边。
凑近用小鼻子嗅了嗅,闻到姜汤刺鼻的味道,夭华甩了甩脑袋,看了眼空了一半的大床,大喇喇的越过宁昭到了另一边,抻了抻胳膊腿儿,躺着不动了。
宁昭这一觉睡得很沉,迷迷糊糊间像是有人靠近,但她着实太累,完全睁不开眼,只能感觉到温热的触感在脸上划过。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鼻尖是熟悉的气息,让她心安,随即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轻轻地关上房门,靳渊从站在门边,盯着门框发了会呆,便转身去了书房。
“这几日跟在夫人身边,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靳渊脱了外衫,躺在书房临时搭的软榻上,朝着空无一人的书房吩咐着。
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影子打在门框上,流影微微颔首,答道:“属下遵命。”
靳渊在软榻上躺下,疲惫的抬手挡住眼睛,许久之后,溢出一声叹息,化作丝丝惆怅蔓延在整个书房。
接下来的几日,宁昭都没在见到靳渊,起先她还能借口静静心,努力让自己忽略这种不适应的感觉,但越到后面,心里越是发慌。
见不到靳渊,只能从流影嘴里听到他在做什么,虽然宁昭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但从小陪她长大的清蝉,还是看出来——宁昭想见靳渊。
“小姐若是想念大人了,就去见见他吧。”看着诊台边魂不守舍的宁昭,清蝉担忧的说道。
第二百四十二章 思念
宁昭一下子回了什么,看着面前写了一半的药方,淡淡道:“不用。”
说分开冷静的是自己,现在靳渊都做到了,自己又怎么会出尔反尔。除了这件事,宁昭心里还隐隐有些不安。
宁昭以为会像自己想的那般,能够坚定下去,可这才几日,那种坚定都被思念给替代了,这感觉让她恐惧。
不禁又让她想起了前世跟慕容承之间的纠葛,那种放不开剪不断的情愫,时刻折磨着她,到死她都深陷在爱里,最后变成刻骨铭心的恨。
越是想要避免重蹈复撤,宁昭越是发现很难。
那个人是靳渊不是慕容承,这两人完全不一样,甚至有时候宁昭会想自己是否太过忧虑,慕容承薄情寡义,但靳渊却不一样,他的阴谋算计全都给了别人,留给自己的只剩下坚定不移的心。
这样的靳渊会像慕容承那样对待自己吗?
宁昭心里有答案,却又不敢轻易相信,这般来回的折磨真的让她疲惫,让她午夜梦回时发现身边是空的,那种疲惫和担忧全都化成了思念,源源不绝。
清蝉劝了无果,也不再多话,只是隐晦的跟孟遂提了提,让他看诊时帮着盯着点,毕竟过手的都是人命,宁昭自己肯定会不像拿着人命开玩笑。
起初孟遂还真以为宁昭是身体不好,然而连着数日下来,他看出了不对来。
“靳渊怎地这么久没来医馆?”孟遂不动声色的问道。
宁昭闻言抬头看去,随即轻笑一下,回道:“朝中事务繁忙,他没时间。”
“是吗?”孟遂信她才有鬼了。
靳渊又不是没有忙过,还不是三番五次的陪着宁昭来医馆,孟遂也是看出来了,只要靳渊的了闲,哪怕只是半个时辰,也要来看看宁昭。
可奇怪就奇怪在这些日子靳渊根本没有来过,孟遂就算不想知道,也看出来两人之间不对劲。
“你就老实告诉我,你跟靳渊怎么了?”孟遂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
窦姨娘搬到尚书府那晚,孟遂虽然喝多了,但还是记得自己说的那些话——若是靳渊对宁昭不好,他定然不会轻饶了他。
如今这才过去多久,两人关系就这样了,自己这个旁人都瞧的清楚,宁昭还想否认。
宁昭对上孟遂真切的眼神,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件事情宁昭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就连窦姨娘察觉不对,问过几次,宁昭也没有说,还不止如此,就连清蝉每日陪在宁昭身边,旁敲侧击的问了好多次,宁昭也没有开口。
可如今对上孟遂的视线,宁昭突然就松懈了。
活了两世,哪怕有个宁洪在,但宁昭对父亲这个词依旧是陌生的,直到拜了孟遂为师,他才偶尔在孟遂身上感受到了父亲般的疼爱。
面对跟自己父亲一样的孟遂,宁昭突然有些委屈。
老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要给靳渊指婚宁昭都没有想哭,但这一刻,她眼眶却红了。
“到底怎么了?”孟遂还是第一次瞧见这般的宁昭,不由的有些慌乱起来。
赶紧伸手拍了拍宁昭的后背,孟遂安抚人的方式有些笨拙,家里没有女儿,收的徒弟也只有宁昭一个女子。
孟遂平日里看着刻板,其实对宁昭却不一样,宁昭又成日笑脸盈盈,孟遂丝毫不担心她,却不想此刻那个不用她担心的宁昭,却在自己眼前红了眼眶。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跟师傅说。”孟遂很是心疼,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说道:“是不是靳渊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你跟师傅说,师傅替你做主!”
虽然他老了,现在也没有官职在身,不过他可不怕靳渊,自己在宫中做了半辈子的太医,还是有自己的人脉的。
真要是对上靳渊,孟遂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给宁昭解解气还是能够做到的。
宁昭眼泪一下子流下来,却对孟遂摇摇头,说道:“没有,他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是我自己……”
宁昭自己?
孟遂越来越糊涂了。
又不是因为靳渊,宁昭又怎会这样,还有靳渊那小子这么久不来医馆,这又是因为什么?
孟遂许久没有遇到这么费脑子的事情,感觉比遇上个疑难杂症还要麻烦,耐心本就不足的老头子,一下急了,“那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别哭啊!有什么话说出来,师傅给你参谋参谋。”
“你别怕,师傅虽然老了,除了医术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但人到了这个岁数,什么没见过,你想不明白的事情跟师傅说说,师傅替你想办法。”孟遂接着安抚道。
突如其来的委屈让宁昭也是措手不及,但听到孟遂这一番话,宁昭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她抬手轻轻擦了擦眼泪,冲着孟遂笑了笑,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会解决好的,师傅不用替我担心。”
怎么又缩回去了!
孟遂急得想挠墙,奈何年纪一大把,还没把墙挠穿的本事,只能瞪着一双眼睛,不悦的看着宁昭,说道:“让你说你就说!多一个人给你出主意解决起来不是更快吗!”
孟遂这人很固执,不仅仅是对待医术,对待其他的事情也是如此。宁昭知道今日这眼泪一出,就瞒不住孟遂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把事情跟孟遂说了一遍。
“……四公主很早便看上了靳渊。”别致的后院,满溢着药香。
宁昭捧着茶杯,思绪回到之前的赏菊宴,“我不清楚为何靳渊没成亲之前四公主不求着皇上赐婚,反而现在靳渊跟我成了亲,又求着指婚,还主动说跟我平起平坐。”
说着,宁昭苦笑一声,之前的事情在脑中翻来覆去的涌现,现在跟孟遂一说,闷在心里的哀怨像是得倒了纾解,宁昭觉得好多了。
孟遂也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一时间也犯了难。
若是靳渊单方面的对不住宁昭,他还能泼着这张老脸不要,给宁昭出气,可如今靳渊没错,宁昭也没错,关键是老皇帝的这场指婚,又像是所有的事情都错了。
“皇上谕旨赐婚,这件事情不好办啊!”许久后,孟遂无奈的叹息一声。随即又看向宁昭,安抚道:“你也别太着急,不是说靳渊已经在想法子解决了吗,你该相信他才是。”
第二百四十三章 龃龉
孟遂一直认可靳渊的能力,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宁昭自己只是当局者迷,不敢情谊相信而已。
“他承诺要尽快解决这件事,你边应该信任他。”孟遂拍了拍宁昭的手背,说道:“你们二人已经成了亲,事情还没发生之前,日子还是要过,你若是一直这般消沉下去,让靳渊又如何能够放心。”
“既然你想要冷静,靳渊也给了怒空间,那你便安心的冷静一下。”孟遂又是一声叹息,吩咐道:“这样吧,你回去休息一下,这几日就别来医馆了,成日魂不守舍,我还担心你给病人治坏了。”
宁昭有些愧疚,看着孟遂,不好意思道:“是徒儿错了,徒儿不应该把让这些私事影响到医馆……”
“行了。”孟遂抬手打断她。
这件事情搁在谁身上都是一样,宁昭算是好的,没有哭闹,只是沉默着自我折腾,若换成别的女子,现在指不定成什么样子了。
孟遂心疼她,说道:“医馆有我在你别担心,好好回去休息。”想了想,孟遂又补充道:“也别跟靳渊闹得太僵,夫妻之间什么事情都要商量着来,靳渊现在压力定然不比你小。”
“成日让他睡在书房,一睁眼便瞧不见人,你也不担心?”孟遂问道。
宁昭当然担心,正因为这样,宁昭也在想是否自己对靳渊太狠了一点,可是宁昭也没办法,前世之鉴摆在那里,是她刻在骨子里的伤痛,要让她跨过这个坎谈何如意?
宁昭这边还在犹豫着,靳渊却经过几日的冷静,有了自己的打算。
若是单纯的想要拒绝皇上的赐婚,四公主那边却不死心,这样的事情指不定还会发生,既然如此,靳渊就要从源头上斩断四公主的念想。
然而要如何才能断了四公主的心思,靳渊还需要好好想想才行。
红墙绿瓦绵延成片,恢弘的宫殿矗立其中,鳞次栉比,好不壮观。
靳渊走在御花园中,寒风仿佛也被宫墙阻挡在外,虽然依旧有些凉,但并不觉得冷。
四公主落后一步走在靳渊身后,身边只留了两个随侍的宫女,慕容姣含情脉脉的注视着靳渊潇洒的背影,心里好似远处的湖面,被风一吹,溅起层层涟漪。
“靳大人今日特意进宫来陪我,我真的很开心。”行到亭廊,慕容姣忍不住开了口。
靳渊脚步一顿,随即转身面对着慕容姣,说道:“公主开心便好。”
慕容姣不敢与他对视,含羞带怯的垂着眸,那副小女儿姿态让靳渊心里很是不适,但脸上依旧平静。
靳渊没有说话,慕容姣却安静不了,认识靳渊这么长时间,这可是第一次单独跟他接触,这么难得的机会,慕容姣可要把握好。
“赐婚的事……靳大人不要太过忧心。”慕容姣准备以退为进,笑了笑,说道:“之前在赏菊宴上说的话,也是我一时情急,之后又没机会在见见夫人,还想着当面跟她道个歉。”
“四公主言重了。”靳渊打断她,微微垂眸,说道:“您是天之娇女,无需跟她道歉。”
听到靳渊这样说,慕容姣心里一喜,仔细观察靳渊的脸色,还能看出来他精神不是很好。慕容姣想着,应该是宁昭回去之后跟靳渊有了矛盾。
若真是这样慕容姣可就高兴了!
只要宁昭跟靳渊闹,自己这边在温柔以待,靳渊迟早会发现谁更适合自己一点。
慕容姣堂堂燕国公主,有这个自信。
“靳大人看上去脸色不好。”想着,慕容姣凑近靳渊两步,担忧道:“是否是因为我跟夫人有了龃龉?”
说着,慕容姣一副自责的模样,叹息道:“都是因为我才让夫人生气了,靳大人这些时日都没休息好吧?看你眼底都有淤青了。”
慕容姣伸手想要触碰靳渊脸颊,靳渊不动声色的躲开,淡淡说道:“今日朝中事忙,与四公主无关。”
慕容姣看着自己落在半空的手,也没气馁,反而听到那句‘与四公主无关’心情又好了几分。
她兀自想着,靳渊这是在维护自己,更是觉得靳渊和宁昭之间有了裂隙,可是自己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靳渊却半刻都待不下去。
若不是今日下朝,老皇帝把他独留在勤政殿,又说起赐婚的事,靳渊拒绝了很多次,但看老皇帝却是心意已决。
靳渊按捺住情绪,没有再跟老皇帝反抗,老皇帝看靳渊态度缓和,以为有戏,才有了今日靳渊入宫陪伴四公主的事情。
靳渊却是想从四公主下手,能用的方法很多,但至今没有想到最好的办法,靳渊终究是个君子,那些腌臜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
不过,若是最后真的把他逼急了,他也顾不上什么君不君子的,特别是赐婚的事情背后,还有个对宁昭虎视眈眈的慕容承,他绝对不会让慕容承得逞!
“……之前听闻京都郊外有一处风景很美。”慕容姣不知道靳渊心里所想,还一直盘算着如何趁虚而入,给自己营造机会,“靳大人过两日便是休沐日,不如我们一同出游吧。”
靳渊收回思绪,闻言顿了顿,随即温和的笑了笑,但眼里却没有温度,说道:“大兴官道马上就要收尾,下一站便是直沽寨,这件事情皇上让我与陈大人负责,过两日便要启程去直沽寨,怕是没时间陪四公主游玩。”
靳渊把修建官道的事情给拎了出来,慕容姣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就算再刁蛮也不敢耽误了老皇帝的正事,只得失望的叹息一声,“这样啊,那等你回来我们再去?”
这次靳渊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
看靳渊答应的这般爽快,慕容姣刚刚掉下去的心情又好了起来,也不顾身边还有别人,上前挽住靳渊的胳膊,笑道:“那我在宫中等你。”
想着靳渊这出去一趟,回来赐婚的事情也应该提上日程了,慕容姣心情更好了,就像是马上便会嫁给靳渊似的,笑道:“这次回来父皇定会赏赐你,咱们再完婚,简直是双喜临门。”
靳渊僵着身体,视线落在被挽着的那只胳膊上,心中的厌恶又深了几分,眸光渐渐发沉,只淡淡的说道:“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第二百四十四章 新仇旧怨
从宫中出来天色已经晚了,靳渊没坐马车,独自一人在街上走着,沉默就像是夜间的黑暗,把靳渊笼罩着,还有那愈发凌厉的寒风,让他的身影都透着寒气。
行至半路,靳渊突然停了下来,马车不紧不慢的跟在靳渊身后,见他停下来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靳渊站了半晌,目光落在远处的亮光,声音很冷也很轻,顺着寒风,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流影。”靳渊轻声唤道。
下一瞬,一个高挑的身影落在靳渊身后,“大人。”
“有件事需要你帮我去做。”靳渊说着,闭了闭眼,转身时眸里只剩下寒凉,“若是我说这件事有违道义,你还愿意做吗?”
流影抬眼看他,不明白靳渊到底要做什么,但依旧点点头,回道:“大人尽管吩咐。”
“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靳渊又问了一遍,“若是有违道义,手段不齿,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可以告诉我。”
流影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靳渊,哪怕是之前再大兴那般危险的时刻,靳渊都是淡然的,可现在的靳渊眼底却又一层如同着黑暗一般的阴骘。
“大人吩咐的事,流影定当帮你完成!”流影声音高了些,坚定道。
靳渊深吸一口,点点头,说道:“回府,书房再谈。”
靳渊上了马车,径直回了尚书府,流影陪在靳渊身边一同进了府,走进主院时,意外的看到房间里亮着的灯。
出宫已经不早,一路上靳渊还耽误了许久,平时这个点宁昭已经休息了,可今日却还没睡。
像是有什么感应,靳渊刚进院子,房门便从里面被打开。宁昭陪着外衫站在门口,两人相隔着一段距离,宁昭背对的光线,靳渊有些瞧不清。
但宁昭却能看清楚靳渊。
好几日没有见面了,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宁昭却突然觉得这个院子好大,若不是自己刻意等着,两人根本就碰不到面。
“回来了。”宁昭的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醒什么似的。
靳渊停下脚步没动,顿了顿,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又是一阵沉默,靳渊以为见到宁昭会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真的见到了他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宁昭也一样,思念是一回事,当真的见了,那句‘我想你’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卧房和书房隔着几个房间,他们两人也只隔了几步的距离,却让人感觉隔着千山万水一般。
“你……”沉默过后,两人同时开了口。
靳渊顿住了,随即说道:“你先说。”
宁昭拢了拢衣衫,寒风拂过,像是带着靳渊身上的气息,她忍不住深吸了两口,这才说道:“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
靳渊有些失望,但也笑了笑,说道:“过两日我要去直沽寨了。”
闻言,宁昭猛地抬头,本能的问道:“为何?什么时候回来?”
靳渊的笑容更深了些,心里某个想法也更加坚定起来,他缓缓上前两步,来到宁昭身前,这才看清她的脸。
靳渊一寸寸扫过这张熟悉的脸颊,像是要把宁昭刻进骨子里那般,“好好在家等我,等我从直沽寨回来,所有的事情都会结束。”
宁昭定定的看着他,直到温热的触感沾上自己的眼睛,宁昭眨了眨眼,下一瞬,温热消失,熟悉的气息也跟着消散开来。
“好好休息。”靳渊退后两步,转身回了书房。
宁昭呆呆的站在门前,许久之后,才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转身回去了。
“我记得侯小姐跟宁涣的关系很好。”靳渊站在书房里,背对着房门,眸光隐在黑暗中,不甚明晰。
流影点点头,补充道:“还有四公主,属下记得他们关系一直很好,还曾一齐联手构陷过夫人。”
靳渊点点头,半晌后转过身来,眼睛微微眯了眯,说道:“我记得城外曲星桥旁有个姻缘庙,都说在那里求姻缘很灵验。”
“把这消息让侯小姐知道,四公主就一定会去。”一阵风吹了进来,拂过靳渊的发丝,黑发在黑暗中丝丝缕缕的飘着,打在了靳渊的脸上、眼睛。
他抬手抚开发丝,眸光被月华照亮,犹如着深秋的夜,幽冷刺骨,“届时安排几个人跟着去,找机会绑了四公主。”
说着,靳渊看向流影,嘱咐道:“只是绑人即可。”
流影点头应下,随即离开了书房。
“慕容承啊慕容承,之前的事情还有跟你算,没想到你这般耐不住。”靳渊看向窗外,低低叹息一声,“原本没想这么快的,这可是你逼我的。”
“那么……新仇旧怨就一起算了吧。”
虽然没找到确凿的证据,但军马一事被刺杀,靳渊一直怀疑是慕容承下的手,还有秋猎的刺杀,慕容承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靳渊迟迟没动手,一开始是觉得时机不对,可现在他若在不行动,慕容承还会做出什么谁都猜不到。
宁昭被孟遂强制在家休息,两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从赏菊宴回来,宁昭也有几日没去宁府看望过宁老太君了。
现在老太君就吊着一口气,什么时候没了都说不一定,宁昭还是想趁着宁老太君还在多陪陪他。
靳渊要准备启程直沽寨,从那晚之后,宁昭便没见到人,倒是流影时不时在自己跟前晃,清蝉的心情也像是受到了波及。
“小姐今日咱们要去医馆吗?”清蝉帮宁昭梳妆完毕,问道。
宁昭摇摇头,说道:“去宁府吧,我想看看奶奶。”
清蝉点头,收拾一番,主仆俩便出了门。
靳渊吩咐过流影,要一直跟在宁昭身边,便不像往日神出鬼没,大方的跟在宁昭身边。
“夫人要去哪儿。”流影拦在宁昭身前,问道。
“去宁府。”宁昭淡淡道。
流影点头,没再多问,主动去准备了马车,陪着两人去了宁府。
宁昭今日心情都不好,不想见到宁洪和宁涣,一到宁府,便径直去了宁老太君的院子。
贴身嬷嬷见到宁昭过来,欢喜的很,赶紧上前嘘寒问暖一番,随即才说起宁老太君这两日的情况。
“老太君昨日清醒过一阵,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便又昏睡了。”说起宁老太君,嬷嬷的神情便垮了下来。
老太君的情况大家心知肚明,谁都没法强求,只能期望老太君能够多坚持一段日子。
第二百四十五章 讽刺
听了嬷嬷的话,宁昭点点头,进了屋,老太君依旧安静的躺在床上,宁昭来到床前坐下,看着已经消瘦到只剩下皮包骨的宁老太君,心里又是一疼。
“奶奶。”宁昭轻声呼唤着,可宁老太君双眼紧闭,就连呼吸都弱的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来。
无奈和心疼拉锯着,最后只糅合成一声苦涩的叹息。
在宁老太君这里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宁昭便准备回去,刚走出院子,迎面便装上了宁涣。
两人都停住了脚步,宁涣打量着宁昭,见她神色不愉,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脸上却装模作样的关心道:“半月不见妹妹,妹妹怎地消瘦了?看上去脸色还不太好,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
赏菊宴宁涣虽然因病没有参加,但四公主被赐婚给靳渊的事情,整个皇宫都传遍了,宁昭不相信宁涣不知情。
此番言语不过就是为了膈应自己罢了,宁昭这般想着。
“妹妹好的很。”宁昭笑了笑,淡淡道:“不过倒是听闻姐姐不久前大病一场,连赏菊宴这么大的宴会都没能参加。”
“姐姐刚嫁入皇室,第一次遇上这种盛事都没能参加,心里肯定很遗憾吧。”宁昭说道。
宁涣却是遗憾啊,不论是第一次以太子侧妃参加皇室盛典,还是亲眼见到宁昭难堪,这两件事都是她的遗憾。
“是啊。”宁涣对这么两句话已经没什么大的感觉,一心都想着如何能让宁昭的心情变得更遭。
“只是姐姐听说赏菊宴上还发生了一间有趣的事情。”宁涣眉眼一弯,笑的不怀好意,“还是关于妹妹的。”
“哦?”宁昭不为所动,问道:“妹妹怎地不知?”
“你不知?”宁涣故作惊讶,又凑近了几分,低声道:“皇上赐婚靳大人和四公主,这么大的事情,妹妹当真不知?”
宁昭推开两步,跟宁涣拉开距离,目光落在宁涣已经显怀的小腹上,淡然道:“姐姐说的是这件事啊。”
说着,宁昭点点头,重新把视线拉回宁涣的脸上,“确有其事,不过这又跟姐姐有什么关系?”
“这当然跟我没关系。”
宁涣轻笑一声,尖酸说道:“我不过是替妹妹开心啊,能跟四公主共侍一夫,天下谁不知道皇上最疼爱的就是四公主,靳大人若是成了驸马,以后升官加爵指日可待啊。”
“原来如此啊。”
宁昭也笑了,回道:“姐姐刚嫁入皇室不久,就这般习惯了三妻四妾,哦对了,姐姐只是个侧妃,算起来也只是个妾,怪不得,看来姐姐早就准备好了,与旁人共侍一夫,才会对这事儿这般感兴趣。”
一个‘妾’字一出,宁涣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她沉着脸看着宁昭,没了那强装出来的笑容,恶意便肆无忌惮的满溢出来。
“妹妹又是何必呢,姐姐知道妹妹心里哭,但要跟你共侍一夫的又不是我,妹妹说话这般难听,四公主又听不见,又有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意思。”宁昭也冷了脸,没心思跟她假装姐妹情深,嘲讽道:“只是自己心里不舒坦,也不想旁人舒坦罢了,姐姐难道不明白吗?”
说着,宁昭直接绕过宁涣,抬脚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宁昭又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宁涣,正对上宁涣不善的目光。
宁昭笑了,笑的格外明艳,只听她说道:“还没有关心姐姐呢,宁府的账目算清了吗?姐姐可要好好照顾身子啊。”
宁昭指了指宁涣微隆的小腹,嘲讽道:“你还想着靠你儿子当皇后呢,别把自己累坏了,儿子没了,皇后可就离你远了。”
“你……!”宁涣还是第一次听到宁昭这般毫无顾忌的讽刺自己,原来的那些柔弱根本就是装的!
此刻满脸恶意的宁昭,才是真正的宁昭!
没理会怒不可遏的宁涣,宁昭说完话,抬脚就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宁涣,直到走出宁府上了马车,宁昭这才重重的出了一口气。
清蝉一直陪在她身边,也被宁昭之前那番话震惊了。
她知道自家小姐没有表面那般柔弱,但也没见过宁昭之前那般模样,还有那个满怀恶意的笑容,清蝉想想都觉得有些瘆人。
“小姐……”清蝉犹豫着问道:“咱们是回府吗?”
靳渊明日便要出发,宁昭缓和了一下汹涌出来的情绪,随后道:“回府吧。”
至少靳渊走之前,她要见他一面,道别也好,什么都好,宁昭此刻就想要见见靳渊。
回到府上,靳渊也刚好从外面回来,两人在门口便撞了个正着,靳渊停下脚步看着宁昭,宁昭从马车上下来,径直来到靳渊身边。
见她脸色不好,靳渊皱了皱眉,刚准备说话,突然被宁昭抱了个满怀。
“阿昭……”两人很久没有拥抱过了,之前那个落在眼睛上的亲吻,也只是蜻蜓点水,靳渊连她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
此刻宁昭主动拥抱他,突然让靳渊有些慌。
“怎么了?”靳渊担忧的问道:“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别憋在心里,我……”
“别说话。”宁昭埋进他怀里,轻声打断他。
靳渊听话的闭了嘴,顿了顿,抬手小心翼翼的把人搂住,逐渐加重了力道,像是要把人勒进骨血里。
“这次我不陪你去了。”半晌后,宁昭的声音传了出来,闷闷的,还带着微不可察的哽咽,“一路小心,早点回来。”
“我在家里……”宁昭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等你。”
靳渊的心都揪了起来。
那道横梗在两人之间的屏障还没有解除,更加让两人珍惜此刻的拥抱。
“最多半个月。”靳渊抚着宁昭的后备,轻声承诺着,“最多半个月,等我回来,这件事情一定会结束的,我们……一定会回到从前。”
靳渊走了,离开时天还没亮,没有灯火,整个世界都陷入黑暗中。
宁昭一夜都睡得很不安稳,身边空落落的,仿佛心上也跟着缺了一块,等到她彻底熬不住沉睡过去时,已经是后半夜,于是宁昭再次醒过来,靳渊已经离开好几个时辰了。
“大人走了?”宁昭披着外衫,看着外面高挂的太阳,喃喃道。
清蝉打来热水,拧干帕子递给宁昭点头道:“嗯,卯时前便离开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怒急
宁昭接过帕子擦了擦脸,轻轻的嗯了一声,没说什么,转身坐在了梳妆镜前。
清蝉替她梳洗打扮,照例两人先去了宁府,这次依旧碰上了宁涣,宁涣瞧上去脸色不好,宁昭到时,宁涣正在呵斥管事的。
宁昭习以为常,有了昨日的争锋相对,两人连表面上的功夫都省了,宁昭倒是乐得清静,径直去了宁老太君处。
离开时,宁涣还没走,两人隔着老远对视一眼,宁涣似乎看到了宁昭笑了笑,可眨眼间,那笑容又消失了,但那股子恶意,从昨天起就一直没有消散过。
“这个该死的宁昭!”宁涣看着宁昭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狠狠扔下手里的账本,咬牙切齿起来。
管事的站在厅中,颤颤巍巍,连眼神都不敢朝宁涣那边飘,只得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期望宁涣别在找自己麻烦。
然而事与愿违,宁涣心中被宁昭挑起的恨意积压了一晚上,今日彻底在管事的身上爆发了出来。
“这账本到底是怎么回事?!”宁涣把账本仍在管事的身上,瞪着眼睛质问道:“半个月前你说庄子的收益降低了,我没追究,这才多久,怎地那些店铺连一点收入都没有!”
“钱呢?!”宁涣越说越气。
之前就是因为宁府的这笔烂帐让她操劳过度生了病,错过了赏菊宴,她以为那已经是最坏的,没想到还有更坏的等着自己。
店铺一连好几个月没有收益,下面还养了那么多伙计,这些钱全都是从宁府拨出去填补的!
店铺是拿来经营赚钱的,他们这个却是实打实的赔钱货!
宁涣完全想不明白,宁洪之前是如何打理的,还有宁老太君,怎地到了自己手上,却是这一摊子烂账!
管事的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抹了一把汗,结结巴巴道:“之前都、都是夫、夫人打理的,自自从夫人走后,老爷、老爷没时间经营,起先又因为契约的事情……总之打那之后,这店铺就……”
管事的根本不敢说下去。
宁涣一听火气更大了。
又是契约!还有自己的母亲!
这桩桩件件都离不了一个宁昭!
“怪不得。”宁涣想到宁昭昨日说的那番话,还有之前宁昭极力促成自己接管宁府的事务,原来是一早就知道宁府是一笔烂账,巴不得往自己跟前推啊!
自己却傻傻的只想到要压宁昭一头,没想到无形中又被宁昭给摆了一道!
现在若是跟宁洪说自己不管了,宁洪定然不会同意,更有甚者他这位父亲,指不定还要把账目亏空的事情怪在自己头上!
想着,宁涣一阵头晕,赶紧撑着扶手坐了下来,缓过劲儿来,她隐约感觉到小腹微微发疼,宁昭昨日的话,就像是诅咒一般在耳边轰然响起。
——儿子要是没了,皇后就离你远了。
“不!”宁涣抚着小腹,惊恐的吼了起来,“不会的!我的孩子不会有事的!太医……太医!快给我去请太医!”
——
“娘娘只是怒急攻心,孩子没什么问题。”
东宫,宁涣躺在床上,收回诊脉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再次问道:“确定孩子没事?”
太医点点头,嘱咐道:“不过娘娘还是要谨慎些,切记不要太过劳累,还有切记动怒,这些对孩子和您都不好。”
只要孩子没事,宁涣就放心了,赶紧点点头,说道:“多谢太医提醒,来人。”
小太监躬身上前,宁涣吩咐道:“好好替我送送太医。”
小太监领命,带着太医退了下去。
宁涣躺在床上依旧心有余悸,现在脑子里还有昨日宁昭的那番话,宁涣越是想要忘记,那些话越是不受控制的在脑子里乱窜。
宁涣心神不宁,喝了太医开的安神药,又让宫女点了安神香,这才恍恍惚惚的睡了过去。
宁涣病愈不久,这下又病了,还惊动了慕容承。
慕容承虽然对宁涣没什么感情,但念在子嗣的份上,还是关心了几句,见宁涣没事,便又离开了。
宁涣看着慕容承消失的背影,怅然若失。
门口突然跑来小太监,朝宁涣禀告道:“娘娘,侯小姐求见。”
宁涣兴致不高,淡淡道:“她来做什么?跟她说我身子不适,改日吧。”
小太监领命刚要退下,宁涣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小太监,“慢着。”
小太监顿住脚步,恭敬的等着宁涣吩咐。
宁昭朝伺候的宫女伸出手,宫女上前小心的把人搀扶起来,宁涣依靠着床边,宫女给她披上了外衫。
“让她进来吧。”宁涣吩咐道。
小太监应声退下,不多时,侯小姐便笑脸盈盈的走了进来,朝她福了福身,“臣女见过娘娘。”
宁涣扯出一抹笑来,轻声道:“你还跟我客气什么,赶紧坐吧。”
侯小姐闻言起身,走到离宁涣近点的位置坐下,见宁涣脸色不好,关切道:“娘娘这是怎地了?之前不是已经好了吗?”
宁涣不像提起这事儿,一想起宁昭,就会想起那如同诅咒般的话。
她摆摆手,说道:“无妨,只是有些累罢了,休息两日便好。”
“娘娘没事就好。”侯小姐显然也松了口气,她今天来可是有事情要跟宁涣说,之后还需要宁涣帮忙才能称。
“今日你来是有什么事吗?”宁涣也不跟她绕弯子,问道。
侯小姐闻言,先是提了提四公主与靳渊婚约的事情,宁涣听了好几遍了,之前的好心情现在也没了,看上去兴致缺缺。
“四公主这般喜欢靳大人,我可是费了好些心思打听到了一个好地方,或是能帮四公主达成所愿。”侯小姐越说越是神秘,宁涣起初还没什么兴致,闻言,也来了点兴趣。
“什么好地方?”若是靳渊和四公主真的能成,不仅是达成了四公主所愿,也是达成了她的所愿。
只要能够打击到宁昭,都是她的所愿!
“城外曲星桥旁有个姻缘庙。”侯小姐神秘兮兮的,凑近了说道:“听说特别灵验,只要是去那里求姻缘的,几乎都能成!”
“果真那般灵验?”宁涣也听说过这个姻缘庙,只是她以京都才女自居,不屑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传言。
“千真万确!”侯小姐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说道:“这可是四公主的事情,我哪里敢慢怠,可是派人查了许久,这个姻缘庙却是很灵验!”
第二百四十七章 姻缘庙
宁涣沉默半晌没有说话,一抬头便对上侯小姐灼灼的目光,问道:“为何要来同我说?”
“娘娘您跟四公主关系那般亲密,自然要来同你讲啊。”侯小姐说的理所当然,笑着说道:“孩提时娘娘便与四公主情如姐妹,如今更是都在皇宫里时常都能见面。”侯小姐说着说着,语气突然有些发酸。
她也不是没妄想过能够嫁入皇室,哪怕是如今她也抱有这种期望,楚王慕容极还没有娶亲,侯小姐可是眼巴巴的想要慕容极的垂青呢。
可宁涣却悄没声息的跟太子殿下好上了,她这个幼时的闺蜜都不知道,等回过头来,曾经的闺蜜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太子侧妃,自己见面也得恭恭敬敬的唤她一声娘娘。
换谁谁憋屈!
也正因如此,侯小姐更想要好好巩固一下曾经的情谊,两位现在都是贵人,她若是能在宁涣和四公主跟前买了好,还需要担心以后没有自己的好处?
“娘娘。”侯小姐想着想着,语气又恢复了正常,笑道:“四公主对靳大人可谓是执念已深,可我听闻靳大人对那个宁昭好的很,这赐婚注定坎坷啊。”
“所以啊,我打听的这家姻缘庙不仅灵验,庙里还能求到姻缘符,只要让喜欢的人戴上,用不了多久对方就能回心转意的!”侯小姐肯定的很,宁涣看着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宁涣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哎哟娘娘。”侯小姐越凑越近,此刻已经到了宁涣眼皮子底下,微微蹲身,抬眼看着自己,“我在宫外有所不便,心里惦记四公主和您也只能偶尔进宫来瞧瞧。”
“您可不一样啊,你就在宫中,四公主也在宫中,你们时常都能见面,关系也比曾经好了不少啊,只要是娘娘说的,四公主就肯定相信。”
“这件事若是成了,四公主嫁给了自己心仪的人,她定会记得娘娘的好,好好感激你,但若是不成,娘娘也是关心四公主一人闷着对身子不好,陪她出去散散心啊。”
侯小姐把话全都说死了,宁涣就算想要拒绝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思忖半晌后,宁涣点点头,说道:“行吧,等我休息一日,明日好些了便去看望四公主。”
“多谢娘娘!”侯小姐起身朝宁涣行了一礼,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已经想到了四公主达成所愿那一日,自己能拿到什么好处了。
又陪宁涣闲聊了两句,两人约定,四公主愿不愿意去都让人通知一声,侯小姐在宫外,若是四公主愿意去,便由侯小姐来准备出行的一切事务。
侯小姐难得有自己表现的时机,答应的很干脆,等到侯小姐离开了,宁涣也觉出累来,躺下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小姐,今日我们还要回宁府吗?”
一夜过去,靳渊已经走了一日了,宁昭身边已经空了好些日子,但昨夜却异常难熬,以至于她今日看上去脸色非常不好,眼底的淤青都快溢出来了。
宁昭只觉得头难昏沉,实在不像动弹,便摇摇头,回道:“不去了,今日便在家休息吧。”
听到宁昭主动想要休息,清蝉就跟她自己休息似的开心。
虽然孟遂让宁昭在家歇着,但宁昭却根本耐不住,就算没有去医馆,每日也要去一趟宁府,一来一回的折腾,也不比医馆轻松。
关键是回去宁府还会遇上宁涣。
清蝉想着之前两人的交锋就觉得瘆的慌,她家小姐太强悍,就连嘲讽都那般强悍。
瞧着宁昭昏昏欲睡的模样,清蝉赶紧扶着人躺下,自己陪在一旁,等到人睡了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宁昭这一觉直接错过了午膳,但清蝉却没有叫醒她,窦姨娘午膳每见到宁昭,还问起来着,有些事情窦姨娘不知道,清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便以没睡好为由,应付了窦姨娘。
房门从里面被人推开,清蝉正在院子里逗着夭华,闻声看去,宁昭披着外衫站在门口,脸色比早上好了很多。
“小姐醒了。”清蝉赶紧抱起夭华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宁昭,放心的笑了笑,说道:“看来这一觉睡得不错,小姐的脸色看上去好多了。”
之前头重脚轻的感觉没了,宁昭却是觉得舒服了很多。
奶声奶气的猫叫传来,宁昭看向夭华,却猝不及防被小家伙扑了个满怀,宁昭垂眸看它,抬手轻轻的抚摸着,“怎地这般爱撒娇。”
“猫嘛。”清蝉也看着夭华,手里空唠唠的,扁嘴道:“就是爱黏人。”
不过忒没良心了些,自己刚刚为了它好吃的,转头就把自己给忘了。
清蝉伺候宁昭洗漱完,又去小厨房亲手给宁昭做了点吃的,主仆俩坐在石桌前,宁昭一手抱着猫,一手拿起筷子用膳。
期间窦姨娘担忧宁昭又来了一躺,见宁昭没事这才放心回去了。
“下午回医馆吧。”睡饱了,宁昭便觉得无聊,一没事做脑子里就总想些有的没的。
这段时间宁昭已经想了很多,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孟遂之前跟她说的话她听进去了,她应该相信靳渊的。
还有靳渊走之前跟她说的——等他回来,一切都会结束的。
那她就等着,耐心的等着,靳渊不是说最多半个月吗,她就等半个月,权当给自己一个喘息机会。
就半个月,她不想再逼迫自己,但若是事情没有按照他们两人所想的结束,那宁昭也会同之前决定的一样,毫不留情的离开。
清蝉知道宁昭,闻言点点头,说道:“那我去准备一下,您在坐着喝喝茶,一会儿咱们就出发。”
等到了医馆,孟遂不在,下午医馆的病人也没了上午多,但也足够宁昭忙起来的。整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忙忙碌碌的过去了,回过神来,天色已经擦黑。
“时间过的很快啊。”清蝉给宁昭披上外衫,宁昭顶着夜晚的寒风,不知为何觉得今年的秋天太冷的。
“再过半月便要入冬了。”靳渊回来就是冬天了。
“是啊。”清蝉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医馆里面还是很暖和的,出来被风一吹,清蝉的小脸都红了,忍不住皱眉道:“以后咱们还是坐马车来吧,马上入冬了,京都的冬天可冷了,小姐别冻坏了身子。”
第二百四十八章 有求必应
宁昭点点头,并没有非要步行,她也觉得很冷,都有些后悔出门时拒绝了流影准备的马车了。
正这么想着,一阵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传进两人耳中,天色渐渐黑沉,人群都陆续归家,宁昭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不一会儿便瞧见了熟悉的面孔。
“你怎地来了?”这话是清蝉问的,有点惊讶,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惊喜。
流影停稳马车跳了下来,恭敬的朝宁昭点了点头,说道:“属下来接夫人回府。”
清蝉被冷风招呼了一阵,实在不像这样回去,此时更是高兴的很,抚着宁昭就往马车上走,路过流影身边,勉为其难的道了声谢。
流影依旧淡淡的,他嗯了一声,等到两人都坐稳了,这才一扬马鞭,驶着马车朝尚书府行去。
与此同时,皇宫内院。
宁涣昨日休息的不错,今日醒来便觉得好了很多,宁府她没去,只要一想到那笔烂账,宁涣就脑仁疼,她可不想刚刚好些就自己去找罪受。
倒是之前答应侯小姐的事情,宁涣又想了许久,觉得侯小姐说的不错。
四公主是老皇帝最心爱的小女儿,老皇帝很是看重她,就连这次的赏菊宴接待女眷,都是由她操办的。
再者,慕容承好想跟这个妹妹的关系也不错,好几次宁涣都知道四公主来寻慕容承商谈什么事情,走时心情看上去都不错。
若是这次能帮上四公主,不仅能够巩固两人之间的关系,还能便向的讨好到慕容承,对宁涣来说,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思及此,宁涣不再犹豫,准备明日一早便去见见四公主,顺便把姻缘庙的事情跟她说说。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宁涣派人去了宁府告知管事的一声,她今日有事不去了,自己收拾妥帖,径直朝四公主宫里去了。
“你怎么来了?”面对宁涣,四公主依旧是曾经那般态度。
只有宁涣自己清楚,四公主对于自己嫁给了慕容承这件事情很是不满,两人的关系虽然没有交恶,但也停留在曾经那般止步不前。
这次宁涣会这般容易的答应侯小姐的事情,也是想着跟四公主巩固关系,所谓投其所好,宁涣大小便知道如何做才能讨人欢心,所以她才能攀上四公主。
“赏菊宴我身体抱恙没能参加。”宁涣一身华服,脸色虽然好了很多,但看上去也没有平日里的精气,还有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乍一看,倒有几分贤惠端方的模样。
“许久不见四公主,我心里很是挂念。”宁涣坐在软塌上抬眼看着四公主,接着说道:“听闻赏菊宴上皇上给公主赐了婚,这些日子卧床不起,这么大的好事都没来得及跟四公主道喜,今日感觉好些了,便特意前来祝贺四公主心愿达成。”
说起赐婚便能想到靳渊,只要牵扯上靳渊,四公主慕容姣的心情便会不自觉好起来,宁涣这话又专挑好听的说,慕容姣听得很是熨帖,脸色也好看了起来。
“婚事还没有定下呢,现在道喜未免早了些。”虽然这样说,但慕容姣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哪里又能逃的了宁涣的眼睛。
“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婚事哪里还有不妥。”宁涣轻轻笑了笑,觑着慕容姣的脸色,接着说道:“不过若是四公主仍觉得不放心,我这里倒是有个好法子,保准婚事能成。”
老皇帝虽然说要赐婚,但靳渊数次拒绝慕容姣也是知道的,靳渊不喜欢自己慕容姣心里有数却也无法,只想着嫁过去之后,能跟靳渊朝夕相伴,说不准那一日便能打动靳渊的心。
此刻听闻宁涣有主意,哪怕慕容姣仍有疑虑,可内心的渴望还是战胜了理智,迫不及待的问道:“若说这婚事最大的隐患便在靳渊身上。”
“他不喜欢我才是最关键的。”说着,慕容姣想起了宁昭,脸色又不虞了起来,“都是那个贱人霸占了靳渊的心,你若是有法子让靳渊爱上我,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本公主绝不推辞。”
宁涣等的就是这句话,又想起了侯小姐,宁涣简单提了两句,“侯小姐前日进宫见我,跟我说起了曲星桥边有个姻缘庙。”
“姻缘庙?”慕容姣秀眉微挑,问道。
宁涣点点头,接着说道:“这个姻缘庙在民间很有声望,许多老百姓都去那儿求姻缘,关键是灵验的很!有求必应啊!”
“有求必应吗?”慕容姣被说的有些动心,但还是问了一句,“本公主怎地就没停说过这个姻缘庙?”
“四公主打小长在后宫,又不能随意出宫,民间许多事情四公主都不知晓。”宁涣解释道:“况且一个姻缘庙而已,只有有了心上人的人才会去关注啊。”
慕容姣觉得宁涣说的也有道理。自己生长在皇宫,宫禁森严,对皇子还好些,特别是她们这些公主嫔妃,想要出宫难得很,没有听闻民间那些传言也是正常的。
最关键的还是在姻缘庙本身。慕容姣此刻也能算是病急乱投医,一心想要得到靳渊的喜欢,哪里还管的了别的。
见慕容姣一时没说话,宁涣又添了一把火,说道:“这间姻缘庙信徒特别多,听闻很多求了姻缘的都灵验了,为此我还专门让侯小姐派人去查了,事实还真是如此。”
慕容姣本就心动,听说宁涣让人查证过,当即决定道:“我一会儿就去求母后,明日一早咱们便去一趟这个姻缘庙。”
“四公主稍安勿躁啊。”宁涣却伸手按住了慕容姣的手,轻声哄道:“再过几日姻缘庙有个庙会,听说庙会当日会有云游高人前来加持,那时候求得的姻缘符才是最灵验的。”
侯小姐说了姻缘庙之后,宁涣也不是傻的,昨日便安排人出去打探,探听回来的消息跟侯小姐说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个庙会。
自己心里有了数,宁涣才能放心的跟慕容姣提议,至少自己有个底。
慕容姣此刻就想去那个姻缘庙看看,哪里还等得住,然而听宁涣的意思,庙会时求得才更灵验,慕容姣心里有多期待,也不得不按捺住性子等着。
皇室每年都有祭祀,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边关没有战事,社稷能够康泰,皇室历来都信奉天地鬼神,慕容姣接受起来相当容易。
第二百四十九章 心诚则灵
“那就再等几日。”慕容姣心里雀跃着,面上却装的淡定,看了宁涣一眼,说道:“出宫的事情我知道会去跟母后说,其他的事情就要劳烦皇嫂安排了。”
这还是慕容姣第一次称呼宁涣皇嫂,宁涣听了心情大好,当即笑容靥靥,回道:“四公主请放心,我一定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宁涣满意的回了东宫,侯小姐也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功劳’被宁涣抢了去,收到宁涣传回来的消息时,还满心雀跃,谨慎仔细的安排起来。
也就在第二日,远在直沽寨的靳渊便收到流影的来信,他打开信纸看了起来,半晌后,提笔写下一个字装进信封里,又看了看流影送来的信件,随后在烛火上点燃,直到彻底化成灰烬。
“善。”流影打开信纸便看到刚劲有力的一个‘善’字,随即重新收好揣进怀里,起身离开了尚书府。
几日过去,总算是到了庙会的日子,慕容姣在宫里等的心急火燎,总算是到了日子,一大早宁涣还没过来,慕容姣自己先去了东宫。
听闻四公主慕容姣来了,正在偏殿等着,宁涣赶紧从床上起来,不敢让慕容姣久等,简单让宫女们帮着收拾了一下,匆忙的去了偏殿。
“四公主来的这么早。”宁涣急匆匆赶到,朝慕容姣笑了笑,上前亲热的拉起慕容姣的手,笑道:“还没到卯时呢,四公主怎地也不多休息一下。”
等了这么几日,慕容姣早就坐不住了,昨夜一晚上没有睡着,就等着今日能去这传说很灵验的姻缘庙瞧瞧。
“曲星桥可不算进,这路上都得耽误许久,还是早些出发的好。”慕容姣回道。
宁涣连连称是,又上下打量了一边慕容姣,随即摇摇头,说道:“四公主穿着这一身可不行啊。”
闻言,慕容姣低头看了看,不解道:“有何不可?”
“咱们这次是私下出行,还时不宜太过招摇。”宁涣顿了顿,又笑了,说道:“不过也没关系,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说着,宁涣吩咐身边的宫女把她准备好的衣衫拿了过来,宁涣接过衣裳递给慕容姣,笑道:“四公主换上这身,咱们出发吧。”
慕容姣看了看手里这件普普通通的衣裳,虽然比寻常百姓好了不知多少倍,但跟她平日里穿的根本没法比。
不过慕容姣也明白宁涣的意思,好脾气的换上了。
等两人都收拾妥当,时间刚好到了卯时。宁涣提前让人准备了马车,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人身边各自只留了一个丫鬟,便上了马车,朝宫外驶去。
城外曲星桥,一身劲装的流影隐在人群中,远远瞧见熟悉的马车驶来,流影微微垂首,闪身消失在原地。
“吩咐你们的事情都清楚吗?”一条狭窄的弄巷里,鼎沸的人声隔的老远,逼仄间透着诡异的安静。
几个寻常人打扮的汉子端正的站在流影对面,闻言齐声回道:“属下清楚。”
流影点点头,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剑首,冷声道:“切记不许伤人,明日把人送回城门外。”
几人颔首领命,流影轻轻挥手,几人对视一眼,迅速离开弄巷,眨眼间便淹没进人海里。
“到了吗?”慕容姣坐在马车里,若不是还记着自己公主的身份,真想撩开窗帘看看。
宁涣陪着笑,轻轻拍拍慕容姣的手背,安抚道:“快了快了。”
“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吗?”宁涣接着说道:“前面便是姻缘庙,四公主稍安勿躁。”
慕容姣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情,又等了片刻,马车稳稳的停了下来,侯小姐打帘看出去,轻笑一声,朝慕容姣说道:“到了。”
说着,她撩开门帘,两名丫鬟随即伸手撩着门帘,侯小姐先跳下马车,伸手去扶慕容姣。
慕容姣被宁涣搀扶着,但顾忌着宁涣怀有身子,把重心都依附在侯小姐手上。
三人齐齐下了马车,慕容姣忍不住四下张望。
姻缘庙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宫里很少能见到这般景象,慕容姣不由的多看了几眼,心情也不自觉的好了起来。
“人真多啊。”慕容姣感叹道。
宁涣和侯小姐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旁,侯小姐笑道:“是啊,平日里这里香客就不少,今日又赶上庙会,所以才这么多人。”
“咱们别站着了。”人实在太多,宁涣都被挤了几下,她一手护着肚子,朝慕容姣说道:“先进去再说吧。”
侯小姐早就安排妥当,慕容姣三人一进去便有人上前接待。
“小庙已经给三位贵客准备了厢房,请跟我来。”庙祝亲自接待,带着三人绕过嘈杂的前殿,去了姻缘庙后院。
慕容姣时常陪着皇后去南承寺祈福,南承寺可是皇家寺庙,这种小庙自然不能比,慕容姣三人被带到了一间厢房,虽然外面看着一般,但厢房内倒也称得上清幽雅致。
“三位贵客请稍作休息,我这就去请高人过来,替贵客请签。”庙祝说完,恭敬的退了下去。
慕容姣打量着厢房的陈设,点点头,说道:“布置的还不错,虽然不能跟南承寺相提并论,不过能有这个模样已经很好了。”
换句话说,这里能够装饰成这样,若是没有足够多的香客,也不会又多余的银子打理这些虚有其表的东西。
“是啊。”侯小姐赶紧应和道:“这里可是灵验的很,香客多了去了,那些达成所愿的人还愿时都很大方。”
虽然心中期待,但慕容姣来之前还是有些疑虑的,不过眼下亲眼见到,倒也安心了。
等待高人过来的间隙,庙祝让人送来了茶点,谈不上什么好茶,跟皇宫里的更不能比,不过也跟这里的环境很是相衬,重在清幽。
时间一点点过去,茶都喝了几盏,可高人还是迟迟未到,慕容姣本就是刁蛮的性子,能够按捺住纡尊降贵的在这里等人已经很不错了。
久久不见人来,慕容姣也来了脾气,蹙眉道:“怎地还没人来,什么高人这么大排场,竟敢本公主等候!”
宁涣也有些不耐烦,给侯小姐使了个眼色,随即朝慕容姣安抚道:“今日这般多人,想必高人也很忙,既然来了姻缘庙,心诚则灵,公主殿下还是耐心些吧。”
第二百五十章 夜长梦多
若不是念在这里灵验,慕容姣哪里会纡尊降贵来这么个破地方,闻言,慕容姣还是缓和了下来,没有在说什么。
侯小姐接收到宁涣的视线,心里一动,起身朝慕容姣说道:“我这就去催催,公主殿下莫要动怒坏了您自个儿的身子。”
说罢,侯小姐快步离开了厢房,刚出去不久,一个仙风道骨的男子便敲响了厢房的门。
慕容姣和宁涣闻声看去,见了人,均是被那周身的气势惊了一下,宁涣更是觉得此行没错,定能让慕容姣满意而归。
“让二位久等了。”高人朝慕容姣两人微微颔首,不卑不亢气质除尘。
慕容姣公主当惯了,见状没有起身,倒是宁涣赶紧站了起来,朝高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大师客气了,请坐。”
高人温和一笑,撩起衣摆走了进去,稳稳的坐在了两人对面。
慕容姣也是见过许多高人的人,但还是忍不住打量眼前的男子。
年纪约莫三十上下,看上去年轻,但却有着沉稳的气质,是那种一看便让人信任的人。
“贵人可也是来求姻缘?”高人看着慕容姣,问道。
慕容姣点点头,没有说话。
高人端详她片刻,随即轻轻一笑,衣袖翻飞间,一只签筒落在桌上,“鼻翼高挺,山根丰隆,唇红齿白,贵气天成,此乃龙凤之相。”
慕容姣很是震惊,今日出行为了不太招摇,慕容姣可是寻常人打扮,这人只是一个照面,便看出了龙凤之相。
这话常人可不敢乱说,只能说明这人还真是有几分本事,看出了慕容姣身份不凡。
宁涣却是惊喜的很,看了看慕容姣稍霁的脸色,笑着问道:“大师是要让我们抽签?”
高人点点头,看向慕容姣,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容姣也不矫情,捧起签筒摇晃了几下,一支竹签便落了出来。
高人拾起来看了看,笑容加深,说道:“郎才女貌正相音,汝今问吾后世身,归家速把水媒拜,延迟几日两离分……”
慕容姣不懂签文,只听个‘两离分’便皱起了眉头,问道:“此签可善?”
“善!”高人依旧笑容温和,回道:“大善,此乃上上之签!”
慕容姣暗暗舒了一口气,但依旧不明白此签的含义,问道:“既然是上上签,为何会有‘两离分’之词?”
“呵呵……”高人摇头浅笑,解释道:“事不宜迟矣。”
“贵人的姻缘就在一个快,快则得一好姻缘,慢了……”高人微微眯眼,叹道:“夜长梦多啊。”
如今慕容姣跟靳渊二人不就是这个情况吗!
慕容姣对高人又信了几分,无奈道出心中所忧,“可如今人在远方,不知归期,又如何能快的了?”
“贵人莫要着急。”高人抬手下压,做了个放松的手势,随即抬手指了指厢房外,慕容姣和宁涣随着他的手指看出去,便瞧见冒出屋顶的一刻梧桐树。
“几对梧桐忆凤凰,凤鸾相对立梧桐。”高人叹息,指着挂满红绳的梧桐树,说道:“天作之合,虽有波折却无伤大雅,鸾凤和鸣定是天数。”
说着,高人回头朝慕容姣看来,笑道:“贵人可愿求得这鸾凤和鸣?”
“这是自然!”慕容姣霍然起身,双眼都亮了起来。
“甚好。”高人轻笑一声,抬脚迈出厢房,边走边说道:“姻缘天定,梧桐为媒,请吧。”
慕容姣看也没看宁涣,抓起裙摆随着高人跑了出去,宁涣时刻记着自己的肚子,便落后了些,等到她拐出走廊时,已经没了慕容姣的影子。
宁涣狠狠皱眉,看了眼那冒出一大截的梧桐树,奈何中间隔着围墙,宁涣一时不知道如何走,正好身边有人路过,询问一二,这才照着来人指的路线,绕去了梧桐树下。
等到宁涣去到梧桐树下时,四处都是人,密密麻麻的,根本没见着慕容姣的影子。
这一瞬间,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宁涣狠狠的皱了皱眉。
又找了许久,依旧没找着人,宁涣想着或许慕容姣已经回了厢房,抱着这个念想,宁涣重新回到厢房,隔着一段距离便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宁涣心里一喜,以为慕容姣回来了,当即加快脚步推门而入,侯小姐正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说这话,宁涣扫了一圈厢房,依旧没看到慕容姣。
视线落回男人身上,瞧见他的衣服,是姻缘庙的人。
“你们去哪儿了?”侯小姐一下子站了起来,赶紧来到宁涣身边,指着那个陌生男人,介绍道:“这便是云游的高人,之前被信徒缠着一时走不开,我等了许久才把人请过来呢……”
侯小姐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发现宁涣已经苍白了脸色。
宁涣死死盯着那个所谓的‘高人’,一把甩开侯小姐牵着的手,质问道:“你说什么?他是谁?”
侯小姐被她吓了一跳,随即一股火气窜了上来。
眼下还有外人在,宁涣就这般不给自己留颜面,奈何宁涣如今身份不同了,侯小姐就算有气也只能憋着。
“这位便是云游的高人啊!”侯小姐耐着性子又介绍了一遍。
两人四目相对,侯小姐这才发现宁涣的不对劲,不由的也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宁涣之前的担忧成了真,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慕容姣失踪了!
四公主失踪了!
所有人都知道四公主时跟着自己出的宫,现在人没了,那她……
宁涣简直不敢想象,也顾不得什么高人不高人的,扯着侯小姐的手,又急又怒的吼道:“公主殿下不见了!”
犹如晴天霹雳,侯小姐被镇在了当场,反应过来时,宁涣已经夺门而出,侯小姐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侯小姐追上宁昭,质问道:“我离开时公主殿下不是好好的跟你在一起吗?怎地突然就不见了?”
宁涣现在心里乱的很,哪里有时间跟她解释,被她这样质问,反而心头火起,骂道:“还不是你出的好主意!”
“什么姻缘庙,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根本就是糊弄人的!”宁涣怒不可遏,把心里的恐惧都压下去几分,怒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安排好了,居然能让贼人混进来拐走公主,我告诉你!若是公主殿下有什么不测,你全家的命都得搭上!”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失踪
事态如何发生的,侯小姐一点儿也没听清,只听到了那句‘全家人的命都得搭上’。
她一下子慌了神,眼泪瞬间就出来了,揪住宁涣的衣袖,哭道:“这可不能怪我啊,我去请人了,公主殿下可是你陪着的,就算出了事,你也别想躲得过!”
“你闭嘴!”
宁涣早已经顾不上肚子,伸手揪住侯小姐的衣襟,恶狠狠的威胁道:“是你找的姻缘庙,也是你安排的,我是逃不掉,但我是谁?啊?!”
“我是太子侧妃!”宁涣眼睛都有些发红,声音尖锐起来,“我肚子里还怀着皇嗣,你拿什么跟我比?”
侯小姐一张脸煞白,整个人都开始抖了起来,宁涣话刚说完,侯小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宁涣的小腿,哭求道:“娘娘求你救我,救救我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之前都好好的,怎么、怎么四公主说不见就不见了。”
宁涣垂眼看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半晌后,宁涣也缓了过来,抬脚踢开侯小姐,冷道:“还等什么,赶紧派人去找!”
侯小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慌忙点头,跑了两步随即又折了回来,搀扶着宁涣,两人急匆匆往回赶去。
“什么?!”老皇帝正在寝宫休息,突然听见传报四公主失踪了,顿时大怒,“好好的怎么会失踪?贴身伺候的宫女呢?”
四公主身边的宫女垂着脑袋,慌里慌张的爬了进来,朝着老皇帝不住的磕头。
老皇帝皱眉打断她,质问道:“让你贴身伺候四公主,四公主人呢?”
“回禀陛下,四、四公主今日跟侧妃娘娘出宫了。”贴身宫女声音都在发抖。
“出宫?”老皇帝拍案而起,瞪着一双龙目,喝道:“让太子侧妃进来!”
宁涣等在殿外,心里七上八下的,隔着殿门听到老皇帝的吼声,宁涣整个人抖了抖,一个心悬在嗓子眼。
太监让宁涣进去面圣,宁涣顿了半晌,才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
“够了!”老皇帝直接打断了宁涣,怒道:“四公主跟你出宫之后便失了踪,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涣哪里敢隐瞒,把事情前前后后的说了一遍,等到说完,感觉殿里的气温更低了,宁涣却是满头大汗。
“姻缘庙?”老皇帝冷哼一声,问道:“既然是去求签,怎地又会失踪?公主出宫何等大事,你们又是怎么安排守卫的?”
根本就没有安排守卫!
算起来这还是宁涣的注意,本也是担心公主出行太过招摇,未免引起不必要的祸端,宁涣才让四公主微服出行,可谁曾想,还是出了事。
事已至此,宁涣当即心里一转,把事情全都推到了侯小姐身上,“皇上息怒啊,求签的事情一早便跟四公主约好了,这本是侯小姐提议,我也是看着四公主为了婚事伤神,想带她出去散散心,其他的事情都是由侯小姐安排的。”
“侯小姐?”老皇帝威严的声音沉了几分,问道:“那个侯小姐?”
“吏部侍郎侯大人之女,候芊芊。”宁涣回道。
“来人,传候芊芊!”老皇帝一拍桌案,宁涣又是一抖。
候芊芊早就吓傻了,等见了皇上更是言语错乱,什么也说不清楚,宁涣偷偷看向候芊芊,听到她说起自己出去找人,是自己陪在四公主身边时,宁涣突然出言打断了她。
“芊芊啊,虽然当时我陪在四公主身边,但你前脚一走,那个冒充的歹人后脚便进来了,我又不认识,哪里知道他包藏祸心。”
“倒是你,出去那么长时间没有回来,四公主一出事你便出现了。”宁涣抬眼看向老皇帝,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跟人串通好了,用什么求姻缘来迷惑四公主,继而想要对她不利!”
四公主失踪无论如何也拦不住,宁涣和候芊芊紧赶慢赶回去报信,宫里已经派了人去找,还有京都的守备官员,齐齐出动。
可不论找到还是找不到,宁涣带着四公主出宫都是有责任的,现如今只有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到候芊芊身上,自己在营造出也上当受骗的模样,兴许还能逃过一劫。
候芊芊虽然害怕,但宁涣话里的意思她还是知道的,当即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宁涣,摇头道:“没有!我没有!你不要冤枉我!”
说着,候芊芊膝行两步,一脸梨花带雨,朝着老皇帝哭诉道:“皇上我没有跟别人串通谋害四公主,我见四公主忧心婚事,也是想帮四公主解忧,这才打听到这个姻缘庙。”
“我让人查过,提前也吩咐了庙祝,就是为了确保四公主殿下安危,是她——!”候芊芊狗急跳墙,开始跟宁涣互咬起来,“肯定是她!”
“皇上,我离开时四公主身边就剩下她一人,等我回去厢房已经没有人了,之后我看到侧妃急匆匆的回来,那时候四公主已经不见了!”
说着,候芊芊眼睛一亮,赶紧补充道:“我有证人,皇上!庙祝和那位高人就是我的证人,我一直等在他们跟前,他们可以替我作证啊!”
“荒谬!”宁涣却冷声打断了候芊芊的话,质问道:“四公主就是在姻缘庙失踪的,整个姻缘庙都有嫌疑!”
“若是没有他们协助,歹人如何能顺利接触到四公主。”宁涣越说越觉得有理,看向老皇帝,说道:“皇上,四公主在姻缘庙失踪,姻缘庙脱不了干系,候芊芊说庙祝能给她作证,这分明就是开脱之词!”
候芊芊急得泪水直流,一个劲儿的给老皇帝磕头,额头很快就见了血,“皇上冤枉啊!皇上——”
“统统给朕闭嘴!”老皇帝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太阳穴突突直跳,许久没犯的头疼,突然又犯了,他晃了晃身子坐了下来,抬手按着太阳穴,吩咐道:“统统给朕关进大牢,等找到人之后,在处置你们!”
宁涣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说道:“皇上我怀有太子殿下的孩子,若是关在不见天日的大牢里,对皇嗣不好啊!”
经她一提醒,老皇帝想起了宁涣有孕这件事,犹豫了片刻,冷道:“太子侧妃禁足东宫,事情没有结束之前随时准备传唤!”
第二百五十二章 打乱
“带下去!”
老皇帝一声令下,门口侍卫齐齐上前,一人一个把宁涣和候芊芊从地上拽了起来。
候芊芊一直哭喊着冤枉,然而那些侍卫跟没听见似的,拖着人就走。宁涣怀有皇嗣,老皇帝都说了禁足东宫,侍卫自然不敢怠慢,小心的把人送了回去。
踏进东宫殿门,宁涣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如今四公主失踪的事情,怕是整个京都都知道了,候芊芊入狱,不需要多久,吏部侍郎侯大人应该也会知道。
可别人的如何脱险宁涣不管,她只知道一定要咬死了四公主失踪跟候芊芊有关,要不然,最后见到四公主的是自己,弄丢四公主换句更严重得到来说,就是谋害皇室,哪怕宁涣是太子侧妃也抗不下这么大的罪名。
“到底怎么回事!”
宁涣正盘算着,慕容承冷沉的声音传了进来,随即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宁涣只觉得肩头一紧,随即整个人被带着转了过去,对上慕容承冷厉的眸子。
“四公主到底去了哪儿?”慕容承双手掐着宁涣的肩膀,冷声质问道:“是你带四公主出去的,人呢?!”
“殿下不是我!”宁涣对上慕容承,委屈和恐惧齐齐涌了上来,眼泪直接流了出来,泪眼婆娑的望着慕容承。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是晚出门了一点,结果四公主就不见了。”
“不见了!”慕容承手上加重了力道,狠声道:“你轻描淡写的一句不见了,知不知道坏了我多大的事!”
说服四公主主动求老皇帝赐婚靳渊,慕容承可是花了不少功夫,这个节骨眼上,四公主无端端的失了踪,更关键的是靳渊根本不在京都,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跟他扯不上关系。
可失踪是小,但凡四公主出了事,不管人活着还是死了,这桩婚事就悬了!
宁涣被掐的生疼,连连摇头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殿下,我……是候芊芊!”
“对!是她!是她要带公主殿下去姻缘庙,四公主失踪全都是因为她!”
慕容承却不管是候芊芊还是宁涣,他只知道四公主失踪,靳渊赐婚的事情就有了变数,更有甚者,公主失踪这件事牵扯到了宁涣,便也牵扯到了东宫。
老皇帝本就不喜自己,自己百般盘算,还不容易缓和了跟老皇帝之间的关系,如今若是因为慕容姣又坏了老皇帝对东宫的态度,这便是直接影响储君的大事。
“哼!”慕容承仍开宁涣,冷哼一声,一张脸黑沉的吓人。
宁涣跌坐在地,依旧小心的护着小腹,看着慕容承来回踱步,宁涣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若是让本宫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本宫定不会饶过他!”
说完这句话,慕容承看也不看宁涣,大步离开了东宫。
天色很快暗了下去,皇宫里人人都噤若寒蝉,慕容承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宁涣等到夜深都没等到人,今日又受了惊吓,本来很累,但却睡不着,只能呆呆的望着殿门,期望慕容承能够回来。
可直到后半夜慕容承都没有回宫,宁涣撑不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四公主失踪了?”
翌日一早,宁昭刚起身便听闻了此事,很是惊讶,“到底怎么回事?”
四公主昨日在区星桥旁的姻缘庙失踪,这件事经过一夜,整个京都都知道了,老皇帝派了很多人去找,太子和楚王慕容极也各自派人手寻人,却迟迟没有结果。
公主失踪,京都城戒严,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搞得人心惶惶。
“听说是大小姐和侯小姐带四公主出宫的,如今大小姐被禁足东宫,侯小姐就比较惨了。”说着,清蝉忍不住扁了扁嘴,“说是直接下了狱。”
宁昭微微蹙眉。
这件事情来的太过突然,四公主常年在深宫内苑,一出宫便出了事,这其中若是没有阴谋,宁昭是不信的。
可抛开慕容姣公主的身份,她不过是一名女子,平日里在宫中又能与何人结仇,若真要算起来,四公主跟自己倒是有点过节。
老皇帝赐婚的事,当着文武百官直接说的,整个京都都知道老皇帝要招靳渊为驸马,可靳渊已经有了自己,四公主又在这时候出事,不出许久,便有人会往自己身上联想。
宁昭还没想明白,流影从院外走了进来,停在距离宁昭两步之外。
“夫人。”流影唤道。
“有事?”宁昭问道。
流影抬眼看向她,说道:“大人离开时留言——今日京都不太平,夫人不要出府。”
“不太平?”闻言,宁昭眉头一挑,望着流影的眼睛,问道:“他人远在直沽寨,又如何知道现在京都不太平。”
说着,宁昭眸光一暗,牢牢盯着流影,问道:“昨日四公主失踪,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流影抬眼看她,随即又低了下来,回道:“属下不知。”
“不知?”宁昭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的看了流影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近日我都会待在府上,哪儿都不去。”
得到宁昭答复,流影点点头,便告辞出去了。
等到院子里又重新剩下宁昭清蝉二人时,清蝉忍不住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何意?”宁昭微微笑了笑,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这才说道:“解决问题。”
宁昭猜的果然没错,当日下午便有宫里人来传话,说老皇帝有事要询问宁昭,让她即刻面圣。
宁昭领了命,径直去了皇宫,来到勤政殿,老皇帝和几位阁老都在,人人脸上都是一脸严肃,见宁昭到来,齐齐看向她。
“臣妇参见皇上。”宁昭朝老皇帝行了一礼,态度不卑不亢,跟往日没两样。
“平身吧。”老皇帝开了口,随即抬手又按了按山根。
见老皇帝疲惫,右相李邱便替他开了口,“宁夫人今日请你过来是有件事情想要问问你。”
“右相请说。”宁昭微微颔首,回道。
“昨日四公主失踪,这件事宁夫人可知晓?”右相问道。
闻言,宁昭微微蹙眉,点头道:“今日早起时便听闻了。”
说着,宁昭担忧的看向右相问道:“已经过去一夜了,人还没找到吗?”
殿内没人回话,宁昭随即叹了一口气,看向老皇帝,安慰道:“公主吉人天相,又是真龙天女,有皇上的福泽恩惠,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猜忌
宁昭一来便是来了这么一通,李丞相的话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不由的看向高坐上的老皇帝。
老皇帝放下手注视着底下的宁昭,眼神专注,仿佛想从宁昭脸上瞧出什么来似的,然而宁昭从进来开始一直都是那副淡定中带点担忧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别的情绪。
老皇帝稳坐高位几十年,先不说天子威严,就说他看人的眼光,几十年磨练下来也不会有错,宁昭这模样根本就不像那些人猜测的——四公主失踪或许跟宁昭有关。
想到这儿,老皇帝还是问了一句:“这些日子阿昭都在做什么?”
宁昭微微垂眸,正色道:“大人离开不久,前些日子身子不适,一直都待在府上没有出门,前两日才好转了些,白日便在医馆待着,医馆歇业后便回府上。”
“对了,我还去过宁府。”宁昭补充道:“老太君身子渐弱,我想多看看她。”
宁昭答得坦然,事实上这也确实是她这些日子的行程,不论四公主失踪的事情是否跟她心里猜想的一样,但与她无关这是事实。
话音落下,老皇帝长叹一声,问道:“昨日你又在何处?身边有人陪着?”
“昨日先是去了宁府,随后去了趟医馆,待到晌午便回了尚书府。”宁昭回道:“丫鬟清蝉一直陪着我,老太君身边的嬷嬷,还有医馆的伙计都能给我作证。”
宁昭不紧不慢的回答完,随即抬头看向老皇帝,疑惑的问道:“皇上这是怀疑我跟四公主的失踪有关?”
宁昭一向很敏锐,老皇帝和几位阁老遮掩态度,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被宁昭看出来,老皇帝也不觉得吃惊。
闻言,沉默一瞬,老皇帝随即说道:“四公主常年生长在后宫,与外界很少接触,跟说不上结仇,这段日子唯一跟她有过不愉快的,便只有你。”
“之前朕给姣儿和靳渊赐婚,你心有怨气能够理解。同样,朕的女儿失踪了,你也是很有嫌疑的。”老皇帝直言不讳,话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对宁昭的怀疑,比之前却少了许多。
不料,宁昭闻言没有急着替自己分辨,倒是先笑了笑,摇头道:“我一届女流如何来的这么大的能耐,若是让我试试用毒害人,或许还能行得通,至于绑架诱拐,皇上,阿昭还真没那个能耐。”
听到‘用毒’两个字,在场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宁昭,反应片刻后,众人奇异的觉得宁昭这话很有道理。
宁昭是众所周知的名医,还是秒春堂的二当家,老皇帝都让她瞧过病,医术在整个燕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这样的人物能够用药救人,自然也能用药杀人,宁昭直言不讳把这话说出来,众人心中的猜忌神奇的又减少了些许。
“陛下面前还请夫人慎言。”李丞相微微摇头,出言提醒道。
宁昭却毫无所谓,接着说道:“或许有人会说我有帮手。”
宁昭摇头,说道:“想要搞清楚四公主何时出宫?出宫去哪儿?身边有没有侍卫?这又谈何容易?”
“再者,公主出行是大事,身边定然会跟着数不清的侍卫保护公主安危,谁又会料到这一次公主身边一个侍卫也没带?”
“如此巧合的事情,臣妇也觉得奇怪。”宁昭叹了口气,状若无意的说道:“也不知道撺掇四公主微服出行的人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在场的一个是九五之尊,其余都是朝廷要员,闻言,心中纷纷多了猜想。
宁昭说的没错。
她一个女子,之前除了给老皇帝治病从未进过宫,想说她在宫中有内线,很是牵强,还有四公主从出行到失踪,整个过程都很怪异。
光是出宫没有侍卫随行这一点,就很不对劲。
“行了。”老皇帝抬手挥了挥,头又疼了起来,说道:“只是说你有嫌疑,又没说事情就是你做的,朕说了一句,你还给朕十句。”
宁昭赶紧低下头,轻声道:“臣妇失礼了,请皇上恕罪。”
“没人说你有罪。”老皇帝朝她招招手,皱眉道:“正好你今日来了,也懒得朕在召你,来给朕瞧瞧,这头疼的厉害。”
李丞相担忧的看向老皇帝,想着老皇帝头疾许久没犯过,昨日为了四公主的事情又犯了,不由的担忧起来。
“四公主吉人天相,如今已经派了御林军,还有两位殿下帮着寻找,一定会平安归来的,皇上你龙体要紧,切莫忧心过度,伤了身啊。”
“是啊。”几位阁老也纷纷符合,掌管尚书省的裴阁老也看向宁昭,说道:“夫人赶紧给皇上看看。”
随即看到宁昭身边没有称手的东西,赶紧吩咐太监,说道:“去给夫人取药箱来。”
没想到这趟进宫最后会演变成给老皇帝治病,不过四公主的事情,宁昭心知自己已经安全,便也安心下来。
老皇帝这次头疾发作,主要还是因为怒急攻心引起的,心病还须心药医,宁昭只是开了静心宁神的药方,其中额外添了一味镇痛的草药,再搭配她的经脉疏导按摩手法,老皇帝午休之后,下午便好了些许。
宁昭回了尚书府,直到回了房间,宁昭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宁昭看向窗外,想着远在直沽寨的靳渊,嘴里喃喃着。
靳渊说要解决问题,宁昭真的没想到他会直接对四公主慕容姣下手,不过转念一想,直击要害釜底抽薪,只有彻底打消了四公主的念想,才算是真正解除隐患。
可靳渊到底准备如何釜底抽薪?
现在四公主失踪已经一整夜,寻常女子失踪一夜,那些闲言碎语都能把她淹死,更何况四公主还是天潢贵胄。
想到这儿,宁昭眸子闪了闪,像是抓住了其中关键,“是这样吗?”
“什么样?”清蝉端着一盘糕点从外面进来,模模糊糊听到宁昭说了什么,随口问道:“小姐您在跟谁说话?”
宁昭转头看她,笑着摇摇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她手中的糕点,问道:“给我准备的?”
“是啊。”清蝉走过去献宝似的把糕点递到宁昭跟前,笑道:“之前您不是说我做的桂花糕好吃吗?呵呵……这又是我新做的百合糕。”
第二百五十四章 寻回
“里面不仅添了桂花心蕊,还加了百合,清新爽口,小姐你赶紧尝尝。”清蝉捻起一块递到宁昭嘴边,满含期望。
宁昭张嘴咬了一小口,随即糕点便在口中化开,淡淡的桂花香又融合了百合的清甜,味道却是非常不错。
“嗯。”宁昭点点头,夸赞道:“真的很不错,还有吗?送些给娘亲尝尝。”
“当然有!”清蝉笑的见牙不见眼,说道:“府上每个人都有份。”
刚从皇宫回来,宁昭心里还装着事儿,却被清蝉这一通插科打诨给缓和了不少。
宁昭回府已经快到申时了,便没有再去医馆,她还记得流影替靳渊带的话,让她好好待在府上。
虽然心中有了猜想,但四公主一日没有找到,这件事情最后也没有定论,宁昭闲在家中无所事事,一边逗弄着夭华,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
直到夜幕降临,宁昭陪着窦姨娘用过了晚膳,回房之后便早早的歇下了。
梆子敲过第三次,已是三更天。
昨日四公主失踪,京都城便已经戒严,三更半夜也有官兵四处巡逻。
屋檐上的青皮瓦轻微的晃了晃,一只黑猫轻巧的跳跃到另一处房顶,街道上静谧极了,偶有几声犬吠顺着逐渐凌冽的寒风,飘散在空气里。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惊得正在舔毛的黑猫倏然弓了背,绿油油的眼睛四下逡巡半晌,随即像是察觉了危险似的,黑猫四肢着地,几个跃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拐角走出一对巡逻的官兵,几人注意着四下的动静,一边闲聊,直到走出这条街道,声音彻底消失,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才从巷子里传了出来。
寒风拂动,有了一瞬间的静止,随即打着旋儿的又吹了过来,脚步声传来的地方,突然又多了一个人,伟岸的背影融合在夜色里,像是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无端的给人一种压迫感。
“大人。”几名黑衣人朝来人躬身行礼,声音压得很低。
流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目光随即落在不远处墙角下的人形物体上,“有没有受伤?”
黑衣人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有些无奈的说道:“性子太烈,趁我们不注意,自己把自己弄伤了。”
说着,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发现的及时,都是小伤,没什么大碍。”
流影沉默了一瞬,随即点点头,又看了看墙角处,什么也没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等到流影走后,黑衣人对视一眼,随即其中一个几步来到巷口,对着夜色高喊一声:“死人啦!”
静谧的夜色瞬间被打破,成群结队的火光伴着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奔来,黑衣人没有停留,迅速退回巷子,很快便没了人影。
“哪里死人了?!”两队官兵碰头,其中一个将领举着火把,面容冷肃的问道。
另一队巡逻的官兵也是听见声音赶来的,具体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
见没人搭话,将领一声令下,两对官兵就近搜索,将领亲自领了一队人马,朝着旁边的巷子走去。
“大人!这里有人!”有人高呼,随即所有人都朝着他奔去。
将领几步来到出声的人身边,低头看去,墙角确实躺着一个人,他趴伏着,看不清面容,但看衣服和身量,很明显是个女人。
将领无端的眼皮一跳,随即上前伸手把地上的人翻了过来,下一瞬,将领猛的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四公主?!”
寅时初,皇宫内院灯火通明,宫女太监行色匆匆,凤阳殿前站了好几个太医,宫女太监更是无数,一个个噤若寒蝉,一时间只有能见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四公主怎么样了?”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老皇帝披着大氅走进众人的视线。
众人齐齐跪下,朝老皇帝行礼,老皇帝紧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走到殿前,垂眼看着跪在脚边的太医令。
“四公主如何了?”老皇帝又问了一遍,神情威严。
“回皇上。”太医令垂首恭敬道:“四公主受了惊吓正在昏睡,除了额间的皮外伤,并无大碍,只要好好静养几日,便能康复。”
闻言,老皇帝神情稍霁,然而眉头去没有松开。
他肃然的看着太医令,隐晦的问道:“别的呢?”
虽然没有明说,太医令也明白老皇帝的意思,赶紧回道:“医女正在里面,稍后便知。”
老皇帝深吸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都起来吧。”
众人纷纷起身,太医令退到一旁,老皇帝盯着殿门久久无语。
“皇上……”期期艾艾的女声传来,老皇帝闭了闭眼,回头看去,就见皇后被人搀扶着过来,脚步有些踉跄,双眼红肿,一看便是伤心过度的样子。
“皇后身子不好,怎地过来了。”老皇帝瞪着皇后身边搀扶的嬷嬷,问道。
老嬷嬷一脸苦色,看了看皇后刚要作答,皇后却先开了口,“姣儿找回来了,我怎能不来看看,那是我的女儿啊!”
“唔唔……皇上,姣儿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受伤……”皇后哭哭啼啼,老皇帝刚好一些的头疾又有再犯的趋势。
见老皇帝没说话,一旁的太医令赶紧答道:“回皇后娘娘,四公主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静养几日便好。”
“当真?”皇后娘娘赶紧上前,嬷嬷把人扶住了,生怕皇后在磕着碰着。
“当真。”太医令回道。
皇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可不知想到了什么,眼泪又掉了下来,“姣儿她……以后可如何是好啊!”
“行了!”老皇帝烦躁的按了按太阳穴,喝道:“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被老皇帝一嗓子吓了一跳,皇后赶紧收了声,抽抽噎噎的,想说又不敢,憋着气儿,看上去更委屈了。
就在这时,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医女拎着药箱走了出来,朝老皇帝和皇后行了一礼。
“如何?”老皇帝上前两步,一脸肃然。
医女不敢耽误,当即回道:“四公主依旧是完璧之身。”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缓出一口气,老皇帝闭了闭眼,叹息道:“行了,都退下吧。”
太医和医女纷纷退下,只剩下凤阳殿伺候的宫女太监,小心的伺候着。
第二百五十五章 谣言
皇后总算是止住了哭,看着脸色稍霁的老皇帝,张口便问道:“姣儿的婚事不会受到影响吧?”
老皇帝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得不到回答,皇后有些急了,“医女不是说了吗,姣儿没有被侵犯,她……”
“失踪了一天一夜,就算没有被侵犯,她的清誉也已经毁了!”老皇帝低吼一声,声音压的很低,但浑然天成的气势也让身边人为之一抖。
“那……那怎么办?”皇后绞着手帕,眼泪又有掉下来的趋势。
老皇帝烦躁的看了眼皇后,彻底失去了耐性,确定四公主没事,老皇帝抬脚便离开了凤阳殿。
慕容姣突然失踪,之前跟靳渊的婚事自然也会受到影响,但最终会如何,也只有等靳渊回来再说。
慕容姣是公主,就算是了贞洁,只要老皇帝一句话,照样能让靳渊娶了她,更别说她依旧是完璧之身。
可如此一来,便跟老皇帝的初衷背道而驰,靳渊是有功之臣,传出去当今皇上便是如此对待有功之臣,那百官怕是要寒了心。
如此,不论如何也不能下这个旨。
之前老皇帝招靳渊为婿是恩赐,如今不仅算不得恩赐,根本就是逼迫!
不仅不能顺势收拢,反而适得其反。
老皇帝回到寝宫,许是被冷风一激,下午才缓和的头疼又犯了。
伺候的太监见状,赶紧上前给老皇帝按摩,手法还是宁昭之前教给他的。
“四公主安然无恙,陛下可以放心了,可别在激动,坏了身子。”伺候太监轻声安抚着。
老皇帝闭着眼,感受着头上轻重适宜的按摩,渐渐平静下来,半晌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跟四公主离奇失踪一样,四公主半夜被发现昏迷在街巷的事情不胫而走。
同一时间‘四公主途遇歹徒被劫走,一日一夜后,被丢弃在窄巷’的传闻也甚嚣尘上。
百姓们纷纷猜测公主是否失了真,更有甚者,传言四公主被歹人糟蹋后,遗弃回来,这根本就是在光明正大的挑衅皇室。
官府辟谣无果,传言更是不胫而走,不仅京都传遍了,很快的整个燕国都知道四公主失了贞这件事。
老皇帝大怒。
下令禁止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若有发现,按藐视皇室论处。
一时间本来还不信的人,见老皇帝这般激进的做法,根本就是以强权掩盖事实,不由的全都相信了。
可相信是一回事,大家也都珍惜小命,不敢再讨论,谣言传了几日,也渐渐消弭了。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滚!”凤阳殿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殿内更是被砸的狼藉一片。
四公主慕容姣面色苍白,额间还有明显的伤痕,她一身素白内衫,随手操起一旁的白釉花瓶狠狠地砸在了伺候宫女的身上。
一声惨叫响起,宫女捧着被砸痛的手臂,又惊又急,“殿下息怒,息怒啊!”
“本宫让你们滚出去!”慕容姣仿佛听不见似的,瞪着通红的双眼,指着殿门,吼道:“在不滚,通通拖出去杖毙!”
话落,宫女太监赶紧起身跑了出去,只留下慕容姣一人,站在狼藉的寝殿内,一身白衣,形容狼狈。
“姣儿啊!”皇后急匆匆赶来,也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皇后比老皇帝小很多,看上去风韵犹存,她双眼含泪,一下子扑过去把慕容姣抱住,低低抽泣起来。
“我的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皇后连日哭泣,眼睛肿的通红,她抬手抚上慕容姣的脸颊,心疼得很,“你是要母后的命啊!”
慕容姣却没有半点反应,呆呆的站着任由她摸着。
突然,慕容姣猛的拍开皇后得手,后退好几步,直到后背贴上了案几,无路可退,这才堪堪停住。
慕容姣惊慌的看着皇后,连连摇头,神情癫狂,“都走开!别靠近我!都走开!”
皇后被她拍了一个趔趄,嬷嬷赶紧扶住这才站稳了脚步。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四公主,声音哽咽的问道:“姣儿我的儿啊!我是母后啊!你不认得母后了吗?”
慕容姣不为所动,依旧是重复着之前的话语。
皇后彻底崩溃,直接哭了出来,当即让人找来太医,慕容姣突然见这么多人涌进殿内,吓了一跳,手臂被宫女抓住,她狠狠地挣扎起来。
凤阳殿一片混乱,更是惊动了老皇帝,太子和楚王也纷纷赶来。
“母后您莫要太过伤心。”慕容承赶紧安抚道:“姣儿只是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等她修养几日便能恢复如初。”
皇后眼看着慕容姣变成那般模样,哪里能信,更是哭的止都止不住。
好不容易安抚好皇后,天色也跟着暗了下去,楚王等到慕容姣睡下便陪着老皇帝离开了,只剩下慕容承安抚了皇后,又问了问慕容姣的情况,这才回了东宫。
宁昭这几日都待在尚书府没有出过门,四公主找到了的消息,她第二日便知道了,还有外界的那些流言蜚语,她也只是听听。
“小姐。”青蝉从外面回来,神秘兮兮的凑近宁昭,小声道:“听说四公主疯了。”
“什么?”宁昭一挑眉,看向青蝉,问道:“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这几日我在医馆帮忙,有个病人说家里亲戚在宫中当差,还正好是凤阳殿的。”青蝉在宁昭对面坐下,缓缓说道。
“四公主回去几日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昨日彻底醒了过来,直接把凤阳殿给砸了!”
“还不止这些,四公主连皇后娘娘都不认得了!”
虽然外界诸多传言,宁昭一个都不信,这件事情跟靳渊有关,他也不会做的这般绝。
他就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青蝉说的慕容姣疯了,宁昭也不信。
最多便是惊吓过度神智失常,只要好好调理自然能够恢复。
“宫中的太医和医女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可四公主就是不见好。”青蝉还在说着。
宁昭闻言点点头,没什么好说的。
青蝉却奇怪的看着宁昭,问道:“小姐怎么没什么反应呢?”
宁昭好笑的看着她,问道:“我需要什么反应?”
“皇上把四公主赐给大人,如今四公主出了事,这桩婚事肯定就不做数了,小姐不应该开心吗?”青蝉说道。
宁昭瞪了她一眼,脸色也严肃了下来,“有些话不要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第二百五十六章 如初
青蝉吐了吐舌头,有些讪讪的说道:“这不是在家吗,我也只是跟您说说。”
“反正以后不乱说话。”宁昭正色道:“牵扯到皇室,什么都是忌讳,你也这般不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得自己有个数。”
青蝉赶紧点点头,很是受教,“知道了小姐,我以后定会管住嘴。”
宁昭笑了笑,伸手捏捏青蝉的脸颊,说道:“知道就好。”
青蝉忍住没有躲开,顿了顿,还是很好奇,又凑近了些,问道:“可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小姐你就跟我说说,你开心吗?”
宁昭无语,觉得之前跟她说的话都白说了,无奈的摇头说道:“没什么开不开心的。”
“同为女子,这件事不论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宁昭顿了顿,话音突然一转,“不过这样一来,我之前添的堵倒是纾解了不少。”
宁昭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心有恶念之人,都不能算是好人。
至于四公主慕容姣的事情,若非宁昭心知是靳渊所为,根本不会关注。
慕容姣之前帮着宁涣打压自己,之后有觊觎靳渊,对她宁昭没有丝毫怜惜。
青蝉傻呵呵的笑了起来,说道:“小姐开心就好。”
“这段时日终日见小姐郁郁寡欢,青蝉心里也不好受。”青蝉给宁昭倒了杯茶,递到宁昭手边,说道:“等大人从直沽寨回来,小姐和大人就能和好如初了。”
和好如初么……
是啊。
这段时间她有她的坚持,折磨自己也折磨靳渊,现在事情有了回旋的余地,她也不用逼着自己远离靳渊。
那种与相爱的人生生分别的痛,旁人无从感受,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如何的难熬。
“距离半个月还有几日。”宁昭转头看向直沽寨的方向,喃喃道:“他说过,让我等他回来。”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街道上又是另一番繁华景象。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靳大人。”年轻的汉子,一身短打,就这一身寻常的装束,任谁都猜不到,他是横贯南越边境、黄金水道上游渡口贸易的当家人。
“我也没想到来一趟直沽寨能遇上魏当家。”
雅致的包厢内,靳渊与魏当家对坐,身边只留下一个奉酒丫鬟。
魏当家端起酒杯爽朗一笑,跟靳渊碰了拍碰,说道:“这便是缘分啊!”
“之前承蒙靳大人提点,才让渡口贸易成为了正经营生,也才有了今日通商水道啊。”
靳渊饮完杯中酒,摇头轻笑,说道:“魏老板客气了,渡口通商不仅能够造福百姓,也能增加朝廷的收入,一举两得的事情,称不上提点。”
“话可不能这样说。”魏当家却不认同,说道:“若非靳大人好主意,朝廷又如何能答应我们的要求,只会派兵镇压,收拢了我们手头上的营生,哪里还能有今日风生水起的一天。”
魏当家已经说到这份上,靳渊也不在推辞,笑道:“能够帮到魏当家还有边境的百姓,又能完成朝廷派给我的任务,结局美满,皆大欢喜。”
魏当家闻言笑了,端起刚斟满的酒杯,又敬了靳渊一杯。
两人又聊了一会,靳渊便问起魏当家来直沽寨的目的,魏当家当靳渊是朋友,根本没把他当外人,直接说道:“这一趟也是为了生意,有一批货通过我们的渡口送来直沽寨。”
“不过,直沽寨不通水路,我先到了大兴再转陆路来的直沽寨,货物比较贵重,所以我亲自来了。”
靳渊点点头,笑道:“直沽寨不通水路,不过现在朝廷正在修建官道,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货物流通。”
“水路又魏当家,以后陆路通了,魏当家的生意便能轻轻松松做到全燕国。”靳渊笑道。
魏当家更是笑的合不拢嘴,“这还不是要多亏了靳大人,听闻修建官道也是靳大人的提议,靳大人功在社稷,真是令人佩服啊!”
“诶……过誉了啊!”靳渊无奈一笑,“魏当家可是折煞我了,身为朝廷命官,本就应该为百姓谋福祉,为社稷谋安定。”
“此次官道修建更是得了诸多百姓的帮助,上下齐心,才能让江山稳固。”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魏当家一派案几,朗声道:“等官道修建到了边境,我定然鼎力相助!”
能在这里遇上魏当家靳渊很是意外,现在有了他这句话更是意外之喜,当即朝魏当家拱了拱手,说道:“魏当家大义,靳某替皇上、朝廷谢过魏当家了。”
“跟靳大人相比我做的这些都算不得什么。”魏当家摆摆手。
顿了顿,他想起什么似的,又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递到靳渊手边,“这是半年的纳税。”
“本来是想回去再交给当地属官的,不过今日遇上靳大人,没记错的话靳大人掌管户部,这些钱最后还是得交到您手上,还不如直接给您,也不用被那些喂不饱的财狼给剥一层皮去。”
靳渊看了看那一叠银票,也没推辞,直接收了下来。
边境距离京都尚有些距离,虽然跟他们签订了协议,但一层层走下来,这笔银子到了朝廷手里,不知道还剩多少。
天高皇帝远,老皇帝日理万机,也没时间盯着这一处张罗。
魏当家说的对,但靳渊收下这笔钱还有个最关键的原因。
边境战事过去不久,朝廷国库空虚,修建官道都是采取募捐的形式,若此时,靳渊带着这大笔银子回去复命,老皇帝定然欣喜不已。
况且靳渊还想着与四公主的婚约,虽然有了安排,但若能在立功,老皇帝就算想要把人硬塞给自己,他也抹不开身为九五之尊的面子!
“这笔税收我收下了,回头我便让人给你批张条/子,魏当家回去只管把条/子交给当地属官便是。”靳渊把银票收好,朝魏当家说道。
魏当家点头应下。
两人说完正事,又闲聊起来。
直沽寨的事情靳渊已经办理妥当,只等工部的人从大兴过来,他便能功成身退。
两人聊到很晚,靳渊喝了不少酒,回到驿馆已经接近丑时。
这次出行,他让流影留在京都照顾宁昭,自己带着魏华一人。
魏华搀扶着靳渊下了马车,把人送回了厢房,还细心的给靳渊准备了解酒茶。
第二百五十七章 何如
靳渊端着碗仰头喝了,随机一挑眉,觉得这解酒茶的味道很是熟悉。
魏华看出他所想,笑了笑,说道:“临走前夫人吩咐青蝉送来的,就是担心大人醉了酒难受。”
靳渊端着药碗的手一顿,听到魏华提起宁昭,心中压抑着的思念又涌了出来。
已经离开京都一旬有余,再过几日便能回京,可靳渊突然觉得身边没有宁昭,只是区区半个月,仿佛已经是几载。
靳渊忍不住想宁昭现在如何了?四公主的事情有没有影响到她。
计划这件事情时,靳渊便想到了宁昭,可赐婚将他们逼得这么急,靳渊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不过他也清楚,就算有人会猜疑宁昭,宁昭本身与这件事无关,她定能够泰然处之。
想着,靳渊叹息一声,抬眼看向窗外,问道:“流影有消息传来吗?”
上次流影来信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算算时间,四公主此刻已经回了宫,靳渊远在直沽寨也听闻了京都那些传言,昨日他才给老皇帝上书询问了这件事。
老皇帝如何回复靳渊能够猜到,大抵也就是让他安心处理直沽寨的事情,其他的等回京都再说。
他想知道的只有宁昭。
宁昭好不好,知道这件事情与自己有关,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还没有。”魏华接过碗放在桌上,说道:“京都来信到直沽寨需要一日时间,想必明日便会有消息传来。”
“已经很晚了,大人先休息吧。”魏华说道。
靳渊收回视线,点点头,魏华打来干净的热水,靳渊洗漱完,躺上床不久便沉沉睡起。
“夫人,宫中来人了。”清晨天刚亮,宁昭刚刚起身,院外管家刘伯急匆匆的赶来,隔着房门朝里面说道:“夫人,宫里的管事公公来了,请您去一趟。”
青蝉从偏房跑出来,伸手推开房门又关上,快步来到宁昭身边,“小姐。”
“洗漱更衣。”宁昭翻身下床,走到梳妆镜前坐下。
小丫鬟端来热水,青蝉拧干帕子递给宁昭,宁昭洗脸漱口,青蝉找来一身淡青色衣裙给她换上,随即给她梳好了发髻,前后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宁昭已经收拾妥当,去了正厅。
“公公好。”
宁昭面带微笑朝管事太监颔首问安,管事太监笑眯眯的应下,又跟宁昭寒暄了几句,便道来意。
“今日咱家是带着皇上口谕来的。”管事公公突然起身,正色起来。
宁昭赶紧起身,恭敬跪下,身后众人也纷纷跪地,管事太监高声道:“皇上口谕,四公主连日受惊,凤体欠安,宣宁氏入宫诊治。”
“臣服领旨。”宁昭应声接下。
“夫人快快请起。”口谕宣读完毕,管事太监赶紧伸手扶起宁昭,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笑眯眯道:“夫人若是准备好了,就跟咱家走吧。”
宁昭让青蝉把药箱拿来,随着管事太监入了宫。
管事太监直接把人带去了凤阳殿,宁昭这才明白,为何会传言四公主慕容姣疯了。
“滚!都滚!你们这些歹人!我是公主!”慕容姣披头散发胡乱叫喊着,宫女太监陪着小心跟在身边,一个个脸色都不好,一看就知道被折腾坏了。
“公主殿下咱们回去吧,外面凉。”贴身宫女朝慕容姣伸出手,小心的靠近着。
慕容姣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反应,等到人临近时,她又突然暴起,伸手推开贴身宫女。
“滚开!你们敢碰我我让父皇杀了你们!”慕容姣喝道。
贴身宫女被推了个趔趄,还是被小太监搀扶了一把才站稳。
她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哽咽道:“公主殿下您跟我回去吧,天这么凉,若是再受了风寒又如何是好啊!”
说罢,贴身宫女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宁昭站在殿外,看着眼前的闹剧,眉头先是一皱,随即又散开,一脸淡然。
管事太监自然也看到了,苦着脸啧了一声,惋惜道:“也不知道四公主造了什么罪,一回来就这样,哎……真是造孽啊!”
宁昭淡淡点点头,没有接话,抬脚朝殿内走去。
宫女太监齐齐围着慕容姣转,宁昭也是第一次知道慕容姣还能有这样的身手,这么多人,愣是每一个能抓到她。
“这这这……”管事太监一拍大腿,哎哟一声,愁道:“这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可如何了得啊!”
宁昭没理会他,从药箱里抽出一根银针,穿过人群,快步来到慕容姣身后,趁慕容姣不注意,抬手找准她脑户穴刺入!
刚才还胡闹叫喊的慕容姣,顿时双一翻,整个人直接软倒下来。
众人见状纷纷大惊,贴身宫女更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眼瞅着慕容姣快要倒地,贴身宫女这才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把人扶住。
“你做了什么?!”贴身宫女惊恐的望着宁昭,质问道:“大胆!你对殿下到底做了什么?殿下怎地会晕倒!”
宁昭根本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瞥了她一眼,随即看向同样震惊的管事太监,说道:“公公安排人扶公主殿下回寝殿躺着,我要开始诊病了。”
管事太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招呼小太监,把慕容姣抬进了寝殿。
贴身宫女跟着进去,看宁昭也走了进来,不放心的看着她,警告道:“你最好别动什么手脚,若是殿下有什么闪失,你有一百条命也赔不起!”
宁昭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说道:“诊病需要安静,无关人等请出去。”
贴身宫女还想说什么,管事太监却把人拦住,打发着人离开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宁昭坐在床边,看了看慕容姣,随即伸手搭上脉。
脉象不浮不沉,不快不慢,从容和缓,四五一息。
这分明就是正常的脉象,并且慕容姣身体康健,连一些小问题都没有。
这样的脉象,慕容姣的表现却是另一副模样,那只有一种可能……
“有点意思。”宁昭冷笑一声,收回了手。
随即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纯白的小药瓶,凑到慕容姣鼻尖,只是片刻,慕容姣双睫微颤,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宁昭收回手,静静地看着她。许是刚醒,慕容姣有一瞬间的茫然,等她反应过来,刚准备大喊一声,宁昭的话却堵住了她的嘴。
第二百五十八章 揭穿
“别装了。”宁昭笑了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她把药瓶放回药箱,随即又看向慕容姣,问道:“公主殿下何故要装病?”
慕容姣还想狡辩,装作不认识宁昭似的,惊慌道:“你是谁!你走开!来人!来人……”
“装疯卖傻之前的事情就能过去吗?”宁昭却淡定得很,笑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难不成,四公主会以为,你装疯卖傻,靳渊便会心软,娶了你?”宁昭不顾尊卑,嗤笑一声,“真是荒谬!”
“你闭嘴!”靳渊便是慕容姣的痛脚,她瞪着宁昭,狠狠道:“你什么身份竟敢这样跟我说话!你以为我不敢治你吗?”
宁昭一副了然的模样,拎着药箱站了起来,随即缓缓一笑,朝门外说道:“公主殿下已经康复。”
说着,她回头看了眼眉头紧皱的慕容姣,朝她福了福身,高声道:“殿下已然安好,我便去跟皇上复命了。”
“你!”慕容姣腾地一下从床上起来,一把抓住宁昭的胳膊,怒道:“你什么意思?我如何管你什么事,谁允许你跟父皇乱说!”
“我不需要你治,你现在就走!现在就给我滚!”
宁昭看了眼抓着自己的手,随即一寸寸抽了出来,说道:“我领皇命前来给公主治病,公主若是不愿大可亲自跟皇上说。”
说着,宁昭又恍然的笑了笑,说道:“我倒是忘了,公主殿下好的很,根本就没病,自然也不需要我治。”
“本宫让你闭嘴!”慕容姣抬手便是一巴掌,照着宁昭的脸而去。
宁昭眸光一寒,退开一步,抬手握住了慕容姣的手腕。
慕容姣养尊处优,同位女子,但力气却没有宁昭大,宁昭轻而易举把她拦住,冷道:“殿下这是作甚?是要我欺君吗?”
突然被劫,慕容姣确实受了惊吓,但说来奇怪,那帮劫匪除了绑人,其他什么也没干,倒是她自己中途反抗想逃,不甚自己撞伤了额头。
可谁知,这帮人第二日便把她扔在大街上,她堂堂燕国公主,怎么受得了这种大辱。
更有甚者,她虽然身在宫内,外面的传闻也是听到一二,如此一来,慕容姣更是恨极了那帮劫匪。
皇室出了这种丑事,老皇帝瞒都来不及,更别说大张旗鼓的抓人,老皇帝想要息事宁人,她慕容姣却不愿意!
她虽然刁蛮却也不傻,这件事情一出,她与靳渊的婚事便有了变数。
她心心念念这么久,眼看着就要达成所愿,突然遇上这样的事,让她怎么能够甘心!
所以她只有装病,把事情闹大,她不行,还有她母后,她就不相信老皇帝真能不管她!
她盘算着自己装病下去,老皇帝没办法,等到靳渊回来,只要让她见到靳渊,她这时候再有所好转,尽管靳渊不答应,那时候老皇帝和文武百官也能用道义的名义,让靳渊娶了她。
然而她盘算的好好的,却忘了还有个宁昭!
自己生病不愈,老皇帝定会找来宁昭给自己诊治,她也就瞒不住了。
宁昭!
就是宁昭!
若不是宁昭,靳渊就只是她一个人的,若不是宁昭,她也不会像现在这般。
她恨极了宁昭,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
心思陡转,慕容姣仿佛找到了办法,她双眼一亮——只要宁昭死了,靳渊依旧是她一个人的。
现在自己装病,失手杀了宁昭,谁又能说什么?
思及此,慕容姣嘴角轻轻勾了起来,那是一个邪恶到极点的笑容。
“公公。”瞧见慕容姣神色不对,宁昭后退几步,朝门外喊道。
管事太监一直守在殿外,之前的动静也能听到一点,但宁昭这一嗓子却听了个实实在在。
“夫人何事?”
管事太监话音一落,慕容姣突然暴起,随手不知道抓了个什么,照着宁昭就砸了过来。
宁昭闪身躲开,慕容姣却不依不饶紧跟其后。
“只要杀了你,靳渊就是我的!”
慕容姣双眼通红,举着手里的东西朝宁昭扑去。
殿内动静这般大,聋子也该听见了,管事太监赶紧推门进来,一眼便瞧见举着砚台朝宁昭扑去的四公主。
“哎哟!”管事太监大呼一声,忙道:“来人啊!快来人啊!四公主真疯了!”
宁昭也没料到慕容姣会突然这样,好在宫女太监一下子进来,隔断了她们二人。
慕容姣依旧死死盯着宁昭,嘴里说着:“你这个卑贱的贱人!你有什么资格嫁给靳渊?啊?你凭什么?!”
“没了你一切都不会发生!我有今日都是因为你!”说着,慕容姣眼泪掉了下来,手里的砚台也滚过到脚边她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压抑了数日的恐惧和不甘,这一刻齐齐爆发了出来。
“为什么?”慕容姣哭喊着,“为什么会这样啊!”
许是精力不济,又是一通发泄,慕容姣实在撑不下去,整个人瞬间晕了过去。
“殿下,殿下!”贴身宫女惊呼,赶紧看向宁昭,“还愣着干嘛,赶紧救人啊!”
凤阳殿一闹,老皇帝很快便得了消息,一通询问下来,老皇帝气的不行,指着昏迷刚醒的慕容姣,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憋了许久,老皇帝终是叹息医一声,问道:“你这又是何必啊!”
闻言,慕容姣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一场闹剧结束,宁昭回府已经是申时了,青蝉接过她的药箱,刚要问两句,却见宁昭疲惫的摆了摆手,径直回了房间。
房门关上,宁昭背靠着房门,如今的慕容姣让她想起前世的自己。
爱而不得,最终的下场更是刻骨铭心。
何必呢……
她闭了闭眼,满腔情绪,最终只化为长长的一声叹息。
几日后,四公主病愈,但之前受惊过度,想要静静心,自请去南承寺静养一段时间。
老皇帝同意了慕容姣前脚刚走,紧接着便到了靳渊回京的日子。
流影把京都的消息传给靳渊,收到回信,知道靳渊今日便要回来,流影把消息告诉宁昭。
人就是这般奇怪。
走时会舍不得,走了几日会想念,再久一点慢慢沉淀,但当人真的回来了,才惊觉不是不思念,而是不敢,害怕忍不住,就想见。
“何时抵京?”宁昭忍不住一遍遍在脑海中勾勒靳渊的模样,一遍又一遍,直到渐渐迷糊。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夺目
“大概巳时便能到。”流影回道。
宁昭看了看天色,现在辰时刚过,还有再有两个时辰靳渊就回来了。
宁昭起身回了房间,不多时又走了出来,只是换下了之前的白色素锦,穿着粉色云纹广袖群,整个人被衬得面若桃花,好不动人。
“小姐您要去哪儿?”青蝉迎上前,打量了一遍宁昭,问道。
“去城门。”宁昭回道,嘴角不自觉带上了笑。
青蝉许久没见过宁昭这样的笑容了,突然一见被晃了晃眼,反应半晌才明白,顿时笑了起来。
“好嘞!”青蝉一拍巴掌,边说边往外跑,“我这就去准备马车!”
尚书府马车朝着城门方向驶去,来到某处稳稳停下,清蝉撩起车帘看出去,眼前是熟悉的茶馆。
“小姐我们到了。”清蝉回头朝车厢里面说道。
佳人缓缓而出,粉色衣裙娇嫩迷人,乌黑的发丝挽成发髻,点缀着几支精美的步摇,简单婉约,柔美大气。
一张精致的小脸略施粉黛,眉眼细长,眼尾上挑,眼帘下一颗小痣,睫毛上下一扫,风情无限。
往来行人忍不住驻足,目光纷纷落在了佳人身上。
宁昭轻轻抬手撩帘,看向不远处的城门,她微微一笑,朝清蝉说道:“走吧。”
像是没察觉到旁人的视线,宁昭心里全都是靳渊的影子,她款款走进茶馆,在二楼临窗边坐下,叫了一壶高山红茶,静静的等待着。
阔别多日的欢愉在宁昭身上展现,清蝉心情都好了起来,主仆俩一边等着一边闲聊,时间也像是了解思念之人的心思那般,走的飞快。
一个时辰转眼便到,宁昭看着天色,再有一刻钟便是巳时,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城门方向,来往行人匆匆,她专注的看着,不想错过靳渊一丝一毫。
不知是期待太甚产生了幻觉还是如何,恍惚间,宁昭听到一阵马蹄声,她动了动,朝窗外微微探身,细细一听,那声音由远及近,下一刻仿佛就要出现在自己眼前。
宁昭猛然站了起来,惊了身边的清蝉一跳。
清蝉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差点儿被宁昭这一下给惊得喷出来,“小姐怎么了?”
宁昭没有说话,双眼中却是藏不住的欣喜。
见状,清蝉瞬间了悟,也跟着站了起来,朝城门口望去,等了片刻,依旧是来来往往的过客,根本不见靳渊的身影,不由好笑的安抚道:“还有一会才到巳时,小姐稍安勿躁啊。”
宁昭还是没说话,只是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仿佛有感应似的,宁昭知道是靳渊回来了,她再也等不了,转身捻起衣裙便往楼下跑。
清蝉哎哎两声,无奈的只好跟着宁昭跑下楼,伸手扶着宁昭,无语道:“小姐别着急啊,慢点儿,这衣裳这般繁琐,一会儿摔了可怎么办?”
宁昭什么也听不进去,本能的朝着城门跑去,行人像是约好了一样,纷纷给宁昭让路,更是新奇的看着如此佳人街头奔跑的场景。
直到距离城门还有十几步距离时,宁昭猛地停了下来,宁昭微微喘息着,目光一刻没有离开过城门。
清蝉跟着宁昭跑,这会儿也是累的不行,撑着膝盖呼哧喘息,好不容易一口气儿顺了过来,伸手拽了拽宁昭因为奔跑有些乱了的衣衫,无奈道:“还说不想大人,小姐你就是嘴硬!”
闻言,久久没说话的宁昭倏尔笑了起来,笑容如同此刻的阳光,那般炫彩夺目。
“我没有嘴硬啊。”宁昭否认,“谁说想他就一定要说出来。”
宁昭难得的收回视线看向清蝉,第一次在旁人面前表露心迹,她抬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轻声道:“这里……一直在想。”
清蝉傻呆呆的看着自家小姐,半晌后叹息一声,不为其他,那是羡慕。
一想到自己那遥遥无期的感情,清蝉一时有些心塞,这一塞吧,某人的耳根子就不得安宁了。
两人说话间,宁昭再次看向城门口,转眼间,闪过一丝惊喜,清蝉难得敏锐的捕捉到了,顺着宁昭的方向看过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高头大马上,俊美潇洒公子身穿白衣,马儿走动间,衣袂随风翻飞,犹如微风拂水,层层叠叠,撩起多少女子心中的涟漪。
但他仿佛看不到这一切,也不在乎那些被撩动的心弦,只是呆呆的看着人群中的一处久久没有回神。
宁昭也看向靳渊,两人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在人群中相望,宁昭微微仰头,脸上的笑容时思念和爱意,她那样的浓烈,如烈火燃烧不顾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靳渊是空白的,他想过无数种再见宁昭的画面,却唯独不敢奢望能像之前那样——宁昭在城门等着自己归家。
可事实却给了他意想不到的惊喜,宁昭依旧来接他了,不仅如此,靳渊仔细打量着宁昭,她平日简单随性,丝毫不会在外貌上下什么功夫,然而今日却是特意打扮过的。
这些在旁人眼中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在靳渊眼里便是——女儿悦己者容。
那是爱,宁昭对他的爱。
许是一个瞬间,又像是过了很久,对视的两人突然间都动了。
靳渊翻身下马,朝着宁昭奔了过来,宁昭也义无反顾的朝着靳渊跑去,粉色衣裙舞动,就像扑火的飞蛾。
近了,更近了,靳渊却抬手,做了一个口型,虽然还有些距离,但宁昭神奇的明白了他的意思,缓缓的停下了脚步。
她看见靳渊说:等我过来……
——你只需要等在原地,我会主动过来……
宁昭缓缓的笑了,安静的站在原地,身边的行人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她的整个世界只剩下朝她奔来的靳渊。
视线什么时候模糊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被一个熟悉且温暖的让人颤栗的怀抱包裹住了。那有她心心念念的味道,和渴望许久的温度。
“阿昭……”呢喃细语灼烫了耳廓也灼烫了心,“我回来了。”
“嗯……”宁昭什么也说不出来,把头靠近靳渊怀里,伸手搂住靳渊的腰,她只想要实实在在的感受一下这个人。
太久没有这般拥抱过了,肆无忌惮、只是顺应心意。
清蝉跑了一段刚缓过劲儿来,宁昭又跑了,她无奈只好跟上,看着眼前的场景一下子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第二百六十章 破冰
清蝉融在人群中,微微喘息着,却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两人拥抱了许久,丝毫没注意城门已经开始拥堵,最后还是魏华,见守城的将士脸都绿了,也不敢上前,这才顶着压力上前提醒靳渊。
靳渊松开宁昭,也没看魏华,直接牵着人的手往回走,来到马前,他抱着宁昭直接上马,也不管清蝉喊了什么,一扬马鞭,径直朝尚书府奔去。
清蝉追了一段,实在扛不住,喘的上气不接下气,魏华跟了上来,两人四目相对,均是一副无奈的模样。
“走吧。”魏华招来自己的马儿,自己先上了马,朝清蝉伸出手,瞧见清蝉有些犹豫,魏华笑道:“你该不会还想跑回去吧?”
清蝉是疯了才想跑回去,她站直了身子,指了指不远处尚书府的马车,哼道:“我有更舒服的能坐,吃撑了才坐你的马呢。”
说罢,她一昂脑袋,趾高气昂的回了马车,魏华见状,摇头轻笑,一甩马鞭超过马车,朝紧追靳渊两人去了。
尚书府主院外,小丫鬟安静的站着,刘伯抻着脖子朝里面张望,那探头探脑的模样,看上去竟有些滑稽。
清蝉让厨房准备好午膳,走了回来,见状无语问道:“还没出来吗?”
刘伯闻声看去,一张老脸笑起褶子,摇头道:“没呢。”
说罢,他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晌午,想了想,提议道:“要不你让老夫人先用膳?在叫厨房准备着,大人和夫人一出来,便让他们传膳。”
清蝉扁了扁嘴,也往院子里瞧了一眼,除了紧闭的房门,啥也没看见,不由嘟囔道:“青天白日的,什么人啊这是。”
刘伯赶紧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哎呦一声,说道:“清蝉姑娘小点儿声,大人夫人分别半月,这也是人之常情。”
说着,刘伯又笑了起来,意味深长的说道:“清蝉姑娘还年轻,等你有了心上人便会懂了。”
清蝉闹了个大红脸,气急败坏起来,“什么懂不懂的,刘伯你……”
憋了半晌,清蝉来了一句,“老不正经!”说罢,轻哼一声,急匆匆的走了。
刘伯眨巴两下老眼,看了看身边的丫鬟,莫名其妙的道:“我怎么就老不正经了?”
小丫鬟不敢笑出声,憋得身子都在发抖,刘伯见状吹胡子瞪眼,点了点小丫鬟的脑门儿,吩咐道:“好好伺候着,谨慎着些!”
小丫鬟抿唇努力压着笑,点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刘伯这才转身看着清蝉的背影,哎哎两声,追着去了。
一院相隔,房中的气氛却是旖旎缱绻的。
宁昭微微有些喘息,侧脸枕在靳渊的胸口,手指有意无意划过靳渊的胸膛,带起一阵阵痒意。
靳渊抓住她作乱的手,凑过去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搂住她腰的手不由的收紧了几分。
他依旧觉得很不真实。
赐婚那件事还历历在目,宁昭对自己刻意的疏远仿佛还在昨日,那种难熬的折磨让他杯弓蛇影,他只想抓紧眼前的一切,生怕一松手,这个爱他依赖他的宁昭又成了泡影。
两人都没有说话,还沉浸在之前的余韵中,等到宁昭停止了喘息,理智才渐渐回笼。
“为什么要这样做?”宁昭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靳渊却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因为明白,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勒的宁昭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也没有阻止。
“因为害怕失去你。”靳渊轻声回答着,声音有些低压。
心弦被人轻轻撩拨了一下,宁昭不由的放缓了呼吸,随即深深陷在靳渊的温柔中不能自拔。虽然如此,但她也没有忘记自己想问什么,“靳大人光风霁月,怎地会用这般手段?”
靳渊以为宁昭实在责怪他,慌忙解释道:“我没有选择,我想了很久,这件事就是死循环,若是不能从根上断了她的心思,哪怕这一次逃过了,还会有下一次下下次!”
“所以我只有这样做!”靳渊眸光闪了闪,看向宁昭时,又恢复了温柔眷恋。
他蹭了蹭宁昭有些汗湿的额角,呢喃道:“我只要你,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努力得来的官职不在乎?还有靳大人这些年的名誉也不在乎?”宁昭仰头,声音很低,目光却很热。
“不在乎!”靳渊回道:“除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相互看着彼此,半晌后,宁昭轻轻的笑了,抬手在靳渊鼻尖点了点,问道:“靳大人手段高超,至今皇上都查不出是何人所为,大人又远在直沽寨,旁人根本就怀疑不到你,大人还真是高明啊。”
听出她语气中的调侃,靳渊提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张嘴轻轻咬了一口那白皙的手指,舌尖似有若无的划过,一股湿热过了风,变成淡淡的凉。
“夫人这是在打趣我吗?”靳渊松开她的手指,浅浅勾唇,问道。
宁昭被他一看,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一下,随即也笑了,摇头道:“不,这是赞赏。”
四公主就是横梗在两人心上的刺,靳渊费尽心思把这根刺拔出,宁昭又如何不明白,如何不开心。
“四公主自请南承寺静养,不出意外,她此生便在那里渡过了。”想到这件事,宁昭依旧有些唏嘘。
让她联想到前世的自己,还有那阴冷潮湿的冷宫,如今的慕容姣和曾经的她,其实又有什么两样呢?
不过都是在孤寂中了了此生罢了。
慕容姣自请南承寺的事情近两日才发生,靳渊正在回京的路上,因此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不由的有些纳闷。
慕容姣的性格认识的人都还算是了解,就算是经历过被劫走的事情,慕容姣也不该如此轻易就妥协认输。
像是知道靳渊心中所想,宁昭说道:“她装病欺瞒皇上,之后被拆穿,皇上大怒也心灰意冷,说是自请南承寺,谁有知道事实如何。”
“反正当前的情况便是皇上的赐婚已经不作数了。”宁昭抬眼看他,说道:“等你进宫复命时,皇上应该会亲自跟你说。”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靳渊叹息一声,拥紧了怀里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道:“我还准备了别的想要讨皇上欢心呢,没曾想倒是不用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成全
小别缠绵无尽,靳渊软磨硬泡的赖着宁昭许久,最后还是宁昭无可奈何的小小威胁了一把,靳渊这才不甘不愿的起身,准备进宫面圣。
“皇上肯定知道你何时进的京都。”宁昭一边帮靳渊整理着官服,一边问道:“想好怎么说了?”
“皇上也肯定派人盯着我,我一进京都,他便知道我去了哪儿做了什么。”靳渊笑了,没有在旁人面前的温和,倒是只有在宁昭跟前才有的邪性。
宁昭手一顿,随即锤了他一下,脸色有些红,嗔道:“早去早回!”
靳渊有多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宁昭了,刚刚纾解的躁动又在蠢蠢欲动着。
他俯身在在宁昭的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用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低沉道:“饿了许久这点儿又怎能饱腹。”
大手在宁昭的腰上摩挲了一阵,只听那性感低沉的笑声传进耳中,“等我回来,夫人可要负责。”
“赶紧走!”宁昭脸颊更红了,但心里却说不出的酥麻。
她以为两人之间会有隔阂,哪怕事情解决了,这也会像一根刺一样,钉在两人心间。
可没想到,足够爱一个人,哪怕浑身带刺,也会下意识收敛起来,不害怕别的,只担心伤到心爱的人。
还有那满溢的思念,都在叫嚣着靠近他,这种情不自禁,根本就是控制不了的,而宁昭根本不想控制,她只想跟靳渊回到之前。
感受到熟悉的味道逐渐远离,宁昭思绪回笼,猛地有些慌,她伸手直接抱住了靳渊的腰,脸贴在靳渊的后背上,声音很轻,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我等你回来。”宁昭说道。
靳渊嘴角缓缓勾起,那是种释然的笑。
谁人都见他意气风发,没人知道这些日子他是如何熬过来的。踏进城门的那一刻,他又期待又害怕。
当看见宁昭的那一刻,这种复杂的情绪才突然打住,剩下的只有让人抓狂的思念和占有,只有一遍遍的占有她,靳渊才会相信这是真的。
他确实用了些手段,但这跟与宁昭长相厮守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想要的,从来就只有宁昭罢了。
如今两人冰释前嫌,他心里的忐忑与伤怀总算是止息了。
之前靳渊也自私的想过,如果事情最终不如人意,就算是强迫的,他也会把宁昭留在身边,永远都不允许她离开自己。
万幸!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他们也恢复如初。感受到腰间裹紧的小手,靳渊感受到比之前更甚的依赖。
靳渊拍拍宁昭的手背,轻声道:“我一定尽快回来。”
因为‘久别重逢’,靳渊进宫时已经很晚了,老皇帝在寝殿召见了他,面上一派温和,看上去也没有有责怪的意思。
“微臣参见皇上。”靳渊一撩衣摆,躬身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老皇帝披着外衫,绕开案几走到靳渊身前,伸手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靳渊一边,说道:“爱卿瘦了。”
靳渊微微一笑,垂头回道:“为陛下和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是微臣的荣幸。”
“欸……”老皇帝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说道:“燕国得无咎,也是大幸啊!”
“陛下折煞微臣了。”靳渊说道:“笔下事必躬亲,日夜操劳,才有社稷长治久安,陛下贵为天子,微臣自当作陛下为表率。”
“哈哈……”听了靳渊这几句话,老皇帝连日来的烦心也消退了不少,难得的心情舒畅起来。
他再次拍拍靳渊的肩膀,转身回了高坐,这才问起了正事,“之前收到你送来的奏章,直沽寨的情况很好,你预计直沽寨的官道需要多久才能完工?”
靳渊思索片刻,回道:“最多两月,便能临近京都边界。”
“很好。”老皇帝抚掌大笑,说道:“靳大人此行又立一功,说吧,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四公主慕容姣的事情虽然燕国上下都有传闻,靳渊此前还来奏章询问过此事,不过就算婚事不作数,老皇帝也不会亲自提出来。
他要等靳渊来求。
靳渊当然知道老皇帝的心思,但也没有表现出急不可耐来,他只是略微思索了片刻,才朝老皇帝拱拱手,不答反问:
“陛下,四公主如今还好吗?”
老皇帝没想到他会这般直接问起,顿了顿,回道:“尚可。”
靳渊点点头,随即又是一声叹息,摇头道:
“之前微臣在直沽寨,便听闻了四公主发生的事情,心里甚为担忧,如今知道四公主安好,微臣也就放心了。”
“陛下。”靳渊抬眼看向老皇帝,说道:“如今四公主在南承寺清修,我听闻时也很惊讶,不过既然四公主有了这般心思,又身体力行的去了南承寺,也希望陛下能够成全她。”
“哦?”老皇帝眯了眯眼,听着靳渊这话里的弯弯绕,觉得有些意思。
靳渊什么心思老皇帝一早便知道,若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赐婚,如今慕容姣去了南承寺,不出意外,此生便是青灯古佛。
这便是推拒赐婚最好的机会,靳渊却说让他成全慕容姣?
“这成全又如何而来?”老皇帝含着微笑,故意道:“难道靳大人是想通了,现在愿意跟姣儿成婚?”
“自然不敢!”靳渊没说不是,而是说的不敢。
老皇帝兴趣更弄了,捻着胡须,等他回答。
“四公主突遭变故,如今更是一心向佛。”靳渊一脸真诚,说道:“虽然微臣与四公主没有男女之情,但承蒙四公主厚爱,微臣斗胆也是视四公主为友的。”
“四公主想要清静,我又如何敢拖累公主殿下再入凡尘。”靳渊又垂下头,叹息道:“这不是罪过吗?”
“哼……”老皇帝轻哼了一声,说道:“不亏是朕的门生,三甲之首,这辩才实乃当今无两。”
“皇上恕罪!”靳渊一下又跪了下去,诚惶诚恐道:“微臣所言句句肺腑,丝毫没……”
“行了!”老皇帝抬手打断他,突然又笑了起来,说道:“朕可是说了要赏赐你,什么怪罪不怪罪的,爱卿啊,你先起来吧。”
闻言,靳渊起身,虽然依旧微微垂头,但却是华茂青松,“微臣不敢讨赏。”
第二百六十二章 税收
“还是要求一个‘成全’?”老皇帝问道。
靳渊点头。
老皇帝都又笑了,随即无奈的摇摇头,回道:“那朕便许你这个‘成全’罢!”
“之前你跟四公主的赐婚就此作罢。”老皇帝说道:“权当成全了你一番心意了。”
“微臣叩谢皇上隆恩!”靳渊再次跪地,言罢,嘴角扯出不易察觉的笑意来。
有了老皇帝金口玉言,靳渊跟四公主慕容姣的婚事彻底作罢,没了这跟刺膈应着靳渊,靳渊也有心思说起别的事情了。
“另外,此行直沽寨微臣还有意外的收获。”靳渊温和的笑着,目光微微发亮。
老皇帝听了却不由的蹙了眉,问道:“难不成又抓住了张兴之流?”
大兴的张兴,这才过去多久,如今朝廷国库空虚,贪墨腐败可是重罪,老皇帝更是担忧。
水清则无鱼,但太过浑浊,便看不清局势,这对燕国和他这个皇帝,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皇上过虑了。”知道老皇帝误会了,靳渊赶紧解释道:“直沽寨官民上下一心,微臣此行亲眼见到如此和睦的景象,心里也是甚感欣慰,也替皇上高兴啊。”
老皇帝心一下子落了地,听到靳渊这般说,心情好了起来,在想起靳渊之前提的意外收获,不由好奇的问道:“即如此,那爱卿此行的意外收获,又是什么?”
老皇帝不由的想到了什么天降异宝之类的,若真是如此,眼下正是朝廷积弱,若有异宝现世,倒是能够大肆宣传,来巩固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威望。
老皇帝心里一波三折,但奈何靳渊久久不开口,惹得老皇帝心里痒痒,若不是常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帝王威仪,这会该抓耳挠腮了。
“陛下稍等。”靳渊朝老皇帝拱了拱手,随即退后两步,朝门口的太监招了招手。
老皇帝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见他这举动,对异宝的猜测更加深了几分,直到小太监端着什么东西进了殿,上面盖着红布,小太监规规矩矩的跪在靳渊身边。
老皇帝抻着脖子往下看,靳渊不紧不慢的揭开红布,老皇帝双眼慢慢睁大,随即微微顿住了。
他指着托盘里满满的银票,睁大眼睛,不解的问向靳渊,“这是什么?”
“钱啊。”靳渊笑道。
“废话,朕当然知道是钱!”老皇帝一拍桌案站了起来,几步来到靳渊身边,低头看向托盘里的银票,问道:“朕是问你,这些钱是哪儿来的,你如今送到朕跟前又是为何?”
没人能够胆大包天的想要贿赂皇帝吧。
若真有人这般做,那这人肯定是疯了。
靳渊看上去可没疯,那这笔钱就定了别的来历。
“这是边境渡口贸易半年来的税收。”靳渊赶紧解释道。
“边境渡口贸易?”不提,老皇帝快忘了还有这么件事儿。
之前让靳渊和慕容承一起去处理边境渡口走私的事情,靳渊不仅谈妥,还签了一纸协议回来,给朝廷增加了一笔收入。
也正因为此事,靳渊才从翰林侍诏一下荣升成了户部尚书。
不过收税自由人去处理,老皇帝只需要知道一年下来总的收益便可,却不想靳渊今日把钱直接带到了自己跟前。
送都送来了,老皇帝也很有兴致的,国库空虚,现在最缺的就是钱,靳渊出行直沽寨,却带回了边境的税收,这却是算是意外收获。
当看清这里的银票有多少时,老皇帝又惊讶了一番,“这是半年的税收?”
半年就这般多,老皇帝欣喜不已。
靳渊点头回应道:“是的。”
“这钱你是如何得到的?”老皇帝又把问题拉回了之前,问道。
靳渊没什么可隐瞒的,如实回道:“直沽寨时正巧遇上了前来送货的渡口当家,这是当家的亲自交给我的。”
说着,靳渊余光扫了一眼老皇帝的表情。
果不其然,老皇帝笑容渐渐收敛,看向靳渊的目光也很值得玩味。
靳渊缓缓收回视线,接着说道:“边境到京都,尚有千里之遥,一层层下来,微臣不敢说没有胆大之人会打起税收的主意。”
“当家的也是好意,想要这笔钱,全须全尾的来到皇上手中,这才当面交给了微臣。”靳渊解释着。
除了结党营私,官商勾结也是朝廷最为忌惮的,自然也是老皇帝如今忌惮的。
朝廷没钱,可那些商贾却能富可敌国,这若是跟朝臣勾结在一起,想要做点什么,还真不是不可能。
不过听了靳渊的解释,老皇帝在看靳渊的神情,很是自若,一点看不出紧张的模样。许是这般不卑不亢的模样去取信了老皇帝,老皇帝大笑一声,结束了之前的沉默。
“甚好甚好!”老皇帝捻须大笑,赞道:“本是让你去直沽寨协助官道修建,爱卿不仅完成使命,还给朕带回了意外之喜。”
说着,老皇帝重新走回了高坐,当即一挥手,说道:“赏!必须赏!”
“来人!”老皇帝高呼一声,“拟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尚书靳渊,为官清廉,公正不阿,在位政绩斐然,官道修建为朕解忧,处事恭谨,朕甚欣之,特擢升靳渊为中书省仆射,另钦点监察御史,全权负责官道修建,钦此!”
恢宏雄伟的金銮殿前,百官垂眸,恭敬的听着太监宣告圣旨,靳渊跪于殿中,高举玉笏,朝老皇帝叩头谢恩。
“微臣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言罢,深深一揖。
管事太监双手捧着圣旨递给靳渊,靳渊恭敬接下,老皇帝满面笑容,心情很是不错。
自从四公主慕容姣出事以来,老皇帝难得龙心大悦,此时更是亲和的很,抬手笑道:“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靳渊捧着圣旨起身站好。
老皇帝接着笑道:“官道一事,此后就要爱卿操劳,朕等着爱卿的好消息。”
“微臣遵旨!定不负皇上信任!”靳渊掷地有声,清朗的声音,在殿中盘旋着,昭告着他的决心。
早朝散后,慕容承等在殿外,见靳渊出来,侧身拦住靳渊的去路,哼笑一声,说道:“恭喜靳大人荣升啊。”
语气中的酸意简直都要溢出来了,靳渊却淡淡一笑,回道:“多谢殿下。”
慕容承笑容渐渐收敛,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靳渊。
第二百六十三章 擢升
靳渊看他一眼,便要告辞,慕容承却依旧拦着不让。
突然,慕容承凑近了些许,靠近靳渊耳边,问道:“是你干的吧?”
靳渊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不解的问道:“下官不知殿下说的何事?”
“靳大人不用在本宫跟前装傻。”慕容承彻底收了笑,就连平日里装模作样的亲和都没了,质问道:“本宫说的什么,你心里有数,本宫知道这件事定是你干的。”
靳渊抬眼看他,微微蹙眉,却不似被当场戳穿的恐惧,只是淡淡的忧心,问道:“下官真不知做了什么,让太子殿下这般恼怒?还请太子殿下明示。”
“靳渊!”慕容承压低声音吼道:“别在本宫跟前装模作样!四公主被劫一事,你敢说跟你没关?!”
“下官惶恐啊!”靳渊果真惊了一下,拱手道:“绑架公主可是重罪,这是要诛九族的罪名,下官知道太子殿下对下官有锁误会,但这种欲加之罪,下官可是不认啊。”
“还想狡辩?”慕容承见他这模样,冷哼一声,恶狠狠道:“事过必留痕,敢做就得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
“靳渊啊靳渊,你等着。”慕容承往后推开一些,笑容都带着冰,“我一定会找到证据,到时候我看你在父皇面前,还如何狡辩!”
靳渊像是完全没把他的威胁当回事,还摇了摇头,一副‘你是太子你自便’的模样,淡淡道:“太子殿下非要这般说,下官也无法,殿下要找证据,便去找吧。”
说罢,靳渊绕开慕容承便要走,走了两步,他又顿住了,回头朝慕容承笑了笑,说道:“下官一直钦佩太子殿下藏锋磨剑,如今怎地这般急躁,难不成太子殿下是藏不住了?”
“放肆!”慕容承厉喝一声,瞪着靳渊,“你竟敢这般跟本宫说话。”
靳渊朝慕容承拱了拱手,像是赔礼,又像是感叹,“下官不敢,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太子殿下仁爱,定是不会与下官计较的。”
靳渊看向他,又笑了笑,说道:“下官告辞了。”
说罢,不再理会慕容承冷若寒霜的脸,靳渊抬脚便朝宫外走去。
坐上自己的马车,靳渊活动了下脖颈,想起慕容承之前的话,嘴角勾了勾,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慕容承急了。
他也却是该着急了。
此前两次三番想要刺杀靳渊无果,靳渊反而屡屡立功,官职越来越大,大到他一个太子也不能轻易动手的地步。
慕容承哪里甘心,不仅妒忌靳渊被老皇帝看重,更是靳渊身边还有他求而不得的宁昭,煽动四公主求皇上赐婚,本来只是向给靳渊添堵,若是能够彻底破坏两人的感情那就更好了。
只是慕容承没想到,临了会发生四公主被劫的事情,还这般巧合就发生在靳渊离京不久。
婚事作罢,宁涣又被牵扯其中,虽然老皇帝没有明着怪罪慕容承,但今日的冷淡,慕容承又哪里能感觉不到。
宁涣是自己的侧妃,四公主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就算她推卸掉大部分责任,但依旧罪责难逃。
东宫禁足,直到慕容姣自请南承寺,宁涣依旧被关在宫里不能出去,这还是念在她身怀皇嗣的份上,跟她一同出宫的侯小姐,现在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事关公主,吏部侍郎侯大人也无话可说,权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宁涣只该庆幸自己肚子争气,要不然,侯小姐的下场便是她的下场!
慕容承收到波及,皇上不知道赐婚的事情跟他有关系,但是皇后知道,皇后对他也没了往日的好脸色。
慕容垂这一遭,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偿失啊!
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台阶,慕容承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把心中的愤恨给压下去,他盯着靳渊消失的地方,眼神冷的刺骨,半晌后,才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开。
“如何?”宁昭今日没有去医馆。
反正已经许久没去了,宁昭发现医馆如今根本不需要她日日前往,那些大夫伙计已经相当熟练,宁昭放心的很。
孟遂自然也得了闲,两位当家的现在无事一身轻,宁昭在家调整休息,孟遂更是难得有时间,带着夫人出去游玩去了。
“早朝是皇上下了旨。”靳渊一边脱着官袍,一边笑道:“擢升我为中书省仆射,另外兼任督查御史,以后官道修建,由我全权处理。”
宁昭接过靳渊的官袍,双眼微亮,笑道:“那妾身便恭喜夫君升官了。”
“呵呵……”靳渊爽朗一笑,从宁昭手中取走官袍随手一扔,随即握住宁昭的双手,笑道:“那夫人准备如何给为夫庆祝啊?”
宁昭微微挑眉,笑道:“让厨房做一顿咕咚锅吧。”
靳渊不满意,接着讨要好处,宁昭被逗得不行,忍着笑,跟他磨,“或者夫君朝中可有好友,请来府上,妾身亲自操办作宴?”
靳渊知道她是故意的,无奈又好笑的看着她,随即恶狠狠的在她唇上啃了一口,说道:“为夫想要什么夫人当真不知道?”
宁昭哪里会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他。
天知道,这个人看上去这般光风霁月,私下两人时又多折腾人!
宁昭真是怕了他了,不敢轻易接招。
“还是做顿咕咚锅吧。”宁昭兀自想着,也说了出来,不去看靳渊憋屈的脸色,忍着笑,还真就去了厨房,让人准备去了。
靳渊站在房中,许久之后才叹息一声,随即低低的笑了起来。
“大人升官,我祝大人前程似锦!”
一大桌子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是靳渊特意让匠人们打的咕咚锅,如今正咕咚咕咚的冒着泡,一股股香气灌满了整个院子。
清蝉酒量很浅,哪怕是已经醉过几回,酒量依旧没有见长,如今几杯下肚,又有点打飘了,“也祝大人和夫人百年好合,长相厮守!”
“什么时候这般有学问了。”宁昭伸手把人抚着,忍不住摇头笑道:“四字成语连着往外蹦。”
清蝉嘿嘿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刘季,笑道:“我师傅教的!”
“师傅?”众人闻言,齐刷刷看向刘季,刘季摸摸鼻子,被众人看的很是不好意思,说道:”只是清蝉想要读书习字,不才正是我所擅长罢了,师傅可不敢当。”
第二百六十四章 醉酒
赏菊宴开始,尚书府就没有再像今日这般热闹,窦姨娘看到宁昭重回笑颜,心里更是欢喜的很。
一大桌子人都是一副笑容靥靥的模样,就连平日里冷着张脸,不苟言笑的流影,眉目间都染上了喜色。
“这很好啊。”靳渊听了刘季的话,也忍不住夸道:“难得清蝉如此好学,你这个师傅可要好好当才是。”
“这是自然。”刘季赶紧笑着回道。
清蝉安静不到一会儿,就开始闹腾了,扯着宁昭的袖子要去把夭华抱出来,宁昭拿她没办法,只好陪着一起去屋里把夭华抱了出来。
清蝉抱着夭华不撒手,流影双眼紧紧盯着夭华,夭华像是感觉到危险似的,先是皮毛一炸,随后干脆逃离清蝉的魔爪,蹦到宁昭怀里求安慰了。
这些不光是流影看着它,就连靳渊的视线也落在它身上,夭华赶紧调转脑门扎进宁昭怀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屁股,尾巴还像是炫耀一般的甩了甩。
“啧啧……”靳渊放下筷子,一言难尽的看着夭华,说道:“许久没见它,跟我都不亲了。”
“它什么时候跟你亲过?”宁昭一边撸/着猫,一边笑道。
靳渊不乐意了,伸手从宁昭怀里把夭华抱了过去,不顾夭华反抗,强行把它箍在怀里,说道:“你看,这不就老实了。”
宁昭同情的看了看夭华,别开眼,给窦姨娘夹了块刚煮好的鸡肉,说道:“娘亲多吃点,天冷了,得长些肉御寒。”
被冷落的靳渊:……
窦姨娘忍不住笑了,说道:“什么长肉御寒啊,你这嘴,啥都能胡说。”
宁昭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看看一旁跟夭华差不多表情的靳渊,忍不住笑着给他也夹了一块,说道:“大人今日辛苦,也得补补。”
靳渊顿时又笑了起来,吃完宁昭夹得菜,又给宁昭夹,两人你侬我侬,齁的夭华都看不下去了,使劲的挣扎。
靳渊心思不在夭华身上,轻松的被夭华挣脱,它三两下蹦了出去,蹲在桌角私下逡巡了一圈,最后选择了投入窦姨娘怀抱。
这里最安全。
一顿酒喝到很晚才结束,窦姨娘年纪大了精神跟不上年轻人,便早早的回去休息了,大家走的走,最后只剩下宁昭靳渊,还有清蝉和流影四人。
流影也想离开,但是看着清蝉挂在宁昭身上的模样,他实在不想走,靳渊更是无语,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他的千金快要被清蝉这丫头给搞没了。
“流影,清蝉就交给你了。”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晚,宁昭都打了好几个哈欠了,靳渊伸手把清蝉从宁昭身上扒拉下来,扔给流影,拽着宁昭径直的回了主院。
流影接住摇摇欲坠的清蝉,还没反应过来,院子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宁昭走出院子还在一步三回头,很不放心的问向靳渊,说道:“流影能行吗?”
靳渊一摆手,脚步更加快了,说道:“别看流影冷冰冰的,可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你就放心吧。”
闻言,宁昭也安了心,她也喝了酒,许久这些日子没休息好,几杯下肚便晕晕乎乎的,之前看不出来,是因为有清蝉映衬着,现在只剩下她和靳渊两人,宁昭一松懈,只感觉走路都再晃。
靳渊也发现了宁昭的不对,干脆弯腰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大步朝主院走去。
关门落锁,红烛熄灭,只有淡淡的月华洒进屋中,映出一片银华。
交叠的身影在月华中摇曳着,仿佛永远不止歇的曲调,美妙婉转,悠扬绵长……
清蝉醉的很厉害,一开始她还知道自己在哪儿,在干什么,从倒在宁昭身上开始,她便彻底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
清蝉紧紧的搂住身边人的脖子,鼻尖的味道变了,她只当是自己喝醉了鼻子不灵光,照旧以为自己抱着的是宁昭。
她小脑袋拱了拱,身边人身子一僵,彻底不敢动弹了。
流影僵着身子坐在院子中,四下悄无声息,只有微风吹响树叶,还有耳边人轻轻的呼吸声。
“……小姐。”清蝉轻声呢喃着,人还不老实的扭了扭,嘟囔道:“我难受……”
流影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咽了咽口水,用平生从未有过的温柔嗓音,问道:“哪儿难受?”
清蝉丝毫没觉得不对,兀自抬手默默心口,念道:“这里难受……”
流影顺着看去,之间清蝉低头,胸前衣襟微敞着,现在已经是深秋,马上便要入冬,清蝉穿的很多,这样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但流影还是猛地抬起头,脸颊莫名其妙的红了。
“小姐……”清蝉撒起娇来,摇晃着手臂,说道:“大人回来了,小姐开心吧。”
流影思考着要不要回答,清蝉却缠着不妨,无奈,流影只好轻轻的‘嗯’了一声。
清蝉随即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小姐开心,呵呵……小姐开心我就开心!”
笑着笑着,清蝉突然没声儿了,流影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低头看她,却看到几滴晶莹的泪珠,流影一下子慌了起来。
“怎么了?”流影笨拙的拍着清蝉的后备,安抚道:“别哭,你别哭。”
不说还好,一说,清蝉更是直接哭了起来,她松开搂着人的胳膊,朦胧的双眼看着流影,抽噎道:“小姐开心了,我是真的想开心啊,可为什么……”
“这里……”清蝉死死揪住胸前衣襟,哭道:“就这般难受呢?”
流影一下顿住,没有说话。
许是被眼泪一冲洗,清蝉清醒了些,眯眼看着身前的人,突然一巴掌甩在流影的胳膊上,骂道:“你个臭流影,坏流影!”
流影大惊,以为清蝉清醒了,想起之前两人的模样,着急的想要解释,可奈何最笨速度也跟不上,直接被清蝉给抢了话头。
“你分明就喜欢我,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清蝉瞪着迷蒙的眼睛,若是细看就会发现,那深褐色的瞳孔都涣散的,哪里是清醒该有的模样。
可流影却被她几句话搞得彻底慌了神,又着急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清蝉还在滔滔不绝的埋怨着,听的流影都觉得自己混账。
“小姐说了,你不要我有的是人要我……嗝……”清蝉打了个酒嗝儿,接着说道:“我要读书习字,将来让小姐给我许一个好人家,让你这个混账东西后悔去吧!”
第二百六十五章 喜欢
“不!”流影彻底忍不了了,猛地抬头看着清蝉,双手更是紧紧握住清蝉的手腕,若非清蝉醉了酒,反应有些迟钝,就该疼的叫唤起来了。
清蝉被他这一下惊着了,又是一个酒嗝儿,张了张嘴又想说什么,这次流影却学聪明了,率先开了口。
“我喜欢你!”流影靠近了些许,专注的看着清蝉的眼睛,眼里从未有过的柔情,“我喜欢你清蝉。”
“你不能嫁给别人,你只能是我的,你要读书习字我教你,你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只要你一直喜欢我,别不要我。”
清蝉眨了眨眼睛,整个人突然就乖巧了下来,双眼还含着雾气,仿佛想要努力看清楚眼前的人一般、
她缓缓凑近,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不到一厘的距离,含着酒香的呼吸交错起伏着,无端听出一股缠绵来。
“你喜欢我?”清蝉突然开了口,随即傻傻的笑了起来,抬手在流影的鼻尖点了点,傻笑道:“可你是谁啊?呵呵……”
流影这才发现不对劲,又盯着清蝉看了一阵,清蝉忽然推开,连连摆手,吵着自己不舒服要睡觉,流影这才肯定了之前说的那些话全都白说了。
无奈至极,流影恶狠狠的把人扛了起来,也不顾清蝉的反抗,把人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开始清蝉还吵嚷着难受,也不知她是真的太困还是心大,居然就着被扛在肩头的姿势直接睡着了。
流影把人轻轻放在床上,重重的叹了口气,给她盖好被子,这才回去自己的房间。
宁昭不知道清蝉这边发生了什么,她也没心思去关注,晚上被靳渊折腾的狠了,宁昭很晚才醒过来。
一醒来,身边的位置早就凉了,只有夭华窝在哪儿,一副霸占底盘的模样。
宁昭嘴角微微勾了勾,就要起身下床,接过刚一动,又躺了回去,只觉得腰都不是自己的了,完全不受控制。
好心情一下没了,宁昭恶狠狠的咬了咬下唇,思考着再让靳渊回去谁书房是否可行。
清蝉也没好到哪儿去,这么多年照顾宁昭,第一次被旁人照顾,她还有些不习惯,朝一旁照顾她的丫鬟,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去忙你的。”
小丫鬟看了看清蝉,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掩唇笑了起来。
清蝉被她笑的莫名其妙,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皱眉,谨慎的问道:“昨晚我喝多了,是谁送我回来的?”
闻言,小丫鬟笑的更起劲儿了,说道:“流影大人送您回来的。”
清蝉猛地一怔,呆呆的重复着,“流影送我回来的?”
一瞬间昨晚上的事情不受控制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有最后自己拉着‘宁昭’说的那些话,她好想还依稀听到有人向她表白来着……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冒出一件事来,清蝉措手不及,搞得脑仁疼,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小丫鬟看见,贴心的送上解酒茶。
清蝉道了声谢,接了过来,刚喝了一口,便又听小丫鬟说道:“这是流影大人吩咐的,清蝉姐姐要感谢就去感谢流影大人吧。”
又是流影!
清蝉又努力的想了想昨晚上的事情,自己好想并没去招惹流影啊,怎地流影又是送自己回来,又让人准备醒酒茶,这人难不成抽风了?
小丫鬟见清蝉发呆,又笑了笑,催促清蝉喝完醒酒茶,端着碗便出去了。
清蝉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床上,怎么也想不起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以至于暗暗发誓,以后坚决不在碰酒了!
宁昭腰酸背痛,清蝉头昏脑涨,一整个上午,主仆俩都待在主院没有出去过。
宁昭让人搬了张软榻放在院子里,难得出了抬眼,晒得人暖洋洋的,很是惬意,尽管浑身难受,这般窝着晒会太阳,她也觉得舒服很多。
清蝉就坐在她对面,手支着脑袋,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宁昭看了她好几次,她都没发现,宁昭不由的好奇起来,问道:“昨晚流影跟你说了什么?”
清蝉一惊,突然抬头问道:“小姐怎么知道?”
“我知道什么?”宁昭也是一阵茫然,两人看上去表情都差不多。
随即宁昭察觉到不对,不由的挑了挑眉,笑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要不要跟我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
清蝉莫名有些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羞个什么,含含糊糊道:“也没发生什么,我也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宁昭坐直了身子往前倾了倾,仔细观察清蝉的脸色,这才说道:“这话我信。”
她被靳渊拉走时,清蝉已经醉的胡言乱语了,说她断了片,宁昭是信的,也正是这样,见清蝉魂不守舍的模样,宁昭更加好奇后来流影跟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清蝉才会这副模样。
清蝉自己也想知道啊!
奈何她断了片,目前知道的是流影把她送回去的,难不成她还要主动去问流影吗?
她才不要!
打死都不要!
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她能肯定绝对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想着,清蝉猛地甩甩头,想不起来就干脆不想了。
此刻正在宫门口等着靳渊下朝的流影,也盘算着回去之后要不要在去找找清蝉,或许一见到自己,这丫头便能记起什么。
想着想着,脑海中又不禁想起了昨晚上清蝉的那副模样——双眼含泪,指着心口跟他说难受。
流影心里一抽,或许自己应该在主动一些,这样清蝉就不会在难受了吧。
这一上午,除了靳渊一人神清气爽,其他三人都各有各的难受,等到靳渊下朝回了尚书府,迫不及待的回了主院。
走到半路发现身后一直跟这个人,回头一看,便见流影不紧不慢的跟在自己身后,靳渊不由的挑眉,问道:“你要去哪儿?”
靳渊指了指不远处主院院门,问道:“那儿?”
流影木着脸点点头。
靳渊疑惑的很,却也没说什么,转身继续走,就这样,主仆俩一前一后的进了主院。
宁昭最先看到他们,刚要笑,又想到今日自己这副模样全都是靳渊所赐,再对着这个罪魁祸首,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开窍
靳渊却笑的开心的很,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凑上前,直接挨着宁昭坐下,问道:“今日没去医馆?”
还去什么医馆!看不见自己连床都下不来吗?!
宁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说话。
靳渊也知道昨夜把人折腾狠了,赶紧讨好道:“如今医馆里的人都能独当一面,夫人操劳这么久,也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对了,之前皇上赏赐了些珍贵补品,我已经让厨房准备着了,一会儿午膳的时候,夫人多吃点,补补身子。”
见宁昭还是不说话,靳渊赶紧伸手轻轻把人搂住,顾虑着有人在场,靳渊也收了些脸皮没做什么更过分的举动,只是轻声哄道:“夫人别生气,以后我一定注意。”
看着他死皮赖脸的模样,宁昭心里本就没真的生气,这下更是一点儿气都没了,乖顺的靠近他怀里,打量起跟着靳渊进来的流影身上。
青蝉也注意到了流影,莫名不好意思起来,看都不敢朝流影看去,只觉得今日这人的视线太过灼人了一些,被他盯着的侧脸,连耳尖都有些发烧。
“流影怎地来了?”见没人说话,宁昭开了口,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从昨晚上袒露了心迹,流影也不避讳,点点头,朝宁昭说道:“我是来找青蝉的。”
流影也不是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但这次听在青蝉耳朵里,却不太一样。
她抬眼朝流影看去,顿了顿,问道:“找我何事?”
流影没说话,倒是靳渊,看了看两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昨日好像把夭华给吓着了,我们进去看看它吧。”
说罢,靳渊也不避讳,直接把宁昭从软塌上抱了起来,直接进了屋,留下青蝉和流影二人,大眼瞪小眼。
一进屋,宁昭赶紧从他怀里挣扎下来,难得八卦的凑近门口,贴着耳朵想听听外面的动静。
靳渊被她这模样逗笑了,忍不住说道:“人家都是听墙根,就咱们夫人不同寻常。”
他伸手刮了刮宁昭的脸颊,凑近问:“夫人这算是听什么?”
宁昭瞪了他一眼,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贴着耳朵听。
靳渊宠溺一笑,安静的陪在宁昭身边,双手虚虚的搭在宁昭腰侧,轻轻给她揉捏起来。
然而门外两人久久不语,沉默蔓延了整个院子,等的门内的宁昭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恼火道:“这流影到底怎么回事,还以为他开了窍,没想到还是这么个模样!”
靳渊忍不住失笑一声,安抚道:“流影自幼便是这么个性格,他能来已经很不错了,你别急,他说了来找青蝉,定是要说什么,咱们安心等着便是。”
宁昭轻哼一声,还是耐着性子听了起来。
靳渊毕竟跟他一起长大,对流影还是很了解的,不出他所料,又等了半晌,流影总算是开口了。
“青蝉,我有话要问你。”流影站得笔直,一直盯着青蝉。
青蝉被他看的不自在,可天知道,平日里杀人都不会眨眼的流影,这会也是忐忑的不行。
“你、你要问什么?”青蝉强撑着看向他,昂了昂下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跟平时一样。
流影朝她走了两步,两人距离拉进,还有彼此都陡然加快的心跳,在彼此不察觉之时,鼓动着。
“昨晚……”流影刚起了个头,青蝉心里就是一跳。
她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又说不上来,现在流影往他面前一站,这场景莫名让她觉得熟悉。
“昨晚我喝醉了。”青蝉一心慌就先发制人,张嘴就来,“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流影一下哽住,接下来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宁昭听的心焦,抬手在靳渊身上锤了一下,低声埋怨道:“看看你身边都是什么人,口才全到你一个人身上去了!”
靳渊委屈的不行,简直莫名其妙啊,“这可不对啊!沈星和魏华虽然不能说能言善辩,至少也是说得出的人。”
“都是流影自己没长好,跟我可没关系啊!”靳渊扁嘴道。
宁昭当然知道跟他没关系,只是被流影那没出息的样子搞得心烦,真忍不住想把人拖过来打一顿,在亲自教育一番。
门外两人自然不知道宁昭他们说什么想什么,他们现在都是心慌的一比,一个赛一个的。
青蝉见流影久久没说话,有些坐不住了,“你到底要说什么?没事的话……啊!”
青蝉起身要走,流影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到近前,吓得青蝉惊呼一声。
宁昭双眼一亮,耳朵贴的更近了。
靳渊简直哭笑不得,只得陪着她胡闹。
“我知道你昨晚喝醉了。”流影声音很沉,沉得听不出一点情绪。
但不知为何,青蝉却被他离得这么近的声音给弄得颤了颤,屏气听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因为害怕你会不记得,所以我今日特意来问问。”流影接着说道:“昨夜我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说的都是废话。
宁昭嘴角也跟着抽了抽,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看来流影也是紧张的不行啊。
可青蝉只顾着自己紧张,丝毫没听出流影这话里有什么不对,结结巴巴的问道:“什、什么话?”
“我说我喜欢你!”流影一鼓作气,一瞬都不敢耽误,担心自己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出来,“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金乌西沉,洒下余晖斑斑点点落进院中,所有的实事物都像是裹上了一层金辉。
不太耀眼,却很炫目。
流影背对着余晖,青蝉仰头看他,只觉得眼前仿佛蒙了纱,带着金色的,迷蒙的纱,又远又近,更像是在梦中一般。
“你……说什么?”青蝉呆呆的望着流影,觉得很不真实。
“我说我喜欢你!”流影难得的勾了勾唇角,语气柔和下来,“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轰’的一声,青蝉脑子嗡鸣,心跳在那一瞬间也跟着狂跳起来。
她看着流影没有回答,屋内的宁昭也等不及了,一个冲动直接推门而出,急匆匆的来到两人身边。
她看着青蝉,恼火的说道:“怎地还不答应啊!你不就等着一天吗?这个呆子好不容易开了窍,你在等,一会又憋回去了,可别找我哭啊!”
第二百六十七章 燃尽
靳渊站在门边,抬手捂了捂眼,实在没眼看啊!
他也没想到自己夫人还有这样的一面。
看看青蝉和流影的脸色,真是好看的很,难得一见呐!
宁昭被靳渊无语的拖了回去,流影也防着万一,拽着呆若木鸡的青蝉离开了主院。
房门和院门一起关上,世界都安静了。
“这下你放心了吧。”靳渊把人按在软塌上坐好,好笑的问道。
宁昭也觉得自己冲动了,不过自己也没说错,这两人折腾这么长时间,她早就看不下去了。
“哼,我也是看在青蝉自己喜欢,要不然,我定去找户更好的人家把青蝉嫁了。”宁昭轻哼一声,“也是流影开窍的及时,要不然让他后悔去吧。”
这两人的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靳渊也放心下来。
自己感情顺遂,走一趟弯路就折损了诸多心心力,他只愿身边的人都能够好好的,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众人都觉得尘埃落定的时候,宁府却突然传来消息——宁老太君殁了!
“什么?!”宁昭已经睡下,猛地从床上起身,连外袍都来不及披,直接开门跑了出去。
清蝉也被动静惊醒,一出门便瞧见宁昭这副模样,正想进屋取件外衫,靳渊却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大氅,给宁昭披上。
管家刘伯皱眉站在院子里,宁昭上前询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不久前。”刘伯也是一脸哀伤,“通报的人还在府上没走,夫人可要现在去问问?”
宁昭什么也不想问,抬脚就往外走。靳渊赶紧跟上,宁昭就这样披着件大氅,先是去了一趟东院,窦姨娘知道消息后也是一惊,几人急匆匆的往宁府赶去。
马车刚到宁府,宁昭一下车,便听到从府里传来的阵阵哭声,她脚步一顿,突然就不敢进去了。
靳渊从身后揽住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
半晌之后,宁昭深呼吸一口,看了看靳渊,伸手抚着窦姨娘,一行人抬脚进了宁府。
“老太君啊!你怎地就走了!”老嬷嬷哭的已经成了泪人,她年纪也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宁洪就站在院内,听见门口动静,转头看去,便看到宁昭和靳渊来了。
四目相对,宁洪什么也没说,叹息一声,扭回头去。
宁昭看向房内,房门紧闭着,跟之前她来时一样,但不同的是,里面的人已经没了。
“祖母……”宁昭轻声唤了一声,随即直接朝房间跑了过去。
房门重重被推开,屋里只有一盏微弱的灯,仿佛下一刻便要燃尽了一般。
宁昭顿在了门口,目光死死盯着烛火。
她有些害怕,她不敢看。
可是——宁老太君已经没了!
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宁昭心里抽疼的厉害,迟来的眼泪像是决了堤一般的流了出来,瞬间打湿了眼眶,模糊了视线。
她一步步朝着床边走去,视线模糊了也顾不上擦,又或许是本能的不想看清,这样她便有了侥幸的机会,以为宁老太君还在。
“祖母……”宁昭又喊了一声,宁老太君已经许久没有回应过她了。
可她依旧不厌其烦的喊着,一遍又一遍,直到声音哽咽的再也出不了完整的音节,床边也到了。
靳渊就站在门口看着宁昭的一举一动,他的心都被揪了起来。想要上前安慰,但他知道,宁昭现在想要一个人,安静的陪伴宁老太君最后一次。
靳渊体贴的没有进去,回头看看同样痛哭流涕的窦姨娘,过去安慰道:“娘亲请节哀。”
窦姨娘抬手擦了擦眼泪,看了眼房门的方向,朝靳渊哽咽道:“老太君对昭儿最好,比我这个娘亲还要好啊!”
“这府上若不是还有老太君疼惜着昭儿,我们娘俩的日子……”窦姨娘想起之前再宁府上的生活,眼泪不受控制的又落了下来。
她偏偏是个妾室,还是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丫鬟,若不是宁老太君疼爱宁昭,他们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窦姨娘根本不敢想。
现在宁昭嫁人了,自己也被接去了尚书府,他们能有今日的好生活,也多亏了宁老太君照拂。
可如今老太君没了。
“之前虽然人事不省,但总算是活着,这下……”窦姨娘说不下去了,她都能想象到宁昭此刻是什么心情。
靳渊缓缓蹲身,仰头看着窦姨娘,他母亲不在身边,唯一的亲人便是宁昭和窦姨娘,他是真心把窦姨娘看作自己的母亲。
靳渊抬手握住窦姨娘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安抚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相信宁老太君在天有灵,也会想看到阿昭过的好,只要你们都好好的,老太君就安息了。”
窦姨娘低低啜泣起来,不住的点着头,好不容易压下了那一阵的悲伤,朝靳渊点头道:“我没事,你去看看昭儿吧。”
说着,窦姨娘看向安静的屋内,担忧道:“我担心她会受不住。”
靳渊点头起身,又去到门边,朝里看去,宁昭依旧维持着之前他离开时的姿势,站在床边一动不动,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靳渊蹙眉,但还是忍住了上前的冲动。
宁昭需要一个人,他会给她足够的空间。
靳渊就这样守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宁昭,许久过后,宁昭总算是动了——她缓缓蹲身,趴伏在宁老太君遗体边,伸手描摹着老太君的脸颊轮廓。
嘴里仿佛在说着什么,但声音太小,靳渊听不清。
又站了一会儿,靳渊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走了进去,几步来到宁昭身边,想要将人拉起来,然而走进了他才觉出不对来,低头一看,宁昭面色苍白,手指无力的垂在床边,已然昏了过去!
靳渊大惊,猛地将人抱了起来,快步走出房间,喊道:“快去请大夫!夫人晕倒了!”
窦姨娘和宁洪都吓了一跳,就连哭的快要厥过去的老嬷嬷都被惊动了,听了半晌才知道咋回事,眼泪又掉了下来。
“作孽啊!二小姐她……”老嬷嬷看了眼房内,哭喊起来:“老太君啊,你一定要保佑二小姐啊,她是真的孝顺啊!”
宁昭被抱回了空闲的房间,窦姨娘赶紧跟了过来,清蝉已经去请大夫了,结果她还没回来,宁昭自己先醒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巴掌
醒来的那一瞬间,宁昭还有些茫然,想了许久才记起自己身在何处。
“阿昭?”靳渊就在她身边,见她睁眼,轻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宁昭依旧呆呆的看着帐幔,没有说话,靳渊又问了两遍,许是关心则乱,宁昭这样子真的吓坏了靳渊。
他俯身将人搂在怀里,声音都沙哑了几分,问道:“你看看我阿昭,跟我说句话呀。”
也不知道是那个字触动了宁昭的神经,她猛地大叫了一声,随即眼泪汹涌而出,压抑许久的哭声也像是没了禁锢,彻底宣泄了出来。
宁昭此生没有经历过声嘶力竭,因为前世尝过太多次,多到她都麻木了,提不起精力在让自己尝试一次。
但宁老太君的离世让她着实痛到了,那种亲人离她而去的感觉,她再一次经历了一遍,却比前世来的更加汹涌,不受控制。
靳渊紧紧的抱着宁昭,一下下的拍着她的背安抚着,“没事了阿昭,没事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陪着你。”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靳渊便知道宁昭心里所想。
她哭着喊着,一声接着一声,靳渊就这样抱着哄着,一遍遍不厌其烦。
窦姨娘眼睛都哭肿了,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离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昭脑子一片混沌,就这样哭累了,依靠着靳渊的肩膀,沉沉昏睡过去。
宁老太君半夜离世,直到第二日宁涣才从东宫回来,这还是老皇帝格外开恩,念在宁老太君的份上,才让禁足的宁涣回府。
宁涣被关了快半月,很明显的消瘦了下来,小腹却比之前大了点,从马车上下来,踏进宁府,那股子悲伤就扑面而来,让她不耐的皱了皱眉。
这些时日她心心念念着自己的事情,早就把宁府的事情给忘记了,从一开始知道宁老太君时日无多,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真当这一刻来了,她格外平静。
她被宫女搀扶着来到宁老太君院子,却停在院外没有进去,只是派人去传了个话,以怀了身子跟白事相冲为由,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心意。
宁昭昨晚发泄了一通,一觉醒来已经好了不少,但脸色依旧能很差。
此刻她身着一身素白衣衫,替宁老太君擦洗着,然后又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裳,这才走了出去。
刚到院子,便见宫女打扮的丫鬟跑进来,跟宁洪说着什么,宁昭眉头一蹙,抬眼看向了院外。
宁涣再院外等的很不耐烦,但又不能走,脸色越等越差,身边此后的人都不敢轻易招惹她。
就在她快要等不及的时候,宁昭却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一眼瞧见宁涣,宁昭大步上前,抬手朝着宁涣的脸颊就是一巴掌。
所有人都没料到宁昭会这样做,宁涣更是又怒又惊,一时间都没觉出疼来,先是直接怒了,“你竟敢打我!”
“你这个贱婢,以下犯上!来人!”宁涣暴喝一声,指着宁昭吼道:“宁昭以下犯上,把她拖出去给我狠狠的打!”
宁昭端正的站在宁涣跟前,脸上没有丝毫惧怕之意,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只是脸色看上去苍白了一些,给人的感觉更清冷了几分。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出来,宁涣不由的瞪向身后跟着的随从们,再次指着宁昭吼道:“我让你们把她给我压下去狠狠的打!”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都低下了头,那几个随从更是没把宁涣的话放在眼里。
宁涣现在还是待罪之身,这样的人,就算是太子侧妃又能如何?如今就连太子殿下都不敢轻易有什么举动。
宁涣见这些人根本不听自己的话,更是气急败坏起来。
自己被关了这么长时间,本就一肚子火,今日毫不容易接着奔丧出来走走,她还没如何,宁昭居然敢动手打她。
这让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你们不动手是吧!”宁涣气的双眼发红,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点头道:“好,你们不动手,本宫亲自动手!”
说罢,她抬手巴掌就要往宁昭脸上甩,然而距离宁昭还有一段距离,便被一只手死死的捏住了。
宁涣吃痛,顺着手看去,靳渊正沉着脸站在宁昭身旁,冷声道:“侧妃娘娘请自重!”
“我自重?!”宁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靳渊问道:“我堂堂太子侧妃,一个小小尚书夫人居然也敢跟我动手?!”
“靳大人难不成也要以下犯上?”宁涣咬牙道。
“下官自然不敢。”
说着,靳渊扔开宁涣的手,看了看身边一言不发的宁昭,冷声道:“不过同样作为宁老太君的孙女,阿昭便有资格提老太君教训你!”
“你说什么?”
宁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顾不上发疼的手腕,指着宁昭问道:“她一个庶女,凭什么代替祖母教训我?!”
“因为你不孝。”冷清的声音带着点儿哑,这是宁昭说的话。
她盯着宁涣,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苍白的脸颊像是笼上了冰霜,冷的让人畏惧,“祖母已经走了,你连见她最后一面都不愿意。”
“祖母生前如何对你的,你现在居然拿着身孕当成幌子。”宁昭一挑眉,冷声道:“怎么?你嫌弃祖母晦气吗?”
“没有!”宁涣矢口否认,虽然她心里确实是这般想的,但她也不会承认。
“没有?”宁昭问完,侧过身子让开路,指了指身后的院子,说道:“那你现在就进去,见祖母最后一面!”
“我……”宁涣一下噎住了,看着满院子白帆,就是迈不出脚,生生顿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等了半晌,宁昭冷笑一声,没再去看她,转身回了院子,边走边冷声道:“侧妃娘娘身子贵重,还是别来沾染这份丧气了。”
宁涣的脸颊有些红,那是被宁昭打得,也是被宁昭给羞的,她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愣在原地好半晌,这才狠狠的啐了一口,转身去了正厅。
宁洪精神也不大好,一夜之间也憔悴了不少。
无论如何,他对自己的生身母亲还是很镜中的,平日里也是孝顺,此刻人走了,他也很伤痛。
自己心里难受,自然顾不到宁涣的心情,只是念在她操持家务,又是太子侧妃的份上,去正厅看看她。
第二百六十九章 代天子
宁涣被憋久了,一来又被宁昭一耳光给打得里外不是人,此刻滔滔不绝的在宁洪跟前抱怨着,宁洪皱眉听着,直到实在忍不住,这才开了口,“你还在禁足吧。”
宁涣正抱怨的起劲,乍一听到宁洪问话,愣了愣,随后点点头,很恼火的说道:“是,四公主的事儿已经过去了,但皇上一直没说什么时候能解除惩罚。”
“那你就回去好好待着吧。”宁洪说完,揉了揉山根起身要走。
宁涣简直不敢置信,起身拦住宁洪,惊讶道:“父亲,祖母去了我怎么能安心待在东宫呢?”
“皇上都仁心宽厚,让我回来给祖母奔丧,我……”
“随你吧。”宁洪是真的很累了,昨晚宁老太君去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合过眼,现在是完全没有耐心在跟宁涣说什么。
宁洪转身出去了,留下宁涣怔愣在原地,许久后,气急败坏的摔飞了案几上的茶杯,“一个个都敢这么对我!”
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的!
宁洪,宁昭,你们给我等着!
……
“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一整个上午,纸盒铺的伙计帮忙布置了灵堂,宁老太君的院子也被空了出来。
宁昭守在灵堂里已经跪了许久,靳渊一直陪着,见她脸色很不好,很是担忧,说道:“守灵三日,之后还有人上门吊唁,很多事情让你忙的,你必须去休息一会儿。”
靳渊担心她撑不下去,昨夜刚刚昏倒,宁昭一直身体都很好,之前大兴自己受伤,宁昭受了自己几天几夜没合眼,也只是精神不济而已。
哪里像昨夜那般。
想着,靳渊没等宁昭答应,伸手直接把人扶了起来,不顾宁昭反抗,把人带去了偏厅休息。
宁洪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便随她们去了。
窦姨娘早年身子不好,还是宁昭给调理回来的,这会儿也是守了一整夜没合眼,看上去也坚持不住了。
“你也去休息吧。”宁洪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跟窦姨娘说过话了,以至于窦姨娘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宁洪是在跟自己说话。
“啊?”窦姨娘愣了半晌,才有了点反应。
宁洪瞥了她一眼,依旧很不耐烦,摆手道:“府上现在只剩下你们了,之后还有事要你们忙,赶紧去休息吧。”
窦姨娘闻言点点头,依旧有些呆。
她起身朝外走,走道门口时又看了看宁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在偏厅找了间空房,休息去了。
宁昭是被靳渊强迫睡下的,她以为自己睡不着,谁知一沾床,脑子里什么都来不及想,便昏睡过去了。
靳渊陪在她身边,伸手轻轻抚摸着宁昭的脸颊,只是一夜而已,靳渊却觉得宁昭瘦了很多,靳渊很是心疼。
宁昭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靳渊一直守在她身边,中途斜靠着床头也眯了一会儿。
“醒了?”靳渊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抬手揉了揉眼睛,伸手去扶宁昭。
宁昭撑着床板坐了起来,抬眼看他问道:“你怎么不上来睡?”
靳渊放下手,笑了笑,回道:“我没事,我想着有事能出去帮忙,不过倒是没什么事儿,我也睡了一会儿。”
宁昭抬手摸摸靳渊的脸颊,靳渊一直陪着自己,看到他眼底的淤青,宁昭叹了口气,说道:“一会儿去灵堂你就别去了,你明日还要早朝,好好休息一下。”
靳渊摇摇头,伸手覆盖着脸上的小手,说道:“无妨,一夜不睡而已,我还受得住。”
听他这么说,宁昭也没有拒绝,两人起身径直去了灵堂,却意外的看到了一身孝服的宁涣。
宁昭脚步一顿,随即转开视线,像是没看见宁涣似的,走到灵堂前跪下,伸手拿起黄纸烧了起来。
宁昭一来,宁涣便看到了她,心里恨得牙痒,只觉得脸上还有些火辣辣的疼,但她还是忍住了,伸手被丫鬟扶了起来,她缓步走到宁昭身边,态度和缓下来,说道:“妹妹可还在生姐姐的气?”
宁昭没有说话。
宁涣却又靠近了几分,眉眼都垮了下来,一副伤心的模样,“姐姐也是有苦衷的。”
她抬手抚上小腹,说道:“这里怀着皇嗣,姐姐不敢掉以轻心,这才疏忽了祖母,姐姐已经知错了,妹妹可不要在生气了。”
说着,宁涣的眼眶红了起来,看向灵堂中央的棺材,哽咽道:“那也是我的祖母啊,我怎么会不伤心呢。”
宁昭习惯了宁涣的装模作样,丝毫没有理会,手上动作没停,也没有要搭理的意思。
宁涣演了半晌,什么也没讨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讪讪的回了自己的位置。
宁老太君是受了诰命的,老皇帝年纪大了没来,但还是吩咐楚王慕容极代他前来吊唁。慕容承知道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己身为太子,是燕国的储君,代天子行事的事情居然不是自己来做,原本松懈一些的心情,又提了起来,反而还有越发紧迫的趋势。
原本老皇帝对自己已经缓和了不少,慕容承也不担心自己的位置会被人取代,可四公主这事儿发生之后,老皇帝先是怪罪了他一番,之后的态度又恢复到之前。
慕容承心里又急又气,思来想去也只觉得这件事情跟靳渊有关,才会有了之前在金銮殿前的那一席话。
证据吗?
慕容承还真没找到什么实质的证据。
他瞧瞧去南承寺见过四公主慕容姣,询问了一番事发的情况,结果慕容姣也什么都不知道,整个过程都被人蒙着眼塞着耳,她连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这件事情成了悬案,慕容姣心已死,也不想追究,慕容承却咽不下这口气。
明明已经盘算好了,中途出现这种意外,不仅没有打击到靳渊,还让自己栽了个大跟头,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慕容承坐在东宫正殿上,手里捏着折扇转了两圈,扇骨不轻不重的案几上磕了磕,他终究是按捺不住,起身朝殿外喊道:“准备一下,我要去宁府!”
虽然老皇帝让慕容极去吊唁,但又没说自己不能去,自己娶了宁涣,说起来宁老太君也是自己的长辈,如此一来,自己这一趟,合乎情理,很是应该。
想着,慕容承扔下折扇,大步出了东宫。
第二百七十章 出殡
宁府今日人很多,宁洪虽然只是个太仆,但他父亲那辈在朝中还是有不少的好友知交,宁老太君更是诰命夫人,这些年为了宁府把这些关系都维系的很好。
如今宁老太君走了,这些人也都纷纷上门吊唁。
宁洪毕竟是个男人,操持接待的事情,没有当家主母来办,原本应该宁涣来接管的,毕竟她现在还掌管着宁府事务。
可是宁涣大着肚子,宁洪也担心出了什么差池,只好询问宁昭。
宁昭这次没有推辞,不为其他,算是亲自送宁老太君最后一程。
靳渊连着在宁府待了两夜,第二题天没亮,他便回了尚书府,换了簇新的官袍去上了早朝。
等到早朝散后,他没时间换下官袍便直接赶去了宁府,马车停稳,靳渊一下车,便看到了熟悉的人。
“参见太子殿下。”靳渊下了马车,朝来人走去,恭敬的问好。
慕容承虚虚一抬手,回道:“靳大人无需多礼。”
“宁老太君病逝,本宫本应该早些来探望,然东宫事务繁忙,现在才得了闲。”慕容承说道,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咱们还是里面说罢。”
靳渊垂着头,也做了个请的手势,等到慕容承先走一步,自己才跟在身后/进了宁府。
吊唁的人来了一波又去了一波,一路上两人遇到了不少熟人,全都是朝中大臣。
慕容承和靳渊收获了一路的‘节哀’总算是来到了灵堂。
慕容承一眼便看到了宁涣,他眉头不易察觉的蹙了蹙,随即目光又四下扫了一遍,像是在找什么人。
靳渊也在找人,他在找宁昭。
宁昭不在灵堂,想必应该是在正厅接待客人去了。
想到这,靳渊抬脚进了灵堂,取下三支香点燃,朝中间的棺椁拜了拜,把香插进香炉里。
作恶按这一切,他才回身,见慕容承依旧待在院子里没进来,像是感觉到靳渊的目光,慕容承也抬脚走了进来。
点香祭拜的流程做了一遍,转头看向宁涣,状似无意的问道:“楚王殿下可有来过?”
宁涣早就看到了他,本想着跟他说几句话,但看慕容承根本不想搭理自己的意思,宁涣也难得的没有往跟前凑。
她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实在没心思去笼络谁。
闻言,宁涣微微抬头,回道:“楚王殿下来过。”
慕容承一挑眉,问道:“他在哪儿?”
“吊唁完老太君,此刻应该在正厅。”宁涣回道。
慕容承点点头,抬脚就走,走了两步他又顿住了,回头看向靳渊,问道:“靳大人可要一同过去?”
靳渊微微一笑,点头道:“当然。”
他要去找宁昭,只是一个上午不见,靳渊很是挂念,担心她身子不好,又操劳接待这么多人,会吃不消。
还好有窦姨娘帮忙,宁洪一个人搞不定,也乐见其成。
等到两人去到正厅时,楚王慕容极正跟宁洪闲聊,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一旁坐着的宁昭,靳渊瞧见眉头微微蹙了蹙。
慕容承也看见了,意味深长的看了楚王一眼,随即又看向靳渊,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
靳渊全当没看见,径直走了进去,朝慕容极问了好,“下官参见楚王殿下。”
慕容极依旧温和守礼,起身朝靳渊回了一礼,说道:“靳大人节哀。”
抬眼看见慕容承,慕容极顿了顿,又朝慕容承拱了拱手,说道:“皇兄也来了。”
“呵呵……”慕容承轻笑一声,看了宁昭一眼,随即朝慕容极说道:“父皇让皇弟代他前来吊唁,皇弟可要将父皇的心意带到啊。”
“皇弟自然不敢怠慢。”慕容极回道。
两人短暂说了几句,慕容承又朝宁洪拱了拱手,面色正色下来,“宁大人请节哀。”
宁洪一脸憔悴,赶紧朝慕容承躬了躬身,回道:“多谢太子殿下挂怀。”
问完宁洪,自然而然就到了宁昭,慕容承刚要跟宁昭说话,宁昭却突然起身,朝几人福了福身,说道:“吊唁的客人都安排娶了偏厅,时辰差不多了,我先去厨房看看,午膳准备的怎么样。”
靳渊伸手牵着宁昭的手,也朝慕容承几人说道:“我同夫人一道去,太子殿下和楚王殿下,请稍坐片刻。”
言罢,两人齐齐出了正厅,朝厨房方向去了。
慕容极看着宁昭的背景久久没有收回视线,慕容承转头看他,突然笑了起来,走进两步,轻声问道:“皇兄还不知皇弟有这般心思。”
慕容极一愣,随即猛地瞪大眼睛,回道:“皇兄可莫要误会,皇弟没什么心思。”
“是吗?”慕容承又看了看宁昭消失的方向,笑的别有深意。
慕容极对上他的笑容,赶紧别开眼,开口朝宁洪说道:“前些日子因为四公主的事情,父皇犯了头疾,本想亲自过来探望,却有心无力,遂让本王代替前来吊唁,以示心意。”
宁洪赶紧恭敬的朝皇宫方向拜了拜,说道:“皇上的心意下官已经感受到了,还请楚王殿下回去时,替下官多谢皇上挂念。”
“这是自然。”话题岔开,慕容极暗暗松了一口气,慕容承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因为慕容承和慕容极身份的关系,两人的午膳在正厅用的,宁洪亲自陪着,靳渊也跟着作陪。
其余来的客人全都安置在偏厅用膳,都由宁昭亲自接待,宁涣也想过去帮忙,至少这种在旁人面前表现的事情不能让宁昭一个人占了。
只可惜她打小养尊处优,近日身子又受了亏,还怀着身孕,从灵堂一出来,便觉得头晕目眩双腿发软,没办法,只得让人扶着她回房歇息了。
三日过后便到了出殡的日子,宁昭连轴转了几日,当亲眼看着棺椁下葬,掩上土的那一刻,宁昭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软到下去。
她这一倒可吓坏了窦姨娘,还好靳渊一直陪着,迅速安排了后续事宜,带着宁昭直奔秒春堂。
“她只是伤心过度又连日操劳,心神有损。”
孟遂缓缓抽回手,起身朝靳渊说道:“一会儿我给她开点药,回去好好修养几日便好。”
有了孟遂的话,靳渊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他长舒一口气,朝孟遂深深一揖,说道:“多谢孟太医。”
第二百七十一章 休养
“行了。”孟遂抬手扶住他,说道:“跟我还客气什么,再说了,她也是我徒弟,我照顾自己的徒弟,哪里需要你道谢。”
靳渊微微笑了笑,看上去也是疲惫的很,说道:“是我生分了。”
孟遂带着夫人出去游玩,今日刚回京都,便听闻了宁老太君病逝的事情,心里牵挂着宁昭,去到宁府,才知道近日出殡,于是他便回了秒春堂。
没想到刚坐下一口茶还没来得及喝,宁昭便不省人事的给他送了回来。
孟遂又看了看躺着一动不动的宁昭,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靳渊,嘱咐道:“好生照顾她。”
说罢,他转身出去了。
等人走了,靳渊在宁昭身边,坐下,眼睛一直看着宁昭,许久之后,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孟遂的药很有效,宁昭喝下没出一个时辰,人便醒了过来,只不过脸色依旧苍白,整个人都使不上力气。
靳渊把人抱上马车,两人径直回了尚书府,宁昭晕倒,后续的事情便交给了窦姨娘,宁昭醒来也挂心着这事,靳渊无奈安抚道:“你好生休息,等你睡了我亲自去看看,有我在你放心。”
宁昭闻言也不倔了,她确实很难受,只好点点头,不多时,人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靳渊轻手轻脚的出了屋,清蝉就在院子里守着,靳渊交待了几句,便朝宁府赶去。
出殡的事情早就安排妥当,请来的师傅办事妥帖,过程很顺利,窦姨娘安排完宁府的事情,正准备回去,靳渊便来了。
“娘,事情都处理完了吗?”靳渊上前抚着窦姨娘的手臂,问道。
窦姨娘疲惫的闭了闭眼,点点头,声音听着也很虚,“已经全都处理好了。”
“这便好,阿昭不放心让我来看看,既然事情都处理完了,那咱们就回去吧。”靳渊看着窦姨娘,也挺心疼,“这几日娘受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窦姨娘点点头,宁洪不在,靳渊便跟管事的交代了一声,带着窦姨娘径直回了尚书府。
人生在世数十载,临了却几日入土,前尘往事全都烟消云散,只有微末的残影留在人心间,时间一久,也慢慢的散了。
宁老太君离世对宁昭的影响挺大,这一病,宁昭足足在家里待了半个月,身子才恢复如初。
孟遂隔几日便来府上看看宁昭,他这一把年纪,不仅要治身上的病,还要治心里的病,可是把他折腾的不轻。
见宁昭总算是恢复过来,孟遂也大大的出了一口气,伸手在宁昭额头上一点,骂道:“尽会折腾人,刚进来时遇上了夫人,瞧着清瘦了不少。”
“还有靳渊。”孟遂摇头,叹息道:“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你现在已经大好了,之后还有大把人生需要你好好经营,你可得给我好好的知道吗?”
想到这半月自己的状态,心里确实有些愧疚,宁昭艰涩的笑了笑,点头道:“师傅放心吧,我晓得的。”
“晓得便好!”孟遂放了心,也觉得累了,起身说道:“行了,我这就回去了,这些日子操心你,老头子都没睡好。”
说着孟遂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朝宁昭摆摆手,干脆的离开了尚书府。
宁昭无奈失笑,心里又很暖,虽然失去了一个亲人,但身边还陪伴着这么多亲人,她也确实该放下了。
“小姐,该喝药了。”清蝉从院外进来,手里端着药碗。
宁昭闻言脸便皱了起来,“我已经好了。”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喝药。
想起这半个月除了宁老太君离世让她久久不能释怀,还有一件事让她恼火的,便就是每日三餐的喝药了。
她身为大夫,却甚少生病,这次她简直把两辈子的药都喝光了,现在光闻见药味就想吐。
这场面半月来清蝉每日都能见上几次,早就对她免疫了,非常不近人情的把药碗塞进宁昭手中,说道:“知道您好了,这也就最后一碗药了,来吧小姐,咱们善始善终。”
好一个善始善终啊!
宁昭沉默无语,端着药碗半晌没敢下嘴。
还是清蝉等的不耐烦了,催促道:“在等下去药就了凉了,不过也没关系,厨房的炉上还煨着呢,这碗没了,还有下碗下下碗……”
“我喝还不行吗?”
宁昭翻了个白眼,简直无语极了。
她又盯着药碗看了一会儿,随即捏着鼻子一咬牙,三两口喝完了药,随即她嫌弃的把药碗递给清蝉,摆手道:
“拿走拿走,以后别让我看见这东西。”
清蝉也翻了个白眼,嘲道:“有本事您别生病啊,我也希望小姐您长命百岁呢。”
“你这丫头,这些日子有些欠啊!”宁昭双眼一瞪,伸手就要捏清蝉的脸。
谁知清蝉很轻巧的闪开了,那姿势还挺好看。
宁昭惊讶了一瞬,随即嘟着嘴,闲闲道:“哼,不错嘛,现在有了流影,不读书习字该学武了?”
清蝉嘿嘿的笑了起来,端着药碗给宁昭表演了几个招式,问道:“小姐你看怎么样?我还是挺有天份的吧?”
“嗯。”宁昭一挑眉,“还行吧。”
“嘿嘿,我就知道我挺行的。”
清蝉又嘚瑟上了,也不管什么药碗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宁昭身边,说道:“流影也说我很有天赋,就是现在年纪大了,错过了最好的习武时机,要不然,我也能成女侠!”
“得得得!夸你两句还要上天了不成。”宁昭简直没眼看,怼道:“流影是怕打击你,故意说好听的骗你呢。”
清蝉不信,流影那样的榆木疙瘩,要是会骗人,他们还会走那么多弯弯绕绕吗。
“哼,我看小姐是嫉妒我。”清蝉扁嘴。
宁昭睁大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问道:“我嫉妒你?你那只眼睛看出来我嫉妒你啊?”
清蝉可不管,依旧坚持道:“反正就是嫉妒,要不然小姐也让大人教你啊,还能强身健体。”
说着清蝉忧心忡忡的看着宁昭,摇头道:“您这身子也太弱了些,说不定练了武身子也会好呢。”
“走走走。”宁昭当即开始赶人,“赶紧走,说什么胡话呢,看你烦,赶紧出去干活儿去。”
清蝉嘻嘻笑了一声,端起药碗蹦蹦哒哒的跑出了院子,到院门口时,还朝宁昭挤眉弄眼道:“小姐可以考虑一下哟。”
第二百七十二章 显露
宁昭没忍住笑了出来。
学什么武,她闲的慌吗?
需要她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想着,宁昭重新坐回软榻,这半个月养病期间,宁昭也把未来的计划又想了想。
她没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她要报仇!
宁洪、宁涣,还有最关键的慕容承。
四公主的事情最后牵连到慕容承,想必靳渊一早便知道这背后有慕容承的影子,如此反将一军,老皇帝对慕容承的态度又一朝回到之前。
楚王慕容极一直受老皇帝喜爱,楚王才是威胁太子最大的隐患。
可太子虽然势弱,前期的筹备,也让他笼络了不少大臣,现在太子党渐渐显露,这也是老皇帝突然偏重楚王,打压慕容承的原因。
靳渊虽然位列二品大员,但也只是个户部尚书,只要慕容承在帐目上没有留下把柄,靳渊想要参他也无从下手。
靳渊也不能想=像慕容承一样,直接派刺客行刺,这样一来后果可不堪设想。
眼下这种情况,他们还不能有什么大的动作,最好的方式便是借着老皇帝有意提拔楚王殿下的这个东风,让太子和楚王两人相争,她和靳渊在背后静观其变,以坐收渔翁之利。
想着出了神,靳渊都来到她跟前了,宁昭都没有什么反应。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拉回了宁昭的思绪,“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靳渊凑过去在宁昭脸颊上亲了一口,挨着宁昭坐下,厚脸皮的笑道:“是想为夫吗?”
宁昭无语,随即也笑了,歪头靠在他肩头,半晌才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照顾自己的夫人没什么辛苦的。”靳渊揽着她的肩膀,手指在她肩头划了划,“只要你好好的,再辛苦我都愿意。”
宁昭心里很暖,靳渊的怀抱也暖,她勾起唇角,舒服的窝进靳渊怀里。两人就这样紧贴着,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许久之后,宁昭轻轻推开他,坐直了身子,看着靳渊的眼睛,正色道:“我有事情要与你商量。”
难得从她脸上看到这般的神情,靳渊也严肃下来,问道:“怎么了?”
“之前秋猎被刺杀的事情你还记得吧。”宁昭问道。
皇家秋猎,靳渊被人刺杀,宁昭为他挡了一箭,身受重伤,现在小腹上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靳渊怎么可能会忘。
宁昭也只是起个头,没打算靳渊回答,便接着说道:“之后我跟你说过,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时太子慕容承所为,你说让我放心,你会去查。”
“怎么样?”宁昭问道:“查出什么了吗?”
事情过去也有些时日,靳渊确实安排人去查办,但当时靳渊不过是个翰林侍诏,只能私下动用自己的势力去调查。
奈何他在当朝只是一介文臣,能用的人确实很少,太子慕容承在不受老皇帝喜爱,毕竟也是东宫太子,想要掩盖证据,易如反掌。
“不过……”靳渊看了看宁昭,说道:“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这件事情时太子所谓,但依旧寻到了些蛛丝马迹,只是构不成证据,所以我并没有提出来。”
闻言,宁昭也不问到底发现了什么,她重提这事,只是想告诉靳渊,他们与慕容承早已经势不两立,现在是击垮他的好时机。
他们要把握住才行。
当然,抓紧时机是一回事儿,具体如何实施还要跟靳渊商议,这才是宁昭想要说的最终目的。
靳渊虽然不清楚为何宁昭如此憎恨慕容承,也只当作之前太子想要刺杀他,宁昭是为了自己,抛开这些不提,慕容承也不是当皇帝的料。
两人之间过节不少,若是慕容承成功登基,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只为这个,靳渊也不能让慕容承成功坐上皇位。
“其实四公主的事情,你便想到了慕容承吧?”宁昭突然问道。
靳渊点头,说道:“四公主的心思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起初她都不愿意纡尊降贵跟皇上请求赐婚,如今我们已经成婚,又突然提了出来,这件事本身就透着古怪。”
“随后我又在宫中探听了一二,知道慕容承那段时间时常去寻慕容姣,两人走的很近。”靳渊顿了顿,想起之前慕容承在金銮殿前跟他提起的‘惊喜’,便接着说道:“慕容承之前便跟我隐晦的提过,他说赏菊宴上,皇上会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
“所以这件事还真是他背后捣鬼?”虽然心里有了猜测,但当确定之后,宁昭对慕容承的憎恨又进了一步。
前生纠缠不清,所有的爱全都化成了恨,今生再见,宁昭一心想要报仇,但同一时间,也不想跟慕容承有所牵扯,可这人却像是冤魂一般,总要出现在自己生命里。
靳渊点点头,随即说道:“之前我还不能确定,直到皇上在赏菊宴上说了赐婚的事情,太子还一力促成,结合他此前的话,我便能肯定,四公主定是受了他的撺掇,才会求着皇上赐婚。”
可宁昭还是有些想不通,问道:“那他这般做又是为了什么?”
“他难道不担心你答应了,成了当朝驸马,皇上本就器重你,有了四公主加持,以后更加重用你?”宁昭问道。
靳渊却轻轻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发丝,说道:“这样一来,我便要失去你了。”
“我会痛苦。”靳渊说道:“他就是要我痛苦,他还想……”
靳渊停顿了下来,想着要不要把话说出来。
宁昭等了半晌没听见下文,再看靳渊的神情,莫名就猜到了靳渊未出口的话是什么。
她果断摇摇头,否认道:“不可能。”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你要说是楚王殿下,我还能信。”
慕容极前世对自己也是百般照拂,最后的时刻他要带自己走,连皇位都可以不争,只想带自己回封地。
可自己却被感情冲昏了头,放着生路不要,偏偏走上一条死路。
“嗯?”靳渊微微挑眉,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来,问道:“为什么是楚王殿下你就相信?太子殿下可是最早认识你的,你难得没发现他对你……”
宁昭丝毫不想跟慕容承扯上关系,当即挥手打断道:“不可能,就算他真有心思,我也不会答应。”
宁昭说的很果断,靳渊看了她半晌,忽而笑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计划
伸手把人揽进怀里,在她额间吻了吻,笑道:“当然不可能,因为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霸道啊。”
宁昭也笑了,抬手在靳渊的下巴上轻浮的挠了挠,言归正传道:“便是因为如此,你才会初次下策,让人劫走她?”
这个她是谁两人清楚,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又在自己家里,可是隔墙有耳,宁昭还是很小心的。
靳渊点点头,抬手握住她作乱的小手,回道:
“我让人把消息放给候芊芊,候芊芊跟宁涣关系好,宁涣之前跟四公主关系也不错,候芊芊想要在四公主面前卖好,只能通过宁涣。”
“这样一来,宁涣也算是嫌犯之一,她身为太子侧妃,慕容承自然也会被连累。”宁昭帮他把话接完,随后笑着点头,夸道:“大人果真好计谋。”
“夫人过奖了。”靳渊也笑,配合道:“夫人一点就通,真是冰雪聪明。”
“祖母离世,皇上让楚王殿下代天子办事,足以彰显对他的看重。”宁昭接着之前的话,说道:“慕容承此刻应该也是急了。”
“急了好啊。”靳渊点头迎合,突然看向宁昭,问道:“夫人想要如何做,不妨直说。”
绕了一大圈,原来靳渊一早便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宁昭笑了起来,直接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靳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靳渊咂咂嘴,刮了刮宁昭的鼻子,叹道:“我果然没夸错,夫人才是好谋略。”
挑起楚王和太子之间的争斗,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安静的看着,需要的时候出手帮一把,就足够太子受的了。
“当然。”宁昭接着说道:“事情顺利便罢了,如果不顺利我们提前也要做好准备。”
“必须要有足够的势力跟太子抗衡。”宁昭说着顿了顿,在抬眼看向靳渊,说道:“大兴的妙春堂也即将开业,那边的事情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不需要我太过费心,我倒是有了另一个打算。”
靳渊挑眉,感兴趣的问道:“夫人有什么打算?”
“官道修建,打通了全国各地的商路,来往的商人自然多了起来。”宁昭笑笑,接着道:“做生意离不开钱,比较大的生意更是需要一大笔钱。”
“虽然往来路通了,但安全问题也不能避免,若是我也不愿意带着一大笔钱全燕国到处跑。”宁昭说道。
“夫人的意思是……?”靳渊微微眯眼,心里有了猜测。
靳渊可是户部尚书,对钱方面比较敏感,宁昭这样一提,答案便在靳渊心里成了型,只待宁昭给出确切的回应。
“钱庄。”宁昭嘴角一勾,周身的气势也变了,稳重大气,还透着商人应有的狡黠,“我要办一所钱庄,随存随取,等到钱庄开遍燕国,拿着我钱庄的条/子,到任意一家我的钱庄,都能取到钱。”宁昭轻笑一声,接着说道:“我还能典当借款,需要用钱我这里都有。”
“当然,你会疑惑如何别人为何会把钱放在我的钱庄里。”宁昭站了起来,目光看向远方,随即又落回靳渊身上,笑道:“因为钱放在我的钱庄里我会按日子给他们利息。”
“钱放着便能生钱,又没什么风险,换大人你,你愿意吗?”宁昭凑近靳渊,笑着问道。
“存钱和借贷都有利息,不过借贷的利息更高。”靳渊眯起眼睛,说道:“钱庄的收益便就是着利息之间的差异。”
“聪明!”宁昭夸道:“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人脉!”
有闲钱愿意存进钱庄的,如论如何也算是富足人家,还有些商贾大官,手上的钱流转太多会引起注意,他们也正好需要这样一个场所帮他们打理。
特别是那些大官!
“水清则无鱼。”宁昭说道:“又有几个大官手上真的干净?我帮他们解除了隐患,这些人就欠我人情,积少成多,这可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势力啊!”
这家事情宁昭已经想了很久,但一直没拿定主意,此后又被各种事情打断,也就是修养的这半个月,宁昭彻底做了决定,这才把这打算告诉了靳渊。
靳渊听了也是心潮澎拜,看向宁昭的双眼,那里犀利清亮闪动着振奋人心的光芒。
“好!”靳渊也站了起来,伸手牵住宁昭的手,说道:“夫人放手去做,为夫全力支持你!”
交谈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一整个下午两人都仔细计划着钱庄的事情,直到夜幕降临,宁昭才觉出了累。
宁昭身子刚好,靳渊便早早让她回房歇下了,官道修建还有事情需要靳渊处理,等宁昭睡下后,靳渊才去了书房。
直沽寨距离京都几十里,靳渊现在兼任督查御史,之后便随时都要跟随工部一同辗转各地,宁昭的钱庄也开始筹备,两人各自都忙碌了起来。
另外一头,宁老太君丧事过后,宁涣以为还会被继续禁足,不曾想老皇帝却什么也没说,一边提拔了楚王慕容极,一边对自己有放松了些。
可慕容承却不想领这个情,他情愿宁涣被关一辈子,只要老皇帝重视自己,这样自己东宫的位置才会坐稳。
可惜天不遂人愿,慕容极前后被安排了许多紧要的大事,慕容承却闲置了下来。
宁涣解了禁,还是回去了宁府,她没忘记自己还掌管着宁府的内务,宁老太君刚走,宁府许多人都看着,这时候自己只要操持的好,贤德的名声便会传出去。
她想做皇后,可一国之母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她要从现在便开始积攒名声。
管事的好不容易松懈几日,没想到宁涣这么快又回来了,宁府的账目问题很大,但这都是主家自己造成的,现在拿他一个管事的来问,他又能说什么。
管事的看了眼高坐上的宁涣,抬手就想擦汗。
宁涣却像是换了一个人,许久不见,态度没有之前的暴躁,反而温和了起来。
“之前店铺庄子的账目我已经清楚了。”宁涣放下账本,看了眼手边放着的几分契约,点了点,问道:“我记得咱们府上还有几处房宅,这里怎地只有这么几个?”
管事的抻着脖子看了一眼,随即说道:“之前老爷让人卖了一部分。”
“卖了?”宁涣从未听过这件事。
第二百七十四章 窟窿
虽然她已经出嫁,但前后也才不到半年,宁洪什么时候买过房宅,她却一无所知。
管事的以为她又要发怒,已经做好了准备,没想到宁涣只是深呼吸了一口,叹道:“罢了。”
宁涣把所有的账本累在一起,往前推了推,朝管事的说道:“给你两天时间,把这里所有的账目全都给我理清楚,我要知道府上到底亏了多少钱。另外……”
“庄子上既然没有多的收益,那就不需要养着那么多人,该辞退的便辞退了吧,店铺也是一样。”
“是是是!”管事的连连称是,后退几步想要离开,宁涣却再次叫住了他,吩咐道:“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处理。”
“店铺的生意不好,便考虑换个营生,总不能一条道走到黑。”宁涣说道。
“可是……”管事的欲言又止。
宁涣不悦的看了他一眼,不耐道:“到时候需要多少钱给我一个明确的账目,我来想办法。”
管事的先是一愣,随即面上露出喜色,赶紧点头,忙不迭的退下了。
等到大厅没人了,只剩下宁涣一人坐在高座上,侧眸看着坐上的账目,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宁府的账目乱七八糟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宁昭这么爽快的就把打理事务的权利让给自己,自己起先还觉得这是宁昭识时务,然而她之前便明白,这分明就是一个深坑,宁昭是笑着看自己跳下去的。
可如今自己已经跳了下去,爬上来是不太可能,宁老太君走了,很多眼睛都盯着宁府,宁府两个女儿都嫁的风光,可内里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也正因为如此宁涣也要把账目填平,她需要积攒的名声,就从此刻开始吧。
打算是这般打算的没错,但现在最关键的便是这笔钱药从何处来,这么大的一个窟窿,光凭她自己是填不了的。
那么……
宁涣眼睛微微眯了眯,心里有了法子。
管事的办事其实很靠谱,宁涣交代两日之内把安排的事情办妥,但他却花了一日,第二日晌午过后,宁涣来时,管事的已经等待多时。
宁涣刚踏进宁府,就有人通知了管事的,管事的抱着账本来到宁涣跟前,恭敬的说道:“大小姐让整理的账本已经全都整理出来了。”
说着,他把账本递到案几上,又接着说道:“店铺和庄子上的人手,辞退的名单已经拉出来,等账房结了银子,这些人便会离开。”
宁涣伸手翻了翻账本,闻言挑眉,说道:“账房还没结清?”
管事的看看宁涣,犹豫了下说道:“账房上的现银本就不多,结完这笔银子就剩不下多少了,所以还的请示一下大小姐。”
宁涣皱眉啧了一声,随即点点头,说道:“结了吧,拿了钱就让人离开,省的我看着烦心。”
管事的赶紧点头,想着一会儿便去处理了。
宁涣翻看着整理过后的账本,前面都一样,她干脆直接翻到最后一夜,这里便写明了目前宁府到底亏空多少银子。
“七十三万两?!”宁涣瞪大了眼睛,一开始惊讶过后,又觉得这个数目也在她意料之中。
管事的没有吱声,安静的把自己当成一根人形木桩。
宁涣却没生气,思索半晌,朝管事的说道:“你去把店铺和庄子的事情处理好,我之前说过了,有些店铺做不下去,就换别的营生。”
“都是多年的掌柜了,我就不相信他们只有这点能耐。”宁涣合上账本,说道。
管事的点头应下,说道:“这事儿我也跟几位掌柜的商议过,他们这两日便回去好好想想,随后定能给大小姐满意的答复。”
宁涣轻轻阖上眼,点点头,朝管事的挥了挥手。
管事的恭敬的退了下去,不多时,小丫鬟便端上热茶,轻手轻脚的放在宁涣手边,又悄没声息的退了出去。
感觉到手边的温热,宁涣睁开眼睛瞥了一眼,随即端起来抿了一口。她手指在茶杯上缓缓摩挲着,脑子里又想到了那七十三万两,之前想的办法在心里又坚定了些。
帐目上的亏空,能用的法子,出了填补没有别的,可如何填补呢?宁涣自己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要说宁昭肯定没问题,所有人都知道宁昭有钱。
可她是宁涣不是宁昭,她把自己的嫁妆全都填进去也不够十万两的,她是带着三十万两的嫁妆嫁进的东宫,这里面的绝大部分还是之前陈氏给她攒下来的。
入了东宫什么都需要打点,这点银子宁涣还嫌不够花呢,打点过后还剩下不到十万两,她是绝对不可能把剩下的钱拿去填补宁府的窟窿的。
可宁涣没有东宫有啊!
更确切的说,是慕容承有啊!
她堂堂太子侧妃,东宫现下唯一的女主人,虽然事务都有管事嬷嬷帮忙打理,但她要用钱,又有谁敢说个不?
想着,宁涣嘴角轻轻勾了勾,手指搭在茶杯上弹了弹,陶瓷的茶杯发出清脆的声音,来回撞击清灵悦耳。
宁涣好心情的端起来又抿了一口,当日便早早的回了东宫,召来管事嬷嬷,说要看看东宫的账目。
管事嬷嬷也没多想,把账本亲自给她送来,陪着宁涣一起,把这个月没整理的账目整理了一边。
接下来一连几日,宁涣都待在东宫查账没回去宁府,只让人给管事的带了话,让他好好的监督那些掌柜的,她下次过来,就要听到满意的答复。
“东宫的开支都是自己出。”宁涣一边翻着账本,一边状若无意的说道:“现在天儿冷了,过不久便要入冬,过冬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这些事情哪里需要宁涣亲自过问,下面的人早就准备好了,管事嬷嬷赶紧点头,朝宁涣笑道:“早已经备好了,娘娘安心。”
宁涣微微颔首,想了想,又说道:“也不是不放心,你们打理东宫照顾太子殿下这么多年,定是有经验的,如今东宫有了我,我也想出份力,不懂的我也想学习学习,说不定那一日还能帮上忙。”
“娘娘说的是。”管事嬷嬷颔首应是。
宁涣也没说完,接着说道:“这样吧,把之前采购的明细给我看看,我想知道入冬都需要准备些什么,还有什么是宫里分发下来的,别以后什么都不懂,反而给东宫丢了面子。”
第二百七十五章 帖子
宁涣有句话说的没错,她是现下东宫的唯一女主人,所以打理东宫的事务还是她分内的事,管事嬷嬷见她有这份心当然欣喜,赶紧吩咐人去把之前采购的明细拿了来,递给宁涣查看。
“冬日用的炭火宫里会分发。”管事嬷嬷挨在宁涣身边,给她解释道:“不过太子殿下喜欢广盛的木炭,没有烟不说,燃起来还有淡淡的木香,很是好闻。所以每次过冬,都会额外采买广盛的木炭。”
“那宫里分下来的炭火怎么处理的?”宁涣问道。
管事嬷嬷笑了,回道:“太子殿下很照顾咱们这些奴才,这些木炭便都赏赐给底下人了。”
宁涣闻言点点头,接着往下看去。
“门帘每年都要更换?”宁涣又指着挡风门帘这一栏,问道:“怎地这般浪费?”
“当然不是。”管事嬷嬷赶紧解释道:“门帘和传呼上的挡风帘都是两年换次新的,今年正好到了该换的时候。”
宁涣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目光接着往下移动,宁涣发现东宫过度的消耗还真的不小,除开宫里分发的,东宫自己采买的,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如今采买已经完成了,自己不可能让人家重新买一次,到底如何才能不动声色的从东宫弄到银子啊!
宁涣微微蹙眉,心里有些着急了。
她一栏栏扫过上面的明细,片刻后,她眉头一跳,蹙起的地方也缓缓松开,随即微微一笑,问道:“咱们东宫多久没有举办过宴席了?”
没错!
宁涣看着采买明细,前不久她才看了账本,宫里举办宴席都是寻常不过的事情,但今年东宫好似一场都没有办过,之前所有的诗会,还是太子门生举办的。
管事嬷嬷闻言,沉默了一瞬,随即才叹息道:“东宫许多年没有举办过宴席了。”
宁涣挑眉看向她,随即突然反应过来。
是了。
太子不受老皇帝宠爱,这算是整个燕国都知道的事情,不仅如此,太子还有小心谨慎,稍有行差踏错,挨骂受罚是小,低位不保才是真的。
这样谨小慎微的太子殿下,又如何敢光明正大的举办宴席?
宴席本身没什么问题,但若是有心人告他一个结党营私,慕容承可就算是彻底完了。
想到这儿宁涣顿了顿,半晌后,她眸光一亮,看向管事嬷嬷,笑道:“那是因为宫里没有我啊!”
管事嬷嬷不明白宁涣的意思,安静的听着。
宁涣轻笑一声,说道:“之前东宫就殿下一个人,现在成亲有了我,我是女眷,跟之前的朋友联络感情这是必不可少的,更何况殿下毕竟是太子,我身为太子侧妃,跟那些大臣的家眷搞好关系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管事嬷嬷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却是这个理。”
“那就这样了!”宁涣当即做了决定。
“拟帖下去。”宁涣嘴角带笑,微微昂着下巴,说道:“我入宫许久,这是第一次举办宴会,什么由头好呢?”
宁涣思考了起来。
深秋初冬,没什么美景可以赏的,诗会?也不好,女眷之间走动,谈诗会未免拘谨,那该如何?
见宁涣蹙眉思考,管事嬷嬷适时地插了一嘴,说道:“奴婢听闻前些日子太子殿下得了几幅遗古名画,全都是大师所作,实为难得。”
“娘娘既然想要举办宴席,不如,就以赏画之名拟帖吧。”管事嬷嬷说道。
闻言,宁涣眼睛猛地亮起,随即笑了起来,看向管事嬷嬷赞赏道:“还是嬷嬷聪明,那就按你说的办,现在就去拟贴,赏画会定下三日之后。”
管事嬷嬷应承下来,转身退下安排去了,宁涣依旧笑着,只要一想到举办宴会,不仅能够笼络人脉,还能从中弄出银子来填补宁府,她的心情就好极了。
慕容承很少过问账目的事情,这次的宴会也有助于帮他笼络人心,宁涣相信,慕容承定然会同意的。
收到赏画会的帖子时,宁昭正在跟妙春堂掌柜商量钱庄的事情。
这件事情跟妙春堂无关,钱庄算是自己的私事,不过掌柜的之前走南闯北,也是见识了不少的,眼下倒是能帮着宁昭出点主意。
“开设钱庄前期需要不少钱,还得打出名声,要不然就算潜藏的商户很多,他们也不敢冒险,观望可不能赚钱啊,二当家可是准备好了?”掌柜的问道。
宁昭当然知道钱庄前期会遇到的风险,她笑道:“风险和收益并存,钱庄的风险确实很大,但就像你说的,只要名声在外,诚信可靠,又能给他们带来利益,那些老板又怎会只是观望?”
“你可别忘了。”宁昭说着勾了勾唇,“我可是妙春堂的二当家。”
掌柜的顿时没话了。
是了。光是妙春堂的二当家,这个名声就足够宁昭使得,宁大夫的名声可是远近闻名,不说远了,光是京都,那个大户人家不知道宁昭是谁,还不是一个个都的求着请着的人物。
若是宁昭想要开设钱庄,这些老板光是看在曾经宁昭救命的份上,哪怕是不相信能得到什么利益,也会拿出不痛不痒的银子支持一下的。
有了这些人脉做基础,宁昭的钱庄会很快发展起来,这时候宁昭对钱庄的规划也上了正规,那些人尝到了甜头,便会更加信任宁昭,到时候哪里还会操心没有大把银子进来?
掌柜的跟在宁昭身边也已经很久了,对宁昭他不服不行,当即也笑了起来,说道:“二当家既然已经准备好,现在直通京都的官道马上就要修建好,正是钱庄起步的好时候。”
“我也是这般打算的。”宁昭笑了笑,随即又说道:“不过前期还需要人手,掌柜的走南闯北见识比我广,有没有认识的人精通理财,我现在就需要这样的人手。”
掌柜的沉吟半晌,还真让他想起了这么个人来,当即拍了拍掌,说道:“还真就有这么个人物!更巧的是,此人现下就在京都!”
宁昭大喜,说道:“那还的麻烦掌柜的引见一下。”
“引见算不上。”掌柜的赶紧笑着摆手,说道:“此人对二当家可是佩服的很,之前他便一直游走各地,算是个巡游商人,不过家里时代经商,对理财方面也是精通的很。”
第二百七十六章 赏画会
“此次也是为了一桩买卖正好来了京都,之前还说有机会想要拜见一下二当家,我也是老糊涂了,把这事儿都给忘了。”掌柜的呵呵一笑,接着说道:“如今二当家想见,不就正好达成他所愿,是他的福气才是。”
“可不能这般讲话。”宁昭失笑摇头,说道:“我可是有求于人吶。”
掌柜的也笑了,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清蝉突然进了院子,手里拿着一张烫金的什么,宁昭眯眼一瞧,伸手接过来问道:“这是何物?”
“东宫派人送来的帖子。”掌柜的也不是外人,清蝉没什么顾忌的坐在宁昭身边,说道:“说是赏画会的帖子。”
“赏画会?”宁昭挑眉,伸手打开帖子,入眼娟秀的字迹,一看便知道出自何人之手。
“刚解了禁就要举办宴会。”宁昭勾了勾唇,冷笑一声,说道:“真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假蠢。”
更让她觉得好笑的是,帖子既然能够发出来,证明慕容承也是知道的,慕容承不仅不阻止,居然还让宁涣举办,宁昭觉得,慕容承怕也是不太清醒了。
宁昭合上帖子随手人在一旁,没在关注这个,而是朝掌柜的说道:“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劳烦掌柜的帮我约人。”
“二当家不要跟我客气。”掌柜的点头应下,问道:“这两日他正好交货怕是不行,二当家说个时间吧。”
“那边三日后晌午吧。”宁昭笑道:“天香楼。”
“小姐……”清蝉闻言出声提醒道:“赏画会就在三日后,您要不要换个时间?”
“不用。”宁昭却毫无所谓,说道:“不出席自然不好,不过我可以提前离场,露个脸算给他们面子了。”
闻言,清蝉没说什么,起身送掌柜的出去了。
宁昭又拿起帖子看了看,随即轻哼一声,丢在一边,回屋逗夭华去了。
三日很快便过去,赏画会当日,宁涣一身锦衣华服,太子侧妃的派头倒是做了个十成十。曾经还是宁府大小姐的时候,她的闺中密友就不少,如今入了宫,平日里联系少了,倒是跟这些人显得有些生分了。
但宁涣对这些很无所谓,今日的宴会为了什么她心里门清,只要面子上过去了,钱到了手里,什么都无所谓。
“参见侧妃娘娘。”东宫虽然只是皇宫一处,但也有专供接待的露台,比御花园的小不了多少。
宁涣款步走来,在众人的呼声中,走上了高坐。
她抬眼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宁昭身上,随即又收回视线,温和的笑了起来,“诸位不要拘谨,快快请坐吧。”
众人纷纷落座,自从赏菊宴之后,逐月郡主便留在了京都陪着母亲治病,宁昭瞧了之后给老夫人开了药,现在老夫人身子好了许多,逐月郡主的心情也舒畅了起来。
宁涣还在高座上说着话,逐月郡主便看向宁昭方向,朝她眨了眨眼。
宁老太君病逝之后,宁昭也病倒,逐月郡主要照顾母亲没机会去探望她,自从赏花宴后看诊结束,至今还是第一次见到宁昭。
逐月郡主又好多话想跟宁昭说,等到宁涣说完话,席间气氛热络起来,逐月郡主这才离开自己的位置,朝宁昭走去。
“夫人近日可好?”逐月郡主在宁昭身边落座,仔细打量起宁昭来,不由皱了眉,“看上去清瘦了不少,夫人可要保重身体啊。”
宁昭见到逐月郡主也是高兴的很,当即点头,笑道:“此前确实病了一场,不过现在已经大好了,郡主不用担忧。”
“那便好。”逐月郡主放了心,随即又叹了口气,说道:“老太君病逝我没能去吊唁,你生病我也无法探望,无奈家母身子不好,京中又无人照顾,这才绊住了脚步。”
“夫人治好了家母的病,我却没能表示心意,真是惭愧啊。”逐月郡主微微垂眸,很是抱歉。
宁昭却摇摇头,亲昵的牵起逐月郡主的手,笑道:“郡主孝心感天,老夫人确实离不了人,我理解的,还望郡主莫要自责。”
闻言,逐月郡主也笑了,抬手在相握的手上拍了拍,说道:“还要夫人反过来安慰我,真是的。”
说着,逐月郡主伸手给宁昭和自己斟了杯酒,笑道:“大恩不言谢,便借花献佛,敬夫人一杯。”
宁昭端起酒杯跟逐月郡主碰了碰,两人掩袖喝下,随即相视一笑。
宁涣被众人敬酒,放下酒杯便看到相谈甚欢的两人,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即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宁昭什么时候跟逐月郡主这么好了,她怎地不知道?
逐月郡主常年不在京都,按理说宁昭根本没机会认识她才对。宁涣忽然想起之前的赏花宴,逐月郡主便是那时候回的京都,难不成打那之后,宁昭便笼络住了逐月郡主?
宁涣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再看看自己的那些所谓的闺蜜,如今除了自己每一个嫁得好的,剩下的便是家里的官阶还没有自己的父亲高。
当然也有很多当朝大员的女儿,不过这些人一个个身份贵重,哪里瞧得上一个侧妃。
宁涣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什么侧妃,根本就是妾室,自己堂堂嫡小姐。就算不嫁入皇室,怎么也会是个当家主母正室夫人。
可是如今……
宁涣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怀了身孕容易影响情绪,她觉得现在越来越难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又有人来敬酒,宁涣不再看宁昭,脸上重新带着笑容,端起面前的茶杯跟来人碰了碰。
宁昭跟掌柜的约好了,眼看时辰不早,便跟逐月郡主告了辞,起身悄没声息的离开了东宫。
赶到天香楼时,正好晌午时分,清蝉一早便在这里等着,也是宁昭顾及到来回很远,担心耽误时间,便让清蝉在这里等着,自己要是晚了些,也能帮着招呼一下。
“人呢?”宁昭伸手搭在清蝉的手臂上下了马车,抬眼朝天香楼看去,问道。
“已经上去了,现在掌柜的在招呼着。”清蝉搀扶着宁昭站稳,回道。
宁昭点头,理了理衣裙下摆,款步走进了天香楼。
天香楼的老板已经熟悉了宁昭,见她到来,热情的上前招呼着,亲自带着宁昭上了二楼包厢。
第二百七十七章 秦肆
“夫人有什么尽管吩咐,我亲自给你催着,保证不耽误您用膳的时间。”
“老板客气了。”宁昭微微一笑,朝老板点了点头,“有劳。”
老板笑眯眯的退了下去,厢房里的人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掌柜的打开包厢门,出来迎接。
“二当家。”掌柜的打了声招呼,侧身让开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宁昭抬脚跨进去,便瞧见一年轻俊朗的男子站在桌前,朝自己拱了拱手。
“久仰二当家才名,今日一见深感荣幸。”
声音清亮悦耳,看他打扮不像是寻常商人,青衣长衫,倒是一副文人打扮,说话和举止更是如此,宁昭一见便心生好感。
“公子过誉了,先请坐吧。”宁昭回了一礼,笑道。
三人齐齐坐下,掌柜的这才指着男子介绍道:“这位是广安秦家三子——秦肆,就是我之前跟二当家提过的,精通算数理财的巡游商人。”
宁昭微微一笑,抬手拎起桌上的茶壶,亲自给秦肆斟满,笑道:“之前听掌柜的说起,以为会是个年长者,没想到秦公子这般年轻,真是青年才俊,年轻有为啊!”
“夫人谬赞了!”秦肆垂眸一笑,说道:“家里世代经商,耳濡目眼,不过是略懂一二罢了。”
“秦公子又何须客气。”宁昭端起茶杯朝他举了举,笑道:“初次见面,先以茶代酒敬秦公子一杯。”
秦肆端起茶杯跟宁昭碰了碰,两人抿了一口,随即宁昭开门见山,她一贯如此直白,“今日约见秦公子,想必掌柜的应该跟你已经说过一些了,不知道秦公子如何打算?是否愿意停止巡游,留在京都?”
“巡游不过是漫长人生的历练罢了。”秦肆微微笑了起来,目光落在宁昭脸上,正对上她的目光。
妙春堂有多大的名气,宁昭便有多大,整个燕国可能许多人不知道宁昭什么模样,但她的名字确实耳熟能详的。
秦肆周游各地,对宁昭自然也有所耳闻,但今日一见,他也是震惊非常,跟宁昭一样,他也没想到传说中的妙春堂二当家竟是这般年轻。
当然,不仅仅是年轻,那精致的眉眼,那一颦一笑,总能让人流连。
“不过要不要留在京都,取决于夫人。”秦肆收回视线,轻笑道。
宁昭微微挑眉,问道:“此话怎讲?”
“掌管的说,您要开设一家钱庄,需要精通算数和理财的帮手,对吗?”秦肆问道。
宁昭点头,说道:“掌柜的已经跟秦公子说过了,秦公子是否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当然。”秦肆回道:“即便要留下,我帮的也是夫人而不是掌柜的,自然要先了解一下夫人又什么要求,我又是否能够满足,有了这个作为基础,我相信今后镇的合作,应该也会是愉快的。”
宁昭看着秦肆,有一阵沉默,随即她突然笑了,端起茶杯又朝秦肆举了举,笑道:“秦公子是个爽快人,正好我也是,我喜欢直截了当的谈事情,那咱们就直截了当的谈。”
秦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确实需要擅于理财的人手,但钱庄来往都是钱,自然我也需要一个我信得过靠得住的帮手。”宁昭上下看了看秦肆,笑道:“秦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大家出身,我相信我的眼光,秦公子定然也不会辜负了我相信吧。”
“呵呵……”秦肆爽朗一笑,说道:“初次见面,夫人跟我谈的便是信任二字,我如今跟夫人说,我一定靠得住,夫人您就真的相信我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宁昭说道:“这是我一贯的行事作风。”
“甚好!”秦肆抚掌一笑,说道:“冲着这句话还有夫人的信任,我秦肆便愿意留在京都,尽心竭力的替夫人经营钱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对对方最大的信任。
秦肆明白,自然领情,他原本是欣赏宁昭,如今一见,欣赏更上了一层,能够跟这样的人共事,秦肆很乐意。
得了大答复,宁昭笑了起来,正好此时小二也来上菜,一盘盘精美的食物摆上桌,几人席间相谈甚欢。
秦肆虽然年轻,但也游走各地,见识渊博,对于钱庄也又自己的见解,宁昭认真的听着,发现之前自己的打算也有些疏漏的地方,好在秦肆提了出来,帮忙补上了这个疏漏。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一行人走出天香楼,宁昭这才想起什么,问道:“对了,秦公子如今住在何处?”
秦肆笑了笑,单手背在身后,指了指长街,笑道:“就在榴花深处。”
言罢,秦肆哈哈一笑,朝宁昭拱手道别,衣袂翻飞间,人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宁昭看着秦肆的背影,反应了下秦肆的话,下一瞬,她微微摇头,低笑起来。
“小姐。”清蝉看了眼只剩下个背景的秦肆,朝宁昭说道:“我怎么看这个秦公子这般不靠谱啊。”
清蝉忧心忡忡,说道:“钱庄可不是玩儿得,小姐真打算用这个秦公子。”
虽然一派书生气,但言谈间总是给人一种似有若无的轻浮,虽然不让人讨厌,但清蝉就是觉得这人不靠谱。
宁昭闻言看向清蝉,笑道:“你倒是说说他哪儿不靠谱?”
“哪儿都不靠谱。”清蝉斩钉截铁。
宁昭一下笑开了,伸手点了点清蝉的鼻尖,说道:“你就觉得你们家流影最靠谱吧。”
那是当然!
清蝉在心里答道。
流影稳重成熟,哪里想那个秦肆,吊儿郎当的模样,反正跟流影没法比。
最后宁昭也没告诉清蝉,这个秦肆到底靠不靠谱,不过光凭后来两人越发密切的会面,清蝉觉得宁昭是认为人家靠谱的。
“选址也很关键。”秦肆坐在妙春堂的后院,斜靠着藤椅,单手在石桌上敲了敲,说道:“虽然不需要非选在闹市区,但也不能太偏,这样安全会成问题。”
“这是自然。”宁昭也没打算把钱庄开在偏僻处。
“但如此一来那些达官显贵也不敢轻易上门,一不小心便会被有心人揪住把柄。”秦肆又说道。
宁昭顿了顿,眉头微蹙,看向秦肆问道:“那秦公子有什么好的法子?”
“选址上我真没什么好的法子,不过……”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上门服务
秦肆坐起身,又换了另一边靠着,笑道:“倒是对解决不敢轻易上门的人有个主意。”
“哦?”宁昭朝他抬了抬下巴,说道:“有什么高见,说来听听。”
“上门服务啊!”秦肆笑了,伸手端起桌上的迷迭花茶喝了一口,这几日时常来妙春堂蹭吃蹭喝,别的还好,倒是对这个迷迭花茶爱不释手。
“上门服务?”宁昭重复了一边他的话,说道:“可否说的在仔细一点?”
秦肆喝完杯中的茶,伸手给自己又满上,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简单的来说,就是专门安排人手,登门拜访那些不方便出面的人。”
“他不方便来,我们便去。”秦肆笑道:“如此贴心又不会给旁人留下把柄,我相信他们定然会喜欢的。”
宁昭想了一下秦肆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也跟着笑了起来,赞道:“秦公子不愧是走南闯北的见识广阔,那么选址的事情我便让人直接去处理,之后一些细节处,就有劳秦公子了。”
秦肆朝宁昭拱了拱手,笑道:“夫人客气。”
靳渊这些日子都很忙,老皇帝让他负责管道修建,不仅如此,还把楚王慕容极给他塞了过来,让他协助自己办公。
这也不算什么,毕竟楚王慕容极还是个能办事的,为人也谦和,做起事来没什么架子,但慕容极来了,慕容承哪里又会沉得住气。
慕容承主动请求老皇帝,说自己也愿意为官道修建出份力,靳渊不知道老皇帝怎么想的,还真就答应了。
现在靳渊手下多了两个皇亲贵胄,还都是当朝储君最有力的人选,他倒是没什么,那些跟他一起办事的官员们,一个个都陪着小心,生怕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靳渊为此相当头痛,倒是忽略了宁昭近日都做了什么。
“广安秦家?”靳渊坐在书房,一边处理公务,一边听流影禀报宁昭近日的行踪,听到秦肆时,他顿了顿笔,抬眼问道:“查过了吗?什么底细?”
“世代经商。”流影回道:“在广安及周边城镇很有名气,秦家祖上也有官籍,不过后来便弃官从商,传承至今。”
顿了顿,流影补充道:“家世清白,秦家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之家,对流民百姓都很好。”
闻言,靳渊放了心,重新埋首处理公务,说道:“那便好,你就跟在夫人身边,有什么事情立马跟我禀报。”
流影点点头,转身退下了。
靳渊处理完公务,宁昭也才从外面回来。
钱庄已经开始筹备,今日便跟着秦肆逛遍了京都城,选了几个位置合适的商铺,等这两日在从中挑选一下,便能定下来。
“回来了?”靳渊站在廊下,轻轻按了按眉头,朝走来的俏丽身影伸出手,笑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夫人可比为夫忙多了。”
听着靳渊一副受了冷落的模样,宁昭笑了笑,过去窝进他怀里,说道:“一大早出门选商铺,整个京都城都被我走遍了。”
说着,宁昭昂起头,下巴抵在靳渊胸口,有些撒娇的说道:“脚疼。”
靳渊轻笑一声,在她腰上捏了一把,随即弯腰把人抱了起来,朝院子里软榻走去,“夫人辛苦了,为夫给夫人揉揉。”
靳渊把人放在软榻上,抓起宁昭小巧的脚踝,退下鞋袜,轻轻按捏起来。
宁昭舒服的很,笑的微眯了眼睛,问道:“听说楚王和太子现在跟着你?”
这话说的,就跟这两位皇子是自己小弟似的,靳渊失笑,回道:“皇上有意要磨砺楚王,太子坐不住了,也来凑热闹。”
想到现今自己那边的状况,靳渊就头疼,无奈笑道:“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手下的那些官员一个个战战兢兢的,有什么事情也不敢放手让他们去做。”
宁昭想了想那个画面,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许是皇上见你清闲了,给你找点儿事情做。”
“我清闲?”靳渊委屈,“我都快要忙死了好吗?”
“直沽寨的官道马上要竣工,陈大人之前带着人去了南边,眼下不能把各地都连通,但至少要打通一条官道连接四方。”
“陈大人那边还算顺利,接下来就只剩下,直沽寨通往京都的这一条了。”靳渊说道。
“这不是很好吗?”宁昭收回自己的脚,盘腿做了起来,看向靳渊,“直沽寨距离京都不过几十里路,京都还是国都,原本就有道路通向直沽寨,只需要把官道整改一下不就行了?”
“说来简单啊。”靳渊叹了口气,说道:“但京都人事复杂,最后一段官道修完,便是全面竣工,有多少人想要在这里立功啊!”
宁昭顿了顿,楚王和太子都想在这时候表现一二,关键是老皇帝还真就给了机会。
说起来不过是想要好好表现一下而已,但如此一来,意见就很容易产生分歧,原本旁观两人争斗没什么不好,关键是老皇帝很狡猾的把靳渊给插在了两人中间。
若是楚王和太子斗得狠了,事情没办好,还会牵连到靳渊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啧……”宁昭皱眉啧了一声,也有些恼火了起来。
“不过还好。”靳渊看她蹙眉的模样觉得好玩,笑道:“至少现在还没出什么幺蛾子。”
“对了。”靳渊想到什么,又说道:“下个月中旬直沽寨竣工,月初我要去下一个城镇提前筹备,这次应该很快,不出七日便能回来。”
“下个月?”今日已经是二十几了,那不是只有不到一旬,靳渊又要走了。
两人重归于好有些日子了,但两人各自忙各自的,宁昭觉得还没有腻歪够,靳渊就又要走了。
像是看出了宁昭的心思,靳渊笑了笑,说道:“不过几日而已,很快便回来。”
“夫人不是也要忙着钱庄的事情吗。”靳渊伸手在她脸上刮了刮,说道:“等事情都忙完了,我就哪儿都不去了。”
宁昭总不能不让靳渊走,只好点点头,想到这几日靳渊都很忙,自己还没来得及跟他提起秦肆的事情,于是宁昭便说道:“流影跟你说了吧?”
“说什么?”靳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的问道。
宁昭笑了,说道:“关于钱庄的掌柜我已经有了人选。”
第二百七十九章 黄雀
想到秦肆,宁昭笑容大了些,说道:“他叫秦肆,是广安秦家人,虽然年轻,不过再经商一道上甚为精通,而且,算数和理财也是一把好手,正是钱庄需要的人才。”
已经在流影那里听说过一边秦肆其人了,现在听宁昭亲口说,靳渊又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当真这般厉害?”
“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宁昭笑了笑,说道:“后来相处发现,他确实很有才,也很有想法,这几日一同选址,给了我不少意见。”
听见宁昭的嘴里夸奖着别人,靳渊挑起眉毛,轻哼一声,“听说还是个年轻英俊的公子啊。”
“你怎地知道?”问完,宁昭突然想起了流影,恍然道:“原来流影已经跟你说起过这事儿了。”
说罢,见靳渊没吱声,宁昭顿了顿,忽然笑的更深了些,凑近靳渊几分,动了动鼻子,打趣道:“怎地嗅见一股酸味?大人是吃了醋吗?”
“哼。”靳渊轻哼一声,说道:“不过是些果味比较重的水果罢了,我才不喜欢吃醋。”
宁昭笑出了声,整个人窝进靳渊怀里,靳渊顺势搂住她的腰,两人贴的更近了些,“确实是个年轻的公子,相貌英俊,年轻有为,我若还有姊妹,倒是还能撮合一下。”
“夫人竟起了说媒的心思?”靳渊诧异。
宁昭却玩笑似的说道:“以后钱庄需要他帮着打理,总归都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靳渊点头道:“那夫人得赶紧寻摸一个姊妹出来,要不然这肥水流到外人田里去。
宁昭又被逗笑了。
两人就这样闲聊了一阵,时辰太晚,便双双歇下。
直沽寨在月末开始了收尾工作,工部上书朝廷,回报了修建的事宜,老皇帝让靳渊负责管道修建的一切事务,收尾的细节就由靳渊处理。
今日下了朝,靳渊忙于公务,直接回了中书省,慕容极和慕容承双双跟在他后面,一路上诸位大臣眼神都很复杂,最后同情便落在了靳渊头上。
“楚王殿下。”
到了中书省,靳渊跟诸位大臣打了招呼,去到自己办公的房间,翻找了案几上的资料,朝慕容极说道:“这是工部上报的有关直沽寨收尾的事宜,里面有些待办事宜,就劳烦殿下费心了。”
慕容极接过看了起来,朝靳渊点点头,笑道:“靳大人放心,父皇让我协助靳大人,我一定会不负父皇和靳大人的厚望。”
靳渊点头微笑,随即又看向跟在两人身后的慕容承,笑道:“直沽寨到京都的官道马上就要动工了,之前让太子殿下盘点一下银两,殿下可完成了?”
慕容承瞥了一眼一旁的慕容极,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礼貌的朝靳渊拱了拱手,说道:“靳大人为父皇分忧解难,大人交代的事情,本宫又怎敢怠慢。”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份账目单递给靳渊,笑道:“这上面便是目前募捐银两的数额,靳大人请过目。”
靳渊接过看了起来,当即点点头,笑道:“太子殿下辛苦了,既然事情已经办妥,那么殿下便能好好休息几日。”
“休息?”
慕容承笑容一顿,又看了看慕容极,转眼问向靳渊,挑眉道:“大人事务繁多,本宫也能帮上一二,大人就不要跟本宫客气,有什么需要做的,尽管交代便是。”
靳渊余光也不动声色的看了慕容极一眼,慕容极全神贯注在上报的文书上,仿佛没听见两人对话一般。
靳渊微微一笑,抬眼看了看慕容极,又看了看慕容承,突然有些苦恼的说道:“下官过几日便要赶往下一个城镇,目前出了收尾的事宜,便是另一处路段筹备。”
说着,他犹豫的提议道:“目前皇上最挂心的便是直沽寨的收尾,若不然,太子殿下跟楚王殿下一同处理这收尾的事宜?”
两人闻言表情各异。
楚王慕容极更是瞬间从文书上抬起头,看向靳渊,忙道:“靳大人前期筹备事务繁多,又何不让太子皇兄帮手呢?”
他又看了看慕容承,拱手道:“收尾的事宜并无多少,臣弟一人便能够处理,就不劳驾太子皇兄帮忙了。”
靳渊面露为难,看向慕容承,像是询问他的意思。
然而慕容承本来没想过要接手直沽寨收尾事宜的,但看慕容极这般着急的模样,慕容承疑心生暗鬼。
总觉得这背后是不是老皇帝许了什么诺,平日里不争不抢的慕容极,才对这件事情这般上心。
有了这个想法,慕容承反而在意起收尾的事宜来,想了想,说道:“我倒觉得靳大人说的对。”
“直沽寨上联大兴通往西部边境,下通京都在往下便是沿海流域,也正是商贸流通的关键之地。如此直沽寨的官道好坏可谓是不容忽视,皇弟这次是初次独自办公,皇兄还真有些不放心。”
见慕容极脸色有变,慕容承笑了笑,赶紧补充道:“当然,皇兄倒不是质疑皇弟的能力,只是担忧事务过多,皇弟一人分身乏术,父皇很是看重这次的收尾,若是延误了竣工之期就不好了。”
慕容承顿了顿,见慕容极不说话,转头看向靳渊,问道:“靳大人觉得我所言可有理?”
手下不好带,皇亲国戚的手下更不好带,这件事若是放在任何人手里,定然会非常难以抉择,但靳渊却不然。
他要的就是让这两人斗起来,这种时候不添一把火,又怎能当那个黄雀呢。
“太子殿下言之有理。”
靳渊沉吟半晌,随即朝慕容极说道:“上报的文书下官也看过,里面虽然大事不多,但琐碎的小事却是一箩筐,仔细想想,交给楚王殿下一人处理,着实有些繁重了。”
“殿下。”靳渊靠近楚王慕容极两步,诚恳的说道:“不若就让太子殿下同你一起吧。”
慕容极还想拒绝,但看慕容承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算是靳渊帮着自己慕容承也会想方设法插一脚进来。
既然如何都躲不过,那不如一开就是同意了,至少自己心里有底,也能提前防范着些。
慕容极顿了许久,最后也笑了起来,朝慕容承拱了拱手,说道:“那就有劳太子皇兄了,此去直沽寨,还请太子皇兄多多照应。”
第二百八十章 躁动
慕容承心愿得偿,伸手扶了扶慕容极,笑道:“皇弟莫要太客气,咱们相互照应才是啊。”
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
靳渊冷眼瞧着两人暗潮涌动,半晌后,以自己还有事务要处理便告辞离开了。
慕容承与慕容极在中书省待了许久,离开时早就过了下衙的时间。
“所以他们二人是要一同去直沽寨?”
晚膳过后,宁昭洗漱完毕上了床,靳渊穿着中衣披着大氅,还在案几前处理公务。
闻言,靳渊点点头,算是回应。
宁昭斜靠在床边,看向靳渊,笑道:
“楚王虽然一直深受皇上宠爱,但要说办事,这还是头一回,太子在朝政上虽然没什么大的建树,但相比起楚王来说,还是多了些经验的。”
“也不知这次直沽寨一行,楚王殿下是否能得偿所愿啊。”宁昭摇头叹息着。
靳渊看到某处,提笔在文书上写了起来、
等到笔停,他方才抬起头,看向宁昭,笑道:“虽说楚王殿下没怎么参与朝政,能够这般得人拥戴,也不全是因为皇上的宠爱。”
说着,靳渊朝写好的文书上吹了吹,等到墨迹干了,又朝宁昭笑道:“夫人可别忘了,楚王殿下是谁的儿子。”
“那位娘娘这般得宠,娘家人在朝中得了皇上的提拔,如今在朝堂上也算是不容忽视的一股势力。”
“他们可都眼巴巴的盼望着那一日楚王殿下能取太子而代之,现在正是两方角力的时候,这会儿不出力,又要等到何时?”靳渊说罢,把文书整齐折好塞进信封里。
洗了笔,收拾完案几,靳渊这才朝床边走来。
“话虽如此,但太子背后还有诸多忠臣拥护。”宁昭微微起身,帮靳渊解了大氅放在衣架上,两人齐齐上了床,钻进暖和的被窝里。
“这些太子的拥趸,又岂能作势楚王势胜而不理。”宁昭躺了下来,一双眼睛在烛火的映称下,闪着黑亮的光。
靳渊俯身在她眼睛上亲了亲,也跟着躺下,伸手搂住宁昭的腰,舒服的喟叹一声,这才说道:
“拥趸可算不上,你当那些平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臣都是傻的吗?最后到底哪一方获胜,还要全看皇上的意思,他们现在帮着太子,也只因为慕容承是太子,若哪一日他不是太子了,他们又如何会傻到再去帮他?”
宁昭呼吸着熟悉的味道,有点昏昏欲睡,声音也弱了下去,“大人说的有理……那这次,便是试水,全看他们的本事了。”
听出她的困倦,靳渊伸手在她背后拍了拍,轻声哄道:“困了就睡吧。”
宁昭着实撑不住了,眼皮子越来越重,靳渊的声音都飘忽起来,她懒懒的点点头,不出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沽寨收尾事宜耽误不得,两日后慕容承跟慕容极便启程赶往直沽寨,靳渊亲自相送,言语间不动声色的又把火烧的更旺了些。
他们走了,靳渊也得赶往下一个城镇主持筹备事宜,次日一大早,天还没亮,便动身离了京。
宁昭睡醒没见着人,这才想起靳渊已经离开的事,看着凉透了的另一半大床,宁昭无奈的叹了口气。
夭华今日格外的粘人,叫声的较往日软糯了不少,宁昭在院中用着早膳,夭华就窝在她怀里,怎么也不愿离开。
之前宁昭跟秦肆商议,在选出来的几家店铺中,敲定了其中一家,今日便是屋主签订契约的日子。
“夭华,你怎地了?”宁昭用晚膳,放下筷子,抬手摸了摸在怀里喵喵发嗲的夭华。
清蝉也跟着哄了起来,伸手想把夭华从宁昭怀里抱出来,却不想,夭华直接一爪子拍了过去,虽然没有亮爪,但这一下还是把清蝉吓得够呛。
“这小崽子今日到底怎么了?”
清蝉气鼓鼓的站了起来,围着宁昭转了两圈,“眼看着跟人家约的时间快到了,小姐总不能抱着它去吧。”
宁昭当然不能抱着猫跟人家签订契约,她低头挠了挠夭华的下巴,夭华懒懒的闭上眼睛,喉间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平日里白疼你了!”
清蝉见状气得不行,指着夭华骂道:“就是个小白眼猫!居然敢挠我!下次不给你喂好吃的了!”
见清蝉跟一只猫置气,宁昭乐得不行,再看夭华这幅死皮赖脸的模样,宁昭想起前世自己养的那只猫。
“这眼瞅着马上入冬了,也不该啊。”
宁昭捏住夭华的两只前腿,凑到自己眼前看了看,喃喃道:“难不成提前了?”
夭华回来的时候只有几个月大,但现在又是几个月过去了,约莫也快一岁了,照这个年纪来算,有些躁动也不奇怪。
可眼下是冬天呀!
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思来想去,宁昭也只能得出这个答案,这也是她结合前世经验判断下来的。
思及此,宁昭有些无奈,眼看时间来不及,她也顾不上躁动的夭华,起身抱着猫,不顾夭华的防抗,强硬的把夭华关进了猫屋。
“乖乖在家等着,过两日我让刘伯给你寻摸个小伙伴来。”宁昭弯腰在夭华伸出来的小爪子上点了点,宠溺的笑道。
夭华像是听明白了主人的话,瞬间收回爪子舔了舔,又变回那个乖巧可人的模样。
宁昭失笑,摇摇头,转身带着清蝉离开了尚书府。
“我说当家的,你总算是来了。”还没下马车,宁昭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不由的笑了起来。
秦肆大步朝马车走来,宁昭撩起门帘走了出来,不好意思的朝秦肆笑笑,说道:“家里意外出了点小状况。”
秦肆伸出手,动作很自然,宁昭顿了顿,随即伸手搭在他手臂上,跳下了马车,看了看天色,说道:
“不过,时辰刚好,我没迟到。”
“若是在晚一点您就迟到了。”
秦肆无奈,抓着宁昭的胳膊就往店铺走,便走便催促道:“您老赶紧的吧,人家屋主都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欸!”
宁昭猛地被他拽着走,惊呼了一声,清蝉也傻眼了,等她反应过来,宁昭已经被拉着走进店铺了。
清蝉一拍大腿,哼道:“就知道这人不靠谱!竟敢动手动脚的!轻浮!”
言罢,清蝉一溜烟的小跑跟着两人进了店铺。
第二百八十一章 浪子
屋主等在店铺内,见到来人,赶紧起身朝宁昭行礼,恭恭敬敬的称呼了一声夫人,宁昭虚扶一把,笑道:
“老板无需多礼。”
屋主这才敢抬头,正视着宁昭。
一旁的秦肆扁了扁嘴,随意的一撩衣摆坐了下来,朝宁昭和屋主招呼道:“都别站着了,赶紧坐下来,谈正事要紧。”
两人走了过去,屋主见宁昭坐下,自己才拘谨的坐在两人对面。
屋主是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没有别的老板那样大腹扁扁,穿着也朴素无华,面相平平无奇,虽然有些拘谨,但也给人一种亲切感。
宁昭没说话,屋主也不敢说话,倒是秦肆耐不住性子,主动开了口,“之前约好了今日银货两讫,让你准备的契约书准备好了吗?”
屋主闻言,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忙不迭的从怀里取出一张契约书,双手恭敬的递到宁昭面前,“夫人请过目。”
宁昭微微一笑,接了过来,快速的看了一遍,没什么问题。
宁昭点头,把契约书放在桌上,抬手招呼清蝉,清蝉点头,在袖袋里摸了摸,取出一个信封出来,递给宁昭。
宁昭接过,递给了屋主,说道:“点点,看数目对吗。”
屋主赶紧接了过来,直接塞进衣袖,摆了摆手,笑道:“小的信得过夫人的为人,不用点。”
宁昭笑了笑,也没多说,又从清蝉那里拿来自己的私章,在契约书上盖了下去。
屋主也拿出印章盖在了宁昭的旁边,做完这一切,这件店铺就真正属于宁昭的了。
屋主也不耽误宁昭的功夫,起身便告了辞,宁昭让清蝉把人送了出去,跟秦肆两人在店铺里面转了起来。
“这里面积很大,从这边出去后院还有几间之前用来装杂物的房间。”秦肆撩开门帘,让宁昭先走,之后自己也走了进去,指着廊道尽头的两扇房门,说道:“这里整理出来,以后留作接待私密客人用。”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前,宁昭伸手推开房门,里面空间不大,但也算不上小,照秦肆说的用来接待客人确实不错。
“嗯,就照你说的安排吧。”宁昭合上房门,朝秦肆笑道。
两人在店铺里待了许久,临近晌午了才离开。
宁昭坐上马车,问向秦肆,“上次我问你住在何处,你说在榴花深处。”
想着宁昭又笑了,说道:“现在我再问你,你到底住在何处?”
秦肆勾了勾唇,抬手依靠着马车,笑道:“夫人为何这般执着我住在何处?”
“我的钱庄都要交给你打理,自然要问清楚情况。”宁昭索性转身面对他,两人一上一下,宁昭便高出了许多。
她低头看着秦肆,半是玩笑的说道:“了解未来掌柜的私人情况,难道不应该是当家应该要关心的吗?”
秦肆着姿势仰头看着难受,他总算是站直了身子,朝宁昭点点头,回道:“确实应该。”
“那你便说罢。”宁昭说道:“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我这个当家的还能帮衬一把。”
秦肆笑了,在阳光下笑着很是明媚,“白日劳累,夜间自然要放松一下,哪里娇花多,我便宿在哪儿。”
宁昭闻言蹙眉,说道:“若是这般,我还真的考虑一下是否要换一个掌柜的了。”
说着,宁昭转身就要进马车,秦肆也不笑了,赶紧伸手抓住宁昭的衣袖,一副恼火的模样,叫道:
“诶诶诶!我说夫人我出人出力忙了这许久,你不会这般狠心吧。”
“哎……”
宁昭垂眼看着他揪住的衣袖,无奈的叹了口气,“乱花迷人眼啊,我也不是担心那日秦掌柜的被什么娇花迷了眼,糊涂了嘛。”
“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肆狠狠皱了皱眉,松开宁昭的衣袖,一副吃瘪的模样,抹了一把自己的脑门,说道:“行行行,我答应不再出去乱玩,但我在京都没有住处啊,总不能让我住到你家去吧。”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
清蝉简直没耳朵听了,伸出个脑袋,朝着秦肆呲了呲牙,这模样跟夭华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少在哪儿痴心妄想,小姐的家是你能说住就住的!也不怕大人回来收拾你!”
“哟……”
秦肆一挑眉,低头凑近清蝉,忽然笑了起来,说道:“还以为是个小可爱,原来是个小辣椒啊!”
“你!”清蝉起身就要出去,被宁昭一把拉住,看了秦肆一眼,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不想跟秦肆废话,宁昭转进马车,朝外面说道:“我会让人给你安排住处,这两日若是不便,你先到府上待着吧。”
秦肆呆了呆,随即一笑,不客气的翻身上了马车,也不进去讨嫌,跟车夫并排坐着。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秦肆一路上嘴就没闲着,跟车夫也能聊起来。
天南地北的胡扯,一开始宁昭嫌烦,干脆闭目养神起来,听到后面秦肆说起之前在边关外见识到的事情,她也来了点兴趣。
清蝉更是好奇的很,刚跟人家怼了几句,不好意思跟人聊,只好竖起耳朵听。宁昭一睁眼便瞧见清蝉扒着门帘,脑袋快钻出去的模样,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一路比之前什么时候都要热闹,宁昭耳朵一直嗡嗡嗡的,全都是秦肆的声音,好不容易把人甩给了刘伯,宁昭回到自己院子,这才清静了些。
“这人还真会吹牛。”
清蝉还沉浸在秦肆那些关外趣事上,跟着宁昭坐在石桌前,好奇的问道:“小姐,关外的人当真一年到头都不洗澡吗?这怎么能行啊?这不臭了吗?”
宁昭活了两辈子,但前世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囚笼里,除了情情爱爱便是争权夺利。
虽然有些耳闻,但也没亲眼所见,自然也不知道是否是真。
她摇摇头,对边关外的世界也起了点兴致,“等以后有时间,咱们也能去关外走走,见识见识外面更广阔的世界。”
清蝉赶紧点头,现在就期待了起来,“我一定要亲眼去那浪子说的地方看看,就知道他有没有撒谎忽悠人。”
“浪子?”
宁昭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清蝉说的是谁,想一想,还觉得听切合实际的,不由的失笑起来。
尚书府有宁昭和靳渊这两个主子,主仆之间关系和睦,上下之分浅淡,相处的更像是亲人。
只是一顿晚膳,秦肆便感受到这里与别处不同的氛围。
第二百八十二章 快哉
那是温馨、和睦,其乐融融的,让他这个常年飘荡在外的更像是旅人的人,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感觉。
“秦公子一人孤身在外,身边又没有个照顾的人,未免冷清。”
家里来了客人,窦姨娘很是高兴,亲热的秦肆夹了筷菜,笑道:“如今来了府上千万不要拘谨,就当成自己的家便是。”
窦姨娘想到了自己刚来府上的时候,之前她还忐忑,生怕给宁昭添麻烦,但来了之后才知道,这里的人都是这般的亲切,让她很快便融入了进来。
现在看看秦肆,窦姨娘不禁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错觉,殊不知秦肆其人,放浪不羁,偏爱自由,在你眼中的漂泊四方无依无靠,在他眼中便是山野云游好不快哉。
秦肆看着落在碗中的菜,内心还是很温暖的,许久没有回过秦家,窦姨娘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多谢老夫人关怀。”秦肆礼貌的朝窦姨娘拱了拱手,又是那一副读书人该有的谦谦君子模样。
然而更他相处了许久的宁昭和清蝉,见状,都不由的翻了个白眼——
装,咱就静静的看你装!
秦肆是不是装的,窦姨娘可不知道,她这辈子只有宁昭一个女儿,宁昭成亲后,靳渊也算是她半个儿子,连带着府上的那几个小伙子,她都当成自家晚辈来看待。
现在又多了个秦肆,窦姨娘曾经被压抑得母爱又开始泛滥了,一个劲儿的跟秦肆聊天夹菜,不多时,秦肆的碗已经冒出了尖儿来。
“老夫人,够了,真够了。”
眼看着窦姨娘的筷子又要伸向自己的碗,秦肆赶紧伸手挡住,苦笑一声,讨饶道:“老夫人我已经饱了,真的,再多我便吃不下了。”
窦姨娘顺着他的手掌,这才注意到已经冒了尖儿的碗,不由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轻咳一声,讪讪的收回手,随即笑道:“秦公子千万不要客气见你久坐没动我才……呵呵,趁热吃吧。”
看到窦姨娘放下筷子,秦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点点头,操起筷子三两口把碗里的吃完,放下碗筷时,腮帮子还塞的鼓鼓的,许久才咽了下去。
人家初来乍到,为了给秦肆留点面子,宁昭忍着想笑,清蝉可就不同了,她丝毫没什么顾忌,见秦肆这般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一边笑着,还一边指给宁昭看,笑道:“小姐你看,他这模样像不像医馆隔壁掌柜养的那什么。”
“仓鼠。”
宁昭补充说明了‘那什么’,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只有窦姨娘疑惑的看着宁昭,问道:“仓鼠是什么?”
宁昭想了想,回道:“娘亲就把它当成老鼠吧,不过比老鼠可爱,也没有老鼠可恨。”
想起老鼠,窦姨娘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敢置信的问道:“什么人居然会养老鼠玩?这简直骇人听闻啊。”
宁昭一顿,又看看秦肆,终于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还不忘给窦姨娘解释道:“世界之大什么人没有啊,不过人家还真跟老鼠不一样,人家是宠物,跟咱们家夭华一样。”
“猫跟老鼠怎地能一样!”窦姨娘可不认同,摇头道:“咱们家夭华可是能抓老鼠的。”
说起夭华,窦姨娘想起了些事情,牵住宁昭的手,说道:“对了,前日里也不知它怎地跑了出来,晃悠到我的院子,丫鬟们逮了它许久,它还挠了人。”
“夭华一直都很乖巧,怎地如今这般暴躁?”窦姨娘问道。
宁昭这两日忙的都把夭华这事儿给忘了,此刻闻言,拍了拍脑门,说道:“夭华前些日子就有些躁动,我还说让刘伯给另找只猫来给它作伴呢,接过忙起来给忘记了。”
“府上还养了猫?”秦肆总算是咽下了口中的菜,听见有猫双眼一亮,问道:“在哪儿?能否见见?”
“今日一直关在猫屋里。”清蝉扁嘴,说道:“我们家夭华最不喜欢臭男人,你可别肖想啊。”
“我臭吗?”
秦肆抬起衣袖凑上去嗅了嗅,好笑的看着清蝉,说道:“但我最喜欢猫,听了就心痒痒,不让我见我便不走了,你瞧着办吧。”
又是这一副无赖样,清蝉气的牙痒痒。
还好两人说话是压低了声音的,这若是让窦姨娘听见了,之前那股子心疼秦肆的劲儿怕是会一点儿也不剩。
宁昭也听见了一耳朵,抬眼看向秦肆,还别说,这人要是说了啥,他还定能做到,今日若是不让他看看夭华,恐怕他还真就赖在院子里不走了。
宁昭无奈的朝清蝉吩咐道:“这几日都没时间陪陪小祖宗,你去把它抱出来吧。”
说着,宁昭嘱咐道:“小心点,别被它挠了。”
清蝉点头,先是瞪了秦肆一眼,这才小跑着回了屋,不多时,怀里便多了一只白褐相间、毛茸茸的小东西。
秦肆直接站了起来,手心都在发痒。
要说这位秦公子出了喜欢各色娇花流连往返,另外还有什么别的喜好,那边是撸猫了!
特别是那种特软特粘人的猫。
夭华是有这种潜质的,不过最近特殊时期,性格有些暴躁,一切行为全看心情,以至于清蝉抱着这小祖宗时,还担心它会不会莫名其妙又给自己一巴掌。
好在夭华这会儿心情不错,许是闻见了宁昭的气味,乖乖的趴在清蝉怀里,等着人伺候着把它送到主人怀里。
“暹罗猫啊!”
离得近了,秦肆总算是看清了这猫的全貌,眼睛更亮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能上手,好好的抱在怀里搓两把。
清蝉瞥了他一眼,没理会,把夭华小心的递给了宁昭,宁昭接过夭华,抬手摸了摸,夭华喉间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是啊。”宁昭回答秦肆之前的问题,笑道:“从西域带过来的。”
“这种猫整个燕国都没几只,没想到你府上居然会有。”
简直是意外之喜啊!
秦肆打量着夭华,心里已经盘算着以后怎样才能从这儿顺一只走。
“咳……”秦肆清了清嗓子,问向宁昭,说道:“夭华是雌是雄?”
宁昭看他一眼,“母猫。怎地?”
对上秦肆的目光,宁昭下意识的收紧了抱着夭华的手,总觉得这眼神不怀好意。
“母的啊!”秦肆一拍掌,笑了起来,“母的好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 痴汉
那种自家的小可爱被大尾巴狼顶上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宁昭还没说话,秦肆便伸手过来,舔着脸,讨好道:
“夫人能让我抱抱吗?”
今日靳渊方才离开,走时安排流影去办了点儿事。
流影一大早出门,此时才归家,一进门便听说府上来了客人,正在主院里用膳,流影便朝着主院来了。
刚走进,便听到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不禁如此这声音听着很是猥琐,更让流影惊怒的还是随后听到的这句话。
什么人这般大胆,竟敢在尚书府中,调戏尚书夫人?!
流影丝毫不能忍,一脚踹开院门,大步走了进来。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门口,正对上流影黑沉的目光,众人都是一愣,流影也顿住脚步,呆住了。
流影扫了一圈众人,除了那个见过几次的秦家公子之外,窦姨娘、刘伯,还有清蝉沈星魏华,这些人都在。
这场景,完全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秦肆依旧维持着张开双手面朝宁昭的模样,流影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由的让他打了个激灵。
“这位是?”秦肆不敢动,他担心自己一动,这个面沉如水的小哥就要冲上来跟自己拼命。
“流影?”
清蝉却站了起来,高兴的朝流影跑了过去,也不顾众人还在,伸手牵着流影的手,问道:“今日干嘛去了,怎地这会儿才回来。”
她朝众人方向抬了抬下巴,说道:“再晚一点儿就赶不上晚膳了。”
其余人没什么反应,倒是秦肆觉得很是惊奇,清蝉这颗小辣椒,看起来,跟这位面瘫小哥有情况啊。
“你在干什么?”流影却没有回答清蝉的话,双眼依旧盯着秦肆,还有那双伸向宁昭的手。
秦肆看了自己一眼,又看看自己的手,顺着还看了眼窝在宁昭怀里乖巧的夭华,丝毫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反问道:
“我干了什么?”
流影眉头一皱,刚要上前。
宁昭却一把拍开秦肆的手,翻了个白眼道:“你到底会不会说话,若不是现场这么多人,这得叫人误会成什么样。”
宁昭站了起来,流影这才看见她怀里抱着的夭华,前后一想,流影一下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由的的也讪讪了起来。
秦肆也仿佛明白了过来,突然笑了起来,面向流影,笑道:“这位小哥担心的也不无道理。”
流影眉头又皱了起来,总觉得这个秦肆有些邪性。
邪性的秦肆接着笑道:“就冲着夫人的花容月貌,相信觊觎的人应该不少。”
如此轻佻的话,现场除了流影其余人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窦姨娘更是乐呵呵的笑了起来,看了看自家女儿,赞同的点头,“咱们昭儿的容貌,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
“何止京都啊。”
秦肆大喇喇的坐了下来,还跟窦姨娘聊上了,“我走南闯北还见过不少边疆女子,甚少有人能比上夫人的风姿的。”
听着别人夸奖自己女儿,可比夸自己还让窦姨娘高兴。
她见秦肆说话间,眼神还时不时朝宁昭怀里飘,当即朝宁昭招招手,笑道:“把夭华给秦公子抱抱,他是真的喜欢。”
听他把自己一通夸,宁昭内心毫无波澜,伸手把夭华递给了秦肆,说道:“祖宗近来脾气不好,你可当点儿心吧。”
秦肆受宠若惊,赶紧起身,伸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夭华。
软乎乎毛茸茸的一团落进掌心那瞬间,秦肆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那里还顾得上贫嘴,痴汉似的撸起猫来。
流影嘴角抽了抽,感觉眼睛有些被辣到,他硬生生的从秦肆身上扯回视线,跟清蝉一起走到桌边坐下。
丫鬟给他拿了干净的碗筷,清蝉贴心的给他夹菜,一会儿功夫,流影便填饱了肚子。
“今日去了哪儿?”
宁昭得了闲,耳边也没有秦肆吵吵,问向流影。
“大人走时吩咐了些事情让我去办。”流影放下碗筷,回道。
看了眼一旁的秦肆,又旁人在场,宁昭便没继续询问是什么事。
晚膳也吃的差不多了,时辰也着实有些晚,明日便要开始筹备钱庄的事情,宁昭便让众人散了,想要早些休息。
可秦肆这个没脸没皮的人,死抱着夭华不撒手,宁昭脑仁疼,只得摆摆手,把夭华赏给他一晚上,让他抱着猫麻溜儿的滚蛋。
一夜不提。
第二日天还没亮,宁昭觉得脸颊有些痒,她睡梦中微微蹙眉,抬手胡乱的抓了抓,却抓到一手毛茸茸的东西。
宁昭猛地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一根笔直的猫尾巴,正一下下好不惬意的在她脸上扫荡着。
宁昭抬手把作乱的小东西给抱紧了怀里,刚醒的声音还有些微微发哑,“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嗯?”
像是回应宁昭的话,夭华黏糊糊的喵了一声,伸出舌头在宁昭手背上舔了舔。
宁昭笑着揉揉夭华的脑袋,外面天色黑沉,宁昭迷糊着也看不出到底什么时辰了,她抱着夭华在床上躺了一阵,然而却睡不着,索性起了身。
推开门,寒风扑面而来,吹的宁昭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披着大氅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刚要回屋,便隐约瞧见一个身影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
“谁?”
宁昭陡然警惕起来,眯眼看向院门处,于此同时,心里还考虑着,若是有什么危险,流影能不能第一时间赶到。
脑中正盘算着对策,那个身影顿了顿,索性也不藏了,直接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宁昭大惊,刚要喊人,一道熟悉的声音却传进耳中,听上去还透着点儿欠抽的味道。
“嘿嘿,夫人早啊。”秦肆抬起一只手朝宁昭晃了晃。
见来人是秦肆,宁昭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恼意,可面对着秦肆嬉皮笑脸的模样,宁昭怎么也发不出火来。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一醒来就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宁昭简直想要感谢他的十八辈儿祖宗。
“这天儿还没亮呢,你鬼鬼祟祟的到我这儿来干嘛?”宁昭脑仁疼。
“嘿嘿……”
秦肆搓了搓手,没着急回答,倒是又朝宁昭屋里望了望。那副猥琐的模样,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居然还无违和感,宁昭也觉得奇了。
“探头探脑的作甚呢!”宁昭皱了眉,说道:“还有没有点儿规矩?!”
第二百八十四章 凌乱
见宁昭好想真的要怒,秦肆赶紧抬起双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这才把来意说明。
“那个什么,昨儿个你不是把夭华给我了吗,我呢爱不释手啊,睡觉都抱着,啧啧……”
秦肆苦恼的叹了口气,搓手道:“我睡之前小祖宗可乖了,可一觉醒来它它它……”
“哼!”宁昭轻哼一声,总算明白这人一大早天没亮就摸来自己院子想要干嘛了。
“夭华不见了?”宁昭莫名的想要看看秦肆什么反应,故作惊讶的问道:“真的不见了?不见了你不去找回来,你来我这儿干嘛?”
“这不是想着小祖宗一直跟着你,可能是回家了呢?”秦肆有些讪讪的。
自己初来乍到,这若是一晚上就把主家的猫给弄丢了,他觉着自己的饭碗儿也得丢。
果不其然,宁昭一下子怒了,指着秦肆得鼻子,吼道:“夭华可是大人送给我的,全府上下都把它当成小主子照顾,你一来就把它弄丢了,秦肆!”
秦肆一个激灵,认识宁昭这些日子一来,这还是头一回听见她叫自己名字,秦肆赶紧安抚道:“夫人不要着急,我现在立马去找,我一定给你找回来!”
说着,秦肆赶紧一溜烟得跑出了院子,还贴心得顺手带上了院门,脚步声有些急迫,没一会儿便彻底消失了。
宁昭听着人走远了,嘴角缓缓勾了勾,敞开大氅低头看去,夭华乖巧的窝在她怀里,正舔着爪子呢。
“折腾不死你!”宁昭轻哼一声,转身进了屋。
宁昭安心得回了屋,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等她在出来时,整个尚书府都已经鸡飞狗跳得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宁昭听着院外得动静,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里总有种不好得预感。
清蝉也不知道去了哪儿,院子里只有一个小丫鬟候着,闻言,小跑着上前,看向宁昭得目光有些躲闪。
宁昭一下正色了下来。
她平日里亲善和睦,但不代表就没有威严,相反,宁昭不笑得时候,看上去有股自然而然得震慑力,这一点比靳渊还有甚之。
小丫鬟急得快哭了,但想着清蝉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把夭华丢了得事情告诉宁昭,此刻被宁昭问起,她当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宁昭见小丫鬟这模样,无声得叹了口气,索性也不问了,自己出去看看便知道了。
她抬脚就走,小丫鬟赶紧一把抱住宁昭得胳膊,期期艾艾得模样,让人看了怪心疼得,“夫人……”
宁昭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倘若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先不说刘伯,流影肯定会来禀报自己,但流影并没出现,那应该就不是什么重要得事情。
可外面的动静真的不小,跟前得小丫鬟又是这幅表情,就算宁昭再聪明,也实在想不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她更想不到得是,这场莫名其妙得动静,自己还是那个始作俑者……
“那边找了吗?”
清蝉撅着屁股在一排药架下找着,嘴里还不忘吩咐道:“来几个人去老夫人院子瞧瞧,夭华平日里也喜欢去那边,兴许在那儿也说不定。”
秦肆找来梯子,一个人直接上了房顶,居高临下得看着整个尚书府,还不忘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夭华!夭华!”
清蝉一股脑站起身,朝着秦肆得方向骂道:“都怪你!要是夭华丢了,大人和小姐都饶不了你!”
秦肆也着急得很,但他不敢说宁昭已经知道了,只得闭上嘴,又四下找了起来。
宁昭刚走出主院没多远,便听见秦肆洪亮得喊声,她抬头四处看去,却不见人,小丫鬟紧跟宁昭身后,闻声打了个哆嗦,抬眼看去,惊呼一声。
宁昭看向她,小丫鬟伸手指着不远处得屋顶,结巴道:“秦、秦公子,在、在在那儿!”
宁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觉得眼前一黑,脸色跟着沉了下去。
大清早吓人就算了,这会儿又在闹什么?!
宁昭简直后悔死了,就不该把这个人带回府上,外表看着斯文老实,内力就是个尽折腾的。
“你们在做什么?”宁昭急匆匆赶了过去,等着屋顶上得秦肆,吼道:“给我下来!”
秦肆一抖,也不回嘴了,灰溜溜得从屋顶爬了下来。
宁昭四下扫了一圈。
嘿,人还不少,全都在这儿了。
“你们到底在干嘛?”宁昭扫了一圈儿,最后看向最靠谱的流影身上,问道:“流影你来说。”
流影把清蝉拉了起来,站直身子,声音依旧那般清冷,仿佛自己没有参与这场闹剧似的,“找猫。”
简单两个字,宁昭突然有些听不懂了,问道:“找猫?什么猫?”
“找夭华。”
这次流影说得更具体了些,清蝉更是双眼一闭,有些不敢看了。
“夭华好端端在我屋里睡觉呢,你们找什么夭华?”宁昭一个激动,把早上自己挖的坑给暴露了,自己还不自知。
“你不是说夭华不在你那?”这话时秦肆问的,他瞪着双眼瞧着宁昭,简直不敢置信。
宁昭随便说的话,自己都不记得,这会儿更是没反应过来,直接说道:“一大早就在我屋里,谁跟你们说夭华丢了?”
众人得目光齐齐落在秦肆身上,然而秦肆得目光依旧盯着宁昭。
宁昭被秦肆这么一看,脑子猛地灵光一闪,瞬间想起了不久前自己随口得那句话。
“夫人……”秦肆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垮着脸,不善的盯着宁昭。
宁昭:“……”
“咳……”
宁昭撇开视线,轻咳一声,挥挥手,说道:“那什么,之前不过是跟秦公子开个玩笑,我自己都给忘了,咳咳……”
宁昭都不太好意思说下去,扯着嘴角笑了一声,转身就朝外走,边走还边说道:
“胡闹了够了就赶紧散了吧,哎,今日事情可真多啊,清蝉赶紧准备早膳,一会儿还要去店里呢!”
清蝉应了一声,挠挠脑袋,看向一连憋屈的秦肆,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看秦肆这模样,清蝉心情好极,赶紧跟着宁昭离开了。
流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略带同情的看了眼秦肆,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众人各自散了,只剩下秦肆一个人站在寒风中,兀自凌乱着……
第二百八十五章 犒劳
秦肆不开心。
折腾一早上,到最后被人告诉是忽悠他的,换谁也开心不起来。
宁昭坐在马车里,抬眼看向外面坐着的秦肆,那背影挺拔,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懒散,心知这人还是闷着气,不由得好笑。
清蝉也瞧见了,嘴角勾了起来,朝宁昭竖起一根大拇指,暗赞:小姐牛!
宁昭失笑起来,无奈摇头。
马车一路朝店铺驶去,不多时便到了地方。秦肆翻身下车,这次没有主动伸胳膊,而是自个儿大步朝店铺走去。
清蝉扶着宁昭下车,朝秦肆的背影扁了扁嘴,哼道:“小气!”
宁昭叹了口气,想想早上发生的事情,好想确实有些过分了。秦肆是真的喜欢夭华,她也不该拿着夭华给他开玩笑。
不过……
这人不折腾了,倒也不错,耳根子清静不说,办起事来也想那么回事儿了,至少看着不至于那么不靠谱了。
“这是我提前画好的布置图。”
秦肆在店铺里面又转了一圈,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递给宁昭,淡淡道:“夫人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今日正好在店里,也可以看着调整。”
宁昭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看到图纸上一处时,抬眼看向店铺东边,问道:“这里留了空,是要准备接待用的吗?”
秦肆偏头看去,点点头,回道:“后院厢房用来接待私密客人,这边就隔出来让客人休息等候。”
店铺面积很大,隔出一块来也不妨碍什么。
宁昭闻言点头,继续看了起来。
京都钱庄并不是没有,宁昭起先也去别处看了看,别人的布置都很简单,大抵跟当铺差不了多少。
不过秦肆规划的却不一样。
除了寻常的柜台,用栅栏隔开,还另外开辟了一处单人接待的地方,用秦肆的话说,存取银子就在柜台,若有其他需求,便到单人接待的地方来。
这样人员分开,各司其职,也会减少纰漏的出现。
宁昭想想觉得很对。
钱庄主要跟钱打交道,若是存取和借贷都弄在一起,很容易乱了套,这样分开,客人的目标明确,自己这边也减少了沟通上的时间。
“很好。”宁昭笑了起来,真心诚意的夸奖道。
秦肆却淡淡看了她一眼,起身就要走,“若是夫人没什么异议,晌午过后便能寻来匠人,开始动工了。”
这人还生气呢!
宁昭看着他跨出门槛的背影,不由的扁了扁嘴,心道:清蝉说的真没错,此人甚为小气!
正事要紧,宁昭才没功夫安抚秦肆受伤的心灵,之前妙春堂扩建结识了一批匠人,大家很是相熟,一听是宁昭有活需要他们来做,领头儿的当即就答应了。
这批匠人不仅精通修建,对内部装修也很擅长,宁昭信的过他们,便直接敲定了接下来的事宜。
等到处理完店铺的事情,回到府上时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
秦肆萎靡了整整一日,虽然这个’萎靡‘看上去倒不见得多萎靡,但宁昭就是知道这人心情不好。
虽然秦肆寻常话是多了些,但做起事来宁昭也确实很欣赏,刚开始耳边消停了宁昭觉得挺好,但一日下来,还是有些不习惯。
为了安抚秦肆,宁昭一回府便让清蝉带着夭华,连同猫屋一块送去了秦肆住的屋子,美其名曰:犒劳……
秦肆盯着窝在猫屋里睡的香甜的夭华,心情很是复杂。
“你到底要不要。”清蝉昂着下巴,就差叉着腰了,“不要的话,我就送回去了。”
秦肆眼巴巴的盯着夭华,理智告诉他要坚持,不能被小恩小惠所蒙蔽,但手却不受控制的朝猫屋伸去,黏糊糊的摸着夭华的小屁股。
“啧……”清蝉嫌恶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等他说话了,放下给夭华准备要的食物,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掉头回去,冲着秦肆的房门喊道:“这次可别再让夭华跑了,我说你个大男人睡觉干嘛还要抱着猫啊,黏黏糊糊的,你恶不恶心啊!”
清蝉吐槽完,这才离开了。
耳边没人吵吵了,秦肆这才解放了天性,急吼吼的把夭华给抱了出来,揽在怀里上下其手,揉搓的夭华呼噜直叫。
一夜无话略过不提。
翌日一早,宁昭几人便出了门。
今日钱庄正是开始动工,宁昭把图纸给了领头的匠人,但有些风格跟常人不同,她不放心,还是要亲自去守着的。
秦肆自然也要跟着去,钱庄的图纸就是他画的,宁昭解释不清的时候,便是他起作用的时候。
“这扇墙上要开个门,里面便是单人接待的厢房。”秦肆指着一扇墙壁跟领头的解释道:“开成拱门的样式即可。”
店铺是现成的,不需要重新修建,内部完善花不了太久时间,剩余的便是布置上面的好好下功夫。
刘伯替靳渊打理内务多年,对这些事情很是在行,宁昭便请刘伯跟着匠人们一同布置,不仅效率提升了不少,效果很是不错。
“大人走了几日了?”晚膳后,宁昭回了自己的院子,跟清蝉在院子饮茶,许是自己忙于事务,突然发现她竟没前几次那般思念了。
清蝉算了算日子,回道:“走了快五日了。”
“那大人过两日便能回京了?”想到靳渊马上就要回来,宁昭很是开心,“等大人回来,钱庄应该也初步成型了,到时候带大人去瞧瞧。”
宁昭这几日是真的挺累的,坐了每一会儿便开始犯困。
房间里已经烧上了炭火,宁昭一进屋便被一股暖意包裹着,她一下子更困了,早早的便歇息了。
前期筹备事务相当繁琐,好在靳渊已经处理过好几次,如今更是的心应手,短短几日功夫,已经把需要筹备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他翻起清单仔细看了一遍,在最后一项上面也用红笔划掉,这才放了笔,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大人明日便要启程回京?”陪同的官员问向靳渊。
靳渊此次并没有戴上自己的人,身边只跟着几个巡查御史。
闻言,靳渊看向官员,回道:“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待在这里作甚。”
说着,他整理好案几上的文书,笑道:“明日大家好好睡一觉,醒来便启程回京吧。”
官员应声退下,先去准备去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生意
靳渊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抬眼看向窗外,外面已经黑沉一片,早已经过了子时,寒风透过窗户缝隙传了进来,靳渊索性推开窗户,让发闷的头脑清醒一下。
明日就要回京,马上便能见到宁昭,不仅如此,还有楚王和太子那边,算算时间,再过几日也要彻底竣工了。
把两人安排在同一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靳渊很是感兴趣,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太子和楚王初次正面交锋,朝中的两股势力也在角逐,等自己回了京都,应该会看到些许变化,只是不知道,他们二人到底谁更胜一筹。
更深露重,靳渊只在窗口站了一会儿,身上已经冷了下来,他伸手关了窗户,脱下外衫上了床。
话说另一边。
慕容承被派去了直沽寨处理修建的收尾事宜,东宫便只留下宁涣一人,之前的赏画会,她从中得了不少的银子,初次尝到甜头,宁涣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宴会没有再办,宁涣也不傻,东宫现在本就不受老皇帝宠爱,国库空虚之时,若是自己在大肆举办宴席,这分明就是奔着触怒天子去的。
宁涣才不会傻到这样干。
之前的赏画会,她也联络了些之前的情谊,慕容承站在争权夺利的浪尖上,最需要的就是的到那些大臣的支持。
宁涣这一次做的事,倒是很贴合慕容承的心意,也是因为如此,慕容承便言明,正妃位置空缺之时,东宫的事务全权交给宁涣打理。
之前宁涣也在帮着打理,但也只是帮着,现在有了慕容承的这句话,以前自己事事要询问管事嬷嬷,如今确实管事嬷嬷事事要寻问自己。
这才是一宫之主真正的派头!
宁涣很是得意,得意到快要忘形了。银子隔三差五的花了出去,宁涣只需要在账本找一个合理的由头写上便是。
管事嬷嬷不敢问,但心里却很是怀疑。奈何慕容承不在宫中,管事嬷嬷就算是想要上报,也找不到人。
如此一来,慕容承走了没几日,宁府那七十三万两的窟窿,便被宁涣一来二去的给抹平了!
宁洪的知后又惊又喜,还毫不吝啬的将宁涣夸奖了一遍,宁涣更是心情大好,好的之前那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都没来叨扰了。
“这么久了,你们到底商量好了没?”宁涣近日心情不错,难的有心思见见几家店铺的掌柜的。
她高坐主位,看了看修建新染上的鲜红寇丹,眼神慵懒的扫过底下几人,缓缓开了口。
管事的跟在宁涣身后,闻言,赶紧朝炉里自己最近的那个掌柜的使眼色。
掌柜的余光扫见,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已经商议出口了结果,正准备跟娘娘禀报呢。”
“哦?”
宁涣轻轻应了一声,没再看人,又欣赏起自己的指甲来,说道:“那就说说吧,商议出了什么?”
掌柜的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身边几人,这才说道:
“边境相邻的城镇忽然流行起一道菜,之前有故友从边境回来,正巧跟小的提了一嘴,小的便留了心,还专门去了一趟,回来时沿途考察,没想到就连大兴都兴起了。”
“什么菜?”宁涣来了点儿兴致,微微坐直身子,看向那个掌柜的。
“说是菜也不准确,就是一个铜锅,现场加热,里面分清红两味汤底,再把想吃的食物放进锅里煮,沸腾时会发出‘咕咚’声,故名‘咕咚锅’。”
说着,掌柜的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小的还专门去尝了一次,确实相当美味,还能根据个人口味变换,实乃美味珍馐啊!”
“咕咚锅。”宁涣挑了挑眉,又问道:“当真这般好?”
宁涣虽然嫁入皇室不久,但各处的美食,皇宫中都有,却独独没有听闻过这个什么‘咕咚锅’,她还是有些不信,说道:“既然吃过,可知道做法?”
“当然!”掌柜的赶紧回道:“小的留了心,便探出这咕咚锅的做法,回去又找了大厨尝试做过,目前虽然味道还有些不同,但也能算的上一道美味了。”
宁涣微微眯了眯眼,看了看掌柜的,又看看身边跟着的管事,随即她懒懒的点点头,吩咐道:
“既然这咕咚锅被你说的这么玄乎,你也已经有了做法配方,那就给本宫做出来试试吧。”
掌柜的连连点头,赶紧退下去准备去了。
剩下几位掌柜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纷纷说起了自己想到的主意。
宁涣听了几人的话,均是兴致缺缺,但也没有反驳,毕竟适应当世才能做好生意,又不是为了个人喜好。
等到众人都说完,宁涣这才挥挥手,说道:“就按你们说的去做吧。”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彻底松完,宁涣又添了一句,“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我要见到成效。”
她缓缓抬眼扫过几人,目光没有喜怒,也给几人浓浓的压迫感,“若三月之后依旧不见起色,那你们这个掌柜也就别当了。”
掌柜的们赶紧点头称是,宁涣这才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了下去。
宁涣没有回去东宫,而是去了宁府,她还惦记着咕咚锅呢,宁洪正好也在,她也想让宁洪看看自己做出来的成绩。
晚膳时间,掌柜的果真带着咕咚锅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大厨,亲自为宁涣介绍着吃法。
宁洪平日都待在京都,虽然掌管着皇家驷马,还有战时的军马,但他却一次都没有去过边境,押运都是安排底下官员去办的。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咕咚锅长什么样。
高汤开始沸腾,大厨下了料,香味很快便散了开来,宁涣和宁洪对视一眼,眼里双双都是惊喜。
等到食物下了锅,传出咕咚声,浓郁的香气更是一个劲儿的往人鼻腔里钻。
宁涣自从有了身孕,胃口就一直不是很好,很难有什么食物会让她产生想要大快朵颐的冲动。可咕咚锅却办到了。
宁涣见大厨往锅里下着食物,有些不耐的问道:“什么时候能吃?”
大厨赶紧恭敬地回道:“食物熟了便能吃。”
说着又看看锅里的食物,朝宁涣点点头,说道:“现在便能够动筷了。”
宁涣还自持身份缓缓拿起筷子,宁洪却没那么多顾虑,夹起一块牛肉便放进了嘴里。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复杂
夜间。
宁涣父女俩吃完了一顿咕咚锅,宁洪还有些意犹未尽,宁涣则很是满意。
“这咕咚锅不错。”宁涣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擦了擦嘴,朝掌柜的说道:“马上安排下去,今后店铺就改做咕咚锅。”
宁昭成日在店铺里忙碌着,转眼两日便过去了,早晨醒来,宁昭还愣了一会儿,这才想起靳渊今日便要回京都。
“清蝉。”宁昭翻身下床,朝外面喊了一嗓子。
清蝉推门而入,丫鬟跟在后面端来干净的热水。
宁昭梳洗完毕,照例往城门口去,可刚出府门,迎面便撞上骑马回府的靳渊,两人一上一下互望着,宁昭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出来。
靳渊回京,要赶着进宫复命,宁昭也要去店铺,两人在院中缠绵了一会儿,便各自忙去了。
秦肆一觉醒来,用过早膳便等着宁昭一道出门,没想到这一等,便等了一个时辰。
“我说大小姐,今日木匠要要测量,赶着做柜台。”
秦肆等在正厅中,听见门口有动静,抬眼看去,便瞧见宁昭过来了,不由起身着急道:
“这可都是精细活儿,要监督着,您老人家不是给忘了吧。”
宁昭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大人回来了,所以耽误了会儿。”
“大人?”秦肆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他才想起这个‘大人’,就是这尚书府的主人。
“靳大人回京了?”秦肆问道。
宁昭点头,又看了看时辰,催促道:“时辰确实不早了,咱们赶紧去店铺吧。”
秦肆顿了顿,没有多话,跟着宁昭去了店铺里。
钱庄经过几日的布置装修,里面已经有了点模样,后院也被人打理了出来,疲乏时,宁昭便到后院喝茶歇会儿。
秦肆从出门就一直没怎么说话,宁昭惦记着事儿,就忽略了他,这会儿闲下来才发现,许久没听到秦肆吵吵了。
宁昭看向坐在不远处喝茶的秦肆,问道:“今日怎地这般安静,这可不像咱们秦肆秦公子啊。”
秦肆略微扫了她一眼,接着继续喝茶,没有搭理。
宁昭挑眉,起身走到秦肆身边,低头打量他。
秦肆被看的心烦,挥了挥手,说道:“看什么?没见过这么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吗?”
“呵呵……”宁昭笑了出来,说道:“我就看看咱们风度翩翩的秦公子今日时怎地了,难不成又被夭华抛弃了?”
宁昭啧了一声,接着说道:“不应该啊,这几日夭华都跟你在一块,可一直都没有溜出来找我啊,我还以为着小祖宗要叛变呢。”
“有什么不可能。”想起夭华,秦肆嘴角勾了勾,笑道:“若是一直待在我那儿,它肯定乐不思蜀,主人还有什么好重要的。”
“你可别教坏了我的夭华!”宁昭两指逼向他的双眼,说道:“我可盯着你呢。”
秦肆抬手拍掉宁昭的手,轻轻的笑了一声,又安静了下来。
宁昭看了他半晌,突然正经起来,问道:“遇到什么事儿了?”
秦肆愣了愣,随即笑了,摇头道:“没有。”
“那为何这般表情?”宁昭蹙眉。
秦肆无奈失笑,看向宁昭,打趣道:“怎么?还不准人深沉一下啊?非要成日乐颠颠的才正常啊。”
宁昭中肯的点了点头,秦肆无语得很。
既然秦肆都说没事儿,宁昭也没多问,正巧外面匠人有事情要问,宁昭让秦肆在休息一会儿,自己便出去了。
等后院只剩下秦肆一人时,之前的笑容缓缓的收了起来。
秦肆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可为什么会这样,他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出府之前听到宁昭说大人回来了,还有她脸上有些羞怯的表情,秦肆见了心里便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为何会如此?
秦肆一直在问自己。
然而不管问了多少边,结论都是无果。
所以他有些烦躁,不知道为何便更加烦躁。
上午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晌午。
靳渊刚回京都,进宫复命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宁昭便没着急回去,等到柜台的木栅栏磨好了才跟秦肆一同回了尚书府。
“夫人回来了!”
刘伯老远瞧见宁昭,扭头便朝厅里面喊道。
宁昭朝厅里看去,便见靳渊已经换回了素白常服,大步朝自己这边走来。
宁昭嘴角一勾,等到靳渊走近时,朝他伸出了手。
“这么快?”
“之前已经上过折子了,不过是给皇上回个话罢了。”靳渊牵着宁昭的手,拉着人往厅里走去。
秦肆被两人忽略在原地,站了许久,看着两人相携的背影,那种旁若无人的亲密感,是任何人都都无法插入的。
他站了一会儿,忽然苦笑起来,那股子莫名的烦躁更加重了几分。
正当他抬脚要走时,宁昭可算是想起了他来,赶紧回头看向他,朝他招手道:“傻站着干嘛?过来呀,大伙儿都等着用膳呢。”
闻言秦肆和靳渊均是一顿。
秦肆没想到宁昭还能记得自己,之前莫名的烦闷又莫名的消退了些许。然而靳渊却是相当惊讶。
不为其他,光是说话这语气,宁昭可没对几人有过,能够让她这般对待的除了府上的亲人,便只有孟遂,就连妙春堂的那些伙计,宁昭虽然和善,也不会这般相处肆意。
可见,宁昭是把秦肆当作朋友,而不是简单的一个掌柜。
靳渊看向秦肆,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你还没见过大人吧。”
等到秦肆走进,宁昭亲昵的挽着靳渊的胳膊,朝秦肆介绍道:“这位是靳大人靳渊,我的夫君。”
又向靳渊笑道:“这位便是秦肆,怎么样?流影形容的跟真人相比,感觉如何。”
“当真是青年才俊,潇洒英俊啊。”靳渊温和的笑着,评价道。
秦肆朝靳渊拱了拱手,也笑了笑,说道:“久闻靳大人大名,如今一见,才知道靳大人可比传闻中更加气度不凡,能见真容,当真是在下的荣幸。”
“秦公子客气了。”靳渊也回了一礼,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咱们先用膳吧,边吃边聊。”
秦肆垂眸颔首,跟着两人进了正厅。
秦肆走南闯北,虽然年轻,但见识渊博,靳渊更是学富五车,有些没有亲眼所见的东西,也能跟秦肆聊上许久。
一顿午膳下来,两人熟稔了不少。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七日
靳渊下午没事,便相约午休后,跟他们一同去店铺瞧瞧。
两人回了主院,天气越发寒凉了,只是不远的一段路,宁昭便冷的双手冰凉,清蝉先一步回去,准备好了热茶,见宁昭和靳渊回来,递给两人一人一盏茶,暖暖身子。
“这天儿在这么冷下去,用不了多久,京都就的落雪了。”宁昭捧着热茶喝了一口,茶汤的热意顺着食道蔓延全身,冰冷的双手,也渐渐回了温。
靳渊喝了茶,点头道:“京都却是冷了些,明日便让刘伯把过冬的物资都装上吧。”
宁昭点头。
人一暖和就容易犯困,宁昭这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但她忍了下来,见清蝉出去了,这才看向靳渊,问道:“你不喜秦肆?”
靳渊愣了愣,放下茶杯看向宁昭,笑道:“夫人何出此言。”
“你一笑我便能看出来。”宁昭说道:“都说靳大人光风霁月温和有礼,这些都是应付旁人的,你若当真欣喜,不是这种笑。”
宁昭认识靳渊两世,这人只需要一个表情,宁昭就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说说吧。”宁昭面向靳渊,问道:“为何不喜秦肆。”
“虽然这人看上去轻浮了些,不过人却不坏,办事也很果断,最关键的,他是那种认定了你是朋友,便会两肋插刀的人。”
见靳渊要说话,宁昭抢先一步说道:“别问我为何知道,虽然我年岁不足,但自认为看人很准。”
靳渊忽然笑了,伸手牵着宁昭的手,又搓了搓,说道:“我并无不喜秦肆,只是初次见面,夫人觉得我该如何待他?”
宁昭想了想,觉得也是,便道:“反正日后相处时间还长,你可以好好了解一下他,这人还挺讨人喜欢的,他来府上才几日啊,大家都挺喜欢他,你以后肯定也会喜欢的。”
靳渊笑容淡了点,随即伸手把宁昭揽进怀里,应了一声,“嗯。”
宁昭是真的困了,下午还要继续去店铺守着,她靠在靳渊的肩头松了全身力气,不一会儿,呼吸便绵长起来。
靳渊垂眸看她,许久后,抬手在她鼻尖上轻轻点了点,轻声道:“待旁人这般好,就不担心我吃醋吗?”
“傻丫头……”靳渊喃喃。
约莫睡了半个时辰,宁昭便醒了,一睁眼便瞧见靳渊在她身边坐着,借着窗外的光看书。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撑着床板坐了起来,“什么时辰了?”
靳渊回头看来,笑道:“不到申时。”
宁昭点点头,翻身下床,靳渊搁下书,取下外衫给她穿上,说道:“这般困何不在睡一会儿?”
“木匠师傅还在店铺里等着。”宁昭有些发懒,任凭靳渊给她穿衣,“柜台和单人接待的厢房都有些细致的活儿,的守着才行。”
“让秦肆去不行吗?”靳渊给她整理好衣领,双手顺势落在她肩上,垂眸看她,说道:“你这般操劳,为夫看着心疼。”
宁昭莞尔,笑道:“也别什么事儿都让秦肆去办,他这些日子也是忙前忙后的,店铺装修的图纸都是他连夜画出来的。”
“要让他知道我为了睡觉不去店铺,该说我压榨他了。”说着,宁昭很自然便想到秦肆那副撒泼无赖的模样,不由的笑了起来。
靳渊就这样安静的看着她,半晌后,松开手,笑道:“那便走罢,这几日我清闲,也能帮点忙,决计不会给他说你压榨的机会。”
宁昭又笑了,踮脚在靳渊唇上亲了一口,轻声道:“还是夫君好,体贴!”
靳渊很受用,心头那股子隐晦的不悦也淡了些,两人都穿上了厚实的冬衣,离开了主院。
秦肆早就等着了,见两人出来,先是朝靳渊拱了拱手,这才转身出了府门,很自然的便上了马车,坐在车夫身边。
见宁昭过来,秦肆朝她伸出手,靳渊却率先一步,搀扶着宁昭的手臂,把人送上了马车。
宁昭撩帘进去,靳渊却没急着上去,而是看了看秦肆。
秦肆也看向他,两人无端对视着,一股旁人感知不到的东西,在二人之间拉扯开。
靳渊忽然笑了,秦肆也笑,朝靳渊说道:“大人怎地还不上去?难不成是要骑马?”
靳渊微微摇头,一撩衣摆跨上马车,这才说道:“天寒日冻,我还是喜欢温暖点儿的地方,倒是秦公子,穿的这般单薄,小心受了凉。”
秦肆看了看自己,无所谓的摆摆手,笑道:“当家的可是出了名的神医,受了寒怕什么。”
他扭头,趁着靳渊撩帘进去的时候,看向宁昭,勾唇一笑,说道:“是吧,当家的。”
这句略带轻佻的‘当家的’,听的靳渊蹙了蹙眉。
宁昭没察觉两人之间又什么不对,朝秦肆扁了扁嘴,说道:“神医治病可贵了,秦公子可得多准备点银子才行。”
秦肆爽朗的笑了起来,门帘在笑声中放了下来,阻隔了寒风,也阻隔了笑声。
一行人又等了一会儿,清蝉在小跑着从府上出来,秦肆朝她啧了一声,打趣道:“这是跟面瘫小哥热乎够了吧,咱们可是冻着呢。”
“哼!”清蝉朝他翻了个白眼,哼道:“要你管!冻死你得了!”
言罢,一溜烟的钻进了车厢。
靳渊听着两人的对话,又看了看清蝉。
认识清蝉这么久,许是身份问题,清蝉从没有这般跟自己说过话,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话,但也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这般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靳渊深吸一口气,隔着门帘,目光又落在秦肆身上。
自己离开了短短七日,这人也只用了七日便挤进了自己的生活,这人——还真是不简单啊!
一整个下午,靳渊有意无意都注意着秦肆。
宁昭说的没错,秦肆其人,虽然年轻了些,看上去吊儿郎当了些,但是做起事来,却是干练果断。
靳渊不的不承认,秦肆是个难的的人才。
“明日柜台便能完工吧?”秦肆盯着图纸看了一阵,抬眼问向木匠师傅。
木匠师傅吹开身上的木屑,笑的憨厚,“只剩下一点儿就能完工,若是您不着急走,今日稍晚些,便能做完。”
秦肆点点头,说道:“行,今日便把它做完吧,多出来的按时算工钱,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嘿嘿……”木匠师傅笑了起来,连连点头,说道:“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做好!”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调
宁昭坐在一旁喝着茶,模样闲适,靳渊看了眼她,笑道:“看来当家的平日里也不是很忙啊。”
宁昭一下不乐意了,辩解道:“谁说的,之前我可是忙前忙后,难得空闲。”
她指着秦肆说道:“柜台图纸是他亲手画的,有些细节他比我清楚,所以就让他负责沟通。”
靳渊看向秦肆,点头道:“他确实不错。”
“你发现了。”宁昭笑,“都跟你说了,他看着不着调,其实做事靠谱着呢,有他帮衬着,我也轻松些。”
靳渊点头,随即转头看宁昭,说道:“接下来有些日子我都没什么事儿,夫人看看哪里需要为夫帮忙的,也给我派点活干。”
“噗……”宁昭笑了,拿眼瞧他,说道:“大人可就算了吧,直沽寨的那两位这几日应该也要回来了吧,到时候你还有清闲的日子?”
闻言,靳渊啧了一声,摇头道:“经夫人一提醒,我还真清闲不了几日,所以得趁着现在有时间,要好好在夫人面前表现一下。”
省的净给人钻了空子拿了好。
“大人奔波劳累,应该好好休息才是。”宁昭不知道靳渊心中所想,只想着靳渊刚刚回京,应该很屁疲累的,关心道:“我这边有秦肆帮手,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就放心吧。”
就是因为有秦肆在,靳渊才不放心!
靳渊侧身面向宁昭,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来,说道:“我不累,出发前可是休息好了才回来的,这一路上又不远。”
“倒是秦肆啊。”靳渊指了指不远处的秦肆,说道:“你担心秦肆说你压榨,正好现在我回来了,也能帮你分担,秦肆也能轻松些,有何不好?”
宁昭看他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有坚持,点头到道:“成吧,在那两位回来之前,大人可就是我的伙计啦。”
“乐意效劳。”靳渊笑着颔首,牵起宁昭的手,在她手背上印了一吻。
“干嘛呢两位?”不咸不淡的声音传进耳中。
靳渊不紧不慢的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笑了笑,说道:“许久不见夫人,情难自禁,让秦公子见笑了。”
宁昭脸上有些羞赧,从靳渊手里抽回手,比在秦肆眼前晃了晃,岔开话题道:“怎么样?今日能够弄好吗?”
秦肆斜了她一眼,回道:“师傅今日赶工,可以做好。”
“这便太好了!”宁昭高兴的一抚掌,朝靳渊两人说道:“现在已经入冬,再过两月便到了元春节,走南闯北的商人们都赶着这时候回来,手头上多少都有余钱。”
“按照这样下去,要不到半月钱庄便能开业。”秦肆接话道。
靳渊也站了起来,说道:“之后在花些时日拓展下人脉关系,钱庄的生意预预热,等到元春节前后,钱庄的名声也打响了,那些人自然会慕名而来。”
“这便是钱庄第一批大的生意!”宁昭笑着总结道。
靳渊看着宁昭眼神不自觉温柔下来,他最爱她这幅意气风发的样子,随时女子,却有着胜于男儿的志气。
秦肆也忍不住勾了嘴角,里面也有些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
一路进京,听了不少关于宁昭的传闻,秦肆对她是欣赏的,但也认为传闻又夸大之嫌,真当见了真人,又与之相处,才知道,传闻比不上真人万一。
木匠师傅手艺很好,效率也高,说了今日会完成,天色刚刚暗下去,这边就已经完了工。
“夫人,劳驾您来看看,有什么地方还需要修改的吗?”大冷的天儿,木匠师傅却一头是汗,总归是个体力活,整个人都蒸腾着热气。
靳渊在后院帮着归置两间厢房,之前有刘伯帮手,现在又有靳渊掌眼修改,两间厢房又少了些华丽,多了些雅致来。
宁昭闻声从后院出来,秦肆也听见了,跟着宁昭走了出来,只是一会儿功夫没见,两人均是眼前一亮。
宁昭上前,抬手摸了摸那打磨圆润的木栅栏,却又更别家的木栅栏不同,不仅是因为木料,还有师傅的手艺更是一绝。
出手润滑,中间留着等距的间隙,三扇栅栏用木框架隔开,中间还开了一个缩小版的拱门,银钱物件都能从这里来回进出。
关键是伸出来约莫三寸余的平台,,三指厚的边沿还雕了花,上了色之后,看上去别致的很!
“甚好!”宁昭很是满意,朝木匠师傅笑道:“师傅果真手艺了得,这雕花拿出去都能做珍品观赏了。”
“嘿嘿……”木匠师傅抬手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笑的憨实,说道:“夫人过奖了,小的就吃这碗饭的,要是东西拿不出手,这碗不就砸了嘛。”
“呵呵……”宁昭也笑了起来,招呼来清蝉,接过清蝉递来的绣花钱袋,直接递给了木匠师傅,“耽误时候歇息,这些是补给师傅的工钱,多出来的,算我请师傅和伙计们喝茶。”
木匠师傅双手接过钱袋,拿在手里垫了垫,沉甸甸的,不用看都知道里面装着不少。
宁昭出手阔绰,木匠师傅笑的很开心了,连连点头道谢。
等到四人离开店铺时,早已过了晚膳时间,靳渊提议在外面吃点,也当感谢秦肆这些时日对宁昭的帮忙。
“他可不需要感谢。”清蝉却率先说了话,睨了秦肆一眼,说道:“现在他可是吃夫人的住夫人的,就应该给夫人干活才对。”
秦肆闻言却不恼,还勾唇笑了笑,绕到清蝉边上,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打趣道:“面瘫小哥今日都做了什么?”
“问他干嘛?”话题转的太快,清蝉有些跟不上。
她瞪着秦肆,戒备得很。
说来也奇怪,秦肆自认为没什么地方招惹这个小辣椒,就是不知道为何,青蝉一跟自己对上,就跟点了炮仗似的,凶巴巴的。
秦肆又啧了一声,接着问道:“小哥没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儿吧?”
青蝉更懵了,愣愣摇头。
秦肆这才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肩膀,摇头晃脑接着问道:“既然小没干坏事惹你不高兴,你这般呛作甚?难不成……”
他凑近了些,还专门压低了声音,嘴欠道:“小日子到了,内里不调憋着火?”
青蝉还在反应着,秦肆不动声色的松开了她,退到靳渊身边。
第二百九十章 挑衅
指了指靳渊另一边的宁昭,冲青蝉笑道:“若真那样可别别不好意思说,夫人可在呢,找她便是!”
“秦!肆!”
终于反应过味儿来,青蝉涨红了脸,张牙舞爪朝秦肆扑过来。
秦肆早就做好了准备,绕着靳渊宁昭转悠了起来。
青蝉被溜了好几圈,咂摸出味儿来,猛的停下步子,调转方向等着,秦肆聪明的很,但也没料到清蝉会突然灵光,一下子还真就跟清蝉撞了个正着。
清蝉勾起一抹笑来,麻利的一把揪住秦肆的衣裳,拳头一连好几下都落在秦肆身上。
秦肆躲不了,也不想躲,一边嗷哟嗷哟的叫着,一边嘴角带笑又任凭清蝉发泄。宁昭见状又是无语又是好笑,靳渊不曾见过这般情景,一时间也忘了反应。
“他这嘴啊!”宁昭笑着摇头吐槽道:“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也不怕回府清蝉就把夭华给抱回来,不给他了吗?”
“夭华?”靳渊没明白,但仔细一想,回来到现在好想还真没见到夭华,他觉出不对来,但最不对的就是秦肆这个突如其来挤进他生活的人,没想到这人还抢走夭华……
“是啊。”
想起之前秦肆做的那些糗事,宁昭忍不住完了眼睛,跟靳渊说道:“秦肆喜欢猫,第一次来府上就瞧见夭华了,随后跟我讨去照顾,却不想夭华偷溜着回我这儿了。”
“一大早他就鬼鬼祟祟的来了主院。”
宁昭抬手指了指被打的秦肆,笑道:“吓了我一跳,我想着不能就这样算了呀,于是跟他说夭华没回来,于是……”
脑海中又出现了秦肆耷拉了一整日的脸,宁昭掩了掩唇,朝靳渊说道:“他找猫都上了屋顶,弄的府上鸡飞狗跳的,你相信吗?那是他来到府上的第二日。”
靳渊:“……”
靳渊挑着眉看向秦肆,不得不说,他还真有些佩服这人了,别的不说,光是自来熟这一项,自己就望尘莫及。
靳渊微微摇头,浅浅的叹了口气,伸手牵着宁昭的手,感觉到手里真实沉淀的触感,靳渊这才安了点心。
虽然觉察出秦肆对宁昭有些不一样,但宁昭好像没有察觉。
如此,他决计不会给旁人有机会钻空子的机会。
“回去吧。”靳渊朝清蝉喊了一声,微笑道:“姑娘家家还是矜持一点哟,小心一会儿流影……”
听到流影两个字,清蝉一下顿住了动作,秦肆赶紧从魔爪中脱离出来,朝靳渊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大人搭救之恩啊。”
靳渊摆了摆手,牵着宁昭来到二人身边,笑道:“今日能搭救,之后就不知道了,所以啊,秦公子可别招惹了女子。”
说着,靳渊凑近秦肆,小声道:“都不好惹。”
“说什么呢?”宁昭还在身边呢,靳渊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翻了个白眼,倒是想问问靳渊,自己何时不好惹了。
但转念一想秦肆这张嘴却是太招人恨,她又不想问了。
“说夫人端庄贤惠,清丽可人。”靳渊从善如流,朝宁昭笑道:“是我此生见过的最温柔的女子。”
听着靳渊睁眼说瞎话,宁昭又想翻白眼了,从靳渊手中抽出手,索性不理他,朝清蝉去了两步,把还在四下张望的清蝉叫了过来。
两人一齐朝马车走去,留下两个男人站在那儿,你看我我看你。
“大人真是名不虚传啊。”两人也朝马车走去,途中秦肆凑近靳渊,揶揄道。
靳渊面色不改,朝秦肆笑道:“秦公子客气了,不过在下的传言多了,不知秦公子说的哪一个?”
秦肆嘴角一抽,又见识了靳渊厚脸皮的一面,轻笑道:“京中贵女无一不倾慕靳大人,原是靳大人口才这般了得,若在下是女子,怕也招架不住啊。”
靳渊又笑了,临近马车时,又朝秦肆拱了拱手,回道:“若论讨女子欢心这一点,在下自愧不如,秦公子可是此间高手啊。”
靳渊这话听不出是玩笑还是揶揄,秦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即也笑开了,伸手勾住靳渊的肩膀,笑道:“高手可算不上,可大人若要就此切磋一二,秦某奉陪啊。”
靳渊被带着走到马车边,他瞥了眼搭在肩上的手,听着秦肆说的话,恨不得当场把这手给拍开。
这是挑衅啊!
好在靳渊风度极佳,堪堪忍住了,还还了他一个笑容,低语道:“切磋就算了,在下视夫人为此生珍宝,只愿与她一人相守,别的女子我不愿也不喜。”
说着,靳渊顿了顿,侧身让开秦肆的手,盯着秦肆眼睛,嘴角依旧带着笑,但眼神却格外肃然,“同样,我也不会让胆敢觊觎夫人的人有机可趁。”
“夫人视秦公子为好友,秦公子自然也是我的好友。”靳渊重新温和的目光,染上了笑意,“如此,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也不管秦肆答不答应,靳渊接着说道:“以后靳某不在的时候,秦公子可要帮我盯着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靳某可感激不尽啊!”
秦肆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盯着靳渊看了半晌。宁昭在马车上等了许久也不见二人回来,撩开门帘看出去,就瞧见这二人就在马车不远处,不耐道:“天都黑透了,你们还在磨蹭什么?赶紧回府了。”
靳渊闻声看了过去,目光瞬间柔和下来,三两步走过去,上了马车,回头朝秦肆招招手,笑道:“秦公子可要快些,一会儿当真受了寒,找夫人瞧病可是真的贵啊。”
秦肆也笑了,大步走近,翻身上了马车,依旧坐在车夫身边,大手一挥,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气,毫不客气的朝他扑来,秦肆只觉得凉意正好,顺势能缓解心里躁动的热气,只听他的声音顺着风传来,“无妨啊无妨,瞧病的银子在下还是出得起的。只求夫人善待我,药别弄得太苦。”
宁昭笑骂了一声什么,秦肆没有听清,寒风打在脸上,抻平了嘴角的弧度,面容渐渐被寒风,吹成了一个温度。
回到尚书府天色早已经黑透了,四人没有用过晚膳,好在刘伯贴心,早就让厨房时刻准备着,只要他们一回来,便能用上晚膳。
也不知道秦肆是否应了靳渊之言,下了马车脸色就不太好,用了晚膳就告辞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百九十一章 从龙
许是晚膳用的多了些,宁昭有些撑,靳渊便带她在府上逛了逛,高高的院墙挡不住寒风,从温暖的屋子里出来,一个劲儿的往衣领里钻。
靳渊拢了拢宁昭身上的大氅,又把人裹紧自己怀里,宁昭这才觉得好了些。
靳渊这次出行时日不长,宁昭又忙,只觉转眼间靳渊便回来了,所以并没有体会之前那般思念,可靳渊却不同,时日不久,但凡离开宁昭身边,他便忍不住会想念。
靳渊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这般……这般粘人?
想着,靳渊笑了起来,带着宁昭走进亭中,闲来无事时,两人都喜欢来这里坐坐。
夏观菡萏卧池,冬赏湖面漂冰。
可这会如冬不久,池塘里一片荒芜,除了寒风呼啸,还真没什么好赏的景。
好在刘伯知道二人喜欢此吃,亭周拉着厚帘,还设了软塌案几,除了没有屋内暖和之外,倒也不错。
“那二人该回来了吧?”宁昭坐在软榻上,依靠在靳渊怀里,问道。
靳渊知道她口中的那二人是谁,点头道:“最多后日便能到京都。”
“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宁昭来了点兴致,问道:“虽然我人在京都,对这些听闻却不多,正好你给我说说。”
宁昭却是很想知道慕容承两兄弟现下都如何了。
既然马上回京都,那么就说明直沽寨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这期间定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宁昭全当是乐子了。
“还真有些。”靳渊微微笑了笑,接着微弱的光垂眸看着宁昭。
抬手抚上宁昭微凉的脸颊,靳渊又拢了拢大氅,让宁昭更暖和些,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直沽寨收尾事宜不大,但是繁琐,其他的小事不提也罢,倒是这期间发生了些小插曲,很是有趣。”
“哦?”宁昭抬头看她,问道:“是何插曲?”
“直沽寨布政使是老派世家嫡出一支,跟皇室关系很是微妙。”靳渊说道:“这位布政使跟大多数官员相同,为官不好不坏,没有大的纰漏,但也跟风随流。”
老派世家确实是个很微妙的存在。
他们有的位列三公,又有从龙之功,老皇帝一面要警惕他们,又要仰仗他们。这般微妙谁都懂,慕容承和慕容极自然也懂。
正是因为懂,他们又各自仰望着那高位,人一旦有了争斗之心,自然会寻找帮助,从世家下手,便是最好的一条路。
“楚王慕容极还好,他还有自己母妃一脉帮衬着,太子就不同了。”靳渊说道。
谁都知道这个太子生的惨,有父有母却从来都不得宠,还不如自己的亲生妹妹四公主来的讨喜。
可原因为何,这都是皇室秘辛,有人想要探听,有人却全然无视了这个不受重视的太子殿下。
慕容承这样的处境很是尴尬又危险,眼下更是悬在崖上,只要慕容极这边稍有动作,他都如惊弓之鸟。
直沽寨布政使世家出生,自然沾染了世家那些做派,眼高于顶不提,还拿人下菜碟,二人此行,慕容极受到这人的恭维优待,慕容承再不济名义上还是东宫太子,又如何能看的下去。
更可况,这一行本就是两人在老皇帝面前卖乖、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慕容极又布政使帮衬,慕容承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任凭功劳被慕容极一人拿去。
“布政使手下又一心腹。”靳渊给宁昭搓着手,说道:“平日里为人谨慎小心,又跟了布政使多年,布政使对此人可谓是信任有加……”
可信任是一回事,此心腹却不甘愿此生便为人心腹,永无出头之日,正巧期间来了两位皇亲国戚,此人绝对这是自己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慕容承别的如何尚且不提,但拉拢有心之人倒是很在行,比如宁洪,还有御史大夫陈大人之流。
慕容承瞧出这心腹有了旁的心思,他甚为欢喜,人一点有了欲望,便就是最大的弱点,只要予以小利,便能对你唯命是从。
心腹得知布政使四下约见慕容极,目的便是排挤慕容承,又言词间挑拨,说直沽寨收尾事宜本就是慕容极一人之功,慕容承却要横插一脚,从中作梗。
慕容极心里早就有了不悦,当慕容承当着靳渊的面跟自己抢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疙瘩,如今又被布政使挑拨,这疙瘩变成了刺。
慕容极虽然一贯温和有礼,没有皇室架子,但不代表他能容忍一根刺在自己心里扎着,根生地固。
布政使一眼便瞧出他的心思,心里大悦,想讨好结交慕容极,便利用权力之变给慕容承下绊子。
可这件事转头便被那心腹捅到了慕容承那里,慕容承大怒之下,也用了自己的人脉,两人直接从明面上斗了起来,关系急剧恶劣,就只差撕破脸了。
“就为了那么点小事两人便搞成这样?”宁昭呲笑一声,越发觉得慕容承没有脑子。
慕容极甚少参与勾心斗角,一朝被人利用还情有可原,但慕容承,这个心念大宝之为的人,居然也会被这点小事就勾出了性子。
“慕容承如今地位尴尬。”靳渊也笑了,说道:“许是太过着急了。”
着急?
宁昭又是一声冷哼。
前世自己真是瞎了眼,竟觉得慕容承哪儿哪儿都好,却不想这根本就是当局者迷,过于把慕容承美化了。
眼下再看,不过就是个逼急了就失去章法的庸才。慕容承想当皇帝?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话说回来。”宁昭想起了慕容极。
慕容极前世算起来对自己有恩,不过这恩自己当时没接受罢了,换言之,慕容极不是坏人,反而心慈手软,太过仁慈了些。
而且因为母妃出生不好,自幼在身份礼数上,被教导的过于迂腐,这样的人,能当好皇帝吗?“楚王殿下太过仁慈,他也不是帝位最好的人选。”宁昭把自己的话补充完。
闻言,靳渊沉默了下来,黑暗中的眼神不知看向了何处,却透着微弱的亮光,显得更加黑沉。
宁昭也没想要靳渊回答,兀自接着说道:“宫中皇子能一争皇位的,眼下只有这二人,可这二人都不是皇位最好的人选,也不知皇上心中到底如何做想。”
“皇上如何做想我不知道。”靳渊深吸了一口冷气,忽而笑了,伸手在宁昭脸颊上捏了捏,笑道:“我只知道已经过了二更天了,夫人该休息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束缚
宁昭也笑了,看了眼黑沉沉的夜色,突然也有些困了。
宁昭被靳渊拉着站了起来,两人缓缓朝主院走去。
比靳渊所料还要早些,慕容承与慕容极在第二日午后便回了京都,老皇帝临时召靳渊进宫,旁听两人述职。
勤政殿里,几位阁老都在,靳渊站在下手,慕容承和慕容极站在殿中,朝老皇帝禀报直沽寨收尾事宜。
收尾事宜虽然重要,但桩桩件件都是繁琐的小事,老皇帝没有耐心一件件听下去,只是抽着重要的事情听了一耳朵,关键便是这个结果。
“直沽寨官道修建彻底竣工,征调的百姓都拿了饷银,纷纷感激皇上天恩。”慕容极微笑着说道。
“是呀!”慕容承也躬身朝老皇帝行了一礼,瞥了眼慕容极,笑道:“还有当地和周围城镇的乡绅商贾,全都是之前募捐的时候出过一份力的,现在官道修建好了,他们也帮了不少忙,还主动提起官道开通之后,贸易往来增多,多出来的,会按照之前的分成一个数向朝廷纳税呢。”
“此言当真?”老皇帝双眼一亮,身子往前也倾了倾。
靳渊眉头也是微微一挑,看了眼面色不太好的慕容极,便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千真万确!”慕容承笑容加深,保证道。
就在此时,靳渊微笑的插了一言,问道:“太子殿下此行收获颇丰,下官真是替皇上还有朝廷感到欣慰啊。”
“不过……”靳渊看看慕容承,随即又对上老皇帝的视线,面上笑容依旧,说道:“管道修建百姓感激,更是功在千秋,不过关于官道开通后税收的问题,目前朝廷还没有拟出来个确切的章程,再有,太子殿下那边,可否与那些乡绅商贾签订了契约?”
慕容承的面色明显一僵,倒是慕容极神色看上去缓和不少,接着靳渊的话说道:“是啊,税收这件事情本王还真不知,空口无凭啊,太子皇兄可有契约?”
慕容承眯了眯眼,看了两人一眼,随即又朝老皇帝拱了拱手,说道:“那些乡绅商贾都是保证过的,直沽寨布政使大人也在场,可以为着约定作证。”
老皇帝闻言蹙了蹙眉,身体也随着落回了椅背上,没了先前的激动,声音淡淡的说道:“楚王说的对,空口无凭,税收可是关系到国库,还是得有契约束缚才行。”
老皇帝空高兴一场,面色有些不愈,慕容承想要说点什么找补一下,却被靳渊截了话头。
“皇上所言甚是。”靳渊点头应和,随即又看向慕容承,笑道:“不过太子殿下此行直沽寨也是劳心劳力,若不是两位皇子配合默契,哪里能提前完工,更不会有商贾透露这些隐秘。”
慕容承面色稍霁,朝靳渊笑道:“父皇让我与楚王殿下协助靳大人处理官道修建一事,本宫定当全力而为,也多亏了靳大人信任,这行才不辜负父皇厚爱。”
“是啊。”慕容极也朝靳渊拱了拱手,笑容比慕容承真诚,“都是靳大人安排得宜,才会如此顺利。”
“楚王殿下过誉了,下官不敢当啊。”靳渊还了一礼,笑道:“二位殿下都是天子传人,自然如皇上一般操心社稷,下官不过僭越交代一二,顺利完成的功劳自然是二位殿下的。”
慕容承不动声色的冷笑一声,不过周围人多,他不敢有太大动作,所以没人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
倒是慕容极,谦和的朝靳渊笑了笑,又看向老皇帝,说道:“此前儿臣还在直沽寨,便听闻了靳大人在临县的事情,前期筹备比收尾来的麻烦的多,靳大人却只身前往,事情还那么快便处理得宜,这实在是儿臣该效仿的地方啊。”
“知道便好!”见慕容极出去一趟,变得勤奋起来,老皇帝心情好了些,朝慕容极笑了笑,说道:“此后多跟在靳大人学习一二,对你们没有坏处。”
这个你们自然是有慕容承的,但老皇帝却一眼都没有看他,慕容承心里窝着火,脸上却迅速带上了笑容,跟慕容极一起,朝老皇帝回了话。
直沽寨的事情全部结束了,收尾事宜跟靳渊说的一样,本就没什么特别复杂的事情,处理起来也是颇为轻松,只不过慕容承与慕容极有了相争之心,虽然最后没有谁的功劳更大一点,但两人之间的嫌隙已经是不能修复的程度了。
不过两人都觉得无所谓,碍于老皇帝,两人之前相处算是融洽,慕容极倒是带了几分真心对待慕容承,可因为老皇帝偏爱慕容极,慕容承心里早就有了龃龉,此番一挑明,两人心照不宣,至多见面时还能相互笑一笑。
“慕容承真的谈下了税收的事情?”宁昭跟秦肆刚从店铺回来没多久,靳渊便回来了,两人回了主院。
宁昭知道今日那二人回来,又听了靳渊说起今日勤政殿的事情,于是问道:“若真是如此,这次他算是立了不少的功劳啊。”
“事情应该不会有假。”靳渊一边换下官袍,宁昭给他递去锦白常服,靳渊接过来穿上,接着说道:“不过慕容承还是棋差一招,许是返程的日子临近没来得及,又许是出了别的变故,反正最终他只是跟人达成了口头协定,没有签订任何契约。”
想起勤政殿上慕容承的表情,靳渊又笑了笑,接着道:“皇上和朝廷只认契约,哪怕你是太子也不会因为一句话便让人信服,慕容承现下肯定后悔极了。”
“本来是大功一件,楚王都比不了的,却不料就差这临门一脚,啧啧……”靳渊有些欠欠的啧了两声,抬手好让宁昭给他整理腰带,顺势俯身凑近宁昭耳边,低语道:“我猜,慕容承此刻应该快气死了。”
耳朵有些发痒,宁昭微微缩了缩脖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在他胸膛上轻敲了一下,笑道:“大人这是不是就叫做幸灾乐祸啊。”
靳渊咂摸了一下嘴巴,想了想,点头道:“若是针对太子的话,那我承认便是。”
宁昭笑容更深了几分,只要慕容承不好过,那她便是愉悦的。
这事儿若是放在慕容极身上。靳渊和宁昭许是还会遗憾,但在慕容承身上那就另当别论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讨喜
先不说他前世对宁昭做的那些事情,就这辈子,先后刺杀靳渊两次,这两次还都有宁昭参与并且受伤。
慕容承容不得他们,他们也容不得慕容承!
早就已经站在了不死不休的对立面上,宁昭都不屑于保持面子上的功夫。换言之,她就是幸灾乐祸!
不仅如此,若是诅咒真的有用,她丝毫不会含糊,定会诅咒慕容承永生永世都不得翻身!
“小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清蝉的生意从房间外传来。
靳渊已经换好了衣裳,他牵起宁昭得手,两人相携着走了出去。
尚书府的晚膳都准备在正厅,窦姨娘已经被下人请了过来,秦肆正陪着窦姨娘说话,老远便听见窦姨娘欢喜的笑声。
靳渊闻声,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宁昭,宁昭也听见了里面的笑声,朝靳渊笑了笑,说道:“秦肆在里面呢,定是又说了什么逗着娘亲开心呢。”
那种酸酸的味道又涌上心头。
靳渊还记得窦姨娘初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除了谨慎小心,就连一句算得上亲热的话都没有,就算来了府上,也是适应了许久,才放下那层隔阂,更自己亲近了些。
可想如今这般开怀大笑的时候,靳渊可一次都没有见到,就连宁昭在场,窦姨娘在自己面前也顾忌着身份,从未这般肆意过。
瞧靳渊沉默,宁昭仔细打量他,看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宁昭忽而笑了出来,伸手轻佻的在他下巴上挠了挠,问道:“怎地?该不会是吃味儿了吧?”
闻言,靳渊一挑眉,觉得宁昭这会儿倒很是惊醒,怎地放在自己身上便就那般毫无觉察呢。
宁昭本就是开玩笑,没曾想靳渊还当真点了点头,有些委屈的朝里面抬了抬下巴,语气像是抱怨,说道:“娘在我面前可从没有这般欢愉过啊。”
以前还没察觉,现在有了对比,一下就明显了起来,原以为在自己面前就是放松,谁知道在秦肆面前,窦姨娘的表现在真正的轻松。
宁昭无语半晌,看了看正厅方向,又看看靳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许是靳渊的表情实在太过委屈,宁昭有些不忍心的安慰道:“秦肆本就是泼猴,走南闯北的习惯了,那张嘴就是男女通吃老少皆宜,你怎能跟他比?”
靳渊表情又多了分哀怨。
宁昭连忙补充道:“不是比不了,就是根本没有可比性,咱们大人光风霁月,那是百姓口口相传的清流砥柱,秦肆就是一个巡游商人,在民间行走惯了,混的一身亲和力。”
靳渊这下已经不是哀怨能够表述的了,一张脸都垮了下来。
宁昭抬手扶额,半晌后,无奈叹息道:“你是官他是民,光这一点就不一样,娘亲你应该知道,她不是不亲近你,只是对你有着本能的敬畏而已,你不要多想。”
见宁昭突然严肃下来,靳渊脸也不垮了,深觉得自己有点作死的嫌疑,连忙伸手拦住宁昭的肩膀,说道:
“我没有多想,只是家里忽然多了个人,走哪儿都觉得人家比我讨喜,有点不适应而已,我也没有要怪娘亲的意思,我只是想让她与我更亲近一些罢了。”
见宁昭张嘴想说什么,靳渊赶紧打断她,接着说道:
“你当作我矫情也好,小气也罢,我就是有些吃味儿,你、清蝉、娘亲跟秦肆都这般融洽,作为比他跟你们更亲近的我,难不成还不能吃味了吗?”
“能能能!”
宁昭真是无语凝噎,连连点头,闲闲说道:“您吃味怕是已经吃饱了吧?我肚子还饿着呢,我的进去吃饭了。”
说罢,宁昭啧了一声,摇头就朝厅里走去,靳渊在原地楞了会儿,嘴角轻轻抽了抽,随即跟着失笑,走进了厅中。
事实证明,靳渊在窦姨娘心中却是不如秦肆‘讨喜’,最明显的表现便是,前一刻还被秦肆逗得哈哈大笑,转眼瞧见靳渊进来了,窦姨娘瞬间收了声,起身朝靳渊微笑,招呼道:“大人饿了吧,赶紧坐下用膳,冬天菜都凉的快,指不定现在都不热了。”
说罢,窦姨娘看着靳渊,非要等着靳渊坐下,自己才肯落座。靳渊脸上又有了瞬间的哀怨,看了宁昭一眼,被宁昭选择性无视了。
倒是秦肆,大喇喇的走到餐桌前坐下,只差拿着筷子敲碗了。
宁昭赶紧抚着窦姨娘坐下,靳渊也坐了下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几人才开始用膳。
靳渊家教盛佳,宁昭更是前世被宫廷礼仪侵染颇深,除非喝高了酒,平日里用膳都是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
窦姨娘身为妾室,之前在宁府连跟上正桌用膳的资格都没有,如今有了也是安静吃自己的,偶尔跟宁昭说几句家常话,虽然不热闹,倒也温馨。
可秦肆在外面行走惯了,闲暇时更喜欢往茶楼酒肆一坐,一边听着说书的东拉西扯,一边跟邻桌的客人插科打诨,让他安静收礼的用膳,还真是难为他了,这也是为什么,好好的秦家三公子不当,非要到外面来做什么巡游商人的原因。
秦肆也没疯到自言自语,又把之前的话题提了出来,跟窦姨娘聊了起来,窦姨娘好几次都想要笑出声,但是顾忌着靳渊在场只能憋着,倒是把窦姨娘憋得不轻。
靳渊看了心情更是复杂的很,又想让秦肆闭嘴好好吃饭,又想让窦姨娘想笑就笑不比拘谨,宁昭瞧出他这股别扭劲儿,心里发笑,面上却淡定的一边听秦肆胡吹,一边用膳。
一顿晚膳,靳渊简直比外面应酬还难受,总算是熬到结束,他匆忙跟窦姨娘道了别,带着宁昭就回了主院。
一脚踏进主院,宁昭总算不用憋着,放肆的大笑起来,“堂堂靳大人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哈哈哈……瞧你那憋屈的模样,当真好笑啊!”
靳渊脸都黑了,等宁昭笑了一会儿,瞧着还没完没了了,他伸手捏住宁昭的下巴,倏忽凑近,声音低沉带着狠意,威胁道:“夫人这是嘲笑为夫?可知道后果?”
宁昭不以为意,嘴角还是不住的往上翘,笑的有些抽气,说道:“妾身不知,大人可愿告知一二?”
靳渊又凑近了几分,猛地在宁昭唇上咬了一口,恶狠狠的说道:“夫人当真这般想知道,那便亲自尝试一次罢!”
第二百九十四章 你是我的
说罢,靳渊不由分说的,直接把宁昭打横抱了起来,就往房间走去。
清蝉去了一趟厨房吩咐了明日早膳用什么,一回来便瞧见这么一幕,当即抬手捂住眼睛,随即手指分开露出眼睛,嘴里喃喃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宁涣一身淡青华裳,头戴点翠步摇,在寝殿中来回踱着步.
如今她已经彻底显怀,但在宽松裙摆下,小腹依旧不是很明显。殿外一阵匆匆而来的脚步声,宁涣停下了步子,朝门口看去,见贴身伺候的大宫女,小跑着进来。
“殿下可回来了?”宁涣急切的走了过来,问道。
大宫女微微摇头,垂眸恭敬的答道:“之前伺候殿下的人回来,说殿下跟几位大人饮宴去了,怕是要晚些才能回来。”
说着,大宫女看了看天色,再看向宁涣,提议道:“娘娘如今身子重,要不还是先歇下罢。”
换言之,太子殿下今夜不一定会过来,宁涣便是等着,也不一定能等到人来。
可宁涣却不肯。
她站了片刻,随即吩咐道:“让人准备好醒酒汤,你继续去给我守着,只要殿下一回宫,立马来告诉我。”
不过几日未见,宁涣和慕容承的感情还谈不上这般朝思暮想,不过既然慕容承把打理东宫的权利交给了自己,自己便是这东宫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既然是女主人,男主人外出归来,她又岂能不迎他回来。
大宫女见她如此执着,也没说什么,点头应下,便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小宫女便端来了参汤,给宁涣提提神。
宁涣喝过参汤,到软榻前坐下。抬手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偌大的东宫,每日需要操心的事情可不少,宁涣还要担负着打理宁府的事务,这几日正巧是咕咚锅准备重新开业的时候,她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原本没想到慕容承会这般快的回来,手头上还有一笔银子准备转出去交给店铺周转,现在慕容承回来了,她必须得谨慎些才行。
宁涣东想西想的,不一会儿便倚靠在软榻上昏昏欲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凌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比之前的重了、多了许多,宁涣猛地睁开眼睛,抬眼看向殿门。
只有片刻的愣神,宁涣赶紧起身朝着殿门走去,抬眼便看见被人搀扶着有些踉跄的慕容承。
宁涣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赶紧朝慕容承走去,搀扶的小太监很有眼色的让了开来,宁涣伸手扶着慕容承,语气带着担忧,说道:“殿下怎地喝的这般多,来人,快去把之前准备好的醒酒汤给殿下端来。”
大宫女闻声赶紧去了,宁涣扶着慕容承进了殿内,宁涣挥退宫女太监,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殿下醒酒汤马上就来了,您先坐下歇息会。”宁涣扶着人到软榻上坐下,又给慕容承倒了杯热茶。
“这天寒地冻的,您要不多穿些。”宁涣把茶递给了慕容承,之间相触,感觉到一片冰凉。
她贴心的把殿内的炭火拨的更旺了些,一时间,殿内又暖和了不少。
慕容承今日本就多喝了些,冷风一激,他还能勉力维持清醒,这一到了暖和的地方,眼睛就忍不住开始打架昏昏欲睡。
他直接仰倒在软榻上,抬手挡住眼睛,呼吸有些不稳,看得出来,他很不舒服。
宁涣放下拨弄炭火的钳子,缓缓走到他身边坐下,见他额间有些微的细汗,掏出手帕轻轻给他擦拭着。
淡淡的清香钻进鼻腔,慕容承挡住的眼睛微微颤了颤,他深深的呼吸了两口,那股清香仿佛纠缠不清的细丝,一层层的包裹住他。
“……昭。”慕容承嘴里轻声喃喃着什么,宁涣没有听清。
宁涣没有说话,就这样安静的陪在慕容承身边。
不多时,大宫女便端着醒酒汤来了,宁涣接过醒酒汤,大宫女绑蔓搀扶起慕容承,宁涣把醒酒汤递到慕容承嘴边,慕容承这才淡淡的睁开了眼睛。
“殿下,把醒酒汤喝了就舒服了。”宁涣轻声哄着。
慕容承却没动,只是微微眯眼盯着宁涣的脸,没有迷离的醉意,相反宁涣却感觉仿佛被当成了猎物,只要自己稍有动作,便会被毫不留情的拿住。
宁涣被看的有些心慌,低低的唤着,“殿下,您怎……”
醒酒汤猛地被打翻,宁涣和大宫女都大惊失色,下一刻,宁涣被慕容承狠狠的压在身下,那双如鹰一般的眼睛,依旧牢牢的盯着宁涣。
宁涣有些惊恐的看着他,凸起的小腹被人压着,宁涣真的害怕死了,真担心慕容承嘴就犯了混,不小心伤到了孩子,那她的指望可什么都没了!
“殿下!孩子!”宁涣惊呼提醒着。
慕容承许是真的醉的太厉害,完全没有听见宁涣说了什么,只是这般盯了她半晌,嘴里又轻声的念了一个名字。
宁涣很惊慌,以至于两人离得这般近,宁涣也只是隐约听见了一个‘宁’字,以为慕容承是在叫自己。
“你是我的!”
慕容承说了最后几个字,目光中带着一种宁涣陌生的狠意,那种眼神很复杂,宁涣一接触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话音落下,没有给宁涣反抗的机会,慕容承整个人便压了下来,狠狠的咬上了她的唇……
——
一夜缱绻不提。
天亮时,宁昭缓缓的睁开眼睛,手习惯性的往旁边摸去,却是一片凉意。
她偏头一看,身边哪里还有人在。
盯着幔顶出神了半晌,宁昭这才撑着床板坐了起来,一动便牵扯到酸软的腰,她咧了咧嘴,不满的啧了一声。
清蝉就像是长了天眼,宁昭刚醒,她便端着准备好的热水,推门而入,笑眯眯的朝宁昭说道:“小姐休息的可好?”
“您今日不出门在府上休息,正好今天日头足,一会儿要不要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啊?”
宁昭缓过了身上那股不适,闻言看向青蝉,问道:“谁说我今日要休息?”
青蝉拧干了帕子递给宁昭,笑道:“当然是大人呀。”
宁昭:“……”
“大人说夫人劳累多日,就该休息一下,早膳时已经跟秦肆说了,他已经出门了。”青蝉说道。
“秦肆已经走了?”宁昭擦了脸,把帕子递给青蝉,问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荒唐
“早走了,已经出门快一个时辰了吧。”青蝉笑道。
宁昭这才看向窗外,此时已经天光大亮,跟青蝉说的一样,日头足得很,都有些晃眼了。
她抬手挡了挡眼,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清蝉一边拧着帕子一边回道:“再有大半个时辰就要到午时了。”
宁昭:“……”
宁昭嘴角抽了抽,无语的揉了揉眉心,想起昨晚上靳渊变着法儿的折腾自己,宁昭就怒——这人是故意的罢!
宁昭腹中空空,浑身难受,清蝉只需要看她一眼,便知道她想干嘛,笑眯眯的帮她梳洗好,紧接着小丫鬟便端着香浓的肉粥走了进来。
“一会儿就要午膳了,小姐先喝点粥垫垫肚子。”清蝉接过来,端给宁昭。
宁昭却是饿了,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一碗热粥入腹,宁昭总算觉得好了些,身上也有些力气了,再看外面,终是无语的叹了口气。
被迫在家休息,宁昭也不想辜负这好天气,如清蝉说的那般,宁昭舒适的窝在软榻上,懒洋洋的享受着阳光的洗礼。
靳渊下朝回来时,一进院子便瞧见这一幕——宁昭像是餍足的猫儿,微微眯着眼,阳光温和的金色包裹着她,有种慵懒的撩人。
靳渊不由的放轻了脚步,生怕惊了猫。
“干什么鬼鬼祟祟的。”走了没两步,宁昭略微有些喑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随即便是不客气的眼神,钉在了靳渊身上。
靳渊脚步一顿,咧嘴笑了笑,几步来到宁昭身边,伸手把人抱了个满怀,笑道:“哪里是鬼鬼祟祟,只是不想惊扰了夫人。”
宁昭任由他抱着没动,只是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以示自己的不满。
靳渊自己知道昨晚上折腾狠了,为了不当着外人的面儿再被宁昭关在门外,靳渊讨好的蹭了蹭宁昭的脸颊,哄道:
“多日阴沉,难得今日天气好,为夫是担心夫人身子,趁天气好,好好的休息一下,夫人不会生气吧?”
宁昭都要气死了!
再看这人讨好的模样,哪有昨夜蛮横的影子!
不论是什么样的男人,只要一上床,立马就变成牲口!
宁昭在心里腹诽,嘴上却没应声,依旧不咸不淡的半眯着眼,不准备理会靳渊。
靳渊见状,心就落了一半,知道宁昭没有真生气,眼珠子一转,想起早朝是发生的荒唐事,靳渊准备投其所好。
“跟夫人说件事。”靳渊微微松开宁昭,嘴角带着笑,神秘道:“保证夫人会感兴趣。”
宁昭撩起眼皮看了眼靳渊,淡淡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靳渊:“……当真有好玩儿的事儿。”
“那你倒是说啊。”宁昭不耐烦的嘟着嘴,从靳渊身上坐了起来,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冬日什么东西都凉的快,刚刚沏的茶,这会儿已经没有多少热度了。
捕捉到她蹙起的眉头,靳渊伸手接过茶杯,招呼小丫鬟赶紧换上热水来。
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重新落回宁昭掌心,宁昭才舒展了眉头,对着靳渊也好了些脸色,“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儿?再不说我就不听了。”
靳渊立马就笑了,又凑近了些许,想起朝上老皇帝的脸色,靳渊摇了摇头,笑容也变的耐人寻味起来。
他思忖片刻,这才开了口,“真的要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呵呵……”
“还卖上关子了?”宁昭斜眼瞧他,很不满意。
靳渊赶紧摆手,委屈的很,说道:“我没有卖关子,只是关于皇家后院的那点荒唐事,有些开不了口。”
宁昭眉头一挑,果真来了点兴趣,脑子里琢磨了一下,问道:“来年入春,皇上又要选妃了?”
靳渊失笑摇头。
宁昭再猜,“后宫嫔妃犯禁?”
靳渊再次摇头。
宁昭耐心说没就没,立马不干了,咋呼道:“总不会是四公主在南承寺跟老和尚好了罢!”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下一瞬,笑声猛然响起。
靳渊笑的不行,闹不清宁昭这脑子里有时候在想些什么,连公主和和尚都编排上了,倒有几分写话本子的潜质。
宁昭被靳渊笑的脸一黑,瞪着他不出声。
靳渊哪里还敢造次,依旧是忍了许久才把笑声收了回来,也不敢再招惹姑奶奶,赶紧说了出来,“昨夜,太子侧妃险些滑胎,如今卧床不起,腹中胎儿依旧不稳。”
太子侧妃,不就是宁涣吗?
“宁涣险些滑胎?”
宁昭一下坐直了身子,不敢置信的问道:“她可是对她那肚子宝贝的很啊,谁这么大胆?还是说,是她自己不小心?”
想到宁涣此前指着肚子趾高气昂说要当皇后的模样,宁昭就嗤之以鼻。
如今肚子里的孩子命悬一线,不知道宁涣此时是个什么心情啊。宁昭还真的很想知道吶!
“不是别人。”靳渊说道:“是太子殿下。”
“太子?他怎地会这般做?”宁昭更糊涂了。
慕容承虽然可恨,但从宁涣怀孕至今,对她还是很照顾的,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此刻的慕容承当然没有前世称帝之后的狠厉,如今还干不出残害亲骨肉的事情。
闻言,靳渊脸色又古怪了起来,宁昭耐着性子等着都要不耐烦了,才听他含混不清的开了口,“太医说,房事不当造成的。”
宁昭:“……”
任她如何聪明,宁昭也不会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原因,怪不得靳渊一开始便用了‘荒唐’这两个字来形容这件事。
还真是相当的荒唐啊!
太子昨日才回京,一晚上便折腾出这么个事情,想来老皇帝的脸色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皇上怎地会在早朝时说起?”这也是宁昭不明白的地方。
这种皇家秘辛,谁不是藏着捏着,谁会主动拿出来,让众人看笑话,太子的笑话,那更是想都不要想的。
“这事儿自然只有宁大人才会提起啊。”靳渊笑道。
宁洪?
宁昭只是稍微想了想,便明白了。
宁洪如今只能仰仗宁涣,还有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宁涣和孩子都出了事,宁洪肯定是慌了,趁宁涣的孩子还在,想要博得百官同情,继而让老皇帝觉得亏欠了他。
如此一来,就算是宁涣的孩子保不住,宁涣的地位也不会受到影响,老皇帝心里亏欠,有顾忌着百官的心情,自然会善待宁涣和宁洪。
第二百九十六章 朕要废太子!
后宫多得是百官的家眷,光是那几位阁老,都有女儿身为后妃,宁洪这一说,倒也让那些大臣有了种同病相怜之感。
“宁洪定不会就是博得同情这么简单。”宁昭勾了勾唇,哼笑一声,看向靳渊,问道:“他想要扶正宁涣?”
靳渊欣赏的看了看宁昭,点点头,伸手在她鼻尖刮了刮,笑道:“夫人真是聪明。”
东宫正位悬空,慕容承身边除了宁涣也没有旁人,宁涣之前的算盘也不谓不精,一旦太子长子落地,宁涣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母凭子贵。
只是她没有考虑到孩子要是没了会如何,这一点,倒是老奸巨猾的宁洪替她考虑到了。
“那皇上怎么说?”宁昭问道:“太子吶?又是什么说法?”
“太子犯了错自然不敢说什么。”靳渊回道:“本就想方设法的讨皇上开心,这个节骨眼儿上又出了这种事,太子殿下又敢说什么?”
“倒是皇上的态度很是值得人琢磨。”靳渊微微眯眼,笑了笑。
“此话怎讲?”宁昭追问。
“皇上当场便同意了。”靳渊回道:“还说,等宁涣身子好些了,就立马举行仪式。”
“这么爽快?”宁昭狐疑,半晌后,她蹙眉摇头,点破道:“皇上这是彻底对慕容承死心了呀!”
正如宁昭所言。
太子正妃,等太子登基之后,便是皇后,一国之母。人选可是相当苛刻,凭宁涣的出生,还有她此前如何嫁入东宫不提,她根本就符合太子正妃要求。
“皇上还请三思啊!”
右相阁老皱着眉,朝老皇帝苦劝道:“太子身为储君,太子侧妃一位可不能这般轻易便定下来啊。”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闭着眼睛,神色泰然,没有说话。
阁老见状,更是焦心,看了看身边的左相,使了个眼色。
左相目不斜视,跨前一步,躬身道:“右相所言甚是。”
老皇帝想要废太子的心思早已经不是秘密,这几位近臣更是心知肚明。左相思忖片刻,接着说道:
“太子贵为储君,太子正妃理应寻来更合适的人选,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才情秉性,侧妃都不是最佳的人选。”
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两人都知道老皇帝心里清楚的很。
他们不是太子党,更不能让老皇帝觉得自己是太子党,只是身为老臣,依旧看重正统。
太子固然不受宠,毕竟是皇长子,还是被正式册封过得太子,只要没有大的过错,都不能轻易废掉。
自然也不会是老皇帝心情不好,便能换人来当的事情。
如今他们谈论的是册立太子正妃的事情,其实更隐晦的,却是在讨论废立太子的事情,废立储君是社稷之大事,若是不妥,便是动荡国本的事情。
老皇帝固然再不喜欢太子,他们这些老臣也不能看着国本动荡而置之不理啊!
“皇上如今侧妃娘娘身子尚弱,腹中皇嗣也悬之又悬,微臣知道皇上是怜悯侧妃娘娘受苦,大可以用别的方式补偿一二,正妃之为可不能这般轻慢,陛下恳请三思啊!”
右相颤颤巍巍的朝老皇帝深深一揖。
左相抬眼看向高坐,随即收敛了眼眸。
许久没反应的老皇帝,总算是睁开了眼睛,扫了眼底下二人,随即重重的叹息一声,说道:
“你们可是为难朕啊!”
“微臣惶恐!微臣不敢!”左右二相齐齐跪了下来。
“二位爱卿快快请起。”老皇帝说着,人却没动。
两人缓缓的站了起来,这才听老皇帝说道:
“太子册封多年,政绩全无,虽没什么大错,但小过不断,反观楚王,兢兢业业,又待人谦和有礼,此前官道收尾一事,又处理得宜,收获不少民心。”
“哎……”
老皇帝叹息一声,缓缓起身,不下台阶来到二人面前,说道:“再说太子,此前边境偷渡走私一事,虽然靳渊没有说别的,但就当朕真的不知?还好有靳渊跟着,若不然,战事稍歇,便又要内乱爆发!这就是他身为一国储君处世之道?”
左右二相闻言,纷纷垂了头。
这件事却是是太子慕容承处理不当,好在最终没有酿成大祸,他们也不能强行替太子说话。
见二人这般,老皇帝像是要把这些年对太子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一般,接着说道:
“这次直沽寨一行,太子却是让朕刮目,可这才一夜不到,又搞出这种荒唐事来!这让朕该如何看待他?”
右相看了看左相,咽了咽口水,试探的问向老皇帝,说道:“皇上这是……”
老皇帝苍老的眼泛着冷光,看向右相,沉声道:
“朕要废太子!”
“皇上万万不可啊!”
此言一出,左右二相皆是大惊,齐齐跪地高呼。
右相更是摇头叹息,劝道:
“太子殿下身为皇长子,又是皇后所处乃是正统,虽有错,但无大过,皇上不可就为此事废了太子啊!”
“更何况,如今适龄的皇子只剩下楚王殿下,皇上废了太子,难不成是想要册立楚王?”
揣测圣意本就越了界,大一点说来,更是触怒天子的大事。
可右相也顾不了那么多,太子万万不能废,楚王也万万不能成为太子!
左相也赶紧说道:“皇上,微臣知道您看好楚王殿下,但恕微臣直言,楚王乃嫔妃所处,娘娘出生卑微,若有朝一日高坐太后之位,尤其能服众?!陛下——!”
左相磕头伏地,嘶声道:“只此一举定然后患无穷啊!陛下请三思啊!”
“放肆!”
老皇帝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特别是听到‘娘娘出生卑微’之言,更是心头火起。
楚王之母是他的宠妃,也因此老皇帝更加疼爱楚王,如今有人说她出生卑微,完全是扎他的心窝。
楚王之母的出生,从年轻说到如今,这也是为何老皇帝不喜太子,又久久没有废立的原因,如今太子无德,既然还有人拿这个说事。
“你们少在朕面前危言耸听!”老皇帝袍袖一挥,冷哼一声,不悦的走回高坐。
“这断不是危言耸听!”
右相苦苦劝道:“九五之尊,天赐之子,那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古来为了这至高无上的宝座,多少人兄弟阋墙,酿成惨剧,陛下如此疼爱楚王殿下,定然不会想看到楚王殿下陷入前人的境地吧!”
第二百九十七章 搁置
“你!”老皇帝大怒,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右相,龙目圆睁,半晌没有说出下文。
他是老了,没有年轻时的锋芒睿智,但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他身居高位数十载,又岂会不知。
但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当面被人点醒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心中总是抱着侥幸的,也想着这么多年对太子的冷落,朝中也近乎无人帮衬太子。
这般,难道还不能扶起来一个楚王吗?
手臂颓然的落下,老皇帝一屁股坐在高座上,无力的闭了闭眼。
慕容承是自己的儿子,老皇帝又岂会不清楚他的秉性?
表面看上去敦厚有礼,实际上野心勃勃。
虽然明面上没有人帮衬他,又岂知他如何藏锋,养精蓄锐,便是为了日后的帝位吶?
他也是从皇子过来的,深知在距离那高位触手可及的地方待久了,决计是不会那般轻易就放弃的。
“哎……”
老皇帝重重的叹息一声,抬手按上山根,朝左右二相摆摆手,沉声道:“此事暂且作罢,今后端看太子表现罢!”
左右二相齐齐松了口气,还是右相忍不住,觑着老皇帝的脸色,又问了一边,“那……关于太子正妃之事……”
“侧妃身子不适,朕不是说了吗!等她身子康复再说吧!”
老皇帝彻底失去了耐心,伸手召来伺候太监。
太监连忙上前搀扶,老皇帝看也没看左右二相,径直离开了勤政殿。
左右二相这时才当真的松了口气,看着老皇帝走远,左相看着右相,摇头道:“你也太过着急了,若是惹怒了陛下,又当如何?”
右相也很是无奈,叹息道:“已然如此不提也罢,端看太子殿下可否把握住机会啊!”
两人又齐齐看向老皇帝离去的方向,齐齐的又叹息一声。
远在南承寺被罚静思己过的慕容承,丝毫不知道不久前自己差一点就跌下太子宝座。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佛像,缓缓双手合十,原本是虔诚的祷告,慕容承的眼底却是一片肃杀。
东宫内,前殿门口宫女太监站在两边,时刻等着殿内的传唤,大宫女更是一直守在宁涣床边,拧干了手帕给宁涣擦着额间虚汗。
“娘娘?”
宁涣睫毛微微颤抖一下,大宫女细心的捕捉到了,连忙凑上前,轻声呼唤着,“娘娘?”
发丝披散,宁涣一连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原有的艳色,略显干燥起来。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先是一片模糊,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这才看清自己身在何处。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宫女,虚弱的问道:“殿下呢?”
大宫女突然就落起泪来,抽噎道:“殿下被罚去南承寺思过了。
“南承寺……思过?”
昨夜的情形一下子在脑中炸开,宁涣猛地睁大眼睛,双手抚上自己的小腹,一脸惊恐。
当摸到熟悉的隆起时,宁涣这才呼出一口气,手上一遍遍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喃喃道:
“孩子还在,还在……”
大宫女抽噎声更大了,拿起帕子给宁涣擦了脸,说道:“娘娘总算是醒了,我马上去叫太医。”
“怎地还要叫太医?”
宁涣手还在小腹上,昨晚的事情搞得她有些惊恐,闻声问道:“孩子还在,干嘛还要找太医。”
见宁涣突然激动起来,大宫女赶紧上前安抚道:
“娘娘现在身子虚弱不能动气啊,昨夜娘娘出了血,太医说这个月份见了红不好,给娘娘开了方子,说娘娘醒了再去叫他们,再来看看娘娘情况。”
“见了红……”
宁涣脸色更加苍白起来,那时候她已经没了意识,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疼,很疼,撕裂的疼。
想着,那股疼痛又涌了上来,一瞬间,宁涣额间密布着汗水。
“去!你快去!”宁涣反握住大宫女的手,又催促起来,“赶紧去叫太医!”
瞧宁涣状态不对,大宫女哪里敢耽误,赶紧一溜烟跑出去,叫太医去了。
宁涣躺在床上,疼痛让她狠狠的皱了眉,汗水很快浸透了衣衫,发丝黏在脸颊和脖颈,看上去憔悴的很。
太医一直等在偏殿,听见通传赶紧赶了过来,一见宁涣这样,太医连忙上前,搭上宁涣的脉门。
宁涣脉象虚浮,快慢不一,太医皱眉嘱咐道:“娘娘请放松,不要紧张,这样对您还胎儿都不好。”
宁涣深深呼吸着,缓缓吐了出来,什么疼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孩子!她的孩子不能出事。
“孩子……孩子怎么样了?”宁涣双眼死死盯着太医,问道:“我肚子疼,很疼,孩子会如何?”
“胎儿如今已经成型,现下依旧有脉搏,但很是虚弱,需要好好卧床调理,最关键的还是娘娘店您的情绪,不宜波动太大,这样对胎儿非常不利。”太医收回手,叹息道。
宁涣闭了闭眼,尽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太医的话起了作用,那让人抓狂的痛疼缓缓的减弱了。
太医站了起来,重新给宁涣开了方子,嘱咐道:
“一日三次服用,切记,娘娘要卧床静养,不能有大的动作,也不能动气,这样才能抱住娘娘腹中的胎儿。”
“好好!只要孩子没事,我什么都听太医的。”宁涣赶紧点头,发丝黏在脸上,让她看上去很是狼狈。
送走了太医,大宫女让人熬好药给宁涣服下,宁涣身子太虚弱,没撑多久便昏昏睡去。
——
“册立太子妃的是事情搁置了。”靳渊一身簇新的朝服,还没来得及换下,便去了宁昭的钱庄。
休息了一日,再来钱庄,宁昭惊奇的发现已经变了个模样,靳渊也叹为观止,听了一会儿宁昭对秦肆的夸奖,靳渊心里发酸又说不得什么,只得找了话题来打岔。
宁昭还真被他岔了过去,抬眼看他,问道:“皇上不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答应了吗?怎地又反悔了?”
“两位阁老昨日进宫面圣,许是说服了皇上改了主意。”总算是拉回了宁昭的视线,靳渊笑的很开心。
宁昭想了想,嗤笑一声,说道:“也是,若是太子真的那般好废,皇上又何必等到现在呢。”
靳渊看了眼不远处的秦肆,抬手在案几上点了点,宁昭看向他,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看秦肆,笑道:“无妨,他不会乱说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失之交臂
靳渊也知道秦肆不会乱说话,但宁昭一日比一日更信任秦肆,总让他有些不爽。
“宁洪就没什么意见?”
想到宁洪憋屈的模样,宁昭又笑了,说道:“这才高兴了一夜,梦就碎了,宁洪定是气坏了吧。”
宁洪坏没坏靳渊不知道,倒是他自己快要憋屈坏了。
“还有宁涣。”宁昭问道:“她那边如何了?”
“太子殿下被罚思过,早朝都未参加,宁涣毕竟是后妃,她的事也不方便在朝堂上说起。”
靳渊扁了扁嘴,说道:“不过听东宫传出来的消息,说宁涣才刚醒,现在满腹心神都挂在孩子身上,还不知道自己跟太子正妃失之交臂的事情罢。”
宁昭指尖摸索着案几上的雕花云纹,嘴角缓缓勾了勾,叹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也不知道她经历这一遭,到底是好还是坏。”
靳渊温柔的看着宁昭,随即抬手在她脸上刮了刮,笑问:“总之,不会如他们所愿的。”
宁昭也看向他,笑了。
秦肆朝他们这边看了好几眼,见那股子腻乎劲儿,那股烦躁感又涌了上来,实在不想自己一个人烦闷。
他索性插到两人中间,半是打趣半是真心的说道:“两位啊,这可是在外面,你们在府上腻歪的还不够,还要当众这般残忍吗?”
布置的师傅正巧路过,闻言,冲秦肆嘿嘿一笑,说道:“夫人和大人感情甚笃,秦公子这可是羡慕了。”
“我才不羡慕吶。”
嘴上这般说着,脸上却是一副蛋疼的模样,师傅看破不说破,只是哈哈两声,打趣道:“这是自然,秦公子一表人才,倾慕公子的姑娘定也是从东门排到西门了罢。”
“哼……”
秦肆趾高气昂的轻哼一声,朝师傅笑了笑,转头又看向宁昭和靳渊,说道:“所以说,你们还是收敛一点,这若是把我眼晃花了,瞧不清了,我可就在家里睡大觉了。”
“你这是威胁啊。”
宁昭啧了一声,看向秦肆,说道:“睡大觉可没有银子赚啊,谁前日得了风寒,还是我亲自开的药?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么,我看诊费可是很贵的,秦公子什么时候给银子啊?”
“你可不要太过分啊!”
秦肆怒,瞪着宁昭半晌,又看了一圈,身边除了个靳渊,还真没人当他的助力。
只得无奈又无赖的强词夺理道:“反正我不管,咱们出来是干活做事的,可不是约会游玩的。”
说着,正好门口来了一辆马车,上面整齐的码放着各色绿植盆景,秦肆走到门边,指给宁昭看,嘴角一勾,说道:“看吧,活儿来了。”
靳渊本还为了宁昭一口一个夸秦肆心里不乐意着呢,这会瞧秦肆比自己还不乐意,他一下就乐意了。
起身拍了拍衣摆,靳渊好心情的朝秦肆笑了笑,随即弯腰在宁昭额间吻了吻,像是故意做给秦肆看的一般,柔声朝宁昭说道:“夫人就坐着休息吧,这些活儿为夫替你干。”
宁昭被他那腻出水的声音激的抖了抖,都来不及让他收敛一点,指着门口,赶紧道:“如此甚好,大人赶紧去吧。”
靳渊笑了笑,起身站好,转头再次看向秦肆,瞧秦肆嘴角抽搐了一下,靳渊笑容更大了,走到秦肆身边,说道:“需要在下做什么?秦公子尽管吩咐。”
做什么?
搬花啊!
不多时,堂堂当朝二品大员,跟着小厮一起,吭哧吭哧的搬起花来,秦肆倒是清闲的很,拿起之前精心设计的图纸,跟在靳渊身后指挥着。
靳渊一开始脸色还不错,等到被使唤的久了,一张脸也黑了下来。
宁昭看着好笑,更是惬意的坐在后院刚置办的梨花木椅上喝起茶来。
这大冷天儿的,可不得喝点儿热茶嘛,顺便再欣赏一下光风霁月的靳大人如此难得的一面。
等到做完手里的活,天色都不早了,靳渊一身官袍染上了灰,形容狼狈就累的很,回去时,直接钻进了车马,到了尚书府才舍得露脸。
“不行啊大人。”
秦肆好整以暇的守在大门边,瞧靳渊这副模样,吹了声流氓哨,打趣道:“大人一介文官,还真不是干体力活的料,瞧把我们大人给累的。”
靳渊不想说话,斜眼看了他一眼,撩起官袍下摆进了府门。
宁昭跟在靳渊身边,一直憋着笑,路过的刘伯瞧见靳渊这副模样,大吃一惊,连忙询问是否遇上了什么事。
还是流影淡定,把靳渊做苦力的事情解释了一边,刘伯本来是担忧,此刻已经是懵逼了。
靳渊沐浴更衣,又换上那一声雪白的衣衫,整个人又活泛了起来。
宁昭等他出来,一见他,又想乐,反正也没有旁人在,宁昭便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大人明日可还要去?”
靳渊轻哼一声,走过去捏了捏宁昭幸灾乐祸的脸颊,狠声道:“去!为何不去!为夫说了,难得清闲,也要为夫人做点事儿。”
宁昭笑够了,无奈的摇摇头,说道:
“大人朝廷的事情已经够忙了,还是别去了,下了朝就好好在家休息,店铺里有秦肆在呢,你就放心吧。”
靳渊心说,就是有秦肆在他才不放心呢!
之前只是隐约有感,许是对珍宝的重视,让他对此非常警觉,这些时日相处下来,秦肆有意无意的态度,让他确定了,这人对宁昭有心思。
不过,秦肆也算是知礼,心思有了都藏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但靳渊可不能不管,万一哪一日他藏不住呢?
他的珍宝他必须亲自守着才行!
“我不累。”
靳渊说着,活动了一下四肢,还在宁昭面前比划了几招,说道:“许久没活动筋骨了,夫人难不成忘了为夫可是习武之人?”
靳渊不说,宁昭还真就忘了,他一介文官,平日里哪有那么多打打杀杀,又是这么一副文人的模样,宁昭不想忘记都难。
“正好许久没活动,今日动动,还觉得挺舒服的。”
靳渊背对着宁昭,话一说完,后背和腰便是一阵酸胀。
他不动声色的甩了甩胳膊,回头朝宁昭笑道:“秦肆除了嘴上能说,看他的身板儿还不如我呢。”
“有我帮忙,他就没机会说你压榨啊。”靳渊说道。
第二百九十九章 改行
靳渊都这般说了,宁昭只好随他。
众人都等着他们用膳,宁昭和靳渊一同去了正厅,秦肆已经敲着筷子等的不耐烦了,见二人来了,赶紧招手,“您二老总算是来了,快快快,都快饿死了。”
宁昭白了他一眼,骂道:“跟没给你饭吃似的,以前没见你那么能吃啊。”
“什么以前啊?”
秦肆抬着下巴,朝宁昭说道:“以前咱们可不认识啊,我最爱美人美酒还有美食,坐下说。”
窦姨娘眉眼弯弯看着秦肆跟宁昭斗嘴,靳渊看了一眼,随即也笑了,说道:“听闻爱美食的都有一手好厨艺,不知秦公子是否也是啊?”
“嗐。”
秦肆摆摆手,等到众人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块菜塞进嘴里,咽下才说道:“我只管吃不管做。”
“这倒是可惜了。”
靳渊摇头,遗憾道:“原以为秦公子走南闯北见识渊博,若是还有一手好厨艺,那以后的夫人定是好福气了。”
“就他?”
宁昭瞥了狼吞虎咽的秦肆一眼,摇头道:“还是别去祸害人家姑娘了吧。”
“夫人这话什么意思啊?”
秦肆不乐意了,冲窦姨娘告状道:“老夫人你看看她,这可上升到人身攻击了!她还诅咒我,诅咒我找不到媳妇!”
宁昭目瞪口呆,简直被这人震惊了。
窦姨娘还真就吃秦肆这一套,转头数落起宁昭来,“好好吃饭,怎地胡说呢,秦公子才貌双全,定会找到个好夫人的。”
宁昭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再看秦肆,正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己,她木然的转头看向靳渊,扁起嘴,也委屈开了。
“他告黑状!娘亲居然也帮他欺负我!夫君你说该怎么办吧!”
一声夫君叫的靳渊浑身舒畅。
他眯眼莞尔,安抚的摸摸宁昭的脸颊,又含笑朝秦肆说道:“夭华最近如何了?我都多久没瞧见它了,秦公子是不是该把夭华送回来啊?”
这下换秦肆傻眼了。
没想到靳渊竟这般护短,居然为了宁昭,拿夭华威胁他!
夭华是谁?!
那可是秦肆的心肝宝贝,大爷祖宗啊!这可不能还!坚决不能还!
“夫人啊。”
秦肆顿时笑了起来,笑的很是讨好,也更欠揍了,放下筷子朝宁昭嬉皮笑脸起来,“夭华现在好的很,你不知道它可喜欢我那儿了,您就让我在跟夭华多待几日呗,等钱庄正式开业了,我不久搬出去了嘛,到时候夭华又不会跟我走,还不是好生生的回您身边啊。”
宁昭冷笑一声,从鼻腔里回了他一个‘哼’,抬筷用膳不理他。
秦肆见状,又看向靳渊,坐了半晌心里斗争,最后一咬牙,舔着脸,朝靳渊说道:“大人吶,您就看在我成日为了钱庄忙前忙后的份上,多让夭华陪我几日呗。”
靳渊温和的笑着,没有吱声,心里很是舒坦。
难得见秦肆这家伙吃瘪的时候,靳渊要好好欣赏一下才是,哪儿能这般早就松口,他可还没瞧够呢。
夫妻二人打定主意要欺负人,可窦姨娘喜欢秦肆的紧啊,见不得秦肆被这般欺负,连忙发言道:“一只猫而已,秦公子想要留着便多留几日也无妨。”
说完,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问问靳渊,于是,窦姨娘转头又看向靳渊,虽然没有之前的小心谨慎,但依旧有那么点拘束。
“大人,可以吗?”窦姨娘问道。
靳渊眨了眨眼,又看看宁昭,当即赶紧点头回道:“当然可以!”
废话!
窦姨娘都亲自问他了,他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宁昭却感觉被背叛了,哀怨的看看窦姨娘,又看看靳渊,最后恶狠狠的瞪着又得意上了的秦肆。
“是啊,秦公子就多让夭华陪陪吧,别离了夭华睡不着觉就麻烦了。”宁昭不咸不淡的怼了一句,随即闷头吃起饭来。
只要有猫,秦肆哪儿哪儿都开心,就连饭都多吃了两碗这才下桌。
宁昭本也是开玩笑的,晚膳一结束,之前的话题就翻了篇。
秦肆要回去,宁昭却把人叫住了,宁昭让人把窦姨娘送回了东院,三人在正厅聊了起来。
“之前同清蝉闲逛,瞧见临街一家珍宝阁歇业了。”那件珍宝阁是宁府的,宁昭心里清楚的很,只是不知道怎地就关了门。
她几日下来都关注着,今日又瞧见来了人。
“你说那家珍宝阁啊。”秦肆也有印象。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对一些奇珍异宝也很感兴趣,自己有时候也会经手一两笔买卖,来京都之后,便去那家珍宝阁逛过。
“门可罗雀,自然的关门啊。”秦肆笑了笑,随即又问向宁昭,“夫人怎地突然问起那家店铺了?难不成看上人家的地段,想要盘下来?”
闻言,靳渊想了想,也记起了那家店铺,随即看向宁昭,眼神询问着。
宁昭余光瞟见,转头朝靳渊颔首,随即又朝秦肆,没有回答,而是说道:
“今日见那边又来了人,晃眼瞧见里面的东西都搬走了,就连招牌都拆了下来。”
秦肆就当宁昭确实看上了,笑道:“这还不好办?既然招牌都拆了那定是不做了,若是夫人感兴趣,改日去盘下来便是。”
宁昭却摇了摇头,说道:“并不像是不做了,看着倒是像准备改行。”
“改行?”秦肆错愕。
宁昭点点头。
但她也不是很确定。
宁府的珍宝阁开了这么多年,生意一直不错,不过这些日子宁府变故太多,如今宁昭也不清楚到底经营的如何。
眼下这些产业都是由宁涣打理,宁昭想知道宁涣到底要做什么。
“既然是改行,之后定有动作。”靳渊知道宁昭心中所想,便说道:“不妨多等几日在瞧瞧。”
宁昭也是这种想法,不过那些掌柜的都认识自己,自己若是去观望,也不太好,清蝉是自己身边的人也不行,靳渊就更不可能了。
如今只有秦肆这个生面孔能用用。
想着,宁昭和靳渊都看向秦肆,秦肆突然接收到二人的目光,身子本能的往后缩了缩,皱眉警惕道:“有事说事,您二位可别这么看着我,瞧着心慌。”
靳渊一下笑了起来,摆摆手,朝秦肆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要麻烦秦公子,这几日帮着多留心一下那家珍宝阁,我们只是想知道它改行准备做什么。”
第三百章 顺应天意
宁老太君在世时,便相让宁昭接管家业,但宁昭却没答应,除了宁府的账目本就是一个烂摊子不算,她可是巴望着宁府会一蹶不振,定不会把着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所以才有了宁涣接管这回事。
既然已经倒下,宁昭便不会给他任何机会翻身,这些都是宁洪和宁涣上辈子欠她的!她总要还回来的。
“嗐!”秦肆松了口气,朝二人翻了个白眼,说道:“还以为什么大事,就这也能劳驾二位这般表情。”
“呵……”宁昭也笑了。
是啊,宁昭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当即笑道:“那就有劳秦公子留意一二了。”
“放心吧。”秦肆说道:“就这么点小事,我一定帮你们好好盯着。”
又聊了片刻钱庄的事情,三人便各自散去。
一夜无梦不提。
老皇帝让太子慕容承在南承寺思过三日,如今已经两日过去,除了三餐送饭的僧人,宫里没有任何人陪着,慕容承自然也没有丝毫外面的消息。
慕容承端起桌上的斋饭,吃了一口,便没什么食欲了。
想起那晚上发生的事情,慕容承便狠狠的皱起了眉头。
自己醉酒不提,只是他不知道如何会在那般情况下想起宁昭,宁涣跟她根本没有丝毫相似,他怎地就会糊里糊涂的把宁涣当成了宁昭呢!
他不管宁涣如何、孩子如何,如今,他只想知道老皇帝会如何。
在这南承寺就像是与世隔绝了,就连同在南承寺的四公主慕容姣,也只是第一日夜间,来探望了他一眼。
想到慕容姣冷淡的态度,慕容承又是一阵心烦。
他扔下碗筷,重新跪坐在佛前,他定定的看着高坐上,面容祥和的佛祖,眉目间的不甘,更加浓郁了。
“本宫是太子!”
慕容承肃然出声,冷的就好比外面的寒风,刮骨的很,“本宫是名正言顺,祭过天的太子!你们怎地能这般对待本宫!”
“本宫多年藏锋克己,如履薄冰,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凳上大宝,顺应天意!”
慕容承眼神陡然一变,嘴角带上了邪肆的笑容,“对!本宫才是顺应天意的正统!不论是谁,都休要阻拦!”
漆黑的混沌,没有一丝光线,忽而传来急促的心跳声,忽近忽远,间或还有孩童凄厉的哭喊声,湿粘浑浊,窒闷压抑。
宁涣不知道这是哪里,她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四周,可不论她如何,眼前都是那片黑暗。
宁涣有些慌了,她惊恐的呼喊着,歇斯底里,可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什么声音都会被黑暗吞噬。
陡然一声孩提的惊哭声在耳边炸响,宁涣跌到在地,触手可及之处皆是浓稠黏/腻的东西。
她惊恐的缩回手,一股令人作恶的味道钻入鼻腔,她仓皇的想要逃离。
起身时,感觉衣摆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宁涣停下脚步,缓缓低头看去。
一道白光乍现,她看见一个血粼粼的一团,她还没来得及害怕,只听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突然开了口。
“母妃,你为什么要杀我?”
“……母妃!我不想死!”
“啊——!”
凄厉的尖叫声,惊醒了沉睡中的东宫。
灯火依次亮起,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大宫女胡乱披着外衫,小跑着来到寝殿门口,听见宁涣的尖叫声还在继续,她顾不得礼数,慌忙推门而入。
“来人啊!”宁涣惊恐的爬了起来,鞋都顾不上穿,直接光脚踩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她披头散发,汗水打湿了全身,她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她双手死死的摸着小腹,忽而她又慌忙松开,嘴里叠叠的念着什么,目光却死死锁在凸起的小腹上。
大宫女进去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顿时大惊失色,慌忙搀扶着宁涣,惊道:“娘娘怎地了?是做噩梦了?”
宁涣仿佛还沉浸在那个黑暗的梦里,眼前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血粼粼!
“血!”
宁涣神情混乱,嘴里念道着,“血啊!好多血!不——不是血!是孩子!我的孩子!”
说完,宁涣挣扎开大宫女的搀扶,跌跌撞撞的在殿内胡乱冲撞起来。
大宫女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招呼来几个小太监,几人一齐才把宁涣给控制住。
“去叫太医!”大宫女高声朝殿外吩咐道,自己却死死将宁涣按回了床上。
宁涣依旧挣扎着,小太监也不敢松手。
突然一阵抽痛,从小腹传来,宁涣陡然一顿,殿内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又是一阵抽痛,宁涣在疼痛中回了点神,惊慌的看向大宫女,双眼已然发红。
“痛!”宁涣一把揪住大宫女的手腕,声音都嘶哑起来,“我肚子好痛!太医!叫太医!”
宁涣胎儿不稳,太医院每日都会有人轮值留宿在东宫,就是为了方便给宁涣就诊。
等太医赶到时,宁涣已经痛的大汗淋漓,双眼都失了神。
大宫女急得哭了出来,见到太医简直像是见到了救星,赶紧让开身,让太医诊治。
宁涣这会儿也不挣扎了,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小腹的疼痛亦或是麻木了还是如何,她只觉得头脑昏沉,视线都模糊了。
这是迷糊间,听见许多吵杂的人声和脚步声,她努力想要听清,最后也什么都没有听清楚。
一股异香传进鼻腔,宁涣眼神一滞,很快便沉沉晕了过去。
“娘娘如何了?”见宁涣再次沉睡,大宫女抹了一把额间的汗,问向太医。
太医叹息摇头,说道:“娘娘心绪不宁,这样下去胎儿迟早会保不住。”
“那该如何是好啊!”大宫女眼泪扑簌簌的下来。
如今太子还在南承寺思过,东宫能做主的就只剩下宁涣自己,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老皇帝怪罪下来,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逃不过一死。
大宫女又忧又怕,只能求助的看向太医,屈膝跪了下来,哽咽道:“求太医救命啊!娘娘和孩子,还有咱们东宫上下,都靠太医您了!”
太医哪里敢受啊,慌忙站了起来。
在皇宫内院里讨生活的,又怎地会是傻的,那些伺候的宫女太监见状,纷纷跪了下来,场面真是吓住了太医。
他只后悔今日怎地是自己留守,摊上这么个事儿!
“大家都起来吧!”太医无奈的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第三百零一章 噩梦
大宫女见状也站了起来,那些宫女太监纷纷起身,都朝太医看去。
太医沉默着,殿内这许多人除了呼吸声,竟连一丝别的声音都没有。半晌后,太医才打破了沉重的沉默。
“娘娘腹中的孩子如今很是惊险,但若是好生调理保养,虽说可能先天有亏,但至少不会胎死腹中。”
大宫女喜出望外,问道:“那太医赶紧开方子啊。”
闻言,太医又看了看宁涣,许久之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
“娘娘如今心神不宁,一般的安神药对她已然没用,只能添加几味药效更大的才行。”
“不过……”
太医顿了顿,忽然看向大宫女,“这要虽然安神,但药效过于猛烈,娘娘会时时陷入沉睡中,时间一久,会对娘娘造成一定的影响。”
“那孩子呢?”
大宫女脱口而出,随后又赶紧捂了嘴,看向床上昏睡的宁涣。
蝼蚁尚且苟活,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
大宫女几番纠结之后,松开手,又郑重的问了一遍,“那对孩子呢?有什么影响吗?”
太医肯定的摇了摇头,回道:“这药只会影响娘娘的神志,对胎儿没有任何影响。”
见大宫女依旧沉默着,太医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不是长时间服用,其实对娘娘也造不成多大的影响,只等胎儿稳定了,就能停药。”
大宫女大喜过望,心跟着落回了肚里,当即点头道:“那就劳烦太医开药了!”
时间很快过去,慕容承的思过结束了,宁昭钱庄的布置装修也彻底完成了。
“现在店铺只需要人手和生意往来上下些功夫,咱们钱庄就能营业了。”
秦肆把最后一个椅子搬进单人接待室,靳渊在他身后把花盆放好,宁昭就站在门口盯着二人笑,闻言笑容更加大了几分,点头道:
“对!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真的要靠咱们秦掌柜了!”
“草……!”
秦肆拍着手上的灰,嘴里突然来了一句,余下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讪讪的闭了嘴。
靳渊微笑的盯着他,宁昭的眼神居然跟靳渊的如出一辙,秦肆一下子就哽住了。
“秦掌柜呀,你可是咱们钱庄的大掌柜啊。”靳渊手上还粘着土,直接在秦肆的肩头拍了拍,笑道:“说话还是注意点,影响不好啊。”
秦肆眼睁睁看着自己苦苦维持的干净衣衫,就这样被靳渊给霍霍,一口气顿时挤到了嗓子眼,嫌恶的后退几步,恼道:
“卧槽!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我的天,这一身回去,祖宗得绕着我走啊!”
“哈哈……”宁昭直接笑出了声。
秦肆如今对光风霁月的靳大人已经彻底改观了,他简直一言难尽,在靳渊跟前拍了拍肩膀上的土。
灰尘一下四溅开来,靳渊慢了半拍,还是被弄了一鼻子灰。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宁昭往后推开,直接到了院子里,双手抱胸,好笑的盯着两人,摇头说着风凉话,“你们这是何必呢。”
靳渊赶紧也跟着走了出来,留下秦肆一个人在那里又拍又擦,非要弄得干干净净,不让夭华祖宗嫌弃的程度才行。
靳渊手上脏,没手去碰宁昭,但见她那模样确实招人,没忍住,直接上了手。
“啊——!靳渊!”
一声尖叫响起,宁昭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难以置信的捂着脸,惊慌的往后推开几步。
两个男人都顿住了动作。
还真是难得啊!
秦肆这般想,靳渊也同样这般想。
淡定从容的宁昭,宁老太君病逝那日除外,平日里哪里见过这般样子的宁昭,靳渊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宁昭怒了,左右看了一圈儿,除了灰尘就是灰尘。
于是,她直接走到靳渊身边,靳渊看她,宁昭便光明正大的直接抓起靳渊脏兮兮的手,直接朝他自己的脸上在招呼去。
这下还秦肆看热闹了。
他吹了声口哨倚靠廊柱上,看着院子里两个人形花猫幼稚的你来我往,心里有些酸涩,但嘴角却缓缓勾了起来。
闹也闹够了,等三人收拾整齐之后,宁昭这才问起了正事,“那珍宝阁这两日如何了?”
秦肆闻言,想起之前他看到的,朝宁昭说道:“还真是改行了,像是要做酒楼,里面布置改了,这两日运来了不少桌椅。”
“酒楼?”宁昭有些惊讶,又问道:“你确定?”
“这是当然。”秦肆回道:“就他那里的布置,还有需要那么多的座椅板凳,不是酒楼就是茶馆。”
“再说了,那珍宝阁的店铺本就很大,用这么大的店铺专门来开茶馆,呵……”秦肆嗤笑一声,又来了一句屁话,“还不如开青楼呢!”
“啧。”
靳渊啧了一声,如今跟秦肆怼嘴已经成为日常习惯了,“秦掌柜啊,这才说了你多久?瞧瞧你这嘴。”
“青楼怎么了?”
秦肆不干了,还真跟靳渊较上劲儿了,瞪眼道:“青楼也是正规营生,官府都管不着的,还不能让人说了?”
“哼。”
秦肆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我要是那家掌柜的,就那地段,来往的全都是贵胄商贾,说不准我还真弄一个清幽雅致的小院,养一群清丽佳人,琴棋书画全都用上,就取名叫——骚客斋!”
“听着就觉得有那么点意思。”
秦肆微微眯眼,已经幻想开了。
靳渊摇头失笑,宁昭也很是无语,不想听他插科打诨,赶紧把话题拉回正轨上,“京都繁华至此,什么样的酒楼没有,最负盛名的便就是天香楼。”
“潭门与天香楼就在临街上,这不是直接跟天香楼打擂台吗?”
宁昭不由哼笑一声,语气不自觉的带上了不屑。
“更不用说,天香楼周围还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酒楼,全都是在京都多少年经营的,他们想要做酒楼,还真是有趣。”
“又或许,他们寻来了什么京都没有的东西。”靳渊猜想,握住宁昭的手,不动声色的在她手背上轻轻挠了挠。
宁昭察觉朝他看来,靳渊便朝她笑笑转头看向秦肆,说道:“如今几处官道已经通常,京都虽然繁华,但也不是所有东西就有。”
靳渊想到了他们在大兴吃的咕咚锅,便笑道:“比如咕咚锅,咱们京都城就没有一家酒楼做这个的。”
第三百零二章 梨花白
宁昭看了眼秦肆,这才注意到之前语气有些不妥。秦肆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很有兴趣的接了靳渊的话。
“是从北镜传过来的那个咕咚锅吗?”
秦肆眼睛一亮,见靳渊点头,顿时想起了那咕咚锅的美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说道:“确实啊,那东西很好吃,又方便……”
“可是食材如何来?”这是宁昭问的。
咕咚锅最主要的食材,便是新鲜的牛羊肉,并不是寻常什么菜都行的,之前他们在府上弄过一两次,也只是随意弄了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罢了。
大兴那边的咕咚锅,还可以更确切一点来说,就是涮锅,涮的主要食材便是新鲜的牛羊肉。
“啧,这倒是。”秦肆啧了一声,点了点头。
“我也只是打个比喻而已。”靳渊笑道:“还有很多别地的特色佳肴。”
猜也猜不出个什么,秦肆觑见宁昭的脸色,虽然说不上不好,但总有些怪怪的,还有之前说话那语气,觉得这里面有事儿。
大家现在这般熟悉,称一声朋友都不为过,秦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看了看靳渊和宁昭,问了出来。
“你们为何如此关注那家珍宝阁?”秦肆问道。
靳渊看他没有作声,而至转头又看向宁昭。
宁昭先是没说话,片刻后叹息一声,失笑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那家店铺是宁府的。”
“宁府的?”秦肆反应了一下,随即恍然,说道:“是夫人娘家的产业?”
就算宁昭在不想跟宁洪宁涣扯上关系,但这个娘家还真没说错,于是她点点头,回道:“确实。”
“既然如此,你回府亲自问问他们想要做什么不就知道了,何必多此一举,还要如此隐晦呢?”秦肆不了解宁昭与宁府上的关系,自然而然的提议到。
宁昭却没在意,只是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打听多了,未免别人会以为你别有用心呢,不妥。”
秦肆自己就是大家出生,家族越大,这些破事就越多,宁昭只是一说,秦肆便了解了。随即点头道:“成吧,我继续给你盯着,有什么动静就告诉你。”
宁昭朝他笑笑,点头道了谢。
事情也说完,靳渊见天色不早,说道:“咱们回去吧。”
宁昭点头,靳渊牵着她往外走,秦肆就跟在二人身后,等到了马车边,靳渊又停下来脚步,回头朝秦肆笑道:
“这些日子辛苦秦公子了,今夜便让人准备美食美酒,给秦公子解解乏吧。”
难得上道!
秦肆一拍巴掌笑了起来,说道:“大人真是贴心啊!秦某可恭敬不如从命了!”
回到府上,靳渊便吩咐厨房准备了咕咚锅。之前秦肆说起咕咚锅时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样,靳渊便知道他也好这一口。
果然,当咕咚锅上桌时,秦肆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本就吃相不好的人,遇上爱吃的东西,吃相是什么东西,早就不翼而飞了。
“之前皇上赏赐了几坛好酒。”
靳渊一身常服,撩起下摆坐在了主位上,朝众人笑笑,随即看向刘伯,说道:“麻烦刘伯取来,正好今日大家尝尝。”
秦肆对自己的介绍是很到位的,说了爱美食美酒和美人,现在美食有了,看看宁昭,美人也有了,听了靳渊的话,这下美酒都有了,简直畅快的很!
咕咚锅发出咕咚的声音,香气很快灌满了整个院子,宁昭喜欢这一口,厨房很是上心,又结合宁昭平日的口味,给咕咚锅做了点修改。
葱姜蒜全都被剁成细泥,整齐的装在碟子里,还有白糖食盐,更有用花椒晒干之后,磨成的花椒面。
调料的味道混合着食物的香气,更是勾的人口水之流啊!
刘伯取了久很快回来了,沈星和魏华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来,还有刚从医馆回来的刘季,一行四人都到齐了。
秦肆来了这么些日子,分开都见过,但这还是第一次凑得这么齐整。
他就是爱热闹的,自己招呼了起来,“哎哟,大伙儿快坐啊!马上就能吃了。”
他扫了一圈儿,没瞧见流影,问向清蝉,“你家面瘫小哥呢?怎地不见人?”
“你才面瘫!你全家都面瘫!”
清蝉不客气的怼了回去,秦肆只笑笑也不着恼,清蝉这才说道:“大人有事吩咐他去办,还没回来呢。”
秦肆又看向给宁昭弄料的靳渊,努力忽视他那明晃晃、腻死人的柔情,吐槽道:“怎地这般没人性啊,大人你这可是只顾着自己快活,就不给人家小两口好日子过啊。”
靳渊头也没抬,“刘伯,给秦公子倒酒。”
刘伯笑呵的开了酒给秦肆满上。
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鼻而来,秦肆瞬间没了怼人的念头,一心都落在这酒上了,凑近了好好嗅了嗅,叹道:“陈年佳酿啊!”
紧接着,他浅浅的抿了一口,再次叹息一声,摇头晃脑起来,“观塘梨花白!入口清香淡雅,随后余味绵长,好酒!好酒啊!”
“呵……”靳渊笑了笑,说道:“好酒,秦公子就放开了喝,一坛不够我那儿还有呢,管饱。”
“豪气!”
秦肆冲靳渊竖了竖大拇指,完全忘了之前吐槽过人家,如今看靳渊,简直比看宁昭还顺眼了些。
靳渊把秦肆安排明白了,耳根子也清静了,这才的了闲工夫照顾自己的夫人,还有夫人的娘。
秦肆有了美酒,就忘了窦姨娘,正好给了靳渊讨好的机会,他可还惦记着从秦肆这边把这些失落的民心都收复回来呢。
再看看嘟嘴一脸不乐意的清蝉,靳渊轻咳一声,朝清蝉温声道:“这是耽误一下,流影应该快回来了。”
清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立马朝靳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接过刘伯手上的梨花白,主动凑上去给靳渊满了酒,笑道:“大人的先喝点,别一会儿被人给喝光了。”
享受了一下殷勤,靳渊心情舒畅的很,笑的更加温柔起来。
靳渊也没忽悠清蝉,晚膳开始不久,流影便从外面回来了,带着一身寒气,可把清蝉给心疼坏了。
冬日里吃咕咚锅,除了好吃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暖和啊!
一边被清蝉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一边又有咕咚锅和梨花白温热着,流影这个木桩子很幸运的没被冻成冰柱子。
第三百零三章 显露
宁涣昏昏沉沉睡了两日,期间醒过数次,都没坚持到一盏茶的时间。
慕容承已经从南承寺回来了,但因为关系到自己动东宫的地位,他回来时,并没有同往日那般先安分的待在东宫,而是亲自去找了右相。
“官道马上会连同京都到地方,这是利于设计的大事,太子殿下如今参与其中,正是能大展宏图的好时机。”
右相跪坐在软垫上,手里捧着一个暖炉,说话间微微眯着眼睛,是不是虚睁着看他一眼。
慕容承盯着右相看了会,指尖一下下在茶杯边缘轻敲着,半晌后,忽而笑了起来。
“右相说的是,不过……”
慕容承顿了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见右相睁开眼看向他,这才接着说道:“楚王有母族庇护,还有父皇疼宠,本宫一个不得宠的太子,又如何跟他相争呢。”
右相看着他没有接话。
慕容承话里什么也没说,但右相却是听懂了——慕容承在找盟友。
而第一个,便是右相自己。
“本宫多年克己复礼,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唯恐稍有不慎便惹怒父皇褫夺本宫太子之位。”
“太子殿下,慎言啊!”右相面色一变,出声提醒着。
慕容承却没了之前的唯诺,接着把话说了下去,“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本宫已然这般小心,依旧无法双全,此番直沽寨一行只算完成任务,丝毫称不上功劳,又发生那般荒唐之事,父皇定是对本宫失望至极。”
说着,慕容承神色少见的落拓起来,颓唐之色尽在眉宇间。
“可——那只是人之常情,情不自禁啊!”慕容承颓然的闭了闭眼,片刻之后再次睁开,里面哪里还有半点颓败落拓之色。
右相一直关注着他,这一变化,让右相微微坐直了身子。
“错已铸成,本宫后悔于事无补,但本宫却不甘,只当是抱负无处施展,独有一颗赤子之心,却无处安放,右相——先生!”慕容承撑桌往前,双目灼灼的看着右相。
这一声先生,让右相心里一颤,尽管内心汹涌,面上依旧维持着淡然。
且听慕容承如何说下去。
即使要站队、要自成一派,那必然是要清楚对方是否又一争之力。
从龙之功谁都想要,但真龙只有一位,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如今右相便被慕容承送到这岔路口上,选择即是赌博,赢了,便是从龙有功,辅政之臣,家族荣幸又一个百年之久。
但若是败了……
慕容承藏锋多年,每日朝堂上见百官你来我往,虽不掺言,但心里明白得很,也只有一副识人之功。
右相面色不改但内心波动,只是眉宇间些微的变化,也被慕容承看在眼里。
他嘴角缓缓勾了勾,抚掌两声,门口脚步声传来,右相抬眼看去。
“参见太子殿下。”来人一席淡色长袍外皮同色长袄,普通得很,再看面容中庸之姿,年摸四十上下,短须,唯有一双眼,黑亮中透着一股阴厉。
此人姓姜名泰,正是直沽寨布政使的心腹——如今为太子幕僚!
“事情办的如何了?”慕容承微笑看着姜泰,余光撇着右相的反应。
右相疑虑着,却不曾发言,姜泰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递到太子慕容承手边,说道:
“已经处理好了,这里面便是契约。”
契约?
右相眼神一凛,看了看慕容承,又看向他握在手里的信封。
“太子殿下是否该说明一二?”
右相指着姜泰,又指了指那个信封。
慕容承笑了笑却没说话,倒是一旁站着的姜泰开了口,主动介绍道:“启禀右相,在下直沽寨人士姜泰,原直沽寨布政使幕僚,如今得太子殿下赏识,荣幸为殿下座下宾。”
“这信封里的契约,想来右相应该已经猜出来了吧。”慕容承把信封拿在手里把玩着,微笑看向右相。
他看了看,随即伸手把信封递到右相手边,笑道:“右相不妨拆开看看。”
右相顿了顿,也不含糊,直接伸手接了过来,当即拆开,好几张契约便印入眼帘,右相眉峰一挑,心里惊喜,挑眉道:“这便是之前殿下与皇上说的那几位乡绅商贾?”
慕容承含笑点头,说道:“本宫自知犯了错,定然要想办法讨父皇欢心,这份礼物,右相觉得父皇可会喜欢?”
国库空虚本就缺钱,靳渊能这么快便官拜二品,也全都是投了老皇帝所好,除了官道建议和揭发贪墨,还有一笔笔银子入了国库。
靳渊能够想到,自然别人也能想到,慕容承就是这个别人。
右相端了一晚上,此刻总算是露出点笑容来,重新把契约塞回信封装好,递回给慕容承,抚须道:
“殿下为国分忧,又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这份礼物陛下定然会龙心大悦。”
“有右相这句话本宫便放心了!”
慕容承抚掌笑了起来,却没有接过契约,反而又朝右相手边推了推,笑的意味深长起来,“那么此时,本宫便拜托右相了,先生知道,父皇如今在气头上,本宫的话,父皇不一定会乐意听啊。”
右相手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慕容承脸上,随后收回契约放在自己跟前,双手拢进暖炉,微笑道:“太子殿下心意至此,老夫又如何能推辞呢。”
慕容承笑了,抬手给右相斟满茶,又给自己添上,端起来,朝右相举了举,笑道:“如斯好茶,先生应该尝一尝才是。”
——
“店铺全都布置好了,现在只要人手到位,便能开业了。”
秦肆放下手里的帕子,环视了一圈已然成型的店铺,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朝宁昭笑道:“图纸上看太过简易,如今换成现实,啧,我觉得我真是太有才了。”
宁昭走到柜台后面,闻言朝秦肆翻了个白眼,“图纸设计的固然不错,但最关键的还是请来的匠人师傅手艺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夫人这话说的不亏心吗?”
秦肆不乐意了,抬手指了一圈儿,说道:“店铺里什么地方不是我设计的?若是没有我设计的图纸,师傅们手艺再好都没用。”
“别跟我探讨母鸡与蛋这般深奥的事情。”宁昭赶紧抬手打住,又吩咐清蝉把小几上的盆景,换到柜台上来。
第三百零四章 夜长梦多
清蝉照做,宁昭又细细打量了片刻,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珍宝阁这两日有什么动静吗?”
这话自然是问秦肆的。
“已经确定是要办酒楼的。”秦肆一屁股坐在木椅上,手在扶手上拍了拍,看向宁昭,说道:“门头的招牌已经换了,叫什么咕咚斋。”
“看来大人之前蒙的还不错,他们还真是想要做咕咚锅生意。”秦肆说道。
宁昭手上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问道:“已经上了招牌?那不久便要营业了吧。”
秦肆点头,回道:“门口摆着招募文书,只要人手够了,应该就能开业了。”
宁涣从没有离开过京都,不知道谁把咕咚锅告诉她的,不过这点都不重要,若真让他们把咕咚锅在京都办了起来,宁府如今的局面定会好转很多,假以时日,说不定,还能彻底扭转,恢复到之前陈氏还在的时候。
可宁昭不想让宁府恢复实力啊!
那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他们的生意做不起来!
宁昭眉头皱了起来,清蝉见状,问道:“小姐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莫名其妙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宁昭闻言摇摇头,又问向秦肆,“我不想让他们的店铺开起来,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秦肆和清蝉都是一呆。
清蝉更是惊讶的看着自家小姐,知道宁昭跟宁府关系不好,但真的又不好到断人财路的地步吗?
更何况,宁府可是宁昭的娘家啊。
秦肆也有同样的想法,但他没有清蝉表现的那般明显,更因为自己就是大家族的子弟,家族里面那些弯弯绕绕,他都亲身参与过,自然很熟悉。
所以秦肆没有问宁昭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是安静的想了想,随即问向宁昭,“若是店铺买卖文书,还有其他在官府办理的东西都齐全了,那么想要人家开不了店只有靠下三滥的手段,你愿意?”
宁昭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是她不愿意,只是只要是人做的事情,总会又被发现的那天,如今自己的名声牵扯到钱庄、妙春堂还有尚书府,只是对付宁府的一家店铺,划不来。
秦肆见她没说话,当即了然,笑道:“那么你也开一家跟他光明正大的抢生意,嘿还别说,府上师傅做的咕咚锅,味道还真不比大兴那边的差。”
如此一来便是直接了当的跟宁府打擂台了,宁昭也不愿意。
“这样一来,要不了多少时间,整个京都都会知道我与宁府不合。”宁昭摇头否掉。
秦肆摊手,表示自己也没别的法子了。
左右都想不出好法子,宁昭索性先放下不想了,抛开宁府的事情不管,如今钱庄需要人手,这倒是简单。
“人手方面的事情,就你去跟医馆掌柜的商量。”宁昭把话题拉回钱庄上,朝秦肆说道:“他在京都多年,认识的人不少,咱们钱庄要的都是精干机灵的伙计。”
“经手的都是钱,还的人品信得过,直接招那些不熟悉的就算了吧。”宁昭说道。
秦肆明白宁昭的意思,点点头,应承下来,“我明日便是医馆找掌柜的,夫人便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离开店铺时辰尚早,秦肆没有跟宁昭回府,在店铺外便跟宁昭告辞。
“你要去哪儿?”宁昭问他,随即又看了看还透亮的天,打趣道:“不会是等不及天黑便要去寻那些娇花美人了吧。”
“嘿嘿。”秦肆低低笑了起来,猛地凑近宁昭,勾唇道:“食色性也,夫人这也要管?”
宁昭被他吓了一跳,清蝉更是伸手推开他,骂道:“有话说话,凑这么近干嘛。”
秦肆也不着恼,后退两步,双手抱肩闲适的很。
宁昭无语的看了他半晌,随即摆摆手,说道:“秦公子看来是憋的很了,谁要管你,自己去吧。”
秦肆又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宁昭,随即转身就走,还朝宁昭挥了挥手,笑道:“美人易得,芳心难寻哟!”
直沽寨通往临近城镇的官道修建前期筹备已经完善,直沽寨彻底竣工,工部的人送回来折子,马上要开始动工下一段路。
靳渊负责官道修建的所有事宜,那边要开始动工,还不容易清闲两日的靳渊又忙了起来。
跟工部的人刚商量好,靳渊刚准备回府,便被老皇帝叫去了勤政殿。
老皇帝依旧高坐龙椅,下手楚王慕容极和太子慕容承都在,靳渊这才想起来,慕容承思过已经结束了。
靳渊在殿外等着内侍通传,能瞧见殿中高位上的老皇帝,今日心情看上去不错,对着慕容承都有了几分笑模样。
靳渊忍不住想着,近日有什么好事,能让一直寡欢的老皇帝如此开颜。
内侍通传完毕,老皇帝也看向靳渊,没等内侍再传,老皇帝朝靳渊招招手,靳渊直接进入了勤政殿。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靳渊一撩官袍下摆,朝老皇帝行了一礼。
“快快请起!哈哈……”老皇帝爽朗的笑了起来。
靳渊谢恩起身,微笑看向老皇帝,问道:“不知皇上叫微臣前来有何吩咐?”
“没什么吩咐,就是有一件好事想跟爱卿分享一下。”老皇帝扶了扶胡须,笑的眉眼弯弯。
靳渊也跟着笑了起来,看了看身边两位皇子,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事,靳渊随即问道:“虽不知是何喜事,但见陛下龙心大悦,微臣也甚为欢喜。”
“哈哈……”老皇帝听了靳渊的话,心情更好了,拿起案几上的几张契约,朝靳渊招招手,笑道:“爱卿过来看看。”
靳渊躬身上前,从老皇帝手中接了过来,仔细一看,眸光闪了闪,指尖在纸上摩挲了几下,笑容更深了几分,“恭喜陛下。”
随即靳渊又转向慕容承,拱了拱手,笑道:“恭喜太子殿下!”
慕容承伸手虚扶了一把,谦虚道:“之前是本宫心急失了妥当,还是靳大人提点这才幡然警醒。”
“这比税收数目可不少,担心日久生变夜长梦多,本宫便派人去办了。”慕容承说道。
“太子殿下身在南承寺依旧不忘国事,当真是尽心尽力替国分忧实乃我辈之楷模。”靳渊也笑道。
听着二人你来我往,慕容极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也勉强的朝慕容承拱了拱手,道贺道:“此乃大功一件,臣弟真是替太子皇兄开心啊。”
第三百零五章 意料之外
“哈哈……”老皇帝看着底下三人,不知道是否真的高兴,但笑容看起来不假,他微微点着头,看向慕容承,笑容稍微收敛了一点,但也算是面容和善。
“善罚分明。”老皇帝说道:“太子这件事办的很好,确实该赏,说吧,你想要什么?”
慕容承想要什么,没人不知道,但此刻慕容承却猛地跪了下来,顿时惊了几人一跳。
“太子你这是作甚?”老皇帝微微蹙眉,又有些不悦起来。
“父皇。”
慕容承先是一拜,随即才仰头看向高坐上的老皇帝,诚恳道:“儿臣身为燕国太子,为国出力本就是分内之事,能够为父排忧解难是儿臣的荣幸,本不该奢望多余的赏赐。”慕容承说着,微微有些哽咽。
老皇帝和慕容极都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慕容承。
靳渊微微蹙眉,等着慕容承接下来要说什么。
“继几日前儿臣醉酒犯了大错,险些让儿臣尚未出世的孩儿再也见不了天日,侧妃更是因此一病不起,儿臣已然知错,如今父皇要赏赐儿臣,儿臣斗胆,肯定父皇恩准,请尚书夫人宁昭,前来给侧妃看诊,以求万全!”
闻言,靳渊眼神微眯,眸光不易察觉的闪了闪,随即又隐藏了下去。
倒是老皇帝很是惊讶,原以为慕容承难得被自己赏赐,会要求一些别的东西,比如权利之类的,不曾想,他居然是要求得宁昭,给宁涣治病!
“太子皇兄对皇嫂恩情深重,臣弟真是佩服。”慕容极没想通慕容承此举的意图,但还是出口恭维了一把。
“都是我大意粗心犯的错,让侧妃受苦实属不该。”慕容承眼眶也红了,倒是有那么点真情实意来,“宁大夫医术高超,如今儿臣只想求得宁大夫给侧妃看诊,让侧妃能少受些罪。”
谈及到靳渊的夫人,靳渊本人并没有出声,一直垂眸站在一旁,老皇帝看了他几眼,靳渊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还是老皇帝没憋住,主动问向靳渊,“宁昭乃靳大人夫人,不知靳大人可否同意啊?”
闻言,靳渊笑了笑,看向老皇帝和慕容承的目光有些无奈,他摇摇头,朝老皇帝和慕容承分别一礼,无奈道:“不瞒皇上和殿下,夫人的主微臣还真做不了。”
顶着几人微妙的眼神,靳渊苦笑着,自我打趣道:“吴家内子主内亦主外,倒是我这个夫君,是要被约束着的呀。”
说句简单的,靳渊就是妻管严,还是自认的妻管严。
正因为这样,要找宁昭办事,找他没用,只能自己去请宁昭,她自己点头同意才能做的了数。
靳渊都这般说了,老皇帝也不好勉强,又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慕容承,蹙眉不耐道:“你先起来罢。”
慕容承微微颔首,站起了身,但眼神还是殷切的看着老皇帝。
这么一个小要求,就算是慕容承没有立功,求到老皇帝面前,老皇帝都不会不答应,更何况现下还是慕容承用难得的赏赐换来的,老皇帝当即就答应了。
“行了,今日天色不早,等明日一早朕便召宁昭入宫,替侧妃诊病。“老皇帝说道。
靳渊回了尚书府,宁昭已经回来许久了,正坐在院子喷着暖炉煮着茶,见靳渊进来,宁昭笑着朝他招招手。
靳渊也笑了起来,几步走到宁昭身边,宁昭把暖炉递给他,又给他倒了杯刚煮好的热茶,笑道:”今日怎地这般晚?宫里又出了什么事?”
靳渊挨着宁昭坐下,想起之前在勤政殿的事情,说道:“明日皇上要召你入宫,为太子侧妃诊病。”
“宁涣?”宁昭挑眉,“皇宫里多的是太医,她不过是滑胎未遂,怎地还找上我了?”
宁涣如今到底情况如何,靳渊也没特意打听过,只说:“说是情况不是很好,大抵还是情绪的缘故。”
闻言,宁昭冷笑一声,身子放松下来,斜斜的依靠在软塌上,哼道:“即便如此,也不一定非要我去才行。”
宁昭看向靳渊,问道:“说说吧,是谁跟皇上提起我的。”
若是没人提到宁昭,老皇帝定然也不会想到找她,区区保胎太医院都无法,这也是打了老皇帝的脸面。
“太子。”靳渊抿了口热茶,搁下杯子,手里揣着暖炉,很快便暖和了起来,“太子签订了直沽寨官道的通商税收契约,皇上问他要何赏赐,他便提了你。”
“难得皇上会赏赐他,他尽这般浪费了?”宁昭也惊讶了起来。
要说慕容承跟宁涣夫妻感情多深,宁昭打死都不会相信,慕容承愿意拿难得的赏赐机会换自己去治疗宁涣,这中间定是打了别的主意。
“太子要做什么我不知道。”靳渊眯起眼,视线落在远处,淡淡道:“不过他此举,倒是让皇上稍稍有了改观,或许他就是为了如此吧。”
宁昭想了想,没有说话。
慕容承此举确实让人捉摸不透,最有可能的便是想要从侧面先让老皇帝改观。
他刚思过回宫,老皇帝对他的不喜他心知肚明,此番他先拿回了收税契约展示了才能,而后又放弃赏赐只求妻子安危。
不得不说,若是宁昭前世没跟慕容承有过那么多的纠缠,或许她也会忍不住觉得慕容承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或许他就是这般打算的吧。”宁昭重复了一遍,随即又冷哼一声,说道:“可他这‘情深意重’却要我来出力成全,他是真不知我与宁涣之间的关系吗?”
宁昭这话一出,像是提醒了靳渊,他看向宁昭,说道:“他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他才这般做!”
宁昭挑眉看他,两人对视片刻,宁昭也明白了靳渊的意思。
宁昭和宁涣关系不好,慕容承不会不知道,现在宁涣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悬着,宁昭若是忍着口气给宁涣治好了,那便是宁涣和孩子命大,慕容承也保住了自己的骨肉。
但若是宁昭忍不了这口气,趁着治病的机会,宁涣若是有了什么闪失,宁昭不仅是大夫,还是靳渊的夫人,宁昭公然谋害皇嗣,这可是要牵连九族的大罪!
“还有一种可能。”靳渊微微眯起了眼,神色冷肃了下去,眉宇间有了些微的凝重。
第三百零六章 夫人跑了!
宁昭看向他,仿佛猜中了他说的那个可能,脸色也变了变。
“他那宁涣作饵,明面上让你治病,背后对宁涣下手。”
靳渊深呼吸一口,冷道:“若是在你诊病期间宁涣出了事儿,那夫人便有口难言了!”
“那可是他侧妃和亲生骨肉啊!”宁昭自己说出来之后,也不由开始不信。
前世慕容承对自己好歹还有几分真心,都可以狠心那般对待自己,这一世,宁涣跟他可是没什么情谊的,为了对付靳渊和自己,舍弃一个宁涣又有何不可?
至于孩子。
他堂堂太子,还可能是今后的皇帝,到时候想要多少孩子没有?
两人沉默了下来,谁都没有说话,虽然一切都是二人的猜想,但此番进宫也是惊险万分,然而难就难在,知道慕容承在前方虎视眈眈,但他们却没有不去的理由。
“明日你不能进宫。”靳渊看向宁昭,说道。
宁昭也看他,半晌后摇摇头,叹息道:“可是皇上召见,不去便是抗旨,结局又比旁的好多少?”
此时他们才发现,慕容承这一招又多高明,让他们进退维谷。
半晌后,靳渊起身牵起宁昭,宁昭不解的看他,靳渊边朝房间走去,便说道:“大兴那边官道早已经竣工,徐大夫也等着你呢,你去大兴,马上走。”
“可是我走了又能如何?”宁昭皱眉,手腕被靳渊握得有些疼,“皇上一封诏书还不是要把我召回来。”
“只要一日时间,我便能提议皇上让孟太医给宁涣治疗。”
靳渊跨进门槛,松开宁昭,转身看见刚从院外进来的清蝉,招了招手,随即朝宁昭说道:“众所周知你是孟太医的徒弟,师傅亲自出马,皇上定然会同意的,孟太医盛名在外,慕容承也没有坚持要你的理由。”
“大人怎地了?”清蝉小跑着进来,见二人面色凝重,不由的也紧张了起来。
“替夫人收拾行礼,你们立马赶往大兴!”靳渊吩咐道。
清蝉惊讶,但这时候也没多话,赶紧去收拾去了。
“徐大夫一直等着你去,妙春堂的分社马上就要开业了,你身为当家前去打理也无可厚非。”靳渊揽着宁昭的肩膀,两人在榻上坐下,靳渊抬手抚上宁昭的脸颊,说道:“你不是也要找时间去一趟吗?钱庄马上也要开业,之后忙起来,你分身乏术,哪里还有时间过去。”
“这次正好是个机会,去大兴把事情处理好,回来便专心的打理钱庄的生意吧。”靳渊笑了笑,说道。
宁昭看了他半晌,叹息一声,才点点头,同意了。
这次出行根本就是临时起意,宁昭还有很多事情要交待的,秦肆不再府上,靳渊便让流影去找,等清蝉收拾妥当,秦肆也回来了。
“怎地说走就走?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秦肆一进院子就嚷嚷了起来,嘴都要翘上天了,明显不乐意。
宁昭此刻没心情跟他贫嘴,当即吩咐道:“我去大兴这几日,钱庄便全权交由你打理,关于人手,还是之前商量的,去寻医馆掌柜,希望我回来时,人手已经筹备好了。”
秦肆看了看宁昭,又看了看靳渊,见二人脸色不是很好,敏锐的捕捉到了点不寻常,问道:“遇上了什么事儿?跟我说说,或许我能想到主意。”
关于朝堂上的那些纷争,宁昭和靳渊不愿多余的人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没什么好的法子,还不如少一个人操心。
宁昭当即摇摇头,说道:“没事儿,之前大兴便传来消息等我去一趟便能开业,起初是因为宁老太君的病耽误了,而后又有钱庄的事情拖着,我已经推迟了多时,大兴那边已经等不及了。”
宁昭显然不愿多说,秦肆心里有些堵,但还是点点头,应承道:“行吧,你放心去吧,钱庄有我,等你回来,钱庄应该就能开业了。”
宁昭笑了,点头道:“那就拜托你了。”
马车已经备好,为了不引人注意,宁昭是从后门出去的,靳渊要赶去宫里给老皇帝禀告,前后打一个时间差,吩咐流影陪同宁昭和清蝉前去。
秦肆便接替了送人的事儿,亲自把宁昭送出尚书府。
天色渐渐暗下,秦肆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久久之后,他才重重的叹息一声,嘟囔道:“趁天黑偷偷摸摸的出城,正门不走走后门,说是没事儿,也要有人信啊!”
——
老皇帝刚用了晚膳,便听内侍来报,靳渊求见。
老皇帝疑惑片刻,抬手让人进来了,“爱卿刚去不久,怎地又回来了?”
靳渊撩起官袍下摆直接跪了下去,有些惭愧又有些惶恐的说道:
“微臣折返打扰陛下实乃情非得已,只因回府才得知内子因妙春堂大兴之事,晚膳前便出发启程,等微臣回府时,内子已经离去多时了。”
说着,靳渊抬眼看向老皇帝,面色难看道:“可明日皇上召见内子,内子却不在,微臣惶恐抗旨不妥,便急忙回宫向皇上禀明此事。”
老皇帝眉头微蹙,说道:“怎地她要去大兴提前靳大人却不知道?”
之前营造的形象此刻就起了作用,靳渊无奈又憋屈的看了眼老皇帝,叹息道:“内子诸事繁多,生意上的事情更是很少与微臣提及,只要有需要便会不告而别,微臣也是无奈至极啊。”
想起之前靳渊说的话,再看眼下,老皇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老皇帝还记得答应过太子的事情,当即摆手道:“也无妨,想来宁昭出城走不了多远,朕现在就派人把她接回来便是。”
“哎——!”
闻言,靳渊却重重的叹了口气,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国事艰难时,老皇帝都只见靳渊微笑以对,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不由的想要发笑,却听一个头两个大的靳大人这般说道:“内子此行许是赶得及,也不知大兴那边出了何事,她……”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靳渊恍然,补充道:“皇上不知,内子善骑术,骑马跟微臣都不相上下,此前赶去大兴寻微臣时,夫人便是连夜策马而去,今次更是策马,带走了我家护院流影,就这般风风火火的走了!”
“算算时辰已经小半日过去了,怕是她早已出城去往了下一个城镇,现在皇上若是派人去追,也不定能追的上。”
第三百零七章 肉中刺
“京都通往大兴的官道还有好几段尚未完工,他们策马简行也不知走的哪一条,一来一回寻个人,多的时间都浪费了,也不定能在明日回的来啊!”
闻言,老皇帝也蹙起了眉头,问道:“可侧妃还等着她治病呢,不把人追回来,又该如何?”
靳渊早就想好了对策,当即说道:“侧妃娘娘的病最为重要,微臣与内子自然耽误不起,不过内子不在京都,但内子的师傅在啊!”
“内子的医术都是跟孟太医学的,外界什么青出于蓝胜于蓝,若是没有青哪里又有蓝啊。”靳渊说道。
老皇帝被他一提醒,也想起了孟遂来。
曾经的太医院院首,确实是当今圣手第一人,想到孟遂,老皇帝舒展了眉头,想起了慕容承,又有些迟疑,“可太子要的是宁昭啊!”
“宁昭还是孟遂,不过就是大夫罢了,没了徒弟来了师傅,同出一脉,更有太医多年的经验,这哪里不比宁昭好?”靳渊紧接着道:“况且太子殿下一心为了侧妃娘娘的身子着想,想必能请到孟太医顶也是欣喜的啊!”
老皇帝本来心里就动摇了,闻言点点头,便说道:“事已至此,便按爱卿说的办吧,明日朕就不多此一举了,爱卿直接带孟遂进宫便是。”
靳渊躬身应承下来,朝老皇帝告了辞。
慕容承心里算盘打得响,却不料被人猜了个七七八八,如今棋盘上的重要的一子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京都,他还在右相府上磨合人情,丝毫不知。
靳渊离开皇宫直接去了孟遂府上,事发突然,靳渊必须的亲自去跟孟遂说清楚情况。等孟遂听完靳渊说的话,什么也没说,直接点头应承下来。
慕容承得知宁昭离开的消息时,已经是深夜了。
他从右相府上回到东宫,就有人来禀报,说老皇帝传话过来,明日的看诊宁昭来不了,请来的是宁昭的师傅孟太医。
慕容承当即愣了愣,皱眉问道:“怎么走的这般突然,她是什么时候离京的?”
传话的小太监又哪里知道这些,只得战战兢兢的回答:“奴才不知,消息是晚膳后陛下那边派人传来的,说是靳大人回府之后才发现夫人走了,便立马进宫给皇上禀报了。”
慕容承闻言眉头依旧紧皱,但他却并没有想到宁昭离京这件事跟自己的安排有关,只是突然只见关键人物走了,那么自己的计划便进行不下去了!
慕容承低骂一声,狠狠的闭了闭眼。
这次南承寺思过,他想的很清楚。
从很早之前慕容承就下了决定——靳渊不能留。
可如今靳渊不仅仅深的老皇帝信任,官位越来越高,自己却相反处处受到束缚,想要坐稳东宫的位置,除了防备楚王慕容极之外,最关键的还是得除掉靳渊!
于是,慕容承花了许久功夫想出请宁昭给宁涣瞧病的法子,只要宁昭进了宫,他便有办法,让她回不去,不仅如此,靳渊也会脱不了干系。
至于他要如何做。
只需要舍弃一个宁涣,便能除掉靳渊这颗眼中钉肉中刺,可划算的很!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宁昭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离了京都,走的正正好!
他求得是给宁涣瞧病,如今虽然没有宁昭,但来了孟遂,自己在老皇帝跟前所求的就是宁涣能够病愈安好,孟遂跟宁昭就区别不大了。
慕容承烦躁了起来,挥手打发了小太监,自己在殿外站了一会儿,随即脚步一转,朝着寝殿方向去了。
从去到南承寺,回来之后慕容承一眼都没去瞧过宁涣,除了自己又要事要办之外,他也不想看见这个只会连累自己的女人。
四公主那次是,这次又是,自己好不容易在老皇帝跟前有了点好感,就被她这一次次的全给败尽了。
可眼下宁涣还有用处,还是的装装样子的,慕容承想着,人便到了寝殿门口。
推门而入,动静响起,惊动了大宫女,大宫女转头看来,惊讶了一瞬,赶紧跪地朝慕容承行礼问安。
慕容承看也没看她,只是摆了摆手,径直朝床边走去。
宁涣头发披散,一身素白的里衣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她双眼紧闭,眉间舒缓,看上去睡得很沉。
再往下,便是隆起的小腹,慕容承一直不曾主意这里,现在一看,也不知道何时,宁涣的肚子已经这般大了。
“娘娘怎么样了?”慕容承问道。
“回殿下的话,太医开了药,娘娘好多了,就是精神不济,有些嗜睡。”
大宫女看了眼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宁涣,接着说道:“不过太医也说了,娘娘不宜动气,会影响胎儿,嗜睡些更好,这样等胎儿稳定了便没什么大碍了。”
闻言,慕容承点点头,走过去又看了眼宁涣,随即转身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半晌后,慕容承说道:
“明日会有人来给娘娘诊病,到时候你们好好伺候着。”
“什么?!”大宫女惊呼一声,慕容承猛地缩了缩眼眸。
大宫女心里一惊,自知失言,赶紧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道:
“奴婢莽撞了,请殿下恕罪,只是娘娘如今已经好转,应该……不需要在请旁的大夫了吧。”
慕容承打量着大宫女,这话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说出来的却只是一个区区宫女,什么时候一个宫女能够替主子做决定了?
慕容承没有说话,大宫女心更慌了,不仅是因为之前失言恐引起慕容承不悦,关键是,若明日真的有大夫来给宁涣诊断,知道了之前太医给宁涣开的药物,那太医和她,还有东宫里知情的那些宫女太监,恐怕一个都逃不了啊!
这可不行!她还不想死!
“殿下,恕奴婢直言,娘娘这些时日都是太医院的太医医治的,娘娘都太医们开的药方也很适应,现在看着好了不少,若在临时更换大夫,我担心娘娘身子太弱,适应不了啊。”大宫女诚恳的说道。
慕容承依旧打量着她,大宫女的反应很有趣,慕容承多少来了点兴致。
“这可是本宫跟皇上求来的,你一句适应不了就能算了吗?”慕容承沉声道。
“奴婢不敢!”大宫女双手伏地,连连摇头,“只是娘娘她……”
第三百零八章 劫后余生
她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慕容承打断了,“本来请的是宁昭宁夫人,不过夫人有事离了京都,不过还好,没有夫人,还有孟太医在,明日一早,孟太医便会进宫给娘娘看诊,到时候你们可要好好伺候着。”
大宫女握紧了掌心,指甲都嵌进了肉里,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只觉的天气是不是有凉了些,浑身忍不住发起寒来。
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了,但大宫女依旧想要挣扎一下,“孟太医声名远播,能来给娘娘看诊当然是最好的,只是娘娘她、她……她如今已经好转,就、就不用……”
“放肆!”慕容承猛地大喝一声,大宫女浑身颤抖起来,直接匍匐在地上,就连昏睡中的宁涣都小弧度的抖了抖身子,眉头渐渐收拢起来。
“哪里轮的到你一个卑贱的宫女说话!”慕容承站了起来,朝床上看了一眼。
慕容承本就没有压低声音,之前那一嗓子更是直接吼出来的,就算人睡得在沉,也该被惊醒才对,但宁涣却躺在床上丝毫没有醒转的意思。
慕容承看了几眼宁涣,随即重新把目光落回大宫女身上,眼神中带着点狠,他微微眯眼,沉声道:“抬起头来!”
大宫女颤颤巍巍,好半晌才抬起了脑袋,惊恐的看着慕容承。
这表情太过明显,慕容承要是在看不出来不对劲,那他这么多年就是白活了,“到底怎么回事,说!”
慕容承声音不大,但落在大宫女耳中就像是惊雷,吓的她一个劲儿的哆嗦,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等了片刻没等到人回话,慕容承也失去了耐心,眉头狠狠蹙起,声音冷沉了几分,“让你说听见没有!说话!”
大宫女眼泪一下就落了出来,全然是被吓出来的。
她张了张嘴,结巴了半晌,眼见慕容承又要发怒,这才哽咽着出了声,“娘、娘娘她、她精神一直不好,还、还时常噩梦,之前太医们开、开的药,对娘娘效果都不大。”
“娘娘连着几日噩梦不断,一边用药调理着一边身子却更弱了,腹中的胎儿也危在旦夕。”
大宫女摸了摸眼泪,看向慕容承,已经不做挣扎了,“太医说,若是娘娘情绪一直这样不稳定,要不了几日,胎儿便保不住了,奴、奴婢也是担心娘娘和腹中的孩子,所以才、才……”
“才什么?!”慕容承朝她走了两步,低头看她,压迫感泼天盖地的压了下来,“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太医说有几味药能够让娘娘放松精神,只是会让娘娘嗜睡。”
大宫女彻底哭了出来,根本不敢看慕容承,脑袋磕在地上,哭道:“但太医说了,这药只是会影响娘娘的精神,让她不至于波动太大,但对胎儿丝毫造不成影响,所以奴婢、奴婢才大胆让太医给娘娘开了药。”
闻言,慕容承转头看向床上的宁涣,仔细看去,宁涣除了脸色苍白了些,确实什么也看不出来。
大宫女吊着一口气,不敢呼出来,就怕下一刻自己就得人头落地,却不想慕容承许久没有说话,一开口,便让大宫女愣住了。
“你做的很好。”慕容承缓缓起身,回到了软榻坐下,说道:“起来吧。”
大宫女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慕容承,确定自己不是幻听,这才劫后余生般的出了口气,赶紧站了起来,“殿下……”
“娘娘情绪不稳,你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本宫不会怪罪你们。”慕容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一下下像是敲在了大宫女的心上。
然而下一刻,慕容承话锋一转,看向大宫女,说道:“让太医院把之前的药方改回来,之前娘娘用过的药渣全都给我好生处理了。”
大宫女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慕容承却在这样的目光下,缓缓笑了起来,“宁昭走了还有个孟遂,不过就是曲折了一点儿罢了,结局都是一样的。”
大宫女不懂,也不敢问,只得垂眸站在一旁,慕容承像是自言自语,说完之后,这才看向大宫女,吩咐道:“明日等孟太医来了,孟太医让你们做什么便做什么,但给娘娘的药,还是按照之前你们给她的方子服用。”
“可是孟太医他医术了得,不会看不出来的。”大宫女说道。
慕容承无所谓的点点头,笑道:“看得出来又如何?若是几日下来娘娘没有起色,就是他孟遂医术不精,有负盛名,到时候,父皇定然会给我和侧妃一个交代的。”
对上慕容承的笑容,大宫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赶紧低下头应承着,不敢在跟慕容承对视。
慕容承交待完,便起身离开了,大宫女恭敬的把人送了出去,等到慕容承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大宫女这才长舒一口气,招呼来负责熬药的宫女太监,吩咐道:
“把太医院第一次开好的药方找来。”
“还有,娘娘近日来用的药渣统统给我拿去处理干净。”
大宫女说完,转头看向几人,目光很沉,叮嘱道:“切记,不论何人询问,娘娘入口的就是寻常保胎的药方,其余的你们一概不知,懂了吗?”
宫女太监互视几眼,随即齐齐点头。
宁昭这次走的匆忙,虽然行礼收拾的还算齐备,但突然离京,还是有些不适应的,还好身边这次陪着流影,他常年替靳渊办事,说走就走,已经习惯了奔波的生活。
三人坐马车出了城,随后便换了马匹,也为了加快脚程,把靳渊营造出来的时间差补上,因为要连夜赶路,三人又来不及赶到下一个城镇,难得的,清蝉也体验了一把露宿山野的滋味。
更关键的是,这是冬天啊!
寒风呼啸,夜深人静时尤为猛烈,好在流影又经验,视线准备了野外露宿的帐篷,他不怕冷,但宁昭和清蝉是女子,平日里养尊处优,定然是受不了这样的苦的。
流影搭好帐篷,让宁昭和清蝉进去休息,自己就守在帐篷外面,裹着厚厚的毡衣,守卫着。
虽然依旧很冷,但在帐篷里面,不被寒风劈头盖脸的猛吹,清蝉一下便觉得好多了,赶紧取出收拾好的厚棉衣,披在宁昭身上。
“咱们何必这般匆忙,上一个驿站的时候天色就不早了,咱们就应该休息一晚再赶路。”清蝉嘟囔着。
第三百零九章 于礼不合
虽然还是有些冷,但宁昭觉得还能忍受,闻言,她朝清蝉笑了笑,说道:“事发突然,今夜就将就一下吧。”
宁昭都没说什么,清蝉又能说什么呢,只得跟宁昭贴在一块,两人依靠着取暖。
寒风依旧呼啸着,林间除了风声,丝毫听不见别的声音,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宁昭却睡不着。
之前就觉得不妥,但靳渊的话也有道理,自己是断不能进宫的,可是如今一想,自己走了依旧不妥,孟遂替自己进宫,若是真跟他们猜测的一样,慕容承是准备好手段要针对他们,孟遂是自己的师傅,这一趟必然也不会轻松。
说不好,还会牵连到孟遂。
这样想着,宁昭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可如今她已经离了京都,此刻往回赶,明日孟遂进宫之前也赶不回京都,不仅于事无补,今日这一趟出行也成了笑话。
两头都不靠,全然是白工,还拉着孟遂和清蝉他们陪着自己受罪。
左右都为难,宁昭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出来了,那便去一趟大兴吧。
像靳渊说的一样,当是专门去大兴处理事务,之后在钱庄没有稳定下来的一阵子里,她确实没有时间在去大兴了。
靳渊还在京都,有他在,就一定能保护好孟遂。
这样一想,宁昭心里安定了些,赶了大半日的路,她是真的累了,心里安定些许之后,困意也涌了上来,宁昭紧挨着清蝉,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天还没亮,靳渊便出了府,径直去了孟遂府上,孟遂年纪大了,睡眠本就不好,早上很早便就醒了,跟夫人用过早膳之后,便在房间里围着暖炉眯眼养神。
靳渊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孟太医。
孟遂闻声睁开了一只眼睛,说道:“靳大人还挺早啊。”
靳渊笑了,朝孟遂拱了拱手,笑道:“皇命在身,小子又岂敢耽误,还请师傅跟小子走吧。”
自从跟宁昭成亲之后,靳渊在孟遂跟前就自称小子,也随着宁昭叫孟遂师傅,孟遂听着倒很舒畅,点点头,缓缓站了起来。
冬日寒凉,孟遂穿了件厚厚的棉衣,小老头身材圆润,这一下看着更圆了些,靳渊想笑又不敢,伸手虚扶着孟遂,坐上尚书府的马车,径直去了皇宫。
老皇帝发了话,剩下的事情便不管了,靳渊把人送到东宫,接待的是宫里的大宫女,慕容承并没有露面,想来,应该是昨夜便知道今日来的不是宁昭。
“靳大人安好。”大宫女朝靳渊福了福身,又朝孟遂问好,道:“恭迎孟太医多时,太医里面请。”
孟遂看了看靳渊,靳渊微笑颔首,便让孟遂进去了,自己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去了金銮殿。
他还有早朝要上,等早朝结束之后,孟遂那边应该也结束了,他再去接他便是。
等到靳渊下了朝去东宫接人的时候,却被告知孟遂要留在东宫几日,原因是,宁涣的病情反复,需要孟太医留守东宫,随时听从召见。
靳渊看着来传话的大宫女,笑了笑,说道:
“孟太医虽然还尊称他老人家一声太医,但实际上已经不是太医院的人了,孟老早已经告老,如今皇上召见孟太医领命前来,也是顾念着多年主仆之义,既然已经看了诊,东宫要把人留下,怕是不妥吧?”
说着,靳渊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又或许,本官去见见皇上,问问他老人家的意思?”
大宫女心眼儿再多,但面对朝中大臣依旧是心里没底,此刻听靳渊这般说,心里紧张了起来,但依旧按照慕容承吩咐的话,接着说道:
“大人有所不知,娘娘今日噩梦缠身,情绪相当不稳,太医院之前便说,要是在这般下去,腹中胎儿怕是要保不住,因此太子殿下格外看重,所以才会留下孟太医看护一二,还请大人谅解啊。”
“是么?”靳渊微笑,问道:“那太子殿下可曾回宫?本官想要拜见一下。”
散朝之后,靳渊便没瞧见慕容承,此一问,也是想着东宫无主在,自己想要带人走,就凭一个大宫女,还是难不住的。
大宫女果真为难起来,靳渊依旧笑着,还朝大宫女颔了颔首,便抬脚要进去,“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侧妃娘娘又是后宫之人,但说起来,我还得称呼侧妃娘娘一声长姐,长姐身子不适,妹妹不在京都,身为妹婿的也应该替夫人探望一二,正巧孟太医也在,刚好询问一下娘娘情况,等夫人回来之后,好告知她也能让它放心。”
大宫女一时不慎,靳渊便走出去老远,她匆忙跟在身后,连忙劝阻,“大人也知道这是后宫,大人这般怕是于礼不合,大人还请留步啊。”
“无妨。”靳渊头也不回,路过寝殿时却没有进去,而是直接绕过长廊,朝着后院偏殿去了。
东宫说小不大不大,孟遂要随时给宁涣看诊,定不能离得太远,一般太医院的太医留守各个宫时,都是被安排在距离寝殿最近的偏殿,想来孟遂定然也被安置在那儿。
大宫女见靳渊改了道,心里一松,随即又想起了孟遂,赶紧追了上去,“大人不是要去探望娘娘吗?娘娘此刻正在寝殿休息,大人若是想见我现在就去通报,还请大人在殿外等候片刻,大人——!”
只见靳渊准确的来到了偏殿,不知是否听见了动静,走到一见厢房前,伸手便推开了门,孟遂正坐在里面,手里还端着茶,瞧见靳渊也是一愣。
“你怎地来了?”孟遂放下茶杯,惊讶道。
靳渊没有回答,转身看向追在身后的大宫女,笑道:“虽有亲缘关系,但孤身探望实乃不妥,若是同孟太医一同前往,倒合情合理,毕竟太子殿下请的是本官的夫人,孟太医也是本官带来的,姑娘说,我说的对吧?”
大宫女想说不对,但靳渊本就不是为了等她同意,抬脚进了房间,朝孟遂说道:“听闻师傅要留在东宫几日,小子给师傅添了麻烦,特意来看看。”
“师傅应该给娘娘瞧过了,觉得有必要留守吗?”靳渊问的直接,也不管大宫女如何想。
孟遂也看了看门口的大宫女,看了看靳渊,回道:“娘娘身子虽弱,但只要调理得宜便不会出什么意外。”
第三百一十章 蹊跷
“那就太好了!”
靳渊笑了笑,转头看向大宫女,说道:“姑娘可是听见了,孟太医说娘娘没有大碍,不需要有人留守照看。”
“可是太子殿下……”大宫女有些慌,她可记着慕容承的交代,一定要把孟遂留下来。
可谁又能想到靳渊会突然插一脚进来,态度看似温和,却强硬的很,不把人带走不罢休的架势,她一个宫女,又如何阻拦的了?
靳渊抬手打断了大宫女的话,接着说道:“太子殿下与侧妃娘娘情深意重,担忧本官很是理解,这样吧……”
说着,靳渊对孟遂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夫人身为娘娘胞妹,也担忧娘娘身子,此番难得进一趟东宫,顺道去探望一下娘娘,等回去便给夫人书信,告知一二让她心安。”
“师傅便同我在去一趟,有师傅在,我也放心些。”靳渊说道。
孟遂表情未变,朝靳渊拱了拱手,余光瞥了眼大宫女白了的脸色,也笑了起来:“大人跟夫人鹣鲽情深,对夫人的长姐也是关心有加,老夫大有感触,便跟大人去一趟罢。”
两人以你我往说着话,大宫女根本就插不进嘴,只得眼睁睁看着靳渊和孟遂两人又朝着寝殿去了。
寝殿内纱帐层叠,宁涣躺在床上没有动静,若不是清浅的呼吸声,还以为里面没有人在。
靳渊站在外间等着,孟遂一边给宁涣又号了号脉,一边说道:“娘娘伤了本,最好是卧床静养,再加上药物调理,不出半月,定能好转,不过……”
大宫女不由的捏紧了手帕,问道:“不过什么?孟太医之前可什么也没说啊。”
靳渊抬眼看向大宫女,却没有说话,倒是孟遂,他顿了顿,从里间走了出来,说道:“娘娘只要好好调理确实没有大碍,不过从娘娘的脉象来看倒是有些蹊跷。”
“此话怎讲?”靳渊问道。
大宫女脸色更白了些,但有慕容承在背后撑着,她还是按捺了下来,跟着靳渊一同发问,“孟太医发现了什么?”
“姑娘确定娘娘近日来都是服用的这个药方。”孟遂从袖袋里摸出一份药方,这是之前大宫女给他的。
大宫女看了一眼,点点头,回道:“确实,这是之前太医院给开的方子,不过是简单的保胎药方,孟太医可瞧出有什么不对?”
“那倒没有。”
孟遂摇摇头,接着说道:“不过娘娘今日这般嗜睡,按理来说并不应该,方子上倒是开了些安神的药物,但也不至于能让娘娘睡得这般沉。”
从上午孟遂来到东宫,至今已经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但宁涣还是他走之前的模样,就连姿势都没有变过,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之前孟遂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这会儿再看,反而明显了起来。
“可娘娘之前噩梦频频,吃了几副药之后,便能安稳入睡,并没什么不好啊。”大宫女谨慎的说道。
闻言,孟遂点了点头,说道:“娘娘能安然入睡确实对身子好转有好处,不过若这般一直睡下去,时间一久,对娘娘的神志怕是会造成些许影响。”
“什么?!”
大宫女惊呼出声,脸上更是惊讶的脸血色都没了,看着倒有几分真,“怎地会这样?之前太医可没这般说过啊。”
孟遂又看了看手里的药方,没有说话。
按照这个方子来看,确实没有什么异样,可方子上简单的这几位安神药,效力却没这般大,宁涣既然没有用别的药,又怎会一直昏睡不醒呢?
靳渊不懂医术,但听了着许久也算是听明白了,他看了看大宫女,又问向孟遂,“按师傅的意思,娘娘不应该这般昏睡不醒,那么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
孟遂自己都没想明白,自然没办法给靳渊回答,只能摇头说道:“除了用了别的药物,老夫也想不出别的来。”
“毒?”靳渊皱眉,说出了一种猜想。
孟遂干脆的摇摇头,摆手道:“这倒不是,娘娘的脉象虽然虚弱,但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反而这几日沉睡情绪安稳,胎儿也稳定了很多。”
大宫女猛地松了一口气,看来此前开药方的太医并没有诓骗自己,只要宁涣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她也不用担心之后慕容承秋后算账。
“此事还需得禀报皇上才行。”靳渊说道。
此言一出,大宫女刚放松的心又揪了起来,“这、不好吧?不如先告诉殿下,毕竟这是殿下的侧妃,就这么禀报了皇上,这不是……”
“老夫是奉了皇上的命进宫给侧妃娘娘看诊,结果如何自然也禀报皇上才是。”孟遂直接回答,说完,收拾了药箱,便要走。
他们把皇上都搬了出来,大宫女更是没办法留住,只得又急又怕的跟在两人身后,只想着慕容承能赶紧回来,或许能把人留下来。
许是她运气不错,心里正想着,便见慕容承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大宫女欣喜起来,小跑着来到慕容承身边,行了一礼,说道:“殿下总算是回来了,孟太医马上就要走了。”
“要走?”慕容承挑眉,随即看向靳渊和孟遂,惊讶道:“靳大人也来了东宫,怎地散朝之时不同本宫说说,也能一道回来啊。”
靳渊朝慕容承礼貌的颔首,微笑道:“下官只是来接孟太医回去,岂敢打扰太子殿下。”
“说打扰就太见外了。”慕容承来到二人身边,说道:“本就是为了给侧妃的身子,孟太医能来,我还没谢过靳大人呢。”
“太子殿下客气了。”靳渊笑了笑,说道:“已经看诊完毕,下官正准备带着孟太医去给皇上复命呢。”
“哦?这多麻烦。”慕容承说道:“不知侧妃如今如何了?孟太医可得先跟本宫说说。”
“娘娘的身子和腹中胎儿并无大碍,只是娘娘无端昏睡不醒,老夫眼下也不明就里,还的回去多翻翻医书,望能尽早找到原因。”孟遂回道。
“哎……”闻言,慕容承叹息一声,又摇了摇头,说道:“实属都是本宫的错,不然侧妃也不会受这般苦。”
靳渊和孟遂都没有接话,三人站在院中,不多时,慕容承忽而又开口,让开了道路,笑道:“那本宫便不打扰两位复命了。”
说着,他看向孟遂,拱手道:“那侧妃康复之前,就有劳孟太医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风餐露宿
慕容承目送着靳渊和孟遂离开,大宫女站在一边没有吱声,等到两人走远了,她这才看向慕容承,犹豫道:“殿下,让靳大人回禀皇上,真的没关系吗?”
“哼。”慕容承嗤笑一声,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说道:“知道又如何,不就是因为这样,才请的孟太医吗?若是他治不好,父皇恐怕也得替我做主吧。”
——
宁昭天亮时便开始赶路,一路上风很大,就算是人吃得消,马儿也跑不动了,没办法,只能到了临近的驿站落脚休息。
“小姐,咱们还有多久到大兴啊?”清蝉这还是第一次赶这么远的路,而且第一次出来,什么好风景没看着,都快要给这该死的天气给搞死了。
没有马车就算了,他们这简直就是风餐露宿啊!
她看向面不改色的宁昭……还是有点改色的,至少看上去憔悴了点,反正无论如何,清蝉简直佩服她家小姐佩服极了。
“大概还需要半日的路程。”宁昭回道。
“还要半日啊!”清蝉一张脸都垮了下来,闷头收拾着行礼,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马儿休息好了,便走。”宁昭看向不远处正在给马儿喂草料的流影,回头看向清蝉,说道:“接下来半日咱们就不在中途停留了,你去准备点干粮,路上应付一下,到了大兴在好好休息。”
清蝉打包好行礼,点点头,起身离开了驿站。
一路上顶着寒风前行,宁昭几人到达大兴时,正卡在城门关闭的时间,好在他们赶上了,要不然又只能在城外冻一晚上。
宁昭这次来大兴,提前并没有给徐大夫捎信,所以没人提前给他们准备,宁昭先找了家客栈住下,写了封信让流影送去给大兴的魏老板。
“你直接把信送去给魏老板,就说我来了大兴,他知道的。”宁昭把信封交给流影,嘱咐道。
流影接过信,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客栈。
赶了几日的路,宁昭和清蝉都累了,清蝉伺候宁昭洗漱完,两人便各自歇下了。
一夜无梦,宁昭算是睡了这几日来第一个好觉,清蝉已经起了,正在门口不知道跟流影说着什么,宁昭起身下床,披了大氅走了出来。
听见开门声,清蝉和流影朝她看来,宁昭问道:“怎么了?”
“小姐,魏老板已经等在楼下了。”清蝉走到她身边,帮她拢了拢大氅,说道。
宁昭朝楼下看了一眼,点点头,清蝉便跟她一同回了房间,再出来时,宁昭换了身淡青色小袄,领间裹着一层裘毛。
“魏老板来的这般早?”宁昭布下楼梯,朝坐在椅子上的魏老板打了声招呼。
魏老板猛地抬头看去,赶紧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朝宁昭深深的行了一礼,说道:“夫人一去多时,魏某很是挂念啊!”
“这次来的及没提前跟你们这些故友打招呼,昨日深夜叨扰,还请魏老板担待。”宁昭走到魏老板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
魏老板点头坐了下来,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说道:“没有什么叨扰的!夫人能想到魏某,魏某已经万分荣幸了!夫人可是老母救命恩人,魏某感激都来不及啊!”
“魏老板太客气了。”清蝉送上热茶,宁昭接了过来,抿了一口,搁下,说道:“之前徐大夫来信说起妙春堂之事,京都有事耽误了走不开,这次临时有了点时间,便匆匆赶来,还没来得及跟徐大夫捎口信呢。”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魏老板笑眯眯的说道:“夫人来了大兴,总不能一直住在客栈,魏某诚意邀请夫人去府上委屈几日。”
“委屈就过了。”宁昭笑了,朝魏老板颔首道:“那就打扰魏老板了。”
——
“大人,夫人此前让我注意着珍宝阁,这两日我发现了些不对。”秦肆从钱庄回来,正巧碰上下朝回府的靳渊。
靳渊请秦肆去了正厅,两人落座,这才说道:“有什么不对?”
“之前已经在招募人手,可这昨日我发现招募的文书撤下来。”秦肆说道:“原以为是人手招足了,可今日在去看,店门紧闭,完全不像是要开业的样子。”
靳渊微微垂眸,沉思了片刻,便想明白了。
他看向秦肆,想了想,说道:“那家店铺是宁府的产业秦公子是知道的。”
秦肆点头,等着靳渊接着说下去。
“宁府如今打理事务的是夫人的长姐,当今太子侧妃。”靳渊还是把话说的清楚了些,“这些时日太子侧妃出了点事,想来也没能力打理店铺了,稍有搁置,近期应该不会在有动作。”
秦肆闻言,并没表现多么惊讶。
京都什么最多,达官显贵最多,一块招牌掉下来,都能砸中几个权贵,宁昭有个当太子侧妃的姐姐,这也不是什么奇事。
“那还需要继续盯着吗?”秦肆想了想,说道:“我见夫人的意思,并不是很想那店铺开业,如今店铺没了动静,倒也是顺了夫人的心意。”
“盯还是要盯着的。”秦肆都知道宁昭的想法更何况是靳渊。
宁涣现在昏睡不醒,保不齐宁洪会把事务接管过来,“这几日先观察他们的动向,没有动静最好,等夫人回京之后再说。”
秦肆点点头,还有些钱庄的事情需要处理,便没有多留,起身告辞了。
送走秦肆,靳渊呆站了一会儿,随即换了身常服,便又去了孟遂府上。
“两日过去了,侧妃如今情况如何?”靳渊坐在软塌上,对面是闭眼养神的孟遂,他端起热茶抿了一口,问道。
孟遂没有睁眼,他缓缓的摇摇头,眉头也缓缓皱了起来,“依旧如初见那般,不明缘由啊!”
“怎地会如此?”靳渊蹙眉,医术一道他是真的不懂,完全帮不上忙,只得坚持自己之前的猜测。
“就不会是什么毒药造成的?师傅也看不出来?”靳渊问道。
“不是毒。”孟遂还是这种说法。
他睁开眼看向靳渊,坚定道:“中毒的脉象不是她这般,也会伤及腹中胎儿,但如今胎儿已经稳定,侧妃的身体也在渐渐好转,唯独就是终日沉睡,清醒的时间非常短。”
“老夫猜测。”孟遂摸摸胡须,眯眼道:“许是之前精神受了刺激造成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 故地
宁昭住进了魏老板府上。
宁昭离开大兴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这期间魏老板一直帮衬着徐大夫帮忙妙春堂的事务,对此,宁昭内心是很感激的。
因为魏老夫人算是宁昭给治好的,也不是说治好,魏老夫人的病根本不能痊愈,但是宁昭治疗之后,比之前好了很多,至少可以正常作息,慢慢复健,人说话也清晰了不少。
来到魏老板府上,宁昭自然要去探望一下魏老夫人,顺便帮着在检查一下身体。
“老夫人身子恢复的不错,脑子里面的阻塞也疏通了,只要情绪上没有大的波动,没有受到刺激,应该会渐渐好转,痊愈是不可能了,但比现在好些还是能达到的。”
宁昭收回探脉的手,朝一旁站立着的魏老板说道。
魏老板闻言,脸都笑成了一朵花,连连道谢道:“太感谢夫人了!若不是夫人,老母如今已然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这都是你们照顾的好。”宁昭不敢居功,说起来,自己除了之前给魏老夫人治疗过两次,还施了针,这几个月,她都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病人。
魏老夫人能够好转,除了自己的药方和施诊的缘故,一大部分还是魏老板把人照顾的好,就凭这一点,魏老板是个很有孝心的人,宁昭结实他,也很开心。
“哪有。”魏老板却摆摆手,笑道:“夫人走了,徐大夫还在呢,老母如今可都是妙春堂的功劳啊。”
说起徐大夫,宁昭问道:“魏老板说,已经派人通知了徐大夫我来大兴的事情?”
“是啊。”魏老板看了眼快要睡过去的魏老夫人,朝宁昭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出去说。
宁昭会意起身,几人便离开了魏老夫人的院子,径直去了正厅。
丫鬟送来驱寒的热茶,大兴靠近边境,风土人情混杂,很多大兴本土的事物传去了边境,边境的一部分东西自然也会传来大兴。
宁昭手里这杯茶,便是边境外的产物。
“味道很怪。”热茶闻着很香,还有一种浓郁的酵香味,宁昭两世加起来,燕国地界她很少有没去过的地方,可这茶确实唯独没有见过的。
“呵呵……”
魏老板笑了起来,指着这茶,说道:“这是边疆野山林那边传来的,这茶生长在地势较高的山脉,没有人栽种,纯碎是野生的。
还是当地人无意发现,闻着很香,回去用热水一发,这香味很是浓郁的很,茶汤也甘甜可口,一来二往,这茶也便在野山林那边流行起来,随后又传到了大兴。”
“可有名字?”宁昭抿了一口茶,味道确实很好,口中回甘,但末了在舌根处,略微带点儿瑟,确实很淡,混合甘甜味,这一点点瑟全当是调剂了。
“野洱茶。”魏老板笑道:“名字还是传来大兴之后,咱们给起的。”
“野洱茶。”宁昭重复着,又唊了一口茶,微微笑道:“不错,是个好茶。”
两人就野洱茶聊了一阵,宁昭便拉回了话题,问道:“不知徐大夫什么时候能够来,我想去妙春堂看看,想跟他一同前去。”
“应该快到了!”魏老板说道:“您也知道,徐大夫住在大兴的最西边,距离我府上上有一段距离,不过我出府时便让人通知,顺道把人接来,现在应该马上就到了。”
魏老板的话音才落下,就见陪着宁昭前来的那个随从走了进来,这人天生性冷,不苟言笑,魏老板自从上次见这人,对他就有些发怵。
“夫人。”流影来到宁昭身边,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宁昭抬头看他,流影说道:“徐大夫已经到了。”
“那还不快请进来。”魏老板一下站了起来,朝着门口站着的小厮说道:“快快快,快去把徐大夫请进来,夫人都久等了。”
小厮赶紧跑了出去,没多时,便领着一身素色长袄的徐大夫走了进来。
徐大夫得知宁昭来了大兴,心里也很激动,当一见到人,面上抑制不住的露了笑来,躬身行礼,说道:“见过夫人。”
宁昭也站了起来,朝徐大夫抬了抬手,笑道:“多日未见,徐大夫精神矍铄,气色看去来很好啊。”
“托了夫人的福。”徐大夫起身笑道。
“老徐啊总算是来了。”魏老板也笑开了,走去过拍了拍徐大夫的肩膀,说道:“夫人已经等了许久,想去妙春堂瞧瞧,这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要不现在就去,边走边聊?”
宁昭和徐大夫都没意见,徐大夫上了一趟魏府,一口热茶没喝着,转头又带着宁昭去了妙春堂。
魏府本就再繁华的东市,距离妙春堂步行不到一炷香便能到,今日正巧逢市,宁昭许久没有在大兴逛过,便提起走着去。
宁昭都这般说了,其余人哪里会有意见,一行数人,便一边闲逛一边朝着妙春堂行去。
“夫人离开后不久,店铺就开始布置装修,不出半个月,已经按照夫人之前交代的,把店铺打理了出来。”
徐大夫走在宁昭身侧,说着:“因为医馆的特殊性,人手上费了些功夫,大概花了月余时间才把人手定了下来,里面还有几位巡游自此的游医,他们走南闯北,习得不少他处的偏方医术,手法都算上乘,他们愿意留下来,都是慕着夫人之名而来的。”
宁昭闻言,也来了点兴致,问道:“我对许多地界的偏方都很感兴趣,看来这次来的正好,还可以见识一下我不曾熟悉的医术手法。”
“呵呵……”徐大夫抚须笑了起来说道:“如今妙春堂还没有正式营业,他们都在各自家中,夫人想要见,我一会儿便安排人去叫他们来。”
宁昭点点头。
这次来大兴,除了不想留在京都钻慕容承设下的圈套,也是为了大兴妙春堂即将开业,她来就是为了妙春堂,自然要看看今后看堂坐诊的大夫医术如何。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妙春堂。
宁昭站在楼下看去,妙春堂几个烫金大字恢弘的挂在门头上,如今的妙春堂已经成型,不是她离开前那个空空的店铺了。
“哇。”清蝉睁大了眼睛,惊喜的很,笑道:“这比京都的医馆还要大啊!”
闹市原本的二层酒楼,不管是地段还是店铺大小,都比京都的妙春堂好很多,但京都跟大兴哪里又能相提并论。
第三百一十三章 罕见
“确实不错。”宁昭笑了起来,简单几个字,就是对徐大夫的夸奖,徐大夫听着心里舒畅的很。
“别站着了,夫人,咱们进里面说罢。”魏老板笑呵呵的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行几人便进了医馆。
医馆也不是全然没有人,留着好几个小厮打理着卫生,徐大夫这是时刻准备着开业,就算等不来宁昭,能等来她的信也是不错的。
可让他意外的是,宁昭真的来了,有宁昭在,妙春堂应该马上便能正式营业了。
医馆里面的陈设比宁昭想象中的还要好。
之前她心里是有副蓝图,但没有秦肆相当周到,她并没有画出来,眼前这些,全都是徐大夫和魏老板,按照自己的心意,一点一点打造出来的。
宁昭很是欣慰,回头朝徐大夫和魏老板笑道:“医馆很不错,这些全都多亏了徐大夫和魏老板了。”
“说起来我这个当家的还真不称职。”宁昭失笑摇头,自嘲道:“京都诸事繁杂,一回去便没有空闲时间,忽略了大兴这边,还好有你们二位,真是多谢了。”
说着,宁昭朝徐大夫和魏老板微微福了福身,惊得两人赶紧伸手去扶,魏老板更是惶恐的很,忙道: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小人实在不敢当啊!夫人可别折煞小人了,您可是府上的救命恩人。
除开这些,靳大人为民为国,修建官道更是给我们这些商人开拓了更大的市场,不论那一件,都不是我做的这些小事能够盖过的。”
“是啊。”徐大夫也插了言,说道:“我本就答应了加入妙春堂,这些事情都是我分内的事,夫人这般我又如何受得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表情都是如此一辙的愁的很,倒是搞得宁昭像是多此一举似的,不由的失笑起来。
“好。”宁昭笑道:“虚礼不就也罢,不过不论如何,还是要多谢二位了。”
两人连连点头,把这声谢应下了,徐大夫还惦记着宁昭要见那几位大夫,便叫了个小厮挨个儿去把人叫了过来。
徐大夫家里世代行医,不仅有独门传承的外伤处理手法,这么多年自然也练就了阅人的本事,徐大夫招来的这几位大夫,宁昭见的第一眼,便很是满意。
徐大夫说的没错,这些游医走南闯北,有些是在游历中习得不少偏方医术,有些是本身就是大夫,更是在巡游的过程中攒下了不少的经验,很多疑难杂症,宁昭在书本上见的比较多,而他们确实实际的经验比较多。
医馆里很需要这样有经验的大夫,更何况妙春堂盛名在外,定然不能想京都妙春堂之时,聘请的大夫还是孟遂和宁昭手把手教出来的。
现在盛名没留给你学习的时间,更是因为宁昭是真的没时间再来一个个亲手指导了。
“这次走的急。”宁昭在后院厢房里坐下,徐大夫让小厮给生了一盆炭火,不多时,厢房便暖和了起来。
“之前已经安排好了过来帮忙的人手,这次出行太过仓促,没把人一块带上。”暖意袭来,宁昭的脸颊恢复了血色,手指也暖和了起来。
“一会儿我便写封书信回去,让他们立马过来。”宁昭说着,又看向徐大夫,笑道:“现在妙春堂万事俱备,只差选个良辰吉时,便能直接开张了。”
“日子每个月都瞧着呢!”
徐大夫还没回话,魏老板比他还激动,说道:“就是想着夫人何时会来,徐大夫和我每个月都会选几个好日子等着,夫人稍等,让我瞧瞧,这个月什么日子比较好。”
宁昭很是惊讶,却朝他颔首,心里更是想笑又欣慰,他们对妙春堂,真的比自己更上心,宁昭把妙春堂交给徐大夫,哪里还有不放心的。
一行人在妙春堂待了整个上午,临近晌午时,魏老板已经在酒楼里安排了午膳,宁昭盛情难却,最后却是让流影悄悄的去结了账。
席散后,魏老板得知还念叨了许久,这事儿才算过去。
宁昭此行,除了来时有些匆匆忙忙,到了大兴之后,一切便顺利起来,倒是京都这边,有了些不妥。
“这都多少日了,侧妃不仅没有醒转,之前一日还会醒来一两次,虽然时间很短,但至少会说会醒。
如今成日都在昏睡,整个人都消瘦了下来,每日只靠着汤药过活,在这么下去,别说腹中的孩子,就连大人也不好了吧!”
慕容承躬身站在勤政殿,身边分别是靳渊孟遂,还有楚王慕容极。
老皇帝高坐龙椅,闻言也是皱起了眉头,看了靳渊一眼,随即看向孟遂,问道:“孟太医你有什么要说的?”
孟遂出列,朝老皇帝躬身一揖,说道:“侧妃娘娘情况实乃罕见,草民这几日反复琢磨也没找到症结所在。”
“你都这般说?”老皇帝眉头皱的更紧了。
其实宁涣如何老皇帝根本不关系,还有那腹中的孩子,若是出生虽然是皇长孙,但老皇帝一生寡淡,唯一疼爱的便是楚王而已,别的,都不是很上心。
不过这次,慕容承有功在先,求医在后,先不管他此番作为是真心还是假意,但他确实当着众人的面儿,要求的宁涣平安完全。
老皇帝答应了,便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若是孟遂治不好,那边是没了老皇帝的脸面。
“侧妃娘娘身子虽然虚弱,但内里完好无损,胎儿此前不稳,如今安然卧床,胎儿也稳定了下来,一切的症状和脉象都表明侧妃娘娘身子没有问题,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可就是这人沉睡不醒,实乃罕见。”
“可之前太医院医治时,她只是嗜睡而已,也不想如今这般,越是喝药越是没有反应,曾经唤她还会答应一声,如今叫都叫不醒了呀!”慕容承说着,眼眶都红了起来,这模样倒真像是爱妻病重,丈夫情深的模样。
靳渊内心嗤之以鼻。
虽然不明白为何宁涣会昏睡不醒,就连孟遂都寻不到原因,但靳渊却始终觉得,这件事,跟慕容承脱不了关系。
尽管他装的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靳渊却早就清楚,他内里到底是怎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殿下莫要着急。”靳渊开口了,朝老皇帝拱了拱手,这才对慕容承说道:“若是殿下不放心,大可以再让太医院的太医跟孟太医一起看诊。”
第三百一十四章 关押
“人体复杂,世间多的是疑难杂症,医者领域也有所不同,大家集思广益,或许能找到病根。”靳渊提议道。
“可孟太医虽然已经告老,但他曾经可是太医院院首,如今这些太医哪一个不是他曾经指导过的?”慕容承却反驳道:“孟太医都无法,太医们又能如何?”
这话老皇帝却是听得不乐意了,他哼了一声,面色不愉的说道:“朕倒觉得靳大人说的没错,既然侧妃沉睡不醒,又久久寻不到病根,还是让别的太医一同瞧瞧吧。”
老皇帝发了话,慕容承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答应。
太医院领了皇上的旨,一众人便都随着孟遂去了东宫,其中还有之前给宁涣开药的那位太医。
大宫女就守在寝殿外,人群中见到这位太医,两人暗暗使了个眼色,太医随即低下头,跟在众人身后/进了寝殿。
“老夫行医多年,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病症,实在惭愧,全然看不出病根在何处。”
孟遂看向身后的太医们,说道:“只好烦请诸位同老夫一同看诊,希望能找到病根,让侧妃娘娘早日醒来。”
孟遂虽然告了老,但慕容承有句话说的不错,如今这太医院里都是孟遂曾经教导提携过的晚辈,其中还有自己的徒弟,对孟遂众人都是相当尊敬的。
闻言,众人纷纷点头应下,孟遂侧身让开,太医们便一个个上前替宁涣看诊起来。
靳渊一直等在殿外,慕容极也跟着来了,说是担忧皇嫂身子,特意过来看看,慕容承倒没说什么,一回到东宫,便一直没有出声,安静的很。
靳渊有意无意的看了他好几眼,慕容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管是喜怒还是伤心,统统瞧不出来。
约莫半个时辰,殿门从里面被打开,大宫女先走了出来,靳渊几人朝她看去,只见大宫女的脸色,靳渊的心又沉了下去。
太医们一个个走了出来,最后才是孟遂,他身边陪着如今的太医院院首,正是他其中一位弟子。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来,脸色都不是很好,靳渊见状刚要上前,慕容承却抢先一步来到两人身前,开口便问:“如何?可有查到病根?”
太医院院首看看孟遂,随即朝慕容承拱了拱手,摇头说道:“下官不才,娘娘身子如孟太医所说,内里没有任何不妥,昏睡的原因依旧不明,下官也毫无头绪。”
慕容承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都显得恍惚起来,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怎地会这样?”
旋即,他抬眼又看向孟遂,表情从恍惚一下子变的阴沉起来,质问道:“孟太医医术举国无双,本就是小小的胎儿不稳,孟太医治疗几日居然成了这样,孟太医啊孟太医!”
说着,他抬眼晃了一圈,把在场的太医都打量了个遍,众人接触到他的视线,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先是噗通一声跪地声,紧接着跪地声连连响起,瞬间太医们跪了一片。
靳渊眉头紧皱,看着慕容承,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慕容承扫了一眼跪地的太医,最后目光重新落回了孟遂身上,狠声道:“你是太医之首,想要做什么手脚这里的太医谁又能瞧得出来?孟太医啊!你到底是何居心!竟害得侧妃如斯地步?!”
孟遂猛地睁大眼睛,在对上慕容承阴鸷的眸子时,又缓缓的恢复了神色,他淡然的一撩衣摆也跪了下来,声音却不卑不亢。
“老夫才疏学浅医术不精,瞧不出侧妃是何病症时老夫无能。”孟遂说着,又抬起眼来,直直的看向慕容承,说道:“但太子殿下要说老夫是了什么手段才让侧妃昏睡不醒,老夫不服!”
“你放肆!”慕容承暴喝一声,大手一挥,喊道:“来人,将孟遂押下去关起来!侧妃的病一日不好,你孟遂就一日洗不掉嫌疑!”
东宫的守卫闻声赶来,就要将孟遂带走,靳渊皱眉抬手制止,“且慢!”
守卫停在孟遂身侧没有动,慕容承转头看向靳渊,哼笑一声,说道:“本宫知道孟遂是夫人的师傅,可靳大人真的要当众包庇护短吗?”
“靳大人可是两袖清风光风霁月的好官啊!”慕容承嘲讽道:“就要为了这个疑似谋害侧妃的人,毁了你这么多年得来的名声吗?”
靳渊张口欲言,却被孟遂给打断了,只见他缓缓站了起来,朝靳渊摇摇头,说道:“清者自清,老夫技不如人,也想见识一下哪位高人能治好侧妃娘娘,老夫等着便是。”
“很好!”慕容承猛地一挥手,厉声道:“带走!”
慕容极一直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却始终没有发一言。
慕容承现在老皇帝面前隐晦的质疑了孟遂的医术,如今整个太医院的人都瞧不出病症,宁涣又确实是在孟遂手上才彻底沉睡不醒的。
这件事就算是闹到老皇帝跟前,老皇帝都不能说什么,慕容承敢这般正大光明的把孟遂给扣了下来,也是因为如此。
孟遂被带了下去,太医院的太医们还跪了一地,一个个噤若寒蝉,特别是之前轮值给宁涣看诊过的那几位,其中的一位更是抖如筛糠。
不过混在人群中,他却也没那么显眼,只是一直垂着眸,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手指紧张的蜷缩起来。
宁涣如何了慕容承心知肚明,如今孟遂已经被关了起来,他的目的也达成了,再看向太医院如今的院首,脸色虽然依旧冷沉,却没有之前那股子暴戾,反而让人看着,像是担心过度的恼怒。
“不论你们用什么办法。”慕容承略显疲惫的闭了闭眼,睁眼时,瞥了眼一旁面色肃凝的靳渊,说道:“一定要查处病因,还侧妃康复!”
靳渊走出宫门,顺着街道而来的冷风就像刀子,毫不留情的割在靳渊身上,靳渊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呆呆的站了一会儿。
沈星早就看到了靳渊,立马从马车上蹦了下来,跑到靳渊身边,问道:“大人怎地在这站着不上车,走走走,再待一会儿该冻坏了。”
可靳渊却没动。
沈星很是疑惑,刚要再问,却听见又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不多时,便停在了自己眼前。
第三百一十五章 暗中
车帘被撩开,靳渊侧头看去,慕容极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朝靳渊微笑颔首,说道:“靳大人可愿一叙?”
靳渊看了他片刻,随即莞尔,抬手拍了拍一尘不染的官袍,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马车行驶了起来,车内却安静的很,只有暖炉上煨着的热茶,发出咕咕的响声。
“天凉,靳大人先喝杯热茶暖暖身。”慕容极伸手拎起茶壶给靳渊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
靳渊端起茶杯,闻见茶叶蒸腾出来的清香,赞道:“好茶。”
“靳大人怎么打算?”慕容极没有绕弯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直接了当的问了出来。
靳渊没有多余的表情,吹了吹茶汤,喝了起来。
慕容极也不着急,耐心的等着,等到一杯茶完全下肚,靳渊才缓缓的开了口,“殿下既然寻我,便是有话要同下官说,不妨殿下先说,给下官点时间再好好想想。”
慕容极顿了顿,失笑摇头,说道:“靳大人心思真是难猜啊。算了……”
慕容极摆手,搁下茶杯,说道:“太子用意已经很明显了,我相信靳大人也看出来了吧。”
靳渊却是看出来了,所以才后悔自己只想到宁昭,遗漏了慕容承随机应变,反倒牵连了孟遂。
“太子侧妃病情不明,孟太医就算是无辜的,也会落得一个医治不力的罪名,这一场罪他是受定了。”慕容极又给靳渊满上,说道。
“所以与其如今想着如何把孟太医救出来,不如想想怎么让侧妃醒过来,归根结底,她才是这场闹剧明面上的症结。”慕容极说罢,看着靳渊,用茶杯在靳渊杯子上碰了碰,玉石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靳渊端起茶杯朝慕容极颔首浅笑,却一言未发,直到马车停在了尚书府门口,靳渊下车,慕容极撩起车帘看出去。
靳渊回首看去,淡笑道:“如此好茶下官多谢殿下赏赐,夜深天寒,殿下保重身子。”
慕容极看着他笑了笑,放下车帘,随即马车动了起来,靳渊也回过头,径直的进了府中。
慕容极的意思靳渊明白。
孟遂被牵拉受累,归根究底是因为宁涣的病,这才是慕容承拿来打击他们的武器,所以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毁掉他的武器,让他无从着力。
可孟遂是举国闻名的医术圣手,他都瞧不出病因,这世间怕只剩下宁昭能尚且一试了。
这么一来,不是又回到最初了吗?
慕容承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动自己了,靳渊想着。
宁昭能放心的走,便是相信自己能够解决好事情,但如今孟遂被太子关押下来,他已经年迈,哪怕只是关着,那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又能受得了几日。
这是逼着宁昭出面啊!
靳渊往后靠近椅背里,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再缓缓的吐了出来,他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如今宁昭势必要回来了。
既然知道了慕容承的打算,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强,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哪怕最终宁昭也无法,只要宁涣没死,老皇帝便不会重责他们。
靳渊坐直了身子,从书桌上取出信纸,沾了墨,提笔写了起来。
远在大兴的宁昭,这夜夜睡得不安稳,晚膳前她已经写信送回京都,让之前选好的人手,近日便赶到妙春堂。
信件送到需要两日,在等人到达,期间也需要用去四日,这月十六便是好日子,今日初十,正好再五天后,时间完全赶得及。
安排很顺利,宁昭本该放心才对,但不知为何入了夜,宁昭便开始心神不宁起来,前后琢磨着,开始担忧起京都那边来。
可担忧没用,京都和大兴两地相隔甚远,就算有什么消息也得传一两日才能到达。
房间还留了盏灯,灯光微弱,炭火也渐渐熄灭,宁昭盯着昏暗的帐顶,许久之后才睡了过去。
两日时间很快过去,宁昭忙着妙春堂开业的事宜,说是忙着,其实她本人并不忙,徐大夫和魏老板都帮着打点好了,现在只等着人手到位,日子到了便能开业。
而京都这边,靳渊的信已经送过了过去,再快,宁昭回京也得是几日之后,他一边疏通关系照顾着牢中的孟遂,一边再老皇帝跟前进言,大不离都是孟遂年迈身子禁不住之类的话。
可这次也是奇怪,老皇帝居然放任慕容承这般行为没管,在靳渊这里也是搪塞的很。
老皇帝的态度大抵离不了那几张契约,还有慕容承之前做戏赢来的怜悯,老皇帝不管,靳渊彻底没了法子,只能在牢中更加细致的照顾着孟遂,担心他身子吃不消。
好在孟遂虽然年迈,但医者多年,深谙调理之法,身子骨可比寻常的老人好了不少,光是几日牢狱之灾,他还是没看在眼里的。
更何况靳渊照顾的好,除了不见天日,靳渊也没让孟遂冻着,炭火都备得足,孟遂这牢坐的还挺惬意的。
“这次连累了师傅,是小子倏忽了。”靳渊坐在牢中,孟遂正吃着他送来的食物,闻言摆摆手,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始终要来,就当时磨练了。”
这两日靳渊都是安排人来照顾孟遂,自己却是第一次进来,见孟遂精神头很好,便也放了心。
“我已经给阿昭去了信,想来再过几日,她便能回京。”靳渊说道。
闻言,孟遂的手一顿,随即又动了起来,说道:“侧妃的病症我至今都想不明白,没有中毒这是肯定的,我思前想后,若不是侧妃还服用了别的药,便没有别的可能了。”
“别的药?”靳渊抓住了关键,问道:“可若是服用了别的药物,师傅瞧不出来吗?”
孟遂拿眼瞧他,还嫌不够,又瞪了他一眼,这才说道:“你当我是神仙啊,世间有什么多药物入了人体之后没有任何表现,它不会影响脉象和人体本身。”
“有部分调节情绪和精神的药物便是如此,没有任何别的影响,只要适当,倒是还能让人平心静气,心情舒畅。”孟遂说道。
“那侧妃定然是用了这样的药!”靳渊眯眼,断定道。
“你说了就算?”孟遂翻了个白眼,说道:“尚药局里面记录着每日各宫服用的药物药方,就连最后的药渣都是统一处理。”
“之前我给侧妃看诊的时候,还专门注意过此事,检查了她入口的药物,确实是我开的药。”孟遂说道。
第三百一十六章 回援
“那若是别的时候她服用的呢?”靳渊说道:“这么大的皇宫,想要私下熬药也不是什么难事,东宫自己就能够。”
“这哪里又是我知道的?”孟遂也叹了口气,摇头道:“若真是你想的那般,那这一次明摆着是有人要陷害咱们,有些事情防不胜防啊。”
靳渊眉头凝重起来,牢里陷入半晌沉默。
——
“夫人,大人送来的信!”流影从院外走了进来,一封书信递到宁昭手边。
从那夜开始,宁昭一直心神不宁,此刻在受到靳渊的信,那种不安感又强烈了几分。
她接过信直接拆开看了起来,随即脸色便沉了下去。
清蝉见状,担忧的问道:“小姐,大人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流影也想知道,两人都齐齐的看着宁昭,宁昭很快看完信,深深的闭了闭眼,把信交到了流影手上。
清蝉凑头一起看,随即也是脸色大变,惊呼道:“孟师傅被关起来了?!”
宁昭没有说话,倒是流影,看完书信后,问向宁昭,说道:“大人让夫人回京,夫人准备什么时候走?”
京都的来信自己收到了,自己送去的京都应该也收到了,人手这两日便能到达,眼看妙春堂开业就在三日后,可宁昭却等不及了。
“清蝉现在就去收拾行李,我去找魏老板。”宁昭说完,转身便出了院子。
徐大夫和魏老板得知宁昭马上要走,都很是不解,但宁昭只说京都出了些急事,她必须立马赶回去,两人见宁昭面色凝重,也不便多问,只承诺等京都的人手到了,他们会好好的操办开业事宜,让宁昭放心。
宁昭自然是放心的,得了他们的保证更是放心很多,交待完事情,宁昭也不敢耽误,等清蝉收拾好行李,便急匆匆的往京都赶去。
清蝉来时风餐露宿,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以为回去时能够坐着暖和的马车,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慢条斯理的回京,没想到盼来的依旧是风餐露宿。
事情紧急,这一次宁昭完全没准备在路程上耽误,除了必要的休整之外,三人一直都在赶路,明明需要两日的路程,宁昭只花了一日半不到,便到了京都的边缘。
干粮还有剩余,但天气太过恶劣,宁昭自己也受不了了,只好到驿站稍作休息,用上了暖和的东西。
腹中有了暖和的食物,宁昭恢复了不少,清蝉来时还会嘟囔几句,知道孟遂入狱,如今累的小脸都憔悴了也没有半点抱怨。
只待了约莫一个时辰,宁昭三人再次上路,本就离京都不远,没花多少时间便进了城。
靳渊不知道宁昭什么时候抵京,左不过这两日,便日日派人在城门口守着,只要宁昭一回来,便有人迎接。
魏华守在马车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看着来往的行人商贩,时不时朝城门外望一眼,也不知望了几眼,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视野中,很快的,几道匆忙的马蹄声,带着熟悉的人,便到了魏华面前。
魏华跳下马车,朝宁昭三人挥着手,还是流影眼力好看到了他,三人停在魏华身前,魏华伸手将宁昭搀扶下来,连忙把人往马车里带。
“府上怎地知道我今日回来?”宁昭一身寒霜,说话都有些哑。
清蝉也钻了进来,见暖炉上煨着热茶,赶紧给宁昭倒了一杯,魏华又取出事先备好的厚毯盖在宁昭双腿上,这才回道:
“大人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抵京,便日日派我来守着,就想要夫人一回来便能接到。”
宁昭被寒风肆虐许久的心,瞬间回了春,热茶的暖意顺着喉咙很快蔓延这全身,让她紧张了几日的心情,奇异的松缓了下来。
“大人现在在何处?”宁昭问道。
“还在宫里未归。”魏华说着,又想起之前靳渊嘱咐的话,说道:“大人让夫人别着急,孟太医现在很好,只让夫人先回府好好休息一下,等他回来在作打算。”
宁昭接到信的那一刻便一直提着心,如今回来了,又得知孟遂没事,宁昭也放松下来,听从了靳渊的安排,先回了尚书府。
魏华派人等在宫外,只要靳渊一出宫,便能知道宁昭回来的消息。
这种天气赶路,常人都受不住,好在宁昭耐力惊人,除了脸色差了些,还是好生生的回来了,倒是清蝉,一路上崩的太紧,回到府上一下就病了。
清蝉发着热,躺在床上,期期艾艾的看着宁昭,哑着嗓子说道:“是清蝉没用,这节骨眼儿上还给小姐添麻烦。”
“胡说什么呢。”宁昭把药递给她,说道:“血肉之躯,谁没有个头疼脑热,这一路上倒是辛苦你了,长这么大还没有这般劳累奔波过呢。”
“可小姐都没事……”清蝉最在意的便是这个。
自己身为宁昭的贴身丫鬟,小姐都没事,丫鬟却病了,这说出去真是让人看笑话了。
“若不是你照顾我,我哪儿又能好端端的。”宁昭捏了捏清蝉有些消瘦的脸颊,说道:“现在已经回来了,你便安心休养着吧,其余的就别多想了。”
安顿好清蝉,宁昭只来得及洗了个热水澡,正想休息一下,靳渊便回来了。
两人离别的匆忙,相见更是诸事缠身,两人都省去了往日的缠绵,直接进入了正题。
“宁涣到底什么病?”宁昭问道。
靳渊上下打量着她,见她脸色不好,很是心疼,牵着人坐下,这才说道:“此前是险些滑胎,现在胎儿保住了,却终日昏睡不醒,师傅都找不到病因。”
“没有中毒?”
宁昭第一想法跟靳渊不谋而合,靳渊却摇了摇头,给出了孟遂的答案,“师傅确定她没有中毒,不仅如此,她脉象上根本瞧不出任何问题,若不是确定她确实昏睡不醒,我都认为宁涣是装的。”
宁昭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没有中毒,身子又没有别的病症,可就是一直昏睡不醒,孟遂医治数日之后,反而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奇哉怪哉!
“我什么时候进宫?”宁昭问道。
自己在这里猜测也不是办法,她只有见到宁涣,才能有可能知道到底宁涣是什么病。
“你突然回京,我需的亲自给皇上告知一声,你无需着急,只要等着皇上通传便是。还有……”
靳渊看向宁昭,正色道:“慕容承此番打定主意要陷害我们,我们断然不能让他得逞,宁涣如今这样,多半跟他脱不了干系,宫中所有的太医都瞧不出缘由,皇上这次也是站在他那边的,所以我更要加倍小心才是。”
孟遂还在狱中,靳渊担心宁昭一时心急中了慕容承的招,不得不提醒道:
“师傅那边我已经安排人照顾了,皇上虽然没松口,但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慕容承的目标是我们,也不会对师傅做什么,所以……进了宫,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便是,别的都不要担心。”
宁昭点点头应承下来。
赶路辛苦,想着日后还要跟慕容承周旋,靳渊让宁昭好好休息,自己连夜又进了一次宫,禀告老皇帝宁昭回京的消息。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大人心疼
宏伟的宫殿灯火通明,寒风依旧呼啸,火光照亮着偌大的宫殿,九曲回廊除了偶尔路过的巡查的御林军,几乎看不到其他人。
寒风绕开了高高的宫墙,没了白日的收敛,肆无忌惮的拍打在宫殿的每一处,响起一阵阵诡异的嗡鸣。
靳渊提着内侍递来的宫灯,冒着寒风朝老皇帝寝殿行去,遇上巡查的御林军,点了点头让开了路。
他拢了拢衣襟,继续朝皇帝寝殿行去。
听见太监禀报,老皇帝依靠在软榻上,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让他进来。”
小太监下去通传,很快,靳渊躬身走了进来,朝老皇帝行礼,“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没了龙袍加身,一身寝衣的老皇帝看着比往日更苍老了些许。
他眯眼看向靳渊,微微抬手,说道:“起来吧。”
靳渊又是一礼,这才恭敬的站了起来。
“这么晚了,爱卿进宫又何事?”老皇帝问道。
以为靳渊又是为了孟遂入狱的事情前来求情,老皇帝脸上明显带着不耐。
靳渊看着老皇帝的脸色,却说道:“夫人临时赶往大兴,微臣以为孟太医能够治好侧妃得病便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夫人回京,却不想最后是这样。”
“几日前微臣加急给夫人去信,夫人得知消息之后,便连夜赶了回来,一个时辰前已经到了京都。”
靳渊看着老皇帝,拱手道:“如今夫人已经回京,心里挂念侧妃的病情,遂让微臣连夜进宫告知陛下,肯请陛下恩准夫人进宫为侧妃看诊。”
听到宁昭已经回京,老皇帝眼睛微微睁大,等靳渊说完之后,沉默了片刻,这才如常的说道:“既然宁昭已经回来了,难得又有这份心思,那便让她明日一早进宫,替侧妃看诊吧。”
宁涣这一病着实让老皇帝烦心。
虽然宁涣只是太子侧妃,之前还因为四公主慕容姣之事被老皇帝罚过。
但罚归罚,毕竟嫁入皇室,腹中还有了皇嗣血脉,就算老皇帝自己不在意,满朝文武也关注得很。
后宫多的是大臣的女儿,若是宁涣这事儿处理不好,大臣们起了物伤其类的心思,这朝中的稳定局势怕是要变上一变。
还有慕容承。
此次慕容承异常坚持,旁人看的是太子殿下情深义重,老皇帝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无非就是借故笼络的手段罢了。
但事情摆在这里,老皇帝只想赶紧解决了,慕容承打算的什么,只要没超出老皇帝的容忍范畴,他还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毕竟慕容承是带着功来的,这是老皇帝亲口答应的赏赐。
“微臣领旨!”靳渊拱手道。
回到尚书府时,已经近子时。
靳渊走进主院,见房间依旧燃着灯火,他脚步快了些,手触上房门时,却特意放轻了,房门无声被推开,靳渊寻找着宁昭的身影,最后目光落在了临窗的软榻上。
宁昭躺在软塌上,卷缩着身子,许是感到冷,被子盖到了下巴,只露出一片洁白圆润的额头。
靳渊轻手轻脚的走到宁昭身边,离她一步时停了下来,身上还带着从外面染回来的寒气,他害怕惊扰的宁昭,只是这样站着没动。
等到身子彻底回了暖,靳渊已经站了许久了,宁昭依旧安静的睡着。
宁昭连日赶路,靳渊知道这其中的辛苦,无声的叹了口气,伸手小心翼翼的把人抱了起来,朝着大床走去。
宁昭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习惯性唤了清蝉,许久没人理会,宁昭这才反应过来,清蝉生了病,正在休养。
她撑着床板坐了起来,活动了睡得发酸的脖颈,这才穿衣起身,小丫鬟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宁昭梳洗之后,先去看了看清蝉。
有宁昭亲自开的药,清蝉的风寒好的很快,昨夜便退了热,清早起身时,已除了喉咙还有些疼痛发哑之外,身上没有别的不适。
宁昭让清蝉休息,难得清闲,清蝉便待在屋中休息,见宁昭来了,赶紧起身迎了出去,“小姐怎地来了。”
走了几步,沙哑的声音提醒了清蝉,她又赶紧顿下脚步,抬手掩住口鼻,朝宁昭说道:“小姐莫要过来,我还生着病,现在天冷,医馆到处都是染了风寒的病人,这季节的风寒要传染的,别给您过了病气。”
闻言,宁昭笑了起来,夸赞道:“这么长时间在医馆帮忙也不是白忙活啊,看咱们清蝉,要是出去了,也能算个赤脚大夫了。”
“哎呀。”清蝉被打趣的嘟了嘟嘴,说道:“小姐莫要打趣我,反正离远些总是好的。”
宁昭自己就是大夫,平日里就注意保养,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传染,那她就不用去医馆了。
“行了。”宁昭走到清蝉身边,见清蝉又要躲,赶紧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说道:“别动,让我看看。”
清蝉便没动了,让宁昭给自己探了脉,嘴里还说道:“我已经好多了,早就退了热,除了嗓子没别的不舒服。”
宁昭把着脉,闻言点点头,收回了手,说道:“嗯,脉象也恢复了,药接着喝,最多两日便能痊愈。”
正说着话,刘伯从院外走了进来,一见宁昭,哎哟的一声,小跑着到宁昭身边,有些气喘的说道:“听伺候夫人的丫鬟说夫人醒了,夫人可叫老夫好找啊。”
“刘伯怎么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宁昭皱着眉,见刘伯这模样,心里不禁又打起鼓来。
刘伯摆了摆手,把气喘匀了,这才说道:“大人出府时嘱咐,等夫人睡醒,便让我通知夫人,他在宫里等你。”
宁昭一挑眉,随即站了起来,心里有些责备靳渊,自己可以进宫为何不早早告诉她,自己也好提前准备,再不济跟他一道入宫也好。
像是看出了宁昭的想法,刘伯笑了笑,跟着宁昭往外走,说道:“夫人可是埋怨大人了?”
宁昭没说话。
刘伯呵呵的笑了两声,感叹道:“大人和夫人真是心有灵犀的,大人早知道夫人闻言后会生气,让我告诉夫人,夫人赶路辛苦,后面的事情全都得依仗夫人,夫人得好好休息才行,若是累坏了,大人会心疼的。”
宁昭脚步一顿,耳根却满满的红了起来,没有回头,问道:“他这样跟你说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取血
“这可是大人的原话啊。”刘伯笑道。
宁昭半晌没回话,最后点点头,不予置否,只是耳根的红很久都没有消退。
收拾妥当,刘伯早就准备好了马车,清蝉生病没办法跟着,刘伯便安排了丫鬟替宁昭提着药箱,陪她进宫。
马车径直朝宫门口驶去,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宁昭从马车上下来,一股寒风打在她脸上,像是刀子的一般。宁昭打了个冷战,觉得京都这天比大兴冷多了。
小丫鬟搀扶着宁昭下了马车,又把药箱递给宁昭,随即乖巧的退到了一边。
宁昭拎着药箱进了宫门,走出去没多远,抬眼便见到熟悉的马车停在宫门内。
马车上的太监也看到了宁昭,跳下马车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殷切的笑,伸手想要接过宁昭手里的药箱,却被宁昭躲开了。
“不牢公公了。”马车是东宫的马车,太监也是东宫的人,宁昭淡淡看他一眼,说道:“也不重。”
太监讪讪的收回手,赶紧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得知夫人来,殿下担忧天寒风急,一早便让奴才在这里候着,夫人外面冷,赶紧上车吧。”
宁昭没再拒绝。
宫门口到东宫尚有一段距离,宁昭也不愿一直在寒风中独行,既然有人替自己考虑到了,她享受便是。
上了马车,暖意瞬间包裹住宁昭,她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马车里面的陈设,丝毫见不到跟前世相似的影子。
也是。
前世马车的主人是自己,今生已经换了人,没有熟悉感,宁昭反而宁静的很。
马车行驶起来,约莫盏茶的功夫又停了下来,门帘被人从外面撩开,小太监的笑脸又显了出来。
“夫人,咱们到了。”太监笑道。
宁昭微微颔首,拎着药箱下了马车。
还记得上一回来东宫,还是撞见宁涣勾引慕容承的那次,之后东宫发了火灾,说是宫人不小心碰倒了烛火烧了帐幔,但宁昭却不信。
至今都没人说的清楚,这场大火背后到底是何人所为。
“太子殿下已经等候多时。”小太监躬身站在宁昭身前,朝宁昭说道:“夫人请吧。”
宁昭没看他,抬脚跨进了东宫。
昨夜老皇帝派人传话,慕容承才知道宁昭回来了。一回来便急着要来看诊,心里定是挂念着孟遂的。
可不管宁昭挂念谁,只要人来了他东宫,因为她去了大兴所走的弯路,慕容承也算是把它掰正过来。
只是多花了些时日罢了,这一局,结局还是一样的!
手指把玩着暖炉上的流苏吊坠,慕容承嘴角缓缓勾了起来,溢出低沉的笑声。
大宫女一直等在殿外,见小太监领着宁昭来了,赶紧迎了上去,恭声道:“见过夫人,夫人可算是来了,快随奴婢进去吧。”
“有劳带路。”宁昭微微颔首,跟着大宫女进了寝殿。
早在大宫女说话的时候,殿内的慕容承便听见了,他放下手里的暖炉,好整以暇的看着殿门,下一瞬,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大宫女先走了进来,转身朝身后的人让开道,宁昭的身影便出现在慕容承眼前。
宁昭自然也看到了他。
算算时日,两人真是许久没见了,宁昭微微朝慕容承福了福身,说道:“见过殿下。”
慕容承缓缓站了起来,朝着宁昭走了过去。
他上下打量着宁昭,这才发现他是真的很久没有见到宁昭了。
成婚后的宁昭褪去了之前的青涩,一身华裳更是衬得她容雅端庄,韵味尤甚不及。
他眼睛微微的眯了眯——这样的美人,最后却不是他的,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呵……”慕容承松开了握紧的手掌,微笑朝宁昭说道:“夫人刚刚回京,为何不再休息休息。”
“娘娘病重,臣妇是娘娘的妹妹,怎能安稳的休息。”宁昭回道:“如今回了京都,自然要见长姐无恙,才能心安。”
“嗯。”慕容承点点头,回道:“夫人与侧妃姐妹情深实乃感人,那夫人先去看看吧。”
说着,慕容承抬手指了指帐幔后,宁昭顺着看去,帐幔层层叠叠,只能隐约见到一个人影躺在里面。
她拎着药箱走了过去,大宫女帮她撩起帐幔,直到最后一层帐幔被撩起,宁昭这才见到了宁涣。
她不由的蹙了蹙眉。
宁涣面色苍白,整个人都消瘦的很多,但唯独隆起的小腹,比之前所见大了不少。
宁昭虽然没有给宁涣瞧过,但从靳渊那里得知,宁涣虽然昏睡不醒,但身子又师傅给调理着,理应看着不会这般虚弱才是。
她也不耽误,直接坐在宁涣身边,抓起她的手开始诊脉。
时间一点点过去,宁昭的眉头也越锁越深。
慕容承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后,出声询问道:“侧妃情况如何?”
宁昭一惊,却没回头,松开宁涣的手腕给她盖好,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来之前我了解过娘娘的病情,刚刚探脉,结果跟太医们说的差不多。”
慕容承又靠近几分,微微蹙眉,问道:“那夫人的意思是侧妃这病治不好了?”
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洒在自己耳后,宁昭身子一僵,随即直接站了起来,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我可没这么说过。”宁昭说道。
慕容承见她动作,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担忧的模样,仿佛刚刚举止轻浮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太医们都来瞧过了,包括夫人的师傅孟遂都来了,他们全都没有办法。”慕容承笑了笑,问道:“既然诊断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夫人可有什么治疗的好办法?”
宁涣的病情确实跟靳渊告诉她的一样,也就是说,她目前也拿不出比孟遂更好的方法。
不过宁昭自然不会这般跟慕容承说,孟遂还在大牢里关着,宁昭进宫虽然算是自投罗网,但她也绝不会让慕容承的奸计得逞。
“治疗的方案还需要进一步诊断。”宁昭看了眼躺着的宁涣,说道:“我需要侧妃娘娘一点儿血。”
“血?”慕容承挑眉,问道:“你要血作甚?”
需要放血的,不管是病还是伤,无非就是那几种,但宁涣却独独不是,宁昭如今说需要宁涣的血,慕容承当真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 卸磨杀驴
“检查。”
宁昭收回视线,看向慕容承,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说道:“臣妇曾经读过一本医书,上面说,人体五脏六腑归为经络,精血顺着经络融进全身,身体上有了病变,血也会有变化。”
“不仅如此。”
见慕容承笑容渐渐消失,宁昭的笑容却大了几分,接着说道:“若是人吃了什么东西,食物就算了,若是药物,特别是长期服用的药物,一部分药性都会残留在血脉中,只要检查得宜,就能查出来侧妃娘娘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这么神奇?”
慕容承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宁昭,笑道:“不知是哪一本医术记载的,本宫有机会定要拜读一下。”
“不过是闲云散人云游所记罢了。”宁昭回道:“其中确实记载了些高深的医术,不过若是不精通者,读了也无甚作用。”
简而言之——你不会医术,看也看不懂。
慕容承也不着恼,闻言还点了点头,说道:“夫人所言甚是,本宫对医术连皮毛都不懂,拜读这些前辈高人留下的奇作,自然也是糟蹋。”
“夫人要血,取便是。”慕容承说着,往边上一坐,说道:“不过本宫确实很好奇,夫人不介意我留下来看看吧?”
“自然不介意。”宁昭回道。
说罢,宁昭也不管慕容承,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银针,随即又从边上却出一个空置的白瓷瓶,回到床边。
慕容承眼睛不眨的盯着,看着宁昭抓着宁涣的手,手上动作相当麻利,扎破手指,挤压着一滴滴血珠装进白瓷瓶中。
取血的过程很短,宁昭很快盖上了瓶盖,又用干净的白帕擦干净银针,再看宁涣手指,除了挤压出的红痕上面细小的针孔,血滴早已经止住了。
“夫人说的检查要如何做?”慕容承问道。
宁昭把瓷瓶放回药箱,随即很快的收拾好药箱拎了起来。
见她要走的模样,慕容承也站了起来,疑惑的问道:“夫人这是……”
“宫里没有我需要的东西。”宁昭拎着药箱走出了帐幔,说道:“我要回一趟医馆。”
慕容承原想阻拦,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爽快的让宁昭离开了。
等到宁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慕容承脸上的笑意也没了,叫来大宫女,吩咐道:“给你药的那人可说清楚了,这药没毒?”
大宫女赶紧回道:“只是寻常的安神药,只是分量重了些,完全没有毒性。”
闻言,慕容承才像是安心了一般,嘴角重新勾起,点头道:“行了,本宫知道了。”
说着,他又看了看寝殿,随口问道:“今日的药娘娘可吃了?”
大宫女一直低着头,回道:“早起时已经服下了。”
慕容承这下真的满意了,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东宫。
大宫女等了许久才敢抬头,从看到宁昭起大宫女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非常不安。
宁昭的医术京都乃至整个燕国都知道,孟遂虽然是宁昭的师傅,但众所周知,宁昭的医术早已经超越了孟遂。
孟遂瞧不出端倪,不代表宁昭也看不出来。
宁昭在帐幔中跟慕容承的对话,大宫女也听到了,想到她说的话,手指不由的揪住了衣袖,下一刻,她抬步,也离开了东宫。
“你说了那药没毒,对吗?”荒草丛生的宫殿空无一人,阳光仿佛也照不进这样荒败得地方,被层层阻挡在外。
昏暗的房间内,灰尘随处可见,还有些废弃许久的陈设,歪七扭八的横撑在地上。
大宫女看着眼前的男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今日宁昭进了东宫,给娘娘看过了。”
男人闻言慌忙抬头,一丝光线漏了进来,打在他的脸上,他像是受惊一般,又匆忙低下头,说道:“那只是寻常的药物,根本没有毒性,就算是宁昭也查不出来。”
他说的很坚决,但隐藏在阴影下的脸色却暴露了他的心虚。
像是安抚大宫女,更多是安抚自己,他接着说道:“孟遂都查不出来,所有的太医都查不出来,宁昭再有本事,这么多人都寻不到根由,我就不信她可以。”
“赵太医。”
大宫女唤他,上前了一步,仓皇的神情正好暴露出来,她紧张的问道:“这药真的没有问题吗?娘娘真的只是沉睡,不会又其他的影响吗?”
“都说了多少遍了!”
赵太医明显的焦躁起来,低吼道:“孟遂都说了娘娘身子没什么大碍,本就是安神的药物,能造成什么影响。”
“除了神志上会留下点小问题,其余的什么问题都不会有!”赵太医说道,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可别忘了,这可是你求着我开的药,更何况太子殿下不都知道吗?就算是东窗事发,有殿下在,你还怕什么?”
就是因为太子殿下知道,大宫女才更加害怕。
她害怕慕容承卸磨杀驴,若是宁昭真的查出了病因,自己这个贴身照顾的人必然脱不了关系!
大宫女又想起了宁昭之前的话,她跟赵太医说了一遍,却听赵太医嗤笑一声,说道:“什么查血?简直就是荒谬!”
“我行医多年,看了那么多本医书,从来就没听说过验血之法。”赵太医本来还很担心,但听大宫女转述宁昭的话,心里反而松懈了下来。
“除了中毒和中风,还有些其余的病症在血液中能检查出来,其余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赵太医总算是抬起了头来,阴影下,他勾起了唇,说道:“还以为宁昭有什么本事,看来不过是虚有其名罢了。”
见赵太医这般笃定,大宫女也放松下来。她缓缓舒了一口气,发白的指尖也被拯救了出来,“那便好,那便好。”
深宫广阔,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在暗地里进行着,没人察觉更没人知道。
宁昭离开了东宫,便见靳渊等在外面。
“你什么时候来的?”宁昭拎着药箱上前,笑道:“来了也不进去?真不担心我出不来吗?”
“我算着时间。”靳渊伸手接过宁昭的药箱,另一只手牵起她的手,笑道:“再有半个时辰,夫人若是再不出来,我便进去要人。”
闻言,宁昭笑了笑,随着靳渊往外走。
“如何?”靳渊问道。
第三百二十章 心之所往
“跟师傅诊断的一样。”宁昭回道:“宁涣除了身子虚弱了些,确实没有别的毛病。”
“师傅怀疑她用了的别的药物。”靳渊说道:“你可留意了?”
宁昭摇头,笑了笑,说道:“若是当真用了别的药物,慕容承也定然会让人小心处理,怎会让我轻易看出来。”
“不过我有别的办法。”宁昭冲靳渊狡黠一笑,看了看他手里拎着的药箱,说道:“我要去一趟医馆。”
靳渊也看了看手里的药箱,点点头,两人出了宫坐上马车,径直去了医馆。
算起时日,宁昭有许久没去医馆了,医馆的伙计见到二当家,都很热情,还是掌柜的见靳渊也跟着,孟遂的事情他知道,见状,知道宁昭定然是有事要办,赶紧打发了热情的伙计们,跟着宁昭进了后院厢房。
“二当家可是有什么需要小的准备的?”掌柜的看见宁昭小心翼翼的摆弄着一个白瓷瓶,问道。
宁昭闻言,点点头,说了几个需要用到的器具,又让掌柜的弄来一些药材,掌柜的领命退下,不多时,宁昭需要的东西全都被送了过来。
这些器具都是寻常能见到的,靳渊看了一圈,在宁昭身边坐下,仔细的看她从小瓷瓶里小心的倒出几滴鲜血在透明的薄片上。
那是一小片很薄的玻璃,鲜血滴在上面显得格外的红。
“需要帮忙吗?”靳渊问道。
宁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跟前摆着的东西,指着那些药材说道:“帮忙把这些药材磨成汁,然后用这个,蒸馏出来。”
宁昭说着,又指了指不远处摆着的蒸馏瓶。
靳渊看了看,点头,拿起药材起身出去了。
宁昭继续坐着自己的,靳渊很快磨好了药汁,又在掌柜的帮忙下,把药汁蒸馏了出来,那些青黄的药汁,最后变成了一小瓶透明的水,靠近一嗅,还能闻见浓浓的草药味。
“这些要怎么弄?”靳渊回到宁昭身边,把装着蒸馏后的药水递到宁昭手边,问道。
“药理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楚。”宁昭从手边抬起视线看向靳渊,说道:“你看着便是。”
靳渊笑了笑,认真的看了起来。
宁昭重新收回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那里还是之前沾上鲜血的玻璃片,不过血滴已经稍微干涸,眼色逐渐变深。
宁昭伸手取来蒸馏水,小心的将水滴在鲜血上,靳渊认真的看着,一时间并没有看出什么变化。
但片刻过后,他微微的睁大了眼睛,惊道:“这是什么?”
鲜血和药水融合之后,表面缓缓浮起一层淡黄色的东西,靳渊不知道那是什么,等着宁昭的解释。
“药水跟鲜血融合之后,分离了鲜血里面残存的物质。”
宁昭小心翼翼的用一个小碟子,在拿起一张质地特殊的纸张轻轻的沾起哪一层淡黄色的东西。
宁昭用拿起蒸馏的药水,倒在纸张的另一面,神奇的是,淡黄色的东西,瞬间便被冲离了下来,顺着药水流进了干净的小碟子里。
“好了!”宁昭做完这一切,松了一口气。
“若是长期服用了什么药物,体内定然会有残留的药性。”
宁昭指着小碟,朝靳渊解释道:“药水有那些药材我们都知道,排开这些,我只需要从淡黄色的物质上分辨出其余的东西,便能知道宁涣有没有服用过别的药物。”
“可是这样怎么分辨?”靳渊觉得不可思议,指着小碟说道:“这东西先不提有没有气味,光是药水的味道就很大,彻底掩盖了它的气味,况且时间药材那么多,有如何能找的出来?”
闻言,宁昭狡黠的一下,从药箱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朝靳渊高深的说道:“此次大兴之行还有意外的收获。”
宁昭能看重徐大夫,就是因为徐大夫家族里有着跟通传的医术不一样的东西,光是他处理外伤用的那药物,效果就让宁昭叹为观止。
此次去往大兴,除了徐大夫,还有徐大夫招来的那几位大夫,都是走南闯北的各种高手,会很多偏方还有失传的一些手法,宁昭说的查血,便是从其中一位大夫那里听说的。
“徐大夫给我招揽了不少能人异士。”宁昭把瓶子放在桌上,说道:“有一位游历去过十万大山,那里有许多奇珍异宝,很多药材都是中原见不到的。”
“很多医术手法也是中原闻所未闻的。”
她取出一个小管,上面有一处软软的的东西,只要一捏,药水便能顺着管壁倒流向那处,在一捏,药水又能从聚集的那处再次被挤压出来。
靳渊惊喜的看着宁昭手里的动作,更是对她的话很感兴趣。
“十万大山不仅药材多,蛇虫鼠蚁也是多不胜数,很多人会被咬伤,但毒素的种类繁多,也不能胡乱医治,当地人便利用了验血的方式,精准的查处到底中了什么毒,才能对症下药。”
“还有蒸馏药水的法子。”宁昭手一边动着,一边给靳渊讲述这,“这样可以把草药提纯,不让药性在熬煮的过程中失去大部分药效,这样药效更大,药量反而就消耗的更少。”
“这么神奇?”靳渊叹道。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宁昭闻言笑了笑,说道:“燕国就这么大的版图,西不到最西,东也不到最东,南北更是辽阔无边,咱们闻所未闻的东西,更是数不尽数。”
靳渊点头认同,“确实,若是有机会,我也很想归于山野,好好四处去游历一番。”
“当真?”宁昭偏头看他,笑问:“靳大人费时费心在朝野中斡旋,当真舍得大好的前途,想要归于山野?”
被宁昭打趣,靳渊也笑了起来,身后把她整理了落在耳边的碎发,笑道:“功成身退后,心之所往矣。”
“有夫人陪着,去哪儿都是最好的归宿。”靳渊说道。
宁昭笑了起来,说道:“大人嘴越来越甜了,就使劲儿给我灌迷魂汤吧,天知道功成身退之时,又在何年何月之后了。”
更何况,她还有自己的仇没报,如今这话,也只能当作心中绮愿罢了。
“总会有那一日的。”靳渊笑道。
宁昭也笑了笑,重新埋头手里的事情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靳渊一眨不眨的看着宁昭动作,也不知道多久之后,一股不用于之前的药味弥散开来,靳渊眼睛亮了亮。
第三百二十一章 根源
“好了!”
宁昭高兴的笑了起来,随即仔细的观察着那淡黄色东西的变化,鼻尖更是仔细的嗅闻着,辨认起来。
关键处,靳渊谨慎的没有打扰,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宁昭手边的小碟子,虽然对医术了解不多,但也不妨碍靳渊观察着一神奇的变化。
很快,那股子味道淡了下去,宁昭再一次滴了药水,那味道又重新冒了出来,只是更前一次相比,要淡了许多。
等到宁昭彻底停下了动作,靳渊这才问道:“如何?发现什么了吗?”
宁昭拿起手边孟遂之前开出的药方,仔细对照上面的药材,在排除掉之前药水的药材成分,最终有一两种气味和色泽不同。
“确实有别的药物!”宁昭皱眉,做出了回答。
“是什么?”有了眉目,靳渊赶紧问道。
“确实不是毒药。”宁昭凑近了几分,更加仔细的看着小碟子上东西。
她从前世开始学医,今生更是得了孟遂的真传,还有在那些旁的大夫那里学来的东西,结合自己看的医书和经验,努力的做着分辨。
宁昭没有回答,靳渊也不着急着追问,安静的等在一边。
又不知多久过去,宁昭微微挑了挑眉,随即猛地站了起来,走出了厢房。
靳渊看的仔细,被她这一下着实惊了一跳,随即又紧跟着宁昭出去,见她走出后院去了前厅,又到了储存草药的柜子前,找了片刻,从几个抽屉里取出好几种药材,随即又重新折返回去。
靳渊跟着出去又跟着回来,心里虽有疑问,却全程一言不发,安静的看着宁昭的举动。
宁昭这次没让靳渊帮忙,自己磨了药汁,重新蒸馏出几瓶透明的药水出来,紧接着回到厢房,再次从小瓶子里取出一滴药水滴在小碟上。
之前闻到的的气味再次冒了出来,比刚刚又淡了很多,宁昭却仔细的嗅闻着,一边对照着刚刚蒸馏出的药水,不多时,宁昭动作顿住了,随即她笑了起来。
“找到了!”宁昭放下手中的东西,兴奋的看向靳渊,说道。
她的兴奋溢于言表,靳渊也不遑多让,伸手把人给抱了个满怀,说道:“我的阿昭真厉害!”
靳渊的恭维宁昭早就听得起茧子了,但这一次却很是欢喜。
虽然在那位大夫那里听说过,但亲手操作确实头一回,不仅找出了缘由,更是在自己的医术上更上了一个台阶。
更关键的是,如此一来,孟遂便能回来了!
这么多只得欢喜的事情一起涌来,饶是宁昭也淡定不下来。
她紧紧的回抱着靳渊,缓了好久才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她松开靳渊,说道:“合欢皮和朱砂!宁涣服用过剂量很重的合欢皮和朱砂!”
“朱砂?”
靳渊知道朱砂能入药,但朱砂也同样有毒,若是稍有不慎,便是剧毒。“可你也说宁涣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她没中毒。”
宁昭重新拿起蒸馏出的药水,说道:“朱砂遇火折出水银,但妥善入药却有安神的功效,合欢皮更是静心宁神的常见药材,这药除了安神之外并无别的作用。”
“宁涣之前心神不宁,太医院定是开了安神的药物。”宁昭微微蹙眉,推测道:“许是药物对她作用不大,后又噩梦连连,这才有人涉险给她加大了药量,导致她昏睡不醒。”
“可之后都是师傅给她诊治的。”靳渊也皱了眉,说道:“师傅开的药方,并没有这些药材吧。”
靳渊看向桌案上孟遂开的药方,确实没有找到合欢皮和朱砂。
宁昭闻言点头,说道:“确实,并且你不是还告诉我,师傅询问过东宫的人,他们都说除了师傅的药方,没有再给宁涣服用别的药物吗。”
“是啊。”靳渊顿了顿,想起了什么,眯眼道:“宁涣身为太子侧妃,又怀有皇嗣,东宫伺候的人没这么大胆子,敢在宁涣身上动手脚,唯一可能的……”
“这都是慕容承指使的!”宁昭肯定道。
两人相视一眼,片刻后,默契的走出了后院,两人坐上马车,径直朝着皇宫驶去。
“皇上,靳大人求见。”管事太监急匆匆来报。
老皇帝高坐龙椅,手里是还没批阅完的奏章,正有些昏昏欲睡。
闻言,他坐直了身子,苍老的双眼透着浑浊,说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靳渊带着宁昭一同进了殿,齐齐朝老皇帝行礼。
见宁昭也来了,老皇帝便知道他们这是为了宁涣的病而来,便问道:“今日去见了侧妃吧。”
“是。”宁昭回道。
“如何?”老皇帝问道:“可找出了病因?”
老皇帝也只是随口问问,宁昭刚刚回来,今日去瞧了宁涣,整个太医院都书素手无策,孟遂如今还在大牢里,就算宁昭医术再好,也不会这么快便找到病因。
却不想,宁昭回道:“不负皇上信任,臣妇却已找到了病因!”
老皇帝讶然,他眨了眨眼睛,把之前的困乏全都压了下去,身子前倾了些,问道:“当真?”
“臣妇跟大人此时求见陛下,就是为了侧妃娘娘的病情而来。”宁昭回道。
老皇帝刚想问什么,却转念换了说法,“为何不见太子?你们没跟太子说?”
“臣妇发现了蹊跷。”
宁昭看向老皇帝,说道:“觉得还是先来禀告陛下为好。”
她话里有话,没有提慕容承,但又背着慕容承来找老皇帝,老皇帝疑心顿起,问道:“既然是太子侧妃,还是等太子来了再说吧。来人——!”
太监躬身上前,老皇帝吩咐道:“去请太子过来。”
太监领命退下,匆忙跑了出去。
宁昭和靳渊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安静的等着慕容承到来。
老皇帝传召,慕容承很快便到了,一进殿便瞧见靳渊和宁昭,他略微惊讶了一下,随即朝老皇帝请了安。
见人已经到了,老皇帝这才朝宁昭说道:“太子已经来了,把你发现的说出来吧。”
宁昭微微垂眸颔首,瞥眼看了看慕容承,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已经找出了侧妃娘娘的病因。”
慕容承眸光微闪,随即惊喜的问道:“此话当真?!侧妃到底如何了?夫人可快快说来。”
宁昭看着他,仔细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说道:“侧妃娘娘身子无碍,沉睡不醒的愿意,是因为……”
第三百二十二章 殿前演示
宁昭刻意拖长了语调,想要捕捉慕容承脸上的表情,“服用了剂量很大的合欢皮还有朱砂!”
慕容承面色不改,反而多了些疑惑,问道:“这两味药有何作用?不是说不是中毒吗?”
“娘娘的确没有中毒。”宁昭打断慕容承的话,看向老皇帝,说道:“朱砂和合欢皮都是寻常用到的安神药。”
“既然是寻常的药物,又怎会导致人昏睡不醒?”慕容承又接了话。
宁昭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接着朝老皇帝说道:“所有的药物在合理范围内就是治病之物,但一旦超量便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后果,严重的也会导致人死亡。”
眼见慕容承又要说话,宁昭赶紧又接着说道:“合欢皮和朱砂都是常见的安神药物,但若是大剂量的服用,并且长时间服用,便会导致人嗜睡,甚至一直昏睡不醒,除此之外,脉象上没有任何表现。”
“即如此,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是这两味药材?”这次是老皇帝问的话。
整个太医院还有孟遂都对宁涣的病症无计可施,宁昭如今却信誓旦旦的告诉他,宁涣如今这副模样,全都是因为服用了过量的安神药导致的。
老皇帝贵为九五之尊,终日为国事操劳,安神药和参汤就像是家常便饭似的日日便要饮用,宁昭说长期服用会嗜睡甚至昏睡不醒,但自己却没有任何异常。
老皇帝有些不信。
“回禀皇上。”
宁昭福了福身,说道:“之前我取了侧妃娘娘一些血做了检测,检测的方式是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并且又前人实验过,也得到了印证。”
“我从侧妃娘娘的血中发现了这两味之前药方上没有出现的药材,因此我也想问……”
宁昭说着看向慕容承,问道:“之前太医院的太医和师傅都曾问过侧妃娘娘是否服用过别的药物,东宫一直说的没有,可如今娘娘的血液里却发现了这两味药材的残留,臣妇想问,太子殿下这又是为何?”
慕容承闻言,眉峰几不可察的挑了挑。
自己思过之时,宁涣便开始服用安神的药物,也是自己回了宫才在大宫女口中得知宁涣的情况。
虽然后续是自己默许的,但宁涣到底用了什么药,慕容承倒没关注过。
他摇摇头,看着宁昭,说道:“本宫不知。”
说着,他眼神一沉,表情也没有之前的谦和,显得肃然起来,说道:“侧妃一直昏睡不醒,自从本宫从南承寺回来便是如此。”
“此前还偶尔会醒转,虽然时间都不长,但终究还会醒。”
慕容承质问宁昭:“倒是孟遂来了之后侧妃彻底一睡不醒,夫人如今问我是为何,我倒是想问问夫人,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东西,夫人说古书记载,血液检查种种,本宫至今从未听闻,不会是夫人为了给孟遂脱罪杜撰出来的吧!”
老皇帝也满心疑窦,对宁昭说的古法也很是怀疑。
老皇帝没有说话,也看着宁昭。
宁昭早知道慕容承不会这般容易就认,进宫前,她准备好了需要的东西,就想在老皇帝跟前演示一遍,证明她所言非虚。
宁昭微微笑了笑,看了看靳渊,靳渊点头,朝老皇帝拱手道:“皇上,夫人说的古法是从十万大山深处传来的,夫人也是有幸才习得一二。”
“微臣亦知道这法的奇幻,遂进宫之前已经准备好了所需的器具,想要当面演示给皇上过目。”靳渊说道。
“夫人国之圣手,闻名全国,手上会些诡谲之术也是正常,本宫与父皇都不是精通岐黄之术之人,又如何能瞧出端倪。”慕容承蹙眉说道。
“臣妇当然想到了。”宁昭接过话来,朝老皇帝说道:“为了证实臣妇所言非虚,恳请皇上让太医院院首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一同观看。”
“好!”老皇帝也来了兴致。
十万大山如斯神秘,就是老皇帝对其也只是探知一二,眼下便有从十万大山深处传来的秘法,老皇帝也想见识见识。
“传太医院院首!”老皇帝朝管事太监吩咐道。
管事太监赶紧跑了出去,一层层的通传下去。
慕容承神色如常的看着宁昭和靳渊,他也想看看,宁昭到底有什么法子,证明宁涣是喝了那两种药才成了如今这般。
什么古法秘术,慕容承虽了解不多,但用血来做检查的,自古一来就只有那几种。
宁昭有没有虚张声势,他只需要等着便是,再不济,宁昭真的能做到,慕容承也不会慌张,说到底,这件事从开始便不是自己示意的,还有替罪羊摆在那里呢。
“皇上。”宁昭打破了殿内的沉默,朝老皇帝说道:“检测需要用到侧妃娘娘的血,恳请皇上移驾,一同去东宫。”
老皇帝自然没有意见,看了看慕容承,慕容承接收到视线,点点头,一行人便径直去了东宫。
等到了地方,太医院院首已经带着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在东宫等着了。见老皇帝到来,众人齐齐下跪行礼。
老皇帝大手一挥,说道:“都起来吧。”
“今日叫你们来,是要诸位爱卿替宁夫人做个证。”老皇帝坐在高座上,看了眼宁昭,说道。
众人又齐齐看向宁昭,不明所以。
宁昭主动站了出来,接过老皇帝的话,说道:“我已经找出了侧妃娘娘的病因,我从侧妃娘娘的血脉中检测出别的药物的残留,今日请诸位太医前来,便是要证实我所言非虚。”
诸位太医闻言皆是一惊,太医院院首更是出言询问,“从血脉中检测出药物残留?许是老夫孤陋寡闻,这又如何能够做到?”
宁昭朝院首笑了笑,说道:“太医稍安勿躁,稍后便能见详情。”
“那就开始吧。”老皇帝等的不耐烦起来,催促道。
宁昭点点头,从靳渊手里接过事先准备好的小箱子,里面是在医馆带出来的器具,也是之前她检测用到的东西。
宁昭把器具一件件的取了出来,又取出几株草药递给靳渊,靳渊已经做过一次了,很自然的拿起碾磨用的石槽,把药材磨成了汁。
宁昭则准备好蒸馏需要的器具做好准备,等靳渊把药汁磨好,她接了过来,直接倒进器具中,开始蒸馏。
第三百二十三章 无双
众人都全神贯注的看着她的动作,几位太医又是疑惑又是惊讶,屏气凝神的等着宁昭接下来的动作。
等到蒸馏出的药水完成之后,宁昭用透明的玻璃器皿把药水装好,看了看太医院院首,笑道:“太医可要来闻闻?”
太医院院首早就跃跃欲试,闻言直接上前,接过宁昭手里的玻璃瓶子,先端详了片刻,这才凑到鼻尖轻嗅了一下。
一股浓郁的药味涌进鼻腔,太医院院首猛地睁大了眼睛,先是看看宁昭,又看了看靳渊之前磨药的石槽,不敢置信的说道:
“这里面便是那些草药?!”
“正是!”宁昭笑着点点头,伸手从太医院院首手里接过玻璃瓶,朝老皇帝解释道:“这里面是几位可以分离残留物质的药物,只起到分离辅助的作用。”
老皇帝也睁大了眼睛,身子不由的往前倾着,眯眼打量起宁昭手里的玻璃瓶,“你这是什么手法,草药不还在那瓶子里吗?这里面又是何物?”
关于蒸馏提纯,宁昭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众人闻言纷纷惊奇,慕容承也听得专注,不由的眯了眯眼睛。
“接下来,便需要取些娘娘的血了。”宁昭说道。
老皇帝闻言看向慕容承,慕容承坐直了身子,点点头,说道:“夫人需要,去取便是。”
宁昭笑了笑,径直进了寝殿,不多时,手里又多了一只白瓷的小瓶子,朝众人比了比,说道:“这里面便是侧妃娘娘的血,接下来就是关键之处,请皇上和诸位太医过目。”
众人闻言齐齐噤声,全神贯注的看着宁昭的动作。
宁昭把在医馆做的又重新做了一遍,只是在滴下发散气味的药剂时,留心做了一个收集,便是为了几位太医能更好的辨认出气味中所残留的药材味道。
一系列操作让众人叹为观止,老皇帝都连连称奇,若不是关系到宁涣的病情,老皇帝还能让宁昭再给自己演示几遍,好在见识一下。
倒是慕容承,在众人的惊愕中渐渐变了脸色。
“这是师傅之前开的药方,这里有太医院的记录,诸位太医请对照药方辨认一下,这其中到底又多少药材。”
宁昭取出之前孟遂开的药方递给了太医院院首,还有记录也是为了进一步证明,若是残留里多了别的药物,便证实与孟遂无关。
太医们齐刷刷的凑了上去,分别嗅闻着提取出来的气味,在药方上做着辨认,几个人辨认一个药方速度非常的快,不多时太医院院首便察觉了不对。
“这里面多出了约莫一两味药材。”院首看向宁昭说道。
宁昭笑而不语,余光却看了看慕容承,见他脸色微变,心里不由的冷笑一声。
由始至终宁昭都没有主动说起过她检测出的多余的药物是什么,但很明显,这些太医马上便会给出答案。
“是合欢皮!”其中一位太医惊呼道。
他这话一处出,老皇帝也坐直了身子,抻着脖子往这边看来,急忙问道:“还有呢?”
太医院院首又嗅了嗅,眉头紧紧蹙起,其余太医也同样的神情,专注的辨认着。
现场陷入了沉默,宁昭也不着急,安静的等着,老皇帝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在他不耐烦之前,太医院院首总算是开了口,惊讶道:“是朱砂!”
“朱砂?”太医们惊讶的很,随即豁然开朗,连连点头赞同道:“是的,确实是朱砂!合欢皮和朱砂!”
“没错。”宁昭笑了笑,说道:“这也是我从侧妃娘娘的血脉中找出来多余的两味药材残留。”
“合欢皮和朱砂都是寻常的安神药物,只是较寻常的药效要猛些。”
太医院院首再次闻了闻小瓶子,随即放了下来,说道:“之前娘娘险些滑胎,娘娘确实用过一些安神的药物,不过我没记错的话,药方里都是温和滋补的安神药,不仅调理娘娘的心神还有安胎的功效,断然不会用这种药效较猛的药材。”
“我也看过了太医院之前的诊断记录,确实没有记载有用过这两味药材。”宁昭点头,随即看向慕容承问道:“所以我才想问问太子殿下,娘娘可否私下服用过这两味药材?”
众人闻言齐齐看了过来,就连老皇帝也看向了慕容承,问道:“太子可知道此事?”
慕容承赶紧起身,朝老皇帝躬了躬身,说道:“儿臣确实不知,侧妃病重时,儿臣正好在南承寺思过,回来便求父皇让夫人来救治,直到如今,儿臣也是第一次听闻侧妃还服用过别的药物啊!”
老皇帝想了想,又看了看慕容承的神情,对他的话没有起疑。
是老皇帝亲自把太子罚去南承寺思过的,就算在不喜欢太子,事实便是事实。
他看了慕容承几眼,随即又转头看向宁昭,问道:“你的意思,是侧妃服用了这两味药才导致昏睡不醒的?”
“正是!”宁昭回道:“合欢皮和朱砂都是安神的常见药材,它对静心安神有很好的作用,但因为药效过猛,所以要格外注意分量,稍有不慎便会引起嗜睡等不良反应。”
“正因为如此,再开安神药方时,很多大夫不会添加这两味药材。”宁昭看了眼慕容承,接着朝老皇帝说道:“若是剂量大服用时间长,便会直接导致病人昏睡不醒,短时间内服用,会很好的起到安神作用,但时间一长,便会对人体留下不可逆转的损伤。”
“如何医治?”老皇帝问道。
“只需要停药便是。”太医院院首替宁昭答了话,恭敬地朝老皇帝说道:“只要停了药,在佐以其它药物调理,快的话,娘娘今日夜间便能醒转。”
太医院院首也很是惭愧,说着,看向宁昭拱了拱手说道:“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想到会是安神药物导致娘娘昏睡,夫人一来便寻到了缘由,当真称得上国手无双!本官真是佩服!”
“太医过誉了。”宁昭回了一礼,笑道:“不过是正好见到古法记载,又有幸见识过一次而已,若非如此,我也没办法找到根由。”
听着两人的话,慕容承面色彻底沉了下去,当即厉喝一声,冷目扫过东宫在场众人,“大胆!是谁私自给侧妃娘娘用药!”
第三百二十四章 替罪羊
“你说!”
慕容承瞪着跪地发抖的大宫女,眼神阴鸷的质问道:“侧妃娘娘一直是由你照顾的,是不是你背着我们,私下给侧妃娘娘用药?!”
慕容承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众人,宁昭和靳渊对视一眼,都别有深意的看着慕容承,想知道这一次又是哪一个倒霉鬼,会被拉出来做这个替罪羊。
正想着,慕容承直接一挥手,高声道:“来人!把她给我押下去!”
侍卫齐刷刷上前,老皇帝也没有阻止,慕容承又指了几个平日里伺候宁涣的宫女太监,让人一并押下去候审。
等到慕容承消停下来,宁昭这才看向老皇帝,说道:“皇上,如今已经证实侧妃娘娘的病跟师傅无关,可否放师傅出来?”
宁昭当着众人的面已经把病根找到,确实跟孟遂无关,再关着人也说不过去,老皇帝当即便吩咐下去,直接释放孟遂。
宁涣的病根找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宁昭却直接甩给了太医院,“现在证实了侧妃娘娘只是服用了过量的安神药,只需要停药再调理一番,便能醒转。”
“我人在宫外多有不便,侧妃娘娘便有劳太医们了。”宁昭看向太医院院首,笑道。
院首看向老皇帝,见他没有反对,便拱了拱手,应承下来,朝老皇帝说道:“下官定当尽心竭力医治好侧妃娘娘。”
见慕容承脸色难看,院首先是看了看宁昭,随即又朝慕容承说道:“太子殿下也请放心,侧妃娘娘不会有事的。”
慕容承还能说什么?
他确实没想到宁昭真的能通过血液便找出宁涣的病根,原想着这一局就算重创不了靳渊,也能用孟遂来打击一下他们,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慕容承艰涩的笑了笑,朝院首颔首道:“有劳了。”
宁昭和靳渊离开了东宫,径直去了关押孟遂的大牢,没有让老皇帝再派人去,靳渊带着老皇帝的圣旨直接来领人。
孟遂关押至今,靳渊一直托人打点着,他没吃什么苦,只是被关了几日,乍一出来,被天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大牢里没法洗漱,孟遂出来时也是狼狈的很。
宁昭一见,鼻尖猛地酸了起来,连忙上前搀扶着孟遂的胳膊,哽咽道:“师傅为徒儿受苦了。”
靳渊也走了上来,孟遂难得见到宁昭这副模样,心里有些怪怪的,想要安慰,奈何嘴笨,又不好意思说,只是轻哼一声,说道:
“老夫好得很,全当是闭了几日关,钻研医术了,你可别哭哭啼啼的,我不爱见这些。”
宁昭眼睛红了,却没有哭出来,倒是闻言笑了笑,说道:“师傅不爱看就不看,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去,晚上徒儿替师傅庆祝一下,冲冲牢里带出来的晦气。”
“你才带晦气呢!”.
孟遂不干了,一边被宁昭搀扶着走,一边嘟囔道:“我在牢里吃好喝好,好的很,哪儿有什么晦气!”
“好好好,不晦气不晦气!”宁昭赶紧顺毛捋,说道:“咱们就庆祝一下找到了病根。”
“病根找到了?”说起宁涣,孟遂可是日思夜想啊,这会儿听见宁昭的话,又惊又喜,忙不迭的问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快给我说说。”
“我们回去再慢慢说。”宁昭可不想跟孟遂站在大牢外面聊医术,给靳渊使了个眼色,夫妻俩一左一右的驾着人,麻利的钻进了马车。
孟遂着急的声音前一刻还在耳边,下一刻变消失在寒风里,连带着马车也消失不见了。
“现在能说说了吧。”
靳渊和宁昭直接把孟遂接回了尚书府,孟遂洗漱干净之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晚膳也差不多准备好了。
一大家子人又围坐在一起,几日来难得的轻松,众人都带着笑容,轻松的很。
孟遂能忍到现在,宁昭已经很满意了,没有在吊着他的胃口,把下午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一一跟孟遂说了一遍。
“血液检测?”果不其然,孟遂真的惊讶了,遗憾自己没有亲眼见到,缠着宁昭问了许久。
宁昭给他夹着菜,笑了笑,耐心的说道:“师傅想看随时都能看,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以后这也是咱们妙春堂独有的技术,自然少不了师傅观摩的。”
“什么观摩!”孟遂才不要观摩,“我要学,你明日便来医馆,教我!”
师傅需要徒弟来教导,孟遂却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说的义正言辞的,听得宁昭都笑了,说道:“好好好,等明日我便做给师傅看。”
“其实很简单,师傅看一遍定然能够学会。”宁昭吹了一句。
孟遂被吹的很舒畅,满意的摸摸胡须,说道:“那是,老夫钻研医术一辈子,虽然仍然有些医术未曾见过,但只要有幸得见,便能窥得一二。”
“这是当然。”靳渊也学乖了,嘴很甜的补充道:“若不是名师在先,又怎么会有夫人这样的高徒。”
孟遂笑了起来,虽然在牢里没有受罪,但无端被冤枉关押,仍谁心里都会不舒服,之前在宁昭和靳渊跟前,碍着自己的长辈不好表现,特意压着,如今被新奇的医术沾满了脑子,心情反而舒畅了起来。
“来来来。”孟遂难得的举起酒杯,朝众人举了举,说道:“这一次有惊无险,还有意外之喜,确实值得庆祝一下。”
“老夫便借花献佛,敬大家一杯。”说罢,孟遂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朝众人笑了笑。
众人也纷纷干了杯中酒,席间气氛也到了最高涨的时候。
等到宴席结束,时辰也不早了。
孟遂在牢中数日,孟夫人便担心了数日,出来时虽然靳渊安排人去了孟府送信,但想必孟夫人见不到人,还是很担心,便没有留孟遂在府上过夜,安排了流影亲自送孟遂回府。
等到众人都散了,宁昭跟靳渊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连日紧张操劳,又路途奔波,宁昭此刻一松懈下来,整个人都疲惫的很,一进房间,便软软的靠近了靳渊的怀里。
呼吸着靳渊身上熟悉的味道,伴着淡淡的酒香,宁昭觉得自己也跟着醉了,脑子里晕晕乎乎的,这些日子的事情来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毫无章法,渐渐模糊了起来,最后说话都变得模糊起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癫狂
“夫人说什么?”靳渊搂着人没听清宁昭的话,再问时却发现,宁昭倚靠在自己身上已经睡着了。
靳渊看着宁昭安静的是睡颜,半晌后,低低的笑了一声,在宁昭额间轻轻吻了吻,把人抱上床,也歇下了。
因为孟遂无端受冤,宁昭找到了宁涣的病根算是立了一功,老皇帝想要赏赐孟遂便算是赏赐了宁昭,相让孟遂重返太医院。
孟遂却没受,以年迈为由婉拒了老皇帝的赏赐。
他本就是告老之人,如今这般说辞,老皇帝也不能说什么,但赏赐便没成功。
左思右想,老皇帝最后还是把赏赐落在宁昭身上。
宁昭身为二品大员的正室夫人,受封诰命也不为过,这次救治太子侧妃有功,靳渊更是在官道修建上面尽心尽力屡屡立功。
老皇帝便借此机会,直接受封宁昭为二品诰命夫人,与靳渊同阶,享受二品的俸禄,这算是老皇帝给靳渊和宁昭很大的恩赐了。
宁昭领旨,换上诰命夫人的服饰,早朝之后亲自朝老皇帝谢恩。
“夫人端慧雅秀,早在替朕看诊时,便应该封赏你。”
想到之前自己的那点心思,老皇帝还有些唏嘘,接着说道:“不过当时你尚未成婚,还是女儿身,不便受封,如今正好,欠了多时的诰命总算是赐给你了。”
宁昭一身诰命夫人的服饰,看上去比平日里有多了些端庄贵气,她微微一笑,朝老皇帝说道:“皇上隆恩,命妇得之大幸,岂敢争朝夕。”
“哈哈……”
老皇帝笑了起来,说道:“夫人跟靳大人在一起久了,这说话都跟他相似了,足以见得,你二人感情甚笃啊!”
闻言,宁昭但笑不语,脸上稍微显露了些小女儿的娇态,老皇帝如今已经没了心思,这般再看宁昭也是相当欢喜,想着若是自己的女儿能如宁昭一般,他便欢喜了。
只可惜唯一的女儿,如今在南承寺不问世事,已经算是带发修行,老皇帝每每想起此事,心里就难免难受。
“哎……”老皇帝叹息一声。
宁昭抬眼看去,问道:“皇上为何叹气?”
“朕想起了四公主。”老皇帝看着宁昭,许是想到自己的女儿,脸上也显现了疲态,“她跟夫人年纪相仿,可如今……”
“皇上若是想念四公主,召她回来便是。”宁昭说道。
老皇帝却摇了摇头,随即又是一声叹息,摆摆手,说道:“不提也罢,行了,恩也谢了,夫人便回去吧。”
宁昭不想跟老皇帝聊什么慕容姣,自然没有停留,行了礼便离开了。
出宫时,见尚书府的马车等在外面,宁昭今日并未坐马车,见状嘴角翘了起来。
靳渊从马车上下来,迎了上去,手里还揣着一个小暖炉,到了宁昭跟前,直接把暖炉塞进宁昭怀里,伸手把人圈了起来,问道:“冷吗?”
寒风被靳渊高大的身形挡了严实,怀里还有温暖的暖炉,宁昭含笑摇摇头,说道:“不冷。”
靳渊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坐上马车,车马缓缓行驶起来,不多时,便消失在寒风中,混进了人群里。
宁涣醒了。
在宁昭预估的时间里,宁涣当夜便醒转了过来。
她睁开眼时,脑子一片昏沉,只有手无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小腹,感受到比印象中大了些的小腹,依旧有些茫然。
耳边是宫女太监们匆忙奔跑的声音,宁涣有些呆,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声音像是很远,连带着这些人都显得不真实起来。
来了个像是太医的人,宁涣手被人握住,她定定的看着那人,那人像是跟自己说了什么,宁涣却根本没听清。
只见那人摇了摇头,手又被松开了,人走了又来,不知道多久,宁涣便在这茫然的昏沉中,再次睡了过去。
“侧妃娘娘又睡了!”现在整个东宫听见睡这个字都无端让人紧张。
下午慕容承处置了大宫女和那几个伺候的宫女太监,宁涣身边重新换了一批人,众人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半点不敢怠慢。
宁涣醒转又睡,伺候的宫女一刻不敢耽误,又匆匆去寻了太医。
太医刚走,又被叫了回来,重新替宁涣把了脉,朝宫女吩咐道:
“开的药方每日三次给侧妃娘娘喝下,娘娘沉睡许久,近几日依旧会断断续续的昏睡过去,不过过段日子便能好转,你们只管好生伺候着,有什么事儿就来叫我们。”
宫女连连点头应下,又恭敬的把太医送了出去,这才回到寝殿中,小心的陪在宁涣身边。
宁涣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七日之后了。
“大宫女呢?”
宁涣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但看伺候的宫女那模样,想必自己已经问过很多次了。
可她也不想颠三倒四的问,只是自己昏睡醒来之后,莫名其妙的很多事情都记不住,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一觉睡了这么久,就连自己的肚子都大了一圈。
“大宫女私自给娘娘用药,已经被关押在天牢里,择日便要处刑了。”伺候的宫女依旧不厌其烦的说着。
宁涣闻言,这才想起这件事来。
是了。
自己被人下了药,虽然不致命,但会让人沉睡不醒,这些都是大宫女做的,如今东窗事发,大宫女就要被问斩了,自己也总算是好了过来。
宁涣神色依旧有些木讷,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朝伺候的宫女点点头,说道:“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你出去吧。”
因祸得福,宁涣身子有亏,但好在胎儿是彻底的稳定了,只要她好好调理休息,中间不要再出什么意外,这孩子便能平安的生下来。
“儿啊。”宁涣抚着肚子,轻声说道:“你父君也不知道去哪儿,依旧很久没来看你了,你想不想他啊。”
说着,宁涣浅浅的笑了起来,说道:“等你父君成了皇帝,你就要改口叫父皇了,到时候母妃便是皇后,你也得唤我母后。”
宁涣越说越开心,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圆润。
她一笑,无端看着有些癫狂。
“以后我是皇后,我的儿便是太子,在以后啊,我的儿是皇帝,我就是太后啦!呵呵呵……”
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寝殿中,有些说不出的凄厉和萧瑟。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当人
大兴妙春堂分社成功的开业了。
几日后,宁昭收到徐大夫的来信,信中说了开业当日的热闹,宁昭也是才知道徐大夫不仅医术好,就连文采都这般出众。
不长的信纸,完全书写出当日的那份热闹,看的宁昭心情澎湃,很是遗憾自己没能亲自参加,如此一来,搞得孟遂都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去大兴看看了。
孟遂刚遭受无妄之灾,宁昭觉得他应该带着夫人出去散散心,正好也能安抚一下夫人连日来的担惊受怕。
孟遂想了想便答应了。
不为其他,他还惦记着徐大夫的外伤清创手法,还有那几位巡游大夫手里的偏方秘法呢。
宁昭得知原因,真是哭笑不得。
知道孟遂这辈子就是爱极了医术,她当然支持的很。只是偶然跟孟夫人闲谈时,聊起孟太医年轻的事情,得知孟夫人曾经还因为孟遂钟爱医术吃过醋。
孟夫人好长时间没理孟遂,问就是‘跟你的医书过去吧’,急得嘴笨的孟遂好些日子都没睡好觉,险些早年脱发。
宁昭听闻时笑了好久,还是孟遂老脸挂不住了这才收了声。
孟遂出行的日子便定了下来,临走时,宁昭和靳渊亲自去送的,宁昭还给徐大夫写了一封回信,让孟遂给带过去。
等到人都走远了,宁昭和靳渊才折返回去。
“呼……”坐在医馆的后院里,宁昭舒服的躺在软榻上,叹息道:“总算是告一段落,我也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了。”
靳渊挨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宁昭的头发,说道:“夫人好生休息两日吧,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钱庄有秦肆打点着,你放心吧。”
这话曾经可是自己说的来着,如今居然从靳渊的嘴里听到,宁昭惊讶的很,笑了起来,打趣道:“难道不是你不放心秦肆?”
“对他办事的能力,我一直都放心。”靳渊回道。
“那你之前是不放心他什么?”宁昭想着,先猜道:“他爱拈花惹草,你担心败坏了名声?”
靳渊还没回答,宁昭自己先否认了,“他也没怎么拈花惹草啊,嘴上确实爱说,但实际上却老实的很,每日都在钱庄忙活,这些你都看在眼里,应该不是因为这个。”
说罢,宁昭又猜了起来。
靳渊见她心情不错,便由着她去猜,反正靳渊知道她猜不到,宁昭从没有往哪方面想过,自然不会知道自己这隐晦的醋意。
等宁昭猜的烦了,靳渊这才摸摸宁昭的脸颊,笑道:“若是秦肆知道你在背后这般编排他,又得找你闹了吧。”
“啧……”宁昭挑眉看他,问道:“我就在你面前说说,最后还不是一一否决了,……你会告诉他?”
靳渊摇头,笑道:“自然不会。”
“那不就结了!”宁昭轻哼一声,指着靳渊的鼻子,说道:“反正这里就你一个人,若是秦肆来寻我麻烦,定就是你漏了嘴。”
靳渊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无奈道:“你是我夫人,你觉得为夫我是那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吗?”
宁昭被他亲的手背痒,痒着痒着,心也跟着痒了起来。
都说不清楚两人又多久没有亲热过了。
宁涣的事情突如其来,两人又是分别,孟遂又出事,两人时刻都警惕着慕容承的手段,完全没有心思放在这上面。
如今事情解决了,宁昭的心思也活泛起来,被靳渊这不算撩拨的撩拨了一下,就有些耐不住了。
她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凑近了靳渊耳边,嘴唇若有似无的在靳渊耳根擦过,轻声问道:“大人明日可是休沐?”
靳渊呼吸渐沉,低低的嗯了一声。
宁昭也笑了,发丝落在靳渊的肩膀,擦过脸颊,带起了一阵麻痒,“我听说西郊有家山庄,接待往来的旅人,不如……”
宁昭又凑近了几分,听见靳渊的呼吸又沉了几分,满意的勾了勾唇,吐气如兰,“……大人,我们去那儿玩吧。”
靳渊猛地站了起来,宁昭没料到靳渊会有这般动作,身子往外一倒,惊呼还在嘴边,整个人却被人捞进怀来。
“回家!”
靳渊把人抱起来,快步朝外面走去,不管宁昭的挣扎和伙计们的旁观,大步走出医馆,坐上了马车。
马儿踢踢踏踏的跑了起来,很快便融进了人潮里……
事实证明,看起来在文弱的书生,只要不当人的时候,还是足够牲口的。
宁昭被折腾了一夜,快天亮时,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这一觉便睡到了下去,之前撩拨人时说的山庄,已经跟她无缘了。
宁昭瞪着眼睛瞧身边还躺着的靳渊,被子底下狠狠的给了面前的‘衣冠禽兽’一脚,骂道:“都怪你!山庄去不了了!”
“总会有机会,夫人要真的想去,下次休沐日我跟皇上告假,我们去山庄多住几日。”靳渊赶紧抱着人哄了起来。
宁昭却不吃这一套,恶狠狠的说道:“还什么下个休沐日!钱庄马上就要开业了,我哪里还有时间去玩啊啊啊!”
靳渊享受了一波魔音灌耳,这才知道宁昭还有这本事,当即告饶道:“那我现在就进宫跟皇上告假,我们明日便去成吗?”
宁昭浑身都疼,使了大力气才折腾了一下靳渊,现在一听又犹豫起来。
她如今下床都费劲,还去什么山庄,难不成就是为了去山庄睡一觉吗?
想想宁昭就又气了,身上被禁锢着动不了,她也不想动,于是伸出手来,拧上了靳大人的耳朵。
靳渊吃痛惊呼一声,不敢置信的看着宁昭,随即又笑了起来。
宁昭松开他,不明白这人被收拾怎么还能笑出来,没好气的问道:“你笑什么?”
靳渊还是笑,没有说话。
宁昭不干了,她很生气,又再次朝靳渊的耳朵伸出了魔爪……
等二人折腾够了,离开大床时,天色又暗了下来,宁昭腹中空空,清蝉贴心的准备好了晚膳,只等着宁昭醒来便能开饭。
宁昭看着一桌子食物,简直像是好几日没吃过饭了似的,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靳渊给她夹着菜,努力讨好着。
一顿饭下来,宁昭吃的满意,被靳渊伺候的更满意,勉强原谅了靳渊昨夜不当人的事情。
睡了一日,眼下又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宁昭失眠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东风
晨。
靳渊今日要早朝,很早便进了宫,宁昭大半夜都没睡着,等她醒来时,靳渊离开不知道多久了。
清蝉的病也痊愈了,早早便等在门外,听见屋内有动静,便轻轻推门进去,朝坐在床沿的宁昭笑道:“小姐起了?”
清蝉拿起准备好的衣衫给宁昭换上,小丫鬟已经打来了干净的热水,宁昭洗漱完之后,整个人才舒服了许多。
昨夜直到后半夜才睡着,起床时宁昭还有些晕乎,现在清醒过来,就觉得饿。清蝉跟了她这么多年,根本不用宁昭开口,便知道她想要什么,赶紧跑出去,不一会儿,端着一碗香甜软糯的百合粥递到宁昭面前。
宁昭本来就饿,闻见这味儿就更饿了,清蝉细心,百合粥的温度适宜,宁昭直接便能入口。
空空的肚子被食物填满,那种满足感是别的事情没办法相比的,宁昭喟叹一声,心情都好了不少。
“小姐今日有什么安排吗?”清蝉把粥碗收拾走,回头问道。
宁涣的事情算告一段落,宁昭有时间来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钱庄秦肆打理的很好,人手也全部到位,就差一个黄道吉日,便能开业了。
“去一趟钱庄。”宁昭想了想说道:“这些日子还好有秦肆帮衬着打理,听说人手已经到位,我得去看看,要事全都处理妥善了,就寻一个好日子开业吧。”
清蝉闻言笑了起来,说道:“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秦肆了呢,今日去瞧瞧,他搬出去之后可还活着。”
宁昭白了清蝉一眼,无奈道:“怎么说话呢。”
说着,宁昭又顿了顿,这才重新抬头看向清蝉,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秦肆搬走了?”
清蝉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小姐,点了点头。
宁昭完全不记得自己知道这件事,想来想去,从自己离开京都起至今都没有见过秦肆这人,“怎么搬走了也不跟人说一声。”
“秦公子跟大人说过了呀。”清蝉替秦肆作证,说道:“小姐那时候还在大兴呢,回来又忙着孟师傅的事,我也是后来问起,听刘伯说秦肆搬走了。”
难怪那日孟遂出狱庆祝时,宁昭没在府上见到秦肆,原来这人已经不住府上了。
“那他现在住哪儿?”秦肆不是京都人,之前也是自己答应要替秦肆找住的地方,不过后面秦肆一直住在府上,宁昭便没再关注这件事,倒是没想到秦肆自己还一直惦记着。
“这我就不知道了。”清蝉摇摇头,说道:“反正小姐今日要去钱庄,到时候见到秦公子小姐可以当面问问他。”
宁昭点点头,看了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她回了趟房间,取出裘氅披在身上,带着清蝉径直去了钱庄。
“这边是单独的客人接待处。”秦肆一身淡青色锦织棉衣,发冠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整个人看上去严谨却不失温和,但与平日的散漫却大相径庭。
多日不见,宁昭一来便见到这样的秦肆。
“来咱们这儿的,除了达官显贵,最差也是有点小钱的商户,这一类人大多都有一个通病——”秦肆站在店铺中央,面前站着七八个伙计,一个个都安静的,全神贯注的听秦肆讲话。
宁昭在门口停顿了片刻,知道秦肆正在教导伙计,不想进去打扰,倒是很有兴致听了起来。
“虽不是没个有钱人都虚荣,但适当的恭维对于我们来说是最容易拉近与客人彼此之间关系的方法。”秦肆背着手来回踱着步。
突然他脚步一顿,余光瞥见了什么,他抬眼看去,便见许久未见的宁昭正笑容靥靥的看着自己。
心口突然漏跳了一拍,秦肆声音也跟着顿住了。
之前跟宁昭的接触他便偶尔会有这样的感觉,起先是因为不愿多想,都是经历过世事的人,稍加思索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思,也因为如此,秦肆不愿想,也不敢想。
但宁昭突然离京,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秦肆帮不上别的忙,除了担忧着急,也只能帮着宁昭打理好钱庄,让她省心。
事情终究会结束,他与宁昭也终究会在见面,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只是久违之后的一瞥,他隐藏在心底的念想就有藏不住的征兆。
他想着应该远离,但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来到了宁昭身边,脸上是藏不住的惊喜和笑意,问道:“夫人怎地来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宁昭点点头,笑道:“听大人和清蝉说你把钱庄打理的很好,现在也没了别的事情阻碍,我自然也关心一下我的大掌柜啊。”
秦肆笑着打趣了一句,说道:“真难得夫人百忙之中还能想到我啊,秦某可是三生有幸吶。”
“得了,别贫了。”宁昭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秦肆一下看了过去,目光落在肩上白皙的指尖上。
“这是在教导伙计?”宁昭只是轻轻拍了拍,随即便收回了手,抬脚进了店,看向依旧站在原地,却开始打量自己的伙计们。
秦肆闻言这才收回飘远的神思,跟在宁昭身后,点头道:“嗯,钱庄马上就要开业了,得趁此之前让伙计们适应一下钱庄经营的模式。”
宁昭很是赞同。
她也不是第一次做生意,钱庄和医馆虽然行业不同,但本质却都是为了盈利挣钱,生意要做好,关键还是客人的体验如何,客人觉得好了,这银子自然就能到自己的荷包里。
其中更关键的,就是得有机灵能干的伙计,察言观色,能言善辩,缺一不可。
宁昭在门口听了些许,她看向几位伙计,但从外表来看,个个儿都是神清气爽的,长相也算是中上等。
先不说别的,光是第一眼,宁昭对这些伙计就很满意。
“你们继续吧。”宁昭走到一旁的椅子上走下,笑道:“我也跟着学习一下,秦掌柜应该没意件吧?”
秦肆当然没意见。
正好宁昭来了,秦肆先给伙计们做了个介绍,“这便是夫人,我们的当家。”
伙计们心里已经猜测到,但得到了证实还是非常惊讶。
不为其他。宁昭的医术可是整个燕国都闻名的,更别说本就是京都的人,更是宁昭这般年轻,跟这些伙计年纪相仿,甚至个别伙计应该比宁昭还要年长。
第三百二十八章 店铺
这样一个年轻才情出众的人,做生意也很是了得,换而言之就是有钱,而且人家还是二品诰命夫人啊!
无论哪一个身份,放在寻常人眼中,都是高不可攀之人。
传说中的人物,今日有幸亲眼得见,伙计们心情可谓是激动至极。
心里激动,众人却不敢造次,只是好几双眼睛,都闪着同样的光。
秦肆接着之前的话继续教导起来,宁昭在旁安静的听着,秦肆走南闯北多年,虽然依旧年轻,但阅历确实很广。
宁昭早就知道这人厉害,却很少听见秦肆这般严肃正经的说话,一席话听下来,连她自己也收益颇多,等到教导结束,秦肆让宁昭补充,宁昭却只是笑着说,“一切都听大掌柜的便是。”
秦肆乐得不行,简直能称得上是心花怒放了。
等到伙计们都散开,难得正经的秦肆,很快又恢复成那个宁昭熟悉的模样。
“你搬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两人在后院喝着茶,商量完钱庄的正事,宁昭也没忘记秦肆搬出去的事情。
闻言,秦肆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笑,说道:“嗐,这不是正巧遇到了合适的房子,你又不在京都,我可是跟大人说过了,大人没跟你说吗?”
宁昭很忙,靳渊可比她嗐忙。
除了宁涣的事情,靳渊还要早朝,正常的处理朝中每日的事务,余下的时间全都拿出来处理宁涣的事,他确实已经忘记了秦肆搬出去的事情。
“为何这般着急?”宁昭却问道:“在府上住的好好的,府上人又多,你不是最爱闹腾吗?还有夭华?你搬走了,一个人不冷清吗?”
冷清啊!怎么会不冷清。
可那般的热闹不属于他秦肆啊!他虽然看着不正经,但心里却明白的很,那样的热闹都是属于宁昭和靳渊的,他一个外人,既然喜欢上了这份热闹,甚至还贪心的想要更多。
商人大多贪心,但秦肆知道,这次的贪心注定遥不可及,那就彻底远离,适应了一个人的冷清,在重新去寻得自己的那一方热闹的天地。
“我既不是幕僚也不是门客。”秦肆自嘲的笑了笑,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缓缓道:“哪里有在主家常住的道理,更可况,我还是一个外人……”
“我们是朋友。”宁昭蹙眉,不赞同的说道:“你一人孤身在京都,作为当家和朋友,我都有责任好好照顾你。”
“我不是很好吗?”秦肆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我常年巡游在外,不是照样把自己照顾的人模狗样的。”
“现在能在京都安定下来,可比在外面到处游荡好多了,夫人就放心吧。”秦肆说道。
人已经搬走了,宁昭也不能非要人家搬回来,听秦肆这般说,宁昭也放心了些,叹了口气,妥协道:“成吧。”
“我会安排几个丫鬟去你那儿照顾你。”说着,宁昭嫌弃的看了秦肆一眼,说道:“得让她们好好看着你,别那一日又宿在什么‘榴花深处’,我可不想在大街上捡到自家的大掌柜。”
听到‘自家的’这三个字,秦肆心口又是一跳,顿了好半晌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有些干涩的说道:“你怎么跟我娘似的。”
“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宁昭被他气笑了,骂道:“整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你要是我儿子,可不得好好收拾收拾。”
“哎哟,那可算了吧!”
秦肆又活泛了起来,插科打诨道:“我家里娘还真的不少,不缺夫人您一个,你就省了收拾我的心思吧。”
清蝉在边上都被逗笑了,发现只要有秦肆在,气氛都会好不少。
宁昭没在钱庄久待,临走时倒是问了问宁府那件铺子的情况,秦肆见到宁昭心里激动,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闻言,赶紧说道:“店铺早就关门了,就在你离京后不久。”
“我找人打听过了,听那家铺子的掌柜说,他们确实要开一家咕咚锅,本来一切好好的,却不想主家出了事儿,还没开业银子便用光了,主家那边管事儿的根本没心思管这边,最后好像还是宁大人亲自出面,说暂停店铺,若是有了合适的买家,他们还要把店铺卖了。”秦肆说道。
“卖店铺?”宁昭挑了挑眉,随即嘴角缓缓的勾了起来。
宁涣出事昏睡不醒,宁府的大小事务就只能落在宁洪身上,宁洪对这些可是一点不精通,陈氏还在的除了宁府的内务,外面这些店铺和庄子,都是陈氏在打理。
陈氏死了,只有宁老太君在收回去,后来会落在宁涣手里,也是因为宁洪根本不精通这些。
宁涣一病不起,这些事情便没人打点了,宁洪定然时一个头两个大,更可况宁府的财务本就一团乱麻,宁涣也不知道添了多少窟窿,店铺断了银子,宁洪定然不会拿出府上那点儿钱来继续打理,店铺自然开不下去。
现在宁涣醒了,可身子依旧不行,有了之前那场莫名其妙的病,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宫里都看的很紧,哪里还有别的功夫来打理店铺啊。
见她的表情,秦肆确定了之前的猜测。
宁昭跟宁府的关系定然很差。
想着,秦肆嘴角也勾了起来,神秘的凑近宁昭,献宝似的说道:“忙的都快忘了,若不是夫人提起我还每想起这件事来。”
“什么事儿?”宁昭被拉回神思,问道。
秦肆笑着眨了眨眼,让宁昭等会儿,自己跑去了前院,不多时又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一张纸。
宁昭眼睛一亮,心里有了猜测,但还是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秦肆大步回到宁昭身边,伸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宁昭,笑道:“你看看便知道了。”
宁昭接过来一看,嘴角高高的扬了起来,有些激动的问道:“什么时候拿到的?”
“就在两日前。”秦肆得宜的昂了昂下巴,笑道:“咕咚锅若真能在京都办起来,势头可不弱啊,这么肥的油水,我不敢赶紧拿回来,难不成还的留给别人?”
“哈哈哈……”宁昭开心的笑了出来,声音清脆悦耳,秦肆听得呆了呆。
宁昭年轻,但身上始终有着跟年龄不符的沉稳端庄,她同样跟人调笑打闹,但总会保持着一个度,像如今这般肆意的笑,秦肆可是第一次见到。
第三百二十九章 融融
“甚好!”
宁昭笑够了,伸手在秦肆肩上又重重的拍了拍,赞赏道:“你做的不错!这件店铺,我就是要拿下来的,没想到你居然先想到了。”
宁昭看着手中店铺的契约,上面还没有双方的签字印章,应该秦肆还在商谈中,说道:“这件事就麻烦你帮我去处理了,等店铺到手,我们不需要如何整改便能很快开业,这一杯羹,我跟你分。”
“什么?”秦肆没明白宁昭的意思,挑眉问道:“什么叫做这一杯羹跟我分?”
宁昭又笑了起来,显然心情好的不得了,她耐心的说道:“店铺是你帮我拿下的,我出钱你出力,之后的经营也归你管,以后这间店铺名义上的老板就是你,咱们五五分。”
“这可不行!”秦肆当即拒绝了。
这件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但对宁昭却不公平。
她出钱,自己不过是动动嘴,大不了以后当个掌柜的,在帮宁昭打理一下,可宁昭却让自己来当这个老板,还什么跟自己五五分红?
“你难道就不担心我一心去打理那边了,不管钱庄了吗?”秦肆扁嘴问道。
宁昭笑道:“你的能力我自然清楚,我也相信你会两边都兼顾好的。”
除了相信秦肆的能力,宁昭这样的做法还有个更关键的意思——想要留下一个人全心全意的替自己做事,那么她就得拿出值得别人全心全意的诚意。
让秦肆做老板,还有五五分红,就是宁昭的诚意。
秦肆自然明白,也正因为明白,无意中的诚意里,就带上了些疏远。
秦肆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遍,都是生意人,在商言商,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矫情的念想,还真有些不像自己了。
想着,秦肆也点了头,一边掌,干脆道:“行吧!夫人盛情难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定然会让夫人满意的。”
“你做事我放心!”宁昭笑了,随即又看了看手里的契约,嘴角的弧度又大了几分。
等回了尚书府,靳渊已经下朝回来了,宁昭迫不及待的把店铺的事情告诉靳渊,还有自己对秦肆的承诺也一一告知。
靳渊见宁昭这般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笑道:“这些都是夫人的,夫人想要如何便如何。”
宁昭闻言斜眼看他,笑道:“什么叫做都是我的?我怎地闻到一股怪怪的酸味儿啊?”
靳渊闻言,无奈失笑,伸手递给宁昭一杯热茶暖手,笑道:“整个京都谁不知道夫人有钱,我可是依仗夫人养着呢。”
“哦?”宁昭眉头挑了挑,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问道:“外界可传言,是我包养了大人?”
靳渊简直无奈之际,又宠溺的点点头,失笑道:“是啊,被包养的人当然得有自觉,为夫人之命是从,无敢言不啊。”
“哈哈哈……”宁昭觉得今日真的是个好日子,开心的事情都这般多。
外界什么传言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靳渊这话全都是在哄她开心的,她很开心,就要奖励。
她凑到靳渊跟前,仰头给了他一个吻,轻而又轻,像是羽毛一般,搔过靳渊的心尖。
“那我这个金主可得好好挣钱啊。”宁昭笑着依靠在靳渊肩头,说道:“包养朝廷二品大员可是得费不少银子得。”
靳渊宠溺得抚摸着宁昭得发丝,轻轻得应和着。
外面寒风呼啸,京都到了一年中最寒冷得季节,但院墙内,一门之隔处,却犹如四月暖春,洋溢着无边的温暖。
——
“还有一月便是元春节,府上还是得好好准备一下才是。”宁昭替窦姨娘夹了菜,问道:“娘亲可有什么安排?”
晌午,午膳时,靳渊与宁昭叫来了窦姨娘一同用膳。
宁昭与靳渊成婚后,一直忙着生意,一开始窦姨娘没到尚书府,宁昭还要兼顾着府上得事务,之后有了窦姨娘,宁昭便一点点的把府上得事务交给了窦姨娘。
窦姨娘出生不好,前半生是个连丫鬟都不如得妾室,自己就是被管制打压得人,什么时候管过别人。
到了尚书府后,不仅成了老夫人,宁昭更是把当家主母的权利都交给了自己,窦姨娘一开始又惊喜又害怕。
她没有处理过这些事务,生怕处理不好惹了靳渊不高兴,可相处久了,窦姨娘知道,就算是自己处理不好,靳渊也不会生气。
宁昭也知道自己娘亲担心什么,便让管家刘伯帮衬着窦姨娘打理,靳渊没有成婚之前,府上的事务都是由刘伯打理着,刘伯对这些事情可谓是得心应手。
有了刘伯的帮衬,窦姨娘很快便熟悉了这些诶事务,打理起来更是井井有条,宁昭则彻底的放开了手脚,全心全意的打理起外面的生意来。
靳渊是二品大员,元春节是不能在自己府上过的,但是府上同样要准备着,若是有人拜访,府上自然少不了接待。
窦姨娘闻言,放下了筷子,看看宁昭又看看靳渊,问道:“每年元春节都是这般过着,不过你们又有什么想法,倒是可是说来听听。”
靳渊没有亲人,府上的这些便是他的亲人,送节送礼也都是走走过场,这些东西每年刘伯都会处理好,倒不用他们担心。
只是今年是二人成婚的头一年,宁昭和靳渊都想要好好操办一下,元春节当日要进宫跟老皇帝和那些大臣们渡过,但也不妨碍他们在新年的头一日,好好的团圆团圆。
“我这边也什么别的安排。”靳渊也放下了筷子,温和的看着窦姨娘,说道:“家里没有长辈,如今就娘亲一人,很多窸习俗我也不甚了解,只有劳烦娘全权代劳了。”
宁昭也是这意思,窦姨娘连连点头,笑了起来,说道:“好好好,我会好好的操办,到时候咱们一大家子好好的过个元春节。”
这边其乐融融,与之相隔不远的宁府,倒显得分外冷清。
“老爷,店铺的掌柜今日送来了一份契约文书。”
管事的把手里的契约递到宁洪手边,说道:“有人看上了府上的铺子,按照老爷之前的吩咐,掌柜的已经跟那人商谈了许久。”
宁洪接过管事递来的契约,打开看了看,便放了下来,点头道:“价钱合适就卖了吧。”
说着,宁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章 事发
管事的觑着宁洪的神色不敢久留,应承下来,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整个正厅便只剩下宁洪一人。
他看了眼冷清的正厅,绵延往外的更是如寒风一般的萧瑟,起初还没太大的感觉,许是元春节快到了,宁洪觉得今年格外的冷清。
还有宁涣,虽然已经醒了,但性情却跟往日不同,宁洪进宫见过她一次,虽然表面看着没什么不对,但宁洪总觉得宁涣有点不正常。
具体哪里不正常他又说不上来,只是宁涣的言行举止,还有偶尔露出的表情,总会让他觉得怪异。
这也就算了,至少宁涣醒了,还是怀着皇嗣的太子侧妃,但是宁涣如今却不能打理宁府的内务,这一点就让宁洪伤透了脑筋。
咕咚锅眼瞧着就要开业,这本是一桩好生意,可恼火的却是宁涣突然病倒,没人打理,更是没人再拿出银子填补宁府的窟窿。
宁府如今能在人前风光,还是之前宁涣补了点空缺,若是想要店铺继续开下去,宁洪就得自己补上最后需要的银子。
可是他拿不出来啊!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笔肥肉到了人家的嘴里,还是自己急不可耐的送到人家嘴里的。
想想都觉得憋屈!
不过好在店铺开不了也能卖掉,至少还能回笼一笔银子,先安稳过去今年,等明年一切好转,再来寻思这点东西罢。
宁洪只能这般想着,安慰着自己。
可他没想到的是,还有更憋屈恼人的事情,在后面等着自己呢。
“说吧。”
东宫正殿内,慕容承高坐主位,下手站着挺着大肚子的宁涣。
她神情有些慌乱,还没恢复过来的脸色越显苍白。
慕容承手指敲打着,点在一沓账本上,毫无感情的一双眼睛,就这样钉在宁涣身上。
“说、说什么?”宁涣下意识扶着肚子。
自从那夜荒唐之后,宁涣对慕容承便多了恐惧,生怕慕容承一个不高兴,便要让她和她的孩子万劫不复。
“账本是怎么回事?”慕容承难得耐心,问道:“银子呢?”
宁涣咽了咽口水,说道:“殿下说的什么银子?臣妾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是吧?”慕容承换了个姿势斜靠在椅背上,朝伺候的太监抬了抬手,说道:“让嬷嬷进来。”
小太监连忙应下,很快嬷嬷便走了进来,朝慕容承和宁涣行了礼,“殿下召奴婢来有什么吩咐?”
慕容承没有说话,目光从宁涣身上收了回来,低头看着手边的账本,随口问道:“往年过冬东宫的开支是几何?”
嬷嬷不明白慕容承为何会问起这事儿,还是认真的回答道:“回殿下,除开您惯用的炭火,还有宴席的开支,冬衣和其余过冬所需,都由宫内尚宫统一派放……”
“我问的是东宫过冬所需多少银子。”慕容承不耐烦的敲打着桌面,问道。
嬷嬷赶紧低下头,回道:“约莫五十万两白银。”
慕容承再看向宁涣,问道:“侧妃可听清楚了?”
宁涣又咽了咽口水,手指紧张的揪住了衣袖,点头道:“臣妾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便好。”慕容承站了起来,缓缓的布下台阶来到宁涣身边,问道:“可今年元春节还没到,账上却少了一百五十万两,东宫的事务全权交由侧妃打理,我想问问这多出来的一百万两,去了何处?”
许是紧张的,宁涣的嘴唇都失去了眼色。
她不敢去看慕容承,只是低着头,结结巴巴的说道:“今、今年东宫办、办了好几场宴会,银子,都做了这些。”
“嗯?”简单的一个音节,便让宁涣颤抖了身子。
那股逼人的压迫感,让宁涣有些喘不过气,但她还是保持着仅有的清醒,坚定道:“确实如此,有几次殿下您可是知道的,还有几次您可以问问嬷嬷,我真的是操办了宴席,这些银子全都花在这上面。”
宁昭操办宴席慕容承当然知道。
这些拉拢官员的惯用伎俩,宁涣开始的时候,慕容承还挺欣慰,但一场接着一场,银子花出去了不提,他也没见又几个大臣对他有所不同。
况且……
慕容承细细的打量起宁涣来,她今日这表现很是不同啊!
若这些银子真的只是办了宴席,宁涣至于这般害怕吗?
是了,宁涣在害怕,害怕的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慕容承可不是才认识宁涣,这女人什么样子,他也算清楚。
土匪窝里都待过的人,会因为自己几句问话,就这般害怕吗?
显然不会。
那么只能说明,她心里有鬼!
慕容承眼神缓缓变了,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又问了一遍,“少了的一百万两都去了哪儿?!”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浓浓的压迫感,宁涣没忍住,脚下一软,整个人直接跪坐了下去。
一旁的嬷嬷吓得不轻,宁涣还怀着身子,又有之前病了许久,哪里经得住这一摔,刚要扑过去扶着,却被慕容承率先一步拉住了人。
宁涣手臂被慕容承紧紧握住,她吃痛却不敢吱声,靠着慕容承的力气重新站了起来。只是额间渗出细汗,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势头。
见她站稳了,慕容承冷哼一声,嫌恶的松开手,嬷嬷见状赶紧上前搀扶着宁涣,担忧道:“娘娘可要稳着些,小心肚子啊。”
宁涣哪里还听得见这些,心里乱糟糟的,始终想不到好的说法把这件事情圆过去。
慕容承却已经了然,就算宁涣说破天,慕容承也不会相信。
“给你三日时间,把银子给本宫补回来。”慕容承看都不想多看宁涣一眼,转身走上台阶,重新坐回了高位。
宁涣有苦难言。
这比银子全都被她拿回去填补了宁府的空缺,她哪里拿的出来这么多钱。
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宁涣哭出了声,在没有之前的坚持,老老实实的把事情交待了清楚。
慕容承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更是怒不可遏,喝道:“你嫁入东宫没有做好一宫之主的表率,相反尽然拿着东宫的钱填补宁家!”
“别哭了!”
慕容承听着她的哭声就心烦,怒道:“你既然敢偷摸着拿出去,就的做好被本宫发现的准备,这笔银子你拿出去多少,三日后原封不动给本宫还回来,这件事本宫便能不再追究,如若不然,你……”
第三百三十一章 买家
慕容承阴鸷的双眼落在宁涣小腹上,宁涣像是被利剑刺了一下,整个人靠在嬷嬷的怀里抖了抖,双手颤巍巍的环抱着小腹,俨然一副保护的姿态。
慕容承冷笑一声,说道:“后果如何,你自己拿捏吧。”
说罢,慕容承不耐烦的摆摆手,嬷嬷赶紧扶着宁涣退了下去。
宁涣又病了,这一次确实被吓的。
她回去后便昏昏沉沉,脑子里一直想着银子和慕容承,还有自己腹中的孩子,本来被药物损伤了身子,她的神志就时常混乱一下,被慕容承一吓,整个人都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可她还记得慕容承说的话,要是自己不把银子还回来,她和孩子定然没有好下场。
宁涣忍着身子的不适,没多久便出了宫,径直回了宁府。
店铺的掌柜一早就约好了,今日要送签订完成的契约过来,只要契约完成,银子自然就不会远了。
宁洪一下朝便急匆匆的赶了回来,掌柜的等了许久,总算是等到了人,笑呵呵的契约递给宁洪,说道:“就差老爷签字印章了。”
宁洪把契约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最后落在下方那几个数字上,嘴角缓缓勾了起来,点头道:“不错,给我把笔来。”
丫鬟赶紧把笔奉上,宁洪大手一挥,直接把名字签在了契约最下角,一旁便是潇洒的两个字,他轻轻的念了出来,“秦肆。”
“是的。”掌柜的笑着解释道:“这位秦公子便是咱们的买家。”
宁洪在京都没听闻过这么个人,想着许是外地刚到京都的商人,没有多想,掏出怀里的私章,在自己的名字上印了下去。
“成了。”掌柜的双手接过契约,笑的见牙不见眼,“明日小的就把银子给您送来府上。”
宁洪搁下笔,笑着点点头。
掌柜的退下,刚走出院子迎面便撞上匆匆而来的宁涣,当即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行礼,“小的参见侧妃娘娘。”
宁涣心里还惦记着银子,只是扫了一眼便匆匆走过,等到了院子口时,她这才想起刚刚的人是谁,连忙回头,把已经走出很远的掌柜的叫了回来。
“你来干什么?”宁涣劈头盖脸便是这么一问。
掌柜的对宁涣很是敬畏,闻言,赶紧道:“小的今日特意过来给老爷送契约的。”
“契约?”宁涣皱眉,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问道:“什么契约?”
“店铺买卖的契约啊。”掌柜的回道。
“店铺买卖?”宁涣一顿,随即睁大眼睛,笑容闪了一下又收了回去,朝掌柜的伸出手,催促道:“把契约给我看看。”
掌柜的哪里敢耽误,连忙把契约拿出来。
宁涣伸手就抢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跟宁洪如此一辙,宁涣的目光也落在了最后的数字上。
她的笑容大了起来,随后直接笑出了声.
掌柜被她的样子惊住了,不敢吱声,宁涣自顾自的笑了一阵,拿起契约就往外走,便走便说道:“别等什么明日了,你现在就去把人约出来,我今日就要拿到钱!”
掌柜的一惊,看了眼听见动静走出来的宁洪,茫然的说道:“可已经跟秦公子约好了,明日交钱啊。”
“我不管!”宁涣停下脚步,猛地回头瞪着掌柜的,眼睛里是寻常不见的癫狂,吓的掌柜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在宁洪身上。
宁洪也瞧见了宁涣的眼神,他狠狠的蹙眉,这便是他所谓的宁涣不对劲的地方。
“你这么着急要做什么?”宁洪烦躁的开了口,瞪了眼掌柜的,走到宁涣身边,伸出手,“给我。”
宁涣警惕的看着宁洪,抓着契约的手往后缩了缩,问道:“要作甚?”
“我作甚?”宁洪本就烦躁,被她这句问话给彻底激怒了,骂道:“这是我宁府的店铺,怎么处置什么时候交钱自然是我说了算!拿来!”
“我不给!”宁涣也吼了起来,盯着宁洪看了一会儿,怪异的歪了歪头,眯眼道:“什么宁府的铺子,这都是我的钱换来的,要不是我拿钱顶着,这店铺早就没了!”
“放肆!”宁涣从没有这般语气跟宁洪说过话,哪怕是当了太子侧妃,她对宁洪依旧维持这表面的孝顺。
一项乖巧的女儿突然变成这样,宁洪丝毫没有担忧,只有一腔的怒火想要发作。
但见宁涣捏着契约就是不给的模样,关键她还怀着孩子,宁洪想要动手都不敢,只得恨恨的瞪着宁涣。
宁涣也看出来了,突然笑了起来,挺着肚子朝宁洪靠近一步,笑道:“怎么?你还敢动手不成?”
“你……”宁洪后退两步,指着宁涣不敢置信。
“我什么我?”
宁涣停下了步子,显出几分往日的趾高气昂来,说道:“今日我就是专程来收银子的,我决定了,宁府的事务我不想打理了,你想交给谁便交给谁与我无关,不过之前我填补进来的银子我必须要收回去。”
想起了慕容承,宁涣的趾高气昂没了,突然又换上了一副惊恐的表情,说道:“要不然,要不然……殿下不会放过我的。”
宁洪被她的样子弄蒙了,连气都没了一般,问道:“什么不放过你?”
宁涣却猛地抬眼看他,眼眶都有些红,却又笑了起来,说道:“没有银子殿下不会放过我,他也不会放过你,哈哈哈……”
宁洪心里一凉,看着癫狂的宁涣转身就走,自己却停在了原地没有动弹。
掌柜的不明所以还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问向宁洪,“老爷,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宁洪大喝一声,瞪着掌柜的,吼道:“还不赶紧去联系卖家!今日就交钱!”
宁涣看上去很不对劲,但宁洪也听明白了。
宁涣填补宁府空缺的银子都是从东宫拿出来的,现在定然是被慕容承发现了,慕容承已然知晓,这笔银子无论如何自己也留不下来。
既然银子留不住,他当然要选择稳住自己在慕容承那里的地位,慕容承想要皇位,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断然不能因为这点银子,就断送了宁府的未来。
掌柜的赶紧追上宁涣,同她一起去了店铺,宁涣就坐在店铺里等着,掌柜的只好舔着脸去找了秦肆。
“今日就要钱?”秦肆斜眼看向掌柜的,面露不悦,问道:“不是约好了明日吗?怎地又突然变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急不可耐
掌柜的也是一脸憋屈,唉声叹气的跟秦肆抱怨道:“都是主家要求的,哎,我们这些替人做事的,只有听吩咐的份儿,主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那儿又说不的权利啊。”
说着,掌柜的又看向秦肆,面露羡慕,说道:“还是秦公子好啊,自己是老板,想干嘛就干嘛。”
秦肆也笑了,把契约接过来看了看,宁洪已经签字印章,这份契约便已经生效,其实明日或者今日交钱其实都没差,便点头同意了。
“行吧。”秦肆把契约收了起来,说道:“不过掌柜的要等一等,这么大一笔钱我可不会随时带在身上。”
“那是那是。”掌柜的赶紧点头应下,笑着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秦公子快去快回啊。”
秦肆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点点头,转身走了。
宁涣等在店铺中,许久都不见掌柜的回来,自己坐立难安的,“怎么还没回来,去,叫个人取看看。”
随侍的丫鬟哪里敢耽误,觑了眼宁涣的脸色,赶紧一溜烟跑了,结果还是一去不回。
当然,这是宁涣自己的感觉,其实掌柜的和随后去的丫鬟根本没有出去多久,奈何宁涣心里总想着银子和慕容承,觉得时间特别难熬。
“怎么回事!”宁涣霍然起身,怒视着门外,质问道:“难不成是对方反悔了?!”
没人还敢回答,也没人吱声,宁涣自顾自的来回走了几圈,像是这一会儿彻底耗费了她的耐心,烦躁的问向陪着前来的管事的。
“卖家在什么地方?”宁涣问道:“我亲自去!”
“娘娘稍安勿躁啊。”
管事的赶紧上前安抚道:“这掌柜的离开还不到半个时辰,应该出不了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
“半个时辰?”宁涣深深呼吸了一口,按捺下心中的焦躁,走回椅子坐下,喃喃道:“还有时间,不要着急,还有三日,还有的是时间。”
下人们连眼神都不敢乱瞟,一个个垂着头,陪在宁涣身边安静等着,只希望掌柜的赶紧回来,他们也算是完成了这一趟差事,早点远离宁涣。
秦肆也没让掌柜的久等,原本就准备好了银子,宁昭也事先把银票交给他了,秦肆说回去取就是真的取,从住处回来,一来一回也不到半个时辰。
掌柜的却等的焦急不已,等秦肆回来时,便瞧见掌柜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两个人都是一个神情,同样的焦急的很。
秦肆玩味的打量了两人一会儿,掌柜的见到秦肆回来,就像是见到了救星,赶紧上前,问道:“秦公子银子可取来了?”
秦肆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还是第一次见这样迫不及待、就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的对家,这架势,若是秦肆今日不给钱,指不定还会动手抢了。
越是这般,秦肆越有兴致,动作反而更加慢条斯理起来,“自然取来了。”
掌柜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再看随后来的人,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这家店铺是宁府的,掌柜的口中所说的主家也就是宁昭的娘家,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到银子,难不成时宁府除了什么事儿?
宁洪可是当朝太仆,若是出了事,京都不会没有传言,并且看宁昭这几日没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怎么看宁府都不像是出了什么变故的样子。
“那秦公子啊。”掌柜的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搓着手,艰难的开了口,“这银子……现在能给我吗?”
“能啊。”秦肆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出来,捏在手里。
掌柜的和另外一人对视一眼,兴奋的伸手就要从秦肆手中取走银票,秦肆眼明手快,在掌柜的手落下时,又重新收了回来。
掌柜的大惊,问道:“秦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秦肆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看着掌柜的问道:“我倒是想问问掌柜的,你这么迫不及待的要钱,还有刚刚那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要拿钱跑路的模样。”
“怎么的?”秦肆勾了勾唇,眼神却冷了下来,“不会是我猜的那样吧?”
“哎哟!”掌柜的简直冤枉死了,指天画地的比划着发誓,“我真的是应了主家的要求来收钱的,这么大笔银子,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拿钱跑路啊!”
见秦肆不信,掌柜咬了咬牙,说道:“秦公子应该还不知道我主家是谁吧。”
秦肆没动,只听掌柜的接着说道:“那可是当朝太仆大人啊!这回让我提前找秦公子拿钱的,还是宫里的那位娘娘,秦公子啊,您说说看,我一个普通老百姓,哪里敢不听那位的话啊!”
掌柜的快哭了,另外一人也看不下去,忙说道:“我能作证,我就是宁府的丫鬟,这次便是陪同着娘娘一块来的。”
秦肆转头看了看她,又看看一脸丧气的掌柜的,这才笑了笑,起身,伸手在掌柜的肩上拍了拍,说道:“我也没说不信你啊,行吧,既然问清楚了,那我便不为难你了。”
说着,秦肆重新把银票拿了出来,主动放在掌柜的手上,笑道:“点点?”
“不了不了!”掌柜的现在看秦肆简直就像是看到救命恩人,哪里还有闲工夫点钱啊,再说了,不过几张银票,一眼就看完了,他还要抓紧时间回去复命,可不敢在继续浪费时间。
掌柜的拿了钱,跟秦肆告了别,便匆匆走了,秦肆站了一会儿,随即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宁涣又等了许久,眼睛都红了,身边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都盼望着掌柜的下一刻赶紧出现在他们跟前。
许是祈祷起了作用,就在宁涣彻底等不下去的时候,掌柜的总算是不负众望的回来了。
“娘娘!”掌柜的还没进门就叫上了,紧接着一路小跑着进了店铺,脚下没注意,差点在门框上绊了一跤。
宁涣见人回来了,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问道:“钱呢?”
“拿到了。”掌柜的刚站稳,赶紧从怀里取出银票,双手递到宁涣跟前,赔笑道:“卖家回去取了一趟钱,这一来一回耽误了功夫,让娘娘久等了。”
宁涣一把取过掌柜的手里的银票,仔细的点了起来,反复几次,随即才笑了起来:“七十五万两!没错,七十五万两!”
第三百三十三章 死循环
银子已经拿到手,宁涣一刻也等不下去,让人给宁洪带了话,自己便径直回了东宫。
慕容承给她三日时间,让她把挪用的一百万两补上,也是自己运气好,正巧遇上宁洪把店铺买了,现在有了这七十五万两,自己只需要在补上二十五万两,一百万两就妥了。
宁涣是宁府的嫡小姐,又是陈氏的掌上明珠,陈氏还在世时,就替她准备了嫁妆,加上成亲时老皇帝赏赐的东西,二十五万两还是能拿出来的。
没了慕容承的威胁,宁涣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放松之后,人也清醒了不少,想起自己下午对宁洪的态度,宁涣有些后悔起来。
左思右想,宁涣还是觉得,眼下还是应该跟宁洪保持好之前的父女关系,宁洪对慕容承还有用,只要自己不跟宁洪闹僵,慕容承便会顾忌着宁洪,依旧跟自己维持着如今这般的关系。
宁涣从没有奢望过慕容承会对自己好,只要他对自己不动别的心思,宁涣只需要安心的等着慕容承登基,自己再生下孩子,之前的安排什么都没变,照样能按照她规划的方向走下去。
这般想着,宁涣当即决定,明日先把银子还给慕容承,然后在回一趟宁府,跟宁洪道个歉。
——
宁昭今日没去钱庄,因为孟遂去了大兴,医馆这边临时有事,只有宁昭亲自来守着,自然错过了掌柜的要钱这码事。
不过她没亲眼见到,却有秦肆这个当事人给她讲述。
“我亲眼看到掌柜的把钱带回了店铺,没多久有个打扮像是他口中所说的娘娘的人便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秦肆坐在后院,喝着自己心心念念的迷迭香茶,一边惬意的眯着眼,一边朝宁昭说道。
“宁涣亲自来了?”宁昭很是惊讶。
距离自己为宁涣治病,已经过去差不多有十日,宁涣的身子这次亏损的厉害,按理说,她根本不应该到处跑。
这次她会亲自来收银子,还这般迫切,定然是又出了什么事儿。
宁昭如秦肆之前所想的那般,一开始觉得是不是宁府出了什么事,但要真的出了事,先不说京都会不会传遍,靳渊定然是会知道的。
可靳渊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宁涣自己这边出了问题。
说起宁涣就离不开慕容承,宁涣迫不及待的要钱,指不定就跟慕容承有关。
“开始我看掌柜的那么着急的样子,还以为是想拿了钱跑路呢,结果还是真的主家要求的急,呵呵……”
秦肆想起之前掌柜的那模样,不由的失笑起来,“我还是头一遭见过这样的卖家,若不是我们真心想买,他们这么一招感觉还真像是强卖强买呢。”
宁昭顿了顿,也跟着笑了出来,说道:“不管如何,反正店铺已经到手了,里面的东西都是齐全的,咱们只需要对外帖一份回聘文书,那些人手定然也会回来。”
“即使不回来,咱们也可以现招,人手一够,立马开业。”说着,宁昭笑容加深了几分,接着说道:“正好大兴我有相熟的老板,其中一位便是跟边境做牛羊肉交易的。”
“等咱们店开了业不仅是京都第一家咕咚锅,还是京都唯一一家能吃到新鲜的涮羊肉的咕咚锅!”宁昭笑道。
秦肆睁大了眼睛,半晌之后才大呼一声,笑道:“还是夫人厉害啊!我都听见银子哗哗进兜的声音了。”
宁昭被他着形容逗笑了,说道:“行了,今日不早了,你回去吧,钱庄这边到了日子就开业,我会照顾着,你就先忙咕咚锅那边的事情。”
说着,宁昭有补充道:“不过秦老板可不要忘记了,你可是我钱庄的大掌柜,那边就需要你亲自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做掌柜了。”
闻言,秦肆顿了顿,随即朝宁昭摇摇头,说道:“我觉得不好。”
“怎么不好?”宁昭挑眉,问道。
“你出钱我出力,虽然名义上我是店铺的老板,但是夫人你才是咱们背后真正的老板啊。”
秦肆说着,发现杯子里的茶凉了,伸手先给宁昭满上一杯,随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接着说道:“我要打理钱庄,自然是不能亲自打理咕咚锅的,掌柜定然是需要人。”
“不过夫人也知道,我在京都就认识你们这几个人,就连钱庄的人手还是医馆掌柜帮忙招来的,所以掌柜的人选,还是夫人做主吧,这样你放心,我也放心。”秦肆喝了一口热茶,笑道。
宁昭想想也是,秦肆人生地不熟的,让他招人确实不方便,于是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等宁昭回了尚书府,便把今日的事情跟靳渊提了提,顺便问了问朝中是否有什么事情发生,主要是关于宁洪的。
“没有。”靳渊给了肯定的回答。
“果然。”闻言,宁昭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说道:“宁涣这般着急的要钱,定然是自己出了什么事儿。”
宁涣这才刚清醒不久,这件事情定然是在她生病之前发生的,宁涣生病之前都干了什么?宁昭根可清楚的很。
宁府的打理权是宁昭亲手送到宁涣手里的,宁府什么情况,宁昭最清楚不过,宁涣想要接管这个烂摊子,宁昭乐见其成。
宁涣接下了,宁昭时不时关注一下宁府的情况,居然在宁涣的打理下还有了好转,甚至还能想要要店铺换个营生,想到了咕咚锅。
这些可不是动嘴就能完成的,这可都是需要钱啊!
那么钱从哪儿来?
自然是东宫!
“宁涣掌管东宫的财务,她想要挪用银钱就是随意动几笔的事情。”
宁昭勾了勾唇角,哼笑道:“不过她却遇上了慕容承这个心思更细的,定然是被慕容承发现了,宁涣才会这般迫不及待的要拿回银子。”
靳渊闻言也觉得宁昭猜的没错,点头道:“朝中无事发生,宁洪虽然不算风生水起,但御史大夫那一当的,还是稳居朝堂。”
靳渊也笑了笑,嘲讽道:“不过,许是过惯了那些奢靡的日子,没了会打理家务的陈氏在,宁洪很快就要坐吃山空。”
换成寻常百姓,光是宁洪每月的俸禄,就能足够百姓过一年的,可宁洪一直都是骄奢淫逸,加上陈氏离世,家业又被陈齐败了不少。
日子一久,这边是个死循环。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大掌柜
“不管他们了。”靳渊笑了笑,伸手理了理宁昭耳边的碎发,笑道:“如今店铺已经被夫人拿下了,夫人可想要如何做?”
新一段的官道已经开始修建了,靳渊这几日都公务缠身,宁昭没机会跟他说自己的想法,今日难得两人都清闲,宁昭也能好好跟他聊聊。
“我准备让秦肆做咕咚锅店铺的老板。”
宁昭说道:“谁都知道那是宁府的产业,我不方便出面,秦肆不是京都人,没人会联想到我身上,所以他最合适。”
靳渊点点头,赞同宁昭的做法,接着又听宁昭说道:“今日正好跟秦肆说起咕咚锅的事情,我准备引进大兴那边的牛羊肉,把咕咚锅做成京都唯一一家可以吃新鲜的涮羊肉的酒楼。”
宁昭在生意上面确实有些惊人的才能,靳渊早就见识过了,但如今宁昭的生意越做越大,那股子才能也跟如今的生意一般,越显越多,源源不绝,仿佛取之不竭一般。
宁昭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总会无意中带给自己惊喜,如今自己惊喜没了,却而代之的便是浓到化不开的爱意。
“对了。”宁昭看向靳渊,说道:“秦肆说酒楼的掌柜让我来指派,可我身边的人就这些,大人可有好的人选?”
宁昭信任的人就那些,几乎全都用在了关键位置,没有人可以抽调出来。
靳渊想了想,建议道:“夫人觉得刘季如何?”
“刘季?”宁昭挑眉,问道:“大人怎地会觉得刘季可以?”
刘季是刘伯的儿子,现在管着医馆的账目,每日坐着逍遥的账房先生,才干自然是有,但他一个文人书生,让他舞文弄墨算算账还行,酒楼掌柜……
总觉得跟刘季有些格格不入。
“做掌柜的不仅仅要会算账,还的精通跟人打交道才行……”
“我觉得刘季不错啊。”靳渊接过宁昭的话,笑道:“刘伯一直打理着尚书府的事务,刘季平日里也会帮着刘伯一起打理。”
“而且刘季是秀才出生,待人接物上也很有眼色,这些夫人不都是瞧见的吗?”靳渊笑道。
宁昭想了想,刘季确实是个人才,光是不到一日便能跟清蝉打好关系,如今更是在医馆人缘好的不行,这不就是自己所说的精通跟人打交道吗。
“嗯!”宁昭一拍手,当即决定了,笑道:“那这个大掌柜就让刘季去,正好秦肆跟他,一个吊儿郎当,一个少年老成,还能互补。”
“有刘季盯着,我也放心。”宁昭说道。
刘季下工从医馆回来,便被父亲带到了正厅。宁昭和靳渊都在,刘季不明所以,先是朝二人拱手行礼,随即问道:“大人和夫人叫我来,可是有事?”
刘伯自从见到刘季就一直笑个不停,现在见到靳渊和宁昭,虽然稍微收敛了些,但嘴角还是抑制不住的上扬着。
靳渊和宁昭对视一眼,双双含笑看着刘季,瞧得刘季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搓了搓胳膊,讨饶道:“大人夫人可别卖关子了,你们看的我心慌啊,有什么事儿你们就直接说吧,有错改之,无则加勉!”
靳渊朝宁昭笑笑,说道:“别吊着他了,夫人就说吧。”
宁昭点头,看向刘季,随即清了清嗓子,说道:“之前医馆招你做账房先生的时候,你告诉我没去考功名,原因是因为你想经商,对吗?”
刘季不明白为何宁昭又提起这件事,讷讷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宁昭又接着问道:“那现在有个机会让你能够得偿所愿,你愿意尝试吗?”
“啥?”刘季更呆了,茫然的问道:“尝试什么?”
“呵呵……”刘伯见不得自家儿子这个呆模样,抬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笑骂道:“这么明显了还不明白,你这个傻小子!”
仿佛被刘伯这一下给打通了思路,刘季有眼睛猛地睁大,也顾不上被拍疼的后脑勺,目光灼灼的看着宁昭,问道:“夫人的意思,是让我经商?”
宁昭笑着点点头,回道:“我准备开一家酒楼,现在缺一个大掌柜,你愿意接受这个职务吗?”
“愿意啊!”刘季赶紧点头,难以置信的问道:“真的让我做大掌柜?!”
靳渊也笑了起来,说道:“你没有听错,今日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和夫人商量了,你在医馆待着只做个账房先生有些屈才了,如今正好酒楼缺人,便想着让你去试试。”
刘季心花怒放,简直开心的都要上天了,笑容掩都掩不住,说道:“我当然愿意!我愿意的很啊!”
“大人和夫人相信我,是我莫大的荣幸,我定然全力做好这个大掌柜,不会让大人和夫人失望!”刘季保证道。
在场的另外三位,闻言都很欣慰,刘伯更是拉着刘季噗通一下跪了下来,朝宁昭和靳渊二人磕了头,惊得宁昭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刘伯你这是作甚。”靳渊也站了起来,无奈的叹了口气,跟宁昭两人走到刘伯父子跟前,一人一个把人扶了起来。
“大人和夫人对我父子的厚爱,我真是感激不尽,定当此生照顾好大人和夫人,让大人和夫人没有后顾之忧!”刘伯喜极而泣,说道。
“刘伯你跟我们还有什么客气的。”宁昭也无奈了,轻声道:“大人没有家人,我没来之前,你便是他的家人,现在有了我,我们都是一家人,刘伯以后可不要在这般了,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
刘伯破泣而笑,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老奴知道了。”
见状,宁昭这才又笑了起来。
主仆几人又聊了一会儿,主要是宁昭交代刘季做了大掌柜需要注意的事情,另外还专门提了一嘴,要让他帮着盯牢秦肆的事情。
别人只当好笑,刘季更是笑着答应下来,靳渊却微微挑眉看向宁昭,那许久不见的酸意又冒了上来。
靳渊都说不清楚着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为男人,靳渊能够明显感觉到秦肆对宁昭的心意,但秦肆看似不羁却很有分寸,总归好好的停在恰当的位置,没有越界一步。
倒是宁昭对秦肆,总有种不一样的感觉,靳渊说不出来,宁昭喜欢秦肆,但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若是在确切一点来说,超过了朋友,类似与兄弟一般的喜欢和信任。
第三百三十五章 各怀心思
靳渊很明白,但依旧忍不住要吃醋。
毕竟秦肆不是宁昭的兄弟,没有那层血缘关系,他们就只能是朋友。
朋友的延伸可多了去呀……
“哎……”靳渊无声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又被自己搞了心情,他还不能找人排解,找了你就是小家子气……
——
“父亲,女儿是专程来为昨日之事向您道歉的。”宁涣一改往日作派,今日身着素淡衣袍,脸上也只是略施粉黛,看上去没了往日锋利,显得异常柔弱。
她说着,看了眼座位上的不苟言笑的宁洪,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哽咽道:“父亲这是不愿原谅涣儿吗?涣儿也是有苦衷的,涣儿、涣儿也是为了咱们宁府啊。”
宁洪被她哭得微微蹙了眉,依旧没有吱声。
宁涣却没有停的意思,自顾自的说道:“此前宁府的事务一直都由母亲打理,母亲过世后,奶奶接管了一段时间,但那个时候府上的账目就已经不容乐观了。”
“没办法,宁府的事务既然交由女儿掌管,女儿也是一心想要让府上重新风光起来,可哪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女儿一个妇道人家,比寻常百姓好的也就是嫁入了皇室,没法子,女儿……”
宁涣越说眼泪掉的越凶,说到此处还停顿了一下,抬手摸了摸眼泪,才借着说道:“女儿挪用了东宫的银子替补府上的,原以为会神不知鬼不觉,可谁知太子殿下一直提防着我,一边让我打理东宫内务,一边有一直查着我的账。”
“女儿大病初愈,太子殿下就迫不及待的跟女儿对质。”宁涣哭得更凶了。
不过这次不是演的,这是担惊受怕,也是顾影自怜,这眼泪,是真的为自己流的。
“原以为酒楼开张之后,府上就会重整旗鼓,却不想太子殿下却威胁我,说我若不把银子悉数还回,就要我和我腹中孩子没有好下场!”
“这可是他亲生骨肉啊!”宁涣声嘶力竭的吼着,把自己内心的愤懑都吼了出来。
宁洪听着心里也软了,说到底,如今这世上也是剩下宁涣这么一个女儿了,至于宁昭……
从一开始宁洪就没把宁昭当成过女儿,那不过就是夺取利益的工具,如今宁昭嫁给了靳渊,靳渊在又是他们这一党的政敌,这个女儿犹如没有。
“好了!”宁洪叹了口气,按了按发疼的眉心,说道:“别哭了。”
宁涣抽抽噎噎一会儿,抬起水蒙蒙的眼睛,问向宁洪,“父亲这是原谅女儿了?”
宁洪没回答,只是问道:“太子殿下当真这般说?”
宁涣点点头,嗯了一声。
宁洪又不说话了,只是眸子突然暗了几分。
宁涣注意着宁洪的变化,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宁洪如今是太子党,自己又是太子侧妃,两人之间除了是亲人,还有一层别的关系在,宁涣是指望不上慕容承了,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自己的肚子。
宁洪心里也很气愤。
自己与御史大夫一直暗中支持着太子慕容承,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女儿竟然是这般态度,哪怕是顾忌着自己,表面上的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宁洪很是心寒,但到了如今他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就算慕容承靠不住,他还有宁涣肚子里的孩子!
这个孩子跟他可是血亲,若真到了那一天,这可就是他宁洪翻身的大好机会!
“涣儿啊。”想到这里,宁洪总算是缓和了脸色,朝宁涣笑了笑,目光中还带着些许心疼,叹息道:“如今你已经嫁为人妇,特别是那人还是太子殿下。”
“殿下虽然不受宠,但毕竟是皇亲国戚,是当朝储君,你做什么事情一定要注意分寸。”
“这一次是父亲拖累了你啊。”
宁洪又叹了口气,走到宁涣身边,牵着宁涣的手拍了拍,说道:
“府上的事情就交给父亲,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好好的保重身子,你还怀着太子的骨肉呢,虽然不是嫡出,但皇上也很是看重这个孙子,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保护好孩子,他可是你以后的依靠啊。”
宁涣看向宁洪,眼眶又湿润了起来。
陈氏离世之后,宁涣只能在老太君那里得到些长辈的疼爱,可老太君也走了,宁涣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受。
仿佛眼前说着体己话的人,依旧是那个待自己如珍如宝的父亲。
可就是眼前这个慈爱的父亲,亲手杀害了自己的母亲!
宁涣瞳孔一缩,她猛地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她扯出一抹艰涩的笑容,重新睁开眼睛看向宁洪,乖巧的点点头,回道:“女儿知道了,父亲也是一样。”
父女俩各怀心思的寒暄关爱,两人乐此不疲,却是旁人眼中嗤之以鼻的东西。
——
“如何?”宁昭处理好医馆的事情,先是去了一趟钱庄,钱庄的伙计被秦肆教导的很好,一个个都机灵的很,宁昭很是省心。
于是她心念一动,便带着清蝉来了酒楼。
“还行吧。”刘季摸了把额上的汗水,笑道:“这里本来就是按照酒楼布置得,我们也不需要做大的改变,只是秦公子改善了一些小的地方,这两日便能完工。”
珍宝阁改成酒楼之后,这还是宁昭第一次来这里,不由的四下看了起来。
“秦肆在这方面倒是很不错。”宁昭给了中肯的回答,笑道:“若是他收敛一下性子,一定大有所成。”
“平日里你盯着他点儿,茶楼酒肆随处都能算得上风月,可别让他这个大老板瞎胡闹。”宁昭说道。
刘季笑了起来,赶紧点头应下,“夫人放心吧,我一定会看好他的。”
“呵呵……”宁昭笑了笑,又正色起来,说道:“不过他的本事不小,你也要好好跟他学学,对你以后很有帮助。”
“嗯!”刘季重重的点点头,“我知道。”
“一大早就热根子发热,我就知道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秦肆突然从门口大步走了进来,边走边摸着耳朵,啧啧道:“不曾想这个背后说人的居然是鼎鼎有名的宁夫人啊。”
宁昭回头瞧他,挑眉道:“你一大早不在去哪儿了?”
“我还没问夫人到底说我什么坏话了呢,夫人倒是先问起我来了。”说着,秦肆碰了碰刘季的肩膀,朝他眨了眨眼,问道:“夫人都说了我什么?”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夫复何求
“夫人可是在夸你呢。”刘季失笑,说道:“可是让我好好的跟你学学,说秦公子本事大,以后大有所为呢!”
“当真?”秦肆挑眉,斜眼看他,“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你也知道自己在我这儿没留什么好印象啊!”宁昭轻哼一声,笑骂道:“我哪儿是在骂你啊,根本就是实话实说。”
“得得得。”秦肆赶紧拱了拱手,讨好道:“夫人难得夸我一次,还要背着人,又这么不好意思吗?来来,当面在夸一次,让我也高兴高兴。”
“夸个屁!”宁昭骂道。
“哟,你听听……”秦肆惊讶的很,又碰了碰刘季,不敢置信的说道:“咱们夫人骂粗话了喂!”
“这可要跟大人说说啊。”秦肆装模作样,话还没说完,就被清蝉一脚揣在小腿肚上,疼的吱哇乱叫起来。
“你这个小辣椒啊!居然搞偷袭!”秦肆一边躲着,嘴里还挑衅起来,“有本事咱们光明正大的打一场。”
“谁跟你打!”清蝉又是一脚踹过去,骂道:“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跟我一个姑娘打架,要不你去找我们家流影试试。”
“那还是算了吧!”秦肆赶紧站住脚步,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我只是一介书生,我认输!”
“嘁,没出息。”清蝉踹够了,昂了昂下巴,重新回到宁昭身边。
宁昭和刘季都见怪不怪了,等他们闹够了,宁昭才说起了正事,“再过三日便是钱庄开业的日子了,你都安排好了吗?”
秦肆拍了拍被清蝉踹脏的下摆,回道:“早就安排好了,宾客名单也拟好了,你先看看。”
说着,秦肆从怀里拿出一份名单递给宁昭,接着说道:“我知道的京都大的商贾乡绅全都在这里,还有些是跟刘季还有医馆掌柜一同参考的,夫人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添加的。”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笑了起来,指着名单上另起的一行人名,得意道:“这些人都是才发展出来的潜在客人,他们对钱庄都很感兴趣。”
“不错!”宁昭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觉得钱庄交给秦肆简直是最对的选择。
“这些新增的客人要好好经营起来,还要嘱咐钱庄的伙计们,对待主动上门的客人一定要好好招待。”宁昭说道。
秦肆点头应下,几人又说起酒楼的事情,等商量完,已经临近午时,宁昭带着清蝉回了尚书府,靳渊也刚好回来,两人在门口便遇上了。
“今日这般晚?”宁昭被靳渊牵着进了府门,问道。
靳渊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宁昭,苦笑了一声。
宁昭见状,挑眉问道:“怎地这副表情?朝中出了何事?”
“倒是没出什么事儿。”靳渊无奈极了,捏捏宁昭的小手,又谈了口气,说道:“只是三日后钱庄的开业典礼,我或许参加不了了。”
宁昭停了脚步,问道:“为何?大人要离京?”
宁昭一下便猜中,靳渊又苦笑一声,点点头,说道:“直沽寨下段出了点问题,皇上派我同工部的陈大人一起去看看。”
“是出了什么事儿吗?”宁昭有些担忧,问道:“需要你们两人一块去,事情不小?”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靳渊牵着宁昭继续往前走,他自己无所谓,可不愿宁昭站在寒风中凉着,冻坏了身子,他可要心疼的。
两人到了正厅,暖意一下子涌了上来,靳渊这才松开宁昭的手,拎起火炉上温的热茶给宁昭和自己倒了一杯。
“直沽寨下段的城镇本就不大,募捐的银两不够,当地官员害怕朝廷怪罪不敢上报,处理的有些激进了,引起了些不必要的纷争。”
“这次皇上让我跟陈大人去,一来是我是官道修建的监察御史,官道修建除了任何问题都得由我全权处理,而来,我还是户部尚书,募捐不够的银子还需要我亲自去核算再拨款下来。”
“陈大人则是去调动人手,因为那点纷争,不少百姓不愿意替朝廷办事,所以需要朝廷派人去调和一下。”
靳渊一口气说完,随即喝完了杯中的热茶,抱歉的朝宁昭说道:“钱庄开业还有三日,我今日午后便启程离京,虽然距离京都只需要半日便能抵达,但保不齐一两日完不了,所以……”
“没关系。”宁昭放了心,笑了起来,在靳渊的脸上捏了捏,说道:“大人的政务要紧,赶不上钱庄,还能赶上酒楼呢,没关系的。”
靳渊一把握住宁昭作乱的手,偏头在她手背亲了一下,笑道:“夫人真是贴心,这让为夫很是愧疚啊。”
“说什么呢。”宁昭嘟嘴,说道:“大人当真不知道我经营钱庄买下酒楼是为了什么?”
“只要大人好好的,我如何都乐意。”宁昭甜甜一笑,凑近了靳渊几分,说道:“只要大人朝中稳固,我就是你背后的支持你的人。”
“阿昭。”靳渊唤她,声音很轻,却带着灼热的气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靳渊这次出行比较急,事先没什么准备,好在路途不远,到了地方又有专门的驿站,所以靳渊只带了些御寒的衣物,干粮都没怎么准备,便启程离了京都。
靳渊时不时就要离京办事,宁昭从开始的不习惯到如今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不过看到靳渊离开的那瞬间,还是有些淡淡的思念。
“回吧。”等到靳渊身影彻底消失,宁昭淡淡说道,转身回了府中。
钱庄要开张,帖子秦肆已经拟好了,提前两日便让人派送完,如今万事俱备,就等着两日一过,宁氏钱庄便正式开业了。
“这招牌是不错,就是这名字啊,啧啧……”伙计们忙活着挂招牌,秦肆摸着下巴在底下嘟嘟囔囔的。
清蝉离得近,闻言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问道:“名字怎么了?宁氏钱庄,简明扼要,我觉得就不错!”
“肤浅!”秦肆嗤之以鼻,说道:“我就觉得鸿运钱庄、亨通钱庄、通宝钱庄就不错,多大气多有排面啊!再看看这个宁氏钱庄,啧啧……真是敷衍啊。”
宁昭当然听见了他的话,也知道他要吐槽。
对于秦肆这一连串的名字,早在很久之前就跟宁昭提议过了,但宁昭还是决定就用‘宁氏钱庄’做招牌。
不为其他,只是要让旁人知道,这钱庄就是她宁昭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 开业
十二月廿七,吉,宜祈福祭祀、开张纳财。
街市喧闹,鞭炮声更将这份喧闹添了一层喜庆。人来人往,不少人驻足观看,看那华丽的门头上,大红绸缎铺盖而下,两端垂着红绸扎就绸缎花。
鞭炮声接连响了许久,灰白的烟雾弥漫开来,给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当然,没有那火药味就更好了……
“恭喜恭喜啊!”
宾客应邀而来,宁昭与秦肆在大门口迎接着。
这还是宁昭有史以来第一次参加开业,也是第一次亲自迎来送往。那些本就熟悉的商家乡绅,见宁昭亲自迎接,一个个都荣幸之至。
宁昭还是头一遭做这事儿,宾客来的差不多了,她的脸也快笑僵了,见众人都进了铺子,宁昭让秦肆在待会儿,自己则先进去招呼宾客了。
秦肆当然没意见,宁昭便留下清蝉同秦肆一起,继续在门口迎来送往。
“吉时到!”礼官唱道。
宁昭带着宾客走出了店铺,秦肆早就等在外面,见宁昭出来,双手给她抵上一头的绸缎花,宁昭接了过来,朝他笑了笑,随即又看向宾客们。
她刚要说两句,以表今日宾客莅临的感激之情,却不想在人群中见到了不该出现的人,脸上的笑容顿住了,眼神带着讶异,这一看,模样傻得可爱。
“大人?!”宁昭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松开手里的绸缎花,快步朝靳渊走去。
这样的场合,宁昭穿着端庄大气,也没有进宫那般的繁琐复杂,看上去端庄有了,大气爽利也有了。
靳渊站在人群中看着宁昭,直到人来到自己身边,他这才张开手,宁昭惯性的扑进他怀里,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宁昭迟钝的反应过来,脸一下就红了起来。
靳渊赶回京都,刚到不久,一声路途中带回来的寒霜,很是冻人,宁昭赶紧松开靳渊,微微垂眸整理了下情绪,这才抬眼看向靳渊,问道:“大人不是赶不回来吗?”
靳渊温柔的笑了笑,说道:“我只说可能,现在我不是回来了吗?”
宁昭心里又暖又酸,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给靳渊一个吻,好好奖励一下这个男人。
“当家的,可别错过了吉时啊!”秦肆站在招牌下,无奈的摇头叹息,朝宁昭打趣道:“知道夫人和大人感情好,你们就别伤害我们这些孤家寡人了好吗?”
四周又是一阵哄笑,对上秦肆,宁昭可就没什么害羞的了。她瞪了秦肆一眼,伸手牵着靳渊走了过去,说道:“大人回来了,我跟大人一块揭牌。”
之前计划的本来就是宁昭和靳渊两人揭牌,谁知道靳渊突然被指派离京,这个环节就改成宁昭独自完成。
现在靳渊回来了,自然还是按照原计划,夫妻俩一同揭牌,不是为了秀恩爱,只是为了纪念。
这可是宁昭自己的第一家店铺,也是宁昭与靳渊成婚之后,属于他们自己的共同产业。
靳渊风尘仆仆,虽然依旧衣冠整洁,但总觉得有些不合适,想要拒绝,转头却对上宁昭灼热的目光,靳渊心里软成一片,也顾不上什么仪表了,跟着宁昭一左一右的站在招牌底下。
夫妻俩一人握着一朵绸缎花,在礼官吉祥话结束后,齐齐的用力一拽。
绸缎花落下,大红的绸缎随着力道被扯了下来,被寒风吹拂着,飘飘荡荡,煞是好看。
两人抬眼看去,没有躲开,被大红绸缎盖了个正着,入眼所及之处,全都是红的一片。
欢呼声和起哄声越发大了起来,宁昭仿佛又回到了与靳渊成婚的那一日。
那日也如今日这般,到处都是绚烂的红,还有红色牵引支之处,那个与她牵绊两世的人。
“哈哈……恭喜宁夫人贺喜宁夫人啊!”宾客纷纷道喜。
宁昭和靳渊被从绸缎下解救出来,两人都是满面笑容,宁昭更是一直紧握着绸缎花没用松开,笑着超诸位宾客说道:
“谢谢诸位百忙中的莅临,今日宁氏钱庄开业,我在天香楼略备薄酒,希望诸位赏脸共聚。”
宁氏钱庄正式开张,秦肆安排了伙计留守在店中,另外的人全都一同跟着去了天香楼,宁昭今日包了场,就连天香楼的掌柜的都亲自来接待上菜。
一顿宴席吃的是宾主尽欢,宁昭也难得的喝了几杯。
她虽然饮酒,但并不喜欢在家以外的地方饮酒,今日算是特殊,靳渊也没有拦着,不过到了敬酒时,宁昭还是被秦肆给替换了下来,两个男人过了全场。
“大人酒量不错啊。”敬酒的空隙,秦肆凑到靳渊耳边,说道。
秦肆看了看靳渊不变的脸色,心里啧啧称奇。也不是没跟靳渊饮过酒,但他也不知道靳渊原来酒量这般好,到现在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再看自己,酒量也不差,但这么多下肚,虽然没有喝醉,但还是有些脸红发晕的。
靳渊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端着酒杯又去了下一位,就这样轮着敬完了酒,两人总算是回到主位坐下,宁昭在二人脸上扫了一边,随即笑了起来,“不错啊,都是海量。”
清蝉也仔细的打量了两人,秦肆出了脸红些,还是寻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倒是靳渊看着比平常要清冷了些。
“大人。”宁昭倒了杯热茶递给靳渊,靳渊顿了顿才偏头看她,依旧不说话。
宁昭喝了点酒,但对她来说也还不算多,现在的状态应该跟秦肆差不多——虽然有些反应,但称不上喝醉。
可靳渊就有点一样了,反应好像比平日里慢了许多。
宁昭端着茶,任由靳渊看着,以为靳渊要说什么,没曾想,靳渊看了半晌,猛地伸手过来把宁昭的抱住了,脑袋顺势贴在宁昭的颈窝处,还蹭了蹭……
“大人?”宁昭又痒又无语,问道:“大人醉了吗?”
秦肆这会也笑了起来,就差拍桌子了,嘲讽道:“还以为他千杯不醉呢,原来早就醉了呀!哈哈,看那样,装的还真像啊。”
宁昭瞪了秦肆一眼,抬手在靳渊后背上拍了拍,轻声问道:“大人要先回府休息一下吗?”
靳渊总算是有了反应。
他摇了摇头,跟蹭也没什么不同,搞得宁昭又是一阵发痒,赶紧把人推了起来,让他坐好。
第三百三十八章 醉酒
宁昭仔细的打量着靳渊,最后对上靳渊略显迷蒙的眼睛,把手里的热茶凑近靳渊嘴边,哄道:“大人先喝点茶,喝点热的就会舒服些了。”
说着,宁昭吩咐清蝉,让酒楼的厨房送点解酒茶上来,清蝉放下筷子,赶紧去了,回来时手里端着托盘,里面装着三碗解酒茶。
先给了靳渊和宁昭一人一碗,最后一碗嫌弃的递到秦肆跟前,说道:“你也喝点,下午店里可还得你盯着呢,别醉了啊。”
难得小辣椒这般心疼他,秦肆都要感激涕零了,双手把解酒茶端了起来,冲清蝉声情并茂的说道:“多谢清蝉姑娘关心,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啊!”
“喝你得吧!”清蝉白了他一眼,哼道:“屁话真多。”
秦肆嘿嘿笑了两声,喜滋滋的端起解酒茶一饮而尽,倒是靳渊,就跟宁昭磨上了。
宁昭认识靳渊这么久,前世今生加上,都没真正见靳渊醉过,那些个应酬哪一次不是你来我往推杯换盏的,靳渊从来都是清醒着来,清醒着走。
“难喝。”靳渊抬手戳了戳宁昭的脸颊,不满意她的走神。
宁昭一愣,笑了笑,端起自己的那碗喝了一口,哄道:“哪有啊?一点儿也不难喝啊,大人赶紧喝了,就不难受了。”
靳渊却执着的很,就是不愿意喝。
整个人后背挺直坐姿端正,任谁来看都不会觉得靳渊喝醉了,但是桌下捣乱的手,一直揪着宁昭的手指把玩着,这模样简直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宁昭哭笑不得,靳渊不喝,宁昭也不能强灌,只得耐心的陪着哄着,先让靳渊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等到宾客都散了,靳渊还在那儿磨着,宁昭走不开,只能让秦肆替自己去送客,自己则陪着靳渊。
靳渊是真的不太清醒。
为了赶上钱庄开业,靳渊这一路上基本上就没停过,回来之后便直接去了钱庄,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不过还好赶上了。
本来就风尘仆仆,再加上这一顿酒,靳渊彻底醉了。
宁昭见靳渊这般小孩子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伸手在靳渊脸上戳了戳,给他指了指已经人去楼空的酒楼,问道:“大人我们回家好吗?”
听到回家两个字,靳渊的眼睛眨了眨,半晌后,才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宁昭送了口气,真担心靳渊赖着不走。还好这人醉了也知道回家。
回家……
宁昭动作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之前四公主慕容姣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靳大人应酬醉了酒,还得等到酒醒了之后在自己回府,就是不想你看着担忧……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吗?”宁昭一直没问过靳渊这件事,全当慕容姣是哄骗自己的,可眼下所见,靳渊不是千杯不醉,只是没让自己见到他醉罢了。
心疼的感觉又汹涌了些,宁昭吩咐清蝉让掌柜的准备马车,清蝉刚走又回来,身后还跟着酒楼的掌柜,一脸笑容的朝宁昭说道:“马车早就准备好了,夫人需要小的帮忙吗?”
靳渊还是能站稳,但就是要靠在宁昭身上,也不让别人碰,秦肆想要帮忙都没能成,更别说掌柜的了。
宁昭只得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人往外挪,看的清蝉和秦肆都捏了一把汗。
好不容易把人弄上了马车,宁昭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靳渊一个大男人可不轻啊,好在他醉了酒也知道收点力气。
就这样匆匆忙忙的回了尚书府,钱庄今日才开业,还有很多客人需要招待,秦肆便径直回了钱庄。
刘伯收到消息赶了出来,一见靳渊醉的这般厉害也是大吃一惊,赶紧帮忙搀扶了一把,才稳住两人摇摇欲坠的身体。
“怎地醉的这般厉害?”刘伯也是头一回见靳渊醉成这样,吃惊的很。
“大人匆忙赶回来,路上定是也没休息好。”宁昭费力的扶着靳渊,奈何靳渊大半体重都压在她身上,有刘伯帮忙她也好不了多少。
宁昭说话都费劲,干脆闭了嘴。
总算是把人弄了房间,宁昭把靳渊往床上一放,刚要松一口气,不想靳渊却一把抓住了她,连带着宁昭也跟着一块儿摔进了床上。
靳渊双手环抱住宁昭的腰身,怎么也不撒手,刘伯见状,留下一句去准备醒酒汤,匆匆忙忙的跑了,临了还不忘给他们关好门……
宁昭累的不行,被靳渊折腾一番,自己那点儿酒早醒了,如今趴在靳渊胸口,呼吸间那股浓浓的酒气,这才知道靳渊到底喝了多少。
“你啊,哎……”宁昭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最后放弃抵抗般的,用能动的手扯开被子,将两人盖住。
靳渊这一觉睡了很久,等他睁开眼睛醒转过来时,见外面天光大亮,刚醒来有些迟钝的脑子,完全反应不过来,乱的很。
听见动静,宁昭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一见靳渊醒了,宁昭笑着走过去,端起桌上一直备着的醒酒汤递给靳渊,笑道:“总算是醒了,还以为大人难得醉酒就要一醉不起了呢。”
靳渊按了按依旧发疼的太阳穴,闻言朝宁昭笑了笑,问道:“什么时辰了?”
言罢,他仰头喝完了醒酒汤。
熟悉的味道入喉,不仅缓解了靳渊喉间的干燥,还让灼烧的胃部舒服了很多,仿佛头都没那么疼了。
“马上未时了。”宁昭结果碗放回桌案上,走回床边坐下,笑道:“饿了吗?午膳一直给你备着。”
“未时?”靳渊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钱庄开业,未时时他还在天香楼呢,那意思就是,他一觉睡了整整一天!
“没错。”
宁昭仿佛知道他想什么似的,笑了起来,伸手帮靳渊理了理散乱的发丝,笑道:“大人真是厉害啊,一觉睡了将近十二个时辰,怎么样,休息好了吗?”
“呵……”靳渊失笑的摇摇头。
自己作息规律,哪怕是醉酒也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昏睡,这也是靳渊有生以来的头一遭,至于昨日之后发生了什么,靳渊完全不记得了,他又按了按山根,问道:“那昨日我是怎么回来的?”
“你还好意思问!”说起这事儿宁昭就头疼,但瞧见靳渊这幅难受的模样,想想就算了,“死赖着我不放,大人啊你多重啊!除了我还不让人碰,我怎么不知道你这般粘人啊?”
第三百三十九章 贵客
靳渊呆了呆,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说道:“抱歉。”
仿佛是错觉一般,宁昭见她家大人好像耳尖有些红,不由的睁大了眼睛,凑的更进了些,惊讶道:“洞房花烛都没见有人脸红啊,人前光风霁月,人后句句不离下三路的靳大人居然会害羞?”
“哈哈……真是奇观啊!”宁昭伸手在靳渊发红的耳尖上捏了捏,觉得好玩的很。
靳渊无奈,简直拿宁昭没办法,大手一把握住作乱的小手,把人拖到跟前,低声威胁道:“夫人若是在撩拨,那就不是嘴上的下三路了,夫人……”
“大人头不疼了?”宁昭根本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酒鬼刚睡醒,她才不信他还有力气胡来。
靳渊被挑衅,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些,宁昭的嘴唇就在眼前,呼吸间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温热,靳渊压低了声音,蛊惑中透着点狠,“头疼可不妨碍,夫人此刻可要试试看?”
察觉靳渊不像是说笑,宁昭一下就嚣张不起来了,僵着身子不敢动弹,生怕这个‘衣冠禽兽’又不做人。
“好了好了。”宁昭缓了缓,赶紧推开靳渊站了起来,说道:“赶紧起来用午膳,你昨日已经回了京,皇上定然知道了,你可还没进宫述职呢,可别等着皇上传你进宫啊。”
靳渊也只是吓唬吓唬夫人,就爱看她在自己跟前炸毛张牙舞爪的样子,现在欣赏够了,靳渊确实还有事情要办,麻利的起了床,洗漱完用了膳,便直接去了皇宫。
因为靳渊,宁昭在府上耽误了整个晌上午,现在靳渊走了,她也有时间去钱庄看看。
昨日让秦肆一个人留下,宁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除了钱庄,秦肆还要打点酒楼,钱庄也刚刚开业,正是需要自己联络人脉的时候。
宁昭带着清蝉去了钱庄,刚下马车便瞧见钱庄人进人出的,看起来很是热闹。
“小姐,客人很多啊。”清蝉很是惊喜,赶忙搀扶着宁昭下了马车。
宁昭心情也不错,一进钱庄,看到的便是忙碌的伙计,找了许久也没见找秦肆,一问才知道,秦肆正在后院单独的接待包厢里,说是来了个尊贵的客人。
宁昭来了兴致,但人家正在商谈,自己也不好贸然进去,只能在后院等着秦肆出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宁昭都已经喝完了一壶茶了,包厢的门总算是打开了,秦肆率先走了出来,笑呵的朝身后的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宁昭偏头看去,便见一位熟悉的面孔印入眼帘。
“楚王殿下。”宁昭惊讶之余,出声唤道。
慕容承刚走出厢房,便瞧见了宁昭,他脸上一喜,越过秦肆,大步朝宁昭走了过来,拱了拱手,笑道:“许久不见夫人,夫人依旧光彩照人。”
“臣妇参见楚王殿下。”宁昭起身朝慕容极行礼,随即笑道:“楚王殿下也亦如往昔丰神俊朗。”
“呵……”慕容极爽朗的笑了起来。
自从宁昭与靳渊成婚前,慕容极在医馆跟二人发生了不愉快,慕容极就没有私下再跟宁昭见过面。
宫中相遇,也只是远远一瞥,如今这般近的见到,慕容极心里也是感慨的很。
对宁昭的心思从来没有放下过,以为靳渊趁人之危才得到了宁昭,可二人成亲之后,相传的都是二人如何恩爱,就连慕容姣那次的赐婚,也没有影响两人的感情。
虽有不甘,但见宁昭如今很好,慕容极也是很欢喜的。
两人许久没见,寒暄完之后就没了话题,有些尴尬的沉默了片刻后,宁昭笑了笑,起了话头,“殿下今日来我钱庄,是有什么事吗?”
说罢,宁昭看向不远处观望的秦肆,秦肆接到目光,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先前不知道慕容极的身份,这会知道了,秦肆恭敬的朝慕容极行了一礼,说道:“在下眼拙,不识泰山真面目,实乃失礼,惭愧至极,还望楚王殿下恕罪。”
“欸,无妨。”慕容极摆摆手,笑道:“我本无意透露身份,谁知碰巧遇上了夫人,不知者无罪,秦掌柜无需介怀。”
“殿下与秦掌柜商谈许久,可是商谈好了?”宁昭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容极落座,宁昭给他倒了杯热茶,秦肆也在宁昭身边坐下,说道:“大致的已经商谈好了,就是后续还有些细节问题需要在拟定文书。”
宁昭闻言微微挑眉,随即又笑了笑,问道:“殿下是看中了什么生意?需要钱庄帮忙?”
“呵。”慕容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确实。”
“夫人知道本王的封地并不在京都,只是父皇疼爱,允许本王留在京中陪伴母妃,封地的一切事宜本王都交给亲信打理。”
“半月前,亲信来信,一同送来的还有些封地的税供。”
慕容极说到这顿了顿,随即摇头笑了起来。
“夫人也知道,本王在京中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这笔钱放在本王这里也是放着,如今官道修建已经完成了大半,很多商路也打通了,本王也不过想要顺应时势,小小掺合一把。”
秦肆闻言微微联敛眉,端起茶杯时,嘴角不由的撇了撇。
这么大一笔资金,在这些皇亲国戚口中也就是小小掺合一把,这世道啊,简直是人比人气死人!
“之前跟秦掌柜也商量了,本王准备把这笔银子放在宁氏钱庄,期间还需要夫人和秦掌柜费心留意,有好的生意就帮我经营一二,没有就存在钱庄里。”
慕容极简单的两句话,对宁氏钱庄确却是一笔很大的买卖。
有了这笔资金,不管是借贷方面还是其他,钱庄都有了底气,若是有了好的营生,宁昭钱庄帮忙经营,收益中的二成便就是钱庄的利润。
就算是仅仅存钱在钱庄,慕容极拿利息,宁昭用这笔钱借贷,来回差价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京都的钱庄不多,但也有那么几家,还全都是在京都扎根多年的老店,慕容极一来就在自己的钱庄里投入这么大一笔钱,说来说去,除了想要卖好给宁昭,宁昭想不出来别二个原因。
不过,送上门的生意没道理往外推,慕容极愿意卖好,自己只要好好利用这笔钱,让慕容极见到利益,这个隐晦的人情,便完全不存在了。
第三百四十章 助力
“殿下既然信得过我们钱庄,我们钱庄也自然会竭尽全力替殿下好生利用这一笔钱。”
宁昭又给慕容极倒了杯茶,笑道:“到时候我会让秦掌柜拟好文书给殿下送去,之后亲自替殿下整理这笔钱,殿下大可放心。”
“夫人办事,本王自然放心。”慕容极笑道。
宁昭的猜测也只是对了一半,慕容极选择宁氏钱庄,还有更为重要的原因。
他现在站在夺嫡的风口浪尖,虽然很多事事他不愿,但架不住众人推崇,把自己推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既然已经站在了这个位置,想要与慕容承争夺这个皇位,除了大臣里面周旋,他还需要很多资金。
他封地在外,在这方面比太子慕容承要好很多,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弄到钱,只是他做的事情,需要源源不断的钱,坐吃山空定然不行,只能另辟蹊径,从另外的地方弄钱。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靳渊。
如今靳渊深受老皇帝的信赖,若是将靳渊争取到自己这一方,对他的大业那就是莫大的一个助力。
靳渊平日里表现出的都是没有丝毫偏颇,但慕容极知道,靳渊与慕容承一直都在对立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尽管如今靳渊好像并不需要他这个朋友,他也要想方设法,让他们成为朋友!
“本王还有别的事就不多留了。”慕容极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又朝宁昭和秦肆拱了拱手,态度是一如既往的谦和有礼。
“此后就有劳夫人和掌柜操心了。”慕容极说道。
宁昭和秦肆也赶紧回了一礼,又是几句寒暄,宁昭将慕容极送离了钱庄。
“这个楚王殿下还挺有意思啊。”
秦肆懒懒的靠在门边,看了眼已经消失在人潮里的慕容极,回头朝宁昭笑道:“要不是夫人认识他,我还真没瞧出来这是个皇亲贵胄。”
“楚王一直待人宽厚有礼,没什么架子。”宁昭收回视线,转身往回走去,秦肆就跟在她身后,二人穿过人群,又回了后院。
宁昭重新落座,看向秦肆,问道:“之前你跟他怎么商谈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
秦肆一撩下摆坐了下来,说道:“不过就是说了咱们选择咱们钱庄有什么好处,另外就是推荐了他一些好的商路,反正我们只是出主意的人,最后做选择的还是他自己,当然事怎么吹的好就怎么吹咯。”
宁昭闻言笑了起来,等笑过了之后,又才说道:“你虽然不是京都人,但应该也知道皇上有两个儿子,长子是当今太子殿下,另外一个便是你之前见到的楚王殿下慕容极。”
“楚王殿下是宠妃所出,所以一直深受皇上宠爱,以至于……”宁昭说着顿了顿,接着又稍微压低了点声音说道:“以至于皇上一直想要废太子,另立楚王为太子。”
皇家的事情虽然都说是禁忌,但是百姓们之间也或多或少会听到些传言,宁昭说的这些,秦肆也都听说过,自然没什么好惊讶的。
倒是宁昭突然沉下的脸色,让秦肆好奇的很。
他安静的看着宁昭,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楚王殿下也如你所见,一直都是个温和的人,起初并没有跟太子争夺的意思,但现在却不同了。”
宁昭说着,给了秦肆一个眼神,秦肆也不傻,自然明白她未道尽的话里什么意思。
“所以你觉得楚王殿下选择咱们钱庄是有别的目的?”秦肆问道。
宁昭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了片刻,突然换了话题,说道:“楚王殿下是咱们第一个贵客,他的这笔钱一定要好好的规划。”
“你寻摸几个不错的商路,到时候在跟我商量,要是不错的话,咱们就给他做一桩生意。”宁昭说道。
秦肆闻言,点点头,难得的表情也正色了下来,说道:“你放心吧,楚王的钱我一定会让他花在刀刃上,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
宁昭欣慰的笑了笑,两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冬日的天色暗的早,宁昭便径直回了尚书府。
靳渊还没回来,宁昭让清蝉准备好晚膳,关于慕容极的事情,宁昭要好好跟靳渊说说。
宁涣这几日过的很太平,刚放松下来,却不想慕容承又来找她。
自从把钱还给慕容承之后,慕容承总算是让宁涣过了几日安生的日子。慕容承连自己也没想到,宁涣会这么快便拿到了钱。
从慕容承发现端倪开始,他便叫人暗暗打探,自然知道宁涣拿着这笔钱做了什么,其实这笔钱对于东宫根本算不了什么,他不过是想敲打宁涣别自以为是,另一方面也是知道宁涣准备开一家酒楼。
那是用他东宫的钱办起来的,不管如何最后也应该是他慕容承的,可谁曾想,宁涣昏迷不醒,宁洪却直接把店铺给卖给了别人。
好端端的生意就这么没了,慕容承也只是稍微惋惜了一下,并没怎么放在眼里,直到宁昭的钱庄开业,他的人发现了酒楼的卖家居然是宁昭钱庄的大掌柜。
这个发现,就有点意思了。
慕容承坐在高座上,瞧着下方很是拘谨的宁涣,不由的笑了一声,问道:“爱妃这是怕本宫?还是不愿意见到本宫?”
宁涣不由的打了个哆嗦,抬眼诧异的看向慕容承。
爱妃这两个字,慕容承从没有这般称呼过自己,宁涣先是一惊,随即更加警惕起来,半点没有欢愉之色。
“殿下说的什么话,臣妾巴不得日夜能陪在殿下身边,哪里又会不愿意。”宁涣收回视线,垂眸回道。
慕容承闻言点点头,状若无意的问道:“宁府之前的珍宝阁,你之前准备拿来改成酒楼?”
酒楼已经卖掉了,钱也已经还回了东宫,宁涣不明白慕容承这会儿问起这件事是为了什么,心里计较了一番,最后还是点点头,老老实实的回道:“是的。”
“不过,现在店铺已经卖掉了。”宁涣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本宫也听说了。”慕容承点头,接着问道:“爱妃可知卖家是谁?”
宁涣看不懂慕容承,依旧老实回道:“说是巡游到京的商人,臣妾只知道那人姓秦,其余的便不清楚了。”
慕容承打量着宁涣,笑的意味深长,说道:“看来爱妃确实不知那人底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异想天开
“倒是本宫意外得知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特意想说给爱妃听听。”慕容承说道。
宁涣抬眼看他,疑惑道:“殿下,是何有趣的是事?”
慕容承笑容未减,起身布下台阶来到宁涣身边,俯身看了宁涣一眼,随即伸手在宁涣隆起的小腹上轻轻的抚摸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宁涣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惊愕之余还有些恐惧,双眼盯着落在自己小腹上的大手,丝毫不敢动弹。
慕容承摸了片刻,许是摸够了,这才收回手,说了起来,“秦肆,家族世代经商,排名第三,当地称他为秦三公子。”
“原本是家族里最有天分的后辈,却不愿意接管家族的生意,想要自己作出一番事业来,于是便成了如今的巡游商人秦公子。”
关于这个秦肆,宁涣半点兴趣都没有,但看慕容承莫名像是对这个人很感兴趣,宁涣也只能被迫耐心的听着,不敢打断。
“这些都不算什么。”慕容承笑着摆了摆手,“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让我真正觉得有趣的。”
宁涣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等着慕容承接下来的话。
“宁昭的钱庄开张了,爱妃知道吗?”慕容承突然拐了个弯儿,问道。
宁涣身在宫中,自从生病一来,甚少过问外面的事情,上一次离宫,还是为了卖掉铺子给东宫还钱,自然没闲工夫去理会什么宁昭不宁昭的。
此刻听慕容承这么一说,宁涣本能的摇了摇头,随后心里又生起了浓浓的一股子怨念来。
一个小小庶女,不仅嫁给了贵女们趋之若鹜的靳渊,因为会点医术,混的风生水起的,如今宁府看着越发不济,宁昭却是如日中天。
宁涣从小都压宁昭一头,如今却广友哥光鲜亮丽的名号,却半点不如宁昭过的好,这怎能叫她不气。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更让她生气的还在后头。
“我猜你也不知道。”
慕容承饶有兴致的看着宁涣,接着说道:“宁氏钱庄里的大掌柜不巧正姓秦名肆,爱妃觉得可耳熟啊?是不是跟卖了宁府店铺的那个秦公子同名啊?”
“什么?”宁涣猛地站了起来,眼神都变了,那里还有之前的胆怯,目光都变得锋利起来。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慕容承,问道:“宁昭钱庄的大掌柜是秦肆?!”
“正是。”慕容承笑的很开心。
不知道何时开始,他还是挺喜欢见到宁涣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的,也只有这个时候,宁涣才会褪去身上伪装的温婉大气,显出点锐气来。
这股劲头,某种意义上倒是跟宁昭很是相似。
“这个贱人!”
宁涣怒骂一声,惊道:“她居然在背后摆我一道!原来,这个贱人一早就在打我店铺的主意了!”
人就是这样,只要找到可以下的台阶,不管如何难下,如何牵强,都会坚持固执、完全不要脸面的强行下去。
就像宁涣此刻一般。
明明是宁府自己经营不善,之后又出了别的问题,可这件事情一联系到宁昭身上,宁涣心中所有的不甘和愤懑全都有了发泄之处,不管不顾的一股脑的全都怪罪在宁昭的头上。
“祖母让她接管宁府事务她不愿,最后把这个烂摊子推到我的身上。”宁涣气的红了眼睛,想起这发生的一切,怎么想都觉得是宁昭在算计她。
“宁府这么大的窟窿她推我下去填,好不容易有了一线生机,她居然又在背后算计我!”
宁涣说着看向慕容承,眯眼问道:“殿下,之前的账目是不是也是这个贱人告诉你的?”
慕容承突然笑了起来。
不知是在笑宁涣自作聪明,还是被她异想天开给逗笑了,反正宁涣问完话之后,慕容承笑了好久才停下来。
“你觉得呢?”
慕容承笑累了,索性坐了下来,问道:“宁昭在你心里当真这般无所不能?什么事儿她都能提前算到?”
明明是嘲讽的话,宁涣听在耳中却稍微安心了些,说道:“什么无所不能,她不过就是个卑贱的庶女,心肠歹毒,就是见不得我好。”
慕容承突然敛了笑容,面色也沉了下去。
他听不得宁涣这般折辱宁昭,刚想出言训斥两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立场说这些,便沉默着没出声。
宁涣还沉浸在之前的震惊中,絮絮叨叨的说道:“她故意安排一个人来买了府上的铺子,就是想向我示威,想向我炫耀,这个贱人!我跟她没完!”
慕容承欣赏够了,突然兴致缺缺起来,他走回高坐坐下,朝宁涣摆了摆手,淡淡的丢下‘出去’两个字,就不再理会宁涣了。
宁涣现在心思也不在慕容承身上,她一心想着要去找宁昭问清楚,她想知道宁昭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宁昭刚送走一位客人,在钱庄里看了一圈,没自己什么事,便要回后院休息片刻,走出去没两步,突然被门外的喧哗惊扰,停下了脚步。
回身看去,一眼便瞧见了被人簇拥着、一身华服还挺着个大肚子的宁涣,面色阴沉的从人群中与自己对望着。
这里是宁氏钱庄,有人堵着门口,宁昭不得不管,她看了身边的清蝉一眼,让她先让秦肆不要出来,自己便抬脚朝着宁涣走了过去。
宁涣跨进门槛,身边跟着的随从便一左一右的挡在门口,不让客人往来,宁昭见状微微的蹙了眉。
这里的客人,在京都都算是有头有脸的,就算是皇亲国戚,见了也会留几分面子,却不想眼前这个华服女子,这般大阵仗,丝毫面子都不给他们留。
众人齐齐看向了宁昭,想要宁昭给个解释。
宁涣堵在跟前,还好伙计们都机灵,宁昭只是一个眼神,那些伙计们就客客气气的陪着不是,让那些客人先去后院喝茶休息。
等客人都被请走了,店铺里就只剩下宁昭和宁涣二人,宁昭打量着宁涣,不需要把脉,一眼就能看出宁涣身子依旧不好。
再看她神情阴骘,明显一副积郁成疾的模样,宁昭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先是礼貌朝宁涣福了福身,问道:“侧妃娘娘大驾光临,臣妇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哼。”宁涣冷哼一声。
之前二人都还是姐姐妹妹相称,如今宁昭先换了称呼,明摆着面子上的好也不需要了。
宁涣也早就不像跟她虚以委蛇了,她今日就是专门来找宁昭算账的!
第三百四十二章 撒野
喧嚣被阻挡在外,一门之隔,外面是热闹的大街,往来人群,谈笑风生,里面却是一阵沉默,仿佛彼此都积蓄着想要喷发的力量。
宁涣看了宁昭一阵,她一言不发,一双眼睛环视了一圈,最后重新落回宁昭身上。
“恭喜啊妹妹。”
宁涣眸中透着寒,嘴角挑了起来,笑中带着恨,阴阳怪气的说道:“妹妹真是厉害啊,开了这么大一家钱庄,怎地开业了都不跟姐姐和父亲说一声啊,姐姐还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还真是伤心啊。”
宁昭面上一直淡淡的,闻言没什么感情的扯了扯嘴角,说道:“娘娘大病初愈,臣妇岂敢打扰娘娘静养。”
说着,她歪头打量着宁涣,突然蹙眉啧了一声,摇头叹息道:“娘娘肝气郁结,面色也白中带青,怎地不在宫中好好休息,来臣妇这里,是有什么生意想谈吗?”
宁涣眼睛微微眯了眯,不动声色的抚上自己的小腹,轻笑一声,尽量摒弃掉宁昭说的什么‘白中带青’的话,说道:“谈生意?姐姐今日过来,还真就是想跟妹妹谈谈酒楼的生意。”
宁涣特意加重了酒楼二字的读音,见宁昭面色如常,她挺着肚子又走进了两步,语气带着质问的意思。
“妹妹对咱们宁家的酒楼这般感兴趣,为何不当面跟姐姐谈?都是一家人,妹妹还需要找别人出面绕弯子,这不是生疏了吗?”
宁昭看着宁涣,算是弄明白这人找来的目的了。
原来是知道了酒楼的卖幕后买家是自己,特意过来兴师问罪的。
“哦。”宁昭恍然大悟状,笑了笑,说道:“原来娘娘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啊。”
“不是臣妇不告诉娘娘,只是臣妇也不知道那家酒楼居然是娘娘的,娘娘今日问起,臣妇才知晓。”宁昭说道。
“少跟本宫兜圈子。”宁涣敛了笑容,哼了一声,问道:“那个秦肆是你钱庄的大掌柜?可是真的?”
“娘娘说秦肆啊。”宁昭点点头,回道:“确实是我钱庄的大掌柜。”
“哼,承认了吧!”宁涣冷笑一声,又看了看四周。
她没亲眼见过秦肆,也不知道秦肆长什么模样,说道:“他肯定在这儿吧,把他叫出来让我瞧瞧,到底是什么人,也敢帮着旁人来算计我。”
“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话?”
宁昭蹙眉,许是站的累了,宁昭淡淡看了宁涣一眼,走到椅子钱坐下,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什么叫做算计啊,不过是做生意而已,你卖我买,银货两讫,难不成娘娘是丢了铺子没拿到钱吗?”
“少跟我提钱!”宁涣压抑着的怒气快要憋不住了,听到宁昭还敢在她面前提起钱这个字,宁涣胸中的怒气就开始翻涌。
“为何?”宁昭反问道。
“宁昭啊宁昭。”
宁涣朝她走了几步,低头盯着椅子上端坐的人,一双眸子像是淬了毒,阴狠带着戾气,“我真是一直都小看你了。”
“你不过一个贱妾生的小贱种,以前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在背后算计我。”
宁涣死死盯着宁昭,仿佛要把宁昭给钉穿在椅子上。
“掌管宁府内务,呵,你早就知道宁府是个窟窿,所以才一直推辞,更不怀好意的把我往这个坑里推,宁昭啊,我是该说你聪明呢,还是歹毒啊。”
“现在想想,之前的劫匪也是你搞的鬼吧!妹妹,你可真是本宫的好妹妹啊!”宁涣恶狠狠的道。
宁昭却坐在椅子上,仿佛没有听见那些话里的恶意,只觉得这些话从宁涣口中说出来,简直是可笑。
想着她便笑了,笑的很明艳,笑声灌满了整个店铺。
宁涣更阴沉了几分,愤怒的双眼盯着宁昭,问道:“你笑什么?”
“呵……”宁昭依旧笑着,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等宁昭笑够了,这才止住笑声,深呼吸一口,缓过笑岔的气儿,说道:“这么好笑的笑话,娘娘不觉得好笑吗?”
宁涣盯着她没说话。
宁昭又深呼吸一口,抬眼看向宁涣,眸光中的笑意渐渐褪去,最后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娘娘说我歹毒?呵……”
“可谁又知道,端方秀雅的宁家大小姐,私底下是个怎样恶毒善变、蛮横乖戾的模样?欺凌打压,那都不算什么,这人狠起来可是连自己都放不过的。”
“呵……”宁昭冷笑起来,问道:“她害人不成终害己,娘娘,你说可笑不可笑?”
“放肆!”宁涣眼睛都红了,抬手就像给宁昭一巴掌。
可巴掌还没落下,就被一股大力给握住了,宁涣愕然看去,就见一个陌生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宁昭身边,正死死捏住自己的手,目光跟宁昭如出一辙的冰冷。
“哪儿来的泼妇,也敢在我的地盘撒野?”秦肆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出恶劣的笑,说出的话一如既往的欠揍,“我这个人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女人也照打不误。”
“你又是何人!竟敢对本宫无礼,来人,给我拿下!”宁涣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她气急败坏的吼了起来,随即两名随从涌了上来,眼瞧着就要动手,宁昭眼睛微眯,猛地站了起来,厉喝道:“住手!”
“侧妃娘娘,我是二品尚书夫人,又是皇上亲封的二品诰命,按品阶你我相同,娘娘确定要在这里胡闹?”
“则若是传到了太子殿下那里也还好,可要是一不小心传到了皇上耳中,娘娘……”宁昭冷眼盯着宁涣,轻飘飘的问道:“您确定还要动手?”
“你威胁本宫?”宁涣气极反笑,瞪了秦肆一眼,使劲儿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回头看看身边的两个随从,两名随从后退几步,一旁待命,宁涣又看向宁昭,冷哼道:
“二品诰命吗?你一个贱婢如今也敢拿着品阶来压我?呵……宁昭,你当真觉得本宫不干动你吗?”
“您是太子侧妃,我不过就是一个尚书夫人,娘娘自然是动的了的,不过娘娘在动手之前,也应该想想后果。”
宁昭说着,瞥了眼宁涣的肚子,说道:
“娘娘可是怀着身子的,要是稍有不慎孩子出了什么问题,我大不了被皇上责罚,您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你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筹码,筹码要是没了,可不会还有机会勾引谁,怀上个皇嗣了。”
“宁昭!你闭嘴!”宁昭的话句句戳在宁涣的痛楚。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不作数
宁昭又怎会那般听话,恍然一下,又接着说道:“娘娘刚才还问我劫匪的事情,我怎么记得,那劫匪可是娘娘自己安排的。”
“说起来我还真是运气好,明明是姐姐给我准备的,没曾想最后却是姐姐自己消受了,哎哟……”
宁昭突然睁大了眼睛,抬袖掩口,凑近了宁涣几分,压低了声音,很是惊讶的问道:
“姐姐当初那般着急的想要嫁给太子殿下,难不成这肚子里的孩子早就有了?还是那群劫匪……”
“本宫让你闭嘴!”
宁涣惊慌起来,伸手使劲儿推开宁昭,手上的力道从未有过的大,推的宁昭后退了好几步,直接撞在了椅子上。
宁昭吃痛一声,却突然笑了起来。
“娘娘看看,是不是很好笑,您在害怕什么?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看把娘娘吓得,这若是让有心人瞧了去,再告诉给太子和皇上,娘娘怕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
“我哪有害怕?!”
宁涣脸色更加苍白,嘴唇都失去了眼色,眸中的狠厉染上了惊慌,她不管不顾的朝宁昭扑过去,只想要撕烂她的嘴,让她再也说不出那些话来。
“本宫让你闭嘴!你这个贱婢,休要诋毁我!”
宁涣冲到宁昭身前,伸手揪住宁昭的衣领,另一只手紧跟其后,猛地挠在宁昭的脸颊上。
宁昭嘶了一声,后背却抵着椅子退不了,只得双手擒住宁涣的手。
然而疯狂中的宁涣,力气大了很多,宁昭一时半会还真制服不了她。
秦肆先是看呆了,他从没有见过宁昭这副模样,以至于宁涣冲上来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阻止。
两个女人就这样撕扯起来,宁昭还是顾忌着宁涣的肚子,哪怕真如她胡说的那样,这孩子是个野种,但也不能让这孩子在自己这里出事。
随从和宫女们一时间都忘了反应,呆呆的愣了半晌,秦肆最先反应过来,见宁昭受制,赶紧一把扯住宁涣的胳膊,随即又拦着她的肩膀把人往后拖去。
“小心她的肚子!”宁昭总算是能喘口气,赶紧出声提醒着。
这一声也点醒了那些随从和宫女,一个个都涌向宁涣,从秦肆手中把人捞了出来,小心的护在宁涣身周。
若是宁涣肚子除了任何闪失,他们这些今日陪同而来的人都逃不了干系,谁会愿意无端丢了性命呢。
“娘娘息怒啊!”
宫女赶紧安抚着,一下下给宁涣顺着气。
宁涣这一下,自己没伤着,倒是在宁昭脸上留下了几道抓痕,她瞪着通红的双眼,瞧向被秦肆搀扶着的宁昭,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你不是花容月貌吗?不是所有男人都惦记你吗?我就撕了你的脸,看看还有谁会看上你这么贱人!”
“你嘴上放干净点!”
秦肆怒不可遏,若不是宁昭让他顾忌着宁涣的肚子,他真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女人。
管她什么太子侧妃还是皇后娘娘,当着他的面儿伤害宁昭,他就不能忍!
“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又你说话的份儿?!”宁涣喝道,凶狠的瞪了眼秦肆。
言罢,宁涣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盯着秦肆看了起来,随即眼睛一眯,质问道:“你就是那个秦肆?”
“是我!”
秦肆挡在宁昭身前,周身都透着寒气,“这里是宁氏钱庄不是你的东宫,我是这里的大掌柜,你在这里闹事就跟我有关系。”
“我不是东西,所以娘娘为了你好,我奉劝你赶紧走,要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点什么。”秦肆冷道。
“哼,一只宁昭养的狗也敢在本宫面前乱吠。”
宁涣仿佛在看一只蝼蚁,不屑道:“想要你的狗命也不过是动动嘴罢了,你当真还把自己当个人了。”
“是啊,我就是只狗,咬你也够了,死之前能够让太子侧妃和他的孩子陪葬,我也不亏啊。”秦肆冷笑一声,话说的轻飘飘的。
宁涣眯了眯眼,目光在宁昭和秦肆两人身上来回着,半晌后,她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很是恶毒,“宁昭,你胆子也够大啊。”
说着,她挣开宫女们的搀扶,平息了胸中的怒气,饶有兴致的看着宁昭和秦肆,戏谑道:
“敢在靳渊眼皮子底下跟人勾勾搭搭的,啧,贱婢就是贱婢,跟你那贱人娘亲一个样。”
宁昭狠狠的皱了眉,伸手拂开秦肆,站了出来,“我们两的事不要牵扯到我娘。”
“呵……知道你孝顺。”
宁涣笑的很开心,饶有兴味的看着秦肆,问道:“每日看着她跟靳渊亲热,欸,你难受吗?”
“休要胡说!”秦肆瞥了一眼宁昭,瞪着宁涣的眼中寒意更重了几分。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宁涣轻哼一声,心情总算是平静下来。
宁昭不想跟她纠缠,言归正传道:“娘娘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回吧,又或许我派人去请太子殿下接您回去。”
“哼,这就要赶人了?”闹了之前那一通,在看宁昭脸上的血痕,宁涣心情好的很,一点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说道:“人我也见到了,那咱们还是说说酒楼的事情吧。”
“酒楼已经跟你无关了,我们没什么可跟你说的。”秦肆说道。
“怎么没有。”
宁涣今日就是来算账的,出了出口气之外,她一定得让宁昭再出点血,“宁府的打理权可是妹妹千方百计的塞给我的,酒楼是宁府的产业,跟我无关还能跟谁有关?”
“白纸黑字,契约书已经签了,银子也给了,怎么?”秦肆眯眼问道:“娘娘这是想要反悔?”
“啧啧……反悔多难听,只不过数目上有点不对,我得跟你们说清楚。”宁涣抬手看向自己嫣红的蔻丹,说道。
“数目不对?”宁昭也坐了下来,问道:“银货两讫,如今娘娘才来跟我说数目不对,怕也是晚了吧。”
“不晚,哪里晚了?酒楼不是还没开业吗?”
宁涣笑道:“之前本宫身子抱恙,所以就有人被着我跟你们签了契约,那可不能作数啊,我现在也好了,这件事情当然要从长计议。”
“契约上可有宁大人的私章,这也叫不作数?”
秦肆哼笑一声,说道:“我看娘娘今日就是来无中生有找麻烦的,既然如此,咱们还是报官吧。”
“报官?”
宁涣简直不敢置信的看着秦肆,随即嗤笑一声,问道:“我是太子侧妃,她是户部尚书夫人,若真要报官,怕是只有太尉能够接下这桩案子。”
第三百四十四章 撕毁
“呵……秦公子确定报官?”
宁涣笑的轻蔑,随即看向宁昭,问道:“妹妹怎地不说话?难不成,妹妹也跟秦公子一样,想要报官?”
对上宁涣戏谑的表情,宁昭也笑了出来,朝秦肆摇摇头,这才说道:“报什么官啊,清官难断家务事,谁又能说的清呢。”
“妹妹说的对。”宁涣赞同的点点头,又问道:“那咱们现在可以谈了吗?”
以为宁昭是退步,却不料宁昭还是摇摇头,现朝秦肆耳语了几句,宁涣眉头一挑,就那样看着宁昭。
等宁昭对秦肆讲完了,秦肆先是看了宁涣一眼,随即转身去了后院,宁昭则依旧安稳的坐在椅子上,这才跟宁涣说道:
“既然是家务事,咱们就在家里解决,姐姐先等等妹妹,我让秦肆去取个东西来。”
宁昭既然接招,宁涣的目的就达成了一般了,不管在什么地方解决,这件事群总归是要解决的,她只需要等着。
她就要看看,宁昭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秦肆很快折返,身后还跟着清蝉,秦肆把手里一个小布袋交给了宁昭,问道:“夫人是要去宁府?”
宁昭接了过来,点了点头。
“要不要现在通知大人?”秦肆又问。
宁昭摇摇头,把小布袋收好,起身说道:“不用,我去去就回,别让大人担心。”
说罢,她看向宁涣,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娘娘请吧。”
宁涣也站了起来,宫女赶紧搀扶着她,宁涣看了宁昭一眼,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宁昭跟在身后离开了钱庄,秦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虽然宁昭让他不要通知靳渊,但想起那疯女人之前的举动,秦肆不放心,想了想,他还是离开了钱庄,径直去了尚书府。
“什么?”靳渊早朝刚回府,没一会儿秦肆便上了门,“你说夫人跟太子侧妃走了?”
秦肆面色凝重,把之前钱庄发生的事情跟靳渊大致说了一遍,靳渊听到宁昭受了伤,脸色一下便沉了下去。
“太子侧妃来者不善,她让我别告诉大人,可我担心夫人被欺负,觉得这件事大人还是得知道才对。”
“你做的很好。”
靳渊说道,随即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你先回钱庄安抚一下客人,夫人那边我去处理。”
说罢,靳渊便消失在院中。
秦肆也没耽误,又匆匆赶回了钱庄。
钱庄刚开业,宁涣今日一闹,虽然与钱庄本身无关,但定然也会受到影响,他也必须回去处理好才行。
靳渊离开尚书府径直赶去了宁府,然而宁昭已经跟宁涣回到了府上,宁洪正好也在,见两人齐齐出现在府上有些诧异。
“你们怎么回来了?”
宁洪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看向二人。
宁涣则挥退了宫女随从,走到软椅上坐下,朝宁洪笑道:“父亲应该不知道吧,咱们店铺的卖家可不是什么秦公子,可是我的好妹妹呢。”
宁洪眉头一挑,惊讶的很,转头看向宁昭,表情一言难尽,“是你买了店铺?”
宁昭也不避讳,当即承认了,“是,是我买下的。”
自家的店铺,却要偷偷摸摸的买,宁洪和宁涣还真是一家人,思维都是一样的,瞬间便想到宁昭是否打着什么别的主意。
“你为什么要买店铺?”宁洪问了个傻问题。
宁昭当即就笑了,朝宁洪说道:“店铺买来当然是做生意的,还能为什么?”
“你……”宁洪张嘴还要说什么,却被宁涣打断了。
“既然妹妹想要店铺,今日我就是专门为了店铺的事情想要跟妹妹聊聊。”
宁涣说着,微笑看向宁洪,说道:“妹妹说家事回家再说,我们便回来了,正好父亲也在,正好也给我做个见证。”
“父亲让我全权打理宁府事务,那些宁府的产业也尽数归我管理。”宁涣说着,“前阵子我身子不适未免耽误了,父亲也是没办法这才想着把店铺卖出去。”
“事先我可是半点都不知道这件事,如今我病好了,还想着把店铺经营起来,没想到就已经成了妹妹的,我这个管事的都不知道,这笔交易那便不能作数。”
宁涣说完了,看向宁洪,问道:“父亲觉得我说的可对?”
店铺是自己亲自签字印章卖出去的,但自己也却是把打理事务的权利交给了宁涣。
宁涣这说法听着让人不舒服,但细究起来,却没什么问题。
若是旁人,宁洪兴许还要责怪宁涣两句,但卖家突然变成了宁昭,这件事就不一样了,宁洪不知道宁涣想干嘛,但本能的在两个女儿之间,还是偏向了宁涣。
宁洪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宁涣的话。
宁涣笑了起来,又看向宁昭,说道:“看看,父亲都认同了,妹妹现在没什么话可说了吧?”
“我当然有话要说。”
宁昭等宁涣把话说完,这才拿出之前的那个小布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契约,问道:
“燕国律,交易税供以契约为准,签字印章留作底件,姐姐如今的意思,这份契约无效是吗?”
“当然无效。”
宁涣说道:“我才是当家做主的人,上面有我的签字吗?又有我的印章吗?什么都没有,妹妹又凭什么说它有效?”
“好!”宁昭看了看手里的契约,点点头,抬手很随意的把契约给从中撕毁了。
宁涣和宁洪都惊讶的看着她的举动,特别是宁涣,心里更是高兴的很。
这可是宁昭自己把契约撕毁的,她怎么说是她的事儿,她可没逼着宁昭把唯一证明那店铺是她宁昭财产的证据给撕毁啊。
靳渊一来便看到宁昭撕毁了契约,当即也是皱了皱眉,大步走了进来,“夫人。”
众人闻言看了过去,靳渊看也没看其余二人,径直走到宁昭身边,看着她手里已经成碎片的契约,问道:“夫人这是作甚?”
宁昭见靳渊来也是惊讶的很,随即一想便明白,不由的在心里数落了一边秦肆。
“姐姐说这契约无效,留着也没什么用,撕了也无妨。”宁昭把手里的碎片仍在桌上,回道。
靳渊顿了顿,也没有在问契约的事,伸手捏住宁昭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宁昭的伤在左脸,她坐着靳渊站着,靳渊看不清,当宁昭面对自己的时候,靳渊才看见宁昭脸上的几道血痕,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但靳渊目光却扫向宁涣,那里面的冰冷刺得人浑身生寒。
仿佛置身在冰天雪地中,被冰锥抵着咽喉一般,又冷又窒息。
第三百四十五章 分家
宁涣下意识的往椅背上靠了靠,扭开头不去看靳渊。
靳渊盯着宁涣一阵,随即收回视线,眼里的冰雪在对上宁昭时彻底融化,温柔中带着心疼,伸手轻轻的抚上宁昭脸上的抓痕。
“疼吗?”靳渊问道。
宁昭摇了摇头。
比这个严重的伤她都承受过,不过是一点破皮而已,是真的不疼。
但见靳渊眼中的心疼,宁昭赶紧安抚道:“真的不疼,我没事的,一点小伤而已,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可会留疤?”靳渊还是不放心。
宁昭笑了笑,回道:“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靳渊看着宁昭,片刻后无奈的他叹了口气,说道:“为夫自然相信你的。”
宁昭又笑了笑,此刻并不是夫妻俩闲话家常的时候,她今日回来宁府,可是有事情要跟处理。
靳渊也收敛了情绪,在宁昭身边落座,看了眼已经成为了碎片的契约书,手指在上面不轻不重的点了点,问道:“这是店铺的契约?”
“嗯。”宁昭回答的漫不经心,目光已经落在了宁涣身上,笑道:“侧妃娘娘说,她才是宁府当家作主的人,契约上父亲的签字印章根本无效,所以说这人契约也是无效的。”
“既然无效,留着又有何用?”宁昭说道。
“这样啊。”靳渊点了点头,也很随意的提议道:“既然契约无效,那这比交易也就无效,既然契约已经撕毁了,那把银子还给我们吧。”
宁洪没出声,闻言看向了宁涣。
这笔银子去了哪儿,宁涣和宁洪都清楚的很,店铺买卖,宁洪没有拿到一点好处,如今找麻烦的也是宁涣,宁洪也想知道宁涣到底要干什么。
可宁涣的脸色却变了变,夹杂着明显的不敢置信。
酒楼马上就要开张了,宁昭投入了那么多心血进去,还让人代替她出面,不就是为了拿到店铺。
因此,宁涣非常肯定宁昭是舍不得酒楼店铺的,这才敢有别的心思,想要坐地起价,再让宁昭出点血。
可没曾想,宁昭那么干脆的就撕毁了契约,靳渊更直接,契约没了就问她要钱,难道不是先问问她想要怎么样吗?这两人怎地都不按常理出牌呢?
见宁涣迟疑,宁洪便知道宁涣根本没有稳妥的打算,自己心里一凉,索性往后直接靠在椅背上,看起热闹来。
钱不是自己拿的,如今宁涣又说自己的签字印章无效,这样便完全把宁洪从整件事情中摘了出来。
起先听到宁涣那一席话时,宁洪还有些愤怒,如今简直觉得宁涣说的太多了,他宁洪就可以乐的清闲,静静的看两人斗。
“呵……”宁涣轻笑一声,故作镇定的问道:“妹妹这就不要店铺了?你们的酒楼可是快要开业了呀,这么舍得?”
“自然不舍得。”宁昭回道,又叹息一声,说道:“可奈何是自己考虑不周,棋差一招,既然现在契约都没了,什么店铺的,可没有银子划算。”
“侧妃娘娘,买下店铺我花了七十五万两白银,店铺如今装潢了一部分,倒是没怎么大的改动,这一点鸡毛蒜皮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现在店铺还你,七十五万两白银还我,咱们就两清了。”宁昭冲宁涣笑了笑,说道。
宁涣脸色彻底变了。
她哪里拿的出七十五万两来,店铺的这笔银子拿到手,她便凑齐了一百万两还给了慕容承,这里面还包括了自己的二十多万两的嫁妆。
可以说,宁涣如今的状况跟宁洪差不了多少,更甚的,许是比宁洪还要拮据!
店铺肯定能赚钱,可没有前期投入的银子,店铺握在宁涣手里只能是个累赘,最后还是得卖出去,说不准倒了几手的店铺,还卖不出现在的这个价格。
宁涣思绪转的很快,随即又朝宁昭笑了笑,说道:“区区七十五万两本宫自然不在话下,不过本宫倒是要提醒一下妹妹,白纸黑字那才是证据,现在契约已经被你撕毁了,你凭什么说你给了本宫银子?”
宁涣打定主意死皮赖脸了,反正银子她没有,就算是有,到了自己手里,哪里有这么轻易便交出去的道理。
更何况,可是宁昭自己把契约撕毁的,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宁昭就把唯一的证据给搞没了,这不就是等着自己反悔的吗。
闻言,宁昭不怒反笑,讽刺道:“当今太子侧妃还真是好气度,若是皇上知道了姐姐这般精打细算,不知道会不会很欣慰啊。”
宁涣笑容一僵,脸色变了。
“不过这话要真是说起来,也都是宁府的家事,旁人也不会有闲工夫来管。这七十五万两便就当我补贴家用了吧。”
宁昭看了眼宁昭,笑了笑,随即看向宁洪,说道:“今日女儿过来,除了店铺的事情,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跟父亲商量。”
“何事?”话头又抛给了自己,宁洪不接不行,疑惑的看着宁昭。
宁涣也不防宁昭的话题转的这般快,店铺的事情居然就这么简单的略过去了,宁涣不敢置信的同时,又是疑惑又是好奇,宁昭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靳渊也看向宁昭,目露询问。
今日赶来宁府,宁昭本是不愿靳渊知道的,所以事先没有跟靳渊商量,但眼下也没时间跟靳渊解释。
“咱们分家吧。”
宁昭说出了自己的提议,宁昭看了看宁涣,随即朝宁洪说道:“如今我已经嫁为人妇,娘亲也搬出了宁府,府上的账目我自然不清楚,也一概不愿过问,今日便是要来拿回属于的自己的一部分,父亲和姐姐应该没有意见吧?”
“分家?”宁洪蹙了蹙眉。
这不是宁昭第一次提起分家,第一次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宁昭刚在妙春堂站稳脚跟,宁洪还惦记这宁昭手里的银子还有她自身能够带来的利用价值,所以没有同意。
今日宁昭再次提起,宁洪当真要好好的想想这个问题。
宁府的财务状况非常不乐观,宁昭就算是要分家,能拿到的也没有多少,并且宁昭现在已经成亲嫁人,夫家还是靳渊。
宁洪现在想要再次反对,必须要拿的出足够充分的理由,要不然这一场分家,他根本阻止不了。
“分什么家。”宁涣依旧不明白宁昭的打算,但直觉告诉她,宁昭这一举动,定然是不怀好意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 必然
七十五万两说不要就不要的,现在居然提起分家?
宁府根本没有多余的银两,就算是分家,宁昭也得不到什么,她又为何会在此刻提出分家?
“府上没有男丁,我同姐姐已经出嫁许久,分家也是必然的。”宁昭淡淡的说道。
她没理会宁涣,抬头看向了宁洪,笑问道:“父亲觉得如何?”
“我要想想。”宁洪闭了闭眼,回道。
“父亲有什么可想的呢?”
宁昭表现出讶异的模样,问道:“我不过是一房庶女,又能拿走多少宁府的东西,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倒是父亲和姐姐不同意分家,那我只有忍着不舍,把娘亲送回府上。”
“父亲也知道,娘亲现在尚书府,说起来连个正式的身份都没有。”
宁昭叹了口气,摇头道:“哎,说起来也是我当时考虑不周,没想到这层关系,娘亲毕竟是父亲的妾室,却不住宁府反而跟着女儿住进了尚书府,旁人若是知道了,又该怎么编排父亲,奶奶在天有灵,又该多伤心啊。”
宁洪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宁昭这一席话,句句戳在宁洪的痛脚上。他根本从未在意过窦姨娘,但偌大的园子,自己孤家寡人就算了。
就如宁昭说的那般,自己的妾室跟着女儿一同嫁入了尚书府,这样是传出去,他的老脸还有名声,可就全毁了!
可再把窦姨娘接回来也不可能。
宁府如今连自己都负担不起,那些产业与其说是产业,那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利益的死物罢了,现在宁洪当真是靠着每月朝廷的俸禄在过日子,其中艰辛简直不足与外人道啊。
宁涣见宁洪脸色稍有了松动,当即拍案而起,说道:我不同意分家!”
“我现在才是宁府事务的掌权者,我说不分家,就不能分家!”
宁涣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嚣张的都忘记了这当家的权利,到底是谁赋予的。
宁昭看了看宁洪越加难看的脸色,看破不说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宁涣却消停不了,赶紧朝宁洪走了几步,急切的说道:“父亲!分家断然不可!”
说着,宁涣瞪了一眼宁昭,接着说道:“她要把窦姨娘送回来,送回来便是!府上养了这么多丫鬟小厮,难不成还养不起一个妾室!”
“侧妃娘娘,请你说话注意分寸。”这次是靳渊开了口。
他目光冷沉,没有丝毫感情,“你口中跟下人一般的窦姨娘,可是我靳渊的岳母,更是朝廷二品诰命夫人的生身母亲。”
是了。
宁昭如今还是皇上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归根缘由,还是宁涣的病情成就了宁昭。
这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宁涣恨得牙痒痒,但也不敢再造次,可态度依旧坚定的很,说道:“不论如何,窦姨娘就是父亲的妾室,回到父亲身边是理所应当的,哪怕是让皇上说理,也是一样。”
可人回来了你来养吗?!
宁洪不满的瞪了眼宁涣,心里更堵了。
宁涣接管宁府事务以来,却是帮衬了宁府不少,但如今东窗事发,以后就算想要帮衬也不敢,她一个侧妃,慕容承跟她又半点情谊也无,宁涣除了让宁府跟慕容承牵扯上关系之外,别的什么忙都帮不上。
“闭嘴!”宁洪烦躁的吼了一声,宁涣惊诧的看向宁洪,还要争辩什么,却被宁洪打住了。
“都别说了!”宁洪站了起来,走到正厅中央,看了宁昭和靳渊一眼,随即说道:“我同意分家!”
“父亲!”宁涣惊愕不已,连忙上前扯住宁洪的衣袖,说道:“不可!府上还有什么能让她拿走的?!不能分家啊!”
“你都说了,府上没有什么能让她拿走的了,那不分家,难不成当真要再多一个张嘴消耗吗?”宁洪也怒了,吼道:“你是打理宁府事务,是否可以帮着养活这一大家的人?!”
“我……!”宁涣突然闭了嘴,目光里却满是不甘。
慕容承已经知道自己偷拿东宫的钱补贴宁府,如今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故技重施,自己的嫁妆都补贴进来了,她还有什么能力继续养着这一大家子人。
这样想着,宁涣又怨恨起宁洪来。
若不是宁洪亲手杀了陈氏,宁府也不至于会打理不当,这么迅速的败落,自己也不会一时激愤,自己往火坑里跳。
若是这一切都没发生,自己或许还能嫁给一个喜欢的人,至少会是喜欢自己的人,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只空有一个太子侧妃的头衔,却过着低微憋屈的日子!
这一切都怪宁洪!
还有宁昭!都是因为她与靳渊背后的挑拨,才会铸成今日这般的局面!
她恨啊!好恨!
宁涣眼眶都红了,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哼笑一声,说道:“父亲要做什么决定我自然干预不了,既然要分家,那便分家吧!”
宁昭笑了起来,偏头看了看靳渊,伸手握了握他的手,靳渊也朝她笑了笑,反手握住她的,心里早就明白了宁昭的意思。
宁昭今日回来宁府就是为了分家,当然也是为了酒楼店铺。
宁府财务如何宁昭心里很清楚,宁涣又如何那么着急的想要银子,她也清楚的很,宁涣想要借由契约来找自己麻烦,那她就亲手撕毁契约,从根源上掐断宁涣寻衅的源头。
自己和靳渊的身份摆在那里,窦姨娘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跟从前不同了,宁洪现在的状况,还要养活一个窦姨娘,那可不是随便养活什么丫鬟小厮能够比拟的。
稍不留心,宁昭和靳渊就又有了话头。
既然如此,分家是必然的。
那么分家,就会牵扯到府上的财务,银子宁昭不要,不过她的那一份,可不比一家店铺少,既然如此,店铺终归会成为她的,还能从宁府再拿些东西走,何乐而不为呢?
那都是属于她的,她不提是一回事儿,她要,宁府也不能不给。
宁涣颓然的坐了下来,想不明白事情最后怎地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不过是想要拿着店铺契约的漏洞,再让宁昭出点血,自己心里也会好受些,没想到宁昭压根就不是奔着那七十五万两的店铺来的。
她想要的,远比这些更多!
那些东西再自己手里,就算没有创造任何的利益那也是自己的,但今日过后,那些东西就会有一部分落到宁昭的手中。
第三百四十七章 各有所得
宁涣简直愤懑至极!
可归根究底,自己是个出嫁的女儿,宁府的事情还是宁洪说了算,宁洪同意要分家,自己也不能说什么。
那就分家吧!
宁府今后如何了,也跟她宁涣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她也不用日夜为了填补宁府这个无底洞费神操劳。
她只要好好的生下腹中的胎儿,今后的荣华富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宁涣一遍遍在心里劝说着自己,手也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许久之后,才把心中的憋屈和愤怒给抚平了下去。
再看宁昭,宁涣神情冷漠,嘴角还带着一丝不容察觉的笑意。在心里暗暗道:等着吧。
今日我拿你没办法,静待来日,等我真的成了凤凰,宁昭和靳渊,也不过是我手中的蝼蚁而已!
“今日尚早。”宁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朝宁洪说道:“咱们就来算算吧。”
说算算,其实如今的宁府也没什么好算的,除开府上剩余不多的现银,宁府还有好几家店铺和庄子。
不过这几家店铺的收益近乎于无,有的也只是够维持店铺日常运转,庄子就更不用说了。
也不知道宁洪之前是怎么打理的,本来有很大一批佃农靠着庄子养活,庄子之前在陈氏的打理下,收成也很是可观。
却不料短短一年的时间,庄子的佃农被宁涣辞退了,现在庄子上留着的不过是几个一直帮宁府看守庄子的老人。
与其说是庄子,还不如说是给那几个老人养老的地方。
所以宁昭提出分家,重点也就在那几间店铺上,酒楼的店铺自然也在其中。
本来给钱买卖,银货两讫,对谁都好,谁知道宁涣会突然来这么闹一场,宁昭从来不是个仍人捏扁搓圆的性子,要闹,那咱们就彻底闹崩。
“店铺加上改作酒楼的那家,一共还有五间。”宁洪取出店铺的契约书放在案几上,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神情颓丧,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除了布庄和与御史大夫陈大人一同拿下的盐引商号之外,其他的我都按照规矩给你们分好了。”宁洪把布庄和盐引商号的契约和文书放在了另一边,剩下的几分契约文书推到两人跟前。
宁涣多看了那盐引商号的文书几眼。
如今还算是有利润收入的,也就是这间盐引商号了。
盐商是皇商,一般朝廷都有管制,也绝对不会落在朝廷现役官员身上,不过御史大夫是宁洪的岳父,两人想了很多法子,最后才拿到这个商号。
其中自然多亏了御史大夫,也是看在陈氏的面子上才会把这个机会交给宁洪,同样的,这间商号光靠宁洪是办不了的,御史大夫自然也会分一杯羹。
还是很大的一杯羹。
能够那些盐引商号宁洪当时已经很欢喜了,除了能跟御史大夫关系更加紧密,还能有所收益,他一直都非常看重。
如今陈氏没了,御史大夫虽然没有责怪宁洪,盐引商号依旧照常交给宁府打理,可分成上面,却是多加了一层,留给宁洪也只剩下区区二成。
宁府偌大的开销,俸禄定然是不能填补的,还是因为有了这两成的分成,才会堪堪稳住。
所以这盐引商号是绝不可能分出去的。
宁涣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宁昭。
宁昭却没什么反应,就连眼神都没有落在这些契约上,反而跟靳渊低声细语着,不时微微一笑,看的宁涣心头火起。
宁洪自然也看到了,轻咳了一声,不悦的皱起眉头。
自己忍痛分家,宁昭居然还不专心,要不是如今宁昭身份不同了,换言之,二品诰命夫人,虽然没有实权,但品阶算起来,比自己还高。
再看宁涣……
两个女儿都今非昔比,曾经高高在上的父亲,如今才是最无力的人。
“抱歉,跟大人聊了几句。”
宁昭听见咳声,朝宁洪笑了笑,起身走到案几前,低头看了看,随手拿起几张契约,笑道:“嫡庶有别,我只拿我自己应得的那部分,剩下的就是姐姐的了。”
宁涣眯眼打量了她一会儿,总觉得她没那么好心,这般轻易就结束了,凑上前一看,顿时心头的火更加旺盛了。
宁昭拿走的,全都目前虽然没有多少收益,但却依旧能够营业的店铺,虽然不大,但比给她剩下的都要好。
只是宁昭还把酒楼的店铺留了下来,这让宁涣有些起疑。
从撕毁契约到七十五万两白银说放弃就放弃,宁昭表现的种种,都是不在打酒楼店铺主意的样子。
因为宁昭如此的举动,宁涣反而起了疑心。
七十五万两宁昭已经出了,她如今一心只管自己的肚子,什么宁府已经分崩离析,她也无心在过问,她只想要拿到自己的那一份,最好是不需要自己操心的。
宁昭看似留给宁涣的都是大的那一部分,就算倒手再买,也会留下不少钱,可宁涣就跟她死磕上了,目光一直盯着宁昭手里的那些。
“如今已经分了家,我身子也越发重了,已经没精力去打理那些劳什子的店铺庄子,这样吧……”
宁涣眼珠子一转,伸手拿走了宁昭手里的几张契约,又在案几上看了看,找出了跟手里店铺差不多情况的几家,笑道:“妹妹精通生意之道,定是比姐姐更适合经营,姐姐便留下手里的这些,其他的就留给妹妹吧。”
宁昭看了宁涣两眼,随即笑了起来,目光扫过桌上的契约,随手拿了起来,“那妹妹也就不客气了。”
酒楼店铺的契约,还是自己之前跟宁洪签订的买卖契约,宁涣没有拿走酒楼,这也是宁昭早就能猜到的。
一旦分了家,宁府跟她二人便没了关系。
宁涣也早就吃够了打理烂摊子的亏,如今没什么打理权好挣的,她也就不用死要面子活受罪了,拿走还在盈利的店铺,至少还有收益,虽然少,总好过没有。
酒楼店铺如今卡在要不开不开的节骨眼上,宁涣就算想要,也没有多余的闲钱拿出来打理,她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眼下一看,宁昭和宁涣都各有所得,最终吃亏的,其实还是宁洪。
不过宁洪这亏吃的也不算多大,摊子多了,留在他手里,终究会变成那些成了养老地的庄子,宁洪只要抱紧盐引商号,反而把这些负担都分给了宁昭宁涣二人,他也落得轻松。
第三百四十八章 落定
总而言之,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分家,在某种意义上,倒是三方都有得益。
宁涣看了宁昭一阵,随即笑了笑,把契约妥善放好,又礼貌的朝宁洪福了福身,说道:“既然分家已经落定,那女儿便不打扰父亲休息,先告辞了。”
说罢,宁涣朝宁昭轻笑一声,转身,被宫女搀扶着离开了宁府。
宁昭自然也不会久留,跟靳渊就要离开,刚走出去没两步,宁洪却突然叫住了她。
宁昭回头看去,宁洪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显出疲态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宁昭,说道:“你现在该满意了?”
宁昭闻言,直接回了个笑容,朝宁洪扶了扶身,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终究是一家人,日子还长呢,父亲可一定保重啊。”
说罢,也不看宁洪陡然变化的脸色,跟着靳渊径直离开了宁府。
上了马车,宁昭周身的气势瞬间一垮,斜斜的靠进了靳渊怀里。
靳渊伸手拦住她的肩膀,无声的叹了口气,随即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问道:“这些都是夫人应得的。”
“嗯。”宁昭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心里没了面对宁洪和宁涣时的平静,反而有些复杂起来。
分家。
她早就想做的事情,今日总算是成功了,也算是彻底跟宁洪撕破了脸。
那些前尘旧冤又在眼前闪过一边,恩怨就在心中,如今才是跨出了第一步,就像是她对宁洪的说的一样。
——日子还长。
前世的亏欠她的那些人和债,她都要一一讨回来!
“回去吧。”靳渊出声,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朝着尚书府的方向前进着。
宁涣的一场闹剧,不仅没有让宁昭出血,酒楼依旧是宁昭的酒楼,无需之前的契约,如今是宁昭名正言顺的产业。
还有分家从宁府得到的另外几家店铺,虽然都已经暂停经营,但宁昭无不在乎,宁府之前的那些营生她也看不上,只要有店铺,她有更多别的事情可以做。
“没事吧?”秦肆处理好钱庄的事情就赶回了尚书府。
担忧宁昭那边有什么问题,虽然他相信宁昭和靳渊随便一个人都能处理好,但心里的担忧还是避免不了,便一直等在府上,想着若是有自己能帮上的,能够第一时间帮到。
等了许久,就在他实在等不及,想要让清蝉带自己去宁府的时候,宁昭和靳渊总算是回来了。
除了之前被宁涣抓伤的痕迹还在,宁昭看上去还好,靳渊神情也比较轻松,秦肆见状,已经放下了一半的心。
“没事。”宁昭没惊讶他会出现在尚书府,朝他笑了笑,指了指正厅的方向,说道:“里面说。”
秦肆跟着两人进了正厅,清蝉早就备好了热茶,送到宁昭手边,让她喝点暖暖身子。
之前在宁府感觉不到,一回到让她安心的地方,身上的自觉也恢复了过来,包括脸上的血痕,一冷一热,隐约也有些点刺痛。
还是靳渊提醒了一句,嘱咐清蝉赶紧去拿药,“什么事情要等伤口处理在说,之前走得急,忘记了带药,要不然早就让你处理了。”
宁昭脸上的血痕虽然不深,但看在几人眼里也是触目惊心,秦肆和清蝉都点头同意,宁昭一个伤者,反而看上去没那么在意。
不过她也拗不过三人,只得乖乖的让清蝉上了药,这才开始说起正事。
她从袖袋里把分家所得的契约拿了出来,秦肆探头看去很是好奇,宁昭递到他手边,笑了笑,问道:
“秦掌柜可还有好的主意?现在地方有了,就是缺了好的营生,这方面秦掌柜可是行家,给把把眼?”
秦肆没明白,还是伸手接过了契约看了起来,随即眼睛一凉,诧异道:“这是宁府的那些店铺?”
“怎地会在夫人手上?”秦肆问道。
清蝉也凑了过来,见状也好奇的很。
她没有跟着宁昭去宁府,也不知道宁昭在宁府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等着宁昭给解释一下。
“我分家了。”宁昭说道。
“分家?”清蝉和秦肆都惊呼出声,秦肆更是表情古怪的问道:“出嫁的女子还能分家吗?”
宁昭无语,叹息一声,说道:“我是替我娘亲分的家,加上宁府没有男丁,所以为了宁家香火,出嫁的女儿也能分家。”
“这倒也是。”
秦肆点点头,随即又看向手中的契约,笑了起来,“所以,今日那个什么娘娘过来闹一场,不仅没有那酒楼给闹没,倒是还闹出了多余的店铺来,呵呵……我要是她,怕已经气死了吧。”
宁涣可没有气死,反而还高兴着呢。
宁昭提醒道:“既然是分家,我一个庶女都有,她可是嫡小姐,你以为呢?”
“那你们姐妹俩不是把宁大人给掏空了吗?”秦肆笑的更起劲儿了。
虽然不认识那个宁大人,但看宁涣这模样,再加上宁昭对宁府的态度秦肆也看出来了,宁昭跟这父女二人关系肯定不好,要不然也不会出嫁了还要带走自己的娘亲,生怕留在宁府受委屈。
宁昭被秦肆这话给逗笑了,摇摇头,笑道:“其他的别提了,先说说看,你准备拿这几间店铺怎么办?”
这几件店铺已经完全属于没有收益的地步,宁昭不知道的是,宁涣起初还准备把这几间店铺都重新换个营生,很是难为了一下那些掌柜的。
不过现在店铺到了宁昭手里,需要难为的就是秦肆了。
“欸——!”
秦肆有些不乐意了,埋怨道:“我不过就是钱庄的大掌柜而已,夫人让我在多个酒楼也就算了,又给我甩来这几个,你当我是神仙啊,有三头六臂吗?”
靳渊也笑了起来,说道:“夫人这不是信任你吗?能者多劳嘛。”
宁昭赞同的点点头,说道:“一个店铺也是经营,几个店铺同样也是经营,况且不是还有我在吗,不会让你累死的。”
秦肆是第一个被捧上天,还觉得憋屈的人了。
他半晌不知道说什么,瞧着对面笑容都一个奸诈模样的夫妻俩,许久才轻哼了一声,低头继续看契约,不说话了。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秦掌柜给玩儿自闭了,清蝉都笑了起来,伸手拍拍秦肆的肩膀,鼓励道:“秦公子可是经商世家出生,这几个店铺定然难不住秦公子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资本
难得从清蝉嘴里听到几句好话,秦肆又重新活泛起来,凑近了些许,说道:“几间店铺而已,我倒不是不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宁昭问道。
秦肆笑了笑,摸着下巴打量着清蝉,朝宁昭说道:“不过我一个人还是有点吃力,除了夫人之外,我还需要帮手啊,我倒是觉得清蝉姑娘不错。”
一句话的功夫就牵扯上了自己,清蝉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赶紧朝宁昭说道:“小姐我不行啊,我可不会做生意,你可别听这混蛋瞎说。”
“啧——怎地又成混蛋了,不是秦公子吗?”秦肆不满的啧了一声。
“秦公子是吧,行。”清蝉瞪着他,随即眼睛一眯,问道:“您这是调戏我呢?是不是要我告诉流影……”
“打住!”秦肆赶紧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往后退开一些,无语道:“怎么又成调戏你呢?我这可是诚心的赞扬你啊!”
“咱们清蝉姑娘跟着夫人东奔西走,又在医馆、钱庄帮了不少忙,怎么也算半个出师的生意人了,给我帮帮忙,有什么不行的。”
“可是我……”
“没什么可是的,说你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不是还有我和你家小姐在吗?再不行,让你们家流影一块上也行啊!”秦肆打断她的话,说了一溜够。
清蝉不免比秦肆带进了沟里,幻想着流影跟自己一起在店铺里忙活的模样,在想想流影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不仅的打了个哆嗦。
“不行!”清蝉当即否定道:“流影是万万不能在店里待着的,他那模样往店里一戳,指不定客人还以为咱们是什么黑店什么的呢。”
“哈哈……”秦肆被逗笑了,摆手道:“那可不一定,万一人家以为咱们是镖局呢。”
“镖局?”靳渊低低的重复了一遍,随即看向宁昭。
宁昭也眼睛一亮,跟靳渊对视一眼后,看向了秦肆。
秦肆说完,就觉得气氛不对,抬眼看去,便瞧见对面两口子灼热的视线,不由的咽了咽口水,艰难问道:“怎、怎地都这般瞧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脏东西倒是没有,秦公子就依旧是那般人模狗样……
“镖局!”宁昭又重复了一边,语气坚定,拍了拍手,说道:“咱们就开镖局!”
官道最多明年年中便能完全竣工,商路四通八达,对燕国的贸易起了很大的作用,贸易繁华起来,通商盛行,这样一来,帮助押运的镖局自然也会是个很好的营生。
之前道路难行,镖局遇到危险的几率也很高,等官道建好,各地都有朝廷官府把控,安全问题会得到很好的解决。
若是现在开办一家镖局,倒是能赶在旁人前头,领头狠赚一笔!
“我是开玩笑的,你们当真——?”秦肆说着停顿了的下来。
他本就是经商世家出生,宁昭和靳渊没有恭维他,秦肆在做生意这方面却是很有一手,起初是没反应过来,现在秦肆也明白了。
随即他眼神也亮了起来,一下子站了起来,拿起手里还捏着的契约又看了一遍,找出其中一份占地比较大的出来,笑道:“这家店铺位置和大小都合适,难得的还有一个后院,不比酒楼的小啊!”
这是当然!
宁昭之前拿走的那些,都是些小店铺,也因为是小店铺,经营花不了多少钱,所以才会保留微弱的收益。
反而留给宁涣的这些,包括酒楼在内,都是店铺面积比较大的,要是放在陈氏还在的时候,这些店铺任意一家,都是足够支撑宁府全部开销的存在。
只可惜今非昔比,这些能够支撑宁府开销的存在,现在除了店铺本身还值几个钱,不过就是一堆累赘罢了。
宁涣当然不要,所以便到了宁昭手里。
有钱就能钱生钱,宁涣和宁红,亏就亏在,没有足够的资本,打不了这场翻身仗!
“剩下的店铺要做什么咱们有的是时间思考,镖局就先定下来了!”宁昭直接拍板,镖局已经稳了。
宁昭没出事,镖局也商量了下来,秦肆便急匆匆的离开了尚书府,还要赶回去钱庄处理些事情,更要嘱咐刘季继续打理酒楼,做好开业的准备。
之前宁涣招来的人手,因为酒楼暂停下来便没了活计,如今酒楼重开,他们不过是挣口饭钱,老板是不是之前那一位,没有人关心,一个个争前恐后的去酒楼应招,生怕自己来迟了,丢了这份工作。
之前宁昭也交代了,这些人要回来收下便是,刘季便做好登记,两日不到的功夫,酒楼的人手便重新找好了。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就差宁昭发话,什么时候都能开业。
宁昭也不着急。
她说过,要把咕咚锅打造成京都唯一一家能吃到新鲜牛羊肉的地方,自然还要跟大兴那边的商户联系。
这联系人,除了魏老板,不作他想。
宁昭没时间再亲自去一趟大兴,只是写了封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去了大兴,等魏老板收到消息时,宁昭这边刚结束分家的事情,时间上也来得及。
宁昭发了话,魏老板立马联系了边境交好的牧民商户,宁昭不缺钱,但也要拿到一个合理的价格,魏老板也是生意人,自然跟牧民谈的很清楚。
事情很快便谈好了,魏老板赶紧给了宁昭回信,把好消息通知了宁昭。
信件从大兴送到宁昭手上,又花了两日时间,酒楼万事俱备,只等魏老板的回复,钱庄更是有了楚王慕容极来做第一个领头的人,后继又来了不少支持慕容极的大员,想要以此更加紧密自身与慕容极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钱庄无形中倒是受了慕容极的恩惠,宁昭感激之余,还有些不放心。
虽然她和靳渊想方设法想要拉慕容承下马,但今后这皇帝该谁来做,宁昭心里其实没底。
慕容极温和敦厚,待人也亲善有礼,但作为帝王,宁昭觉得慕容极还达不到这个位置。
“我猜想慕容极并没有受益那些大臣这般跟风,不过是那些站了队的大臣,迫不及待的想要向慕容极表现忠诚罢了。”
靳渊难得下了个早朝,府上无事,政务也处理完了,便去了钱庄,想帮帮宁昭的忙。
第三百五十章 交融
宁昭刚接待完一位客人,依旧是跟风慕容极而来的大臣,宁昭当真对此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钱庄刚开业,也确实需要大批的客人支持。
有宁昭在,钱庄本身就又了一定的名气,如今更是客人不断,大臣们络绎不绝的前来,只是生意人的话,宁昭是真的很开心才是。
可她不仅仅是生意人,靳渊更是朝廷二品大员,如今慕容极与慕容承相争已经到了都心知肚明的时候,这般主动拉拢,在慕容承眼里,怕就成了靳渊跟慕容极是一党的了。
“真不知道这些大臣是怎么想的。”宁昭带着靳渊去了后院休息。
秦肆却是细心,专门在后院隔出了一块地方来,用厚帘挡住寒风,里面案几软榻应有尽有。宁昭没事的时候,便喜欢往这里一窝,惬意的很。
靳渊又几日没来了,秦肆这个杰作他并不知晓,一见也是叹息了一声,说道:“论享受,你我都不如秦公子啊。”
宁昭笑了起来,两人在软榻上坐下,手边的暖炉一直温着热茶,宁昭给靳渊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这才接着之前的话,说道:
“这些人明目张胆的来我的钱庄,慕容承不想知道都不可能,我猜,要不了几日,慕容承也该坐不住了。”
“他不可能想要拉拢我。”靳渊喝了口茶,笑道:“他可是早就想除我而后快了。”
“所以大人这些日子一定要注意安全。”
宁昭搁下茶杯,嘱咐道:“想来他虽有那心思,但这可是在京都,如今大人可不是那个翰林侍诏,想要在京都动大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万事也都应该小心,怕就怕有些人手段他阴损,大人猜想不到。”宁昭说道。
靳渊点点头,对宁昭安抚的笑了笑,说道:“夫人就放心吧,不过,也保不齐他会来找夫人你,到时候若是我不在,夫人可能应付?”
“哼。”宁昭想到慕容承,不由的冷哼一声,随即回道:“大人也放心吧,钱庄不止有我,还有秦肆在呢,应付慕容承,足够了。”
靳渊看着宁昭变幻的脸色,心里的疑问又累积了一点。
从靳渊与宁昭相识起,只要宁昭遇上慕容承,哪怕只是谈论到太子殿下,她总会带着一种靳渊不能理解的恨意。
靳渊不明白宁昭对慕容承的恨意从何而来,有时候靳渊甚至觉得自己是否有问题。
为何会在宁昭对慕容承不加掩饰的恨意中,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来,心里还会为此有些不悦。
这股恨意太深刻,原不是没有什么接触的两人该有的,靳渊一早便有留意,但越到后来,靳渊彻底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了。
“大人?你怎么了?”
说话说的好好的,靳渊突然就发起呆来,傻乎乎盯着自己的样子挺好玩的,宁昭笑了出来,伸手在靳渊的脸上戳了戳,打趣道:“是不是觉得妾身如花美眷,大人又情不自禁了?”
靳渊也笑了出来,迎合着,用轻佻的动作,伸手勾起宁昭的下巴,凑上前,低头在她唇上轻轻的咬了一口。
是的,是咬了一口。
“唔——!”宁昭吃痛,瞪着眼睛看靳渊,刚要出声抗议,又被靳渊堵住了唇舌。
“夫人如此引诱,果真是信得过为夫的定力啊。”
靳渊一下下轻啄着宁昭的唇,声音低沉透着蛊惑,隐约还有一丝莫名的不爽。
手顺势落在宁昭的腰间,死死的禁锢着她,宁昭被弄得晕乎起来,微微有些喘息。
“只可惜啊……”
靳渊的声音还在耳边,“一对上夫人,我只剩下情不自禁了。”
吻密密实实的印了下来,就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一帘之隔,两人气息交融,光天化日的亲密更是刺激着二人,一面压抑收敛,一面却是热烈缱绻。
一个吻罢了,却生生折腾出了偷欢的滋味来……
吻毕,宁昭面红耳赤,微微喘息着,大口冰凉的空气灌进鼻腔,这才让她狂跳的心,和缓了些许。
靳渊却意犹未尽,盯着宁昭羞红的脸颊,还有眼尾眉梢激起的薄红,有些移不开眼睛。
“你干什么啊!”
宁昭彻底回神,抬手在靳渊肩头给了他一下,埋怨道:“这里是后院,来往都是客人伙计,这要是让人看见了……”
“那又如何?”
靳渊一把握住宁昭的手腕,把人拉进怀里,轻笑道:“我们是夫妻,看见了就看见了,更何况,我可舍不得你这幅样子被旁人看到,自然会好好护着你。”
靳大人如何轻浮,宁昭早就领教过了。
担心这人一会儿有兴起在这里干点什么,她可真招架不住了,赶紧换了话题,说道:“算算时间,魏老板的回信应该就是这两日了,也不知道魏老板谈的如何,酒楼还等着开业呢。”
“放心吧。”在大兴时,靳渊对魏老板还是很了解的,知道他办事周全,定然会处理妥当。
“日子选好了吗?”靳渊问道。
“马上就要元春节了,正是京都热闹的时候,正巧元春节前两日便是个好日子,若是魏老板那边没有问题,从边境来的第一批牛羊肉也能在那之前抵达京都,那时开业最好不过。”宁昭回答道。
靳渊想了想,点点头,说道:“距离元春节还有半月,就算魏老板那边暂时没有谈妥,也不会有大的影响,最多酒楼先不卖牛羊肉,咕咚锅本就稀奇,也能吸引大批的客人尝鲜。”
“话虽如此。”
宁昭坐直了身子,还有些口干舌燥,她喝了口茶润嗓子,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是想做个周全。”
靳渊笑了笑,伸手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笑道:
“无妨,若是魏老板不行,夫人还有我呢,我会让流影亲自赶往大兴,定然拿下那些牧民。”
两人正说这话,秦肆突然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宁昭吓了一跳,好在秦肆来晚了些,没有瞧见自己跟靳渊胡闹的样子。
“您两位在这儿作甚呢?可让那些伙计们好找啊。”秦肆大咧咧的走到对面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完,这才说道:“我就知道夫人喜欢在这里待着,这不,一来还捉了俩。”
宁昭轻咳了一声,坐直了身子,问道:“找我何事?”
第三百五十一章 恨意
“哦。”
秦肆又喝了一杯茶,放下杯子,说道:“刚收到夫人的信,我还奇怪了呢,夫人的信怎地不送去尚书府,怎地直接送到钱庄来了。”
“信?”宁昭与靳渊对视一眼,随即双眼一亮,问道:“信在哪儿?赶紧给我。”
秦肆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摸出信件递到宁昭手边,瞥眼一看,扁嘴道:“还挺远啊,大兴来的,难不成是孟太医?”
孟太医出事之后,孟夫人整日担惊受怕,身子有些不太好,孟太医出狱后,宁昭便说服孟遂带着孟夫人出去游玩散散心。
正好孟遂早就想去大兴,见见宁昭口中那几个个个身怀绝技的大夫,此刻应该就在大兴,秦肆也才会有这样的猜测。
宁昭接过信件直接拆了开来,一看字迹便不是孟遂的笔迹,再往后看去,宁昭突然笑了起来,随即笑容越来越大,直到整封信看完,宁昭都收不住笑容。
秦肆好奇的很,靳渊却已经猜出是谁的来信了,说道:“事情都谈妥了?”
宁昭激动的点点头,靳渊也笑了起来,说道:“为夫早就说过,要相信魏老板的能力,现在事情谈妥了,夫人总该放心了吧。”
“魏老板?”秦肆好像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想了想,突然也眼睛一亮,“大兴魏老板!”
“是牛羊肉的事情谈妥了?!”秦肆当即也顾不得礼数,伸手把宁昭手里的信件拿过去看了起来。
“真是太好了!”秦肆一拍手,笑道:“有了直接供应牛羊肉的牧民,咱们酒楼还愁没有银子赚吗!”
“我马上去给魏老板回信。”
宁昭站了起来,连开门帘走了两步,随即又折了回来,伸手从秦肆手里抽走信件,笑了笑,径直去了厢房。
靳渊没有跟着去,秦肆高兴完,也坐下来休息,瞧见从宁昭走后,靳渊没了笑容的脸,啧了一声,不满道:“大人这是又多不待见我啊?连个笑模样都吝啬给,变脸的速度,夫人可知道?”
靳渊没理会秦肆的打趣,看了会宁昭走的方向,随即收回视线,看向秦肆,问了个让秦肆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想要从骨子里恨一个人,应当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靳渊问道。
“啥?”秦肆挑眉看靳渊,问道:“从骨子里恨一个人?那是个什么样的恨啊?”
秦肆还没这样的体会呢,有些不明所以,但不妨碍他不耻下问,正巧闲着也是闲着,就跟靳渊聊聊打发时间也成。
靳渊没有急着说话,反而很认真的想了想,半晌后,才说道:“一提起这人,哪怕只是这人的名字,那种恨意就压抑不住,随便一个眼神都能暴露出来。”
“哟。”
秦肆搁下杯子凑近了些许,问道:“这可是有故事的前兆啊,说说吧,是谁这般不长眼的伤害了我们靳大人,才让大人听到名字都这般在意?”
说着,秦肆勾了勾唇,又凑近了些,看了看宁昭消失的方向,低声问道:“夫人又知道吗?”
靳渊瞥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否认秦肆认为是自己的事,而是问道:“这便是在意?又为何会是伤害?”
想了想,靳渊又补充了一句,说道:“跟那人平日里几乎没有往来,不管从任何方面来说,都只能算得上是熟悉一点的陌生人。”
“你会在意陌生人?”靳渊问道:“还是说,你会给一个陌生人伤害你的机会?”
“啧!”秦肆啧了一声,无语道:“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大人不是说刻进骨子里的恨意吗?要是个不在意的陌生人,恨什么啊恨,不对——”
靳渊挑眉看他,等着接下来的话。
“深仇大恨莫过于杀人满门。”秦肆说道。
“父母尚在,满门安好。”靳渊与其淡淡的。
“嗐,那边是横刀夺爱,求而不得终成殇啊!”秦肆晃了晃脑袋,俨然一副说书先生的派头。
靳渊却微微眯了眯眼,重复道:“横刀夺爱?那要是一男一女呢?”
“那就更简单了!”秦肆一拍大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赶紧说道:“爱而不得、始乱终弃!啧啧,怨念深重啊!”
靳渊握着茶杯的手一顿,紧盯着秦肆没有吱声,秦肆说完这才察觉靳渊有些不对,问道:“大人到底要问什么?”
靳渊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只是淡淡的摇摇头,朝秦肆笑了笑,说道:“秦掌柜休息的也差不多了,赶紧去忙吧。”
秦肆往后靠了靠,没有不满靳渊用完就扔,倒是对靳渊的这些问话起了兴趣。
靳渊可不是无端会跟人说这些的人,定然是有什么事情闷着,又不好跟宁昭说,这才跟自己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提起。
刻在骨子里的恨意吗?
是谁恨着谁?
靳渊这般在意的,除了宁昭别无他想。
那么——宁昭又恨的是谁?
一番推测下来,秦肆也看向宁昭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起来。
对宁昭的了解,秦肆自认为没有太深,她身边的人,除了尚书府的,那只剩下之前来找麻烦的宁涣了。
大家族的尔虞我诈,秦肆亲身经历过,再熟悉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没在宁昭身上瞧出对宁涣又多大的恨意。
靳渊口中那种听到名字都忍不住恨的人又会是谁?
一男一女?那肯定不是宁涣了!
没有结论,靳渊也下了逐客令,秦肆晃晃悠悠站起来,说道:“成吧,那我先去忙了。”
说罢,撩开门帘,便离开了,只剩下靳渊一人还在软榻上坐着,思考起秦肆那些话来。
慕容承之于宁昭,不管从自己的了解,还是旁人眼中,那顶多就是一层谈不上熟络的姻亲关系。
宁昭恨宁洪,因为宁洪对她和窦姨娘不仁不义,更谈不上亲情。
宁昭恨宁涣和陈氏,也因为自小收到的打压欺凌。
宁昭恨她们都是有缘由的,只有慕容承,那股子恨意在靳渊看来,毫无因由。
王储夺嫡与宁昭无关,哪怕跟自己政见不合,慕容承又几次三番想要除掉自己,还因此连累了宁昭屡次受伤。
可宁昭对慕容承的恨意,早在两人刚相识的时候,靳渊便隐约感觉到,他自然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宁昭恨慕容承,是因为自己。
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爱而不得,始乱终弃吗?
第三百五十二章 秘密
“夫人啊……”靳渊深呼吸,缓缓吐出浊气,喃喃道:“你到底又什么瞒着我呢?”
宁昭回完信出了厢房,找到秦肆,让他安排人快马加鞭把信送回大兴,秦肆应承下来,正准备离开时,脚步又顿住了,回头上下打量了宁昭一阵。
宁昭被看的莫名其妙,问道:“看什么呢?赶紧去把信安排好,别耽误时间。”
秦肆点点头,却没有动,还是直勾勾的看了宁昭一阵,随即笑了笑,说道:“夫人还是去看看大人吧,哦对了,夫人要是有什么小秘密,我建议还是跟大人聊聊,别把人家憋坏了。”
说罢,秦肆晃了晃手里的信件,转身走了,留下宁昭愣在原地,莫名更甚。
“什么乱七八糟的?”宁昭皱眉,回头朝后院看去,喃喃道:“大人不是哪里憋坏了?”
想着,宁昭不知怎地脸颊红了起来,要是秦肆在的话,定然无语至极,没想到自己的话,居然在宁昭这里产生了这么大的歧义。
宁昭回到后院,撩开阻隔的门帘走了进去,靳渊依旧喝着茶,看上去闲适的很,一点儿也瞧不出哪儿又憋着的迹象。
“秦肆都给你聊了什么?”宁昭坐在靳渊身边,问道。
靳渊手里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宁昭,他不知道秦肆跟宁昭都说了什么,反问道:“秦肆又跟夫人说了什么?”
说别让你憋坏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宁昭哪里开的了口啊!
“咳咳……”宁昭轻咳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冬日天干物燥,她觉得今日格外的口干舌燥。
“他也没说什么。”
宁昭支支吾吾的,半晌说不出个囫囵话,倒让靳渊又多了些疑虑,想着是否是自己之前跟秦肆说的那些,秦肆告诉了宁昭。
想了想,靳渊觉得有些事情一味的自己乱猜也不是办法,还是直截了当的问出来好,便组织了下语言,说道:
“夫人是什么时候认识慕容承的?”
宁昭还想着秦肆那什么憋着不憋着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话题怎地突然扯到慕容承身上去了。
啊了一声之后,讷讷的回道:“初次见面是在南承寺,我与宁涣去上香,正巧遇上被罚思过的慕容承。”
算了算时间,比与自己相识还要早一些,但也仅仅只是早了一些,要说两人之间又什么也不可能。
更何况,几次与慕容承同在时遇上宁昭,宁昭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这就更说不过去了。
“那么……”
靳渊想了想,接着问道:“夫人一开始又是如何看待慕容承的?”
世人皆知,慕容承不过是个不受皇上宠爱的太子。
这么多年一直如履薄冰,担忧着老皇帝会废了他这个太子之位,继而谨慎小心,生怕行差踏错。
宁昭更是待字闺中的女子,靳渊依稀记得,宁涣还利用手帕的关系,诬陷过宁昭,不过最后反而惹得自己一身骚。
越想,靳渊越觉得宁昭与慕容承没什么多的牵扯,宁昭对待慕容承时那种抑制不住的恨意,更加让人深究。
“慕容承吗?”
果然,宁昭闻言,冷哼一声,随即眸光也沉了下去,说道:“薄情寡义、狼子野心,还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总而言之,不是好人。”
靳渊把宁昭脸上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问道:“夫人不喜慕容承,恨他?”
除了政务和朝廷脉络的事情,宁昭与靳渊私下很少提起慕容承,却不知今日为何靳渊会说起他,宁昭明显有些厌烦起来。
“他有什么值得人喜的?”宁昭嗤笑一声,随即嘲讽道:“恨吗?自然是恨的。”
说着,宁昭看向靳渊,说道:“大人屡屡被其迫害,若不是大人又武功傍身,几次惊险又怎能顺利渡过,这样,还不足以我恨他吗?”
然而靳渊却微微摇了摇头,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
盯着宁昭的脸,缓缓道:“有爱才有恨,有多期待才会有所不满,与我,他定多是个政敌,没有旁的感情,又何来爱恨?夫人……”
宁昭也皱了眉,莫名的有些心慌。
“夫人是有何事瞒着我吗?”靳渊问道。
之前还好好的,宁昭不知道靳渊为何会突然提起慕容承,还有秦肆之前的话,现在想来,秦肆话里的意思,重点却不在最后那句令人歧义的话。
而是——小秘密。
靳渊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宁昭思来想后,除开进宫给宁涣治病时无法避免的遇上了慕容承,剩下的时日,她与慕容承根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
为何靳渊会这般问自己?
又或者……他早就有所怀疑?
“我……”
面对靳渊突如其来的问话,宁昭没有做好准备全盘托出,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见宁昭这般吞吐,靳渊心里一沉,缓缓垂下眼眸。
半晌后,他重新抬头看向宁昭,伸手在她明显慌乱的小脸上摸了摸,说道:“无妨,来日方长,夫人想说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靳渊……”
宁昭一把抓住靳渊的手,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想要辩解,又想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但真相太过匪夷所思,寻常人又怎会轻易相信。
“好了。”靳渊无意让宁昭为难。
哪怕二人之间真的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如今宁昭是自己的妻子,靳渊也愿意给她足够的信任还有时间。
他不想逼迫宁昭。
若不是心里疑虑一直盘旋不散,今日靳渊也不会这般突然询问,弄得宁昭措手不及,自己也心里难安。
终究还是自己唐突了。
“信件已经送出去了吗?”
靳渊僵硬的换了个话题,问道:“大兴来回顶多五日,半月时间准备开业绰绰有余,不过还是要提早准备这才是,夫人可要去酒楼看看?”
宁昭咬了咬下唇,咽下了想要出口的话。
闻言,点点头,也笑了笑,说道:“去吧,去看看刘季准备的怎么样了。”
至于那些秘密,总有一日她会告诉靳渊,而不是如今日这般仓皇。
宁昭如今才知道自己真的托大了,以为没人能够看出她身上的破绽,宁洪和宁涣没看出来,就连自己的娘亲窦姨娘也无所察觉。
可靳渊不一样。
他是自己的夫君,日日朝夕相伴,宁昭自己觉得不算破绽的破绽,在靳渊眼中便成了疑虑,这是她的过错。
第三百五十三章 前生
想着二人相识许久,成亲也快要一年。
靳渊直到今日才问起,不知往日闷在心中了多久,所以秦肆才会说别让靳渊憋坏了的话。
靳渊神情自然,牵着宁昭的手,两人相携着离开了钱庄,径直朝酒楼去了。
等到天色渐沉,两人回了尚书府,晚膳早就准备好,只等两人回去便能开膳。
席间靳渊一如往昔的跟宁昭闲谈聊天,没人觉出不对来,只是宁昭对上靳渊依旧温柔的眼眸,心里的歉疚更大了几分。
宁昭打定主意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自己前世今生、在旁人眼里简直就是无稽之谈的经历,好好的跟靳渊谈一谈。
当夜,宁昭又梦到了前世最后那段时光。
阴谋、背叛、鲜血、死亡,各种阴暗肮脏的东西,在梦中犹如鬼魅一般的裹缠着自己,让自己无力挣脱。
死亡,窒息的死亡,那种疼,宁昭又经历了一遍,当她彻底从梦中挣脱出来时,一睁眼,便对上靳渊担忧的目光。
“做噩梦了?”
靳渊轻轻擦拭掉宁昭额间的冷汗,眸光温柔如水,动作更是轻柔至极,对待自己仿佛世间最珍惜的宝贝。
“嗯。”宁昭轻轻嗯了一声,努力的把自己埋进靳渊温暖的怀里。
只有这样,她才能快速的从梦境抽离,只有在靳渊身边,她才重新感受到爱与温暖。
“没事儿了。”靳渊一下下轻轻拍抚着宁昭的后背,轻声安抚着。
直到怀里的身子不再那么僵硬,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靳渊这才微微松开了宁昭,垂眸看她,说道:“时辰还在,夫人在休息一会儿吧。”
宁昭依旧埋在靳渊怀里,闻言点点头,闭上眼睛。
可脑海中依旧是那些残忍血腥的画面,还有皮肉被一片片割离身体的疼痛。
许久没有梦见这些了,许是因为下午靳渊的问话,让宁昭下意识又想起了前世那些惨痛的经历。
宁昭睡不着,直到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抱着自己,宁昭神奇般的放松了下来。
“睡吧,别怕,我陪着你。”靳渊在耳边轻声呢喃着。
——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同样温暖的手臂,轻而重之的抱起自己残破的身躯。
那时候的靳渊是否也像现在这般的温柔?
宁昭不知道,她只知道,今生的自己何其幸运,能够得到靳渊全部的爱与信任。
滚烫的热意滴落在自己手背,宁昭仿佛被烫了一下,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手——
那是一滴眼泪,自己的眼泪。
触感异常的熟悉,可宁昭并非第一次流泪,曾经从未有过的感受。
因为之前的梦境,宁昭猛然留意到,前世的最后,冰冷麻木的身体,所有的触感都在迅速的消失着,以为是幻境,此刻又这般的熟悉。
最后落在自己身上的滚烫……是泪吗?
靳渊的泪?
宁昭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背。
靳渊察觉到怀里人的异样,低头看来,下一瞬,宁昭抬眼,一双水润的眸子,直直看进靳渊的心里。
“夫人……”
“靳渊。”
宁昭打断了靳渊的话,目光从没有此刻这般的认真,里面还带着靳渊看不懂的情绪。
那般沉寂,又诡异的激烈。
“我有话想跟你说。”
那些秘密在心里放久了,久的宁昭以为自己不会拿出来说。
以为这辈子只要报完仇,她便能抛开前世的那些噩梦,好好的陪着靳渊共度一生。
但那些梦境便是在提醒着宁昭。
这些事情都是明明白白发生过的,更是她自己亲身经历的,就算那是谁都回不去的前世,但也是自己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忘不掉,丢不了,只有在时光中消磨,却最终发现于事无补。
只需要一个梦境,便又会让你重新置身于那场阴谋的漩涡。
“好。”
靳渊看着宁昭,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可他却自私的想要参与进宁昭完整的人生。
冬日的夜总是那般漫长,天空仿佛永远都不会亮起来,黑沉沉冷飕飕的,跟梦境里那般的相似。
宁昭披着大氅窝在软榻里,身边坐着靳渊,宁昭定定的望着窗外,害怕被黑夜吞噬,却又自虐般的想要在其中找到清醒的自己。
“你相信死而复生吗?”清淡的嗓音响了起来,在这将明未明的黑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沉默许久,靳渊以为宁昭不想再说,他也没有催促,只想耐心的陪着自己的爱人,等待下一个天亮。
却不想,宁昭开口了。
问出的却是这样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宁昭也没想要靳渊的回答。
世人都是如此,靳渊也只是一个寻常的人,若是自己没有亲身经历,换个人跟自己说什么起死回生,自己也会当作那人有病。
“如果我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
宁昭淡淡的开了口,却没有自己料想的淡然,声音中透着几不可察的颤抖,“你相信吗?”
靳渊看着宁昭,许久之后,在宁昭逐渐暗淡下的目光中,他道:“我信,只要是阿昭说的,我都信。”
宁昭的眼眸重新亮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抑制不住的酸涩,从心间开始蔓延,直到鼻尖眼眶都因为这阵酸意而微微发红,宁昭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死过一次,死在慕容承的手里。”宁昭说道。
突然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却在无声中,带着压抑的窒息。
“可是我重生了,回到了可以改变一切的最初。”
宁昭感受到抱紧自己的手臂带着细微颤抖,她轻轻的扯了扯嘴角,仿佛卸下了累世的重担,心里无比轻松。
“上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做了最好的选择。”
宁昭握住靳渊的手,死死的捧在自己怀里,随即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我选择了你,这是我两世以来,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靳渊觉得今日的黎明是从未有过的漫长,漫长到宁昭已经说完了前世今生,天色依旧是黑沉的。
像是在今日之前,宁昭心中那永无至今的黑暗,一直翻来覆去的折磨着她一人。
“你有我。”
靳渊收紧了手臂,长长的叹息一声,“我会帮你一起报仇。”
“我会让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我会爱你……”
“我会用这一生所有的爱来爱你,若是真的有来世,我也绝不会放手!”
第三百五十四章 抽空
第一缕光线从天的尽头乍然亮起,没有丝毫的停顿,迅速的蔓延了整片天空。
那是阳光,冬日里难见的阳光,在许久的黑暗之后,冲破禁锢,彻底照亮了整片天空。
“天亮了。”宁昭微微笑了起来,脸在靳渊的怀里蹭了蹭。
阳光温柔的洒在二人身上,宁昭突然就困了。
她窝在靳渊的怀里,找了舒服的位置,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她无比心安。
宁昭病了。
许是那一夜受了寒,宁昭重新睡下之后,便起了热。
靳渊告了假,留在府上亲自照顾生病的宁昭。
除了宁昭那几次的受伤,宁昭很少生病,自己就是大夫,平日里也非常注意身边人的身体,宁昭这次突然病倒,病情也来势汹汹。
“夫人今日劳累过度,加之受了寒,身子一时吃不消病情才会这般猛烈。”
孟遂不在,只能请来妙春堂的大夫给宁昭治病。
靳渊一直守在宁昭身边,闻言,问道:“夫人已经烧了两日了,什么时候才能退烧?”
期间宁昭醒过几次,奈何身子难受,没撑多久又沉沉昏睡下去。
好在钱庄和酒楼都有秦肆照看着,靳渊很放心,只是宁昭喝了几副药下去,却久久不能退烧,心里不免担忧起来。
“这个大人请放心。”
大夫对靳渊很是熟悉,笑着安慰道:“夫人身子受了寒,发热能帮助夫人排除身体里的寒毒,只要今夜出了汗,明日应该就能退烧。”
府上的人都没见过宁昭生病,清蝉和窦姨娘都急得不行,靳渊心里着急,也要安抚他们,现在闻言,也却是松了一口气。
那夜宁昭坦白之后便睡了过去,接着病了起来,两人还没来及好好聊一聊,这几日靳渊看似平静,心里却始终无法涌动着难平的情绪。
他总算是知道了宁昭为何这般恨慕容承,确如秦肆无意的言论——因爱生恨。
宁昭与慕容承之间的纠葛,虽然是前世发生的,但靳渊也无法不在意,可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宁昭更加心疼。
还有许多事情宁昭并没说,比如她死过一次,但如何死的,宁昭却没说。
那般刻骨铭心的痛,只要自己一个人受着就行了,她不想靳渊再一次共情,让他难受。
期间秦肆来看过宁昭好几次,宁昭都在沉睡,交谈时,秦肆敏锐的察觉了靳渊不对劲,却不论怎么问,靳渊都没有要说的意思。
秦肆无法,只好嘱咐靳渊好好照顾宁昭,便又匆匆回去打理店铺事务去了。
果真如大夫所言,宁昭当夜出了汗,热度就很快退了下来,靳渊揪了几日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替宁昭换了干净的衣衫,靳渊守在宁昭身边,也沉沉睡了过去。
——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爬上沉睡人的脸颊,仿佛羽毛轻柔的拂过,带去一阵细微的痒意。
宁昭想抬手挠一挠,却被一股大力禁锢着,这才发现,她岂止是手不能动弹,整个人都被靳渊死死抱住,丝毫动弹不得。
“唔……”宁昭轻哼一声,感知逐渐回笼,喉咙疼得很,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怀里人细微的振动惊扰到靳渊,靳渊猛地睁开眼睛,正巧对上宁昭迷蒙的双眼。
“醒了?”靳渊惊喜起来,赶紧松开人坐了起来,手贴上宁昭的额头,笑道:“总算是退烧了,夫人感觉怎么样?饿了吗?要不要先喝点水?”
一连好几个问题砸来,宁昭刚醒,反应有些迟钝,竟没有说话。
靳渊凑近了些,看着宁昭,重新问道:“夫人感觉如何?”
“我……”沙哑的嗓音把宁昭吓了一跳。
她赶紧咽了咽口水,费力的说道:“嗓子痛,我要喝水。”
靳渊赶紧给宁昭倒了杯水,小心的将人扶了起来,看着她喝完了一杯水,这才说道:“夫人发热烧了两日,可是担心为夫了。”
“发热?”宁昭生病时一直迷迷糊糊的,记忆也很模糊。
她只记得,自己做了噩梦醒来,随即便把那些压下心底的秘密全都告诉了靳渊,随后自己便睡了过去,再醒来就是现在这样了。
想到自己跟靳渊说的那些话,宁昭突然又忐忑起来。
靳渊虽然说相信自己,可宁昭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见自己醒来,靳渊忙前忙后的,半句都没有提起那晚的事情,宁昭这才放松下来。
“先吃点粥垫垫肚子。”
靳渊端来粘稠的清粥,一勺一勺的喂给宁昭吃下,“这两日夫人都没吃什么东西,大夫说了,现在夫人的肠胃虚弱,只能吃点清淡的米粥,等过两日好些了,就能吃别的东西了。”
宁昭眼下口中的清粥,点点头,又瞧见靳渊眼底的淤青,心疼了一瞬,握住靳渊握勺的手,轻声道:“谢谢。”
靳渊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说道:“你我之间说什么谢谢,来。赶紧把粥喝完,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宁昭刚醒,身子还很虚弱,喝了粥吃了药,又被靳渊塞回被子里裹了起来,“夫人在好好睡会儿,大夫说你要多休息。”
宁昭被靳渊一口一个‘大夫说’给逗笑了,说道:“大人,我自己就是大夫。”
靳渊一顿,随即笑了起来,半晌后,他伸手抱住宁昭,如释重负一般在宁昭耳边轻声道:“你吓死我了。”
宁昭心里一疼,伸手回抱着靳渊,安抚道:
“我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吗?只是风寒罢了,我一会儿就给自己重新开个药方,大人放心吧,休息一日便能大好的。”
宁昭醒了,靳渊便不能一直待在府上。
他已经连着好几日没有上朝了,老皇帝虽然没说什么,但那些跟他不对付的人,免不了闲言碎语几句。
靳渊走时还不放心,还是宁昭指使清蝉,硬生生把人赶出了府门这才罢休。
靳渊站在尚书府门口,许久后,无奈失笑。
仿佛那夜宁昭的坦白没有发生,她也没说过那些惊世骇俗的话,日子依旧平顺的过着。
宁昭病好之后,正好收到大兴那边的回信,与之一同送到的,还有第一批从牧民手里收来的牛羊肉。
“这东西保存不了多久吧。”
秦肆发出了质疑,看着这满当当一车的牛羊肉,第一次有些茫然的感觉。
第三百五十五章 畅想
“既然打得就是新鲜牛羊肉的名头,自然不会保存太久。”宁昭抬袖掩住口鼻,还是对那股子膻味儿有些适应不了。
“之前让刘季凿的冰窖弄好了吗?”宁昭问道。
虽然要吃新鲜的,但总归需要存放,现在是冬日,京都的天气很冷,一时半会这些肉也不会坏掉。
但酒楼做的是长期的生意,到了夏日这些肉可存放不了多久,甚至早上弄出来,到不了晚上就能看见蚊蝇乱飞了。
所以宁昭提前吩咐凿好冰窖,这样一来,一年四季都能保存好这些牛羊肉。
当然,要是能迅速的卖光,这肯定是最好的。
“夫人等等。”秦肆做了个手势,说道:“我让人叫刘季过来,您问问他。”
说着,秦肆又忍不住扁了扁嘴,开始嘲讽,“我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钱庄那几位大爷日日派人来询问有没有好的营生,唉,简直折腾人,我看他们呀就是不相信咱们,还得把银子往咱们钱庄送,这真是委屈他们了呢。”
宁昭闻言笑了笑,说道:“他们信不信是他们的事,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
钱庄一早就说清楚了,好的营生可遇不可求,但银子存到宁氏钱庄,至少利息不会少了他们,存来的银子拿回去时,只多不少。
“现在钱庄才刚起步,等他们银子拿到了手,自然不会再这般折腾。”
宁昭说着话,就见刘季从外面小跑了进来,老远见到宁昭,刘季还兴奋的挥了挥手。
难得见到一贯稳重的刘季露出这般模样,宁昭也笑了起来,出声道:“慢点跑,一会摔了,刘伯可要心疼了。”
“无妨!”刘季来到宁昭跟前,微微有些喘息,但脸上的笑容却很深,一看便知道有好消息。
宁昭都不需要问,刘季自己倒先忍不住了,气儿还没喘匀,就忙着说道:“夫人,冰、冰窖已经凿好了!现在正让伙计们往里面送冰块呢!”
“咦?货已经到了!这么快!”刘季话刚说完,这才看见摆在几人身后那一车牛羊肉,顿时眼睛一亮。
“夫人咱们是不是马上就要开业了!”刘季兴奋得很。
这可是自己第一次当家做掌柜,他心中对酒楼日后的蓝图可谓是畅想无数啊!
宁昭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众人疑惑,宁昭便解释道:“从酒楼筹划至今,咱们可一次都没有吃过咱们自己做出来的咕咚锅。”
宁昭指着车上的肉,笑道:“这批货就拿来尝尝鲜,开业的日子我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二月初六。”
“二月初六?”秦肆说道:“过两日便是元春节?这日子倒是不错,可是咱们手底下的伙计们也得休沐呀,总不能开业两日便休息吧?”
宁昭看着秦肆,随即笑了起来,说道:“不休。”
“对了。”宁昭朝刘季说道:“这一点要跟伙计们说清楚,今年元春节不休沐,但我会给他们没人按照三日的工钱结算元春节当日的工钱。”
说着,宁昭笑容更大了些,说道:“当然,该有的红包我也不会少了大家的。”
“夫人,您真是太……”真是难为了读书人,刘季半晌都没‘太’出来,什么词都觉得不太对劲。
“太败家了!”秦肆帮着刘季把话补充完,手指点了点宁昭,发问道:“夫人可知道咱们酒楼多少伙计?”
“又可知道元春节一日酒楼能营业多少银子?”
“三倍工钱还有红包,夫人可算过需要支出多少银子?”秦肆冲宁昭抬了抬下巴,问道。
宁昭但笑不语,只是摇了摇头,抬起手指也点了点,觉得好像不够,她又走进了两步,直接点在秦肆的脑门上,说道:“秦大掌柜怎地也成了只看眼前利益的人了?”
“做生意要细水长流,不仅要有好的味道还有独一无二的食物,更要有别具一格的经营方式。”
“我问你,青楼元春节可要关门休息啊?”宁昭问道。
秦肆啧了一声,回道:“当然不是,但是咱们跟那行当又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宁昭打断秦肆的话,接着说道:“吃喝玩乐,咱们酒楼可是占了前两项啊,民以食为天,大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只有咱们酒楼开门,秦掌柜来告诉我,你觉得那些兜里揣着银子捂不热的人会送钱来吗?”
“三倍工钱和红包又能有多少?”宁昭说道:“原是该休息的日子,多些补偿是应该的,能够让人们知道咱们酒楼独到之处,就要趁这个档口,给人们加深一下影响。”
“等到元春节过去,外出的人们离开了京都,提起京都美食,我相信谁都会提一句咱们的咕咚锅!”
宁昭说完了长篇大论,在场的几个男人都沉默了下来。
秦肆最先反应过来,抬手捧场的给了宁昭掌声,赞道:“还是夫人思虑周到,秦某自叹不如啊。”
“确实。”刘季一副很受教的样子,感叹道:“听夫人一席话,我真是茅塞顿开啊,以后有机会,还的请夫人多多指教了。”
“好说好说。”宁昭笑着摆摆手,难得露出一副俏皮模样,昂着下巴得宜的样子,总算有点儿跟年龄相仿的味道了。
“呵呵……”秦肆突然笑出了声,越看宁昭此刻越像是他们家的小祖宗夭华。
“说起来,好久没看到夭华了。”秦肆捂着心口,思念的很。
宁昭见状,大度起来,“你孤身一人在京都,元春节也不回家,就回府上住几天吧,正好跟大家一起过节,还能让你小祖宗陪陪你。”
“当真?!”秦肆惊喜的很,只想现在就能见到夭华,好好撸撸那只毛团子。
“这有什么当真不当真啊。”宁昭失笑,“若不是你执意搬出去,你一直在府上住着也没人说你啊。”
秦肆看了看宁昭,随即收回视线,低低一笑,什么也没说。
当夜,宁昭便安排秦肆刘季,让酒楼的大厨按照自己说的方式做了一顿咕咚锅,酒楼尚未开业,外面天寒地冻的,宁昭便让大厨直接去了府上。
一群人第一次在京都自家院子里,吃到了正宗的刷牛羊肉,比之前好多次的咕咚锅都要有滋味的多。
牛羊肉鲜嫩味美,又是冬日滋补的佳品,只要吃过的都忍不住夸赞一声好。
第三百五十六章 试水
宁昭说了,这批牛羊肉就是来试水的,既然是试水,自然不是自己府上吃一吃,还的让旁人吃吃看,才知道到底如何。
于是,宁氏咕咚锅便迎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批客人。
“殿下里面请。”宁昭布上台阶,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容极收到宁昭邀请函的时候还很是惊讶,真的站在酒楼门口时,才相信这不是梦。
自从那次在医馆发生了不愉快,宁昭和慕容极之间终究是有了些隔阂,加之宁昭成了亲,也不能同往昔那般同男子私下走动。
这还是宁昭真正意义上第一次邀请慕容极,不像曾经在医馆时,都是慕容极自己一头热的去找宁昭的。
“夫人请。”慕容极走了上去,拱了拱手,两人并肩走进了酒楼。
刘季早就让人准备好了食材,就等着客人上门,见宁昭领着人过来,刘季发挥了掌柜的风范,赶紧上来迎接。
慕容极被请去上座,不多时另外几名被邀请在列的客人也陆续赶来,一见慕容极也在,都热情的寒暄起来,更是悔恨自己为何不早些过来。
这些被邀请的客人,也就是忙着给钱庄送银子的那些大臣,京都贵胄,总该有些端着架子,哪怕知道宁昭的身份,他们也不愿过于显得急切,却不想今日邀请的客人中还有慕容极这座大神。
慕容极表情一直淡淡的,应付完大臣们的寒暄,反是主动跟宁昭找着话题聊天。
能为官者,没有一个是傻的,更何况这些都是精于庙堂的京都大臣,瞧着慕容极对宁昭的态度不一般,几个相熟的对视一眼,深觉自己跟风的举动简直太明智了。
银子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确实自己和家族往后的前途,如今正是站队的关键时候,大家都观望着,老皇帝宠信的靳渊,到底会站在哪一边。
如今宁昭亲自邀请慕容极参加宴会,在有心人眼里,便是站队的信号。
“楚王殿下时辰不早,客人也已经到齐了,咱们便开席吧。”宁昭见人都到齐了,微笑提议道。
慕容极自然没什么意见,点点头,便随着宁昭入席就坐。
大臣们挨个落座,各自低声交谈,气氛还算融洽。
直到一股浓郁的响起钻进了众人的鼻腔,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好香’,众人都停下了交谈,目光全都朝厢房外望去。
慕容极也闻到了那股香味,目光闪了闪,略微有些惊讶。
他身为皇子,又深的老皇帝宠爱,吃过的珍馐美味不若凡几,但这股香味一出,他还是被吸引了注意力。
宁昭环视一圈,很满意众人的表现,一扬手,朝包厢外唤道:“上菜吧。”
话音落下,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清蝉满脸得宜的微笑,先是朝众人福了福身,随即侧身让开,便是好几个清秀的伙计鱼贯而入,为首的手里正端着酒楼招牌的鸳鸯锅。
“这便是酒楼的招牌——咕咚锅。”
宁昭起身,为众人介绍道:“以牛骨熬制两个时辰作为高汤,加入红汤调料入味,清汤里混合鸡汤做配,清红搭配,淡口重口皆适宜。”
“真香啊!”有人忍不住夸赞起来。
有人带了头,其余众人也纷纷赞同的点头,更是有人忍不住目光落向了后面端着食材的伙计,问道:“那是何物?”
宁昭顺着看去,笑着解释道:“这是从边境牧民手里购来的新鲜牛羊肉。”
说着,宁昭轻轻抬了抬手,小厮们麻利的把食材端上了桌,除了新鲜的牛羊肉之外,还有许多别的食材,各色各样,满目琳琅,不仅闻着美味,看着也赏心悦目。
有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搞得临近的几人,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慕容极还算淡定,毕竟是皇家龙子,内心里就算很感兴趣,也要注意皇家威严,不能行为上失了仪。
伙计们放下食材,很快便退了下去,清蝉伸手关上了包厢的门,包厢里重新安静下来,与之不同的是,众人没有在低低私语,目光都齐刷刷的盯着檀木圆桌中间的咕咚锅。
“楚王殿下。”宁昭看向慕容极,朝他微微一笑。
慕容极点点头,抬了抬手,笑道:“动筷吧。”
慕容极发了话,众大臣也不在拘谨,宁昭更是亲自为慕容极涮好了一小碗牛羊肉,递到慕容极手边,笑道:“殿下身份贵重,山珍海味皆以尝过,不妨尝尝我这儿的清淡小菜,看看合不合胃口。”
慕容极简直受宠若惊,伸手接过宁昭递来的瓷碗,香味直接涌进了鼻尖,还混合了些宁昭袖间的清香。
慕容极看了宁昭一眼,这才夹起一块羊肉放进口中。
宁昭安静的等着,诸大臣也好奇的看向慕容极,见他们的楚王殿下久久没有发言,拿起筷子蠢蠢欲动的人,也顿住了筷子。
半晌后,就在宁昭都微微挑眉时,慕容极惊讶的看向宁昭,总算是开了口,“美味至极,珍馐佳肴不过如此啊!”
“肉质鲜嫩,丝滑可口,鲜味完全盖住了羊肉本来的腥膻味。”慕容极说着,又夹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夸赞道:“妙极!妙极啊!”
宁昭眉头舒展开来,顿时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说道:“多谢殿下夸奖,能得殿下喜欢,小店蓬荜生辉!”
诸位大臣刚刚按捺住的心思又开始蠢动起来,一个个都盯着锅里翻煮着的食物咽了咽口水。
慕容极看了众人一眼,笑道:“今日有幸得夫人邀请,本王同诸位皆是客,诸位随意即可,无需拘谨,开席吧!”
慕容极发了话,众人也不端着,纷纷朝自己心仪已久的食物伸出了筷子。
慕容极半点没有恭维,这咕咚锅的味道确实如他所言,众人开始还能绷着面子,但越到后来吃相越是夸张起来,看的慕容极都惊讶起来。
宁昭自然是满心欢喜的。
今日邀请众人前来,本就是为了酒楼开业做铺垫,此次受邀前来的人,除了慕容极,虽然剩余的都不如几位阁老那般身份贵重,但在朝廷中也是能够说的上话的。
对了这些人的味,酒楼也就多打开了一条商路,宁昭欢喜的很。
食材送了好几次,知道末了,众人依旧意犹未尽,奈何有腹难容,有心无力,宁昭一直微笑的招呼着众人,更是亲自伺候了慕容极一顿晚膳,直到晚宴结束,可谓是宾主尽欢。
第三百五十七章 浅尝辄止
“殿下多饮了几杯,还是臣妇派人送您回去吧。”宁昭搀扶着慕容极,朝秦肆使了个眼色。
秦肆点点头,上前接过慕容极,恭敬的说道:“草民送殿下回府,夫人就放心吧。”
宁昭点头,刚要松手,却被慕容极反手握住了手腕,“夫人。”
慕容极眸光中也染上了醉意,看向宁昭的视线带上了几分唐突,“我今日很开心。”
没有自称本王,看来是真的醉了。
宁昭看了看被握着的手腕,随即轻轻笑了笑,果断的从他手里挣脱出来,说道:“能让殿下高兴,也是臣妇的荣幸,外面天寒,殿下小心着凉,秦肆,赶紧送殿下上马车。”
秦肆架着慕容极就走,慕容极说醉也不是很醉,但还是架不住秦肆这般大力,只得任由秦肆把自己塞进了马车。
宁昭见状笑了笑,转身回了酒楼。
等到宁昭安排完酒楼的事情回了尚书府,靳渊一直等在正厅,宁昭一回来他便瞧见了,起身迎了出去,捂了捂宁昭有些冰凉的手,问道:“今日可还顺利?”
宁昭之前还有所含蓄的笑容,在靳渊面前彻底释放了出来。
她笑容靥靥,朝靳渊点点头,说道:“非常顺利!”
靳渊今日没有陪着宁昭一同接待,只因为他身为朝廷命官,宁昭接待可以说是为了酒楼今后的生意,但要是自己出现的话,被有心人传出去,那便成了结党营私。
慕容承如今按兵不动,但依旧虎视眈眈,靳渊断不会给他留下把柄,所以今日便让宁昭一人去了。
靳渊担忧了一晚上,如今宁昭好端端的回到自己身边,靳渊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夫人辛苦了。”靳渊抱住宁昭,柔声道。
“何来的辛苦啊。”宁昭觉得还好。
本以为会有些言语上的应付,没想到今夜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到了食物上,这真的是宁昭想都没想过的顺利。
宁昭简单的跟靳渊说了今晚的场景,靳渊闻言果然惊讶了起来,“当真?”
咕咚锅确实美味,许是靳渊自己已经尝了鲜,竟没想到会是这样惊艳。
“那当然。”宁昭昂着下巴,很是得意的说道:“咱们之前那叫试吃,后面我让大厨改进了不少,味道确实比咱们那次要好很多。”
“我现在一点都不担心酒楼以后的生意了。”宁昭叹了口气,看向靳渊,认真的说道:“等我们足够的实力,大人尽管往前冲,你身后有我。”
靳渊与她对视着,眸光闪了闪,心中情绪翻涌,最后只化为一个浅尝辄止的亲吻。
“阿昭,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靳渊埋首在宁昭颈间,鼻尖嗅着宁昭身上混合着咕咚锅气息的味道,靳渊声音低而坚定。
——
宁昭的试水并不是一次就结束了,随后隔上两日便邀请一波熟识的京都商贾来尝鲜。
因为妙春堂宁昭积攒了很多人脉,随后钱庄得到这些人支持,如今邀请,除了试水打开酒楼局面之外,也是为了感谢他们。
宁昭一举两得,那些被邀请的客人也是尽兴而归。
“再过两日便是二月初六了。”秦肆处理完钱庄的事情,去酒楼寻到宁昭。
宁昭这些日子都泡在酒楼里,一边忙着开业筹备,一边接待那些客人,刘季跟在身边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秦肆一个人在钱庄忙的不可开交,简直对刘季都有些羡慕嫉妒了。
“之前我去冰窖盘点,那批牛羊肉已经所剩无几了。”秦肆问道:“后续的供应连接上了吗?”
宁昭点了点头,没说话。
她正在整理这些日子花费的账目,写完最后一笔递给刘季,先是嘱咐道:“酒楼来去的账目繁杂,你现在是大掌柜,再兼职账房怕是忙不过来,人手找到了吗?”
刘季看了眼被晾在边儿上的秦肆,忍着笑,回道:“已经找好了,这几日我已经把夫人记账的方式交给他了,上手的不错,夫人放心。”
宁昭嗯了一声,搁下笔,这才看向一脸憋屈的秦肆,忽而笑了起来,打趣道:“秦老板这是什么表情,您才是酒楼老板,我无偿帮着打理您还不乐意啊?”
“哼。”秦肆不乐意,不乐意得很!
“夫人每天吃吃喝喝,我就喝着西北风。”
说着,秦肆一指刘季,怒道:“夫人您看看,这厮才多久都胖了一圈儿了!可怜我孤家寡人连口热的都吃不上,谁家老板日子过得还不如个掌柜啊!”
“冤枉啊!”
刘季立马叫了起来,手还没忘摸了摸自己俊秀的脸,说道:“秦大哥你血口喷人啊!我明明还瘦了几斤,哪里胖了?您这眼神不会也被西北风糊住了吧!”
“你看看你看看!现在都敢跟我叫嚣了!”
秦肆瞪着眼睛,不满的皱了皱鼻子,摇头晃脑道:“恃宠而骄啊!恃宠而骄!小刘掌柜你别仗着本老板喜欢你就这敢跟老板顶嘴啊!”
“呵呵……”刘季干笑两声,“我谢谢您的喜欢了。”
宁昭被两人这双簧逗笑了,无奈道:“行了行了,秦老板受委屈了,那今晚上的晚宴就你替我组织吧,正好给你也不补补。”
“言归正传吧。”
宁昭从书桌上翻出一个账本递给了秦肆,说道:“这是大兴魏老板那里一本账,大兴牧民从他手里经手,虽然他自愿帮忙,咱们也不能让人家吃亏,算一个差价按每个月返给魏老板。”
“人家要是不收呢?”秦肆问道。
宁昭拿眼瞧他,没好气道:“人家不收咱们就不给吗?你自己想办法。”
秦肆接过账本看了一眼,啧了一声也没说什么了。
刘季该要教导新来的账房,晚上还有一场晚宴,刘季还要去吩咐厨房,便没多留,告辞离开了。
秦肆突然接到宁昭安排接待的活儿,也跟着出去张罗去了。
四周安静下来,宁昭这才疲惫的按了按眉心。一连许久的接待,宁昭确实有些吃不消了。
想到刚刚秦肆故意的模样,宁昭失笑起来,她当然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只是别扭劲儿上来了,就不会好好说话,不过心意她收到了。
难得回来得早,这些日子宁昭很晚回来,靳渊每日都是等着她回去之后才一起歇下,等宁昭醒来,靳渊早就不在府上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收获
宁昭累,靳渊也跟着受累,宁昭又是心疼又是温暖,自己想在开业之前休息几日,也能让靳渊好好休息一下。
“小姐,大人回来了。”清蝉从院外跑了进来,笑眯眯的说道。
宁昭闻言,站起身就朝外走,刚走到门口,迎面便撞上了靳渊,随即一把被人搂了个结结实实,“这么着急要做什么?”
耳边是熟悉低沉的嗓音,宁昭仰头看他,笑了起来,“当然是迎接我夫君啊。”
靳渊也笑了起来,伸手在宁昭脸颊上摸了摸,说道:“现在接到了,夫人还想做什么?”
“晚膳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今夜我陪大人用膳。”宁昭说道。
两人已经多日没有一起用膳了,宁昭成日陪着那些人吃饭,靳渊还是有些吃味的,如今人回到自己身边,靳渊才有了踏实感。
两人温馨的用了晚膳,便早早回房休息了,一连多日的疲惫,总是在一场好觉中缓了过来。
“后日我跟皇上告了假,跟你一同出席酒楼的开业仪式。”早膳结束,靳渊放下碗筷,朝宁昭笑道。
上次钱庄开业,靳渊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晚上还大罪了一场,想在想起来,宁昭都忍不住莞尔,闻言,宁昭点点头,回道:“有大人在更好,不过大人可别在喝醉了。”
寻常喝不醉的人,一醉酒太折腾人,宁昭可吃不消。
感觉到明显的嫌弃,靳渊挑眉,说道:“夫人可是在嫌弃为夫?”
宁昭赶紧摇头,笑道:“我哪儿敢啊,只是醉酒伤身,我担心大人身子而已。”
嘴上这般说着,表情却出卖了宁昭,靳渊好气又好笑,伸手在宁昭脸上捏了一把,见她嗤牙咧嘴的可爱模样,这才满意的收了手。
两人一同离开了尚书府,靳渊去了皇宫,宁昭则没有去酒楼,而是去了医馆。
孟遂回来了。
宁昭昨日便收到消息,想让孟遂好生休息一下,这才没有当时便去打扰。
酒楼开业自然少不了邀请孟遂,这是自己的师傅,宁昭便亲自前去邀请。谁知宁昭刚到府上,还没来得及询问孟遂一路可还开心,便被孟遂拉到书房,去研究孟遂收集回来的药方了。
“这次出行看来师傅收获颇丰啊。”宁昭看着摆满了书桌的药方,还有些是写了一般未完成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可以想见,此次出行孟遂定然是欢喜了,就是可怜了孟夫人,明明是出门游玩的,却又被孟遂强行拖着,跟一对药方大眼瞪小眼了。
“嘿嘿嘿……”
孟遂得意的笑了起来,伸手拿起其中一份药方,在宁昭面前晃了晃,笑道:“这是当然,此行不亏啊!看到没有,这便是徐大夫治疗外伤的方子,里面有他们家祖传秘制的药方,可以很好的清理创口,防止脓变恶化。”
“我跟徐大夫交流了许久,改变了其中一两味药材,如今不仅仅保留了它原本的效果,还能有效的止血生肌,可谓是外伤圣药啊!”
宁昭被晃得眼花,伸手夺了过来,仔细的看了起来。
医术可是她的本家,虽然生意做的多了,但医术对宁昭而言,也有着天生的吸引力。
徐大夫的药方自己也看过,但因为每次于徐大夫相见都有些匆忙,时间来不及,宁昭有心也没多的世间跟徐大夫探讨一二。
来回将药方看了即便,宁昭眸光亮了起来,赞道:“确实甚妙!师傅就是师傅,真是厉害!”
宁昭一通马屁拍去,孟遂被拍的很是高兴,胡子眉毛都扬了起来,得意道:“那是!要有蓝才有青,为师不厉害,又怎会叫出你这么厉害的徒弟。”
宁昭嘴角一抽,自卖自夸这项技能,她师傅又是什么时候开发的,真是难以想象,平日里话都不愿多说几句的人,夸起自己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行了,你快来看看别的。”
孟遂拉着宁昭,直接把人按在书桌前坐下,兴奋道:
“这些药方都是我跟大兴那边几位游医讨教来的,很多都是古书上记载过,但如今快失传的方子,这可都是无价之宝啊,难得那几位大夫胸怀广阔不吝赐教,要不然这些古方子出不了多少年,便真就失传了。”
宁昭认真的看了起来,越看心中越是激动,一下便明白为何那般淡然的孟遂会这般激动了。
“真是妙极啊!如今这些古方都是我妙春堂的了,之后在改良一下,摒弃古方原有的弊端,定然会更加完善!”
“不错!”孟遂摸了摸胡须,欣慰道:“真是老夫所想,阿昭虽然生意做大了,好在没有忘本,为师还真担心,你掉进钱眼儿里去了。”
“听闻医馆的伙计说,你有段日子没来了,全服心神都放在钱庄和酒楼上面,为师还当真担心了许久。”孟遂叹息一声,笑道:“如今见你还有这番心思,为师便放心了。”
“让师傅担忧实乃徒儿不是。”宁昭起身朝孟遂福了福身,诚恳道:“徒儿学医十数载,自打有记忆起便时常翻看医书,自然不会落下这一手的医术,也自然不会因为钱,而忘记救死扶伤的初衷。”
“生意扩展一方面是兴趣所至,另一方面……”宁昭看着孟遂,想了想,坦白道:“也是为了替大人积攒实力,师傅曾经是太医院院首,也算是半个混迹官场的人,自然知晓朝堂庙宇之上,势单力孤又多掣肘。”
孟遂闻言安静了会,随即又是一声叹息,伸手拍拍宁昭的肩膀,说道:“阿昭也是有心了。”
“大人能够遇到你也是他的夫妻,你们二人相互扶持也是应该的,你有这个能力,能够帮到大人,做好贤内助,我们做长辈的看了也替你们欣慰啊。”
宁昭笑了,说道:“所以师傅大可放心,妙春堂是您一手创办的,也是我花了不少心血才经营成今日这般,我自然会看重它,并且高于其他。”
“甚好。”孟遂笑了起来,指着书桌上的药方,笑的狡黠,说道:“那这些方子你就带回去好好研习,改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啊?”宁昭呆愣了一瞬,随即嘴角又狠狠的抽了抽。
说这么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末了,宁昭无法,只得认命的收拾好那些药方,在孟遂希冀的目光中,艰难的迈出了医馆。
第三百五十九章 琉璃
走了几步,宁昭又顿住了,回头恼火的看向孟遂,说道:“徒儿今日是来邀请师傅参加后日酒楼开业仪式的。”
被孟遂一打岔,宁昭险些把这事儿都忘了。
她从怀里取出邀请函,扁着嘴递到孟遂手上,嘱咐道:“师傅到时带上师娘,定要准时参加。”
孟遂笑呵呵的接了过来,朝宁昭挥挥手,说道:“知道了,你赶紧去吧,记住把药方改良好,十日后老夫可要检查啊!”
宁昭脚步一滞,随即加快了步子,坐上马车,一溜烟的消失在孟遂的视野中。
看着宁昭能称得上落荒而逃,孟遂失笑起来,喃喃道:“这孩子……总算有点活泼劲儿了。”
——
宁昭接到孟遂突如其来的‘大礼包’,简直一个头两个大,索性把那些药方扔到书房暂且搁置,等酒楼开业之后,在慢慢来对付。
日子如水,稍纵即逝,宁昭不止一次觉得十二个时辰有些不够用,有时候只是睡了一觉的功夫,时间就过去了。
开业当日,酒楼门口一早便人山人海,宁昭和靳渊赶到时都被下了一跳,费劲儿的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才在人超重找到被淹没的秦肆真身。
“这怎么回事?”靳渊护着宁昭进了酒楼,宁昭看了眼门口满满的人,问道:“这么早怎地这么多人?”
“还不是因为今日酒楼开业么!”秦肆也头疼的很,按了按太阳穴说道:“酒楼今日开业也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说咱们这里有新鲜玩意儿,就等着开业仪式结束,就能尝到鲜。”
“更扯的是,说来晚了就没了,真是好笑的很。”秦肆说着也笑了出来,摇头叹息道:“就这样被人堵着,今日观礼的客人来了该怎么般?”
宁昭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景象,震惊过后笑了起来,当即吩咐道:“打开门做生意,总没有把客人赶出去的道理。”
“让伙计们把客人都迎进来,咱们酒楼地方大,客人都知道先来后到,那便准备好号牌,没位置的客人用号牌排队,走一桌迎一桌。”
“当然,只限一楼,二楼留下给邀请来观礼的客人,地方也够了。”宁昭安排完,又看了看门口挤满的人群,笑容更大了几分。
她看向靳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靳渊也很高兴,紧了紧握着宁昭的手,笑道:“看来今日伙计们要忙不过来了,正好让本官体验一下做伙计的感受。”
“这可是大人您自己说的啊!”秦肆一下兴奋了起来,说道:“那我待会儿就不客气了,大人今日自愿来当个伙计,那可是给咱们酒楼撑门面了啊!”
靳渊当即松开宁昭的手,挽起了袖子,笑道:“秦老板就放手来吧,不过跑跑堂而已,可难不住我。”
说着就干,宁昭拉都没拉住,靳渊便跟着秦肆走了,留着宁昭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失笑出声。
跑堂确实难不住靳渊,可架不住客人太多,累啊!
宁昭要主持等会的开业仪式,还要接待受邀前来的客人,自然顾不上靳渊,等安顿好了客人,楼下也满当当的坐满了人,还有不少拿着号牌在外面探头探脑,眼巴巴的朝里面张望着。
宁昭缓了口气,在人群中寻找靳渊的身影,可真当他找到时,惊得差点儿没掉了下巴。
“大人!”宁昭瞧着一身伙计打扮的靳渊,惊得合不拢嘴,问道:“你这是……还把自己当伙计了!”
这个秦肆说不客气还真就不客气!也只有他敢把二品大员当伙计使唤,就连当今老皇帝怕都没有这个待遇啊!
“呵呵……”靳渊低头看了自己这身打扮,抬手捂了捂脸,有些羞赧又有些无语的笑道:“都是汤汤水水的,秦肆就让我换了身衣裳。”
“也好,要不然一会儿仪式我就参加了不了。”谁愿意穿着浑身油水出去见人啊,寻常百姓不愿意,靳大人就更不愿意了。
更何况,今日参加仪式的,还有许多朝中同僚,靳渊可丢不起这个人啊。
宁昭无语半晌,看了看靳渊手里还握着的抹布,啧了一声,赶紧招来一个伙计,把靳渊手里的抹布递给伙计,推着靳渊便朝后院走去。
“走走走,赶紧去换衣服,吉时马上就到了,一会儿来不及了。”宁昭一边推着人走,一边念道着。
靳渊哭笑不得的被塞进了空置的厢房,很快宁昭取来靳渊的衣裳让他换上,等再出来时,靳渊又恢复成那个‘陌上无双’的翩翩公子了。
两人的出现吸引了不少目光,更多的客人好奇的打量着换了衣裳的靳渊,好奇的跟同伴窃窃私语着。
靳渊目不斜视,携着宁昭跨出了店门。
“欸,那个公子怎地这般眼熟啊?”等二人走出去,有人好奇的问道。
“是了!我也觉得很是眼熟啊!”有人符合着。
闻声,秦肆扁了扁嘴,替众人解惑道:“您们今儿有福了,那位啊,就是咱们风靡京都的靳渊靳大人!也是之前给诸位端茶送水的那个小哥儿!嘿嘿……”
秦肆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接着笑道:“就算咱们当今万岁爷想要喝杯靳大人亲自倒的茶,也不是那般容易啊,诸位真是好福气啊!”
言罢,场面一下安静了下去,片刻后,继而又爆发出更嘈杂的交谈声,秦肆笑眯眯的混在人群里,听着众人惊叹的语句,心里乐开了花。
这可是靳渊主动提出来的,要不好好利用一下,那不是可惜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了嘛!
“吉时到!”众人愉快的交谈声中,礼官高亢的声音传了出来。
所有人都闭了嘴,目光全都看向门口处。
那些正在等着排号的客人,这下倒是满意的很,可以更直观的心上靳大人和宁夫人的姿容。
二人携手,恰如高山仰止、璧人无双!
“揭牌!”礼官又是一声唱和。
宁昭和靳渊对视一眼,松开彼此的手,一左一右的站在红绸花下,伸手握住。
下一瞬,红绸落下,烫金的大字跃然众人眼前。
——琉璃居
众人齐声恭贺,在欢腾的喧嚣声中,一片晶莹的东西落了下来,一片片如羽毛般轻柔的落下,顷刻间,洒下一片雪白。
冰雪襟怀,琉璃世界,夜气清如许……
第三百六十章 前夕
宁昭醉了。
开业宴席结束之后,宁昭便被靳渊带回了尚书府。
“怎地醉的这般厉害?”
今日酒楼开业,窦姨娘也是知晓的,虽不方便外出参与仪式,但窦姨娘还是想亲口跟宁昭道声喜,所以特意等在正厅,只要宁昭他们一回来,窦姨娘便能看见。
可没曾想,自己等了这许久,等回来了一个不省人事的醉鬼!
看着被靳渊抱在怀里,小脸红彤彤的,闭着眼,已经睡过去的宁昭,窦姨娘又是心疼又是不悦。
她看向靳渊,问道:“昭儿身为女子,大人怎地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下醉酒呢,这传出去多难听啊。”
靳渊安心受教,等窦姨娘教育完人,靳渊这才微笑的朝窦姨娘说道:“无妨,都是自己人才让她多喝了两杯。”
想起宁昭强撑的醉意离开酒楼那样子,装得还真像,不仅笑了起来,“娘,我先带夫人回去休息,晚膳让清蝉直接给我们送来就行。”
“这不到明日,夫人可醒不来。”靳渊笑容更大了几分。
说来好笑啊,宁昭之前才提醒自己不要喝醉了,今日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反而醉的人是宁昭,自己当时可是睡了一天一夜啊,宁昭定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窦姨娘见他这傻笑的模样,简直无奈的很,啧了一声也笑了起来,笑骂道:“去去去,赶紧带她回去歇着,这大冷天儿的,这身子刚好,一会儿别又病了。”
靳渊点头应下,抱着宁昭回了自己的院子。
果不其然,靳渊猜的丝毫没错,宁昭这一醉,直到第二日临近晌午才悠悠醒来。
靳渊自然是不在了,不过靳渊早朝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了青蝉,让她守着宁昭,这不宁昭刚醒,青蝉就乐颠颠的凑了上来,手里端着一碗醒酒茶。
“小姐可算是醒了,来来。”青蝉单手扶了一把宁昭,把醒酒茶递到宁昭嘴边,说道:“”这可是大人走之前亲手给小姐熬的醒酒茶,一直在暖炉上煨着呢,小姐趁热喝了吧。”
宁昭这会儿口干舌燥,见着是水就想喝,管他味道好不好,颜色深不深,端着醒酒茶几口便喝完了。
喉咙的不适缓解了不少,宁昭按了按太阳穴,人还是有些昏沉,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再过一刻就午时了。”青蝉扶着宁昭去了梳妆台前,递来干净的帕子给宁昭擦脸,“小姐若是饿了,现在就能开膳。”
虽然睡了一天一夜,许是酒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宁昭竟也不饿。
她漱完口,看着镜中略微憔悴的自己,说道:“等大人回来在一起用膳吧。”
青蝉点头,叫了丫鬟进来收拾房间,自己则替宁昭梳妆打扮,等穿戴完毕,也许是醒酒茶起了作用,宁昭头没那么痛了,脸色看上去也好了不少。
“小姐今日可还要去酒楼?”青蝉把烧好的暖炉递给宁昭,问道。
“自然是要去的。”昨日刚开业,这几日正是酒楼最忙也最混乱的时候。
虽然有秦肆和刘季照看着,但宁昭也想帮帮忙,秦肆还要打理钱庄,自己左右无事,替人分担些总是好的。
“等元春节之后,酒楼生意上了正轨,刘季也适应了经营的模式后,我便不去了。”宁昭说道。
“今年元春节可是窦姨娘亲自操办的。”清蝉皱了皱眉,问道:“咱们不会都不能在府上过节吧?”
“呵呵……”宁昭笑了笑,回道:“自然不会辜负了娘亲一番辛苦,元春节琉璃居不休息,可咱们还是要过节的。”
“更何况,每年元春节大人都要进宫陪着皇上和满朝文武过节。”宁昭说道。
“那小姐也要进宫过节吗?”清蝉问道。
宁昭想了想,这还是宁昭与靳渊成亲的头一年元春节,按礼数,靳渊是二品大员,自己还是皇上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进宫伴驾是必然的。
“嗯,自是要去的。”宁昭点点头回道。
“啊?”清蝉很是失望,扁着嘴,说道:“那小姐和大人都去了皇宫,那咱们府上还剩下几人啊,这个元春节未免太冷清了些。”
“我邀请了秦肆来府上过节。”宁昭笑道:“有了秦肆在,你还觉得冷清?”
秦肆这般闹腾的人,走到哪儿哪儿就有欢声笑语,要是还冷清的话,宁昭也没什么法子了。
“不过陪着皇上收了夜我与大人便能够回府了,年初一就留在府上,陪着大伙儿过节吧。”宁昭见清蝉嘴巴都能挂油壶了,出声安抚道。
清蝉闻言这才舒服了些,说道:“也是,那说好了,我一会儿就去给窦姨娘说说,年初一本来是要出门拜年的,那我就跟姨娘说说,让她提前安排拜帖和礼物了。”
宁昭想了想,她与靳渊在京都能串门的朋友没几个,剩下的都是场面上需要走的,这些确实一张拜帖和礼物就能打发的。
“对了。”清蝉咋咋呼呼,惊了宁昭一跳,宁昭斜眼看她,无奈道:“又怎地了?”
“初二回巢日。”清蝉看了看宁昭,犹豫的问道:“小姐要回宁府看看吗?”
“如今已经分了家,宁府就不用回去了吧。”宁昭捧着暖炉,无所谓的说道。
“可是宁老太君……”清蝉觑着宁昭的脸色,接着说道:“要去祭拜老太君,小姐当真不去吗?”
闻言,宁昭顿了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人死如灯灭。”宁昭看向窗外,放远了视线,叹息道:“更何况若真心,哪怕不见亦能感受到,无需对着那冰冷的牌位,在旁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孝心。”
“我心里念着奶奶,一生都会念着。”宁昭缓缓抬头,看向不甚明朗的天空,轻声道:“奶奶在天之灵,一定会理解我的。”
已经分了家,宁昭和宁洪父女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前仇旧恨必然要报,但在哪儿之前,宁昭也不想跟他们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省的闹心。
“行了,现在已经午时了吧?”宁昭收回视线,问道:“大人怎地还没回来,你去前院看看,要是大人回来了,就让厨房赶紧准备开膳吧。”
说了这会子话,宁昭也饿了。
两顿没吃,不饿还感觉不到,这一饿起来,简直腹中空空,酸水直冒,难受至极啊!
第三百六十一章 元春晚宴
清蝉听话的去了,就像是知道宁昭难受一般,刚出去清蝉又折了回来,宁昭刚要问,就见清蝉身后跟着进来的靳渊。
“夫人可好些了?”靳渊走到宁昭身边,端详了她半晌,笑道:“夫人劝我别喝醉,自己却醉了酒。”
说着,靳渊凑近了些,低声道:“夫人又可知自己醉酒后,是如何的折腾人?”
“我吗?”宁昭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置信,“不可能!”
自己今生确实很少沾酒,但前世时可没少喝酒,醉酒自然也是常有的事儿,她可记得,自己的酒品好得很,醉了就睡,从未听说过自己还有醉酒发疯的行为啊。
清蝉看了二人一眼,微微一笑,转身又离开了院子,朝厨房去了。
“啧啧……”靳渊啧了一声,摇头晃脑的在宁昭身边坐下,有些怨念道:“夫人当真一点儿也记不得了?那为夫可亏大了。”
见靳渊说的很想那么回事儿,宁昭自己都有些吃不准了,讷讷的问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亏大了?”
“夫人可是答应我……”靳渊凑得更近了些,剩下的话语完全隐没在宁昭的耳边。
下一瞬,宁昭原本有些憔悴的小脸猛地一红,倒是增添了不少颜色,“不可能!我断然不会答应你这些!”
宁昭嘴上说的肯定,但心里却打起鼓来。
要说靳渊趁机诈她也不是不可能,但靳渊那些话……总之,靳渊虽然轻浮偶尔下流,在偶尔会不当个人,但至少大多时候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靳大人的,他一定不会那这些房中之事来诓骗自己。
那么……还真是自己孟浪说出来的?!
宁昭小脸皱成了包子,脸色精彩的很,看的靳渊都笑了起来,抱着双臂开始欣赏了。
宁昭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也只能一招鲜吃变天——装傻!
三推二五六,管它谁说的,反正她宁昭就是不认账了!
“昨日醉酒的厉害,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又或是大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一概不记得了。”宁昭咧嘴一笑,耍赖的样子都这般可爱,“既然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那这件事大人也忘了吧。”
靳渊欣赏够了,这才嘴角勾了勾,大方的点点头,同意了,“好,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宁昭刚要松口气,却不想靳渊还有下句话等着自己,只听他说道:“为夫这般妥协了,不知夫人可有什么奖励呢?”
“奖励?”这人真不要脸啊!宁昭心想。
却还是问道:“大人想要什么奖励?”
靳渊状若思考了起来,片刻后,才神秘的朝宁昭笑了笑,又在宁昭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宁昭刚褪下些红晕的脸颊,又烧了起来。
她自认为恶狠狠的瞪了靳渊一眼,可在靳渊眼中,宁昭生气都这般可爱诱人。
“你想的美!”宁昭不乐意。
“不过是寻常夫妻间房中调剂罢了。”靳渊开始不依不饶起来,简直不要脸的很,又强调了一遍,“寻常夫妻之间的情趣,夫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
宁昭脸涨得通红,再看靳渊笑的这般不安好心,抬手就要揍人。
好在靳渊闪得快,这一下只落在了他胸口,也不疼,反而有些痒。
靳渊一把握住宁昭的手腕,笑容邪肆得很,诱哄道:“夫人打也打了,可愿奖励为夫?”
宁昭被他闹得不行,感觉刚刚醒了的酒,又有要醉的意思,拗不过,也羞于争辩,索性点点头,没好气的说道:“答应你便是!”
靳渊低低笑出了声,凑在宁昭耳边轻柔的吻了吻,惹得宁昭耳根子一麻,这才呢喃似得出声道:“真乖。”
——
元春节如期而至,宁昭前一日便交待了秦肆和刘季,让他们安排好琉璃居的事情,自己和靳渊一大早便盛装打扮,出席了皇家春宴。
一年一度的元春节,皇家很是看重,跟赏菊宴一样,只要是闲暇无公务在身的外地官员,都要进宫,陪着老皇帝一起守岁。
皇家宴会宁昭在熟悉不过,无非就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宁昭对此全然没什么兴趣。
倒是宴会上再次遇见逐月郡主,二人许久未见,见面便如多年挚友,热络的寒暄起来。
“定国侯夫人近来身子可好?”宁昭给逐月郡主斟了杯酒,微笑问道。
逐月郡主朝宁昭笑了笑,端起酒杯跟宁昭碰了碰,两人各自抿了一口,逐月郡主这才回道:“家母身子已经好多了,这还得多亏了夫人你妙手回春。”
“郡主谬赞了。”
宁昭笑道:“定国侯夫人身子积弱已久,也不是我三两副药就能痊愈的,还是郡主孝心,对定国侯夫人悉心照料,这才能这么快好转。”
“家母此前还问起了夫人。”逐月郡主莞尔,笑道:“也是家母行动不便,此番未曾同我一起进京,要不然还想亲自见见夫人,以表感谢。”
“感谢就不用了,医者仁心,只要定国侯夫人身子康健,便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
两人正说着话,礼官高声吟唱道:“皇上、皇后驾到!太子殿下、楚王殿下驾到!”
殿内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问安,老皇帝难得心情不错,大手一挥,爽朗道:“众爱卿平身吧!”
众人起身落座,宁昭抬眼看去,便对上了宁涣投来的目光。
宁昭礼貌的微微点头,随即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宁涣却勾了勾唇,又盯了宁昭和她身边的逐月郡主片刻,这才冷冷的收回视线。
“今日元春节,一年伊始,朕宏愿誓,我燕国海晏河清,山河太平,愿与众爱卿共襄盛举!”老皇帝端起酒杯,朝台下众人遥遥一举,高声道。
众人纷纷应和出声,随即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繁琐的场面话过去,席间恢复了些热闹来,众人欢声笑语,更有伶人舞姬助兴,殿内一片融融景象。
靳渊给老皇帝敬完酒回来,又来了许多大臣朝靳渊敬酒,宁昭身为女眷,倒是逃过了几杯,闲适的跟逐月郡主聊天。
宁涣身为太子侧妃,虽然是侧妃,但也是如今东宫唯一的女主人,她坐在太子下首,对面台阶下第一桌便是宁昭与靳渊。
宁涣看着靳渊跟前来往的大臣,还有那些大臣的女眷,纷纷围绕着宁昭,再看自己跟前,除了朝太子敬酒的大臣家眷走个过场会给自己敬酒之外,没有一个主动上前来搭话的。
第三百六十二章 守岁
宁涣心里憋屈的很,她堂堂太子侧妃,居然连一个尚书夫人的风头都比不上,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宁昭这个贱人!
从小到大抢自己的风头就算了,如今嫁了人依旧不知收敛,宁涣心里恨得很!
宁昭应付完几位夫人,这才得空坐了会,逐月郡主也被几人缠着,宁昭无奈失笑,趁机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还有大半夜要熬呢。
还有靳渊,已经喝了不少酒,宁昭担心他又喝醉,亲手夹了点吃食放进靳渊碗中,轻声嘱咐道:“别老记着喝酒,吃点东西,不然身子受不了。”
靳渊侧头看来,眼睛里已经染上了酒气,没了平日里的端方雅正,显得慵懒了几分,“夫人可要喂我?”
宁昭赶紧看了看四周,伸手在桌下掐了一把靳渊,低骂道:“什么场合也敢乱说话!我看你已经醉了,乖乖把东西吃了,有人敬酒意思一下就行,要是真醉了,我可不管你。”
靳渊自然是没醉的,闻言挑了挑眉,趁着人多没人注意到他们,凑近了宁昭,问道:“夫人真能这般狠心?夫人可忘记了,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什么?”宁昭知道靳渊嘴里没好话,周围人太多,她又不敢太大声,憋屈的又在靳渊腿上掐了一把,威胁道:“我劝大人还是慎言啊,要不然我可记不得我说了什么。”
“啧……”靳渊吃痛微微蹙眉,他勾起了半边唇角,声音都带上了诱惑,“为了为夫的奖励,为夫定会乖乖听话,夫人放心吧。”
正巧有人又来敬酒,宁昭如释重负,但还没忘记提醒靳渊少喝,等到酒过三巡,也快临近午时,殿内醉了不少,清醒的也很多。
众人低声聊天,老皇帝年纪大了,这般熬夜守岁是在忍不住,便由内侍搀扶到偏殿稍作休息去了。
老皇帝和皇后都走了,殿内就剩下太子和楚王还在,众大臣都放松了些许,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
气氛一直不错,若是还有张床能让人躺着睡会那就更好了。宁昭如是想着。
靳渊被阁老叫走了,逐月郡主也不得闲,宁昭无聊的很,越发的困了。
“妹妹。”冷不丁,宁涣的声音在头顶想起,宁昭抬头看去,便瞧见宁涣挺着又大了一圈的肚子,笑脸盈盈的看着自己。
“娘娘万安。”宁昭起身行礼,淡笑道:“娘娘身子重了,可要注意这才是,特别是脚下,可别摔着。”
宁涣笑了笑,说道:“多谢妹妹关心,本宫自然会注意。”
“今日元春节,本宫不禁想起了少时你我姐妹二人还在府上的时候。”宁涣微笑看着宁昭,目光放远了些,幽幽道:“那时母亲和祖母都尚在,府中气氛也是热闹的很,虽然父亲不能在家过节,我们这些小辈也能放肆的玩闹一把,想来真是恍如隔世啊。”
宁昭没兴趣跟她忆往昔,淡淡道:“如今娘娘有了身子,要不了许久便能儿女绕膝,共享天伦,无需在怀念曾经了。”
“呵呵……”宁涣掩唇笑了笑,说道:“那就承妹妹吉言了,不过儿女绕膝什么的,尚需要些日子,咱们可是亲姐妹,照样能天伦共享。”
“来,本宫不能饮酒,便以茶代酒敬妹妹一杯。”宁涣朝宁昭举了举茶杯,笑道:“今日应付的人多,都没有第一时间来跟妹妹打招呼,妹妹可不要怪姐姐啊。”
“妹妹亦然,娘娘莫要见怪才是。”宁昭端起酒杯举了举,两人近在咫尺,宁昭也没有要碰杯的意思。
两人说话间,逐月郡主得了闲,回来见到宁涣,礼貌的朝她行了礼,微笑道:“见过侧妃娘娘。”
“郡主无需多礼,快请落座吧。”宁涣伸手搀扶了一把,笑容和煦的很,如她一贯那般温柔端方,装了半辈子,可谓是炉火纯青。
逐月郡主在宁昭身边坐下,无奈的按了按太阳穴,失笑道:“许久没有这般熬过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不适应。”
“再过一阵便要到子时,郡主要是累了,可以合眼养养神。”宁昭给她倒了杯茶,笑道。
见二人这般熟稔,宁涣眸光眯了眯,随即恢复了温和的神情,笑道:“逐月郡主难得来一次京都,没曾想跟妹妹既然这般要好。”
逐月郡主笑了笑,说道:“家母此前病重,多亏了夫人援手医治这才有所好转,我对夫人很是感激。”
“郡主又来了,咱们不是说好不提了吗?”宁昭无奈笑笑,又看了看宁涣,问道:“娘娘可还有事?”
宁涣一愣,随即看了看旁边空置的位子,直接坐了下来,“说来惭愧,本宫虽嫁入皇室,如今也是头一年,本就对这般宴会不是很适应,拘谨又无人说话,无聊的很。”
“现在皇上和皇后娘娘离去,正好本宫也能肆意的走动走动,来寻妹妹和郡主说说话。”说着,宁涣看向逐月郡主,问道:“本宫此举可未叨扰到郡主吧。”
“自然不会,能陪娘娘解闷,逐月乐意之至。”逐月郡主回道。
“那妹妹呢?可有嫌弃姐姐妨碍了你与郡主私话?”宁涣又问向宁昭。
宁昭很想说妨碍了,但逐月郡主都不介意,如今又在皇宫里,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微笑摇摇头。
宁涣就这般留下了,时不时找些话题跟逐月郡主闲聊,倒是宁昭越发无趣起来,只想赶紧离开皇宫,哪怕回去陪着夭华守岁,也比听着宁涣惺惺作态的强。
“子时到!”过了许久,宁昭总算是盼来了礼官的唱礼声。
众人纷纷起身朝殿外走去,靳渊也被几位阁老放了回来,他看了眼宁昭身边的宁涣,伸手牵着宁昭便走了出去。
“燃灯!礼花齐放,恭祝来年风调雨顺,国祚延昌!”
礼官声音落下,整片大红的凤凰花灯被点燃,灯火蔓延,入眼皆是祥和喜庆。
烟花齐放,映亮了整片苍穹。
靳渊与宁昭对视一眼,瞳孔染上火光,流淌着各色绚烂。
元春晚宴在此刻算是告一段落,撑不住的可以回府休息,想要留下的,可以继续陪着皇家守岁。
宁昭和靳渊自然不会想要留下,等烟火放完之后,便朝太子和楚王告了辞。
临走前,宁昭邀约了逐月郡主等郡主几日忙完,便到琉璃居一叙。
逐月郡主欣然答应了,宁昭便通靳渊相携着回了尚书府。
第三百六十三章 宏愿
“几位阁老找你说了什么?”宁昭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有些困倦的闭眼靠在靳渊肩头。
靳渊一手揽着宁昭,一手拨弄了下暖炉的炭火,让它烧的更旺了些,这才回道:“无非还是那些立储之事。”
“皇上没有废弃慕容承,阁老们找你商量这些不担心落人口实?”宁昭微微一笑,问道。
靳渊放下手里的火钳,又拢了拢宁昭身上的大氅,说道:“皇上身子不大好了。”
“什么?”
宁昭猛地睁开眼睛,惊讶的看着靳渊,回想起今夜见到的老皇帝,见他面色红润,气息厚沉,完全没有不好的样子啊。
“我见皇上气息平稳,脸色红润,不似有疾的样子,此话又从何说起?”宁昭皱了皱眉,问道。
若是皇上身子不好,阁老们着急着立储站队也无可厚非。
圣躬不豫,储君可是国祚之传承。
可慕容承如今还是名正言顺的东宫太子,要是老皇帝当真哪一日不行了,太子这龙椅可就算是坐稳了。
“皇上今日嗜睡昏沉,食欲不振,就寝难安,噩梦频频。”
靳渊无声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也只有皇上身边的几位近臣才知道,若不是今日皇上撑着龙体不适参加元春晚宴,阁老应该也不会找我说这些。”
“元春晚宴,是朝廷重之又重的宴席,在外的大臣亲胄都会回京共襄盛宴,皇上自然不会让人瞧出不对来。”靳渊说道。
“那可需要我进宫替皇上诊治?”宁昭问道。
靳渊点点头,看向宁昭,说道:“今夜阁老找我,除了立储之事,便就是想请夫人替皇上诊治,但却不可宣扬,只能秘密进行。”
“这是当然。”老皇帝病重,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朝堂上又不知道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除非老皇帝病情无力回天,只要还有救,这消息能瞒下来自然最好不过。
“那我什么时候去?”宁昭问道。
“等这两日过去。”靳渊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之后官道上会有些事情安排太子和楚王去处理,等两人都离了京都,夫人再进宫不迟。”
“好,我都听大人的。”宁昭点头应下。
皇宫里又那么多太医,定然短时间内不会让老皇帝出什么问题,老皇帝年纪大了,又常年操劳过度,身体本就五劳七伤,稍有差池,后果都不容小觑。
阁老们会直接把话挑明了跟靳渊说起,自然也知道老皇帝这病怕是不好,只有如今稳固了储君的地位,万一哪一日老皇帝驾鹤西去,朝廷也不会大乱。
“阁老跟大人商谈储君之事,大人可看清阁老们属意谁?”宁昭很好奇,如今慕容承和慕容极为了太子的位置明争暗斗,这些大臣也是各自周旋。
靳渊和宁昭断然不会让慕容承有荣登大宝的那一日,不过宁昭依旧好奇,慕容承经营了这么久,到底拉拢了多少人支持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们心里也得有个数,才知道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
“右相属意传承正统,嫡长子顺理成章应该是储君。”
靳渊想起之前跟那几位阁老的对话,说道:“倒是另外两位阁老更加中意楚王殿下,只是碍于楚王生母身份卑微,不好明着开口,只说楚王仁心纯善,勤政爱民,太子则是阴沉不定,战时更是杀戮太盛。”
“双方各执己见,也未能争论出个结果。”靳渊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不过旁听客而已,他们想要探听我的口风,我自是不会轻易松口。”
“可大人到底属意谁呢?”宁昭看向靳渊,有时候她也看不清靳渊心里到底想着什么,就像储君一事。
慕容承断然不行,可靳渊也从未表现出看好楚王殿下的样子,可如今老皇帝膝下成年的儿子就只有这两人,总该不会靳渊想要扶持一个幼子登位吧。
“我属意谁无关紧要。”靳渊紧了紧宁昭身上的大氅,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笑道:“最终天下归谁都与我无关,主要百姓安居乐业,为夫能与夫人长相厮守,便是我心中属意。”
“跟你说正经的呢。”宁昭恼火的很。
“我也是说正经的。”
靳渊回道:“总归这天下不会姓靳,我虽身为朝臣,但内心宏愿也只是想要天下太平,只要能做到这一点,谁做皇帝跟我又何干系?”
宁昭看了靳渊许久没有说话,半晌后她轻轻叹息一声,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反正只要不是慕容承做皇帝,其余谁来做这个皇帝也与我无关。”
“这就对了。”靳渊又亲了亲宁昭的额头,下巴顺势抵在她头顶,目光却透过窗帘缝隙投向了黑暗中。
黑暗晕染开来,墨黑了他的瞳孔,幽暗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沉敛,声音轻的飘渺的很,“扶持正统,安邦定国,方是我的宏愿。”
“什么?”宁昭与他挨得这般近都没听清靳渊说了什么,不由好奇的问道。
靳渊却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夫人可是累坏了吧,到家还有一阵,夫人先睡会,到了我叫你。”
宁昭确实很累了,马车上又暖和,困意压都压不住,她打了个哈欠,在靳渊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靳渊终是没有叫醒她,等宁昭再次醒来,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难得的,靳渊还在身边安静的睡着,宁昭睁眼打量着靳渊睡颜,缓缓的笑了起来。
大年初一,新年的头一日,本应该走门串户拜年送礼的,不过元春节靳渊和宁昭没能在府上陪着家人渡过,今日便留在府上,想好好的跟窦姨娘和刘伯好好的过个年。
“礼物早就准备好了。”元春节事宜全都由窦姨娘操办,一大早众人便纷纷到了窦姨娘居住的东院,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包起饺子来。
宁昭和靳渊起身后,也赶了过去,宁昭问起拜帖和礼物的事情,清蝉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回道:“一大早就派人挨家挨户的送去了,大人和小姐就放心吧。”
靳渊重礼,以前府上这些事情都是刘伯操持,现在又多了几个帮忙的人,自然用不着靳渊再操心。
宁昭闻言也放了心,凑到窦姨娘身边坐下,也要包饺子。
手刚伸出去就被窦姨娘给拍了回来,宁昭吃痛,抱着手,惊讶的看着自己娘亲,委屈道:“娘亲打我作甚?”
第三百六十四章 小聚
“你就乖乖等着吃就行,别给我们添乱。”窦姨娘笑骂了她一句。
宁昭更委屈了,扁嘴看了眼要笑不笑的靳渊,生气的哼了一声,说道:“怎么我就是添乱啊!我也会包饺子的!”
“你会什么会?”窦姨娘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摇头道:“难不成你忘记了前年让你跟着一起包的饺子?一下锅就散了,还的你父亲还数落了你几句。”
“行了,你就安静坐着吧,陪大人说说话也成。”难得开心,窦姨娘不想提起那些让人不舒服的人。
宁昭最终也没能祸害饺子,不乐意的陪着靳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秦肆安排好琉璃居的事情,便回了尚书府,一进院子就瞧见这一家人包饺子的场面,手也痒了起来。
宁昭憋屈了许久,就连靳渊都被同意包饺子了,自己还是禁止靠近,直到秦肆的饺子出来,宁昭这才把满心的委屈化成了嘲讽,指着那秦肆包出的四不像,点评道:“歪瓜裂枣,一下锅准糊,你还是别添乱了,去跟你家小祖宗玩儿吧。”
总算是把窦姨娘赏给自己的话又赏给了别人,宁昭说完心情瞬间明朗了起来。
秦肆无所谓的摆摆手,捏着自己手里的四不像,笑了起来,“无妨,糊了我就糊的,包饺子不就图个气氛嘛。”
“哼。”宁昭那口气已经吐出来了,这会儿也不想跟秦肆掰扯,最终还是在靳渊的帮助下,成功的祸害了好几个饺子。
窦姨娘瞧她包了几个饺子,自己都快成面人儿了,平日那些精灵劲儿怎地对上这些女儿家本还擅长的事情就抓瞎,不由摇头失笑,在宁昭花了的小脸上又添了一笔,笑道:“小花猫了都,赶紧去洗洗吧。”
宁昭这才后知后觉,脸一下红了起来,嘟着嘴跑去洗脸去了。
窦姨娘没有准备什么华丽光鲜的东西,倒是寻常人家过年的所需,更是增添许多过年温馨的气氛。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了个年,又休息了两日,靳渊和宁昭又忙碌了起来。
“这几日要安排官道下一段的修建,慕容承和楚王也在这一两日便要离京,到时候我再带夫人进宫替皇上诊治。”靳渊下了朝,没有回府,径直来了琉璃居找到宁昭。
琉璃居从开业那日起便是客似云来,忙过最开始那几日,刘季和伙计们都渐渐上了手,也没有再出现什么混乱,琉璃居满满的上了正轨。
宁昭搁下这几日的账本,点头道:“琉璃居现在一切顺利,我也没什么担忧的,定会安心替皇上诊治的。”
靳渊当然放心宁昭诊治,不过,这几日太医院里传来的消息,老皇帝病情好像更重了。
若是宁昭治得好还好,若是治不好,那这个罪责,有心人定然不会错过这么好打压自己和宁昭的机会。
“我不担心其他。”靳渊伸手整理了宁昭偏了的毛领子,温和道:“只想提醒夫人,此次进宫诊治是隐秘而为的,千万不要暴露了消息走漏风声。”
“另外,在宫里行事我不能一直陪在夫人身边,夫人已经要注意安全。”靳渊嘱咐道。
宁昭点头,朝靳渊安抚的笑了笑,回道:“大人就放心吧,事态轻重我自然知道,再说我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了,一定会注意的。”
慕容承已经离宫了,就算宫中有慕容承的眼线,自己注意些避开耳目也无妨。
“哦,对了。”宁昭忽然想起她可是约了逐月郡主明日来琉璃居一聚,“明日大人可有时间?”
“我约了逐月郡主来此小聚,大人能够一起参加?”宁昭问道。
“明日吗?”靳渊想了想,官道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自己这边暂时没什么事情需要忙了,便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没在琉璃居待多久,便一同回了尚书府。
宁昭已经吩咐了刘季准备明晚的晚膳,自己无需多担忧,第二日提前些许等在了琉璃居里,靳渊处理完公务,稍微晚些才到。
两人在包厢等着,与逐月郡主相约的时间快到了,宁昭让厨房先上了咕咚锅,只要逐月郡主一到,便能开膳。
可让宁昭没想到的是,这一等不仅等来了逐月郡主,还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早就听闻妹妹琉璃居的大名,今日与逐月郡主相约喝茶,突闻妹妹与郡主有约,本宫在宫里实在无聊,这才央着郡主带本宫前来凑个热闹,妹妹不会不欢迎我吧。”宁涣款步而来,身边只带了个随行伺候的宫女。
逐月郡主也有些不好意思,微笑着走到宁昭身边,轻轻拉了拉宁昭得手,轻声道:“娘娘要求我也不方便推辞,夫人要觉得不妥,改日逐月做东,再在这琉璃居共聚。”
“郡主无妨。”宁昭反手握住逐月郡主得手,微微笑了笑,看向宁涣时,脸色一如往昔般温和,礼貌的朝宁涣福了福身,说道:“娘娘大驾光临,小小琉璃居蓬荜生辉。”
“既来之则安之,娘娘请上座。”宁昭做了个请的手势,宁涣微微点头,大方的落了座。
“几位也没站着,赶紧坐下吧。”宁涣抬了抬手,表情温和。
宁昭跟靳渊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开始猜测宁涣此来有何目的。
炭火入盆,汤水发出咕咕动动的声音,几人都没有说话,咕咚锅的声音就更加清晰起来。
“之前琉璃居开业,本宫在宫中不方便出来,要不然也不会等到今日才来给妹妹道贺。”宁涣主动挑起了话头,宫女机灵的给她倒了杯茶,宁涣端了起来,朝宁昭举了举,笑道:“今日本宫不请自来,也没提前准备什么贺礼,便借花献佛,以茶代酒,祝贺妹妹琉璃居生意兴隆。”
宁昭微笑起来,端起茶杯也举了举,回道:“娘娘客气了,好意妹妹就受了,至于贺礼,娘娘不是早就给过了吗,而且……”
瞧着宁涣脸色变了变,宁昭好心情的笑了笑,说道:“而且妹妹还很喜欢呢。”
宁涣磨了磨牙,扯了扯嘴角,说道:“妹妹喜欢便好。”
逐月郡主没听出来二人话里的不对,闻言,朝身后随侍的丫鬟点了点头。
丫鬟笑了笑,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逐月郡主手边。
逐月郡主接了过来,又递给了宁昭,笑道:“小小心意,还请夫人莫要嫌弃。”
第三百六十五章 泗滨砭石
“郡主怎地这般客气。”
宁昭看了眼精美的盒子,无奈道:“今日不过邀请郡主小聚一下,您这……哎。”
“琉璃居新开业,这也是我的的一份心意,夫人莫要推辞,还请收下吧。”
宁昭在拒绝也不好,笑道:“那我便却之不恭,收下了。”
宁昭接过,入手分量不轻,她好好奇的看了看逐月郡主,逐月郡主朝她笑了笑,说道:“夫人可打开看看。”
宁昭也有此想法,便伸手解开了盒盖,随即双眼一亮,“泗滨砭石!”
靳渊也看了过来,入眼便是纯黑泛光,如同暗夜星辰般的玉石。
“这便是泗水至宝泗滨砭石?!”靳渊问道。
“不错。大人见识渊博,又可知这泗滨砭石除了供人赏玩之外,还有何功效?”逐月郡主卖了个关子,问道。
“书上记载,砭石又称浮石,乃天上陨星砸落,经过经年变化,才形成现在所见的砭石,宫中也有不少砭石质地的工艺品,低调奢侈,很受权贵喜爱。”靳渊说道。
“不错。”逐月郡主点点头,又笑道:“可大人还是没说出砭石另外的用途。”
言罢,逐月郡主看向宁昭,宁昭从砭石上收回视线,看了看逐月郡主,又看了看靳渊,笑道:“大人不通医理自然不知道。”
“除了是泗水至宝,泗滨砭石也是相传药神谷独有的至宝。”宁昭解释道:“药神谷所出的泗滨砭石不仅模样华美低调,更有治病的奇效。”
“按摩治疗,砭石特有的功效能够刺激人体穴位经脉,很好的达到治病的作用。”
“原来如此。”靳渊点头赞叹,“没想到这泗滨砭石还有这等奇效。”
宁涣静静听他们交谈,也找了机会插嘴道:“相传这砭石除了宫里还剩下几件摆件,民间已经很难寻得,郡主这份礼物可不轻啊!”
宁昭对此也深以为意,又看了眼盒子里珍贵的泗滨砭石,合上盖子,推回逐月郡主手边,说道:“郡主这份礼物太过贵重,还是收回去吧,留着给侯府夫人或者珍藏都很好。”
“夫人就收下吧,不用跟我客气。”逐月郡主却摇头,说道:“家母常年身体抱恙,家父还有底下的人都四处寻摸治病的良药。”
“这泗滨砭石府上已经有了,我正巧又遇上一套,落在手里也无其他作用,便借此想送给夫人,夫人救死扶伤,用处可比我放在府上观赏强多了。”逐月郡主说完,强硬的又把盒子推回给宁昭。
宁昭推拒不过,只好收下,朝逐月郡主再次道谢,正好食材也已经煮熟,宁昭便招呼着开了席。
宁涣丝毫不客气,尝了尝宁昭这咕咚锅的味道,还想跟自己之前那个比较一下。
可一入口,牛羊肉鲜嫩的味道便让她惊叹,剩下对比的心思也瞬间没了,反而升起了另外一股子不甘来。
京都就这么大,根本不需要宁涣特意关注,宁昭在京都也算是风云人物,有点风吹草动,消息都能不偏不倚的传进宫中,更何况宁涣可是随时关注着宁昭。
据他所知,宁昭这琉璃居聘请的全都是之前自己找来的那些人。
除了掌柜还有那个替她出面的秦肆,剩下的大厨伙计,全都是她曾经聘请的人。
自己跟酒楼失之交臂,她本就不甘,如今同样的人手在宁昭的利用下,做出来的东西,竟然比自己之前的要好吃,这一点更让宁涣上火。
今日舔着脸跟着逐月郡主前来,除了来探探这琉璃居的底,宁涣也确实想尝尝宁昭的咕咚锅是否有外界传闻的那般美味。
如今尝也尝了,这琉璃居大致跟自己之前布置的差不多,如此,宁涣就更不想宁昭的生意红火下去了!
开门做生意,宁昭总归有顾不上的时候,宁涣想要算计她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宁涣看了看对面相谈甚欢的三人,默默吃完了碗里的食物放下筷子,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席间多是女子,宁涣还不能饮酒,靳渊陪着宁昭和逐月郡主喝了几杯,逐月郡主便不胜酒力,已然尽兴。
散席时,时辰尚早,宁昭和靳渊亲自将逐月郡主和宁涣送上了马车,这才相携回了尚书府。
日子就这般平静的过着,慕容承和慕容极也按时离了京都,宁昭这几日一直待在府上,时刻准备着宫中召见,给老皇帝治病。
直到慕容承两兄弟离京两日后,宫里总算是来了消息。
靳渊下朝后早早回了尚书府,宫里人已经等着了,靳渊回来时,宁昭刚刚收拾好所需要的东西。
“大人回来了。”宁昭合上药箱,听见脚步声,抬眼便看到靳渊,起身拎起药箱,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进宫吧。”
靳渊看了看她手里的药箱,伸手接了过来,点头道:“走吧。”
两人坐上入宫的马车,宫里的内侍一路随性,亲自将人送到老皇帝寝殿。
“靳大人留步。”内侍太监挡住了靳渊的脚步,微微躬身道:“陛下只传召夫人一人入殿,靳大人请在殿外稍候。”
靳渊与宁昭对视一眼,把药箱递给了宁昭,点点头,随即后退两步,朝内侍太监拱了拱手,说道:“有劳公公了。”
内侍太监点头,看向宁昭,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夫人里面请,陛下已经等许久了。”
宁昭颔首,拎着药箱跨进了殿门。
老皇帝的寝殿宁昭并非第一次来,此刻却透着股阴沉,还有一阵浓浓的药味。
宁昭鼻尖微动,嗅着药味分辨出几位药材来,眉头微微蹙了蹙。
“来了怎么不进来。”老皇帝微显疲惫的声音传了过来。
宁昭回神,朝着内殿走去。
“臣妇参见皇上。”隔着明黄的帐慢,宁昭朝老皇帝行了一礼。
“平身吧。”老皇帝再次开口,随即从帐慢中探出手来,“你来给朕瞧瞧,朕还有多少时日。”
宁昭一惊,深深一拜,说道:“皇上贵为天子,洪福齐天,又有神灵护体,必定长命百岁,永享安乐。”
“行了。哎……”老皇帝打断宁昭,忽而叹息一声。
“什么真龙天子,终究只是肉体凡胎。”
老皇帝缓缓坐了起来,隔着帐慢看向宁昭,说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态,朕也有过害怕之时,可如今亦不能幸免。”
第三百六十六章 有疾
隔着帐慢,宁昭看不清老皇帝的表情,但这些话却从老皇帝口中说出,宁昭真的很惊讶。
自古帝王有谁不惧死,更甚者妄求长生不老者更多不胜数。
可老皇帝今日却告诉她自己看淡了生死,宁昭很难相信。
“哎……你过来。”老皇帝朝宁昭招招手。
宁昭起身靠近过去,离得近了,那股子药味儿便更浓了几分。
“朕的身体朕清楚,无奈宫中太医着实比不上你的医术。”老皇帝顿了顿,接着说道:“朕自知身体五劳七伤,能长寿至今已属不易,但如今朕却不能就此倒下,朕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处理。你——”
“宁昭,朕的身体就交给你了。”老皇帝撩帐慢看向宁昭,双目依旧带着精光。
宁昭对上老皇帝的视线,心里一凛,随即垂眸颔首,沉声道:“臣妇定当竭尽全力,替皇上诊治!”
老皇帝朝宁昭伸出了手,宁昭起身上前,探手摸向老皇帝脉门。
半晌沉默,宁昭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老皇帝撇了眼宁昭的神色,淡淡开口,“如何?”
五劳七伤确实不是说着玩儿的。
老皇帝脉象空乏,几大经脉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之前老皇帝头疾时宁昭给他把脉,当时也探出他年事已高身体不济,却不像如今这般风烛残灯。
老皇帝症状表现虚浮无力,头昏沉重,寝食不安,如今关起脉象心肺经还有足阴经都有所不逮,应该还伴有咳血之症。
“皇上今日是否咳嗽不止,时而还有咳血之症状?”宁昭松开老皇帝的脉门,退后两步,躬身问道。
老皇帝收回手腕,理了理衣袖,这才点点头,说道:“却有此症。”
“已有几日?”宁昭问道。
“三日有余。”老皇帝回答。
宁昭沉默半晌,老皇帝也没有催促,许久后,宁昭才重新开了口,说道:“皇上常年操劳,本就旧疾缠身。”
顿了顿,宁昭皱眉问道:“皇上此前是否有何不适?或是染了风寒?”
“天寒地冻,稍有不慎便感染风寒。”老皇帝又躺了下来,悠悠道:“不过朕的身子又岂是小小风寒损伤至此的。”
“此前有你为朕调理,朕的身体恢复不少,可后来发什么那么多事情,头疾又发作过几次,此后身子总会出现些小问题。”
“原是问题不大,哎……奈何精力空乏,这身体着实不中用了。”
“大约半月前,朕便难以入睡,以至于白日嗜睡昏沉得很,膳食也如同嚼蜡。太医院的人也来看过,却终究无法根治这些症状,直到元春节前不久,朕突然乏力不堪,晕厥过一次,病情陡转而下,朕当时便知时日无多。”
老皇帝说罢,无声叹了一声。
宁昭耐心听完,犹豫道:“皇上如今身体确实虚空,但只要静心修养,又佐以臣妇开的药调剂,定能有所好转。只不过……”
“不过什么?”老皇帝问道。
“不过皇上如今的身体,切记不能大喜大悲,必须静养静心,以静养脉,得以修整。”
宁昭看着老皇帝的脸色,又强调了一句,“断不能在像如今这般操劳了!”
可如今正是立储争斗的关键时期,老皇帝又怎么能静心修养,所以才有了刚见宁昭时的那一番说辞。
宁昭身为医者,虽早已牵扯进朝堂之事,也只能尽的医者本分,出言提醒,至于老皇帝作何选择,这便是宁昭无法干预的了。
“行了,朕知道了。”老皇帝疲惫的闭上了眼,朝宁昭挥挥手,没再说话。
宁昭站了一会儿,便缓缓退出了寝殿。
内侍太监给宁昭送来纸笔,宁昭伏案写下两份药方递给了内侍太监,嘱咐道:“这一份一日三次服用在膳后,这一份皇上每晚入睡前服用一次。”
言罢,宁昭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递给内侍太监,说道:“这药香每夜记得给皇上熏上,内含安神静气之功效,会有助于皇上睡眠。”
内侍太监接过药瓶,一一把宁昭所言记在心上,点头道:“夫人放心,身为陛下内侍,照顾陛下本就是咱家分内之事,况且陛下的安危便是咱家一百条命都赔不起,自然不敢怠慢。”
宁昭闻言点点头,又看了看寝殿深处,这才拎着药箱走出了寝殿。
内侍太监将人送了出去,靳渊一直等在殿外,见殿门打开便迎了上去。
宁昭脸色不是很好,靳渊看着她,没问什么,朝内侍太监拱手告辞,接过宁昭的药箱,带着她便往宫外行去。
尚书府的马车早就等在宫外,见二人出来,青蝉抱着大氅,赶紧跑到宁昭身边,给她披上大氅,三人一起上了马车。
“皇上情况如何?”马车行驶了一段,靳渊这才开了口。
宁昭手指下意识的扣着小案几,半晌后才又了反应。她微微摇头,说道:“不好。”
靳渊闻言看了看宁昭,给她倒了杯热茶,说道:“可能痊愈?”
宁昭叹息一声,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摇头道:“难。”
靳渊挑了挑眉,说道:“难……却不是不可。”
“夫人可有法子?”靳渊问道。
宁昭看了他一眼,无奈的笑了笑,叹道:“都说了难,大人又如何知晓我能有法子?”
“若当真连夫人都没法子,那这就不是难,应该是无力回天。”
靳渊也笑了,顺势拍了一通马屁,“更何况,夫人医术举世无双,举燕国全部,再也寻不出能出夫人其右的大夫了,如此那位便真就无力回天了。”
宁昭失笑起来,抬手拍了靳渊一下,说道:“大人可是在恭维我?”
“难道不明显吗?”靳渊笑道。
宁昭摇摇头,笑了起来,片刻后,重新正色下来,说道:“皇上的病确实不乐观,痊愈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她能够按照我的嘱咐,静心休养按时服药,切记大喜大悲,方能延长几年寿数。”
“但若是皇上做不到,那……”宁昭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靳渊也已经清楚。
老皇帝若是做不到宁昭嘱咐的那些,性命便像是悬在高空的刀剑,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
“此事可要告知几位阁老?”宁昭说完,问向靳渊。
靳渊沉默须臾,却摇了摇头,沉声道:“暂时还不能让他们知道。”
慕容承和慕容极本就明争暗斗,这几位阁老也是分立两边的政敌,若是现在让他们知道老皇帝此刻的病情,朝堂必将掀起轩然大波。
第三百六十七章 药方
马车一路行驶回尚书府,天色已经晚了,宁昭和靳渊用过晚膳,便径直回了房间。
之前马车上的对话两人都没有再提,老皇帝的病情两人已心知肚明,靳渊是断然不会让老皇帝这么快就死的,所以,除了宁昭时常照顾着老皇帝的身体,再朝堂上,靳渊也得注意不能让老皇帝太过动怒。
宁昭是秘密进宫,除了靳渊,就只有老皇帝和他身边的内侍太监知道,转眼间几天过去,老皇帝没有再召见,宁昭却连续几日,都去了妙春堂,一边跟孟遂研究着他带回来的药方,一边翻查医书,改良老皇帝的药方。
“不错啊,这几日有了点曾经刚到妙春堂的时的样子了。”孟遂放下药方,抬眼瞧见宁昭专注的模样,不由欣慰道。
宁昭闻言头也没抬,嘴角瞧了瞧,笑道:“还不是师傅给我布置了这么多的功课,要是在不用心,何年何月才能改良完啊。”
“呵呵。”孟遂笑着摸了摸胡须,说道:“为师确实让你改良药方,但也无需这般着急,跟你说的十日也不过是担忧你忘记这事儿。”
“这几日见你这般上心为师已然很开心,阿昭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孟遂伸手过去抽调宁昭手里的药方放在案几上。
宁昭抬眼看他,孟遂笑的慈爱,说道:“你在医馆待了这好几日,钱庄和琉璃居不用管了?”
“有秦肆和刘季在用不着我操心。”宁昭朝他笑了笑,回道。
孟遂摇摇头,说道:“那为师昨日看到你案几上摆着另外一份药方,细看下并不是我从大兴带回来的,而是一份滋补心肺,理气安神的方子,你还改良过,很是精妙,不知是要给谁的?”
宁昭愣了愣,没想到孟遂这话题拐的这般突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孟遂看她犹豫的样子,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这方子上那许多的珍贵药材,寻常人可用不起,更是采用性温和的药材,便是给老人使用,还是说你身边哪个亲近富贵之人生了病?”
孟遂眼睛眯了眯,突然皱眉担忧的看向宁昭,着急道:“莫不是……窦姨娘?!”
“啊?”宁昭被孟遂那一系列猜测搞得心里揣揣,还以为孟遂猜出来了,却不想孟遂猜到自己娘亲头上。
宁昭哭笑不得,赶紧摆摆手,说道:“当然不是,娘亲身子早已经痊愈,如今我又随时调理着,身子好的不能再好了,怎么会是她呢。”
孟遂皱眉看了宁昭一阵,想着之前见窦姨娘时,确实见她面色红润,精神矍铄,根本就不像个生病的样子。
更何况宁昭手里的这个药方,五劳七伤之症那般明显,窦姨娘哪怕是操劳一生,也不至于会落下这么个病根。
“那这是给谁的?”孟遂之前是担忧,现在纯属好奇起来,不知道那个倒霉鬼身子毁成这幅样子,若不是遇上了宁昭,寻常大夫手里走一遭,定然撑不过三个月。
老皇帝生病的事情本就是大忌,连自己看诊都是秘密进行,宁昭又怎么会轻易告知别人,于是赶紧摇了摇头,搪塞道:“根本就没有这么个病人,不过是改良药方时忽有所感,这才顺手拟了另一张药方出来。”
既然孟遂已经看见了,一张药方而已,宁昭也没什么顾及,索性拿出来递到孟遂跟前,解释道:
“上面的好几味药材确实价格不菲,但师傅您也知道,越珍贵的药材药效越好,虽然寻常百姓用不起,也不妨碍那些有钱人使用啊,我不过是有感而发拟了一份药方,这样也算是给病患多了一个选择嘛。”
孟遂之前也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也是自己一生见过的药材无数,这才能在短短一眼下看清楚那上面大部分药材。
连蒙带猜,还以为能在宁昭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没想到尽是有感而发拟了一份药方而已。
孟遂失笑一声,拿起药方仔细看了起来。不得不说,虽然药方上的那几味药材着实价值不菲,但其药效搭配剩余几味药材,疗效确实提升了不少。
“妙极妙极啊!”孟遂忍不住赞叹道,笑着摸了摸胡须,说道:“这份药方对于滋补心肺,调理五脏六腑很有功效,对于那些常年操劳过度,身子匮乏之人疗效很好。”
宁昭笑着应和一声,两人就这个药方谈论了一阵,孟遂这才心满意足的重新钻研起药方来。
总算是将人打发了,宁昭暗暗送了口气,再看手里的药方,心里却更加放心了——孟遂也觉得这样改良疗效增加很多,便是最适合老皇帝如今的药方。
宁昭在医馆待到打烊了才回去,靳渊公务繁忙,宁昭回去时靳渊还没回来,宁昭看了一整日的药方,也真的累了,便依靠在软榻上,捧着小暖炉闭目养神起来。
等靳渊回来,一进院子看到的便是已然睡着的宁昭。
靳渊在原地站了一会,清蝉也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靳渊张嘴就要打招呼,靳渊察觉时已经晚了,清蝉的声音惊醒了宁昭,宁昭睁着迷蒙的双眼,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朝他微微笑了笑。
靳渊无奈的瞪了清蝉一眼,快步朝宁昭走去,“吵醒你了。”
“没事。”宁昭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睡着了,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笑道:“等你回来一道用晚膳,原是想养养神,没想到竟睡着了。”
“这几日夫人改良药方辛苦,不然明日还是休息一下吧。”靳渊心疼道。
宁昭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为老皇帝改良好的药方递给靳渊,说道:“这是按照那位目前的状况改良的药方,你明日带去交给他们,提醒他们替换下一日三次的那份药方,其他的不变。”
靳渊接过药方看了看,跟宁昭在一起久了,自然也能瞧懂一般的药方,手里这张改良的,在孟遂眼中是妙极,在靳渊眼中也不过是换了几味药材罢了。
看了一遍,靳渊重新叠好收了起来,点头道:“夫人放心,我一定嘱咐好他们。”
宁昭原以为睡了一觉晚上会睡不着,没想到晚膳过后,宁昭跟靳渊窝在房间里看了会儿医书,眼皮子越来越沉,最后便什么也不知道的睡了过去。
靳渊看了看时辰,还不到亥时,宁昭又睡了,靳渊心疼她这几日辛苦,轻手轻脚的将人抱上了床,自己也跟着躺了上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序幕
寻常的夜晚,原也应该如寻常那般,一觉天明,却不想宁昭睡觉的功夫,另一场阴谋已经拉开了序幕。
一个时辰前。
“怎么样?”宁涣走出琉璃居包厢,去到隐蔽的拐角,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低头站在宁涣身边。
女子闻言没有抬头,轻声恭敬的回道:“已经放进去了。”
宁涣嘴角缓缓勾了起来,目光扫了一圈四周,低低的笑了起来,“宁昭啊宁昭,姐姐给你准备了一点小小的惊喜,希望你能喜欢。”
言罢,她笑容缓缓加大,眸光中的恶意无处遁形,肆意而嚣张。
“娘娘。”身后有人唤她。
宁涣收敛了表情,淡淡的回头看去,便见随身伺候自己的宫女已到自己面前,宫女躬身道:“客人已经到齐了,就等您进去开席了。”
“好。”宁涣昂了昂下巴,轻笑一声,抬脚便朝包厢走去。
走到包厢门口时,她脚步顿住,回头又看了一眼之前跟在身后的那个女子,女子也看向她,轻轻的点了下头,宁涣满意的勾起唇角,换上一抹温和的笑,伸手推开了包厢的门。
“让诸位久等了,抱歉。”宁涣款款走进包厢,宫女在身后轻轻合上包厢门,随即回到宁涣身后。
“无妨。”
逐月郡主微笑起来,说道:“娘娘实在太过客气,这些时日逐月一直受娘娘照顾,真是于心难安,本应逐月宴请娘娘的,却又被娘娘抢了先。”
“哈哈哈……”
低沉的男声响起,御史大夫陈大人摸了摸胡须看了对面坐着的宁洪一眼,随即朝逐月郡主和宁涣笑道:
“没想到娘娘跟郡主这般要好,老夫记得娘娘曾经与侯家小姐关系甚笃,还担心侯小姐出事之后无人陪伴,现在看到娘娘与逐月郡主要好,老夫就放心了。”
提起候芊芊,宁涣脸上显出一些黯然,说道:“终归是本宫害了芊芊。”
“这都是命啊,也怪不得娘娘,谁又能知道一次寻常的出行会出这种事呢,四公主她……”
陈大人叹息一声,摆手道:“也是老夫说错了话,罢了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娘娘也快宽心放下了,今日难得的家宴,应该高兴才对。”
逐月郡主不常来京都,但对之前四公主的事情有所耳闻,便开口劝解道:“是啊,事情已经过去了,娘娘也无需太过伤怀,侯小姐有知,想来也不愿看到娘娘这般挂怀。”
宁涣叹息一声,点点头,随即温和一笑看向逐月郡主,说道:“别只光顾着说话,动筷吧。”
“上次见逐月郡主很是喜欢这里的涮羊肉,今日我特地提前让人预订,留了羊身上最好的那部分肉,郡主尝尝可还满意。”
逐月郡主盛情难却,众人也纷纷动筷,吃了起来。
唯独只有宁涣自己,端起桌上的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目光越过杯沿看向几人,和几人送入口中的羊肉,她眸光闪了闪,最后又隐没在杯沿的阴影中。
酒过三巡,一直有些沉默的宁洪话也多了起来。
自从除了陈齐的事情,宁洪和御史大夫陈大人之间就有了些微隔阂,直到陈氏无端身死,这隔阂便悄无声息的大了起来。
若不是朝中陈大人也需要助力,而所有人都知道二人翁婿情深,陈大人或许早就跟宁洪撕破脸。
后来宁涣又成了太子侧妃,怎么说宁涣也是宁洪的女儿,陈大人这才又按捺下舍弃宁洪的心思。
过了这么久,翁婿再次相聚,二人也没什么话说,也是现在酒意上头,才有了点曾经的模样。
宁涣照顾着逐月郡主,自己却只吃了点面前的点心,至于咕咚锅里面的东西,宁涣则是一口都没动过。
宁涣有了身子,口味时常改变,旁人倒也没有生疑。
晚膳结束已经是临近亥时,陈大人和宁洪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宁涣则亲自将逐月郡主送回府,随后才回了东宫。
原本是入眠的时辰,宁涣却精神的很,半点睡意都没有,还好心情的拿起撂下很久的话本,靠在软榻上看了起来。
她在等,等着另一场好戏开场。
宁涣并没有等多久,然而等来的结果却跟自己料想的不太一样。
“什么?!”宁涣猛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惊愕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内侍,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御使大夫怎么了?”
内侍垂着头,重复道:“御使大夫陈大人半个时辰前突然暴毙!消息已经惊动了皇上。”
宁涣猛地瘫坐在软榻上,目光从惊恐在到难以置信,半晌后,宁涣才找回一点理智,又问向内侍,“皇上派了何人前去查探?”
“奴才回来禀报时,消息刚传进宫中,奴才也不知皇上派了何人。”内侍回道。
“罢了!”宁涣抬手打断他,随即又问道:“看着宁府和逐月郡主府上的人有没有什么消息?”
内侍点点头,赶紧说道:“两边府上传回来的消息跟之前预计的一样,宁大人和逐月郡主均是上吐下泻,逐月郡主那边已经让人寻了太医,消息相信很快也会传到皇上耳中。”
这二人没事宁涣当真是松了一口气,可正因为如此,宁涣更加疑惑起来。
不过是用了些不利肠胃的药物罢了,怎么还会死人?
更何况,同在一锅吃饭,逐月郡主和宁洪都只是上吐下泻,御史大夫陈大人却突然暴毙,这其中又有和隐情?
宁涣思绪很乱,许久之后才冷静下来。
她看向内侍吩咐道:“去传御医,就说本宫腹中难受,恐胎儿有异,酌请太医速速前来!”
内侍点头应下,很快便退出了寝殿,匆匆朝太医院赶去。
老皇帝用了宁昭的药,也听从医嘱,这几日身子确实好转了不少,难得好眠,却未能天明,老皇帝便被惊醒。
老皇帝怒气还没发作,就被传来的消息给震惊了,当即派了太医院的太医分别去了那三家,更是立马传旨太尉亲自去御史大夫府上查探。
还没来得及喘息,东宫又传来消息,说太子侧妃腹中难受,老皇帝又惊又怒,不明真相的他,还以为有什么不知名的瘟疫蔓延开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皇帝又怎么能睡得着,等到几名太医回来时,禀报了逐月郡主和宁洪宁涣的情况,老皇帝这才知道是肠胃不利导致的。
“怎地会同一时间都肠胃不利,他们可有说其他?”老皇帝问向太医。
第三百六十九章 隐情
太医也只是负责瞧病,查探原委并不归他们管,自然回答不了。
正在此时,前往御史大夫府上的廷尉回来了。
内侍匆匆进入殿内,躬身行礼,说道:“陛下,刘大人回来了,现在就传他进来吗?”
“传!”老皇帝双目一眯,一挥衣袖看了太医一眼,随即回到高位上坐下。
当朝廷尉刘洪仁,不巧,正是御史大夫陈大人的门生,恩师突然罹难刘洪仁又惊又悲伤,此刻入殿而来,双眼已然通红一片。
“微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
“免了罢!”老皇帝眉头微蹙,摆手道:“刘大人此去可有什么发现?”
刘洪仁看向老皇帝一脸悲戚,细微之下,就连嘴角都在微微发抖。
老皇帝虽然老了,但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见状,老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安慰道:
“朕知道陈大人是你的恩师,如今恩师离世刘大人自然伤怀,可伤怀是必然的,也不能影响到正事,刘大人也想早日查清楚陈大人的死因,给朕还有陈大人一个交代吧。”
“微臣殿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刘大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深深一揖,颤声道。
“罢了罢了。”老皇帝也露出一丝哀戚之色,摇摇头,说道:“爱卿赶紧起来吧。”
刘洪仁顿了片刻,才从地上爬起来,朝老皇帝拱了拱手,收敛了悲戚的神色,正色下来,说道:“微臣此去御史府确实发现了蹊跷之处。”
“哦?此话怎讲?”老皇帝问道。
御史大夫突然暴毙本就是蹊跷一桩,要是刘洪仁此一行没什么发现,那才叫真正的蹊跷。
“陈大人身子虽有疾,但近年来受皇上厚爱,特派太医时常替陈大人请脉,陈大人的身子虽未有痊愈,但也算的上康健。”
“前几日微臣与陈大人闲时品茶还问起,陈大人也是满面红光,神采奕奕,与微臣言他想等到来年春到,去山上跑马,微臣当时还笑话陈大人,没想到如今来春近在眼前,故人却已经阴阳不见。”
刘洪仁越说眼眶越红,老皇帝闻言也不甚唏嘘。
“那按照刘大人的意思是——陈大人的死另有隐情?”老皇帝从刘洪仁的话里摘取了重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不仅是陈大人,逐月郡主、宁洪,还有太子侧妃宁涣,这几人突然腹泻呕吐,并且都在同一时间发生,那御史大夫陈大人是否之前也……
“可知道陈大人生前是否上吐下泻?”老皇帝问道。
刘洪仁诧异的看向老皇帝,点点头,回道:“皇上如何得知?”
果然!
老皇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苍老的手指在桌案上一下下敲打着,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刘洪仁接着之前的话说道:“微臣问过府上伺候的人,陈大人生前确实有上吐下泻的症状,本欲请大夫诊治,却没想到大夫还没到,陈大人便去了。”
“仵作可有验过尸?”老皇帝问道。
刘洪仁闻言突然沉默了片刻,再看向老皇帝,目光里满是难言之色。
老皇帝见他吞吞吐吐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沉声道:“说!”
刘洪仁也不敢隐瞒,心里组织了一下说辞,这才犹豫着开了口,“陈大人先夫人早逝,如今府上却是戚姨娘做主。”
“府上旁系众多且都居于一处。”
刘洪仁叹了口气,终是说了出来,“深宅大院总少不了那些争斗,家族越是庞大越是难以超脱于外,更何况还有那诸多的旁系,陈大人在时尚且可以压制住这些人,可陈大人如今走了,光凭一个姨娘断然是压制不住的,所以府上如今混乱不堪,也不肯让仵作近陈大人身,说是为求陈大人全尸安葬。”
老皇帝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到了最后简直是大怒,拍案道:“简直是混账!”
“陈大人乃是当今御史大夫,位列三公,如今突然离世,自然是要查清楚死因,给朕与天下人一个交代,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刘洪仁!”
老皇帝沉声喊出刘洪仁全名,起身道:“此案朕着你全权负责,若有人阻拦,无论何人,按扰乱执法处置!”
“微臣领旨!”
刘洪仁当即跪下深深一拜,高声道:“微臣定不负皇命,查清此案,给皇上和陈大人一个交代!”
——
“什么?!”
宁昭刚起身,乍闻御史大夫陈大人离奇死亡的消息很是震惊。
说起来,宁昭跟这个陈大人还算的上是亲戚,陈氏是陈大人的嫡女,更是宁涣的亲外公,跟宁府也是又姻亲关系的。
之前陈氏还在的时候,宁府跟御史大夫府上时常走动,也是因为陈氏的关系,御史大夫才看重了宁洪这个女婿。
自从陈氏死了之后,虽然御史大夫陈大人没有说什么,但对宁洪也是暗藏不满,以至于宁府之后的败落,陈大人也是袖手旁观。
“怎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宁昭放下手里的筷子看了眼清蝉,随即又沉默了下去。
清蝉觑着宁昭的脸色,心里又是惶恐又是紧张——除了御史大夫突然离世的消息,清蝉一早还听闻了别的消息,然而这些消息无一例外,全都是对宁昭不利的!
清蝉本就是藏不住心思的人,宁昭虽然还在想着御史大夫离世的事情,但也只是一眼,便能看出清蝉的不对劲来。
张嘴刚要问话,外面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下一瞬,不仅是脚步声,刘伯惊慌的声音也传进了宁昭两人的耳中。
宁昭眉头蹙了起来,看了眼脸色已然发白的清蝉,眉头皱的更紧了。
放下清蝉的事情先不提,宁昭起身便要朝外走,却突然被清蝉给拽住了衣袖,宁昭回头不解的看着清蝉,目露询问。
听着嘈杂的声音越来越紧,一听便知道来的何止一两个人,然而为何一大早府上便来了这么多人,不用清蝉多想,定然便是因为那些传言而来!
清蝉也知道事态严重,她也不敢再隐瞒宁昭,赶紧开口说道:
“除了陈大人离世的消息,还有逐月郡主、老爷和大小姐,他们昨晚上一同生病上吐下泻,有传言说是昨晚他们都在琉璃居用过膳,说这几人生病和御史大夫暴毙,都是因为在咱们琉璃居中了毒所致!”
第三百七十章 登门
宁昭双眼猛地睁大,看了看清蝉,又看向院外,衣袖中的双手顿时握紧,“荒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看来,是有些人坐不住了啊。”宁昭幽幽的说道。
“小姐您还是从后门先出去避一避吧。”清蝉赶紧拽着宁昭就朝后院走去,急道:“或者您去寻大人,只要大人在这些人肯定不敢乱来!”
“大人肯定是要寻的。”宁昭却停下了脚步,使劲儿从清蝉手中抽出衣袖来,顺手整理了一番,抬脚走回台阶前,端庄肃穆的站着,目光不惧的看向院门。
“但我也不会离开。”宁昭淡淡开口,看着院门被人从外面粗暴的踹开,说道:“清者自清,逃了,可就说不清了。”
清蝉看着气势汹汹从院外闯入的一群官兵,急得眼眶都红了,双手纠缠被掐的发了白,嘴唇都跟着失去了颜色。
“来者何人!”宁昭面容肃穆的看向那群官兵,声音沉冷,“这里是尚书府,你们也敢擅闯!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
“是本官!”一道洪亮的男声从众人身后传来。
宁昭抬眼瞧去,便见刘洪仁从官兵身后走出,一身暗红官袍,腰挂佩剑,大摇大摆的走到自己跟前站定。
刘洪仁今日是来查案的,又老皇帝在背后撑腰,他自然没有什么顾忌。
“见过宁夫人。”刘洪仁拱了拱手,朝宁昭笑了笑,说道:“今日造访是奉了皇上之命,来查御史大夫暴毙一事,来的匆忙惊扰夫人,多有得罪,还请夫人见谅。”
“刘大人客气了。”宁昭也笑了笑,话锋却一转,问道:“不过刘大人查案却查到尚书府来,不知道可有知会过靳大人?”
“靳大人自然知晓。”刘洪仁抬手摸了摸腰上的佩剑,说道:“今日早朝,皇上已经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宣布了陈大人的死讯,并着我去全权负责调查此事。”
“靳大人就在此列,又怎会不知晓。”刘洪仁说道。
“是吗?”宁昭微微眯起眼睛,问道:“既然刘大人是奉命来我尚书府调查,那想必定有朝廷下发的搜查文书,不知文书在何处?能否一观?”
刘洪仁却突然摇摇头,笑着摆手道:“夫人多虑了,本官今日前来并不是要搜捕谁,只是想要找夫人问两句话罢了。”
宁昭扫了眼刘洪仁身后蓄势待发的官兵,冷笑一声,下巴朝官兵的方向抬了抬,冷道:“这便是要问话的意思?刘大人莫不是小题大做了吧。”
刘洪仁回身看去,轻笑一声,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身后的那群官兵这才放下刀剑,分列两边站好。
刘洪仁又看向宁昭,说道:“却是是下官行事不太周到,惊扰到了夫人,下官给夫人赔礼了。”
“不敢当!”宁昭冷声打断,随即开口道:“刘大人想要问什么,现在可以问了。”
“好!”刘洪仁点头,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敛了,盯着宁昭的眼睛,问道:“夫人昨夜可有在琉璃居?”
“不曾。”宁昭回道。
“有谁能作证?”刘洪仁问。
“昨夜我一直留在尚书府,府上所有人都能替我作证,大人与我同在一处,也能替我作证。”宁昭回道。
“那夫人可知昨夜太子侧妃一行人在琉璃居饮宴?”刘洪仁问道。
宁昭嗤笑一声,摇摇头,看向刘洪仁,说道:“刘大人难不成有耳疾?”
“若真是如此,我劝刘大人早日寻医问诊,千万不要耽误了病情,兴许还能痊愈。”宁昭讽刺道。
“多谢夫人挂心,下官听力好的很。”刘洪仁也变了脸色,重复了一边之前的问话,“夫人可知道太子侧妃昨夜邀请陈大人、逐月郡主,还有宁大人一同在琉璃居饮宴?”
“看来刘大人或许真不是耳朵不好。”宁昭瞥了他一眼,随即看向别处,“是脑子有问题吧。”
“宁夫人!”刘洪仁沉声一喝,“皇上命我查清楚此案,还请夫人配合!”
“我哪里没有配合?”宁昭又转会视线,惊讶的看向刘洪仁,疑惑道:“大人问话我便一一回答,见大人前文不对后语,我还担忧大人的身子,大人总不该是不识好歹之人吧?”
刘洪仁眉头蹙了起来,努力压下胸中的怒气,尽力平缓了声音,说道:“夫人既然配合,那便回答本官之前的问话。”
宁昭见他这般坚持,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道:“之前便与大人言明,昨夜我与大人一直待在府上,我没有去过琉璃居,又怎会知道有什么人去了琉璃居饮宴?”
“夫人是琉璃居的老板,太子侧妃可是贵客,夫人当真不知她去了琉璃居?”刘洪仁追问道。
“大人。”宁昭啧了一声,无奈至极,“我确实是琉璃居背后的老板,但琉璃居我早就交给了旁人打理,而且就算依旧是我在打理,琉璃居每日来往这么多客人,我又岂会一一记下,大人——”
“这不是跟有人问刘大人您一日遇见过多少人、这些人分别是谁、叫什么名字一样荒谬滑稽吗?”宁昭嘲讽道。
刘洪仁眼睛眯了起来,正要再问,却被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了话头,“夫人说的有理。”
靳渊一撩下摆,跨进了院门,先是看了看分列两边的官兵,行至刘洪仁身边时,朝他微微拱手一礼,这才大步走到宁昭身边,牵起宁昭的手,蹙了蹙眉,责怪道:
“夫人怎地也不捧上暖炉,这手冰的,一会儿在冻坏了身子,可没有一个刘大人这般尽职尽责的替你鸣不平。”
说到最后一句,靳渊刻意提高了音量,话语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刘洪仁更是脸色变了变,忍耐住这句嘲讽。
“只有为夫一人心疼。”靳渊轻声说道。
宁昭看向靳渊,手里传来温热的触感,让她放松了下来,她笑了笑,朝靳渊摇摇头,安抚道:“我也是刚出来一会儿,无妨,大人无需忧心。”
“那也不行!”靳渊却异常坚持,解开自己的大氅将宁昭给裹了起来,又上下细致的打量一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刘洪仁无意看两人恩爱,不耐的出声提醒道:“靳大人,皇上特派本官来调查御史大夫暴毙一案,还请大人和夫人配合。”
第三百七十一章 牢狱之灾
“本官知道。”靳渊看向刘洪仁,说道:“早朝时皇上已经说过,此刻无需刘大人再提醒。”
“刘大人刚刚问到哪儿了?”见刘洪仁面色难看,靳渊再次开口,问道。
“刘大人问我知不知道昨夜太子侧妃驾临琉璃居一事。”宁昭看了眼刘洪仁,好心的替他说道:“昨夜我与大人在府上用膳,琉璃居的事情又怎会知晓,自然照实以告。”
靳渊点点头,转身朝向刘洪仁,笑道:“本官与夫人确实一直在府上未曾离开,不知刘大人还有别的要问吗?若是没有,本官便不送了,刘大人请吧。”
刘洪仁忍了多时,现下已经忍无可忍,当即冷哼一声,高声道:“靳大人和夫人就算没去过琉璃居,但仵作已经验过尸,还有替几位贵人看诊的太医的证词,此四人都是误食了同一种会致人肠胃不利的药物导致的上吐下泻。”
“而四人当夜均去过琉璃居饮宴,回府便出了事,无论此事是否与夫人有关,琉璃居都脱不了干系,夫人是琉璃居的老板,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夫人!”刘洪仁大手一挥,侧身让开道,做了个请的手势,高声道:“这一趟夫人必然是要去的,请吧!”
靳渊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开口预言,刘洪仁这次却学聪明了,率先开了口,说道:“皇上有旨,本官全权负责调查此事,无论何人欲要阻拦,均以妨碍执法处置!”
“靳大人莫不是要以身试法?亦或是抗旨不遵?”刘洪仁直接把靳渊的话全都堵死,还特意拿出老皇帝作为令箭,只要靳渊还敢说出一个不字,那么他便有权依法处置了靳渊。
虽然靳渊是朝廷二品大员,但老皇帝也说了,无论何人,就算是靳渊闹到老皇帝跟前去,刘洪仁也不惧半分。
“刘大人好生威风。”靳渊眯起眼睛,牵着宁昭的手更紧了几分,说道:“刘大人怀疑夫人,本官自然也难脱关系,今日定也要跟着走着一趟了。”
刘洪仁跨前一步,半分不让,“大人如此体恤,本官便领了。”
“——靳大人、夫人!”刘洪仁又做了个请的手势,沉声道:“请吧!”
宁昭没想到靳渊会陪着自己一起,皱眉看着靳渊,想要阻止,靳渊却朝她微微摇头,握着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走吧。”靳渊看了看宁昭,随即跨前一步,两人下了台阶,随着一行人,离开了尚书府。
——
“昨夜太子侧妃确实来过。”
刘季跪在阴沉冰冷的牢房里,虽然心里存有恐惧,但面上依旧冷静,抬眼看向高坐上的官员,说道:“但太子侧妃一行人所食食物全都与旁人无异,若是我琉璃居食材有问题,那又岂止太子侧妃几人受难,该是所有来过我琉璃居的百姓均无一幸免才是!”
“大人!我琉璃居开业不久,众所周知又是夫人的产业,盛名固然是好,但也被盛名所缚,琉璃居开业至今,上下全员无一不是兢兢业业,生怕出了一点子纰漏给夫人蒙羞,又怎会生出这般大的事端。”
“再之!”
刘季掷地有声,接着说道:“做生意本就是求财,如今琉璃居生意尚可,大有更好的发展,我们又岂会自断生路,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啊!”
“够了!”
高坐上的官员,是刘洪仁的直属下级,受刘洪仁提拔至今,也跟御史大夫陈大人算是亲近。
如今陈大人罹难,刘洪仁伤怀,他也不遑多让。
朝廷中又少了一个靠山,让他如何不在意!
“本官问的不是你做生意的那套,本官是在问你,为何要给太子侧妃一行人下毒!”
“冤枉啊大人!”刘季双眼猛地睁大,当即磕头一拜,急切道:“太子侧妃乃是皇亲国戚,就算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下毒谋害啊!”
“你不敢,不代表旁人不敢!”官员眼睛微微眯起,意有所指的说道:“都知道你家夫人与太子侧妃不合,若是她想要下毒……”
“大人冤枉啊!”刘季惊慌起来,当即争辩道:“夫人就算是与太子侧妃不合,但总所周知夫人与逐月郡主乃是至交好友,宁大人更是夫人生父,又岂会连同这二人一道谋害?!”
“哦?”官员嘴角一勾,说道:“那你的意思,她不想谋害逐月郡主喝宁大人,却单单只想谋害太子侧妃,那么那三位便是受了连累之过!”
“大人!”刘季双眼睁大,里面满是血丝。
他不愿入仕,只求得区区秀才便止步不前,便是因为深知官场险恶,断不如与金钱往来的干脆利落。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儿,如今当真深陷其中,才知道这险恶尽是这般的险恶,就连说话都是处处陷井,让人防不胜防。
“小人并无此意!夫人也断然不会要谋害太子侧妃!”刘季深深叩首,声音带着颤抖,高声道:“还请大人明鉴!”
“本官自然会查的水落石出,也会找到你们所犯下的罪行,替御史大夫陈大人昭雪!”官员看了眼一旁记录的文书,点了点头。
文书授意,垂眸开始书写起来。官员又勾了勾唇角,随即起身朝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此案疑点重重,先将他关押下去,好好审问!”
刘季被人从地上拖了起来,他眼睁睁的看着官员离去,眼睁睁看着衙役将自己绑缚在木桩上,此前的惊恐已经当然无存,他死死咬紧牙关,心里唯一挂念的,反而是宁昭和靳渊的安危。
此次事件,分明就是冲着宁昭和靳渊去的!
他看着衙役手里握着的覆满倒刺的鞭子,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愿宁昭和靳渊二人早日沉冤昭雪,自己也能早日脱离着牢狱之灾!
秦肆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被关进了另一件牢房,官员来过一次,询问了一些话,大致意思跟问刘季的差不多,最后都会把矛头指向宁昭。
秦肆又不傻,自然知道这些人打得是什么注意,也已经做好了会受些罪的准备,坚持此事与琉璃居和宁昭无关。
刑罚自然会受,但秦肆也知道,这件事情没有最后定案,靳渊可是在那儿摆着呢,这些人也不敢要了他的命。
第三百七十二章 冰片
秦肆知道,只要咬牙扛过去,宁昭和靳渊断然是不会让他们白白遭此一劫的。
鞭子一道道落在秦肆身上,秦肆从开始的疼痛难忍,到后来的麻木,其实并没用到多少时间,在他意识逐渐昏沉之时,他还抽空想了想。
若是自己今日在早些出门,早些到尚书府通知宁昭这件事,兴许宁昭就能保下自己,也不至于走在半道便被人捉了去,到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游览一番。
就在这二人被刑讯逼供的同时,宁昭和靳渊并未被带去狱中,而是到了廷尉刘洪仁的府上。
刘洪仁看了两人一眼,随即吩咐侍从给二人上茶,自己却转身回了主位上坐下。
此前在尚书府,虽然有老皇帝背后撑腰,但毕竟不在自己的地盘,刘洪仁依旧有些束手束脚,此刻回了自己府上,刘洪仁不仅轻松起来,态度也跟刚才有所改变。
“靳大人贵为二品尚书,夫人又是皇上亲封的二品诰命,此案尚在侦查,牢狱一趟恐有不妥,便只能请二位委屈一下,来鄙府一坐。”刘洪仁说道。
“刘大人真是客气了。”
靳渊微微一笑,说道:“之前刘大人在府上已经问过话了,不知刘大人还有何事不明?”
刘洪仁没有当即回答,而是看向了宁昭,沉默半晌,这才开了口,“天下皆知夫人医术高明,今日可否替本官瞧瞧,这里面可有蹊跷?”
说着,他朝侍从抬了抬下巴,侍从会意,退下片刻重新走了回来,手里却多了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个铜质雕花的圆形器具。
宁昭一眼便认了出来,此物正是琉璃居烹制咕咚锅的铜锅。
“刘大人这是何意?”宁昭不悦的问道。
“欸。”
刘洪仁赶紧抬了抬手,状似安抚道:“夫人莫要着急,先看看再说。”
宁昭与靳渊对视一眼,靳渊点点头,宁昭这才起身朝侍从走去,看向托盘中的铜锅。
端详片刻,宁昭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转头问向刘洪仁,说道:“不知刘大人要让我看什么?若只是看看这口铜锅,我倒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自然不是让夫人看铜锅的。”
刘洪仁笑了笑,示意侍从打开铜锅边缘一圈的盖子,说道:“夫人不妨先看看里面的食物,在告诉本官有否发现。”
宁昭收回视线重新落在铜锅上,此时侍从已经揭开了盖子,一股咕咚锅的味道扑鼻而来,随时残羹剩菜,也能闻见它的香气,当真算得上的珍馐美味了。
宁昭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而是先凑近了闻了闻,脸色越发凝重起来,紧接着,她拿起旁边备好的汤勺,舀起一勺起来,凑近鼻尖仔细问了问,眉头猛地皱了起来。
“冰片?!”宁昭诧异非常。
“什么冰片?”
靳渊不知何时到了宁昭身侧,见她眉头紧皱,低声问道:“夫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是啊。”
刘洪仁也从主位上走了下来,说道:“若是夫人发现了什么可要直接告诉本官啊,断然不能又丝毫的隐瞒。”
宁昭没理会刘洪仁,而是看向靳渊,说道:“这汤里有大量的冰片。”
“冰片?”
刘洪仁自然也听到了宁昭的话,问道:“若是本官没有记错的话,这冰片可是提神醒脑,缓解止痛的药材,又如何会出现在夫人琉璃居的咕咚锅了?”
“恕本官才疏学浅,竟不知冰片除了有这些药理功效之外,还能作为调料放入菜品中啊。”刘洪仁叹息道。
宁昭听他阴阳怪气的说话,就很不舒服,当即说道:“我可从没有说过,冰片可以入菜,刘大人可不要误会。”
“那又是为何这冰片会出现在咕咚锅里呢?”刘洪仁紧追其后,问道。
宁昭又看了看手里的汤勺,放在一旁,说道:“我不知。”
“夫人不知?”
刘洪仁仿佛被宁昭的话给震惊了,诧异道:“这可是琉璃居所出的咕咚锅,如今这咕咚锅里发现了冰片,夫人身为老板却告诉本官不知?”
“夫人啊。”
刘洪仁收敛了神情,肃然道:“你这可就让本官难办了。”
靳渊不知这冰片到底会带来多大的隐患,但看宁昭的样子也知道,这冰片肯定跟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于是便说道:
“虽然这锅里出现了冰片,但时间已经过去一夜,若说这锅里本就有冰片自然说的过去,但要说是有人趁机栽赃陷害,之后再放入冰片,亦能说的通。”
“刘大人,这可说明不了什么啊。”靳渊看向刘洪仁,说道。
“哼。”
刘洪仁冷哼一声,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指着咕咚锅说道:“这可是本官查的太子侧妃与陈大人四人皆去过琉璃居起,便派人去琉璃居取得了昨夜四人所食用的食物。”
“这咕咚锅便就是昨夜太子侧妃四人所食。”
说着,刘洪仁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说道:“收集道证据,本官便立马禀报了皇上,为求公正,这些证物一直保存在本官府上,专人看管从未有人靠近。”
“靳大人如今说怀疑有人事后栽赃陷害,难不成也是怀疑本官监守自盗?!”刘洪仁看向靳渊,质问道!
“本官又怎会这般误解刘大人。”靳渊不紧不慢,丝毫没有被刘洪仁的话所影响,说道:“这不过是本官合理的猜测罢了。”
“再说,如今案件本就在调查阶段,本就是要把一切疑点一一查清,这还得有劳刘大人公正执法,皇上如此信任刘大人,把此案交由刘大人处理,本官又岂会质疑皇上的圣明。”
靳渊说着,重新牵起宁昭走回座位前坐下,他看了看宁昭,问道:“劳驾夫人为为夫解惑,这冰片可能引起人上吐下泻?亦或是让人突然暴毙?”
宁昭看着靳渊,有些犹豫。
她没有立即开口,她这短暂的犹豫被靳渊捕捉的清清楚楚,靳渊心里一凛,面上依旧淡定,问道:“夫人直说无妨。”
“按常理而言。”宁昭看了看站着的刘洪仁,说道:“跟刘大人说的一样,这冰片确实是有提神醒脑,缓解疼痛的功效,并且出了冰凉之感,食之并无其他感知。”
“哼。”刘洪仁突然冷哼一声,插言道:“夫人也说了这是按常理而言,但居本官从太医院太医处所知,冰片本就是苦寒之药物,用量上本就需要好生斟酌,若是剂量不当,便会引起服用者上吐下泻。”
第三百七十三章 软禁
刘洪仁说着看向宁昭,沉声问道:“夫人说,本官所言可虚?”
宁昭也看向他,顿了顿,方才点点头,说道:“冰片乃苦寒药物,用量上确实需要谨慎,若是剂量大了,寒性会引起肠胃不适,上吐下泻亦然没错。”
“夫人直言不讳,本官佩服!”
刘洪仁轻笑了笑,朝这宁昭靠近了两步,问道:“所以,夫人觉得,为何在太子侧妃这几人的膳食中,会出现大剂量的冰片?”
“是有人恶作剧无心之失,还有有人心存怨恨,刻意报复谋害!”刘洪仁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有种质问的味道。
“刘大人这是何意?”
靳渊脸色也沉了下来,起身看向逼自己矮了少许的刘洪仁,冷声道:“刘大人何必拐弯抹角,你的意思便是我夫人有心报复谋害吗?”
“本官可没这般说。”
刘洪仁缓缓后退一步,笑了笑,说道:“不过琉璃居那个秦老板和刘掌柜我们已经分别请去问话了,也不知现下问出了什么没。”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宁昭猛地站了起来,怒目瞪着刘洪仁。
她可以遭受冤屈,自然会有洗清的时候,但她身边的人,她的朋友们,她不愿意被自己牵连,让他们无端受罪。
这件事一开始宁昭便感知是冲着自己来的,现在刘洪仁说了这么多,句句都是想把自己牵扯进去的意思,宁昭已经明确的肯定。
背后之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她依旧不太明白,自己得罪过的人她自己知晓,这个刘洪仁其实宁昭根本不是很熟悉。
前世自己身为贵妃,权力争斗,也用不到他一个小小廷尉,今生也未曾听闻靳渊提起过这个廷尉刘洪仁。
此人对于宁昭而言,当真是一无所知。
太子和楚王两人争权,自然有各自的党派,可这个刘洪仁到底属于那一派,宁昭便无从知晓。
不过如今宁昭心里倒是有了些猜测,不过也仅仅是猜测不敢作准,而且当着刘洪仁的面,宁昭也无法询问靳渊。
还有秦肆和刘季,这二人如今已经被刘洪仁带走,尚不知道安危如何,宁昭心里着急的很。
靳渊也是眉头紧皱,看向刘洪仁,说道:“刘大人秉公办理,我想自然不会案件还未告破便私自用刑对付这几个寻常百姓吧?”
“又或许,刘大人是受了何人所托,想要屈打成招?”靳渊幽幽的问道。
“靳大人这可是在血口喷人?!”
刘洪仁被气笑了,冷哼一声,说道:“我受恩师提拔至今,一直循规蹈矩,靳大人不会是想要替尊夫人脱罪,便要拉着本官下水吧,若真是如此,便落了下乘。”
“刘大人这话就严重了。”
靳渊摆摆手,却笑了起来,说道:“本官知道刘大人为替恩师还一个交代,定然会谨慎查案,不过冤枉好人,便让真凶逍遥法外。”
刘洪仁轻哼一声,撇开脸去没有说话。
宁昭听了一耳朵,算明白了这刘洪仁居然是御史大夫陈大人的门生,然而御史大夫陈大人有了宁涣这一层关系,如今也算是太子一党。
难不成,这背后之人是慕容承?!
可慕容承如今尚不在京都,若真是他,那又是多早之前就已经布下了这个局?
竟愿让怀有身孕的宁涣涉险,还直接舍弃了陈大人的命!
可转念一想,宁昭又觉得不对。
慕容承虽然心狠手辣,却是一个爱惜羽毛之人,笼络朝臣已然不是这般容易,一边要跟楚王争斗,一方面慕容承定也是越多大臣支持越好,断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舍弃了位列三公与宰相阁老同重的御史大夫!
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
又或者,这一局自己跟琉璃居也是被牵连的,而是旁人布下了局,想要断了慕容承的臂膀之举?
宁昭越想越复杂,加上心里惦念着秦肆和刘季,心头很乱,终究理不出个头绪来。
只得重复的再问了一遍,“你把他们二人如何了?”
刘洪仁看了看宁昭,瞧她脸色不虞,自己之前受的憋屈好了不少,轻笑道:“此案正在调查,本官自然不会拿二人如何,不过就是寻常审问犯人那一套罢了。”
“犯人?”宁昭上前一步,问道:“既然刘大人说此案还在调查,又何来的犯人?”
“疑犯亦是犯人。”刘洪仁昂了昂下巴,答道:“夫人又何异议?”
“你——!”
“夫人勿怒。”
靳渊拦下了宁昭,抬手在宁昭的后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抚,接着才朝刘洪仁说道:“夫人与我并无异议,那敢问刘大人,按刘大人的意思,本官与夫人也是疑犯,可也要收押大牢,听候受审?”
“自然不用。”
刘洪仁笑了笑,说道:“大人和夫人都有品阶在身,本官又岂敢未断案之前越俎代庖,若此事查明当真与夫人和大人有关,待我禀明皇上,皇上自然会定夺。”
“此刻,便请夫人暂且留在府上几日,方便本官询问。”
刘洪仁说完看向靳渊,不出意料,对上了靳渊冰冷的眸子,笑道:“至于大人,便请你先行回去,若本官有疑问需要询问大人,自然会前来叨扰。”
“你想软禁我夫人?”
靳渊危险的眯起眼睛,周身寒气肆意涌动。
刘洪仁却不惧,说道:“大人这话就严重了,不过是请贵夫人暂且在府上作客几日,我定然会让内子照顾好夫人,大人可放心。”
放心?
靳渊可不放心!
刘洪仁三句话不离宁昭,心思昭然若揭,就是想把这件事情直接扣在宁昭身上。
先不管他为何会如此,又是受了何人之意,但靳渊断然不会让他得逞!
靳渊顿了顿,刚要开口,却被宁昭给拉住了衣袖,他低头看去,宁昭看着他的眼睛,随即缓缓的摇了摇头。
靳渊眉头皱的更紧了,却听宁昭说道:“既然如此,那这几日便有劳刘大人照顾了。”
宁昭同意留下,刘洪仁很是满意,当即笑了出来,说道:“本官自然不会怠慢了夫人。”
“即如此,刘大人可容我送大人出去?”宁昭问道。
刘洪仁看了二人一眼,说道:“这是自然。”
宁昭朝他颔首一笑,拉着靳渊便走了出去。
等走出刘洪仁的视线,靳渊这才无奈又担忧的说道:“夫人明知道他不安好心,为何还要留下?”
第三百七十四章 记录
“大人。”
宁昭安抚的捏了捏靳渊的手,正色道:“如今事情牵扯到琉璃居,还死了人,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是深陷其中。”
“我不能自由查证,大人又何苦陪着我,自然是要好好的调查清楚——”宁昭说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冷声道:“到底是谁想要陷害我!”
言罢,她深呼吸一口,倾身抱住了靳渊,贴在他耳边,轻声透着不舍,说道:
“妾身等着大人替我昭雪,大人可不要让妾身等的太久,妾身会想念大人的。”
靳渊心揪了一下,鼻尖也跟着一酸,当即抱紧了宁昭,轻缓、郑重的承诺道:“为夫不会让夫人久等的,我很快便来接你!”
宁昭踮脚在靳渊耳边轻轻吻了一下,嘴唇轻轻动了动,靳渊微微一顿,宁昭松开靳渊朝他笑了笑,没再去看他,转身走了回去。
靳渊在廷尉府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宁昭的身影彻底消失,他这才叹了口气,转身径直朝医馆走去。
琉璃居被封,御史大夫身死,还有宁涣和逐月郡主几人纷纷病倒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京都。
孟遂自然也早就得知,派人去尚书府问询情况,却被告知,宁昭和靳渊已经被请走了。
无奈之下,孟遂也只能守在医馆里。
午时刚过,正是用膳时间,许多人却无心饮食,孟遂便是其中之一,正当他按耐不住想要亲自去尚书府等候的时候,靳渊却来了。
“你怎地来了?”
孟遂惊讶的看着靳渊,又探头看向靳渊身后,却未看到自己想见的那位,失望之余,带着靳渊径直去了后院。
“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一坐,孟遂便按捺不住,张口便问:“我一大早便得知这个消息,派人去府上询问,却说你们被人带走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此事说来话长。”
靳渊来找孟遂,并不是为了诉苦叙旧,而是另有目的,“师傅可与太医院的院首还有联系?”
“问这作甚?”
孟遂不解,但还是答道:“虽然老夫离了太医院,不过往日交好的,还有几名弟子依旧有往来。”
“那便好!”
靳渊说罢,朝孟遂拱了拱手,说道:“那就有劳师傅邀约太医院院首一聚。”
孟遂不明就里,但看靳渊坚持,又联想到宁昭琉璃居一事,便点点头应承下来。
有孟遂邀约,太医院院首没有多想便答应了,两人约在孟遂府上,相谈时,不想靳渊出现,太医院院首起身行礼,并无他想。
靳渊回了一礼,开门见山的问道:“我有一事想让院首帮忙解惑。”
“靳大人请讲。”太医院院首说道。
靳渊在他对面落座,问道:“院首可知陈大人验尸的仵作是出自何处?”
太医院院首回道:“此人在诏狱供职,乃廷尉大人直管下属。”
“那陈大人此前一直身体抱恙,听闻皇上厚爱,命太医院太医每三日便要去给陈大人探脉,院首可告知陈大人身患何疾?”
“这个……”
太医院院首看了看孟遂,有些犹豫起来,说道:“靳大人见谅,太医院看诊记录实乃机密不易泄露,恕下官无法告知。”
“可如今陈大人突然暴毙,其原因尚不明确,太医院看诊记录必然会摊开,又何妨现在告知我?”
靳渊面色肃然,看着太医院院首,说道:“内子无端牵扯其中,却并不知晓到底发生何事,现内子被软禁在廷尉府,我身为朝廷命官,又身为人夫,定然不能让朝廷要员无端惨死,更不能让内子受冤被害,真凶逍遥法外。”
靳渊突然起身,朝太医院院首行了大礼,恳切道:
“还请太医院院首看在我和师傅的份上告知一二,日后院首若需我之时,我定当全力相助。”
“靳大人快快请起,下官如何受得了这一礼啊!”
太医院院首很是为难,又惶恐,无奈叹息一声,说道:“也罢!靳大人对朝廷忠心,对夫人有情有义,下官很是佩服,既然如此,下官答应便是!”
靳渊惊喜不已,说道:“大恩不言谢!靳渊欠院首一次,来日定当报答!”
想要拿到太医院看诊记录,其实很不容易,更何况还是朝廷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
不过有了太医院院首帮衬,这件事就简单的很了,靳渊第二日便拿到了陈大人看诊记录。
这份记录很是机密,遂太医院院首没有直接交给靳渊,而是以品茶为由邀请孟遂,把记录交给与朝廷已无关系的孟遂,再通过孟遂之手,转交给了靳渊。
“原来陈大人一直就有隐疾在身,怪不得,怪不得啊!”孟遂自然也看过了那份记录,此刻抚须感慨起来。
靳渊很快看完记录,不过对于医术药理,靳渊不甚了解,这也是他找孟遂的第二个原因。
终究是因为药物原因才发生了这些事端,找一个熟知药理的人作为帮手,靳渊才能事半功倍。
“师傅,此话怎讲?”靳渊放下看诊记录,看向孟遂,问道。
“御史大夫本就有隐疾在身,他常年服用药物,身体里早就被药物浸染,并且因为身体不好又年事已高,太医院开药时用的都是温和滋补类药物。”
孟遂伸手拿起案几上的记录,指着上面一行记录说道:“看这几味药材,滋补温和,对心肺经和足阴经几处大的经脉都有滋补调理作用。”
“还有这里。”
孟遂又翻了两页指着另外一处记录说道:“这上面记载,陈大人前不久刚得了风寒,看记录,风寒刚好不久,风寒此症跟滋补类的药物恰恰相克,所以此间陈大人服用的药物便少了几位特别滋补的,仅剩一些温和的药物作为调和。”
“陈大人的身子本就切记受寒,苦寒类的药物更为大忌,若稍有不慎,便会引起他旧疾复发,继而身体内残留的药物相互抵触,更是损害根本的大忌啊!”
孟遂一口气说完,这才放下了记录。
靳渊听完却恍然大悟,看向孟遂,说道:“是冰片!若是陈大人误食了大剂量的冰片,会如何?”
“冰片已经是他禁忌的药物,更何况大剂量!”
孟遂连连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若真服用了大剂量的冰片,必死无疑!”
第三百七十五章 牵连
陈大人已死,又有孟遂佐证,看来不需要再询问仵作,导致陈大人身死的原因,定然是因为那被下在咕咚锅里的那些冰片无疑了!
见靳渊不说话,孟遂叹完气又看向他,问道:“你为何会提起冰片?”
靳渊也无意隐瞒,说道:“此前在陈大人和宁涣等人所食用的咕咚锅中,夫人便发现了有冰片!”
“什么?”孟遂惊讶异常,猛的站了起来,说道:“怎地会出现冰片?”
孟遂震惊之余,也没忘记分析,说道:“这冰片虽然性寒,但寻常使用,哪怕是剂量过大最多也只会造成肠胃不利,呕吐腹泻而已,只要及时治疗并无大碍,可……”
孟遂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向靳渊,问道:“逐月郡主还有宁涣宁洪,昨夜便是上吐下泻,这定然是服用了冰片所致,幕后之人许是并不想闹出人命,只想制造事端打压宁昭和琉璃居!却不想……”
“却不想闹出了人命,还是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此事更是惊动了皇上,所以——”
靳渊冷冷的眯起眼睛,说道:“定要揪出真凶,还阿昭一个公道!”
京都风生水起的琉璃居一夕之间被衙门查封,民间谣言纷纷四起,更是影响了宁氏钱庄和妙春堂。
秦肆被关押,好在妙春堂的伙计一个个都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就算秦肆一段时间不在,钱庄也能顺利营生不出篓子。
但这一切都架不住传言四起,宁昭名声受损,连累其下的这些产业都被百姓诟病不信任。
一连好几个客户去钱庄取回自己存进去的银子,管事的拿出契约来,那些人依旧不管不顾,不仅要求本金全数退还,还要按照契约上签订的,拿走每日利息!
“你们可不要欺人太甚!”
宁昭不在府上,外面谣言四起,青蝉只能守在钱庄,此时见这些人如此落井下石,当即又气又怒,说道:“现在跟我说按照契约算利息,那你看看契约上你签的可是三年的存放!”
“如今还不到两月你不顾契约就想把钱取回去,现在更是一改之前说法,又想按照契约拿走利息!”
“我家小姐本就是冤枉的,无需几日就能恢复往昔!你当真是欺负钱庄没人了?”
青蝉怒吼一声,双眼都红了。
事发突然,刘洪仁手段果决,直接把秦肆和刘季收押,更是软禁了宁昭。
靳渊没心思打理店铺的事情,青蝉一个女子,但陪在宁昭身边久了,也算是露了脸,很多商户老板还是认她的,闻言还是在心里掂量了一下。
可那些私人商户,之前也是看在宁昭的份上才着急忙慌的过来存钱,他们还巴望着能够让钱庄物色一个好的营生,再钱生钱,好好的大赚一笔呢。
可没想到这才短短两月,宁昭就被抓了,那鼎盛一时的琉璃居也被封了,他们本就拿着老婆本来豪赌一场,没了,身家性命也当是没了,他们又哪里敢赌得起!
“我不管!”
一个中年客户直接出声,叫喊道:“钱庄之前承诺了,只要存一日便有一日的利息,这银子可是我自己的,我取走我自己的银子哪里需要旁人同意。”
说着,他朝青蝉逼近一步,指着青蝉鼻子骂道:
“我今天就要拿到银子,不给我银子我就不走了!我就报官!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宁氏钱庄坑老百姓的钱!”
“你!”青蝉气结,瞪着那人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正当这时,刘伯却匆匆赶到,身边还陪着流影,流影拨开人群,两人走到青蝉身边。
青蝉抬眼便看到流影,心里的委屈化成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你怎么才来啊!”
青蝉被流影护在身后,青蝉在他背上锤了一下,哽咽道:“他们就欺负小姐现在不在,一个个都来闹事!”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那人不乐意了,高声道:“我就是来取回我自家银子,怎么就成了闹事了!我不管!我今日必须拿到钱!”
“你们欺人太甚!”青蝉声音都哑了,要不是流影在前面,青蝉指不定已经冲上去了。
周围那些私人商户,见那人已经闹开,个个都有些按捺不住了,齐声要问宁氏钱庄要钱。
青蝉已经哭成了泪人,宁昭这才走了不到一日,整个京都都变了个天儿。
“够了!”低沉的嗓音骤然响起,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青蝉和流影循声看去,见刘伯拨开人群,靳渊不知何时到了钱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大人!”
青蝉猛的从流影身后走了出来,抬手抹了抹眼角的眼泪,袖口早已经浸湿,她快步走到靳渊身边,抽抽噎噎的要说话,却被靳渊抬手打断了。
“什么都别说了,我全都听见了。”靳渊说道。
他看向众人,看到人群中受到宁昭恩惠的几个大老板,众人都认识靳渊,除了宁昭的缘故,靳渊在京都也是顶顶的风云人物。
几位老板对上靳渊的视线,都尴尬的垂下了眸子,靳渊却没有停留,视线逡巡过全场,最后落在那个闹着要拿钱的中年客人。
“这位客人今日是要取回钱?”靳渊看向那人,声音依旧温和,但面上也能看得出些许疲惫。
那人哪想到会对上靳渊,平日里可从没想过能跟靳渊这样的贵人说上话,更没想到今日自己还是质问的那一方。
那人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啊!小人、我我就是来取回自己的、自己的银子,就算是靳大人您来了,这银子我、我也要取的!”
“这是自然!”
靳渊看了那人一眼,随即又扫向旁人,高声道:“钱虽然存进宁氏钱庄,但银子还是诸位的银子,想要取走我自然不能拦着。
但契约在先,我宁氏钱庄开门做生意,也不是今日就要关门,那是要绵延数代,横贯燕国的,契约白纸黑字,拿到官府也是有效的。所以——”
靳渊收回视线看了看身边已经收了声的青蝉,抬手在青蝉背上拍了拍,笑道:
“所以,今日想要取钱的尽管取走便是,但每日利息便没了。”
“这是诸位毁坏契约在先,我们宁氏钱庄也是按契约办事。”
靳渊说罢,看了看有些犹豫的众人,话锋又是一转,说道:“但是,看今日钱庄的客户对半都到了场,趁大家都在,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清楚的。”
第三百七十六章 未眠
“不管琉璃居如何,宁氏钱庄都是独立在外的,之前跟大家如何说的宁氏钱庄自然会按照契约上一一照办,诸位今日想要取钱便取钱,若是还信得过宁氏钱庄和我靳渊,我靳渊今日在此立誓,宁氏钱庄不仅不会倒闭,还会按照签订的契约书上写的一样,让大家得到自己应的的!”
靳渊掷地有声,在场众人纷纷禁言看向他,沉默许久之后,还是靳渊开了口,侧身让开一条道,说道:“现在,想要取银子的,请吧。”
“大人!”
青蝉拽着靳渊的胳膊,却被靳渊一个眼神给止住了话头。
靳渊再次看向人群,重复道:“请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没人动作,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人也都没了声儿,最后众人都看向最先起哄的那中年人,仿佛想看看这人如何抉择。
中年人何时受过这样的注目礼,一时竟有些打怵。
这时,之前受了宁昭恩惠的一个商户老板却站了出来,朝靳渊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宁夫人德才兼备,医术高明,家父也是被宁夫人给治好的,宁夫人我信得过!”
“今日又得了靳大人的话,小人更是放了一百二十万个心,今日正巧路过,瞧见宁氏钱庄门口拥堵,前来一观,不曾想居然有人趁机落井下石,小人真是不齿啊!”
说着,商户老板看了那中年人一眼,中年人落个没脸,很是讪讪。
商户老板又看向众人,顺势朝人群中另外几个商户老板使了个眼色,那个老板会意,也站了出来,纷纷替宁昭和宁氏钱庄作保。
听了靳渊的话,那些人的心思本就少了,现在见这几位大户都作保,取银子的心思彻底没了,也跟着开始起哄应承。
中年人本也是怕自己那点棺材本没了,这才闹过来,如今再瞧,自己也被说动了,当即讪讪道:“靳大人和诸位老板都这么说了,那这银子……我也不取了!”
一场闹剧就这样消弭于无形,等到众人散去,靳渊几人这才得闲到后院稍作休息。
打发了那些客户,青蝉立马开始担心宁昭,找准机会便问道:“大人,小姐现在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够回府啊?她一个人在那劳什子的廷尉府,身边又没个贴心的人伺候着,小姐定然不习惯啊!”
“早知道,我就跟着小姐去,至少如今我还能陪在小姐身边照顾着,我心里也安。”
说着,青蝉又哭了起来,眼眶里满是触目的血丝。
流影嘴笨,从来都不知该如何安慰人。
靳渊本就为宁昭的事情来回奔波,昨夜更是一夜未眠,他心中的思念和担忧,半分没有青蝉的少。
还是刘伯看不下去,拍了拍青蝉的后背,劝慰道:“青蝉姑娘可别哭了,如今事已至此,还是想办法解决问题才行。”
许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刘季被官兵带走至今杳无音信,刘伯哪里又不担心,“夫人不在,刘季和秦公子也被关进了大牢,哪一个都不能不管。”
说着,他看向靳渊,问道:“大人,案子可有了眉目?”
靳渊按了按山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说道:“我已经知晓陈大人的死因,等明日早朝,皇上定然会问及廷尉此案相关,倒时我会想办法先把所有事情搞清楚。”
想着,靳渊突然看向流影,说道:“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流影起身站好,等待靳渊吩咐。
“你去查查逐月郡主和宁洪那边,还有之前接待宁涣包厢的伙计,问清楚那夜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靳渊说道。
“是!大人!”
流影领命,看了看青蝉,随即转身便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还有刘伯。”
靳渊示意刘伯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注视着刘伯,诚恳道:“这件事牵扯到刘季是谁也没想到的,不过刘伯放心,您和刘季都是我的家人,夫人要救,刘季和秦肆一个都不会少。”
“我已经打听出刘季和秦肆被关押在哪儿,已经吩咐人照应着,这件事情还没结束,他们也不敢动我的人。不过……”
靳渊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牢狱之苦还是会受些,权当是我欠你们父子俩的,来日方长,我定然会给他们讨回公道。”
“大人您这是说的哪儿话呀。”
刘伯眼眶也红了,抹了抹眼角,说道:“老奴一生受老爷夫人照顾,如今跟着大人,大人待我父子也情同亲人,此时本就是意外受过,刘季能跟着夫人同甘共苦也是他的福气,老奴没有半句怨言。”
“我知道。”
靳渊抬手在刘伯胳膊上拍了拍,安抚道:“这件事不会太久的,夫人还在等我接她回家呢,您放心吧。”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銮大殿,老皇帝高坐龙椅,群臣跪拜,庄严肃穆。
“众爱卿平身。”
老皇帝挥了挥手,声音低沉。
老皇帝身体抱恙,除了几位近臣,靳渊和宁昭,其余人就连太子和楚王慕容极都不知道。
如今宁昭被牵连,老皇帝又因为陈大人突然离世这件事大动肝火,原本切记大喜大悲,老皇帝这里犯了忌讳,身体又开始隐隐不舒服。
可老皇帝自己说过,让廷尉刘洪仁秉公办案,如今事情关系到琉璃居,牵扯到宁昭,老皇帝自然不能食言,案情不明时,再把宁昭弄出来。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司礼太监高声吟道。
廷尉刘洪仁手握玉笏躬身站了出来,说道:“微臣又是启奏陛下。”
“讲。”老皇帝说道。
刘洪仁起身站好,朝老皇帝说道:“两日前御史大夫陈大人夜间突然暴毙一事陛下忧心,臣亦是务必挂心。”
“皇上着我全权调查此事,已过两日,微臣查出了些许眉目。”
老皇帝眉头一挑,看了看下首身姿挺拔的靳渊,随即问道:“查出什么了?”
“回禀皇上。”
刘洪仁说道:“陈大人暴毙当夜,太子侧妃、逐月郡主和宁洪宁大人一同在琉璃居饮宴,结束之后,几人都是径直回府,途中未做停留,并且——”
说着,刘洪仁看了看靳渊,接着说道:“除本就常年身体抱恙的陈大人,另外三人均是上吐下泻,经微臣调查,四人均是食用了琉璃居的咕咚锅所致。”
“琉璃居的咕咚锅朕也有所耳闻。”
老皇帝说着顿了顿,片刻后才说道:“不过寻常的咕咚锅,百姓吃了都没事,怎么就他们出事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诡辩
此言一出,大殿彻底安静下来,有人看向靳渊,有人看向刘洪仁,还有些人一直垂着脑袋,假装自己不存在。
不过这些人心里,一半抱着看戏的心思,一半是真的替靳渊担忧——若最后查出来真是琉璃居出了问题,宁昭难辞其咎,靳渊也会受到牵连。
这部分人跟靳渊和宁昭的关系不错,虽然说不上私交很好,但一直都是和睦相处,琉璃居开业时,更是有部分官员还去参加过。
自然,琉璃居在京都盛极一时,大部分官员也都去琉璃居尝过鲜。
“确实。”
有人站了出来,朝老皇帝躬了躬身,先看了看靳渊,又朝刘洪仁说道:“本官也有幸去琉璃居尝过,慕名而去,尽兴而归,本官却未曾有过不适的症状。”
“本官可未曾说过琉璃居的咕咚锅一直有问题。”
刘洪仁看向那名官员,含笑道:“本官只说陈大人和太子侧妃食用的那咕咚锅有问题。”
“此话何意?”老皇帝蹙了蹙眉,催促道:“陈大人直接说便是,无需绕弯子。”
“是,皇上!”刘洪仁站直了身子,开始讲述起来。
众人都认真的听着,大殿安静非常,老皇帝却是越听眉头蹙得越紧,问道:“冰片?这只是寻常的药材?怎么会中毒?”
“皇上,并非中毒。”
刘洪仁看向老皇帝,拱手说道:“关于药理本官也是一知半解,还请皇上请来太医院太医帮忙解释。”
“准!”老皇帝瞥了眼身旁伺候的司礼太监。
司礼太监躬身颔首,随即朝殿外高声唤道:“宣太医院院首觐见!”
不出盏茶功夫,太医院院首便来了大殿,老皇帝身子不好,已经坐了这许久,有些坐不住了。
他看向刘洪仁,手指在山根处按了按,说道:“有什么赶紧说吧。”
刘洪仁领命,跟太医院院首说明了冰片的情况,这才问道:
“院首大人,冰片只是寻常药材,但仵作验尸发现,陈大人体内除了大量冰片残余,并未发现其他东西,所以最终确定,陈大人是死于误食冰片。”
“哎。”
太医院院首先是叹息一声,这才朝老皇帝拱了拱手,恭敬道:“冰片却是只是寻常药材,其有提神醒脑,缓解止痛的功效,可奈何……”
“奈何什么?”
老皇帝换了个姿势,手肘撑在座椅上,皱眉问道。
“奈何陈大人隐疾多年,身子一项只受温和滋补的药材,加之前些时日陈大人偶感风寒,温补太过的药物并不再用,隐疾便有了复发的迹象。”
“如此一来,待陈大人风寒痊愈时,便需要继续滋补调理。不过陈大人服药时日尚久,体内还残存了些曾经药物的作用,冰片乃是苦寒类药物,性子是大寒,寻常配药时便要小心剂量,若是剂量稍重,便会引起肠胃不适,呕吐腹泻都是常态。”
“而之于陈大人……”
太医院院首顿了顿,目光看向了靳渊之处。
之前把就诊记录给了靳渊,太医院院首也关注着这件事,他也弄明白了陈大人的死因为何,因此更加担忧起靳渊来。
虽然这件事情其中或许还有别的隐情,可陈大人确实是吃了琉璃居的咕咚锅之后暴毙,除非找出那下药之人将其正法,要不然这口大锅,琉璃居和宁昭是背定了。
“至于陈大人,本就是需要滋补的体质,平日用药就忌讳性寒的药物,如此在食用了冰片,一时间药物与体质、还有身体内残留的药物相克,加之陈大人已然年迈,这本是伤了根本的事情,陈大人扛不过去也实属正常啊。”
太医院院首解释完,又低低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叹息陈大人倒霉,还有叹息宁昭更倒霉。
听完太医院院首的话,刘洪仁当即朝老皇帝拱手道:
“微臣已经找到证据,证实那冰片确实是在琉璃居里被人下的,微臣也问过了其他几位受害者,几人均表示当日身边除了自己贴身伺候的人之外,一切膳食准备和接待,都是由琉璃居的伙计做的,包括加了冰片的咕咚锅也都是琉璃居伙计亲手端上来的。”
“所以微臣有理由怀疑,下药之人便是琉璃居之人!”刘洪仁掷地有声,周围大臣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刘大人此言差矣!”
说话的是靳渊。
他理了理官袍衣袖,捧着玉笏走了出来,朝老皇帝躬身一礼,说道:“皇上,此事本牵扯内子,微臣应该避嫌,确实不方便多言。”
“只是听了刘大人这几日所调查的事实,还有刘大人之前的话,微臣着实觉得非常不严谨。”
靳渊说着看了眼刘洪仁,随即又转头看向老皇帝,说道:“因此,微臣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刘大人,还请陛下恩准。”
“准了。”
老皇帝摆了摆手,又换了个姿势,之前的手肘已经压麻了。
“谢陛下。”
靳渊道完谢,看向刘洪仁,问道:“刘大人刚才说事发当日,几位受害者在琉璃居用膳,身边带着贴身伺候的人,一切膳食都是通过琉璃居伙计之手,因此有理由怀疑是琉璃居伙计所为,是吗?”
“自然!”
刘洪仁回答的很干脆。
靳渊闻言却反问道:“那么琉璃居每日客人无数,来往的更加不知道凡几,为何刘大人不猜测是这些客人中夹带了包藏祸心之人,想要谋害几位贵人才趁机下手?”
“再者,几位贵人只带了贴身伺候的人,那么刘大人又怎么能肯定这几个伺候的人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主人身边,若是有离开过,那么我是不是也能猜测,这些贴身伺候的人其中有对自己主家不满的,趁机下药?”
“诡辩!”
刘洪仁皱眉看着靳渊,反驳道:“靳大人这些都是无端臆想,何来证据?”
“那我想请问刘大人又有何证据,可以证明此事出自琉璃居伙计之手?”靳渊反问道。
“你!”
刘洪仁被靳渊的狡辩弄的措手不及,当即看向老皇帝,高声道:“皇上,靳大人强词夺理,事情发生在琉璃居,而贵人的包厢在二楼隐蔽处,来往的这些客人又怎会知道贵人们的行踪。”
“再有,什么贴身伺候之人想要谋害自家主人,那在府上下手不是更有把握,也不会误伤他人,落得一身骚!”
刘洪仁果真是着急了,金銮殿上,当着老皇帝的面,说话都这般粗俗起来。
第三百七十八章 动机
“皇上。”
靳渊这时却幽幽的开了口,说道:“刘大人说他有理由怀疑,微臣不过也是怀疑而已,这只是微臣合理的推测,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刘大人与微臣都是合理的推测。
微臣只是好意提醒刘大人,还有别的可能性,可别被什么迷了眼,只知道揪住内子不放,若真凶在外逍遥法外,皇上特派刘大人查案却成了冤案,皇上岂不是要被刘大人牵连蒙羞。”
“靳渊!你什么意思?!”
刘洪仁被靳渊激怒,当即对峙道:“你口口声声说要避嫌,然而每句话都是为宁昭洗脱,你包庇之意这般明显,怎地还有脸说本官执法不明?!”
等刘洪仁说完,靳渊只是安静的听着,半点没有刘洪仁那般的恼怒急迫,一派从容淡定的样子,看的刘洪仁心里更是火大的很。
老皇帝本就坐不住,刘洪仁又这般大吵大闹,老皇帝当即一拍桌案,沉声喝道:
“够了!大殿上争吵礼数何在?!”
“微臣大殿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刘洪仁和靳渊齐齐跪了下来,高声道。
老皇帝看着他们二人,没有让人立马起来,而是沉默半晌之后,重新开口,说道:
“刘洪仁,朕命你好生调查此案,给了你法办他人的权利,你就应该谨慎处之,不该放过任何一条疑点。”
“靳渊说的对。”
老皇帝又按了按山根,接着道:“案件没有查明之前,所有合理的猜测都是对的,不应该局限在某一个人身上,这样会缩小自己的视野,若真是凶手当然是好,但若不是呢?”
老皇帝放下手,盯着刘洪仁的后脑勺,沉声道:“难不成当真要让真凶逍遥法外,笑我朝廷一个个都是被愚弄的蠢材吗?!”
“陛下恕罪!”
刘洪仁心里一颤,赶紧说道:“微臣谨记陛下教诲,定当好生查案,早日找出真凶,给皇上一个交代。”
刘洪仁依旧不忿,余光瞥了眼身边跪着的靳渊,咬了咬牙,接着说道:“可是,微臣之所以怀疑宁夫人,自然是有原因的。”
老皇帝轻哼一声,眯了眯眼,问道:“说!”
“皇上,据微臣调查,宁夫人之前便与太子侧妃不睦,微臣听闻,如今的琉璃居本是宁府的产业,由于宁府当家主母早亡,家业和内务随后都是由太子侧妃代为打理。”
“太子侧妃原本就看中了咕咚锅,想要在京城开办,谁曾想突然病倒,店铺的生意自然就落下了,最后却被宁夫人用旁人之名买了下来。”
“太子侧妃好转之后本没多想,她身子虚弱也无心打理,却发现店铺的新老板也要做咕咚锅。”
“一时好奇,太子侧妃让人打探,却得知买下店铺的真正老板却是宁夫人,二人之间本就有诸多误会,娘娘认为这是宁夫人背后搞鬼便找上门去,想要讨个说法,最终不慎还伤到了宁夫人。”
“随即二人一同回了宁府,宁夫人当着宁大人的面提出了分家,宁大人忙于朝政,确实无力监管这些产业,最后只能妥协,宁夫人不仅得偿所愿拿下了店铺,分家时更是得了另外一部分产业,可谓是精心走了一步好棋啊。”
刘洪仁说着感叹起来。
在他的讲述下,宁昭颠覆了常人眼中的形象,倒成了一个攻于算计、心机深沉的女人。
不仅用手段拿下了长姐打理的店铺,更是趁着宁涣找上门的由头分了家,还另外得了一部分产业,就算是宁涣无心伤了她,这赔礼也算是足够丰裕了。
大臣们将信将疑,殿内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所以微臣之所以怀疑宁夫人,是因为娘娘前不久才找了宁夫人的麻烦,且还伤了夫人,夫人心里存着怨恨也是人之常情。”
“并且夫人精通医理,没有用什么毒药或者巴豆之类的东西来报复,而是选择了难以辨认的冰片,不仅无毒,食用最多只是让人呕吐腹泻,这也只能算是恶作剧罢了,就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陈大人居然对冰片是大忌,无端丢了性命。”
说着,刘洪仁看了眼靳渊,冷道:“想来凶手也没想到会闹出人命,陈大人还真是冤枉的很啊!”
待刘洪仁说完,殿内突然响起一阵掌声,众人一惊看去,却是靳渊。
靳渊缓缓的鼓了鼓掌,脸上也带着寻常温和的笑容,只是熟悉的人才能知道。靳渊露出这样的神色,便已经是怒了。
“刘大人说的一个好故事啊!”
靳渊笑道:“本官真是佩服的很。”
“本官所言句句属实,靳大人难不成还想狡辩?”
刘洪仁也不怵,补充道:“那日娘娘上门寻衅,有很多百姓都瞧见了,店铺的那些伙计也是看的真切,就连秦老板和刘掌柜都证实了。”
“那又如何?”
靳渊歪了歪头,像是闲谈一般,问的很随意,“内子之前确实跟太子侧妃发生了争执,也因为如此内子提出分家。”
“可那又如何?”靳渊又问了一遍。
“这便是动机!”刘洪仁答道。
“动机?”靳渊像是听了什么搞笑的话,突然笑出了声。
老皇帝眉头紧皱,但并没有出言制止。
等靳渊笑够了,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刘大人刚才也说了,内子分家不仅得了店铺,还以为得了不少其他的产业,既然如此,此一局难道不该是内子胜?”
“既然是赢家,报复又从何说起?”
靳渊咂摸了一下,皱眉点点头,说道:“照刘大人这话来看,倒是太子侧妃心怀不甘,又见琉璃居生意如此红火更是妒忌,因为不甘妒忌便想要制造事端构陷琉璃居,已到达打压琉璃居和内子的目的,这还更加说的通了。”
此言一出,大殿再一次陷入安静。
有人顺着靳渊的话猜测下去,有人则是单纯的佩服靳渊,竟然敢当着老皇帝的面,怀疑他的儿媳妇。
天家最重名声,历朝历代为了天家的名声舍弃了多少人,靳渊如今敢直接触犯,当真的大胆啊。
众大臣都不敢多言,纷纷觑着老皇帝的脸色。
“大胆!”
果然,刘洪仁听不下去了,指着靳渊骂道:“靳大人竟敢恶意揣测太子侧妃,等同于诋毁天家名声,靳大人你可知罪!”
第三百七十九章 协同查案
“本官有没有罪刘大人说了可不算。”
靳渊言罢,看向老皇帝,突然严肃了脸色,朝老皇帝叩首揖礼,说道:
“皇上,微臣只是推敲案件无意诋毁皇家名声,皇上圣明,还请恕微臣冒犯之罪。”
“罢了!”
老皇帝头疼的很,大手一挥,说道:“恕你无罪,你们都起来吧。”
“此事重大,没有实质的证据之前,断不能听凭一方所言。”
老皇帝沉默了须臾,看向靳渊,说道:“这样吧,靳大人从今日起连同刘大人一起查办此案。”
“朕要知道所有的细枝末节。”
老皇帝如今还服用着宁昭之前开的药方,若是没出这件事,老皇帝明显是有所好转的,但眼下……
老皇帝担心自己身子有异,加之他也认为宁昭不会糊涂到作出这样的事情来,为了自己的身体,他必须要缩短查案的时间。
老皇帝等不了了。
“给你们七日时间。”老皇帝下了最后通牒,说道:“七日后,我要知道真凶是谁!”
“退朝!”
他挥了挥衣袖,司礼太监将他搀扶起来,径直离开了金銮殿。
大殿上文武百官都在,众人交换了几个眼神,又看了看殿中央相对而立的两个人,随即没人说话,安静的退了出去。
靳渊看着刘洪仁,微微笑了起来,朝他拱了拱手,说道:“之后还请刘大人多多指教了。”
刘洪仁心中不甘,可老皇帝的旨意他岂敢不从,就算再有不甘,也只能咬牙忍住。
刘洪仁冷哼一声,勾了勾唇,也还了一礼,说道:“好说好说,靳大人不仅财政打理的这般好,就连查案都不比我一个廷尉差,靳大人也要多多指教才是啊。”
“这是自然。”
靳渊很是不客气,笑道:“皇上只给我们七日时间,时间不多啊,得抓紧才是。”
“刘大人,还请带我去看看带走的两名犯人,本官要提审。”靳渊说道。
刘洪仁微微眯眼瞧他,随即笑了笑,说道:“靳大人,请吧!”
靳渊微笑颔首,抬脚走了出去。
靳渊没有第一时间想要接回宁昭,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宁昭此刻是嫌犯,自己刚接手案子,若这般沉不住气,便给刘洪仁留下了把柄。
只需要在老皇帝跟前参他护短包庇,靳渊便只能退出案件,宁昭依旧保不住,秦肆和刘季也同样保不住。
如今虽然不能接回宁昭,但秦肆和刘季自己便能亲自照应,想他刘洪仁也不敢在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宁昭那边也是一样,刘洪仁要顾忌着自己,本就不敢轻易动宁昭,如今更是要小心对待才是。
靳渊整理着自己的心绪,思索间已经到了召狱,他站在台阶下,望着庄严肃穆的召狱大门,缓缓的舒出一口气。
“靳大人,请吧!”
刘洪仁步上台阶,见靳渊没有跟上,不咸不淡的开了口。
靳渊朝他笑了笑,撩起官袍下摆,随着他走了进去。
召狱大白天里面都是昏暗潮湿的,常年不见阳光,里面又湿又冷,随着走过的几间牢房,靳渊所见都是不成人样的囚犯。
靳渊心里往下沉了沉。
刘洪仁注意到靳渊的脸色,嘴角勾了勾,说道:“召狱里关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囚犯,靳大人无需对他们生出怜悯之心。”
闻言,靳渊却看了刘洪仁一眼,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来,问道:“那刘大人把秦肆和刘季关进这全都是罪大恶极之人的牢狱,是否有些不妥啊?”
“他们当然不在这里。”刘洪仁无所谓的摆摆手,笑道:“嫌犯而已,他二人比这些人待遇好不少呢。”
虽然刘洪仁这般说,但靳渊心里还是不安。
之前他就让人打点过,但保不齐有些人会阳奉阴违,但现在不会了,他亲自参与审案,他定然会将秦肆和刘季带出这召狱。
“到了。”
思索间,刘洪仁已经停了下来,指着前面有着亮光的地方,笑道:“靳大人来的正是时候,看来,正在审问二人呢。”
靳渊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朝亮光地方走去。
“说!”
暗沉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回荡,“是不是宁昭指使你们给太子侧妃下药?”
秦肆冷哼一声没吱声,刘季身子比秦肆还要弱些,这连着几日的受刑,他早已经没了争辩的力气。
如今跪着,已经耗费了他全部力气,更遑论在争辩。
“还不说是不是。”
官员拢在阴影里,只露出个长满胡茬的下巴,和尖酸的笑容,说道:“来人啊,想办法让他们开口,不说便打到他们说,记住,别弄死了就行!”
“真是好威风啊!”
熟悉的声音突然传进秦肆和刘季的耳中,两人均以为是自己意识混沌,产生了幻听。
可下一刻,靳渊的身影便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一身绛红色官袍,依旧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大、大人!”
官员没有被靳渊吓到,倒是看到了靳渊身后跟着的刘洪仁。
此刻刘洪仁脸色相当难看,瞪着那名官员,骂道:“让你审案你便是这样审的?!”
“哼!”
靳渊冷哼一声,亲自上前给秦肆和刘季解开了身上的束缚,看到两人一身的伤,是那般的触目惊心,靳渊当即怒了。
“刘大人真真是好生威风。”
靳渊扶起二人,转身看向刘洪仁,冷道:“若是皇上知道刘大人纵容下属动用私刑、屈打成招,不知皇上该作何处置?”
“靳大人稍安勿躁。”刘洪仁也有些急了。
秦肆和刘季被关进来他就没有直接管过,手下的官员都是跟他多时的人,面前这位还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今日会让靳渊撞见这一幕。
刘洪仁狠狠的瞪了那名官员一眼,骂道:“这都是你干的好事!本官何事教诲你的屈打成招?!你还真是无师自通啊!”
那名官员除了一开始的茫然,眼下已经知道什么情况,一开始官员没有仔细看,如今才知道来人是靳渊!
“大人!属下亦是糊涂,急功近利,想要赶紧查清案件,才做出这种糊涂事,还请大人降罪!”
官员跪了下来,朝刘洪仁声泪俱下。
刘洪仁当即给了他一脚,怒道:“跟我说没用,端看靳大人如何处置你了!”
第三百八十章 屈打成招
官员惊慌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刘洪仁,却对上刘洪仁决绝的眼神。
官员心知这一次自己逃不了了,果断膝行到靳渊脚边,挣扎道:
“靳大人求您饶过下官这一次吧,下官糊涂办事失去分寸章法,下官甘心受罚,只求不要闹到皇上跟前,求靳大人让下官一条生路啊!”
“哼!”
靳渊冷冷的看着脚边的官员,说道:“你不仅屈打成招,还故意诱导嫌犯口供,刻意构陷当朝二品诰命夫人如此大罪,你求本官也没用。”
“来人!”
靳渊高喊一声,一旁的衙役也瞧出势头不对,赶紧上前,恭敬等着。
“把他给我关押起来,等此案结束之后,待我禀明皇上,端看皇上如何裁决!”靳渊说罢,转过身去,懒得再去看那官员一眼。
官员如丧考妣,一脸颓败,被两名衙役给押了下去,许是反应了一阵,待他高喊冤枉时,人已经被拖出了审讯室。
“靳大人可解气了?”
刘洪仁心里也不满,但那官员毕竟是自己的心腹,若是自己插手的话,到了皇上面前,自己也脱不开治下不利的罪责。
如今刘洪仁只能尚且忍住,不过是一个心腹而已,只要稳住靳渊不惹火上身,便是万全。
“解气?”
靳渊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冷笑起来,说道:“刘大人平日里这般威风,没想到下属也尽得真传,该不会刘大人平日里就是这般审案的吧?”
“靳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刘洪仁双眼一瞪,赶紧替自己争辩道:“这件事情本官可丝毫不知晓,你刚才也听见了,那人不过是想要尽早结案才这般搪塞敷衍,本官亦是不悦,靳大人这般处置本官也毫无意见,就算是说到皇上那里,本官也问心无愧。”
靳渊就这样看着他,盯的刘洪仁都开始盘算如何才能妥善应付过去时,靳渊这才缓和了脸色,说道:
“如此说来,刘大人还该谢我才是。”
刘洪仁跟不上靳渊的思绪,不明白前一刻还说着动用私刑的事情,怎地这会儿又扯上感谢靳渊来了。
见刘洪仁一脸茫然,靳渊解释道:
“若不是本官今日想要亲自审问二人,就遇不上这等事情,屈打成招岂能作数,刘大人岂不是得到的都是荒谬证词,这若是传到皇上那里,该就是刘大人应付搪塞了。”
“这这……”
刘洪仁闻言半晌说不出个囫囵话来,最后嘴角抽了抽,也只能咬牙道:“那本官还多谢靳大人了!”
“好说好说。”
靳渊一挥衣袖在旁边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既然刘大人想要感谢我,本官倒有一事想跟刘大人商议。”
“何事?”
刘洪仁警惕的问道。
靳渊指着秦肆和刘季二人,淡淡道:“刘大人也说了,这二人不过是疑犯,这召狱关的都是穷凶恶极的人,他二人还不到这个程度,不妨给他们换个地方关着吧。”
刘洪仁脸色一沉,问道:“那靳大人觉得关在何处合适啊?”
靳渊想了想,说道:“本官倒觉得京都衙门大牢比较合适。”
“此事虽然牵扯到皇家,但终归发生在京都,这二人关在京都衙门大牢正好。”靳渊说着,看向刘洪仁,含笑道:“刘大人觉得可好?”
“好啊,甚好!”
刘洪仁气的都要从鼻子里哼气了,连声说道:“好的很啊!”
“那就太好了!”
靳渊却权当看不出他的不满,点头笑道:“那今日便送这二人过去吧。”
刘洪仁气的鼻子歪,但靳渊已经这样说了,加上又出了之前那件事情,自己就算想要把人留下也没理由,只得答应了下来。
靳渊却担心刘洪仁背后折腾,当即便安排了人,此刻就要将人押送过去。早走晚走都是要送走的,刘洪仁忍了。
秦肆和刘季坐上赶往京都衙门大牢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抬眼看着隐约的阳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好几日没见过天亮了。
秦肆不由的感叹道:“还是大人有办法啊。”
“啧……”秦肆想着笑了出来,朝对面囚车里的刘季笑道:“没想到大人还有这般难缠的时候。”
“大人能在官场上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是厉害的。”刘季声音微弱,但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想起之前在召狱里受到的那些苦,刘季深感自己没走官场这条路是对的,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刘季自认为没有靳渊聪明,也比不上靳渊圆滑,这般要是之前真的顺从刘伯的意思进了官场,自己要不清寒一生。
要不然,便是尸骨无存。
“哎……”
秦肆忽然叹息一声,吸引了刘季的目光,秦肆看了看刘季,又留恋般的看看街边的风景,说道:“咱们有大人护着是好过了,也不知道夫人怎么样了。”
“是啊。”刘季也担心起来。
之前官员审问时,一直诱导两人指证宁昭,二人若有一个经不住考验松了口,宁昭便是万劫不复。
如今等来了靳渊,两人松口气的同时,便有了担心旁人的心思,宁昭首当其冲。
“也不知道现在琉璃居和钱庄怎么样了。”秦肆有些唏嘘,说道:“真想现在就去看看。”
“钱庄应该会受点儿影响,不过有大人在应该出不了大乱子,倒是琉璃居……”
刘季身为琉璃居的大掌柜,位置还没坐热,自己先进了大牢,琉璃居牵扯到命案,不用想也知道什么后果。
“一会儿要是有机会,咱们可以问问大人外面的情况。”秦肆说道。
刘季点点头,身上的伤又开始疼了,虽然靳渊让大夫给他们包扎过,但新伤套旧伤,疼是避免不了的。
刘季昏昏欲睡,秦肆也没再说话,从召狱到京都衙门大牢只需过两条街便到,刘季昏沉的睡了一会儿,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刘季缓缓睁开眼睛。
“到了。”靳渊的声音传来,二人齐齐看去。
靳渊从马上下来,走到二人身边,吩咐衙役打开囚车,秦肆和刘季走了下来。
“进去吧。”靳渊看看二人,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秦肆和刘季跟在身后/进了衙门,刘洪仁走在最后面,脸色一直不太好。
任谁遇到今日的事情心情都不会太好,靳渊自然不在意,他现在只想了解一下琉璃居当日具体发生了什么,秦肆和刘季都在琉璃居,说不定真有意外发现。
第三百八十一章 重审
“你还坚持的住吗?”靳渊看了看刘季,轻声问道。
刘季心里一暖,点头道:“大人已经让大夫给我包扎了,我刚才又休息了一会儿,坚持的住的,大人放心吧。”
“那便好。”
靳渊看了眼一旁的刘洪仁,朝他说道:“刘大人,咱们时间紧迫,不介意现在就开始审问吧。”
“靳大人请便。”刘洪仁不咸不淡的,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靳渊满意的点点头,走到刘洪仁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
“那刘大人还是请上座,皇上让我俩一同查案,不好让大人坐在这里旁听啊。”
刘洪仁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站了起来,朝着衙门高坐上走去。
靳渊则吩咐衙役端了张凳子摆在刘洪仁身边,自己一撩下摆,坐了上去。
“那便开始吧。”
“秦肆、刘季,案发当夜,你二人是否一直待在琉璃居里?”靳渊问道。
秦肆和刘季齐齐跪下,同声道:“是!”
“那么琉璃居当夜的客人多吗?”靳渊又问。
“琉璃居自从开业以来生意一直很好,人满为患也不足为过。”刘季回道。
“客人这么多,你二人又在做什么?”靳渊又问。
秦肆和刘季分别说了那夜自己的所有行动,也不过就是忙找招呼客人而已。
靳渊闻言,点点头,随后才问起了别的,“太子侧妃几人是何时来的?”
秦肆跟刘季对视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秦肆接着说道:
“我二人一直忙着招呼客人,门口本就有专门接待的伙计,太子侧妃何时来的我们不知道,但后来听闻了,便专门交待了,要二楼包厢的伙计好好伺候着,不能怠慢。”
“太子侧妃那间包厢,配有专门伺候的伙计?”
这话却是刘洪仁问的,他朝前倾了倾身,皱眉道:“那伙计现在又在何处?你二人为何之前均未曾提起?”
秦肆和刘季都一言难尽的看着刘洪仁,顿了顿,还是秦肆忍不住开了口,说道:
“之前那位大人根本就没问啊,翻来覆去就是大人听到的那几句,不承认就动刑,丝毫没有给我们说话的权利啊!”
刘洪仁脸上有些挂不住,身子往后靠了靠,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伙计又在哪儿?”
“琉璃居现在关门歇业,伙计自然也就在家中。”刘季回道。
“来人!”
靳渊朝衙役唤了一声,吩咐道:“把琉璃居那个伙计找来。”
琉璃居用人都登记了信息,刘季说了人手信息放在琉璃居里,上面便记载了那些人手的基本情况。
衙役领命,应声退下,小跑着出了衙门,径直朝琉璃居而去。
此间需要的时间的比较久,靳渊也没有说改日的意思,刘洪仁也不好意思提,加上他也想早日结案,便耐心的等了下去。
等了片刻,衙役没等回来,倒是等来了流影。
靳渊身边贴身侍卫,刘洪仁也见过几次,便没有说什么。
流影朝靳渊行了一礼,随即来到靳渊身边,附耳跟他说了什么,靳渊闻言眼睛微微眯了眯,随后朝流影点点头,流影这才退到靳渊身后站着不动了。
刘洪仁看了看靳渊又看了看流影,这二人刚刚说了什么他很是好奇,不由的问道:“靳大人可是有什么的别的发现?”
靳渊看向他,微微一笑,也没藏着掖着,倒是先买了个关子,说道:“只待那伙计过来,刘大人便知晓了。”
刘洪仁一脑门问号,也不知道为何,今日遇上靳渊之后,自己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此刻更是搞不明白靳渊到底买的什么药。
刘洪仁觉得,在靳渊面前自己就是个傻子。
那名衙役也很是靠谱,并没让靳渊和刘洪仁等太久,便带着那伙计回到了衙门。
“小人参见二位大人!”
小伙计平日跑堂接待,那里真正上过衙门,不由的也很打怵。
靳渊却温和了神色,说道:“你不必紧张,今日叫你来是有事想要问你。”
“小的定当据实以告!”
伙计赶紧承诺道。
“很好。”
靳渊满意的点点头,随即便问道:“三日前夜里,太子侧妃在琉璃居饮宴,是否是你招待的?”
这家事情传的家喻户晓,这伙计也算是个当事人,此前还庆幸自己没有被抓,也没想到要跑路,这才被找到。
不过伙计也是问心无愧,没有做过亏心事,他也不怕,便说道:“是的大人,当夜确实是小人一直招待着娘娘包厢。”
靳渊往前倾了倾,看向跪在下方的伙计,问道:“侧妃娘娘所需的一切物品可都是经由你收送进去的?”
“是的。”伙计点头。
靳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提醒道:“你在好好想想,侧妃娘娘饮宴期间,可否有人外出?你又可否交给过旁人什么东西,让人带进包厢的,你——仔细想想。”
靳渊声音不大,但那股子肃然却藏不住,刘洪仁闻言也严肃了起来,盯着下方的伙计,等着他的回答。
伙计脑门上出了一层汗,他抬手抹了抹,冥思苦想起来。
他确实负责招待宁涣那一间包厢,但来往客人这么多,他还要上菜端菜,也不能时刻留意到那些细节。
伙计努力在脑海中过滤着那夜发生的所有事,时间一点点过去,刘洪仁都等的不耐烦了,伙计突然抬起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高声道:“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
伙计赶紧说道:“那夜确实不是每一样物品都是由小人经手送进去的,咕咚锅!对!咕咚锅!还有一盘点心一起上来的,当时……”
伙计又想了想,说道:“当时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正站在门外,我到时,正巧另一道菜好了,我急着去取,那姑娘还好心的说要帮我送进去,让我去忙自己的。”
“之前小人在包厢里见过那姑娘,所以就放心的把咕咚锅和点心交给她了,小人自己又折回了厨房取另外的菜了!”
靳渊猛地站了起来,问道:“你可知那丫鬟是哪家的?”
刘洪仁也站了起来,跨下台阶走到伙计跟前,俯身看着他,严肃道:“你可要想想清楚,要是记错了,你可知何下场?”
“大人容禀!小人丝毫不敢胡说,说的都是句句实言啊!”伙计吓了一跳,连连保证道。
“好。”刘洪仁说道:“那你可想起来了,那丫鬟是哪家的?”
第三百八十二章 人证
明镜高悬高挂堂前,京都衙门更是肃穆一片,众人都安静下来,等着小伙计给出答案。
小伙计咽了咽口水,他本就紧张,如今被众人紧盯着,刘洪仁更是凑在自己跟前,天寒地冻的,小伙计丝毫不觉得冷,反而身上浸出了汗来。
“是、是——”小伙计结结巴巴的,半晌说不清楚。
刘洪仁耐心告罄,一把揪住小伙计的领子,低吼道:“吞吞吐吐的作甚!赶紧给本官说!再耽误时间,本官就治你个妨碍执法之罪!”
小伙计果然被吓得不轻,连连讨饶,委屈又惊恐的看向靳渊,求助着。
靳渊看到了,无奈的很,起身也走下了台阶来到刘洪仁二人身边,伸手拍了拍刘洪仁的肩膀,说道:“刘大人稍安勿躁。”
“小伙计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会紧张也无可厚非,刘大人再耐心些罢。”靳渊说着,见刘洪仁依旧没撒手,伸手抓住他的手,一点一点给刘洪仁拽了开来。
“哼!”刘洪仁依旧瞪着小伙计,冷哼一声,随即别开眼去,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又成了靳渊口中的屈打成招。
靳渊只是看了他一眼,摇头轻笑一声,这才看向跪地的小伙计,温和道:“你照实说便是,无需太过紧张,你只是证人,既不会收监你,也不会对你用刑,你就放心说罢。”
小伙计跟靳渊熟悉,闻言这才放松下来,点点头,抹了抹脑门儿上的冷汗,连衣领都顾不上整理,忙道:“是太子侧妃家的。”
“什么?”靳渊和刘洪仁同时出声,脸上都是严肃的神色。
“抹再说一遍,到底是谁家的丫鬟?”刘洪仁问道。
“是、是太子侧妃家的。”
对上刘洪仁,小伙计还是有些打怵,但有靳渊在,他还是强撑着说了出来。
“太子侧妃?!”刘洪仁惊讶道:“贴身宫女?”
“小人不知道是不是贴身宫女。”
小伙计轻声说了一句,接着想起什么似的,又提高声音,接着道:“不过当夜太子侧妃身边就带了那么一个丫鬟,小的绝对不会记错的!”
小伙计言辞凿凿,也没有撒谎的必要,如此一来,那份加了料的咕咚锅经手之人就并非全是琉璃居的人。
“太子侧妃……”
靳渊轻声念叨了一句,瞥了眼身后站着的流影,思索了片刻,又问向小伙计,说道:“你确定当夜太子侧妃只带了一个丫鬟?”
“除了这名丫鬟,可还见过旁人在包厢附近徘徊。”靳渊问道。
刘洪仁讶异的看着靳渊,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按理说,经手之人多了个太子侧妃身边的人,这对琉璃居绝对是件大好事,他要是靳渊定然会咬紧这个突破点,努力把事情往太子侧妃身上攀扯。
都知道宁昭与宁涣有矛盾,刘洪仁自己殿前那番话还记忆犹新,靳渊当时不就怀疑是宁涣为了报复背后使坏吗。
而靳渊问的这个问题,在刘洪仁看来便是多此一举。
“旁人?”小伙计又苦了脸,冥思苦想多时才记起还有这个丫鬟,他实在不记得还有什么旁人了。
靳渊见状,微微提醒道:“比如你是否接待这期间,见到有人从包厢方向出来,亦或者有谁走错了地方?”
小伙计顺着靳渊的话思索着,结果依旧一无所获。
靳渊叹息一声,只得作罢。
只能说,那人倒是掩藏的很好。
“二楼包厢,有很多隐蔽的角落,而且我们这个做伙计的,很多时候要同一时间招呼很多桌客人,实在无暇顾及其他。”小伙计突然说道。
“虽然当夜刘掌柜和老板说了让我专心招呼太子侧妃这一桌,但来来去去许多回,要是有什么人趁我不在外面走动的话,小人也无从得知啊。”小伙计说着还有些委屈上了。
“是了!”
靳渊点点头,眯眼道:“这人倒是谨慎。”
“我说靳大人啊。”刘洪仁掏了掏耳朵,忍不了了,说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本官怎么都听不懂啊?靳大人还烦请解释一下。”
靳渊闻言笑了笑,朝流影抬了抬下巴,说道:“还是让他说吧。”
刘洪仁顺势看去,流影应声点头,毫不含糊,张嘴便道:“我查过了当夜太子侧妃几人身边带着的所有侍从,确实如伙计说的那般,太子侧妃只带了一名宫女。”
“什么?”刘洪仁挑眉。
“不过。”
流影看也没看他,也不知道看着谁,目光平板,语气都没什么起伏,讲述道:“却发现当夜多了一名可疑女子在包厢外徘徊良久。”
说着,流影看了看小伙计,接着说道:“虽然他没有遇上那女子,从包厢出去到琉璃居外面,这一路上倒是有人注意到了她。”
“谁?”刘洪仁问道。
“琉璃居前身——珍宝阁的大掌柜!”流影回道。
——
“小人是曾经珍宝阁的掌柜。”
前珍宝阁掌柜——许旺,替宁府打理珍宝阁十几年,半年前珍宝阁生意一落千丈,随后宁涣接管宁府事务,提议改换营生。
咕咚锅便是许旺献计给宁涣的,随后帮宁涣筹备咕咚锅的营生,却不想宁涣一朝病倒,咕咚锅变成了旁人的产业。
“小人也是慕名而来。”
许旺说的口干色燥,舔了舔干燥的唇,这才接着说道:“此前因为心里不平从未踏足过琉璃居……”
“心里不平?”
刘洪仁捕捉到他这句话,挑眉问道:“有何事让你不平?”
“哎……”
许旺却叹了口气,看了看高坐上的靳渊,踌躇道:“本来这咕咚锅我才是大掌柜,好好的营生没了,自己也丢了活计,换谁没有不甘啊。”
刘洪仁饶有兴趣的看了靳渊一眼,靳渊却不为所动,抬了抬手,“你接着说。”
许旺可不敢耽误,赶紧说道:“可琉璃居盛名在外,这才开业不久,便日日客似云来,小人终究忍不住好奇,还是决定来尝尝是否有传言中那般美味。”
许旺当夜便去了,却不想琉璃居已然爆满,他只得领了号牌在外面侯座。
等了约莫大半个时辰,许旺都等不及了,这才轮到了自己,许旺心里不满,嘴里唠唠叨叨的抱怨着。
他记得很清楚,招呼他的伙计因为是自己之前招来的人手,本就不甘,加上等了这么久,在遇上自己曾经的伙计,许旺更是火大,便忍不住讽刺了那伙计几句。
第三百八十三章 进展
以为会闹口角,却不想这些伙计被刘季和秦肆调教的很好,不仅不还嘴,还一直陪着笑,最后,连许旺自己都闹了个没趣。
本就憋屈,这时却被人猛的撞了一下,许旺刚要发火,扭头一眼却是个熟面孔。
“你认识撞你那人?”靳渊问道。
“认识啊!当然认识!”
许旺赶紧说道:“之前几回面见大小姐,哦不对,应该是太子侧妃时,这姑娘可一直陪着呢。”
“你确定?”靳渊猛的站了起来,问道:“你确定那名女子是太子侧妃身边伺候的人?”
“是啊!小人见过好几次,绝对不会认错!”许旺肯定的回道。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没说话,许旺不知是否自己说错了什么,也心里揣揣不敢吱声。
半晌后,靳渊率先开了口,说道:“伙计确定太子侧妃只带了一个丫鬟在身边伺候,许掌柜却遇上了第二个丫鬟。”
“这丫鬟来了却不现身,宴席没结束她又匆匆离开,要放在平常倒也没什么,可当夜太子侧妃一行人被下了药,陈大人因此离世……”
靳渊说着看向刘洪仁,问道:“刘大人如何看?”
刘洪仁手指来回摩挲了几下,这才说道:“此事牵扯到太子侧妃,本官需跟皇上禀报,再行决断。”
“好!”靳渊往后靠近了椅背里,说道:“那就按照刘大人所言,先跟皇上禀明。”
他看了看天色,站了起来,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便就到这里吧。刘大人,本官先告辞了。”
离开京都衙门,靳渊径直回了尚书府,他没有提起宁昭何时能够回来,反而从始至终没有提到宁昭。
等到了尚书府,靳渊让流影随他去了书房,房门关上,片刻后又重新打开,流影从书房退了出来,几个纵身便消失了身影。
翌日早朝,刘洪仁如实禀告了老皇帝昨日查出了的情况,说到太子侧妃时,刘洪仁还看了看靳渊,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靳渊捕捉到他的视线,当即站了出来,朝老皇帝行了一礼,说道:“微臣全程参与,剩下的微臣来说罢。”
老皇帝抬了抬手,点头道:“你说。”
“不过在微臣说之前,还请皇上恕微臣越俎代庖,僭越之罪。”靳渊躬身垂首,恭敬道。
老皇帝挑了挑眉,顿了顿,挥手道:“事急从权,朕恕你无罪,说罢。”
“谢皇上!”靳渊谢恩,起身站好,这才说道:“皇上知道内子牵扯其中,微臣终究是血肉之躯,无法冷眼看到内子受冤,于是便着人暗中调查。”
“此事在皇上准许我一同查案之前,遂微臣感谢陛下宽恕微臣僭越之罪。”靳渊说道。
“可有查到什么?”老皇帝越过他前面的话,直接问道。
“微臣派人查了当夜几位贵人身边伺候的人,还有往来的那些客人,倒是真被微臣发现了端倪。”靳渊说道。
老皇帝没有催促,耐心的等着。
“刘大人之前也说了,据琉璃居伙计口述,当夜包厢里所需要的物品食物并非只经由琉璃居伙计之手,途中还转了一个丫鬟之手。”
“而这个丫鬟——便是太子侧妃的贴身宫女。”靳渊提高了声音,说道。
“太子侧妃的贴身宫女?”老皇帝换了个姿势,问道:“这又如何?”
“若是平日自然无甚稀奇,不过这名宫女接手的便是被下了药的那份咕咚锅,如此一来,这名宫女便有了很大的嫌疑!”靳渊说道。
众大臣纷纷窃窃私语,没想到一夜之间,靳渊竟然会查到这么多东西,更是牵扯出了太子侧妃,众人是越来越好奇这件案件其中的真相了。
“爱卿所言不无道理。”
老皇帝也认同,但证据依旧不足,最多的还是猜测,“但这也不能酒说明下药之人便是那名宫女。”
“确实!”
靳渊微微笑了笑,点头说道:“不过是经手了一份下了药的咕咚锅,也不能断定就是这人下的药。”
“可以在她之前就先被人下了药,也可以在她经手之后,再被人下药,前后不同,真凶便也是摇摆不定。”
“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微臣又岂会这般武断。”靳渊说道。
老皇帝点点头,面上带了少许笑意,说道:“难得靳大人如此秉公处理,不护短,既然靳大人这般笃定,可是还查出了什么?”
靳渊又朝老皇帝拱了拱手,点头道:“皇上圣明,什么都瞒不过皇上啊,不错,除了这名宫女,微臣还查出了,当夜还有一人偷偷藏在包厢外面,之后又匆匆离去。”
“无端隐藏在包厢外面,最后又神色匆忙的离开,这本就足够让人疑心,更甚的是,微臣还查处出这偷偷摸摸之人,却是东宫伺候太子侧妃的另一位宫女!”
“此言当真?”老皇帝眯起了眼睛,沉声问道。
“微臣此言千真万确,皇上可询问刘大人作证。”靳渊拱手道。
老皇帝看向了刘洪仁,刘洪仁也赶紧拱了拱手,回道:“昨日靳大人手下来报,确实在现场发现了这么一个人,还有人证亲眼所见,能够证实此人确实是太子侧妃身边的宫女。”
到了这个份上,刘洪仁也只能据实以告。
殿上众人包括老皇帝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老皇帝当即一挥手,吩咐道:“传太子侧妃!”
自从那夜得知陈大人暴毙之后,宁涣一直称病没有离开过东宫,不为其他,与自己一同饮宴的几人均都出了问题,自己要是还好端端的,那不是明摆着自己不对劲嘛。
本来也做好打算,这次陷害琉璃居,让宁昭生意难做,指不定还得背上老皇帝的训斥。
可让宁涣没想到的事,小小冰片居然要了陈大人的命!
她从没想到要谁的命,就算是想过,那也只是宁昭还有宁洪,至于旁人,她可没心狠手辣到这般地步。
更何况,陈大人还是她的亲外祖父,陈氏离世之后,虽然陈大人跟宁府走动疏离了,但看在陈氏的面子上,陈大人对她这个外孙女还是很好的。
想到叫上陈大人一同吃饭,虽然会出现小问题,但终究不会严重,也因为陈大人身份地位颇高,这样老皇帝才不能轻易放过宁昭。
可现在陈大人直接死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召见
宁涣不敢出门,也不想出门,尽职尽责的装着病,没有亲眼看到宁昭和琉璃居如何了。
但猜也知道,当朝御史大夫暴毙,宁昭便是疑犯,琉璃居更是躲不过被查封的命运。
按理说,宁涣本应该高兴的,能看到宁昭受创,换成以前,宁涣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了,说不准,还得凑到宁昭跟前瞧瞧她如今那副颓败的模样。
可眼下宁涣却高兴不起来。
此事如愿的惊动了皇上,却惊动的太彻底,就连廷尉都出动了,完全把这件案子当成谋害朝廷要员的重案在调查。
宁涣担忧好几日,早就让那日办事之人躲了出去,可她从未处理过这类事件,心里一直惶惶不安。
现在身子越发的重了,之前又大病一场,宁涣的精神本就不是很稳定,连续几日担惊受怕下来,宁涣失眠严重,整个人也都变得昏昏沉沉的。
皇上的人赶到东宫时,瞧见的便是躺着昏昏欲睡的宁涣。
“侧妃娘娘,皇上传您觐见。”太监操着独有的尖细嗓音,唤道。
宁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没听清楚,倒是身边伺候的宫女听清了,手里的动作一僵,赶紧来到宁涣身边,借着搀宁涣的动作,瞧瞧在她耳边说道:“娘娘,皇上传召!”
“什么?”宁涣惊呼一声,吓了传话太监一跳。
小太监赶紧拍了拍胸口,无奈又重复了一遍,“皇上召侧妃娘娘觐见。”
宁涣瞳孔微颤,胸口也快速起伏着。
要不是宫中有规矩,奴才不能随意直视主子,小太监定然能把宁涣这不正常的反应瞧个真切。
“本宫知道了。”宁涣定了定心神,突然又问道:“公公可知皇上召本宫所为何事?”
“奴才不过传话而已。”
小太监笑了笑,抬眼便瞧见递到自己跟前的一只金钗,当即欢喜的接了过来,说道:“奴才确实不知到底为了何事,不过奴才听闻今日早朝时刘大人跟皇上禀报陈大人一案的进展呢。”
宁涣眼皮子一跳,袖中的双手不自觉握紧了,咽了咽口水,这才朝小太监摆摆手,说道:“行了,本宫知道了,公公去外面候着罢,本宫梳洗一下就来。”
“好嘞!奴才先告退。”
小太监颠颠儿的退了出去,宁涣却突然失力般的倒靠在软榻上,面色非常难看。
她一把抓着贴身宫女的手,惊慌道:“她已经藏好了吗?”
宫女被抓的生疼,也不敢抽出来,赶紧点点头,安抚道:“已经藏好了,那地方偏僻的很,没人能找到的,娘娘放心罢。”
宁涣哪里这么容易就能放心,如今老皇帝传她上殿,那可是金銮宝殿啊!先不说她一个后宫妃子,她身为女子,原是一辈子都无法去那里的。
可如今自己要去了,却这般的忐忑不安。
宁涣深深呼吸好几口,这才稍微缓和下来。
她撑着坐了起来,吩咐道:“赶紧梳妆,别让皇上等久了。”
贴身宫女赶紧取来簇新的华裳,又叫来几名宫女替宁涣梳妆,片刻后,宁涣一改之前憔悴的模样,明艳照人的走出了东宫。
“臣妾参见皇上!”
宁涣款步走进金銮殿,行到正中,她朝老皇帝行了个大礼,态度恭敬谦卑,看上去跟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老皇帝看了她一阵,随即抬了抬手,说道:“太子侧妃身子重了,以后这礼数就免了罢,起来吧。”
宁涣谢了恩,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看了看老皇帝,又看了看两旁站立着的大臣们,疑惑的问道:“不知皇上召臣妾来,有何事?”
老皇帝看了看靳渊,说道:“还是靳大人来说吧。”
靳渊点点头,走了出去,来到宁涣身边,先是朝她拱了拱手,这才说道:“听闻娘娘身子抱恙,如今一见,娘娘神采斐然,想来已然痊愈了才是。”
“多谢靳大人挂心,确实已经好多了。”宁涣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答道。
“不知娘娘可去探望过逐月郡主?”靳渊突然一转话题,问了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宁涣看向他,随即微微摇头,露出一副哀戚的神色,眼眶很快便红了起来,说道:
“本宫身子抱恙,又忽闻外祖父离世的消息伤心欲绝,加重了病情,这几日一直待在东宫里未曾踏出过半步要是身子允许,本宫只想赶紧去见见外祖父最后一面。”
“侧妃娘娘挂念陈大人之心,真是令微臣感动。”靳渊说道“不过逝者已逝,侧妃娘娘还请节哀。”
“多谢靳大人宽慰。”宁涣抬手抹了抹眼角,没有再说别的。
靳渊却把话题拉回了正轨,问道:“今日请侧妃娘娘前来,是有一事想询问侧妃娘娘。”
“靳大人尽管问便是。”宁涣看了看高坐龙椅的老皇帝,说道:“皇上在上,本宫定然知无不言。”
“甚好!”靳渊笑了笑,问道:“侧妃娘娘饮宴当夜身边带着几名随行伺候的宫人?”
“本就是家宴罢了,人多了反而繁琐,所以本宫只带了一名贴身宫女伺候。”宁涣说道。
“那娘娘可识得这画中人?”靳渊突然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画纸。
打开一看,众人疑惑丛生,老皇帝也指着那画纸问道:“这又是何人?”
靳渊却朝老皇帝微微一笑,说道:“相信侧妃娘娘能给皇上解答,您说对吧?娘娘。”
宁涣看清画上的人顿时便愣住了。
不是被她藏起来的那名宫女还能是谁!
可她明明已经把人藏起来了,靳渊又怎会拿到她的画像?难不成——靳渊已经找到人了?!
宁涣自己吓自己,事实不过是许旺凭记忆将那名宫女的模样画了下来而已,靳渊也不过借此探探宁涣的反应。
却不想宁涣的反应当真是让他惊喜吶。
“娘娘?”靳渊出声,唤醒心思纷乱的宁涣,再次问道:“娘娘可识得这画中女子?”
“娘娘之前可是说过了,当着皇上的面儿,您绝对会据实以告。”
靳渊继续说道:“此乃金銮宝殿,乃是议论朝政大事的地方,娘娘可要慎言啊。”
宁涣本就心神不宁,再被靳渊三两句听着无意,实乃暗示威胁的话搅得更加方寸大乱。
她咽了咽口水,张着嘴半晌也没有说出话来,老皇帝见状也发现了不对,蹙起了眉头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画中人
老皇帝已经大概猜出了画中人是谁了,无非就是靳渊口中宁涣身边另一个伺候的宫女。
宁涣这反应着实值得人深思。
老皇帝虽然心里不耐,但面上依旧安静的等着,想听听宁涣到底会说出什么来。
“这人、这人是本宫身边伺候的宫女!”宁涣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只是刚才那一瞬间,她心里便有了旁的打算。
就算靳渊已经找到了人,就算那人经不住折磨已经把自己拱了出来,但只要自己一口咬定不认账,就是这宫女私做主张,还想要谋害自己。
自己是太子侧妃,又怀了天家血脉,这件事自己也是半个受害者,只要自己一推三五六,在来个真情实意的悲痛,想来也不会有人去相信一个宫女而不相信自己!
更何况,死了的陈大人可是自己的亲外祖父!谁又会相信是自己误杀了他呢!
靳渊也没想到宁涣会这般容易就承认了,眉头轻轻挑了挑,接着问道:“侧妃娘娘可是看清了,这人确定是东宫伺候娘娘的宫女?”
“千真万确!”宁涣闭了闭眼回道。
“那此人现在刻在东宫?”刘洪仁跨前一步,着急问道。
“她……”宁涣欲言又止。
老皇帝瞧见她这幅模样,皱眉问道:“人此刻到底在何处?”
“皇上恕罪!”宁涣朝老皇帝福了福身,无奈道:“臣妾着实不知。”
说着,她又看了看靳渊,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当即便说道:“这几日臣妾都在养病,一个小小的宫女,臣妾确实不知道她的去想。”
“为了更加确定的答复,要不然还是派人去东宫找找”宁涣提议道。
靳渊却没有立马作答,而是盯着宁涣看了许久,饶有兴味的说道:“微臣并没有表明寻找此人作何,侧妃娘娘好像知道此人或许不在东宫,但又让本官去寻,娘娘的态度果真耐人寻味啊。”
“靳大人可莫要误会本宫。”
宁涣抬起头,惊诧的看向靳渊,说道:“来之前便听闻今日朝堂谈论的便是陈大人一案,如今又召见了本宫,本宫无论如何作想也能知晓一二,不过是寻到了些案件的踪迹。”
“既然如此,本宫自然要配合靳大人和刘大人查案,也能尽早抓到凶手,替外祖父报仇!”宁涣说着,语气都带上了恨意。
听着着实真情实感,靳渊一时半会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演戏,还是此事真的与她无关。
倒是刘洪仁当机立断,朝老皇帝请示道:“既然侧妃娘娘这般深明大义,微臣又岂敢辜负了娘娘心意。”
“微臣肯定皇上恩准微臣带人去东宫一探究竟!”刘洪仁说道。
老皇帝没有意见,直接准许了刘洪仁的请求。
早朝已经耽误许久,案件算是有所进展,老皇帝又嘱咐了靳渊和刘洪仁几句,提醒他们与自己的七日之约。
靳渊和刘洪仁对视一眼,双双点头应承,老皇帝离开,早朝散场,靳渊和刘洪仁却没有离宫,而是跟着宁涣带着手下人径直去了东宫。
宁涣本来心里很惶恐,但做好决定之后,宁涣稍微安了些心,真当靳渊带着人来搜查东宫时,宁涣彻底放下了心来。
原来靳渊只是找到了那宫女的画像,并没有寻到人!
这样一来,对宁涣接下来的计划更是大有裨益!
思索间已经到了东宫,宁涣在殿门前停下脚步,先是朝靳渊二人点了点头,随即抬手找来贴身宫女,吩咐道:“把东宫所有的宫女全都叫来!”
贴身宫女闻言看了宁涣一眼,接收到宁涣淡定的眼神,宫女赶紧应声退下,不多时,东宫所有的宫女全都被叫了过来,一一站好,让靳渊二人分辨。
宁涣让人弄来了软榻,自己依靠在软榻上,手里捧着暖炉,看着二人动作,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许久之后,靳渊朝刘洪仁看了一眼,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刘洪仁也同样没有找到,二人心里都有各自的猜测,但此刻没有召找到人,还是得先应付宁涣才是。
“二位大人可有找到那名宫女?”宁涣主动开了口,殷勤的询问道。
靳渊上前两步,笑了笑,说道:“娘娘如此配合,本官很是感激,本官与刘大人见了东宫里的宫女,一个个着实清秀水灵。”
“呵呵……”宁涣低低的笑了起来,说道:“听到没,靳大人夸你们呢。”
小宫女们一个个低着头,也不敢吱声,宁涣自娱自乐罢了。
靳渊却无所谓的笑笑,接着意有所指的说道:“许是那宫女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所以提前便逃走了,可皇宫内院宫禁严密,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怎会想逃就能逃的。”
“娘娘,您说会不会这宫女还有别的帮手?”靳渊问道。
宁涣笑容一顿,脸色稍微变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过来,说道:
“靳大人说的对,不过,您只是猜测此案与那宫女有关,却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好这般冤枉人的,靳大人觉得本宫说的可对?”
“娘娘说的自然都对。”靳渊叹息一声,摇头道:“可惜啊,若是这件事与她无关,她又何必逃跑这般多此一举呢?”
“此地无银啊娘娘。”
靳渊盯着宁涣,轻笑一声,说道:“您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身边的人,免得哪一日被人连累了,娘娘至少也是个治下不利的罪过呢!”
宁涣脸色沉了下去,想要反驳,却无从说起。
最后宁涣咬牙忍着,还朝靳渊笑了笑,说道:“多谢靳大人关心,本宫以后定然会好好留意身边的人。”
“倒是靳大人。”
宁涣没有之前的担忧,坏心思又钻了出来,讽刺道:“这案子现在闹得这般严重,不知道琉璃居和夫人眼下可都还好啊?”
靳渊却权当听不出她的嘲讽,好脾气的跟宁涣道了谢,说道:“眼下倒没什么不好的,内子和琉璃居因人蒙冤,本官自然会还内子一个公道,就不劳烦娘娘操心了。”
“和……如此便好。”
宁涣冷笑一声,随即挥挥手,送客的意思明显,“既然没找到大人要找的人,那么本宫也不敢耽误大人们的时间,二位大人,请便罢。”
看着靳渊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宁涣缓缓勾起唇角,笑容透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邪恶感,轻声道:
“这份大礼,终究还是送出去了!宁昭啊宁昭,虽然并非本宫本意,但看到你受难,当真也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啊!”
第三百八十六章 奉上
宁涣端起手边的热茶抿了一口,手指下意识在杯沿上摩挲了几下。
叮的一声,鲜红的长指甲在杯壁上弹了弹,宁涣冷冷的看向身边的贴身宫女,沉声吩咐道:
“靳渊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要不了多久便能查到那人在何处,去……”
“把人给我解决了。”
宁涣眯起眼睛,抬手观赏起鲜红的蔻丹,说话间,还带上了一丝笑意,“他们不是想要证据吗?那本宫便助他们一臂之力,把真凶送到他们跟前。”
其他的宫女已经退下,宁涣身边只有贴身的那名宫女。
闻言,宫女手背上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却不敢动,垂头安静的立在宁涣身后,谨慎中带着惶恐,答道:“是,娘娘!”
宁涣知道靳渊不是好对付的,但她还是没想到靳渊的速度这般快,等自己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宁涣,那名宫女已经失去了踪迹时,宁涣安定下来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怎会这样?”
宁涣勃然大怒,挥手打碎了手边的茶盏,瞪着贴身宫女,怒道:“你不是说藏人的地方非常隐蔽,根本不会有人找到吗?”
“你现在又告诉我人没了,那你说!人去哪儿了?!”宁涣大怒。
贴身宫女惶恐的很,紧张的说话都有些结巴,说道:“许、许是她自己走了?也、也说不一定啊!”
“自己走了?”
宁涣冷哼一声,说道:“她又能走到哪儿去?现在到处都有人在寻她,她不要命了吗会自己走掉?!”
贴身宫女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会信,但如今人确实不见了,现场也没发现任何挣扎的痕迹,一切都指向是那人自己离开的。
现在那人杳无音讯,贴身宫女也无从找起啊!
“娘娘息怒!”贴身宫女叩首道:“奴婢马上派人出去找,一定在他们之前找到她!”
“最好是!”宁涣头疼的很,抬手按住眉心,不耐的挥手,没好气的说道:“那还磨蹭什么,赶紧去啊!”
贴身宫女如蒙大赦赶紧退下安排去了,偌大的寝殿中只剩下宁涣,她不禁想着,要是慕容承此刻在京都就好了。
他不是视靳渊为死敌吗?
如今自己误打误撞的把事情搞到了这个地步,这也是给了慕容承打压靳渊的好时机。
只可惜慕容承如今不在京都,正费尽心思跟慕容极打着擂台,又如何能管的了自己。
更何况,自己在他眼中什么都不算,要是最后他知道了,非但不帮自己,反而把自己交出去来个大义灭亲讨皇上欢心,自己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宁涣心乱的很!一时间也没有好的主意。
——
当夜涉事的人员,靳渊短短一日之内全都审讯了一遍,除了现场多出来的那个从未露面的宫女之外,并没有其他不妥。
有了这人对比,如此一来,宁昭的嫌疑也小了。
靳渊没有问刘洪仁要人,但刘洪仁知道,等抓到了那个宫女,宁昭便不能在留在府上了。
又审讯完一批人,刘洪仁都觉得有些疲乏,再看身边的靳渊,虽然眼底淤青明显,但面上依旧看不出些许疲态,刘洪仁不仅很是佩服。
想到宁昭,事已至此,刘洪仁也想给靳渊卖个好,反正宁昭迟早要送回去,那就不需要等着靳渊来要,自己何不顺水推舟,也算是一份人情。
“今日审完后,靳大人可愿同本官府上一叙?”刘洪仁说的隐晦,提议道。
靳渊看向他,随即笑了出来,说道:“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今日稍晚些,本官还有惊喜要给刘大人。”
“惊喜?”刘洪仁挑眉,问道:“疑犯尚不知所踪,又何来的惊喜?”
靳渊却但笑不语,无论刘洪仁怎么询问,他都不作声了。
刘洪仁气结,反而笑起来,抬手指着靳渊,点了点,说道:“靳渊啊靳渊,卖关子就属你是个中高手啊!”
靳渊笑了起来,端起茶杯喝起茶来,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刘洪仁无法,靳渊不说,他也不能撬开他的嘴,逼着他说,只能耐心的等着靳渊口中的惊喜,希望到时候真的是个惊喜,也不枉费自己期待了一场。
天色渐黑,靳渊和刘洪仁离开了京都衙门,两人朝着廷尉府而去。
刘洪仁要卖靳渊好,早就差人回去告知刘夫人准备好酒菜,等到靳渊和刘洪仁到时,宁昭还有刘夫人已经等在正厅中多时了。
区区几日未见,终于见到朝思暮想之人,靳渊却突然之间停下了脚步,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的钉在宁昭身上,从发丝到脚尖,一一仔细瞧过去,生怕漏掉一分一毫。
“大人。”
宁昭莞尔浅笑,轻声唤道。
靳渊心里漏了一拍,真想现在就拥住宁昭,问问她这几日过的好不好,述说自己每日的思念,他只想紧紧拥住这个让他魂牵梦萦之人,倾诉衷肠。
无奈这是在廷尉府,身边还有外人在场,靳渊拢在衣袖里的双手紧攥成拳,天知道他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了心中的冲动。
“夫人。”
靳渊声音有些发沉,却足以听出里面浓浓的思念。
“哈哈哈!都别站着了。”
刘洪仁来回打量了两人几眼笑了起来,招呼道:“内子已经备好了酒菜,靳大人与夫人夫人几日未见,咱们先坐下来边吃边聊。”
刘夫人也应和出声,招呼几人落座,丫鬟陆续送上酒菜,很是丰盛,一看便知刘洪仁事先吩咐过。
“夫人承蒙刘大人与夫人几日照顾,靳某多谢了。”靳渊端起酒杯,语气里听不出别的意思,但还是让刘洪仁有些讪讪起来。
刘洪仁也端起酒杯跟靳渊碰了碰,说道:“陈大人一案事关重大,本官之前也是按规办事,委屈夫人了,还请靳大人和夫人多多包涵。”
宁昭在府上待了几日,虽然刘洪仁并没有限制自己的自由,但还是隔绝了自己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宁昭不知道现在事情发生到了那一步,但就凭刘洪仁刚才那两句话,她便能猜出,案件有了眉目,真凶恐怕快要找到了。
“刘大人这说的哪里话,不过是按着章程办事,靳某又如何会怪罪大人。”
靳渊干了杯中酒,淡笑道:“这几日刘大人与靳某一同查案着实辛苦,如今案件有了大的进展,刘大人居功甚伟。”
第三百八十七章 惊喜
“靳大人可莫要折煞本官啊!”
刘洪仁当即摆手道:“恩师突然罹难,本官此前做法有些过激也是伤怀所致,好在皇上让靳大人一同查案,本官才没被悲痛蒙蔽了眼睛,更是靳大人不辞辛苦查到了关键线索,要说功,靳大人才是大功臣。”
两人寒暄谦让着,靳渊却笑了笑,摇摇头,不愿再纠结谁有功的话题。
他转而看向宁昭,心里的思念并没有因为见了面而减少,反而见得着碰不着的感觉让靳渊很是难熬。
宁昭又何尝不是呢。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分开,靳渊随时因公外出,一离开京都最少也要小一旬,这次自己不过是在廷尉府待了三日罢了,却从未有过这般的度日如年。
刘洪仁今日邀请靳渊来府上做客,本就是抱着想要给靳渊卖个好的心思,此刻再看二人眉目间,涌动的全都是羡煞旁人的眷恋。
刘洪仁但笑不语,他还记着靳渊说的要给他一个惊喜,既如此,等他的惊喜到了,刘洪仁再还靳渊一个惊喜也不迟。
四人边吃边聊,靳渊和刘洪仁也默契的没有提及半句关于案子的话,一顿饭倒是难得的吃的惬意和谐,缓和了连着几日积累的疲倦。
等到晚膳结束,天色早已经黑透,元春节后,天气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只待凛冬过去,迎接的便是大地回春。
“我让人备了热茶,正好替二位大人解解酒。”刘夫人吩咐下人收拾完餐桌,又让人端来了热茶。
正厅里炭火烧的很旺,又有了酒气加持,众人都不觉得冷,反而酒意加上暖意,倒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刘洪仁这几日被靳渊带着折腾的厉害,白天辛苦奔波查案,心中牵挂,晚上也睡不成一个好觉,这会属他最困倦。
再看靳渊,不出意外,视线依旧黏在宁昭身上,想一想今夜,每每看去,靳渊的视线好像都没有离开过宁昭。
“哎……”
刘洪仁无奈的叹了口气,指了指靳渊,揶揄道:“传闻靳大人与宁夫人感情甚笃、恩爱非常,这得亲眼所见才知道,这两句话放在您二位身上,还真差了些意思。”
“刘大人就不要打趣我了。”靳渊这才收回视线,淡笑道:“刘大人与夫人也不一样恩爱有佳,这可也是京都人都知道的事情。”
“我们可比不了靳大人你们啊!”刘洪仁看了看自家夫人,笑了起来。
或许二人确实没有靳渊宁昭这般恩爱,但刘洪仁和刘夫人也是相伴多年,刘洪仁未曾纳妾,放在如今,也是难得的对夫人专情之人。
几人说话间,门房小跑着进来,看了看刘洪仁,刘洪仁摆手说道:“有话直说。”
门房得了令,这才拱手说道:“门外有一人来找靳大人。”
刘洪仁看向靳渊,突然眼睛一亮,笑得意味深长,问道:“可是靳大人给的惊喜到了?”
靳渊依旧但笑不语,只是朝门房说道:“劳驾,请带他进来。”
刘洪仁恼火得很。
靳渊这关子卖了一整日了,眼瞧着人都到了还是不肯多说!
“成!”刘洪仁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说道:“反正已经等了一日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靳渊冲他笑了笑,抬手给宁昭添了茶,这才悠闲的抿了一口,等着人进来。
“属下参加大人。”
流影一声黑衣劲装,飒气干练,加上那副常年不变的冰山脸,倒有点冰山禁欲的味道,很是唬人。
“嗯。”靳渊淡淡应了一声,随即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流影,问道:“人可找到了?”
流影颔首,答道:“找到了。”
“很好!”靳渊笑了起来,又问:“在那儿?”
“此刻正在外面候着。”流影回道。
“好!”靳渊笑容更大了些,看向刘洪仁,挑眉道:“刘大人,惊喜已到,马上你就能亲眼见到了。”
“那还不快些!”
刘洪仁等着这许久,总算是来了,着急的很,那里还等得住啊,着急忙慌的催促道:“快快快,快去把惊喜带进来。”
流影不为所动,只是看向靳渊,等着吩咐。
靳渊微微一笑,朝流影颔首,流影拱了拱手,转身又走了出去。
刘洪仁见状不咸不淡的抱怨两句,大抵还是有些羡慕的,自己身边怎地就找不到这么一个能干又听话的下属。
没让靳渊和刘洪仁久等,流影一来一回用了很短的时间,只是回来时,身边却多了一个女人。
天色黑沉,灯火昏暗,那女人又是跟流影一样穿着一身黑衣,以至于刘洪仁看了好几眼都没认出来是谁。
待两人走到近前,刘洪仁总算是看清了来人的长相,猛地站了起来,惊诧非常,一眨不眨的看着女人,随即指着女人,震惊的问向靳渊,说道:“靳大人是如何找到她的?!”
自从那日翻遍了东宫没有找到那名宫女,刘洪仁又去查了进出宫记录,然而上面完全没有那名宫女的任何信息。
想要这般随意的进出皇宫,还走的悄无声息,一个小小的宫女又如何能够做到,自然背后是有人帮忙的!
然而背后之人又是谁,这一点,相信靳渊和刘洪仁都不言而喻了。
“之前流影查出了她曾经鬼鬼祟祟的在琉璃居徘徊过之后,我便让流影接着调查此女的行踪。”
靳渊也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那女子跟前,盯着她看了半晌,随即接着说道:
“那日东宫搜查无果,事情又是突发,起初我还真的担忧此女会否已经不在京都,如今看来,某人还是太过自负了些。”
刘洪仁眼睛微微眯起,至于靳渊口中的某人是谁,刘洪仁没有问,不过心里也有了猜测。
靳渊没有明说,自己当然也不会傻到说出来,如今人已经找到,真相近在眼前,他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行了。”
靳渊突然出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朝刘洪仁笑了笑,说道:“如今惊喜已经送到,感谢刘大人今夜的招待,时辰不早了,本官就先回去了。”
说着,靳渊便就要走。
“哎!靳大人且等等!”刘洪仁赶紧出声叫住他,说道:“此女,靳大人是要交给我吗?”
“刘大人可是廷尉大人,专司刑罚审讯,不交由大人还能交给谁?”靳渊反问道。
第三百八十八章 回巢
“靳大人可当真这般信任我?”刘洪仁问的很直白。
靳渊答得也很直白,“自然,如今你我二人一同查案,刘大人知道的我都知道,或许刘大人还不知道的,本官亦知道,区区一个嫌犯而已,我自然相信刘大人会好生看押。”
刘洪仁深深的看了靳渊一眼,半晌之后才笑了笑,冲靳渊点点头,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靳大人深谋远虑,刘某佩服!”
靳渊只是笑笑,二人心照不宣,至于靳渊知道刘洪仁不知道的什么,刘洪仁不做他想,宁昭如今还在自己这里,靳渊敢这么说,定然不会诓骗自己。
这也再一次的断了刘洪仁别的心思,只能老老实实的跟靳渊一起找出真凶,不敢再有别的盘算。
刘洪仁嘴上夸赞,却在心里将靳渊骂了一遍,等气顺了,这才重新朝靳渊说道:“靳大人就这般走了,难不成还要本官再派人将夫人送回府上?”
靳渊脚步猛地顿住了,回头惊讶的看向刘洪仁,问道:“刘大人此话何意?”
宁昭也很惊讶,看向刘洪仁。
刘洪仁笑了起来,摸了摸几乎没有的胡须,笑道:“靳大人如此费心的给本官送来惊喜,本官又怎能就这般收下呢,礼尚往来,自然也要还给靳大人一个惊喜才是。”
刘洪仁指了指宁昭,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如今惊喜也还了,靳大人和夫人走好,本官确实乏累,就不送二位了。”
靳渊是万万没想到刘洪仁会这样做,更是没想到今日便能将宁昭接回去,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等案件真相查明,就亲自来接回宁昭,却不想刘洪仁先一步将宁昭还了回来。
刘洪仁想要给靳渊卖好,此举却是甚好。
靳渊转身朝刘洪仁深深的行了一礼,刘洪仁大惊,赶紧扶了扶靳渊,说道:“靳大人这是作甚,可不要折煞本官啊!”
“多谢刘大人成全。”靳渊说道。
“嗐!”
刘洪仁脸上有些讪讪的,说道:“如今案子早就不如之前本官猜测那般,真相马上就要浮出水面,断然不会跟夫人有关系,若是我再强留着夫人那就真说不过去了。”
“刘大人此前也是秉公办案。”宁昭走到二人身边,看了看靳渊,眸光里掩藏不住的欢喜,随即朝刘洪仁福了福身,说道:“多谢刘大人。”
“行了行了。”
刘洪仁赶紧摆摆手,有些受不住的说道:“您二位赶紧回去罢,天色不早了,本官真的乏了,就不多留了。”
这幅赶人的架势,真跟当初抓人的架势如出一辙,虽然靳渊和宁昭平日里跟刘洪仁交道打得不多,但有了这几日的接触,对刘洪仁还是有了全新的认识。
虽然师从御史大夫陈大人,好在人虽激进了些,却还能分清好坏真假,也不辱没了廷尉这一职。
刘洪仁都这般说了,靳渊和宁昭也没有久留的道理,干脆的朝刘洪仁夫妇俩道了别,留下那名宫女,三个人便径直回了尚书府。
“这才三日罢了。”走进自己熟悉的院子,宁昭感概万千,“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靳渊从身后抱住了宁昭,紧紧的抱住了。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现在总算回了自己府上,他便再也无需忍耐,只想发泄出这几日如潮的思念和担忧。
夫妇同心,宁昭也是如此。
两人莫名有了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虽然宁昭这一遭并没有受到什么罪,反而被刘洪仁奉为上宾,只是限制了自由的罢了。
可屈居旁人府上,又怎会比在自己家里来的好,即便是刘夫人将宁昭照顾的很好,宁昭还是免不了生出一种沦为阶下囚徒的错觉。
“回来了便好。”
靳渊将头深深埋进宁昭的颈间,努力嗅着宁昭身上熟悉的气息,来填充这几日心中骤然缺失的那一块。
宁昭反抱住靳渊,两人就这样相互拥抱着,仿佛只要这样,便能抵抗住严寒凛冬,只要两人在一起,便不再畏惧一切世俗险滩。
寒冬即将过去,暖春就在眼前……
宁昭虽然被放了回来,但案件还没查清之前,琉璃居依旧被查封着。宁昭觉得无所谓,本来就被封了,这几日京都的传言定然甚嚣尘上,也不差这几日了。
只要等真相查明,一旦公布,琉璃居自然会洗清嫌疑,琉璃居蒙冤,只要再渲染一下,百姓的怜悯之心也会带起琉璃居第二次火爆。
因此,宁昭不着急,让她着急的另有其他。
“秦肆和刘季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
宁昭起了个大早,趁靳渊还没出门之前,陪他吃了个早膳,顺便问道。
“快了。”
靳渊给她夹了菜,笑道:“如今二人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夫人无需担忧。”
“话虽如此,可他们本就是被我牵扯进去的,现如今我都已经回来了,他们怎地还要被关着?”
宁昭吃了靳渊给夹得菜,嘟嘟囔囔的。
靳渊宠溺的笑了笑,耐心解释道:“秦肆是琉璃居面上的老板,刘季更是大掌柜,事发当日这二人都在现场自然是要配合调查的。”
“夫人且安心。”
他安慰道:“如今已经找到消失的那名宫女,今日我便会同刘大人一起审问她,想来,秦肆和刘季很快便能回来了。”
宁昭确实是着急了,难得的无理取闹了一下,也只是那一下下,听了靳渊的话,她妥协下来,耷拉着脑袋,扒拉饭食,说道:“成吧,反正全都靠大人了。”
靳渊笑了起来,这几日难得这般真诚的笑着,只要宁昭在他身边,如论遇到何种境地,靳渊都能淡然处之。
前提是,宁昭要在他触手可及的身边。
靳渊离了府,径直去了京都衙门,老皇帝给了他们七日时间查案,眼下还有两日便到了约定时间,靳渊和刘洪仁都不敢耽误。
刘洪仁到时,靳渊也刚到不久,二人寒暄过后便进入了正题,刘洪仁让人将那名宫女带了上来,审问便开始了。
“五日前夜里,你在何处?”刘洪仁问向堂下跪着的宫女。
宫女久居深宫,所谓‘宰相家奴七品官’,她是东宫里贴身伺候主子的宫女,虽然还算不上大宫女,但也足够有身份。
如今虽然跪着,却也有点子风骨,乍一看,还真像个大家闺秀一般。
第三百八十九章 归案
“回大人的话,当夜侧妃娘娘饮宴,让我好好留在东宫照看,所以我一直都待在东宫没有外出。”宫女不卑不亢的说道。
“当真?”
靳渊看着她,淡淡的开了口,问道:“姑娘要不要在好好想想,当夜你当真留在东宫没有外出?”
宫女抬头对上靳渊,眼底没有一丝慌乱,淡定道:“千真万确。”
“很好。”
靳渊笑了笑,没再理会宫女,朝衙役吩咐道:“传前珍宝阁大掌柜许旺上堂问话!”
宫女并不知道许旺是谁,闻言依旧淡定的很,她也早已经忘了,当夜在琉璃居时还有这样一个插曲。
可当许旺出现在她身旁时,宫女的淡定消失一瞬,却又很快的镇定下来。
她脸上的神情都被靳渊收在眼里,不由在心里赞叹一声,这女子确实好胆魄,只可惜摊上了宁涣这么个主子。
殊不知,宁涣在金銮殿上的那席话,无形间已经将她卖了个彻底。
“堂下何人?”刘洪仁按例询问道。
许旺赶紧恭敬答道:“小的是前珍宝阁大掌柜,许旺。”
“许旺,前珍宝阁可是如今的琉璃居?”刘洪仁接着问。
“正是。”许旺答道。
“本官所知,琉璃居前身的珍宝阁乃是宁洪宁大人府上的产业,此话可属实啊?”刘洪仁问着话,时不时看看跪的笔直的宫女。
“属实!”
许旺说道:“小的替宁府打理珍宝阁十数载,前不久才离开了宁府。”
“为何离开宁府,宁府此前又发生了何事,你一一道来。”这些问题之前已经问过了,刘洪仁如今再问,也只是想要磨一磨那个宫女。
许旺也不敢含糊,将宁府发生的那些事情,宁涣又是何时接管了产业,此后种种一一说清。
当说到许旺那日去琉璃居用膳时,正巧撞见匆匆而去的宫女时,旁边的宫女脸色总算是变了变。
宫女自然是见过许旺的,但却不知许旺的名字,她也不是个粗心大意之人,要不然下药的事情宁涣也不会交给她去做。
然而她确实忘记了那夜在琉璃居她撞见过许旺,人那么多,也只是匆匆一瞥,自己都忘记了这桩事,没曾想许旺却记得这般清晰。
“你确定案发当夜,你在琉璃居撞见的便是身边这位姑娘?”靳渊看向许旺,说道:“许旺你在仔细看看,是否又认错人?”
许旺闻声抬头看去,身边正是那夜自己撞见的那名宫女,当即肯定的点头道:“小人没有看错,那夜撞见的正是这位姑娘!”
“你胡说!”
宫女明显有些慌乱了起来,说道:“我那夜一直待在东宫并没有外出,又如何会在琉璃居撞见你!”
“你分明是撒谎!”宫女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说道。
“姑娘才不要胡说啊!”
许旺也惶恐了起来,赶紧解释道:“那夜姑娘正要出去,我刚巧进来,我与招待的伙计有些口角没能看到身后的你,这才撞上了,当时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人就是你!”
“你根本就是撒谎!”
宫女却咬死了不承认,反而瞪着高坐上的靳渊和刘洪仁,最后目光更是大喇喇的落在了靳渊身上,冷声道:“我明白了。”
“靳大人这是替宁夫人报仇吗?”
宫女揶揄的笑了一声,说道:“可我不过只是侧妃娘娘身边一个小小的宫女,靳大人费尽心机的构陷我,又能如何?”
“还有此人!”
宫女转而瞪着身边的许旺,怒道:“也不知道从哪儿随便找来个人便信口胡言,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也敢信口雌黄冤枉我!”
“他冤枉你什么了?”
靳渊却不恼,等着宫女发泄完,这才幽幽的开了口,问道:“他一没说你行凶,二没指认你害人,他到底是冤枉姑娘什么了?”
“他——!”
“他确实是宁府珍宝阁的大掌柜,若是姑娘对此还有疑议的话,大可以请来宁大人自然见分晓。”
靳渊接着说道:“姑娘可要本官派人去请?”
宫女不过是咬死不认,但许旺是谁证明起来太过容易,宫女知道坚持下去也无用,便说道:“那又如何,反正我不认识他。”
“哎哟喂!”许旺也急了起来,指着宫女说道:“姑娘可以不认识我,但我认识姑娘啊!”
“侧妃娘娘好几次与我谈事情,身边陪着的可都是姑娘你啊!我做生意迎来送往这么多年,别的不说,这记人的眼力见还是有的。”
“啧。”
刘洪仁被搞得不耐烦起来,看了看身边的靳渊,又不敢乱用刑,只得吓唬道:“看来好好问你话,你是不肯好好说了,是不是要试试京都衙门的刑罚,才愿意好生配合?”
“我又不是凶手,大人若是对我用刑,那边是动用私刑,屈打成招。”
宫女趾高气昂,说道:“虽然我只是个宫女,但侧妃娘娘也断然不会看到自己宫里的人在外面被这样欺负!”
“哟,小丫头懂得还挺多。”
刘洪仁有些伤脑筋了,看着靳渊,皱眉道:“这可是靳大人送来的惊喜,还是靳大人来解决罢。”
靳渊没有拒绝,而是淡淡的看向宫女,问道:
“你几日都不在东宫,进出宫记录也没有你的,找到你时却是在一个偏僻的庄子里,敢问姑娘,你既然是太子侧妃身边伺候的人,怎地又会出现在郊外的庄子?”
宫女咽了咽口水,心里快速盘算着如何作答,但还没等她回答,靳渊又接着问道:
“姑娘身为宫女,居然没有进出宫记录,敢问姑娘又是如何离得皇宫?可是有人帮衬?”
“再有,在姑娘居住的庄子上,本官的手搜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说着,靳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拿在手里晃了晃,说道:“里面的东西倒是前不久本官刚刚见过。”
靳渊看看宫女,笑道:“看姑娘身体康健,可一点儿也不像是需要用到这些的样子啊。”
“不是我的!我没有!”宫女被靳渊一连好几个问题问的心都乱了,回答起来也颠三倒四的。
“我、我出宫是为了给娘娘办事、哦不对!”
宫女眼皮子快速眨动起来,说道:“我马上到了出宫的年纪,侧妃娘娘体恤我,赏了我庄子,我出宫就是想去看看庄子的!”
第三百九十章 拶刑
“进出宫记录,那份记录……一定是记漏了!对!我出宫时正巧是换班的时候,定然是他们记漏了!”
靳渊面无表情的听着,倒是刘洪仁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宫女自己觉得说的很有道理,却处处都是漏洞。
到了出宫的年纪,所以侧妃娘娘赏了庄子,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可有谁赏赐庄子会赏赐那么一个偏僻的地方。
还有什么交接时候忘记了记录,这更是万万不可能,真要是如此,皇宫还不乱套了!
靳渊没想那些,他很专注的看着手里的小纸包,宫女眼神时不时扫向靳渊手里,见他神情,赶紧说道:
“这冰片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你们可不要随便找来个什么就冤枉我!”
靳渊手上一顿。
刘洪仁更是猛地站了起来,指着跪地的宫女,厉声道:“谁告诉你这里面是冰片的?!”
“难道这里面不是——!”
宫女忽然止了声,恍然明白靳渊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他就是在钓鱼!
故意拿出个小纸包来扰乱自己心绪,趁机诱导自己!
“姑娘。”
靳渊拿着小纸包,从容的打开,里面根本就不是什么冰片,只是寻常的药粉而已,“案件从发生至今,并没有对外公布,我想请问姑娘,又是如何知道冰片的?”
宫女彻底慌了,还在做着困兽之斗,“我、我也是在侧妃娘娘那里听她说起过……”
“荒谬!”
靳渊眯眼,深深的打量着宫女,说道:“太子侧妃又是从何得知的冰片?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攀扯谁?!”
“还不从实招来!否则休怪本官对你动刑!”靳渊抬手将小纸包扔到了宫女跟前,掷地有声。
就连刘洪仁都忍不住分给他了一道眼神——如今可是靳大人自己说的要动刑,他可没说啊!
衙役们闻声齐齐往前跨了一步,这气势瞬间将宫女惊的跌坐在了地上。
“不是我,不是我……”
宫女嘴里还在喃喃着,慌乱的看了看两边蓄势待发的衙役们,眼眶已然红透。
“看来,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有了靳渊起头,刘洪仁又变回了那个说一不二的廷尉大人,当即一挥手,厉声吩咐道:“上拶刑!”
衙役领命,两人压住宫女不让她挣扎,另外两人一左一右拿起刑具便往宫女手指头上套。
宫女恐惧至极,拼命的挣扎,口中依旧说着‘我不知道,冤枉啊!’的话。
刘洪仁看了看靳渊,见他没什么反应,当即大手一挥,令道:“动手!”
木条骤然收紧,指骨发出被挤压的咯咯声,宫女猛的一顿,继而发出惊天哀嚎。
靳渊蹙了蹙眉,却没有叫停,而是问道:“为何要下药害人!背后有无人指使?你若从实招来,便能免受酷罚!”
“我……我没有!”
宫女大叫,“不是我啊!”
“冥顽不灵!”
靳渊冷声,喝道:“继续!”
衙役们领命,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宫女的手指明显充血红肿,木条触及之处,更是隐隐渗血。
十指连心,这般疼痛宫女从未尝试过,之前还在强撑坚持着,但过了一会儿,宫女便撑不住了。
眼泪鼻涕一股脑的流了下来,宫女手臂疼的都开始痉挛,靳渊可不是什么善人,应该说这个世道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善人。
对于这种不吃点教训不说实话的人,靳渊下手从没有留情的时候。
宫女不说,刑法就一直不停,最终还是宫女撑不下去,扯着嗓子高喊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住手!”
靳渊抬手喊停,衙役们停了动作,宫女的哀嚎也猛的停了下来。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宫女剧烈的喘息声骤然明显起来。
靳渊耐着性子等着,也没催促,等到宫女呼吸稍缓,这才淡淡的说道:“说罢,当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宫女盯着自己红肿的双手,抽噎两声,声音颤抖的说了起来,“当夜我确实不在东宫,也确实去了琉璃居……”
宫女跟随宁涣一道去的琉璃居,没有现身只是为了方便之后下药。
据宫女所说,此事全都是宁涣指使的。
原意只是想要构陷琉璃居饮食不干净,他们吃了琉璃居的东西上吐下泻,用以败坏琉璃居的名声。
可谁曾想一场报复性的恶作剧,最后却出了人命。
宁涣自然是惶恐的,但也很快的做出了决定,将下药的宫女连夜送出了皇宫,安置到偏远的庄子,以躲人耳目。
至于宁涣在金銮殿上说的那些话,宫女也不知晓。
她就早不在皇宫,消息闭塞,她还等着事情过去时,宁涣会派人来接她回去,却没想到先等来的是靳渊的人。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我已经全都说了。”宫女如今哪里还有之前刚来时的从容,整个人狼狈至极。
“你可知下药构陷朝廷二品诰命夫人是何罪?”靳渊冷声道:“御史大夫因此暴毙离世,是个你都不够赔罪的!”
“你说这都是宁涣指使你做的。”靳渊猛地转了话题,问道:“可有证据?”
宫女有些恍惚,闻言,愣了愣,随即摇摇头,苦笑一声,说道:“不过是侧妃娘娘口头吩咐罢了,我又能有什么证据?”
靳渊没说话了,刘洪仁知道真相也很愤怒。
除了陈大人是自己的恩师,居然被死于一场恶作剧的报复,真是可笑又可悲。
而更让刘洪仁愤怒的是,这个幕后黑手居然是陈大人的亲外孙女宁涣!
谁又能想到,一场闹剧居然要了人命,刘洪仁很是唏嘘。
“先把人带下去!”靳渊吩咐道。
宫女被带走,堂中就剩下靳渊和刘洪仁二人,刘洪仁看向靳渊,说道:“此事必须如实禀报皇上。”
“这是自然。”
靳渊说道:“现在虽然找到了下药的凶手,但她指控背后受到太子侧妃的指使却没有实质的证据,太子侧妃要是咬定了不认,我们也没办法。”
“还是请皇上定夺罢。”刘洪仁叹息一声,喃喃道:“恩师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啊。”
“逝者已逝,刘大人也不要太过挂怀。”
靳渊安慰道:“虽然很有可能抓不到幕后真凶,但下药之人确实是她无疑,刘大人也算是给陈大人一个交代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对质
刘洪仁点点头,没有说话,心情有些郁郁。
靳渊也沉默了须臾,随即才开了口,“如今凶手已经落网,秦肆和刘季二人,刘大人是否应该放了吧?”
“呃……”
刘洪仁都快要牢里的那两人给忘记了,此刻听闻靳渊提起,脸上有些讪讪的,说道:“这是自然,我马上让人将二人放出来。”
说着,刘洪仁招呼外面的衙役,吩咐下去,将秦肆和刘季立即释放。
靳渊看着刘洪仁,嘴角微微勾了勾。
秦肆和刘季晚了一步才回到尚书府,靳渊先一步回来,已经告知了刘伯二人被释放的消息,刘伯早就让人准备艾叶在门口等着。
一见到两人出现,刘伯眼眶都红了,嘴角却忍不住翘着,拿着艾叶朝着二人身上便是狠狠抽了过去。
两人在牢里被鞭子抽,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回家又被艾叶抽,本能反应,一下子躲了开来,刘伯见状没好气道:“都站好了别动,抽抽晦气!逢凶化吉!”
秦肆和刘季对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失笑起来,都老老实实的站着,接受艾叶的洗礼。
当夜尚书府难得的热闹了起来,每个人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案件也有了大的进展,是该好好的庆祝一下。
然而秦肆和刘季可没有宁昭那么好运,真的是从大牢里九死一生走了一遭的,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精神头也跟不上。
秦肆一人独居,没人照顾,宁昭让秦肆现在府上养伤,自己也好方便照顾两个伤患,秦肆果断的答应了。
晚膳散后,两名伤患各自去休息了,宁昭也总算是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彻底心安下来。
翌日早朝,靳渊和刘洪仁带去了案件最新进展,老皇帝乍闻此事更太子侧妃又扯上了关系,当即龙颜大怒,再次传来宁涣,当面对质。
宁涣发现宫女消失之后,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靳渊的动作这么快,这才过去一日,便已经找到了人。
宁涣再次站在金銮殿上,心里不禁冷笑起来,看着周围的文武大臣,还有高高在上的老皇帝,更加坚定了自己要成为皇后的心思。
只有到了那一日,她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处置宁昭,处置那些她容不下的人!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涣福了福身,朝老皇帝行礼。
老皇帝没有前日的和颜悦色,脸色微沉的看着宁涣,问道:“此前你说东宫逃离的宫女,如今已经找到了,还交代了些事情是关于太子侧妃的。”
“今日传你过来,便是想让你与那名宫女当场对峙,仅凭一人之词,以免冤枉了谁。”
老皇帝手肘撑在扶手上,问道:“太子侧妃觉得如何?”
宁涣微微垂眸,态度淡然且恭敬,答道:“一切都听凭皇上安排。”
“好!”
老皇帝沉声一喝,说道:“传犯人上殿!”
宫女一身囚衣戴着手撩走进殿中,直直的跪趴在殿中央,“奴婢叩见皇上。”
老皇帝看了眼靳渊,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靳渊会意点头,款步走了出来,盯着地上的宫女,从袖袋中取出一份罪状,念了一遍,问道:
“上述是你昨日亲口所言,你已经签字画押,今日当着皇上的面,本官在问你一遍,上述可属实?”
“奴婢……”
宫女涕泗横流,哽咽道:“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皇上!”
听到靳渊口述的那些罪状,宁涣心里也跟着沉了沉,知道宫女定然会供出自己,虽然已经做好打算,但亲耳听到,宁涣心里不免还是有些紧张。
“很好。”
靳渊朝老皇帝拱了拱手,继而看向宁涣,问道:“犯人承认了所犯罪行,也交代了此案幕后主使是侧妃娘娘,不知侧妃娘娘可有什么话要说?”
“本宫当然有话要说!”
宁涣猛地抬头看向靳渊,随即她撩了撩宫装裙摆,直接跪了下来,朝老皇帝说道:“此女直言纯属蓄意构陷!臣妾也是此案的受害者,同样上吐下泻,太医院看诊记录便能作证。”
“臣妾怀有身孕,若是只想要陷害琉璃居,又岂会连同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安危不顾,若是因此孩子有任何闪失,此举完全得不偿失,臣妾又如何会这般做!”
宁涣掷地有声,不少大臣也觉得很有道理,就连老皇帝都有些动摇。
总所周知,宁涣此前大病一场,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腹中的孩子。
更因为这是太子长子,宁涣非常看重,要是因为一场报复便舍弃掉费力保下的孩子,那此前宁涣受的罪又算什么。
宫女也不是傻子,她早就知道宁涣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实质的证据,宁涣想要矢口否认简直轻松的很。
如今她不过是抱着些微的侥幸罢了,此刻闻言,她便知道,这件事只有自己一人抗下了。
“娘娘说的极是。”
靳渊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也感到有些无力起来,但还是说道:“可此女出自东宫,素日与内子还有琉璃居本无恩仇,又岂会突然下手报复,此间说不通!”
老皇帝看了看靳渊,没有说话。
宁涣则抬眼直视靳渊,说道:“她是本宫的贴身宫女,素日定然也是听了不少本宫与宁夫人的恩怨,此前分家之时她也在,许是护主情深,才做下这般糊涂之事。”
说罢,她看向跪地的宫女,痛心疾首,眼泪也应景的掉了下来,摇头叹息道:“本宫知道你的一片心思,但你怎地能做出这般糊涂大胆的事情啊!”
“陈大人可是我的亲外祖父啊!”
宁涣哭得越发伤心起来,哽咽道:“外祖父一向对我疼爱有加,母亲离世之后更是心疼我丧母之痛给我慰藉,如今却因为你一时糊涂,却害死了我的外祖父!”
“我到底是该谢你,还是该恨你啊!”宁涣哭得情真意切,这番话说的也毫不避忌,倒是多了几分真诚。
有了宁涣的提醒,众大臣和老皇帝也惊觉陈大人是宁涣的外祖父,这样一来,宁涣是幕后真凶的论断更加站不稳脚跟了。
“娘娘!奴婢错了!”
宫女突然嚎哭起来,膝行过去,扯住宁涣的衣袖,哭道:“娘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也是为了娘娘啊,娘娘……”
“放肆!”
刘洪仁怒声站了出来,吼道:“皇上面前岂敢喧哗!松手!”
第三百九十二章 自戕
宫女被刘洪仁毫不怜惜的扯了开来,宁涣的衣袖被捏皱,她也没有整理,依旧垂头哭泣着。
倒是那名宫女,突然止住了哭声,久久的看了宁涣一眼,嘴里喃喃道:“奴婢感谢娘娘提携照顾,自知犯下大错无法补救,只能……”
“一命偿一命了!”
说罢,宫女猛地站了起来,疯了般朝着盘龙柱撞了过去。
谁都没想到她会有这般举动,刘洪仁傻在了当场,靳渊反应过来想要阻拦,奈何离得较远最终还是迟了一步。
宫女血溅大殿,软软的倒了下来,彻底没了呼吸!
“这——!”
刘洪仁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大步来到宫女身边,茫然起来。
殿内大臣都被惊的不轻,纷纷让开了道,靳渊站在宫女尸体前半晌没说话,片刻后,他走回殿中央,朝老皇帝拱手,愧疚道:
“是微臣疏忽了,没发现此女已经存有死志,惊了皇上圣心,微臣还请皇上降罪!”
说罢,靳渊撩起下摆跪了下来。
刘洪仁见状也来到靳渊身边跪下,请求老皇帝降罪。
老皇帝着实受惊不小,谁都没想到这名宫女会当众寻死,就连一旁哭泣不止的宁涣,此刻也震惊的没了声音,众人都等着老皇帝示下。
老皇帝收敛了心神,叹了口气,挥挥手,说道:“罢了罢了,既然真凶已经自戕,案子也告一段落。”
“刘大人。”
老皇帝看向刘洪仁,说道:“结案吧!”
“微臣遵旨!”
刘洪仁拱手领命。
早朝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结束,老皇帝受了惊,身体不适,直接回了寝殿休息,让刘洪仁和靳渊二人做好善后事宜。
没人去管宁涣如何了,也没人知道,她何时离开的金銮大殿。
待刘洪仁整理好案件卷宗拿给靳渊看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老皇帝身体抱恙,早朝作罢,靳渊便有空闲时间同刘洪仁一道处理善后。
其实说善后并没什么需要他们做的。
无非就是事发经过还有凶手记录,整理出来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倒是靳渊抽空想了想,如何让琉璃居能够迅速恢复正常营业。
是的。
案子已经了结,真凶畏罪自戕,琉璃居也洗清了嫌疑,大门上的封条已经被官府揭下,琉璃居能够正常开业了。
但此事闹得甚嚣尘上,京都百姓之间人人猜测四起,虽然如今真相大白,但众人心里依旧存着疑虑。
好在宁昭并没着急着重新开业,她也需要好好计划一下。
等靳渊处理完事情回了尚书府,宁昭也刚从钱庄回来。
钱庄之前闹出的风波,青蝉已经跟宁昭说了,对此,虽然当时这些客人被靳渊按捺住了,但心中或多或少也会留下些担忧。
宁昭今日便是约见了几个京都关系比较好的商贾,好好的聊了聊此事,随便打消了他们心中的顾虑。
只要他们能够稳住,那些小户自然不会有别的担忧。
宁昭洗清嫌疑,她本身就很有威望,对这些商贾来说,说的话可比靳渊这个朝廷大官管用的多。
安抚他们没花宁昭多少时间,医馆虽然也受到了影响,好在孟遂镇着,倒没出什么大乱子。
眼下只剩下琉璃居百废待兴,宁昭还需要好好谋划谋划。
靳渊也正想着琉璃居,便与宁昭聊了聊,想听听宁昭有什么打算。
“其实也没那么麻烦。”
宁昭给靳渊倒了杯茶,递到他手边,笑道:“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现在让琉璃居重新开业,生意一开始或许会受点影响,但不久便能好转回来。”
“只是这个过程或许会慢一点,秦肆和刘季定然不想这样。”宁昭想到秦肆那急脾气就忍不住摇头轻笑。
“秦肆和刘季为了琉璃居受了这么多罪,那里甘心看到琉璃居惨淡开始,所以还是必须使点法子才行。”
“那夫人可有好的法子?”靳渊问道。
“也算不上好的法子吧。”
宁昭狡黠一笑,说道:“大家经历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都有些疲惫,难得有时间休息一下,我准备限量开放琉璃居。”
“限量?”
靳渊疑惑得很,也对宁昭的古灵精怪很是喜欢,笑道:“为夫不懂,还请夫人告知。”
“限量就是限量,字面上的意思。”
宁昭喝了口茶,说道:“琉璃居每日只卖出六十份咕咚锅,中午三十,晚上三十,不接受排号,谁先到谁先得,过期不候,卖光就算完。”
“这样大伙也不至于那么累,还可以拿捏住客人的心态,让他想吃吃不上。”
“虽然大家心里还有忌惮,但喜欢琉璃居咕咚锅的人可不在少数,总有些为了吃的不顾忌其他的人,先让这些人尝尝甜头,回去一传十十传百,琉璃居还愁没有客人?”宁昭反问。
靳渊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尖,说道:“只有客人发愁吃不到咕咚锅的!”
“呵……”
宁昭也笑了起来,重新给靳渊斟满,说道:“先这样做着,再让人在外面将琉璃居的委屈好好说说,我就不信还打消不了那些人的顾虑。”
“好主意!那就这么办吧!”靳渊说道。
秦肆和刘季得知消息时还愣了愣,宁昭耐心解释了一遍,秦肆反应快一些,当即觉得宁昭这一招非常好,刘季也是稍后才反应过来,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既然已经决定了这么做,秦肆和刘季伤势虽然没有大好,但被宁昭调理过,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根本不影响日常行动。
琉璃居伙计那么多,现在只接待每日六十桌,其实根本不用他们忙活,两人简直得心应手得很。
“赶紧把告示贴出去。”
秦肆招呼着伙计,刘季更是又交代了一遍伙计该怎么跟客人解释。
这些伙计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个都机灵得很。
难得琉璃居复工,刚开门第一日宁昭便组织大家开了个小会,大意便是封店期间所有的工钱一分不扣,全都付给伙计们。
大家伙都是做活吃饭的,每月的银钱可是养活一家的资本,工钱可是大伙儿最在意的东西。
此言一出,大伙儿精气神全都调到了最佳状态,一个个把心里对宁昭的感激,全都化成实际动力,干活一个比一个勤快好使。
“得嘞掌柜的!您教的小的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放心吧您嘞!”
伙计拿着告示颠颠儿的跑了出去,一张笑脸随便什么人看了都挑不出错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 利弊
刘季看的都乐了,朝秦肆眨了眨眼睛,得意道:“看看,这可是咱们挑出来的呀。”
“那是!”秦肆一撩头发,比刘季还嘚瑟,挑眉道:“也不看看是谁把的关。”
“得得得!是您行了吧!”刘季笑的很无语,赶紧推着人朝外走,说道:“看把你嘚瑟的,欠揍呢!”
“本公子可是老板,怎地?你还想跟老板动手?”秦肆牢里关了几日,嘴闲的难受,这下总算是放了风,一时间收不住了。
刘季知道他高兴,自己也很高兴,难得跟他斗嘴道:“谁敢跟秦老板动手啊,反正我是不敢,不过找夫人帮忙,我想应该能行。”
秦肆闻言眼珠子一瞪,说道:“那夫人出来压我啊!好小子,这般嚣张,我得趁你找夫人之前,好好想个法子治治你才行。”
刘季被他佯装严肃的模样逗乐了,推了推秦肆的胳膊,言归正传道:“得了,别贫了,告示已经贴出去了,赶紧看看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一会儿客人应该就到了。”
秦肆也笑了起来,点点头,叹息一声,转身朝厨房走去,边走边说道:“今儿个第一天,定不能出任何纰漏!我去厨房守着,你好好把外面照顾着。”
“好嘞!”刘季乐呵呵的应承道。
整个琉璃居都是一片喜庆,仔细感受一下,反而觉得比曾经正式开业还要热闹。
人就是这样,经历了一场苦难之后,才会对如今的太平更加珍惜。
宁昭和靳渊全都来了,就连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窦姨娘都跟着来凑了热闹。
“自从琉璃居开业至今,娘亲还没有尝过这里大师傅的手艺呢。”宁昭给窦姨娘斟了杯热茶,笑道:“难得娘亲今日出府走动走动,不如就试试咱琉璃居的手艺吧。”
窦姨娘笑眯眯的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看着楼下客人伙计来来往往的,热闹得很,摇摇头,笑道:“这些时日我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不是每日只卖六十份吗?那就全都卖给客人吧。”
说着,窦姨娘拍了拍宁昭的手背,笑的慈祥,说道:“等琉璃居一切恢复正常,我再来好好尝尝味道。”
见窦姨娘这般,宁昭也没坚持,点头笑道:“那行,终归要不了几日的。”
楼下越发闹腾起来,窦姨娘平日里清净惯了,哪怕是闹腾也不过家里这群后生凑一块,哪里又这般闹腾。
窦姨娘有些受不住,宁昭察觉出来,笑了笑,问道:“娘亲可要先回府?这里嘈杂得很,您待着也不习惯,看也看了,不如我让人先送您回去吧。”
窦姨娘正有此意,却拒绝了让人送的提议,笑道:“难得出趟门,我也想在街上逛逛,反正这里离府上也不远,我自己走回去便是。”
宁昭想了想,点点头,交代伺候的丫鬟照顾好窦姨娘,便送窦姨娘出了门,直到看她融进人流里,宁昭才折返回去。
三十份咕咚锅很快就售罄了,门口来晚了的客人遗憾的很,久久不肯散去,伙计们见状,问秦肆是否还要再多卖几分,秦肆立马否决了。
“说好了三十份就三十份,今日没了便明日请早。”秦肆笑呵呵的朝接待的伙计说道:“你出去好好跟客人解释一下,每日六十份,错过只能等明日了。”
小伙计不懂为何东家会这么做,这简直就是有钱不赚啊,但他一个伙计也管不了那么多,东家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调整好面部表情,笑眯眯的出去跟客人解释去了。
晌午这一场很快便结束了,等到最后一桌客人散去,也不过未时三刻。
宁昭和靳渊一直守在琉璃居,等到客人走完了,这才开始用膳。
靳渊很少这个时辰还没吃饭的,早已经饿过劲儿了,宁昭看着他又心疼又好笑,说道:“饿了不早说。”
“夫人都还饿着,为夫当然陪着啊。”靳渊摸摸肚子,啧了一声,说道:“大伙儿还真是辛苦了,都赶紧用膳罢。”
自己不过偶尔一次这个时辰用膳胃都不适应,那些伙计平日里可都是未时过后才用膳,确实很辛苦。
一顿午膳吃的很开心,宁昭也许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看着大伙儿的笑容,宁昭心里很是欣慰。
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看今日琉璃居的情况,想要恢复成出事之前的样子也不需要太久时间。
想着,宁昭看向秦肆,说道:“之前交代你的事情可别忘了,这几日找些人在外面宣传宣传。”
秦肆咽下口中的食物,大手一挥,笑道:“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定然会达到夫人想要的效果的。”
琉璃居蒙冤受难,还影响了口碑,想要快速的找回之前的局面,那么就只能始于流言终于流言,人多是人云亦云,是弊也是利。
宁昭没有等到琉璃居打烊,用过午膳便与靳渊回了尚书府,这些时日大家都累了,靳渊眼下的淤青至今还隐隐所见,宁昭自然是心疼的。
另外,关于陈大人一案,还有很多事情宁昭想要问问靳渊。
“宫女殿上自戕,皇上如何说?”宁昭只知道对外宣布的是宫女为报复下药,不料却意外害死了人,宫女畏罪,当场自戕。
但这里面还有很多隐情,宁昭心里有所猜测,这几日事情太多,宁昭还来不及跟靳渊好好聊聊,遂今日难得清闲,她也想弄个明白。
“皇上还能怎么说?”靳渊坐了下来,缓缓道:“那宫女是宁涣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要说这件事情与她无关,我定不信。”
说着,靳渊看向宁昭,叹气道:“奈何我与刘大人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是宁涣示意所为,这件事最多也只是怪罪宁涣治下不利,更多的便无法了。”
“皇上让宁涣禁足东宫思过,还传书慕容承将事情前后告知一遍,并口头责罚一通,想来慕容承回来之后,定然也不会轻饶了宁涣。”
说着,靳渊微微笑了起来,揶揄道:“本就是夺嫡的关键时刻,宁涣却总在背后拖后腿,慕容承也着实冤屈,摊上这么个侧妃。”
宁昭也没笑,反而冷哼一声,说道:“可若要是大人没找到那名宫女,这件事我和琉璃居便脱不了关系,宁涣不仅打压了我出了气,朝堂上还变相的打压了大人,这要是慕容承提前知道了,应该也会全力支持。”
第三百九十四章 局势
“关键是我找到了人,而慕容承却提前并不知道此事。”
靳渊说道:“这全都是宁涣擅自妄为,最后才成了如今这局面,慕容承被皇上责备,他如此爱惜羽毛,陈大人却意外离世,他少了一个强大的后盾,得不偿失,总之,宁涣此次定不会好过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宁昭冷冷道:“做自作孽,是她活该!”
说着,宁昭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抬眼看向靳渊,问道:“如今三公少了一位,皇上定然会有所安排,大人可知道皇上属意何人?”
要说当今老皇帝最信任何人,那便是靳渊了,但靳渊受宠是真的,可如此年纪,就算老皇帝心中属意,朝中还有那么多资历年纪都在靳渊之上的大臣,定然不会服气。
陈大人一案,靳渊找到了真凶,按道理确实头功,况且宁昭乃靳渊夫人,此间受了愿望,于公于私,老皇帝都该好好安抚靳渊和宁昭。
如今三公少了一位,倒是最好的补偿。
可真若是如同宁昭猜测那般老皇帝晋升了靳渊,朝廷大臣不服,反而坏了靳渊与他们的关系,也不知这样一来,对靳渊而言是福是祸啊!
“圣意难猜。”
靳渊倒是不着急,抬手理了理宁昭耳边的碎发,笑道:“该我的总会是我的,不该我的强求无用,一切端看皇上的意思了。”
宁昭点点头,撇下这问题不再去想,两人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宁昭这才重新开口,“那两位应该快回来了吧。”
靳渊点点头,说道:“前日收到楚王殿下的文书,官道收尾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一段,便是直通京都。”
“若是没发生陈大人的事情,皇上应该已经派我过去了。”靳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接着说道:“通往京都的官道其间有好几条分路口,四通八达,几条道路都会汇集于此,皇上很是看重。”
“眼下陈大人的案子结束了,只待那两位回京复命,我应该就要去主持这一段官道修建。”靳渊补充道:“此段道路尤为重要,经费会直接国库支出,所以,我应该会留下来,直到官道修成。”
“那要去多久?”听到靳渊又要走,宁昭心都提了起来。
自从在刘洪仁府上待了几日起,宁昭发现自己有些离不开靳渊了,只想两人待在一起,省的又出什么幺蛾子,自己鞭长莫及。
“具体得看工部陈大人的了。”靳渊回道。
宁昭没有说话,突然沉默下来,靳渊察觉不对,看向宁昭,问道:“夫人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些不对劲儿。”宁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宁昭心里总是不踏实,宁涣其实不足挂齿,不过专会给人添堵找麻烦罢了。
可慕容承了不一样,这人心狠手辣,是真的会下狠手的。
靳渊此次秉公办理,但在慕容承眼中定然又新添了一笔账。到时候靳渊离京监督官道修建,慕容承和慕容极都会随同前往,慕容承要是想要对靳渊出手,那天高皇帝远,有的是机会!
宁昭越想越觉得担忧,手指都抓紧了。
“许是夫人累了,不若先休息一下吧。”靳渊伸手牵着宁昭的手,说道。
宁昭却摇摇头,看向靳渊,目光中是藏不住的担忧,“慕容承是去一大助力,又被皇上责骂,心里定然会算在你头上。”
“如今三公之位空缺,他们肯定都想要推举自己人上位,大人不在阵列中,左右不帮,这可是挡了他们的路啊!”宁昭说道。
慕容极笼络靳渊,可靳渊并没有明确回复,如今依旧是无党无派。
这样的人老皇帝肯定喜欢,他只忠于老皇帝一人,可旁人就不这么想,靳渊只会是他们夺嫡路上的一个拦路石!
真到那时候,慕容承肯定不会轻易放过靳渊,宁昭更害怕慕容极深受影响,为了局面稳定,也不得不对靳渊出手。
真到那时候,靳渊不在京都,天远地远的,还会腹背受敌,宁昭是真的担心靳渊的安危啊!
“大人若真是要去的话,带上我吧。”宁昭说道。
靳渊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宁昭许久,半晌后,靳渊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安抚道:“夫人多虑了。”
“你别想敷衍我!一将功成万骨枯!只有没想到的,哪里会有多虑!”宁昭从靳渊手中抽回手,眉头皱的死紧。
靳渊知道宁昭担心,还是接着说道:“夫人们莫要着急,先听我说行吗?”
宁昭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靳渊接着说道:“眼下局面还算平稳,虽然那两位都有这心思,可皇上还健在。”
“想要我的命,也不是那么容易,慕容承我不敢说,慕容极却不敢轻举妄动,反而择其一,他定然会选择继续笼络我。”
“真若是慕容承耐不住性子要对我动手,慕容极定然会抓住机会全力护住我周全,不为其他,就说是日后挟恩图报,慕容极也要有恩才行。”
靳渊说着顿了顿,一把握住宁昭的手,安抚道:“夫人的担忧为夫自然知道,不过夫人也请放心,为夫会保护好自己,不会有事的。”
靳渊这一席话也不无道理,可宁昭心里就是不踏实,跟靳渊说也说不明白,宁昭深深吸了一口气,妥协道:“反正皇上还没下旨让你走,大人可以好好盘算盘算。至于我——”
靳渊挑眉,宁昭态度坚决得很,说道:“我一定会陪着你去的,说什么都没用!”
“啧……”靳渊无奈极了。
反正现在那边还没彻底竣工,就算自己要离京也是过段时间的事情,靳渊不愿跟宁昭在这件事上攀扯,宠溺的点点头,哄道:“此事容后再议,夫人先去休息一下吧。”
宁昭不困,却很乏,点头躺进了软塌,靳渊陪着宁昭,直到她睡着了,这才起身去了书房。
此后几日,琉璃居如同宁昭预计的一样,生意很稳定,反正每日六十份,依旧能瞧见早早排着队伍的人群。
秦肆办事宁昭一直很放心,坊间很快便传出琉璃居蒙冤受难的事情,成功的收获了百姓们的怜悯,琉璃居的口碑也很快好转了起来,日渐有超越最初的趋势。
第三百九十五章 祈福
生意上宁昭很是放心,让宁昭操心的确实朝堂上的事情。
今生她没有掺合朝堂纷争,可靳渊却深陷其中,之前宁昭与靳渊说起的那些事情,朝堂上已经有了些苗头。
老皇帝经过之前陈大人一事,身子又不大好,宁昭被传召了两次,改了些药方,老皇帝的病情宁昭很清楚,对症下药,老皇帝的身子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这日,宁昭刚给老皇帝请了脉,脉象平稳,不过依旧有些虚弱,宁昭惯例嘱咐了老皇帝一遍平日里要注意的事项,准备离开时,却被老皇帝叫住了。
“琉璃居现在如何了?”老皇帝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闲聊般的问道。
宁昭微微垂眸,回道:“已经恢复如初,多谢皇上挂念。”
“那便好。”老皇帝欣慰道:“此事让你平白受冤,琉璃居也受了连累,靳渊查案有功,你为朕医治也很是辛苦,本应该嘉奖你们夫妻。”
老皇帝顿了顿,看向宁昭,意有所指的问道:“如今你夫妻二人银钱定然是不缺的,朕想要赏赐于你们,也不知道该赏赐什么合适,不知阿昭有什么想要的?又或许靳渊心里又如何想?”
宁昭眉头一挑,没有当即回答,顿了顿,宁昭才微微笑着回道:“陛下赏赐乃是天恩,得之我幸,并不敢挑拣。”
“如何是挑拣呢。”老皇帝也笑了,说道:“靳渊如今官拜正二品,任职以来功绩繁多,有时候想想,朕确实委屈了他了。”
“皇上千万别这样说。”宁昭抬头看向老皇帝,诚恳的说道:“大人的皇上赏识,食朝廷俸禄,本就该恪尽职守,为陛下分忧解难,这些都是身为臣子应尽的本分。”
“呵呵……”老皇帝听的很是熨帖,抬手点了点宁昭,笑道:“就你嘴甜!”
“臣妇句句出自肺腑,可不敢敷衍陛下。”宁昭回道。
“好了。”老皇帝笑过了,深吸一口气,随即叹息道:“朕老了,只愿这燕国江山千秋永驻,靳渊乃是我国之栋梁,朕定不会苛待了他。”
“你下去罢。”老皇帝说着,摆了摆手。
宁昭福了福身,恭敬的退了出去。
殿门在身后被合上,宁昭微微抬头看向巍峨壮观的皇宫,心里很是复杂。
老皇帝一席话,只字未提起擢升靳渊的事情,但字里行间却透着这个意思。
老皇帝专门提起靳渊如今身居正二品,要是再擢升,那只有三公之位了,宁昭之前的猜测更进了一步,心里的担忧也更大了一分。
宁昭紧了紧手里的药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喃道:“是福不是祸,顺应天命罢……”
宁昭回府将老皇帝的话告诉了靳渊,靳渊没有说什么,只让宁昭安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想的无非是庸人自扰,见招拆招便是。
宁昭深以为意,也知道过分担忧无济于事,如今不过只是自己的猜测罢了。
“好了。”宁昭叹了口气,将心底的担忧压了下去,说道:“朝廷的事情还是留给大人操心罢,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
宁昭认真的注视着靳渊,说道:“一切要注意安全,切莫让我担忧。”
靳渊将宁昭拥进了怀里,承诺道:“我会的。”
——
二月中旬,连日阳光明媚,寒冷依稀远去,宁涣的禁足满了期限,慕容承与慕容极也即将抵京。
慕容承二人回京,就意味着靳渊即将要离开京都,宁昭嘴上没说什么,但已经做了决定,坚持要跟着靳渊一道走。
靳渊知道宁昭的打算,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改变过,无法,也只能默认了。
琉璃居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营业,经过之前的事端,如今生意比之从前还要更好了些。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过着,唯有一个人,每日心惊胆战。
“怎么样?”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宁涣猛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盯着走进的贴身宫女,焦急的问道:“殿下什么时候抵京?”
“明日便能抵京。”贴身宫女回道。
“明日……”宁涣失神的喃喃道,脸色很是苍白。
陈大人一案宁涣还欢喜与自己逃脱了嫌疑,宫女自戕为自己顶了罪,宁涣还没高兴多久,便被老皇帝罚了禁足,还的知老皇帝下了文书,斥责慕容承治下不严。
这件事情宁涣本想着慕容承回来之后,自己亲自跟他解释,但如今老皇帝的一通斥责,慕容承定然会大怒,宁涣见都不敢见慕容承,哪里还说的出什么。
她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孩子马上满月,就要出生,她可不想再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什么乱子。
“娘娘也不用这般担心。”贴身宫女觑着宁涣的脸色,劝慰道:“这件事情本不是娘娘本意,如今那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只要娘娘坚持自己不知,相信殿下也不会苛责娘娘的。”
“你懂什么!”宁涣怒喝一声,心里的恐惧逐渐加大。
自从上一次自己差点小产,宁涣对慕容承打心底里就有了畏惧,她也是从那时候看出来的,慕容承心里根本就没有她们母子,心里只有如何的到老皇帝的信任。
如今因为自己他被老皇帝斥责,慕容承又如何会轻易的饶过自己!
想到这里,宁涣更是觉的自己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一定要在慕容承回来之前,先避一避,只要孩子降生,她便多了一层依仗,到时候她便是皇家的功臣,老皇帝都会照顾着她,慕容承定然也不敢胡来!
“对!”宁涣眼睛一亮,心里有了注意。
她一把拉住贴身宫女的手,忙道:“快,给我准备笔墨,我要请旨!”
“请旨?”贴身宫女不明所以,问道:“娘娘想要作甚?”
“我要自请去南承寺为外祖父祈福!”宁涣直接站了起来,说道:“孩子马上就要足月了,我要再南承寺静思己过,替外祖父和腹中的孩儿祈福!”
见贴身宫女还是没动,宁涣催促道:“还不赶紧去!”
贴身宫女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点头应承下来,转身跑了出去。
“去了南承寺?”
暮色降临,一家人用晚膳,趁着这几日天气好,没了那么凉了,宁昭跟靳渊在院子里散起步来。
听闻宁涣自请南承寺为过世的陈大人和腹中胎儿祈福,宁昭失笑一声,不免嘲讽道:“这件事若真是她指使的,她便是害死自己外祖父的真凶,她确实是该好好的赎赎罪。”
第三百九十六章 请缨
“宁涣的肚子应该快足月了吧?”宁昭忽然想起来,突然觉得这时间过的是真的快,成亲好像都还在昨日,居然宁涣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听说,就因为孩子快足月了,宁涣请旨去祈福,皇上便恩准了。”靳渊说道。
宁昭点点头,突然笑了起来,唏嘘道:“我对我这个长姐还是有些了解的,她眼看着孩子要出生了,不骄矜的等着旁人好生伺候,还要自请去南承寺,无外乎就是害怕慕容承回来找她麻烦。”
“看来她还是没有放弃那个春秋大梦啊。”宁昭说道。
宁涣想要当皇后,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起了,旁人不知道,靳渊自然是听说过的,想着,靳渊也笑了起来,说道:“既然是梦,总归了梦醒的那一日,便让她多沉醉一阵吧。”
老皇帝同意了宁涣去南承寺的请求,当日便让人收拾东西直接就去了,一刻都不想多待在东宫。
宁洪身体康复之后,老皇帝还是让他在家中休息,他得知消息时,宁涣已经走了,宁洪摸不着头脑,但坊间的传闻他倒是听了很多,也对自己被下药一事耿耿于怀。
庆幸自己身体康健没有隐疾,要不然陈大人的下场便是自己的下场,更是对宁涣的心狠手辣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若不是宁涣肚子里还有太子殿下的孩子,宁洪当真想要放弃这枚棋子,免得养虎为患,说不准那一日,自己变成了她报复旁人的牺牲品。
慕容承和慕容极按时抵京,先是面见了老皇帝述职,结束之后,老皇帝设宴,好好的犒赏了兄弟俩。
一码归一码。
宁涣纵容宫女下药行凶,老皇帝已经斥责了慕容承,也罚了宁涣,宫女也已经自戕,此事已经揭过。
然而慕容承和慕容极在官道收尾上有功,老皇帝也不能视而不见,一番嘉奖过后,老皇帝这才让二人回去好好休息。
慕容承一到京都,便听闻宁涣的去了南承寺的事情,回到东宫,看到空无一人的寝殿,慕容承不仅冷笑起来。
“你就这般害怕本宫?迫不及待的想要从离开本宫吗?”慕容承喃喃道。
慕容承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殿。
其实对于宁涣指使人下药陷害宁昭这件事,慕容承并没有什么不悦的,只是遗憾宁涣心思还不够缜密,最终没能成事。
这若是成了,打击了宁昭便是打击了靳渊,也算是帮了慕容承一把。
只是眼下并没有成功,反而还招来老皇帝的斥责。
可老皇帝斥责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慕容承其实并没那么在意。老皇帝心里属意慕容极,这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想要改变老皇帝对自己的看法,还不如动手逼宫来的容易。
可宁涣却先跑了,慕容承只觉得好笑之余,反而清静了些。
不见便不见,见了慕容承也心烦。
宁涣此刻已经到了南承寺,远离了慕容承,宁涣总算是安心下来,自然也不会知道慕容承心中所想,宁涣只愿安生的待到孩子降生。
——
朝廷诸事繁杂,马上要开春,百姓们都要忙着春耕,还在官道修建已经到了末声,也不需要再招募百姓做工。
“皇上,臣已经调集好了工匠人手,其余几处竣工的队伍,现已经全都朝临都集结,不出五日,便能全部抵达。”工部尚书陈大人朝老皇帝禀报道。
老皇帝高坐龙椅,闻言点点头,说道:“甚好,如今全国工匠都聚集临都,只要人手到齐,便能开始修建。”
“靳大人。”说着,老皇帝看向靳渊。
靳渊捧着玉笏站了出来,躬身道:“微臣在。”
“你身为户部尚书,又是督察御史,需要准备的可已经准备好了?”老皇帝问道。
靳渊拱了拱手,说道:“回皇上,微臣已经上了奏章,计算了修建所需的银两,只待皇上亲批。”
“另外,微臣已经与陈大人商议,等银两批下之后,便一道启程赶往临都,定会亲自监督着最后的一段官道顺利完工。”靳渊说道。
“很好!”老皇帝笑了起来,示意身边的管事太监呈上奏章。
管事太监将奏章送到老皇帝手边,老皇帝当即看了起来,随即点点头,说道:“朕准了,剩下的事情便交给靳大人全权处理。”
“朕,便等着诸位的好消息了。”老皇帝放下奏章,摸了摸胡须,笑了起来。
慕容承看老皇帝心情不错,躬身站出来,说道:“儿臣也请旨,愿跟随靳大人一同前往临都,帮助二位大人。”
慕容极猛地看向慕容承,心里忍不住冷哼一声,紧跟其后站了出来,朝老皇帝说道:“儿臣复议,儿臣也愿跟随前往,不仅能帮衬二位大人,也能跟二位大人多学些东西。”
“好啊!很好!”老皇帝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刚回来,没有想着先休息一阵,倒是主动请缨。
慕容极却淡淡的看了眼慕容承,接连几次与慕容承公事,慕容极早知道慕容承的行事作风。
就算慕容承不请命,最后老皇帝也定然会指派他们二人一同前往,慕容承现在提起,就占着个主动请缨,虚情假意一番,不过就是为了讨老皇帝一声好。
他慕容极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让这便宜被慕容承一人占了。
现在二位皇子纷纷请缨,老皇帝很是欢喜,笑容都真诚了几分,看向自己的这两个儿子,笑道:“不错,这几次离京,看来让你二人学到了不少。”
“临都这一段的官道很是重要,不能出半点岔子,你们跟着一同前往,一定要好好帮衬两位大人,什么事情都要跟他们商量着来。”老皇帝嘱咐道。
“儿臣定不负父皇信任。”兄弟二人齐声说道。
靳渊却淡淡的看向前面站着的两人,嘴角依旧带着浅笑,看不出多余的情绪来。
“他们当真要去?”宁昭刚从琉璃居回来,正巧遇上靳渊下朝,随口问起朝中之事,便得知朝廷已经确定了出行临都的时间和人员。
“这是必然的,没什么好惊讶的。”靳渊拦着宁昭的肩膀,两人朝院中走去。
想了想,宁昭还是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还好皇上没有现在提起赏赐你的事情,要是等到临都的官道修建成功,你的资质和功绩,就算真的要擢升你为三公,想来朝中那些大臣,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第三百九十七章 卓长卿
“呵呵……”靳渊低低的笑了起来。
宁昭皱眉,问道:“大人笑什么?”
“没有。”靳渊笑着摇摇头,说道:“只是夫人怎地就这么确定,皇上一定会擢升我?而不是另有人选?”
“之前跟皇上谈话,他字里行间就有试探的意思。”宁昭解释道:“更何况,如今朝堂之上能够与大人功绩相提并论的也无他人,不是大人还能是谁?”
“御史大夫陈大人门生——卓长卿,又是丞相大人的心腹,私下更于太尉大人关系甚好。”靳渊说道:“此人明着不甚引人注目,但却左右逢源,现在御史大夫离世,三公空缺一位,皇上就算属意我,也免不了会跟几位阁老商议。”
“我虽然不曾与阁老交恶,但也没有特意交好,要是让他们举荐,怕第一人选也不会是我。”靳渊分析道。
“卓长卿?”宁昭对此人印象不深,就像靳渊说的一样,哪怕前世宁昭深陷权利斗争中,也很不曾注意到此人。
可靳渊这么一说,宁昭突然想起了点别的东西,眼睛猛地眯了眯,看向靳渊,犹豫道:“大人可还记得,我告诉过大人我是死过一次的人?”
靳渊闻言皱眉,不想听到宁昭口中再说出什么‘死过一次’这句话,沉声道:“夫人如何又提起,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我们好好的,为夫定然会保护好夫人。”
“不是。”宁昭知道靳渊误会了,赶紧打断他的话,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起关于这个卓长卿的一点儿事情。”
“哦?”靳渊挑眉,问道:“何事?”
宁昭沉思了起来,今生,宁昭一心只记得前世的那些仇恨,很多事情的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偶尔遇上,会突然记起。
就像是这个卓长卿,要不是靳渊现在提起,她根本就不会想起这么个人。
“他是太子的人。”宁昭沉默半晌,皱起了眉头。
宁昭认真的看向靳渊,说道:“前世最后一段时日,那时候我还没有被打入冷宫,从身边人嘴里听说过这个卓长卿。”
“原来这人背地里一直帮着太子做事,许是给了卖了几次好没有回应,卓长卿最后找上了宁涣。”宁昭说道。
前世自己嫁给了慕容承,宁涣一直嫉妒自己,想方设法的想要爬上慕容承的床,觊觎的自己的地位。
那时候宁涣一心帮着慕容承牵掣着靳渊,一时疏忽,被宁涣给钻了空子,那时候在宁涣身边的帮衬的人,便是那个卓长卿。
可眼下自己重生,发生的事情跟前世截然不同,宁涣如愿的嫁给了慕容承,这个卓长卿眼下还是那个看上去本分的卓长卿。
“此人心计颇深,若不是最后宁涣有了他相助,我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纵然慕容承心狠手辣,但只要自己还有丝毫的利用价值,他便不会舍弃自己。
宁涣是如何拉拢到卓长卿的宁昭不知道,但这一世,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宁昭也断然不会让这个卓长卿,有机会暗害了靳渊。
靳渊认真听宁昭说完,细想一下,也能想清。
御使大夫本就是太子慕容承的人,卓长卿又是御史大夫的门生,此人如今没有风生水起,但也是左右逢源,怕是眼下还在观望着,慕容承与慕容极之间举棋不定。
前世慕容承成功等上大宝,慕容极也是灰溜溜的回了封地,慕容承便是百官之主,卓长卿想要讨好一国之君也无可厚非。
不过自己心中至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所以,这个卓长卿无论如何都只能是自己的敌人。
宁昭见靳渊久久不说话,问道:“大人再想什么?”
说着,宁昭又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前世卓长卿帮着宁涣陷害我,但我却没听说过跟你有什么不对付的,兴许是我太过担忧。”
“夫人担忧的不无道理。”靳渊却打断了宁昭的话,说道:“他是御史大夫的门生,自然知道御史大夫跟太子的那些勾当,慕容承如此谨慎之人,眼下又是用人阶段,他自然会拉拢一切能为他所用之人。”
“还有,我听闻这个卓长卿幼时便跟着陈大人,待陈大人如师如父。”靳渊补充道。
就算眼下这个卓长卿还不是慕容承的人,只要慕容承拿着陈大人之死添油加醋煽动一下……
“陈大人之死传闻很多,眼下最盛传的便是宫女报复所致,可只要有心人想要给我们泼脏水,也免不得有人会信。”
慕容承许是那个有心人,这个卓长卿也指不定就会相信陈大人之死跟宁昭与自己有关!
加上卓长卿与太尉和丞相的关系,要是真的想要阻拦自己擢升三公之一,也不是完全办不到的。
“既然知道此人会是拦路石。”宁昭忧心忡忡,问道:“大人可有什么打算?”
靳渊看向宁昭,见她一脸担忧笑了起来,抬手安抚的拍了拍宁昭的肩膀,笑道:“为夫可不是那般心狠手辣之人,至少在他没有威胁到你我安危之前,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说着,靳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勾起了一道弧度,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过笼络而已,人心易变,哪又说的准他到底偏向谁呢。”
宁昭微微蹙眉,一时间没明白靳渊的意思。
靳渊却也没有再解释,眼瞧着天色不早,说道:“天色不早了,赶紧用膳吧,为夫一会还有政务要处理,夫人累了就先休息,不用等我。”
宁昭点点头,招呼丫鬟传膳,两人一边聊着一边用晚膳,结束之后,靳渊便径直去了书房。
清蝉陪着宁昭在院子里消食,听到宁昭想要陪着靳渊去临都,不由的眼睛一亮,问道:“小姐要跟着大人去,那可得带上我啊!”
上次陪着宁昭去大兴,那都是形势所迫,清蝉根本就来不及欣赏游玩,心里不免遗憾,如今宁昭又准备出门,还是跟靳渊一道前往,清蝉想着,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恰逢春暖花开,正是游玩好时节。
宁昭一看就明白这丫头的心思,不由好笑道:“我跟着大人去便是不放心大人的安危,又不是去玩,带着你不就又多了一个累赘?”
被说为累赘,清蝉不乐意了,嘟着嘴说道:“可我从小便伺候着小姐,反正小姐和大人出行都是需要让你照顾的,我伺候的得心应手,小姐和大人不也习惯嘛,总好过随便抓一个丫鬟吧。”
第三百九十八章 启程
靳渊离京的事情已经定下,宁昭坚持陪同靳渊无法,青蝉也赖着要当跟屁虫,宁昭也尝到了靳渊同样的感受。
回头想想,青蝉说的也对,青蝉陪着自己身边已经习惯了,之前在廷尉府上住的那几日,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找不到,那时候要是青蝉在自己身边,想来也不会那般的度日如年。
“行吧行吧。”
宁昭按了按眉心,妥协道:“带上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此去是陪着大人有正事要办,可不能胡闹。”
青蝉高兴的蹦了起来,连连点头,保证道:“小姐放心吧,我很乖的!一定乖乖的跟着小姐身边,绝不出去瞎胡闹。”
宁昭见她这欢喜的模样,无奈笑了出来,点了点青蝉的鼻尖,笑骂道:“瞧你这模样,去去去,赶紧去收拾去,明日便要出发了。”
“好嘞!”青蝉兴高采烈的收拾去了,宁昭看着那欢脱的背影,笑出了声。
工部陈大人集结的人手一部分已经赶到了临都,翌日早朝时禀告了老皇帝,老皇帝当即便命令靳渊一行人离京,赶往临都。
靳渊领了旨,回到府上时,青蝉早已经收拾好了行礼,马车和马也都备好了,只要靳渊说走就能立马启程。
靳渊满意的夸奖了青蝉一番,这才注意到宁昭不在府上,便问道:“夫人去哪儿了?”
马上准备出发,宁昭理应在府上等着自己的,怎地这会儿却不见人。
“小姐去了琉璃居。”青蝉一边给靳渊沏茶一边回道:“小姐要陪大人离京,这一去时间应该短不了,她还有事情要交代秦公子他们。”
“不过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应该马上就能回来吧。”青蝉补充道。
靳渊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点点头,说道:“嗯,知道了。”
想着,他又朝青蝉说道:“你去通知一下魏华和沈星,这次夫人要一同出行,也让他们跟着,到了临都我要是有事耽搁了,也能让他们二人照顾夫人。”
青蝉笑了起来,点头应下,小跑着去了魏华两人的院子。
靳渊与宁昭要离开京都赶往临都,整个府上的人都知道,魏华和沈星也不例外,听到靳渊让自己二人一同去,魏华和沈星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举了举早就准备好的行李,沈星朝青蝉眨眼笑道:“早猜到了,都准备好了,大人说走就能走。”
青蝉也笑了笑,三人一同去了主院,刚到不久,宁昭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脸不爽的秦肆。
“你怎么来了?”靳渊诧异的看了秦肆一眼,问道:“此刻不正是琉璃居忙的时候吗?”
“哼。”秦肆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说道:“你们还好意思说?”
“一声不吭就要走就算了,还要走这么长时间。”秦肆看了宁昭一眼,又哼了一声,说道:“想要出去玩儿就是想去玩儿,别什么不放心还要陪夫君外出办公的。”
“哎。”宁昭脑仁疼,她已经跟秦肆解释了半天了,这人就是这般不依不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人越发难缠起来。
“我此次跟随大人出去确实是为了方便照顾大人。”宁昭耐着性子又解释一遍,说道:“现在朝廷局势不甚明朗,很多人都各怀心思。”
“你知道之前出了那档子事,明眼人都知道这些就是针对我和大人的,明知道有人在背后搞鬼,等着找机会陷害我们,我能不警惕起来吗?”
秦肆扁了扁嘴,他其实也知道,就是突然听说宁昭也跟靳渊离开京都赶往临都,而且还不是几天,而是要等到临都这段官道修建完成才能回来,心里就不舒服。
这得多长时间见不到人啊!
他自己那点心思虽然已经彻底按下了,如今就是看看也看不到了,他能高兴的起来吗?
“我不管!”反正闹都闹了,秦肆也不介意再无理取闹一些,“你要走也行,总得给我留点什么当作念想吧。”
“你要什么念想?”靳渊不悦的很,眯眼盯着秦肆,威胁意味十足,“秦公子还是想清楚了再说。”
秦肆看了靳渊一眼,心烦的啧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俩都走了,夭华谁照顾!”
“把夭华给我,我替你们照顾着,等你们回来在给送回来!”秦肆不管,反正今日总要带走一样觊觎的东西。
闻言,靳渊莫名松了一口气,很大方的点点头,朝清蝉招招手,吩咐道:“去把夭华抱出来。”
清蝉一溜烟去了,留下除了靳渊和秦肆之外的一干人等,相当无语。
“现在满意了?”宁昭看着一脸痴汉模样,抱着夭华的秦肆,无语的很,叹息道:“此行时日会比较长,店铺就有劳你操心了。”
“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刘伯。”靳渊也补充道:“刘伯打理府上事务多年,遇到麻烦刘伯也能帮上忙。”
“实在不行,就写信给我,我会想办法处理。”宁昭又交代了一句。
秦肆被夫妻二人念叨的难受,赶紧点头应承下来,一边撸猫一边说道:“行了,你们放心去吧,我会照看好店铺的,放心吧。”
时辰不早,一行人在府上简单的用过了午膳,便直接启程。
秦肆抱着夭华送他们离开,等到人都彻底消失了,他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回去了。
临都距离京都不远,骑马用不了一日,马车会稍微慢些,但一日满打满算也足够了。
流影沈星几人骑着马慢悠慢悠的晃着,靳渊陪着宁昭坐在马车里,闲话聊天,一行人看上去真不想公干的,越看越像是出行游玩的。
时间转眼过去,暮色降临,笼罩了整片天空。
“前面就是城镇,今夜先找个地方休息吧,明日早起再赶路,最多巳时就能到临都。”靳渊撩开马车窗帘,朝远处张望片刻,说道。
宁昭没意见,几次出行都那般仓促,这次跟靳渊一起,她无需在操心,安心的听从靳渊安排便是。
马车速度快了起来,一行人没出一会儿便到了城镇,沈星找人打听了这里最好的客栈,打点好一切,一行人便住了进去。
沈星魏华牵着马儿去喂食,清蝉便找掌柜的张罗起众人的吃食。
一路上闲散安逸,众人都不觉得累,等晚膳结束,夜色也深了,这才回了各自的房间歇息下来。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临都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清蝉敲响了宁昭二人的房门,宁昭和靳渊都是容易惊醒的人,一点点响动便能醒转过来。
清蝉听到里面的动静,轻声问道:“小姐起了吗?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靳渊已经起身穿好了衣衫,宁昭还有些慵懒的坐在床头。
清蝉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店小二,端着干净的热水,低眉敛目,很是懂事的没到处乱看,放下热水便退了出去。
“大人您先洗漱吧。”清蝉拧干了帕子递给靳渊。
靳渊笑着接过,擦洗了起来。
清蝉伺候宁昭穿好了衣衫,靳渊已经洗漱干净出去了。等到宁昭整理好下楼时,靳渊几人已经点好了早点,正坐着等自己呢。
“你们先吃啊。”宁昭布下台阶来到靳渊身边坐下,笑道。
靳渊给她有盛了碗清香的米粥递到她手边,宠溺道:“不急,等夫人来了一道用膳。”
夫妻二人的腻歪整个尚书府的都习惯了,身边其他几位自顾自吃自己的,像是没看见二人一般。
流影却突然转了性子开了窍似的,帮清蝉也盛了碗粥,有些不自在的朝清蝉说道:“你也吃点,暖暖胃。”
沈星最先注意到这边,挤了挤眼,扯着嗓子哎呦了一声,众人看过去,只瞧见清蝉红透了的小脸蛋,和流影重新面瘫下来的眉眼。
宁昭好笑的瞪了沈星一眼,骂道:“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赶紧吃饭,吃完赶路。”
沈星嘿嘿笑了起来,点点头,看似乖巧,实则却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盯着流影和清蝉瞧。
清蝉被瞧得有些发毛,转头狠狠的瞪了沈星一眼,脚下也没闲着,一脚踩在沈星脚背上,如愿的听到了一声哀嚎。
沈星就在清蝉左边,正好顺脚,清蝉满意的,端起粥碗喝了起来,不咸不淡的说道:“抱歉,脚滑。”
沈星不敢置信的看着清蝉,“脚滑能滑成这样,你就是故意的!”
“对啊,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么样?”清蝉冲他哼了一声,昂这下巴,说道:“你要是在嘴瓢,我脚还接着滑!”
“你——!”沈星瞪着眼睛,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说道:“威胁我!”
“行了!”
魏华简直没眼看,抬手淡定的拍了拍沈星的肩膀,示意他先看看流影的脸色,劝道:“脚滑而已又不会掉块肉,你看看那位,别等着人家手滑,一不小心小命休矣啊!”
沈星一点没被安慰到,反而受了惊吓似的朝魏华身边靠了靠,咽了咽口水,嘿嘿笑了笑,举手投降道:“吃饭吃饭,一会儿该凉了。”
接着又狗腿的给流影夹了一个包子,舔笑道:“流影大哥赶紧吃个包子,很好吃的。”
宁昭瞧着几个小的打打闹闹笑了起来,靳渊也被几人逗笑了,无奈的摇摇头,说道:“行了,赶紧吃吧。”
等几人吃完了早膳,天色已经大亮了,沈星和魏华去牵来马,马车重新套上,一行人出发,径直朝临都行去。
眼看快要到临都,宁昭忽然想起了别的,问向靳渊,说道:“慕容承和慕容极他们怎地没有一起出发?”
“皇上辛苦他们刚回京,多给了两日休息时间。”靳渊解释道:“陈大人的人已经陆续到了临都,所以才会让我尽快过去主持大局。”
宁昭点点头,心里也轻松了些,“挺好的。”
她本也不想见到慕容承,能多几日不见,总归是开心的。
“陈大人已经先我一步到了临都,驿站那便也准备好了,到了便能直接入住。”靳渊说着牵起宁昭的手,说道:“这此到临都很多事事情都要我亲自去办,或许不能时刻陪在夫人身边,夫人要是无聊了,可以让沈星和魏华陪着到处去走走。”
宁昭又不是来玩的,闻言摇摇头,笑道:“大人放心做自己的便是,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你。”
靳渊心里一暖,伸手拦住宁昭入怀,“此行无事便好,要有什么变故我也会保护好夫人,总而言之,切记不要一个人单独出门。”
“我知道了。”宁昭窝在靳渊怀里,乖巧的点点头。
说话间,马车外面突然嘈杂起来,宁昭从靳渊怀里坐了起来,撩起车帘看了出去,笑道:“我们到了。”
临都的城门就在眼前,外面拍着长长的队伍,全都是要进城的百姓。
马车停了下来,流影几人从马上下来,一早等在城门口接待的官员也看到了他们,见流影几人衣着不菲,猜想便是自己要接的人,赶紧小跑上前,拱手询问道:“可是京都靳大人?”
“正是。”流影看了眼来人,淡淡答道。
来人闻言笑了起来,又朝马车的方向躬身行礼,说道:“下官乃是临都知府,奉命再次迎接靳大人。”
流影来到马车前,撩起车帘,唤道:“大人。”
靳渊牵着宁昭的手走出了马车,临都知府微微抬眼看去,瞬间又低下了头,靳渊笑了笑,说道:“多谢知府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临都知府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穿着不似京都官员那般华丽气派,倒是更符合一个知府该有的身份。
“陈大人早已经交代靳大人今日到来,驿站已经收拾好,靳大人还请进城。”临都知府说道。
靳渊看了看宁昭,随即朝临都知府颔首笑道:“有劳知府大人引路。”
都说京官架子大,临都知府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虽然临都临近京都,平日里也见过不少京官,但想靳渊这般没有架子的,还是头一次见。
靳渊的传闻,临都知府也听了许多,但今日一见,光风霁月靳无咎果真半点不虚。
靳渊没有架子,临都知府对靳渊也是印象极好,面上便真诚了几分,领路时,还热络的给靳渊介绍起临都的风土人情起来。
宁昭跟在靳渊身边,一直带着浅笑,活了两世,看人的眼力见还是有的,这个临都知府一看就是个性情中人,加上路途中时不时还有百姓与他打招呼,看得出来是个好官。
宁昭不由在心里感叹,当今世道,多得是自私自利贪官污吏,一个真正为百姓做事的好官,着实难得一见。
从城门到驿站,不过是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临都知府带着靳渊一行人进了驿站,陈大人早就等在里面,一见靳渊热络的上前,寒暄道:“靳大人可算到了,可叫我好等啊。”
第四百章 接风
陈大人说罢,这才注意到靳渊身边的宁昭,不由的惊讶道:“夫人也来了?”
陈大人意味深长的看向靳渊,打趣道:“靳大人跟夫人还真是情意深重啊,不辞辛苦也陪着大人一同来了临都。”
靳渊没理会陈大人的打趣,倒是宁昭自己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道:“前些日子出了点事儿,此行正好同大人出来散散心。”
陈大人自然知道前段时间宁昭和琉璃居发生的事情,此刻闻言也赶紧点点头,说道:“确实啊,那段日子夫人受累了,有机会到处走走散散心确实不错。”
“本官已经吩咐人给靳大人安排好了院子。”陈大人笑了笑,接着说道:“靳大人赶路辛苦,现在时辰还早,先去休息片刻吧,晚上给靳大人和夫人准备了接风宴,到时候咱们在尽情的畅饮一番。”
靳渊与陈大人已经合作了许久,陈大人为官也算是清流一派,靳渊与他的关系不错,闻言也笑了笑,朝陈大人拱手道:“那靳某先告辞,晚上再与陈大人细谈。”
陈大人点点头,吩咐衙役领着靳渊一行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不大,但是住他们几个人也是足够的,清蝉直接上手开始整理起来,流影也上去帮忙。这边有了流影,沈星和魏华也去收拾自己的房间,靳渊和宁昭便在院子里稍做休息。
清蝉手脚麻利的很,没多久便收拾好了房间,宁昭其实并不是很累,但想着晚上还有应酬,草草的用过了午膳,便与靳渊回屋休息了。
申时过去,宁昭才悠悠醒转,以为自己睡不着,没想到竟足足睡了两个时辰!
靳渊比宁昭醒的早,听见床边传来的动静,他放下手里的文书看了过来,笑道:“醒了?”
宁昭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循声看去,靳渊一身整齐的坐在书桌前,朝她温柔的笑着。
许是被他的笑容感染,宁昭还有些迷糊也跟着笑了起来,问道:“大人什么时候醒的?现在什么时辰了?怎地也不叫我?”
靳渊朝她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说道:“我醒了有一阵了,看夫人睡得这般香甜,为夫不忍心叫你。”
“路上奔波夫人也让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正好。”靳渊说着,给宁昭取来了外衫穿上,这才接着说道:“现在已经申时末,夫人准备一下,咱们就去参加晚宴。”
“申时末?!”宁昭慢悠悠的动作一顿,很是惊讶,“我睡了这么久?!”
靳渊宠溺的笑了笑,没说什么,起身叫来清蝉,帮着宁昭梳洗打扮。
洗了把脸,宁昭总算是清醒了不少,嘴里嘟嘟囔囔道:“这会儿倒是睡够了,晚上可还怎地睡啊。”
靳渊笑了起来,趁清蝉倒水的功夫,凑到宁昭耳边,轻声逗弄道:“为夫也正有此问,夫人若是睡不着,不如与为夫一同发泄一下精力,想必定然能睡个好觉。”
宁昭脑子还有些转不动,闻言没明白靳渊什么意思,顺嘴问道:“大人要干嘛?这大冷的天儿,总不会想要散步吧?”
靳渊轻轻的摇摇头,低低的笑声传进宁昭耳中,意味深长的说道:“自然是暖和又舒适的,夫人只管答应便是。”
宁昭心里一咯噔,瞬间明白了靳渊的意思,脸颊猛地一下烧了起来,抬手便是一拳锤在靳渊的肩膀上,骂道:“不正经!”
低低的笑声大了起来,靳渊顺势从后面搂住宁昭下巴搁在宁昭的肩膀上,靳渊个子高,宁昭本就坐着,这姿势别扭的很,怎么都算不上舒服。
靳渊的表情却像是无比享受,微微眯起眼睛,还蹭了蹭宁昭的脸颊,柔声道:“此间事情这么多,为夫又是担心挂念又是奔走操劳,夫人就这般瞧着,不准备犒劳犒劳为夫吗?夫人可真的狠心啊。”
“狠心个屁!”宁昭忍不住骂了一句,肩膀抬了抬,靳渊就随着宁昭的动作动了动,但依旧没有要起来的意思,黏黏糊糊的,哪里有半点旁人眼中温润有礼的样子。
“清蝉一会儿就回来了,大人自重!”宁昭咬牙说着,耳根子却烫了起来。
靳渊的呼吸一下一下洒在宁昭的脖颈和耳边,烫的她难受的动了动。
靳渊却把人抱得死死的,半分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不要脸的说道:“回来便回来了,她又不是没见过。”
你还真有脸说!
当主子的那点面子都快被这人给败光了!
“起开。”宁昭扁着嘴,挣扎了起来。
靳渊见好就收,可不想把人逗狠了,晚上他还等着犒赏呢,现在不着急。
“好吧。”靳渊站了起来,手指还在宁昭耳边搔了搔,惹得宁昭一阵鸡皮疙瘩,“夫人赶紧梳妆,为夫在外面等你。”
宁昭刚要松口气,靳渊的低沉好听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夫人可要记得晚上的犒劳哦。”
“滚!”宁昭直接吼了出来。
这人成亲前后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越来越不要脸了!宁昭简直臊得慌!
靳渊看到宁昭炸毛,心情好的不得了,施施然的走了出去,那派头看在此刻宁昭的眼里,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色狼!
衣冠禽兽!
宁昭在心里给靳渊下了中肯的评价!
清蝉进来便瞧见宁昭脸颊酡红、气急败坏的模样,她咂摸了两下嘴,又看了看刚走出去不远的靳渊,决定还是闭上嘴。
她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敢问……
等宁昭这边准备好,距离接风宴的时间也不远了,陈大人提前去打点,留下伺候的衙役领着靳渊几人去了临都最好的酒楼。
临都知府早就等在酒楼外面,老远瞧见靳渊一行人,热情的迎了上来。
“靳大人快里面请!”临都知府朝靳渊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靳渊回了一礼,随着他走了进去。
陈大人坐在主位,身边还留着两个空位,临都知府直接将靳渊和宁昭引了过去,靳渊看向宁昭,搀扶着她先坐下,自己才落了座。
陈大人和临都知府将这一幕看的真切,纷纷感叹靳渊夫妻感情真好,这话两人听得多了,有真诚的,也有假意的,不过总归心里听着还是很满意的。
“陈大人真是客气了。”看着准备丰盛的菜肴,靳渊朝陈大人笑了笑,说道:“劳烦陈大人特意替靳某准备,靳某真是愧不敢当啊。”
第四百零一章 犒劳
“靳大人这是说的哪儿话呀。”
陈大人当即摆手,说道:“管道修建一事当初可是靳大人提出来的,期间又是处处打点官道修建才这般顺利。”
“此番接风也只是小小心意,靳大人当之无愧。”陈大人说道。
靳渊微微摇头,端起案几上的酒杯,朝陈大人举了举,说道:“陈大人才是那个劳苦功高之人,燕国这几条重要的官道,全都是陈大人亲自带人修建,若是没有陈大人,或者换一个人,靳某断言,也不会想如今这般顺利。”
谁不爱听恭维话啊,陈大人自然也爱听。
闻言,陈大人爽朗的笑了起来,也朝靳渊举了举酒杯,笑道:“靳大人你我二人就不用这般了,合作才能成功,能与靳大人共事,陈某也是欢喜的很。”
靳渊笑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杯落桌,宴席便正式开始了。
男人们的酒宴,说的也都是官道政事,宁昭插不上话,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到宴会结束,宁昭也闷得不行了。
走出酒楼,迎面而来的一阵凉风让宁昭清醒了不少,与之相反的,靳渊与陈大人几人都喝了不少酒,冷风一吹没有清醒,反而靳渊更觉得头脑发沉。
直到回到驿站与陈大人告别,宁昭与靳渊回了自己的院子,靳渊按捺住的酒意这才肆无忌惮的冒了出来。
身上猛地一重,宁昭半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当即猛咳了两声,推着身上赖着不动的靳渊,低声骂道:“重死了!起来!”
靳渊却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怎么听都是一股子撒娇的意味。
宁昭无语的很,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说道:“好好走路!困了就赶紧休息,赖在这而作甚?不冷吗?”
靳渊还当真感觉不到冷,现在酒意上头,浑身都烧的慌,他只觉得热,哪里还管什么冷。
他紧了紧怀抱,将耍赖进行到底,“抱着就不冷了。”
宁昭强忍住再一个白眼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不跟醉鬼计较,耐心道:“你现在喝了酒是觉得不冷了,但手身子可受不了,咱们赶紧进屋,大人此行可是有公务在身,要是受寒了可不好。”
宁昭轻声细语的说了半天,靳渊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总之,就是不撒手。
说到最后,宁昭也毛了,使了点儿力气把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高声叫来清蝉,流影几人也跟着出来,好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靳渊给弄进了屋。
靳渊不满的嘟囔,谁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好不容易把人安置在床上,洗漱干净,宁昭也累得够呛。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宁昭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几口,朝几人挥挥手。
再看床上的靳渊,呼吸平稳绵长,已然睡着了。
几人安心的走了,房门关上,宁昭也宽衣上床,看着靳渊忿忿的总想揍人,手都抬了起来,但最后还是轻轻的落在了靳渊的脸上。
宁昭轻轻捏了捏靳渊的脸颊,声音很轻的骂道:“惯会折腾人!啊——!”
手腕一紧,宁昭只觉得整个人天旋地转,身上又是一重,之前还睡得死沉的靳渊此刻死死的压在自己身上,一双眼睛清澈透亮,再看还闪着光,哪里有半分睡着的意思!
“你没睡着?!”宁昭瞪着眼睛,惊讶的很。
靳渊却盯着宁昭看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
嘴角轻勾,那是宁昭很熟悉的笑。
邪魅狂狷,只有宁昭才能见到的笑容。
宁昭心里一悸,不想承认被这人的笑容第无数次的晃动了心神。
“为夫的犒劳还没拿到,怎么敢睡。”靳渊嗓音低沉,带着明显的欲。
宁昭又是一悸,动作便顿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晃神,以至于宁昭没能躲过一顿折腾……
等宁昭再次醒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看看身边,早就没了人影,宁昭恨恨地磨了磨牙,现在的腰都还有些酸痛,可那个罪魁祸首早就不知所踪了。
清蝉总是能掐着时间进来,此刻也是一样,宁昭有时候都忍不住猜想,清蝉是否一直在门外偷听,才能自己一有动静,她就能准确的知道。
“小姐醒了。”清蝉笑眯眯的进来,手里端着准备好的热水。
宁昭看了她一眼,懒懒的应了一声,撑着床板坐了起来,扯动了酸痛的腰,忍不住咧了咧嘴。
清蝉见状憋着笑,拧干帕子递了过去,宁昭接过擦了擦脸,问道:“大人呢?”
“大人一早便跟陈大人商议事情去了。”清蝉接过帕子放回盆里,接着说道:“大人还嘱咐我不要打扰小姐休息,我以为小姐还有会才醒呢。”
宁昭脸都绿了,真想好好的捶一顿靳渊。
不想提起靳渊,宁昭说道:“我饿了。”
清蝉一边伺候宁昭穿衣,一边笑道:“早就备好了膳食,我这就给小姐弄来。”
清蝉一溜风的跑了出去,没一会便端着热腾腾的肉粥走了进来,宁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端庄的坐在桌前,要不是她后背笔直的僵硬着,还真看不出丝毫不对来。
清蝉又想笑了。
可是她不敢……
用完早膳,宁昭精神好了不少,外面也是难得的阳光正好,宁昭也想出去透透气。
沈星和魏华本就是专程来陪着宁昭的,自然是宁昭去哪儿他们便跟到哪儿,一行四人就在临都大街上闲逛了起来。
临都不算大,但是距离京都很近,倒是也很繁华,往来行人很多,看穿着很多也是从京都来的,所以宁昭一行人在人群中也不算亮眼,倒是意外的合了宁昭的心意。
逛了一大圈,看着时辰不早了,宁昭带着人回了驿站,靳渊果然已经回来了,一见宁昭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宁昭却恰恰相反,对上靳渊的笑脸便忍不住就是一个白眼,“大人回来了。”
不咸不淡的开了口,宁昭看也不看靳渊,径直走到藤椅前坐下,端起桌案上的热茶便喝了起来。
知道昨晚上把人欺负狠了,靳渊先是打发了清蝉和沈星几人,这才颠颠儿的凑到宁昭身边坐下,陪着笑,道:“夫人可还在生气?”
这不是废话吗!
宁昭又白了他一眼,扭过脸,不说话。
靳渊却笑得很开心,主动给宁昭倒了杯茶,送到手边,笑道:“为夫也是情不自禁,夫人这般心疼我,定不会同为夫生气的吧。”
第四百零二章 衣冠禽兽
怎么这么大的脸呢!
又是情不自禁!
宁昭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才把想要揍人的冲动按下去,一张嘴却是满满的委屈,“折腾人还不承认,别老拿情不自禁说事!谁信啊!”
“你就是个衣冠禽兽!”宁昭终究还是骂了出来,看到靳渊抽出的嘴角,心里一下好受多了。
“夫人当真这般评价为夫?”靳渊没了笑容,多了点儿委屈。
宁昭心情一转,舒畅起来,点点头,哼道:“衣冠禽兽,舍你其谁。”
“既然如此……”靳渊前一秒还是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话说了一半,神情陡然一变,宁昭心间一颤,直觉相当不妙。
邪肆又带点恶狠狠的表情,再加上宁昭也不得不承认的帅脸,这模样说扛得住啊!
宁昭自觉杠不住,身子下意识的瞧瞧开始挪,对靳渊接下来要说什么半点都不感兴趣。
“想跑?”靳渊哪里会放过宁昭,她刚刚一动,便被靳渊看了个正着,当即大手一横,直接把人搂进了怀里。
“夫人不是说我衣冠禽兽吗?”靳渊凑近宁昭耳边,热气随着呼吸喷洒在宁昭耳边,带着浓浓的引诱,“要是为夫不禽兽一点儿,怎么配得上夫人的夸赞。”
“……你够了!”宁昭简直浑身发软,昨晚上的悸动一瞬间又涌了上来,腰感觉又疼了起来,丝毫没有力气也不妨碍她挣扎。
“还不够。”靳渊像是来了劲儿,继续说道:“对夫人,一辈子都不够。”
宁昭难得被人吓到,但这会真的被靳渊这话给吓到了,理解稍微有了些偏差,惊道:“神经病一辈子待在床上啊!”
耳边一阵沉默,随即毫不客气的笑声传进了宁昭的耳蜗里。
宁昭被嘲笑了,心里更加不爽起来,当即想要家暴!
“起开。”宁昭瞪着靳渊,威胁道:“要不然我就动手了。”
靳渊没有在怕的,笑眯眯的问道:“夫人想怎么动手?要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就去床上如何?”
“虽然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床上,但是待上一日倒不是不行。”靳渊接着调笑道。
宁昭恼了,模样倒是更家里的小祖宗有了几分相似,伸出爪子掐了一把靳渊的胳膊,靳渊吃痛,却依旧没放手,就要把衣冠禽兽坚持到底。
闹到后来还是宁昭先妥协,她实在是没力气了,软软的摊在靳渊的怀里,委屈一股股往上冒,“腰酸背痛,哪哪儿都不舒服,你还要欺负我!烦人!”
靳渊也只是想逗逗宁昭罢了,没想要再折腾宁昭,再说了,白日宣/淫也得要选对地方,靳渊闲心很好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里——不好。
听到宁昭委屈巴巴的声音,靳渊笑了起来,没了之前的逗弄,笑的很是宠溺,他抬手摸摸宁昭的发顶,说道:“为夫好好给你揉揉,就不会难受了,以后为夫会注意的。”
“哼。”宁昭不满的哼了一声,感受到转移到自己腰间的大手轻轻的揉捏起来,却是舒服了不少,便没有嘴硬,安静的享受了起来。
清蝉端来午膳,宁昭和靳渊已经恢复如常,两人相对而坐,轻声谈论着什么,任谁都看不出此前这里发生的那些暧昧。
“最迟后日,慕容承二人便能抵达临都。”靳渊吃着饭,想起今日在陈大人那里得到的消息,说道。
宁昭咽下口中的食物,这才问道:“如今工匠已经全都抵达,动工的日子可定好了?”
“嗯。”靳渊应了一声,“等四日后便是个好日子,陈大人此前已经跟临都知府商议许久,我也觉得这个日子不错,正好慕容承和慕容极也已经抵达。”
宁昭点点头,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碗里扒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靳渊见状,放下了筷子,问道:“夫人可有事?”
宁昭也不瞒着,她的担忧早在京都的时候就已经告知了靳渊,如今人已经到了临都,这段最关键的官道,老皇帝那般看重,有心之人自然想要在此处寻得好处。
慕容承原本藏锋收敛,如今对上慕容极已然成了急功近利,靳渊在中间横着,左右不帮,很容易招来双方的不满,以至于惹祸上身。
宁昭看了看靳渊,最后还是摇摇头,说道:“总之,这一次,大人切记要小心。”
靳渊安抚的朝宁昭笑笑,点点头,应承下来。
闲时总是过的很快,两日很快过去,慕容承两人的消息前一日就传到了临都,靳渊和陈大人还有临都知府那些相关的官员,一大早便等在城门处,迎接慕容承和慕容极。
虽然明着是靳渊的副手,是老皇帝派来帮忙的,但毕竟两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深受老皇帝宠爱的楚王,他们也不敢怠慢了。
正是两人相争的关键时候,慕容承和慕容极谁都没有架子,路上没人耽误,还提前了少许到达临都。
老远便看到了一行华丽的车队,临都知府虽然年纪不小,但眼里极好,当即朝靳渊说道:“来了!人来了!”
靳渊这才朝远处看了过去,缓缓站起身,整理了身上的官袍,带着几人走出城门,等在路边迎接。
车队很快行驶到了眼前,慕容极率先从马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向靳渊,朝他拱手道:“靳大人久等了。”
慕容承紧跟身后走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靳渊赶紧回了一礼,身边的其余人也恭敬地朝二人行了一礼,靳渊这才笑道:“二位殿下赶路奔波,提前到达临都,下官并未久等,倒是辛苦了二位殿下。”
“哈哈。”慕容承笑了起来,抬手招呼众人免礼,说道:“原想着同靳大人一道前来,耽误了两日,没什么影响吧。”
“没有没有。”陈大人赶紧接话,笑道:“二位殿下刚回京都又匆匆赶来临都,本就该好好休息几日,还好吉日定在两日后,二位殿下还能在休息两日。”
“那便好。”慕容承舒张眉目,缓了一口气,说道:“休息倒是其次的,只要没有耽误正事,本宫便就安心了。”
“是啊。”慕容极笑着看了眼惺惺作态的慕容承,也不落下风的说道:“说起辛苦,二位大人才是最辛苦的,我们又哪里比得上。”
“楚王殿下言重了。”靳渊笑了笑,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二位殿下还请先回驿站歇息,稍后陈大人与知府大人为二位殿下准备了酒宴,还请二位殿下赏光。”
第四百零三章 所图
慕容承与慕容极自然没有意见,朝靳渊微微颔首,便朝城内兴走去,一行人路过靳渊身边,靳渊这时才发现,慕容承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两个人,其中之一还是个熟面孔。
“卓大人?”靳渊惊讶出声,看向慕容承身后的卓长卿。
卓长卿停了下来,笑着朝靳渊拱了拱手,说道:“靳大人。”
“卓大人怎地会来?”靳渊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也不知这位卓大人不留在中书省协助右相处理政务,怎地会跟着慕容承跑到临都来。
卓长卿像是一早便知道靳渊会这样问,当即回道:“皇上很是看重这段官道的修建,如今朝中大事唯有此事,右相便派我前来协助二位殿下和靳大人。”
是不是协助靳渊不知道,但御史大夫陈大人刚走,此前靳渊和宁昭又有些猜测,这个节骨眼上卓长卿被派了出来,说没有其他的目的,任谁都不会相信。
卓长卿平日里为人低调,却左右逢源,人缘比之靳渊好了不少,在靳渊心里,却是三公之一的强劲的对手。
想要顺利挤进三公之位,那必定要有能与之相对的功绩,兴许右相此举,便是想要让卓长卿取得点功绩,回去才能更有力的竞争其位。
靳渊心里思索了一遍,笑了笑,说道:“右相真是有心了,卓大人长居京都,这次应该是第一次离京公干,卓大人要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不要客气,尽管跟我和陈大人说。”
“这是自然。”卓长卿也笑了起来,朝靳渊颔首说道:“就先多谢靳大人照顾了。”
二人相视一笑,心里都有着各自的打算,慕容承一行人已经走出去一段,两人便没有在多说,跟着一行人径直回了驿站。
陈大人和临都知府都是心细之人,早就替慕容承兄弟二人安排妥当,等到慕容承二人回去休息之后,众人才散开。
靳渊回了自己的院子,宁昭在院中饮茶,见到人笑着迎了上去,问道:“人已经到了?”
靳渊点点头,牵着宁昭的手走回藤椅前坐下,想起了卓长卿,突然笑了笑,说道:“该来的都来了。”
靳渊话中有话,宁昭听出来了,好奇的问道:“还有谁来了?”
“卓长卿。”靳渊看向宁昭,笑的意味深长,“看来临都一行,着实会非常有趣。”
有心之人这般的多,也不知最后到底谁才是赢家。
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卓长卿的名字,上一次还是从靳渊口中听闻,宁昭早就忽略了此人,又被靳渊提起想了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又听到了这个名字,而且本人也来了临都。
“他怎地会来?”宁昭没记错的话,这个卓长卿是参政使,宰相副手,平日里都是协助宰相处理政务,也有‘宰执’一称。
“说是右相专程派他来协助我们的。”靳渊轻笑一声,摇头说道。
这种京官基本上都不会离开京都,卓长卿怎地会被派来临都,还美其名曰协助。
管道修建有工部陈大人,还有户部尚书兼督察御史靳渊坐镇,更不用说还有两位皇子一同加入,何需什么卓长卿。
“哼。”宁昭轻哼一声,想起之前跟靳渊聊起过此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有了跟靳渊同样的想法,“怕是顶着协助的名头,另有所图吧。”
靳渊看着宁昭,突然笑了起来,说道:“不管他有何所图,静观其变便是。”
如今人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人再回去,何况还是右相的人,也根本不会听从靳渊这方的安排,除了静观其变别的他们也做不了。
倒是慕容承,卓长卿前世说起来是押宝在宁涣身上,也是为了讨好慕容承,这一世他的属意还不甚清晰,不知道是否依旧属意慕容承。
像是看清了宁昭的心思,靳渊开口说道:“现在还看不出来,慕容承对他态度也很寻常,若说慕容承想要拉拢卓长卿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卓长卿此人看着清心寡欲,与夫人口中那个卓长卿倒是大相径庭。”
“怎么?”宁昭挑了挑眉,不悦道:“大人不信我?”
靳渊无奈的叹息一声,说道:“为夫怎会不信夫人,为夫的意思是,卓长卿现在的表现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夫人也说了,前世的卓长卿也是在慕容承登上皇位之后,才投靠了宁涣,现在时间还对不上,兴许会有别的发展。”
宁昭也是随口一问,心里却没有多想什么,现在听靳渊这般的分析也觉得有道理。
时间对不上,人的心思也是千变万化的,兴许眼下的卓长卿还没打算投靠慕容承。
原因也很简单。
前世时慕容垂已经成了九五之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投靠慕容承也无可厚非,可眼下却不同。
局势还不明朗,还有个虎视眈眈、呼声甚高的慕容极在,谨慎的人都会思虑清楚之后,再站队。
“好了。”靳渊深吸一口气,说道:“今夜要给慕容承二人接风,夫人就留在驿站,累了就早些休息,我会让流影陪着我,无需担忧。”
靳渊不准备带上宁昭,宁昭明白的点点头,慕容承和慕容极刚来临都,不管那些人有什么心思也不会在第一天就露出端倪,宁昭不担心靳渊。
“大人注意安全,我会等你回来的。”宁昭笑道。
夫妻二人又说了会儿话,靳渊便被陈大人的人叫走了,剩下宁昭一人安静的坐了许久,心中想着这些事情,久久没有个头绪,不知多久过去了,院子里只舒出一声叹息。
接风宴还是设在之前的那家酒楼,不过接待的是太子和楚王,临都知府又格外上心了些,准备的菜肴美酒全都是临都最好的,生怕怠慢这些天家出来的贵胄们。
临都知府战战兢兢,冷天都累的一头大汗,靳渊见状笑着安抚了两句,临都知府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也不知道二位殿下会否满意。”临都知府又打量了一圈,忧心的问道。
“二位殿下虽然是天潢贵胄,却也在外奔波日久,知府大人这般有心,二位殿下定然是欢喜的,大人放心吧。”靳渊无奈又宽慰了几句。
陈大人也听见了,走过来拍拍临都知府的肩膀,笑道:“哪儿有那么麻烦啊,你就放宽心,只要官道修建顺利你便是大功一件,这些个酒宴都是小事。”
临都知府深以为意的点点头,抹了抹额间的汗水,憨实的笑了起来,“二位大人也放心吧,下官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定然会全力配合,协助二位大人早日完成,回京复命。”
第四百零四章 绊脚石
谈话间,慕容承与慕容极已经到了酒楼楼下,临都知府一直留着神,瞧见两人身影一下子站直了身子,下一刻,他满脸笑容赶紧跑下楼,边跑还边跟靳渊两人说道:“两位殿下到了!”
靳渊跟陈大人对视一眼,均是无奈的摇摇头,跟在他身后迎了上去。
“二位殿下这边请。”
刚下楼,就听见临都知府的声音,靳渊一抬眼便瞧见了走在前头慕容承,微笑着朝他拱了拱手打了招呼。
慕容承在外一项表现得彬彬有礼,朝靳渊还了一礼,随即朝他身后张望着,疑惑道:“夫人不在?”
靳渊带着宁昭一同来了临都,虽然没有宣扬,但京都哪里又是能藏得住事儿的地方,慕容承知道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靳渊只是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今夜本是特意为二位殿下准备的接风宴,她妇道人家不太合适,还是让她留在医馆,看看医书挺好。”
“哎靳大人,这是哪里话?夫人医术高明,盛名冠绝燕国。她可半点都不比我们这些男儿差呀。”慕容承勾唇一笑,语气带着揶揄,说道:“靳大人这话要是被夫人听见了,指不定回去得跟你闹个别扭啊。”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靳渊也跟着笑了笑,说道:“内子知书达理,又喜静,想来是不会因为此事跟下官闹别扭的,太子殿下忧心了。”
慕容承笑容依旧,心里却不是面上这般舒爽。
宁昭对于他而言,便是那求之不得之人,京都众所周知靳渊与宁昭感情甚笃,别人传为没谈,可慕容承听一次,内心便翻涌一次。
可是他先认识的宁昭,为何最后却被靳渊捷足先登了!
不仅仅是宁昭,靳渊更是慕容承前行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只有解决掉靳渊,他想要的皇位还有宁昭,便唾手可得!
见慕容承微微出神,临都知府笑着提醒了一声,“殿下别站着了,里面坐下来聊吧。”
慕容极站在慕容承身旁,看了一眼慕容承,随即朝临都知府笑道:“又有劳了。”
言罢,慕容极径直去了包厢,慕容极走了,其余人也没理由一直在这站着,慕容承看了看走掉的慕容极,眼神微闪,随即和善的笑了笑,说道:“走吧,都进去吧。”
等到众人落座,临都知府刚要让人上菜时,坐在主位的慕容承却抬了抬手制止了。
众人不解看去,慕容承笑笑,说道:“诸位稍等,卓大人还没到呢。”
陈大人和临都知府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卓长卿,要不是慕容承提起他们都快把这人给忘记了。
正如靳渊所说的那般,卓长卿此人确实存在感很低。
若不是靳渊一早就留意着卓长卿,说不准连他也会把人遗忘掉。
闲时靳渊很是无聊的想,这样一个人又是怎么一边游历众人之外,一边又左右逢源的,当真让他很是想不通。
要说这人有野心,至今靳渊同他同朝为官数载丝毫没有察觉这一点,廉洁清明也谈不上,倒是更符合一个尸位素餐的摆设。
可有了宁昭前世那般经历,靳渊对这个卓长卿又有了改观,更是多了警惕。
“下官来迟还请太子殿下、楚王殿下赎罪!”思索间,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靳渊循声看去,正是卓长卿。
“无妨,本宫同楚王也是刚到,卓大人快请坐。”慕容承很是热络,一点也不藏着那份拉拢的心思。
卓长卿朝慕容承拱了拱手,在靳渊对面落了座,这才摇头轻笑道:“说来惭愧,下官一直待在京中从未离开,此次还是初次外出办公,还有些不适应,本想稍作休息,却不料睡过了头,真是惭愧啊!”
“哈哈哈……”
慕容承直接笑了出来,说道:“京都到此纵然不远,但途中辛苦,想来卓大人也是受累了,无妨无妨,今夜接风宴后,卓大人好生休息两日,仪式尚在两日后,到时卓大人定能适应过来。”
“下官多谢太子殿下体恤。”卓长卿又站了起来,恭敬的朝慕容承拱了拱手。
见状,慕容承赶紧摆摆手,笑道:“卓大人无需拘谨,人也到齐了,便开宴吧。”
闻言,临都知府赶紧朝门外等候的小厮吩咐了下去,不多时,佳肴美酒便送了上来。
觥筹交错间,没人提起官道政事,慕容承和慕容极均是和善得很,席间融洽至极,其余人也渐渐松懈下来。
接风宴到很晚才结束,靳渊喝了不少酒却不见醉意,倒是慕容承,被两名随从搀扶着走了出来。
临都知府见状很是担忧,靳渊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劳烦大人准备些醒酒茶送过去。”
经靳渊提醒,临都知府也是恍然,赶紧点头应下。
因为慕容承和慕容极二人身份不同,并没有与靳渊他们共住驿馆,临都知府一早便安排好了别院,亲自将二人送了回去。
待靳渊到了驿馆,回了自己的院子,这才稍稍显出醉意来。
房中的灯还亮着,宁昭一直等着,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赶紧开门走了出去,“怎么这么晚?”
宁昭来到靳渊身边,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不禁皱起了眉头,“还喝了这么多。”
嘴上说的嫌弃,动作却很温柔。
她搀扶着靳渊的胳膊把人带进房中,桌案上早就备好了醒酒茶。
“热了好几次,赶紧喝了。”扶着靳渊坐下,宁昭把醒酒茶递给他,催促道。
靳渊乖乖的把醒酒茶喝完,这才看向宁昭,笑道:“怎地还不休息,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
“你没回来,我怎地睡得着。”宁昭也坐了下来,眉眼间全是疲惫,“朝中局势不明,自然什么时候都要谨慎小心些才是。”
想着,宁昭看向靳渊,问道:“今日那个卓长卿可在?”
靳渊点点头,宁昭的醒酒茶配方与别的不同,一下肚便有了效果,靳渊觉得脑袋已经没有之前那般难受了。
“怎么样?”宁昭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靳渊没明白,挑了挑眉。
宁昭无语,伸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说道:“我是问你那个卓长卿怎么样?”
靳渊失笑,说道:“我与他接触本就不多,只是一场接风宴,要是他真的那般深不可测,又怎会让人轻易瞧出来。”
第四百零五章 拜访
这话的意思那便是什么都没有瞧出来,宁昭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兴许是庆幸,又或许是失望。
想着,宁昭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反正大人要小心这个卓长卿,此人并非善类。”
前世宁昭吃了卓长卿的亏,那便是万劫不复,宁昭自然不想同样的事情在靳渊身上也来一次,她自己有了第二次机会,可靳渊却没有。
靳渊伸手握住宁昭的手,轻轻摩娑着,安慰道:“夫人放心吧,为夫心里有数。”
有数便好,即如此,宁昭也没别的要说,老早就困了,现在人也回来了,宁昭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抽回手朝靳渊随意摆了摆,打了个哈欠道:
“你收拾收拾赶紧睡吧,我实在困的不行了,先睡了。”
靳渊看着宁昭的背影笑了笑,起身洗漱去了。
一夜无话。
宁昭晚上睡得晚,反正自己也没别的事,以为自己会睡个懒觉,却不料一大早便有不速之客寻来,搅乱了宁昭的好梦。
“你说谁?”
宁昭披散着头发,先是看了看已经穿戴整齐悠闲看书的靳渊,随即又看向进来禀报的清蝉,重复道:“卓长卿来拜访我?你确定不是拜访大人?”
清蝉点点头,说道:“那位大人确实是说来拜访宁夫人的。”
宁昭也看向靳渊,靳渊已经放下书,转头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靳渊笑了笑,说道:“既然来了,便见见吧。”
来意为何,见了面自然知道,无需他们猜测。
宁昭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招呼清蝉给她穿戴收拾,靳渊先一步出去接待卓长卿去了。
等到宁昭收拾完毕出来,卓长卿与靳渊正相谈甚欢,宁昭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努力想要在这人身上寻找前世的影子。
说实话,宁昭看了许久,还真没瞧出熟悉的感觉。
如今的卓长卿正当而立,虽谈不上英俊,眉眼却很是柔和,给人一种亲善和睦的感觉,不自觉的便能让人放下戒备。
还有他一身穿着,要不是知道这人是个京都大官,光是让宁昭来看,这一身寻常长衫,倒只能瞧出是个读书人来。
“卓大人。”宁昭款步走了出来,含笑朝卓长卿福了福身。
卓长卿正与靳渊闲谈,闻言看去,赶紧站了起来,礼貌的朝宁昭回了一礼,笑道:“见过宁夫人,一大早前来叨扰,还请夫人见谅。”
“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宁昭面带微笑,礼貌却透着疏离,说道:“不知大人找我有何事?”
正不知道该如何说,宁昭便主动问起了自己的来意,卓长卿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郑重的朝宁昭行了一礼,说道:“今日冒昧前来,却是卓某有隐,实乃难以启齿,又久寻医不愈,早问夫人医书高超,却未曾寻得时机亲自面见夫人。”
“得知夫人也在临都,难得有机会,故此汗颜叨扰,还请夫人施以援手,解我心忧。”卓长卿言罢,直起身子,目光诚恳。
闻言,宁昭却愣了愣,终究是没想到卓长卿亲自登门寻自己,却是为了让自己给他瞧病。
前世自己贵为贵妃,如今却是燕国圣手,本已是大相径庭,想来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卓大人客气了。”宁昭笑了笑,抬手示意卓长卿先坐下,自己也在靳渊身边坐了下来,说道:“我本就是大夫,与人治病是我的本职,何来叨扰一说。”
说罢,她给了清蝉一个眼神,清蝉见状,乖巧的退了下去,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时,靳渊说道:“靳某还有事未处理,就先失陪了。”
言罢,也准备要走,却被卓长卿给叫住了,只听他声音带着笑意,说道:“靳大人留下也无妨,隐疾虽然难以启齿,不过大人与夫人本是一体,卓某不介意的。”
靳渊闻言果真顿住了脚步,看向卓长卿,却对上对方坦然的目光,片刻后,靳渊果真重新坐了下来,看向卓长卿的目光带着审视,“卓大人心胸之宽,靳某佩服。”
卓长卿被说的不好意思起来,摆摆手,笑道:“世人皆是肉体凡胎,食五谷杂粮,生病本就是自然规侓。”
“卓某不是讳疾忌医之人,只是病了又有何丢人的。”卓长卿坦言道。
话虽如此,但世人多的是讳疾忌医之人,更有甚者,遇到难以启齿之隐疾哪怕是性命不要了,也要保守秘密。
这才是寻常人之态,反观卓长卿这般坦然,倒是让靳渊有些改观了。
卓长卿来寻自己看病就已经让宁昭很是惊讶了,如今闻此一言,宁昭心里也有了动摇。
对自己都如此豁达之人,当真能是那个深谙权谋,背后使坏之人吗?
“卓大人要是不介意,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宁昭挽起衣袖,主动伸手,笑道。
卓长卿自然没什么介意的,倒是贴心的给宁昭准备了一方手帕,挽起自己衣袖之时,将手帕放在自己脉门处,伸了过去。
宁昭微顿,与靳渊对视了一眼,嘴角带笑,伸手放在了手帕上。
很快宁昭便忽略了卓长卿的贴心之举,全服心思都落在了卓长卿的脉象上,宁昭缓缓的蹙了蹙眉,这细微的神情变化,却被卓长卿和靳渊双双捕获。
“夫人可瞧出了什么?”卓长卿按捺不住的问道。
宁昭没回答,反而问道:“大人此前可是一直在用药?”
卓长卿丝毫没有迟疑的点点头,问道:“可有何不妥?”
“脉象绵浮,阶段无力,足阴经沉缓……”宁昭说着缓缓收回了手,在卓长卿期待的目光中,接着说道:“卓大人可是婚后无子,甚为忧心?”
“正是!”卓长卿并没有被旁人知道了自己隐疾的羞恼,倒是很爽快的便承认了,说道:“卓某与夫人成婚六载,至今无所出。”
说着,卓长卿叹息一声,低下了头,无奈道:“说来惭愧,卓家几代单传,到我这一脉至今没有子嗣,家母忧心日久,更是怪责内子,成日思索着纳妾休妻,可卓某与夫人感情深厚,岂是子嗣能够拆散。”
“可保全了我与夫人的情谊,又伤害了家母的心,卓某自知对不起祖上,心中愧疚,便四处寻医为我夫妻二人诊治。”
说着,卓长卿又是一声叹息,看上去相当恼火,“大夫看过之后才知,此事根本与夫人无关,全都是卓某自己……哎!”
第四百零六章 凌乱
“如今卓某也别无所求,只期望治好隐疾留下卓家血脉,不负祖辈。”卓长卿闭了闭眼,微微垂着脑袋。
他是真的相当的无奈。
靳渊却不想一来便是传宗接代的问题,虽然知道宁昭是大夫,但自己的夫人跟别的男人商谈传宗接代的事情,这件事的本身就让他怎么看怎么奇怪。
他就不该留下,刚刚就应该干脆的走掉才是。
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又是尴尬又是烦闷的,不上不下的,无语的很。
宁昭倒没有靳渊这般复杂的心情,她身为大夫,在医馆也接触过那么多病人,什么病症没有见过啊,自然没有别的想法。
“卓大人足阴经虚乏。”
宁昭顿了顿,组织了下言辞,这才酌句的问道:“卓大人可是房事无力,坚而不挺,元气早/泄?”
靳渊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宁昭,随即目光又落在卓长卿身上,不多时,再一次落回宁昭身上。
靳渊真的要凌乱了!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更让他觉得恼火的是,这些虎狼之词还是从他夫人口中说出的——靳渊有些尴尬。
“咳咳……”
靳渊站了起来,这么有学术性的话题,他觉得自己道行太浅,还是不听最好,“靳某当真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说罢,靳渊转身就走,走之前还深深的看了宁昭一眼,奈何宁昭没有看他,全副心神都在卓长卿身上……
靳渊:“……”
待不住待不住啊,这谁能待得住!
说真的,卓长卿这个当事人都此刻都有些待不住了,他虽然不在意旁人对自己的隐疾的看法,但也没想到宁昭说话这般直接,卓长卿也当真是尴尬的不行了。
还好靳渊走了,要不然卓长卿真不知道这个话题还要怎么进行的下去。
“卓大人无需害羞。”
宁昭此刻却先开了口,宽慰道:“我是大夫,自然要了解清楚病患的病症,才能对症下药。”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您能否委婉些啊!
卓长卿心里咆哮,面上却淡定,还笑了笑,虽然笑容有些僵硬,宁昭看见了也没有说破,只等卓长卿自己调整好心态。
“确实如夫人所言。”卓长卿低下了头,声音跟着低了下来,“有心无力,实乃愧对内子啊。”
是个男人都介意这些,卓长卿愿意跟自己坦白出来,宁昭倒是很佩服的,心里又对这人有了其他的看法。
“归元丹、五子衍生丸。”
宁昭悉数出来,问道:“卓大人此前可是服用的这些药物?”
卓长卿羞涩也过去了,还是身子最重要,当即点点头,问道:“服用了药物之后倒是有点效果,但不知为何药物一停下来就故态复萌。”
“这是自然。”
宁昭微微笑了起来,说道:“此类药物都是壮阳之物,虽有疗效但微弱,功效很短,需要长时间服用。”
“可药物残留在大人体内,终究会造成影响,大人服药日久至今无子,也是这个缘故。”宁昭说道。
“原是如此。”卓长卿恍然的点点头,继而又问道:“那夫人可有妙法?”
宁昭点点头,解释道:“培元固本才是最关键的,此前卓大人服用的药物虽然有此功效,但大人此隐疾许是家传。”
“大人说祖上一脉单传,子嗣不丰,大半原因便是因为如此。”宁昭解释道:“所以光是寻常的固阳之法对大人疗效甚微,必须要从根本开始巩固,加以调理医治,方能见效。”
卓长卿长长的松了口气,此前看了那么多大夫,也都是说的之前宁昭的那些话,卓长卿听了这么多年,也是听烦了,没想到宁昭后面还有话说。
宁昭的医书众所周知,卓长卿本就信任,加之宁昭说的那些旁的大夫没有说的话,卓长卿对她的信任度又多了几分。
“那便有劳夫人施予援手了!”卓长卿站了起来,朝宁昭恭敬礼貌的行了一礼,言辞恳切。
宁昭也站了起来,笑道:“卓大人无需多礼,我本就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应该的。”
说着,她示意卓长卿稍等,自己回了房间,不多时取来了笔砚纸墨,迅速的给卓长卿写下了药方。
她吹了吹墨迹,等到干了,便递到卓长卿手边,嘱咐道:“大人病疾日久,药物至少需要三月以上才会看到明显的好转,大人可要按时耐心的服用。”
卓长卿双手接了过来,连连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卓某定当遵夫人嘱咐好生喝药。”
“卓某再次谢过夫人了!”卓长卿很是激动,握着药方的手都有些颤抖。
虽然不知道效果最后会怎么样,但宁昭已经是当世最好的大夫,卓长卿自然是信任她的。
换言之,要最后还是没有效果,那也只能怪自己的病症疑难,也只能认下。
卓长卿心里着急着去抓药,宁昭瞧出他的急迫,当即也不再挽留,笑道:“卓大人若有事就先去吧,用药之后身子有什么问题尽可以来找我。”
终归是大夫,对于宁涣和宁洪她都可以好生医治,更何况这个卓长卿,至今宁昭认识的也不全面,终究说不出此人善恶,她还是本持着医者的心代之。
卓长卿感激的很,又道了谢,这才匆匆的离开了驿馆,直接朝着最近的药方去了。
靳渊离开便没有在回来,还是宁昭去寻的他。
阳光熹微,天气正好,靳渊拿着之前没看完的书正依着窗边看的专注,宁昭见状,玩心大起,悄没声息的溜了过去,隔着窗户站在靳渊背后,身后捂住了靳渊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宁昭难得幼稚,掐着嗓子说了一句。
靳渊无声的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笑着问道:“卓长卿走了?”
宁昭觉得无趣的很,嘟了嘟嘴松开了手,靳渊回头看他,就看见这幅俏皮的模样,忍不住心里痒了起来。
“还不走干嘛?还想留着吃饭吗?”宁昭没好气的说道。
靳渊笑了,看着宁昭,突然脚下一个用力,整个人轻巧的从房里翻了出来,稳稳的落在宁昭身边,伸手捏住了宁昭的下巴。
“夫人平日里便是这样给人瞧病的?”靳渊突然换了话题,宁昭一时茫然的很,本能的点了点头。
靳渊瞬间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我还是得跟师傅说说,以后这样的病人,都交由他处理为好。”
第四百零七章 歧视
“为何?”
宁昭更加茫然了,伸手扒拉开靳渊的手,问道:“病人就是病人,一视同仁,为何要独挑这类病人交由师傅处理,我也可以,还比师傅治得好。”
青出于蓝已经是事实,宁昭的医书比孟遂的好,这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靳渊介意的不是这个,而是……
“那些男子私密的隐疾,你一个女子终归不方便。”靳渊说道。
“歧视!”
宁昭不乐意了,说道:“病人就是病人,男子不一样瞧女子的私密病症,这个你怎么不说?”
“反正就是不许!”靳渊强硬起来。
想到之前宁昭给卓长卿看诊时说的那些话,靳渊就一阵脑仁疼,连平日里最喜爱的书都差点儿看不进去。
“不!”宁昭也很强硬,高高的昂着下巴。
“啧……”靳渊咂了咂嘴,伸手用了点儿力在宁昭的脸颊上捏了一把,说道:“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正确的话我才听,大人现在的话就是谬论,是歧视性别!我不要听。”宁昭说罢还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靳渊简直无语至极,但瞧宁昭这态度想来自己也是说服不了的,只得忍着脾气,妥协道:“好吧,我之前的话就当没说过,不过我还是有条件的。”
宁昭简直不敢信。
靳渊无理取闹还有条件,她能不听吗?
想了想,宁昭还是问道:“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以后在于上这类病人,夫人说话还是含蓄一些。”靳渊想了想,补充道:“卓大人不介意,但并不表示旁人不介意,夫人这般直接,也多少给病患留点颜面。”
宁昭此刻才恍然靳渊的意思,顿了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靳渊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笑你啊!哈哈……”
宁昭笑的不停,好半晌才止住了笑声,说道:“前来瞧病的自然是对自己的身子比较看重的,那些当真介意的,哪怕是自己死在家里都不会来瞧大夫。”
“更何况,大夫本来就有告知病患病症的义务,也能让他们更加清晰的了解到自己的身体情况,要是大夫都隐晦的很,那不是更多的人都开始讳疾忌医?”
虽然心里还是不满意,但靳渊又违心的觉得宁昭这话没有毛病,这样来回拉扯一阵,靳渊还是不情不愿的妥协了下来。
反正如今妙春堂已经很少需要宁昭了,也不是每个患者都是这种问题,再大不了以后自己不围观不就行了吗!
靳渊耐心的给自己做好心理纾解,总算是淡定了下来,牵着宁昭的手,两人相携着走回院子里坐下。
沐浴着阳光,两人身上都觉得暖烘烘的,靳渊突然开口道:“卓长卿这个人或许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样。”
虽然靳渊这话没头没尾的,但宁昭还是听懂了,她沉默半晌点点头,说道:“确实,不过日子还长,到底是怎么个人,今后自然会看清楚的。”
前世宁昭被卓长卿帮着宁涣在自己背后补了一刀,宁昭也是那时候才注意到这个人,此前根本对他毫无印象。
生死之间,说不定对人的了解有些片面,这一点宁昭哪怕是满心怨怼,也不会忽略。
“也是。”
靳渊点点头,说道:“临都这里还要待上很久,有的是机会了解他。”
三公之一的空缺摆在那里,跟自己最有竞争力的便是卓长卿,靳渊虽然不是特别看重这个机会,但慕容承已经明显表现出来拉拢卓长卿的意思,那么靳渊就不能让慕容承得逞。
是友相交,是敌便只能拿下!
两日的时间转瞬而逝,动工仪式也在紧锣密鼓下准备妥当。
工部的工匠提前一日便彻底到齐,陈大人处理好了自己手头的事情,靳渊也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仪式结束,最后的一段官道便正式开始修建。
慕容承和慕容极两人倒是没有不寻常的表现,两人都想在老皇帝面前讨到好,自己也不会疏忽手头上的事情。
两厢竞争对比,事情倒是前所未有的顺利。
吉时快到,众人都穿着朝服赶来,靳渊本人在场,司礼官一职便由靳渊亲自上阵。
仪式都是繁琐枯燥的,众人按部就班,一个时辰下来,仪式也已经走完,靳渊手里握着香拜了拜,上前插到香炉里,这才又朝京都的方向拱了拱手,随即双手张开做了个周全的燕国大礼,正式宣布仪式完成。
官道正式开始修建,众人身上的事情又多了起来,靳渊每日早出晚归,宁昭不能时刻陪在身边,只能嘱咐流影好生照顾着。
就这样几日过去了,官道修建上了正轨,众人也稍微轻松下来。
难得有两日空闲,靳渊待在驿馆里陪着宁昭,这几日宁昭醒来靳渊走了,睡下靳渊还没回来,开始几日宁昭还能等着靳渊回家,可时间一长,宁昭也扛不住。
正好今日靳渊空闲下来,宁昭总算能跟靳渊好好说说话。
“如今官道修建已经开始,筹备的事情也完成了,大人大可以先回京都。”宁昭给靳渊倒了杯茶,说道。
靳渊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笑道:“此段官道皇上非常看重,隔两日便有文书送来询问情况,我身为监察御史,定然是要修建结束了才能返京。”
“怎么?”靳渊看向宁昭,笑的温柔,“夫人想回去了?”
每日待在驿馆无聊的很,宁昭自然是想回去的,但关键原因并非这个,这次出来前她就有些心神不宁,但终究没有出什么事,宁昭是真的希望自己想多了,若是离开临都回去,宁昭会更加心安一下。
“慕容承二人至今没有什么异常表现,相反还异常的和谐,我总是有些不安。”宁昭说道。
靳渊看向她,顿了顿。
想起这几日慕容承和慕容极积极的态度,也觉得很是稀奇,还有卓长卿的反应,据靳渊观察,虽然慕容承一直表现出想要拉拢的意思,但卓长卿好像并不买账,不管是对慕容承还是慕容极,都表现的淡淡的。
想着,靳渊突然问道:“这几日卓长卿可有来寻过夫人?”
宁昭一愣,随即点头道:“来过一两次,也不过是为了他的病。”
靳渊微微蹙眉。
慕容承既然想要拉拢卓长卿,自然会留意卓长卿的动向,卓长卿这般与宁昭走动,不知道落在慕容承眼中,又会是作何感想。
第四百零八章 不速
宁昭回答完,倒是认真的看向靳渊,说道:“你不提起他我还没注意,短短几日便能来我这几次,他还挺闲啊。”
靳渊都忙得连跟宁昭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慕容承和慕容极更是除了公事之外连应酬都没有,怎么特意前来帮忙的卓长卿却这么闲?
闻言,靳渊沉默了片刻,随即笑了笑,说道:“看样子,这位卓大人应该确实是来帮忙的。”
宁昭皱了皱眉,问道:“此话怎讲?”
靳渊看向她,笑的别有深意,说道:“慕容承如此厚爱卓长卿,卓长卿却始终淡淡的,这不是帮忙吗?”
宁昭愣住了,半晌后才微微笑了笑,说道:“看来,我得更加尽心给卓大人医治才行啊。”
靳渊笑了,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人家是看人下菜碟,夫人别出心裁,是看人下药方吗?”
“胡说!”宁昭瞪了靳渊一眼,随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医者终究是来治人的,也只是快慢的区别。”
靳渊看了看宁昭没有说话,宁昭也看向他,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端起茶杯品茗起来。
难得的闲暇时光,不该被这些琐事占据,大好阳光宁昭不想辜负,二人用过午膳稍做休息之后,宁昭提议出去逛逛。
靳渊好几日都在外奔波,但宁昭想要出去逛逛他也乐意相伴。
只是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总会有些意外之人闯入,坏了兴致。
“靳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
走出驿馆不久,宁昭二人便撞上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慕容承也难得做完手头上的事,来了临都好几日,明知道宁昭就在驿馆,慕容承却不得而见,心里欠欠的,到底想要见上一面。
说起来,慕容承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宁昭了,之前见面还是宁涣生病之后的事情。
原本想借着宁涣得病打压一下靳渊,没想到宁昭却提前一步去了大兴,慕容承的计划落空,最后只是让孟遂代人受过,在牢中蹲了几日。
而前不久陈大人离世一事,慕容承又不在京都,错过了一场好戏,他着实是失望了一把。
“见过太子殿下。”靳渊与宁昭对视一眼,均朝着慕容承行了一礼。
慕容承带着和善的笑容,朝二人抬了抬手,笑道:“出门在外,二位无需多礼。”
“夫人来了临都许久,本宫都无缘得见,正巧今日空闲,想着去驿馆探望一二,不曾想竟然在这里碰上了。”慕容承看向宁昭,询问道:“二位这是要去哪儿啊?”
“只是四处逛逛罢了。”靳渊回道。
“正好啊!”
慕容承叹息一声,笑道:“来了临都这么久,本宫也没好好逛过,若是靳大人和夫人不介意的话,本宫同二位一起,领略一下这临都的风光可好?”
“太子殿下都开口,下官岂敢介意。”靳渊笑了笑,说道:“即如此,太子殿下请吧。”
靳渊看了看宁昭,朝慕容承做了个请的手势,慕容承打定主意要跟二人一道,只是没想到靳渊这么容易便答应了。
慕容承挑了挑眉,随即也笑了起来,加入了二人闲逛的行列。
“听闻这临都小吃最为一绝,夫人可尝过?”慕容承越过靳渊看向另一边的宁昭,许久不见,宁昭风情更甚,简单的衣衫都藏不住她的美,慕容承的视线总忍不住往她身上飘。
靳渊不动声色的往前了一些,刚好挡住慕容承的视线,笑道:“公务缠身,实在是忽略了夫人。”
说着,靳渊低头看向宁昭,这个动作更是彻底将宁昭挡了个严实,问道:“夫人可想尝一尝?”
慕容承在场,宁昭那里还有尝美食的心情,摇了摇头,说道:“刚吃完饭,现在实在没什么食欲,还是算了吧。”
“真是太遗憾了。”靳渊还没说话,慕容承抢先跨前一步,侧身看向宁昭,笑道:“小吃确实美味,不过既然夫人没食欲,也不急在这一时。”
“本宫听闻临都知府描述,临都郊外有一处,风光甚好,夫人可要去看看?”慕容承又问道。
不吃那就玩儿,既然出来了,总归要选一样的。
可慕容承在场,宁昭只想回去,什么心思都没有,刚要拒绝,倒是靳渊先开了口,很感兴趣的说道:
“说来惭愧,下官比太子殿下先到几日,居然都不知道这些风花雪月之地,不知那处风景真的这般好?”
“哈哈。”
慕容承没理会靳渊话里夹带的嘲讽,说道:“本宫素来喜爱山河美景,临都知府许是听谁提起过,这才告知了本宫。”
“不过到底有多美本宫还没去过,自然说不出一二。”慕容承从宁昭身上收回视线,落在了靳渊身上,说道:“靳大人好像很感兴趣,要不一道去看看?”
闻言,宁昭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伸手扯住靳渊的衣袖,靳渊朝她看来,宁昭微微摇了摇头。
之前猎场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慕容承想要靳渊的命,虽然相互之间没有挑明,但也已经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宁昭本就警惕,更加不想靳渊跟慕容承私下接触,这次外出本就是无心一提,她可不想给旁人任何机会,做出些伤害靳渊和自己的事情。
靳渊接收到了宁昭的视线,他微微笑了笑,抬手在宁昭手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抚。
两人的小动作一点也没避讳慕容承,慕容承看了个真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初见宁昭慕容承便已经动了心,却不想自己只是晚了一步,宁昭便被靳渊夺走了,而后跟宁昭见面,宁昭对自己一直都带着莫名的警惕,慕容承不明缘由,唯一说的通的,便是因为靳渊的缘故。
如此,更加加深了慕容承想要铲除掉靳渊的想法。
只有这样,没了绊脚石还能夺得美人,慕容承每每想起,便激动不已。
“如何?”慕容承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中情绪,看向二人,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了。”靳渊朝慕容承微笑颔首,在宁昭担忧的目光中答应了下来。
慕容承此来只是想见见宁昭,别的他还真没准备,不过来日方长,今日一行,全当是消遣了。
宁昭便就这样忧心不已的跟着去了郊外。
虽然身边跟着不待见的人,但不得不说,郊外的景色确实很好,初春时节,天虽然有些凉,但也压不住万物复苏的脚步,隔了一个冬日的萧瑟,又有了生机盎然的模样。
第四百零九章 不翼而飞
一边警惕着慕容承背后搞小动作,宁昭也抽空欣赏了一下风景,唯一不足的便是身边多了个人。
这若是只有靳渊与自己一起,宁昭想着肯定会有个美好的下午。
宁昭没什么心情,靳渊和慕容承更是各自怀着心思,风景到底赏了多少没人在意,倒是时不时来的机锋,让二人乐此不疲。
“时辰不早了,太子殿下我们还是回去吧。”宁昭看了看天色,难得插了句嘴,主动跟慕容承说了话。
一整个下午,这还是宁昭第一次主动跟自己说话,慕容承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受宠若惊,顿时看向宁昭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宁昭被慕容承看的难受,慕容承别的什么没变,倒是这眼神锻炼的异常犀利,被他注视着,总让人浑身不自在。
“全听夫人安排。”慕容承朝宁昭露出宠溺的一笑,靳渊眉头微微动了动,不知第几次的挡在了宁昭身前。
“那太子殿下,先请吧。”靳渊挡着宁昭,朝慕容承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容承视线被挡,转而盯着靳渊,嘴角缓缓勾了勾,笑的意味深长,“请。”
言罢,慕容承转过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靳渊却没动,脑中还是慕容承之前看向宁昭的那个笑容。
这般光明正大的觊觎着自己的妻子,靳渊又如何看不出。
在宁昭口中得知前世与慕容承之间的那些纠葛,靳渊不是不在意,只是平日里一直压抑着,只想着有机会便尽早的解决了慕容承,帮宁昭报仇。
只可惜机会不是寻常便有的,他得等,等到时机成熟之时才能行动,而在此之前,靳渊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宁昭远离慕容承。
除了让宁昭减少些恨意好受一些之外,也是靳渊自己的一点私心。
只要一想到前世的宁昭是慕容承的妻子,光这一点,靳渊都忍不住嫉妒!
虽然那些前尘往事宁昭并没有一一细说,靳渊也不想多问,只是如今慕容承就在自己面前,还如此肆无忌惮的觊觎着自己的妻子。
靳渊微微眯起了眼睛,衣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靳大人?”慕容承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来,说道:“走啊。”
靳渊收敛心神,朝慕容承扯出一抹笑容,点点头,亲昵的牵起宁昭的手,笑道:“这就走。”
慕容承的视线落在了两人交握的双手上,眼睛微眯。
宁昭只想快点回去,一刻都不想跟慕容承待在一起,幸好直到回到驿站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宁昭悬了一下午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回到熟悉的院子,宁昭长舒一口在石桌前坐下,靳渊在她身边落座,随手给她倒了杯茶。
宁昭看向他,不由埋怨道:“为何要答应与他一道,大人难道忘记了此前的那些刺杀?要是他……”
宁昭话还没说完,便直接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紧接着下巴一紧,温热的双唇贴上了自己的。
靳渊的吻来到突然,宁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失去了反应的时间,两人相拥着亲吻,时间也成了虚无。
直到宁昭被松开,双眼已经染上了雾气。
“你干嘛?”宁昭脸颊微红,唇上还带着诱人的湿/濡。
靳渊定定的看着宁昭,许久才说道:“你是我的。”
宁昭莫名其妙,想着自己之前还没说完的话,刚要接着说,又被靳渊给吻住了。
直到此时,宁昭才察觉到靳渊的不对劲,等自己再次被松开,宁昭也定定的看向靳渊,问道:“大人,你怎么了?”
靳渊没有说话,依旧注视着宁昭,仿佛要把她一丝一毫都刻画进自己的眼底。
宁昭是个敏感的人,察觉到靳渊的不对,很快便想明白了这是为何,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顺势靠近靳渊怀里,轻声道:
“前世的事情终究是回不去了,我只在乎现在,在乎跟大人在一起的时光,大人可懂我?”
靳渊紧绷的神经这一可突然松了。
他猛地抱紧了宁昭,埋首在她颈间,声音发沉,说道:“你是我的,任何人都别想从我身边将你抢走。”
“没有人能抢走我。”宁昭回抱着他,轻声安抚道:“我是你的,这辈子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
爱会让人变得很奇怪,前一刻还在生气愤怒,但心爱之人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彻底抚平所有的情绪,只留下更加浓烈的爱意,任凭它翻滚汹涌着。
靳渊是温和的,他的爱也一样,温柔缠绵,但并不代表失去了占有,反而那份属于自己的占有更加的深刻。
温情蔓延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直到清蝉来询问晚膳,宁昭才从靳渊的怀里离开。
靳渊不舍,却没有更多的动作,那实实在在抱在怀里的触感,已经清晰的告诉了他,眼前的宁昭是真真切切的,只属于他的。
一波小小的插曲之后,靳渊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原因还是因为官道修建所需要的银两。
管道修建,朝廷采用了靳渊提议的募捐的方式,顺利的完成了大半,临都靠近京都,是通往京都的必经之处,老皇帝决定这一段官道不需要募捐,由朝廷直接拨款修建。
靳渊身为户部尚书,掌管燕国的燕国的银钱,这笔钱自然需要靳渊亲自过问。
前期本来已经准备妥善,却不料户部侍郎突然传信过来,说准备官道修建的这笔银子出了点问题。
“到底怎么了?”出门在外,靳渊没有自己办公的地方,只得将人带到驿馆自己居住的院子。
靳渊皱眉看向对面坐着的男人,面色深沉。
户部侍郎姓冯,早在靳渊成为户部尚书之前,他就是这个侍郎,原本以为前任户部尚书卸任之后,自己会是那个擢升之人,不料却突然杀出个靳渊,直接截了胡。
户部侍郎心里多少是有怨念的,所以靳渊就职这么长时间,这个下属都算不得亲近。
此时这位冯侍郎一脸苦逼,看了看靳渊,紧张的说道:“本来早就准备好了这笔银子,前期筹备需要的银两大人来临都之前就已经拨了过来,这一笔是大人亲批的……”
“我自然知道。”靳渊不客气的打断了冯侍郎的话,沉声道:“我问的是现在这笔银子去了何处?”
“离开京都之前我才盘点过账本,没有任何纰漏,怎会现在要用了,突然发现银子没了?”国库是什么?是随便那个贼人就能偷走的吗?
银子不翼而飞,还是修建官道的银子,这可是天大的事!
要是传到了老皇帝耳中……
“皇上在知道此事吗?”靳渊突然问道。
冯侍郎正组织语言回答他上一个问题,靳渊突然发问,冯侍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本能的摇摇头。
第四百一十章 揣测
随后他才惊觉靳渊话里的意思,连忙说道:“不知道!皇上还不知道这件事,下官发现银子不见了,便直接上报大人,如今还没人知道这件事。”
靳渊闻言松了口气,随即又沉默了下来。
管道修建的银子不翼而飞,这么大的事情根本瞒不住,眼下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而这笔银子是老皇帝拨下的,更是自己离京之前亲自核对过的,若是不尽快查明缘由,这件事最后只能是靳渊自己背下。
宁昭只是出了趟门,出门在外虽然带了不少行李,但常用的物件也要就近补给。
宁昭一大早便带着青蝉出了门,等到自己回来时,就见院子里多了个人,仔细一瞧,面熟。
“大人。”有外人在,礼数不能丢,宁昭朝靳渊福了福身,唤道。
靳渊心思全在那笔银子上,宁昭都到了身边都没察觉,听到宁昭的声音,靳渊才回过神来。
“回来了。”靳渊站了起来,习惯性的朝宁昭笑了笑,招呼道:“累了吧,坐下休息一下。”
宁昭走到他身边坐下,看向对面有些拘谨的人,笑了笑,问向靳渊,“大人也不介绍一下,这位是……”
“哦,夫人。”
冯侍郎赶紧站了起来,朝宁昭拱了拱手,没需要靳渊介绍,答道:“下官户部侍郎冯忠,见过夫人。”
宁昭也站了起来,朝冯忠福了福身,笑道:“冯大人不必拘谨,快快请坐。”
冯忠看了眼脸色稍霁的靳渊,悄悄地抹了把汗坐了下来,两人没有说话,宁昭眼神却来回打量着,靳渊不对劲一眼便瞧了出来。
宁昭犹豫着开了口,问向靳渊,说道:“大人若是有要事相商,我就先退下。”
“不必。”靳渊抓住宁昭得手,稍稍用了点力气。
实实在在握在掌心的触感让靳渊无端平静下来,他温柔的笑了笑以示安抚,这才对冯忠说道:“冯大人匆忙敢来肯定没找好住处吧。”
“驿馆应该还有空余,你去让衙役给你准备,其他的事,我们稍后再谈。”
赶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冯忠也不是傻子,闻言赶紧起身朝两人拱了拱手,识相的告退了。
等到人走远了,宁昭这才重新开了口,问的很直接,“出什么事儿了?”
对于靳渊而言,两人不过短短一载,但宁昭却认识了靳渊两辈子,有时候敢说是比靳渊更了解自己的人,靳渊虽然掩饰的很好,却也逃不了宁昭的眼睛。
靳渊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看她,宁昭也没催促,两人视线相交,半晌后,还是靳渊败下阵来,重重的叹息一声。
“拨来修建官道的银子出了点问题。”靳渊避重就轻的说道。
“什么问题?”
宁昭却不让他这般糊弄过去,问的仔细,“大人不用瞒我,你知道,我要是真想知道,你也瞒不住。”
宁昭盯着靳渊,目光满是笃定。
靳渊又叹息一声,无奈得很,说道:“离京前我亲自核对了银两,不想离京这才短短几日银子便出了问题。”
宁昭没说话依旧看着靳渊,靳渊被她看着,只好说道:“冯忠的意思,那笔银子不见了。”
“不见了?”宁昭顿时惊讶起来,不敢置信道:“那可是国库!说不见就不见了?”
说着,宁昭想起什么一般,突然看向靳渊,问道:“眼下官道已经开始动工,这笔银子说用马上就要用,若是拿不出来,那大人你……”
靳渊又何尝不知道,可冯忠发现之后没有第一时间禀告朝廷,而是着急忙慌的赶来了临都,向自己说明这件事。
若是自己现在在上折子到老皇帝面前把事情说破,自己不在京都,如何知晓,说是冯侍郎前来禀告的,相信很多人都会有些别的想法。
监守自盗!
这便是众人最有可能的想法,更是靳渊最担心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事发突然,宁昭也没了主意,看向靳渊的目光中满是担忧与焦虑。
陈大人的事情才过去不久,现在户部的银子又出了问题,琉璃居是宁昭的产业,出了事宁昭受牵连,靳渊更是户部尚书,银子不翼而飞,他这个管事的难辞其咎!
“难不成又有人在背后搞鬼?”宁昭猜测道。
也不怪宁昭会这般猜测。
靳渊与自己不是爱树敌之人,但政见和地位不同,总会引得旁人碍眼,如今靳渊不在京都,银子不见了,若是冯忠没来禀告,等到调拨银子时候才发现,就能打得靳渊措手不及!
“不无可能。”
靳渊赞同的点点头,继而又说道:“不过整件事无头无尾的,一笔官银就这么突然消失,定然是人为,只是不知道这是要对付我,还是借着对付我想要打压谁。”
“能打压谁?”
宁昭皱眉,直接认可了前者。
现在皇子夺嫡,但靳渊却一直处于中立,没有党派,要说站在哪一方,确切点来说,靳渊只奉命与老皇帝。
靳渊没有支持的人,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这也是宁昭一早便担忧的事情。
“这么大一笔官银想要流动不是那么容易的,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靳渊眼睛微微眯了眯,说道:“最大的阻碍便是我不在京都,若是现在想皇上提出回京,皇上问起我又该如何作答?”
宁昭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与靳渊的话一时间没有回答。
她一直提防着慕容承,可有些人总是防不胜防,现在朝堂中对靳渊恨意最大的,最想致靳渊于死地的就只有慕容承,也因为如此,宁昭能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慕容承。
“会不会是慕容承?”宁昭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靳渊闻言没有着急回话,他垂眸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宁昭有些惊讶,有些不明白靳渊这摇头是什么意思,“不是慕容承?”
“不。”靳渊又摇了摇头,宁昭更懵了。
好在她也不是急躁的人,耐心的等着靳渊解释,“目前还不能确认,不过慕容承的嫌疑是最大的。”
“但若真是慕容承,定然还准备了后手。”靳渊微微闭了闭眼,声音很轻,“我远在临都都知道了这件事,却没人把事情上报给皇上,这若是慕容承的话,不应该这样才对,他可不是这样没计划的人。”
第四百一十一章 应急
靳渊一句话也让宁昭迟疑了起来,她沉思半晌也跟着点点头,说道:“确实,要真是慕容承,他肯定不会现在就让你察觉此事,只要等到需要银子的时候,你拿不出来,自然逃不了干系……”
说着,宁昭又顿了顿,接着问道:“那要是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你知道,冯忠要是个意外呢?”
“慕容承不是傻子,再说……”
靳渊顿了顿,看向宁昭,说道:“冯忠是老臣,虽然一直只是个户部侍郎,但若是没有我,现在的户部尚书指不定就是他,他心中对此始终耿耿于怀,这也是为何我的直属下属与我的关系并不是很亲近的原因。”
“所以,若是想要收买冯忠倒戈对付你很简单。”宁昭做了总结。
靳渊看着宁昭没有说话。
确实如此,宁昭说的很对。
慕容承想要收买冯忠来对付自己,其实很简单,但现在冯忠急匆匆的来向自己禀告此事,很明显,冯忠并没有被人收买。
为何这般着急,自然也不是为了靳渊,而是为了他自己。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银子没了,他身为户部侍郎自然也难辞其咎,靳渊讨不到好,他也躲不过去,这才又今日这般匆匆一见。
“那会是谁?”宁昭皱眉,喃喃道:“这笔银子又会去了哪儿?”
靳渊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侧头看向宁昭朝她伸出了手,笑道:“这样想也想不出什么,夫人还是想想晚上咱们吃什么吧。”
宁昭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靳渊此刻还有心思想晚上吃什么,顿时无语道:“大人心真大。”
“不是心大。”靳渊见宁昭没反应,弯腰牵着她的手把人拉了起来朝外走去,边走边说道:“苦思冥想要是有用,我也愿意这般坐着,不过很明显,这样没用。”靳渊说着轻轻一笑,说道:“当务之急还是找来银子应急,这件事就只能拜托夫人了。”
宁昭无语凝噎,被牵着走出了驿馆这才再次开了口,“临都又没有宁氏钱庄,要银子总该给京都去封信吧。”
“嗯。”靳渊应了一声,继续走着。
宁昭实在忍不住,停下脚步,问道:“那大人还不让我抓紧时间写信,现在要去哪儿?”
“吃饭啊。”靳渊也停了下来,仰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天色不早了,为夫饿了。”
“那便让清蝉准备膳食啊。”宁昭简直搞不懂这男人了。
“不要。”
靳渊语气轻柔,莫名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听得宁昭浑身一颤,“今晚出去吃,来了临都这么久,只有那次接风宴夫人在外面吃过一次,为夫也想陪夫人尝尝临都的美食。”
“大人啊!”宁昭脑仁疼,手腕一紧,又被牵着走了出去,“现在是尝美食的时候吗?”
靳渊毫无心理负担的点了点头,宁昭彻底无语。
官银不翼而飞自然是大事,但靳渊说的也对,干坐着想是想不出什么的,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能找到一笔银子替代,在让他慢慢调查。
那么大一笔官银,想要流通相当的困难,别说蛛丝马迹,定然会留下不少线索,要是靳渊没钱他肯定会着急。
不过有宁昭在啊!
这笔银子虽大,但也不是拿不出来,暂时应急还是没问题的。
即如此,他还着急什么?先填饱肚子再说也不迟。
虽然有银子失踪的事情梗在心上,但不得不说,临都的美食小吃还真是不错,宁昭都有想法将这美食带入琉璃居,定然能吸引更大一批客人。
宁昭那点担忧,在美食引诱,还有靳渊那真的不是很着急的表现中,慢慢淡去,难得身边没有旁人碍眼,夫妻二人好好在夜市游玩了一番,等回到驿馆,时辰已经很晚了。
一踏进院子,宁昭的担忧有精准的冒出了头,她跟着靳渊回了房间,还是准备跟他说说这件事。
“我现在就写信,明日一早便让人送回京都。”宁昭想着,找出了纸笔就开始写。
靳渊没有制止,等宁昭写好了信,靳渊还亲自帮忙装进信封。
“一来一回不过两日,还好临都不是很远。”宁昭收起纸笔,一边说道。
“流影!”靳渊突如其来的一声,虽然不大,还是吓了宁昭一跳。
待她转身,果不其然就瞧见流影已经出现在房内,垂眸恭敬的等着靳渊吩咐。
“大人。”
还是那刻板的声音,很多时候宁昭都想问问,已经是有对象的人了,怎么还是这幅冷冷冰冰的模样,难不成在清蝉面前他也是这般?
——清蝉好可怜。
宁昭抽空这么想着。
“连夜将这封信送回京都,还有……”靳渊将信封递给了流影,随即顿了顿,眸光闪了闪,吩咐道:“你就留在京都暂时不用回来了,留意一下京都藏着的那些动静,还有码头。”
流影身为靳渊贴身随从,暗卫来称呼他许是更加精准,自然知道下午冯忠来过的事情,还有那些对话,他也很清楚,靳渊这般交代了,流影便明白了。
流影收好信封,点头应下,随即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宁昭的眼前。
“你和流影谁的武功高?”宁昭盯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和院子,冷不丁的问道。
靳渊回答的很干脆,“流影。”
宁昭扁了扁嘴收回了视线,说道:“跟大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大人练武,小心今后生疏了。”
“夫人怎知我没有练武?”靳渊坐在案前,朝宁昭笑道。
“反正我是没看见,怎地?”宁昭也坐了下来,好奇的问道:“大人练武还要避着人?连我也不能看?”
“夫人自然是能看的。”靳渊笑了起来,说道:“我也没有避着人。”
“那大人如何练武?”宁昭问道。
靳渊盯着宁昭笑了笑,随即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笑道:“默练。”
宁昭:“……大人可是在逗我玩儿?”
靳渊突然笑出了声,隔着案几倾身上去在宁昭唇上亲了一口,笑道:“夫人真聪明!”
被耍了还被占了便宜的宁昭:“……”
“我困了。”
宁昭起身径直朝大床走去,走到一边又回身看向靳渊,抬手指着房门,不咸不淡的说道:
“大人公务繁忙,正好妾身让青蝉收拾了隔壁的屋子暂当书房,想必大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妾身就不打扰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敲打
宁昭咬了咬牙,恶狠狠道:“大人,请吧。”
靳渊:“……”
片刻后,站在紧闭的房门口被夜风吹的打了个冷颤的靳渊,敲了敲门,期期艾艾起来,“夫人,为夫好冷啊。”
“去了书房就不冷了。”宁昭的声音依旧咸咸的。
“书房没有被子……”靳渊奋力抗争着。
“大人放心,为了方便大人办公,妾身一早便让青蝉收拾好了床铺。”宁昭顿了顿,听着门外的动静,嘴角轻轻的翘了翘,“床铺都是备好的,大人放心去吧。”
瞬间一副死相的靳渊:“……”
若是宁昭能瞧见靳渊现在的模样,定会笑得不行,虽然她现在就在窃窃偷笑。
倒不是因为靳渊逗她宁昭就真的生气,而是官银事关重大,靳渊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宁昭也不过是顺势小小的折腾一下他罢了。
果然,靳渊在门口站了没一会,宁昭便听到一声叹息,随后脚步声响起,又是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直到这时,宁昭才安心的闭上眼睛,酝酿起睡意来。
靳渊确实事情不少,本想等到宁昭睡着了在去处理,不想自己倒是先被赶出来了。
没了温香软玉,那便埋头干活吧!
流影被派了出去,身边能用的人没几个,如今冯忠来了临都,慕容承早晚会知道,眼下靳渊只有先让冯忠回去。
自己不能轻易回京,正好冯忠也能帮衬着流影。
冯忠平日里跟自己不亲近,但也并没做出什么别的事情,这件事更是会牵连到他自己,靳渊无需担心他是否真心。
如此一来,能用的人又多了一个。
靳渊抬眼朝隔壁看去,当然只能看到一面硬邦邦的墙壁,可墙壁的另一边,此刻躺着的,说不定已经安然入睡的美人,是自己的妻子。
可是自己呢……却只能隔着墙壁思念对方,靳渊可怜了自己一瞬,下一刻,他做了决定。
既然自己睡不了安生觉,那旁人也就别睡了。
靳渊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门口,那里守着驿馆的衙役,时辰还不算特别晚,衙役依旧站得笔直。
“去请冯大人过来一趟。”
是了,自己没法睡,靳渊决定嚯嚯冯忠。
此刻正担忧的睡不着的冯忠,想到了今夜可能无眠,却没想到无眠就算了,还要跟个大老爷们大眼瞪小眼。
“大人深夜叫下官前来,可是为了官银的事?”冯忠眼下都起了淤青,发丝也没来得及打理,有些凌乱。
反观靳渊,白日见他是如何此刻便是如何,仿佛永远都是这幅英俊帅气的模样。
“自然是为了此事。”靳渊抬了抬手示意冯忠坐下说。
“官银已经不见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找回银子,而是想办法弄到银子先解决眼下这一关。”
靳渊说着,见冯忠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刚要说什么,却被靳渊打断了,“这一点本官已经安排好了,冯大人无需忧心。”
无需我忧心那你说出来干嘛?!
冯忠又把话咽了下去,顿了顿,又问道:“既然大人已经解决了银子的事情,那找下官又是为了何事?”
“应急的银子是有了,但丢失这一笔也得找回来。”靳渊说道。
得!还不是要找回来,还以为您这么大方,肯自己吃下这笔暗亏呢!
冯忠心中吐槽,但面上依旧严肃,询问道:“大人可有什么安排?”
靳渊笑了起来,朝冯忠说道:“明日一早你便回去,我已经派人回了京都,官道修建需要的银子我已经解决了,冯大人要做的,便是回京帮忙调查官银到底去了哪儿。”
“这笔银子可不小,谁来出都得伤筋动骨,既然你我已经受了这无妄之灾,银子自然的找回来才是。”
靳渊顿了顿,笑容渐渐收敛,冯忠见他变脸变的这么自然,前一秒还和煦如暖阳,这一刻却让他后背发凉。
冯忠不由的坐直了身子,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还有那背后捣鬼之人,我也断然不会放过!”
靳渊声音不大,确切来说是很轻,可听在冯忠耳中却犹如惊雷,炸的他后背直冒鸡皮疙瘩。
惹不起啊惹不起!
冯忠暗自庆幸,虽然跟靳渊不亲近,但也没做什么针对靳渊的事情,要不然,说不准靳渊此刻流露的凌冽杀机,就是朝自己来的。
没错!是杀机!
若是冯忠没有亲眼瞧见,很难想象平日里温和如玉光风霁月的靳渊,还会有这样凌厉的一面,也只是寻常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无形给了人强烈的压迫感。
“下官遵命。”
冯忠的态度不由的恭敬起来,起身朝靳渊躬身行礼,保证道:“下官定当全力配合大人,尽快查出官银消失一案,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
很好。
靳渊微微笑了起来,眼里的杀机瞬间消失,还是那个温润的靳渊。
“本官不易擅自离开临都,这件事就有劳冯大人。”靳渊和善的笑道。
冯忠挺了挺脊背,感觉任重道远,应承道:“下官身为户部侍郎,户部官银消失下官难辞其咎,大人请放心,为了大人、为了下官自己,也定会将此事查清,不让大人失望!”
差不多了。
敲打要适宜,现在刚刚好。
靳渊满意的点点头,朝冯忠轻轻抬了抬手,做个请的手势,笑道:“时辰不早了,冯大人明日还要赶路,早些回去歇着吧。”
冯忠又拱了拱手,抬眼瞧见靳渊脸上的笑容,他愣了愣,靳渊疑惑的歪了歪头,冯忠立马反应过来,赶紧退了出去。
听见脚步声走远了,靳渊松了口气,随即垂头沉默了片刻,突然站了起来,悄咪咪的摸到宁昭的房间门口,贴着门听着里面的动静。
若是此前被靳渊吓得肝颤的冯大人回头瞧见这幅扒人门缝的靳渊,定然会惊掉下巴,只可惜现在院子里只有靳渊一个人,也只有他一个人,好笑的画面突然就染上了点可怜巴巴。
堂堂当朝最受宠信的靳大人,竟然会被夫人关在门外,听听!这话说出去了谁信啊!
别人信不信靳渊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相信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靳渊不仅没有习惯,反而更加糟心起来。
听了半晌无果,想来宁昭已经睡着了,靳渊无声的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临时书房’。
第四百一十三章 按兵不动
靳渊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曾想挨着床没一会,便困意上涌,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许是睡得太晚,难得的靳渊比宁昭起来的晚,听见院外交谈声,靳渊这才幽幽转醒,此刻已然是天光大亮。
靳渊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赶紧起身穿戴整齐走了出去,推开门便对上宁昭略带笑意的眼神。
“早。”
靳渊发丝微微有些乱,双眼有些发红,乍一看,还以为某人昨夜因为被关在外面失眠了呢。
宁昭心疼了一瞬,但也就只是一瞬。
“冯大人走了。”宁昭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天刚亮,他就走了,过来给大人告辞,大人却没醒。”
靳渊讪讪的摸了摸鼻尖,想来冯忠昨夜定然没睡,自己倒是睡了个好觉,想着都诡异,银子丢了,夫人还不跟自己谁,自己就怎么能睡着的呢。
“哦,是我让他走的。”
靳渊整理了下发丝,走到宁昭身边坐下。
清蝉早就实相的退下,给靳渊准备洗漱用的热水去了,院子里就剩下夫妻二人,靳渊接着刚才的话说道:
“流影一个人回京都没人帮衬也不行,正好冯忠待在这里反而碍事,回去还能帮衬一下,我便让他回去了。”
冯忠突然来了临都确实不宜久留,若是被旁人发现了,银子丢失的事情恐怕就瞒不住了,到时候,就算这件事情原本跟慕容承没关系,他也会想方设法的沾上点关系。
总之,只要能打压到靳渊,想来慕容承都会却之不恭来者不拒的。
“那大人眼下准备怎么办?”
银子丢失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找回来的,真若是那么简单,冯忠也不会这么着急的直接跑来找靳渊。
“银子一时半会也找不回来,只能咱们自己先顶上应应急。”
靳渊搓了搓脸,揉散了残存的睡意,接着说道:“只要没人知道我已经发现了这件事,官道修建不会耽误,也不会有人利用这个从中作梗,暗中使坏的人发现不了也不会对我们多加防备,更有利于我们尽快找到那笔银子的下落。”
“所以眼下,咱们按兵不动,照原计划便可。”宁昭帮他做了总结。
靳渊点头一笑,想起昨夜惹毛了某人,正好顺着捋捋,夸赞道:“夫人聪颖过人,我正是此意。”
宁昭扁了扁嘴,说道:“得了吧,聪颖过人还不是被大人逗着玩儿,说聪明谁比得上大人。”
靳渊脸一垮,突然丧了起来,期期艾艾道:“我都被赶去睡书房了,夫人就莫要生气了吧。”
宁昭本来就没生气,再说了,因为这么件小事宁昭就生气的话,那她就不是那个盛名燕国的宁夫人了。
玩笑而已,开过就得了,还揪住不放那就过分了。
正好清蝉端了热水过来,宁昭朝靳渊笑了笑,主动给他拧干了帕子递过去,说道:“哪里会真的跟你生气。”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只是想给大人单独的空间处理而已,现在大人有了安排便好。”宁昭笑道。
靳渊接过帕子擦了脸,突然轻松的笑了起来,在宁昭伸手接帕子的同时,一把握住了宁昭的手,笑道:“吓我一跳,还是夫人好。”
说罢,靳渊自动忽视了身边的清蝉,俯首在宁昭的手背上蹭了蹭。
清蝉早就习惯了这两人的腻歪,主动接过帕子,端着水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官道修建慢慢上了正轨,众人分工明确都各自忙碌着,距离冯忠前来,已经过去了两日,靳渊特意留意了慕容承和慕容极那边,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如此一来也说明了靳渊此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官银丢失这件事,应该跟慕容承无关。
处理好事务,等靳渊回到驿馆时还不到午时,一走进院子便瞧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卓大人?”靳渊从院外走进来,宁昭正跟卓长卿在院子里坐着,听见声音都看了过去,卓长卿立马起身,微笑朝着靳渊拱了拱手。
“又来叨扰,希望没有打扰到大人和夫人。”卓长卿笑道。
宁昭也站了起来,笑着朝靳渊迎了上去,温声道:“忙完了?”
“嗯。”靳渊点头笑着回应,随即朝卓长卿笑笑,回道:“不打扰,卓大人别客气,请坐。”
卓长卿有疾,靳渊和宁昭最清楚不过,卓长卿前后来了几次,也都是找宁昭瞧病的,这次过来,靳渊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便说道:“卓大人和内子有事就先聊着,还有一份文书需要我批示,失陪片刻。”
说罢,靳渊便要离开,却不想被卓长卿给叫住了。
“靳大人稍等。”卓长卿朝靳渊走了两步,两人面对面站着,卓长卿带着惯有的微笑,说道:“今日前来不是寻夫人,而是找大人有事相商。”
靳渊微微挑眉。
卓长卿说是来右相派来帮忙官道修建的,但毕竟一个文臣,又不管钱也没手艺,平日里也很少出面,今日来不是看病,而是更自己有事相商。
有是什么事?
靳渊疑惑,也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了神情,看了看宁昭,这才朝卓长卿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即如此,那卓大人这边请,我们书房详谈。”
两人相携去了书房,宁昭自然没有跟去,她在院子里坐下,双眼却没有从二人身上移开。
卓长卿来找靳渊,宁昭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不过不着急,靳渊一定会告诉自己的。
书房门合上,宁昭也收回了视线,端起桌上的热茶,慢条斯理的品了起来。
一扇房门之隔,里面的的二人都没有着急说话。
靳渊与卓长卿对视了半晌,主动打怕了沉默,问道:“卓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卓长卿还是那个笑容,等靳渊问完话,他也没着急回答,像是思索的言辞一般,片刻后,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听闻拨下的那笔官银出了点问题?”卓长卿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在靳渊耳中却让他突然蹙起了眉头。
卓长卿仿佛没有看见靳渊变幻的神色一般,接着说道:“今日本官前来,便就是来询问靳大人,此传闻可属实?”
他明面上是来帮忙,虽然没什么作为,但却有一双眼睛,时刻监督着他们。
现在这双眼睛发现了自己想要掩藏的事情,先不说他是从哪儿听说的,靳渊只想知道,卓长卿此来到底为何目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 试探
靳渊神情瞬间变幻,很快的整理情绪,脸上换上寻常和缓的笑容,语气也是寻常,却透着股不寻常的味道:“卓大人又是从何处听来的传言?”
“当真是传言吗?”卓长卿笑容稍顿,突然正色起来,“本官自然又本官门路,这就不方便与靳大人透露。”
“不过若真的是传闻,这件事情也必须要按住,不能给它散播的机会,但若是真的……靳大人眼下又该如何打算?”卓长卿严肃的问道。
靳渊打量着卓长卿的神色,抛开事件本身,卓长卿现在的态度着实值得人深思。
传言是否属实,说白了,这一切都跟他卓长卿无关,今日特意过来跟自己提起这事,要是自己不知道,卓长卿此举便是提醒,若是自己知道,那便成了警示。
事情并没有靳渊想的那么严实,卓长卿这一来,便明确的告诉了靳渊,自己能知道,旁人自然也能知道,不过只是迟早的差别。
靳渊要是处理的好,能在这件事被旁人发现之前解决那便最好,要是不能,那么他之前担忧的事情,恐怕真的要上演了。
“确有此事。”卓长卿能亲自走这一趟,还有刚才那一席话,靳渊知道掩饰无用,不妨直接承认,他也正想好好看看,这个卓长卿到底是敌是友。
“哎……”听了靳渊的回答,卓长卿突然叹了口气,靳渊没有吱声,卓长卿兀自沉默了半晌,这才又开了口,“这笔银子可不小,眼下又随时都被启用,大人可安排好了?”
靳渊没有反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看着卓长卿,没有说话。
“靳大人。”卓长卿对上靳渊的眼神,再次叹息一声,语气里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夫人与我算是有恩,卓某本无以为报,若是能帮衬到大人一二,卓某心里也好受些。”
是来帮忙的?
靳渊没有立马相信,笑道:“先不说此事是否属实,终归跟卓大人无关,大人何必淌这趟浑水?”
“先前已经说过了……”卓长卿忽然顿住,抬眼看向靳渊。
他本是个聪明人,能在宁昭背后摆她一道的,本身就不简单,心思如卓长卿,怎会看不出靳渊的猜忌警惕。
“大人不信我?”卓长卿直中要害,突然笑了笑,说道:“卓某与靳大人无冤无仇,夫人还对我有恩,原来在大人眼中,卓某就是个恩将仇报的人?”
“卓大人言重了。”靳渊打断了他的话,抬手给卓长卿斟了杯茶,不紧不慢的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任谁都会无比小心谨慎,本官警惕些也无可厚非,卓大人觉得可对?”
“靳大人的担忧卓某明白,也理解。”卓长卿也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说道:“不过卓某也是真心想要帮忙的,靳大人大可对卓某放心。”
戒心不是说放就能放,更遑论卓长卿前世还有前科,但靳渊突然间却不这么看,相反的还真对他少了些许戒心。
原因很简单,卓长卿有隐疾先不提,若是卓长卿真的想要对付自己,他何必多此一举到自己面前告诉自己他知晓的事情。
靳渊会防备,卓长卿自然知道,想要使坏最好的便是私下进行,这样光明正大若是对付地位悬殊之人尚且可以,但对付靳渊,怕就是一步差棋。
再有,卓长卿虽然是右相亲信,却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站队,客观来讲,他现在的立场跟靳渊很像。
不想孤立无援,等到夺嫡剧烈化之后被殃及池鱼,那就只能折中选择一方,又或者选择跟自己同样立场的靳渊。
多一份助力,他也就多一份安身立命的筹码。
“我原想与世无争,官场混混日子,不过形势迫人,为了今后的安生,我也不得不做出些选择。”
卓长卿顿了顿,俨然一副跟靳渊推心置腹的模样,接着说道:“老师的选择并不代表我的选择,我一向懒散,老师不知数落过我多少回,以前听着当真很烦,无奈,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卓长卿的老师,便是已经离世的御史大夫陈大人,他跟廷尉刘洪仁师出同门,可对于老师的死,反应却不相同。
凉薄自私或许太过片面,靳渊只当自己之前对卓长卿不了解,不予置评。
“那卓大人做好选择了吗?”靳渊开门见山,一点弯子也不饶。
卓长卿也惊讶与靳渊的直接,但只是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说道:“当然,要是没有决定,卓某今日也不会走这一趟。”
想着,卓长卿还朝房门瞥了一眼,语气打着打趣自己的味道,无奈道:“我们卓家可都是系在夫人手上啊,卓某可不敢那一脉香火开玩笑。”
知道不应该,但靳渊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果然,卓长卿脸色顿时黑了一分,靳渊赶紧抬手摆了摆,抱歉道:“抱歉,实在没忍住。”
卓长卿:“……”
抱歉能否也有个抱歉的态度啊!还笑!能怀孩子了不起哦!
不对!
靳渊和宁昭成婚一年了,不也没有子嗣吗?!
卓长卿这么想着,努力让自己舒坦一点,不去瞧靳渊笑的止不住的脸,言归正传道:“卓某的心意如此,靳大人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靳渊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声,神色也很快恢复如常,说道:“若就这点诚意的话,我还不能放心。”
有病而已,没有宁昭指不定会出现另外的高人,山外有山,靳渊不会托大,然而名声什么的,有些人会珍如生命一般,但看卓长卿……
靳渊觉得他好像并不是那么在意。
卓长卿被噎了一下,盯着靳渊半晌没说出话来,最后实在没忍住,被气的笑了出来,点头道:
“果然是靳大人,夫人商业奇才,生意人贪心些正常,只是没想到靳大人也被感染了。”
靳渊没在意他话里的揶揄,端起茶杯闲适的抿了一口,一点儿也不想自己有把柄捏在他人手里,反而像是卓长卿倒着求他让自己帮忙似的。
……好像还真是!
卓长卿顿时无语的很,也不想跟靳渊介意这个,干脆的交出了底牌,“身为宰执,协助监察百官,虽然卓某政绩上不温不火比不上靳大人,但是人脉倒是日积月累,敢说要比靳大人略胜一筹。”
第四百一十五章 猛虎
卓长卿左右逢源早已是总所周知的事情,靳渊深知自己比不上,也很欣赏卓长卿有这本事,当即点点头,夸赞道:“卓大人圆润通透,处世圆滑,靳某自然比不了。”
卓长卿:“……”
怎么听着总感觉在骂自己呢?
抛开这个伪命题,卓长卿接着之前的话说道:“人脉多了,自然眼睛就多了,好多不该知道的,卓某也批迫不得已的知道了些,比如这次的官银。”
“京都布政使与我关系尚可,官银拨下来押运需要过他的手。”
卓长卿一边打量着靳渊的神情,一边说道:“原本时间来算,这笔银子就该拨下去,可是他迟迟没有受到户部的调令,先去询问,冯侍郎却不在京都,他疑惑的很,便问了掌事两句。”
说到这,卓长卿顿了顿,轻轻笑了笑,像是嘲讽一般,“可是掌事却支支吾吾,他只是稍微追问,掌事便隐晦的交代了。”
“靳大人,这用人啊,还真的要上点心才行啊。”卓长卿幽幽道。
靳渊呵呵的笑了一声,听不清情绪,总是不是很好就是了,他淡淡的说道:“多谢卓大人提醒,本官受教了。”
“哎。”
卓长卿却摆了摆手,率先打消了靳渊的顾虑,说道:
“布政使虽然知道了这件事,但他并非嘴杂之人,事关重大,正巧我也来了临都,便告知我,想让我问问靳大人,他猜测冯大人不在京都,应该也是发现事情不对来了临都。”
“人家一番好意,还请靳大人莫要戒备。”卓长卿抽空替自己的友人说了句好话。
没事跑到他户部去威胁一个小小掌事,这一点,靳渊嗤之以鼻。
不过既然卓长卿敢来,还保证那人不会乱说,靳渊便暂且信了。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靳渊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主动开口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卓长卿听到这笔银子靳渊打算自己先出,心里震惊之余还好好的吐槽了一番。
果然是有钱人,不差钱就是牛啊!
这件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这么轻松解决,哪怕是太子慕容承还有慕容极,他们也不一定一时半会就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
宁夫人果然是宁夫人,做生意的本事跟她的医书也不遑多让啊。
“今日卓大人前来帮衬靳某万分感激。”
靳渊朝卓长卿拱了拱手,随即话音一转,问道:“卓大人眼线如此之多,官银丢失放在何处都是一桩大事,不知卓大人可有别的发现?”
卓长卿抚上不多的胡须,神色深沉下来,片刻后,他微微一笑,带着意味深长的味道,说道:“发现自然是有,只是不知道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若是没到后来发现没什么关系,不是让靳大人白高兴一场吗?”卓长卿为人圆滑,简单的一句话便给自己留了退路。
靳渊如今两眼一抹黑,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卓长卿敢提起来,便就是有了些许把握,退一万步说,真要是最后没有用,权当听听也无妨。
“卓大人请畅言。”靳渊做了个请的手势。
卓长卿笑了笑,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随即声音低了几分,说道:“若是官银在押运途中丢失尚有许多缘由,但在京中不翼而飞,只能是能够且有权利接触之人才能办到的。”
“靳大人大可以想想,什么人又足够有权利,又能接触到这笔银子。”
靳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回道:“卓大人一番描述,符合的倒是真有一人。”
“谁?”卓长卿凑近了些,问道。
靳渊定定的看了卓长卿两人,随即撇开视线,悠闲的端起茶杯,说道:“我。”
“啧……”
卓长卿砸吧了一下嘴,身子也坐回了远处,无语道:“靳大人真没有想象力。”
靳渊微微抬眼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卓长卿兀自说道:“除了靳大人,户部那几个侍郎都能接触到,那两位想要接触也不是不可能,自然还有一位,进国库那简直就是进自己的后花园。”
言下之意,除了靳渊和两位忙于夺嫡的皇子,就连当今圣上都有嫌疑。
靳渊听他越说越离谱,眉头也挑高了几分,低声道:“卓大人慎言。”
卓长卿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我不过是打个比方,帮助靳大人拓展一下思路,当然那位自然不可能打这银子的注意,但保不齐另两位没有想法啊。”
靳渊此前便怀疑这件事情跟慕容承有关,但冯忠率先一步来报,卓长卿明面上又是跟着慕容承而来,怎么想都不可能再是慕容承。
“皇上非常看重官道的修建,临都至京都这一段更是重中之重,若是官道顺利修建完毕,靳大人可谓是最大的功臣,反之……亦然。”卓长卿手握着茶杯摩挲起来,正色道。
这是靳渊的机会,也是那些有心人的机会,想要打压靳渊,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
慕容承与靳渊有过节,但表面却很少人知道,慕容极就更不用说了,他与宁昭交好,虽然宁昭与靳渊成婚后见面的少了,但两人交好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所以这样一看,慕容承确实是那个最有嫌疑的人。
可恰恰最有嫌疑的人,现在却是最没嫌疑的人,原因之前也说过,慕容承不会这么傻。
卓长卿说的隐晦,但慕容承靳渊已经排除掉了,那么最不可能的便就是最可能的那一位。
“楚王殿下?”
靳渊眯了眯眼,虽然觉得不可置信,但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
卓长卿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接话,两人突然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靳渊手指在桌案上瞧了瞧,摇头道:“不可能。”
“靳大人当真这般笃定?”卓长卿倒是很好奇,反问道:“可要知道,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靳渊盯着卓长卿没有再说话。
他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卓长卿来自己跟前把事情挑明先获取自己的信任,然后在隐晦的引出慕容极让自己猜疑,难不成又是慕容承让卓长卿来的一场离间计?
靳渊心里打鼓,警惕心又生了出来。
卓长卿仿佛看懂了靳渊一般,笑了笑,说道:
“卓某之前就已经说了,此间之言不能尽数属实,靳大人心中疑虑卓某明白也理解,不过卓某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靳大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这个人只是一个温顺的猫,特殊形势下,猫也能变成猛虎。”
第四百一十六章 扯淡
阳光熹微,正是初春时节午后最温暖的时候,宁昭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暖洋洋的,让人无端的生出了困意来。
“小姐,大人进去这么久了,不会有什么事吧?”清蝉给宁昭换了热茶,瞥了眼紧闭的书房门,有些担忧。
清蝉一直陪在宁昭身边,自然知道出了什么事,虽然她一个姑娘家,不懂官道修建那些大事,但也知道眼下事事顺利,卓长卿能跟靳渊商谈的正事在外面都能谈好,没必要特意登门拜访。
只能说明,卓长卿这次过来,便是因为别的事,别的更大的事情。
清蝉都能想得到,宁昭又怎会想不通。
早在卓长卿要求跟靳渊详谈之时,宁昭便猜出了应该跟官银的事情有关。
“没事,大人会处理好的。”宁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嘴上这么说,心里也不免担忧起来。
卓长卿是友是敌还不明确,是友还好,靳渊也能多一个助力,但要是敌……
宁昭永远忘不掉前世被卓长卿背后捅了一刀的滋味,她尝过一次就好,不想再让靳渊也尝试一次。
卓长卿是个聪明人,不,聪明还形容不了,应该用狡猾来形容才对。
这般狡猾之人,所作所为都值得人深思,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靳大人就不送了。”思索间,书房门被人打开,卓长卿的声音传了出来。
宁昭站了起来看过去,靳渊和卓长卿已经走了过来,靳渊脸上带着笑容,与之前进去时没什么不同,就连宁昭都瞧不出破绽来。
“靳大人留步。”
行至宁昭身边,卓长卿朝靳渊拱了拱手,随即又朝宁昭微微颔首,笑道:“今日叨扰的久了实在抱歉,夫人可莫要介意啊。”
“卓大人说笑了。”宁昭也笑了笑,看向靳渊,问道:“都商量好了?”
靳渊笑了笑,没有搭话,而是看向卓长卿,笑道:“以为会谈很久,还想留卓大人晚膳呢,结果……”
靳渊笑的很是客气,但说话却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笑道:“既然如此,靳某就不送卓大人了,卓大人慢走,晚膳就先记下,来日方长,定有咱们相聚畅饮的时候。”
呸!
卓长卿笑眯眯的朝靳渊点头,心里却狠狠的吐槽了一把。
午膳的点儿就要说晚膳,真要留人那就走点心,别这么敷衍好吗?留他吃个午膳会吃穷吗?!
“靳大人太客气了。”卓长卿咽下心中的吐槽,说道:“来日方长,有的是时候,那卓某就先告辞了。”
说着,卓长卿看向宁昭,笑道:“夫人,告辞。”
宁昭回了一礼,夫妻二人当真没有送人出门,站在原地等着卓长卿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宁昭这才忍不住的问道:“他来是为了官银的事情?”
靳渊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朝清蝉吩咐道:“先去准备午膳吧,午时都过了,饿了。”
清蝉赶紧应下,小跑着去了厨房。
宁昭也乖乖的闭了嘴,任凭靳渊牵着自己的手,两人一同进了房间。
房门关上后,宁昭才重新开了口,“他知道了。”
这是肯定句,不用靳渊说明,宁昭便能肯定。
果然,靳渊点了点头,看着突然蹙眉的宁昭,将人按坐在椅子上,自己在她身边坐下,这才说道:“他确实知道了,今日前来也是来帮我的。”
“帮你?”
宁昭挑眉,总觉得卓长卿没安好心,问道:“他为何要帮你?”
闻言,靳渊却笑了,目光带着玩味的看着宁昭,说道:“这还要多亏了夫人。”
“我?”宁昭不明就里很是茫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疑惑道:“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下,宁昭便想到了,瞬间脸色有些复杂,小心道:“不会是因为我给他治病,所以……他是要报恩?”
话虽这样说,但宁昭只觉得扯淡。
先不说别的,自己给卓长卿治病也不过几日,他那病症属于慢性问题,要长时间服药调理才能见效。
所以,眼下卓长卿确实受自己医治,可半点成效也没见到,他若真是这么知恩图报之人,想来也干不出前世背后捅刀的事情。
宁昭这样想着,没注意靳渊已经笑眯了眼睛,点头道:“夫人果真聪明。”
“卓大人说他这一脉就靠夫人了。”靳渊说着咂摸了一下这句话,总觉得哪儿不对,皱眉重新说了一遍,“他相信夫人的医术,知道自己若是还想绵延子嗣,就得依仗夫人的医治,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示好。”
“呵呵……”宁昭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用笑来代替。
靳渊也收起了开玩笑的心,脸色严肃下来,说道:“除了冯忠,官银丢失一事还被京都布政使知道的,其人正是卓长卿好友,也是那人告知了卓长卿。”
“那他……”宁昭震惊不已。
靳渊抬手按住宁昭的肩膀,又轻轻的拍了拍,安抚道:“夫人放心,京都布政使平日就不是多言之人,与卓长卿交好将实情告知他,也是因为卓长卿与我一同在临都。”
“事关重大,布政使不知道该如何作为,便询问了卓长卿,说到底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但他为何要告诉卓长卿而不上报,我也不得而知。”
“不过现在能确定的,卓长卿已经安抚好了京都布政使,在事情彻底暴露之前,他是不会再让第三个人知道的。”
闻言,宁昭总算是松了口气,但下一瞬又提了起来,皱眉道:“卓长卿又如何能够保证?要是布政使反悔了?又或许一不小心漏了风声被旁人知道,他顶不住压力说了出来,又该如何?”
“所以,我们要尽快解决此事,不能让它走到让我不能控制的那一步。”靳渊盯着宁昭,语气很是自信。
被靳渊这样注视着,宁昭莫名就安心了下来,她盯着靳渊半晌,随即叹了口气,点点头,“我相信大人,大人说能就一定能。”
靳渊笑了,眸光都染上了温柔。
他伸手搂住宁昭的肩膀,宁昭顺势靠近靳渊怀里,耳边时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宁昭的安心又多了几分。
“早上大人走的早,回来又遇上了卓长卿,我忘了跟大人说。”
说着,宁昭从怀里掏出一份信件,递到靳渊手里,说道:“京都回信了,银子已经准备好,大人什么时候要用,随时都能用上。”
第四百一十七章 蚂蚱
连同银子的消息一同送来的,还有流影的书信,不过稍晚了些,直接送到靳渊手中。
宁昭正担心银子的事情没有头绪,流影的信来的很及时,也正好验证了卓长卿那些话的真实性。
“如何?”
宁昭站在书桌旁,倾着身子朝靳渊这边看来,但尚有些距离,宁昭只能看清信件上少许字
靳渊看的仔细,没有立即接话,等到看完了信件,这才抬眼看了看宁昭,将心间递了过去,“夫人看看吧。”
靳渊的神色依旧淡淡的,也看不出什么来,宁昭先是看了他一眼,随即接过信件看了起来。
片刻后,宁昭轻笑一声,说道:“布政使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乐于助人的品质,谁身上有?
全都是带着目的的试探和示好,单纯的帮忙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靳渊也笑了笑,说道:“之前跟夫人说了,卓长卿跟他关系交好。”
卓长卿专程跑来说要帮忙,想来是已经给京都布政使去了信。
“大人怎么看?”宁昭放下信件,问道。
靳渊拿起信件又看了看,随手拿桌案上的火折子将信点燃,扔进了一旁的熏香炉里。
火苗渐渐大了起来,又很快的暗了下去,靳渊看着将息未息的火苗,缓缓站了起来。
“卓长卿到底什么目的我现在还不清楚,不过他的耳目众多,京都布政使就是其中一位。”
“既然他想帮忙,也正好,我不在京都,流影身上也没有一官半职,光靠一个冯忠我还真的不是很放心,现在多了一个布政使,或许还不只是一个布政使,这样也挺好。”靳渊说道。
“可是人多口杂,要是银子下落没查清先被走漏了风声怎么办?”
如今可也有不少人等着抓住靳渊的把柄,慕容承在明面上虎视眈眈,可还有不少人背后观望着,也等待着这个机会。
“无妨。”
靳渊笑了笑,伸手在宁昭的脸颊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说道:“这些人既然牵扯了进来,难道他们不怕惹祸上身吗?”
“帮了我,就等于跟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自然会谨慎行事,除非,有人觉得活着太无聊,想找死玩玩。”
宁昭突然就笑了,知道不合时宜,但还是被靳渊最后那句话给逗笑了,“什么活着无聊想找死玩玩啊,大人你现在看可是越来越幽默了。”
“真的吗?”
靳渊也笑,直接把锅摔在了远在京都屁事儿不知道的某人身上。
“我跟秦肆学的,夫人不是觉得他有趣吗?”靳渊微笑。
宁昭瞪着靳渊无奈失笑,摇头道:“原来咱们秦大掌柜多了个徒弟都不知道。”
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宁昭背对着阳光,暖茸的金色,给她笼了一层金边,看起来神圣而明媚。
靳渊莫名的开始嫉妒起这阳光,可以全方位的包裹住宁昭,没有一丝空隙。
靳渊情不自禁的靠进一步,将宁昭拢在怀里,把人从金色中抢了过来,霸道且温柔。
宁昭自然不知道他的这些心思,乖乖的任由他抱着,温情围绕着二人,无声蔓延,宁昭不由的柔和了语气,说道:
“京都有布政使协助调查,应该很快便能查到银子的踪迹,大人眼下在临都不方便回京,到时候又该如何?”
若是靳渊不方便回去,宁昭就打算自己回去,虽然今生自己没有参与什么朝堂纷争,但前世自己日日浸染在其中,这些也是手到擒来的。
“没事。”靳渊声音也轻,低沉悦耳,“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上书朝廷回报官道修建的进度,上书改成回京述职,也不会有人多想。”
宁昭想了想,觉得这办法也好,便点点头,说道:“到时候我跟大人一块儿回去。”
靳渊去哪儿宁昭就去哪儿,来临都本就是因为担心靳渊的安危,靳渊回去了自己还留着干什么。
“这是自然,到时候夫人回了京都,就留下吧。”靳渊轻轻松开了些怀抱,低头看着宁昭说道:“京都事情也不少,夫人当真放得下心?”
那肯定啊!
有秦肆和刘季在,医馆又有孟遂坐镇,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靳渊,宁昭不放心的很。
“不行。”宁昭果断的摇头,说道:“大人忘了我为何要跟着前来吗?还不就是担心大人的安危,现在局势不明,一切都没有大人来的重要。”
靳渊心里一暖,忍不住又把人抱住了,轻笑声通过胸膛传来,连带着宁昭的心口也莫名跳了起来。
“夫人担心为夫,为夫很是欢喜,但是夫人别忘了,此前我们对卓长卿有所怀疑,担心他跟前世一样投靠慕容承,可如今卓长卿却主动向我们示好,威胁变成了一大助力,夫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卓长卿此人狡猾聪明,谁又知道他这次的相助是否是为了将来更大的一步局,大人也不能掉以轻心啊。”宁昭不赞同的说道。
靳渊为官多年,在险恶的官场上能够站住脚跟坐到如今的位置,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些,也就是因为清楚,他才更不担心。
“想要靠近或许并不简单,但靠近了想要抽身,那定是难上加难。”
靳渊说道:“夫人也说了卓长卿狡猾聪明,既然是个聪明人,又怎会故意给自己留下把柄,将来惹得一身骚呢。”
宁昭闻言没有说话。
靳渊说的是没错,但总归是外人,她一概信不过,至少眼下是信不过的,特别是卓长卿前世那样对待自己,宁昭心里又怎会这般容易就相信了他。
“反正大人不能这么轻易就信了卓长卿。”
宁昭推开靳渊站直了身子,抬头望着靳渊,严肃且郑重的说道:“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大人须得谨慎才行。”
靳渊也收敛了笑容,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夫人且放心。”
放心不放心另说,眼下流影来了信,靳渊自然是要回复的,还需要对此前的计划稍稍更改一下。
宁昭也不打扰靳渊,自己出了书房去了院子里,清蝉准备好了热茶和糕点,见到宁昭出来,露出笑脸来,“正想着给小姐和大人送去呢。”
说着,清蝉上前挽着宁昭的胳膊,指着桌上的糕点,笑道:“这些都是临都的小食,小姐快来尝尝。”
第四百一十八章 可惜
宁昭进来刚尝过,对这些小食兴致正浓,刚好也有点饿,伸手便拿起一块放进了嘴里,“嗯,味道不错。”
她还没忘记之前自己的打算呢。
临都的小食味道都很不错,有些做起来也不复杂,她一直都打算把这些小食引入琉璃居,也算是给琉璃居多增加些花样。
“大人还没出来吗?”清蝉看了看书房,说道:“我给大人也送点过去吧。”
宁昭抬眼看看她,随即笑了笑,点头道:“去吧。”
闻言,清蝉赶紧分了些小食放进盘子,径直朝书房去了。
不多时,清蝉走了回来,神情比之前多了些轻松,宁昭打量她一眼,笑道:“放心了?”
清蝉一愣,看向宁昭,猛地脸颊却红了,扭捏的点点头,说道:“嗯,走了就没来过消息,都不知道人家会担心。”
这句抱怨自然是送给远在京都的流影的。
说起来,自从流影跟清蝉说开,两人在一起后,清蝉倒是越发体贴了,流影却一如既往,至少在宁昭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面瘫。
她相当好奇,流影跟清蝉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会笑吗?会想靳渊看自己那般的温柔吗?
啧啧……
光是想想宁昭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什么比万年铁树急着开花还让人惊讶的呢?
“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回京都啊?”清蝉还是第一次出来这么长时间。
前一次跟宁昭去大兴,事发突然不仅什么都没准备,更是一路上奔波劳累,自己回去还病了一场。
这次虽然没有奔波,还悠闲的欣赏了一路的风景,可是这也出来的太久了,眼看着半个月过去了,官道修建不可能这么快完成,难不成还当真要等到官道修建结束才能回京?
说真的,清蝉有些想家了。
窦姨娘、管家刘伯,还有秦肆和刘季,她都想了,当然,这里面少不了她心心念念的流影。
这里实在太无趣,每日都在驿馆里,闲时出去逛逛,但总逛也是会逛完的,更别说靳渊一忙起来,宁昭基本上哪儿也不去,就一直在驿馆待着,清蝉着实有些待不住了。
想着刚才靳渊跟自己说的话,宁昭说道:“快了。”
清蝉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宁昭知道她不习惯,笑道:“再过几日大人这边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就要回京述职,到时候咱们就能回京了。”
“真的吗?”
清蝉一下兴奋了起来,眼珠子一转,高兴道:“那我要好好准备一下,买点临都的美食给他们带回去,让他们也尝尝鲜!”
小丫头心思单纯,高兴难过都写在脸上,宁昭无奈的摇摇头,笑着打趣道:“临都到京都怎么也要一日的路程,这些食物到了京都还能吃吗?”
“怎么不能吃啊!”
清蝉抬了抬下巴,像是说到了自己了解的领域,得意道:“只要冰镇着,回去也是新鲜的,当然能吃!”
看清蝉兴奋的模样,就像是明日便要回去似的,宁昭又忍不住想要欺负一下人,“我看咱们清蝉是思念某人了吧?”
清蝉脖子一梗,脸红却强撑不住,只得一边红着脸,一边强撑道:“谁想他了,我是想念窦姨娘还有刘伯了!”
“对了!”清蝉煞有介事的说道:“还有夭华!它一直待在秦肆身边,别跟着学坏了。”
宁昭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它一只猫能怎么学坏?我说清蝉啊,害羞就害羞,干嘛还要攀扯秦肆,要是让他知道了,指不定的委屈成什么样呢。”
这可不是。
宁昭也是现在才发现,秦肆不知觉间都成了众人的挡箭牌了,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只要扯出秦肆总能绕过去。
靳渊是这样,现在就连清蝉都这样了,秦肆还不委屈的想哭啊。
远在京都琉璃居,正忙得不可开交的秦肆,突然又打了个喷嚏。
正跟他说话的伙计,一连后退了好几步,面带嫌弃的掩住口鼻,说道:“当家的,如今季节交替,天儿变得比女人的脸还快,您可得注意点儿身体啊,别着凉。”
话都是关心的话,就是这模样看着怎么那么糟心呢。
秦肆瞪了他一眼,说道:“少在哪儿嫌弃我,之前跟你说的都记下了吗?”
小伙计一点儿也不怕他,还是捂着口鼻,只是嘴角扯了扯,露出个有点儿痞气的笑来,“当家的吩咐的,小的那儿有记不住的。”
说着,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道:“都记下了!”
“那还不快滚去办。”作为二当家居然被伙计嫌弃了,秦肆表示很不爽。
小伙计嘿嘿笑了一声,转身就要跑,跑了两步又转过头来,这下是没什么遮挡了,一张脸看起来更欠揍了。
“当家的可别不乐意听,您丰神俊朗,眼下还没娶亲了吧,可的好好注意身子,千万的保重啊。”
突然觉得被小伙计给调戏了一把,秦肆更加不爽了,快走两步抬脚就在照着小伙计屁股踹去,“还不快滚!”
“嘿嘿……”
小伙计动作灵敏的很,轻松的避开秦肆这一觉,还不嫌事大的朝着秦肆乐呵了一下,这才一溜烟的跑了。
秦肆气笑了,骂道:“一个个小崽子,平日里对你们太好了,都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那可不。”好听的青年音挤了进来,刘季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正靠在桌子边缘,笑着看热闹呢。
“咱们秦当家风流倜傥又亲善近人,可不止这些小伙计敢欺负。”说着,刘季轻哼了一声,语气嘲讽,“还有那隔壁的隔壁那些姑娘,不都一个个排着队的往秦当家的身上贴啊。”
“怎么样?被姑娘欺负是不是很爽啊?”刘季斜眼看他,问道。
隔壁的隔壁,那不就是一家青楼吗?
秦肆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咧嘴一笑,不顾刘季的反抗,上前一把勾住刘季的脖子,打趣道:
“看来上次咱们刘掌柜还不尽兴啊,怎么样?要不今晚咱们再去试试?也让刘掌柜尝尝被姑娘欺负的滋味?”
“滚一边儿去!”
刘季推开秦肆,嫌弃的拍了拍被秦肆挨着的那片衣衫,哼道:“我可比不上秦当家这般风流,还是免了吧,秦当家自便。”
“哟。”
秦肆玩味的打量了一遍刘季,全然没把刘季之前的嫌弃当一回事,又凑近了些,伸手轻佻的挑起刘季的下巴,揶揄道:“怎地莫名听出了点儿酸呢?”
第四百一十九章 婚事
说着,他还啧啧了两声,略带惋惜道:“咱们刘掌柜也是英俊清秀,若是名女子定要是绝色,可惜啊……”
刘季耳根子猛地一红,脸色都变了,伸手一把排开秦肆的手,怒道:“少恶心我!谁要是女子?”
已经到了饭点儿,前来用餐的客人也陆陆续续的多了起来。
此前为了琉璃居专门搞得限量已经结束了,现在琉璃居恢复了正常营业,刘季看到门口络绎不绝的客人,不理会秦肆打趣的目光,清清嗓子,说道:“客人都来了,我干活去了。”
看着刘季转身就走,秦肆张了张嘴,嘟囔道:“哪里需要你干活啊?怎么样嘛?听说那里新来了一批姑娘,有几个都是从域外来的,很是不错,今晚陪我去瞧瞧?刘掌柜?刘季!你倒是说话呀?欸?你要去哪儿啊?”
秦肆站在原地,看着刘季快速的消失在自己视线中,讪讪的摸摸鼻子,说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男人也不遑多让。”
说着,又是一个喷嚏打了出来,简直是惊天地的阵仗,路过的客人都看了过来,像是躲避瘟神般的,都开始绕着秦肆走。
秦肆:“……”
妈的!是谁在说自己坏话?!
坏话没说,倒是念叨了几遍秦肆的宁昭,盯着清蝉红彤彤的脸蛋儿,笑的开心,想了想,宁昭突然问道:“要不等官道修建完毕,大人空闲下来,就给你们筹备婚事吧。”
“啥?”
清蝉还没从宁昭的打趣中回神,又被这突然的一下给整懵了,“婚事?谁的?”
宁昭朝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自然是你和流影的啊!还能是谁的?”
家里除了清蝉,宁昭可没闲工夫给旁人筹备婚事。
正好清蝉也到了适嫁的年龄,既然两人是两情相悦,早点定下来,也算是了了宁昭一桩心事。
“你与流影既然已经确定了心意,婚事也是迟早的,现在你年纪也差不多了,早点定下来也好。”宁昭说道。
“不要!”
清蝉的脸已经不是红了,现在连脖子都红了,她连连摇头,言语都有些混乱了,“我才不要成亲,谁要嫁给他啊!不!我不嫁。”
真的没忍住,宁昭又不客气的给了清蝉一个白眼,骂道:“你不嫁人跟人家在一起干什么?玩吗?啧啧,没想到啊清蝉,你居然比我之前还想得开啊?”
什么想不想的开的清蝉不知道,她也没心思去思考她家小姐以前什么想得开的,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说道:“不玩,不是玩,只是……”
“只是什么?”
宁昭挑眉,来了兴趣,问道:“难不成是流影不想娶?你不好意思跟我说,才说自己不想嫁?”
宁昭可是一天天看着清蝉和流影怎么过来的,这两人闹情绪的那段时间,清蝉那样子,成日失魂落魄的模样,宁昭可是历历在目啊。
要说清蝉不想嫁,她情愿相信是流影不想娶。
反正总是清蝉亲些,宁昭让流影背锅心里一点儿负担都没有。
“不是不是。”
清蝉却个赶紧摆手,忙道:“他没说不娶我,他……我……哎呀!小姐你说的太突然,我还没准备好,反正成亲不着急,让我好好想想。”
“你还要想什么啊?”宁昭是真的不明白了。
两情相悦难道不想早点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吗?
她喜欢靳渊,靳渊也喜欢她,他们二人无时无刻不想黏在一起,这不就是两情相悦的感情吗?
清蝉眼睛都红了,那模样哪点儿像是在谈论自己的亲事,反而像是宁昭在逼婚,搞得宁昭都有些恼火起来。
“小姐,我一直打算永远陪着你,这辈子都不嫁人,小姐是不想要我了吗?”清蝉倒是委屈了,宁昭一脸懵逼。
不是在谈婚事吗?怎么突然扯到这儿来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
宁昭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在清蝉的脸颊上捏了捏,说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我又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流影是大人的家臣,也跟大人的兄弟一样,就算你们成了亲,我们大家也是住在一起的。”
宁昭耐心劝解着,只想把清蝉拧着的那股筋捋顺了。
“你看看刘伯,他是大人的管家,娶妻生子,一家人都跟大人待在一起,所以这有什么呢?”宁昭问道。
清蝉眨眨眼,又眨眨眼,总之脑子一团乱,也搞不清自己到底在纠结个什么了。
宁昭也安静的等着她自己想清楚,半晌后,却等来了清蝉的一声叹息。
“小姐我脑子笨,您让我缓缓。”清蝉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这会儿当真有些害羞起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清蝉自己都快被自己蠢哭了。
宁昭却笑了起来,拍拍清蝉的肩膀,笑道:“不着急,官道修建完成也不是一时半会的,至少还要好几个月呢,你慢慢想,想清楚了就来跟我说,咱们也好提前商量一下。”
清蝉乖巧的点点头,应承下来。
二人说话间,靳渊也写好了信件走了出来,瞧见这主仆二人气氛怪异,好奇的问道:“清蝉这是怎么了?”
说着,靳渊已经来到清蝉身边,低头看去,便瞧见一双发红的眼睛,还有跟比眼睛好不了多少的红脸蛋。
清蝉更加羞赧了,脑袋垂的低低的,赶紧站了起来,忙道:“大人和夫人先聊吧,我去看看厨房的午膳怎么样了。”
说罢,转身一溜烟儿的就跑了,那模样简直可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靳渊茫然极了,转头看着宁昭,问道:“这丫头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宁昭却笑了起来,说道:“别理她,有人害羞呢。”
靳渊挑了挑眉,随即也勾了勾唇,“流影能遇上清蝉,是他的福气。”
宁昭笑笑:可不是吗?又傻又天真,长得不错还老妈子心,总之是流影捡到宝贝了。
不说清蝉,宁昭看着靳渊问道:“写好了?”
靳渊点点头,说道:“稍后会派人送回京都。”
“那就好。”宁昭叹了口气,说道:“希望事情早日解决,也不用这样提心吊胆的。”
生怕哪日被人发现了端倪,又会是一场轩然大波。
趁着午膳还有一会儿,靳渊安排了人把信送出去,下午还有政事要处理,靳渊吃完午膳便离开了驿馆,宁昭不方便跟着,倒是好好的睡了个午觉。
第四百二十章 面子
京都尚书府,靳渊宁昭走后,都是由管家刘伯打理着,窦姨娘一个女人,别的事情不懂,只能帮衬着打点一下府上的事务。
受到宁昭来信,刘伯当即便去处理了,钱庄秦肆是掌柜,刘伯自然得去找他,虽然这笔银子数量巨大,好在宁昭这些日子积累了不少资本,虽然需要点时间准备,却也难不住秦肆。
流影回京主要是调查官银失踪的事情,秦肆也只了解了个大概。
有了之前陈大人的事情之后,秦肆算是真正的见识到靳渊的本事,所以这一次秦肆也没什么担心的,尽心的准备好了银子,等到再一次收到靳渊的来信时,秦肆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他们一句话便能将银子送过去。
“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秦肆问道。
靳渊来信,刘伯通知了秦肆,这会儿三人正在尚书府中,商谈接下来的事宜。
“有了点眉目,准备马上回报给大人。”流影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没什么表情。
秦肆也习惯了他那张面瘫脸,闻言点点头,说道:“也不知道到底谁这么大胆,官银都敢动手,哦对了。”
秦肆抬眼看向流影,问道:“听说这次还有帮手,靠谱吗?”
秦肆虽然来京都不久,但也看出来了,宁昭和靳渊都是优秀的人,自然会招人嫉恨,小人的手段层出不穷,秦肆经历了上一次,心里也留了小心。
“嗯。”流影嗯了一声,秦肆等着他继续说,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啧。”秦肆蹙眉,恼火道:“我说小哥,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跟你说话真是要急死人,也不知道大人和清蝉都是怎么受得了的。”
流影被人吐槽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看了秦肆一眼,也没有要接着说下去的意思。
官银丢失是大事,秦肆一个商人,流影觉得没有必要跟他说这些,也懒得说。
秦肆自然不懂流影懒,胡乱的品了品,倒是品出别的味儿来了,扬眉道:“怎地小哥?你这是不信我啊?”
大家也算是同过患难的交情,秦肆也自认为跟靳渊和宁昭的关系不一般,现在想要打听一下两人的情况都这么难,秦肆有些不高兴了。
流影本就是个闷性子,就算是跟靳渊说话,也只挑重点说,最多清蝉算是个例外,这个没办法,女人嘛,总的哄着。
可秦肆不一样,流影还真没有跟人多聊的意思,依旧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秦肆气结反笑,连连点头道:“得得得,不说就不说,像是谁很想听似的。”
说罢,秦肆气的就要走,刚走了没两步,又折返了回来,瞪着流影没好气的说道:“你不说我不知道问夫人吗?夫人就有问必答!你……”
秦肆你了半天终究没说出个什么,恼火的很,转身又想走,却意外的被流影叫住了。
以为流影想明白了,愿意跟自己聊聊,秦肆晃眼放光的回头看他,没曾想,流影只是伸出手,淡淡的说道:“银子。”
“啊?”
秦肆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银子准备好了就给我,我安排给大人送过去。”
流影总算是赖着性子解释了一遍,算是很面子了。
可这面子秦肆不想要啊!
秦肆瞪着流影,简直想给他瞪出个窟窿来,结果人家不为所动,完全不接招,表情都没变一下,搞得秦肆相当的无语。
“得得得!”
秦肆任命的叹口气,跟流影生气,就算把自己气死了,这人也只会认为自己有毛病。
“那么大一笔银子那是你伸手就有的。”
秦肆有些丧气的重新坐了回去,没好气道:“不过我已经准备好了,临都那便没有宁氏钱庄,不能走银票,只能送现银过去。”
“这么大一笔钱,我不放心。”流影说道。
“我还不放心呢!”
秦肆冷哼一声,接着道:“所以才来跟你商量啊,你要留在京都查案不能亲自押送,我就想着,这一趟我走。”
“你?”
流影总算是换了个表情,秦肆却情愿他依旧是那副面瘫样子,总好过现在这幅嫌弃的表情,看的他闹心的很。
“我怎么了?”秦肆不服的很,会武功了不起哦!不会武功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我走南闯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练武呢。”秦肆吐槽道。
流影没有还嘴,依旧盯着他看,秦肆被盯得烦了,说道:“自然我一个人也不行,让旁人我更不放心,所以就要靠小哥你找一些可靠的人跟我一起将这笔银子送去临都。”
这么一说,流影也觉得比较合理,便点点头,说道:“放心,我去安排。”
虽然不喜欢流影这性子,但流影办事确实非常靠谱的,秦肆不甘愿,也得信他,便点点头,站了起来,说道:
“行了,这一趟怎么也要个四五天才能回来,我先去钱庄和琉璃居安排一下,结束后我在尚书府等你。”
“走了。”秦肆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刘伯一直在旁边看着,等到人走了,才看向流影,问道:“干嘛不跟秦公子说啊?”
流影却被问的茫然了,不过面对长辈,虽然依旧面瘫,语气还是能听出不同来,“说什么?”
刘伯算是看着流影长大的,对他早就习惯了,笑了笑,说道:“秦公子问起大人的事情,你其实跟他说说也好,秦公子脑子好使,夫人和大人都夸他聪明,说不定还能出点主意,帮上些忙。”
“哦。”
流影应了一声,顿了顿,见刘伯依旧看着自己,流影又赶紧补充道:“没有不想说,只是觉得没必要。”
“他是商人,身后有钱庄和琉璃居,我不想让他牵扯太多,也是为了他的安全。”流影难得的说了这么多话,总算是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了。
闻言,刘伯却摇头笑了,说道:“你啊,要是跟秦公子这么说不就行了,也不用让秦公子心里胡思乱想。”
“我……”流影张了张嘴,却被刘伯打断了。
“好了,我去跟秦公子解释,都是一家人,秦公子人很好,想来不会跟你一个嘴笨的小子计较的。”
流影点点头,他确实嘴笨,还嫌麻烦,有刘伯帮忙,他落得轻松。
没刘伯什么事,刘伯便离开了,府上事务不少,每一件都要他亲自安排,现在靳渊和宁昭不在,他更得好好的打理好尚书府,让两位主子省心。
第四百二十一章 调查
整个大厅突然就剩下流影一个人,他坐了会儿,又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旋即一个跃身,消失在了视野中。
冯忠身为户部侍郎,在京都也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流影有他帮忙,其他的看不出什么,某些方面倒是能畅通无阻。
比如进出户部,调阅卷宗和官员点卯记录。
“那日当值的掌事何在?”流影放下点卯记录,发现上面有几处空缺,看向冯忠,问道。
“我看看。”官员虽然不多,但每日当值的不同,冯忠靠想哪里能想的到,也只能靠记录。
流影将记录递给他,说道:“上面没有。”
“什么?”
冯忠也刚回京都不久,靳渊此前让流影关注大型的商队还有码头,主要是担忧那些人拿到了银子便想要立马离京。
事实上这样也是最正确的思路,官银都有印记,像这种还在银库里存着没有流通的,远点儿地方用起来倒不容易被发现,但要是在京都,被发现便要容易很多。
所以拿了银子那些人,定然也会想要尽快将银子运走。
不过事与愿违,流影连续几日蹲守在码头和官道,却没有发现丝毫可疑之处,倒是此前在码头意外的见到了一个人。
熟人,是楚王殿下身边的人。
流影身为暗卫,有些保护靳渊安危的责任,他除了武功高话不多之外,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书本先不说,但只要见过这人一面,他便能记下。
这人前后去了码头两次,但身边没有多余的陪同,到了码头也只是站着张望一会,连上来搭讪的人都没有。
没有跟人接触,流影虽然觉得他可疑,跟着那人转了两次,却没发现什么,只好先放下,转而从户部内部重新查起。
“怎么会没有记录呢?!”
冯忠捧着记录本很是惊讶,当即叫来负责登记的下属过来,怒火中烧的将记录册摔倒下属脸上,冷声质问道:“点卯记录每日都要签到,为什么这上面会有空缺?”
上司发火,下属战战兢兢,他手忙脚乱的将记录册接住,赶紧翻来看了看,顿时也惊讶起来,“怎么可能?我昨日看着还有啊?这怎……不对啊!”
“什么不对?”流影眯了眯眼,率先发问。
下属看了看流影,又看看了火气冲冲的冯忠,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冯忠头疼的很,没好气的吼道:“问你话就感激说!磨磨蹭蹭什么呢!”
“是是是!”
下属赶紧低下头,恭敬的回道:“记录册每日跟小的作伴,小的日日都要翻阅,今日大人拿走了,小的还没来得及看,但昨日下衙前小的刚检查了记录册,小的记得清清楚楚的,这上面的记录满满的没有空缺。”
“而且,大人请看。”
下属上前两步,恭敬的将记录册递到冯忠跟前,咽了咽口水,紧张道:“这上面是有痕迹的,不是没写,而是被人抹去了。”
“不错。”
流影站了起来,没看那名下属,而是朝冯忠说道:“我刚刚也检查了,空白处还有些微笔迹,确实之前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是谁用了什么样的办法将这里抹除了。”
流影走到冯忠跟前,抬手在空白出点了点,提示冯忠仔细看看。
冯忠凑近了些许,果真看出了端倪来,当即火气更大了,怒道:
“堂堂户部衙门是什么人都敢随便进出的吗?更可恨的是竟敢胆大包天的敢修改记录册!”
“到底是谁?!”冯忠简直要气死了。
靳渊在京都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怎么他一走就出这么多幺蛾子,这就算了,可是眼下自己才是坐镇户部的人啊,背后之人要不是想要牵连自己遭殃,便是根本就没有在意过他啊!
这怎么能让人不气。
完全没被人看在眼里,换谁都受不了!
“把人全都给我叫来!”
冯忠将记录册仍在案几上,大手一挥,怒道:“我就不信了,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瞧见了是谁!”
下属被吓的不轻,愣在原地没动,冯忠气不打一出来,当即上前就是一脚揣在下属的腿上,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
“就是有了你们这么一群废物,这些人才敢不把我们户部放在眼里!”
冯忠啐了一口,恶狠狠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擅自修改了记录,我定不会轻饶!”
若是证实了此人跟偷盗官银的人有关系,也算是找到了些有用的线索,冯忠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下属被踹了一脚,还顾不上疼,赶紧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冯忠虽然脾气不好,但也难得发这么大的火,下属被吓得不轻,一路上心脏都胡乱的蹦跶着。
官银丢失是大事,冯忠不生气那才是有鬼了,可他们这些小喽啰又哪里承受的住,简直是城门失火,他们就是被殃及的池鱼。
只要一想到记录是在自己手上被人篡改的,他就胆战心惊,恨不得将记录册每日捧在怀里睡觉,这样是不是就能杜绝这些问题了?
没人能给他回答,也没人顾得上回答,半个时辰左右,整个户部的人都到齐了,除了靳渊这个户部尚书不在,其余人,还有几位跟冯忠一个品阶的都被叫了过来。
官银不见的事情,冯忠不知道卓长卿和京都布政使也知道了,除了当日当值的掌事,那便只有自己和靳渊知道。
户部其他人对此事全然不知,也不能告知,要不然此事便暴露了,转瞬间老皇帝就能知晓的一清二楚。
“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的把我们找来?”
另一个户部侍郎看了看身边几人,又看着对面站着的一群属下,对这场面很是惊讶,不由的挑眉问道。
冯忠在户部算是老人了,平日里跟靳渊关系不亲近,但靳渊念在他是老人,又没什么过错,对他还是很不错的。
户部这些人自然也吃这一套,靳渊都要给善待的人,他们哪里敢排挤。
冯忠见人到齐了,也不耽误,当即问道:“本月十八当日是何人当值?”
“记录册上明明白白记着呢,还需要将人都叫来问吗?”户部左侍郎肖旭撇了一眼冯忠,语气淡淡的,也能听出不悦来。
众人都看向了肖旭,就连之前说话的那位户部侍郎也看了过去,冯忠自然也看向肖旭,拱了拱手,说道:“肖大人有所不知。”
第四百二十二章 齐梁
冯忠看向肖旭,伸手从桌案上取来了记录册,翻到记录消失的那一页,递了过去,说道:“肖大人请看。”
肖旭眯了眯眼,疑惑的看了冯忠一眼,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伸手接了过来。
低头一看,肖旭猛地蹙起了眉头随即又缓缓散开,留下刚刚好的弧度,不失威严,也不会太过刻板。
他把记录册竖了起来面朝众人,声音沉了下去,问道:“这是谁?”
众人纷纷朝他手中看去,离得近的已经发现了不对,顿时也茫然了起来。
在场最清楚不过的就是那名掌故点卯记录的人,见众人没说话,冯忠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自己心里一横,便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噗通跪了下来。
“禀、禀报大人,小的每日都要检查当日的记录,此前并未发现有何不对。”
说着,这人又咬了咬牙,抬眼看向冯忠的方向,说道:“今日一早记录便被冯大人拿了去,也是冯大人发现,小的才知晓记录被人篡改了。”
肖旭看了看冯忠,见他面色不虞,心里顿生疑惑。
若只是记录被人修改了,其实这被本不是一件大事。
户部来了不该来的人,也不是没发生过,当日的记录便会被人抹去,以免引起别的误会和麻烦,以前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为何冯忠会这般在意。
肖旭也是有分寸的,现在众人都在,不好当面问起冯忠的缘由,大家同僚多年,关系也不错,既然冯忠要查,那就查,终归不是什么大事。
肖旭又低头看了看日期,恰好消失的记录正好是本月十八那日,便问道:“本月十八那日是何人当值?”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冯忠却当先一个站了出来,说道:“那日是靳大人离京第二日,我在户部当值。”
肖旭挑了挑眉,问道:“既然是冯大人当值,那这又是要……?”
肖旭的话还没说完,冯忠便打断了他,说道:“我要知道当日在户部当值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能漏下。”
此言一出,就连之前说话的那位户部侍郎都皱了眉。
在场心思深沉的都默默开始猜测,一定是那日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然冯忠不会纠结着那日进出人员不放。
十八那日当值的人更是揣揣不安,左右互看一眼,抬脚缓慢的朝前跨了一步。
冯忠看向出列的那几人,目光一一扫过,问道:“何人何职位,那日都做了什么,有谁进出国银库,你们一一从实说来。”
这下那些猜测的人已经能够肯定了——绝对出了大事,还是有关于银库的大事!
流影不方便出面见人,此刻便蹲在房梁暗处观察着,他将出列的众人脸上的神情都扫了一遍,虽然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慌张,但却都是合理范围的正常表现。
这一对比,倒是冯忠不太正常,他这幅严肃冷然的模样,一眼便能看出不对来。
流影轻轻的啧了一声,这个冯忠太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连伪装都不会,真要是背后之人在场,定能察觉出破绽。
冯忠问完话,站出来的人更是面面相觑,有些脑门上都出了一层薄汗,负责记录的那人更是抬手抹了抹汗,紧张的不行。
“大人,小的一直负责登记记录,那日当值,点卯结束后便在银库门外值守,当日具体多少人进出过小人记不清,但当日跟小人一起当值的守卫有两人。”
“哪两个?”
冯忠没有看说话的人,目光落在站出来的那几名守卫身上。
那几个守卫突然被注视,均是后背一僵,站得笔直,其中一位更是大汗不止,面色都有些发白。
此前混在人群中还不好发现,守卫单独挑了出来,这人一下就比较打眼了,房梁上的流影自然也捕捉到了。
负责记录的人抬眼看向身后,抬手一指,正好指着那面色发白的守卫,说道:“回大人,正是他……咦?”
话还没说完,这人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冯忠察觉到,立马问道:“怎么了?你不是说的两名守卫吗?除了他还有一个谁?”
负责记录的人又扫了一圈众人,这次看的相当仔细,随即摇了摇头,抬眼看向冯忠,说道:“没了……”
“没了?”
肖旭被他这话搞得没了耐心,皱眉道:“没了是什么意思?是人没了?还是说当日只有一个守卫?”
负责记录的人也觉得自己没说清楚,吓了一条,当即便要补充,突然听见扑通一声重物跪地的声音,惊讶看去,便见那个被自己指认的守卫直直的跪了下来。
“回禀大人,本月十八当日,是属下跟齐梁一同值守的!”
守卫垂首,高大的身子依旧跪的笔直,虽然紧张却不显狼狈,如此一看,肖旭倒是有点儿欣赏了。
冯忠却顾不上欣赏,连忙问道:“那齐梁在何处?”
说罢,他抬眼看向众人,却迟迟不见人出列,随即又低头看向那名守卫,眉头皱的死紧。
“他今日没来。”
守卫回道,想了想,他接着补充道:“这两日是他休沐日,属下也已经两日没有见到人了。”
其余的守卫你看我我看你,均在脑海里搜索关于齐梁的情况,随即纷纷点头应和。
统领突然站了出来,朝冯忠和肖旭几人拱了拱手,说道:“伍凡所言属实,齐梁这两日正好休沐。”
“休沐日又如何?”
冯忠怒目看向传话的人,随即怒吼道:“休沐日难道没有去他家里通知吗?”
“不是的大人!”
负责传话的,也是那名负责记录的人,赶紧摇头喊冤道:“大人要小的通知户部所有人,小的可是一一照着花名册去通知的呀!”
“那个齐梁那儿小的也去了,只是小的去的时候根本没找到人。”
负责记录的人简直都要哭了,自己错处在身,他可不想在多一个办事不力的罪过。
“那为何没有当即汇报?”
冯忠又想踹他一脚了,现在看着这人就心烦。
“小的还要通知其余人,实在没时间。”
负责记录的人当真哭了,眼眶发红的说道:“想着回来便告知大人,只是一直没找到时间开口。”
他还委屈上了!
冯忠气不打一出来,想要在骂两句,却被肖旭轻轻扯了扯衣袖,制止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线索
“齐梁不在,伍凡还在呢,十八当日他也正好当值,冯大人有事先问问他也是一样。”肖旭说道。
冯忠这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转而看向跪地的伍凡,问道:“那日又谁进去过银库,你可还记得?”
银库重地,平日里根本没什么人来,往来的人少了,还多半是熟面孔,伍凡在笨记那么几个人也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那日根本没有人来啊!
想了想,伍凡先是朝冯忠拱了拱手,随即抬眼看着冯忠,说道:“当日并没有人出入银库。”
“放屁!”
冯忠气的都爆了粗口,肖旭惊讶的看着他,心里更加好奇了。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伍凡虽然紧张,却还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丝毫不见作伪,“那日属下同齐梁一同值守,期间并没有人来过银库。”
“眼下齐梁也不在,没人能证实你的话,你那什么证明?”冯忠问道。
伍凡看向负责记录的人,指着他说道:“他可以。”
“对对对!”
记录的人仿佛也想起了什么似的,连连应和道:“属下想起来了,那日出了我和两名守卫,确实没人来过银库啊!”
冯忠猛地皱了眉,同样皱眉的还有房梁上的流影。
照这两人说的意思,那日根本没有人来过,冯忠是第二日发现银子不见的,靳大人十六日离开京都,中间正好隔了一日。
难不成,十八日记录的空缺本就是来误导他们的,银子不是十八日不见的,而是十七日?!
但眼下嫌疑最大的便是没有到场的齐梁,要是跟他没关系,为何他今日会不在?
对了!
还有记录上被抹去的人名!
若是齐梁,那么这人的嫌疑有大了几分,但若不是他而另有其人,这件事情就得换个思路了。
流影心里盘算着。
冯忠总算是聪明了一次,很快便想起了记录册的事情,拿起来翻看了一遍,毫无意外,上面正好没有齐梁的记录!
被抹去的人名,便就是齐梁!
“来人!”
冯忠当机立断,在众人还在思索的间隙中,高声一喝,惊得离他最近的肖旭身子都抖了抖。
“去把齐梁给我带来!”冯忠吩咐道。
属下闻言,几人赶紧奉命退下了,趁着这个功夫,流影无声无息的落在众人身后,随着人群离开了户部衙门。
这个齐梁,必须要找到!
肖旭缓过了劲儿,没好气的拍了冯忠肩膀一下,没好气道:“怎地今日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可不是。”
那名侍郎也走到二人身边,认同的点点头,说道:“确实有些过了。”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凑近冯忠,问道:“冯大人可要跟我们好好说说。”
被二人这样盯着,冯忠这才迟钝的发现自己之前的情绪好像有些过激了,要只是记录疏漏了,哪里需要他这般大动肝火。
只是眼下情况来看,户部内部出现内鬼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哪怕是平日里跟自己关系交好的肖旭他也不敢说,以免打草惊色。
这件事情可是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冯忠不敢儿戏。
想了想,冯忠找了个蹩脚的理由,突然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本官那日当值,休息时,误将家传的玉佩给落在了衙门,结果第二日一来发现不见了,哎!”
理由虽然蹩脚,但好在冯忠甚是情真意切,摇头叹息道:“那块玉佩可是我冯家家传之物,这若是在我手里丢了,我可跟双亲交代不了啊。”
“原是如此啊!”
肖旭舒了一口气,在场的其他人也松了口气。
原来是冯大人的玉佩掉了,反正自己不是那个偷窃的贼,众人都纷纷放下了心,没了紧张,众人便有了议论的兴趣,当即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说不定还真是那个齐梁拿了。”
“也不能这么说,人家休沐日家里没人也正常,反正等人来了当面对质,真相不就知道了。”
“确实啊……也不好冤枉别人的。”
众人议论纷纷,全然没了之前的紧张,然而冯忠却跟旁人调转了过来,眼下便是那个最紧张的人。
只有他知道官银不见的事情,瞒着这样一件大事本就提心吊胆的,眼下好不容易找到了点线索,只希望还能赶上将人抓回来,要不然线索又断了。
“行了,其余人都退下吧,还干什么干什么,没事的人也先别走,都在衙门等着,冯大人的玉佩一日没找到,所有人便都有嫌疑。”
肖旭高声道:“都出去等着吧。”
众人心里放松,就算是被人当成嫌疑犯似的扣着不让走,心里也没什么计较,一个个乖乖的走了出去,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再说流影这边,那齐梁家住何处流影并不知道,只能跟着那几人先到了齐梁的住处,果真如传话之人所言,齐梁家里根本没人。
流影看了前方几人一眼,随即拐角进了小巷,然后一个跃身,轻松的从院墙上翻了进去。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一抹身影又从墙头翻了出来,轻巧的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流影没有回到原路上,而是迅速的进了小巷深处,很快便失去了行踪。
秦肆已经安排了钱庄和琉璃居的事情,此刻正在尚书府等着流影回来。
刘季也跟着回来了,知道秦肆要亲自去押运银子去临都,很是不放心,一直劝说着,可秦肆打定主意就是不听,刘季气得半死,却依旧坚持,遂一路跟着回了尚书府。
“你一点儿功夫都没有,要是出点意外怎么办?”
刘季在秦肆对面坐下,瞪着人,那样子哪里还有平日里谦谦君子的样子,要真是形容起来,还真像个丈夫不听话的操心媳妇。
“啧,怎么你也瞧不起我啊!”
秦肆恼火起来了,今早才在秦肆那里被看轻,没想到刘季又来一次,秦肆相当的不爽了。
“这不是什么瞧不瞧得起!”
刘季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继续劝,“你没有武功,这笔银子数额庞大,难免会被人盯上,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银子先不提,你要是有了危险受了伤,这可怎么办?”
听出了刘季话里的关心,秦肆心情这才好了不少,起身走到刘季身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笑道:“没事,我已经跟流影商量好了,让他给我安排几个功夫好靠得住的人。”
第四百二十四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也说了,这笔银子数额庞大,我也不放心交给外人啊。”秦肆笑道。
刘季看了眼勾住自己脖子的手,脸颊莫名有些发热,他赶紧一把扯开秦肆的手臂,说道: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哟!”
秦肆好笑的看着刘季,嘴角一勾,说道:“咱俩这么熟了,以前不是照样动手动脚吗?怎地咱们刘大掌柜突然转性了?跟隔壁的隔壁的小姑娘似的,还学会害羞了?”
听见秦肆将自己提作那青楼女子相比,刘季火气一下就上来了,骂道:“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怎敢拿我与那些青楼女子相提并论!秦肆!你找事儿呢?”
啧啧,真是阴晴不定的,简直比女人还难懂。
而且秦肆还发现,刘季这脾气也是渐长,一日比一日大了,关键自己还压不住,要是真把人惹毛了,人家能好几天一句话都不跟自己说。
秦肆可不是能安静的下来的,虽然钱庄和琉璃居的人多吧,但朋友就只有府上这几个,身边更是只有刘季这一个,要是连着一个都得罪了,那不得把秦肆给憋死啊!
秦肆想清楚了,赶紧道歉,“不是不是,这哪儿能啊,我是说咱们刘大掌柜跟大姑娘似的,害羞都一样的。”
刘季简直想要秦肆的嘴撕烂,手痒得不行了,恶狠狠的说道:“谁是大姑娘?”
“你啊……哎哟!不是不是!”
腿上猛地被捏了一下,秦肆疼的叫唤了起来,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刘季,又被刘季恶狠狠的给瞪了回来,当即只得缩着脖子接着认错。
“是我是我!我是大姑娘我是大姑娘行了吧!”
秦肆简直想哭,一边揉着大腿一边苦着脸说道:“咱们刘大掌柜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什么大姑娘啊!您是陌上如玉,公子无双!”
刘季被他这一通闭眼吹给弄得没脾气了,收回了使坏的手,想了想,嘴角缓缓翘了翘,哼道:“这还差不多。”
秦肆盯着他那笑容,丈二摸不着头脑,总觉得刘季一天比一天难懂了,不过除了有时候稍微暴力了一些,其余很多时候倒是挺可爱的。
比如现在这样偷摸着笑,感觉倒是跟他心肝宝贝夭华有些像了呢。
“既然如此,那好吧。”
刘季又把话题拉了回去,说道:“流影做事我很放心,要是他安排的人,应该不会出问题。”
“那是肯定的呀。”
秦肆走到一旁坐下,说道:“夫人和大人远在临都,正好我不放心他们,这次赶往临都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想到某人要走,刘季心里不太舒服。
“五六日吧。”
秦肆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若是大人那便需要帮手,指不定还要待的久一点。”
刘季更不高兴了。
“算了!”
刘季轻声嘟囔了一句,“总是要回来的,不过几日而已,有什么好放不下的。”
“你说什么?”
秦肆猛地凑上去,一张帅脸猛地出现在刘季眼前,惊的刘季赶紧后仰拉开了距离。
心跳过分的快了,真的太过分了!
刘季努力平息着情绪,皱眉盯着尽在咫尺的秦肆,说道:“没什么,你离我远点儿,凑这么近也不嫌闷得慌。”
“闷吗?”
秦肆坐回了原位深呼吸了一口,很是惬意的靠近了椅背里,笑道:“初春暖阳,我倒是觉得舒服的很。”
宁昭这边自然不知道二人驴头不对马嘴的思维,回了京都的信,连着几日二人都等着京都的消息,结果消息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张请柬。
卓长卿从怀里掏出邀请函放在石桌上,瞧了两眼,在瞧两眼,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从哪儿听说的我与你们关系交好,这不,转送邀请函的事情就落在我身上。”
“啧啧,堂堂宰执沦落的给人跑腿,靳大人啊,你说我怎地这般可怜?”卓长卿张嘴就是草原,上面都可以跑马了,靳渊才不信他。
“你没事就往我这儿跑,旁人不想知道也不行吧。”
卓长卿此人确实不避嫌,自己是跟着慕容承来的,却光明正大的跟自己交好。
若不是这人真的心怀坦荡,那就是心机深沉的很吶!
“这不是奈何有疾吗!”
卓长卿笑了笑,说道:“总所周知我身体不好,难得举世名医在此,谁还不上赶着来啊。”
宁昭倒是没关注其他的,她伸手拿起桌上的邀请函打开看了起来,皱眉道:“太子殿下怎地会现在举办宴席?”
这不是京都,慕容承在临都举办宴席确实匪夷所思。
闻言,卓长卿看了宁昭一眼,这一眼别有深意,他轻轻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说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等不过只是个陪衬罢了。”
说罢,他又转头看了看靳渊,笑容戏谑的很。
“卓大人此话何意?”靳渊蹙眉,问道。
卓长卿确实露出个惊讶的神情,说道:“靳大人不会看不出来吧,不过在本官看来,那位……”
卓长卿目光又落回了宁昭身上,笑道:“倒是对夫人很是不同啊。”
重生以来,宁昭跟慕容承的接触就不多,旁人根本看不出什么,倒是被这个卓长卿给发现了。
这人是当真聪明啊。
宁昭笑了笑,说道:“卓大人这个玩笑可不好笑,还是不要开了吧。”
卓长卿也是知道分寸的,他这话也不过是为了提醒一下靳渊和宁昭,但看二人神情,想来也是知道的,那就不用他操心了。
“确实不好笑,那么咱们就来说些好笑的吧。”
卓长卿还真就笑了出来,换了话题道:“我那京都的好友又来了信,在信中跟我抱怨说,他堂堂京都布政使,居然有一日也被个不知名的小辈使唤,可是憋屈的很啊。”
京都布政使。
靳渊和宁昭对视一眼,靳渊问道:“此话怎讲?”
“怎讲?”
卓长卿摇了摇头,笑道:“还不是靳大人身边的那名侍卫,倒是胆子不小,也敢安排起布政使来了。”
流影?
靳渊只是略微想了想,便明白了个大概,笑道:“那倒是真委屈了布政使大人了。”
说着,他朝卓长卿拱了拱手,说道:“本官便代替流影跟布政使大人道个歉,卓大人与布政使大人交好,如今本官与他见不了面,只得劳烦卓大人将本官的歉意转达到了。”
“不着急。”卓长卿却摆了摆手,笑道:“到时候靳大人当面跟他道歉也不迟。”
第四百二十五章 虚无
“什么意思?”宁昭问道。
言罢立马反应了过来,问道:“布政使大人要来临都?”
他来做什么?不是让他在京都留下来帮助流影调查官银丢失的事情吗?
“是啊。”
卓长卿靠向椅背,摇头道:“之前不是说了么,我这位好友可是被流影小兄弟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说着,卓长卿看向靳渊,笑道:“流影按照靳大人的吩咐回京调查,自然不能随意离京,眼下修建官道的银子就要运来京都,这笔银子可是夫人亲自拿出来的,自然也得有亲信的人严嵩才行。”
所以说,流影来不了,便要安排旁人前来,正好布政使之前就是要负责押运官银前来的人,就顺势让他保驾护航了?
“呵。”
靳渊轻声笑了出来,说道:“看来,只有等布政使大人来了之后亲自感谢他了。”
“嗯。”
卓长卿点点头,随即站了起来,手指在邀请函上点了点,提醒道:“请柬已经送到了,大人和夫人可记得要准时参加啊。”
宁昭看向桌上的邀请函,脸色迅速沉了下去。
这个慕容承到底想要干什么?
前来临都可是有正事要办的,他居然大肆的举办宴席,也不担心被人传回了京都,再传到老皇帝耳中,引得老皇帝不快吗?
“多谢卓大人提醒,本官定然协同夫人准时参加。”
靳渊起身朝卓长卿拱了拱手,随即将人送到驿馆门口,这才折返回去。
“怎么了?”
一进院子便瞧见面色不虞的宁昭,靳渊走到她身后,轻轻的抱住了宁昭,柔声问道:“可是在担忧宴会的事情?”
宁昭跟靳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点点头,皱眉道:“风平浪静了一段日子,也不知道这慕容承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夫人不用担心。”
靳渊松开宁昭,在她身边落座,伸手牵起宁昭的手,笑道:“为夫在你身边,夫人无需担心。”
“这些日子夫人也闷得无聊了,权当去散散心,有人花钱请客,我们也不要辜负了。”靳渊笑道。
宁昭盯着他看了一阵,随即也无奈的笑了笑,点头道:“行吧,现在多想也没用,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这么多人都在,相信慕容承也不会傻到大庭广众之下耍什么手段。”
见宁昭展颜,靳渊笑容也深了些。
“慕容承的宴会定在三日后,那时候想来银子应该也送到了,他选择这个时间举办宴会,也应该是想要打着这个名头,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到时候去了便知道了。”
说着,靳渊眯了眯眼,随即勾出一抹笑来。
“有些人安生了太久了反而让人捉摸不定,弄点事情出来,也方便我们搞清楚他的打算。”靳渊笑道。
宁昭闻言思忖了片刻,跟着点点头,赞同靳渊的说法。
“是啊,他藏锋已久,如今他的局势算不上最好,但也好过之前,之前他都会按耐不住想要动手,眼下形势对他有利反而不动了,也确实不是慕容承的风格。”
靳渊轻轻的嗯了一声,下巴顺势放在宁昭的肩头,手臂又将人搂紧了些,突然有些酸溜溜的说道:
“有人觊觎自己的宝贝,我自然不会让人得逞,且等着。”
热气喷洒在宁昭的脖颈处,有些痒。
宁昭缩了缩脖子,笑了起来,抬手不轻不重的在靳渊后背上拍了一下,笑道:“我都闻见味儿了,酸酸的。”
“能不酸吗?”
靳渊轻哼一声,语气听上去像是撒娇般,“不长眼的老是想打你的主意,看来还是我平日里太过收敛,应该好好让人看看我们是怎么恩爱的。”
宁昭以为他在说笑,也给面子的笑了笑,说道:
“别人觊觎是别人的事,大人只需要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旁人都是虚无即可。”
靳渊心里暖烘烘的,听了宁昭这话,靳渊不仅没有打消之前的念头,反而还有更加坚定了想法。
恩爱都在家里秀完了,只让府上的人知道还不行,传言不如一见,他必须要趁这个机会,好好的秀一秀。
要是能打消那些人的念头更好,不行的话,膈应一下那些人,靳渊也会很高兴的。
靳渊在心里默默地敲定了,手上却迟迟不肯松开宁昭,侧头在宁昭的脖颈上亲了一口,声音莫名粘稠起来。
“夫人……今夜我们早点歇息吧。”
宁昭看了眼日头高照的天空,没有说话。
靳渊却毫无自知自己被宁昭吐槽了一把,继续在耳边磨蹭着,“银子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我也放心了不少,为夫累了,夫人可要好好安慰一下为夫。”
宁昭的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又舍不得把人推开,最后自己把自己憋得,只能没好气的拍了靳渊一下,说道:
“你自己说的早点歇息啊,可别后悔。”
靳渊眼下心里想的都是那些关于床的事情,听到宁昭这话也没多想,当即开心了起来,点点头,心满意足的在宁昭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松开了宁昭,笑道:
“后悔么?不存在的,只有迫不及待。”
“呵呵。”
宁昭送了两字真言,看着靳渊一脸荡漾,暗暗在心里给靳渊准备了惊喜。
只要一想到到时候靳渊脸上会有的表情,宁昭就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远在京都的流影可没有靳渊这般闲适。
从齐梁家中出来之后,他径直回了尚书府,秦肆和刘季总算是把人等了回来,秦肆当即皱着脸,埋怨道:“怎地出去这么久,我都等了好久了。”
“抱歉。”
流影言简意赅,看了看刘季,挑眉问道:“你也要去?”
刘季茫然了一瞬,随即赶紧摇摇头,说道:“我不放心秦肆,所以跟着过来看看,你到底安排了谁?”
收到靳渊的来信当日,流影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京都布政使算是一个帮手,本来也是要负责押运官银的,在联合冯忠将银子假意在银库来进出一趟,旁人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只是他没想到秦肆也要去,他还没来得及跟布政使通气呢。
“京都布政使。”
流影话少,说的都是重点,“他负责押运,到时候秦肆一同即可。”
听到京都布政使亲自押运,刘季最后那点担忧也放下了,点点头,说道:“甚好,有布政使在,打着朝廷的名号,想来一路上应该不会有人敢打什么歪主意。”
第四百二十六章 发现
“嗯。”
流影微微点头,就想要离开。
秦肆等了这许久,这人一回来说了两句话又要走,秦肆没好气的叫住流影,问道:“你又要去哪儿啊?”
“明日便要启程,难道不应该跟我说说具体该怎么操作吗?”
秦肆简直对着流影没脾气了,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笔银子自然不能直接从府上走,还的想办法跟户部搭上关系,这样才能装成官银,不能让人引起怀疑。”
“嗯。”
流影又点点头,说道:“我已经跟冯大人商量好了,他会安排的。”
秦肆无语,就连刘季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帮忙说道:“跟冯大人商量好了也得跟秦肆沟通一下啊,他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配合?”
秦肆赞同的点点头,又朝刘季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跟流影这个冰坨子沟通简直要了他老命了,秦肆暗暗决定,以后还是少跟流影打交道,以免英年早逝!
流影闻言想了想,觉得刘季说的也对,这才重新走回秦肆身边,说道:
“今夜会有人来将这笔银子先送入银库,明日一早布政使便会按照规章去户部提取,到时候你在城门口等着便是。”
“今夜送进去?”
秦肆皱眉,担忧的问道:“那我要跟着去吗?”
“我不放心。”
秦肆言简意赅。
官银不翼而飞,就是在银库里消失的,要是这笔银子送进去明日再没了,就算是宁昭也拿不出第二笔钱了。
“放心,我会亲自守着。”流影难得的耐心,安抚道。
闻言,秦肆这才放下了担忧,点头道:“这便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得了!”
秦肆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被压皱的衣摆,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那我便回去了,琉璃居正忙呢,不能少了人。”
流影自然不会留,刘季也跟着秦肆走了。
等到两人离开,流影在原地顿了片刻,随即从衣袖中取出一份信件来,他盯着看了半晌,抬脚快步去了靳渊的书房。
此次去齐梁家中也不是一无所获,这封信件便是流影此行的收获。
他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随即房门合上,许久都不见人出来。
流影盯着信件许久,来回看了好几遍,确信了上面的内容跟自己理解的一个意思,下一瞬,难得的面瘫脸上露出了点惊讶的表情。
“是这样吗?”
流影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
“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流影猛地又摇了摇头,“不对!要真的是那位做的,不应该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
“又或者,整件事情都是为了试探?!”
流影一向不愿多去揣测旁人的心思,就连靳渊,也是日积月累相处下来形成的默契,更遑论那些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了。
可眼下流影不得不揣测起来,一开始,久久不动的思绪便停不下来。
想了许久无果,流影也不想了,当即给靳渊去了一封信,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交待了一清二楚。
事关重大,虽然有了这封信也不能全然相信,他不能离开京都,还要警惕事情有变,只好退而求其次,找来了平日里靳渊比较信赖的一名随从,让他立刻出发,连夜将信件送到靳渊手中。
一封书信,不仅没让事情明朗化,反而更加诡谲起来。
流影不禁想着,怕是远在临都的那位自恃聪明眼线众多的卓大人,应该也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么一个走向。
靳渊亲信不多,但个个单挑出去都是旁人艳羡的得力干将,信件也不负流影的嘱托,随从单人单骑,轻装上阵,居然比流影料想的还要早些送到了靳渊手上。
此刻的靳渊正是无比恼火的时候,却传报京都来了人。
靳渊气哼哼的瞪了睡得香甜的宁昭,无奈翻身而起,努力的深呼吸好几口,才压下了心里被爱妻戏耍的憋屈。
不情不愿的起身穿衣,离开了房间。
房门轻轻被合上,片刻后,床上原本睡得香甜的宁昭猛地睁开眼睛,眼底划过一丝狡黠,轻哼一声,喃喃道:
“说了别后悔,我可是按你的说的早些歇息啊。”
言罢,宁昭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面想知道京都到底来了什么人,一面又在回味之前靳渊那期期艾艾可怜兮兮的小表情,嘴角的弧度愣是半天没有下去。
离开了求而不得的房间,靳渊很快便收拾好了心绪,出现在人前依旧是那个谦谦君子。
“飞絮?”
一见到来人,靳渊也惊讶了一瞬,快走了几步到了人跟前,问道:“你怎地来了?”
飞絮总算是见到了人,恭敬的朝靳渊行了礼,丝毫没有耽误,将流影的信递到了靳渊手边,说道:“流影走不开身,此信又极为重要,便让我连夜给大人送来。”
闻言,靳渊顾不上询问,赶紧从他手里接过信件,现在没有外人在场,靳渊也没顾及,当着飞絮的面将信件打开。
他仔细的看着信件的内容,表情慢慢也有了变化,半晌后,他才轻叹出声:“原来如此。”
说罢,靳渊的表情突然放松了下来,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来,说道:“即使这样,那便如他所愿。”
“飞絮。”
靳渊看向飞絮,吩咐道:“今夜就辛苦你了,没时间休息,你连夜赶回去,告诉流影,一切按照原计划行事。”
“是,大人!”
飞絮恭敬应承,当即转身就走,半点没有疲累的意思。
很快,飞絮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夜中,靳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初春的夜里还是很凉,靳渊只披了件外衫,站久了也觉得冷。
他冷不防的打了个哆嗦,回头看向黑暗的房间,那股子不甘和委屈又窜了上来。
可自己的宝贝能怎么办呢?
受着呗!
宁昭很有耐心,靳渊出去不久便回来了,她也没着急着问,继续假睡,总之,今夜靳渊的盘算终是落了空。
床榻轻轻一沉,一股凉意袭来,紧接着一个夹杂着凉意的怀抱便拥了上来,脸颊传来一丝冰凉,最后才是细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宁昭紧绷着嘴角,在黑暗里没人看见,就这样装睡,最后两人都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宁昭故意装作没看见靳渊哀怨的眼神,找了个借口,问道:“昨夜迷糊间听见有人来了,是有谁来找大人了吗?”
第四百二十七章 忠于内心
靳渊不瞒着,也没必要瞒着,点点头,说道:“飞絮连夜从京都赶来给我送信。”
闻言,宁昭收敛了神色,严肃下来,问道:“可是流影那便有了什么发现?”
“确实有了发现。”
靳渊想起那封信件,嘴角一勾,说道:“还是个大发现。”
“是找到了官银的下落了?”
宁昭问道,不自觉的语气带上了些紧张。
靳渊想了想,若此事当真如流影在信中所言,那么也算是有了官银的下落,于是便点点头,说道:“算是吧。”
“算是吧?”
宁昭皱眉,搞不明白靳渊这话什么意思,问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吧是个什么意思?”
靳渊见状笑了起来,说道:“目前还不能确定此事是否属实,所以我也不敢确定,要真的如流影说的那般,是那位对我的试探,自然官银的下落便明了。”
但若不是,那这件事情就有点意思了。
宁昭仔细的咂摸了几遍这话,这才抓住了重点,问道:“那位?是谁?”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银库里的官银,而且至今除了流影的那点发现就没了更多的线索,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当今能有几个?
宁昭在心里数了数,都被当即否掉了,如今也只剩下那唯一的、也是最不可能的一个人。
“夫人聪颖无双,可要猜猜?”靳渊却来了点兴致,说道。
宁昭可不就一直在猜吗?
结合靳渊此前的话和现在的神情,宁昭觉得最不可能的那人,要是在没有另外怀疑对象之时,这个人再不可能也是最大的可能。
宁昭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近了靳渊,意有所指的说道:“你该不会告诉我,这件事的背后,是那位吧?”
说着,宁昭朝着京都的方向看了一眼,意思很明显了。
靳渊却笑了起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这个反应,宁昭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猜测,当即惊讶起来,不敢置信的说道:“可这不应该啊,那位为何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
靳渊淡淡的说道:“所谓圣意难测,这一遭,我也想知道那位究竟是作何意。”
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宁昭也茫然了起来。
流影在齐梁的书信中发现的那位,便就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可老皇帝这么看重最后这段官道的修建,明知道官银最为重要,又怎么突然来这一出,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对了!”
宁昭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大人之前的话没有说完吧。”
若真是老皇帝所谓,先不管他什么用意,至少官银在老皇帝手中,这便是下落,但要是不是呢?
若是有人拿着老皇帝的名头想要扰乱靳渊的视线,最终的目的就是想要打压靳渊,让他因此遭受重创,这也不是不可能啊。
“银子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了,他又重创到了我什么?”
靳渊却表现的很无所谓,说道:“官银丢失,一来是户部的责任,这点我责无旁贷,但笔银子我已经私人出了,就算是那位也不能说我办事不力。”
宁昭沉默了下来,没有接话。
她心里还是不太平,虽然银子是补上了,但要是老皇帝揪着这一点不放,其余的惩罚也许没有。
但光是户部这面的责罚,老皇帝就能轻易的抹销靳渊这么些年努力经营的东西。
光是这一点对靳渊来说已经是沉重的打击了,要是再有人落井下石,后果跟是不堪设想。
宁昭不明白,为何到了眼下,靳渊还能这般泰然自若。
见宁昭不说话,靳渊缓缓的叹了口气,安抚道:“夫人无需太过忧心。”
“你要相信为夫,为夫为官虽然时日不长,但也因为时日不长就能爬到如今的位子,你还不了解为夫的本事吗?”靳渊问道。
“了解是一回事,但再强的人也扛不住被人陷害啊!”宁昭皱眉,脸色不是很好。
“那夫人为何不往好处想想?”
靳渊循循善诱,说道:“真是那位示意的,结合眼下的形势,多半是为了试探与我。”
三公之位可不是那般轻易就能倒手的,那都是朝廷的肱骨栋梁,加上老皇帝知道靳渊跟太子和楚王关系不同寻常,靳渊又迟迟不肯站队,这一来也正好可以试探一下靳渊到底偏向哪一方。
毕竟是九五之尊,精通帝王心术,年轻时是个明君,哪怕年迈之后有了些污点,也不能抹杀了老皇帝这一世的英明。
眼下老皇帝身子抱恙,靠宁昭的药物吊着命,说不准那一日便驾鹤西去,他心里属意楚王慕容极,却也知道慕容极为人亲善,少了一份狠厉。
自己在时还能庇佑一二,若自己不在了,皇位又贸然的传给了楚王,慕容承面上和善,却心狠手辣。
兄弟阋墙不仅影响国祚,他还终归是心疼这个儿子的,楚王的性命他也得顾上。
圣体不豫之时,老皇帝能做的、也是最好的做法,便是给未来的储君找到以为贤臣辅助。
哪怕最后这个皇位落到了慕容承手里,老皇帝将信任的人提到三公之位,慕容承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便也能保下楚王一命。
想着,靳渊忽然笑了出来,弄得宁昭一脸莫名,“你笑什么?”
靳渊低头看她,笑道:“那位偏心偏的真狠,不过,我倒是挺喜欢的。”
宁昭顿了顿,也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来,叹息道:“只愿如你猜测那般,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靳渊伸手抱住宁昭,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
这个三公之位,他靳渊坐定了。
不是因为慕容极的仁慈,也不全是因为要给宁昭报仇针对慕容承,只是宁昭的事情,让慕容承在靳渊眼里,从地上的绊脚石,变成了眼中钉,势必要除掉的。
这个江山和这个皇位,最后还指不定会是谁的,但不管是谁的,靳渊也只忠于自己的心。
“且等着吧。”
靳渊叹息一声,呢喃道:“终归有拨云见日,尘埃落定的那一天!”
他还年轻,他有的是时间。
两人说这话,清蝉已经准备好了早膳,两人用过早膳,靳渊出门办公,宁昭心里闷着事,在驿馆待不住,难得的带着清蝉和沈星,出门溜达去了。
沈星和魏华跟随前来,就是为了保护宁昭的安危,宁昭闷在驿馆,他们便闷在驿馆,魏华还好,可沈星性子活脱,早就闷得不行了,此时得知能出门,高兴的很。
第四百二十八章 巧遇
“小姐想去哪儿呀?”几人出了驿站,漫无目的的溜达,青蝉看看宁昭,又看了看路边贩卖的那些小食,味蕾突然活了过来,有些馋了。
宁昭瞧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也没有回答,转身走向了最近了一个小吃摊,“闻着挺香的,早膳没怎么吃饱,有些饿了,你们呢?”
宁昭看了一脸欢喜的青蝉,转头又看想沈星。
沈星一路上都乐呵呵的,只要能出门他已经很开心,至于去哪儿做什么,沈星表示夫人开心就好。
三人便在小吃摊坐了下来,青蝉嘴馋,点了不少吃的,一些是之前吃过特回味的,一些则是还没尝过,好奇的。
宁昭食量本就不大,之前话是那么说,哪儿能真饿了,看着一桌子小食,笑着说道:“不着急,慢慢吃。”
青蝉不着急,沈星也不着急,你更是怎么都好,反正也只是为了出来活动活动。
三人就这样坐许久,青蝉吃饱了,心满意足得很,只是盯着还没吃完的食物有些发愁。
宁昭见状,笑着招呼老板打包,准备接着溜达一会儿,晌午之前再回驿馆。
临都本不大,长街很快逛完,宁昭见时间也不早了,准备回去,刚回头没几步,迎面便撞上一个熟人。
“夫人。”
温润的男声传来,宁昭脚步一顿抬眼看去。
“楚王殿下。”
许久没见到慕容极,再一看,慕容极几次皇命公干,身上倒是多了些沉稳内敛的味道。
“夫人今日这么好兴致?”慕容极还是一脸微笑,亲善依旧。
他朝宁昭身后看了看,问道:“靳大人没有陪夫人同行?”
与慕容承相比,宁昭对慕容极的态度好了不少,虽然之前因为成亲突然有了些不愉快,但后来宁氏钱庄开张后,慕容极愿意拿封地的税收作为资本投入宁氏钱庄,成为了宁氏钱庄至今最大的客户。
宁昭还是很记这份人情的。
“大人公务繁忙,怎能时刻相伴。”
宁昭朝慕容极微微笑了笑,说道:“倒是楚王殿下,怎地今日得闲?”
慕容极也笑了笑,说道:“自来了临都就一直忙碌着,难得清闲,遂出来走走,没想到还能遇上夫人,当真是不枉此行啊。”
“夫人这是要回去了?”见宁昭的路线,慕容极问道。
宁昭点点头,回道:“时辰不早了,正准备回驿馆。”
“那本王可否虽夫人一同回去?”慕容极提出要求,说起来有些无礼。
宁昭看了看他,慕容极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本王还没有去过临都驿馆,本想找时间拜访一下夫人和靳大人,今日正好遇上,本王就择日不如撞日了。”
看来是铁了心要跟着宁昭回去了。
既然如此,驿馆也不是宁昭的家,慕容极想去她也无法阻止,便点点头,说道:“即如此,那楚王殿下请吧。”
慕容极微微颔首,又看了看宁昭,随即抬脚与宁昭一道,朝着驿馆走去。
一路上慕容极找着话题跟宁昭闲聊,路途就变得很短,感觉没说几句话,便到了地方。
宁昭停下脚步,朝慕容极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楚王殿下,里面请吧。”
“夫人请。”
慕容极微笑颔首,抬脚走了进去。
临都驿馆慕容极确实没有来过,但也一个驿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魅力值得他楚王殿下亲自来一次。
归根究底,他是为了宁昭。
两人许久没见,慕容极心里也一直牵挂着,但他比较内敛,又是个极其遵循礼法之人,宁昭现已为人妻,走动频繁,传出去不好听。
可难得街上碰见,这也许就是缘分,不见时还能隐忍,当见了人,慕容极那颗压抑的心,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靳大人还没归来?”
一路到了宁昭他们的院子,慕容极四下逡巡了一圈,没有看到靳渊,心里莫名又舒畅了些。
宁昭吩咐青蝉沏来热茶,招呼慕容极落座,自己则在对面坐下,笑道:“大人公务繁忙,不过应该马上就好回来了。”
说着,宁昭看了看慕容极,问道:“楚王殿下找大人有事?”
慕容极笑了笑,摆摆手,说道:“并无大事,只是明日官银便会抵达临都,想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宁昭眉头不易察觉的挑了挑,随即敛了眉目,说道:“那确实要等大人回来才知道了。”
官银一事没弄清楚之前始终是个隐患,猜测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此间,任何人都须得防范。
“无妨。”
慕容极笑了笑,青蝉正好沏好茶过来,慕容极没着急说话,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他不过是为了能见见宁昭,跟她多待一会,自然不会把这心思说出来,什么帮忙不过是托词而已。
慕容极也不敢再轻易表露心意,之前的句拒绝历历在目,靳渊与宁昭感情这般好,他虽然已经淡了争夺之心,可终究有些不甘心。
慕容极没说话,宁昭也自然的安静下来,两人就这样沉默了片刻,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许是大人回来了。”
宁昭微笑起来,她朝慕容极说了一声,起身便朝着院门走去,脸上欢喜的神情落在慕容极眼中,他的心又被刺疼了一下。
“大人!”
靳渊刚跨进院门,迎面便被宁昭扑了个满怀。
靳渊微微一愣,随即很快伸手搂住了宁昭。
“夫人怎地今日这般热情。”
靳渊抱着人,嘴上也不忘记打趣一句。
宁昭也好像忘记了还有外人在,腻腻歪歪的在靳渊怀里蹭了蹭,说道:“大人出去一整个上午,妾身甚是想念了。”
靳渊莫名的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瞬间起了全身,他低头看着宁昭,有些搞不清情况。
而下一瞬,他目光瞥见了不远处站着的慕容极时,一下便明白了。
他手臂上忍不住加了些力道,将宁昭抱的更紧了些,低头凑在宁昭的耳边,模样极为亲密,说道:“夫人可是变坏了,不过为夫喜欢。”
宁昭嘴角也勾了勾,就着这个姿势,又往靳渊怀里拱了拱,说道:“大人喜欢就好。”
靳渊笑了起来,像是腻歪够了似的松开宁昭,抬眼看去,正好对上慕容极沉着的脸。
第四百二十九章 念想
他诧异一瞬,像是刚发现这里还有旁人似的,不好意思的朝慕容极拱了拱手,说道:“不知楚王殿下到访,刚才实在孟浪了,还望楚王殿下多多包涵。”
慕容极强行被塞了一嘴的狗粮,心里难受的想要抓狂,却又没有立场,憋了半天才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朝靳渊说道:
“靳大人与夫人恩爱非常,真是羡煞旁人啊!”
话是好话,却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靳渊看了看宁昭,心里好笑,面上却一如既往的温和,换了个话题,说道:“殿下今日怎地会来?是找下官有什么事吗?”
靳渊拉着宁昭的手走过来坐下,慕容极看了好几眼,也没见他有松开的意思。
慕容极闭了闭眼,收了视线,再次睁开时,又是寻常那个温润亲善的楚王殿下。
“听闻明日京都送来的官银便要到了,本王过来是想问问靳大人,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慕容极说道。
流影安排好了一切,靳渊收到信件时,也立马给了流影一切按原计划行事的命令。
官银按原定计划送来,时间上,确实明日便能到达。
官银申调都是要走完流程的,整个临都办事的官员,都知道,慕容极此番询问,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跟宁昭一样,虽然官银一事有了端倪,可事实没有彻底揭露之前,该有的怀疑靳渊也不会少了。
“一切在京都就安排好了,没什么需要殿下帮忙的。”靳渊笑道。
慕容极点点头,帮忙什么的不过只是托词罢了,他想要跟宁昭多待一会儿,如今靳渊回来了,怎么看自己都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后日便是太子皇兄设宴的日子了,大人和夫人应该有收到邀请吧。”慕容极找着话题跟二人聊着。
有了靳渊在场,除了一些关于医术的问题宁昭会自己回答之外,其余的事情都是由靳渊开口,慕容极想要跟宁昭多说说话的冤枉,眼见是没办法完成了。
慕容极却不气馁在,只要能见着人,别的都还好。
这无端的多了份痴汉的味道来。
“下官收到了。”靳渊笑着回道:“到时候会准时参加。”
闻言,慕容极顿了顿,说道:“皇兄体恤诸位大人这段时间的辛苦,故才有这次的设宴,不过……”
慕容极欲言又止,靳渊很给面子的追问了一句,“不过什么?”
“不过靳大人和夫人还是要小心才好。”
慕容极眉眼闪了闪,说道:“靳大人与太子皇兄之间之前有些不愉快,本王只希望此行诸位都能平安顺遂的完成皇命。”
宁昭看了看靳渊,两人没有接话,随即宁昭的目光又落在了慕容极身上,难得主动的开了口,“多谢楚王殿下提醒,我与大人自会谨慎小心的。”
“那便好。”
宁昭总算是同自己说话,慕容极语气都轻柔了许多,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宠溺。
慕容极自认为自己的情绪的管理的很好,却依旧没有逃脱靳渊的眼睛。
但对慕容极又跟慕容承不同,靳渊除了不悦之外,没有恨意,相反倒是多了些无奈与怜悯。
不管慕容皇室和慕容承如何,慕容极此人说好点是单纯不争,说难听点,便是迂腐。
本着老皇帝的宠爱,要是换个人,现在的太子早就不是慕容承了,而慕容极要不是慕容承事事紧逼,他也不会主动跟慕容承打擂台,现在怕还做着那个与世无争的闲散王爷。
说起来,这一点倒是慕容承自己弄巧成拙了。
再有,便是宁昭口中的重生前,慕容极对她虽有念想,且也有恩,既有恩,靳渊便也不想欠他,以后总会找到合适的时机还回去的。
见慕容极确实没有要走的意思,靳渊也不好这样将人凉着,便主动找起话题来,说着说着,慕容极提起了钱庄的生意,这些宁昭不想开口也不行了。
“此前多亏了殿下帮衬,陈大人一案时才保住了钱庄没有动摇根基。”
宁昭说着,突然起身朝慕容极福了福身,说道:“此前一直没来得及同殿下道谢,今日正巧,迟来的谢意,还望殿下见谅。”
慕容极也站了起来,抬手虚扶了一下宁昭,忙道:“本王可不是这个意思,夫人无需客气,快快请坐。”
搞得像是挟恩图报似的,慕容极眉头都皱了起来,“夫人能够平安便最好,此前陈大人出事时,本王尚不在京都,回京后事情也已经昭雪,夫人着实受委屈了。”
“刘大人待我很好,委屈倒是没受,只是有些对不住我的那两位好友。”宁昭笑了笑,说道。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琉璃居早已恢复如初,钱庄依旧正常运转,殿下也不用多记挂。”宁昭说道。
慕容极闻言点点头,随即又叹息一声,说道:“太子侧妃此举着实有些过分了,只希望皇长孙以后不要同她一样就好。”
这话倒是提醒了宁昭,算算日子,宁涣已经足月了,但京都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想来生产应该不出这几天。
“太子侧妃自请南承寺思过,如今已经有了月余,也快生产了吧。”宁昭说道。
那是太子侧妃,跟他慕容极没有丝毫关系,她什么时候生产,慕容极还确实没有在意,倒是慕容承,刚回京又来了临都,好像一点儿也不把宁涣和孩子放在心上。
“夫人一说,还真是。”
靳渊开了口,看向宁昭笑道:“皇长孙算起来也是夫人的侄儿,等咱们回去后,可要准备一份厚礼祝贺一下。”
宁昭笑着点点头,眼神变了变,语气听不出情绪,“确实该祝贺一下。”
她和宁涣之间还有账没算清呢,她确实该好好准备一下,才能给宁涣一个惊喜。
“之前钱庄的掌柜便告知我,给殿下选定了一桩好买卖,现在已经有了些收益,等回了京都,还请殿下跑一趟钱庄,好当面跟殿下说明。”宁昭转了话题,说道。
慕容极笑着点点头,邀请自己去钱庄,他可以理解成宁昭主动邀约他,慕容极心情瞬间好了不少,笑道:“等临都的事情忙完了,到时候定亲自前去,真是让夫人费心了。”
三人又聊了一阵,大多是慕容极与靳渊在说话,还都是东拉西扯,到后来慕容极自己都觉得无趣起来。
第四百三十章 功成身退
看了看天色,早已经过了晌午,宁昭和靳渊却无人主动邀请自己留下用膳,慕容极心里无奈至极,也待不下去了,便起身告辞道:“时辰不早了,本王便不耽误靳大人和夫人用膳了,咱们后日宴会再叙。”
送走了慕容极,宁昭与靳渊对视一眼,都无奈的笑了笑。
靳渊一大早便出去办事,如今晌午都过了,宁昭牵着靳渊的手走回去坐下,问道:“饿吗?”
靳渊确实饿了,点点头,无奈道:“早就饥肠辘辘了。”
宁昭被他这模样给逗笑了,清蝉也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说道:“午膳早就备好了,大人饿了就立马用膳吧。”
宁昭带着清蝉和沈星出门闲逛,那些小食可都是实打实的食物,所以耽误了这会,宁昭倒是没什么感觉。
靳渊点头,清蝉赶紧弄来午膳,沈星和魏华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用膳。
“本来回来就想告诉夫人,奈何楚王殿下在不方便说。”靳渊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好算没之前那么饿了,说道。
宁昭给他添了菜,又盛了碗汤,这才问道:“什么事?”
“秦肆跟着来了临都。”
靳渊言简意赅,之前流影信里并没有提及这事儿,倒是卓长卿给他透露了些,只是没想到来人居然是秦肆。
“他?”
宁昭也惊讶的挑了挑眉,想了想,又瞬间想通,点点头,说道:“也对,这么大一笔银子,谁又能放心让旁人运来,秦肆跟着也是无可厚非的。”
“此前流影来信告知发现,我让他按原计划行事,这笔银子走了流程,是正经从银库里出来的,秦肆不方便直接出面,而是提前等在城外,这才跟京都布政使汇合,一同赶往临都。”
靳渊说着,放下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宁昭,说道:“这是秦肆来的信,按信上所说,他们明日一早便能抵达临都。”
“这么快?”宁昭惊讶的接过信件,现在没有外人,她也没避讳,直接拆开看了起来。
没什么特殊的,只是一些秦肆路上汇报的情况而已。
京都布政使无端牵扯其中,不想搅进来也已经在里面了,眼下只要将这笔银子送到临都,他也便是功成身退,其余的事情,他权当不知。
如此一来,京都布政使远比秦肆更想要快一些将银子送到,这也就是为何会这般快速的便能抵达。
“车队不像单骑,这般赶路着实辛苦啊。”宁昭收好信件,突然有些心疼起秦肆来了。
嘴上再厉害,秦肆也不过是个没有半点功夫底子的商人。
这般辛苦的赶路,身边还没有一个能让他吐槽的人,又累又憋得厉害,宁昭只要一想到秦肆现在憋屈的那样,不由的就想发笑。
要是秦肆知道自己受苦受累无怨无悔的给人办事,那人不感激就算了,还看自己热闹,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子。
“一会儿我便去安排好,只等他们明日一到,银子这一关便暂时过去了。”
靳渊咽下最后一口饭菜,放下筷子,看向宁昭,说道:“夫人请放心,无论事实如何,我断不会让这笔银子打了水漂,定会给夫人找回来的。”
宁昭笑了笑,点点头,说道:“大人尽管做自己的,我相信你。”
因为秦肆一行人会提前到达,靳渊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用了午膳便径直去了暂时的办公衙门。
朝廷下发修建官道的银子,临都这边也会有一系列的流程要走,起初已经安排了,但眼下情况不同,靳渊不放心,遂再一次确认了一遍。
等安排好一切回到驿馆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灯火照亮了整个临都城,繁华的大街上又是另一种喧嚣。
“大人回来了?”宁昭也不知为何,这几日莫名就有些犯困。
起初还能等待靳渊回来一起休息,现在只要天一黑,便困意上涌,忍都忍不住。
此刻她正披了件外衫窝在软塌上,听见门口有动静,才幽幽醒来。
初春的夜还是很凉,靳渊身上带着外面的凉气,一接触到宁昭,倒是让她清醒了一点。
“夫人困了就休息,说了不用等我。”靳渊将宁昭抱在怀里,低头在她额间吻了吻。
宁昭刚睡醒,脸颊还有些温热的红,她微微一笑,还有些疲软,舒服的靠在靳渊怀里,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日总是容易犯困。”
说着,宁昭扭头看向窗外,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到亥时。”靳渊回道。
“亥时?”
宁昭撑着从靳渊怀里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说道:“感觉睡了这许久,结果刚到亥时。”
“大人可用过晚膳了?”宁昭起身要给靳渊沏茶,被靳渊给制止了。
“已经用过了。”靳渊重新将人搂在怀里,身上的寒气早就没了,温暖的让宁昭又有了睡意。
靳渊低头瞧她,突然笑了笑,伸手在她鼻尖捏了捏,说道:“夫人去床上睡吧。”
宁昭还想要挣扎一下,但被靳渊抱着躺上床的那瞬间,果断的放弃了挣扎,迷糊着眼睛,嘟囔道:“怎么这么困。”
靳渊在床边看着她,不多时,宁昭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靳渊失笑,起身洗漱好,也躺上床,搂着软糯的人儿很快沉入了黑甜。
对于这几日总是犯困,宁昭只当是春困并没有往别处想,第二日一早,宁昭早早便醒了过来,但靳渊却比她醒的更早,此刻大床上只有宁昭一人,靳渊早就不在了。
“清蝉。”
宁昭坐了起来,朝外面喊了一声,清蝉如往常那般,听见声音便推门进来,手里依旧端着准备好的热水,一边帮宁昭洗漱,一边笑道:“大人去城门了,说夫人起来要是想去,直接去便是。”
宁昭穿好衣裳,点点头,说道:“嗯,秦肆来了,确实该去看看。”
想到秦肆,清蝉啧了一声,感叹道:“之前觉得秦肆聒噪,但这许久没见,倒是挺想念他的聒噪的。”
宁昭接过清蝉递来的帕子洗了脸,抬手在清蝉的脸上捏了一把,笑道:“可别让秦肆知道你这么评价他,要不然还真要让你见识一下他是如何聒噪的。”
清蝉呵呵的笑了起来,没有在怕的,反而更加想要快些见到秦肆。
第四百三十一章 探脉
来了临都这么久,清蝉确实想家了,现在有亲近的朋友从京都过来,还是秦肆,只要一想想,清蝉就觉得热闹的很。
简单的用过早膳,宁昭便带着清蝉出了门,沈星和魏华自然也跟着,迎接秦肆这阵仗看着还挺大的。
自然还有更大的阵仗等着秦肆,只是眼下还在路上奔波的他,完全没力气思考罢了。
“我说大人啊!”
秦肆快被马儿给颠吐了,屁股从开始的疼到现在已经麻木了,他神情也麻木的很,只有语气听着有那么点可怜。
“最多一炷香就能到达临都,我说,咱们紧赶慢赶这许久,现在马上就要到了,能不能休息一下啊!”
是的。
可怜的秦肆跟着京都布政使一路同行,别的危险没有遇到,他只担心自己这连着赶路还被马儿折腾,不能活着见到宁昭了。
京都布政使不算是彻底的文官,身上功夫了得,这点路程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睡一觉就能缓过来的功夫。
他不知道第几次嫌弃的看着秦肆,面色板正的说道:“秦掌柜也知道最多一炷香就要到了,所以还请坚持一下,到了临都交了差,秦掌柜想怎么休息都行。”
冷血!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秦肆在心里吐槽了一遍,脸上还是那副期期艾艾的模样,屁股一下下在马背上摩擦着,简直跟着了火似的。
“小的哪能跟大人比啊!”
秦肆苦着一张脸,后悔出来时放弃了刘季为他准备的马车,而是无知的选择了骑马,现在简直欲哭无泪了都。
马上就要到了,这趟差事也算是顺利完成,京都布政使才没有闲工夫跟秦肆墨迹,一扬马鞭又加快了速度。
押运的车队也跟在后面跑了起来,很快秦肆便被落了下来。
秦肆牙根磨得咯咯响,看着已经跑出去很远的京都布政使和车队,第无数次想哭。
“来了!”
城门口已经挤满了人,临都知府又发挥了他眼尖的长处,隔得这么远都能瞧见车队。
也不奇怪,那么大一笔银子,浩浩荡荡的一列车队,确实够引人注目的。
慕容承和慕容极,还有卓长卿和京都来的那些大臣都看了过去,车队行进的很快,不多时便能清晰落入众人的眼里。
靳渊朝前走了几步,看着由远及近的车队,嘴角微微勾了勾。
“大人啊!”
直到车队总算是抵达了临都城门口,大老远的,靳渊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仔细瞧去,便见人群的最后面,跌跌撞撞的跑来一个人,近了一瞧,不是秦肆还能是谁。
“秦公子。”
靳渊上前两步,到了秦肆跟前,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模样,忍住笑,压低了声音,说道:“一路辛苦了。”
辛苦啊!是真的辛苦啊!
辛苦的差一点儿,你们都见不到我了!
秦肆大波的吐槽还没说出口,靳渊便从他身上移开了视线,随即在秦肆灼灼的目光下,相当干脆的越过他,径直朝京都布政使走去。
靳渊身为朝廷重臣,与京都布政使自然有所接触,但平日里除了公务之外,私下接触并不多,此次京都布政使能够伸手相助,靳渊理应道谢。
“辛苦大人了!”
靳渊朝京都布政使拱了拱手,随即上前两步,在旁人察觉不到的角度,凑近京都布政使耳边,轻声道:“此事有劳大人相助,靳某铭记于心,此后定然报答。”
京都布政使看了看不远处的众人,微微颔首,也放轻了声音,说道:“下官不过是按规矩办差,靳大人无需道谢。”
靳渊抬眼看他,随即笑了起来,退后一步,高声说道:“此行临都诸位辛苦了,已经备下宴席,诸位先进城好好歇息一下吧。”
临都知府很是识眼色,当即上前招呼起来。
慕容承与慕容极也走了上来,卓长卿跟在二人身后溜溜达达的绕到布政使背后,轻笑一声,打趣道:“故友许久未见,卓某可甚是挂念啊。”
前面是太子和楚王殿下,布政使想要怼卓长卿两句都找不到机会,只能暗暗磨牙,记下这一笔,之后在慢慢跟卓长卿算。
将车队迎进临都城,靳渊一早便安排了人手做交接,秦肆虽然嘴上念叨辛苦,但心里还是记着事情,交接时也跟着一道去了。
京都布政使也是一样,亲自守着交接完毕,歇下担子的那一瞬间,他简直无比的轻松。
卓长卿一直等到衙门外,见京都布政使走了出来,带着此刻怎么看怎么欠抽的微笑,朝布政使招了招手,笑道:“故友,让卓某好等啊。”
布政使冷笑一声,朝着卓长卿走了过去,等到了人跟前,他伸手一把勾住卓长卿的脖子,不顾卓长卿呲牙咧嘴的叫唤,强行将人塞进了马车。
车帘一放下,马车便奔跑了起来,后出来一步的秦肆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的咂咂嘴,不咸不淡的说道:“那么个冷情冷性的人,没想到还有这么奔放的时候。”
说完,便径直坐上靳渊安排好的马车,朝着驿馆行驶而去。
本来想接人的宁昭,等到了城门时,人家早就离开了,自己无趣的又折返回了驿馆,整个人看着都有些气鼓鼓的。
清蝉觑着宁昭的脸色,笑道:“小姐,不过是去晚了些,没事的,秦肆一会儿肯定来见你。您还是注意下身子。”
清蝉以为宁昭是没接到人不开心,宁昭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本来用了早膳就要出门的,结果人还没有走出驿馆,突然泛上一股恶心,早起那点儿东西一股脑的全都吐了个干净。
宁昭身子一向很好,这一下可把清蝉给吓坏了,当即就要去通知靳渊,还是被宁昭给制止了才没去。
等到恶心好些了,宁昭再赶到城门,便是人去城门口,哪里还有什么秦肆,鬼影子都没见一个。
银子到了,定然需要走些流程,秦肆定然也会跟着,宁昭便也不着急,回驿馆等着便是。
让她疑惑的却是早上那恶心的反应,又联想到这些日子的嗜睡,宁昭心里有了猜测。
想着,宁昭忽然撩起衣袖,伸手给自己探起脉来,可老话说的好,医者不自医,不仅仅是因为医者知道患者会有什么反应会有多痛苦,而是根本就没法操作啊。
就说探脉吧。
第四百三十二章 有喜了
与旁人探脉,宁昭能精心凝神,仔细的探听脉络沉浮,依此来判断患者的病症。
可自己给自己探脉却不行,稍微有点情绪的波动,便会影响脉象。
宁昭沉默的给自己把了脉,脉象沉着有力,不缓不急,确实没有什么不对,收回手,宁昭抬眼看向清蝉,正好对上清蝉担忧的视线。
宁昭忽然笑了笑,安抚道:“我没什么事,你去请个大夫来。”
“啊?”
清蝉有点懵,自家小姐便是世上最好的大夫,怎地还要再请大夫?
像是看出了清蝉的疑惑,宁昭解释道:“自己给自己把脉常有不准确,请个大夫过来帮我把脉,准确些我也能对症下药。”
清蝉恍然大悟,连忙点点头应承下来,转身一溜烟的便跑了出去。
秦肆交接好银子,便径直回了驿馆,靳渊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接风的宴会设在晚上,也有足够的时间让人休息。
等到清蝉请了大夫来,宁昭已经又昏昏欲睡了。
“小姐,大夫来了。”
清蝉轻手轻脚的走到宁昭身边,轻声唤着。
宁昭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清蝉,又看看清蝉身后跟着的中年男子,这才清醒过来,微笑朝大夫说道:“有劳大夫跑一趟,请坐。”
宁大夫的名声在整个燕国都是如雷贯耳,在这个大夫耳中更是神一般的存在,只是眼下这位大夫并不知道,自己正在为他们心中的神祇看诊,只当是官家夫人,小心的很。
大夫朝宁昭拱了拱手,便坐了下来,笑道:“夫人且伸手让老夫把把脉。”
宁昭伸出手去,大夫把住脉门,半晌后脸上浮现笑意,起身朝宁昭拱手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这是喜脉啊!”
此言一出,对面两人都呆住了,宁昭更甚。
自己大仇还没的报,寻常很是主意这些,就是不想这么快便有了孩子成为软肋,怎地突然就有喜了?
清蝉怔愣了一瞬之后,很快反应过来,高兴的都快手舞足蹈了,欢喜道:“小姐有喜了?!这这这!真是太好了!”
“不行不行!我要立马通知大人,让大人赶紧回来!”
说着,清蝉转身就要走,宁昭动作慢了一拍,清蝉的人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
“哎……”
宁昭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山根,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旁的大夫不是很看得懂眼下的情况。
夫人有喜了,夫人自己不高兴,倒是把丫鬟给高兴坏了,这这这……
大夫觑着宁昭的神色,谨慎的说道:“观夫人的脉象,孩子也不过月余,嗜睡恶心都是寻常症状,夫人无需过于担忧。”
“还有,月余的孩子还不是很稳,所以夫人平日尽量少活动,待三月后孩子稳定了,便好了。”
宁昭自己都是大夫又怎会不知道这些,可眼下她没心思打断大夫的话,心里有些乱。
与靳渊成亲也快一年了,宁涣眼下孩子马上就出生了,若是放在寻常人家,怀孕生子自然是大大的喜事。
可宁昭却不同,她还有深仇大恨,稍不注意便是生命堪忧,这样的处境,又如何能要得了一个孩子。
更别说孩子若是因为自己有什么危险,宁昭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她之前也跟靳渊坦白过,靳渊很尊重她的意见,好在家里除了窦姨娘,靳渊身边并没有长辈,子嗣一事便没人催促,二人倒是落得清静。
可如今孩子突然降临,打得宁昭措手不及,今后又该如何做,怕是得好好得从头计划了。
“哎……”
再一次得叹息声响起,大夫一下子闭了嘴,任谁都能瞧得出来,这位夫人有喜了是真得不开心啊。
大夫站了一会儿,有些坐立难安,他犹豫着开了口,“夫人若是没有别的事,那小人就先退下了。”
宁昭这时总算是注意到了大夫,不好意思得朝他笑笑,取出银子给了诊费,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大夫简直受宠若惊,瞧宁昭得脸色好了些,路上又开始一个劲儿的嘱咐宁昭孕期的注意事项。
宁昭好脾气的听着,脸上始终没有失去笑容,待将人送出了院子,这才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喃喃道:“孩子啊,娘亲到底该怎么般啊?”
“许久不见夫人,怎地多愁善感起来了?”
熟悉得声音猛地从身后传来,宁昭立马回头看去,瞧见来人,笑容真诚了起来。
“你来了。”
宁昭朝他招招手,笑道:“一路上累了吧,快进来坐。”
一听到累这个字,秦肆就觉得自己浑身哪儿都疼,心里更是有太多得抱怨想要找人倾诉,哪里还顾得上宁昭什么多愁善感啊。
“夫人可是不知道啊,这一趟简直要了我半条命啊!”秦肆大咧咧得坐了下来。
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润了润嗓子,这才接着说道:“那个京都布政使简直就不是人!这一路紧赶慢赶的,一刻都不让人休息啊!我的腿和屁股,现在都还是麻的!”
见到好友,乍闻自己有孕的宁昭,心情也明朗了些,她又给秦肆添了茶,笑道:“其实也没必要你亲自过来,府上还有那么多大人的侍卫,那都是自己人,信得过,你干嘛非要走这一趟遭些罪呢。”
“我还不是不放心你们!”
秦肆没好气的说道:“来临都大人身边就没带几个人,现在流影也不在你们身边,我担心你们出事啊。”
宁昭心里一暖,笑道:“我们挺好的,总之这一次辛苦你了,谢了。”
“跟我还说什么谢啊!”秦肆摆摆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凑近了宁昭些许,说道:“刚从衙门交接完出来,布政使转眼就被人接走了,今早上倒是见过那人。”
说着,秦肆啧了一声,咂咂嘴说道:“看上去两人关系很好的样子,他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吧?”
这个他,自然是京都布政使,而秦肆口中的接走布政使的人,也自然是卓长卿无疑了。
这二人本就是好友,还是因为卓长卿的份上,京都布政使才会帮这一次,秦肆不知道,宁昭却清楚的很。
“没事。”
宁昭笑了笑,说道:“大人与我早就知道二人关系了,此次京都布政使会参与进来,也是因为那人的缘故。”
闻言,秦肆从看到两人互动之后一直没放心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大事
阳光熹微,路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整个临都城都是一副繁华热闹的景象。
清蝉知道宁昭怀了身孕,一溜烟的就冲出了驿馆。
等跑出来许久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靳渊办公的衙门在何处她都不知道,现在人出来了,却找不到地方。
清蝉简直想给自己几个嘴巴子。
“怎么也不问清楚呢!真是的!”
清蝉原地停了下来,懊恼不已。
正想着要不要在回去问问宁昭具体位置,耳边就突然多了一道声音。
“这不是宁夫人身边的小丫鬟么?”清冷的男声,算不上悦耳,但也足够低沉,听着很舒服。
清蝉反应了一下才惊觉那人说的是自己,连忙回身看去,却一下惊住了,下一瞬慌忙的就要跪下行礼,却被那人制止了。
慕容承刚从衙门出来,明日便是自己举办宴会的日子,难得他心情好,想要出来走走,亲自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也能顺道补充一下。
却不想在这儿遇到了宁昭的丫鬟。
清蝉被制止也反应了过来,看了看身边来往的路人,赶紧朝慕容承福了福身,有些胆怯道:“奴、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慕容承却笑着摆摆手,语气亲和的说道:“姑娘免礼吧。”
清蝉站直了身子,眼睛一直盯着脚面,不敢看慕容承。
慕容承与靳渊和宁昭的那些纠葛,清蝉一个丫鬟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慕容承贵为太子,就她又哪里是她能说看就看的。
更别提宁涣是嫁给了慕容承,之后宁涣搞得那些事情,清蝉还是知道的,宁涣针对宁昭,多半也是仗着自己是太子侧妃,有太子撑腰,这样一来,清蝉自然的便把慕容承和宁涣算成一伙的,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厌烦。
“姑娘怎地一个人出来了?”
慕容承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宁昭的身影,问道:“你家夫人呢?”
提到宁昭,清蝉猛地想起了自己还有喜讯要告知靳渊,想到慕容承与靳渊都在一处办公,一时间竟顾不得害怕,抬眼看向慕容承,有些焦急的问道:“殿下可知道我家大人在何处?”
慕容承微微挑眉,见清蝉神色慌张,问道:“可是夫人出了什么事?”
宁昭好好在驿馆哪里有什么事,就算是有事那也是喜事。
只要一想到宁昭怀孕了,清蝉眉目间又不自觉的多了一份喜色,说道:“我家小姐好着呢,只是有点事情要找大人。”
“殿下可知道我家大人在何处?”清蝉说着,又问了一遍。
靳渊此刻就在衙门里处理银子的事情,慕容承前不久才见了人,自然知道他在哪儿。
分明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慕容承也不知道为何,心里好奇宁昭定然是有大事要找靳渊。
可又是什么大事呢?
两人都在临都,只需要等靳渊回去就能当面说,却要一个丫鬟急急忙忙的去通知靳渊,慕容承好奇的很。
“我知道靳大人在何处,只是……”
慕容承双手背在身后,淡淡的开了口。
清蝉眼睛都亮了,却没想到慕容承还有但是,当即皱了眉,问道:“但是什么?”
慕容承看了看她,轻轻笑了笑,说道:“但是那里是办公要地,寻常人进不去的,若是姑娘当真有急事寻靳大人,不妨告知本宫,本宫此刻无事,愿意替姑娘走这一趟。”
清蝉皱起了眉头,犹豫的看着慕容承。
慕容承见状,又笑了笑,说道:“当然,要是姑娘不方便告诉本宫就算了,还是先驿馆等待片刻,靳大人处理完事务自然会回去的。”
说着,慕容承微微颔首,抬脚就要走。
清蝉也不知道为何,慌忙叫住了他,“殿下请等等。”
慕容承停下脚步,好脾气的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虽然宁涣跟宁昭关系不好,但慕容承贵为太子,应该也不会跟一个女子一般有别的心思。
再说了,宁昭怀孕迟早大家都得知道,这本就是好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想到这儿,清蝉忽而笑了起来,朝慕容承说道:“太子殿下愿意帮忙传达那真是太好了。”
清蝉笑容更大了些,接着说道:“我家小姐有喜了!劳驾太子殿下告知大人,让大人快些回来。”
慕容承的神情突然微妙起来,清蝉却是看不明白的,还沉浸在自己的欢喜中,见慕容承久久没有说话,清蝉歪了歪头,唤道:“太子殿下?”
“嗯?”
慕容承猛地从宁昭有喜的震惊里回过神来,朝清蝉扯了扯嘴角,笑道:“夫人有喜了可是大好事,姑娘放心吧,我这就将这个好消息告知靳大人!”
清蝉高兴的眼睛都笑眯了,赶紧朝慕容承点头致谢,想到宁昭这会儿身边没人照顾,又拜托了几句慕容承,随后小跑着朝驿馆跑去。
慕容承看到清蝉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自己却久久站着没动,脸上的笑意跟着清蝉的消失而消失,却而代之的却是一脸阴鸷。
“怀孕了?”
慕容承念出这几个字,语气虽然很轻,却透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自己看中的人没有得到,反而给自己的敌人生儿育女,慕容承此刻的心情可见一斑。
身边的随从见慕容承脸色不好,犹豫着上前询问道:“殿下现在是要回衙门吗?”
“回!”
慕容承眼睛微微眯起,透着一股危险的意味,说道:“这么大的好消息,本宫自然要亲口告诉靳大人。”
话音落下,慕容承转身往回走,随从赶紧跟了上去,衙门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本就不远,没一会儿慕容承便回到了衙门。
靳渊此刻正在跟下属交涉银子如何分配的事情,慕容承去而复返,又突然闯入几人的谈话,靳渊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靳渊收敛了那丝不悦,起身微笑着朝慕容承走去。
慕容承目光定定的看着靳渊,半晌没有说话,心里盘算着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靳渊已经走到了他跟前,见慕容承不动也不说话,疑惑的挑了挑眉,再次问道:“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下官?”
“确实有事要找靳大人。”
慕容承总算是开了口,他看向靳渊,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还是件大事。”
第四百三十四章 惊喜
靳渊敛了眉目,看了看左右的人,几人会意朝慕容承行礼之后正要告退,慕容承却哈哈的笑了起来,朝众人摆摆手,笑道:“靳大人的大喜事,诸位无需回避。”
靳渊越发不明白慕容承到底要干什么了。
“本宫刚出衙门便遇上夫人身边的丫鬟,说要寻大人告知一件喜事。”
慕容承笑了笑,接着说道:“只可惜衙门重地她一个小丫鬟进不来,便托我给大人传个话——”
“什么话?”
清蝉从来不会单独行动,这次却一个人跑来找自己,想必是宁昭出了什么事。
慕容承看见靳渊担忧的神色,心里不仅没有爽快,反而更加堵了,他笑了笑,默默的平息了心里的郁气,这才说道:“夫人,有喜了!”
“什、什么?”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靳渊一瞬间呆愣住了。
倒是旁边围观的几人先反应过来,齐齐的朝靳渊道贺,靳渊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顾不上跟旁人道谢,也顾不上慕容承,靳渊脸上的表情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他当下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到宁昭身边!
慕容承看到飞奔离去的靳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睛再次危险的眯了起来——有喜了?
呵呵,十月怀胎可不是一点儿意外都没有的。
这个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就得看你们的运气了!
话已经传来,慕容承也没有留下的必要,闲逛的心情也没了,他走出衙门,径直回了自己暂居的住所。
驿馆内。
宁昭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秦肆聊着,她刚知道有了身孕,反应又这般的大,精神不是很好,而清蝉出去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她又有些担心。
正想让沈星出去找找,清蝉却这个时候回来了。
清蝉回到宁昭身边,一眼便瞧见她跟前的茶水,当即皱了眉,说道:“小姐现在可不能饮浓茶,我去给小姐换一杯。”
秦肆还不知道宁昭怀孕的消息,也没有多想,准备打趣清蝉几句,清蝉却像是没看见自己一般,匆匆而来,又匆匆走了。
宁昭的心思却不在茶上,她看着院子门口,清蝉都回来了,按理说靳渊也应该跟着回来才是,怎么不见人呢?
还是说,现在事务繁忙,确实抽不开身?
孩子突然降临,确实让宁昭措手不及,她之前还想着不要这么快告诉靳渊,清蝉却先她一步跑了,既然靳渊已经知道了,宁昭现在只想跟靳渊好好商议一下,听听靳渊的意见。
心理准备都做好了,结果靳渊却没回来,宁昭说不出现在是什么心情,总之有些焦虑和失落。
“之前见你就觉得你不对劲。”
走了清蝉,秦肆立马就想跟宁昭抱怨一下,结果却看到宁昭出神。
秦肆也不傻,一下想起之前宁昭一个人站在院子喃喃自语的样子,加上眼下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当即便肯定有事。
“说说吧。”
秦肆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凑近宁昭,担忧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大人知道吗?”
秦肆太聪明了,聪明的宁昭都有些无语了。
她抬眼看向秦肆,不知道要不要跟秦肆说自己怀孕了。
她不用猜便能知道他们得知自己怀孕了会是什么表情,定然跟清蝉一样,总归都比自己开心。
也正因为如此,宁昭更是纠结,她不是个狠心的人,也很想要有一个和靳渊的孩子,可却不是现在啊。
这个孩子真的来的不是时候啊!
旁人越开心,越是反衬的她这个做母亲的太过平静,更甚着,还有些冷情的意思,这不是她的初衷,却一时间接受不了。
权当自己自私一点,至少在跟靳渊商量好之前,她并不想那么多人知道自己有孕的消息。
还的好好提醒一下清蝉,要不然这个小丫头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需要多久便就众所周知了。
宁昭想的倒是不错,却万万没想到已经有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比靳渊还先知道自己怀了身孕。
“没事,这几日有些疲乏,总是犯困,过些日子便好。”
宁昭打定主意不告诉秦肆,借口道。
秦肆对宁昭的话不疑有他,又见她确实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不由揶揄道:“大人可真是精力强劲啊!出门在外,也不知道收敛一下,看把我们夫人给折腾的。”
宁昭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秦肆再说什么,扭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道:“张嘴就胡说,小心祸从口出啊!”
“啧……”
秦肆砸吧了下嘴,笑道:“这不是没有外人嘛,开个玩笑而已,夫人不会就生气了吧?”
宁昭哪里这么容易就生气,闻言,又瞪了秦肆一眼,这才揭过不提。
清蝉换了茶重新跑了回来,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个人,惊讶道:“秦肆?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怪清蝉没注意他,清蝉的全副心思都放在宁昭身上了,其实她自己都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秦肆没好气的朝她翻了个白眼,冷哼道:“你回来之前我就在了,刚才还想跟你打招呼来着,谁知道咱们清蝉姑娘眼里除了夫人就没有旁人了,哎,真是白费了我这些日子对你们牵肠挂肚啊!”
秦肆一张嘴就遛马,宁昭和清蝉已经习惯,清蝉更是心情太好了,难得没跟他拌嘴,张嘴就想要把好消息告诉秦肆。
宁昭眼明手快的拉了拉清蝉,清蝉赶紧看去,宁昭却微微朝她摇了摇头,清蝉不解,但也收了准备告诉秦肆的心思。
反正靳渊已经知道了,等靳渊回来了,这消息也瞒不住!
到时候还能给大家一个惊喜!
清蝉想的很美,笑容就越发大了起来。
秦肆意外的没听到她挤兑自己,不由说道:“出来些日子,小丫头转性了啊!”
清蝉冲他笑了笑,挨着宁昭坐下,说道:“大人一会儿就回来了,小姐稍等。”
“怕是没这么快吧。”
就秦肆一个人在状况外,还老老实实的说道:“银子刚送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大人处理,想必应该回直接去接风宴。”
清蝉没管他,宁昭不让说,她就自己闷着开心,反正笑容就一直没有消失过。
要不是清蝉的小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宁昭,秦肆都快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来了,把这小丫头给高兴的不正常了呢。
第四百三十五章 鸡飞狗跳
清蝉正不正常没人知道,倒是靳渊已经不正常了。
当知道宁昭怀孕这个消息时,很长一段时间靳渊都没有回过神,他只管往驿馆赶,等到驿馆,靳渊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居然是靠着双腿跑回来的。
已经顾不上累了,靳渊一股脑的冲回了院子,目光一下子锁定在宁昭身上,二话没说,靳渊上前就是一个紧紧的拥抱。
秦肆吓了一跳,猛地跳了起来,啧了一声,无语道:“要不是知道你们二人日日腻歪在一起,旁人见了还以为你们多长时间不见呢!”
至于吗?
这狗粮也稍微有些过分了吧!
秦肆嘴上心里都忍不住吐槽,这一路行来,简直是槽多无口!憋得心慌啊!
突然就有些想念刘季了,只有刘季愿意安静的听自己说话,还会心疼人,哪像这一个个的,自己这么累,一句辛苦了就打发了,真是糟心!
回去一定要跟刘季好好说说,把这些闹心的家伙全都数落一边,还要刘季跟他一块数落,这样秦肆就勉为其难的单方面原谅他们了。
谁也没空理会秦肆,更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靳渊一心只有宁昭,还有宁昭腹中的孩子,清蝉更是看着二人,笑着笑着莫名就掉起眼泪来。
还是秦肆这个唯一不在状态内的人清醒些,一下子就瞧见了清蝉的眼泪,莫名的惊呼一声,问道:
“刚刚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哭了呢?清蝉你怎么了?”
宁昭闻言,猛地从刚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艰难的在靳渊的怀里扭过头看向清蝉,果不其然,这丫头哭得脸都花了。
宁昭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推了推靳渊却没推动,她接收到一旁秦肆那戏谑的目光,脸颊难得的有些发红,轻声道:“大人,你放开我。”
靳渊像是没听见的,依旧抱着不放。
怀里是他此生最珍惜的人,如今最珍惜的人还孕育了他们二人的血脉,靳渊动作完全不受思维控制,手依旧抱得紧紧的。
“我说,够了吧!都甜齁了,还要不要人活了啊!”
秦肆被齁的抓耳挠腮,简直难得极了,怨声载道的。
靳渊的手臂越收越紧,宁昭也有些受不了了,刚要挣扎,一股恶心感又涌了上来,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大力气,猛地推开靳渊,弯腰就吐了起来。
“操!”
秦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蒙了,“不是说之前看了大夫了吗?怎么又吐上了!”
清蝉也赶紧上前,小心的给宁昭拍着背。
这时,靳渊才真正的回过神,慌忙的上前,焦急的询问道:“没事吧?快快!去请大夫!”
大夫刚走……
秦肆比这二人好些,赶紧倒了被热水递了过去,说道:“先漱漱口,缓缓。”
“夫人不是说刚请了大夫看过了吗?”
秦肆看向清蝉问道:“开了药了吧?熬好了吗?”
“没有开药。”
清蝉一边扶着宁昭,一边回道:“这不是正常的吗?谁家孕吐还要吃药的呀?”
“啥?”
秦肆一下呆住了,呆呆的问道:“孕吐是什么病?不吃药就能好吗?”
秦肆的傻问题刚说完,自己就猛地反应过来,“什么!孕吐啊!夫人有喜了?!”
话音落下,手忙脚乱的几人同一时间都顿了顿,随即也不知道是谁先笑的,紧接着一声声笑声就响了起来,不小的院子里被笑声填的满满的。
然而正在吐得难受的宁昭,她可是笑不出来,只觉得吵。
“我的天!这件简直是……”
秦肆快要语无伦次了,站不住,只有来回晃悠着,宁昭好不容易好受点了,抬眼见到晃来晃去的秦肆,弯腰又吐了起来。
“这是不是有点夸张啊!”
秦肆吓了一跳,也凑了上来,三个人给宁昭围了个严严实实。
隔壁的沈星和魏华也被这边一会儿笑声,一会咋呼声给惊到了,小跑着赶了过来,一眼便瞧围在一起的四个人。
“出什么事了?”
沈星连忙凑了上来,见宁昭吐了,也吓了一跳,转身就要朝外跑。
魏华伸手抓住他,问道:“你跑什么啊跑?”
“夫人都吐了,我赶紧去找大夫啊!”沈星扒拉着魏华的手,着急的很。
宁昭总算又缓了口气,耳边还是聒噪的几人,深吸一口气,高声道:“我不要大夫!
都给我安静点儿!”
此言一出,四下皆安静下来,耳根子总算是清静了,宁昭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站直了身子看向神色各异的几人。
“我没事,都给我消停点儿。”
宁昭无奈的很,恼火的说道。
靳渊迟钝这许久,眼下总算是恢复如初,赶紧扶着宁昭过去坐下,轻声问道:“现在可舒服些了?真的不需要开点药吗?”
宁昭坐下,端起清蝉之前换来的清茶抿了一口,嘴里的味儿淡了,人也舒服了些,摇头道:“不用,一开始都是这样,日子大了自己就好了。”
靳渊这才放下心来。
一回来便是一场鸡飞狗跳的,现在安静下来,那股子猛烈的欢愉才又升了出来。
靳渊小心翼翼的牵起宁昭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说道:“辛苦夫人了。”
宁昭任他牵着,目光一直落在靳渊的脸上。
他的欢愉不是假的,那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这样的靳渊,让宁昭想说的话一下子全都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很是难受。
秦肆还在懵着,沈星和魏华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夫人让闭嘴,他们就乖乖的闭嘴,只有眼珠子好奇的来回转悠着,期盼着有人能说明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好心人还是第一位知情者的清蝉来充当了,她之前还忍着开心,现在瞧着那一个两个傻不拉几的人,心情更好了。
“夫人有喜了!”
清蝉朝沈星和魏华笑了笑,声音提的很高,感觉此刻比流影说喜欢自己还要高兴。
“什么?”
果不其然,继秦肆震惊之后,又多了两个懵逼了的人,清蝉被他们的傻样逗得乐出了声,一笑就有些收不住了。
“行了,声儿小点儿,你要不要拿着个锣去外面边敲边嚷啊。”宁昭脑仁疼,没好气的看着清蝉,数落道。
清蝉吐了吐舌头,乖巧的闭了嘴,只是笑意都在眼底眉梢,根本藏不住。
宁昭有喜了这件事,确实是件大事。
不仅仅是尚书府,要是老皇帝知道了,考虑到靳渊和宁昭二人对燕国的影响,定然也会相当看重。
第四百三十六章 顺其自然
可靳渊却根本顾不上老皇帝,他只想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窦姨娘和刘伯,还有府上的所有人,告诉他们,他与宁昭有了共同的血脉!
“不可!”
宁昭却直接否决了靳渊的想法。
靳渊还沉浸在喜悦中,猛然听到,不由问道:“为何不可?夫人难道不想娘亲知道高兴吗?”
宁昭却没有说话。
二人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身边没有旁人打扰,宁昭还是想好好跟靳渊谈谈。
她没有那么狠心不要这个孩子,但却也不愿意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打乱了她的计划。
“我觉得现在还不宜声张。”宁昭说道。
靳渊看着宁昭片刻,缓缓的敛了笑容,认真的注视着宁昭的眼睛,问道:“我们有了孩子,夫人不开心?”
宁昭蹙了眉,摇头道:“能有大人的血脉我自然是开心的,但是眼下这个孩子却又当真来的不是时候。”
靳渊看着宁昭,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伸手牵起宁昭的手,说道:“我知道夫人担心什么,但孩子既然来了,不可能不让他降生……”
靳渊注视着宁昭,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神情,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问道:“夫人不想要孩子出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宁昭猛地摇头,连连否认道:“这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更是联系我们至亲的血脉,我又怎么会这么狠心,不让他出世呢?”
“那夫人想说什么?”
靳渊眉头舒展开来,伸手将宁昭揽在怀里,轻声道:“夫人的担忧我知道,不过有我在,我断然不会让人伤害到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夫人你说过相信我的。”
靳渊轻轻吻在宁昭额间,柔声问道:“夫人现在可还相信我?”
“当然。”
宁昭眼眶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情绪也变得相当的脆弱,一点点波动都受不住。
“你是我的夫君,我不信你我会信谁?”
宁昭强忍着满腔莫名的情绪,从靳渊怀里坐了起来,看向靳渊,说道:
“大人知道我还有大仇没报,眼下局势不明,说不准下一刻便就是一场身生死之斗,我担心孩子会我们连累,我担心有人之人会加害于他,若真是这样,我情愿不要他。”
“不会的!”
靳渊定定的注视着宁昭,承诺道:“有我在一日,我便回保护好你们母子俩。”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倘若真有我顾不到的时候,我也相信夫人。”
“是我们的终究是我们的。”
靳渊微微笑了笑,替宁昭缓解压力,说道:“我们就顺其自然好吗?”
宁昭眼眶越发的红了,显然情绪收敛没成效。
她一下子扑进靳渊怀里,哽咽道:“好,我们顺其自然。”
靳渊晚上还有接风宴要出席,安抚好宁昭的情绪后,陪她用过晚膳,宁昭又开始犯困,不过好在下午吐了两次之后便没再吐过。
等到宁昭睡下,靳渊才带着秦肆一同出席了接风宴。
因为太子慕容承的宴会就设在明日,接风宴便没那么复杂,京都布政使赶路辛苦,宴会便早早的结束了。
靳渊乐得轻松,宴席结束之后,便立马回了驿馆,秦肆被安排跟沈星他们住在一起,晕乎过了下午那劲儿,秦肆也总算是清醒过来。
见靳渊着急回屋,秦肆叫住他,犹豫着开了口,“夫人好像并不是很开心,大人要好好开解,莫要因为这件事而生了间隙。”
曾经被靳渊视为情敌的秦肆,如今也已经是他们至交好友,靳渊闻言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们下午已经说清楚了。”
“这么快?”
秦肆惊讶了一瞬,随即又点点头,笑了笑,说道:“也对,不管是夫人还是大人你,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说罢,秦肆放松的叹了口气,说道:“白操心一场,得,快累死了,我先回去睡了,大人请自便吧。”
说完,转身就走,靳渊好笑的摇摇头,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慕容承的邀请函早就送到,靳渊和宁昭早早的起了床,靳渊昨日太过惊喜,之后又忙于应酬,居然把一件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早膳时,靳渊忽然想起,眉头倏尔皱起。
宁昭现在非常敏感,见状,不由问道:“大人怎么了?”
靳渊看向她,放下筷子,说道:“昨日忘了说,夫人有喜的消息,是慕容承告知我的。”
“什么?”
宁昭震惊不已,问道:“他怎么会知道?”
“说是遇上了清蝉,清蝉进不去衙门,便让他给我带话。”靳渊说道。
“放屁!”
宁昭难得的爆了粗口,只要一扯上慕容承,她情绪就容易波动,眼下怀了孕,这波动更大了。
“清蝉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帮忙传话的!”宁昭肯定的说道。
“夫人莫要动怒。”
靳渊赶紧哄着,安抚道:“先不说这个,眼下他和当日那几个官员都知道夫人有喜了,我们也商量好了顺其自然,就随他去吧,反正大家迟早会知道的。”
话虽这么说,但自己的妻子怀孕,却是通过前情敌传来的,靳渊心里其实也不太舒服。
只是这点小纠结,说出来招人笑话,靳渊便没提起。
“慕容承知道了,现在定然所有人都知道了。”宁昭说道。
“这又如何?”
靳渊宽慰道:“还是那句话,大家迟早会知道,夫人也没有必要隐瞒,相反……”
说着,靳渊却笑了笑,宁昭朝他看去,只听他说道:“夫人与我夫妻和睦又育有子嗣,那些还存着觊觎之心的人,也是时候放弃了。”
宁昭看了他片刻,心里的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莫名又笑了起来,说道:“怕是大人巴不得他到处宣扬,好让人知道你要当父亲了吧。”
“夫人真是聪明!什么都瞒不住你。”
靳渊从善如流。
“哼,马屁精。”
宁昭轻哼一声,接着说道:“行了,快些用完早膳,毕竟人家是太子,去晚了落人口实。”
“欸!”
靳渊笑着点头应下,三两下喝完了肉粥,两人又收拾了一番,齐齐离开了驿馆,朝慕容承暂居的行宫而去。
——
春暖花开,行宫里不少耐寒的花儿争相开放,还有些也结成了花骨朵,幽幽的花香虽然不浓,却随着微风浮动着,倒有别的一种味道。
第四百三十七章 宴会
“哈哈……”
慕容承一身锦衣坐在诸位上,他左手边坐着慕容极,宾客来了不少,也还有少许没到,倒是他这个主人提前到了。
“今日有幸诸位大人赏脸参加本宫的宴席,还请诸位尽兴,莫要拘谨。”
慕容承说完话,目光和善的看向下方坐着的那几位临都本地官员,最后目光落在了临都知府身上,微笑颔首。
临都知府受宠若惊,赶紧起身回道:“能得太子殿下邀请才是下官们得荣幸,太子殿下礼贤下士,又亲善和睦,实乃燕国百姓的福气啊。”
临都知府并没有恭维得意思,对于慕容承,除了总所周知得知道他不受老皇帝宠爱之外,一切得感官都是这次亲眼所见得。
慕容承爱惜羽毛,只要能收拢人心,他也可以亲善和睦。民心便是这夺嫡之路上最大的筹码,他慕容承想要,就一定会拿下!
“知府大人快快请坐。”
慕容承笑容和善,抬手示意临都知府坐下,这才说道:“这些日子本宫亲眼所见诸位大人兢兢业业,心里很是,欣慰,诸位大人是我燕国的肱股之臣,有了诸位,这才是燕国的福气啊。”
慕容极听着慕容承的话,微垂了眼眸,唇角牵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他伸手给自己斟满酒,端了起来,朝下坐的大臣们举了举,笑道:“太子殿下说的是,官道关系国祚,诸位都功在千秋,宴会结束后我就上书父皇,告知临都一切安好,诸位齐心协力,官道修建非常顺利,父皇知道了,定然也会龙心大悦,对诸位的奖赏是少不了的。”
慕容极半路截了慕容承的话,三言两语就是表明了自己会给诸位大臣在皇上跟前请功,一时间众人都欢喜起来,纷纷端起酒杯,起身朝慕容极遥遥一举。
慕容承眼皮子跳了跳,转头冷冷的看了看慕容极,见他笑的风轻云淡,好像之前截胡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以前真的是小瞧了他呀!
慕容承在心里咂摸着。众所周知老皇帝疼爱慕容极,慕容极更是一项温文有礼,没有半点儿架子,脾气太好,就让人觉得好欺负,对朝政上也一直没有表现出感兴趣来。
慕容承素来不喜慕容极,无非还是因为慕容极霸占了老皇帝的疼爱,让老皇帝一心只向着这个儿子而忽略了自己。
自己身为太子,又是皇后所出,名正言顺的正统传承,却无端因为一个低贱的妃子所出之子压一头,他如何会不讨厌慕容极。
老皇帝一直有着废太子的想法,慕容极也一项表现得对储君之位没兴趣的意思,慕容承这才松懈了对慕容极的警惕。
可谁曾想,与世无争的慕容极,突然之间冒头与自己作对,正大光明的开始跟自己争夺皇储之位,开始觉得他不成气候,却不想,朝中慕容极的拥趸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慕容承更加不能掉以轻心,只能加快动作,扩展羽翼,还要想方设法的立功,这样才能稳固住自己储君的位置。
两人的争斗早在上一次就已经挑明了,所以慕容极做出什么来,慕容承都不觉得意外。
此刻慕容极来这么一出,慕容承轻哼一声,随即也笑着朝众人举了举手里得酒杯,笑道:“诸位得功绩本宫都记在心里,我燕国得未来,便就寄在诸位身上了。”
众人连着被两位皇子捧着,一个个都有些飘飘然了,只有下手邻座得卓长卿和京都布政使,两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对面还空着得位置,没有说话。
宁昭刚刚有孕,反应着实不轻,马车太过颠簸,一路行来,车夫都不敢太快,以至于到了行宫时,已经错过了宴会得时间。
不过靳渊无所谓,搀扶着宁昭走了进去,老远便听见一群人谈笑得吵闹声,宁昭眉头微微蹙了蹙,靳渊观察细致,一下便捕捉到了,担忧得问道:“夫人可又不舒服了?”
怀孕真得这么难受吗?
要是再来几回,宁昭还没说什么,靳渊怕是都不想要了。
这也太折腾人了,这才几天,怀胎可要十月啊,那时候宁昭又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靳渊简直被自己得脑补给吓得不轻。
宁昭见他脸色有些不好,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伸手在他手背拍了拍,笑道:“没关系,坐一会儿便好。”
靳渊闻言,赶紧扶着人走了过去。
宴会已经开始了一阵了,空置得座位众人都知道是谁得,也没人敢提起坏了慕容承得兴致,眼下靳渊总算来了,诸位大臣也纷纷松了口气。
太子殿下亲自邀约,若是靳渊不参加,这不明摆着跟慕容承不对付吗?要真是这样,靳渊得立场倒是值得人好好品品了。
“靳大人总算是来了!”慕容承看见靳渊二人到来,直接起身朝二人走去,脸上笑意深深,语气半点没有生气得意思,反而让人听出了点亲近得味道。
“下官来迟,还请太子殿下恕罪。”靳渊和宁昭朝着慕容承行了一礼,靳渊微笑看向慕容承,说道。
“无妨无妨。”慕容承大气得一摆手,笑道:“昨日靳大人府上才传来喜讯,想来夫人出行也多有不便,晚些不妨事,倒是本宫没想到会这般凑巧,还真是辛苦夫人了。”
昨日慕容承传话时,靳渊身边只有几个人在场,这些人没有不聪明的,闭嘴是最基础得才能,所以宁昭有孕得消息,除了昨日在场得那些人,旁人还都还不知道。
慕容承这话一说出来,没有一个字提到了怀孕上,但开口喜事闭口辛苦了夫人,心里活络些的很快便有了猜测。
靳渊看了看宁昭,笑了笑,昨日已经跟宁昭商量好了,反正旁人迟早会知道,现在说出来又有何不可?
还能多听一些道贺,靳渊巴不得能跟旁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
“太子殿下体恤,下官真是感激万分。”靳渊微笑道:“内子有孕在身,一路不太顺遂,这才来晚了,太子殿下可万不要怪罪。”
“哎靳大人这说的什么话。”慕容承做了个请的手势,亲自将人引到位子上,笑道:“夫人还请坐下歇息,久站不好。”
宁昭被慕容承这幅殷勤的模样弄得难受的很,她微笑颔首,在座位上落座。
直了身子,靳渊也跟着坐了下来,抬眼看向四周,不好意思的朝诸位大臣拱手一笑,说道:“内子有孕身子不适,故来迟了,还望诸位见谅。”
第四百三十八章 宴席
“什么?”慕容极惊讶的站了起来,许是太过激动,衣摆挂到案几上的酒杯,酒杯咕噜噜的落地,酒水洒了慕容极一身。
从靳渊到来,慕容极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宁昭,靳渊与慕容承的对话他听在耳朵里,知道听到宁昭有孕,他整个人都蒙住了。
以为自己幻听,慕容极还在为自己的私心找着理由,靳渊却当众宣布了宁昭怀孕的消息,所有的理由都成了泡沫,瞬间在眼前炸裂,慕容极的心猛地抽疼,一下子失了分寸。
“抱歉,失陪一下。”接收到众人或担忧或不解,甚至还有慕容承带着恶意嘲讽的眼神,慕容极有些慌乱,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快步离开了会场。
靳渊和宁昭对视一眼,随即朝慕容极离开的方向看去,慕容承看着慕容极消失在拐角,笑了一声,转头端起酒杯,招呼道:“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宴会便开始吧。”
慕容承给伺候的管事使了个眼色,管事点头退下,不多时,行宫的丫鬟们端着精美的菜肴走了上来,慕容承喝光杯中的酒,笑道:“诸位莫要拘谨,今夜不醉不归啊!”
宴会正式开始,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席间慕容承更是准备了歌舞助兴,场面甚是热闹。
慕容极换了衣袍重新归位,刚坐下,便对上慕容承戏谑的目光。
“皇弟这是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的功夫,脸色差了这么多?”慕容承故作担忧的问道:“莫不是连着奔忙,皇弟身子吃不消了?”
慕容极好不容易从宁昭有孕的消息里回过神来,现在完全没有心思跟慕容承打机锋,微微扯了扯嘴角,说道:“多谢皇兄关心,臣弟没事。”
“没事就好。”慕容承笑了笑,说道:“这若是临都一行皇弟坏了身子,回京都父皇瞧见了,可得心疼坏了。”
语气里没有明显的讽刺,但听着就让人不舒坦,慕容极没有接话,自顾自的端起酒杯,一杯一杯的喝了起来。
这幅借酒消愁的模样,落在慕容承眼中,讥讽的勾了勾唇,也没再说什么。
宴会持续到很晚,靳渊逢喜心里高兴,众人更是挨个儿的敬酒祝贺,饶是靳渊酒量再好,也扛不住这个阵仗。
晚宴结束时,靳渊已经醉了,只是强撑着精神,没忘记宁昭还在,流影不在身边,他始终提着心。
“靳大人这是喝醉了?”官员陆陆续续散去,慕容承来到靳渊二人身边,看了看靳渊微微迷离的眼神,笑道:“这可不行,大人可要人接?要是没有的话,本宫立马安排人亲自送靳大人和夫人回去。”
让慕容承送?宁昭怕是疯了才会答应,正要出言拒绝,慕容极却抢先一步开了口,说道:“昨日叨扰大人夫人,不巧掉了件东西在驿馆,本王正准备去找找,正巧大人夫人要回去,不如就同行吧。”
“皇弟去了驿馆?”慕容承微微挑眉,问道。
慕容极看向他,笑着点点头,说道:“昨日巧遇夫人,正巧叙叙旧。”
“叙旧啊……”慕容承咂摸着这句话,突然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也好,那就有劳皇弟送一下靳大人和夫人了。”
“切记啊。”慕容承凑近些许,特意说道:“要安全的将人送回去。”
慕容极对上慕容承含笑的视线,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随即微微一笑,朝慕容承拱了拱手,说道:“太子皇兄大可放心,臣弟今夜没醉,一定亲自将靳大人和夫人安全送回。”
“很好。”慕容承笑了,朝几人点点头,说道:“那便早去早回,本宫也乏了就先失陪了。”
说罢,慕容承看了靳渊和慕容极一眼,随即视线落在宁昭身上,微微一笑,这才转身离开了。
宁昭一晚上没怎么说话,只想赶紧结束宴会早些回去,慕容承举办宴会就是为了笼络人心,但其后还有什么别的目的她就不知道了。
慕容承前科在先,宁昭确实担心他再玩儿点什么花样。
“我们走吧。”宁昭搀扶着靳渊的胳膊,看了看慕容极,说道。
慕容极点头,看着相携的二人顿了顿,随即抬脚率先走了出去。
靳渊确实喝多了,不过却不影响他思考,他随着宁昭一同离开行宫,慕容极已经准备好马车等着了,见状,靳渊朝慕容极拱了拱手,抱歉道:“还有劳楚王殿下,下官实在过意不去。”
慕容极淡淡的看了靳渊一眼,摇摇头,视线落在宁昭身上,说道:“夫人有孕须得好生注意,本王与夫人也算是朋友,自然要照顾着点儿。”
话里话外,只说自己是宁昭的朋友,靳渊不过是沾了宁昭的的光罢了。
靳渊眉头微微挑起,嘴角却勾了勾。
慕容极总归还是有点孩子心性,不高兴一点也不掩饰,跟之前到医馆找宁昭理论如出一辙。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像慕容承那般心思深沉,只不过这性子也断然成不了大事,至少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慕容极还差得远了。
“无论如何都要谢谢楚王殿下。”宁昭出了声,朝慕容极福了福身,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
宁昭说话慕容极还是很在意的,当即点点头,帮了把手将靳渊拉上马车,宁昭跟着进去坐下,马车便缓缓行驶起来。
行宫到驿馆的路程并不是很远,不过靳渊醉酒,宁昭又有孕,慕容极特意交代了让车夫稳着些。
一路倒是平静,眼看着就快到地方了,宁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这一口气还没松懈完,马车突然猛地一晃,靳渊一个没稳,直接撞到了马车壁上,还在靳渊醉酒也下意识的护着宁昭,宁昭跌进靳渊怀里,只是受了惊吓,倒没什么别的。
慕容极也被这一下撞狠了,皱眉刚要训斥出声,马车却猛地停了下来。
靳渊撑着坐起来,将宁昭护在怀里,慕容极揉了揉撞疼的地方,伸手就要撩开车帘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谁料他手还没碰到车帘,一只箭矢嗖的一下飞来,划破车帘照着慕容极眉心而来。
慕容极大惊,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突然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被猛地朝旁边一推,靳渊则抱着宁昭顺势矮身,箭矢稳稳的插进了马车壁上!
“什么人!”慕容极一下反应过来,高声喊道:“来人!有刺客!”
他堂堂一个楚王,出行身边总会带着几名随从,全都是大内高手,可刺客箭矢已经到了眼前,外面却依旧安静极了,半点声音都没有。
第四百三十九章 遇刺
慕容极还是第一次遇到刺杀,心里很慌,宁昭和靳渊都在马车上,要出了事,整个京都怕都要乱!
“别出声!”酒意瞬间清醒了几分,靳渊一手护着宁昭,一手扯住慕容极的衣袖,冷声道:“坐下别动。”
慕容极心慌的很,可对上靳渊沉着的视线,身子快于脑子,乖乖的坐了下来。
车厢内三人都没有说话,安静的环境衬得呼吸声都清晰了很多,宁昭靠在靳渊怀里,脸上没有害怕的表情,只是双手下意识的护住了小腹,生怕伤到孩子。
“别怕。”安静中,靳渊轻声在宁昭耳边呢喃着。
宁昭微微的点点头。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危险了,军马交易市场外的追杀,皇家狩猎场的刺杀,靳渊更是在大兴遇刺,受了重伤。
这一切他们都过来了,宁昭坚信,这一次也定然会全身而退。
慕容极此刻没心思看二人互动,他想知道那些随从都去了哪儿,外面又会是什么人,怎地这么大胆,竟敢当街刺杀皇子!
“外面是什么人!”慕容极憋不住了,高喊出声:“本王是当今楚王!大胆贼子,还不快放下武器,本王念在尔等初犯,从轻发落!”
“若是闵顽不灵,本王定饶不了你们!”慕容极扯着嗓子喊完,后背都起了一层白毛汗。
靳渊无奈的闭了闭眼,一下没看住慕容极,现在情况不明,来人多少是何身份也不知道。若是寻常的毛贼,楚王的身份拿出来吓唬一下倒还行,但要是有备而来的,这么快慕容极便暴露了身份。
慕容极喊完话,外面依旧没有动静,等了片刻,慕容极松了口气,以为人已经被自己吓走了,起身就要出去。
靳渊出言慢了些,慕容极已经撩开了车帘,一只箭矢像是准备好似的,同一时间朝马车射来,夜深光线很暗,慕容极只看见了一道冷光闪过,下一瞬,一股冰寒的痛感从肩膀处出来!
慕容极没有上过战场,一直待在京中,是个纯粹的贵胄皇子,哪里吃的住这一箭,当即哀嚎一声,身子被惯性带着撞在了门框上,脚下不稳,整个人一下子跌下了马车。
像是一个信号一般,箭矢不要钱的朝着马车飞射过来,靳渊见势不对,在慕容极摔下马车的那一瞬间,他拦腰抱住宁昭,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连带着宁昭一起,冲破了马车顶,直接飞了出去。
“啊!”宁昭惊呼一声,双手紧紧的抱住靳渊,她眼看着前一瞬还好端端的马车,瞬间被射成了筛子。
若不是靳渊反应快,他们此刻就成刺猬了。
慕容极这一跤摔得浑身都疼,特别是肩膀上的那处箭伤,简直锥心刺骨。
身旁便是箭雨飞矢,慕容极虽然疼,但也要命,慌忙的起身朝这不远处巷口奔去。
可奇怪的是,攻势并没有跟着慕容极转移,依旧牢牢锁定在马车附近,慕容极停下脚步,撑在石台上看去,便瞧见靳渊带着宁昭,身姿潇洒的闪躲着,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
靳渊会武功,当初在皇家狩猎的时候他便知道了,但这一次却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见识到靳渊的功夫。
慕容极身为皇子,自小老皇帝便安排了老师教他读书习武,慕容极喜爱读书,功夫就耽误了下来,可不会不代表不会看,靳渊这身功夫,跟他教习师傅相比也不遑多让,甚至还有更高一筹的意思。
看了一会儿,箭矢没了,一群黑衣人却从黑暗中冒了出来,齐齐朝着靳渊和宁昭而去。
确定刺杀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慕容极总算是冷静下来,他盯着陷入包围的靳渊二人,神情担忧。
自己的那些侍卫莫名消失,这刺杀突如其来,让慕容极措手不及,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番打斗,靳渊的酒也醒了大半,他功夫虽好,但带着宁昭,对方人数又多,总归有些左支右绌起来。
慌乱间,靳渊一脚踹开跟前的一个黑衣人,将包围圈豁开一个口子,靳渊快速的带着宁昭从豁口中窜了出来,一眼便瞧见躲在石墩后面的慕容极。
“去驿馆找帮手!”靳渊顾不上礼数,朝着慕容极大喊一声。
后背生风,靳渊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般,伸手拽了宁昭一把,直接将人拉到身前,随即猛地一个矮身,黑衣人的刀锋落了空,刚要继续,腿上一痛,垂眸看去,宁昭一脚揣在黑衣人小腿上,很快的收了脚,躲进了靳渊的安全范围里。
黑衣人本就蓄势待发,小腿一痛整个人重心不稳,冲势没能减缓住,整个人就这样歪歪斜斜要倒不倒的。
靳渊见状就是一脚过去,正好另一个黑衣人来到同伴身后想要帮忙,却被自己的同伴给撞到在地。
攻势减缓了些,靳渊转头看向慕容极所在的地方,那里早就没了人影,想来定然是去寻帮手去了。
此处本就距离驿馆不远,只要沈星和魏华收到了消息,赶过来也不过是片刻功夫,这么点时间,靳渊还是能应付过来的。
“别怕。”靳渊抽空朝宁昭吩咐道:“跟紧我。”
宁昭点点头,黑衣人这时候又扑了上来,两人又陷入了一场混战。
因为带着宁昭的缘故,靳渊难免受了点伤,好在靳渊功夫不是盖的,这几个黑衣人单独明显不是靳渊的对手,只能捏准了人多的优势,想要速战速决。
可靳渊又岂是这几个人能够拿下的,眼看着时间拖得越长,几个黑衣人更是焦虑,攻势也越发凌厉起来。
本来对于靳渊来说不是好事,只是这几个人只顾着进攻,倒是露出了不少的破绽,靳渊沉着冷静,身上的伤也全然不顾,好几下硬接下黑衣人的攻击,又多添了好几处伤口。
宁昭看的心疼的很,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靳渊却没在意这些,受伤不过只是让敌人松懈,靳渊抓住几人的破绽,一掌劈在一个黑衣人的手腕上,长刀落了下来,靳渊稳稳的接住。
随即他抬手一连几刀挥出,黑衣人倒下两个,剩余的被逼的连连后退,一时间竟然进不得靳渊的身。
暮色倾斜,大地黑沉一片,灯火已经熄灭,正是夜深人静时。
黑衣人的动静闹得不小,四周依旧黑沉沉的,好事的都惜命,鬼影子都没一个。
慕容极一路跑着到了驿馆,他堂堂楚王什么时候这样狼狈过,这次平安过去,他定要查清楚这帮人的身份,不为别的,也要为自己肩上这一箭报仇!
第四百四十章 支援
“来人啊!”慕容极撑在驿馆门边,呼吸粗重,他嗓子发干,说出来的话都喑哑的很。
驿馆住着贵人,衙役们都很惊醒,闻声好几个衙役跑了出来,见来人不认识,当即喝止道:“大半夜鬼吼鬼叫的作甚?!去去去!别惊扰了大老爷们休息!”衙役不耐烦的朝慕容极挥着手,一副驱赶苍蝇般的样子。
慕容极恨得牙痒痒,平日的风度也瞬间维持不住了,大喝一声,“大胆!”
“本王乃是当今楚王,尔等跟谁说话呢!简直放肆!”慕容极又气又急,身上的伤又开始疼了起来。
闻言,其中离得近点的衙役这才犹豫着上前,仔细打量了一遍慕容极。
慕容极受了伤,鲜血染红了肩背的衣襟,跌下马车时,衣袍上沾满了灰,黑暗中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靠近仔细看去,这才瞧出这一身衣裳的华贵来。
太子殿下和楚王殿下来了临都这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抛开这人浑身狼狈,眉宇间倒是能看出几分气度来,衙役们对视一眼,随即赶紧躬身行礼,之前口出狂言的衙役更是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
慕容极根本没心思跟几个小衙役计较,当即说道:“靳大人回途中遇刺,赶紧派人支援!”
衙役们闻言大惊,领头的也听见风声赶了过来,弄清楚情况,当即便带着一队人马赶了过去,另外又让人通知了沈星和魏华。
两人得到消息时吓的不轻,但常年在靳渊身边跟着,虽然在熟人跟前沈星多少有些小孩子心性,但遇事依旧沉稳。
清蝉被惊醒,听到消息很是担忧,想要跟随一同前去,被魏华阻拦了,清蝉也不敢耽误时间,只好乖乖的待在驿馆,眼巴巴的看着沈星和魏华消失在黑暗里。
驿馆这边鸡飞狗跳不得安宁,靳渊这边也差不多。
时间拖得越久,对靳渊就越不利,黑衣人轮番进攻,靳渊从得心应手再到疲于应对,宁昭看在眼里,瞧着靳渊身上的伤越来越多,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可她没有出声,靳渊让她别怕,她便不怕,她乖乖的跟随着靳渊的脚步,哪怕心里很疼,也不能一时冲动坏了靳渊的计划。
还在这样的困境没有坚持太久时间,沈星和魏华的支援总算是来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赶来,沈星和魏华更是一马当先,直接冲到靳渊二人身前,跟黑衣人纠缠起来。
靳渊这边缓和了攻势,整个人一下子松懈下来,猛地一下,脚步都有些不稳,差点儿摔倒。
“大人!”宁昭眼泪迷了眼,伸手一把抱住靳渊,急迫的问道:“大人你还好吗?”
这么多血,宁昭一下又想起了之前大兴那一幕,不由的脸色苍白了下去,恶心感猛地又涌了上来,她却咬牙忍住了。
“我没事。”靳渊的气息有些乱,但听着并不虚弱,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色,靳渊也不知道宁昭有没有受伤,担忧的问道:“夫人可有受伤?”
“没有,我没有。”宁昭语带哽咽,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说道:“大人把我护的很好,我一点儿伤都没有,只是大人……”
宁昭说不下去了,手指都有些颤抖起来,在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上,久久落不下去。
听到宁昭没事,靳渊彻底松了口气,还有心情笑了笑,说道:“那便好,夫人没事便好。”
沈星和魏华虽然功夫不如流影,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加上驿馆的衙役帮忙,很快便逆转了形势。
为首的黑衣人见势不对,抬手招呼一声就像要撤退,靳渊率先出声,更是一马当先的朝着领头的黑衣人纵身跃了过去,揪住对方的衣领大力将人往地上一掼,高声吩咐道:“抓活口!”
此言一出,沈星和魏华瞬间明了,手上的动作没停,朝向却是换了方向,没有下死手。
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好几个眼瞧着逃不了,当即抬刀对准自己的脖子,猛地一划,整个人就软倒了下去。
“死士?!”靳渊皱眉,眼明手快的将一个又要自戕的黑衣人手里的长刀击落,顺便嘱咐沈星二人,“歇了他们下颚!”
沈星和魏华动作丝毫不含糊,控制住黑衣人挡开长刀,伸手掐住他们的下巴,用力一捏,咔哒一声骨胳摩擦声,黑衣人的下颚便轻松被卸了下来。
剩下的黑衣人跑了几个,多半是反应太快没能阻止自戕而亡,只有靳渊三人手里留着三个活口。
“靳大人!”慕容极的声音传来,靳渊抬眼看去。
慕容极一身狼狈,肩上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片,“靳大人没事吧?”
慕容极话是这么问的,但视线只是在靳渊身上扫过一瞬,随即便落在靳渊身后开始寻找起来。
靳渊挑眉,轻笑了笑,说道:“下官没事,此次真是多亏了楚王殿下。”
人群散开,沈星搀扶着宁昭走了过来,慕容极总算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上下打量了宁昭一遍,确定她没事,慕容极这才放了心。
靳渊说不出现在心里什么感受,但对慕容极的感谢时真的,要不是他前去报信,现在自己怕也独臂难挡,能不能护住宁昭都未可知。
“无妨。”慕容极长舒一口气,说道:“只要大人和夫人平安便好。”
“今夜本就是护送大人和夫人回来,却不料途中遇险。”说着,慕容极狠狠的皱了眉头,看向被制服的几个黑衣人,咬牙道:“回去后本王定要严查!看看谁这么大胆,竟敢刺杀朝廷命官!”
“带走!”慕容极大手一挥,还是颇有皇家威严的。
靳渊朝沈星二人点点头,二人松开手,黑衣人被衙役给接了过去,很快便带离了现场。
“大人。”宁昭满副心神都在靳渊身上,他伤口还在不断冒血,脸色看起来也苍白了许多,宁昭担忧的说道:“咱们赶紧回去吧,我给大人治伤。”
大兴一行,徐大夫家传的外伤药方宁昭已经摸清楚了,还好这次出行她准备的比较齐全,常用的药物都带上的。
慕容极仿佛这才注意到靳渊的伤势,也吓了一跳,忙道:“靳大人赶紧治伤要紧!”
一行人匆匆赶回了驿馆,这么大的动静很快便传了出去,驿馆里的官员都得了信儿,一个个都挤在靳渊院子门口,想要探望一下。
第四百四十一章 谎报
卓长卿今夜喝了不少酒,被叫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乐意,听到靳渊半夜遇刺受了重伤,卓长卿这才从迷糊中惊醒,忙不迭的赶去了靳渊那边。
有宁昭这个当今最好的大夫在,按理说应该没这么紧张,奈何宁大夫自己就是最紧张的那个,搞得众人都提心吊胆的。
秦肆跟着清蝉一起在屋里帮忙,见宁昭检查伤势的手都在抖,不由的叹了口气,安抚道:“夫人莫要担心,有您在大人肯定会没事的。”
靳渊只是收了些皮外伤,此刻除了因为失血造成的脸色有些苍白,其他却什么事儿都没有,宁昭这般紧张,弄得他心疼的很。
靳渊伸手一把握住宁昭的手,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对上宁昭惊慌的目光,靳渊的心又疼了一下。
“夫人,阿昭!”靳渊握住她的手,轻轻在手背亲了亲,声音低沉,说道:“都是一些皮外伤,我真的没事,你是大夫,你看看,你检查一下便知道我没有骗你。”
宁昭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这般脆弱,或许是怀了孕的缘故,整个人都便的敏感软弱,宁昭很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她看了靳渊半晌,耳边是清蝉和秦肆的劝解声,她狠狠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里面总算是恢复了往日的淡定。
“我知道了。”宁昭艰涩的勾了勾嘴角,说道:“我马上替你治伤。”
说罢,她抽出手,忍着心疼,干脆的落在靳渊被血染透的衣衫上,动作轻柔的替他脱下衣衫,鲜红的伤口便裸露了出来。
乍一接触到冷空气,靳渊眉头蹙了蹙,但不敢发出声音。
宁昭小心的将他的衣衫脱完,这才仔细的检查起伤势来。
靳渊说的没错,这次的伤只是看着严重,不过都是些皮外伤,伤口都不深,最深的也不过皮下一两分,没有伤筋动骨。
“呼……”检查完,宁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带着之前的担忧也消退了不少,“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和内脏,我马上给你清洗伤口然后上药。”
心情一旦松懈下来,宁昭一下子便恢复成了往日的宁大夫,有条不紊吩咐清蝉打来热水,又让秦肆打下手,迅速将靳渊的伤势处理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宴会结束本就不早,这么一折腾外面的天色都隐隐泛起了鱼肚白,院子外还聚集了许多官员,都是为了靳渊受伤而来,靳渊伤势不重却也不方便出面。
“夫人代我出去跟那些大人说一声。”靳渊顿了顿,说道:“就说我伤势严重,昏迷不醒,现在不宜见客。”
“可大人的伤势明明……”清蝉的话还没说完,宁昭和秦肆都反应了过来。
秦肆拉了拉清蝉,朝她摇摇头。
宁昭会意,点头走了出去。
熬了一夜,又受了惊吓,宁昭的脸色根本不用伪装,非常的憔悴,她推开门走了出去,那些官员见状纷纷围了上来。
临都知府更是焦急万分,身为知府,靳渊在临都遇刺,对他来说可是天大的事,他的脸色比宁昭好看不了多少,急匆匆的迎了上来,问道:“夫人,大人伤势如何?”
宁昭神情疲惫,眼眶满是血丝,一副样子简直憔悴至极,惹人怜爱,她微微闭了闭眼,随即淡淡的开了口,“大人伤势严重,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昏迷,不宜见客,还请诸位大人先回去吧。”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临都知府更是脸上血色尽失,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仿佛受伤的是他一般。
“这这这……”临都知府结结巴巴,随即双手猛拍大腿,直接哭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其余人也窃窃私语,一个个神情都严肃的很,慕容极站在人群前,闻言也上前,伸出手想要安抚宁昭,却又迟迟没有落下,无奈叹息一声,收回了手,安抚道:“夫人医术高明,靳大人定然会安然无恙。”
闻言,宁昭猛地抬头看向慕容极,突然伸手扯住慕容极的衣袖,说道:“楚王殿下,今日一事我断不会善罢甘休,殿下一定要好好审问那些黑衣人,揪出幕后黑手,为我加大人讨回公道!”
慕容极盯着落在自己衣袖上的手,苍白修长。
这还是第一次宁昭这般近的靠近自己,可却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靳渊。
慕容极心里复杂起来,却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当即点点头,抬手顺势在宁昭的手背上拍了拍,说道:“夫人放心,今夜要不是靳大人在,本王兴许也难逃一劫,这件事本王定会好好调查,替靳大人讨回公道!”
靳渊伤势严重昏迷不醒,众人也不好久待,陆续散去,卓长卿没有住在驿馆,赶到时,其余人已经走光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房间里亮着灯。
卓长卿大步上前,敲响了房门,靳渊几人都在屋中,闻声,魏华走到房门前,问道:“何人?”
“是我,卓长卿。”卓长卿自报家门。
房间里的众人都听见了,魏华扭头看向靳渊,靳渊朝他点点头,魏华会意,伸手打开了房门,卓长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听闻靳渊伤势严重,卓长卿一路上眉头就没舒展过,此刻进来一看,靳渊好端端的坐在床上,虽然面色不太好,但怎么也算不上严重的地步。
“靳大人你……”卓长卿疑惑的皱眉,指着靳渊半晌没说出话来。
靳渊笑了笑,声音半点没有虚弱的味道,“半夜还惊动了卓大人,靳某真是抱歉啊。”
“说你伤势严重昏迷不醒,你怎地?”卓长卿现在确定了靳渊无甚大碍,大步走到他跟前仔细上下的把人看了一遍,随即目光又看向宁昭。
见宁昭脸色都比靳渊难看,卓长卿咂摸了一下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说来也简单。”靳渊坐直了身子,牵扯道伤口,让他咧了咧嘴,宁昭见状忙上前搀扶,靳渊微笑摇头,以示安抚。
“就是半路遇刺,万幸捡回一条命。”靳渊神情轻松,像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般。
“怎么会突然遇刺呢?”卓长卿却皱起眉头。
这里是临都不是京都,他的眼线也到不了这里来。
“说起来,靳大人来临都这么久,一直潜心政事,也并没有机会与人结仇啊。”卓长卿摸摸下巴短短的胡须,皱眉道:“这会是谁下的狠手呢?”
纵观整个临都,跟靳渊有仇,还能上升到生死相关的,无非只有一个慕容承。
第四百四十二章 登门
可慕容承安静了这许久,没道理突然来这么一下,靳渊都有些不确定了。
宁昭前世心里一直向着慕容承,视靳渊为敌手,也关注颇多,但前世靳渊一直非常顺遂,倒是今生跟自己在一起,发生了许多前世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宁昭很是忧虑,担忧事情脱了自己的掌控,那前世发生过的事情,是否也会改变?
“我也很想知道,正等着卓大人给我点线索呢。”靳渊说道。
卓长卿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闻言顿了顿,随即挑眉看向靳渊,忽然笑了,“靳大人这般信任我?”
“我可是右相的人,右相是太子殿下的拥趸,一直支持皇室正统,大人之前不还在担心,我交好大人只是个幌子吗?”
此人确实聪明,靳渊和宁昭此前的猜忌这人心知肚明,此刻更是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倒是让靳渊的疑惑彻底打消了。
“卓大人光明磊落,本官又有什么好猜忌的?”靳渊笑了笑,说道。
能光明正大的跟自己说这些话的人,靳渊已经确认了是友非敌了。
要不然漏这么多把柄在自己手上,在靳渊看来,卓长卿可不是一个自己没事找死的人。
“有靳大人这句话,本官甚是欣慰。”卓长卿也笑了起来,起身朝靳渊拱了拱手,神情严肃下来,说道:“大人受伤需要好好休息,本官就不打扰了,至于今夜的事,本官会帮忙调查。”
“还有……”说着,卓长卿顿了顿,看了看宁昭,提醒道:“本官要是猜的没错的话,靳大人对外宣称自己伤重昏迷,怕是留着后手,让真凶误以为你失去了自保的能力,想要以身为饵?”
靳渊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卓长卿见状便已经明了,当即摇头道:“大人此招确实妙,但大人可要想想夫人。”
“夫人现在怀有身孕本就不宜操劳,大人对外不见客,这些事情就的夫人替你应付,若是旁人打了别的主意,可就不好了。”
闻言,靳渊的脸色变了变。
一心想要快点找到幕后凶手,靳渊倒是忘记了宁昭一个人多么危险,倒是宁昭听了摇摇头,无所谓道:“这点无需担心,从今日起,沈星就跟在我身边,我一个女人家,也不方便多出门,只要一直待在大人身边,便不会有事的。”
靳渊稍微安心,卓长卿闻言也点点头,说道:“既然大人和夫人已经决定了,那么卓某就不多言了。”
“折腾了一夜,大人和夫人都累了,卓某不打扰了,先告辞。”卓长卿抬手朝二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等人走没影儿了,秦肆这才摸着下巴说道:“这人就是跟京都布政使交好的那位,原来是自己人啊。”
靳渊闻言点点头,随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道:“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今夜事情闹得这么大,想必那些人不会再有动作,大家能安心的休息一晚。”
宁昭确实坚持不住了,她现在的身子不同往日,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清蝉伺候着宁昭睡下,靳渊却久久没有睡意,看见宁昭睡着都还皱着的眉头,无奈又心疼。
旁人都走了,世界突然安静下来,靳渊盯着宁昭的脸看了许久,最后轻声呢喃道:“我会你们母子的,相信我。”
宁昭是被人吵醒的。
一睁眼便对上了靳渊清亮的眼睛,“醒了?”
门外依旧吵闹不已,宁昭皱了皱眉,问道:“外面怎么了?”
担心压到靳渊的伤口,宁昭一直睡得很小心,她撑着床做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检查靳渊的伤口,有没有渗血。
靳渊见状笑了笑,拉住宁昭的手亲了亲,说道:“没事的,我感觉好多了。”
徐大夫的外伤药效果如何宁昭是知道的,闻言,点点头,这才有心思分神外面的事情。
“清蝉。”宁昭唤了一声,不多时清蝉便推门而入。
“小姐醒了?”清蝉端着热水走来,问道:“要先用膳吗?”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宁昭哪里还有心思用膳,皱眉问道:“外面怎么了?怎么这么吵?”
“来了好几位大人,昨夜那个临都知府也来了,一直哭哭啼啼的,哎……”清蝉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一个大老爷们,哭得那叫一个惨啊。
“他也是吓坏了。”靳渊闻言笑了笑,摇头说道:“这事儿发生在临都地界,他怎么都脱不了干系,莫名其妙就把前程搭进去了,他怎么不哭啊。”
清蝉闻言扁了扁嘴,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宁昭眼尖发现了,问道:“是不是还有人来了?”
清蝉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说了,“太子殿下来了,来了很久了,一直等在外面。”
“慕容承?”宁昭眼睛微微眯起。
要说这件事情的主谋是谁,宁昭直接便会猜测是慕容承。
此人跟他们的过节也不是一两日了,前前后后这么多次,这人还有脸过来,当真是好不要脸。
“夫人可要见见?”清蝉问道。
“不见。”宁昭想也没想便做了决定,“没什么好见的,你就说因为大人受伤不宜见客,我也劳累过度身子不适。”
清蝉顿了顿,刚要点头答应,却被靳渊叫住了。
靳渊低头看向宁昭,伸手安抚的拍了拍宁昭的后背,说道:“他怎么说也是太子殿下,今日光明正大的来,不见有失礼数。”
“我们不能给人留下话柄。”靳渊说道。
宁昭抬眼看他,想要反驳,对上靳渊柔和的眼神,瞬间收了声。
这几日还真有些管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我知道了。”宁昭起身下床,清蝉赶紧上前帮她梳洗。
“你先好好休息,我让人一会儿给你送吃得来,等我打发了慕容承,就来给你换药。”宁昭穿好衣裳,简单的挽了个发髻,素面朝天,精致的面孔染上几分憔悴,更加惹人怜爱了。
靳渊朝她笑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宁昭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情绪,开门走了出去。
“臣妇参见太子殿下。”宁昭站在台阶前,朝着慕容承摇摇一礼。
慕容承闻言看去,赶紧站了起来,上前几步想要伸手扶起宁昭,却被宁昭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夫人脸色很差,昨夜没休息好?”慕容成语气带着心疼,听得宁昭恶心感又泛了上来。
“大人突然遇刺受伤,臣妇又怎能休息好。”宁昭淡淡的回道。
“也是。”慕容承点点头,继而说道:“说来惭愧,本宫昨夜醉酒,宴席散去后便早早歇下了,竟不知一觉醒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本宫自知来迟,还望夫人和大人见谅。”慕容承说道。
第四百四十三章 试探
宁昭抬眼看向慕容承,想从这人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可慕容承一脸惋惜抱歉,光凭肉眼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的。
慕容承还在自顾自的表达着关怀,宁昭盯了他一会儿,随即收回视线,垂下了眼眸,朝他福了福身,回道:“臣妇代大人多谢太子殿下挂心。”
“而今大人意外伤重,官道修建又到了最紧要的时刻,事发突然,大人没能交代手头上的政务,还要劳烦太子殿下与诸位大人多多费神。”宁昭说着看了看一旁的几位大臣。
几位大臣纷纷朝宁昭拱了拱手,表情和言语都非常统一,均是一脸哀伤的应承下来。
慕容承倒是没急着搭话,而是看了看宁昭,表情微妙。
传闻靳渊受伤严重,却从事发到现在快一日了,却没人真正的见到了靳渊本人,一直都是宁昭再说,事实如何,也只有见到人才能确定。
慕容承今日前来,就是想亲眼看看靳渊到底伤的如何?是否有宁昭说的那般严重。
“政务的事情夫人无需担心,本宫还在楚王和诸位大人在,定然安排妥帖不会出任何纰漏。”
慕容承笑了笑,随即话音一转,说道:“倒是靳大人的伤势本宫甚为担忧,今日前来探望,也想亲眼看看,这样本宫才能放心啊。”
宁昭没了接话,慕容承接着又说道:“朝廷大员遇刺,理应上书父皇追查下去,父皇信赖靳大人,对靳大人更是宠信有加,定也挂心靳大人的安危,本宫此行,回去之后便会上书父皇,告知靳大人的现况。”
说来说去,就是想亲眼瞧瞧靳渊到底伤的如何。
宁昭总算是有了反应,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看着艰涩无比,“殿下好意臣妇很是感激,不过大人伤势严重,实在不宜见过多的人。”
慕容承当即摆摆手,扫了其他人一眼,说道:“无妨,只是本宫一人进去便好。”
“既如此……”宁昭抬了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殿下请吧。”
慕容承微微颔首,大步朝屋内走去。
门外的动静,靳渊听得分明,他重新躺下和上了眼睛,下一瞬,慕容承已经走了进来。
慕容承径直朝大床走去,一眼便瞧见面色苍白昏睡不醒的靳渊,身上只着了见里衣,能够清晰看到肩膀手臂还有胸口几处的伤势。
白色的绷带染了血,鲜红衬得苍白,让苍白更加苍白起来。
“这……”慕容承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回头看向宁昭,苦着脸道:“怎么伤的这般严重?”
宁昭叹息一声,微微垂眸没有说话,任谁看都是一副哀伤的表情。
慕容承挑了挑眉,一声长长的叹息后,劝慰道:“夫人也莫要太过担忧,夫人医术高明,想来有夫人亲自照顾,靳大人定然会很快痊愈的。”
宁昭嗯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下,伸手给靳渊掖了掖被角,半是真心半是演戏的说道:“大人命苦,每次离京办事总会遇上危难。”
“还记得那次大兴一行,大人差点儿就丢了命,这一次也没好多少,这浑身的伤,就算是我,也不确定大人什么时候能够痊愈。”
宁昭哽咽了一阵,随即抬眼目光带着愤恨的看着慕容承,说道:“若是让我知道谁是凶手,我定然不会轻饶了他!”
慕容承被宁昭的眼神惊了一跳,视线无意识的躲闪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宁昭说的是凶手,自己这样反而此地无银了。
慕容承轻咳一声,收敛了神色,安慰道:“夫人请放心,如此胆大妄为目无王法的贼人,本宫也定然饶不了他!”
“有了殿下这句话臣妇就放心了。”
宁昭又缓和了视线,恢复如初,说道:“大人昏迷不醒,我一介女流也有心无力,只能劳烦太子殿下和诸位大人帮忙找出凶手,还我家大人一个交代。”
“夫人大可放心!”
慕容承打着包票,说道:“此事本宫回去之后就着人调查。”
说着,慕容承顿了顿,缓缓上前两步靠近宁昭,伸手在宁昭肩上轻轻拍了拍,轻声道:“夫人刚刚有孕,靳大人就出了意外,夫人可要好好注意身子啊。”
宁昭扫了一眼肩头上的手,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避开慕容承的手,说道:“臣妇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人也看了,伤势也跟外界传闻的差不多,慕容承心里有了底,再看看宁昭,慕容承收回手掌背到身后,指尖来回摩挲着,嘴角勾了勾,说道:“人已经看了,本宫就不打扰靳大人和夫人休息了,改日等靳大人好转一些,本宫再来探视。”
宁昭也站了起来,亲自将人送到门外,说道:“恭送太子殿下。”
慕容承走了,跟他一道前来的官员也没待下去的必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宁昭正想回屋,发现还有一人没走。
“知府大人为何还不走?”宁昭顿住了脚步,看向临都知府,问道:“知府大人可是还有别的事?”
临都知府支支吾吾的上前,脸上期期艾艾的,宁昭见状想起靳渊之前说的话,想必这临都知府眼下也是苦不堪言的吧。
“下官是来给靳大人和夫人致歉的。”
临都知府总算是开了口,说道:“临都一向安宁,甚少发生这样恶性的事件,下官这才疏于防护,让靳大人受了伤,下官真是……难辞其咎啊!”
“知府大人莫要太过自责。”宁昭倒是没因为靳渊遇刺这件事,而迁怒临都知府的意思。
有些人想要背后使坏,哪怕是禁卫重重的皇宫内院,只要他想,也能搞出事端,更何况山高皇帝远的临都呢。
宁昭讲理,不怪罪是一回事,但接下来的事情,临都知府还是很关键的一环,“知府大人真要是心里过意不去,那便好好的查清这件事,给我家大人一个交代。”
“是是是!”
临都知府连连点头应下,说道:“事情发生在我临都地界,本官自然不会糊弄行事,夫人尽可放心,此事下官一定严加调查,找出背后真凶,给靳大人一个交代!”
表了衷心,宁昭便打发了临都知府,院子恢复安静,宁昭早期那点睡意哪里还有,整个人都清醒了。
清蝉端来热茶,宁昭抿了一口不敢多喝,浓茶对孩子不好,宁昭很是注意。
第四百四十四章 担忧
清蝉伺候宁昭用完早膳,宁昭亲自端着山药粥给靳渊送去。
靳渊披着外衫坐在书桌前翻看文书,除了伤口绷带依旧有点鲜红,哪里还有之前那奄奄一息的模样。
宁昭微微蹙眉,走到靳渊身边,把山药粥放下,不悦说道:“大人伤势没好,怎地又开始操劳,你是不是见我担心的还不够?”
靳渊放下手里的东西,抬眼朝宁昭笑了笑,牵着宁昭的手,安抚道:“夫人知道我只是皮外伤不打紧。”
“什么不打紧?”宁昭不悦的很,皱眉道:“哪怕是皮外伤,失血过多可是真的,你看看你的脸色,都这样了还不能休息休息吗?”
“眼下众人都知道我伤重,该有动作的就会开始行动了,我也要好好做好准备才行啊。”靳渊叹了口气,无奈道。
道理宁昭都懂,只是不想看到靳渊受了伤还要这么辛苦的处理事情,宁昭推了推粥碗,说道:“大人先喝粥。”
靳渊乖乖的端起粥碗吃了起来,宁昭则拿起靳渊桌上的文书看了起来。
不过是此前管道修建上面的一些事情,宁昭扁嘴道:“这些事情交给那些大人不是一样的吗?之前大人不是也已经安排好了,何必再看?”
“皇上非常在意这段官道,我势必要做到尽善尽美。”靳渊很快喝完了粥,拿起桌旁的帕子擦脸擦嘴,说道:“慕容承和慕容极都非常看重这次的差事,都想再皇上面前抢一份头功,如此一来,我便成了阻碍两人的绊脚石。”
“同样的,这件事情由我开始,便要由我结束,我断然不会让那些人打破了我的规划。”靳渊说道。
“话虽如此。”宁昭放下文书看着靳渊,说道:“但眼下你重伤昏迷,这些事情自然就落在了旁人手中,大人可莫要忘了,这背后的凶手还没找到,还有那笔官银的下落尚也只是猜测,正逢多事之秋。”
猛地,宁昭顿住了,她睁大眼睛看向靳渊,猜测道:“你说,官银的事情会不会跟这一次的刺杀是一个人所为?”
官银丢失,动手的人自然知道,但官银又好端端的运到了临都,靳渊这边像是无事发生一般,背后之人定会生疑,自然也明白了靳渊早已经知晓这件事。
寻常贼匪不可能动的了银库的银子,加上流影那便调查的事情,都指向背后之人身居高位,更可能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位。
可若真是同一个人所谓,又恰好如他们猜测那般就是那位的话,那位行刺一举又意义何在?“不可能。”靳渊直接否认了宁昭的猜测。
他看向宁昭,脸色比自己也好不了多少,靳渊一下子就心疼起来,说道:“夫人这两日太过辛苦,还是好好休息一下。”
换做宁昭平日,这样的猜测定不会做的,因为矛盾太多。
首先,官银丢失已经事发许久,靳渊瞒住不报,自己补上了这笔银子,从京都到临都,要是真的有人要动手脚陷害靳渊,这笔银子无论如何也到不了临都,更遑论猜测那人还是九五之上之人。
其次,银子已经到了临都,官道如常修建,按那位看重程度来说,试探也有个度,之前那一出已经够了,后面再来什么刺杀,说白了,真是有辱身份。
那位老了再糊涂也不至于这样,靳渊毕竟还有大用处,要真死了,那位可不得后悔死啊。
要知道,那夜的黑衣人一招一式可都是冲着要害去的,要是靳渊本事不到家,这条命就得丢在那。
“大人为何说不?”宁昭却不想休息,问道:“若是那位已经想好了传位给谁,第一件事,就是要帮着清理掉对那人有威胁的一切人和事。”
想着,宁昭不由猜测的更远了,说道:“若是那位想要传位给慕容承呢?”
“别说不可能,世上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只是大小多少的问题。”宁昭抬手制止了靳渊想说的话,抢先道:“我们不能排除掉慕容承即位的这个可能。”
京都局势风云突变,从朝到暮都可能彻底变样,更何况靳渊已经离京许久,京都还有那么多党派的拥趸,老皇帝更是身子抱恙,要是神思恍惚,或者被人劝服改了主意?
越说宁昭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前后不管是官银还是这次的刺杀都能解释的通了。可越是清晰,宁昭就越是恐惧。
多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绪了,前世面临凌迟酷刑,宁昭都没有怕过,而眼下有了靳渊,还有了孩子,宁昭仿佛胆小了起来。
老皇帝毕竟是燕国的王,若是真要除掉一个人,无需任何理由,就是要你死,靳渊的官职是老皇帝给的,又是一介文臣,手里没有任何兵权傍身,真要如猜测那般为了给慕容承清障,那靳渊和自己都难逃一劫。
“夫人多虑了!”见宁昭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靳渊赶紧起身将人搂紧怀里,说道:“那些都只是莫须有的猜测罢了。”
“倘若真是那样,咱们也不是没有出路。”靳渊分析道:“慕容极更加不会甘心把唾手可得的江山送到慕容承手里,届时定然会有轩然大波。”
“乱世求生,无非是择明主奉之,我们还有的是选择,又杞人忧天,自己吓唬自己。”
“更何况,官银一事至今还没有定论,京都那便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夫人要相信流影,临都这边这么大的动静,要真是那位授意的,京都不可能这般平静,那些楚王的拥趸也不会坐视不理,任其发展。”
“所以,咱们且等着,总归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靳渊微微笑了笑,难得俏皮的朝宁昭眨了眨眼,说道:“夫人别忘了,咱们还有卓长卿呢。”
卓长卿在京都的人脉那么广,就算是流影没有发现端倪,卓长卿也会收到消息。
他这般聪明的人,真要是发现那位针对自己,想来也不会傻到继续跟自己纠缠,但只要卓长卿的态度变化,这便是京都的信号,届时靳渊自由安排。
经靳渊这么一说,宁昭也回过味来,之前确实有些钻牛角尖儿了,要不是靳渊条分缕析的分析出来,宁昭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
“行吧。”宁昭松了口气,说道:“眼下刺客一事马上会上书朝廷,皇上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真要是他授意的,或许会有别的行动。”
第四百四十五章 走水
“正是这个意思。”
靳渊笑了,说道:“所以,还是那句话,我们且等着,总归不会等太久。”
安抚好宁昭,靳渊也有些累了,毕竟受了伤,精神头总没有好的时候好,两人一个受伤一个有孕,都感觉到非常疲惫,昨夜更是基本没有休息,二人便一同上床小憩起来。
觉得没睡多久,再醒来视,已经到了晌午。
宁昭睁眼,发现靳渊不在身边,顿时惊了一跳,猛地坐了起来。
“醒了?”
靳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宁昭抬眼看去,就瞧见靳渊又坐回了书桌前,但见到了人,宁昭一下松懈下来。
许是经历了昨夜,靳渊不在身边,宁昭就有些不安,又或者是怀孕了,所有负面的情绪很难收的住。
宁昭按了按太阳穴,有些不满现在的自己,觉得太过矫情。
“怎么了?”
靳渊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宁昭的手,问道:“饿了吗?清蝉已经备好了午膳,我现在就让她送过来。”
不提还好,一提起,宁昭确实感觉饿了。
她当即点点头,靳渊笑着刚要起身去唤人,宁昭一下从床上下来,说道:“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好,以免有人看见传出去就不好了。”
“还是我去吧。”宁昭说道。
靳渊闻言,点点头,笑道:“那就辛苦夫人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宁昭还觉得自己没能帮上什么忙,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午膳是在房间里用的,门一关,夫妻俩该如何还是如何,更寻常没两样,要是这模样被慕容承看见,指不定会被气死。
原因无它,此次刺杀事件并非宁昭想的那么复杂,因为根本就是慕容承安排的。
靳渊重伤,虽然没死,慕容承虽有遗憾,却也满意的很,至少这样靳渊无法继续官道修建的事,那便是该他表现的机会了。
正想着,房门被人敲响,慕容承回神看去,一个随从打扮的男人疾步走了进来,单膝下跪,拱手道:“参见殿下。”
“怎么样了?”慕容承斜靠在椅背上,声音懒懒的。
随从眉头蹙进,看了看慕容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慕容承见状微微眯眼,声音也沉了下去,说道:“有什么就直说,别在本宫面前支支吾吾的!”
随从赶紧垂下头,恭敬道:“回殿下,被抓走的那几人都被关在县衙大牢里,属下去瞧过了,可守卫都是楚王殿下的人,属下根本见不到人。”
“楚王?”慕容承轻哼一声,说道:“这次也是他运气好,那一箭没有射准,要不然还真是给本宫省了不少事儿呢。”
随从犹豫着,再次开口,说道:“楚王殿下受伤,这一次定然不会善罢甘休,那几人不能留。”
慕容承哼笑一声,闲适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自然不能留。”
说着,他眼睛看向随从,没有之前的懒散变得犀利起来,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只是一瞬,随从便垂下视线不敢与慕容承对视,恭敬道:“属下明白!”
“明白那就去办。”慕容承活动了下脖颈,脸上重新恢复了闲适,慢条斯理的说道:“一点小事而已,这若是办不好,你也就别回来了。”
随从身子一抖,身子伏地,咬牙道:“属下遵命!定完成任务!”
慕容承不再说话,抬手随意的摆了摆,便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随从快速退下,房门合上后,随从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多了闪过一丝纠结,随即一咬牙,神情变得狠厉起来。
“这可不能怪我。”随从轻轻呢喃着,声音里决绝又残忍,“要怪只能怪你们跟错了主子!”
言罢,随从抬脚离开了行宫。
当夜,县衙大牢突然走水,奇怪的是,走水的地方正是关押刺杀靳渊黑衣人的那几间,临都知府简直要哭,就这么点线索,眼看就没了,自己的小命又被土埋了半截。
“殿下啊!”临都知府着急忙慌的赶到行宫求见了慕容极。
慕容极以为有了线索,没曾想线索没有,唯一的也断了,难得的大怒了。
“废物!”慕容极怒喝一声,指着跪在跟前的临都知府,喝道:“县衙大牢守卫森严,如何能走水?你们一群人都在干嘛?连个犯人都守不住!本王要你们何用?!”
“殿下啊!”临都知府当真哭了出来,有委屈也有吓得,连连磕头,辩解道:“下官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下官亲自带着人守在大牢,直到近子时才回府休息,结果下官前脚一走,后脚大牢就走水了!下官当真是冤枉啊!”
“闭嘴!”慕容极怒不可遏,质问道:“县衙大牢本就是你的底盘,守卫的衙役都是你的人,如今大牢失火,犯人被活活烧死,你难辞其咎!”
“下官罪该万死!求殿下恕罪啊!”临都知府涕泗横流,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官道修建一直一帆风顺,所过的地方官员无一没被朝廷嘉奖,除了大兴的贪官之外,都是风风光光的升官发财,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这般波折啊!
原想着也能跟其他地方官员一样,就算不能升官,至少也会有封赏,现在可好,升官封赏指望不上了,现在连小命都危在旦夕。
临都知府苦啊!苦不堪言啊!
“你确实罪该万死!”
慕容极怒道:“临都都在你管辖范围,发生行刺皇子和朝廷命官的事情本就罪无可恕。”
“念在你多年兢兢业业,此时事发突然,让你调查此案戴罪立功,你却连个犯人都守不住,你当真该死!”
“下官……下官……”临都知府辩解无力,只得伏在地上哭的不止。
慕容极被哭得头疼,烦躁的吼道:“闭嘴!现在哭有什么用?哭就能抓到真凶吗?”
“不、不能!下官知罪!”
临都知府赶紧收声,抽抽搭搭的说道。
“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慕容极深吸一口气,缓和了情绪,坐回位置上,盯着临都知府,吩咐道:“今夜所有进出过大牢的人全都给我找出来审问,大牢不可能无端失火,定然有人故意纵火,扰乱视听。”
“将这个找出来!”慕容极冷声道:“只要干了,总归会留下蛛丝马迹,本王就不信了,找不到这个真凶!”
第四百四十六章 把柄
临都知府脚步虚浮的离开了行宫,刚出门便撞上了外出归来的慕容承,连忙又噗通一下跪了下去,“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临都知府已经被这些个皇子吓了个半死,寻常慕容极可比慕容承好相处的多,慕容极都这般生气,想来慕容承肯定更是不好应付。
免不了又是一顿责骂,临都知府想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能做好准备受着。
却不想慕容承一改往日严肃,见他惶恐,还好心的伸手扶了一把,问道:“知府大人这是作甚?快快请起。”
临都知府看见伸过来的手,简直不敢置信。
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看看慕容承的脸色,又赶紧垂下眸子,说道:“下官有罪,下官……”
“知府大人怎么了?”慕容承却做出一副疑惑的神情,说道:“本宫不过是去了官道半日归来晚了些,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儿?”
感情您还不知道啊!
临都知府松了口气,但下一刻那口气儿又提了起来,战战兢兢的看着觑着慕容承的脸色,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才能免得一通责骂。
“有话说便是。”慕容承说道。
临都知府咬牙,将夜间大火的事情说了出来。
慕容承安静的听着,等临都知府说完,这才说道:“哎,事已至此,知府大人也不要太过自责,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找到纵火之人,或许还跟那些黑衣人是同伙。”
“是是是,下官知道,下官这就去办。”临都知府暗暗抹了把汗,看来慕容承并没有生气,心里总算是松了下来。
慕容承打了个哈欠,也不留他,说道:“那快去吧,官道修建本就关键,这些事情着实不该发生,但发生了,最重要的就是赶紧解决,知府大人先忙,本宫就不多耽误了。”
临都知府简直感激涕零,慕容承什么也没做,就是简单几句话,对现在的临都知府来说已经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楚王殿下还等着呢,临都知府也不敢耽误,赶紧朝慕容承告辞,匆匆离开了行宫,朝着县衙大牢赶去。
看着临都知府消失在黑暗中,慕容承神色冷了下来,问向身边的随从,“人回来了没?”
随从躬身上前,答道:“没有。”
慕容承猛地看向他,随即又转头看向临都知府离去的方向,脸色晦暗不明,低声道:“没回来就不用回来了!干净点儿!别给我留下把柄!”
随从顿了片刻,收到慕容承一个瞪视,随即赶紧回道:“属下遵命!”
慕容承冷哼一声,大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边走边骂道:“一个个都是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随从留在原地,黑暗中看不清神色,站了许久,随从才叹息一声,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县衙大牢失火?”
翌日一早,靳渊这边也是刚收到消息,不由的很是惊讶。
“这么就坐不住了吗?”靳渊轻哼一声,说道。
他受伤卧床,消息传到他这里时,距离大火发生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昨日半夜,他今日一早才知道。
“坐不住了好啊。”宁昭却笑了笑,说道:“稳不住了才会露出马脚,我倒希望背后之人再搞些动作出来。”
靳渊微微挑眉,随即也笑了,说道:“夫人说的是,不过眼下抓获的黑衣人全都死了,线索也就断了。”
“不是正在调查纵火之人吗?”宁昭说道:“县衙大牢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去的,更何况,如今县衙本就是大人们办公的地方,周围更是守卫森严,那人想要混进去,必定会留下痕迹,只要耐心点,不难查处踪迹。”
“确实如此。”靳渊说着,突然叹息一声,说道:“只是可惜,我现在‘重伤卧床’,不能亲自调查,只希望楚王殿下和卓长卿能够把握住机会啊。”
此次行刺,慕容极也受了伤,那一箭本就是奔着要他命去的,不过没有成功罢了,就连要杀他都是捎带手的事情,慕容极如何能忍得下去。
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不为了靳渊,也要为了自己找出凶手。
卓长卿之前想自己示好,若是真如宁昭此前猜测那般,那就不提,但要不是,这次便是示好最好的机会,卓长卿也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卓大人这般聪明,又眼线颇多,稍微发展一下也能多少查出点什么。”清蝉将汤药送了进来,宁昭接过递给靳渊,说道:“大人就不用操心了,还是先把伤养好才是最要紧的。”
靳渊闻言笑笑,伸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放下药碗,他抹了抹嘴,笑道:“夫人说的是,为夫知道了。”
靳渊和宁昭不着急,卓长卿也挺悠闲,如今说来最焦头难额的,就要属临都知府了。
慕容极的一通脾气发完,临都知府回去就逐一调查当日进入的人员,许是老天都觉得他太悲催,生了点怜悯之心,还真让他查出了些眉目来。
“殿下,下官按照殿下的命令,回去就查了当日进去的人员。”临都知府脸色稍微好看了些,看向高位的慕容极,说道:“还真让下官发现了个人。”
“谁?”慕容极精神一震,问道。
“有一个人,既不是官道修建的官员,也不是县衙原有的衙役,昨日他倒是来过县衙一次,只是来了一趟没待多久便走了。”临都知府回道。
“是何人?”慕容极皱眉,问道。
“是……”临都知府又有些犹豫起来。
这话要是说出来,真是那人还好,要不是,他可就麻烦大了。
瞧出他的犹豫,慕容极当即缓和面色,说道:“特殊期间,所有可疑之人都不能放过,你尽管告诉本王那人是谁,具体放火之人是不是他,还要调查才能确定。”
“本王断然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慕容极说道。
闻言,临都知府心里还是有些打鼓,原因很简单,那个被发现可疑之人,正是太子慕容承身边的人。
这样是怀疑了他,不就等于怀疑了慕容承了吗?不管真凶是否是那人,他都得罪了慕容承。
想着,临都知府又想哭了。
怎地什么事情到了他这里,都这么悲催啊!
临都知府久久不答,慕容极的耐心快要告罄,一下冷下脸来,说道:“让你将功折罪,你还在犹豫什么?怎么?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吗?”
第四百四十七章 落定
慕容极满含威胁的话对于临都知府来说很据震慑力,话音刚落下,临都知府便将一切和盘托出,知晓后的慕容极先是震惊,随即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临都知府看的心惊,慕容极没等他说话,径直朝大牢走去。
纵火之人便是慕容承身边的贴身侍卫,所有人都意外于慕容承的大胆,前脚刺杀,刚抓到黑衣人接着就杀人灭口。
这行为根本就是承认了那幕后真凶便是慕容承!
“大人,接下来怎么做?”宁昭收到消息带给了靳渊,宁昭一边给靳渊换药,一边蹙眉问道:“慕容承这般肆无忌惮,不知道他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来?大人可想好了对策?”
靳渊微微眯起眼睛,没有说话,房间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与此同时,慕容极亲自审问,那侍卫不堪重刑,将慕容承的罪状交代了个彻底,慕容极拿着那份写满慕容承罪状的诏书,眸光深沉,“该结束了。”
夜深人静,一人从衙门疾步而出,翻身上马,迅速朝着京都的方向奔去。
以为一切胜券在握的慕容承,还不知道自己的解难即将来临,此刻正悠闲的在行宫中,身周美姬环绕,毫不自在。
“楚王秘密上书了皇上,想来朝廷马上就会有动静。”卓长卿带着消息探望靳渊,看到靳渊伤势基本痊愈,很是惊讶。
靳渊坐在书桌前,除了外伤结痂看起来有些狰狞,他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闻言,笑了笑,从案几上取出一份信件,递到卓长卿跟前,笑道:“我已经知晓,今日卓大人过来,倒是省的我再去寻你了。”
“这个劳驾卓大人帮我送回京都。”靳渊认真道:“得快。”
卓长卿知道事情严重性,虽不知晓靳渊到底写了什么,但他还是点头应承下来。
等到卓长卿走后,宁昭进来,问道:“大人已经安排好了?”
靳渊笑着点点头,朝她招招手,笑道:“用不了几日,我们便能回去了,等回去那一日,这一切就结束了。”
宁昭轻轻靠近靳渊怀里,微微笑了起来。
老皇帝收到消息会是什么反应,众人都能猜的到,但另一个消息,却提前一步到了临都。
“宁涣生了个儿子?”宁昭惊讶的很,没想到宁涣还当真如愿以偿了。
宁昭看了看靳渊,又想起承载着慕容承罪状的诏书马上便会到老皇帝跟前,唏嘘的很,“还真是可惜,这个孩子……”
靳渊知道宁昭心软了,伸手搂住她,说道:“孩子是无辜的,这样对他是最好的。”
宁昭点点头,没了这样的父母,兴许确实对这孩子是最好的安排。
宁涣产子,慕容承被急召回京,靳渊倒没什么大的反应,慕容极确实急得咬牙切齿,可老皇帝的诏令他不能反抗,加之慕容承的身份特殊,就算有了侍卫的口供,没有老皇帝的旨意,他也不该轻举妄动。
无奈之下,慕容承顺利的离开了临都,踏上回京的路。
可慕容承前脚刚走,一个更加重大的消息就传遍了燕国——老皇帝病危,急召楚王和靳渊回京。
楚王大惊失色,靳渊也有些意料不到。
老皇帝病危的消息如今传来,对于靳渊不算好消息,消息传来的第一时间,靳渊和慕容极便启程回了京都。
慕容承率先一步回到京都,事情的发展也超出他的预料,然而眼下他却顾不上什么儿子,一心只在意老皇帝的心思。
老皇帝身子本就不好,当接到慕容极传回的罪状时,一时急火攻心,终是病倒。
病来如山倒,老皇帝年事已高,此次病情来势汹汹,开始那两日还能清醒的说说话,从第三日开始,便一直沉睡,滴水未进。
宁昭和靳渊回到京都便直接进了宫,看了老皇帝的病情,宁昭医术再好也无力回天。
慕容承一直虎视眈眈,打听老皇帝最后说了什么,可贴身太监嘴巴死紧,众目睽睽之下慕容承暂时不敢拿他怎样。
直到慕容极回来,靳渊和宁昭也在,太监趁慕容承不备,将老皇帝最后口述的圣旨传给了慕容极。
“废太子?!”慕容极大惊,随即欣喜不已。
靳渊和宁昭对视一眼,嘴角都露出笑意来。
直到圣旨的内容公之于众,慕容承那里还坐的住,他的羽翼已然丰满,拥趸无数,老皇帝如此决绝,慕容承也彻底爆发,直接反了!
慕容承雷厉风行,仿佛早就做好了逼宫的准备,慕容极措手不及,正是情急之时,靳渊和宁昭却站了出来。
“殿下是皇上认定的正统,微臣早几日前便传书了边境的凌将军。”靳渊成竹在胸的一笑,接着从怀里拿出符印,说道:“凌将军可此就在城门外,还有御林军调遣符印在手,殿下尽管大胆一搏!”
慕容极双眼一亮,焦灼被壮志雄心取代,郑重的从靳渊手里接过符印,随即朝着已经集结的御林军高声一呼,“随我御敌,拨乱反正!”
硝烟四起,厮杀声震天,宏伟的皇城遍地尸骸,血染宫墙。
慕容承以为皇位唾手可得,却不想靳渊背后一招,搬来救兵,里应外合,气势汹汹的逼宫,不到两日便以慕容承失败告终!
慕容承一身狼狈跪在高台之下,浑身浴血狼狈至极。
高台上,靳渊和宁昭站在慕容极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慕容承,这一幕如此熟悉,像极了前世宁昭受刑至死的最后那一幕。
两世仿佛重叠,只是那个濒死之人却换成了慕容承。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宁昭喃喃道:“你该信的。”
慕容承哪里还听得进这些话,他满心不甘,却已经败了,成王败寇,可到了现在他却不想死了,讨饶的话没有丝毫阻碍的说了出来。
靳渊和宁昭均是一脸复杂,慕容极则是一脸鄙夷,“慕容承逼宫谋反,死罪难逃!来人,将他关入天牢,择日处刑!”
话音落下,一声悲恸的哀嚎声响彻了整个皇宫——老皇帝,驾崩了!
四周寂静下来,突然一串笑声传来,众人看去,只见一身素白衣裙的女人,披头散发,怀里抱着一个婴孩,疯疯癫癫的在死尸中穿梭着。
女人笑着,婴孩却没有丝毫声音。
女人来到慕容承身边突然停了下来,随即眼睛一亮扑到慕容承身上,高兴的喊道:“殿下!殿下!您看看,本宫给你生了儿子了!殿下看呀!”
宁昭这才看清这女人,尽然是宁涣?宁昭忍不住朝前走去,靳渊时刻跟在宁昭身边保护着她。
的走进了再看,宁涣怀里的婴孩,面色灰败,早就没了呼吸……
腥风血雨,突然而来戛然而止,百姓仿佛做了一场梦,一觉醒来,便已经改朝换代。
慕容承逼宫谋反被处以极刑,在午门当众行刑,宁涣疯病早就有了苗头,孩子夭折成了诱因,地位权势都成了枉然,哀默之下彻底疯魔,慕容极心软并没有连坐,将她安置冷宫,却不想不到月余,宁涣坠井身亡。
慕容极登基,靳渊晋升宰相,扶持新帝肃清朝廷,宁洪一党全数落网,至此,折磨宁昭前世今生的大仇,一一报完!
又是一年秋,却不想往年细雨,阳光甚好,新帝收到了靳渊请辞的折子,靳渊坚持的很,新帝不得不放手。
宁昭厌倦了这些权利纷争,只想过安稳逍遥的生活,靳渊爱她至深,宁昭放下产业想要云游,靳渊便抽身权势与她逍遥世外。
一世不长,执手同游,涓流碧翠,静好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