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谋臣想害朕》 第一章 穿越了、是皇上?!(一) “皇上、皇上、皇上……” 几声尖细似被什么东西揉搓过的暗哑声音在苏亦彤的耳畔响起,似上了年龄妇女的娇柔声,又似成年男子虚弱无力的呼唤声。 苏亦彤闻声忍不住好奇的睁了睁眼,视线所及一片金黄色,古色古香的气息扑鼻而来,还不及她细看,颗颗饱满圆润的夜明珠便落入她的眼中,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出刺眼的白光,直刺得她又闭上了眼。 这是在做梦? 苏亦彤心中暗爽的翻了个身!她这是中奖了吗?竟然梦到穿越了,而且,这真实的程度远比做梦还要好上百倍呀!瞧瞧这床…… 藏在被中的手狠狠揉搓了质地柔软舒适的床单两下,苏亦彤感觉自己快要上天了。 丝滑绵软,像是躺在云端一般。 “啧……”苏亦彤暗暗啧舌了两声,忍不住又翻了个身。 触感冰凉温和,而且身上的被褥轻而薄,盖在身上仿若无物,让她舒服的像是躺在绵软的云层里,就算是让她打个滚,她也不愿意!毕竟,这若是梦,万一梦醒了又该怎么办? 还有这床…… 苏亦彤心中乐呵的伸直了双腿,后脑勺紧贴着冰冰凉凉的枕头,用力一蹬…… “还别说,这床还挺结实,就像真的有那么回事一样。”又试着蹬了两下,她在心中简直是乐开了花。 古代就是古代,连做个梦都如此让她有成就感,而且这床与她家那张席梦思相比,简直好的不是一星半点,估计能甩好几条街了! “快喧太医,快喧太医……” 耳畔,那道尖细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苏亦彤竖起了耳朵,忍不住将脑袋往床边凑了凑。 难道他们口中的皇上说的是她? 带着这个疑问,她忙躺直了身子,整个人都往床外挪了挪。 哄闹的声音紧接而来。 “快……皇上刚才好像醒了,林太医您快给皇上把把脉。”尖细声音中夹杂着丝窃喜之意,催促道。 紧接着,苏亦彤便感觉有人将她的手从被褥中取了出来,一双指腹长满老茧的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之处。 还真的是在给她把脉。 苏亦彤一惊,偷偷挤了挤眼,眯成一条足够她能看清周围之人的细缝。 然而这一看,她却是吓了一跳,只见床榻旁一名身着古装的六七十岁的老头正跪在她的床前……握她的手? 呃……不像,应该……是他们口中的把脉。 还有那衣服…根本与历史中记载的任何一个朝代都不搭啊。 还有,还有……他身后那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人又是做什么的。 苏亦彤似是想到了什么,脑中仿若一道惊雷乍现,轰鸣一片!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刚刚那人说的是叫太医给皇上把脉,可现在这所谓的太医却是在给她把脉,难道?她就是他们口中的皇上? 可她明明是个女娇娥!就算做梦也应该是成为公主,女将军之类的,又怎么会好端端的成为他们口中的皇上?! 莫不是近日来小说看多了,有点神经质了…… 不对……不对……看这情况也不像是在做梦啊。 而且这触感是如此真实。 苏亦彤反复思量之下,最终都化作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被褥被她一把掀开,掉落在地,她在所有人视线的惊愕之中,一骨碌的坐起身来,惊得还跪坐在床榻前为她把脉的林太医身形一颤,差点没当场昏死过去。 “皇……皇上。” 她就近揪住离她最近,举动看似畏畏缩缩的一个人的衣襟,问道:“我问你,你刚刚叫我什么啊。” 声音粗哑,虽然没有男子那般粗狂,但也没有女子那般脆若银铃的声音。这话一出口,连着苏亦彤吓了一跳。 莫非她还真的从一个正儿八经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的女孩子,就这么……这么变成一个男人了…… 那岂不是她日后只能自己牵自己的手,看着梦中情人发呆…… 仿佛晴天霹雳,脑中一片空白,苏亦彤惊愕的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嗫嚅道:“不是吧,老天,我不过在家里睡了一觉而已,你没必要这么玩我吧。” 而且,女人变成男人这种事,她着实接受不了,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对着白马王子有着超高期待的灰姑娘…… “皇……上……”被苏亦彤拽住衣襟的那人哆哆嗦嗦地道:“皇上……您没事罢,我是近身侍候您的小喜子啊……您不会……” “没有……”苏亦彤迅速反应过来,按照她多年阅读穿越小说的经验来看,她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随机应变。 她尴尬的摆了摆手,松开小喜子,指着跪在地上一个浑身发着抖的宫女道:“你……还不帮我……帮朕把被褥捡上来。” “还有……你……那个什么太医的。”苏亦彤指着林太医,傲气凌人道:“刚刚替朕把脉,可把出了什么结果没有啊。” 捏腔作势这一项素来是她的拿手好戏。 所以,在知晓自己是穿越了之后,随机应变的苏亦彤已经很快的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并快速的扮演着她身为皇上的职责。 被点名的宫女似是怕及了她,捡被褥的过程还连着绊倒了好几跤。 倒是那林太医,闻得她所问,忙跪下作揖一礼,恭敬回道:“启禀陛下……陛下您的身子尚无大碍,之所以昏迷,可能是因为日前与大将军比武之时不甚摔伤了脑袋,所以才会陷入短暂的昏迷之中,臣现在立刻就去开两幅方子,陛下您只要按时服药即可……” “呃……”苏亦彤有点消化不过来这林太医透露的信息。 这么看来,原主的死因应该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在其中。 “嗯。”默了默,苏亦彤非常有气派的一甩……窄小的袖袍?学着电视剧中那些皇上该有的样子,霸气侧漏、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嗯,你先退下吧。” “还有……你们也都退下,小喜子留下。” 将碍眼又多事的人一一打发了出去,苏亦彤朝着小喜子勾了勾手指,挤眉弄眼道:“小喜子啊……你过来,朕有话要问你。” 小喜子战战兢兢的往前挪了两步,小声道:“皇上,您说。” “嗯。”苏亦彤满意的点了点头,扯着那床被宫女捡起来的被褥将自己包裹严实,一本正经道:“朕这一觉醒来,发现有许多事都记不清了,你可知我……朕是怎么昏迷的啊……” 第二章 穿越了、是皇上?!(二) “陛下,林太医不是说了吗?您是...因为与大将军比武才摔伤的脑袋...”小喜子莫名心虚。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的陛下与往日出入很多。 “是吗?那...那朕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像大将军这种生物,在剧中应是最大的反派才是!可若按照她多年对小说剧情的解读,应该不会有人会蠢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暗害于她! 所以,这一切就只有一个解释。 要么就是那胆大包天的大将军是真的想要置她于死地,要么便是他只是被人利用,成了被人枪打的出头鸟。 看她思考的出神,小喜子忍不住偷偷看了她一眼。大胆道:“兴许是陛下您真的摔伤了脑袋,忘了也不一定!” “是吗?”苏亦彤凝了眸子。“那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胆敢暗害当今天子。”一拍大腿,气势十足。“小喜子,将那什么劳什子的大将军请来。” 她还就不信了,凭借她聪慧的头脑,会找不出那个害死原主的人…… 小喜子一听,不由自主的压低声音道:“陛下...大将军他...” 苏亦彤不耐的掀开被褥,大声道。“他怎么了?” 小喜子仓皇跪下,惊慌道:“陛下,您不记得了吗?您昏迷那日,摄政王便以大将军谋害当今天子的罪名将他关押,收入了天牢。” “fuck!”下意识地爆了个英语单词,苏亦彤火道:“收入天牢怎么了,没听见朕说,让你将他带来吗?” “可是...”小喜子低下头,支支吾吾道:“陛下,摄政王殿下说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大将军出来。” 又是摄政王! 闻言,她气势汹汹地叉腰,眸中喷出一团火,怒道:“摄政王怎么了,朕可是天子,难道连调查自己怎么受伤的原因都不行吗?” 她可是皇上,要人有人,要权有权,难道还会怕区区一个摄政王?真是笑话! 小喜子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忽闪忽闪的眼珠子殿里、殿外的扫视!在确定无人偷听之后,他才弱弱地摇头,回道:“陛下,在离国摄政王的权威可是在您之上。” “什么?”苏亦彤瞪大了双眼,指着自己道:“你的意思是,朕的权利还没有他大?” “是的...”小喜子点了点头,细哑的嗓音小的不能再小。“而且离国所有臣子都是以摄政王马首是瞻...” “什么?” 她都还没有享受到身为一个皇帝应有的权利,却被告知竟然有人的身份权势都在她之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口恶气怎么着也得讨回来,否则就对不起她女穿男的代价了。“小喜子,替朕更衣。” 想了想,又道:“不用你更,将衣服拿来就好了。” 毕竟,在没有完全确定自己是真的穿越成男人以前,她绝对要保持超高的警惕。 小喜子对她反常的行为,没有丝毫停顿,像是早就习以为常,弓着身子慢慢退出了她的寝殿。 小喜子一走,殿中顿时一片静寂,苏亦彤像是浑身气力都被抽干了般,一下子就软倒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骂道:“大爷的,姑奶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穿越成个男人。” 可怜她的大好年华,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第三章 还好、还好、是个假男人 小喜子很快端来原主日常所穿的衣服放在屏风前,又很快的退出了寝殿。 苏亦彤光着脚下榻,取来摆放在屏风前的衣服,随意扔在床榻上,边研究边解里衣道:“什么破衣服,这么难穿。” 衣带解到一半之时,手像是触到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还有点软! 下意识地垂头去看,当看到胸前那裹了厚厚一层的白布之时,她的嘴角忽然咧开,活像是中了五百万似的,情绪激动道:“老子没有看错吧,这是绷带...” 她记得,这是古代女子女扮男装之时常用来裹胸的绷带! 难道原主是女扮男装?再顾不得胡思乱想,她飞快一扯腰带,伸手往裤子里一探!然而她的手还没有够到那处私密的地方,却听小喜子那独有的尖细嗓音突然从殿门外传来。“摄政王殿下到。” 隔着屏风,她条件反射的就要跳起。 但一着急,就忘了收回手,笨拙的身子往后一转,屁股不小心触到了屏风。 “砰……”她整个人都跟着屏风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正要收回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大开的寝殿门口,一名着一袭黑色云锦水纹长袍的男子已经在宫人的簇拥下朝着她这边走来。 “该死。”暗骂一声,她绝望的闭上眼。现在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该死的摄政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挑这个时候来,她的一世英名啊,真真是毁的不留半点余地。 …… 这是什么情况? 紧跟着摄政王殿下入殿的宫人们见状都不由惊愕的张大了嘴!他们的皇帝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她竟然、竟然在做那种事!她这是要有多投入,才能保持那个动作到现在?难道摔倒在地上屁股不疼吗?腰不疼吗? 众人齐齐抬手遮眼,不忍直视的别过了视线。 苏亦彤一脸悔恨,心知解释无用,只能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一咬牙,一狠心,伸手一摸,面色笑容逐渐绽放开来。 手在裤裆里反复探了好几次,在确定没有男人该有的那个物什之后,她才终于放心的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她是个假男人。 乐开了花的皇帝陛下早已忘了自己的处境,仍处在得知真相后的喜悦之中。 才刚缓过神来的摄政王殿下与他身后的宫人见状眼角忍不住直抽抽。 皇上……这是春心荡漾了? 竟然敢当着摄政王殿下的面玩自摸?而且……那销魂的动作未免也太猥琐了些罢。 呃……一众宫人凭借自己丰富的想象力立刻脑补出一副画面来。 “咳……”被唤作摄政王殿下的黑衣男子掩唇轻咳,分不清邪魅的脸上五官如雕刻般分明,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霸凛如魔,让站在他身边的人无意之中都生出了一种恐惧之感,吓得那些宫人登时便止住了脑中的万般思绪。 “哎呦!疼……”在得知了自己是女儿家的真相,苏亦彤的心境已然比刚才好了不少。 “陛下……陛下……” 不及她从地上爬起来,小喜子便小跑着过来扶她,但思及她刚刚自摸的那一幕实在是有些辣眼睛,便忍不住附耳过去,小声道:“陛下,您后宫佳丽三千,若是想让她们侍寝,只需传一道口谕就好了,您着实不该这样……”摇了摇头,他又叹气道:“让自己的身子亏空。” 第四章 我单身 “亏空……噗。”苏亦彤被他的话雷到,登时便喷了他一脸口水,开口骂道:“你才亏空,你全家都亏空……”她可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一个,就算不能以正男女性别,也由不得人这般诬蔑不是。 小喜子听罢,满是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嗔道:“陛下,你戳奴才的痛处了。” 苏亦彤僵硬的扯了扯唇角,这是什么情况? “陛下今日好兴致。”摄政王殿下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了她的面前,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墨染的眸子里满是傲娇之气。 苏亦彤揉着摔疼的屁股,随意地瞥了来人的侧脸一眼,随即背过身去,语气轻蔑地问道:“你就是摄政王?” 摄政王闻言一挑眉。不确定地问道:“本王听说陛下在与大将军比武之时不甚摔傻了?” 消息倒是挺灵通。 苏亦彤不悦地撅了噘嘴,她前脚刚醒,他后脚就来了,不是在原主身边安插了眼线,又是做了什么。 宫人们一拥而上将屏风扶起,苏亦彤背对着他将里衣系好,披上外袍,有些心虚地走到床榻前坐下,粗话张口就来:“关你屁事。” “陛下。”小喜子被她的话吓得脸色苍白,忙小跑着过来提醒道:“您用词不当了。” 苏亦彤白他一眼,全然不将那劳什子的摄政王放在眼里,她可是皇上,就算再没王权,区区一个摄政王怕他做什么。 “小喜子。”不甚在意的卷了卷袖口,褪掉外袍,吩咐道:“替朕更衣。” “这……”小喜子为难地垂下了脑袋。 摄政王在前,陛下又这般无理,他若是不听话…… 偷偷看了面前的人一眼,他有点想哭。 “摄政王是罢?”苏亦彤扬起下颚,全然没有去看小喜子突变的脸色。 没人搭话。 她轻咳一声,尴尬地继续道:“嗯……你说的没错,朕的确是摔伤了脑袋。而且还失忆了,你且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她这话一出,在旁的宫人们都忍不住齐齐深吸了一口气,屏息凝神,满脸惊恐的看着她!陛下这是在问摄政王殿下的名讳?难道她不知道上一个问他这句话的人已经死了吗? “有趣。”摄政王勾了勾唇,戾气萦绕周身,让人不敢直视,紧接着苏亦彤便闻一道似魔魅的低沉嗓音在众人耳畔悠悠响起。“陛下当真忘了本王的名讳?”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落在在场之人的耳中,却像是如临大敌,除了面露恐慌,便只有生无可恋的觉悟。陛下,您想死自己去就行了,不用带上我们呀喂! “怎么,不可以忘了吗?”苏亦彤抬眸看向他,但,就在她看清他的容貌之时,她却是被惊地愣在当场,口水直流。 好美的男子。 美到让人不忍直视,好似天地万物都被他踩在脚下,独他一人可俯瞰苍生。 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溢出的口水,苏亦彤双眼冒着金光冲了过去,拽着他的袖袍,激动道:“帅哥,有女朋友了吗?没有的话可以考虑考虑我,我单身……” 帅哥、女朋友什么的,众人当然没有听懂,不过这考虑考虑我和我单身这几个字眼,众人还是听明白了。 先是平静的点了点头,而后众人的视线齐齐调转了过来。他们没有听错吧,陛下他竟然说他单身…… 后宫佳丽三千,夜夜美人在怀,她竟然还跟他们的摄政王殿下说她单身…… 第五章 还请陛下自重 摄政王浓眉蹙起,眼角直抽。好半晌,才忍着滔天的怒意,咬牙一字一句道:“那陛下可要听清楚了,本王乃是先皇亲封的摄政王风飞翼。还有,本王并没有龙阳之癖,还请陛下自重。” 嫌恶地抽回袖袍,凤飞翼冷着脸退出了好几步。 有那么一瞬间,宫人们都只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摄政王殿下他……竟然亲口报了自己的名讳,这不是在做梦罢? 还有,还有,刚刚摄政王殿下好像是被陛下轻薄了! 齐齐伸手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宫人们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的低下头去。是真的,陛下真的轻薄了摄政王殿下。 苏亦彤扑了个空,不由努了努嘴,“不就抱抱吗?这么小气做什么。” 她抬步走到殿中的龙椅前坐下,手指轻敲桌面,似已经从刚才的惊艳中回过神来,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还站在屏风前的人道:“亮如晨风翼,焉能凌风飞,不错,倒是个好名字。”就是人太古板了些,她不过才抱了一下,他的脸便黑得能吓死人,要是她的脸皮再厚一点,怕是连她也会被自己的举动囧到。 “你……”风飞翼惊愕的抬起头来,第一次用正眼看向苏亦彤。 男生女相,虽是女气了些,倒也不丑,挺鼻薄唇,眉如新月,特别是那一双像是含了春水的桃花眸,格外引人注目。 心没来由地咯噔一下,风飞翼不自在的别过视线,冷着脸道:“还请陛下……” “请朕干嘛?”随意抛了个媚眼过去,苏亦彤心底乐开了花,花痴道:“还是摄政王殿下有话要同朕说?” 风飞翼冷哼一声,冷俊的眉眼不悦蹙起,冷冷扫视周围宫人,低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退下。” 饶是他手段狠厉,但在如此不要脸的人面前他也真真是丢不起人! 此话一出,宫人们就像一阵风般,快速的跑了出去。 一阵冷空气袭来,空荡的大殿之中,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亦彤眨巴着大眼,双手撑着下巴,状似不解地调戏道:“摄政王殿下将他们都赶走做什么,莫不是真的看上了朕,想要……” “哼!”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头,俊美无俦的脸上一片绯红,“陛下此话何意?!莫不是真摔傻了?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放在刚才,苏亦彤可能还会辩上一辩,不过现在嘛,已经被美色迷晕的她,自然顾不得那许多。 瞧瞧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似古雕刻画,飘逸宁人,还没怎么样,就已经让她失了大半心神,若是对她抛个媚眼什么的,那她岂不是整个人不是都要陷进去。还有那片轻轻开合的薄唇,薄厚适中,粉嫩如桃花花蕊,简直是罪恶的源头啊…… “呵……”习惯性的擦了擦口水,苏亦彤傻笑着走过去:“摄政王这话就说得不妥了,朕……虽然是摔了脑袋,但也不至于摔傻罢,你看,朕还能活蹦乱跳不是……” 嘴角又是一阵抽蓄,风飞翼忍无可忍,于是道:“本王今日前来不过是想看看陛下龙体可还安好,既然陛下无碍,那本王就先告辞了。” 宽大的袖袍一甩,他直接无视掉她的存在,转身就走。 “诶!”苏亦彤眼疾手快的拽住他的袖袍道:“朕还没说完呢!你先别走啊。” 风飞翼浓眉蹙起。 她嬉皮笑脸道:“那个……你能不能先放了大将军啊。”她虽然觊觎风飞翼的美色,很想多揩他的几把油水,但正事当前,她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放他做什么。”风飞翼用力扯回袖袍,沉声道:“陛下莫要忘了,您是怎么受伤的?” 第六章 您寝殿的院墙塌了 “朕这不是发现你冤枉他了嘛。”她才不会傻到只是因为他的美色便自报家门,毕竟她还得凭着这点线索去查找原主的死因呢!咧嘴一笑,她乐呵道:“更何况,你看我...看朕不是还好好的嘛。” 顺势揩了把摄政王殿下的油水,苏亦彤心中乐开了花。 眉头越皱越深,风飞翼冷言冷语道:“即便如此,大将军也逃脱不了嫌疑,依本王看,还是让大将军在天牢中再安分一段时间,以免出来再生祸害。” 说完,径自拽回了袖袍,头也不回的出了她的寝殿。 苏亦彤在后面气的直跳脚,大声道:“风飞翼,你个王八蛋,你以为你是谁,老子可是皇帝,你凭什么这么拽。” “凭什么……” 凤飞翼虽然已经走出了很远,但苏亦彤的话却是一句不落的落入了他的耳中。“自然是凭实力。” 如今的离国皇室,有名无实,若不是有他镇守,怕是早已被它国吞噬的一分不剩,所以,在这离国,他无需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包括皇帝本人。 大步离开,有人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身后,轻声回禀道:“爷,没有查出来。” 脚步一顿,风飞翼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次是不是我们猜错了,也许皇上他真的是意外摔伤。” “不可能。”风飞翼道:“苏亦彤那么小心翼翼的一个人,又怎会任由自己受伤,就算平日装得窝囊了些,你又岂会不知他的本性。”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继续查,本王就不信背后之人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是。” 顿了顿,“等一下,” “爷。” “今日的苏亦彤看起来跟以往不大一样,你去查一下,她是真摔伤了脑子,把什么都忘了,还是有意为之。” “是,爷。” 一阵风刮来,他的身后空无一人,微微侧头看了眼苏亦彤寝殿的方向,抿起的唇角邪魅四起。“苏亦彤,本王倒要看看,你是真疯还是假傻。” 袖袍一拂,前方堆砌的石墙轰然倒塌,他勾唇一笑,大步离去。 “陛下……” 前方的动静自然是传到了苏亦彤这里。小喜子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小声道:“您寝殿的院墙塌了。” “什么。”苏亦彤还没有从刚才盛怒中平息下来,闻言,不由跳脚道:“是谁干的。” “回陛下。”小喜子道:“是雷劈的。”他可没有那个胆子,敢指认摄政王。 “雷劈的?”她疑惑的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色,自言自语道:“你确定不是人为的?” “这……”小喜子咬牙,默默垂首,他能说他什么也没看见吗? “呃……”苏亦彤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开口问道:“小喜子,朕问你,风飞翼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还是你随口瞎掰的?” 小喜子连连点头,表情夸张道:“陛下,您忘了吗?您可是先皇临终之前托付给摄政王殿下的。” “所以,他算是我的监护人了?”苏亦彤明了地点了点头。 监护人?小喜子迷惘地问道:“陛下,监护人是什么?” 苏亦彤摆摆手,“说了你也不懂,你先退下罢。” “是,陛下。”拂袖屏退左右,小喜子与一众宫人都退了下去。 人走殿空。 苏亦彤身子后仰,躺倒在床榻上迷惘地眸子里一片浑浊,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喃喃道:“吓死老子了。” 第七章 要不你来试试 她怎能不知,那院墙之所以坍塌,其实是风飞翼的杰作,但实力悬殊摆在那里,经不起她过度猖狂啊。况且她一个皇帝的权利还不如一个摄政王,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在床上一通打滚,苏亦彤才终于醒过神来,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有喉结...”又不确定的摸了摸胸口,“也有胸...不对...不对...” 脱掉衣服,她再次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伸手查探,疑惑道:“没有啊,明明就是个女的。” 只是这喉结,来的有点莫名其妙。莫不是这古代也有人妖? “啊……”一声哀嚎,扯过被褥蒙上脑袋,苏亦彤心中悲怆万分。 她不过是在家里睡了一觉,便莫名其妙的穿到了这个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国度,而且……还是女扮男装的皇帝,皇帝啊……她若是个男的也就算了,可她偏偏是个女的,什么都不会不说,原主还被扼杀在了历史的摇篮里,可怜她一个从二十一世纪创越而来的现代单身知性女青年,美好的生活还没开始,就要想着要怎么做才能找出那个杀死原主的凶手,才能让自己在离国站稳脚跟… 悲啊…… 怀着悲怆的心情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这一睡便到了第二日。 天还未亮,殿外火把燃烧的声音便轻飘飘地传入殿中。 苏亦彤睡得迷迷糊糊,抱着被褥翻了个身,嘟囔道:“吵死了...” “陛下……” 殿门外,小喜子那柔中带刚的声音传来。“该上早朝了。” 陛下,早朝!苏亦彤掀开被褥,笔直坐起,捏了捏自己的脸,又捏了捏自己的脸。 不是在做梦,她是真的穿越了?意识到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她埋头扎进被窝,哀嚎一声,生无可恋道:“啊……是真的,我真的没有在做梦。” 仰头悲叹一声,还没下榻,殿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小喜子领着一众宫女进来,道:“陛下,您该起身去上早朝了。” 睡觉的时候忘了脱衣服,身上穿的仍是昨日那身龙袍,苏亦彤理了理生了褶皱的袍子,起身挥开众人,扯着嗓子道:“衣服拿来,你们都给朕退下。”她才不会忘记,女扮男装被人拆穿的话会落得个什么样的后果。 “是……”对此,小喜子早已见怪不怪,只吩咐人将衣服放在案上,便领人退到了屏风外头。 今日要穿的袍服比昨日穿的远远要复杂许多,待到苏亦彤把袍服穿好,已是过了小半个时辰。 “小喜子,你确定朕要穿成这样去上早朝?”指了指顶在头上的冠冕,苏亦彤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是啊。陛下。”小喜子点头道:“您平日都是这样去上早朝的啊,有何不妥吗?” “呵...”尴笑一声,苏亦彤就差没骂爹骂娘了,头上顶着个没什么鸟用的冠冕也就算了,偏生这东西,目测就有三、五斤重,而且还是顶在她的脑袋上,她能不吃力吗?“要不你来试试?!” “陛下。”小喜子被她的话吓得跪倒在地,哆哆嗦嗦道:“这冠冕可是象征着您的身份,您这么说,可真的是折煞奴才了。”就算给他一百个脑袋,他也不敢哪。 “得了,得了。”不耐的拂了拂袖,苏亦彤被头顶上的冠冕支配着方向左摇右摆的出了寝殿的大门。 小喜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小心而又慌张。 走了几步,她累得实在走不动了,不由大口喘着气问道:“小喜子,你确定这东西不会掉下来?” 第八章 您这冠冕取不得 “呃……”小喜子哑口无言。今日陛下这是怎么了,平日去上早朝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也没见有多少怨言啊。莫非真的是摔坏了脑袋,不顶用了? 他惨白着一张脸,小心翼翼道:“应该不会...罢...” “算了,问你也是白搭。”双手按住头顶的冠冕,她继续往前,问道:“小喜子,这么早去上早朝,你确定会有人。”换在现代,她还躺在舒服的被窝里没睡醒呢!可怜她现在……哎!注定是睡不了懒觉了。 垂头丧气的低下头。小喜子的面色恢复了些许红润,回道:“当然,早朝可怠慢不得。” “哦。”她一听来了精神,忙道:“那风飞翼会不会来?” 想起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她就忍不住口水直流。帅哥耶,而且还是超级无敌的那种帅,叫她如何不花痴。 “摄政王……他……”小喜子为难地低下了头去。不是他不说,实在是摄政王殿下的权势滔天,远比她这个皇上还要威武霸气,他若是胆敢说出一句对摄政王不敬的坏话,他明日就很有可能横尸街头了。 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慌忙回道:“应该会来吧。” “会来吗?”愁容满面的脸上立刻一片晴朗,她喜道:“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一想起那张似祸国殃民的绝美脸庞,她的小心脏就忍不住砰砰直跳。 说风就是雨,苏亦彤这速度远比刚才快了不知道多少,等到得正清殿时,满朝大臣皆已到齐。 一眼瞥见人群中那个着一袭黑色袍服的人,她的心再次不听使唤的砰砰直跳起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忍着兴奋步上台阶,身后朝臣跪地朝拜的声音一连迭的响起,那低眉顺眼的模样简直是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平身罢……”平生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参拜,苏亦彤的心里可别说有多激动了,兴奋之余,一掌拍在龙椅的扶手上。“嘶……”用力过度,她痛得牙呲欲裂。 “陛下,”台下有不少还未起身的人都抬眼看了过来。 她尴尬的笑了笑,继续道:“平身...平身。” 说到演戏这一行,她虽然不熟练,但小说,电视剧她看得多了,就算没有演技傍身,她也绝对有把握震慑朝臣,只是头上这冠冕…… 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头上的冠冕便向一旁倾斜,歪歪扭扭的掉了下来。 发髻散乱,冠冕垂在脑后,苏亦彤惊呆了,满朝朝臣也惊呆了。 “呃……”朝臣们关心之余,又惊恐的睁大了双眼。 “哈……没事……没事……”头一次遇到这么尴尬的场面,苏亦彤干脆一把将冠冕取了下来,放在龙案上,将乱做一团的墨发用五指熟练的捋了捋,正襟危坐,满不在意道:“咳...说罢,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群臣们面面相觑。陛下这未免也太儿戏了罢…… “陛下……”小喜子戳了戳她的肩膀,小声提醒道:“您这冠冕取不得。” 苏亦彤一挑眉,满不在意道:“为何取不得?” “这……”小喜子禁声,不知该从何说起。 然而还不等他解释,苏亦彤便揉着自己发干的喉咙吩咐道:“小喜子,去给朕端杯茶来。” 陛下这是真的傻了? 朝臣们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高高在上着一袭龙袍的苏亦彤,也有些傻了。 大抵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说...不,是亲眼见到竟然有皇帝视早朝为儿戏,不佩戴冠冕也就算了,偏偏还说要喝茶…… 第九章 白瞎了这么一张好脸了 他们能提议吗?能……大臣们同时咽了口唾沫,忍不住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起来。 没有人发现,在苏亦彤右下方的一张软榻上,他们口中英明神武,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殿下正黑沉着一张脸,隐隐生怒。 议论还在继续,他瞥了眼还坐在龙椅上若无其事的苏亦彤一眼,不禁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陛下说要喝茶吗?” 话头直指小喜子,小喜子一呆,随即反应过来,忙退到了殿堂之后,泡茶去了。 “呵……”闹了这一出笑话,苏亦彤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而且,眼神只随意一瞥,她便再也提不起气势来。谁让台下有大半人数都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就连那一袭惹眼的墨绿色袍服也压制不了他们周身气质,虽然容貌不及风飞翼,但是看着很养眼。 口水情不自禁的留了下来,涣散的目光也不知道到底停留在谁的身上。她这色眯眯的模样,很快让在场的俊美大臣们不禁心生惶恐。 皇上这是变心了!还是变性了! 留着哈喇子上早朝又是什么鬼! 这时,小喜子端来泡好的茶水,“陛下,请用茶?” 他这一出声,苏亦彤总算从花痴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抬袖抹了抹口水,开口就问:“帅哥们有没有女朋友啊?” 又来!! 风飞翼闻言整张脸都黑沉了下去,泛着鎏金色光芒的眸子冷芒扫过,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人于无形。 女朋友是个什么东西?大臣们脑中同一时间冒出同一个问题。 女,若他们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指的是女人,可这个女字同朋友掺和在一起,就不得而知了。 有人忍不住好奇问道:“陛下,容老臣问一句,这女朋友是个什么东西。” “女朋友……”这下轮到苏亦彤尴尬了。 问话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观其年龄,便知应该是离国的老臣了,她若是将女朋友是个什么东西的问题解释清楚,那他会不会被气死。 “咳……”她掩袖轻咳了两声,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道:“女朋友就是……就是问你们用过早饭了没有。” 风飞翼唇角直抽,他当然不会相信女朋友的意思是口中说的那般,只是当看到她那么一本正经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时,他竟然怒极反笑了。 “原来如此。”果然还是皇帝陛下的学识高。 大臣们齐齐点头,同时回道:“回陛下,臣等还未用过早饭。” 这次轮到苏亦彤唇角直抽了,她不自在的摆正了身子,继续胡说:“哈……没用过的话就先下朝罢,你们也好早点回去用早饭。” 毕竟这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上早朝,还是快点结束为妥,省得闹出了笑话不知道该如何散场。 风飞翼冷嗤一声,起身道:“既然无事,那便退朝罢。” “是,摄政王殿下。” 大臣们拱手,相继走了。 苏亦彤心情很好的朝着风飞翼扑了过来,一只手飞快直朝他的衣襟探去,“风飞翼。” 她没有发现在那一群人离开的档口,还有一人,正一动不动的立在殿中,将笑不笑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滚……”风飞翼闪身躲开,退到了她的十步开外,蹙起的眉头似拧成一股麻绳,乌云密布。 “啊!”一个不察,苏亦彤扑到了殿中的一根柱子上面。 “砰”额头与柱子相撞,瞬间红肿一片,高高隆起,她不由深吸一口气,看向风飞翼,怒道:“风飞翼,老子抱你,是看得起你,亏你长得人模狗样,白瞎了这么一张好脸了。” 第十章 我错了…… “你说什么。”一道疾风掠过,一股内力化作黑色的掌风朝着苏亦彤袭来。 “老子说你不要脸。”她忍着额头上的疼痛,往旁边一跳,躲过他的攻击,继续骂道:“风飞翼,老子告诉你,你要是今天敢伤老子一根毫毛,老子定叫你好看。” 内力像是不要钱般,一股接着一股,朝着苏亦彤袭来,地面被轰炸出了好几个大坑,她边躲边骂:“臭不要脸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了不起了,告诉你,老子就是宁愿跟猪睡,也不愿跟你睡。” 竟然将他跟猪比,很好,很好! 恨恨咬牙,袖袍一甩,身形快如鬼魅,只是一瞬,便到了苏亦彤的面前,他长臂一伸,轻而易举的就遏制住了她的脖颈,语含怒气道:“那本王今日就且先让你看看,得罪本王的下场是什么。” “咳……你放手。”苏亦彤被他扼的喘不过气来,垂死挣扎,“风飞翼,你别忘了,朕可是皇帝。” “皇帝又如何,如今整个离国都在本王的手中,大不了本王杀了你,自立为王就是。”风飞翼眸光狠厉,泛着鎏金光芒的眸子一片阴鸷,杀意尽显。 他的威严还容不得旁人这般诋毁,就算当今天子也不能。 “摄政王殿下。” 就在这时,二人的身后一道略显清润的声音忽然传来。 手中的力道松了松,风飞翼眼神微沉道:“琉璃,你怎么还没走?” “救我……”艰难的吐出两个字,苏亦彤脸色憋得通红。 “我若走了,不就见不到摄政王殿下弑君的一幕了么。” 来人语速缓慢,因为是背对着,所以苏亦彤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凭其声音来断定他的好坏。 “杀了又如何,离国不缺皇帝,缺的只是像她这种糊涂的人。” “所以呢!” 风飞翼随手将苏亦彤扔在地上,背过身去,负手而立道:“所以她能不能做这个皇帝的决定权在本王手中。” “咳……”苏亦彤摸着摔疼的屁股,坐起身来,骂道:“风飞翼,你个王八蛋……” 还想要骂些什么,风飞翼一个冰冷的眼神丢过来,她吓得立刻闭上了嘴。 “苏亦彤……”他步步走近,低头俯视她道:“希望你能明白,这离国如今是在谁的手中,还有你的命,又是在谁的手中,你若聪明的话,当该知晓,自己该怎么做。” “我……”苏亦彤支支吾吾,双手撑着地面,往后挪了挪,“要你管。” “是么。”风飞翼伸手钳制住她的下颚,微微用力。 “不是……不是……”她识相的摇了摇头,笑着讨好:“那个……我错了。” “错了?错哪。”这认错的态度倒是讨他欢喜。 “我错在有眼无珠,错在……”笑话,她堂堂一个皇帝还需看他一个臣子的脸色,不过是欺她软弱罢了。 微微眯起眸子,风飞翼来了兴致。 “摄政王殿下,您这样威胁陛下,怕是不好罢……”琉璃似笑非笑地提醒道。 “你是谁。”只是抬眼,苏亦彤便被琉璃的容貌惊得愣在了当场。 面前的人眉眼如画,薄凉的唇畔一抹浅笑若有似无,明明淡雅之至,可落入眼中,却又让人无端迷恋。 大红色的袍服衬得他面容白皙,肤如凝脂,就算苏亦彤站在他的面前,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美,与妖冶无关,与淡雅无关,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美而不妖。 第十一章 后宫佳丽三千,一样不缺 琉璃勾唇一笑,似漫不经心的作揖道:“臣琉璃见过陛下。” 那举止,那神态,让苏亦彤忍不住心神向往。 “琉璃。”她满意的点点头:“长得也不错。”咽了咽口水,她调笑道。“可有……” 话还没说完,风飞翼便打断她道:“陛下,您可以走了。” “走?”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走哪里?” 泛着危险的眸子微微一眯。 “哦,朕知道了。”她慌忙从地上爬起,拂了拂身上的尘土道:“那个……琉璃啊,朕还有事,咱们改日再约。” 改日再约?琉璃疑惑的看着她,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睿智的光芒。 “拜拜……”挥了挥手,她几步跑出了正清殿。 小喜子看了琉璃一眼,微微躬身,也小跑着追了上去。 “摄政王在看什么?”琉璃目送着苏亦彤走远,他又看向风飞翼道。 “哼!”风飞翼长袖一拂,眼里满是戏谑道:“丞相未免问的也太多了些。”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琉璃微怔,晦暗如深的眸子里泛着不知名的光,他自言自语地道:“问的多了些么?” …… 走在回寝殿的路上,苏亦彤揉着被风飞翼掐疼的脖颈,嗫嚅道:“该死的风飞翼,下手竟然这么狠毒……” “皇上…”小喜子跟在她的身后,小声道:“摄政王可是先皇的托孤重臣,更何况他权势滔天,早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若无必要,您还是不要和他作对的好。” “权势滔天,他凭什么。”她不满的道:“朕可是皇上,怕他做什么。” “可是陛下,离国如今有大半权势都在摄政王的手中,您若贸然和他作对,怕是会受到他的责难。”小喜子提醒道。 “责难就责难,老子就和他扛上了。”摸了摸红肿一片的脖颈,嘟囔道:“谁让他下手那么重的。” 走了几步,她又道:“对了小喜子,你可知琉璃在朝中任何官职?” 小喜子一怔,忙不紧不慢道:“回陛下,琉璃任的是正一品丞相一职。” “丞相,”她沉思道:“是不是很大的官职?” “是的,陛下,丞相仅次于摄政王殿下。”小喜子毕恭毕敬地答道。 “这样啊,那他人品如何?”她又问道。 “丞相大人品性温和,乃是为国为民的好官。” “听你这么说,他应该不坏?”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自然。” “嗯,那就这样了。”苏亦彤心中打定主意,蹦蹦跳跳的回到怡和殿,将所有的不快尽数都抛到了脑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怡然自得。 …… 午时三刻,用过午膳之后,她趴在桌案上轻微鼾睡,这时,小喜子领着几名宫人捧着一大堆折子进来。 “这是什么?”苏亦彤被惊醒,打着呵欠随手拿过一本,翻开看了两眼。 “这是奏折,”小喜子将奏折一一整理好,恭敬答道:“陛下您昏迷的这几日,御书房中的奏折已经堆积成山了。” “堆积成山?朕昏迷了几日?”她昨天才刚醒来,今天便赶鸭子上架被架去上早朝。现在更好了,不由分说的还端来这么多奏折,她得批阅到什么时候去? “三日。”小喜子一本正经地回道。 她惊恐地睁大了双眼,“三日就堆了这么多,说的都是什么?” “呃……”小喜子脸红到了耳根子,“说的都是……” “都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说的都是让陛下您纳妃封后之事。” “封后纳妃?朕的后宫空无一人?”苏亦彤犹自震惊道。 小喜子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后宫佳丽三千,一样不缺。” 第十二章 让你生一个试试 “既然一样不缺,那还纳妃做什么。”倒是她小瞧了原主的魄力,连演戏也能演到如此逼真地步。 “这……”小喜子呼吸不稳,小声道:“大臣们说陛下您年方十八,是该繁衍子嗣的时候了。” “什么。”怒拍桌案,她怒道:“年方十八,就该繁衍子嗣,这是什么破歪理。” 再说了,她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没有必要将自己的一生砸在生儿育女上面,更何况她是女的,是女的,拿什么去跟一群女人生孩子。 “可是陛下,按照我离国律法,您确实可以孕育子嗣了。” “打住,你再说,信不信老子将你扔进女人窝里,让你生一个试试。” “陛下……”小喜子双眼含泪,委屈道:“您这么说也太过分了。” “呃……”反应过来小喜子是个太监,苏亦彤登时便住了口,她一时语塞道:“好了,好了,是朕错了就是,你哭做什么,”她可没有耐心好到去安慰一个太监。 “……”小喜子更委屈了。 苏亦彤手足无措,正要发怒,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跪倒在地,大声道:“陛下,容妃求见。” “容妃,”皱了皱眉,她道:“不见。”开玩笑,让她一个女人去和女人调情,她才没有那么好的兴致,更何况她喜欢的是男人。 忽然,风飞翼那张魅惑丛生的脸从她脑中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琉璃那张龙章凤姿的脸,美如璞玉,一眼万年。 心扑通扑通的跳动了两下,门口跪着的太监还没来得及回去复命,便闻一道妩媚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直叫人心底酥麻一片,饶是苏亦彤是个女人,也受不住这种调调。 “皇上……” 苏亦彤打了个机灵,浑身像是被打满了鸡血般,眼神灼灼的盯着怡和殿殿门口的方向,朝小喜子招手,附耳道:“小喜子,这容妃长得如何?” “回陛下,容妃她……”她字卡在了喉咙里,他还没来得及说完,那着一袭透明轻纱的窈窕身影便映入了两人眼中。 只见那轻纱之下,诱人身姿若隐若现,胸前两团肉色球状的物体在衣服的挤压下伴着她扭动的身子不停抖动,前凸后翘,丰腴之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胸部,苏亦彤吞咽口水道:“我去,尤物啊。” 啧了啧舌,她不禁自言自语道:“啧……这样的美女要是放在现代,不知道要亮瞎多少男人的眼。” “陛下,什么是现代啊?”小喜子不解地问道。 “现代就是……”她刚想要回答。 “皇上,”酥麻入骨的一声轻唤,苏亦彤还没有说完,便被吓得跌倒在地,“容……容妃……你……来了……” “是啊,皇上?”撩了个自觉撩人的动作,容妃靠了过来,蹭着她的脸娇声软语道:“陛下真的好坏,醒来了,也不来看看臣妾,可叫臣妾好生想念哪……” “呕……”苏亦彤作呕的转过身去,小声问道:“小喜子,朕……平日与容妃相处的如何?” “呃……”小喜子作难的看了容妃一眼,这才附在她的耳畔道:“陛下,这容妃可是难缠的很,你平日最怕的就是与她待在一处。” 她从地上跳起,惊慌失措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第十三章 古代的女人都这么脆弱吗? “皇上……” 苏亦彤才刚起身,身后衣摆便被人拽住。容妃又贴了过来,柔声道:“您这是要做什么去啊……” “朕……”苏亦彤连着向前冲了好几步,也没能逃脱容妃的魔爪,“朕还有国事处理,容妃你……”随手抛了本折子过去。“你若是不信地话,可以先看看。” “皇上……”然而那折子才刚落到容妃的手背上,她便吓得松开了她的衣摆,花容失色,惊恐道:“陛下,后妃不得参与国事,您这么做,难道是真想臣妾被安上祸国殃民的罪名吗?还是陛下真的不喜臣妾,所以……所以……” 窸窸窣窣的抽噎声伴着眼泪啪嗒啪嗒落地的声音不停传来,苏亦彤懊恼的拍了拍脑袋,给小喜子使了个眼色,往前凑了凑,哄道:“那个,爱妃啊……朕不是这个意思……朕的意思是这几日有点忙,等过几日了,朕闲下来了再去看你。” “皇上说的可是真的?”容妃破涕为笑,脸上哪里有眼泪的痕迹。 “你……”苏亦彤惊讶的睁大了双眼,支支吾吾道:“你……刚刚不是哭了吗?眼泪呢!眼泪呢!” 容妃噗呲一笑,自袖中掏出一块方帕,笑道:“皇上说的可是这个?” “什么意思?”苏亦彤蒙了。 容妃就着手帕一拧,一串水珠从中溢出,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正是她刚刚听到的眼泪落地的声音。 “所以你刚才没有哭。”她快速反应过来。 容妃点头,娇笑道:“臣妾这不是想看看陛下您对臣妾的真心嘛,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还请陛下莫要责怪。” “放肆。”苏亦彤怒拍桌案,生平第一次感到耻辱!她竟然被一个女人玩得团团转,不是耻辱又是什么。 容妃吓了一跳,捏起方帕就要落泪,这次苏亦彤眼疾手快,从她手中抢过方帕,顺手将一本折子丢入她的手中,无耻道:“容妃,你将朕的奏折弄湿了,这可是要被杖责的,小喜子,你说是不是啊。” 小喜子在旁目瞪口呆的看着跟以往有很大不一样的皇帝陛下,半晌,才点头道:“陛下说的是……” “陛下,”容妃闻言登时吓得面色苍白,慌忙将手中的折子丢在地上,由假哭变成了真哭,跪地求饶,仪容全失道:“陛下,臣妾不是故意的。” 果然,演戏不过三分钟。 苏亦彤得意的挑了挑眉,继续演戏,故作惊讶道:“啊……容妃,你竟然敢把奏折扔到地上,这可是会被百官话柄,是要杀头的。” 她还不信了,她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来的女汉子,会斗不过一个整天只会哭哭啼啼,搔首弄姿的后宫女人。 只可惜,她穿的是女扮男装的女皇帝,若是她也能像模像样的穿成个后宫嫔妃,她绝对保证,她会让这离国皇帝的后宫不得安宁。 不过这些,她也只能想想罢了。长叹一声,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坐回了龙椅上。 “啊……”容妃闻言,脸色更白了,磕头的速度也更快了,“陛下,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容妃,你……”她的话还没说完。 “砰”容妃摔倒在地,面容狰狞而又苍白,竟然是吓晕了过去。 “就这么晕了?”苏亦彤走过去,落井下石的踢了两脚,看向小喜子问道:“古代的女人都这么脆弱吗?这么不经吓?” 第十四章 就送去烧了罢 皇上,您这哪是吓呀!您这分明就是恐吓呀!小喜子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保持平静道:“皇上,那容妃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几个人将她送回去。”她挥了挥手,道:“这事就交给你了。” “是,陛下。”小喜子看了眼躺在地上装晕的容妃,很识相的就退了出去。 重新坐回龙椅,随手翻开一本折子,瞟了一眼。字是她不怎么熟悉的繁体字,但若是仔细辨认的话,她还是能分辨出的,可是连着翻了好几本,大都是“封后纳妃”一个意思。 “什么鬼。”不悦的将奏折全部推翻在地,吓晕在地上的容妃还没来得及被人抬走,油头粉面的脸便被砸了个通透。 唇角扯了扯,她痛得龇牙咧嘴,却又只能摒着呼吸,默默地,痛苦地深吸一口气。已经深深领略到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小喜子领着人进来的时候,见到她被砸的那副模样,也不禁感到脸上一阵抽痛,虽然折子很轻,但成堆的砸下来,那重量就可想而知了。 容妃被人四仰八叉的抬走,苏亦彤翘着二郎腿,连着心情也好了不少,她随口问道:“对了,小喜子,今天早朝的时候,正清殿被风飞翼炸开了好几个大坑,你去吩咐一下,叫人过去把坑填一下,顺便跟那些大臣说一声,这几日就不用上早朝了。” “陛下……这样不好罢。”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太监,还没听说过有皇帝无病无灾就罢免朝政的。 “有什么不好的。”她无所谓地道:“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这是风飞翼的旨意。”反正坑是他弄的,要祸害也该祸害他才是。 “那……要是摄政王知道了又该如何是好?”小喜子战战兢兢地问道。 “知道了就知道了,”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打着哈欠道:“朕去皇宫走走,你去吩咐罢。” “那这些折子……”小喜子很快地扫了眼掉落在地,有的已经分尸了的折子,请示道。 “这些折子?”苏亦彤想了想,脑中灵机一动,她笑道:“就送去烧了罢。” “这……”小喜子的膝盖像前弯了弯,有点想哭。 “这什么这。”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就是烧几个折子吗?有什么好怕的,而且这些东西朕又看过了,留着又没什么用,还是快点送去烧了罢,省得看着碍眼。”不过是烧个折子,又不是上房揭瓦,用得着这么担惊受怕嘛?况且,她才是皇帝,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然是她说了算,凭什么要低人一等,看风飞翼的脸色。 说完,她就丢下小喜子走了。 彼时,正值入春,乃是草长莺飞,枯木逢春的大好季节。 苏亦彤一个人迈着欢快的步子,哼着小调,仿若林间放飞的小鸟,好不潇洒。“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都说冰糖葫芦儿甜,甜里面它裹着酸……” “那冰糖葫芦究竟是酸还是甜啊?” 第十五章 别让老子逮着你 “谁……” 嗓音清润悦耳,如风拂面,和在风中,却又多了几分苍凉之感。 桃花眸一凝,苏亦彤身子往后一跃,似受了惊吓般兀自跳出了好远。 来到离国才不过一日,一切虽然看似风平浪静,可她知道,事实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而且,原主的死因还没查到,她不得不防。 “臣琉璃见过陛下……”随即一道着大红袍服的颀长身影落入她的眸中,清贵卓然,风姿如玉。 “丞相?”不确定的唤了一声,她咽了咽口水。 美男啊,而且还是她朝思暮想的那种。 风度翩翩,温润如玉! 真的是,要多喜欢就有多喜欢! 琉璃颔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正是。” “你……不是走了吗?”桃花眸中色心突生。 琉璃拱手笑答:“本是走了,但见今日天色甚是不错,想着这御花园的花该开了,便来赏赏园中美景。” “赏美景啊。”僵硬的挤了个笑脸,苏亦彤顿时色心全无,“那你慢慢赏,朕先走了。” 见她转身要走,琉璃不由蹙眉,对她生了几分疑惑。 明明早朝之时,她还一副恨不得吞他入腹的模样,可现在,却是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难道她真如传说中的那般,摔傻了? 思及此,他忙出声唤道:“陛下。” “啊……”苏亦彤收回步子,僵硬的转过身来,僵笑道:“怎么了?丞相大人还有事?” “臣听说陛下在与大将军比试的时候不甚摔伤了脑袋?” “啊……是啊,是啊,朕这一觉醒来,确实忘了很多事。”她连连点头,忙打着哈哈敷衍。 她当然不会相信以琉璃的精明会傻到轻而易举的相信她的话,不过,她也没打算让他相信。 随手折下枝头一朵颜色较艳的花,放到鼻尖闻了闻,她转移话题胡扯道:“这花好香哪,难得天时地利人和,美景在前,那个丞相大人啊,你继续,朕就不打扰了。” 说完这话,她一溜烟的跑了。 顺着幽静小路一直往前,等她回过神来时,四周已是一片空阔。 “我去,这是哪里?” 她抬眼望去,便见一座似是因年久失修而荒废的宫殿落入她的眼帘之中。 天色将黑,森森冷意拢着冷风飘过,荒芜之感油然而生。 她抬步走近,心底难免有些后怕。 大开的殿门伴着冷风不时发出大门开合的“吱呀”声,似是有人不断进出所发出的声响。 再观那扇朱漆掉落的殿门,还可见上面被虫蚁腐蚀过的痕迹。 苏亦彤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抬眸四顾,喃喃道:“我去,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冷宫吧?” 冷风裹着阴森的寒意飘来,好似厉鬼索命的声音在她身前身后悠悠响起。 心里的恐慌越发加深,她走到杂草丛生的殿门口蹲下,四处张望,骂道:“我去,不会真的有鬼罢。” 她虽然不信鬼神,但在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饶是她胆子再大,也受不住这番无声的恐吓。 恰在这时,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从她头顶飞过,许是房顶瓦片年久失修,它这一扑腾,便有瓦片从中空掉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她被这巨大的响动吓了一跳,刚要跑,可四周黑漆漆的,她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缩头缩脑的蹲了回去,害怕之余,她只好自己给自己壮胆,指着那发出动静的方向,破口大骂道:“你大爷的,别让老子逮着你,否则老子非要把你宰了烤了吃不可。” 第十六章 就凭你,也配? 乌鸦受惊,又扑腾着翅膀,扯着那暗哑难听的粗矿叫声飞走了。 四周一下变得静悄悄的,唯有杂草在风中摇曳的婆娑声不停传来。 苏亦彤本来胆子就小,闻声早就吓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想走,又怕出了这里就又会进入另外一处迷宫。 “该死的小喜子,这都大半夜了,难道还没发现朕失踪了吗?也不知道派人来找找,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她边骂边抱着胳膊往前走了几步。 夜里的风远比白日还要凉上不少,尽管她身上披了外袍,却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 心有不安,如此反复的在原地走来走去,一直熬到了后半夜,她才半梦半醒的倚着墙睡了过去。 “给我找,她一定就在这附近。” 苏亦彤还没睡实,便闻一道似炸雷的声音突兀的在前方响起,直震得身后的墙也跟着抖了抖。 她一喜,以为是寻她的人来了,刚想要起身朝他们招手,可手才堪堪从杂草堆里冒出个头,几道剑光在月光下反射的光线刚好落在了她的脸上。 暗暗咬牙,她又不甘的缩回了手。 这些人,明摆着是为杀她而来。 而她又没有武功,虽然在现代曾学过几年跆拳道,但赤手空拳,也只能是平白送死。 她缩了缩脖子,吓得浑身冷汗直冒,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泄露自己的所在之地。 眼见着那剑就要朝着她蹲坐的地方刺来,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在这里,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找罢。”就在这时,与领头那人一起的四名黑衣人都走了过来。 “都找遍了?”领头的那人冷声问道。 “都找遍了,没有。” “继续找,主人说了,今日一定要拿下她的人头。” “主人?” 苏亦彤屏气凝神,微微皱了皱眉。 她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何人要这么大费周章的致她于死地。 “谁……” 然而她这一出声,那些有武功底子的人很快敏锐的捕捉到了她那丝微弱的气息。 持剑走近。 “我去。”她暗骂一声,知道再也藏不住,忙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往旁边丢了过去,将那几人的注意力引开。 “在那边。”闻声,那几人立刻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我去你们大爷。” 她见状,将身上碍事的外袍往地上一丢,大骂一声,便朝着与几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她在那里,快追。” 她的动作幅度太大,加之她那一声喝骂,很快将黑衣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她才不过跑了两米远,就被那几个黑衣人追了上来,团团围住。 “小子,这下你跑不掉了吧。”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嘿嘿一笑,骂道:“老子的,害你大爷我一番好找,你……去死吧。” 说完,挥剑就要砍来。 苏亦彤吓得蹲倒在地,双手抱头,大声痛哭道:“各位大哥行行好,能不能让小弟死个明白,告诉小弟究竟是谁要杀……”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剑风便横扫而来。让她意外的是,那凛冽剑光堪堪落至她的头顶,便止住了。 她偷偷抬眸,借着夜色看清了那几名黑衣人的脸色。却发现他们正一脸看傻子的看着她。“就凭你,也配?” 第十七章 你们能不能要点脸 被人无视她忍了,身为皇帝没有实权她也忍了,可现在她竟然还要被一群不如傻子的人当傻子看待,是可忍孰不可忍。 额间青筋直跳,她举止粗鲁的啐了口口水,撸起袖管,趁其不备,速度敏捷的往前一跃,伸手揪住刚刚那语出不敬的黑衣人的衣襟,怒道:“老子可是皇帝,你刚刚说谁不配,你有种再说一遍。” “你……” 几名黑衣人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反转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 “我什么我。”她又啐了口口水,对着那人的眼睛就是一拳。“告诉你,老子不还手这是礼貌,但并不代表老子就怕你。” 又是一拳落下,黑衣人痛呼一声。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说不说。” “你……你有种就杀了我。”被她揪着衣襟的黑衣人视死如归地朝那几人大声喊道:“大哥,二哥,小弟今日就先走一步,日后定要记得为小弟报仇。” 忙活了大半天,原来竟是一群二货。 苏亦彤既好气又好笑:“喂!老子有说要杀你吗?”不屑的睨了眼领头的那个人,她眼疾手快的抢过他手中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道:“老子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他死,要么……” 话还没说完,她手一抖,一用力,便见黑衣人的脖颈瞬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直流,刺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苏亦彤作呕的转过头去,一时不察,手上力道一重,连着剑也往后移了移。 “……” 被她挟持着的黑衣人尖叫一声,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就咽气了。 其余几名黑衣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突发的一幕,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 苏亦彤也呆了,她看了看还在发愣的那几名黑衣人,又看了看因为剑太锋利,而被割得只剩半个脑袋还挂在脖颈上的黑衣人。 她慌不择言道:“那个,不关我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怪它……要不是它太锋利了,你们的兄弟也不会死。” “啪嗒”一声。 长剑与黑衣人的尸体同时摔落在地。 “五弟。” 余下的几名黑衣人痛呼一声,提剑就朝她砍来。 苏亦彤见状,拔腿就跑,边跑边喊:“说了不关老子的事了,你们还追着老子跑做什么,你们有那功夫,还不如把那剑砍了。” 那无耻的语气,直让后面追着她跑的几名黑衣人气得想吐血。 凌厉的剑气横扫而来,苏亦彤用力跳起,躲过攻击。又是几道剑气落下,逃窜间,她的衣摆被削掉了大半。 她欲哭无泪,“都说了跟老子无关,你们能不能要点脸,” 她容易吗?第一次挟持人犯,还让人死了,有见过比她还悲催的么?! “你个臭不要脸的,还我五弟命来。” 那几名黑衣人闻言,也是暴跳如雷,提剑就砍,也不管能不能砍到她。 苏亦彤跑的飞快,半点不敢停留。“你们能不能先放过我……” 她真怕再这样稀里糊涂的跑下去,迟早会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 “那你倒是别跑啊。”那几人虽然有武功底子,但跑了这么久,也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有种……站着别动,让我们杀个痛快。” 第十八章 不关我的事 “你当老子傻,”苏亦彤大口喘着粗气,累得实在跑不动了,干脆就地坐下。 几名黑衣人见状提着剑又往前走了几步。 “大哥,不行了,不行了,我实在走不动了。”其中一名个子稍矮的黑衣人累得坐倒在地,粗声粗气道。 “大哥,我也不行了,这小子实在是太能跑了。”一人抗议,其余的两人也接连瘫软在了地上。 领头的黑衣人强撑着身子,劝道:“兄弟们,集中精力站起来,咱们还要为五弟报仇,杀了这个不要脸的狗皇帝。” “大哥,不是我们不为五弟报仇,实在是这小子太能跑了,你看看,咱们都累成什么样了,她还好好的坐在那里。” “混账,”领头的黑衣人喝骂一声,提着剑又朝着苏亦彤冲了过去。“你们不去,我去。” “不是吧,你们还来。”屁股还没坐热,苏亦彤不甘愿的从地上爬起来,速度缓慢道:“大哥,你能不能行行好,咱们改日再战能行吗?” 她倒是想好好跟他比个高下,不过眼下,还是逃命要紧。 磨磨蹭蹭的又往前跑了几步,她累得实在跑不动了,只好停下步子,软倒在地,准备听天由命。 彼时,领头的黑衣人已经提剑走到了她的跟前,见她终于安分了下来,不由恨声咬牙道:“小子,拿命来。” 长剑高高举过头顶,正要朝地上坐着的某人砍去。然而剑才举到一半,却突然从他手中脱落,顺着他的胳膊朝地面坠去。 “啊……” “砰……” 苏亦彤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被溅了一脸的血。而那领头的黑衣人却是一条胳膊被砍断,掉落在地,鲜血直流。 “大哥……” 余下的三名黑衣人痛呼一声,慌忙从地上爬起,提剑再次向她冲来。 “你们都看到了,不关我的事。”苏亦彤步步后退,心中暗骂一声,再次拔腿就跑。 然而,那三人仍是紧追不舍。 “喂……你们要不要这么拼命,都说了不关我的事了。”她回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那名黑衣人,提醒道:“你们与其追着我跑,还不如去看看你们大哥怎么样了,他只是断了一条胳膊,说不定还有救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三名黑衣人同时止步,忙扔掉手中的长剑,又调转方向朝着那昏倒在地的黑衣人走去。 “我去……” 她见此情景不由长吁一口气,也忙加快了步子。 晨光微熏,重重迷雾在微拂的晨风中慢慢化开。 苏亦彤凭借模糊的记忆回到怡和殿的时候,宫里已经闹翻了天。 无数皇家侍卫出动,四处寻找她的下落。 然而,她却是早已累的上眼皮紧贴下眼皮,才刚走进怡和殿,便昏倒在了地上。 …… “陛下……陛下……” 熙熙攘攘的哄闹声在耳畔悠悠响起。 苏亦彤忍着脑袋上的剧痛睁了睁眼,还没完全撑开眼皮,便被一道尖细的嗓音吓了一跳。“陛下,您终于醒了,您可真真是吓死奴才了。” “小喜子……”蹙了蹙眉,她看了眼屏风后那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人,问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小喜子边抹眼泪,边哭诉道:“回陛下,奴才们这是受摄政王殿下的旨意跪在此地受罚。” 第十九章 朕以前很喜欢吃药 在小喜子的搀扶下坐起身来,她摆手道:“都起来退下吧。” 她又没死,还用不着这么多人跪在她的床前哭丧。 “谢陛下。”宫人们闻言一喜,忙作揖退下。 撇了撇嘴,她问道:“风飞翼可来过了?” 小喜子恭恭敬敬地回道:“回陛下,摄政王殿下在此守了您一天,刚走不久。” 苏亦彤忽略掉小喜子口中的那句“摄政王殿下在此守了您一天”,追问道:“你是说朕昏迷了一天?” “是的,陛下。”小喜子心有余悸道:“昨日您说出去走走,便一直不见您回来,奴才怕您有事,便去禀了摄政王殿下。” “风飞翼?那后来你们是在哪里找到朕的。”她隐隐记得,天快亮的时候,她好似已经回了怡和殿。 “是在怡和殿的大殿门口,当时摄政王殿下正在因奴才没有及时回禀您的失踪而发怒,皇上您就回来了,”小喜子如实道。 “那后来呢!刺杀朕的那些人可找到了?”她身子前倾,刚要掀开被褥下榻,便觉脑袋上一阵钝痛袭来,直压得她意识模糊。 她只好又重新坐了回去,呲牙道:“啊……疼……” 小喜子拱手劝道:“陛下,太医说您脑袋受了重创,不宜走动,让您先好生休息。” 这时,有宫女端来熬好的药,“陛下,该喝药了,” 苏亦彤看了那黏糊的药汁一眼,不禁别过视线:“不要,有毒。” “陛下。”那宫女闻言,忙吓得跪倒在地,仓皇道:“这药是奴婢亲手熬制,从来没有经过他人之手,还请陛下明查。” “朕知道。”她挥了挥手,小声道:“朕的意思是那药太苦,会苦死朕的。” “可是……陛下,您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宫女心直口快道。 “是吗?”她看向小喜子,阴气森森地问道:“朕以前很喜欢喝药?” 小喜子点了点头:“是的,陛下,您以前虽然也怕苦,但每次喝药都是……” “嗯。”苏亦彤点了点头。 她又怎会不知道,小喜子话中的意思是指原主以前喝药很豪迈。“那从现在开始,你们就给朕记好了,朕以后不喜欢喝药,端下去。” 小喜子听了她的话,急了:“陛下,您不喝药的话伤就好不了了,伤好不了摄政王殿下知道后可是会怪罪奴才们的。” 他不提摄政王还好,他这一提,苏亦彤顿时怒了。 眉梢一挑,怒从心来。她恼道:“给老子闭嘴,不就是一个摄政王么,至于把你们吓成这样吗?别忘了老子可是皇帝,有老子罩着你们,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还不快把药给朕端下去……” 光是闻那药味,她就想吐了。 “是吗?” 正在小喜子与那宫女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屏风外,一道身如玉树的身影突然而至,步履从容的朝她走来。 长眉若柳,俊美无俦。 好帅啊!苏亦彤花痴地咽了咽口水,底气不足地道:“难道不是吗?” “嗯,陛下说的没错。”风飞翼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挥手示意她退下。 宫女盈盈一拂身,便退到了屏风外头。 “摄政王殿下……”小喜子偷偷看了她一眼,也识相的退了出去。 “你来做什么。”苏亦彤回过神,莫名有点恼。 该死的,怎么就忘了避讳,避讳—— 风飞翼在她身侧坐下,兀自垂眸搅动着手中碗里的汤药,轻飘飘地道:“自然……是来给陛下喂药的。” 第二十章 你确实是运气好 “你有这么好心?” 药还未入口,只是看着,她便已经知道这药有多苦了。 “那陛下以为,本王是来做什么的?”他将药喂至她的唇畔,语气里带了点调侃的意味:“太医说陛下疲累过度,需要好好将养身子,还有这脑袋,若是再不好好喝药,怕是也会傻……” “你住口。”一口吞下药水,苏亦彤面容扭曲:“苦。” “良药苦口。”风飞翼将药碗递了过来,问道:“陛下是准备自己喝,还是本王来喂?” “你……”狠狠剜了他一眼,她果断接过药一口气喝完。“好了,你可以走了。” 抬袖抹了抹嘴角残留的药汁,她趾高气扬的看向他。 风飞翼抿了抿唇,起身挑衅的看着她道:“不走,陛下又能奈本王如何?” “你……”她气竭。 他接着道:“陛下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何人所追杀吗?” “你抓到他们了。”她忙拽住他的袖袍,激动地问道。 “自然。”风飞翼低头俯瞰她:“怎么,陛下很想见他们?” 依旧是反问的语气。 “那是自然,”她喃喃道:“老子昨晚可是被他们追着跑了一晚上,要不是他们,老子这脑袋……啊……疼……” 呼痛的揉了揉额心,她也不知道揉哪块地方最能彰显自己的可怜。 “现在知道疼了?” “废话。”丢了个白眼过去,她摸着被牵动伤口的脑袋,问道:“可招出什么来了没有?” “没有。”风飞翼摇了摇头:“本王的暗卫找到他们的时候,五人中已死了一人,还有一人重伤,断了一只胳膊,流血而死,至于其他三人……” “那三个傻子如何了?”苏亦彤有些激动看向他。 被人追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比起那个费尽心思想要杀她的头头,她更恼的是那三个没有头脑的傻子。 害她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听说那三人为了追杀你,最后累死在怡和殿的殿门外。” “哈……”闻言,苏亦彤忍不住捧腹大笑,“那……几个傻子……” 风飞翼扯了扯唇角,问道:“很好笑?” “哈……”她继续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当然,你有见过,有人会因为杀人,而把自己杀死的吗?” “你的意思是,那两人是自己杀了自己?”浓眉紧锁,他愕然的看向苏亦彤。 “当然,不然你以为像朕这么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人凭什么杀了他们。”止住笑声,她自豪道:“说到底,还是老子运气好。” “你确实是运气好。”风飞翼豪不夸张地道:“本王的暗卫回禀,观他们筋骨,确认是高手无疑,你能从他们手中逃脱,不是福大命大,又是什么。” “高手……”哪知苏亦彤闻言,却是笑得更欢了。“就他们那样的也能算是高手,那老子还不得被笑死。” “闭嘴。”他轻喝一声,不耐地道:“说罢,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咳……”笑声戛然而止,她一顿,摇头道:“你以为若是老子知道是谁在背后捅刀子,现在还会好好的坐在这里听你废话?” “粗鲁。”风飞翼冷哼一声,再没了听她废话的心思,拂袖而去。 她在他的身后喊道:“哎!风飞翼你先别走啊,朕还有好多话没有同你说呢!” 第二十一章 这离国究竟是谁的天下 “爷,陛下近日也太过嚣张了些,要不要属下给她点教训?” 风飞翼才刚出怡和殿,便有人跟了上来,小声提议道。 “不用。”他下意识地止了步子,浓眉一蹙,若有所思地道:“你不觉得现在的苏亦彤比过去更有趣了吗?” 说话粗鲁,来去从心。明明傻到不行,却又让人不敢小瞧于她。 “爷的意思是?” “云清,以后就由你来贴身保护她罢。”眉目一凛,他沉声吩咐道。 “爷……”云清还想要说些什么。 风飞翼打断他道:“背后之人还未露出马脚,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可是爷,凭您的实力,离国上下无人敢对你不尊,您若是此刻夺了苏家的皇位,也不会有人对您不服,您又何必甘当他人臣子。”云清劝道。 “够了,云清。”他冷声喝道:“先皇让本王护她三年,本王既然应允,自当履行对他的承诺,不过,能不能活着熬过这剩下的两年,那就要看她的命硬不硬了。” “云清明白了。” “去吧,苏亦彤近日频繁被人暗杀,定是背后之人已经等不及了,你只需守在他的身边耐心等待就好。”散发着鎏金色光芒的瞳孔暗了暗,他随即长叹一声道:“先皇许我一生荣华,我总得随了他的愿不是,既是欠他们苏家的,早日还了也好,” 省得将来他为承诺所累,而下不去手。 说完这话,他拂袖而去。 …… 苏亦彤半躺在床上,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看来她得把调查原主死因的事提上日程了,否则有朝一日,她怕是真的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换上干净的衣袍起身下榻,脑袋上的沉重之感随之而来,压得她呼吸不畅。 “陛下,夜深了,您还是早点休息罢。”小喜子低声劝道。 “不用了。”她执意道:“随朕一同去天牢。” 小喜子犹豫道:“陛下,没有摄政王的命令……” “难道朕一个皇帝亲临,还比不过他摄政王的一句口头之言吗?朕今日就要看看,到底有谁敢挡朕的去路。”她气恼的瞪了小喜子一眼,转身就走。 夜黑风高,皇宫的走道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出怡和殿,苏亦彤就后悔了。 脑袋上的伤似乎超出了她的预料,以至于一出怡和殿,她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小喜子跟在她的身后,不放心道:“皇上,要不您还是回去吧!” 天气这般寒凉,他这个当奴才的都受不住,更何况是面前这个养尊处优的皇帝陛下。 “不行……”才刚起了打道回府心思的苏亦彤闻言,浑身就像打了鸡血般,一拢衣襟,拒绝道:“朕今日一定要去见大将军。” 去往天牢的路上,她问小喜子道:“小喜子,你可知大将军叫什么?” 小喜子步子一顿,“陛下连大将军也忘了?” 她有些吞吐地问道:“我...朕该记得他吗?” “大将军可是同陛下一起长大的,您忘了谁也不该忘了大将军呀!” “所以你的意思是朕和大将军的关系很好?” 这么说来,原主也不算是孤家寡人嘛! 小喜子点头,“是的,陛下,” “这样啊。”苏亦彤微微思索,第一个便将大将军排除在了想要杀她的人之外。“那他叫什么?” “回陛下,大将军姓君,名陌殇……” “君陌殇……嗯……听着倒不错,就是不知道长得如何。”说着说着,她又犯起了花痴。 小喜子被她这幅邪恶的表情吓得打了个哆嗦,忙不迭的回道:“大将军容貌出众,在我离国,除了战功显赫之外,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与风飞翼相比如何?”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与摄政王殿下相比,大将军的容貌自然是远远不及的,可若是同丞相相比,二人就不分伯仲了。” “这么说来,我离国的美男子倒还蛮多的。”暗暗啧了啧舌,苏亦彤已经对大将军君陌殇的容貌生出几分期待来。 “站住,摄政王殿下有令,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靠近天牢。” 两人才刚刚抵达天牢门口,还未亮明身份,便被看守天牢的狱卒拦住了去路。 眉心一跳,听到摄政王殿下几个字,苏亦彤心中顿时无名火起。 明明她才是皇帝,离国最高的统治者,却处处都要受风飞翼的压制,低他一头。 银牙暗咬,她心底已是怒及。 “放肆……”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怒骂,一旁的小喜子便历声喝道:“这可是陛下...” “切,”看门的两名狱卒不屑地看了他口中的陛下一眼,轻蔑地道:“不过是一个徒有其名的皇帝罢了,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我们是王爷治下,才不用看他的脸色。” “你……有种再说一遍。” 一次又一次的被人踩在头顶作威作福,她这个皇帝未免做的也太窝囊了些。 若是再不发威以正身份,怕是日后在整个离国也未必抬得起头来,思及此,她撸起了袖子。 “啪”的一声。 用力甩了刚才那个语出不敬的狱卒一个巴掌,她双眼充血道:“让开。” 她倒要看看,这离国,到底是谁的天下。 许是被她周身陡然暴涨的戾气吓到,那两名狱卒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刀剑碰撞的声音传来,被打的那名狱卒摸着被打痛的脸,后知后觉地呲牙拔刀道:“放肆,我可是……” “朕看你才是放肆。”苏亦彤忍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冷声喝道:“朕乃一国之君,不论他风飞翼权势如何通天,他始终是朕的臣子,有什么资格位于朕的头上耀武扬威。还有你们,不过一小小狱卒,便敢对朕拔刀相向,你们莫不是忘了,这离国究竟是谁的天下?” 抬手又是一巴掌朝着两人的脸上拍去。 “啪啪”两声落下。 她咬牙切齿,宛若恶鬼凶神一字一句道:“滚……朕以后不想再看见你们。” 那两名狱卒被她给打蒙了,扔掉手中的刀就跑。 “走...”苏亦彤阴沉着脸,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入。 然而,那两名狱卒才刚跑出天牢的范围,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他们并不陌生,正是跟在摄政王殿下身边的云清大人。 “云清大人。”二人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皇上要入天牢,小的们拦不住,还请大人恕罪。” “恕罪,你可知你们所犯何罪。”云清拔出腰间的佩剑,细细摩挲。 “我们……”二人吞吞吐吐,你看我我看你,心中已是抖如筛糠。 “不知道么?!”眸子微抬,云清执剑直指二人面门,一字一句道:“对皇上不尊,便是你们大不敬之罪,意图挑拨皇上与摄政王殿下的关系,更是罪无可恕,说罢,是谁吩咐你们这么做的,若是说了,我还可看在王爷的面上饶你们一命。” 他跟在风飞翼的身边多年,自是摸透了他的脾气秉性,他几乎可以肯定,不让君陌殇出天牢这件事,唯有怡和殿的人知道。 所以,眼前的这两人,他要是没有猜错的话,因是那背后之人故意为之,意在让苏亦彤对他家主上恨之入骨。 “我……”被苏亦彤打了的那名狱卒偷偷看了眼身后,这才爬着上前拽着云清的衣摆,战战兢兢道:“云清大人,我说...我说...” 然而就在他说话的这会儿,一道寒光一闪,他刚要抽剑抵挡,那暗器却是先他一步,径自没入了那两名狱卒的头颅之中。 “砰” 两名狱卒应声倒地。 他一脚踢开还趴在脚下的那名狱卒,暗骂道:“该死,又慢了一步。” 锐利的眸子扫视了周围一圈,最后落在了前方那片树林。 他往前追了几步,又不放心入了天牢的苏亦彤,只得放弃追踪,返了回去。 …… 天牢之中。 猛地一踏入,苏亦彤便觉有一股寒意直从她的脚底往上冒。 “好冷。” 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她回头去看小喜子:“小喜子,看守天牢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少了?” 小喜子抬目四顾,边跟上她的步子边解说道:“回陛下,摄政王治下,少有谋财害命之人,所以这关入天牢的人自然而然也就少了。”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道。 “因为...”小喜子犹豫着要不要实话实说。“陛下应该是不记得了,摄政王殿下最恨谋财害命,贪污受贿之人,所以……犯了这种罪的大都被当场斩杀了...” “想不到这风飞翼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闻言,苏亦彤对风飞翼态度有所改观的赞道。 已然将刚才在天牢外被狱卒为难的那一幕抛到了脑后。 “自然。”小喜子毕恭毕敬道:“虽然摄政王殿下在我离国确有暴戾之名,但在奴才看来,他却是一个好人……” “是吗?”眉梢一挑,她狐疑地看他:“小喜子,你该不会是有什么瞒着朕罢,” “没有……”小喜子趁她不注意抬袖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颤声道:“就算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欺瞒皇上啊。” “嗯,说的也是。”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状似无意地问道:“大将军的牢房还有多久才到?” 天牢内阴暗潮湿,许是因为久未住人的缘故,隐隐可见路过的牢房之中,老鼠四处奔波的痕迹。 小喜子闻言,忙小跑着头前带路,道:“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第二十二章 陛下这是害怕了? 天牢内阴暗潮湿,青苔爬满了墙角,苏亦彤还没走到君陌殇所关押的那间牢房,前面就有人大声喊道:“陛下,陛下,臣在这里。” 声音清朗,仰扬顿挫,像是个入世未深的少年,言语间充斥着一股不羁的放纵。 苏亦彤走过去,回头看小喜子,不确定地问道:“这就是大将军。” 面前的人一身狼狈,白色囚服尽数染黑,一头墨发乱如枯草,顶在脑袋上,倒像极了用枯草搭建的鸟窝,还有那张不知道染了什么东西的脸,被散落下来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哪里还有小喜子口中那个一等一的美男子半点风姿。 小喜子恭敬一礼,回道:“是的,陛下。” 苏亦彤咽了咽口水,后退一步,艰难地问道:“君陌殇……” “陛下,您的伤如何了,可好些了?”被关押在牢房中的君陌殇手脚并用的朝她扑来,却被铁门给阻住了前进的步子。 这妥妥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对姐姐的关心啊。 苏亦彤嘿嘿一笑,僵硬的扯了扯唇角,“朕没事……” “陛下……您……”君陌殇刚刚还处在与她重逢的喜悦里,可一眨眼,他便安静了下来。 “那个……”苏亦彤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朕上次与你比试摔伤了脑袋,醒来之后有许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这拙劣的谎言虽然连她自己听着也有些别扭,但事实如此,她总不可能说原主已经因为他的造作死了?! 君陌殇脸一跨,周身气息突然变得躁动不安。 小喜子被这他这股气息压得抬不起头来,只得小声提醒道:“大将军,陛下这次来是特意放您出去的。” “可以出去了?”不确信地看了看小喜子,又看了看苏亦彤。 “嗯嗯,能出去了,能出去了……”苏亦彤连连点头,吩咐道:“小喜子还不快去取牢房钥匙,放大将军出来。” “是。”小喜子转身退下,寻钥匙去了。 场面有点静。 苏亦彤侧头,盯着君陌殇看了好一会,才道:“听小喜子说,你跟朕的关系很好?”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么明目张胆的挑明两人的关系,若是对方有所图谋,那她岂不是又掉入了别人挖好的陷进里。 抿了抿唇,她不自在地解释道:“朕的意思是……” “不记得也没关系……”然而,君陌殇却是忽然打断她道:“臣记得就够了。” 长臂从铁门中缓缓伸出,想要去够她的脸,然而苏亦彤却是惊慌逃开,连着退后了好几步,看着他,眸光闪躲道:“你...你干嘛……” 呼吸一滞,眸光微湿,他垂眸,自责道:“对不起……” 他不该仗着同她青梅竹马,就事事想与她一起,若不是他缠着她,或许她就不会有此一劫。 苏亦彤一怔,呆呆地问道:“对不起朕什么啊?” 君陌殇抬头,正视她的眸光,回道:“若不是臣执意要与陛下比试,陛下也不会……”喉咙滚动,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尽数咽了回去。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他闭了闭眼,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暗淡无光,背过身去道:“陛下放心,不论您记不记得,臣定会护您周全。” 听到他的保证,苏亦彤压在心底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她长吁一口气,朝着他的方向往前挪了挪,咧嘴道:“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朕的好兄弟了。” 好兄弟!君陌殇脸色难看的扯了扯唇角,自言自语道:“就只是好兄弟了吗?” 他的话听得苏亦彤云里雾里,让她琢磨不透他话中的意思。 这时,小喜子拿着钥匙过来,开门道:“让陛下、大将军久等了。” 一出牢房,君陌殇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大一样了,黑白相间的囚衣歪歪扭扭的挂在他外露的锁骨上,敞开的衣襟下,健硕的胸肌若隐若现。 苏亦彤咽了咽口水,花痴的毛病又犯了。 夜晚的凉风顺着过道飘来,他取过牢房门上安插着的火把,头前带路,眉目微凛道:“陛下,我们走。” “这...”苏亦彤睁大了双眼,看着他那只着单薄囚衣却依旧高大的身影,莫名觉得心里暖暖的。 出了天牢,夜风扑面而来。 苏亦彤拢了拢衣襟,四处瞭望道:“看守天牢的人呢!” “呃...”小喜子一怔。看守天牢的人不是被陛下您赶走了吗? “小喜子。”她回头吩咐:“明儿你去跟风飞翼说一声,他安排的都是什么玩意啊,连主仆都不分,让他重新安排些有眼力见的来看门。” “是,陛下。”小喜子应声。 君陌殇举着火把,声音冷醇而又磁性,全然没有了初见苏亦彤时的青涩之意。“陛下,让臣送您回宫罢。” “嗯。”苏亦彤点了点头。 回到怡和殿的时候,殿门口熊熊燃烧的火把已经接近熄灭,守门的宫人见是苏亦彤回来,忙跪下行礼道:“陛下。” “嗯。”苏亦彤点了点头,不怒自威。 抬步迈入殿门,身后的君陌殇望而止步,拱手道:“夜深了,臣就不叨扰陛下了,告辞。” 苏亦彤回头看他,动了动唇,终是忍不住问道:“君陌殇,我们的关系真的很好吗?” 已经走出几步远的君陌殇闻言侧头,带着几许伤感的低声回道:“自然是好的。” …… 因为被刺客追杀受伤的缘故,这日,苏亦彤罢免了早朝,安然在怡和殿养伤,偶有几个不长眼的老臣前来叨扰,都被她以伤重为由,不宜商讨国家大事给赶走了。 加之正清殿被风飞翼用内力轰出来的几个大坑还没修补完善,老臣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她去了。 “陛下,摄政王殿下来了。” 春日的阳光绵软舒适,苏亦彤正慵懒的躺在怡和殿后花园的秋千架上晒着太阳,冷不丁的身后就响起小喜子的声音。 “不见……”长睫轻颤,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苏亦彤小嘴里哼着欢快的小曲,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 “这……”小喜子为难地看了眼已经走到近前的摄政王殿下,溜了。 风飞翼下颔收紧,眼神骤然凌厉,微风拂来,半束着的墨发轻轻扬起,从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青竹气息。 还未等他开口,那藏在阴影下,半瞌着眼的苏亦彤却是嗅了嗅鼻子,轻声呢喃道:“好香啊。” 她翻身坐起,未有睁眼的打算,面容慵懒的就像午后偷腥的猫,循着香味朝着面前的人扑来。 她额头上缠着的绷带已经被取下,经过几日来的修养,面色也好了不少。 风飞翼不动声色的躲过她毛手毛脚的动作,邪魅的声音中也添了几分午后的慵懒。“陛下这几日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啊……” 双眼倏地睁开,在空中扑腾的双手忽然怔住,苏亦彤尴尬地扯了扯唇角,佯装头疼的扶着脑袋,猫着腰,又退回了秋千架上。皮笑肉不笑地道:“是摄政王来了啊……” “怎么,陛下不希望本王来?”风飞翼玩味地看着她。 “不是……”她连连摇头,继续僵笑道:“怎么会...” “那陛下为何不见群臣?”若不是他亲自寻来,他倒还不知,她的小日子竟然过得这般潇洒。 那日半夜三更偷偷将君陌殇从天牢放出来也就罢了,偏偏还下旨让他来代理朝政。 这几日,他为她将要封后纳妃之事忙得脚不沾地,被那群老臣吵得耳根子都疼,她倒好,却是在这里躲清闲。 眉眼隐隐染上怒火,拳头在袖中收拢。 “朕这不是……伤还没养好嘛。”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是吗?”眉梢一挑,“那本王怎么听说,陛下近日心情大好,日日笙歌,好不快哉。” “没有。”苏亦彤闻言慌忙站起身来,心虚道:“朕安分的很,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不是那些朝臣说他比她这个皇帝还要牛掰的么,她只不过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牛掰。这么做也有错吗? “是吗?”努力保持镇定的抿了抿唇,他不动声色道:“听闻陛下把大将军君陌殇放了?” “嗯!” “听闻陛下还是趁着病重的身子连夜把他放出来的?” “没有的事……” “听闻陛下当时还很威风的将那两名狱卒训了一通?” 哪有那么多的听闻!当时天牢明明就没人镇守呀! 不满的撇了撇嘴,苏亦彤压低了声音回了一句。“一定是你听错了。” “是吗?那陛下可知那两名狱卒现在何处?” 她又不是神,她怎会知道!丢了个白眼过去,她嗫嚅道:“朕又不是牢犯,怎么会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本王倒是听说,天牢外的那方小树林中有两具狱卒的尸体暴毙。” “什么……”还想着敷衍过去,闻言却是一惊,她连忙跳起,扑过来揪住他的衣襟,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风飞翼瞥她一眼,嫌恶的推开她,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襟,回道:“就在陛下与大将军离开那一日。” 从袖中取出一枚状似飞刀,却比飞刀还要尖细的暗器,他漫不经心道:“这是本王的暗卫在那小树林外找到的,陛下想查的话,可凭借此物去寻找线索。” 犹犹豫豫地接过他手中那枚暗器,苏亦彤第一次觉得古代的人命是如此的不值钱。 哪怕前几日她被人追杀,跑了整整一夜,她都没有感觉到恐慌。可此刻,她只觉周身冰凉入骨,好似头顶被人时时刻刻悬着一把刀。 看着她突变的神色,风飞翼不禁勾了勾唇,道:“怎么?陛下这是害怕了?” “他们……”恐惧在心中蔓延,苏亦彤吞咽了下口水,才鼓足勇气声音发颤道:“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利器穿颅,一击毙命。”风飞翼漫不经心地道。 “啊……”苏亦彤尖叫一声,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两人被杀时的场景,吓得将那枚利器扔在地上,扑入面前人的怀中大声道:“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第二十三章 陛下喜欢男人…… 风飞翼被扑了个猝不及防,刚想推开她,袖袍却被拽得死紧,半分动弹不得。 神情古怪的蹙了蹙眉,他别过头,冷声道:“还请陛下注意……” 仪态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前方空无一人的小道上却突然冒出几道人影,叽叽喳喳的朝着这端走了过来。 “陛下……” “陛下……” 闻声,风飞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手上微一用力,他推了推她,再次冷声道:“陛下,恕本王无礼了。” 面前的秋千架在风中摆动,风飞翼掌心蓄起内力,刚要拍向苏亦彤。 “陛下……” 就在这时,一道大红的身影忽然扑了过来,风飞翼伸出的大手往旁边一倾斜,准确无误的落在了苏亦彤的胸口,人是推开了些,可是这动作,怎么看怎么古怪,而且这胸肌的触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结实,貌似跟正常的男人胸肌有点不一样。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又摸了摸苏亦彤的胸,两相对比,确定有点差距。 “啊……流氓……” 然而,还不等他细细研究完,苏亦彤已经尖叫着伸手朝他的脸打来,一阵风刮来,指尖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堪堪从他的下颔划过。 拢了拢衣襟,苏亦彤跳出了一丈远,面上的惊恐之色丝毫不讶异于她刚才的恐惧。 流氓!风飞翼嘴角直抽,刚刚是谁主动投怀送抱的。 两人还没分辨出一个是非对错来,刚刚闯入的几人却是一个比一个疯狂。 “陛下……您……” “摄政王殿下,你们……” “陛下,您方才跟摄政王殿下……你们……您……该不会是喜欢上摄政王殿下了罢。” 委屈地努了努嘴,几名姹紫嫣红的宫妃神色复杂的看着两人,其中有一个苏亦彤还认得,正是不日前被她赶走的容妃。 “咳……”面色通红的咳了几声,苏亦彤掩饰尴尬地侧过脸,解释道:“没什么,你们方才看错了。” 不就是一时害怕扑到了风飞翼的怀中,不就是刚才被他摸了,被人撞见了么,怕什么,她现在可是男人。 想到这里,她不由挺直腰背,气势十足地喊道:“小喜子……” 小喜子鼠头鼠脑地从几名宫妃的身后冒出头来。“陛下。” “她们是怎么回事?”她问道。 小喜子知错地低下头,“奴才拦不住娘娘们……” 可不是么!成群结队,风风火火,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后宫的娘娘们这么心齐。 “咳……”掩唇轻咳,苏亦彤一张老脸羞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生风飞翼还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爱妃们哪……”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她故作镇定的走过去,拉过容妃的手亲了一口,状似游戏情场的老手,游刃有余。 “陛下……”娇嗔一声,容妃羞涩的低下头去。陛下果然还是最宠她的。 苏亦彤的手纤细修长,比之一般女人的手大上不少。她讪笑着伸手在几名宫妃的脸上一人掐了一把,顺道抛了个媚眼过去,嬉笑道:“爱妃们这说的都是哪里的话,朕想你们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喜欢别人,你们看看……”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哄道:“朕这不是受伤了,不方便去嘛,爱妃们就先饶过朕,等朕身子好了,再去看你们好不好。” 她说着噘嘴在几人的脸蛋上“吧唧”一下,一人亲了一口,左拥右抱,端的是风流倜傥。风飞翼在旁看得眼角直抽,嘴唇紧抿。 “陛下……臣妾多日不见陛下,甚是想念,陛下就容臣妾再陪陪陛下嘛,好不好……”娇声软语,一直酥到了苏亦彤的骨头里,着白色长裙的宫妃抬袖遮脸,偷偷瞄了大名鼎鼎的摄政王殿下一眼,倾慕之余又朝她靠了过来。 一心二用,可耻!一记眼刀丢过来,风飞翼浓眉紧蹙,脸色一片阴沉,隐隐有要爆发的趋势。 察觉到他周身躁动的气息,苏亦彤脸一垮,再没了调笑的心思,“好了,好了,都走罢。” 她可得罪不起风飞翼。 随便找了个理由将几名宫妃打发走,小喜子也灰溜溜的走了。 “怎么,这就完了?”风飞翼神色古怪地睨着她,出言嘲讽道。 “不然呢!”耸了耸肩,苏亦彤又坐回了秋千架上。“朕都还没发火呢!你就先板着个脸是几个意思。” “恕本王眼拙,陛下的风流倜傥果真是旁人学不来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太大的情绪变动。 “哟。”眉梢一挑,苏亦彤忍俊不禁道:“怎么,摄政王莫不是想要告诉朕,你到现在还是个处……” “闭嘴。”毫不客气地捂了她的嘴,风飞翼警告道:“你若是再多说一句,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在他的手中挣扎了几下,苏亦彤恼怒的推开他,怒道:“男男有别,放开你的狗爪。” “你说什么?”风飞翼眼神冰冷的看向她,威胁道:“有种再说一遍。” “说就说。”撅了噘嘴,她咬字不清道:“臭流氓。” 风飞翼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朕什么也没说。”佯装无辜的吐了吐舌头,苏亦彤道:“真是没劲,不跟你玩了。” 有这个时间,她还不如多去看看朝堂上的那些美男子。 转念一想,她顿时来了兴致,摆摆手道:“摄政王再见,朕要去看帅哥了,拜拜……” “帅哥……”风飞翼刚想问“帅哥”是什么意思,苏亦彤却是已经小跑着跑远了。 拳头收紧,他暗骂一声。“该死。” 如今的苏亦彤是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了。过去站在他的面前,还知道什么叫怕,可自从失忆了之后,她倒是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 “爷……”云清从屋檐下跃下来。 “继续跟着她。”丢下一句,风飞翼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清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半天才自言自语道:“爷这酸溜溜的语气,怎么看着是小两口闹别扭了?”打了个哆嗦,他不由惊道:“不可能……是我想多了。” “小喜子。”满脸兴奋的回到怡和殿,苏亦彤喊道。 小喜子从角落里冒出脑袋来。“陛下。” 苏亦彤吓了一跳:“你……你怎么走路连个声音也没有。” “呃……”小喜子哀怨地看了她一眼,“陛下,您忘了,是您说让奴才走路轻些,不许发出声音的。” 哪里是她说的,分明是原主说的!不悦的撇了撇嘴,她整理仪容道:“去,给朕寻件颜色鲜艳的衣服来。” 颜色鲜艳!小喜子有点品不过来她话中的意思。“陛下的意思是……” “嗯……”想了想,她道:“就红色的,就像丞相穿的那种大红色。” “是……”小喜子领了命退下。 苏亦彤百般聊奈的在殿中寻了个位置坐下,东翻西看。这时,有人进来通禀道:“陛下,大将军拜见。” 双眼一亮,苏亦彤跳过身来。“在哪里?” 自那日与君陌殇在怡和殿一别之后,她还没正儿八经的见过他的容貌呢! 听说大将军也是个美男子!舔了舔唇,晶莹剔透的哈喇子已经挂在了她的下颚上。 “在……在殿外……”宫人支支吾吾,显然已被她的这幅模样吓得不轻。 “快……快请进。”一抹口水,苏亦彤连忙坐直身子道。 “是……”宫人踉踉跄跄的奔出殿门,请君陌殇入殿的时候,飘忽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游离。 君陌殇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入了大门,他才察觉到了背后那道眼神的炽热,“你在看什么?” “奴才……奴才……”守门的宫人哆哆嗦嗦的往旁挪了一步。 “说。”君陌殇阴沉着脸,逼问道。 宫人受不住他身上那股迫人的威压,忙“扑通”跪地求饶道:“大将军饶命。” 眉头一皱,君陌殇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宫人被他看得有些呼吸不畅,只好如实答道:“听闻晌午的时候,陛下与摄政王……”顿了顿,他才含糊不清地道:“刚好后宫的几位娘娘来了,被她们撞了个正着……” “所以呢!”君陌殇脸色难看地问道。 “她们说陛下起了龙阳之癖,所以才会放着后宫佳丽三千,不闻不问,整日与摄政王殿下厮混在一处。”说完这话,宫人已经吓得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胡说。”君陌殇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滚出去。” 说完,他便快步朝着怡和殿正殿的大门飞快奔去。 苏亦彤正在思考该用什么样的礼节来迎接君陌殇,哪知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面前白影一闪,就被人拥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之中。 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头顶,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响若擂鼓,苏亦彤张口结舌的抬起头,却见一个素未谋面,着一袭水白长衫的男子正紧紧拥着她,嘴里喃喃唤道:“亦彤别怕,陌殇哥哥在……” 陌殇哥哥!不知为何,苏亦彤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眼眶里蓄起泪水,她伸出手背抹了抹,还残留着丝丝余温。 “喂!”戳了戳君陌殇的后背,苏亦彤带着哭腔道:“你抱的太紧了,朕有点喘不过来气。” “嗯?亦彤,你没事罢……你……”君陌殇慌忙松开她,神色紧张地问道。 “朕没事。”苏亦彤摇了摇头,刚想要退出他的怀抱,门口却突然响起小喜子的声音,“陛下。” 苏亦彤闻声回头,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见小喜子双手端着她的衣袍走进来,身后还跟着穿一袭素色灰白长袍的琉璃,墨发半束,唇角带笑,美如璞玉。 “丞相……”错愕地张了张嘴,苏亦彤慌忙推开君陌殇,解释道:“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不是……” 陛下,您就别解释了,奴才们都懂!小喜子垂下脑袋,已是看在眼里,默默在心底为她的喜好记了一笔:陛下喜欢男人…… “陛下……”君陌殇受伤地看了她一眼,又凑了过来,“陛下……” 第二十四章 我不是你眼中的那个苏亦彤了 闻声,苏亦彤像做了亏心事的小眼神又看向了君陌殇。 面前的人一袭水白长衫,眉目微凛,气宇勃发,倒也不输他大将军的赫赫威名,咽了咽口水,按耐不住的小心脏又砰砰直跳起来。 “咳……大将军。”掩唇轻咳,她小声试探的唤了一声。 “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君陌殇也不好再与她多做亲昵,登时便后退一步朝着琉璃拱手:“丞相。” “陛下!”琉璃嘴角噙笑的看着二人,也拱手道:“大将军。” “来了,坐……”场面气氛尴尬,苏亦彤皮笑肉不笑地吩咐:“来人,快给丞相和大将军上茶。” 很快有宫人端来茶水,替二人斟茶。 苏亦彤象征性的坐上了龙椅,端着身份清了清嗓子道:“不知两位爱卿今日进宫所为何事呀!” 爱卿!琉璃与君陌殇互看一眼,眼角直抽。 见没人回话,她又道:“你们……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同朕说的吗?” 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大将军,她才不会相信他们会平白无故的来皇宫窜门。 更何况宫门重地,若无受召,是不许入宫的。 琉璃眉心跳了跳,想起来时听到的谣言,还有入怡和殿时所见到的场面,一时无语凝噎,不知从何开口。 倒是君陌殇,一脸坦诚地道:“臣听闻陛下伤重,多日未能早朝,便来宫中探望一二。” “嗯。”苏亦彤点了点头。说得有凭有据,倒也在理,况且从她的角度看,原主跟君陌殇应该关系匪浅。 “那丞相大人呢!”话头一转,她又看向了琉璃。 “臣自然也是来看望陛下龙体的。”顿了顿,琉璃才道。 “哦,这么巧,都赶一块了。”咧嘴一笑,苏亦彤客气道:“那正好,这天色也不早了,两位爱卿不如用过晚膳再走。” “用膳就不必了,臣只是来看望陛下,既然陛下龙体无恙,那臣就告辞了。”琉璃一脸正色,起身拱手告辞道。 “哈?”苏亦彤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就要走?” “嗯。”琉璃点头。 “那你呢!”她又看向君陌殇。 君陌殇一挑眉,“臣不走。” 他可是还要等用了晚膳才走。 “哦。”苏亦彤哦了一声,随即吩咐道:“小喜子,替朕送送丞相……” 小喜子应声。“是,陛下。” “陛下……” 琉璃与小喜子一走,怡和殿登时便静了下来。 苏亦彤看向君陌殇,问道:“大将军真的要用了晚膳才走?” “难道陛下以为臣是留下来侍寝的……” “咳……”一口气没上来,苏亦彤咳地面色通红。 她是喜欢帅哥不假,但这么光明正大的被人搬上台面来说,她也是会害臊的。 到了晚间,苏亦彤特意吩咐小喜子让御膳房张罗了一桌宫廷御宴来招待君陌殇。 而她自己却是随意吃了几口,便躺倒在软椅上,长吁短叹道:“要是有汉堡包就好了。” 穿越到离国的这些时日,她除了被人追杀,就是伤重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见过的帅哥虽然多,但除了那一日早朝见了个全,平常见得便都是太监和宫女,从而导致她心情很差。 “汉堡包是什么?”君陌殇吃得正欢,冷不丁的就冒出了一个问号。 “汉堡包啊,汉堡包就是……”苏亦彤张口就要解释,可当看到君陌殇那张非凡俊逸的脸时,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兴趣缺缺地道:“说了你也不知道。” “不可能。”君陌殇放下筷子,执拗道:“臣与陛下一同长大,有什么是陛下知道而臣却不知道的。” “一同长大,你确定?”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她起身拉着他就往御膳房走。 “陛下……”君陌殇抹了抹嘴角的油渍,特意放慢了步子。“您这是要带臣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夕阳将落,一抹余晖洒下,将两人的身影无限拉长。 苏亦彤掌心的温度传来,君陌殇如沐春风地勾了勾唇,回握住了她的手。 御膳房。 “去,给朕准备一只刚杀的鸡来。”一入御膳房,苏亦彤便丢下君陌殇忙碌起来。 君陌殇站在她的身侧,不明所以地问道:“陛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你不是说不知道汉堡包是什么吗?朕做给你看看……” “您会下厨?!”君陌殇惊愕的张大了嘴。他怎么不知道! “会一点。”苏亦彤动作飞快的取来几枚鸡蛋,递给在旁侯着的御厨,附在他的耳畔小声吩咐了几句。 御厨听得一知半解,却还是连连点头。 “陛下。”君陌殇满脸问号的跟在她的身后,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倒像极了她的小尾巴。 “嗯?” “亦彤。” “嗯?”苏亦彤正在忙碌的双手忽然一顿,立刻反应过来。“你刚刚唤朕什么?” “陛下!”君陌殇挑了挑眉,似阴谋得逞地坏笑道。 “不是……”苏亦彤纠正道:“你刚刚明明唤的就是……” “亦彤……”君陌殇打断她的话头,又唤了一声:“亦彤……” 这会御膳房的人走得已经差不多了,只有几名被苏亦彤点名帮厨的人还留在御膳房。所以两个人的悄悄话谁也没有听见。 苏亦彤脸上的红晕一直烧到了耳后根,她半垂着脑袋,心脏因君陌殇唤出的“亦彤”两个字而砰砰直跳的厉害。 她想,原主一定是深爱着君陌殇的罢,不然又怎会在死了之后,还会因为他口中的亦彤两个字而兴奋难安,直接影响了她的情绪。 只可惜,原主已死,固然她的心还会因他口中的亦彤两个字有所反应,可她已然不是她。 她是苏亦彤,却也不是苏亦彤。 “君陌殇……”想也不想的抬头,却撞入了一双深色的眼眸里。 “嗯?” “我忘了很多事。”这次她没有刻意挑明自己的立场。 “我知道。”君陌殇点头。 “包括你。”眼睫颤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她道:“所以……能不能请你以后注意自己的身份。” 她并不是什么大善之人,也并不想成为谁的替身。 若是君陌殇喜欢的是现在的她,她会毫不犹豫的回应他,可是……他不是……他喜欢的只是那个同他一起长大,有着共同回忆的苏亦彤…… “为什么?”君陌殇愕然。 苏亦彤抬头看他,心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因为……我不是你眼中的那个苏亦彤了。” 说完,她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偷偷抹了把眼泪,又开始忙碌起来。 然而君陌殇听了她的话却是怔愣在当场,忘了反应。 “做好了,君陌殇,你尝尝……” 没有习惯用古代的灶具做饭,苏亦彤捧着她手中的汉堡包出来的时候,已是被灶房里的烟熏得灰头土脸。 “好了?”君陌殇坐在御膳房的台阶之上侧头看她,嘴里还在咀嚼着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嗯,好了。”刚出锅的汉堡包热气腾腾,苏亦彤被烫得龇牙咧嘴,随手递了一个到君陌殇的唇边。 君陌殇的个子很高,站起来的时候,她的头才只够到他的肩膀。 可就是这样男扮女装的她,竟然从来没有惹人生疑。 君陌殇眨了眨眼,看着她滑稽的表情,既无奈又好笑的扯了扯唇角,终是接过她递来的汉堡包,把她拉到身侧坐下,抬袖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抿唇道:“丑死了。” 苏亦彤满足的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道:“哪有。” 御厨们已经退下,御膳房的房门大开,房内几盏烛火轻轻摇曳。 君陌殇怜爱的揉着她的脑袋,声音圆润道:“亦彤,你变了。”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被苏亦彤哼哧哼哧的咀嚼声盖过。 “你怎么不吃,是不好吃吗?”终于吃到了梦寐以求的汉堡包,她都快吃完了,才注意到君陌殇还没动口。 君陌殇往回缩了缩手,轻声道:“舍不得。”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道。 君陌殇道:“因为是你做的,所以舍不得。” “没事,大不了以后朕再给你做,你先尝尝……”推了推他的胳膊,苏亦彤豪迈地道。 “这可是你说的?” “嗯,朕说的,你就放心吃吧。”苏亦彤拍着胸脯道。 “好。”张嘴咬了一大口,她问他:“怎么样,好不好吃?” “嗯,好吃。”君陌殇连连点头。 月上中天,洒下几缕月光。 御膳房的台阶上,苏亦彤靠在君陌殇的肩上酣睡正香。 她不知道的是,在这漆黑如墨的夜色里,正有一双堪比星辰的眸子正如漫天星光一般,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背着苏亦彤回到怡和殿,君陌殇连夜出了宫。 第二日一早,皇帝陛下有龙阳之癖的消息便传遍了皇宫上下。 苏亦彤还没睡醒,后妃们就已经在怡和殿的大门外哭哭啼啼的闹开了。 当然,前来闹事的除了后宫后妃,还有朝中一些年事已高的老臣,捧着离国律法跪在门外,一条一条的数落她的不敬之罪。 “够了,有完没完了。”觉也睡饱了,苏亦彤连外袍都没穿,就光着脚出了怡和殿。 “陛下……” “陛下……” “陛下……” 然而,她才一现身,莺莺燕燕便立刻围了过来,抱着她的大腿,嘶声裂肺的啼哭道:“陛下,您一定要为臣妾们做主啊。” 做主,做的哪门子主!狐疑的看了眼跪在最后一排的那些老臣,她不耐道:“做什么主,都起来说罢。” 回怡和殿重新穿戴整齐,再出来的时候,后妃与那些老臣们已经规规矩矩的站成两排,很有默契地看了过来。 苏亦彤这叫一个糟心啊,好不容易能装病不用上早朝,现在好了,怕是被她们这么一闹,她明日就得天不亮爬起来去上早朝了。 心中悲叹一声,她吩咐宫人端来座椅,一脸严肃地坐下,问道:“说罢,要朕替你们做什么主。” 后妃们偷偷看了那些老臣一眼,见他们没有动作,便一窝蜂的围了上来,哭着鼻子道:“陛下……臣妾们今日一早便听闻,您昨夜留大将军在怡和殿侍寝,直到天快亮才让他离开,还有人说……昨日看到您在后花园与摄政王卿卿我我……” 第二十五章 来...美人咱们继续 “咳……”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苏亦彤憋得脸色通红。 这是哪个不要脸的在造谣,昨日被轻薄的明明是她好吗? “谁说的,”缓过气来,纤细修长的手重重拍在把手上,她气得简直想一人给她们一巴掌:“给朕押上来,朕要砍了他的脑袋……” 她这话一出,刚刚还闹哄哄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在场众人也都识相地闭上了嘴。 宫妃们不敢触怒龙颜,便只得哭哭啼啼的抬袖掩面,不时瞄上盛怒的皇帝陛下一眼。 “陛下……”娇滴滴的一声轻唤,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 苏亦彤看了过去,只见那跪着的人群中一名着云纹牡丹华服的宫妃弱弱的站了出来,小声道:“妾身只是想念陛下...怕陛下您受了蛊惑,所以……” “所以,便造谣说朕有龙阳之癖?”眉尾一挑,她状似轻描淡写地道。 “是……”宫妃们齐齐应声,知错地低下头去。 “那你们呢!”美人在前,她不好动怒!但面前那群有事没事总来打扰她闲情雅致的老臣她总可以开一开刀罢。 “陛下……”老臣们察觉到她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低下头。 “说……”收回视线,苏亦彤心里憋着气。 一名年纪稍大,蓄着发白胡须的老臣拱手,哆哆嗦嗦道:“老臣只是听闻陛下近日被人所误,怕陛下误入歧途,所以……” 被人所误!误入歧途!苏亦彤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被人所误了……” 小喜子见状忙拉着她,劝道:“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苏亦彤长长吐了口气,斜眼继续骂道:“老子不就是被风飞翼摸了下吗?你们至于小题大做吗?还有,君陌殇昨日进宫看望老子怎么了,老子睡的这些天,怎么不见你们也来看望一下……” 被摄政王殿下摸了!!! 老臣们像是知晓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天秘密一样,肩膀抖的比方才更厉害了,将她后面的话自动忽略。 宫妃们更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抹着眼泪,嘴里喃喃念叨。“摄政王殿下竟然才是断袖,那我们该怎么办……” 纳尼! 苏亦彤惊愕的睁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她们不都是她的妃子吗?怎么一听到风飞翼是断袖,那表情远比刚刚来找她哭闹时还要悲痛欲绝。 什么嘛!她撇了撇嘴,不悦道:“哭完了?” 宫妃们齐齐拿眼看她。 “问完了?”她又问了一句。 老臣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她忍无可忍道:“难道你们的焦点不该是在朕的身上吗?” 呃…… 全场静谧。 小喜子提醒道:“陛下,摄政王殿下才是全离国的榜样。” “滚……”一声大吼震的整座怡和殿的房顶都抖了几抖。 被绿的心情就像是时刻顶在她脑袋上的一朵乌云。虽然她是女的,但她好歹也是皇帝啊,竟然连一个摄政王也比不过,想想就气。 心情很不好的将跪在怡和殿院子的宫妃和老臣一一赶走,苏亦彤仍是气焰难消。 “小喜子。”她喊道。 小喜子狗腿地跑过来,低眉顺眼道:“陛下。” 苏亦彤侧头问他。“你说说,朕与风飞翼哪个更帅……” 小喜子没明白过来其中的意思。“陛下,什么是帅。” “帅……就是好看。” “嗯……”小喜子沉默了。 苏亦彤皱眉,脸色阴沉下来。“说。” 小喜子哆哆嗦嗦,擦了把冷汗,口不对心道:“当然是您好看。” “是吗?”找回了点好心情。苏亦彤起身道:“走……” 小喜子疑惑道:“陛下,去哪?” 苏亦彤双手负在身后,活像个地痞流氓:“当然是去御花园了。” 来离国这么久,她还没好好出门游过呢! “这……”小喜子低声道:“可是……摄政王殿下说了,若是陛下无甚要紧的事,还是待在怡和殿比较稳妥。” 又是风飞翼! 她还就不信斗不过他了。“他说待就待,到底他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小喜子拱手。“当然是您。” “那不就得了,”大摇大摆的出了怡和殿,苏亦彤感觉外面的空气都是新鲜的。 正值初春,花草绽放,可不是赏景的好时节。 小喜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为她指路。 御花园。 苏亦彤还没走近,便闻一阵阵宛若黄莺高歌的笑声传来。 比起整天来怡和殿寻她的那些宫妃的笑声不知好听了多少倍。 咋了咂舌,她在御花园的月门外止步,指着其中一名着一身绣满芍药花淡紫色长裙的女子问道:“小喜子,她是谁啊?” 小喜子抬头看了一眼,回道:“回陛下,那是丽美人……” 苏亦彤满意的点了点头。 丽美人!倒是个不错的美人胚子。看穿着似也有很不错的见地。虽然料子粗糙,不似容妃身上那般富丽堂皇,但穿在这人的身上,却是让人觉得格外的赏心悦目。 园中美人衣袂飘飘,扭着婀娜身段在花丛中起舞,淡紫色相间的长裙落在一堆颜色鲜艳的花丛中,就连苏亦彤这个女人看了,都不得不为之心动。 暴殄天物啊!她摇了摇头,状似风情万种,姿态潇洒的抬步入园。 “好好……果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一连迭的夸了好几声,苏亦彤满脸堆笑的走了过去,长臂一伸就将还在起舞的丽美人拥入怀中,在她脸上小酌了一口。 肤若凝脂,芳香入鼻。 饶是她是女子,也不由被丽美人的美色所倾倒。 眯眼深吸一口气,桃花眸中色意渐起。 丽美人一惊,刚要抬手给她一巴掌,可当看到来人的脸时,又只好收回了手。“陛下……” 含羞带怯,宛转蛾眉。 苏亦彤满意的点了点头,拥着她往前面的凉亭走去。 小喜子见状,面上一喜,也忙小跑着跟上。看来陛下这次再也不用被人诟病了! 凉亭里坐了不少美人,清一色的都是素色雅服,不见贵重,但都很端方。 苏亦彤就喜欢这种清新脱俗的感觉,才一入亭,心也就跟着飘了起来,完全忘了自己也是个女人。 “美人们好……”又是抛媚眼,又是丢飞吻,苏亦彤乐得合不拢嘴。 小喜子眼尖,见她今日心情大好,知晓定有喜事发生,早早便吩咐人去御膳房准备瓜果点心去了。 瓜果点心端来,摆了满满一桌。 亭中美人大都位分低微,平日又不受圣上恩宠,受人不待见不说,心里早就苦不堪言。 今日好不容易得见圣颜,一个个都恨不得使劲浑身解数,让苏亦彤醉倒在她们的温柔乡里。 一时按摩的按摩,捶腿的捶腿,跳舞的跳舞,喂点心的喂点心,灌酒的灌酒,苏亦彤那叫一个欣慰啊,总算尝到了什么叫美人在怀。 “陛下……晚膳的时间到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亦彤躺在美人怀中乐不思蜀,早已忘了时辰,听到小喜子提醒,这才恍惚的从美人们的簇拥中露出脑袋来。 “嗯,那走……”白皙如玉的脸上被美人们印满了唇印,一张脸红扑扑的,看起来比亭中的美人们还要可口。“走……摆驾怡和殿。” 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长臂一伸,揽过一个美人,凑近“吧唧”亲了一口,“咯咯”地笑道:“美人们,走,跟朕去怡和殿,今晚就由你们来侍寝。” 小喜子捂脸,指着御花园外金光灿灿的銮轿:“陛下,您该走了。” “嗯……走……”亭中瓜果皮落了一地,美人们把小喜子挤到了角落里,共同搀扶着醉了的皇帝陛下出了御花园。 “呃……” 打了个长长的酒嗝,苏亦彤被抬上了銮轿都还不安分,一双手四处乱摸,睁着她那双写满风流的桃花眸不停地朝着跟在銮轿后的美人们抛着飞吻。 抬轿的宫人们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自家陛下风流成性的模样,脸上都不由保持同一副表情,眼角直抽。 到了怡和殿。 “美人们,来……咱们继续,继续喝……”全然忘了自己女儿家的身份,苏亦彤喝得那叫一个欢。 还没进门就开始与美人们拉拉扯扯,那风流的模样一点也不亚于逛青楼的放荡子。 “摄……摄政王殿下……” 然而,美人们才刚簇拥着她入殿,便瞧见一脸黑沉的摄政王殿下正脸色难看地站在殿中,看着被她们搀扶着的皇帝陛下,满脸怒气。 摄政王殿下的威名她们当然不陌生,但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到摄政王风飞翼本人。 一时间,美人们都被震慑的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该死!风飞翼浓眉紧蹙,看着那个被包围在女人堆里的小白脸,真是恨不得一拳将她打飞出去。 白日他尚在摄政王府处理公务,忙得脱不开身,她倒好,平白散出他是断袖的传言也就罢了,偏还让那些老臣四处传播。 这下好了,他是断袖的传言怕是在离国都城都传开了。 说他是断袖也就罢了,他正好不想娶妻,也能由着他们胡编乱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偏偏要与人说,昨日是他轻薄了她,而且还逼她…… 当真是一张老脸都被她丢光了不说,他摄政王的一世英名怕也在今天被她毁地丁点不剩。 怒气冲冲地进宫,本想与她算账,却不料他在怡和殿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她回来。 心中怒火无处发泄,正想着去寻她时,她却美人在怀,好不潇洒惬意。 还有那脸上的东西。 哼!越想越气,双拳收紧,风飞翼沉着脸怒道:“你们都给本王滚出去。” 滚! 美人们一怔,看了眼连站都站不稳的皇帝陛下,又看了眼气势汹汹的摄政王殿下,忙一松手,齐齐奔出了怡和殿,走的时候,顺便将殿门也关上了。 殿中顿时一片静谧。 苏亦彤耸拉着脑袋,对着风飞翼使劲抛媚眼,嘿嘿傻笑,往前挪步道:“来……美人,咱们继续。” 第二十六章 还请陛下解惑 “你叫本王什么……”风飞翼咬牙道。 苏亦彤醉醺醺地道:“美人啊。” 嘿嘿一笑,桃花眸里风情万种,她朝着风飞翼扑来,一把拥住他,踮起脚就对着他的唇“吧唧”亲了一口。 满意的咂咂嘴,苏亦彤舔着唇笑眯眯道:“味道还不错。” 风飞翼石化了,板着的脸活像死了亲爹一样,黑得吓人。 用力推开身上趴着的人,他咬牙切齿道:“苏亦彤,你在做什么……” 然而,酒醉中的苏亦彤哪里还顾得那么多,被推开了,继续扑上去就是,况且面前的这美人很是爽口,她怎么舍得放开。 “嘿嘿……美人……来给朕抱抱嘛,来嘛来嘛。” 房中的动静一直传到了门外,小喜子等在外头,听着里头的动静,又是心急又是心焦。 哎呦喂!这陛下要是真的趁着酒醉把摄政王殿下办了,那可该如何是好。 念头一出,不详的预感立马涌来,他这一合计,忙搬救兵去了。 “苏亦彤,你信不信本王杀了你。”生平第一次被人轻薄也就罢了,偏生还是个男人。 想想心里就觉得作呕,长袖翻飞,反手一掌就朝苏亦彤拍了过去。 “嘭”的一声。 酒醉的某人被他一掌拍飞,重重摔倒在地,惊起殿中漫天尘土。然而,她却是半点不觉疼痛的捂着屁股“哎呦哎呦”的站起来,娇嗔道:“美人……你这是做什么。” 酒还不醒,很好! 掌心蓄起内力,欲要再拍出一掌,可说时迟那时快,苏亦彤竟直接朝他扑了过来。 又是“嘭”的一声,二人齐齐倒地。 苏亦彤醉眼朦胧,趴在他的身上,速度极快的双腿一勾他的膝盖,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又嘿嘿傻笑起来。 风飞翼被她压得一阵无名火起,可笑的是那处竟然还有了反应,咬牙沉默一会,他愤怒道:“苏亦彤,这是你自找的。” 再不留情,一股无形的气力在他的掌心凝聚,可他还没朝着她拍去,苏亦彤的唇便凑了过来。 唇齿相碰,处子的清香萦绕鼻尖,风飞翼皱了皱眉,喉结收紧,一时忘了推开。苏亦彤的唇软而甜,像是细腻的丝雨落在唇畔,软而无物,却又香甜可口。 风飞翼喉咙微动,咽了咽口水,目光复杂的看向她,低声吼道:“苏亦彤,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都是男人,是断断不能做那种事的,可若是她在继续下去,饶是他的定力不错,定也受不住她的这番撩拨,更何况,他竟然情动,对苏亦彤这个男人情动…… 越想越火,燥热的感觉蔓延全身。风飞翼眼里地情欲越发深重,将他那双墨瞳染的起了浓浓水雾。 “嗯……” 闷哼一声,风飞翼眉头紧皱,脸上更是烧得如同午后的火烧云,红的厉害。 他咽了咽口水,看着面前的人笨拙的亲吻着他的唇,心里的躁动让他愈发不安起来。 “苏亦彤,这可是你自找的。”闷哼一声,他将她翻身压下,覆上了她的唇。 “嗯,疼……”苏亦彤的意识仍处于模糊之中,感觉到有人在疯狂的啃咬自己,疼痛的感觉迫使她睁了睁眼。 然而这一睁,她浑浊的脑袋立刻清醒了大半。 风飞翼吻的深入而又炽热,并没有发现她已经清醒了,正要伸手去扯她的腰带之时,却闻耳畔一道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忽然响起。“啊……风飞翼,你个流氓……” 动作顿了顿,眸子里的情欲退了几分。 然而,还不等他完全清醒,一直紧闭着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猛然看到殿中的场景,站在门口的人都相继傻了眼。 这是什么情况?! 摄政王殿下竟然压在陛下的身上,而且陛下的嘴红肿一片,像是被人用力啃咬过。 还有……两人的衣衫不整,陛下的腰带正被摄政王殿下扯在手里,显然是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深吸一口气,闯进来的人都恨不得戳瞎了自己的眼,他们什么时候进来不好,偏偏要趁这个时候进来,撞坏了摄政王殿下的好事不说,还让他断袖的名声彻底坐实。 他们可怜的皇帝陛下啊,差点就失身了... “啊……”尖叫声比之刚才更大。 苏亦彤一把推开风飞翼,慌忙拽回自己的腰带起身,背过身扒开里衣迅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子,见并无欢爱的痕迹,她不由长吁一口气: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被风飞翼戳破身份了。 “该死……”风飞翼暗骂一声,瞥了背对着他的人一眼,来不及整理起了褶皱的袍服便从怡和殿的窗户纵身跳了出去。 众人只觉眼前刮过一阵风,再回神时,独留大开的窗户在风中中吱呀吱呀晃动。 “陛下,您没事罢?”小喜子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小声问道。 这事倒也怪不得他,他好意去搬救兵,却只搬来了几个皇家侍卫,胆子比他还小,一听是摄政王殿下在里面,便干脆守在门口谁也不让进,直到里头传来了尖叫声才一拥而进。 可这一拥而进的后果……着实让他们瑟瑟发抖。 “能没事吗?”整理好衣服,她转过身来,撅着一张已经红肿的了嘴,怒道:“风飞翼那个王八蛋是什么时候来的,你们竟然还让他占了老子便宜……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陛下,”干饭是个什么意思他没听懂,但他知道错在他。于是,跪地求饶,一开嗓子便忘了禁言。“是您叫摄政王殿下留下来的呀!您忘了吗?” 还没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苏亦彤道:“所以……” 小喜子艰难地点点头。“陛下,您在御花园中喝了个大醉,直嚷嚷着要让美人们来侍寝。哪曾想,摄政王一来就让美人们退下了,结果……您……” “你的意思是老子轻薄风飞翼在前。”苏亦彤愕然道。 小喜子点了点头。 “我呸……老子会轻薄他,你们瞎了眼罢,老子明明是男人,喜欢的是女人,怎么会轻薄他……”苏亦彤吐了口口水,面上怒容半分不减。 小喜子闭嘴,半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苏亦彤生气的瞪了他一眼,怒道:“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寻些冰块来让朕消肿。”她明天可是要上早朝的,端着这幅模样怎么去见满朝美男子。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小喜子慌忙从地上爬起,跑了出去。 夕阳将沉,等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被黑夜吞噬的时候,摄政王殿下是断袖的消息已经像一阵风一样传开了。 无数仰慕摄政王殿下的宫女,及宫妃都哭晕在了厕所里,并表示画个圈圈诅咒皇帝陛下一百年。 苏亦彤:“……” 次日一早,正清殿。 难得不偷懒上个早朝,可才刚刚坐到龙椅上,苏亦彤就感觉无数道怪异的目光同时射了过来。 她招了招手,小喜子凑过来,她问道:“小喜子,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的朝中大臣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小喜子心知肚明地抬眼看去,想了想,回道:“没有。” “没有吗?”苏亦彤抵着下巴看了一会,才怪异的道:“那朕觉得他们怎么都在看朕。” 而且那视线,活像她做了什么亏心事,应该被扒祖坟一样。 “那……可能是陛下您想多了。”小喜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没办法,若是摄政王殿下不在,他还能提醒个一二。 可正处风口浪尖的摄政王殿下黑着一张脸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实话实说。 “有吗?”她明明感觉到朝堂上今日的气氛很不对劲啊。 想了想,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爱卿们哪,可有要事启奏?” 群臣摇头。“回陛下,并没有。” 开玩笑,他们要是今日敢找摄政王的不痛快,怕明天就是他们来年的忌日了。 两相思虑之下,群臣还是觉得,此事应该私下悄悄说。 “没有?”苏亦彤愕然。她可是顶着红肿的嘴来上的早朝,若是早知如此,她还不如不来。 “没有。”群臣肯定地摇头。 “没有的话,那就退朝?”挑了挑眉,苏亦彤心里莫名失落。 “臣有话要说。” 正失望着呢!人影重叠中忽然走出一名着白色铠甲的男子,眉目微凛,气宇轩昂,不是君陌殇又是谁! “大将军!”苏亦彤意外的蹙了蹙眉。问道:“何事启奏?” “臣。”想了想,君陌殇看了眼风飞翼,才道:“听闻昨日有人撞见摄政王轻薄了陛下,不知是真是假……” 朝臣们神色古怪的看过来。 君陌殇丝毫不惧,挺了挺腰背,提高音量道:“还请陛下解惑。” 然而,他这话一出,风飞翼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比刚才更加难看了不说,还隐隐有要杀人的趋势。 苏亦彤的脸也垮了。 两人对看一眼,又各自嫌弃的别过头去。 苏亦彤道:“君爱卿这话该问摄政王,朕昨日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 况且她若是脑子清醒,能让风飞翼如此轻薄她吗?她是喜欢美男子不假,但还没有喜欢到要把自己赔进去的地步。 想了想,她觉得十分有礼,扬起的下巴不由抬得更高了些。 原来如此!朝臣们默契地点了点头。 风飞翼黑沉着脸,咬牙一字一句道:“难道不是陛下您先主动的吗?” 朝臣们的目光再次投向龙椅上大义凛然的某帝王。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苏亦彤脸红了:“那能一样吗?老子昨天喝醉了,分不清男女也就罢了,难道你一个滴酒未沾的人还分不清吗?” 余音缭绕,正清殿中一片静寂。 朝臣们被一股无形的威压压得连吸气都不敢。 “你再说一遍试试……”风飞翼恼羞成怒。该死,若不是她昨日刻意撩拨,他会乱了心神?! “说就说了……” “砰” 她的话音未落,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便被一记从天而降的掌风给劈得断成两截。 苏亦彤张了张嘴,一抬头,风飞翼已到了她的面前。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她苦着脸道:“不...不是...是...我...” 第二十七章 怎么胡闹? “陛下……”君陌殇不嫌事大的也凑了过来,“您怕他做什么。” “大将军……”苏亦彤哭丧着脸,已经彻底明白风飞翼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可怜她一个皇帝,权势竟还没有摄政王大。 悲叹一声,她底气不足道:“好了,今日的早朝就到此为止,各位爱卿退朝。” 兴致缺缺的拂了拂袖,面前两人却没有半点要退下的意思。 错愕抬头,她问道:“怎么,大将军与摄政王还有要事相商?” 君陌殇白了风飞翼一眼,将她护在身后,阴阳怪气道:“亦彤别怕,陌殇哥哥保护你……” 又来!苏亦彤翻了翻白眼,已是无语问苍天。 “亦彤!”风飞翼冷声嗤道:“看来大将军与陛下也是关系匪浅哪……” 听了他这话,君陌殇得意的一扬眉,面上添了两分笑意,道:“那是自然。” 台下不少才走到殿门口的朝臣闻言,都忍不住回头看了过来! 这世道还真是乱了,两个男人争一个男人,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是吗?”风飞翼脸色不大好看的看向了苏亦彤。 苏亦彤嘿嘿一笑,刚要辩解,君陌殇却道:“我与陛下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你说关系如何。” 说着他便揽过她的肩,笑得更欢了。 苏亦彤压根就没明白眼前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男男有别,大将军与陛下还是注意身份的好。”酸溜溜的丢出一句,风飞翼转身就走。 呃…… 苏亦彤禁声。 “摄政王放心,我与陛下青梅竹马,定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君陌殇扯着嗓子喊。 回过头来时看到怀中有些瑟瑟发抖的人儿,不由表情受伤道:“亦彤,你信我,我是不会害你的。” 他只是气不过,从小被自己奉若珍宝的人会被别人占了便宜。 “朕……知道。”小心翼翼的推开他,苏亦彤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便溜了。 “陛下,那我们现在去哪?” 天才刚亮,雾蒙蒙的,除了回宫也没什么可做的。 苏亦彤摆手。“四处走走吧。” 皇宫的生活固然好,但终究不是她想要的。更何况她连那个一直想要害她的人都没找出来,她又怎能安心呆在这四面被高墙围绕的深宫大院里。 “小喜子,你可知道朕以前与谁最不和。” 既然小喜子是贴身伺候原主的人,知道的一定不会少。 小喜子闻言,眼神复杂地看了过来,不紧不慢地拱手道:“陛下以前并未与人有过不和,不过……”他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垂下脑袋道:“要说和谁过不去,那便只有摄政王殿下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朕以前就和风飞翼是死对头?”苏亦彤继续问道。 “嗯,陛下没有失忆之前,性子比现在要隐忍不少,所以每每见到摄政王殿下,都乖巧的很,就是暗地里会说他的不是……” “朕以前很怕他?”她像是抓到了什么线索。 “应该……是的。”小喜子道:“陛下登基时尚且年幼,且处事不周,先皇不放心,所以才下旨让摄政王殿下和丞相大人一个辅佐,一个庞佐,不过丞相大人心系黎民百姓,往往很少入宫,倒是摄政王殿下,差不多每日都会入宫一次。” “他入宫做什么。”苏亦彤随口问道。 “自是帮助陛下您处理政务。”小喜子道。 “所以,他入宫是不受限制的?” “嗯。”小喜子解释道:“不仅是摄政王殿下,丞相大人,大将军都是如此。” “那……朕和君陌殇的关系如何。” “大将军呀!陛下跟大将军的关系自然是极好的,奴才记得陛下幼时,最喜欢的就是与大将军呆在一处。” “那朕长大后呢?!” “陛下登基之后,大将军也是时常入宫陪伴陛下。” “哦,这样啊。”苏亦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次将君陌殇从想要暗杀自己的人的排名中除了去。 想了想,她还是觉得风飞翼的可疑最大:“那你知不知道,朕后宫的那些妃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原主既然知道自己是女人,应该不会傻到往自己身边埋雷。 “您说的那些娘娘们哪……”小喜子喜笑颜开道:“那些妃子大都是摄政王殿下为您挑选的。” 怪不得一个两个都不喜欢她,原来如此!明了的点点头,她又道:“那他干嘛塞给朕,不留给他自己。” 小喜子摇了摇头:“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说话的档口,两人已经到了御花园。 苏亦彤在凉亭中入座,吩咐道:“小喜子,你去吩咐一声,朕今日就在这凉亭中用膳了。” “是。”小喜子领命退下。 有了上次的教训,苏亦彤这次自然而然的就收敛多了。 早膳时,昨日见过的那几个美人又再次来了御花园,却独独不见让她有好感的那个丽美人。 她让小喜子为几位美人布筷,一起用完了早膳,又拉着美人们的小手游湖去了。 风飞翼寻来的时候,她早就跑的没影了。 “陛下呢!” 自打他是断袖的传言流传开了之后,这宫中的宫人见他的表情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更让人不耻的是,早上回府的时候,他的马车竟然被几个模样俊俏的男人挡在半道上,说什么愿以身相许,只求换个功名。 他那个气啊,当场便叫人把那几人的头砍了,挂在了摄政王府的大门上,想必这会都已经在都城传开了。 “陛下...她,”小喜子磕磕巴巴地道:“与几位美人游湖去了。” “她倒是闲情雅致的很。”甩袖丢下一句,风飞翼便继续去寻了。 出了御花园再往前走两炷香的功夫便是落冰湖,风飞翼还没到地,那笑声便随风飘了过来。 抿了抿唇,他神色冰冷的加快了步子。 “呵……” 笑声远远传来,只见湖中几个衣衫单薄的美人正站在浅水滩边戏水。而在她们的前方,一袭明黄色紧身长袍的某人正玩得不亦乐乎,丝毫都没在意到被水打湿的衣服。 “该死...” 视线一触到苏亦彤那张红肿的嘴,风飞翼便觉自己的心又莫名不听使唤的跳了起来。 明明他是该讨厌她的,可临到近前了,他又发觉好似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陛下今日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啊。”冷冷丢出一句,他语出嘲讽道。 “呃...” 愕然抬头,就瞧见风飞翼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苏亦彤的好心情顿时消了大半。“摄政王今日的心情看起来也不错啊。” “确实不错,刚刚来宫的路上才斩了两个人的脑袋。” 威胁,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苏亦彤双手往水中一拍,扫兴地道:“不玩了,不玩了,走罢。” 美人们低眉顺眼的看过来。“陛下。” “改日再玩罢。”顺势揽过一美人的腰肢,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苏亦彤嬉皮笑脸道:“走,咱们回怡和殿,一起用午膳。” 风飞翼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陛下。” 苏亦彤这才好似突然注意到他的存在,抬头看来。“摄政王要不要同朕一起回怡和殿用膳?” “不必了。”风飞翼拒绝。 苏亦彤耸了耸肩,“那就算了。” 左拥右抱的出了落冰湖,滴滴细小水珠从苏亦彤卷起的裤腿上滴落至地面,阳光落在上面,像是被洒上了一层金黄。 肌肤白皙如玉,小腿纤细修长,一眼看去,倒与旁边几个美人的腿无甚不同,再观那脚,虽然比普通女人的脚大上一些,但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双女人的脚。 风飞翼不禁皱起了眉头,想起昨日吻苏亦彤时那种酥麻的感觉,心头又是一阵躁动。 她该不会是个女人罢!脑海里才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又被他很快的否认。 苏亦彤若真的是个女人,他与她共处这么久,他不可能半点不知。 正想的出神,云清从暗处走出来,作揖道:“爷……” 一怔,风飞翼的脸微红。“何事。” “陛下这样做是不是太过胡闹了……”咽了口唾沫,云清看着自家主子,小声说道。 昨日的画面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事发之时他就在怡和殿的屋檐上。凭他的耳力,殿中的两人当时做了什么,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也正是如此,他才不敢相信,自家直的不能再直的主子竟然会被陛下撩拨的转了性,喜欢上了男人。 瞧瞧他这一脸怨妇的模样,不是吃醋了又是怎么回事。 不忍直视的低下头,他装作没有看见。 “怎么胡闹?”风飞翼转过头来。 “呃……”云清哑口无言。他要实话实说吗?怕是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死了罢。“您没觉得,陛下跟过去很不一样了吗?” 垂了眼睑,他道:“她失忆了……” 云清抿唇。是谁不日前还说要防着她点,好嘛,这才多久就变了心思。 “云清,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风飞翼忽然问道。 云清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好半晌,才道:“没……没有……” “那就算了。” 云清脸垮了。主子这是见色忘义呀! “爷,”顿了顿,回归正题。“民间有许多不利于您的传言。” 本以为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殿下会生气,哪知他只是很平静地道:“随他们罢。” 看那模样,还满足的很。 “你守了她这么久,可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风飞翼突然问道。 “没有。”云清识时务地道:“除了喜欢跟后宫的几位美人厮混...”倒也没什么别的他看不下去的。 “厮混……”风飞翼想了一会,突然冷声道:“若是胆敢有人侍寝,你便将人杀了。” 哈?云清一惊,下意识地就开口,“那陛下怎么办。” “把头砍下来,挂在她的床榻前即可。”风飞翼漫不经心道:“让她知道招惹本王的下场。” 爷,您这是妥妥的泥足深陷了呀!咽了咽口水,云清拱手应道:“是,爷。” 风飞翼摆手,“退下罢。” 怡和殿。 午时将近,殿中歌舞升平,一派繁荣。 美人卧膝,佳人在怀,苏亦彤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这边的动静传到后宫里,嫔妃们一个个都坐不住了,平白出来一个摄政王同她们抢陛下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该来了几个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美人挡道,这叫她们如何能忍,一合计,妃位上的几人决定亲自上门,抢陛下…… 第二十八章 朕还不信治不了你 怡和殿大门紧闭,几位后宫嫔妃急急赶来的时候,只见两排整齐的皇家侍卫持枪挡在院门口,一脸正色。 然而,殿中的调笑声却是越过厚重的门墙不偏不倚的传了来,与门口严阵以待的皇家侍卫一点也不相符。 美人娇笑,丝竹入耳,单闻其声,便可知里面是怎样的一副场面。 嫔妃们被阻在门外急得直跳脚,忙请教的看向位分较高的容妃道:“蓉姐姐,这可如何是好。” 容妃挺了挺胸,端的是妩媚多情,“还能怎么办,闯进去……” 她往前几步,作势就要往里冲,可还没等她走上台阶,两排长枪便“刷...”的亮了出来,领头的一人大声喝道:“陛下吩咐,若无召见,谁也不得入内。” “大……胆……”容妃吓得花容失色,却还是强撑着上前,磕磕巴巴道:“本宫...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 身后的几名嫔妃也围了上来,附和道:“对啊...你若不让我们进去,当心陛下要了你们的脑袋。” 说话的那人撇了撇嘴,重复道:“陛下说了,若无召见,不得入内。” “凭什么。”容妃挺了挺胸,又往前走了一步。重复道:“本宫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 眼见着那长枪就要够到她的衣服,持枪的皇家侍卫只好向后挪了一步。提醒道: “呐,看那里……” 那人指了指墙角挂着的一块木牌,只见上面字迹潦草的写着:摄政王与后妃不得入内。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陛下写的。”容妃再也绷不住脸上端庄的表情,怒道:“一定是你们这群狗奴才,故意隐而不报,让陛下以为本宫是那群狐媚子,所以才不让本宫进去。” 每说一句,她便往前一步,连那些皇家侍卫也没有发觉,她已经成功的越过了他们的阻碍。 她身后的那些嫔妃见了,也都一窝蜂的拥了过来,无惧他们地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等本宫见到陛下,一定要好好的告你们一状。” 呦!这下倒成他们的错了。皇家侍卫们撇撇嘴,只好作罢。 怡和殿中。 苏亦彤惬意而又慵懒的斜斜躺在龙椅上,一双桃花眸里春色盎然,墨色里衣松松垮垮的挂在她白皙如玉的脖颈上,线条分明的锁骨在衣襟半开中若隐若现,端的是风流倜傥,美色无边。 台下美人无数,熙熙攘攘,欢笑声不时入耳,她似迷恋的闭了闭眼,伸手勾起身侧一位美人的下颔,将一粒葡萄递到她的唇边,似动情地哄道:“美人……来……张嘴……” 就在她沉迷的这会儿,小喜子突然推开殿门进来,打断了殿中翩翩起舞的美人们的舞姿,走到她的身旁,唤道:“陛下……” 乐声戛然而止,美人们识相的退到一旁。 苏亦彤抬眼,微微有些不悦。“怎么了?” 没见她这会正享受吗? 小喜子垂下脑袋。“后宫的娘娘们来了。” “赶走就是...”摆摆手,将身侧一美人揽入怀中,正要凑上去亲一口,眼角余光瞥见小喜子还站在那里,慵懒的声音中随即带了几分不喜。“怎么还不走。” 小喜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断断续续道:“来不及了...娘娘们已经到殿门口了。” 他的话音才落,殿门口就传来一道道妩媚娇笑的声音。“臣妾见过陛下...” 手一抖,苏亦彤立刻反应过来。“她们怎么来了。” 天知道,她最怕的就是这种难缠的女人了。 小喜子道:“奴才拦不住呀!” 门外的皇家侍卫都拿她们没辙,他区区一个奴才又有什么法子。 苏亦彤跳起,惊恐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陛下...”还未等她有所动作,姹紫嫣红的嫔妃们就已轻飘飘的飘了过来。 轻车熟路的将她身侧的美人都赶到了台下,齐齐拥过来,软软唤道:“陛下。” 声音软软糯糯,像是比糖还要甜腻,一声入耳,苏亦彤只觉自己的骨头都快酥了。“爱...爱妃们来了。” “陛下,”容妃扑入她的怀里撒娇道:“臣妾来时被怡和殿外守门的皇家侍卫拦着不让进来,他们还造谣污蔑说是陛下所为,陛下一定要为臣妾们做主啊...” “什么,还有这种事。” 重重一拍扶手,她佯怒道:“小喜子,去将那些不长眼的奴才都寻来,一人...打个十大板。” 小喜子弱弱应道:“是。” “嗯,退下罢。”推了推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容妃,她的脸色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 她倒不是怕别的,实在是这容妃缠人的紧,就像狗皮膏药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陛下这是怎么了。”容妃温声软语道。 “没...没什么。”苏亦彤打着哈哈道:“爱妃们来了怎么也不提前知会朕一声,若是知会了,也好让朕早做准备不是!” “臣妾们这不是想给陛下一个惊喜嘛。”说着说着,容妃的纤纤细手就朝她大敞的衣襟探了过来。 苏亦彤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伸脚踹了过去。 “砰” 容妃脑袋着地,身后嫔妃们似被惊吓到,连连发出一连串的惊叫声。“啊……” 倒是容妃,连着滚好几个台阶才止住身形。 发髻散乱,一张小脸在台阶上磕得青一块紫一块,连苏亦彤见了都觉得疼。 她呲了龇牙,忙跑下台阶扶起她道:“爱妃,你没事吧,朕……刚刚不是有意的。” “陛下……”容妃边喊疼,边抹着眼泪委屈道:“您踢臣妾做什么!臣妾刚刚只不过是想替您松松筋骨……” 松松筋骨用得着扒衣服,活该!脸色一转,她面露心疼道:“朕这刚才不是觉得腿疼,想松松筋骨嘛,哪知爱妃你会这个时候凑过来,好了……是朕错了,今日,爱妃便留在怡和殿可好。” 摔都摔了,估计也翻不了什么天。这么想着,她便吩咐道:“小喜子,去隔壁准备一间空房来,让容妃娘娘住下……” “是。”小喜子看了满殿的莺莺燕燕一眼,不由暗道一声造孽,慌忙退了出去。 容妃刚准备好好大哭一场的眼泪突然就止住了,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啜泣道:“陛下……臣妾疼……” “疼吗?哪里疼了。”苏亦彤咧了咧嘴,故作心疼的吹了吹她脸上的伤。 容妃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臣妾浑身都疼。” 同容妃一起来的那几名妃子见状忍不住眼角直抽。早知道只要摔一跤就能换得陛下疼宠,留在怡和殿过夜,她们就自己摔了。 不满的嘟了嘟嘴,几名妃子看向容妃的眼神都变了。 “好...疼,朕...来抱...爱..”声音哽在喉咙里,苏亦彤用力抱了一下,没有抱动。她又抱了一下,还是没有抱动。 “陛下...”容妃抬起那张磕伤了的脸,可怜巴巴的看了过来。 苏亦彤尴尬的起身,甩了甩手,活动道:“来人,将容妃抬到朕隔壁的房间里。” 美人们掩面轻笑。 容妃脸一垮,“陛下...” 苏亦彤摸了摸鼻子,装作没有听见。 很快有宫人进来抬着容妃进了隔壁的房间。 “陛下,容妃姐姐受伤颇重,臣妾放心不下,所以想请陛下也允准臣妾在怡和殿住下,方便照看容妃姐姐。”与容妃同来的其中一名妃子走了过来,行礼道。 苏亦彤看向她,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妃子...” 提及陛下问她,越妃一喜,忙答道:“回陛下,臣妾乃是越宫的越妃。” “月宫?”单听名字就让人心生喜欢,嘴角一扬,“准了。” 越妃一喜,谢恩道:“谢陛下厚爱。” “嗯,退下罢。”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苏亦彤也再没了贪玩享乐的心思,于是便道:“还有你们,也都退下罢。” “陛下...”嫔妃们哀怨的看了过来,只恨刚才那个自动请缨的人为何不是她们自己。 “退下罢,退下罢。”苏亦彤摆摆手。 “是。”不情不愿的努了努嘴,嫔妃们只好告退。 然而她们才走到殿门口,便听见她们的皇帝陛下大声吩咐道:“小喜子,将这几位美人都安置在怡和殿。” 妃子们闻言脸一垮,差点没哭晕在怡和殿的门口。 出了这么一场闹剧,苏亦彤的心境也有些变了。 虽然,她需要一些老实本分的美人来替她遮掩身份,但后宫佳丽三千,难免会有她看错的人。 摸了摸滚动的喉结,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晚膳时分,风飞翼又怒气冲冲的来了。 苏亦彤才刚拿起筷子,眼角余光便瞥到门口的那道黑影。 “本王问你,门口那块木牌是怎么回事。”风飞翼率先开口。 苏亦彤连眼皮都懒得抬,边吃边道:“没怎么……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你说什么?”风飞翼拳头紧握,步步逼近。 苏亦彤放下筷子,正眼看他,一字一句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摄政王与后宫嫔妃不得入内。” “你竟然敢把本王与你的后宫嫔妃相比。”身影一晃,他到了她的面前。 苏亦彤不怕死地看他道:“怎么,不行吗?朕只是……啊……疼……” 下颚突然被人捏在手中,风飞翼眸光阴鸷的看着她。“苏亦彤,你不要得寸进尺。” 整个离国都以他马首是瞻,只要他说一声不愿意,离国易主也不过是一朝之夕的事。 “我呸!”苏亦彤往回缩了缩脖子,大声道:“风飞翼,你别以为仗着自己是摄政王就可以为所欲为,朕告诉你,这离国的皇室姓苏,就算你现在权倾朝野又怎样,你总有跌落云端的一天。到时,朕还不信治不了你。” 要治他!玩味地勾了勾唇,风飞翼眸中地阴鸷顿时消了大半。 他松开她,撩起衣摆在她的身侧坐下道:“来人,布筷。” 苏亦彤揉着被捏疼的下颚,吼道:“风飞翼,你要干嘛?” 第二十九章 陛下还是自己好好享受罢 “用膳。” 冷冷丢下一句,风飞翼眸子里的笑意更深了。 很快有宫人端来碗筷,放在他的面前。 他满意地点头,拿起筷子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苏亦彤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可气着气着,她又焉了。 面前的人一袭黑色里边镶金水纹长袍,墨发半束,俊美无俦。深邃的眸子中像是含了一汪寒潭,冷而寂,雾蒙蒙的,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藏着些什么。如雕如塑的面容更是宛若神邸,诱人沉沦。 咽了咽口水,她的花痴病又犯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放下筷子,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温和。“怎么了。” “没……没……”苏亦彤惊得差点一口吞下自己的拳头。 “吃菜……”温和一笑。 苏亦彤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跟她不对盘的风飞翼真的是在给她夹菜。 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她惊恐道:“你……别……你这样,朕会以为你是想噎死朕的。” 可不是,自她穿越以来,都不知多少次从阎王那里路过了。 听了她这话,风飞翼脸一沉,整个人都不好了,墨染的眸子像是突然被寒气侵袭,让身旁的人止不住的颤栗。 瘟神哪! 二话不说,苏亦彤端起碗就埋头苦吃,等吃完再抬起头来时,却见风飞翼正满脸堆笑的看着她。 坑爹!暗骂一声,她朝门外唤道:“来人,撤膳。” 本以为用过晚膳,风飞翼就会走了。 哪知她才刚出殿门,他便跟了来。 她脸一垮,阴沉沉地道:“摄政王殿下跟着朕做什么。” 风飞翼若无其事地道:“吃得太饱,跟陛下出来消消食。” 怎么不撑死你!怒气冲冲的就往容妃的住处走。 风飞翼不紧不慢道:“陛下受伤这段时日,莫不是以为自己太过清闲了,所以便忘了自己的本分。” 本分,她一个男人哪来的本分!头也不回,继续往前。 风飞翼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从明日开始,离国的朝政还是交由陛下处理的好,本王代陛下处理这么久的公务也乏了,刚好可以趁此机会歇一歇。” “……”转过身来,苏亦彤咬牙切齿。“风飞翼,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风飞翼道:“本王只是听说陛下最近美人在怀,日子过得很是肆意潇洒。刚好本王还未娶亲,也想同陛下学学,何为美人在怀……” 苏亦彤嗤笑一声,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就你个处男,还想娶亲,怕是连女人都没睡过罢……” 风飞翼眼神微沉。 苏亦彤继续无耻地道:“怎么样,摄政王,要不要朕来教教你,怎么同女人睡觉啊。说起来,朕对这个可有经验了……” “不用了……”风飞翼脸色铁青:“陛下还是自己好好享受罢。” 说完这话,他便像一阵风般,走了。 苏亦彤笑眯眯的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不由觉得心情大好。总算是在话头上压了他一回。 “陛下,您这样气摄政王殿下不好罢?”小喜子战战兢兢的跟上来。 苏亦彤咧嘴:“有什么不好的,他要是看朕不顺眼,大不了将朕从皇位上推下来就是。” 她倒是乐见其成的很。 “这……”小喜子哑口无言。 “走罢,回去。” “陛下,这种话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说了。”想了想,小喜子劝道。 “为什么?”苏亦彤不解。 小喜子解释道:“这离国天下非皇室正统不得继位,若是摄政王殿下真的将您从皇位上推下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会铭记史册,遗臭万年的。” “所以风飞翼是因为自己的名声才不敢对朕动手?”怪不得每每见她,都恨不得一副生吞活剥了的样子,却又迟迟不下手,原来关键在这。 小喜子眸子亮了亮,垂首道:“自然,摄政王殿下权倾朝野,不仅是在我离国,就连其他国家,也是很有威望的,想来,他定是不想背上个叛逆的罪名,所以才……” “所以他才不停地派人暗杀朕。”苏亦彤接过话头,顿悟道:“哦……朕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只有朕死了,风飞翼才能名正言顺的登上帝位是不是……” 这样一来,那所有的疑点便也能解释得通了。 怪不得他要一意孤行将君陌殇关在天牢,想必定是觉得没有君陌殇相护,杀死她就易如反掌了。 还有那一日,追杀她的那五人,她明明记得走时那余下的三人还活蹦乱跳,活的好好的。可她一昏迷,他便说那几人都死了,而且还是累死的。 现在想来,这谎言编得也太拙劣了,亏她当时还信以为真。 啐了口唾沫,她暗骂道:“该死的风飞翼,我就说嘛,他怎么一天进宫跟回自己家似的,原来是想看我死没死。” 小喜子默不作声地后退一步,道:“陛下,奴才什么都没有说。” “朕知道。”她摆摆手,“小喜子啊,朕会记得你的忠心的。” 小喜子闻言一喜,忙作揖道:“谢陛下。” “客气什么,你放心,有朕在,谁也伤不了你。”想了想,她又问道:“既然风飞翼权倾朝野,那你可有什么法子治治他……” “治?”小喜子抬头,道:“陛下,以您目前的实力,是万万奈何不了摄政王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陛下您有能跟摄政王殿下抗衡的实力,还有他谋害您的证据。” “抗衡的实力!”支着下颚想了好一会,她突然喜道:“小喜子,你去安排一下,明日早朝之后,朕要出宫一趟。” “出宫?”小喜子问道:“可要奴才同陛下一起?” “不用了?”苏亦彤拒绝。 既然已经找到了想要暗害她之人,那她也该有所行动了,不就是实力嘛,她还就不信了,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人,会斗不过一个老古板。 喜滋滋的回到寝殿,苏亦彤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还没上榻,她就迫不及待的脱起了衣服。 “小嘛小二郎呀!背着书包上学堂……” 衣服被扔的到处都是,正要解里衣呢!被窝里突然冒出一个衣衫半退的人影。 “啊……鬼啊……” 寝殿内黑漆漆一片,半丝光亮也无,苏亦彤大叫着跳到了地上,手忙脚乱的系好已经露出了大半裹胸的里衣衣带,大声喊道:“来人……来人……” “陛下……” “砰……” 皇家侍卫持着火把快速冲了进来。 却见他们的皇帝陛下正穿着亵裤光着脚丫子站在冰凉的地板上,模样好不狼狈。 苏亦彤指着屏风后的龙床,慌道:“那里...那里有鬼。” 皇家侍卫们一惊,提着枪就往前冲,火把的光将整座寝殿点亮。 众人还未冲到床前,被窝里就有了动静,从中哆哆嗦嗦的冒出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带着哭腔道:“陛下,是臣妾。” 哈!苏亦彤愕然。 自己的床上什么时候爬了个女人上去,她怎么不知道? 在众人眼神的注视下,她捡起地上的外袍披上,走过去:“说,你是哪宫的妃子。” 床榻上的人明显是受惊不小,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臣妾是越妃。” “越妃?”她错愕道:“你不是去照顾容妃去了吗?” “臣妾...”越妃闻言压低了声音,怯怯地道:“臣妾怕陛下一人寂寞...所以...” 本以为她说这话苏亦彤听了会惊喜,哪知她这话才刚出口,就听见面前的帝王怒道:“胡闹...朕的寝殿是这么好闯的吗?”转头又看那些皇家侍卫,“你们都是吃干饭的,连个弱质女流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皇家侍卫们万万没有想到这火这么快就烧到了他们头上。 错愕之下只得跪地请罪道:“陛下恕罪。” “哼!饭桶。”骂了一声,她道:“每人去领十大板子。” 还来!皇家侍卫们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低下头一声不哼。 陛下真偏心,舍不得美人受伤就算了,还什么锅都丢给他们,他们这是招谁惹谁了。 “还有你...”她指向还在床榻上轻声啜泣的越妃,道:“一介妃子,竟妄想爬朕的龙床,朕今日若不严惩你,怕是整个后宫的妃子都会如你一般东施效颦。来人哪。”她吩咐道:“自今日起,越妃便被贬为庶人,赶出皇宫,永生不得入宫一步。” “什么...”越妃像是骨头被人生生搅碎了一般,瘫软在榻上,再提不起半点力气。 苏亦彤睨了她一眼,半点也不怜惜。“即刻执行。” 她身边是需要女人替她遮掩身份不错,但像这种迫不及待想要爬她龙床的女人是万万留不得的。 万一她女儿家的身份被人发现,恐怕就不是一死那么简单,以风飞翼的脾气,应该会气的将她大卸八块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她更加坚定了。 很快有人将越妃从龙床上拽了下来,可怜越妃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戴整齐,就被拖出了怡和殿。 这一消息传的飞快,后妃因私自爬龙床而被贬为庶人的消息不出一夜,就传遍了皇宫上下。 惊得后宫里的嫔妃们瑟瑟发抖,都暗自庆幸自己不是那只出头鸟。 容妃本还想着趁此机会爬一爬皇帝陛下的龙床,可在听闻越妃因为爬龙床而被贬为庶人之后,几乎是吓得连夜回了自己的寝宫。 第二日上早朝的时候,苏亦彤才刚入座,便觉朝臣们看过来的眼神怪怪的,她下意识地就开口问了一句。“爱卿们都在看什么呢!” 她这一问,便立刻有人站了出来,道:“臣等听闻昨夜陛下因为一后妃私爬龙床而将其贬为庶人,不知是真是假?” 苏亦彤眼冒星星的看着说话的这人,点头道:“不错。” 那人一怔,竟是禁声了。 他这么问,无非就是想证实一下他们的皇帝陛下是否真如传说中的那般断袖了。可现在听到她的回答,应是十有八九。 第三十章 难道本王该生气吗? 一瞬,朝臣们都默契的闭上了嘴。 风飞翼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笑道:“陛下贸然拒绝爬上龙床的妃子,还将其贬为庶人,莫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般真的断袖了?” 他不开口还好,他这一开口,整个朝堂静得都能听见吸气的声音。 苏亦彤开口就要骂,可一想到说话这人如今的重要性,她只能扯着嘴角压回了怒火,咧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就算她说自己是断袖又怎么了,反正她是个女人,大不了日后遇到喜欢的人,只与他一人坦白就是。 最多就是背上昏君的骂名罢了,又有何不可。 越想越有道理,她点点头,干脆直言道:“实话实说,朕就喜欢……” “陛下……” 在旁缄默的琉璃突然打断她道。 眉梢微挑,她转过头去,问道:“丞相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琉璃拱手,唇角噙着一抹淡若春风的笑,缓缓开口:“陛下,延续皇室血脉之事并非儿戏,陛下当多加思量再说也不迟。” “嗯,说得不错。”苏亦彤回过味来,不由改口道:“不过丞相大人想多了,朕可没说自己是断袖。” 从始至终,不都是他们的猜想不是。 清了清嗓子,她正襟危坐,一派老沉道:“昨日摄政王同朕说,要将朝政归还于朕,既然如此,日后爱卿们若有事便在朝堂之上同朕说罢。” 不就是处理朝政嘛,以她的聪明,还能被难住不成。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缄默过后,由一人站出来拱手道:“陛下……” 说话的是个着深蓝色官袍的年轻男子,眉清目秀,相貌堂堂,倒也称得上是个美男子。 苏亦彤一见,乐了,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张口就道:“爱卿,有女朋了没有?” 该死,又犯花痴了! “呃……”男子怔了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道:“回陛下,臣还没有用过早膳。” “哦……是吗?”尴尬地笑了笑,她咧嘴道:“爱卿有何事要启奏?” “陛下。”小喜子凑了过来,小声道:“这是前不久才升迁的户部侍郎的裴辞忧裴大人。” “户部侍郎!”苏亦彤不解。“做什么的。” 小喜子道:“乃是协理户部尚书管理户部的。” “哦。”苏亦彤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 裴辞忧道:“陛下,眼下入春,正值百姓耕种时节,按照我国律法,此时可应当减免赋税,以减百姓劳苦。” “嗯,说得不错,”苏亦彤点了点头,别的不懂,种地她还是懂一些的。“那不知裴爱卿有什么好的见解呢!” 裴辞忧从袖中取出奏折,举过头顶,道:“臣已将明细写于奏折当中,还请陛下批阅。” “嗯,小喜子,去取来。” 小喜子很快将奏折取来,递给她。 苏亦彤打开折子看了两眼,道:“朕知道了,爱卿退下罢。” 裴辞忧拱手,退回了朝臣的队伍中。 苏亦彤又道:“可还有人要上奏的?” “陛下。”一个蓄着花白胡须的老臣拱手。 “何事?” 老臣道:“陛下已到了封后的年岁,实可纳后了。” 纳后!她倒是想,但后宫佳丽已经有那么多了,她若是再纳后,无非就是给自己找麻烦,想了想,她断然拒绝道:“此事过后再议。” “陛下。”老臣苦口婆心道:“纳后一事不可懈怠呀!我离国……” “行了。”苏亦彤摆手道:“你当朕是种猪吗?后宫已经有那么多嫔妃了,你们再叫朕纳后,不是白白糟蹋人家姑娘了吗?此事先作罢。” 种猪?糟蹋?老臣们有点反应不过来。 皇上不急,但他们急啊,他们年岁已高,还等着离国江山后继有人,安然退出朝堂呢! “罢了,此事就先到此为止。”风飞翼突然开口:“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掷地有声,满朝朝臣顿时鸦雀无声。 琉璃将笑不笑的看着风飞翼,揶揄道:“摄政王殿下近日看着变化不小。” “是吗?”冷嗤一声,风飞翼也道:“丞相看着也变了不少。” 琉璃禁声,迅速瞥了眼苏亦彤的身后。 “陛下,奴才已经为您安排妥当了。”小喜子附耳过来。 “真的?”双眼一亮,苏亦彤喜道。 “嗯。”小喜子点了点头。 “那就先退朝罢。”一语定音,苏亦彤将所有大臣到嘴边的话头又压了回去。 退了朝,苏亦彤去了正清殿的后殿换上了小喜子早早为她准备的普通百姓的衣服。 “陛下,您真的要一个人出宫?”小喜子不放心地问道。 苏亦彤整理衣襟,“不然呢!” 小喜子道:“要不让奴才跟着你?” “不用了,朕有要事在身,还是一个人出门比较方便些。”今日出宫,一是为了体察民风,看看这离国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风土国家,二便是熟悉,只有熟悉了都城的路段,才好方便她日后行事。 小喜子不安道:“可若陛下您再遇刺怎么办?” “放心吧,就算遇刺了他们也不能拿朕如何,”前几日被人追杀,那是她的身子未好,可现在…… 狡黠一笑,她往怀里塞了把银票,挥手道:“走了,小喜子记得把怡和殿的大门看好。” 她可不想自己再回来时,床榻上又躺着个人。 …… 出了四面高墙的宫殿,苏亦彤那叫一个心情好。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前方,已是人影密集的街道。 三三两两的议论声传来,她下意识地止了步子。 “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啊?” “哦,我有个亲戚是在宫里当差的,”说话时,那人还特意放低了声音。“听说前两日皇上与摄政王殿下正在殿中行那种事时,被他们撞了个正着。” “这有什么,摄政王殿下是断袖的事早已传得人尽皆知了。昨日不是还有不怕死的人以为自己的相貌好可以去求摄政王殿下给个一官半职吗!结果……啧……” “结果怎么了?”苏亦彤也忍不住好奇的凑了过去。好像他们口中的那个皇上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杀了。”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小声道:“脑袋被砍下来,现在还挂在摄政王府呢!” 苏亦彤吃惊道:“这么严重?”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苏亦彤愕然,“难道这种事很常见?” “对旁人来说不常见,但对摄政王殿下来说可是小巫见大巫,” “为什么?” “一看小兄弟你就知道是从外地来的,摄政王在都城可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 杀人不眨眼?有吗?她怎么没见过他杀人。 “可不是嘛……” 又站着听了一会关于风飞翼的流言,苏亦彤便颇觉无趣的走开了。 “切,就他那样,还威震天下,他要真有那么厉害,那老子的这个苏字倒过来写。” 在都城街道转了没一会,苏亦彤就觉得累了,兜兜转转的找了家茶楼歇脚。不巧的是,风飞翼竟然也在。 转身就想走,但是……前面的戏好像很精彩呀! 耐不住心中的躁动,苏亦彤躬着身子往近靠了些。 “师兄……师傅说了……” 师兄?他竟然还有个师妹?抬袖遮脸又往近凑了凑。 “不必说了,你走罢。”冷言冷语,一点也不像那个爱和她呛声的风飞翼。 “可是师傅她老人家说了,让我伴在你的身侧……” 呦!原来是痴女怨男的戏码,!苏亦彤更加来了兴致,又往前挪了挪。 “本王当年离开之时就说过,欠她的本王已经还清,与她再无瓜葛……” “可是师兄,当年若不是师傅……” “不必说了……你当知道,本王最恨的就是她。” “师兄,养育之恩大过天哪,更何况她还是你的……” 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苏亦彤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你听够了没有。” 空气突然变得躁动起来,苏亦彤愕然抬头,却见风飞翼正眼神冰冷的看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食入腹,挫骨扬灰。 咽了咽口水,她装糊涂道:“好巧啊,摄政王殿下竟然也在。” 可不是巧嘛!喝个茶都能撞到一起。 “说,你是怎么出宫的。”眸色阴暗的睨着她,风飞翼眼神冷漠道。 “我……”苏亦彤看了眼周围投射过来的视线,将“朕”这个自称生生咽了回去。“我这不是无聊,出来走走嘛!” “出来走走。”脸色一沉。 “师兄,她是谁。”那白衣女子站了起来,却是迟迟不敢靠近。 苏亦彤神色古怪的看她一眼,“那个……我是他朋友。” “朋友!”风飞翼皱眉。 “呵呵……就是关系很好的那种。”她打着哈哈敷衍道。 “是吗?”紧皱的眉头松缓了些。风飞翼神色自若的坐直了身子。 “你们……”白衣女子迟疑着坐下。 “一个奴才而已。”不等苏亦彤开口,风飞翼便抢先答道。 奴才!苏亦彤气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跳起来就骂:“风飞翼,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你有种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子杀了你。” 然而她口中的那个臭不要脸的却是眼皮都懒得抬,犹自品着茶,未有丝毫神情变化。 整座茶楼的人都惊呆了,同时惊呆的还有坐在风飞翼对面的那个白衣女子。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敢骂摄政王殿下冷血。 同时咽了咽口水,都默默地在心底为苏亦彤抹了把冷汗。 苏亦彤一僵,看着那白衣女子道:“我……骂的有什么不对吗?” 她印象中的风飞翼不就是那般不要脸吗?先是轻薄她不说,竟然还想要杀她,也幸亏她聪明,发现的早,不然她还真的以为他其实是个冷血热心的美男子。 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迷惘的眸光又落到了风飞翼的身上。 “师兄……他……”白衣女子愕然地指着苏亦彤道:“您……不生气吗?” 长眉一挑,他的语气比之刚才还要冰冷。“难道本王该生气吗?” 第三十一章 见到朕,还不快跪下 “呃……”白衣女子沉默了。 不生气?苏亦彤意外的看了风飞翼一眼。 风飞翼垂眸:“月涟,你该走了。” 这白衣女子叫月涟?怎么听着似有白莲花的味道?! 扯了扯唇角,苏亦彤挑眉看了过去。 乍一看,苏亦彤有点不服气。女子白衣蹁跹,肤白貌美,螓首蛾眉,美得就像天仙似的。 怎么能比她穿女装的时候还好看!! 兀自咽了口唾沫,苏亦彤看得眼睛都直了。 “师兄……”月涟撇撇嘴,稍显委屈地看向风飞翼:“你看她…色眯眯的,指不定哪天就对你师妹我图谋不轨了,你就不能看在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份上,让我留在你的的身边嘛。” 色眯眯的?还图谋不轨?她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苏亦彤撇嘴,有点无语。 风飞翼冷声拒绝。“不行……” 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呀!摇了摇头,刚刚还无语的某人忍不住凑了过来:“他不要你,我要你,你跟我走,以后我养你。” “真的?”月涟双眼放光。 苏亦彤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真的,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可是……”月涟冷静下来,作难的看了风飞翼一眼,又满脸都是委屈。 她倒是想留下来,可是……师兄不让留啊。 “没关系,不用管他。”苏亦彤旁若无人的凑到她耳畔:“朕可是皇帝,不用怕他。” 她正愁抓不到风飞翼的软肋,现在好了,有人自动送上门,不要白不要。 “真的?” “真的,如假包换。”苏亦彤朝她抛了个媚眼,笑得一脸春光明媚。 然而,风飞翼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硬。“不行。” 苏亦彤火了,“为什么?” “因为本王讨厌她。”云淡风轻的丢出一句话,他起身道:“既然陛下喜欢这里,那便继续待着罢……毕竟要杀你的人可是比皇宫的还要多些。” 袖袍一拂,他赫然转身,清冷的眉目间隐隐有着愠怒,似是有人触了他的逆鳞。 威胁,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恨恨一咬牙,她怒道:“风飞翼,你这是什么态度?” 风飞翼懒得看她,头也不回的出了茶楼。 月涟低下头,“你别怪师兄,他自小就是这副性子。”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张臭脸冷得能冻死人!撇撇嘴,苏亦彤也起身:“既然这样,月涟姑娘便跟朕回宫罢,有朕在前头替你挡着,他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可是……”月涟含羞带怯的看着她:“那……小女子该以什么身份进宫。” 面前的人一袭黑色长衫,墨发半束,风姿如玉,端的是风流倜傥,清贵无双。虽然容貌不及风飞翼,但举手投足间的贵气,却是不容人忽视。 “这个简单。”苏亦彤不甚在意道:“等回宫后,朕给你封个嫔妃当当。” 这样的话风飞翼在杀她之前应该还会想想自己的师妹会不会守寡的问题。 嗯,就是这样。 认真的点点头,苏亦彤拉起月涟就走。 回宫的路上,两人相对无言。 待快走到宫门口时,月涟突然问道:“你真的是皇上?” 苏亦彤眉梢微挑,“怎么你不信?” 月涟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与旁的男人不一样。” 旁的男子身高最少也有七尺,可面前的人看起来却是与她身高差不多,还有那张男生女相的脸!! 眉头深深皱起,她又问道:“皇上与我师兄是什么关系?” 苏亦彤闻言一怔,抬眸看她。“你问这做什么。” “民间传闻你与我师兄是……” 断袖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苏亦彤就已经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放心罢,我与你师兄不是民间传言的那种关系。” “嗯?”月涟一顿。 苏亦彤道:“就算真与他有什么关系,也只能是死对头。” 死对头还收留她做什么,她可是千里赶来投奔的,又不是参与他们俩的斗争的! 翻了个白眼,月涟刚要解释,苏亦彤又接着道:“朕知道你喜欢风飞翼,不过你放心,没人会跟你抢他,而且朕保证,让你……”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月涟跺脚。 苏亦彤:“……” 难道不是? “我跟我师兄可是很纯洁的男女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月涟解释:“我来离国只是奉师傅之命劝他回去的。” “他不回去?”苏亦彤问道。 “嗯。”月涟点头。 苏亦彤一拍大腿,乐了:“这不就对了,跟朕回宫,朕有法子让他同你回去。” 月涟有些不相信的看她,“真的?” 她顺势揽过她的肩,舌灿莲花道:“真的,朕骗谁也不会骗你啊……” 连哄带骗的将月涟哄回宫。苏亦彤特意遣散了怡和殿的几位美人,将月涟安置在了怡和殿的一座偏殿里。 待到忙完,夜已经深了。 苏亦彤无精打采的趴在桌案上,开始有点想念现代的节能电灯,还有她那一辆走哪开哪的迷你小车。 现代多好啊,出行方便,专车接送,想想就热血沸腾。 “怎么办,想回家了!” 穿越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现代的那些朋友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急得到处找她? 还有她那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 “哎!”悠悠一声长叹,她心里的惆怅更深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有幸再回去,找到我的爸爸妈妈。” 皓月当空,殿中烛火摇曳,剪影斑驳。被泪浸湿的桃花眸微微颤动,竟是哭了。 “陛下……” 小喜子领着宫人捧了一大堆奏折进来,才刚进门,便闻到了空气里那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陛下?”他又低低唤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 苏亦彤听见动静忙抹了把眼泪:“嗯,怎么了?” 哭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沙哑,这让擅于察言观色的小喜子很快看出了端倪。 小喜子一拱手,轻声道:“陛下,这是摄政王殿下差人送来的……” “奏折?”苏亦彤随意扫了一眼,瞬时泪意全无。 “是的,陛下。”小喜子点头,接着道:“摄政王殿下说了,这些折子都是加急的,需今晚批阅完……所以……” 苏亦彤愕然,怒火也随之而起:“这么多他让朕今晚批阅完?” 目测,少说也有几十本。他让她一个晚上批阅完,不是明摆着找她麻烦吗? 小喜子继续点头。 “去他大爷的,他这明明是不安好心。”她才刚要回处理朝政的政权,他就给她使这么大的绊子,分明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越想越气,苏亦彤气得头顶都快冒青烟了。 小喜子在旁小声提醒:“可是陛下……摄政王殿下平日都是处理了这些政务才出宫的。” 微微有些意外,还欲要骂脏话的口紧紧的闭上,她摆摆手,不耐道:“行了行了,都放这里罢。” 宫人将奏折摆放整齐,便拱手退下。 小喜子守在她的身侧,又哆嗦着提醒了一句。“陛下,这些都是外地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奏折,您需尽快处理。” 咬咬牙!苏亦彤忍了。“知道了,你先退下罢。” 谁让她现在是皇帝,有些事避不得。况且她若是想从风飞翼的手中收回政权,还得凭努力。 垂头丧气了好一会,苏亦彤终是埋头扎进奏折堆里,开始批阅。 待到奏折批完,已是夜班三更。 一想起只有几个时辰就要早朝了,苏亦彤心中更是无名火起,干脆也不睡觉了,披着外袍就往出走。 小喜子一直守在殿门口,听到开门的声音,忙作揖道:“陛下。” 苏亦彤连眼皮都懒得抬,只轻轻嗯了一声,就出了怡和殿。 小喜子在她的身后大声喊:“陛下,夜高风黑,小心有刺客啊。” 只可惜,苏亦彤走得太快,压根就没把他这句话听进耳朵里。 初春的夜,还是有些凉,苏亦彤走在碎石铺就的小路上,心里满是怨气。 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架空历史王国也就罢了,偏偏她还是个无权无势,女扮男装的皇帝,也不知道原主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反正她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心里压着怒火,在皇宫乱走一通,等她心中怒火发泄的差不多之时,却是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别的什么都好,偏生在二十一世纪,是个平常连逛街都会迷路的路痴,不过在现代时,迷路了好歹还有导航指引方向。 可在这里……好似除了靠她自己,什么都没有。 悲嚎一声,她悔道:“苏亦彤,你个大猪蹄子,大半夜的出来做什么……啊……” 四周静悄悄的,偶有清风拂过花草的沙沙声传来,她不由吓得瑟瑟发抖。 “该死……”她暗骂一声,在原地狠狠地跺了跺脚,凭借着月光看向那四通八达的小路,心中的火更甚了。 “该死的风飞翼,等老子以后有权有势了,一定要杀了你。”这还是苏亦彤头一次觉得论权利的重要性。 以前看电视时,电视上的帝王出个门都是八抬大轿,百名护卫开道,好不威风。可轮到她的时候,却是可怜的身边只跟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太监。 别人见皇帝,都是三跪九叩,到了她这里,她还要对别人低三下四。 果然,电视剧里的东西都是骗人的。亏得她心里接受能力强,才没有像个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整天要死要活。 “咳……” 正当她想的入神,身后忽然轻飘飘的传来一声轻咳。 “陛下……” 天上的月光慢慢隐进了云层里,周围的一切黑的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 苏亦彤木讷的转过身,看了一眼周围,没人。 揉了揉眼,她又打量了一圈,确定没人。 尖叫一声,再顾不得许多,她拽下身上的外袍披头就跑,边跑边喊:“鬼啊……” 等她跑远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云清才终于从树枝头跳下来,轻笑道:“让你说王的坏话,活该……” 苏亦彤的尖叫声很快惊动了皇宫中的禁卫军,还不等她找到回去的路,便被前方突然出现的火把拦住了去路。 有人来了?!她一喜,忙止了步子,从外袍包裹的空隙中露出半个脑袋,胆怯地道:“放肆,见到朕,还不快跪下……” 第三十二像 也当算得上是权臣 禁卫军们奇怪的看着她,好半天才有人疑惑的问道:“你确定你是陛下……” 他们守卫皇宫多年,还从未见过有哪个皇帝三更半夜跑出来找消遣的。而且这一副活像见了鬼的模样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见鬼了? 确定是人,苏亦彤心中的底气足了。她扯落外袍,露出她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废话,不是朕又是谁。” “那陛下……您……这是?” “朕睡不着,出来走走不行啊……”没好气的丢下一句,她吩咐道:“朕乏了,你们护送朕回宫罢……” 禁卫军神色古怪的互看一眼,只好应声。“是。” 这还是苏亦彤第一次享受到被人护送的滋味,简直是安全感十足呀! 风风火火的回到怡和殿,小喜子等一群站在宫门口东张西望的人都惊呆了。 “陛……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她才不会傻到跟人说是自己迷路了。“行了,你们退下罢。” 摆摆手,她头也不回的入了怡和殿。 小喜子跟在她的身后,道:“陛下,快五更了,您该上朝了!” 上朝!苏亦彤不悦地回过头,指着自已眼眶周围的黑眼圈道:“你觉得朕这个样子能上朝?” “有……什么?”小喜子嘴唇动了动,看出了苏亦彤面上的不悦,吓得忙闭上了嘴。 “你传令下去,就说朕在宫中遇袭受惊了,今日的早朝就免了罢……” “可是陛下……” “没有什么可是,按朕说的做。”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入了寝殿,将小喜子关在了外头。 …… 天光大亮,苏亦彤躲在被窝里鼾睡正甜,门外却突然有了动静。 “陛下……陛下……” 吵吵嚷嚷的,苏亦彤闭着眼翻了个身,双手一扯被子将头蒙上,继续睡。 “砰……”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熟悉的呱噪声一连迭的传了过来。 “陛下……陛下……” “啊……”苏亦彤实在受不了这股呱噪,只好掀开被子坐起身来,顶着一头乱成鸡窝的头发,不悦道:“君陌殇,你到底有完没完。” 堂堂一个大将军,手握离国数万兵马,可性子却像个小孩子,时而沉稳时而胡闹。也亏得他是原主的青梅竹马,否则,她第一个就把他当奸臣除了。 “陛下……”君陌殇在屏风后站定,声音立刻软了下去。“臣听说陛下昨日在宫中遇袭,有些不放心……所以。” 倒还算有点良心。抿了抿唇,苏亦彤穿好衣服下榻,走到屏风外的软榻上坐下,接过小喜子倒好的茶水,小小抿了一口,道:“朕没事。” 她不过是想借着这个理由偷个懒罢了。 “那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君陌殇一撩衣摆在她的身侧坐下,丝毫没有在意两人的距离。 “昨晚啊……”放下茶水,苏亦彤脸不红心不跳地道:“确实是被刺客追杀来着,不过你放心,朕无大碍。” “那你有没有受伤。”君陌殇满脸急色的扳着她的身子左右打量。 “都说了朕没事了,你离朕远一点。”苏亦彤推开他,有点不习惯两人突然靠近的距离。 “那就好。”君陌殇放心的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在意苏亦彤那乱成一团鸡窝的头发。 “嗯。”苏亦彤挑眉,“怎么,今日未能上朝,朝中出事了?” 君陌殇摇头,道:“出事倒没有,就是陛下您昨晚的奏折……” “朕批的奏折怎么了。”那可是她连夜赶批出来的。 君陌殇压低声音道:“陛下昨晚批阅的奏折都批错了……” 哈!苏亦彤惊得跳了起来。“哪里错了。”明明她就是看电视上那样批阅的,觉得能过的就打个勾,觉得不能过的就打个x,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君陌殇老实答道:“您批的太草率了,风飞翼今天还发了好大一通火。而且那批阅的方式也跟你过去的大不相同。” “朕……”苏亦彤心虚地道:“朕这不是失忆了嘛。”况且那些复杂的繁体字她能看懂就不错了,还指望她写,那不是要她的命。 “那也不能成为你偷懒的理由呀!”君陌殇小声道:“陛下,您可知您这一笔下去,有多少黎民百姓会因为你的失误而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么严重?”苏亦彤愕然。她只以为批阅奏折不是件太难的事,却没想到还包含了这么多。 说到底,还是电视误人。 这该死的电视剧,若是能回去,她发誓以后再也看了。 “自然。”君陌殇面容严肃道:“陛下,您若是不懂,大可以重新开始,可若您再这么胡闹下去,就连臣也帮不了你。” 虽然他也很不喜欢风飞翼,但离国能有今日的繁荣,他功不可没,饶是他是一国大将军,也不得不对风飞翼拜服。 “我胡闹……”苏亦彤忍不住大声道:“君陌殇,你搞清楚,是风飞翼以权势压人,处处都要高朕一头,你以为朕不想放权,让他处理朝政,但你有没有想过,权臣的后果是什么。” “那陛下有没有想过,风飞翼做的是对还是错。”君陌殇也是头一次跟苏亦彤这么大声的说话,不由有点恼火。 “不论他是对是错,他始终是权臣,权臣就该按律处置,安分守己做人。” “那在陛下的眼中,臣是否也是权臣?”顿了顿,他接着道:“臣尊先皇之命,手握离国数万兵马,也当算得上是权臣。” “君陌殇,你不一样。”冷静了一会,苏亦彤才道:“你跟朕一起长大,所以朕相信你不会害朕,可风飞翼……”他不一样,以他的权势,总有一天会夺了这离国的天下。 她虽不是原主,大不了可以坦白身份,远走高飞,但这不是她的性格。 她若是不了解风飞翼,或许她还会想着放手,可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 “是吗?”君陌殇眸光暗了暗,“我还以为陛下是恢复了记忆呢!” “君陌殇……”苏亦彤不忍道:“你能不能忘了以前的那个我?” 只有忘记才可以重新开始,若是他愿意,她也是可以选他的。 “忘……怎么忘……”君陌殇哭笑道:“陛下,还真的是变了,过去不论陛下怎么使性子,却也不会胡闹到这种地步,可如今的陛下……”连他也看不清了。 “是啊,我变了?”苏亦彤沉默,道:“若无要事,大将军还是先离开罢。” 君陌殇闻言,只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大步离去。 有那么一瞬间,苏亦彤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心口蹦出来,撕心裂肺的疼。 “你是不是还喜欢着他,所以才不愿离开?”她捂着自己的心口,自言自语道。 明明这具躯体已经被她取代,可她的心却还是会因为君陌殇的话无可抑制的疼。 罢了,就当是她抢了她躯体的代价吧,待她爱的人好一点,待她的黎民百姓好一点,替她守着这座江山,直到有能人胜之。 心里打定主意,苏亦彤感觉自己的心终于不那么痛了。 小喜子从外头走进来,劝道:“陛下,您其实不应该跟大将军动怒的。” 刚刚两人对话时,他就站在门口,所有该听的不该听的,他也听了个十全十。 “有什么不能的。”苏亦彤若无其事的在龙椅上坐下,面无表情道。 小喜子道:“奴才跟在陛下身侧多年,这还是头一次见陛下这么跟大将军说话。” 废话,她又不是原主,用得着客客气气的跟他说话吗?白他一眼,她冷声道:“朕知道了,你退下罢。” “是,陛下。”小喜子领命退下,随手关了殿门。 苏亦彤将自己关在怡和殿中关了一下午,直到小喜子前来敲门,说该用晚膳了,她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奇怪的是,今天除了君陌殇,便再没有人来找她,就连那个她一直很讨厌的风飞翼,也没有来。 一个人心不在焉的用了晚膳,刚想上榻休息,外头便传来了月涟的声音。 “陛下……陛下……” 眉头一皱,苏亦彤心里嘀咕:她来做什么。 带她进宫,不过是想凭借着她与风飞翼的关系,找到风飞翼的弱点。可哪知这个姑娘却是死心眼的很,任凭她怎么问,半天也不吐出一个字。 要说她不喜欢风飞翼罢,她却像是恨不得将风飞翼捧在手心。要说她喜欢吧,恕她直言,她实在看不出她喜欢风飞翼哪一点。 “月涟姑娘,陛下要休息了,您还是明日再来吧。” 正准备重新穿好衣服,小喜子那尖细地嗓音便响了起来。 月涟道:“这不是还没休息吗?我见见陛下又怎么了?” “可是?”小喜子为难道:“陛下今日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心情不好?”月涟顿了顿,笑道:“那不就对了,你放我进去,我保管让陛下心情好。” 小喜子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放月涟进门,便听月涟恐吓道:“我的师兄可是你们的摄政王你若是不放我进去,我明日便去同我的师兄告状,让他砍了你的脑袋。” “吱呀” 殿门被人推开。 苏亦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直到月涟快走到屏风前了才披着外袍下榻道:“月涟姑娘找朕有何事?” 月涟?月涟蹙了蹙眉,“陛下,您昨日还不是这么叫我的。” “咳……”苏亦彤呛声,咳嗽道:“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 “昨日,今日不都一样吗?陛下这么见外做什么?”她放软了声音道:“陛下,您昨日答应让我入宫之后的事呢?” 入宫的事?苏亦彤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才问道:“朕昨日有答应你什么吗?” “你再好好想想?”月涟眨巴着大眼,看着她道。 苏亦彤伸手支着下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想好了要当朕的嫔妃?” 想不到如月涟这般的美人,竟也会有如此想不开的时候,她不由轻叹一声,道:“其实昨日,朕只是跟你开玩笑的。”有了上次的教训,她才不会傻到再把狗皮膏药往自己身上贴呢! 第三十三章 你需要戴罪立功 月涟忍笑看了她一会,才道:“非也。” “哦……”苏亦彤立马来了兴致。“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月涟神秘兮兮地道:“我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 “哦?”挑了挑眉,苏亦彤问道:“能不能说给朕听听?” “不行。”月涟拒绝道:“陛下只需答应我的条件即可。” “这样啊,那你想要个什么位分?”来真的?她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随便封个美人就可以。”美眸一扫,她在屏风前的软榻上坐下。“今晚我便留宿陛下寝殿了。” 月涟在怡和殿留宿的消息,不出一夜,就传开了去。 云清苦巴巴的回摄政王府将这件事回禀给风飞翼,脸色都青了。 摄政王府。 “月涟留宿陛下的寝宫?” 风飞翼清冷的声音就像含了冰渣子一般,冻得人瑟瑟发抖。 云清缩了缩脖子,点头道:“我亲眼看见她进去的。” 想起自家主子曾说过但凡有人敢给陛下侍寝,便将那人砍了脑袋挂在她床头前的事,他就觉得一阵心有余悸。 若是换做别人,他还能下的去手,可若是月涟,那就定当别论了…… 等了好一阵,也没见风飞翼有开口的意思,他随口问了一句,“爷,那我还要去砍了月涟公主的脑袋吗?” “胡闹……”拂袖挥掉桌案上的所有东西,风飞翼起身道:“走,进宫。” “那……”云清犹豫的问道:“是要将月涟公主押回来吗?” “你说呢?”风飞翼怒而不发,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云清惊悚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快速跟了上去。 怡和殿。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座院子,风飞翼蹙眉站在怡和殿的门口,双拳紧握,恨不得一脚踹开殿门,直接闯进去。 苏亦彤鼾睡正香,丝毫没有察觉到殿外的动静。 云清带着上百府卫,拱手问道:“爷,要冲进去吗?” 风飞翼浓眉紧蹙,阴阳怪气道:“你说呢!” 云清抹了抹额上冷汗,摆手道:“冲进去。” 这一声“冲进去”响若震天,睡得迷迷糊糊的苏亦彤终于舍得睁开了眼。 刺眼的火光将殿中照得亮如白昼,苏亦彤吓了一跳,刚要从床上爬起,却见一道人影突然扑过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陛下。” 苏亦彤被她压制的不能动弹,只能求饶的对她眨了眨眼睛。 月涟轻笑一声,点了她的穴道,附耳过来道:“陛下放心,月涟不会对你怎么样,您只需配合我演一场戏就行。” 说完,她便去脱自己的衣服。眼见着那双嫩如青葱的手就要朝她伸来,苏亦彤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说的大概就是她这种明知女人不能招惹,却还是频繁招惹的人了。 她绝望的闭上眼。完了,这下身份要暴露了! 然而就在在千钧一发之际,怡和殿的殿门突然被一股大力冲开,震得整座寝殿都抖了几抖。 月涟的手停在她的胸前,顿了顿,随后又收了回去,改为放在她的胸上,与她相拥而眠。苏亦彤在心底谢天谢地了好一会,才终于放下那颗悬着的心。 泛着鎏金色光芒的眸子闪过一道冷芒,只听来人冷冷道:“将那对狗男女给本王拉下来。” 狗男女! 刚刚抬步就要冲上去的众府卫脚一软,身形一颤,差点摔倒在地。 他们没有听错罢,他们的主子竟然称皇上是狗? 云清也是吓了一跳,忙道:“爷……这……” 称陛下为狗,这怕也只有自家主子敢了。 “不去么?”他撇下众人,径自像前走去。 碍事的屏风被他一掌击飞在地,床榻上两道相拥而眠的身影顿时落入眼帘。 苏亦彤被月涟扼制,既不能动弹,又不能说话,只得借着火光求助的看向风飞翼。 哪知风飞翼却是正眼也未瞧她一眼。 “陛下,当真是好兴致,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与本王的师妹床榻缠绵。” 苏亦彤差点没被他的话给气死,什么床榻缠绵,难道他没看见她不能说话,没发现她不能动弹吗? “嘘!”月涟将头往被子里面埋了埋,对着她小声道:“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怎样的。” “月涟,起来。”见被子里还没动静,风飞翼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月涟就着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坐起身来害怕地道:“师兄……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殿中刮过一道风,风飞翼虚影一晃,长臂一伸将苏亦彤从床上拎起,就像拎小鸡一般,双目怒视着她,“苏亦彤,你真该死……” 苏亦彤不能动弹,只能绝望的闭上眼。 “你……”见她连解释都不愿,风飞翼更怒了,抬手一掌就要朝她的胸口拍下。 月涟动作飞快的从床榻上跳下来,与风飞翼虚晃了几招,才双目含泪,期期艾艾道:“师兄不要,您若杀了陛下,月涟也不活了。” 苏亦彤挑了挑眉。这该死的,演的还真像,可怜她这个受害者,连说句话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是吗?” 迫人的气势在殿中弥漫而来,月涟被压得弯了弯腰背,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师兄,你当真要违背师傅的诺言?” “师傅……”风飞翼步步逼近,冷眼看她道:“你所谓的师傅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月涟,本王容你留在离国,不是让你在此兴风作浪的。” “可是师兄别忘了。你的使命是什么?”月涟的脸色很难看。 风飞翼睨她一眼。“使命?真是笑话?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牺牲的人凭什么来决定别人的人生……” “可是……”月涟还想要辩解,可师兄说得没有错,她无权指责。 风飞翼眉目一沉,正欲转移话题将刚才的事情重提,眼角余光却瞥见苏亦彤在不停的朝他挤眉弄眼。“你在做什么?” 苏亦彤眨了眨眼,暗示他:没看见朕被点穴了吗? “你……”风飞翼没有看懂她的眼神,犹豫了半晌才问道:“被点穴了?” 苏亦彤使劲的眨眼。 风飞翼皱了皱眉,看了眼被自己禁锢住的月涟,又看了看苏亦彤,指尖一弹,一道内力打入两人的心口,两人的身子一晃,同时松了一大口气。 “风飞翼,你放开朕。”挣扎着从风飞翼的手中跳下来,苏亦彤整理自己半开的衣襟,骂道:“你发什么疯,没看见朕被你的好师妹挟持了吗?大半夜的带这么多人来,是想逼宫还是篡位?” 一下对她喊打喊杀的,一下又对她温柔似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是个断袖。 “我……”风飞翼哑口无言。 月涟狡黠一笑,不等苏亦彤看清她的身影,她就像一阵风般朝着风飞翼的身后扑去。 “云清哥哥,好久不见。” 她的这个举动让不少人都为之一震,就连风飞翼也不禁面露愕然。 苏亦彤了然地道:“哦……月涟,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找他?” 她是好了,可怜她的脖子到现在还疼! 感觉肉疼的摸了摸自己脖子,苏亦彤忽然觉得大院门口那块木牌子上的字是该改改了。 “怎样!我的眼光还可以吧。”月涟亲昵的挽住已经变成木头人的云清的胳膊,笑道。 “呵……”苏亦彤尴笑的点点头,“是还不错。”也不想想,她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 好不容易穿越当个皇帝,该享的福一点没享,该做的事却是一分不少,她容易嘛她。 默默捂脸哭了好一会儿,她才正色道:“这下满意了?” 月涟连连点头,笑得天真无害。“嗯嗯,满意。” 风飞翼沉了脸。“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场一片寂静,摄政王府的府卫都默默地执着火把退了出去。 云清也想退,但腿就像是不听使唤了般,不论他怎么迈也迈不动。 “还不是怪师兄你……”月涟抱怨道:“一直把云清哥哥藏着掖着,害得我一通好找,要不是听说你喜欢男人,我能用这个法子来激你吗?” 摄政王喜欢男人?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包括苏亦彤在内,都惊得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下来。 若说这话从旁人的嘴里说出来,此事还有待查证,可这话是从摄政王殿下的师妹口中说出来的,那就…… 众人佯装无辜的眼神乱瞟,全当没有听见。 风飞翼脸色铁青的睨了苏亦彤一眼,拳头握得咔咔直响。“你……听谁说的?” “还能听谁说的。”月涟口无遮拦道:“当然是民间百姓啊……哎……师兄,你一定不知道罢,你在怡和殿轻薄陛下的事,已经在都城传的沸沸扬扬了,还有还有,大家听说你喜欢男人,都……” 一记掌风堪堪从她面前的碎发掠过,不等她反应,身后的桌椅板凳就都裂成了碎块。 月涟惊恐的咽了口唾沫,卖乖讨好道:“师兄,我刚刚什么也没说。”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只听风飞翼冷冷道:“来人,将她给本王扔出离国。” “哎……”月涟赶忙抱紧风飞翼的胳膊,哭丧着脸道:“师兄,我错了,我向你保证,我跟陛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好不好。” 苏亦彤默默扶额,怎么也没想到,如风飞翼这般腹黑的人,竟然会有月涟这样的一个二货师妹,亏她之前还觉得她长的漂亮,看来,是她错了。 “现在求饶已经晚了。”风飞翼豪不留情面地道:“云清,这事就交给你来办。” “爷……”云清往回抽了抽自己的胳膊,磕磕巴巴地道:“月涟公……您就让月涟留下来罢。” “是啊,师兄。”月涟跟着点头,可怜兮兮道:“而且,你若是将我赶出离国,我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是吗?”浓眉挑起,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你非要留在离国,那也不是不可,不过……”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你需要戴罪立功……” 第三十四章 其实也不小了? 戴罪立功!苏亦彤和月涟的脑袋同时调转了过来,倒不是她们觉得他这话有什么不可,实在是这话中的信息含量太大,她们一时也理不清头绪。 偷偷抬眼看了风飞翼好一会,确定他神色无异之后,月涟才问道:“怎么个戴罪立功……” 风飞翼神色自若的睨了她一眼,继而扬起他高傲的头颅,只留给众人一个线条呈现完美的下巴,声音冰冷道:“在怡和殿当太监。” 他这话一出,不仅在场几人被砸的晕头转向,苏亦彤更是无语,他们师兄妹的事,私下解决就好了,干嘛还要牵扯到她,越想越不爽,她翻着白眼,怒道:“不行。” “为什么?”月涟火了,她都还没提出异议呢!凭什么苏亦彤先开口了,不行,这点面子她必须找回来。她清了清嗓子,“我答应。” 苏亦彤:“……” 答应个鬼啊!是让你做太监,又不是让你做嫔妃,你至于那么迫不及待吗?而且那一脸恨不得粘在云清身上的模样,连她这个自诩色胆包天的人也只能自叹不如。 风飞翼沉眸看了神色黯然的苏亦彤好一会,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改变主意的时候,唇角微勾,再一次掐灭她心中的火苗,冷沉着声线道:“那就这样定了。” 苏亦彤脸一僵,简直欲哭无泪,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碰到这对倒霉催的师兄妹俩。 事已至此,苏亦彤当然知道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只好颤抖着声音吩咐道:“小喜子,去给她那身太监衣服来。” 小喜子从殿外走进来,似害怕地看了风飞翼好几眼,才领了苏亦彤的命令退下。 场面一下变得静悄悄的,谁都没有要在开口的意思。 苏亦彤狠狠瞪了风飞翼一眼,阴阳怪气道:“摄政王这下可满意了?”他若是胆敢说一个不字,她现在就和他翻脸。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都没有尊严到这种地步了,也不怕再得罪他,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落不着好。 “嗯。”风飞翼鼻头轻嗤一声,知晓苏亦彤这是不高兴了,便也没打算再停留。“云清,我们走……” 门外火把的光亮瞬间褪去,苏亦彤在殿中与月涟大眼瞪小眼。“你现在满意了?” 月涟知道她气的不轻,嬉皮笑脸的就贴了过来。“陛下,我这不是迫不得已嘛!”况且这离国,她除了认识风飞翼和云清,就只剩下她了,她不找她帮忙又找谁帮忙。 “现在知道朕是陛下了。”苏亦彤话里话外都充斥着一股刁钻刻薄之意。 月涟扯着脸尴笑了好一会,才道:“当然,”她日后可还要靠她混迹皇宫了,不能得罪的太狠了,想到这,她脸上又立即堆满笑意,“陛下……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先早点休息,奴才这就先退下了。” 得!这太监当得还挺上当。 目送着月涟点头哈腰的退下,苏亦彤重新坐回床榻,却再也没有了睡意。 经过月涟这么一闹,饶是苏亦彤是傻子也看明白了,风飞翼明显是想借着这茬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更有甚者,应该是让月涟趁她不备,杀了她,好名正言顺的夺了离国的帝位,自己登基。 想到这,苏亦彤在被窝中吓得瑟瑟发抖。还不等她闭眼休息一会呢!殿外小喜子的声音便传了进来。“陛下,您该上早朝了!” 又是早朝!兀自悲叹了好一会,苏亦彤才认命的起身,换上日前小喜子端来摆放在她床前的龙袍。 一番洗漱,穿戴整齐,苏亦彤在宫人们的簇拥下出了怡和殿。 一入初春,这天亮的时间也越来越早,这不,她才走到正清殿呢,殿外的阳光便斜斜的撒了进来。 在百官们的恭迎下,她步履缓慢的走上龙椅,才刚转过身坐下,她本是愁云惨雾的眉眼,却在见到正清殿中满殿的美男子时,压抑的心情顿时又好了不少。 “吧唧吧唧”的砸了好一会嘴,口水直流,她那色眯眯的眸光直叫满朝俊美朝臣们内心惶恐。 俊美朝臣们面面相觑,陛下自打失忆了之后,这一上早朝就流口水的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下意识地耸了耸肩,俊美朝臣们将头埋得更低了。 凤飞翼冷着一张脸,视线在苏亦彤的脸上来回扫了好几眼,见她半点也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他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吓得大臣们缩了缩脖子,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风飞翼很满意这个结果。他就是要让人知道,在这离国,除了他高高在上,其他的人都是蝼蚁般的存在。 戾气散了些许,他沉声提醒道:“陛下,该上早朝了。” 经他这一提醒,苏亦彤才依依不舍的从俊美朝臣的脸上收回目光,不悦的朝他撇了撇嘴,紧接着又笑脸相迎,看向满殿美男子们,温柔道:“爱卿们有何事启奏。” 那声音温软,像是滚了浓稠的蜜糖一样,情意绵绵,令得朝臣们喉咙一紧,下意识地就咽了口唾沫。陛下这就跟女人发嗲撒娇没什么两样的声音,实在让他们有点接受不了!她若是女子便罢了,可偏偏她是男子,试问这满殿的男人,有谁能接受得了她这种情意绵绵的讨好? 满殿死一般的静寂。 苏亦彤又堆笑地问了一句。“没有要事吗?” “陛下……”饶是风飞翼不近女色,也受不了她这幅恨不得扑进男人堆里的表情。亏得都城中都在传他是断袖,这要是明眼人看到她这幅表情,谁是断袖应该一目了然了罢。 “又怎么了?”刚刚还笑脸相迎的脸转过来看向风飞翼时,满是不悦,苏亦彤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连声音都变了。“摄政王若有要事就请先说。”要是没有事的话,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不要打扰她看帅哥。 心痒难耐的又看了过去,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琉璃的身上。她舔了舔口水,笑眯眯地道:“琉璃丞相。” 她的声音既轻浮又不羁,琉璃闻言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就后退一步,抬头看她,拱手道:“陛下。” 应了!苏亦彤心中一喜,开口就道:“你今年多大啊……” 这声音……俊美朝臣瑟瑟一抖,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都埋进胸膛里。陛下,这是早朝呀喂!你一个大男人问另一个男人的年龄怕是不妥吧! “这……”琉璃一怔,脸也白了。他见过失忆过后的苏亦彤的无耻,但他着实没有想到,她会无耻到朝堂上来。 骂也不是,不理也不是,他一张俊脸憋得通红,好半晌才压着话中的怒意,低声道:“十八。” “什么?”他这一声说得太快,苏亦彤没有听清,于是又问了一遍。 琉璃咬牙,加重了语气,“十八……” 才十八!苏亦彤一惊,竟然还是个毛头小子,想她在现代的年龄,好歹也二十三了,这么一对比,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合适。 皱眉摇了好一会头,她才憋出一句。“这么小……” 这么小?俊美朝臣们都抬头朝着琉璃看了过来。 众所周知,朝臣一共分为两派,一派以风飞翼为首,一派以琉璃为首。前者手握重兵多年,且行事狠辣,所以他在朝中乃至百姓中的威严远远超过了龙椅上的那位皇帝陛下。而琉璃,年少成名,学富五车,又一心为国为民,年纪轻轻便被先皇封为丞相,执掌六部,别看他平时不喜与人言语,实则却是手握朝中要害,关系到天下百姓。 察觉到台下众大臣投来的怪异目光,苏亦彤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妥在何处,连忙又补充道:“朕的意思是丞相的年龄有点小,爱卿们别想多了。” 年龄有点小?大臣们有点品不过来这话中的意思,若意思是说丞相大人年纪轻轻就执掌六部,就年龄来看确实是有点小,但若是其他的话,就…… 怪异的目光又投了过来,苏亦彤干脆也不解释了,随口就问道:“朕今年多大了?” 她这一问,大臣们都感觉到了自己的脖子有点疼。陛下这是真的摔傻了? “有问题吗?”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人回答,苏亦彤忍不住问道。 “陛下,”小喜子有点看不下去,提醒道:“您今年才年满十六。” 十六?苏亦彤面露镇定的连连点头,随后却在大臣们所有错愕的眼神中,跳起来揪住小喜子的衣襟,大惊失色道:“你的意思是朕现在还只有十五岁?” 她一个二十三的青春无敌美少女竟然穿越到了一个还未成年的小丫头片子身上,这让她如何不惊!未成年哪!这代表她现在能恋爱都不能谈,见到帅哥也只能远远看上一眼! 心中无限悲愤,苏亦彤真恨不得天降雷电,将她劈死算了。 她这个动作兼表情着实吓坏了不少大臣,大臣们登时连队形都忘记站了,直接围了过来。“陛下,不可。” 她扫了一眼过去,喝道:“退下。” 小喜子也吓坏了,忙哆哆嗦嗦地唤道:“陛下……” 苏亦彤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慢慢松开他,转头就趴在龙案上大声嚎啕道:“天杀的,老子竟然还只有十五岁……”想她前世,可是号称无所不能的“全国小能手”,风光无限,前途无限。可穿越到了这要啥没啥的古代,没有熟练的工具让她使用也就算了,偏生她还长回去了。 而且这身材,干煸的就像一根竹子,哪里还有她那s身材的半点影子?越想越难过,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止不住的往外淌。 “陛下……” 大臣们实在没有想到他们的陛下会如此脆弱,踌躇着过了好一会,才劝道:“您已经成年,其实也不小了。”毕竟别家的男子到他这般年岁,还没娶妻生子呢!她却是后宫佳丽三千,这能小吗? 第三十五章 陛下要开店? “你们知道个屁,”苏亦彤抹了把眼泪,继续嚎啕。 琉璃无辜的看了风飞翼一眼,有点手足无措。明明刚才被伤尊严的是他好吗?她倒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倒全成了他的不是了。 风飞翼接收到他投来的目光,几不可查的勾了勾唇,随即拂袖道:“罢了,今日的早朝就先到这里了,退朝罢……” 他这话一出,大臣们紧绷的身子一松,连着感觉这空气也清新了不少。 朝着摄政王殿下拱了拱手,大臣们都相继退出了正清殿。 琉璃站在殿中,作难地看了还在哭着的苏亦彤一眼,唤道:“陛下。” 然而他口中的陛下哭的正到伤心处呢!哪里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见苏亦彤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他只好朝着风飞翼微微一拱手,叹气道:“既然如此,陛下就有劳摄政王殿下照看了,臣先告退。”说完,他也走了。 等到苏亦彤哭完抬起头来时,殿中就只剩下了风飞翼和小喜子。 “人呢!”顶着哭红的双眼举目四望,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风飞翼递过来一方帕子,轻描淡写道:“走了。” 苏亦彤快速接过他的帕子重重擤了一把鼻涕,接着又在他嫌恶的眼神中抬袖抹了抹眼泪,嘟囔道:“那就算了,小喜子我们走。” 说走就走,这性子!风飞翼睨着她的视线冷的都快凝结成了冰碴子。然而,苏亦彤却似没有看见他一样,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出了正清殿。 —— 用过午膳,月涟陪着她在御花园里闲逛,抬眼,就瞥见她唇角长出的几颗小水痘,她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月涟摸了摸长水痘的地方,还有点疼,她龇牙道:“还能是怎么了,昨晚闹腾的一夜没睡,所以上火了呗。” “朕看看。”苏亦彤按住她的身子,凑了过来,睁大双眼看了好一会,才道:“你这是严重的缺水啊。”作势捏了捏她的脸,牵着她的手就走,“你跟朕来。” “去哪呀!”月涟有点莫名其妙,长水痘又不是第一次长了,至于这么惊讶嘛,还有,缺水又是几个意思。 不满归不满,但她还是任由苏亦彤拉着她走了。 到了御膳房。 月涟看着在御膳房四处寻找着什么东西的苏亦彤,不解地问道:“陛下,您这是在找什么呀!” 苏亦彤头也不抬,“找黄瓜呀!” “找黄瓜做什么?”月涟更加疑惑了,这陛下看起来不像是抽疯了呀? 月涟站在御膳房的厨房又等了一会儿,才终于看见她口中的皇帝陛下正捧着几根黄瓜出来。 “陛下,你好了?”她迎了过去,接过黄瓜就往嘴里送。 “你干嘛呀!”苏亦彤眼疾手快的把黄瓜抢了过来,瞪了她一眼,道:“不是用来吃的。” “那是用来干嘛的。”月涟看着她手里拿着的黄瓜更加不解了。 苏亦彤嘿嘿一笑,又重新拉起她的手,神秘一笑。“等会你就知道了。” 躲在暗处的云清恨恨咬牙!陛下,你这便宜占得未免也太明显了罢,要不是自家主子早有吩咐,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他真想跳下去,好好揍她一顿。 拉着月涟回了怡和殿,苏亦彤将黄瓜切成片,又命人在院里摆了两张躺椅。 将一脸懵逼的月涟按倒在躺椅上,苏亦彤嘿嘿笑道:“别动啊,朕来帮你敷面膜。” “敷面膜?”月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字眼,更加懵了。 苏亦彤忙活着将黄瓜贴在她脸上。“等会你就知道了。” …… 初春的阳光最是暖和,怡和殿的院中,苏亦彤和月涟各坐一张躺椅,脸上贴满了细小的黄瓜片。 月涟晃着躺椅惊叹道:“陛下,这就是你说的面膜啊。”这清清凉凉的感觉,简直太舒服了,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黄瓜除了能吃还有这个作用呢! “是啊。”苏亦彤闭着眼,惬意的享受着温暖的阳光,解释道:“朕看过你的皮肤了,白是白了点,就是有点干皮,所以你才要补水。嗯……今天已经晚了,等明日……朕再给弄点其它的面膜。” “那陛下,这面膜贴了有什么效果呀!”月涟问道。 苏亦彤自豪道:“这效果可多了,不仅能让你皮肤变得水嫩有弹性,而且还能让你越来越漂亮,总之呀!这好处多多。” 闭眼享受了会阳光的普照,月涟又问道:“那陛下,您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呃……微微一怔,她随口胡诌道:“当然是从书上看到的。” 月涟闻言,高兴的从躺椅上坐起来,脸上的黄瓜尽数掉落在地,她追问道:“那陛下说的书在哪里呀!能不能也拿来给奴才看看。” “那书啊!都过去好多年了,朕也不知道放哪了,应该是烧了罢,” “可陛下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会记得这些?” 苏亦彤挑了挑眉,这么快就露出马脚了?她还以为她能多坚持一会呢!眉头一拧,她揭开面上的黄瓜,道:“除了这些,旁的朕都不记得了。” “这样啊。”月涟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尖叫道:“陛下,这黄瓜面膜敷的真有用耶,奴才这脸好像水嫩了不少。” “那是自然。”苏亦彤拍了拍她的胳膊,笑眯眯地道:“放心罢,跟着朕混,以后有你好日子过得。” 这古代的女人这么不懂保养,她若是在都城开一家面膜铺子的话,会不会大卖? 灵机一动,她忙大声喊道:“小喜子,去宣大将军进宫。” 小喜子一脸茫然,天都快黑了,还宣大将军进宫做什么? 垂下脑袋一言不发的出了怡和殿。苏亦彤对月涟道:“月涟,天快黑了,你可以回去了。”她可不想自己的小秘密被月涟撞见,然后告诉风飞翼。 月涟也没多想,摆摆手就回了自己居住的院落。她虽然名义上是以太监的身份呆在怡和殿,但是皇宫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其实是摄政王殿下的师妹,所以对她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刁难她。 天色擦黑的时候,君陌殇才姗姗来迟。 彼时,苏亦彤正坐在殿中批阅奏折,有了上次的教训,她这次就正经多了,也不拿奏折上的要事来开玩笑,而是仔仔细细的批阅起来。 “陛下...”君陌殇难得看到她这么认真的样子,心底不由有些微微动容。 他是武将,若无皇上召见,是不需要上朝的,所以这几日,他一直呆在城外的军营里,操练兵将。 “大将军,你来了。”一见到君陌殇,苏亦彤连着心情也好了不少,她连忙起身,迎了过来。 面前的人,一袭黑色紧身长袍衬得他英武的身姿更加健硕,看着黑了不少。 她愕然张嘴,有些难以想象几日前那个还喜穿一身白衣,性格执拗且幼稚的君陌殇,仅仅几日不见,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怎么黑了...”鼻头一酸,大抵是来自于原主的执念,她走过去拽了拽他的袖子,道:“而且还丑了。”语气里,是满满的嫌弃。 “臣...这几日一直在军中,所以就晒黑了些。”君陌殇的声音不大,语气里还隐隐含了些疏离的意味。 苏亦彤拽着他的袖袍晃了晃,低声软语道:“好了,好了,朕错了还不行嘛,你至于生这么多天的气也不来宫中看朕一眼吗?”害得她这几天整天提心吊胆的,连觉都睡不好。 君陌殇低下头,“臣没有生陛下的气。” 那执拗的样子,何止是生气。苏亦彤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心想着该怎么开口才能名正言顺的让自己的目的看起来不是那么明显才好,便听君陌殇道:“陛下,此次让臣进宫,可有要事?” 苏亦彤一怔,有些愕然,“朕若说有事求你,你可相信?” 君陌殇抬头看她,“陛下说的话,臣自然是相信的。” 苏亦彤一听乐了,忙扑过来道:“那你能不能帮朕做件事?” 做事?什么事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的?君陌殇不解的看着她,却见她眨了眨眼,微亮的桃花眸中春光乍现,像极了幼时,总喜欢跟在他身后唤他“陌殇哥哥”时的样子。心突然一暖,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她的脑袋,揉了揉,闻声道:“你知道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成全你。” 苏亦彤愕然抬头,却意外撞见一双蕴藏着锐利的黑眸之中。“你真的愿意?”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她总觉得自己的心里毛毛的。 君陌殇点了点头。 苏亦彤一喜,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票道:“呐,这些给你。” 君陌殇疑惑的捧着手里的银票。“陛下拿银票给臣做什么?” 苏亦彤狡黠一笑,拍着他的肩膀,神秘道:“当然是大有用处了,”等卖够了关子,君陌殇也好奇的差不多了,她才道:“明日你就拿着这些银票去城中买几家空铺子,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不能大张旗鼓,也不能让人知道是你要买。嗯,当然,如果你不方便出面的话,你也可以找你能信任的人去做这件事。” 君陌殇听得云里雾里,好半天才问道:“为什么?” “嘿嘿...”苏亦彤小声道:“当然是开店呀!” “陛下要开店?” “嗯。”苏亦彤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朕今日发现了一个小商机,所以...” “可是国库充盈,陛下并不需要做这些。” “那不一样,国库的是国库的,我的是我的,况且国库的钱要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那个钱动不得。”在这一点上,她分的比谁都清。她是女儿身之事,总有一天会昭告天下,而且,她这个皇位坐的也不会太长久,所以她一定要在事发之前,为自己准备好一切的退路。 “那这些银票?”君陌殇很不给面子的举了举手中的银票。 苏亦彤面色一红,瞪他一眼,道:“朕暂时借的,不行啊。”等她有钱了她自然会还回去,看他那一脸小气吧啦的样子,真的是无名火起。 第三十六章 简直是不忍直视(一) 简短的交代了几句,君陌殇便出宫了。 苏亦彤在宫里等的直跳脚,一连过了三天,他那边才传来了消息。 这日,她尚在怡和殿的院中做瑜伽,君陌殇便风风火火的赶了来,可当瞧见她穿着一身束脚束手经改良后的古代瑜伽服后,他的脸都羞红了。 离国女子大多以保守为主,猛一瞧见她这幅模样,他登时便急了,二话不说就脱下身上的外袍替她披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诶...君陌殇,你干嘛,”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互不相言。对看了半晌,苏亦彤实在绷不住了,只好老实道:“朕只不过在做瑜伽而已,你急个什么劲啊。” “穿的少了。”君陌殇板着一张脸,拉着她就往怡和殿走。入殿之后,又反手将门关上,从怀里取出一塌店铺的地契递给她。“给...” 苏亦彤斜他一眼,接过来看了几眼,错愕道:“一共买了二十家铺子?” 君陌殇点头,“嗯。” “这么多啊!”这效率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不少。 “嗯。”君陌殇道:“正值初春,城中生意大都不景气,那些店铺老板一听有人要买铺子,都恨不得双手供上。” “所以你就都买了?” “嗯。” 苏亦彤无语,她的本意只是想在都城开个三四家面膜小铺先看看效果。却没想到君陌殇一买就买了这么多。这么多铺子若是全都用来开面膜小铺,肯定是多了,可若是做别的,她一时也想不到该做什么。 耸拉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她才作罢,道:“算了,容我想想。” 君陌殇道:“那臣接下来该怎么做?”这么多铺子,而且还是瞒着那些在暗处盯梢的眼线置办的,真正操作起来肯定会有点麻烦。面前的人又不能时常出宫,唯一的法子,便只有将一切都交给他来办。 “嗯,你吩咐人在城东、城西、城北、城南各打理出一家铺子,晚些时候朕画幅图给你,你拿出去,寻几个木匠去装饰一番。至于店铺的名字,嗯...就叫美肌小铺。”她想了想,又接着道:“还有,你替朕在民间寻几个既勤劳又肯吃苦的丫头,记得,一定要是身家平白,对主人忠心的,一家铺子寻上两个,八个差不多了,嗯...还有,一家店铺还需要一个记账掌柜,不过这个就有点难度了。” 记账的掌柜,必须是受了她恩惠的人才可相信,可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别说去给人施恩惠了,就算施了也不一定能有人领她的情。 想了想,她突然道:“对了,你军中有没有受过你恩惠的穷苦人家,会记账,识字的那种。” “陛下的意思是?”君陌殇看了她一眼,慢慢陷入了沉思。“这个,臣还需回军中查问一番。” “嗯。”苏亦彤点头,道:“那你回去之后,就去查探,不过要记住,家在都城的不能要,最好老家是其他地方的,远点没关系,让他们写信回家,谴人来都城便是。” 君陌殇愕然,完全没有想到她一个久居深宫之人会有这么多的想法。 “将这一切办妥之后,你就寻个隐秘的地方把他们安置下来,等朕出宫了再去教她们。”觉得交代的差不多,她不由点头道:“嗯,就这些了,你可记住了?” 君陌殇点头,“记是记住了,不过陛下到时候要以什么法子出宫...”据他所知,埋在暗处的监视苏亦彤的那些眼线可是藏得一个比一个深,若是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 “这样罢。”苏亦彤道:“你这几天随便找几个理由找一下朕的麻烦,引起他们的注意就行,到时,朕自有法子出宫。” 然而,到了第二日,苏亦彤就呆了... 君陌殇那二货竟然在上早朝的时候,当着满朝大臣们的面,对她宣战,比武? “陛下...陛下...” 苏亦彤张大着一张嘴,半晌忘了合上。 小喜子提醒道:“大将军说要同您比武。” 比武? 苏亦彤忍不住在心底腹诽:比武就比武,老娘自小琴棋书画,歌舞什么的,样样精通,比就比。 这样安慰着,她的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不就是比武吗?朕答应你。”说完,她才发现大臣们都是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看着她,她不禁问道:“怎么,各位爱卿有意见?” 爱卿们齐齐低下头。上次也不知道是谁比武摔伤了脑袋,到现在每天上早朝流哈喇子的毛病都没改过来。这要是再比,再摔伤了脑袋,可该如何是好? “陛下,可考虑稳妥了?”风飞翼也蹙眉看了过来。 “自然。”苏亦彤点头。她又不是傻子,比个舞能如何,大不了就是跳的难看点,有损她高大威武的形象罢了,难道还能跟原主那个傻子一样,跳个舞也能摔死了不成? 风飞翼点头。“既然如此,那陛下和大将军可挑选好比武的日子了?” 苏亦彤支着下巴想了想,摇头道:“还没有。” “既然如此,那陛下与大将军的比武不如交给大臣们来抉择如何?” “怎么个抉择法?”苏亦彤和君陌殇同时看了过来。 风飞翼面不改色道:“输的人,以后不可再提比武之事。”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特意瞪了君陌殇一眼。 君陌殇被瞪得莫名其妙,又委屈的看了苏亦彤一眼。 苏亦彤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撇撇嘴,一语定音道:“那就这样办。” “好。”风飞翼起身,声音低沉地道:“那就将比武定在三日之后。” 苏亦彤发誓,这绝对是她有史以来上过最愉快的一次早朝,回怡和殿的时候,连着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小喜子,”趴在桌案上忙活了一下午,苏亦彤终于将自己画好的图案从废弃的纸堆里抽出来,举过头顶,兴奋道。 小喜子闻言,从殿外走来。“陛下。” “呐,将这个交给制衣局的人,让她们必须在三日之内赶制出来。”古代没有缝纫机,手工的话,花上三天功夫应该是差不多的。她这么想着,也就觉得理所应当。 然而当小喜子从她手中接过图纸时,他差点就给跪了。这涂得乱七八糟,尖头不见尾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衣服吗?为啥他觉得像是画了个怪物。 “陛下。”嘴角扯了扯,他犹豫着道:“您真的要让奴才将这个送到制衣局?” 苏亦彤头也不抬,继续忙碌,“当然,去吧,送完了朕还有事交给你去做。” 交代完,她又埋头扎进了纸堆里,画室内设计图了。 小喜子苦着一张脸,半天迈不开步子,好半晌,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回来的时候,小喜子是哭丧着脸的,就如他意料之中的那般,他把图纸送过去的时候,制衣局的人大都是以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要不是他当时丢下图纸就跑,他还不知道自己要站在那里被嘲笑多久。 吸了吸鼻子,看到一脸若无其事还在画着什么的皇帝陛下,他委屈道:“陛下...” “回来了?”苏亦彤抬头看他一眼,道:“没事的话就先退下罢。” 小喜子:“……”说好的还有事呢!陛下? 忙碌了一天,用过晚膳,又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后,苏亦彤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就这样过了三日,到了与君陌殇比试那天,她干脆连早朝都罢免了。 用过早膳,制衣局送来她需要的衣服,还没穿上,苏亦彤就呆了。 她画的精装短裙精修版,到了古人的手里,就成了精装短裙地摊版,要多不忍直视就有多不忍直视,简直是惨不忍睹。 可是再改已经来不及了,苏亦彤只好从自己成堆的衣服中找出一件白色的外袍,用剪刀剪去下摆,又剪成了小布条,再配上白色的亵衣亵裤穿在身上,脚上再套上一双长白靴…… 末了,她很是满意的站在铜镜前上下打量,连连点头。 然而,等她走出怡和殿的大门时,小喜子与一众宫人见了,都吃惊的张大了嘴。陛下今日这打扮,真的不是去跳舞,而是去比武的吗? 但就算是跳舞,这衣服也与正常的舞者出入太多了吧,瞧瞧那就跟乞丐衣服上的碎布条差不多的裙摆,他们表示,自己忽然不懂陛下的审美了。 小喜子给苏亦彤带路的时候,一直都低着脑袋,生怕她身上的那身衣服会亮瞎他的眼。 …… 然而,让他更为惊悚的还在后面。 比武台建的有些远,因为有了上次的意外,所以这一次,君陌殇几乎是亲力亲为亲自带人搭建的这座比武台。 可当他看到苏亦彤穿一袭白色的,不知是什么料子做成的衣服上台时,他顿住了。不止是他,是在场所有人都顿住了。 陛下这……真的是来比武的。 大臣们心底有点难以接受。陛下莫不是上次摔了一跤之后,不仅将脑袋摔傻了,还把审美的目光降低了?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苏亦彤压根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只当自己今日穿的实在是太过时尚,所以,便也没多想。 倒是坐在台上的风飞翼与琉璃在看到她以这幅模样出现的时候,差点一口茶水哽在喉咙里,把自己呛死。 “咳……” 二人一阵猛烈咳嗽过后,头一次非常有默契的别过了视线。简直是不忍直视! “陛下,你……”君陌殇目瞪口呆的看着苏亦彤,感觉像是被雷劈了,有点回不过神来,他一开始还不觉得苏亦彤失忆有什么地方不妥,可此刻,他觉得,有病就得治。 苏亦彤白他一眼,双手抱胸,笑道:“大将军可是被朕今日的穿着惊艳到了,” “咳……”君陌殇别过视线,有些难以接受:“陛下不觉得自己今日的穿着不妥吗?” 不妥?苏亦彤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了自己的衣服一眼,并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才摇头道:“有吗?朕不觉得啊……” 第三十七章 简直是不忍直视(二) 哪里都不妥好吗?君陌殇心底慢慢扶额,他的陛下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了,穿个粗布条都能这么开心,要是给点钱什么的,是不是跳上天了? 然而……让他更加不忍直视的还在后面。 比武开始,击鼓声响若震天,台下群臣激愤。 君陌殇一身白色劲装紧身短袍,宽肩窄腰,意气风发,只轻轻一跃便飞身至高台之上,一手放于身前,一手负于身后,站姿如松,准备接招。 然而,让他大跌眼镜的是……皇帝陛下有点不上套呀! 台下大臣们也是一脸愕然,然而……待他们看清台上皇帝陛下那一脸傲娇的表情之时,他们只觉得,这一定是错觉。 苏亦彤睨了台下观看的俊美大臣们一眼,心中那叫一个激动,当下便一撩碎布条式的裙摆,单腿直立准备来一段芭蕾舞。 这…… 大臣们傻了,君陌殇也傻了。 不是比武吗?陛下这是做什么? 旁边小喜子默默扶额,内心翻涌:哎呦喂!皇上是比武不是比舞啊,此舞非彼武啊。 满堂朝臣皆惊,内心戏十足,:皇上这是什么鬼,说好的比武呢?!!! 没动静?苏亦彤奇怪的睨了已经石化的君陌殇一眼,单腿直立问道:“诶,是你先来,还是朕先来?” 比武还分先来后到的?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大臣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眼中的皇帝陛下,摆出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那,陛下先来?”君陌殇收回手,有点茫然。 “那好吧,朕先来。”她朝着事先准备好的乐队一勾手,大声喊道:“开始罢……” 话落,早已准备就绪的乐师们便开始吹奏起来。 苏亦彤跟着节奏起舞,脚尖轻轻一点,如鹅毛落地。修长的双腿舞动着,裙摆在阳光下的照耀下泛着金光,就像夜里的万千星辰,无端惹人迷恋。她下巴高抬,迷人的桃花眸充斥着妖艳,好似一朵在水潭中悄悄绽放的白莲,竟生了几分女子的媚态来。 大臣们傻眼了,君陌殇,风飞翼,琉璃更加傻眼了。 为什么他们都觉得陛下跳的这支舞竟然一点也不失违和感!而且还莫名觉得好看。 一曲舞完,苏亦彤就像一只在踏板上旋转的白天鹅,仪态万千。 风飞翼张了张嘴,不禁看向琉璃问道:“丞相觉得陛下这支舞如何?” 琉璃此时也是一脸惊愕,他自小便是熟读四书五经长大,更是将礼义廉耻时常挂在嘴边。刚开始见到苏亦彤那身着装时,他心底其实是非常抵触的。可当看到苏亦彤穿着那样一身破布烂衫也能跳出如此优美的舞时,他又显得非常震惊,完全没有想到苏亦彤一个男子,竟然能把女子的柔弱诠释的刚刚好,就像是…… 那种感觉是什么,连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听到风飞翼的问话,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答道:“甚好。” 两人对话的声音不大,但还是像一阵风的飘入了大臣们的耳中。 苏亦彤放下脚,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摆,娇俏的看向君陌殇,笑道:“好了,朕跳完了,大将军来吧。” 君陌殇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呃……不用比了,臣认输。”若是比武,他还能与她过个几招,可这比舞,他还是不要了,万一没跳好,明日成为全都城笑柄的就会是他。 想到这里,他忙连连摇头,直接飞身下了台。 苏亦彤瞅了眼已经从腰间取出来的室内设计图,翻了个白眼,也跟着跳了下去。“君陌殇,你等等朕。” 比武已过,大臣们的表情也基本恢复了正常。 风飞翼简单的宣告比武结束,大臣们一拥而散。 琉璃与风飞翼一同走下台,不禁问道:“那以摄政王之见,陛下今日跳得这支舞应该叫什么名字?” 风飞翼挑挑眉,冷醇磁性的嗓音中像是被浓烟呛过一般,反问道:“那丞相觉得该取什么名字。” 琉璃一怔,微微思索了片刻,才答道:“一枝独秀。” 苏亦彤将比武之事全然抛到了脑后,直追着君陌殇跑到了宫道上。 君陌殇止步,回头看她,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眼前的人,是他熟悉的苏亦彤,又不是他所熟悉的苏亦彤。那种感觉,就像恍若隔世,明明他就站在她的眼前,她却像是看不到他一般,相逢陌路。 苏亦彤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等他停下来,她不由大口喘气道:“你跑什么跑,没听见朕在叫你吗?” 君陌殇低下头,神色不明道:“臣是怕人太多,怕对陛下的声誉……” “声誉你个鬼啊。”她将手中的室内设计图递给他,道:“出宫之后,你便去寻几个木匠,让他们按照上面的图将店面装饰一下。” 君陌殇犹豫着接过,打开一看,面上除了惊愕还是惊愕。“这都是陛下画的?”纸上画的是一副室内图,他没学过木工,所以看得不是很懂,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惊愕了一下。 他记得,以前的苏亦彤是不会这些的。可眼前的苏亦彤,不仅会,而且还将大小标注的清清楚楚,饶是他一个门外汉,也能看懂皮毛。 “嗯。”苏亦彤点点头,甩甩手,道:“这可是我熬夜画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君陌殇点点头,下意识道:“陛下以前是不懂这些的。”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不是,”她笑着敷衍道:“人总是要长大的不是。” “可陛下自从失忆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哎呀!你想多了。”苏亦彤拍了拍他的胳膊,凑近道:“不管结果怎样,我们可都是好兄弟。” 君陌殇吐了一口气。“只是兄弟吗?” “不然呢!”苏亦彤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难道君陌殇知道原主是女儿身,所以…… 想到这,她不禁认真打量起君陌殇的神色来。 君陌殇被她看得不自在,忙将图纸收入袖中,告辞道:“陛下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臣就先告退了。” “急什么啊。”苏亦彤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小声道:“人都安排的怎么样了?” 君陌殇低头道:“按照陛下的吩咐,已经将侍女找齐了,就是掌柜,还在来都城的路上。” 苏亦彤满意的点点头,道:“那你先将她们安顿下来,” “已经安顿好了。”君陌殇直言道。 “这么快?”苏亦彤有些错愕。没想到君陌殇这个呆子办起事来效率还挺高的。“在何处?” “在城北一家荒废的宅院里。” “嗯,那行,朕明日就出宫,你记得打点好一切,别被人发现了。” “是。” “嗯,那你走吧,拜拜!”挥了挥手,苏亦彤头也不回的走了。 君陌殇看着她走远的身影,心里仍是有些别扭。 回到怡和殿,小喜子与宫人们已经回来了。 苏亦彤心情很好的换下身上的精装短裙,在院中的躺椅上晒着太阳,嘴里哼着小曲,好不畅快。 这时,小喜子忽然踱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小声道:“陛下,丞相大人求见。” “丞相?”苏亦彤微微有些错愕。她记得自己与这位丞相并没有多少交集,而且在她的记忆里,这位丞相大人也是自视清高的很,平常都不喜与人来往。所以此刻听到小喜子说他求见,她也是有点懵。“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宣丞相大人进来。” “是……”小喜子拱手退下。 不多时,他便领着穿一身便装的琉璃从大门进来。 “臣琉璃见过陛下。”朝着苏亦彤拱了拱手,琉璃径自退到了她的身后,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美男子呀!苏亦彤抬眼看他,心又跟着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面前的人眉目如画,墨发半束,一袭水蓝云纹长袍衬得他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但言行举止又似古板的教书先生,一言一行都谨遵礼法,不敢逾越半分。 “丞相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吗?”瞧着他那一本正经的神色,苏亦彤心里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她拂袖起身,径自走到他的身旁,斜眼笑看他,打趣道:“莫非是见朕今日一舞倾城,所以对朕有了非分之想了?” 琉璃面色微囧。他之所以前来,确实是想询问关于那支舞曲之事。只是他这询问与她那非分之想却不可混为一谈。闻言,忙低头吞吞吐吐道:“臣……只是……” “只是什么?”苏亦彤踮起脚尖在他的耳畔吹了一口热气,特意放软了语气。“难道是真的……” 琉璃被她的话气得浑身颤抖,身子一僵,竟是不顾君臣礼仪之分,直接将她从他的身旁推开,如玉的面上染上一抹愠怒,他冷声道:“还请陛下自重?” 又是自重?苏亦彤眉梢一挑,不禁对这古代的男人生了几分同情之心。做什么都要深思熟虑,看来,还是二十一世纪好,哪里像这里,要手机没手机,要电脑没电脑,好不容易对一个美男子有点好感,还要在乎这里,那里…… 可怜她一个成年女性竟然穿越到了一个黄毛丫头的身上,乳臭未干不说,还要整天用绷带缠胸,哎!每每想起,她都觉得生无可恋。 “切……”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面前的琉璃已是羞得面红耳赤。“说罢,” “嗯?”琉璃抬头看她,面色微囧。 苏亦彤耸耸肩,不耐烦地道:“不是你说有事找朕的吗?说罢,是什么事。” 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男人,一撩就耳红,动不动就跟她说道理,光凭这一点,就与风飞翼差远了。只可惜,长得太美的男人都是带刺的玫瑰,她要不是知道风飞翼想杀她,还真的想尝试一下,有个逆天的男朋友究竟是种什么样的体验,不过这些,她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哎!”悲叹一声,她又重新坐回了躺椅上,道:“朕可是时间有限,丞相大人若还是不说的话,那就请先回罢!” 第三十八章 许是疯病犯了 “臣今日来,只是想问问陛下今日跳的那支舞可有名字?” “有呀!”苏亦彤眼皮也不抬。她就是这样,做事做人永远只有三分钟热度,而现在的琉璃,显然是已经超过她的热度期了。 “那臣能否问问那支舞叫什么名字?” “芭蕾舞……” “芭蕾舞?”琉璃皱眉,“为何要叫芭蕾舞?” “朕也不知道。”苏亦彤摆摆手,才不想跟他废话那么多。 琉璃:“……” “丞相大人还有事吗?”苏亦彤随口问道。 “臣……无事。”琉璃木讷的摇了摇头。 “没事的话,那朕就先走了?” “哦,好。”琉璃拱手相送。 苏亦彤起身,唤道:“小喜子,我们走。”既然美男子不好勾搭,美女勾搭下总可以的吧。 御花园。 天色到了这会,已经暗沉了不少。 苏亦彤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忙吩咐小喜子道:“小喜子,快下雨了,你回宫去取把伞来。” 小喜子疑惑的抬眼看天,“陛下,这天色不是还好好的吗?要伞做什么?” “让你取你就去取,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在刚刚见过琉璃之后,她心里的焦躁就没停过。 “是。” 小喜子领命退下。 苏亦彤几个大跨步走到御花园的凉亭中,却正好撞见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丽美人坐在亭中弹琴。 她不禁勾唇一笑,走到她的身后,夸道:“丽美人这琴弹得可真不错。” 琴声戛然而止,丽美人愕然抬头,慌忙跪地道:“臣妾见过陛下。” “诶。”苏亦彤笑眯眯的将她扶起,同她一起坐下,问道:“爱妃刚才弹得那首曲子可有名字?” “有的,陛下。”丽美人掩唇轻笑。 “哦,是什么名字啊?”苏亦彤手指在琴上轻轻一划,一连窜的音节便从她的指尖跳了出来。 丽美人有些惊愕,不答反问。“陛下也会弹琴?” 苏亦彤点头,“会一点。”想当初她还只是个大学生的时候,为了能挣生活费,还专门扛着琴去街头卖过艺呢!要不怎么能说她是全国小能手,实在是她东漂的那些年,为了生计什么都做过,所以她才什么都会。 丽美人软软的身子靠了过来,轻声问道:“那陛下可否为臣妾弹奏一曲啊……” “有何不可...”苏亦彤坐直了身子,往丽美人的身边又挤了挤,一脸兴奋道:“那美人就先听着,朕弹给你听。” 手指搭上琴弦,又是一连窜的音节从指尖跳出,风飞翼跟月涟刚好从御花园经过,听见琴音,都下意识的停下了步子。 苏亦彤歪着脑袋想了想,终是明媚一笑,在丽美人期待的眼神中弹奏起了现代最流行的一首古风歌曲《吹梦到西洲》。 音节一响,她也跟着节奏哼唱起来。 无何化有感物知春秋 秋毫濡沫欲绸缪搦管相留 留骨攒峰留容映水秀 留观四时曾邂逅佳人西洲 …… 蓝田需汲酒惟琼浆能浇美玉瘦 至高者清难垢至贵者润因愁 痴竭火知她不能求 醉逢歌知他不必候 只约灵犀过隙灵光暗相投 万籁停吹奏 支颐听秋水问蜉蝣 既玄冥不可量北斗 却何信相思最温柔 顾盼花发鸿蒙怦然而梦 你与二十八宿皆回眸 系我彩翼鲸尾红丝天地周 情之所至此心逍遥不游 琴声清澈悦耳,不掺杂丝毫杂质,像是来自于深谷幽山的一汪泉水,潺潺流动。 站在御花园外的风飞翼一愣,着实没有想到凭苏亦彤的本事,竟也会弹出这么好听的曲子来,而且她那歌喉,柔中带刚,刚中带柔,不同女子的妩媚,又不同男子的低沉,就算是将其比之天籁之音也无不可。 还有那歌词。痴竭火,知她不能求。醉逢歌,知他不必候。 心像是突然被人重重一击,扑通扑通的跳动的厉害,他不禁收拢拳头,丢下月涟便走进了御花园。 凉亭中一红一黄两道身影渐渐落入他的眼中。 他沉眸看去,脸上不由露出了两分柔情,他一直以为,如苏亦彤那般废物的人,定是不知道这些的,却没想到,今日的她竟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比武台上,那一曲说不上来感觉的怪异之舞,还有这亭中,一首不知名的歌曲,已经让他对她的认知彻底改观。 苏亦彤,你这些年的安分守己果然是装的! 琴声还在继续,他浓眉一蹙,却突闻一声脆响,琴声戛然而止。 琴弦断了,苏亦彤看着自己指头上被断裂的琴弦割开的细小口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将手放到唇边吹了吹,正欲用袖袍将伤口上的血擦干净。 “狗皇帝,去死吧。” 然而还不等她有所动作,丽美人就从袖中快速的抽出一把匕首,朝着她的心口刺来。 苏亦彤大惊失色,身子往后一倒,摔了个四脚朝天。丽美人将琴直接踢翻在地,眼疾手快的拿着匕首再次朝她刺来。 不过幸好她滚得快,丽美人连刺了几次都落了空。滚得累了,她有些体力不支道:“姑奶奶,你好端端的杀朕做什么,朕又没有得罪你。”她容易吗?才穿越几天,就接连遭遇两次刺杀。照这样下去,她怕是还没来得及亮明自己的女儿身,就一命呜呼了。 “杀你做什么。”丽美人轻哼一声,蹲下身来看她道:“若在你杀人之时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想要杀你了。” “哎!冤枉啊。”苏亦彤心里那叫一个憋屈,“朕发誓,朕从来没有杀过人。” “是吗?”丽美人的全部视线都落到了她的身上,丝毫没有发现她的身后已经站了个人。“那又能如何呢!” “朕……”苏亦彤哑口无言。 “只要你死了,这离国的天下也就变了?到时你有没有杀人,自有阎王定夺。”丽美人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手持匕首再次向着苏亦彤的心口刺去。 苏亦彤绝望的闭上眼。完了完了,这次一定死定了。 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她眨了眨眼,有点不确定。这是死了?但……为什么一点都不痛? 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却突闻耳畔一道低沉魔魅的声音传来。“她已经死了,陛下可以起来了。” “什么?”苏亦彤错愕的睁开眼,这声音,要是她没听错的话,是风飞翼。可……他不是一直都想要杀她的吗?那他为什么不看着她死,反而还救她?还是……他本人太过狂傲,一定要亲手杀死她才算作数,所以…… 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她佯装无事的从地上爬起来,举目四望道:“人呢!丽美人人呢!” “那里!”风飞翼那阴鸷的眸光看向凉亭外,不由怒从心来。这蠢货,刚才要不是他刚好经过这里,她这会都已经死了,她倒好,连一点劫后余生的意识都没有。 苏亦彤哪里注意到了这些,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便向亭外跑去。 丽美人是被人一掌拍死的,从她死后的表情来看,应该是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就被风飞翼一掌拍飞,死在了掉落在地上的这段过程。 意识到了什么,苏亦彤不禁后怕的缩了缩脖子,偷偷的看了一眼凉亭中那道负手而立的墨色身影。心中的恐惧之感油然而生。 想不到风飞翼的武功竟到了此种出神入化之境,若是按照电视剧里的武功秘籍来划分的话,他这功夫应该是达到第十重了吧。怪不得不杀她,肯定是想将她慢慢玩死,所以才救她的。听说武功高的人都容易疯魔,要是按照剧情推断的话,那他接下来的目标是不是就是她了。 越想越害怕,苏亦彤颤抖着站起身,惊恐的看了风飞翼最后一眼,撒腿就往外跑。 可才刚跑到月门处,就碰到了月涟。“陛下,您这么着急忙慌的是准备去哪啊?” 苏亦彤欲哭无泪,双手抱头又往回跑。 风飞翼脸一垮,大步走了过来。 前路后路都被堵得死死的,苏亦彤吓得摔倒在地,不由抱头大声哭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师兄,陛下这是。”没想到苏亦彤的反应会这么大,月涟也吓到了。不就是杀个人吗?至于吓成这样? “不知道。”风飞翼瞥了她一眼,径自越过两人面无表情的出了御花园。“许是疯病犯了。”他好心救她,她倒好,一脸见鬼了的表情转身就跑也就罢了,现在连撒泼打滚都用上了,就这么不想见他? 越想越气,袖袍一挥,一记蕴涵了他全部功力的掌风登时便朝着月门拍去。 “轰……” 院墙倒塌的声音传来,刚走到月门的小喜子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回神呢!就冒着滚滚浓烟鬼哭狼嚎的冲进了御花园。“陛下……陛下……您没事罢?” “风飞翼呢!”院墙的倒塌声也惊醒了还在啼哭中的苏亦彤,她吸了吸鼻子,顶着哭红的双眼起身四处去寻那道墨色身影。 月涟摇摇头,幸灾乐祸道:“被陛下您气走了呗,我师兄好心救你,你却一脸见鬼的跑了,他不气才怪。” “是风飞翼救了我?”他不是想要杀她她才跑的吗?不然好端端的她哭个什么劲,真当她傻啊。 “不然呢!”月涟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那具女尸,道:“要不是我和师兄恰好路过这里,陛下今日怕是难逃一劫。不过,我家师兄现在生气了,陛下要是想讨好他的话,还是亲自上门谢罪的好,不然……他那个死人脸能持续维持到您明天上早朝。” “这么严重?”风飞翼不是摄政王吗?怎么发起脾气来,还跟个小孩一样。 “当然,我师兄的脾气可是世间少有人及,我劝陛下啊,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否则日后要想脱身就难了。” 苏亦彤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了。”月涟嘿嘿一笑,道:“就不打扰陛下了,陛下还是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同我师兄认错吧。” 第三十九章 朕去送点花补偿他 苏亦彤在御花园被丽美人刺杀的消息,到了晚间,就已经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不少嫔妃都被此消息吓得夜不能寐,第二日一早,便成群结队的往怡和殿来了。 因为昨晚受惊,苏亦彤又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罢免早朝。 用过早膳,正想着用什么理由出宫才不被人怀疑,殿门外就响起了小喜子的声音。“陛下,娘娘们来了。” 苏亦彤眉头一皱,有些不喜,她本以为,经过上次越妃一事,这些女人好歹会懂得收敛些,却没想到还是这样。 “不见?”冷冷丢出一句,她继续收拾着东西。 小喜子道:“可是陛下,娘娘们说……您若不见的话她们就守在门外不走了。” 殿内一静,苏亦彤丢掉手中的东西,隐隐生怒道:“可说了是什么事?” 小喜子回答。“娘娘们说听闻昨晚陛下受惊,故而来探望陛下的龙体如何。” “哦,那就让她们进来吧。”正好眼下有个活需要劳力,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她不要白不要。 就这么想着,她顺势往床榻上一躺,闭眼沉睡。 容妃领着几个嫔妃进来,行礼道:“臣妾见过陛下。” 然而,无人应声。 容妃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又行礼道:“陛下……” 苏亦彤睁了睁眼,低声开口道:“爱妃们来了,” 爱妃们闻言一惊,纷纷绕过屏风围了过来,跪在床榻前唤道:“陛下……” 苏亦彤佯装无力的起身,“爱妃们这是来做什么呀!” 容妃挤了挤眼泪,哭道:“臣妾听说陛下昨晚在御花园遇刺,心里很是担心,所以……便领着妹妹们来看陛下,哪知道小喜子却将臣妾们拦在外头,不让臣妾们进来。” 苏亦彤眉梢一挑。好嘛,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对她身边的落井下石,果然是久处后宫之人的手段。以往看电视剧时,身边都吐槽后宫的女人都不简单,她当时还不相信。现在看来,倒是她太天真了。 想了想,她低声哄道:“好啦,爱妃们就不要生气了,等回头朕身子好点,亲自替你们处罚他……” 她这话一出,嫔妃们立刻喜笑颜开。 苏亦彤作难地道:“朕听闻御花园的花瓣有凝神静气之效,昨日本想去采摘些回来放在怡和殿中去除气味,却没想到会遇到丽美人,更没想到她竟然会胆大包天到刺杀朕……” “陛下,丽美人没把你如何罢,臣妾还听闻当时摄政王也在场……” 苏亦彤撇撇嘴,说好的来看她呢!她都预示的这么明显了,难道还没有人听懂她话中的意思吗? “陛下,您若喜欢御花园的花,尽管吩咐一声就是了,臣妾去替您采。” 终于有人注意到她的话了,苏亦彤欣慰的看了说话的人一眼,问道:“这位爱妃是?” “陛下,臣妾是德妃啊,您不记得臣妾了吗?”德妃的声音软软糯糯,是贯会撒娇的哪一种。 苏亦彤一听,登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别人的嫔妃都是精于算计,而她的嫔妃却是一个个都胸大无脑,除了成群结队的邀宠,就没什么别的志气了。难道她们不知道还有一种喜欢叫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不喜欢她她也认了,但每次她一出事就个个哭丧着脸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都盼她早点死,好另投摄政王风飞翼的怀抱? “咳……原来是德妃啊。”苏亦彤在心里默默扶额,道:“那就烦请爱妃现在去御花园采摘些花回来,记得,越多越好。” 德妃抛了个媚眼过来,娇笑道:“那臣妾就先走了。” “陛下,臣妾也去。” “陛下,臣妾也去。” 一人带头,其她的几位嫔妃都成精了,忙从地下爬起,争先恐后的跑了出去。 殿内一空,苏亦彤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她起身下榻,唤道:“小喜子,你也跟她们去。” 小喜子走进来,不解地问道:“陛下,去做什么?” “采花啊。”御花园那么多的稀有品种,她要是不趁这开花的季节大捞一笔,又怎么对得起她这商业头脑。 “采花。”小喜子有点抖。陛下这该不会是又要发疯了罢?昨日才跳了一支舞,就让整个朝堂的老臣们为之改观,已经严重影响了都城的风气,她要是再采花,那是不是明日全都城的人都要流行采花了? 想到这里,小喜子心中不禁瑟瑟发抖。 “是啊,”苏亦彤点头,道:“你快去吧,等下朕要出宫,也好带上一些。” 还要带出宫?小喜子傻了,难道这花还能卖钱?但是陛下面前,哪里有他提出异议的机会,想了想,他还是退下了。 一个时辰之后…… 当嫔妃们一手提着一蓝花进来的时候,苏亦彤乐了。幸亏这些嫔妃懂花种,还知道分开放,这样的话,她不知道要省多少时间。 迎上去,一人亲了一口,她道:“爱妃们辛苦了,先回宫去,等晚点了,朕再来看你们。” 这语气,妥妥的情意绵绵,嫔妃们听了,忙放下手中的花篮,乖乖的走了。 她挑出几篮颜色比较艳的花朵,吩咐小喜子道:“小喜子,将这四篮花分开包起来。至于剩下的这些……”她想了想,道:“让宫女们分开摆放,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 小喜子瞅了眼外边灰沉沉的天色,有点无语。但作为最忠心耿耿的好奴才,他还是识趣的为她收拾行李去了。 一炷香之后,四个鼓鼓朗朗的大包袱就准备好了。苏亦彤满意的点点头,笑得贼开心。小喜子问道:“陛下带这么多花出宫做什么?” “哦,君陌殇昨天不是同朕比舞比输了吗?朕去送点花补偿他。” 小喜子无语凝噎。难道补偿不该是送美人,送金银珠宝吗?可为什么到了陛下这里,就成了送花,而且是送采摘过后变成花瓣的花?难道陛下是想通过这种方法告诉大将军,他已经是残花败柳了?意识到这个问题,短短一瞬间,小喜子的脸色简直是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顺便默默在心底为君陌殇默哀了一把。大将军,奴才尽力了,您节哀。 挎着四个包袱出了怡和殿,苏亦彤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逢人便说给大将军送花,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把大把的银票在朝她招手。 知道苏亦彤今天会出宫,君陌殇用完早膳后便一直等在宫门口。左等右等等不来,正想着她今天会不会不出宫了,面前就出现一个挎着四个大包袱的人从宫门处走了出来。 他一喜,忙迎了上去,道:“陛下。” “大将军。”苏亦彤笑得合不拢嘴,直接将包裹丢给君陌殇,大声道:“走,看朕给你带什么东西了,你请朕回将军府喝酒去。” 她这一招果然奏效,一直在暗处跟着保护她的云清闻言,也不跟着了,坐在屋檐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自言自语道:“君陌殇见到您老人家送的礼物还能笑得起来,我就给你磕三个响头。” “陛下……” 两人走远了,君陌殇才小声道:“好像没人跟着了。” 苏亦彤白他一眼,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有没有人跟着,咱们先回将军府。” 君陌殇挠了挠后脑勺,觉得她的话有礼,于是问道:“那陛下您背这么多包袱是准备在将军府长住吗?” 苏亦彤拍了他的脑袋一下,道:“你想什么呢!这可都是咱们开店的宝贝,你等会就知道了,咱们走快些。” 将军府在城西,离宫门有些远,而且又没代步工具,等两人走到将军府的时候,苏亦彤的脚底都磨出水泡了。 将军府。 “君陌殇,看看你。”苏亦彤脱掉鞋子,露出一双白净的玉足,埋怨的看向君陌殇。 君陌殇看了看她的脚。“怎么了?” 苏亦彤指着自己的脚底,委屈道:“你看,都起水泡了。” “我看看。”君陌殇果真凑了过来,将她的脚举到眼前,当看到她脚底磨出的那几个水泡时,他忙替她按摩道:“对不起,我忘了你不时常走路的。” “哼!”苏亦彤撇撇嘴,道:“谁让你住这么远的。” “我这不是不喜欢热闹嘛,况且城西离城外军营近。”君陌殇解释道:“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大不了我在城南再置办一座宅子,方便你以后出宫居住,可好?” 苏亦彤心头一暖,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嗯。”君陌殇点点头,还在继续替她按着脚底。 “那好,”苏亦彤孩子气的伸出小手指头,道:“那我们拉钩。” “呵……”君陌殇哭笑不得,一面摇头,一面又和她拉钩,似怀念地道:“亦彤,现在的你和小时候真像。” 勾完手指头,他习惯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温声道:“小丫头骗子。” 君陌殇知道原主是个女的?苏亦彤一惊,差点一脚将君陌殇踢倒在地。她还以为这个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呢!弄了半天,原主那个傻子,竟是早早将自己女儿家的身份告诉了君陌殇,怪不得他每次见她,眼里总是有着浓浓情意,原来如此。 别扭的低下头。 君陌殇抬眼看她,问道:“怎么了?” 苏亦彤红着脸,把脚往回抽了抽,道:“没怎么,你刚才按疼我了。” “是吗?” “嗯,你看脚底都红了。” 两人又絮叨了好一会,才回归正题。 苏亦彤穿好鞋子,问道:“人都安排好了?” 君陌殇道:“嗯,都好了,你要怎么做?” “去安排四辆马车,分别让四个和我身高差不多的人坐上马车离开。” “为什么?” “我这不是怕有人监视嘛。”苏亦彤解释道:“而且,昨日我在宫中被人刺杀,不论做什么,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被人刺杀,可有受伤?”君陌殇一惊,忙扳正她的身子上下打量,问道:“凶手抓到了没有?幕后黑手抓到了吗?” 一连窜的问题丢出来,连苏亦彤也不知道该先回哪个,她只好耸耸肩,道:“我没受伤……” 第四十章 美肌小铺(一) “真的没受伤?”君陌殇不放心地问道。 苏亦彤点头,“真的没有,而且当时风飞翼也在。” “是风飞翼救了你?” 她点头,用手支着下巴道:“说来也怪,这风飞翼平日都是一副恨不得要杀了我的样子,这次他反倒好心救我,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陛下的意思是风飞翼想要杀您?”君陌殇错愕道。他虽知道风飞翼一直有心于皇位,但却不知在先皇驾崩的这一年里,他又为何没了动静,反倒是任由眼前的小丫头胡作非为。他想了想,又问:“是不是陛下想多了?” “朕也不知道,”风飞翼对她总是若即若离,谁又能猜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况且他权势滔天,在她身边她就多一日危险,她不可不防。但……她又找不到他想要谋杀她的证据,这可该如何是好。 不过……证据的话! 想了想,她忽然道:“君陌殇,你说如果朕假意接近风飞翼,找出他想要谋杀朕的证据结果会怎样?”毕竟这离国还是苏家的天下,只要风飞翼一日不叛国,她多多少少也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而且,朝中肯定有不少反对风飞翼的人,她要是能将那些人收入麾下的话,那她岂不是就会有了坚强的后盾,再不要怕风飞翼。 “陛下想要接近风飞翼?”君陌殇蹙眉道:“可是据臣所知,风飞翼此人性格阴晴不定,你若是贸然接近的话,会不会惹怒于他?” “哎!不会!”苏亦彤摆摆手,无所谓地道:“全都城的人不是都在传他是断袖吗?大不了朕就假借断袖之名接近他。” “可是陛下您的身份?”君陌殇担心道:“您就不怕风飞翼发现您的身份后杀了您吗?” 苏亦彤起身道:“这有什么的,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就这样办。”一语定音,她像是感觉不到脚底的疼痛般,笑道:“君陌殇,你先去准备马车罢,等忙完朕还要去摄政王府一趟。” 君陌殇一顿:“陛下去摄政王府做什么?” 苏亦彤眸光一凝,笑道:“当然是去答谢他的救命之恩啊。”既然有所图谋,就容不得她有所停顿,况且,不就是牺牲点色相嘛,吻都被吻过了,再被轻薄一二,应该?也没关系的罢? 君陌殇有些失落地应声,拱手退下。“是。” 不一会,君陌殇便带着消息回来了,他道:“果然如陛下料想的一般,有人循着马车走了。” 苏亦彤早在意料之中的点点头。“朕知道了,我们也赶紧走吧。”她身为一个穿越者,就算无能,那计谋可是成堆成堆的电视剧小说堆起来的,要论算计,她绝对是一抓一大把。 “陛下……”君陌殇将头低了下去。“城西离城北有些远,您确定要走着去?” 苏亦彤一怔,忙止了步子,“那怎么去?” 君陌殇想了想,道:“要不臣背您去?” 苏亦彤点头,“好。” 然而等到君陌殇背着她在房顶跳跃的时候,她脸都白了。跳高倒没什么,她主要是恐高。 下意识地搂住了君陌殇的脖子,她颤声问道:“大将军,这离城北还有多久啊?” 君陌殇一顿,将手中的四个包袱撰得又紧了些,道:“就在前面了。” “那就好。”苏亦彤长松一口气。再这样下去,她真怕自己的心脏病也会被吓出来。 君陌殇背着苏亦彤在房顶上几个跳跃,最后降落在了一条荒废已久的小巷之中。 “陛下,到了。”君陌殇放下她,指着面前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院落前,推门而入道。 苏亦彤来离国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偌大的都城有这种破财的地方,她不禁问道:“这里,都不住人的吗?” 君陌殇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回道:“这里破败已久,都城的人又贯会享乐,定是住不惯这里的。” 苏亦彤想了想。“说来也是。” 跟着君陌殇入院,一股腐朽之味扑鼻而来。苏亦彤忍不住掩鼻轻咳,道:“你怎么想到将她们安置在这里?” 君陌殇头也不回道:“这里地处偏远,又荒废已久,陛下既然说此事只能隐蔽进行,所以安排在这里是最好的法子。”而且,不论是都城中的何人,都是万万不想到这里来的。 “哦。”苏亦彤默许的点了点头。 君陌殇带着她停在了一座稍微干净的偏院里,站在院中,轻喝道:“陛下来了,都出来吧。”因为是替苏亦彤办事,所以她的身份君陌殇也没想隐瞒,而且只有让她们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们才会知晓该事情的重要性。 他的话音才落,便见八个着粗布褴衫的小姑娘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年龄大都是和原主一样的年纪。 “奴婢们见过陛下,陛下万岁……”小姑娘作势就要下跪磕头,苏亦彤忙拦住她们道:“免了,免了,大家就不用客气了。” 说完,她带头走进大厅里,在君陌殇的注视下打开那几个装满了花瓣的包袱。 君陌殇一惊,有些愕然。“陛下,您这是?” “去九个碗来。” 这座院落早在两日前就安顿好了,所以该有的东西也是一样不缺,她这话音才落,便立刻有人去厨房取了九个碗来。 大厅中有几张古旧的桌椅,苏亦彤瞟了一眼,便吩咐道:“四个人站一张桌,一人一个碗。” 小姑娘们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苏亦彤这才想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忘记吩咐了,忙看向君陌殇道:“大将军,你能不能去城中帮朕买点东西?” 君陌殇拱手。“陛下但说无妨。” 苏亦彤一喜,笑道:“去买几罐蜂蜜来。” “呃……”君陌殇顿了顿,不解地问道:“陛下,要蜂蜜做什么?” “嘿嘿,秘密,买回来你就知道了,快去罢。”她神秘一笑,便开始忙碌起来,不再搭理他。 君陌殇无奈,只得走了。 这一次,他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不过才一炷香的功夫,他便捧着四大罐蜂蜜回来了。 苏亦彤见状,急不可耐道:“放这……放这……” 君陌殇将蜂蜜放在桌案上,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嘟囔道:“陛下,卖蜂蜜的店家说这东西跟红糖水搭配,效果更好。” “噗……”苏亦彤一个没忍住,登时便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你听谁说的。哈……” 君陌殇眉目微沉。“店家说的。” 苏亦彤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男人哪,还是太肤浅了点。” 说完,她又吩咐道:“去准备些清水来。” 水没一会就端来了。 苏亦彤按照分量给每个人面前的碗里都倒入了五十毫升的水,然后抓了把花瓣放入碗中,道:“你们记住了,花是按水的分量放的,水放的多点,花就多一点,不过太多了平常一个人是用不完的,所以你们就按朕这样,只犯这么多。”说着,她还不忘问了一句。“你们都听得懂吗?” 小姑娘们点点头。 苏亦彤这才继续道:“不过这花也是有讲究的,就像她碗中的花……”她指着其中个子稍矮的小姑娘道:“名为芍药,用其做成面膜后,可以用来补水美白,镇定舒缓,去痘痘。所以朕在讲解的时候,你们一定要记清楚了。” 她顺口问了一句。“你们有名字吗?” 小姑娘们点头。“陛下,我们有名字。” “嗯,”苏亦彤点头,想了想道:“叫你们原来的名字肯定是不妥的,不如这样吧,从今天起,朕就重新为你们取名。” 小姑娘们微微错愕。 君陌殇道:“既是陛下赐名,你们还不快谢过陛下。” “谢过陛下。” “嗯,不用客气。”苏亦彤摆摆手,指着站在大厅门口的小姑娘依次念道:“牡丹,芍药,玫瑰,百合,小桃,小菊,小樱,小杏。” 这些不都是花名吗?君陌殇有些愕然,全然没有想到失忆了的苏亦彤竟然还懂得这些。而且看她那认真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不是第一次做这个。可若不是第一次做,那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这些的。而他竟是半点也不知。 “是……”小姑娘们齐齐作揖。 苏亦彤接着道:“嗯,我们继续,”她低下将蜂蜜倒入花瓣上,道:“你们记住,蜂蜜不用太多,一点点就可以了,然后就用这个木臼将花瓣捣碎。” 木臼在碗中“咯吱咯吱”响了半天,苏亦彤忙得不亦乐乎,君陌殇却在旁边看得出神。 没过一会,花瓣与蜂蜜就被捣成了糊糊状。苏亦彤一抹额头上的汗水,道:“捣成这样就好了。” 小杏问:“陛下,那好了以后呢?” 苏亦彤解释道:“然后就按照顾客们的要求跟脸上的状况来给她们敷不一样的面膜。” “那……陛下,这些花都有什么效果呢?” “嗯,那你们记好了,这玫瑰有美白去黄的效果,百合能祛斑,牡丹能保湿,像桃花,樱花,杏花,菊花这些,就可以去皱,养颜,保湿……” “皱纹跟斑你们应该知道是什么罢,朕就不多说了,等开店以后,你们再在这面膜中加入一点蛋清会更好。” “对了,店铺开张以后,你们可以放出消息,让那些穷苦的百姓去采花,就说我们店铺收花,至于价钱嘛!就按照功效的大小,和其价值收,普通的呢!五文钱一斤,贵重一点的呢!就二十文一斤!” “陛下……您的意思是……” 她的话才说完,大厅里的几个小姑娘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同时跪地道:“多谢陛下如此体恤民心,为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着想。” “你们这是……”苏亦彤有些呆,她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大部分还是为了让自己赚钱,至于让百姓去采花增加收入,实在是她不方便出宫,也不方便安排,所以才有此一计。不过眼下看这些小姑娘们泪眼汪汪的,她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朕……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们不必这样的……” 第四十一章 美肌小铺(二) 小姑娘们哭哭啼啼跪着不肯起身,哭着道:“那是陛下您有所不知,都城看似繁华,其实穷苦的人家还有很多,像我们这种,若不是陛下垂怜,可能一天连顿饭也吃不饱。” “是啊……都城里的有钱人家都看不起我们,就算是招去做侍女,也大都是签了生死契的,而且去了以后,生死不论。” “奴婢们就算去给大户人家当丫头,卖身的银钱也不过二两,可陛下您只收花瓣,就愿意给五文钱一斤。” “奴婢们代都城的穷苦百姓谢谢陛下恩典。” “哎!你们这都是做什么呀,快起来罢,起来罢。”苏亦彤的性子本就软,更受不得这种煽情的场面,一见有人哭,她更是受不住了,吸了吸鼻子,擤了把鼻涕道:“好端端的哭什么……” 君陌殇也有些看不下去了,皱了皱眉,沉声喝道:“陛下让你们起来,你们就起来。” 小姑娘们显然是怕极了君陌殇,听他这么一喝,立刻都站起身来,战战兢兢地道:“是。” 哭声还在继续,苏亦彤道:“朕刚才说的你们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苏亦彤点头,看向君陌殇问道:“大将军,朕给你的那张图纸?” 君陌殇沉眸道:“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日就可开业。” “这样再好不过了。”她喜道:“店铺的名字朕已经想好了,就叫美肌小铺。你去安排一下,让人在这两日中将牌匾尽快赶制出来。” 君陌殇点头。 苏亦彤又道:“有纸和笔吗?” “有的,陛下。”牡丹抹了抹眼泪,“奴婢这就替您取来,” 说完,她噔噔的跑去书房取来了纸笔,苏亦彤接过,提笔就写。 等她写完时,天已经黑了,昏暗的屋内已经陆续燃起了烛火。 苏亦彤将纸张递给玫瑰道:“玫瑰,这是一张制作胭脂和口红的方子,你且将它收好,等店铺掌柜来了之后,就让他们读给你们听。” 玫瑰接过纸张:“是,陛下,” “不过,你们千万要记好了,朕的身份不论是谁问起,你们都不可泄露。过一段时间,朕会找个机会,与店铺牵扯上关系的,到时你们再报朕的的名讳也不迟。”反正她都已经想好了,只要店铺一开张。她就退居幕后,安安心心的等着收钱。 “陛下大恩大德,奴婢们没齿难忘,陛下放心,就算是死,奴婢们也不会说出去。”小姑娘们异口同声道。 苏亦彤满意的点点头。 “那陛下,这一帖面膜该收多少钱?”小桃小声问道。 “五两。” “五两?”小姑娘惊愕的睁大了双眼。这五两若是用在都城的有钱人家身上,自然不算多,可是用在家境贫苦的人身上,应该算得上上一笔巨额了。 “不过,要是有穷苦的人来,你们也可以便宜一点。”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同情心自然是比这古代的人要泛滥一些。所以此事,她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又呆了一会,她看了眼外边的天色,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朕也该回宫了。”说着,她将面膜的使用方法简单的示范了一遍,便和君陌殇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君陌殇终是没有忍住心底的好奇,问道:“陛下,什么时候会的这些?” 苏亦彤有些心虚,“不知道,反正一觉醒来之后就懂这些。” 还有睡觉也能长见识的?君陌殇有点懵。但眼前的人确实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苏亦彤无疑。想了想,他又问道:“那陛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呗。”苏亦彤脱口而出。 凉拌?君陌殇微微侧头。“陛下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苏亦彤更加心虚,忙道:“大将军将朕放在摄政王府就好了。” “这么晚了,陛下还要去摄政王府?”他微微有些意外。 苏亦彤点头,信心十足道:“不然呢!要想打败敌人就得先了解敌人,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君陌殇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就没有多问。 等快到摄政王府的时候,他将苏亦彤从身后放了下来:“陛下,臣就送你到这里了。” 苏亦彤连连点头。“嗯,你先回去吧。” 君陌殇有些舍不得,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哽咽道:“亦彤,你变了。” “有吗?”苏亦彤推了推他,揶揄道:“哪里变了,朕怎么不知道。” “哪里都变了。”君陌殇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开她:“陛下保重,臣先告辞了。” “哎……你……” 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一转身就跃入了夜色之中,苏亦彤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嘟囔着往摄政王府走,一抬头,便看到了摄政王府大门上高高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 “站住,来者何人。” 然而,还不等她靠近,便有人大声呵斥住她。 苏亦彤没好气瞪了守门的两名府卫一眼,怒道:“你问老子是谁,老子还想问你们是谁呢!”真的是,出门也不看日子,没看出来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吗? 守门的府卫被骂懵了,苏亦彤趁着这个机会溜了进去。 然而她才刚进门,就有府卫接踵而来将她团团围住,持枪直指她的面门道:“什么人,胆敢擅闯摄政王府。” 苏亦彤发誓,她现在的心情很不好。“老子要见风飞翼。” 有人怒喝道:“摄政王殿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不想死的就快滚,” 苏亦彤瞪了说话的人一眼,直瞪的他心里发毛。“那就试试。” 音落,她飞快闪身上前,利用近身优势,用力将长枪往后一拉,将力量集中在手肘处,朝着刚刚说话的那人面门击去。 她的速度极快,又是趁其不备,等那府卫反应过来时,他的脸上已经挨了重重一击。 苏亦彤面色严肃,并没有因为短暂的胜利而放松,紧接着反手一拳,直接将那府卫打趴在了地上。 任谁也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一个小子,会这般厉害,其余的府卫皆是心下大骇,提枪朝着苏亦彤刺来。 苏亦彤一米六五的个子落在这群身强马壮的男人眼里,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所以,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将她放入眼里。而刚好,这也是她的优势。 后腰一弯,躲过横扫过来的长枪,苏亦彤顺势拉扯过其中一杆长枪,纤细的手宛若游蛇一般,快速遏制住对方的手腕,让其失去平衡,膝盖往前一顶,对方呼痛一声,手中长枪掉落。苏亦彤伸手接过,微微一勾唇,一个横扫千军过去,那些府卫被打得节节败退。 几个回合下来,府卫们见苏亦彤并没有恶意,紧绷着的心都放松了不少。 苏亦彤坐在那个刚刚对她出言不逊的人身上,把弄着手里的长枪,勾唇笑道:“去,将风飞翼叫来。” 府卫们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出这人到底是谁,光明正大的闯摄政王府不说,还敢对摄政王殿下口出狂言。而且她出手的招式,也是他们前所未见。 垂着脑袋想了好一会,才有人小跑着往主院去了。 被苏亦彤坐着的那个人有点喘不过气,刚想爬起来,苏亦彤却是在他的后背上用力一跳,竟是又将他坐趴下了。 旁观的府卫们不禁有点暗自庆幸,幸亏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出头,否则…… 看了看趴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那名府卫一眼,其他人都忍不住别过了视线。 …… 风飞翼正在房中沐浴,听人回禀说有人擅闯王府,还打伤了几名府卫。登时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匆忙穿上衣服就往苏亦彤这边赶。 可当他看清来人是谁之后,他紧皱的眉眼就没松开过。 “放肆。” 还不等走近,风飞翼便一记掌风拍了过去。 “哗……” 兵器哗啦啦的掉落了一地,府卫们被拍飞出去老远。 “陛下。” 然而还不等他们起身,摄政王殿下口中的一句陛下就让他们懵了。 不是说当今天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这一点,风飞翼也很意外。他一直以为,苏亦彤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罢了,却没想到她竟也会功夫。冷眼扫过那群摔倒在地的府卫一眼。魔魅低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还不快来给陛下请罪。” “是……”府卫们慌里慌张的从地上爬起,心里有点怕。昨日才听说摄政王殿下和陛下有一腿,陛下今日就找上门来了。这要真的是有什么,那他们的脑袋? 越想越害怕,府卫们认错的态度也就越诚恳。“还请陛下恕罪,奴才们该死。”可不是奴才嘛!虽然领着府卫的月银,但这么一闹,怕是连月银都没有了。恨恨咬牙看了还被苏亦彤压在屁股下的那个府卫一眼,所有人都恨不得给他一拳。 苏亦彤换了个姿势坐好,痞里痞气道:“嗯,都起来罢。” “陛下,今日大闹我摄政王府究竟有何要事?”风飞翼沉着脸,面色很不好的问道。 苏亦彤耸耸肩,道:“还能做什么,不就是昨日摄政王在御花园救了朕,朕今日特地来感谢来了嘛。” 感谢需要在晚上,骗鬼还差不多,白日他明明听说她去将军府看君陌殇了!想到这,他不禁鄙夷道:“看陛下这阵仗,倒不像是来感谢本王的,倒像是来拆我摄政王府的大门的。” “没有的事。”苏亦彤连连摆手,指着被自己坐着的那个人道:“这不是他对朕出言不逊嘛,朕有些气不过,所以才出手教训他。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他们,他们可都是亲眼所见。” 风飞翼抬眼看了过去。 跪着的府卫们迫于压力都点了点头。 而被苏亦彤坐着的那人却是身子一抖,直接昏死了过去。 “是吗?”风飞翼周边的空气都躁动起来,只听他咬牙沉声道:“竟然敢对陛下不敬,那就拖下去乱棍打死……” 第四十二章 美肌小铺(三) 在场的人都不禁深吸了一口凉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做那个出头之人。 苏亦彤扔掉手中的长枪起身,道:“不用了,朕没有那么残忍,拖下去打五十棍就好了。” 摆摆手,她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拉过风飞翼的袖袍,嬉皮笑脸道:“那个……小飞飞,朕饿了,府中有什么好吃的没?” 小飞飞一出口,不仅风飞翼愣了,门外跪着的府卫们也愣住了。陛下与摄政王殿下原来还好这一口,连爱称都用上了? 风飞翼别扭的看她。“陛下刚刚唤本王什么?” “小飞飞啊。”苏亦彤一点也没察觉到怪异出在哪里,拉着风飞翼就往里走。 风飞翼蹙了蹙眉,抿了好半天的唇终是开了口:“人多眼杂,陛下必要的时候还是该注意些。” 这话说得她好像平时不注意一样!苏亦彤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 风飞翼点点头,随后吩咐府中仆人为她准备一桌吃食。 苏亦彤吃饱喝足之后便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摄政王府大厅的软榻上,有点不想走了,白日忙活了一日,刚刚那会又在摄政王府的门口打了一架,她早已体虚疲乏的很。 “陛下……” 眼看着面前的人双眼就要瞌上,风飞翼连忙唤道。 苏亦彤睁了睁眼,应了一声。“嗯?” “时辰不早了,本王叫人准备马车,送陛下回宫罢。”风飞翼难得温柔地道。 “不用了。”苏亦彤翻了个身,伸手抱住他的胳膊,道:“朕睡这里就好了。”累了一天,她只想好好睡一觉,至于回宫什么的,还是等睡醒了再说。 风飞翼禁声,将胳膊往回抽了抽。不知道为何,这些时日连续发生的事,让他对她已经大有改观。他虽然不近女色,但也从不近男色。可只有面对她时,他的心才像是活了般,有了温热的感觉。 仿佛自从苏亦彤失忆之后,有很多东西都在不知不觉中变着质。 他记得,以前的苏亦彤每每见他,总是唯唯诺诺,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不仅无能,还总喜欢与君陌殇呆在一处。可现在的苏亦彤,却像是突然之间多了许多他读不懂的心思。胆子大了,也敢与他对着干…… 紧紧蹙起的眉头忽然松开了些许,云清推门进来,回禀道:“爷,陛下白日在将军府呆了一日,并未去过其他地方,只不过……” 风飞翼声音低沉道:“只不过什么。” 云清道:“只不过有人看见曾有四辆马车从将军府出来,分别去往四个不同的方向。” “去了哪里?” “宫门口。” “看见人下来了?” 云清摇头。“没有,那马车在宫门口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去了。”他虽然没有跟着苏亦彤去将军府,可他好歹也在宫门口守了一天。这不是左等右等不见陛下回宫,他才来回禀的吗?等等,爷身后有人,是谁? 怀着疑惑踮了踮脚尖,然而等他看清那软榻上躺着的人是谁之后,他差点吓了一跳。怪不得在宫门口苦等陛下不来,原来是来了这里! 他神色怪异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问道:“爷,陛下是何时来的?” 风飞翼头也不抬,“刚来。” 刚来?云清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刚来就睡着,爷您这谎未免也编的太拙劣了罢,就算不想让人知道您和陛下的关系,但自己人,这么说是不是见外了? 他掩袖轻轻咳了两声,试探地问道:“那可要送陛下回宫?” “不用了。”风飞翼摇头。“时辰不早了,就让她在王府睡一晚罢。” “在王府睡?”云清脸色有点难看。他倒不是怕别的,实在是这几日关于主子断袖的谣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要是再让陛下住下来,那明日的谣言?会不会就直奔主题了? 摇了摇头,云清劝道:“爷,这样怕是不好罢。” “有什么不好的。”风飞翼道:“陛下不过是累了,留宿一夜有何不可。” 云清硬着头皮道:“可是爷,您是断袖的谣言已经在都城中传开了。”他虽然不是什么腐朽之人,但男人跟男人这种事,他却是想都不敢想,更何况一个是陛下,一个是自家主子。这两个要凑一对,那爷还怎么一统天下。不过在一起了,好像也没什么,毕竟,那时候他们已经成一家人了…… 云清脑子有点乱,好不容易从千万思绪中保持清醒的回过神来,却见自家主子正将陛下从软榻上抱起。 “爷……您这是?”天哪,他竟然看到自家主子笑了,而且那笑还是对着陛下笑的。 “软榻上有些凉,本王带她回寝殿。” “咳……”云清有点回不过神。 “陛下在摄政王府留宿之事,你派人压下来,莫要让人知晓。”风飞翼抱着苏亦彤头也不回的出了大厅。 云清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有点想哭。 …… 风飞翼抱着苏亦彤回到寝殿,将她轻轻的放置在床榻上,替她脱去脚上的鞋袜,可当他的视线落在那双光滑细嫩的双足之时,他的喉咙不由紧了紧。 这双脚……怎么看起来有点像女人的脚。他微微蹙眉,顺势卷起她的裤腿。这……他又怔住了,这如玉的肌肤怎么看着也像是一个女人的腿,而且,她的小腿上白的连根腿毛也没有,一点也不像是男人的腿。 难道她是女人?抱着这个怀疑,他忙去探她的喉咙。不对,有喉结,是个男人。可是…… 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双腿,难道是久居深宫的原因。他慢慢褪去她的外袍,打算脱掉她的外衣再探个究竟。 然而他的手才刚够到她的衣带,苏亦彤便翻身压了过来,将他反压在床榻上,说着梦话道:“来帅哥,咱们先亲一个。” 帅哥?他微微蹙眉。 苏亦彤小嘴嘟起,往风飞翼的胸膛上凑了凑,不老实道:“来,再亲一个。” 风飞翼脸都绿了,僵在床榻上,半天没有动静。 他试着唤了一声,“陛下,” 没有回应。 他又唤了一声,“陛下。” 还是没有回应。 他这才把她往旁边推了推,作势就要去解她的腰带。 然而苏亦彤却是在他推搡她的这个过程中醒了,她还没来得及睁眼看一下四周的情况,便感觉到有一双大手正探入她的腰间去解她的腰带。 “啊……色狼。”来不及思考,她抬起一脚就朝风飞翼的脸上踢去,并快速的起身躲到了墙角。 “风飞翼,怎么是你。”可等她看清要解自己腰带的人是谁之后,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角。是谁说要留下来的?这不是把自己往狼窝里推吗?要不是她睡眠浅,指不定女儿家的身份已经被风飞翼发现了。 风飞翼反应迅速,早在她那一脚踢来之前,就已经飞身下榻,稳稳的落到了地面,见苏亦彤面色难看,他清冷的面上也是染上了一层薄怒。“陛下此话何意。” 苏亦彤拢了拢衣服,“你好端端的脱朕的衣服做什么?” “本王只是怕陛下睡不好,特意替陛下褪去外袍而已。” 我信你个鬼!苏亦彤瞪了他一眼,心虚道:“你不知道男男有别吗?你这样做,万一传出去,被人误会朕是断袖怎么办。” 风飞翼抿唇,怒而不发。他好心好意为她脱外袍,她竟然还跟他说男男有别!她难道忘了,在怡和殿时,是谁主动吻的他,刚才,又是谁主动趴在他的身上? 这一桩桩一件件列出来,难道犯事者不是眼前这个一脸委屈的皇帝陛下吗? 思及此,他不由沉了沉脸,冷声道:“陛下应该不记得了,刚刚是陛下主动抱的本王。” “主动抱的?”苏亦彤差点喷出一口口水将自己给呛死,她竟然主动抱了风飞翼?该死! 若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尿性,睡觉的时候喜欢像个八爪鱼一样粘在别人的身上,她还真想借此机会好好教训一下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但…… 咽了咽口水,她的气势顿时小了下去,“那你把朕抱来你的寝宫做什么,”她在大厅的软榻上睡得好好的,他为什么把她抱来这里。说到底,还是他的不对。 “本王不过是怕陛下着凉,所以才将陛下抱来这里,若是陛下嫌弃的话,还请陛下离开。” 苏亦彤拢了拢被子,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凭什么,难道该出去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风飞翼慢慢瞌上双眼,将心中的怒火压制住,好半晌,才睁开眼,咬牙道:“因为……这是本王的寝宫。” “那又怎么了,朕可是皇帝。” “那本王还是摄政王。” “朕的职位比你大……” “本王的权势比你大……” 听着二人在寝殿内你一言我一语的互掐,云清在寝殿外急得直跳脚。爷,哄人是要放低自己的身段的,您这么不断在陛下的面前说已经的权势,这不明摆着挑衅吗? “你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把云清吓了一跳,他正想着要不要推门进去劝一劝呢!谁知殿门却是被自家主子用内力给拍开了。 “爷……”他哆哆嗦嗦的往旁边靠了靠。 风飞翼瞥他一眼,冷声道:“送陛下回宫。” “回就回。”苏亦彤从床榻上跳下来,穿好鞋袜道:“搞得朕有多喜欢你这里似的,不就一破寝殿吗?朕的怡和殿不知道比这好了多少倍。”嫌弃的踢了踢床榻,苏亦彤转身就走。 云清咽了口唾沫,扭头道:“爷,真的要送陛下回宫。” 风飞翼双拳紧握,蹙起的眉头都快皱成了一团。要不是看在她是离国天子的份上,他真想一巴掌将她拍死,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亏他刚刚竟然还对她生出了好感,还真是荒谬。 长袖一拂,殿门“砰”的一声自动合上。 苏亦彤吓得身子一顿,不由冷嗤一声,回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的大门,又扭头看向云清道:“看到了罢,这就是你所忠心的好主子,小气鬼。” 第四十三章 美肌小铺(四) 云清缩了缩脖子,看了紧闭的殿门一眼,心中欲哭无泪。 连夜将苏亦彤送回宫,再回摄政王府时天已经亮了。 “爷,陛下已经回宫了。” 寝殿内的烛火还在燃着,云清料想自家主子一定还没睡,便小声回禀道。 他的话音才落,殿内便响起风飞翼那低沉魔魅的声音。“她可说了什么?” 云清打了个哆嗦,慢慢吞吞道:“陛下什么也没说。” “是吗?”殿中的风飞翼眉梢一挑,倒有点意外。 推门而出,晨风裹着雾气迎面扑来,风飞翼一袭黑色金丝蟒纹宽袍,气度非凡,端的是龙章凤姿,俊美无俦。 云清看得有些呆。“爷,今日可要上早朝?”守在陛下的寝宫外这么多天,按照他对陛下的了解,今日的早朝应该又是罢免了。不过自家爷…… 偷偷看了风飞翼一眼,他心底有些发寒。 风飞翼道:“自是要上的。”这离国天下由他一人独挑大梁,他又怎能不去。更何况日后这离国还是他的一把利刃,他又怎能荒废。 顿了片刻,他吩咐道:“去准备马车。” 云清领命退下,过了一会,就牵来了马车停在摄政王府门外。 风飞翼在府卫们的簇拥上上了马车。 去皇宫的路上,他忍不住问道:“陛下回宫之后有何异状?” 云清坐在马车外的车辕上,闻言,隔着垂落下来的帘幔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想了想,回道:“陛下她并无不妥之处。”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有点发虚,要是如实回答,将陛下回宫之时所说的那些糙话复述一遍,他绝对敢保证,他家主子一定会提着百斤重的大刀去砍了皇帝陛下。但……好在他机灵,将此事隐瞒了下去。 一路慢行,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如同雨水敲打着汉白玉,格外悦耳。 风飞翼闭目沉思,偶尔还能听见车外有人见礼的声音。 入了皇宫之后,官员是不能再坐马车的,但风飞翼的身份摆在那里,无人敢议论,所以马车在宫中也是畅通无阻,一路到了正清殿。 今日的早朝上的有些晚,让云清意外的是,往日恨不得能罢免一天早朝就是一天早朝的皇帝陛下竟然石破天惊的来上早朝了。而且,她身边还跟了个穿大红官袍的人。 眯眼细看了半天,他才认出了来人,竟是丞相琉璃。收回视线,他心中纠结了片刻,想着要不要将此事说给自家主子听。风飞翼就从马车上下来了。 微凝的眸子在前方扫视一眼,最后就如云清所料一般,落在了苏亦彤和琉璃的身上。 “哎!小琉璃,要不你以后就来怡和殿当朕的御史大夫好了。”轻挑的语气就像是一阵风般落入了风飞翼的耳中。 小琉璃?御史大夫?浓眉一蹙,他面上的阴冷正在以一种可见的速度蔓延而去。 “爷……陛下这都是玩笑话,您莫要当真。”云清缩了缩脖子,劝道。 风飞翼睨了他一眼,沉声道:“此地没你的事了,你先退下吧。” 云清的脸顿时垮了下去。好嘛,有了陛下之后,果然连他这个贴身侍卫都不顶用了。 不情不愿的退下。站在正清殿外的大臣逐渐到齐。 苏亦彤揽着琉璃的胳膊,虽然个子够不着他,但她还是很有色心的揩了把油水,笑眯眯道:“如何?小琉璃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琉璃对她突然的示好有点不知所措。明明不日前她还一副不想见他的样子,怎么一到早朝她就像变了个人。 低头看了眼身高才到自己肩膀的苏亦彤一眼,他的眸中不禁升起了几丝疑惑。男儿家的身高不应该这么低?微微皱了皱眉,温润的视线在她白皙如玉的脖颈上扫了两眼。有喉结,不是女人。 “哎!小琉璃,朕在跟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呢!”苏亦彤笑眯眯的打断他的沉思,又往近贴了些。 身后跟着进殿的大臣们都同时别过了视线。心里忍不住腹诽:陛下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琉璃惊恐的往旁边挪了挪,拱手道:“陛下严重了,臣已是先皇御赐的丞相,若再被封为御史大夫,实于理不合,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是吗?”苏亦彤挑了挑眉,扭头道:“那你们可有谁愿意当朕的御史大夫。” 大臣们努努嘴,全都低下了头。 “都不愿意吗?”放开琉璃,苏亦彤有些迷恋的捏了捏他的下颚,啧舍道:“啧……可惜了这张脸了。” 大臣们同时抬起头来。陛下这可惜是几个意思? 风飞翼擦着二人的肩走过来,冷醇的声线像是含了冰渣子一样。“既然陛下这么想要御史大夫,那本王来当陛下的御史大夫如何?” “不要。”苏亦彤脱口而出,言之凿凿道:“摄政王日理万机,若是屈身来当朕的御史大夫,实在是于理不合。既然如此,那就将此事先放放罢……”她本意就只是想趁着早朝多调戏几个帅哥。却不知古代的人都这么迂腐,见了她都恨不得绕着道走,她这不是没办法了才去撩的琉璃么。至于风飞翼,像这种带刺的玫瑰……她只要想想,就觉得全身痉挛。 若无其事的回到龙椅上,苏亦彤的老毛病又犯了。 哈喇子就跟不要钱似的,止不住的往下淌。大臣们被她这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都将脑袋往低埋了埋。 风飞翼蹙眉,不悦道:“陛下,朝堂之上,还请注意仪容。” 苏亦彤擦了擦口水,连连点头。却是道:“爱卿们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那声音软的简直跟女人没什么两样。 大臣们听了这话,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陛下,近日北国蠢蠢欲动,频繁骚扰我离国边境,不知陛下如何看待?”风飞翼镇定自若的理了理外袍,轻声道。 然而他这话一出,刚刚还静寂的朝堂就像炸开了锅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 而苏亦彤身为穿越者,又哪里懂这些,她到现在连离国的地图都没去看过呢!又怎么会看待? 咽了口唾沫,她终于将目光落在了风飞翼的身上。“摄政王的话是何意?” 风飞翼反问道:“陛下以为呢!” 苏亦彤一噎,指着琉璃道:“丞相你来说。”她还就不信了,这么多朝臣还比不过一个风飞翼。 琉璃拱手,回道:“依臣之见,北国应是想借此机会想要试探我离国实力。” “是吗?”苏亦彤陷入了沉思。别的她不懂,但这种动不动就骚扰他国边境的戏码她看的多了,结果无外乎两种,一种是想要挑起战争,一种是因为穷得揭不开锅了,所以才来邻国打劫。不过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后一种的几率几乎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就只能是第一种原因了。 “那各位爱卿可有何高见。”苏亦彤正色道。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战争的人,况且经过二十一世纪人性自由文化的熏陶,在她看来,人命的可贵比什么都重要。 “陛下,北国此举只不过是想试探我离国实力而已,我们可以先行打压。” “若打压不行呢?” “那就应战。” “应战?”苏亦彤看向琉璃,实在意外他一个文官为何会有此想法。“那依摄政王的意思呢?” 风飞翼有些意外苏亦彤的举动,完全没有想到平日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她在大事面前一点也不马虎。 他顿了顿,才道:“本王的意思与丞相相反,此事只能打压,不能应战。” “嗯。”苏亦彤点了点头,“朕也赞同摄政王的观点。” “那陛下接下来该怎么做?”有大臣问道。 苏亦彤眉目一凝,道:“既然北国想挑起战乱,那我们为何不能给它制造点麻烦呢!”支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她才喜道:“嗯,这样罢,此事就交由尚书省和兵部来办。” 被突然点名的尚书令和兵部尚书一怔,有点懵。陛下这是让他们办什么? 这个疑惑才刚冒出来,苏亦彤便道:“北国不是想试我离国实力吗?那就将驻留在我离国的北国人全部驱逐出边境,并没收名下财产充盈国库。” 她这话一出,朝堂又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兵部尚书道:“陛下,北国与我离国相交多年,若是贸然驱逐,会不会引得北国举兵来犯?” “不会。”苏亦彤摆摆手,“你们可与被驱逐的人说,此事的由头皆是由北国挑起。” “可陛下,北国有不少人已在我离国站稳脚跟,且势力也是不容小觑,我们若是贸然驱逐……” “那有何难,既然大兵不好动,你们就动小兵啊,总要弄些人回去祸害一下他们自己人不是。再说了,他们北国的人在我离国做生意,被我们保护的好好的,此刻,也到了他们该做贡献的时候了,不是吗?” 她这一番话下来,不仅风飞翼尚在惊愕之中,就连琉璃也对她改观了不少。他一直以为苏亦彤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莽,可如今看来,但是他想的简单了。 “就这样办。”拍案定音,她道:“尚书令与兵部尚书听令,从今日起,你们便颁发诏令至离国各地,让各地州县务必遵从,若有违背,定斩不饶。” “臣领旨。”尚书令与兵部尚书领旨作揖道。 “嗯。”苏亦彤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爱卿们可还有什么要事启奏?” 外边的天色已经亮了,晨雾破晓,一缕阳光从大敞的殿门洋洋洒洒的落进来。 在场之人无人应声,好似今日他们才真正了解自家的陛下一般,面容无比恭敬。 然而,苏亦彤能维持的形象帅不过三秒,见没人应声,她不由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要是没事的话就先退朝罢,昨晚折腾了一夜,天快亮了才从摄政王府回来……” 天快亮了才从摄政王府回来这句话很好的将大臣们的视线又吸引了过来。然而当事人就像没有看见一样,起身道:“退朝……” 第四十四章 美肌小铺(五) 小喜子上前来,小声道:“陛下,您刚才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一旦这句话传入民间,那陛下与摄政王是断袖的事就会被彻底坐实,那到时,后宫佳丽三千该怎么办,全部出家?还是再招面首进宫?可是陛下与摄政王殿下的关系都这么明显了,再招面首,会不会被灭口? 小喜子觉得自己的心有点累,想了半天,硬是想不出一句可以敷衍的话来。 苏亦彤迷茫地道:“朕刚才说了什么?” 小喜子默默扶额,提醒道:“陛下您说从摄政王府回宫。” “嗯,是啊。”苏亦彤在大臣们的错愕中走下台阶,点头道:“有什么不妥吗?” 小喜子一噎,连连摇头。“没有。” 风飞翼倒是被她这句话愉悦,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大臣们:“……”摄政王殿下这一脸满意的样子难道是想告诉他们,自家媳妇说的一点都没错吗? …… 苏亦彤回到怡和殿,晒了满院的花瓣瞬时落入眼帘。 苏亦彤吩咐道:“小喜子,你去找些宫女来,将这些花都碾碎成粉。” 小喜子不解。“陛下,将花瓣碾碎做什么?” 苏亦彤头也不回。道:“当然是送给大将军啊,大将军日日风吹日晒的,看着有点黑,这花粉有美白的效果……” 小喜子点头,“是。” …… 到了下午,苏亦彤正坐在院中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敷着面膜,宫外便传来消息说今日的都城百姓都在做着同一件事。 采花…… 而且几乎是以可观的速度将城中的花都采了个空。 小喜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快傻了,站在原地看了看苏亦彤老半天,才颤抖着声音道:“陛下,听说您昨日采花的事情已经在都城中流传开了。” 苏亦彤摆手。“朕知道。” 小喜子道:“陛下,您怎么知道的?” 苏亦彤白他一眼。废话,这是她安排的,她能不知道么。 “当然是猜到的。”揭掉脸上的面膜,她心情很好地问小喜子,“看看朕这脸是不是好了许多?” 小喜子闻言,忙凑了过去,点头道:“还真是。” “嗯,”苏亦彤道:“那你继续吩咐一下,让后宫的嫔妃们再去采点花。” 小喜子身形一抖。“陛下……后花园的花都快采完了。” “那就去别处啊。”皇宫这么大,她的需求又这么小,就一点点花应该还是能满足她的。 “可是。”小喜子道:“再这样采下去,皇宫迟早……” “怕什么,”苏亦彤起身道:“采完了再种。” 说完,她便丢下小喜子,头也不回的入了怡和殿,一头扎进被窝,补觉去了。 晚些的时候,君陌殇进宫,当看到还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的苏亦彤时,他不禁有些惊愕。 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叫醒她。他道:“陛下,天都快黑了,您怎么还在睡?” 苏亦彤费力的睁了睁眼皮,翻了个身,嘟囔道:“一夜没睡,你说朕要不要补个觉?” “为何会一夜没睡?”君陌殇追问道。 耳边呱噪的厉害,苏亦彤索性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迷糊道:“还不是风飞翼那个家伙,” “风飞翼怎么了?”君陌殇冷了眉眼。 苏亦彤被这股寒凉惊得清醒了几分,见是他,不由又闭上了眼,摆手道:“没什么。” “哦。”君陌殇不死心的点头,在床榻前坐下,从袖中掏出两个盒子递给她道:“陛下,这是百合她们按照您的方子做的胭脂与口红,您看看……” 一说这个,苏亦彤立刻来了精神,连着人也警醒了不少。 连忙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盒子,打开闻了闻。“嗯,不错。” 她点了点头,用手指沾了点口红放唇上抹了抹,看向君陌殇问道:“这个颜色如何?” 君陌殇看着她,喉头紧了紧,好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好看。” 记忆中,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她穿女装的样子。但眼前的人只是轻染朱唇,便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媚态,若是真的穿上女装,定是会很美罢。他讷讷的想着,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加深了几分。 “嗯。”弄了点胭脂抹在脸上,她又问道:“好看吗?” 君陌殇点头。“好看。” “嗯。”她将盒子盖上,递还给他,道:“明日可能开张了?” 君陌殇还沉迷在她那张轻点朱红的唇瓣上。“差不多了。” “你明日派人放出消息,就说美肌小铺新开张,只要上门试用者便可领取精美胭脂一份……” “这样的话会不会亏本?” “不会。”苏亦彤摆手道:“放心只要按照朕说的做,只会赚,不会赔。” “那这价钱?”君陌殇举了举手中的两个盒子。 “一盒三十两,两盒五十两……”苏亦彤财迷的伸出五个手指头,仿佛已经看到大把的银票在朝她招手。 “会不会太贵?”君陌殇对她这莫名的信心有点担忧。 城中开胭脂铺的人不是没有,但将价格定的这么贵的,他们好像还是头一家。 “放心吧,朕定的这个价格大都是冲着城中的有钱人家去的,不会贵的。”她伸了个懒腰,瞥了她一眼,起身下榻道:“倒是你,这么晚还进宫做什么。” “我……”君陌殇垂下眼睑,改口道:“臣听说陛下今日在早朝时……很有见地。” “你觉得有何不妥?”苏亦彤抬眼看他。 他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意外陛下能想出这个法子。” 自打先皇仙逝,离国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有风飞翼坐镇,这离国还指不定会成为什么样子。可如今看到这样的她,他心里倒觉得欣慰了不少。 默了默,他问道:“陛下是如何想出这个法子的。” “这还用想吗?”苏亦彤翻了个白眼,像这种事她闭着眼睛就能猜到,根本就不用费脑子。 难道不用想?君陌殇微微蹙眉。“陛下的意思是?” “没什么。”苏亦彤摆摆手,入了偏殿。 很快有宫人端来晚膳。 苏亦彤看了他一眼,问道:“可要用了晚膳再出宫?” 君陌殇摇了摇头,“不用了,臣进宫时已经用过了。” 苏亦彤点点头,也不再客气,从桌案上摆放着的烤鸡身上揪下一只鸡腿便大口吃了起来。 君陌殇看到她这用膳的样子,有点目瞪口呆。“陛下自从失忆之后,还真的是性情大变。” “是吗?朕倒不觉得。” 砸吧砸吧了几下嘴,苏亦彤飞快的用完膳。 君陌殇一直在旁静静看着,等她用完了膳,又与她闲聊了几句,才告辞离开。 白日补了一觉,天黑了,苏亦彤反倒睡不着了。 月光洒下来,她命人在院中摆了张躺椅,一个人晒起了月亮。 正当她昏昏欲睡之际,小喜子那独有的尖细嗓音又传了来。“陛下。” 她吓了一跳,连忙惊醒,跳起身来,道:“怎么了?” 小喜子有点慌。“摄政王殿下来了。” 苏亦彤皱了皱眉,又躺了回去。“这么晚了他还来做什么。” 小喜子看了她一眼,小声道:“摄政王殿下没说。” “嗯。”重新闭上眼,她道:“那就让他进来吧。”反正以目前的局势来看,两人的关系还不能闹得太僵。 风飞翼是沉着脸进来的,可当看在容色隐在月光下的苏亦彤时,他又有些不想打断这份宁静。弯如新月的眉眼,细长的睫毛,在月光下微微颤动,似在费神思考着什么,又像只是睡着了。 冷眸一扫,周围的宫人都识相的退了下去。 “陛下……”低沉的声线放软了些许,他迎着月光负手而立,轻声唤道。 苏亦彤睁了睁眼,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摄政王这么晚了找朕有何要事?” “陛下的意思是,若无事,本王就不能来这怡和殿了。”他不过是路过御花园时,看到那满园的残花败柳有点气。后来又听说了城中百姓还以此为准,纷纷效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白日里才刚堆起来的好感又消散了不少。 本想来此跟她讨厌个说法的,可当看到懒洋洋躺在躺椅上的她时,他所有的怒气又全都烟消云散了。 “朕可没说。”撅了噘嘴,她问道:“说罢,什么事?” “听说陛下命人将御花园的花都采了?” “嗯,是有这事,摄政王是兴师问罪来的吗?” 风飞翼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默了好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不是……” “既然不是兴师问罪,那摄政王殿下又是来做什么。”她可还在气头上呢!不要当她好敷衍。 “路过,顺道来看看陛下。”风飞翼口不对心道。 苏亦彤挑了挑眉梢。睁眼细细打量他脸上的表情。“是吗?” “信不信由你。”风飞翼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哼一声,大步拂袖而去。 苏亦彤看着他走远的身影,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暗暗骂了一声:“神经病。” …… 到了第二日,君陌殇果然不负她所望,将美肌小铺的名声打得叮当响,就连远在深宫的她,也听到了不少关于美肌小铺的传言。 更有甚者,连后宫的几位嫔妃都坐不住了,全都纷纷请旨出宫,想要看一看那传说中的美肌小铺到底是什么样子。 苏亦彤心情好,正愁找不到法子让皇家跟小铺搭上联系呢!嫔妃们这一举动,就相当于是为她拉进了距离。她一合计,便都答应了。 小喜子看着她笑得春光明媚,似比吃了糖还要甜的样子,不禁问道:“陛下,您今日为何这般高兴。”他可不会忘了,已经成了光秃秃一片的御花园。 苏亦彤笑着道:“说了你也不懂,还是去安排一下,随朕出宫罢。” 上次没有同陛下出宫,小喜子心底就一直心有余悸,闻此一言,不由也乐了,忙喜道:“是,陛下。” 不多时,一辆金光四射,极具奢华的马车就停在了怡和殿的大门外。 苏亦彤换上便装出来,被马车的奢华惊得愣在原地好半晌,才问道:“小喜子,你确定朕要这般光明正大的出宫?” 第四十五章 本王看你们谁敢(一) 上次被人追杀的事情还没调查个眉目,她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门,会不会被人追着砍?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苏亦彤有点迈不开腿。 小喜子拱手道:“陛下放心,奴才已安排妥当。” 妥当也没用啊,真被人追杀的时候就算有一百个人守着也是枉然!她动了动唇,笑道:“能不能换辆低调点的马车。” “这……”小喜子看了那辆马车一眼,“还真没有。” 苏亦彤垮下脸,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了马车,心里欲哭无泪。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宫,小喜子走在马车的右侧,身后又有三十名皇家侍卫开道。他满意的点头,同坐在马车中的苏亦彤道:“陛下放心,今日一定会万无一失。” 苏亦彤撇撇嘴,“嗯,朕知道了。” 到了正街,商贩的吆喝声一声接一声的传入耳中。 苏亦彤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只见密集的人群入眼,一眼望去,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街边小吃的香味随风飘来,她不禁舔了舔舌头,吩咐道:“小喜子,去给朕买些小吃来。” “是,陛下。” 小喜子也不拒绝,转身就钻入了人群里。过了一会,便捧着一大堆小吃回来了。 掀开车帘将小吃递上了马车,他问道:“陛下,想去哪里看看?” 苏亦彤接过小吃,随口道:“容妃她们不是去了那个……什么新开张……的小铺吗?咱们也去看看。” 小喜子提醒道:“陛下,是美肌小铺。” “对……就那个。”故作糊涂的撕开包装,苏亦彤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咀嚼道:“就去那里。” 上次偷偷跑出来的时候,她还没有来得及在城中好好溜达,就被风飞翼撞了个正着,这次说什么也要将损失给补回来。 街上的人太多,即便是马车已经亮明了苏亦彤的身份,百姓们见了纷纷避让,行驶的速度也还是缓慢。 等到达美肌小铺的时候,门口排的长长的队伍已是让她目瞪口呆。 饶是她已经想到了面膜会在都城大卖,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马车停下,苏亦彤在小喜子的搀扶下跳下马车,长长的队伍将她堵在了门外。 “陛下,这人太多了,咱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小喜子问道。 苏亦彤摇摇头,双眼发亮的看着那长长的队伍,问道:“就这一家吗?” 小喜子如实回道:“奴才打听过了,都城一共开了四家,而且家家爆满。” “这么多?”苏亦彤惊愕道:“那这家是哪里?” 小喜子默默扶额,回道:“城南。” 苏亦彤往前一步正要吩咐皇家侍卫将这些人驱散,可转念一想这是自己的店铺便只好作罢。 “算了,回宫……”看也看了,总不能让她这个皇帝与这些平民一起等着吧,若真这样做的话,那不就太掉价了?思及此,她又爬上了马车,吩咐道:“摆驾摄政王府。” 既然都出宫了,总该要去摄政王府浪一圈的,不然就对不起她这颗想要将风飞翼扳弯的心。 “摆驾摄政王府。” 小喜子尖细的嗓音落在哄闹的人群当中尤为刺耳。 苏亦彤靠坐在窗户口,闭目沉思。 马车慢慢驶过街巷,就在这时,马蹄突然急踏,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像是发疯了般,左右晃动起来。苏亦彤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不慎,就跌落在了马车的角落里,头重重的撞在了仿若铜墙铁壁的车壁上。 “啊……”她呼痛一声,正要爬起,马车又开始乱晃起来。 车外,有人大声尖叫着“有刺客”四处逃窜,落荒而跳。 仅仅一瞬,刚刚还拥挤的人群,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喜子站在马车外,急得声音里都带了哭腔,“陛下,有刺客,有刺客……” 苏亦彤摸着被撞疼的脑袋,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么大张旗鼓的出宫铁定是给人当成活靶子用。这下好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上哪里哭去,怕是死了都没一个人替她收尸的。 定了定心神,双手用力攀住车沿,她大声喝道:“哭什么哭,朕还没死了。”怒不可遏的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她快速抽过面前一名侍卫腰间的佩剑,割断了马疆,马一得到解脱,登时长鸣一声,撒腿就跑。 苏亦彤扫了那三十名严阵代发的皇家侍卫一眼,面色凝重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摄政王府……”摄政王府这四个字一出口,她就愣住了。风飞翼一直都想要杀她,她若此时求救,他未必会来救她。如此一来,眼下唯一的办法,便只有去找君陌殇。顿了顿,她暗暗骂了一声,又改口道:“去城西找大将军。” 晴朗的阳光下,冷风阵阵,杀气腾腾。 有两名皇家侍卫对看一眼,互相点点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喜子躲在苏亦彤的身后,吓得瑟瑟发抖,一动不动。 这时,有数百只羽箭从空中朝着这边射来,苏亦彤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挡箭。” 一语惊醒梦中人,皇家侍卫们都提足了精神,手拿佩剑“刷刷”的就砍了起来,一时刀剑齐飞,剑光缭绕。 苏亦彤没有内力,只能凭借自己的速度勉强躲过几只凭空射来的羽箭,偏生小喜子还在身后脱她的后腿。 眉目一凝,她用力将小子一提,扔入马车之中,“没用的东西,先躲起来。” 马车是纯金打造,刀枪不入,所以苏亦彤一点也不惧怕小喜子会有性命之忧。 第一波箭雨停了,仅余的二十八名皇家侍卫已有几人受伤,还有几人中箭而亡。 苏亦彤嘴唇紧抿,已将自己的警觉提到了最高。 这时,有几名黑衣人从屋檐上飞跃而下,执剑挡在马车的前面,将前路后路堵得死死的,一股无形的杀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只见其中带头的人喝道:“狗皇帝,今日你跑不了了。” 说完,就持剑朝着苏亦彤砍来。 黑衣人一共有十人,且个个都是武功高强,苏亦彤拿不准,挥剑挡回一把已经砍到了她肩上的大刀,已是累的筋疲力尽。再观那端同刺客们打斗的皇家侍卫,也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心底一寒,苏亦彤只能边战边退,回嘴道:“朕要是狗皇帝,你们同狗又有什么区别。这么多人打老子一个,明显就是以多欺少,有种咱们单挑,看看谁更厉害。” 真刀真枪的干上,就算是从古至今,苏亦彤这绝对是头一遭。但前路容不得她退缩半步。 五名黑衣人同时飞身而上,持剑朝着她的脑袋砍来。苏亦彤来不及闪躲,只能以剑护头。“咣当”一声巨响,刀剑碰撞的声音震得她头皮发麻,双手发颤。她咬牙苦撑,大喝一声,借势伸脚踢向一个离他最近的人,旋转一圈,用力一推,刚刚还整齐的阵营便乱了。黑衣人们被推得连退数步,完全没有想到,平日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子竟然也有如此魄力。 苏亦彤来不及思考,隔空一翻,身子平稳的落在了他们的对面,好不狼狈。头上束好的墨发在打斗中散了开来,三千青丝仿若随风飘摇的乱草,在风中凌乱。 她擦了擦唇角溢出的丝丝血迹,双目血红的看了一眼那端已经全部倒下的二十八名皇家侍卫,才发现黑衣人才仅仅折损了两人。 硬碰硬不是办法,更何况如今只剩下她一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到君陌殇来救她。 她默默后退两步,清冷的眸子里寒气外露,一点也不亚于刺客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只听她沉声道:“就算要死也要让朕死个明白,英雄可否告知,到底是谁费尽心思的想要杀朕?” 一次不成,便来两次。这次饶是她脑子不灵光,也必然知晓想杀她的人一定是与她亲近之人。不然,不可能她前脚才刚出宫,后脚就遇见了刺客。至于到底要杀她的人是谁,还有待查证。 “想知道?”带头的黑衣人轻哼一声。“可惜……这个问题你还是等着去问阎王爷罢。” 话落,一道劲风刮来,惊起漫天尘土。苏亦彤在心中暗骂一声该死,又提剑迎了上去。 她现在已没有了退路,若是迎战,她还能为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可若是逃跑,她就只有死路一条。这样想着,她的速度也不由更快。 剑影翻飞,一道道白色的剑气随着舞动四散开来,苏亦彤只是稍稍靠近一点身上的衣服便在那剑影下化成无数碎块。而她没有内力,所能倚重的便只有自己柔软的身子和速度。 “呲……” 利器入肉的声音传来,苏亦彤一个不妨,后肩上被人刺了一剑。紧接着,面前又有两柄长剑朝她刺来。她身子向后一仰,躲过剑光,双手拍地,双腿往上一踢,两柄剑被她踢开,可不等她喘口气,又是两柄剑朝着她的脸刺来。她一慌,一个旋身躲过攻击,直接伸手握住了锋利的剑刃。 机会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她眸光一凝,将剑身往前一拉,借力打力,躲过攻击。出手更是快如闪电的遏制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拧,“卡擦”一声,对方的关节脱臼,苏亦彤趁势夺过对方手中的长剑,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倒在地。 刚要泄恨的踩上一脚,又一柄长剑朝她刺来。 苏亦彤双手都受了伤,再没有了握剑的力气,只能凭着仅剩的力气高高跳起,躲过攻击。 “咳……”她吐出一大口鲜血,靠在马车的车壁上,双目浑浊,大口喘着气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带头的人轻喝一声,道:“自然是杀了你回去交差。” 那几人明显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见此,也不再废话,持剑就朝她刺来。 眼见着那剑尖就要没入苏亦彤的心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低沉且魔魅声音突然从天而降,霸凛威严,似要吞噬万物。“本王看你们谁敢……” 第四十六章 本王看你们谁敢(二) 狂风呼啸,内力轰鸣!街边不少商铺都在这一声爆喝里破碎成块,向着墙壁砸去。 一记含了震怒的掌风向着几名黑衣人拍来,“叮”的一声脆响,刺向苏亦彤胸口的长剑往旁边偏离了寸许,登时断成两截。 “刷刷”抽剑的声音一连迭的响起,摄政王府的府卫蜂蛹而上,将那八名黑衣人团团围住。 饶是苏亦彤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也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风飞翼会突然赶来。 霸凛的威严,恨不能毁天灭地的狂躁之气,似都是为她而起。心口一热,她不由动了动唇,小声道:“风飞翼,留活口……” 街道上的血腥之味越来越浓,二十八名皇家侍卫的尸首显眼的躺在街角,风飞翼冷眸扫了一眼,吩咐道:“云清,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陛下起身。” “是,爷。”云清听了他这话,忙乖巧的走到苏亦彤的身旁,先是探了探她额间的温度,才扶她起身道:“陛下,小心。” 他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回摄政王府报信的这一炷香里会发生这么多的事。当刺客临近之时,一直暗中保护苏亦彤的他就已经感知到了周遭杀气,可他一人难敌四手,纵使武功高强,也不敢拿她的命来开玩笑。所以在得知周围潜伏着刺客以后,他几乎是最快的速度回的摄政王府报的信,却没想到还是来迟了一步。 苏亦彤咬牙,强撑着后背上的疼痛在云清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双唇颤抖道:“扶朕上马车。” 她这也是倒霉透顶了,天天被人拿刀追着砍,三天两头受伤,她容易吗?原主到底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值得这些人不顾性命,也要杀了她? 低头想了一会儿,等她反应过来时,已靠坐在了马车的车辕上。 而那端的风飞翼,显然杀戮才刚刚开始。 “说,是谁让你们来的?”风飞翼的声音霸凛魔魅,怒气丝毫未减,泛着鎏金光芒的眸子似比冰渣子还要冷上几分,杀伐之气碾压而来。 几名黑衣人被这股迫人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好半晌才有人低低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语气里,似已认命。 “哦?”寒眸一凝,风飞翼薄唇轻轻开合,连正眼都懒得看,手心凝聚内力,一掌拍出。“那你们就去死罢……” “轰……”的一声巨响。 饶是摄政王府的府卫们已经退了些距离,也被这记掌风的余威震慑,拍飞了出去。而那几名黑衣人更是在他这一掌之下,趴地不起,狂吐鲜血。 风飞翼古井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本王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出背后之人,便饶你们一命?”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就算是死,我们也不会出卖主人。” 说完,那几名黑衣人竟是在他的眼前咬舌自尽。 整个街道上都变得静悄悄的,深知自家主子脾性的摄政王府府卫们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也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混着马的嘶鸣声在众人脑后响起。 众人回头去看,只见被风扬起的尘土里,一大队兵马正朝此处狂奔而来。 有人回禀道:“王爷,是大将军。” 眸色沉了沉,风飞翼的脸色很不好,他清冷的视线在苏亦彤停留片刻,宽袍广袖一拂,众人还没看清他是如何动身,他就已到了马车前。 小喜子战战兢兢的从马车内探出脑袋来,面色苍白道:“摄政王殿下,陛下……” 这下知道出来了?苏亦彤伤口疼的扯了扯嘴角,说白了这一切还不是因他而起。要不是他非要这么高调的出门,她至于跟人殊死搏斗吗?看看这一身的伤,他个奴才没事,她这个主子倒是被伤的不轻。还好她曾练过瑜伽和跆拳道,还能拖延下时间,否则…… 长睫颤了颤,她往车壁上靠了靠,摆手道:“你先回宫罢。”就他这胆小的模样,留在这里也是让人看了心烦。 “是。” 小喜子知道此事是自己错了,也不再多耽搁,战战兢兢的从风飞翼的眼皮子下走过,一眨眼就跑的无影无踪。 “回府。”冰冷冷的脸上未有丝毫神色,风飞翼二话不说就将苏亦彤打横抱起,转身就走。 苏亦彤吓了一跳。“风飞翼你干嘛?”她可不想被带回摄政王府,任其处置,坐等着自己女儿家的身份被他发现。 使劲踢了踢脚,风飞翼被她这不安分的模样扰得有些不耐烦,威胁道:“你再动,本王就将你丢下去。” “你……”后背上的疼痛袭来,苏亦彤撇撇嘴,只好老实的趴在他的怀中,一声不哼。 另一端,战场上的尸首被摄政王府的府卫清理的差不多了。风飞翼怒气未消道:“将这些刺杀陛下的刺客尸首悬挂在城墙上,也好让背后之人警醒些。” 挂在城墙上!!这个法子苏亦彤并不陌生,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那些想要达到眸中目的的权臣用得通常都是这个法子,但看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听了他这话,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直发毛,忍不住问道:“风飞翼,你确定你要这么残忍?” 她以前是不信天命的,但她连穿越这种事都经历过了,就由不得她不信了。况且连死了都不让人安生这种事,应该是要遭天谴的吧? 大眼眨了眨,她咽了口唾沫,艰难道:“而且……” 风飞翼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冷眸一扫,不怒自威道:“那又如何,本王的人他们都敢动,那就势必要为此付出代价。” 本王的人??苏亦彤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是听错了吗?风飞翼竟然说她是他的人。他不是……一直都想要她死的吗?又怎会……? “陛下……” 就在这会儿,君陌殇也带着人马到了。他几个快步飞奔过来,长臂一身,就要将苏亦彤从风飞翼的怀中抢过来。 风飞翼旋身躲过,拍出一掌将君陌殇逼得后退了几步。“大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君陌殇急道:“陛下受伤了,我要带她回宫包扎。” 风飞翼拒绝道:“摄政王府就有太医,不用如此麻烦。” 君陌殇抿唇道:“不行,陛下必须回宫。” 一阵风飘来,君陌殇抬手就朝风飞翼袭来。 两人的大半心思都在苏亦彤的身上,加之又顾念她身上的伤势,并没有真正的动手,只是虚晃了几招。 但即便如此,苏亦彤也在两人的过招中牵扯到后背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该死的,不知道她受伤了吗? 暗骂一声,她心底无名火起,伸手就往风飞翼脸上打了一巴掌,怒道:“你们两个有玩没玩,没看到朕受伤了吗?”她一个平时连打针都怕疼的人,现在莫名被刺了一剑,都还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这两人倒好,还有心情争风吃醋。 风飞翼被她这一巴掌打懵了,“苏亦彤,你……” 苏亦彤手上的伤口鲜血淋漓,还未完全结痂,她这一巴掌打下去,伤口更疼了,风飞翼的脸上也连带着被糊满了血。 一旁的云清有点看不过去这对冤家的作死,忙带着摄政王府府卫退到了一百米之后。 “我……”苏亦彤连忙摆手,争辩道:“朕不是故意的,是你们两个打架牵扯到朕的伤口了,朕有点疼。” 她之前是背靠着车壁,所以风飞翼并没有注意到她后背上淌血的伤口,直到这会听她提起,他的脸才黑了下去。“那你怎么不早说?” 苏亦彤垂下脑袋,晃了晃自己的十根手指头,“朕以为你知道。” “哼!”瞪她一眼,风飞翼也不再跟君陌殇动手了,抱着她就往摄政王府的方向走。 君陌殇看着,心一沉,身影一晃,拦住他的去路,沉声道:“陛下必须回宫。”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若是陛下的身份被风飞翼知晓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后果,所以他必须阻止。 “让开?”风飞翼瞟他一眼,语气不善道。 “若是摄政王不肯让本将军带陛下走,那不如就让陛下自己选。” 话头一转,两人的视线登时都落到了苏亦彤的身上。 苏亦彤气势恹恹道:“朕要回宫。” 风飞翼面无表情拒绝道:“不行。” “那怎么能行。”苏亦彤一听急了,“朕要回宫,你放朕下来。” 试着在他怀中挣扎了片刻,风飞翼的双手反倒越握越紧,一脸阴鸷。 君陌殇有些自豪道:“你看,陛下都说要回宫了,摄政王这么死皮赖脸可不好。” “是吗?” “难道不是,”君陌殇双手抱胸,讥讽道:“莫非不日前都城盛传摄政王是断袖的传言是真的,所以摄政王才对陛下纠缠不清?” 这玩笑有点过了!苏亦彤瞪了君陌殇一眼,正要开口,风飞翼却突然道:“是又如何?这是我与陛下之事,还轮不到大将军来插手。” 他竟然承认了?苏亦彤惊愕的睁大了双眼。她刚刚没有听错,风飞翼竟然当着她的面承认了他有断袖之癖。那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证明风飞翼已经被她成功的掰弯了,而且……还对她有了非分之想。 苏亦彤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那要是有朝一日,风飞翼突然习惯了自己断袖的身份,但回过来却发现她是女儿身,会不会一刀把她砍死?越想越害怕,想要逃离风飞翼掌控的心也就越急燥,“风飞翼,你不要乱说,朕喜欢的可是女人,是个正儿八经的爷们,你可不要乱造谣,毁了朕的清誉。” 越说越激动,她挣扎的也就越厉害,然而风飞翼却像是仿若未觉,抱着她的双手,不由收紧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这该死的,将他撩拨至此,竟还敢当着他的面说喜欢男人,莫不是真以为他摄政王的名头是虚的,不敢拿她怎样? “是吗?”他垂眸扫了眼怀中面色大变的人儿一眼,语出惊人道:“本王不介意……” 第四十七章 让本王来(一) 不介意是个什么鬼?!苏亦彤被他的话呛住了,君陌殇显然也受惊不小。 然而两人的神色,风飞翼连看都懒得看,沉声吩咐道:“回府。” 他这一声落下,百米之外整装待发的摄政王府府卫们连忙摆好了队形。风飞翼抱着苏亦彤经过云清身旁的时候,魔魅冷醇的声线,骤然响起:“云清,回府之后自行回刑罚处领五十军棍。” 云清脸一垮,有点想哭。爷这是怪他报信晚了吗?可他已经尽力了呀!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摄政王府,君陌殇因为放心不下,便遣散了将军府的护卫,自己跟去了摄政王府。 风飞翼一路抱着苏亦彤进了自己的寝殿,将刚要踏进门的君陌殇关在门外,并吩咐道:“把府中的缪神医请来,顺道看紧大将军,别让他进本王的寝殿。” “风飞翼,你别太得寸进尺。”君陌殇在门外气得直跺脚,可又没有法子闯进去,只能看着殿门干着急。 风飞翼动作轻松的将苏亦彤放在床榻上,顺便替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威胁道:“老实点。” 苏亦彤哀怨的瞪他一眼,有点欲哭无泪。总不能就这么让他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女儿家的身份被拆穿罢。她正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之时,殿门突然开了,一名约摸六十岁的左右的大夫背着药箱从门口走进来。 这年头的大夫怎么都是老头。嘴角抽了抽,苏亦彤有点想作死。 缪神医走过来,朝着风飞翼拱手道:“摄政王殿下。” 风飞翼颔首,指着已经吓得脸色苍白的苏亦彤道:“那陛下就交给缪神医了。”说完,他主动让开了位置,站到了一旁。 缪神医点点头,放下药箱,伸手就要替苏亦彤把脉。 苏亦彤手一抖,快速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更是将手捂得严严实实的,摇头道:“朕没有病,朕不要看病……”她才不会傻到主动送上门让人识破身份。 “这?”缪神医僵在半空的手有些为难。 风飞翼不悦道:“陛下,缪神医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我不要。”怕被风飞翼往出拽,苏亦彤干脆连人抱被子,缩到了角落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朕从小就有个毛病,不喜欢被长得丑的人碰,而且一碰就会发高烧,浑身长疹子,连着几天几夜都睡不好觉,摄政王要是真的为了朕好,就让这老大夫给朕开些包扎的伤药就好了。” 还有这种毛病?缪神医点了点头,更是来了兴致。“哈……老朽行医一辈子,还从未听说过这种病例。不知陛下可否能让老朽把把脉,查探一二。老朽保证不会碰到陛下。” “那也不行,朕……朕从小还碰不得男人,只要是男人碰了,浑身都会发涨,红肿……” 她的话越说越扯,风飞翼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才不会傻到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但若是她不配合的话,他就只能来硬的了。 思及此,他往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揭她的被子。 苏亦彤吓得尖叫一声。“啊……君陌殇,救我……” 君陌殇在门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听见她呼救的声音,他更是急了,顾不得身后摄政王府府卫们的阻拦,踹开殿门就跑了进去。“陛下……臣来了。” 风飞翼手一顿,又收了回去,冷眼看他。“你进来做什么。” 君陌殇心虚道:“废话,没听见陛下在叫我吗?” 风飞翼又砖头看向苏亦彤。 苏亦彤哆哆嗦嗦道:“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大将军,他最清楚不过了?” 问什么?他清楚什么?君陌殇有点懵。 风飞翼脸色阴沉道:“不必了,陛下还是先看病要紧,若是真有什么症状,那也刚好,让缪神医一并诊治了去。” “风飞翼,你听不懂人话吗?朕都说了,你让他开个方子不就成了,为什么就是要让人把脉,你难道非要朕被丑男人摸,明天顶着一张猪头脸出去见人吗?”说着说着,她连眼泪都出来了。 猪头脸,丑男人!饶是缪神医的性子再好,此刻也气得绷紧了叫,背起药箱就要走,嘴里还道:“哼!皇上就了不起了?皇上就能随口污蔑人了,老朽是老点没错,但陛下这话未免也太过分了。罢了,既然陛下不想看病,老朽走就是。” 这一个两个的都闹起了脾气。风飞翼眼睁睁的看着缪神医气势汹汹的出了殿门,不由头疼的扶额。他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摊上苏亦彤这么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 长叹一声,他又对着门外的府卫吩咐道:“既然陛下不肯看大夫,那你们就去寻几个女大夫来。” 女大夫很快就找来了。 但苏亦彤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朕除了长得丑的男人不能碰,长得丑的女人也不能碰……” 风飞翼听得怒了。“那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她就没看到自己的伤口还在流血吗?难道她没发现自己的床榻已经被她糟蹋的惨不忍睹了吗?要不是看在她受伤的份上,他还真想一巴掌拍死她。 女大夫们面面相觑,面上也起了委屈。 反观君陌殇,他倒是一脸风轻云淡的坐在殿中的椅子上,心底对陛下的演技直夸好。 苏亦彤将脸被子里埋了埋,小声道:“你让她们开些伤药就好,朕不需要把脉。” 风飞翼无奈,摇了摇头,才吩咐道:“那就听陛下的。” 然而,药是开好了,等到包扎的时候,苏亦彤又闹腾了起来,死活不让风飞翼帮忙包扎。 风飞翼头疼道:“陛下的意思是不是臣碰了,陛下也会起疹子?” 苏亦彤委屈的点头。 “那陛下准备怎么包扎?” 苏亦彤指着君陌殇道:“大将军来……”眼下知晓她身份,又不会将她是女儿身消息泄露出去的,就只有君陌殇了。而且摄政王府人多眼杂,她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风飞翼脸色有点难看。“既然大将军都能来,那本王为什么不能来。” 苏亦彤脱口而出道:“那不一样。大将军与本王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自是能来。” 她的话一出口,风飞翼不高兴了,君陌殇却是乐了。他上前来抢过他手中的伤药,挖苦道:“既然陛下都要臣来包扎了,那摄政王还是先出去罢,等陛下包扎好了再进来。” 风飞翼凝视了片刻,“若本王说不呢!” “你若不答应,朕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这这里。”苏亦彤决绝道。 “那本王倒要看看,陛下这话到底有几分是真。”拂袖将君陌殇推开了寸许,单膝跪在床榻上,作势就要伸手去拉苏亦彤。 苏亦彤一惊,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唯一能逼得风飞翼放弃为她包扎念头的就只能是她撞墙。 咬了咬牙,苏亦彤心一横,转头就往墙上撞。 “苏亦彤……” “亦彤……” 两道音色不同的男音在她身后响起,可她的脑子却是轰鸣一片,什么也听不清。 脑袋晃了一下就要往床上倒,风飞翼眼疾手快的将她揽入怀里,眸色阴暗道:“陛下就这么不想本王碰你。” 苏亦彤的脑子有点懵,刚才又撞得有些狠,后背上的刀伤和额头上的撞伤同时袭来,她疼得龇牙咧嘴,下意识就道:“你若再碰朕,朕今日就撞死在这里。” 声音比之刚才弱了不是一星半点,君陌殇也被她这个举动吓到了,趁风飞翼没有防备,一把就将她捞了过来,冷声道:“摄政王难道没有听见吗?陛下让您出去。” 伤药就在床榻前,他旁若无人的拿起纱布替苏亦彤擦拭着额头上撞得渗血的伤口,心疼道:“打小性子就这么倔,你就算让他包扎一下又如何,非要让自己受这个苦,这下好了,痛挨了,你可高兴。”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不忘瞪了风飞翼一眼。 风飞翼虽然很不高兴他们二人如此亲近,但未免苏亦彤再做出什么冲动之事,他只好下榻,背对着他们道:“既然陛下不想看见本王,本王走就是。” 这话,明显就是他服软了。 云清挨了五十军棍回来,刚好赶上他一脸阴沉的从殿中出来。刚受过罚又体虚的他,很识相的就退远了。 风飞翼一走,殿内也就安静了下来。 染血的被子鲜红刺目,淡淡的血腥之味萦绕鼻尖,君陌殇低声道:“亦彤,风飞翼他……好像真的对你动心了?” 苏亦彤忍着疼白他一眼,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风飞翼想杀我都来不及,又怎会喜欢我?” “可他刚才……” “你怎知他不是为了试探我的实力才故意演的这一出戏。”趁她绝望之时赶来救她,好让她对他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这种招数,她见得多了,才不会轻易上当。而且,一说这个她就来气,刚刚要不是风飞翼非得要为她包扎,她至于以死相逼吗?看看她如今受的伤,都是因谁而起? 君陌殇一顿,对她这古怪的想法有点想反驳,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风飞翼对她的在意,可她自己,好似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想了想,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样也好,她对谁有戒心都无所谓了,只要她是信他的,就好。 替她包扎了额头上的伤口,他又替她包扎手上的伤口,可当他看到那嵌入骨头缝里的伤痕时,他还是止不住的心疼起来。但开口的话却带了几分责备。“你怎么能徒手抓利刃呢!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你的手一不小心就会被废掉?” 苏亦彤自知理亏的低下头,龇牙道:“朕知道,可当时不是没办法了嘛!皇家侍卫都死光了,对方却还有八个内力深厚,武功高强的人,朕要不拼蛮力,可能就死在他们手上了。而且,当时朕看过了,只有一个法子是最快最好的。” 君陌殇仔细为她处理着伤口,眸光微微湿润道:“你说的到轻松,一个女儿家,留些刀疤在身上,总是难看的……” 第四十八章 让本王来(二) 苏亦彤撇撇嘴,无所谓道:“难看就难看,反正我又不打算嫁人。” “是吗?”君陌殇的眸光暗了暗,“可是我会心疼。” 他这话一出,苏亦彤也禁声了。 面前的人与原主的关系,她一直都知道。她虽然喜欢帅哥,但她很清楚,自己对他,不过是朋友间的友谊罢了,而且她喜欢的人也不是他这种类型的,所以…… 沉默了好一会,等君陌殇把她手指头都包扎好了,两人又为着她后背上的伤口犯起了难。 “陛下放心,臣不会逾距的。”轻轻撩开苏亦彤的长发,一大片血红色瞬时落入眼中,君陌殇的喉咙紧了紧,轻手轻脚的为她褪去外衫。 这会儿,伤口已经结痂,但衣服都黏在了伤口上,他只要轻轻一扯,苏亦彤就疼得龇牙咧嘴。刚刚又蹦又跳,寻死觅活的勇气瞬间没了,她咬牙道:“别让朕找到那个杀千刀的是谁,否则,朕一定会杀了他!” 君陌殇轻声提醒道:“陛下不是已经确定是摄政王做的了么?” 苏亦彤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朕不过是说着玩的。”而且污蔑要有证据,证据!她这会坐在别人地的府里怀疑别人,会不会被人拿刀追着砍? “是吗?”君陌殇认真的为她清理着后背上的伤口。“臣还以为陛下是认真的。” 说完,他也不吭声了,加快了包扎的速度。 风飞翼早在门外等得不耐烦了,见里面的人还没动静,他登时踢门而入,惊得守在门口的府卫们都张大了嘴。王爷这是?在担心自己的媳妇被抢跑了? 彼时,君陌殇刚刚替苏亦彤包扎好,听见动静,苏亦彤忙拉起里衣,飞快的系着腰带。 风飞翼走到床榻前,看着正背对着他和君陌殇系着衣带的苏亦彤道:“陛下今日就住在摄政王府罢,本王已经传令下去,这几日的早朝罢免,陛下只需在这里养伤即可。” “为什么?”在摄政王府养伤这件事,别说苏亦彤不愿意,君陌殇更是一百个不放心。“陛下既然已经无碍,理应回宫才是。” “陛下近日频繁遭遇刺客,本王不放心,所以陛下还是在摄政王府养好伤再回宫也不迟。”风飞翼的声音毫无温度,仿佛若是敢有人出口反驳,他定出手让那人好看。 苏亦彤咽了咽口水,不怕死的小声反驳道:“朕……能不同意吗?” 风飞翼扬眉,冷声道:“不能。” “可是……”苏亦彤有点急。一天两天的她能蒙混过关,可时间一长,她未必能逃过风飞翼的法眼。 她的话还没说完,风飞翼便道:“陛下放心,朝堂之事本王已经安排妥当,陛下只需静心养伤便好。” “既然陛下留下,那我也要留下。”君陌殇不放心道。 风飞翼冷眼看他。“陛下已经无碍,大将军该回自己的府邸才是。” 君陌殇道:“陛下的伤还没完全恢复,需要臣来帮他换药,” 他这一句话将风飞翼堵得哑口无言。 风飞翼默了半晌,宽袍广袖一拂,转身就走。“随你。” 不一会儿,就有侍女捧着干净的床单被褥前来换洗。苏亦彤伤口疼得厉害,好半天才在君陌殇的搀扶下躺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苏亦彤迷迷糊糊中发起了高热,风飞翼叫来缪神医为她医治,却被君陌殇挡在屏风外,一直不让进。 风飞翼为此气得直跳脚,可君陌殇的态度却是清冷如常,丝毫没有动容。 到了后半夜,苏亦彤的高热好似又严重了,无奈之下,风飞翼只能连夜派人将林太医提了来。 可怜已经入睡的林太医大半夜还被折腾的提上药箱被人一路像拎小鸡的拎到了摄政王府。 “摄政王殿下,您这大半夜的将老臣叫来,可是府上有人生病啊?” 昏暗的房间内,几盏灯火忽明忽暗的跳动。林太医理了被拎乱的衣襟,有些狼狈。 “这下可以了?”风飞翼神色复杂的看着还挡在屏风前不让进的君陌殇,不悦道。他不明白,明明君陌殇的担忧远在他之上,可在提到让缪神医为陛下诊脉之时,他却是死活不肯。难道这中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以了。”君陌殇让开路,对着林太医拱手道:“林太医,陛下伤重,还请太医轻些。” 林太医听了这话一惊,忙道:“什么,陛下受伤了?”说完竟是连药箱也不提了。“蹬……”的就跑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颤着声音道:“你们这是胡闹啊……胡闹,陛下脑袋上的伤才刚好,你们怎能让她再次受伤,这要是再出个好歹,你们能担待的起么?” 而他口中那两个担待不起的人,听了他的话后,都下意识的低下了脑袋,一声不哼。 床榻上的苏亦彤显然还在重度昏迷之中,一张小脸烧的通红,额头上还缠着一块染血的白色纱布,显然脑袋也受了不轻的伤。 见此,林太医更怒了,嘴张了好半天,才叹气道:“你们这是在拿陛下的命开玩笑哪!”伸手搭上她的脉搏,一张老脸抽蓄了半天,才道:“陛下不仅有外伤,还有内伤,你们难道都不知道叫个大夫来给她瞧瞧,开两幅伤药先喝上?” “林太医……”君陌殇被骂傻了,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吗?你看看可有什么见效快的方子……” 林太医瞪他一眼。“定是你胡闹了,打小就不让人省心,” 君陌殇脸红道:“林太医,这回您还真的冤枉我了,陛下是在街上遭了刺客才受伤的……” “刺客……”林太医一惊,“那你们怎么不早点来找我,非要陛下一直拖到现在。” 君陌殇挠挠头,“这不是忘了吗?别的大夫她也不让看啊。” 林太医点头。“那当然,我这就开两副方子,你们吩咐人去抓药罢。” 风飞翼的脸色从头到尾都不是很好看。等林太医开完方子离开,他顺道将君陌殇也赶走了,一个人坐在床榻前,一直守到了云清将熬好的药端上来。 云清看了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皇帝陛下,提议道:“爷,夜深了,要不您还是先去休息罢,让属下来替陛下喂药。” 风飞翼接过药,沙哑着嗓子道:“不用了,你退下吧。” 云清白日挨了五十军棍,身上的伤到现在还没好,闻言,不由拱了拱手,退下了。 风飞翼拿起碗中的汤勺搅了几下,舀起一勺放到唇边吹了吹,这才放心的给昏迷中的苏亦彤喂药。 然而,药才刚喂下去,却又被她尽数吐了出来。 “苏亦彤,现在不是你该意气用事的时候。”低喝一声,他又舀了一勺药喂了下去,可结果,仍是被她尽数吐了出来。 “该死。”他将药碗放下,伸手大力扼制住她的下颚,又喂了一勺药下去。但显然,效果仍是见效甚微。 喂了半天,床榻上的人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他这个喂药的人,弄得满头大汗。 墨染的眸子似染上了一层白雾,雾蒙蒙的,却又泛着希冀的光。他默了半晌,转头看向药碗,犹豫了片刻,终是将碗端起,一口喝下,栖身覆在苏亦彤的唇上,将药汁度了下去。 这个法子甚好,苏亦彤吐出来,他又度回去,如此反复,嘴里的药终是度了个干净。 药一喝下去,苏亦彤脸上的燥热看着也好似退了不少。而他却是趴在她的枕头前,看着那张被他刚刚吻得有些红肿的唇而移不开视线。他记得,上次,她也是用的这张小嘴让他彻底沦陷。 “苏亦彤……你……”薄凉的唇瓣动了动,墨染的眸子里情意翻涌,“究竟想做什么……”明知她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刻意接近他而的演戏,可精明如他,竟然也会像个傻子一样为她沦陷。 这种感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唯一可以辨认的,就是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 喉咙紧了紧,他翻身躺倒在苏亦彤的身侧,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一早。 苏亦彤顶着脑袋上的钝痛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可一睁眼,看到的却是风飞翼那光滑有度微微扬起的下颚,以及衣襟敞开下那若隐若现的迷人锁骨,还有那双搭在她腰上的大手。 “啊……色狼。” 她大喝一声,一脚朝着熟睡中的风飞翼踢了上去。 “陛下,确定要踢这里?” 脚踢了个空,低沉魔魅的低笑声却在头顶悠悠响起,风飞翼单手撑着脑袋,低头看她,皮笑肉不笑道。 “你说呢!”大病初遇,苏亦彤身子乏力的紧,但为了争一口气,她顾不得这么多,抬脚再次朝着他踢了过去。 风飞翼躲过她的攻击,轻笑道:“怎么,睡都睡了,陛下这是不打算认账?” “睡你大爷。”抱起枕头就砸了过去,苏亦彤恼道:“你个趁人之危的流氓,老子今天杀了你。” 风飞翼理了理袍子上的褶皱,玩味道:“陛下莫不是烧迷糊了,昨日是陛下自己贴上来的,可不关本王的事……” 听了他这话,苏亦彤脸都绿了。“你给朕闭嘴。” 殿内二人的动静很快引起了殿外守卫们的注意,云清敲门问道:“爷,发生了什么事?” 风飞翼淡淡扫了一眼,心情很好道:“无碍。”他就喜欢她这种恨他恨得牙痒痒,可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更何况昨夜之事……勾唇一笑,他转头看向她,轻声问道:“昏迷了一夜,陛下可是饿了?” 一提到吃,苏亦彤刚刚嚣张的气焰顿时就焉了下去,她倒是想报仇,可她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思及此,她犹豫了好半晌,才妥协道:“是饿了。” “嗯,”风飞翼听着她的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下榻,朝着门外吩咐道:“云清,去将陛下的早膳端来……” 第四十九章 让本王来(三) 不一会儿,云清便按照昨夜林太医走时的吩咐,端来了一碗清粥和一碟小菜。 然而苏亦彤一看到这些,脸都垮了。“就只能吃这个?”她重伤在身,不是应该多吃些肉时补补吗? 云清偷偷看了眼自家主子,认真地点头道:“林太医说了,陛下高烧不退,又有外伤,内伤在身,不适宜吃油腻的东西……” 林太医!这么说来昨夜为她看病的是林太医!她记得自己从怡和殿醒来之时,也是林太医守在榻前,难道林太医知晓她女儿家的身份?眸光闪了闪,她垂下眼睑,有些心虚地问道:“那……林太医可曾说了什么?” 风飞翼插话道:“林太医说陛下重伤在身,不宜四处走动,需安心静养。” 云清微微张嘴。林太医昨夜有说过这句话吗?他怎么不记得了? 什么也没有说!这么说林太医是自己人了!苏亦彤心中一喜。主动忽略掉了风飞翼口中的不宜四处走动,和安心静养几个字。接过云清手中的清粥,仰头就喝。 刚好这时,君陌殇也来了。还不及进门,他那不羁的声线就已传了进来。“陛下,臣来为你换药了。” 苏亦彤喝完清粥,顺带打了个饱嗝,在风飞翼嫌弃的视线中抬袖抹了抹嘴,乐道:“大将军来了,快进来。” 她正愁后背上的伤口该怎么换药呢!君陌殇这来的也太巧了。 狡黠的笑了笑,她看向风飞翼道:“摄政王,大将军来了,你可以出去了。” 然而,她这话落下,风飞翼别说动了,连眼皮也都没有抬一下,压根就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云清偷偷打量了几人的神色一眼,连忙端着碗默不作声的退下了。 君陌殇走上前来,也斜眼看他,语出不敬道:“臣要为陛下换药,摄政王可以出去了。” 风飞翼冷声道:“大将军只管为陛下换药就是,本王在这里看着就好。”他倒要看看,这两个人到底要搞什么鬼。 “那怎么行,”苏亦彤听了他这话,脸色都变了,顺势往被窝里一滚,无赖道:“摄政王若是不走,朕今天就不换药。” 风飞翼蹙眉。“为何?” “朕……”苏亦彤支支吾吾道:“朕昨日说了,不喜欢……男人触碰。” 又来!昨日看她重伤在身,任她胡闹也就罢了,她竟然还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微眯的眸子一抹鎏金色的光芒划过,他眼神微沉道:“是吗?那不如今日就让本王看看,陛下到底有多不喜欢男人触碰。” 说完这话,他便大步朝着床榻走来,大手一挥,从床榻前的桌案上捞起伤药,沉声道:“大将军退下吧,陛下这药,今日由本王来换。” “不行……” “不行……” 君陌殇与苏亦彤同时开口,神情闪躲道。 “是吗?”魔魅的声线中隐隐生怒,风飞翼眼神灼灼道:“那陛下可要想清楚了,陛下越是拒绝,本王今日就……” 苏亦彤手忙脚乱的抱起被褥往角落里一缩,语带哭声道:“风飞翼,你站住,你再过来,朕……” “陛下要做什么?” “朕……”苏亦彤瑟缩着脖子左右张望。“朕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哦?是吗?”尾音上扬,风飞翼目光幽深道:“本王正好闲来无事,若陛下当真撞死在本王的寝殿,本王倒不介意为陛下收尸。” 丧心病狂啊!苏亦彤嘴角抽了抽,欲哭无泪道:“朕是说真的,你要再过来,朕就……” 风飞翼一把抢过她的被褥,勾唇道:“本王拭目以待。” 君陌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纵身跃上床榻,护在苏亦彤的面前,不悦道:“陛下都说了不要摄政王换药了,还请摄政王自重些。” “自重?”风飞翼眉目一沉,怒从心来。亲都亲了,抱都抱了,竟然还跟他说自重。他大手一挥,虚晃一招过去,逼得君陌殇躲开了些。“本王觉得大将军还需自重。” 眼见着那双大手就要朝着苏亦彤伸来,君陌殇急得连风度也不要了,直接扑上来将风飞翼压倒在身下,抢夺着他手中的伤药道:“让本将军来……” 风飞翼眸色阴暗,与他过了几招,咬牙道:“让本王来……” 两人说话的这档口,已经过了好几招了,但显然,风飞翼受制于人,被君陌殇压在身下,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反倒是这二人的姿势看得苏亦彤嘴角直抽抽。 他们这暧昧的姿势倒是像极了……苏亦彤快速的在脑海中为二人脑补出了一副攻受的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面前还在比划的两人身子一顿,都抬眼看了过来。苏亦彤摆手,笑道:“没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继续什么! 风飞翼与君陌殇同时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两人这姿势有点不对劲,“你……” 两人横眉冷眼,暗暗调动内力相互拍出一掌,苏亦彤还没笑够呢!大床“轰”的一声就塌了…… 猝不及防的摔了个四脚朝天,后脑勺很不幸的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后背上的伤口更是因此裂开,鲜血直流。苏亦彤疼得龇牙咧嘴,张口就骂:“我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了,不就换个药吗?至于拼死拼活吗?”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呀! “陛下……” 君陌殇与风飞翼同时飞身而起,对接一掌之后,平稳落地。 就在这时,云清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爷,林太医来了。” “进来。”风飞翼脸色很不好的睨了苏亦彤一眼,拂了拂袖袍上不小心沾染的灰尘,冷声道。 林太医很快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可当看到殿中的场景之时,他吓得心都提起来了,边跑边道:“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们哪,你们这又是做什么,不是说了陛下不宜大动肝火吗?” 赶在两个傲气的男人之前搀扶起苏亦彤,他语音发颤道:“陛下……您没事罢。” 苏亦彤咬牙,“废话,能没事吗?”血都流了一地了,偏生那两个争抢着为她上药的男人眼瞎,连看都没看见。可怜她,昨天才被人提刀追着砍,今天就摔了个四脚朝天,她容易吗她? “哎呦喂!陛下,您这伤口怎么又裂开了。”瞧见苏亦彤身后湿了的大片衣衫,林太医连君臣有别都忘了,不由吹胡子瞪眼看向君陌殇与风飞翼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忙把陛下抱上榻。” “我来……” “本王来……” 眼见着这两人又要动手,林太医连忙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动手?” 他这话一出,君陌殇撇了撇嘴,主动退了一步,低声道:“算了,让你一次……” 风飞翼斜他一眼,走上去将苏亦彤抱起,轻放在殿中的软榻上,心里有些愧疚。 血水不停地往下淌,他墨色的衣袍上也沾了不少。 云清走进来的时候,看得都傻眼了。“爷……陛下这是?” 风飞翼瞪他一眼,冷声喝道:“滚出去。” 好嘛!这倒成了他的不是了。云清苦巴巴的拱了拱手,很快的滚出去了。 而软榻上的苏亦彤因为刚刚那一摔,不仅伤口裂开,内伤也加重了。又是吐血,又是淌血,一张小脸白的简直跟白纸没什么两样了。 林太医满头大汗的为苏亦彤清理着伤口,一边忙碌一边道:“老臣这会走不开,还有劳大将军按照昨夜老臣开的方子去为陛下熬一贴药来。” 君陌殇听了,担心的看了苏亦彤一眼,脸色也很不好看的走了。 林太医又道:“麻烦摄政王殿下去给老臣端盆水来。” 风飞翼本来是打算吩咐云清去的,可一看到那张苍白的小脸,他的心又软了下去,默了默,终是抬步走了。 苏亦彤疼得冷汗直冒,趴在软榻上好半晌才有了说话的力气,“林太医,朕这伤是又严重了吗?”这痛感远比她昨日被刺之时痛的多了。 林太医头也不抬,道:“是重了些,若是陛下再胡闹,怕是等到老臣来,这小命也保不住了。” 苏亦彤撇撇嘴,小声道:“这也不能怪朕啊,谁让他们两个大男人,都没有正事可做,非要吵着为朕换药。”她要不是怕自己女儿家的身份被风飞翼知道,招来杀身之祸,她至于这般劳心劳力吗? “嗯,让他们换药确实不妥,不过陛下还是要以龙体为重,实在没法子了,便让人去宣老臣来为陛下换药。” 听林太医的语气,应该是知道原主是女儿身的。她挑了挑眉,没话找话道:“林太医,朕这伤得养多久啊?” 林太医小声道:“陛下这伤,少则十天,多则半月。主要的还是内伤,陛下千万要记得莫再动怒了。” “哦。”苏亦彤点点头。 不多时,林太医已将她手上的伤跟额头上的伤都重新包扎了一遍,风飞翼端着水进来,看见脸色还是苍白如纸的苏亦彤,随口问道:“林太医,陛下这伤如何了?” 林太医瞪他一眼,责怪道:“摄政王殿下未免也太胡闹了些,老臣昨夜才叮嘱过,莫要让陛下伤筋动骨,今日就让陛下伤得这般严重,要是老臣再来晚些,出了人命该怎么办?” 风飞翼争辩道:“若不是陛下不肯让本王府中的缪神医医治,也不至于这样。” 林太医用剪刀剪开苏亦彤后背上黏在伤口上的衣服,低声道:“摄政王殿下的意思是嫌老臣医术不精了?” 风飞翼眼皮一翻,“不是,” “那是陛下调皮了?” “是。” “为何调皮啊?” “她……”风飞翼一怔,有些难以启齿。“她说讨厌旁的男人,女人碰她。” “嗯。”林太医认可的点头,谎话张口就来。“这个毛病啊,老臣也知晓。陛下打小就是这样,看病除了肯让老臣医治外,旁的人都不肯让他们近身,摄政王殿下就莫要因此介怀了。” 第五十章 陛下睡觉不脱衣服吗? “所以陛下没有说谎?”风飞翼有些错愕,“那大将军他……” “哦,大将军啊。”林太医继续胡诌,“那是因为他与陛下一起长大,所以陛下才对他比旁人亲近了些。” “可陛下不是失忆了吗?”风飞翼脸色有点不好看。 林太医为苏亦彤清洗伤口道:“失忆了也只代表陛下不记得往事而已,但对自小身旁亲近的人感觉还是有的。” 风飞翼困惑道:“所以,陛下一直不愿接纳本王,是因为以前本王与她不够亲近?” 林太医点头,道:“陛下的衣服湿了,还请摄政王殿下去为陛下重新取套衣服来。” 取衣服?风飞翼眉头一皱,忍不住看向了苏亦彤。摄政王府中并没有适合她穿的衣服,就算是有,也是旁人的,但他是决计不可能把他们的衣服给她穿,可若是入宫去取,会不会有点远?想了想,他吩咐道:“云清,去本王的柜里取套新的衣服来……” 穿风飞翼的衣服?苏亦彤差点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她才不要穿他的衣服,张口就想拒绝,可一动身子就牵扯到了自己的伤口。“啊……疼。” 林太医拿药棉在她的伤口上按了按,示意道:“陛下莫要介怀,只是一套衣服而已,要是穿了之后觉得不喜欢,大可洗干净还给摄政王殿下。” 这话说得好幽默啊!苏亦彤在心底默默为林太医竖起了大拇指,点头道:“那就依林太医所言。” 她是听得高兴了,可风飞翼却是不悦了。 不一会儿,云清就端来了衣服。但碍于自家主子阴沉的脸色,他还是识相的走了。 林太医道:“摄政王殿下,老臣要为陛下换药了,您还是先出去吧?” 风飞翼刚要开口拒绝,可一想到苏亦彤那副宁死也不愿让他多看一眼的神情,他顿了顿,还是走了。 殿门被关上,林太医作揖道:“陛下,恕老臣无礼了。” 苏亦彤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没事,你换吧。” 让林太医来也总比让风飞翼来的强。 林太医虽说年事已高,但在换药这件事上,他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陛下,药已换好,老臣就先出去了,您等会记得把衣服换了,”林太医换好药,收拾药箱朝她拱了拱手。 苏亦彤看了眼那衣服,点头道:“嗯,” 林太医背着药箱推门而出,风飞翼作势就要进去,林太医连忙拦住他道:“摄政王殿下,陛下不喜欢让人看她换衣服,您还是先等着吧。” 风飞翼皱眉道:“陛下受伤了,还怎么换衣服,本王去帮她。” 林太医默默扶额,摇头道:“摄政王殿下要是想让陛下乖乖听话,还是听老臣的,等她换好了衣服再进去。” “那本王要是不呢!” 林太医道:“摄政王殿下若是不,那等陛下再闹脾气,就请恕老臣也没办法了。” 风飞翼点头,面色阴沉道:“本王知道了。” 林太医拱手道:“那老臣就先告退了,等晚些时候再来为陛下换药。” 风飞翼不哼声。 林太医也不再多言,掂了掂药箱就走了。 苏亦彤换好衣服趴在软榻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君陌殇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陛下,该喝药了。” 苏亦彤睁了睁眼,侧过头,嘟囔道:“不要,太苦,朕不喝。” 君陌殇急道:“良药苦口,陛下若是不喝,那身子好不了了如何是好?” 苏亦彤咂咂嘴,“那就不好了。”若说西药她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吃一点,但这中药,她是真的怕苦。一想到那浓稠的药汁,她连看都不敢看,更别说喝了。 “大将军不若先退下,让本王来。”风飞翼步履闲适的走过来,接过他手中的药碗。 有了早上的教训,两人这会也不争抢了。 君陌殇狐疑地看他。“你有法子让陛下喝药?” 风飞翼点头,兀自坐到软榻上,道:“大将军勿要担心,本王自有法子让陛下喝药。” 君陌殇有点迈不开步子。“真的。” “嗯。”风飞翼神色自若的点头。 君陌殇妥协,“那好吧。” 苏亦彤看着君陌殇就这么丢下自己走了出去,有点错愕。这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咽了咽口水,风飞翼已经将药碗递到了苏亦彤的唇边。“陛下是要自己喝,还是要本王亲自喂。” “什么意思?” 风飞翼收回手,端起碗就要往嘴里喝。苏亦彤急忙拉住他。“风飞翼,你想干什么。”每次见到他这动作,她心里就止不住的发毛。 风飞翼挑眉,薄唇轻抿道:“当然是给陛下喂药了。” “用嘴喂?”苏亦彤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那陛下以为呢!”风飞翼玩味的勾了勾唇。 “那算了,还是朕自己来吧。”伸手抢过药碗,苏亦彤仰头就往嘴里倒,咕隆咕隆一口气喝完,碗里干净的连药渣都没有。“你满意了?”忍着嘴里蔓延的苦味,她将碗扔在地上,趴着没了动静。 风飞翼眯眼看了看她,转身走了出去。“陛下先休息,等午时了本王再来看陛下。” 殿中一片狼藉,碍于苏亦彤身上的伤势,风飞翼并没有派人进来收拾。直等到她睡着以后,他才让云清带人将殿中坍塌的大床给换了。 苏亦彤这一觉睡得时间有点长,醒来的时候,外边的天色已经黑了。一睁眼,床榻旁两张俊美男人的脸就相继落入了她的眼中。 风飞翼不轻不重的问道:“醒了?” 那端,君陌殇已经睡熟,苏亦彤看他一眼,有些委屈的撇撇嘴,很没气势的问道:“有没有吃的,朕饿了……” 都一天了,她才只喝了点清粥,饶是她认为自己的身子无碍,也受不住腹中翻涌的饥饿之感。 风飞翼点头,朝外喊道:“云清,将陛下的晚膳端上来。” 云清在门外应了一声,苏亦彤等了片刻,便见云清端着饭菜进来。 晚上的伙食明显比早上的要丰盛了些,不仅有汤,还有几道煮去了油腻的肉食。 苏亦彤咂咂嘴,口水直流,但她这个样子又不能动弹,只好求助的看向风飞翼。 风飞翼嗤笑一声,冷嘲热讽道:“本王还以为,陛下只有在上早朝时才会忍不住留口水。” 这话未免说得太不给面子了。苏亦彤登时白他一眼,嘟囔道:“你懂什么,朕那是对美色的赞赏。” 美色的赞赏?又听到了新鲜的词语,很好!风飞翼一挑眉,不动声色的端起碗筷,问道:“那陛下觉得,本王的美色如何?” 苏亦彤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饭菜,张口就答:“摄政王美若天仙,自然是无人能及。” 竟然用美若天仙来称赞他,很好!风飞翼放下碗筷,似气恼地道:“那陛下还是自己用膳罢。” “哎!别啊……”苏亦彤反应过来,忙拽住他的袖袍,嬉皮笑脸道:“朕的意思是摄政王殿下丰神俊朗,风度翩翩,帅的一塌糊涂。” 风飞翼面色好了些许,挑眉问道:“陛下口中的帅是何意思!”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苏亦彤失忆之后第一次见他,也提到了这个帅字。 苏亦彤指了指碗,咧嘴道:“摄政王能不能边喂边问呀!” “嗯。”风飞翼点头,端起碗筷,果真正儿八经的给她喂起饭来。 云清在旁看得眼角直抽。 风飞翼道:“现在可以说了?” 苏亦彤点头,边吃边道:“帅就是好看的意思。” 所以她失忆之后第一次见他,是夸他好看?思及此,风飞翼冷峻的眉眼突然柔和了些许。 林太医提着药箱来为苏亦彤换药的时候,君陌殇已经醒了。所以,林太医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皇帝陛下的床榻旁,摄政王殿下和大将军正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一脸怨怼。 他轻轻咳了一声,提醒道:“老臣要给陛下换药了,摄政王殿下与大将军还是先出去吧。” 林太医三言两语的就将二人打发走了,苏亦彤不由长松一口气道:“还是林太医你有办法,”不然她身上这伤估计又得加重了。 林太医呵呵笑道:“陛下啊,不是老臣说你,该隐瞒的就隐瞒,不该隐瞒的还是直言为好,在老臣看来,摄政王殿下与大将军可都是不错的人。” 苏亦彤听了他这话,有点震惊。“林太医的意思是。” 林太医笑了笑,低声道:“你们这些小儿女的心思老臣不懂。” 苏亦彤羞红了脸,低低道:“朕的身份,林太医是知道的。” “哎!是呀!”林太医认同的点点头。“陛下这么多年的不容易老臣都看在眼里,但老臣还是要奉劝陛下一句,莫要为了江山而断送了自己的终生啊。” “朕知道。”苏亦彤点头,不说话了。 林太医为她换过药之后,就告辞离开了。风飞翼与君陌殇在她的床榻前守到半夜,才谨遵林太医的叮嘱依依不舍的离开。 风飞翼前脚刚进书房,云清后脚就跟了进来。“爷,那几人的身份属下都查过了,找不到出处,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是私养的死士无疑。” “死士。”风飞翼皱眉。“那依你之见,这些死士最有可能是谁豢养?” 云清摇头,恭敬答道:“都城水深,且有权有势之人比比皆是,若是猜,怕是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风飞翼点头,“既然不能猜,那就一家一家的去查……” “爷的意思是?” “都城水深,若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你明日便吩咐下去,让府中暗卫一家一家去翻,总会翻出点蛛丝马迹的。” “若是打草惊蛇了呢!” “那不更好,本王正愁找不到他们露出马脚!” “是。” “北国那件事处理的如何了?” 两日未曾早朝,想来朝堂中应该也有人开始不安了。 云清道:“兵部尚书与尚书令已经亲自在督办了,不过……” 风飞翼皱眉。“不过什么?” 云清如实答道:“据王府的暗卫回禀,兵部尚书独自一人去了我离国边境。” 第五十一章 陛下睡觉不脱衣服吗?(二) “一人去的离国边境?”风飞翼沉吟道:“可有什么人同他一起?” 云清摇头。道:“没有,只有他一人。” “一人……”风飞翼手指轻敲桌面,凝眉紧锁道:“那琉璃可有动静?” 云清身形一顿,犹豫道:“没有,据王府暗卫探查得知,琉璃虽是由兵部尚书抚养长大,但从来不涉朝堂之争。爷,需要派人盯住他吗?” 风飞翼摇头道:“不用了,琉璃与本王乃是先皇亲封的托孤重臣,在行事上,本王还是信得过他的。” “那兵部尚书呢!” “兵部尚书此人颇有城府,若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短时间内也未必会露出马脚,既然他要去离国边境,那便由他去,正好,没了他从中作梗,本王的人也更容易安插进去。” “那爷觉得,谁才是兵部侍郎的最佳人选呢?” “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风飞翼摆摆手,“明日还要早朝,你先退下罢。” 云清拱手,正要退下,可想了想,还是道:“王,难道您不觉得此次北国突然犯我离国,有什么阴谋吗?” 风飞翼闭目养神,道:“什么阴谋?” 云清刻意压低了声音:“会不会是您的身份……” “退下罢。”风飞翼突然睁眼,眸中厉色闪过,连着声线也尖锐了不少。“此事休要再提。” 云清吓了一跳,知晓自己这是触了王爷的禁忌,忙道:“属下告退。” …… 次日一早,苏亦彤尚在美梦之中,君陌殇就被风飞翼以多日未上早朝之名拽上了朝堂。 苏亦彤一觉睡到自然醒,没了他们二人的叨扰倒也乐得清闲。 用过早膳之后,林太医提着药箱来为她换药,不禁问道:“陛下,这两日可感觉身子好了些。” “昨日才加重了伤势,你说能好吗?”苏亦彤撇撇嘴,问道:“林太医这是话中有话?” 林太医笑呵呵道:“陛下可能还不知道罢,您受伤的这两日,朝堂中已经闹翻天了。” 苏亦彤眨了眨眼,也起了八卦的心思,“说来听听?” “朝堂上都在传,您与摄政王殿下的关系。” “朕与他能是什么关系?”最多不过是将风飞翼龙阳之癖的消息加大宣传。 “陛下不若猜猜?” “断袖……” 一猜即中,林太医道:“那陛下应是该清楚自己与摄政王殿下的关系了?” 苏亦彤翻了个白眼。“不早就这么传了吗?” “以前是有传言不错,不过……听说今日早朝之时,有臣子当面询问摄政王殿下此事,他竟没有否认。”林太医为她换好药,整理药箱,不紧不慢道。 “然后呢!” “摄政王殿下此举,无疑是承认了与陛下的龙阳之癖,难道,陛下就不着急吗?” “急什么?”苏亦彤低声道:“朕高兴都来不及呢!”不是说风飞翼权倾朝野吗?若是在她的前头,再加上风飞翼三个字,不是办事更方便吗?更何况,她还等着抓住他的把柄,查出他想要谋杀自己的证据呢! 林太医一怔。“陛下此话何意?” 苏亦彤摆摆手。调皮的眨眨眼,道:“你想啊,有风飞翼在,是不是以后就不敢有老臣再逼着朕封后纳妃了!” 林太医笑着拱手道:“陛下说的是。老臣还要去宫里走一趟,就先告辞了。” 苏亦彤摆摆手,“嗯,去吧,晚上记得早点来。” 午时三刻。 风飞翼与君陌殇一同回府。前者,精神奕奕,后者,垂头丧气。 苏亦彤只一眼就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再一合计早上林太医跟她说的话,她差点就笑出了声。 君陌殇有点孩子气道:“陛下,这是想说什么?” 苏亦彤清了清嗓子,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你想多了。”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这次风飞翼回寝殿看过她之后,连话都没说上一句,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只丢下云清守在寝殿门外,看顾她的生活起居。 这下好了,没有风飞翼在旁盯梢,苏亦彤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哎!君陌殇,朕的美肌小铺经营的如何了?”她这两日,虽然有伤在身,但心思可都落在了那四家店铺身上。 君陌殇愁眉苦脸道:“好的很,看来陛下只记得自己的店铺了。” “呵……”苏亦彤尴笑一声,道:“哪有,朕对大将军其实也是很关心的,” “是吗?” “嗯嗯。” 君陌殇有点洋洋得意,“看在陛下心诚的份上,臣就不和您计较了。”要不是看她伤重,不宜四处挪动,他早就将她送回皇宫了,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今日朝堂上的那一幕了。说什么“摄政王殿下莫不是与陛下有了什么关系”还有什么“听闻民间盛传,摄政王殿下与陛下生了龙阳之癖,不知是真是假……”。一想起这些,他就来气。那些没用的老家伙,怎么光说陛下住在摄政王府了,难道没有发现他也住在那里吗?难道就没有发现他早上是同风飞翼一起上早朝的吗?怎么就不传点他和他的八卦出来? 越想越气,他的拳头不由握得咯咯作响。苏亦彤有点看不下去了,暗自白了他一眼,打断他的思绪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咱们说点正经的。” 君陌殇回头看她。茫然道:“陛下想要说什么?” 苏亦彤沉吟道:“嗯,等会你回府一趟,去看看美肌小铺这几日的收入如何。”要是价目可观的话,她也好进行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呀! 君陌殇铁青着一张脸,应道:“是。” 君陌殇走了,苏亦彤又无聊了起来。眼角余光瞥见云清的身影从殿外走过,她开口唤道:“云清。” 云清闻言一愣,有点不确信的地道:“陛下是在叫我?”为什么他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苏亦彤点头。“就是你,快进来。” “是。”云清一脸茫然的走了进来,拱手道:“陛下,有何事吩咐?” “没事,”苏亦彤嘿嘿一笑,东张西望道:“就是有几日没见月涟了,有点想她。话说月涟这几日去了哪里了,朕怎么都没见她?” 云清腿有点抖,保持镇定道:“月涟小姐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这么快?”苏亦彤微微有些惊愕。“风飞翼不是说让她在怡和殿呆上一个月吗?这还没有一个月,她怎么就走了?” 云清哀怨的看了过来。还不是因为陛下平日与月涟公主拉拉扯扯,才逼得爷派人将她赶出了都城。真是可怜他了,好不容易有个心仪之人,这才多久,就又要歇菜了。 默默悲叹一声,他正经答道:“爷说,月涟小姐家中有事,所以先走了。” 苏亦彤嘟嘟嘴。“怪不得这两日都没看到她,原来如此。”点点头,她又问道:“云清,摄政王府有没有轮椅啊,朕这都在床上趴了两日了,你能不能找辆轮椅来,推朕出去走走?” “轮椅?”云清脑中冒出无数个问号。 苏亦彤点头,眸光希冀道:“就那种跟凳子差不多,可以推着走路的?有没有?” 云清沉默片刻,思索道:“好像有的,属下这就去取。” 然而,他口中的这就去取,苏亦彤并没有如愿盼来轮椅,倒是盼来了风飞翼。 风飞翼显然是才刚忙完,身上稍显笨重的朝服还未换下,见她就问:“听云清说,陛下想出去走走?” 苏亦彤犹豫片刻,点头道:“嗯,在府中有点闷,想出去走走。” “嗯。”风飞翼褪去朝服,换了身墨色的袍子,回头看她,道:“陛下想怎么去?” 怎么去!她这两日都是趴着睡的,难道还能走吗?闻言一恼,瞪他道:“你说怎么去?” 风飞翼取了件外袍替她披上,动作轻柔的将她从榻上抱起,温声道:“不如本王抱陛下去如何?” 这该死的温柔!苏亦彤暗骂一声,脸都红了,跟风飞翼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脸皮竟然比她还厚。 看着她羞红的脸,风飞翼满意的勾了勾唇,径自抱着她出了寝殿。守在门口的府卫们虽然早知道自家王爷对陛下有意,但看到二人这么亲密的走出来,他们怎么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要瞎了。 云清更是在心底为自己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他英明,把这个机会让给了自家王爷。 今日的阳光并不算晴好,乌云密布,阴沉之中还带了几分压抑的气息。 风飞翼抱着她来到了摄政王府的后花园,并命人搬来了桌椅板凳,似是考虑到了她后背上的伤,又命人在椅子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棉絮。 苏亦彤无语的看着自己就这么被他放在倚子上,有些不悦地问道:“摄政王带朕来后花园做什么?”她的出去走走,是去长安城街道上走走,才不是在这里,陪他赏花! 风飞翼在她对面坐下,道:“不是陛下想出来走走吗?” 苏亦彤恨恨磨牙,“这就叫走?” “不然呢?”他斜眼看她,不甚在意道:“是本王误解了陛下的意思?” 苏亦彤撇嘴。“当朕没说。” 在后花园坐了多久,她心里的怒火就憋了多久。天色将黑,林太医来为她换药,还特意提了一嘴。“陛下,您现在内伤在身,大动肝火可不好。” 苏亦彤黑沉着脸,抱怨道:“连你都看出来朕不高兴了,风飞翼那该死的变态竟然还装作没看到,让朕在后花园吹了一下午的冷风不说,他硬是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要不是她心里憋着口气,不想同他说话,她真想给他一巴掌。 林太医宽慰道:“兴许是摄政王殿下心中有事,没有注意到陛下的心情呢!” 林太医这么一说,苏亦彤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受了点,但还是嘴硬道:“他能有什么事。” 林太医摇头叹道:“陛下这两日伤重,未曾上朝,想必应该不会知晓,朝堂上一朝风云变幻,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况且,北国扰我离国边境之事还未解决,陛下应该多多宽慰摄政王殿下才是。” 第五十二章 陛下睡觉不脱衣服吗?(三) 宽慰,她倒是想宽慰!苏亦彤默默翻了个白眼,道:“林太医这两日话有点多?” 林太医收拾东西的手一抖,眯眼笑道:“呵……老臣这两日听得八卦多了,说的话也就多了。” “哦……原来你们这种老头也有八卦的心啊。”苏亦彤点头,摆手道:“那行吧,你先退下……” 林太医尴尬的作揖一礼,应道:“是。” 又在摄政王府呆了两日,苏亦彤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她正琢磨着要不要收拾东西走人呢!君陌殇就来了。 “陛下。”他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拉起她二话不说的就要往外走。 苏亦彤被拉的一个趔趄,差点滑了一跤。“君陌殇,你发的什么疯啊。” 君陌殇头也不回。“陛下,有急事。” 往回抽了抽手,她恼道:“有什么急事能让朕连换衣服的时间也没有?”没见她才刚起来吗? 君陌殇一顿,狭长的凤眼微挑,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只穿了一身白色单衣,想了想,开口就问:“陛下穿的是谁的衣服。” 苏亦彤还以为他会问点什么有营养的,闻言,斜他一眼,不紧不慢的抽回手道:“除了是风飞翼的还能是谁的。” “那陛下可有贴身的衣服……” “没有?”她摇头道:“这几日,小喜子也未曾让人送朕的衣服来。” 这也是最让她郁闷的地方!她作为离国皇帝,手握生杀大权,万人之上,可在她卧床养伤的这几天,却是连个来探望的人也没有。虽说她没有实权,但她好歹也是个皇帝不是。这让她觉得,能把皇帝做成她这样,绝对是窝囊中的窝囊。 君陌殇挠了挠头,“那该怎么办。” 苏亦彤看了门外守着的云清一眼,又拉着他往里走了几步,问道:“你先说说,是什么急事?” 君陌殇知晓此事不宜在摄政王府多说,不由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可知兵部尚书去离国边境一事?” “兵部尚书去离国边境?”苏亦彤愕然。“什么时候的事?” 君陌殇沉吟道:“有几日了。” “什么。”苏亦彤犹自震惊道:“那你怎么到现在才说,”在摄政王府的这几日,她耳目被封,全然不知府外之事。没想到君陌殇竟也是没用的,这么大的事到现在才说与她听。 君陌殇垂眸,“臣这几日一直在帮陛下打理店铺,无心于朝政,所以……” “所以你就任由风飞翼压朕一头。”气的撇了撇嘴,她快走几步到风飞翼的衣柜前,一把拉开柜门,盯了柜子看了好半天,他才自言自语道:“怎么都是黑色的。”随意挑了几件,拿到身前比划了下,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君陌殇催促道:“陛下,您要不要快些?” “人都走了,再快又有什么用!”她现在就算跑去朝堂,所能做之事也不过就是按例安慰朝臣一番,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陛下有所不知,前任兵部侍郎因涉嫌贪污军饷,革职查抄之后,兵部侍郎的职位就一直空缺,如今,兵部尚书一走,各位大臣都想着将自己的人安排进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 “陛下自登基以来,大臣们各揽朝纲,导致陛下手上并无实权,而眼下,实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你让朕安排自己的人去坐这个位置?”苏亦彤了然。 穿越后的这些时日,她虽然一直在装昏庸无能,但该了解的她却是一分不少的摸了个透彻。 如今的离国,大权一分为三,一是摄政王风飞翼,手握离国五十万兵马。二是丞相琉璃,看似温文尔雅,不理朝堂之争,实则却笼络了朝中大半文官的心。三就是护国将军君陌殇,手握都城兵马三十万。 而兵部,则是直接管辖都城以至整个离国兵器制造一事,她若是能将兵部侍郎换为自己的人,那掩人耳目的效果…… 思及此,她随便拿了件风飞翼的外袍套上,问道:“如今朝堂局势如何?” 君陌殇道:“据臣所知,摄政王与丞相都想将自己的人安排进去,所以眼下,还未得出结论。” 苏亦彤道:“可说了是什么人?” 君陌殇摇头。“并未说谁可以担任。此事不过是小事一桩,本无需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的,只不过,丞相在听闻摄政王安排人去任职兵部侍郎一事以后,竟是主动将其搬到台面上来讲,这才将事闹大。” “那依你之见?这二人谁更可信。” 君陌殇还是摇头,“若臣说这二人都不可信,陛下可会相信。” 苏亦彤穿戴整齐,没有回他这话,袖袍一挥,便道:“走吧,我们先进宫看看。” 君陌殇拱手,一声不响的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略微出神。风飞翼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有点大,松松垮垮的,看起来有点滑稽,墨色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在她双手的晃动下一摆一摆,宛如活了一般。 苏亦彤走路的姿势大都延习于二十一世纪的八字步,与古人动而静的步子有很大的不一样。故而,她这样走路,总能最快的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来。 两人才刚走到门口,就被守门的云清拦住了去路。“陛下,爷有吩咐,若陛下无事,还是莫要出门的好。”这明眼人一听,明摆着是赤裸裸的威胁。 苏亦彤有点不悦了。将往下坠的腰带往上提了提,霸气侧漏道:“今日,朕还就非出这道门了,看你们谁敢挡路。” 气势不足的往前抬了抬脚,“刷”的一声,利刃出鞘的声音传来,便见一道刺眼的光线在阳光的折射下落在了她的脸上。 身子一颤,她回头朝着君陌殇使了个眼色,正准备齐二人之力冲开这道门,哪知,她这个想法才刚冒出来,就被云清那冷不丁的声音迎面砸下,将她心里的那盏小灯火掐的丁点不剩。“爷说过了,陛下若有事,可等他回来了再做决定,亦可对属下说,让属下去办。” 嘴角抽了好半天,苏亦彤才收回步子,不情不愿的转身,怒道:“你看到了没有,他这是光明正大的囚禁。” 封了她的前路,更将她的后路也封地死死的。 “这该死的,该死的风飞翼,朕一定要杀了他。”气急败坏的在殿中好一通乱砸,没过一会,风飞翼富丽堂皇的寝殿就在她的摧残下被毁了个八九不离十。 大殿中央,瓶瓶罐罐碎了一地,也不知道是值钱的,还是不值钱的,总之,门外的云清看得很心疼。 又过了一会,寝殿里的东西被她砸得差不多了,她才气呼呼的寻了个位置坐下,大声道:“你说吧,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能逮着兵部侍郎这个职位,就让她这么坐着等消息,总不是个办法。 “陛下,您……若不去求摄政王?或许他能答应?” 求他!苏亦彤撇撇嘴。“你想多了,风飞翼杀朕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帮朕。” “可陛下您不是说不相信的……吗?”君陌殇有点无语。 “朕什么时候说过不相信了。”苏亦彤拿眼瞪他道:“像风飞翼这种危险的人物是随便能相信的吗?”她就是因为之前太相信了所以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呃……”君陌殇哑口无言。 苏亦彤继续吐槽道:“你难道还没看到朕的下场吗?”顺势瘫软在座椅上,她又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哎!君陌殇,你一直叫朕安排自己的人进去,那朕问你?朕有人吗?”她可不记得在这离国还有什么可值得信任的人。 “没有。”君陌殇摇头。 “没有,那你跟朕还说什么。”朝廷中的清流够多了,长是长的好看,但都不是听命于她的。 “臣为陛下找了几人。”君陌殇低声道。 几人?苏亦彤惊讶的睁大了她那双桃花眼,喜道:“在哪?” “臣将他们安置在城北的那座荒废的院子里。” “哦?”苏亦彤挑眉,问道:“哪里寻的?” “是去年年末因罪斩首的兵部侍郎。” “什么?”苏亦彤惊得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忙将他拉到一旁的角落里,抬眼观望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才小声问道:“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君陌殇点头又摇头,解释道:“臣早已查明,前任兵部侍郎不过是被人顺手推出来的替罪羔羊。所以……” “所以你救了他?” “嗯。” “你呀!”苏亦彤伸手戳了戳他的脑袋,“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上次她也去过城北,他就不知道提上一嘴,跟她提前窜个气,也好让她有个心里准备么? 可现在……这消息来的这么唐突,她总不能认为大家眼瞎,让那已死的兵部侍郎公然出现在朝堂罢。 到时就算风飞翼不杀她,别的人也定会杀她。 凝眉思索片刻,她面上的严肃也越来越重。 “臣……”君陌殇正要开口回答,身后却冷不丁的传来了风飞翼那低沉而又魔魅的声线。“陛下与大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该死,这货怎么现在回来了!苏亦彤默默扶额,抬眼看了过去。 殿外的天光甚好,惠风和畅,碧海蓝天。 风飞翼逆光而来,墨色的袍子在风中翻飞,长衫玉立,身如玉树,如玉容颜似古雕刻画,菱角分明,俊美无俦。墨染的眸子里似藏着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怒意,正朝着二人走来。 苏亦彤看得有些呆,在摄政王府呆了这些时日,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他。长眉若柳,似风光霁月,惊若翩鸿。她下意识地擦了擦口水,推搡君陌殇道:“大将军,你可以走了。” “陛下……”君陌殇有点恼。刚刚是谁在他面前说风飞翼不可信的,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她倒是忘了个快。 不服气的瞪了风飞翼一眼,他气鼓鼓地道:“那臣方才所说之事……” “依你,都依你。”苏亦彤现在哪还有心思去理他,微眯着的桃花眸尽数都落在了风飞翼的身上,嘿嘿傻笑…… 第五十三章 陛下睡觉不脱衣服?(四) “陛下……”君陌殇不甘的又唤了一声。 风飞翼越过一地残渣,径自来到苏亦彤的面前,伸手勾住她的下颚,玩味道:“陛下既然都让大将军走了,大将军何不走的痛快点?” “你……”君陌殇气竭,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口中的陛下一眼,走了。 “陛下……”风飞翼看她,笑道:“陛下这表情莫不是看上本忘了?” 这轻挑的语气,魅惑的声音,直勾的苏亦彤心里直发痒,恨不能直接扑上去,将他一顿揉捏。但幻想始终只能是幻想,等她回过神来,她的理智也回来了。 不动声色的拂开摄政王殿下的大手,她嘿嘿笑道:“朕这不是几日未能回宫,有点想念宫中的美人了嘛。刚才摄政王一进来,朕还误以为是朕的哪位妃子来了,故而看花了眼,摄政王千万莫要生气啊!!” 将他看成了她的妃子,这样拙劣的借口也只有她能想的出来了。轻嗤一声,他冷声道:“本王不知何时得罪了陛下,竟惹得陛下在我暗幽阁中大肆撒泼,将阁中宝物都摔了个遍?” 这话,是审问的语气。 苏亦彤白了脸,很是可怜的抬头看他,“朕刚刚只是手痒,一时没有收住,所以才……” 嘴上是这样说,她心里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是吗?”风飞翼旁若无人的在软榻上坐下,挑眉道:“陛下既然是手痒,想必应该不会心疼钱罢?” “什么意思?”苏亦彤打了个哆嗦。 “没什么意思。”兀自给自己倒了杯凉透的茶水,风飞翼字斟句酌道:“我暗幽阁的东西,大到花瓶,小到茶盏,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陛下这一生气摔了这么多,不知道该拿什么来还呀!当然,陛下若是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归还,本王也不会介意,但若没有,本王觉得,还是金钱能让本王的心情好些。” 苏亦彤差点就爆粗口了。嘴唇动了动,她不悦道:“有话直说。” “云清。”风飞翼朝门外唤道。 “爷。”云清闻声进来,却在心里为自己捏了把冷汗。这两位祖宗,为什么一闹别扭就牵扯到他。 “那笔记一下账,看看陛下今日摔碎的这些东西值多少钱,算出来之后,就直接送到怡和殿,等陛下什么时候有空了,把钱还上了你再回来。” 他这轻飘飘的语气,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苏亦彤看了就来气,拳头握得“咯吱”响了半天,她也没有动手,只咬牙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摄政王想做什么,直说就是,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别说钱了,就是让她从口袋里掏一个铜板给他,她也不愿意。 “嗯,好。”风飞翼满意的拍了拍手,勾唇笑道:“爽快,既然如此,那本王就说条件了。” 苏亦彤认命的闭上眼,“你说吧,朕受得住。” 摆摆手让云清退下,风飞翼起身向前,距离苏亦彤不过一寸之隔,“那不如今夜陛下陪本王一晚如何……” “你……”苏亦彤惊恐的睁开了眼,“风飞翼,你不会真的是个断袖罢?”这下可惨了,好端端的一个直男被她硬生生的扳弯了不说,竟然还对她生了好感,这要是等他知道自己是个女人,会不会气得杀了她? 看他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应该...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罢?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她有点想哭。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报应,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苏亦彤,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风飞翼不由深吸一口气,薄唇紧抿,墨染的眸子里似被怒火取代,长臂一伸径自扼住她的脖颈,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将她拎了起来,勃然大怒,咬牙恨声道:“是不是本王这几日太纵容你了,纵得你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苏亦彤都快被他这幅样子吓哭了,踮着脚够了好半天也没够到地面。好半晌,才忍着脖颈处传来的疼痛,颤声道:“我……朕……没有……” “哼……希望如此。”他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扔在地上,墨染的眸子里满是戏谑。“本王不过是看在你与旁人不同的份上,想让你做本王的宠物罢了,你倒还真以为自己的脸上都贴了金不成,真的能让本王看上你?” 字字句句,语带珠玑。 苏亦彤被扔在满是玻璃碎片的地上,双手瞬时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她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有点想哭。 而门外的云清在听到自家王爷口中突然蹦出来的“宠物”两个字时,眉心一跳,有点不忍直视。爷,悠着点,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呀喂! “朕才不是你的宠物,朕是皇帝,是皇帝。”慌乱的扯了扯袖袍遮住淌血不止的伤口,她哭着吼道:“风飞翼,别以为你是摄政王你就了不起,朕告诉你,朕不怕你,有种你就杀了朕,否则总有一天,老子会让你生不如死。” 风飞翼被她吼得愣住了,突然就有点看不透面前的人了。那日在都城街道,他见她被人拿刀追着砍,血流如注的时候她没哭,伤口疼的只能趴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她也没哭,可今日,她却因为他的几句话和手臂上的两道小伤口,哭了! 难道真的是他的话说得重了? 脸色青了青,他道:“一个大男人学女儿家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陛下难道不觉有失天威了吗?” “学你大爷,老子就学女儿家哭哭啼啼怎么了,风飞翼,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连老子哭都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好一会,等她哭完了,地上淌的血也快干了。 风飞翼斜眼看她,眉眼间隐隐生怒。“苏亦彤,”他蹲下身扼住她的下颚,沉声道:“本王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让你做本王的宠物那是看得起你,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亦彤就又抹着眼泪哭了起来,边哭边吼。“谁让你看得起了,你个狗眼看人低的王八蛋,老子让你看得起了吗?老子情愿当个无人问津的小皇帝,你要是不喜欢,这皇位让给你,不做也罢……” 风飞翼被她哭的脑袋都疼了,扶着额默了半晌,终是吼道:“你给本王住口。” 苏亦彤也被他吼懵住了,睁着梨花带雨的桃花眸抽噎了两声,反应过来,又大声哭了起来。“啊……你吼我……你竟然吼我……” “该死,”怎么办,好想一巴掌拍死她,可一迎上她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他又下不了手。 默了片刻,他威胁道:“你若是再哭,信不信本王把你从这里扔出去。” 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威胁比较受用,他这一声落下,苏亦彤登时就住了嘴,抬起雾眼朦胧的眸子看他,委屈道:“干嘛!不让人喊疼,还不让人哭了?”她要是不哭不闹,指不定连活着出这扇门的机会都没有。 “哼!”风飞翼嘴硬心软的将她从地上拽起,卷起她的袖袍,指着上面两道长长的口子道:“你是猪吗?” 苏亦彤努努嘴,委屈道:“你又没说可以让朕上药。” 风飞翼瞪她一眼,心中怒火登时消了大半,朝着门外喊道:“云清,拿伤药来。” 云清很快端着伤药进来了。 风飞翼头也不抬的接着吩咐,“去宫里为陛下取套衣服来。” “是。” 云清神色古怪的看了二人一眼,很快退下了。 苏亦彤拿捏着哭腔道:“朕要回宫。” 风飞翼速度飞快的为她清理着伤口,断然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 “陛下伤还没好。”干巴巴的丢了一句,他也不理她了。 云清取来衣服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苏亦彤靠在风飞翼的肩头呼呼大睡,那张连睡觉都撅着的嘴,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就连做梦也不忘控诉风飞翼。“风飞翼,都怪你……” 至于怪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云清,你让人将暗幽阁收拾一下,”风飞翼气极反笑的将她抱起,头也不回的朝着偏院走去。 云清目送着他离开,有点无语。爷什么时候还有这等耐心了? 苏亦彤这一觉睡到了天黑,迷迷糊糊中觉得后脖子痒痒的,刚要伸手去挠,可才刚够到那处,她就僵硬了。 “醒了?”风飞翼把玩着她脖颈处的一根白色衣带,问道:“这是什么?” 她回头去看,这一看,魂都下去了大半。那不正是她束胸的白布条吗? 脸上表情僵硬了片刻,她往回抽了抽,敷衍道:“没什么,朕不是受伤了吗?林太医打的包扎,” “是吗?”风飞翼微微蹙眉。 “你若不信的话,朕脱给你看,”作势就要去脱自己的衣服。 按照她的断定,如果风飞翼不是断袖的话,应该会立刻阻止她,可到了这会,他仍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她嘴角抽了抽,刚解开腰带的手又重新将腰带系上,“算了,天黑了,朕还是明日再脱给摄政王看好了。” 风飞翼挑眉,没有哼声。 她不自在的转过身去,“这么晚了,摄政王怎么还不去睡?” 风飞翼道:“陛下将暗幽阁砸了,本王无处可去,便只有来陛下这里借宿一晚。” 大手一捞,他将苏亦彤揽入怀中,不悦道:“陛下睡觉不脱衣服吗?” “咳……”苏亦彤差点被他这句话给雷到,红着脸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胡诌道:“嗯,是啊,朕睡觉从来不脱衣服的。”她倒是想脱,关键这场景…… “是吗?”风飞翼凑了过来,狐疑的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陛下,好端端的脸红做什么?” 苏亦彤往旁边挪了挪,支吾道:“你说的不是废话吗?男男有别,摄政王离朕这么近,难道不怕长针眼吗?” “针眼……是什么……” “呃……针眼是……”苏亦彤囧的恨不能咬舌自尽,偏生身后这男人还离她越来越近。“反正就是不好的东西,摄政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第五十四章 创建影阁 “是吗?”风飞翼玩心大起,勾唇笑道:“那朕怎么觉得陛下……今日的反应不同寻常呢?!” “有吗?”苏亦彤心虚道:“摄政王想多了,朕很正常。” “是吗?” 这一声接一声的温声细语,苏亦彤在心里都快骂娘了。白天一番鬼哭狼嚎才躲过他的狼爪,怎料到到了晚上,她还是落入了他的手里。 “那不若陛下把衣服脱了,让本王验明一下正身?” “哈……还是不要了,夜深露重,摄政王不若早些休息的好。”苏亦彤防备的盯着他,慌忙拽紧了自己的衣服。 开玩笑,她是爱美男子不假,但还没有傻到主动送上门,让一个已经被她扳弯的男人戳破她儿家的身份。毕竟,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她要是想活命,还是应该理性点。 “若是本王一定要呢!”风飞翼双手撑在她的头上,低头看她,眼里除了对宠物的玩弄,就是那一丝丝挑弄的新奇,好似苏亦彤已经成了他的掌中之物。 苏亦彤缩了缩脖子,双手拉着自己的腰带,极力保持冷静道:“风飞翼,男男有别,你看清楚了,老子是男人,不是女人,你今日若是碰了老子,你以后就只能是个断袖。” “那又如何。”风飞翼慢慢俯下身,玩味道:“在本王看来,你不过是本王的玩物而起。” 热气落在她的耳畔,压低的声线之中,带了几分让人不易察觉的温柔,苏亦彤咽了咽口水,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变得酥软起来,这该死的男人,竟然勾引她。 “你……你莫要胡说,朕……才不是你的玩物。”冒着惹怒对方的危险,苏亦彤身子往下挪了挪。 “那不若我们打个赌。”他附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就赌……你会爱上本王,如何?” “赌就赌……”苏亦彤奋力起身,抬起一脚踢他下床,趁着这个空档拉起被子就往角落里躲,骂道:“风飞翼,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老子就算终生不娶,也不会对你这个死变态动心的,况且老子还有后宫佳丽三千,才不会傻到放弃温香软玉跟你个臭男人在一起。” “苏亦彤,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眉目一凝,刚刚还冒着暧昧的空气突然就变了味道,他撑着地面起身,中衣歪歪扭扭的挂在锁骨上,露出胸前一大块健硕的胸肌。 空气骤然凝固,苏亦彤后怕的缩了缩脖子,“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风飞翼勾了勾唇,魔魅的声线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你猜猜……” “朕……”苏亦彤咽了咽口水,艰难道:“朕猜不到。” 风飞翼长腿一跨,上了床榻,朝着苏亦彤步步逼近。“是吗?若是猜不到……那不如本王用实际行动告诉陛下如何……” “你……”苏亦彤往旁边挪了挪,瑟瑟发抖道:“风飞翼,你别乱来啊,你要乱来的话,朕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是吗?” “你……” 风飞翼伸手就要去够她的脸,苏亦彤吓得赶紧闭上眼,大有他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她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的觉悟。 然而,风飞翼却只是大手一转,拉过被褥,轻声嗤道:“苏亦彤,你未免对自己也太有信心了,你以为,本王当真是个断袖,会对你一个男人生出非分之想?” 拉过被子蒙头盖下,他提醒道:“时辰不早了,陛下还是早点睡吧。” 这…… 苏亦彤一脸懵逼,刚刚她是在做梦吗?风飞翼这变态竟然就这么放过她了? 长长的松了口气,她的身上已是冷汗层层。 烛光下,她抬眼看向那个背对着他躺着的男人,心里的骚动怎么也停不下来。 心怀忐忑的在风飞翼身旁躺了一夜,次日一早,天还未亮,苏亦彤就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 苏亦彤发誓,这绝对是她有史以来最难熬的一次夜,特别是当身边还睡着个像风飞翼这么危险的人物,她感觉连空气都是憋闷的。 轻手轻脚的起身,躲在屏风后换上那套昨日云清为她去怡和殿取来的干净衣袍,站在床榻前看了好一会还在熟睡中的风飞翼,才忍住心中那股想要掐死他的冲动,偷偷离开。 然而她一走,床榻上的风飞翼就醒了。 微微蹙眉,他唤道:“云清。” “爷。” 只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房门口,立刻冒出一个人影来,紧贴着墙,等候里间人的吩咐。 “苏亦彤走了?”低沉而又魔魅的嗓音中似含了沙子,比之平常暗哑了不少。 云清贴着房门回道:“走了。” 风飞翼颔首,闭目养神道:“你在宫中守了她这么久,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云清沉吟了片刻,才答:“爷,要说实话吗?” “说。” “陛下除了性格大变之后,倒没什么地方不妥,只是,属下发现,陛下除了不喜与男子接近以外,身旁更是连个贴身伺候她的宫女也没有,听怡和殿的人说,陛下自小,不论做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 “不只是不喜欢与本王接近。”难道真是他冤枉她了? “爷,您说陛下这是不是一种怪病啊。”云清忍不住问道。 风飞翼道:“你听过这种怪病?” 云清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属下听过,据说一般会生这种怪病的人,大多是幼时受了什么刺激,所以长大后才会对外界产生排斥。” “幼时?”风飞翼心神恍惚道:“所以,她昨夜会那么怕本王,并不是因为本王是男子,而是因为她有病?” 云清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 “那这种病可有痊愈之法?” “爷,属下要说了,您可千万莫要生气啊。” “说。” “依属下之见,您昨日说的话确实过重了,像陛下那种自小就遭受过刺激的人,还是应该要多哄哄!” “哄。”风飞翼冷声嗤道:“怎么,连你也把她当成了女人?” “不是,爷,您误会了,属下的意思,是像陛下那种身患怪癖的人,您若是真的逼的紧了,她指不定以后每次见您就躲……”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他在心里道:爷,云清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风飞翼颔首。“嗯,退下罢。” …… 苏亦彤一路小跑着回了皇宫,才刚进怡和殿,便大声嚷嚷道:“备浴,朕要沐浴。” 一头栽倒在床榻上,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还在对昨日之事存有余悸。 小喜子进来,问道:“陛下,今日可要上早朝?” 苏亦彤摆摆手,有气无力道:“不用了,朕今日身子不适,明日再上。” 小喜子狐疑的看了过来,“那摄政王那里?” 苏亦彤开口就道:“以后不要在朕跟前提那个死变态,你若问起,就说朕身子不适,不愿见他。” “是。”小喜子应声退下。 很快有宫女,太监备好了热水,提示她一步怡和殿后面的浴池。 苏亦彤疲累的睁了睁眼,挥手让太监宫女们都退下,这才脱掉衣服入池。 雾气氤氲,热气扑腾在脸上,苏亦彤只觉神清气爽,浑身紧绷的思绪也在这水中一点一点得到放松。 沐浴过后,她重新束好裹胸,换上干净的中衣,走了出去。 这时,有宫女取来早就备好的毛巾为她擦拭着头发。她疲惫的打了个呵欠,摆手道:“好了,都退下罢。” 一晚上没睡,她现在也是疲惫的紧,一头扎进被窝里,就不想再起来。 早朝过后,风飞翼来怡和殿询问苏亦彤为何不早朝的缘由,却被小喜子挡在了门外。 他不悦的蹙了蹙眉,问道:“陛下呢!” 小喜子作揖一礼,毕恭毕敬道:“陛下尚在殿中休息,还未睡醒。” “还在睡?”风飞翼抬眼看了下日上三竿的阳光,抬步道:“本王去叫她起来。” 小喜子往前一步,又拦住他,道:“摄政王殿下,陛下说了,若是您问起,就让奴才代为转达,说她不愿见您。” “不愿见?”风飞翼浓眉蹙起。难道还真被云清说中了,陛下真是幼时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才不喜与人接近。思及此,他抬眸看向小喜子,问道:“你跟在陛下身侧多久了?” “回摄政王殿下,奴才跟在陛下身侧五年了。” “五年。” “是的。” “那你可近过陛下的身?” “摄政王殿下的意思是?” “可曾为陛下更过衣,伺候她沐浴过?” 小喜子摇头,认真答道:“陛下她从来都不许我们这些奴才伺候她更衣沐浴,而且就连平时穿的衣服也是由陛下亲自去制衣局挑选的。” “嗯,本王知道了。”风飞翼颔首,顿了顿,才吩咐道:“等陛下醒后,你去吩咐御膳房弄点鸡汤给她补补,陛下重伤初愈,你们当尽心些。” “是。” “嗯。”风飞翼不舍的又站了会,直到心底的不平衡突然又找回来了,他才悠然离去。 然而,他前脚刚走,君陌殇后脚就来了。 “大将军。”小喜子拦住他,道:“陛下还在休息,您且先等等。” “陛下怎么还在睡?” “陛下今日一早才回来的,” “一早!”君陌殇无厘头的皱了皱眉,道:“本将军有事找陛下,你且先退下罢。” “那就拜托将军了。” 君陌殇推门而入,绕过屏风来到床榻前,见苏亦彤睡的正香,冷峻的眉眼都不由温和了下去。 “陛下。” 他在床榻前坐下,轻声唤道。 苏亦彤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仿若未闻般,又睡了过去。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去捏她的鼻子,再次唤道:“陛下。” 苏亦彤睁了睁眼,嘟囔道:“干嘛?” “呵……”君陌殇轻笑道:“太阳都晒屁股了,您该起床了。” “不要。”掀开被子蒙头盖上,苏亦彤的意识已经清醒了不少,她道:“朕昨晚一夜没睡,现在正瞌睡的紧呢!” “为什么?”君陌殇微微错愕。 苏亦彤迷糊道:“还不是风飞翼那个变态,非要跟朕挤一张床,你说朕能睡得着嘛!” 第五十五章 创建影阁(二) “什么,风飞翼他占你便宜了?” 君陌殇扳正了她的身子,“他哪只手碰了你,本将军去剁了他的手。” 苏亦彤摇头,“你想哪去了,朕是那么轻浮的人吗?” 披衣下榻,她没好气道:“说罢,什么事?” 君陌殇老实道:“兵部侍郎的职位好像已经定下来了。” “什么!”苏亦彤微惊。 昨日她只当此事牵扯两党之争,因不会这么快就有结论,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外。 她皱了皱眉,“可知晓是谁的人。” 君陌殇道:“听说是尚书令推荐的一名门生,” “尚书令?”苏亦彤困惑道:“他不是在忙驱逐北国人之事吗?” 君陌殇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 “大将军身处都城多年,难道对都城之事一点都不了解吗?”苏亦彤有点无语。 与君陌殇相识这段日子以来,他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可她知道,他定没有她表面所看到的那般简单。 君陌殇闻言垂眸,不羁的声音里带了两分无措。“陛下也是知道的,臣不过一介武夫,所思所想也只是带兵打仗而已……” “打仗你个头啊。”苏亦彤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护国大将军身兼护卫都城之职,哪里需要上战场,君陌殇,你当真以为朕失忆了,就真的什么都不懂了?” “呃……陛下难道没有失忆?” “失忆了。” 走到帘幔后换了身月白色的袍子,吩咐宫人进来打扫了下寝殿,她才从容坐下,正眼看向他。 今日的君陌殇于往常的穿着很不一样,应是刚从城外军营匆匆回宫的缘故,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风尘气息。古铜色的肌肤上滴滴热汗滑至眼角,似箭如刃的双眉炯然有神,长睫颤动的阴影下,那双眸子亮如星辰。 她看得有一瞬间的愣神,但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谴退殿中的宫人,问道:“昨日你说那兵部侍郎之事?” 君陌殇的喉咙紧了紧,镇定道:“臣已经查过了,兵部侍郎是为人顶罪才入的狱。” “为人顶罪?”苏亦彤犹疑道:“什么人?” 君陌殇摇头。“这件案子是丞相亲自带人查的,其中缘由很少有人知晓。不过臣听说,兵部侍郎之所以能那么快被定罪,是因为证据确凿。” “那你是怎么相信他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的?”苏亦彤神色自若道。 君陌殇道:“这兵部侍郎为人沉稳,刚正不阿,又是处事小心的人。先皇在世的时候,臣曾与他打过几次交道。” “打过几次交道你就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她怎么不知道在这个阴谋阳谋满天飞的古代还有信任一说。 君陌殇正经微坐,囧道:“臣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 苏亦彤皱眉道:“什么原因?” 君陌殇小声道:“兵部侍郎与兵部尚书不一样,兵部侍郎虽然受制于兵部尚书,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兵部侍郎是直接听命于皇权的,因为兵部侍郎一职,牵扯军中军事,还有兵器的锻造,所以……” “你的意思是兵部侍郎是父皇的人?” 君陌殇点头道:“先皇仙逝以后,有人为了剔除他,所以才栽赃陷害他,贪污受贿,私吞银钱。” “那当时可有证据。”苏亦彤沉吟道。 “证据确凿。”君陌殇压低了声音回道。 “那你后来可去查过此案的虚实?” 君陌殇摇头,道:“没有,此案当时是交由琉璃丞相办的,而他此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上却雷厉风行,再加上他要去窥探当时定案的速度太快,根本就没有人想到其中真假,而且兵部侍郎在朝中又很少与人有来往,所以他被定罪的时候,连个为他求情的人也没有。” “那你为什么救他?” “臣觉得背后陷害他的那个人肯定不简单,所以……才救了他。”他有些委屈道,臣也是与陛下说过的,不过陛下失忆了:“此事,应该不记得这么多了。” “咳……对……朕忘了。”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她又问道:“那……当时你救兵部侍郎之事可有人知晓?” 君陌殇摇头。“无人知晓。” “嗯。”苏亦彤道:“那他可会功夫,” “会的。”君陌殇连连点头,道:“他不仅会功夫,而且还会锻造兵器。” 正合她意。 狡黠的眨了眨眼,她笑道:“既然他是兵部侍郎,那对兵部构建内部图一定很熟悉罢?” “陛下这是?” “嗯。”苏亦彤想了想,这才在他困惑的眸光中,笑道:“这样罢,你先回去找他,让他画一副兵部构建图出来,晚些的时候你再给朕送来。” 君陌殇顿了片刻,才点头道:“好,臣这就去。” 君陌殇一走,苏亦彤软倒在座椅上,整个人都变得热血沸腾起来。 她正愁不知该如何在这古代建立自己的权势,而这兵部侍郎的出现,相当于为她这个愿望打通了一条通道。 而且,她若利用现代的先进知识制造兵器,这对古代的人,无疑是惊天之举。 到时,就算是面对风飞翼,她也无需惧怕。 思及此,她早上尚未睡醒的疲惫也被这喜色给冲刷了去。 待到天快黑的时候,君陌殇终于入宫了。 苏亦彤在怡和殿辗转等了一下午,急得连奏折也看不进去,见他来,她忙跳下台阶,冲到他的面前,激动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君陌殇神神秘秘的从袖中掏出一卷卷轴,道:“呐,就是这个。” 苏亦彤眼疾手快的接过,慌忙打开卷轴,仔细看了起来。 兵部侍郎的丹青甚是不错,虽只有寥寥数笔,但她还是很快看清了兵部如今的内部构建。 她问道:“君陌殇,这离国重文轻武吗?” 怎的这画中的兵部实是一副破财的景象,若不是瞧见画中墙上那摆放兵器的桩子,她指不定以为这画的是那个百姓家的窑洞呢! 君陌殇从她手中接过图纸,眉头皱的死紧,好半晌才凝重道:“看来,兵部一定藏了什么猫腻。” 苏亦彤不解。“什么意思。” 君陌殇道:“离国人人皆知,先皇重武轻文,每年国库花费在兵器锻造上的白银,更是数以百万,由户部分发下去。” “数以百万,”苏亦彤惊愕道:“那这么多银子都去了哪里?”她若不是恰巧得知兵部侍郎的存在,想要对古代的兵器制造了解一番,那她岂不是还被人蒙在鼓里,等到人杀上门了,才知离国兵器不足。 这可是干系到离国军政。究竟是何人敢胆大包天私吞制造兵器的银钱。 “那你可调查过兵部。”默了半晌,她问道。 君陌殇点头,面色略微有些沉重,“查过,但没有查出结果,而且兵部每年分发下来的兵器也是刚好,根本查不出纰漏出在哪里。” “那兵部侍郎呢!他又是怎么会成为替罪羔羊的?” 话题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兵部侍郎的身上,苏亦彤表示无语的翻了两个白眼。 看来,兵部侍郎一案,牵扯甚广呀! “此事说来也巧,摄政王去年年末准备征兵南下,吩咐兵部,户部准备一切事宜才得知,兵部银钱亏空,补给不足。” “兵部银钱亏空?”苏亦彤沉思道:“兵部锻造兵器,购买材料的钱都是户部直接分发到兵部的,又怎会出现银钱亏空的事。” “钱是分发下去了,可到了兵部之后就失了去向。”君陌殇摇头道:“臣记得,兵部尚书当时还提供了证据,证明户部分发下来的钱,他都交给了兵部侍郎,交由他在采买材料用途,锻造兵器中使用,” “可臣在询问他时,他说他根本就没有见到那么多的钱。” 未曾见过,那钱就只有可能被兵部尚书吞了。可这未免也有些太夸张了,区区一个兵部尚书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默了默,她又问道:“兵部尚书任职多少年了?” “若是臣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十五年。” “朕记得,你曾说过,琉璃丞相是兵部尚书的养子?” “嗯,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觉得琉璃会不会包庇兵部尚书,并帮他瞒天过海,将此事嫁祸给兵部侍郎。”苏亦彤惊醒道。 君陌殇挠挠头,不确定道:“应该不会吧。兵部尚书已经是两朝元老了,没理由去做这些。” “什么应该。”苏亦彤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这种事是应该能确定的吗?” 将卷轴收回袖中,她道:“今晚朕将这幅图再改建一下,等改完了之后,你再按照图纸去打造一座一模一样的地下秘密基地来。” “秘密基地是什么?”君陌殇不解的问道。 苏亦彤重新坐回轮椅,姿态端庄道:“到时你就知道了,不过,在此之前,你需得在暗地里多为朕挖一些有用的人出来。” “挖人?”君陌殇满脸问号地问道:“陛下所说的挖人可是去城外的乱葬岗里挖?”不过据他所知,城外乱葬岗的尸体不都已经腐烂了吗? “挖你祖坟啊,去那里挖,”苏亦彤气得戳了戳他地脑袋,道:“亏你长得人模狗样,这想法怎么能这么落后呢!” 听了她的话,君陌殇的脸有点黑。“陛下,请注意用词。” “朕说错了吗?”苏亦彤瞪他,语气恶劣道:“去年发生的事到现在都还没有查清,你到底是有多没用。就算兵部侍郎贪污,那贪污的证据呢!欠款的去向呢!总该有去路吧?满朝朝臣,竟被人牵着鼻子走,到头来,连是被谁牵着鼻子走都不知道。”亏她还对那琉璃有好感呢!现在看来,也不过是空花瓶一个,虚有其表罢了。 君陌殇听完她这话,更委屈了,脸都垮了,忙辩解道:“陛下,兵部侍郎一事牵扯甚广,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然,当时丞相就不会那么结案了。” “算了。”苏亦彤气恼的摆摆手。“此事就先到此为止吧。” 第五十六章 创建影阁(三) 打发走君陌殇,苏亦彤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怡和殿里,熬夜画了一个晚上地图纸。 第二日,天刚微亮,小喜子端着盆进来,见她还在忙,不由急道:“哎呦喂!陛下,您怎么还在忙。” 苏亦彤听见动静,忙放下笔,快速将画纸藏入袖中,轻声咳道:“没事,朕就是有点睡不着,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小喜子当然知道她在说谎,可他一个奴才,实在不宜质问主子,于是便道:“陛下,该上早朝了,您今日还要早朝吗?” “自然。” 起身走下台阶,简单的梳洗换装,苏亦彤眉眼间的青黑尤为显眼,等到得正清殿的时候,竟是对满殿俊美男子都失了兴致,趴在案上提不起精神来。 风飞翼抬眸看她,锐利的眸子色如玉墨,似要将她看穿般,半分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这时,有臣子谏言道:“陛下,兵部尚书远赴边关,一时半会回不来,兵部诸多事宜无人打理,而兵部侍郎之位又暂时空缺,还请陛下定夺兵部侍郎一职的人选。” 这些人速度还挺快,她这才刚坐上龙椅,他们这就迫不及待的请她定夺。苏亦彤伸了个懒腰,闭目沉思道:“那爱卿可有满意的人选啊?” “……” 朝堂顿时静寂。 琉璃道:“陛下,兵部侍郎事关我离国军事,不可小觑,若陛下没有好的人选,那臣……” “谁说朕没有好的人选。”苏亦彤打断他道:“丞相日理万机,想必有诸多事都很清楚,朕昨日听闻,前兵部侍郎的贪污案乃是由丞相定下的?” 她这话,很好的起到了敲打作用。 朝臣们深知,眼前的陛下除了虚有其名,并无实权,但若是在官员任职这一事上,她若做点手脚,朝上的丞相与摄政王也定是拿她没有法子。毕竟,她再无实权,也是离国名义上的君主。 思及此,朝臣们面面相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琉璃深深地看向苏亦彤,默了半晌,才拱手道:“是臣定下的。”他虽不知她这话到底有何深意,但料想,她定是对此事起了怀疑。 俊秀的脸庞上忽然拢上了一丝清冷,他又道:“陛下此话何意?” 大有与苏亦彤辩上一辩的气势。 但苏亦彤哪里能猜到他的想法,困的都快贴到一起的上下眼皮睁了睁,才好不容易挤出一条细缝来,她越过他的反问,兀自转移话题道:“这样罢,既是管理军事,不若就让大将军在军营中挑选一位良将出来,担任这个职位。” 既然暗着不好送君陌殇的人上位,她就明着来。反正她和君陌殇的关系,朝堂官员尽知,她也没有必要隐瞒。 这么一想,她的睡意也不由退了不少。 疲惫的揉了揉额心,她有气无力地问道:“爱卿们对此可有意义?” 爱卿们自然不敢有什么意义,摄政王与丞相在前,都没有反对,他们若是因为私心说错个一星半点,怕是连脑袋上的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见无人说话,苏亦彤又打了个呵欠,轻声道:“既然无事,那就退朝罢。” 说完这话,她就趴在案上呼呼大睡起来。 朝臣们看着困倦成这样的皇帝陛下,嘴张了老半天,硬是没有将“成何体统”四个字说出来。 朝臣退出正清殿以后,琉璃笔直的站在殿中,抬眼笑看风飞翼,讥讽道:“如何,摄政王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要不是他从中作梗,他已经将自己的人安排进了兵部,可现在…… 风飞翼斜他一眼,无所谓道:“这个结果,不如何,但与其看兵部侍郎之位落到你的手中,本王觉得,还不如让君陌殇捡个便宜。” 说完,他宽袖一拂,抱起苏亦彤就走。 琉璃拿话噎他,嘲讽道:“摄政王莫不是真对陛下生出了什么不轨的心思。” 风飞翼头也不回,道:“人人都说丞相琉璃是一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可在本王看来,丞相与那一群丘壑也并无不同。” 琉璃气竭,“风飞翼,你……” “哦,对了。”风飞翼微微侧头道:“丞相大人莫要忘了,当初兵部侍郎草率定案一事,虽是人证物证齐全,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既然丞相大人身为此案的主审官,还请丞相莫要忘了追查,让那人逍遥法外。” 琉璃听了他的话,脸都黑了,往前追了几步,似不饶人道:“摄政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王的话是什么意思,丞相等兵部尚书回来之后,一问便知。”嗤笑一声,风飞翼头也不回的走了。 阳光初洒,明媚如常。 怕惊到苏亦彤,风飞翼下意识的就放缓了步子。 途径御花园之时,上次被苏亦彤命人采摘了的花又重新冒出了细小的花骨朵,粉粉嫩嫩,好看极了。 来御花园闲逛的嫔妃有很多,正值春色满园,本是赏花的大好时节,可今年的御花园却显得枯燥不少。 嫔妃们见着自家陛下被摄政王抱在怀里,一时吓得目瞪口呆。 陛下受伤,在摄政王府养伤多日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嫔妃们还以为摄政王殿下与陛下有一腿的事只是谣传。可现在亲眼瞧见,她们反倒像是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怵在原地,将笑不笑。 风飞翼的冷眸扫过众人,自然没有察觉到大家怪异的目光,亦或是察觉了,他也没有心思去管。 将苏亦彤送回怡和殿,风飞翼寻来小喜子,问道:“陛下昨夜都做了什么?” 瞌睡成那个样子,该不会半夜里起来去做什么亏心事了罢。 转念一想,风飞翼又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着实幼稚的可笑。苏亦彤去做什么,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可一触到那张面色有些苍白的脸,他又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喜子看着面色多变的摄政王殿下,斟酌了好一会,才答:“回摄政王殿下,昨夜,自大将军来过之后,陛下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怡和殿,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奴才早上推门进来的时候,还看到陛下在忙。” “那陛下可曾说了些什么?” 小喜子摇头,道:“陛下什么也没说。” 没问出想要的答案,风飞翼在怡和殿又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临走到院落时,看着晒了满院的干花,他有些不解的问宫人道:“这些花都干了,还晒它们做什么。” 宫人见是名声在外的摄政王殿下,忙哆嗦着行了个礼,才道:“陛下说了,这花是晒给大将军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这话,风飞翼的脸登时就黑了。 抿唇站在原地看了那些干花好半天,才忍住想要把那花踢翻的冲动,走了。 苏亦彤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晌午,用过午膳之后,就搬了张椅子在院中晒太阳。 君陌殇赶来的时候,她又在躺椅上打起了盹。 “陛下……”君陌殇看着她这雷打不动的睡觉精神,用脚踢了踢躺椅的边缘。 苏亦彤听见动静惬意的睁了睁眼,又很快闭上,语气慵懒道:“大将军来了。” 大将军又吩咐宫人搬来了躺椅,坐在她的身侧,问道:“陛下,晌午都过了,你怎么还睡?” 苏亦彤闭着眼从袖中掏出那张图纸,打了个呵欠道:“昨晚为了画这个,熬了一晚上,你说朕应不应该再睡一会。” 君陌殇好奇的接过图纸,打开看了两眼,俊朗的面容上全是惊愕。“这是陛下画的?” 苏亦彤颔首,似得意地问道:“怎么样,朕是不是比兵部侍郎画的好些?” 她画的可是现代才有的3d仿真图,能不好吗? 君陌殇惊呆了,嘴张了好半天,才道:“陛下,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苏亦彤有些头疼的想了想,敷衍道:“忘了。” “忘了吗?”君陌殇微微有些失落,重新将图纸卷起来递还给她。 苏亦彤歪着脑袋看他,道:“给朕做什么?” “陛下不要?” 苏亦彤坐直身子,瞪他道:“给朕做什么,那可是兵部构建图,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君陌殇哑口无言。 她起身道:“走吧,跟朕入殿再说。” 头前入了殿,君陌殇紧跟着进来,反手将门关上。 苏亦彤道:“今日早朝,朕同大臣们说了,由你从军中挑出一名良将,来担任兵部侍郎一职。” “就这么定了?”君陌殇有些错愕。前两日还有人为了争这个位子,把朝堂闹得鸡飞狗跳。她倒好,一上朝就把此事给解决了。 喉咙紧了紧,他暗暗朝她竖了个大拇指,道:“陛下,虽然臣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但不得不说,你现在可比以前可厉害多了。” 过去那个未曾失忆的苏亦彤,处处都需仰人鼻息,不仅不敢与风飞翼对着干,就连面对满朝朝臣时,也是紧张的连句话都说不出。 现在好了,他的亦彤,不仅有勇有谋,而且文武双全,这样一来,他就无需时时刻刻再为了保护她而费尽心思了。 “那当然。” 听了他的夸奖,苏亦彤高兴的眉飞色舞。 在殿中寻了个位置落座,她问道:“君陌殇,你准备让谁来担任兵部侍郎一职。” 二人都知,兵部侍郎看起来无关紧要,实则干系巨大,若处理的不小心,离国的军事将远远落后于其它国家。 到时,他国蓄意挑起战争,那离国就只有挨打的份。 君陌殇凝眉思索了好半晌,才道:“让我的副将楮墨来担任。” 苏亦彤道:“此人可信得过?” 君陌殇肯定的点头,“陛下放心,楮墨与臣肝胆相照,乃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定不会辜负臣的期望的。” 这么肯定?苏亦彤撇撇嘴,不放心道:“嗯,你明日且先带他入宫让朕看看。” 此事非同小可,她才不会轻易相信旁人。 聊完兵部侍郎一事,整座殿堂都突然变得肃穆起来。 苏亦彤在心中纠结良久,才终于鼓起勇气道:“君陌殇,朕想在皇宫建立自己的暗部势力,你能不能帮朕?” 第五十七章 创建影阁(四) 苏亦彤的话让君陌殇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小丫头竟然会有此想法。 在皇宫创建自己的暗部势力,说来容易,可要在风飞翼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无疑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离国谁人不知,风飞翼有心于离国皇位,只是暂时没有将苏家从皇位上推下来罢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付诸行动,推翻她的统治。 灿如星辰的眸子动了动,君陌殇沉声问道:“陛下,你可想好了。” 若她安分守己,等到风飞翼推翻离国那一日,他自有法子保她周全。可若她执意要与风飞翼较出个高下,那结果,连他也无法预测。 眨了眨眼,苏亦彤若无其事的点头,“朕想好了。” 从第一次被人追杀开始,她就有想过培养自己的势力。 可如今的离国,权势与人她一样没有。唯有徐徐图之才得以保她性命。所以,她急不得。 但眼下,有君陌殇在,她便等于有了两分把握。 不论最后结果如何,她总是要搏一搏的。 看出了君陌殇眸子里的担忧,苏亦彤不由垂下了那双潋滟生光的桃花眸,道:“君陌殇,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朕不走出这一步,很可能活不过今年。” “什么意思?”君陌殇“腾”的一声站起身来,走到她的面前,眼神灼灼道。 苏亦彤咬唇道:“以前的事,朕虽然都忘了,但……你有没有想过,那日,朕与你比武为何会受伤,又为何会摔伤脑袋……” 听她说起这件事,君陌殇的眸色瞬时暗淡了下来,没有哼声。 自苏亦彤失忆以来,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的愧疚一点也不少。 “你怎么不说话了。”苏亦彤微恼的瞪着他。 君陌殇双手撑在苏亦彤座椅的扶手上,微微低头,声音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你。” 若不是他想出那种馊主意护她,她或许就不会有此一劫。 “我又没有怪你。”顺势揩了把油,苏亦彤哄道:“好了,大爷们怎么跟个小娘们一样,哭哭唧唧的。” 君陌殇仍然低着头,没有哼声。 她无奈道:“那你还想不想要听我的想法。” 君陌殇抬头看他,深邃的眸子璀璨如星,隐隐泛着几滴清泪。 她抬手。“图纸拿来。” “哦。”君陌殇老实的从袖中抽出那张图纸,递给她。 她拉着他走到桌案前,将图纸铺开,问道:“你能看懂朕画的是什么吗?” 君陌殇点头。 她才道:“朕知道你手中有三十万兵马,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军中的人朕是万万动不得的,所以,朕想问你,将军府可有府卫?” 穿越之后,她经过多番打听,已经从那些美人的嘴里得知,朝中但凡是正一品以上官员,是可以养私兵和府卫的。 而她,不要多,只要精。 君陌殇点头,“有。” “可有暗卫?” “有。” 苏亦彤点头,“那这就好办了。” 她将图纸收起,又拉着他走到一面光秃秃的墙壁前,看了眼殿外的动静,这才伸出手指在墙面敲了几下。 她每敲一下,墙壁就跟着晃动一下,三下过后那面墙竟“轰”的一声,向右移开了。 君陌殇微微错愕的看着她。“陛下,您怎么知道的?” 他难以想象,一个失忆之人竟还会懂这些。 苏亦彤当然不会同他说,自己是看电视剧看得多了,所以一见到这古代的墙就想摸,这一摸就摸出暗道来了。 “朕刚失忆的时候,不是在怡和殿闲着无聊嘛,四处乱摸的时候发现的。”她拉着他走入密道。 手心相交,温软的触感在君陌殇的手中蔓延开来,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只紧拉着自己的手,觉得真像是在做梦。 喉咙紧了紧,他喃喃道:“亦彤,你若是能恢复女儿身该多好。” 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哪怕不要皇位,不要权势,他也心甘情愿。 但事实,他与她注定只能是臣。 脑中忽然想起先皇驾崩之时,拉着他的手说的那些话,他的双眼就忍不住泪目。 “陌殇啊,朕知道你喜欢亦彤,但她是我苏家唯一的血脉,也是这江山的继承者,君是君,臣是臣,朕希望你能清楚自己的身份,莫要再执念于她,她这辈子,注定……只能……交予离国。” 走在前头的苏亦彤显然没有听见他说的话,见他动作慢了,她不由回过头来看他,问道:“你怎么了。” 君陌殇摇头。“臣没事。” 密道很黑,应是常年没有人来此的缘故,墙上已经起了一丝厚厚的蛛丝网。 两人一前一后的跟着,走了几步,苏亦彤突然停下了。 前面,是一间宽大的密室,石壁上,还燃着几盏油灯。 “就是这里了。”她抽回手,径自跃下台阶,笑道:“君陌殇,你觉得在这里培养影卫,会如何?” 她在密室中转悠了一圈,继续道:“朕已经看过了,这条密道直通城外,若是暗部势力一旦建起,很难会有人发现这里。” “陛下都想好了?”君陌殇犹豫着没有跳下去,就这么站在高处俯瞰于她。 “想好了。所以,大将军……”狡黠的笑了笑,她大步跨了上来,拉住他的手笑道:“能否帮朕一起创建影阁?” 君陌殇收回手,后退一步,迎着暗淡的灯光,忽而跪地,无比慎重道:“臣愿意听候陛下吩咐。” “好。”苏亦彤高兴的拍了拍手,“那就这样办。” 两人摸黑出了密道,苏亦彤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叮嘱道:“那大将军回去之后,便可以着手准备了。” 君陌殇点头,道:“不知陛下要臣怎么做?” 苏亦彤来到桌案前,大手一挥,执笔写了一道密旨,又盖上玉玺,这才递交给他,笑道:“虽然创建影阁是我一人之事,但你愿帮忙,朕已是感激不尽。君陌殇,你放心,不论未来如何,朕都会保你将军府一家安全的。” 这是她对他的承诺,也是她对自己的承诺。 君陌殇有些错愕的看着她这个举动,犹豫了好半晌,才终于颤抖着手接过那道密旨,道:“谢陛下……” “谢什么。”苏亦彤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咱们可是好兄弟……” 只是好兄弟吗?君陌殇别过视线,默默垂眸。 “好了。”苏亦彤正经微坐:“那现在咱们就说说影卫之事罢。” “据朕所知,如今的离国天下有一半是在风飞翼的手中,一半是在你手中,还有一半,是在琉璃手中,你们三人在离国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可以说是相互制衡。” 君陌殇点头,没有说话。 “而朕要做的,就是打破你们三人的制衡。” 朝堂之上,大部分文臣都已为琉璃马首是瞻,而武臣占的最多的就是君陌殇,至于风飞翼,既不占文,也不占武,是以绝对的权势立于离国之首。所以,即便是琉璃,君陌殇也不敢任意触怒于他。 而如今,她若要打破这三人的相互制衡,就只能和其中一人合作。这一点,她已经做到了,那么接下来,她就要凭借自己的实力,去瓦解琉璃或者风飞翼,将离国的政权从他们的手中夺回来。 “那陛下想怎么做?”君陌殇正色道。 “君陌殇,你回府以后,先替朕训练五十名影卫,负责打探多方消息,另外再训练一批影卫保护朕的安危。”相比较她肩上的重担,君陌殇远远要承受的更多。 她身在深宫,又有多双眼睛无时无刻不都在盯着她,就算是出宫一步,其他人也会立刻知晓,所以,在这一点上,只能交给君陌殇来办。 “是。” “还有,宫中人多嘴杂,自今日起,若无要事,你无需亲自入宫……”说到这,她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君陌殇一眼。 君陌殇微微错愕,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苏亦彤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覆耳过去。 君陌殇低头,果真覆耳过来。 苏亦彤咬了咬牙,低声道:“门外有人偷听。” 她这话一出,君陌殇立刻心领神会。 苏亦彤则快速揪住他的耳朵,怒吼道:“君陌殇,你在干什么……” 这一声吼出去,震的整座宫殿都抖了抖,君陌殇有些耳鸣的摸了摸耳朵,茫然道:“陛下,臣……没有……” 苏亦彤看了眼贴在门外的那道身影,继续怒道:“还说没有,要不是你,朕这龙袍能湿了吗?” 哈!君陌殇有点懵,不是说做戏吗?但陛下这突然蹦出来的“要不是你,朕这龙袍能湿了吗?”是几个意思?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小喜子,小喜子……”冲着门外高喊一声。 门上的那道身影瞬间不见了踪影,紧接着小喜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 苏亦彤使了个眼色给君陌殇,端起桌上的茶水往身上一泼,大声道:“朕的衣服湿了,快去给朕取件衣服来。” “是……”小喜子应声离去。 苏亦彤暗暗松了一口气,道:“看吧,这皇宫中还不知道有多少眼线在监视着朕。” 君陌殇颔首,道:“陛下放心,以后有臣在,定不会再让陛下受到伤害。” 苏亦彤摆摆手,问道:“朕说的话你刚才可听见了?” 君陌殇点头。 “那好,做完这件事后,你便命人挖通将军府与皇宫往来的密道。” “是。” “至于那图纸嘛!你可知道兵部驻在何处?” “在都城外的十里坡。” “十里坡,”苏亦彤沉眸想了想,忽然道:“那你就将朕的秘密基地建在离十里坡不远的地方罢,以密道的形式挖一座地宫。” “陛下,建设地宫的话急需耗费人力,恐怕短时间难以完成!” “朕知道啊。”苏亦彤若有所思,沉吟道:“所以,兵部侍郎可以先在怡和殿的密道锻造兵器。你明日想法子将他从密道带进宫来,朕有事要吩咐他。” 第五十八章 创建影阁(五)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小喜子端着崭新的衣服进来,君陌殇拱手道:“陛下,天色不早了,臣先告退。” 苏亦彤揉了揉眼,打了个呵欠,嫌弃道:“走罢,走罢,朕见你就烦。” 君陌殇脸垮了,不情不愿的挪了挪步子,终是委屈的走了。 小喜子眯眼打量了君陌殇远去的背影一番,笑问道:“陛下,这是与大将军闹别扭了?” 苏亦彤换下被茶水打湿的衣服,不满道:“可不是,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冒冒失失的,连君臣礼仪都分不清,记住啊,以后他再来,先让他在门外站上一炷香的时间再说。” 小喜子笑道:“陛下,这样做,大将军他……” “管他做什么,君是君,臣是臣,就得让他吃个教训。” 苏亦彤换过衣服,又趴在桌案上批阅了会奏折,用过晚膳之后,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日,早朝。 当君陌殇领着即将上任的兵部侍郎来面见圣颜的时候,苏亦彤的眼角有点抽,大臣们的眼角也有点抽。 只见群臣那一片姹紫嫣红的袍服中,一名身材高大,面貌粗犷的男子尤为显眼,身上穿着一件与大臣们所穿袍服极不搭的黑色袍子,笔直站立。应是从军营急急赶回来,没有来得及换下的旧衣服。 猛一瞧见他这幅模样,苏亦彤很快的就联想到了《三国演义》里的张飞? 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便听来人作揖道:“末将楮墨见过陛下。” “你就是大将军推荐的兵部侍郎人选?”苏亦彤抬眼扫了下站在最后面一排的君陌殇,表情有点怪。 楮墨一脸正色,丝毫没有察觉到大臣们的异样眼光。回道:“回陛下,正是。” 苏亦彤点头,正襟危坐道:“嗯,不错,听大将军说你是他的副将,那朕且问你,可对兵部有所了解?” 楮墨腰杆挺得笔直,活像第一次面见天子,激动的有点过了头,声音发颤道:“了解。” “嗯,了解就好。”苏亦彤点头,摆手道:“那你先退下吧,待早朝之后让小喜子领你去取兵部侍郎的袍服。” 闻言,楮墨有点受宠若惊。“谢陛下……” 就这么过了? 大臣们齐齐抬眼过来。 苏亦彤若无其事的翻阅了两本桌案上的奏折,道:“北国扰我离国边境,虽然已找出了解决之法,但也只能缓解一时,不是良久之计。为了以防万一,朕决定充盈兵部。” 定了定神,她提高了音调,一字一句道:“自今日起,朕便赐兵部侍郎与兵部尚书同等权力,大量招收兵役,锻造军用军械。” 她这话一出,朝堂立刻像炸开了锅,大臣们全都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声议论起来。 风飞翼与琉璃更是错愕的看向她,不明深意的眸子里泛着不知名的光。 兵部这两年来,荒废落后,直接脱了军部的大腿,这是大臣们有目共睹的事,但为了各自利益,没有人愿意将离国重文轻武之事挑明。而她这话,无疑是在警告满殿文臣,离国自今日起,便开始重武。 重武,有武才有实力保家卫国。这也就意味着,眼前的皇帝陛下不再甘心当他人的傀儡,要开始反击了。 一时,大臣们的目光不停地在风飞翼和琉璃身上游移,等着他们二人开口。 但让他们失落的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殿下似乎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反而因皇帝陛下的这个决定,唇角而勾起一丝颇具深意的笑。 这个结果,是苏亦彤乐而所见的。 当然,她之所以这么做,绝大部分也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如今,兵部尚书远赴边境,兵部无人主事,一应军需也就都停了下来。她当然知道,兵部侍郎迟迟没有推荐兵部尚书上位,并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而是他守着偌大的一个兵部不肯放权,这才会让兵部侍郎的位置空到至今。 而他这一走,兵部自然需要一个可以拿捏主事的人,所以,这几日,风飞翼与琉璃还有不少大臣都在打着将自己的人推上兵部侍郎的位置,为自己巩固在朝中的地位。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她会突然搅局,将君陌殇的人推上兵部侍郎的位置。 而她与君陌殇的关系,大臣们也是心知肚明,故而,她这一步,相当于是为自己的帝位奠定了基础。 当然,她最大的考虑,还是为了方便影阁能顺利的创建,所以才利用兵部尚书招收兵役的这个档口,秘密召集人马挖掘地宫和密道。 见大臣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并没有议论出个所以然来,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问了一句:“爱卿们可还有异议?” “这……”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似一副有话要说,却又因为忌惮而不得不吞下口中之话的样子,摇了摇头,同时答道:“臣无异议。”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退朝罢。”眉梢一挑,苏亦彤肃然起身,道:“大将军与兵部侍郎留下,其他的人都先退下吧。” “是……” 拥挤的殿堂一走而空。 风飞翼正犹豫着走还是不走,便听也未曾走的琉璃开口道:“陛下,兵部尚书还未从边境回来,您这样做恐怕不妥吧。” 清润的嗓音如清风拂面,远远飘来。苏亦彤心神一动,嘴一咧,花痴的毛病又犯了。 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她在风飞翼和君陌殇嫌弃的眼神中笑着看向琉璃,“那丞相可有什么见解吗?” 她这目光看得琉璃一阵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作揖道:“见解不敢当,只是我离国重文轻武多年,陛下这突然重武,恐怕会在民间闹起恐慌。” 他这话也并无道理,北国冒犯离国边境之事虽在处理当中,但还没有得到实质性的解决。加之最近离国驱逐北国人出境之事已闹得人心惶惶,而她这一举动,无非就是坐实了战事将起的谣传,从而让百姓心底生出对战争的反感,和对她这个皇帝的不满。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而她这举动,无疑是做好了将自己推下高台的准备。 成,则功成,败,则粉身碎骨。 谁知,苏亦彤听了他的话,不仅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反倒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嘀咕道:“怕什么,大不了就跟他们说,此事是北国挑的头,咱们这么做也只是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这种话也只有她能说得出来了。风飞翼挑了挑眉,勾唇笑道:“哈……陛下这话本王爱听。” 两道凌厉的眼刀丢过来,苏亦彤瞪他一眼,登时就没有了调戏琉璃的好心情,不由摆手道:“丞相不必再劝,朕心中自然有数,退下吧。” 丢下小喜子,苏亦彤就同君陌殇还有楮墨一起出了正清殿。 小喜子茫然的看了琉璃一眼,转而小跑着跟上了上去。 风飞翼玩味的看向琉璃,讥讽道:“丞相大人的面色看起来很差啊。” “是吗?”琉璃冷了眉眼,转身道:“摄政王多虑了,本丞相并无什么不妥。” 话落,他宽袖一拂,大步离去。 空寂的殿堂之中,顿时就只剩下风飞翼一人,高挑的眉眼似在思虑着什么,一瞬不瞬的盯着高位上那把龙椅,微微出神。 苏亦彤带着君陌殇还有楮墨回了怡和殿,反手将殿门关上,问道:“那人可曾进宫了?” 君陌殇点头,“臣一早就将他与一百名影卫送进了密道里,” 昨夜回将军府之后,他彻夜未眠,在三百名暗卫之中反复挑选,最终敲定了一百名身手好的暗卫,连同前任兵部侍郎一同送进了密道里。 “这么快?”苏亦彤微微有些惊愕。 君陌殇笑道:“事关陛下安危,臣又怎能不急。” “嗯。”苏亦彤点头,看向楮墨道:“楮墨,你知道朕让你担任兵部侍郎,是为什么吗?” 楮墨摇头,如实答道:“末将不知。” “那好……”苏亦彤面色严肃道,“从现在开始,朕说的话你们可要记清楚了。” 她走到桌案前,铺开纸张,招手示意二人过来。 君陌殇和楮墨不解的走过来。 苏亦彤边说边用笔在纸上画起了分界线和小圆点,严肃道:“朕今日说的充盈兵部是真的,离国重文轻武,军械等物品供不应求,所以,兵部侍郎你要做的,除了招收兵役之外,还要替朕办一件事,” 见她面容如此严肃,楮墨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竖耳倾听了起来。 苏亦彤道:“眼下朕除了让你重新整治兵部,还需私立一处锻造兵器的地宫。如此一来,就急需耗费人手,加上此事只能秘密进行,在招收兵役时,你需注意两点,一,兵役须是外地来的,二,外来人口的兵籍你需另外编订,然后再交给朕保管。而这批人,你需秘密的送给大将军,交给他来定夺。” 楮墨有些不解。“陛下,那兵部呢?” “兵部的话,你可以留下一批人,但为了不引人怀疑,人必须要多。” “多?”君陌殇和楮墨都有点懵。 苏亦彤点头,道:“只有人多了,才不会引人怀疑。这也是朕为何让你将他们的兵籍另外编订的原因。” “那陛下,若兵部尚书赶在兵役招收完成之前回来了呢?”楮墨问道。 “所以,你们一定要快,”苏亦彤道:“如今,朝局不稳,朕今日的举动,无疑是在向风飞翼宣战,如此一来,朕和他的关系也会快速的白热化,先不论他会不会冲动之下杀了朕,但今日局势你们也见过了,想必,自今日起,那背后之人不会再安睡于榻了。” “是,末将知晓。” “嗯。”苏亦彤看向君陌殇道:“大将军,此事需要你和兵部侍郎紧密配合,如此,便辛苦你……” 一个了字还没说完,忽见一把泛着凌凌波光的暗器穿透门墙,“嗖”的一声,朝着苏亦彤的脑袋射来,速度之快,吓得苏亦彤愣在了当场,脸色发白。 君陌殇见状面色不由大变,已是来不及阻止,忙纵身往前一扑,将她护在怀里,大声道:“陛下,小心……” 第五十九章 昏迷不醒(一) “君陌殇……” “大将军……” 暗器径自贯穿了君陌殇的左臂,从苏亦彤的耳侧飞了过去,“铮”的两声入墙半寸,鲜红的血迹沿着墙面缓缓下淌。 瞳孔一缩,苏亦彤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反应过来,忙快速扶正君陌殇的身子,面色苍白,朝着门外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 外头看守怡和殿的皇家侍卫显然也听到了动静,提着刀就冲了进来。 苏亦彤慌乱的目光游离在外,忙指着刚刚暗器破出一个大洞的方向喊道:“刺客在那里,快去追,快去……” 暗器上有毒,如果只是单单穿透了君陌殇的左臂倒也没有什么大碍,毕竟他一个久经沙场之人,受点伤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但显然,那个想要杀苏亦彤的人并不是这么想,为以防万一,所以才在暗器上抹了毒。 皇家侍卫同楮墨一同追了出去。 小喜子战战兢兢的进来。 苏亦彤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叫太医。” “是,陛下。” 小喜子着急忙慌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小跑着出了怡和殿。 君陌殇疼得龇牙咧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浑浊的眸子里星光暗淡。“陛下不用太过担心,臣无碍。” “无碍个屁啊,你躺着别动。”苏亦彤眼睛红成一片,吸了吸鼻子,道:“要死了可不关朕的事。” 君陌殇撇撇嘴,身上的疼痛袭来,视线出现了模糊的症状。 眼看着他就要昏厥过去,苏亦彤不放心的拍了他一巴掌,急道:“君陌殇,你千万别睡,太医马上就来了。” 君陌殇无力的点点头。“放心吧,我没事。” 那声音,明显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亦彤急的想哭,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看见别人为了救她,奋不顾身。 鼻子痒了痒,她打了个喷嚏,磨牙恨恨道:“该死的,不知道又是哪个杀千刀的在盼着朕死。” 她穿越才几天,被人追杀和暗杀的次数连一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幸好她命大,要不是君陌殇护着,她那会应该已经被暗器贯穿脑袋了罢。 想了想脑浆炸裂出来的样子,她后怕的缩了缩脖子,抱着君陌殇的双手更加用力了。 没过一会儿,林太医提着药箱赶来了,嘴里还喃喃念叨着。“我的祖宗啊,你们这又是怎么了。” 伤好了才几天啊,这么不省心,害得他一把老骨头了还宫里宫外的忙活。 苏亦彤委屈的撅了噘嘴,抬起泪眼朦胧的桃花眸子看向林太医,语带哽咽道:“林太医,这次不是朕,是大将军。” 林太医眯眼一瞧,还真是。可当看到君陌殇那苍白如纸,左臂不停冒着黑血的那道伤口时,他脸色变了。“都还愣着做什么呀!还不快把大将军抬到软榻上去。” 宫人们闻言,忙一拥而上,把君陌殇抬上了软榻。 林太医忙着替君陌殇诊治,板着一张生满褶皱的老脸,严肃道:“大将军这是中了毒。” 苏亦彤一听急了,顾不上双臂无力,就跑了过来。“什么毒?” 林太医一边清洗着伤口一边答。“尚不可知。” 这时的君陌殇已经陷入了昏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雨下般,大颗大颗的滚落。 苏亦彤有点心疼,她平时最怕疼了,连打个针都恨不得扯个嗓子大哭一顿。心想着君陌殇这会在心底应该已经哭成个泪人了吧。 “那他会不会死啊。”她急得出了哭声。 林太医侧头看她。“老臣定当竭力所为。” 殿门外,楮墨带着皇家侍卫们回来了,他孔武有力的大手上还拎着一个穿太监服的小太监。 怪不得在宫里也能遇到刺客,原来身边的太监都是刺客扮的。苏亦彤脸色难看的走了过去,黑着脸道:“他就是刺客?” 楮墨拱手道:“陛下,他就是刚刚的那个刺客。” 得到了肯定,苏亦彤怒了,气势汹汹的揪起那小太监的衣襟就问,“快说,是谁让你来刺杀朕的,还有大将军中的是什么毒?” 小太监显然受伤不轻,闻言,气息微弱的抬头看她,骂道:“我呸,你个昏君,刚刚中暗器的怎么不是你。”那模样,似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我去!苏亦彤暗骂一声,没想到自己竟这么遭人惦记,甩手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怒道:“你说谁是昏君,信不信老子杀了你。” 小太监认命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呦!还挺有骨气!苏亦彤挑了挑眉,在所有人错愕的眼神中,吩咐道:“把他给朕拉出去架在院子里。” 皇家侍卫们狐疑的看了过来,不懂陛下这是个什么折磨刺客的法子,但还是照做了。 楮墨交没事了,忙问道:“陛下,大将军如何了?” 苏亦彤摇摇头,道:“中了毒,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 楮墨一听急了,“那陛下怎么还让那个小太监活着,末将这就去砍了他的脑袋。” 苏亦彤有点无语,忙拦着他。“你急什么呀!君陌殇中的什么毒都没问出来,你将他杀了,是想让他死啊。” 楮墨挠了挠头,觉得她的话有理,“那该怎么办。” “凉拌。”白了他一眼,苏亦彤觉得自己的心情没有那么难过了,于是便道:“朕之前同你说的话可记住了?” 楮墨点头。 苏亦彤挥手道:“那你先下去忙吧。” “那刺客?” “有朕在,不会出事。”况且那会儿他们三个的对话,那小太监定是偷听了去。所以,他现在一定还急着给他的主子通风报信,只要她派人守在那里,就不怕有人不露出马脚。 “那末将就先告退了。”楮墨不放心的看了软榻一眼,拱手告辞。 苏亦彤睨了眼院中那个被皇家侍卫们用十字架嫁起来的小太监,莫名有点想笑。 回头看见林太医还在忙,她又凑了过去。“林太医,他这伤严不严重啊?” 林太医显然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急得满头大汗,“陛下就莫要再问了,要是担心大将军的安危,陛下还是先出去吧。” “哦。” 苏亦彤闻言,脸色难看的将一众宫女太监也都赶了出去,自己则搬来张躺椅,坐在院中晒太阳。 同样在院中晒太阳的刺客小太监有点不乐意了,他都准备好了壮烈牺牲,可眼前这是个什么状况。 睁着一双已经被太阳晒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细眼,那小太监吼道:“昏君,你到底想做什么……你……” 苏亦彤惬意的眯眼,一脸享受的回道:“当然是陪你晒太阳啊。” 小太监一怔,情绪越发激动。 苏亦彤接着道:“只要你将你的背后之人和你的同谋说出来,朕就饶你一命,不然,晚上朕还得陪你晒月亮。” 小太监:“……” 过了一会儿,午膳时间到了,可林太医还没半点动静,苏亦彤有点急。 看来这次是真的棘手了,这么想着,她大手一挥,道:“小喜子,将午膳摆在院中,朕今日准备吃个露天酒席。” 露天酒席什么的,小喜子没听懂,但很快,午膳就端上来了。 不大不小的方桌上,摆了满满一桌鸡鸭鱼肉,颇为丰盛。 苏亦彤摸着饿扁了的肚子,咽了咽口水,看了眼那小太监,随口问了一句。“你要不要也来点?” 小太监热泪盈眶,骂道:“你果然是个昏君,自己的心腹都快死了,你还有心思吃……” “那当然,”苏亦彤一点都不觉得昏君两个字是在骂她,又或者,从某种原则上来说,她本来就是个昏君。“不吃饱,怎么和你玩。” 一通酒足饭饱,那被架着的小太监恨得牙直痒痒,苏亦彤仿佛没事人一样,又躺回了躺椅上,继续晒太阳。 又过了一个时辰,林太医才提着药箱从里面出来。 苏亦彤一听见动静,立马就跳了过来,道:“林太医,大将军他怎么样了?” 林太医摇了摇头,稍显疲惫的道:“老臣已经替大将军将伤口周围的腐肉挖掉了,但毒素已经沁入他的血脉,眼下最快的法子,便是替大将军找到解药。” “那要是找不到呢!”苏亦彤急道。 林太医摇头道:“那就恕老臣爱慕能助了。”朝着苏亦彤拱了拱手,他道:“陛下,老臣还需回太医院查查这毒的来历,就先告辞了。” 苏亦彤摆摆手,有些沉痛的闭眼,“那就不送林太医了。” 隔着殿门往里看了一眼,苏亦彤于心不忍的关上殿门,又退回到了院里。 再怎么说,君陌殇也是为了救她才落得这个下场,她又怎能心安。 重新坐到躺椅上,她吩咐道:“小喜子,给朕拿把刀来。” 小喜子有点惊愕。“陛下,您要刀做什么?” 苏亦彤吼道:“让你去你就去,磨磨蹭蹭的像什么。” 小喜子偷偷看了院中的小太监一眼,瑟瑟发抖的走了。 没过一会儿,小喜子把刀取来了。 苏亦彤提着刀,走到那小太监的跟前,威胁道:“你说不说,不说朕今天砍了你。” 小太监晒的口干舌燥,早已没了说话的力气,听了她这话,他无力的抬头,虚弱道:“麻烦您能快点动手行吗?”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手一顿,手中的大刀差点就掉了,苏亦彤拿刀划开那小太监的太监服,声音阴冷道:“你可想好了,说出来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你若不说,就只有死路一条。” 小太监这回干脆连话也不说了。 衣服破开,苏亦彤拿刀在他白嫩的胸膛上比划了两下,犹豫道:“你说朕该从哪里开始割比较好。” 小太监没哼声! 苏亦彤果真拿着大刀在他的胸口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小太监疼得脑袋清醒了些,急了。“你……你……” 苏亦彤的手其实也有点抖,但一想到还在软榻上昏迷不醒的君陌殇,她咬了咬牙,又划了一刀,哆嗦着底气不足道:“你……你什么你,你要不老实交代,朕就让你血流而亡。” 第六十章 昏迷不醒(二) 小太监最后还是没有受住苏亦彤的恐吓,老实招了。 根据他的口供,苏亦彤在怡和殿里一共找出了四个同他年纪差不多,还带了点功夫的宫女太监,两男两女,且功夫一个比一个好。 她看到的时候都愣了,差点气的没把怡和殿给砸了。怪不得近来连翻遭遇刺客,原来泄密之人都是她的身边人。 有了这个教训,她也学聪明了,从里到外把怡和殿宫人的身世来历都查探了一番,在确定无碍之后才作罢。 不过,怡和殿的奸细是找出来了不假,但那背后之人,小太监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死了。另外两名宫女和太监,也在他死之前咬舌自尽。 天色将黑时,苏亦彤眉头紧皱的看着院里那五具死尸,有点心塞。 电视剧上面学到的刑罚,她一个都没派上用场呢!这些人就急赶着去阎罗殿报道。 叹了好长的一口气,她才道:“将他们都送出宫去,找个地方埋了吧。”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像这种让人曝尸荒野的事她实在做不出来。 踩着饭点回了怡和殿,她这端才拿上筷子,小喜子便在门外回禀道:“陛下,摄政王殿下来了。” 风飞翼!他来做什么?拿起筷子吃了口菜,她嘀咕道:“让他进来吧。” 想必是怡和殿遭遇刺客的事传了出去,风飞翼特意跑来验证一下事情的真相。 这么想着,她也就没多大在意。 没过一会儿,风飞翼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身后衣摆在风中翻飞,像是刚得到消息,急匆匆从宫外赶进宫的样子。 猛一瞧见坐在殿中一脸安然无恙,还在大吃大喝的苏亦彤,他微微有些惊愕。“陛下,你没事?” 苏亦彤瞪他一眼,指了指身后的软榻道:“有事的是他,朕没事。” 风飞翼循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殿内暖融一片,软榻前轻轻摇晃着的青玉盏将君陌殇的脸色映得枯瘦蜡黄,像是人垂死前的回光返照般,让人不觉遍体生寒。 风飞翼神色微凛。 苏亦彤边吃边道:“刺客是个小太监,用得是淬毒的暗器。要不是君陌殇以命相护,朕恐怕就死了。” 风飞翼闻言微微侧头。“可查出来了背后之人?” 苏亦彤摇头。“要是查出来就好了。” 放下筷子,已是食欲全消。 吩咐宫人撤了晚膳,越过风飞翼走到软榻旁替君陌殇掩了掩被角,她难掩悲伤道:“他中了毒,林太医说若是研制不出解药,那他就只有等死。” “可需要本王帮忙?”风飞翼看着她沉声道。 苏亦彤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不懂他的这句帮忙到底含了几分真心。毕竟眼前的这个人也是恨不得她死于非命的,她不能不妨。 “不用了,刺客都死了,就算你要帮忙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她摆摆手,走到龙椅上坐下,问道:“摄政王这么晚了还来怡和殿,可有要事?” 面对她的这种态度,风飞翼有点不适应,低眉想了好一会,才道:“无事,” “嗯。”挑了挑眉,似已在苏亦彤的意料之中。她点头道:“时辰不早了,摄政王还是早点出宫罢。” 听出了她话中的不开心,风飞翼不禁皱了皱眉。“陛下当真不需要本王帮忙?” “不用了……” 半是敷衍半是不悦的打发走了风飞翼,苏亦彤有点恼。这人明摆着是诚心来看热闹的。 拂袖挥退怡和殿的宫人,她不放心的将殿门反锁,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到那面空白的墙壁之前,伸手轻轻叩了三下。 “轰”的一声,没一会墙壁就自动开了,几道昏黄的灯光从前面的密室远远投射了过来。 苏亦彤站在密道门口,看了身后空荡荡的大殿一眼,确定无人之后,这才走了进去。 徐徐燃烧的火把声音接连入耳,苏亦彤心底有些紧张。 “陛下……” “属下见过陛下。” 明显在场的人都认得苏亦彤,她这才一露面,下方就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你们?”她错愕的看向那近百名君陌殇为她挑选的黑衣影卫,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暖流。 激动的跃下台阶,她双眸湿润的看着跪地不起的众人,言辞恳切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 影卫们拱手,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苏亦彤怔愣了片刻,才问道:“来之前,大将军可同你们说了要来做什么?” 影卫们齐齐点头,“回陛下,大将军已经同我们说了。” 苏亦彤点头,忍不住情绪激动,热血澎湃道:“那好,自今日起,你们便都是朕的影卫,也是朕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影卫们听了她这话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这句话会从当今天子的口中蹦出来。于他们而言,像他们这种身份,一辈子只能活在暗无天日之中,连哪一天死了估计都不会有人知道。所以,苏亦彤的这句话,轻而易举的就将他们心里的那片柔软都给勾了出来。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效忠皇帝陛下。 见也见过了,说也说过了,苏亦彤一时有点语塞,原地踱步了好半晌,她才想起躺在密道外的君陌殇。 眉目忽而一沉,桃花眸里有了几分威严,她道:“今日,本是想着早点同大将军来见你们的,但白日,大将军为了救朕,遭了暗器,中了毒,现在还躺在外面昏迷不醒。” 她这话一出,原本就不透风的密道登时变得压抑起来。 苏亦彤看着他们,面容严肃道:“所以,等朕走以后,便由你们去负责打探消息,将朝中所有大臣的身份背景都调查一遍,切记,必要细到他们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又同什么人有来往,查清之后,拿纸记下来,再交给朕。” 她倒要看看,这满殿的朝臣,究竟有几个是认她做皇帝的。 “是。” 影卫们拱手。 苏亦彤又道:“朕需要十名影卫来保护朕的安危,你们谁愿意?” 影卫们相互对看了一眼,接着从中走出十人,恭敬跪地,道:“陛下。” 苏亦彤点头,“嗯。” 抬眸看向站在影卫们身后一名默不作声的白衣男子,她问道:“你就是前任兵部侍郎?” 被点名的白衣男子微微有些错愕,不算俊美的面容落在昏黄的灯光里,倒也可观。 苏亦彤默默打量了两眼,并没有再开口,而是等着他的下文。 白衣男子拢了拢袖子,越过影卫们走上前来,拱手道:“前任兵部侍郎左隶见过陛下。” “嗯。”苏亦彤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由赞赏的点了点头。从容不迫,有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之势,倒是个难得的人才。抿了抿唇,眼角的阴霾略微退了些许。她道:“大将军可同你说了朕的想法?” 左隶低眉顺眼,“回陛下,说了。” “那就好。”苏亦彤伸手在袖中掏了掏,好半晌才从袖中掏出一叠纸张,递给他。“呐,这个给你。” 左隶狐疑的看了看她手中的那一叠纸张,迟迟没有接过。 见他这模样,苏亦彤有点好笑的又晃了晃纸张,解释道:“这可是朕画的军械,兵器制造图,而且上面清楚的标注了制作方法和步骤,你确定你不要?” 她知道,一个真正喜爱制造军械的人,是万万不会拒绝这个诱惑的,故而她的话音刚落,左隶便一脸兴奋的将那叠纸张接了过去,拿在手中翻看。 可才刚翻看了两张,他就一连称赞道:“妙,妙,真是妙啊。” 双眼泛光的将那些图纸都看完,身后的影卫们也不由对他手中的东西起了兴趣,齐齐扬长了脖子看了过来。 苏亦彤道:“如何?” 若她没看错的话,左隶方才的神色,定是十分满意。 左隶的手抖了抖,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这……这……都是陛下……您设计的?” 这些武器简直是妙不可言,若是当真制造出来,就算是以一敌百也不成问题。但……这些真的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窝囊的皇帝陛下画的吗? 犹记得去年年末他被定罪,他大声喊冤之时,他面前的这位皇帝陛下却是吓得躲在丞相琉璃的身后,连句重话也不敢说。 可这才过去了多久,这陛下就性格大变至此。 还是以前的陛下,一直都在伪装?他狐疑的看了过去,一颗心跳动的厉害,既是兴奋又是猜忌。 “当然是朕画的。”苏亦彤笑的见眉不见眼,字正腔圆道:“不过,眼下暂时还没有招收到兵役给你帮忙,你若不嫌弃的话,可以从这些影卫中挑出一批来帮你。但地方,只限这间密室,不知你能否做到?” “臣能做到。臣一定能做到。”左隶激动的点头,声线里都带着颤音。 苏亦彤点点头,“那就这样,朕在此地不宜久留,若需要什么你可安排影卫帮你去寻,至于材料,朕会想法子帮你运送进来,” “那真的是太好了。臣多谢陛下……” 苏亦彤摆摆手,客气道:“不用谢,” 挥挥手,带着那十名影卫出了密道。 殿门紧闭的大殿内,烛火通明,苏亦彤小声的同身后的十名影卫道:“这怡和殿的眼线较多,等会门开了,你们就找个机会出去,潜伏在四周,随时等候朕的命令。” 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了的几个口哨,分发下去,一人一个,她叮嘱道:“以哨声为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让人发现。” 影卫们点头。 她拍拍手,影卫们身子一动,立刻不见了身影。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到殿门前,一把拉开殿门,喊道:“小喜子,朕渴了,替朕倒杯茶来。” 她这话音才落,便觉几道劲风从身侧掠过,“嗖嗖”几声就没了影。 她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君陌殇找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小角色。 若无其事的回到殿中坐下,小喜子端着茶水进来,随口道:“陛下,夜深了,您该早点休息,明日还要早朝呢!” 第六十一章 昏迷不醒(三) “嗯,知道了。”不动声色地睨了小喜子一眼,苏亦彤漫不经心地问道:“小喜子,你是多大岁数进宫的?” “咯噔”,小喜子的心沉了沉,低头回道:“回陛下,奴才十岁就进宫了。” “十岁,这么小?”苏亦彤微微皱眉。 小喜子点头,心里头有点忐忑。 苏亦彤点头,“退下吧。” 小喜子拱手退下,关上殿门的时候不由长松了一口气。 君陌殇中毒在身,昏迷不醒。苏亦彤唯恐他再出什么状况,不放心的在软榻前整整趴了一夜。 天色微微亮时,她才踩着时辰去上早朝。 肃穆的朝堂上,气氛正凝重,苏亦彤冷不丁的说道:“昨夜,朕在怡和殿突遇刺客,不知爱卿们可有耳闻。” 看似无足轻重的一句话,却像是一颗定时炸弹般,搅得朝堂上的大臣们心神不宁。 陛下遇刺,可是一等一的大事。不论背后谋害之人是谁,但能让刺客混进宫的,绝对不是宵小之辈。 而满朝文武,除了摄政王有这个权利,其他的人,连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但如此板上钉钉的事,大臣们是不敢说的。所以,一时之间,大臣们都你看我,我看你,生怕被人推出来当了这个替罪羔羊。 “怎么,都哑了?”苏亦彤陡然提高了音量。“还是你们觉得,朕这皇帝坐的本就窝囊,活着也是个笑话?” 她这话一出,大臣们面色骤然生变,吓得立刻跪地,惶恐道:“陛下息怒。” “息怒。”苏亦彤抬手重重拍打在桌案上,怒道:“大将军为救朕现在还在昏迷不醒当中,你们要朕如何息怒。” 大臣们半垂着脑袋,没有哼声。 在旁的风飞翼揶揄道:“陛下这话中有话啊。” 苏亦彤睨他一眼,“摄政王有话不如直说。” 风飞翼道:“本王听说,那几名刺客均是怡和殿的宫女太监,既是如此,陛下当问罪礼部才是,” 他这话才刚说完,礼部尚书吓得脸色都白了,忙俯首跪地道:“陛下,臣冤枉哪!” 苏亦彤沉眸看他,“冤枉吗?朕倒不觉得。” 历任宫女太监都需经过礼部严查审核才可入宫,故而,那几名宫女太监是不是礼部尚书所为还很难说。更何况,她现如今,对古代的规章制度仍不是很清楚。 而她之所以当着朝臣的面大发怒火,也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打草惊蛇,方便影卫们查探。 “臣有话要说。”琉璃向前一步,拱手道:“陛下,礼部尚书虽然管理礼部,但不可能面面俱到,再者宫女太监入宫一事大都是由礼部侍郎,郎中,员外打理,故而臣觉得,摄政王这话着实不妥。” “是吗?”风飞翼挑了挑眉,道:“丞相如此护着礼部尚书,莫不是同礼部尚书有什么勾结罢?” “摄政王这话为何意?” “丞相觉得本王这话是什么意思,本王就是什么意思。” 苏亦彤默默扶额,她要是早知道这两人会突然搅局,她决计不会当着满朝朝臣的面将君陌殇受伤的事说出去。毕竟,谁知道背后那人会不会循着这个空隙再来暗杀她。 兴趣缺缺的退了早朝。 回去的路上,小喜子忽然道:“陛下,奴才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苏亦彤垂着脑袋,“说。” 小喜子道:“陛下,不觉得摄政王殿下昨日进宫有什么蹊跷吗?” 他不提还好,他这一提,苏亦彤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什么意思?” “奴才昨日在怡和殿外见着摄政王的时候,他好似很兴奋。” “兴奋?” “陛下难道不觉得摄政王殿下看到您的时候有些惊愕吗?” 惊愕!是了,昨夜风飞翼来怡和殿的时候,那表情明显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特意来验证的。而当时她在用膳,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现在经小喜子这么一提,她倒真觉得昨日的风飞翼很古怪。 凝眉思索片刻,她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陛下,”小喜子拱手,道:“难道您不觉得刚刚在朝堂上的摄政王殿下也不对劲吗?他好似故意将您的注意力往礼部身上引……” 苏亦彤点头,支着下巴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当时若不是风飞翼,她可能还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发一通脾气。可他…… 礼部尚书!丞相!微微思忖,苏亦彤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宫女太监是风飞翼安排的?昨晚他之所以那么着急的赶进宫,并不是来探望朕,而是他想来确认,朕到底有没有死。” 而当时几个刺杀她的宫女太监都死了,他接收不到她死的消息,所以才亲自进宫确认她到底死没死。 这么一来,那所有的事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要杀他的人从始至终都是风飞翼。 点了点头,苏亦彤快步往回走,道:“小喜子你去礼部传朕的口令,让礼部尚书重新筛选一批宫女太监,送到怡和殿来。” 如果真是风飞翼所为,那怡和殿的刺客绝对不会只有四个。 “是。” 怡和殿。 林太医提着药箱来为君陌殇换药,苏亦彤回去的时候刚好撞见,随口就问道:“林太医,大将军的解药可研制出来了?” 林太医摇摇头。“哎!还没有。” “还没有吗?”苏亦彤有点自责,若不是她一直不曾防范身边的人,君陌殇就不会有此一难。 长叹一声,她就着衣服往地上盘腿一坐,有点心塞。 “陛下,地上凉。”林太医小声嘟囔了一句,从药箱中翻出那枚暗器,道:“暗箭上的毒已经被老臣取走了,陛下可凭着这个去寻找杀人凶手。” 苏亦彤伸手接过暗器,拿在手里把玩了两下,才道:“林太医当真就没有救治大将军的办法?” 林太医长吁短叹道:“陛下放心,老臣定当倾尽全力一试,只是大将军能不能挺过这道难关,那还要看天意了。” “嗯,朕知道。” 送走林太医,苏亦彤一个人坐在地上发起了呆。 如今朝中局势不明,她虽有君陌殇为后盾,但眼下,君陌殇危在旦夕,她又找不到解救之法,万不能轻举妄动。 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君陌殇等死,她心里也是不愿的。因着原主的关系,每每瞧见君陌殇,她都觉得心疼。如今,他又是为了救她,而变成这个样子,她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愧疚的。 只是那愧疚与情意相比,不能比较罢了。 小喜子从礼部回来,瞧见她这一脸闷闷不乐的模样,开口就问。“陛下还在担忧大将军的伤势吗?” 这还用说?苏亦彤白他一眼,没有说话。这小喜子近日来看着话有点多。 小喜子见她不答,不由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既是知道了想要害您的人是谁,您为何不去摄政王府走一趟?” “去摄政王府?”苏亦彤瞪他。“明知他要杀朕,朕还往他眼前凑,是赶着去死还是赶着去投胎?” 她看起来有那么傻吗? 小喜子一噎,有点无语:“陛下,你误解奴才的意思了?奴才的意思是……” “馊主意就别出了,朕怕自己命短。” “陛下。”小喜子的笑容有点僵。“您若去摄政王府,摄政王殿下定是不敢把你怎么样的。而且您若是死在他的府中,他不就把弑君的罪名坐实了吗?到时,就算他真的登上帝位,也会被百姓构陷,他这个位子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风飞翼他不敢光明正大的杀朕?”怪不得上次会无缘无故的救她,原来如此。 笃定的点了点头,她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换了件干净的袍子,苏亦彤提着包袱就往宫外走。 “陛下,您这是?” 上次她在摄政王府一通胡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府卫们见她提着包袱往府中走,都识相地让开了路。 没办法,自家爷喜欢的人,他们得罪不起。 苦着脸郁闷了好一会,苏亦彤就像没看到他们似的,进门就问。“风飞翼呢?” 风飞翼听见动静,从书房中走出来。“云清,谁来了?” 云清拱手,面色难看地道:“爷,是陛下来了。” “哦?”风飞翼挑了挑眉,有点意外,苏亦彤这个时候不守着君陌殇,来寻他做什么? “风飞翼,风飞翼……” 还不等他转身进门,远远的就瞧见一道灵动的白色身影穿过院中的花草朝这边奔来。 墨发半束,冷冽的桃花眼中含着几分媚态,似有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意,可眉宇间的那层冷霜又让她多了几分男儿家的英气,似男非女,又似女非男。 喉咙紧了紧,他伸手制住欲往他身上扑的苏亦彤。“陛下,这是做什么?” 他可不会忘了,上次是谁见了他跟见了鬼一样的,恨不得远远躲起来。 苏亦彤伸手往前抓了抓,只抓住了一他的小片衣襟,不禁皱眉道:“小飞飞,朕来看你,你这么对朕又是几个意思?” 小飞飞?云清差点笑出声来。这陛下果然有一手,她一来,自家爷的心情也能好不少。 浓眉一蹙,风飞翼道:“小飞飞?” “是啊,小飞飞。”苏亦彤点了点头。“你看,朕准备来投奔你,连包袱都准备好了?” 投奔?风飞翼眉头皱的更深了。“那大将军呢!” “哦,他呀!”苏亦彤放弃挣扎,“朕听闻你府上有位解毒的神医,所以……你能不能让云清去把他背出来,让你府上的神医医治啊?” 云清惊恐的看向她,嘴角抽了抽。从皇宫背一个人出来倒没什么,关键他要背的那个人是君陌殇,自家爷的情敌,若是真被来了,会不会受罚?眼神古怪的睨了摄政王殿下一眼,他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本王记得,昨日陛下曾亲口说,不需要本王帮忙的?” “哈……”苏亦彤尴尬了。这人可真爱记仇,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她随即摆出一副笑脸道:“哪有,朕当时不是这个意思……” 第六十二章 昏迷不醒(四)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不妨说来给本王听听?”收回手,风飞翼别过了视线。 苏亦彤嘿嘿一笑。“门口不是说话的比方,咱们先进去说。” 如同进自家门一样的入了书房。 云清守在门口嘴角抽了抽。几日不见,这陛下的脸皮愈发厚了。 “哎!朕跟你说,今天林太医给了朕这个。”苏亦彤神神秘秘的从袖中掏出那枚伤了君陌殇的暗器,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人道。 然而,一看到那枚暗器,风飞翼的脸色就变了。那是摄政王府暗卫独有的暗器,怎么会……他眉头一皱,认真思考起来。 但他这细微的表情落在苏亦彤的眼里,就是另一番味道了。 心中思虑再三,她再顾不得其他,回头就冲门外喊:“云清,麻烦你把大将军背出宫来。” 俗话说得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苏亦彤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在摄政王府住了下来。 云清苦哈哈的将君陌殇背出了宫,才刚进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就听见皇帝陛下的魔性笑声传了来。“哈……云清,朕让你去背君陌殇出宫,只是同你开玩笑的,又不是真的叫你背,你大可以坐马车进宫啊……” 云清:“……” 风飞翼嫌弃的看了过来,轻启薄唇,“蠢。” 云清欲哭无泪的放下君陌殇,溜了。 风飞翼吩咐人叫来缪神医为君陌殇看诊,摸着脉搏诊了好半天,才皱着眉头道:“王爷请随我来。” 他打头走了出去,风飞翼睨了病床上的君陌殇一眼,就跟了上去。 看这神神秘秘的架势。苏亦彤努了努嘴,也跟了过去,趴在门后偷听。 缪神医拱手道:“王爷,这大将军所中之毒……” 风飞翼早先见过那枚暗器,见缪神医又是如此神色,他已猜了个来龙去脉。“但说无妨。” 缪神医点头,道:“若是老朽没有号错脉的话,他中的应是摄政王府的独门毒药断肠散。” “……”苏亦彤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然,风飞翼才是那个背后凶手。 偷偷看了门外还在对话的两人一眼,她蹑手蹑脚的就往回走。 既然已经知晓了想要杀她的人是谁,那接下来的就好办了。 风飞翼从袖中掏出那枚暗器。“本王已经知道了。” “这……”缪神医道:“王爷,您这是被人陷害了呀!”他往门里看了一眼,犹豫道:“陛下她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此事。” 风飞翼摇头,“以她的脑袋,应该不会猜不到本王的头上来,但那个刻意引诱她来摄政王府的人……” 凝眉思索片刻,他的语气骤然变冷。“实在该杀。” “那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做?” 风飞翼神色淡漠道:“先替君陌殇把毒解了再说。” 若是君陌殇在他府上出了什么乱子,即便他不惧怕外人的悠悠众口,他也不能做出此种蠢事。 “是。” 缪神医神色不变的走了进来。 苏亦彤见了赶紧问。“缪神医,可是找到了救大将军的解药。” 刚刚他们在门外的对话她可是听见了。看来小喜子这次为她出的主意一点也没错,等回去之后她一定要好好奖赏他。 缪神医点头,拱手道:“老朽这就去为大将军熬制解药,麻烦陛下在这里照看了。” “嗯,好。”苏亦彤连连点头。 缪神医退下,熬药去了。 风飞翼站在客房门口,却是迟迟没有挪动一步。 到底是谁,想借摄政王府的手杀了苏亦彤。这天下,谁都知道,离国迟早会是他的,想借他的名义杀了她倒也不稀奇,但奇就奇在那背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 究竟是想杀了苏亦彤,还是想让他们反目,好让他更快的推翻苏家的天下,继承大统? 云清在他身后小声道:“爷,陛下她会不会已经对您起疑了?” 昨夜都那么晚了,宫里突然传来陛下遇刺的消息,自家爷可是记得一路飞檐走壁入宫的。 当时没细想,现在看来,那一定是有人刻意放出的消息,误导他们。 风飞翼摇了摇头,轻声道:“云清,你去查查……” 云清应声。“是。” “再查查是否是我摄政王府可否出了奸细?” “是。” 过了一会儿,药熬好了,缪神医端着药进来,苏亦彤看着那药忽然有点想吐。 “陛下,要不还是老朽来给大将军喂药罢?”缪神医问。 苏亦彤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朕来就好,你先退下吧。” 房内烛火摇曳,皎白的月光从窗户洒进来,门口的那道墨色身影悄然远去。 苏亦彤大汗淋漓的喂完药,累倒在床榻前,大口喘着粗气。 喂药真是个要人命的活。刚才要不是她足智多谋,用勺子撬开君陌殇的嘴,估计这会儿,那药还不知从哪喂比较好。 趴在床前看了一会他渐渐转为红润的脸色,她放心的灭了烛火,睡觉去了。 第二日。 苏亦彤同君陌殇一起坐马车去上的早朝,大臣们看着这两人从同一辆马车下来的时候,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跳了出来。 以前只听说了流言,但这次绝对是实打实的亲眼所见啊。 怀着八卦的心上完早朝,大臣们都激动坏了。回去一定要同夫人好好说说,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断袖。 君陌殇的毒解了,但还处在昏迷不醒当中,苏亦彤白日要忙,就谴了小喜子去摄政王府照料,自己则一心一意的忙起了影阁之事。 不得不说,君陌殇派给她的这批影卫还真好用,才用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大臣们的老底就都被扒了出来。 但看这些肯定是看不出来什么的,清白不清白,苏亦彤作为现代人,也是一清二楚,为了将朝堂稳稳握于手中,她决定给朝堂换一换血,注入一股新的力量。 至于人…… 还得从长计议。 夜间,处理完国事回到摄政王府,君陌殇已经醒了。半躺半坐的倚在床头,见她进来,不由抿了抿唇,道:“陛下,这是去哪风流了?” “你哪知眼睛看见朕风流去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小喜子便迎了上来。“陛下,该回宫了。” 苏亦彤摆摆手,“没瞧见大将军还伤着吗?回宫做什么,”再说了,她要真回了宫,谁来确保她的安危,要是风飞翼不死心再给她出点幺蛾子,她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小喜子默默低头。这摄政王府好是好,但久居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今天他去给大将军端药的时候,还听见府里两个老婆子在议论陛下是不是断袖。 “算了,你要不习惯,就先自己回宫罢,朕等大将军伤好了再回宫。”苏亦彤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又给君陌殇倒了杯,递了过去。“伤口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君陌殇撇撇嘴,“伤口疼,拿不动。” 这满脸傲娇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小孩子。苏亦彤无奈的摇了摇头,喂他喝了下去。 云清站在门外,借着房中昏暗的烛光,看了自家主子阴沉的脸色一眼,小声问道:“爷,陛下与大将军住咱们摄政王府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妥啊。” 风飞翼眼神微动,袖袍一拂,“随他们。” 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云清有点傻眼。 又在摄政王府住了几日,君陌殇身体里的余毒在缪神医的精心照料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君陌殇,你躺了这么多天,老子伺候了你这么多天,你的伤口也该好了吧?” 苏亦彤哀怨的看着君陌殇,有点心塞。这几日,为了照顾他,她忙得连去看美肌小铺的时间都没有,天天一下朝,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补身体。 要是伺候他一个也就算了,偏生那天杀的风飞翼也来凑这个热闹,一到饭点就过来了。要不是她怕他会翻脸不认人,真想把他爆打一顿。 君陌殇惬意的晒着暖阳,眯眯眼,“陛下,伤筋动骨一百天,臣为了救你,都去阎王殿里跑了好几回了,您就不能体谅一下臣嘛?” “切。”轻嗤一声,苏亦彤道:“没体谅吗?瞧瞧你身上新涨的那二两肥肉,可都是朕喂出来的。” 君陌殇脸垮了。“陛下,” “停,除了你马上回将军府,其他的什么都别说。”她是来摄政王府躲刺客的,他又是来做什么的,再者,她一个皇帝,天天伺候臣子,这合适吗? 二话不说的叫云清将君陌殇送回了将军府,苏亦彤突然觉得没有他的世界,一片舒爽。 又在摄政王府住了两日,苏亦彤也有点待不下去了。 找不到风飞翼谋杀她的证据不说,偏偏那人就好像变了性子般,对她的讨好无动于衷。每次一爬上他的床,他比她还要受惊,不是打包将她扔下床,就是命人把她扔到外头。 她一个皇帝,万人之上,容易吗?色诱不成,反倒蚀了一把米。 捂脸哭了好一会,她终于决定回宫。 然而屁股还没坐稳呢!影卫就回来复命了。 怡和殿的密道门是空心的,若是影卫有事回禀,只需敲两下墙苏亦彤就会听到动静。 关上殿门,入了密道,影卫拿着刚探到的消息道:“陛下,查出来了,那几名宫女太监是礼部侍郎送进宫的,这是那些宫女太监的入宫时间。” 苏亦彤接过那沓纸,一看乐了,这些人竟然是刚送进宫不久的,算算时间,也就是她穿越过来的那一两日。 还真巧。 轻嗤一声,她道:“可抓到礼部侍郎了?有没有逼问出什么?” 影卫摇头。“没有,属下们到的时候,那兵部侍郎已经死了。” 苏亦彤微微蹙眉,“死了。” 看来,她还是慢了一步,没想到风飞翼出手还真是狠辣,为了阻止她找证据,竟然选择了杀人灭口。 这样一来,就算她想查,也只会落了个空。 不悦的点了点头,她道:“朕知道了,你们先退下罢,” “那这件事?” “到此为止。” 第六十三章 幽州瘟疫(一) 君陌殇卧床养伤的这些时日,左隶制造的武器也有了不小的成就。 苏亦彤与影卫叙完话后,走到一旁拿起一把左隶制作的小弓弩,放在手腕上比划了下,满意的点头,笑道:“没错,这就是朕想要的。” 弓弩小巧而又精致,佩戴在手腕上,拢在袖中根本不会有人察觉。而且,它可以连发数十根银针,若遇意外,这就相当于保命的武器。 故而在左隶制造武器的开端,她就让他将这弓弩给每个影卫都制作了一把,以防万一。 左隶笑着拱了拱手。“还是陛下设计的巧妙,臣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精良的武器。” 苏亦彤将那弓弩往手腕上一套,咧嘴笑道:“放心,跟着朕混,朕保准你以后能见到更多稀奇的东西。” 满心欢喜的带着弓弩出了密道,门外突然传来小喜子的声音。“陛下,幽州急报。” “幽州?”苏亦彤皱了皱眉,将袖袍整理好,道:“进来。” 小喜子匆匆推门进来,捧着一份沾着鲜血的折子,递到她的面前。 “谁送来的?”据她所知,幽州据离都城千里之遥,这奏折…… “回陛下,是幽州知府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什么!八百里加急。”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苏亦彤忙道:“召集朝臣,上朝。” 幽州乃离国重地,八百里加急,饶是她再不懂国事,也猜想此事断不会简单了去。 一个时辰之后,正清殿。 满朝朝臣齐聚,苏亦彤一身明黄色龙袍,微凛霸气,似男似女的阴柔嗓音掷地有声,她沉声道:“幽州刚刚传来急报,八百里加急,爱卿们不如都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她这话一出,大臣们都争先恐后的看了过来。 苏亦彤神色自若的将那份奏折扔到地下,抬眼打量了下风飞翼和琉璃,正经微坐。 大臣们一拥而上,都抢着去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然而当他们看清楚上面所写的内容时,面色一个个都变了。 幽州瘟疫,一夜之间死伤数百,还请陛下尽快定夺。 瘟疫哪!自古以来,哪次爆发瘟疫不死上一座城的人。 若是处理得当还好,若是处理不当,只会让当今的皇帝陛下坐实昏君的名声。 大臣们明了的看了眼高台上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皇帝陛下,心里禁不住瑟瑟发抖,捧着奏折小声的议论起来。 苏亦彤冷眼扫过众人,心里也没了底。古代的瘟疫就相当于现代的流行病,蔓延的速度,远比想象中的可怕。而且,古代又不同于现代,没有好的防护措施,一不小心,瘟疫感染者只会越来越多。 若不及时抑制,瘟疫总有一日会蔓延到都城来,到时,难民流离失所,这离国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思及此,她忙道:“眼下幽州爆发瘟疫,不知爱卿们可有什么法子解解眼前的燃眉之急。” 大臣们相对无言,视线在殿中乱飞,却没有一道是落在她身上的。 “怎么,满堂朝臣竟是没有一人想出办法吗?”苏亦彤拍案而起,怒道:“那要你们这些臣子有何用。” “陛下。” 大臣们被她这股气势所震慑,吓得匆忙跪地,哆哆嗦嗦道:“陛下息怒。 “又是息怒,你们就只会这一句了吗?”苏亦彤是个急性子,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然而,眼下是她最怒的时候。只听她重重拍案道:“你们可知,你们多延长一天,幽州就会死多少人。今日,朕就陪你们坐在这正清殿中,想不出法子,谁也不许走。” “陛下。”台下的琉璃拱手道:“眼下最好的法子,便是封锁幽州,派太医前往诊治。” “对……” “丞相大人说的是。” 大臣们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同时附和道。 “那该派谁去呢?”苏亦彤再次问道,声音里就像含了沙子一样,暗哑了几分。 瘟疫不是小事,就算是要封锁幽州,也需钦差大人前往,才可定民心。否则,贸然封城,只会引来百姓的暴乱。 大臣们自顾自的低下头,不哼声了。毕竟,谁都怕死,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赌。 琉璃若有所思的看了大臣们一眼,又道:“臣觉得,陛下可以亲自前去。” 挑了挑眉,苏亦彤道:“丞相这话从何说起。” 琉璃恭敬道:“眼下幽州爆发瘟疫,幽州百姓定是心生惶恐,若要封城,百姓们定然不会屈服,从而引起叛乱。若陛下亲自前去,不仅可以安抚民心,还可让百姓们看到陛下爱民如子的诚心。如此,也是为陛下收拢民心的好事。” 听了他这话,苏亦彤沉默的点了点头,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琉璃的话说得没错,她若想坐稳这个皇位,则必须收拢民心,眼下瘟疫是严重了点,但并不代表没有回旋的余地。 而且,若是她将在二十一世纪所学到的防护知识传出去,相信对瘟疫也会有帮助。 思及此,紧蹙的眉头突然松开。她正要说话,却听风飞翼突然开口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若陛下一走,那都城怎么办,离国怎么办。” 他的话,也引起了苏亦彤的深思,她这一走,离国必须有一位能够明辨是非之人来代理朝政,可她一无皇亲,二无子嗣,连个垂帘亲政的太后都没有。她这一走,那离国就只剩下了两人可担此重任。又或者说,只有一人可担此重任。 不安的视线落到风飞翼身上,苏亦彤的心沉了沉。这个人一定不能留在离国都城,否则,她这一走,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造反,直接坐上了帝位。 清了清嗓子,她逐渐安静下来,开口道:“幽州瘟疫此次来历不明,朕决定亲往幽州,安抚民心。” 听了她的话,大臣们都不由长长松了一口气。陛下亲赴幽州,说的轻巧,能安抚民心,可万一陛下也感染了瘟疫了,那岂不是回不来了。丞相这明明是挖了个坑等着陛下跳。偏生陛下还觉得他的法子不错。 顿了顿,苏亦彤又道:“不过,此去千里,朕一个人上路未免有些不安全,摄政王殿下同样肩负江山社稷,不如就与朕一同前往如何?” 风飞翼无波无澜的看向她,道:“若本王走了,那朝政又该交给谁处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苏亦彤暗暗翻了个白眼。回道:“当然是丞相和大将军了。” 君陌殇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若将国事交给他一个武将,肯定会有人不服,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一文一武。 “是吗?”敛了眸中万般思绪,风飞翼勾唇一笑,似笑非笑道:“既是陛下相邀,那本王恭敬不如从命,就随陛下去走这一遭。” 他这话才刚说完,满堂哗然。这明摆着是丞相给陛下挖了个坑,陛下又给摄政王挖了个坑呀!难道精明如摄政王殿下,也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猫腻吗?还是说,这二人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摄政王殿下是出于担心才跟着去的? “那好,今晚我们就准备动身。”苏亦彤一语定音,吩咐道:“户部尚书,立刻准备粮食五千旦,兵部侍郎,派遣五千人随驾。” “是,” “是,” 退了朝,苏亦彤独自回到密道,将她不在皇宫的消息传了下去,又不放心的同左隶道:“左大人,朕这一走,归期不定,你若有事,可同大将军商量。” 左隶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必定竭尽全力为陛下制造出满意的兵器。” 苏亦彤点头,面上的神情不由严肃了些。“不过,尚未来得及为左大人翻案,还请左大人先委屈些时日,等朕从幽州回来,定还大人一个公道。” 出了密道,苏亦彤便撞见了熟人。 君陌殇接到幽州出事的消息,急急赶进宫来,猛一见到她,开口就道:“亦彤,幽州风险太重,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苏亦彤怒极反笑,本想板着脸好好训斥他一通,但看到他满脸的急色,原主的同情心又忍不住在她心里泛滥,她只好在他担忧的神色中,叹气道:“君陌殇,这次我必须去。” 只有去了,她才能为自己挽得一线生机。 “为什么?”君陌殇不解。 苏亦彤道:“你想啊,皇宫处处危机……” “有我在,谁敢伤你?” “朕知道有你在,没人敢伤朕,但你有没有想过若那人是风飞翼呢?” “什么意思?”君陌殇皱眉。 苏亦彤道:“这段时日你受伤,又住在摄政王府,朕一直没敢告诉你,那个想要杀朕的人,是风飞翼。” “怎么会!”君陌殇微微惊愕。只要双眼不瞎的人都可以从风飞翼的眼中看出对她的在意,他又怎么会去杀她。皱了皱眉,他忙问道:“陛下,是不是有人同你说什么了。” 苏亦彤摇头,道:“没有,是我自己发现的。要不然,你以为你的毒为什么会那么快的解了,还不是因为那毒是摄政王府暗卫的毒。” “可是……”君陌殇隐隐觉得这件事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苏亦彤便打断他道:“况且,朕需要收拢民心才能坐稳这个皇位,若继续呆在这四面是墙的皇宫,只会招来百姓的谩骂和昏君的头衔,如此,还不如让朕去赌一赌。” “可是……臣不放心。”君陌殇默默低下头。 幽州一行,千里之遥,若是中途出了什么事,就算他死也不能挽回什么。 “有什么不放心的。”苏亦彤摆摆手。“风飞翼也会随朕一同前去,你怕什么。”想来那目中无人的家伙应该不会为了杀她而傻到派人去伏击自己。所以,有风飞翼在,她反而不用顾虑那么多。 “那臣也去。”君陌殇急道。 苏亦彤摇头,道:“朕已经将国事交给你和丞相处理,你不能去,君陌殇,朕在这离国,就只信得过你了。” 第六十四章 幽州瘟疫(二) 只信得过他吗? 垂了垂眸,君陌殇还是答应了。 苏亦彤简单的询问了关于美肌小铺近日的收入情况,早早的就打发君陌殇出了宫。 幽州一行,非同小可,她当然不会自大的以为,有风飞翼在就会安然无恙。故而,她给自己留了后招。 初春的天色黑的有些晚,不等入夜,五千精兵,五千旦粮食就已在城外汇合。 许是幽州瘟疫的事早已在都城中传开了,还未入夜,城中街道早已没了人,唯有马车驶过车轮辘辘的声音。 苏亦彤与风飞翼同坐一辆马车,出了城门,与那五千精兵汇合,而后朝着幽州前行的官道缓缓前行。 一路上,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风飞翼倚着车壁,双眸轻瞌,如玉的容颜在车中昏黄的灯光下,多了几分魅惑。 苏亦彤看得出神,一时没忍住,流了口水。不得不说,风飞翼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材,无疑是她所有认识的美男子中最出类拔萃的,只是……这人的野心太大,实在不宜做她的心上之人。 微微侧过脑袋,撩开车帘,车外火把的光线顿时落在了她珠圆玉润的小脸上,散发出一层暖融的光晕。 她轻声问道:“小喜子,到哪了。” 出行的时候,她怕路上多有不便,就带了小喜子,而风飞翼则带了云清。 小喜子坐在车辕上,听见声音忙回过头来。“陛下,咱们出城才半个时辰。” 竟是这么慢吗?放下车帘,苏亦彤有点沮丧。 今晚的风有点大,彼时,天色全黑,却是没有圆月引路,像是将有大雨要落下般,压抑的让人心中莫名难受。 到了后半夜,天空中果然淅淅沥沥的飘起了雨来。 雨水滴答滴答落在马车的车顶上,发出阵阵欢快的拍打声。 刚入睡的苏亦彤猛然惊醒,撩开车帘便问:“小喜子,是下雨了吗?” 车帘一撩开,冷风一贯而入,她冻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就拢了拢衣襟。 小喜子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湿了大半,他的身侧,同样坐着被雨打湿的云清。小喜子回道:“是下雨了。” 长睫微颤,身后的人仍在闭目养神,她弯腰走出车厢,有些不放心的道:“雨天路滑,粮食被雨打湿容易发霉,云清,你去前面看看,可有落脚的地方?” 云清回头看了眼自家王爷,见他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身影虚晃一下,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苏亦彤惊叹道:“云清练的是什么功夫,这么厉害。” 雨还在下,不一会儿,云清就回来了,“陛下,前方十里有一座荒废的破庙,可暂时落脚。” 苏亦彤点点头,朝着车后大喊:“加快速度……” 她这一声落下,身后马蹄的“哒哒”声立刻加快了起来,马夫扬鞭就要抽下,大声道:“陛下,坐稳了。” 重新坐回车里,身上的寒意未减,她拢了拢衣襟,坐的离烛火近了些。 就在这时,在官道上极速飞扬的马车突然磕到一块石头,苏亦彤一时不妨,身子跟着马车倾斜,往后倒去。 “砰”的一声,她撞入了一堵厚实的墙壁之中。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她眨了眨眼,抬头看去,却见许久不曾睁眼的风飞翼正玩味的看着她,薄凉的唇角微勾,他声音魅惑道:“陛下,这是准备以身相许?” 苏亦彤红了脸,一时趴在他的胸前忘了反应。 “爷,您没事罢?”马车方一平稳,云清就急不可耐的掀开了车帘,可当看到马车中那两道相依而拥的身影之时,他呆了。 小喜子也准备回头看来。“陛下。您……” 云清眼疾手快的放下车帘,将他的脑袋往前一转,有点语无伦次道:“陛下没事……” 苏亦彤傻了。风飞翼心情很好的看向她,风情万种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讥诮的光,“陛下这是不准备松手了?” 大手往前一伸,他正欲将面红耳赤的皇帝陛下拥入怀里。 苏亦彤一惊,速度极快的退了出去,吞吞吐吐道:“你……你想干嘛?” 风飞翼玩味道:“什么也不想做。” 马车很快的停在了云清所说的那座破庙前。 苏亦彤红着脸跳下马车,不顾自身安危,冒着雨井然有序的指挥着兵士们将粮食一一放好。 风飞翼下马车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微微有些意外。在他的映像里,苏亦彤一直是个爱胡闹的主,但此刻,关她如此面容,他又觉得,这样的皇帝陛下有点陌生。 云清在主殿里燃起火堆,风飞翼就地盘膝而坐。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殿里的火在赫赫风声中燃的更加猛烈。 小喜子坐在墙角,担忧的看着突然加大的雨,小声嘀咕。“陛下怎么还不进来?” 风飞翼是习武之人,他这一句话,断然逃不过他的耳力,侧耳听见庙外的喧闹,他吩咐道:“云清,你出去看看。” 相继有兵士进来,破庙中的火堆越堆越多,然而却迟迟不见苏亦彤的身影。 风飞翼有些担心的睁开了眼,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个究竟,云清就进来了。 “爷,陛下正在安顿马车,等会就来。” 风飞翼不悦的拧了拧眉,声音轻轻冷冷,隐隐有发怒的征兆。“这么小的事,你去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让她去?” 云清无辜的垂下眼睑。他倒是想,可陛下不让啊。 天际雷鸣电闪,雨势骤然加大。 风飞翼坐不住了,刚要起身,就瞧见道道闪电之下,一道娇小的身影正冒着大雨跑了进来。 “小喜子,快快……火,都快冻死朕了。” 春季的雨水凉而冰,苏亦彤才刚坐下,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浑身冻得瑟瑟发抖,全然没有发现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正紧贴着她的身体,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完美的衬托了出来。 殿中除了她,都是男人。虽然他们都以为她也是男人,但看到她这副勾人的样子,风飞翼还是忍不住想要发火。 “云清,小喜子,你们去那边烤火。”冷着脸将云清和小喜子赶了出去。 云清有点闷闷不乐,正要反驳,可一回头,就看见了皇帝陛下那仿若春光乍泄的身体。他囧了,忙拉着小喜子又跑远了点。 主殿中,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风飞翼脱下外袍,披在她的身上,抿了抿唇,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陛下莫要忘了自己此行出宫是做什么的,” 苏亦彤打了个喷嚏,头发上的雨水顺着她额前的碎发淌下,她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回道:“要你管。” 风飞翼无语凝噎,默默加着柴火,让火势又大了些。 小喜子从马车上取来干净的衣袍,道:“陛下,您还是换上干净的衣服罢,当心着凉。” 苏亦彤接过衣服,摆摆手,“嗯,你先退下吧。” “是。” 主殿殿门大开,冷风时不时的就刮进来,苏亦彤刚想说自己要换衣服,叫风飞翼出去,可一看到那扇破败的大门,她就囧了。 四处都是男人,又没有隐蔽之地,她若是在此换衣服,说不定还会暴露身份。可若不换,她明日定是会感冒。 咬了咬牙,她道:“风飞翼,你能不能先出去。” 风飞翼斜眼看她。“怎么,陛下这是怕本王偷看?” “不是。”苏亦彤垂着脑袋,掩饰面上的紧张道:“朕不喜欢换衣服的地方有人呆着。” “是吗?”风飞翼挑了挑眉,想起上次云清同他说过关于她有怪病的话,本不打算不放过她的心一下子又软了下来。 起身走出殿外,他负手而立,高大的背影仿佛一堵坚实的墙壁,没来由的让苏亦彤的心底一暖。 她抱着衣服去了雕像后,三下五除二的就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可当看到胸前那裹着的白布时,她为难了。 白布已被雨水浸湿,她若不解下,就算换了干净的衣服,也会被人发现端倪,可若换了,面对突然大出一圈的胸部,她又该如何解释。 殿门外,风飞翼催促的声音传来,“陛下好了没有。” “马上,”她一咬牙,干脆将白布解了下来,直接套上了中衣。 白色锦服一上身,内松外紧,果然将她的胸部衬托的大上了一圈。她愁眉苦脸的站在雕像后,有点不知所措。 “陛下,好了?” 耳畔忽然响起风飞翼的声音。 “啊,流氓……”苏亦彤一惊,吓得尖叫出声,忙将手中裹胸的白布扔向了风飞翼。 “陛下,这是做什么?” 白布将风飞翼的脸包了个严实,苏亦彤这才发现自己扔错了,暗道一声不好,刚要伸手将那白布拽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风飞翼已经先她一步扯下了那块白布。 风飞翼狐疑的盯着手中尚还残有余温的白布,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呃……”苏亦彤哑口无言。她总不能如实告知罢,到时候,恐怕还没到幽州,她就已经先死在他的手中了。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她胡诌道:“哦,这个呀!这是朕用来包裹身材的白布。想必摄政王也是知道的,朕素来喜欢身姿窈窕,所以……”抛出一个媚眼,她难以启齿的低下了头。 包裹身材的白布!不疑有他,以苏亦彤的性子确实能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出来。嫌弃的扔掉白布,风飞翼转身走到了火堆旁,盘膝而坐,冷声道:“当本王什么也没问。” 苏亦彤心里窃喜,没想到他如此好糊弄。寻了点干草将白布盖上,又狠狠踩了几脚,这才笑着走了出去。 时至夜深,大雨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苏亦彤困倦的伸了个懒腰,正欲寻个地方睡觉,风飞翼那清润魅惑的嗓音就又传来了。“陛下,你的胸……” 若他没看错的话,她的胸好像比刚才大了一些,联想到那块白布,他疑心又起,抬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 苏亦彤被他的话吓得一个激灵,混沌的意识立刻清醒,慌忙双手抱胸,磕磕巴巴道:“你……你在看什么?” 第六十五章 幽州瘟疫(三) 风飞翼指了指她的胸。“陛下,难道没有发现自己的胸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嘴角一抽。苏亦彤松开了胳膊,故作镇定道:“没有啊,” 脸不红心不跳的当着他的面打量了微微凸起的胸部好一会,她才抬头看他。“怎么,摄政王这是没有看过男人的胸?” 窘迫变成了打趣,风飞翼微微有点恼。 苏亦彤得意的扬了扬眉,昂首挺胸,面不改色道:“朕刚才只是淋了雨,泡的皮肤有点发涨而已,摄政王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说着,她又故意挺了挺胸,往风飞翼面前凑了凑。 风飞翼身子后仰,“还请陛下自重。” “切。”轻嗤一声,苏亦彤拢了拢衣襟,“是你说朕的胸有问题的。” “本王只是……”风飞翼咬了咬唇,下意识地就往后挪了挪,坐的离这个不要脸的皇帝陛下远了些,才正色道:“本王以为,陛下无端用白布裹身,莫不是女子罢。” 心突的往下一沉,苏亦彤有点心虚。“你才是女人,你全家都是女人。”怒而生威,她指着自己的喉结,吼道:“你见过有哪个女子长喉结的,你又见过有哪个女子跟老子一样风流倜傥的。” 两人的对话将那端昏昏欲睡的兵士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风飞翼眼角抽的厉害,干脆也不同她计较了,身子往后一仰,倒地就睡。 转危为安,看来不要脸还是有作用的!苏亦彤暗暗松了一口气,也和衣睡下了。 后半夜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苏亦彤却模模糊糊的发了高烧,胡言乱语起来。“我要回家……” “我想回家……” 风飞翼的睡眠一向很浅,听到动静,他忙起身,走了过来。 彼时,火堆已然熄灭,殿内的光线暗如池墨,他伸手探了探她的体温。 便觉一股灼热的气息在他手心蔓延开来。不悦的蹙了蹙眉,他轻声唤道:“陛下……醒醒……” “我要吃汉堡,米线,火锅……” 这人还真是好兴致,都发高热了,还只记得吃。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唤来了云清,重新燃起了火堆。 烧得通红的小脸瞬时落入他的眼帘。 云清道:“爷,陛下这是着凉了。” 风飞翼点点头,“去端盆冷水来。” “是。” 没过一会,云清就端着冷水来了,风飞翼从自己的衣摆上撕下一块碎步打湿,替苏亦彤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云清不放心道:“爷,陛下病了,咱们要不要延缓行程?” 风飞翼摇头。“幽州瘟疫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不可再拖,你吩咐下去,天一亮就出发。” “是。” 云清领命退下。 风飞翼细心的替苏亦彤擦拭着冷汗,暗讽道:“病了也不老实。” 天光破晓,微薄的晨曦落了满地。 长长的队伍绵延不断,接连出了破庙,朝着幽州城的方向出发。 一路上,走走停停。 随行的林太医在马车上照顾了苏亦彤半天,也不见她有苏醒的迹象。 风飞翼道:“林太医,陛下的病可有大碍?” 林太医摇头。“陛下这是感了风寒,怕是这几日都不会好。” “是吗?”眸子暗了暗,风飞翼担忧的看向了车外。 现在已经出了都城境内,越往前走,就越荒凉。 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他朝着车外的云清吩咐道:“云清,你不用守着本王了,带上三十名暗卫,头前开路。” “是,爷。” 车帘轻轻晃动了下,就再没了云清的声音。 …… 苏亦彤一连病了三天,直到三天后才悠悠转醒。 而此时,马车已经入了幽州境内。 “小喜子,我们这是到哪了?”有气无力的睁开眼,小喜子将熬好的清粥递来,回道:“陛下,已经入了幽州了。” “入了幽州?这么快?”苏亦彤微微惊愕,回头去看风飞翼,却见他正一脸没事人的样子,在闭目养神。 小喜子道:“陛下,您已经昏迷了三天了。” “三天?” “是啊,那夜您淋了大雨,就一直病着。要不是有林太医在,奴才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病了三天呀!”接过清粥,一口喝完,身上的乏力之感立刻退了些许。 她倚着车壁,喃喃道:“已经到了幽州了吗?那是不是……”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她忽然喊道:“停车,快停车……” 彼时,众人所处之地乃是一片荒芜人烟的草原。 听到她的话,风飞翼突然睁眼,道:“陛下,突然让停车做什么?” 苏亦彤道:“朕这一次病的太久,反倒忘了这有可能是个阴谋,” “阴谋?”风飞翼微微蹙眉。 她接着道:“你难道不觉得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吗?”三日之前她还在那座雕栏玉彻的皇宫中左拥右抱,可自打她出了那都城,她就一直病着。饶是她的体质再不好,也不可能因为淋了一场雨昏睡这么多时日。除非,有人在中间捣鬼。 “陛下的意思,本王不懂。” “总之,马上停车。”苏亦彤撩开车帘直接跳下马车,大声道:“从现在开始,粮车停止前进。” 小喜子跟上来,不解道:“陛下,都已经到了幽州境内了,您这是?” 不只是他不解,身后羁押着五千旦粮食的五千精兵更加不解。 这三日来,大家夜以继日的赶路,都盼着能早点到达幽州。可现在眼看着就要到了,陛下却突然喊停,这让他们如何理解? 苏亦彤撑着病体,一路往后,道:“军中出了奸细,等查出了奸细再走……” 她这一声落下,后方护送的精兵们立刻哗然。 连续赶了三日的路,都不曾遇到什么危险,陛下一醒就说他们中间有刺客,该不会是病糊涂,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罢? 风飞翼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也跟着下了马车。 招来林太医,他问道:“林太医,久病不愈的人是不是会生出什么幻觉?” 林太医拱手,如实回答。“回摄政王殿下,久病不愈之人通常指的是只剩一口气的病人,不知殿下想要问些什么?” 风飞翼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苏亦彤从后方绕了一圈走回来,对着风飞翼道:“摄政王,我们不能再继续往前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吩咐道:“小喜子,去将这些人的个人信息收集来。” 在路边挑了块大石落座,她道:“吩咐下去,全体安营扎寨,暂停赶路。” 风飞翼走过来,低头俯看于她,“陛下这是为何?” “摄政王难道不觉得朕的病来的太蹊跷了吗?” “蹊跷,可林太医说……” “有些东西太医是看不出来的。”根据她多年看电视剧的经验,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那就说明幽州瘟疫绝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从都城出发的时候,她一直都在想着该如何压风飞翼一头。可就在刚才,她忽然明白,若是那个想杀她的人不是风飞翼,而是另有他人,那她这次就相当于跳入了别人挖好的坑。 如此,就只能说明背后之人的谋略实在太过厉害,早就料到了她会拖风飞翼下水,所以,如今的离国都城…… 桃花眸微微沉了沉,她忽然开口道:“风飞翼,若此次咱们是掉入了别人挖好的陷进之中,你又当如何是好?” 风飞翼一怔,“陷进?” 苏亦彤点头。“你……难道都不觉得蹊跷吗?为什么朕只是淋了会雨,就病了这么久,而且,按照常人的体征,就算朕偶感风寒,也不至于昏迷不醒。” “所以陛下料定这一行中有奸细?” “不是料定而是肯定。”苏亦彤面容严肃道:“北国骚扰离国边境一事,定不是北国突然兴起,或许那只是他们想转移咱们注意力,所以才会演那么一出。” “朕因为失忆,忘了很多事,相当于初掌朝政,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一个。而这个消息定是传到了北国,所以北国才会轻举妄动,看看我离国的反应。” “可离国有本王在。” “有你如何,你能光明正大的夺了这皇位吗?”苏亦彤白他一眼,道:“你虽然权倾朝野,但朕真想要做什么,你也拦不住。” 风飞翼抿唇。苏亦彤这话说得确实有理,若她真想做什么,他确实拦不住。 她接着道:“朕当时下令驱逐北国人出镜,想来是给了他们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所以……” “所以陛下觉得幽州瘟疫是人为。” 苏亦彤摇摆不定道:“现在还不清楚,不过,这个隐藏在咋们队伍中的奸细一定要找出来。” 不一会,小喜子就拿着名单过来。 苏亦彤一番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将那名单交给了风飞翼。 风飞翼看了片刻,也摇头道:“并无不妥,” “不可能,一定有奸细,” “或许是陛下想多了呢!”风飞翼负手而立道:“陛下,幽州瘟疫非同小可,你此次来,应该知晓,若解除了这场瘟疫,你当名垂青史,可若解除不了,你这个帝位怕也是该拱手让人了。” “拱手让人,让给你吗?”苏亦彤白他一眼,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想当这个皇帝,但你休想,有朕在一日,你就永远别想染指这离国江山。” “哦,是吗?”风飞翼气极反笑,道:“若本王说不只想要离国江山,而是想要这天下呢?陛下又该如何自处?” “呵呵……”咧了咧嘴,苏亦彤皮笑肉不笑道:“依朕看,摄政王应该是还没睡醒吧!”据她所知,历史上一统天下的皇帝寥寥无几,一双手都能输得过来。他风飞翼,又何德何能,妄想称霸天下,不是痴心妄想又是什么? “陛下的意思,是不相信本王?” “何止是不信。”苏亦彤比了个食指朝下的动作,一字一句道:“是根本不信。” 第六十六章 幽州瘟疫(四) “陛下,该喝药了。” 两人说话的档口,林太医端着药走了过来。 苏亦彤别过头。“苦死了,不喝。” “这。”林太医为难道:“您若不喝药,这病就好不了啊。” “反正不喝。”苏亦彤一脸坚决。 风飞翼接过药碗。“给本王罢。” “风飞翼,你要做什么?” “怎么办,陛下刚才的话把本王惹不高兴了呢!陛下,是喝了这碗药,让本王高兴,还是让本王亲自来喂。”风飞翼唇角微勾,步步逼近道。 苏亦彤大声吼道:“朕不要,你……” 滚字还没说出好,她便已经被风飞翼封住了穴道。 “要本王看,陛下还是安分守己点好。”扼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风飞翼将药倒入了她的口中,轻声笑道:“这药的味道如何?陛下。” 喂完药,他就地解开她的穴道,飞身后退。 苏亦彤气竭,吼道:“风飞翼,你个王八蛋,老子要杀了你……” 苦味在嘴里持续泛滥,话才刚说完,她就趴在石头上吐了起来。 林太医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悄悄走了。 入夜,星光黯淡。 按照苏亦彤的吩咐,五千精兵都在原地扎营,生起了火堆。 苏亦彤坐在车辕上,抬头望天,心底一片沉寂。 “陛下,这是在想什么!”风飞翼从前方走来,墨染的眸子似被星光填满,竟让苏亦彤觉得莫名好看。 撇撇嘴,她别开视线,道:“就是有点想家了。” 想,那片星辰大海…… “想家?”风飞翼微微蹙眉,“陛下才出来三日就想家了?” “说了你也不懂。”双手抱膝蹲坐在车辕上,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风飞翼解下外袍替她披上,道:“病才刚好,陛下还是多注意下自己的身体。” “朕知道。”苏亦彤往边上挪了挪位置,示意他坐下,轻声道:“风飞翼,你想不想家啊?” 家…… 风飞翼皱了皱眉,有些不悦。“说这个做什么。”他的家,早已不在了。 “可是我想。”将“朕”改成了我,她兀自伤心道:“也不知道,我的那些朋友都怎么样了。” 她突然穿越,她们会不会以为她死了,或者以为她失踪,而报了警…… “陛下……似乎说的不是离国?” 帝王之间是不存在友谊的,唯有她和君陌殇是个意外。 “没有。”吸了吸鼻子,她自言自语道:“说了你也不懂。” 跳下马车,她问道:“云清回来了没有。” 今晚在此驻留一夜,明日她就要动身离开,而这些冰将,还需要一个能压制住他们的人留在这里。 而她与风飞翼一走,就只有云清能有这个权利了。 默默长叹一声,她的表情有点沮丧。 风飞翼道:“还没有。” 按理说他们都已经到了幽州境内,云清早应该回来复命才是,可到现在也没见他的身影,是不是真出了什么事! 思及此,他问道:“陛下明日可有什么打算?” 苏亦彤回头看他,认真地道:“其他人原地候命,摄政王与朕一同微服私访。” “微服私访。”风飞翼沉声道:“去哪里?” 苏亦彤道:“发生瘟疫的小村镇。” “陛下就不担心会染上瘟疫吗?”自古帝王惜命,又怎会有人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自己。 “怕。”苏亦彤垂眸道:“可是朕若不去,才是会真正的在这场瘟疫里有去无回。况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所以陛下是想用自己的命去赌?” “不然你以为呢!” “那陛下为何带上本王。”此次出行幽州,他最多是受她牵连,她倒好,连赴死都要拉着他一起,看来还真是对他不放心的很哪。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朕又不会功夫,没有你,要出现了危险,怎么全身而退。”白了他一眼,她钻入马车,睡觉去了。 风飞翼怔然的站在马车外,突然觉得这皇帝陛下的心眼实在是多了点。 第二日,天还未亮,云清就回来了。 晨时的风微凉,风飞翼在马车外坐了一夜,而车内的苏亦彤却是酣睡正香,呼噜连连。 本还怀疑她是女子的摄政王殿下,一听到她这震天的呼噜声,立刻打消了心中的疑虑。能把呼噜打到她这种境界的,想必寻常女子做不到。 “爷……” 云清跪在马车下,默默垂首。 风飞翼道:“如何?” 云清摇头,道:“幽州城门已经封了,只有少数的村镇村民关在城外。” “情况如何?” “幽州百姓流离失所,这瘟疫一出,农种也就荒废了。如今的幽州城外,已经聚集了大量染病的百姓。”他有些后怕道:“爷,想必幽州城内的情况更糟,您要不要先回都城?” “不用了。” “可是爷……幽州城内的瘟疫实在是严重,您若贸然前去,若感染了瘟疫可怎么办。”三日之前,他受命前往,可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他一人。而那余下的三十名暗卫,大都染了瘟疫,死在了幽州城外。 他见过他们惨死的模样,紧紧三日,浑身肌肤溃烂而死,死前,双目泛白,可怖之至。 “她都不怕,本王怕什么。”风飞翼微微侧头看向车内。 “爷……可是。” “别再说了。”风飞翼摆手。“你退下吧。” “是。” 云清告辞离开。 风飞翼掀开车帘走进去,手指轻敲茶几,轻声道:“陛下,天快亮了。” 苏亦彤微微睁了睁眼,迷糊的看了过去,“几点了?” “几点?”风飞翼一怔。 苏亦彤反应过来,快速起身,道:“云清回来了吗?” “嗯,回来了。”风飞翼点头。 “嗯,你随我去找他。”拢了拢衣襟,伸出五根手指将脑后的墨发一缕,随即起身。“走。” 清风徐来,数百顶帐篷搭建在草原上,密密麻麻。 苏亦彤冻得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 “陛下……”云清刚回来,还没有寻到落脚的地方,猛然见到苏亦彤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微微有些惊愕。 “云清。”苏亦彤难得正眼的看了他一眼,道:“朕与你家王爷要离开几日,这里就交给你了。” 从腰间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递了过去。“呐,这是象征着朕身份的帝王令,你先拿着,若有人不听令,你可自行处置。” 云清微微错愕。这么重要的东西,陛下竟是想也不想的就给了他,若是丢了,或者坏了,那他岂不是要用命来偿。 思及此,他连连摆手。“陛下放心,有属下在,断不会有人为难,这么贵重的东西,陛下还是收回去吧。” “这有什么的,不过一块象征身份的玉佩罢了,你就拿着罢,坏了,朕不怪你就是。”她又把玉佩往前递了递。 云清为难的看了站在她身后的风飞翼一眼。低低出声道:“爷。” 风飞翼颔首。“陛下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云清惊愕睁大了双眼。陛下不知轻重,难道爷不知轻重了?帝王令啊,看似只是一块小小的玉佩,却有牵动国本的能力…… “这……” “你家王爷都让你拿了,你还犹豫什么。”二话不说将玉佩塞到他的手中,吩咐道:“云清,你去替朕和你家王爷准备两套普通的衣服来。越破越好。” 丢下一句,她拉着风飞翼就往回走。 马车内,烛火摇曳,相比较外面,倒是暖和不少。 苏亦彤从茶几下搬出一个箱子,嘟囔道:“怎么这么重。” 风飞翼好奇的看着她。“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苏亦彤打开箱子,从里面掏出一枚铜镜,往他面前凑了凑,道:“你猜啊。” 接着又从箱子里面掏出了几支颜色各异的笔,风飞翼终是忍不住问道:“这又是什么?” 得意的扬了扬眉,苏亦彤道:“当然是化妆啊,难道你想顶着你这张貌美如花的脸混进瘟疫的地方啊。” “那该如何?” “嗯,当然是把你画丑点咯。”眉毛一挑,她拿着笔凑了过去。 风飞翼一个反应不及时,那笔就顺势落在了他的脸上。浓眉微微蹙起,他不悦道:“那陛下呢?” “朕呀!”歪着脑袋想了想,“你想啊,咱们两个人,总要有一个长得好看的,虽然吧,你长得不如朕好看,但朕觉得……” “哎……风飞翼,你要干嘛?” “要干嘛?” 大手从苏亦彤的腰际穿过,他声音魅惑道:“不是陛下说比本王好看吗?本王只是想验证一下陛下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眼见着那张薄凉的唇就要落下,苏亦彤慌了。“哎……风飞翼,你别乱来……” “爷,衣服取来了。” 不适宜的声音传了进来。有了上次的教训,云清这次很识相的等在了外面。 风飞翼不动声色的松开怀中的人,顺势往边上挪了挪,声音暗哑道:“送进来吧。”这该死的苏亦彤,倒还真有撩拨他情欲的本事。 上一次在怡和殿,轻而易举就将他的情欲勾起,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也就算了,现在,她竟然…… 阴鸷的眸子忽而沉了下去。 苏亦彤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仿若未觉的坐直了身子。 云清寻来的两件衣服,别说,倒还真的符合她的交代。不仅又破又烂,还臭…… “什么破衣服,扔出去。”风飞翼抬袖捂鼻,嫌弃道。 “别……”苏亦彤慌忙阻止,快速接过云清手中的衣服。“扔了你穿什么呀!” “哼。”撩开车帘,风飞翼径自跳下马车,微怒道:“既然陛下要穿,那陛下就穿好了,臣不奉陪。” 袖袍一拂,扬长而去。 彼时,天光微亮。 苏亦彤无语的看向云清,问道:“你家王爷的脾气一直都是这么冲吗?” 云清无奈地耸了耸肩。 苏亦彤翻了两个白眼,也跳下了马车。“算了,当朕没有说过这句话。” 阳光微暖,晨风拂来,将她身后的墨发卷起,她下车之后就朝着风飞翼所走的方向追了上去。“风飞翼,你先别走啊,你等等朕。” 风飞翼顿了顿,继续往前。“陛下还是自己去罢,本王就不奉陪了。” 第六十七章 幽州瘟疫(五) “喂!风飞翼,你别这么小气行吗?”苏亦彤快步追上,眼疾手快的拽住他的袖袍。 风飞翼头也不回,“小气,哼!那陛下不若穿一个给本王看看。” “朕又没说不穿啊。”她哄道:“不就是破了点,臭了点嘛,你到底在介意什么啊。” 介意什么?这种话也只有她能说得出来了!他可是离国的摄政王,就算自小活在不见天日的密室里,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叫他堂堂一个摄政王穿乞丐的破衣服,想都别想! “哎呀!你要是介意的话,朕先穿给你看嘛。”瞧着黑脸的摄政王殿下没了反应,苏亦彤使劲把他往回拽。 “放手。”傲娇的摄政王殿下往回抽了抽袖袍。 “不放。”苏亦彤干脆由拽改为了抱着他的胳膊。“反正你要是不答应,朕就不放。” “陛下若不放手,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不客气就不客气。”苏亦彤挺了挺胸,往他跟前凑了凑。“老子不怕你。” 风飞翼气急反笑。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不要脸也就罢了,就连这求人的架势也强势的让他窝火。 云清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王爷被皇帝陛下拽进了马车,暗自咽了口唾沫。大概也只有陛下能拿他们爷有法子了。 “拿开,本王不穿……” “哎呀!风飞翼,就当朕求你了,你就穿上嘛。” “不穿。” “你要是穿了朕什么都答应你,” “不穿。” “哎呀!风飞翼,你就试一下嘛,就一下,” “不穿。” “穿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很臭。” 马车内,苏亦彤连哄带骗,撒娇的声音连续传来。 云清在车外听得好笑,差点就绷不住了。就在他以为自家王爷宁死也不会屈服于陛下的淫威之时。一炷香后,换上乞丐装,装扮成老人的摄政王殿下从马车上下来了。 “爷……”忍着笑拱手,云清别过了视线。 风飞翼白他一眼。“怎么,没见过本王穿乞丐的衣服?” 话里的怒意显而易见。 云清垂下脑袋,有点不知所措。哪里是没见过呀!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这时,苏亦彤也换好衣服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咧嘴道:“怎么样,云清,你家王爷这样子还不错吧!” 云清眼角抽了抽。他能不说话吗? 她围着风飞翼转了两圈,心情很好道:“看看……你家王爷多帅气,连这破布烂衫也遮掩不了他周身气质……啧啧啧……就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风飞翼冷着脸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 苏亦彤张口就答:“当然是可惜你不是个女子啊,不然,就凭你这容貌,六宫粉黛无颜色哪……啧……” 又啧啧了两声,风飞翼脸都黑了,拽着她的衣襟就往前走。 “哎!风飞翼你干嘛!你松开朕。” “喂!跟你说话呢!你放开……” 苏亦彤在摄政王殿下的手中挣扎良久,实在没了法子,只得放弃挣扎朝云清喊道:“云清一定要记得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云清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手,道:“陛下放心,云清一定在这里等着您和王爷回来。” 话落,两道人影已然消失不见。 “哎呀!风飞翼,你放开,朕难受……”被风飞翼拽着衣襟拖了很长一段距离,苏亦彤有点窝火。 这人不就是仗着比她个子高吗?比她力气大吗?有什么好得意的,要不是她打不过他,她还真想挫挫他的锐气。 风飞翼黑沉着脸,松开她。“既然已经出了兵营,陛下当注意自己的身份,万莫再自称为朕了。” 苏亦彤理了理衣襟,脸红脖子粗道:“朕当然知道,要你管。” “知道就好。”风飞翼冷哼一声,虽是穿着破布烂衫,但气势依然很足。 苏亦彤道:“喂,风飞翼,你现在可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把你摄政王的气势拿出来吓人,就你这样,恐怕还没等混进去呢!就被人识破了身份。” “知道了。”风飞翼放软了语气,直挺的腰背一下弯了下来,似是佝偻着腰背的老人。 “嗯,这还差不多。”苏亦彤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吧。” 二人此次扮演的身份,乃是外地逃荒来的父子,故而,苏亦彤这个当儿子的,自然要比风飞翼这个当爹的要好演许多。 绿树春深,燕语莺啼声断续,蕙风飘荡入芳从丛。 二人一路沿着官道出了草原,待到午时,烈阳当空,才终于看到那遥遥城墙。 苏亦彤走的有点踹不过气,拉着风飞翼的破袖子,道:“不行了,不行了,我们先歇一会。” 早上走的急,又忘了带水和干粮,她这会,已是又饿又渴。 风飞翼低头看她,沉声道:“陛下这是走不动了?” 苏亦彤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废话,一早上没吃没喝,你不累吗?”更何况,她还是病体初愈,能坚持到现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风飞翼仿若未觉。“可是快到幽州城了。” 两人此时站的地方乃是一处高坡,远远可见,官道上,无数倒地不起的百姓正趴在地面,痛苦呻吟。 “朕当然知道快到了,但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过去,指不定会被他们当成什么怪物……” “那陛下的意思是,往回走?” “当然不是。”摇摇头,她眸光希冀的看向他。“风飞翼,你能不能去弄点吃的,朕饿了……” 风飞翼别过视线。“不去。” “哎呀!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嘛!”苏亦彤故作委屈道:“朕大病初愈,身子还未好全,你就真的忍心让朕同你受苦嘛!” 墨染的眸子有些松动。 苏亦彤又道:“而且只有吃饱了才能力气干活,现在离天黑还远着呢!你总不能让朕饿着肚子罢!” 可怜楚楚的看了过来,桃花眸中泪光闪动,再加上她那一身破布烂衫,倒还真有点可怜。 风飞翼抿了抿唇。 苏亦彤接着道:“风飞翼,就当是朕求你了,你就行行好嘛,朕保证吃饱喝足之后,什么都听你的。” “走罢。”风飞翼瞥了眼幽州城的方向。罢了,还是先走吧。 “好咧。”一听要走,苏亦彤就知道有戏,立刻喜笑颜开的跟了上去。 春日的阳光虽不及夏日那般燥热,但彼时正值正午,乃是一天之内最热的时辰。 苏亦彤大口喘着粗气,热的直吐舌头,走了好半天,才随着风飞翼来到城外的一处树林之中。 大片阴影投下,遮住了头顶炙热的光线,清爽的风拂面而来,苏亦彤感觉心中的燥热立即退了不少。 潺潺水声,由远及近。 风飞翼道:“陛下就在此处等本王罢。”一脚蹬掉脚上的破鞋,他转身就走。 苏亦彤左右看了看,荒郊野外,有点不安心,忙捡起他的破鞋,跟了上去。“风飞翼,你等等我。” 风飞翼微微侧头一顿,冷笑一声,继续往前。 穿过丛林,来到溪水流淌的源头所在,风飞翼随手从一棵大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光着脚入了小溪。 苏亦彤从后边追来,愣在了原地。她是个旱鸭子,打小就怕水,不论是小溪还是小河,她都有一种来自内心的恐惧之感。 一时站在岸上没了动静,她蹲下身,无聊的捡起了小石头,四处乱飞的视线却是始终停在了那道高大的背影之上。 心里莫名涌起的暖流让她对面前人的认知有些许改变。 以前她总爱和他呛声,总觉得他权倾朝野,除了讨厌之外,还有点目中无人。甚至觉得,他一直想要杀她。可现在细细想来,她又觉得,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 而且每一次,她遭遇不测之时,他总能及时赶到,救她于危难…… “啊……呸……苏亦彤,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这个人可是要杀你的。”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刚刚胡思乱想的思绪立刻回归了正轨。 溪水中,风飞翼一身破布烂衫,加之面上苏亦彤特地为他画的老人妆,看着有点滑稽。但他出手的动作却是飞快,手中的树枝一落一抬之间,树枝上已是叉了几条不大不小的鱼。 “好了。”风飞翼脚尖轻点水面,飞身而起,直接平稳的落到了苏亦彤的面前。 “好了?”苏亦彤有点心虚。“那现在该怎么弄,我帮你?” 风飞翼瞥她一眼,“陛下知道如何刮鱼鳞吗?” 苏亦彤摇摇头。 “那陛下知道如何烤鱼?” 她还是摇摇头。 风飞翼作罢。“算了,还是本王来吧。”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薄薄的石头片,朝着溪水边再次走去。 苏亦彤肚子饿的咕咕直叫,看着看着,就忍不住靠着身旁的大树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之后。 风飞翼拿着几条烤好的鱼走了过来,推了推她,唤道:“陛下。” “嗯。”苏亦彤睁了睁眼。“好了吗?” “嗯,可以吃了。” 风飞翼将鱼递到她的面前,鱼肉的鲜美之气顿时萦绕她的鼻端,苏亦彤贪婪的舔了舔舌头,还不等完全睁开眼,就一把将鱼抢了过来,狼吞虎咽的大口咀嚼。 吃饱喝足,苏亦彤满意的砸砸嘴,称赞道:“不错呀!风飞翼,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正午的燥热褪去不少。吃过之后,风飞翼便坐在树下乘凉,闻言,不禁回头看她,勾唇道:“陛下的意思,是在夸赞本王的厨艺吗?” “那当然。”她笑嘻嘻的走过去,打着商量道:“那个风飞翼,咱们能不能商量个事啊。” “不能。”风飞翼直接了断的拒绝:“本王堂堂一个摄政王,又岂会沦为他人的厨子,陛下,想想就好,莫要想的太美。” “你……你怎么知道朕想要说什么。”她明明都还没开口。 风飞翼轻笑道:“陛下都已经将想法写在脸上了,如若这点本王还看不出来的话,那就枉为摄政王了。” “有吗?”苏亦彤捏了捏自己的脸。不确定道:“真的有那么明显?” 第六十八章 幽州瘟疫(六) 林中,树影婆娑起舞,凉风习习。 刚开始的时候,苏亦彤还有兴趣和风飞翼拌两句嘴,到了下午,她便忍不住周身的疲倦,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甚好,待她醒来之时,天色已然擦黑。 两人吃饱喝足,趁着月色赶路。 幽州城外的官道上,难民成群,似是多日未曾得到过安眠一样,那长满脓疮的脸上还可见青黑色的黑眼圈。 苏亦彤浑身摸了摸,终于在衣摆处寻到了两块完整的破布,撕下来,自己留一块,再递了一块给风飞翼。 男儿家略显粗狂的声音落在这阵阵哀鸣声中格外清晰。“爹,你拿这个捂上口鼻。” 风飞翼佝偻的腰背一顿,生满褶皱的眉头都快拧成了一团。这么臭的东西,叫他拿去捂口鼻,想都别想。 见他没有动作,苏亦彤直接往他手上塞了过去,小声道:“别看这只是一块破布,你只要用它捂住口鼻,防止空气中病毒的吸入,就可以预防瘟疫。” 风飞翼听得云里雾里,拿着破布的手迟迟没有动作。 苏亦彤也不矫情,直接将破布遮住了口鼻,绕到脑后打了个结。 回头瞅见风飞翼还愣在那里,她一把抢过,道:“爹,还是儿子来帮您罢。” 风飞翼眼角直抽。这小子一口一个爹倒是叫的顺口。 然而等他反应过来时,那块破布已经挂在了他的脸上。他正欲伸手扯下,却听苏亦彤严肃地道:“你若不想感染瘟疫,就戴好了,不然,活着走不出这里,可别怪朕。” 手重重垂下,风飞翼忍住心头的恶心,白她一眼,不动了。 “爹,我们走吧。”像模像样的走到一名年老色衰的老头子面前,苏亦彤小声问道:“请问老爹,这幽州城的城门什么时候能开啊。” 那老头子撑着病重的身子看她一眼,摇头道:“开不了了,幽州生了瘟疫,城内城外都封锁了,既不让进,也不让出。” “啊……”苏亦彤故作惊讶道:“那可该如何是好,我跟我爹还赶着去城中投奔亲戚呢!” 老头子道:“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我劝你们啊,还是趁没有感染瘟疫前快点走。否则啊,就出不去了。” “老爹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瞧见了没有,”那老头指了指周围瘫软在地,大声哀嚎的人群,说道:“这些人哪,都是外地来的,也是在幽州城外呆了一夜,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什么不去寻大夫。” “怎么寻,瘟疫泛滥,感染者所过之处,接连遭殃,现在哪……幽州城外已经有大部分村民已经逃走了。也只有我们这些感染了瘟疫的人呆在此处等死。” “老爹是不是说的太严重了!” “有什么严重不严重的,你看看老头子我,再看看他们,不都是一模一样的,” “那你们可知发生瘟疫之前,这里曾出了什么事吗?” 老头思虑片刻,回道:“也没什么别的古怪事,主要是瘟疫发生之前,不少农户家里养的鸡鸭都无缘无故的死了。” “鸡鸭死了?” “说来也怪啊,养的猪都好好的,偏生鸡鸭都死了,这不,还没过三天了,城中就开始陆续死人了。一开始,也没人在意,只当是个巧合罢了。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幽州知府眼见着瞒不住了,就上报了朝廷。哎……”老头长叹一声,道:“人都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可都城那边什么消息也没有,想来是当今的陛下已经放弃这座城了。” 听了他这话,苏亦彤的脸色有点黑。“怎么会,老爹你想多了,指不定哪天钦差大臣就来了。” “什么钦差大臣啊,”老头子啐了口口水,道:“就算有,也只会是个贪官罢了。” “呃……”苏亦彤没了声。 瘟疫当前,百姓怨声载道也是常事,况且,看这些难民的情况,应该是多日不曾吃喝,坐在此地等死罢了。 “求求你了,给点吃的吧。” 两人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就伸了过来,拽住了苏亦彤的小腿。 “啊……”她借着月光看了趴在地上抱着她小腿的人一眼,立刻吓得哇哇大叫,“啊,爹……救命,救命……” 风飞翼默默扶额,一脚踩上那人的胳膊迫使他松开了苏亦彤的小腿。 那人呼痛一声,蜷缩在地,大声道:“这两个人是官差。”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涣散的目光都齐齐看了过来。 苏亦彤吓得跳到了风飞翼的后背上,后怕道:“怎么办,” “怎么,陛下也有害怕的时候。”风飞翼勾了勾唇,嘲笑道。 “废话。”苏亦彤道:“这群人一看就知道是仇视官差的,能不怕吗?” 而且难民杀人的手段远比官差杀人的手段要强多了。她可不会忘记,电视剧中各种为了活下去的难民不惜杀害活人吃肉的片段。 一想到这里,她就浑身哆嗦。“风飞翼,怎么办,我们今天不会死在这里吧。” “先看看再说。” 在那人的号召下,染了瘟疫的难民们都摇摇欲坠的起身,朝着这边走来。 长满脓疮的肌肤,溃烂的脸,还有那颤抖的手,都像极了已经腐烂的尸体。 看着这些人,苏亦彤忽然就想到了曾在历史书上看到的那首描写古代瘟疫的诗。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可不正跟眼前之景,一模一样。 “风飞翼,我们还是走吧,看样子,一定是军中出了奸细,将我们的行踪透露了。”不然,刚刚那人又怎会知道他们是官差。 风飞翼微微侧头,腰背仍然佝偻,“不是陛下要来的吗?现在走又是何意?” “你没见他们那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样吗?生命诚可贵啊。” 两人说话的档口,已有几双瘦弱的手落在了她的小腿上,她吓得哇哇大哭,大声道:“你们别听他瞎说,我们不是官差,我们真的是来幽州投奔亲戚的。你们不要杀我们好不好……” 难民群中又有人道:“你们胡说,你明明就是官差,我可是听说了,往前一百里的地方,可有不少押送粮食的人驻扎在那里……” 此话一出,全场的难民都激动了。 “你说什么?” “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人又道:“他们明明知晓幽州瘟疫泛滥,我们这些难民饿的食不果腹,他们竟然还有闲心驻扎在那里,不给我们吃的。” “乡亲们,你们想想,官兵一来,他们就来了,他们不是前来探路的官差又是什么。而且,我还听说了,那个昏庸无能的狗皇帝和摄政王也来了,指不定他们就是那狗皇帝和摄政王。” 苏亦彤有种想一刀将那说话之人砍了的冲动。 她说什么了吗? 刚刚与她对话的那老头子也从人群中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来,道:“怪不得她刚刚像老头子我问了那么多关于瘟疫的事情……他们一定是官差,一定是。” 这下子,有人指证,苏亦彤百口莫辩。 踢了踢风飞翼,她附在他的耳畔道:“怎么办,怎么办……” 风飞翼嗤笑一声,苍老的声音响如洪钟,“莫要胡说,小老儿只是同我家不孝子来幽州城投奔亲戚,乡亲们千万别冤枉了好人。” 苏亦彤听得目瞪口呆,忙止了哽咽道:“风飞翼,你行啊。”她以为他不说话,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却没想到,他一开口,这家伙的声音比她演的还要到位。 “乡亲们,不要听他们的话,他们一定是那狗皇帝派来的卧底,咱们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苏亦彤暗暗咬牙,怒道:“你大爷的,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狗皇帝,她又没欠你家钱……” “你们看,她在为狗皇帝说话,乡亲们,今日,我们就杀了他们……” 高喊声一阵高过一阵,刚刚还要死不活的一群人,立刻变得生龙活虎,丢下自己卧病在地的家人,操着家伙围了过来。 苏亦彤暗道一声不好。直恨自己刚刚为何要多嘴。 风飞翼背着她后退一步,已是来不及逃跑了,难民们已经操着家伙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显然不给他们逃命的机会。 “怎么办……”苏亦彤急成一团。 风飞翼没好气道:“陛下不是向来足智多谋吗?怎么到了现在就不行了呢!” “朕倒是想。”她愁眉苦脸的道:“可这是阴谋啊,而且还是我自己给自己挖的坑,”早知道这样,就算多耽误一两日,她也要将那奸细找出来才走。 现在好了,奸细还在,他们却已经被难民包围了,能逃不逃得到都还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剑光突然穿破人群向着二人刺来。苏亦彤眼疾手快,尖叫道:“风飞翼,小心。” 破空声传来,剑身堪堪擦着风飞翼的肩膀而过。身后又是一道剑光刺来,苏亦彤吓得大叫:“后面,后面。” 风飞翼被她的尖叫声扰的心神难安,喝道:“你闭嘴。” 顺手拉过一个难民当了替死鬼。 风飞翼用力一拽,将苏亦彤拽到身前。她还没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便觉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随之而来。 “风飞翼,你干嘛。”刀剑擦着她的脸而过,将她额前的长刘海割成了两截。 “出门的时候没有带剑,就先让陛下委屈一下了。”他双手拽过她的腿,将内力倾注到她的身上,用力一甩,横扫出去,前方立刻黑压压倒下一大堆难民。 这时,又有人大声喊道:“你们听见了没有,那个耍猴的人称那人为陛下,她一定就是那个狗皇帝,大家上啊,杀了这狗皇帝,为咱们的亲人报仇。” “杀啊,” “杀了这狗皇帝,为我女儿报仇。” “杀了这狗皇帝……” 震天的喊杀声似震耳欲聋般,齐齐传来。 眼看着各种各样的棍棒就要落下,苏亦彤吓得赶紧闭上了眼,大声哭喊道:“风飞翼,你倒是快点啊,朕还不想死。” 第六十九章 杀机四伏(一) “闭嘴。”风飞翼无暇分身,既要顾着她的安危,又要在不伤那些难民的情况下将他们打发走,已是一个头两个大。加之又有不少杀手暗藏其中,分散他的注意力,他更是不能掉以轻心。 一道冷风刮来,苏亦彤老实巴交的闭上嘴,泪眼连连。 “我们走。”挥出一道劲风,破碎的衣衫在风中摇摆不定,风飞翼冷眸一沉,长臂揽过苏亦彤的腰身,借助朝他刺来的一把长剑,脚尖一点,冲天而起,逃出难民们的包围圈。 只听身后一道怒喝声传来。“给我追……” 苏亦彤惊慌之下,回头看去,只见身后成百的难民呼痛的躺倒在地上,模样甚是惨不忍睹。 她努努嘴,有些不忍道:“风飞翼,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那些人是无辜的。” 本就身染重疾,又受人蛊惑,说到底,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但她就是觉得,他们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风飞翼低头白她一眼,冷声道:“与其担心他们,陛下还不如好好担心下自己罢,若本王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可是冲着你来的。” 身后追兵不断,显然那些杀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几个跳跃之间,与他二人的距离大幅缩短。 苏亦彤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风飞翼,他们快追上来了,你快点。” “别动。”风飞翼喝道:“不想死就闭嘴。”一把扯下脸上的破布,他黑着脸道:“苏亦彤,你给本王记住,今日是你欠本王的。” 他揽着她一个旋身,趁那些杀手不备,凝聚内力拍出几掌。 “轰……”的一声,掌风拍空,落于地面,瞬时拍出了一个大窟窿,惊起漫天尘土。 月光下,两人破败的衣衫相互交织。风飞翼沉声道:“我们走。” 隔空打出几掌,他揽着她凌空而起。朝着两人来之时的那片小树林飞去。 然而,那些杀手见追不上他们,便开始搭起了弓弩。 剑拔弩张,杀气凛然,紧绷的弓弩在月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芒。 随即几道箭矢破空的声音从两人的身侧嗖嗖划过。苏亦彤怒道:“这些人未免太可恶了,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还真以为老虎不发威,拿朕当病猫啊。” “哎!风飞翼小心。” 身子后仰躲过一箭,苏亦彤心中怒意难平,正想着要不要撸起袖子让风飞翼停下来和他们对打一架,左手就突然触到了右手手腕上的那把小弓弩。 她怎么把这个忘了。喜色涌上眉梢,她道:“风飞翼,你先停下来。” 风飞翼侧头看了眼身后紧追不舍的那群杀手,不禁蹙了蹙眉。 苏亦彤不耐道:“让你下去你就下去……” “这可是陛下说的。”他倒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大手一松,苏亦彤虚空掉落。 “啊……” 她吓得尖叫出声,怒道:“风飞翼,老子是让你停下来,不是让你丢下来啊。” 绝望的闭了闭眼,眼见着她就要摔个狗吃屎。后脖子上的衣襟却突然被人拎起,同时响起风飞翼那低沉而又邪魅的声音。“本王还当陛下突然说停下来,是会什么功夫……倒没想到……陛下这……” 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拽着她平稳落地,苏亦彤仍不可避免被扔到了地上,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风飞翼,你个王八蛋,信不信老子杀了你。”哀嚎一声,她皱着眉头从地上爬起来。 与此同时,那些杀手也已掠到了两人的身前。 柄柄长剑亮如星光,发出阵阵轰鸣之声,似已在为将要杀的人兴奋不已。 风飞翼负手而立,飞身后退数步。苏亦彤一回头他就不见了身影。气得又大骂道:“风飞翼,你能不能稍微有点男子气概。” 风飞翼没有回话,倒是那群杀手有点迫不及待的朝她围了过来。“狗皇帝,拿命拿吧。” 苏亦彤按了按手腕上的弓弩,后退一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道:“既然要杀,那何不让朕死个痛快,能不能先告诉朕,到底是谁想要杀了朕。” 杀手冷笑道:“你以为,就凭你也配?” 长剑一抖,剑光四射,几人欲要出手,却听苏亦彤突然喊道:“慢……” 杀手们一怔,还真的停在了原地。 苏亦彤狡黠一笑,一撩衣摆,大腿一跨,腰背挺得笔直,左手搭上右手手腕,借着他们停止动作的这个档口,快速叩动开关。 “嗖嗖……” 细小的银针与夜色融为一体,以闪电之势刺入了其中两名杀手的胸腔。 “砰”尸体倒地。 位于那两名杀手身后的人立刻反应过来,挥动着长剑将那细小的银针砍成两截。 银针上抹了剧毒,沾者即毙命。 她勾唇一笑,讽道:“让你们看不起老子,老子现在弄死你们。” “嗖嗖……” 银针破空声音接连在耳畔响起,杀手们势不可挡,被逼得连连后退,又有两名杀手到底。 “如何……”她得意的扬了扬眉,长腿朝地面一划,扬起漫天尘土,她快速叩动弓弩的机关,身子一转,借着尘土扬起的空隙,跑向了风飞翼。 “我们快走。” 二话不说拉起风飞翼那只宽厚的大手就往前跑,连方向也顾不得分辨了。 风飞翼玩味的看着她,笑道:“陛下这一招倒是出乎本王的预料啊。” “不然呢!老子不留后招,等着被杀的就只能是我们。” “呵呵……”风飞翼轻笑一声,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说得也是。” 长臂一伸,径自揽过她的腰身,朝前飞去。 飞了一阵,直到身后杀气渐渐消散于无形,风飞翼才放下她道:“今晚是回不去了,我们还是先在这里暂住一晚罢。” “你的意思是睡在这里?”苏亦彤缩着脖子打量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一眼,莫名觉得有点害怕。 “不然呢!”风飞翼睨她一眼,道:“陛下还是先等着罢,本王去拾些柴火来。” “不……不要。”她眼疾手快的拉住他,小声道:“朕跟你一起,可以吗?” 桃花眸中闪躲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风飞翼笑道:“怎么,陛下这是害怕?” “嗯嗯……”她这次也不逞强了,连连点头,手心虚汗直冒。 “嗯。”风飞翼转身就走。 苏亦彤紧追不舍,一双大眼不停地提防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风飞翼感觉到了她的害怕,于是没话找话道:“陛下刚刚用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果然,一听到他的声音,苏亦彤心底的戒备就放松了不少,她松开他,撸起袖子,露出那把精致小巧的弓弩,问道:“你说的是这个?” 风飞翼点头。 她笑道:“这个呀,就是简单用来防身的武器,以备不时之需。” 她本来还想着,只要风飞翼一有杀她的心思,她就借助这把弓弩的优势杀了他。结果却没想到,风飞翼没杀成,倒是关键时刻救了他二人一命。 “确实。”风飞翼挑挑眉,“陛下这东西是这哪里买的,据本王所知,离国并没有这样的武器。” 而且能将外观和作用合二为一,且实用的,更是少之又少。 “那当然。”苏亦彤有些得意,笑道:“这可是朕亲手设计的,全天下除了朕有,哪里都买不到。” “哦,是吗?”风飞翼微微蹙眉,倒没想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皇帝陛下,还会设计这种东西。“可否给本王看看?” 不过转念一想,苏亦彤近来的改变确实是大,就算会这些也不足为奇。 “不给。”苏亦彤宝贝的将那弓弩护在了怀中,道:“万一你是个天才,只要看一眼就会了,那朕岂不是亏大发了。”更何况,这可是她将来治敌的宝贝,她才不会让人轻易学了去。 风飞翼加快了步子。“当本王没说。” 月上中天,整座山头都被渡上了一层银白的月光。 二人在山顶找了处空地燃起火堆,暂时歇脚。然而苏亦彤却是忍不住逃命的困倦,睡了过去。 竖日一早。 阵阵晨风夹着凉意飘来,苏亦彤冻得打了个寒颤,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彼时,天还未亮。 山风呼啸而来,她单薄的身子似染上晨露,只觉浑身冷意层层。 那端,风飞翼靠着石头安然沉睡,似乎没有要醒的意思。她打了个哆嗦,猫着腰走过去,摇了摇他的胳膊,唤道:“风飞翼,你醒醒……” “什么事。”困倦的声音里夹着疲惫,风飞翼连眼皮也未抬动分毫。 “那个……”她磨蹭着道:“你有没有觉得冷啊?” 风飞翼闻言,微微睁眼。 苏亦彤低头道:“朕觉得有点冷。” 火堆已然熄灭,暗如黑夜的天色一片白雾蒙蒙,看不清方向。 风飞翼揉了揉太阳穴,难得柔声道:“天还未亮,陛下还是再忍忍吧。” “可是我冷……”苏亦彤放软了声音,可怜巴巴地道。 风飞翼白她一眼,无语道:“真是本王上辈子欠你的。” 被诓来微服私访不说,还让他穿上臭味熏天的破布烂衫,现在更好了,他更是从离国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变成了她打杂的奴仆。 真是想想就窝火。 “你……” 唇角一勾,长臂一伸,他径自将她揽入怀中,闭眼道:“别动。” 苏亦彤目瞪口呆。她刚刚有说什么吗?她说她冷,是想让他去生火,他倒好,竟然占她便宜。 咬了咬牙,她正要开口,便闻耳畔那道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别闹,本王有点困。” 张了张嘴,她蓦然道:“风飞翼,朕说冷。” “本王知道。” “那你还不快点去……” “难道本王给陛下取暖,还不如一堆火吗?” 苏亦彤:“……” 有了风飞翼的体温加持,没过一会,她也睡了过去。 再醒来之时,晨曦的微光已经落在了二人的身上,暖和绵阳。 她伸了个懒腰,正欲推开风飞翼起身,一动才发现某人的大手正纹丝不动的放在她的胸前…… 身影微微颤抖,她止不住愤怒破口大骂道:“风飞翼,你大爷的,你的咸猪手往哪放呢……” 第七十章 杀机四伏(二) 风飞翼被推了个猝不及防,不悦的皱了皱眉,眯眼看她:“本王……” 话还没说完,苏亦彤的拳头就落了下来。“敢占老子的便宜,你死定了。” 风飞翼微微侧头躲过她的攻击,“砰”的一声,骨头与石头碰撞的声音响起,苏亦彤痛得龇牙咧嘴,大声骂道:“风飞翼,你臭不要脸。” “陛下,”抿抿唇,他眉头轻蹙,状似慵懒的倚着身后的大石,低声道:“该说不要脸的那个人应该是本王吧?” “你……”苏亦彤哑然,转身就走。“老子不跟你个死变态呆在一起了。” 山路崎岖,她一路小跑着下了山。风飞翼撑着身子坐起,看着渐渐消失在晨光里的那道娇小身影,有点无语。 默了默,也跟了上去。 山间风凉,偶有鸟啼声徐徐传来。 然而,他才走到一半,便见已经走远的苏亦彤去而复返。 “风飞翼,有刺客……有刺客……”一见到他,她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般,几个箭步冲了过来,躲到了他的身后。 风飞翼浓眉紧蹙,危险的气息在风中弥漫。“哪里。” 苏亦彤指了指前面的山路,道:“就在那里,好多人……”刚才要不是她眼力见好,跑的快,恐怕这会都已经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了。 “看清了没有,到底多少人?” “最少有二十个。”她后怕的缩了缩脖子。 “知道了。”风飞翼侧头睨她一眼,“走吧。” 她拽着他的袖袍急道:“前面都是刺客,你确定要往前走吗?” 他冷笑道:“陛下,莫不是倒现在还以为咱们能全身而退?” 她微微惊愕。“什么意思?” “我们的行踪既已泄露,背后之人又怎会放弃这个一石二鸟的机会,陛下若是无事,还是老实些的好,别给本王添堵……” “可是……”苏亦彤张了张嘴,有些力不从心。 “走吧。”风飞翼睨她一眼,头前带路道。 “嗯。” 两人沿着山路朝山下走,可才走了几步,树林中突然传来如雁翅挥舞的沙沙声响,惊得一群鸟儿四散飞去。 风飞翼不动声色的摆手,停止前进。长臂一伸,径自揽过她的腰,带着她飞到了林间一棵最大的树上。 苏亦彤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却见风飞翼食指轻触薄唇,示意她闭嘴。 她咽了咽口水,不敢去看地面的高度,轻轻将头埋入了风飞翼的怀中。 树下,几名提着长剑的黑衣人与二人擦肩而过,隐隐可听见他们的对话声。 “老大,你说那个狗皇帝会躲在哪里,咱们都在这山里搜了他们一天一夜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有人轻哼道:“怕什么,他们回去的路都被咱们的人包围了,他们要是有本事闯过,那也就罢了,若闯不过,那不正好是咱们立功的好机会吗?” “老大英明。” 说话声渐渐走远。苏亦彤顿时长吁一口气,急道:“怎么办,看样子,咱们是回不去了!” 风飞翼睨了她一眼,冷声道:“怕什么,陛下来时不是信心满满的吗?” 说完,他揽着她的腰肢跃下枝头,安然落地。 也就在这时,林中的风向陡然生变,杀气腾腾,数十柄刀剑在树叶的密缝中生出刺眼的剑光。 苏亦彤抬手遮脸,“风飞翼,我们中计了。” 刚刚那几人明显是故意从树下走过,然后假装走远,引他们出来。 “闭嘴。”风飞翼拂袖将她挡在身后,冷冽的眉眼间杀气突生。只听他冷冷道:“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 如若他没有猜错,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苏亦彤,还有他。 但若想将他们二人都一网打尽,那势必是觊觎离国皇位。只是令他不解的是,如今的离国皇室除了苏亦彤之外,便再无皇亲,到底是谁如此大费周章的想要杀了他们。 黑衣人们笔直站立,谁都没有说话。冷眉一扬,提剑砍了上来。 风起叶落。 风飞翼破碎的袖袍在风中鼓动,年老的色相一瞬褪去,他大手往后一推,苏亦彤一个不防,就被他用内力送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 犹如鬼魅的身影在刺客们的刀剑下自由穿梭,“卡擦”一声,便闻脖颈被人拧断的声音传来。刺客们一顿,大吼一声,进退迅疾,形成一个包围之势,自上而下提剑砍来。 风飞翼纹丝不动,掌心凝聚内力,眼神冷漠的道:“本王给过你们机会了……” “咔咔……” 银白的长剑被他徒手劈成两截,苏亦彤在树上看得胆战心惊。还好,还好,她没有选择跟风飞翼为敌,否则,就凭他这功夫,她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电光火石之间,风飞翼腾空而起,挥出的内力像是一股无形的气流,牵引着断掉的剑刃在空中打了个旋,然后以闪电之势刺向在场几名黑衣人的胸膛。 速度之快,黑衣人们来不及防守,就已被那断成两截的剑刃穿透心口,一击毙命。 风止云涌。 几名黑衣人同时摔倒在地,死不瞑目。 风飞翼飘然而落,身后的破烂的衣摆在风中飞舞,仍是气势如虹。 “啊……”苏亦彤愕然的张了张口,正要拍手鼓掌,却发现自己正坐在树上,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风飞翼抬头看她,伸出双臂,道:“陛下,您可以下来了。” “你……”经过刚才那一幕,苏亦彤的心底已出现了巨大的反差,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道:“你不会接不住朕罢?” 她可不想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摔死的皇帝。 风飞翼玩味道:“陛下这是不信任本王?” “不是……不是……”苏亦彤连连摇头,一个不甚,双手打滑,从树上掉落。 “啊……风飞翼救我。”她吓得尖叫出声,已然不敢睁眼。 风飞翼勾唇一笑,在她快要落地之时,飞身而起,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一阵天旋地转,苏亦彤在他怀中眨了眨眼,心中后怕不减反增。忙道:“你……快放朕下来。” 风飞翼声音邪魅道:“这可是陛下说的。” 大手往回一收,苏亦彤猝不及防的一个趔趄,连连后退两步才稳住没有摔倒的身形。 她懊恼的瞪了他一眼,气道:“你这是故意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都红了。 风飞翼不看她:“是陛下让本王松手的。” “你这是狡辩!” “是吗?那就当本王狡辩好了!” 苏亦彤气竭,转身就走。 风飞翼道:“本王还是劝陛下深思熟虑,此山之中杀机四伏,远远不止这一波刺客,若是陛下走的远了,本王救驾不及,还望陛下莫要死不瞑目。” “你……”苏亦彤暗暗咬牙,一字一句道:“那...依摄政王的意思,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风飞翼一本正经道:“陛下是陛下,本王是本王,陛下想去哪里去就是,不用自称我们...” “你...” “还有,若是陛下不喜本王,就请先行离去罢...” “风飞翼。”苏亦彤咬牙切齿,脸都黑了。她倒是想走,关键她不想死!! 嚣张的气焰一瞬归零,她无精打采的走过来,气势恹恹道:“那摄政王想去哪,本王就跟去哪。” 风飞翼满意的点点头,“嗯,走吧。” 浓郁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他特意加快了下山的速度。 然而,两人才刚到山脚下,前方就被黑压压的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批刺客不仅人数多了,看气势,功夫也高上不少。 苏亦彤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问道:“风飞翼,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风飞翼挑眉睨她一眼,道:“若本王没有记错的话,陛下会一些拳脚功夫?” 苏亦彤点点头,咽了口唾沫,道:“会是会一点,就是不顶用...” “那就够了...” 冷眸扫下前方的大批黑衣人。风飞翼捷若雄鹰,快速扣住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手腕,从其手中躲过一把长剑,扔向苏亦彤。“接着。” 苏亦彤当然不敢用手去接,直等到剑掉落在地,她才捡起。 而前方,风飞翼已经与那群黑衣人战在一起。 磅礴的内力犹如浩瀚的汪洋,化成阵阵气流涌动,直震得飞沙走石,大树断成两截。 苏亦彤刚要举剑冲上去,便见不少黑衣人因为恐惧风飞翼的实力,而提着剑向她砍来。 她忙暗道一声不好。想要往回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长剑已挥至她的身后。沁人的凉意从脖颈处传来,她下意识的抬剑抵挡,手脚并用,一脚将那刺客踹飞了出去。 这时又有一把长剑朝着她的心口刺来,她侧身躲过,长剑在手中打了个旋,等剑柄在落于她的手中之时,剑刃已经插入了那名刺客的胸口。 她抽回剑,鲜血顿时喷洒而出,喷了她满脸。 刺客倒地不起,她又觉不满意的跳上去踩了两脚,啐了口口水,嫌弃道:“就你这样的还来当刺客,也不怕笨死。” 于是山底的动静太大,惊扰了还在山中搜查他们下落的刺客,一炷香的时间下来,围过来的刺客越来越多。 苏亦彤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杀人的名场面,虽然吓得瑟瑟发抖,但出手却是毫不留情,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转眼,又杀了好几个黑衣人。 另一端,风飞翼一人孤军奋战,虽是武功超群,但一人难敌四手,眼见着就有落败的迹象。 “风飞翼...”苏亦彤想也不想的就冲了过去,挥剑砍杀掉一个想要暗算风飞翼的人,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黑衣刺客越来越多,明显是有备而来,就算他有通天之能,今天,也未必能活着离开这里,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逃。 风飞翼一掌拍飞掉一个朝他持剑砍来的刺客,与苏亦彤后背相抵,形成前后之势,冷声道:“还能怎么办,杀出重围,逃出去。” “好。”苏亦彤开口应下,道:“要怎么杀出去,朕来配合你。” 第七十一章 杀机四伏(三) 风飞翼道:“看见右前方了吗?” 苏亦彤点头。“看到了。” 他接着道:“那边的防守最为羸弱,不如陛下替本王做掩护,一起合力破道缺口逃出去?” “好。” 苏亦彤也不再多做思考,提剑就朝着右前方冲了过去。 冲天的喊杀声似震耳欲聋,血光四溅,苏亦彤没有内力,自然是敌不过成群结队的黑衣刺客,几招下来,已是力不从心。 风飞翼出手,更是招招致命,眼见着前方的黑压压的黑衣人正在以一种可观的速度减少,他顺势揽过在前方已经杀红了眼的苏亦彤,纵身一跃,飞身而起,速度之快,矫若游龙。 黑衣人在他们身后大声喊道:“快...他们跑了,快追...” 猛一得到放松,苏亦彤身心皆疲,手中染血的长剑掉落在地,她轻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风飞翼调转体内内力,加快了速度,道:“先逃出这里再说。” 半个时辰之后,他带着她落在了昨日捕鱼的那处小溪旁。 林间树影婆娑,一束束阳光挥洒而下,映得清澈见底的溪水波光粼粼。 彼时的苏亦彤已经因为劳累过度而昏过去了。 风飞翼无奈的摇了摇头,轻手轻脚的把她抱到溪水旁,从身上撕下一块碎步,放到水中打湿,轻轻为她擦拭着脸上的鲜血。 朦朦胧胧中,苏亦彤只觉一阵凉爽之意充沛混沌的头脑,她下意识的睁了睁眼,有气无力地问道:“我们逃走了没有?” 风飞翼继续为她擦拭,回道:“逃了,短时间内他们应该找不到这里。” 听到他这句话,苏亦彤心下顿时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吓死老子了。” 风飞翼被她这番表情逗笑,“陛下刚才的样子,本王看着,倒不像是在害怕!” 她白他一眼。“你懂什么。”她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心中一直秉承着现代和平的信念,是个不折不扣的怕事精。可自从穿越之后,古代的律法和阴谋已经让她这弱小的心灵多次遭受重创。要不是还想着要穿越回去,她真想一头撞死在这里,也总比天天被人追杀强。 “是,本王不懂。”他笑道:“要不是陛下,本王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境地。”他指了指身上被鲜血染红的破布烂衫,道:“看看...这都是为了谁?” “总之不是为了朕。”苏亦彤撇撇嘴,起身走了。 今日一场血战,本就破烂的衣衫在刀锋之下越发破烂,鲜血的腥臭味从身上传来,她有些嫌弃的捂了捂鼻,闭眼跳入了浅水中。 春日的水凉意沁人,她在水中冻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强忍着直到身上的血水被缓缓流动的溪水冲刷干净,才走出来。 稀疏冷风拂来,她冻得打了个哆嗦,蓦然抬头,却见层层叠叠的树影下,风飞翼背靠大树,冷峻的眉眼凛如刀削,正目不转睛的坐在火堆旁烤着鱼。 她咽了咽口水,既被他的美貌折服,又被烤鱼的香味吸引。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好了吗?” 风飞翼头也不抬的递给她一条烤鱼,“好了。” 她也不客气,血战了一个早上,正饿得紧,再顾不得许多,接过鱼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之后,她看向风飞翼问道:“风飞翼,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回去?” 按照那黑衣人口中所说,他们回去的路上应是关卡重重,要想安然无恙的与众人汇合,怕还要经多次血战。 “还能怎么回去。”风飞翼睨她一眼,道:“当然是杀回去。”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天黑...”风飞翼道:“天黑之时,他们的防范意识可能会薄上些许,也是我们唯一好钻空子的机会。”他飞身上树,顺势倚着粗壮的树枝躺下,道:“陛下还是趁现在无事,好好休息吧,我们晚上还有一场血战要打。” 月朗星稀,万里无云。 这注定不会是一个太平的夜晚。 只见凉薄的月光之下,喊杀声似震耳欲聋,响彻天际,苏亦彤与风飞翼二人一路浴血奋战,所向披靡。像是来自于地狱的恶鬼凶神,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这已经不知是他们杀的第几波杀手了。浓郁的血腥之味蔓延百里,一路随着他们飘到了那片广阔的平原上。 苏亦彤以剑撑地,精疲力尽道:“风飞翼,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风飞翼的情况也没比她好到哪里,似墨染的眸子红白交替,声音暗哑。“快了,再往前二十里就到了。” 苏亦彤有些颓废。“还有二十里吗?” 前方又有一大批杀手围了过来,她真怕,自己会死在这里。 “风飞翼,朕不想再动了。”慢慢站起身来,最后又无力蹲下,她道:“你自己先走好不好。” “不好。”风飞翼借着月光冷眼看她。 她嗤笑一声道:“为什么不好,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我,夺了离国皇位吗?只要我一死,你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帝,还能为我报仇,有什么不好的。” “苏亦彤,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本王何时说过要杀你。” “呵...难道不是吗?你上次不就是想杀了朕吗?要不是君陌殇以身护朕,朕就去见阎王了。” “懒得和你说。”风飞翼阴鸷的眸中戾气陡然加重。此事倒不是他不能辩解,只是在没有证据之前,他无从辩解。 见他没有正面回答,苏亦彤笑得更欢了。“朕就说是吧。” 她的话音刚落,几道剑光的灿芒就已朝着二人袭来。 苏亦彤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半跪在地,脸色苍白如纸。 风飞翼替她挡开攻击,拔出她面前的长剑往前一挥,剑气如虹,所过之处,杀手当即毙命。 他顺手将她往后背上一捞,道:“抱紧本王脖子的力气你总该有吧?” 苏亦彤茫然的睁了睁眼,点头。 他不再多说废话,反手朝身后拍出一掌,击退了又一波前来攻击他们的人,背着她就往前飞去。 杀手们在身后紧追不舍,好似这最后的二十里便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不能让他们跑了,放箭。” 一声大吼震破云霄,远远传来。 风飞翼暗道一声不好,回头睨了眼趴在他的后背上软弱无力的苏亦彤,问道:“你可还能坚持得住。” 她点点头。“你放心,朕没事。” 若不是浑身疼痛,酸麻入骨,她还真想从他的背上跳下来与那些杀手再大战两百个回合。但显然,她已经做不到了。 “嗖嗖”箭矢破空的声音在二人耳畔骤然响起,风飞翼既要避开疾驰而来的剑,又要顾念背上之人的安危,心中不禁大急。 反手用内力击断了几根箭矢,他皱眉道:“剑上有毒。” “嗯...”苏亦彤意识模糊,只觉背后凉意阵阵,却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 “没事,你搂紧本王的脖颈。” 黎明即将破晓,阵阵冷肃的杀气随着箭矢的疾驰而来。 风飞翼快如鬼魅的身影在箭矢中游动,好几次,险险躲过,眼见着箭雨将要停歇,他不由放慢了身形。但也就在这时,一支泛着森冷光芒的长剑朝着他直直射来。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他侧身躲过,但射箭的人好似猜中了他的心思,又朝着他躲避的方向再次射出一箭。 “...” 苏亦彤闷哼一声,搂紧风飞翼的双手突然重重垂下。 竟是中箭了。 “苏亦彤,你怎么样。”他将她一把捞到身前,看了眼站在高坡之上射箭的那人一眼,竟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但眼下情急,他顾不得再去思考其它,抱起怀中之人就往军队驻扎之地飞。 那为首的黑衣人放下弓弩,低声道:“退...” “可是,主子,那苏亦彤虽然中箭,可风飞翼他...” “不用担心,苏亦彤死不死,都无关紧要,本宫只是想看看,她这一伤,瘟疫之事势必拖延,到时民心窜动,她又该如何自处。”况且,他想要的,是她苏家之人生不如死。若是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让她死,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不过,苏亦彤这两日的举动,倒还真的让他另眼相看了... “属下知道了。” “嗯,吩咐下去,将沿路被风飞翼和苏亦彤斩杀的尸体全部处理掉,不要让他们抓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是。” 黎明破晓,天际,一丝耀眼的光线穿破云层而出。 风飞翼抱着苏亦彤回到军营驻扎之地,还不及见到林太医,便大声喊道:“快...快...喧太医,” “爷,怎么了...”云清闻声赶来。自他二人离开之后,他便一直注意着路上的动静,可当他见到两人身上浴血的破烂衣衫时,却是吓了一跳。 “爷,陛下她...”他也慌了,忙围了上来。 风飞翼抱着苏亦彤直往马车的方向走去,道:“去叫林太医来,快去。” 二人这浴血的一幕,军中不少人都看在眼里,惊愕的同时,也都围了上来。 不一会,林太医便提着药箱被云清拽来了。小老头这两天明显是因为担忧没有睡好觉,走路的时候连着脚步也有点虚浮,一听到苏亦彤出事了,他更是心惊胆跳。 马车内,苏亦彤昏迷不醒,瘦弱的身子半趴在长椅上,身后中箭的地方鲜血直流。 风飞翼有好几次都急得想把那根箭给拔掉,却又怕自己下手不知轻重,让她的伤势加重,只得坐在一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额间大汗淋漓。 “我的小祖宗啊,你们还真是不吓死老夫不罢休啊。”林太医提着药箱掀开车帘进来,一见那根插在苏亦彤背上的长剑,就吓得没声了。 不慌不忙的走过去,他先是为她把脉,又翻了翻她的眼皮,确定她并无性命之忧后,才长舒一口气,道:“摄政王殿下,你可否跟老臣说说您与陛下受伤的过程?” 依他从医多年的经验来看,她这不仅仅只是中箭了那么简单,更多的,倒像是疲劳过度... 第七十二章 反遭设计(一) 风飞翼抿了抿唇,面上急切之色不减,如实答道:“回来途中,遭遇刺客,陛下与本王一路斩杀...” 林太医点头,道:“那就对了。” 风飞翼不解。“什么意思?” 林太医道:“陛下这箭中的倒不深,倒是老臣观她的面相和脉搏,颇有乏力之症,” “那她的伤?” “摄政王殿下放心,陛下的伤并无大碍,待老臣为陛下拔箭上药之后,她兴许就会醒来。”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轻声道:“可要本王帮忙?” 林太医摇头。“不用了,摄政王殿下还是先出去吧。” “也好。”风飞翼掀开车帘又觉不妥,忙又折身返了回来,小声叮嘱道:“林太医,军中有奸细,还望您...” 林太医闻言先是大吃一惊,而后才点头,“摄政王殿下放心,老臣知晓。” “嗯。”风飞翼点头,这才掀开车帘下车。 小喜子闻讯赶来,候在马车外,见到摄政王殿下从马车上下来,他忙问道:“摄政王殿下,陛下怎么样了?” 风飞翼没有理他,冷着一张脸朝前走去。 云清推了推小喜子的胳膊,道:“你就别问了,陛下身受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你莫要扰得军心不稳。” 然而,到了下午,苏亦彤身受重伤,性命危在旦夕之事就在军中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君陌殇先是默许,等到消息在军中扩大了才出面压制。 一时,军心不安,前来押送粮草的军士们都隐隐生出了退意。 “如何了?” 风飞翼坐在马车上,照看昏迷不醒的苏亦彤。车外,云清拱手作揖,回道:“爷,陛下受伤的事已经在军中传开了,属下觉得他们好像有点想回都城。” “嗯。”风飞翼点头,道:“退下吧,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可靠近这辆马车,违令者斩。” “是。” 苏亦彤昏迷期间,小喜子也被云清以陛下伤重,禁止探望的理由赶走了。期间,林太医断断续续的来过几次,见她无碍,就又退下了。 到了后半夜,苏亦彤才从昏迷中悠悠转醒,饥渴难耐地呢喃道:“朕饿了...” 声音细弱蚊虫,一开始,风飞翼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没有搭理,直到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他才反应过来。 “你醒了?”低沉而又魔魅的声音当中带着丝丝暗哑,听得不甚真切。 苏亦彤疲惫的睁了睁沉重的眼皮,道:“风飞翼,怎么是你,小喜子呢!” 风飞翼抿了抿唇,“本王将他赶走了。” “哦。”她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四肢酸麻无力的感觉再次传来,她问道:“朕这是怎么了?” “陛下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他一字一句地道。 “危在旦夕,”桃花眸微微亮了亮,“你的意思是朕快死了?” 风飞翼没有哼声。 她又道:“那你能不能先让朕吃饱,让朕做一个饱死鬼。” 风飞翼气极反笑,瞪她道:“你之前怎么就没被乱箭射死。” 吩咐林太医以看病之名,熬了碗清粥端来,苏亦彤略微恢复了些许红润的面色又变得难看起来,她嫌弃道:“朕不想喝粥,朕想吃肉。” 林太医笑道:“陛下重伤在身,不宜吃油腻的东西。您还是先将就些吧,否则,对您伤势不好。” 不悦的撇撇嘴,她垂眸道:“好吧。” 喝完粥,林太医又按例为了把了脉,点头道:“嗯,陛下现在已经无碍了,摄政王殿下不用担心。” 说完,他便拱手退下了。 苏亦彤趴在长椅上,四肢僵硬的难受,刚刚喝了碗清粥,她恢复了不少力气,于是问道:“风飞翼,你怎么不去休息?” 风飞翼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往前挪了挪,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还是没有哼声, 她有点憋不住了,“喂!你有话直说行不行,不用来吊朕的胃口。” 听了她这话,风飞翼才勉为其难的开口道:“陛下不是身受重伤吗?” 她暗自翻了两个白眼,又听他道:“本王已经放出风声,说陛下身受重伤,命在旦夕,” 双眸一亮,她喜道:“你有办法抓到那个奸细?” 风飞翼点头:“有何不可,陛下这几日只需在车中安心养伤即可,其他的都交给本王来处理。” “好。”苏亦彤重重点头,差点扭到了脖子。 “夜深了,陛下身上有伤,还是早点休息吧,” 风飞翼灭了车内的烛火,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苏亦彤有点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不禁出声唤道:“风飞翼?” “嗯?” “你还好吧?” “嗯...” 一连问了好几句,得来的都是风飞翼敷衍的回答,苏亦彤有点气馁,在长椅上趴了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林太医照例在药箱中放了碗清粥,来替苏亦彤换药。 “林太医,朕这伤重吗?”今日一觉醒来,她只觉全身酸痛的恨。 林太医为她号脉道:“陛下身上的伤倒不是很重,只是流血过多,需要静心修养几日。” “那朕怎么觉得全身乏力的紧?” “听摄政王殿下说,陛下与他这一路多次遭遇截杀,怕是劳累过度引起的。” “哦,”她点头。“那朕什么时候能下地走路。” 林太医闻言笑道:“陛下还是莫要心急的好,万不可乱来。” “朕知道了。” 林太医为她换好伤药,又看着她把清粥喝下,这才告辞退下。 接连两日,苏亦彤重伤昏迷的消息在军中的热度还是没有退散,别的人倒没什么,反倒是小喜子一听急了,站在马车外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不甘心的离去。 他一走,风飞翼立刻掀开了车帘,墨染的眸子汇聚如光,苏亦彤往前凑了凑,抬眼瞪他道:“你该不会怀疑小喜子是那个奸细罢?” 风飞翼勾了勾唇。“未尝不可!” “为什么?”她不解的看向他。 他解释道:“军中加上太医一共五千多人,但在场太医除了林太医能接近你外,其他的人连想看陛下一眼都难,而且...据云清回禀,这两日的小喜子看起来很不对劲...” “切。”苏亦彤轻嗤一声,“依朕看,应该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如何得知是本王想错了?若他真的是奸细呢?陛下又当如何处置?” 她摆摆手,振振有词道:“不可能,谁都有可能是奸细,唯独小喜子不可能!” “陛下如何确定?” “小喜子陪在朕的身侧多年,他要是奸细,朕早就死了...”说到死字的时候,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原主确实是死了,而且她对小喜子知之甚少,听得都不过是他的片面之词,如今风飞翼这么一说,她还真不好确定小喜子是不是无辜的。 “那不如本王和陛下打个赌?” “你想赌什么?” 风飞翼想了想,勾唇笑道:“就赌陛下对本王的信任。” “不行!”苏亦彤道:“你的嫌疑都还没洗刷掉,凭什么叫朕信任你。” “嫌疑?” “你难道忘了昨夜是你亲口承认,那日是你暗杀的本王!” “你...” “看被朕说中了吧。”苏亦彤毒舌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摄政王以后做人还是小心点,像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当本王什么也没说。”风飞翼掀开车帘下车。 苏亦彤得意地扬了扬眉,朝他的背影喊道:“看,这不就心虚了。” 风飞翼一走,她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虽然风飞翼的嫌疑也不可排除,但他说的话确实有理。 那日她坐马车出宫,随身的只有小喜子一人,而且,当时只有小喜子一人离开过,她之前倒觉得没什么不对劲,只以为是风飞翼为了接近她而故意设下的圈套,可现在看来,倒是漏洞百出。 还有,君陌殇为救她身中剧毒那一日,好似也是因为小喜子的指点她才去的摄政王府,她当时也觉得自己的怀疑没错,但观风飞翼的表情,倒还真的像是她错怪他了。 抿了抿唇,她不由陷入了深思。 下午,林太医来为她换药的时候,她随口问道:“林太医,朕什么时候能下地?” 林太医道:“陛下的身子有些虚弱,还需再等两日。” “可是都已经过了三日了!”奸细尚无动静,幽州城的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她若真是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也就罢了,可眼下,她的伤已经大好,若要一直等下去,遭殃的只会是幽州城的百姓。 可若不揪出奸细,又贸然入幽州,恐怕还是会难逃一劫。这明摆着就是那想要谋杀她的人给她出的难题,意在让她在自己幽州百姓中做出一个选择。 “陛下的伤需要静养,您还是不要过多忧心。”林太医劝道。 “朕知道。”苏亦彤垂了眉眼,接着道:“可是朕这一耽搁,幽州城的百姓怕是又要死上不少了。” “陛下宽厚,想来上天定会保佑,陛下还是安心养伤吧,老臣这两日定多想点法子,让陛下身子早日康复。” “嗯。” “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林太医拱手告辞,马车内又陷入一片寂静。 天色将黑之时,风飞翼才慢悠悠的回来。 一见他,苏亦彤心中就有点意难平了。凭什么他可以四处游走,她却只能呆在这破马车里,独自发呆。 不悦的努了努嘴,她问道:“摄政王这是去哪了!” 风飞翼头也不抬,“陛下这话,未免也管的宽了些。” “说人话。” “你...”风飞翼哑然。 “算了,当朕没问。”她摆摆手,别过了头。 月上中天,马车内一片昏暗,苏亦彤与风飞翼两人相对无言,心里都拗着一口气,谁也不愿事先开口打断沉默。 风飞翼更加执拗了,干脆连烛火也不点,就坐在她的对面,与她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 就在这时,马车外突然传来了小喜子那独有的奸细嗓音。“陛下...陛下...” 第七十三章 反遭设计(二) 苏亦彤踢了踢风飞翼的小腿,意思不言而喻。 风飞翼漠然置之。 她又踢了踢他的小腿,有点不满。 风飞翼抿了抿唇,施施然的起身掀开车帘下车。 车外,顿时传来他那低沉魔魅且富有磁性的嗓音。“陛下尚在昏迷之中,你来做什么?” 小喜子战战兢兢的缩了缩脖子。“回摄政王殿下...奴才,想看看陛下...” “不用看了。”他沉声道:“陛下尚未度过危险期,若无要事,你不用再来打搅她,退下罢!” “是。”小喜子借着月光看了马车一眼,作揖一礼,转身退下。 风飞翼直看着他走远,才掀开车帘上车。 不慌不忙的点燃车内的烛火,苏亦彤恼道:“风飞翼,你一个大男人至于和朕一个...”女人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她忙闭嘴,咽了口唾沫。 风飞翼挑眉看她。“陛下一个男人不也是爱较真的很吗?” 苏亦彤:“……” 默了默,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其实……你走之后,朕有想过,也许你的话是对的。” “所以呢?” “所以朕决定相信你一次。” “哦。”风飞翼抬眼看她。“陛下真的愿意相信本王?” 苏亦彤点点头。“朕相信你,你若是有什么计划可先与朕说。” “嗯。”风飞翼点头,朝着车外喊道:“怡安。” 紧接着,怡安的声音从车外传来。“爷。” “看好马车,别让人接近这里。” “是。” 看他一脸严肃,苏亦彤有点唏嘘,明明被杀的那个人是她,为什么摄政王的脸色看起来比她的还难看? “摄政王可以说了?” 风飞翼睨她一眼,点头道:“不若我们来布一个局。” “什么局?” “陛下不是尚在昏迷不醒当中么,不如,就先遣送陛下回宫,由本王押送粮草去幽州城。” “你的意思是?” “本王的意思?!”风飞翼勾唇一笑,高深莫测道:“陛下,很快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苏亦彤不悦皱眉。 风飞翼轻描淡写道:“若是陛下伤重,昏迷不醒,需紧急回宫,那知情者当该如何?” “那当然是着急了。”苏亦彤撅了噘嘴,仍是不满。 “那若奸细得知呢?” “还是着急?” 风飞翼点头,“此次幽州一行,本王与陛下同为对方目标,由此不难看出,此人必是离国之人。” “所以呢!”苏亦彤觉得有理,忙往前挪了挪。 “若是陛下突然回宫,而对方又毫无准备,陛下觉得,是否能让隐在军中的那个人露出马脚?” “所以,若是朕要回宫的消息一旦在军中传开,那奸细定会忍不住通风报信,从而露出马脚?你的意思是,背后谋杀我们的人现在不在都城?”苏亦彤声音圆润道。 风飞翼点头,难得的夸道:“聪明。” 苏亦彤得意的扬了扬眉。“那当然,也不看看朕是谁。” “哼……”轻嗤一声,风飞翼别过头,嘴角扬起一抹惑人的弧度。 “那就这么办。” 再晚些的时候,林太医提着药箱来为她换药,她便与他说了此事。 林太医听完,默默点头道:“陛下与摄政王殿下所言有理,此事若不解决,迟早是一个祸患。” “嗯,所以,林太医,明日还需你配合朕演一出戏。”桃花眸中泛着狡黠的光,苏亦彤巧笑嫣然。 林太医拱手,“老臣但听陛下吩咐。” 第二日一早,林太医按例来为皇上把脉。 风飞翼和云清都等在了马车外。 然而,两人才刚站了一会,就听见林太医脸色大变的从车内探出脑袋来,惊慌道:“摄政王殿下,不好了,陛下她……” 风飞翼不悦蹙眉,“如何?” “陛下脉搏微弱,她……” “她怎么了?”他的声音忽而提高。 林太医苍白着脸道:“陛下如今的伤势危在旦夕,需赶快回宫医治。还请摄政王殿下定夺。” “什么?”风飞翼的脸色比之刚刚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更难看了几分。 云清忙扶住他。“爷。” 他摆手道:“本王没事。” 林太医默默低头道:“那陛下她……” 风飞翼别过头,思虑片刻,终是开口道:“云清,吩咐下去,军中留下两千人马随本王去幽州,至于其他的人都护送陛下回宫。” 云清微微惊愕。“那属下呢?” “同林太医一起护送陛下回宫。” “可是……” “没什么可是,陛下伤重,此事急不得,吩咐下去,立刻整装,护送陛下回宫。” “是。”云清不情不愿的拱手,退下了。 没过一会,皇帝陛下伤重需尽快疗伤之事就在军中传扬开了。 小喜子急得如惹祸上的蚂蚁,守在马车前来回踱步。 风飞翼坐在车辕上,不让任何人上车探望。小喜子在车外呆了一会,又匆匆离开。 见状,他唤道:“云清。” 一阵风刮来,云清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马车前。 他吩咐道:“跟上他。” 云清明了的点点头,身子一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亦彤在马车里有点闷不住了,不禁探出脑袋来,问道:“怎么样了?” 风飞翼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快了,陛下只需安心等待即可。” 苏亦彤哦了一声,又缩回了马车里。 一炷香过去, 两炷香过去…… 就在苏亦彤以为此事不会有结果了的时候,云清拎着小喜子的后衣襟回来了。 “爷,这是他写的密信。”云清拱手,将从小喜子身上搜的东西递给风飞翼道。 小喜子被封了穴道,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张纸条落入风飞翼的手里,而急得满头大汗。 风飞翼接过密信,快速的扫了眼上面的内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车内便伸出一只纤细修长的手将那密信抢了过去。 风飞翼浓眉挑了挑,有点无语。 然而,小喜子却是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只手伸进伸出。 “好啊,你个小喜子。” 快速阅读了密信中的内容,苏亦彤叉着腰从车内走了出来。 这几日,经过林太医的精心照料,她背上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不出力,下地走路还是可以的。 “你竟然敢出卖朕。”怒气冲冲的将密信丢到他的脸上,她大声道:“难道朕待你不好吗?你竟然联合外人来杀朕。” 小喜子动了动唇,没有开口。 云清睨他一眼,替他解开穴道。 他轻轻咳了两声,等缓过气来,才一脸不敢置信道:“陛下……您不是……” “不是什么,你是不是巴不得朕昏迷不醒,死在这里。”苏亦彤扶着车辕慢慢下车,在他面前蹲下,摇头道:“小喜子,朕对你太失望了。” “陛下,奴才冤枉啊。”小喜子喊冤道:“陛下,奴才冤枉……” “冤枉?”苏亦彤低头看他,捡起掉落在地的那封密信,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承认吗?” “陛下,奴才是真的冤枉。”他眸光一转,辩解道:“是摄政王身边的云清,是他冤枉的奴才,您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的片面之词。” “哦,那你且说说,他是如何冤枉的你?”她倒要看看,他为了活命,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小喜子战战兢兢道:“奴才方才看过陛下之后,便感觉一阵尿急,本想去寻个地方小解,却没想到云清他会突然偷袭奴才,将奴才打晕带来这里,陛下,奴才对您是忠心耿耿,您千万不要听信奸人所言。” “奸人?”风飞翼挑了挑眉,“不知你口中的奸人指的到底是谁?” “是……”小喜子看了他一眼,心虚地道:“是你,一定是你!” “你说的是本王?” “对,就是你。”他肯定地道:“我昨日路过,还听到你与云清说要将陛下曝尸荒野,还说……” 他编的谎言实在拙劣,连苏亦彤都有点听不下去了,原以为他是个潜伏的王者,弄了半天,却是个青铜。默默哀叹一声,她道:“小喜子,证据确凿,你就不要再狡辩了,只要你如实交代出背后之人,朕看在你这么多年尽心伺候的份上,就放你一条生路。” 小喜子急道:“陛下,奴才说的是真的,您千万不要被摄政王给蛊惑了,您忘了吗?他一直都想杀你,您……” “够了,小喜子。”苏亦彤忽而怒道:“你真当朕是个傻子,任由你在其中搬弄是非,被你牵着鼻子走吗?” “陛下……”小喜子的声音小了下去。“您难道忘了吗?上次在怡和殿……” “哦,朕知道了。”不等他说完,苏亦彤便打断他,似了然地道:“上次朕在怡和殿遇刺之事,其实是你背后主子的吩咐罢,你费尽心思想要朕将目标定在风飞翼的身上,是想让我们互相残杀,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吗?” 她这话一出,小喜子顿时就没了声音。 她又道:“上次在都城街道遇到刺客,朕身边只有你一人离开过,所以,那一次,也是你将朕的行踪泄露的吧?” “陛下,您忘了,上次是您让奴才去替您……” “对,是朕让你去的没错,所以,当时朕一直没有怀疑过你,但现在一想,其实只有你的嫌疑最大。” “陛下……”小喜子抽噎着压低了声音。 “小喜子,看在咱们主仆一场的情分上,你还是说实话吧。” 小喜子垂眸,小声道:“陛下既然认定了奴才是奸细,奴才无话可说。” 苏亦彤有点恼。“难道你现在还不肯与朕说实话吗?” “不是奴才不愿说实话。”小喜子狡辩道:“是陛下不相信奴才说的话奴才无话可说。” “你……”苏亦彤气得想要发火。“真的是冥顽不灵。” “陛下,”小喜子眨了眨眼,道:“奴才没有想过要瞒你……” 第七十四章 反遭设计(三) “事到如今,你还要否认吗?” “陛下!” “你若是还想辩解的话,就闭嘴。”她摆手道:“云清,先将他押下去。” 云清拱手。“是。” …… “陛下接下来想怎么打算?”风飞翼看向她,问道。 “还能怎么打算。”她白了他一眼。小喜子那宁死不屈的表情,明显没戏。 风飞翼抿唇不语,等着她的下文。 她挑了挑眉,问道:“要不严刑拷打?” 想了想,她又摇头。“严刑拷打的话会不会太残忍?” “不会。”风飞翼瞧着她那茫然的神色,有点想笑。 “真的?” “嗯。”风飞翼点头。 “那就交给你来办。”小喜子毕竟是她穿越之后第一个遇到的古代人,若要她对他下狠手,她着实有点狠不下心。 “好。” “嗯,”苏亦彤道:“不过,你得等朕去看过他之后,再对他用刑。”有些事,她总要问个清楚的。 午时三刻。 皇帝陛下安然无恙,不需回宫的消息再次在军中传开。 林太医提着药箱来为她看诊,问道:“陛下,奸细可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苏亦彤点头。 “不知是?” “是小喜子。”说完,她长叹一声,有些心塞道:“朕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背叛朕。” “陛下想开些。”林太医劝道:“兴许小喜子公公从入宫之时便是有目的的接近,陛下不用太过介怀。” “嗯,林太医说的是。” 用过午膳,她独自一人去了关押小喜子的营帐。 云清守在营帐外,忙拱手道:“陛下。” 她点头,“朕进去看看他。” 云清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她点头,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营帐内光线昏暗,一盏油灯在帐中青绕,徐徐燃烧。 小喜子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模样甚是狼狈。 她垂眸,走过去在他的身前蹲下,轻声唤道:“小喜子。” 小喜子闻声抬头。“陛下。” “你可愿与朕说实话?”桃花眸中闪过一抹不忍,她道:“朕知道你是为他人办事,也是无可奈何,所以朕不怪你,只要你愿意与朕说实话,朕便放你一条生路。” “陛下。”小喜子哽咽道:“奴才感恩陛下信任之恩……”他顿了顿,挣扎着从地上一点一点爬起,跪地磕头道:“但请陛下饶恕,奴才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是吗?”苏亦彤别过视线,“难道你所谓的苦衷比你的命还要重要吗?” “陛下有所不知,”小喜子道:“主人昔年对奴才有救命之恩,奴才曾发过誓,这一辈子只忠于他一人。” “所以,你对朕的忠诚,全是敷衍吗?” “陛下恕罪,奴才……” “不必说了。”苏亦彤起身,道:“你既然不愿说,朕也不愿强求于你,但你要想好,自己的所做所为到底是对是错。” 说完,她大步朝外走去。 小喜子双手被缚,不能动弹,眼见着她就要走出营帐,他忙唤道:“陛下。” 苏亦彤步子一顿,没有说话。 他声音发颤道:“主人雄心壮志,一心想推翻离国,奴才既然不能背叛主人,便只能提防陛下,日后万事小心。” “朕知道了。”苏亦彤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借着账内的灯光不舍的看了眼那映在帐篷上的剪影,便大步走出了营帐。 见她出来,云清拱手道:“陛下,爷说……” 她摆手,“他就交给你们了,” 有些失落的回到马车上,她双手托腮,靠着车壁,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发呆,泛着泪光的眸子里六神无主。 小喜子一事,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那种感觉,实在是难受的紧。 就这么想着,她有点昏昏欲睡。 然而,还不及她完全失去意识,云清就过来了,开口就道:“陛下,小喜子他咬舌自尽了!” 竟是死了吗? 她有些难过的闭了闭眼,沙哑着声音道:“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将他安葬了吧。” 云清有些错愕的看向那晃动的车帘。“陛下……您……” 苏亦彤知道他要说什么,忙打断他道:“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算计的。虽然他没有说出背后之人,但至少朕已经知道背后之人目的了,这也算他将功折罪了。” “陛下。”云清还想要说些什么,便听风飞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就按陛下说的做吧。” “是。”云清拱手,告辞离开。 风飞翼掀开车帘上车,便见靠坐在车壁上,神情恍惚的苏亦彤满面泪痕。 他错愕的张了张嘴,“你……” 苏亦彤眸光呆滞,“朕只是觉得有点可惜,摄政王不必在意。” “可惜?” “不是吗?”她回头看他,眸子里的悲伤丝毫不减。“他还那么小,就要背负你们口中所谓的恩义,为了那劳什子的主人而死。风飞翼,你知道人命有多宝贵吗?在我们那个世界,别说杀人了,就连死人,都是一种沉痛的惋惜。” “你们那个世界?”风飞翼蹙眉,有点不解。 苏亦彤许是悲伤过了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是啊,在我们那个世界,人人都以和平为主,没有硝烟,没有战争……” 她说了多久,风飞翼就听了多久。直到面前的人靠着车壁安静的睡了过去,他才轻手轻脚的过去将她平放在软榻上。 “苏亦彤,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本王所不知道的。”他原以为她只不过是失忆,可现在看来,远远不是。 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他才下了马车。 “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云清候在车外,见他下来,忙小声问道。 “明日等陛下醒来再说吧。”小喜子已死,目标已断,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出那个在背后操纵之人。 “是。”云清默默低下了头。他看得出来,自家主子的神色很不好。 “云清,你在陛下身旁守了多日,可发觉她与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喉咙紧了紧,风飞翼沉声问道。 云清挠挠头。他记得上次王爷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他当时的回答…… 思虑半晌,终是没有想起那日回了什么,于是道:“除了性子大变,属下并没有发觉陛下有什么不妥。” “是吗?”风飞翼蹙了蹙眉。 “爷,您与陛下?”云清小声道:“该不会真的与传说中?!” “什么?”风飞翼的语气冷了几分。 云清有些后怕的缩了缩脖子。断袖两个字他实在是不敢说呀! “说。” 风飞翼冷了眉眼。 云清垮了脸。“他们都说爷与陛下是断袖!!” “断袖?”风飞翼挑了挑眉。他与苏亦彤看起来真有那么明显? 云清连连点头,生怕被殃及无辜。“嗯嗯。” “本王怎么不知?” 真的不知道吗?明明您老人家上次还在朝堂之上公开承认了!云清有点想哭。 “罢了,不说这个了。”他摆摆手,改谈正事道:“都城那边可传来了什么消息?” 云清摇头。“都城中的人好像被人控制了。”以往每隔一日就会往此地发送一封密函,可这都过去两天了,都城那边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放心道:“爷,您说都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风飞翼认同的点头,道:“明日,你便收拾一下回都城罢。”如今,他身在幽州,难免背后之人会有什么小动作,为今之计,就是让云清回都城探个究竟。 “可是……”云清为难道:“若属下走了,您怎么办。”上次他一身是血的回来,他着实吓得不清。 “本王无碍。”风飞翼道:“况且暂不知陛下她……” “爷,您好像对陛下有了很大的改观?”云清小声道。 “有那么明显?”风飞翼回头看他,墨染的眸子里神色不明。 “呃……”云清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爷,您该不会真的对陛下动心了吧。” 他可是北国前朝太子,身负匡扶北国正统重任。若他一时被眼前的儿女情长迷了眼,将来又如何对离国皇位下手,借离国之势灭了北国。 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妥,忙补充道:“爷莫要忘了肩上重担,不论苏亦彤如何,还请爷……” “够了。”风飞翼冷冷扫了他一眼,道:“本王分得清,不需你来指点。”不过区区一个苏亦彤,就算他看上了,心动了,又有何不可,离国的皇位他要,天下霸主他也要。 云清哑然。“属下知道了。” 风飞翼眼神冷漠道:“明日你便离开回都城吧。” “是。” 苏亦彤这一觉睡得格外的好,等到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天灰蒙蒙的,像是有大雨将至。 她坐在车头,愁眉苦脸地道:“今日又走不了了。” 她多待一日,幽州城的百姓就多受一日苦楚。况且,上次她在幽州城外露了脸的事已被百姓得知,恐怕到了这会,她已经成了百姓口中,人人打骂的昏君了。 悠悠长叹一声,她垂头丧气地低下了脑袋。 “那陛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见她如此,风飞翼的神色也不太好。 “还能有什么打算,当然是以身试敌了。”小喜子一死,虽然无人再透露他们的行踪,但前方危险仍不可得知,她若敢存侥幸心理,指不定就死在了幽州城,成了历史上第一个被谋杀的皇帝。 “以身试敌。陛下难道就不怕再遇危险吗?” “怕啊,怎么不怕。”苏亦彤有点茫然道:“可是总不能因为朕怕死,就将百姓至于水深火热之中罢。” 第七十五章 赶赴幽州 (一) 风飞翼听了她的话,一时怔在当场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真的还是他所认识的苏亦彤吗? 记忆中的苏亦彤性子软弱,见他如见虎,是断不会说出这番话来。可眼前的人,明显不是…… 而且,一个人就算失忆,再怎么变,本性也不会变。可现在的她哪里又有当初的半点影子。不仅性格变了,就连看他的眼神也不再带有恐惧。 联想到上次她在幽州城外奋勇杀敌的表现,他的眸子暗淡了些许。 默了良久,他才开口道:“那陛下打算何时出发?” “明日。”苏亦彤斩钉截铁道:“明日大雨一停,我们就走。” …… 用过午膳之后,空中果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没过一会,便闻大雨伴着轰隆雷声,越下越大。 行程耽搁下来,苏亦彤因为伤还没好全,就一直呆在车上,琐事都交给了风飞翼处理。 而小喜子一死,云清一走,他就没有了传话的左膀右臂,凡事只能亲力亲为,一个人撑着雨伞来回在雨中穿梭。 墨色的袍子尽数被雨水打湿,发梢上大颗大颗的水珠往下掉,等他安排妥帖之后回来,浑身已经湿透。 车帘一掀开,便有寒气钻了进来,苏亦彤抱着被褥往墙角缩了缩,看他道:“风飞翼,你没事吧?” 冷峻的眉眼清冽如泉,风飞翼背对着她道:“麻烦陛下给本王取套干净的衣服递来。”竟是连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苏亦彤挑了挑眉,也不出声,桃花眸在车内扫视一圈,最后捕捉到了座椅下的那个檀木箱子。 抱着被褥挪了过去,快速打开箱子,随便取了件袍子扔过去。 袍子掉落在地,又沾了不少水渍,风飞翼回头看她,隐隐蹙眉。 苏亦彤往被褥里缩了缩脑袋,“这不怪朕,是你自己没接住的。” “你……”风飞翼无奈的摇了摇头,捡起地上衣服,用手拂了拂,“罢了,还是本王自己来吧。”指望她帮他,可不是白指望了。 又重新取了套干净的衣服出来,他正要脱衣服,却听苏亦彤突然大声喊道:“哎!风飞翼,你要干什么?” 风飞翼回头看她,“陛下觉得本王要做什么?”他衣衫尽湿,当然是快点换衣服了,难不成还能调戏她一二? 嘴角抽了抽,他又转过身,继续脱衣服。 苏亦彤咽了口唾沫。风飞翼这是要当着她的面换衣服吗? 桃花眸往被子里藏了藏,眼神却还是忍不住的直往外瞥。 衣服寸寸下滑,风飞翼光滑如玉的肌肤也随之一点一点展露在外。宽肩窄腰健硕有度,脊梁笔直如松,似有光泽流动…… 苏亦彤咽了咽口水,也不藏了,直瞪大了双眼光明正大的偷看。 鼻头一阵火热,微痒的感觉传来,她吸了吸鼻子,抬袖一抹,傻呵呵的笑了起来,全然没有发现那袖袍上的刺目鲜血。 风飞翼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微裸的胸膛肌肉发达,宽厚适从。苏亦彤鼻尖的血就像不要钱般,不停往下掉,她自己却是半点未觉。 猛一看到她这幅色眯眯的模样,摄政王殿下的脸色很不好。“苏亦彤,你在看什么!”快速的把湿了的衣服又重新拉回,他长臂一伸,径自将苏亦彤盖着的被褥往前一抖,当头将她罩下,顺手拧了个结。 苏亦彤在被褥里不安分挣扎,吼道:“风飞翼,你做什么,老子不过看你两眼,你又不会少块肉……” “是吗?”风飞翼边换衣服边答,“陛下刚才的样子,依本王看,倒不像是在偷看,反倒更像是在意淫。” “呃……”苏亦彤哑口无言。 换好衣服,风飞翼替她解开被褥上的结。苏亦彤冒出个脑袋来,气得牙直痒痒。“小气鬼,看你一下你会死吗?”啧了啧舍,真是可惜了她的美男换衣图…… 一想到风飞翼刚才衣衫半退的模样,她就忍不住鼻血直流。 风飞翼嫌弃的丢了块帕子过去,“陛下,还是好好擦擦自己的鼻血罢。” “哪里有了?”抬袖一抹鼻血,她脸红道:“朕只不过是心火上涌。” 心火上涌?风飞翼挑了挑眉。这种话也只有她说得出口了。 外头的雨还在下。 车内因刚才的那一幕,温度上升了不少。 风飞翼谴人来将车上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又打着伞下了马车。 苏亦彤哭笑不得的看着被自己糟蹋的不像样子的袖袍,哀嚎了好一阵,才换衣服。 大雨一直下到了后半夜。 第二日。 清晨的光线格外清晰,雨后朝阳带着沁人的凉意席卷而来。 一大早,长长的队伍就踩着泥泞的路上路,一路颠簸,苏亦彤只觉颠的自己屁股疼。 行至半路,风飞翼思来想去,总觉得眼前的苏亦彤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为一探究竟,他决定与她独行,赶赴幽州,一查幽州现在的情况。 苏亦彤正有此意,一听他的话,当时就应下了。 登时二人骑马前去,大部队后方缓步随行。 清晨的风格外的凉,昨日因流鼻血过多,她的脑袋到现在还是一片昏沉。心里暗叹了一声美色误人,便骑马朝着风飞翼追去。 小喜子一死,虽然已经证明了风飞翼并不是那个想要杀她的人,但苏亦彤明白,即便如此,也并不代表风飞翼就不想杀了她,取而代之。 所以,她在心底从始至终都留了个心眼。 离开了几日,幽州城的瘟疫好似更严重了。 大雨过后,路旁被雨水冲刷过得尸体浮肿的像是水中的一块浮木,正常人一看,都不由感到心惊。 苏亦彤跳下马来,登时便有人一拥而上,哭嚷道:“大人,行行好吧,小的已经几日不曾进水进米了。” “大人……您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你们?”她于心不忍的别过视线,快速从衣摆处扯下一块碎步,遮掩口鼻,同时对风飞翼道:“此地感染瘟疫的人数较多,你先将口鼻封上,以防感染。” 风飞翼一怔,虽不知道她的话到底能起到多大作用,但还是照做了。 幽州瘟疫一出,整座城就相当于废了。 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更有病死街头者,无埋尸之地。 苏亦彤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幕,鼻头莫名酸涩。 “陛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两人刚开始下马的时候,前方还有路可行,但越往前走,前方的路就越是难走。 大批尸体躺在官道中央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似是难民们有意为之,好在此为自己争取到一条活路。 “先将马弃了吧。”她们先前出门的时候,身上所带干粮并不多,如今又有难民拦路,不管肯定是不行的,怎么也要给他们留一线生机,否则日后等他们反应过来,她这昏君的头衔定是坐定了。 “弃马?”风飞翼错愕的看着她,墨染的眸子似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果然,眼前的人与过往那个怯弱的皇帝陛下并不是同一个人。 苏亦彤天性懦弱,尚无帝王之风,更不会体恤百姓之苦,他隐隐记得,去年年末,琉璃在斩杀先皇留给她的那枚暗棋之时,她吓得面色皆白,只躲在琉璃身后一言不发。 而眼前的人,虽然痞里痞气了些,但举手投足之间,帝王风范毫不遮掩,面对大事之时,更是进退有度,宠辱不惊。 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会是尚未失忆之前的窝囊废。 而且,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德行,所以她口中的失忆并不足以让他有所放松警惕。 只是他不清楚的是,眼前的苏亦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这世间真有借尸还魂一说? 墨染的眸子里又换上了一层厚厚的迷雾。他按照她所说,果断弃马。 苏亦彤见他没有反对,心底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以风飞翼傲娇的性格是断断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 自袖中掏出匕首,眼神一凛,想也不想的就用力刺进了马儿的脖颈之处。 顿时,骏马嘶鸣之声响彻长空,鲜血直流,马儿前蹄高高抬起,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着她踢来。 “小心。” 风飞翼暗叫一声不好,速度极快的赶在马蹄落下之前,将苏亦彤揽入怀中,飞身后退。 鲜血如雨水喷洒在地,马儿挣扎了片刻,终是在难民的期待中“轰”的一声倒地不起。 鼻头哼哼的打着颤音,似是死不瞑目。 风飞翼心有余悸的揽着苏亦彤直退了十步远,这才停下步子,怒道:“你在做什么?” 刚才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她早就被那马踢飞了出去。 苏亦彤知错的低下脑袋,道:“我见他们多日未曾饮食,便想将马杀了送给他们吃。” 匕首上沾满了温热的鲜血,她的手上粘稠一片,。她将匕首递给他,道:“呐,现在该轮到你的马牺牲了,你该不会是舍不得罢?” 风飞翼既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道:“苏亦彤,真不知道你脑袋瓜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明明有时候怕他怕的要死,却还是硬着头皮往上冲,一点都不担心他会不会杀了她。 “快……”见他没有动作,苏亦彤又把匕首往前递了递。 风飞翼眼神微凛,苏亦彤还没看见他是如何出手,便见那把匕首就像一阵风般飞了出去,正中那匹马的脖颈。 她微微错愕的张大了嘴,一时没有言语。 而那端,猛然见到这一幕的百姓们却像恶虎扑食般扑了上去。连肉是生是熟也顾不得了,张口就咬,场面之惊心,令得苏亦彤咂舌。 她别开头,往风飞翼的怀中凑了凑,于心不忍道:“他们真的好可怜……” 为了活下去,生吞马肉,喝马血,手段之残忍,又何止是惊心动魄。 第七十六章 赶赴幽州(二) “瘟疫泛滥,实属正常,陛下的同情心未免泛滥的太早了。”久居深宫之人,到底是对外界的残忍一无所知。 血腥之气在空气中渐渐弥漫,苏亦彤刚想开口争辩一二,却闻耳畔突然响起一道稚嫩的童音。“哥哥……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她低头去看,只见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女孩,梳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一双大眼,格外灵动。 见她没有回应,小女孩踮起脚尖把手中的生马肉往她面前递了递。 “你……”苏亦彤只觉鼻头一阵发痒,不由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强忍着心中的酸涩,笑道:“哥哥不吃。” 听到她的回答,小女孩天真的水眸里似涌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道:“老爷爷说两位哥哥是好人……” “所以呢!” “所以,我想让哥哥也吃一点。”小女孩指着那边还在狼吞虎咽的一群人道:“不然,等会就没有了。” “那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小女孩拍了拍自己干煸的小肚子,像模像样道:“他们见我小,怕我饿着,从马儿上割下来的第一块肉就给了我。我吃了一块,还给哥哥留了一块。”她将肉往前递了递,道:“哥哥,你要不要尝尝,虽然不熟,但还是很好吃的。” “哥哥不吃。”苏亦彤摇了摇头。有点难以想象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在这场瘟疫中活下来的。 幽州城的瘟疫起了多日,死亡人数恐已过万,而她这耽搁的几日,幽州城的百姓应更是岌岌可危。 而如今,她耳目被封,对外界之事一无可知,更怕的是会有百姓心生绝望之下,赶赴它城,引起更大的恐慌。 爱怜的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她问道:“小丫头,你的爹娘呢!” 然而,小女孩听了她这话,刚刚还一片明朗的脸立即垮了下来,她嘟嘟嘴,小声道:“爹娘都病死了……” “死了?”苏亦彤微微惊愕。 小女孩点点头,道:“是叔叔婶婶们救了我。要不是他们,我也死了。” 声音中的绝望听得苏亦彤满心悲鸣。 风飞翼在旁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终是不忍道:“我们该走了。” 此处的难民还不及前方的千分之一,他们现在所见到的,也不过天山一角。而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赶在粮草到达幽州城时,一探虚实,唯恐再发生上次遭人截杀的事。 “嗯。”苏亦彤点头,知晓此刻不是她同情心泛滥之际,不舍的捏了捏小女孩的脸,她道:“哥哥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小女孩抬头看他,竟是比她还要啊舍。 苏亦彤转悲为喜。“怎么,舍不得哥哥?” 小女孩点头,道:“哥哥是要进城吗?” 她点头,“是啊。” “那哥哥能不能带我一起走,”将那块血迹已经干涸了的马肉揣入怀中,她掰着手指头道:“哥哥可能还不知道罢,从这里到幽州城门口,一共……嗯……最少还有五波像我们这样的人守在那里,等着抢入城人的食物。” “是吗?” 小女孩认真的点头,道:“我是从城里逃出来的,城外的人大部分都认识我,只要两位哥哥愿意带我一起,二丫保准说服他们不为难你们……” “是吗?小丫头这么厉害?”苏亦彤笑看她道。 “那是自然。”二丫道:“所以,哥哥要不要考虑带上我。” 风飞翼有点不想多管闲事。“你不是从城里逃出来的吗?为什么还要往回走。” “我……” 他的语气太冷,听得二丫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地道:“美人哥哥不知道,前方有的人饿急了,是会吃人肉的。” 美人哥哥四个字很好的愉悦了苏亦彤,她偷偷斜眼去看风飞翼的表情。 “吃人肉?”风飞翼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动,倒是苏亦彤有些惊讶。 “嗯,”她点点头,捏了捏二丫的小脸,道:“那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几人地处幽州,一路往东,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到得天黑之时,已隐隐看到了幽州城墙上的徐徐燃烧着的火把。 苏亦彤寻了个人少的地方落座,有些气喘吁吁地道:“不行了,不行了,让我先坐会。” 二丫跟在她的身后,眨了眨她那双天真的大眼,道:“哥哥,马上就到幽州城了。” 苏亦彤抬头看她,笑道:“哥哥知道呀!但是哥哥累了,走不动了怎么办?”撇了撇嘴,她有些后悔了。 身上干粮都吃的差不多了,二人原以为只需半日便可到达幽州城的路程,却是比预料之中的迟了半天,而且,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能不能安然无恙的进城,还需另一番思量。 风飞翼垂眸看他,不变神色的眸子里仍是一派老沉。 “走不动了那就先休息休息。”二丫半是天真的点点头,也在她的身侧坐了下来。 风飞翼道:“为防意外,你还是早点动身,入城的好。” 凭借他敏锐的嗅觉,他已感知到了四周的杀机浮动。 “知道了。就你乌鸦嘴。”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她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的泥土,道:“走吧,早点入城也好早点让你心安。” 风飞翼抿唇不语,刚要抬步,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旁的难民有了动静。“小心。” 森冷的月光之下,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朝着苏亦彤刺来,他眉目一凛,将她往自己身侧一拉,一道劲风打出,将那剑尖打的偏了几寸。 苏亦彤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还没站稳,抬眼就瞅见风飞翼的身后同样有人提着剑向他刺来。 再顾不得许多,她双手用力拉扯住他的胳膊,身子借力往下一沉,长腿一伸,一脚将那人踢飞了出去。 “不好,有杀手。”她一个旋身,站到了风飞翼的身后,紧张道。 风飞翼斜眼看她。“这会不累了?” 苏亦彤有点心虚的摇头,“不累了。” “刷”…… 刀剑出鞘之声不觉于耳,这一动静很快就引起了难民们的紧觉。 “不好了,要杀人了,要杀人了……” 尚还能动弹的难民一哄而散,苏亦彤急道:“二丫,你也跟他们一起走。” 眼下杀手众多,她若要拼命,定是顾不了二丫。 二丫摇头道:“不行,哥哥有危险,二丫不能走……” “可是。”苏亦彤跺了跺脚,有点恨铁不成钢。“听话,二丫快走。” “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 冷肃的杀气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杀手头领显然不愿再浪费时间,提剑就朝二人刺来。“上次让你们逃了,是我们的过失,今日,定要你们为我死去的弟兄陪葬。” “杀……” 喊杀声震天。 苏亦彤一咬牙,快速扣住离她最近的一名杀手的手腕,夺过他手中的长剑,迎了上去。 风飞翼不放心道:“你小心些。” 苏亦彤勾了勾唇,信誓旦旦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提剑砍杀掉离她最近的一个人,她有些嗜血地道:“风飞翼,不如今日我们就来比比,看谁杀的人最多。” “好。” 两人同时勾唇,快如魔魅的身影就像是一阵风,手起刀落之间,在场杀手很快就只剩下寥寥数人。 杀手头领有些气恼的道:“该死。” 有小弟问道:“老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杀啊。”他们此来的目的除了拖住苏亦彤的后退,便是让幽州的瘟疫一再拖延下去。 但眼下看来,他们都太小看苏亦彤和风飞翼了。 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那道矮小的身影,杀手头领灵机一动,几个起跃间就来到了二丫的面前。 “二丫!”等到苏亦彤反应过来之时,那柄长剑已是快够到二丫的脖颈。 她急道:“风飞翼,二丫。”自己却是两个大跨步上前,将长剑往杀手头领的心口扔去,不管不顾的冲向了二丫。 “苏亦彤。” 一声惊呼。风飞翼出手快如闪电,也朝着那边飞去。 余下的几名杀手对看一眼,纷纷提剑挡在了他的面前。 “让开。”低沉魔魅的声音里夹着沁人心扉的寒意,杀手们身子一抖,害怕的后退一步,却还是朝他袭来。 几柄长剑同时从他的身前身后贯穿。 风飞翼眉目一凛,旋身而起,长剑落了空,几人还不及反应,夹着他全部内力的一掌就往下拍来。 “嗡……” 刀剑嗡鸣,登时断成两截,风飞翼紧接着又拍出一掌,气流涌动之下,杀手们都被打飞了出去。 而那端,杀手头领为躲避苏亦彤扔过来的那把剑,而不得不放弃挟持二丫,闪身躲开。 苏亦彤全然没有注意到那把剑的靠近,临近二丫身前时,她一把拉过吓傻了的二丫,激动道:“二丫,你没是吧。” 然而,她的话音才落,她便觉一股贯穿身体的疼痛从后背一直蔓延到了前胸。 “苏亦彤……” “哥哥……” “我去你大爷的……” 三道来自不同方向的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担心意味十足,后者,却是一阵无语吐槽。 苏亦彤有点恼。她大爷的,她怎么忘了自己扔剑了呢!这下好了,旧伤还未好全,就又添新伤,她究竟要有多倒霉,才能屡次中招,而且,中的还是她自己的招。 鲜血流失的速度远比她记忆中的任何一次都要快,不过片刻,她的一张小脸便惨白如纸,身上冷汗层层。 二丫扶住她那摇摇欲坠的小身板,哭道:“哥哥……你不要吓二丫。” 苏亦彤强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但眼前却是越来越模糊。 风飞翼眸光阴鸷的看了那杀手头领一眼,身影一闪,就到了他的面前。 杀手头领微微错愕,还没来得及逃,就被他扼断了脖颈,死了…… 将剩余的几个杀手一一解决,苏亦彤的衣衫已尽数被鲜血染红,风飞翼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接住就要摔倒在地的苏亦彤,一把推开二丫,怒道:“滚……” 第七十七章 情意初生(一) 二丫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听见哭声,苏亦彤艰难的睁了睁眼,桃花眸中一片死沉之气。她断断续续道:“风飞翼,你可不要欺负二丫,她还小……” “别说话了。”风飞翼螓首半垂,低声道:“我来为你疗伤。” 长剑贯穿了苏亦彤的前胸后背,风飞翼掌心聚起内力,一点一点的将长剑从她的体内逼出。 苏亦彤闷哼一声,痛的昏迷了过去。 风飞翼抱起她,看向二丫道:“你可知道这附近有什么落脚的地方?” 二丫登时止了哭腔,抹了抹眼泪,点头道:“美人哥哥跟我来。” 说着,她头前带路,小小的身影落在夜色之中,无端生了几分凄凉。风飞翼举步跟上,不多时,二丫就带着他来到了城外一座荒废的村子前。 她推开其中一座院落的大门,道:“美人哥哥,你且随我来。” 轻车熟路的领着他入了院中的一间卧房,她道:“美人哥哥你先等一下。” 短手短脚的爬上床,她理了理踏上沾满的灰尘,解释道:“瘟疫发生后,这个村子里就没人了,我偶尔会来这里偷偷睡上一觉,所以对这里很熟悉。” 小小的身子床头床尾的收拾,风飞翼瞧见她这手脚麻利的模样,心里的怒火顿时消了大半。 “美人哥哥,好了...”笨拙的跳下床,二丫将沾满灰尘的床榻整理的焕然一新,她道:“美人哥哥,你先等会,我再去给哥哥烧些热水来。” 说完,她又推开门走了出去。 风飞翼垂眸看了怀中脸色苍白的苏亦彤一眼,将她轻轻安置在榻上,便循着二丫离开的方向寻了去。 院中有一口古井。 风飞翼刚走出房门,便看到站在古井旁打捞井水的二丫。 矮小瘦弱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一双小脚踮得老高,却怎么也够不到那只挂在她头顶的空木桶。 她急得在原地直跳脚,一双大眼哭的通红。啜泣道:“我真没用。” “我来吧。”眉目沉了沉,风飞翼走过去,将空木桶往井中一沉,打捞上来一桶满满的水。 二丫喜及而泣,连连拍手叫好。 风飞翼低头看她。“在哪里烧水?” 二丫抹了抹眼泪,带着他去了后厨房。 “美人哥哥,你先去照看哥哥罢,这里交给我来就好。”她小大人似的将他推出厨房。 他沉思片刻,不确定道:“你真的可以?”不过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这说话的口气倒还像极了大人。 “美人哥哥放心,我可以的。”二丫甜甜一笑,转身就忙碌了起来。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回了房间。 明月当空,暗黑如墨的房内一片死寂,皎白的月光当空照下,他坐在床榻前,借着月光去看苏亦彤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像是第一次才认识她般,内心起伏不定。 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身居皇位,却把一个小女孩的命看得比她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在他的认知里,自古皇家重权势,可苏亦彤,却是一个与之截然相反的人。 下意识的去摸她的脸,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他心下大骇,忙掌心聚起内力为她输送。 没过一会,二丫便端着烧好的水走了进来。 房中光线暗淡,二丫将手放到架子上,摸黑在房中搜索了一圈,终是寻到了一盏油灯。从袖中掏出火折子将油灯点亮,她笑道:“美人哥哥,有灯了。” 风飞翼不动声色的点头。“你先下去休息吧。” 二丫担忧的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道:“那哥哥怎么办?” “我要为她包扎伤口。” “那我可以帮忙吗?”她小声问道。 风飞翼摇头,“不用了,我来就好。” “哦,好。”二丫乖乖点头,三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随手将门拉上。 氤氲水汽腾腾的往上冒,风飞翼见得苏亦彤的脸色好了不少,这才收回内力,开始为她宽衣解带。 然而,手才刚触到她的胸口,他又很快的收了回来,似不可置信的看向苏亦彤那张安然熟睡的脸,一脸懵逼。刚刚他触到的是什么,软软的,还有点...陌生... 该不会是伤口发脓了吧!思及此,他快速扒开她的衣服,再次触到了她胸前那片柔软。 他低头去看,却是惊在当场,仿若五雷轰顶。 苏亦彤胸前那两团微微隆起的肉状物,不是女人的胸又是什么。她竟然是个女人!! 想起她最近连翻怪异的举动和粗鄙的话语,他的嘴角不禁抽了抽。离国皇位上坐着的竟然是一个女子,这要是传出去,恐怕这天下也将要乱了吧。 先皇倒还真的是沉得住气,到死也没把这个秘密说出来。若不是她身受重伤被他撞见,那这个秘密岂不是会瞒他一辈子? 慌不择路的将她衣襟又拉起,他别过视线,不由深吸一口气。这该死的苏亦彤,差点就让他真的相信她是个男人了。 想起上次在破庙躲雨,她换下那裹胸布,一脸与他诚恳说话时的模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她现在昏迷不醒,他真想把她拎起来问问她是怎么做到一心二用,在女人堆里装男人的。 心里虽是气急,但顾念她的伤势,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替她清洗了伤口,重新包扎。 第二日一早。 二丫前来敲门,风飞翼趴在床榻前,睁了睁眼。“进来。” “美人哥哥,哥哥怎么样了?”二丫进门就问,心里的急切一点也不比他少。 风飞翼坐直身子,探了探苏亦彤额间的温度,摇头道:“还没醒。” 算算时间,林太医跟那五千精兵应该到了幽州城外了。 默了默,他垂眸道:“二丫,能不能去替我办件事?” 二丫点头。认真道:“美人哥哥你说。” 他从苏亦彤的中衣上撕下一块碎布,递给她,吩咐道:“你拿着这个去幽州城外,若是见到城外有一对入城的队伍,便将这个交给马车上的那个人。” 林太医一路走来,着实吓了一跳,幽州城外染病的百姓不在少数,病死的尸体更是堆积成山。 三千精兵不分日夜,从昨晚一直挪尸挪到现在,才将官道上堆放的尸体清除干净。 四周更是有不少难民的眼睛都紧巴巴的盯着粮车上的那数千旦粮食。他都怀疑,若不是有精兵提枪驻守,那些百姓随时可能冲上来将那些粮食一抢而空。 而幽州城的大门紧闭,城外都已经成了这样子,由此可知城中现在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悠悠长叹一声,便见那尸体堆积的后面,有一道瘦弱的身影正跌跌撞撞的朝他走来。林太医一愣,都快眯成一条缝的小眼却是准确无误的瞅到了那小女孩手中举着的东西。 他一怔,慌忙跳下马车,迎上去道:“小丫头,你可是来寻老夫的?” 二丫点头又摇头,回道:“美人哥哥只说让我来送这个,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将那块碎布递给林太医,林太医颤抖着手接过,问道:“小丫头,你能带我去找他们吗?” 二丫状似天真的眨了眨眼,问道:“那爷爷你是好人吗?” 林太医嘿嘿一笑,道:“放心,爷爷是个好人。” “那您跟我走吧。”点了点头,她转身就走。 林太医与其他太医简单说了几句,便背着药箱小跑着追了上去。 路上,他向二丫询问了苏亦彤与风飞翼的情况,在得知不省心的皇帝陛下又身受重伤时,他差点就泪崩当场了。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风飞翼倚在窗边出神,门冷不防的被人踹开了。 “嘭”的一声,吓了他一跳,回头去看,却见二丫领着林太医进来。“美人哥哥,我把老爷爷带来了。” “哎呦,祖宗啊。”林太医还没来得及给风飞翼问好,便提着药箱朝床榻跑去。 苍白的小脸落入眼帘,他把药箱一放,搭上苏亦彤的脉搏,沉默良久。 风飞翼走过来,微微蹙眉。“如何?可有大碍?” 林太医的眉头都快拧成了一个死结,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随后低头长叹一声道:“利刃穿胸,陛下内脏受损,若不赶紧医治,恐有性命之忧。加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哎...若再不好生修养,怕是会添后遗症啊...” 听了他这话,风飞翼有点急。“什么后遗症?” “阴天下雨,伤口就会复发,总而言之,会很疼!!” 疼吗?眸子暗了暗,他有些不放心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林太医收回手。“摄政王还请先出去吧,老臣需要为陛下包扎伤口。” 说完,他自顾自的打开药箱,取出伤药,眼角余光瞥见那道高大的身影还在,他略微一怔,随即开口,道:“摄政王殿下,你可以出去了?” 然而,摄政王殿下听了他这话却是一动不动,本就蹙起的眉头,折痕更深了。 “摄政王殿下?” “美人哥哥?” 二丫也是一脸不解的看了过来。 风飞翼动了动唇,默不作声的走到床榻前坐下,道:“让本王来。” “啊...”林太医支吾道:“可是陛下她不喜欢有旁人碰她。” 风飞翼冷冷瞥了他一眼,吩咐道:“二丫,你先出去。” 二丫乖巧的点头。“好。” 她小跑着走出了房间,顺手将门关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身份的?”二丫一走,房中的温度骤然下降,风飞翼一瞬不瞬的盯着林太医,仿佛他若不说实话,他便将他挫骨扬灰... 第七十八章 情意初生(二) 感觉到摄政王殿下的注视,林太医很紧张,拿着伤药的手都在抖。“恕老臣无礼,摄政王殿下的话老臣没听明白。” 说这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眼前的这人,可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啊!若是回过味来他在说谎,会不会拿刀砍了他? 风飞翼抿唇,不悦道:“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不说实话...本王...” “摄政王殿下饶命啊!” “砰”的一声跪下,林太医哆哆嗦嗦的看了他一眼,大抵知道陛下的身份瞒不住了。 “哦,饶命?林太医且说说,饶的什么命。”捏着袖子为昏睡中的苏亦彤擦了把冷汗,他声线低沉道。 “老臣……”林太医支支吾吾,压低了声音。“从陛下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是先皇的旨意?” “是。”林太医点头,急道:“先皇子嗣单薄,到得中年才诞下陛下这一个子嗣,为延续皇脉,陛下从小就被先皇当皇子养。” “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有谁?”他冷冷问道。 “除了老臣,就只有大将军君陌殇知道了。”林太医如实回答。 “君陌殇也知道?”怪不得每次苏亦彤出事他总是第一个冲在最前面,原来他竟是知道她的身份。 可恶,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眉眼间涌起一股戾气,他抿了抿唇,不悦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哈?林太医有点懵。难道摄政王殿下不该问他的罪吗?这怎的一开口就转移到了大将军身上?!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风飞翼不耐烦的又重新问了一遍。 林太医缩了缩脖子,抬眼看他道:“陛下与大将军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应是早就知道了。” 这么说,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眉目沉了沉,他有些不快。“罢了,看在你忠心的份上,就先起来罢。” 竟然不怪罪他吗?意外的看了摄政王殿下一眼,他不紧不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拿起伤药就要去替苏亦彤包扎。 风飞翼睨了他一眼。道:“你先退下吧,本王来为陛下换药就好。” “哦,好。”林太医拱手,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风飞翼默了片刻,骨节分明的大手在苏亦彤的头顶顿了顿,终是无奈的长叹一声,动手解开她的衣服,上药包扎。 一炷香之后,他沉着脸推门而出。 林太医听见动静,忙转过身来,拱手道:“摄政王殿下。” 风飞翼轻轻应了一声,问道:“队伍可到城外了?” “到了。” “嗯,你进去再为陛下把把脉,我们随后就走。” 林太医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摄政王殿下的意思是准备放过陛下,装作不知道了? “还不快去。” “是。” 林太医哆哆嗦嗦的朝他作揖一礼,忙进去为苏亦彤把脉去了。 过了一会,他走出来,开口道:“摄政王殿下,陛下暂时无碍,我们可以走了。” 长睫颤了颤,他应道:“好。” 转身进屋,小心翼翼的将苏亦彤打横抱起,路过门槛的时候,感觉袖袍被人轻轻的晃了晃。 低头去看,便见二丫瘦弱的小手正拽着他的袖袍,一脸天真的抬头望他。“美人哥哥,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他抿了抿唇,没有哼声。 二丫又道:“我很听话的,而且还会做很多事,美人哥哥,你就带我走吧……” “你……”风飞翼开口就想拒绝,可一想到苏亦彤现在的模样,还需要人照看,他默了默,终是点头道:“嗯,走吧。” “谢谢美人哥哥。”一听他这话,二丫登时便笑出了声。 三人回到城外与队伍汇合,风飞翼拿出云清走时给他的帝王令,吩咐人前去敲城门。 城门一会就开了,有人从里边探出个脑袋,贼眉鼠眼,语气很不友善道:“不知道幽州城瘟疫泛滥吗?你们还来做什么?” 来人将手中的帝王令一亮,开门的人吓得一哆嗦,软倒在地,面上的惊大过于喜,回头朝着城中道:“是陛下来了,陛下来了……快……快开城门……” “吱呀”一声,城门缓缓打开。 风飞翼眉目一敛,沉声喝道:“入城。” 城外的百姓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入城,全都聚集在城门外,想靠近却又不敢。 等到人都走完了,城门再次关上,围观的百姓才不甘的散开了去。 幽州城。 空阔的街道一眼望去空无一人。马车徐徐驶过街道,嘚嘚马蹄敲击着地面,惊起阵阵灰尘,令得整座城都在这马蹄声中不安的抖动起来。 风飞翼挑开车帘的一角,往外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街角的萧瑟和荒芜。 二丫也循着空隙往外凑了过去,小声道:“都没人了。” “什么意思。”风飞翼回头看她。 她半垂着脑袋道:“不久前,这里还有很多人的。” 很多人吗?风飞翼轻嗤一声,放下了车帘。幽州早在他们还未曾到达此地时,就已下了封城令,又哪来的人,就算有人,也该回家躲起来了吧。 阴鸷的眸子沉了沉,他没有再说话。 幽州知府范凌得知天子圣驾到达幽州城,当即带着大批府卫前来迎接。 街道上寂静无声,落针可闻,长长的队伍一窝蜂的跪下,作揖大声道:“臣等恭迎圣驾,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风飞翼挑帘下车。 范凌微微错愕。“摄政王殿下……您怎么也来了?” 瘟疫一再泛滥,幽州封城多日,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自是不知天子会亲自莅临此地。 风飞翼摆手。“陛下在城外遇刺,身受重伤,这些莫须有的礼就不必行了!” “什么,陛下遇刺。”范凌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问道:“那陛下她现在可有大碍?” “无碍,你只需将我们引至住处就行了。” “是,摄政王殿下请跟微臣来。” 风飞翼撩衣上马,点头道:“好。” 范凌府邸。 风飞翼将苏亦彤安排妥善,吩咐林太医和二丫在旁照看,这才放心的同范凌去往他的书房。 “摄政王殿下,这些人该怎么安顿?”随行之人加上太医共有五千之众,他这小小的范府定是招待不下的。可城外瘟疫泛滥,更加不是久居之地,这样一来,他这做知府的就很难办了。 风飞翼抿唇不语,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是转移话题问道:“城中瘟疫如今如何了?” 听了他的话,幽州知府范凌不由长叹一声,回道:“瘟疫仍在蔓延,城中大半百姓已身染瘟疫,命在旦夕。” “可有找到源头?” “没有。”范凌摇头,神色萎靡道:“臣每日都会带着府衙出去巡视,试图找到瘟疫的源头,但……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那……可有抑制的办法?”风飞翼继续问道。 范凌继续摇头。“城中的大夫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就是找不到解决的法子,而且……如今的幽州城的大夫大都身染瘟疫病死了。” “那你怎么不派人上奏。”风飞翼止步,陡然拔高了音量,斜眼看他,沉声道:“瘟疫可大可小,可若不妨,你是想让幽州城的百姓都死在了你的愚昧无知里吗?” “摄政王殿下息怒。”范凌拱手,吓得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 “息怒,你让本王如何息怒。”风飞翼怒道:“民为国之根本,陛下为民亲自赶赴幽州,却在途中多次遭到歹徒截杀,知府大人就不想解释点什么吗?” 范凌吓得脑袋埋得更低了。 风飞翼继续道:“知府大人的胆子也实在够大,城门一封,就什么事都不管了?难道,真当本王,当陛下是死的吗?” “摄政王殿下,不是这样的,您听微臣解释。”范凌的声音里已经吓出了哭腔。天知道他有多怕震慑朝野的摄政王。可传闻中不是说摄政王殿下和陛下不和吗?但眼下看来,似是传言有误。 “解释?”微微挑了挑眉,他周身萦满戾气。 范凌磕头道:“摄政王殿下有所不知,自幽州瘟疫蔓延开始,幽州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微臣并不是不上报朝廷,而是无人可用,实属无奈啊。” “无奈!”风飞翼冷嗤一声,道:“本王倒看不出你有何无奈的地方。” 举步就走,范凌忙起身跟上。 风飞翼头也不回。“吩咐下去,明日大开城门,让此次随本王来的太医出城为百姓诊治。” “那药材呢!”范凌硬着头皮问道。 “难不成小小的药材知府大人都没有本事解决吗?”风飞翼冷声道:“还是知府大人觉得,本王与陛下尚未找到瘟疫的源头,就不可治罪于你?” “微臣惶恐。”范凌俯首作揖。 “惶恐,”他眼含威胁道:“本王看知府根本不知晓什么为惶恐罢,大人最好还是祈祷陛下不要出什么事,否则,你这知府大人的头衔不要也罢。” “臣……” “陛下昏迷不醒,本王尚有要事在身,知府大人还是好自为之罢。”径自拂袖而去,墨色的衣袍在风中翻飞。 范凌在他身后喊道:“摄政王殿下,那五千押送粮草的……” 话还没说完,他便觉有一记凌厉的眼刀朝他丢来。他瑟缩了下脖子,后退一步,拱手作揖,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胸腔里。 风飞翼没有温度的声音冷冷传来。“范大人身为幽州知府,难道连这点小事都要请教本王吗?” 第七十九章 情意初生(三) 半是惶恐半是恭敬的送走风飞翼,范凌心中瑟瑟发抖。 迈着虚无的步子回到书房,默了良久,终是执笔写下一封书信,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都城。 风飞翼满身风尘的推开苏亦彤房间的门,走了进去,一抬眼,见林太医正在给床榻上昏迷着的人喂药,他不适的抬袖掩了掩鼻。 浓稠腥臭的中药味充斥着整座房间。他走过去将窗户一一推开,漫不经心的问道:“陛下可醒过来了?” 林太医端着药碗急得满头大汗,听见声音,忙拱手,回道:“回摄政王殿下,未曾。”作难的看了手中的药碗一眼,又看了看枕头上染的浓稠药汁,他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陛下哪里都好,就是喝药的时候,不论是醒着还是睡着,总要让人费一番功夫。 看出了他的纠结,风飞翼走过来,朝他伸手。“本王来吧。” 林太医如临大赦的长舒一口气,喜滋滋的就将药碗递到了他的手中。 风飞翼在床榻前坐下,一点都不嫌弃的捏着袖子为她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药汁,眉目低沉,轻声道:“陛下醒来之后,莫要将本王知晓她是女儿身的身份告诉她。”既然她想要瞒,那他就替她瞒。至于她想要瞒到什么时候,他大可等到她愿意相信他,向他坦白的那天。 “那...若是陛下问起?” “不是还有二丫吗?就说是她换的药。”声音冷冷的,听不出有任何情绪的变动。 二丫从他的字语行间里听明白了个大概,“美人哥哥,你是说哥哥她...其实是个姐姐!”惊讶的张大了嘴,她一双大眼睁的老大。 林太医忙捂住她的小嘴,小声道:“隔墙有耳。” 二丫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风飞翼睨她一眼,问道:“二丫,你可愿当陛下的随身宫女?”小喜子一死,苏亦彤身边总该需个体己的人,但别的人他都不放心,只有面前这个从死人堆里捡来的丫头...也许可以一用,虽然年龄小了点,但巧木需早雕。 二丫连连点头,道:“二丫愿意,哥哥是为了救二丫才受重伤的,二丫愿意当牛做马的报答她。” “嗯。”风飞翼舀了勺药递至苏亦彤的唇边,道:“既为陛下的贴身宫女,名字当然不可随意,本王今日便重新为你赐名。”想了想,他沉声道:“不如就以本王的风为姓,赐你一个月字。如何?” “风月...”二丫有点激动,登时跪地喜道:“谢谢美人哥哥赐名。” 风飞翼摆手。“自今日起,你便要更正你的称呼...” “是。”风月乖巧的点了点头。“谢谢摄政王殿下赐名。” 学的还挺快!风飞翼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道:“那陛下醒了,你可知道该怎么说?” “嗯,知道。” “嗯?”眉梢微挑,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风月道:“奴婢会跟陛下说,是奴婢帮她换的伤药,包扎的伤口。” 林太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中艳羡,无法言喻。被摄政王殿下赐名,可是无上荣耀啊! 离国谁人不晓,整个离国姓风唯有摄政王殿下一人。这丫头被赐风姓,就等于身后有了一道巨大的保护屏障,再无需惧怕他人。 “嗯。”风飞翼满意的点头。“都退下吧。” “是。” “林太医将伤药留下。” “是。” 林太医与风月一前一后的出去。 冒着氤氲水汽的药汁正在一点一点的转冷。风飞翼眸光一动,将碗中的药汁尽数吞入口中,弯腰对上苏亦彤的唇,覆了上去。 喂完药,见得床榻上的人面色好了些许,风飞翼心中的不安才渐渐褪去。他砸咂嘴,似还没有尝够刚刚那绵软香甜的味道,有些贪婪的看向那张被他吻得红肿的小嘴。 怪不得第一次被她轻薄之时,他就生了反应,原来,并不是他有断袖之癖,而是眼前的人实在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差点让他以为,她是个男人。 薄唇轻抿,生了薄茧的指尖掠过苏亦彤的红唇,他轻声笑道:“苏亦彤,本王好像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初见之时,她像个流氓,众目睽睽之下将手探入裤裆。想必那时,她也是在对自己的身份生疑罢。 再后来,她满嘴粗话,行为怪异,面对他时也丝毫不惧,全然没有往日的懦弱害怕。那时他还以为,苏亦彤这么多年的懦弱胆怯全然只是对他的伪装。直到这几日,两人日夜相处,他才终于看出了端倪。 眼前的苏亦彤跟过去的苏亦彤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至于是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 他小心翼翼的接近,包容着她所有的坏脾气,已然把自己当成了断袖。却没想到,她竟是个女儿家。 墨染的眸子里带了几分知晓真相后的笑意,他骨节分明的大手覆在她的额头上,细细摩挲,良久,才似不甘的长叹一声,起身离开。 苏亦彤这一次伤的很重,饶是林太医用最好的药为她吊着命,但她的身体仍旧每况日下。加之幽州城中珍稀的药材断无可寻。第二次一早,风飞翼便派人回都城寻云清找药。 日光初升,幽州城中一片安静祥和。 关了多日的幽州城大门,终在这一日缓缓打开。 城外的百姓猛得瞧见城门大开,都沸腾了。相互拥挤着朝城门而来。 与此同时出现在城门口的,还有从都城来的那数十名太医。 范凌站在城墙上,大声道:“大家别慌,陛下已经派了都城中最好的太医来为大家看诊,大家只需稍等片刻就好。” 他这话一落下,百姓们也不闹腾了。定定的站在城门口,瞧着那数十名着正装的太医,泪眼汪汪。 林太医朝着百姓们拱手一礼,道:“大家莫慌,陛下在城中特设了粥棚,大家只需排队让我等一一把脉,便可入城饱餐一顿。” “你说的可是真的?” “该不会是骗我们的罢...” …… 在场之人,怀疑有之,迟疑有之,似都怕这是一个哄骗他们进城的阴谋。 林太医和蔼一笑,解释道:“放心,如果是假的,大家尽管放心来找林某。” “你是谁,找你又能做什么?!” 林太医微微一怔。看来场中搅局的人还有很多啊,怪不得陛下会在幽州城内遭遇刺杀,想必这些难民之中定还有杀手的存在。 思及此,他极力压住心底的慌乱,更加温和道:“林某乃陛下身边的御医……”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大声打断他道:“御医有什么用,出了事还不是拿不了主意。” “是啊,不是说陛下也来了吗?我们要见陛下……” “我们要见陛下……” “幽州城瘟疫这么大的事,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又怎可当缩头乌龟……” 字字句句,全然不像是一个目不识丁的百姓所说出来的话。 幽州知府范凌看了身旁沉着脸的人一眼,拱手道:“摄政王殿下,这可该如何是好。” 风飞翼抿唇不语,阴鸷的眸子里戾气陡生,他蹙眉看向城墙下正欲聚众闹事的百姓。沉声道:“不服管教者,先行拿下。” “可这样一来。”范凌略微迟疑道:“陛下的名声就会受损……” “那又如何,有本王在,谁敢他议……” 转身走下城墙,墨色的袍子在风中翻飞,他道:“范大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哦……好。”范凌木讷了片刻,万万没有想到摄政王会拥护皇帝至此。狐疑的偷看了面前的人两眼。难道传闻是真的?陛下与摄政王殿下真的生了断袖之癖?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的走过空阔的街道,震得整条街道都抖了抖。范凌带着昨日那五千精兵站满了大街小巷,他大步往前,高声道:“摄政王殿下有令,不服管教者,可先行拿下,再做定夺。” 袖袍一拂,得了命令的精兵提着长枪一拥而上,登时震慑住了在场百姓。 范凌接着道:“陛下都是为了大家好,城中已设好粥棚,你们既然不信林太医,总该信得过本官罢?” “呸,都是一丘之貉,狗官……” 有人暗暗啐了口口水,骂道。 范凌闻言,笑容僵在脸上,冷冽的视线从拥挤的人群中闪过,落在刚刚说话的那人脸上。 “你做什么……” 那人步步后退,看着向他步步逼近的范凌,大声嚷嚷道:“你们看,你们看,狗官要杀人了……” 声音之大,令得不少人都蠢蠢欲动。 范凌冷冷看过去,气势十足道:“怎么,连摄政王殿下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把他押下去,听候处置。” 立刻有人上前将那人的胳膊架起。那人不服的吆喝道:“狗官,你放开我,放开我……” 范凌仿若未闻的转身,对林太医拱手道:“林太医,范某还有要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林太医拱手。“范大人慢走。”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百姓们被范凌刚才的气势所震慑,都老老实实的退到了后面排队。 林太医命人在城门口每名太医的面前都摆了一张方桌,开始诊脉。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百姓心中惶恐,当看到最前面的人在确诊无碍后都入了城,心中不免放下心来。 到了下午,染瘟疫的百姓,和没有染瘟疫的百姓就被区分了大半。 炙热的阳光火辣,在场之人无一不大汗淋漓。 林太医看了看日头,想起卧病在床的皇帝陛下还需进补身子,吩咐城门守卫一声,便提着药箱走了。 第八十章 聚众闹事(一) 到了夜间,已经诊完的百姓大都在城中被隔离了起来。也有不少染了瘟疫的百姓被送到了专门关押的地方,由知府府卫一一看守起来。 彼时,风飞翼才知道,偌大的幽州城并不是没有人,而是城中的人皆已被送到知府衙门的牢中,分开关押。 林太医端着熬好的药汁,掐着时辰来为苏亦彤喂药,一抬头,就瞅见了床榻前正经微坐的风飞翼。 “摄政王殿下,你来了。”眯着眼将药碗放到了一旁的床榻前,他拱手退到了一旁。 “嗯。”风飞翼略微挑眉。“今日的瘟疫可查出了什么结果了没有?” 今日从城外接入城中的,共有四百三十八人。而在这些人里,光染上瘟疫的就有对半之多。且不算城外那些还没有来得及确诊的…… 林太医思及此,不禁摇头,道:“老臣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病情。” “什么意思?” “染瘟疫者通常有两种症状。”林太医缓缓答道:“一,是皮肤溃烂,二,则是高热不退。” “那城外现状如何?” “太医们都在尽力诊断,但眼下还不曾找到瘟疫的源头,一时也是难以确诊哪!”长叹一声,林太医接着道:“而且,幽州城的百姓有大部分都染上了瘟疫,城中药草暂时短缺,并没有可用来让老臣实验的药材……”这样一对比,这场瘟疫的胜算就很渺小。 “药材,本王已经通知人回都城去取了,你不用太过担心。” “那就好。”林太医暗暗松了一口气,“那陛下她?” 女儿身的身份都被揭穿了,他身为摄政王殿下,也总该做点什么吧? 面色一凛,风飞翼不动声色地问道:“本王正要问你,陛下这两日的伤势可有加重?” 林太医苦着一张老脸,摇头道:“陛下的伤势虽然不曾加重,但也不见好转。若是可以的话,老臣还是希望摄政王殿下能尽快吩咐云清大人将药取来。” “本王知道了。”风飞翼陷入了沉思。 床榻前冒着氤氲热气的药碗上的热气正在逐渐散去,他睨了林太医一眼,脸不红心不跳道:“林太医,你可以退下了。” “是。”林太医也没多虑,拱手就转身退下。 空寂的房中顿时又只剩下他与苏亦彤两人。 他抿了抿唇,端起药碗小小抿了一口,确实有点苦。 径自将药汁灌入口中,似已经熟练了般,低头朝着那张苍白干裂的唇覆去。 …… 都城皇宫。 皇帝陛下与摄政王殿下一走,都城就出了大事。丞相琉璃重病在身多日未曾上朝,朝中诸事都留给了大将军君陌殇。一连几日,都城的多股势力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势力牵引,被人蒙蔽了视线。 云清匆忙赶回都城之时,摄政王府的暗部势力已被拔去了大半。 还没查清其中来由,便接到苏亦彤身受重伤,需要珍稀灵药吊命,以及幽州瘟疫泛滥,需要他筹集大量药材送往幽州城的消息。 一时之间,云清一个头急的两个大,忙得脚不沾地,奔走于各大药房购买药材。 而君陌殇。琉璃一病,他便承担起了所有的国事。整天埋头于批阅奏折,半点不知外界所发生的事。 怡和殿密道。 影卫将刚刚得来的消息一一回禀给君陌殇,下意识的就压低了声音。“将军,陛下身受重伤,尚在昏迷不醒之中。” “什么……”君陌殇骇然。“什么时候的事,她身侧不是有影卫随身保护吗?” 影卫兀自低头,“两日了。” “两日。加上消息从幽州城传来的这一日便是三日了。”他略微失神。算算日子,苏亦彤走了也有小十天了。可这十天里,他却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再者因琉璃病重,他满心都是朝事,差点就忘了她的存在。 “那将军,陛下那里?” “陛下的状况如何了?” “昨日影卫又传了封信来,说摄政王派人回都城传信,让他的属下云清购买药材送往幽州。” “幽州城的近况如何?” “城外死尸堆积,城内染了瘟疫的百姓都被幽州知府分开关押。如今剩的只有少部分的百姓还关在幽州城外。”影卫如实答道。 “林太医呢!” “林太医正与太医们商量治疗瘟疫的对策。” “嗯。”君陌殇点点头,“既然风飞翼要药材,那我们就顺便帮他一把,去,把将军府的那株千年人参送到摄政王府,顺便帮摄政王府的人,广收药材。” 影卫迟疑。“将军,若这样的话,会不会太过于明显?” “放心吧,风飞翼现在不会在意到我们的。” 转身出了密道,他面上的焦急转瞬褪去。急又如何,苏亦彤远在千里之外,而他又不能出这座皇城,与其干着急,还不如做点什么来为她出气。 云清正愁怎么将药材送去幽州城呢!将军府就来人了。不仅送来了大补的千年灵芝,而且还有大量药材,以及一队护送药材的军队。激动地他那叫一个热泪盈眶啊,差点泪崩当场。 云清整顿军队出发,摄政王府暗部势力被人拔除的事只能往后推移。 …… 苏亦彤一连昏睡了三日,才悠悠转醒。 落了满室的烛光在房中轻轻摇曳,她睁了睁沉重的眼皮,还不及开口,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床畔,一道稚嫩的童音传来。“陛下,陛下,您终于醒了。” “二丫?”她张了张口,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月抹了抹眼泪,激动道:“是摄政王殿下见奴婢无处可去,所以才让奴婢留在您的身边伺候您。”竟是短短几日,就将宫里的那套规矩学了个通透。 苏亦彤勾唇一笑,苍白的唇瓣上干涸渗血。风月见了,忙倒了杯茶水递到她的唇边,道:“陛下,你慢点。” 几日不曾吃喝,往日看着还算俊朗的面容憔悴了不少。 风月有点心疼,哭道:“陛下,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傻丫头。”咧了咧嘴,她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好像不是她所熟悉的马车,也不是幽州城外那荒凉的地方。 听了她这话,风月登时止了哭声,道:“陛下,我们这是在幽州城。” “我们入城了吗?”动了动身子,胸口的钝痛忽而传来,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这到底是受了多重的伤啊,当时受伤的时候也没这么疼啊。 “嗯嗯。”风月连连点头,回道:“我们三日之前就入了城了……” “你的意思是……朕已经昏迷了三日?” “嗯嗯……”一提到这个,风月的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直往下掉。“当时,陛下留了好多的血,阿月都快吓死了。” “阿月?” “嗯嗯……是摄政王殿下为奴婢取的名字,他说随在陛下的身侧,所以就为奴婢取了个像样的名字。” “那……姓什么?” “姓风。”风月喜极而泣道:“姓风。” “姓风吗?”苏亦彤微微有些错愕,没想到像风飞翼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竟也会关心别人的生死。 “陛下,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放下杯盏,风月娇小的身影又开始在房中四处找寻。 苏亦彤很想告诉她,吃食一般都在厨房,但当看到小丫头那张憔悴的小脸时,她又于心不忍,只好乖乖闭上了嘴。 “风月,不用了。”她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抬手捂着钝痛的胸口,“风飞翼呢!” “摄政王殿下在床前守了您整整一日,才刚离开不久。”风月垂头丧气的走回来,低声道。 “那朕身上的伤?” “是奴婢帮您包扎的。”想起那日风飞翼交代过的话,她不由低下了她的小脑袋,红着脸道:“陛下放心,奴婢不会将您的秘密说出去的。” 她救她一命,她就算是百死也难还她的恩情,她早已想好,这辈子就算当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她,虽然她现在还很小。 泛着泪光的眸子眨了眨,生怕苏亦彤不信她的话,她又接着道:“那日除了奴婢,林太医也在,所以,陛下放心,摄政王殿下暂时还不知道您的身份。” “你怎知……”她错愕的张了张嘴。大人的心思被一个小女孩猜中,着实难堪的很。 懊恼的吐了吐舌头,她正要开口,却突闻门外一道低沉魔魅的磁性嗓音缓缓传来。“醒了?” 房门被人推开,风飞翼那一袭墨色的袍子随之落入她的眼帘。她垂了眼睑,正担心自己刚才与风月的话有没有被他听见,就听见他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什么时候醒的?” 魔魅低沉中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温润,格外悦耳。 苏亦彤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眼前的人真的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风飞翼么?那温柔泛水的眸子竟是不知从何时起,多了些她读不懂的情意,这样的风飞翼,是她所熟悉的,亦是她所陌生的。 “陛下……” 见她没有反应,他又唤了一声。 “嗯。”苏亦彤回过神来,蓦然抬头却是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啊……”她痛呼一声,面色骤然惨白。“疼……” 第八十一章 聚众闹事(二) “怎么了?”风飞翼浓眉微触,随即上前,柔声问道。“可有哪里要紧?” “朕没事。”苏亦彤摇了摇头。有点不适应这样的风飞翼。 风月看着二人这尴尬的气氛,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灵机一动,笑道:“陛下,奴婢去看看林太医帮您把药熬好了没有。” 不等苏亦彤回话,她就已经小跑着出了房间。 “好好躺着,别乱动。”风飞翼不放心的叮嘱,顺便为她掩了掩被角。 “嗯。”苏亦彤把脑袋往被窝里埋了埋,总觉得今日的风飞翼有哪里不对劲。脸红了红,她才想起城外百姓之事。忙问道:“瘟疫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从都城赶赴幽州以来,他们一路被人追杀,如果说一开始她只是怀疑幽州瘟疫是人为之事,那么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幽州瘟疫确是人为。 风飞翼在床榻前坐下。“嗯,已经在处理了。” “怎么处理的?”苏亦彤一急,又牵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风飞翼看得有些心疼。“急什么,”伸手按住她的身子,他问道:“要不要本王帮陛下看看伤口裂开了没有。” 苏亦彤白他一眼,下意识的就拢了衣襟,忍着胸口的疼痛,镇定自若道:“不用了,朕没事。” “确定?”墨染的眸子里升起了一丝笑意,风飞翼玩味的勾了勾唇。 “确定。”肯定地点了点头,苏亦彤又往被子里缩了缩,问道:“说呀!怎么处理的。” “嗯。”下颚微扬,风飞翼目不转睛的看向她,一字一句道:“幽州知府已将城中染了瘟疫的人和没有感染瘟疫的人分开关押了起来。” “胡闹……”苏亦彤一激动,又牵扯到了伤口,“嘻……” “陛下慢些,莫要为了这些小事而牵动了伤口。” “朕没事,你继续说。” 风飞翼点点头。“目前幽州城城门大开,众太医日日都在城门口为百姓诊治……” “那可找到了什么症状没有?” “没有。”风飞翼摇摇头。 “没有?”微微蹙眉,她接着问道:“那你有没有试着去城外找?” “陛下这几日一直昏迷不醒,本王不放心,所以……” “所以你就没有亲自插手这件事?”苏亦彤有点生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人竟然还指望着她。幸好她只是昏迷了三日,若是时间再久一点,她都要怀疑风飞翼是不是很快也会被感染瘟疫。 “没有。” “你……”苏亦彤咬牙,似恨铁不成钢的道:“风飞翼,你是猪吗?自从来了幽州之后,咱们就一直被人追杀,你别告诉朕,你到现在都没有想过幽州瘟疫之事其实是人为的。”明明那日在马车上时,她还与他说过此事,可他倒好,不仅忘得一干二净,还将所有事都指望在她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身上。 听了她的话,风飞翼的脸色有点难看。若不是因着这几日顾念她的安危,他才不会整日无所事事的守着她。现在倒好,全成了他的错。 眉目一凛,大手几次收紧成拳,才终于将心头的那团怒火压下。他轻声道:“本王没有那么……” 话还没说完,苏亦彤又道:“幽州百姓怎么被关押起来了,不是应该隔离的吗?” 像瘟疫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哪里是只要分开关押就可以抑制的。 悠悠长叹一声,她无语道:“真的是,笨死你们算了……”好不容易有了点力气,几句话说完,她感觉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般,一点劲都没有。 风飞翼问道:“什么是隔离?” 苏亦彤抿抿唇。“说了你也不懂。” “爷……” 就在这时,云清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风飞翼微微错愕。云清此来速度,好似比他想象中的要快。薄唇一抿,他道:“进来。” 云清推门进来,看见自家主子的脸色很不好,忙垂下了脑袋,拱手道:“爷,” 风飞翼抬眼。“来了。” “嗯。” 在旁的苏亦彤开口问道:“云清,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来了?” 云清张了张嘴,正犹豫着该从哪里开口,便听见自家主子道:“陛下重伤未愈,昏迷不醒,本王怕陛下龙体有恙,便谴了人回都城让云清寻些上好的补药过来。”字字句句,竟都是在为自己邀功。 苏亦彤白了他一眼。“那途中可曾遇到了什么不测?” 云清咽了口唾沫。陛下这话是几个意思,难道被人追杀很好吗?怎么就不盼着他点好,一开口就是这么让人别扭的问题。 “怎么了?朕问的不对?” “没有。”云清摇了摇头,看了眼被陛下忽略的自家主子,觉得有点无辜。那凶巴巴的眼神怎么看都像是要他闭嘴的暗示。 风飞翼提醒道:“陛下刚醒,还是少说两句话为好。” “要你管。”不知怎的,苏亦彤觉得今日的风飞翼格外的让她反感。 “你……”风飞翼禁声,眉眼间莫名染上了一层寒霜。 云清实在有点受不住这种气氛,不由打破沉默道:“爷,大将军听说陛下昏迷不醒,特意让属下带来了千年灵芝……” “千年灵芝?” “千年灵芝?” 两道深浅不一的声音同时响起。风飞翼侧头看了眼问话的人,苏亦彤继续问道:“这个世上真的有千年灵芝?” 她这句话一出,不仅把云清问愣住了,就连风飞翼也给问愣住了。什么叫这个世上?难道她不是这个世上的? 云清打了个哆嗦,看向了自家主子。 风飞翼抿了抿唇,“陛下的意思?” 苏亦彤反应过来。“没……朕的意思是……千年灵芝不是只有传说中才有吗?” “确实是传说中才有。”风飞翼点点头,故作没有看到她面上错愕的表情,看向云清问道:“那药材可筹备齐全了?” 云清点头,拱手道:“属下来就是要与爷您说这件事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细长精致小巧的盒子递了过来,他垂眸道:“这是大将军叫属下转交给陛下的千年灵芝……” “给朕看看。”苏亦彤忍住胸口的疼痛,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想要接过传说中的千年灵芝看上一眼。 谁料风飞翼却是先她一步接过那个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丢了回去,漫不经心地点头道:“嗯,拿去叫林太医熬了吧……” 熬了吧?云清偷偷看了眼已经面色苍白的皇帝陛下,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是大将军送的,而且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千年灵芝,爷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苏亦彤也觉得风飞翼这么做有点过分,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缩回手,她小声道:“风飞翼,你就不能给朕看一眼千年灵芝的样子吗?” 风飞翼不哼声。 云清接过盒子,“爷……大将军还送了两车药材……” 挑了挑眉,他问道:“所以呢?!” “这次能安全到达幽州,也多亏了有大将军。”若不是他慷慨,赠送了他一队护送药材的兵士,他可能还不会这么快的到达幽州。 “是吗?”沉眸想了想,风飞翼改了方向,将盒子递给了苏亦彤。转念一想,她的身子还伤着,不宜动手动脚,他便将那盒子打开递了过去。 见得他这么大方,苏亦彤刚垮下去的脸立刻恢复了正常。 然而那盒子才刚递到她的面前,不及她细看,风飞翼又收了回去。递给云清道:“去吧,” 云清默默闭嘴,接过盒子转身退下。 “风飞翼,你神经病啊。”恼怒的瞪了风飞翼一眼,苏亦彤心中无名火起。至于吗?发的哪门子疯,她不过是想看一眼千年灵芝长的什么样子,至于小气成那样吗?再说了,那千年灵芝本就是君陌殇送给她的,她看一眼怎么了。 嘟了嘟嘴,她伸手指向房门,怒道:“你给朕滚出去。”真的是,还没被人杀死,就要被他给气死了。 然而,她这话一出,风飞翼仿若未闻般,只直了直脊背,一动不动。 苏亦彤皱了皱眉,径自拉过被子将头盖上。 闷了好一会,她有点喘不过气,听得外面没有了动静,她以为风飞翼走了。偷偷掀起被角看了一眼,却见床榻前那一袭墨色的袍子仍在。 “风飞翼,你怎么还不走。”她更怒了。没被人杀死,反倒要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给气死。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见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人。 “本王在等林太医端药过来。”风飞翼回了一句。 苏亦彤气呼呼的轻哼一声,也不说话了。 然而,等那股子浓稠的中药味循着被褥的缝隙钻入被窝之中时,她才反应过来,所谓的等林太医端药过来是什么意思。 “摄政王殿下,陛下该喝药了。” 林太医端着药碗在床榻前止步,看向风飞翼道。 风飞翼点头,“给本王罢,你先退下。” “是。”林太医看向闷在被窝里的皇帝陛下一眼,不由有些担心地道:“陛下,闷在被窝里容易气短,您还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被窝里的皇帝陛下咆哮道:“滚……” 第八十二章 聚众闹事(三) “砰”的一声,林太医被赶出了病房。他看着一脸面无表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摄政王殿下一本正经的关上房门,他脸都垮了。 风飞翼重新回到床榻前坐下,视线落在被窝里那鼓鼓囊囊的地方,伸手戳了戳,“该吃药了。” “不吃。”撇撇嘴,苏亦彤气呼呼地道:“你也滚,朕不想看到你。” “真的?”似浓墨渲染的眸子中添了几分笑意,他打趣道:“陛下是要本王亲自喂吗?” “不需要,你滚出去就好。”心里的闷气还没生完呢!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妥协。 风飞翼似笑非笑,特意放软了声音。“那陛下把药喝了,本王就走。” “爱走不走,”就着身子往里挪了挪,双眼一闭,她干脆也不说话了。 果真是小孩子脾性,倔病犯的时候,就算十头驴也拉不回来,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无奈的摇了摇头,风飞翼端着药碗静坐在床榻前,双眸轻阖,既不走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默了良久,待到手中药碗的温度渐渐转凉,他才开口。“药凉了……” 然而他的话音落下,面前的人却是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仍然一声不哼,就连周遭的空气也跟着她暴躁的情绪起伏不定。 “陛下。”刻意压低了声音,他又唤道。 “滚!”苏亦彤抿唇,又往床里挪了挪。“朕不想看见你。” “那这药?” “风飞翼,你到底有完没完?”一把掀开被子,冷空气瞬时钻入被窝,她冻得一个哆嗦,连带着伤口都跟着疼。 “疼吗?”风飞翼蹙眉。 “你说呢?!”白了他一眼,苏亦彤伸手搭上自己的胸口,怨怪道:“见你一面,老子就要短命好几年。风飞翼,你就不能行行好,离老子远点吗?” 她这话一出,风飞翼的脸色都变了,黑沉着一张脸默了好半晌,也没有说一个字。 周遭的空气骤然下降,苏亦彤也察觉到自己的话说的有点过了。 “呃……”苍白如纸的面上一片绯红,她揪起被褥的一角,道:“那个……朕……不是那个意思……” 桃花眸垂眸四顾,说话时的窘迫之感让风飞翼的心情愉悦不少。他抿了抿唇,“陛下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不要,朕就是这个意思。”一把扯过被子蒙头盖上,摆出一副谁要是敢再多说一句,她就跟他拼命的架势,藏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良药苦口利于病……” “总之,老子就是不喝药。” 风飞翼垂眸看她,默了半晌,终是无奈一声轻叹道:“这可是陛下自己选的,莫要后悔。” 还没等苏亦彤回味过来他所谓的后悔是什么意思,他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一把掀开被褥,倾身覆了上去。 “你……” 唇齿相贴,苏亦彤一怔,登时就愣住了,确切的来说,是被突然而至的举动吓住了。 苦味在舌尖蔓延,只一瞬,她便尝到了那足以令她呕心泣血的苦味。 虚弱无力的手轻轻拍打了两下风飞翼的胸腔,最后无力垂下。 唇齿的香甜与中药的苦味在舌尖流连。因怕自己的这番举动会让怀中的人不小心牵扯到伤口,所以,一喂完药,他便很快的放开她,随即退出了三步以外的安全距离。 苏亦彤嘴里满是中药的苦味,一得到解脱,她就语无伦次的骂了起来。“风飞翼,你个王八蛋,你连男人的豆腐都吃,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躲了那么久也还是没有躲掉喝药的宿命,早知如此,她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喝了,省的被人占了便宜还没地方发泄。 风飞翼抬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药汁,挑眉道:“陛下不肯喝药,本王这不也是下下策么!” “你……”苏亦彤气竭。“老子说不喝药,你就能强喂了?那可是老子真的不能再真的初吻,老子还准备留给未来皇后呢!你……”要不是有伤在身,她真想一刀剁了他。她的清白啊,竟然毁在了这么个人面兽心的人手里。 “初吻?留给未来皇后?陛下莫不是忘了,您的初吻可是在怡和殿就给了本王了。” 默默扶额,苏亦彤心底欲哭无泪。差点把这档子事给忘了,这个天杀的,到底吻了她几次?该不会…… 纤细瘦弱的手开始颤抖,她战战兢兢地问道:“风飞翼,你给老子说实话,朕这几天的药你是不是都这么喂的?” “陛下以为呢?!”他不答反问,墨染的眸子里玩味正浓。 “你……”苏亦彤只觉自己的喉头充血,一时没克制住,便一口呕了出来。 “苏亦彤。”见她这弱不禁风的模样,风飞翼也急了。 “站住。”她摆手制住他前进的动作,白色的中衣顿时被一片血色渲染,她艰难道:“你离老子远点。” 竟是厌恶他至此吗?眸子暗了暗,风飞翼的脸色一片铁青。若换做平时,他早就拂袖而去,但眼下她重伤在身,他实是放心不下。 “你到底想怎么样?”耐心似被耗尽,紧抿的薄唇动了动。 “你走……”苏亦彤坚持道。 “那你的伤?” “不用你管,去把二丫叫来就好。”说完这句话,她感觉全身的力气像是突然被人抽干了般,动弹不得。 “好。”不放心的又看了两眼,他这才推门而出。 不一会,林太医与风月都来了。 一听苏亦彤出事,林太医登时就提着药箱赶来了。还不及见到那位让他操碎了心的祖宗,他便嚷嚷道:“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您怎么就不知道悠着点。”也亏得是他在此,不然她那一身的伤该找什么人医治。 苏亦彤无力的看了来人的方向,轻笑一声,有气无力道:“你以为朕不想吗?”要不是风飞翼喂药的方式太极端,她至于气成这样吗? 她是喜欢美男子不错,但喜欢与欣赏之间错开了十万八千里,就算她有心,但若让她因为喜欢美男子而在生与死之间做选择。不用多说,她选的一定会是生。 林太医放下药箱,搭上她的脉搏,一脸严肃的号起了脉。 一旁的风月惊讶道:“陛下,您的伤口又淌血了!” “没事。”暗自强忍着伤口裂开的疼痛,她咬牙支撑,一言不发。 额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往下掉落,林太医号完脉,欲言又止道:“陛下,您……” “有话就说。”她不悦的皱了皱眉。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了,难道是见她受伤,一个两个的存心找她不痛快? “哎……”林太医长长一声轻叹道:“陛下心头气血郁结,当是有心病在身,加之陛下刚刚醒来,又受了刺激,所以……” 白了他一眼,苏亦彤没好气道:“所以该怎么办。”幽州瘟疫的事还未得到解决,让她就这么躺在这里坐等结果,她肯定是不愿的。可若是不愿,她这身子…… 说到底,终是女主的身子底子太弱了。每每受个伤,还需恢复个好几天。想她以前在现代那会,再大的病,回去睡个一觉保准没事,哪里还需像现在这样,十天半个月的下不了床,还要整天整天的喝那个苦的能要了她命的中药。 想到这里,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林太医缓缓道:“所以陛下还是要多静养。” “我……”抓起一旁的枕头就丢了过去,也不管会不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她气道:“老子静养你大爷啊,幽州城是个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还叫老子静养,有本事你来试试?” 她这一激动,自然而然的就牵扯到了伤口。 “陛下,您先别急……”林太医急道:“万莫要让伤口再裂开。” “我……”她疼得咬牙,痛苦道:“给老子滚出去。” “陛下……” 林太医瑟瑟发抖。 “陛下。”风月硬着头皮爬上床榻,伸出短手替她顺了顺后背,宽慰道:“您有伤在身,还是先不要动气。林爷爷这么说也是想让您的伤早点好,他没有恶意的。” 听了她这话,苏亦彤也没那么气了。 默了好一会,等到伤口没那么疼了,她才问道:“朕问你,君陌殇给的那株千年灵芝呢!” 林太医若是知道她是因为这一株千年灵芝而气成这幅模样,保准会在心里好一番痛哭流涕。 “千年灵芝乃是大补的补药,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而且……” “得了得了,说结果……”她又不需要延年益寿,才不想听那些有的没的。 “呃……云清大人送过来的时候,只说了让老臣煮……”他顿了顿,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老臣以为那株千年灵芝是陛下特意让云清大人送过来给老臣配药的,所以……” 苏亦彤急道:“说结果。” 林太医缓缓后退一步,拱手道:“老臣把它磨成了粉,送到了城门处临时搭建的药棚,让其他太医配治疗瘟疫的法子去了。” “你……”苏亦彤有点想吐血。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千年灵芝啊,她都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这么没了?!! 第八十三章 聚众闹事(四) 留下风月包扎伤口,苏亦彤很是暴躁的将林太医也赶了出去。 风飞翼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云清站在他房门口恭敬地唤道:“爷。” “进去说。” 径自推门而入,他一撩衣摆在软榻上坐下。眸光微动。“说罢,都城出什么事了?” 云清跟进来,拱手道:“爷,咱们王府布在都城的眼线被人除去了。” 摄政王府眼线遍布离国上下,上知朝堂纷争,下知离国州县各事。而都城更是重中之重,也是眼线所布最多的地方。 而眼下,他虽远在幽州,但暗部诸多事都有人专门打理。若有人真的想对摄政王府动手,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阴鸷的眸子暗了暗,他问道:“可查出来什么没有?” 云清摇头。“属下回去的太仓促,还没来得及深入调查,就被爷您派了任务……”他倒是想啊,关键回到都城连屁股都没坐热呢!就四处寻找药材。 撇撇嘴,他有点不悦。主子这真的是有了媳妇忘了家呀! “那云决呢!” “云决正在调查此事。” “嗯。”风飞翼颔首,道:“明日,你去给他书信一封。” 嗯?云清愕然。“说什么?” “他若守不住暗部,本王大可以找人将他替换了。” “是。”云清打了个哆嗦,后怕的缩了缩脖子。“爷,属下还有一事相禀。” “说!” “都城近日出了一股新的势力,目前为止,唯有我们摄政王府查到了一点端倪。”他面色镇定道。 “新的势力?”风飞翼顿时来了兴致。 云清动了动唇,回道:“尚未查清,不过属下可以确定,那应该是陛下的人。” 苏亦彤?浓眉一挑,他微微有些错愕。这个女人,倒还真的是他小看她了。“既然是她的人,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让云决随时侯着就好。” “爷,您不准备拔掉陛下的羽翼吗?”在他的认知里,自家主子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拔了做什么?”不悦的瞥了他一眼,随口说道:“况且她将来也会是你们的主子,以后记得对她恭敬些。” 他们的主子?他这是耳聋了还是耳背了,摄政王殿下竟然让他们认陛下做主子?错愕的张了张嘴,他挠挠后脑勺,问道:“爷,您与陛下该不会是?”生米煮成熟饭几个字他着实是开不了口。 “不该问的别问,”白他一眼,摄政王殿下嫌弃道:“退下吧。” “是……” 云清拱手告辞,刚走到门槛处,又回过头来,道:“对了,爷,属下还听说丞相琉璃卧病在床多日,国事大都交由大将军处理。” “本王知道了,退下吧。” “是。” 云清走的时候顺带关上了房门。 风飞翼倚窗而立,亮如黑曜石的眸子忽明忽暗,炯炯有神。 …… 苏亦彤任由风月替她重新包扎了下伤口,疼得倚在床头哇哇大叫,还不忘将风飞翼拉下水。大声骂道:“风飞翼,你个王八蛋,杀千刀的,你大爷的,都是你害的……” 恰巧这时,云清从窗外走过,听见她这话,不由吓得瑟瑟发抖,几个箭步就跑得没了影。 天色将黑,一轮明月高悬。 林太医端着熬好的药过来,站在门外,迟迟不敢推门进去。 “我来吧。”稚嫩的童音忽而响起,林太医一低头,就看到了个头矮小的风月正眨巴着一双大眼,笑着朝他伸出双手。 他避过她伸来的手,呵呵笑道:“不用了,药有点烫,还是我来吧。”虽然他也很怕看皇上喝药,但是没有办法呀!她不喝药身子就好不了,幽州城的百姓也会因此而多一重劫难。 给风月递了个眼神过去,风月心领神会的推开了门,甜甜朝里唤道:“陛下。” 苏亦彤靠坐在床头上,胸口钝痛袭来,直疼得她呼吸不畅。 风月走后,她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总感觉有人举着刀在追杀她。挣扎了好半晌,好不容易有了点意识,推门的声音就将她彻底惊醒了过来。 下意识的动了动身子,她艰难的睁了睁眼,叫苦连天道:“朕饿了……” 可不是,昏迷不醒的那三日,她粒米未食,好不容易有了点胃口,还没来得及讨要吃食呢!就被风飞翼气了个够呛。 “那陛下想要吃什么?”风月迈着她的小短腿跑了过来。 林太医跟在她的身后,笑呵呵道:“陛下,该吃药了。” 苏亦彤有气无力的白了他一眼,很想回答风月的话,可嘴张了半天,也没有吐出一个字。 林太医放下药碗,替她号了号脉,叮嘱道:“陛下的身子尚在虚弱之中,若无要事,还是不要挪动为好。” 继续朝他丢白眼,她动了动唇。轻声道:“朕饿了!”这是打算虐待她吗?饭都没吃,就让她喝药,那还不如让她一头撞死得了。省得三天两头被人刺杀,害她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身上留的到处都是难看的疤痕。 几人像是早就商量好一样,每到她喝药的时间,人就都到齐了。这不,还没等到林太医问她要吃什么呢!风飞翼就端着两盘点心走了进来。 “陛下可觉得身子好点了没有?” 一看到他手中端着的点心,本还打算要发火的皇帝陛下很没志气的就服了软,点头如捣蒜。 风飞翼好笑的看着她,将笑不笑的眸子似摄人心魄般,无端让人沉沦。 “饿了?” 他一来,林太医和风月都识相的退到了一旁。一撩衣摆在床榻前坐下,身上的寒凉宛如夜里的冷风,一瞬飘开了去。 苏亦彤打了个喷嚏,动静太大,不小心扯到伤口,又是一阵疼痛传来。她疼得龇牙咧嘴,连着面上的表情也狰狞了不少。 伸手抓过点心,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哪里还有半点帝王风范? 风月怕她噎着,忙倒了杯茶水递过来。 苏亦彤嘴往前嘟了嘟,全然没有要伸手接过的意思。风月踮了踮脚尖,发现自己的身高不够,便只好将茶杯递给了风飞翼。 风飞翼漫不经心的接过,喂她喝着茶水,俨然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好不惹人讨喜。 等到她吃饱喝足,他才扫兴的端起药碗递了过去,“陛下是要自己喝,还是要本王喂?” “切!”有了白日的教训,她才不会傻到还要他喂,果断的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完,打了个饱嗝,将碗丢了出去。 “啪……” 碗摔落在地,碎成数块,她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轻描淡写道:“风飞翼,看在你这会这么听话的份上,今日的事情朕就不和你计较了。”她是谁啊,她可是号称全国小能手的苏亦彤,眼下重伤在身,吃点亏不要紧,等身子好了,她再寻他报仇。 就这么想着,她心里也宽慰了不少。 风飞翼只觉好笑的勾了勾唇,“陛下的意思是本王还需要道谢不成?” “嗯,你随便。”摆摆手,她无所谓道。反正这会吃饱喝足,她有的是力气。“对了,你今日可去城外看过没有。” “没有。”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风飞翼显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那你怎么不去。”苏亦彤恼道:“你为一国摄政王难道就不该担心担心自己的臣民吗?” “担心?”风飞翼微微眯了眯眼,道:“陛下才是离国江山之主,这么重要的事何时轮到本王来担心?” “你……”仅仅一句话,就让苏亦彤的好脾气彻底破功。 林太医有点看不下去了,生怕摄政王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功夫,真的会把皇上气出个好歹来,忙搭话道:“陛下,城外难民摄政王殿下已安排妥当,您无需担心。” “是吗?”她不确信的看了过去。 林太医弯腰拱手,回道:“是。” “幽州知府呢?”醒了一天也没见幽州知府前来拜见她,莫不是真把她当成了纸糊的老虎,好惹不成? “回陛下,幽州知府带人去周边巡视去了,一时半刻还回不来。”林太医继续回答。 “哦,知道了。”她点头,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风飞翼,问道:“哎!风飞翼,此次瘟疫,你有什么好的对策没有?” 风飞翼回看她一眼,沉声道:“自是有的。” “说来听听?” “陛下若想参与此事,最快的法子就是将身体先养好。至于瘟疫之事,本王已经命人在处理了,陛下无需过分担心。” 我信你个鬼!暗暗翻了两个白眼,她道:“风飞翼,朕没有和你开玩笑。幽州瘟疫来势汹汹,既是人为,身后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论做什么,你都该先考虑百姓的安全。” “那依陛下所言,本王该如何是好?” “先将没有染病的百姓从关押的地方放出来,让他们各自在家中隔离,不要出门就好。”顿了顿,她又道:“明日再命人弄些酒水洒在街道上,。” “为什么?” 风飞翼与林太医同时问道。 “当然是消毒啊。”苏亦彤振振有词道:“瘟疫这东西可是会通过空气传播的,若不做好防御措施,就算你与他们相隔个百十里,该你染病的时候,你就算是死也逃不掉。” 第八十四章 聚众闹事(五) 林太医与风飞翼听了她的话后,同时选择了缄默。 她所说不错,虽然这几日,太医们都在想法子抑制瘟疫的蔓延,但一连几天下来,城外染了瘟疫的难民是越来越多,城中也有不少身体强健的士兵都感染了瘟疫。 眼见着幽州城的状况越来越糟糕,但太医们却是束手无策。再这么熬下去,就算是国库,也会有油尽灯枯的一天。 长如密林的眼睫轻轻颤动,亮如黑曜石的眸子瑰丽无双。风飞翼抿了抿唇,道:“既是如此,本王这就去……” 袖袍一拂,墨色的衣角从门槛处蹁跹而过。林太医也拱手告辞道:“陛下,老臣也该走了。” 在城外为百姓号脉的那些太医虽然都是宫中的老太医了,但他作为太医院的院首,总归是不放心的。 “陛下,奴婢也告退了。”风月不过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哪里懂得这些国家大事。在一旁听得乏了,也忙告辞离开。 苏亦彤倚在床头,桃花眸中熠熠生辉,默了半晌,终是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口哨,轻轻吹响。 连着三声落下,窗外就有了动静。 伴随着风掠过的声音,几道黑影从窗户口跃了进来,恭敬跪地道:“属下见过陛下。” “起来吧。”苏亦彤客气的摆了摆手,苍白的小脸神色依然不好。 影卫们起身,恭敬退到一旁,神色肃穆。 “大将军近日可传了什么消息来?”她这一受伤,就等于与外界断了联系。 说来此事还是怪她鲁莽,若不是她当时心急忘了附近还有影卫,说不定她就不用受这份苦了。 “有。”其中个子稍高的影卫拱手道:“大将军说都城诸事他都已安排妥当,让陛下莫要过分担忧。” “那兵部呢?”上次走的匆忙,她忘了安顿兵部诸多事宜,眼下,更是远在千里之外,有心无力。 “兵部已经在暗中招揽了不少能为陛所用的人才,而且,左大人在兵器上的造诣也是颇高,早已有所小成。” “那就好。”苏亦彤点点头。“他可还说了什么?” “哦,对了。”影卫回过神来,拱手道:“大将军还说,美肌小铺的生意已经能日进斗金了,望陛下早日将身体养好,他还等着陛下早点回去数银子。” “不稀罕。”她撇了撇嘴,“他要是真有那么好心,就该弄点好吃的来讨好朕。” 呃……影卫们都识相的闭上了嘴。 顿了顿,苏亦彤回归正题道:“大将军可还说了什么关于朝政的事?” “没有。”影卫们同时摇头。 “没有吗?”背后之人还真的沉得住气。 沉默半晌,她吩咐道:“你们且先回都城,让大将军备些粮草让人送来,此外……让他时刻注意宫里的风吹草动。” 幽州城粮草空虚,染了瘟疫的难民更是不计其数,恐怕她之前带来的那些粮食经过这几日的施舍,早已所剩无几。 而她重伤在身,自是不能亲自下榻去看个究竟,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是。” “还有,你们既是朕的影卫,总归不能亏了你们,回都城以后,你们便如实禀明君陌殇,让他在美肌小铺的账上取些钱,在城外买一座荒废已久的旧楼,重新装饰过后用来当你们影卫的落脚点。”这个想法她一直都有,只不过是幽州瘟疫事发突然,她没来得及准备而已。 影卫们有些意外的抬头看她,不明神色的眸子里泪光闪动,满是感激之色。 “多余的话就不用再说了,你们还是先走罢?”又摆了摆手,她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 “那您的安危?”有影卫不放心道。 一连在她身边跟了多日,虽然对她的实力已有肯定,但让他们十人就这么回都城,着实有点不放心。 “朕没事!”只要风飞翼尚在幽州,他就不会让她死。所以在这一点上,她很放心。 “那属下就告辞了。” 影卫们朝她拱手作揖,告辞离开。像一阵风般,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偏院。 夜色清冽如泉,风飞翼倚窗而立,眸子似被浓墨渲染,点点星光夹杂其中,俊美无俦,美如梦幻。 云清推门进来,拱手道:“爷,那些人已经走了。” 按照自家主子吩咐,从下午开始,他就一直守在皇上所居住的院落外。 “嗯。”风飞翼轻轻应声,并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动。 云清忍不住开口道:“爷,您……该不会真的对陛下动心了吧?”他看得出来,自家主子明明是一厢情愿的紧,可偏偏他却是半点不知。 “怎么,不可以?”风飞翼侧过身睨了他一眼,又转过身去,抬头望天道:“云清,不管你相不相信,本王都想护她一世周全。” 从得知她是女儿身的那一刻起,他所有的冷漠冰霜都在苏亦彤那张巧笑嫣然的小脸上化为虚无。 “可陛下她是男的呀!”红着脸说出了这句话,云清感觉自己的脸灼热如火,热的烫人。 看见他这幅模样,摄政王殿下突然就不想说实话了。抿了抿唇,他忍俊不禁道:“就算她是男的!那又如何呢?!”只要她是她,不论男女,他都会为她动心。 是啊!那又能如何呢?若是两情相悦,就算为世人所不容,但只要他们心有对方,又有何不可呢!云清咬了咬牙,终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您有没有想过,您以后的大业该怎么办?”他伴在他的身侧八年有余,还从未见过他情动的模样。 “大业自是继续。” “那陛下呢?!”云清思虑的有点多。毕竟事关离国江山社稷,如果自家主子将来注定会夺了苏家的天下,让那个九五之尊的人恨他家主子。那还不如早点斩断情丝,莫要一错再错。 “她……”一提到苏亦彤,风飞翼周身冷冽的气势都变得柔和了起来。“自是做她的皇帝。”不论她是想要这离国皇位,还是天下,总有一日,他都会双手奉上。只要她要,只要他有,就算毁天灭地又何妨!! 云清听得糊涂了。不是要夺了苏亦彤的皇位吗?她怎么还能做皇帝? “不知道就不要过问,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摄政王殿下就已经想到了云清日后见到苏亦彤穿女装惊掉下巴时的模样。 抿了抿唇,克制住嘴角扬至脸上的笑意,他忍笑道:“明日你再回都城一趟,将缪神医请来。” 幽州城瘟疫肆虐,风雨飘摇,若是不管,恐怕到头来只会任其成为一座死城。而缪神医医术冠绝天下,有他在,这瘟疫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是。”云清拱手告辞。 夜风拂来,风飞翼胸前的发丝随风而舞,绝美的面容在月光的洗礼下美如。 竖日清晨。 晨光未亮,白茫茫的雾气笼罩住了整座幽州城。 不少在城外等着城门大开的难民,都自觉的排起了长队,踮起脚尖,遥望那扇紧闭的大门。 然而,一个早上过去了,也不见城门有半点动静。 城外等着吃上一口饱饭的难民早就等得不耐烦。 到得日上三竿,就有人忍不住去敲那扇大门,大声啼哭。 以苏亦彤的身子,本来是不允许出门的。但摄政王殿下性情宽厚,终是没有受住某人的死缠烂打,在亲眼看着她喝过药后,就抱着她来到了城墙上。 初春已过,但风中的寒凉仍未褪去。 “陛下见了这些难民可有什么想法?”风飞翼轻飘飘地问道。 苏亦彤听到他的问话,暗自翻了两个白眼,不仅没有回答他,反而顺着城墙往下看去。 如今的幽州城外似比她初次来时还要萧瑟几分,成堆成堆的尸体随着阳光的暴晒而发出阵阵腐臭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而来。 桃花眸眨了眨,她趴在他的怀中,虚弱道:“风飞翼,你等会叫人将那些尸体都烧了罢。” 说到底,瘟疫最忌讳的,就是死人与活人的靠近。人虽死了,但瘟疫还在,而那些尸体只要多留一日,感染瘟疫的人就会越来越多,所造成的后果也是无法想象。 “烧了?为何?”面对她的这种举动,风飞翼有点不解。 苏亦彤道:“你派人照办就是。”末了,她又不放心的道:“记得让那些前去纵火的人拿布掩好自己的口鼻,以防万一。” “陛下如此作为,就不怕成为百姓口中,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他很清楚,这种节骨眼上,苏亦彤越是出头,百姓对她的反感也就越大。 “昏君就昏君,怕什么。”苏亦彤小声的嘀咕道:“再说了,朕又不是看他们的脸色而活,要顾及那些做什么。”反正从小到大,不好听的话她听得多了,就这些,她还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这还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只要她没愧对他们,她就无愧于心。 “你……”风飞翼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觉得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他的女人,就该是这样的,不为他人所惧,不为他人所累,这大抵也是他爱上她的原因…… 然而他的这个想法才刚落下,就听苏亦彤那似男非女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只听她无耻的道:“大不了,等瘟疫过了,老子再狠狠敲诈他们一顿就是……” 第八十五章 聚众闹事(六) 于是,这天夜里,幽州城外格外热闹。 夜班三更,难民尸体堆积处突然起火,无数难民在睡梦中被冲天火光刺的眼睛生疼,下意识地睁开眼,却见亲人的尸体正被大火一点一点的点燃。 “不好了,起火啦……” “救命啊,起火了……” “起火了,快点跑,快点跑……” 无数道锐利的尖叫声划破长空,火光所过之处,尸体烧焦与腐臭的味道尤为刺鼻,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难民们争相在火海中寻找着各自亲人的尸体。 可尸体上都浇了油,遇风则更猛烈,他们一旦靠近,那火势便顺着风向点燃他们身上的破布烂衫,迅速蔓延全身。 难民们自顾不暇,在火海中挣扎惶恐,相互拍打着身上的火,终是舍了亲人的尸体跑开了去。 大火烧了一日一夜,直烧得半边天也成了火红色。 第二日,天还未亮,城外那半边被火烧红的天色仍是半点未退。 晨风裹着晨雾拂来,阴森一片,好似地狱之门大开,在场之人无一不感觉到后脊梁骨阵阵发寒。 满目疮痍的官道两旁,无数骨灰被风吹散,飘扬在地。 难民们借着晨曦微薄的光亮落坐在生满晨露的草丛里摸索,哭哭啼啼,满面悲戚。 痛哭之声不觉于耳,越过城墙飘入城中。 晨曦破晓,当第一缕温暖的阳光落下。 久闭着的城门才终于缓缓开启。 “门开了……” 难民们听见动静,不由抹了抹眼泪,看向了城门口。 数十名太医如往昔一样,在城门口摆上一方桌子,正襟危坐,对城外所发生的一切,充耳未闻。 事实上,昨夜城外的闹腾城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当时,那数百士兵就站在城门后,等待着异动一起,就开城门出面镇压。 所幸,事情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心惊胆跳的同时,士兵们都在心底为他们的皇帝陛下默默捏了把汗。 毁尸灭迹,说的好听是为活着的人考虑而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可若说得难听些,那便等同于天子不识百姓之苦,将会彻底失去民心。 晨风习习,凉如薄冰。 难民们看到从城中走出的人影先是一怔,心中悲愤莫名,继而相互搀扶着对方,跌跌撞撞的朝着城门走来。满是泪痕的面上还可见大火之后残留的景象。 林太医站在城门口,生了褶皱的老脸上见此情景尽是凄凉之色,他往前一步,苍老的声音随之响起。“陛下有令,要入城者需先用酒精消毒,确诊没有感染瘟疫后方可入城。” 他这话一出,在场百姓皆是哗然。 “为什么?” 昨晚的大火来的没有征兆,显然是有人故意纵火而为之。 饶是他们目不识丁,也知晓其中道理。 如今的幽州城内外,像他们这种身染瘟疫的难民比比皆是,算不得奇怪。 故而,昨夜的大火不用多加猜想,就可知是谁为之。 这时,骚动的难民群中,有人大声喊道:“听闻陛下正在幽州城内,我们要面见陛下……” “对,我们要面见陛下。” 有一人开口,其他的人皆有了胆量,也开始跟着起哄,大声嚷嚷道:“对,昨夜城外大火烧了一日一夜,城中守城的士兵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们却迟迟没有动静,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如今我们亲人尸体被大火烧毁,陛下必须给我们讨个说法……” “我们必须要讨个说法。” 字字句句,竟都是冲着苏亦彤而来。 “皇上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城墙上,苏亦彤被风飞翼包了个结实,抱在怀中。 苏亦彤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昨日大火烧了一夜,她早就料想到了今日的结果,故而,一大早才会让风月去叫来风飞翼,让他带着自己来此一探究竟。 但显然,此事的效果很是显著。不少掺和在难民中的有心之人都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 “陛下!”见她没有回答,风飞翼的眉头也微微蹙起,有些不放心。 “嗯?”苏亦彤回过神,抬眸看他。“怎么了?” 风飞翼回看她,与她四目相对,声音温和道:“昨夜城外的大火已然成了背后之人用来对付陛下的手段,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眼神一凛,苏亦彤别过视线看向还在城墙下叫嚣着的难民,一字一句认真地道:“先确定他们有没有身染瘟疫再说。” 眼下,比起找出背后之人,还是瘟疫之事至关重要。 “好。”风飞翼点头。“那我先送陛下回去?” 苏亦彤没有注意到,风飞翼一向爱自诩本王的自称已经改成了我。她抿了抿唇,道:“再等一等……” “嗯?” 风飞翼疑惑的看向她,见她苍白的小脸上仍是病态的白,心底不禁又起了担忧。 云清已在回都城的路上,若是日夜兼程,这一来一回,最少也要三日之久。 而她昨晚这么一闹,显然已经激怒了那些难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犹未可知。 而直至此时此刻,他才忽然明白背后之人的用意。此来幽州,他们多次遭遇刺杀,但每一次,那些杀手表面看着似在跟他们拼命,但下手的分寸却是拿捏的刚刚好,每每只要苏亦彤一受伤,他们就会快速撤离。 一开始,他还未曾多想。 可一连几日下来,他也就明白了。背后之人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想让苏亦彤身受重伤,无心处理瘟疫之事,从而让她彻底失去民心,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自古皇帝若无人拥立,那与废帝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想必这也是为什么在苏亦彤昏迷的这些天,幽州城会这么安静的原因。 “风飞翼,等会你便亲自去一趟关押城中百姓的地方,将他们都放出来吧。”别的她倒不怕,只是这幽州城百姓不计其数,她怕幽州知府一个处理的不妥当,整座城的百姓都会跟着感染瘟疫。 到时,她这昏君的名头,怕也是板上订钉之事了。 “为什么?”风飞翼仍是不解。眼下该做的事不是应该想想怎么处理城外的那些难民吗?看她的模样,显然重点不在这上面。 “就怕瘟疫会突然蔓延。”桃花眸微沉,苏亦彤的声音在这微凉的晨风中也突然下降了好几个度。 “还有,不论是城外还是城内,都记得让人都洒些酒水……” 说完这话,她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一张小嘴,紧紧抿成一线。 昨晚出于担心,她靠坐在床头坐了整整一夜,天才刚亮,便迫不及待的让风飞翼抱着她来了这四面生风的城墙上。 她本就身子未好,就算包裹的再严实,也难挡冷风。 风飞翼亮如黑曜石的眸子不禁闪过一抹心疼之色,将她抱得又紧了些。“累了吗?我送你回去吧?” “也好。”这一次,苏亦彤没有拒绝,她疲惫的揉了揉额心,靠在他的胸口闭目休息。 “好。” 风飞翼勾了勾唇,抱着她就往回走。垂眸细看间,怀中的人双眸紧闭,颤动的眼睫好似风中摇摆不定的小草,郁郁葱葱,轻轻摇曳,好看极了。 他垂眸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轻笑道:“睡吧,睡醒之后,什么都好了。” 城外,吵嚷声还在继续,林太医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道:“陛下不日前遭遇刺客,眼下还身受重伤,不能走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闻有人突然打断他道:“你说谎,你个糟老头子,几日前你就是这么说的,这都过去几日了,你还这么说,不是说谎又是什么?!” “是啊……是啊……” 难民们在该人的带领下开始窃窃私语。 “他说的没错,要我看,应该是那无能的皇帝见瘟疫闹得厉害,兜不住了,所以就在幽州城中躲了起来……”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那皇帝自从登基之后就没干过一件像样的好事,想来也不会是个什么好的明君,不然也不会放任我们自生自灭,她自己却躲在城中享清福。” 有人高声附和道:“不论如何,我们今日一定要见到皇上,讨一个说法。” “我们要见皇上……” “这……”林太医为难的站起身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昨夜,城外所发生之事,他们这些太医也是知情的。而且此事执行之时,摄政王殿下曾亲口问过他们,烧毁尸体的好处与坏处。 最后才经过他们的一致肯定,选择了毁尸灭迹。 但眼下看来,这些无知的难民却是半点不知他们的苦衷,反而以此造谣生事,不禁让他们遍体生寒。 看……这就是人心的悲凉。 你救他一命,他只觉得那是你应该的,从来都不会说感激或者感谢。 而这么多的人,却是连风月那个五六岁的小丫头都比不过,不知感恩为何。 真不知道是该说他们的皇帝陛下用心良苦,还是自讨苦吃。 “哎……”太医们相继起身,提起药箱就要往回走。 看今日这架势,看诊是看不成了,他们还不如早点回去翻阅医书,好早日找到治疗瘟疫之法。 然而,他们才堪堪转身,那些难民就不依了,更有甚者直接飞扑过来,拦在他们的面前,凶神恶煞道:“你们今日谁敢走,我就杀了谁……” 第八十六章 聚众闹事(七) “你……你们……” 太医们的去路被挡住,林太医一马当先,错愕道:“你们这是作何?” “作何?”有人嗤笑道:“你们说要做什么?当今天子身为一国之君,来了幽州城多日却是连脸都没露过,这难道不是她的失职么?” 林太医气道:“陛下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如何出来面见你们?” “你说谎……”又有人道:“几日前,我们还在幽州城外看到了那狗皇帝的影子……” 当今天子一下子变成了狗皇帝! 太医们相互对视一眼,都各自向前迈了一步。 局势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许是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故而,看到这群骚动的难民,太医们的脸色除了难看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 林太医吹胡子瞪眼,争辩道:“你们也都说了是几日前了,陛下进城也不过……”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身后突然传来的一道高亢声音打断,“我们说的是在你们入城前的那几日,” 有理有据,似是亲眼所见。 林太医的脸色登时黑了下去,已知晓他们口中说的是哪一日。 “林太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太医焦急地问道。显然是被眼前突发的场景所震慑,有所害怕。 前路被堵,守城的士兵们手握长枪将那些想要聚众闹事的难民围了起来,长枪入定,笔直而立,大有决一死战的阵仗。 然而,排场虽好,难民们却是丝毫不领情,伸长了脖子直往长枪上撞,直逼得持枪的士兵们步步后退,面露后怕之色。 “还能怎么办。”林太医见此不由长叹一声,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眼下,除了等摄政王殿下前来,再无其他的法子可从这里逃离。 而且,若是他们敢贸然离开,以眼前这群难民的疯狂程度,纵是前方有士兵守城,他们也难活着离开这里。 “这……”太医们面面相觑。 “都回去坐下罢!”林太医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重新坐下,吩咐道。 其他太医见状,也都回了各自的位置。 无人可拦。 那些想要闹事的难民也都停止了闹腾,把守在城门口,寸步不移。 “本王当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过是一群小小难民,也能让你们为难至此,要你们又有何用?” 一声轻喝,一道低沉魔魅的声音在城门处倏然炸响,霸凛威严,气势十足。 乍一看见那道墨色身影,难民们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底莫名惶恐。 “臣等见过摄政王殿下……” 听见动静,林太医等人面上一喜,忙起身作揖。 风飞翼微微颔首,薄唇紧抿,迎着晨光朝这边缓步而来。 所过之处,无一人敢拦。 刚刚还吵嚷着的人群瞬时安静下来,难民们悄悄埋下脑袋,不敢去看那张美如的脸。 这可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殿下,纵是他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毕竟,染瘟疫事小,被五马分尸事大,一不小心就被灭个九族什么的,着实是他们招惹不起的人物。 “怎么不说话了?”寒眸一扫,墨染的眸子里寒光熠熠,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中也夹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 这下,步步后退的成了刚才那些闹得最凶的人。 风飞翼神色不变,手一抬,冷声道:“来人,将这几人先拉下去……” “是。” 立刻有人上前将刚才那几个闹得最凶的人押了下去。 摄政王殿下出马,一个顶百个。 士兵们崇拜的看向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殿下,心中不禁为此感到自豪。 那可是摄政王殿下,传闻中以一己之力破敌国百万大军的战神。 虽然他暴戾的名声在外,但于他们这些小喽喽来说,丝毫没有任何影响。 毕竟,战神,一直是他们记忆之中只可仰望的存在。 冷峻的眉眼似含了冰霜,同样冷的还有他那凉薄的声音。“刚才还有谁说想要面见陛下?” “没有……” 与他正面相对的几个人同时摇头,惊恐的后退一步。 他薄唇微勾,轻声道:“陛下你们自是要见的,不过她现在身受重伤,尚在昏迷不醒之中。所以,幽州城瘟疫之事暂由本王代替,你们若是有何疑问,可来问本王。”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似石头般砸在众人的心头。吓得他们都忍不住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众所周知,当今天子软弱无能,他们之所以敢在城外大肆闹事,看得也不过是皇帝那温软的性子,故而才敢如此嚣张。 但摄政王就不一样了。 比起皇帝陛下的软弱,摄政王的残暴之名,早已传遍了离国上下。 “不敢……” 难民们兀自低头,嚣张的气焰顿时散了,有人因受不住这种沉闷的气氛,下意识地就抬头看天,然而这一看,却是吓了一大跳,腿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 “你们看……你们看……”他战战兢兢的后退一步,伸手指着城墙上那拉满弓弦的士兵,断断续续道:“有人……有人……” 哆哆嗦嗦伸出的手不停打颤,显然是吓得不轻。 难民们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也是面色一变,踉跄着后退数步。 就差那么一点点。 若是在摄政王来后,他们中间胆敢有人乱说一句,怕是他们早已被射成了马蜂窝,还是万箭穿心的那种…… 众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吞咽口水的动作更是出奇的相似。 幸好,他们够明智。 “摄政王殿下……”林太医走过来,拱手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城中粮草不足,城外的难民却是越来越多,身染瘟疫者更是不计其数。 昨夜虽然用一场大火烧了那些长久堆积的尸体,可照眼前这么个状况发展下去,怕是出不了三日,幽州城外又将是尸横遍野。 而且,城中身染瘟疫的百姓也尚未得到救治,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如此下去,他们这些太医迟早也会落得和他们同样的下场。 眸色微沉,风飞翼道:“这几日你们可查出什么端倪了?” 幽州知府范凌走了已有两日,至今音讯全无,他倒是想行使知府的权利,但上有苏亦彤,下有幽州知府,纵然他是摄政王不假,但这种逾距的事他一点也不想做。 当然,更多的是他不想浪费太多的精力在此件事上。 在他的认知里,只要苏亦彤没事,他没事,那就一切好说。 他不是苏亦彤,没有皇权在身,无需去在意百姓看法,民心之所向。心情不好的时候,杀一两个人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故而,她不能做的,就由他来做。 只要有他在,他定倾尽全力护她平安。 虽然,前面两次他护的很失败。 “没有……”太医们互看一眼,继而轻轻摇头叹息。 林太医拱手道:“幽州瘟疫来的古怪,老臣等人夜以继日的翻找医书,也未从中寻到半点相同的症状……” 若是有迹可循,他们还可借鉴一二。 但眼下,分明是无迹可寻。 “本王知道了。”他长腿一迈,走向那群难民,冷声道:“眼下,本王给你们两个选择。”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那群难民便忍不住连连点头,生怕城墙上的那数百支长箭,随时可能朝他们射来。 这一点,风飞翼心中无比清明。 “一、是配合太医们的指令进城,二、便是死……” 残暴啊!! 难民们心中痛哭流涕。他们这都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这么倒霉,好死不死的撞见这个冤家?! “所以,你们要选哪一个?是生还是死?”他缓缓转过身看向他们,不急不躁地问道。那说“死”时候的表情,简直不要太像极了他们脑海里残暴冷血的摄政王殿下。 “生……” “生……” 来不及细想,难民们接连点头。 “那就好办了。林太医!” “殿下。”林太医拱手。 “这些人就交给你们了。”他摆手道:“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他说的要事自然不是指得苏亦彤,而是她所说的话。 放幽州百姓出地牢之事,刻不容缓。 风飞翼凡事亲力亲为,先是带着人去地牢寻了一遍,最后在一处地牢中寻到了人的踪迹。 范府地牢。 风飞翼在知府府卫的带领下,寻到了地牢入口。 然而,一入地牢,牢中刺鼻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他抬袖掩鼻,木讷的站在地牢入口的台阶上,怎么也不肯往前一步。 “摄政王殿下,到了……”见得前面走着的摄政王殿下突然没了反应,有人小声提醒道。 浓眉紧蹙,风飞翼不但没有往前,反而后退一步,十分惊愕且一本正经道:“嗯,本王在外面等你们就好。” 原本他还想进去看看地牢中被关押着的百姓们的现状,但现在,他一点也不想进去。 倒不是他怕自己染了瘟疫,只是空气里那分不清是屎尿,还是尸体腐臭的味道已经覆盖住了整座地牢,而且那味道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恶心。 作势呕了一会儿,摄政王殿下心底有点后悔来此。 第八十七章 聚众闹事(八) 被关押的百姓一得到解脱,都恨不得把酒言欢,庆贺三日。 天知道这半月时间他们在地牢里过得是什么日子。 吃不饱睡不好。怨载之声都足以绕梁三日而不绝。 放出被关押的百姓,风飞翼又马不停蹄的带人满大街的泼酒水。 用苏亦彤的话说,就是消毒。 一时间,不论是大街小巷,还是居民小宅,空气里都充满了冷醇的酒香之气,闻者皆醉。 百姓们对摄政王殿下感激之余,心底对皇帝陛下又多了几分怨怼。 自从瘟疫发生以来,他们便被一直关在地牢之中,不见天日。 本以为被突然释放,乃是因为瘟疫得到了解决。可他们出狱之后才发现,事情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瘟疫仍在,幽州城更是缺粮少药,如此关键时刻,而当今天子却是连一道有利于他们的旨意也没有。 气愤之余,百姓们心里更加愤愤不平。 短短一日,流言蜚语四起。 …… 苏亦彤这一觉睡到了日落西山,当房中的烛火被一一点燃,她才从沉睡中悠悠转醒。 风月趴在床头,见她醒了,忙喜道:“陛下,您终于醒了!” 她睁了睁眼,含糊不清地问道:“朕这是睡了多久?风飞翼人呢?!” 透过床榻前的那扇屏风,微眯的桃花眸转而望向窗外。 彼时,天色已黑,屋外狂风怒号,显然是大雨将至。 风月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回道:“陛下已经睡了一日了。” 林太医在城外忙着给百姓看诊,她生怕她伤势加重,才一直守在床榻前,寸步不移。 “一日?”微微蹙了蹙眉,她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自顾自地又问道:“风飞翼呢?!” “回陛下,摄政王殿下今日有些忙……”偷偷看了她一眼,风月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在忙什么?”不等她接着往下说,苏亦彤再次问道。 “哦,”风月道:“听府中的下人说,今日有不少难民在城外闹事,摄政王殿下不放心,便亲自去处理了!” 苏亦彤闻言,微微错愕,“这点小事就处理了一日?” 不应该啊!以风飞翼雷厉风行的手段,这么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他。 “嗯。”风月摇头。“当然不是。”她伸手,一根一根的细数手指头道:“难民闹事,拦了林太医他们的去路,这是其一。二嘛,听说他还去了知府衙门的地牢,将那些没有感染瘟疫的百姓放了出来,这三嘛,就是按陛下所说的那般,对幽州城进行消毒。” 想不到这人的速度还很快!紧蹙的眉头松缓了些许,她收回视线问道:“林太医可回来了?” 风月继续摇头。“没有,” “怎么会!”刚刚松缓的眉头又紧紧皱起,算算时间,城门也该关了,以林太医的性子,不可能撇下重伤的她而整日不归。 默了默,她不放心地道:“你可出去打探消息了?” “嗯。”风月再次摇头,道:“陛下重伤在身,摄政王殿下走时早有吩咐,让奴婢要寸步不离的守着。” “所以你就守了一天?”错愕之下苏亦彤不由觉得好笑。 倒还真是个天真懵懂的小丫头。 风月点头,微囧道:“奴婢怕陛下出事,所以……” 苏亦彤打断她的话。“那你吃了没有?” “嗯。”风月更囧了,小声道:“没有。” 肚子饿的咕咕作响,她紧了紧腰带,有些害羞。 苏亦彤笑道:“还真是个傻丫头。” 光影婆娑,屋内一室暖融。 她刚想说让风月去厨房弄点吃的,就突闻屋外的大雨骤然而至。 雨声连成一片轰鸣,天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暴雨汇成瀑布,倾泻而下。 她垮了脸,摸着同样饿扁的肚子,哀怨道:“怎么办,朕也饿了。” 早上起身之时,尚未饱腹便被风飞翼给灌了一碗苦药。 虽是睡了一日,精气神足了些,但嘴里装的仍是一股药味。 大敞的窗户被风刮得摇曳作响。 风月狡黠一笑,小跑着行至窗户前把窗户关好,又神神秘秘的跑回来,趴在床榻前,拉开衣襟,小心翼翼的从中取出一个纸包。 “这是什么?”苏亦彤疑惑地看着她。 风月如奉珍宝的将纸包打开,递到她的面前,甜甜笑道:“呐,陛下。” 竟是糕点…… “你……”心头一动,苏亦彤喉头哽咽,有些发不出声来。 眼前的小丫头分明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本该是受父母疼爱,捧在掌心的年纪,却因瘟疫,而不得不承受丧失至亲之痛。 这样的她,不由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与风月不同的是,她自小就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 鼻头有些酸涩,她往前推了推,“你吃吧,朕好像不怎么饿了。” 她看得出来,小丫头分明是一日未曾吃喝,所以小脸看起来格外蜡黄。 “陛下刚刚还说饿了。”风月努了努嘴。 “呃……”苏亦彤打着哈哈,笑道:“是饿了,不过朕不喜欢吃甜食,还是你吃吧。” “那您怎么办?” 幽州知府范凌不在家,府里的下人显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摄政王殿下在时,还对她们唯命是从,可他一走,府中下人对她们的态度也就成了敷衍。 “朕……”想了想,她回道:“不是还有摄政王吗?朕等他回来再吃。” “可是……”风月愁眉苦脸的看向了屋外。“下这么大的雨,摄政王殿下他会不会不回来了?” “不会的。”苏亦彤斩钉截铁道:“你放心,他一定会回来的。” 如此笃定的语气,显然已经忘了之前是谁事事提防着她们口中的摄政王殿下。 风飞翼撑着伞已经走到了门外,正要推门而入,猛地听见她这句话,又下意识的止了步子,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的动静。 林太医不解地看向他,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他忽然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林太医识相的闭上了嘴,撑着伞又退了回去。 “陛下这么相信摄政王殿下会来,是因为喜欢他吗?”泛着天真的大眼眨了眨,风月急不可耐的捏起一块糕点塞入口中,已是饿急。 苏亦彤一怔,对眼前小丫头能轻而易举的将喜欢两个字说出口而感到好笑。 忽然觉得腹中的饥饿之感也没那么强烈了。她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问道:“小屁孩,你才多大啊,就知道喜欢了?” 虽然她现在不那么讨厌风飞翼了,但也算不得喜欢,更何况,他们之间的距离…… 桃花眸不着痕迹的眨了眨,她倚在床头,似叹息地道:“一辈子那么长,喜欢两个字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说出口的。” 更何况,她总有一日会离开这里,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而这里的一切,终究不会是她的。 “为什么?”风月不解地看着她,道:“难道陛下的喜欢同奴婢的喜欢不一样吗?” “你懂个什么。”白了她一眼,苏亦彤突然觉得自己一个大人同一个小孩讨论喜欢两个字,是不是有点过了? 咽了口口水,她朝着房门看了一眼,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怎么还不回来。” 难道不知道她病体在身,需要多多进补吗? “我懂。”风月不服气道,泛着灵动的大眼里写满了不谙世事的天真与倔强。“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将自己最好的都给他……” “嗯?”眉头一挑,苏亦彤来了兴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有了喜欢的人?” 难道古代的人除了结婚早?连小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 小小年纪,就知道何为喜欢,若是长大了,那还得了! “陛下。”风月吃东西的动作一停,脸都红了。 “这么说是真的有?!” 屋内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入风飞翼的耳中,他眉头一皱,微微有些不悦,本想听听苏亦彤对风月的回答,却不料等了半天,也未听到她的只字片语。 心底莫名起了恼意,他径自推门而入。林太医跟在身后,看在眼里,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苏亦彤吓了一跳,隔着屏风看向声音来源之处,紧接着,便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瞬时落入眼帘。 墨色的衣角伴着卷进来的冷风翻飞,冷峻的眉眼之间似含了浓浓的冰霜,万年不化。 颀长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落在屏风之上,滴滴雨水顺着伞的边缘滴落在地,“啪嗒”一声脆响,扰了一室的寂静。 她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不由担心刚刚与风月的对话会不会被风飞翼偷听了去。 “陛下。” 林太医收了伞,把伞放在门后,作揖道。 “嗯。”苏亦彤点头,虚弱的声音之中仍有几丝苍白之感。“林太医回来了。” 第一个问的竟然不是他!风飞翼浓眉紧蹙,不由露出眉宇间的几道折痕。周围骤然下降的冷空气像是冰渣子,直冻得林太医瑟瑟发抖,冷汗直冒。 “是……”看了面前的人一眼,他往旁边一挪,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他越是躲,苏亦彤就越是要与他说话。“可找出了应对之策?” 风飞翼被完完全全的晾在一旁,面上的神情又冷了。 “呃……”林太医抹了抹冷汗,回道:“回陛下,这个……老臣也不清楚,您要是想知道详情,还是问摄政王殿下比较稳妥……” 第八十八章 聚众闹事(九) 苏亦彤转眸看向那道墨色身影,“摄政王……” “不知……”墨色的衣角从屏风前掠过,风飞翼打断她的话头,转身就要走。 “你……”苏亦彤哑口无言。 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这尊大神了呀! 一回来就板着个脸,她是欠他钱了吗? 眼看着那道墨色身影就要夺门而出,风月忙从屏风后奔了出来,“摄政王殿下……” 脚步一顿,那道被烛光无限拉长的身影在暖融的光影中晃了晃,止了跨步的动作。 风月揪着自己的衣角,小声道:“陛下她已经一日不曾吃喝了。” “是吗?”抿了抿唇,他踱步而出,墨色的衣摆消失在了门槛处,半点也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 风月往前小跑了几步,正欲追出去,却突闻身后苏亦彤的声音传来。“别去追了。” 她还没有死皮赖脸到连吃个饭都要去看旁人的脸色,大不了不吃就是了,反正少吃一顿又不会饿死。 就这么想着,心中纷飞的思绪也好了不少。 林太医青着一张脸站在角落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他看得出来,陛下与摄政王这两人是冤家路窄,说话对口不对心。 嗖嗖的冷风在屋子里四处凌虐,他冻得打了个寒颤,仿佛被雨水打湿的地方还阵阵泛着凉意。 “可是……”风月咬咬唇,看看她,又看看林太医。“陛下伤体未愈,不吃不喝的对身子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撇了撇嘴,桃花眸再次落到了林太医的身上。“林太医,今日大雨,城外的百姓可安顿好了?” 林太医闻言拱手道:“回陛下,已经安顿好了。” “那就好。”怪声怪气的点点头,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 风月眼珠子一转,趁床榻上的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林太医缓过神来,继续道:“陛下伤体初愈,还是先让老臣来把把脉,看看陛下身体恢复得如何。” “嗯。”苏亦彤点点头。 林太医小心翼翼走过来为她把脉,满是褶皱的老脸在搭上她的脉搏之后脸色也跟着变了几变,很是精彩。“老臣观陛下脉象,似有疲乏之症……”顿了顿,又道:“嗯,陛下这伤……” “呃……”苏亦彤不耐地问道:“所以呢?!” “依老臣看,陛下当静心调养身体,不宜思虑。”林太医收回手,退出了屏风。“老臣现在就为陛下开副方子。” 一听说又要喝药,苏亦彤的脸色很不好。“林太医,你能不能……” 正想着要不要说用“食补”来代替药补,就瞧见风月那道瘦弱矮小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陛下。”稚嫩的童音中带着几分软糯。“吃的来了。” 苏亦彤闻声望去,却见小丫头的手里空空如也。 “吃的呢?!” 一日未曾吃喝,又是伤体在身,自是抵御不了“吃”的诱惑。 仿佛美食就在面前,她咽了咽口水,桃花眸中一片希冀。 “吃的……”风月侧过身,指指身后。“在摄政王殿下……” 话音未落,那道颀长的墨色身影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碗清粥和两碟小菜。 又是素食!苏亦彤登时就跨了脸。 “林太医,去后厨为陛下将今日份的药熬好送来,”风飞翼刚迈进来,就沉声吩咐道。 “是。” “风月你也去。” “是。” 林太医和风月作揖退下,顺手关上了门。 苏亦彤心里憋着一口气,拽着被子往身上扯了扯,别过头,不去看那道已到近前的身影。 清冷的气息拂面而来,似夹杂了雨后的寒凉,无端让人觉得寒冷。苏亦彤打了个颤,下意识地往床榻里边挪了挪。 不是走了吗?还来作甚? “呐……”风飞翼端起碗舀了一勺清粥递至她的唇畔,轻声道:“饿了吧,先吃点。” “不要。”苏亦彤肚子饿得咕咕叫,却还是一脸坚决道:“整日不是清茶淡饭,就是清粥小菜,风飞翼,你玩我呢是吧。” 想起自她成为皇帝之后过得惨不忍睹的日子,她就觉得好一阵悲鸣。 不是说古代的皇帝出个门都是千拥万护的吗? 为什么皇帝一成了她,就只剩下了凄凉! 她发誓,这辈子绝对没有见过那个皇帝比她过得还要惨。 被权臣压一头也就罢了,偏偏还三天两头的被人追杀算计,过得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美酒佳肴换成了清茶淡饭,满汉全席成了清粥小菜。 她悲催的人生啊,大抵成了皇帝之后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那陛下想吃什么?”风飞翼蹙眉。 苏亦彤白他一眼,大声道:“朕要吃肉……” 她的话音方落,一盆冷水便当头浇下。“林太医说了,陛下重伤在身,不宜吃荤腥油腻的东西。” 不痛不痒的语气直听得苏亦彤暗暗咬碎一口银牙。“放屁,” “你……”风飞翼不满的抿了抿唇,脸色阴沉道:“不许说粗话。” “我呸。”苏亦彤仿若未闻,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老子做什么你都要管,你怎么不来当我祖宗。” 风飞翼眼角抽了抽。“苏亦彤……” “朕的名讳是你能叫的吗?”一时激动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她顿时脸色一白,额间冷汗直冒。 隐隐生怒的脸黑了又黑,见她这幅模样,风飞翼忍住摔碗而去的愤怒,放软了声音。“喝……” 仅仅一个字,而且,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亦彤有点意外的扫了他一眼,死要面子的扬高了下颚,“不。” “喝。” “不喝,朕要吃肉。” “陛下真的不喝?”放下碗,风飞翼沉声道。 微微一怔,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苏亦彤看他道:“说不喝就不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然而,半柱香后,刚刚还一脸坚决,誓死不从的皇帝陛下,在某人的淫威之下,乖乖的从了。 寡淡无味的清粥入口即化,苏亦彤垮着脸将碗舔了个干干净净,“满意了?” 心底却在骂:该死的风飞翼,等老子身体好了,定要你好看。 风飞翼将碗收到一旁,自怀中掏出一块方帕为她擦嘴,冷若冰霜的面容丝毫没有要化暖的意思。 苏亦彤任由他修长白皙的手在自己唇上反复擦拭,好半晌才苦着脸道:“喂!风飞翼,你确定你不是想借着为朕擦嘴的借口非礼朕?” 听了她这话,风飞翼手一顿,顺势收回帕子,为她掩了掩被角,道:“雨后夜凉,你有伤在身,当多多注意……” 这话…… 全然不像会是出自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殿下之口。 咽了口唾沫,苏亦彤呆呆地道:“风飞翼,你的脑子该不会是被门挤了罢?” 风飞翼闻言,哭笑不得。 弄了半天,他这是一厢情愿? “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苏亦彤忙作势咳了两声,尴尬道:“朕不是那个意思……” 她是不喜欢他,但这连日来的相处,她对他的态度还是有所改观的。 这么想着,她的小脸不由涨得通红。 “哼!”风飞翼起身负手而立,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风,惊得床榻前的帘幔轻轻晃动。“时辰不早了,本王就先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他绕过屏风朝着房门走去。 恰在这时,风月端着熬好的药推门而入,素白的衣服被雨水淋了个透心凉,唯有怀中那碗被她护着的药,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她一张小脸冻得通红,迎面撞上正要离开的摄政王殿下,她忙道:“摄政王殿下,林太医有事走了,说让您看着陛下将药喝完。” 步子一顿,他低头看她,冷峻的眉眼间微微浮动着一丝不悦。 雨水顺着风月的衣角,“啪嗒啪嗒”掉落在地,瘦弱的身影冻得瑟瑟发抖,似是受不住这股寒凉。 “风月,你没事吧?”苏亦彤透过屏风看向她,声音里透着点急切。 “奴婢没事。”纤长的睫毛被雨水打湿,风月抬头看向面前的人,灵动的大眼里透着一股淡淡祈求的光芒。 陛下身子不好,一直不肯乖乖吃药,她为此急得上蹿下跳,恨不能自己替她把那碗药喝了。 但自从她发现有摄政王殿下在场,她就会乖乖喝药之后。 她更是希望摄政王殿下可以在陛下喝药的时候来走个过场。 风飞翼动了动唇,看了眼屏风的方向,心里的无名火气又上了来。 这人还真是对他厌恶至极啊! 袖袍一挥,他越过风月径自走了出去。 雨还在下,噼里啪啦的雨声似是预兆着这场雨不会停。 风月冻得吸了吸鼻子,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床榻前,将药碗放下。“陛下,该喝药了。” 苏亦彤本还想闹闹脾气,但一见风月那张苍白的小脸便只好作罢。“知道了,你先下去换身衣服再来吧。” 风月有些意外。“那陛下您?” “朕没事,你先去换衣服罢?”虽然她的脾气确实是倔强的过了头,但面对一个小丫头,她还是狠不下心来。 “那药?”风月不放心地看向了那碗正散发着浓稠苦味的药。 苏亦彤知道她在思虑什么,犹豫片刻,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药虽苦,但她还是忍住了要吐出来的冲动,将药吞入了腹中。 “好了,你可以走了。”放下碗,苏亦彤苦的直吐舌头。 见她喝完了药,风月也不再坚持,作揖一礼,端起药碗朝外走去。 雨水湿漉漉的淌了一地,苏亦彤小声叮嘱道:“你晚上也不用过来了,将身子养好要紧……” 第八十九章 聚众闹事(十) 夜深人静,大雨渐渐转小。 淅淅沥沥的雨声犹如阳春三月里纷飞的细柳,伴着风声婆娑摇曳。 轻微的酣睡声从床榻的方向传了过来,风飞翼站在房门口,颀长的身影如玉,如雕如塑的面容隐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他摸黑走到屏风前,步履轻缓,落地无声,亮如黑曜石的眸子在一片黑暗中熠熠生辉。 他俯身伸手探了探正熟睡着的某人的体温,见并无大碍,又收回了手,站在床榻前,久久不语。 “摄政王殿下……”风月听见动静,执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 风飞翼颔首,“嗯。你怎么还不休息?” “哦,奴婢不放心陛下,所以……”借着昏黄的灯光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小丫头又很快的低下头去。 “嗯,知道了。”点点头,他越过屏风走了出去,低声叮嘱道:“本王来之事,记得不要跟她说起。” “是。” 风月作揖一礼,目送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继而也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次日。 雨还在下,轰隆雷声伴着道道闪电在天际炸裂,似在昭示这注定会是不太平的一天。 城外,大雨滂沱,官道上一片泥泞。 城门口搭起了几处帐篷,太医们按时按点守在原地,等待着将要入城的人。 几日不曾露脸的幽州知府范凌带着一众士兵,冒雨入了城,急促的马蹄声奔跑在空阔的街道上,令得不少被隔离在家的百姓都好奇的打开自家窗户的一条缝,偷偷观望。 雨水急淌,顺着屋檐倾泻而下,嘈杂雨声中似带了点迫切,守城的士兵们听了心底更是莫名不安。 幽州知府范大人出城探寻瘟疫源头,一走就是三日,这是幽州城留守的士兵们最清楚不过的事。但眼下,堂堂知府不顾仪容冒雨入城,想来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范凌骑着马一路直奔范府。 到得范府大门前时,不等马身停稳,他便急切的跳下了马背。 “啪”的一声。 脚未沾地,却是一个踉跄由跳变成了摔。 “大人……” 他身后跟着的士兵们见状,也急急跳下了马背,围了过来。 雨天路滑,范凌这一跤摔得可真不算是凑巧,竟是摔得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他艰难的伸了伸手,在士兵们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语音急切道:“快……快带本官去见摄政王殿下。” “是……” 士兵们手忙脚乱的搀扶着他入了范府,一番询问之后才循着下人所说的方向寻去。 苏亦彤卧榻三日,饶是她身子底子素来差的紧,但这几日在风月的精心照料下,她苍白的小脸上也是难得的有了正常人的红晕。 因是雨天,诸事不宜。 风飞翼一番安顿之后,干脆守在了她的厢房里翻阅医书,哪也不去。 清淡好闻的檀香味道充斥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风飞翼一袭墨色长袍,容颜如玉。从容的坐在窗前,听着窗外的雨声认真的翻阅着书卷,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伴着雨水敲打屋檐的声音传了来,正欲下榻走两步的苏亦彤闻声止了动作,又重新坐回了床榻。 风飞翼放下书卷,也抬眸看向了房门处。 “嘭” 不一会,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几名被雨水打湿的士兵搀扶着范凌走了进来。 冷风将房间里暖和的空气一下侵袭了个干干净净。 风飞翼不悦的蹙眉,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那几名士兵向着两旁退开,露出那个被他们搀扶着的人。 “臣见过摄政王殿下……” 显然,范凌这一跤着实摔的不轻,举手投足间,还可听见他倒吸冷气的声音。 风飞翼没有哼声,倒是屏风后的苏亦彤坐不住了,张口就问。“你是谁?” “臣……”范凌意外的看了眼屏风的方向,又转眸看向坐在窗前的那个人,被雨打湿的褐色眸子不辩神色。 薄唇轻抿,冷醇的声线掷地有声,“还不快见过陛下。”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令得在场之人心底无端生寒。 范凌是见过这位传说中的皇帝陛下的,确切的说,是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三年前的中秋之宴,那时还只是太子的苏亦彤就坐在先皇的身侧,风情万种的桃花眸里含着的是对陌生人的抗拒和胆怯。还有一次则是几日前她重伤入城的那日。 但这些,都不及此时他站在她的面前。 “臣参见陛下……”他颤着身子拱手作揖,在士兵们的搀扶下一点一点的栖身跪了下去。 “属下等参见陛下……” 士兵们紧跟着也跪了下去,整齐划一的声音洪亮如钟,将屋外的雨声也都掩盖了下去。 “起身罢。”苏亦彤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地问道:“知府大人为何这般急切,可有要事禀明?” “臣……”艰难的起身,他摆手示意几名搀扶着他的士兵退下,抬眼看向面无表情的摄政王殿下,有些为难。 离国多数臣子听令摄政王,早已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故而,以往幽州城所有的大小事统共会分为两份,一份直接送往摄政王的府邸,一份送往皇宫。 但眼下他们二人都在此地,在还不了解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之前,他实在不知,是先说给没有实权的皇帝陛下听,还是说给实权在握的摄政王殿下听。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眼前的皇帝陛下有名无实,但若真惹毛了她,捏死他会比捏死一只蚂蚁要容易的多。 显然,他面上的表情并没有逃过风飞翼的蓦然注视。他淡淡睨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陛下问你,你直说便是,看本王做甚。” 闻言,苏亦彤也看向了他。 范凌暗暗抹了把冷汗,不由遍体生寒道:“回陛下,微臣这几日带着手下士兵沿路寻去了最先发生瘟疫的村镇,结果……”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停顿了片刻。 “结果如何?”苏亦彤一听急了,连忙追问道。 她早就想去发生瘟疫的地方一探究竟,但碍于重伤在身,不宜下榻走动,所以才会一拖再拖。 “结果……”范凌一字一句道:“那村镇的人竟是死了个干干净净,按照时辰推算,应有一月有余。” “什么。”苏亦彤愕然。“你的意思是瘟疫发生的时间远比你们所呈报的时间还要早?” 如若真是他说的那样,那结果可真的是不容乐观了。 “是。”范凌虽然心底害怕,但被冻得惨白的老脸上还是一派镇定自若之色。脚裸处锥心刺骨的疼痛袭来,他强忍着没有痛呼出声,如实答道:“此去微臣一共带了一百多人,但回来之时只剩下了二十余人。” 他至今都无法忘却,在寻到那个村镇的当日,同他一起去的士兵感染瘟疫暴毙而亡时的场景。 全身肌肤溃烂,七窍流血。 成堆成堆的尸体倒在村口。 那惨状远比战场上那些断胳膊断腿的尸体还要恐怖万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怕是还想象不到竟然会有比战争更让人心底生惧。 “什么……”桃花眸一眯,她激动的坐起身来。 伤口未愈,她疼得银牙暗咬,却还是强忍着没有痛呼出声。 眼下,不是她矫情的时候。 “陛下……”范凌顾不得疼痛,再次跪地,作揖磕头道:“幽州城遭此劫难,怕是要亡城啊……” 他最怕的,不是幽州会受此天灾而遭受牵连,而是怕瘟疫会四处泛滥,越传越广。 回城的路上,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又岂是惊心动魄可描述的。 “没事吧。”风飞翼浓眉微蹙,起身走了过来。 苏亦彤看他一眼,小脸惨白的回道:“朕没事。” 话是这么说,但风飞翼仍不放心,干脆坐在床榻前不走了,也没有任何要插手的意思,只侧耳倾听,冷峻的面容上一如既往地冷清。 幽州一行,本就是苏亦彤自己给自己出的难题,功成则名垂青史,功败则遗臭万年。 如此简单之事,想来在来幽州之时,她心底就已有了定夺,所以,他不愿阻她。 桃花眸一凝,刚刚好转的脸色又起了两分怒意,她看向那个衣衫尽湿,俯首跪地的人,怒道:“枉你为幽州城的父母官,怎可说如此扰乱民心之话。” 他既为官,就该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而不是以讹传讹。 “陛下……”范凌一颗心七上八下,虽然早已知道自己的话会惹来天怒,但事已至此,由不得他后退半步。 抱着必死的决心又一拱手,他语气咄咄逼人道:“恕微臣直言,眼下的幽州城不论城内还是城外,早已瘟疫遍布,陛下若不早做决定,连累的只能是离国江山……” 字字句句,呕心泣血。 苏亦彤冷了脸,喝道:“废话,朕不知道瘟疫会传播吗?” 只是…… 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无辜的百姓为背后之人的野心买单,她于心不忍。 自古抢夺帝位的戏码从来都不缺主角,但不论上位者如何,对于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她而言,她不想让那么多的黎民百姓为那些所谓的阴谋诡计而葬送性命。 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她就不会放弃。 喉头滚动,她的声音渐渐暗哑了下去。“但天下百姓是无辜的啊。朕总不可能因为这小小瘟疫,就将万民置于水火,让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等死……” 第九十章 聚众闹事(十一) 风飞翼与范凌同时抬头看向她,眸中神色各异。 范凌愕然呆滞半晌,才道:“是微臣逾距了。” 天下三分,他不过一个小小知府,又岂能拿捏国家大事。 更何况这可是活生生的数万条人命,如何轮到他来决定他们的生死。 哪怕只是劝谏,此事若成,他也必定成为千古罪人。 回过味来,他不由深吸一口气,选择了缄默。 苏亦彤摆手,默然道:“起身罢,此事日后休要再提。” 范凌奉命起身,退到了一旁。被雨水打湿的袍子不停往地上滴水,苏亦彤睨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 “知府大人此行辛苦,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朕自有分寸。” “是。”范凌作揖一礼,转身退出了屋子。 雨还在下,连绵雨声滴答,直扰得人心神不宁。 苏亦彤一把掀开被子,唤道:“风月。” 风月应声,朝她盈盈一拂。“陛下。” “去给朕拿套衣服来。” “这……”风月透过屏风看了眼她身侧的那人,小嘴蠕动半晌,道:“陛下,外面还在下雨……” “朕知道。”她作势就要起身下榻,可因速度过于急切,一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她疼得深吸一口气,桃花眸里顷刻被水雾涌满,将落不落,楚楚动人。 风飞翼眼疾手快的按住她的手腕,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苏亦彤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出城看看。” 若她猜测的没有错,幽州城的瘟疫还远远只是一个开端。 接下来,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灾难在等着她。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主动出击,扰乱背后之人的目的,在不惊动那人的情况下,又能很好的解决这次瘟疫。 但自古以来,从无两全之法,她需要付出的,是加倍的努力。 “你疯了。”风飞翼蹙眉,低声喝道:“你的伤口还没结痂,你是想……” “可是你也没有办法了不是吗?” 一语正中风飞翼的下怀,桃花眸中暗含悲戚,她低声道:“风飞翼,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觉得朕还能安心呆在这里养伤吗?还是你觉得,朕一直都很无能,所以,才会让你这种权臣久居朝野,玩弄权术,明明恨你入骨,却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亦彤……”听了她的话,风飞翼心中的火气就蹭蹭的往出直冒。 她竟然说恨他! 他以为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对他,多多少少也会有点改观的。 却是到头来,他改变的只有他自己。 心像是突然被人用刀狠狠刺出了一个洞,明明感觉到心在滴血,但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风飞翼……” 苏亦彤的心情显然也没好到哪去,一听到他陡然提高的音量,她也火了。“朕是皇帝,既是你的君,也是你的天,你凭什么敢直呼朕的名讳。” “你说什么。”风飞翼冷了眉眼,语含冰霜道:“有种再说一遍。” “说就说。”苏亦彤胸脯一挺,大声道:“朕是你的……”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还不及她反应,便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唇上,一片柔软。 她惊愕的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那张近在咫尺被无限放大的俊美脸庞,发不出半点声音。 是错觉么! 风飞翼竟然吻她。 而且,在得知她是男人之后,依然吻她。 暗暗咽了口唾沫,苏亦彤被惊得回不过神来,只能任由风飞翼那柔软的唇瓣在她的唇上肆意揉腻。 淡淡的清香之气扑入鼻尖,见她没有反抗,风飞翼的身躯微微颤了一下,搁置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的往前伸出,将面前之人一点一点揉入怀中。 墨染的眸子似是情动,若不是顾及怀中人身上的伤势,他怕是早已动手去解她的衣襟。 但眼下,他不能。 苏亦彤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得怔愣了半晌,良久才回过神来自己在做什么,再也顾不得身上伤势,用力推他,怒道:“风飞翼你在做什么。” 第一次被他占了便宜也就算了。 她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占了便宜。 要强也该她先来才对,怎么也轮不到风飞翼一个受来对她非礼。 风飞翼唇角微勾,在她的推搡下纹丝不动,反而越发肆意的伸手禁锢住她的腰身,不让她触碰到伤口。 “你说本王在做什么?”低低一声轻语,情动的眸色眸子里是阴谋得逞过后的快感。 薄唇轻抿,趁此时机,他张口咬住她的唇畔,血腥之气立刻在他口中蔓延,眸光一转,他贪婪的吸了两口,才不舍的松开她。 薄薄的红晕在他俊美的脸上渐渐淡开。 二人额头相抵,同时喘着粗气。 苏亦彤红着脸,骂道:“风飞翼,你个王八蛋,要老子跟你说多少次老子是男人,你才肯放过老子。” “哦!”风飞翼收回手,别过视线,不甚在意道:“陛下莫要误会,本王只是觉得陛下的唇看起来尤为爽口,所以,才想要尝一下……” 苏亦彤:“……” “不过……”薄唇轻抿,他笑道:“本王觉得陛下的味道甚好,若是陛下不嫌弃,本王倒不介意与陛下有龙阳之癖。” “你……”苏亦彤呆滞两秒,一时被他的话冲击的发不出声来。 风飞翼刚刚说什么?不介意与她有龙阳之癖。 那岂不是说明,她对他施的美男计已经成功了。成功的将一个取向正常的男人掰弯。 喉头艰难的滚了滚,她做贼心虚地偷看了风飞翼一眼,连被他非礼的事也忘了追究,只哆哆嗦嗦地道:“摄政王?” 风飞翼挑眉,玩味的看着她,却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苏亦彤心虚得问道:“若是有朝一日你发现你被人骗了,你会怎么办?” 问题问得很委婉,但她那点小心思,又怎会瞒过风飞翼的眼睛。 他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衣襟,含笑的眸子里风情万种,回道:“若是有人敢骗本王,本王定将那人大卸八块……”勾了勾唇,似阴谋得逞后的狡黠,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听陛下的意思……” “没有没有,”不等他把话说完,苏亦彤忙连连摇头,“朕什么也没说。” 说完这话,她也不再坚持要下榻了,就着铺盖往里挪了挪,“摄政王,时辰不早了,你还不走吗?” 那意思,显然是对刚才发生的事不计较了。 亲了亲了,目的也已达到。 风飞翼起身道:“嗯,本王刚想起来还有要事要处理,就不打扰陛下休息了。” 简单的作揖告别,苏亦彤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直恨得牙龈发痒。 用力擦了擦被风飞翼吻过的唇,她连连啐了好几口口水,才伸长脖子朝着外边喊道。“风月。” “陛下。”风月从角落里冒出脑袋来。 刚才的那一幕发生的实在太快,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若不是外头下着雨,她也不会在见到摄政王殿下非礼陛下之后,而慌忙的躲到了这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暗自定了定神,小丫头眼珠子一转,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了过去。 苏亦彤白她一眼,秋后算账地问道:“现在知道朕是皇帝了?” 刚刚她被人非礼的时候怎么不见她有这样的自觉。 风月囧道:“陛下一直是风月心中……” 马屁还没拍完,苏亦彤便摆手道:“得了,敷衍的话朕不想听,你还是省着点口水罢。” “哦。”风月窘迫的点头,恨不得将她的小脑袋埋进怀里。 “去给朕取套干净的衣服来。”刚才发生的事,她没想去跟她一个小丫头计较。眼下要做的,才是重中之重。 风月愕然抬头。“可是您的伤?” 苏亦彤摇头。“不要紧。” “那摄政王那里该怎么交……” 交代二字还没说完,便闻那道似含了冰渣子的声音突然响起。不怒自威。“那在你的眼中,是他风飞翼摄政王的头衔大,还是朕的皇帝头衔大……” “陛下。”风月被她这股陡然提高的气势所震慑,吓得忙跪倒在地,哆嗦道:“奴婢错了……” “错了。”桃花眸一凝,脸上的不悦大过心里的不痛快。“错在何处?!” 一番威胁恐吓。 半个时辰后,风月乖乖的捧着一袭素白的袍子走到了床榻前,一张小嘴嗫嚅半晌,终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关键是,她不敢。摄政王不在,没人为她撑腰,她实在没有胆子去挑衅当今天子的威严。 更何况她的命还是她给的。 思及此,她的小脸更加难看了。 苏亦彤喜滋滋的看着她这幅神色,不由得意的扬了扬眉,心底直乐上了天。 对付风飞翼,她是半点没辙。但对付一个小丫头,哼哼……这点本事她还是有的。 在风月的帮衬下换上干净的衣袍,缓缓榻,还不及她站稳,胸口的疼痛便传了来。 “嘶……”她疼得长吸一口气,额间的褶皱都快拧成了麻花。 风月担心的看向她,劝道:“要不您还是改日再出门吧。” 呼呼风声卷着大雨从窗户旁肆虐而过,看这阵仗,这雨怕是一整日都不会停…… 更何况面前爱逞强的皇帝陛下身子还未好全,她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然而,她越是劝阻,苏亦彤就越是倔强。直了直腰,她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朕无碍,走罢。” 第九十一章 聚众闹事(十二) 屋外风驰雨骤,雷鸣电闪。 风月个子低,打着的伞只能够到苏亦彤的肩,还未走出房门,一阵大风刮来,卷着雨水飘到了二人的身上。 苏亦彤冻得打了个寒颤,只觉浑身上下透心的凉。 风月犹豫的抬头看她,撑着伞的小手被冻得通红,在风中瑟瑟发抖。“陛下,要不咱们还是不去了吧。” 瞧这风势,以她们二人的身子骨,不被大风卷走就要谢天谢地了。万一再出个什么好歹,她着实担待不起。 苏亦彤一把躲过她手中的伞,撑在头顶,看了眼外面雾蒙蒙的天色,坚定道:“去。” 怎能不去,幽州城中尚有数万百姓被隔离。幽州城外此时更是不知有多少百姓在受饥寒交迫之苦。 她若不去,那些饱受风霜的百姓就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原主已死,她没有义务来承担这些。但她既然坐上了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就该为天下百姓负责,为她自己负责。 “可是,这雨……”风月支吾道:“万一陛下您再感染了风寒,伤就好不了了。” “比起朕的身子,朕更担心的是那些尚无容身之处的百姓。”说完这话,她一甩袖袍,独自撑着伞步入了雨中。 院中水流湍急,和着潺潺水声敲打着青绿的岩石漫过地面,融入沟渠之中。 苏亦彤的脚才刚落地,添了增高垫的鞋子就被雨水浸湿。风月冒雨小跑着追了上来。“陛下,雨大,您……” 苏亦彤摆手制止住她要说的话。“不用劝了,朕心意已决。” 若不是身上还有伤,她又岂能让一个小丫头来提醒。 但眼下,容不得她再多做停留。 雨水噼里啪啦的敲打在伞上,天色愈发黑了,风月低头,小声道:“奴婢陪您一起。” 苏亦彤垂眸睨她一眼,没有哼声,迈着大步就出了院落。 风月个头小,雨势又大,不过两秒钟,浑身就被淋了个湿透。她正犹豫着是该先追上去还是该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来,那一袭在雨中翻飞的白衣就不见了身影。 “陛下。”抬袖一抹脸上的雨水,再顾不得思量,她拔腿就朝院外跑。 幸而苏亦彤有伤在身,她跑了一会便追上了她。 只是—— 雨势越发的大了,豆大的雨水拍打在伞上,苏亦彤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握住那在雨中摇摇欲坠的伞柄。 风月只能站在伞下,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人一声不哼的伸出双手握住伞柄,而泪湿双目。 面前的人身上好似总有一股让她难以言说的魔力,不论她身处何地,总能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悦,可风月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嘴硬心软。 “嗯。”她点头,小跑着跟上,瘦弱的身子还不及路旁的一颗小树,走着走着,就完全被浓雾遮住了身形。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却是空无一人。 湍急的雨水汇聚而成一条小溪,朝着城外走去。 不时有查岗的士兵冒雨在雨中奔走,见有人出现在街道上,忙大声呵斥道:“陛下有令,无事者不可在城中闲逛,违令者,斩。” 苏亦彤微微蹙眉。“朕何时下达过这样的命令了?” 风月擦了擦脸上未干的雨水,“是摄政王殿下传的令。”长吁一口气,她又道:“之前陛下有伤在身,幽州城的事大都是摄政王在处理。” “是吗?”她眨了眨眼,看向隐在浓雾中的那扇城门,道:“走,我们去城外看看。” 风飞翼不在此地,她自然无需顾虑。 前方巡逻的士兵见这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仍没动静,便齐涮涮的围了过来,怒目而视道:“都说了不得在城中闲逛,你们这是想违令吗?” 自地牢中的百姓被放出来以后,总有好事者耐不住寂寞,跑到大街上来闲逛。 这本是无甚要紧之事,只是……苦了他们这些巡逻的士兵,不论白天黑夜,还是风吹雨打,都要冒着生命危险冲在前头。 “放肆。” 苏亦彤没有动怒,反倒是风月先怒了。 小丫头这几日在风飞翼的身旁当差,耳濡目染,旁的没学会,但捏腔作势这一项却是拿捏的相当好。 被她这么一喝,士兵们一愣,有些回不过神来。 小小丫头,倒也真是个暴脾气,看样子,似来头不小啊。 士兵们捂嘴忍笑,好半晌才有人道:“小丫头,外头不太平,你呀!还是早点回去找你家大人吧。” 听了他们的话,风月的小脸顿时垮了。 苏亦彤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但碍于有伤在身,她只轻声喝道:“放肆,” 士兵们这时才注意到她。 幽州城的巡逻士兵是从知府衙门调过来的,大都没有见过皇帝陛下的真容,故而不认得她,也在情理之中。 但瞧见她周身贵气以及她的穿着,士兵们顿时一愣,虽然还猜不透她的身份,但对她的来历已有了两分猜忌。 思虑间,连着语气也客气了不少。“您是?!” 桃花眸一凝,苏亦彤神色自若道:“朕的名讳也岂能是你们能问的!” “朕”这个字一出口,士兵们登时长吸一口冷气,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跪了下去。 自古敢以“朕”自称的,除了坐在九五之尊位子上的那人,还有谁敢这么大胆自称为“朕”。 加之当今天子来了幽州城多日也不曾露脸,这么一合计,士兵们顿时茅塞顿开,想来眼前这人就是那个来了幽州城多日也不曾露过脸的皇帝陛下。 “属下等人见过皇上……” 大雨滂沱,道道闪电在天际游走,士兵们的视线被雨水模糊了大半,看不真切面前人的真容。 但他们知道,这人他们得罪不起。 进退有度,倒也不失军人风范!苏亦彤轻哼一声,“起来吧,不用多礼。” 她此行,可不是为了看他们献殷勤来的。 “是。” 士兵们接连起身。 她问道:“城外的百姓可安置了?” 有人答道:“回皇上,摄政王殿下已经将城外的百姓都安置了。” 安置了!苏亦彤错愕的回过头去,问道:“什么时候安置的。” 为什么她从来就没有听风飞翼提起过。 “是昨晚。” 昨晚!沉吟片刻,苏亦彤的心里已有了数。 是了,风飞翼昨晚回来的晚,她当时没有想到这些,便也没有多问。 要不是幽州知府今日冒雨回来,她可能一时半会还想不到这个节骨眼上。 默了默,她又问道:“那染了瘟疫的百姓都被关在了何处?” “这……”士兵们为难的看向她,不知该不该回答。 “说。”清楚了他们的尿性,苏亦彤也不客气,说话间,不由提高了音量。 有胆怯的士兵小声道:“摄政王殿下说了,染了瘟疫的百姓尚在治疗之中,不论何人都不允许接近,而且……” 而且面前的人可是皇帝陛下,若因他们的失职也染上了瘟疫,就算给他们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将利弊两相权衡,那士兵识相的选择了闭嘴。 然而苏亦彤一听到摄政王殿下几个字,顿时火冒三丈,恨得牙直痒痒。 又是风飞翼。 在都城压她一头也就罢了,出了都城,竟还要压她一头。 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拿捏么,这可就错了。 古语有云:士可杀不可辱。 握了握拳头,单薄的身子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她历声喝道:“带朕去。” 等风飞翼接到她带人入狱的消息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你说什么?!” 前来报信的士兵瑟瑟发抖的跪在堂下,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胸腔里。 宽大的袖袍一拂,案几上的茶盏顿时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地。他沉声喝道:“你再说一遍。” 士兵声音发颤地道:“陛下她带人入了天牢。” “胡闹。” 风飞翼有点恼,这人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明知前路有险,自己重伤在身,还非要大雨天的出来闹腾。 难道在她眼里,他当真一点也不值得她信任么。 越想越气,连外袍也顾不上穿,他径自掠过那名士兵的身侧,走了出去。 没了云清在身侧,他身旁自然也就没了体己的人。 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殿下,第一次尝到了什么是淋雨的滋味。 天牢入口。 苏亦彤有些力不从心的朝里望了一眼,明显感觉自己的伤口已经被雨水浸泡的发肿,发涨。 “陛下。” 风月拽了拽她的衣摆,担心地道:“要不您还是别去了。” 她虽然不知天牢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她见过身染瘟疫的人横死街头的场景。 犯难的看着那扇锈迹丛生的铁门,她心底的后怕蹭蹭的就往出冒。 察觉到她的紧张,苏亦彤也后悔了,站在入口之处,踌躇不前。 有士兵拱手劝道:“陛下,里面大都是身染瘟疫,离生死只有一线之隔的百姓,稍有不慎,您就会被他们感染,还请陛下三思啊。”顿了顿,那士兵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力度不够,又接着道:“而且,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摄政王殿下追究起来,属下们实在担待不起啊……” 他不提“摄政王殿下”几个字还好。 他这一提,苏亦彤的倔脾气也就上来了,她一撩衣摆,忍着胸口的胀痛弯腰从衣摆处撕了块碎布下来捂住口鼻,冷声吩咐道:“风月留下,其他的人跟朕进去。”默了默,又道:“记得将口鼻捂上……” 第九十二章 聚众闹事(十三) 牢房里阴暗潮湿,像是裹了阴风般,阴气森森,尤为可怖。 前头有士兵开路,苏亦彤跟在后头,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止不住的想吐。 难闻的气味充斥在整座牢房,她止步停在其中的一间牢房前,入目所及,是东倒西歪的尸身,看样子,似是死了多日。 她一怔,开口问道:“为什么不把这些人抬出去埋了?” 带路的士兵回身看她,微微犹豫之后,才如实答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些死人的身上有瘟疫残留,在没找到治疗的法子之前,知府大人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动这里的一草一木。” “是吗?” 也难怪,这瘟疫一直抑制不住了。 虽然她已经下了封城令,但古人的法子普遍简单,所采取的都是自取灭亡的方法,也怪不得这瘟疫迟迟不见好转。 说来,此事她也有错。若不是她接连遭受重创,这事也不会拖延到现在。 桃花眸轻轻颤动,她兀自往里走。 可是越往里走,她就越觉得心惊肉跳。 昏暗潮湿、窄小的牢房里,死人与活人共处一室,尸体堆积如山,尚还喘气的,拖着奄奄一息的身子,等待着死神的降临。而那些已经死了的人尸体则不断散发出腐烂的臭味。 这哪里是人呆的地方,分明就是人间炼狱。 阵阵阴风夹着臭味呼啸而过,那士兵接着道:“陛下您也是知道的,瘟疫之事日趋严重,谁又敢去动这些尸体,除非是不要命了才会去接这档子差事。” 平日里连个送饭的人都不敢来,更遑论他们。 “那就任由他们等死?”苏亦彤喉头带着丝丝哽咽,哑声问道。 “这……”士兵低下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毕竟,他们上有老下有小,谁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罢了。”摆摆手,她声音暗哑道:“不是你们的错。” 粗略的计算了下牢房中尚还活着的人,她吩咐道:“等会你们去寻些感染了瘟疫的人来,将这里的尸体清理一下。” 瘟疫最忌讳的,就是紧密相连的牢房,和不通风的暗室。 若这些尸体不处理,就算后期已经寻到了治疗的法子,这里也只成为下一处瘟疫蔓延之地。 转身欲走,路过其中一间牢房的时候,有一只小手穿过铁栏伸了出来,微弱的声音出口无力,“求求你,救救我……” 声音很小,小到周围的人都以为出现了幻觉。 但苏亦彤却是听了个真真切切。 回头看去,只见一张长满脓疮的小脸从成堆的死尸中探出脑袋来,苍白的小嘴干裂泛血,皮肤黝黑,眉眼被脓疮模糊的看不清她原来的样子。 苏亦彤深吸了一口冷气,突觉心口钝痛的厉害。 面前的人不过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与风月一般大的年纪,可两相对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似魔怔了般,下意识的就朝着那小女孩伸出了手。 “苏亦彤,你不要命了。” 眼见着她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就要够上那只枯瘦如材的小手,站在她身后的两排士兵们急成一团,正愁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猛然听见一道厉喝之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黑影一闪。 “啪”地一声脆响。 众人还没回过味来,就见他们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被一道突然而至的黑影拥入了怀中。 阴风拂来,冗长的衣摆在风中翻飞。 “风飞翼,你干嘛。” 手背上传来一阵剧痛,苏亦彤回过神,却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之中。 心像是突然找到了安放的地方,泛着阴森寒凉之气的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她眨了眨眼,抬眸看向面前的人,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了。 然而,好感超不过三秒。便闻一道呵斥声在她耳畔响起。 “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做什么?”风飞翼眉头皱成一团,心有余悸。 “做什么?”好感与反感在心中交织,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怔在当场,任他抱着,也不反抗。 见她难得的这么乖巧听话,风飞翼的脸色稍有好转。有些无奈道:“你……” 空气会不会传播,他不知道,但据他最近观察所知,但凡肢体有接触者,感染瘟疫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刚才若不是他来的及时,她差一点就够上那只手了。 后怕在心底阵阵蔓延,不等他有所动作,苏亦彤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口鼻,惊慌道:“风飞翼,你是来找死的吗?不知道瘟疫会空气传播吗?” 听着她慌不择路的谩骂与责怪,不知怎的,他却是气不起来。 她这是……在关心他吗? 眉目舒缓了些许,他放软了声音。“还不是因为你。” 他一听到她来了天牢,吓得一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若不是他有轻功傍身,他真怕,她会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出事。 “因为朕?”苏亦彤愕然。 不应该啊,这人该不会是神经病犯了罢? 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她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 “咳……” 牢房中还有那么多人呢!光天化日的,男男相抱,成何体统。 不动声色的推开揽着自己腰身的那双大手,她清了清嗓子,睨了眼后头一群快要惊掉下巴的人,拔高音量道:“朕刚刚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没有?” 士兵们愕然!陛下刚刚有同他们说过什么吗? 没有反应?苏亦彤挑眉,默默扶额。 这些人果真当她是死的啊。 “去隔离的百姓中挑些感染瘟疫的人来将牢中的尸体处理一下,顺便消消毒。”她的声音不大,落在昏暗潮湿的牢房里,却是回音阵阵。 士兵们拱手领命而去,风飞翼双手拢在袖中,斜眼看她,似轻描淡写地问道:“现在可以走了?” “嗯。”苏亦彤点头,抬步就要走,眼角余光又瞥见那张在烛火摇曳下晃动着的长满脓疮的小脸。 她微微一滞,慢慢的转过身,隔着牢门看她,不忍道:“你……想不想出去?” 此地多是在生死之间徘徊的人,她这话一出,不断有人从阴暗的角落里冲了上来,趴在铁栏上,面容狰狞的朝她招手,大声喊道: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那声音似是游离在生死之境的人对这世间最后的一点留恋,万念俱灰之下,唯一生出的希冀。 “我……”喉头哽咽,苏亦彤垂下眼睑,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下情况,根本容不得她做选择。 她若放他们出去,连累的就是天下万民。 一只老鼠坏一锅汤的道理她懂,也正是有这种觉悟,所以,时至今日,她才能大义凛然的站在这里。 “陛下身体抱恙,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随本王出了天牢再做打算吧。”风飞翼淡淡扫过那群人,身上戾气陡生。 “可是……” 不等她把话说完,风飞翼长臂一伸,径自将她揽入怀中打横抱起,朝着那散发出微弱光线的地方走去。 双手下意识地勾上他的脖颈,苏亦彤不自在的问道:“风飞翼,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这句话凌磨两可,所含意思众多。但精明如摄政王殿下,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她的话外之音。在心底暗暗骂了声笨蛋,他微一勾唇,似漫不经心地道:“陛下觉得,本王应该知道些什么?!” 魅惑的嗓音低沉悦耳,苏亦彤闹了个大红脸,借着光线昏暗,将脑袋往他怀里埋了埋,“没……没有。” 雨还在下,绵延雨水顺着屋檐滴落,似是湍急的河流奔过,让人心底没来由的烦乱。 风月等在外头,几次急得都想要溜进去。但又怕自己笨手笨脚只会添乱,而不得不压下心底的惴惴不安,频频望着那黑漆漆的入口出神。 “陛下……” 远远的,就瞧见一黑一白两道交织的身影朝她走来,她一喜,忙迎了上去。 风飞翼冷不丁的睨了她一眼。“回去。” 小身板一抖,风月知错的低下头,“是。” 抬头望了望天,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的敲打在青石地板上,他冷声道:“伞呢?” 有人递了把伞过来,他顺势接过,撑开,抱着苏亦彤步入了雨中。 冗长的衣摆在湍流的水中拖出一道道涟漪,风飞翼仿若未觉的将怀中的人儿护了个严实,任由雨水打湿他的衣袍,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回去的路上,苏亦彤好心同他商量。“风飞翼,出都出来了,咱们能不能去城外看一看?” 风飞翼不哼声。 她又道:“朕保证,就看一眼。” 风飞翼还是不哼声。 她忙撒娇道:“好不好嘛,风飞翼。” 风飞翼垂眸看她,“好。” 苏亦彤一喜,双眼放光。“这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都说撒娇女人最好命。原来在古代,撒娇男人也最好命啊。 掩唇偷笑,苏亦彤在心底默默记了一笔。原来堂堂摄政王竟好这口,下次一定要记得在他面前多多撒娇。 到得城外的时候,风飞翼全身上下已被雨水淋了个湿透,唯有胸前那一块,始终温暖如初。 苏亦彤远远便瞧见林太医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下忙碌的身影,心下一急,就要从风飞翼的身上跳下来。 奈何风飞翼的力道实在太大,她试着挣扎了几次也没有挣脱开他的禁锢。愁眉苦脸的抬眼看他,她撇了撇嘴,微微有些不悦。 风飞翼睨她一眼,“想下去?” 第九十三章 聚众闹事(十四) 苏亦彤连连点头。“嗯嗯……” 风飞翼微微思忖。“想下去也不是不可,不过陛下得答应本王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亦彤心急口快,丝毫没有察觉到某人唇畔那一抹阴谋得逞的笑。 “亲本王一口。” “咳……”口水闷在胸腔里,苏亦彤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堂堂摄政王光天化日之下向她索吻!这不是世风日下又是什么? “呃……”不适的扭了扭身子,她吞咽口水道:“你确定?” 风飞翼目不转睛,“当然。” “你……”强自压下心头的震怒,苏亦彤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呵……这不好吧。” “嗯,外头雨大,我们还是回去罢。”转身就走,一点余地也不留。 苏亦彤急得在他怀中扑腾,“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声音之大足以让在雨中忙碌的众人听个真切。 林太医眯眼看来,推了推身旁的同僚问道:“哎!你看那两个人像不像皇上和摄政王殿下?” 被推搡的人不情愿的转身,到了嘴边的话又尽数咽了回去。 是生了错觉吗?! 他竟然看到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亲了摄政王殿下。 而且,摄政王那一脸满意的表情又是什么鬼?! 难道被非礼了不是应该发怒吗? 木讷的转过身,他埋头干活,“不……不是,” 林太医蹙眉,思索道:“不会啊,那明明就是皇上和摄政王。” 前者,略微沉吟。 后者,却是欲哭无泪。 阴谋得逞,风飞翼满意的放下怀中的人儿,半是搀扶的伸手揽过她的腰身,提醒道:“雨势甚大,陛下还是小心些好。” 苏亦彤脸色通红,“嗯,知道了。” 城外的局势并没有比城中好到哪里去,不少百姓躲在那帐篷搭起来的一亩三分地上,全身上下都被淋了个湿透。 雨水渗透了苏亦彤的鞋底,她沉声问身旁的人道:“这都是你安排的?” 大雨来的急切,临时搭建帐篷费力,能让颠沛流离的百姓们暂时有一个落脚之地,确实不易。 但不知怎的,看到这一幕,她反而觉得心酸。 经过反复确认,林太医终于认出了他口中的皇帝陛下。 惊吓之余,他忙撑伞走了过去,拱手责怪道:“陛下伤体未愈,怎可冒雨前来。” “林……林太医啊。”苏亦彤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您怎么也在此地啊?” 林太医有点无语。他在城外安营扎寨的事面前这主子是一早就知道的,偏生到了他面前,却还明知故问,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 小眼一眯,他看向她身后那道被雨水打湿的墨色身影,“摄政王殿下……” 风飞翼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漠然置之之后又低声道:“林太医不用担心,有本王在,陛下不会有事。” “那老臣就先去忙了。”林太医拱手,回了自己的阵营。 当今天子出城体察民情的事不一会就在百姓之间流传开了。 然而,让苏亦彤意外的是,她的善举并没有迎来百姓们的好感,反而得到的是更深刻的怨怼。 冒雨在帐篷外巡视了一圈,风飞翼寸步不离的跟在她的身后,挺拔如山的身姿就像是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为她遮风挡雨,更是让不少在人群中蠢蠢欲动的百姓收敛了自身的杀气,安分了下来。 城中缺粮少药。 这几日,冒死赶赴幽州城的百姓越来越多,早先从都城押送来的那五千旦粮食,早已所剩无几。 故而,后面这些赶赴幽州的百姓,只能饿着肚子,在饿与死的边缘不断徘徊。 若不是还有珍稀药材吊着他们的命,他们哪里又能活到现在。 “风飞翼,从都城押送过来的粮食和药材还有几日能到?”一路行来,她可以准确无误的感知到弥漫在她周身的杀气。 她知道,那是万民对她的怨。 只因他们在最需要她这个皇帝出来做点什么的时候,她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飞翼的脸色有点差。“快了。” 身上衣服被雨水淋了个湿透,黏在身上难受极了,若不是还要护着面前的人,他真想一走了之。 水珠“啪嗒”滴落在地,与雨水融为一体,苏亦彤终于看出来了他哪里不对劲。 踮起脚尖,伸手探了探他额间的温度,她抿唇道:“风飞翼,你该不会是感染风寒了吧?” 之前她没注意,等现在回过神来才发现,风飞翼的衣袍不知何时已经被雨水打湿,竟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无碍。”风飞翼摇了摇头,面色苍白如纸。 “怎么会。” 苏亦彤伸手去拽他的袖子,他闪身躲开,到底是淋了雨,有点力不从心,才刚侧过身子,就被面前的人逮了个正着。 苏亦彤抬眸错愕的看向他,手中冰冰凉凉,湿润一片。“你的衣服?” 竟是都湿了吗?一路走来,她竟是半点也未发觉。 再观她自己,全身上下,除了鞋底被雨水浸湿,连一片衣角都不曾沾染上水渍。 这个人,倒还真的是奇怪的紧,明明与她水火不容,有时让她恨之入骨。可偏偏他的所作所为,却是让她感动莫名。“你……这又是做什么!” 桃花眸眨了眨,似是人生第一次才尝到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滋味,她低头去拉他的手,摇头道:“不说了,我们还是先回去罢。” 一回去,风飞翼就病倒了,许是淋雨着了凉,又感染了风寒,到了夜间,他脸烧的都快成了火烧云。 苏亦彤让人连夜将林太医从城外拎了回来。 自己则惴惴不安的守在大厅,彻夜未眠。 第二日,大雨止停,天光破晓,雨后初升的阳光林林总总的洒在院中,温暖绵和。 有人推门进来,轻声唤她:“陛下,您该回去休息了。” 苏亦彤睁了睁眼,“什么时辰了?” 风月回答道:“辰时了。” “嗯。”清醒了些,她撑着椅背坐起,打了个呵欠。“这么快就天亮了吗?风飞翼怎么样了?” 昨夜风飞翼病的蹊跷,她又有伤在身,不能过多操劳。 被林太医从风飞翼的卧房赶出来后,她出于内疚守在这里,想着等他醒来再道一声谢,却不想守了一夜,那人却是半点转醒的意思也没有。 “回皇上,摄政王殿下已经无恙,林太医特意让奴婢来唤陛下回去休息。”风月走过去搀扶住她,小声道。 “不用了。”她摆了摆手。疲惫道:“朕等他醒来再说。” 她不放心的走到床前,伸手探了探风飞翼额间的温度,在确定他高热是真的退了之后,才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没事就好。” 正欲收回手,却突觉手腕一紧,她低头去看,却见自己的手腕被尚在昏迷之中的某人扼制的死死的,挣脱不能。 张了张嘴,她有点恼火。“风飞翼,生病就生病,你能不能别昏迷的时候还想着揩朕的油。” 风月在旁提醒她。“陛下,摄政王殿下尚在昏迷之中,您是不是该小点声?” 苏亦彤:“……” 为了这两位活祖宗,林太医也是操碎了心,白日要去城外看诊,夜间还要彻夜不眠的守着他们,鞠躬尽瘁。 这都不说了,毕竟他为太医院院首,做这些事理应都是情理之中。 只是可怜了他一把老骨头,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陪着这两位爱折腾的祖宗一起遭罪。 长叹一声,他端着熬好的药步入房中,抬眼就见床榻前的两人,大手拉小手,好一副郎情妾意的名场面。 他眯了眯眼,走过去。“陛下,摄政王殿下,您二位该喝药了。” 老胳膊老腿什么的,这会已经虚到走不动路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看着这两位祖宗喝完药,他好告辞回去休息。 苏亦彤闻言微囧,红着脸道:“林太医,风飞翼他还没醒。” 林太医放下药碗,眯眼看了过来,“哦,那可能是老臣老眼昏花了。” 确实老眼昏花!苏亦彤撇了撇嘴,有点不想喝药。 林太医道:“那就请陛下先用药吧!” 他不由分说的将药碗递了过来。苏亦彤可怜兮兮的看向他,同他打着商量道:“林太医,朕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能不能不用再喝药了啊。” 林太医板着脸,一脸正色道:“不行,陛下就算不为自己的龙体着想,也该为幽州城外正在受苦受难的百姓想想。您一日身子恢复不好,他们就会多遭一日的罪,孰轻孰重,陛下还是要好生思量。” 他这句话很有效的戳中了苏亦彤的弱点,他这话一出,她的脸色都变了,犹豫半晌,终是端过药碗一饮而尽,从来没有过的干脆。 “嗯。”林太医满意的点头,拱手告辞道:“既然如此,摄政王殿下的药就有劳陛下了,老臣先行告退。” 苏亦彤苦巴巴的看着狡猾的林太医出了房门,又苦巴巴的看向风月。 风月只觉后脊梁骨一阵发寒,忙道:“哦……刚刚林太医让奴婢帮忙来着……” 话还没说完,小丫头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出去。 苏亦彤恨恨咬牙,往回收了收手,“该死,关键时候一个跑得比一个快,要来何用!!” 第九十四章 聚众闹事(十五) 踌躇着给风飞翼喂完药,苏亦彤累的实在够呛,趴在床前就睡着了。 初春已过,阳光也越来越炙热。 还不到中午,那如暖炉烘烤的阳光就层层洒进了房里。 风飞翼口干舌燥,热的额间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混沌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就先睁开了眼。 视线所及,是苏亦彤那张趴在床前熟睡,略显疲惫的小脸。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风月便小跑着跑了进来。 被阳光烤得通红的小脸上汗如雨下,她大声喘着粗气,呼吸不畅道:“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生怕惊醒熟睡中的人儿,他忙伸手去捂她的耳朵。这一伸手他才发现,自己的大手还扼在她的手腕上,大汗淋漓。 抿了抿唇,他收回手,抬袖擦了擦苏亦彤手腕上的汗渍,竟是半点也不嫌弃。 风月听见他的声音,微微错愕的抬头。“摄政王殿下,您醒了?” “嗯。” 轻轻应了一声,他垂下眼睑问道:“何事这么慌张?” 平时跟在不知礼法的皇帝陛下身后,不懂规矩已经成了她的习惯。猛然被人这么正儿八经的询问,风月倒有点不适应了。 低下头,小脑袋一晃一晃的,似是有点为难。 风飞翼瞧见她这幅模样,有点不耐烦。“说。” 风月缩了缩脖子,如实答道:“昨日陛下露面的事已经在幽州城中传扬开了。” 声音不大,刚好落入风飞翼的耳中,他微微蹙眉。“所以呢?!” 风月小声道:“今日一早,就有百姓齐聚街头,说陛下昏庸无能,置幽州百姓而不顾,来了幽州城多日连个面都不露……” 话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她是见过百姓齐聚街头的场面的。因为那些人现在就站在范府大门外,振臂高呼,高声喝骂当今天子无能的同时,还声称要一个交代。 知府大人范凌守在自家府门口,急得如墙上的跳蚤,这才遣了她来寻皇帝陛下。 “有此事?!”浓眉紧蹙,墨染的眸子里一道历芒闪过,他问道:“皇上在这里守了多久了?” “一夜了。” 风飞翼披衣下榻,将还在睡梦中的苏亦彤抱起平放在了床榻上,吩咐道:“你先出去,本王马上就来。” 病体还未恢复,他的身子有点虚,扶着屏风站了好一会儿,他才站稳了身形。 火辣的阳光落在身上,他眉间的折痕皱的更深了。 换好衣服,出了房门反手将门关上。 风月等在门外,见他出来,忙道:“知府大人刚刚又派人传了话来,说外头的那群闹事的百姓快要压制不住了。” 他点头,苍白的脸色在阳光烘烤下微微有了几分红润。“走吧。” 抬步就走,却是脚步发虚。 风月跟在后头,见他这幅模样,心里也是担忧的紧。 …… 往日空阔的幽州城,今日格外热闹,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一眼望去,全是见头不见尾的黑点子。 范府大门口,范凌急的在檐下踱步。面前拦截百姓的官兵上了一批又一批,也不见那汹涌的人潮有半点胆怯的意思。 回头望了望,院里仍是没有半点动静。他不禁有点杞人忧天。 这事若是放在平常倒也好办,大不了将闹事的人抓起来一顿胖揍,再恐吓几句,说不定就见效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面前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明显是有备而来。他若没有征得天子的旨意,就对百姓动手,怕只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两厢思虑之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这扇大门。 烈日炎炎,蝉鸣鸟叫。 闹事的百姓们迎着火辣辣的阳光,站在暴晒的街头你推我搡,已是汗流浃背。 干哑的声音强差人意的没有想象中的气势如虹。却是一句接着一句,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当今天子昏庸无能,贪图享乐,更是置我们幽州百姓于水火之间,实在德不配位。当从皇位上滚下来……退位让贤,让能者居之。” 声音之亢奋,真让人热血沸腾。 这都不是最气人的。 最气人的是,竟然还有人利用孩童的天真,让一群只有六七岁左右的孩童大街小巷的游街示众,嘴里歌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谣。 “朱门狗肉臭,路有病死骨。天子不识百姓苦,把酒当歌夜夜欢。” 风月都替他们感到可耻。 这些人,说白了就是一群恩将仇报的白眼狼。收你恩惠的时候对你千恩万谢,等觉得你起不到作用之时,又倒打一耙,蛮不讲理。 重重哼了两声,小丫头别过视线,暗骂一声:“白眼狼。” 风飞翼好气又好笑的低头看她。“你怎知他们是白眼狼?” 风月撇嘴。“陛下这么好的人,又怎么会是昏君。” 况且又有哪个皇帝,会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伴在苏亦彤身侧的这些时日,她旁的都没看到,独独只看到了她的好。 也只有那些盲目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才会觉得陛下是个昏君。 风飞翼掩唇轻笑。“她若是知道你这么夸她,就算是睡着也定会笑醒的。” 范凌听见动静,转身看了过来。这一看,却是泪眼婆娑,潸然泪下。“摄政王殿下,您终于来了。” 又看了看他的身后,没有看到预期中该出现的那个人,他有些失落。 风飞翼冷眼扫他,大步迈出了门槛,问道:“如何了?” 范凌摇头,苦着脸看了眼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回道:“这些百姓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大早就守在这里,胡言乱语。” 像辱骂天子的这种污言秽语,他自是不能说的,也只有用胡言乱语四个字替代。 “是吗?” 风飞翼不动声色的望了过去,冷峻的眉眼似染了冰霜。 明明热得浑身是汗,范凌却没来由的觉得心底阵阵发凉。 “可去查了是因为什么原因。”风飞翼出人意外的没有动怒。 范凌有些错愕的看向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查了,据说是因为城中粮草已尽,百姓们都饿着肚子。昨日又听闻陛下露了脸,以为是陛下故意不理会民间疾苦,所以才来闹事的。” “饿肚子?”风飞翼斜眼看他。“饿了几日?” 算算日子,云清也该到幽州了。 只是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一日!”范凌压低了声音,有点心虚。 他虽然贵为幽州知府,但自瘟疫蔓延以来,城中粮草早就在封城的那几日散的差不多了。 而且,这几日从外地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引起暴乱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一日就如此大动干戈。”风飞翼怒道:“难道我离国子民当真如此无能,任由旁人牵着鼻子走?听风就是雨吗?” 他怎能不知,这聚众闹事的背后,是有人蓄意为之。 倒是他小瞧了那人,国难当头,竟还有心思玩这种小把戏。 轻哼一声,他的话不怒自威,掷地有声:“来人。” 立刻有人上前领命。“属下在。” 他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将闹事最凶,说话最多的人抓起来,关入天牢。” 闹事最凶?说话最多?领命的士兵有点为难。 放眼望去,人人都在说话,没有一人能逃此责任。 但要一一去抓的话?他们好像有点人手不够! 风月有点看不下去。提醒道:“笨蛋,摄政王殿下的意思是让你抓几个带头的。” 既是被人买通,那就定会有人带头,只要把头头抓了,这些闹事的百姓没了主心骨,到时自然而然的也就散了。 士兵神色复杂的看了风月一眼。被一个小丫头骂笨蛋,面子上多多少少有点挂不住。 他红着脸应声,转身就走。“是。” 这就好了?!急了一个早上的范凌看了过来,突然就觉得摄政王殿下当真是威风凛凛,英武不凡。 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往那里一站,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维持了一个早上的闹剧就这么散了! 亏得他差点动刀动枪。这么一比,他还真的是有点对不起头上知府大人的这顶帽子。 士兵们很快的将那几个闹得最凶的人一一逮捕。 果然,没有人鼓动,闹事的百姓们喊着喊着都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滑稽。 没一会,就散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眨眼就消失的干干净净,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清新了不少。 风飞翼阴鸷的眸子转向那几个闹事的人,沉声吩咐道:“带下去,严刑拷打,什么时候招了,什么时候再停手。” 听了他这话的人只觉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的就打起了寒颤。 他这是跟人有多大仇多大怨啊。费了几句嘴皮子,就要严刑拷打,也不怕把人打死了。 暗暗吞了口唾沫,士兵们押着人退了下去。 范凌拱手。“臣还要去天牢看看,就不送摄政王殿下了。” 听闻牢中不少染了瘟疫的尸体都被人抬了出来,他总要帮忙寻个风水之地把人埋了不是。 风飞翼斜眼看他。“那些尸体就不用埋了,一把火烧了便好。” 省得后期再出什么乱子,他有心无力。 第九十五章 连心(一) 云清押送的粮草在半道上果然出了事,确切的说,是护送缪神医出了事。 也不知道在杀了第几波前来拦路的刺客,他累的瘫软在马车里,扭头看向那个为以防万一跟来的人。 喘气道:“云决,你我好歹都是爷最忠心的护卫,你就不能出手帮衬一二。” 瞧瞧他,受的都是什么罪啊。衣衫破烂不说,连着几日来连个安稳觉都不曾睡过。 云决闭眼沉思。“爷说了,我的义务只需护好缪神医。” 至于其他的,自有人去办,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云清禁声,莫名有点想哭。 他接收到的命令是回都城接缪神医。可回到都城之后,又临时收到了筹集粮草和药材的消息。 原以为不过是小菜一碟的小事,毕竟上次送药材的时候,是半点罪也没遭的。 哪知这一次,不仅刺客是换了一波又一波,就这天灾好似也不愿放过他。 不是刮风就是下雨,也是他承受能力强,才支撑到了现在。偏生面前这人顶着护送缪神医的命令,对他见死不救好几回了。 他在外头拼命,他却在里头安然小憩。真真是可恨之至呀! 咬了咬牙,云清的脸色很不好看。“你……要不要这么绝情?!” 爷也真的是绝情!之前还在他的面前诋毁云决来着,这才多大会功夫,就让他翻身农奴把歌唱。 想想就气。 云决睁眼看他,既好气又好笑。“你有这磨嘴皮子的功夫,还不如加快路程争取早点进城,别让爷等的太久。” 耽搁了这许多时日,想来眼下的幽州城不会太平到哪里去。 缪神医点头附和。“云决言之有理,云清,我们还是尽早赶路罢。” 云清:“……” 就不能让他安生的歇会,换个带路的人也成啊。 长长的车队绵延不绝,这一次的准备很充足。除了摄政王府准备的粮草与药材之外,将军府也给帮衬了不少。 对此,云清还是相当满意的。想起不久之后就能得到爷的夸赞,他的眉角眼梢都爬满了喜色。 苏亦彤这一觉睡得甚是舒适,等她睡醒,炎热的晌午已经过了,外头的骚乱也都处理完了。 风月趴在床头,眯眼打着瞌睡,而原本该躺在床榻上的屋子主人,却是披着外袍坐在窗户边上,仔细翻阅着什么东西。 房中燥热一片,苏亦彤睡得满身是汗,她掀开被褥下榻,却是不小心惊醒了旁边打着瞌睡的风月。 “陛下。”风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唤她。 “嗯。”苏亦彤似还未睡醒的连连点头,打着呵欠问道:“朕什么时候睡着的?” 这一问,她适才反应过来。她不是趴着的吗?什么时候还把人床给占了? 抬眼四下张望,随即看到了正坐在窗前看书的某人。 月白的袍子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许是第一次见风飞翼穿白色的袍子,她竟觉得分外好看。 着急忙慌的跳下床榻,她光着脚朝他走来。咧起的嘴角多是狡黠。“风飞翼,你的病好了?” 风飞翼挑眉,作势轻咳了一声。“还没有。” “没好那你在忙什么?” “陛下将本王的床占了,本王没有地方去,就只有坐在这里看书了。” 低沉的声线中带了几分虚弱,苏亦彤听得蹙了蹙眉,怪有些不好意思。“哈……那你怎么不叫醒朕。” “见陛下睡得香,本王不忍心打搅。” 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苏亦彤扭头去看风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风月按照之前风飞翼对她的叮嘱,一本正经地摇头:“没有。” 除却今日在范府门外闹事的百姓,确实没有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是吗?”有点不信,她撇撇嘴。“看你们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没有事的样子。” 风飞翼放下书,抬眼看她。“许是陛下多虑了。” 点点头,苏亦彤认可地道:“也是。”不过睡了一觉能出什么大事,就算真出事,不还有人顶着么,她怕什么。 这么一想,她登时茅塞顿开。 肚子不适宜的发出两声怪叫,她红了脸,双手抱着肚子看向风月。“等有,朕饿了。” 那可怜巴巴的语气,活像丢了糖的孩子。 风飞翼无奈的摇头,“去吩咐厨房将温着的饭菜端来罢。” “是。”风月拱手,下去吩咐去了。 不一会,便有下人端着饭菜进来。比起前两日的清粥淡饭,今日的伙食看着好了不少。 苏亦彤喜上眉梢,双手撑着下颚,就差口水没流出来了。 有肉耶!菜里竟然有肉! 天可怜见,这段时日的清汤寡水,让她都快忘了肉是什么味道了。 舔了舔干裂的唇,桃花眸中一片希冀。 风飞翼勾了勾唇,夹了块肉到她的碗里,柔声道:“林太医说陛下的伤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可以吃肉了。” “真的。”苏亦彤有些不敢置信。毕竟当了快半个月的素菜和尚,她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风飞翼点头。“真的。” 狼吞虎咽的用完膳,风飞翼没有嫌弃,倒是风月嫌弃了。 下人们端着残根剩饭作揖退下,风月板着一张小脸捏了块帕子沾了水,为苏亦彤擦拭着嘴上的油渍,顺便提醒道:“您是陛下。” 话外之音要什么没有,为什么要为了几块肉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贫民。 苏亦彤当然听不懂她的话外之音,咧着嘴乐呵了好一会,才道:“朕知道啊。” 风月:“……” 要真知道就好了。 小丫头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为她把嘴擦拭干净之后就退下了。 天快黑时,幽州城外终于有了动静。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长驱直入的入了城,守在城外的难民望眼欲穿,都在讨论着这声势浩大的阵仗到底押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清一身狼狈的出现在苏亦彤面前的时候,她还在思考这是哪个难民窟里逃出来的难民,胆敢跑到她的面前来撒野。 作势壮了壮胆子,她欲要发难,却闻身后一直不曾说话的风飞翼突然有了动静。 “回来了?” 她扭头去看。“你认得他?” 这要形象没形象,要钱没钱的,堂堂摄政王竟然会认识? 风飞翼只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勾了勾唇,他忍俊不禁道:“云清,还不快见过陛下。” “你说他是云清?”苏亦彤睁大了双眼,围着云清转了好几圈。“不能吧,云清那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邋遢。” “咳……”跟在云清身后走进来的云决和缪神医听了她这话,都有点想笑。 早就听说皇上自从失忆了之后,性子就古怪的紧。今日一见,与传闻中还真的是如出一辙。 然而,他还没笑上一声,风飞翼就冷眼扫了过来,似明了地道:“云清都成了这样子,你却完好无损,是不是忘了自己此行是来做什么的?” 云决拱手,脸色有点难看。“属下谨记使命。” 不妙啊!他才只露出了点想取笑皇上的意思,主子就这样护短,那以后还了得…… “是吗?”风飞翼睨他一眼。 “是。”云决俯首作揖,只觉后脊梁骨一阵发寒。 真的是——做什么不好,偏生要被主子盯上,这下好了,怕是接下来的几天都不会安生了。 见他面露懊恼,云清在旁有点幸灾乐祸。 苏亦彤推他,明知故问道:“云清,你这是挖煤去了。” 云清露出一口白牙,语气讨好地回道:“陛下严重了,属下只是在护送粮草的途中遭遇刺客,所以……”扯了扯破碎的衣衫,他顾影自怜:“就成了这个样子。” “嗯,护送粮草有功。”苏亦彤不嫌弃的拍了拍他的胳膊,看向风飞翼道:“你该好好赏他。” 风飞翼默然点头。“自是该赏。” 默了默,他看了眼云决。“云清先下去休息吧,这几日就让云决待命。” “是,爷。”云清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做过什么正确的决定。 但此刻,他深深的明白讨好皇帝陛下对他有多大的好处。 他得意的扬了扬下颚,挑衅的看了云决一眼,这才满心欢喜的退下。 云决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到了门外驻守,转瞬就由摄政王府的暗部头领变成了打杂的小厮,心里苦的都能熬出胆汁来。 “缪神医。” 风飞翼拂袖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示意道:“请坐。” 缪神医也不客气,拱了拱手,随后坐下。 被忽视的苏亦彤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人,问道:“他怎么来了?” 风飞翼抿唇,“陛下当缪神医的神医二字是白叫的?” “所以呢!” “此次瘟疫来势汹汹,陛下既说这是人为,所以……本王就差了云清回都城请他。” 早年间,缪神医医术冠绝天下,有多少王孙贵族豪掷千金只为求他一诊。若说这世间真有什么人医术了得,他风飞翼只认他一人。 听了他这话,苏亦彤面上一喜,已隐隐生出了几分期待来。“真的?” 天气愈发炎热,瘟疫已不可再继续拖延。 若再不找到救治的法子,恐是那些腐臭了的气味会通过空气传播,传得更远。 到时,离国上下,民心难安,离国破也就不远了。 风飞翼勾唇一笑,意味深长的看向缪神医,玩味道:“缪神医,好似有人同本王当年一样不相信你的医术呢?!” 第九十六章 连心(二) “哈……无妨……”缪神医爽朗一笑。显然已经忘了上次是谁嫌他丑,不让他看诊来着。 但他忘了,苏亦彤却记得。 心虚的咽了口唾沫,她打着哈哈道:“那个……天色不早了,朕先告辞,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相商。” 白天睡了一觉,过了晌午才醒,她这会能睡着才怪。 风飞翼若有所思的目送着她离开,等她走远了,他才沉了脸。“云决。” 云清回房休息了,守在门外的就只有云决。 他听见声音进来,拱手唤道:“爷。” 风飞翼眼神微沉,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冷。“说罢,路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云决打了个激灵,侧头看了眼缪神医,见他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这才缓缓开口,将来幽州城路上所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简短的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讲述,风飞翼的脸都黑了。 离了都城多日,久不经朝堂,试图搅动天下的那人是想将他除名了么,竟然连他的人也敢动。 他周身戾气暴涨,似压不住的直往空气里钻。 云决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就禁了声。 缪神医和颜悦色道:“眼下并不是王爷该生怒的时候,您还是该看开些。” 他这话一出,迫人的气势没了,戾气也散了,风飞翼黑沉着脸,脸色依旧难看。“都城眼线被拔除的事情可查出了眉目了?” 这才是他一直担心的事情。 都城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不可能不泄露出一丝半点的风声。但据云清回禀,都城的异状除了摄政王府查到了点眉目,就连君陌殇也被蒙蔽其中。 如此一来,此事就复杂多了。 而且那背后之人在拔了摄政王府安插在都城的眼线之后,便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似是无心得罪他,只是想封了他的耳目,方便行事而已。 但在他看来,这已经是触了他的底线了。 云决答道:“还没有。” 自从暗部出事之后,他不眠不休的带人翻找了整座都城,但那股突然出现的势力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任他怎么查,也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都城就那么点大,不用多想就知道此事一定与朝堂有关,但和谁有关,又是谁觊觎苏家皇位,就很难查了。 毕竟有心于皇位者,必定精心谋划多年,又怎会轻而易举的让他们找到线索。而且,苏家如今就只剩苏亦彤这么一个独苗苗,连个皇亲国戚都没有。 他实在想不出,该从谁的身上查起,又有谁的权势能够高过自家主子,能将手伸到幽州来。 更何况朝中有权有势的人不多,除却自家主子和大将军君陌殇,就只剩丞相琉璃。 这也是让他最纠结的地方,丞相琉璃他查了,得到的结论是:公正廉明,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好官。 大将军君陌殇就更不用说了,除了爱胡作非为了点,也是一身正气的好官哪…… 至于朝中的那些小锣萝,他更是查了,还是挨家挨户的查,偏生查到最后,谋反的证据没查到,反而查到了一堆收受贿赂的贪官证据。 他当时那叫一个心塞啊。几个日夜的不眠不休到最后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大将军君陌殇从他手上接过那些证据的时候的表情。嘚瑟,那绝对是生平以来见过最嘚瑟的表情,都让他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只可惜,他打不过。 “罢了。”风飞翼摆手,“既然查不到,此事就先告一段落罢。” 眼下最要紧之事,应是幽州瘟疫。 云清暗暗松了一口气,“那属下……” 既然不查了,他也该回都城了吧。 然而,他这个念头才刚出,便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风飞翼睨他一眼,逐字逐句道:“都城你暂时不用回去了,同云清一起留下来吧。” 他身在幽州,手脚被缚,少了左膀右臂怎么能行。 云决睁大了眼。“那都城……” “都城的事本王自有安排,”说完这话,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道:“退下吧,有事明日再说。” 强撑着病体坐了一日,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竖日清晨。 幽州城开仓放粮,城中很是热闹。 不少隔离在家的百姓都高高兴兴的提着米袋出来,准备领它个袋满铂满再回去。 可谁知,一出来就傻眼了,知府衙门是开仓放粮不错,但粮食是已经熬好的稀粥,而且一人只能领一碗。 于是,袋满铂满的念头落了空,百姓们只好回家端了个碗,拖家带口的出来排队。 对于城中尚有余粮的百姓来说,一碗稀粥算不得什么。但对城外饿了两日的百姓来说,一碗稀粥远远不够。 到了下午,难民们就因这分配不均的事闹了起来。 苏亦彤尚在房中翻找医书,就被小跑着冲进来的范凌吓了个够呛。“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微微蹙眉,她侧头看他。“范大人既然身为幽州知府,行事作风如此草率,不觉有失身份吗?” 天知道她为了翻看这些医书费了多大劲。这人一冲进来就将她的所有想法给冲没了,她能不气吗? 范凌扶正头顶歪斜的乌纱帽,拱手道:“微臣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暗自翻了个白眼,苏亦彤放下书。“说罢,什么事?” 范凌垂下眼睑,哆哆嗦嗦地道:“城外的那些难民又在闹事了……” “又?”苏亦彤很会抓重点的问道:“什么意思?” 范凌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想起昨日摄政王的交代,忙摇头道:“没……没……” 那心虚的表情,明显就是摆明了有事。 苏亦彤撇撇嘴,眼含威胁道:“怎么,知府大人这是想欺君?” “不是,”范凌摇头。 “那还快如实招来?” “这?”范凌陷入了两难之境,实在不知是说还是不说。 “说。”苏亦彤最讨厌的就是人拖拖拉拉,欲说还休的样子,一见他这幅模样,心里顿时无名火起,怒拍桌案道:“不说就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范凌这下是真怕了。五十大板可是会要人命的,但是摄政王他也得罪不起啊。 嘴唇蠕动半晌,他干脆一狠心,一咬牙,直接将昨日百姓街头聚众闹事之事和盘托出。 苏亦彤听了他的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她想不明白的是,风飞翼为什么要让人瞒着她这么一件小事。 难道怕她承受不住那些诋毁,所以才瞒着?但她平常表现的也没那么懦弱啊,至于他这么小心翼翼的吗? 桃花眸一凝,她沉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 范凌摇了摇头,“没……没有。”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哪里敢隐瞒。 “是吗?”不确信的眨了眨眼,泛着光的桃花眸中像是含了利刃。 范凌抖了抖肩,底气不足的开了口。“昨日那些百姓说的大都是对您的污秽之言。而且,他们还编了歌谣……” “什么歌谣?” 范凌压低了声音,将那首歌谣念了出来。“朱门狗肉臭,路有病死骨。天子不识百姓苦,把酒当歌夜夜欢。” “嗯。”苏亦彤点头,面上并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动。 范凌意外的看向她。“陛下,您不生气?” 被人指着鼻子骂昏君,还让她从皇位上滚下来,她竟然都不生气?是他生了错觉了吗?还是皇帝陛下根本就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苏亦彤气极反笑。“好端端的,朕生什么气。” 摆摆手,她勾唇笑道:“走吧,朕今日就去见识见识你说的闹事。” 风飞翼刚遣了云决来拦人,就见范凌头前带路,点头哈腰的领着苏亦彤朝他走来。 眉目一凛,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这知府大人,好似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 他早就吩咐过,不论城中大小事,都不许闹到苏亦彤那里去,可偏生这人,不仅闹了,而且还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是有所筹谋又是因为什么! 垂了眼睑,他抿了抿唇,脸色仍旧不好看。 苏亦彤若无其事的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喂!风飞翼,你不仗义啊,昨日那么大的热闹都不叫醒朕,反叫朕一觉睡过了头,是不是有点过了?” 果然—— 凌厉的眼神横扫过去,范凌知错的低下了头,颤颤巍巍地请罪道:“微臣有罪。” “哎!实话实说嘛,能有多大的罪。” 赶在风飞翼发怒之前开口,苏亦彤嬉皮笑脸得看着他道:“走吧,昨天的热闹没瞧见,今天的热闹总归是该见上一见的。” 不然,是个人都会以为她软柿子好拿捏,能容人肆意欺辱。 邪恶的勾了勾唇,她去拉风飞翼的袖袍。 “这么说,倒是本王多管闲事了?”这人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还真不低,竟然将他的好心当做了驴肝肺。 “不会,不会。”苏亦彤拉着他边走边说:“摄政王这么关心朕,朕感激都来不及呢!” 扭头扫了眼他的身后,她问道:“缪神医呢?他怎么没来?” 话题转换的太快,风飞翼的怒火才刚冒出了点火苗子,就被面前的人不动声色的给掐断了。 去而复返的云决见了这场景,差点没绷住表情笑出声。皇上真是厉害啊,竟然能让主子的怒意消散于无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第九十七章 连心(三) 风飞翼抿唇,淡淡回了句。“走了。” “啊?”苏亦彤愕然抬头,“什么意思。” 风飞翼睨她一眼,不哼声了,任由袖袍被她拽着。 清幽的酒香气息就像一张洒开的大网,十里飘香,冷醇淳厚。 没一会,几人便到了街头百姓闹事的地方。 苏亦彤似看热闹的倚着风飞翼,啧舍道:“啧……你昨日就是因为这些小事而小题大做的?” 小题大做?风飞翼垂眸看她。“陛下觉得这是小事?” “可不是嘛!”小打小闹于她而言根本上不得台面。再者,这种事她见得多了,才不会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如何。 挥手示意人将那些闹事的百姓围起来,她双手环胸,大剌剌的走了过去。潋滟生光的桃花眸微眯,将笑不笑。 风飞翼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负手站到一旁,勾唇浅笑。 越来越有趣了! 这人好似并不需要他的保护呢! 既是如此,他倒要看看,身为一国之君的她,究竟会处理这件事。 跟在后头的云决犹豫着开口:“爷,要不要属下……” “不用。”他摇头道:“由她去吧。” 他要的不是安分守己愿一辈子被困在牢笼中的金丝雀,他要的而是宁愿断了双翅也要翱翔九天的浴火凤凰。 也只有那样的苏亦彤,才配与他一同站在高处,俯瞰这离国的万里江山,睥睨天下。 他正思虑着,那端的苏亦彤已走到了那群闹事难民的面前,一脸趾高气扬地问道:“就是你们在闹事?” 那语气,那神态。与街边的地痞流氓无异,是个人见了都想揍她。 同行的范凌和云决不忍直视的别开视线,嘴角直抽。 难民们相互对看一眼,有点懵! 这人是谁啊,说话盛气凌人的,一点也不讨喜。 没人回答!苏亦彤尴尬的退了回来,问风飞翼道:“哎!这些人怎么不说话,是朕的气势拿捏的太足,吓到他们了?!” 风飞翼勾唇,似笑非笑道:“陛下觉得自己很有气势?” 苏亦彤挺直腰背,粗着嗓音拍胸道:“当然。” “嗯。”确实很有气势。墨染的眸子里划过一道鎏金色的灿芒,风飞翼嘴角噙笑道:“本王也觉得。” 跟在他身后的云决一个不稳,差点朝后倒去。 他家冷静自持冷若冰霜的主子什么时候学会说好听的话了…… “嗯。”苏亦彤不以为然的点头,拍拍他的肩。“你镇守,朕冲锋。” 说完这话,她一挥袖袍,又大张旗鼓的走了回去。 现场静谧的氛围维持两秒,便又陷入了一阵喧哗之中。 有人高声冲她喊道:“滚回去,我们要见的是不识民间疾苦的狗皇帝!” 狗皇帝!苏亦彤小身子一抖,很是颓废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哦了半天,也没哦出来一个字。 脑子里只冒出一句话:难道是出场方式错了? 范凌有点看不下去了,朝着风飞翼拱了拱手,便快步走了过来。 “放肆,皇上在此,不得无礼。”范凌着一身官袍,难民们虽然不认得皇帝是哪位,但知府大人他们还是认得的。 他这话一出,那群人的视线便齐涮涮的落到了苏亦彤的身上。 皇上?摇摇头,怎么看怎么不像! 苏亦彤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朕听闻这两日……”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面前的人群便骚乱起来。 “我呸,一小娃娃也敢称帝王,怪不得幽州会变成这样……” “就是……明摆着就是个小白脸,除了花天酒地,刮民脂民膏,还会做什么?” “来了幽州城这么久,都没说出来体察民情,还夜夜把酒当歌,不顾我们这些百姓的生死,不是昏君又是什么?” “昏君……” “狗皇帝……” “还不如从皇位上早点滚下来,省得祸害苍生。” 群起而攻之。 难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让苏亦彤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 她无语的张了张嘴,百口莫辩。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讨人嫌?! 风飞翼不悦皱眉,正要开口呵斥,就见前方的高空中突然凭空出现了几只瓷碗朝着苏亦彤的脑袋丢去。 “小心。”瞳孔一缩,心头一紧,他不管不顾的就冲了过去。 苏亦彤也注意到了前方的动静,但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完了,”她认命的闭上眼,抬袖遮头,只求不要被砸得太重。不然她这好不容易好起来的身体怕是又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眼见着那数只瓷碗就要砸中她的脑袋,电光火石间,她只觉眼前黑影一闪,时间仿若定格! 是生了错觉吗?为什么她会觉得突然出现的气息好生熟悉? “砰”几声脆响。 瓷碗碰撞硬物落地后的破碎声接连传来,却是不知为何,并没有预期中的那么疼痛。 她挤了挤眼,不敢抬头。这是被砸的昏迷?在做梦吗?为什么她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风飞翼忍着身后被重物砸过的疼痛,垂眸看向怀中双眸紧闭的人。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真是庆幸。 好在,他护住了她—— “爷。” 不远处的云决看得双眸充血,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了出来。 前方闹事的难民还在大声嚷嚷,边扔着手中生了缺口的瓷碗,边骂昏君,大有要与他们口中的昏君同归于尽之势。 云决担忧的几步快跑过来,抽剑挥开那些随后扔来的瓷碗。 “咔……” “砰……” 瓷碗被凌厉的剑气削成两半,摔落在地。 其中一块碎片不小心嵌进了云决的胳膊,顿时,鲜血哗哗直流,血腥之气很快就盖过了那清幽的酒香之气。 苏亦彤后知后觉的抬头睁眼,却见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堵高大的人墙,将那些她以为会砸到她脑袋的重物全部挡下。 喉头微微有些哽咽,心底莫名涌过一阵暖流,她伸手去摸风飞翼的后背,轻声问道:“疼吗?” 一定是疼的吧,不然她怎么会闻到了血的味道。 风飞翼垂眸看她,意外她忽然放软的语气,嘴角噙笑道:“不疼。” 又似是意外她会如此心疼自己,不由勾了勾唇,将她打横抱起。“我们先回去罢,此事交给云决处理可好?” 满街的嘈杂声,都止在了二人这番暧昧的动作里。 云决欲哭无泪,捂着不断渗血的胳膊只觉心塞。难道都没人看见,受伤的是他吗? “可是……”娇羞的低下头,她脸红道:“那些难民该怎么处理?” 前几日她不露脸,这些人尚还找不到她的错处。 可若她现在转身就走,说不定明日就会有人揭竿起义,誓要杀她泄愤。 这么想着,她心里头不由打起了退堂鼓。比起整天被人追杀,她还是喜欢现在这样。好歹有人护啊,反正她又伤不到。搞不好一时热举还能赢得万民的好感,捞回那么一丢丢的尊严。 然而……还没等她把事实情况缕清,风飞翼的声音便传了来。 “你想怎么处理?”出乎意料,面前的人语气出奇的平和。 她愕然抬头,看他。“那放了他们可好。” “好。”头也不回,风飞翼喊道:“范大人。” 范凌躬着腰走了过来,额上冷汗直冒。 这不对啊,按照他铺的路线,剧情不应该这么发展啊。 可这些难民怎么就这么被吓到了呢!连声音都没了。就算吼两嗓子,他也能感到心安啊。现在这鸦雀无声的,又算什么鬼。 风飞翼睨他一眼,低沉魔魅的声线中似啐了冰,直让在场众人瑟瑟发抖。“难民不识皇上用心良苦,难道大人也不识吗?光天化日之下,任由难民当街闹事,大人这是意有所图,还是嫌幽州城的难民不够多?” “摄政王殿下恕罪,微臣冤枉啊。”范凌跪地喊冤道:“难民闹事,人数众多,臣既不能强行打压,又不能伤他们性命。而且臣没有陛下口谕,实在不敢私自处理。” 字字句句,说得义正言辞。连苏亦彤都差点被他的话感动了。 忠臣哪! 然而,风飞翼只冷冷哼了一声,似反问道:“是吗?” “是……”范凌连连磕头,生怕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人看穿。 不悦蹙眉,他道:“那现在,本王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谢摄政王殿下。”范凌越发恭敬了。 风飞翼唤道:“云决。” 总算有人注意到他了吗?云决面上一喜,捂着受伤的胳膊过来。 云淡风轻的扫了眼他的伤口,风飞翼沉声吩咐。“范大人说他没有皇上口谕,不敢私自行事,那自今日起,你便跟在范大人的身后,方便替本王和皇上传递消息。”顿了顿,他转眸看向那群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难民,嗜血道:“至于这些人,当众诋毁天子,实是冒犯,理应斩首示众。但陛下心慈,不忍见血,故而,本王便给他们一个改错的机会。知错者领了吃食便退出城去,至于冥顽不灵者,那便杀……” 他的声音不大,却是慷锵有力,掷地有声,特别是最后的那一个杀字,更是暗含戾气,惊得所有人连大气也不敢出。 摄政王的冷血弑杀在离国是出了名的,以往不曾得见真人之时他们还不曾发觉,但眼下,他们也算是真真实实的体会到了刀架在脖子上是什么感觉。 下意识的排好队,围堵的士兵渐渐松散开来。 苏亦彤目露崇拜的看着风飞翼,差点就从嘴里蹦出“偶像”两个字来。 真真是她的偶像啊,仅仅几句话就将这乱成一团的局势化解,反败为胜。她活了一辈子,现在才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厉害。 桃花眸中星光闪闪,原本还对风飞翼颇有微词的某人全然忘了自己的立场。 云决抿唇,奇怪的看了二人相拥的身影一眼,忙低头拱手应声。“是。” 第九十八章 连心(四) 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苏亦彤一点都不知道,等到睡醒的时候,外边天都已经黑了。 屋里点了灯,床头趴着风月,唯独不见那道墨色的身影。 起身下榻,她困乏的揉了揉眉心。“风月,有没有吃的?” 风月抬头:“有,” 说完这话,她起身就往外跑。 没过一会儿,便端着热好的饭菜进来,娇俏的小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喜色。 苏亦彤披上外袍走到桌前坐下,眉梢一挑,打趣道:“呦,风月,你这是捡到糖了,这么高兴?!” 风月为她布筷,连连点头。“陛下可知是谁送您回来的?” 苏亦彤接过筷子,扒了两口饭,很是扫兴地回道:“不是风飞翼吗?” 再平常不过的事,有什么可高兴的? “陛下您不高兴?”风月小嘴有点歪。 “朕该高兴?” “呃……当奴婢什么都没说。”小丫头努努嘴,转身走了。 用过晚膳,苏亦彤命人找了几本医书过来,趴在床头翻看,可看着看着,脑中的思绪就飘到了白日。 风飞翼冲过来救她的时候样子可真帅。风度翩翩的,好看的紧。 三言两语就将一群气势汹汹的人给训得没了脾气。 她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他其实是这样厉害。 捂嘴笑了一会,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风月,你能不能跟朕说说,风飞翼昨日是如何将那群闹事的百姓驱散的?” 泛黄的医书在她指尖摩挲,风月抬头看过来的时候,有些发怔。 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但是“喜欢”还是勉勉强强懂的。不答反问,张口就来。“陛下这是喜欢上摄政王殿下了?” 反正她算是看了个清楚明白,摄政王殿下明摆着就是对皇上有意思。只不过这皇上嘛…… 小丫头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咳……”猝不及防,苏亦彤被她的话呛声。 她瞪她,“小丫头知道个什么,胡说八道。” 她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他啊,平常对她凶巴巴的,动不动就威胁她,她又不是受虐狂,才不会眼巴巴的往前凑。 然而,一个时辰之后。 睡了一下午的某皇帝陛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闪现的大都是白日风飞翼那张时而冷肃,时而邪魅的脸。当真是风华绝代,美色无双哪……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在心口怦怦乱跳,她捧着书捂了好一会脸,才总算安静下来。 再没了看书的心思,她干脆把医书往旁边一扔,大喝一声,起身下榻,穿衣,穿鞋,一气呵成。 风月在旁疑惑地看她:“陛下,夜黑风高,您这么晚了该不会还要出门罢?” “嗯。”理了理衣襟,心虚的皇帝陛下别扭道:“这天太热了,朕睡不着,出去走走。” 反正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只要不费大力就不会牵扯到伤口,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风月回头看了眼外边的天色,“热吗?” 外头狂风呼啸,乌云压顶的,指不定一会就下雨呢!怎么会热?! “热啊。”抬手做了个扇风的动作,她扯了扯衣襟。 “那要不要奴婢陪您一起?”风月收拾东西过来。 苏亦彤摆手制止。“不用,小丫头家家的早点睡,熬夜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 说完这话,她便提着灯笼大摇大摆的出了房门,快步消失在了门口。 风月趴在门槛上偷看,确定她走远之后,才反手将门关上朝着相反的方向跑。 天是真的黑,风也是真的大。 苏亦彤拢了拢衣襟,莫名觉得身后阴风阵阵,有点惊悚。 回头看了看,除了在风中左右摇晃的树枝,连半个人影也不见。 “见鬼了。”偌大的院子连盏照路的灯笼也没有。好在她不怎么封建迷信,不然非被吓出毛病来不可。 拢拢在风中鼓动的袖袍,她下意识的加快了步子。 风月抄近路到了风飞翼的院子。 院中灯火通明的,似是有许多人。 小丫头个子不高,身影却被灯光拉的老长。她走到守门的云决面前,打招呼道:“云决哥哥,摄政王殿下呢!” 云决见是她,面上紧绷的神情松缓了不少。他蹲下身,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爷在里面。” “那我能进去吗?”稚嫩的童音中带了几分稳重,又奶声奶气的,莫名让人觉得讨喜。 “嗯,进去吧。”云决推开门,示意她进去。 她有模有样的拱手。“谢谢云决哥哥……” 云决被她这幅小模样逗笑,不由爱怜的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眼睛都快笑弯成了月牙。 屋子里的人是真的多。风月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天黑了摄政王殿下的院子里会有这么多人。 迈着碎步走了进去,踉跄的身影在灯光下摇摇晃晃,很快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林太医眯着眼,“风月,你不守着陛下,怎么跑这里来了。” “林爷爷。”风月甜甜一笑。“我就是因为这事才来的。” “哦?”屋中几人疑惑的看向她。 风飞翼也是止了手中翻书的动作看了过来。 风月神秘兮兮地道:“陛下说她睡不着,要出去走走,我估摸着她应该朝这来了……” 将自己话中的意思简单明了地表达完,也不管有没有人能听得懂,她便告辞道:“陛下马上就到,奴婢先告辞了。” 说罢,她利落的转身,小身子转眼就消失在了门口。 果不其然,她前脚刚走,苏亦彤后脚就来了。 出乎意料的,她也没有想到风飞翼的院中会有这么多人。 “呵……你们都在啊。”动作僵硬的扯了个笑容,将灯笼递给了云决。 外头风大,她一进门,屋中的暖空气也散了不少。 抬眼看到桌案上成堆的医书,她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哦……”林太医眯眼回答。“缪神医今日诊出了不寻常之处,特邀我等来商议此事。” “不寻常之处?”苏亦彤蹙眉,走过来在风飞翼的身侧坐下,半点不觉不妥地问道:“是有什么其它的症状吗?” “有……”林太医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今日缪神医去一查证,发现染了瘟疫的人除了发热,皮肤溃烂之外,还有呼吸困难,呕吐等症状……” “嗯,继续说。”随手取了本医书过来翻看,她丝毫没有发现身侧之人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 “哦。”林太医点头,继续道:“这两日身染瘟疫的人又多了一批,而且症状比之前还要严重。” “这个朕知道。”那些无知的百姓受人蛊惑,在街头那么闹不染上瘟疫才怪。 她也是这会才反应过来,背后那人并非想治她于死地,而是想让她被这些舆论压死。 又或者说只是想通过瘟疫把她困在此处,好方便他做其它的事。 思及此,她的脸色有点难看。 事到如今,她还是没能想明白,究竟是谁会花费这么多的心思,来布这么大的一个局。 不惜以天下百姓为代价,来逼她退位。 这样的人暗通款曲,且又心狠手辣,就算有朝一日她身份暴露,退位让贤,她也决计不会将离国天下交到这样的人手中。 思量间,她周身戾气陡然暴涨,隐隐有绷不住的迹象。 “你在想什么?” 风飞翼蹙眉,不动声色地伸手搭上她的肩,化戾气于无形。 “嗯。”她回过神,脸色微变地摇头。“没什么!” 她到倒是想说,但眼下还不是她说实话的时候。毕竟面前这人的目的,也不单纯。 同样是想问鼎离国皇位的人,她才不会傻到轻而易举的相信他。 “是吗?”风飞翼沉眸,收回手,继续翻书。 苏亦彤往他身旁挤了挤,一脸正色道:“明日朕同你们一起。” “不行……” “陛下三思……” 风飞翼皱眉,连着声音都冷了几分:“城外大都是染了瘟疫的难民,你不能去。” 如今情势迫在眉睫,他又怎敢放任她凭自己的性子意气用事。 林太医拱手劝道:“是啊,皇上,除却城中染病的百姓。我太医院的几名太医同军中的不少精兵良将也染了瘟疫。眼下正值关键时刻,您万不可拿自己的万金之躯开玩笑哪……” 缪神医也道:“天子当安然无恙,才可稳定民心,有老朽在,陛下无需担心,倒也莫要添乱才成。” 苏亦彤皱眉,“局势都已经这么严重了?” 她这是过得太安生了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风飞翼面色凝重的点头,“事实比你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他本以为这么说就可以吓住蠢蠢欲动的某人,却不料他这话一出,反倒更让苏亦彤坚定了决心。“既然如此,那朕非去不可。” “苏亦彤。”听了她这话,风飞翼耐不住心头的怒火摔书而起:“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撑着病体夜以继日的处理这些事务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希望她能安心的养伤,不用劳思费神,她倒好,一天不闯祸就心有不安! “我怎么得寸进尺了?”苏亦彤也怒了,一时连自称都忘了用。 “你……”风飞翼气得说不出话,强撑着身子的那股意志顿时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高大的身影在烛火的映照下晃了晃,咳嗽声不断。 云决听见动静推门进来,担忧道:“爷,您的身子?” 风飞翼摆手,面色苍白如纸。“无碍,你先退下吧。” 云决无奈,不由狠狠瞪了惹事的某人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林太医离得最近,伸手就替他搭脉道:“摄政王殿下病体未愈,不宜过多操心,要老臣看哪,您与陛下都一样,都该好好呆着休养才是。”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过了,苏亦彤摸摸鼻子,心虚地问道:“你的病还没好?!” 第九十九章 连心(五) 风飞翼的面色有所缓和,扶着桌沿慢慢坐下,冷峻的眉眼拢上苍白之色,顿显无力。“无碍。” 苏亦彤呛声,“对不起啊。” 昨日知他病重,她还抢了他的床位,归根究底与她脱不了关系。 但一码归一码,此事不可与幽州瘟疫混为一谈,既已做决定,她绝不可放任城中的秩序再混乱下去。 背后之人的目标不是她吗?杀也杀了,总该让她也缓口气不是。 思及此,她轻轻吸了口浊气,低声道:“不过,朕还是不能答应你……”不等风飞翼面上神情转换,她又接着道:“朕为一国之君,总不能将自己的肩上的担子总是推卸给你。风飞翼,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有些事,你是挡不住的。” 这两日,他虽然用他摄政王的威名压住了那些欲要闹事的百姓,但谁又能说得清,明日或者他日,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呢! 况且幽州事态日益严重,她拖一日,死的百姓只会更多,根本轮不到她多做选择。 而她除了面对,与民同苦,又能做些什么?! “那你若是染了瘟疫怎么办?!”风飞翼眼神微沉。 苏亦彤狡黠的眨了眨眼。“那就更好办了,” 更好办了,什么意思?!屋中几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她的身上。 苏亦彤咧嘴。“大不了朕以身试毒嘛。” 她读史书的时候,古人用的不都是这个法子么!她偶尔东施效颦一下,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罢? “陛下。”林太医拱手,声音中夹了点急切。“您乃是万金之躯万不可……” 苏亦彤打断他的话头。“万金之躯又怎么了,若是瘟疫蔓延开去,你觉得是朕的性命重要,还是我离国百姓的命重要?” “这……” 太医们作难的互看一眼,都默默地选择了禁声。 关键他们也没见过如此不惜命的皇帝陛下啊,讨论生死就该家常便饭似的,反倒显得他们小题大做。 缪神医颇为欣赏的看向她,眯眼道:“呵……离国能有如陛下这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君王实乃百姓之福啊。” “可是……”风飞翼有些不甘心。 “欸!”缪神医不以为然道:“摄政王殿下多虑了,瘟疫当前也只有陛下这番不怕死的风骨,才可护佑天下苍生安然度过此劫。有老朽在,您无需担心。” “看。”苏亦彤得意的挑了挑眉,“缪神医都这么说了,你总该放心了?” 风飞翼抿唇,“本王……” “好了,好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苏亦彤挥手示意众人收拾东西,字正腔圆道:“摄政王殿下有伤在身,今晚你们便去朕的屋子里商讨罢,别打扰了他休息。” 说完这话,她扭头朝门外喊。“云决。” 云决推门进来,面上带了点不喜。 “云清呢?”苏亦彤问道。 云决拱手。“爷说他路途疲惫,特准许他休沐两日。” “哦。”苏亦彤点头。“那等会你就让他去给你家主子熬药吧。”回头看向缪神医。她问:“药方有吗?” 缪神医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是有的。” 说着,他便从袖中掏出药方递了过来。 苏亦彤一把扯过塞到了云决手中,挥手道:“去吧。” 云决有点懵,看了看自家主子,在得到准许的眼神之后,才拿着药方寻云清去了。 屋外的风有点大,门一开,冷空气就钻了进来。 苏亦彤看向风飞翼,挑了挑眉:“好了,你就先休息吧,我们走了。” 一群人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却是声势浩大。 风飞翼目送着众人离去,薄唇抿了半晌也不曾与苏亦彤搭上半句话。 冷风鼓着宽大的袖袍在风中瑟瑟作响。 苏亦彤领着众人回到自己的院落,便开始分工。 将医书典籍粗略的看了一遍,一人分发了一本下去,她道:“这些内容大都不一,你们先将与瘟疫相似的列子找出来,我们再一起商议该如何对症下药。” 白日睡了一觉,这会儿,她是半点睡意也无。 风月看着突然多出来的一屋子人,有点错愕。“陛下,” 取了件外袍过来替苏亦彤披上,风月矮小的身影在一堆人中显得格外亮眼。 苏亦彤头也不回。“风月你若是困的话,就先去休息。” “那陛下您该怎么办?”风月抬头看她。 苏亦彤道:“我们还有要事商讨,无碍。” 说完这话,她便投入到了医书之中去了。 到了后半夜,空中淅淅沥沥的飘起了小雨。风月一觉睡醒见众人还在忙,便起身下榻撑着伞,动作轻巧的开门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她又走了回来。“陛下,外头下雨了。” “嗯。”苏亦彤略显疲惫的抬眸,眸中已是一片困乏。“下雨了吗?” 怪不得有点冷。 抬眼瞧见屋中坐着看书的众人都有些昏昏欲睡,她不由起身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罢。” 林太医放下医书。“那这书……” 苏亦彤打了个呵欠。“放着吧,等会让风月收拾。” 光顾着看书找病例,倒忘记讨论了。 “那臣等就先告退了。” 太医们闻言起身拱手告辞。 屋中的医书堆放的到处都是,苏亦彤伸了个懒腰,往床上一躺,昏昏欲睡道:“风月,等会把屋子收拾一下。” 说完这话,她就睡了过去。 …… 次日,天还未亮,苏亦彤就爬起来了。 挨个去敲众太医的院门,一大早,就闹得府中鸡飞狗跳。 天灰蒙蒙的,不见天光,许是下过雨的缘故,未经石子铺路的小路上一片泥泞。 “云决。”隐隐听见外头的动静,风飞翼睁眼朝着门外喊道:“外头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昨夜伤寒加重,苏亦彤走后他便早早睡了,并不知晓后来发生了什么。 云决的声音在门外缓缓响起。“爷,是陛下。” “陛下。”微微蹙眉,他起身下榻,低沉魔魅的声音里透着点沙哑。“她怎么了?” “哦,她在叫门。”云决的耳力不错,听见里头传来衣物摩挲的声音,他不由担忧道:“爷,您的身子……” “无妨。”风飞翼穿戴整齐,这才发现外头的天都没亮。“这么早。” 默了默,他问:“她叫谁的门?” 云决犹豫道:“是太医院的那几位太医。” “嗯,进来罢。”风飞翼点头。 云决推门进来,取出火折子将屋中的油灯一一点亮,担忧道:“爷,您怎么不多休息会?” “不用了。”风飞翼开口就问:“陛下人呢?!” 云清抿唇。“在隔壁的院子。” “随本王去看看。”身子晃了晃,他急急往出走了两步。 云决眼疾手快的扶住他。“爷,陛下不是说了让您好好休息的吗?您怎么……” “本王无碍。”风飞翼摇头。“走吧。” “可是……您的身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就兀自走了。 半夜下了场雨,风有点凉。 云决取了件外袍跟了上来,“爷,昨夜下过雨,天有点凉,您要小心自己的身子。” “嗯。” 出了院门左拐,往前走几步,便到了几位太医居住的院落。 云决头前探路,“爷,您小心点。” 院中几盏零落的灯笼在风中摇晃,苏亦彤听见声音转身,见是云决和风飞翼,她不由好奇地道:“风飞翼,你怎么来了。” 不是都说了这事不用他管了么!他怎么又来了! 不满的抿了抿唇,她站着没有动。 晨雾浮动,院中雾影朦胧,风飞翼听出了她话中的不满,抬眸看来,却只够到了一个朦胧的身影。 勾了勾唇,风飞翼不由觉得好笑道:“你今日怎的起这么早?” “心里有事,睡不着。”没了闹钟在旁警醒,她只怕睡过头耽误了正事,睡上一会就醒了,连着醒了好几次。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怎么都睡不着了,便干脆起身,祸害旁人来了。 “嗯。”风飞翼点头,“都叫过门了吗?” “啊……”苏亦彤有点反应不过来。 “云决,再去叫一遍。”他侧头吩咐。 “是。”云决拱手。 直到熟悉的敲门声在耳畔响起,苏亦彤才愕然抬头,“你……” 风飞翼竟然没有拦她! “放心吧,既是你的选择,本王不会再拦你。” 这么好说话?她不确信的看向他,心里带着点忐忑。转移话题道:“你的病有没有好一点?” “嗯,好一点了。”风飞翼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 天光渐渐放亮,接连有太医穿戴整齐走了过来。 “陛下。”林太医拱手,有点意外风飞翼竟然也会在此。“摄政王殿下。” “陛下,摄政王殿下……” “嗯。”风飞翼颔首,嘱咐道:“陛下尚有不懂之处,你们记得帮衬着点。” “咦!”听了他的话,苏亦彤有点意外。 这人是转性了吗?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好了? 摆摆手,她笑得有些勉强。“放心,朕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 呃…… 这…… 她偷偷瞄了面前表现的云淡风轻的某人一眼,揶揄道:“摄政王没事的话,那朕就先走了?” 风飞翼含笑点头,浓墨渲染的眸子里莫名多了几分柔情。 苏亦彤顿觉轻松的吁了口气,扭头就朝着身后的众人挥手道:“走罢。” 第一百章 连心(六) 拂晓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残暴的晨曦。 巡逻的士兵见是皇帝陛下亲临,远远的就下跪行礼,面上满是恭敬。 丑时早过,彼时城门大开。 苏亦彤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城,却是在见到城外盘坐在地的百姓时,怔在了当场。 微风乍起,许是昨夜下过雨的缘故,官道上还积了不少雨水。 然而,纵是如此,不远处那宛若长龙的队形也不见偏离半分,似是一晚上都保持队形没有变过般,百姓们单薄的衣衫上裹了薄薄一层霜白的露珠,乌发皆湿。 初升的第一抹阳光洒下来,不见暖意,反倒更增了几分寒凉。 “快……” 苏亦彤急了,忙吩咐守城的士兵在官道上搭起了火炉子,俨然一副救苦救难活菩萨的端庄姿态。 百姓们一时有点懵。皇上不是昏君吗?怎会对他们如此贴心?在乎他们的死活?莫不是这其中还藏了几分歹意,想先讨好他们,再行不轨之事? 抱着这个念头,长长的队伍登时有些松动。 然而当事人就跟没瞧见似的,等太医们各就各位之后,她便戴上自制的口罩嘘寒问暖去了。 转了一圈回来,发现百姓中多是对她有怨言之人,她不由灰头土脸的站到了正在抓药的缪神医身侧,开口问道:“缪神医,朕很恐怖吗?” 她才来了幽州多久,风评就变得这么差!没道理啊!她都命人将城中的药棚子改搭在了城外了,这些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她是好人吗? 扁扁嘴,她心里头有点委屈。 缪神医百忙之中回头看她。“陛下莫慌,许是这两日城中的流言蜚语传到了城外,百姓们一时对您有所偏见也是正常,熬过这两日就好了。” “真的?”桃花眸隐隐发亮。 “嗯。” 缪神医配好药汤,吩咐人过来守着,他则捧着医书寻林太医商讨去了。 苏亦彤看着面前的几口大锅,一撸袖子,干脆坐下来帮忙煎药。 旁边的风月见了,也凑了过来,劝道:“陛下,还是奴婢来吧,您先歇着。” 苏亦彤摆手,往炉子里塞了几根木头,“没事,这点小事朕还是能应付的,你别担心。” 她是没事!可不远处还在排队的百姓却是看傻了眼。 不是说当今天子是个不识百姓疾苦的昏庸帝王吗?她这么做又是在图什么? 好像也图不了什么啊? 战战兢兢的排了一早上的队,百姓们心里头都有点发虚。 第一锅汤药熬好,苏亦彤便下令让守城的士兵端了药先行送去了天牢。 没办法,天牢里大都是奄奄一息的病人,也是最快能试出效果的。她总不可能放着快死的人不用,去用这些还能喘气的活人罢! 这么想着,她心里的底气也足了。 直到前往天牢送药的士兵去而复返,回禀说并没有什么后遗症,她这才开始给百姓们分发汤药。 排队领药的百姓换了一波又一波,就像看不到尽头似的,绵延不绝。苏亦彤忙里偷闲的瞅了一眼,见这阵仗,又埋头苦干去了。 到了中午,阳光越发炙热,官道上残留的积水被蒸发的一干二净。 苏亦彤坐在火炉子旁,一张小脸热得通红。尽管风月在她身旁不停地打着扇子,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要是这个时候能有个冰激凌解暑就好了。舔了舔干裂的唇,苏亦彤很是挫败的垂下了脑袋,第一次觉得经济发达国家与经济不发达国家二者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就在她垂头丧气的这会,身旁忽然有人递了碗解暑的绿豆汤过来,她头也不回的接过喝了两口,连人都没来得及看清,就将碗又递了回去,转身忙着添柴火去了。 “爷,要不要……”云决脸色难看的看着那只盛了绿豆汤的瓷碗,打心眼里替自家主子不平。 这都是什么事啊,主子还病着呢!大老远的送了绿豆汤过来皇上不领情也就罢了,怎的连句道谢也不说?也亏得是主子脾气好,才不同她计较,若是换做他,早把碗摔了。 风飞翼面容僵硬的端着那只瓷碗,苦笑着摇头。“不用了,我们回罢。” 既然她不需要他,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风月见他要走,打着扇子的手一顿,迟疑了好一会才道:“摄政王殿下,陛下她……” 她能说皇上是忙得忘了时辰了吗? 天不亮就起床了,从早上忙到这会连饭都没吃。偏生她还跟没事人似的忙得不亦乐乎,那头喝了汤药的百姓都捧着肚子哀怨的往这里看几回了,陛下却是连个会意的眼神都没有。 “嗯?”风飞翼止步。 风月停止打扇,伸长脖子凑了过来,“陛下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用膳,您要不要劝……” 她这话还没说完,便觉面前刮起一阵风,好生凉快。 “诶……” 苏亦彤被人揪着衣襟出了药棚,白皙如玉的小脸被柴火熏得成了个黑球,见眼不见眉,唇红齿白的,好生讨喜。 刚背对着他的时候,他还没发现,乍一看,风飞翼差点吓了一跳。 不就是添柴火吗?怎么还把自己赔了进去?怪不得没人敢提出异议,感情是怕她这脸被人见了,会杀人灭口!! 忍笑抬袖替她擦了擦脸上的黑灰,他问她。“这都晌午了,你不饿吗?” 苏亦彤正欲因被人打搅了兴致而大发雷霆,猛地听见声音,不由错愕抬头。“风飞翼……怎么是你?” 不应该啊!生病的人体质最是虚弱,应尽当避开人群才是,这人怎么还不怕死的往人多的地方钻,而且还是染了瘟疫的地方。 桃花眸一凝,她二话不说的就解下了戴在自己脸上的自制口罩,踮起脚尖为风飞翼戴上,边戴边训斥:“你不要命了,这里这么多染了瘟疫的百姓,你就不怕自己病体虚弱被感染吗?” 她的动作甚是快,等风飞翼反应过来时,那口罩已经结结实实的戴在了他的脸上。 “你……” 错愕的不止风飞翼,还有云决。 “你什么你。”苏亦彤狠狠瞪了他一眼,拽着他的袖袍就往回走。“回去再说。” 让风月去同太医们说中午散场休息,她便大大咧咧的拽着风飞翼回了范府。 风飞翼头一次觉得,病了也不错,至少还有人挂念。思及她一早上都没用膳,不动声色地回头朝云决使了个眼色,继续跟着。 云决会意,脚底蓄力往屋顶上一跃,就不见了身影。 偏院。 云清端着熬好的药寻不到人,正寻思着该去哪里找呢!就瞧见一人满脸黑灰的拽着自家主子回来了,看架势,还凶得很。 正琢磨着是谁敢这么大胆呢!便听见那不分男女的敦厚的嗓音传来,带着点粗矿。“云清,你怎么看你家主子的,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被训了个猝不及防,云清愕然的看着辨不清样貌的皇帝陛下,怔愣了好半晌,直到人到跟前了,才不确定的吐出两个字。“陛下?” 风飞翼勾唇,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还特地放柔了声音。“进去吧。” 妖孽啊!自家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手一抖,药碗差点摔落。 苏亦彤扭头看他,“还傻站着干什么,快把药端进来啊。” “哦。” 云清应声,忙端稳药碗,小跑着跟了进去。 屋子里边也没比外面凉快到哪里去,苏亦彤寻了个位置坐下,吐着舌头道:“你这屋子怎么没有避暑的东西,好热啊。” 不是说古代有钱人家都有宝物避暑的吗?这里怎么没有? 一双眼东张西望,四处搜寻着宝物。 风飞翼解下面上的口罩,端过云清手中的药一饮而尽,笑着吩咐道:“云清,去打盆清水来。” 妖孽啊!这已经是今日第二次看到主子笑了。 小身子一抖,云清拱手就往外走。 不一会儿,水就端来了。他把水盆往架子上一放,低眉顺眼道:“爷,水端来了。” “嗯。”风飞翼从袖中掏出帕子放入水中浸湿,朝着苏亦彤走了过来。 苏亦彤看着面前突然无限放大的俊脸,连着声音也有点哆嗦。“你……你干嘛。” 还能干嘛?云清不忍直视的捂脸,偷偷溜出去反手将门关上。 风飞翼勾唇一笑,拿着帕子往她脸上一抹,笑道:“你觉得本王想干嘛。” “你……”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苏亦彤握拳就想往他脸上凑。可转念一想,思及他有病在身,拳头在半道上又止住了。“不要得寸进尺。” 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哪里不一样了。 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风飞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陛下是不是想多了。”将沾了黑灰的帕子递到她的眼前,他打趣道:“本王只是见陛下脸脏了,好心帮忙擦擦罢了。” “你……”脖子哽的通红,连带着脸也红了。 风飞翼轻笑,捏着帕子替她擦干净脸,还没来得及温存呢!门就被人推开了。 云清看着面前那道挺得笔直的深蓝色的身影,不由默默地扶了扶额,打心眼里对他生了几分怜悯。 没见他都站在门口等着吗?这人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 “爷,饭菜好了。” 然而,被他同情的某人却是半点未觉,门一开,便端着饭菜走了进去。 上一秒,屋子里还满是温存的味道,下一秒,除了热还是热…… 第一百零一章 连心(七) 眼神一凛,摄政王殿下的心情有点不好,“昨日范知府同本王说,他后院还缺个涮马厩的?” 云决放下饭菜,茫然的看向自家主子。 好端端的,说这话做什么?而且话中夹枪带棍,语含讥诮,明摆着就不是跟皇上说的,可这屋子里就他们三个人,难不成这话是跟他说的?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推迟呢!那下达命令的口吻就出来了。“刚好云清这两日清闲,让他守着本王即可。你便去后院帮范知府涮马厩吧!” 云决:“……” 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啊?! “退下吧。”不给他反驳的机会,风飞翼淡淡开口。“记得把马厩涮干净了。” 呃…… 见云决出来,云清同情的搭上他的肩。似宽慰地道:“都跟你说了皇上在爷身旁的时候,速度放慢点对你没有坏处,可你……哎……” 悠悠一声长叹,他转身就走。 临近夏日的艳阳分外妖娆,苏亦彤用完午膳过后,软在椅子上就不想动了。 昨晚没睡好,今晨又起的早。正是天热偷懒的时辰,她是真的不想动。 阖眼眯了一会,竟是睡了过去。 风飞翼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撑着病体抱她上榻,还细心的替她盖了被子。 硬是让苏亦彤在这大热的晌午生生捂出了一身汗。 “什么时辰了。” 才刚睡了一会,苏亦彤就被热醒了。 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了大半,黏黏的,像是刚淋了雨,偏生还有股难闻的汗臭味。 风飞翼睁眼,也闻到了这股味道。“云清。” 云清一直守在外头,听见动静推门进来。“爷。” “去备桶水,” 云清看了眼床上和衣而眠的两人。垂眸沉思了一会,忙拱手应声退下。 空气中带了点炙烤的闷热,苏亦彤一把掀开被子,热得通红的小脸粉粉嫩嫩的,看起来倒是比男装时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俏。 喉头滚动,风飞翼佯装无事的看了一眼,按压住心头的悸动,兀自整理衣襟下榻,背对着榻上还晕乎乎的某人,俊脸恼得通红。 “爷,水备好了。”没一会,云清的声音就从外头传了进来。 风飞翼蹙眉,扭头就像拎小鸡般将苏亦彤从床上拎了下来,一路拎到了隔壁的沐房,毫不怜香惜玉的把她扔进了木桶里, “噗通”水花四溅。 苏亦彤还没反应过来,就呛了好大的一口水。 “砰”的一声,房门重重关上。 苏亦彤从木桶里浮出半个脑袋,一抹脸上的水,边咳边骂:“咳……风飞翼,老子是皇帝,你就不能温柔点?” 没有里子,给点面子也成啊,粗手粗脚的,甚是无礼,把她的脖子都给拎疼了。 云清守在外头,看着自家主子神情郁闷的从里头出来,莫名就有点想笑。别过视线,抬头望了好一会天,才止住眼眶中闪动的泪花,没有笑出声…… “再去备桶水。”风飞翼睨他一眼。 “是。” 云清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转身就走。 风飞翼在门外默了片刻,思及男女有别,便让人去叫了风月。 风月抱着从主院寻来的干净衣服蹲在门口,正想说一句天热呢!门里就传来了一声尖叫。 仿若雨夜震耳欲聋的惊雷炸响,声音大的连隔壁的院子都能听见。 刚脱了衣服准备沐浴的摄政王殿下听见动静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套了条褻裤就朝这边飞奔了过来。“苏亦彤……” 风月抵在门里头,看着自家来了葵水的皇帝陛下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那叫一个心焦。“摄政王殿下别进来,陛下正在穿衣服。” 风飞翼生生止住踹门的动作,光着膀子站在了门口。急道:“她怎么样了?” 风月摇头:“没事,没事……” 虽然摄政王知晓陛下的女儿家身份,但她总不能光天化日的同他说女人来了葵水的事情吧? 闹不好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她可没那个胆子! 苏亦彤恼火的扯着裹了一半的白布,心头从来没有过的震怒。 来了离国一月有余,她怎么把女人每月按时报到的大姨妈给忘了。 现在好了,连个备用的姨妈巾都没有,天气还这么热,她该怎么预防? 下体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苏亦彤只觉气血翻涌,浑身都在焦躁:“该死的,怎么托生到了个女人的身上。” 一年十二个月,月月都来葵水。得,接下来她什么都不用做了,天天想着怎么做月事布就成,说不定还能靠这个发家致富…… 有句广告词怎么说来着:多一分体贴,少一分不安。 有了这月事布,指不定她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 她这头正奇思异想,一旁的风月却是急得满头大汗。“陛下,您倒是快点啊。” 门外摄政王殿下还在等着呢!她要是再不出去,他就要踹门进来了。 “你看……”苏亦彤撇嘴,扯着白布直犯难。“一点都不好弄。” 而且这天气愈发炎热,一裹就胸闷气短的,她是真不想裹…… “那奴婢来帮您?” “算了。”摆摆手,她也不纠结了,三两下就将白布胡乱一裹,套上里衣,穿戴整齐。 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珠。风月走过来扶她。“陛下,若是身子不舒服,您可以先回去休息的?” 休息?事情都还没处理好,她怎么休息? 蹙了蹙眉,苏亦彤看着门外那道晃荡来晃荡去的身影,忙压低声音问:“风月,你能不能去帮朕买几块月事布?” “这……”风月作难的垂下小脑袋,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陛下,城中的商铺都关门了。” 命令还是她自己下的呢!好端端怎么能忘了? “啊……”苏亦彤欲哭无泪,双腿一夹,扭头,双手背到身后,屁股一撅,姿势甚是古怪的捂着屁股,嚎啕:“那该怎么办啊……” 等会还要去城外探望百姓呢!总不可能就这么去吧? 风飞翼在门外等得心急火燎,见里头半天没有动静,心想着苏亦彤也该穿好了衣服。当下再顾不得许多,抬起一脚就踹开了房门。 一阵猛烈的风刮来,屋子里一股似血的腥味随之飘了出来。 风飞翼杵在门口,抬眼就瞧见光脚站在屋中的苏亦彤。 他抿了抿唇,抬步迈进了门槛,投下一片阴影。只是眨眼,就到了她的面前。 面上的担忧之色不言而喻,他有些急切的伸手抓着她的胳膊,开口就问:“苏亦彤,你没事罢?” 笑话,她能有什么事?苏亦彤白他一眼,没有哼声。 外头的风有点凉,卷着树叶婆娑摇曳的声音飘了过来。 风飞翼僵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 风月站在一旁看得干着急,小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恨不能也走过来插上一脚。 陛下果真是个不懂风情的,摄政王殿下都把关心表达的这么明显了,她怎么还没察觉到? 无奈地摇了摇头,风飞翼也是失落的紧,墨染的眸子似打了寒霜,丝毫提不起精神。 直到那股似血腥的气味从木桶的方向再次飘了过来。他才收敛神思,走了过去。 然而,某人却是盯着他的背影惊的愣在原地,愣了又愣。 又或者说,是对他美色的垂涎。 不着寸缕的肌肤白皙如玉,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真真是个美男子啊,苏亦彤看得好一阵失常,鼻孔止不住地往下淌血。 一旁的风月抬头看她,嫌弃的提醒。“陛下。” “别吵。”苏亦彤不耐的挥挥手,半点未觉。 风飞翼盯着木桶中被血染红了的洗澡水,不禁回头看来。“这是怎么了?” “咳……”抬袖擦了把鼻血,苏亦彤傻傻摇头,脱口而出,“没事没事,就是来了葵水……” 话音戛然而止。 风月默默扶额,极速的退了出去。 葵水?风飞翼一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男人哪里会懂这些,蹙眉看了流鼻血的某人好一会,才问:“葵水是什么?” “呃……葵水是……”被美色迷晕的皇帝陛下关键时刻总算是止住了掉链子。 浑身打了个激灵,她立刻清醒了过来,连连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思忖了好一会,却是找不到可以敷衍的理由。 她总不能说是自己大腿受伤淌的血罢?以风飞翼的脾气非扒了她的裤子不可。 而且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她要是说伤口裂开,还是会被他扒了衣服。 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像模像样的指了指还在淌血的两个鼻孔,嬉笑道:“朕说那是朕流的鼻血,你信吗?” 风飞翼禁声当然不相信她说的话,但眼下除了这个理由好像也没什么旁的理由能解释的通。 “嗯。”默默点了点头,他往外走。“风月,扶陛下先回院子……” 苏亦彤恋恋不舍的看了那副美男光膀图最后一眼,就被风月拽着袖子走了。 有和煦的春风飘来。 风飞翼没头没尾的问了旁边的云清一句。“云清,你可知葵水是什么?” 呃……抹了抹冷汗,云清愕然的看向自家主子,“葵水是……” 第一百零二章 连心(八)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葵水是什么啊!挠了挠头,红晕一直从脖颈爬到了耳后根。 好半晌,云清才哑着嗓子小声回答:“就是女人每个月都会来一次的那个……” “哪个?”风飞翼不解,继续深究。 云清咬牙,哭笑不得,“就是……就是月事啊……” 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主子怎的还不懂!而且女儿家的事,他们两个大男人讨论真的好吗? “月事?”风飞翼蹙眉,一知半解。“可要紧。” “呃……” 真的要问这么清楚?云清红着脸,“倒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可能身子会有点虚……” 看刚才苏亦彤脸色苍白,鼻血直流,确实是体虚的表现。风飞翼认可的点点头。“那要怎么调理?” 云清都快哭了,他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身为一个男人连未来媳妇都还没着落呢!就要去操心人家的媳妇。 撇撇嘴,云清苦着脸道:“食补,药补都可。” “食补。”风飞翼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食补。” 这会云清也不别扭了,“比如说喝些鸡汤啊,排骨汤……” “嗯,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属下……” “每日的汤换着法子做,做好了送到皇上那里去……” 话哽在喉咙里,云清掏了掏耳朵,有点懵!做好了送到皇上那里?是他听错了,还是会错意了?不是问的葵水吗?怎么转眼受益的就成了皇帝陛下了?! 难道主子把陛下想象成了女人?所以……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天秘密!他捂嘴惊讶了好一会,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身旁早已空空如也。 回了院子,苏亦彤寻了几件旧衣服和棉絮,简单的做了几块月事布先用,便换上一身黑色袍子,拉着风月再次出了城。 宽袍广袖,墨发高束,端的是公子如玉,风姿卓越。倒不像是来巡查民情的,更像是出来放风的。 靠坐在城墙下相互依偎着的百姓们错愕的看着早上同下午不在一个频道上的皇帝陛下,心里头有点拿不准。 第一批药的试喝结果出来了,没有什么副作用,但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 缪神医捧着医书在凉棚下思索,眉头皱了老半天,也不见舒缓开来。 “缪神医,可是找到什么法子了?”苏亦彤走过去,不紧不慢的问道。 缪神医摇头,从书中探出头来。“哎!还没有。” 药都是按照百姓们现有的症状配的,但似乎没有作用。 空气里弥漫着酒香的味道。 苏亦彤皱眉,“那天牢中的百姓,症状可有缓解?” 缪神医继续摇头。“没有。” 他从医多年,救死扶伤无数,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可偏偏这瘟疫却让他感到束手无策。 从都城运来的药材,都被用作了实验。且都是难得的珍稀药材,千金难求,花费极大,再这么下去,怕是迟早有一天国库也会被挖空。 悠悠一声长叹,他道:“再这么下去,幽州城怕是要亡了。” “胡说什么呢!”苏亦彤瞪他:“有朕在,就是你死朕也不会让幽州城亡。” 理是没错,可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缪神医张口就要说话,苏亦彤摆手制止,“朕知道了,你就先等着吧。” 说完这话,她便拂袖走了。 没一会儿,就有大批士兵端着水过来了。 有盆有桶,各色不一。 苏亦彤行至城墙上,宽大的袍子在风中翻飞,说出的话也格外的振奋人心。“朕的子民们,大家好。” 城墙下的百姓抬头看她,被高空悬挂的日头刺的睁不开眼,盯了一会实在受不住了,就收回了视线。 苏亦彤继续亢奋着吐口水:“而今,瘟疫当前,朕虽不能与你们一起感同身受,却也着实心痛。朕此来幽州,本想快点解决瘟疫,好早日回都城。但眼下,瘟疫日趋严重,早已不是凭朕一己之力就可解救你们的时候,所以,我们需要同心协力,共抗瘟疫。” “同心协力,共抗瘟疫。” 城墙下乘凉的百姓们听得热血沸腾,忍不住泪失双目。 听听……这话说的多带感。同心协力,共抗瘟疫,可不就是他们所希冀的吗? 苏亦彤低头看着轰动的人潮,“好,那从今日起,朕需要你们所有人将自己的命都交到朕的手中,你们都愿意吗?” 交命吗?百姓们犹豫了一会,不知该不该答应。 倒不是他们胆小怕事,毕竟染上瘟疫,早死晚死都差不多。只是他们怕失望……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们不怕死,只是怕死了,也找不到自己活过的价值。 “怎么,身为我离国子民,连这点险都不愿冒吗?”前头的话是激奋人心的,后头的话就有点过了。 后头的风月担忧的看着她,默了默,终是劝道:“陛下,要不您先从城墙上下来?” 那么高的地方,多危险啊,万一摔下去,不粉身碎骨才怪! 苏亦彤恼她。“闭嘴。”正事都还没办完呢!怎可心生退意。 “说话啊,愿意还是不愿意?”俨然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仿佛若有人敢拒绝,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回陛下,草民愿意……” 心里拿不定主意的百姓们还是答应了。 苏亦彤闻言一喜,“这就好办了。呐,看到你们面前的水了吗?从现在开始,你们务必每天十二个时辰都保持干净。” “干净?” “嗯,俗话说越不干净的人病就会越容易找上他,所以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干净!” 百姓们忍着刺眼的阳光看向不靠谱的皇帝陛下,都觉得这话有点敷衍。 他们都这样了,还怎么干净?而且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总不可能洗完澡又穿上旧衣服吧?那岂不是洗跟没洗都无甚区别! 然而,他们脑中才刚冒出这个想法,那头苏亦彤就很好的为他们解决了这个难题。 “来人。”拍拍手,立刻有人端着干净的衣服循规蹈矩的走向了那群百姓。 “这是朕今日在城中为你们搜罗的衣物,你们就先换上吧。” 至于澡怎么洗,那就要看他们自己怎么配合了。 跳下城墙,苏亦彤一脸轻松的朝风月挥手,“风月,我们走。” 风月错愕。“那他们怎么办?” 那么多人还等着安排呢!陛下这种先逃的方式会不会有点不厚道? 苏亦彤摆摆手,“没事,后头的事朕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洗澡?”风飞翼坐在屋里头,听着云清回禀的消息,微微蹙眉。 云清点头。“是的,爷。” 城内城外的百姓都在忙着洗澡,还别说,原本死气沉沉的幽州城看起来比过去还真多了几生气。 “有趣。”勾唇一笑,他径自起身。“走,本王也去凑凑热闹。” 幽州城瘟疫肆虐,虽然对人体有影响,但是对水没影响啊。 苏亦彤命人临时建了男女浴室,将水引到了城外,还给每人分发了两套衣服用来换洗。 一时间,幽州城内外焕然一新,百姓们对她赞不绝口,都恨不得捧着金身的皇帝回家,仔细供奉起来。 都城。 君陌殇听着影卫从幽州带回来的消息,笑得合不拢嘴,见眉不见眼。“本将军就知道她不会让我失望。” 得民心者得天下哪!这一趟她若能从幽州活着回来,怕是朝堂上的所有权臣都要对她刮目相看罢! 一想到这个,他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回禀的影卫垂着脑袋,“那大将军,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朝廷里的贪官污吏都被翻了个遍,证据也都找齐,就等皇上回宫下旨处决了。 “还能做什么?”君陌殇白他一眼,“兵部尚书不是回来了吗?叫你们调查丞相生病的事调查的如何了?” 说来这琉璃病的也太不凑巧了,这都病了半个多月了,也不见露个脸。以为把所有朝事丢给他就一了白了了?他偏不让他如愿。 “将军,属下查了,丞相确实是在家养病,而且还病得不轻,属下见的时候,连走个路都要人扶着。” “这么严重?”君陌殇挑眉。 “是的。” 君陌殇顺势往椅背上一靠。“那本将军是不是该去探望一下?” 影卫:“……” 真的不是去捣乱的? 见下头没了声音,君陌殇忙正色道:“对了,兵部侍郎那里如何了?” 兵部尚书一回来,必定有很多事不能再如预期中的那般进行了。 “兵部侍郎昨日还叫属下捎话给将军……” “什么话?” “有他在,万无一失。” “哈……”君陌殇听了哈哈大笑,“好一个楮墨,果然没有让本将军失望。” 影卫迟疑。“但据属下探查得知,兵部尚书回来之后,好似对兵部查的很严。” “严又如何,以楮墨的机灵,他奈何不了他。”而且,不是还有他么。苏亦彤不在,关键时候,他总能掀起一阵风。 这么想着,他又问道:“地宫建的怎样了?” 左隶在密道里窝了半个多月,兵器都快把密道堵满了,再不把他打发走,这些影卫以后就不用再入宫来跟他复命了。 影卫拱手。“已经成了,再过两日就可搬进去。” “好。”君陌殇龇牙笑道:“这两日你们便着手安排,送左隶入地宫吧。” 第一百零三章 连心(九) 君陌殇在都城忙着算美肌小铺的进账,苏亦彤则在幽州忙着处理瘟疫,连着几日都蜗居在院子里,深居简出。 幸好这几日风飞翼的病好的差不多了,白日的时候也能帮着出一份力。到了晚上,别处都是黑灯瞎火,静寂无声的,唯有苏亦彤的院子却是灯火通明到天亮。 又是一夜熬到天明,苏亦彤揉着乌青的黑眼圈,问道:“风月,外面这两日再有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风月打了个呵欠。“没什么太大的动静,百姓们这几日都很听话,每日配合洗澡,保持干净,也不闹腾了。” “嗯,那就好。”点点头,苏亦彤半睡半醒的爬上了床榻,“朕睡会,两个时辰后叫朕。” 风飞翼这几日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每日都让云清送一些大补的汤过来,什么鸡汤啊,十全大补汤啊,变着法子送,一日三顿,顿顿不缺,都快把她喝出精神强迫症了。 加之来了癸水身子本就虚,应需多休息,不宜大补。可自从喝了云清送来的汤之后,她连休息都省了,还兴奋的整夜整夜睡不着。 癸水不仅有增无减,更是累得她瘦了一圈。 偏院,云清端着厨房刚熬好的鸡汤,看向里头的人。“爷,还送吗?” 风飞翼点头,“嗯,送。” “可是……”云清欲言又止,似难以启齿。 说起送汤这事,他都有点同情皇帝陛下了。好端端的被主子当成女人不说,还要被迫喝这种给女人补身子的汤。 难道都没人看见皇上因大补而夜不能寐所导致的黑眼圈吗? “怎么?”风飞翼收了纸笔看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云清有些为难。“爷,不是属下多嘴,本来女人来癸水顶多补个两日就好了,可您这天天让属下去送汤的,就不怕陛下补出个别的差池吗?” 关键陛下是男人哪!这么个补法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什么差池?” “呃……比如……”云清顿了顿,正要说话,就听见身后突然响起了风月的声音。慌里慌张的半点规矩也没守。 “不好了,不好了……” 云清扭头看她。“风月,你这是怎么了,风风火火的,是陛下出什么事了吗?” 风月一张小脸跑得通红,看他一眼,上气不接下气道:“陛下她……”咽了口唾沫,还没接上话头,风飞翼的声音便从里头传了出来。“陛下怎么了?” 风月拱手。“摄政王殿下,陛下她流鼻血了。” “什么……” 火急火燎的让云决去请了缪神医,风飞翼就往苏亦彤的院子去了。 日出三竿,许是快接近夏日的缘故,燥热的空气里浮动着不安。 光线充足的屋子里,苏亦彤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白皙如玉的额角蹭蹭往外冒汗。似是热极,血色红润的小脸上一片绯红,鼻血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的直往外淌。 风飞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急得在床头来回踱步。 云清等在屏风外头,不知怎的,心底莫名有点幸灾乐祸。就知道一一盅一盅的补汤送出去早晚会出事,这不,才几天就灵验了! 缪神医提着药箱姗姗来迟,刚进门就喊:“怎么了,怎么了,老朽刚同林太医商量出了对策就被云决提来了……” 风飞翼掠到他面前,用比云决更粗鲁的方式把他拎了过去。“陛下昏迷不醒,你快看看……” 缪神医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活动了下筋骨,抬眼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摄政王殿下这是给陛下吃了什么山珍海味?” 风飞翼斜了眼屏风外的云清。 云清拱手。“也没什么,就是喝多了补汤。” 缪神医扭头看他,气不打一处来。“胡闹,陛下身子虚,小补即可,怎可大补。” 云清知错的低下头,偷偷看了眼自家主子。“是爷吩咐的。” “是本王见她体弱,所以才……” 缪神医白他一眼,伸手搭上苏亦彤的脉,这一搭,他就顿住了。 这脉象不对啊!神色复杂的看了风飞翼一眼,他忙收敛神思,仔细搭脉。 “这……” 又过了一会,他不禁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风飞翼见他如此为难,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便拂袖让风月,云清退下,继而道:“缪神医有话不妨直说。” 缪神医收回手,认真的看了他两眼,才试探地问道:“您早知皇上女儿家的身份?” 怪不得,第一次他要为她诊脉之时,她会急得跳脚,却原来不是因为他丑,而是不想被人堪破身份。 风飞翼点头,也不避讳。“嗯,知道。” “那您……”缪神医错愕的看他,眸子里泛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女子为皇,世人不容。一旦她女儿家的身份传扬出去,怕只会让天下大乱。 “本王心悦于她。”浓墨渲染的眸子波光流转,似旖旎缱绻。“所以,本王想护她一世周全。” 缪神医眸子里的错愕不减半分。“可是您不是一直想夺了苏家的皇位,取而代之,征战天下吗?” “嗯,那是以前了。”眸子暗了暗,风飞翼不甚在意。 “那您以后的打算呢?!” “在天下大乱之前,本王会赢得她的心。”他早已决定,这一生定要同她一起俯瞰天下。 “可是……” “没有可是。”低沉魔魅的嗓音缓缓传来,风飞翼字正腔圆,话语轩昂地道:“这一生一世,本王非她不可。” 好不容易可以遇到一个让他动心的女子,就算让他为她舍了这天下又有何妨,与其孤寂漫长的度过一生,还不如与心爱之人执手偕老。 “老朽明白了。”缪神医拱手,回归正题道:“陛下只是暂时昏迷,许是这几日大补过度,夜不能寐导致的疲乏,让她多休息休息便好。” “那她这鼻血?” 缪神医忍不住轻笑出声。“殿下有所不知,陛下这是虚不受补。” 风飞翼脸有点红,都怪他,关心则乱。“那……” “殿下放心,只需停了补汤,恢复原来的进食即可。” 说了一系列应当注意事项,缪神医告辞离开。 风飞翼目送着他走远,墨染的眸子里寒芒一闪而过。 他倒不是怕缪神医会出卖他,只是苏亦彤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回头叮嘱风月云清二人将缪神医今日诊脉之事隐瞒,他便去城中勘察民情去了。 说来也怪,自苏亦彤秉承着人人干净的原则之后,这几日,城中染病的百姓人数确实少了不少。 再配上缪神医与林太医等人经过商议写出来的药方,天牢中那些将死之人竟也慢慢有了好转迹象,再不复初来幽州城之时的破败之相。 苏亦彤一觉醒来,已是日落西山,小脸上淌的满是鲜血。 睁眼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她起身下榻,看着守在床头的风月疑惑道:“天还没亮吗?” 风月:“……” 天都黑了! 屋子里点了烛火,苏亦彤以为天还没亮,抬步就往外走。“风月,你守在院子里,朕出一趟城……” 出城?这么晚了还出城做什么?风月小跑着追上去。“陛下,天黑了。” 听见她这话,苏亦彤步子一顿,回头看她。“你的意思是朕睡了一天?” 不是都吩咐好了让她过两个时辰叫她的吗?怎的还让她睡上一天了! 风月心如擂鼓的点了点头。 “你……”苏亦彤气竭。“那你怎么不早叫醒朕?” 眼下正值关键时刻,这小丫头怎如此掉以轻心。她是休息好了,可城外的百姓怎么办。 她正考虑要不要试着恢复城中正常的贸易呢!今日这一睡,都不知把多少重要事情丢了。 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她转身就往外走。“你呀!就好好反省罢。” 风月委屈的撇嘴,抬起的步子生生止在了门槛处。 街道上,灯火通明。 经过这几日的努力,城中已恢复了过往的一分繁荣,虽然出行的人很少,但相较瘟疫期间的惨状,实在是大相径庭。 范凌正带着人在街道上消毒呢!远远就瞧见苏亦彤在灯下晃动的身影,吩咐手下的人一声便笑眯眯地迎了上去,拱手道:“陛下,您怎么有空出来了。” 苏亦彤借着头顶稀薄的光线看他。语气微有不善。“范大人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忙?” 一见到这范凌,她心底就莫名来气,早先她伤重昏迷之时,这人还知道带人四处查找瘟疫蔓延的线索。可自从她醒了之后,他也不忙了,卷着铺盖往知府衙门一住,她连他一天在忙什么都不知道。 除了偶尔露个脸,她要见他一面,远比别人见她这个皇帝还难。 “哦,微臣正带着衙门的人对幽州城的大小街道消毒呢!” “是吗?”苏亦彤哼笑:“这等小事还得麻烦范大人,怪不得朕想见大人一面,远比登天还难。” “呃……”范凌僵硬的笑了笑,“陛下说笑了,你若是想见微臣,只管让人传唤就是,微臣一直都在都城。” “是吗?”苏亦彤挑眉。 “是。” “那便好。”苏亦彤点头,逐字逐句道:“幽州城瘟疫这几日有了新的进展,既然范大人无事,明日便带些人再去瘟疫的爆发地再查查罢……” 第一百零四章 连心(十) “是。” 又嘱咐了范凌几句,苏亦彤便出了城。 夜里的灯火尤为亮眼。 城门口四处燃起了火堆,百姓们抱团而坐,很是热闹。 苏亦彤在城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去寻林太医去了。 这几日城中瘟疫得到缓解,林太医等人出于高兴连屋子也不回了,干脆在城外搭起了帐篷,方便看诊,以免又出了什么岔子。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林太医一看见她就迎了上来,生满褶皱的老脸一脸喜色。 苏亦彤挑眉。“没怎么啊,” “那您脸上的血。”林太医伸手搭上她的脉搏,沉吟片刻方道:“大补过度,陛下这两日可是吃了什么大补的东西?” 还能吃什么!苏亦彤翻了个白眼,正要反驳呢!就想起云清这几日天天给她送来的补汤。“呃……补汤算不算的?” 林太医皱眉。“这不胡闹吗?陛下身子刚好,虚不受补,怎还能大补呢?!” 一听他这话,苏亦彤心里的火气就“蹭蹭”直往上冒。怪不得云清这两日热情的不着边调,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林太医道:“陛下请跟老臣来,老臣先为陛下开两幅败火的汤药。” 苏亦彤打心眼里拒绝。“林太医,汤药就不必了,你看看有什么吃的东西能降火,给朕来点?” 林太医摇头,领着她就往自己的帐篷里走。“那太慢了,还是汤药快些。” 回去的时候,苏亦彤看着被林太医硬塞入怀里的两幅中药,有点想哭。 风月正在院门口眺望呢!瞧见她回来,嘴都咧开了。“陛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脸还是走的时候那副鬼样子,干巴巴的,被鼻血糊的到处都是。 风月不忍直视的垂下脑袋,扶着她进了屋。 苏亦彤将药塞给她,心想着要不要吩咐她把药扔了,可转念一想自己这几日失眠多梦,实在不是个好兆头,思虑再三,终是让风月去煎药了。 洗了把脸,栖身上榻,正准备眯眼休息一会儿呢!便见烛火突然晃了一下,好似有一道黑影从窗户掠了进来。 有人来了?苏亦彤皱眉,立刻警觉的缩到了角落里,历声喝道:“谁?” 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等了一会,见没动静,她不由长舒一口气,刚要躺下身去,却见眼前一黑,一道黑影突然从屏风后滚了出来。“陛下。” 苏亦彤眯眼看了过去,紧皱的眉头慢慢松缓,不自在的从角落里挪了出来,“不是让你们回都城了吗?” 影卫拱手。“属下已经回过都城了。” “那还来做什么?”她都准备返城了,他们这个时候来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影卫回道:“是大将军让属下来的。” “君陌殇?”苏亦彤微微放下心。“他让你来做什么?” 影卫从怀中探出了一件样式新颖的衣服,双手举过头顶。“大将军说让属下来帮助陛下破案。” 苏亦彤挑眉。“破案?” 影卫点头。“这件衣服是属下在瘟疫爆发的村镇中找到的,而且……” 苏亦彤不可思议地抬眸。“什么!” 她忙起身下榻,光着脚丫走了过去,刚要伸手去拿那件衣服,影卫忙侧身躲了开去。“陛下,衣服上有毒,您还是不要碰的好!” 苏亦彤一怔。“什么意思?” 影卫道:“大将军和您的想法是一样的,都怀疑幽州的瘟疫是有人刻意为之,所以,这几日大将军一直让属下们暗中探访。” “可是瘟疫爆发的地方范知府不是带人查过了吗?”而且村镇之地多是穷苦百姓,贸然出现这么一件惹眼的袍子,不会不引人注目。既然范凌去过那里,又怎会找不到证据呢! 除非……是他刻意隐瞒。 可是……他没有隐瞒的理由啊!而且她来幽州多日,也并未见到百姓对他这知府有何不满,相反,听到的交头接耳大都是对他的称赞。 范凌任知府一职多年,若是真的只是演戏,又怎可瞒得过幽州百姓! 垂眸沉吟了一会儿,苏亦彤加重了语气道:“你确定这衣服是从瘟疫爆发的村镇找到的?” 影卫点头。“确定。” “那你可查到了它的出处?” 人分富贵贫穷,三六九等,衣服也分好坏。只要找到了线索,想要寻到它的出处并不难。 影卫道:“查到了,衣服的料子出自幽州紜南织锦一带。” “紜南织锦。”苏亦彤眉头微皱。“为什么朕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幽州地貌宽广,来幽州时,她也曾仔细看过地图,并没有见到过有紜南的地名。 “陛下有所不知,紜南织锦乃是前朝皇家征用的织锦属,所织布帛价值千金,在前朝时流传甚广。” “前朝?”苏亦彤错愕。万万没想到一件衣服竟然还牵扯到了前朝,难道这苏家的天下也是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所以原主才会连翻遭人暗算? 兀自翻了个白眼,苏亦彤突然觉得很无语。 这种戏码怎么跟她看过的电视剧有点相同呢! “嗯。”影卫接着道:“大将军也怀疑此事与前朝有关,所以才让属下们暗中调查。” “那可还查到了其它的线索?” 影卫摇头。“属下们赶到紜南的时候,那里的织锦属已经荒废。” “那可有问过周遭的百姓?” 影卫还是摇头。“百姓大都迁移了。” 迁移了!还跟前朝有关,看来这事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 几步走到桌案旁,她提笔就写。“朕书信一封,你立刻快马加鞭回都城让君陌殇替朕查几样东西。”看了他捧着的衣服一眼,她又道:“还有,衣服留下,朕要亲自查。”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影卫为难道:“陛下,这衣服上有毒。”是有毒,而不是瘟疫,他特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的发音。 苏亦彤瞥他一眼。“朕知道。” 从一开始她就断定幽州瘟疫之事乃是人为,现在找到线索也不过是进一步确定她的想法罢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而且,毒就毒了。不是还有一群不入道的老头吗?虽然没有配出解药,但这几日误打误撞的,不是也有了效果了吗? 写完信,她用信封装了起来,递给影卫。“呐,快些回吧。” 影卫接过信,犹疑道:“那这衣服。” “放下吧。你捧了这半天都没中毒,想必衣服上的毒性大都被人沾染了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是。”影卫放下衣服,把信往怀中一塞,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苏亦彤摇头,无语地道:“朕的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啊。” 风月端着熬好的药进来,猛然瞧见屋子里多出来的衣服,不禁好奇地问道:“陛下,这衣服是……” 苏亦彤抬脚把衣服往角落里踢了踢。“哦,没事,刚刚在院里捡到的。” 二话不说的端起药碗喝了个一干二净,风月瞧着,莫名觉得有些欣慰。 陛下这不爱喝药的毛病总算是被摄政王殿下给治好了。 喝完药,苏亦彤折了根树枝挑着衣服就去寻风飞翼了。 谁说她不怕毒,其实她还是很怕死的。 风飞翼刚褪下外袍,正要上榻,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响动。 “陛下,我家主子已经睡了,您有什么事还是明儿再来吧。”云决拦住欲踢门而入的苏亦彤,态度很不友好。 “胡说,灯还亮着呢!风飞翼怎么会睡那么早,你快点让朕进去,否则唯你是问。” 云决冷脸。“陛下若是再不走,就休怪云决无礼了。” 冷眸一扫,云决出手快如闪电,一把夺过苏亦彤用树枝挑着的那件衣服,双手一拧,便成了麻花辫的样式。 苏亦彤惊讶的张大了嘴,好半晌才口吃道:“你……你完了。” “什么?”云决没听清,不由皱了皱眉。 欲要再问,便闻“吱呀”一声。身后的门突然开了。 “风飞翼,”苏亦彤风一般的扑到了风飞翼的怀中,惊恐的看着云决,指着那件衣服,哆哆嗦嗦道:“你快点让人把云决关起来。” 风飞翼被扑了个猝不及防,怔了怔,紧皱的眉头忽而缓缓松开。 原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一见她这幅模样,他又不由觉得好笑。“怎么了?” 苏亦彤双手并用的搂住他的脖颈,双脚往上一勾,勾住他的后腰,惊恐道:“你看见他手中那件衣服没有。君陌殇说瘟疫之所以传播的这么快,全赖那件衣服。” 而那件衣服彼时正被云决拿在手里,那后果……可想而知。 听了她的话,云决的脸都黑了。有毒还敢提着衣服来见自家主子,这不是专程来祸害人的吗? 僵硬的把衣服丢了出去,他自己也退到了院子门口。 苏亦彤不罢休的嚷嚷。“哎!衣服我们还要研究呢,你倒是把它捡回来啊!” 于是,云决又黑着脸拣起了衣服,生无可恋的看着正像只蜘蛛抱着自家主子的皇帝陛下,沉声问道:“放哪里。” 苏亦彤往屋里指了指。“放桌上。” 生怕染了瘟疫殃及池鱼,云决连正门也不走了,干脆从窗户跳了进去,放下衣服转身就走。 苏亦彤扭头目送着他走远,嘀咕了一句:“真是个奇怪的人。” 第一百零五章 连心(十一) 风飞翼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哪里奇怪了?” 苏亦彤从他身上跳下来,拉着他就往屋里走。“先不说这个。” 用树枝挑着那件衣服左右翻了两下,苏亦彤扭头看向风飞翼。“你可知这件衣服的来历?” 风飞翼闻言,走近盯着那件衣服看了片刻,“哪里弄来的?” 一点都不好奇么?苏亦彤撇嘴。“君陌殇派人送来的,说是衣服上染了毒,说不定有助于我们破案。” “有毒?”风飞翼作势就要伸手。 苏亦彤眼疾手快的拍了他一下。“你干嘛!” “我看看。” “都说了有毒,能轻易动手吗?”苏亦彤白他一眼,扭头便朝着门外喊:“云清。” 云清正在屋檐上为云决的事幸灾乐祸呢!听见声音,忙掠下屋檐,从正门步入大厅,拱手唤道:“爷。” 风飞翼颔首。“嗯。” 苏亦彤不客气道:“去将缪神医请来。” “是。” “唤缪神医来做什么?”风飞翼不解。 “当然是验毒啊。”苏亦彤又用树枝挑了那件衣服几下。“话说风飞翼,你真的没有认出这料子出自哪里?” 听了她这话,风飞翼不由往前走了几步,眯眼细看。 过了一会,他问:“君陌殇可说了这衣服料子的出处。” 苏亦彤寻了个位置坐下,不紧不慢地道:“紜南织锦。” “紜南织锦。”风飞翼凝眉思索。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苏亦彤继续道:“是幽州紜南一带,听说是专供前朝皇室的织锦属,所织布帛可值千金……” 可值千金么!风飞翼好似想到了什么,长臂一伸,径自将那件衣服拿了过来。 苏亦彤吓得跳起,吼道:“风飞翼,你干嘛?” 就算他不要命,她还要命啊!! 风飞翼抿唇不语,摆手制止她欲扑过来的动作,拿着那件衣服细看了起来。 尘封的记忆像是被什么东西层层割开,一下子就让他回到了八岁生辰那年。 年轻俊俏的男人抱着一匹银白色的布帛,如奉珍宝般抱在怀中,远远的就朝着还是儿童模样的风飞翼招手,含水的眸子里荡漾着慈父和蔼的笑容。“翼儿,快过来,看看父王为你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物。” 小风飞翼笑着跑过去,在年轻男人的怀中蹭了蹭:“父王,你怎的才回来,翼儿好想你。” 风平咧嘴笑开,像是献宝的将那布帛递到了他的面前,“呐,这是父王将要送给翼儿的生辰礼物,翼儿先看看可喜欢?” “嗯,不喜欢。” “为什么?” “翼儿只要父王陪在身边即可,其它的什么都不想要。” “呵呵……”风平慈爱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傻小子,父王不是在你身边吗?” “可是……父王整日替皇爷爷打理国事,翼儿想见父王一面都难。”稚嫩的童音夹着委屈稍稍压低了些。“母妃也同翼儿一样,盼着父王早点回来。” “父王也想母妃和翼儿啊。”风平无奈笑道:“只是皇爷爷年事已高,父王为一国太子,自是避免不了要做这些的!” “那翼儿想父王了怎么办?” 风平又递了递布帛,轻声安慰道:“等父王让人将这布帛制成新衣送给翼儿,日后,翼儿若是想父王了,就穿上它……” 然而,一语成谶。 就在他八岁生辰的那天,他的叔父风启谋朝篡位,带着人杀入了太子府。 血色的刀光在嘶声裂肺的呼喊声中一闪而过,他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个血夜。叔父风启执着长剑刺穿他父王心脏的那一刻。 那时,他就跟着母妃站在屋檐下,奋力挣扎的小手被母妃禁锢的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王倒在血色中,一点一点的失去生息。 而他的不幸,也是从那个血夜开始。 那一夜,他从高高在上的皇长孙变成了不能得见天日的囚徒。被关押在黑漆漆的密道里,吃着下人都不会吃的残渣剩饭。 也是从那一夜开始,他的母妃像是变了一个人。 墨染的眸子被一片水雾浸满,苏亦彤挥了挥手。“风飞翼,你怎么了?” 好端端的,怎么还哭起来了?! 风飞翼回神,别过视线,语含哽咽道:“没怎么,就是想到了些旧事。” 究竟是什么样的旧事能让一个大男人泪流不止?苏亦彤好奇的凑了过去,认真的看他。“真的?” 风飞翼眼神闪躲的点头。“真的。” 真的就真的吧,看着他这一脸悲痛欲绝的模样,苏亦彤于心不忍的夺过他手中的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扔到一旁。“看够了吧?朕都说了这衣服有毒,你还看!”往前凑了凑,她又道:“连眼泪都被毒给熏出来了,等会缪神医来了可得让他为你好好把把脉。” 听了她这话,风飞翼有些哭笑不得。他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怎叫一个小丫头平白看了笑话。 抿唇笑了笑,眸子里的水雾一瞬退了不少。他正欲开口替自己辩解一二,便听门口响起了缪神医的声音。“陛下,摄政王殿下。”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风飞翼不悦的瞥了来人一眼。“进来吧。” “是。”缪神医进来便问:“听云清说找到了线索,可是真的?” 苏亦彤指了指被她扔在桌上的那件衣服。“呐,就是那个。” 也不知道前朝皇帝究竟是怎样的独具慧眼,竟然让一匹布帛高值千金。也亏得前朝灭亡了,否则总有一天也得被那皇帝给败光了不可。 缪神医眼尖的两步快走了过来,苏亦彤提醒道:“衣服上有毒,缪神医小心……” 话还没说完!衣服就已经被缪神医拿了起来。 苏亦彤一时怔在原地,莫名就有种想骂娘的冲动。这一个两个的难道都没长耳朵吗?她都说有毒了,还瞎碰,也不怕染了瘟疫连累她吗? 默默扶了扶额,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缪神医一眼就认出了这件衣服料子的出处。“紜南织锦,专供前朝皇室的布帛……” 风飞翼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你也认出来了?” 怎么会认不出来?缪神医恨恨地想,王爷什么地方都好,就是爱钻牛角尖,死抓着过去不放。 若不是心里的负担太重,想来这般年岁的摄政王殿下应该还只是意气风发的年龄罢…… 悠悠长叹一声,他有些同情的看了过去,却在触及到一个冰冷的眼神之时,又很快的收回了视线。 王爷这吃人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苏亦彤察觉到了二人的不对劲,又好奇的凑了过来,“缪神医,你也认得?该不会你就是那散播瘟疫的罪魁祸首罢?” 打了个哆嗦,缪神医差点把手中的衣服扔了过去。“陛下严重了,老朽虽没有济世救人之心,但此种丧尽天良,为祸天下之事还是做不出来的。” “那就好。”苏亦彤点点头,“那你先说说,这衣服上下的是什么毒?” 缪神医:“……” 都说了跟他无关了。 风飞翼替他解围道:“陛下若真想知道衣服上被人下了什么毒,不如就把衣服交给缪神医研究如何?” 苏亦彤伸手就要抢,可考虑到上面的毒,她又收回了手。“好吧,既然摄政王殿下如此相信缪神医,那就交给他研究罢。” “谢陛下。” 缪神医拱手行礼,捧着衣服高高兴兴的就往外走。 苏亦彤嘴角直抽,脸色有点难看。“风飞翼,这老头到底什么来路?” 风飞翼一撩衣摆在桌前坐下,径自倒了杯茶。不甚在意道:“陛下放心,缪神医伴在本王身侧多年,是可信之人。” 苏亦彤张了张嘴。她有说他不可信吗? 闲话家常的聊了几句,二人约定明日出城勘察民情,苏亦彤便告辞离开。 出门的时候,她又扭头看向风飞翼。“风飞翼,你说实话,你这几日对朕是不是有什么不轨之心?” 难道被她看出来了?风飞翼蹙眉,“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亦彤就事论事道:“云清这几日给朕送的汤,是不是你的意思?” 原本算着时辰早该走了的大姨妈到现在还血流不止。害得她几日来更是兴奋的连觉都没睡好。 瞧瞧眼下的黑眼圈,可不是最好的见证? 风飞翼抬袖轻咳,揶揄道:“不是……呃……”脸一红,摄政王殿下别扭道:“本王是让他去送汤了,只不过是他会错了意,以为是天天送……所以……” 不擅长说谎的摄政王殿下心虚的别过视线。“咳……本王也是陛下昏迷之后才知道的。” 爷这是赤裸裸的冤枉啊!云清委屈的吸了吸鼻子,转身走了。 门外没了动静,苏亦彤不确定地问道:“真的?” 风飞翼面不改色的点头。“真的。” “那好吧。”苏亦彤摆摆手,转身就走。“朕还要回去翻找医书,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云决沉脸守在院门口,见她出来,不由拱手行礼道:“陛下慢走。” 苏亦彤扭头看他,似不放心地道:“对了云决,你刚才碰了那件沾毒的衣服。以防万一,你……” 云决恨恨咬牙:“属下恭送陛下。” 苏亦彤锲而不舍道:“朕说真的,为了慎重起见,你最好还是……” 云决面无表情。“属下恭送陛下……” 苏亦彤:“……” 她话还没说完呢!至于这么猴急的赶人么? 第一百零六章 连心(十二) 翻了个白眼,苏亦彤摆手。“算了,当朕什么都没说。”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过来。“不过,你就算是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该替你家王爷想想,瘟疫嘛,宁可隔离一时,不可大意生事……” 云决:“……” “走了,你自己慢慢斟酌罢……”看了脸色黑了又黑的云决一眼,苏亦彤逃也似的跑开了。 风月等在院门口,见她回来就迎了上来,左右张望地道:“陛下,那件衣服呢?” “嗯,缪神医拿走了。”伸了个懒腰,苏亦彤吩咐道:“风月,你让人去备桶水,朕想沐浴。” 夜间风凉,许是林太医开的药方起了作用,沐完浴后,苏亦彤只觉浑身舒爽,看了一会医书就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 风月轻轻摇她的胳膊。“陛下,您还是上榻休息吧。” 苏亦彤打了个哈欠。“什么时辰了?” 风月看了看外边的天色。“亥时了。” “嗯,知道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她起身上榻,倒头就睡。 风月小大人似的替她掩好被角,这才灭了烛火,抹黑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好眠,次日一早,天才刚亮,苏亦彤就起来了。 简单洗漱一番,她叮嘱风月道:“风月,朕今日有事,你就不用陪同了。” 风月犹疑,“可是奴婢想……” “想什么啊!”苏亦彤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道:“个头不大,想法还挺多。” 倒不是她不带她出门,只是眼下这情况安危难辩,小丫头万一出了个什么事,她后悔都来不及。 风月委屈的抿了抿唇。“陛下,风月只是想替您分忧。” 一听她这话,苏亦彤顿时来了兴致。“那你先说说,想怎么替朕分忧。” “嗯。”风月想了想,复而认真道:“昨夜陛下拿走的那件衣服,奴婢好像见过……” “在哪里见过?”苏亦彤敛了笑容。 说完,她又觉好笑的摇了摇头。不过才刚记事的小丫头,又能记得些什么呢! 风月见她不信,急了,忙拽着她的衣袖认真地道:“是真的,陛下。奴婢真的见过。” 眼睛亮了亮,苏亦彤垂眸看她。“那你先说说,在哪见过?” 大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风月思索:“具体的想不起来了,陛下若是能让风月再见见那衣服,定能想起些什么。” “嗯。”苏亦彤点点头。“好吧,既然你这么肯定,那就跟朕走一趟。” 万一真想出个什么,不是对她破案更有帮助么。 这么一想,她拉着她就往外走。 风月的个头不高,往她身旁这么一站,才够到她的腰际。 她伸手揽了她的肩,笑道:“风月,等你再大点,朕就封你做个公主。” “陛下。”风月受宠若惊的抬头看她,大眼睛里星星点点,晦暗不明。“奴婢受不起的……” 她不过是个父母早逝的孤儿,能得人看重已是不易,至于富贵什么的,她更是想都不敢想。别说做公主了,对她而言只要能活着,就算让她出卖自己她也愿意。可面前的人却跟她说,等她再大点,就封她做个公主。 公主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何德何能,才能得此一诺。 心头一暖,她偷偷抹了把眼泪,已是泣不成声。 “说什么傻话呢!”苏亦彤柔声哄道:“不是你先唤朕哥哥的嘛,既然唤都唤了,总该给点甜头不是!好啦好啦,咱们还要去办正事呢!别哭了。” 风飞翼早早等在府门口,瞧见主仆二人前来,眉眼都松开了去。“来了。” 苏亦彤点头。“走吧。” 今日的天色有点阴沉,凉嗖嗖的,似有大雨将落。 风月鼻头有点红,迈着小短腿跟在二人的身后,怎么也跟不上二人的步子。 旁边的云清有些看不下去了,干脆往她身前一蹲,一片阴影洒下来,宽厚的脊背挺的笔直,有如泰山压顶。“上来吧,我背你。” 吸了吸鼻子,风月道:“云清哥哥,阿月很重的。” 很重?云清差点被她的话逗笑。小丫头才几斤啊,还敢说自己重,就他这样人高马大的,背个两百斤的壮汉都不碍事,更何况只是皮包骨的一个干煸小丫头。 勾了勾唇,他回头看她。“不妨事。” “可是……” 前头的苏亦彤走着走着听见后边没了动静,下意识地扭头往身后看,这一看,却是再难收回视线。“哎……风飞翼你看。”抱着胳膊似看好戏的拉了拉旁边的人。 风飞翼也转了身。“嗯?” “你说这小丫头会不会暗恋你家云清啊。”瞧瞧小丫头那脸红的跟春心萌动似的。 风飞翼皱眉。“陛下莫要胡言。” 苏亦彤白他一眼。“胡言什么,朕还准备给她定个娃娃亲呢!你家云清若是不要,我可就给她另选良人了,” “风月才五岁。”风飞翼沉着脸提醒。 苏亦彤点头。“朕知道啊。” “知道你还……” “朕不是看这小丫头孤苦无依嘛!” 那端的云清已经背着风月朝二人走来,苏亦彤心虚的转过身,拉着风飞翼继续往前。接着道:“小小年纪,无父无母,虽然朕想封她做个公主,但公主也不过是空有头衔的一个位置罢了,还是得找个人保护她才比较稳妥。” 风飞翼停下步子。抬眸看她。“所以……陛下的意思是想让云清为你所用?” 苏亦彤很上套的点了点头。“当然。” 等她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脱口而出。“不是。” 风飞翼一瞬不瞬的看她。“那是……” “朕的意思是风月和朕都需要保护。”支支吾吾的丢下一句,她甩开他的胳膊,下意识地加快了步子。 真是见鬼了,最近见风飞翼怎么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君陌殇在都城管着美肌小铺的进账,当然也不忘千里之外的苏亦彤,隔三差五的,就让人往幽州送好东西,什么珍稀药材,稀罕物品,应有尽有。 只可惜,从都城运送来的东西还没到苏亦彤的手中,就被风飞翼半路拦下。 稀罕物品什么的通通装进了自己的腰包,至于药材嘛,当然是充公了。 这也是为什么城中都断粮了,药材却还没断的缘故。 抑制瘟疫的药还没研制出来,但百姓们的气色却是一日比一日好。苏亦彤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也是一日比一日高。 晨风卷着尘土刮过,白色的衣摆在空中翻飞,苏亦彤红着脸入了缪神医的帐篷。 小老头心情很好,拿着自制的放大镜满是认真的研究着昨天的那件衣服,全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不悦的抿了抿唇,她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轻轻咳了两声。 缪神医以为来的人是林太医,张嘴就道:“不是跟你说了么,等老朽研究完了你再看。” 好嘛,一件破衣服什么时候还成了抢手货了?正欲开口提醒,就瞧见门帘忽然被人掀开,风飞翼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云清和风月。 门口的响动太大,缪神医不情不愿的抬头,见是风飞翼,忙放下放大镜,伸手就去拽他。 苏亦彤提醒道:“毒,有毒。” 缪神医手停在半空,不解的看她。“陛下说的是什么毒?” “你身上啊。”拉着风飞翼坐到自己身侧,苏亦彤护犊子地道:“你都碰了那件染毒的衣服了,最好离我们远点。” 听懂她话中的意思,缪神医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陛下说笑了。” 苏亦彤白他一眼。“人命关天,你想死没人拦你,可别带上我们。” 缪神医:“……” 风飞翼抿唇轻笑。“好了,缪神医自有法子解决,陛下就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 苏亦彤瞪他。“你要想死,以后离朕远点。” 风飞翼:“……” 风月一进门就盯着案上放着的衣服发起了呆,云清回头看她,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问:“小丫头,你见过?” 风月摇头又点头,走过去拿起衣服凑到眼前看了看。才道:“这衣服的样色很熟悉,我好像在哪见过。” 屋中几人都看了过来。 风月歪着小脑袋,凝眉思索片刻方才道:“我好像在娘亲的包袱里见过这衣服……” 苏亦彤跳了起来,激动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风月点头。“昨夜陛下拿走的时候奴婢还不能确定,不过现在能确定了。”她抖开衣服,指着上面的尚不清晰的一小道划痕解释道:“呐,这个是去年我生辰之时不小心划的,娘亲还为这事狠狠揍了我一顿,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都扯到小丫头的娘亲了,这事会不会扯得远了些?苏亦彤侧头看向风飞翼,征同他的意见。 风飞翼抿了抿唇,“那你可问过,你娘亲为何要打你?” 风月点头。“说过啊,爹爹说娘亲之所以会那么生气,是因为那件衣服是姥姥留给娘亲最后的念想……” 终于打探出有用的消息了。苏亦彤激动的走了过来。“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家在哪里?” “不记得了。”风月摇头,想了想道:“不过……我听爹爹提过,我家的大门前有一棵很大的柳树……” “有多大?” “嗯,要很多人合抱的那种。”风月比了个手势。 “那你可还记得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幽州城吗?” “记得。”风月点头,“就在上个月……” 第一百零七章 连心(十三) 有了风月提供的线索就好查了,一回府风飞翼就让云决带着人去了紜南。 到了下午,范凌带着人回来,给出的答案仍是一无所获。 苏亦彤不禁对他生疑,暗中让人去查他的老底,这一查可不得了,才刚撒网呢就截到了一封秘密送往都城的信。 信是密封的,所述之事大都是幽州城的近况。但让她想不明白的是,既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范凌又为何要做的这般隐蔽,莫非是有玄机? 这般想着,她便拿了信去寻风飞翼。 半个多月未曾回都城,虽不用处理朝政,但摄政王府需要风飞翼亲自处理的公务也不在少数。每日都有人快马加鞭将各地情报送来,让他亲自过目定夺。 院门被人推开,略显焦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风飞翼合上折子,已猜到了来人是谁。 果然,下一秒便闻“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苏亦彤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风飞翼,找到了?” 她派人去查范凌的时候,风飞翼是知情的,所以她说这话时,他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动。 后头的云清识时务的将折子都搬走,便关门出去了。 苏亦彤瞥了眼紧闭的大门。“你刚刚在忙什么?” “摄政王府的一些琐事罢了。”他替她倒了杯茶。“陛下是有什么事来问本王吗?” 苏亦彤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从袖中掏出那封密信,“呐,你看看。” “被人动过手脚的信,陛下就算是拿了也没有用。”风飞翼垂眸饮茶,并没有要接的意思。 “什么意思?” “陛下有没有想过或许范凌早对你起了疑心,写信让人送往都城不过是想转移你的注意力?”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离国,知府的地位可与城主相媲美。而且,幽州距都城千里,范凌若想玩弄权术,就算只手遮天也不在话下。又怎会傻到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若他的目的不是为了他自己呢?”风飞翼轻描淡写道。 “那会是为了什么?” 风飞翼看她一眼。“陛下不是让大将军去查了吗?相信结果不日就出来了。” 苏亦彤愕然抬头。这家伙还真是无所不知啊,亏她还以为此事已经很隐秘了,到头来却还是没能逃过他的法眼。 妖孽啊!她若是早知道这样,就不藏着掖着了,害她白白受了那么多苦。 “咳。”不自在的别过头,她尴尬道:“你都知道了?” 风飞翼似笑非笑的看她。“陛下觉得能瞒过本王?” 什么叫觉得,她一直以为瞒过了的。扁了扁嘴,她无语凝噎,低声嘟囔道:“可不是……” 风飞翼轻笑出声。“嗯,这想法不错。” 翻了个白眼,苏亦彤正色道:“那现在怎么办?” 线索有了,就差证据,虽然有了怀疑对象,但她总不可能凭白冤枉好人罢?更何况范凌可是受幽州百姓爱戴的好官,她总不可能以他玩忽职守为由让他蹲大牢罢? “等。”风飞翼轻轻吐出一个字,继而垂眸道:“等云决从紜南回来,此事应该就有结果了。” 顿了顿,他又看着她,似漫不经心地道:“听说陛下的地宫已经建好了呢!哦,听说影阁也好了……” 苏亦彤:“……” 她自以为是的聪明呐!竟然被他不费吹飞之力就查到了。 真的是……扎心了…… “不过陛下放心,此事也只有本王知道而已。”看着她瞬间垮了的小脸,风飞翼又补了一句。 就是因为你知道朕才不放心!苏亦彤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风飞翼,你的爱好是翻人老底吗?” 风飞翼一怔。“什么?” 她接着道:“朕建个地宫你都要调查的这么清楚,那以后跟你在一块,朕岂不是非常危险。” 后者还没反应过来,苏亦彤便挥手告别。“白指望你了,走了,你慢慢忙吧。” 风飞翼:“……” 缪神医彻夜不眠的抱着那件染毒的衣服刻苦钻研了两天,总算在第三日的清晨写出了解药方子。 不过很不幸的是,解药是研制出来了,但他自己也病倒了,患的症状也与身染瘟疫的百姓如出一辙。 苏亦彤得到消息后,立马让人烧了满满一大缸的酒水,等酒沸腾过后变凉,又吩咐人送到了风飞翼的院子,让接触过那件衣服的人挨个泡了酒水澡。 风月被一身酒气熏得头晕眼花。“陛下,我头晕。” 苏亦彤同样醉眼昏花。“没事,等会就好了。” 风月嘟了嘟嘴,有些委屈。“陛下,缪爷爷已经把解药研制出来了,你这样做会不会多此一举?” “不会,”苏亦彤摆摆手。“是药三分毒,朕这招叫预防,你不用担心。” 外头的百姓听说解药研制出来了,都高兴的乐翻了天,四处奔走相告,守城的士兵也拿他们没办法。 林太医守着熬药,瞧见这场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史书上记载但凡生了瘟疫的国家,结果不外乎有两种。一种是国破家亡,另一种则是民不聊生,天下大乱。 而离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化解瘟疫,除了医者仁心,更主要的还是一国之主在对待此事上的态度。 之前他一直觉得皇帝陛下爱胡闹的紧,是个不能管大事的,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毫不知情。 可经过这次瘟疫之后,他第一次觉得,女子为皇也并无什么不妥,只要国富民强,百姓得以安居乐业,那便是天下人之福。 “林太医,药熬好了吗?百姓们都在等着领药呢!”有人探着脑袋往里张望。 林太医回过神来。“好了,好了,快,先给重病的人送去。” 瘟疫得到抑制,幽州城中一瞬便恢复了往日繁华,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天牢重病的百姓在喝了解药之后,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好,不出三日,就能下地走路了。 苏亦彤在城外择了块空地,带着几千士兵就开始搭建屋子。 上至州县小官,下至黎民百姓,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不出两日,先前出现过瘟疫的地方在官府的督察下,都被一一焚毁。 继而便由官府带人为百姓新建家园。 人多力量大,云决领着人从紜南回来的时候,所过之处生机勃勃,与来时死气沉沉的场面,实不可混为一谈。 风飞翼也不闲着,为了帮苏亦彤制造声势,一连写了十几分书信送往全国各地,让手下之人募捐银两助幽州百姓共度难关。 一时间,各地粮食,药材,金钱就跟草似的,一车一车往幽州城押送,看得旁的人目瞪口呆,直叹当今天子之魄力,无人能及。 云清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家主子。“爷,您做这么多该不会全是为了陛下罢?” 如今,他随便往街头一站,就能听见各种关于当今天子的交头接耳,所言话题无一不是称赞之词。 而他家可怜的主子,在背后做了那么多,却是连提的人都没有。 风飞翼翻着折子,眼皮都懒得抬。“有什么不妥吗?” 云清愤愤不平。“当然不妥。” “嗯?” “您为陛下做了那么多,值得吗?” 苏亦彤刚走到门外,猛地听见云清这话,一时怔在当场,起了偷听的心思。 议论的主角是她,偷听应该不算犯罪罢?!兀自肯定的点头,她好奇的往门上附耳贴了过去。 就她那点小动静,精明如摄政王殿下,又怎么没发现,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风大狐狸沉声道:“值不值得,与你无关。” “爷。”云清背对着门,没有发现门口趴着的那道身影,不由苦口婆心地劝道:“天下男儿何其多,您又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 就算不喜欢女人,这天底下等着给主子投怀送抱的男人也多的很哪…… 听了他这话,风飞翼脸都黑了。“闭嘴。” 云清不情愿的抿唇。“爷,您就……” “滚。”风飞翼斜他一眼。“真是愈发不懂规矩了。” 云清识相的闭嘴。“属下告退。” 苏亦彤偷偷后退几步,假装刚好到的样子与云清碰了个正面。 “云清,好巧啊。”嬉皮笑脸的打了个招呼,态度热烈的足以让人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云清神色古怪的看她。“主子在里面。”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亦彤负气的朝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就听见风飞翼的声音从门里传了来。“进来吧。” 收回手,若无其事的理了理袖袍,苏亦彤转瞬换上满脸笑容走了进去。“摄政王殿下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啊。” 风飞翼挑了挑眉。“陛下是从哪里看出本王心情不错的?” 苏亦彤:“……” 没听出来她在开玩笑吗? “呵呵……”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她回了一句。“哪里都看到了。” 风飞翼没绷住脸,一时轻笑出声。 俊美无俦的脸在阳光的折射下生出淡白色的光晕,好似神仙一样。苏亦彤看得眼都直了,口水直流,张口就道:“风飞翼,朕给你做王妃好不好?” 第一百零八章 陛下的话可作数? “陛下的话可作数?”风飞翼玩味的看着她,勾起的唇角透着一丝邪魅。 苏亦彤回过神来,“不是……朕的意思给你赐个王妃。” “是吗?”风飞翼漫不经心的看她一眼。“那是本王听错了?” 苏亦彤连连点头。“嗯嗯,一定是你听错了。” “哦?”风飞翼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连着声音都冷了几分。 “对了,朕还有事要忙,先告辞了。”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苏亦彤转身就走。 风飞翼抿唇,瞧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眉宇间不由笼上了几分愁容。 云清推门进来。“爷,云决回来了。” “让他进来。” 云决站在门口,犹豫不决。“爷,属下这几日身子不好,可能是染了瘟疫,不便进屋。” 云清去到后院取了一坛酒,迎着他就当头淋下。 “云清,你……”酒水呛入口鼻,云决闭眼抹了把脸,“你疯了。” 云清抱着酒坛往旁边一站。“陛下说了,凡事接触过那件衣服的人都需用酒水消毒。” 他才刚泡了酒水澡,一身酒气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清除干净呢,云决就回来了,可不是让他为自己的不痛快找痛快么。 云决眯眼看他,气道:“都说染了瘟疫……” “那正好,缪神医已经研制出了解药,你正好可以去领一碗。” 云决:“……”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一身风尘还未洗呢? 风飞翼斜眼看他。“去罢。” 云决拱手退下。云清幸灾乐祸的抱着酒坛打算溜,风飞翼睨他一眼,继而垂眸道:“听说大将军派来接陛下的人马已经到了路上,你既然闲来无事,便去拦一拦罢。” “什么?”云清傻眼,怔了好一会,“爷,陛下她若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风飞翼白他一眼。“那就不要让她知道。” “是。”云清苦着脸离开。 云决用过解药之后,去而复返,见云清不在,不由多嘴问了一句。“爷,云清呢?!” 风飞翼抿唇。“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多嘴了?” 云决:“……” 他有变得多嘴了吗? “紜南那边查的怎么样?可找到了风月说的那个地方?” 云决拱手。“找到了。” 风飞翼挑眉。“哦?” 云决会意,继续道:“爷,紜南织锦署已经荒废,据属下探查得知,应是前朝灭亡之后,织锦署也跟着遭了殃。” 下意识地默了默,他不禁压低了声音。“风月说的地方属下也已经找到了,只是……” 似是听出了话中的不同寻常之处,风飞翼不由抬眸看他,等着他的下文。 云决接着道:“那是前朝织锦署的所在之地。” “什么。”风飞翼错愕。“可查清楚了?” 云决点头。“织锦署虽已荒废多年,但那村镇上还是住着几户人家的。属下经打听得知,风月的父母已经在织锦署旧址住了十几年了,而且来头不小。” “十几年么……”风飞翼起身走到窗户旁,负手而立,沉眸望着窗外冷声问道:“还有呢?!” “听说风月的娘亲是前朝织锦署长工的女儿,当年本是前朝莫帝为第一任太子选的妃子……” 前朝织锦署虽然远在紜南,但因着与皇家关系近,多年来一直很得莫帝的器重。 只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灭亡之后,织锦署没有了强硬的后台,也很快遭了殃。当年织锦署的长工原封原大人满门被灭,独留小女儿原素外出逃过一劫。 然原素回家之后见到满门被灭的场景一时气血攻心,竟是疯了。 后来几经辗转遇到风月的父亲,原素的疯病才慢慢好转。但奇怪的是村子里没人知道风月的爹爹叫什么,只偶尔听疯癫的原素唤他“阿郎”。 “阿郎。”风飞翼墨染的眸子似被寒霜浸满,一瞬暗沉了下去。 前朝之时,他尚年幼,知晓的并不清楚,只听传言说前朝莫帝在位之时曾前后一共封过两位太子。 只可惜,前太子命薄,年仅十三岁就病死于榻上。而第二任太子,在位时间不到两年,便因遭受了灭国之灾而销声匿迹。 没人知道,那年仅五岁的孩童究竟是死在了那场战争里,还是侥幸活了下来。 但眼下看来,前朝太子莫轻尘应是逃过了那场大劫活了下来。 “风月可知道这些?”挑了挑眉,他回过身来看云决。 云决摇头。“应是不知道的。” “那可查到了瘟疫的来源?” “查到了。”云决从身后的包袱中取下那件从缪神医那里拿来的衣服,道:“如大将军所言,这件衣服才是此次瘟疫的罪魁祸首。” 风飞翼伸手就要去拿,云决见状忙侧身躲过。“爷,缪神医虽已研制出了解药,您该防的还是要防一些的。” 毕竟主子千金贵体,不比他们命贱。 “死不了。” 风飞翼眉目一沉,抬手就是一掌朝他击了过去。云决下意识地侧身躲避,然而,他的身子才刚偏离,手中的衣服便被夺了去。 心下不由大骇,他脸色骤变,忙跪地道:“爷,此毒非同小可,您……” 风飞翼摆手。 云决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只好作罢。 衣服的样式有点旧,但料子却像是新的,似是主人保存的很好。风飞翼拿着衣服翻了几番,不由沉眸问道:“还查到了些什么。” 云清垂下脑袋,如实回答道:“一个月前,有村民瞧见身着官袍的人入了村。好似还拿了一道圣旨。” “官袍,圣旨?”风飞翼喃喃。看来此事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默了默,他又问:“你可问了他们那人长什么样子?” 云决拱手,“问了。”犹豫着从袖中掏出一副尚未裱过的画轴,他接着道:“只是这人,您认得。” “哦?”风飞翼颇有兴致的接过画轴,打开来看,却赫然瞧见幽州知府范凌的脸出现在画上。“居然真的是他。” 云决错愕抬头。“爷知道?” 风飞翼颔首。不答反问:“范凌做事素来小心翼翼,怎会让人看到他的脸,你可确定了,确实是他?” 他虽贵为摄政王,掌有生杀大权,但范凌任幽州知府多年,暂且不论其得过,就其势力而言,怕也是盘根错节,一时难以捋清。他若贸然杀他,只会让苏亦彤好不容易赢得的民心毁于一旦。 所以,他不能这么做。 云决肯定的点头。“确实是他。” 说来也巧,撞见范凌面目的正是村中的一个画匠,虽然画工荒废了多年,但过目不忘的本事却是无人能及。 就在范凌入织锦署的当晚,那画匠就在织锦署的附近,故而才得以见到他的面容。 “范凌没有发现他么?”风飞翼又问了一句。 云决摇头。“那画匠说他惯见这种事,也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一直藏的很隐蔽,并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嗯。”风飞翼点头。 云决接着道:“而且,范凌走后,风月父母也离开了紜南,带着风月一路朝幽州而来。” 说完这话,他又从袖中掏出了两幅画轴,递交给风飞翼道:“爷,这是风月的父母,您可看看。” 放下范凌的画像,风飞翼接着又打开了云决递来的那两幅画像。 然而这一看,他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莫名觉得画像上的男人有些熟悉。 画匠的画工极好,将男人英挺的眉,深邃的眼,刻画的淋漓尽致。只一眼便可让人看出那男人的不凡。 抿了抿唇,他又打开了第二幅画像,相比较男人的俊俏,女人的容貌看起来就温婉了不少,没有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有的只是小家碧玉的婉约,眉目间与风月还有些相似。 “爷认得画像上的人。”云决瞧着忽然就没了声的自家主子,禁不住问了一句。 风飞翼摇了摇头。“不认得。” 确实是不认得,但又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 “那您……” “先把这些画轴收起来吧,” “是。”云决将画像一一卷好,又道:“爷,属下按照风月父母的路线一一去查过了,发现瘟疫爆发的村镇实是他们离开紜南后入住的第一个村镇。” “什么?” “真正发生瘟疫的并不在幽州城附近,而是出了紜南的一个小村镇。”察觉到了头顶越来越冷的视线,云决硬着头皮道:“爷,恐怕瘟疫不止蔓延于幽州境内。” “该死。”暗骂一声,风飞翼也按耐不住了,“把画送到皇上那里,立刻书信让人去查幽州各地,还有,其他州县也不能放过,特别是都城。” 瘟疫蔓延时长一月有余,若是爆发瘟疫的地点不在幽州城境内,只恐瘟疫会蔓延至全国各地。到时就算有解药,民心也难以安抚。 云决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大手一捞,就将那三幅画捞入怀中,急匆匆的出了院子。 一个时辰之后,苏亦彤也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拉着风月就往风飞翼的院子走。 空荡荡的院子里,一阵热风卷着枝头刚结出来的果实摇摇欲坠。 苏亦彤一脚踹开禁闭的院门,还没见到人,就扯着她那粗犷的嗓门大喊:“风飞翼…” 第一百零九章 那是命,改不得的 街道上,骏马疾驰,惊起漫天尘土。 游街的百姓被来势汹汹的马蹄声所震慑,忙退至街角,让开了路。 “封锁城门,”风飞翼骑马奔在最前,一袭墨色袍子宛若蹁跹而至的蝶燕,在风中蹁跹而舞。 守城的士兵得了命令,也不再拖延,手执长枪一拥而上,在上百匹骏马接连出城之后,忙关了城门。 苏亦彤紧赶慢赶,可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街头百姓一拥而散,独留漫天尘土在风中飞扬。 后头的风月气喘吁吁的奔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陛下,云清哥哥和云决哥哥都走了。” 苏亦彤咬牙。“该死。” 风月抹了把汗。“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摄政王殿下都走了,她们总不可能在这干等着吧。 而且刚才的动静实在太大,要瞒肯定是瞒不住的,指不定这会百姓们心底早已慌了。 “还能怎么办!”苏亦彤翻了个白眼,一甩袖袍就往回走。“先回去了再说。” 夜里的风有点闷热,苏亦彤搬了张椅子坐在院子里乘凉,手里捧着风月爹爹的画像正兀自出神。 不知为什么,画像上的人她是越看越熟系,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加之云决走的时候又太匆忙,她什么都没来得及打听,他就已消失不见。偏生风飞翼也是个不知轻重的,得了消息就跑,把她一个人丢在幽州城也就罢了,竟然把缪神医也给带走了。 也亏得是她脾气好,否则她非得烧了他的院子不可。 风月倒了杯茶递给她,“陛下认得我爹爹?” “不认识。”苏亦彤摇头。 风月好奇道:“那您一直捧着我爹爹的画像做什么?” 都捧了一个时辰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吗?”尴尬的收回手,苏亦彤笑了笑,“风月,你是什么时候与你爹爹娘亲分开的?” 她的话问得直接倒也不直接,只是风月年龄小,哪里懂得这些,听了她的话,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就在遇见陛下的前几日。” “那你能确定你的爹爹娘亲是真的死了吗?”说完这话,苏亦彤才发现自己问的过于唐突了,摆了摆手,正欲解释,就听风月道:“死了,爹爹娘亲是真的死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小丫头的脑袋垂得低低的。 “你亲眼见得?”苏亦彤心中仍是有些疑惑。 “嗯。”泪湿了眼眶,风月点头道:“入了幽州后,就有人找到了爹爹娘亲……” “有人找你爹娘?”似是发现了新的线索,苏亦彤惊得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你知不知道找你爹娘的人是谁?!” “不知道。”风月摇了摇头,哽咽道:“爹娘似是早就猜到了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在那人找上门的时候,爹爹娘亲就提前将我藏了起来。” 越来越复杂了!苏亦彤凝眉思索,始终猜不透为什么会有人要去杀一对寻常夫妻。 而且,就算风月的娘亲是前织锦署长工的女儿,又能如何,不过是个疯癫的女人,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风月的爹娘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丢下年仅四岁的女儿,一心赴死。 默了半晌,她又问道:“你可见过去寻你爹娘的那人的长相?” 风月摇了摇头,“没有,杀我爹娘的那人用黑布蒙面,我只听见他唤我爹爹兄长。” “什么!”苏亦彤惊得嘴巴张得老大。“那人是你叔叔?” 风月眸中泪意更深,反驳道:“他不是我的叔叔,他是我的仇人。” 若不是那个黑衣人,她也不会颠沛流离至今。 “你跟朕来。”苏亦彤不镇定了,拉着她就往外走。 风月往回抽了抽手腕,有些疼。“我们去哪?” 苏亦彤头也不回。“去找林太医。” 疫情得到控制,城外无处落脚的百姓在用过解药之后都被安置在了城外十里坡新搭建的村子里。 而林太医也功成身退,从城外帐篷搬回了自己院子。 天色已晚,一抹月光从摇曳的枝头悄悄洒下。林太医正眯着眼翻看医书,就见面前的烛火晃了一下,紧接着便是踹门的声音。 “林太医,你快给风月看看,她是不是早就用了治疗瘟疫的解药。” 刚遇见风月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怀疑,这么小的一个丫头整天与一些身染瘟疫的百姓待在一处怎会没事?可后来,因为身受重伤,又忙于瘟疫,所以她便一直忽略了这件事,直到云决送来她爹娘的画轴,她才察觉到了不同。 若是瘟疫起于她爹娘之手,那风月应该早早就用过解药。既然不知毒从何来,那便先寻求解法。 二话不说的将风月推到林太医的面前,林太医吓了一跳,老胳膊老腿的一个使用不当,差点从凳子上跌下去。“陛下,您这是要吓死微臣哪!” “别废话,快点搭脉。”苏亦彤瞪他一眼,语气很不友好。 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林太医就着屁股往里挪了挪。“风月她……” “你看看她体内是不是有解药的成分?” “解药?”林太医搭上风月的脉,“什么毒?” 脉象是正常的,没毛病啊。以他的医术,还不足以只凭搭脉就能探出她有没有服过解药啊。 而且看皇上这一脸焦急的样子,显然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小老头点了点头,“嗯。” “有没有。”苏亦彤急了。 林太医一本正经道:“老臣搭不出来。” “我……”苏亦彤举手就要拍他。 风月忙伸手抱住她的双腿,道:“陛下,您不要打林爷爷,我用过解药。” “嗯?”挑了挑眉,苏亦彤有点意外。她都还没说呢!这小丫头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了? 垂眸揉了揉她的脑袋,她笑问道:“你知道?” 风月点头,一脸认真道:“爹爹娘亲来幽州的时候就给我用了解药,他们还说只要喝了那药就可以百毒不侵。” 当时她只当那是哄她的,可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回去的路上,风月整个人的情绪看起来都有些低落,手中提着的灯笼都快沾地了,她也不曾发觉。 轻巧的步子落地无声,苏亦彤扭头看她。“风月,你在想什么?” 风月一怔,抬起头来时,大眼睛里竟全是泪水。“陛下,幽州瘟疫是不是与我爹娘有关?” 她虽年纪尚幼,但她并不傻,只需将其中思路捋一捋便可猜出个大概。而且那晚爹娘被灭口的时候,她也曾隐隐听到那黑衣蒙面人提到了毒。 只是……她从未想过,自己一向平和,喜与人为善的爹娘竟有一日会为了自己的私欲而至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 明明在那之前,她们一家三口还相安无事的。 听了她这话,苏亦彤有些心软了。毕竟是个不更事的小孩,就算把这些说与她听,也不过是在她幼小的心灵上空填创伤罢了。 摇了摇头,她轻声道:“没有,” 风月泪眼汪汪,“你骗人,就是爹娘害得……” “风月。”苏亦彤按住她的胳膊,认真地道:“那是你的爹娘,是你从小疼宠你的爹娘,就算她们做了错事,你也不该如此愤恨。” “可是他们是凶手啊……”从紜南一路行至幽州,所经之地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她记得她曾问过爹娘,为什么老天会如此残忍对待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可那时的娘亲却跟她说。“那是命,改不得的。” 命,改不得,所以便要认命吗? 吸了吸鼻子,她哽咽道:“要不是爹爹娘亲,就不会死那么多的人了。”怪不得娘亲每去到一个地方,就会穿上姥姥留下的那件衣服四处走访街邻。怪不得她总是能闻到一股被花香包裹的臭味,却原来,那是毒。 “若是你爹爹娘亲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继续为她擦着眼泪,苏亦彤放柔了声音。“风月,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父母会无缘无故丢下自己的孩子去死的。而且,你还活着,这不就是她们爱你的最好证明吗?” “您不怪他们吗?”风月止了哽咽,一双红肿的大眼在微弱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嗯。”苏亦彤摇了摇头。“斯人已逝,已没有过错可寻。你只需记住,人活着,需日行一善。” “真的吗?”风月眨了眨眼。 “嗯,真的。”苏亦彤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中的灯笼。“我们回去吧。” 后半夜的风愈发的大,瞧着像是将有雨落下。 风月趴在软榻上睡着了,苏亦彤倚窗而立,听着外边的动静,迟迟没有睡意。 风飞翼走了快半日了,却是连点消息也没传回来。而她除了从风月和云决口中断断续续的知道了一些,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仍是模糊的紧。 次日一早。苏亦彤还未起身,院落外便叽叽喳喳的传来了一阵响动。 晨曦的光亮在一阵鸟鸣声中悠然乍现,滴滴晶莹剔透的晨露经微光折射而生出刺眼的光线。 风月推开院门,往出探了探脑袋,又缩了回来,往屋子里跑。“陛下,陛下……” 第一百一十章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怎么了。”苏亦彤闻及外面的动静,下意识地睁了睁眼。 风月一边跑一边喊,嚷的整座院子的人都听见了。“摄政王殿下回来了。” “风飞翼回来了?”苏亦彤从榻上一跃而起,胡乱的洗了把脸,披了外袍就往外跑。 风月刚跑到房门口,又跟上她的步子,“陛下,您还没用膳呢!” 苏亦彤头也不回。“不用了,正事要紧。” 风飞翼的院子里里外外围满了人,云清守在门口满脸焦急,瞧见苏亦彤来了,忙迎了上去。“陛下您可算是来了,” 苏亦彤往里张望了两眼。“你们院子好热闹啊,风飞翼人呢?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云清的脸色有点难看,拱手道:“爷在查案的路上遇了刺客,尚在昏迷之中。” “刺客。”苏亦彤错愕道:“刺客的目标不是朕吗?” 云清:“……” 摆了摆手,苏亦彤拂开人群就往里走,“伤的怎么样?” 云清紧跟其后。“中了毒。” 苏亦彤回头看他。“他的功夫不是很好吗?怎的也会中招?” 云清低下头。“许是对方早有预料。” “哈哈……”苏亦彤难得心情很好的大笑了两声。“他也有认栽的时候?哈哈……” 有必要这么幸灾乐祸吗?云清无语。 范凌在门外急得满头大汗,见苏亦彤来了,忙恭敬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苏亦彤颔首,“里头怎么样了?” 范凌抹了把冷汗。“缪神医正在里面救治,情况不明。” “嗯。”苏亦彤白他一眼,兀自推门而入。 范凌在她身后大喊。“陛下,不能进啊。” 然而,等他话音落下的时候,面前那人已经重重的关上了房门,碰了他一鼻子的灰。 云清抬头看天,故作没有瞧见的往旁边挪了挪。 苏亦彤扭头就看见半躺在榻上一脸云淡风轻的风飞翼。 没有中招?她错愕的张了张嘴。“你……” 风飞翼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示意她坐过来。 苏亦彤走了过去,小声问道:“你不是受伤了吗?” 她刚刚还想看戏来着。 风飞翼抿唇不语。缪神医拱手道:“路上确是遇到了刺客,不过王爷受伤是假,诱敌深入是真。” “真的?”苏亦彤眨了眨眼,看向风飞翼。 风飞翼点头。“嗯,” “那范凌?”看他刚才的表现,应是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不作饵,又怎能引蛇出洞。”风飞翼勾唇一笑,神秘莫测道。 “什么意思?”苏亦彤急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缪神医。“到底怎么回事?” 她昨晚等了一宿,天快亮了才沉沉睡去,这会眼睛还肿着呢!实在没有耐心听他们废话。 风飞翼睨了眼缪神医,缪神医会意,眯眼笑了会,才一本正经地道:“昨日摄政王殿下得知瘟疫爆发的村镇并不在幽州城的附近之后,便带着老朽出城了,未曾想,出城不过二十里,便遇了埋伏。” “那后来呢!”苏亦彤听得津津有味。 “呵呵……”缪神医老谋深算道:“幸而王爷早就有了防备,所以……只是陪那些人演了出戏。” “所以,他没有受伤,”苏亦彤了然的点了点头。 “确实没有。”风飞翼供认不讳。 “那便算了。”没了看戏的心情,苏亦彤起身告辞:“朕先走了,有事你让云清来只会一声。” 走了两步,她似又想到了什么,“对了,风月昨晚同朕说,她听见杀她爹娘的那人唤她爹爹兄长。” “可是真的?”风飞翼凝眉思索。 “嗯。”苏亦彤点头。“看风月的表情应是不会有假。” 默了默,风飞翼暼了眼房门的方向,确定无人偷听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听闻前朝莫帝曾封过两名太子,只不过前太子早夭,世人对其知之甚少。” “你的意思是?”苏亦彤又走了回来,满是认真地看着他。 风飞翼继续道:“陛下可知晓前朝两任太子的名讳?” “不知道。”翻了个白眼,苏亦彤无语。 她又不是土生土长的离国人,哪里知道这些。 “缪神医呢?” 被忽然提及,缪神医一怔,继而拱手道:“若老朽没记错的话,先太子应名为莫轻琅,二太子为莫轻尘。” “嗯。”风飞翼点头。“说得没错。” 缪神医皱眉。“王爷为何提到这个?” 前朝已亡,就算有旧部想搅动风云,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之事。 “前朝之事,物是人非,尚无人知其真假,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莫轻琅,莫轻尘没有死,他们会做什么?” “复国。”苏亦彤灵台清明道。 风飞翼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陛下倒是心知肚明的很!” “呵……”苏亦彤尴尬的笑了笑。“这不是复仇的戏码见多了嘛。” 况且,若不是杀父之仇,灭国之恨,她实在想不出会有谁吃饱了撑的,放着太平日子不过,非要搅得天下大乱。 风飞翼不说话,继续盯着她。 “你看朕作什么。”苏亦彤挠了挠后脑勺,准备盯回去,可一张口话却变了。“你的意思是风月的父亲是前朝太子莫轻琅?” “不错。”似是为了肯定她的话,风飞翼接着道:“本王昨日出城本是想探探其中真假,”却不想他才刚动身,那头就已出手。 “所以风月的身份其实是前朝皇太女。”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苏亦彤惊讶的长大了嘴。 如此一来,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顿了顿,她有些不解的地问道:“莫轻琅年少早夭,想来并无心于太子之位,所以才会诈死。可他既已逃离纷争,又为何会回来生事赴死?” 怎么听都像是有阴谋掺杂其中。 “若是莫轻尘寻到了他呢!”风飞翼范凌去过紜南传旨之事简单的说了一遍。道:“莫轻琅与织锦署大小姐原素有婚约之事人尽皆知,若他没死,想找到他很容易。” “所以,真正幕后操纵瘟疫之人其实是莫轻尘。”苏亦彤恍然大悟。 “嗯。”风飞翼点头,不动声色的看向了紧闭的房门。“幽州各地染瘟疫的百姓也不在少数,本王已经派人送去了解药,接下来,陛下只需安心等待即可。” “嗯。知道了。”了解的差不多了,苏亦彤起身离开。 范凌见她从房里走出,忙迎了上来。“陛下,摄政王殿下如何了?” “咳……”苏亦彤故作深沉的摇了摇头,“哎……” “这……”范凌手足无措,不懂这个“哎”到底从何而来。 旁边的云清走过来,“范大人,我家主子尚在昏迷之中,您还是先回吧。” “哦。”不情不愿的瞧了紧闭的门缝一眼,范凌只好告辞离开。 瘟疫初定,人心难测。 风飞翼卧榻在床的第三天,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都城一连写了三封书信前来,催促当今天子和摄政王早日回都城。 这日,大雨连绵,苏亦彤翘着二郎腿坐在风飞翼的房门口,扭头就问:“风飞翼,你准备装病到什么时候啊?” 榻上眯眼的人听见声音不由惬意的眯了眯眼,魅惑的声线中夹了几丝雨后的清凉。“陛下觉得本王是在装病?” 可不是?苏亦彤暗自翻了个白眼,不由反问道:“难道不是?” 这都三日了,她堂堂帝王本着礼贤下士的精神日日往臣子的房间跑,像话吗? 而且线索证据都找到了,也不知道他有意在拖延些什么。 “嗯,”风飞翼勾了勾唇,又重新闭上了眼。 绵延雨声敲打着屋檐往下淌。 云清冒雨进来,落地的步子贱了苏亦彤一身的水。 “云清,你急着去投胎啊。”没好气的瞪了来人一眼,她不停地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云清抱歉的看向她。“属下……” “何事?”不等他说抱歉,风飞翼的声音便随着凉风飘了过来。 云清拱手,“爷,云决回来了。” “可有结果。” 云清点头。“可以去拿人了。” “去吧。” “是。” 苏亦彤神色怪异的看着云清进来又出去,“你让他去拿谁?” 风飞翼睁眼,“自是瓮中之鳖。” 只可惜,莫轻尘实在太过狡猾,他接连下套,也没能让他入局,到头来,却也只不过是让对方折损一名无关紧要的棋子罢了。 “是谁?”苏亦彤一听这个顿时就来了精神,再顾不得擦拭身上水渍,几个快步便奔到了他的床前。 “陛下想知道?”风飞翼披衣下榻,高深莫测的睨她一眼。 苏亦彤跟在他的身后,连连点头。“想……” “走吧。”撑开雨伞,风飞翼侧头看向身后的人。 “走?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雨天路滑,大雨倾盆。 走了没几步,风飞翼的鞋就被雨水浸透了。他低头去看身侧的苏亦彤,微凛的眉眼蹙了蹙,“我背你吧。” “什么?”苏亦彤错愕抬眸,却赫然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眸子里。 风飞翼将伞柄塞到她的手中,在她身前蹲下身。柔声道:“上来吧。” 冗长的衣摆在水中晃动,苏亦彤的眼睛有点湿。 “还愣着做什么!” “嗯。”苏亦彤犹豫着爬上风飞翼的后背。轻声嘀咕道:“风飞翼,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 罪己书 冷风呼啸而过,雨伞被刮的偏离了半寸,雨水顺势滴落在二人的身上。 沁人的凉意袭来,风飞翼侧头。“陛下觉得呢?” “色心?”皱了皱眉,苏亦彤起了调笑的心思。“朕说得对不对。” 抿了抿唇,风飞翼不作声了。 苏亦彤一手撑着伞,一手勾住他的脖颈,无赖道:“哎呀!到底是不是啊……” “陛下说是就是。”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急淌的河流,倾泻而过。风飞翼勾了勾唇,眼角眉梢尽是喜色。 知府衙门。 云决冒雨而立,井然有序的指挥着身后的人冲进了知府衙门。“要抓活的。” 不少路过的百姓听见动静都停了下来,睁大了双眼直往这边张望。 雨越下越大,雨中的人却像是不知疲倦般,越聚越多。 有人小声追问:“这是怎么了?”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圣上找知府大人麻烦呢!” “啊……知府大人不是好官吗?圣上为什么要找他的麻烦?” “切,这还用想吗?我用脚指头都能猜到。” 周围的视线纷纷投了过来。 “定是圣上想找个替死鬼…” …… 苏亦彤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张口就问:“风飞翼,朕看起来有那么不堪吗?” 风飞翼背着她往前走。“陛下觉得呢?!” “朕不觉得。”摸了摸下巴,苏亦彤思索道。“而且,你不觉得朕很睿智吗?” “爷,陛下。”云清刚看见两人的身影就迎了上来。 风飞翼颔首。“如何了?” 苏亦彤从他背上跳了下来,抖了抖不小心被雨水打湿的衣摆,问道:“范凌呢?!” “在里面。”云清看了眼衙门的方向,“他似是知道王爷会来,所以,并没有逃。” “是吗?那我们快进去吧。” 衙门被人用重物撞了个稀巴烂,苏亦彤拉着风飞翼就往里跑。 “陛下。”风飞翼蹙了蹙眉,“雨。” 苏亦彤头也不回。“没事。” “爷,您来了。”云决刚好从门里出来,与二人撞了个正着。 “范凌呢?” “他……”云决欲言又止。 “说。”不动声色的将苏亦彤往自己的身旁拉了拉,风飞翼陡然拔高了音量。 “死了。” “你怎么不早说。”苏亦彤瞪他一眼,甩开风飞翼的手就往里冲。 “走。”风飞翼不悦的皱了皱眉,暼了云决一眼。 云决拱手。“是。” 衙门大厅内。 反抗的衙役被制伏在地,打着哆嗦蹲在墙角,略一细看,就可见他们脸上的鼻青脸肿。 “范凌呢?”苏亦彤二话不说就揪起其中一个人的衣领,怒气冲冲道。 被揪着衣领的那人吓得打了个寒颤,伸手往内堂指了指。 苏亦彤一把丢开他,提着衣摆就冲了进去。 内堂,光线昏暗。 范凌一袭大红朝服,半趴在桌案上,似是陷入了沉睡。 苏亦彤一步一步走近,“范凌……” 一声落下,桌案上趴着的人没有反应,她又唤了一声。“范凌。” “他已经死了。”随后跟进来的风飞翼冷声提醒。 苏亦彤回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风飞翼两步迈到桌案前。“本王不放心你。” “朕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有人来了,苏亦彤的胆子也大了些。 她走过去立在风飞翼的身侧,翻了翻范凌的眼皮,问道:“你到底找到了什么证据?” 若不是活不成,如范凌这种忠心护主的人,是断断不会轻易寻死的。除非,是非死不可。 “能有什么证据。”风飞翼抬了下眼皮。“本王不过是让云决去查了他的底细罢了。” “查到什么了。”苏亦彤好奇的问道。 “陛下可知幽州知府原是何人?”风飞翼翻了翻案上的东西,状似无心地问道。 苏亦彤摇了摇头,认真地回答:“不知道。” 抿了抿唇,风飞翼娓娓道来。“前朝丞相凌羽。” 又是前朝?苏亦彤皱眉,头一次用正眼看向范凌。 风飞翼接着道:“当年,前朝灭亡之后,莫帝选择自尽而死,而他的臣子也是死的死,降的降。而凌羽当年因颇受莫帝看重,故而莫帝死后他本选择告老还乡,辞归故里。可后来不知为何,他却是向先帝请命,远退朝堂,求了知府一职。先帝惜才,也就成全了他……” 苏亦彤惊讶的张大了嘴。“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阴谋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成形了?” “是也不是。”风飞翼轻勾唇角,从范凌身下抽出一个信封道:“若本王没有猜错的话,凌羽来了幽州之后之所以改名换姓,是想淡出世人的视线而专心等待他的主子成人。” “那他的主子是莫轻尘吗?”苏亦彤问道。 风飞翼点头。“嗯。” “所以,他蛰伏幽州多年,只是为了和他主子里应外合,打咱们一个猝不及防?”这么说来还是她英明了! 不过那莫轻尘也真的是心思深沉,竟早早就在原主身旁安插了眼线,也亏得她命大,否则,纵有百命也难逃一死。 “那陛下现在可相信本王了?”风飞翼晃了晃手中的信封,笑道。 “不信。”苏亦彤摇摇头,“不过,暂时相信。” 听着她这前后矛盾的话,风飞翼哭笑不得。“陛下想不想知道这信中写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 “陛下知道?!” 兀自翻了个白眼。苏亦彤道:“我们还没来他就准备死了,除了罪己书他还有什么好交代的。而且,他都忠心前朝那么多年了,你觉得他会傻到让咱们找到线索从而揪出他的主子吗?” 风飞翼抽出信飞快的看完。 “如何?是不是罪己书?”苏亦彤看着他,笑道。 风飞翼将信递给她。“陛下可要过目。” “不用了。”苏亦彤摆摆手,“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信中的内容大白于天下吧。” 幽州城死了那么多的人,总归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的。 回到自己的院子,苏亦彤全身上下淋了个湿透。 “陛下,您回来了。”风月撑伞小跑着走了过来。“呀!您的衣服怎么湿了,摄政王殿下没送你回来吗?” “你呀!”苏亦彤摇摇头,“去吩咐人备好热水,朕要沐浴。” “是。” 第二日。 幽州知府以一封罪己书昭告天下以死谢罪之事便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 幽州知府在位多年,公正廉明,任劳任怨,深得民心。故而他这一死,不但没有让整件事情归于平静,反倒又引起了百姓的反感。 有百姓日夜敲击衙门大鼓,直言要为知府大人平冤。 苏亦彤听着云清的回禀,不由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问道:“风飞翼呢!” 范凌一死,风飞翼倒好竟不顾她的死活,跟她玩起消失来了。 虽然瘟疫已在掌控之中,但他们好似都小瞧了范凌在幽州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想来,这也是范凌用自己的死下的最大的一盘棋。 既让她受了苦又让她失了民心…… “爷他……”云清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背后之人已伏法,该查的人也都查了,他实在想不到主子突然玩失踪是为何?! “跑了是不是?”苏亦彤有点恼。 风飞翼这人未免也太没良心了些,都同生共死过了,要跑路也该知会她一声啊…… “没有……”云清无语。 要真跑了他还会留在这里吗?也不知道主子怎么想的,眼神不好使也就算了,心都是偏的。 “那他人呢?” “不知道。” 苏亦彤:“……” 忍了又忍,她咬牙切齿道:“滚。” 云清拱手:“是。”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陛下,林爷爷说您昨日感染了风寒,需得好生调养。”风月信步匆匆的端着药碗进来。 “你下次能不能跟他说说,是药三分毒,他能不能想点别的法子治病。” 风月:“……” 她倒是想说,关键没有那么十全十美的法子啊。 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苏亦彤不耐道:“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幽州不对盘,这半个多月来喝的药,比她这辈子喝的还要多。 不悦的抿了抿唇,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了下午,苏亦彤就迷迷糊糊的发起了高热。 林太医提着药箱过来诊脉,眯眼思索了好一会才道:“老天保佑,陛下得的不是瘟疫。” 风月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林爷爷,我没说陛下得瘟疫了呀!” 林太医呵呵笑道:“我知道,这不是怕陛下染瘟疫了嘛。” 风月:“……” “风月哪,你先守着陛下,容我去缪神医那里商讨片刻。”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林太医就提着药箱走了。 风飞翼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云清硬着头皮道:“爷,陛下昨日染了风寒,尚在昏迷之中。” 其实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早上走的时候,陛下还好好的。 风飞翼斜他一眼,连外袍也没换,急匆匆的就往苏亦彤院子走。 白日,他忙着安排回城的事,一时忘了与她说。现在听到她昏迷了,他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凉风习习,树影婆娑。 室内灯光昏暗,几盏灯火摇摇欲坠,风月半跪在床榻前捏着帕子正细心的为榻上昏迷不醒的人擦着热汗。 风飞翼冷着脸推门进来,张口就问:“陛下如何了?!” “陛下……”风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帕子掉落在地,连着小脸都白了,等看清来人的脸时,她才缓缓松了口气,道:“陛下还没醒……” 第一百一十二章 被占便宜的又不是你 风飞翼挥退风月,独坐榻前闭眼沉思。忽闻房门被人叩响,接着传来云清的声音:“爷,那些人明日就入城了。” 幽州瘟疫已无大碍,君陌殇派来接苏亦彤回都城的人早在来的路上,若不是他使了心眼让云清拦了一拦,那些人怕早已入城。 但眼下,苏亦彤重病在身,再逗留不得。 思及白日之事,风飞翼松缓的眉眼又紧紧皱了起来。“嗯,让他们进城罢。” “不拦了?”云清犹疑。 “陛下有病在身,幽州不是逗留之地。” “属下知道了。” 门外没了动静,风飞翼只觉疲惫的揉了揉额心,继而拂袖灭了房中灯火,在苏亦彤的身侧和衣而眠。 竖日。 迎接天子回宫的队伍入城,声势浩大,惹得街头百姓纷纷接头交耳,只当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苏亦彤被一阵喧哗吵醒,还没来得及睁眼呢!就感觉身旁多了个人。 胳膊挽着她的腰,侧头看过去,便见俊美无俦的脸在一片觥筹交错中若隐若现。细长眼睫轻颤,眉宇间隐隐透着几分疲惫,似是一夜未眠,唇角不悦勾起,浮动着焦躁…… 微微一怔,苏亦彤眯了眼。 气急败坏的把身旁的人的手从自己腰上丢开,她大声吼道:“风飞翼,你个流氓。” 外头守着的风月刚要推门进去,就听见屋子里头传来“砰”的一声脆响。 风飞翼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脑袋就先着了地。“苏亦彤,你做什么。” 骨碌碌的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冷峻的眉眼紧紧蹙起,风飞翼的脸冷的吓人。 苏亦彤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你说朕要做什么?” 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呢!三番两次的被同一个人非礼算什么。真当她是青楼女子,想碰就碰的?! “你……”怒极反笑,风飞翼示意推门进来的风月扶他起身,拂了拂身上尘土,道:“昨日本王见你昏迷不醒才留了下来,你倒好,怎可不问缘由便这般粗鲁?” 去你大爷的粗鲁。苏亦彤轻嗤一声。“说得轻巧,被占便宜的又不是你。” “你……”风飞翼抿了抿唇,满脸不悦。 “你什么你……”苏亦彤扭头看向风月,“风月,昨晚谁让你放他进来的?” “陛下,”风月垂眸,满脸尴尬之色。“您昨晚病重,奴婢……” “知道了,知道了……”后面的话不用说苏亦彤也懂了,红了红脸,她避开风飞翼灼热的视线,问道:“外头这是怎么了?”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日清醒之前,所以,并不清楚后头百姓闹事之事。 “这……”风月为难的看向面前的人。 风飞翼睨她一眼,语气不善。“退下吧。” “是。” 风月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将房门也给拉上。 屋子里光线昏暗,静悄悄的。 苏亦彤双手环胸,偷偷瞄了风飞翼好几眼,终是沉不住气道:“算了,你说。” 然而,风飞翼却并没有要说的意思。 一撩衣摆落座,他给自己斟了杯已经冷透了的茶水,细细抿了一小口。 苏亦彤等的心里发急,“你倒是说啊。” 风飞翼睨她一眼,声音不轻不重。“陛下想知道什么?” “你。”银牙暗咬,苏亦彤逐字逐句道:“外边在闹些什么。” 风飞翼抬眼看她,继而垂眸。“陛下可知昨日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话一出,苏亦彤刚刚还焦急的心一瞬便安静了下来,忙追问道:“发生了什么?!” “范凌的罪己书虽昭告天下,但他为官多年,深得幽州百姓民心……”说到这,他微微停顿,朝着榻上的人看了过去。“他这一死虽对天下百姓有了交代,却也不是交代。” “咳……”难掩面上的苍白,苏亦彤轻咳了两声,气势由强转弱。“什么意思?!” “陛下可知昨日有百姓在知府衙门为范凌击鼓鸣冤。” “有这等事?” “嗯。”风飞翼点头。 “那?后来呢?!”她后来身陷昏迷,风飞翼又不知所踪,不用想也该知道结果。 风飞翼挑眉。“尚在知府衙门守着。” “啊……”苏亦彤的脸顿时垮了下去,“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民怨哪?!她好不容易才赢得民心,难道就这么毁在了范凌的手上?! 这该死的范凌也真是,到死了也不让她安心。 “所以,陛下该回都城了。”风飞翼起身,“大将军派来迎接陛下的队伍已入了城,陛下明日就可回了。” “这么快?”苏亦彤错愕道:“那范凌之死怎么处理?!” 风飞翼头也不回,“此事就先交给本王处理吧。” 此事一定,苏亦彤第二日便被风飞翼送上了回都城的队伍。 微风拂来,风飞翼立在城墙上遥遥相望,眸中微有不舍之色。后头的云清道:“爷,让云决跟着陛下回都城,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云决做事不同于他,平日不喜与人来往也就罢了,偏生还不服管教。拒他观察,这二人路上怕是要打架。 缩了缩脖子,他只觉后脊梁骨阵阵发寒。 风飞翼侧头看他。“那你去把他换来?” “不用了。”打了个哆嗦,云清咬字不清道:“云决其实也挺不错的。” “哼!”冷哼一声,风飞翼道:“范凌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说来那莫轻尘倒真是狡猾的紧,藏了这么久,他掘地三尺也未找到他的半点踪迹。反倒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丢给了他,倒真的是好计谋。 云决拱手。“尚无结果。” 范凌的罪己书中虽已交代了他谋划瘟疫之事,但显然,幽州百姓并不相信这个答案。 抿了抿唇,他道:“可查到了?” “嗯,已经抓到了贩毒之人,爷可要去见见?” 这几日他虽面上故作镇定,但背地里却是一直在调查瘟疫之事。 “在何处?” 风飞翼冷声问道。 “就在别院。” “走。” 墨色的衣摆在风中飘飞,风飞翼看了眼队伍消失的方向,转身就下了城墙。 屋子里光线不甚明亮,风飞翼推门进去的时候,便见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一个中年汉子被人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 “把他弄醒。” “是。” 后头的云清伸脚就踢。 “……”中年汉子茫然睁眼,“这是哪里?” 不算利落的官话,还夹着几丝外地口音。 风飞翼满脸嫌恶的伸脚勾起中年汉子的下颚,“你便是那个与范凌交易的人?” “范凌是谁?”中年汉子拼命挣扎。 “不说吗?”勾了勾唇,他邪邪笑道:“本王已经有许久没见过不听话的人了呢!云清,这个人就交给你处理了。等他什么时候招,你再来禀本王。” “是。” 房门重新从外头关上,云清刚刚柔和的眉眼一瞬便冷了下去…… “啊……” 屋子里不断传来男子的呼痛声。 风飞翼等在屋外,闭眼细数。 半个时辰后,房门打开,云清从里走了出来,拱手道:“爷,他招了。” 有了证人,瘟疫的案子就好办多了。 当日,风飞翼便邀幽州百姓共审公堂…… 不出两日,范凌在百姓心目中的好名声便大大打了折扣,原本还为他大声喊冤的百姓都纷纷闭嘴。 一时间,幽州城内外百姓口风极速转变,由夸范凌又变成了夸苏亦彤。 “爷,事都处理好了,我们回吗?” 风飞翼闭眼沉思。“陛下可安全抵达都城了?!” “还没有。”云清摇头。“云决昨日刚来信,还有两日才能到都城。” “那便再等两日。”风飞翼指尖轻敲桌案。“她可让云决传话来了?” “嗯!”云清想了想。“传了,陛下说这事没有那么简单,让您好好细查。” 风飞翼仿若未闻。“她的身子可好些了?!” “应是好了。” 爷这是操的哪门子闲心,有林太医在呢!陛下的身子还会出状况不成? “退下吧。” “是。” 都城皇宫。 君陌殇坐立难安的看向前来回禀的影卫,急道:“去迎陛下回宫的人走了多久了?怎的还不回来?” 影卫暗自垂眸。“走了快有十日。” 这事也不怪他啊,要不是摄政王从中阻拦,他们至于到现在都没接到人吗? “十日了。”君陌殇不禁大声嚷嚷。“都这么久了还没接回来,你们是去玩的吗?” 幽州瘟疫得到控制的消息已传回幽州城多日,但他却是连苏亦彤半个人影都没见着。若不是国事拖着他走不开身,他都恨不得立马飞奔过去。 “是……”偷瞄了眼高台上的人,影卫不由压低了声音。“摄政王殿下中途派人阻拦,咱们的人两日前才入的城……” “该死,又是风飞翼。”君陌殇暗骂一声,又问道:“两日前入了城,那陛下现在人呢?” 影卫将头埋得更低了。“陛下有病在身,走……” “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君陌殇便急得跳了起来。“去……” 影卫茫然抬头。去干嘛?将军倒是说啊! 来回踱了几步,他忽而冷静道:“让人去宣丞相入宫。” 他都代他处理一个月的朝政了,说什么也该跟他算一算总账。说好的两个人监国,到头来却是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这笔账怎么算都不能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飞翼是不是虐待你了 琉璃是被人八抬大轿抬入宫的。 君陌殇见到他的第一眼,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真真是暴殄天物啊!! 一月不见,往日芝兰玉树,轻轨卓然的翩翩佳公子竟然病成了一个瘦骨嶙峋的骨架子,哪里还有往昔的半点风范。 咋了咂舌,君陌殇摸着下巴走了过去,围着琉璃转了两圈,才似看好戏的道:“琉璃,你这是得了什么病?怎把自己弄成了这幅鬼样子?” 也亏得是他承受能力强才没有被吓到,若是换做胆小的姑娘见了他这模样,指不定会被吓成什么样子。 “大将军见笑了。”吐出的话虚弱无力,琉璃道:“大将军让人接本相入宫,所为何事?” 经他这么一提醒,君陌殇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请他入宫的目的。 清了清嗓子,他有些不忍道:“哦,本来是有事的,不过看丞相大人这幅模样,那还是算了罢!” “无碍。”琉璃虚弱一笑。“大将军有事尽管说……” 嘴角抽了几下,君陌殇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哦,也没什么,听闻陛下正在回宫的路上,本将军原是打算让丞相监国,亲自去迎陛下。不过现在……还是算了,丞相大人这幅模样实在是……”有点惨不忍睹。 不忍直视的别开视线,君陌殇默默扶额。 “那真是让大将军失望了。”琉璃拱了拱手。“本相卧榻一月,身子骨虚的很,实在不宜操劳国事,如此,大将军还是静候陛下佳音吧。” 也只有这样了。 撇撇嘴,君陌殇又让人将琉璃送回了丞相府。 躲在房梁上偷听的影卫见了忙跳下来,拱手道:“将军觉不觉得丞相有不对劲的地方?!” 君陌殇挑眉。“都病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白他一眼,他没好气地问道:“左隶可搬去地宫了?” 影卫垂眸回答:“搬了。” “嗯。昨日兵部侍郎上述说都城与皇宫相连的地道皆已挖通。明日你们便都搬去影阁罢。” “那密道……”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密道里可是塞满了各种机巧武器。 “密道里的东西等陛下回宫之后再做定夺,你们按本将军说得做就是。”说不定他还能因此在苏亦彤面前好好邀一邀功。 回城的路上,苏亦彤的病情极速恶化,迟迟不见好转,这可急坏了林太医和风月。 日上三竿,头顶的烈阳炙热,穿过层层树荫落在地面。 微风拂来,林间树影婆娑。苏亦彤被人抬到一棵大树下乘凉,苍白的脸上却是没有一点血色。风月在旁看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小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的,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淌。“林爷爷,陛下都昏迷一天了,您确定不把这件事告诉摄政王殿下吗?” 林太医身上衣衫笨重,似是比她还热,一边熬着药一边回答:“不能说啊,” 风月扁扁嘴。“可陛下都病成这样了……” 都出了幽州城两日了,也不知道城中现状如何。陛下这两日一直念叨,说是要细查。但她人都到了这,还能怎么查?说到底,也只能把希望寄托给摄政王殿下。 小丫头叹息一声。“要是能快点回都城就好了。” 她听娘亲说过,都城是离国最容易让人沉沦的地方…… 林太医端着熬好的药过来,左右看了看,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云决的身上。 云决横他一眼。“别指望我,除了爷,其他人……还没有资格劳我亲自动手。你……” “云决哥哥……”他的话还没说完,风月就跑了过来,拽着他的衣摆就使劲晃。 云决皱了皱眉,没有丝毫表情,“放开。” 风月努了努嘴,“云决哥哥,您就帮帮忙嘛……” 周围大都是光着膀子的粗糙汉子,她实在是不放心。 “云决哥哥……”拽着他的袖袍撒娇,她楚楚可怜的看向云决,大眼睛里亮光闪闪,甚是可爱。 云决看她一眼,不禁别开视线,冷声拒绝:“爷说了,我只需负责她的安全就好。” “可是陛下不安全啊。”风月反驳:“你看看,陛下都昏迷一日了,哪里算得安全?” “关我何事。”睨她一眼,云决不悦的背转过身,不说话了。 “你……”风月气得连连跺脚,转身就走。“哼,还没云清哥哥一半好。” 云决的脸黑了好一会,才从林太医的手中接过药碗,捏起苏亦彤的下巴就往里灌药,动作一点也不温柔。 风月抱怨道:“哼,还是云清哥哥好。” 他好你去找他啊!云决随意丢了药碗,起身就走。 林太医一怔,随后唠叨道:“风月,你怎么能把云决大人给惹生气了?!” 风月嘟了嘟嘴。“本来就是。” 白日天光炽热,云决将白天黑夜颠倒过来,换成白日休息,晚上赶路。 夜间的风很是清爽,苏亦彤迷迷糊糊的,张口就问。“咱们这是到哪了?!” 着急忙慌的被风飞翼送上回都城的马车,她还没适应过来呢!就一路昏迷。 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频频传来。风月随着马车走,每走几步就要跑上一大截才能追上前面的马车。 “陛下醒了。”急急抹了额上的热汗,风月在车前又蹦又跳。 云决坐在车辕上,垂眸看她。“知道。” “那你还不快……”风月有点气。这人莫不是脑子有病?至于跟她怄气到现在么?她可还是个小孩子! 后头马车上的林太医听见动静,忙从车里探出了脑袋,问道:“陛下醒了吗?” 风月点头,“醒了。” “嗯,快停车,”林太医喝停队伍,扶着车辕跳下马车,朝着云决走来。 云决撇撇嘴。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风月看了眼他离开的方向,不满的嘀咕道:“真是个怪人。” 林太医为苏亦彤把了脉,确认她无碍之后,这才吩咐队伍继续赶路。 云决没过一会就回来了,照样坐在车辕上,一动不动。 苏亦彤喝了口水,脑子便清醒了些。“还有多久到都城?” 风月扶着她。“应该还有一日的路程。” “哦。”苏亦彤拍了拍脑袋。“朕怎么睡了这么久?” 明明出城的时候还好好的。 外头的云决突然出声:“爷说了,陛下爱胡闹的紧,以防万一还是用药迷晕的好。” 苏亦彤:“……”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她掀开车帘就骂。“你怎么跟你那破主子一个德行?” 就不能跟云清学学么?瞧瞧云清多乖,多听话啊。 “我家主子很好。不劳陛下记挂。”云决斜眼看她,忽然就不哼声了。 “切。”精气神恢复了些。苏亦彤放下车帘,轻嗤道:“没区别。” 想了想,她又不放心的问:“朕让你给你主子传的话,你可传了?” “传了。” “他可说了什么?” “没有。” “当朕没问。” 马车走得很慢,又赶了三日的路程,才遥遥看到都城的城墙。 君陌殇早早得到消息,天还没亮就带人出城迎接,眼角眉梢尽是喜色。 后头的兵部侍郎楮墨看了看天色,有些拿不准地问道:“将军,你确定陛下是今日回城?” 这都等了两个时辰了,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大将军把皇上回城的日子记错了? 君陌殇一双眼尽数落在那条官道上,听见声音头也不回。“不可能记错。” 一得到消息他就赶来了,怎么会有错。 楮墨深深地看了眼他。“大将军,你……” 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前方的官道上突然黑压压的一片,无数道人影此起彼伏,朝着城门的方向又来。 “你看,回来了。”君陌殇咧嘴一笑,双腿一夹马腹,就朝着前方奔去。 “哎!大将军。”楮墨招了招手,却是连个背影都没捞着。 “陛下。” 隔着老远的距离,苏亦彤就听见了君陌殇的大嗓门。 “君陌殇。”站在车辕上朝君陌殇飞奔而来的身影招了招手,苏亦彤笑的见眉不见眼。 尘土漫天,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吁……”临近车前,君陌殇才拉住缰绳,眯眼笑道:“陛下……” 苏亦彤朝他挥了挥手。“君陌殇,好久不见。” 君陌殇跳下马,大步一跨就将没设防的云决推下了马车。 云决一个趔趄,连着滚了好几圈才止住,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满嘴是泥。“你……” 然而,车上久别重逢的两人却是充耳未闻。 风月躲在角落里偷笑,憋闷了几天的坏心情总算得到了好转。 “怎的瘦了。”君陌殇捏了捏苏亦彤的小脸,不由面露心疼道:“说,风飞翼是不是虐待你了?” 云决刚从地上爬起来,听见这话,张口就道:“还请大将军注意分寸,莫要挑拨我家主子与陛下的关系。” “切,本将军当是谁那么呱噪。原来不过是风飞翼的一条走狗啊……”君陌殇理了理苏亦彤额前的碎发,头也不回。 “说得真好。”苏亦彤暗暗朝他竖了根大拇指。对付这样的人,就该这样! “嘿嘿……”君陌殇得意的咧了咧嘴,露出他那一口大白牙,喜笑颜开道:“那是当然,”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子当正衣冠 解决了碍事的云决,君陌殇也不忌讳,干脆舍了马与苏亦彤共坐一辆马车回了宫。 风月坐在外头的车辕上也不敢吱声,只听着二人在车上交谈幽州所发生之事,而不发一言。 君陌殇虽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早就了解了个透彻,但见苏亦彤认真讲述的模样,他还是听得津津有味,趣味十足。 皇上回宫,万民迎接。 幽州瘟疫之事处理的尤为漂亮,苏亦彤此次回都城,早已褪去了在百姓心目中无能的标签,更有超摄政王的威望。 街头巷尾,百姓争相观望,口中称赞连连。 “看,是陛下回城了,看来幽州的瘟疫解决了……” “真是天佑我离国啊……” “是啊,幸亏有陛下……” “听闻此行幽州凶险,陛下九死一生亲力亲为才得以解决此次危机……” “真真是天佑我离国啊……” 听着外头连绵不绝的称赞,苏亦彤的眉眼间不禁有了几分得意。“你听见了没有。”偷偷掀了掀车帘,她往外看去,唇角止不住的往上扬。 “听见了。”君陌殇也替她感到高兴,笑道:“恭喜陛下深得民心,从此可安坐朝堂,高枕无忧。” “什么意思?”苏亦彤回头看他,桃花眸中灿芒一片,话语中隐隐夹了几分激动。“是不是朕日后可以不用再怕风飞翼了?!” “不是。”君陌殇摇头,继续笑道:“风飞翼执掌离国政权多年,若想拔除他,非一朝一夕之事。” 更何况,他看得出来风飞翼对她有情。 抿了抿唇,他不解地问:“陛下似乎很怕摄政王?!” “当然。”苏亦彤连连点头。“他事事都要压朕一头,叫朕怎能不怕。而且……”她侧头看向车外,压低了声音:“我身居高位,又身后无人,但凡有权有势的人都想拉我下水,取而代之,所以……”她回过头来,看着君陌殇认真地道:“不能不妨。” “陛下似乎变了……” 是什么时候变得呢?他好像也不曾发觉! “哪有……”压抑的气氛突然就没了,苏亦彤扯唇笑道:“一定是你感觉错了。” “是吗?”拧了拧眉,君陌殇苦笑。“陛下以前总爱唤臣陌殇哥哥的。” 那个每次见他都恨不得黏上来的小姑娘,正在以一种连他都不知道的方式疏离他。从陌生到熟悉,再从熟悉到陌生…… “朕这不是长大了嘛!”苏亦彤一僵,说出的话却显苍白无力。“再说了你见过有谁长大了还喜欢黏人的。” 也是!轻叹一声,君陌殇掀开车帘下车,牵过随从手中牵着的马便翻了上去。 “大将军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楮墨骑马追了上来,调笑道。 “没怎么。”君陌殇白了他一眼,俊郎的面容上冷静自持,“就是车里有点闷,出来透透气罢了……” “是吗?”双眼放光,楮墨凑了过去。“你该不会是跟陛下表白被拒绝了罢?” “胡说什么。”君陌殇没好气道:“君是君,臣是臣,岂可逾越。” 况且,他从未忘却先皇仙逝时与他说过的话。 微微失神,他苦笑道:“罢了……” 若是不能相守,成全也好。 天子回宫,群臣跪地相迎。 苏亦彤刚下马车,就见前头红白蓝绿的跪了一地,晃的她双眼生疼。 “臣等恭迎陛下回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吧。”眯了眯眼,苏亦彤颔首。 风月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怯懦得紧,躲在她的身后连脸都不敢露。 苏亦彤见了,哭笑不得,吩咐人把太医院的几位太医送回府,便遣散了百官回了怡和殿。 舟车劳顿,多日未曾安眠。 苏亦彤倚在床头伸了个懒腰,便沉沉睡了过去。 风月连着熬了几日也有些受不住,在正清殿寻了个能够下榻的地方,也睡着了。 夏日的天热的就像个火炉子,正清殿中虽有寒冰散热,可等到傍晚的时候,殿里的冰块已化水蒸发在了空气里。 君陌殇掐着点入宫觐见,等到得正清殿时,却见榻上睡着的人热汗淋漓,酣睡正香。 “将军,陛下还没醒,我们要走吗?”后头的影卫拱手,犹豫道。 “再等等吧。”命人点了殿中烛火,君陌殇趴在案上就开始批阅奏折。 苏亦彤不在宫中的这段时间,他将皇宫护卫里里外外都换成了自己的人。所以,如今的皇宫,可谓是固若金汤,再无人敢轻易来犯。 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 风月终于察觉到了殿里有人,还不及睁眼,就一骨碌地爬了起来,警惕道:“谁……” 听见声音,君陌殇先是一怔,而后朝她看了过来,“你就是陛下不顾安危救下的那个小丫头?” “你知道我?”白日见过君陌殇,风月自是认得他的。 “嗯。”点了点头,君陌殇放下笔,抬眼打量她。“倒是个细心的丫头。” 之前他还在考量该选一个怎样的人留在苏亦彤身边才算合适。但现在看来,倒是他想多了。 “你是谁?” “吃了吗?”君陌殇不答反问。 “我。”风月摸了摸肚子,有些难以启齿。 从昨晚到现在,滴米未尽,确是饿了,但眼前的这个人她却是不敢相信。 抿了抿唇,小丫头警觉的看着他,犹豫不决。 “来人。”君陌殇吩咐道:“备些吃食送来。” “是。” 确切地说,苏亦彤是被饿醒的。 久别的肉香在殿中慢慢扩散,苏亦彤一睁眼,就见屏风后一道瘦弱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 不厚道啊!有吃的都不叫她。舔了舔嘴唇,她光着脚就跑了过去。风月和君陌殇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见面前突然多了道身影。 “饿死朕了。”拽了只鸡腿就往嘴里塞,苏亦彤吃得满嘴是油。 “陛下……”风月呆呆的看着她。 “干嘛。” 一旁的君陌殇看着她吃东西的动作,只觉讨喜得紧,全然将此行地目的抛到了九霄云外。 “陛下,可吃好了?”看着她吃饱喝足,他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苏亦彤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肚皮,点头:“嗯,吃好了。” “那臣……就先告辞了?”君陌殇笑着拱手。 “嗯?” 臣……等等……反应过来,苏亦彤连忙睁眼,错愕道:“君陌殇,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思及自己刚才惨不忍睹的那副吃相,她忽然有点想哭。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风月小声提醒。“陛下,大将军都来了两个时辰了。” 现在知道叫他大将军了?!君陌殇挑了挑眉,为自己又揽了一名心腹而窃喜不已。论收买人心,果然,还是他技高一筹。 若是风飞翼知道他安排的人轻而易举的就被他收买,会不会气得吐血?! 思及此,君陌殇忍不住在心底偷笑。 “这么久了?”苏亦彤看向君陌殇。“你怎么不叫醒朕。” 清了清嗓子,君陌殇似漫不经心道:“见你睡的香,不忍打扰。” 点了点头,苏亦彤哦了一声,道:“你先回府罢,朕明日再出宫寻你……” “好。” 竖日清晨,天还没亮,怡和殿外便一阵吵嚷。 “陛下,陛下……” 翻了个身,苏亦彤双手抱头,喝道:“谁在外头?” 殿门被人轻轻叩响,有人回答。“陛下,您该上早朝了。” “不是说了早朝暂延两天吗?” “可是……”殿门外的人迟疑道:“大人们已在正清殿外等候了……” “我……”苏亦彤脾气暴躁的掀开被子从榻上跳了下来,怒道:“把他们都给朕叫到怡和殿来。” 然而,等大臣们来了,苏亦彤又后悔了。 怡和殿中,灯火通明。 苏亦彤衣冠不整的坐在龙椅上,只觉如坐针毡。 这些人真的是欺人太甚。她好歹也是皇帝,给个面子不行吗?动不动就成群结队,组团上奏的,她还要不要活了? “爱卿们,有事启奏?!”动作僵硬的扯了扯衣襟,苏亦彤皮笑肉不笑。 “陛下。”大臣们匍匐跪地,面面相觑:“天子当正衣冠,您这样子实在不成体统……” 正衣冠个屁!她倒是想,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机会啊!翻了个白眼,苏亦彤无语。“朕说了让你们来吗?” 话是死的,人是活的。就不知道晚点来么? “这……” “有话快说……”伸了个懒腰,苏亦彤不悦道。 “陛下,幽州疫情刚解,各地难民还未……” “若事事都要由你们做定夺,那幽州城的百姓该身安何处?”音量陡然拔高,苏亦彤怒道:“幽州难民遍地,缺粮少药之时你们身在何处。难民闹事,说朕是昏君之时你们又在何处?”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转瞬,鸦雀无声。 苏亦彤冷眼扫了过去,又道:“明知幽州有难,你们同为离国子民,可曾想过将家中的财富分一点出来,让百姓度过难关?朕在幽州劳累多日,刚回宫,你们便成群结队来询问百姓安顿之事,如此,朕倒要问问你们朕不在朝堂的这些时日你们又在做什么?!可曾为幽州瘟疫之事分过一丝神?为尚无安身之所的百姓出过一份力?!”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陛下此举定当千古留名 这…… 百官面面相觑,愈发觉得皇上的脾气似比以往大了不少。 “怎么不说话了?”苏亦彤嗤声冷笑,抬眼看向台下那一地恭敬匍匐的臣子,心中却是悲痛莫名。 自古贪官污吏不在少数,但如此明目张胆敢奚落皇权的,就只有这离国。 然而,纵是如此,苏亦彤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既然你们无话可说,那朕也不与你们多费口舌了。”大笔一挥,苏亦彤冷着脸边写边道:“幽州瘟疫之事朕与摄政王已处理妥当,并将他们好生安顿。眼下缺的唯有银两……”默了默,她接着道:“不知爱卿们手中可有余银,渡幽州百姓安然度过难关。” 明摆着自掏腰包充盈国库的事,谁听不出来。但在场之人,却无一人出声,只当半知半解,缄默不语。 苏亦彤也不跟他们多费口舌。“朕即刻下旨,凡我离国子民,当捐银救助遭受瘟疫荼毒的百姓共渡难关。” 她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自古天灾人祸比比皆是,但如她这般决定的,却是少之又少。 若当真离国子民人人都出一份力,那数目的可观远比征收赋税还要来得快。而且此举不伤国本,不伤民心,实是良策。 深吸一口气,百官们似已看到数以万计的白花花的银子在他们眼前晃动。 “那就这样吧。”拿了玉玺盖印,苏亦彤道:“由朕来做个表率。” “来人。”高喝一声,即刻有人前来复命。 苏亦彤道:“即刻去国库取一万两白银,作为此次捐给幽州百姓安家的善款。” 善款!百官们还没从惊愕中回神便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皇上的意思说得再明白不过,眼下,是他们这些官员该表现的时候了。 但这个表现谁也拿不准。捐的多了,会被同僚唾骂,可若捐的少了,就会被百姓唾骂。 这……根本就是上了一条贼船,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套进去了。 早上来的时候他们还想借此施压,让年轻的帝王方寸大乱,好掏国库的银两赈灾,但这会,他们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挑了挑眉,苏亦彤道:“那不知爱卿们该作何打算啊?” 扫了眼台下众人,没有看到记忆里熟悉的那道身影,她不禁问道:“丞相呢!他怎么没来?” “回陛下,丞相他病了。”回话的人苏亦彤见过,正是户部侍郎裴辞忧。 病了这么久,还没好?苏亦彤疑惑道:“怎的病了这么久。” 她离宫一月,他就病了一月,该不会他就是那个在暗处谋杀她的人罢? 想是这样想,但苏亦彤对琉璃并没有什么反感,故而这个想法一出,又很快的被她否定了。 “陛下有所不知,丞相病重……哎……”叹息一声,裴辞忧面上愁色更浓。 苏亦彤对这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户部侍郎映像还是很好的,听了他的话,开口便问。“可曾瞧过大夫?” 裴辞忧点头。“看过了,就是不见任何起色。” “既然这样……”想了想,苏亦彤一语定音。“那朕就亲自去看看。” 将接下来善款筹集的步骤简单的说了,苏亦彤下旨命裴辞忧为钦差大臣,亲自监督银两捐赠数额之事。 裴辞忧对此很是震惊,领了旨愣是发了好长时间的呆,才回过神来。 百官们如同割肉般在苏亦彤的威逼下填了捐款数目,心底欲哭无泪。 虽然百官中贪污受贿者有之,但也有如铁公鸡一毛不拔之人。等到数额确定下来,怡和殿中静得都能听见啜泣声。 苏亦彤又拟了多道圣旨,分别让影卫送去各个州县,好生安排。 乱世出贪官,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而她此举,除了要拔除那些蛀牙的蛀虫,更多的其实是想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再不用受生计所苦。 都城皇榜贴得到处都是,百姓们的口风也由善变恶,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口风。 听着影卫的回禀,苏亦彤只觉头疼。 都说古代的人冥顽不灵原来是有原因的。她都将好事做的这么明显了,却还是有人议论说她想借此机会好好捞一笔油水。 怒拍桌案,苏亦彤愤愤不平。“你说说,这都是谁造的谣?朕都这么有钱了,难道还需诓骗他们来赚钱?” 别人不知道她的底细,君陌殇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按她如今的身价计算,她就算不是千万身家,百万身家也总该有的吧!! 美肌小铺的分店都开到其他两国去了,要说富贵,这离国她苏亦彤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百姓愚昧无知,陛下何苦为了这些小事动怒。”君陌殇安慰道:“您还是看开些,莫要气到了自己。” 白他一眼,苏亦彤道:“听说丞相卧病在床多日,朕想趁此机会探一探丞相府的底细,不知你可愿意与朕同去?” “去看他做什么?”君陌殇翻了个白眼。“臣劝陛下切莫因为好奇而被吓死。” “为什么?”一听他这话,苏亦彤就知道有戏。 琉璃年少成名,年仅十八就坐上了太阁首辅丞相之位,虽然在朝中清誉甚好,但在她看来,越是不可能的人就越有可能。 而且,一个人若没有什么手段,是绝对不可能爬上这么高的位置。 “去了您就知道了。”乐呵的咧了咧嘴,君陌殇头也不回。“只希望陛下莫要被丞相的无双容颜给吓到了!!哈……” 无双容颜,还能被吓到?苏亦彤立刻脑补出了一段琉璃丞相在家养病,愈发玉树临风的片段。 擦了擦口水,她拽了风月就往丞相府去。 …… 琉璃自打一月之前莫名其妙的淋了场雨,回家之后就大病了一场,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之前偶尔还能下地走走,可最近几日,他却是连走路都有点艰难。 晌午的日头躁动的厉害,琉璃闲来无事躲在后院乘凉,正闭目养神呢!就听下人说皇上来了。 这么快就来了!!琉璃眉头轻轻蹙了蹙,似是早就猜到她会来。 “丞相当真是好大的架子,”人未到声先至,不男不女的粗狂嗓音中满含责备,从前方的长廊处传来。 如刀削刻画的下颚微扬,琉璃凝眸,眯眼看向来人,却是锋芒暗藏。 “竟……” 咽了口唾沫,苏亦彤还未出口的话尽数卡在喉咙里,就连早早准备好为难琉璃的台词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该死!暗骂一声,她只觉恨铁不成钢。这下好了,台词都没了,她还怎么敲诈。 然而,琉璃却是笑着看她,柔声问道:“难得今日天光炙热,陛下怎有空来臣府上?” 还不是为了捐款一事!苏亦彤抬眼瞪他,兀自压下心头的震惊,在他面前的一方矮石上坐了下来,反问道:“没空就不能来了?” 琉璃噎声:“不是。” “那不就对了。”苏亦彤痞里痞气地白他一眼,“你不是也说了今日天光炙热,朕来乘凉不行吗?” 琉璃:“……” 你见过有乘凉的人还瑟瑟发抖的吗? “不过……”侧过头,苏亦彤打量着他问道:“丞相大人这是得了什么重病,怎么瘦成这幅鬼样子了?” 一时心急口快,话说出口了她才反应过来。“那个……” 脸微微红了红,她不由尴尬道:“朕不是那个意思。” “无妨,臣已经习惯了。”眼底闪过一抹痛色,琉璃轻描淡写道。 “对不起啊……”挠了挠后脑勺,苏亦彤怪不好意思地道:“朕不该说你丑的。” 琉璃:“……” “对了……”台词忘了不说,还拐着弯说人家丑,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好再拐弯抹角。想了想,苏亦彤直接进入主题。 从袖中掏出早就备好的圣旨,她递给面前又黑又瘦病的只剩皮包骨却仍旧不减风姿的男人。道:“呐,这是朕刚拟的旨,你先替朕看看可有何不妥之处……” 她才不会说,她之所以会如此深明大义的拿出圣旨给他看,其实是想炸一炸他的油水。 来时,她还犹豫不决,不过在她入了丞相府之后,她愈发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 单看这院子便不难猜出丞相府富得流油,所以,她的第一个目标,只能是琉璃。 琉璃病了许久,视线有些模糊,拿着圣旨看了好一会,才抬头看苏亦彤,错愕道:“这些都是陛下的想法?” 苏亦彤点了点头。“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琉璃拿着圣旨的手都在颤抖,“没有,陛下说的很好。” 天下万变不离其宗,而民心才是重中之重。 苏亦彤此次幽州之行,不单收了民心,更是向全天下证明,她可以是一个很好的帝王…… 不得不说,幽州瘟疫之事若是交给他来处理,他都不一定能有苏亦彤这般见解。既不劳民伤财,又不用掏空国库, “真的?”桃花眸亮了亮,苏亦彤满是希冀的看向琉璃。 琉璃艰难的点了点头。“嗯。陛下此举定当千古留名。” “嘿嘿……” 狡黠一笑,明媚的阳光落在苏亦彤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琉璃好似生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错觉,他仿佛看到面前言笑晏晏的人从一名男子变成了一名女子,正与他谈情说爱,互诉衷肠。 “你在看什么……”笑着笑着面前的人就没了动静,苏亦彤忍不住凑的近了些,调侃道:“喂!你看得这么认真,该不会是……思春了罢……”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汴州水灾 “咳……”琉璃呛声,黑瘦的脸上一片绯红。 苏亦彤勾唇,“看丞相的样子,难不成是朕猜对了?……” “咳……”琉璃避开视线,“陛下莫要污蔑……” “有什么好污蔑的。”苏亦彤没好气道:“心事都写在连上了,难不成还不让人说?” 琉璃:“……” “罢了。”一把抢回圣旨,苏亦彤道:“既然丞相认可朕的想法,那不如付诸行动罢。”又从袖中掏出了一份名单,她不紧不慢的打开道:“这是百官捐赠银两的数目……” 琉璃茫然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份名单。“陛下地意思是?” 苏亦彤双手抱在胸前,“圣旨你看了,朕的来意你也不难猜到罢?” “恕臣愚钝。”琉璃拱手。 跟她装糊涂。苏亦彤挑眉,直言道:“丞相为百官之首,难道看到这么多官员的名单,不应该也效仿吗?” “哦,明白了。”琉璃恍然大悟。“陛下是想让臣也为这场天灾出一份力?” “嗯。”苏亦彤点头,继而收回名单。接着问道:“那丞相大人想怎么做?” 琉璃唇角微微上扬,眸子里阴鸷的亮光似雨过天晴。“来人……”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人从墙头跳了下来。 “啊……”苏亦彤吓了一跳,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琉璃好笑的看着她。“陛下就这点胆量?” 苏亦彤白他一眼。“还不是你的人隐蔽的太好了……”故作打量的将院中路线准确无误的记入脑海,她干笑道:“不然,就这种小喽啰,朕保证一个可以打十个。” “哦?是吗?”挑了挑眉,琉璃对着那人道:“去取万两白银来……”说完这话,他又侧头看向身后的人。“陛下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一听到万两白银,苏亦彤眼中的光都亮了。她还以为离国只有风飞翼有钱呢!没想到琉璃也是个有钱的主。 领了银子离开,苏亦彤的心底都快乐开了花。万两白银啊,有了丞相这个可靠的人,她又何怕百姓们不踊跃捐款! 空荡的院子里,热风擦着琉璃的脸轻轻拂过,有人跃下墙头,拱手道:“主子,让属下去杀了她?” “此事先不急。”如墨长发在风中飘袂,蜡黄的肤色缓缓下褪,渐渐转变成一张温润如玉的脸。琉璃摆手,问道:“义父那里可传来了什么消息。” “可是……”那人顿了顿,犹豫道:“此次机会千载难逢,还请主子三思。”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引起琉璃的兴趣。 若是时间回到一个月之前,他也许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杀了她。 但现在,他突然又不想这么做了。 比起杀了苏亦彤,他更想看看她会如何处理这天灾人祸,及惨绝人寰的炼狱。 “本宫心意已决,你无需再劝。”琉璃勾唇一笑,如玉容颜美如谪仙,与刚才判若两人。 “可是主子不是一直想杀了那狗皇帝吗?” “是吗?”斜眼看向那人,琉璃道:“可现在本宫又不想杀了。” “为什么?” “你不觉得让她就这么死了,有点太便宜她了吗?”更何况他才刚对她起了点兴趣,又怎么舍得让她去死。 好戏才刚上场,既然暗算了她那么多次也没能要了她的命,他还不如作壁上观,泰然处之。 苏亦彤号召天下百姓募捐善款的圣旨一出,天下百姓哗然。 有质疑的,有问责的,也有相信的…… 但这些,苏亦彤才没放在心上。 全国各地募捐的银两每天都在往都城送,风飞翼虽然富可敌国,但在天灾面前,还是有心无力。 等最后一批药材运到幽州的时候,他便连夜带着云清赶回都城。 风飞翼一走,幽州的主心骨就散了,瘟疫之事便暂时搁置,独留缪神医留守幽州,以备不时之需。 “爷,您这一路马不停蹄的,要不先歇歇……”云清很是担忧的看着面前不发一言的人,小心提议道。 不眠不休的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程,这哪里是在赶路,这分明就是不要命。 “她在等我……”丢下一句,风飞翼翻身上马,俊美无俦的脸上却是愁容遍布,似心有不安。 当初在得知苏亦彤安全抵达都城之时他就应该离开,但云决却突然传来消息,汴州近日异动频频,似又有人暗中布局。 为确保幽州万无一失,以防背后之人趁他不备再出手,他才一直逗留到了现在。 只可惜,他料错了苏亦彤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就在她回城后的第五日,天子为幽州百姓募捐善款之事便已传得人尽皆知。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既喜又惊,恨不得立刻飞回都城,助她一臂之力。 但幽州事态严重,似一直有一双手在暗中操控一切,拖住他的双腿,令他分身不得。 思及此,他又加快了速度。 云清在后头追赶,一双眼疲惫的差点合上。主子啊,您不累,属下累啊,休息一会也好啊。 狠狠一拍大腿,他只好认命地加快了速度。 这日,天还未亮,就有人急匆匆的敲响了怡和殿的大门。 “谁?”揉了揉眼睛,苏亦彤有点想发火。睡个懒觉容易吗?怎么总有人不知死活。 “陛下,不好了。” “不好你大爷……”小声的骂了一句,苏亦彤光着脚就下了榻。 不等她走出屏风,那端殿门就已被风月拉开。 灯火的亮光一下涌了进来,人影连绵不绝,不一会就挤满了怡和殿。 这么大的阵仗?挑了挑眉,苏亦彤站在屏风后,不悦地道:“跟了朕这么久,连轻重都分不清了吗?” 为了能睡个好觉,她都不知道跟这些影卫交代了多少次。 偏生她这话说的一点力度都没有,上一秒刚说完,下一秒就会有人重复。 “陛下……不好了。” “说。”披了件外袍,苏亦彤从屏风后绕到了桌案前,斜眼看向台下众人,眸子里的神色深浅不一。 影卫们知错的低下头,“陛下,汴州出事了……” “什么汴州,不是幽州吗?”苏亦彤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听了影卫这话,悬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气极反笑道:“风飞翼不是还在幽州吗?能出什么事!”伸了个懒腰,她挥手喝道:“退下吧,没事就不要来……” “陛下,是汴州,不是幽州……”有胆大的影卫窘迫道。 “什么。”打了个激灵,苏亦彤立刻清醒了过来。“地图呢,把地图拿来。” “爷,出事了。” 风飞翼才刚回到摄政王府,就被云决拦住了去路。 不悦的皱了皱眉,墨染的眸子里疲惫万分,他问道:“何事。” 云决偷偷看了他一眼。“是汴州。” 云清刚将马安置,听到这话立刻奔了过来。“爷不是让你仔细注意汴州的动静吗?怎么还会出事?” “这……”云决哀怨的看了云清一眼,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说啊。到底出了什么事?”云清急道。 “汴州生了洪灾……” “什么……” 身子晃了晃,风飞翼道:“什么时候的事?” 云决拱手。“半个月之前……” 拳头紧了紧,风飞翼强自镇定道:“为什么消息会传回来的这么晚?” 三日之前云决才让人通传他汴州只是有异动,可等他都城,却是过了半月…… 这也就是说在幽州瘟疫过后,汴州就紧接着出了事。 抿了抿唇,来不及回屋休息,他转身就走。“云决,随本王入宫。” 苏亦彤正为汴州洪灾之事急得跳脚,就听见外头问安的声音不断响起。 “摄政王殿下……” 等到问安的声音近了,苏亦彤才知晓来的人是谁。面上一喜,她提起衣摆就朝殿门跑去。 “去哪里?” 猝不及防的与风飞翼撞了个满怀,苏亦彤的脑子有点懵。“风飞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揉了揉她撞疼的脑袋,风飞翼拉着她就往里走。 云清跟在二人身后,抬眼扫向殿中整齐排列的一众人,不禁暗暗砸了咂舌。怪不得皇上近来做事越发不顾后果,原来是有了可倚靠之人。 “你能回来真的是太好了。”苏亦彤拉着风飞翼的手,感觉从来没有过的心安。 疲惫散了些许,风飞翼垂眸看她。“陛下这般着急寻我,可是也知晓了汴州之事?” “你也知道了。”小脸立刻垮了下去,苏亦彤耸拉着胳膊道:“现在该怎么办?” 瘟疫她尚可利用现代知识助一臂之力,但水灾什么的,她是真没经验。若不是穿越到离国之时,为弄清楚离国的地理位置曾熟记过地图,怕是连汴州是哪里都不知道。 看了眼案上被揉皱的地图,风飞翼道:“此事蹊跷,还需从长计议。” “可是……”苏亦彤急道:“我们等得,汴州百姓等不得啊。” “陛下可知道汴州水灾过去了已有半月之久……” “什么?” “你没听错,本王也是刚得到消息,”风飞翼整理了下地图,指着上面一处四面环水的地方道:“陛下请看这里。” 听了他的话,苏亦彤伸长了脖子往地图上瞅,也未看出其中关键。“看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想都别想 汴州地处偏南,多水环绕,一眼望去,就像是一座荒岛飘浮在水上。 “这……”苏亦彤凑的又近了些。 “汴州偏南,每年夏日多逢雨水,这也无甚可奇的。”风飞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指着地图道:“奇就奇在汴州突生水灾这件事为何会压了半月才传回都城。” 竟然瞒过了他的耳目…… “你的意思是……”苏亦彤抬头看他。“有人刻意为之?” 风飞翼点头。“本王的人早在几日之前就传来汴州有异动的消息,”手指在地图上游离勾勒出一条蜿蜒的曲线。“但汴州发生水灾之事却是在半月之前……” “所以……是有人刻意利用幽州瘟疫的事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苏亦彤跳了起来,“也就是说汴州水灾是人为?” “不错。”风飞翼抿唇,抬眸看向台下整齐排列的影卫,问道:“先说说你们得到的消息?” 若他没有料错,他们知晓的还不及云决的三分之一。 果然,他这话一出,影卫们都同时垂下了眼帘。 苏亦彤也看向了众人。“说。” “陛下,属下收到的消息仅限于汴州水灾,至于其它的……” “什么?”苏亦彤惊恐的睁大了眼,刚刚还对风飞翼的话持有怀疑的她,这会恨不得走过去一人拍上一巴掌。 她这都是做了什么?好不容易从君陌殇那里弄到一批影卫,本想着能暗中搞点小动作。谁曾想还没出手就被风飞翼识破了,现在更好,就连背后之人也知道了她的小动作,那她还费那么大的劲养影卫做什么? “该死。”银牙暗咬,额角的热汗直往下冒。 外头天际泛出一丝天光,将满殿的灯火都比了下去。 苏亦彤急道:“过去了半月,那是不是……”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立刻吩咐道:“快……快把大将军请进宫。” “请他做什么?”风飞翼脸色难看的看了她一眼,刚起的好心情被瞬间打散。 “还能做什么。”白了他一眼,苏亦彤把他往边上推了推,一把揭开地图,提笔就写。 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看起来惨不忍睹,风飞翼看了半晌,终是没有忍住心底的压抑,从后头拥住她,去握她的手。问道:“要写什么?” “呃……”苏亦彤一怔,墨水滴落在宣纸上,将她刚写好的字尽数晕染。 “写什么?”风飞翼将宣纸揭开,袖袍一拂,又是一张宣纸整齐的铺在案上。 苏亦彤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哦,就写汴州水灾之事。” 风飞翼皱眉。“写给谁?” “当然是……”愕然禁声,苏亦彤挠了挠后脑勺,尴尬道:“难道不是该将此事公布天下吗?” 汴州水灾已过半月之余,受难百姓定不在少数,而且按照地图上的划分,说不定河岸一决堤,整个汴州都会成为水上世界。 她现在再派遣钦差前去,定是来不及的,唯一的法子便是用为幽州瘟疫筹集的银两解眼下之急。 只是这么一来,事情就难办了。 同为她的子民,她总不能舍了幽州去保汴州。 可若不这么做,汴州之危便要暂缓。 手顿在半空,两人暧昧的姿势惹得台下的影卫都避开了视线。 “你在想什么?”看出了她面上的纠结,风飞翼握着她的手就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工整的字迹行云流水,一笔落下,宛若游龙。 苏亦彤赞叹之余,下意识地回答道:“还能想什么,当然是汴州水灾之事。” 根据她看电视剧多年得来的经验,估计这会,汴州的难民已经纷纷涌向离国各地了。 就算她派遣钦差大臣前往汴州,也是收效甚微。 “说来听听?”风飞翼心有好奇道。 “你想啊。”察觉到了两人暧昧的姿势,苏亦彤用手肘拱了拱他,道:“汴州水灾过了半月有余,而咱们才刚得到消息,就算此时朕派遣钦差前去赈灾,百姓们心中还是会有怨言。”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朕想想……”搁下笔,苏亦彤果真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陛下。”一旁的风月站不住了,有些担忧地道:“汴州生的虽是水灾,可同幽州也无甚区别啊……” 风飞翼和苏亦彤的视线同时落到了她的身上。“此话怎讲?” “陛下与摄政王殿下不是说了吗?汴州水灾恐是人为,您这会就算派人前往南下,也不过是白费功夫,倒不如……”风月伸手抵着下巴,似小大人般若有所思道:“奴婢虽然年纪小,但也当过难民,依奴婢之见,陛下不如在离汴州最近的城镇开仓放粮,救助遭了难的百姓……” “风月……”苏亦彤的手抖了抖,“你行啊。” 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么好的法子。 来不及拟指,她随手扯下腰间的帝王令,对着一旁偷听的云清道:“云清,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皇上……”云清呆呆的看着又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的帝王令。“怎么又是属下。” 这种难为之事,实在不是他的喜好。 而且,汴州最近的城镇少说也有十几座,他要一座一座的去跑,不把他累死才怪。 愁眉不展的看向自家主子,他求助道:“爷……” “就按陛下说的做。”风飞翼嘴角噙笑,注意力一直都在苏亦彤的身上,哪里还顾得上他。 “可是!”云清欲哭无泪道:“汴州地势宽广,唯恐属下一人前去,双手难顾……” “让云决也去……” “那也只有两个……”云清苦着脸为难地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好嘛,爷为了讨好皇上,也真是舍得下血本。 “那你们也去。”苏亦彤看了眼殿中默不作声的众影卫,“反正养你们也是白养……” 说完这话,她忙提笔飞快的写了几道圣旨,盖上玉玺。 龙飞凤舞“如朕亲临”四个大字瞬时落入众人的眼帘。 苏亦彤道:“呐,拿走,拿走……” 影卫们排着长队领了圣旨,又作难的看向她。“陛下,那开仓放粮之事?” 虽然他们有了圣旨撑腰,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上一走的。 “那你们先等一会。”她撑着下巴扭头看向风飞翼,“粮食归谁管?” “户部。” “你……”随手指了名影卫,苏亦彤道:“马上去把户部尚书请来。” “还有你,把兵部尚书也请来。” “你,把丞相请来……” …… 看着刚刚还拥挤的殿堂转瞬就空无一人,风飞翼抿唇笑道:“请他们入殿,陛下其实不用费这么大功夫。” “什么意思……”苏亦彤趴在桌案上,困得双眼都睁不开。 “宫门口设有钟鼓,若陛下突遇紧急之事,让人敲响,百官自会前来。” 苏亦彤:“那你怎么不早说!” 她口水都干了他才不紧不慢的说这些,不觉得太迟了吗? 风月倒了杯茶递给她,她接过一饮而尽,念叨道:“君陌殇怎么还没来。” 说曹操曹操到,她这话音刚落,便闻君陌殇冷醇中略带调笑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陛下,臣来了……” 一入殿,君陌殇就看到了苏亦彤身后那道身如玉树的颀长身影。 笑容僵在脸上,他没好气道:“风飞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都有好久没见到这人了,猛地看见他,他只觉碍眼的很。 不悦的抿了抿唇,他举步走过来往苏亦彤身旁一站,大有与风飞翼一争高低之势。 “本王……刚回来……”尾音略微拉长,夹着惑人的声线,苏亦彤都快被这声音给软化了,连打了两个寒颤才稳好身形。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陛下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君陌殇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苏亦彤的脸都黑了,话哽在喉咙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风飞翼玩味的看向二人,调侃道:“深更半夜不假,只是不知大将军所言孤男寡女又从何而来?!” 苏亦彤:“……” “没有……没有……”收到苏亦彤快要喷火的视线,他连连摆手:“本将军的意思是别说孤男寡女,就是孤男寡男也不行。”说完,他大步一迈,往二人中间一横,双手叉腰,气势十足的警告风飞翼道:“风飞翼,别以为你是摄政王本将军就不敢拿你怎样,亦彤可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亦彤!叫的可真亲热。风飞翼冷声哼笑,挑眉道:“是吗?” “是。” “你可拉倒吧。”苏亦彤没好气的瞪了眼君陌殇,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滚。” 这都什么活宝,关键时刻净给她添堵。 见君陌殇被苏亦彤如此嫌弃,风飞翼的心情好了点,冷眼扫向几个站在一旁偷笑的影卫。冷声道:“先退下罢……” “是。” 影卫们闷笑不语,忙拱手告退。 君陌殇吃了个闷亏,捂着被踢疼的屁股又围了过来,故作可怜地道:“陛下,您下手也太重了。” 嫌弃的推了推他,苏亦彤正色道:“再用这幅表情就给朕滚回你的将军府。” “陛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君陌殇也不作了,委屈的抿了抿唇,直接进入主题道:“出了何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有何不可 “还说呢!”苏亦彤白他一眼道:“朕让你留守皇宫你就真留守了?都不知道让人去探探外面的消息。” 君陌殇满脸无辜。“陛下,苍天作证,您走之后,丞相告病回家卧榻长眠,臣为处理国事可谓是日夜操劳,尽职尽责……” “切,你有没有尽职尽责朕不知道吗?”翻了个白眼,苏亦彤嫌弃的推了推他。“枉你有百名影卫在手,竟不知作何用。” 拿了地图重新铺好。她道:“呐……刚收到消息,汴州于半月之前生了水灾,至今情况不明……” “怎么会……”君陌殇看向地图,指着其中一处地界道:“汴州与洛邑相连,若是生了水灾不可能没人知晓。会不会是消息有误?有人故意设局?” “不会。”风飞翼睨了他一眼,道:“本王的人传回的消息,绝不会有假。” “你怎么知道不会?”君陌殇没好气的瞪他。“要你的人真那么有用,消息又怎么会到现在才传回都城?” 一句话就把风飞翼堵的禁了声,苏亦彤无语道:“好了,现在不是我们起内讧的时候。” 内讧?谁跟谁起内讧了?他什么时候说过他跟风飞翼是一伙的了?把苏亦彤往身侧拉了拉,他挤眉弄眼道:“陛下,您不是最讨厌风飞翼的吗?” 明明之前还很讨厌啊,这才过了多久就好到一块去了?! 轻咳两声,苏亦彤侧头看了眼风飞翼,又很快的回过头来,揪着他的耳朵小声道:“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朕扒了你的皮!” 她是怀疑风飞翼不假,但都出生入死那么多次了,心里多多少少会对他有点改观,更何况幽州之行,若不是有风飞翼在,她哪能回来的这么快。 君陌殇委屈的抿了抿唇。“不是陛下您说的吗?” “闭嘴。”警告一声,苏亦彤对着风飞翼谄媚的笑了笑。“嘿嘿……” 眼睫颤动,风飞翼看着二人交头接耳,沉默不语。 苏亦彤事先打破沉默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消息已经传回了都城,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还能怎么办……”君陌殇道:“先派钦差前去查探虚实,再进一步……” “不可。”苏亦彤道:“若是先派钦差去往汴州,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半月。若是中途再出个什么好歹,那流离失所的百姓又该如何是好?” “那该怎么办?”君陌殇又重新把问题丢给她。 “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幸好她早有准备,让云清先去了。只是这开仓放粮之事,实在非同小可。 户部尚书姗姗来迟。“微臣见过陛下。” “免了免了。”皱了皱眉,苏亦彤不悦地道:“户部尚书,你立刻去户部查查,国库中尚有余粮多少?” 户部尚书疑惑的抬头。“这……” “让你去就去。” 一声咆哮似震天吼,吓得户部尚书一个哆嗦,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连滚带爬的出了怡和殿。 “是。” 不一会,兵部尚书等人也都到齐了。 风飞翼与君陌殇并列苏亦彤的身侧,缄默不语。 苏亦彤将汴州水灾之事一一道来,一时间,满殿皆惊,刚刚还静寂的朝堂不过片刻就已乱成了一锅粥。 苏亦彤冷眼扫过众人,并没有要出声的打算。 君陌殇有点沉不住气了,忍不住拽了她的袖袍问道:“陛下想怎么做?” 汴州水灾若是人为,不用想便可知背后之人的狼子野心。但这也正是他所害怕的…… 幽州瘟疫查到一半就失了线索,幽州知府范凌虽已经认罪伏法,但背后之人他们却是连面都没见过。 “还能怎么做。”她看向台下的户部侍郎,问道:“户部侍郎,近日你为幽州筹集的善款如何了?” “回陛下。”裴辞忧拱手道:“统共筹集的善款已有三十万两白银。” 他这话一出,立在殿中等候差遣的众位大臣却是长吸了一口气。 三十万两白银啊,朝廷每年征收的赋税都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成果。 “很好。”苏亦彤点点头,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道:“朕现在便封你为钦差大臣,带二十万两白银前往汴州赈灾。” “陛下。”裴辞忧受宠若惊的抬头,不敢置信道:“臣不过一……” 苏亦彤似看出了他眼中的惶恐,扭头看了眼风飞翼,便道:“不用多说,既是朕交给你的差事,你安心去办即可。” 至于朝廷里的老臣,她早就想大换血了。 裴辞忧的背景身世她已经着人查过,身家清明,虽是出自普通百姓,但自小高傲,不喜与人为伍。这也是她为什么会重用他的原因。 朝中老臣大多仗着自己辅佐过先皇,所以从不把她放在眼里。 早些时候,原主性子软弱,善让人拿捏,这些臣子便也愈发胆大妄为起来。不仅收受贿赂,欺压百姓,更是视人命如草芥。 因此,她早就想灭一灭他们的威风了,现在这般,也不过是寻到了合适的时机而已。 “是,臣领命。” 突受重用,裴辞忧略显欣喜若狂,忙躬身作揖,态度虔诚且恭敬。 苏亦彤又转眸看向楮墨,道:“兵部侍郎。” 听到她突然唤自己,楮墨只觉心底“咯噔”一下,一时也没了主意:“陛下。” “幽州瘟疫善后之事就交给你去办吧。”苏亦彤交代道:“汴州水灾之事来的猝不及防,眼下可调用钱财唯有这笔善款,你便带着余下的十万两白银去幽州吧。” 如此一来,救灾赈灾两不误,她也能落得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咧嘴在心底偷乐了一会,却听有人不服道:“陛下,不可。” 苏亦彤冷眼相待,“有何不可?” 眼下,离国两个最有权势的人都站在她的身后,她根本不惧这些虽面带笑容却不无时无刻散发着危险的老臣。 “户部侍郎上任不过三月,阅历学识都不及户部尚书,陛下若将此事交给他去办,万一出了差错又该如何是好……” “是吗?”苏亦彤冷声哼笑:“那依爱卿之见,朕该让何人前去。” “依臣之见,非户部尚书不可。” “徐大人……” 听了他的话,裴辞忧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红着脸就与他辩驳了起来。“下官自认阅历学识远远不及尚书大人,但徐大人这话未免也太过……” “既是有自知之明,又何苦螳臂当车。裴大人莫要以为靠脸就能博得陛下的欢心……” 字里行间,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亦彤那叫一个气啊,心里的火气就跟不要钱似的“蹭蹭”的直往外冒,可不等她开口,一旁的风飞翼就先出了手。 被裴辞忧唤作徐大人的大臣被他一掌拍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徐大人重重撞在廊外的房柱上,震得整座大殿都跟着抖了抖。 “摄政王殿下息怒。” 风飞翼这一发怒,满殿群臣顿时深感不安,顿时吓得跪倒在地,恨不能将各自脑袋都埋进脖子里。 徐大人受伤过重,被人七手八脚的抬出了怡和殿,面相之惨,让人不忍直视。 风飞翼没有苏亦彤那般好说话,抬眸扫了眼众人,清冷的眸子冷若冰霜。 “怎么,陛下的话还比不得本王的话吗?”一撩衣袍便在苏亦彤身侧坐下,冷峻的眉宇间似夹着一股睥睨天下之势,令得殿中众人只觉乌云压顶,黑压压的一片。 晨曦的光亮从殿门外照射进来,风月细心的将殿中烛火熄灭,走到二人身后,小声地提醒道:“陛下,正事要紧。” 苏亦彤还等着风飞翼给那群不知好歹的大臣一个下马威呢!一听见她这话,看好戏的心情立即没了,忙写了圣旨,分别交到了裴辞忧和楮墨的手中。 户部尚书匆匆赶来,急得满头大汗:“陛下……” “可查过了?”苏亦彤坐着没有动。 户部尚书拱手道:“查过了,国库尚有余粮二十万旦,若无异动,可解边疆将士一年的燃眉之急。” 想的还挺长远。苏亦彤赞赏的点了点头,“嗯,还不错,那就先分出五万旦送往汴州罢……” 户部尚书一愣:“陛下,不可……” “为何?” “国库存粮乃国之根本,若是妄动,那离国……” “知道了。”又是没完没了的絮叨,她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好吗?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她道:“那户部尚书大人可知汴州生了水灾?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这……”户部尚书愕然抬头。 “户部尚书若是不信,大可揽了户部侍郎一职,亲自去看个究竟?” “多谢陛下宽宏,只是老臣年事已高,不宜东奔西走。” “你也知道自己年事已高。”苏亦彤气急,抓起案上的奏折就往他脸上扔。“既然如此,还来凑个什么热闹?” “陛下……臣惶恐。”户部尚书慢半拍的躲过,差点被折子砸了脸。 “哼!”轻哼两声,苏亦彤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就骂:“你们也知道惶恐,幽州生了瘟疫,你们不识百姓穷苦安然睡于榻上,不问世事也就罢了。如今汴州水灾,你们又是这样,若何事都要朕亲力亲为,那要你们做什么?离国的江山朕一人守就够了,离国的百姓朕一人护就好了,你们也大可不必再称臣子,直接贬为庶民好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们合作如何 “臣等惶恐……” “惶恐个屁!” 一声怒喝,震耳欲聋。 群臣低下头,静默不语。 苏亦彤脸色铁青,一双眼盯着殿中群臣,只觉心中气愤难平。“真是给你们脸了,自今日起,你们都给朕上街头乞讨去,什么时候攒够了赈灾款,什么时候官复原职。” “是……” 片刻之后,一众大臣灰溜溜的出了怡和殿。 裴辞忧与楮墨等在殿中,苏亦彤缓和了态度吩咐道:“好了,事态紧急,你们还是快点出发吧。” 俗话说,乱世出暴民,对此,苏亦彤深感难安,担心之余又让君陌殇调了五千禁卫军护送。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怡和殿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风飞翼饶有兴致的看向苏亦彤。 “还能怎么办。”举止不雅的挖了挖鼻孔,苏亦彤道:“汴州水灾明摆着就是人为,若先查案,定要耽误灾情,如此,还不如等灾情过后再做定夺。” “那我们就等着?” “当然不能。”苏亦彤站起身,神神秘秘道:“我们还得早做准备。”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忽然看着风飞翼认真地道:“风飞翼,我们合作如何?” 幽州瘟疫刚过,汴州水灾就来势汹汹,这明摆着是背后之人不想让她好过,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不惜以人命作赌,也要让她失了民心。 所以,她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在下一波难民抵达都城之前,就摆平一切事宜。否则,到时难民围城,性质就不一样了。 而在此之前,她必须选择与人合作。 然纵观朝堂,权势滔天者也唯有风飞翼一人,所以,目前除却君陌殇之外也只有他才能助她一臂之力。 “哦。”眉尾轻挑,风飞翼看着她玩味道:“那陛下想要如何合作?” “你想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好。”风飞翼痛快道:“既是如此,希望陛下到时莫要忘了自己的承诺。” 苏亦彤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就算是死朕也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 君陌殇送楮墨与裴辞忧出城,回宫复命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苏亦彤趴在案上处理着刚刚送来的加急奏折,眉头皱了又皱,都快拧成了一团。 温暖的烛光轻轻晃动,带着点夏日的闷热,风月在旁摇扇,双眼困倦的只露出了一条细缝。 “亦彤。” 君陌殇大步迈进怡和殿,俊郎的面容比之白日与风飞翼针锋相对之时柔和了不少。 苏亦彤百忙之中抬眼看他。“送走了?” “嗯,送走了。” 他走到她的身侧,看着她笨拙的握着毛笔批阅奏折时的模样,莫名觉得好笑。 别人失忆暂且记得自己的习性,可面前的人失忆,却是从头变到尾,一点过去的影子也没沾,偏生自己还越看越欢喜。 “那就好。”伸了个懒腰,苏亦彤把笔搁置到一旁,道:“你可派影卫暗中保护他们了?” “没有。”君陌殇摇头,心虚道:“楮墨打小就跟我混迹军中,一身功夫了得,陛下不用担忧他。” “谁说朕担忧他了?”苏亦彤看着他道:“朕说得是户部侍郎。人家好歹是个文官,细皮嫩肉的,总不好弄一身伤回来。” 越听她这话,君陌殇心里越不平衡。 打小跟她青梅竹马的是他,凭什么一个后来者在她的心中都比他重要。不悦的抿了抿唇,他似孩子气地道:“陛下放心,臣定当还您一个完美无缺的户部侍郎。” 苏亦彤听出了他话中的那股酸涩,心底莫名感到别扭。“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叫还朕,这是他应该去做的,” “哼!”君陌殇不买账道:“别以为臣不知道,陛下对户部侍郎有意思。” 也不知道是谁,每次见了人家,眼睛都快移不开了。 “哪有。”轻咳两声,苏亦彤红着脸道:“朕只是觉得他好看而已。” 都说人家好看了,还说对人没心思,鬼才信!!沉了脸,君陌殇黑着脸道:“我也长得好看,怎么就没得陛下青睐。” 那能一样么?苏亦彤翻了个白眼,收了奏折就往屏风走。“天色不早了,大将军还是早点回府罢。” 为了汴州水灾之事操劳了一天,她只想抱着被子好好睡一觉。 “好吧,那你早点睡。” 不情不愿的拱手告辞,君陌殇一步三回头,始终不相信苏亦彤就这么放他离开。 “哦,对了。” 听见声音,君陌殇步子一顿,立即转过身来,满脸喜色道:“亦彤是不是舍不得我走了。” 话语间的亲昵,直听得苏亦彤内心一阵翻涌,“不是……”转过身来,她道:“记得派几个影卫追上户部侍郎,让他们暗中保护他。” “是。” 闹了个没脾气,君陌殇情绪低落的出了宫,抬步就往影阁去。 自从来往皇宫的密道开通之后,君陌殇也就遵从了苏亦彤的意思,在都城较偏僻的地方花重金买了一座荒废的旧楼,重新装饰过后便用作影卫们传达消息和收集情报的地方。 影阁内光线暗淡,君陌殇瞅着密室中堆了厚厚一沓的密报,不由长叹一声,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案上摆放的大都是苏亦彤远在幽州之时,影卫们查背后之人顺藤摸瓜查到的关于朝中官员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的证据。他本想着等她回了都城之后,再将这些东西亲手交给她。 但现在看来,汴州的事远比这个还要重要。 哀怨的看了桌案上摆满的密报一眼,他吩咐道:“先把这些证据都收起来吧。”反正现在又用不到,放在显眼的地方只会让他感觉到窝火。 “是。” 立刻有影卫从门外进来,收了密报就往外走。 君陌殇迟疑不决,默了半晌,终是妥协道:“从你们之间挑选上十名功夫较好的影卫即刻跟上赶赴汴州的户部侍郎,暗中保护好他。” “是……” 第二日一早,苏亦彤就出宫了。 晨光微曦,拥挤的街道上叫卖声络绎不绝,苏亦彤熟门熟路的去了趟美肌小铺,看了下店铺的近况,紧接着就去了摄政王府。 近来瘟疫的传言闹的凶,汴州水灾之事传回都城才不过一日,就在百姓中沸沸腾腾传扬开了,苏亦彤路过街井小巷的时候,还可听见百姓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哎!你们说今年是不是天灾之年啊……幽州瘟疫刚过,汴州就又生了水灾,若是再出个什么事,那咱们离国可就不攻自破了。” “嘘!你别瞎说,没瞧见陛下正在想法子吗?更何况我们离国不是还有摄政王殿下吗?怕什么。” “切,她能想什么法子,还不是搜刮民脂民膏。听说这几日募捐的善款都达数十万了……” “听说昨晚陛下就派人带着募捐的善款赈灾去了。” “赈灾有什么用,若是陛下自导自演,半路上让人来出盗匪抢钱的戏码呢!钱还不是回了她自己的腰包……” 苏亦彤躲在墙角偷听了半天,一听到这话,立刻气得炸毛,跳出来就骂:“放你们的狗屁,皇上那么英明神武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你们说的那种宵小之辈,况且她可是个好皇帝,你们莫要胡说。” 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几人齐齐回过头来看她,莫名其妙道:“说得又不是你。” “你们……”苏亦彤无语凝噎,刚刚还暴涨的气势一下子就灭了。“真是忘恩负义的一群家伙。” 丢下一句,她转身就走。 那几人朝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这人有病吧,说的又不是她,发那么大的火干嘛……” 摄政王府。 风飞翼刚出府门正要上马车,远远就瞧见一个熟系的身影朝这边走了来。 失魂落魄的样子似是受了严重的打击,肩膀一下耸拉下去,提不起半点精神。 下意识地收回步子,他眯眼看向来人,对着身旁的云决吩咐道:“今日不出府门了,把马车拉走。” “爷,您不是还要进宫……”眼角余光暼到一道熟系的身影,云决顿时住了口,牵了马就往马厩走。 “不是说好今日等本王进宫的吗?怎的还出宫了?”风飞翼看向来人,墨染的眸子里似被温柔填满,柔的能化出水来。 苏亦彤扁扁嘴,“怎么,你不入宫,朕还不能出宫了?” 不知怎的,自打听了那群百姓的妄议之后,她的好心情就彻底提不起来了,特别是一见到风飞翼,她竟莫名想哭。 吸了吸鼻子,眼圈都红了。 风飞翼皱眉,“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撇撇嘴,苏亦彤张开胳膊就拥住他,也不管是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脑袋埋进他的怀中,“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你……”风飞翼急了,双手顿在半空,不知该往哪里放。“别哭啊……” 然而,他越是心急,怀里的人哭的就越是厉害。 云决拴了马过来,惊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跳了出来。 他没看错吧,他家主子,堂堂摄政王殿下竟然真的跟皇帝陛下有染…… 而且,看二人这抱的姿势,竟是丝毫没有要避讳他们这些下属的意思。 云决看得正入神呢!便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扫射过来。 “爷……”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还没来得及溜,就听见自家主子那寡淡的音调传了过来,“你若是太闲,可以去涮马厩。” 第一百二十章 你在怕朕 一炷香之后,云决与一众府卫立在后院门口双眼定定地盯着前方臭味熏天的马厩大眼瞪小眼,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苏亦彤在风飞翼怀里胡乱蹭着,也不管自己的举止是不是不够文雅,一把鼻涕一把泪糊的到处都是。 胸前的衣襟湿了大半,风飞翼不禁皱眉,嫌恶的看着那只还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的手,脸都黑了。 “哭够了?” 过了一会儿,风飞翼的耐心被磨的差不多了,拉着她就往府里走。 诚如苏亦彤所见,刚才被无端牵连的府卫们都被打发到后院涮马厩去了,这会,偌大的府宅里空空如也,独留几名洒扫的仆役在角落里忙忙碌碌,迟迟不敢往这边靠近。 “喝杯茶,润润喉咙。” 把人带到自己的寝殿,风飞翼理智尚存的倒了杯茶递过去。 苏亦彤眼眶通红,可怜巴巴的望了面前的人一眼,接过茶就仰头喝完。 见她这模样,风飞翼心底压着的怒气顷刻烟消云散,“你等会儿。” 说完这话,他随手脱了外袍,侧头便往门外喊:“来人,把这袍子拿去扔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仆役小跑着进来,捡起地上的袍子,点头哈腰的朝苏亦彤行了个见面礼,转身就走。 “有必要这么嫌弃吗?”苏亦彤抿抿唇,看着那个消失在屏风后的墨色身影,只觉心底闷得慌。 风飞翼换好衣服出来,就见她百无聊奈的趴在桌上,连连打着瞌睡,似是没有睡醒。 他走过去,手里拿了件外袍替她披上,问道:“怎的这么早就出宫了?” “还不是因为汴州的事。”她坐直了身子,道:“刚才经过街头,无意间听到百姓们对朕的诋毁,所以……” “所以陛下觉得委屈?” “嗯。”苏亦彤摇摇头。“倒是不委屈,就是觉得难过。” 轻轻叹息一声,她侧头看向风飞翼道:“摄政王,要不你再陪朕去汴州走一趟罢?” “陛下和本王都走了,那都城怎么办?”风飞翼斜眼看她,“更何况,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刚从幽州回来,就又要走,就不担心朝堂不稳,有乱臣贼子趁机生事么?” “不是还有大将军吗?”起身倒了杯茶抿了一口,苏亦彤说得云淡风轻。“而且,还有丞相,有他们两个在,朕何愁国事无人打理。” “听闻丞相病重,身体尚未好转。”风飞翼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陛下可知?” “知道啊。”苏亦彤点点头,一脸天真无害道:“朕回来的时候还去看过他,能吃能喝能睡,身子骨还挺硬朗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脑中忽然划过琉璃瘦骨嶙峋,形如枯槁的那张脸。当真是可怕之至。 “陛下在想什么?”一道魅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亦彤突然回神,看向风飞翼的时候,心底竟多了几分心虚。 “没什么,没什么,”摇摇头,她连忙起身道:“那个……朕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哦,对了,你晚些时候再入宫。” 出了摄政王府苏亦彤就直奔丞相府,风飞翼眸光阴鸷的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立刻让人去唤了云决来。 顶着一身臭味回了正厅,云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爷……” “臭……”风飞翼抬袖掩鼻,制止他道:“别进来。” “是……” 脸色阴郁的抿了抿唇,风飞翼面无表情道:“去丞相府看看皇上做什么去了……” 云决:“……” 他这臭味熏天的就这么去真的好吗?确定不会被丞相府的府卫赶出来。 风飞翼睨他一眼,似看穿了他的心思,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本王有说让你这个样子去吗?” 执起案上的茶盏就扔了过去,云决忙闪身躲开,拱手告辞。 匆忙洗了个冷水澡,换了身衣服,云决就朝着丞相府飞奔而去。 几日不见,琉璃的面色看起来好了不少。苏亦彤端正坐于丞相府大厅的主位上,看着一旁坐在轮椅上称病的某人,嘴角抽了又抽。 “听闻汴州生了水灾,陛下此来是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消息倒还灵通地很。抿抿唇,苏亦彤看着他道:“丞相看起来也不像是久病于榻的人呀! “呃……”琉璃微微一噎。“陛下说笑了,臣的病这两日才刚有起色。” “是吗?”眉尾轻挑,苏亦彤略微思索道:“既然丞相的病情有所好转,那朕也就不废话了。” 故作姿态的理了理生了褶皱的袖袍,苏亦彤一双眼都落在了外袍上精心绣出的花样上,螓首半垂道:“朕准备与摄政王去一趟汴州,朕这一走,朝中之事就再无人打理,所以想请丞相暂时一解燃眉之急。” 君陌殇与琉璃不同,琉璃是文官,对朝堂之事多有了解,又善于谋略,她这一走,空荡的朝堂便还有主事之人。而君陌殇是武官,若让他行兵布阵绝对是一个顶十个,可让他久居于朝堂,处理朝政,那无异于笼中一只被折了翅膀的鸟。空有抱负而不能大展宏图。 思及此,她眉间的愁云顿时拢了上来,似是多日未曾好好安眠。 “可是臣的病……”琉璃犹豫了。 “你放心,朕会看病。”苏亦彤走到他的身前,凑近瞪着一双眼盯着他看了又看,半晌才道:“看不出来有病啊,莫不是装的……” “陛下说笑了,”琉璃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道:“臣重病在身,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陛下莫要玩笑。” “没有开玩笑啊。” 苏亦彤天真无害的捏了捏他的脸。无辜道:“瞧这皮肤光滑细嫩的,哪里有病人的样子,” 琉璃:“……” 半柱香之后,苏亦彤咧着嘴美滋滋的出了丞相府。 丞相府与摄政王府相距甚远,云决的轻功虽然不错,但等他赶到的时候,那一袭白衣已经消失在了丞相府门前。 悲叹一声,他尤为懊恼地自言自语道:“早知道就不洗澡了……” 这下好了,主子交代的任务没完成,回去少不得又要挨罚。 “主子,您为什么要答应她留下来。” 丞相府大厅。 一名着黑色紧身长衫的少年抱剑而立,微凛的眉眼似夹了几分戾气,字里行间,尽是掩不住的杀气。 “就是想看看她要做什么。”兀自站起身来,琉璃枯瘦的面容一瞬恢复如常。 “可是,您不是一直都盼着她早点死吗?” 主子近来做的事可真奇怪,不仅违背自己的意愿,而且还弃了对那人的杀心,一本正经的待在府中养起伤来。 “你懂什么。”斜他一眼,琉璃唇角微勾道:“本宫只是太久没有遇到对手了,所以……想看一看她苏亦彤究竟会为了离国百姓做到哪一步。” 幽州之时,她舍身为己,换得民心。 然,纵是她揽了天下民心又如何,汴州水灾一起,就算她是天神降世,恐也难逃“德不配位”四个字。 而且,风飞翼伴她身侧,二人的流言蜚语早已在民间广为流传,所以,如今的离国只要再起一阵风,乱世必起。 而他,就是那阵猛烈的风,风起,誓要风云变幻,改朝换代。 “可是……”少年张了张嘴,又道:“万一生了变故怎么办。” “变故……”琉璃冷嗤两声,“就算是生了变故又如何,以本宫现在的实力,就算与风飞翼交手,也未必会落得下风。” “可主子似乎忘了,离国还有大将军君陌殇。” “是啊,还有个大将军。”琉璃略微沉吟。“怎么把他给忘了。” 少年适时出声。“大将军与皇上青梅竹马,情意不比常人,如今还有个摄政王……主子,我们的路好像越来越难走了。” “是啊,越来越难走了。”琉璃眺目远望,喃喃道:“你去跟义父说一声,苏亦彤一走,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是。” 本以为解决了朝堂之事就可以暂时放松一下,可苏亦彤回到怡和殿,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又有急报传来。 “陛下,洛邑急报。” “洛邑。”苏亦彤皱眉,听着这两个陌生的字眼,隐隐觉得熟系。仔细想了一会,她这才想起昨晚君陌殇还跟她提过这个地方来着。 可……好端端的,洛邑怎么会平白出事。 “何事。” 送信的士兵是个又高又瘦的少年,一张脸黑的跟煤球一样,嘴巴一张,就露出一口大白牙,很是讨喜。苏亦彤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吐出一句与不着边际的话。“你是非洲来的吧?” “陛下……”少年身上的铠甲又破又烂,一身的尘土气,明显是赶了多日的路所导致。听了她这话,不由有些茫然地问道:“非洲是哪里?” “噗……”一个没忍住,苏亦彤笑出了声。“没…没…朕跟你开玩笑的。” 少年轻轻“哦”了一声,似是第一次面见天颜,吓得浑身都在打颤。 苏亦彤瞧着他这幅胆小生怯的模样,不由感到好笑。“你在怕朕?” 她这话一出,少年干脆不说话了,紧抿着唇,大有慷慨赴死之势。 “哎!罢了,罢了,不逗你玩了。”摆摆手,苏亦彤意兴阑珊,恢复正经道:“说吧,洛邑到底出了什么事?” 少年偷偷抬眼,小声答道:“洛邑生了旱灾。”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本王很满意 “什么……”苏亦彤惊得站了起来。 少年道:“就在半月之前……” 半月之前……沉思片刻,苏亦彤桃花眸一凝,再也静不下心来,扯着嗓子就冲殿外喊。“来人,来人,快把摄政王和大将军请进宫。” 君陌殇和摄政王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惊,连排场也不要了,骑了马就往皇宫奔来。 苏亦彤急的额上热汗直流,任凭风月在旁怎么煽扇子,周围的风也还是热的。 “怎的还不来……” 双眼都快把门给望穿了,也不见那熟悉的两道身影,苏亦彤恨不得立刻飞身出宫,一人拽一个耳朵,把他们拎进宫来。 “出了什么事?” 就在她焦虑的这会,一道声音忽然在殿门外响起。她抬眸去看,便见风飞翼和君陌殇两人一前一后入了殿,模样好不狼狈。 微微错愕,苏亦彤几步走到两人的身前,拉起两个人的手就道:“不好了,洛邑出事了。” “什么……” 风飞翼与君陌殇同时震惊的看向她。 苏亦彤点头,神情严肃道:“你们没有听错,洛邑出事了。” 洛邑水坝与汴州水坝相连,两地相隔距离也不过百里。半月之前,洛邑突逢大雨,遇水屯集,从而冲垮了堤坝,导致四面环水位于下游的汴州遭了殃。 洛邑也并没有因此好到哪里去。彼时正值夏日,偏南地区少雨水,多干旱。长河一朝决堤,河水东流。洛邑一夜之间,大雨止停,绵延百里的河水干枯成荒漠,日日饱受烈阳炙烤。 刚开始的时候,百姓们仗着家中水量充足还不以为意,直到十天之后,汴州的百姓光脚踏过长河来到了洛邑,地里的庄稼尽数枯死,洛邑的百姓才知是大旱来临,这才闹到了洛邑的知府衙门。 “所以说,汴州水灾之事有可能真是个意外,而不是人为?”君陌殇摸着下巴思考,低声道。 “不可能……”苏亦彤一口就否定了他的想法。“若是汴州水灾之事不是人为,又怎会拖到了半月之后才上报都城?” “若是有人刻意阻拦呢?” “不可……” “您想想,洛邑河水决堤导致汴州被淹,如此重大之事,就算汴州没人上报,洛邑知府也会赶在第一时间送信回都城……”君陌殇接着道:“可不论是洛邑还是汴州,都有我们安排的眼线驻留,就算洛邑与汴州知府都不上报,我们的人也该得到了消息。依我看,灾情是真,应是有人暗中阻拦,故意挑起民怨,引发百姓对陛下的不满。” 风飞翼不满瞪他。“大将军倒是知道的挺多?” “那是自然。”君陌殇自豪的扬长了下巴,得意道:“也不看看本将军是谁……” “所以呢?”苏亦彤没好气的瞪他。 “所以……”君陌殇挠了挠头,放软了声音,嘿嘿笑道:“陛下想怎么办?” “滚……”苏亦彤抬腿就踹了他一脚,气不打一处来,“别让我再见到你。” 君陌殇:“……”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陛下朝中可有有用之人?”风飞翼睨了眼愁眉苦脸的君陌殇,莫名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没有。”苏亦彤摇摇头,垂眸喃喃道:“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换血呢!上哪里找能用的人。” 仅有的户部侍郎和兵部侍郎都被她打发走了,她还能上哪里找人。而且找别的人她也不放心啊,万一半路上给整出个贪官来,她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那本王呢?!”风飞翼挑眉看她,微勾的唇角夹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你呀!”苏亦彤睨了他一眼。“朕也没说要让你置身事外啊。” 三人又商议了片刻,苏亦彤果决道:“要不,让左隶去当这个钦差?” 她说这话的时候,君陌殇在旁一直朝她翻白眼,苏亦彤嘴角抽了抽,很不给面子地道:“君陌殇,你抽什么疯啊,该不会是傻了吧。” 轻咳两声,君陌殇腿一软,差点倒了下去。风飞翼一掌推开他,笑道:“陛下这话就错了,以大将军的聪明,就算是疯了也绝不会傻了……” 君陌殇:“……” 疯和傻有区别吗? “好了。”摆摆手,苏亦彤道:“君陌殇,左隶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安排吧。” 见她这般不懂变通,君陌殇不由头疼的扶额道:“陛下,您难道忘了左隶是何人了吗?” 一个本该已经死了的死人突然重见天日,还领了钦差的职位,这要是被朝中大臣知晓,说不定灾情的事情还没解决呢!朝中的大臣就先掀起风浪了。 “他不就是……”苏亦彤忽然禁声,看着风飞翼眨了眨眼,笑道:“朕刚刚说了什么,摄政王应该没有听见吧?” “陛下觉得呢?”风飞翼也不装糊涂了,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直言道:“左隶的事情,本王都知道,陛下与大将军不妨有话直说,不必藏着掖着。” “原来……”苏亦彤兀自咽了口唾沫,打着哈哈笑问道:“摄政王早就知道了啊……” “嗯。”风飞翼点头,似不甚在意地道:“不过也还好,知道的并不算多,只是恰巧知道陛下造了地宫,挖了地道……”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看向面前的人道:“可要本王再说下去?” 苏亦彤:“……” 话都被他说完了,她还能说什么!! “知道就知道了,有什么好了不起的。”她是皇帝,有点隐私不是很正常吗?不悦的抿了抿唇,她嘀咕道:“大不了以后什么都不做……” “嗯,”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还是很快的被风飞翼捕捉到了。满意的勾了勾唇,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不错,本王很满意。” 就洛邑旱灾一事,三人各持己见,吵了一个时辰才让人将左隶接近了宫,等候吩咐。 黄昏的时候,苏亦彤又召了群臣进宫,说了洛邑突生旱灾之事。 但显然,大臣们养尊处优惯了,既不愿当出头鸟,也不愿做那个吃苦人,在苏亦彤提到要选钦差前去赈灾的时候,满殿大臣却是没有一个哼声的。 苏亦彤心里憋着气,看了他们好半天,终是怒道:“朕让你们去乞讨要的饭钱呢?!” 她不说这个还好,她一说这个,大臣们只觉心里苦不堪言。 他们有的平时嚣张跋扈,欺压百姓惯了,早就成了百姓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上街要饭不到一个时辰,就被街头的百姓拿着菜刀追,好不容易逃回府,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哪里还敢出门。 眼下听她提起,一个个都恨不得将自己受过的憋屈变成苦水倒出来。 “怎么,都成哑巴了?” 声音提高了两个分贝,苏亦彤的眸子里闪过狡黠的光。风飞翼说得不错,只要能拽住这些人的小尾巴,就是她得寸进尺的时候。 得意的勾了勾唇,她刻意压低了声音,“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君陌殇一本正经的站在她的身后,听得她恐吓人的话,好几次都差点笑出声来。倒是风飞翼比较沉得住气,从大臣们入殿的那一刻起,就躲进了屏风后面,坐着一动不动。 “臣等惶恐……” “惶恐个屁,一天天的就知道惶恐,看着你们都觉闹心。”摆摆手,她皱眉道:“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当这个钦差,那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了。” 说完这话,她便冲殿外喊道:“把人带进来。” 把人带进来,什么人?大臣们都好奇的把视线投向了门口。 然而,在那道身影迈入殿门的那一刻,殿中有识得的人立刻惊讶的张大了嘴,一拂袖袍就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不可。” 苏亦彤掀了掀眼皮,并没有要搭理他们的意思,如是道:“呐……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朕刚封的钦差大臣,名为黎枢。” 黎枢……兵部尚书眯眼看了过来,总觉得这人与之前的兵部侍郎像是同一个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朝身旁的一人递了个眼神过去,便见那人立刻走到殿中,拱手道:“陛下,微臣认得此人,” “哦?说来听听。”挑了挑眉,苏亦彤似笑非笑的睨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那大臣严肃道:“陛下虽忘了他,可微臣却记得很清楚,去年年末,此人乃是由陛下亲自下令处死的。” “是吗?”执起桌上空着的杯盏,拿在手中把玩片刻,苏亦彤勾唇道:“爱卿也说了,那人是朕亲自下令处死的,既然都成了死人,又怎么会活过来,听爱卿话中的意思,难道是怀疑朕动了什么手脚不成?” “臣不敢。”她这话一出,那人吓得立刻跪倒在地。 “不敢吗?”苏亦彤淡淡抬眸,继而怒摔杯盏道:“朕看你们敢的很。” “陛下……”大臣们齐齐下跪。 “刚刚不是还有话说吗?继续说啊。”苏亦彤冷眼看着众人,冷嘲热讽道:“朕给你们机会,你们非说自己身子不适,年事已高,不宜出门。朕选了人,你们又说他是身负罪孽的已死之人,既然如此,朕倒想问问,你们从何断定他是你们口中的那个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风飞翼,我想家了 天色擦黑,都城皇宫灯火通明,苏亦彤与满殿朝臣议事,意见难达一致,从而导致殿堂乱成了一团。 而在都城的另一座高墙大院里,却是一片静寂。 窗前,风影拂动,月白的身影依窗负手而立,深邃的眸子犹如井底寒潭一眼望不到尽头般,遥遥望向天际,似在深思熟虑着什么。 屋子里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就好似渡上了一层洁白的光晕,缥缈似仙,如月下仙人。 “主子,消息已经传回来了,” 忽然,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微微侧头问道:“宫里可传回了什么消息?” “没有……”那人摇头,继而道:“不过主子放心,洛邑旱灾一起,相信宫里的那人很快就会做出抉择,您不会等的太久。” “是啊,”收回视线,倚窗而立的那人渐渐露出了他那张隐在黑暗中一半明一半暗的脸,温润如玉,却又疏离淡漠,似仙似魔。正是装病在家刚拒绝入宫商议要事的丞相琉璃。只听他喃喃道:“不用等的太久……”因为他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 他本为前朝太子,是百官及百姓眼中的天之骄子,三岁便能吟诗作赋,早早就登了太子之位。他以为,他这一生不会平凡,却未曾想就在他五岁那年,尚还是前朝大将军的苏长清会带着数万兵马踏平皇宫,一刀就砍下了他父皇的头颅,李代桃僵,登上了那九五之尊的位子。 而他因被前朝大臣偷梁换柱才得以侥幸逃出了那座金玉满堂的皇宫,却也从此只得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用十三年来布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成功的局。 十三年了,他好不容易熬过了十三年,熬到苏长清病逝,熬到他那个无用的儿子登基,本以为可以速战速决,一举夺下他的皇位,却没想到终是棋差一招,将风飞翼错漏了在外。 不过,这都不要紧,因为他有足够的耐心。 十三年的忍辱负重,他相信上天不会亏待于他。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苏亦彤失忆之后会像是变了一个人,所以,他不能再等。 幽州瘟疫,汴州水灾,洛邑旱灾……局他已布好,只待苏亦彤与风飞翼入局,他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思及此,他吩咐道:“让人看好宫门,一旦有动静立刻回禀。” “是。” 夜色无边,一轮圆月高挂虚空,却显冷寂。 苏亦彤连下三道圣旨,第一道让大将军君陌殇和琉璃丞相监国,第二道,让文武百官上街乞讨,为民祈福,第三道命黎枢为钦差大臣,押送粮食立刻赶赴洛邑。 圣旨一下达,满殿大臣皆惊,还不及他们消化掉这个消息,苏亦彤便让人扒了他们身上的官服,赶出了皇宫,并派人严加看守,若有不领命者,可先斩后奏。 君陌殇临危受命,再次被困在了皇宫的深宫大院里,而满腹委屈。 “亦彤,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大臣都被赶出了宫,风飞翼正准备打道回府准备连夜出城的事呢!就见君陌殇拉着苏亦彤的袖子开始不要脸了。 “不行。”苏亦彤断然拒绝。 “为什么?”君陌殇不解。 “摄政王陪朕去就行了,你去凑什么热闹。”翻了个白眼,苏亦彤逐字逐句道:“而且离国都城少了谁都可以,唯独你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是护国大将军啊……” “这跟本将军随你去洛邑有什么关系?” “嗯。”苏亦彤思考了片刻,答道:“其实也没多大的关系,只是觉得你守都城守得久了,处理起公务会得心应手些……” 就这些?!看了看面前的人,君陌殇只觉心口堵得厉害。 风飞翼走过来往他面前一挡,“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大将军可以走了。” “不走又怎样。”抬眼瞪他,君陌殇刚想耍一耍威风,却在视线触到苏亦彤那张黑云遍布的脸时,只得服软道:“那好吧,我等着你回来。” 他满心不舍的松开她的袖袍,挥手道:“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事出突然,左隶领了黎枢的名头,带着五千兵马,数万粮食连夜出了都城。 当然,光有这些准备,苏亦彤还觉得远远不够,临近出城前,她又下达了几道圣旨,以防汴州与洛邑的难民逃到了其他城而无落脚之地。 “陛下,您也带上我吧。” 苏亦彤刚把捆好的包袱搁在肩上,就见风月拽着她的袖子,正抬头看她,一双大眼中泪眼朦胧,似是舍不得跟她分开。 “朕也想带上你啊,”一见她哭,苏亦彤的心就软了,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她不禁蹲下身来,与她目光相对道:“可是此去凶险万分,生死尤为可知,朕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虽然她已经知晓了风月的身世,可于她而言,风月还只是一个孩子,既是孩子就该有她的童真。至于前朝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想管,也不想知道,但风月是前朝先太子最后的血脉,她却是不能让这血脉断了。 “可是……”风月抹了把眼泪,道:“陛下都走了,那风月该怎么办?” “不是还有大将军吗?”苏亦彤捏了捏她这段时日养回来的肉嘟嘟的脸哄道:“好啦,别哭了。瞧把你这小脸哭的,多让人心疼啊。” “可是我想跟陛下一起走。” “哎……”长叹一声,苏亦彤愁眉苦脸道:“朕也想让你去,但你一不会武功,二又不会保护自己,万一半路遇到危险了怎么办?到时候你是想让朕保护你,还是你保护朕啊?” “可是……”风月垂着脑袋,干脆不说话了。 “没有什么可是。”苏亦彤揉了揉脑袋,笑道:“你要是真的想去,那就先学好武功,等功夫好了,朕出门再带着你好不好?” “真的?”风月闻言一喜。 “真的。”苏亦彤点头。“大将军就是个很不错的高手,等朕走后,你就让他来教你。” “好。” 就这样,君陌殇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苏亦彤给卖了。 洛邑比幽州的路程要远上不少,加之情况紧急,故而,苏亦彤也没多再拖延,哄了风月几句,等她不哭了,她背着包袱就出了宫。 风飞翼候在宫门口,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拳头是紧了又紧,就差没有亲自下车进去拿人了。 云决也等得不耐烦了。“爷,要不我们还是不去了吧?” 此去甚远,路上危机重重,若再遇杀手,流民,怕是就没那么简单了。 “你去吗?” 风飞翼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不去。”坐在车辕上的云决连连摇头。 “那好。”风飞翼抿唇道:“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本王一路走去洛邑。” 云决:“……” “哎?你在想什么呢?” 苏亦彤刚出宫门就看到了云决,笑着走过来同他打招呼,却见他满脸惊愕,似是在想着些什么。 “陛下。”这下云决学乖了,刚反应过来就跳下马车拱手行礼。 “你……”苏亦彤边往车上爬边道:“你怎么变得这么客气?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云决:“……” 客气也有错吗? 云决心里虽然对苏亦彤极度不满,但接连在这件事上吃过亏之后,他也看明白了,但凡是有皇上在的地方,他也就从自家主子的心里从一品高手护卫变成了一根草,而且是最不值钱,扔在路边都没人要的那种。 “走吧。” 马车缓缓行驶,苏亦彤放下包裹,打了个呵欠有些疲惫道:“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昨晚没休息好?”风飞翼把她的包裹放到了角落里。 “算是吧。”苏亦彤点头。“汴州水灾的事闹得,哪里能休息好。” “那你睡吧……” 月朗星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色中尤为刺耳。 苏亦彤趴在长椅上呼呼大睡,却是在马车出城的那一刻又很快的清醒了过来。 夜间的风有点热,耳畔不断有蚊子的嗡鸣声传来,苏亦彤仅有的睡意也被吵没了,干脆坐起身来,掀开窗帘就往外探出了头。 彼时出城不过三里,回头望去,还可见挂在城墙上的大红灯笼,和那徐徐燃烧的火把。 眸光一瞬暗淡了下去,她又很快坐回了车里,面露失落,神情恍惚的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怎么不睡了?” 车厢的空间很大,两人虽面对面坐着,但风飞翼还是感受到了围绕在她周身那股突然躁动的气息。 “睡不着了。”苏亦彤摇头,抬眸看向那不时被风掀起的车帘,心里忽觉怅然若失。 刚刚扭头去看都城城门的那一刻,她好似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就好像都城真的成了她的家,而她也真真正正的成了一个古代人。 当那个念头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怕的,她怕等自己适应了这个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之位时,她会突然跌落云端。她更怕自己费劲心思到头来却只是黄粱一梦,终得一场空。 “在想什么?”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动,风飞翼的心也跟着紧紧揪了起来。 “风飞翼,我想家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朕有什么值得你好图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风飞翼心底所有的柔情都化作了一滩水,因为他察觉到了面前的人好似正在一点一点收敛自己的锋芒,开始接近他,信任他。 但是她的话却让他感到不解,抿了抿唇,他侧头朝外低声吩咐道:“云决,打道回府。” “你干嘛?”苏亦彤回过神来,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你不是说想家了吗?我们这就回去。” 风飞翼的声音低沉魔魅甚是好听,但苏亦彤的关注点却像是不在他的声音上。 风声霎霎,车上的窗帘被风卷起,月光从细缝中投射进来落在二人的身上,宛如一对璧人,苏亦彤抬眸看他,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朕什么时候说要回去了。”说完这话,她又轻轻念叨了一声。“再说了,朕又没说朕想的是都城。” 她只是来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太久,有点想家了而已。 再说了此家非彼家,就算重回都城也找不到她想要的熟悉感,更何况,那里从始至终都不是她的家。 虽然穿越之后她总把自己当一个古人对待,可终究她不是古人,她只是一个灵魂的穿越者,不论习惯与否,这里永远不会是她的落叶归根之地。 “爷,那我们还要不要会都城。” 两人的对话陆陆续续的从车里传了出来,云决坐在外头的车辕上,牵着缰绳的手停了下来。 苏亦彤道:“不用回了,我们继续赶路。” “是。” 丞相府。 “主子,他们已经连夜离开了都城。” 一盏青灯在窗前轻轻摇曳,琉璃隔窗望月,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坛酒,已喝得醉眼朦胧。 “已经走了吗?”他抬起头来,茫然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清明,但又很快的转为迷离。 “是,已经走了,” 来人拱手站在门外,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嗯,”琉璃点点头。“我们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天子与摄政王同时出城,这可是他筹谋的好机会,只是他这会喝得醉醺醺的,头疼的厉害,只说了一句话便醉的趴倒在窗前的桌案上,提不起精神来。 门外待命的人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主子,那我们要不要····”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小声问道。 “不用。”摆摆手,琉璃的神思恢复了些,他道:“派些人拦拦他们便好,不用太过刻意·····” “可是····” “可是什么啊可是,让你去就去。”不耐的挥了挥手,琉璃捞起面前的酒坛就喝了一大口。 “是。” 门外的人转身离开,琉璃又道:“等一下。” 那人步子一顿,“爷····” “宫里可有什么动作,”坐直身子,琉璃眼里的醉意退了些。 “陛下出宫前一共下了三道圣旨。” “哦,说的什么?” “一道让您与大将军监国,一道让百官上街乞讨,还有一道····”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陛下黄昏的时候曾召了一人进宫,说是名为黎枢,可那人却与去年年末被您处死的那兵部侍郎长的很像,属下怀疑他们是同一个人。” 聊了几句,琉璃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你见过他了?” “见过了。” “除了长得像,还是·····”原本就是同一个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刻意挑明自己话语中的意思。 “除却长相,举手投足之间都像是同一个人。” “是吗?”琉璃眯眼,不禁想起当初那个因为害怕见血而吓得躲到自己身后的苏亦彤,那个时候的她,胆小害怕是真的,心思单纯也是真的。 可若那都是真的,那会不会是她伪装的太深了,成功的骗过了他们所有人。 “苏亦彤·····”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深思道:“漠河,你见过没有失忆之前的苏亦彤,你觉得那个时候的她会不会一直在装疯卖傻?” “不会。”被唤作漠河的人果断摇头。“一个人的心会变,但本性不会变。属下看的出来,她那时候是真的害怕。” “不会变吗?”可他所见到的苏亦彤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聪明伶俐,胆大妄为。 “是。”漠河点头。“或许她真的是因为失忆而摔坏了脑子也说不定。”毕竟,不是哪个正常的人都能接受断袖的。 而且,前段时间皇上与摄政王之间闹得沸沸扬扬,作假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肯定的点点头,他劝服了自己道:“而且,前段时日皇上与摄政王之事看起来也不像是假的。”进出皇宫都成双入对的,可不比人家恩爱的夫妻。 “说得也是。”放下酒坛,琉璃站起身来,“夜深了,该休息了。” “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嗯。”琉璃点头。“去给义父传个话罢,本宫明日去他那里一趟。” “是。” 此去洛邑,苏亦彤一行人与钦差大臣左隶分道而行,左隶带着人走官道,而他们改走山道。 出了都城三十里,马车便在上百护卫的护送下入了山路。 山间的风有点大,一阵凉爽的风刮来,将车帘卷起,苏亦彤只觉舒畅。“好舒服啊。” 在宫里的时候,风月打扇的风都是热的,她早就想出来避暑,不过像现在这样,环境虽是清苦了些,但也不错。 掀开车帘往出走,她把云决挤到了一旁,挨着他坐下,扭头就往车里喊:“风飞翼,外头好凉快啊,你要不要也出来坐坐?” 风飞翼正在闭目养神,听见动静不由睁了睁眼,却是没有掀开车帘出去。此去洛邑甚远,他需时刻养精蓄锐,以备不时之需,但听见她那略显俏皮的声音,又忍不住勾了勾唇,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明月姣姣,如玉的脸庞如雕如塑,俊美无俦,比苏亦彤平日所见之时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她回头看来时,却是呆住了。 她早就知道风飞翼的美不同于常人,但如现在这般风华绝代,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 心不可抑制的跳动,像是被突然填满,满的快要溢出来。 然而凤飞翼的好心情却在见到她与云决所隔的距离之后,一瞬又变得阴沉,笑容一点一点的往回收。 云决察觉到了那道来自于头顶的视线,只觉浑身僵硬,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亦彤把他往边上推了推,伸手就拽里风飞翼坐到了自己身边呢。“坐这里。” 车辕上能坐的地方就只有那么一点点,风飞翼一来云决就被挤得无处可去,他刚想挪个地方松口气,哪知身旁的人又推了推他,他一时不查,等反应过来时,身子以已一种可见的速度摔在了地上,连滚了好几轮。 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不时传来,然而,还有一道笑声堪比魔音,在深山之中突兀响起,引来阵阵回音。 上百道视线齐齐落在他的身上,云决的脸都红了,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又或者直接晕倒。 “喂!你该不会摔傻了吧。”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但车上的人却没有要停止嘲笑的意思。 笑了一会,苏亦彤突然发现在场众人除了她之外连一个偷笑的人都没有,颇觉无趣的撇了撇嘴,她朝云决伸出手。“上来吧。” 云决愕然抬头,视线却是落到了自家主子身上。比起摔一跤,他更怕的是自家主子为了讨皇帝陛下欢心会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又或者,是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果然,他这个想法才落下,就听见头顶那道低沉魔魅又富有磁性的声音突兀响起。夹了点让人深思的玩味。“你若是开心,让他再坐一会也无妨。” 风飞翼面无表情的将苏亦彤的手拽了回去,云决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人家都是奴才坑主子,只有他是主子坑奴才,而且被坑得不是一星半点。 “那好吧。”苏亦彤摊了摊手,“我们先赶路,让他再休息一会。” 她这话音刚落,风飞翼驾着马车越过他就走了。 护卫们像是没看见他似的,也快步跟了上前面那辆马车。 云决欲哭无泪,手掌撑地翻身而起,纵身一跃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月落枝头。 经这么一闹,苏亦彤仅有的那点睡意被搅得完全没了。她晃动着双腿,侧头去看身旁的人,问道:“风飞翼,你这次为什么要答应同朕一起去洛邑?”如今她对他的猜忌早已消散,就算放任他独留都城,她也不会再生出什么别的想法。 “你想知道?”风飞翼垂眸看她。 “嗯。”苏亦彤点头。“说来听听。” “因为有你····”风飞翼认真地道。 然而苏亦彤就跟听天方夜谭似的,哈哈大笑道:“你别逗了,朕有什么值得你好图的。” 抛却被她隐瞒的女儿家身份,她明面上可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虽然一开始为了接近他,她确是装了一段时间的断袖,但现在两人的误会已经解开,她才不会傻到自己往坑里跳。 虽然风飞翼长得很美,但在美色与性命之间,她还是觉得命更宝贵些。 “那陛下觉得本王想图什么?” “我怎么知道?”翻了个白眼,苏亦彤无语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就算知道了她也不能说啊,万一他真因为她的挑逗而变成了断袖,那她不是死定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难民拦路,骑虎难下 “哈哈·····” 夜色寥寥,马车在百名护卫的护送下一路前行,转瞬就消失在了崎岖的山道间。 第二日。 琉璃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竿,漠河在门外候着。“主子,早上尚书大人派人来传话了,说让您早点过去,他有要事与您相商。” “知道了。” 许是昨夜喝醉了的缘故,琉璃只觉头疼欲裂,一双眼视物模糊,半点看不清面前的场景。他撑着身子倚在床头,低低问道;“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 “什么?” 琉璃一下坐起身来,有些埋怨道:“怎么不早点叫醒本宫?” 苏亦彤刚刚离城,朝中事物颇多,他虽不喜朝堂,但有君陌殇与满朝朝臣在,他怎么也得做做样子。只是这上朝的第一天他便来了个玩忽职守,怕是会成为离第一个因为酒醉而耽误正事的丞相。 “这···”漠河有点委屈。“属下叫过了。” “嗯?”微微皱眉,琉璃面上不悦的神色不言而喻。 “主子昨夜喝得多了,天快亮了才睡着,属下连叫了好几遍也没叫醒。” “竟是本宫的缘故吗?”扶了扶额,琉璃起身下榻,“你去尚书府通禀一声,本宫这就过去。” “是。” 漠河转身出了丞相府就往尚书府去了。 洗漱过后,琉璃换了身月白的袍子坐在大厅中发呆,一时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么些年来,与他亲近的人不多,兵部尚书算是其中一个。况且,当年若不是兵部尚书出手相救,他早就成了一个长埋黄土的死人。 只是朝堂之上人多眼杂,他怕过多亲近尚书府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故而,这么些年,除了要事,他也是甚少踏入尚书府。 思及此,他连忙唤道:“管家。” 府里的管家是尚书府的老人,乃是他当年另立府宅之时,兵部尚书卫连杰派遣照顾他的府中老人,与他也很是亲近。 “公子。” 没一会儿,老管家便来了,许是年过半百的缘故,腰始终弓着。 “你去准备份厚重的礼物,我等会要回尚书府一趟。”自从当年从尚书府搬出来之后,他已经有很久不曾回去看过了,如今,风飞翼与苏亦彤都不在朝中,所以他无需再避讳这些,更何况,事关重要,这一趟少不得。 “公子终于要准备回去看看了吗?”一听他这话,老管家顿时有些热泪盈眶,这都出府多少年了,平日也不见尚书府的人过来丞相府一趟,而自家公子为了避嫌,也大都是书信来往,从不登门,因此,他也是有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 “嗯。”琉璃点头,温柔笑道;“老管家也去准备一下吧,我们一起去,” “好,好,好,”老管家一连应了三个好字。“老朽这就去准备。” 天子与摄政王一走,都城的主心骨再次散了。官员们很有默契的蹲在街头乞讨,偶尔被几个曾欺压过的百姓拿着刀追的满大街跑,却也只能打破牙齿和血吞,连跌叫苦,敢怒不敢言。 只因他们的皇帝陛下走的时候早就留了后手,每个官员人手一个影卫看顾,若有偷懒者,影卫们便直接拎了人挂在城墙上暴晒一整日。 如此一来,那些不想遵从的官员也就学乖了,天不亮就起,等半夜街头无人了才敢回府休息,饱餐一顿。 当然,这个节骨眼上君陌殇也不闲着,他深知眼下正是苏亦彤用人之际,所以早就派遣人去了汴州相邻之地,用钱买人,以此扩大影阁。 洛邑与汴州天灾一起,百姓们人人自危,为了能活下去,已有大批难民朝着都城涌来。 左隶领了圣旨赶赴洛邑,却是才出了都城地界,便有难民在百里外的村镇集结挡住了大军前去的路。 “大人们,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求求你们,给点吃的吧。” “叔叔伯伯···奴家已经好几天不曾吃喝了,求求你们行行好,就赏一口干粮吧···” 烈日炎炎。 衣衫破烂的百姓坐于官道中央,大有抵死拦路之意,然而前面的村庄却是都封了村,既不让外人入村,也见死不救。 左隶皱眉,看了看遍地难民,又看了看身后五千兵士押送的粮草,不由犯起了难。 据他所知,摄政王的贴身护卫早已领了旨前往各地州县颁发圣旨,让地方官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但眼下看来,好似那圣旨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灾民尤在,而且大多聚集于官道上,拦截来往过路的商人,以求能从他们的怜悯中为自己寻一条生路。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哎。”轻叹一声,左隶道;“还能怎么办,去,拿些咱们吃的干粮分发下去吧,哪怕解一时燃眉之急也是好的。” “那咱们该怎么办?” 左隶道:“发一半留一半。” “是。” 得了干粮的百姓像是抓住了泥藻中的一棵救命稻草,连连感激之下,又目光饥渴的看向了那批粮食。 “大人,这些人好像盯上我们押送的粮草了。怎么办?” 说话的人乃是苏亦彤此次派遣来护左隶安全的影卫,统共八名,且个个都是高手。然而就算是他们,在面对如此饥渴的目光下,也不得不感到内心恐惧。 于他们而言,现在拦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普通的难民,而是一群穷途末路,如狼似虎,存于生死一线的难民,一不防范,就会化作最凶猛的怪兽朝他们扑来。 因为,他们清晰的感觉到了人群中那股躁动的气息。 “附近有什么路能从这里绕开吗?”左隶眉头紧皱,也察觉到了那股不安的气息。 彼时正是午后,阳光最烈之时,士兵们额头上的热汗层层往下淌着,紧皱的眉头都充分表明了他们此刻内心的紧张。 “没有···”影一摇头,眸中杀机已起。 左隶伸手按住他。“先别轻举妄动,看看再说。” 难民不过数百人,而他们有数千人,身上又有兵器傍身,就算发生抢劫,他们也无需畏惧。 “可是,再这么耗下去,咱们的人可能会受不住。” 身后的五千兵士已经跟随他们赶了一个晚上的路程,若就这么干站着,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出事,到时候,场面就不好控制了。 左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双腿一夹马腹就正面迎上了那些还躺在官道上的难民,道;“干粮已经给了,不知众位可否先让路?” 他这话一出,难民们顿时犹豫了,左隶料的没有错,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他们手中的干粮,而是士兵们押送的那十几车粮食。许是这么多天也未曾饱餐一顿,他们已经灵敏的嗅到了米香,他们久别的米香。 有人眸中夹着狠厉朝这边眺望而来,也有人目光希冀的看着那些粮食,希望能用自己的真诚来打动面前的人。 可是,他们这个算盘明显是打错了。 左隶很清楚这粮食不能给,他受封钦差,又是朝中官员,见死不救不是他的作风,但这些粮食是要押往洛邑的,他若此时因为怜悯而将粮食分发下去,恐怕还没到洛邑,他们就会因为心善而死于暴乱之中。 所以,他不能给。 可是不给又怎么能从这里过去,数百条人命,他总不能从他们的身上踏过去吧。 “如何?” 然而,久久没人回应。 左隶的耐心也用得差不多了,额上的热汗就跟下雨似得,已将他身上的衣衫全部浸湿。 影一又凑了过来,“大人,要不要我们杀出去?” 到底是做惯了杀手的人,没什么耐心,见前面的人丝毫没有要让路的意思,影一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刀,准备随时出手。 “慢着。”晒了快小半个时辰的太阳,左隶这会嗓子干哑的厉害,连带着声音都变了。“此处大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你若贸然动手,只会替陛下多招骂名。” “可我们再这么干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又不能打又不能杀的,可真是快要急死他们了。 左隶也很为难。“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 难民们目光渐渐转为狠厉,却是盯着士兵们手中的长枪迟迟不敢动身。虽然生死一线,但他们还不想就这么死了。 “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影一嘟囔道:“周围的村镇为了防难民进村都已经封锁了。”也只有他们还傻傻站在这里,以为那些人是善茬。“要是陛下和大将军在就好了。” 左隶白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本官不如他们?” 这还用说?影一抿唇,干脆不吭声了。 又等了一会,左隶的耐心也用完了,他冷眼扫过众人,大声道:“我再问你们一句,让还是不让?” 他这话一出,那些难民的目光才渐渐从粮车上收回来,茫然的望着他,像是把他当成了救苦救难的菩萨。 但救苦救难的菩萨这会心已经冷了,看向众人的视线中不再有任何怜悯,只听他陡然拔高音量道:“全军准备……” “准备完毕。” 士兵们腰背挺得笔直,一听他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一抹脸上的热汗,整齐回应。 左隶目光集中,左手高高举起,仿佛只要一声令下,他就会第一个从他们的身上踏过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是执念过重吗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马车一路颠簸,苏亦彤睡得正香,冷不丁的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爆喝,将她从睡梦中猛然惊醒。 她揉了揉眼,就瞧见风飞翼那张脸色不算好看的脸正阴沉着,有些许骇人。 “外头有人拦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掀开车帘朝外望去,却是被外头刺眼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眯了眯眼,她又很快的放下车帘缩了回来,看向身旁的人道:“发生了何事?” “有人拦路。” “拦路?”苏亦彤错愕,又忍不住往外伸了伸脑袋,狐疑道:“这人没毛病吧?大热天的出来拦路。”难道打劫不是都应该趁着月黑风高吗?这人胆子也忒大了些,连风飞翼的马车也敢拦。 风飞翼蹙眉,在车帘被苏亦彤掀开的那一瞬间只觉那道拦路的身影莫名熟悉。 马车停了下来,百名护卫屏气凝神,严阵以待,握紧手中刀剑,只待那人再开口说上一句话就提刀砍去。 “啊……”那人大喝一声,似是没有察觉到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息,继而大放厥词道:“识相的就把钱交出来,否则……哼哼……休怪本大爷不客气。” 好狂妄的口气!一众护卫满脸黑线,已隐隐有要拔刀的架势。 等了半天没反应,拦路的那人忍不住跳转过身来。 众人只见一提着大刀嘴上贴着山羊胡子的清瘦小伙站在那里,看着倒像是个说书先生,不像是个土匪。 冷凝的气氛在众人瞧见那拦路的人的面容之后,又放松了下来,有人几步走过来,站在车前拱手道:“爷,拦路的是个女人。” 没错,拦路的确实是个女人,虽然她把自己包装的很好,为了更加逼真甚至还贴上了两撇山羊胡子,但她胸前高高隆起的那两团却是骗不了久经风雨的他们。想来定是刚涉江湖的富家子女,将拦路打劫当成了英雄的标榜,故而才有此一拦。 “女人?” 苏亦彤一听见这话顿时就兴奋了,一把掀开车帘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让本公子来会会她。” 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女土匪是什么样子呢!怎不稀奇? 风飞翼默默扶额,也跟着下了马车。 然而,还不等苏亦彤拎着大刀抡过去一较高下,就见前面拦路的人忽而丢下肩上扛着的大刀,满脸喜色的朝他们这边奔来。 苏亦彤更加狐疑了,扭头看了看周围的护卫,她问道;“这就是劫匪?” 一个人打劫还真是稀奇啊,可不知怎的,她越看越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 “风飞翼,你有没有觉得那人好像有点眼熟?”苏亦彤抬起胳膊肘拱了拱身旁的人。 风飞翼皱眉,却是在看清来人的容貌之后,脸越来越黑。 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变化,苏亦彤的桃花眸中不禁起了笑意。“你认得?” 她这话音方落,那人就已经奔到了二人的身前。“师兄,陛下,好久不见。” 打了个哆嗦,苏亦彤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师兄?”风飞翼什么时候还有个这么搞怪的师妹了?她怎么半点印象也没有? “陛下。”月涟一把揽过苏亦彤的肩,笑道:“我是月涟啊。” “月涟。”苏亦彤反应过来,喜道;“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哎!说来话长。”轻轻叹息一声,月涟半点不见外的拉着她就往车上走,直叫那百名护卫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在心底憋笑。 早就听说主子有个爱胡闹的师妹,但像这么胡闹的,恕他们眼拙,真的看不出来哪里像劫匪。 “继续赶路。”风飞翼的脸色很不好,但还是强压着心底的怒气上了车。 月涟跟苏亦彤挤在角落里,见他上来,不禁咧嘴招呼道:“师兄,你上来了。” 风飞翼嘴角直抽,声音里是一贯的清冷。“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让人送你回去了吗?” “嘿嘿···”月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我这不是·····路上盘缠用完了嘛····” 冷笑一声,风飞翼用近乎于嘲讽的语气道:“盘缠用完了,所以就跑来当土匪?” “嗯。” 月涟的气势顿时焉了下去,话里带了几分委屈。“回都城你又不让,我一人回去又怕师傅责难,这不是没办法了嘛。” “哼,”风飞翼挑眉。“这就是你当土匪的理由?” “嗯嗯。”月涟点头,顿时来了精神。“师兄你有所不知,你师妹我在这附近的山头收服了一帮土匪,可听话了···” “你还挺自豪?” “可不是。”月涟正得意,忽然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又冷了几分。“师兄····” “坐过来。”风飞翼睨着她。 “我···”月涟害怕的往苏亦彤身后躲了躲。 “哼!”风飞翼长臂一伸,就跟拎小鸡似的把他往车外一丢。“滚。” “啊·····” 痛呼一声,月涟被扔出车厢,摔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啊···”暗暗咬牙,只听她怒吼道;“不就是蹭了她一下吗?师兄你有必要对我这么狠吗?” 然而,没有人回答。 山间的风卷着树叶的婆娑声响从前方飘来,风飞翼冷声吩咐。“云决,看好她。” “是。” “冲啊·····” 日头正盛,左隶又等了一刻钟,见拦在官道上的百姓实在冥顽不灵,也再不顾忌,双腿一夹马腹便向前方拦路的百姓冲去。 “啊····杀人了,杀人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得遍地难民皆惊,来不及闪躲,便都手忙脚乱的朝着官道两旁滚去。 “‘大人,我们过来了。”影一勒住缰绳,喜道。 左隶点头,“吩咐下去,全军加速前进,等到了无人的地方再休息。” 此地难民较多,若选在此地落脚,怕是就在他们眯眼休息的那一会儿,就足以让他们丢掉性命。 顿了顿,他又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看去,大声道:“由此官道往回走十里,便可见一座小县城,你们可去那里寻求帮助,陛下早已下旨,不论何地,有难民处官员皆开仓放粮。” 说完这话,他不再停留,一马当先,领着众人转瞬就消失在了空阔的官道上。 丞相府。 漠河从尚书府回来,见自家主子还好好的坐在那里,连忙拱手道:“公子,马车已备好,可需现在就走?” “跟义父说过了吗?”琉璃起身,理了理生了褶皱的袖袍。 “已经跟尚书大人说过了,大人说已在府中备好午膳,只等公子莅临。” “那便走罢。”长袖一拂,琉璃径自往外走。“叫上管家。” “是。” 虽然外头已经因为灾情闹翻了天,但都城中繁华却是不减往昔。 马车缓慢行驶在都城的街道上,并没有着急赶路的意思,有来往行人认出这是丞相府的马车,都忍不住停步驻足,抬头张望。 琉璃掀起车帘的一角往外看了看,却是不小心看到了几道身着褴褛的官员的身影在街头闲晃,颇有几分韵味。 “这是何故?”放下车帘,他不解的问道。 漠河坐在外头的车辕上赶着马车,听见自家公子的问话便立刻回道;“昨日那人出城之前曾下旨让朝中二品以下官员上街乞讨,为汴州与洛邑的难民·····” 话说到这里,话中的意思已经明了,他顿了顿,不知该怎么去描述当今天子的作风,便只好禁了声。 “是募捐善款。”琉璃勾唇,难得的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与他同坐马车上的老管家见状忍不住开口道:“公子还是要多笑笑。” 年纪轻轻的,总是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连他这个比他还老的人都摆不出那副神情。 思及此,老管家的目光不由变得幽深了几许,缓缓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公子,莫要执念太重。” “是执念过重吗?”琉璃苦笑。“管家也是知道的,本宫活了这么多年,为的就只有一件事。” 报仇。只要能报仇,不论让他做什么他也愿意。 “哎!” 老管家长叹一声,声音中带了点悲悯。“人活一世,还有很多值得珍惜的东西,公子不该为了眼前的仇恨而将自己禁锢在这座城里。我老了,看的没有公子那么长远,只想安安静静的等死。但老朽还是要劝公子与尚书大人一句,莫要为了一己之私而让天下难安。” “没想到管家竟也会有这番高谈阔论···” “公子说笑了。” 管家扭头看向车外道:“我不过一个看管院子的老头,纯属胡说八道罢了,公子若能听进去便是老朽的荣幸,若听不进去,便只当这是老朽说得一通废话。左右不伤人·····” “呵呵···管家这话本宫定当铭记。”客气的拱了拱手,琉璃勾唇轻笑。 外头的漠河有点听不下去,忍不住辩驳道;“管家莫要动摇公子的决心,” “决心?”一听他这话,老管家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若公子真的下定了决心扰乱这天下,又怎会被老朽几句话就动摇?漠河小儿担心过了。” 漠河闻言冷哼一声,当下便加快了速度,像一阵风般朝着尚书府狂奔而去,直惊的街道上的行人大惊失色,忙丢了手中的东西就跑,头也不回。 第一百二十六章 怎的还是这般粘人 尚书府。 得知许久不曾登门的公子要上门拜访,兵部尚书卫连杰喜不自胜,早早就领了全家老小候在尚书府的门口,笑容满面。 “爹爹,琉璃哥哥今日真的会来吗?”一道稍显温婉的声音忽而从众人身后传来,卫连杰回头望去,只见平日不喜出门的女儿今日却是破天荒出了自己的院子,苍白的面上笑意频频,半点不见病态。 “泱儿,你怎么出来了。”不放心的迎了上去,他伸手搀扶住她,责怪道;“等公子来了,我派人去知会你便是,你怎还亲自来了?” 一说起这个,卫连杰就忍不住满面愁容,想他戎马半生,历经两朝风雨,可偏偏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因常年久病缠身而极少显露于人前,故而,少有人知。 卫长泱勾唇一笑,出口的话宛若春风拂面,格外好听。“听院子里的下人说琉璃哥哥会来,泱儿就坐不住了,所以便想来亲自瞧瞧。” 说完这话,她又有些彷徨的问;“爹爹,琉璃哥哥今日会来吗?”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她记忆中的琉璃哥哥是否还记得她。 思及此,她眸子里的光亮更甚从前,像是含了一汪碧水,波光粼粼。 “放心吧,他会来的。”卫连杰摸了摸下巴,忙吩咐府中奴仆道;“公子要到了,快去备午膳罢。” “是。” 仆从领了命退下,卫连杰担忧的拉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走到屋檐的阴凉处站好,不悦道;“看看你,身子不好还要出来闹腾,外一病情又严重了怎么办?就不怕你琉璃哥哥会担心?” 漠河虽然加快了赶车的速度,但街道上的人实在太多,走到一半都的时候便被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影挡住了去路急得只好勒住缰绳,扭头冲。” 前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长长的队伍从店铺一直排到了街上,似在瞧什么热闹。 “哦?”琉璃挑眉,掀开车帘去看,只见一家挂着美肌小铺牌匾的店门前,人影密集,热闹非凡。“去看看是生了何事。” “是。”漠河拱手,跳下马车,挤入了人潮之中。 没过一会,他就回来了,一张俊脸通红,微微喘息道:“公子,是一家脂粉铺子。” “脂粉铺子。”琉璃又看了过去,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道:“这家店的生意很好?”着车里道;“公子,路被堵住了 “嗯,很好。”漠河重重点头,道:“听说这店铺在都城一共开了四家,生意也是比都城其他脂粉铺子都要好,天不亮就有人来排队,直排到了日落西山也有人不肯离去。” “竟是这般好?”琉璃皱眉。“可曾问了原因?” “问了。”漠河道:“听说这家脂粉铺子的效果格外好,用了之后不仅能去除人脸上的细斑皱纹,还能让人的肌肤嫩如婴孩。” “竟有这种奇效?”琉璃也被说动了,眯了眯眼,才道:“你也去买些。” 漠河满脸问号,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公子,这都是女人家的东西,您要买这个做什么。” 琉璃没有哼声,倒是一旁的老管家被他这话给逗笑了。“说你是榆木脑袋你还不信,随公子出了尚书府就不记得府上有什么人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漠河顿时恍然大悟。“哦,管家说的长泱小姐。” 老管家笑着点头。“真是孺子可教也。” “明白了,属下这就去。”漠河拱手,再次挤入了人群之中。 这一次他去的有点久,琉璃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回来,正要掀开车帘下车去看个究竟,就听见漠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公子。”动作粗鲁的一脚跨上了车,漠河将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了进来。 “就是这个。”琉璃伸手接过。 漠河驱着马车往前,挥手大声嚷嚷道:“大家让一让,让一让。” 前头排队的人群抱怨的回头看了过来,虽是不情愿,但当看清了马车上的旗帜以后,还是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 漠河见状,赶紧驱着马车离开了这个地方,边走边道:“公子,那家店铺是黑店。” “哦?”琉璃挑眉。“怎么说。” “啧···”漠河道:“一盒脂粉就要一百两银子,不是黑店还能是什么。” 对于他的认同,琉璃有点想笑,“那依你的意思?外头排队的那些人都是傻子?” “可不是。”漠河连连点头。 两人说话的这个档口,马车已到了尚书府的门前。 漠河跳下马车,遥遥朝站在门口等着迎接的兵部尚书拱了拱手,才开口同车中的人道:“公子,我们到了。” 老管家第一个从车里探出了脑袋,视线才一触到前方那几道熟悉的身影便忍不住咧嘴笑了开来,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精气神十足的好。 漠河伸手扶了一把,转而看向还坐在车里纹丝不动的人。“公子。” “嗯。”琉璃颔首,也扶着漠河伸过来的手下了马车。 “琉璃哥哥。” 身子还没站稳,就见前方一道纤细的身影忽然朝他扑了过来。纤细腰肢不盈一握,明眸皓齿,婉约灵动,却是面上泛着丝不似常人的苍白。 “泱儿。”琉璃一见到她,刚刚还面无表情的脸转瞬便化作了一腔柔情,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颇为宠溺揉了揉她的脑袋,打趣道;“许久不见,怎的还是这般粘人。” “谁让你是我的琉璃哥哥。”轻哼一声,她似不服气的推开了他,朝着迎上来的卫连杰努嘴道:“爹爹,你看看琉璃哥哥。” 那一脸撒娇的正经模样看着与她那端庄面容还真是格格不入。不过,难得看到自家女儿开心,卫连杰也就没有点破,不由笑着拱手道:“老臣见过公子。” “义父客气了。”琉璃回礼。 “先进府再说。” 外头人多眼杂,几人客套的这会,就有人伸长了脖子朝这边看来。 卫连杰见状忙引着琉璃三人进府。 许是回了家,老管家一路笑呵呵的,逢人就打招呼,一双眼都快眯成了一条细缝。 漠河虽是琉璃的护卫,但其实与尚书府的人不怎么熟悉。一入府便径自跃上了屋檐,也不知道藏身到了哪里,转眼就不见了。 尚书府的仆从大都是以前的老人,都认得琉璃,一见他回来,那扬起的嘴角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笑意。连连朝他见礼。 “公子……” “公子……” 对此,琉璃倒也没怎么抵触,一一点头问好之后,便随卫连杰入了大厅。 “公子走了多年,可瞧出尚书府的变化没有?” 大厅之中,几人相对而坐,却是相顾无言。 卫长泱坐在琉璃身旁,一双美眸流转,虽是病态尽显,却仍是强作镇定,生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并无。”琉璃摇头,端起丫鬟刚倒好的茶水抿了一口,道:“只是觉得多年不曾回来,突而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呃……” 卫连杰隐隐听出了他话中的几分愁绪,“公子多虑了。” 两人闲话家常了一会,就有仆从来唤几人用膳。 卫连杰早年丧妻,后又因种种原因一直未娶,故而府中也只有他和卫长泱是主子。 用过午膳之后,卫连杰借口有要事同琉璃相商,便吩咐下人领着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琉璃哥哥。”不舍的同琉璃做了别,卫长泱只好先行离开。 “嗯。”琉璃颔首,从袖中取出了那个精致小巧的盒子递给她道:“多年未见,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途径都城一家店铺的时候,便差漠河去买了这个,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这是?”卫长泱迟疑着接过,凑近一看,面上的不高兴即刻换成了欣喜。“喜欢,只要是琉璃哥哥送的泱儿都喜欢。” 说完这话,她脸都红了,如奉珍宝似的捧着那胭脂盒就出了大厅。 卫连杰走了过来,不由打趣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然而琉璃听了他这话,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严肃道:“义父莫要拿璃儿说笑,璃儿只拿长泱当妹妹,并无其他想法。” 卫连杰的笑容僵在脸上。“可是泱儿她····” “义父放心,我会同泱儿说清楚的。” 大仇未能得报,这些儿女情长之事实在不是他该思虑的东西,更何况,他一直拿卫长泱当妹妹,并无男女之情。 “好吧,”卫连杰轻轻叹息一声道;“只是泱儿身子不好,你同她说的时候,需千万看顾她的情绪。” “我知道的。”琉璃点头,“我们走吧。” 尚书府书房。 卫连杰从身后的书架中取出几封密信递给琉璃道:“公子请看,这是老臣前段时间调查朝中官员所搜到的证据,公子可趁陛下此番不在都城好好利用一番。” “不用了。”琉璃却是看也不看又将那几封密信推了回去,道;“上次苏亦彤远在幽州,我已装病了一个月,眼下,她虽颁了圣旨,但朝中知晓她连夜出城已经赶赴洛邑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这个节骨眼上,我们不宜再有大动作。” 而且拒他所知,苏亦彤并不像他们表面上所见到的那般窝囊,他若不防着,恐也会在她的面前露出马脚,到时就难办了,更何况,如今除却风飞翼,还有一个君陌殇在对他们虎视眈眈。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朕的腿毛没长齐不行啊 “可是···”卫连杰犹自疑虑。 琉璃摆手,道;“义父派遣些人去拦路便可,无需赶尽杀绝。” “公子不是一直都盼着陛下死吗?现在正是暗杀她的好机会,公子何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琉璃便打断他的话道;“本宫留着她还有更大的用处,暗杀一事就先作罢吧,更何况还有风飞翼在,我们的人奈她不何。”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 “不。”琉璃摇头,接着道;“既然不能杀,那就拖延他们的时间。义父,这次我驻守都城,此事怕是要由你出面了。” “公子放心,有老臣在,定当完成使命。” 两人在书房一直洽谈到了深夜,等到推开书房的门出去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卫长泱身披斗篷站在院中,也不知站了多久,一张小脸苍白如纸,比之白日看起来更为虚弱。 “琉璃哥哥。”书房的门一打开,她便提着裙摆笑着迎了上来,瘦弱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更显单薄。 “泱儿。”琉璃嘴角噙笑。“夜黑风高的,都不怕着凉的吗?” “我知道琉璃哥哥与爹爹商量完要事就会离开,所以····”卫长泱的脸红了红,不知该从何说起。 “嗯。”琉璃淡淡点头故作糊涂道;“那现在可以放心回房休息了?” “那我送送···” “不用了。”琉璃认真仔细的替她理了理衣襟,语气温柔道;“你自小身子便不好,就不用为我劳心伤神了,我没事的。” 明明温柔至极,可说出的话却像是家常便饭,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卫长泱跳动的心口终于一点一点的安静了下去。她忍不住抬头去看面前的人,君子端方,温润如玉,仍是年幼时她所熟识得琉璃哥哥,只是……他们之间却又似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生着变化,将他们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 呼吸一滞,心脏骤然止停,她不死心地问道:“那泱儿什么时候还可以再见到琉璃哥哥····” “嗯。”琉璃一怔,认真地想了想,才道;“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了吧。” 若一切都按照他所铺的路线来走的话,离他问鼎九五之尊之日应该也不会远了吧。 只是·····脑中忽而闪过苏亦彤那张肆意狡黠的脸,不知怎的,琉璃只觉自己的心不可抑制的加速跳动了起来。 “真的。”温婉的声线中带了点少女的期盼,卫长泱的眼里一下便蓄满了星光。“那琉璃哥哥可千万莫要忘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卫长泱也不再多说,心满意足的朝着卫连杰作揖一礼,举止端庄作别道;“那就有劳爹爹代泱儿送送琉璃哥哥了。” 卫连杰目送着她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叹息道;“泱儿她对公子的情意···” 话音戛然而止,琉璃抿唇道;“义父放心,璃儿不会让您为难的,” “希望如此。” 夜色暗沉如墨,不见半点星光。 琉璃默了一会儿,也连忙拱手告辞道;“义父就在此止步吧,璃儿知道回家的路。” 他这话一出,卫连杰顿觉鼻头酸涩,透过檐下的灯光去看面前的人,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十多年前,前朝灭亡的那个晚上,那个隐在灯光下的小小身影,倔强的同他说:“本太子记得回家的路。” 一晃多年过去,当年年幼的太子殿下如今已是可以独挑大梁的风云人物,可他却总会想起他带他离开皇宫的那个夜晚,那漫天火光之下,他同他说:“终有一日,我会把我失去的都讨回来。” 见他想的如此认真,琉璃刚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义父在想什么?” “嗯。”卫连杰回过神来,眼里隐隐有泪花闪烁。“老臣只是想到了殿下年幼之时。” “嗯?” 卫连杰呵呵一笑,似陷入了回忆之中,神色黯然道:“不知殿下还记得与否,您当年初来尚书府的那几日,总与臣说想回去看看,那时,老臣问您要怎么回去……” “本宫记得。”琉璃接过他的话头道:“当时本宫同义父说:我记得回家的路。” “是啊····”眼里有些欣慰,卫连杰自知自己今日所说过多,便也不再纠缠下去,忙行了一个君臣之礼,拱手送别道;“老臣恭送殿下。” “嗯。”琉璃颔首,转身就步入了夜色之中,直到走远了才从牙缝里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他当年的救命之恩,更谢谢他这么多年的收养之恩,若不是他,他恐怕早就在当年的那场大火里化为了灰烬。又怎会还有眼前的苟且。 夜色寂寂。 怡和殿。 君陌殇听着影卫刚回禀的消息,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所以,琉璃与兵部尚书一直在书房?” 影十八点头。“尚书府看似无人,实则铜墙铁壁,四面都藏着高手,属下怕打草惊蛇,所以一直在外头守着,没敢靠的太近。” “嗯。”君陌殇点头,“继续观察着吧,陛下既然让本将军与他一起监国,相信他也不会做对不起陛下的事,只不过····”他微微沉吟。“兵部尚书老奸巨猾,不得不防。你们千万记得把他盯好了,一有动静立刻进宫来报。” “是。” “朝中那些老臣怎么样了?” “收效甚微。” “看来白指望了他们一场。”他还盼着从他们的手中捞点银子来花花呢!现在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那陛下的旨意要收回吗?”影十八小声问道。 “收什么收。”君陌殇咋呼道;“他们平日里仗着自己是老臣就耀武扬威,现在就该让他们吃点苦头。”说到这,他突然福至心灵,心生一计。喜道;“这样吧,你们代本将军去给他们传个话,就说……是陛下口谕,每人每天需讨得十两银子,否则就不许收摊回家。” 影十八的嘴角狠狠抽了抽。“这···会不会有些过了。” 君陌殇白他一眼,“过什么过,不要他们的脑袋都算好的了。” “那要不要跟陛下知会一声?”影十八仍在犹豫。 “知会什么。”君陌殇没好气道:“陛下既然让本将军监国,那就说明……”顿了顿,他有些底气不足地道:“离国的小事本将军还是能插上一嘴的。” 影十八无语,拱手告辞。 越往南走天气就越炎热,众人身上的衣服也慢慢由锦衣华服变成了薄纱,愈发单薄。 马车上,风飞翼,月涟,苏亦彤三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苏亦彤一撩脑后倾泄而下的墨发,有些抱怨道:“刚洗的澡,又热了一身的汗……” 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珠,后背上的衣服被尽数打湿,裹胸的白布在轻纱下若隐若现,风飞翼一抬眼,就瞧了个真切。 脸一沉,车里的温度骤然下降。然而,还不等他说话,苏亦彤便卷起了袖子,露出了一双白皙如玉的皓腕,扭头便朝着车外喊道:“云决,你能不能替朕寻把扇子来?” 云决正赶着马车呢!一听她这话,差点从车辕上跌下去。 这不是存心为难他吗?荒郊野岭的,他上哪里给她弄扇子去? 苏亦彤才不管他是怎么想的。 天气一热她就觉得无聊,一无聊她就想找点事做。 默了会,她果断卷起了裤腿,在风飞翼快要喷火的视线中翘起了二郎腿,优哉游哉,好不风流。 月涟看得眼睛都直了,盯着她那双腿看了好半晌,才木讷的说道:“陛下,您这腿不像是男人的腿啊。” 干干净净的,连根腿毛都没有,看着就像女人的腿。 似乎是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月涟又往她身边靠了靠,道:“嗯,看着倒像是……”说着她又卷起了自己的裤腿,两相对比之下,她十分肯定地道:“错不了,陛下的腿就是女人的腿。” 苏亦彤的脸都黑了,嘴张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忙放下裤腿,心虚道:“什么女人,男人的。朕的腿毛没长齐不行啊……” 呃…… 月涟无语,兀自翻了个白眼,正要争辩,却听脑后一道低沉魔魅的声音忽而响起。“你很闲?” “当然啊。”月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等她意识到问话的人是谁之后,又立刻道:“没……我很忙……得。”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她似乎已看到了死神在朝她招手。 “既然很闲,那不如去外头帮云决赶车。” 风飞翼仿若未闻,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月涟咧嘴讨好,刚要开口,就感觉自己忽然被人拎了起来。 “砰……” 风飞翼毫不留情的将她丢出了车外。 “啊……师兄,你无情……” 紧接着,外头便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似厉鬼哀嚎,哭声震天。 苏亦彤心有余悸,却还是伸出脑袋往外看了看,问道:“你这样对她真的好吗?” “陛下不觉得这样很好吗?”风飞翼不答反问。 “呃……”苏亦彤一噎,忙坐直了身子,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道:“其实朕也感觉不错。” 毕竟这一路上枯燥无味,难得有个人解闷。 风飞翼别过视线,勾唇道:“本王也觉得不错。”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养好了才好收拾 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苏亦彤那隐在湿透了轻纱下的光滑肌肤,风飞翼的脸都黑了,二话不说便从车厢一角的柜子里翻了件外袍替她披上,面无表情道:“别着凉了。” 苏亦彤心底那叫一个气啊,骂娘的心都有了。 外头热的热火朝天,这人却跟她说别着凉了。忍了忍,终是没有忍住,她怒骂道:“风飞翼,你神经病吧。” 然而,神经病的摄政王却是充耳未闻,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前,竟仔细的替她整理起了还在滴水的发梢。 五指成梳,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发间穿梭着,指间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头皮,苏亦彤只觉脑中“轰”的一声,似炸裂开来,直让她头皮发麻。 将要怪罪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哽在了喉头里,她不由脸红道:“喂!你干嘛。” 风飞翼手中动作不停,淡淡回道:“替你梳头。” 风掠长空,万里无云。 月涟像个小丑似得灰头土脸的混在护卫们的中间,模样好不狼狈。 云决于心不忍的递了壶水过去。“喝点吧。” “不喝。”月涟摇头拒绝,傲娇的语气像极了正坐在车里的某人,字正腔圆道:“除了云清哥哥给的……” “别在我面前提他。”云决很不给面子的打断她的话。“你要是想见他,大可以去寻他。” “什么意思?”月涟睁大了眼看着他。 “他也来了。”准备卖个关子再说云清去处的云决终是没有逃过月涟那可怜巴巴的小表情,如实回答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快到洛邑了。” 云清的任务与他不同,说白了就是一个身配帝王之令替天子传话的工具而已。虽然名头打的响亮,但给不给面子,开不开仓放粮,还得看那些州县官员领不领他的情。 “什么。”月涟愤愤不平,“那怎么没人跟我说?” “我家主子说了。”看她一眼,云决一板一眼道:“摄政王府不论是人是狗,都不欢迎月涟小姐你……” “你……”月涟气急。 “走了。”云决这两日憋屈的心情总算在此刻得到了好转,微一勾唇,他不由加快了速度。“月涟公主慢走。” “云决,你要死啊。” 风飞翼正替苏亦彤解着头发上的死结呢!冷不防被云决这突然加快的速度震的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朝着角落里跌去。 一左一右,一缕青丝硬生生的被风飞翼给揪了下来,苏亦彤疼得龇牙咧嘴,而外头赶车的云决却仍未察觉。 风飞翼整个人都石化了,手里拿着那缕青丝,脸黑成了青紫色。 “云决。” 心中燃起无名怒火,他爆喝一声,外头赶车的云决听见声音立马停了下来,掀开车帘就往里面凑。 然而,他才刚把脑袋伸进去,就被一个突然放大数倍的拳头击中了右眼,一拳给击飞了出去,在虚空画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后头刚跟上来的月涟看到这一幕,不禁咋舌,错愕的同身旁的人道:“哎!你说他这得是犯了多大的罪啊。” 她的话音刚落,只听“嘭”的一声,好似有什么重物砸到了地面,震得地面都跟着抖了抖。 身子颤了颤,全身骨头都像是碎了,云决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懵逼。 苏亦彤从车里跳出来,指着自己的后脑勺大声吼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吼声震天,犹如猛虎。但在众人看到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后脑勺上那突然秃出来的一片时,众人都好似明白了什么,忙不迭的移开视线,忍声偷笑。 “哈……”月涟却是没有忍住,顿时大笑出声,拍着自己的大腿夸张道:“我就说恶人有恶报嘛,” 风飞翼黑着脸从车里走了出来,如墨似水的眸子里一片阴鸷,令人不寒而栗。不知怎的,刚刚还在偷笑的一众护卫在见到那一袭黑衣的时候,都忍不住打了哆嗦,心里的那点笑意顿时烟消云散。 “师兄,你来了。”月涟笑着笑着就僵住了。“……我那是说笑的……你信吗?” “哦?”挑了挑眉,风飞翼面无表情道:“那是本王听错了?” “……”月涟只觉欲哭无泪,连忙朝苏亦彤投去求救的目光。 然而当事人彼时心里心火正旺,哪里顾得上这些,一双眼盯着那刚从地上爬起的云决都快要喷出火来。 “该死。”狠狠一咬牙,她纵身跳下马车,几个快步走到云决面前,一脚就把他给踩了回去。 可怜的云决,还没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就又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陛下。”云决有点懵,“您……” “老子让你加速,老子让你潇洒……”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有一只魔爪朝他伸了过来。 一柱香后。 众人看着那个躺在地上,衣服被扒得稀烂,头发也被揪得寥寥无几的人,顿时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众护卫面面相觑,都忍不住后退一步,站得离当事人远了些。 月涟更是一双眼睁得老大,忙退到风飞翼的身后,竖起大拇指啧啧道:“师兄不错呀!重口味……” 风飞翼斜她一眼,这才朝前走去。“打够了?” 躺在地上的云决气若游丝,生死未卜,然而他家主子却是连瞧都未瞧上一眼,径自看向站在他身前那个满脸煞气的人,眸子里笑意缱绻,似有微光流转。 “没有……”苏亦彤双目圆瞪,只觉拳头痒痒。 “还要继续吗?” 风飞翼这话一出,刚刚攒了点体力的云决差点又被他家主子这话给气的厥过去。怪不得云清总告诫他说,宁可招惹小人,也不要招惹苏亦彤,原来这话是有由头的。 “不了。”用力踹了云决一脚,苏亦彤掉头就往车上走。“留着等下回收拾。” 一听她这话,云决心里那叫一个苦啊!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摊上这位祖宗了呢!! “退下吧。”风飞翼转身欲走,“伤养好了再说。” 云决正想感激涕零一番呢!然而他家主子的下一句话却再次让他跌落云端。“养好了才好收拾。” 嘴角抽蓄,云决欲哭无泪的朝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伸了伸手,脑袋一歪,顿时昏厥了过去。 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云决这一受伤,可谓是吃够了苦头。 往日拥护他的部下因为怕得罪车上那位阴晴不定的皇帝陛下,只草草弄了块白布把他一裹,就丢在了马背上。 任他饱受风吹日晒,不闻不问。 月涟倒是乐得看戏,时不时走过来吹一阵耳旁风,又蹦跶着跑远。 “气消了?” 风飞翼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还在生闷气的某人,只觉好笑。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缕从苏亦彤后脑勺上拽下来的青丝,似舍不得丢弃般,手心里明明已浸满了汗,他确是一再收紧,如奉珍宝。 “你消一个气给我试试。”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苏亦彤只觉后脑勺空出来的那一块头皮上股股生风,没来由的发寒。 “好了。”似安慰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风飞翼道:“过段时日就好了,不必太介怀。” “被拔的又不是你,说得轻巧。”一说起这个,苏亦彤就来气。 归根结底罪魁祸首还是眼前这人,要不是打不过他,她真想把他也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风飞翼:“……” 他倒是想,关键他不喜欢秃头。 见他没了声音,苏亦彤冷哼一声,抱着胳膊就挪到了角落里。“以后你离朕远点。” 风飞翼茫然。 苏亦彤道:“遇见你准没好事。” 身上热汗淋漓,粘的她浑身不是滋味,垂眸一看,这才发现身上还披着风飞翼的那件外袍。 许是气焰未消,心情不好。苏亦彤连表面的客套都不维持了,一把拽下外袍就朝风飞翼扔了过去。“神经病,大热天的还让人披个外袍,你这是想热死我。” 风飞翼无语。 有了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接下来便没有人再敢擅自做主加快行军速度,故而,马车晃悠了一上午,也不过才走出了几里地。 青山绿水间,潺潺流水声由远及近。 苏亦彤虽然在气头上,但耳朵还是很好使。加之身上的黏糊实在让她难受,还不等走到那有水的地方,她便大声嚷嚷了起来。“朝着有水的地方走。” 护卫们虽早已被她的淫威给折服,但碍于自家主子的颜面,终是没有糊里糊涂的听候她的差遣,反倒是停了下来,等候她身后那人的吩咐。 不悦地皱了皱眉,苏亦彤扭头看向身后的人,开口就问。“天气这么热,你难道就不想洗个澡吗?” 听了她这话,风飞翼冷了半晌的脸终于有了神情变动,眯了眯眼,他似笑非笑地看向苏亦彤,调侃道:“本王可以理解为陛下是想跟本王共浴吗?” “……”心中邪火滋生,苏亦彤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他妈的就不能正常点吗?老想占老子便宜,你当老子是鸭啊……” 鸭是个什么意思风飞翼没有听懂,但前一句话他听懂了。不悦地抿了抿唇,他不由压低声线恐吓道:“你说什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他的命比我值钱 “你管我。”翻了个白眼,苏亦彤往角落里挪了挪。 日上中天,烈阳如火。 马车停在了山间的一片小树林里。 林中,树影婆娑,凉风习习。林外,却是小溪环绕,水声潺潺。 众护卫们各自择了块乘凉的地方,短暂的闭目休息。 苏亦彤却是再也耐不住身上的黏糊之感,取了套干净的素色锦袍往怀里一揣就往林子外冲。边跑边吩咐。“朕去那边洗个澡,你们谁也不要过来。” 月涟似看好戏的凑到了风飞翼的跟前,调笑道:“师兄,美色难寻,你就不想去看看陛下洗澡吗?” 长眉微挑,风飞翼抿唇道:“你想去?” “嗯嗯……”连连点头,月涟喜道:“难道师兄不想吗?” 然而,她这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凌厉的视线自她头顶落下,似有杀气夹杂其中。 月涟一下子就怂了,嘿嘿笑了两声,就着身子挪远了些。“那个……我开玩笑的。” 溪水清澈,波光粼粼。 苏亦彤满脸享受的泡在只到她腰际的浅水滩里,只觉浑身舒畅,从来没有过的清凉。 连日来的疲乏也在此刻得到了放松。 “果然,还是洗个澡舒服。”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苏亦彤正要畅游一番,却突闻前方草丛窜动,似有什么人藏在那里。 风声霎霎间,那片草丛抖动的更加厉害了。 苏亦彤警觉的把脑袋往水里埋了埋,仔细侧耳细听。 此处离风飞翼他们休息的地方并不远,她若大喊一声,前方必能听到动静。可若打草惊蛇,怕是不等风飞翼他们赶来,她就身先士卒了。 脑子飞快运转,苏亦彤一边想着该怎么呼救,一边又想着该怎么做才能在风飞翼他们赶来之前而不被杀掉。 长长的眼睫在阳光下轻轻颤动,不经意间落在眼睫上的那颗细小水珠,却是在阳光的折射下而生出斑驳的光线来。 苏亦彤不动声色的往岸边游去,努力让自己的动作变轻而不发出任何声响,不知不觉间,额上已是冷汗层层。若是刚才她还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那草丛里藏着的一定是人。因为她已经看到了那长短不一的草丛中露出那一块黑色布料。 “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啊……”似乎是为了转移自己心底的紧张,苏亦彤不禁抬头望天,一双眼被阳光刺得半点也睁不开,却还是强忍着没有露出破绽。“适合洗澡,只是可惜了,那么多糙汉子,个个浑身汗臭味都能熏死人了,也没见有来洗澡的。” 眼见着就到了岸边,苏亦彤再顾不得许多,浑身鼓足了劲,光着脚就往林间奔去,“风飞翼,有刺客,救命啊……” 呼救声响彻天际,直惊得树上乘凉的鸟雀也忙扑腾着翅膀往旁边的树林飞去。尚在闭眼休息地风飞翼显然也听到了这道呼救声。登时眉头一皱,身影一晃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藏在草丛里的杀手眉目一凛,知晓已经暴露,也再不迟疑,提着大刀就向苏亦彤掠去,挥刀拦在了她的身前。 黑衣杀手共有六人,黑巾蒙面,且个个都是身材魁梧的汉子,一身杀气腾腾,只看一眼,苏亦彤便觉遍体身寒。 阳光下,苏亦彤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湿了的中衣紧紧包裹在她的身上,将她姣好的身段完美的呈现了出来。 纤细腰肢,不盈一握,似弱柳扶风般,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小巧。若是此时月涟在场,一定会大呼惊讶,因为那层裹胸的白布在湿透了的中衣下已经无所遁形。 但很可惜,站在苏亦彤面前的是久经风霜,杀人如麻的杀手,自然不会顾虑到除了砍了她脑袋以外的东西,故而,没有人发现,站在他们面前的其实是个女子。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苏亦彤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嗨……你们……”她指了指几人手中提着的大刀,紧张的心都悬了起来。 若是没有那迫人的杀气,她兴许还有和他们一战的勇气,可面前这些人,个个都凶神恶煞的,一看就知道功夫不弱,苏亦彤表示不敢。 是的,她不敢。 缩了缩脖子,故作不经意的看了眼树林的方向,她突然有点想哭。风飞翼那个天杀的,难道没听见她的呼救声吗?怎的还不来? 风雨欲来,苏亦彤自知求救无门,只能靠自己。 不由双手抱拳,在几名杀手茫然的眼神中突然跪了下去,哭道:“我一个不足轻重的人实在不值得各位英雄如此大费周章,要不你们就行行好,放过我行吗?”说完这话,她又道:“你们要杀的那人在里面,我保证,他的命比我值钱。” 她这一通话说完,杀手们都警觉的握了握刀柄,忍住一刀想要砍死苏亦彤的冲动,互相对看一眼,正欲出手。 刀光剑影,一闪而过。 六柄大刀同时举起,朝着苏亦彤的脑袋砍去。 苏亦彤躲闪不及,只得抱头呼救,下意识地就喊出了那个名字。“风飞翼,救命……” “铮铮” 兵器相击之声突兀想起,只见那刀光剑影之下,几道细小的光线突然破空而来,将那几柄大刀打的偏离了几寸。 “过来。” 风飞翼浓眉紧蹙,飞身掠到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身前,拍出一掌,将其逼退两步,随即揽着苏亦彤飞身后退。 杀手们错愕回头,眉宇间戾气顿起,提着刀再次朝二人砍来。 “该死。”眼角余光瞥见苏亦彤那近乎裸露的身子,风飞翼不禁抬手,以叶为刃,朝着几人挥出一掌。 刹那间,满地落叶盘浮虚空,所过之处,参天大树倒成一片,由此可见,风飞翼内力之深厚。 那六名杀手虽然武功卓越,是用刀的一把好手,但显然在风飞翼此种内力高深的人面前,讨不到半点好处,故而,不等风飞翼再出手,几人对看一眼,便飞身掠走了。 苏亦彤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望着那几道转瞬消失的身影,不禁后怕道:“还好,还好……” 还好……风飞翼来得及时,没有叫她失望。 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暖流,苏亦彤偷偷看了眼还将自己揽在怀中的那人,竟觉得无比安心。 “还好什么?”风飞翼不应景的问了一句,顺便脱了自己身上的外袍替她披上,墨色的瞳孔里仍有阴鸷残存。 “没……”苏亦彤的心脏怦怦乱跳,不知怎的,只觉脸烧得厉害。“没什么。” “我们先回去吧。” 后头的月涟带着大部队赶到的时候,只见自家师兄温香软玉在怀,眉目间的温柔柔的都快要化出水来。 暗暗咋舌了两声,她识相的带着大部队不动声色的退下,临走时,还不忘瞄了眼苏亦彤胸前若隐若现的那一片,只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众人声势浩大,当然没有瞒过风飞翼的眼睛,但他此刻的心思都在苏亦彤身上,哪里还会去想其他的,自然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不回去。”哪知,苏亦彤听了他的话之后,竟是退出了他的怀抱,抿唇娇羞道:“朕还要洗澡,你先回去。” 风飞翼垂眸看她,“陛下难道不怕刺客了?” “我……”无语凝噎,苏亦彤揪了揪身上的外袍,底气不足道:“当然……不怕……” “是吗?”风飞翼挑眉。 “是。”苏亦彤点头,说得义正严词。“再说了,刚刚朕只是被他们的突然出现吓到,一时忘了出手而已,才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弱呢!” “是吗?” “不是……” 在风飞翼迫人的视线下,苏亦彤终是开口说了实话。 “呵呵……”风飞翼忍不住轻笑出声,“好了,那你便去洗吧,我在此处等你。” 两人多次历经同生共死,彼此间的默契早已超出寻常,或许连苏亦彤也不曾发觉,她对面前这人早已提不起讨厌二字了。 “你……”苏亦彤犹豫不决, “怎么,你还怕本王偷看?”风飞翼薄唇微勾,视线掠过她的胸前时,竟是心神突然荡漾。 脸红了红,风飞翼不自在的背过身,道:“快去吧。” “那好吧。”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苏亦彤提心吊胆了一路,直到瞧见月涟那张巧笑嫣然的脸时,面上紧绷的神情才终于松缓了些许。 其实,别的她倒不怕,只是刚刚在河岸旁换衣服之时风飞翼突然转身……… 只要想到那一幕,她便觉脸烧的厉害。 虽然她很肯定风飞翼当时只看到了她的后背,但她毕竟是女子,思想也并没有现代女性那般开放。所以她有点不知所措,更是不知该如何看待她与那人的立场…… 当然,风飞翼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回来的时候一张俊脸通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有猫腻。 月涟多事的凑了过来,不怕死地问道:“师兄,你老实交代,刚才是不是看我小嫂子洗澡了?” 说这话的时候,月涟丝毫不觉自己对苏亦彤的称呼有什么不对,反倒是一双大眼忽闪忽闪,跳动着狡黠的光芒。 风飞翼被她话中“小嫂子”三个字成功地愉悦到了,睨了她好半晌,终是没有忍住勾起唇角,笑得邪魅肆意,风华绝代…… 第一百三十章 你还有我 呀!有戏。 月涟双眼放光的盯着风飞翼,碎碎念道:“想当初我走的时候你们两个八字都没一撇呢!这么快她就成了你心中的白月光了?” 风飞翼抿唇不语,淡淡道:“你很闲?” 打了个哆嗦,月涟笑眯眯地往后退。“没有……没有……” 原地休息了一会,队伍就开始上路了。 恰在此时,左隶让影卫送来消息,前往汴州的官道上多次遭遇难民拦路,众人身上所备干粮所剩无几,还请陛下赐予良策。 消息来得仓促,苏亦彤一时没有想到好的对策,只好暂时让人留了下来。自己则坐在车上与风飞翼大眼瞪小眼。 外头的月涟几次掀开车帘进来想要缓和一下气氛,最终都被风飞翼无情的踢了下去。 云决则因飞来横祸,只能可怜兮兮的趴在马背上享受烈阳炙烤的得天独厚,心里却是叫苦不迭。 “陛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风飞翼看着面前不发一言的人,终是选择了打破沉默。 汴州一事迫在眉睫,若是送粮的队伍多次遭遇难民拦截,怕只会拖延路程。如此一来,情况于他们就会变得很不利。 先不说满朝官员会如何想,光那些难民的口水就能将他淹死。主要他还只是附带的。 苏亦彤当然也深深地明白这点,可她现在还不能给出答案。 她与风飞翼出城的消息,纵观朝堂上下,也不过只有君陌殇和琉璃知道而已。君陌殇自然不会出卖她,而琉璃,依她对他的了解,那就更不会了。 可若不是他们二人,又有谁会如此大费周章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答案显而易见就是那挑起幽州瘟疫的背后之人。 苏亦彤甚至在心底隐隐觉得,此次汴州水灾与洛邑旱灾之事也定与那背后之人脱不了关系,但她一没证据,二没目标,所以她很迷茫。 “陛下,陛下……” 见面前的人突然没了反应,风飞翼不由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手。 “怎么了?”苏亦彤很快地回过神来。 “陛下在想什么?” “还能想什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苏亦彤只觉心里的委屈无从说起。“灾情四溢,难民遍地……” “你……”风飞翼抿唇。 “风飞翼,我突然觉得好累。”她本与这个世界无关,却因穿越,而不得不揽起肩负在原主身上的这些担子。可其实,相比较做帝王,她更希望做个平民百姓,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 可老天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甚至还没来得及让她喘口气,就让她卷入了一场又一场的纷争与阴谋。 苏亦彤突然整个人都软了下去,桃花眸里星光暗淡,再也不复往昔那般干净纯粹。倚在车壁上,再也提不起半分精神。 看着这样的她,风飞翼只觉心口骤然收紧,没来由得疼。 “累了就好好休息,你还有我。”下意识地伸手将面色苍白的苏亦彤揽入怀中,风飞翼温声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有那么一瞬间,苏亦彤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因为那个曾被她无比厌弃的人竟然跟她说,她还有他……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她不由勾了勾唇,出口的话却是让风飞翼一怔,脸色登时便黑了。“风飞翼,你该不会真的成了断袖罢?” 他若不是断袖,或许他们两个还能成为好朋友,可若是他已经被她彻底颁弯了…… 那她能说的就只有对不起了,因为她实在不想看到风飞翼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后拿着刀追着她砍的画面。 毕竟那画面太美,她也不敢看啊…… “陛下觉得呢?”风飞翼咬牙。 “我觉得啊。”苏亦彤打了个哈哈,连忙逃离他的怀抱,口不对心道:“我觉得你肯定是个正常的男人啊,而且摄政王如此高大威……” “唔……” 话音戛然而止,苏亦彤还未说完的话尽数被风飞翼用唇给堵了回去。 他竟然吻她…… “唔……” 瞳孔骤然放大,苏亦彤怔怔的看着面前那张俊美无俦,近在咫尺的脸,竟是一时忘了反抗。 “风飞翼,你干嘛……” 吻,越来越深,风飞翼吻到最后,不由加大了力度,更加深了那个吻。 唇齿相交,血腥之味渐渐在二人的口中弥漫开来,苏亦彤甚至分不清那血是谁的,只呆呆的看着,受着,任由自己一点一点的沉沦下去。 方至此刻,苏亦彤才终于清楚,她原来对风飞翼也是有情意的。 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更不是第一眼的见色起意,而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出生入死,以及他对她的关怀备至。 “师兄……” 二人吻得投入,外头却突然响起了一声不和谐的声音。风飞翼不悦皱眉,却是没有要放过苏亦彤的意思。 “师兄……”见里头半天没有动静,月涟掀开车帘就往里走,一抬眼就看到了足够让人热血沸腾的一幕。“你们……” 惊讶的张大了嘴,大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看到了什么……她家神圣不可侵犯,如万年寒冰的师兄竟然春心萌动,吻了个男人…… 她这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大秘密了吗?会不会马上遭到灭口? 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月涟强自按下心头的兴奋,边往后退边道:“那个,你们继续……” 但为时已晚,苏亦彤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 “该死……”在心里暗骂一声,苏亦彤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脑袋一偏就钻进了风飞翼的怀里,大有种羞于见人的感觉,脸红扑扑的,烧得厉害。 风飞翼对她这个反应很是满意,故而在见到月涟那忍不住要八卦的神色时,竟是破天荒的没有发怒。 事实相反,比起偷偷摸摸,他更希望能借月涟的八卦之心将此事传扬开去,毕竟自己的东西早点公开占有权,也省得人惦记。 “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苏亦彤心虚的辩解,却是没有发现自己此刻的动作辩解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力度。 “不……”月涟迫于自家师兄的威压,只得连连摆手。“是我眼花,看错了……” “是吗?” 似勾人心魄的声音忽而响起,月涟第一次觉得自家师兄的音线是如此迷人。“嗯嗯……” “也许……”玩味的勾了勾唇,风飞翼把苏亦彤往怀里按了按,道:“你没有看错。” 月涟是何等精明之人,他这话一出,她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八卦之心昭然若揭,转身就往外走。“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不出一个时辰,摄政王殿下与皇帝陛下热情拥吻的八卦就在众护卫间传扬了开来。 月涟更是兴奋,也不管云决是不是身受重伤,张嘴就道:“我可警告你,陛下现在可是我师兄的心头肉,手中宝,更是我的小嫂子,你以后要再欺负她,休怪我的拳头无眼。”说着她不由握了握拳头,作势就要往他脸上挥去。 云决:“……” 他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啊?! 在月涟的示意下,八卦就像一阵风般,不仅飘向了左隶所带领的队伍,更是飘向了都城。 “你说什么?” 猛地听到这个消息,君陌殇登时就坐不住了,回府换了套便装就要去追苏亦彤和风飞翼所在的队伍,幸得琉璃及时赶来,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还请大将军止步。” 城门口,琉璃一袭青色长衫,眉眼温润如玉,站在人群中分外惹眼,很快地就招来了一群街头游玩的小姑娘。 “让开。”君陌殇不悦皱眉,持鞭的手终是停在了半空中,没有挥下去。 “大将军……”琉璃拱手,语气不瘟不火。“还请以国事为重。” 苏亦彤与风飞翼离城的消息尚未传开,百姓们只当天子这段时日以来忙碌过了头,所以才鲜少露面。 可若君陌殇就这么大咧咧的走了,不仅远赴洛邑的苏亦彤会在半道上遭遇意外,就连这都城的百姓也会为此感到深深地不安。 毕竟,灾情当前,没有人的心里会存以侥幸。 “去你大爷的国事……”君陌殇一张俊脸憋得通红,下意识地就爆了出口。 媳妇都要被人抢走了,还让他怎么镇定……越想心里就越不安,那颗想要离开的心也不由飘到了九霄云外。 那是他的亦彤,他要再不去追,怕是真的要失去了……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还请大将军莫要恶言相向。”琉璃的面色变了变。 “哼!”君陌殇别过视线,执意道:“让开这条路,本将军还当你是好朋友。” “呃……”琉璃被他这话一噎,有点无语。 两人平日的关系最多算得上是互不往来,又何时有好朋友一说了?! “大将军当真要离开?”琉璃陡然拔高了音量,道:“就算是陛下挽留也非走不可?” 苏亦彤与风飞翼的八卦既已传到了都城,自然也传到了他的耳中,只是他不懂的是,风飞翼泥足深陷也就罢了,为何君陌殇一个久经沙场,血气方刚的少年竟也会深陷其中?! “我……” 一语惊醒梦中人,君陌殇突然反应过来,弱弱回道:“不是。” “那便请大将军以大局为重,莫要让陛下失望。”知晓君陌殇已经听懂了自己话中的意思,琉璃也不再多说,忙拱手请道:“大将军,请回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君陌殇打心底里发誓,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回去。但一想到苏亦彤所托付给他的江山社稷,便也只得认命,不等跟琉璃开口道别,就调转马头回府。 百姓们围在城门口看了好一阵热闹,也没听懂二人话语中的意思,待君陌殇一走便也都散了,唯有一群眼里冒着星星的小姑娘花痴的盯着琉璃,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公子,我们该回了。” 漠河上前提醒,恰好挡住那群小姑娘落在自家公子身上的视线。 “嗯。”琉璃颔首,翻身上马,利落干脆。“走吧。” 天际,一缕残阳如血,斜斜洒下。 琉璃刚要踏马而去,便忽闻前方有马蹄踏地,车轱辘滚动的声音隐隐传来。 “公子,有人来了。”漠河挡在马前,紧紧盯着前方人影浮动的街道,不敢有片刻放松。 “无妨。”琉璃眯眼,觉得漠河有点小题大做。“让开吧,不要紧的。” 这都城之中少了风飞翼,便是他的天下,所以他无需惧怕自己会遭遇什么不测。 “可是……”漠河抿了抿唇,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乖乖退到一旁,牵起了马缰绳。 马蹄声由远及近,终是在琉璃期盼的目光中停了下来。 绣着“卫”字的旗帜在风中翩翩起舞,琉璃只需一眼便知道来得人是谁,忙翻身下马,拱手唤道:“义父……” 然而,他这一声落下,车里却是再没了动静。 琉璃疑惑,忍不住又唤道:“璃儿见过义父……” 这次回应他的,不是略显苍老的声音,而是一道清脆,笑如银铃的女子声音:“琉璃哥哥……” 车帘被突然掀开,卫长泱病态苍白的脸渐渐显露出来,她笑着看向琉璃道:“不知泱儿今日是否有幸,能与琉璃哥哥一同游街?” 夏日虽是炎热,但到了夜间,却是清凉如水。 卫长泱在琉璃的搀扶下,一同游街赏景,一路引来无数人艳羡的目光,只当是才子佳人,神仙眷侣。 “琉璃哥哥,我们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了……”卫长泱有些感叹的侧头去看身侧的人,好似一切又回到了多年前。 她自小身子不好,爹爹又过分疼爱,总怕她摔了,碰了,于是一天到晚的把她关在府中,不让她出门。也唯有琉璃哥哥在府的日子,她才能得到爹爹的允准,出门游玩。剩下的便只有逢年过节,才可在大批护卫婢女的拥护下出门一次。 再后来,琉璃哥哥搬出尚书府,她就再也不曾出过尚书府的大门。只因爹爹同她说,他与琉璃哥哥有要事在身,让她不要出门为他们平添麻烦,所以,后来她就学乖了,不论是天晴下雨,还是逢年过节,她都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过自己的风月。 直到他们再次重逢,她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悸动…… “是啊,”对此,琉璃也深有同感。“今日怎的想起出门来了?” “我听府上的下人说撞见琉璃哥哥正往城门赶来,”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卫长泱道:“所以……我也想来凑个热闹。” “嗯。”琉璃颔首,迎着她的视线道:“想去哪里玩?” “不如就由琉璃哥哥做东,带我游玩可好?”苍白一笑,卫长泱强自提起了精神。 “好。” 君陌殇满心怨气的回到府中,一通乱摔之后,整个人就像恹了一样,神情恍惚的靠坐在椅子上,似在想些什么。 府中的下人见此,都吓得躲到了门外,眼见着厅里一地的碎片,却是不敢靠近分毫,生怕触了自家将军的霉头,引来祸事。 “来人……” 夜风拂过院中的花草,君陌殇那似悲伤过后而变得嘶哑的嗓音在屋中突兀响起。 “大将军。” 有下人听见动静进来,却只敢站在门口,不敢再往前一步。 在他们的映象里,大将军的性子一直很好,除了平日里爱胡闹些,但在正事上从来都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可今日不知怎的,还没进门就是一身戾气,见东西就摔,也不管那东西是不是值钱,让他们很是惶恐。 “把这里收拾了吧。” 君陌殇豁然起身,惊得那人掉头就往外跑。 “本将军有这么吓人吗?”君陌殇自觉好气又好笑,忙几个箭步掠到那人的身前,揪住他的衣领又给拎了回来。 “大将军息怒……” 君陌殇手一松,那人便立刻跪地求饶。 “起来。” 屋中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君陌殇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本将军要入宫一趟,你等会把这里收拾了。” 明月皎皎,已是深更半夜。 君陌殇独自打马走在街头,只觉心中甚是寂寥。从不知名的地方传回来的八卦还言犹在耳,虽是八卦,可他知道,那一定是真的。 风飞翼对苏亦彤有多好,旁的人不知道,可他却是知道的。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失去挚爱之人的那一天,明明当年那个小丫头说的是非他不嫁,可这才一转眼,不过是失了忆,便爱上了旁的人,却唯独丢下他,在这场情爱里饱尝苦楚。 可纵是如此,他也仍舍不得去怪她分毫。只因,她是他的亦彤啊……是他从小就发誓要守护一生的人…… 这一晚,君陌殇既没有回府,也没有入宫,而是择了一家不算喧嚣的客栈,买了几坛酒,一人独坐屋檐上,对月饮酒,醉生梦死。 千里之外的苏亦彤似心有灵犀般,躺在山间精心挑选的一块大石上,望着天上明月,怎么也睡不着。 昨日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她的警惕也提高了不少,暗中让人调查那刺客出处之时,还不忘让影卫给左隶带话。让其立刻赶赴汴州,若再遇难民拦路,可拿着圣旨去当地官府寻求帮助,并给予其可罢免官员的权利。 此旨一出,纵是当地官员不愿领旨,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故而,不出半日,拦路的难民便被清空了大半。 说来左隶也是可怜,一路上为了救助难民,不惜把自己与一众将士的干粮都送了出去,所以,才到半路,干粮袋里却已是空空如也。 苏亦彤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心里骂了他好一通的蠢货。话是如此,但她知道左隶此举是为民考虑,虽是心疼自己的钱财,但还是写信让影卫送回都城,让君陌殇即刻派人在临近的城镇买些物资干粮给送去。 与此同时,月涟也被风飞翼派遣去寻云清去了,她一走,苏亦彤耳旁再没个唠叨的人,只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但少了她,她又觉得她与风飞翼的相处模式越来越诡秘了,白天赶路的时候,二人坐在同一个车厢里,她都能感觉到空气的凝固。夜间休息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又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他吻她的那一幕…… 不知怎的,每每想起,她竟然还觉得有些欣喜,就像是魔障了般…… “还没睡?” 耳畔,风飞翼那低沉魔魅的声线伴着夜风忽然传来,苏亦彤吓了一跳,慌忙坐起身,却见风飞翼不知何时已到了她的身前。 “你……” 皎洁的月光下,苏亦彤一张小脸红成了猴屁股,粉粉嫩嫩的,莫名带了点讨喜的意味。“你……怎么也没睡?” “睡不着。”风飞翼宽袍广袖一拂,顿时惊起一阵微风,扬起地上浅埋着的尘土向一旁掠去。“你呢?” “朕也睡不着。”苏亦彤又躺了回去,双手枕头。看着那皎皎月光,忽然道:“风飞翼,你有喜欢过人吗?” 她的话问得突兀又不合时宜。风飞翼闻言一怔,不禁回头去看那道月白的身影,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陛下想知道?” “不想。”苏亦彤一口回绝,随后又解释道:“朕只是不想摄政王走了歪路,浪费了自己的大好年华。” 不论风飞翼心中是如何想,但她都不会想。 因为她知道,她不属于这里,早晚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所以,她才不敢……不敢轻易言爱,不敢交付真心。 只是这些,不会有人懂,更不会有人想要去懂。 “哦?”挑了挑眉,风飞翼勾唇道:“还请陛下不吝赐教。” 万籁俱寂,漱漱风声伴着林间树叶婆娑摇曳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在谱写着一首动人心弦的乐曲,竟有些悦耳。 那端安睡的百名护卫,已有人打起了呼噜。 苏亦彤听着动静,紧张的情绪才终于放松了不少,“有什么好赐教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豪赌罢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风飞翼再次转过身去看那道月白的身影,眸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你是不是觉得朕这个想法很可笑?”苏亦彤见他没有回话,不由嗤笑一声,接着道:“其实朕也觉得可笑……” 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的世界,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不就是个笑话吗?! “若本王不觉得可笑呢?”风飞翼突然打断她道。 “怎么可能。”苏亦彤不置可否,“有谁会愿意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更何况还是在你们这个思想保守,女人地位不值钱的世界……” 苏亦彤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因一时口快而说了什么,但风飞翼却是很快地捕捉到了她口中的“世界”两个字。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万一人多你打不过怎么办 “你们……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风飞翼借着月光去看那张因为窘迫而羞红的脸。 “没……没什么……”苏亦彤有点慌,说话的时候不由吞吐了起来。“朕一时口快,说……说错了。” 虽然近来她对风飞翼的态度是改观了不少,但她还没有傻到要把自己也给卖了的地步,所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很清楚。 “是吗?”略一挑眉,风飞翼又回转过身,似叹息的自言自语道:“竟是这般不愿信我吗?”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其实也曾想过。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的父王便教过他,一生只够爱一人。 就如他父王母妃,一个死了多年,一个为恨活了多年,心里装的却全都是他们的曾经。只不过,唯有他是多余的罢了。 心微微抽痛,墨色瞳孔骤然紧缩,似情绪被渲染般,空气里都弥漫着悲伤的味道。 “你……想到了什么?”苏亦彤小声问道。 “想到了我的小时候……”风飞翼抬眸望月,低低道:“只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久到一想起他还是会觉得心痛。 “哦。”苏亦彤起身坐在了他的身旁,双手抱膝,安慰道:“不开心的事就不要想。”她感觉得到他情绪的变动。 风飞翼抿唇,没有说话。 苏亦彤又道:“反正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你还不如活的开心点……” “我没说不开心。”风飞翼欲要反驳。 “放心吧,朕没说要点破你。”拍了拍他的肩,苏亦彤起身顺带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随口问道:“朕去洗个澡,你要一起吗?” 话一出口,苏亦彤就后悔了,刚想张口说自己说错话了,那端风飞翼却是也已经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应道:“好。” 于是,苏亦彤抑郁了。 月光如水,林间蜿蜒的小道上,两人一前一后,始终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一小段距离。苏亦彤偶尔会转身看一眼身后的人,在确定以及肯定对方不是在跟她开玩笑之后,她不由败下阵来。“朕又不想洗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嘘!有人。” 然而,风飞翼却是食指抵唇,示意她侧耳聆听。 苏亦彤疑惑的看了他两眼,却还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去听。夜间的风有些大,花草树木摇曳的声音不时传来,似是深秋以至。 林间树影斑驳,皎洁月光落了一地。一道似剑刃散发出来的寒光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杀气凛冽。 “有刺客。”她吓了一跳,当下转身就想走。 “先别走。”风飞翼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你若怕,在我身后就好。” 若他的感知没有错的话,藏在林间的杀手共有十三人,功力比之昨日遇到的那几个还要高上些许,善于隐蔽之术。 “可是……”苏亦彤心底隐隐不安。“万一人多你打不过怎么办?” 风飞翼被她这话一噎,有点无语。好嘛,还没开始打就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平时表现的有那么弱吗? “好吧,当我没说。”耸了耸肩,苏亦彤径自退到了他的身后,缩头缩脑,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劲风掠过,杀机四伏。 风飞翼眉目一凛,衣袖翻飞间,宛若临世,邪魅突生。 躲在暗处的杀手们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利器,眉头一皱。 “出来吧,不用躲了。”风飞翼似漫不经心地开口,抬手便朝着不远处的草丛挥出一掌。只见下一秒,便接连有黑影从那处地方窜出,往不同的方向飞身掠去。 草木轰然倒塌,前路一片狼藉。 风飞翼冷眼扫过或站或蹲的众人,对着躲在自己身后的苏亦彤道:“陛下在这等本王便好,勿要乱跑。” 话落,他纵身一跃就已到了那几人面前,负手而立,冷声道:“你们一起上吧。” 杀手们互相对望一眼,虽是不辩对方神色,但对方所思所想皆已了然于心。 一阵微风拂过,几人眸子一凝,登时出手快如闪电,朝着风飞翼砍来。 风飞翼勾唇轻笑一声,像是没有看到前方的危险,只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袖袍,“就凭你们,也想要本王的命么!” 说完这话,他出手更快,袖袍一拂,一道道强劲的内力像是刀光流转,擦着几人的刀身而过。 “嘭……” 电光火石间,众人还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便闻刀剑破碎的声音突兀响起,紧接着,便见手中刀剑突然碎成数块掉落在地,竟是碎成了渣渣。刺客们顿时傻眼了,本已跃自中空的身子忽然一顿,还不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下一秒,就给拍飞了。 “怎么可能。”杀手们的眸中跳动着不敢置信的微光。是眼花了吗?他们竟然还未出招就已败了,而且败得毫无还手之力。 凝眉思索间,众人心头微动,已起了退让的心思。 上头的命令只说让他们拦路,并未叫他们杀人,他们则是为了让戏看起来更为逼真,所以才有了持刀砍人的这一幕,但显然,即便是他们加起来也不是面前这人的对手,所以应是退为上策。 “本王对你们怎么杀人,什么来路并没有兴趣。”就在众人沉思的瞬间,风飞翼不知何时已到了他们的面前。“也不想在你们的身上浪费时间,若是识趣,就赶紧离开,若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几名杀手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微微佝偻的身躯似受伤颇重,嘴角还残留着丝丝触目惊心的红。 “好厉害……”苏亦彤在后头看得兴奋,忍不住连连拍手叫好,似一点也没有发现这头杀手们的艰难险阻,以及她添在他们心口上的刀疤。 杀手们很快地明白过来自己此行的目标并不是面前功力深厚的这人,而是躲在那头看戏的人。 拳头紧了紧,眸中迸发出渗人的寒意,只听他们同时喝道:“杀。” 只见那十三名杀手只在顷刻便分成了两拨,一拨十人朝着风飞翼袭去,一拨三人朝着苏亦彤袭去。 “风飞翼救我……” 明确了目标,他们也不再犹豫,似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般,忙先飞跃至前,团团将风飞翼围住,准备采取持久战。而那端的苏亦彤,却是被这阵势吓得面色蜡黄,抱着脑袋就四处乱窜,也不管东西南北。扯着嗓子便大声呼救。“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有人要杀朕。” 听见她那似杀猪般的呼救声,风飞翼急不可耐,与那几人对战间,连着有好几道掌风都落了空。 “风飞翼,你不是说要保护朕的吗?那你怎么还不来……”苏亦彤边躲边喊,直让那几个本就受了内伤的刺客跑的气喘吁吁,恨不得一掌拍死她。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光明正大的应战不好吗? “该死。”风飞翼因为担忧她的安危,出手的招式不由也越来越快,但他越是快,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 显然那十名杀手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并没有要与他正面交锋的意思,反倒是施展轻功牵制住他,让他无法分身他顾。 “风飞翼,救命啊……”苏亦彤还在抱头鼠窜,跑着跑着忽然发现身后没了动静,不由停下步子,扭头就往身后看去。 那三名杀手不知何时已停止了追逐,分别位于三个方位,正站在树下朝她的背影横眉冷眼,似是在等她什么时候跑累了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再出手。见她看来,几人知晓时机已到,忙纵身一跃,掌心蓄满内力就朝她劈来。 “啊……”瞳孔骤然紧缩,苏亦彤下意识地就抬起了脚朝着往她面门袭来的那人踢了过去。 只听“嘭”的一声。那刺客猝不及防的被她踢飞出去,狠狠撞在了一旁的一棵大树上,若侧耳细听,还可闻肋骨断掉的声音。 若是放在平时,苏亦彤指不定还会为自己拍手叫好,但此刻,由不得她多想,因为另外两人的掌风已经到了近前,左右夹击,令她进退不得。 就在那两名刺客以为苏亦彤就要受下二人这一掌之时,苏亦彤却是出人意外的,忽然往地下一蹲。 “砰……” 两记凌厉的掌风相撞,那二人在苏亦彤蹲下身的那一刻,已来不及收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与同伴的掌风相撞,互相残杀,从而被各自拍飞了出去。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那边几人的注目。 苏亦彤抱着脑袋站起身来,一脸无辜的朝那几个眸光阴鸷的刺客连连摆手,无力辩解道:“不是……不是我……” 确实不是她,因为从刚才到现在,她只是在不停地跑而已,至于那三人为什么会突然重伤在地,她发誓,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你……” 剩下的那十名杀手齐齐无语,心中只道她深藏不露。 但风飞翼却是不以为然。他知道苏亦彤有点拳脚功夫,但若遇到真正的高手却也只有受死的份,不过她今日的表现,倒还挺让他意外的。 只是这意外……只会让他们往后的路更加难走罢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到底去了哪里 护卫们听到动静赶来的时候,这边的战场已经清理干净了。 苏亦彤胆小怕事的躲在风飞翼的身后,时不时便往那几个被撂倒在地的杀手狠狠踢上一脚,直看得一众人眼角直抽。 琉璃这次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杀手们拦路不成反被擒,几次闹着要咬舌自尽后,结果……苏亦彤干脆往那十三名的杀手口中一人塞了只臭袜子,就连一旁的风飞翼都能感觉到那蔓延在嘴里的恶心。 罪过,真是罪过。护卫们同情的把杀手们用绳子绑起来,然后各自看着自己右脚上空空如也的袜子,不知怎的,竟莫名有点开心。 “哼!让你们来暗杀朕,这就是下场。”苏亦彤双手叉腰,威风凛凛道。“把他们带下去,好生看押起来。” “是。” 护卫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转身,刚刚还声势浩大的一群人就没入了夜色里,不见了踪迹。 “陛下还要去洗澡吗?”风飞翼走过来问,如墨长发散落身后,无端生了几分飘飘欲仙。 “去,”苏亦彤伸长了鼻子东嗅西嗅,有些嫌弃道:“真讨厌夏天的时候被人追杀。” “哦?”风飞翼抬眸看她,不解道:“为何?” “呐……”苏亦彤甩了甩袖子,不悦道:“一身的汗臭味,难闻死了。” “哈哈……”风飞翼被她这话逗得爽朗大笑。月光下,他颀长身影纤细如竹,虽是不辩容貌,但只需一眼,便可让人对他产生瞎想。 苏亦彤径自走在前头,紧皱的眉头似拢着一抹化不开的愁云,越皱越紧。 幸好他们走的是山路,一路走来,林间小溪瀑布随处可见。与之相比,左隶他们就显得可怜多了,一路上不仅有难民拦路,偶尔还会遇到几波小规模化的山匪抢劫,直让他急破了脑袋,也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接这档子破事。 而罪魁祸首苏亦彤却是没有这个自觉。 月黑风高,夜风习习。 苏亦彤泡在水里,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前方那个背对着她而坐的黑色身影,心里不禁生疑。 老实说,她倒不是怕这夜黑寂静的被风飞翼瞧见了什么去。只是这人好像到了此地之后便躲她如蛇蝎般,连头也不敢回。 “风飞翼……”那人一动不动的坐着,脊背挺得笔直,似打坐熟睡了般,半晌没有反应。 只是苏亦彤又哪里知道,堂堂摄政王殿下之所以没有应她,只是怕自己会把持不住。毕竟他可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哪有美色当前,而不沉浸其中的?! “风飞翼?”苏亦彤不死心地唤道。 风飞翼知晓自己要是再不出声,后头那小祖宗便坐不住了,便只好咽了口唾沫冲散了嗓子里的些许干涩之感,才问道:“作何?” “那个……”苏亦彤双手拍打水面,搅着手指头有些脸红道:“朕来得时候忘了拿衣服,你能不能……能不能……” 言外之意,朕身上衣服都湿了,你能不能去帮忙取套干净的衣服来? “不能。”风飞翼当然听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但眼下杀手才刚退,他若走了,万一还有别的杀手怎么办?所以,他不能走。 “为什么……”苏亦彤有点恼。这男人把她当什么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让取套衣服都不愿意,难不成还真要跟他成亲?! 啊呸!这个念头一出,苏亦彤自己都觉得喉咙有点堵的慌。她什么时候换套衣服竟到了需要出卖色相的地步了? “本王若走了,要是再有杀手来犯,陛下当如何?”风飞翼一句话说得文绉绉的,令苏亦彤听得好不习惯,若不是身上衣服湿着,她都有点想冲上去好好教育他一番了。 不过看在他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的份上还是算了吧。 喉头一噎,忍住要吐血的冲动,苏亦彤翻着白眼道:“当朕没说。” 又在水中泡了一会,苏亦彤感觉自己的皮肤都泡肿了,但坐在岸上的那人却仍是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去替她取衣服的觉悟。 心里憋了口气,苏亦彤很想骂娘。这该死的榆木疙瘩,真是活该单身一辈子,好不容易攒了点的好感全给他作没了,她发誓,要是再同他说一句话,她就不得好死。 就这么想着,她也不废话了,双手用力一拍水面急切的表达出了自己心底的愤怒,便朝着岸上走去。 风飞翼听见动静不由回头朝她看去,问道:“不洗了?” “洗你大爷。”苏亦彤没好气地朝他吼道,顺带喷了他一脸的口水。 “你……”风飞翼抿唇,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你什么你,”苏亦彤毫无顾忌道:“你个直男癌,活该单身一辈子。” 说完这话,她便怒气冲冲的往回走,光着的脚踩到了尖锐的石子竟是连哼不哼一声,越走越快。 夜色渐褪,天光乍现。 泥泞的山间小路被苏亦彤身后那滴水的衣摆拖湿了大半,直看得她身后跟着的风飞翼皱眉,好几次想追上她的步子,将她抱起,却都被尚在气头上的苏亦彤巧妙躲过。 没办法,风飞翼只能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直到她安全的回了营地。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护卫们也睡不着了,天还没亮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赶路。 马车缓缓行驶,苏亦彤换了衣服后跳下马车,一把就将受伤未愈只能趴在马背上赶路的云决给拽了下来,冷冷道:“去坐马车吧,朕骑马就好。” 云决心里那叫一个苦啊,好不容易才长好的伤口被她这么一拽,然后一摔,又给裂开了。可怜他有苦不能说,只能生生受着。 在护卫的搀扶下起身,云决还没爬上车呢!就又被风飞翼一脚给踢飞了。“骑马还是死,你选一个。” 这次云决是真的哭了。主子这招翻脸无情用的真是绝了,以前好歹还会关心下他的伤势,但这两日,别说关心了,就连看一眼都不曾。早知道他就跟云清去了,也省得留在这里遭受无妄之灾。 有护卫同情的背起他,小声道:“云决大人,咱们爷这会不高兴,您就别去触他霉头了。” 难道他都没瞧见吗?爷那张脸都快黑成煤球了…… 后头发生了什么,苏亦彤一点也不知道,她这会心情不好,只觉胸闷气短,骑着马就往前奔,等停下来时,身后哪里还有那熟悉的护卫队影子,她这分明就是迷路了呀! 苏亦彤这辈子没什么毛病,说聪明绝对是一个顶十个,就算在现代,也是人人艳羡的对象。但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是个路痴。 没错,她是个路痴。还是那种通常下楼取个快递也能迷路走上一两个小时才回家的绝对路痴。 虽然穿越到了古代之后,她的路痴症好了不少,不过那也得倚仗于身旁带路的人。可现在,别说来个人给她带路了,她连个方向都辨不清。 很显然,风飞翼也发现她不见了,马车行驶了一段距离之后,风飞翼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下车一看,就见驼着云决的那匹马不见了,而云决正被护卫们挨个换着背,看样子倒比放在马背上时还要舒服惬意。 “陛下呢!”冷眼扫过众人,风飞翼的语气里像是含了冰渣子,冷得吓人。 有护卫后退一步,才强忍住心头的恐惧伸手指着前方哆哆嗦嗦道:“陛下往前走了。” 苏亦彤确实是往前走了,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她在骑马途径一个三叉路口之时,朝着最右边一条路走了,所以……就连气头上的苏亦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去了哪里。 “废物……”风飞翼气急,一把将离自己最近的那人从马上拽了下来,沉声道:“在这等着,” 说完这话,他便打马疾驰而去,很快地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背着云决的那护卫不由放下他,问道:“云大人,我们要去追吗?” “在这等着。”云决有气无力道。 “是。” 苏亦彤发现自己迷路了之后便往回走,可一连走了十几里地也没找到队伍,这下她慌了。 眼下正值野兽出没,蛇虫乱窜的季节。她这一任性,就等于把自己送进了狼窝里,若找不到同伴,便只有任人宰割……哦,不……是任兽宰割的份! 风飞翼也是怕她遭遇不测,快马狂奔数十里,别说人了,就连动物也没看见一只。 心底隐隐不安,堂堂摄政王竟是学起了普通的乡野村夫,扯着嗓子便在林间大喊起来。“苏亦彤……苏亦彤……” 声似空谷幽兰,久久在山间回荡,却始终不闻应答之声。 待到风飞翼停下来时,嗓子已是干哑无力。整整一个时辰,他跑了十几个山头,却始终不见苏亦彤那熟悉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风飞翼近乎绝望了,一头墨发在空中翻飞,打结在了一起,而他却仿若未觉般,仍不死心的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去找,也不管身上的锦衣华服是否被山间的荆棘划破,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一身狼狈。 “苏亦彤,你到底去了哪里。” 直到现在,风飞翼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惹恼了苏亦彤,才会让她气得出走。毕竟在那之前,他不曾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惹她生气。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本王就罚你禁食三日 云决左等右等不见自家主子回来,也急了,寻思着让护卫们去找,又怕到时护卫四散出什么幺蛾子,便只好让人将那十三名杀手带上来,好解闷一二。 这两日,云决整日都在马背上趴着,心里正憋着气呢!一看到那些杀手一个一个的被扔在地上,他心里就无名火起,让人扶着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便想起了折磨人的法子。 而对于杀手们口中被塞的袜子,护卫们当然不陌生,猛地见到还能感觉到自己光秃秃的脚丫子正往外冒着热汗呢!心里暗暗佩服皇上英明的同时,还不忘掩嘴偷笑。 杀手们早就被那些臭袜子熏得神情恍惚,猛然得见天光,不由变得激动起来,嘴里不断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似是有话要说。 “云大人,接下来要怎么做?”有护卫很上道的问。 “先把他们吊起来再说。”云决挥动着受伤的胳膊,有些滑稽地吩咐道。 “是。” 那十三名杀手很快就被护卫们用绳子吊了起来,一眼望去,黑涮涮的一片,到有点恐怖片的既视感。 云决又道:“你们谁还有袜子,给他们换一换口味。”说完,他又觉得少了些什么,忙接着道:“越臭越好。” 杀手们听了他的话之后,都惊恐的睁大了眼。尼玛,要杀要剐随便啊,不要这么玩行不行啊。 但显然,没有人听见他们的心声。护卫们捧着刚脱下来的袜子,眼里满是不舍,袜子臭是臭了点,但穿上好歹不磨脚啊。 护卫们泪眼汪汪的忍着熏天的臭味替那些杀手把嘴里的袜子换了一只。这下,杀手们是真的想死了。 “云大人,把他们就这么吊着,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 被抓的杀手不是都该严刑逼供的吗?他们这么多人干巴巴的看着他们晒太阳会不会也想晒一晒啊,就这么想着,便有护卫问了。 “所以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把他们弄死就成。”云决现在是真的黑化了,作为摄政王府暗部首领,他其实最精通的便是各种严刑逼供。但面前这些人一看就知道家养的死士,要想从他们嘴里套点话出来那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除了用暴虐的手段一点一点消磨他们的意志,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 “真的只要不弄死就可以吗?”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云决点头。“只要不弄死就成。” 听了他这话,护卫们喜得都快要蹦上天了,他们本就是隶属云决暗部的下属,所管的也是刑罚这一块,可自从他们作为随从护卫随主子踏上南行之路后,别说用刑了,他们感觉自己放在包裹里的刑罚工具都快生锈了。 在杀手们惊恐的目光中一件一件的掏出那些稀奇古怪的刑具,云决看得眼皮直跳,这些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上道了,怎么陛下打他的时候也没见出来帮个忙? 没过一会,林间就传来各种鬼哭狼嚎,因受不了痛苦奋力挣扎而掉落的袜子又被人捡起重新塞入口中,为此,杀手们饱尝恶心,欲哭无泪。 而此时的苏亦彤也没比他们好过到哪里去,荆棘林中,她身上的锦衣华服都被撕成了碎布条,然而更让她恐惧的是身后那一头正朝着她狂奔而来的猛虎,百兽之王。 “救命啊……” 苏亦彤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一双大眼都快被额上淌下的汗水给糊的睁不开了,她却是不敢停下来。 粗重的喘息声在山间回荡,苏亦彤身上的衣服汗湿的都能拧出水来,可她身后的那头猛虎却丝毫没有要放弃猎物的意思。 苏亦彤是真想骂娘啊,这辈子的倒霉劲加起来都没有现在这么狼狈过,早知道她就不胡乱跑了。这下好了,马丢了,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看来她今天是必死无疑啊。 就这么想着,苏亦彤的步子也越来越慢。 眼看着那头猛虎离她越来越近,她不由惊恐的闭上了眼,等待着下一秒死亡的来临。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因为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风飞翼已飞速掠到了她的身前,一掌将那头猛虎给拍飞了出去。 “嘭”的一声,重物落地震得地面都跟着抖了抖。 是死了吗?苏亦彤身躯随之一阵,有些恍然的睁了睁眼,又害怕见到自己残缺的尸体,眼才刚睁开又很快闭上,直到耳畔突然响起那道她所熟悉的声音。“没事了。” 苏亦彤不敢置信的睁开眼,“风飞翼,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继而,委屈的泪水掉了下来,她边哽咽边抹眼泪道:“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朕差点就死了。” 若不是她速度敏捷跑得快,可不就成了那头老虎的盘中餐了。 “我……”风飞翼张了张嘴,墨色的眸子里似有后怕之色一闪而过。然后,他有些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胡乱跑了。” 一想起刚才的场景,他就觉得心惊胆战,若不是他来得及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不敢去想。 “嗯,”苏亦彤在他身上蹭了蹭鼻涕,哽咽道:“不跑了,不跑了,你打死我也不跑了。” 风飞翼听了她的话,气极反笑,却又无可奈何,默了良久才看着她一身狼狈道:“我们回去吧。” 他在这山间已经寻了好几个时辰了,想必那端云决他们等得也心急了,若再不回去他们怕是都要集体出来找了。到时队伍散于山间,只怕又要耽误赶路的时辰。 “那它怎么办?”苏亦彤吸了吸鼻子,眸中仍有恐惧得看向那头奄奄一息的老虎,小声问道。 “你想怎么办?” “我……”苏亦彤垂下眼睑,似是害羞,嘴里却说着让人心惊的话。“听说虎肉很好吃,能不能弄回去……” 意思不言而喻。风飞翼头一次感到心累,这么大的一头老虎少说也有一百多斤,要让他堂堂摄政王扛回去?那岂不是让自己的属下笑掉大牙!思及此,他果断摇头,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苏亦彤睁大了双眼看他,可怜巴巴的。 “不为什么……”风飞翼别开视线,抬步就走。“走吧。” 听见身后没有动静,他走了几步以后不由转身看向还在原地踌躇的苏亦彤。苏亦彤可怜兮兮地道:“可是人家是真的想吃虎肉嘛。” 老虎在现代可是珍稀的保护动物,别说吃肉了,就连看一眼都要钱。虽然她刚才差点因为那头老虎丢了性命,但是丝毫不影响她想吃虎肉的心情。而且她又不傻,还没异想天开到养头老虎来做宠物。 所以,这头老虎唯一存在的价值便是填饱她的胃了。 “不行……”风飞翼的脸黑如锅底,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苏亦彤小跑着追上他,不解地问道。 “太重了,扛不动……”被她缠得紧了,风飞翼只好说明了理由。 “可是朕想吃。”苏亦彤试图用皇帝的威压压他一头。 “扛不动。”然而摄政王殿下却并不买账。 “你……”苏亦彤气竭,原地跺了跺脚,干脆不走了。 然而,一炷香之后,不买账地某人却是扛着那头已经死透了的老虎往回走,丝毫不费吹灰之力。而苏亦彤许是因为劫后余生,或是因为马上就能吃到虎肉的缘故,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嘴就没停过,至于她说了什么,风飞翼表示,他不想听。 当云决等一众人看着自家主子扛着头老虎回来的时候,惊得下巴都掉在了地上。什么情况,他们这是老眼昏花,看花眼了吗?自家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主子什么时候竟然沦落到去给人干起杂活来了。 不过,见惯了风飞翼宠苏亦彤的无厘头原则,大家在惊呆了好一会后,也就释然了。毕竟,比这更夸张的他们都见过了,还有什么是他们不能接受的。 “来……”苏亦彤像个欢脱的小精灵,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去换,便张罗着众人喜道:“今天大家有口福了,快点架锅,快点架锅……” 那气氛叫一个热闹,直让被吊在树上的十三名杀手看得热泪盈眶,心底直呼老天有眼。 锅没一会就架起来了,护卫们分工合作,很快就将那头老虎开膛破肚处理个干干净净。 苏亦彤从车里换了套衣服出来,闻着那肉香味眼里都冒起了小星星。风飞翼洗完澡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苏亦彤,只见那光影重叠中,她一袭白衣蹁跹,美若晨曦朝阳,素雅倾城。 这时,云决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有点不合时宜地打断他的视线问道:“爷,吃完这顿我们就上路吗?” “你的伤如何了?”风飞翼侧头看他,似是才知道他有伤在身。 然而就是他这么小小的一句问候,云决都差点感动得痛哭流涕。太好了,主子终于想起他来了。 可是,还不等他回答,风飞翼便接着道:“陛下此次出逃,你也有一半的责任。”说这话的时候,他微微顿了顿,才道:“所以……本王就罚你禁食三日。” “爷……”云决欲哭无泪,只觉心头悲愤交加。爷,这么偏心真的好吗?乱扣帽子可是要遭报应的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再来一碗 禁食,禁食……云决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爷,您这样无情真的好吗? 没过一会,肉就熬好了。护卫们围坐成堆,肉香四溢。云决看得口水都留下来了,也不见一个有眼力见的送块肉过来给他。 当然,与他保持同样表情的还有倒挂在树上的那十三名杀手,一个个都睁大了双眼只期盼着有哪个好心人能送点吃的过来给他们。只可惜,他们这个愿望注定落空。 苏亦彤弄了块大骨头啃的满嘴是油,眼角余光暼见不远处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禁恶从心来。她起身朝着那道视线的主人走了过去,晃了晃手中的骨头,满嘴油腻地道:“云决,想不想吃肉啊?” “嗯嗯。”云决不断吞咽着口水,眼睛盯着那骨头都快盯出花来了。别说吃肉了,现在就算有个骨头给他啃他也愿意啊。自从得罪了眼前这位主子,他可一直都是清汤寡水,连顿饱饭都没吃过。若不是从月涟那里得知了自己被揍的原委,他真想替自己辩一辩委屈。 “想吃啊。”勾了勾唇,苏亦彤邪恶道:“想吃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她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毫无形象的晃着手中的骨头道:“你得先让朕出口恶气。” 说起这个,云决心里就一阵憋屈。他都成这样了,还要怎么出气?总不能真的把他打死打残吧?! 看着他面上惊恐的神色,苏亦彤笑得更邪恶了。“没办法,谁让你是一切事宜的罪魁祸首。” “陛下……”云决吞咽口水道:“罪魁祸首不是他们吗?”他扬了扬下巴意指那十三名杀手,道:“怎么又扯上属下了?” 他都为不小心让她秃掉的那一块头皮付出代价了,怎么还是来找他麻烦。 “朕不管。”苏亦彤生气的啃了口肉,道:“要不是你拔了朕的头发,朕这几天就不会这么郁闷。”不郁闷的话她就不会被风飞翼偷吻,不偷吻的话她也就不会睡不着,不会睡不着就想不起来去洗澡,这样也就遇不到杀手。所以,归根究底,一切源头还是来自于云决。 云决都快被她的强词夺理说哭了。肉那么香,给他吃一口不好吗?非要在这里跟他东南西北的扯一大箩筐。他真的很饿,好吗?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让朕揍一顿?” 打死也不能妥协。云决肯定的摇头。 “那好吧,你继续闻。”苏亦彤继续晃了晃手中的肉骨头,起身道:“若是饿了,便让人过来说一声,到时朕安排个人过来让你看着吃,毕竟吃不到嘴里看看也是好的。像朕这么仁慈的人,是断不会做出虐待下属的事,”就这么说着,她似是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还真不错,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自恋道:“嗯,就是这样。” 酒足饭饱,护卫们捂着吃得鼓鼓的肚子,突然就不想走了。 锅里的肉被吃得干干净净,唯独留下了两大锅汤还在冒着腾腾热气。苏亦彤善解人意地道:“你们的云大人不是还没吃吗?去……盛碗汤给他尝尝,让他尝一下虎肉的味道。” “是。” 她的话音刚落,果真有护卫去盛汤了。 风飞翼迎着刺眼的光线眯眼看她,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还有他们……”苏亦彤难得的大发慈悲道:“他们不是还饿着吗?给他们也弄一碗尝尝。”反正肉都吃完了,让他们喝点汤应该不算缺德吧?! 不自在的哼了两声,她垂眸道:“那个你们快点啊,马上就要赶路了。” 云决端着护卫送来的肉汤,激动地眼泪都掉下来了。早知道他就服软了,放着好好的肉不吃非要喝汤,真是造孽啊…… 闻着汤里的肉香味,云决只觉鼻头一酸,仰头就一口喝完,也不管那汤会不会烫坏他的嗓子。“再来一碗。” 一碗汤下肚,腹中仍是空空如也。云决将碗递给一旁给他送汤的护卫,却是盼着锅里能有一块被他们漏下来的肉。 整整一头锅汤,十三名杀手外加一个云决,竟是喝得干干净净,连个肉末渣子都不剩。 苏亦彤惊叹之余不禁暗暗咋舌,在所有杀手又被重新塞回臭袜子惊恐的眼神中道:“朕还以为他们会借这个机会咬舌自尽呢!” 杀手们听了她的话,气得顿时直翻白眼。他们倒是想死啊,关键被那肉香熏陶的都流了好一阵口水,脑子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哪里又能想起自尽一事。 收拾行囊,整装待发。 杀手们被五花大绑的用绳子栓在马鞍上拖在地上走,马快一步,他们就要跑数步,看得苏亦彤好一阵悲天悯人却又坐在车辕上捂嘴笑得厉害。 风飞翼坐在马车里看她,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又赶了三日的路程,这才出了深山,到了一座小城镇。 城镇不大,却是人影密布,热闹非凡。 因早早便与左隶约定,在此处汇合之后再寻去往汴州与洛邑的路线,所以,一进城,风飞翼便去寻了当地太守给他们一行人安排住处,顺便让云决将那十三名杀手给送进了衙门牢狱。 说来这十三名杀手也是累得够呛,一路被马拖着走也就罢了,偏生到了晚上连坐着歇会的机会也没有,是吃不饱又热得慌,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大鱼大肉吃得肚圆腰粗,他们却只能咬着臭袜子流口水,那日子,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而作为此事罪魁祸首的苏亦彤却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见到当地太守之后,还不忘用自己钦差大臣的身份好好交代了一番,美其名曰好生招待。 城镇虽小,但难民逃荒到这里的也不在少数。苏亦彤一众人等在入城的第一天晚上,太守府就遭了盗窃,奇怪的是府中的钱财分文未取,丢的却是仓库中的大批粮食。 太守表示很郁闷,但苏亦彤却是深知灾情面前金钱无用,所以便也就作罢了,并没有因此事而深究。 到了第二日,经过一夜安眠,苏亦彤连日来坐马车的疲惫顿时消了大半,早上用过早膳之后便拉着风飞翼去逛街去了。 云决这几日虽然没少受自家主子的白眼,但幸亏伤好得快,在入此地之前,便可下地走路了。 街道上,人影浮动,好不热闹。 “风飞翼,你看……” 苏亦彤双眼放光的拉着风飞翼走到其中一处卖珠钗的摊贩前,挑了支好看的簪子便问身侧的风飞翼道:“这个好看么?” 簪子通体碧绿,簪身雕刻着朵朵缥缈的白云,仿佛会浮动一般,与簪头几朵悄然绽放梅花相辅相成,虽不算华丽,但一眼望去,却是小巧精致。 风飞翼嘴角噙着笑,默默颔首。 “那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苏亦彤不悦地抿了抿唇,却是越看越喜欢。 她素来就喜欢这种小巧精致的东西,皇宫里也有许多这种样式的簪子,有得甚至比这更华丽,更显富贵。但因她是帝王之身,就算见到也不敢露出欢喜的模样,所以,每每看到,她也只能偷瞄几眼罢了。 “嗯。”风飞翼从她手中接过簪子,看向那商贩问道:“多少钱?” 虽然他觉得这簪子实在不配苏亦彤的身份,但只要她喜欢,他都会买来送给她。 “十两。”商贩闻言顿时抖了个激灵,笑眯眯的看着面前两名气质卓然,身着富贵的客人,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给钱吧。”风飞翼斜了眼跟在身后的云决道。 “是。” 云决两步上前,很是痛快的就掏出了自己的腰包。毕竟只要不被这两名主子惦记,花点钱什么的他真的无所谓。 然而,一个时辰之后。 云决看着空空如也的钱袋,莫名有点想哭。怀里还抱着一大堆呢!前面那小祖宗却像是还没有逛尽兴的样子,一边逛一边还嚷嚷着要这要那,他是真的想哭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老婆本,老婆还没见影呢!钱却花光了…… “风飞翼,我饿了……” 许是终于逛累了,苏亦彤终于舍得在一家酒楼前止了步。云决刚想松口气,却听耳畔那道让他生了恐惧阴影的声音再次响起。“云决,把你怀中抱着的那些东西都送去给在城镇外驻扎的难民吧。” 听了她这话,云决顿时腿一软,差点就昏了过去。逛了半天原来是拿他的钱在当好人,这可是他的老婆本,老婆本,至于为了那一点错记到现在吗?害他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就觉得肉疼……不,是心疼…… “送完了就回来这里寻我们,”苏亦彤笑着朝他眨了眨眼,拉着风飞翼就头也不回的入了酒楼。 “你这样会不会有点……”风飞翼思索着用词,犹豫道:“过分了?” “过什么份啊……”苏亦彤摆手道:“老子后脑勺现在还冒着寒气呢!不给他点教训他能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客官,我是本店小二。” 二人正说着话,就见前头一人迎了上来,喜笑颜开道:“请问是……” “要上好的包厢。”风飞翼丢给他一锭银子,与苏亦彤就要上楼。 “好嘞。”店小二快速将银子揣入怀中,“噔噔”的就上了楼,带路道:“二位,请跟我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富贵乡里出风流 二楼的一间厢房内,苏亦彤靠窗而坐,双手撑着下巴正盯着楼下的人来人往发呆呢!忽然没头没尾地问道:“风飞翼,这样偏僻的城镇若是出现了非常有钱的人会怎样?” “嗯?”风飞翼挑眉看她。 “那里……”苏亦彤兴奋的用手指着楼下道:“好像有人在扔金子……” “什么……”风飞翼略微惊愕,不由也看向了窗外。 只见在人流涌动的街道上,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在上百人金衣带刀侍卫的簇拥中缓缓而来。马车每行驶一段距离,就会有人扔出一把金子,像是天女散花般惹来路旁路过的百姓的哄抢。 而在那马车之上,轻纱帘幔晃动一间,一男子半躺半坐,看似慵懒,实则一身风流。一阵风吹来,探扇浅笑间,竟是美得不似凡人。 苏亦彤一时被男子的美色所迷惑,不由看呆了。 “好看?”风飞翼饶有兴致地问道。 “嗯嗯。”苏亦彤连连点头,流着口水回道:“好看……” “哦?”眉宇间拢上一抹不悦,风飞翼的神色不由冷了几分。 “呃……”苏亦彤被他周身冷气所扰,顿时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风飞翼冷笑,似嘲讽地道:“陛下的心可真大,旧人还在就惦记新人了?” “摄政王瞎说什么呀!”苏亦彤僵硬的扯了个笑脸,胡扯道:“朕只是觉得那人很有钱,有点艳羡罢了……” 可不是嘛,金子那么值钱的东西,车上那人却是连眼都不眨一下,就叫人一把一把的往下扔,看得她都肉疼。 “陛下喜欢钱?”风飞翼眸光幽深道。 “喜欢,”苏亦彤继续点头。“有钱才使朕快乐,怎么?喜欢钱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吗?” “据本王所知,皇上名下产业数千,单单一个美肌小铺就开到其它国家去了,可谓是日进万金也不足以计算……”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了下,才道:“都这么有钱了,您还会羡慕别人?” 苏亦彤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顺便将风飞翼祖宗十八代通通都骂了一遍。 她这是要有多不容易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到今天。办个影阁还没派上用场呢!老底就被他扒出来了。她自以为有了君陌殇和楮墨做掩护,就可以大兴兵器。哪知这些她认为最隐秘之事都被他知晓了个一清二楚,现在好了,最后的王牌也被他给抖出来了。一时间,苏亦彤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说好的隐私呢?貌似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怎么?被本王说中了,陛下无话可说?” “滚犊子……”苏亦彤斜他一眼,终是没有忍住爆了句粗口。 这端,苏亦彤心底生着闷气。而楼下,却是愈发热闹了起来。 不少难民相继冲破城门口的防卫朝着那辆富丽堂皇的马车追来。等到了跟前却又因为畏惧那些看着凶神恶煞的护卫,而不得不选择安分,只不远不近的跟着,准备随时抢钱。 “是他……”随着那马车走近,风飞翼不由惊叹了一声。 “你认得?”立刻收了所有的不开心,苏亦彤顿时来了兴致。有钱的人她见过,但这么有钱还大方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所以,她很想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至于能不能认识的无所谓,她主要喜欢金子,更喜欢随意扔金子的人。 刚好这时店小二端着饭菜推门进来,见二人的视线都在窗外,不由笑道:“二位客官对下面的那位金主有兴趣。” 听见声音回头,苏亦彤道:“你认识。” “当然。”店小二得意的扬了扬眉,道:“这可是我们这座县城的大财主,他每次从这路过,都会大把大把的往下扔金子。”他说着还特意从怀中掏出刚刚抢的金子,笑道:“我们这地方穷,做生意的也少。这次洛邑与汴州闹了天灾,不少难民都往我们这里跑,城中有钱人都往北走了,也幸得有玉公子那般风华绝代的人,三天两头就扔金子,才让我们的日子没那么难过。” “三天两头就扔金子?”苏亦彤惊得瞪大了眼。 “是啊。”店小二摸了摸脑袋,怪不好意思道:“不然我家店掌柜的也往北走了。” “那他到底是谁啊?” 这时,那辆招人眼球的马车在酒楼门前停了下来,车上的人掀开帘幔下车,一袭金缕衣随风摆动,满身富贵之气明明庸俗之至,可落在他的身上,却又多了几分飘渺之姿。 “玉公子要上楼了,”店小二的动作比苏亦彤的问话还快,不等回答她的问题,店小二便已小跑着下了楼。 “呃……”苏亦彤张了张嘴,有些无语。 吩咐扔金子的主人下了马车,便无人再往地下扔金子,一时,百姓们都围站在了酒楼门口,抬头望着那风度翩翩的金衣男子,莫名神往。 天灾面前,金钱本是无用,但或许他们都觉得迟早有一天黑暗会过去,曙光会到来。所以,就算是挤破脑袋也要去抢一抢那唾手可得却又难于登天的金子,为自己的后辈或未来争取更多活着的机会。 “你可听说过玉无双?”风飞翼自顾自的在桌前坐下,问道。 “没听说过。”苏亦彤也扑到了桌前,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呵……”轻笑一声,风飞翼给自己斟了杯酒道:“富贵乡里出风流,谁人不知公子玉无双……” 听了他的话,苏亦彤的眼睛不由亮了亮。“他便是天下第一富商玉无双?” 苏亦彤这才想起她刚穿越过来时小喜子与她说的天下四大富商。 “嗯。”风飞翼点头,倒也不忌讳道:“听说他出生之时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所以,生来便是为金而生。” “扯吧。”苏亦彤作为一个现代人才不会相信这种子虚乌有的事,不由道:“这种传闻你们也信?脑子被驴踢了罢?” “确实没人信。”风飞翼不甚在意道:“不过,后来却由不得人不信。” 世人皆知,天下财富分四家,第一家便是这玉家。玉家早年也不似现在这般招摇,虽有钱也不会大张旗鼓的视金钱如粪土。可自从这玉无双当上玉家家主之后,不仅行事作风一改守旧常派,反而大胆创新,常道“钱花的多了才有挣钱的乐趣”。故而,每次出行,都会让下人装上一筐金子满大街的散财。 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有人笑他傻,可到最后,就有人慢慢傻眼了。因为他们发现玉无双散出的钱财越多,他挣到的钱也就越多。好似那些被街头百姓哄抢走的金子并不能为他带来什么损失,反倒他自己常以此为乐。 若说为何有人会评他风流,不过是后人见他整日流连于花丛之中,这才赐风流二字,所以便有了那句。富贵乡里出风流,谁人不知公子玉无双。 “所以这玉无双很花心?”听了风飞翼的讲述,苏亦彤心底对玉无双的热度也慢慢冷了下去。 她是喜欢帅哥不假,但花心风流的她却是一点都不喜欢。 “陛下觉得呢?” “一看就知道是个渣男。” 这端苏亦彤骂的起劲,外头店小二却是领着那玉无双上了楼来。 玉无双刚上楼便迎上了苏亦彤鄙夷的目光,他刚想打个招呼,却见里头那人不知怎的忽然朝他啐了口口水,似是讨厌他讨厌的厉害。 “客官,您的包厢在这边。” 玉无双哭笑不得的站在苏亦彤他们的厢房门口,朝一旁的店小二问道:“本公子长得很讨人厌?” “不会呀!”店小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虎头虎脑道:“公子怎么会这么问?” 两人就这么大喇喇的站在门口说起了话。 风飞翼不悦蹙眉,看了对面的苏亦彤一眼,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不吃了?” “看见渣男吃不下,”苏亦彤想也不想的就回道。 “渣男?”风飞翼不解地道:“是什么意思?” 苏亦彤道:“就是很渣的意思。” 玉无双越来越觉得屋子里头的那少年好生奇怪,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看也就罢了,怎的还磨起牙来了? 一打手中折扇,他忽而展露笑颜,抬步就朝着苏亦彤走去。“不知在下何处惹恼了公子,竟惹得公子这番愤怒。” 她愤怒了吗?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她茫然地看向风飞翼,风飞翼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唇角若有似无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苏亦彤尴尬了,“哦,那一定是你感觉错了。” “是吗?”微微挑了挑眉,玉无双又往前走了几步。“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可否与在下结交一二。” 玉无双旁若无人的在风飞翼身旁坐下,然而,他的屁股才刚沾上板凳,身侧便有一道劲风袭来。 “雕虫小技。” 玉无双化掌风于无形,在苏亦彤与店小二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竟是接连与风飞翼过了十几招。 “你们在干嘛?”苏亦彤不悦皱眉,看着二人神色道。 风飞翼收回手,似什么也没发生过般,淡淡回道:“没什么。” “是吗?”苏亦彤不相信地看着他。 “嗯。” “客官,您还要不要……” 资深跑堂店小二机敏的察觉到了蔓延在空气里的那一抹不寻常的味道,下意识地就往门口退去。他虽然很喜欢玉公子扔的金子,但在金子与命面前,他还是觉得命比较重要。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出技术你出钱 “不用了。”玉无双抿唇轻笑道:“本公子与这二位公子相见甚欢,就在此处用膳即可。”顿了顿,他又道:“哦,对了,桌上的饭菜凉了,先撤下去另上一桌,本公子请。” 说完,他一打折扇,状似风流的朝苏亦彤眨了眨眼,笑道:“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啊?” “关你何事?”苏亦彤眼睁睁的看着那被店小二端走的大鱼大肉,心里无名火起。 “欸,公子这话就错了,正所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相逢既是有缘,公子何必又这般介怀?!”玉无双一开口就没完没了了起来,听得苏亦彤直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 相比较苏亦彤的不淡定,风飞翼倒是镇定不少。玉无双见苏亦彤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于是又看向了风飞翼。道:“摄政王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你们认识?”苏亦彤有点傻眼。 “不熟。”风飞翼淡淡开口。 “摄政王这话就见外了。”玉无双随即不满道:“天下财富我占首榜,摄政王可也是占了第二的,” “所以呢?” “所以我们是好兄弟啊。”玉无双哥俩好的揽了风飞翼的肩,笑得见眉不见眼。 “本王不记得有什么兄弟。”风飞翼不动声色的推开他,冷脸道。 “呃……”玉无双尴尬了。 “喂!”苏亦彤在一旁像是看傻子似的盯着玉无双看了半晌,才道:“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玉无双耸耸肩。 苏亦彤道:“你为什么每次出门都要让人往地上扔金子啊?” 她才不会相信有人会以扔金钱为乐趣,而且面前这人虽然看着一团和气,但给她的感觉却是极不舒服。 “因为本公子有钱啊。”玉无双拍着胸脯颇为豪迈道。 “鬼才信你。”苏亦彤兀自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若说刚才她还对他有几分好感,那么现在的玉无双无疑只是她眼中的一个二货。没错,是一个钱多人傻的二货。 云决送完东西回来,见屋子里突然多了个人,微微错愕之余,连忙拱手道:“玉公子,好久不见。” 摄政王府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而府上众多生意又是交于云清云决处理,所以于他而言,玉无双已经算得上是个老熟人了。 “咦……”玉无双好奇地打量着云决,道:“你不是在给你家主子当跑腿的嘛,怎么也跟着来了?” 云决垂眸,沉声道:“玉公子说笑了,” “说什么笑啊,本公子还不了解你们主子吗?”说这话的时候,玉无双刻意看了眼风飞翼,这才道:“说吧,为了何事来此?” “呃……” 云决为难的看向自家主子。 “玉公子是不是管的有些宽了?”风飞翼冷冷扫他一眼,不悦地道。 “这怎么会管的宽了呢!”对于风飞翼的冷脸,玉无双似一点也没瞧见。张口就道:“本公子只是听闻摄政王善于敛财之道,所以这才想向摄政王请教一二,顺便再取个经……” 敛财之道。眨了眨眼,苏亦彤兴奋道:“敛财之道,我有啊。” 她的美肌小铺虽然名声大噪,但今年实不逢时,灾情不断。国库更是入不敷出,她为了减轻百姓负担,只得自掏腰包。但其实眼下她才是最需要金子的那个,若是有人可助她一臂之力,她绝对敢保证,不出一年,天下财富将会尽在她手。 “哦?”玉无双挑眉,“说来听听。” “你坐过来点。”苏亦彤朝他招了招手。 “好。”玉无双很听话也很没眼力见的改坐到了她的身侧。 “我跟你说……” 两人距离相隔甚短,为了避免风飞翼偷听了去,苏亦彤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只不过她太低估了风飞翼的实力,她虽然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一点也不妨碍风飞翼偷听她们的谈话。 倒是一旁的云决看傻了眼,看着自家主子面上不悦的神情,为了避免自己再次被殃及池鱼,连忙识相的退了下去。 店小二送饭菜进来的时候,见二人聊得正欢,便没多加打扰,待饭菜上齐之后,就关门退下了。 风飞翼则被苏亦彤完完全全的晾在了一旁。 一个时辰之后。 “妙……实在是妙……” 听完苏亦彤的见解,玉无双忙连连拍手叫好,笑道:“公子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得起本公子一句佩服。” 他自当家做主以来,便深知敛财之道。自以为天下财富已尽在他手,所以每次出门,都会命人准备一筐金子便于打赏路人。但今日听得苏亦彤一席话,他这才知原来自己所经之商还远远不及她的万分之一。单只听她讲述,他便觉得热血沸腾,仿佛再次寻到了挣钱的乐趣。 “怎么样,要不要合作?”苏亦彤得意的挑了挑眉,看着他道。 “当然。”玉无双笑道:“公子这般有才,若在下不珍之重之,岂不是错过了。” “那好。”苏亦彤随即拍案定音,大声道:“朕……呃……我出技术你出钱,赚了银子咱们五五分,如何?” “五五分?”张了张嘴,玉无双犹豫道:“不是出钱的该多分些的吗?” “你懂什么?”苏亦彤白他一眼道:“我这技术可是杠杠的,纵观天下,也绝计找不出第二个与我有相同想法的人,所以,要不要合作你自己看着办吧。” “呃……”玉无双顿时禁声,陷入了沉思之中。 倒不是他不舍得掏钱,只是他正在思量其中的利与弊。 “若非要选一人合作,你倒不如选本王。”就在玉无双思索之间,风飞翼突然开口道:“而且,你所要求之事,本王定当倾尽所有成全。” “不行……” 苏亦彤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就听玉无双急道:“本公子答应你。” “这可是你说的?” “嗯。”玉无双认真点头,道:“本公子说得。” “好。”苏亦彤面上一喜,立刻朝着门外喊道:“云决,拿文房四宝来。” 不一会儿,云决便取来了纸笔。 苏亦彤提笔就写,玉无双不解地问道:“在写什么?” “协议啊。”苏亦彤头也不抬,道:“有了这协议作证,你以后就不能赖账了。” 她将写好的协议往玉无双面前一拍,顺便摁了自己的手印。笑道:“呐,印个手印吧。” 协议什么的玉无双半点不懂,但当他看清上面所写的内容之后,惊愕之余,不由对苏亦彤多了几分赞赏。 协议分为两份,二人各持一份。 接下来,苏亦彤便与玉无双说起了开店之事。 待到二人商量完,天色已经黑了。屋子里不知何时已经燃起了灯火,苏亦彤一抬眼就看见了倚窗而立的风飞翼。 南方的月色很亮,清冷之中又带了几分北方没有的寂寥,猛地看去,风飞翼就像是个被度了一层淡淡月光的仙人,若不是因着他身上那身墨色衣衫与月色格格不入,苏亦彤怕是会认为自己遇到了神仙。 “乖乖,这也太好看了吧……”苏亦彤禁不住诱惑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真真是妖孽啊,她怎么以前就没发现风飞翼这般迷人。 “你喜欢他?”玉无双抬头看她,一双媚眼似藏了无尽风流。 “瞎说什么。”苏亦彤瞪了他一眼,不满地道:“老子又不是断袖,喜欢他做什么。” 玉无双无奈的耸耸肩,指着她的脸小声道:“喜欢都写在脸上了。” “你……” 苏亦彤气急,作势就要打他,却见窗前的那道身影突然转身,冷冷地问道:“说完了?” “呵……”尴尬的笑了笑,苏亦彤道:“说完了。” “饿了吗?”风飞翼走过来也在她的身侧坐下,似没有看到玉无双般,不瘟不火地问道:“饭菜都凉了,要不要再上一桌?”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这一说,苏亦彤还真感觉自己饿了。可怜巴巴的捂着肚子去看风飞翼,要多讨喜就有多讨喜。 瞧见她这模样,风飞翼心头的郁闷顷刻间就烟消云散,扭头便朝外吩咐道:“云决,让店小二将这些饭菜撤下去,重新上一桌。” 酒楼老板觉得,今天一定是个好日子,楼上的贵客接连点了两次餐,却是连筷子都没动过又原封不动的送了下来,让他圆了多年来一直想当好人的梦。 当冷掉的饭菜被分发给路边乞讨的难民时,酒楼老板终于舒心的笑了。他终于不再是那个常以恶人名义,驱赶在店门口等着要饭的乞丐们口中可恶的店掌柜。终于为自己正名当了一回实实在在的好人,一想起这个,酒楼老板内心那叫一个激动啊。苏亦彤几人下楼的时候,他还特意迎了上去,说了好一通废话。 苏亦彤不解的看向云决,问道:“他这是在干嘛?” “哦,兴许是感动三位主子的慷慨,终于让他当了一会好人。”云决如实道。 天色已晚,之前守在门口的难民已经在守城官兵的驱赶下出了城。但酒楼门口还是有不少人候在那里,等着他们眼中的冤大头出来。 苏亦彤道:“我说玉无双,你有那么多钱扔,不如也给我一筐吧,” “你要钱做什么?” “赈灾啊。”苏亦彤一本正经道。 “鬼才信。”玉无双也学着她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再说了你又不是朝廷的人,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他怎么不去死 左隶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已是夜半三更。 相比较苏亦彤等人的神清气爽,左隶所带领的队伍却是看起来要狼狈不少。再观他一身袍服破旧,身上汗味极重。 苏亦彤隔着老远的距离就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汗臭味,不禁掩了口鼻,嫌弃的看着他道:“左隶,你该不会掉进粪坑了吧……” 左隶满腔的热情还没出口就被她给堵了回去,他张了张嘴,不由调转视线朝苏亦彤身后的风飞翼拱手道:“见过摄政王。” 风飞翼颔首,“先去洗漱罢。” 他虽没有什么洁癖,但也不喜这种怪味。 “是……” 左隶拱手告辞,立刻领着手下的一众人洗澡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左隶换了身崭新的袍服过来行礼,“臣见过陛下,见过摄政王殿下。” 苏亦彤瞅着他不悦地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朕了?” “呃……”左隶无语凝噎。 “好了。”风飞翼好脾气的拉着她到一旁坐下,看着左隶问道:“本王问你,路上可曾遇阻拦?” “摄政王的意思是?”左隶不解。 “就是问你有没有遇到打劫的人?”苏亦彤抢着道。 左隶摇头。道:“打劫的人倒是没有,只是……” “知道了,知道了……”苏亦彤不耐烦地摆摆手,困倦道:“不就是难民拦路嘛,为了这事都不知道传了多少消息过来,真啰嗦。” 左隶是何等精明之人,一见她这模样,立刻便猜到了其中原委。“陛下与摄政王莫不是……” “嗯。”风飞翼点头道:“原以为对方的目标是此次的赈灾款,但现在看来,他们真正的目标应是陛下。” “陛下路上遇刺了?”左隶闻言大惊。 天子出城可是大事,但他们此番出行甚是隐秘,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那么快就得到消息并精准的找到他们的位置,除非……有人泄露行踪。 思及此,左隶的脸色随即白了几分。 “嗯。”苏亦彤点头。有些悲戚道:“说来朕也是够惨的,从幽州瘟疫到现在,就一直被人追杀,若不是命大,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陛下言重了,您洪福齐天,又怎是奸人说杀就杀的。”左隶忙出言安慰道。 “得了吧。”摆摆手,苏亦彤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道:“咱们还是先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算算日子,户部侍朗裴辞忧一行人应该已经到了汴州。而此地离洛邑也不过千里之遥,若是不出意外,三日之后,他们便可到达洛邑。 只是越到关键时刻越不能掉以轻心,所以,这才是让苏亦彤头疼的问题。洛邑旱灾,既缺水又少粮,去得晚了,怕是连个人影也见不到。可真正让她关心的又并不是这个,难民不在城中了,大不了她张贴皇榜将难民汇聚在一处即可。 她只怕洛邑才是最为凶险之地。 “要不臣先去打头阵?”左隶思忖着道。 他说这话也并不无道理,如今的洛邑城安危难辨,难民更是如狼似虎,先不说城中会不会有杀手潜伏。若是突遭刺客,只会让他们被打个措手不及。 如此一来,倒不如让他先入城,探探城中虚实之后再做定夺。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苏亦彤道:“虽然我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但距离间隔肯定不会太长,说不准你前脚刚入城,我们后脚就到了。这不就等于告诉那些埋伏在城中的人,我们就要上钩了。” 而且他们出城的事已经暴露,若是那背后之人真想置她于死地,又岂是她想躲就躲的?! “那……”左隶并不善于出谋划策,听完苏亦彤的话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求助的看向了风飞翼。 “依本王看……”手指轻扣桌面,风飞翼眼睫低垂道:“我们可先去汴州。” “汴州……” 苏亦彤跟左隶同时看了过来。 “嗯。”风飞翼点头,接着道:“既然那人断定了我们会去洛邑,那他定不会料到我们会临时改道汴州。”顿了顿,他又接着道:“而且本王知道有一条小路可绕过洛邑直达汴州,如此一来,那岂不是所有的危机都解了。” “那臣呢?”左隶皱眉深思问道。 “你也可同我们一起去汴州。而且户部侍郎那里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本王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 “你觉得会有人对户部侍郎下手?” “嗯。”风飞翼看着她道:“户部侍郎是朝堂上的一股清流,而且在朝廷中并无根基,若有人想对付他,很容易。” 在这个官官相护的朝代,若他身后没有可倚仗的势力,纵然他是天子亲封的钦差大臣,也难逃一劫。 “那就这么办。”苏亦彤拍案而起,激动地道。 “不过。”风飞翼略微沉吟,眸光闪烁道:“你需改装一下。” “改装?” 苏亦彤一直不知道风飞翼说的改装是什么意思,然而,等云决把衣服送来的时候,她登时就傻眼了。 风飞翼竟然让她穿女装…… 素白的长裙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苏亦彤愣在原地,想伸手去摸一下却又觉得那长裙好生扎手,还没碰上就又缩了回来。 云决道:“主子说一路危机重重,以防万一,陛下还是换上这套衣服比较安全。” “他怎么不去死。”苏亦彤恨恨咬牙,抓起衣服就往风飞翼的房间跑去。 “陛下,主子他……”云决后知后觉的追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风飞翼,你给老子滚出来。” 苏亦彤马不停蹄的跑到了风飞翼的院子,还不等人通禀,就一脚踹开了房门,怒气冲冲道。 屋中烛火摇曳,水声清脆作响,风飞翼尚在闭目养神之中,就听见“嘭”的一声,房门忽然大开,一阵冷风飘了进来。 “谁……” 眉目一凝,风飞翼慌不择路的套了件外袍在身上,便从浴桶中一跃而起。 “陛下,我家主子正……”云决紧跟而来,最后的几个字却在见到屋中所发生的一幕时忽然小了下去。“在洗澡……” “你……”鼻血流了两行,苏亦彤面红耳赤的看着风飞翼半裸露的胸膛,目瞪口呆。 “陛下这是作何?”察觉到苏亦彤那似要吃人的视线,风飞翼不禁转过身去。 “我……”苏亦彤“我”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流着鼻血。“我就是想来问问……” “问什么?”风飞翼退到了屏风后,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一听他这问话,苏亦彤立刻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一抹鼻血,她抖着衣服怒道:“谁让你叫云决送女装来的?朕这么爷们的一个人,你竟然叫朕穿娘们的衣服,说,你居心何在?” “爷们?”风飞翼挑眉,重新换了套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上下打量她道:“本王竟看不出陛下哪里爷们?!” “朕……”苏亦彤无语。半晌才道:“要穿你穿,反正老子不穿。” 说完这话,她便将那衣服扔在地上,愤愤离去。 风飞翼摇头,把衣服捡起来,如墨的眸子里笑意突生,柔情一片。 云决道:“爷,要不想个别的什么法子?” 穿女装什么的实在是太过份了,就算换做是他,也不一定愿意…… “你有法子?”风飞翼斜他一眼。 “没有。”云决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风飞翼拍了拍衣服上染的灰尘,轻声道:“再送件新的衣裙给她。” “那……”云决小声道:“若是陛下不穿呢?!” “那你便在门外等着。” “嘭”的一声,房门突然关上,云决猝不及防的碰了一鼻子灰。 “爷的脾气越来越怪了。” 云决小声嘀咕着走远。 苏亦彤正生着闷死呢!就听见云决的声音传来。“陛下。” “干嘛?”没好气地拉开门,苏亦彤一眼就瞧见了云决手中捧着的女装。 “我们主子说……” “滚……” “嘭” 房门再次关上,云决又碰了一鼻子灰。苏亦彤怒道:“回去跟你家主子说,他要是再让老子穿女装,老子非阉了他不可。” 等了一会,听见外头没了动静,苏亦彤忍不住开了条门缝去看,却见云决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半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怎么还不走?”苏亦彤一把拉开房门,看着云决没好气道。 “属下……”云决垂眸,悻悻地道:“爷说陛下若不换上这衣服,属下就要一直侯着……” “那你就慢慢候着罢……” 重重关上房门,苏亦彤一头就扎进了被窝里,只觉胸闷气短的厉害。 一夜无眠。 苏亦彤顶着青黑的眼圈早早起身,一开门就瞧见云决像个木头人般木讷的站在门口,微微打着盹。 伸了个懒腰,苏亦彤无语道:“你怎么还在啊?” “还请陛下换衣。”云决尚在神游之中,猛地听见她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衣服递了过来。 似是一晚上都在思索该怎么把衣服送到她的手中。 “真是要被你气死了。”狠狠跺了跺脚,苏亦彤转身就回了屋子。 云决匆忙跟上她的步子,不死心道:“要不您先换上试试?” “说得轻巧。”苏亦彤白他一眼,道:“要不你先穿给朕看看?” 第一百三十九章 是本王让她换上的 奈何苏亦彤到最后还是没有拗过风飞翼,临近队伍启程之时,只得乖乖换上了云决送来的女装。 风飞翼等人候在门外,正等着她换装出来,就见前方空荡的街道上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正在百姓们的簇拥下朝着这端驶来。 “苏兄,苏兄……”还隔着老远一段距离呢!玉无双就耐不住心头的悸动朝着风飞翼这端大声喊叫起来。 昨晚回去之后,他便将苏亦彤所说的敛财之道又从头到尾的咀嚼了一遍,直到天快亮了,才终于悟透了其中的商机。这不,天一亮,他便连忙让人打听清楚了几人的落脚之地,急急赶了过来。 “他怎么又来了。”抿了抿唇,风飞翼看向云决问道。 “这……”云决兀自垂眸,不禁面露难色。“属下也不知道。” 风飞翼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那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已是到了他的近前。浩荡的队伍与喧闹的百姓形成鲜明的对比,风飞翼负手而立,看着车上满面红光的玉无双戏谑地道:“玉大公子当真是好大的福气,游个街都有这么多百姓陪同,架子可是比本王拿的还足。” “呵呵……”探扇浅笑,玉无双跃下马车,笑道:“风兄说得这是哪里话,本公子只不过是出门之前忘了带金子,空给他们留了念想罢了。” “哦?”长眉一挑,风飞翼不瘟不火道:“这么说来,玉公子的金子还是很有用武之地的?” “你……” “玉无双……”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互不饶人之际,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忽然传来。声音中带了点少女的俏丽活泼,空灵悦耳至极。 “苏……苏兄……”玉无双呆呆的看着那道突然出现的俏丽身影,霎时惊得愣在原地,痴痴地唤道。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呆住了。只见那光影重叠之下,一白衣女子翩然而立,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饶是风飞翼与玉无双这种见惯了美人的绝世佳公子,也不由被苏亦彤那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的小模样给惊住了。若论美貌,苏亦彤当不得绝色,可不知怎的,只一眼,那袭白衣就像是会勾魂夺魄般,将所有人的眼球都给迷住了。 苏亦彤怪不好意思的垂下脑袋,揪着袖子道:“那个……我……” 她想说她之所以会穿女装是被风飞翼逼迫的,可一触到众人灼热的视线,她又说不出口,只觉心头别扭的厉害。 云决也是看傻了眼,一时惊在原地,手足无措。怪不得自家主子总是沉迷陛下的美色无法自拔,原来他家主子不是好男风,而是根本就把陛下当成了女人…… “陛下……”左隶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拱手道:“您怎么换上……”女装了,然而女装两个字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倒不是他太腐朽,只是让一国之君换上女装着实不成体统了些,更何况苏亦彤的身份在场之人无一不知,这若是传扬出去,日后怕是会成为千古笑谈。 思及此,他面上的神色不由沉重了些,忙道:“陛下还是回房把衣服换回来吧。” 玉无双还在为苏亦彤女装扮相所惊艳之时,耳畔突闻“陛下”两个字,更是惊得张大了嘴,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着实没有想到,传言中那个生性胆小,毫无见解的离国皇帝会是他面前的苏亦彤,更是没有想到,她会与传闻不一样。 “你以为……”一抬眼就撞进了风飞翼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眸子里,苏亦彤忽然很没底气地道:“我不想吗?” 为了穿上这套女装不引人注目,她还特意将裹胸的白布多缠了几圈。只不过看眼前的情况……好似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好了。”轻咳一声,风飞翼沉声道:“是本王让她换上的。” “可是……”左隶道:“陛下乃天子之躯……” “那若不左大人来试试?”风飞翼眼含威胁的看向左隶,冷冷地道。 “这……”一听他这话,左隶也怂了。 “那便启程罢。”风飞翼斜他一眼,冷冷道。 “慢……慢着。”玉无双定了定神,立刻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看着苏亦彤道:“想不到苏兄穿女装竟也会如此让人惊艳,倒是让玉某大开眼界,也不枉来这小城走一遭。” 兵士们陆续启程,左隶看几人像是有话要说,便也不再打扰,转身就带着众人先走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苏亦彤正郁闷着呢!一听他这话就火了,“老子还要赶路,别耽误老子的行程。” 跟着玉无双过来的百姓见无金子可捡,也都陆续散了。 彼时太守府的大门口,就只剩下苏亦彤,风飞翼,玉无双,云决几人面面相觑。 “我这不是……”嘿嘿一笑,玉无双打着扇子道:“来看看苏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嘛。”虽然协议已经写好了,但以防万一,他还是要做准备的不是! “你可有信得过的人?”苏亦彤斜眼看着他问道。 “有啊,”玉无双随即招手从身后唤来一个身材高挑,略显瘦弱的男子,看着苏亦彤问道,“这个怎么样?” 苏亦彤默不作声的打量了那男子两眼,才道:“让他跟朕走吧,一个月后,朕还你一个天下第一小能手。” “真的?” “假的。” 旧也叙够了,苏亦彤再不拖延,大袖一挥便带着几人走了。 玉无双不舍的看着那道白衣身影,不禁喃喃道:“倒真是个妙人啊……”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但如苏亦彤这般的人,他却还是第一次见。 “公子,我们要回吗?”有人小声问道。 “回,当然回。”玉无双心情很好地道:“顺便派几个人追上去给他们送两箱金子,就说是本公子送给她的见面礼。” 幽州瘟疫彻底治愈,幽州百姓也在当地官员的带领下重整家园,一时幽州城内外焕然一新,生机勃勃。 苏亦彤虽远在去往汴州的路上,但接到此消息之时,她总算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天下民心她算是稳住了一半。 只是之前幽州知府范凌以罪己书自尽谢罪,目前知府一职尚在空缺之中,彼时若安排人前去上任,怕会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深思熟虑之下,她连夜让影卫回都城让君陌殇安排可靠的人前去接管幽州,顺便给风飞翼吹了个耳旁风,让拿了她的帝王令至今无所作为的云清带人前去幽州护送缪神医回都城。 云清收到消息不敢耽搁,当日就带着随他一起出城的影卫连夜赶去了幽州。 话说苏亦彤自从知道了幽州瘟疫尘埃落定的消息之后心情也是大好,不仅吃饭的时候能多吃两碗,就连说话的时候也是笑容满面,但纵是如此,云决每次见到她也还是绕道而行,绝不靠近半分。特别是触到自家主子那快要喷火的视线时,他更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永远不要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风飞翼,没想到你还真的是神机妙算啊,” 汴州城外,苏亦彤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城墙,不禁夸道。 “是吗?”风飞翼挑眉看她,虽没有明确表达出自己面上的欣喜,但眸子里还是难掩笑意。 “爷……”云决从城内视察一圈回来,眉眼都耸拉了下来。 “如何了?”风飞翼立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问道。 云决道:“城中废墟成堆,属下巡视了一圈,并无活人。” “那其他地方你可寻过了?”他这话一出,苏亦彤顿时急了。立刻翻身下马,作势就要进城。 “陛下……”左隶惊呼道:“汴州城内情况尚未查明,还请陛下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个屁啊。”苏亦彤随即爆粗口道:“城中百姓生死未卜,你让朕怎么安心。” 说罢,她忙朝着身后的一众人吩咐道:“押送粮草的人在外面候着,其他的人跟朕进城。” 走了几步,她又走回来,大汗淋漓道:“云决,你带上几个影卫去寻户部侍郎裴辞忧,寻到了立刻来报。” “是。”云决应声,连忙带了十名影卫再次入了城。 风飞翼跟在苏亦彤的身后,怕她气火攻心会生出个好歹来,只得拉住她的手,不论她怎么挣扎也不放开。 苏亦彤挣扎了几下见没什么效果便也就做罢了,只是面上急切之色却是一点一点的加重。 风飞翼深知,汴州水灾之事至今已快过去了一月,就算此地有百姓驻留,也不过是一群等死之辈。而且城中房屋坍塌,怕是早已成了废墟,他们的到来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城中房屋倒塌成了废墟,众人入城之后寸步难行,走了一个时辰才只走了一小段路程。云决与十名影卫怕再拖延下去只会耽误时间,便利用轻功的灵巧飞檐走壁,探查城中情况。 终于,在天地之间最后一抹亮光也没入了夜色中后,云决与十名影卫总算是回来复命了。 “爷,找到了。”云决摇摇欲坠,拱手作揖道。 “在哪?” 风飞翼刚要开口,就被苏亦彤抢了先。 “在城北。”云决说完这话,就一头栽了下去。 “云决。” 苏亦彤吓了一跳,刚要伸手去接,可手还没够到云决的衣服就被风飞翼给拉了回来。她扭头看去,不悦皱眉道:“风飞翼,你做什么?云决可是你的下属。” 第一百四十章 把朕的金子抢回来 下属怎么了,下属也不能碰他的女人。挑了挑眉,风飞翼丝毫不顾念主仆之情伸手就将云决给挥开。 临近昏迷之际,云决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碰撞到了什么硬物,疼的厉害。于是一闭眼,就彻底的昏死了过去。与他一同回来复命的几名影卫见状忙不迭的后退一步,面露惊恐。 “走吧。” 苏亦彤也不清楚风飞翼发的这是什么疯,吩咐人把云决带下去后,便指了影十八给她带路。 影阁影卫们的名字都是她取的,当初为了方便,她便用了一到一百的数字来代替影卫们在影阁的地位以及武功高低的排列。这次为护卫左隶押送粮草,她还特意从影阁拨了几名功夫了得的影卫。 “陛下,请跟我来……” 影十八转身带路,兜兜转转,才带着众人绕过眼前的狼藉,来到一条偏僻的小道。 小道两旁,房屋林立,却是阴森一片。 “还有多久才能到?”苏亦彤瞧着,只觉毛骨悚然,内心隐隐不安。 “快了。”影十八眯眼细看了会,忙加快了带路的速度。 苏亦彤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问道:“那边的房屋都被冲塌了,这里怎的还好好的?” 她的这个问题,无人能解。风飞翼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淡淡道:“许是隔得远了,受到的冲击较小。” 当然,对他这个回答,苏亦彤还是相当满意的。 她点了点头,轻轻哦了一声道:“嗯,那我们走快点吧。” 到了城北,苏亦彤与风飞翼在确认过城中百姓尚有活口之后,并没有打草惊蛇,反倒是趁着夜色带着众人又悄悄退出了城。 影十八有些意外,不解道:“我们就这么退了?” 难道他们现在不是该跟知府接头,解决百姓们的温饱问题吗? “不然呢!”苏亦彤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道:“难道要不明不白的把钱粮交给官府?” 一提到官府,她就想起了裴辞忧,于是问道:“你们今日在城中搜查的时候,可发现了户部侍郎的踪迹?” “没有。”影十八仔细想了想,继而摇头回道。 “没有吗?”苏亦彤摸着下巴思索,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按理说,大队人马进城,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就算汴州知府想藏私,不可能连活人也给变没了。这样的话,除非是户部侍郎裴辞忧路上遭遇了什么不测,还没到汴州就被山匪给劫持了。所以至今才不见踪影,但这也说不通啊…… 苏亦彤越想越觉得头疼,想了一会干脆不想了。反正事已至此,她再担心也只是白白浪费心神。 一旁的风飞翼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面上的神情转换,虽是沉默不语,但那双晦暗如深的眸子里却是闪着深浅不一的光。 …… 南方天气湿热,一入夏,身上就跟浸了水似的,湿哒哒的,黏糊地厉害。 苏亦彤不自在的拽了拽衣襟,抹了把汗埋怨道:“真热,要是能洗个澡就好了。” 风飞翼睨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又替她把衣襟拉好,道:“夜间风凉,担心感冒。” 苏亦彤:“……” 她的身子骨有他说的那么弱吗? 汴州城外,静寂无声,一眼望去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苏亦彤伸手拦住众人,警惕的看着前方那片黑漆漆的夜色,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少了点什么?” 一开始众人还没察觉到什么,但她这话一出,众人心底立刻警觉起来,一双眸子就跟夜里会放绿光的狼群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出神。 苏亦彤以为是他们发现了什么,不由问道:“你们是看到什么了吗?” 众人齐齐摇头,没有哼声。 苏亦彤又看向风飞翼问道:“风飞翼,你呢?” 风飞翼皱眉,过了好半晌才道:“左隶他们不见了。” “什么?”苏亦彤闻言大惊失色,忙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过去看看。” 说完这话,她第一个先冲了过去。 夜色寂寂,微风突生。都说南方月圆,可今日的夜空中却只有几颗繁星零碎挂着,并无圆月。 苏亦彤呆呆的看着前方那已经空了的空地,惊得一口血哽在喉头,差点没背过气去。 左隶失踪了,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那五千兵士以及他们押送的钱粮。 不过,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个什么。苏亦彤眼尖,抬眼就看到了前方空地上的一团黑色物体,黑乎乎的,好似还会动。 她定睛一看,眸光一转,忙不迭的就跑了过去,把刚走到她身侧的风飞翼甩在身后,似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默默叹息一声,风飞翼有点恼。 “云决,怎么是你。” 然而,等看清了那团黑色物体之后,苏亦彤又后悔了。 云决力乏昏厥,休息了一阵这会已经有了点精神头,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问话,忙翻身坐起,惊道:“谁!” “你大爷。”苏亦彤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语气不善的问道:“怎么就你一个,左隶他们呢?” 就在她问话的这个档口,风飞翼也过来了。云决一见他便立刻行礼,唤道:“爷。” 风飞翼颔首,不冷不热到:“先起来罢。” “是……” 地上光秃秃的一片,连根草都没有,风飞翼的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苏亦彤的脚下。 他走过去蹲下身,在苏亦彤诧异地眼神中伸手探了探,而后起身道:“这里有车碾压的痕迹。” “什么。”苏亦彤有样学样的蹲下身,也伸手探了探,可探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只得耸拉着脑袋起身,嘟囔道:“什么也没有啊。” 风飞翼勾了勾唇,摇头笑道:“痕迹都被人清除了,若没有内力,是发现不了什么的。” 说起这个,他反倒好奇究竟是谁能在短时间内将所有的人和钱粮全部弄走,而且还是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之下。 “啊……”苏亦彤不满的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自己能当一回神探了呢!” 云决在一旁都看呆了,也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不开口还好,他这一开口,风飞翼的注意力就全到了他的身上。“废物。” 云决:“……” 苏亦彤也啐了一口,随即骂道:“废物。” 云决:“……” 拜托,谁能跟他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废不废物的无所谓,主要他不想背锅。 影十八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道:“没事,你还有我。” 云决:“……”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风飞翼带着众人连夜退到了汴州城外的一座深山里,准备等商量妥帖之后再做打算。 连着几日不知疲倦的赶路,众人都缺了些精气神,再加上今日在汴州城一通闹腾,这会众人已是困乏到了极点,于是不等上头主子吩咐便各自寻了个落脚之地睡觉去了。 林间风大,吹的人身上的汗味淡了些。 苏亦彤与风飞翼呆在一处,皱了眉眼问道:“风飞翼,你说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汴州城外劫粮。” “如此种情况无不外乎两种人。”风飞翼闭目养道。 “哦,”一挑眉,苏亦彤顿时来了精神。“你给朕说说。” “你想知道?” “嗯嗯。” 风飞翼坐直了身子,笑着看她道:“陛下不若自己猜猜?” 一听他这话,苏亦彤的心情立刻又不好了。她嘟了嘟嘴,不满道:“不想猜,费脑筋地很。” “呵……”轻笑一声,风飞翼眉眼间的疲惫瞬间褪了不少,他道:“其实这个也不难猜。无非是山里穷凶极恶的山匪和嗜钱如命的贪官。” “所以你的意思是……”苏亦彤眸子一亮,喜道:“这么说你有怀疑对象了?” “尚无定论之前先别多想。”风飞翼把苏亦彤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了按,揉着太阳穴疲惫道:“先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众人这一觉睡得极好,待到山间鸟雀高歌的声音欢快的响起,适才起身。 晨间的风舒适凉爽,苏亦彤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什么时辰了?有吃的吗?朕好饿。” 路上带的干粮都交给了左隶看管,他这一失踪,众人的口粮也没了。然而最让苏亦彤心疼的并不是那些吃的,而是玉无双临走之时送给她的那两箱金子。 那可是金子啊,就这么被人给卷走了,想想都觉得肉疼。 “哎……”长叹一声,苏亦彤一脸生无可恋的起身,对着刚过来的影十八道:“十八,你家主子的金子丢了,你立刻写信回去,让君陌殇集结兵马把朕的金子抢回来。” 影十八听得冷汗直冒,却又不敢欣然应允,傻笑的看了她老半天才道:“陛下,您确定要为了两箱金子劳民伤财?” 苏亦彤双手叉腰,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冷不丁的传来了风飞翼的声音。“不用了,她同你说笑的,你先退下吧。” 苏亦彤虽被金子冲昏了头脑,但他却是清醒着的。抿了抿唇,风飞翼五指成梳替她梳着头发,柔声问道:“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朕想吃鱼……”眨了眨眼,苏亦彤语塞了。 倒不是她突然醒悟,觉得吃鱼是种罪过,实在是汴州水灾一闹,这边的小溪河流都干枯了,她连澡都洗不上,更别说吃鱼了。指不定那些鱼都已经化成了灰,她连根鱼骨头都找不到。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苏亦彤没吃上鱼,风飞翼便让云决带着一众人上山里打了些野味回来,这么一磨蹭,等到大伙酒足饭饱已是到了中午。 苏亦彤坐在树下乘凉,看着风飞翼问道:“风飞翼,我们是现在进城吗?” 风飞翼点头,对着云决吩咐道:“云决,准备一下,我们等会进城。” “你想好进城的法子了?”见他胸有成竹,似早有准备,苏亦彤便忍不住问道。 “没有。”风飞翼一本正经的摇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 “切。”嗤笑一声,苏亦彤摆摆手,忙从袖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晃了晃,颇为得道:“幸好朕早有准备。” 离城之时,为防意外,她特意多备了一道圣旨,只是她没想到这圣旨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看来是本王多虑了。”风飞翼拂袖起身,淡淡道:“走吧。” 日头高挂,林子里清风阵阵。 苏亦彤忙跟上风飞翼的步子,边走边把圣旨塞给他道:“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由我去探百姓们的口风,你便拿着圣旨去寻汴州知府,与其周旋,如何?”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屈尊降贵当个传话的钦差大臣?”不悦地皱了皱眉,风飞翼斜睨着她道。 “不是……”苏亦彤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我这不是胆子小,怕自己露馅嘛。”说着,她甩了甩袖子,用手比划道:“再说了,你看我这女装穿的,恐怕还没进知府衙门的大门就被人当成冒充朝廷官员的骗子给抓了。”狡黠的眨了眨眼,她凑近风飞翼道:“你真的忍心看我被他们抓起来嘛?” 听了她这话,风飞翼沉默了。 “哎呀!好不好嘛。”苏亦彤见他没有反应,忙拽着他的袖子撒起了娇。 后头的云决看得目瞪口呆。见过女人撒娇卖乖,但是男人撒娇他还是头一次见……不过这撒娇的样子,恕他直言,实在不堪入目。捂着嘴背过身吐了好一会,面上白里透红,也不知道是憋笑憋的,还是因为害羞脸红的。 “风飞翼……”苏亦彤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风飞翼越是不说话,她就越来劲。拽着的袖子晃悠了老半天,一点不知疲倦。 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笑,风飞翼道:“本王若去了,陛下可有什么奖励赏与本王?” 蹬鼻子上脸,欠揍。苏亦彤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对着风飞翼的时候却又是笑得见眉不见眼,“赏,当然赏,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既如此,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那好吧,”风飞翼满意地将圣旨揣入袖中,勾唇浅笑道:“那本王就勉为其难替陛下走这一遭。” 一出山,火辣的阳光便落了下来,就跟火烤似的,直烤得众人皮肤生疼。 风飞翼眼角余光瞥见苏亦彤那一脸的难受样,登时便抬袖为她挡去了光线。 顶着火辣的阳光赶了一会路,苏亦彤热得面红耳赤,卷了裤腿又卷袖袍,到最后都被风飞翼面无表情的给放了回去。 苏亦彤心里那叫一个气啊,腮帮子气的鼓鼓的,却又怕风飞翼反悔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临到进城,风飞翼选了个阴凉的地方暂缓歇息,唤来云决附在他耳畔交代了几句,也不知同他说了什么,等云决再回来之时,便见他手上捧着几套破烂衣服,一看就知道是街边乞丐身上扒拉下来的。 “风飞翼,你该不会是让朕穿这个吧?”苏亦彤黑着脸问道。 “怎么,陛下不想穿?”长眉一挑,风飞翼道:“上次去幽州,陛下不顾自身安危也要穿街边乞丐的破烂衣服,本王还以为陛下是不会嫌弃的……” 话中带刺,他一定是故意的。苏亦彤抬眼瞪他,咬牙切齿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朕说喜欢了。” 一言不合就开怼。 影一有些无语的拱了拱云决的胳膊,道:“咱们俩要不要开个赌局?” “赌什么?”又云决双眼放光,跃跃欲试。 “赌……”眼珠子一转,影一道:“就赌我主子和你主子会不会化干戈为玉帛。” “那你赌什么?”云决意兴阑珊道。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他们互怼的结果了,但他不说。 “赌不能……” “那你可要输了。”冷笑一声,云决快步走远。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苏亦彤就落了下风。她不情不愿的换上了风飞翼递给她的破烂衣服,心里却直恨得牙痒痒。 云决见状,忙笑着凑到影一跟前,伸手道:“你输了,给钱吧。” “你刚才又没说要赌。”影一吓得赶紧抓住自己的荷包,生怕被云决抢走。很没骨气地道:“赌局无效。” 见他这模样,云决也不急,抬眼盯着他看了好半晌,直看得影一心里发毛,最后还是掏了荷包塞给了云决十两银子。 云决拿着赢来的钱,略显得意地道:“没事,多赌几次就赢回去了,不用急。” 苏亦彤虽然没拗过风飞翼,但她却也不能让他得了便宜,既然主子不能坑,坑坑他最亲近的下属也是可以的。于是,很不凑巧的,云决便被风飞翼当成了牺牲品送了出去。 影一因为输了钱,心里一直闷闷不乐,但见到云决自食其果,不由乐开了花,当场便捧腹大笑,直看得苏亦彤眼角抽蓄。 入城之后,苏亦彤便与风飞翼分道扬镳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苏亦彤走的时候只带了影一和云决两人,扮作难民混入了百姓之中。 而风飞翼则是拿着圣旨领着一众人直接去了知府衙门。 “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汴州知府于安庆正在大厅抖着二郎腿翻着画本子呢!冷不丁就听见手下衙役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不……好什么啊……不……好……” 于安庆是个结巴,闻言面色一变,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看了半天画本子攒的好心情全给他吓没了。 “大人……”衙役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上头来人了,这会正在外头闹事呢!” “上头来人了?”一听他这话,于安庆也不结巴了,抬步就要往外走,走了两步却又退了回来,摸着下巴思索道:“不对啊,人不是都被我们抓了吗?” 之前来的那个钦差还在他的大牢里关着呢!昨晚那个也被他用计骗了回来,这会也在密室里关着,怎的又来人了?! 衙役哭着道:“属下也不知道啊,来的那人一身富贵,手里头还拿着圣旨,一言不合就开打……”说着他忙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上一片青紫委屈道:“属下就说让他稍等片刻,他便让人动起了手,瞧瞧属下这伤……” 伤的确实够重的。抿了抿嘴,于安庆也替他觉得疼。“走,咱们也瞧瞧去。” 早年间,这汴州便是他一家为大,现在闹了水灾,他更是这里的土财主,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打他的人。 “不必了,本官已经来了。” 于安庆还没踏出院门,就见前方突然黑压压的围上来了一群人,并排而立,让出中间一条路来。 于安庆吓了一跳,刚要出声喝制,便见一黑衣男子正朝着他缓步而来。 “你…你是谁。”后退一步,于安庆的结巴又犯了。胖嘟嘟的身子就跟抖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大人,就是他,他让人打的属下。”那衙役显然也是怕及了这群突然出现地陌生人,扶着于安庆的手都在不可抑制的颤抖。 “滚……”于安庆一把挥开他,面上虽有惧意,但还是强装镇定的看着风飞翼道:“本官乃汴州知府,你……”才拿捏起来的气势就在那黑衣男子靠近他的时候一下子泄了个干净。肉呼呼的胳膊无力垂下,他语无伦次地道:“殴打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哦?”风飞翼走到主位上坐下,视线掠过桌上的画本子又落到了于安庆的身上,他挑眉道:“那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死罪。” 于安庆虽是汴州知府,但离都城甚远,又是个没见过世面,搜刮民脂民膏习惯了的恶财主,一听风飞翼这话,以为对方被自己恐吓住了,忙不迭的一提腰带,得意洋洋道:“当然是诛九族……” “诛九族……”眸光一凝,风飞翼似漫不经心地打开了手中拿着的圣旨,一字一句道:“说到朝廷命官,嗯,本官应该要高你一等吧。”说着,他指着圣旨上“钦差大臣”四个字颇为有些得意地道:“看见了没?钦差大臣,陛下亲封的,若论品阶,你应当对本官下跪行礼。” 众护卫看着自家主子这一脸得意地劲,都忍不住在心中默默扶额。爷这是找不到炫耀的地方了吗?竟然跑这里炫耀来了,容他们静静。 “哼……” 看来是遇到硬茬子了。冷哼一声,于安庆全然不把风飞翼的话放在心上,哼哼唧唧地道:“你说你是钦差大臣你就是钦差大臣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本官告诉你,冒充钦差大臣可是死罪,你若识相的话,还是从实招来,本官还可饶你一命。” “是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跟老子打土匪去 风飞翼将笑不笑的合上那道明黄色的卷轴,面色一变,忽而怒道:“那本官倒要看看你小小一个知府有什么资格诛我九族。来人……” “爷。” 有护卫立刻上前,拱手应声道。 “把他……” “放肆……” 风飞翼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于安庆不合时宜的给打断了,风飞翼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比他还要怒上几分的于安庆,专心的等着他的下文。“本官乃陛下亲封的汴州知府,整个汴州都是我的,你小小的一个钦差有什么资格过问本官的事。”说罢,他气势十足地朝外喊道:“来人。” 他这一声刚落,院子里便立刻涌进来一大批衙役将护卫们团团包围。 勾起的唇角慢慢放下,风飞翼将圣旨收入袖中,声音低沉讨好道:“大人息怒。”他漫不经心地从主位上起身,拱手赔罪,笑脸相迎道:“就当本官有眼不识泰山,既然大人不欢迎本官,那本官便只问大人一件事。” “你说。”于安庆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哼哼唧唧道。 “不知大人昨日可曾见过有押送粮食的队伍入城。”风飞翼本是想借此机会处置于安庆,但一想到左隶与裴辞忧如今下落不明,粮食又不知去向,所以……思索半晌,他却是一改常态,变得谄媚起来。 “押送粮食……”于安庆只觉心口剧烈跳动了一下,随即面色不变道:“哦,本官知道了,你说的是那群被山匪打劫了的钦差罢?” 山匪打劫的钦差?挑了挑眉,风飞翼故作糊涂道:“大人是不是记错了,下官明明记得昨日那群人是入了城的。” “怎么可能,”于安庆咋咋呼呼道:“山匪今天早上还给我传信让拿钱去赎人呢!” 风飞翼听着他胡搅蛮缠,眉头都快皱成了一团。“大人确定?” “确定确定……”于安庆连连点头,像模像样的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风飞翼,似并不怪罪他刚才的无理举动道:“不信的话,你看看这信,看过你就知道了。” 风飞翼伸手接过,随意扫了一眼,随即笑道:“那真是下官无理了。” 他左一个下官又一个下官,听得于安庆很是愉悦,本就细小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他走到主位上坐下,心想钦差也不过如此,还不是任他拿捏,嘴上却道:“无碍,无碍,不知者无罪,” “那……”风飞翼又道:“不知大人前段时日可见过裴大人?” “他呀!他……”于安庆一怔,有些缓不过神来。“裴大人是谁?” “哦……”风飞翼客气道:“他乃朝中户部侍郎,也是陛下亲封的钦差,下官来此之前,听说了裴大人早已到了汴州,所以想问问大人可知裴大人的去向?” “他……”于安庆语塞了,连带着说话也结巴了起来。“他……也被山匪劫走了。” “那粮食与赈灾银两呢?!” “废话,人都劫了,粮食……定然也劫了……”话到最后,于安庆都觉得心虚了。 “哦,是吗?”风飞翼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大人可要考虑清楚了,擅劫赈灾粮款是死罪,若陛下追究起来,唯恐大人也逃不了干系。” 风飞翼还想着搬出苏亦彤的名头恐吓于安庆,哪知话还没说完,就被于安庆派人给轰出了知府衙门。 下午的天色暗淡了不少,有护卫不解地问道:“爷,既然这汴州知府如此不知好歹,您何不……”说着,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杀了他。” 冷嗤一声,风飞翼道:“你懂什么,小小一个知府就敢对钦差无理,你以为他有那么大的胆子?” “爷的意思是?” “找几个人盯住这里,勿要打草惊蛇。” “是。” 趁着天黑回到城外的林子里与风飞翼汇合,苏亦彤也是累得够呛,吐着舌头就跟哈巴狗似的,嘴里碎碎念道:“什么破玩意,老子稀罕……” “云决,怎么了?”风飞翼刚好回来,听见她这话登时便皱起了眉头,看向云决问道。 云决身上还穿着那身破烂的乞丐服,闻言不由摸了摸鼻子,解释道:“还不是汴州的那些百姓闹得,一个个的非说陛下视人命如草芥……” 赈灾粮食与银两早就到了汴州城,可不知怎的,不论是钱还是粮,百姓们连个影子都不曾见到。 因此,百姓们只以为是天子不识民间疾苦,视他们的命如蝼蚁。故而汴州城的街道上,骂天子昏庸无能的条幅可谓是从街头写到了街尾。 说来云决也是为此感到郁闷的很,那些百姓明明瘦的都皮包骨了,但只要一说起要批斗当今天子的不是,就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生龙活虎,恨不得把天都翻上一翻。 只可惜苏亦彤是个暴脾气,刚入城的时候兴许还想着怎么跟那些百姓打探消息,可一看到那些条幅,她脾气就上来了,不仅撒泼打滚,像个地痞无赖地跟人骂街,而且竟然还跟人打架…… 听他说完这些,风飞翼的眸子黑的都快结成了冰。“有这回事?” 云决点头,情绪激动道:“可不是……” 正待再说,却听见自家主子那阴阳怪气的腔调传来。“那你怎么不去帮忙?” 一听他这话,云决顿时满头黑线。他倒是想帮忙,关键老弱妇孺太多,他着实下不去手。而且他一个大老爷们跟一群娘们骂街……那画面,实在是有点不雅…… “那些人还说了什么。” 就在云决以为自己即将大难临头之际,却忽听自家主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挠了挠头,心里有些发怵。“也没说什么。” 乡野村妇的粗言粗语他表示学不来。 “罢了,退下吧。” 见他这作难的模样,风飞翼也不再为难,一拂袖便朝着苏亦彤走去。 “你在骂什么?” 苏亦彤骂得正起劲,猛地听见风飞翼的声音,不由抬头狠狠剜了他一眼,不满地道:“你来做什么?” “怎的不换衣服。”风飞翼略微皱眉,有些心的看向苏亦彤,道:“脸都花了。” 那温柔地语调,直听得苏亦彤气鸡皮疙瘩。顺势拍掉风飞翼伸过来的手,她戒备地道:“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不喜欢?”风飞翼把她的不高兴都看在了眼里,面对她的无理取闹,他甚至觉得有些欣喜。 “明知故问。”白他一眼,苏亦彤双手抱膝,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了,可有什么结果?” “没有。”风飞翼摇头道:“那汴州知府只说裴辞忧与左隶被山上的劫匪劫了去……” “什么……”不等风飞翼说完,苏亦彤便跳了起来,大声吼道:“怪不得那些百姓非说老子虐待他们,原来是这群龟儿子搞得鬼。”说完她一挥手,朝着护卫们落脚的地方喊道:“小的们,操家伙,跟老子打土匪去……” 风飞翼满脸黑线。 “你去不去?”说着,苏亦彤还不忘回过头来征求他的意见。 风飞翼艰难的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又张了张口,却只轻轻吐出了一个字。“你……” “哎呀!去还是不去,给个痛快,婆婆妈妈的,别像个娘们一样,听着别扭。”苏亦彤等了半晌也没听到他的回答,于是看着他不耐烦地道。 夜幕降临,天地一色,林间慢慢燃起火堆。 呼啸的风声卷着枝头的叶子摇曳不停,凉意袭来,苏亦彤冻得打了个哆嗦,不由抱了抱胳膊,捂着透风地地方,喃喃道:“是你说不去的,那朕先走了。” 云决作为风飞翼身旁最得力的下属,于是很不凑巧的成了首当其冲的第一个牺牲品,探路先锋。 影一有些同情的看着他,但又怕被殃及池鱼,便只得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走在后头,跟着大部队缓缓前进。 山林茂密,越往里走,荆棘越多,云决为了开路身上的衣服都被划破了,却还是硬着头皮往前冲。 许是白日里受了刺激,苏亦彤就跟疯了似的,寸步不停,带着一群人在山里转悠了一个晚上。 直到天边那一丝亮光划破夜色,众人才终于停止了搜寻。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众人这会已经筋疲力尽。 当然,身为探路先锋的云决下场也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甚至比他们更惨,破烂的衣服在荆棘几经摧残之下,终于只剩下了几块完整的碎布挂在他的身上,将他身上几个重要的部位遮挡住,才没有叫他全裸。 对此,苏亦彤表示很气愤。“天杀的,是哪个王八羔子说山上有山匪的,等老子回去非拿刀砍了他不可。” 等苏亦彤回到林子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风飞翼斜斜倚在枝头正睡着回笼觉,猛地听见下头的动静,不由问道:“可找到山匪了?” 山匪什么的,风飞翼自是不信的。他之所以没有跟着苏亦彤一起去胡闹,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汴州地处偏南,若是没有这场水灾,应是富裕之地,百姓们还不至于为了眼前的利益就起草为寇。 而且据他昨日观察,汴州知府明显是心里有鬼,才会谨小慎微,从而让他找到了破绽。 若他没有猜错的的话,真正的山匪该是指得汴州知府衙门等一众人。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如于安庆这种蠢笨之人,究竟是靠着什么才会坐上知府这个位置…… 第一百四十三章 爷果然是重口味 “找到个屁,”苏亦彤啐了口唾沫,顶着乌黑的眼圈道:“老子都把山头翻完了,别说山匪了,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是吗?”风飞翼跃下枝头,故作深沉道:“那陛下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做什么。”苏亦彤一撸袖子,气势汹汹道:“当然是带人杀上知府衙门。” 片刻之后,她换上了一套干净整洁的男装,招呼众人便道:“走,” 风飞翼站在树下乘凉,见此不禁有些愕然。“陛下当真要去?” “不然呢!”抹了把额上的热汗,苏亦彤没好气道:“总不能让老子一直替他们背锅罢?” 竟然敢骗她,哼!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拿捏! 在山里头喂了一晚上的蚊子,护卫们这会已是筋疲力尽。但闻苏亦彤所言,精神头又立刻上来了,忙整顿行头,浩浩荡荡的朝着汴州城的方向而去。 云决走在后头,有些不放心的看向自家主子,问道:“爷,就这么任由陛下胡闹吗?” “那又如何。”风飞翼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汴州知府目中无人,竟敢私自扣押朝廷命官,让她去闹上一闹也无妨。” 然而,苏亦彤这一闹,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汴州知府衙门门口。 苏亦彤颇向地痞无赖的站在众人前头,身子前倾,抬腿跨于台阶之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边抖腿边粗声粗气地朝里喊道:“姓于的,给老子滚出来。” 外头的动静很快传到了里头,衙役进去通禀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最近是中大奖了吗?怎的昨天刚送走一个当官的,今天又来一个,是都城的大官都太闲了吗?还是跑这看热闹来了?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又来了。” “叫……叫魂呢!”于安庆不满地瞅着因为受惊手滑而掉落在地的鸡腿,咋了咂舌,结巴道:“没……见本官吃着呢吗?什么……又来了?” 衙役躬身屈膝恭敬道:“是都城又来人了。” “什么……”身上的肥肉一抖,于安庆皱眉道:“不是昨儿……才刚来的吗?”想了想,他又问道:“同昨天的是一个人吗?” 衙役摇头,如实道:“不是,今日来得公子看着清秀了许多,与昨日那个不是一人。” “不是一个人?”于安庆疑惑了。“那是谁?” 说来他对此也是深感不解,往年赈灾钱粮顶多不过一批,若是半路被抢了,还得他们这些知府来想办法。可今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朝中官员太闲,今儿一个钦差,明儿一个钦差,就跟不要钱似的,虽填满了他的腰包,但他也知晓事不过三,本都打算收手了,可这天天挨个上门挑衅的钦差着实让他受不了。 略一思量,他连忙让人集结府中衙役,作势就要出去与外头的钦差拼个你死我活。 远远的,苏亦彤就瞧见于安庆那一身的肥膘,圆滚滚的,走起路来身上的肉一抖一抖。猛一看,还别说,别有一番滋味。 “这就是汴州知府?”苏亦彤指了身旁最近的一个人问道。 昨天她没来,对衙门里发生的事不大清楚。所以这会见到于安庆,她只觉肉疼。就好像于安庆身上抖得一身膘是她的似的。 “是。”护卫点头,下意识地就握紧了手中的剑。 “嗯,知道了。”点点头,苏亦彤抖腿抖得更欢了。 “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要找本官啊……”于安庆骂骂咧咧的出了知府衙门,眯眼细看了直贴一会儿,顿时气得双手叉腰,道:“怎的又是你们?” 领头的人他虽不认识,但那群护卫身上穿的衣服他还是认识的。这不就是昨天找他茬的那群人吗? “是我们又怎么了?”苏亦彤挺直脊背,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倒是你,”说着,她抬起一脚就踹向了于安庆。 于安庆身子肥胖,猝不及防之下被踹了个结结实实,圆滚滚的肚子顿时陷进去一个深坑,但又很快的弹了回来。 “说,是不是你跟人说山上有山匪的?”一脚没踹过,苏亦彤紧接着又踹了一脚。 于安庆捂着肚子啊啊大叫,疼得脸色都变了。“放……放肆,你…你可知道本官…是…谁。” “老子管你是谁。”苏亦彤痞里痞气道:“妈的害老子走了一晚上的山路,今天要是不把你皮扒了,老子名字倒过来写。” 于安庆身后的衙役们都看呆了,惊得愣在原地,好半晌都没反应,于安庆疼的实在受不住了。于是怒道:“都还…愣着干什么,没见本官被人打了吗?” 这端动静闹得太大,引来周遭不少百姓的围观。衙役们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将苏亦彤等一群人团团围住,已是剑在弦上,不得不发。 然而,苏亦彤面上却是一点惧意也没有,对方狠,她比对方更狠,挥手便不客气道:“小的们,给我把这群欺上瞒下的人给逮住喽……” 那气势,那腔调,不是土匪头子的派头又是什么。 后头的影一看到这一幕,不禁默默扶额,无语凝噎。能将天子之威演绎成匪气四溢的土匪的,大概也只有他们家陛下了吧!! 顿时,护卫们出手快如闪电,只用了三两招就把围住他们的衙役给制住了。对此,他们表示,不要太轻松。 由上风改落下风,不过眨眼之间。于安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突发的异状,连疼也顾不得喊了,张嘴便道:“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要谋杀朝廷命官了。” 竟是不结巴了!苏亦彤忍不住捧腹大笑,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杀你了。”话音刚落,她眉目一凝,忽而冷声道:“不过你的命,老子还不放在眼里。” “你……”于安庆怒及,气得身子发抖,却迫于苏亦彤的淫威又不敢争辩。 “你什么你……”苏亦彤仗着人多,也不管街头百姓的指指点点,一脚将他踢翻在地,逼问道:“说,赈灾钱粮藏在了何处?还有那两名钦差你又给弄到哪里去了?!” 她这话一出,不仅街头看热闹的百姓呆住了,就连于安庆也是面色一变,大惊失色。他哆哆嗦嗦地结巴道:“你……休要胡说。” “我胡说。” 一听他这话苏亦彤登时便火了,抬脚对着他的脸就踩了下去,骂道:“妈的,还敢跟老子提这个,老子打不死你。” 于安庆疼得嗷嗷直叫,却无反手之力。一时间,只见他脸上额上被苏亦彤踢的到处是胞,肿的像个猪头。 “说不说,”踢了一会儿,苏亦彤终于踢累了,不由扶着一旁的柱子喘气道:“老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围观的群众们不忍直视的别过头,默默在心中点了根蜡烛。 护卫们显然也是第一次看到苏亦彤发威,惊愕的同时都忍不住张大了嘴,眼里既是崇拜,又是对自家主子的腹诽。爷果然是重口味…… “不说……打死也不说。” 于安庆这会虽然已经被苏亦彤打懵了,在地上疼得死去活来,却还是死鸭子嘴硬,不肯说出实情。 在汴州为虎作伥多年,他自是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他只要咬紧牙关抵死不认,不论面前这人是谁,只要没有证据就拿他没有法子。 可若他一旦认了,那便不是杀头的小罪,而是诛九族的大罪了。而他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敢明目张胆的私吞赈灾的钱粮。 “是吗?”苏亦彤恨恨咬牙,扭头便吩咐影一道:“去,带人把知府衙门里里外外给朕搜一遍。” “朕……”于安庆面露惊恐的看向苏亦彤,这会已经不单单只有害怕了,而是恐惧。 “是。” 影一拱手,立刻带人冲入了知府衙门。 片刻之后,影一空手而归,如实道:“陛下,里面没人。” “没人?”苏亦彤皱眉。“你确定搜仔细了?” 影一点头,“确定。” 眸光一转,又落回了于安庆的身上。她不悦道:“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人呢?” “陛下……” 于安庆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忍着疼痛翻身而起,趴在地上磕头求饶道:“臣冤枉啊……” 然而对他的讨饶,苏亦彤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冤枉。”毫不客气地对着他的心口又踹了一脚,怒道:“你当老子昨晚那山是白翻的。妈蛋,忽悠谁不好,敢忽悠你天王老子,你是嫌命太长想死了吧。” “臣……” 于安庆疼得在地上直打滚,连连为自己喊冤道:“陛下明查,臣冤枉啊。” “这就是我们离国的皇上?” “我看着不像啊……” “我觉着也不像,” “土匪罢?看着像土匪……” 围观的百姓里头有人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与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听她的意思是赈灾款已经发下来了,该不会是真的被知府大人私吞了吧?” “我呸,她的话你也信,”有人义愤填膺道:“要我看,定是她不想管我们的死活,所以才找了个理由寻知府大人的麻烦。” “说得对。而且我们这几天一直守在这里,别说赈灾款了,就连陌生人也没见着一个。” 不得不说民众的愤怒是恐怖的。苏亦彤这端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出来,那头就有人空口无凭的定了她的罪。 第一百四十四章 若是有便好了 一时间,百姓们的风向都倒往两边,有相信于安庆是清官的,也有相信苏亦彤是昏君的。 然而,最让苏亦彤郁闷的是,于安庆也不知道给汴州城的百姓灌了什么迷魂汤,导致他们从一开始对她的指指点点到最后的破口大骂。 对此她表示,她真的是无辜的呀!! 影一贴着墙跟做贼似得走到她的身边,道:“陛下,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吧。” 照眼下这情况发展下去,他估摸着再不走,那群没有脑子的百姓就该发飙了…… 果然,他这个想法才一出,就立刻有人振臂高呼,喊道:“看到没,这就是那个不管咱们死活的昏君,大家都回去操家伙,跟她拼了……” 苏亦彤:“……” 她什么时候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哎!别走啊,咱们好好商量先…… 刚刚还将知府衙门围得水泄不通的一群人顷刻间跑了个没影。苏亦彤呆愣地看向影一问道:“他们就这么走了?” “陛下,咱们也该走了。”影一不安道。不知怎的,他总感觉那群百姓说回家操家伙是真的。 “走什么走。”苏亦彤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恼道:“钱跟人一个都没找到,你有脸回去吗?” 影一:“呃……” “说不说,说不说……”正和影一说着话,苏亦彤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于安庆的脸上,气道:“不说老子弄死你……” “啊……疼……”于安庆的痛呼声就跟杀猪似得,没一会,就引来了刚才那群说回家操家伙的百姓。 “就是她……” 众人怒气冲冲而来,有拿刀的,有扛锄头的,还有的更是连烧火棍都不放过,大有要跟苏亦彤同归于尽之势。 护卫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觉得手里头的刀有点重。 然而,苏亦彤就跟没瞧见众人似的,只掏了掏耳朵,不满地看向影一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蚊子叫的烦人吗?” 影一闻言一怔,有些回不过神来。“陛下。” “去把蚊子给朕拍死了。”苏亦彤扬了扬下巴,暼了眼前方骚动的人群一眼。 “是。” 影一立刻心领神会,一个翻身就到了众人跟前,拔剑出鞘,冷声喝道:“再往前一步者死。” 说罢,他长剑一挥,一道剑光从众人眼前闪过,紧接着便闻支撑着房梁的梁柱忽然“咔嚓”一声,竟是断了。 断了…… 百姓们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是错过了什么吗?! “误会,误会……”有识相的干脆扔掉了手中的家伙,呵呵笑道:“我就是个来看热闹的,你们继续,继续……” “对……我们就是来看热闹的。” 有一就有二,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忙扔掉了手中的家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退到了一旁,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于安庆。还等着靠这群百姓闹事救命的于安庆看得都快哭了,捂着肚子翻过来覆过去,面上全是泪。 “怎么着,还要朕胖揍你一顿才肯说吗?”苏亦彤邪恶的挥了挥拳头,已是耐心到了极限。 她本以为于安庆是个胆小怕事的,只要恐吓一番就会交代事情的始末。但显然于安庆比她想象中的更有脑子。 又让影一去于安庆的家里搜了一遍,在确定没有左隶等人的下落之后,苏亦彤直接将此案定为贪官案,并下令让影一押着于安庆连夜赶回都城,交给君陌殇处理。 一时间,汴州城内仅存的百姓就像炸开了锅。怎么也不相信他们的知府大人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更有甚者甚至在知府衙门口替于安庆喊起了冤,扰得苏亦彤是一个头两个大。 人没找到,粮也没了。 苏亦彤焦虑之下人也跟着瘦了一大圈,看得风飞翼那叫一个心疼。 “在想什么?” 苏亦彤刚处理完前来状告她的百姓,正准备趴在案上小眯一会呢!就听见风飞翼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抬了抬眼,疲惫道:“还能想什么,当然是筹粮啊。” 于安庆被押往了都城,汴州知府的担子自然而然的也就落到了她的身上。虽然她很不想理那些整天想告她状的百姓,但耐不住他们天天击鼓鸣冤,饶是她不想见,也不得不见。 “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风飞翼在她身侧站定,放柔了声音问道。 “有啊。”苏亦彤有气无力的看了他一眼道:“捐点粮就好了。” 被玉无双派来跟她学习的玉岩已经被她遣回去求救了,也不知道玉无双会不会好心出手帮她,毕竟人家可是给过她两箱金子的。金子丢了,也怪不到人家头上去,所以,她现在是真的很缺钱…… 风飞翼一怔,“就捐点粮?”他以为她会借此机会求他更多的,却没想到她宁愿去求玉无双也不愿开口求他。眸子暗了暗,风飞翼不禁有些失落。 “不然呢!”苏亦彤反问道。 “什么?”风飞翼抬眸看她,面露不解。 苏亦彤与他四目相对,认真地道:“风飞翼,我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试着放下对你的成见。但有些事虽然过去了就不代表它没发生过……”她可是很清楚的记得刚穿越的那会,风飞翼对她的态度。 她想,既然当时可有可无,那么现在,定然也是如此。所以,她才会小心翼翼,不敢让自己相信他的良善,他的讨好接近。只因她怕……怕自己越是沉沦下场就会越惨。 “你……”风飞翼满目愕然,着实没有想到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竟然还不如一个玉无双。 她竟然说才试着放下对他的成见……他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顿了顿,苏亦彤又道:“而且幽州瘟疫一事中,你出力颇多,所以,我不想再欠你什么。更何况这天下是我苏家的,该我受的我都会受着。” 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却像是一根根尖刺直扎得风飞翼心口生疼。原来,她不想欠他的么?真是可笑,他还以为她会明白自己的心意的。 深吸一口气,风飞翼起身,淡淡地道:“我明白了。” 既是不需要他,那便罢了。 推门出去,风飞翼的身形有点僵硬,站在门口挪不开步子,似在等着什么。 然而,久久过去,身后那人却是再未开口说过一句。 就真的这么不屑他的帮忙么?自嘲一笑,风飞翼拂袖而去。 一阵凉风从外头飘进了屋子里,苏亦彤茫然抬头,突觉心口好似空了一块,莫名难受的紧。 “云决,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启程。” 风飞翼回去之后便立刻对云决下了命令。 “启程?”云决疑惑地问道:“去哪里?” “回都城。” 冷冷丢下一句,风飞翼便回房了。独留云决一人原地凌乱,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家主子刚刚说了什么。 “爷,我们走了,那陛下怎么办?”作为饱受苏亦彤虐残的弱智儿童一枚,云决对表示深深地不解。为防止自家主子出尔反尔,气过之后又将源头怪罪到自己身上,他只好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与你无关。”暼了云决一眼,风飞翼面无表情地道:“快去准备吧。” 回城的路上,云决还是没有参透此中玄机,不由谨小慎微地问道:“爷,您真的要丢下陛下回都城吗?” 然而,无人回答。 一阵风飘来,云决只觉后背寒凉入骨,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仍是不死心地道:“爷,我们的人都走了,您就不怕陛下遇到危险吗?” 来时跟着的百名护卫眼下都跟着他们一起回城,而苏亦彤身旁的影卫也在不日前也被她遣回了都城,他们这一走,苏亦彤在汴州可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若是万一再出点事……思及此,云决眼皮一跳,立刻苦口婆心道:“万一有人想刺杀陛下怎么办?” 一语中的,车内的人不由蹙了蹙眉,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云决又道:“而且您看陛下那小胳膊小腿的,万一受点伤,连个给她包扎伤口的人都没有,要是再有人趁机谋害什么的……的……” “够了,”风飞翼额角青筋暴起,周身戾气陡然爆涨。 “爷……”云决吓得一个哆嗦,忙垂下了脑袋。 风飞翼道:“她要死便死,与本王无关。” 这……云决微微一惊,着实没想到事态会这么严重。 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敢放松。沉吟良久,他还是大着胆子劝道:“爷,陛下心里是有您的……” 心里有他吗?风飞翼苦笑一声,不禁自言自语道:“若是有便好了。” 像是突然解脱了般,周身戾气顷刻烟消云散。 过了好一会,云决才听到车内那熟悉的声音传来。“掉头回去吧。”顿了顿,他又道:“莫要进城,寻个落脚的地方入住即可。” “是。”云决闻言一喜,立刻松了口气。还好他机警劝主子回头,否则这顿责罚定是少不了的。 云决连忙驱着马车调转了个方向,朝着汴州城的方向而去,却是在城外一座小镇上寻了家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总算来了 风飞翼虽然久居离国都城,但全国各地都有他的势力盘踞。 略一冷静下来后,他连忙吩咐云决去联络了布在汴州的势力查赈灾钱粮的去处。 而苏亦彤自打风飞翼走后,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再有百姓前来哭诉,她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人叽里呱啦说完了,她才似回过神来的问一句。“说完了吗?说完朕先走了。” 一连三日如此,到了第四日,衙门总算清净了,可苏亦彤却又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于安庆刚被押回都城,朝堂里便闹翻了天。 苏亦彤偷偷出城的消息再瞒不住,一时间,都城内外人心惶惶。不少大臣以此大做文章,直言天子心中无民,闹得动静那叫一个大。最后还是君陌殇同琉璃一起拿出苏亦彤离城时颁布的圣旨才将朝堂中蠢蠢欲动的人给压制下去。 汴州的难民越聚越多,更有甚者,因为食不果腹而将罪责怪在了苏亦彤的身上,开口闭口昏君,天天堵在知府衙门口闹事,吓得苏亦彤连大门也不敢出。 一时间,谣言四起,苏亦彤在百姓们心目中的地位直线下降。 苏亦彤因此耳目不通,对外界所发生之事半点不知。等到玉无双带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憔悴的不成样子。 “苏……苏兄?”一别多日,再见到苏亦彤,玉无双竟有点认不出她来。“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外头阳光正盛,屋子里却是一片阴暗潮湿。门窗被人用木板严密的封了起来,活像关押犯人似的,一眼望去,屋子里连根蜡烛也没有,黑漆漆的,带着点渗人的寒意。 猛地听见来人的声音,多日未见天光地苏亦彤不由眯了眯眼,气若游丝地道:“玉无双,你总算来了。” 风飞翼走后,刚开始衙门里的人因着她“皇上”的名头对她还算客气。可后来见她孤家寡人,又因衙门门口闹事的百姓日益增多,衙役们拿不住准头,便将她关了起来,更是为了防止她逃走,顺带把门窗也给封了。 这几日,她缺水少粮,不见天日,过得那叫一个浑浑噩噩,早就不知外头光景是何年了。 眼下见着玉无双,她只觉心头委屈的紧,竟是一时没有忍住哭了。 玉无双连忙让人将墙上的木板给拆了下来,手足无措的看着她道:“哎……你别哭啊……” “玉无双……”苏亦彤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往玉无双身上蹭,继续哭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女儿家,往日虽胆大爱胡闹了些,可真正遇到事了,却也是会害怕的。 “呵……”玉无双尴尬的笑了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嘛。” 低头一看就瞧见苏亦彤那张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不知怎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玉无双脸色难看道:“你……被关了多久了?” 收到她求救的消息之后,他便马不停蹄的带人往这边赶来,却不曾想还是来晚了一步。 饶是他见惯了黑暗,此刻,也不得不为面前的场景感到心惊。像是心头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断掉了似的,不等苏亦彤回答,他立刻朝外吩咐道:“去把那群关押她的人带过来。” “你干嘛……” 苏亦彤哭的一双大眼红肿,不知怎的,落在玉无双的眼里,竟是突然多了几分女儿家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来。 想起分别那日苏亦彤那身女装扮相,玉无双的心就忍不住砰砰直跳。若不是知道她是离国皇帝,知道她是男子,他差一点就要动心了。 脑中思绪纷飞,玉无双地脸不知不觉的就红了。 苏亦彤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也不哭了,问道:“玉无双,你脸红个什么劲啊,该不是被我的样子给吓傻了吧?” 呃…… 纵观苏亦彤前后反差,玉无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你……” “我……什么我。”吸了吸鼻子,苏亦彤又恢复了往日活泼好动的那股精神头,回归正题道:“话说你这次带粮来了没有啊?” “带……带了……”玉无双支支吾吾道。 “带了就好。”点点头,苏亦彤拉着他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唠叨。“你知不知道,老子这几天被关得都快闷死了,你要再不来,怕是真的要给我收尸了……” 呃…… 玉无双看得目瞪口呆。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抱怨?刚刚不是还一脸悲痛欲绝的吗?怎么可以换脸换的这样快?而且他要是没感觉错的话,她明明连走路都不稳了哟喂!! 这个疑问才一出,玉无双便只见眼前白影一晃,刚刚拽着他活蹦乱跳的某人竟是直直的倒了下去。 确切的说,是昏了过去。 等到苏亦彤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她正要起身下榻,却见床前案上一碗清水米汤格外惹眼,诱得她口水直流。 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苏亦彤摸了摸肚子,在确定屋子里没人之后,她连忙端起米汤,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果然是撑死不知饿死愁啊。苏亦彤第一次觉得原来清水米汤也这么好喝。 伸了个懒腰,苏亦彤放下碗,披了件外袍就出了屋子。 外头的风有点凉,守门的人见她出来,忙朝她行了个礼,恭敬道:“公子,你可算醒了。” “公子?”苏亦彤疑惑地问道:“我吗?” “是。”守门的人笑道:“我家公子吩咐过了,等您醒来,便让您去书房寻他。” “书房?” “公子请跟我来。”守门的人很有眼力见,见苏亦彤面露迷茫,忙头前带路,热络的招呼她跟上。 苏亦彤抬眼打量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她所熟悉的知府衙门,于是问道:“这里是哪里?” “哦,这是我们公子在汴州安置的一座别院,几日前,公子在决定要来汴州之后,便让人提前过来收拾了。” “哦。”苏亦彤点点头,又问:“你可知道我昏迷多久了?” “公子昏迷有两日了,” “两日?”竟是睡了这么久吗? “是啊,”那人道:“汴州城出了水灾这样的大事,城中早就没了大夫,公子昏迷之后,我家公子以为您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急得让我们这些小的到处去找大夫……” 大夫……苏亦彤心头一紧,连忙问道:“那可寻到了?” 那人摇头回道:“没有,后来还是府里一位有眼力见的下人看出来公子您是饿昏过去的。” “那就好……”苏亦彤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两人说话间,已是到了书房门前。 带路的那人客气道:“公子,到了。” “嗯,知道了。” 苏亦彤点头,继而推门而入。 “苏兄,你来了。”玉无双听见动静,翻书的手指一停,立刻迎了上来,笑着问道:“可好些了?” 苏亦彤摸了摸还有些扁的肚子,嗫嚅道:“好是好了点,就是肚子还饿着……” “哈哈……”一听她这话,玉无双忍不住笑出了声,解释道:“府上的下人说你是饿昏的,最好是吃点清淡的东西先养养胃,所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并不是本公子舍不得给你吃,只是怕……” 他话还没说完,苏亦彤“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对他的好感直线上升。“好了,我又没说你小气,” 寻了个位置落座,她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把我带出来的?” “我带的人多,衙门的人拿我没办法,”玉无双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转而笑问道:“倒是苏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有,摄政王呢?” “别提他了……”苏亦彤无精打采的趴在案上,道:“那日我只是同他说了不想麻烦他,谁料他就走了。” “不想麻烦他?”玉无双有些愕然。 “是啊。”苏亦彤道:“你也知道的,前段时间幽州瘟疫动静闹得很大,风飞翼为了帮我出力出钱两不误,我是怕他把家底败光了所以才拒绝他的。” 也不知道风飞翼抽的什么疯,竟是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为此,她还伤神了好一阵。 “原来如此。”玉无双恍然。忙安慰道:“也许是摄政王误解了苏兄你的意思,所以才不辞而别的。” 如风飞翼那种心高气傲的人,素来只有他拒绝别人,又怎会容人拒绝他,但凡心思通透的人一想就明白,可面前这人…… 心念一动,玉无双不由转了话题道:“城中的难民我已经帮你安置好了,赈灾钱粮也按例发了下去,想必这会百姓对苏兄的口碑也有改观,不知苏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天知道,苏亦彤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了。悠悠长叹一声,她愁眉苦脸道:“我也不知道。” 她现在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出个门保不准还会被人暗算,她能怎么办? “要不跟我走?”玉无双试探性地问道。 “跟你走?”白他一眼,苏亦彤道:“真当老子傻,白白去给你当招财童子……” 玉无双:“……” 他只是随口问问的好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玉公子的情,本王领了 近来都城的天亮得有些早,民心也躁动地厉害。 君陌殇手持长鞭,看着被绑在十字架上一身肥膘的于安庆,冷着脸道:“赈灾钱粮你也敢私藏,看来是嫌命太长了。” 用力挥出一鞭,于安庆身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君陌殇是习武的,力道比之普通人不知大了多少,他这一鞭挥出,于安庆的胸膛前就跟用刀切了道口子似的,直让旁边观看的人也跟着心惊肉跳,齐齐摸向了自己的胸膛。 赈灾钱粮被盗是大事,更何况两位钦差也不见了影。于安庆被押回都城之后,君陌殇便开始让人着手查这件事。 汴州与都城相距甚远,让人来回传信肯定是不方便的,在简单问明汴州如今的情况之后,君陌殇便将于安庆打入了天牢。 但不知怎的,不论众人如何严刑逼供,于安庆也不发一言。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君陌殇急得都快跳起了墙角。二话不说就亲自持鞭上阵,准备杀一杀于安庆的硬气。 “如何了?”琉璃从外头近来,开口便问。 “死鸭子嘴硬,”君陌殇撇撇嘴,又挥出了一鞭子,力道之大,让人为之惊叹。“也不知道被谁给洗脑了,关了三日,严刑逼供了三日,结果还是什么话也没从他嘴里吐出来。” “是吗?”眯了眯眼,琉璃走过去绕着于安庆转了两圈,这才道:“大将军的手法嫩了点。”说完,他回头朝着身后的人吩咐道:“去端盆盐水来。” “哗……”的一声。 盐水一滴不落的从于安庆的伤口渗透进去,便见刚才还神情恹恹的于安庆顿时就痛呼出声,用力睁大了他那双眯成了一条缝的小眼。 但琉璃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再端盆辣椒水来……” 辣椒水再一泼下,于安庆的脸都疼得白了。像是有如无数条自小的蚊虫正顺着那皮开肉绽的伤口一点一点的往里爬,啃咬着他的肉。 “我说我说……” 于安庆终是受不住这非人的折磨,脸色惨白地喊道。 “爷,有消息了。” 一家简陋的客栈内,云决拿着刚得到的消息就往里冲。 房门没有落锁,一推就开。然而云决脸上兴奋的表情还没褪去,一抬眼就瞧见了屋子里笔直站立的云清。 “云清。”他有些呆,“你不是护送缪神医回都城了吗?怎么来这里了?” 云清扫他一眼,没有哼声。 风飞翼道:“云决,你准备一下,即刻启程回都城。” “回都城?”云决彻底呆住了。“为什么?” “你是暗卫首领,都城的情报网都是你在管理,你不回去谁回去。”云清同情的看他一眼,抢了风飞翼的话头道。 其实他也不想来这里,毕竟比起看自家主子闹脾气,动不动就要让他领罚什么的,他还是喜欢同月涟谈恋爱。 只可惜,这个恋爱不好谈啊,他与月涟在一起的日子三日中有两日都是被迫分开的。这不,还没把感情往深发展呢!就被主子给传这里来了。 要不是深知自家主子的为人,他都要怀疑主子是不是见不得他好,故意拆散他和月涟的。 想是这样想,但他不敢说啊。腰背挺地直直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主子忠心耿耿的好下属。 云决鄙视的瞥他一眼,就差没往他脸上啐口水。 风飞翼抿了口茶,淡淡地道:“都城人多事杂,本王不在城中,有不少人已经耐不住性子蠢蠢欲动,你此番回去就顺势打压一下吧,别让人以为我摄政王府没人了。” “是。”云决虽一脸不情愿的应声。 “嗯。”风飞翼颔首。“汴州知府被押回都城,想来那些背后操纵之人也坐不住了,回去之后,你便帮君陌殇一把,让他早点查清来龙去脉。” 赈灾钱粮无故失踪,若他没有猜错的话,此事定与朝堂中人脱不了关系,这也是他为何会急着召云清回来的原因。 “是。”云决拱手道:“爷,查到左大人与裴大人的所在之地了。” “哪里?” “城外树林的一个山洞里。”云决小声道:“洞口都被封实了,我们找到人的时候,他们都饿昏了过去。” “那其他的人呢?” “其他的人也都被分开藏在了地窖里。” 地窖,山洞。 一万兵士竟都被藏在了这些地方。 风飞翼有点恼,不由问道:“可找到钱粮的去处了?” 云决摇头。“没有。” 说来也怪,城内城外都被他们的人翻遍了,就是没有找到钱粮藏在哪里。若不是因为这个,他兴许还能早点回来复命。 “嗯。”风飞翼抿唇,道:“把人好生安置。”顿了顿,他又问。“城中如何了?” 一听他问起这个,云决就犯难了。这几日他虽派人盯紧了城中的动向,但他不敢说啊。 “说。”见他不哼声,风飞翼的声音不由冷了几分。 打了个激灵,云决的小身板有点抖。“城中情况有点不妙……” 身子一僵,风飞翼地脸色顿时就变了。 云决小声道:“也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城外的难民都知道了皇上在知府衙门……” 这几天他忙着找左隶等人的行踪,就忽略了这件事。等想起来过问时,他却是傻了眼。 “所以呢?!” “听说皇上被衙门里的衙役给关押了……” “什么。”风飞翼闻言拍案而起,一身戾气怎么也掩饰不住。 云决与云清见状吓得忙跪倒在地。劝道:“还请爷息怒。” “息怒。”风飞翼怒目而视,一掌就将云决拍飞了出去。“你就是这么照看的吗?” “爷……”云清也被惊到了,忙飞身过去把云决扶起,惶恐道:“您这样会出人命的。” 然而,风飞翼早就因怒红了双眼,哪里还顾得上云决是死是活。若不是云清抱着云决闪得快,怕是云决早已丧命于此。 “爷……” 云决吐出一大口鲜血,推开云清,跪地知错道:“是我的错。” “你当然有错。”睨他一眼,风飞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云清,跟我走。” “是。” 云清担忧的看了眼云决,云决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云清这才离开。 …… 喂饱了肚子,又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苏亦彤满足的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回床上,倒头就睡。 风飞翼来的时候,屋子里的烛光已经暗淡。 风飞翼立在床前,垂眸看着那张因为几日未见天光而白的有些吓人的脸,唇角几不可查的动了动。 云清站在他的身后小声道:“爷,属下刚去打听过了,皇上这几日都被关在密封的屋子里,缺水少粮……” 说到这里,云清也说不下去了。 一国之君被当成囚犯关押,饶是他也觉得有点过了。 “嗯。”风飞翼颔首。“你先下去吧。” “是。” 床上的人睡得很是香甜,并没有因为身旁多了个人而被惊醒。 风飞翼有些心疼的蹙了蹙眉,却是不敢靠近。 “摄政王的心情可真好。” 风飞翼刚出门就迎面碰上在月下打着扇子的玉无双。 “玉公子的心情也不错。”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风飞翼转身就要走。 “诶。”玉无双喊住他。“摄政王这就打算走了?” 风飞翼步子一顿,微微侧头。 玉无双打着扇子颇为潇洒的朝他走来,似怜悯地道:“苏兄这几日过得甚是惨淡。”说着,他还不忘啧啧两声。“你是没见她那日苍白的脸色,活像从棺材里刚被捞出来的……” 握了握拳头,风飞翼的脸色难看了些。 玉无双继续道:“也幸好我赶到的及时,不然……” “玉公子的情,本王领了。”风飞翼的声音仍旧不轻不重,听不出喜怒。 然而,玉无双听见他这话,双眼却是噌的一下就亮了。摄政王的情,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受得起的。 狡黠的笑了笑,玉无双拱手道:“那本公子就不送摄政王了。” “嗯。”走了几步,风飞翼回头叮嘱道:“别告诉她我来过。” “放心,我不会说的。” 然而,到了第二日用早膳的时候。玉无双有些神秘的看着面前正一脸认真往嘴里扒饭的苏亦彤,笑道:“苏兄可知昨晚有谁来过?” 苏亦彤吃得正欢,头也不抬。“谁啊。” “这个人你也认识。” “我认识?”蹙了蹙眉,苏亦彤放下碗筷,看着他疑惑地问道:“玉岩吗?” 呃……玉无双无语。 “你我都认识的不就只有玉岩么?”小声嘟囔了一句,苏亦彤又开始大吃大喝,荤素不忌。 说起这几日的惨状,苏亦彤心里也是叫苦不迭。吃不饱喝不好,睡个觉还怕人来要她的命。要不是她聪明,让衙门的衙役把门窗封死了,她的命怕是也没了。 念及此,苏亦彤更加卖力的吃了起来。 玉无双看着她那活像饿死鬼的吃相,仅有的食欲一瞬被冲刷了个干干净净。 他不自在的别过视线,打着扇子遮了半边脸,轻咳两声问道:“那群私自关押苏兄的衙役?不知苏兄打算怎么处置?” 私自关押的衙役? 苏亦彤百忙之中抬头看玉无双,含糊不清地问道:“什么衙役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将军就不必担忧了 “关押苏兄的那群衙役啊……” “关押我的?”苏亦彤停止了要拿鸡腿的动作,看着玉无双道:“你弄错了吧。” “那日我明明看到……” 玉无双的话还没说完,苏亦彤便立刻明白了过来。就着桌布擦了擦手,她打着哈哈道:“你说这个啊,那是我让他们关的。” “哈?”玉无双满目愕然,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嘿嘿……”苏亦彤不好意思的脸红道:“这不是汴州的难民都太凶了嘛,我怕他们他们把我撕碎……” 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玉无双恍然大悟道:“哦,所以你那日不是饿昏的?” “也不是,刚开始的时候,衙门里的衙役对我还挺好的,只是后来百姓闹得凶,衙门里也没有多余的粮食来给我填饱肚子,所以……说我是饿昏的一点也不为过。” “原来如此。”玉无双不紧不慢的点头,有些哑然。 不知怎的,他竟然有点同情起风飞翼了。 …… 于安庆受不了折磨选择了招供,不仅交代了钱粮的去处,还供出了背后之人。 然而让君陌殇与琉璃心惊的是,满堂朝臣竟有半数之多参与其中,官官相护,层层隐瞒,共同瓜分汴州与洛邑的赈灾钱粮,而且还是在天子的眼皮底下。 事关重大,君陌殇与琉璃不敢私自决定,连夜派人去了汴州将此事告诉苏亦彤。 这晚,天阴沉沉的,似有大雨将至。 琉璃夜访兵部尚书府,头一次被阻在门外,不得入内。 卫长泱闻讯赶来,训斥了守卫之后,忙将琉璃引了进去。“琉璃哥哥,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琉璃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开口便问:“义父可在府中?” 于安庆所招供的名单内虽然没有兵部尚书卫连杰的名字,可琉璃就是觉得,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此次,汴州与洛邑一同受灾,他本意是让兵部尚书派人阻拦苏亦彤等人的路程,以此降低她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并不想闹出什么大的风波。 却没想到,卫连杰会私自行动,将主意打到了赈灾钱粮的事上。 勾结朝臣,贪污受贿,此事可大可小,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指向兵部尚书府,怕是兵部尚书也难辞其咎。更何况幽州瘟疫过后,离国已伤了国本,若是再因此事出点什么乱子,这离国怕就要不攻自破了。 他虽盼着能早点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但也没有蠢到让他国坐收渔翁之利。 卫长泱一怔。“爹爹已经出府好几日了,琉璃哥哥不知道吗?” “什么。”琉璃闻言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就走。 “琉璃哥哥。”卫长泱小脸瞬间惨白,在他身后大声喊道:“你要去哪里?” “这两日你在府中呆着,哪里也不要去。”嘱咐一声,琉璃头也不回的出了尚书府。 快马加鞭回到丞相府,他连忙吩咐漠河道:“漠河,备马。” “公子,去哪里?”漠河茫然问道。 “汴州。”琉璃冷冷吐出两个字。 琉璃的动静自然逃不过君陌殇的法眼,同为监国之臣,他自是有义务问一问缘由的。故而琉璃与漠河才刚赶到城门口,就被君陌殇拦住了去路。 夜风飒飒,风中零星飘着几滴小雨,君陌殇跨坐马背上,看着琉璃问道:“丞相这是准备去哪里?” 见到君陌殇在此,琉璃并不感到意外,似早就预料到他会来一样,反倒一脸的平静。也不隐瞒,如实道:“去汴州。” “哦?”挑了挑眉,抑扬顿挫的调调中夹了丝慵懒,君陌殇勾唇笑道:“朝中正值多事之秋,丞相可知你这一走意味着什么?” “大将军有话不妨直说。”深吸一口气,琉璃已做好了被拆穿的准备。“不用拐弯抹角。” “也没什么。”君陌殇转瞬换上一张笑容明媚的脸,笑道:“不如本将军替丞相去汴州如何?” “大将军可知道我去汴州做什么?”听到君陌殇的回答,琉璃面上紧张的情绪不由放松了些许。 “不知道。”君陌殇摇头,“不过依本将军之见,丞相去汴州定然是与陛下有关。刚好本将军也有好久没见过陛下了,可替丞相跑这一趟。” 于安庆招供的名单虽还未公布,但苏亦彤回都城之日已是耽搁不得,所以不用猜君陌殇也知道琉璃定是去接苏亦彤回宫。 “呵……”琉璃闻言哭笑不得。他只以为自己的想法被君陌殇看了个通透,却不想君陌殇打的是这个主意。掩唇轻咳两声,他温和地道:“接皇上回宫,我一人即可,大将军请放心。”说完,他怕君陌殇又说出什么让他忍俊不禁地话来,连忙道:“更何况还有摄政王相护,大将军就不必担忧了。” 朝着君陌殇拱了拱手,琉璃告辞离开。 君陌殇看着他转瞬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急得大喊,“诶!你等等啊。” 骑马追出了好一段距离,却是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同他一起出来的影十八有些犹豫地问道:“将军,那我们现在还要去吗?” “人都不见了,还去个屁啊。”君陌殇怒喝一声,骑着马就往回走。 出了这档子事,朝中官员心中恐是早已惴惴不安。他若离开,再没了能压制那群大臣的人,这离国怕是真的要乱起来了。 神情恹恹的回到影阁,君陌殇翻出了上次查到的朝中官员贪污受贿,草菅人命的证据,又连夜回了宫。 苏亦彤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如今不论是影阁还是制造军械的地宫,他都替她打理的井井有条,事无巨细。 而且,在他的努力下,现如今的影阁势力已经遍布了离国各地,建立了专属皇室的情报网,不论大小事宜,一日便可传千里。 君陌殇本来还想着等苏亦彤回来再在她面前好好邀功的,但一想到琉璃先他一步到了汴州,他就觉得心里别扭。 风月端着茶水进来,见他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不禁问道:“这么晚了,大将军还不休息吗?” 见是她,君陌殇的眉眼即刻柔和了不少。伸手捏了捏风月圆圆的小脸蛋,君陌殇换上笑脸道:“小丫头管的还挺多啊。” “那当然。”风月小大人似的道:“皇上说了,她不在的时候就让我看紧你。” “是吗?”揉了揉太阳穴,君陌殇笑道:“鬼灵精怪。” “哼!”风月冲他扮了个鬼脸。 “你呀!”君陌殇伸手戳了戳她的鼻子,不禁哑然失笑。 这小丫头看着虽小,但那吃苦的精神头却一点都不输他军中的那些成年男子,不过短短一个月,小丫头就已经能扎稳马步,打几套拳了。 他曾打趣的问她为何要那么卖力,小丫头却只回一句“我要练好功夫保护皇上,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每每听见她这句话,君陌殇都会被风月那倔强的小模样给逗笑。 微微勾了勾唇,君陌殇道:“告诉你个好消息,皇上快回来了。” “真的?”风月一双大眼顿时放亮,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君陌殇点头。“真的。”推着小丫头就往外走,“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得养好精神,等皇上回来了好好在她面前表现。” 连哄带推的把风月给送走,怡和殿里一瞬就安静了下来。 怡和殿是苏亦彤的寝殿,但苏亦彤走后,他日夜难眠,只有在这怡和殿中才能安眠片刻。所以后来他便干脆宿在了怡和殿。 “终于要回来了。”打了个呵欠,君陌殇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没一会就躺在软榻上睡着了。 琉璃一走,都城就只有君陌殇坐镇朝堂。 当然,琉璃去汴州的消息自是瞒不住朝中那些精明的大臣。更何况琉璃走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要瞒,所以第二日早朝的时候,皇上即将回都城的消息已是人尽皆知。 参与贪污赈灾钱粮的大臣听闻皇上即将回宫,内心不由惶恐,一下朝,便成群结队,三三两两的商量起了应对之策。 离国皇室好就好在了只剩下苏亦彤这么一根独苗苗,无人争抢觊觎皇位,朝中大臣也就无人可投,更何况苏亦彤的身后还有君陌殇和风飞翼这两尊大神撑腰,那些想置苏亦彤于死地的人也是不敢下手。 事情的来龙去脉虽已查明,君陌殇也不闲着,除了照例处理朝政之外,他还不忘让影卫盯紧了朝中大臣们的一举一动,以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琉璃夜以继日的赶路,终于在五日后去汴州的路上拦下了兵部尚书卫连杰。 “公子,您怎么来了。”见到琉璃,卫连杰不由有些错愕。 他出都城之事甚为隐秘,就算有人知晓他不在都城,定也猜不到他会去汴州,但琉璃的出现,显然是他的一举一动了然于心。 连着几日赶路,琉璃早已疲惫不堪,闻言不由苦涩一笑,道:“义父行踪难定,倒叫璃儿好找。” 说罢,他的身子晃了晃。 “公子……” “公子……” 漠河与卫连杰同时惊呼出声,反应过来时琉璃已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 漠河连忙翻身下马,往前踉跄几步,也是腿一软昏迷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那就一起 琉璃的到来不得不让卫连杰暂时放下目标,带着手下的人在附近的一座小村落里落了脚。 南方天气偏热,许是旱灾的缘故,这一路都极少见水。偶见干旱之地也是寸寸开裂,枯草满了田地。难民死尸露于荒野,在炙阳的暴晒下,不断发出阵阵恶臭。 日暮时分,琉璃揉着还有些发疼的脑袋从昏迷中醒来,入眼便是榻前卫连杰那张焦虑不安的脸。 见他醒来,卫连杰的脸色不由缓和了些。“公子,您醒了。” “嗯。”琉璃撑着身子坐起半倚在床头,开口便问:“汴州与洛邑赈灾钱粮无故消失的事跟义父有关吧?” “公子……”闻言,卫连杰脸色一变,眼里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义父。”见此,琉璃已是明白了大概。“您可知赈灾钱粮失踪一事已在朝中掀起了风浪,您若再不回去,恐会惹人生疑。” “这……”卫连杰脸色有点难看。“公子如何知晓?” “事到如今,义父难道还想要瞒璃儿不成?”闭眼休息了会,琉璃随即抬眸看向卫连杰,苍白如雪的面上却是含着一层愠怒。 “殿下恕罪。”卫连杰连忙跪地请罪,低头不敢哼声。 他为臣子,在做任何事之前没有同君主汇报都是有罪的。但是,他却不觉得自己有罪。 汴州水灾本就是他一手安排,而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也不过是想趁着这场所谓的天灾捞点钱,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做法竟会引来琉璃的反对,所以,他别无它法,只能偷偷行动。 “义父,你糊涂啊。”琉璃叹息一声道:“你可有想过后果。” “臣想过。”卫连杰决绝道:“但纵是如此,为了复国大业,臣就算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那义父可曾想过,我要的并不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离国,” “可是……” “忍辱负重十几年,璃儿知道义父的忠君爱国之心,但请受璃儿无礼,并不能接受义父的美意。” 他是前朝太子不假,可他也是离国的臣子。自幽州瘟疫之后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他不想让自己一错再错。 “殿下。” “义父起身罢。”琉璃起身下榻,朝外喊道:“漠河。” 漠河早就醒了,听见声音进来,见了琉璃便要请罪。 “免了。”摆摆手,琉璃道:“去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回都城。” “是。” 漠河领命退下,然而卫连杰却是一脸为难。“殿下,事已至此,您何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琉璃便摆手制止道:“义父不用劝了,我心意已决。” “可是……”张了张嘴,卫连杰不知该从何劝起。 汴州水灾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琉璃点头,就不怕离国大乱,难民直逼都城。只可惜他的殿下到底心软,就算知晓了事情的真相,也要连夜赶来制止他。 可在他看来,汴州水灾是人为,洛邑旱灾却是天意。既是天要亡离国,他所作所为也不过顺应天意而已。起码在此之前,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但眼下…… “苏亦彤不日就要回都城,义父还是早些回都城准备,莫要叫人查到线索……” 以风飞翼和苏亦彤的精明,不可能猜不出汴州水灾是人为。眼下朝廷因贪污赈灾钱粮一案大乱,苏亦彤回都城之后,定是要拿此事大做文章。所以,他不得不早做准备。 “那我们这么久的准备都白白浪费了?”卫连杰不甘心地道。 “义父,”转头看他,琉璃眸中的神色带了几分惆怅。“汴州数十万百姓还等着这批赈灾钱粮救命,难道您真希望离国回到我手上的时候是千疮百孔的吗?” “罢了。”叹息一声,卫连杰慢慢起身,道:“臣可以同殿下回都城。但是刺杀苏亦彤的死士已经在去汴州的路上了,还请殿下不要再做出让臣伤心的举动了……” “什么!”然而他这话一出,琉璃却是面色大变。 今夕不同往日,苏亦彤若在此时遇刺,死了到还好,顶多不过是加快天下大乱的局势而已。可若她只是受伤,以风飞翼的雷霆手段…… 只是想想,琉璃便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义父可有什么法子阻止?” 卫连杰摇头。“没有了。” 死士已经派出去了好几天了,若是不出意外,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得手了。 “漠河,我们不回都城了,去汴州。”琉璃转身便走,临近出门之时还不忘叮嘱卫连杰道:“都城近日甚是不太平,以防万一,义父还是早日回都城罢。” 等都城的消息传到汴州之时,已是过去了十日。 彼时的苏亦彤正在院子里教玉岩捣鼓着小玩意,而玉无双就坐在阴凉处看着,一双美眸潋滟生光,煞是好看。 影一快马加鞭赶到汴州,到了知府衙门才知扑了个空。这不,还没落脚休息,便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找到这里,这会已是累得精疲力尽。 双腿发软无力,一下马,影一便摔了个跟头。守门的小厮不认得他,还以为是路过乞讨的难民,于是好心回厨房往袖里揣了两个馒头塞到他的手中,温和地道:“呐,别的我也没有,你就吃个馒头垫垫肚子罢。” 影一看着手里的馒头,默默翻了个白眼。躺了好一阵才有力气爬起来,解释道:“我不是要饭的,我找你们家公子。” 影一跟着小厮进到院子的时候,苏亦彤正拿着刚做好的口红跟玉无双炫耀呢!猛地看见他,一时有点发怔。“影一,你怎么来了?” 影一刚下马的时候摔得狠了,这会走路还有点瘸,见她朝自己扑来,下意识地就后退一步,挺直了腰背就道:“属下是来接皇上回宫的。” “回宫?”苏亦彤愣住了。 这段时间有玉无双帮着她处理灾情的事,她倒是忘了,自己来汴州是做什么的。 果真是日子过得安逸了,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醒过神来,她看着影一道:“可是从那个胖子口中问出什么了?” 影一点头,严肃地道:“问出来了,大将军说此事牵连甚广,他与丞相不敢私自做主,特意让属下前来护送皇上回宫。” “是不是与朝中的那些大臣有关?”苏亦彤问道。 “应该是吧……”影一不确定地道。“听说是汴州知府招供出了一份名单……” “苏兄这是要走了?” 影一的话还没说完,玉无双便打着扇子走了过来,问道。 “嗯。”苏亦彤点头,“也是该回去了。”说着,她扭头去看玉岩,问道:“玉岩,这几日我教你的东西可都学会了?” 玉岩百忙之中抬起头来,道:“学会了。” “嗯,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苏亦彤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玉无双道:“怎么样,这几日我教玉岩的东西,你也是亲眼见过的,你觉得值不值我出的那个价钱?” “当然。”玉无双眯眼笑道:“苏兄的能力在下看在眼里,自是值得。” “那好。”拍了拍手,苏亦彤抹了把汗道:“我明日便走,你要一起吗?” “可以吗?”玉无双眨了眨眼。 “我只认钱。”白他一眼,苏亦彤丢下一句便回了自己房间。 汴州知府位置空缺,苏亦彤一时找不到人填补,只得把求助的眼光看向影一。影一被逼无奈之下,只得答应暂代知府一职,在汴州知府还未述职之前,管理好汴州。 都城的动静很快传到了风飞翼的耳中,当晚,风飞翼便让人等在了玉无双的院子门口,准备第二日与苏亦彤一起回都城。 “咦……” 苏亦彤看着面前多日未见,一袭墨衫如旧的风飞翼,微微愣了愣神,“风飞翼,你不是回都城了吗? “你……”抿了抿唇,风飞翼沉声问道:“可要回都城?” “嗯。”双手环胸,苏亦彤朝他翻了个白眼道:“怎么,你有意见……” “那就一起。”垂了眼睑,风飞翼拉着她就往外走。 “喂……”在他手中挣扎了片刻,苏亦彤大声嚷嚷道:“风飞翼,你神经病啊……” 说走就走,说来就来,把她当什么了? 玉无双正往车里搬东西呢!冷不丁就瞧见风飞翼拉着苏亦彤朝他走来。于是调侃道:“呀!摄政王也来了,是要一起回都城吗?” 步子一顿,风飞翼冷脸看向苏亦彤。“他也去?” “嗯。”苏亦彤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都是他……” 意思不言而喻。 风飞翼黑了脸,玉无双连连摆手解释道:“那个……摄政王你别误会啊,我与苏兄只有兄弟之情,完全没有……” 兄弟之情? 风飞翼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半晌才看着苏亦彤道:“上车。” 不等苏亦彤挣扎,他便一把将她扔进了自己的马车。苏亦彤顺势在车里打了个滚,脑袋碰到车壁,顿时痛得嗷嗷直叫,可一见到风飞翼上车,便立刻掩住口鼻,不哭也不闹,看着风飞翼的眸子里满是惊恐。 风飞翼斜睨着她。冷声道:“坐过来。” “不……”连连摆手,苏亦彤道:“这里就挺好。” 可不是,风飞翼这家伙也不知是吃了什么药,横眉冷眼的,仿佛随时都能把她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让陛下认清自己的位置 “坐这里。” 风飞翼就跟拎小鸡似得把苏亦彤拎到了自己身旁,朝着外头的云清吩咐:“走。” “好咧。”痛快的应了一声,云清转头看了眼还在搬东西的玉无双,驾着马车就走远了。 “喂!你们等等我啊……”玉无双在后头大喊,却只见漫天尘土飞扬之中,一辆马车迎着晨曦的微光远去。 “你不是早就回都城了吗?”苏亦彤缩着脖子往后退,看着风飞翼一脸惊悚地道。 斜她一眼,风飞翼淡淡地道:“陛下很希望本王回都城?” “没有,没有。”连连摇头,苏亦彤换上谄媚的笑脸,“你在朕高兴还来及,又怎么会希望你回都城呢!” 虽然苏亦彤不怎么喜欢风飞翼,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出自于真心。自从风飞翼走后,她做什么都是束手束脚,感觉身后没有了风飞翼这座坚硬的靠山撑腰,出个门都很困难。 不过现在嘛,一点也不妨碍她抱大腿。 思及此,苏亦彤心底的胆怯瞬间褪去,不由往风飞翼的身旁挪了挪,缓和气氛道:“对了,你既然没有回都城,那你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 “你想知道?”微微勾唇,风飞翼问道。 “嗯嗯,”苏亦彤点头。 “云清。” 喊了一声,满脸堆笑的云清立刻掀开车帘进来,苏亦彤见是他,面上的笑容都变得真切了不少。“云清,你怎么来了?” “皇上。” 云清拱了拱手,却是没有回答。 苏亦彤撇撇嘴,看了眼他空空如也的身后,问道:“月涟呢?她不是去找你了吗?人呢?!” 云清垂眸,偷偷看了眼自家主子,确定他没有发怒的先兆之后,才道:“月涟她护送缪神医回都城了。” “哦。”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苏亦彤问道:“咦……玉无双不是也跟来了嘛?人呢?” 风飞翼被晾在一旁,闻言,脸渐渐沉了下去。 一路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追上风飞翼的马车,玉无双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疼的厉害。 中途休息,苏亦彤下了马车四处走动,玉无双揉着老腰一脸痛苦的朝她走来,开口便问:“苏兄跟摄政王该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市井传言离国摄政王风飞翼是个断袖,一开始他还不以为然,可现在…… 上下打量了苏亦彤两眼,玉无双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仔细,便瞧见风飞翼不知什么时候一脸阴沉的站在了苏亦彤的身后,神情郁郁,很是不悦。 有什么东西福至心灵,玉无双朝着风飞翼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在苏亦彤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中,慢慢开了口。“诶!苏兄,听闻你与摄政王同是断袖,这事是真的吗?” 掏了掏耳朵,苏亦彤觉得玉无双这话好生刺耳,说出的话也不由带了几分刺。“你才断袖,你全家都是断袖,老子正儿八经的爷们一个,喜欢的是女人,你少在那里给老子抹黑。” 霸气侧漏!玉无双赞赏的看了苏亦彤一眼,有点欲哭无泪的朝她身后的人招了招手。“摄政王,好久不见。” 摄政王!苏亦彤脸色有点难看。慢慢转过身,立刻换上笑脸。“风飞翼,你来了。” 看她一眼,风飞翼走过来在她身侧站定,似对她刚才的话并未放在心里,只是看向玉无双的视线中多了几分不友善。“玉公子看起来很闲?”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落在玉无双的耳中却是成了另一番味道。“这不是和苏兄……” “苏兄?”风飞翼看着他似认真地道:“玉公子怕不是认错了人?她可是我离国君主?没有兄弟!!” 呃…… 玉无双无语。 看着他那一脸认真地表情,苏亦彤也无语。 吃了点东西喂饱了肚子,苏亦彤转身就往玉无双的马车走,可还没等她的脚跨上去,就被人从身后拎着后衣襟给拖走了。 “风飞翼,你干嘛?”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了几下,苏亦彤大声吼道。 “让陛下认清自己的位置。” 再次被扔上马车,苏亦彤彻底怒了,双手叉腰就要发火,可刚对上风飞翼那张死气沉沉的脸,苏亦彤就又怂了。 玉无双看得渐渐咋舌,忍不住看向云清问道:“你们主子平时都是这么残暴的吗?” 何止残暴啊!嘴唇动了动,云清刚想吐槽,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毕竟生命诚可贵,八卦价更高啊。 见他不说话,玉无双又道:“还好本公子没有对苏兄生出别样的心思。” 否则,那后果…… 后怕的摇了摇头,玉无双好似终于明白了自己对苏亦彤又为何不动心了。 有了玉无双的帮助,短短几天,汴州的灾情就得到了缓解。 大量游离在外的难民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接二连三的都朝汴州而去。 影一身为影阁第一高手,虽然功夫不错,但在处理赈灾的事情上还是欠妥。幸好风飞翼走的时候让裴辞忧来暂代汴州知府一职,他这才全身而退。 但显然,苏亦彤走了,背后的人却是不想让她好过。天子临阵脱逃的消息不出一日就传遍了汴州,为此,苏亦彤气得嘴唇发抖,好几次想要抡起袖子杀个回马枪,但都被风飞翼拦下了。 路上,风飞翼把云决这几日查到的消息都丢给了苏亦彤,苏亦彤慢慢翻看着,面上的神情却是越来越严肃。 小到州县,上至朝堂,竟是人人有份。 若不是因为查找钱粮的下落,风飞翼执意深究此事,苏亦彤还不知道离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官官相护,层层隐瞒,仗着头顶的乌纱帽,欺压百姓,增加赋税,为所欲为。 竟是连她这个皇帝也不放在眼里。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遍体生寒。 “王八蛋……”暗骂一声,苏亦彤下意识地拍着大腿怒骂道:“丧尽天良,品德败坏的东西,就该拉去诛九族。” “陛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纸上的东西,风飞翼早就看过了,但比起苏亦彤的不镇定,他倒是镇定不少。 “还能有什么打算。”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苏亦彤咬牙切齿道:“当然是弄死他们。” 竟然敢打赈灾钱粮的主意,好嘛,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以她为饵,搅动风云。 脸色顿时黑了下去,苏亦彤问道:“除了这些,还有没有查到什么别的线索?” “要是真那么容易查,陛下也不会坐在这里。”自斟自饮,风飞翼似漫不经心地道。 “什么意思?”苏亦彤不解。 “等陛下回都城就知道了。”不痛不痒的丢下一句,风飞翼便不再说话了。 苏亦彤忍着心底泛起的强烈好奇心,一双桃花眼眨啊眨的,似是风飞翼今日不把话说清楚,她就要与他鱼死网破似的。 鱼死网破什么的,有点不现实。苏亦彤也是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没有无理取闹,但比起回都城,她现在更想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思索良久,她看着风飞翼认真地道:“风飞翼,要不我们在汴州再多呆几天?” 都城里的那群老家伙她现在还不怎么想收拾。毕竟,小动朝纲只能示以警戒,除了让他们不痛不痒的发发牢骚,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所以,她需要证据,也需要一个机会。 “为什么?”暗沉如水的眸子终于起了丝涟漪,风飞翼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想啊,君陌殇虽然从于胖子那里得到了此次参与贪污赈灾钱粮的名单,但保不准咱们还没回都城,他们就把线索给销毁了,到时,我们凭着这白纸黑字是直接去抓人呢,还是先控诉呢?!”苏亦彤说得口沫横飞,振振有词,听得风飞翼差点就要信以为真了。 点点头,他道:“说得有理,继续。” 然后,苏亦彤就真的说了起来。 从东南说到西北,从天上说到地下,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等说完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苏亦彤还不忘问风飞翼道。“你听懂了吗?” “嗯。”风飞翼倒了杯茶递给她。“喝杯茶,润润喉咙。” 苏亦彤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刚要开口再继续说,就感觉车身突然一震,她身子一个不稳,朝着风飞翼的面门扑去。 双唇相贴。 风飞翼下意识地伸手搂住苏亦彤的细腰。 外头紧接着响起云清的声音。“爷,有刺客。” 苏亦彤一听到刺客两个字,脸都吓白了。她这是什么独天得厚的好运气啊,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到刺客。 外头刀光剑影,喊杀声不觉于耳。 车内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还没来得及分开,就见车帘忽然被人掀开,然后玉无双猫着腰钻了进来,开口便道:“那个外头人太多了,我……” 声音戛然而止。 看一眼面前二人热情相拥的姿势,饶是玉无双见惯了风月,也不由红了脸。“咳……” 咳了两声,玉无双囧道:“那个……二位的心情不错啊。”说着,他忙转过了身,笑道:“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 第一百五十章 是你来了吗? 静寂…… 死一般的静寂! 慌乱中,有人提刀朝着车里的几人砍来,玉无双见状吓得身子往后一跌,双腿一蹬,就见提刀的那人被他给踢飞了出去。 怪不好意思的回头,便见苏亦彤不知何时滚到了角落里,而风飞翼却是一脸阴沉的看着他,隐隐生怒。 “哈……”自我调节的尴尬笑了两声,玉无双道:“那个……我说不是故意的,你们信吗?”伸手欲要去拉苏亦彤,却被风飞翼给挡了回来。 风飞翼旁若无人的把苏亦彤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全然把玉无双当成了空气。 嘴角抽了抽,玉无双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你们继续,我去外面看……” 车帘才刚掀开,就有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迎着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我去……” 玉无双身子往旁一侧,才堪堪躲过擦着他鬓角而过的长刀。然而不等他松一口气,那刀一个旋转又劈了回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 论拳脚功夫,玉无双连个三脚猫都比不上,但若论诗词歌赋,他绝对是一个顶十个。但坏就坏在眼前场合不对。 那人就像是缠上他了般,一刀砍不中,又来一刀,闪躲之间,玉无双叫苦不迭,眼见着车门被劈成了好几块,车里那两人却还是无动于衷,他不由惊叫一声,提起衣摆就窜到了苏亦彤的身后。 苏亦彤嫌弃的看着他道:“你就这么点本事?” 若在平时,玉无双保不准还要跟她争论一番,但眼下,显然是性命要紧。嬉皮笑脸的对上风飞翼那双暗沉如水的眸子,他嘿嘿笑道:“摄政王,我跟苏兄的命就交给你了。” 冷哼一声,宽袍广袖一拂,风飞翼一掌就将那人拍飞了出去。 马车瞬间四分五裂,苏亦彤拽着玉无双的胳膊,有些茫然的看着突然就空了的头顶,呆呆地问道:“我们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风度翩翩的玉大公子也难得傻了一回,傻傻的看着周边的刀光剑影,心底那叫一个怕呀。 风飞翼一个冷眼扫过来,玉无双随即换上笑脸,“摄政王就放心去吧,苏兄就交给我了。” 说完,还不忘把苏亦彤护在了身后。 刚刚苏亦彤坐在车里看不清外面的情况,这会看清了,心里难免有些惊慌,抱着玉无双的胳膊就发起了抖。 “诶!玉无双,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躲?”苏亦彤小声问道。 “躲……哪啊?”声音发颤,玉无双刚试着伸脚往前迈了一步,便见眼前虚影一晃,“咔嚓”一声,木板被刀劈成两半,他还没来得及回神,便一脚踩空,拉着苏亦彤一起摔了下去。 苏亦彤摔了个猝不及防,痛呼一声,当下便把四周人的视线给引了过来。 “我……是不是……” “快跑。” 玉无双眼疾手快的推着苏亦彤在地上滚了两圈,躲过攻击之后,拉起她就往前跑。 “玉无双,你是不是傻。”苏亦彤扭头看了眼身后十来个提刀追着他们砍的杀手,有点想哭。 “别说了,逃命要紧。”玉无双神情紧绷的拉着苏亦彤在树林里四处逃窜,白着脸道。 “哦。”苏亦彤被他影响,一时间竟忘了自己也是会点拳脚功夫的。 风飞翼被十几个高手缠上,分身不得,抬眼看过来时,面上的急切之色不言而喻。“云清,保护陛下。” “是。” 云清刚解决掉一个,闻言,身影一晃,就出现在了苏亦彤的身前。 “陛下,您先躲起来。”回头一看,他口中的陛下早就躲得没了影。 苏亦彤边喘气边朝他加油打气。“云清,朕看好你。” 云清无语。 对方显然是摸清了他们的底线,杀手一波接着一波赶来,转眼,林子里便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苏亦彤同玉无双躲在树后,不时伸出脑袋看看情况,“玉无双,你说这些人都是冲着谁来的啊?” 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把瓜子,苏亦彤表情闲适的看着前方的血战场,边嗑瓜子边看,全然没了刚才的害怕之色。 “给我一点。”玉无双毫不客气的从她荷包里也掏了把瓜子,道:“保不准就是冲苏兄你来的。” 血腥之气弥漫林间,那端的人还在拼命厮杀,而这端的两人却是在窃窃私语。不时对砍杀的某人品头论足,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 “哎呀呀!”满是可惜的长叹一声,苏亦彤道:“敌方第一百零一个人倒下了。” “不对,是一百零三个。”玉无双争辩道。 “那是刚才的……” 两人正争辩着,便觉头顶一道阴影突然洒下,苏亦彤与玉无双同时抬头去看,下一秒,惊呼出声。“啊……” 猛地站起身,苏亦彤抡起一拳就打在那名杀手的胸膛上。然而,那人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苏亦彤明明感觉自己的拳头都快肿了,可面前的杀手却仍一动不动。 “快跑。”玉无双第一个反应过来,照着杀手的屁股踹了一脚,然后拉起苏亦彤进行了二次逃亡。 云清都想叫苏亦彤一声祖宗了。他们在这头奋勇杀敌,好不狼狈,可那祖宗却是在刀身下一通乱跑,连哪方的人都不辩了,钻着空子就往前冲,成功的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了他们的身上。 风停了,刀剑摩擦之声戛然而止。 苏亦彤步子一顿,问玉无双道:“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哪里只是不对劲,明明是很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玉无双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登时丢下苏亦彤就快马狂奔。“快跑啊。” “你跑什么啊?”苏亦彤不解地回头去看,下一刻。“风飞翼,救命啊。” “杀……” 喊杀声再次响起,然而对方的目标这次却是准确无误的都落到了苏亦彤的身上。 风飞翼负手立在枝头,看着下头抱头鼠窜的苏亦彤,面无表情。 云清问:“爷,可要属下去帮忙?” 此番突遇截杀,他们可谓是损失惨重。摄政王府的百名护卫在经过激烈的拼杀之后,所剩人数不到一半。 由此可见,对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想要杀了他们。 这会,他们的人已经精疲力尽,再动手也不过是枉送性命而已。而且看对方那不要命的架势,应是死士无疑。所以,一时间云清也拿捏不好,是帮还是不帮。 “再等等看。” “是。” 云清一点也不奇怪自家主子为何会突然停了手,反倒是一脸津津有味地看着下头两个抱头乱窜的人,心想要是能嗑瓜子就好了。 跑了好一会儿,苏亦彤才终于反应过来,风飞翼不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苏亦彤心底的慌乱没来由的加重,下意识地去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然而四周空荡荡的。除了那蔓延在空气里的血腥之味,竟是一点活人的气息也没有。 这下,苏亦彤是彻底慌了。 身后一道劲风扬起,吹得她衣袍猎猎作响。苏亦彤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回头看去,一柄大刀就这么直直的落在了她的肩上。 “爷,陛下受伤了。” 看到这一幕,云清急了,刚要冲下去帮忙,却听自家主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再等等。” “苏兄。” 玉无双伸手去拉苏亦彤,然而,指尖还没够到她的衣服,就有人挥刀砍向了他的胳膊。 “该死,” 快速收回手,躲过那致命一击,玉无双的脸都白了。 虽然面前的这群杀手身上早已伤痕累累,但要杀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却是不用费吹灰之力。 思及此,玉无双的脸色更难看了。 苏亦彤的状况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刀身嵌进了她的骨头里,只是动一下她都觉得疼。 其他的杀手见状,都纷纷持刀砍来,但这一次,苏亦彤却是不再坐以待毙。 “啊……” 紧咬牙关,苏亦彤痛呼一声,用力把嵌在她肩骨上的刀抽了出来,对着面前人的胯部就是一脚,紧接着,一个扫堂腿过去,身旁的人倒了一大片。 论武力值苏亦彤或许没有胜算,但论近身搏斗,苏亦彤敢说第二,就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她虽然受了伤,但速度一点也不慢,几个回合下来,那群杀手便被她打趴了一大半。 肩头还不断在往外冒着血,玉无双在旁看得心惊,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干着急。 额上冷汗直冒,在不知打趴了第几个人之后,苏亦彤的意识开始模糊了。 单薄的身子在微风中摇摇欲坠。不知怎的,本是大热的天,她却觉得自己的身上一片冰冷。 风飞翼眯了眯眼,终于按耐不住吩咐云清道:“云清,动手。” “是。” 他的话音刚落,摄政王府那些消失的护卫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冲了出来,将那余下的十几名杀手团团围住。 勾了勾唇,苏亦彤似解脱地一笑,便朝着地面摔去。 “苏兄……” “苏亦彤……” 昏迷之前,苏亦彤依稀瞧见一袭墨色衣摆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揽入了怀中。 那一刻,苏亦彤只觉自己像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在触到那抹温暖之后,浑身的冰冷也在瞬间褪去。她睁了睁眼,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容,却是视线所及,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张了张嘴,她呓语呢喃,声若蚊虫道:“风飞翼,是你来了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们没有退路了 玉无双有点郁闷!很郁闷! 自己的马车让出去倒也没什么,但为什么他也要被赶下马车同云清他们一起走路?那不是他的马车吗? 不甘心的回头看一眼马车,他气鼓鼓的同一旁的云清道:“你们主子这么做会不会有点过了?” 过了?云清迷茫地看向他。“玉公子所言何意?” “我……”害气的跺了跺脚,玉无双几个箭步冲到马车前,一脚跨上马车的车辕,可还不等他站稳,就被人从里一脚给踢了出来。 “砰……”的一声。 玉无双重重的撞在了路旁一棵大树上,额头上瞬间鼓起了一个大包。 “玉公子。”云清连忙上前扶起他,一垂眸就瞧见了他额头上突然肿起来的大包。“你没事吧?” “你说呢!”玉无双神情痛苦的在云清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看着缓缓前行的马车,心里越发憋闷。 那可是他的马车啊! “我们爷说了。”看他一眼,云清移开视线慢慢道:“皇上重伤在身,需要包扎,玉公子您没事就不要去打扰。” “我呸!”揉着撞疼的额头,玉无双龇牙咧嘴地骂道:“要包扎他倒是包啊,把人搂在怀里算什么。还有,要不是你们来的晚了,苏兄会受伤吗?” 抱怨归抱怨,但一说到苏亦彤受伤的事情上,玉无双还是正经了不少。 “马也没了。”叹息一声,他垂头丧气地又问道:“说罢,现在要去哪里?” “我们爷说先回汴州城。” “什么……”玉无双一蹦三尺高的吼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走回去?” 云清看着他同情的点了点头。 他也没办法,刚才的血战之中,他们的马因受惊都跑得不见了踪影,眼下也只有玉无双的马车能用了,可偏生他家主子是个霸道的,不让他上车怪他咯。 玉无双:“……” 瞪了瞪眼,玉无双骂娘的心都有了。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老实在汴州城等着不好吗?看现在闹得,他的腿啊,都快废了…… 马车上。 风飞翼替苏亦彤清理了伤口,简单的包扎过后,他就抱着她不松手了。 “对不起。”理了理苏亦彤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风飞翼喃喃自语道:“若不是我……” 想起刚才的画面,风飞翼到现在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倘若当时他再晚到一分,那后果…… 嘴唇颤了颤,风飞翼把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了。 “云清……” 视线都落在了苏亦彤的身上,风飞翼侧头朝外喊道。 “爷。” 扶着玉无双赶路的云清闻言,连忙一把推开他,朝着马车就奔了过去。 “哎呦!”痛呼一声,玉无双再次摔倒在地,眸中隐隐生泪。 午后骄阳似火,金色的袍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几滴鲜红的血迹妖娆刺目,好似修罗地狱场悄悄盛开的彼岸花,分外诡秘。 士可杀不可辱。 暗暗咬牙,傲娇的玉大公子从地上一骨碌的爬了起来,眉毛一横,怒气冲冲的就朝着马车冲了过去。 “带人去把战场清理一下,别让人发现任何痕迹。”顿了顿,风飞翼又道:“把死去的护卫记录在册,派人送回去给云决,让他照例给他们的家人赔偿。” 摄政王府的护卫虽是他精挑细选选出来的,但他们都是有家人的。所以,他得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 两人说话的档口,玉无双已冲到了近前。 “风飞翼。” 一把推开云清,玉无双手脚并用的上了马车,似是被风飞翼给踢怕了,一上车他就先钻到了角落里,怂怂地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一眼看过去,风飞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云清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带了十几名护卫转身走了。 “云清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玉无双问道:“干嘛去了?” “玉大公子想知道跟上去就是了,问那么多做什么。”将苏亦彤抱的又紧了些,风飞翼凉凉地道。 “你……”玉无双一张脸气得通红,却是哑口无言。愣了好半晌,才似回过神来的问道:“苏兄怎么样了?” 提到苏亦彤,风飞翼面上的神色立刻放柔了不少。“无碍,就是流血过多,暂时昏迷而已。” “那就好。”长舒一口气,玉无双随即赞道:“说来苏兄也是真够厉害的,受了伤还能一个人打那么多人……” 玉无双一夸起苏亦彤就没完没了。但这些俗的不能再俗的话落在风飞翼的耳中,却是让他那双不辩神色的墨瞳里多了几分自豪。 没错,就是自豪。 玉无双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忙伸手揉了揉眼睛,可一睁眼,看到的风飞翼还是维持着刚才的神色,不愠不怒,甚至还有点小开心…… “摄政王。”改了口,玉无双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该不会真的喜欢苏兄罢?” “嗯。”这次风飞翼没有否定,而是肯定的点头。 “你……”听了他的回答,玉无双只觉脑海里突然有一道闪电乍现,惊得他久久不能言语。 男人和男人…… 在心里琢磨了好一会,玉无双才终于压制住自己的小激动,弱弱地道:“能不能问一句,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睨他一眼,风飞翼道:“怎么?玉公子想知道?” 心虚的摇了摇头,玉无双讪讪笑道:“不……不想知道,就是想跟你确认一下。” 云清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顶着一身的狼狈候在外头,衣服上满是血迹。“爷,都处理好了。” 玉无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缩在角落里睡着了,白皙如玉的一张脸,却偏偏被额头上的几个大包抢去了风头。 微微勾了勾唇,风飞翼道:“大家都累了,先寻个地方落脚罢。” 许是汴州与洛邑挨得近的缘故,自从洛邑生了旱灾之后,汴州也连着一个多月不下雨了。虽然比起洛邑,汴州还有水可解渴,但其实,也只是解渴罢了。 赈灾钱粮遍寻不得其踪,为防止都城地宫被人发现,风飞翼便派人将左隶送回了都城,到底是前任兵部侍郎,抛头露面的总归不好,更何况他还是苏亦彤所有计划里的核心人物,所以自然而然的,风飞翼就把左隶归划到了自己名下。 琉璃一心想要阻止卫连杰派出的杀手,可等他赶到的时候,到底是晚了一步。 林子里血迹斑斑,一眼看过去,便可知此地发生了什么。 “公子……”漠河看着琉璃憔悴的面上一瞬划过的惨白,忍不住小声道:“都处理干净了,也许事情没有您想的那么糟呢!” “是吗?”琉璃身子晃了晃,已是疲惫到了极点。“希望吧。” “那我们需要先回都城吗?” “漠河,你去查查,义父这次到底出动了多少人。”不答反问,琉璃道。 “那公子您怎么办?”漠河不放心道。 “我没事。”摆摆手,琉璃扶着身旁的一棵大树坐了下来。“你去吧。” “可是……”欲言又止,此时此刻,漠河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总觉得,自家公子的心好似变软了。 “我累了,”闭了闭眼,琉璃双手垂落在地,“快去快回。” 然而,下一秒,他像是触到了什么东西般,双眼倏地睁开,不等漠河问明缘由,便已弹跳起身。 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刚刚放手的地方,一只淡蓝色的荷包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只荷包…… 睫毛颤了颤,琉璃有些激动的伸手将荷包捡了起来。“这是……皇上的东西。” 他记得,那是苏亦彤的随身之物。 “公子的意思?”漠河不解,只觉那荷包看着有些眼熟。 “漠河……快……快去找,皇上一定就在这附近。”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琉璃捧着荷包就要去寻人。幸好漠河身高力壮,才勉强将他拦了下来。 “公子,您都几天没合眼了,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我没事,”推开他,琉璃面上的神情越来越激动。 “殿下。” 卫连杰这时候恰巧赶来,见状连忙一掌劈晕了琉璃。抱歉道:“殿下,恕臣无理了。” “大人。”他的出现,让漠河好一阵发呆。 不是让大人回都城了吗?他怎么也来了?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都写在了脑门上,卫连杰只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了他想要问什么。“汴州的事情复杂,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只是放心不下殿下……” 意思不言而喻。 漠河道:“可是公子……” “我此次派出去暗杀苏亦彤的人,全都折了。”他也是刚得到的消息,所以才匆匆赶来。 “什么?”漠河愕然。 旁人不知道卫连杰培养的死士有多厉害,他却是知道的。哪怕他全盛时期,也最多对上两个人。 “两百人,一个不留。”说这句话的时候,卫连杰感觉自己的身子都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 他千辛万苦培养的死士,竟是全折在了风飞翼的手里,只要一想起这件事,他就恨得咬牙切齿。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漠河问。 “还能怎么办。”扶着琉璃回到刚才的那棵大树下坐下,卫连杰道:“局已布好,我们没有退路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这天怕是要变了 从汴州水灾到洛邑旱灾,他费尽千辛万难才将事情做到密不透风,看似自然的地步,是断断不能让苏亦彤等人发现什么的,否则,他这么久以来的安排就白费了。不仅白费,恐怕他的人也会被一个一个的揪出来,累及于他。 “大人。”漠河踌躇道:“公子定是不希望你这样做的。” “希不希望又如何。”叹息一声,卫连杰道:“总归他是太子,身为臣子,我也是该护着他的。” 反正都已经护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 “可公子说了,他不希望……”说到这,漠河也无话了。 他是卫连杰打小就挑给琉璃的护卫,按理说,他应该与尚书府的人多亲近些,可偏偏他就不喜欢尚书府里的人,反倒是出乎意料的对琉璃忠心耿耿。 这么多年来,他虽为下人,但公子对他,却是与亲人无虞。 卫连杰没注意他面上的神情,开口便道:“我知道,殿下不喜欢用肮脏手段夺来的江山,所以这锦绣江山的血由我来染就好了,罪名我一个人来担就是了……” “大人……”听着他的话,漠河面上表情不由凝重了几分。“可殿下他就你一个亲近的人,您若出事……” “我知道。”低头去看尚在昏迷中的琉璃,卫连杰道:“所以,这条路注定有人牺牲。”顿了片刻,他又道:“漠河,等殿下醒来之后,你便带着他回都城吧。” “那您呢?” “苏亦彤与风飞翼都在查这件事,我现在还不能走。”都城的朝堂既然要变天了,那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趁苏亦彤还没查到他的时候想办法把自己摘除干净。至于其他的,能保留一点是一点。 “大人,您何不早点回都城,把这事交给我和公子处理。”漠河劝道:“况且有公子在,他会想法子让苏亦彤放松对我们的警惕,好让我们方便行事的。而且这样一来,还能免去不少周折。” “可是……” 这话倒也有理。犹豫片刻,卫连杰终是应道:“好吧,” 琉璃醒来的时候,卫连杰已经走了,漠河把此次折损死士的数量报给了琉璃,末了,很是不解地问道:“公子,您难道真的不想趁这个机会把苏亦彤拉下台?” 冷笑一声,琉璃看着他道:“你以为,我会怕区区一个苏亦彤?” “没有。”心里一沉,漠河连忙垂下了脑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收回视线,琉璃道:“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苏亦彤身侧有风飞翼相帮,我们很难动她分毫。” “莫非……”微微思忖,漠河问道:“传言是真的?” 早在一个多月前,都城里便盛传苏亦彤与风飞翼龙阳之癖的事,当时他还只当是谣传,可眼下看来,事情倒真的如传言那般,**不离十。 琉璃点头。“嗯。” “啊……”漠河惊掉了下巴,随即提出疑问道:“那也不对啊,若是摄政王对皇上早有意,就应该护着她才是。” “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风飞翼对苏亦彤的态度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还有苏亦彤…… 皱了皱眉,他问道:“漠河,苏亦彤之前失忆过是吗?” “是的。”漠河如实答道:“那次她同大将军比武,属下遵公子命令对她出手,本以为她那次是死定了的,却没想到她只是失了忆。” “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微微沉吟,他问道:“你确定那次得手了吗?” “确定。”漠河肯定的点头:“属下记得当时太医院的太医为皇上把脉的时候,隐隐听到他们说皇上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 脉搏停止了跳动吗?皱了皱眉,琉璃忍不住喃喃自语。“所以,她这是死而复生?” “应该是吧。”挠了挠头,漠河道:“后来还有人说,皇上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嗯。”点点头,琉璃吩咐道:“以后注意观察苏亦彤的动向,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记得立刻回禀。” 二人在林子里休息了会,待到天黑的时候,琉璃才道:“漠河,你去将我们在汴州与洛邑布置的势力都撤走吧,”说完,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要赶在风飞翼的人插手此事之前。” “全部撤走?”漠河不解。“为什么?” “风飞翼是何等精明之人,而且如今的苏亦彤看起来一点也不蠢,若他们二人联手,难保不会查出点什么。” 汴州水坝决堤之事聪明人只要动动脑筋就会知道是人为的,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在这件事上动什么手脚,只是单纯的想给苏亦彤添点乱而已。 只是千算万算,他万万没有想到卫连杰会把主意打到赈灾钱粮的事上。更没想到,汴州知府会是个没骨气的,口口声声说拥护他,却没想到一转身就把自己给卖了。也幸亏他没有亲自去见他,不然这后果……可想而知。 “是。” 漠河拱手,起身就要走。“那属下现在就去。” “不重要的人就没必要留着了。” 目送着漠河离开,琉璃淡淡说了一句。 刚走了几步的漠河闻言身子一顿,回头看他一眼,心想他之前还觉得公子的心变软了,但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也是,如公子那般背负血海深仇的人,又怎会轻易心软。 快走几步消失在林子里,琉璃看着漠河消失的那个方向,慢慢站起身来,悠悠叹道:“这天怕是要变了。” 夏日里晚风闷热,琉璃寻了条快干涸的小溪洗了把脸,正琢磨着该去哪里弄点吃的填饱空了的肚子,就见前方空阔的草地上火光跳动,一群人席地而坐,气氛很是诡秘。 皱了皱眉,琉璃借着夜色躲进了一旁的树影里,眼神灼灼的盯着前方,想要探个究竟。 树影婆娑,明月皎皎。 苏亦彤睡得正香,不知怎的,突然感觉浑身跟着了火一般,炽热难耐,下意识地去脱衣服,可衣服还没脱到一半,就被人给重新套上。不满的嘟了嘟嘴,她呢喃了一声。“好热。” 头顶的轻笑声随之响起,听见那笑声,苏亦彤感觉自己地意识更沉了。“别闹。” 砸吧了两下嘴,她在风飞翼的怀中翻了个身,拽着胸口的衣襟就往下扒…… “喂喂……” 一旁的护卫都识相的移开了视线,只有玉无双不怕死的凑了过来,大喊大叫道:“睡个觉而已,你脱衣服干嘛。” 苏亦彤费力的睁了睁眼,转而把脑袋往风飞翼的怀里埋了埋,不满道:“好吵。” 扒衣服的动作不停,许是离得近,风飞翼都能瞧见她胸口那层裹胸的白布了。 脸色一沉,他毫不犹豫的把她衣服又给拉了回去,为了防止她再脱衣服,他干脆把她衣襟拽着,不让她有动手的机会。 然而,苏亦彤有伤在身,本就怕热,两人这会抱的又紧,没一会,苏亦彤身上的衣服就被汗给浸湿了。 汗水顺着纱布渗透进伤口里,苏亦彤在睡梦里疼得眉头都快皱成了一团。偏生也不知道是谁,明知天热,还不断往火堆里加着柴火,直热得苏亦彤小脸通红,在风飞翼的怀中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好。 “摄政王,苏兄看样子很痛苦啊,该不会是发高热了吧。”玉无双乌鸦嘴的提了一句。“要不要去找个大夫看看?” “不用了。”斜他一眼,风飞翼冷冷道:“你坐远点就好。” 这是被嫌弃了?撇了撇嘴,玉无双道:“我就不。”他特意往风飞翼的身旁挪了挪,一脸傲娇道:“苏兄是我的兄弟,我要亲眼看着她醒来。” 说着,他捡起旁边的柴火就往火堆里扔,边扔边道:“这都昏迷一天了,怎的还不醒?” 苏亦彤实在被火烤得受不了,还没睡醒呢!双眼突的一睁,眸光空洞且无神,吓了风飞翼一跳。 旁边的玉无双还在絮叨:“早知道就把大夫随身带着了,哎!云清啊,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能到汴州啊。” 云清被突然提及,闻言不由一怔,刚要开口,却见躺在自家主子怀里睡觉的某人突然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把夺过玉无双手中的柴火就朝着他的脑袋敲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 饶是风飞翼也来不及阻止。 “都说了热……热,你还烧,让你丫的烧火,烧死你。”苏亦彤对着玉无双的脑袋就是一顿胖揍,就跟疯了似的,出手毫无章法。 玉无双吓得抱头痛哭。“云清,你倒是帮个忙啊。”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大包在苏亦彤无情的摧残之下又冒了出来,等到苏亦彤停手的时候,玉无双的脸上已是青紫一片。 瞧见他这幅模样,风飞翼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伸手去拉了拉苏亦彤的袖子,轻声哄道:“乖,过来。” 苏亦彤的眸子里闪过一瞬间的迷茫。她刚刚都做了什么? 玉无双的哭声将她茫然的思绪很快拉了回来。“苏兄,你打我干嘛。” “鬼啊……”然而,苏亦彤一看见他的脸,就吓得跳到了风飞翼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惊呼道:“鬼……有鬼……” 玉无双那叫一个心塞啊。求助的看向风飞翼和云清,然而,前者漠然置之,后者抬头望天,似是把他当成了空气。 “你……你们……”玉无双气得声音直发颤,哀怨的哼了一声,抱着脑袋就跑回了马车里,跟个娘们似的,直让在场众人看得嘴角直抽…… 云清扭头去看,叹道:“爷,皇上这黑手下得未免也太重了些。” 第一百五十三章 能不能给我个鸡腿? 重了吗?他怎么不觉得!挑了挑眉,风飞翼垂眸看着苏亦彤一脸认真地道:“下次记得下手重点,要是怕手疼,本王替你打。” 哈? 他这话一出,云清与一众护卫惊得下巴都掉在了地上。主子这排除异己的法子未免也忒坏了。 “打什么?”苏亦彤也是刚回过神,闻言看着他不解地问道。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 “没什么。”摇摇头,风飞翼将她的脑袋往怀里按了按,“睡吧。” “睡不着了。”扒拉了两下衣服,苏亦彤刚要推开他起身,却是不小心碰到了肩上的伤口,疼得好一阵龇牙咧嘴。“疼……” “你受伤了,别乱动。”风飞翼皱眉道。 “诶……”说到受伤,苏亦彤这才想起白天在林子里的那一幕。“还说呢?要不是你,我能受伤吗?” “我……” 说起这个,风飞翼自然是心虚的。所以话头一转,他脸不红心不跳的看向旁边云清的问道:“云清,你当时人呢?” 被无辜牵连的云清无语。 “陛下……” 苏亦彤张口还想责备两句,却突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听着还有些耳熟。 摸了摸耳朵,她抬头看向风飞翼问道:“风飞翼,你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嗯?”皱眉,风飞翼仔细侧耳听了片刻,然后摇头。“没有。” “哦。”哦了一声,苏亦彤理所应当的往他大腿上挪了挪。 “陛下……” 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刚才大了不少,苏亦彤确定这次不是幻听,于是连忙抬头去看,却见许久不见的丞相琉璃正一脸温和地站在风飞翼的身后,朝着她拱手行礼。 呆了呆,她看了看风飞翼,又看了看琉璃,这才揉着眼睛,喃喃道:“朕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什么?”风飞翼低头看她。 “呵呵……”琉璃一时没忍住轻笑出声,上前两步出现在风飞翼的面前,拱手道:“陛下没有做梦,正是臣。”说完,他又朝着风飞翼微笑颔首。“摄政王,好久不见。” 谁跟你好久不见?!深深地看了琉璃一眼,风飞翼半分不友好道:“丞相不在都城好好监国,跑来这里做什么?” “哦。”微微一笑,琉璃回道:“汴州知府被押送回都城之后,我便与大将军连夜审讯,从他的口中得知了此次贪污受贿的一众官员名单,因为牵连甚广,不敢私自定夺,所以特意来接陛下回宫。” “是吗?”睨了他一眼,风飞翼话里有话道:“那丞相是如何得知我与陛下在此处落脚的?” “说来也巧。”琉璃笑道:“白日在林间迷了路,走了一天也未走出林子,方才只是觉得口渴想过来找水喝,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陛下与摄政王。” “迷路?”苏亦彤问道:“这林子很难走?” “也不是。”面色难看了两分,琉璃道:“只是臣初来乍到,不认路罢了。” “嗯,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应是赶路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苏亦彤看得出来风飞翼是想为难琉璃,于是摆摆手,大义凛然的替他解围道。 琉璃还想说自己肚子饿,有没有什么能让他填饱肚子的东西。可一抬头就看见苏亦彤那被包扎厚实的肩头,抿了抿唇,终是一拂袖朝着前方搭好的帐篷走去。 等人走远,苏亦彤才看着风飞翼道:“好好的,你为难他做什么?” “陛下心疼?” “瞎说什么。”白他一眼,她摸着受伤的肩头起身坐的离火堆远了些。“朕只是不想看你欺负好人。” “好人?”嗤笑一声,风飞翼嘲讽道:“陛下莫不是在与本王说笑。” 在这离国,她说谁是好人他都信,唯独说琉璃是好人,他不信。 琉璃少年英才,年仅十六便被先皇封相,官拜正一品。先皇临终之前,还曾托孤于他,这样的人,又怎敢让人小瞧。 “谁跟你说笑了。”苏亦彤瞪他道:“丞相本来就是个好人,哪像你,一天到晚就知道黑着个脸……” 越听越心惊,云清觉得自己再不走可能就要挨罚了,所以灵机一动,不等自家主子开口,他就带着众人先一步退回了营地。 空阔的草地上,顿时只剩下苏亦彤和风飞翼两人。 苏亦彤抱着胳膊盯着火堆看,好半晌才回神问道:“朕的伤口是谁包扎的?” 闻言,风飞翼一怔。下意识地回答:“是我。” “你……”苏亦彤突然瞪大了双眼看他,惊恐道:“你脱我衣服了?” “嗯。”事到如今,风飞翼也不避讳,点头便道:“陛下当时昏迷不醒,我……” “你混蛋。”不等他把话说完,苏亦彤便朝他扑了过来,抡起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苏亦彤,你……”风飞翼沉了脸,握了握拳,却是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你大爷。”反手又是一拳,苏亦彤怒不可遏道:“让你脱老子衣服,老子打死你。” 夜黑风高。 晚风拂着二人的衣袂而过。云清躲在帐篷里偷看,一旁同他一起偷看的护卫不禁问道:“大人,我们要不要去给爷帮忙?” 冷笑一声。云清道:“不想死就去,” 护卫缩了缩脖子。“那还是不要去好了。” 苏亦彤有伤在身,又因着一天没有吃东西,本身就没什么力气,所以落在风飞翼脸上的拳头也就软绵绵的,根本就伤不了风飞翼分毫。 风飞翼在旁静静坐着,任她打骂,等她气出得差不多了,这才伸手就把她捞入怀中,柔声问:“可打够了?” “没有。”抬了抬手,苏亦彤还想挥拳,但这次,却是被风飞翼轻易躲过。 “别闹了。”风飞翼按住她的手,“你有伤在身,该安分些才是。” “啊……”苏亦彤被他这柔的能化出水来的表情给整蒙了,呆呆的看着他,一时忘了反应。 “饿不饿?”低低笑了两声,风飞翼问道。 点点头,苏亦彤咽了口口水,“你怎么知道?” 抿唇轻笑,风飞翼道:“带你去打野味。” 于是,夜半三更,心情很好的风飞翼抱着受了伤的苏亦彤在一众偷看的护卫惊掉了下巴的眼神中,走了。 再回来时,苏亦彤已经趴在风飞翼的怀里睡着了。 风飞翼手里拎着两只毛色艳丽的山鸡,往火堆旁一坐,扭头就喊:“云清。” 这个时辰,护卫们大都休息了。云清怕他有事吩咐,所以才撑着眼皮不敢入睡等他回来,这会听见动静便走了过来。“爷。” 风飞翼把手里的山鸡扔给他。“去把它处理干净了。” “是。” 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云清还是照做了。 熟练的拔毛,剖腹取出内脏,然后清洗干净,再用树枝架好,洒上盐巴,放在火上烤,一气呵成。 苏亦彤是被香味给勾醒的,醒来之后,先是茫然的眨巴眨巴了两下大眼,然后才从云清手里抢过烤好的山鸡,张嘴就啃。 边吃边朝云清竖大拇指,口水跟油都抹在了风飞翼胸前的衣襟上,也不见有半点自觉。云清在旁看得眼角直跳,忙拱了拱手,当下起身告辞。 苏亦彤吃得正欢,哪里还顾得上其它,等她把一只鸡啃的只剩骨头的时候,这才发现面前好似多了个人。 “丞相。”微微一惊,她道:“你不是去休息了吗?” 琉璃也很想说自己的确去休息,但话到嘴边却成了。“陛下,您吃饱了没有?” 打了个饱嗝,苏亦彤在风飞翼的衣服上抹了把油,满足道:“吃饱了。” “那……”因着良好的饮食习惯,琉璃一直有一个坏毛病。那就是受不住饿。所以每次超过饭点不吃东西,他就会很难受。 “丞相是饿了?”瞧见他这发窘的模样,苏亦彤就想笑。 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琉璃在风飞翼鄙视的目光中脸红道:“臣一天……” 这种事当然不适合放在明面上说,于是苏亦彤很善解人意的就将那只没有动过的烤鸡递给了他。“没事,拿去吃吧。” 琉璃顿时感激的看向她。“谢陛下。” 看着他那认真地表情,苏亦彤反倒不好意思了。鸡是风飞翼抓的,云清烤的,与她半毛钱关系没有,她最多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而已。想着自己也吃饱了,于是扭头对风飞翼道:“我困了,” 自然而然的就伸手搂住了风飞翼的脖颈,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对风飞翼的依赖。 勾了勾唇,脸上的阴郁瞬间散开,风飞翼柔声应道:“好。” 有那么一瞬间,琉璃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酥了,若不是知道自己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他都要怀疑风飞翼是不是个女人了。 玉无双趴在车里睡得正香,冷不丁就被人一把扔下了马车,丢到了琉璃的面前。 “哎呦!”痛呼一声,玉无双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茫然四顾道:“谁干的?” 啃着烤鸡的琉璃睨他一眼,很没形象的指了指马车的方向。 玉无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提起衣摆就冲了过去,朝……呃……到了车前,他不知道该朝谁吼,嘴张了半天,最后很没气势的退到了琉璃的身旁,开口便问道:“喂!能不能给我个鸡腿?!”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可见是有福之人 “呐,” 琉璃拽了个鸡腿给他,而后问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玉无双这会也饿了,接过鸡腿就大口啃养,模糊不清地回道:“在下玉无双。” 玉无双? 这名字好似在哪听过! 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琉璃仔细思索了起来。 “你呢!”风卷残云的啃完了鸡腿,玉无双又直勾勾的盯着琉璃手中的烤鸡,舔了舔唇。 “琉璃。”察觉玉无双投过来的视线,琉璃一下没了胃口,于是把烤鸡递给他道:“你吃吧。” 玉无双笑嘻嘻的接过,登时便咬了一口。“你吃饱了吗?” 琉璃点头。“嗯。” “你真是个好人。”玉无双夸道:“想本公子自小锦衣玉食,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没想到今日却因一只烤鸡倒让琉璃兄见笑了。” 说完,他一顿,似想到了什么,看着琉璃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你是琉璃?” 琉璃颔首。 “离国丞相琉璃?”玉无双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 “嗯。”琉璃道:“玉公子认得我?” “岂止是……不对……是听说过你。”玉无双连忙把烤鸡扔到了一旁,看着他套近乎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本公子竟然能见到天下盛传的君子如玉。” 君子如玉什么的琉璃没听说过,但他突然想起卫连杰以前跟他提过的天下首富玉无双。蹙了蹙眉,他问道:“你是玉无双?” “是啊。”玉无双笑着点头,有些感叹地道:“人人都道富贵乡里出风流,谁人不知公子玉无双。可在我看来,能将无双二字风华尽敛的也唯有丞相一人而已。” 听着他的评价,琉璃有点反应不过来。于是问:“玉公子此话何意?” “我跟你说……” 天色将明,玉无双早就没了困意,这会见着琉璃更是兴奋,拉着他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清晨凉爽的风拂来,玉无双口干舌燥的打了个哈欠,同琉璃挥了挥手,就上马车睡觉去了。 苏亦彤一觉醒来便发现身旁多了个人。 “啊……” 尖叫一声,刚刚睡熟的玉无双还没来得及重温一下美梦,就被苏亦彤一脚踹到了角落里,重重撞在了车壁上。 “哎呦!”不及睁眼,玉无双便揉着撞疼的老腰痛苦地道:“我的两位祖宗,你们能不能放过我,让我安心睡个好觉?” “不能。”风飞翼也被苏亦彤这声刺耳的尖叫给惊醒,开口便拒绝道。 “我……”玉无双看向了苏亦彤。“苏兄……” 打了个哆嗦,苏亦彤习以为常的窝回了风飞翼的怀中,也拒绝道:“不能,” “当我没说。”哀怨地看了二人一眼,玉无双识相的下了马车,去了云清的帐篷。 好梦被人打搅,苏亦彤也睡不着了,推了推风飞翼便道:“诶!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 “嗯。”风飞翼颔首,对她投怀送抱很是满意。“那便起身吧。” “好。”点点头,苏亦彤刚要起身,却感觉下体一热,好似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紧接着腹部便传来阵阵剧痛。 糟了!癸水来了! 苏亦彤忙暗道一声不好,捂着肚子又躺了回去,脸色大变。 “你怎么了?”皱了皱眉,风飞翼问道。 “我……”这个节骨眼上,苏亦彤也不知道该扯什么借口,嘴张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道:“好像是受了内伤。” “内伤?”关心则乱。风飞翼皱着眉头作势就要去扒她的衣服。“哪里,我看看。” 苏亦彤这会骂娘的心都有了,可是又不能反驳,只能拽着他的手不让他乱来。“你……别……”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风飞翼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于是急道:“到底哪里受伤了?” 白他一眼,苏亦彤嗫嚅道:“要是能让你知道那还得了。” 这时,云清走了过来,拱手道:“爷,已准备就绪,什么时候启程?” “先去找个大……”夫字还没出口,苏亦彤就扑上去捂住了他的嘴,朝他挤眉弄眼道:“不用……” 挑了挑眉,风飞翼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苏亦彤嘿嘿一笑,扭头朝外道:“现在就启程。” 没过一会,队伍便启程了。 玉无双因被风飞翼赶下马车,只能苦哈哈的同琉璃,云清等一众人步行。 苏亦彤躺在车上捂着肚子左右打滚,一张小脸惨白,冷汗直冒,连着肩上愈合的伤口也被她滚的裂开了,鲜血直往出冒,没一会就把她的衣服给染红了。 风飞翼皱紧了眉头,瞧着她那副距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由面露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亦彤的痛苦呻吟自然是瞒不过外头的琉璃等人,但马车没停,众人也只当没听见。 苏亦彤第一次痛苦的意识到,自己身边其实还是需要个侍女的。 “风飞翼,昨日,你当真脱我衣服了?” 许是痛到麻木了,苏亦彤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嗯。”风飞翼点头。 “那除了你之外,可还有人在场?” “没有了。”风飞翼如实回答。 “那我的身份你是不是也知道了?” 苏亦彤又不是傻子,知道这种时候装糊涂肯定是骗不过去了,只能坦白。而且她现在还急需个去替她买月事布的人。所以在一众不知情的人里,只有知情的风飞翼是她最好的选择。 风飞翼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微微错愕之后,才低声道:“嗯,知道了。” “那好。”一咬牙,苏亦彤干脆豁出去了,“你附耳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嗯?” 不明所以的附耳过去,等到苏亦彤把话说完,风飞翼的脸顿时红了。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去?”虽然苏亦彤这会已经疼到死去活来,但见风飞翼这幅模样,又觉有趣,一时抿着嘴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等会。” 看她一眼,风飞翼整顿好情绪连忙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唤来云清在他耳旁吩咐了几句。 “啊……”听完自家主子的话,云清惊讶的张大了嘴,久久回不过神来。 玉无双好奇地看了过来,问道:“什么事啊?” 暼他一眼,风飞翼轻声道:“不该你知道的就闭嘴。” 抿抿唇,玉无双很想反驳,但意识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便识相的放弃了。 “快去快回。” 见云清还愣在原地,风飞翼呵斥了一声,转身便上了马车。 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苏亦彤的脸色都好了不少。“东西呢?!” 眉目一沉,风飞翼红着脸道:“我让云清去了。” “什么……”听了他这话,苏亦彤气不打一处来,随即跳脚急道:“你……故意的吧。” 因为知道了她是女儿身的真相,所以想把她的秘密公布于众,让她再也坐不稳那个位置。 一定是这样的。 苏亦彤气愤的想。 “没有。”风飞翼道:“云清是我的心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 “你说不会就不会啊。”苏亦彤朝他吼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万一他嘴快就说出去了呢?!” 一针见血,风飞翼被她的话噎得答不上来。于是妥协道:“那我去。” “陛下。” 刚要下车,就见车帘被人掀开,琉璃伸了脑袋进来。 苏亦彤这会心情不好,脾气容易暴躁,刚得知自己的秘密被风飞翼这么不当一回事,登时便气不打一处来,拿起一旁的枕头就扔了过去。“滚……” 莫名其妙的被枕头砸了个满脸,琉璃有些哭笑不得。 风飞翼见他被苏亦彤嫌弃了,不由勾了勾唇,笑道:“陛下现在心情不好,丞相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看了眼还在发呆的云清,他又道:“云清,你不用去了,本王亲自去。” 话落,众人只觉眼前黑影一晃,刚刚风飞翼站着的地方便已空无一人。 亲自去买! 云清有点消化不了风飞翼话中的信息含量,嘴不由张得更大了。 玉无双走过来拍拍他的肩,笑道:“好了,人都走了,你还装什么。”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云清垮着一张脸,没有哼声。他是想装没听见的,关键他怕被主子杀人灭口。 风飞翼将轻功发挥到了极限,很快就来到了周边一座少有人烟的村子里。 村子里的人很少,开门的商铺统共加起来也只有三家。风飞翼挑了家装饰还可入眼的店铺走了进去。隐晦的跟店掌柜的描述了半天,店掌柜也没听明白他到底要买什么。 要不是因为店铺已经很久没开张,店掌柜不想搅黄这单生意,怕是早就操家伙赶人了。 又听风飞翼说了片刻,店掌柜终于没了耐心,于是不耐烦地道:“公子,您到底要买什么?” “我……”握了握拳,风飞翼一张俊脸羞得通红,好半晌才认命地道:“月事布。” 听到他说月事布,店掌柜终于明白他刚才为何会吐字不清了。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店掌柜笑道:“这不就对了吗?您等一会,我马上去拿。” 店掌柜取来月事布给风飞翼。风飞翼虽然觉得实在是囧,但还是硬着头皮向店掌柜讨教了女人来癸水为什么会肚子痛的问题。 于是,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男人就这么毫不忌讳的聊起了女儿家的私事。末了,店掌柜还不忘赞道:“公子,你家夫人能有你这样的相公,可见是有福之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店掌柜善意的指点下,风飞翼又买了些红糖备上。 苏亦彤早就疼得昏睡过去了。云清怕触自家主子的忌讳,便候在外头不敢上车,顺便拦下了一脸焦急的玉无双和琉璃。 风飞翼揣着个黑色包袱回来的时候,俊美无俦的俏脸上还泛着些许未退却的红晕,不知怎的,落在一众人的眼里,竟都觉得今日的摄政王多了些往日没有的情绪,分外可爱。 没错,就是可爱! “爷。”见他回来,云清立刻迎了上来,回禀道:“陛下一直喊疼,这会好像已经昏过去了。” 眼神一凛,风飞翼睨着他道:“你去看了。” “没……没有。”云清连连摇头,垂眸道:“爷您没吩咐,云清不敢冒犯。” “嗯。”默默颔首,风飞翼丢下一句就上了车。“守在这里,别让人上车。” 苏亦彤这会的精神头很不好,小脸惨白,冷汗直冒。榻上雪白的绸缎皆被她的鲜血染红,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在整个车厢内。风飞翼抿唇瞧着,眼里满是心疼之色。 将包袱放在一旁,他走过去将人拥入怀中,轻声问道:“可好些了?” 半梦半醒之间,苏亦彤感觉有一双温热的手落在了额头上,连带着那说话主人的声音听着也悦耳了不少。她睁了睁眼,低声道:“回来了?” “嗯。”风飞翼低头看她,“要我帮忙吗?” 然而,他这话一出,刚刚还气若游丝的某人瞬间就跳了起来,朝他吼道:“滚。” 外头听见动静的几人惊得下巴都掉了,眼睁睁的看着不可一世的摄政王就这么被人赶下马车,都选择默默的背过了身去。 苏亦彤心情憋闷了好一会,才动手忙碌了起来。。 肩上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苏亦彤咬牙撕了块破布随便一裹,套上衣服就下了车。 时至中午,阳光正盛。 外头候着的人都被这火辣的太阳光晒得不想动弹,随便寻了个能遮阳的地方便睡起了午觉。苏亦彤下车后佯装没看见风飞翼般走到琉璃跟前,虚弱地问道:“琉璃,你饿不饿啊?” “啊……”琉璃一怔,看着她就道:“陛下可是饿了?” “嗯。”摸了摸肚子,苏亦彤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 “那我去给陛下寻点吃的。”一抬眼就对上了风飞翼那双阴鸷的眸子,琉璃抿了抿唇,面无表情的转身走了。 玉无双连忙道:“我也去。” 云清:“我……” “云清你留下。” 云清的脚才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风飞翼给叫住了。“去生火烧些热水来。” 若无其事地揽着苏亦彤寻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他温和地对她道:“天热,当心中暑。” 没一会,云清便端着烧好的热水走了过来。 看他一眼,风飞翼又专心致志的看向了苏亦彤,淡淡地吩咐:“车上有红糖。” 云清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他这话就明白了,立马屁颠屁颠的上车取来红糖冲泡,再送到苏亦彤的手里。“陛下。” 苏亦彤不客气的接过,瞪他一眼,吹着白腾腾的热气便不紧不慢地喝了起来。 这一休息就到了下午,一众人吃饱喝足,苏亦彤也累了,上车就趴在风飞翼的怀里睡着了,死活叫不醒。 风飞翼无奈的看着她,也搂着她同她一起睡了过去。 这段时日有了玉无双的援助,汴州城里的境况着实好了不少。裴辞忧正在衙门里给下头的人分工呢!冷不丁就听见衙役来禀陛下和摄政王来了。 皱了皱眉,裴辞忧不确定地道:“看仔细了吗?” “看仔细了,确实是陛下和摄政王。” “嗯。同我一起去看看。”说着,裴辞忧便放下手头的公务,朝着府门外走去。 夜风微凉。 苏亦彤打着呵欠坐在车辕上,看着门前悬挂着的两盏灯笼,不禁抱怨道:“怎的还不来!” 她一直有个坏毛病,每次来月事的时候瞌睡就特别多,自从穿越之后,她还以为这毛病已经没有了,却没想到不减反增。这都睡了一路了,她却感觉跟睡不够似的,只要眼一闭就立刻会昏睡过去。 裴辞忧万万没有想到众人会去而复返,看到苏亦彤的时候,登时便跪了下去。“陛下。” 轻轻哼了一声,苏亦彤道:“好了,都是虚礼,那么认真做什么。”嘴唇动了动,她小声道:“朕瞌睡了,你还是快点去给朕安排住处吧。” “是。” 裴辞忧领着众人入了衙门,等把人都安顿好了之后,他这才注意到了玉无双旁边的琉璃。“丞相,您怎么也来了。” 琉璃颔首。“赈灾钱粮贪污一事牵连甚广,我此次来是特意接陛下回宫的。” 同意的点了点头,裴辞忧叹道:“确实,陛下是应该早点回宫的。” “裴大人这两日可查到了些什么?”寻了个位置落座,琉璃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裴辞忧摇头道:“玉公子捐赠的钱粮才刚到汴州,下官这两日忙着布施,还没有去查此案的由头。” “是吗?”琉璃垂眸,不动声色地道:“那确实是该好好查查。” 两人嘘寒问暖了片刻,裴辞忧这才告辞道:“时辰不早了,丞相大人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恭恭敬敬的朝琉璃行了一礼,转身关门退下。 风飞翼近日真的是愈发胆大了!苏亦彤悲愤的想。 以前两人呆在一处的时候,风飞翼好歹还知道什么叫避讳。可现在,别说避讳,整的她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也不知道风飞翼到底抽的什么疯,放着裴辞忧给他安排的院子不住,非要来跟她挤着睡。 悲叹一声,苏亦彤无语问苍天,卷着被子往里缩了缩。 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风飞翼又靠了过来,温和地问道:“肩上的伤可好些了?” 白日光顾着替她买月事布了,倒把她受伤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这会想起,风飞翼不禁在心中自责不已。 “死不了。”回了一句,苏亦彤忍住想要骂娘的心,嫌弃道:“你离朕远点。” 听了她这话,风飞翼也不怒,掀开自个身上盖着的被子就钻入了苏亦彤的被窝里,趁她还没发怒之前先开口道:“别动,让我抱一会。” 他这话一出,苏亦彤果然不动了,任由他抱着,牙齿却是咬得咯咯作响。 月光从窗户落了进来,屋子里静悄悄的,苏亦彤屏息静气,一双桃花眸在漆黑的夜色中黝黑发亮,灿若流光。 风飞翼抱着她,半晌问了一句:“睡了吗?” 不满地哼了一声,苏亦彤回道:“没有。” “嗯?”听出了她话中的不悦,他不禁皱了皱眉:“你不喜欢这样?” 这不是废话吗?兀自翻了个白眼,苏亦彤道:“听摄政王的意思,是喜欢朕?” “嗯。”轻轻应了一声,风飞翼不说话了。 这是默认了?苏亦彤动了动身子,想要去看后头抱着自己的那人现在是什么表情。 “呲……” 却是不小心碰到了肩上的伤口,疼得她顿时长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听见动静,风飞翼立刻坐起身来,扳正了她的身子问道。 “没事。”吐了口浊气,苏亦彤道:“就是碰到了伤口。” 微微蹙了蹙眉,风飞翼语带责怪道:“怎么就不知道小心些。” 借着窗外淡淡月光去查看她的伤口,他轻声道:“这几天你就在屋子里休息吧,没事不要到处走动。”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这句话,刚刚还想要跟他对着干的苏亦彤突觉心头一暖,连着表情也柔和了不少。“风飞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秘密了?” 风飞翼对她的态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观的呢?! 她记得在怡和殿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看向她的眼神冷的都能结出冰来。还有那种面对她时天下唯我独尊的优越感,像是从始至终也不曾将她放在眼里。 那个时候,她看得出来风飞翼是真的想要杀她。所以,她才会误以为那个在背后费尽心机想要杀她的人是他。 若不是后来风飞翼多次对她伸以援手,她估计到现在还会认为风飞翼想要杀他。 “你想知道?” “嗯?” “很久了。”重新躺了回去,风飞翼伸手搂过她的腰,声音轻柔地问道:“肚子还疼吗?” “嗯?”苏亦彤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不……不疼了。” “那就好。”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风飞翼闭眼道:“睡吧。” 然而,苏亦彤却是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于是不死心的问道:“风飞翼,在去幽州之前,你是不是就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 所以,才会帮她,包容她…… “不是。”沉吟片刻,风飞翼怕她乱想,于是道:“那时候我以为你是个男人,所以……咳……” “所以……你喜欢我?”苏亦彤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刚想要起身,却被他突然加重的力道搂的不能动弹。“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风飞翼本来不打算再说话了,但听到她提到很久以前,就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了一句。“以前不喜欢,你来了之后才喜欢的。” 什么叫她来了之后才喜欢的?苏亦彤一时想的有点多,好半晌才在震惊的语气里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若是本王陛下又当如何 “在去幽州之前,我就怀疑了。”顿了顿,风飞翼接着道:“更何况,一个人就算忘记了过去,行事作风大变,但本性却不会变。” 过去的苏亦彤骨子里有着天生对他的畏惧,所以,辨认出真假苏亦彤,于他而言,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她们就是同一个人,他却从她们的身上看到了两个人的影子。 竟是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了吗?身子一僵,苏亦彤刚要开口,就听风飞翼的声音再次响起。“所以,你是谁……” 夜风拂着窗外的草木而过,阵阵婆娑声隐隐传来。 苏亦彤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借着夜色浓郁壮了壮胆子,与风飞翼四目相对认真地道:“苏亦彤,我也叫苏亦彤……” “好,我知道了。”轻轻揽她入怀,风飞翼闭了眼,“睡吧。” 没过一会,便闻风飞翼安稳平和的呼吸声轻轻传了来,竟是真的睡着了。 然而,平白被人捅破了这么大一个秘密,苏亦彤却是再也睡不着了。睁着一双大眼去看身旁睡着了的风飞翼,唇角竟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睡熟了的风飞翼身上没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连着冷峻的眉眼看着都柔和了不少。指尖抚上他紧锁的眉头,她忍不住掩唇偷笑,低低道:“果然,还是不说话的样子最好看。” 忍不住伸手去勾勒风飞翼那张如梦似幻,美到极致的脸,少女怀春的心思尽数写到了脸上,笑弯了眉眼,也乐到了心里。 苏亦彤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待到一觉醒来的时候,屋外的天光已经大亮,床头正摆放着一碗冒着氤氲热气的红糖水。 心头莫名一暖,她端起红糖水喝完,起身下榻。 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换了,淡淡地青草气息萦绕鼻尖,一股莫名的恼意直往她脑袋上冒。 “该死。”刚走两步,腹部的疼痛又传了来,她只得捂着肚子又坐回了床榻,朝外喊道:“云清。” 似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的话音刚落,云清就走了进来,在屏风外朝她拱手,唤道:“陛下。” “风飞翼呢?” “主子刚走。” “该死。”暗骂一声,苏亦彤隐藏好情绪,不动声色地问道:“去哪里了?” “同丞相去水坝决堤的地方寻线索了。”云清老实回道。 “嗯。”一番洗漱过后,苏亦彤在云清的帮助下披上外袍,淡淡地道:“带朕去。” “啊!”云清一怔,有点茫然。“去哪?” “寻你家主子。”冷冷丢下一句,苏亦彤径自走出了屋子。 “苏兄。” 刚出门便迎面撞上热情洋溢,冲她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玉无双:“苏兄这是准备去哪里?” 暼他一眼,她淡漠地开口。“体察民情。” 云清几个快步追上来,朝玉无双拱手。“玉公子。” “云清,你也去吗?” 云清点头。“我家主子吩咐了,让我务必守好陛下的安危。” “那我也去。”咧嘴一笑,玉无双状似风流的一打扇子,回头笑眯眯地对苏亦彤道:“走吧,苏兄。” 苏亦彤只觉头疼的扶了扶额,什么也没说,抬步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汴州城的街道上。 一眼望去,衣衫破烂的百姓排着长长的队伍候在知府衙门的拐角处,一个个的眼巴巴的朝这边望来。 苏亦彤抿唇问道:“这些人为什么会等在这里?” 早就了解了事情始末的云清道:“仓库那边的人已经满了,今早丞相去视察的时候怕人多拥挤会踩到人,所以让人在这里另搭一座粥棚。” “这么麻烦。”皱了皱眉,她道:“这里不用搭粥棚了,叫这些人去城外候着吧。” “……”云清不解。 苏亦彤道:“街道窄小,所立之人甚少,你去吩咐一声,从今日开始,便将粥棚设在城外。” 她这么做的目的其实也是有考量的。汴洲设了粥棚的事一旦传开,相信不久之后将会有更多的百姓涌来这里。而现如今,她手中粮草有数,若都砸在了此地,就等同于她弃了洛邑保了汴州。 如此一来,只会令她引得万民不满,群情激愤。所以,在此之前,她得未雨绸缪,想好所有退路。 “是。” 云清领了命退下。 苏亦彤对着玉无双道:“我们走吧。” 原本苏亦彤是打算带着玉无双去寻风飞翼算账的,可走到半路时看到城中房屋倒塌,废墟堆积的场景,她又忍不住惆怅。 此次水灾,汴州城受损严重,更有百姓因无处落脚而露宿街头。而这,也是让她最为费脑筋的地方,毕竟,要想盖一座房子容易,但若是想盖一整座城就难了。 “苏兄,你怎么不走了?”玉无双走着走着,突然踩到了苏亦彤的脚后跟。 “哎!”长叹一声,苏亦彤叹道:“算了,不去了。” 寻了块够二人落脚的地方,苏亦彤指着满地废墟道:“玉无双,你看这汴州城可还有救?” “嗯……”摸着下巴仔细的想了想,玉无双道:“也不是没有救。” 苏亦彤转眸看他。“什么意思?” “就是有点费财力,人力……”想了想,他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妥。“也不对,城中如今的百姓大都是逃荒的难民,吃不饱,睡不好的,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确切的来说应该是财力,人力都缺。” “那要是有人出钱呢?!”苏亦彤目光如炬的盯着他看。 “有钱就好办了。”没有察觉到苏亦彤朝自己投来的炙热目光,玉无双转过身去,指着前方的废墟道:“从周边小城招募些务农的百姓来,出工钱让他们干活……” 赞同的点了点头,苏亦彤笑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陛下,”追上二人的云清朝着苏亦彤拱手。 “云清来了。”经过玉无双的提点,苏亦彤这会脑中一片清明,见云清来了,忙道:“走,快带朕去寻你家主子。” 风飞翼与琉璃去了水坝决堤的地方经过一番仔细勘察,最终一致认定是人为。 断裂的水坝上还残留着火药燃烧过后独有的痕迹,风飞翼立在河畔,眯眼瞧着已经快干枯了的护城河,声音清冷地道:“依丞相之见,此事该如何查起?” “依本相拙见,若想查清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急不得。”兀自垂下眼睑,琉璃道:“护城河水坝决堤,伤及万民,想来背后之人在此事上动手脚的初衷,应该只是想让汴州城乱上一乱,却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做了天灾的引子。” “听丞相的意思,似是亲眼所见?”风飞翼斜眼看他,讽道。 “摄政王说笑了。”琉璃道:“本相只是听闻陛下曾多次遭遇暗杀,所以才兀自揣测,背后之人的目的其实并不是这天下百姓,而是……” 说着,他抬眼去看风飞翼的表情,把下面的话接着说完。“陛下。不过说到暗杀,摄政王应该比本相更清楚那人的动机才是。” “是吗?”声音冷了几分,风飞翼道:“丞相的话似是意有所指啊。” 琉璃拱手。“不敢。” 冷笑一声,风飞翼话中带刺道:“还有什么是丞相不敢的?说到这本王倒是很好奇丞相究竟是为何才来的汴州。而且,据本王所知,以丞相之能,要处置几个朝廷命官只是小事一桩,根本用不着千里迢迢赶来接陛下回宫。” 他话中的意思再简单明确不过,饶是琉璃再沉稳的性子也不由得变了脸,连忙一派严肃道:“还请摄政王莫要强加罪名。” “有没有强加罪名丞相自是心里有数。”看他一眼,风飞翼唇角的冷笑更深了。“本王只是希望,丞相既得陛下看重,可万莫要负了陛下才好。” 说到这里,风飞翼脸上已有不耐烦之色。“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吧。” 护城河畔的风有点大,带着夏季细雨润物的一丝清凉,莫名舒爽。 风飞翼刚转身,就瞧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黑影正朝他的方向奔来。 似是想到了什么,风飞翼的唇角微微上扬,在那道娇小的身影还没奔到他身前之时,就先张开了双臂。 “风飞翼。” 准确无误的,苏亦彤几乎是在风飞翼张开双臂的那片刻就扑入了他的怀中,似早就习以为常般,丝毫没有注意到风飞翼身后目瞪口呆的琉璃。 暗戳戳的在风飞翼的腰上掐了一把,苏亦彤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我早上的衣服是你换得?” 似是早就猜到了她会有此一问,闻言,风飞翼不仅不怒,反倒笑得肆意张扬,俯首附在她的耳畔,低低地道:“是本王陛下又当如何?” 赤裸裸的无视!苏亦彤恨得牙齿痒痒。“你……” “陛下……”眼神一沉,一旁的琉璃立刻面容严肃似言官进谏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请陛下与摄政王注意仪表,莫要叫人抓了把柄,笑话了去。” “丞相多虑了。”奸诈一笑,风飞翼揽着苏亦彤转过了身,看着琉璃笑道:“本王与陛下两情相悦,自是不怕这些闲言碎语的。” 做的再周全,也会留下蛛丝马迹,只是如今距离水灾泛滥之日已快两月,”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就不怕败坏名声 “轰隆”一声。 脑中有如一道惊雷劈下,惊得苏亦彤僵在风飞翼的怀里,忘了辩解。 “……”琉璃一愣,抿紧唇道:“是我多虑了。” 这时,玉无双与云清已到了近前,同三人一一问好之后,玉无双好奇地左右张望道:“摄政王与丞相可找到了什么线索。” 竟是一开口便问如此隐秘之事。风飞翼冷眼看他,沉声道:“怎么,玉大公子对我离国朝堂之事很好奇?” 玉无双被他问得一愣,张了张口,半晌才尴尬笑道:“怎么会。” “那就好。”收回视线,风飞翼低头看着苏亦彤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嗯?”蹙了蹙眉,苏亦彤回道:“好些了。” “嗯。”点点头,风飞翼将她打横抱起,在玉无双与琉璃震惊的眼神中对着云清吩咐道:“回吧。” “是。” 几人一前一后的回到知府衙门,才一进门,风飞翼就抱着苏亦彤回了房间,把她放在榻上,温和地道:“再睡会儿吧。” 苏亦彤都快被他的柔情蜜意给迷住了,直到被他放到了榻上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正事要说。瞪他一眼,她手忙脚乱的下榻,道:“别……朕还有事,你别捣乱。” 风飞翼眯眼看他,似浓墨渲染的眸子深不见底,泛着丝清冷,“什么事?” “你跟我来。” “朕”换成了“我”,风飞翼对她如此自称很是不满,不由皱了皱眉,跟着她去了前厅。 琉璃与玉无双正坐在前厅里闲话家常,见二人进来,连忙唤道: “陛下。” “苏兄。” “嗯,”苏亦彤颔首,走到主位上坐下道:“正好,你们都在,就与朕探讨此事该不该行罢。” 几道疑惑不解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带着探究的意味。 苏亦彤道:“护城河水坝决堤致使幽州城受损严重,令得万民身陷囹圄,至今也无落脚之地。不过,现如今,朕有一法可让汴州城恢复往昔繁荣。”说到这,她故意停顿了片刻,眯眼笑看众人,眸中的得意不言而喻。 勾了勾唇,风飞翼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道:“陛下不妨先说说看?” 琉璃与玉无双也朝她看了过来,点了点头。 得到了几人的示意,苏亦彤不由定了定神,这才接着道:“汴州城的房屋大半被洪水冲垮,至今仍是一片废墟。所以,若要重建汴州城,那么财力和人力是必不可少的。” “这不跟我早上说得一样吗?”玉无双在一旁嚷嚷道。 白他一眼,苏亦彤没好气道:“你先闭嘴。” “哦。”哦了一声,玉无双果真老实地闭上了嘴。 苏亦彤又道:“所以,朕想跟你们三人合作。” 合作?她这话一出,几人随之一怔,都不解地看向她。 “你们没有听错,”清了清嗓子,苏亦彤镇定地道:“就是合作。” “那……要怎么合作?”对商机有着异于常人敏锐的玉无双按耐不住地问道。 “嗯……”凝眉思索片刻,苏亦彤整理了下脑中纷乱的思绪,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就是投资。” 投资?闻所未闻? 风飞翼,琉璃,玉无双三人都被她这莫名其妙的话给弄糊涂了!怔了好半晌,才齐声问道:“投资是什么意思?” “就是……嗯……”一张小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钓足了三人的胃口。 “苏兄……”玉无双急道:“有什么话你倒是快说啊。” 挠了挠后脑勺,苏亦彤有点不好意思。“朕也不知道该怎么同你们解释,你们先容朕好好想想。” 于是,半个时辰过去…… 一个时辰过去…… 直到玉无双再也坐不住了,正准备叫醒还在沉思中的苏亦彤告辞离开时,便听她突然喜道:“朕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唰唰唰” 几道视线同时看了过来。 苏亦彤道:“投资便是你们每人投点钱。” 能把跟人伸手要钱的事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大概也只有她了罢?! 三人无语。 苏亦彤慌道:“哎呀!你们别摆出这幅表情,听朕解释啊。” “嗯,你说。”风飞翼很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有些口干舌燥的舔了舔唇,苏亦彤一本正经道:“朕的意思是用汴州城的地契做押,然后按照每人需多大平方面积的地皮投钱。比如说……”眼珠子一转,她指着一旁的玉无双道:“你投相应的钱,然后朕按照地皮的划分把汴州城相应的地契给你,允你多少年的使用权限,然后……在这个权限里,地契的使用权都在你。” 在现代的时候,她很穷,所以没钱参加过房地产投资这一块,对此,她表示,能把事情经过解释的这么详细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对此,琉璃和风飞翼表示一脸懵逼。 倒是玉无双听出了她话里的几分门道。“也就是说,本公子花钱买地契,那地契的使用权还不是永久的?” 被他这么一分析,苏亦彤刚刚还觉得自己有理的话瞬间变成了无理。 古代与现代不同。现代的房屋买卖是有年限的,但在古代,一旦买下便是终生,是可以祖祖辈辈传下去的。如此一来,她这主意便算不得有多高明。 挑了挑眉,苏亦彤据理力争道:“拜托,这是一座城,城也是有归属权的好吗?而且,在年限内,地契的使用权都在你,你想拆了重盖也好,做生意也罢,这都是不亏本的买卖。” “说是这么说。”玉无双看着她道:“但苏兄你不觉得,这事不论怎么说,亏本的都是我们吗?” “哪有。”坐直了身子,苏亦彤神色古怪道:“利益是平分的,要亏也是朕亏。” “那陛下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听了她的话,风飞翼面上表情并未有多大变动,反倒是一脸平静。好似无论苏亦彤说什么,他也会照做般。 “当然是招工整理废墟啊。”苏亦彤道:“不过,咱们先得商量商量钱的事。” 她这也是没办法啊,丢失的赈灾钱粮还没找到,国库又不能动,而她所认识的人也就只有面前这几位是大金主了,她不坑他们,又能坑谁? 总比坑自己要来的好吧! 思及此,她连忙信誓旦旦地道:“你们放心,只要投钱,朕保证让你们只赚不亏。” “真的?”第一个发出质问的竟不是挥金如土的玉无双,而是琉璃。 “真的。”苏亦彤肯定的点头。 “那要投多少钱?”玉无双弱弱地问道。 “嗯,现在还不清楚。”苏亦彤摸着下巴思索,“不过你们放心,等汴州城修复好后,多出来的钱朕一定退给你们。” “好。”抿唇轻笑,风飞翼道:“为了表示本王与陛下合作的诚心,本王先出十箱金子。” “我也十箱。”玉无双不甘落后的喊道。 “那我……”看了看风飞翼,又看了看玉无双,琉璃道:“也出十箱。” 话一出口,琉璃就开始后悔为什么之前不收了那些被卫连杰藏起来的赈灾钱粮,现在好了,十箱金子说没就没了,想想都肉疼。 四人目标达成一致,苏亦彤就开始忙活起来。 用过午膳之后,她便命人去城门口贴了招工告示,告示简单易懂,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招工,包吃包住包工钱。这消息一出,城外的难民顿时沸腾了,还不等天黑,知府衙门口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亦彤躲在门后,看着旁边的云清问道:“朕让你派人去周边小城镇贴告示的人派去了没有?” 云清点头,“已经派去了。” “那就好。”感觉腹部又疼了起来,苏亦彤捂着肚子就往回走,边走边道:“你再去寻个会写字的人来,记住,要脑子灵活,懂得变通的,” “属下也会写啊。”云清道:“而且属下脑子也灵活,懂得变通。” “你是不是傻?”苏亦彤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道:“老子只要个会写字的人将外面那些自愿当苦力的百姓名字登录在册,你来凑什么热闹?!” 她这话一出,云清的脸都黑了,僵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苏亦彤自是知道他的心情的,回头看他一眼,不由叮嘱道:“快去快回,别耽误了正事。” 回院子备了桶水擦拭了下身子,苏亦彤舒服的躺回床上,正要闭眼休息会,就感觉身旁突然多了个人。 “回来了?”不用猜也知道躺着的人是谁,她低低询问道。 “嗯。”风飞翼轻轻应了一声,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道:“陪我睡会。” 外头的天都还没黑呢!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同塌而眠像什么话,抿了抿唇,苏亦彤不满地道:“喂!我现在可是男人。” “我知道。” 知道你还跟我睡!翻了个白眼,苏亦彤道:“你就不怕败坏名声?” “陛下都不怕败坏名声,本王有什么好怕的。”风飞翼忍不住低笑出声。 “你……”苏亦彤被他这话一噎,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睡吧,”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风飞翼甚是疲惫的道:“有什么事睡醒了再说。”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这样的人又怎会只百姓疾苦 夜色将临,一轮残月突破云层高悬。 琉璃坐在院子里,端着茶盏兀自出神。 今日的苏亦彤实在让他太过意外,以致于他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在他的记忆里,苏亦彤从来无能无德,与帝位从不匹配,可据他今日观来,她多才多计,与以前很不一样。 又或者说,她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琉璃差点被自己的想法给震惊到了,苦笑的抿了抿唇,他抬头去看已经黑沉了的天色,只觉心里沉甸甸的,压得他呼吸困难。 院子里静谧无风,院门大开着,不时有人从门口路过伸出脑袋来看看院里情况。 “公子。” “嘭”的一声,院门突然关上,院子里凭空多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琉璃微微侧头。“回来了?事情可办妥了?” “办妥了。”漠河恭敬答道:“依附尚书大人的那些人,已被属下除去了,为避免横生枝节,他们与尚书大人往来的信件也被属下销毁。只是……” 略一思忖,他有些不安地道:“那赈灾钱粮……” “不用寻了。”琉璃道:“眼下汴州城的危机已除,那赈灾钱粮能不能寻到已经不重要了。” 钱粮既是在卫连杰的手里,终归也是他的。 “那我们……”漠河偷偷抬眼看他,“要回都城吗?” “自是要回的。”琉璃起身,走到一旁的墙角听了听外头的动静,确定没人之后才道:“只不过不是现在。” “为什么?”漠河不解。 “白日苏亦彤想出了一个能还汴州城往日繁荣的法子,我想……留下来看看。”清润的声音出口平淡无波,但漠河就是能感觉到他语气中隐隐夹杂的兴奋。 不过两日未见而已,他竟觉得自家公子在某些方面上有了不小的变化。 “那都城那边?” “你回都城一趟吧。”琉璃道:“让义父先按兵不动,” “那大将军……”漠河小声问道:“要是问起公子的事该怎么办?” 勾唇一笑,琉璃道:“如实回答。” 苏亦彤这一觉便睡到了第二日清晨。 待到醒来之时,天已破晓,门外熙熙攘攘的喊叫声不时传了进来。 她眯了眯眼,推了推还搂着她的风飞翼,迷糊的问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话音刚落,便见刚才还闭目沉睡的风飞翼倏地睁开了双眼,看着她,淡淡地道:“不过是一群难民前来滋生是非罢了。” 是的,滋生是非。 从他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外头发生了什么,但碍于怀里的人睡得香甜,他又贪恋那股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柔,所以便由着外头的人去闹了。 为此,身兼护卫之职的云清在外头急得团团转。 苏亦彤往他怀里钻了钻,随意道:“那便让云清找个由头把他们打发了。” 说完这话,苏亦彤便又睡了过去。 风飞翼既好笑又无奈的看着她,好半晌才应道:“好。” 就在云清焦头烂额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扰自家主子清梦时,这时,房门开了,风飞翼颀长的身姿突然出现在门口,只听得他淡淡开口道:“怎么,是忘记本王的吩咐了?” “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云清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连忙摆手摇头道:“是外头的难民嫌工钱少,不愿开工。” 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屏风,风飞翼的声音顿时冷了下去。“那便将带头闹事的抓起来,处以极刑。” 极刑? 云清有些哑然。“可是……爷,他们都只是无辜的百姓。” “无辜又如何?杀一儆百的道理不懂吗?”冷冷暼他一眼,风飞翼继而转身关上房门,回屋继续补觉去了。 云清盯着房门发了好一会呆,才大步朝着前门走去。 府衙门口闹事的人有很多,云清只抬眼一看,好家伙,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整个街头巷尾,吓了他一跳。 “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啊?”旁边守门的衙役一脸焦急的朝他走来,问道。 “还能怎么办。”斜他一眼,他道:“把带头闹事的人押入牢房再说。” “啊……”衙役道:“那万一他们反抗怎么办?” “那便处以极刑。”咬咬牙,云清慎重其事道。 “是……” 衙役虽然不愿,但还是叫了几个衙门的弟兄拿人去了。 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但眼下,好似一切都反着来了。 没一会,那几个衙役便回来了,顶着鼻青脸肿的一张脸,要多抽象就有多抽象。 云清嘴角抽了抽,故作糊涂地问道:“人呢?” 带头的衙役哀怨的朝他看了过来,委屈道:“大人,小的无能。那些难民实在太放肆,小的们……” 说到这里,衙役们都同时低下了头。 云清也低下了头,只觉自家主子给的这个任务实在太过艰巨,他可能要完不成了。 “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时,琉璃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云清闻言一喜,连忙回头去看,“丞相,你可算来了……”泪眼汪汪的迎上去,云清头一次觉得丞相其实也是很亲切的。 “嗯。”琉璃颔首,眯眼瞧着前方那黑压压的一群人,看向云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是这样的……” 云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的跟琉璃交代了一遍。 琉璃听完,忍不住蹙眉深思。 好半晌,他才低低开口问道:“陛下呢?” “啊……” 云清对上他的眸光,回道:“陛下……还在里头休息。” “没醒过吗?” 云清摇头,三分认真七分掺假道:“丞相您也是知道的,陛下前两日受了伤,身子还没好全……”说到这,云清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谎给圆下去了。 毕竟,他口中受了伤的那人正舒舒服服的躺在被窝里睡着回笼觉。 “嗯,我知道。”琉璃点头,轻声道:“这里太吵,把人都聚到城外去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转瞬就化解了云清所有的难题。 他欣喜的抬头,朝着琉璃行了个礼,便带着人疏散人群去了。 闹事的难民被云清引到了城外,琉璃作为目前唯一能主事的人,也只好随着人流出了城。 待到民心安定,琉璃再回衙门的时候已是晌午。 苏亦彤在大厅里提笔作画忙得不亦乐乎,瞧见琉璃进来,连忙笑道:“丞相回来了?” “嗯。”琉璃点头,瞥了眼坐在大厅一侧的风飞翼,冷嗤道:“摄政王当真好兴致。” 轻轻抿了口茶,风飞翼抬眸看他,勾唇浅笑道:“兴致谈不上,本王只是闲来无事罢了。” “你……” “倒是丞相,一大早的就不见了人影,可是让陛下一番好找呀!”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风飞翼淡淡地道。 琉璃这时面上已是一片铁青,闻言,神色不由缓和了些许。忙不迭的朝着苏亦彤拱手作揖道:“不知陛下寻微臣有何要事?” 苏亦彤放下笔,一抖铺在案几上的纸张,笑道:“呐,朕画的汴州地形图,你们都来看看。” “汴州地形图?” 风飞翼与琉璃同时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抢。 “喂!你们干嘛。”没好气的瞪了二人一眼,苏亦彤道:“这可是朕的心血,由不得你们乱来。”说着,她抬头朝着门外吩咐道:“去把玉公子唤来。” “是。” 门外有人应声,紧接着便是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苏亦彤将纸张重新铺回桌案,眼尾上扬,朝着二人得意的笑道:“看吧。” “这……”琉璃看了那图纸一眼,顿时深吸了一口气,道:“陛下是打算重建整个汴州城?” 虽然古代与现代有着很大的沟壑,但在建筑一事上来说,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所以,风飞翼与琉璃只一眼就看懂了图纸上画的是什么。 对此,风飞翼也表示惊愕。但相较于琉璃流露在面上的惊愕,他却是要镇定不少。 “自然。”苏亦彤点头道:“既然决定要恢复汴州城往日繁荣,朕为何还要保留这旧址。” “那陛下可曾想过,这里一旦拆了,百姓们将居无定所,露宿街头?”琉璃神色肃穆道。 “诶……”摆摆手,苏亦彤道:“朕是说要拆这里,但没说要让百姓无处可去。” “朕已经决定好了,自今日开始,就免除百姓们的赋税。” “陛下莫不是在说玩笑?”琉璃的声音渐渐冷了下去。 也不怪他小题大做,如今的离国是以官家为首,若百姓不用像朝廷上交赋税,那么离国国库就会很快空虚,若是在此期间再遇上它国来犯,离国怕是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因粮草钱财不足而被灭亡的国家。 “谁开玩笑了。”苏亦彤一字一句道:“朕知道,朕说的这法子要想在离国实施起来会很难,但你又怎知这法子不可行?”说着,她又道:“如今的离国,官风败坏,更无官之德,试问丞相,这样的人又怎会知百姓疾苦?” 听了她的话,琉璃沉默了。 苏亦彤说的没错,如今的离国,就处于这样的一个循环,官以欺民为乐,别说知百姓疾苦,但凡是让他们能察觉出一丝捞油水的地方,他们都不会放过。而这,也不过仅仅是那朝堂暗角的百分之一的黑暗而已。 更有甚者,视人命为草芥,兴趣来时,当街屠民。这些,他都知道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以工务农 “丞相。”见琉璃久久不语,苏亦彤忍不住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琉璃抬眸看她,温和的眸子里一片平静,既没有表达出自己的不满,也没表达出自己的不解。 不得不说,在苏亦彤说那句“这样的人又怎会知百姓疾苦”的话时,他其实是有期待的。 历经两代帝王的离国,早已不复他父皇在位时那般太平,更遑论那些对离国虎视眈眈的国家。 所以,要想强国,就必须强民。 这些年来,他之所以苦读圣贤,攻于心计,除了想着能有遭一日夺回他莫家的天下外,更多的是他想改变眼下来自于古人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传承。 正所谓不破不立,但“破”之一字又谈何容易。说到底,他也只是个骨子里腐朽的人罢了。 “陛下可知一旦免除了百姓赋税将意味着什么?”思索了好一会,琉璃看着她认真地道。 “当然,”苏亦彤点头,看了风飞翼一眼,这才道:“可若朕把离国打造成一个商业帝国呢?” “什么?” 她这话一出,琉璃与风飞翼面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商业帝国! 如此诳语,怕是自认富的流油的陈国也不敢这般大放厥词罢? “你们不信?”斜了二人一眼,苏亦彤问道。 “陛下这么说可是有了主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风飞翼不答反问。 他是了解苏亦彤的,就凭她那张狂的性子,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是断不会说出这番话来,只是他很好奇,她究竟有何底气能这般信誓旦旦的跟他们说,能把离国变成一个商业帝国。 “你猜。”嘿嘿一笑,苏亦彤神秘兮兮地看着二人道。 这时,玉无双在护卫的带领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苏兄,你们这是在商量什么?”瞧见风飞翼与琉璃面上还未褪去的震惊,他就势往琉璃身侧一坐,笑着开口问道。 玉无双的到来,令得苏亦彤喜笑颜开。 她兴奋的朝他招了招手,“玉无双,你快过来。” 笑容中带了几分急切,似是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的想要与他分享。玉无双疑惑的看了过去,犹豫道:“苏兄,有话不妨直说。” 他倒不是不想过去,只是对面风飞翼投过来的视线实在太过寒冷,他的小心脏有点受不住。 苏亦彤几步快走过来拉着他到了桌案旁,嘀咕道:“找你是有要事相商,你磨蹭个什么劲啊。” “什么事?”察觉到风飞翼的视线越来越冷冽,玉无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苏亦彤把图纸往他手里一塞,慢慢说道:“他们两个看不懂,你来瞧瞧。” 在琉璃和风飞翼目光的凝视下,玉无双突然觉得苏亦彤塞在他手里的图纸有千斤重。忍不住看了看风飞翼,又看了看琉璃,然后在二人沉如寒潭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抬眼看向那图纸。 然而,这一看,玉无双却是立刻睁大了双眼,捧着图纸喜道:“旺铺啊……” 得意地挑了挑眉,苏亦彤看向抿唇不语的风飞翼和琉璃道:“怎么样,朕就说你们看不懂罢?” 琉璃:“……” 风飞翼:“……” 他们刚才的话题明明不是这个好吗? “苏兄,你这个图纸画的妙啊!”玉无双眯着眼乐道:“能不能把这个送给我,容我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不能。”一把抢过图纸,苏亦彤转移话题道:“朕同他们二人说,想把离国打造成一个商业帝国,但他们觉得我此言有虚……” 她这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风飞翼便开口辩解道:“本王可没说过……” “但你也没选择相信。”苏亦彤指责道。 风飞翼被她这话一噎,顿时无语。 琉璃道:“陛下可知要想创造出一个商业帝国,将要付出什么?” 如离国这种物资还不及北国丰富的国家,要想一步登天,实在难上加难。 “钱。”苏亦彤毫不犹豫地道。 “那陛下可有钱?” “没有,”耸了耸肩,苏亦彤道:“但朕可以赚啊。” 三人齐齐无语。 “怎么,你也不信?”前面两人没了希望,苏亦彤看向玉无双问道。 “诶……” 摇了摇头,玉无双的眸子里仍泛着兴奋的光芒。“苏兄的话我自是信的,只不过……”嘿嘿一笑,他往苏亦彤身旁靠了靠。“苏兄可否也容我分一杯羹?” 苏亦彤的商业才能,琉璃不知道,但风飞翼与玉无双却是知道的。所以,在苏亦彤说要把离国打造成商业帝国的时候,他们二人几乎没有犹豫就相信了。 而他二人之所以犹豫不决,只是因为眼下的离国实在不堪,怕是难以开启商业帝国之路。 “好说。”大咧咧的往座椅上一躺,苏亦彤道:“那咱们就从汴州开始如何?” “好。”玉无双兴奋鼓掌,等兴致过了,他才慢半拍地问道:“你说什么?” 眨了眨眼,苏亦彤笑得天真无害。“从汴州开始啊。” 当日,苏亦彤便拟了旨,命人送往全国各地。 圣旨上清清楚楚写着:即日起,百姓可以工务农,官府管辖的田地一律按人口划分到进行分配,并由当地知府登记在册,不可进行买卖交易。 至于免除赋税一事,苏亦彤也是在圣旨中交代的清清楚楚。 所以,这圣旨一出,天下百姓皆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因灾情而对苏亦彤生的不满也在顷刻烟消云散。 一时间,离国不论是市井小民,还是乡野村民,都在忙着从商,以工务农。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幸勤劳作的百姓捧着挣到的工钱而喜笑颜开。 短短半个月,离国内外焕然一新,似是应了那句古话,民强则国强。 琉璃以为苏亦彤这么一闹,离国肯定是要乱了,可他等了半个月,都城却始终没有传来消息。 他飞鸽传书回都城一问漠河才知道,随着苏亦彤那道圣旨一出,全国各地就兴起了行商的热流。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除了汴州与洛邑还在灾情期间,已有不少城镇脱离了贫困,能自给自足。 只是这样一来,为监国使的君陌殇就忙成了狗,每天天不亮便起身上朝,下朝之后又忙着批阅全国各地送来的折子。为此,他一连派人送了好几封信催促琉璃早点回都城,却是迟迟没有等到回音。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看苏亦彤失败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她却是过得越来越好。国库不仅没有因为免了百姓的赋税而日渐空虚,反倒是装了个满。 琉璃得到消息的时候,对此表示很不解,当下便拿着信去寻了苏亦彤,询问情况。 院子里。 苏亦彤正坐在葡萄架下乘凉,猛地瞧见琉璃的身影,不禁勾了勾唇。 琉璃朝她作揖道:“微臣有一问,不知陛下可否为臣解答?” “你说?”微微眯了眯眼,苏亦彤道。 “微臣刚得到消息……” 他这话一出,苏亦彤就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摆手打断他的话头,她言笑晏晏地道:“丞相是想问关于国库的事吧?” 琉璃颔首。 头一歪,苏亦彤伸手撑着脑袋道:“很简单啊,以工务农,朕的意思……是让他们靠自己的双手辛勤劳作。” 琉璃仍是面露不解。 苏亦彤低低笑了两声,转而道:“你知道离国为何会穷吗?” 琉璃摇头。 “因为上有贪官欺压,下有富商勾结,这才让无权无势的百姓只能依附他人,才得以苟活。许是历年历代的百姓都习惯了为人奴仆,所以他们从未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 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讲述,琉璃都听呆了。 这时,风飞翼带着一身风尘从外头进来,见两人在说话,不由放慢了脚步走到了苏亦彤身后,侧耳细听。 苏亦彤还在说着。“而朕的这道圣旨一下,免除赋税是其一,却可让他们感觉一身轻松,不用再依附他人。其二,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会明白,比起在家种地,守着田地过日子,倒不如靠自己的双手出去找点活干或者做个什么小生意来得好。而朕在下这道圣旨的时候,曾在后面加了这么一句话,不论挣多挣少,朕只要他们财产的十分之一来充盈国库……” 话说到这里,意思就很明白了。 虽说只要十分之一的钱财,但离国有千千万万人,哪怕每人只拿出一文钱,那数量也是可观的。 如此一来,便是真的天子与民同等了。 “原来如此。”琉璃第一次正眼看向苏亦彤,震惊的同时,有些情绪也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变化。 “朕知道丞相素来不喜欢朕的行事作风,但朕是一国之君,断然不会拿离国来开玩笑,所以,丞相请放心,实在没必要为了些小事便来对朕各种试探。” 琉璃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但她不喜欢被人用怀疑的目光日日盯着。 所以,她今日之所以会对琉璃解释这么多,一是警告,二便是敲打了。 “陛下……” 张了张口,琉璃想要解释。 这时,一直站在苏亦彤身后的风飞翼却开了口。“怎的不好生在屋子里呆着?” 听见他的声音,苏亦彤随即一怔,立刻回头看向他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一百六十章 倒真是令得本相大开眼界 “刚回来。” 在琉璃错愕的目光中,风飞翼坐到了苏亦彤的身侧,温柔含笑的眸子似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笑意缱绻。 琉璃一时错愕,完全没有想到如风飞翼那样高高在上,风华绝代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因为世间情爱而变得世俗普通。 呆呆的盯着二人看了良久,琉璃终是忍不住问道:“如摄政王这般品阶高上的人竟也会好男风,倒真是令得本相大开眼界。” 他的声音清澈透亮,悦耳之至,却是语气中含着嘲讽与讥笑。 然而,面对他的嘲讽,风飞翼只冷嗤了一声,不悦地道:“天色不早了,丞相该回去了。” 彼时,日上中天,阳光白的刺眼。 苏亦彤下意识地瞥了头顶那光芒万丈的太阳一眼,对风飞翼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有些忍俊不禁。 被人拂了面子,琉璃倒也不气,不慌不忙的朝苏亦彤拱手告辞,当下提步便走。 苏亦彤目送着他离开,这才转头看向风飞翼道:“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在嫉妒你。” 微微眯了眯眼,风飞翼沉了眸子。“是吗?” “是啊。”点点头,苏亦彤歪着脑袋认真地说道:“你难道没有发现他自从来了汴州之后好似变了许多吗?” “没有。”冷冷吐出两个字,风飞翼抱着她就往屋子里走。 这段时日来,二人同床共枕早已成了习惯,所以,在他抱起她的那一刻,她才没有表现出排斥的表情。 对此,风飞翼很满意。 搂着温香软玉回屋睡了个午觉,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命人备好热水,沐浴更衣之后,风飞翼便带着云清去了工地。 晚间的风有点闷热。 风飞翼与云清在工地上巡视,远远的,就瞧见有忙碌的百姓朝他投来感激的眼神。 抿了抿唇,风飞翼在周边百姓既感激又敬畏的眼神中,淡淡开了口。“她可真有本事,安坐于朝堂之中,便可让天下万民皆为她所用。” 可不是! 短短半月,之前那些还在知府衙门闹事嫌钱少的难民,如今一个个都尊她为神,恨不得为她塑像,把她供奉起来。 “是啊。”轻叹一声,云清也道:“陛下之能,真是让我等五体投地。” 这“五体投地”四字一出,风飞翼便冷笑出声。“怎么,想改投她麾下?” 他这话一出,云清吓得立刻垂下了头颅,辩解道:“不……不是。” 就在他以为自家主子会因此事而发怒时,便闻他那低沉磁性的声音低低响起。“改投也无妨,她总有一日也会是你们的主子。” 他们的主子? 蹙了蹙眉,云清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相较于云决的愚笨,他倒是聪明不少。经自家主子这话一提点,他便立刻联想到了半月以前主子让他去买月事布的事。 脑中似有一道灵光闪过,他突然惊愕的张大了嘴,却是不敢大声说话,只得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爷,陛下难道是……” “知道便好,不用说出来。”斜他一眼,风飞翼冷冷道。 “嗯嗯……”似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云清连忙捂嘴,点头含糊道:“爷请放心,属下一定不会跟别人说。” 点了点头,风飞翼丢下他便往回走。 经过半月的努力,汴州城早已不复当初的狼藉。冲天火光下,还可见挥汗如雨的百姓在不停地忙碌着。 说来,这也是苏亦彤的策略。 说是为了加快建城的速度,所有工人共分为两批,一批负责白天干活,一批负责晚上干活。 如此一来,日夜兼程,速度确实快了不少。 第二日一早,琉璃便来同苏亦彤告辞。 “你要回都城?”苏亦彤看向琉璃,不确定地问道。 琉璃点头,面不改色。“微臣此来本是接陛下回宫,不过……”说到这里,他不由看了她一眼,道:“陛下既然有要事在身,那臣便只有先回都城,静候陛下佳音了。” 对于他的话,苏亦彤还是认同的。 现下全国各地每日不知有多少折子都在送往都城,想来君陌殇早已因此忙得焦头烂额,琉璃若是此时回去,说不定还能缓解一二。 思及此,她点头道:“嗯,你是该早点回去的。”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谈及一些朝中的重要事宜,末了,琉璃犹豫地问道:“对染指赈灾钱粮的官员,不知陛下想要如何处置?” “先放着。”苏亦彤浑不在意地道:“等朕回去了一道收拾。” “是。” 与苏亦彤匆匆作别,琉璃便踏上了回都城的路。 玉无双这段时日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听见琉璃要回都城的消息,便急急从工地上赶了回来,却是晚了一步。 垂头丧气的长叹一声,玉无双道:“难得遇见如丞相这么个芝兰玉树的人,本想与他多亲近亲近,却不料……哎!” “不就是回都城嘛,瞧你那失落的样子,又不是见不到了。”翻了个白眼,苏亦彤没好气道。 “你懂什么。”鼓了鼓腮帮子,玉无双惆怅地道:“我这是……” “得了吧。”苏亦彤道:“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你还不如去看看地基什么时候能建好。” 听她说起这事,玉无双立刻来了精神,往她身旁一坐,便喜道:“苏兄放心,我保证,不出一月,汴州城就会变成你想象中的样子。” “那便好。”点点头,苏亦彤道:“那现在你便可招商了。” 招商? 玉无双一怔,不解地问道:“何为招商?” “屋子盖起来了,总要有人来租罢?”苏亦彤耐着性子解释道:“所谓招商,便是招揽外地或者它国的一些商人来此地做生意,从而带动汴州城的经济发展。” 然而,听了她的话之后,玉无双却是越来越迷茫。 苏亦彤有些嫌弃地骂道:“亏得你还是天下首富,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 “呵呵……”扯了扯嘴角,玉无双尴尬道:“这不是苏兄你说得太高深了嘛。” “笨就是笨,别为自己找借口。”撇了撇嘴,苏亦彤接着道:“你想啊,汴州城建好之后,肯定是要货物流通的,咱们总不能等着城中百姓富裕起来再开门做生意罢?这样的话,那空着的铺子怎么办?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除了巩固我们自己在城中的地位以外,就是招揽商人入驻汴州城。” “有了商人入驻,那汴州城是不是人流量就大了?到时就会有很多人闻风而来,往这边迁徙,而人一多,生意是不是也好做了?” 这一次,玉无双听懂了。只见他呆若木鸡的听着苏亦彤的讲解,好半晌才叹道:“妙啊,苏兄。” 除了一个“妙”字能表达现下他对苏亦彤的敬仰之情,他实在想不到用别的词汇来赞美她了。 他行商多年,什么点子没听过,什么场面没见过,但眼下,他却是对苏亦彤描绘的未来憧憬起来。 “知道你佩服朕。”拍拍胸脯,苏亦彤大义凛然道:“去找些精明能干的人过来,朕从明天开始就替你调教他们。” “真的?”双眼倏地一亮,玉无双立刻跳起来喜道:“苏兄莫要反悔。” 说完这话,他便一溜烟的跑了。 风飞翼这时从外头进来,与玉无双擦肩而过时,不由蹙了蹙眉,看向苏亦彤问道:“他这是高兴坏了?” “也许吧。”既好笑又无奈的摇了摇头,苏亦彤看了眼时辰道:“今日怎的回来这般早?” “嗯。”风飞翼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轻声道:“好好休整一下,过几日我们便回都城。” “什么?”苏亦彤猛地转头看向他。 “汴州的一切事宜都交给玉无双和户部侍郎吧,我们回都城。” “为什么?” “候鸟南飞,也终是要归巢的。” 今日一早,都城便传来密信,陈国与北国有异动。 若是放在平时,他还可放任此事再慢慢去深究,但眼下,灾情未平,人心未定,一切的一切都是未定之局,谁也无法预料将会发生什么。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都城才需要天子镇守,以免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可是……”想起自己的经商大计,苏亦彤有点不甘。而随着这份不甘,她对那有异动的两国也就没了好感。 想了想,她妥协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回都城。” “三日之后。” “三日?这么急?” “嗯。” 风飞翼点头,“事态紧急,不容耽搁。” “好吧。” 这一日的汴州,格外安静,到了下午,天色更是沉的厉害,直压得人胸口呼吸困难。 果不其然,在天色快要擦黑时,空中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自水灾之后的第一场雨。顿时,城中百姓欢呼,大喊神明保佑。 因为只剩三天的时间准备了,苏亦彤的时间突然就变得紧凑起来。 为了教会玉无双派来的那些跟她学手艺的人,她每日都要忙到夜半三更才能入睡。仅仅三天,整个人便受瘦了一大圈。 到了第三日,她整装待发,准备与风飞翼离开汴州的时候,玉无双风风火火的赶来为她送行,顺便又送了她两箱金子。 面对他地慷慨,苏亦彤不由打趣道:“玉无双,你该不会是想把你们玉家的家产都败光罢?!”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想嫁给别人? 听了苏亦彤的话,玉无双忍不住哼哼两声,颇为得意道:“放心吧,我家大业大,最不缺的就是钱。” “嗯。”苏亦彤认可的点了点头,让人收了金子,又语重心长的叮嘱了玉无双几句,这才同他告辞道:“玉无双,汴州就交给你了,有任何为难之处尽管让人来都城寻朕。” “放心。”玉无双伸手搭上她的肩,嘿嘿笑道:“我保证一年之后让你赚个盆满钵满。” 一旁的风飞翼面无表情的扯开他的手,对着苏亦彤道:“我们该走了。” “嗯,”点点头,苏亦彤朝着玉无双挥了挥手,转身便上了马车。 汴州城外。 苏亦彤要离城的消息不知怎的就被传扬了开去,还未到城门口,便听得前方传来阵阵骚动。 “怎么回事?”风飞翼蹙眉问道。 “是城中百姓得知陛下要回都城,特意来送行的。”随着云清的回答,马车渐渐驶出了城门,出了城。 苏亦彤闻言,忍不住挑帘偷看,却是那么一挑,整个人瞬间呆滞。 前方的官道上不知何时已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一眼望去,人山人海,看不到尽头。 微微呆滞了片刻,她不禁喃喃自语道:“朕?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陛下可能不知。”坐在外头车辕上的云清听见她这话,忍不住轻笑出声道:“您这段时日的善举,早已经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更是因为您建议重新建城一事能讨得一口饭吃,从而对您感恩戴德。这不,一听说您要走,就都赶来为您送行了嘛。” “朕有这么伟大?”苏亦彤闻言,有点飘飘然。 然而,却是没有人回答。 耐不住心头的悸动,苏亦彤看向风飞翼请教道:“哎!风飞翼,你说朕要不要出去同他们打个招呼?” 冷冷暼她一眼,风飞翼道:“此次回都城之事仓促,陛下还是莫要耽搁时辰的好。” “好吧。”垂了眼睑,苏亦彤吩咐道:“云清,加快速度。” “好咧。” 云清连忙应声,回头冲着车厢呵呵傻笑两声,忽然高呼道:“陛下可坐稳了。” 随着他这话音落下,苏亦彤只觉车身突然一震,速度猛然加快。猝不及防的,她还没不及坐稳,身子便朝着旁边的风飞翼倾斜而去。 风飞翼眼疾手快的伸手去拉,却是被苏亦彤一拍,反倒被扑倒在地,嘴对嘴的,来了个亲密接触。 温软的触感瞬间从唇上蔓延至全身,风飞翼怔住了,双手不由自主的攀上了苏亦彤的腰肢。 显然,苏亦彤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不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紧接着外头驾车的云清便听见车内传来一声尖叫,而后便是自家主子忍痛的闷哼声。 看来有戏啊!狡黠的笑了笑,云清下意识地减缓了车速。 风飞翼心口被苏亦彤重重捶了一拳,不由有些恼。“你做什么。” “做什么。”嫌弃的擦了擦嘴,苏亦彤坐在他身上双手叉腰道:“你轻薄了朕,你说朕要做什么?” 瞧着她大大咧咧跨坐在自己身上威风凛凛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别有一番风味。勾了勾唇,风飞翼看着她,无耻地道:“又不是第一次,陛下怕个什么。” “我……” 握了握拳,苏亦彤又朝着他心口重重砸下一拳,恨恨咬牙道:“你还跟我提这个,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马车里的动静太大,不时引来周围百姓的围观,然而,苏亦彤却是半点未觉,抡起拳头就砸,直震得车身一抖一抖的,好似有什么人在里面做着见不得人的事。 云清乐了,干脆把速度放到了最慢。 苏亦彤这会正在气头上,哪里还注意得到这些,早就因被风飞翼长时间压榨而积累的怨气一发而不可收拾。 想起这半个月与他同床共枕,被他占尽了便宜,苏亦彤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的清誉啊,她的名节啊!竟然都给他给败坏了,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约莫一炷香后。 苏亦彤小声喘着粗气看向风飞翼,颇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说,还敢不敢欺负朕了?” 欺负?云清一听有戏,立刻把脑袋往里探了探,然而,他这一探却是探得猛了,上半个身子直接探了进去。 “刷刷” 两道凌厉的视线同时落在他的身上。云清苦着脸,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难看的笑容打招呼道:“陛下……” 然而,他却是在看到二人躺坐的姿势之后,猛然睁大了双眼,脸涨得通红。 轻轻咳了两声,他反应神速的一拉车帘挡住了自己的视线,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继续个鬼啊!苏亦彤被他们两个气得咬牙切齿,刚要起身去拽云清,却像是突然发觉了什么,脸色忽然难看了起来。 风飞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似乎她刚才所使的力气都只是砸到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对他并没有起到任何伤害。“陛下可还要继续?” “你……”又羞又囧,苏亦彤只觉自己心跳的厉害,连忙垂下眼帘,撑着风飞翼的胸膛就要起身。 “想跑。”微一勾唇,风飞翼伸手把她往下一拉,让她又重新趴到了自己的身上,抿唇笑道:“陛下刚才不是还说要打死本王吗?怎的又不动手了?是舍不得吗?” 说话间,他张口对着她通红的小脸蛋吹了口热气,语带魅惑,低低地道:“要不要本王再给陛下一次机会?” “你……我……朕……” 苏亦彤哪里经得住风飞翼这么撩拨,虽然两世为人,但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她都是正儿八经连个恋爱都没谈过的黄花大闺女一个。虽然平日里是花痴了些,但面对明显比她高出不止一个层次的风飞翼,她的春心竟是不可抑制的跳动了。 见她这个反应,风飞翼很满意,趁她面红耳赤的这会,他一个翻身便将苏亦彤压在了身下,在她受惊的小眼神中,朝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唔……” 苏亦彤这时才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晚了,她欲要伸手去推,却是被风飞翼双手禁锢,动弹不得。 她愣愣的看着他,浑身僵硬,一张小嘴微张着,任他撬开她的贝齿,卷住她的舌头,辗转反复。 空气渐渐躁动起来。 苏亦彤目光迷离地看着还在她唇上辗转流连的某人,忽然眯了眯眼,脑中闪过一丝清明。 真的是欺人太甚! 心中愤愤,苏亦彤冷眼瞧着,突然瞅准机会,上下贝齿一合,咬着风飞翼的舌头就不放了。 淡淡的血腥味慢慢在二人口齿间蔓延开来,苏亦彤咽了口口水,却是双眼紧紧锁着风飞翼的双眼,不敢有片刻放松。 她都记不清风飞翼这是第几次轻薄她了,每一次,都让她恨得咬牙切齿,气愤难平,这一次好不容易被她逮住机会,她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似是示威的扬了扬眼尾,苏亦彤还来不及有下一步动作,就感觉车帘处突然照进来了一束光亮。 车帘一掀,云清不怕死的声音传来,“爷……” 爷字的尾音拖得老长,云清呆呆的看着刚刚还只是…… 咳咳……这会就已经嘴对嘴亲上的两人,云清的脸红的更厉害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连忙背过身去,捂着眼睛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鬼才信你的什么没看见!苏亦彤狠狠瞪了一眼风飞翼,松开他的舌头,冷冷道:“滚开……” 风飞翼眯眼看她,没有动。 苏亦彤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亲也亲了,老子的清白都被你毁了,你还想干嘛?”话里隐隐夹着委屈。 风飞翼闻言一怔,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不由无奈一笑,起身,看着她道:“生气了?” “你说呢!”吸了吸鼻子,苏亦彤像极了一头受伤的小羊羔,朝他吼道:“老子的清白都被你毁了,你让老子以后还怎么嫁人?” 苏亦彤这会想的很明白,她想反正自己女儿身的身份已经被风飞翼戳破了,他身旁的人知道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所以,对于身份这个问题,她没有想过再在风飞翼的面前遮遮掩掩。 “你想嫁给别人?”本来风飞翼还准备了一大堆的温言软语来哄她,结果她这话一出,他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空气陡然凝固,就连外头驾车的云清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在护卫们好奇地目光下摇了摇头,心情复杂地道:“别看了,知道的太多对你们没好处。” 两次打搅爷的好事,估摸着这次的处罚不轻。 悠悠叹了一声,云清庆幸的想,幸好他驶车驶得快,不然就苏亦彤刚才吼出的那一嗓子,估计全天下都会知道她是女儿身了。 “要你管。”苏亦彤继续吼道。 “是吗?” 微微凝了凝眸子,风飞翼伸手把她从地上一拉,用力一拽,便拽到了自己怀中,再一次对着她的唇狠狠吻了上去。 这一次,不复之前的温柔,他吻得又猛又急,没一会儿,苏亦彤就软到在了他的怀里,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气。 第一百六十二章 她是风飞翼的娘? 两人这么一折腾,便到了中午。 苏亦彤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张口便呼浑身酸痛,直招来好些频频朝她打量的目光。 云清笑着朝她走来,挤眉弄眼地问道:“陛下,您与我家主子……” 话还没说完,他便眼尖的瞅见了苏亦彤身后刚下马车的自家主子。吓得连忙打住了话头,道:“那个……您先休息,我带人去山里打点野味。” 话音刚落,他便朝着几个护卫一挥手,一溜烟就跑得没了影。 苏亦彤无语地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刚要转身,迎面就撞上站在他身后的风飞翼,撞了个满怀。 狠狠瞪他一眼,她后退一步,语气淡漠道:“离老子远点,” 面色一沉,风飞翼看着她道:“怎么,陛下轻薄了本王就不想负责了?” “无耻。”恨恨咬牙,苏亦彤干脆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没一会儿,云清便领着人回来了,似是收获颇丰,一脸的喜气洋洋。 “爷……”扭头吩咐身后的人去生火,云清得意的晃了晃手中抓着的两只兔子,满脸堆笑道:“我……” 只是,他才刚开口,风飞翼便冷冷地道:“去把那些兔子处理了。” “呃……”咽了口唾沫,云清有些艰难地张了张嘴,“爷,兔子会有人处理,就不用属下亲自动手了罢?” “嗯?”睨他一眼,风飞翼淡淡地道:“他们弄不干净,本王吃得不放心。” “可是……”云清还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下。 “月涟现在的年纪也不小了,既然她想待在本王身边,那……” 他的话还没说完,云清“呲溜”一声就跑得没了影。 苏亦彤在旁捂嘴偷笑,忍不住道:“喂!风飞翼,云清可是你最忠心的下属,你这么对他会不会太过分了。” “过分吗?”挑了挑眉,风飞翼看向她,继而垂眸,一派慵懒道:“本王不觉得。” 兔子都交给了云清处理,之前忙着的护卫们便都闲了下来,一个个都好整以暇的坐在树下乘凉,不时同情的朝云清的背影看上几眼。 云清是全程苦着脸把兔子处理完的,等他把处理好的兔子交给护卫们时,双腿已是麻木的站不起身来。 “爷……”云清扶着累得直不起来的腰,姿势甚为古怪的走到风飞翼面前,复命道:“已经处理好了。” “嗯。”轻轻应了一声,风飞翼又道:“那就再去把兔子烤了。” “爷……”脸顿时一垮,云清欲哭无泪道:“云清知错了。” “错在哪?” “错在……”身子一僵,云清低下头,却是不知该怎么说。他能说不该撞破他的好事吗? “那便去吧。”不耐地一拂袖,风飞翼懒得看他。 “是。” 云清退下,又接过护卫们手里头的兔子开始忙活了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下午。 坐在树下假寐的苏亦彤实在受不住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声,不由看向风飞翼怒道:“风飞翼,你有完没完。” 风飞翼不解地看向她。 “你……”忍了忍,又忍了忍,苏亦彤吼道:“这么多兔子你让云清一个人忙活,是想饿死朕是不是?” “陛下饿了?”风飞翼眯眼看她,问的漫不经心。 “你说呢!”磨了磨牙,苏亦彤咬文嚼字道:“从早上到现在,老子滴水未尽,你说老子饿不饿?” “哦!原来是饿了呀!”点了点头,风飞翼仍旧是漫不经心的朝一旁候着的护卫吩咐道:“没听见陛下说饿了吗?还不快去给陛下拿些吃的来。” 他的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人应声而去。“是。” 没一会,香喷喷的兔子肉便送到了苏亦彤的面前,苏亦彤眼巴巴的盯着烤好的兔肉流了好一会口水,才一把接过,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风飞翼看着她那无半点规矩礼仪的吃相,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不时伸袖为她擦嘴角的油渍。 主子好温柔啊!护卫们暗戳戳的想。 吃饱喝足,苏亦彤满意的打了个饱嗝,打着呵欠同风飞翼道:“朕先上车睡一会,你们慢慢等着吧,” 说完这话,她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倒头就睡。 昏昏沉沉间,她听见云清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爷,她来了……” 她?她是谁? 打了个激灵,刚刚还困倦不已的苏亦彤立刻清醒了过来,却是闭眼继续装睡。 接着,她便听到身侧风飞翼那似有无奈的叹息声传来。“还是躲不过么……” “那……”停顿了片刻,云清问:“可要见。” “见吗?”垂眸看向还在熟睡中的苏亦彤,风飞翼淡淡地道:“还是不见了,本王与她没什么好说的。” “若她一定要见,您该如何是好?”云清迟疑道。 “拦不住了再说。” “是。”云清提步就走。 听着他渐渐走远的脚步声,苏亦彤顺势翻了个身,故作熟睡的砸吧了两下嘴,背对着风飞翼睁开了双眼。 片刻之后,云清又回来了。 清冷的声音之中带了几分难色。“爷……” “还是要见吗?”苦笑一声,风飞翼转头去看外边的夜色,沉吟良久,这才起身道:“走吧。” 苏亦彤对云清口中的那个“她”很是好奇,风飞翼前脚刚走,她后脚就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跟在二人的身后,生怕被逮个正着。 夜里的山风很凉。 一阵风吹来,头顶的枝叶便开始摇晃。 苏亦彤跟着风飞翼来到林子里的最深处,还未走近,便见前方火光冲天,大队人马云集。 风飞翼的护卫竟是都来了这里!皱了皱眉,苏亦彤不由暗自庆幸,幸好她机警的跟了过来,不然留她一人在那林子里,被谁掳走了都不知道。 “肯来了?” 就在苏亦彤胡乱猜想风飞翼要见的人是什么身份的时候,便闻一道隐含威严的女声在这风声鹤唳的林间突兀响起,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抬头去看,却只看到了一片火光,却是不见人影。 人呢? 视线在人群里搜索一圈,苏亦彤不禁皱起了眉头,往旁边挪了过去。 “陛下,您怎么来了。”突然,有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苏亦彤打了个哆嗦,回头一看见是云清,开口便问:“你家主子呢?” “主子啊……”云清的声音有点大,似乎并没有要隐瞒行踪的意思,吓得苏亦彤赶忙伸手去捂他的嘴,低声呵斥道:“小点声。” 见他点头,苏亦彤才收回手,嫌弃的在衣服上反复擦了几下,视线转向一旁问道:“你家主子这么晚出来是为了见谁啊,神秘兮兮的。” “……”云清刚想避过这个话题,可转念一想,或许陛下知道了对主子没什么坏处,于是,朝她招手道:“陛下,请跟我来。” 苏亦彤跟在他的身后,边走边问。“该不会是同什么人幽会吧,半夜三更的,孤男寡女像什么话,”说这话的时候,苏亦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胸口闷闷的,苦涩的紧。 云清回头,斜眼看她,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道:“难道我家主子在陛下眼中就是这么一个三心二意的人?” “难道不是?”苏亦彤反问道。 云清无语。 两人沿着山路又走了一会,云清这才止步道:“到了。” “到了?”苏亦彤忍不住四下张望,“没见到人啊。” “那边。”云清扯了扯她的袖子,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苏亦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月色下,那斑驳树影中,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 “还真的是女的。”不满地嘀咕了一声,苏亦彤问道:“那女的是谁啊。” 云清食指抵唇,嘘了一声,用口型说道:“小声点。”竟是半点声音也无。 瞧着他那比自己还紧张的模样,苏亦彤有点想笑,也学着他的模样用口型问道:“那人是谁?” “哦,她啊,”云清张口便要答,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将声音放至最轻,回道:“您还是自己看吧。” “那我们走过去点。”说完这话,苏亦彤便丢下云清,猫着身子往风飞翼的方向靠近。 而随着她的靠近,风飞翼与那人对话的声音也渐渐传入了她的耳中。 “翼儿,这次便同本宫回去罢。” 月色下,那说话的女子背光而立,扶柳身姿娉娉婷婷,只闻其音便可知其是何等的倾城容貌。 “回去?”冷笑一声,风飞翼道:“回哪里?回北国吗?还是回陈国?” 北国,陈国? 貌似这信息含量有点大啊! 定了定神,苏亦彤又往前挪了两步,仔细侧耳倾听。这时,云清也过来了,小声提醒道:“陛下,主子警惕性很高,您还是不要靠得太近。” “知道。”撇撇嘴,苏亦彤有点不高兴了。 什么叫靠得太近,就许他们夜半私会,不许她半夜偷听了?还翼儿!叫的可真亲热,怎么不叫小翼? 越想心越酸,苏亦彤眉头皱的都快拧成了麻绳,直让身后的云清也被她的情绪影响,抬头看了她好几眼,然而她自己却是半点未觉。 “翼儿……” 就在苏亦彤纠结的这会,只听那道女声再次响起,“难道你不想为你父王报仇了吗?” 父王?报仇? 等等!苏亦彤立刻反应过来,扭头看向云清问道:“她是风飞翼的娘?”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主子心里很苦的 “不然呢!”对着苏亦彤翻了个白眼,云清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突然反应过来,指着她惊道:“哦……陛下,你该不会是……” “闭嘴。”不等他把话说完,苏亦彤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低声警告道:“再说老子弄死你。” 在她那要吃人的视线中,云清的喉头动了动,连忙点头。 苏亦彤松开他,又警告似的盯了他两眼,这才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前方风飞翼的身上。 那端,风飞翼也不知与那华丽的美妇人说了什么,一身戾气陡然暴涨,连着这端的云清与苏亦彤都感觉到了。 瞅了云清一眼,苏亦彤打了个寒颤,忍着周身蚊虫的叮咬,低低问道:“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 “哎!”长叹一声,云清道:“您还是等主子回来自己问他吧。” 看他那样子明摆着就是不愿意说。 “切……”轻嗤一声,苏亦彤毫不在意道:“爱说不说。” 自从知道了那妇人是风飞翼的娘亲之后,苏亦彤便也没有了偷听人家**的心思,就这么跟云清斗着嘴,等回过神来时,前方已空无一人。 “人呢!”苏亦彤四处张望,推搡着一旁的云清问道。 “应是走了。”云清只看了前方一眼,便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站起身,借着皎洁的月光看向苏亦彤,格外认真地道:“陛下,能不能去劝慰下我家主子?” “劝慰?什么情况?”一退两步远,苏亦彤狐疑地看着他道:“朕可不是任人拿捏的,有什么话你最好说清楚。”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低下头,云清道。 “那就算了。”苏亦彤转身就要走。 “陛下。”云清连忙唤住她,急道:“主子心里很苦的。” 脚步一顿,苏亦彤回头看他,却是没有说话。 云清垮了脸,声音急切道:“是真的。” “嗯。”苏亦彤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云清咬咬牙,妥协道:“好吧,我说。” 夜色渐深。 在山风卷着二人衣袍的猎猎声中,只听云清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您刚才也听见了,”顿了顿,他忍不住哽咽了两声,抬头看向苏亦彤,接着道:“想必……” “说重点!” 被云清情绪渲染的悲伤氛围在苏亦彤这一声轻喝中悄然散去。她睨着他,似漫不经心地道:“再废话,老子就不管了。” “哦。”云清显然也是怕极了她,连忙点头,言简意赅道:“我家主子是陈国前朝太子的儿子…” 这一次他说得又快又急,苏亦彤刚听清他在说什么,却是没来得及反应,便整个人都惊在了原地。 陈国前朝太子的儿子?!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嘴角抽了抽,好半晌,苏亦彤才回过神来,故作镇定地问。“那你家主子他娘?” “夫人是北国公主。”云清老实回答。 这一次,苏亦彤是彻底惊住了。 饶是她早就知道风飞翼的来历不简单,却也不会想到风飞翼的身份竟然事关三国。 而让她最为震惊的是身为陈国前朝太子和北国公主的儿子风飞翼,竟然会出现在离国,而且还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亦彤忽然想起电视剧里那些为了天下一统而潜入他国的奸细…… 害怕的打了个哆嗦,她缩了缩脖子,后退两步,讷讷地问道:“所以,你家主子来我离国到底是想干嘛?” 见她这幅想跑的样子,云清一时有点哭笑不得,“陛下,这不是重点。”生怕苏亦彤再误会下去,他连忙接着道:“当年陈国先皇仙逝,本是该太子登基继位,却未曾想二皇子会趁机谋反,杀了太子一家。” 似有什么东西涌上了喉头,令得云清的声音有些发涩,“若不是太子早有发觉,提前把主子和太子妃送出府……主子怕是早已死在了那场谋朝篡位的战争里。” “那后来呢!”长睫轻轻颤了颤,苏亦彤垂眸,掩了眸中悄然划过的万般思绪,低低问道。 时至今日,她才总算明白,为何每次见风飞翼,她总能感觉到那股蔓延在他身上的悲伤。 却原来是历经了与至亲之人的生离死别。 似是触到了自己心中的某根弦,泪意上涌,苏亦彤有点想哭。 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因没人关心而受尽其他小朋友的欺凌。那时小小的她,每次都会很天真的想,若是她的爸爸妈妈能回来找她该有多好。 所以,她一直在等。 但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 等所有的希望慢慢变成了绝望,她便也不等了。再到后来,她长大了,成了孤儿院里唯一一个没人认领的小孩。孤儿院的院长妈妈可怜她,便收留了她,省吃俭用的供她上学。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便养成了跳脱的性子,习惯将笑脸摆于人前,将难过藏在心里。 所以她想,她是能体会风飞翼心里的那种难过的。 “后来在太子府众护卫的拼死相护下,太子妃带着主子逃回了北国。” 听到这里,苏亦彤以为云清说完了,刚要开口,便听云清继续道:“太子妃回了北国以后,北国的皇帝便下旨恢复了她公主的身份。” “那你家主子是怎么来离国的?” “太子妃因着太子之死,对陈国新皇怀恨在心,一直暗中筹谋,想要复仇。”云清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但那时主子还小,她在北国又没有根基,所以她便将所有希望都放到了主子身上,在他尚还年幼之时,便将他关押进了不见天日的地牢之中,让他接受各种训练,日日不得安眠。” “而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主子受了整整七年。”说到最后,云清的哭腔都出来了。“陛下应该没有见过那种场景吧。” “可我见过……”云清的嘴唇轻轻发着颤。 “云清,够了。”苏亦彤道:“都过去了。” “……”云清点头,却还是道:“主子是从北国逃出来的,” “嗯?”苏亦彤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云清抹了抹泪,道:“反正主子不是坏人,他能有今日,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我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苏亦彤又岂会不明白,她只是没想到,那个往日看起来高高在上,宛若神邸的风飞翼竟然也会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过去。 怪不得,他对他娘亲的态度那么差。 想来,换做是她,怕是会比他做的更绝情罢。 毕竟,不论他娘亲有什么苦楚,都不是让他成为复仇工具的理由。 轻轻叹了口气,苏亦彤道:“你先回去吧,我去寻他。” “是。” 朝她作揖一礼,云清喜极而泣,转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苏亦彤撇撇嘴。“刚刚还那么难过,一转眼就龇牙咧嘴的,鬼才相信你的话是真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去寻了。 林子有点大,苏亦彤循着小路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她之前到的那个地方。 只见那里插着的火把已然熄灭,空荡的林子里静悄悄的,竟是人都走了。 她在四周转了一圈,仍是没有寻到风飞翼的身影。不由有些失落。“这么晚了,他会去哪里。” 月朗星稀。 苏亦彤抬头望了会天,想了想,继续往林子里走去。 许是常年没人进山的缘故,再往深的林子里路都被杂草荆棘封死了。苏亦彤刚往里走了两步,身上的外袍便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 “该死的风飞翼,别让老子找到你。”暗暗咬牙,苏亦彤干脆不管了,直接伸手去拨那些荆棘,转瞬,她纤细修长的双手便被荆棘划出道道红痕,鲜血淋漓。 “哼!害老子这么狼狈,等老子找到你了,有你受得。”苏亦彤边走边骂,像是只有这样,她才有勇气往前。 穿越过茂密的荆棘林,再往前走,便是山顶了。 苏亦彤看看自己被划得惨不忍睹的双手,又看看不远处的山顶,一咬牙,一跺脚,攒足了力气就往山顶冲。 果不其然,她才刚冲上山顶,便一眼看见了那个立在悬崖峭壁之上,略显萧条的颀长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样的风飞翼,苏亦彤只感觉胸口一滞,莫名就难过了起来。 把手往身后一藏,她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此时,离得近了,苏亦彤才看清风飞翼那张寒如冰霜的脸。 “你……”见他没有回话,苏亦彤又问:“没事吧!” “欸!”用手肘碰了碰风飞翼的胳膊,苏亦彤出言安慰道:“有什么话你可以跟我说的,或许说出来会好受点……”说着,她便忘了自己想要隐藏的双手,伸手在他面前比划起来。 “你的手……”一把扼住苏亦彤的手腕,风飞翼眸子里的寒意更深了。“怎么了?” 往回缩了缩,苏亦彤垂下眼睑,低低地道:“还不是因为你。” 风飞翼挑眉。 苏亦彤道:“我醒来的时候见你不在,便想要来寻你,哪知林子里都翻遍了也没见你的影子,我想着你一定是来山顶了,所以就想上来看看你在不在。”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然后走着走着……”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还好有你 微微皱眉,风飞翼垂眸看着她红肿的双手,声音略带暗哑地问道:“疼不疼?” “嗯?”苏亦彤刚想摇头,但一想到风飞翼如今的情况,于是点头,可怜巴巴地撇着嘴道:“你说的不是废话嘛,” 手都肿成包子了,能不疼吗? “嗯。”轻轻应了一声,风飞翼垂眸,“那我们先回去。” 说罢,他伸手就要去揽她的腰。 “慢……”苏亦彤急急拉住他伸过来的手,道:“可是我还不想回去。” 风飞翼一怔,不解地看向她。 苏亦彤抿唇,抱怨道:“我都寻你一个晚上了,这会累得很,想在这睡一会。” “我抱你。”风飞翼道。 “嗯?”苏亦彤有点懵。 “不想走路,我抱你。”风飞翼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又把手往前伸了伸。 苏亦彤有点慌。语气僵硬地打着哈哈笑道:“哈?这山风吹得人神清气爽的,我好像又不困了。”说着,她活动了两下筋骨,冲他笑道:“要不你陪我赏会风景吧,反正这……”说到这,苏亦彤的声音顿时没了。 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哪来的风景可赏? 神情恹恹的低下头,苏亦彤闭紧了嘴。 风飞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皱眉道:“说罢,” 说?说什么?苏亦彤挑眉看他,莫名有些心虚。 “你为何这般反常?”风飞翼的语气很淡,淡到听不出喜怒,但苏亦彤却能感觉到隐在他眉宇间的那股悲伤。 “反常吗?”故作不经意的避开他投过来的视线,苏亦彤朝着他身后走去,“我怎么没发现。” 抿了抿唇,风飞翼跟上她的步子,没有哼声。 “怎么不说话?”寻了块不起眼的石头坐下,苏亦彤强作镇定,笑眯眯地看着他。 “还疼不疼?”风飞翼却是没有回答她的话,长袖一拂,在她身侧坐下,兀自拉过她的手检查起伤势来。 “说实话吗?” “嗯。”风飞翼点头。 “疼。”苏亦彤老实回道:“不过你放心,现在没那么疼了。” “嗯。”风飞翼点头,随后从衣摆处撕下几块碎布条,替她包扎伤口。 天上圆月不知何时已悄然隐去,只剩下一片黑暗。 苏亦彤定定地看着正为自己包扎伤口的风飞翼,可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她突觉心如刀绞,撕心裂肺地疼。 她……竟然在替风飞翼感到心疼! 意识到这一点,苏亦彤整个人都僵了。 她自是不认为自己会对风飞翼动心,可是,一想起云清说过的那些关于他的往事,她的心却又不受控制的疼。 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压在了她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明明与她无关,可他们之间,却像是无形之间被什么东西牵引,将他们二人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风飞翼……” 眼睫颤了颤,苏亦彤忍不住开口唤他。 “嗯?”手一顿,风飞翼轻轻应声,却是没有抬头。 “风飞翼。”她又唤了一声,语含轻柔。 “怎么了?” “没什么。”勾了勾唇,苏亦彤摇头淡淡笑道:“就是想唤唤你。” “嗯。”嗯了一声,风飞翼低下头继续为她包扎。 过了一会,苏亦彤挥舞着两只包裹严实的手,有些鄙夷的看着风飞翼问道:“你不会包扎?” “不会。”风飞翼摇头,一本正经地答道。 “那你还……”忍了忍,苏亦彤收回手,想着这包扎了还不如不包扎,于是道:“当我没说。” 一时间,两人都没了声音。 夜色渐渐褪去,天际,一缕晨光破晓。 苏亦彤靠在风飞翼的肩头,睡眼惺忪地睁了睁眼,困倦道:“风飞翼,我们今日不赶路了好不好。” “好。”侧头看她一眼,风飞翼干脆应下。 “那……”打了个哈欠,苏亦彤得寸进尺道:“那你今日陪我在山中游玩可好?” “好。” “那说好了,你先等我睡醒……”说这话的时候,苏亦彤已经困地闭上了眼。 “好。” 既是好笑又是无奈的把她的脑袋放到了自己的腿上,让她舒服的躺平,许久,才俯身在她耳畔轻声呢喃,一字一句地道:“还好有你。” 他的话轻若无物,一阵风吹来,转瞬就散了。 昏昏沉沉中,苏亦彤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大手在不停的抚摸着她的脑袋,动作轻而柔,让她很是享受,可慢慢地,慢慢地,她竟然发现那双手变成了一双利爪,朝着她的后脑勺抓去…… 她心下一惊,顿时冷汗直冒。 “风飞翼。” 苏亦彤满头大汗的从睡梦中惊醒。 风飞翼抚摸着她脑袋的大手顿在半空。温和地问道:“怎么了。” 见是他,苏亦彤顿时长松了一口气,抹了把汗,摇头道:“没事。” “我睡了多久了?”看了眼天色,苏亦彤白着脸问道。 “一个时辰。”风飞翼道:“天色还早,你可以再睡会。” “不用了。”摇摇头,苏亦彤靠着他慢慢坐起身,刚想说回去,但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又只好闭了嘴,半晌才打破沉默道:“我饿了,我们去山里寻些吃的吧。” “嗯。”应了一声,风飞翼不放心道:“你的手?” “没事。”挥了挥被包的像两只猪蹄的手,苏亦彤的脸色有点难看。 “嗯,我等会寻点草药给你重新包扎。”看了看她的双手,风飞翼道。 “别……”苏亦彤惊道:“就这样……”见他一脸狐疑地看了过来,她连忙解释道:“这样我觉得挺好了,不用重新包扎。” 她实在受不了他一本正经的为她包扎,结果还把她的手包成猪蹄的模样。 就这么想着,她的精气神也回来了,催促着他道:“走吧,我们去找吃的。” 说完,她转身就钻进了林子里。 风飞翼无奈地跟在她的身后,一路为她披荆斩棘。 日头越来越盛。 阳光透过枝叶密实的缝隙落在了苏亦彤的脸上,直映得她那张白皙如玉的脸粉嫩娇红,霎是美艳。 风飞翼一时看得怔了,好半晌才在苏亦彤盯视的目光中回过神来。 “你在看什么?”苏亦彤凑近他,问道。 喉头动了动,风飞翼别过头。“没什么。” “骗人。”哼哼两声,苏亦彤撇撇嘴,提步就走。 彼时,正值夏季中旬,有的野果已经熟了。 所以两人在吃食上也没怎么挑,随便摘了点野果果腹,便继续闲逛。 风飞翼是习武之人,又有内力傍身,所以这一天逛下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倒是苏亦彤,走了一天的路,等到天黑的时候,已是脚底磨的起了水泡,疼得再不想挪一步。 “我走不动了。” 顺势抱住路旁一棵小树,苏亦彤哭丧着脸看向风飞翼,可怜巴巴。 “那我抱你回去。”走到她面前停下,风飞翼朝她伸出了双手。 “我不。”苏亦彤头一扭,抱着小树死活不撒手,“你说过今天要陪我的。” “那你还想如何?”风飞翼顿感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甚是无奈。 饶是素来性子沉稳不轻易受人影响的他,今日,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无奈。 整整一日,面前这人就没消停过,不是被野兽追着跑,等着他去救。便是掉进别人设好的陷阱里,等着他去捞…… 后来,她更是大胆,爬树掏鸟蛋也就罢了,偏生被蛇追着咬,竟然还不闪不躲…… 若不是他赶到的及时…… 想起这些,他便觉心惊胆战,忧虑甚深。 “我……”垂下眼睑,苏亦彤在心里暗笑一声,转而面对风飞翼时却成了委屈,只听她小声诉苦道:“马上就要回都城了,你也知道,回去之后,我就出不来了。所以我想,多玩玩……” 一听她这话,风飞翼面上的无奈又转为柔情,他看着她,“还想去哪里玩?” 双眼一亮,苏亦彤龇牙笑道:“你这是答应了?” “嗯。”风飞翼沉着脸应了一声,固执道:“我抱你。” “好咧。” 这一次,苏亦彤答应地很爽快,几乎是风飞翼话音刚落,她便扑到了他的怀中,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嚷嚷道:“去昨晚的那个山头赏月。” “嗯。”风飞翼点头,抱着她几个起跳之间便已到了百步之外。 没一会,他就抱着她来到了昨晚两人待过的那个山顶。 苏亦彤挥舞着双手从他怀中跳下来,刚想夸一句今晚的月色可真好,可抬头一看,便又闭了嘴。 风飞翼眯眼看她,似浓墨渲染的眸子隐隐发寒。 几乎是下意识地,苏亦彤感觉到后背一凉,顿时身子一僵,回过头就冲着风飞翼咧嘴傻笑。 可笑着笑着,她忽然又笑不动了。因为前一刻还对她温柔缱绻的风飞翼,现在却在用前所未有的寒冷目光直视着她,那感觉,就像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从脚底一直冷到了心里。 笑容僵在脸上,苏亦彤嘴角抽了抽。 看来她的伪装还是被他看穿了呀!默默叹了一声,她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道:“不是说了陪我赏月吗?怎的还这幅表情?” “好了……”见他不语,苏亦彤善解人意地拉着他坐到了一旁的石头上,服软道:“我承认今天是我不对,但你也没必要这么看我罢?”见他仍是没有反应,她有些委屈地道:“你这样……我会以为你想杀我的。” 地一百六十五章 你还有我 果不其然,她这话一出,风飞翼面上冷凝的神色瞬时软和了不少。 苏亦彤见状,连忙接着道:“这样就对了嘛,看今晚的月色多好啊,实在不值当生气。” 风飞翼眯眼看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呃……”察觉到他投来的视线,苏亦彤身子不由僵了僵,连忙开口干巴巴地问:“你干嘛这样看我?” “说吧。”冷冷吐出两个字,风飞翼垂下眼睑。“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心狠狠抽疼了一下。 抱着风飞翼胳膊的双手渐渐松开,苏亦彤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不由苦笑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昨晚。”嘴唇动了动,风飞翼淡淡回道。 “有那么明显?”苏亦彤愕然。 苦笑一声,风飞翼闭了闭眼。“你每次见我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话音突然中断,但苏亦彤已经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苏亦彤道:“有吗?” “嗯。”风飞翼点了点头,而后抿紧了唇。 “哈……”苏亦彤更尴尬了,“那一定是你感觉错了。” 场面一瞬陷入静寂。 苏亦彤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可头一抬便瞧见风飞翼那张俊美中带着几分冷俏的脸在暗月微光的夜色里泛着森冷的寒意。 这人,竟然只是一瞬,就又变了脸。 他的周身像是突然升起了一道厚厚的屏障,将她隔离在外,让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所有的无助与悲凉。 张了张嘴,苏亦彤觉得喉咙有点发干。 这样的风飞翼,哪里还有他往日那份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分明就像是一个被丢弃的孩童,无助地让人心疼。 “你……”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苏亦彤刻意放缓了声音,问道:“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的过去。” 她这话音刚落,风飞翼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抬眼看向她的时候,墨染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似是读懂了他眸中暗含着的意思,苏亦彤低头,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将自己的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头,缓缓地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你……”长睫颤了颤,风飞翼仍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咧了咧嘴,苏亦彤笑得有些牵强。“你用不着这么看我,我没想过要瞒你。” “只是……我怕我说了,没人信。”说这话的时候,苏亦彤下意识地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我信。”风飞翼眸光深邃地看向她,定定地重复道:“我信。” “嗯。”点点头,苏亦彤也不矫情了,于是说道:“我来自未来,” “未来?”风飞翼皱眉。 “嗯,一千多以后的未来。” “什么?”饶是风飞翼见多识广,这会也被她的话惊得睁大了双眼。 “你没有听错。”目光飘向远方,苏亦彤面色平静地道:“不过,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具体我也不清楚。” “真的。”耸耸肩,苏亦彤道:“你不是也认出了我不是原来的苏亦彤嘛。” “嗯。”点了点头,风飞翼面上仍是难掩震惊之色。 “我跟你说说我们那个世界吧。”朝着风飞翼眨了眨眼,苏亦彤开始喋喋不休的说起了自己的往事来。 而在她诉说的这个过程中,风飞翼一直表现得很安静,很安静。只是侧耳细细听着,不时问上一两句。 待到苏亦彤把自己从小到大的光荣事迹从头到尾的复述完,夜已经深了。 裹着闷热的夜风从二人的耳畔拂过,苏亦彤有些口干的咋了咂舌,眉开眼笑道:“好了,我说完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赶紧问吧。” 然而,她等了半晌,风飞翼却是什么也没问。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突然,她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抬眼时,发现自己已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苏亦彤一怔,不禁面露愕然。“风飞翼。” 风飞翼闻言,将她抱得又紧了些,薄凉的唇紧贴着她的侧脸,低低地道:“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像是震天响的擂鼓般,直击得苏亦彤的心砰砰直跳。 他说,你还有我! 苏亦彤知道,风飞翼这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在她的身后,为她遮风挡雨。 嘴唇颤了颤,苏亦彤双眸含泪,下意识地伸出被包扎成猪蹄的双手回抱住风飞翼,声音哽咽地道:“风飞翼,谢谢你。” “与其听你说谢谢,我倒希望你应声好。” 苏亦彤身子一僵,然后勾了勾唇,轻声应道:“好。” 山风突然止息了。 就在二人都沉醉在这静谧的氛围时,苏亦彤突然问道:“我已经把我的事都告诉你了,现在你也该说说你的过去了吧?” “你不是都知道了?”风飞翼松开她,看着她道。 撇撇嘴,苏亦彤小声道:“云清说的含糊,我没听清。” 眯眼看她,风飞翼抿了抿唇,俊美的脸上随之涌起一抹悲凉来。 尽管他的脸尽数隐在了夜色之中,可苏亦彤还是看得真切,此时此刻的风飞翼,是真的生了悲凉之心。 “你不想说?”看着他这幅模样,苏亦彤有些于心不忍。 “没有。”摇了摇头,风飞翼淡淡地道:“只是觉得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提。”说着,他顿了顿,转眸看向她。“不过,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嗯。” “我的身世,云清都跟你说了罢?” “嗯。” “……”低笑一声,风飞翼果真认真地同苏亦彤说起自己的往事来。 风飞翼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刻意压低的声线中又似带了两分魔魅,低低浅浅,如风过隙。 苏亦彤一时听得呆了。 听到伤心之处更是忍不住挥拳愤慨,大有要与风飞翼的娘亲一决高下之势。 好不容易等到风飞翼把他的身世说完,苏亦彤当即便问:“所以,你想借助离国的兵马攻打陈国?” “嗯。”风飞翼点头,直言道:“你没来之前,这离国的皇位于我而言,已是探囊取物。” “那你……”后面的话,苏亦彤却是怎么也问不出口。 似是看懂了她的心思,风飞翼低笑道:“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你不报仇了?”猛地抬头,苏亦彤面露错愕。 “仇自是要报的,”再次将她拥入怀中,风飞翼压低了声音道。“但眼下需一个两全之策。” “是不是因为我?”苏亦彤问道。 “嗯。”风飞翼大方承认。 “对不起。”抱歉的看了风飞翼一眼,苏亦彤自责道:“若不是我……” “与你无关。”打断她的话头,风飞翼看着她认真地道:“亦彤,我只要你的心里以后都只有我,就够了。” 只有他吗?苏亦彤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有些茫然。 事到如今,对风飞翼,她与其说喜欢,倒不如说害怕多一点。 但若说不喜欢,她又无法理解那颗总是因他而跳动的心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想着,她渐渐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丝毫没有发现风飞翼那双同夜色融为一体的墨眸,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苏亦彤回过神,抬眸看他。“你怎么了?” “无事。”无力地垂下眼帘,风飞翼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经他这么一提醒,苏亦彤这才想起两人已经出来一天一夜了。皱了皱眉,她爽快答应。“好。” “呵……”分不清是苦笑还是嗤笑,风飞翼睨她一眼,转身便走。 苏亦彤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犯嘀咕道:“什么嘛。” 眼看那道身影越走越远,她连忙跟上,喊道:“喂!风飞翼,你等等我。” 然而,等她到了近前才发现,风飞翼早就走得没了影。 “要不要这么无情,老子都为了你舍命了,你还这样对我。”看着那黑漆漆的山路,苏亦彤心里有点发怵。 昨晚是怎么上来的,她不清楚。但现在让她就这么原路返回,她宁愿在山上被野兽咬死,也不愿再从这里走。 思及此,她不由无助地蹲下了身,嘴里骂骂咧咧,却是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骂些什么,直气得唇色发白,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风飞翼回来寻她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她这幅胆小怕事的模样。 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走到她的身旁站定,道:“走吧。” 听见他的声音,苏亦彤几乎是本能的扭过了头,确定来人是他之后,便不管不顾的扑到了他的怀里,一开口便成了哭腔,甚是委屈:“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看样子,是被吓坏了。 “你……”风飞翼没想到苏亦彤胆子会这么小,竟是一时僵在原地,忘了反应。 苏亦彤还在哭闹,包扎成猪蹄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在他胸前拍打。直让他皱紧了眉头,心生悔意。 “对不起,是我不好……”风飞翼难得认识到自己的错处,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双手僵在半空,既是心疼又是心虚。 “就是你不好……”他这话一出,苏亦彤更委屈了。 脸色难看地看着状似疯癫的苏亦彤一把鼻涕一把泪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风飞翼嘴角抽了抽,抱着她就往回走。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竟然说我吵 林中树影斑驳,燃着的火堆映了一地的微光。 云清远远瞧见二人归来,连忙快步迎上去,面露急色道:“爷,出事了。” 淡淡扫了他一眼,风飞翼垂眸看了眼窝在自己怀中酣睡正香的苏亦彤,不禁勾了勾唇,轻描淡写道:“等会再说。” 说罢,他便抱着苏亦彤上了马车。 “是。” 云清面上虽有急色,闻言,连忙禁声,退到一旁。 “出了什么事?” 就在云清愣神的功夫,风飞翼便到了他的身后,冷声问道。 “是洛邑。”云清拱手道:“白日刚传来的消息,说是洛邑灾情加重,白骨成堆……” 眉头一皱,风飞翼道:“汴州施粮的消息不是传开了吗?洛邑与汴州相隔如此之近,怎的没有灾民前去?” “听闻……”担忧地看了眼自家主子,云清接着道:“是有人封锁了消息。” “封锁消息?”风飞翼喃喃低语两声,身上凌厉之气陡然暴涨。“我们安排的人呢?!” “全都死了。”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云清恨不得把头埋进胸腔里。 说来,这事倒也怪不得他。 一月之前,他离开洛邑之时,还曾用苏亦彤给他的帝王令明令周边小县城的官员百姓合力救灾,并安排了人手密切观察城中的一举一动。 细细思来,若汴州施粮的事并没有传到洛邑百姓的耳中,那城中场景现今如何,实不敢想。 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云清突觉浑身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背后那人当真下得好大的一盘棋,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避过他们所有耳目,反攻为主,成为此事最大的受益者。 再将此事与幽州瘟疫之事一对比,竟是都以一城百姓性命作赌,只为天下人道一句天子昏庸无能,德不配位。 如此一来,若是一城百姓全都死于城中而不被人知晓,那后果……就不仅仅是天子退位那么简单了。 骇然一惊,云清恍然道:“爷,这是个局。” “我知道。”眉目一凛,风飞翼显然也想到了这里,当下吩咐道:“立刻启程回都城。” “啊?”云清一怔,不解地问道:“不是该去洛邑吗?” “陛下离宫时日过长,宫中恐有人心生变,我们需得先回都城,再行商议。”风飞翼道:“去准备吧,立刻启程。” “是。” 应了一声,云清连忙转身去唤其他护卫。 苏亦彤睡醒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亮了。 一阵鸟雀扑腾翅膀叽叽喳喳的叫声不断从外头传来,苏亦彤揉了揉眼,有些迷糊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午时?”她一惊,连忙坐起,挑开车帘往外看,讶异道:“不是走山路吗?怎的改走官道了?” 看她一眼,风飞翼回道:“说来话长。” “出什么事了?”见他眉眼间微有倦态,苏亦彤心下不由一紧,连忙问道:“可是都城传了什么消息来?” “嗯。”风飞翼点头,倒也没有要瞒她的意思,如实道:“洛邑灾情加重了。” “洛邑……”提起洛邑,苏亦彤这才想起自己原是因何而来。 重重一拍脑袋,她自责道:“这事怪我。” 若不是她一心想着重建汴州,也就不会忽略洛邑。 不过…… 心念一转,她不假思索道:“洛邑与汴州不过相距百里,我早已让人通知了洛邑知府,让他把洛邑百姓与汴州百姓聚于一城,渡了眼前难关再行商量。再者,汴州近日不是来了不少外地的百姓吗?” “你让人通知过洛邑知府?”风飞翼愕然抬头。 “是啊。”苏亦彤道:“不然你以为汴州新来的那些难民是怎么回事?”说到这,她面色突然一变,似想到了什么,不由惊道:“莫非那些难民不是从洛邑赶来的?” “那就糟了。”说完,不等风飞翼开口,她又急道:“洛邑灾情本就耽搁太久,若真是如此,那城中百姓……” 幽州城外尸体堆积成山的场景还尤在眼前。 瞳孔骤然一缩,苏亦彤连忙吩咐道:“云清,快,先去洛邑。” 见她面上神色片刻之间已是百转千回,风飞翼皱眉,伸手按住她颤动不止的肩膀,低声道:“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嘴唇颤了颤,苏亦彤问道。 “如若我没猜错的话,洛邑现如今已被人尽数封锁,我们的消息进不去,里面的消息出不来,人也一样。”顿了顿,风飞翼看着她眸光幽深地道:“所以,我们需尽快赶回都城,带上人马再行去洛邑。” “可回都城一来一回最少也要二十日,”苏亦彤闭了闭眼,有气无力道:“到那时,洛邑的百姓应是……”再无生还的可能了罢! “只能这样了。”怕她意气用事,风飞翼逐字逐句道:“如今洛邑城中情况尚不明确,我们若贸然前去,定是自投罗网。到时不仅救不了那些被困城中的百姓,我们也恐会成为他们的阶下囚。” “我知道了。”身子往后一躺,苏亦彤有气无力道:“加快路程吧,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事态紧急,再由不得半分耽搁。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除了用餐的时候会休息片刻,其余的时间大都用在了赶路上。 如此不眠不休的赶了七天的路,苏亦彤与风飞翼等一众人竟是赶在琉璃的前头到达了都城。 苏亦彤回宫的消息并未提前传回,故而,当君陌殇收到她已抵达城门的消息时,登时便激动的跳了起来,放下手头公务便带着人往城门冲来。 “陛下,陛下……”远远的,君陌殇便按耐不住心头的悸动朝那辆缓缓而来的马车挥起了手。 而他口中的陛下却是趴在风飞翼的怀里睡得正沉。 猛地听到君陌殇的声音,风飞翼不禁眉头一皱,不悦道:“呱噪。” 说罢,他掌心蓄起内力,看也不看,便朝着那声音的来源之处拍去。 一道劲风如闪电般掠来。 前头驾车的云清身子一侧,成功躲过那道劲风,转而似看戏般,双眼直勾勾的瞅着君陌殇的方向。 果不其然,一心都扑在了苏亦彤回来了这件事上的君陌殇,压根没想到风飞翼会突然对他出手。 等他反应过来时,那掌风已到他身前。 “该死。”暗骂一声,君陌殇双手一拍马背,飞身而起,却仍是被逼得狼狈落地,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风飞翼。”恨恨咬牙,君陌殇怒道:“你想谋杀朝廷重臣吗?” “朝廷重臣?”挑了挑眉,风飞翼淡淡道:“也无不可。” 说着,又是一道掌风拍出,比之刚才更是多了几分凌厉之气。 “我去,你来真的。”君陌殇脸色难看道。 “哼!”冷哼一声,风飞翼出掌更快了。 街头百姓不知何时早就跑得没了影,空荡荡的街道上,一眼望去,独留君陌殇一人,孤零零的站着,孤助无援,颇有单枪匹马之势。 “轰轰”声不断传来。 君陌殇被风飞翼逼得左闪右躲,很是狼狈。奈何风飞翼功力高他一筹,他想还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一会儿,君陌殇身上的锦衣华服便被风飞翼的掌风给震碎了大半。东一块西一块的挂在身上,看模样,倒是与街头的乞丐有几分相似。 “你耍我。”君陌殇的脸都黑了,握着拳头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恨不能立马冲上去,与他来个你死我活。 这时,马车离他不过十步之遥。 机会来了!眉尾一挑,君陌殇笑得狡黠,张口便喊:“亦彤,亦彤……” “闭嘴!”风飞翼皱眉,冷声喝道。 “你说闭嘴就闭嘴,那我多没面子啊。”得意的扬了扬眉,君陌殇喊得更大声了。“亦彤……” 随着马车越来越近,他的叫喊声终是吵到了睡梦中的苏亦彤。 不耐地睁了睁眼,苏亦彤道:“谁啊,吵死了。” 她这声音不大,但这会街道上空荡荡的,什么杂音也没有,所以,她这话一出,登时便传到了君陌殇的耳中。 “亦彤,”君陌殇闻言一怔,随即垂下了眸子,委屈道:“你竟然说我吵……” 那委屈的小模样,简直了! 云清看得好一阵恶寒,连连打了好几个哆嗦才忍住想要上前拍死他的冲动。 “嗯?”眯了眯眼,苏亦彤伸了个懒腰,含糊地问道:“是到都城了吗?” “嗯,到了。”风飞翼垂眸看她,轻声软语地问道:“要不要再睡会?” “不用了。”打了个哈欠,苏亦彤四下张望道:“刚才是我出现幻听了吗?我好像听到君陌殇那二货的声音了。” 车中两人温声细语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被外头的君陌殇听了去。 然而,就在苏亦彤口中说出“二货”两字之时,只听外头忽然传来“嘭”的一声,似有什么重物落地。 苏亦彤一惊,“什么声音?” 云清睨了眼倒地不起的君陌殇,不由嘴角一抽,驾着马车便从他身侧绕了过去,顺口回道:“陛下听错了,没有声音。” “是吗?”狐疑地掀开车帘往外张望了几眼,确定无人之后,苏亦彤又坐回了车里,对云清吩咐道:“云清,先送朕回宫。”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可要为我做主 连着几日不眠不休的赶路,苏亦彤甚觉疲惫,一回宫便睡了个昏天暗地,到第二日下午方才醒来。 风月乖巧的候在床头,见她睁眼,连忙露出一口白牙,咧嘴笑道:“陛下,您终于醒了。” “风月?”眯了眯眼,苏亦彤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你怎么在这?” “是大将军让奴婢来的。”风月高兴道:“昨日陛下刚回宫,大将军就来了。不过他见陛下您睡得沉,便没打扰。” “嗯,”苏亦彤点头,问道:“那他人呢?” “大将军还在正清殿处理朝政,”风月道:“不过将军说了,若陛下醒来,便立刻让人去通知他。” “嗯,去吧。” 苏亦彤起身下榻,换了套整洁干净的袍服,一番梳洗之后,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焕然一新,仿佛这段时日因赶路而显露的狼狈根本不存在般,一派悠悠然。 收到她醒了的消息,君陌殇登时便丢下手中忙活的政务朝着怡和殿赶来。 “陛下,陛下……” 还没踏入怡和殿的院门,君陌殇便大声嚷嚷起来,那风风火火的架势,直让身旁路过的宫人退避三舍。 苏亦彤刚夹了块肉送到嘴边,被他这么一喊,顿时手一抖,肉在桌上滚了两圈掉到了地上。 “阿西吧……”磨了磨牙,苏亦彤盯着那块掉在地上的肉直恨得咬牙切齿,吼道:“去把他的嘴给朕堵了。” “……”君陌殇一只脚刚踏入怡和殿,闻言顿时一怔,好半晌才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道:“亦彤,我们才刚见面,你没必要对我这么残忍罢?” 瞪他一眼,苏亦彤指着地上的肉,脸色阴沉道:“你赔我的红烧肉。”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吃过肉了。在汴州的这一个多月,粮食短缺的紧,能吃饱就算不错了,哪里轮得到她挑! 虽然回城的路上陆续吃过一些云清打来的野味,但那些哪能跟她的红烧肉比。 “不就是块红烧肉嘛。”君陌殇撇撇嘴。“陛下至于为了块肉跟臣置气吗?” “那是肉的事吗?”苏亦彤咬牙朝他吼道。“老子两个多月没吃过肉了,你就不能体会下朕的肉到了嘴边却掉地上的心情吗?” 她是真心疼啊! “可是……”缩了缩脖子,君陌殇把红烧肉的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小声地道:“这不是还有嘛,” 说着,他连忙咧嘴讨好道:“你先吃,吃完了我再让厨子做,保准让你吃个够。” “哼!”冷哼一声,苏亦彤懒得看他,端起盘子便认真地吃起红烧肉来。 “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君陌殇满脸堆笑的往她碗里夹着菜,同时吩咐外头的宫人道:“让御厨再做两盘红烧肉端来。” 苏亦彤刚吃完盘子里的红烧肉,面前冷不丁的又放了两盘,她一抬头,就看见君陌殇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呐,我赔给你的红烧肉。” “嗯,算你识相。”满意地点点头,苏亦彤又埋头吃了起来。 风飞翼闻讯进宫,刚入怡和殿便皱起了眉头,不由看向一侧的宫人沉声问道:“陛下吃了多少盘肉了?” “回……摄政王,六盘了。”摄政王威名远播,宫人只闻其音,便吓得不敢抬头。 “六盘了。”瞥了眼还在往苏亦彤面前推肉盘的君陌殇,风飞翼气不打一处来,几个大步过去,拎起君陌殇就往后扔。 这变故来得太快。 君陌殇刚意识到有人偷袭,还没来得及出手,身子便已腾空,而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哎呦!我的腰!”痛呼一声,君陌殇揉着快摔断的腰艰难的从地上爬起,终于看清了背后偷袭他的人是谁。 “风飞翼,”心中顿时无名火起,君陌殇抡起拳头就朝风飞翼面门袭来,恨恨道:“你有毛病啊,好端端的扔本将军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风飞翼睨他一眼,全然一副没把他放在眼里的表情,冷冷地道:“陛下在汴州呆了两月有余,都未曾吃过肉食,你一下子让她吃这么多肉,是想撑死她吗?” “什么!”动作一顿,君陌殇停止了攻击,看着风飞翼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哼!”风飞翼勾唇,“想知道?”说这话时,他的掌心已蓄起了内力。 “说……” 君陌殇的眉头刚皱起,便觉腹部一痛,身子朝后飞去。“风飞翼,你…个小人…” 这下,君陌殇是真的恼了。 在他第二次从地上爬起来,抡着拳头朝风飞翼挥去的时候,一旁的苏亦彤也终于吃饱了。 她抬袖抹了抹满嘴的油腻,挺着撑得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看着殿中剑拔弩张的两人道:“我说你们两个要打能不能出去打,万一把我殿中的东西碰坏了怎么办。” 挥手示意宫人收拾碗筷,苏亦彤又打了个饱嗝。 “亦彤,”一听她这话,君陌殇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副像是被雷劈过的表情,看着苏亦彤,委屈道:“你心里没我了。” “别……”苏亦彤摆摆手,“老子可跟你没关系。” “你……”君陌殇张了张嘴,泫然欲泣的抹了抹眼泪,“你……” 皱了皱眉,风飞翼扫他一眼,提醒道:“大将军演戏莫要过了,宫中还有这么多人,你让陛下的威严何在?” “要你管?”挑衅的扬了扬下巴,君陌殇揉着腰一瘸一拐的走到苏亦彤的面前,控诉道:“亦彤,本将军可是你的人,风飞翼当着你的面这么欺负我,你可要为我做主。” 嘴角抽了抽,苏亦彤移开视线看向风飞翼,问道:“云决可查到了什么?” “未曾。”风飞翼摇头,在她身侧的空位坐下,道:“洛邑与汴州牵连甚广,若想查,怕是还得下一番功夫。” “这个我知道。”苏亦彤道:“那你派人去洛邑了没有。” 听她说起这个,风飞翼面上的神色顿时凝重了几分。苏亦彤见状连忙催促道:“哎呀!你倒是说啊!” “本王派去的两拨人都被人在半路截杀了。” “全杀了?”苏亦彤愕然。 风飞翼点头。“汴州水灾乃是人为,严查之下定会寻到蛛丝马迹,但洛邑不一样。”他略微沉吟道:“洛邑乃天灾,若有人借此做点什么……” 说到这里,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事到如今,此事已经明确,若想解洛邑之局,需亲往而不可解。 但去往洛邑的途中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肯定。 “我知道了。”苏亦彤垂眸,神情严肃的认真思索起来。 一旁的君陌殇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自己完全排除在外,不由有些不满,道:“陛下,发生了何事?” 贸然被他打断思绪,苏亦彤不满地瞪他一眼,道:“朕记得影卫现在是在你的管理之下罢?” 她这话说的太突然,君陌殇刚想示意她还有外人在旁,就见风飞翼那阴沉的目光朝他扫了过来。 “看什么看。”君陌殇瞪了风飞翼一眼,把刚才胸口的堵闷尽数抛到了九霄云外,得意地冲他扬眉道:“我跟陛下正在谈家事,你最好不要偷听。” 嗤笑一声,风飞翼好好冷着的脸都快被他这话中的得意逗得兜不住了。 他没想到,如君陌殇这般沙场浴血奋战出来的人,竟然会因为能跟苏亦彤说一句话而在他面前卖弄得意。 越想越觉得可笑,风飞翼不由别过头,不去看他。 “你闭嘴。”苏亦彤继续拿眼瞪他,“朕在问你影卫的事?” “影卫……”眼珠子转了转,君陌殇道:“影卫不是都在忙嘛。” “忙什么?” “忙着……找赈灾钱粮啊!”怕苏亦彤发怒,他又接着补充道:“你前段时日不是下了道圣旨嘛,当时朝中官员多半都是有前科的,我不放心,所以……” “所以,影卫都派出去了?”苏亦彤冷了脸。 嘿嘿一笑,君陌殇露出一口白牙唤道:“陛下……” “别给我来这套,”苏亦彤没好气道:“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满意地答复,大将军的位置你也别要了。” 知道她是真的生了气,君陌殇顿时垮了脸,“陛下有所不知,您不在的这段时日,都城也不甚太平,若不是有臣镇守朝堂,这都城怕是要比汴州先乱。” 为了避免苏亦彤真的恼火,君陌殇先是借着由头夸了夸自己,这才道:“眼下,离国频频出事,臣恐有不足之处,便在离国各地都建了影阁,建立我们自己的消息网,方便联络传达。以免再如洛邑,汴州一般,事情过了一月才传到我们的耳中。” “消息网?”苏亦彤双眼放光的看向君陌殇,喜道。 古代交通不便,传递消息除了快马送达及飞鸽传书,便再无它法。而在这传消息的途中,消息内容会不会被人拦截,或是送消息的人累死半途,都尤未可知。但……若是建了消息网,那就不一样了。 其一,送消息的人都是他们自己人,不怕外泄。 其二,每到一个地方,可换人换马。如此一来,便是真正的日夜兼程,而传消息的速度也可比以往快出一倍。 快出一倍啊!这也就意味着,但凡是她想知道的,她都可以比别人先一步知道,事关她时,还可提前布局。 越想越兴奋,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将摄政王赶出去 越想越兴奋,苏亦彤睁着她那双明亮如星的桃花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君陌殇,只等着他的下文。 “嘿嘿……”君陌殇嘿嘿一笑,搬了旁边的座椅往风飞翼与苏亦彤的中间一放,然后坐下冲她咧嘴笑道:“没错,就是消息网。”说着,他身子一转,背对着风飞翼,在苏亦彤期盼地目光中侃侃而谈。“自陛下走后,臣便一直在忙这件事,本想着等陛下回来再给您一个惊喜!不过,既然陛下已经知道了,那臣……” “废话真多。”斜他一眼,风飞翼冷声嗤笑道:“不过扩建区区一影阁,也值得大将军浪费两个多月的时间。” “你……”君陌殇被他这话一噎,顿时气得跳脚。“风飞翼,你不说话会死啊。” “会。”风飞翼满是戏谑地道:“毕竟,如大将军这般智商的人说的话,本王唯恐陛下听多了也会跟着变傻。” 竟是无端把苏亦彤也给扯了进来。 嫌弃地瞪了二人一眼,苏亦彤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身子往后一仰,闭眼道:“我说你们二位能不能不要每次见面就掐架。” “不能。” “不能。” 苏亦彤话音刚落,风飞翼与君陌殇便同时答道。 悠悠一声长叹,苏亦彤默默扶额。“当老子没说。” 一时,怡和殿中鸦雀无声。 三人静默了一会,苏亦彤忍不住开口问道:“琉璃可回来了?” “没有。”君陌殇顺势接过话头,“他来信说还要三日才能到都城。” “三日?”苏亦彤坐起身来,与风飞翼对望一眼,蹙眉道:“他不是走在我们前头的吗?” 耸耸肩,君陌殇道:“谁知道,或许中途遇到了什么事也不一定。” “嗯。”苏亦彤点头,忽然道:“不是说有事关汴州赈灾钱粮贪污官员的名单吗?拿来给朕。” “现在?”君陌殇防范地看了眼旁边的风飞翼,立刻摇头道:“不行。” “快去。”他那点小心思苏亦彤又怎会看不明白,当下对他翻了个白眼,她催促道:“事关重大,容不得耽搁。” “好吧。”不情不愿的应下,君陌殇频频回头看向苏亦彤,叮嘱道:“你离他远点。” “知道知道……”不耐烦地点头,苏亦彤连连挥手,示意他快点走。 “真的是……” 无奈地摇了摇头,苏亦彤一转身便撞上了风飞翼那双似浓墨渲染的眸子。略微呆了呆,她结巴地问道:“你……你……看朕做什么?” 勾了勾唇,风飞翼朝她伸出了手。 “你……你干嘛?”不清楚状况的苏亦彤连忙身子往后一仰,面露惊恐的看着面前慢慢俯身过来,离她越来越近的人。 勾唇浅笑一声,风飞翼低声笑道:“陛下觉得本王想做什么?” 随着他的靠近,苏亦彤的脸越来越红。她看了眼大开的殿门,提醒道:“风飞翼,还有这么多人在呢!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风飞翼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在她面前一顿,转而抚上了她的嘴角。 身子一僵,她错愕地抬头。 风飞翼的指尖轻拭过她的唇,继而在她的嘴角细细摩挲,突然笑道:“本王见陛下吃得满嘴油腻,只是想替陛下拭去这油渍罢了。陛下以为……” “停……”不等他把话说完,苏亦彤连忙喝道。 抿了抿唇,风飞翼面上笑意不减。 “你离朕远点。”红着脸推开他,苏亦彤气道:“两个大男人离这么近,像什么样子,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了去。” “嗯。”风飞翼不紧不慢的松开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又道:“陛下刚才是不是……” “你闭嘴!”狠狠瞪了他一眼,苏亦彤喊道:“来人。” “陛下。” 她的话音刚落,立刻有宫人走了进来。 “去备水,朕要沐浴。”想了想,又觉不妥,她又道:“让风月过来。” “是。” 风飞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陛下可要……” “你给老子滚出去。”这次,苏亦彤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他,冷着脸道:“皇家侍卫何在?” “臣在。”候在殿外的皇家侍卫齐齐应声。 “将摄政王赶出去。” 然而,她这话一出,外头却是没了动静。 “没用的,陛下,虽然皇家侍卫都是听您的调遣,但您好像忘了,本王可是摄政王。”说着,风飞翼看向她眸光的笑意更深了。 “你……”苏亦彤气急,起身就往浴殿走。 一个时辰之后。 “你怎么还没走?”刚迈进怡和殿的大门,苏亦彤便一眼瞧见了还坐在殿中品茶的风飞翼,不由蹙了蹙眉,看向了候在一旁的宫人。 “陛下……”察觉到她的不悦,宫人吓得连忙低下了头。磕磕巴巴地道:“摄政王他……” “他什么啊他!”不悦地皱了皱眉,苏亦彤喝道:“退下吧。” “是。”打了个哆嗦,宫人连忙行礼告退。 “胆小如鼠。”苏亦彤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对风月道:“风月,去让御膳房做点点心送来。” 说罢,她一拂袖袍,大摇大摆的便朝风飞翼走去。 眯了眯眼,风飞翼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道:“好了?” “嗯。”在他身侧坐下,苏亦彤道:“君陌殇还没回来?” “许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再等等。” 这话听着好耳熟啊!苏亦彤狐疑地看向他,“你确定?” 没有回答她的话,风飞翼垂下眼帘,低声道:“陛下这两日尽快把朝中重要的事物处理一下,等丞相一回来我们便走。” “有消息了?”苏亦彤闻言双眼一亮。 点点头,风飞翼道:“刚传回来的消息,洛邑城中尚有百姓存活。”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严肃地道:“所以,我们要加快进程了。” 只要城中还有百姓存活,那一切便不算晚。 思及此,风飞翼又道:“我已经让云清云决去调派人手了,三日之后,我们准时从都城出发。” “好。”苏亦彤点头,不放心道:“可要朕也安排些人手?” 风飞翼看着她,道:“不用了,大张旗鼓只会打草惊蛇,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妙。” “好,听你的。”苏亦彤道:“那我现在便让人去宣百官上朝。” “嗯。”风飞翼点头,起身道:“我还有事需出宫一趟,晚点再来看你。”说罢,他转身就走。 苏亦彤目送着他离开的身影,连忙吩咐道:“来人,立刻去宣百官上朝。” 天子回宫的消息瞒得严实,突然有宫人上门宣旨上朝,朝臣们一时大惊,匆匆换上官服便齐齐赶赴皇宫。 赶赴皇宫的路上,大臣们正巧凑在了一块,便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你们谁可有听闻陛下回宫的消息?” “不曾,听闻汴州灾情暂缓,陛下要留在汴州处理重建汴州城之事,并未传来要回宫的消息。” “那这圣旨……” 大臣们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无言。 “说不定真是陛下回来了,我们且入宫看看情况再说。” “是啊,是啊,如今大家都处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还是谨慎行事的好。莫要惹怒了天颜,再生事端。” “哎!话虽如此。但陛下近来的行事作风实在令我等越来越不懂了。” 堂堂天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丢下朝堂,亲赴险地。 说起此事到现在还是他们心中的一个谜。按理说,他们既为臣子,便早已做好了为天子分担重任的准备。但不知是天子防范之心过重还是怎的,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亲力亲为也就罢了,他们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偏偏还要拉上朝中唯一能主事的摄政王,把一堆烂摊子丢给玩世不恭的大将军君陌殇处理。 每每提及此,大臣们只觉心中堵得慌,特别是每次早朝时见到大将军那一脸不讲理的模样时,他们更是气得想吐血。 “伴君如伴虎,陛下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这些臣子能够揣摩的,劝诸位还是慎言些。” “没错,陛下虽然胡闹了些,但在处理百姓的事情上却丝毫不含糊。你们谁还记得前段日子陛下所颁的那道圣旨?” “记得,记得。” “哎!说起此事老夫真是自叹不如呐!” …… 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感觉没一会就到了宫门前。 “要入宫了,大家有什么话还是回去再说罢,以免隔墙有耳,丢了性命。”有大臣善意的提醒道。 众人闻言,都觉得有理,当下便闭了嘴,换上一脸的严肃,一言不发的入了宫。 苏亦彤早就在正清殿里坐着了,远远瞧见外头三五成群的官员边走边说着悄悄话,不由皱眉道:“往日都是他们等朕,怎的两月多未曾上朝,这规矩如今是要倒过来了吗?” 她这话一出,前头几个刚入正清殿的官员闻言身子不由一抖,登时便跪地道:“陛下恕罪。” 前头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后面朝这边赶来的人。 “恕罪?”轻哼一声,苏亦彤冷冷道:“说说看,哪里需要恕罪了?” “臣……” 跪地的几名官员侧头对望了一眼,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入殿的人越来越多,但自觉跪下请罪的人却是没有几个。 冒着幽深寒意的眸子一一扫过在场众人,苏亦彤冷笑道:“怎么,两个多月未曾上朝,诸位大臣连君臣之礼都忘了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臣保管让您满意 “臣等惶恐……” 群臣闻言面色一变,大惊失色之下,连忙跪地俯首,声音发颤道:“还请陛下恕罪。” “惶恐!呵……”再次冷眼扫过众人,苏亦彤笑着点头道:“你们还知道什么叫惶恐,甚好,甚好……” 修长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苏亦彤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冷。就在所有大臣都以为她会就此作罢之时,她却是突然起身,一手重重拍在案上,沉声怒喝道:“你们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陛下!” 大臣们惊慌抬头,却是在刚对上苏亦彤那道扫过来的寒芒时,又吓得连忙低头,紧紧闭上了嘴。 天子之怒,不可谓不惧矣。 一时间,满殿皆是一片静谧。 苏亦彤板着脸,接着喝道:“竟是连赈灾钱粮也敢动!” 她这话一出,朝中不少参与此事的大臣都吓得白了脸。贪污赈灾钱粮,可是杀头的死罪,饶是他们心中早有准备,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回宫,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什么!”有大臣忍不住惊呼出声,抬头问道:“陛下这话说的可是真的?” “爱卿以为,朕会拿自己的命来同你们开玩笑?”暼了那说话的大臣一眼,苏亦彤冷笑道:“还是你们以为,朕是个傻子,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她坐回了龙椅,似漫不经心地伸手理了理袖袍,面无表情地道:“说起这个……若不是朕此次亲赴汴州,朕怕是到现在都会被你们给蒙在鼓里……”说到这,她陡然拔高了音量,一字一句地道:“竟敢有人在朕的眼皮底下做贪赃枉法之事,弃万民于不顾。” “臣等不敢……” “不敢,呵……朕看你们敢的很。”苏亦彤随手抓了本奏折扔下殿堂,砸在前面跪着的几名大臣的脑袋上。 “陛下恕罪,”被砸的那几名大臣着实被她这举动吓得不轻,惊慌之余,连忙磕头求饶。 “恕罪?”苏亦彤淡淡扫了眼台下一众瑟瑟发抖的大臣,不动声色地道:“说来听听,你们可知晓自己哪里有罪了?” 君陌殇还没有把参与此次贪污赈灾钱粮贪官的名单送进宫,她本想着随便找个理由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哪曾想她这威风劲一上来,她就不想退了。 平日在风飞翼面前被欺压惯了,好不容易能威风一次,她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思及此,她一挑眉,看向瑟瑟发抖的一众大臣,沉声喝道:“说……” 群臣这会哪里还有心思认罪,被她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胡乱一搅,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借口以及推脱的证据,这下子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惦记着害怕了。 “不说吗?” 大臣们不说话,苏亦彤倒是把一个人的独角戏唱得津津有味,只听她突然沉声喊道:“来人。” 大臣们只觉心头突然“咯噔”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齐齐涌上心头。“陛下……” 然而,不等他们想明白苏亦彤到底要做什么,便觉大殿门口忽然一暗,数百名持刀的皇家侍卫踩着他们的手指头走了进来。 “……” 顿时,殿中咬牙吸气的声音频频传来。苏亦彤抬眼去看,却是什么也没看到。大臣们仍规规矩矩的跪着,面上不见半点痛色。 “嗯。”苏亦彤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众大臣提心吊胆的情况下,吩咐道:“把这些人拉下去,一人先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皇家侍卫们很是不解地抬头。这些平日看着威风凛凛,实则弱不禁风的文臣,让他们斗斗嘴皮子还差不多,要真打个二十大板,那还不得丢了半条命。 就这么想着,皇家侍卫们犹豫了。 “怎么,你们也想挨板子?”苏亦彤看着一众皇家侍卫,冷冷道。 比起挨板子,他们更喜欢打板子! 皇家侍卫们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转身拖着人就往外走,一人拖一个,动作很是利索。没一会,刚刚还拥挤的殿门口便已是空无一人。 外头不时传来大臣们那宛如鬼哭狼嚎的痛呼声,风月有些不忍地道:“陛下,您这样会不会太狠了?” “你懂什么。”白她一眼,苏亦彤不以为然地道:“朕不在都城的这段日子,这些人胆子都养肥了,朕若是不想个法子治治他们,怕是他们会以为朕是真的无能。” 说着,她身子往后一仰,问道:“君陌殇还没进宫吗?”没道理啊,只是让他去拿份名单,怎的还一去不复返了。 “大将军他……走了。”看她一眼,风月小声道:“奴婢听怡和殿的宫人说,是摄政王把大将军给赶走的。” “什么……”身子一晃,苏亦彤睁大了眼看着她道。 “摄政王说不让大将军和您独处。”对此,风月表示很为难。“所以……” 握了握拳头,苏亦彤咬了咬牙,气道:“怪不得大白天让老子召群臣上朝,奶奶的,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堂堂摄政王,就为了让她离君陌殇远点,连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招也能想得出来,算他狠!! 大臣们是被皇家侍卫们一个个拎着衣襟扔进来的,顿时,正清殿中一片狼藉,大臣们直扯着嗓子哭得震天动地,差点把房顶都给掀了。 看着这一幕,苏亦彤只觉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眉头都快拧成了一股麻绳。 想起那个促成这事的罪魁祸首还在外头逍遥自在,她更是无名火起,登时便吩咐人去宣风飞翼和君陌殇入宫觐见。 “这是……”君陌殇还没入正清殿,便被一阵鬼哭狼嚎声吸引住了视线,他三两下蹦到一名皇家侍卫面前,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热闹?” 君陌殇是皇宫里的常客,皇家侍卫们自是认得他,闻言,连忙拱手回道:“大将军不若亲自进去看看,臣……”实在是没脸说啊。 朝中的大臣被他们得罪了个遍,光想想以后要过的日子,他们就觉得苦不堪言了,哪里还有心思说。 “……”狐疑地看了这皇家侍卫两眼,君陌殇道:“你这是被人打了?” 皇家侍卫闻言嘴一撅,有点想哭。 “又不是本将军打的你,你摆出这幅表情做什么?”吓得后退几步,君陌殇摆手道:“罢了罢了,本将军还是自己去看吧。” 说完,他身影一闪,转眼就出现在了正清殿的大殿门口。 “这……” 然而,就在他看清殿中躺了满地的官员时,他突然一怔,视线转向高台之上的苏亦彤,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哆嗦道:“皇……皇上,” “嗯,来了。”桃花眸一眯,苏亦彤坐直了身子,朝他招手道:“你过来。” “呃……”不知怎的,君陌殇突然觉得自己的脚有点沉,他抬了抬腿,咧嘴笑道:“陛下有何吩咐啊?” 有大臣睁着哭得红肿的眼睛朝他看来,低声啜泣道:“大将军,您可一定要为微臣做主啊。” 眉心跳了跳,君陌殇有些心虚的躲开了那人投来的视线,喝道:“莫要胡说,陛下在此,哪里由得我这臣子做主。” 他这话一出,刚刚还哭声一片的殿堂顿时就静了。 大臣们齐齐拿哭得红肿的双眼看他,默了好半晌,方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被面前这人给坑了。 是谁同他们说,上朝繁琐,无需多礼? 又是谁同他们说,陛下爱民如子,若是得知你们为了百姓忙得连上朝繁琐的细节都省了,一定会好好褒奖你们的! 说好的褒奖呢?为什么他们挨的是板子? 君陌殇这话一出,苏亦彤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抬眼看向君陌殇,冷声问道:“是你让他们见了朕不用行礼的?” “没……没有的事。”君陌殇闻言脸一白,刚想要开口辩解,便对上了苏亦彤那愈发幽深的眸子。喉头动了动,他低下头,有些心虚地道:“我就是让他们上早朝的时候不要三跪九叩……”说到最后,声音竟是越来越小。“陛下您也是知道的,臣一向不喜欢这些规矩,所以……丞相走了之后,臣就把跪拜这事给免了,想来他们也是养成了习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君陌殇……”苏亦彤气极反笑,一时无语。 她是想拿这些大臣开刀,但眼下时机未到,这些人又牵连甚广,她还不能动。所以,她之前说的那些话,纯属是想打草惊蛇,看看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再顺便找个理由,给他们个教训。 但当她得知自己找来教训他们的理由是君陌殇这家伙闹出来的乌龙时,她实是哭笑不得。 “陛下……”嬉皮笑脸地朝着台上强装沉怒的苏亦彤拱了拱手,君陌殇在一众大臣惊掉下巴的眼神中,缓缓说道:“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臣保管让您满意。” “确定?”撇撇嘴,苏亦彤道:“那正好,摄政王还没入宫,你去将他请来吧。” “别的臣都能答应,就这个不行。”君陌殇一本正经的拒绝道。 “滚……”想也不想的吼出这个字,苏亦彤有种想要一巴掌把君陌殇拍死的冲动。 “陛下……”低下了头,君陌殇一步一步的往苏亦彤面前挪,“您就不能让臣做点别的?” 第一百七十章 让朕好长点见识 “做点别的?”摸着下巴思索了会,苏亦彤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也可,那便由你将诸位爱卿送回去罢。” “什么?”君陌殇闻言一怔,顿时傻眼了。 殿中朝臣虽说没有一百,但少说也有数十,他要这么一个一个的送回去,得送到什么时候? 思及此,他连忙摆手,坚决摇头道:“不……” “怎么,不愿意?”苏亦彤的视线淡淡扫过他,妖冶的桃花眸中一片沉寒。 纵是大臣们这会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被打疼的屁股上,但在听到苏亦彤那说出来的话时,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才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之前那个还可令人拿捏的黄毛小儿便已有了这般震慑人心的气魄。这叫他们如何能不心惊! 就在一众大臣思忖间,只听君陌殇那抑扬顿挫,极不着调的声音再次传来。“不……不是……臣是想问您刚才说了什么?” “请摄政王入宫?” “好咧。”干脆应下,君陌殇转身就走,转眼就消失在了正清殿。 “哼!”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苏亦彤轻哼一声,看着台下众臣缓缓开口道:“诸位爱卿,可还有碍?” 这问的不是废话吗?大臣们偷偷看了她一眼,敢怒不敢言。 谱也摆了,该施的威严也施了,苏亦彤虽然面上看着没什么表情,但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她看着一众趴在地上,对她明显有着深深忌惮的大臣,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既然爱卿们都不说话,那想来应是无碍了,都起身罢。” 她这话音刚落,满殿皆是哗然,大臣们同时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朝着苏亦彤直直看来。在这轮灼灼的目光盯视中,很快,大臣们就明白过来了是怎么一回事。 天子久离都城,不管朝政,虽有大将军君陌殇和丞相琉璃二人代为监国,但在他们心中,纵是君陌殇与琉璃有监国之能,与他们而言,也只是官阶大小之分。所以,这一来二去,他们也就忘了,天子之威可摄朝纲之事。 加之苏亦彤在他们眼中不过一黄毛小儿,就算凭借色相勾引了摄政王,获得了他的庇护,那也不过是一时的。所以,苏亦彤不在朝堂的这段时日,与其说是他们听闻君陌殇之言不守规矩,倒不如说他们是刻意为之。 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大臣们连忙相护搀扶着起身,三三两两的退到了大殿的两侧。 “嗯。”看着这一幕,苏亦彤更加得意了。“朕久不经朝堂,听说都城近来发生了不少事,爱卿们不如都说来给朕听听,让朕好长点见识。” “这……” 她这话一出,大臣们顿时面面相觑,不由面露难色。 “怎么?”挑了挑眉,苏亦彤道:“看诸位爱卿这模样,莫非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大臣们更加犯难了。 若论是非,当今天下谁人不知,立于这是非顶端的除了他们的皇帝陛下,便再无一人。 想想也是,短短几个月,离国便遭几经摧残,先是瘟疫,而后又是水灾和旱灾,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来,似上天降罪般,直让人无言开脱。 正所谓,国之不幸,便是君主不贤,而在百姓们的心中,更是如此,所以,遭此天降横祸,百姓们自然而然的就把罪过推到了皇帝的身上。若再有人借此生事,推波助澜一番,那效果,远比两国开战还要生效快。 更何况,如今的离国君臣离心,于他国的人而言,这便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如此说来,就算君无过,也难逃世人谴责。 不过,大臣们虽然心里明白,但也不会傻到把这事搬到台面上来说。所以,微一思忖之后,便一个个的都闭紧了嘴。 见众人虽面有痛色却是一个个都紧抿着嘴,似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登时,苏亦彤便怒了。 在一殿的静谧中,她冷眼看向众人,身上威压层层外放,似久经沙场的嗜血之徒,那迫人的气势直压得一众大臣抬不起头来。 有那么一瞬间,大臣们甚至以为是摄政王风飞翼到了。 但他们哪里能知道,苏亦彤这两个多月一直相随风飞翼左右,早就把他的气势学了个十成十,又或者说,是她把装腔作势拿捏得刚刚好。 “陛下恕罪……” 在这压抑的气氛中,大臣们吓得额上直冒冷汗,没一会,就一个个的跪倒在地,磕头求饶起来。 顿时,“扑通”的跪地声此起彼伏。苏亦彤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沉默了许久,许久,才淡淡开口,似漫不经心地道:“此次朕与摄政王赶赴汴州……”声音拉长,她睨了眼台下众人,不紧不慢地道:“诸位爱卿可能还不知道罢?朕与摄政王在路上曾几番遭遇歹徒截杀。” 顿了顿,苏亦彤正眼看向跪着的一众大臣,把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都一一收入眼底之后,方才道:“若不是朕与摄政王早有准备,这离国江山怕是要易主了。”说到这,她声音一停,作冥思苦想状,缓缓道:“就是不知,朕若真出个什么好歹,这离国江山会被何人接手……”长叹一声,她砸吧了下嘴,摇头道:“只是可惜啊……可惜……” “臣等惶恐……” “诶!说的又不是你们,你们有什么好惶恐的。”摆了摆手,苏亦彤似才看到众人跪地般,愕然道:“咦……爱卿们怎的如此客气,好端端的怎么还跪下了。” 她这话没头没尾,东一句西一句,状似胡言乱语,却又暗含玄机,直让一众擅长攻于心计的大臣们是惊了又惊。 “快起来,快起来……”客气的招呼众人起身,苏亦彤连忙坐直了身子,在众位大臣抬袖擦拭额上冷汗之际,冷不防地又道:“朕心知诸位爱卿在朝堂出力颇多,是万万不敢生此歹心的,所以,朕就是想让爱卿们长个心,好好查查。” 大臣们刚松一口气,闻言又是一惊,揉着屁股就又要下跪。 苏亦彤连忙何道:“跪就免了。” 她本想借此事看看朝中是否有人参与刺杀一事。只可惜,她说了这么多,这些人的表情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她随口问了一句。“朝中大臣可是到齐了?” “回陛下,不曾。” 说话的是候在苏亦彤身后的一名小太监。 “哦?”苏亦彤一怔,问道:“还有哪些未到?” “兵部尚书卫连杰卫大人,户部尚书卢生卢大人……”小太监将不曾到场的官员名字以及所任官职都一一道了出来。 苏亦彤闻言,却是眉头一皱,喃喃道:“怎的没来的都是些大官?” 威风了这么久,苏亦彤直到现在才发现,殿中所跪大臣大多是一些她不识得的官员。 想起初见时的那满殿俊美朝臣,再比较一下眼前的这些歪瓜裂枣,苏亦彤当下忍不住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朕今日份脾气如此暴躁。” 小太监自是听不懂她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不过看她神色恹恹,小太监连忙问道:“陛下,可是要退朝了?” 摇摇头,苏亦彤长吁短叹道:“再等等。”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又问:“朕召群臣上朝,怎的过了这许久,还有人未曾到齐?” 她说这话时,殿中已有不少从惊吓过度中定下心来的大臣朝她看来。 有大臣朝她作揖一礼,方才回道:“陛下有所不知,汴州水灾与洛邑旱灾闹得人心惶惶,致使难民涌于各地,与当地百姓争抢粮食。而眼下未到秋收季节,有些地方官员实是对赈灾一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对难民实施驱赶,未曾想,驱赶一事惹恼了难民,结果反遭报复。” “又是难民。”抿了抿唇,苏亦彤凝眉思索起来。 据她所知,在她未抵达汴州之前,汴州是有不少难民逃荒至各地。可自从她在汴州施粥赈灾一事传扬开后,尚在外地逃难的难民都陆续回了汴州。 而且,自她那道以工务农,免交赋税的圣旨一出,汴州城的难民更是越聚越多。 既是如此,那闹事的难民又是从何而来? 洛邑城被人从里到外的封死了,应是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所以,她可以肯定,洛邑就算有难民逃往了外地,也只能是极少数的。 那…… 似有什么东西福至心灵,苏亦彤惊道:“可有让人去查那些难民来自哪里?” “陛下莫急,”刚刚那说话的大臣接着道:“正是因为此事蹊跷,所以大将军才让诸位大人带着官兵前去镇压,查探。” “你的意思是不止一处地方出现这样的情况?”苏亦彤皱眉道。 “是。” “朕知道了。”挥手示意那大臣退下,苏亦彤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是了,难民闹事,非同小可。若是有人假借难民之手杀人放火,那后果不论如何,最终都会被人诟病将罪名归于她的头上。治她一个昏庸无能,德不配位之罪。 说到底,还是冲她来的。 而此等事,只有处事圆滑,精明狡诈之人才能妥善处理,而朝中有这些特征的,也只有那些重臣了,怪不得…… 第一百七十一章 跟做贼似得…… 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苏亦彤顿时兴致全无,见殿中大臣们还在龇牙咧嘴的低声喊疼,她不由一皱眉,拂袖喝道:“退下罢。” “是。” 大臣们闻言一喜,连忙拱手告退。 苏亦彤眯眼看着众人转身离开,待得众人行至殿门口时,冷不防地朝外大声喊道:“来人。” 很快有人在外应声,高声回道:“属下在。” 淡淡扫过一众大臣挺得僵硬的背脊,苏亦彤缓缓开口道:“朕与摄政王赶赴汴州之时,曾多次路遇截杀,故而,朕今日命尔等带上一千护卫,对都城内外严加盘查,凡有可疑者,可先抓捕,再交由刑部审讯。” 她这话一出,刚行至殿门口的大臣们闻言身子不由一颤,再抬腿时,已是带了点哆嗦。 是心虚了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嘴角一扬,苏亦彤忽然起身,对风月道:“走罢,我们也回。” 风月到现在也没看明白她糊涂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想不明白她也就不想了,当下便随着苏亦彤回了怡和殿。 君陌殇出了宫之后就一直没见影子,苏亦彤估摸着他应该不会再进宫了,所以,回了怡和殿之后便早早歇下了。 风飞翼一直忙到了深夜才抽出空来,刚吩咐云清准备入宫,便被一直候在院中的月涟拦住了去路。 清冷的月光下,月涟一袭白衣如仙,虽眉眼带笑,说出的话却是简单而又直接。“师兄,你见过师傅了?” 风飞翼一怔,侧头看向她,却是没有回答。 月涟慢慢朝他走来,认真地道:“师兄,如今离国连连灾祸,已是民心不安,师傅说……” 她的话才堪堪说到这里,风飞翼便冷声打断她道:“够了。”似是不想提及此事,他闭了闭眼,才道:“她的事与本王无关。” “可是……”月涟急道:“师兄,师傅是担心你啊。” 她不说这话还好,她这话一出,风飞翼登时便冷笑出声,自嘲地道:“担心,你莫不是还以为本王是当年的那个幼稚孩童,可任她拿捏?” “师兄……”一听他这话,月涟顿时小脸一白,争辩道:“师傅她是……” “够了!”风飞翼表情沉怒的看向她,一字一句地道:“月涟,本王容你在离国落脚,不过是看在昔年一起长大的情分上。你若是不想要这情分,大可离去,无人会阻你。” 说完这话,他宽袍广袖一拂,径自大步离去。 “师兄……” 月涟心有不甘地又唤了一声,然而,前头那人却是头也不回。 云清在路过她身侧的时候,忍不住叹息道:“公主,您这又是何苦?” “我……”月涟垂下眼睑,搅着手指头,小声道:“我知道师兄不喜我提到师傅,但……北国毕竟是他的家。” “看来公主还是不了解主子。”摇了摇头,云清叹道:“在主子的心里,夫人一直是他的禁忌,” “云清哥哥……”月涟突然抬头,冲着云清眨了眨眼,求道:“你能不能帮帮我?” “不能。”云清果断拒绝。虽然美色当前,他很想出卖自己讨好美人,但一想到那出卖的后果,他就止不住的浑身打颤。 “可是……”故作可怜的吸了吸鼻子,月涟道:“师傅说了,要是我不把师兄带回去,她就不让我嫁给你。” 诱惑啊!这绝对是赤裸裸的诱惑!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神荡漾间,云清不禁有点飘飘然。 他与月涟相识多年,虽算不得上是青梅竹马,但也算是两情相悦。若是真能得到夫人的成全…… 眼珠子转了转,云清换了副严肃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道:“嗯,容我再想想法子。” “真的?”月涟双眼一亮,差点高兴的跳起来。 “不过,此事还得从长计议,”看了眼黑漆漆的前方,云清道:“你等我的消息。” 说罢,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是要跟着自家主子入宫的。 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云清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月涟的脑袋,温柔地道:“我还要陪爷入宫。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罢。” 他这突然而至的温柔,令得月涟呆了好一阵,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又哪里还有云清的影子。 夜深露重,灯火重重。 风飞翼到得怡和殿的时候,殿中的烛火已然熄灭。 怡和殿守门的宫人见是他,不由一怔,当下便要行礼。 不悦地抿了抿唇,风飞翼摆手示意那宫人禁声,这才小声地问道:“陛下是什么时辰就寝的?” 宫人朝他盈盈一礼,小声回道:“回摄政王,陛下从正清殿回来之后便就寝了。” “嗯?”眉头一皱,风飞翼又问道:“没用晚膳?” 宫人摇头。“没有。” “嗯,知道了。”点点头,风飞翼拂袖道:“退下罢。” “这……”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宫人有些为难。 “退下。” 见那宫人仍站着不动,风飞翼顿时眉目一凛,低喝出声。 “是。” 应了一声,宫人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退下。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皇家侍卫们自知惹不起这位大爷,便都识相的带着人退到了大门外。 坐在墙头偷看的云清当下忍不住摇头轻叹道:“爷好歹也是摄政王,想见陛下让人通传一声即可,怎的还要半夜偷偷的来?跟做贼似得……”说着,他长叹一声,嘀咕道:“可怜我大半夜还要守在这里给爷放风,怎么看怎么像个贼。” 他这一番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在这静寂的夜里,却是显得格外清晰,就像一阵风般,慢慢散开,一字不落的传到了风飞翼的耳中。 风飞翼正欲推门的手一僵,冷眼扫过仍坐在墙头说错了话而不自知的云清,冷哼一声,推门而入。 苏亦彤睡得正香,冷不防的感觉身后一暖,似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了上来,让她好生依恋。 她下意识地往那温热的地方挪了挪,砸吧着嘴呓语道:“热……” 胡乱的伸手拽了拽衣襟,她翻了个身,出乎本能的伸手勾住身前忽然多出来的人的脖子,似八爪鱼般挂在了风飞翼的身上。 风飞翼身子一僵,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那双正欲去揽苏亦彤细腰的大手顿在半空,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伸手推开她,又怕她突然惊醒。想伸手环抱住她,但二人这姿势…… 喉头滚了滚,风飞翼只觉胸腔闷热,心头躁动的厉害。 彼时夏末,炎热尚未退却。 两人靠得这般近,没一会,风飞翼身上的衣服便汗湿了个透。 “苏亦彤……” 淡淡月光从窗户透射进来,风飞翼忍不住伸手细细描绘着苏亦彤的眉眼,勾唇浅笑间,竟是觉得心底无比满足。 苏亦彤是在君陌殇的爆喝声中醒过来的。 还不及她睁眼细看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便觉眼角一道寒光快速闪过,直刺得她紧闭的双眼也有了反应。 什么情况? 她心下一惊,抱着被子就滚到了角落里,翻身而起,喝道:“什么人?”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殿中刀剑相击和掌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没人? 眨了眨眼,苏亦彤把自己包裹严实往床边挪了挪。 “风飞翼,你个不要脸的,本将军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苏亦彤才刚冒出脑袋,便听见君陌殇那怒喝的声音传了过来,接踵而至的,是一道泛着森冷寒意的剑光。 只听“轰”的一声。 面前的屏风突然被劈成两半,直直往两边倒去。 这是什么情况? 苏亦彤脑袋里顿时冒出了无数个问号。愣愣的看着殿中两个大打出手,招招狠厉的人,目瞪口呆。 云清不怕死的趴在窗头偷看,边看边品评道:“看吧,看吧,我就说嘛,爷这半夜偷腥的习惯不好。这下被逮到了罢?瞧大将军这暴躁脾气,嗯……估计要不死不休了。” 他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很快就吸引到了苏亦彤的视线。 苏亦彤连忙把被子往头上一盖,光着脚小跑着过去,猫着腰小声问道:“什么情况?好端端的,他们两个人怎么打起来了?” “哎……”摇摇头,云清道:“还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陛下你。” “我?”苏亦彤不解地问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急,陛下等会就知道了。”云清笑眯眯地道。 殿中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不断传来,苏亦彤看了一会,不免有些肉疼地哭道:“我的钱……” 又看了一会,眼见着殿中值钱的东西都被君陌殇和风飞翼给毁完了,苏亦彤顿时气道:“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了?要打就出去打,在朕的寝殿……” 话还没说完,苏亦彤整个人都僵住了。 风飞翼与君陌殇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竟是想也不想的就飞身出了怡和殿,将战场改到了院子里。 苏亦彤:“……” 看着地上碎的到处都是瓶瓶罐罐,苏亦彤骂娘的心都有了。 东西都毁了才想着出去打,会不会太晚了? 暗暗磨了会牙,苏亦彤把被子一扔,随意穿了件外袍,撸起袖子便往外冲,边冲边扯着嗓子喊道:“去御膳房给老子拿把刀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个都别想走 宫人们吓破了胆,一个个都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躲在角落里。一听她这话,顿时蜂拥而出,转眼,院子里便只剩下了还在打斗的风飞翼和君陌殇、以及苏亦彤三人。 苏亦彤扯着嗓子气势汹汹地喊道:“刀呢?” 眉心跳了跳,君陌殇挥剑的手一顿,不由转头看向苏亦彤道:“亦彤,过来帮忙。” “亦彤也是你叫的?”冷哼一声,风飞翼袖袍一拂,抬手一掌就朝着君陌殇的心口袭去。 “与你何干?”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君陌殇忽然眉目一沉,手中长剑一转,挡在身前,一字一句道:“再说了,我与陛下自小一起长大,乃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哪是你一个外人能懂的。” “咣……” 他的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剑鸣。 君陌殇手中长剑突然断成两截,铿锵一声,掉落在地。 “你……”瞳孔微缩,君陌殇被逼得连退数步,待他站稳身形时,手中已然只剩下了剑柄。 好强的内力! 眯了眯眼,君陌殇看着那掉落在地已经碎成了好几截的长剑碎片,不由抿了抿唇,看着风飞翼道:“这是你逼我的。” 说着,他一咬牙,运转内力至右手上,五指成拳,手一扬,爆喝一声,再次朝着风飞翼的脸打去。 浑厚的内力裹着呼呼风声,扬起院中尘土,似飞沙走石般,带着凛然的凌厉之势直逼风飞翼的面门。 然而,风飞翼却只淡淡扫了他一眼,身影一晃,转瞬就到了十步开外。 “轰”的一声。 君陌殇的拳头扑了个空,拳风击在了风飞翼刚刚站着的那块空地上,顿时泥石飞溅,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赫然出现在那里。 竟是动真格的! 苏亦彤在一旁都看呆了,半张着嘴,好半晌才喃喃自语地道:“我去,你们俩未免也太牛了罢!!” 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苏亦彤连忙跑过去挡在还欲出手的君陌殇面前,气道:“君陌殇,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亦彤?”身子一顿,君陌殇慢慢放下拳头,把双手藏在身后,看着苏亦彤委屈地道:“你不讲理。” “我……”扯了扯嘴角,苏亦彤按耐住心底的不痛快,冷静的问道:“朕哪里不讲理了?” “就是不讲理……”君陌殇指向退到一旁面无表情的风飞翼,控诉道:“你都没问我为什么要同他打。” 双手叉腰,苏亦彤咬牙问道:“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打他?” “还不是……”君陌殇声音一提,正准备娓娓道来时,却对上了风飞翼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声音一哑,他连忙垂下眼帘,压低了声音,一脸为难地道:“他……他……” 那欲拒还迎的模样,看得苏亦彤都差点以为君陌殇跟风飞翼有一腿了。不过,看这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很显然,是她想多了。 用眼角余光睨了眼风飞翼,苏亦彤努力保持镇定道:“他怎么了?” “他……”君陌殇瞪了风飞翼一眼,思虑再三之后,他恨声说道:“他爬你的被窝。” 做了个握拳的姿势,君陌殇直恨得咬牙切齿,“我都没有爬过你的被窝,竟然被他给抢了先,你说他该不该打?” “什么?”他这话一出,苏亦彤猛然睁大了眼,连忙回头去看风飞翼,吞咽着口水,一字一句地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嗯。”风飞翼点头,不甚在意道:“有何不妥吗?” 问的不是废话吗?光天化日之下,让那么多人看到她与他同塌而眠,那不是坐实了她是断袖的传闻吗? “你……”越想越气,苏亦彤暗暗磨牙道:“去死。” 说罢,她一撸袖子,挥舞着小拳头决定亲自上阵。 然而,还不等她够到风飞翼的衣襟,便觉脚下一个踉跄,双腿一抖,直挺挺的往前摔去。 要死了!要死了! 暗骂一声,苏亦彤绝望的闭上了眼。 “亦彤,小心。” 就在苏亦彤以为自己会摔个狗啃泥之时,突觉腰上一紧,身子被人往上一拽,瞬时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之中。 男人身上独有的清冽之气瞬时将苏亦彤包裹,她眨了眨眼,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君陌殇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一把推开风飞翼,怒道:“你离她远点。” 然而,他的这个举动不但没有分开苏亦彤与风飞翼两人,反而让怀抱着苏亦彤腰身的那只大手揽得更紧了。 不悦地抿了抿唇,风飞翼冷冷瞪了君陌殇一眼,顿时喝道:“滚开。” “凭什么?”不服气的回瞪回去,君陌殇固执的拽住了苏亦彤的胳膊,红着脸道:“她是我的。” “她是本王的。”不知为什么,原本还对君陌殇的态度不屑一顾的风飞翼,却是在看到君陌殇那双直勾勾盯着苏亦彤的眼时,很是不痛快。 “你……” 对于他们两个的口水之争,苏亦彤似是仿若未觉般,只睁着她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呆呆傻傻的盯着风飞翼的脸看。似看得痴了,看得迷了。嘴角还不时有口水往外淌出。 “亦彤。”无处寻理,君陌殇只得求助的看向苏亦彤,然而,就是那么一眼,直让他如坠冰窟。 灿若星辰的眸子暗了暗,君陌殇慢慢的收回手,低下头,轻轻唤道:“亦彤……”一声唤出,无人应答,他又唤道:“亦彤……” 怎么办,他的亦彤啊,好像喜欢上了别人了呢! 竟是对他的欢喜毫无察觉。 时辰一分一秒的过去,君陌殇只觉自己的心正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就在他以为苏亦彤不会有所反应的时候,那埋在风飞翼怀里悄悄抬起的小脑袋却是有了动作。 苏亦彤抬袖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尴尬的露出一口白牙,咧嘴笑道:“嗯,你叫我?” 反应迟钝的让君陌殇莫名感到苦涩。 抿了抿唇,他强装笑颜地道:“亦彤,他……” 不等他把话说完,苏亦彤便在他渐渐转为错愕的视线中拽住了风飞翼垂落胸前的一缕长发,用力拽道:“大爷的,让你半夜再爬老子被窝,老子今天让你变秃驴。” “苏亦彤……”风飞翼冷着脸喝道:“放手。” “你说放就放,老子多没面子。”苏亦彤气道。 说着,她扭头朝外喊道:“来人。” “陛下。” 守在外头的宫人往院里探了探脑袋,却是没敢走进来。 “去给朕寻根绳子来。”拽着风飞翼的头发往殿里走,走到一半,苏亦彤突然想起被风飞翼与君陌殇砸的不像样子的怡和殿,心下不由大火,连带着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见风飞翼这么快就倒霉了,乐得看好戏的君陌殇很是识相的端来桌椅板凳让苏亦彤坐。忙碌的同时还不忘朝垮着一张脸的风飞翼得意地扬了扬眉。 嘴角抽了抽,风飞翼微微勾唇道:“陛下可要想好了,本王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怕是陛下……”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看着苏亦彤道:“要守寡了!” 要守寡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再一次激的苏亦彤脑中气血翻涌,心底一股无名邪火直直往头顶冲。 这丫的,一次比一次不要脸。 接过宫人递过来的绳子,苏亦彤睨了眼一旁龇牙咧嘴,笑得好不欢快的君陌殇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忙。” “帮忙?”君陌殇闻言先是一惊,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拿着绳子就开始比划起来。“亦彤,你说,要我绑哪里?” “这……这……”苏亦彤一手拽着风飞翼的头发,一手指挥着君陌殇怎么绑人。 没一会,风飞翼便被君陌殇五花大绑的扔在了地上。 “让你再爬别我家亦彤的床,活该。”得意地扬了扬唇,君陌殇高声喝道:“陛下让你们取的刀呢?” 看这架势,似有要把摄政王五马分尸的意思。 外头偷看的宫人们登时吓得一张小脸惨白,哆嗦着嘴,跌跌撞撞的小跑着搬救兵去了。 刀很快就送来了。 苏亦彤挥着菜刀在风飞翼的脸上比划了几下,见君陌殇还站在那里傻呵呵的笑,顿时皱眉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老子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算账? 身子一僵,君陌殇脸上的得意瞬间褪去,他看着苏亦彤道:“嘿嘿.……亦彤……你跟我算什么账啊?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是吗?”冷笑一声,苏亦彤看着他阴阳怪气地道:“别给老子装可怜,告诉你,今天你们两个要是不把怡和殿给老子收拾好了,一个都别想走。” 趁着风飞翼动弹不得,苏亦彤踢了踢腿,故作不经意的在风飞翼的屁股上踢了两脚,似解气地道:“让你占老子便宜,看老子不弄死你。” 怡和殿的动静闹得太大,宫人们生怕摄政王出个好歹日后会怪罪到他们的头上,便自觉的四处寻人来救场。 随着他们寻的人越来越多,摄政王半夜爬龙床一事便也传得越来越广…… 躲在墙头偷看的云清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子被苏亦彤好一顿拳打脚踢,不由心下叫苦道:“完了,完了,这次回去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生无可恋的看了眼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自家主子,云清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晃,整个人便朝着地面摔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要不要缝上几针? “砰” 沉闷的撞击声重重传来。 苏亦彤与君陌殇听见动静齐齐扭头去看。便瞧见云清四脚朝天的躺在墙角,后脑勺似撞到了什么重物,有鲜红色的液体淌了出来。 顿时,鲜血汩汩流出。 苏亦彤手上动作一顿,看向君陌殇问道:“他这样,应该很疼吧?” 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君陌殇肯定的点头。“一定很疼。” “那我们……”眼珠子转了转,苏亦彤飞快扫了眼脸黑如墨的风飞翼,问道:“要不要去帮帮他?” “那他怎么办?”君陌殇指了指风飞翼。 “还能怎么办?”看他一眼,苏亦彤道:“先晾着再说。” 有点担心云清的伤势,苏亦彤连忙吩咐宫人把风飞翼搬进了偏殿,让人去宣了太医之后,这才朝云清走去。 云清摔得懵了,脑子里一片浆糊。只觉眼前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他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该不会摔傻了吧?”看着目光空洞的云清,苏亦彤担忧地说道。 “我看看。”把苏亦彤挤到一旁,君陌殇干净利落的把云清的身子翻转过来。 顿时,苏亦彤吸气地声音在他脑后响起。视线所及,一片血肉模糊。饶是君陌殇见惯了战场上的血腥,也不由为之震撼。 别过头吐了会,云清嫌弃地道:“咦……脑浆都摔出来了,不死也该傻了。” “有可能。”苏亦彤撇撇嘴,顿时扭头去看院门,嘀咕道:“太医怎的还不来,闹出人命可不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反正是风飞翼的人,出了事有他担着,我们怕什么。”君陌殇理所当然地道。 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的!点点头,苏亦彤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太医没一会就来了。来的还是苏亦彤的老熟人,林太医。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啊,您老这又是怎么了?”林太医提着药箱刚进门便大声嚷嚷起来。 林太医似是没有看见院子里的三个大活人般,眯着眼就往怡和殿的方向走。 “诶!这里,林太医,”默默扶了扶额,苏亦彤大声喊道。 “……”林太医闻声回头,见苏亦彤安然无恙,并无什么不妥,当下不由长吁了一口气,后怕地道:“陛下,您可吓死老臣了。” 有段日子没见,林太医看起来清瘦了不少。 苏亦彤抿抿唇,拉着林太医走到云清的身前,急道:“林太医,你快看看他还有没有救?” “容老臣看看。”林太医放下药箱,凑近云清的后脑勺,眯眼仔细瞧了瞧,问道:“他这是摔得?” 瞅一眼那高墙,又瞅一眼那好巧不巧撞上云清脑袋的石头。苏亦彤点头道:“呐,从上面摔下来的。” “哦!”伸手搭上云清的脉搏,林太医眯眼,好半晌才收回手,道:“无妨,” “林太医,你确定没事吗?他脑浆都摔出来了?”苏亦彤戳了戳云清的后脑勺,问道。 “呵呵……”摸了摸胡子,林太医笑着道:“陛下看错了,那不是脑浆。”从药箱中取出纸笔,林太医快速开了张方子,递给候在一旁的宫人道:“拿着这药方去太医院取药罢。” “这不是脑浆?”又伸手戳了戳云清的后脑勺,苏亦彤狐疑道:“那是什么?” “大人许是常年练武,脑袋硬于常人。那白的不过是被他撞成粉末的石头罢了。”说完,林太医不紧不慢地从药箱中取出纱布,伤药等物什。然后吩咐宫人端了盆温水过来,这才开始替云清清洗包扎。 林太医的动作轻而快,许是常年给人包扎熟能生巧的缘故,云清后脑勺上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在林太医的清洗下很快变成了一个指头大小的小窟窿。 嘴角抽了抽,苏亦彤小声道:“他这脑袋得是有多硬啊?”咋了咂舌,她不放心地向林太医建议道:“林太医,虽说这窟窿不大,但也不小,要不要缝上几针?” 云清这会虽是处于浑身瘫软的状态,但意识却是清醒的。闻言身子不由一颤,只觉寒从心来。 “缝针?”眯了眯眼,林太医认真地思索道:“虽说医书上并无此类记载,但听起来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 “朕也觉得不错。”一拍大腿,苏亦彤立刻吩咐道:“来人,拿针来。” 林太医像是对缝伤口一事很是热衷,宫人取来针后,林太医便在苏亦彤的指导下亲自上阵。 苏亦彤不会医术,就缝伤口这一项还是在电视上看到的。而林太医虽会医术,却是从来没替人缝过伤口,更是没在人的脑袋上动过针。两人这么一结合,纯属半吊子。 别说意识清醒的云清会不会被吓出个好歹,反正君陌殇觉得云清是真的可怜。 云清是被林太医与苏亦彤半吊子的缝针技术给吓昏的。 待到伤口缝合完毕,苏亦彤指着云清后脑勺上缝补好的窟窿满头大汗地道:“林太医,如何?” 林太医抹了把脸上的热汗,小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笑着点头道:“不错,不错……陛下的法子甚好。饶是老臣从医多年,却也从未想过伤口还能通过此种方式缝合。陛下此法,可记于医术矣。” “朕不过是突发奇想,林太医不必太过在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苏亦彤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也开始疼了。 想起替云清缝补窟窿之前,他那紧张吸气的声音,苏亦彤便觉心情大好,连带着心底的那份阴霾也散了不少。 见云清的伤已无大碍,林太医便拎着药箱告辞。 看了眼彻底昏死过去的云清,苏亦彤吩咐宫人喂他喝了药之后,便让人把他送回了摄政王府。 君陌殇本想趁机开溜,却是还没来得及抬步,就被苏亦彤用绳子给绑了起来,扔到了柴房里。 忙活了一天,苏亦彤饿得前胸贴后背,一点力气也没有,正想着该吩咐御膳房做点什么菜肴给她解馋,便听见外头一阵女子嬉笑的声音传来。 不悦地皱了皱眉,苏亦彤刚要开口,便见风月迈着小碎步急匆匆的朝她跑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霎是可爱。 “陛下……”风月在她身前三步远的地方止了步,红着小脸指着院外道:“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苏亦彤的眉头瞬时拧成了一个结。 “陛下……” “陛下……” 苏亦彤刚想逃,便被几个先扑上来的美人拦住了去路。 是后宫妃嫔! 默默扶了扶额,苏亦彤已是在心底叫苦不迭。 她怎的把这些人给忘了。 嘿嘿一笑,苏亦彤转身顺势揽了两个美人入怀,还没怎么着,就有美人伸手开始在她的腰上游离。 身子一僵,苏亦彤面上的表情变了几变。 不动声色地躲开美人们的触碰,苏亦彤松开怀中美人,走过去,一人亲了一口。 “陛下……” 美人们娇羞的低下头。 “美人们好久不见,可是想朕了?”引着美人们往怡和殿走,苏亦彤笑得灿烂至极。 “想……” 娇嗔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听得苏亦彤起了一身地鸡皮疙瘩。 怡和殿被风飞翼和君陌殇砸得稀烂,待得众人到了怡和殿,苏亦彤这才想起,怡和殿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她为难的看着众位美人,无奈道:“要不爱妃们还是先回去吧,朕晚点再去看你们?” “陛下……您这话就不对了,臣妾难得见陛下一面,陛下怎么忍心……” 说话的妃子苏亦彤有点印象,却是记不起对方的封号来。蹙了蹙眉,她看着一院子的莺莺燕燕,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朕……” “陛下,臣妾听闻摄政王殿下曾半夜爬您的床榻,可是真的?” “陛下,您该不会真的同摄政王殿下有什么罢?” “……” 苏亦彤的话哽在喉头,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实是头疼。 风月小小的身影躲在众人身后,仔细听了会,不由眼珠子一转,连忙往偏殿跑去。 风飞翼是何等尊贵之人,又何时受过这等气。被绑着当成一个奴才随意扔进偏殿也就罢了,偏生那不知好歹的某人竟是连看也不曾来看他。 风月推开偏殿殿门的时候,风飞翼还以为是苏亦彤来了,登时脸一沉,眸中寒光熠熠。 “摄政王殿下,不好了……” 然而,还不等风飞翼的脸完全沉下去,便见风月手忙脚乱的跑了进来,一边替他解着绳子一边道:“陛下被一群大姐姐给包围了,您快点去救她罢。” 有难才想到他,晚了! 冷哼一声,风飞翼揉了揉被绑得发麻的手腕,冷声道:“那又如何,与本王何干!” 风月动作一停,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道:“您就不怕……” “没用的东西。” 又是冷哼一声,风飞翼冷冷瞪了风月一眼,吓得风月赶紧闭上了嘴。 风飞翼起身伸手拂了拂身上的褶皱,抬步便往外走,走了几步似想起了什么,连忙又折返回来,从低垂的帘幔上撕了方纱布挡脸,这才大步朝着正殿走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陛下觉得这惩罚如何? “放肆。” 就在一众妃嫔争相哄闹之时,一道似有恼意的低喝声突兀的在众妃嫔身后悠悠响起。 仿佛煮沸的开水中兑入了冷水,只是一瞬,刚刚还喧闹的怡和殿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虽然面前的人用帘幔遮了脸,但妃嫔们还是很轻易的猜出了来人是谁! 摄政王!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了全身,妃嫔们惨白着一张脸,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苏亦彤身上的衣服被妃嫔们拉扯的松松垮垮,似被人刚蹂躏过般,大氅的衣襟下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泛着诱人的光泽,风飞翼一眼看过去,顿时眉头一皱,脱下外袍就把苏亦彤裹了个严实。 苏亦彤有点懵,怔怔看了风飞翼好半晌,才笑着问道:“哈……摄政王的伤……” “闭嘴。”不悦地抿了抿唇,风飞翼把她往怀里一揽,然后看着一众妃嫔道:“后妃无召不得入怡和殿,娘娘们这是想破宫规吗?” 宫规?切!还真能扯,以前这些后妃天天往怡和殿跑怎么说?现在拿出来当挡箭牌算是个什么烂借口? 撇撇嘴,苏亦彤顿时无语。 妃嫔们抿着小嘴委屈地朝她看来,似是恳求她解围般,眼里噙着泪花,好不惹人怜爱。 心头一软,苏亦彤露出一个心疼的表情,似没有察觉头顶那道越来越阴鸷的眸光,张开双臂就要去哄美人。 若不是风飞翼死死揽着她的腰,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该死的女人会连怎么被人哄上床榻的都不知道。 思及此,他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两分。 “啊……” 痛呼一声,苏亦彤回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用胳膊肘把他往旁边拱了拱,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你放开朕。” “不放。”风飞翼俯下身,薄凉的唇紧贴着她的耳畔,低低地道:“苏亦彤,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要得寸进尺。” 机会!苏亦彤刚想开口反驳,但一想到自己白天做的那些事,顿时就焉了。 无力的挥了挥手,苏亦彤道:“朕与摄政王还有要事相商,爱妃们就且先退下罢。” “是。” 姹紫嫣红的衣摆从眼角一闪而过,苏亦彤瞧着,只觉自己的一颗芳心瞬间碎成了渣渣。 如果不是人多太呱噪的话,她倒是真想调戏几个美人来玩玩。不过……有风飞翼在,她这个愿望注定落空。 “都走了,你现在可以放开朕了吧?”撇撇嘴嘴,苏亦彤心情低落道。 “嗯。” 风飞翼倒也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当下手一松,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苏亦彤“蹭”的一下就跑没了影。 好笑的摇了摇头,风飞翼不动声色地道:“怎么,陛下现在知道怕本王了?” “哪里是现在,是一直都很怕。”不满地嘀咕出声,苏亦彤拽着帘幔的手瑟瑟发抖。 “是吗?” 微微勾唇,蹁跹的衣摆忽然一扬,待得苏亦彤反应过来,面前就已多了堵坚实的肉墙。 男人独有的雄性气息在空气中慢慢扩散,似惑人心神般,一点一点的把苏亦彤的神思收拢。 有那么一瞬间,苏亦彤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心口跳出来了。两人虽曾多次亲密接触,按理说这点距离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可她就是按耐不住自己跳跃的心和那份欢喜。 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后根,苏亦彤目光迷离地对上风飞翼那双浓如水墨的眸子,似是忘了自己是谁,只那么痴痴望着。 “呵……”勾唇邪魅一笑,风飞翼扯掉遮脸的帘幔,伸手抬起苏亦彤的下颌,迫使她的鼻尖与他的鼻尖相触。 “你……” 然而,风飞翼才刚露出他那张仍有淤青的脸,苏亦彤便从这暧昧的气氛中清醒了过来。迷离地眸子转为清明,苏亦彤不忍直视的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吐字不清地道:“你离朕远点。” “你说什么。”蹙了蹙眉,风飞翼温和地语气转为低沉。 “……”摇了摇头,苏亦彤道:“朕什么也没说。” 她知道自己白天的作为让面前的人失了体面,所以,在知道自己处于弱势的情况下,她还是很乖觉的。 又捂了会嘴,察觉到对方身上的火气没那么大了,苏亦彤连忙把风飞翼往外推了推,不自在道:“喂,你别闹了,怡和殿……” 声音戛然而止。 苏亦彤目瞪口呆地看着风飞翼那张近乎妖冶的脸在自己的面前慢慢放大,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妖孽啊!怎么有人可以这么好看?! 面红耳赤的移开视线,苏亦彤嘟着小嘴道:“你……你干嘛?” 彼时,暮色西斜。 一缕霞光从大殿门口直直落在了苏亦彤的小脸上,直映得她那张白皙如玉的脸有了一丝女儿家的妩媚。 喉头动了动,风飞翼那低哑磁性的嗓音似会蛊惑心神般,再一次把苏亦彤的视线拉了回来。“陛下当真好狠的心,瞧瞧本王这一脸的伤,想来没个十天半个月应是不会好了……” 他低头在她的唇上小小啄了一口,接着道:“所以,陛下想如何补偿本王?” “你想……如何?”美色当前,苏亦彤早就被风飞翼迷得失了心神,小脸更是红的几遇滴血。 低低轻笑一声,风飞翼凑在她耳畔吹了口热气,诱惑道:“当然是肉债肉偿……” 肉债肉偿! 浑身一个激灵,苏亦彤立刻清醒过来,“你……” 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风飞翼嘴角一扬,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低头覆在了她的唇上。 “唔……”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小脸上,苏亦彤想挣扎,却是整个人都被风飞翼禁锢住,动弹不得。 似是为了报复般,男人蛮横地啃咬着她的唇,在她齿间辗转流连。 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苏亦彤愣愣地张着嘴,连反抗都忘了,任由面前这人在她的唇上肆意流连。 难得看到她这么乖顺,风飞翼的心情当下大好,似恨不能把她融入骨血般,抱得愈发紧了。 天黑了。 殿中两人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苏亦彤微张着小嘴,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般,软软的趴在风飞翼的怀里,一动不动。 满意地舔了舔唇,风飞翼笑道:“陛下觉得这惩罚如何?” 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苏亦彤无力道:“风飞翼,你混蛋。” “混蛋?”眉毛一挑,风飞翼似心情很好的点了点头,第一次没有因为她的不敬而发怒。 “夜黑了……陛下今日不若与本王共度良宵可好?”低笑一声,不等苏亦彤回答,他便把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出了怡和殿。 “把怡和殿清扫干净,若有损坏的东西便去将军府讨要。” 出门的时候瞥见外头候着的宫人,风飞翼随口吩咐了两句,便抱着苏亦彤出了宫。 一路上,苏亦彤心慌地厉害,却又不敢说话,生怕再惹恼了风飞翼,让他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风飞翼心情很好的抱着苏亦彤回了摄政王府,才刚进府门便撞上了一直候在门口等他回来的云决。 “爷,您总算是回来了。”云决拱了拱手,急道:“您快去看看吧,月涟公主她……” 云清下午被抬回来时,仅剩了一口气。月涟公主闻讯赶来,急得派人全都城的找神医,竟是把自家府上的缪神医给忘了。 若不是他出言提醒,估计这会云清还在地上躺着呢! 想起云清后脑勺上似用针线缝补过的伤口,云决就觉得心头好一阵痛快。 皱了皱眉,看了眼恨不得把脑袋都埋进自己怀里的某人,风飞翼忍不住勾唇一笑,转而冷声道:“她若闹便由着她去闹,若无要事不得打扰。” 说完,他便抱着苏亦彤回了自己的寝殿。 云决愣了好半天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家主子怀里还抱着个人。怔了怔,他不由喃喃自语道:“爷不是喜欢陛下嘛,怎的又有新欢了?” “嘭” 一入寝殿,风飞翼便把苏亦彤重重往床榻上一抛,道:“在这等着,哪儿也不许去。” 月涟娇纵惯了,行事向来无所顾忌,所以,他定是要管一管的。不过,他这一走,床上的人…… 眯了眯眼,他换了件外袍,不放心地道:“月涟闹得厉害,陛下不若同本王去看看?” “不去……”顾不得摔疼的屁股,苏亦彤飞快地抖开被子,往被窝里一钻,道:“你去吧,朕在这里等着你就好。” 她当然知道月涟在闹什么,不过……她可不能让月涟知道把云清害成那幅模样的罪魁祸首是她。 就这么想着,她又往角落里滚了滚。 “也好。”看她乖巧,风飞翼便也作罢。 吩咐了几个暗卫守着寝殿,风飞翼便急急忙忙地去了月涟的院子。 苏亦彤在殿中待得甚是无聊,想寻个借口离开,结果一开门就被人给拦住了。垂头丧气的关上门又退了回来,苏亦彤开始发起了呆。 唇上那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在。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唇,灼热啃咬的痛感尤在,似是刻入灵魂深处般,让她不敢忘怀。 风飞翼回来的时候,殿中的烛火还亮着,苏亦彤却是趴在床榻边睡着了。 无奈地长叹一声,他走过去把她抱起,轻手轻脚的放在榻上,笑道:“还能睡着,倒也不错。”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与嫂嫂什么时候成婚啊 “师兄,师兄……” 苏亦彤好梦正甜,朦朦胧胧中,似有喧嚣入耳,甚是扰人清梦。不悦地蹙了蹙眉,她含糊不清的嘀咕了一句。“谁啊,吵死了……” 嘟了嘟小嘴,她翻了个身,瞬时撞上了一堵温暖的墙。 软软的,还很结实! 摸了摸鼻子,苏亦彤咋了咂舌,梦呓道:“好舒服。” 舒服?风飞翼半撑着身子斜躺在榻上,正欲伸手将那向他胸膛靠拢的人儿揽入怀中,闻言不由一怔,顿时轻笑出声。 “师兄……” 外头的吵闹还在继续。 云决拦在门前,为难道:“月涟公主,爷还未起身,您若有事,不如先去客厅等着?” 想起昨晚主子回来时怀中抱着的人,云决飞快扫了眼紧闭的殿门,一脸坚决地道:“月涟公主,请吧!” “本公主当然是有事才来找我师兄的,倒是你,拦在门前不让本公主进去是何用意?”瞪了云决一眼,月涟双手叉腰,蛮横道:“奉劝你快点让开,不然……” “云决,把她扔出去。” 月涟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自家师兄的声音冷冷的从里头传了出来。 “师兄……诶……不……” 由惊讶改为愤怒,再到目瞪口呆,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已被云决伙同几个暗卫抬着往院外扔去。 “嘭”的一声。 只见月涟脸朝下,四肢着地,姿势甚为古怪的趴在地上。云决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劝道:“月涟公主,爷殿中有人,属下劝您最好还是先回去。” “你说什么?师兄殿中有人?”月涟摸着脸上被蹭破了皮的地方,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忍不住兴奋地问道。“谁啊,本公主认识吗?” “呃……”云决无语,朝她拱了拱手,转身就往回走。 月涟揉着摔疼的膝盖,不死心的追上去,手舞足蹈道:“说嘛说嘛,是谁?” “属下也不知。”云决脚步不停,先她一步拦在了门前。 “看看不就知道了嘛。”月涟踮起脚尖往里张望,喃喃道:“是不是皇上?”似想到了什么,她忽而咧嘴一笑,呵呵道:“一定是皇上,就我师兄那性子,除了皇上应该也没人能看得上他。” 说罢,她连忙大声朝里喊道:“皇上,皇上……” “吵死了……”半梦半醒间,苏亦彤眯了眯眼,小声嘟囔道:“来人,把那人给朕扔出去。” 风飞翼生怕吵醒她,所以才一直不曾有所动作,然而,一听她这话,却是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 有男人! 顿时睡意全无,苏亦彤猛地坐起身来,看着陌生的环境,头疼道:“这是哪里?” “除了本王的寝殿,还能是哪里。”风飞翼慢腾腾地坐起身,看着她勾唇笑道:“时辰不早了,起身罢。” “……”苏亦彤这才想起自己昨晚被风飞翼抱来摄政王府的事。皱了皱眉,她看着风飞翼脸上逐渐消了的淤青,想要骂出口的话又不甘的咽了回去。 论体力,她身小力小,根本奈他不何。论武力,她连内力都没有,其中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想起得罪他之后可能受到的惩罚,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尚还有些红肿的嘴唇,默默选择了放弃反抗。 不就是同床共枕么,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占点便宜就占点便宜吧。 就这么想着,她若无其事的拢了拢衣襟,越过风飞翼起身下榻道:“嗯,是该起了,” 彼时,外头的喧闹也停止了。 苏亦彤伸了个懒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推门出去道:“来人……” 声音戛然而止。 月涟睁大了双眼看着推门出来的人,推着一旁的云决道:“你看,你看,我就说是皇上来了吧。” 在汴州时,云决因都城之事被遣回了都城,自然也就不知道后来的那半个多月里,苏亦彤与他家主子一直是同吃同住的。 所以,当看清楚推门出来的人时,他也是错愕万分。 “怎么办,怎么办,”月涟乐道:“本公主掩饰不住兴奋怎么办。” 自家师兄与当今陛下同塌而眠,这八卦,怎么想怎么激动!要是传扬出去…… 心中无限遐想,月涟登时憧憬起来。 “呃……”没想到月涟和云决都在,苏亦彤顿时黑了脸,连忙转身关上了殿门。 一抬头便对上了仍斜躺在榻上似笑非笑的某人。 唇角扯了扯,苏亦彤恼道:“都怪你。” 要不是他非把自己带来摄政王府,能被月涟逮个正着么? 刚往前走两步,身后的殿门“砰”的一声就被人踢开了。 苏亦彤身子一僵,整个人都不好了。若她没有多想的话,以月涟的性子,估计她与风飞翼同床共枕的事不出一日就能传得人尽皆知了罢? 求救的看向风飞翼,身后的月涟却是已经扑了过来,抱着她的胳膊双眼放光道:“嫂嫂……” 脚一软,苏亦彤差点滑在了地上。 月涟连忙扶住她,看着风飞翼,咧嘴笑道:“师兄,你与嫂嫂什么时候成婚啊?” 那语气显然已经把苏亦彤当成了一个女人。 “嗯。”点了点头,风飞翼漫不经心地回道:“快了。” 快了?快了是几个意思? 苏亦彤双目圆睁地瞪着风飞翼,大有今天他不把话说清楚,她便跟他鱼死网破。 然而,风飞翼的视线却是越过她看向了候在殿外低头沉默不语地云决。“云清可醒了?” 察觉到自家主子投来的视线,云决刚想开口,却被月涟抢先一步。“还没有。” 说起这个,月涟面上兴奋的神色转瞬就暗淡了下来。撇撇嘴,她心疼地道:“那么大一个窟窿,哪里是说醒就能醒得。缪神医说了,就算云清哥哥的伤好了,怕也是会留下后遗症。” 说罢,她看向风飞翼道:“师兄,昨日云清哥哥可是被宫里的人送回来的,您就不解释解释吗?” 长眉一挑,风飞翼看向苏亦彤。 苏亦彤心虚地别过头,自言自语道:“哦,对了,丞相好像要回来了。不行,朕得赶紧回宫把积压的政务处理一下。” 她这话倒也不假,回来这两日,除了头一日正儿八经的跟朝臣打了个照面,其余的事都丢在脑后了。还有昨日君陌殇那么一闹,指不定宫中现在把她和风飞翼传成什么样了。 默默扶了扶额,苏亦彤感觉心好塞。 “是吗?”然而,风飞翼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昨日本王被陛下关在偏殿,对外界的事物一无所知,你若有问不如去问陛下。” “陛下?”月涟看向苏亦彤,问道:“您知道?” “啊……”身子一抖,苏亦彤胡乱答道:“具体原因朕也不清楚,朕……寻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那样了。”说着,她还不忘自证清白地道:“你们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君陌殇,他当时也在场。” 君陌殇!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苏亦彤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月涟也不好多做纠缠,又追问了苏亦彤几句,便告辞退下了。 目送着她离开,苏亦彤心下不由大松了一口气,连忙唤来摄政王府的下人伺候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袍。 昨晚苏亦彤是空着肚子睡觉的,是以下人端来早膳的时候,她不等风飞翼动筷,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一旁的风飞翼看得频频皱眉,问道:“你昨日不曾用膳?” 白了他一眼,苏亦彤把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吐字不清道:“你说的不是废话嘛,朕哪来的时间用膳?” 一觉醒来连窝都被他们端了,哪还记得自己是饿是饱? 风飞翼被她的话一噎,不哼声了。 用过膳后,苏亦彤吃得太饱,一时撑得胃胀,走不动路。抱着肚子在院子里晒了会太阳,苏亦彤眯着眼,慵懒地问道:“去洛邑的事,你都安排好了没有?” 这次为了钓出隐在背后的那条大鱼,她可是连身家性命也豁出去了。 她还就不信了,这么大张旗鼓的打草惊蛇,那人会连送上门的肉都不要。 思及此,她又不放心的叮嘱道:“记得多安排点人,可千万别让朕再挨刀子。” “嗯,”本欲开口调侃她两句,可一听她这话,风飞翼面上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若真的有危险,陛下可躲在本王身后。” “切!”嗤了一声,苏亦彤道:“一到关键时候就不见你人,你说的话有可信度么?” 哪次被人追杀,受伤的不是她? 若不是她现在已经清楚他的为人了,她都要怀疑其实真正想杀她的人一直是他。 “你……”隐在袖中的手握了握拳,风飞翼脸一黑,好半晌才似认真地承诺道:“以后不会了。” “希望如此。”睨了他一眼,苏亦彤转眸看着那快上中天的太阳,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朕该回宫了。” 两个多月未曾回宫,朝中政务早已堆积如山。更何况她出的那个以工务农的法子尚在实施之中,未必就能一帆风顺。加上减免赋税一事,在她不在朝堂的这段时日,朝中大臣定是闹翻了天,想来,那反对减免百姓赋税的奏折应也不会少。 如今,行商的人虽是上缴了十分之一的财务入国库,但现下灾情遍地,国库未必有多少余银。这一桩桩一件件,仔细算来,实是她自己给自己舔的堵。 第一百七十六章 应该不会闹出人命罢? 接下来的两天,苏亦彤可谓是忙得昏天暗地,这一忙,也就把关在柴房里的君陌殇抛到了脑后。 这日,琉璃回城,苏亦彤得空亲自出城迎接,还隔着老远一段距离她便开始冲琉璃挥手。咧嘴笑道:“丞相回来了,一路可还安全?” 那股殷勤的劲,直让喜怒不形于色的琉璃频频皱眉。“有劳陛下挂念,臣一切都好。”朝她行了个君臣之礼,他下意识地左右张望道:“大将军今日没来么?” “大将军!”似有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苏亦彤半张着嘴,神情有些恍惚。“大将军他……” 声音一顿,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苏亦彤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心虚的避开琉璃投过来的视线,默默在心里盘算着日子。 那日,她本打算处理完风飞翼之后再去找君陌殇算账的,却不料后宫嫔妃们会凭空出现横插一脚,导致她被风飞翼带回了摄政王府,从而将他忘到了九霄云外。若真论对错,此事也怪不到她头上,可怕只怕…… 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苏亦彤更加心虚了。 不过关了三日,应该不会闹出人命罢?! “陛下在想什么?”见她思索的出神,琉璃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头一抬,苏亦彤便对上了琉璃那双温暖如春的眸子。 不知怎的,她突觉自己的心跳好似漏跳了一拍,吓得连忙低头,含糊道:“对……就是大将军,大将军他……他……”支支吾吾了好半晌,苏亦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吩咐驾车的侍卫掉头,红着脸跟琉璃告辞道:“那个……朕还有事,你先回府吧。” 马车驶得飞快,只一瞬,便没入了人群之中。 琉璃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抬眸看向立在城门口等着迎接他的漠河。 “公子。”漠河朝他拱了拱手,迎着他上马车道:“要先回府吗?” “义父可曾回来了?”琉璃端坐于马车中的软榻之上,闭目养神道。 “大人前段时间是回来了。”顿了顿,漠河看了眼那随风摆动的车帘,接着道:“不过,前几日又走了。” “又走了。”皱了皱眉,琉璃温和地声线中带了几分冷俏。“可曾说过为了何事出城?” “这……”漠河犹疑不定,半晌才答道:“听闻是为了洛邑……” “放肆……” 漠河的话还没说完,便闻车内突然传出一声怒喝,紧接着,便是桌案碎裂的声响。 “公子,”蹙了蹙眉,漠河担忧地道:“既然大人主意已定,您又何苦庸人自扰。” “你不懂……”琉璃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他低低道:“如今的苏亦彤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可任人拿捏的苏亦彤了。” 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而他如今能拿来作赌的,也只有离国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了。 可不论是汴州水灾,还是幽州瘟疫,他所看到的,似乎永远只有那个打不倒的苏亦彤。 每每他们手段更残忍一分,对苏亦彤的诋毁更多一分,可最终迎来的,终不过是百姓对她的称赞和认可。 而面对这样的苏亦彤,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怕了。 悠悠叹息一声,琉璃无奈道:“罢了,既已走到了这一步,便容不得我们退缩,你立刻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全面配合义父行动。不过……”说到这,他面上微有不忍道:“洛邑的百姓……便让他们自生自灭罢。” 说到底,这也都是他的子民。 “是。”听了他的话,漠河不由面上一喜,连忙加快了速度。 苏亦彤火急火燎地回到怡和殿,见人便问:“柴房在哪?” 怡和殿本是天子居住之所,不应有柴房这种听似低下的地方,不过,原主为了掩人耳目,好方便行事,便在怡和殿后院命人盖了间小柴房。苏亦彤也是无意间听君陌殇提起,才知道此事的。 “柴房在……” 不出一炷香的时辰,怡和殿的宫人便被苏亦彤挨个问了一遍。 “陛下,奴婢知道柴房在哪。”从外头回来的风月恰巧撞见这一幕,连忙去拉苏亦彤的袖袍,道:“您跟我来。” 风月领着着苏亦彤拐了几个弯,这才来到了后院的柴房。她指着其中一间落锁的屋子道:“就是这了。” “有钥匙吗?”苏亦彤皱眉问道。 “这个简单。”嘿嘿一笑,风月神秘兮兮的从旁边堆积的柴火堆里取出一把小斧头,道:“劈开就是。” “你哪来的斧头?”苏亦彤疑惑道。 “大将军给的。”风月照着门上的锁就是一斧头劈下,解释道:“您不在宫中的这段日子,大将军为了锻炼奴婢的体力,几乎每日都让奴婢来这后院劈柴,” “就你……”忍不住低笑出声,苏亦彤看着面前这个才不过五六岁的小丫头,心中酸涩莫名。“得了吧。” 在现代,如她这般年纪的小女孩正是被人疼宠的时候,可观眼前的风月,不过才五岁,便已经历了别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的坎坷。 若不是清楚的知道她的身份,她怕是会误以为世间真的有“返老还童”一说。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风月嘟着小嘴,不服气道。 “没什么意思。”俯身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苏亦彤动容道:“风月,其实你不用做这些的。” 之所以带她回宫,不过是看她可怜,无处可去,这才寻了个借口让她跟着自己。可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又能做些什么?她是希望身旁能有个信任的人为她所用,但风月的年龄,终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嗯。”风月摇了摇头,似小大人般坚定地道:“娘亲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陛下救风月一命,风月这命就是陛下的了。” “傻丫头。”勾了勾唇,苏亦彤转眸看向那把被风月劈得裂了好几道口子的大锁,道:“还有多久能劈开?” “快了。”抹了把汗,风月更加卖力的挥舞起了小斧头。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那略显笨重的大锁终是在风月的不懈努力下被劈成了两截,“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好了,陛下。”风月力竭的松开斧头,走到旁边的台阶上坐下,张着小嘴大声喘着粗气。 感激地看她一眼,苏亦彤转身一脚踹开了柴房,不等看清楚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张口便喊:“君陌殇,君陌殇……” 一连迭唤了好几声,柴房中昏暗的角落里才传来君陌殇那低低的说话声。“陛下,臣在这。” “君陌殇,”循着那传来声音的角落看去,待看清那人的现状时,苏亦彤顿时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快步急走过去,苏亦彤连忙伸手搀扶起蜷缩在角落里,因被绳索捆绑而动弹不得导致四肢僵硬的君陌殇,愧疚道:“对不起,我……” 道歉的话尽数卡在了喉咙里,直至此时此刻,苏亦彤方才知晓自己这次错得有多离谱。 “陛下,”君陌殇脸色苍白的露齿一笑,声若蚊虫道:“您可算来了,臣还以为……您老是真的想置臣于死地,咳咳……” 禁不住涌上四肢百骸的寒凉,君陌殇面色一变,顿时咳嗽出声。 似要把心肝脾肺都咳出来般,一声盖过一声。 “好了,朕知道了,你先别说话。”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苏亦彤扭头往外喊道:“风月,去前院寻几个人来。” 说着,她连忙伸手抚上他的后背,替他顺着气,婉转道:“那个……对不起啊,朕不是故意把你丢在这不管的。” “是吗?”咳嗽声还在继续,君陌殇道:“那陛下?咳……” “朕只是一时忘了嘛。”心虚地别过头,苏亦彤道:“再说了,这事就算真的要怪也只能怪风飞翼……” 要不是他那天利用自己的美色勾引她,她至于把他忘的彻底嘛。 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君陌殇浑浊的眸子不易察觉的划过一丝清明,他冷声问道:“此话何意?” 他这话问的突然,苏亦彤吓了一跳,顿时狐疑的看向他,打量道:“你没事了?” “咳咳……”重重咳了两声,君陌殇吐字艰难地道:“激动,激动……” “最好是,”抿了抿唇,苏亦彤道:“若是让朕发现你在说谎,就……”说着,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慌不忙的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似无心地道:“琉璃回来了。不过,他一回来,朕也该走了。” “走?”情绪一激动,君陌殇脸上的苍白便红润了不少。“去哪里?” “还能去哪,”察觉到他恢复了些许力气,苏亦彤扶着他便往外走。“当然是去洛邑。”说到这,她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朕知道朝中心怀否测之人比比皆是,但你千万要记住,不论发生何事,都要等朕从洛邑回来再说。” 朝堂之上,千变万化。 纵是君陌殇有她的圣旨在身,但于那些位高权重的老臣而言,却也不过是一只小虾米。 所以,有些事,还得需她来做。 这时,风月领着两个人过来,苏亦彤连忙住了口,顺势把君陌殇往那两人身前一推,吩咐道:“把大将军送回将军府。” 第一百七十七章 让本将军住一辈子也愿意 君陌殇就这么被人抬着送出了宫。 一出宫门,他便装不下去了,登时两腿一蹬踹开抬着下半身的那人,双手借力往地上一拍,身子陡然腾空一个旋身,在逼得那两人连退数步后悄然落地。 自认潇洒的理了理额角被风吹乱的碎发,君陌殇摆手示意二人回宫道:“行了,你们就送到这罢,本将军知道该怎么回府。” 若不是想借此机会在苏亦彤面前装装可怜,他才不会允许自己被他们像抬死人一样的抬出宫门。 嫌弃地撇撇嘴,他看了那两人一眼,转身便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在柴房接连关了三天,身上都臭了,一回府君陌殇便迫不及待的先去沐浴更衣。 待到他从浴室出来,将军府的大厅里已是候满了人。 苏亦彤不在都城的这段时日,影阁的大小事大都是君陌殇在打理。所以,阁中一有要事,影卫们都自然而然的先选择同君陌殇报备。 “有事?”看着被挤得密不透风的大厅,君陌殇的眉头都快拧成了结。 “将军,出事了。”影一朝他拱了拱手,神色严肃道。 “说。”一撩衣摆风度翩翩的坐下,君陌殇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刚收到消息。”顿了顿,影一看了眼君陌殇,压低声音道:“我们派去洛邑查探的那些影卫,都折损在路上了。” “什么时候的事?”君陌殇问道。 “五日前。”影一不紧不慢道:“都是快到洛邑境内才遭人劫杀的。”说到这,他微微迟疑了片刻,才拿不准地小声道:“将军,陛下真的要去洛邑吗?” “嗯。”君陌殇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随即紧张道:“影一,你立刻回影阁多召集些人手,让他们在将军府待命,本将军去摄政王府一趟。” 说罢,他身影一闪,如风过境般,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待仔细去瞧时,哪里还有他的半点影子。 “头,那我们……”有影卫像影一请示道:“还调不调查朝中的那些老臣了?” “不用了,”影一道:“事出突然,陛下的安危要紧,其他的事都暂且放一放。” 如今影阁的势力比之初建之时不知扩大了多少倍,又哪里还需担心那些在暗处动手脚的老臣。 思及此,他神思一收,立刻吩咐道:“你们都且先在这候着,我回影阁一趟。” 洛邑事态危急,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然而,等真到眼前了,君陌殇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准备都没有。 着急忙慌的赶到摄政王府,君陌殇不等摄政王府中的奴仆去通禀风飞翼,便直接闯了进去。 边跑边喊:“风飞翼,风飞翼……” 一时间,摄政王府的暗卫都被他这嚣张的喊叫声给吸引了过来。 云决若有所思的看着急急往自家主子寝殿奔来的君陌殇,连忙吩咐躲在暗处的影卫道:“去拦下他。” “是。” 暗卫们齐齐应声,立刻现身拦在君陌殇的身前。 面前突然多了数十名高手,君陌殇不由皱了皱眉,随即面露不悦道:“本将军是来找你们主子的,无意与你们动手,识相的赶紧退下。” “哟!”云决忍不住出声嘲讽道:“大将军好大的威风。” “云决。”看见来人,君陌殇当下松了一口气,连忙问道:“风飞翼呢?” 然而,云决却是没有要买他账的意思,继续道:“大将军直呼我们主子名讳,可是想与我们摄政王府为敌?” “你……”君陌殇耐心一向不好,若此事放在平时,他或许还会和云决斗嘴两句,但眼下…… 眸光一凝,他顿时出手快如闪电,拳风有如磅礴巨浪,气吞山河,一拳挥出,他身前的那几名暗卫瞬间就被击飞了出去。 速度之快,气势之强横,竟是让人毫无还手之力。 云决一时惊得愣在原地,忘了出手阻拦。 他着实没有想到,都城素来胡闹贪玩的大将军君陌殇,真正的实力竟是深不可测至此。也亏得世人都以为他只有匹夫之勇,华而不实,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无保命的技能。以前,他也这么认为,可现在……倒是他小看他了。 “大将军。”从过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云决顿时声音一提,冷声道:“此乃我摄政王府,不是你将军府。” 说罢,他纵身一跃,拦在君陌殇的面前,冷着脸道:“大将军莫不是以为我摄政王府没人了,所以才敢这般放肆。” “哼!”君陌殇嗤笑一声,轻蔑道:“说实话,你摄政王府除了风飞翼,本将军还真没把谁放在眼里过。” 说着,他咧嘴一笑,露出白晃晃的一口白牙,笑道:“早就听闻摄政王麾下有一暗一明两名得力大将,今日,便让本将军来会一会。” 话未落,拳先行。云决只觉面前的空气像是突然裂开了一条缝般,整个扭曲变形。 顿时面色一变,他瞳孔一缩,忙暗道一声不好,出手还击。 只见他出掌如电,以柔克刚,匆忙化去君陌殇的那记拳风,却也还是被逼得连退数步。他深知自己内力不如君陌殇深厚,虽是用了十成功力,但在久经沙场地君陌殇面前,却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但等到真正对上的那一刻,他还是自叹不如。 长叹一声,他连忙收回手,对着那些插不上手的暗卫喝道:“都退下吧。” 实力高低,已见分晓,他着实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君陌殇,况且他还是自家主子的情敌,做什么也轮不到自己。 思及此,他不由面露歉意地朝君陌殇拱手道:“我家主子正在书房处理要事,大将军不若先去前厅候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君陌殇也不好意思再闹,于是道:“算了,等等也无妨。” “请。”云决头前带路,领着他去了前厅。 君陌殇才刚落座,肚子便不听使唤的咕咕叫了起来。他有些尴尬的捂着肚子,看着云决道:“等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能不能先给本将军上点吃的?” 他都三天没吃了,本想着先在府中饱餐一顿,好好睡上一觉再说,哪知,洛邑的消息一传回,他便坐不住了。 急急忙忙的赶来摄政王府,不仅没落到好不说,反而惹得一身骚。 “好,好……”云决忍住想要大笑的冲动,连忙吩咐人去准备吃的端来。 不一会,便有人端着几盘点心上桌。 云决笑道:“已经过了饭点,府中只剩这个了,将军先将就着吃点……” “吧”字还没说出口,君陌殇便左手右手的往嘴里塞了起来,那模样,活像是饿死鬼投胎。 嘴角抽了抽,云决不忍直视的别过头,连忙吩咐下人奉茶,这才恭敬有礼的退下。 风飞翼听说君陌殇找上门大闹了一通,不由一怔,随即问道:“人可走了?” 回禀的暗卫摇头道:“人还在前厅候着,云首领刚吩咐下人送去了茶水点心,想来这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走。” “嗯。”点点头,风飞翼道:“那便让他等着吧。” 君陌殇在前厅一直等了一个半时辰,眼见着太阳都快落山了,风飞翼连个影子也没有。气不打一处来,他登时起身,抬步就往外走,骂道:“妈的,老子给你脸了,” 那说话的调调,让云决觉得很是熟悉。耸拉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在君陌殇迈出大门之际,他忽然喜道:“我知道了,” 步子一顿,君陌殇狐疑的看向他,语气不善地道:“你知道什么了?” “没……没什么。”牵强的笑了笑,云决转移话题道:“大将军是打算走了吗?” “走……”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君陌殇连忙把要告辞离开的话咽了回去,随即话头一转,又退回去坐到了自己刚才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很是悠闲地道:“走什么呀!不走了,再说了外头哪有摄政王府舒服,这里有吃有喝的,让本将军住一辈子也愿意。” “是吗?” 他的话音刚落,便闻一道略显低沉魅惑的声音远远传来,“本王倒不知大将军何时对本王这摄政王府感兴趣了?” 身子往后一仰,君陌殇愈发怡然自得的抖起了二郎腿,“以前是不感兴趣,不过,现在感兴趣也不晚啊。”说着,他故作不经意的斜睨了眼正缓步而来的风飞翼,不紧不慢道:“就是不知道亦彤会不会喜欢,” 满面笑容一瞬凝固,风飞翼冷着脸步入前厅,径自坐到了主位上,冷声问道:“说罢?有什么事需得劳大将军亲自大驾?” 不满地撇了撇嘴,君陌殇本还想卖个关子拖延下时间,但一想到事情的重要性,便只好作罢,立刻换了副严肃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道:“我派去洛邑的三十名影卫都被人劫杀了。” 神情一滞,风飞翼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只听君陌殇继续道:“而且是在快抵达洛邑的时候才被劫杀的。”说到这,他不由停顿了片刻,才看向风飞翼,认真地问道:“所以,我这次来……是想问你究竟能不能护好她?” 前路未知,多是凶险。 但纵是那凶险只有万分之一,他也不愿让她去冒那个险。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何为明智之举? “能不能护好她是本王的事,与大将军无关。”风飞翼暼了君陌殇一眼,语气淡淡,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更何况…她是本王的人,用不着大将军多费心神。” “是吗?”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君陌殇落寞地垂下眼睑,苦笑道:“摄政王就这么有信心她会接受你?” “那又如何?”风飞翼毫不在意地道:“只要她是本王认定的人,不管她愿不愿意,她这一辈子都只能是本王的人。” 心头似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无端泛起了涟漪。君陌殇脸色苍白的抬起头,对上风飞翼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声音发颤道:“你…都知道了?” “嗯。”迎上他的目光,风飞翼也不闪躲,只淡淡开口道:“但凡关于她的,本王都知道。” “呵呵……”轻笑出声,君陌殇忽而垂下眸子,自嘲道:“我早该猜到的,不然…以她的性子,又怎会容你出现在她身侧。” 这个答案,他其实早该想到的。 只是……他不愿意想罢了! “罢了罢了!”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喃喃自语道:“既是她的选择,我成全便是了。” 话落,他起身拱手告辞,面无表情道:“时辰不早了,本将军该回府了。”走到大门处时,他又忍不住停下步子,侧头一字一句道:“摄政王以后若有要事,可让人来将军府寻本将军。” 说罢,他抬步就走,半分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这个就不劳大将军费心了,” 在君陌殇堪堪迈出门槛时,风飞翼才半是不悦半是不屑的开了口,似宣告自己的主权般,逐字逐句道:“本王的人,本王自会护她周全。” “是吗?”步子一顿,君陌殇头也不回道:“那本将军便在府中恭候摄政王上门求助的那一天。” 说完这话,君陌殇顿觉聚集在心头的乌云终于散去,大笑着离开了摄政王府,似是心情很好。 云决犹豫着上前提醒道:“爷,要不要属下……” 睨了他一眼,风飞翼轻飘飘地道:“多嘴。” 苏亦彤与君陌殇之间已然成了过去,他没必要为了逞一时之快而让苏亦彤对他心生间隙。于他而言,不论他们过去的关系有多好,但现在,苏亦彤是他的,这就够了。 几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角,风飞翼道:“君陌殇的话你们可听见了?” “听见了。”云决与几名暗卫同时回道。 “那便去准备罢,”风飞翼道:“除了随行护卫五百人,再派两千暗卫跟着,以备不时之需。”说着,他看了云决一眼,问道:“云清可醒了?” “还没有。”云决摇头,恭敬回道:“缪神医说他这伤主要在颅内,一时半会应是醒不过来。” “嗯,”风飞翼颔首:“既然如此,府中剩余暗卫便暂时交由月涟调遣,你明日同本王去洛邑。” “是。”云决闻言,立刻喜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丞相回城,这一晚的都城,注定不会太平。 月入寂夜时。便有大批护城军涌入街巷,将在街头喧闹游玩的百姓一一驱赶回家。 一时间,人心惶惶,上至朝廷重臣,下至黎明百姓,都在心底暗暗揣测到底出了何事。 琉璃收到消息,不等苏亦彤传召,便急急忙忙的入了宫。同时,随他一起入宫的,还有朝中大小官员,包括君陌殇和风飞翼在内。 苏亦彤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在下旨命令护城军遣散都城百姓回家的时候,她便早早候在了正清殿。 似比她预料中的还要来的早些,面前桌案上摆放着的香炉里燃着的香才不过燃了一小节,殿外便有太监急急来报说朝中诸位大人求见。 来了! 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苏亦彤斜躺在龙椅上,慢悠悠的开了口:“让诸位大人们进来罢。” “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仓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刚刚还空荡无人的大殿便跪满了人。 清一色的官服加身,在殿内烛火的映衬下,不知怎的,竟是格外的扎眼。 微微眯了眯眼,苏亦彤端起架子,不轻不重地道:“平身罢。” “谢皇上。” 整齐划一的叩拜声响彻大殿,大臣们相护搀扶着起身,按照各自官阶的大小排列站好,一脸恭敬。 “这么晚了,不知诸位爱卿入宫觐见所为何事啊?”苏亦彤嘴角噙着笑,眸光似有意无意的从众人身上扫过,听着平常,但细一琢磨,却是让在场众人惊得冷汗直冒。 离国律例第三十六条,离国臣子无君召见不得深夜入宫,违律者,可当乱臣贼子处之。 无君召见不得深夜入宫,说的不就是他们吗? 他们未经召见便私自入宫,可不就是律例上说的乱臣贼子? 一时间,大臣们拿不准苏亦彤在此事上的态度,只得自知理亏的闭上了嘴,等着高台上的那人宣判他们的死刑。 “嘿……今晚这正清殿好生热闹啊,”君陌殇似茶楼看戏的观客般,大声嚷嚷着步入了正清殿,笑着看向苏亦彤问道:“陛下,你将大人们都唤来,该不会是有什么喜事要宣布吧?” “嗯,”挑了挑眉,苏亦彤不甚在意道:“是有事,不过,不是喜事。” 看似再简单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却像是一颗被有心之人丢入深水之中的石子,惊得平静的水面漾起水花。 “哦?”君陌殇在君臣之礼上素来没有规矩,闻言,更加来了兴致,连忙踱步到苏亦彤的身前,问道:“陛下可否说来听听,让臣等一饱耳福?” 说话间,两人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无缝,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听出来他们话中的意思。但在场诸位大臣哪位不是久经风雨,历经各种算计的。既然他们要演,那么他们这些臣子便充当观众好了,大不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要不伤及他们自身利益,他们倒是乐得清闲。 思及此,大臣们不由放宽了心,有胆大的,更是挺直了腰板,目光直视苏亦彤,大有挑衅的意味。 在他们眼中,天子无故责令护城军遣散百姓,闹得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乃是扰民之举,实是天子之过,当受百官谴责。 所以,他们半夜入宫,为的就是向天子讨一个说法。 “也不是不能说,”苏亦彤坐直了身子,手指敲击着桌面,似高深莫测地道:“这不是人还没到齐吗?再等会儿。” 人还没到齐? 大臣们下意识地看向了摄政王风飞翼坐的那把椅子。 摄政王也要来? 大臣们面带警惕的互看一眼,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摄政王风飞翼冷血嗜杀的名头可不是白白得来的。自当年先皇故去之后,朝中不知有多少位高权重之人因瞧不上生性懦弱的太子,而生了造反的念头。 当时,凡是手中有点兵权的,都曾动过这个歪脑筋。只不过,那些动歪脑筋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先皇刚刚册封的摄政王风飞翼一一斩于剑下。 那血雨腥风的场面,以及那杀人不眨眼的手段,大臣们至今想起,还是觉得心中一阵恶寒。 又或者说,他们怕的,从来不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而是控制那个人的摄政王。 “没到齐吗?”君陌殇那喜忧参半的话在殿中适时响起,他追问道:“还有谁?不是都来了吗?” “你仔细看。”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苏亦彤兀自闭上双眼,闭目养神起来。 “看不出来啊,”君陌殇委屈的扁了扁嘴,看向一众大臣问道:“还有人没来吗?” 然而,却是没有人回答。 一时间,殿中落针可闻。 大臣们生怕言语间冲撞了苏亦彤,从而惹来风飞翼的不快,便把要为难她的话都老老实实的咽了回去。 平白闹出这么大动静,苏亦彤自然不会就这么干等着。 又坐着等了一会,见面前的香快燃完了,她不由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的看向一众大臣,字正腔圆道:“诸位爱卿深夜入宫,可是为了护城军遣散百姓一事?” 终于说到正题了。 大臣们对看一眼,有点按耐不住面上激动的情绪。他们今日本就是为此事而来,定不想因为摄政王之故而空手而归,既然眼下摄政王并未到场,那便是他们发难的好机会。 念及此,立刻有大臣高声回道:“是。” “嗯。”赞赏的点了点头,苏亦彤夸道:“有胆量,说。” “陛下,如今汴州,洛邑灾情未定,陛下便先行下令免去百姓赋税,实不是明智之举。” 倒是个有胆子的,竟借着这个由头来逼问她减免赋税的事!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苏亦彤挑眉问道:“那爱卿不如先与朕说说,何为明智之举?” “眼下我离国外忧内患,人心惶惶,陛下尚未安民心,便先减其重,陛下可知此举不但不能安抚人心,还会让那些在我离国行商多年的外来客商胆寒?!”只听那大臣言辞凿凿道:“自古以来,人便分三六九等,上有天子,中有朝臣,而后才下有百姓。”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朕与丞相有过交情? “嗯。”认可的点了点头,苏亦彤似笑非笑道:“继续说。” 那大臣见苏亦彤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言语过激而露出不喜,不由心中一喜,底气十足的继续道:“而今国家动荡,民心不安。不论是行商之人还是官家之户,皆是依赖下层百姓奴役所得富贵。皇上贸然下旨把官府治下土地按人口划分,无疑是告诉天下人,至此,官民平等,再无奴役之分。”顿了顿,他接着道:“但陛下可曾想过?此举虽好,颁布的时机却是不对。”继而,他跪地磕头道:“皇上,眼下各地灾情不断,已是将我离国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暂且不说他国会不会因此对我离国生出觊觎,就我离国目前因灾情生出的内乱而言,一个处理不当,便足以让您的臣子寒了心。” “所以,臣在此恳请还请皇上三思,减免百姓赋税,划分土地,免去奴籍身份确是可为您招揽民心,但组制不可废,皇上若一意孤行,只会让我离国商户生出去意,让您的臣子……” “如何?” 那大臣的话还没说完,众人只见高台之上,一袭龙袍加身的苏亦彤腾地站起,袖袍一拂,案上摆放着的香炉“嘭”的一声掉落在地,发出阵阵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似是整座大殿的气氛都突然凝固了,除却那出言劝谏的人苍白着一张脸,其余人皆是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苏亦彤冷眼瞧着那大臣,字字珠玑道:“好一个人分三六九等,好一个时机不对,好一个组制不可废。” 苏亦彤一连夸了三个好,但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此乃天子发怒的前兆。 “你们莫不是以为自己是朝廷重臣,便可以仗着这身份,视朕若无物?”苏亦彤道:“自古废组制者君王比比皆是,朕只不过颁布了一条于你们不利的旨意,你们便深夜入宫,字字句句指责朕之过错,”声音一提,她赫然怒道:“那朕便问你们,朕错在何处?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朕此举是为百姓减重,意在招揽民心不假,但君之对错,自有后人评判,你们字字句句说朕一意孤行,那你们可曾指出不利于眼前情势的证据?” “君爱卿。”眸光一转,苏亦彤看向君陌殇道:“名单拿来。” “这……”见她神情愤慨,似有气血翻涌之症,君陌殇一时有些犹豫。 眼下,虽是惩治这些目中无人的大臣最好时机,可恰恰相反,也是于她最不利的时机。 明日她便要与风飞翼一同离城,赶赴洛邑。她若在此时把这名单抖出来,朝中恐有一半大臣会受牵连。而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一旦官员定罪,将会革职查办,如此一来,朝堂空虚,官员替补不及,恐生差错。 更何况,她这一走,朝堂虽有他和琉璃把持朝政,但骤然空了的朝堂若是被他国的细作得了消息,只会招来横祸。 朝堂之事,他并不清楚,但若说到兵家常事,他却是比谁都精明。 抿了抿唇,他忽而一改常态,郑重其事道:“皇上,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切不可因一时之怒而至万民于不顾。” 字字句句,言辞恳切。 “哼!”冷哼一声,苏亦彤不屑道:“怎么,大将军也想当这个好人?” “皇上误会了,”君陌殇道:“臣无意当好人,但……” “不过区区臣子,也敢以下犯上,若是不喜,处死便是,又何必自寻烦恼,”就在这时,一道略显低沉的魔魅嗓音在这静寂的大殿之中突兀响起,打断了君陌殇的话头。 众大臣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并排而行,正朝着正清殿缓步而来。 是摄政王和丞相! 顿时,刚刚还静寂的朝堂便如那煮沸了的开水,蒸腾翻滚。 大臣们各有心思,见状忍不住交头接耳,却是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风飞翼刚步入正清殿,便道:“诸位大人好兴致,半夜入宫叨扰陛下,却是不与本王说,这是何理?” 不管有没有理,深知摄政王脾性的一众大臣是断不敢在此时碰他的眉头,遂一时之间,整个殿堂鸦雀无声。 琉璃跟在风飞翼的身侧,眉眼虽是冷淡,却是嘴角噙笑,对着众人温和地说道:“诸位大人不必心惊,摄政王不过同大家开个玩笑而已。”说着,他忙不迭的朝苏亦彤拱手行礼,恭敬道:“臣琉璃,见过陛下。” “嗯。”见到他们二人,苏亦彤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只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回到自己的位置。 “丞相今日刚回都城,怎的不在府中好好休息,也学起诸位爱卿半夜闯宫了?”看着琉璃步履从容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苏亦彤忍不住开口嘲讽道。 琉璃入宫,她是第一个知道的,若不是怕他坏事,她提前让人通知风飞翼拦了他的去路,怕是她之前与朝中大臣的争锋相对也起不了头。 琉璃此人,看似温润,可她知道,此人城府极深,善于隐藏情绪。所以,她对他,一直都有防范。 “哦,”在一众大臣讶异的眼神中,琉璃笑着看向苏亦彤,半是优雅,半是娴静,不紧不慢地回道:“臣听闻护城军夜半无故遣散城中百姓,故而心中生惑,特意入宫问个清楚。” “是吗?”眯了眯眼,苏亦彤意味深长地道:“朕倒不知,朕只是让护城军遣散街头百姓,责令不许夜半游街而已,便因此小事而惹得朝中诸位爱卿接连入宫,指责朕的不是。”手指在案上雕刻着的游龙图案上细细摩挲,她继而勾唇,话头一转似漫不经心地道:“不知丞相,可是为指责而来?” “是也不是。”琉璃心思剔透,又怎会听不出她话语中隐含的锋芒,但眼下,他既已做了决定,便容不得他后退半步,是以,他笑着回道:“护城军夜半扰民,虽有过错,但臣知晓,以皇上之威名,是断断不会做出有损皇家颜面之事。” 竟是把护城军夜半扰民之事与皇家颜面掺和到一起了。 一时间,刚刚还因琉璃到来而暗暗窃喜的一众大臣,此刻直恨不能他从未出现过在这里。 “丞相慎言。”君陌殇板着脸道:“陛下此举定有其缘由,还望丞相莫要逞一时口舌之快,把陛下比作昏聩无能之君。” 越说越严重,大臣们下意识地站得离琉璃远了些,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他们今日纯属为个人利益而来,至于天子无不无能,完全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 “大将军言重了。”琉璃道:“臣只不过是想向陛下讨要个说法而已。” 说法?说得好听!忍不住嗤笑出声,苏亦彤道:“那丞相想要什么说法?还是说需要朕向你交代这么做的用意?” 说话间,苏亦彤已是频频皱眉。 她与琉璃来往不多,相处时间最长的也不过是在汴州的那半个月。若谈交情,怕是连玉无双也比不上,若论友谊,这咄咄逼人的气势,显然已是站到了她的对面。 同为辅政大臣的丞相竟然站到了皇帝的对面,这将意味着什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诡秘。但让她想不明白的是,琉璃离开汴州之时,对她的态度虽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坏。 可看眼前这架势,明显是要与她争辩到底了。 皱了皱眉,苏亦彤看向风飞翼,问道:“摄政王可有话说?” 琉璃的不对劲,她相信风飞翼也是看出端倪来的。若真如此,那监国大臣名单上琉璃的名字便不能留。 与其留一个会给自己挖坑的对头,她还不如先斩其双翼。 思及此,她微微眯起的桃花眸中似有寒光闪过。 “丞相为百官之首,不思己过,反倒在这正清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质问陛下,不知丞相此举意在何为?”风飞翼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便足以惊起滔天巨浪。 到了这个时候,饶是殿中再糊涂的大臣也听出了这几人字里行间争锋相对之势。 莫不是有人以此做局,故意引他们来此? 顷刻间,大臣们心中亮如明镜。 是了,护城军夜半遣散百姓回家之事并算不得什么大事,自古有治军严厉的国家便有夜半不得上街行走一说,所以此事因是再寻常不过。 他们当时只顾着寻个机会想在皇上面前找回自己的利益,所以,收到消息之后,便齐齐往皇宫赶来,却是谁也不曾问起,他们是如何得知! 这么大的一个破绽,众人直到此刻才发现,一时之间,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直苦不堪言。 被人利用白白当了一回靶子,不仅没落到好,还讨了天子的嫌,可不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而且,看这情势,不用猜也知道那个给他们送消息的任定与丞相脱不了干系。 “本相只是奉承臣子本分,为百姓讨要个说法,并没有摄政王说的那么不堪,”琉璃满不在意道:“也请摄政王莫要曲解本相的意思,离间我与陛下的关系。”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需要别人离间?苏亦彤被他这话气得不怒反笑,怔怔看了他好半晌,才反问道:“朕与丞相有过交情?” 第一百八十章 唯有入骨才知相思为几何 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琉璃顿时一怔,温润和煦的面上再也保持不了那份独属他的从容。笑意一点一点的褪下去,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没有哼声。 然而,苏亦彤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她看着他,将笑不笑道:“怎么?丞相无话可说了?” “臣不敢。”琉璃拱手,态度仍是一如既往地恭敬。“既为臣子,定是不敢高攀陛下,方才是臣乱言了。” 他这话就等于是回答了。 挑了挑眉,苏亦彤状似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疲惫道:“时候不早了,诸位爱卿今晚是打算在正清殿过夜吗?” 大臣们还在等着她的回答,闻言不由一愣,齐齐看向了站在最前面的丞相琉璃。 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份上,善了肯定是不行了。为今之计,他们唯一能全身而退的法子便是在皇上与丞相之间做个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事关他们的生死,一不小心就会尸骨无存。 前有天子,后有丞相。 往前一步是锦绣繁华,往后一步便是万丈悬崖。 横行官场多年,他们又怎会不知,在这看似风光无限实则腌臜污秽的朝堂,又有几人是干净的。一旦他们做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被人宣扬出去,饶是天子也保不了他们。所以,他们现在能选的,只有同流合污。 想明白过来这个道理,剩下的话便无需琉璃开口了。登时,立刻有大臣跪地恳求,声音朗朗道:“还请陛下给都城百姓一个交代。” “还请陛下给都城百姓一个交代……” 有一就有二,不一会,正清殿中便跪满了人。 苏亦彤冷眼看着众人,气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不可遏道:“好,你们好得很哪!” 没想到她堂堂一个帝王竟是连个丞相都比不过! 危险的眯起了眸子,她一字一句道:“丞相琉璃不尊君主,以下犯上,实乃大不敬之罪。遂,自今日起,朕便革去他丞相一职,回府闭门思过两个月。” 后面的一句话,苏亦彤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若这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对决,她也不会恼的这么厉害。可偏生琉璃是个肆意妄为的主,不仅对她的重重施威毫不放在眼里,竟还胆大包天的把朝中一众大臣都给卷了进来。 “陛下。”她这话一出,立刻有大臣跪趴着求情道:“眼下朝中正是用人之际,陛下切不可因一时之怒而牵连丞相。” “牵连!”冷笑一声,苏亦彤意味深长地看了众大臣一眼,半是嘲笑半是讥讽地道:“别以为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朕不知道,朕告诉你们,就你们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陛下。”眼见着苏亦彤因怒火攻心,愈发语无伦次起来,君陌殇连忙打断她道:“您既然已经定了丞相的罪,不如就先饶了诸位大人。” “连你也要帮他们求情?”面色缓和了些许,苏亦彤看着他没好气道。 “陛下,得过且过。”君陌殇难得严肃地劝解道:“臣相信诸位大人也是一时受人蒙蔽,才会做出此等举动,所以,您大人有大量……” “罢了罢了……”甚是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苏亦彤低声道:“朕明日一早还要同摄政王赶赴洛邑查勘灾情,诸位爱卿若无要事便先退下罢。” 说完,她朝着众人挥了挥手,已是不愿再在此事上多费口舌。 然而,她这话音方落,殿中便有不少大臣厉声阻止道:“不可啊,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您这样屡次三番的丢下朝堂亲涉险地,臣等实在惶恐。” 心中最后的一点耐心也被耗尽,苏亦彤睁开眼,不耐烦道:“惶恐,惶恐,除了说这些你们还会说什么。有能耐你们倒是主动请缨啊!但凡你们有本事有魄力,朕需要事事亲力亲为吗?” 一字字一句句,见缝插针,直堵得那些还想劝谏的大臣当下闭了嘴。 洛邑与汴州之事,他们虽久居都城,不曾亲眼所见,但真实情况他们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正如苏亦彤所说,若她不去,那该去赴险的人便会是他们。而他们身在朝堂多年,深知各中缘由,又怎会在明知前方是死路的情况下,自己跑去送死?! 更何况,在他们看来,改朝换代不过是换个人坐上那把龙椅罢了,与其送命,倒不如更换天子,保他们一世荣华。 “怎么不说话了?”苏亦彤沉着脸继续道:“哑了?死了?” “哎!”忍不住长叹一声,风飞翼无可奈何道:“陛下累了,你们都退下罢。” “是。” 摄政王开口,又岂敢有人不从之理?当下,大臣们便对着高台上的二人行叩拜之礼,连忙告辞离开。 转眼间,整座大殿中就只剩下君陌殇,风飞翼,琉璃,苏亦彤等四人。 风飞翼慢步踱到苏亦彤身前,在君陌殇那快要杀人的目光注视下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心,柔声问道:“可是累了?” “是有点。”张嘴打了个哈欠,苏亦彤困倦地朝风飞翼伸出了双手,小声呢喃道:“我困了,你送我回去。” 勾了勾唇,风飞翼应道:“好。” 两人这一番轻声细语,看似寻常,可落在君陌殇眼中,却都变成了咬牙切齿。 “我送她回去。” 就在风飞翼的手快要够上苏亦彤腰间的衣物时,君陌殇突然出手把风飞翼往后一推。 身子一个不稳,风飞翼踉跄着直连连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不悦地皱了皱眉,他冷声道:“君陌殇,”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君陌殇头也不抬,伸手抱起昏昏欲睡的苏亦彤,看着她恋恋不舍道:“可我都把她让给你了,就算让我抱她这一会,又有什么要紧的呢?!”说这话的时候,他刻意避开风飞翼投过来的视线,接着道:“风飞翼,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吗?明明失忆之前她还说爱的人是我,可……” 话说到这里,他已是哑然失声。 归根究底,终是他有错在先。若不是他无理取闹,自以为对她的保护无人能及,又怎会害她摔伤脑袋,导致失忆。 如今,说什么也晚了。 伤心也好,不舍也罢,她对他,都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了。 眸子里的星光渐渐暗淡了下去,苦笑着抱着苏亦彤往殿外走,经过琉璃身侧时,琉璃终是没有忍住心底的疑惑,问道:“大将军莫非也是?”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并不直白,但君陌殇还是很快就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步子一顿,他转身看向琉璃,不客气地道:“这么晚了,丞相还不打算出宫吗?” 琉璃一怔,反应慢半拍地道:“大将军……”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君陌殇直言不讳道:“本将军虽然不知道丞相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但是……”他定定的看着琉璃,一字一句道:“你若敢伤她一分一毫,我必百倍还之。” “……”琉璃字斟句酌道:“大将军严重了,本相对皇上一直是敬重有加,又怎会……” “那就好。”斜他一眼,君陌殇半点不给面子地道:“希望丞相能够永远记得今日之言。” 说罢,他便大步朝着怡和殿走去。 风飞翼好几次想要把苏亦彤从君陌殇的怀里抢过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他所说有理,便这么任由他抱着苏亦彤走了。 顿时,寂静的大殿中就只剩下他与琉璃两人。 月下烛火暗淡,落了满地剪影。 琉璃转眸看向风飞翼,似讽似笑道:“摄政王容颜倾城,不知令得这天下多少女子倾心,”说到这,他刻意停顿了片刻,才道:“可若是让世人得知,便是风华绝代的摄政王也难免世俗情爱变成了个断袖,不知得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那又如何?”风飞翼道:“在本王看来,纵是成了世人笑谈,都不及她伴在本王身侧片刻。” “什么?”琉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摄政王你……” “想必丞相应是从未尝过情爱罢?”勾唇一笑,风飞翼似回味地道:“如情爱这种东西,唯有入骨才知相思为几何,丞相若是好奇,不如也去寻个人试试?” 话中玩味不言而喻。 琉璃讷讷半晌,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笑道:“摄政王说笑了,缘分之事,不可强求。” “也对,”风飞翼揶揄道:“如丞相这般惊才绝艳之人,又岂是一般女子能配得上的。”勾唇一笑,风飞翼客气的朝琉璃拱了拱手,告辞道:“明早还要赶路,恕本王就不奉陪了。” 琉璃目送着他大步离去的身影,不知怎的,脑中忽然闪过苏亦彤那张狡黠天真的笑脸,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呵……”自嘲一笑,琉璃走出正清殿,抬头看向那皓月当空,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怎么会是她……”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只是一阵风吹来,便散了个无影无踪。 明月朗朗。 琉璃也不知自己在正清殿前站了多久,待到殿中烛火一一熄灭,殿门被人轻轻合上,他这才似从梦中仓惶惊醒般,手往额上一抹,竟全都是汗。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只知欢喜 夜色萧萧,灯火如昼。 琉璃神思恍惚的回到府中,未经漠河询问,便吩咐道:“漠河,吩咐下去,自明日起,丞相府闭门谢客。”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上至朝堂众臣,下至黎民百姓,都不由在心里暗暗揣测天子此举的用意。 然而,他们眼中至高无上的天子此刻却是酣睡正香,好梦连连。 殿中静悄悄的,君陌殇守在榻前,灿若星辰的眸子似被山间终年不散的浓雾笼罩了般,暗淡的不见半点星光。明亮的月光从半敞着的窗户透进来,直衬得他那张线条分明,鼻梁挺翘的脸俊美异常,如梦似幻。 “你该走了。” 就在这死一般的静寂之中,风飞翼那冷若冰霜的声音似幽幽鬼魅般,在殿中低低响起,沁着透骨的寒凉。 “你……”君陌殇猛地回头,看着殿中突然多出来的那道黑影,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夜半三更,大将军不回自己的府邸,”风飞翼径自朝着床榻走了过来,盯着君陌殇那半张笼在月光下半张笼在夜色中的脸,一字一句道:“怎的还管起本王的闲事来了?” “你……”哑口无言,君陌殇握了握拳,黑着脸道:“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说完,他有些不舍的看了眼仍在熟睡中的苏亦彤,慢慢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彼时,夜色已深,怡和殿除了守在外围护卫皇帝的皇家侍卫,便再无一人。 君陌殇候在院子里,听到身后殿门合上的响动传来,便头也不回地道:“什么时候走?” 步子一顿,风飞翼错愕抬头,定定注视着那道背对着他的身影,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君陌殇平素极不着调,与人说话时更是没个正经。不知怎的,突然撞见这样的他,风飞翼只觉心头一软,下意识地便放软了语气,回道:“犹未可知。” 苏亦彤今晚闹得这一出,不知惊了都城中多少贵胄,纵是那些人能挨过今晚这漫长的煎熬,明日,也定会当街拦截他们的去路,问个清楚。 “是我不好。”兀自垂眸,君陌殇自责道:“若不是因我生性不羁,不喜束缚,或许便不会让她如此伤神了。” 如今朝堂动荡,民心不安。 琉璃偏偏又在这个时候被革职,现下他被革职的消息还没传开,所以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尚可安稳于榻。可一旦等到明日这消息传扬开去,到时又会惊起怎样的惊天巨浪,已是无法预料。 “怪不得你。”风飞翼淡淡开口道:“先皇交给她的本就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离国,能守住就已经很不错了,” “啊?”君陌殇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不由好奇地问道:“什么意思?” 斜他一眼,风飞翼喃喃自语道:“天快亮了。” 苏亦彤这一觉并没有睡到自然醒,天快亮时,她便被人从被窝里给拽了起来。 夏末的天气中已是染上了一抹初秋的寒凉,苏亦彤下意识的往被窝里钻了钻,嘀咕道:“走开,让朕再睡一会。” 殿中灯火微弱,风飞翼皱着眉头看着蜷缩在被窝中如猫儿一般乖巧的苏亦彤,一时既是好气有是好笑。 昨晚,整座都城的人都因她而焦虑的睡不着,偏生就她跟个没事人一样,睡得比谁都好。 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笑了笑,风飞翼伸手去拉她的胳膊,轻声哄道:“朝堂中还有许多要事等着你处理,先起来好不好?” 然而,他的手才刚碰触到苏亦彤的胳膊,睡梦中的苏亦彤像是感知到了危险般,抱着被子往里一躲,风飞翼的手顿时落了个空,只来得及拽上她的衣袖。 只听“呲拉”一声。 衣料被撕裂的声音突兀响起。 风飞翼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从苏亦彤胳膊上扯下来的那一大片白色布料,只觉无语。 张了张嘴,他叹息一声,再次去拉苏亦彤。 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他干脆一把掀开了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不愿醒来的某人,冷声道:“陛下确定还要再睡下去吗?”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仿佛突然间凝固了般,寒气一点一点的往外扩散。似是有所感觉,苏亦彤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睁了睁眼,不满地嘀咕道:“干嘛?” “天快亮了。”风飞翼缓缓开口,并没有要催促她的意思。 “什么?”彻底清醒过来,苏亦彤腾地一下坐起身,连忙问道:“什么时辰了?” “五更。” “还好,还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苏亦彤道:“还来得及。” 刚要叫人进来伺候她梳洗,却是突然感觉胳膊上一凉,她眯眼一看,狐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风飞翼心虚地别过头,“本王去叫人帮你梳洗。” 风月早就领了风飞翼的命令一直候在殿外,见他出来,连忙端着热水进去伺候苏亦彤起身梳洗。 天刚微亮时,在家中熬了一宿没睡的大臣们总算是在心惊胆战中等来了苏亦彤的圣旨。 然而,这圣旨一出,却是真真惊吓住了所有人。 当今丞相琉璃因在朝堂之上无视君主天威而被免去丞相一职,被罚在府中闭门思过两个月的事就像是一阵风般,很快就传遍了都城的大街小巷。 一时间,都城上下,人心惶惶。 然而,不等他们有喘息的机会,第二道圣旨就下来了。 相比较第一道圣旨,第二道圣旨上的内容就含糊多了,只在简要的说明了离国目前的情况,便是严令禁止自此入夜之后,都城内外将全面封锁,严禁百姓逗留。 眼下灾情如何是众所周知之事,但不许夜半游街一事却是真真实实的引起了百姓们的不满。当下,便有人把苏亦彤即将离城地消息散播开了去,因此引得不少百姓在城门口聚集,想要讨个说法。 苏亦彤回头去看身后那堵在城门口吵嚷的人群,忍不住看向身侧的风飞翼,笑着夸道:“还是你厉害。” 抿了抿唇,风飞翼淡淡地道:“彼此彼此。” 说起这个,还真要多亏了苏亦彤。早在幽州之时,云决便说都城中出现了一股新的势力在暗中牵制着各方动向。 当时,他便知道那股新的势力定跟那背后操纵幽州瘟疫的人有关,可不论他派出多少人,把都城如何来回的翻找,却是连个可疑的影子也没查到。 摄政王府的暗卫是他亲手培养的,实力如何他很清楚。就连苏亦彤挖地宫,建影阁这么隐秘的事都被他的暗卫查出来,可他们却是连那股势力的一片衣角也够不到。 这次回都城,他又让人查了好几次,可得到的消息仍只限于朝廷官员中的来往,好似那股势力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半点踪迹也无。 无奈之下,苏亦彤便想出了这么个夜间封城的法子。 暗卫之所以称为暗卫,是因他们都是在夜间行动,所以,按照她的猜测,那藏在背后的人也定是如此。 只是都城一到夜间便人来人往,很是杂乱,就算是突然逮住了可疑的人,也很容易让人逃脱。所以,苏亦彤便想了这么个法子,让风飞翼多派些人藏在暗处守株待兔。 “哼!”得意的扬了扬眉,苏亦彤自豪道:“你跟我肯定不能比,我是谁啊,我可是离国皇帝。” “这么说你很得意?”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风飞翼闭目养神道。 “这不叫得意,”苏亦彤纠正他道:“这叫事实。”说着,她看了眼正城门的方向,心有不安道:“我们就不等等后头还没出城的府卫吗?万一在路上遇到杀人灭口的刺客怎么办?” “怎么?”风飞翼睁眼,戏谑道:“陛下这是怕了?” “谁说朕怕了。”苏亦彤道:“朕只是觉得……”说到这,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那打草惊蛇的法子用的太过了,” 她回宫后醒来的第一天,便通过对那些大臣的敲打已经打草惊蛇了。她本想着要不要在宫中设个陷阱等着人来自投罗网什么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如今这情形。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把注意力放在她去洛邑的路上,才不会傻到给人抓住把柄的机会。 所以,洛邑此行,定是危险重重。 哪怕是她早有准备,她仍是觉得心中惴惴不安,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哦,过了吗?”挑了挑眉,风飞翼似笑非笑道:“本王可记得陛下昨晚可是威风的紧哪!” “切!”撇撇嘴,苏亦彤道:“挖苦就挖苦,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好听。” “没有挖苦。”往她身旁靠了靠,风飞翼看着她语重心长地道:“只是如今离国局势不稳,我怕你出的风头太过,容易招人记恨。而且朝堂上的那些大臣,虽然表面看起来唯唯诺诺,老实敦厚,但他们哪一个不是久经风雨过来的,又怎会被你一两句话给吓住。大抵也不过是在你面前做做样子,暂时让你安心罢了。” 顿了顿,他又道:“亦彤,我想护你周全,但不是你以为的保护,我的护,是愿倾我所有让你一生无虞,只知欢喜。”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对你,恐惧多过欢喜 是愿倾我所有让你一生无虞,只知欢喜! 有那么一瞬间,苏亦彤感觉整个世界都突然静止了。她怔怔的看向风飞翼,平静无澜的桃花眸中出现更多的是错愕。 她怎么也没想到,如风飞翼这般风光霁月遥不可及的人,竟也会有一天如街头巷尾常见的世俗男子般说着这个世上最不动听的情话。 不知怎的,明明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可落在苏亦彤的耳中,却是成了另一番味道。 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穿越到这个陌生世界遇见的第一个人,从一开始的惧他,恨他,只想远离他,到如今对他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赖,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他其实是有感觉的。 只是…那种感觉太过缥缈虚无,让她琢磨不透,是以,每次见他朝自己靠拢时,她总是下意识地就想逃,好似那人是突然出现的毒蛇猛兽,会害她尸骨无存般,让她只想躲得远远的。 眨了睁得有些酸涩的眼,苏亦彤看向风飞翼,神情淡淡道:“风飞翼,你当知道,你的喜欢,我受不起。” 她不过是一个来自异界的灵魂穿越者,兴许哪天天气好就穿回去了,又怎敢为尝一时情爱而痛苦终身。于她而言,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你说什么?” 车内的空气像是突然凝固了般,一股若有似无的压迫之感顿时从四面八方涌来,压抑的让人难以呼吸。 “我……”心跳加速,苏亦彤半低着头,仿佛受了惊的小鸟,明明害怕至极,却还是强作镇定,没有让自己惊呼出声。 他,竟是对她动了杀心。 “你再说一遍。”漆黑如墨的眸子似被愤怒填满,风飞翼红着眼伸手扼住苏亦彤的下颚,声音冷而寂道:“说。” 打了个哆嗦,苏亦彤倏地反应过来如今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什么翩翩儒雅的绝世佳公子,而是一个有着嗜血名头,乖僻邪谬的摄政王。那个传闻中淡漠无情,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恐惧渐渐扩大,苏亦彤瞳孔骤然紧缩,似是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般,直让她浑身遍体生寒。 “风飞翼,”颤抖着唇轻轻唤出他的名字,苏亦彤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她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对你,恐惧多过喜欢。” 那是一种来自心底深处无法用言语表明的恐惧,哪怕他用命相护,哪怕他求着她的喜欢,她都不敢轻易交出自己的心。 “什么?”在苏亦彤话出口的那一刻,风飞翼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突然抽走了般,双手无力的垂落在身侧,忍不住黯然神伤。 “我对你,恐惧多过喜欢。”苏亦彤重复道:“而且,你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没给过我,又凭什么要求我喜欢你?” “是吗?”自嘲一笑,风飞翼低眉敛目,自言自语道:“原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啊。” 他自以为是的欢喜,到头来却不过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她不爱他,哪怕他们曾出生入死,哪怕他愿为她倾尽所有,可她,不爱他。 日光从车帘的缝隙中透进来,苏亦彤半张着小嘴想要反驳风飞翼的话,却是踌躇良久,一个字也没说。 都城城门口百姓围堵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了晌午。 眼见着头顶的日头愈发炙热,候在城门口等候苏亦彤马车经过的百姓们终于磨没了性子,接连离去。 皇帝出城乃是大事,身负监国重任的君陌殇原本还打算号召满朝文武为苏亦彤举办一场欢送会,可等他差人去请人时,苏亦彤与风飞翼却是早已悄然无声地出了城。 “该死,”收到苏亦彤已然离城的消息,君陌殇气得直跳脚。“怎么每次都让他抢先一步。” 早知如此,他昨晚就赖在怡和殿不走了。 丞相府。 漠河向琉璃回禀最新收到的消息,道:“公子,皇上与摄政王已经出城了。” “嗯。”埋首于一堆公务之中的琉璃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忽而勾唇道:“倒是比我想象中的速度要快。” 苏亦彤这次为了引出藏身于背后的他,不惜将都城搅得满城风雨。甚至以自身为铒,诱他上钩。 若不是他曾多次同她打过交代,他怕是真的就要被她骗了。 说来这苏亦彤的行事作风倒也真是出乎他的预料,竟是出谋划策间,刚好把他的行动压制的死死的。原本都城中各大权势的暗部势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可经苏亦彤这么一闹,便让那些同样藏在暗处盯着都城皇宫中一举一动的人有了警觉。 如此一来,他所有的牵制便都会落空,而那些人肯定会重新部署在都城中安插的势力,而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控制的都城,却是轻而易举的被苏亦彤轻松化解。 不过是玩耍的一场闹剧,竟是把他这么多年布的局毁得一干二净。 “公子,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漠河问道。 “还能怎么办。”面上闪过一抹阴鸷的冷笑,琉璃握笔的手越握越紧,只听他一字一句道:“苏亦彤大张旗鼓地打草惊蛇,不就是想引出我么。既然她都做出了决定,本宫若不如她的愿岂不是会让她失望!” “公子的意思?”漠河不解地问道。 “这次本宫不会再给她活着的机会。”让这样的对手活着,只会对他造成更大的威胁。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传令下去,沿路劫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摄政王?” “杀了苏亦彤便好,至于风飞翼……”琉璃沉吟道:“以他的能耐,我们的人还没本事能杀得了他。既然杀不了,那便不杀他。”冷笑一声,他低低地道:“只要杀苏亦彤一个就够了,其他的不用管。” “是。”漠河领命退下。 空荡荡的屋子里顿时只剩下琉璃一个人。 “苏亦彤,”他喃喃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晦暗如深的眸子里不断闪着嗜血的寒芒。 他本无欲要她的命,可她却是每次都恰到好处的拦了他的路。 幽州瘟疫之时,他三番两次派人去刺杀苏亦彤,到头来都无功而返。哪怕他亲自上阵,却也不过才令她受了伤。而他却是损失惨重,不仅失了他皇兄皇嫂两条命,还让最忠心他的臣子一一赴死。 所有在他眼中看起来微不足道,轻而易举就能损毁的东西。可到了苏亦彤的手里,却是不知怎的,突然都变得坚固起来。 人心也好,物什也罢,到头来,全都成了她的垫脚石。 他费了那么多心思,想要她痛失人心,坐实昏君的名头后,从那把万人敬仰的龙椅上退下来。 可终究,他到底没有斗过她。 所以,他后来才会在谋划汴州水灾之时,心软了。 所以,他劝说他的义父暂且把复国的念头放一放,因为他想看看,真实的苏亦彤到底是怎么样的。所以,他不远千里赶赴汴州,哪怕让自己的复国之路更添艰辛,他也不怕。直到在汴州与她朝夕相处的那半个月,他看着她从容的出谋划策,提出各种策略解决危机,那个时候的他,仿佛看到了与以前那个胆小怕事不一样的苏亦彤。而那样的苏亦彤,像是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光芒,耀眼的刺目,仿若置身梦中。 天有不测风云,早上还晴好的天气,到了下午便开始变得阴郁起来。天空阴沉沉的,像是将有大雨要置,沉闷的让人难受。 云清头部受伤,人虽醒了,但是动作却多有不便。所以,这次随行贴身保护的人便成了云决。 马车缓缓行驶出了都城百里,眼见着天上的白渐渐转为乌云,云决有些担忧地问道:“爷,这天好像要下雨了?” 也不知车里的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都快过去一天了,竟是连句话也不曾说过。 云决有好几次忍不住想要探头进去看看情况,可这念头才一出,主子就跟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手还没够上车帘,便被他出声喝制了。 这一来二去,他心里的好奇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里头那两人却是从始至终都没开过口。 “那便先寻个地方落脚。” 冷冷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从车厢内传了出来,云决忙不迭的打了个哆嗦,回头去看,却只见车帘轻轻晃动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看到。 悠悠长叹一声,云决无语望天,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家主子的吩咐。 此行除去暗中跟着的暗卫,明里护送的护卫共有五百人。 为了避人耳目,所以,众人这一次走的仍是山道。 云决跳下车辕,随手招了个护卫过来驱车,便带着人去寻落脚的地方了。 深山之中少见人烟,云决带着护卫在山中找了一圈,却是连个人影子都没找到。 不知何时,天空中已淅淅沥沥的飘起了小雨,一阵山风吹来,众人只觉身上的沉闷感顿时消散了大半。 “云大人,这天都下雨了,我们还没寻到落脚的地方,这可该如何是好?”有护卫担忧地问道。 “继续找。”云决道:“找不到屋子就找山洞,把今晚挨过去再说。”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本王最不喜的就是这些 到了傍晚,天空中果然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雨声淌急,似奔腾的河流拍打着石壁,直叫人心乱如麻。 苏亦彤捧着干粮蹲在山洞的一角,不时拿眼偷瞄坐在对面的风飞翼几眼,却在他抬眼朝自己看来时,又很快的低下头,假装盯着地面出神。 这山洞是云决临时找的落脚点,因洞内空间窄小,只能容下十来个人,所以,云决在领着他们二人到了这里之后,便带着那五百护卫另寻地方落脚去了。 “怎的不吃?”外头的雨还在下,风飞翼低沉嘶哑的嗓音混着洞外的哗哗雨声,悠悠响起。 苏亦彤一怔,桃花眸中瞬时划过一抹错愕之色。“我……还不饿。”她还以为,他不会再同自己说话了。 “是不合胃口吗?”风飞翼说着便伸手拿过她手中的干粮,放到鼻尖闻了闻,蹙眉道:“夏日闷热,吃食容易坏,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吃,等雨停了我再让云决想法子给你弄点新鲜的吃食。”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似卷着落叶的秋风,萧瑟之中带了点颓然,再没了白日那股面对她时的愤怒和不甘。 不知怎的,苏亦彤觉得堵闷在胸口一整天的郁气突然就散了,整个人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起来。 她眯了眯眼,连忙夺过风飞翼手中的干粮,张口便咬,含糊道:“我只说我不饿,又没说我不吃。”生了一天的闷气,她光顾着跟风飞翼较劲,竟是连吃喝也抛到了脑后。这会想起来,这才觉肚子已经饿扁了。 “吃慢点。”风飞翼递了水壶过来,柔声道:“别噎着了。” 苏亦彤二话不说接过水壶便往嘴里灌,许是灌的急了,不小心呛了水,顿时咳嗽出声。“咳……” “让你慢些。”风飞翼坐到了她的身侧,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语气中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有那么一瞬间,苏亦彤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她僵硬的回头,把水壶递还给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风飞翼,你该不会吃错药了吧?” 白日还一副恨不得把她拆之入腹的态度,这会,怎么变得这么好了! “所以,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脸色倏地一沉,风飞翼一字一句地问道。 “什么人?”冲他眨了眨眼,苏亦彤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虽说她对他没有欢喜之情,但朋友之宜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的。 思及此,她有些抱歉地垂下眼睑道:“那个,对不起啊,白天说的那些话,我……” “不要跟本王说对不起,”温柔的声线一瞬转冷,风飞翼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头,冷冷道:“你当知道,本王最不喜的就是这些。” 说罢,他一甩袖,起身便往洞外走去。 雨势愈发大了,轰隆雷声伴着道道闪电,似要震裂苍穹般,照得整片天空都成了灰白色。 苏亦彤脸色苍白的看着洞口风飞翼消失的方向,眨了眨眼,只觉喉头一阵苦涩。 风飞翼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来。一时间,山洞里静悄悄的,只有柴火燃烧不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在耳畔回响。 这一刻,苏亦彤脑中思绪纷乱如麻,双手抱臂蜷缩在角落里,整个人像是被冻僵了般,半点感觉不到火的温度。仿佛正有无数个鬼影从她眼前飘过般,直让她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越来越白。 呼呼风声卷着洞口的枝叶摇曳出声,如鬼哭狼嚎般,向着蜷缩在角落里的苏亦彤飘来。 “风飞翼……” 燃烧着的火堆渐渐熄灭,零星的火光被风刮的到处都是,苏亦彤静静看着,下意识地咬紧了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她最怕黑,尤其是在这种深山老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她尤其怕。仿佛在那重重夜幕之下正有一双无形的手扼制住她的命脉,只要她一动便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晚,过得甚是漫长。 苏亦彤独自在洞中战战兢兢地熬过了一夜,待得看到一丝天光从洞口照了进来,苏亦彤紧绷了一个晚上的情绪才敢放松。 “总算天亮了。”虚弱的抬了抬眼皮,苏亦彤张着冻得发紫的小嘴,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便昏了过去。 大雨一直下到了天亮方才停歇。 许是下过雨的缘故,山间花草树木犹如新生般,朝气蓬勃。 “爷,您怎么……”云决带着护卫们朝风飞翼与苏亦彤落脚地山洞而来,却是在半道上看到浑身湿透的风飞翼时,不由惊呼出声。“在这里。” 怔愣片刻,云决连忙把手中的剑随意丢给身后跟着的一名护卫,吩咐道:“快去车上给爷取套干净的衣服来。” 说着,他连忙走过去,伸手搀扶住他,担忧地问道:“爷,您没事吧?” 挺直的脊背就在云决的手抵上后背时,风飞翼突然身子一晃,整个人都朝着一旁倒去。 “爷……” 云决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接住他,急道:“您这是怎么了,皇上呢?” 似乎是才有了点力气,风飞翼摇了摇头,低声道:“本王没事。” 昨晚出了山洞之后他本想一走了之,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又怕苏亦彤遭遇什么不测,于是就在这洞外淋了一晚的雨。 想起昨晚的事,风飞翼不由苦涩地勾了勾唇,吩咐道:“上路吧。” 在云决的搀扶下起身,他头也不回的吩咐道:“皇上在洞中休息,去两个人唤她即可。” 淋了一晚上的雨,饶是风飞翼的身子再好,他这会也觉得浑身无力。云决担忧地看着他,小声道:“爷,您这又是何苦?” 天底下好男儿多的是,何必单恋一个苏亦彤。 无声的撇撇嘴,云决正欲再说话,却见两个人影急急忙忙的从后头跑来,仓皇的脚步声中带了点急切,“不好了,不好了。” 脚步一顿,风飞翼示意云决停下。云决会意,回头去看那匆忙跑来的两人。 “爷。”那两人先是朝着风飞翼行礼,随后才喘着粗气道:“皇上……皇上她昏过去了。” 昏过去了! 云决愕然,下意识地便抬头去看自家主子,丝毫不懂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昨天出城的时候还好好的,上车的时候也好好的,后来…… 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信息,云决吓得连忙闭紧了嘴,偷偷抬眼去看风飞翼。 “什么。” 听见苏亦彤昏迷的消息,风飞翼顿时脸色一变,再顾不得许多,甩开云决便踉踉跄跄的往回走。 “爷,”云决只觉手上一空,等到反应过来时,刚刚搀扶着的人已经走到了十步开外。他吓了一跳,连忙小跑着追上去,劝道:“爷,要不您先上车,我去……” 风飞翼冷冷暼了他一眼,云决吓得赶紧闭嘴,小声嗫嚅道:“您都这样了,哪还有力气抱皇上。” 说完,他觉得挺有理的点点头,鼓足勇气道:“再说了,我跟陛下都是男人,我抱她上车……” 声音戛然而止,云决看着自家主子突然变得阴鸷的表情,不由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笑道:“属下什么也没说,您请。”毕恭毕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云决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你若不喜欢跟在本王身侧,摄政王府多的是适合你的去处。”不冷不热的丢下一句,风飞翼加快了步子朝山洞走去。 山洞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风飞翼只身入了山洞,顺着石壁摸索了好一阵才在角落里摸到了苏亦彤。 “苏亦彤,你怎么了。”声音里带了几分急切,风飞翼伸手把苏亦彤揽入怀中,探了探他额间的温度,然而,手才刚触上她的额头,他便觉一股炙热飞快的在他手心蔓延。 “发烧了。”皱了皱眉,他连忙把她打横抱起,可才刚站直身子,他便觉眼前一花,身子也跟着晃了晃,直踉跄了好几步才狼狈的稳住身形。 出了山洞便迎上云决担忧的神色,风飞翼抱着苏亦彤头也不回的往存放马车的方向走去,淡淡地吩咐道:“云决,让人去前面探探路。” 昨晚下了那么大的雨,本是杀人越货的最好时机,可那些一路尾随他们的人却是出乎他意料的迟迟没有动手。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忽而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看向那五百护卫道:“今日怕是有一场硬战要打,你们都警觉些。” “是。” “嗯。”点点头,风飞翼当下不再停留,抱着苏亦彤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马车。 车内,光线昏暗。 风飞翼轻手轻脚地把苏亦彤安置好,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不由声音疲惫地道:“用过干粮之后便上路罢,记得走慢些。” “爷……您身上的衣服。”云决递了套干净的衣服进来。 蹙了蹙眉,风飞翼伸手接过衣服,不放心地看了眼尚在昏迷中的苏亦彤,压低了声音道:“云决,让人去附近的小镇寻个大夫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少你一个不少 许是夜里吹了冷风,又因心中恐惧所致,苏亦彤这一病就是三天。期间,大夫换了三四个,可开出的方子却是收效甚微。 为此,风飞翼可算是急坏了,几欲杀人泄愤,幸好都被云决给拦了下来。 意识昏沉间,苏亦彤感觉好像有一双冰冷的手不辞辛劳,夜以继日的反复贴在她的额上,将她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着的烈火一点一点的扑灭。 “爷,您都已经好几天没睡了,要不还是先去休息会儿吧。” 朦朦胧胧中,苏亦彤听见云决那略带担忧的声音从外头隐隐传了进来,声音虽不大,但刚好能让她听见。心有不安的蹙了蹙眉,她缓缓睁开眼,侧头去看那在风中晃动着的车帘,想要确认自己身在何处,可手一动才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 她张了张嘴,仿佛被烈火焚烧过般,喉咙干哑疼痛,一出声便是一长窜听不清音节的字眼。 “醒了。” 虽然她的动作很轻,但还是被风飞翼捕捉到了。他连忙撇下云决上车,隐含担忧地脸上泛着不似常人的苍白。“可还难受?”他动作轻柔的替她掩好被褥,伸手探了探她额间的温度,直过了好一会,他才轻咳着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终于不再烧了。” 他的话没头没尾,苏亦彤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刚想开口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是嘴张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你病了。”见她如此,风飞翼似是知她心中所想般,不由掩唇轻咳道:“大夫说是染了风寒,需好生静养。” 说罢,他又忙不迭的命人去煎药,一阵清风拂来,他单薄的身子似空中摇摇欲坠的落叶,悲凉如秋,清冷生寒。 这时,云决领了名大夫来为她把脉,见她眼睛直盯着外头,一眨也不眨的,于是道:“皇……” “皇”字才刚出口,他便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改了口,小声地解释道:“公子,您可算是醒了,您要再不醒,怕是我家主子会疯。” 接着,他又喋喋不休地道:“您是不知道,这两天我家主子为了照顾您,可是连个安稳觉都没睡过,就怕你出个什么好歹。”他指了指那大夫,“呐,这都已经是近两天换的第五个大夫了。主子还说,您要是再不醒,便杀了他们。” 苏亦彤静静听着,偶尔看一眼搭在自己手腕上发颤的手,眼角直抽。 云决在旁等得有些无聊,不由有些八卦的看着她笑着说道:“公子,您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真的烧坏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了罢?” 无语的冲他翻了个白眼,苏亦彤张嘴发出一连窜模糊的字音,“……” “公子说的什么?”云决好奇的往苏亦彤跟前凑了凑,心中的八卦之火以燎原之势快速蔓延开去。 可是,还不等他问明原由,他就感觉后衣襟突然一紧,身子忽然腾空,被人无情的扔在了地上。 只听“嘭”的一声,云决摔了个五体投地。 呼痛一声,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要破口大骂,可待他看清扔自己的那人是谁,不由两行清泪直流,哽咽无声。 车辕上,风飞翼负手而立,颀长身姿挺拔如松,一阵风吹来,他的身子几不可查的晃了晃。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云决,冷冷道:“如若无事,便去后山打猎,这里所有人的饮食都交由你统一安排。”抿了抿唇,他又觉不妥地道:“还有,以后不要再在她面前胡言乱语。” 云决自是知道自家主子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谁。闻言不由一愣,连痛都忘了喊,只呆呆地道:“爷,若属下走了,那您怎么办?” 这几日来,杀手层出不穷,不分白天黑夜的前来刺杀。且目标清晰明确,提刀就往苏亦彤所在的马车冲。饶是一路上他们早有准备,也只觉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五百护卫已损失过百,自家主子又染了风寒,恐无力自保,他真怕自己这一走便会有刺客趁机来犯。 思及此,他连忙道:“爷,要不您还是换个人去,属下……”声音一顿,他有些心虚地道:“属下留在这里保护您。” “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冷冷暼了他一眼,风飞翼转身便入了车内。 “主子,您……”真无情。剩下的话哽在喉头,云决悲痛欲绝的想,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这都被咬了多少回了,怎的还是不长记性! 大夫替苏亦彤把了脉,确诊后重新开了方子交给风飞翼。颤颤巍巍地道:“大人,此地荒芜,方子上的草药极不好寻,您不若派个人跟老朽回药铺取药?也可省下不少时间。” 风飞翼的目光飞快的从药方上扫过,沉吟了片刻后,方道:“也可。” 吩咐了两个办事利索的人跟那大夫回药铺取药,风飞翼便回了车里照看苏亦彤。 山间的风很凉,仿若雨后萧条,惊起漫山飞鸟。 苏亦彤的喉咙疼得说不出话,便只好乖乖闭上嘴,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的慢慢习惯。不动声色地看着不时掩唇轻咳两声的风飞翼细心地为她擦拭着脸上的虚汗。不知怎的,心中竟是说不出的苦涩。 有好几次她都想开口戏谑的说上两句,让风飞翼面上紧绷地神色能够放松少许。可每次才刚冒出这个念头便不小心牵扯到了喉咙,直疼得她泪眼模糊,无声吸气。 如此反复几次,她便也就作罢了。 风飞翼自那日淋雨染了风寒之后,身子便一直未能好全,这几日更是为了照顾苏亦彤而日夜不眠。这会,见她醒了,提着的心便也慢慢放下,不由坐在榻前打起了盹。 看着他这幅模样,苏亦彤只觉好笑。可嘴角咧了半天却又笑不出来,便只好作罢。 狂风卷着车帘翻飞,一阵寒意袭来,苏亦彤冻得打了个哆嗦,刚想动一动手指头试试自己的体力有没有恢复,便见一道泛着凛冽寒光的剑气朝她刺来。 瞳孔骤然紧缩,她忙暗道一声不好,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身子就势往里一滚,整个从榻上摔了下来。 “嘭” 脑袋撞到了车壁上,疼痛迫使她恢复了些许力气。她当下再顾不得思考,伸手把风飞翼往一旁一推。那柄泛着凛冽寒光的剑已是刺到了她的面前。外头的喊杀声也在这个时候响起,刀剑相击,剑刃入肉的声音不时传来,只闻其声便可知外面的场景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但这会,苏亦彤什么也顾不上了。似乎是感觉到了死亡来临的危险般,她猛地站起身来,身子往旁一侧,躲过那朝她刺来剑刃,顺势拽起被褥把长剑一裹,用力旋了几下,忍着喉咙撕裂的疼痛,尖着嗓子喊道:“风飞翼……” 她的嗓音干哑艰涩,似年迈老妇那悠长嘶嘶声,每发出一声,便难听得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退缩。 那刺客显然没想到苏亦彤会变成这样,只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顿时手中长剑一震,只听“嘶”一声,那被褥瞬间被剑气粉碎,化作万千棉絮纷纷扬扬的落下。 瞳孔骤然紧缩,苏亦彤惊呼一声,眼角余光暼见风飞翼还没醒,心下一急,再顾不得自身安危,生怕那刺客会注意到他,连忙滚到了另一边的死角里。 “哼,今天你跑不掉了。”那刺客冷笑一声,长剑在空中一挥,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再次朝着苏亦彤刺去。 所幸车厢里的空间很大,闪躲之间,苏亦彤凭借自己敏锐的直觉,飞快的躲着那剑芒,提着最后一口气与那刺客周旋。 “风飞翼……” 那刺客几番刺她不中,顿时就恼了,当下长剑一挥,一道剑气横空扫过苏亦彤的头顶,带着闪电之势,直逼苏亦彤面门。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风飞翼似是感知到了危险,双眼倏地睁开,眼见着苏亦彤的脑袋就要被那长剑刺穿,他心下不由大惊,一掌便把那长剑拍飞,身子猛地跃起,一脚就把那刺客踢飞了出去。 “你……”一口气堵在胸口提不上来,苏亦彤顿时面红耳赤,整个人就像虚脱了般,软软的朝地上倒了下去。 风飞翼眉目一沉,连忙伸手把她揽入怀中,急道:“苏亦彤,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那表情似是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一张俊脸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难看至极。 只可惜,苏亦彤这会浑身无力,就连开口说句话也觉得艰难。于是便只好扯着嘴角冲他傻笑了会,示意自己没事。 “你……” 风飞翼错愕地看着她嘴角那抹苍白无力似凄然的笑,只以为她受了重伤,登时急得手忙脚乱,语无伦次道:“你先别睡,我去给你找大夫,你先别睡……” 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要死了?! 不知怎的,此时此刻,看到这样的风飞翼,苏亦彤反而怒不起来了。像是那颗空了多年的心在这一刻被悄然填满,没来由地让她觉得心安。 第一百八十五章 空城小巷,危险重重 喊杀声渐渐消失,苏亦彤痴痴的看着风飞翼,不错过他面上流露的任何一个表情。彼时,她才发现,风飞翼的情况并没比她好多少。 眸中水意泛滥,她眨了眨有些模糊的双眼,想伸手回给他一个拥抱聊以安慰,却是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便觉眼前一黑,彻底昏睡了过去。 外头的刺客很快就被摄政王府的护卫解决了。云决收到消息半路返回,入眼便是一地的残肢断臂以及那刺鼻的血腥味。 “爷,”他走到马车前,拱手朝车内的人回禀道:“属下查看过了,如若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应是与之前的那几波刺客是一伙的。” 说罢,他抬头看向那在风中浮动的车帘,迟疑地问道:“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皇上病了。”风飞翼无视车中狼藉,紧紧抱着已经昏睡过去的苏亦彤,声音嘶哑道:“立刻休整队伍出发,”顿了顿,他又道:“既是避不开,那便改走官道罢,到了有城镇的地方先寻个客栈落脚,其他的事延后再说。” “是。” 云决点头应声,转身便一头扎入了刚才与刺客厮杀过的地方,命人先清点人数。 人员伤亡的数目很快就确定了下来,整整五百护卫如今仅余半数之多,可谓是损失惨重。但显然,这一切才不过只是开始而已。 马车再次缓缓驶动,木制的轱辘似迟暮的老朽般碾压过凹凸不平的地面不时发出“咯吱”两声,仿佛车身已损,马车随时有爆破的可能。 云决掀开车帘往里张望,正欲开口。“爷……” “有什么事等她醒了再说。”看了眼怀中睡熟的人儿,风飞翼的语气突然无比温柔。 “是。”似是早有预料般,云决悻悻放下帘子,打马走在最前,沿路吩咐道:“王爷有令,加速前进。” 山路颠簸,蜿蜒曲折。 众人约莫走了一个时辰的山路,才上了官道。 官道平坦,畅通无阻。队伍上了官道之后,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入了附近一座偏小的城镇。 彼时,队伍距离洛邑只剩下三日的路程。而离洛邑越近,便就意味着灾荒的现象将会慢慢显露。 夜色悄悄拢上天际最后一抹残云。 云决选了二十名武功身手皆是上乘的护卫一同护送风飞翼所乘坐的马车入城,把余下的人都安置在了城外。 许是久经干旱,城中粮水短缺的缘故,云决带人一连敲了好几家客栈都无人应答。 夜色渐深,城中灯火无影,仿佛众人所处之地是一座死城般,不见半点活人生气。偶有夜风鼓着众人袖袍猎猎作响,却是没来由得让人心惊胆战。 墙角挂着的大红灯笼还在夜色中忽明忽暗的晃动着。云决摆手示意众人止步,抬头看向那一排大门紧闭的店铺,不由眯了眯眼,打马来到车前,拱手道:“爷,城中好似无人。” “无人?”蹙了蹙眉,风飞翼不冷不热道:“再找几家看看。” “是。” 夜风刮得更大了。云决不敢放松警惕,于是便吩咐了两名随行的护卫去找,自己则伴在马车左右,等着他们的回禀。 一炷香…… 两炷香……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云决的耐心也在这等待里慢慢消失。强烈的不安忽然涌上心头,他不由皱紧了眉头,抬眼细细打量四周。这时,他才惊觉众人所处之地乃是一偏僻空荡的小巷,三面围墙,只有来时的一条出路。 似是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利眸一扫周围,忽而厉声喝道:“不好,快离开这里。” 他这一声来得突然,好似在静寂的夜空中突然燃放的烟花,“轰”的一声,马鸣心乱,一众身经百战的护卫高手突觉心头一慌,双目渐渐转为无神,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慢慢游离。 “该死,中伏了。”恼羞成怒的暗骂一声,云决一挥长鞭,双腿一夹马腹借力腾空而起,马儿因为吃痛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长鸣,双蹄高举,马身后仰,似要借机将鞭打它的人甩下来般,状似疯狂的左右摆动。 云决见状,身子腾空抽身飞离的瞬间紧接着又挥出一鞭,脚尖借力在马鞍上轻轻一踩,便跃到了对面马车的车辕上。 瞬时,骏马嘶鸣,声若鬼泣,似要刺穿人的耳膜般,阵阵荡漾开去。 巷子里忽然起风了,护卫们无神的眸子在这声声凄厉地嘶鸣中渐渐转为清明。 “此地有伏,立刻护送王爷离开。”云决调转马车方向,袖袍朝着那还在嘶鸣着的骏马一扬,便见漆黑夜色中,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以闪电之势射入了那匹马的后腿根部。 “……”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长鸣,直搅得众人心中如鼓作响,停不下来。 “走。” 云决眼角余光瞥见巷子口正往这飘来的几道黑影,顿时一扬马鞭,用尽全力挥出一鞭,对着众人道。 “是,”护卫们也发现了黑衣人的踪迹,当下便形成了一个保护圈,将马车团团围住。 就在众人的视线都齐齐落在前方那飘来的黑衣人的身上那一刹那,马儿突然撂了个蹶子,鼻孔喷出一团热气,似突然发狂般,发出一声凄厉地嘶鸣之后,便朝着那黑衣人撞去。 这变故来得太快,谁也没有想到马儿会突然发狂。登时,领头的几名黑衣人便被那马撞飞了出去。 “嘭……” “轰……” 肉体撞墙,硬物轰然倒塌的声音齐齐传来。 云决瞅准机会,当下便驾着马车趁着黑衣人失神的档口冲了出去。 风飞翼神情严肃地抱紧了苏亦彤,冷峻地眉眼隐在夜幕中辨不清神色,但是他的手心却是一片水渍。 被外头动静突然惊醒的苏亦彤这时才发现,风飞翼竟是在害怕。 他竟然在害怕! 面上快速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开口便问:“风飞翼,你没事吧。” 眼睫颤了颤,风飞翼说出口的话成了细语低喃。“别动,外头有人埋伏。” “你?”半是疑惑半是不解的看向风飞翼,苏亦彤挣扎着从他的怀中挣脱,满目愕然道:“你怎么了?” 她的手才堪堪碰上他的脸,下意识地便惊呼出声。“你身上的温度?” 彼时,虽已至夏末,但天气仍处炎热之中,可此时的风飞翼身上却是一片寒冷,仿若置身冰谷,竟是一点温度也无。 “我没事。”风飞翼长臂一揽,再次把她拥入怀中。仿佛濒临死境的人在索取这最后的一丝温暖般,他的手,紧紧的环抱住她纤细的腰肢,似要将她融入骨血,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风飞翼。”苏亦彤只觉胸闷气短,好一阵呼吸不畅,整个人躺在他的怀里直发抖,却又动弹不得。 马车飞速行驶,左右摇摆的车厢迫使两人身体紧紧贴合,她咬紧牙关,感知着自己越来越冷的身子,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爷。” 就在这时,云决突然唤道:“前面有人拦路,你们坐稳了。” “我……”苏亦彤的声音仍旧嘶哑,说出的话也是有气无力,“你……风飞翼,有人拦路,你……放开。”半推半就的迫使风飞翼的手松开了些许,苏亦彤刚想喘一口气,却突觉车身猛地一震,似撞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嘭”的一声,马儿凄厉嘶鸣,车辕碎成数块。 云决在马车就要撞上墙的那一瞬间,飞身抽离,但还是被那股冲力波及,胸口一阵闷疼。 车身左右摇晃了一下,苏亦彤的脑袋不可避免的撞到了车壁上。她顿时痛呼一声,哀怨的瞪了风飞翼一眼,恨声道:“有危险。” 危险两个字才刚说完,车身便朝着右边倒去。 “嘭” 街角灯笼映照出来的烛光残影忽而几不可查的晃了晃,马车车身霎时四分五裂,苏亦彤与风飞翼倏地摔落在地,狼狈的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方才停止。 “咳……” 苏亦彤只觉喉头一甜,本就有些疼痛的嗓子再也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可咳着,咳着,她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喷在了风飞翼胸前的衣襟上。 “皇上。” 彼时,两人身旁能用的护卫只有云决一人。云决见状,心下一急,顾不得先击退那围上来的黑衣人,便朝着苏亦彤这端跑来。 刺鼻的血腥味迫使风飞翼迟钝的神经清醒了片刻,但也仅仅只是片刻,他便又像是个孩童般,紧紧禁锢住苏亦彤的腰肢,脑袋直往她怀里蹭。 “风飞翼。”苏亦彤这会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明明气极,痛极,可话到了嘴边,脱口而出的却是细声细气的娇嗔。“你放开我。” “云决,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苏亦彤挣扎着去推风飞翼的手,一张小脸在檐下那微弱的烛火照耀下,面红耳赤。 “主子……”云决反应慢半拍的停在两人三步开外的地方,半张着嘴小声道:“他…有可能是病了。” “病了?”苏亦彤满目愕然,目瞪口呆,气道:“你当我傻吗?谁生病会像他一样……”说到这,她忽然顿了顿,满是控诉的目光在灯下一转,最终轻若无物的落在了风飞翼的脸上。暗含嘶哑和尖锐的声音也在一瞬间软和了下去。“为什么会这样?” 第一百八十六章 来就来,谁怕谁 云决苦笑道:“皇上或许不信,爷他……打小就这样。”顿了顿,他又道:“缪神医说应是幼时长居阴冷潮湿的地方所致,所以……畏寒。” “畏寒?”皱了皱眉,苏亦彤道:“所以他这是发烧了。” 发烧?云决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这时,那拦路的黑衣人已到了三人身前二十步开外的地方,为首的黑衣人对着云决缓缓开口道:“我们此行只为取苏亦彤的项上人头,只要你肯交出她,我便可做主放你和你主子一条生路。” 为她而来!苏亦彤闻言一惊,不由抬眸看向来人,冷冷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道:“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有人许了重金要你的脑袋罢了。”说着,他又看向云决道:“劝你别白费心思了,识相的话就带着你家主子赶紧走。哦,对了,城外安营扎寨的那些人也跟你们是一伙的罢?嗯,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来时那里好像已经被人屠杀过了。” “什么!” 他这话一出,苏亦彤与云决脸色皆是大变。 二人心中最是清楚,明面上虽只有五百护卫护送,但暗中却有两千暗卫随时待命。可事到如今也未见有暗卫现身,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暗卫被另一股势力拖住了。 突然冒出的念头让苏亦彤心底没来由地发慌,她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风飞翼紧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语重深长地道:“云决,带你家王爷先走,朕留下来。” “可是……”云决犯难道:“爷……” “可是什么可是,”苏亦彤打断他的话,道:“你没听见他们说是专为杀朕而来吗?再说了…”她随手一指墙头,气道:“这么多人,你一个打得过来吗?” 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的。云决默默垂下脑袋,没有哼声。 苏亦彤接着道:“既然打不过来,那干嘛还要硬碰硬,更何况,风飞翼的命那么珍贵,你舍得让他陪老子死吗?” “我……”云决张了张嘴,无力反驳。 “听我的,带你家主子先走,不就是一条命嘛,要就拿去,大不了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苏亦彤拍着胸脯豪迈道。 “哎呀!别犹豫了。”见云决还在犹豫,苏亦彤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掰开风飞翼的手,催促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子要真死了,你们记得替老子报仇。”说罢,她趁着这个空档,顺势把风飞翼往前一推,大口吸气道:“有没有什么能让人暂时恢复体力的药?” 她是认输了不假,可要让她就这么等死,她却是不服的。只要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谁也不能轻断她人生死。 “有是有。”云决眼疾手快的接过风飞翼,犹豫道:“只不过那药的副作用……” “废什么话,生死关头,能活一刻便是一刻,快点拿来。”苏亦彤急道。 “好吧。”云决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递给她,叮嘱道:“此瓶中共有恢复体力的药丸十粒,只不过最多只能服用三粒,不然,后果很严重。” “知道了,知道了。”苏亦彤接过药便迫不及待的先往嘴里塞了一粒。 云决背起风飞翼,动作迟钝,频频回头,欲言又止道:“皇上……” “废话就别说了,”吃了药之后,不过片刻功夫,苏亦彤便觉浑身充满了力气。她摆摆手,迎上前方为首的黑衣人含笑的眸子,一脸欠扁地道:“刚才是你说要老子的项上人头?” 云决刚走了几步,闻言不由步子一顿,莫名好奇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显然,在场的黑衣人也被她这话勾起了兴致,顿时,一排排视线齐刷刷的落到了苏亦彤的身上。 苏亦彤有模有样的卷起袖口,活动了下筋骨,这才在众人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不紧不慢地道:“来吧,老子准备好了。” “嘭” 她这话一出,顿时有人从墙头一头栽了下来。 就知道她嘴里没好话。撇撇嘴,云决连忙背着风飞翼跃上墙头,几个跳跃,便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苏亦彤见状,顿时长舒一口气,挑了挑眉,一脸视死如归,来啊,老子不怕你的表情,挑衅道:“快点快点,要杀要剐通通上,老子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她这嚣张的语气,直让一众黑衣人气得想吐血。 黑衣人隐在面巾下的唇角僵硬的扯了扯,随即声音一提,冷声道:“动手。” “我去,这么多人。”苏亦彤惊得瞪大了眼珠子,道:“喂喂!!你们能不能要点脸,对付老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需要四五十人,会不会太把老子当回事了?”她边后退边嚷嚷,直让好几个已袭到了她面前的黑衣人动作生硬的住了手。 嘿,有效! 苏亦彤见这法子有效,顿时就来了精神,继续道:“再说了,就算你们是不要脸的杀手,不畏人言,但也请讲点江湖道义好吧。这么多人杀我一个,也不怕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怎么办,好想打死她。一众手握刀柄的黑衣人在心底暗暗磨牙。 天知道,此番为杀她一人,他们损失了多少弟兄。这便罢了,同门之仇不共戴天,迟早要报,可偏偏到这关键时刻,她竟然说他们以多欺少,毫无道义可言。 拜托,你见过哪个杀手刺客跟待宰的羔羊将江湖道义的?干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活计,能在不费心神的情况下杀掉一个人,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好吗? “要不,这样吧。”苏亦彤打着小算盘道:“你们……”她数了数在场人数,接着道:“你们统共五十人,不如就分为五组,十人一组来与我过招如何?” 过招?为首的黑衣人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我们为杀你而来,只需砍了你的脑袋拿回去复命即可,凭什么要听你差遣,把好好的一场刺杀说成了过招?” “我知道啊……”苏亦彤眼神闪躲,心虚地道:“我这不是提醒你们以多欺少,这名声不好听嘛。”她嘿嘿笑道:“再说了,我又不会功夫,你们十个打我一个,我也很吃亏啊,我就是……想多呼吸呼吸这个世界的新鲜空气。至于比试中是生是死,我保证,绝无怨言。” “哦,是吗?” “嗯嗯,”苏亦彤连连点头。“我保证。” “也罢。”为首的黑衣人挥手喝退众人,挑眉道:“看在你是一国之君的份上,就应了你的要求,也省得落下话柄我们以多欺少。”说着,他冷冷睨了众人一眼,“按她说的做。” “是。” 很快,黑衣人就分为了五组,十人一组成团把苏亦彤围在中间。 “……嗨……”苏亦彤牵强地笑出声,一脸谄媚的打着招呼。 黑衣人们眼角狠狠抽了抽。有人耐不住性子喝道:“休得再说,出手罢。” “来就来,谁怕谁。”默默在心底计算了下距离,苏亦彤瞅准机会,手握成拳,毫无章法的就朝着离她最远的一个黑衣人冲去。 这……人莫不是个傻子罢? 其余几人皆是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 “嗐……”一拳挥出,绵软无力,那黑衣人看着突然抵在自己胸前的手,看了看苏亦彤,又看了看自己的胸,片刻后,他眉目一凝,周身戾气顿起,爆喝出声。“好个浪荡子,拿命来。” 闪着寒光的大刀直直朝着苏亦彤劈来。 “诶!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那黑衣人身材高大魁梧,苏亦彤在他的面前,可谓是小巫见大巫,毫无还手之力。然而,就在那黑衣人举刀的瞬间,苏亦彤忽然灵机一动,小身板灵活的从那人腋下穿过,躲到了他的身后。 “你……” 刀速太快,黑衣壮汉收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刀插入了胸膛。 “噗……”黑衣壮汉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一歪,轰然倒地。至死也没想明白那刀为什么会插入自己的胸口。 这反转来得太快,众人一脸懵逼的看向苏亦彤,心中已生胆怯。 “我去,找死也不用这样吧?”苏亦彤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突然倒地死不瞑目的黑衣壮汉,试探性地喊道:“喂!喂!你没事吧?” 众人无语。 “真死了!”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苏亦彤看向余下九人,无辜道:“这可不能怪我,你们都看到了,是他自己砍的自己。” “妈的,又死了一个。”很快有人反应过来,磨刀霍霍,厉声喊道:“兄弟们,杀了她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 “杀了她。” 喊杀声四起,破空声随之而来。苏亦彤看得傻眼了,一时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倒是温柔点啊。”苏亦彤欲哭无泪道:“都说了我没有功夫,你们……” 话还没说完,苏亦彤突觉头顶杀气腾腾,刀光剑影重重罩下。 “啊……”她吓得尖叫一声,慌忙双手抱头往地上一蹲,顺势寻了个空隙滚了出去。 又是一阵刀剑入肉的声音传来,苏亦彤只偷偷暼了一眼,便忍不住大笑出声,身子直打颤。“哈哈……见过蠢的,就没见过你们这么蠢的。哈哈……诶!刚才那个自砍而死,保不准是个受虐狂。我不明白的是,你们怎的也自相残杀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你……” 剩下的人都跟见鬼似的齐齐看向苏亦彤,神情复杂,面容扭曲。 苏亦彤双手抱胸,下巴一扬,看向不远处那为首的黑衣人道:“你都看到了,这可跟我没关系。”说着,她一挑眉,又看向另外十人,嚣张有余气焰不足地道:“到你们了。” “这小子也忒嚣张了,让我来。” “刷刷刷!” 刀剑出鞘的声音接连传来,凛冽寒光如刃,杀气腾腾。 苏亦彤有些胆怯的后退一步,指着那中招的几人道:“别激动,我刚才的话是在说他们,与你们无关。” 为首的黑衣人闻言,嘴角狠狠抽了抽,有人小声问道:“公子,再让她这么玩下去,会不会把我们的人都玩死啊?” 这些可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若就这么被玩死了,那他们岂不是亏大了?! “为何不?”为首的黑衣人不紧不慢道:“正如她所言,若他们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对付不了,留着还有何用?” “知道了,公子。” “哼!站着说话不腰疼,死的是我们的兄弟又不是你,岂是你说无关就无关的。” 这十名黑衣人许是吃了之前的教训,都不敢靠得太近。饶是他们手中刀光森森,但想起刚才那一幕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害怕。 这一点,苏亦彤也注意到了。 “嗯,那就来吧。”她冲着众人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呀!” “咣……” 刀光剑影,觥筹交错,显然这十人的功夫更加了得,只是眨眼就到了苏亦彤身前三步开外。 夜色寂寂,风声呜咽。闪着寒光的大刀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如风过境,一闪而过,朝着苏亦彤横劈而来。 “我去。”深吸一口气,苏亦彤左闪右躲,试图用言语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要不要这么拼命,刀剑无眼啊喂!” 然而,那十人神情严肃,任她言语相激,也不曾有半点动容。而且,为了避免再出意外,他们之间都保持了绝对的安全距离。 身后“轰”的一声,地面瞬时被劈开了一个大窟窿。苏亦彤回头去看,登时吓得面无血色,跑得更快了。 失去了近身搏斗的先机,苏亦彤在他们面前无疑是待宰的羔羊,刀光如电,招招致命。 在围着巷子不知跑了多少圈之后,苏亦彤终是停下了步子,弯着腰,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道:“不玩了,不玩了,” 那几个追着她跑得黑衣人也是累得紧,咳喘不止。“有本事,咱们堂堂正正的打一架。” “……”大声喘着粗气,苏亦彤道:“命在这里要就来拿,我也不想再跟你们兜圈子了。” “你说的?” “嗯,我说的。” “那好,让我先来。”立刻有人按耐不住将要报仇的喜悦,挥刀如虹,一劈而下。 “老子说什么你们都信,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蠢。”缓过气来,苏亦彤身形灵巧的躲过,就在那大刀擦着她的墨发,突而一转往她脑袋削去的时候,她猛地出手如电,修长白皙的五指一抓,轻而易举的便扼制住了他拿刀的手腕,冷笑道:“跟我斗。哼!老子虽然不会武功,但你们这些三脚猫的功夫也休要拿来辱我。” 言罢,长刀落地。那黑衣人顿时痛呼出声。 苏亦彤丢开他,冷冷看向下一个人。挑衅道:“轮到你了。” 她这诡秘的身法实在让人无法探究,一时间,黑衣人面面相觑,心底已生怯意。 “快点,快点,老子还要赶回家的路呢!别耽误时间。”连着击退几人,苏亦彤眉眼间的得意更甚,桃花眸微眯着,笑而不发。 “回家?”挑了挑眉,为首的黑衣人挥退众人,慢步踱到苏亦彤面前,定睛看着她道:“你莫不是以为我死了这么多下属,就只是为了让你玩玩?” “怎么会。”苏亦彤面上的笑容有点僵硬。“我这不是为了多呼吸点新鲜空气嘛,没想过要他们死的。而且,你也看到了……”声音越来越小,她一脸真诚地道:“他们都是自己砍的自己,与我无关。” “是吗?”眯了眯眼,黑衣人微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他看着她,轻描淡写地道:“说罢,想怎么死?我成全你。” 你想死我也成全你啊!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苏亦彤在心底盘算着救兵还有多久能到。 “想好了吗?要怎么死?”黑衣人冷淡的声音再次传来。 苏亦彤抬头去看,对上他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子,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说着,她出其不意的往前一扑,顺势趴在那人的胸口,双手揪住他的衣襟,嗅了嗅鼻子。“这味道,好像……” “放肆。” 黑衣人忽而声音一沉,袖袍拂过胸前,凌厉的掌风似惊涛卷浪,初起无声,直到身前才有所觉。苏亦彤被逼得连退三步才站稳脚跟。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人,恼道:“你干嘛,我不过是想确认下你我是否相熟,看能不能攀个关系,你……” 死到临头了还想攀关系,果然不要脸!一旁的黑衣人们愤愤的想。 “那你现在确认了?”他看着她道。 “还没有。”苏亦彤哆嗦着缩了下脖子,清楚的感知到了对方身上的杀意。 她又何尝不知,若再无人来救,她必死无疑。可……她现在还不想死,纵是命不值钱,但是生是死,也得她说了算。 思及此,她一咬牙,后退道:“我若不选呢?!” “不选!”黑衣人轻笑一声,施施然道:“那可由不得你。” 话落,他脚步一提,苏亦彤还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便觉眼前一花,头顶散发着微弱烛光的灯笼晃了晃,那人便到了她的面前。 面色一白,她暗道一声不好,转身拔腿就跑。可是已经晚了,那黑衣人似早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就在她转身那一刻,手一伸,就把她抓了回来。 “想跑!呵……莫不是以为我刚才纵你太过,让你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他伸手按在她的肩头,忍不住戏谑低笑出声,按在她肩头的大手却是突然加重了力道,迫使她动弹不得。他看着她,似恨似恼道:“你可知?这次为了杀你一人,我方损失三百高手有余。你以为,我当真好心会放过你?” “呵……”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苏亦彤面如死灰,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会,要杀要剐……”她偷偷往身后瞟了一眼,“你随意。” “拿刀来。” 那为首的黑衣人话音刚落,便有人递了把刀过来。 他伸手接过,在苏亦彤白皙地脖颈上比划了两下,声音嗜血地道:“听说帝王之血可镇邪,你说我是直接砍了你的脑袋,还是在你……”他的大手顺着她的肩头慢慢往她的脖颈移去,吐气如兰道:“脖子上划一道口子,一点一点放干你的血。”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似是久逢甘露而不得,经烈阳炙烤过般,难听刺耳,没来由得让苏亦彤心中生寒。 她打了个哆嗦,声音发颤,吐字不清道:“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后者长眉一挑,没有接话。苏亦彤接着道:“我怕疼,更怕死,你若真要砍我的脑袋,能不能先找点蒙汗药让我昏过去了再动手啊?” 都要成刀下亡魂了,这么个小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苏亦彤心跳如擂鼓,半是忐忑半是不安的侧头,想要看清那人此刻的表情。却又怕因此惹怒对方,而更加不敢动弹。 墙角亮着的灯笼一瞬寂灭,幽深不见底的巷子静谧无声。 时间像是突然静止了般,一阵夜风拂过,男子清润的笑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你……”苏亦彤错愕转头,像是见鬼似的睁大了双眼看他,痴痴傻傻地问道:“笑什么?” 对方黑巾蒙面,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伸手去揭对方脸上的黑巾,可,她的手才堪堪伸到他的面前,她便觉脖颈上一痛,皮肉裂开的声音在耳中清晰回响。 刺鼻的血腥味充斥鼻尖,苏亦彤深吸一口气,桃花眸中隐有泪光闪动。 那黑衣人动作一僵,蹙了蹙眉,“我……” “你能不能把我打昏了再动手啊,”苏亦彤咬牙道:“你这样我真的……会死的。” “大人。”这时,有人出声提醒道:“时辰不早了,” 若再不动手,他们今晚所有的布局恐将白费。 “多嘴。”睨了眼那说话的人,那为首的黑衣人往苏亦彤的耳畔凑了凑,一字一句道:“莫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不该生在帝王家。自古帝王不过是他人用来证明自己的垫脚石,而你,恰恰……” “我知道我不适合做帝王,”就在那柄横在她脖子上的的刀又往前近了一寸的时候,苏亦彤忍不住为自己辩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做这个皇帝。若不是你暗中布局,以满城的百姓作赌逼我就范,我也不会插手这些事。莫轻尘,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般喜欢那把椅子的。” 她这话一出,那黑衣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你知道本宫?” “如何不知,”苏亦彤避着那刀上的寒芒,道:“毕竟你当初为了把朕拉下水,向天下百姓证明朕是个德不配位的昏君,可是狠心到连自己皇兄皇嫂的命都弃了的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你带我变坏,我给你皇位 他狠心吗? 莫轻尘皱眉,直直盯着苏亦彤的后脑勺,半晌才道:“未经他人苦,怎知他人恶?苏亦彤,我不是你,没有你那般胸襟阔达。我只知我是亡国太子,很多事从来由不得我做选择,复国也好,平民也罢,终是身不由己。” 果然是他,猜对了! 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苏亦彤边说边推了推架在脖子上的拿把大刀,出声嘲讽道:“身不由己?莫轻尘,你别把自己说的好像很可怜似的。还说什么身不由己,切!身不由己便可以视人命为草芥了?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我跟你说,就你这种为达目的不惜代价的,就算将来当了皇帝也不一定是个好皇帝。我劝你啊,最好还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一说起这个,苏亦彤便喋喋咻咻地说个没完没了。听得一旁候着的众人脸色变了又变。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挑了挑眉,莫轻尘笑道:“你莫不是再同本宫开玩笑?说本宫一身罪孽的是你,让本宫放下屠刀的也是你。”刀锋又往她的脖子上凑了凑,他的声音依旧干涩苍老。“怎么办,本宫既想当好人又想当坏人,可想来想去,嗯……”蹙了蹙眉,他思索道:“本宫还是觉得当坏人好些。” “坏人好啊。”眼见着自己的脖子上又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苏亦彤连忙拍手叫好,谄媚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想当坏人。当坏人多好啊,杀人可以不眨眼,还不用怕别喷乱嚼舌根。更重要的是反派长得都很帅,” 说完,她慢慢转头,对上莫轻尘探究的视线,立刻换上一脸明媚的笑容笑道:“不如以后朕就跟你混吧,你带我变坏,我给你皇位,如何?” 听了她这话,莫轻尘的眼角不由狠狠抽了抽。皇位要是这么容易就能得到,他还费这么多心思做什么?干脆天天跟着她晃悠好了。 思及此,他有些发窘的轻轻咳了两声,威胁道:“闭嘴。” “哦。”苏亦彤吓得赶紧闭上了嘴,耸拉着脑袋,似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般,道:“我说的是真的,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皇帝什么的真心费脑筋,她还想再多活几年,不想年纪轻轻的就入了土。 这么想着,她也就说了出来。“而且,你看,当皇帝连个自由都没有,虽是万人之上,其实还是挺孤单的,整天不是要防着这个,就是要防着那个,你说说,像我这样聪明绝顶,英俊潇洒的美男子,是不是应该逍遥于天地间?” 逍遥于天地间?聪明绝顶?英俊潇洒?谁给她的勇气和这么自信的认知? 嘴角几不可查的抽了抽,他一语道破她的心虚道:“别说了,本王知道你是想要拖延时间,不过……”勾了勾唇,他俯身在她耳畔轻轻吹了口热气。低低地道:“今晚你必须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手中大刀一扬,一道泛着阴森寒气的刀光顿时直砍向苏亦彤的脖子。 “啊……救命!” 苏亦彤身子陡然僵硬,吓得她赶紧闭上双眼,连忙大声呼救。 刀刃破风的声音在她耳畔“呼呼”响起,迫人的威压卷着她的袖袍在风中猎猎鼓动,苏亦彤只觉脑袋上忽而一松,似有什么东西掉落,接着满头墨发如瀑布般一一散开。 风起,她一头墨发如瀑,轻舞飞扬。那刀在离她脑袋只有寸许的时候忽而停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那刀便继续朝着她的脑袋砍来。 有那么一瞬间,苏亦彤觉得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因惊恐过度而导致一片空白的大脑,几乎让她无法呼吸,仿佛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就站在她身侧等着她死亡的那一刻般,双眼睁的圆圆的,没有半点神采。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铛”的一声,硬物撞击刀剑的清脆声在这静寂的小巷中显得格外悦耳。苏亦彤愕然抬头,死灰的眸子渐渐转为正常,她怔怔看着那个从天而降地墨色身影,嘴唇动了动,又动了动,竟是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柄大刀被横空出现的石子击得偏向了一侧,风飞翼见状,连忙喝道:“还愣着做什么!” 苏亦彤自是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当下,她纤细瘦弱的身子灵巧的往下一蹲,在莫轻尘伸手朝着她的后衣襟抓来之际,顺势往地上一滚,而后飞快站起,边哭边抹眼泪,朝着风飞翼飞奔而去。 或许是真的被吓到了,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苏亦彤竟是像个三岁孩童般哭的停不下来。 “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就死了。” 风飞翼面露担忧的伸臂把她揽入怀中,刚想开口斥责她两句,却是在听到她的话之后,不知怎的,心头像是被忽然塞满了棉花,暖暖的,还有点甜。 喉头动了动,他心有不忍的抱紧了她,大手抚上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小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任由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身上蹭来蹭去。 哭声还在继续,风飞翼满是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哄道:“别怕,我在,没事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般,他的话音刚落,苏亦彤的哭声果然小了下去。他几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自责道:“对不起,我应该再快一点的。” 事实上,云决带走他的时候,他已经重病昏迷了。若不是云决知晓今晚事态严重,冒着反噬的危险为他运送内力唤醒体内被寒气冻住的筋脉,他或许到现在也醒不过来。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感到一阵后怕。 差一点,就差一点,若他再晚来一点点,怀中的人儿怕是就要香消玉殒了。 双臂用力收紧,他犹自后怕地自责道:“对不起。” 沉如寒潭的眸子忽而一凝,这一刻,他像极了来自地狱的玉面修罗,寒气森森,骇然惊悚。仿佛暗夜中随时可能会爆发的洪水猛兽,一瞬杀气腾腾,一瞬温柔缱绻,相护交织,缠绵,明明扭曲到极致,可又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大半夜的,两个男人紧紧抱在一起,一个哭,一个哄,这场景,怎么看都有点…… 莫轻尘定定看了会,也不觉有些刺眼的收回了目光,“咣当”一声把刀扔在地上,继而负手而立,看着那抱在一起的两人,冷嘲热讽道:“早就听闻摄政王有断袖之癖,刚开始本宫还不信,没想到却是真的。” 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那个趴在风飞翼怀里的娇小身影,不知怎的,莫轻尘突然没来由得感到心烦意乱。 真是该死,他差一点就能要了她的命。 “那又如何?”风飞翼冷眼看了过去,毫不在意道:“不论断袖之癖也好,男女之欢也罢,只要那个人是她,本王甘之如饴。” 他这话一出,趴在他怀中哽咽的人儿身子忽然颤了一下。 他低头去看,却只看到了她一头散开的墨发。 只要那个人是她! 面上表情随即一僵,莫轻尘垂下眼帘,低低地道:“看来本宫今晚的布局是注定白费了,”说完,他一甩袖袍,冷声喝道:“我们走。” “莫轻尘。”就在莫轻尘转身的那一刻,风飞翼突然开口,一字一句道:“本王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论你是想要这苏家的天下也好,只是想复仇也罢,你若再敢动她,我必让你多年心血付诸东流。”似是怕对方不会买自己的账,他又加重了语气,威胁道:“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我若动呢?”莫轻尘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又能奈我何?” “那便试试。”风飞翼挑眉道。 “好,好。”莫轻尘忽而放声大笑,只是那笑声仍旧干哑生涩,尖锐刺耳,让人忍不住心底生寒。 片刻后,那笑声终于止停,只见他抬眼目光灼灼地盯着风飞翼怀中的苏亦彤,不起波澜道:“那摄政王可要把她收好了,毕竟,从这里到洛邑还有三日路程,我们来日方长。” 说罢,他身子一转,脚步一提,只是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苏亦彤从风飞翼的怀里探出半个脑袋,睁着红肿的双眼,嘟着小嘴,声音软绵道:“风飞翼,我困了。” 她的声音娇软,许是嗓子还没好全的缘故,她这一哭,往日刻意伪装的粗犷竟是也没了,而且,她这声音里还带了几分女儿家少有的软糯,落在耳中,没来由得让人心痒难耐。 “我们回去。” 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他打横抱起她,低声道:“醒着点,先不要睡。” “嗯,”朦朦胧胧间,苏亦彤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前,像是小猫挠痒痒似的蹭了蹭,低低呢喃道:“风飞翼,我怕。” “我知道。”风飞翼抱着她飞身而起,脚尖掠过屋檐,只是一瞬,便出了城。 夜色挥洒如墨。 风飞翼抱着苏亦彤一路飞奔,来到附近山中的一处温泉前。垂眸看着偎在自己怀里已经睡熟了的苏亦彤,柔声唤道:“阿彤。” 阿彤! 他这一声轻唤,似含了无限深情,温柔缱绻,诱人沉沦。 第一百八十九章 要你命的人 “嗯?” 低喃一声,苏亦彤睡眼朦胧的睁了睁眼,困倦地问道:“干嘛?” “这里有处温泉,你……” “温泉,哪里?” 刚听到温泉两个字,苏亦彤便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睁着一双大眼四处张望。 “这里。”好笑的摇摇头,风飞翼松开她,起身走到一旁点燃石壁上嵌着的油灯,缓缓道:“夜间风凉,你先泡泡温泉去去身上的寒气罢。” “那你?”苏亦彤借着灯火的余光快速的暼了风飞翼一眼,继而垂眸,羞恼地支吾道:“能不能…” “哦,对了,本王的身子,”风飞翼的话还没说完,苏亦彤脸上的红晕便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处,她半低着头,模样羞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不敢抬起头来。风飞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会,终是走过去轻轻把她揽入怀中,笑道:“我在外头等你。” “你,”苏亦彤愕然抬头,眸子里熠熠生辉,似对他这么好说话有点不相信。 “呵呵……”揉了揉她的脑袋,风飞翼忍不住轻笑出声,调侃道:“怎么,你想我留下来陪你?” “不用……不用……”苏亦彤吓得连连摇头,伸手就把他往外推,神色紧张道:“我不喜欢跟别人泡澡。” 不喜欢跟别人泡澡?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不喜欢他?抿了抿唇,风飞翼正欲开口辩解,却被苏亦彤忽然用力一推,整个身子都向前扑去。 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风飞翼回头看她。苏亦彤心里那个怕啊,忙嘟着小嘴委屈道:“不关我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她今晚受了惊,风飞翼便也没跟她计较,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方才拂袖离开。 墨色的衣摆从眼底一晃而过,苏亦彤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在温泉池中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苏亦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风飞翼盘坐在路旁的一颗大石头上,山风飘来,他墨色的衣袍翻飞,稀薄的晨雾弥漫在他周身,一眼望去,倒像是个隐世的世外高人。 扯了扯嘴角,苏亦彤快步急走过去,“我好了,走吧。” 许是泡温泉的时辰过长的缘故,猛地迎上这山风,苏亦彤只觉遍体生寒。她搓了搓胳膊,哈着热气,喃喃自语道:“没想到里面那么暖和,外面却是这般冷,冻死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打坐休息中的风飞翼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她的抱怨。勾了勾唇,他睁眼看着她道:“可好些了?” “好了,好了。”苏亦彤急道:“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不是还要下山吗?走……” 说罢,她拽着风飞翼的袖袍便走。眼睁睁看着那上好的料子“呲拉”一声在苏亦彤过度用力的拉扯下破了道口子,他不由蹙了蹙眉,半晌没有动静。 苏亦彤听见声音回头,顿时吓得手一松,面红耳赤道:“风飞翼,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淡淡睨着她,风飞翼不哼声。 苏亦彤心虚地搅着手指头,边往后退边道:“我……” 脚下突然一空,苏亦彤一个不慎,身子便往后倒去。一阵晨风拂来,她身后披散着的长发便如一副悬挂在半空的泼墨山水画,洋洋洒洒,飘渺如云。 “小心。” 就在苏亦彤身子腾空就要往下坠落的那个刹那,风飞翼心头忽而一紧,瞳孔骤然放大,手一伸,身子也跟着扑了过去,抓住了苏亦彤的手。 又只差一点。 也许是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已经让风飞翼习以为常了,他只是用力抓着她的手,额角青筋暴起,猛地低喝一声,用力一拽,苏亦彤的身子便再次腾空,然而,这次却不再是向着下面坠去,而是完好无损的落在了风飞翼身后的空地上。 风飞翼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般,瘫软在地,半晌没有动静。 在苏亦彤的记忆里,风飞翼一直是风光霁月般的存在。因为她每次见他,他都总是一副看似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神情,仿佛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或者东西能让他放在心上般,寡淡如水,冷若冰霜。 可今日的他…… 苏亦彤心有余悸地盯着他看了片刻,抿了抿唇,这才白着一张脸走过去,推了推他的胳膊,问道:“风飞翼,你没事罢?” 或许是因为担心,又或许是因为害怕,她那略带嘶哑的声音中明显带了点颤音。她吸了吸鼻子,颇为自责地道:“对不起,” 每次她闯下大祸,最后受伤的却总是他。仔细想想,自她与风飞翼相识以来,貌似每次为她遮风挡雨的都是他。在她被人追杀时,他以命相护,在她心存绝望时,他犹如神兵天降,每次,总能在她最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出现,给予她无限柔情。 她想,她或许是爱上他了。 从一开始的相看两相厌到现在的形影不离,她,好像离不开他了。 泪水漱漱落下来,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酸涩。温热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滴在风飞翼的脸上,风飞翼的眼皮动了动,他慢慢睁眼,虚弱地笑道:“好端端的,哭什么啊。” “太好了,风飞翼,你没死。”一听见他的声音,苏亦彤顿时喜极而泣,登时往他身上一扑,随即哇哇大哭道:“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死了。” “哪能这么容易就死,”恢复了点体力,风飞翼抿了抿毫无血色的薄唇,小声解释道:“我只是气力耗尽,一时无力罢了,没有你说的那般严重。” 说着,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温软宠溺道:“刚刚不是还说冷吗?现在怎的不怕冷了?” “不怕了。”苏亦彤摇头,语带哽咽道:“吓都吓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冷不冷,” 阳光穿过稀薄的晨雾落了漫山遍野的金黄。 霎时,晨雾散开,露出这座山的本来样貌。彼时,苏亦彤才发现自己刚才踩空的那个地方正是一处悬崖。 脸色白了白,她怔忡的看着那处悬崖,久久没有动静。 风飞翼等到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才撑着地面坐起,好奇的侧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还在怕?” 苏亦彤点头,对上他的目光,声音哽咽道:“我刚才差一点就从那里掉下去了。” 这一天,苏亦彤觉得自己特别矫情。稍有不快,那眼泪便跟不要钱似的,流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 出了昨晚那样的事,摄政王府的护卫折损严重,如今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一百来人。眼见着就快要到洛邑了,云决心里却是越来越不安。 到了夜间,一行人也只草草吃了点干粮便继续赶路。 洛邑干旱日渐严重,也不知是老天特意借此机会惩罚那个炸了汴州水坝的人还是因此而迁怒于洛邑百姓,自洛邑与汴州相连的那条河流见底之后,这几个月来,竟是一滴雨也不曾下过。如此一来,受灾的就不仅仅只有洛邑百姓了,根据苏亦彤一路观察得出的结论,恐是洛邑周边的小城也遭了牵连。 马车行驶的很缓慢,清冷的月光林林总总的洒了一地,地面因久经干旱而生出的裂痕瞬时清晰可见的落入众人的眼中。 云决皱着眉,有些不安的吩咐马车后跟着的护卫道:“都警醒点,” 夜黑风高,明月皎皎。 这时,马车刚好驶进一处林子,月光从枝叶密麻的细缝中落下来,不知怎的,不论是前头驶着马车的云决,还是后头一众面露警惕的摄政王府护卫,都没来由得打了个寒颤。 突然,林间茂密的树林剧烈摇晃了起来,“沙沙”声伴着狂风将至的“呜呜”声,颇有种风雨欲来的错感。 众人见状,不由同时松了口气。可他们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完,便见前方月光映照出来的斑驳树影中,寒光一闪,剑气划破虚空的呼啸声紧接而来。 “不好,保护王爷。”云决立刻松开马疆绳,“唰”的抽出佩剑,立于车前,不算健硕的身子挺得笔直。 他嘴唇抿得死紧,冷眼扫向虚空,缓缓开口道:“来者何人?” 手慢慢抚过剑身,云决冷峻的面容上竟是从来未有过的严肃。 “要你命的人。”一声大笑响彻云霄,只见那密密麻麻的树影之中,窜出一道又一道的黑影,快速朝着这端掠来,速度之快,就连云决也忍不住暗暗咋舌。 那笑声太过狂妄,苏亦彤半梦半醒之间,乍然听到这笑声,不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猛地翻身坐起,惊道:“发生了什么事?” 夜,静得可怕。 道道泛着阴森寒气的剑光反射在林间各处,直让黑乎乎的树林亮得仿若白昼。 一时间,两方相对而立,谁也没有要先出手的意思。 苏亦彤没听见回应,心下顿觉不安,登时伸手就要去掀车帘。 “别动。”风飞翼冷若冰霜地声音忽然传来。苏亦彤回头看他,面露不解。风飞翼压低了声音道:“莫轻尘来了。” “莫轻尘。”眉心跳了跳,苏亦彤吓得连忙捂上嘴,小声嘟囔道:“这个瘟神怎的又来了,阴魂不散,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为杀你而来。”风飞翼冷声说道。 “我知道。”撇撇嘴,苏亦彤有些委屈。“这不是我胆小,想缓和下气氛嘛。”她说着往风飞翼身前靠了靠,继而讶异道:“风飞翼,你又病了?” 第一百九十章 当真好兴致 “嗯。”风飞翼低低应了一声,顺势就把苏亦彤揽入了怀中。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苏亦彤的脸上,她不自在的别开了头,嘀咕道:“你的身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万一再如昨晚那般,她岂不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人家砍的? 想了想,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有些担忧地问道:“可有什么法子缓解一下你的症状?” 马车内黑漆漆的,风飞翼一双墨眼微微泛着光,他定定看着苏亦彤,良久,才“嗯”一声。 外头不时有刀剑入肉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苏亦彤闻言立刻来了精神,连忙睁大了双眼去看他,问道:“什么法子?” 话音刚落,她便觉眼前一黑,一个温软的物什突然覆在了她的唇上,绵软的触感带着一丝触电的微麻蔓延全身,苏亦彤瞬时惊得瞪圆了双眼,小嘴半张着,却是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舌头正以嬉戏玩闹的方式追逐着她的丁香小舌,然后缠了上去。 车内暧昧的气息还在持续升温,苏亦彤被吻得浑身无力,喘不过来气,顿时便瘫软在风飞翼的怀里,失了挣扎的力气。 风飞翼吻的入神,环抱着她身子的双手下意识地在她身上四处游离。 掌心温热的触感隔着身上那薄薄的衣料清晰的传遍全身,苏亦彤一惊,没来由得打了个寒颤,连忙伸手去推风飞翼。 可是他抱得太紧了,她试图挣扎了好几下也没有挣扎开他的禁锢,反倒是让他的双臂越收越紧。 “风飞翼,”她急道:“有人,你放开。” 然而,面前的人像是失了神智般,对她的推拒挣扎丝毫没有半点反应。 “摄政王……” 忽然,车帘外一道模糊的剑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呲拉”一声,车帘从顶端直直掉落,露出车内两道相互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当真是好兴致。”莫轻尘干涩的说完这句话,顿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不知怎的,他总颇有种抓奸的错觉。 抓奸? 对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抓奸两个字错愕了好一会,莫轻尘才回过神看向车内两道吻得难舍难分的身影,顿时面红耳赤。 夜风寒凉,林中刀光剑影,喊杀声不断,只是在这刀剑人声掺杂混合的声音中,隐隐还有两道似男女偷腥的喘息声响起。 刹那间,所有听见声音的人都停下了手中挥刀的动作,齐齐朝着马车的方向看来。 感觉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莫轻尘不由尴尬的低下了头,又咳了两声,“摄政王,这朗朗乾坤……” 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莫轻尘不可置信的看着风飞翼那双渐渐下移的手竟然扯上了苏亦彤的衣带。 衣带,他竟是要…… 莫轻尘白着一张脸,脑中有如电闪雷鸣,一片空白,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实在是太煞风景。 嘴唇颤了颤,又颤了颤,他伸手指着风飞翼,道:“你…” 风飞翼的动作苏亦彤也感觉到了,她本欲伸手去推他,却听风飞翼含着她的唇低声道:“不想死的话就别动。” “我……”苏亦彤用眼角余光扫了眼仍旧黑巾蒙面的莫轻尘,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便也没有再抗拒。 这香艳的场面顿时引来众人的围观,不仅随莫轻尘来的人愣住了,就连云决也是惊得张大了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男人与男人接吻,这事若是放在青楼或许是再平常不过的是,可当接吻的两个主角换成了摄政王和皇帝,这就不平常了。 遂一时之间,众人心中的八卦之火蠢蠢欲动,一个个都睁大了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车上那两个吻得忘乎所以的人,喉头直滚动。 怎的还不走。苏亦彤蹙了蹙眉,半推半就的任由风飞翼的手在她衣带上打着圈圈,却是没有打算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扒了自己的衣服。 众人等得心里直犯痒痒,心想:摄政王怎么还不脱皇上衣服,你倒是快点脱啊。 吞咽口水的声音登时传来,仿佛比林间夏日蝉鸣的叫声还要悦耳,竟是盖过了林中所有的声音。 终于,苏亦彤有点受不了这种直勾勾的盯视了,干脆脑袋往旁边一偏,直接装昏了过去。 “哎……”遗憾的叹息声一声接一声的响起,还有人不满地小声抱怨道:“怎的就不脱衣服呢?” 呃…… 眼角抽了抽,苏亦彤无语。 苏亦彤这一倒,沉迷于**中无法自拔的风飞翼这时才似发现周围还有人般,不由一愣,错愕地问道:“你们这是?”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他暗哑低沉的声音里瞬时多了几分调侃的味道。“也想尝尝男人?” “不……” 不分间隙之别的两派人马顿时吓得连连摇头,情不自禁的往后退去。 “莫轻尘,”风飞翼转而看向莫轻尘,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你也是来看本王与皇上的床笫之欢的?” “你…”莫轻尘的脸气得铁青,想开口辩解,却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风飞翼那讨厌的声音再次传来。“想不到啊,原来莫太子的爱好竟也与本王一样。”挑了挑眉,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莫轻尘一眼,忽而拉长了声音,低低笑道:“太子不必过分在意,喜欢男人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更何况……本王会好好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风飞翼仅用三言两语便堵得莫轻尘哑口无言,顿时毫无招架之力。百思不得其解中,装昏迷的某人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于是便正大光明的在一众人目光灼灼的盯视下往风飞翼身边挪了挪,又挪了挪。 她这个动作太过滑稽,不少人都看了个真切,风飞翼一时没有忍住轻笑出声,登时长臂一伸当着众人的面把她揽入怀里,揉着她的脑袋笑道:“家养的小猫被宠坏了,有点调皮,还请诸位不要介意。” 彼时,苏亦彤面上泛着红晕,一张小嘴半张半和,似临时有话要说,话到了嘴边才发现场合不对,所以便那样僵持着。 清冷的月白光辉斜斜从车窗照射进来,洋洋洒洒的落在苏亦彤的脸上,登时衬得她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又多了几分玲珑的剔透,一眼望去,何止是像乖巧的猫儿,就算说她像个女子也不为过。 女子? 莫轻尘被脑中忽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直觉今天不是个出门的好日子。登时一甩袖袍,令得还在看着车上两人出神的一众下属回神之后,转身便走。 转眼间,不过片刻功夫,隶属莫轻尘的部下便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呼……吓死宝宝了,瘟神总算是走了。”莫轻尘前脚刚走,苏亦彤后脚便醒了过来。她先是观察了下周围的动静,确定莫轻尘是真的走了以后,这才推开风飞翼从他的怀中跳下马车,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道:“这下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爷,他们已经走了。” 吩咐人把林间打斗的痕迹清理了下,云决神色复杂的走了过来,特别是在看到苏亦彤之后眼中露出的神色,直让苏亦彤莫名其妙了好一会。 莫轻尘虽然走了,但风飞翼却是不敢掉以轻心,遂等队伍休整好后,他便吩咐连夜赶路。 苏亦彤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觉得时间竟是这般难熬。短短三天的路程,简直比她走了三年的路还要长。 莫轻尘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之前还能拿捏分寸,只在晚上动手,可离洛邑越近,他刺杀的次数便也就越发频繁了起来。若苏亦彤没有记错时辰的话,他约莫一个时辰就会出现一次。如果他单单只是出现或者刺杀便也就罢了,或许苏亦彤还不回觉得时间这么难熬。偏偏莫轻尘是个吃错药的,后面的这两天,他除了拦路还是拦路。 没错,就只是拦路。 既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也没有要挑衅的意思。他就带着手底下的人齐刷刷的往那一站,不站满一个时辰绝不离开。 眼见着只剩两天的路变成了三天,三天的路变成了四天,等再见到莫轻尘的时候,苏亦彤杀人的心都有了。 “风飞翼,你就这么任由他放肆?”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道道黑影,苏亦彤气得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好想打人,怎么办? “他既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我们又何必大动干戈。”风飞翼连眼皮都懒得抬,缓缓开口道:“既然他要站着便让他站着,” “可是……”苏亦彤咬牙,愤愤道:“洛邑百姓怎么办?” 她这么急着来洛邑,可不是为了跟前朝太子玩山匪拦路的游戏的。 “放心。”风飞翼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我已经让月涟偷偷带人去了。” “月涟来了。”苏亦彤愕然抬头,“什么时候的事?” “从都城出发的时候。”勾了勾唇,风飞翼坐直身子,把玩着她脑后披散的长发,解释道:“你在朝堂时打草惊蛇太过,我料想此次去洛邑应该不会太顺利,所以事先便叮嘱过月涟在我们走之后,带人先走官道,待我们改走官道时,他们再改走山道。这样一来,不论那些人是藏在暗处还是明处,最终的注意力也都只会落在我们的身上。而我们要做的,除了应对,便是趁机揪出隐在他们身后的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真有你说的那么神? “那……”苏亦彤半张着小嘴,极力想表现出自己的惊讶,可当她的视线一触到风飞翼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她就什么表情也没有了,只那么呆呆地,愣愣地盯着风飞翼的脸,一瞬不瞬。 “在看什么?”对她的花痴表示很满意的摄政王殿下双眼登时眯成了一条缝。 “没……没什么。”苏亦彤后知后觉地摇头,“那月涟可传来了消息?” 没道理啊,若真按他所说的安排,月涟应该早就到了洛邑才是。可月涟至今都没有传回什么消息,这便只能说明月涟也出事了。 是了,不论众人是走官道还是山道,这余下的路程便是莫轻尘能拖延他们时间的最后一道关卡,所以,他定是早早就在这两条路上布好了陷阱,只等他们自己往陷阱里钻。不然,他也不会到了现在还能这般镇定自若的在这里跟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不好。”脸色一变,风飞翼凝眉思索道:“月涟可能有危险。”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苏亦彤急道:“总不能让莫轻尘一直拦路罢?” “自然不能。”风飞翼吩咐道:“云决,可以准备了。” “爷,可是…”云决欲言又止,回头看过来时眸中分明写着不情愿。 准备什么?苏亦彤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看向莫轻尘的方向,半晌才问道:“风飞翼,我记得这个地方是没有水源的,对吧?” “嗯。”风飞翼回道:“洛邑干旱已久,水源早就枯竭,单看这道路便知,打从这里到洛邑,应该都不会再有水源。” 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云决已经成功的绕到了后山放出了信号弹。想着终于能好好打一架泄泄愤了,心里窝了两天的火才总算是少了些。 “云决,护卫中可有箭术好的?” 云决刚走到车前,正要开口回禀,便见苏亦彤抬眼朝自己看来。 “有啊。”云决偷偷看了眼自家主子面上流露出来的那一抹阴鸷,不由低下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鞋尖,回道:“爷的箭术便是我们摄政王府最好的。” “是吗?”苏亦彤有些狐疑。 “嗯嗯。”云决闻言连忙点头,笑得见眉不见眼。“是的。” 撇撇嘴,苏亦彤道:“暂且信你,”说着,她看向风飞翼道:“看见莫轻尘那伙人腰上别着的水壶了没?” 风飞翼点头。 “你不是说这附近没有水源了嘛,既是如此,我们何不好好利用利用这个机会。”苏亦彤狡黠的冲风飞翼眨了眨眼。 话说到这里,风飞翼便已完全明白了她的用意。吩咐云决取来弓箭,他让苏亦彤藏着掀开车帘,自己则坐在榻上弯弓搭箭,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嗖” “嗖” “嗖” 长箭破空的声音接连传来,风飞翼箭无虚发,连着三箭都射中了莫轻尘属下腰间别着的水壶。顿时,水壶破裂,水“哗”的一声就没了影。苏亦彤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登时忍不住赞道:“风飞翼,你这箭术不错啊,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那是当然,”云决连忙吹捧道:“我家王爷的箭术可是出了名的,想当年,王爷还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那可是十箭齐发,而且,箭箭都命中了敌人要害,啧……您是没见过那场景,要是见了,指不定佩服得登时五体投地。” “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别是为了拍马屁。”苏亦彤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连忙摆手示意他闭嘴。 不过,苏亦彤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是早已对风飞翼佩服的五体投地。就在她与云决说话的空隙,风飞翼又射出了好几箭,速度之快,直让莫轻尘等一众人愣在了当场。似乎他们到现在也还没有想明白,为何风飞翼只对他们的水壶下手,而不是直接射杀了他们。 就这么想着,众人疑惑的视线顿时都落在了莫轻尘的身上。 苏亦彤见状,忍不住捂嘴偷偷笑了一会,这才招手示意云决过来,覆在他耳旁低低说了几句,然后,风飞翼便见云决一脸喜色的走了。 跟他说了什么这么高兴?风飞翼目送着云决离开的身影,眉头忽然皱得死紧。 苏亦彤一回头便瞧见了他这幅模样,登时吓了一跳。“风飞翼,你…你…” 感觉周遭的空气正以一种可见的速度在快速变冷,苏亦彤就连说话也说不整了。 风飞翼这脾气怎的越来越怪了,对她好的时候恨不能把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寻来给她,对她不好的时候那副想要杀人灭口的模样实在让她胆寒。 没来由得打了个寒颤,苏亦彤立刻换上笑脸,龇牙咧嘴地冲他笑道:“我什么也没说,你继续,继续。” 风飞翼斜她一眼,顿时冷哼一声,下巴一扬,一支利箭“嗖”的一声射出,直直擦着苏亦彤的鬓边而过。 一缕青丝缓缓飘落,被箭尖带起的戾气削断的青丝那头,还隐隐可见似被火烧过的痕迹。 妈耶!苏亦彤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好半晌,才颤抖着手从肩头拿起那缕青丝,欲哭无泪。 哼!让你再跟别的男人离那么近。风飞翼丝毫没有发觉突然蔓延在自己心里的酸涩,拉弓搭箭的手片刻不停。 只是转眼,莫轻尘等人身上的水壶便都被风飞翼给射穿了。 彼时,烈阳如焚。 如火的阳光不加阻挠的直直落在莫轻尘等一众人的身上,直让众人感到一阵口干舌燥,终于,有人难忍焦灼的舔了舔嘴唇,手下意识地往腰上一摸,随即一呆,半晌没有动静。 紧接着,做这个动作的人越来越多。直到这会,众人才终于清楚的明白了风飞翼刚才的用意。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敌人占了上风,莫轻尘气不打一处来,登时转身就走。 可来的时候容易,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当众人回到拴马的枯树林去牵马的时候,又是好一阵胸口发闷,眼前发黑。 这……哪里还有马的半点影子? “该死。”莫轻尘脸色难看地一掌拍在旁边的树上,连掌心被树上的刺头扎伤了也不自知。 他不得不说,风飞翼这招用的可真是绝,先是一声不哼的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断了他们仅有的水,接着又暗中派人过来赶走了他们的马匹。而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没水源的地方,赶走他们的马匹就等同于断了他们的双腿。 越想越气,莫轻尘不由恼道:“早知如此,那日在树林本宫就该杀了他们。” 因一时的心头悸动而手下留情,他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放过苏亦彤。 追根究底,若不是他的放纵,早在苏亦彤孤身奋战那日,她就该死了。 “公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漠河冒着被训斥的危险硬着头皮问道。 “马都没了,还能如何。”深吸一口气,莫轻尘定了定心神,道:“走罢,” “走回去?” “你若能飞,本宫也不会介意你先走。” “呃……” 顿时,全场一片寂静。 然而,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众人突觉背后一阵发寒,回头一看,竟是大队人马持着刀剑朝他们砍杀而来。 瞳孔骤然紧缩,漠河只来得及喊出一句“保护公子”,便抽出随身佩戴的长剑迎了上去,与敌人战在了一起。 苏亦彤与风飞翼并肩而立,负手站在枯树林外,眯着眼遥遥朝这边看来。 “怎么?怎么样?”苏亦彤个子比风飞翼略矮一头,所以,在她急得垫起脚尖故作高深的伸长脖子看了好半天却是连个人影也没看到后,登时便急道:“我们的人有没有反败为胜?打他们一个屁滚尿流?” 屁滚尿流? 风飞翼一言不发地暼了她一眼,实在想不出她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莫轻尘是能够轻易对付的。 “哎呀!你倒是说啊。”见他没有回答,苏亦彤连忙催促道:“到底谁赢了?” 说着,她还不忘啐口水骂道:“妈的,自从老子从昏迷中醒来之后,这姓莫的便连番派人来暗算,奶奶的,老子不发威,还真把老子当病猫了?往日,都是他提着刀在老子后面追着老子跑。今日,老子也非要他也跑一回不可。” 她左一个老子右一个老子,听得风飞翼频频皱眉,他刚想开口纠正她的粗俗,便听苏亦彤突然跳起来吼道:“不好,莫轻尘要跑,”说着,不等风飞翼反应过来,她便拔腿朝着莫轻尘走的方向追去。 这次洛邑之行,摄政王府可谓是损失惨重,五百护卫剩下不过寥寥数十人,就连风飞翼暗中调派跟着的两千暗卫,也折损了一千之多。 眼见着就要临近洛邑,苏亦彤半路还出了这么个岔子,一跑就跑没了影。 风飞翼为此直气得咬牙切齿,可又无可奈何,只得草草召回暗卫,四处寻找苏亦彤的下落。 话说苏亦彤这一跑,着实跑得有点远了,等她反应过来上当的时候,身边哪里还有风飞翼的影子。 “你…莫轻尘,你干嘛…” 苏亦彤双眼定定地瞅着突然转身朝着自己走来的莫轻尘,声音发颤道:“我…告诉你…我可是运气好到爆棚的,你要是想…杀我,指不定就掉……” “轰” 掉猎人陷阱里了几个字还没说完,苏亦彤便只见在离自己五步开外一片铺满发黄落叶的地方,莫轻尘突然一脚踩空,顿时身子一歪,整个人都往下跌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哈哈……” 紧接着,苏亦彤那足以吓跑林间鸟雀的怪笑声便传了来。 莫轻尘铁青着一张脸看向那足有九尺高的土墙,恨不能把苏亦彤也拉下来和他一起受这份罪。 “哈哈……怎么样?莫太子,朕都说了让你不要跟朕做对,你偏不听。”苏亦彤蹲在陷阱边上,伸长了脖子往下看,笑得眉飞色舞道:“啧……这么高的土墙,饶是你轻功再好,应该也无用武之地罢。”说着,她叹息一声。“怎么办?朕还是想笑怎么办?” 那一脸欠抽的表情,直让莫轻尘恨得牙痒痒。他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终是缓声求道:“救本宫上去,本宫保证以后再不会对你出手。” “我呸,你说的话要是能信,死人也能变活人。”苏亦彤不屑地往地上啐了口口水,起身道:“拜拜了您嘞!您就好好在这呆着罢。至于……”顿了顿,她看了眼天色道:“你能不能从这里出去,那还得看天意。” 说罢,她头一扬,屁股一扭,转身就走,动作行云流水,利落干脆,丝毫不给莫轻尘半点希望。 可是,走着走着,苏亦彤渐渐来时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好似迷路了! 登时停下步子打量四周,苏亦彤试图从来时的记忆里找到回去的路,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四周场景几乎没什么区别,同样是林立的大树,同样是铺满落叶的地,哪里有什么东南西北之分? 顿觉头疼的扶了扶额,苏亦彤转身便要往回走,可走了几步她又发现自己走错了。如此,一来二去,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 没有茂密枝叶遮挡的林子,哪怕是天黑着,也能一目了然。不过,许是因为此地干旱的缘故,林间少有凶猛的野兽出没,所以,苏亦彤在害怕过一阵后,那颗因黑暗笼罩而生害怕的心便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偶有夜风卷着落叶沙沙作响,苏亦彤还是怕得抱紧了胳膊,躲到了能藏人的大树后。 风飞翼寻来的时候,苏亦彤已经靠着大树蜷缩着身子睡着了,清冷的月光下,她纤细瘦弱的小身板环抱成一团,眉头紧蹙,似心有不安。 风飞翼本是有满腔怒火想要对她发泄的,可乍一看到这样的她,不知怎的,那些早就想好该怎么斥责她的话却是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就这么静静站着,居高临下的端详着她安静熟睡的面容,良久,终是长叹一声,抱起她往回走。 夜深人静,风卷长林。 月光下,风飞翼颀长身姿挺拔如松,步履缓慢,偶有鸟雀被他轻踩落叶的脚步声惊醒扑腾着翅膀从他头顶飞过,便再无其它杂音。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般,静谧的让人想要沉沦。 皇上失踪对云决这种属于小透明的属下来说,可是一件大事。所以,在他带着百名暗卫围杀莫轻尘等人失败,还让不少人成功逃跑之后,他便感到心好慌。 事实证明,风雨欲来前都是有预兆的,所以,在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同自家主子回禀此事的时候,很不幸的,他成了那个导致皇上失踪的罪魁祸首。 于是,云决认真地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番自己一路上以来的所作所为,确定自己并没有冒犯之处时,他已被人用绳子五花大绑的绑了起来,毫不留情的扔在了马背上。 在默默等候的时辰里,于云决来说是煎熬的,更是漫长的。所以,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主子为什么会把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当然,如果他知道自家主子之所以会如此作为的原因只是因为苏亦彤白天跟他说了句话,估计会气得吐血。 南方的天很热,连带着空气也是热的。 云决又热又渴的趴在马背上,一双眼遥遥望着远方,空洞无神,昏昏欲睡。这时,有人大步朝他走来,拱手道:“云大人,王爷回来了。” 回来了?云决茫然的抬头,刚要开口询问来人缘由,眼角余光便瞧见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彼时正缓缓走出来一道墨色身影,怀里还抱着个人。 几乎只是一瞬,云决便彻底的清醒了过来,黝黑发亮的眸子似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般,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露出一口白牙,笑得那叫一个讨喜。 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人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登时便拱手退下。 “爷,您可算是回来了。”云决学着往日只有云清才会用的讨好表情,冲着来人笑得见眉不见眼。“皇上怎么样,没受伤吧?” 冷冷斜他一眼,风飞翼眼角抽了抽,抱着苏亦彤就往马车走去。 云决在他身后不死心地喊道:“爷,我错了。” 一只脚跨上车辕的某人闻言步子一顿,登时侧过头,眉尾轻挑道:“哦?哪里错了?” “我……”没想到自家主子会是这个反应,云决一时有点懵。他好像哪里都没错啊! “说?”不悦的抿了抿唇,风飞翼抬步就要上车。 “我……”眼珠子转了转,云决顿时脑中思绪万千,飞快运转,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属下错在不该跟皇上离得太近,错在不该跟皇上说话,错在……”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云决一连说了好几个自己的错处。空气突然安静,静得云决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就在他以为自家主子会因自己的胡乱攀扯而发怒时,却是出乎意料的,他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缓缓吩咐道:“放了他罢。” 还真的是……因为这个! 云决登时惊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向那道已经消失在车帘后的墨色身影和那面在夜风中晃动的车帘,差点吐血。 为防止路上再出变故,风飞翼登时下令连夜赶路,争取早日到达洛邑。 然而,纵是他千算万算,也万万没有算到,莫轻尘会把最难的一道关卡放在最后。 苏亦彤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一路上,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早已从荒芜的树林挪到了车上,也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在某个人的怀里窝了一夜。 温热的呼吸与闷热的空气融为一体,喷洒在苏亦彤略显精致小巧莹白如玉的小脸上。风飞翼半撑着脑袋斜躺在榻上,就那样静静凝视着她,任由她像只小猫般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唇角情不自禁地慢慢上扬。 随着外头的温度渐渐升高,灼热的阳光从掩好的车帘缝隙中落进来,让车内的温度也在一点一点的提升。 不知不觉间,苏亦彤莹白如玉的小脸上渐渐映上了一抹红,不似小女儿家娇羞的绯红,也不似小女儿得见心上人之后心生喜悦的羞红,反倒是像一抹经桃粉点妆而刻意拍上的胭脂,白里透红,粉粉嫩嫩,没来由得让风飞翼心跳加速。 这幅模样的苏亦彤好似更加美了,没了那份为显她男子身份特意添上的英气,没了那醒着时时刻流露在外匪里匪气的脾性。这般恬静的她反倒更让人容易心生欢喜。 几不可查的勾了勾唇,他把她往身前揽了揽,使二人的距离又近了些许。 温暖的怀抱仿若阳春三月的暖风,凉而不冰,温而不燥。苏亦彤贪恋地在风飞翼怀里蹭了蹭脑袋,然后双臂一伸,紧紧环住对方的腰。 这是? 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的苏亦彤很快地清醒过来,眼一睁,便撞进了风飞翼衣襟敞开的胸口,小嘴“吧唧”一声,两片薄薄的唇准确无误的印在了他心口的位置。 这……她这是? 紧接着,苏亦彤眼中最后的那点睡意也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她傻傻的,愣愣地,一瞬不瞬地盯着风飞翼胸口刚刚被自己不小心亲过的地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脑中一片浆糊。 她昨晚不是在小树林睡着的吗?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有,她和风飞翼这是?她飞快扫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除了有点凌乱之外,并无不妥之处。 确定两人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事,她心下不由一松,紧绷着的情绪也在一点点的放松。 待到回过神,她揪着衣襟往角落里一滚,在风飞翼灼灼目光地盯视下,底气不足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那强装镇定伪装出来的凶狠,像是从山间捕来不听驯化的野兽,明知不听驯化便只有死路一条,却还是要为自己那渺茫的自由搏上一搏。 “你倒是胆大。”心情莫名好了的风飞翼勾唇笑了笑,随即问道:“可睡好了?” “那是当然。”冷哼一声,苏亦彤飞快的整理了下自己的着装,便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阳光毒辣如火,苏亦彤只在车辕上坐了一会,便受不了那股炙烤,连忙一掀车帘又钻回了车里,只露出个脑袋在外头,看着赶车的云决问道:“云决,莫轻尘的那帮属下后来怎么样了?” 然而…… “啊……皇上您说什么?”云决侧耳倾听,故作耳背地问道。 “我说莫轻尘……” “啊……什么?” 在云决问出第三遍“什么”的时候,苏亦彤终于受不了了,登时抬起一脚就把云决踢下车辕,骂道:“啊你大爷……”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他吓我 “咳……” 苏亦彤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风飞翼断断续续的轻咳声。她忍不住回头,抬眼瞪他,没好气地道:“你咳什么,老子踢的又不是你。” “咳……” 闻言,风飞翼连忙垂下眼睑,咳得比刚才更严重了,似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般,白皙的俊脸上一片通红。 苏亦彤诧异地看着他,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脑中却在飞速运转想着该用什么法子来对付他。 这时,云决举着磕破皮的双爪从地上爬起来跳上车辕,委屈的抱怨道:“皇上,您这黑手未免下得也太狠了。”他能说他是得了主子的授意才不敢跟她说话的吗? “没弄死你都算好的,”苏亦彤撇撇嘴,语气不善道:“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云决:“……” 敢情他现在成了他们两个上位者的受气包了? 马车又缓缓行驶了一日夜,到了第二日傍晚,众人才总算是入了洛邑境内的区域。 眼见着洛邑城遥遥在望,苏亦彤心底的不安却是愈发强烈。当晚,风飞翼便命护卫们原地扎营休息,待到次日再行入城。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按照之前与月涟的约定,风飞翼在入洛邑境内之后便立刻派人去跟她接头。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暗卫一拨接一拨的派出去,却都是有去无回。 渐渐的,一股莫名令人恐慌的胆颤开始在护卫队中慢慢弥漫,仿佛,他们即将要面对的并不是简单的生死,而是来自于十八层地狱的各种残酷刑罚,恐怖如斯,直让人心生怯意。 而与他们同样不安的,还有闭着眼睛装睡的苏亦彤。 外头的响动清晰的传进她的耳里,她甚至能清楚的听到外头的风飞翼因为焦虑而越发加快的踱步声,还有暗卫小声回禀消息的声音。 她忍着想要从榻上爬起来的冲动,心里却在一遍一遍的算着时辰。已经三更了,风飞翼派去寻找月涟的暗卫也已去了五拨。而到现在,仍是只出不进,有去无回。 这事若放在他们所熟悉的都城倒也好办,可偏生这里不是都城,而是旱情肆虐,白骨成堆的洛邑。 而在那座他们还未曾靠近的城池中,他们谁也不敢保证将会发生什么。 心在一点一点地收紧,紧接着,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在苏亦彤听到第八拨暗卫派遣出去突然失了踪迹的时候,她终于按耐不住了。 她连忙披上外袍,急急走下马车,朝着声音所传来的方向走去。 夜风卷着她身后披散着的长发乱舞,她步履沉重,又急又慌,每走一步,小腿便会不由自主的抖动。 苏亦彤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想当初她同风飞翼同赴幽州,在路上接连遭人追杀之时,她都没有像现在这般不安过。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能感知即将发生的危险,可,她却无力阻止。 “谁!” 急切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苏亦彤才刚走近,便闻风飞翼那略显警惕地叱喝声传来。 “是我。”暗暗深吸一口气,苏亦彤登时拢了拢外袍,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他身前,问道:“可有月涟的消息了?” 见是她,风飞翼面上紧绷着的神色顿时不由松缓了些许,他垂眸静静凝视着她,良久,才摇头回道:“还没有。” 还没有吗? 苏亦彤一愣,已是不敢去想这“还没有”三个字中所包含的意思。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许是看出了她眸中的担忧,风飞翼连忙安慰道:“天一亮,我们便立刻入城。” 如果说前半夜众人还对入城抱有希望的话,那么后半夜,入城无疑成了所有人心中的恐慌。 连着几日的赶路,不论是仅剩的摄政王府护卫也好,还是隐在暗处的暗卫也罢,都早已疲惫困倦的不行。但纵是如此,众人也只休息了两三个时辰,待得上下眼皮不再打架之后,便起身同伙伴聚在一起商量入城对策。 终于,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天亮了。 似是黑夜破晓终于等来了黎明,又或是积压在众人心头一晚上的沉重终于因为这天亮而消失大半,所以,在风飞翼下令将要入城时,众人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昨晚的那种恐慌。 当忙活了一个晚上的云决拿着收集好的消息匆匆赶回时,刚好迎上将要启程的队伍。他顿时一愣,在问明原因之后,连忙走到车前,拱手唤道:“爷。” “回来了?”车上的人似是疲惫的紧,出口的话嘶哑干涩,隐有困倦之意。“可联系到了?” “没有。”微微愣神片刻,云决犹豫道:“爷,您跟皇上要不等等再入城。” “属下昨晚放出去的信鸽都没有回信,而且……”他迟疑着道:“当时属下为了确定周边城镇情况,还特意去了离洛邑最近的一座城镇,可当属下到那里的时候,那里已是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 风飞翼与闭眼假寐的苏亦彤同时惊呼出声。 “是的。”云决点头,缓缓道:“如若属下没有猜错的话,应是有人把洛邑周边几座小城的人都聚集到了一起。”说到这,他的语气突然加重了几分。“而且,属下回来的时候顺便去前面探过路了。自城外三十里地开始,处处可见白骨。” 想起刚才在城外三十里地所见到的白骨成堆,他便觉心底好一阵毛骨悚然。 “你说的可是真的?”苏亦彤连忙掀开车帘去看云决的表情,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一丝说谎的表情。 她原以为当初幽州瘟疫便已是人间最惨,却未料,洛邑的情况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白骨成堆! 既是如此,那洛邑城中关押的百姓这段时间究竟是靠什么为生?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她的脑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惊恐地睁大了双眼,仿佛真切的看到了在那生死存亡之际,那些为了活下去的百姓而自相残杀的场景。 不知不觉中,她的呼吸声突然加重,小脸也在一瞬间变得通红。 “你怎么了?”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风飞翼顿时脸色一变,连忙伸手把她捞起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彼时的苏亦彤,仍处于自己脑海里幻想出来的那份恐惧中,像是与外界突然隔绝了般,双眼虽然睁着,脖颈却像是被人用力扼住,呼吸困难。 “苏亦彤,苏亦彤……”风飞翼一惊,陡然提高了音量。 “风飞翼?”在他的呼唤声中,苏亦彤慢慢的回转过头,空洞的眸子依旧无神,却是写满了恐惧。 “是我,是我……”心倏地一沉,风飞翼突然情绪激动,声音发颤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这样的苏亦彤,云决也懵了。他木讷的张着嘴,愣愣地看向因为某人失神而变得惊恐万状的自家主子,莫名又有种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又惹祸了的错觉。 他又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了吗? 就在他反复琢磨自己到底错在何处之时,车上的苏亦彤却是突然嘴一扁,“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你……” 她这一哭,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惊天地泣鬼神。云决如此想着,突觉自己的右眼皮不听使唤的跳了起来。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云决脸一阵青一阵白,看了看还在痛哭的苏亦彤,又看了看关心则乱的自家主子。连忙趁机往后挪了一步。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他嘿嘿一笑,刚弯下腰准备偷偷潜逃时,便听刚刚还哭得一脸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的某人伸手指着自己,道:“是他。” 步子一顿,云决在自家主子幽深的眸光注视下动作僵硬的一点一点直起身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风飞翼冷冷扫了他一眼。 苏亦彤哭着告状道:“他吓我,他明知道我怕鬼,还非当着我的面说什么白骨成堆……”说完,她哭得更伤心了,边哭边用手比划着地道:“风飞翼,我刚刚真的看到了好多好多的鬼,好恐怖,我……差点就被吓死了……” 听完她这话,云决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连忙委屈的替自己小声辩解道:“爷,属下不是故意的。” 他若早知道她怕这个,就算打死他,他也绝对不会说半个字。 可现在,为时已晚。抱着赴死的决心长叹一声,云决连忙拱手道:“爷,属下想起来……” 不等他把话说完,风飞翼便冷冷开口道:“既如此,那便由你去把前面的白骨清理干净罢。” “啊……”云决顿时生无可恋的看向苏亦彤,可怜巴巴的开口道:“皇上,您能不能讲讲理。”这事真的不能怪他好吗? “我…我…”苏亦彤于百忙之中抽空暼了眼云决,恨恨的抹了把眼泪,刚准备开口狠狠痛斥他一顿,便被风飞翼给打断了。 “好了,快去吧。若赶在天黑之前不能让本王和皇上入城,那你便做好自裁谢罪的准备罢。” 竟是连自裁谢罪都搬出来了?云决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被自己奉若神明的主子,不由在心里哭道:爷,您真的要为了个男人对属下这么绝情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本宫只要苏亦彤的命 天气愈发的闷热了,也不知道是对未知的事出于害怕,还是因为心理作用的原因,苏亦彤总觉得心头坠坠。 到得一众人在距离洛邑城城门还有二十里路时,前头开路的云决便带人折返了回来,小声在风飞翼耳畔附耳说了几句。至于说了什么,苏亦彤没注意听,等到马车停下时,她才恍然惊觉突然出现在官道上的数百名身强体壮的土匪,又或者说……是冲她来的杀手。 “怎么回事?”她心下不由大惊,连忙掀帘去看外头的情况,却是一抬眼便对上了莫轻尘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子。 只见在那数百名身强体壮的汉子身前,莫轻尘一袭墨色衣袍迎风而舞,翩然而立,清贵卓然。 “你……”苏亦彤哑口无言,怔愣地看了他好半晌,才问道:“你不是掉陷阱了吗?怎的……怎的……” 她这话音刚落,便听莫轻尘嗤笑的声音传来:“不过区区一个陷阱,你就想困住本宫。苏亦彤,你未免也太小看本宫了,” “是吗?”苏亦彤反讽道:“难道那日是朕记错了?莫太子不是自己踩的陷阱?而是朕踢下去的?”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令得原本心情还不错的莫轻尘顿时变脸,连带着声音也冷了下去。“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的危险,”说着,他看向坐在她身后的风飞翼,满眼促狭地问道:“那不知摄政王可是知晓了?” “莫太子这般大费周章,不就是想告诉本王,你是何等的丧尽天良吗?”风飞翼冷哼一声,不屑道:“不过,本王确是万万没有想到,昔年那个人人称赞的莫小太子,竟会是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恶魔。亏得本王还一直以为,天下十恶,只本王一人便占了七恶。如今看来,却是本王自视甚高了。如莫太子这样的人物,又岂止十恶能比,怕是称为万恶也不足为奇罢!你说是吗?莫太子?” “万恶……”闻言,莫轻尘挑了挑眉,随即嗤笑道:“摄政王所言差矣,本宫若真的是万恶之人,又岂会容你们活到现在?” “哪里是你容的?分明就是你的人打不过我们,”苏亦彤忍不住插嘴道:“况且,这一路上你杀我们杀得还少了?” “是吗?”莫轻尘眼角上挑,声音里突然带了点玩味。“既然你是如此认为,那本宫又怎会忍心让你失望。”说罢,他便转头看向身后众人,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离国皇帝陛下说想死了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身后的那些黑衣壮汉登时握紧了手中刀柄,低吼一声,猛然抽出刀剑冲着摄政王府的护卫砍杀而来。 而就在那震天的喊杀声之中,一道沙哑生涩的声音忽然低低传来,声如鬼魅,却是无比清晰的,一字一句的落入了众人耳中。“旁人生死暂且不论,本宫只要苏亦彤的命。” 旁人生死暂且不论,本宫只要苏亦彤的命! 这话当真狂妄。 霎时间,无数道视线齐齐朝着苏亦彤看来,仿佛在他们眼中,苏亦彤已经成了一个死人。 苏亦彤面如死灰的死死咬着下唇,隐在袖中的双手顿时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她感觉到了,这次,莫轻尘不是在跟她开玩笑,是真的想要她死。 就在她紧张的不知所措,面无血色之时,一双温暖的大手突然覆在了她的手背上。身猛地子一僵,她愕然抬头对上风飞翼示意她不用担心的眼神,嘴唇动了动,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显然,莫轻尘并不想在杀苏亦彤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所以,黑衣壮汉们并不在该杀或者不该杀之间做选择,而是挥舞着大刀长剑砍落一个个拦在他们身前的人。 血水很快便染红了洛邑城外这片曾堆满白骨的土地,不时有断胳膊断腿的残肢飞入马车中,直吓得苏亦彤脸白如纸,哇哇大叫出声。 摄政王府的护卫很快就落了下风,云决警惕的看着步步逼近比他高出一头的黑衣壮汉,身上冷汗直冒。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应该都是前朝久经战场杀伐果断的老将士。手起刀落间,杀人于无形。 “怎么办,怎么办……”苏亦彤紧张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嘴里喃喃念道:“不是说摄政王府的护卫能以一敌十的吗?怎的这般弱?” 弱?风飞翼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他亲手培养的护卫弱,登时脸一沉,戾气陡生。 在这场被数百壮汉围攻的战役中,胜负已成定局。饶是云决身手不错,但一拳难敌四手,终是落了下风,受了重伤。 喊杀声渐渐止息。 云决伸出血手掀开车帘钻进了车里,还没来得及开口,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云决。”苏亦彤吓了一跳,连害怕都忘了,忙起身去扶,却是才刚伸手,车帘便被人劈成两半,随风飘在了地上。 摄政王府的人竟是除了云决外,无一生还。 腥臭难闻的血腥味顿时扑鼻而来,苏亦彤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伸手把云决往后拉了拉。 “摄政王。” 杀伐止息,莫轻尘信步闲游的走到马车前,看着风飞翼缓缓开口道:“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你把苏亦彤让给本宫,本宫……放你和你的属下走?可否?” “你……”竟当着她的面如此光明正大的谈归属问题,苏亦彤顿时气竭,忍不住狠狠瞪了莫轻尘两眼。 “若本王不呢?” “那恐怕……”隐在黑巾下的唇角勾了勾,莫轻尘逐字逐句地道:“从今以后,风飞翼这个名字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是吗?”风飞翼把苏亦彤拉到身后,满是不在乎地道:“说来,本王倒真的想看看莫太子究竟有何资本敢狂妄至此。” 说时迟那时快,风飞翼脸色一沉,出手快如闪电,只是一瞬,那凌厉的掌风便已到了莫轻尘面前。 呼啸的风声中似夹杂了雷霆万钧之势,有那么一瞬间,莫轻尘清楚的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 没错,就是死。 似是突然清醒过来,他猛地睁大了双眼,身子极速后退。然而,风飞翼却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他紧跟着飞跃而出,一掌击退围在马车前的数名黑衣壮汉,冷声道:“莫轻尘,你不是得意的很么?今日,本王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说罢,在黑衣壮汉们鄙夷不屑的眼神中,官道上突然扬起漫天尘土,一阵大风刮来,无数碎沙小石也跟着卷入其中,遮了所有人的视线。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明明周遭连半丝活人的气息也没有,可令人恐怖的是,黑衣壮汉们竟在这大白天感觉到了阴森之感。 恐惧一旦在心底扎根,便会无尽的蔓延开来,没一会,就有人因受不住这份恐惧而倒地抱头痛呼出声。 风更大了,风飞翼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冷眼旁观的看着站在被沙石遮挡住视线站在他对面的莫轻尘,声音低沉而缓慢道:“如何?” “不如何。”莫轻尘冷眼看着,冷声回道:“即便你功力已达登峰造神之境,也逃不掉。” 说罢,他缓缓抬起手,林间落叶汇聚成堆,随着他的掌风变化而变化,时而像牵引的河流,时而像天上南归排开的鸟燕。 只见,漫天飞沙走石中,他把那落叶轻轻往前一送,落叶便急穿入沙石之中,不见了踪迹。 苏亦彤出于担心风飞翼的安危,所以早早就从马车里跳了出来,可又怕自己会给风飞翼拖后腿,便也只敢站在车前,急得来回踱步。 她的不安很快就引来了周围好些黑衣壮汉的盯视。他们当然不会忘记他们此次的目的乃是为了这皇帝而来。所以,在苏亦彤因为担心而无心顾虑自己时,已有不少人朝着她所在的地方靠拢了过来。 高手对决,往往论的不是功夫,而是内力。 风飞翼与莫轻尘这一战,不可谓不算是精彩,但更让二人为之震惊的是双方那不相上下的武力值。很显然,两人这会儿都被对方的深不可测给惊到了。 以往风飞翼一直觉得,如莫轻尘这种满心满眼只有复国念头的人就算功夫不错,顶多也只能算个高手罢了,可现在……看来,倒是他一直自大了。 就在二人怔忡的同时,那互相缠斗在一起的落叶沙石突然“砰”的一声,在空中炸裂开来。 顿时,沙石也好,落叶也罢,全都化成了灰飞,风一吹就散了。 “既然内力不相上下,那我们便来比功夫罢。” 莫轻尘看了眼正朝着苏亦彤缓缓走近的黑衣壮汉们的方向,登时便出手飞身而起,与风飞翼战在了一起。 因为风飞翼是背对着苏亦彤,所以,莫轻尘这一招,轻而易举的便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而有了之前的试探,风飞翼不敢太过大意,一时也是屏气凝神,出手招招凌厉。 几十个回合下来,二人直打得难解难分,不辩高低。 “风飞翼……” 也就在这时,苏亦彤的惊呼声突然传了过来,风飞翼闻声急急回头,登时脸色大变。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还以为是他来了 刀声呼啸,骤然而起。 苏亦彤只觉后背阵阵发凉,猛地回头,却见眼前刀光闪动,迎面而来,直刺得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苏亦彤。” 风飞翼的一颗心紧张的都提到了嗓子眼,墨色瞳孔骤然紧缩,猛地一掌震退莫轻尘就往苏亦彤的方向飞跃而去。 但如此良机,莫轻尘又岂会让他如愿。他抿了抿唇,朝着在旁观战的一众黑衣壮汉一摆手,黑衣壮汉们立刻心领神会的急奔上前,拦住风飞翼的去路。 风起长林,山河震动。 仿佛地震了般,众人突觉身子好一阵摇晃。 风飞翼冷眼扫过拦在面前的一众黑衣壮汉,额间不由青筋暴起,怒声喝道:“让开。” 刀声轰鸣。 苏亦彤刚用手遮住双眼,便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登时面色一变,只来得及避开那道朝她脑袋劈来的刀锋,然而,那柄泛着腾腾杀气的刀还是砍中了她的左肩。 “啊……”她痛呼一声,小脸瞬间惨白,虽痛却不敢有片刻迟疑。连忙一把拔出那嵌进肩骨的大刀,趁那黑衣壮汉得意之际,一脚踢中他胯下,连连后退。 顿时,鲜血直流,将她的白色衣衫尽数染红。 可是,不等她有喘息的机会,身后便又是一把刀破空而来。 黑衣壮汉们拿刀的架势毫无章法可言,仿佛就只是为了杀人而来,一刀落下,不见深浅,只有杀意。 苏亦彤死命咬着下唇,强自让自己渐渐模糊的意识处于危险之中。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苏亦彤绝望地闭眼,对能活着离开这里已彻底失去了信心。 摄政王府护卫全军覆没,而今只剩下她与风飞翼两人。若风飞翼在她身畔,兴许还能护得她一二,可他这会显然也被人缠住,分不开身。所以,她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能多活一秒是一秒。 “大爷的,跟他们拼了。”伤口还在不停的往外淌血,苏亦彤恨声咬牙,连忙伸手捂住伤口,爆喝一声,不要命的冲进了刀光剑影里。 黑衣壮汉们得了莫轻尘的命令,自是不敢轻易懈怠,眼见着苏亦彤就要逃,周遭只看不动手的人也开始参与到了这场拼杀中。 苏亦彤一路狂奔,身子灵活如兔,在人群中肆意穿梭,虽是受了伤,但每一次闪躲却是够刚好躲过敌人的攻击。 可纵是她运气再好,体力也将会有消耗完的那一刻。渐渐地,苏亦彤感觉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仿佛浑身的气力都被人抽干了般,正在以一种可见的速度散去。 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她本就苍白如纸的小脸这会已近乎透明。 “要死了吗?”苏亦彤用力晃了晃脑袋,紧咬下唇的贝齿又添了几分力道。 霎时,一股腥甜的味道涌入喉间,她迷离的眸子渐渐清明。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肩上的伤口竟还在往外淌血。黑衣壮汉们紧追不舍,见她停下来,便一个个的都举起了手中的大刀,试图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 苏亦彤无力地咧嘴一笑,喃喃道:“为了杀我,你们还真的是不遗余力啊。” 说完,她忍不住回头看向正被黑衣壮汉们包围却频频朝她这里看来的风飞翼,冲他苍凉一笑,又接着看向那群已快行至她身前的黑衣壮汉们,绝望地闭眼,认命道:“不过一条贱命,拿去便是。” 大不了十八年后她又是一名好汉。 不就是死吗?说不定她这一死醒来之后便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了呢? 就这么想着,苏亦彤的心情顿时也跟着好了起来。仿佛她已经看到了身处现世的朋友们正朝她招手,欢迎她回家般,微勾的唇角忽而扬起一抹灿烂至极的笑。 那一瞬,女子精致小巧的小脸上再也没了往日少年年少轻狂时刻意掩饰眉宇间流露出的英气,有的,只是小女儿家独有的娇羞媚态。 这人到底是男是女?在场之人脑中无疑不冒出同一个问题,似对这个似男非女的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黑衣壮汉们常年守在军营,平素身旁都是一群五大三粗的糙老爷们,动作言辞粗俗不说,连个正儿八经的女人都没见过,又哪里会见过如苏亦彤这种皮肤嫩得能掐出水,又似男非女的人。届时,黑衣壮汉们都被眼前少年一瞬展露的风华所迷,惊得一个个都愣在了当场,忘了反应。 这端,静如死水。 而那端,却是喊杀震天,血水四溅,尸体堆积成山。 风飞翼浴血而来,墨色衣袍上,不见血色,却是衣摆拖曳所过之地,一片腥红刺目。 墨眸染血,似煞神临世,风飞翼所过之处,尸身遍地。 不知不觉间,那四百多名黑衣壮汉,在风飞翼近乎疯狂残忍的杀戮下,仅剩了一百多名。 至于剩下的那些黑衣壮汉,大都是被风飞翼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戾气所震慑,出于恐惧不敢靠近所以才侥幸逃过一劫。但怕归怕,可军令如山,饶是黑衣壮汉们都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离开风飞翼这个嗜血魔王。可他们的主子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亲眼目睹他们的生死。 “挡本王者,死!”风飞翼睁着猩红的眸子,如同看死人一般看着众人,每往前走一步,便会有人被他拍飞。 烈日当空下,他一头墨发尽数被血染红,干巴巴,黏糊糊的粘在了一起。无双俊颜血水遍布,颇显狼狈。可纵是这样狼狈的他,也断断不敢有人小瞧。 直至这一刻,经此一战的黑衣壮汉们才终于明白,为何离国上下会谈摄政王色变,见之如见鬼,恨不能永生不见。 以前,他们还觉得是世人夸大其词,故意抬高他的身价。可现在,在他们眼里,风飞翼这人又岂止是可怖,简直就不是人。 那杀人的手段,嗜血的兴奋,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他们到死都不会相信,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喜欢杀人,而且,还是越杀越上瘾的那种。 心生犹豫间,风飞翼已将众人逼退至苏亦彤所在之地。 “哗……” 一众被苏亦彤美色所惑的黑衣壮汉们突觉身后一阵凉风吹来,顿时身子一颤,不及转身,手中刀剑便掉落了一地。 于苏亦彤而言,等待救赎无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在见到风飞翼被那么多人围得严严实实之后,她根本就没有期待过他还会来得及救自己。 所以,在生死来临之际,她才会那么平静的选择面对自己的死亡。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黑衣壮汉竟会错过了杀她的机会。 刀剑落地的声音频频响起,朦胧中,苏亦彤意识模糊地睁了睁眼。呢喃道:“风飞翼,是你吗?” 逃跑的疲惫突然涌上来席卷了她仅有的意识,可肩上的疼痛却总是在她要完全昏迷之时把她松散的意识拉回,半梦半醒间,她好似看到了一个记忆里所熟悉的身影,只见光影重叠中,阳光炫目刺眼,来人一袭墨袍轻扬,似纤尘不染,却又浑身浴血,逆光而立。 她使劲的睁了睁眼,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容,可无论她怎么的努力,她所能够到的,始终只有一片模糊。 “是幻觉呀!”她顿时苦涩一笑,既无力又苍白地喃喃自语道:“我还以为是他来了。” 我还以为是他来了! 脑中似有灵光闪过,风飞翼涣散地眸子突然闪过一丝清明。他呆呆看着那个背靠大树,面色苍白,几近透明的女子,心头像是突然被人用利刃割开了一道口子,没来由得疼。 又一次,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了重伤。 也不知是出于自责还是愧疚,这一刻的风飞翼,一身戾气突然散尽,仿佛刚才在重重人影包围之下,杀人如麻的那个魔头不是他。 追杀苏亦彤的那几名黑衣壮汉虽然没有看到风飞翼当时杀人的画面,可当他们的视线落到他身上的那一刻,他们只觉心头重如千斤,腿软的迈不开步子。再观一旁离得远远的同伴,那几名黑衣壮汉顿时没来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身子止不住地开始打颤。 风飞翼确实是想杀了他们给苏亦彤报仇,可在他的心里,眼下苏亦彤的命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未经思量,抱起苏亦彤便要离开。 “风飞翼。” 这时,一直立在外围看戏的莫轻尘突然走了过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扇子,一开一合间,他黑巾蒙面下被遮的面容隐隐可见其轮廓。 风飞翼步子一顿,却是没有回头。“莫轻尘,本王劝你最好不要再有什么贪恋,动那些不好的心思,否则,本王会叫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是吗?”然而,莫轻尘却是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戏谑道:“那本宫还真想一睹摄政王那时的风采。” “不知悔改,”不悦皱眉,风飞翼慢慢转身,阴鸷的墨眸中戾气陡然生起,他定定看向他,一瞬不瞬,片刻之后,才一字一句地肯定道:“不过,你没那个机会了,莫轻尘,伤了她,你以为本王会放过你?”说着,他磁沉的声音有如透骨寒凉,一出口便成了扎在人心上的冰碴子,既刺耳又挠心。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带你去找大夫 不放过吗? 莫轻尘微微眯了眯眼,视线径自掠过风飞翼落在了他怀中的苏亦彤身上。 彼时暮色西沉,斜阳染了万里。点点金黄从风飞翼身后投下,落了苏亦彤满脸。如若不是失血过多令得她面上的苍白与那金黄极不相融,这幅模样的苏亦彤怕也是娇态可掬的美人一个罢?莫轻尘如是想着。 视线却是寸寸下移,落到了她染血的衣衫上。 乍一见到这样的苏亦彤,莫轻尘顿时呼吸一滞,心口像是突然裂了一道口子,竟如刀割般一阵绞痛。 他连忙伸手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的别开头,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本宫便在此地静候摄政王的不放过了。” 冷哼一声,风飞翼眼底戾气一闪而过,而后又似翻涌的情绪得到了安抚般,漫不经心的睨了他一眼,抱着苏亦彤转身就消失在了原地。 漠河走上前来小声道:“公子,这么好的机会,您……” “反正她早晚是要死的,又何必在乎再让她多活几天。”莫轻尘摆手制住他的话头,吩咐道:“让人把这里清理一下罢,我去城中看看。”说完,他袖袍一甩,登时转身朝着洛邑城门的方向走去。 苏亦彤失血过多,伤口未经包扎便吹了风,风飞翼刚抱她离开的时候,她还只是昏迷,可到了夜间,她便开始发起了高热,浑身烫得就跟个火炉似的,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风飞翼听不懂地胡话。 初秋将至,天气愈发寒凉。 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却是在这样的一个深夜,抱着伤重的苏亦彤,在洛邑周边的村镇寻找人烟,却是把洛邑旱灾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忘了彼时的洛邑,不论是城内还是城外,都不过只是一座空城。 朦胧的月光似笼上了一层薄薄水雾,雾影朦胧中,丝丝寒凉从中透出,没来由得让人心生恐惧。 夜风卷起落叶的沙沙声宛如平静湖泊中突然惊起涟漪的落叶,让这个静谧的夜晚显得尤其鬼魅。 风飞翼踩着夜色抱着苏亦彤不知疲惫地走过一座又一座的村镇,直至天光破晓,怀中人儿的呼吸声渐渐转弱,他才似突然惊觉般,立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落山头,心痛如麻。 “苏亦彤,苏亦彤,你醒醒!”许是怕苏亦彤会一睡不醒,风飞翼终是忍不住声音发颤的唤出了那个他整整一晚都不曾唤出的名字。 可是,没人应声。 怀中的人儿仍是双眼紧闭,面色烧得通红,丝毫没有要醒来的征兆。 “苏亦彤,你别睡,你再撑一会,我带你去找大夫……” “苏亦彤,你不许死,你说过要陪着我的。” “苏亦彤……” “苏亦彤……” 抱着苏亦彤四处奔波了一个晚上,风飞翼这会也是疲惫至极。可他知道,他不能倒下,苏亦彤还等着他寻来大夫替她治伤,所以,在他辨认出自己所处之地后,他便背着苏亦彤朝汴州地方向走去。 也许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又或许是为了让背上的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所以,他每走几步,总要与她说上一句话。似乎只有那样,才能让他心安。 汴州与洛邑相距百里,不过若是顺着河流而下,不过半日,便能抵达汴州。只是如今洛邑干旱,洛邑河道早已干涸,即便是顺着河流步行,至少也要走上一日。 而与汴州相连的那条大河在洛邑南的方向,若真从那里走,则需先入洛邑城。 但显然,这个法子行不通。 所以,在稍稍静下心来后,风飞翼果断地选择了翻山越岭,走陡峭悬崖。 他的轻功很好,虽是一夜不曾安眠,一日不曾吃喝,可对于曾披挂上阵,于战场上拼杀过的他来说,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如此翻了两个山头,到得日落西山时,风飞翼终是赶在汴州城门关上之际入了城。 入城之后,风飞翼便抱着苏亦彤直奔知府衙门。 彼时,奉旨留在汴州的钦差大人裴辞忧正在知府衙门的会客厅与现如今汴州城中声名鹊起,颇受百姓爱戴的玉无双商量要事,猛地就瞧见衙役匆匆来报,说有人闯知府衙门。 裴辞忧闻言,登时脸色一变,看了眼玉无双,疑惑道:“这么晚了,会是谁来闯府?” 自苏亦彤把重建汴州城和经营商铺之事交给他与玉无双后,汴州城的情况可谓是是日渐转好。 而在如此盛况之下,他着实想不通,会有谁这么不长眼? 正凝眉思索间,裴辞忧眼角余光冷不防地瞥见一道黑影从外头闯了进来。 “快,快去寻大夫。” 来人声音急切,脚步虚浮,似是走了很远的山路才赶到这里,一入门,身子便向后晃了晃。 屋中灯火昏暗,看得不甚真切。 乍一看到一个衣衫破烂,浑身污垢,头发黏在一块,状似疯癫的男人闯了进来,裴辞忧与玉无双都吓了一跳。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愣在原地,有点懵。 记忆中,他们好似不曾与这种人打过交道。 思量间,裴辞忧忙不迭的对着玉无双使了个眼色,玉无双会意,趁着来人在屋中四处寻找软榻之时,他连忙抬步一点一点的往外挪去。 “软榻呢?”风飞翼抱着苏亦彤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突然喝道:“裴辞忧,这里的软榻呢?” 他认得我?裴辞忧一愣,茫然的看向刚行至门口又重新走了回来的玉无双,一脸懵逼。 烛火摇曳中,刺鼻的血腥味和浓重的汗臭味融为一体,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玉无双天生嗅觉灵敏,这股怪味才刚出现,他便闻到了。 疑惑的盯着来人又仔细打量了几眼,玉无双小声道:“裴大人,这人刚才唤你名字,他该不会是你家走失的亲戚罢?” “玉公子莫要乱言。”裴辞忧小声道:“本宫并无走失的亲戚流浪在外。”而且,听来人刚才说话的语气,明显对这里非常熟悉。 熟悉?! 几乎是同一时间,裴辞忧与玉无双同时想到了离开快有一个月了的风飞翼和苏亦彤。当初二人走时并未多言,所以风飞翼刚闯进来时,他们并未往他们身上想。 可现在这么定睛一看,男人那不辩容颜的脸,倒还真的与摄政王风飞翼有些相似。 于是,裴辞忧连忙试探性地朝着来人问道:“请问阁下可是摄政王殿下?” 听到他的问话,风飞翼登时步子一顿,抱着苏亦彤转过身面对着他,冷声道:“怎么,一月不见,裴大人竟是连本王也不认得了?” 昨日刚经过一场浴血奋战便带着重伤的苏亦彤四处寻医,所以,风飞翼自是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狈。 “不是……不是。”裴辞忧连忙解释道:“微臣只是见摄政王殿下容貌被掩,以为是来闹事的百姓,故而……” “废话少说,陛下重伤在身,还不快命人把城中大夫请来。”风飞翼小心翼翼的把苏亦彤放到了刚寻到的软榻上,沉声吩咐道。 什么! “陛下重伤?” 裴辞忧与玉无双同时一惊,刚要抬步上前去看个究竟,裴辞忧却是步子一转,出门命人寻大夫去了。 “苏兄伤得如何了?”玉无双担忧地问道。 “高热不退,唯恐危及性命。”风飞翼目光灼灼地看向即便是昏睡着,也依旧眉头紧皱的苏亦彤,薄唇抿得死紧,恨不能代她受过。 “这么严重。”玉无双闻言一惊,忙蹲到风飞翼的身侧,用屁股把他往旁边拱了拱,“让我看看。” 风飞翼被他拱得一个趔趄,顿时整个身子朝着床头倒去。浑身的骨头就像突然散了架般,再也提不起半点力气。 “你,”玉无双错愕的看着他。“怎么了?” 风飞翼摇了摇头,无力地道:“只是奔波劳累,失了力气罢了。” “你们路上到底遇到了什么?怎么就你们两个来了汴州?还有,苏兄是如何受伤的?你身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刺杀你们的人又是谁?” 玉无双实在是太过好奇两人的遭遇,遂这一开口便问了个没完没了,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生怕会漏掉什么。 风飞翼无语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双手攀在软榻的边沿上,仍是浑身无力。 这时,裴辞忧领着大夫匆匆赶来,面上急切之色丝毫不逊色于风飞翼。 来时路上,裴辞忧便已对那大夫仔细交代过,所以,在见到榻上重伤昏迷的人时,并没有因为对方身份悬殊而生出惧色。 只是,他的手才刚搭上苏亦彤的腕脉,他的脸色就变了。 “如何?”玉无双抢先问道。 大夫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裴辞忧,又看了看玉无双,最后把目光定在了一身狼藉的风飞翼身上。 “她的伤势如何?”也就是大夫这怪异的一眼,让心思混乱的风飞翼突然清醒过来,立刻意识到了苏亦彤的女儿身身份不能在此种时候暴露。 思及此,他登时冷眸一凝,冷眼看向裴辞忧与玉无双,沉声道:“本王有话要细细交代这名大夫,裴大人与玉公子不妨先去外面候着。” “你……”玉无双恼怒地瞪他一眼,正要开口拒绝,袖子却是被人扯了扯。裴辞忧拉着他往外走,小声道:“摄政王性子古怪,你还是莫要惹他为好。” 第一百九十七章 你就不怕苏兄真成了断袖 裴辞忧与玉无双一道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风飞翼休息片刻,待得体力恢复了些许,才缓缓起身,微眯着冷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对他有所畏惧的中年大夫,似意有所指地沉声道:“躺在榻上的这位可是当今圣上,先生若是有话要禀,还是得仔细斟酌才好。” 风飞翼话音刚落,那中年大夫登时便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走南闯北,行医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有见过?可眼前这事……一个处理不当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到时,他怕是连喊冤的机会也没有。 念及此,中年大夫不禁缩了缩脖子,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哆嗦道:“大人放心,草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对旁人多说半个字。”如他这般的小人物,无意间知晓此种惊天秘闻,最后下场最多不过一个死字。可他还不想死,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与对方站在同一条线上。 风飞翼轻轻“嗯”了一声,没再为难于他,只淡淡问道:“说罢,陛下的伤如何了?” “这……”中年大夫扭头看了眼还在昏睡当中有些面色苍白的苏亦彤,为难道:“大人可否容草民看看陛下身上的伤?” “不行。”风飞翼果断拒绝道:“男女有别,你一个糟老头子平白提这样的要求是想做什么?” “……”中年大夫闻言一愣,登时哭笑不得。“大人多虑了,老朽只不过是想看看陛下的伤势,对症下药罢了。” “哦。”身子一僵,风飞翼的脸顿时红了红,“你先背过身去。” 中年大夫背转过身,心下又是害怕又是想笑。风飞翼似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登时眸光锐利的瞪了他一眼,这才倾身上前,小心翼翼的撕开苏亦彤左肩上被鲜血染红的衣袖。 瞳孔猛地收缩,风飞翼紧紧盯视着苏亦彤肩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口,登时便忍不住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只不过是没有及时包扎而已,那绽开的皮肉之上竟是生出了腐肉,而在那腐肉之下,还隐隐可见一道曾嵌进肩骨里的刀口。 心狠狠地揪了一下,风飞翼眨了眨有些湿润的双眼,想要伸手去抚摸下那道伤口,却是还没触到,便又吓得缩了回来。 她当时一定很疼罢?风飞翼苦涩地想。 中年大夫半天没有听到动静,连忙问道:“大人,可是好了?” 抿了抿唇,风飞翼声音暗哑地回道:“再等一会。” 他暗暗定了定心神,顿时双手动作如飞,忍着心尖的疼痛,一点一点撕开黏在苏亦彤伤口上的衣服,哪怕他每撕扯一下,昏睡中的苏亦彤都会疼得皱起眉头,他的动作也没半点停留。 片刻之后,他擦着满头大汗对那中年大夫道:“可以了。” 中年大夫闻言,连忙转身,眯眼一看,登时也吓得长长吸了一口气。“这……” “可要紧?”风飞翼急急问道。 中年大夫缓缓点头,刚刚才放下的心转瞬又提了起来,“陛下这是伤寒。” “什么意思?” “没有及时清洗包扎,导致风寒入体,”中年大夫道:“不行,陛下这伤需得赶紧救治,否则将有性命之忧。” 说罢,中年大夫便在自己的药箱里翻找起来。 “大人,陛下龙体为重,老朽不过一介平民,想来是没资格替陛下瞧病的,”中年大夫拿捏着腔调,不紧不慢地道:“所以,大人……” “需要我怎么做?” “好,那大人便按老朽说的来做。” 过了一会儿,风飞翼便开始在中年大夫的指导下先是替苏亦彤清洗了伤口,而后再用烧红的匕首剜去腐肉,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一个时辰之后。 中年大夫提着药箱终于打开了那扇紧闭的大门,才刚一走出去,迎面便撞上候在外头着急等待结果的玉无双和裴辞忧。 “大夫,里面的人如何了?”玉无双紧张地问道。 “已经无碍了。”中年大夫忙不迭的抹了把冷汗,似劫后余生地回道:“不过,里面那位大人因失血过多,伤寒入体,身子很是虚弱,还是得好好补补才行啊。” 说完这句话,中年大夫自知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登时抬步便走。 玉无双急得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才刚行至榻前,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风飞翼狠狠瞪了一眼。 “陛下重伤在身,大夫说她需要静养,玉公子若无事,日后还是少来打扰的好。”风飞翼看着他毫不客气地道。 “哼!”撇了撇嘴,玉无双不服气地反驳道:“本公子来看苏兄与你何干?风飞翼,别以为你是摄政王本公子就会怕你。我告诉你,本公子现在可是汴州的大财主,深受百姓欢迎,本公子劝你……” 劝你不要和我做对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玉无双便被风飞翼一掌拍飞了出去,与刚进来的裴辞忧擦肩而过。 裴辞忧见状,嘴角不由狠狠抽了抽。转而抬眸看向正跪坐在榻前小心仔细为苏亦彤擦拭热汗的风飞翼,轻声提醒道:“时将入秋,夜渐生凉,摄政王殿下不如先去清洗一番,换套干净的衣服再来?” “嗯,也好。” 经裴辞忧这么一提醒,风飞翼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满身狼狈。 “那微臣让府中衙役带摄政王殿下去浴房。”裴辞忧说着便朝外喊道:“来人。” 不过片刻,便有人从外头走了进来,朝他拱手道:“大人。” “带摄政王殿下去浴房沐浴,”裴辞忧吩咐道。 “是。” 来人应声,连忙退到一旁恭候。 风飞翼见状,有些不舍地看了苏亦彤最后一眼,这才起身随着那衙役朝浴房走去。 风飞翼前脚刚走,玉无双后脚就跑了进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满地对裴辞忧抱怨道:“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对他那么恭敬。这若换做是本公子,本公子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玉公子说笑了。”裴辞忧好笑的摇了摇头,见怪不怪地回道:“他乃先皇仙逝前亲封的摄政王,而我不过一小小臣子,又怎敢以下犯上。” “切!”玉无双翻了个白眼,骂道:“狗屁的摄政王,你没看到他把苏兄都带沟里了吗?你就不怕苏兄真成了断袖,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不肯与女人同床……”他坏笑的冲他眨了眨眼,低声道:“那你们离国江山岂不是后继无人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 如裴辞忧这种自认身负正义,刚正不阿的读书人。心中装的素来只有家国天下,江山子嗣等问题,所以,玉无双的这句话可以说是直接戳到了他的心坎上。 “说得也对。”裴辞忧想了想,神色凝重道:“明日我便上书,派人快马送去都城,让朝中大人们为此事好好劝诫陛下一番。” 说话间,两人已走出了苏亦彤所住的屋子。 “明日城中事物繁杂,玉公子还是早些休息罢。”草草与玉无双作别后,裴辞忧便快步回了书房。 风飞翼从浴房回来时,夜已过半。 他走到榻前坐下,伸手探了探苏亦彤额间的温度,确定她的高热退了之后,他那颗高高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心情一得到放松,疲惫顷刻之间便涌了上来。没过一会,他便趴在榻前昏睡了过去。 苏亦彤醒来的时候,风飞翼还在熟睡,屋外的阳光从窗户投射进来,在他俊美的脸上洒下一片阴影,只见那随着清风晃动的阴影中,他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着,似在做着什么不好的梦,眉头皱的死紧,隐隐有戾气从中溢出。 苏亦彤张了张嘴,想要出声唤醒他,却是嘴张了半天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身子一动,肩上的伤口更是疼得厉害,如此反复两次,她便也不再挣扎了。只呆呆盯着房梁发愣。 不甚清晰的记忆中,苏亦彤隐约记得好似有一个人在抱着她不停的跑,不停的跑。嘴里还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仿佛只要一停下她就会消失般,那股透骨的悲凉直让现在的她也觉得一阵心疼。 那个人是风飞翼罢? 她这样想着,眸光却是一转,落到了他那张同样苍白憔悴的脸上。她还记得,当时他为了快点脱身赶来救她,竟是大开杀戒,血泡衣衫,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那个时候的她,其实对风飞翼的所作所为是感到恐怖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她便害怕不起来。 勾了勾唇,苏亦彤的眸光没来由得柔和了几分。她看着他,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好看的眉眼,还有那……薄唇! 心像是突然漏跳了一拍,苏亦彤脸一红,刚要别过头,便闻那道熟悉的声音缓缓在耳畔响起。 “醒了?”风飞翼把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像是怕一不小心就会吓到苏亦彤似的,暗哑的声音中还带了几分温柔。 “嗯。”不能说话,苏亦彤便只好点头。 看出了她的异状,风飞翼不禁蹙了蹙眉,“不能说话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也是这样才活下来的 苏亦彤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玉无双和裴辞忧的耳中,两人匆匆赶来问候了几句,确定她无碍之后,便都去各忙各的了。 晌午时,昨晚给苏亦彤看病的那中年大夫再次被请到了知府衙门。风飞翼留了个心眼,便多问了府上的衙役几句,从而得知那中年大夫姓刘,乃是之前汴州城中有名的大夫,因着前段时间城里闹了水灾,便外出避难一直流浪在外,后来听说汴州城正在新建,便又迫不及待的赶了回来,这两天才刚入的城。 刘大夫在风飞翼一番威胁恐吓下战战兢兢地给苏亦彤把了脉,开了方子,便提着药箱溜了。 对此,风飞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摄政王府护卫全军覆没,云决受了重伤被扔在马车上,尚不知情况如何。所以,风飞翼身旁没了可用之人,伺候苏亦彤的事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苏亦彤不能说话,便只能百般无奈的躺在榻上看着风飞翼忙出忙进的身影,心动莫名。 苏亦彤一连在榻上躺了三日,才终于征得风飞翼的同意能下地走走。 而玉无双,虽是整天忙得不见人影,连句话也没顾得上和苏亦彤说,但是那珍贵的补品却像是跟不要钱似的,派人成天的往苏亦彤屋子里送。要不是风飞翼脾气好,苏亦彤都觉得他很有可能会把玉无双暴揍一顿。 事实上,风飞翼也真的把玉无双给暴揍了一顿。 刘大夫这两天也断断续续的来给苏亦彤看过几次病,不过,他每次来府之前,都会事先在家郑重其事的与家人意味深长的道别一番再出门。 如此反复几次,城中关于刘大夫是个傻子的流言也慢慢传扬了开来。 在伤势好转的差不多,能来去自如后,苏亦彤当下便写了封信让人快马加鞭连夜送回都城。 那日,摄政王府百名护卫全部死于洛邑城外二十里,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就算莫轻尘把消息捂得再严,也瞒不了多久。可经苏亦彤一番细细询问之下才得知,那日他们在洛邑城外所发生的事竟是被彻底封死,半点也没有传到相临的汴州来。而风飞翼这段时间因为担忧她的伤势,几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却忘了告知裴辞忧与玉无双洛邑所发生之事。 现如今距离上次苏亦彤离开汴州过去一月有余,而如今的汴州城,也早已在百姓们的共同努力下重现当年繁荣,又或者说,现在的汴州城,比之往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消息一出,各国商人纷纷闻讯而来,豪掷千金只为购得城中一铺。一时间,城内城外,人山人海,城中新开的店铺门口客人更是络绎不绝,一日便可赚百金。 为此,店铺老板们是乐得合不拢嘴,逢人就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当然,相比较商人们的这些蝇头小利,玉无双这个幕后的甩手掌柜也是整日忙得数钱都数不过来。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因为一时兴起帮了苏亦彤一把,竟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利益。于是,玉无双从这一天起,便在心底一直保持着一个信念,跟着苏兄混,有肉吃。 正所谓,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经此一事,苏亦彤也算是彻底成为了天下百姓口中人人称赞的贤明君主,成了离国历史上的第一代明君。 汴州城重现一日繁荣,但赈灾粮草无故失踪一事却仍无半点踪迹可寻,所以,在苏亦彤,风飞翼,裴辞忧,玉无双等四人经过一夜彻谈后,裴辞忧暂代汴州知府一职,留在汴州,继续追查关于赈灾钱粮失踪一事。 而玉无双则负责管理城中商业往来,以及城中治安等问题。 因朝堂中有多半人数曾参与贪污赈灾钱粮一事,而近段时日苏亦彤又因天灾等要事忙得根本没有时间整顿朝纲,所以于她而言,朝中能为她所用之人是少之又少,但凡有所重任,苏亦彤也只有裴辞忧,左栗等几人可用。 所以,当人数不够用时,玉无双便成了滥竽充数中的一员。 苏亦彤与风飞翼又在汴州呆了两日,才接到君陌殇从都城传来的飞鸽传书,于是,当晚,苏亦彤与风飞翼便带了汴州城的五百守城士兵连夜向洛邑赶去。 在汴州接连传出喜讯的这几日,洛邑却仍像是一座死城般,没有半点动静。期间,裴辞忧也派人来查看过具体情况,只可惜,就如苏亦彤所说,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那日,风飞翼抱着苏亦彤离开之后,重伤的云决便被当成死尸处理,扔到了洛邑城中给城中的百姓当干粮。 不过,与苏亦彤相比,云决的运气着实不错,就在他被扔进洛邑城的当晚,连他自己也认为必死无疑之时,消失许久的月涟竟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救了他一命。 洛邑城中缺粮少水,城中百姓久饿成病,为了活下去,早已失了人性,是以,城中百姓所食之物皆是人肉。 月涟刚潜进来的时候,还曾因为恶心呕吐过好几次。可到了后来,在她饿得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等死,等着被别人啃食的那一刻,她终是放下了自己高傲的姿态,忍着恶心,如那些难民一样,一口一口的嚼着生人肉,喝着人血。也是那一刻,她才忽然明白,死并不可怕,想要活下去才是真的可怕。 她自小锦衣玉食,生活无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平常就连走在街头买的包子她都会觉得难以下咽。可如今,别说是包子,就算是给她根草,她怕是也会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 云决昏迷的那两日,月涟每日都会想法子用器皿盛来新鲜的鲜血喂给他喝。刚开始的时候,云决还会下意识地拒绝,可到了第二天,月涟再端来鲜血时,她只要把器皿放到他的唇边,他便会自己循着那气味张嘴,然后在她的帮忙下一口饮尽。 城中每天都会死很多人,老弱妇孺,成百成百的死,见者皆是心惊,可纵是如此,他们心里却是比什么都明白,要想活下去便只能忍。 洛邑城的几道城门都有人把守,这是城中百姓们都知道的事情,之前,城中尚有存粮时,还有人试图闯开那道城门,从这座人间炼狱里跑出去,可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死了的人,就会被那些把守城门的人随手扔在城门口,任由尸体腐烂发臭。刚开始时,城中还有很多人会如月涟一般看着尸体作呕,可最后为了活下去,谁又能顾得了那么多呢?! 只要能活下去,吃人肉又如何?吃腐肉又如何?只要能活着,还有什么是他们不能做的?不能吃的?! 云决醒来后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手里捧着一块生肉的月涟。“月涟公主,你……”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而后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是哪里?” “呐,把这吃了,我再告诉你。”月涟把生肉往云决的面前一送,面无表情地道。 “生肉?”云决咽了口唾沫,狐疑的看着她道:“你确定让我生着吃?” “不然呢?”月涟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仿佛这段时日的折磨已经把她的脾性都磨光了,不见半点情绪起伏。 “这……不好吧。”云决为难地道:“而且,我不习惯吃生的,万一要是吃出人命来怎么办?” “吃还能活,不吃,你就只有死。”月涟把肉放在地上,走到前面的一块空地上坐下,抬头看着天空发呆道:“云决,我们现在在洛邑城中,” “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云决猛然惊醒,刚要起身,却是身子才一动,胸口便疼得厉害,仿佛撕心裂肺般的疼。 月涟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他,依旧面无表情地道:“别动,你的内伤很重,只有靠你自己运功疗伤才能痊愈。” “那你……”云决又坐了回去,背抵着墙,痛得面容扭曲道:“是怎么进来的?” 月涟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刚到与师兄约定的地方,便被人打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 “哎!”云决长叹一声,心有担忧地道:“也不知道爷和皇上怎么样了!” 他还记得在自己昏迷之前摄政王府的护卫便已经全军覆没了,而当时莫轻尘所带领的人马却还有数百人。单是人数,便已是百倍之多。 越想便越害怕,云决恨不得现在奔去洛邑城外,看看可否有主子逃过一劫的印记。 然而,他这般想着,月涟却是冷笑一声,打断他的思绪道:“呵……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你还是好好关心关心自己罢!” 云决不解的看向她。 月涟登时伸手指着那块仍沾有血迹的生肉,面无表情道:“看到没,那是人肉,从死人身上割下来的人肉。” 云决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又惊又惧,眸中不解更甚。 “这么看我做什么?”月涟苦笑道:“城中百姓都是靠吃这死人肉才活下来的,当然……”顿了顿,她轻描淡写地一字一句道:“我也是这样才活下来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 云决被月涟的话彻底震惊到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如月涟这般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也会有卑微如蝼蚁的一天,为了活下去而放低姿态。 “别这样看我。”月涟抿了抿唇,苦涩地道:“当时那样的情况,命都快没了,哪里还轮得到我做选择。” 要么生,要么死,说来说去,当时的她终究也只有这两个选择罢了。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都陷入了各自的沉默之中。 洛邑久逢干旱,城中百姓已有数月不曾见过雨水,是以,每每白日,百姓们都会在城中寻一处阴凉之地躲起来,避免身子因缺水而引起的不适之感,到了晚上才敢出门觅食。 夜,很快就来临了。 皎皎明月恍若明镜高悬,虽明亮清澈,却是泛着透骨寒凉。仿若鬼魅临世,伴着阵阵刮来的秋风中,还可闻枝叶起舞之音。 “云决,你便在此处呆着,我出去一趟。”月涟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此地乃是城北一座较偏僻的破庙,因地处荒芜,少有人知,所以平日鲜少有人来此。而月涟之所以会选择在此地落脚,除了怕被人打搅外,更多的是为了躲避那些整日在城墙上巡视的黑衣人。 算算时间,她来洛邑少说也有半月之数,而这半月之中,她每日都在尝试往城外送消息。只可惜,她势单力薄,尝试了几次送消息出城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不过,现下云决也入了城,等他伤好之后,他们二人合力,定是有法子可以把消息送出去。 月光下,月涟脚尖一点,跃上屋檐,纤瘦身影蹁跹如蝶,几个起跳之间,便已到了城中百姓每晚聚集之地。 她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跃下屋檐,从脑后拨了一缕青丝放至额前,伸手使劲揉搓了几下,只是一瞬,便见她刚才还满头柔顺的青丝顷刻干枯如草,再无半点光泽。而后,她又抽出了几缕青丝遮住了她姣好的容颜,再按照之前的手法一一打乱,直至让自己看起来跟街头乞丐一般无二,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头一扬便扎入了前方拥挤的人群中。 月涟似是对此场景早已习惯,纤细瘦弱的身子灵巧的穿梭在人群之中,没一会,她便挤到了最前面堆放尸体的地方。 夜间人多,月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所以,自始至终,她都像是个隐形人般,蹲在不起眼的角落,看似害怕,却是动作熟练的从袖中掏出匕首和水壶,放血割肉。 云决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所以,在从月涟口中得知需食人肉才能活下去时,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抗拒。 可月涟一走,他便开始觉得腹内空空,饥饿难耐。有好几次他都试图伸手去拿起那块一直摆放在身侧的人肉,可是,每每才刚伸出手,他便觉胸腔好一阵闷堵,好似有一股恶心在心间泛滥,几欲让他作呕。 如此反复几次,他便也就放弃了。 月涟回来的时候,云决差不多已经饿的两眼昏花,意识模糊。 月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都饿成这样了还不吃,是觉得恶心还是觉得难以下咽?”月涟不动声色的走到他面前,从袖中掏出匕首,挑起那块人肉送到云决的面前,嘲笑道。 云决微微侧头,有些恼怒地道:“拿开。” “拿开?”月涟轻嗤一声,讥讽道:“命都快没了,你确定不吃?” 说罢,她也不管云决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就着身子往他旁边一坐,仔细端详着匕首上挑着的那块人肉,似漫不经心地道:“既然你不吃,那便看着我吃罢!” 说完,她便在云决无限放大的瞳孔中一口吞下了那块人肉,慢慢咀嚼,鲜红色的血水从满是血腥味的肉块中溢出,还隐约可闻夹杂其中的腐臭之味。云决只看了一眼,便觉内心一阵翻涌,登时面色铁青,连连呕吐出声。 而对于他的反应,月涟似是早已习以为常,只神色淡淡的睨着他,面无表情。 “这就受不了了?”月涟抬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不紧不慢地道:“可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天灾人祸面前,说什么都是枉然。 说着,她忙不迭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面色不变,从容不迫的打开纸包,露出里面包裹好的两块血淋淋的肉,再次递到云决面前,面无波澜道:“你有伤在身,多多少少还是吃一点吧。虽然,这人肉是难吃了点,但你若是不想成为别人的食物,就算再恶心,你也得给我忍着。” 话音一转,月涟面色陡然生变,她猛地伸手拿起其中的一块肉动作强硬的塞入云决的口中,瞪着他恶狠狠地道:“不过是叫你吃块生肉罢了,又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一个大男人连我这个小女子都不去吗?” “咳……” 云决怎么也没想到月涟会有此一举,震惊的同时,心中强烈的呕吐之感再次在喉间泛滥。 然而,月涟却是仿若未觉的突然伸手扼制住他的脖颈,在他无声的咆哮之中,让他连咀嚼的过程都省略了,直接咽了下去。 “咳……” 月涟一松开手,云决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双手齐齐探入口中,试图用手把那块肉给抠出来。 “没用了。”月涟拿起另一块肉放入口中,似漫不经心的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云决一字一句道:“都已经咽下去了,就算你把自己的心肝肺都挖出来,它也不会被你抠出来。再说了,”她看着他,有些恶趣味地道:“你不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才是真正让人恶心的起因吗?” 身子一顿,云决缓缓收回手,神色复杂的看着月涟,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现在的你,着实可恶。” “那又如何?”月涟嗤笑出声,起身走到破庙门口,抬头望天,似无限感伤地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 说完,她又从怀中掏出装满血水的水壶,递给云决道:“呐,刚吃了那么大一块肉,定是噎得慌,你还是喝点吧。” “血水?”云决嫌弃的皱了皱眉,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我不喝。” “你说不喝就不喝,那我多没面子?”月涟赶在他动手之前封住他的穴道,挑衅地道:“再说了,你和云清哥哥关系那么好,我若是不对你好点,云清哥哥可是会怪罪我的。” 云决当然不会相信她的胡言乱语,可事已至此,他除了听天由命,还能如何?他早该想到的,像月涟这种有低级恶趣味的人,又怎会容许自己受委屈。要怪便也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好死不死的碰到了月涟。 “乖,多喝点。” 在云决惊恐的眼神中,月涟勾唇冲他邪恶一笑,然后抬起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一股脑的把水壶里的血水全数倒入了他的口中。 云决心底那叫一个苦啊,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在月涟非人的折磨下,云决的伤势总算有了好转。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然导致近来城中黑衣人频繁出入,对此地的看管比之过去更严。 云决伤势刚好,见此情形心中不由对风飞翼和苏亦彤的安危更加担忧,可每每与月涟商量如何杀出重围时,都会遭到月涟的反对。 “月涟公主,你难道想一直待在这里?”面对月涟三番五次的阻挠,云决着实有点恼火。 虽然这几日,他对吃人肉喝人血已没那么反感,但,每天只要一到饭点,他除了想吐还是想吐。 “不想啊。”月涟回道:“可是师兄到现在都还没消息,我怕我们这一走,会打草惊蛇。” “此话怎讲?”云决激动地问道。 “你想啊,你昏迷的时候摄政王府的护卫已经死光了,这也就说明那天你们的阵营中,就只剩下了师兄和皇上。而单凭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又怎么能与数百人相抗。”月涟道:“要我说啊,师兄和皇上保不准已经出事了,你还不如老实在这呆着,等外头传消息进来再说。” “月涟公主,主子可是您的师兄。”云决咬牙道:“您还不至于这么盼着他死罢?” “当然,”月涟不甚在意道:“我可是还盼着他来救我呢!定然不会盼着他死。” 初秋已至,天气渐凉。 随着初秋的到来,整日盘旋在洛邑城上久久不散的死气也被秋风卷着往南飘去。 天气一凉,阳光便也没有了往昔那般炙热,仿佛城中百姓终于等来了希望般,天色竟是一天比一天阴沉,像是有雨将落,又像是大雨来临之前的预兆。 苏亦彤与风飞翼离开汴州之后,便待着五百守城士兵连夜赶到了洛邑,与从都城赶来的影卫汇合。 月涟失踪的消息传回都城,云清便马不停蹄的随影卫赶来了洛邑。 洛邑城外,五十里。 云清独自坐在城外一座凸出来的小土丘上,任凭秋风吹乱他额前的碎发,而他却像是半点未曾发现般,只抬眼望着洛邑城的方向,一言不发。 第两百章 世道昏聩,人性皆丧 是夜,风飞翼与苏亦彤夜探洛邑城,从防守最弱的北城门入手,成功避过黑衣人的巡视,潜入了洛邑城。 “风飞翼,我们现在去哪?” 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静谧的城北小巷,一片死寂。偶有呼呼风声卷着屋檐下倒挂着的风铃发出阵阵清脆声响,仿若鬼魅低泣,没来由得让人心慌意乱。苏亦彤才一入城,便觉后脊梁骨一阵发寒,似有人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心生恐惧之下,苏亦彤连忙缩头缩尾地拽紧风飞翼的袖袍,趁势猛地回头,空无一人。 没人? 苏亦彤嘴角抽了抽,抬头看向面无表情地风飞翼,桃花眸中隐隐有不安一闪即逝。 夜风袭来,她猛地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 “冷?”风飞翼垂眸看她一眼,手在颈间一扯,披风抖动,待苏亦彤愕然张嘴时,那披风已经稳稳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风飞翼替她系好披风,冷淳磁性的声音伴着夜风低低响起,魅而入骨,惑人沉沦。“夜间寒凉,注意身子。” 话落,他径自牵起她的手,抬步入了正街之中。 北街鲜少有人走动,故而,把守城门的黑衣人大都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东,南,西三门。 苏亦彤走着走着,难免有些好奇地问道:“风飞翼,你说这城中还会有活人吗?” “有。”风飞翼颔首道:“莫轻尘既是选择了洛邑为他所用的最后一步棋,他便不会让洛邑城的百姓轻易去死。”只有在遍偿绝望,身处绝境的人,才会对上位者恨之入骨。而莫轻尘要的,便是渐渐在他们心底生根的恨和怨。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莫轻尘此举只不过是想激起民愤,引发洛邑百姓对朝臣,对天子的不满。然后寻个机会放他们离开,借他们之手起乱造反。 只可惜,莫轻尘自以为全局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却未曾料到,阴差阳错之下,他的阴谋诡计不仅没有对苏亦彤造成威胁,反而以另一种方式为苏亦彤铺垫好了光明大道,让她声名大噪,深得民心。 “棋?”苏亦彤沉思道:“所以,莫轻尘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我?” 因为想要颠覆她苏家天下,所以对她杀招百出,步步算计?!当真是好狠的人,苏亦彤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眸中晦暗隐隐生光。 “可以这么说。”风飞翼道:“莫轻尘志在复国,而你是他唯一的挡路石,所以,在他的认知里,只有杀了你,或者打败你,他的复国之路才得以施行。” “复国吗?”苏亦彤眨了眨眼,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字斟句酌道:“呵……他想的也太简单了。若他是个贤明君主,我或许还会考虑一下把皇位让给他。但……如他这般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草芥的人,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所以……”她忽而抬眸,对上风飞翼朝她看来的目光,接着道:“这个位置谁都可以坐,偏他不行。” 当今天下一分为三,正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多少年了,百姓流离失所,频频死于上位者野心之争。所以,她要的是一个能使天下一统,让百姓真正能够过上安居乐业的帝王,而不是一个虽精于算计,却无仁爱之心的残忍君王。所以,离国皇帝这个位置她可以让给别人,但绝对不会让给莫轻尘。 思及此,她连忙加快了步子,对风飞翼道:“我们还是走快点,早点探清虚实出城想对策。” 城南。 又是一夜百姓为活下去而抢夺口粮的战争。 城墙上,数百黑衣人高举火把,沿路点亮城中死寂的夜幕,把一众相护斗殴,如饿虎扑狼的场景呈现在每个人的眼中。 月涟与云决藏身在一个火把照不到的角落,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幕抢夺食物的戏码上演,从怀中掏出匕首毫无怜悯之心的对云决道:“你去还是我去?” “我……”云决神情凄然的看了眼那血腥场面,随即别过视线,回道:“你去吧。” 虽然现在的他对生吃人肉这件事已经没有了初时的反感,可他的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抵触的,毕竟,眼不见为净,只要自己不动手,或许他吃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恶心。但若他真动手了,怕是接下来他就算饿死也不会再去碰那些血淋淋的生肉了。 月涟似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禁嗤道:“呦,这么胆小?我还以为你这几天已经习惯了那生肉的味道了呢!” 云决白她一眼,没好气道:“月涟公主说笑了,属下虽不忌口,但残食人肉,实不是君子所为。” 切!还扯上君子了!月涟把玩着手中匕首,扯了扯唇角,讽道:“对……就你是君子,我是小人。哎!谁让我这小人怕死呢?去就去吧,终归总比饿死要好。” 话落,她莲步轻移,身影一闪,就挤入了人群之中。 云决怔忡看着月涟消失的身影,心中虽有不忍,但只要一想到那是人肉,他便难以抑制的想要作呕。 也不知道二人这番还需要坚持多久,还能不能撑到朝廷来人。 “云决,真的是你。” 一道似女非男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色中突兀响起,云决尚不及反应,便觉肩上一重,他下意识地出手反击,低声喝道:“谁?” “你说我是谁?” 苏亦彤反应迅速的躲到了风飞翼的身后,探头探脑的朝他扮了个鬼脸。 云决后知后觉的认出来人的声音,却是收手不及,掌风惊起面前人宽大的衣袍,就在云决以为对方必死无疑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然后他的手就跟断了似得无力垂下。 风飞翼神情淡漠地睨着他,早在他出手之时便出手不着痕迹的卸掉了他的掌风,继而冷声喝道:“住手。” “爷,”这声音无比熟悉,云决欣喜抬头,果然对上了自家主子那张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脸。喜道:“您怎么来了?” “还能怎么来!”苏亦彤抢答道:“自然是混进来的呗,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 云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正要开口回答,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同样语带欣喜的声音。“师兄,皇上……你们可算是来了。” 月涟自动忽略掉手里拿着的纸包,张开双臂就朝苏亦彤扑来。苏亦彤见状展颜一笑,刚要张开怀抱迎接,便见面前一直未有动作的风飞翼不动声色地往她身前一挡,扑至半路的月涟猛然止住身形,抬头泪眼汪汪的看着风飞翼,小声抱怨道:“师兄,你这也太过分了。” “过分吗?”风飞翼睨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那等出了城,我让云清也去试试。” “师兄,你……”月涟愕然睁大了双眼,无语两行清泪,默默选择禁声。 还是云决反应迅速,他飞快的扫了眼前方还在哄抢的人群,连忙朝着风飞翼拱手道:“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城南乃是百姓聚集之地,月涟怕打草惊蛇,平素甚少来此。除非必要,否则,她就只是一名乞丐。 云决与月涟带着苏亦彤风飞翼二人走小道离开城南,到了城北那座破庙,途径城西,苏亦彤偶然得见城门下堆积的累累白骨,猛然想起在城南时那些百姓为争抢吃食,而生吃人肉的一幕,不禁心生惶恐,一片怅然。 她怎么也没想到,莫轻尘对付自己的法子,便是让百姓相互吞食。 相比较她的不镇定,风飞翼倒是要镇定许多,因为心中早已有了定夺,是以亲眼所见时,风飞翼神色仍旧自若,不见半分涟漪。 到了城北破庙之后,月涟便把自己到了城北之后所发生的事简短的叙述了一遍,然后再把怎么在堆积的尸体中发现云决的事着重说了一遍。 “所以,摄政王府那些护卫的尸体都成了你们的口粮?”苏亦彤难以置信的看向面无表情的月涟,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又转眸看了眼神色黯然的云决,声音干涩地同风飞翼道:“这下,我总算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尸骨无存。” 想当初她身在幽州同样面对绝境时,幽州百姓虽身染瘟疫,缺水少粮,但也不曾有人生出吃死人肉的念头。 可如今这洛邑满城百姓为了活下去,不惜吃人肉,喝人血,其行为举止简直可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苏亦彤突然心生悲悯,似无比感伤的长叹一声,悠悠地道:“世道昏聩,人性皆丧,天下百姓总喜把罪恶源头指向君王,却从未想过他们所受的苦,不过是因他人的贪恋所致。哎!真不知这权有何好?竟争相让天下人趋之若鹜,恨不能一步登天。” “皇上,”月涟眨眨眼,朝苏亦彤竖起大拇指,难得一笑的夸道:“您这话说得好高深啊,可否讲解讲解?” “闭嘴。”风飞翼斜她一眼,面无表情道:“继续说。” “我……”月涟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声音问道:“说什么?” 她该说的不是都说完了吗? “城中部署如何,何时防御最弱,何时有人外出?”风飞翼头也不抬得道。 “呃……”月涟识相的闭上嘴,看向云决求救道:“那个……我这几日都忙着想怎么逃出这里,所以……没怎么注意师兄你说的这些问题,要不,还是让云决来跟你说吧,他性子沉稳,注意的地方应该比我多,呵……” 第两百零一章 民心易得,也最是易失 云决无语的冲月涟翻了个白眼,沉默半晌,才蹙眉道:“城中部署严密,除却城北有所疏漏,其他三道城门都有人日夜看守。至于防御……”说到这,云决顿了顿,看向风飞翼沉吟道:“若属下没猜错的话,这些守城人应当只负责城中百姓的生死。” “你的意思是,真正危险的地方并不在城中,而是在城外二十里莫轻尘亲自带人设伏的那处地界?”苏亦彤接过云决的话头,略显高深道。 云决点头。“没错,” “这就好办了。”苏亦彤连忙拍手叫好,乐道:“明晚我便带人攻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皇上……”月涟不放心地看了眼风飞翼,忍不住小声道:“攻城之事急不得,还得从长计议。” 这若是放在以前,她铁定是第一个冲在最前面举双手赞成攻城的人。可兹事体大,能否逃出去事小,万一打草惊蛇招来祸患,她这不见天日的日子怕也是遥遥无期。 思及此,月涟不由狠狠一咬牙,坚决道:“大不了这几天我再卖点力,等把城中部署摸清了你们再攻城。” “也无不可。”在旁沉默着的风飞翼突然淡淡开口道:“如此,云决便先与我们出城罢。” “什么……”月涟闻言,惊得下巴都掉在了地上,好半晌才似反应过来,木讷地问道:“为什么是他?” 风飞翼面无表情,清冷的眸光从她脸上淡淡扫过,语不惊人死不休道:“不是你毛遂自荐在先吗?” 月涟:“……” 她什么时候毛遂自荐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夜黑风高,秋风萧瑟。月涟万般不舍的目送着自家师兄与云决跃上城北城墙的墙头,当下不禁心生怅然,盯着三人消失的方向好一阵悲天悯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破庙,开始琢磨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风飞翼原是打算再等个两三天,待月涟传出确切的消息后再行攻城。可三人才刚回到营地,云清便匆匆寻来,拿着一封刚从都城送来的密信,面色大变道:“爷,出大事了。” 风飞翼蹙眉,不疾不徐的接过密信,淡淡问道:“何事?” 云清垂眸,拱手回道:“属下刚收到消息,有人以离国三分天下的诱惑撺弄陈国,北国发兵我离国。眼下,北国陈国兵马已经汇聚,正大举朝我离国边境进攻而来……” 云清话音刚落,在场之人无一不为此事感到震惊。眼下,正是离国内忧,民心不稳之时。北国与陈国这个时候发动战乱,无疑是在离国内乱之时又添外患。如此一来,就算离国有心抵抗他国来犯,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何况,离国刚经过两场天灾人祸,百姓尚未得落脚之地,若离国在此时出兵应战,不仅钱粮不足,还会有伤国本。可若不应战,便等同于把离国拱手让人,如此不但会永失民心,离国也将会彻底走向灭亡。 短短一瞬,苏亦彤心思百转,面上虽是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早已乱成一团。直至此刻,她才方知,莫轻尘真正的目的从来不是洛邑,汴州,幽州三城百姓的安危。而是在她无暇分身之际,再给她致命一击罢了。 当真是好大的一盘棋,好大的一场算计。 苏亦彤暗暗磨牙,当下再顾不得许多,登时厉声喝道:“立刻吩咐下去,准备连夜攻城。” 她的镇定出乎风飞翼的预料,但见她闻他国举兵来犯也依旧从容淡定,一时看向她的目光中不由多了几分赞许。 风飞翼飞快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的读完信中内容,也沉声附和道:“按陛下所说的做,连夜攻城,务必赶在天亮之前攻下洛邑城。” 苏亦彤与风飞翼的想法不谋而合,眼下正值紧要之时,想必莫轻尘早已离开洛邑赶赴离国边境与陈北两国筹谋攻打离国之事,是以,如今的洛邑城群龙无首,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佯装幌子拖延他们的时间罢了。 当晚,云清与云决各领三百人从城南,城西两道城门入手。风飞翼与苏亦彤则带着余下的人从城东强攻入城。 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夜半攻城。故而,等到守城的黑衣人有所察觉时,云决与云清已带着人马成功的潜入了洛邑城,杀了他们个猝不及防。 一时间,惊慌逃窜声,刀剑碰撞声,激烈喊杀声,声声凄厉入耳,宛若天际骤然炸响的惊雷,“咔嚓”一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坐镇洛邑城的数百黑衣人便被尽数绞杀,死于洛邑城城墙之下。 天光放亮时,洛邑城四道城门大开,苏亦彤与风飞翼并肩立于城墙之上,不动声色地看着从城中缓缓走出的一众百姓,沉声开口道:“洛邑百姓被困城中已有三月,心中怨愤足以扰乱离国目前平和,为陈北两国攻势多添一分助力。风飞翼,你可有法子解眼下之危?” 民心易得,也最是易失。 离国遭此一劫,已是国库空虚,国本受损。若有人再借幽州,汴州,洛邑三城之事造谣生事,恐怕不等他国来犯,离国便会内乱四起。 不用想苏亦彤也明白,到那时,定会有人趁机撺掇此间死里逃生的百姓起草为寇,以讨伐昏君之名挑起离国内乱,致使离国不攻自破,彻底走向灭亡。 而她身为帝王,纵是她有天纵之才,可于阴谋诡计面前,她终是技不如人。 “有。”徐徐晨风中,风飞翼负手而立,宛若神邸临世,丰神如玉。只听他薄唇轻抿,淡淡开口道:“但凡是人都无法避免一个“俗”字,既然俗,那陛下何不顺应民心,给他们点甜头,让他们有利可图!” “你的意思是?”苏亦彤似懂非懂地看向他,问道:“在莫轻尘还没下手之前,先讨好他们?让他们不至于病急乱投医?” 风飞翼点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看向苏亦彤,不置可否道:“没错。陛下当初处理幽州瘟疫与汴州水灾时用的不就是此法吗?虽说初初开始时,陛下并不得民心,可结果,陛下不是应该深有体会吗?” 风飞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是突然从天而降的一块巨石猛地砸在苏亦彤的心头,募地激起她心中满腔涟漪。 她登时忍不住咧嘴笑道:“朕明白了。” 说罢,她连忙提起衣摆小跑着朝城墙下方跑去。 洛邑百姓被困洛邑城已有三月光阴,期间,死伤无数,城中白骨足可用堆积成山来行容。是以,猛一得到自由,百姓们还犹自觉得仿佛身处梦境,好不真实。 苏亦彤当下便派人快马加鞭赶赴汴州,命汴州知府裴辞忧立刻储备粮食送往洛邑赈灾。随即又命影卫四处张贴皇榜,把洛邑现下情况虚假参半公之于众。 当天下午,裴辞忧便亲自带人从汴州押送粮草一路加急赶在天黑之前到了洛邑。因为陈北两国来犯之事实属非同小可。苏亦彤为一国之君还需尽快回都城,坐镇朝堂,与朝臣商量应对之策。 是以,苏亦彤,风飞翼,裴辞忧三人在城外营地密谈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决定,洛邑旱灾之事暂时交于裴辞忧代为处理,待苏亦彤回都城之后再做安排。至于赈灾钱粮及百姓所需物资,苏亦彤几番思虑之下,最终把主意打到了风飞翼的身上。 而今,大战在即,国库作储备钱粮已是轻易不可动。苏亦彤虽有心想自掏腰包,动用美肌小铺几个月攒的银钱。可转念一想,眼下时局动荡,她若轻易晾出底牌,恐暴露自己好不容易在都城埋下的暗桩。故而,苏亦彤也没想过风飞翼会答应自己的无理要求,只是当着裴辞忧的面在他面前提了一嘴。 却不料,风飞翼竟是想也不想地痛快答应了。于是,在诸事尘埃落定之后,云决与云清连夜出了洛邑,拿着摄政王府的密令前往周边各座大小城镇调用钱粮,一解洛邑之危。 陈北两国来势汹汹,月涟作为北国公主,虽不是北国皇帝亲生女儿,但与北国长公主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以,月涟在得到消息之后,便与风飞翼告辞离开,快马加鞭,连夜赶回北国。 而苏亦彤与风飞翼则在安顿好洛邑诸事之后,便带着此次随云清来的几百摄政王府暗卫连夜赶回都城,至于得君陌殇前来护卫苏亦彤安全的一众影卫则留守洛邑,听候裴辞忧调遣。 然而,苏亦彤虽早有防备,却也未曾料到,在如此紧要关头面前,莫轻尘还能沿路设伏,暗中摆她一道。 回城路上,苏亦彤与风飞翼虽是一路快马加鞭,昼夜不停,但还是难逃半路伏诛,几经生死。 原本最少也需十日的路程,硬生生被苏亦彤缩短到了五日。 等到苏亦彤与风飞翼安然回到都城之时,摄政王府暗卫几近折损,独留身负重伤的几人在护送二人安全抵达都城之后,才颓然倒地,一睡不起。 当天,苏亦彤才刚回宫便立刻召集朝廷群臣,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正清殿与大臣们连夜商讨陈北两国来犯以及接下来离国出兵一事。当然,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摄政王风飞翼,丞相琉璃,大将军君陌殇等一众朝廷重臣。 第两百零二章 整朝纲 离国重文轻武多年,早前先帝尚还在位时,便曾大兴科举,广纳天下有学之士入朝为官,推崇以文治国的理念。从而削弱地方官员武将实权,间接影响离国军政停滞不前,致使军中老马失蹄,刀剑生锈,士卒战斗力更是一退千里,看似强横,实则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苏亦彤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在此之前便与君陌殇合谋共建影阁,私设地宫,秘密让前任兵部侍郎左栗与现任兵部侍郎楮墨暗中招兵买马,督促军械锻造,试图在这乱世将起之前做出挽救。 事实证明,苏亦彤是有先见之明的,而她所做的努力也将起到实质性的作用。 而今,陈北两国结盟,以讨伐昏君为由发兵离国,声势之浩大,足可震慑万民。是以,不过一月,陈北两国联军便轻而易举的攻破了离国边境防守,抢占了陌城。 然而,陈北两国野心还远不止于此,在攻占陌城后不久,两国兵马未及整顿便选择继续南下,深入离国腹地,一路狂刀乱舞,见人就砍,如入无人之境般,直奔离国富庶之地而去。 而纵观离国整个朝堂,多是文官横行,真正能上场杀敌的人实是屈指可数。是以,苏亦彤虽与大臣们在正清殿一夜密谈,可得到的结果无不外乎只有一个。 遂次日一早,天光初初冒头,苏亦彤便连番下旨封君陌殇为征北大将军与摄政王风飞翼各领兵二十万一同前往边城,迎战陈北两国。 然,在世人眼中,离国出兵之时便已是处于被动,是以,天下百姓无不认为离国临时派遣的四十万兵马在陈北两国联合的百万雄兵面前无不外乎螳臂挡车,实是徒劳。 因此,茶楼酒肆常有说书先生笑谈,纵是离国有大将军君陌殇与摄政王风飞翼两大战神坐镇边城,但双方实力悬殊,战败不过是早晚之事。 苏亦彤坐镇朝堂,整日埋首于各方势力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快报之中,常常一忙就是一整天,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 偶有闲暇,苏亦彤便乔装打扮作翩翩公子模样潜入都城各大茶楼,从那些说书先生或贬或抬的只字片语中猜测出风飞翼与君陌殇的近况。 虽然,关于二人近况的消息模棱两可,不甚明了,但苏亦彤知晓,眼下离国外忧内患,正是她整顿朝纲之时。是以,在处理完紧要的国事之后,苏亦彤便召丞相琉璃入宫,一同商讨重整朝纲之事。 彼时,距离苏亦彤从洛邑回都城之日已有两月,时至秋中。 整顿朝纲一事非同小可,是以,苏亦彤在丞相琉璃的建议下,决定趁热打铁,从汴州水灾和洛邑旱灾的赈灾钱粮无故失踪一事下手,从而展开调查。 自她离开洛邑之后,不过半月,洛邑便下起了雨,这场连续三个月的大旱,终于进入了尾声。 云决,云清为此四处奔波,忙了整整一个月,才总算让一片死寂的洛邑城恢复了往日生机,渐渐步入正轨。 一时间,洛邑城内外也如汴州城那般,焕然一新。 还有些早先对苏亦彤这个皇帝存有怨怼的百姓也在这场近乎天恩的施恩中渐渐闭上了嘴,继而把所有心思都放到了重整家园这件事上,不再说盲目之言。 洛邑城灾情虽解,苏亦彤心中却仍有戚戚。此次风飞翼为了助她,让她不至于成为万民所指的昏君,可谓是倾尽了摄政王府所有的财力和人力。也正是因为如此,自风飞翼走后,苏亦彤才总觉心中空空,好似莫名缺失了心脏一角。 影卫把君陌殇当初记录的朝廷官员参与贪污赈灾钱粮一事的官员名单送进宫,苏亦彤看过之后,当下大怒,立刻下旨命刑部彻查。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贪污赈灾钱粮的官员名单才交给刑部彻查,影一便又送来了几份关于朝中官员贪赃枉法,包庇杀人的罪证。 于是当晚,苏亦彤便下令都城全城戒严,并暗中调派都城影阁仅有的一千影卫把朝中大臣各家府邸通通都围了起来,严加看查,不许任何人进出。 也是直到这时,朝中一众大臣才终于知晓,这个表面看起来泼皮无赖,行事毫无章法的年轻皇帝早已不是昔年他们眼中那个可任人宰割的无能帝王,是以,大臣们心生悔恨懊恼之际,又不由打心眼里对这个行事不羁的皇帝感到佩服。 苏亦彤自是不知道他们心中当下是作何想法,当然,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把他们的想法当一回事。毕竟,越是好听的话藏的刀便也就越深,她自认还没有傻到因为别人一两句夸赞便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地步,故而,她深知,整顿朝纲一事需快刀斩乱麻,越快越好。 是夜,琉璃匆忙入宫,询问苏亦彤朝中大臣各大府邸被围一事,然而,苏亦彤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要与他细说的意思,只把那叠由影卫搜来的罪证丢给他,便旁若无人的批阅起了奏折。 天气越发冷了,萧瑟的秋风似夹了冰刀子,卷着枯黄的落叶四处飘零,为即将到来的深秋添上那最后一笔苍凉。 朝中大臣府邸被围的消息不出一夜,便在都城中传得沸沸扬扬,昔日那些曾借亲戚之名官员之势在城中欺压百姓的富家公子也因此如履薄冰,藏身家中不敢出门,生怕天子盛怒之下,拿人开刀之时,他们刚好成了那个被天子开刀的倒霉鬼。 一时间,全都城的富甲商人都在暗地里揣摩天子的心思,却是没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说一句反驳的话。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大敌当前,这是皇帝唯一一个整顿朝纲的好时机。而她一旦错过机会,纵是日后她有心想换一换血,怕也是力所不能。 接下来的几日,琉璃夜夜留宿皇宫,与苏亦彤商量从哪个官员下手更能震慑朝堂。 苏亦彤心中清楚,朝中大臣势力盘根错节,已非她说废就废。更何况,君陌殇与风飞翼还在边城卖命,尚不知生死。而她身处朝堂,所做之事,却也只能借这个机会整顿朝纲,安稳民心。但官员乃是朝堂立命之本,可轻拿轻放,但也不能轻拿轻放。所以,这才是苏亦彤真正要面对的难题。 苏亦彤知道适时敲打只能治标不治本,故而,一连三天,她都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陛下,兵部尚书卫大人之女卫小姐求见。” 这天,苏亦彤刚看完汴州送来的奏折,正与琉璃商讨该派谁去任命洛邑知府一事,便闻外头有宫人来禀。 “兵部尚书卫大人之女?”苏亦彤蹙眉,看向琉璃问道:“你认识?” 琉璃点头,面色如旧,嘴角噙笑回道:“嗯,她是微臣的妹妹。” “妹妹?”苏亦彤狐疑地看了他两眼,随即恍然道:“哦,朕想起来了,上次大将军同朕说过兵部尚书是丞相的义父。” “正是。”琉璃不动声色地避开苏亦彤眸中跳跃着的兴奋,连忙起身拱手告辞道:“边城战事吃紧,义父这两日为了筹备军粮等物资早已于几日前便出了城。想来我这妹妹定是去丞相府寻我不得,所以才冒失的入宫求见,还请陛下莫要怪罪,微臣这便告辞。” “哎!”苏亦彤连忙摆手,笑道:“没事,没事,既然令妹来都来了,不如就请她入宫一见。”她说着便朝殿外吩咐道:“快去请卫小姐入殿。” “是,陛下。” 宫人领命退下。 苏亦彤笑着招呼琉璃坐到一旁的桌案前,客气道:“这几日朝中事务繁忙也是辛苦丞相了,既然卫小姐已经寻来,丞相不如先坐下喝杯茶,先休息休息。” 琉璃闻言,便也只能作罢,登时一撩衣摆走到苏亦彤的对面坐下,旋即给自己倒了杯茶,自顾自的品了起来。 没一会儿,卫长泱便在宫人的带领下入了怡和殿。 苏亦彤闻声望去,只见怡和殿大开的殿门前,一名着粉色长裙的女子逆光而来,恬静的面容上稍显病态,却是丝毫不遮掩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温婉贤淑,仿佛丽质天成般,纤细腰肢不盈一握,如弱柳扶风般迈着细碎莲步款款而来。 “丞相……”苏亦彤双眼放光的看向卫长泱,忍不住伸手拍了拍琉璃的手背,小声道:“你这妹妹真真是妙啊!” 苏亦彤不会夸人,但凡熟识她的人都知晓,听她夸人漂亮其实并不稀奇,但若听她夸人一个“妙”字,便可知她是真的对来人上了心。 苏亦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对这个卫长泱这么感兴趣,她见过的美人无数,就她后宫的那些宫妃,比卫长泱长得美的也并不是没有。但她就是觉得,美人就应该是卫长泱这样,只消让男人看一眼,便觉销魂入骨。 只可惜…… 苏亦彤砸吧着嘴连连摇头,直看得琉璃好一阵莫名其妙,他看向她问道:“陛下,可是对泱儿……” “不……”不等琉璃把话说完,苏亦彤便连忙摆手,笑着擦口水,视线却仍旧在卫长泱的身上流连道:“丞相别误会,朕只是第一次见着卫小姐这样的美人,欣赏罢了,欣赏罢了……” 第两百零三章 她还是个孩子 “臣女卫长泱见过陛下。” 卫长泱眉目温婉如画,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韵味天成,但见她缓步行至苏亦彤与琉璃近前,朝着二人盈盈一拂身,继而勾唇浅笑道:“见过琉璃哥哥。” “哈哈……朕早就听闻尚书府小姐容貌出众,蕙质兰心,乃是都城一众大家闺秀里不可多得的美人。” 苏亦彤谎话张口就来,好看的桃花眸眯成一线,似笑非笑的看着卫长泱,不错过她面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琉璃瞧着她这表情倒不像是在看美人,反倒像是在打量犯人。 手指轻扣桌面,琉璃面色如常,似有所思的端起面前茶盏放至唇边小小抿了一口,清冷的视线有意无意的从卫长泱脸上扫过,而后又很快收回,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唇角一扬,正欲搭话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却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闻苏亦彤突然大笑出声,似是接前面的话道:“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她的笑声爽朗欢快,似有得意暗藏其中,琉璃禁不住诱惑抬眸去看,却是神情突然一滞,仿佛落入了世外桃源,眸中所见,皆是桃粉春色。 他看得认真,面上流露出的神情更是如痴如醉,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苏亦彤般,眼里心里全是她的影子。 苏亦彤还沉浸在对调戏美人的得意之中,自然没有发现琉璃的异状。然而,一旁的卫长泱却是看了个清楚明白。 她看到了什么?她的琉璃哥哥竟然在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看另一个男人。而且那个男人还是……他的仇人。 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秘密。卫长泱身子晃了晃,脸色霎时苍白如纸,粉唇抿得死紧,似不可置信的一瞬不瞬地盯着琉璃,眸中隐隐有水光泛起。 空气骤然凝固,一股沉闷的窒息突然在苏亦彤的周身蔓延开来,苏亦彤登时笑声一噎,狐疑地看向二人,神情怪异地问道:“丞相,你在看什么?” 顺着琉璃的视线回头往身后看去,什么也没有!苏亦彤顿时一头雾水地回过头,蹙眉道:“什么也没有啊。” 说着,她又看向卫长泱,“卫小姐,你……”到了嘴边的话顷刻又咽了回去,苏亦彤对二人这番举动实在大为不解,登时便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大声喝道:“丞相……” “陛下。”琉璃猛地回神,顿时大惊,“微臣,” “陛下恕罪。”这时,卫长泱也回过了神。只见她眨了眨眼,瞬时敛去眸中的酸涩,勾唇浅笑,温婉端庄道:“臣女与琉璃哥哥实是许久不见,一时情难自禁让陛下见笑了。” 说罢,她忙故作娇羞的抬袖掩了掩脸,在琉璃不知是喜还是忧的注视下垂下了脑袋,神色不明。 “呵呵……无妨,无妨……”苏亦彤哪里知道这些,登时袖袍一拂,拉着卫长泱重新坐下,呵呵笑道:“说来也怪朕,近来朝中事务繁忙,这才连累丞相唐突了佳人,既然……”正说着,苏亦彤突然停顿了一下,视线在琉璃和卫长泱的身上来回流连,半晌才似痛下决心地道:“如此,那朕便放丞相三天假,让丞相好好陪陪卫小姐。” 说这话的时候,苏亦彤满心满眼都是对美人的疼惜。可话一说完,苏亦彤便后悔了。眼下正是整顿朝纲的关键时刻,也是朝堂需要用人之际,而她在这个节骨眼上给琉璃放假,不外乎是自己断了自己的臂膀。是以,她这会已经悔地肠子都青了。 在心中默默捶胸半晌,苏亦彤登时半是可怜半是懊恼的看向琉璃,虽不发一言,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是清晰明了,琉璃又岂会不明白。 不过,难得看到苏亦彤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琉璃一时没有忍住突然轻笑出声,笑声有如珠玉相击,悦耳动听,温润的眸子更是柔的好似能泛出水来,情意绵绵。 卫长泱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琉璃,见状不由愣在当场,久久不能回神。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于犀利,琉璃终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抬眼朝她看过来时,竟还带了丝警告的意味。 是怕她露出马脚吗?卫长泱心中苦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把所有情绪一一收敛,转瞬便恢复了苏亦彤初见她时的恬静模样。 “陛下言重了,儿女情长怎可与国家大事相提并论。陛下既是有事需劳烦琉璃哥哥,依臣女看,放假便免了罢,陛下只需记得每日放琉璃哥哥回府即可。”卫长泱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不妥,不紧不慢地道。 “泱儿,陛下面前不得无礼。”琉璃又岂不知她话中的意思。但眼下时机不对,并不是他们二人交锋之时。是以,他只是眯了眯眼,定定的看了卫长泱一眼,面无表情。 “没事没事。”苏亦彤夹在二人这怪异地气氛之中,只觉尴尬。“想来卫小姐只是性子直率,喜欢有话直说罢了,丞相莫要小题大做。” “况且,美人都是用来疼的,如卫小姐这样的美人,丞相应该好好爱惜才是。”苏亦彤尽量缓和气氛,冲卫长泱嬉皮笑脸地道:“你说是吧!美人!” “呵呵,陛下谬赞了。”卫长泱态度有所缓和的朝苏亦彤福了福身,神色自若地回道:“不过,这美人的名头臣女实不敢当。” “哦,为何?”苏亦彤挑眉,顿时饶有兴致地转眸看向卫长泱,心想世间美人果真如传闻般心生玲珑,有着把万物看透的透彻。 竟是一时之间把刚才的不快尽数抛到了脑后,只乐颠颠的盯着卫长泱傻笑。 见苏亦彤并没有要在刚才的话题上多做追究的意思,卫长泱也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结,随即掩唇笑道:“臣女久居后院,平素极少出门。是以,都城官宦人家很少有人识得臣女,故而这“美人”二字,臣女实是不敢担之。” “这有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卫长泱这话,苏亦彤只觉胸口好一阵泛堵,连带着看美人的心思也消了大半,她顿时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动作娴熟既慵懒的倒了杯茶水递给卫长泱,毫不在意地道:“若有人敢反驳,朕替你打杀便是。” “陛下。” 她的话中既有不耐,也有厌烦。卫长泱闻言顿时脸色大变,连忙求助的看向琉璃。饶是她再看不起苏亦彤这个草包皇帝,她也不得不承认,帝王威严,从来不是她这个小女子能够冒犯的。 “臣女有罪。”她连忙跪地俯首,声音沙哑道。 “罪?”苏亦彤轻飘飘地看了眼琉璃,见他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一时不由起了兴致,忙追问道:“什么罪?说来听听?” 卫长泱错愕抬头,刚好对上她那双笑意缱绻的眸子,“臣女……”她低下头,压低声音小声道:“臣女不该冒犯天威。” 自她踏入怡和殿的那一刻起,她便没有把苏亦彤放在眼里,而她的轻视及不屑表现的实在太过明显,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出来,更遑论还是苏亦彤这么一个不知高低的对手。 想来,苏亦彤刚才之所以没有为难她,也只不过是想试试她在琉璃心中的重要性。而今,结果已经试出来了,所以,她对她,便没有再忍耐的必要了。 只是,她不甘心。 “有吗?”苏亦彤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面上表情来回变换,始终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大一尊大神。 在她的记忆里,她对美人从来只有怜惜。可面前这个美人,虽是一副病容,但面上表现出来的决绝之色却是她人伪装不了的,她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恨。 是恨哪! 苏亦彤眯了眯眼,认真仔细的盯着卫长泱打量了好半晌,终是无奈一笑,道:“罢了,卫小姐与丞相出宫吧。” 现在,她还不想与琉璃生出嫌隙,更何况现下正是她需要他之际,她万不可把他得罪的狠了。 说完,苏亦彤便唤来风月送二人出宫。 风月这几日一直都在影阁跟着影一学习武功,已经有许久不曾回宫了,故而,近几日常在影阁听影卫们说起边城战事,是以,出于担心苏亦彤的起居饮食,这才求了影一送她回宫。 风月刚迈进怡和殿便迎上了琉璃朝她看过来的视线。她微微一笑,饶有小大人风骨的朝着琉璃和卫长泱盈盈一拂,道:“大人请随奴婢来。” 琉璃不知怎的,看着看着,却是愣在当场,一瞬不瞬的盯着风月,好半晌才转过身,对上苏亦彤狐疑地表情,问道:“陛下,微臣可否问问……” 苏亦彤看了眼风月,以为琉璃对这个小丫头有兴趣,顿时警惕的看着他,问道:“她还是个孩子,你想做什么?” “臣……”琉璃哭笑不得的看向苏亦彤,“臣只是觉得好奇,所以问问罢了。” 然而,他身旁的卫长泱却是清楚的感知到了他这一刻的情绪波动,那种好似见到了亲人的激动之情,她想她不会感知错得。 第两百零四章 当然是朕神机妙算呗 深吸一口气,卫长泱打量的目光飞快从风月脸上掠过,旋即转身举步上前,朝着苏亦彤躬身作揖,自作主张地道:“陛下误会了,琉璃哥哥他只是……” “泱儿。”意识到卫长泱想要说什么,琉璃登时面色一沉,一改往日温润,黑着脸大步走到卫长泱的身侧,沉声喝道:“天下类似之人不知凡几,若没有确切证据,陛下面前,莫要胡说。” 他这番举动实在太过反常,苏亦彤一时不查,猛地被他这道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吓得手一抖,魂也跟着去了大半。 “琉璃哥哥……”卫长泱脸色难看的看向琉璃,不由委屈的抿了抿唇,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泱儿只是……” 琉璃连忙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转而朝着苏亦彤拱手,道:“陛下恕罪,臣这妹妹自小便身子孱弱常年养于病榻,对外界之事甚少接触,是以,对宫廷规矩礼仪更是一窍不通,若有冒犯不周之处,还望陛下能让微臣代为受过。” “算了。”苏亦彤回过神,没好气的冲琉璃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你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还有完没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多情深义重呢!听着就怪闹心的。”不满地撇撇嘴,苏亦彤看向还在怡和殿殿门口傻愣着的风月,道:“风月,还在那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送丞相出宫。” “哦,是。”风月动作慢半拍的应声,像个小大人般对着琉璃请道:“丞相大人,请……” 字里行间,全然将卫长泱排除在外。 卫长泱心有不平,临走时,还不忘向苏亦彤投去哀怨的目光,令得苏亦彤只觉好一阵莫名其妙。 “那微臣告退。”琉璃点头,随即拉过卫长泱的小手走出怡和殿,在风月的带领下,往宫外走去。 “影二。” 目送着三人的身影离开,苏亦彤不禁危险的眯了眯眼,朝着殿中不知名的角落轻轻唤了一声。 “皇上。” 苏亦彤话音刚落,便觉额前碎发轻轻一晃,似有微风拂过,待她再抬眼时,台下已恭敬的跪了一人。 “刚才丞相的反应你可看见了?”苏亦彤看他一眼,端起案上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放至唇边轻轻抿了一口,语气略有不快。 影二是不日前苏亦彤临时从影阁调派过来护卫自己安全的影卫。因功夫仅次于影一,所以她便为他起名影二。 “看见了。”影二性子寡淡,平素不喜多言,是以,很多时候只要苏亦彤不问,他便也不会说。 “什么反应?”苏亦彤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 “嗯。”影二想了想,回道:“看丞相的表情像是识得风月小姐,”说完,他又觉得不对,连忙补充道:“虽然丞相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但不难看出,他在见到风月小姐之后表现出来的激动,还有卫小姐想要说话替他遮掩,他却怕她露出马脚时的紧张。” 影二把自己所观察到的情况一一道出。 “是啊……”苏亦彤慢悠悠的放下茶盏,忽而意味深长的勾唇一笑,尾音拉长,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同影二唠家常道:“我们好似都忘了,丞相其实也是朝堂中最主要的一员呢?!” 最关键的是,她知道风月的真实身份。 前朝先太子的女儿,也是他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这一点,或许连风月自己都不知道,可琉璃,竟是在看到风月的第一眼就变了脸。 若是换做以往,苏亦彤绝对不会相信琉璃会和前朝扯上关系。毕竟,像琉璃那样精明的人,应该不会蠢到让自己陷入两朝恩怨之争。 可她今日见到了卫长泱,那便由不得她不怀疑了。 那个女人,虽然看起来温婉贤淑,心无城府,可言行举止之间,无一不在展露对她的敌意。一开始她还想不明白,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为何会对自己有这般敌意,可在风月出现之后,他们二人相继露出的表情,她反倒觉得不奇怪了。 大抵,这个世上知晓前朝先太子还有血脉留存的人应不超过五人。而如今,琉璃也是这五人中的一员,是以,他的真实身份便由不得她不去深思了。 “当真是好大的一条漏网之鱼啊。”苏亦彤冷笑道:“想来风飞翼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定是会比我还惊讶罢。” 说起风飞翼,苏亦彤便觉心头一阵怅然。 以前,风飞翼整日伴在她身侧,为她遮风挡雨时,她尚不知珍惜为何物。可如今,身侧再没了那道她所熟悉的身影,她反倒觉得空落落的,总不适应。 甚至有的时候,她午夜梦回,脑子里想到的也全都是风飞翼温柔浅笑,柔声哄她时的场景。 一切,近的好似就在昨天,又好似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怎么办,有点想他了呢!”苏亦彤忍不住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可惜,他远在万里之外,就算我想见,也见不到。” 她继而转眸看向窗外,低声喃喃道:“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我。” 这端,她说的忘我,全然不避讳影二还在场。那端,影二却也不负苏亦彤众望的如同一个木头人般,面无表情地跪在那里,纹丝不动。 “朕记得,当初幽州瘟疫的消息传回都城之前,兵部尚书卫连杰曾偷偷去过一趟边境。” 就在影二以为苏亦彤不会说话地时候,却听苏亦彤突然开口道:“当时初见端倪,谁也未曾往其他方面想,可如今,好似,答案都近在咫尺了呢!影二,你立刻回一趟影阁,让影一派人去查一查兵部尚书卫连杰,还有丞相琉璃。记住,朕要知道他们这几个月来的所有消息。” “是。” 影二迟疑片刻,开口想要问些什么,却是在见到苏亦彤不在状态地那张脸时,又识相的闭上,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怡和殿。 风月送完琉璃和卫长泱回来,见苏亦彤站在窗前发呆,便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可是在想摄政王殿下了?” “你懂什么?小屁孩。”苏亦彤转过身来瞪她一眼,撇撇嘴,状似无意地问道:“丞相可问你什么了?” “咦!”风月闻言惊道:“陛下,您怎么知道丞相问我话了?” “那还用说。”苏亦彤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一脸高深莫测道:“当然是朕神机妙算呗。” “我才不信。”风月轻哼一声,随即像个小大人似得一板一眼地道:“影一师父说了,有本事的人都是靠功夫说事,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打着幌子骗人。” “呦!”苏亦彤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玩笑道:“这么说来,小风月这段时间还学了不少本事?” “那是当然。”风月拍着胸脯,满是得意道:“影一师父天天教我功夫,您别看我小,其实我可厉害着呢!” “嗯,听着是挺厉害的。”苏亦彤附和笑道:“就是不知道是吹的还是真的。” “陛下。”风月闻言,立刻板起了小脸,嗔怪道:“您不要看不起人。” “嗯,”苏亦彤继续点头。“没有看不起你。”继而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自然而然的转移问道:“所以,丞相都问你什么了?” “嗯……”风月嫌弃地拍开苏亦彤的手,歪着脑袋思索道:“他问了我家在哪里,还问我父母可还健在,是什么时候入宫的,又是什么时候遇见陛下您的。陛下,您说这丞相奇不奇怪?问的都是一些不着紧的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专门哄骗小孩的坏人。我就纳闷了,他又不认识我爹爹娘亲,我就算说了他也听不懂啊,干嘛还问!” “确实奇怪。”苏亦彤点头,笑道:“你等着,我明日宣他进宫再替你问他。不过……”像是许久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放松了,苏亦彤笑着拉过风月的小手走到案前坐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风月近来圆润了些的小脸,眉开眼笑道:“你得回影阁等着。” “啊,为什么?”风月嘟着小嘴道:“可是我不想回去。影阁里都是些大老爷们,我在那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还有,影一师父虽然每天都有教我武功,可每次他都只待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到,他便去忙了。”说到这,风月的整张小脸都垮了下来,委屈道:“我好无聊的……” “可是影阁安全啊。”苏亦彤不为所动地道:“而且,如今的皇宫不太平,你还小,不应该待在宫里。” “可是……”风月抬头看向苏亦彤,倔强道:“我想陪着您。” 陪着她吗? 眼神一暗,苏亦彤突然就不哼声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与风月竟然会有这么深的渊源。 风月身世特殊,不适合待在皇宫这种随处可见肮脏的地方。况且,这丫头性子纯善,若教的好,日后未必不是名动天下的才女。可若让她留在宫里,难免会让她被污泥所染,失了本心。 她们之间,虽有国仇家恨,可于她而言,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更何况,她又不是真正的苏亦彤,没必要为了她而背负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第两百零五章 你家主子可有消息传回 近来都城的天黑得愈发早了,用过晚膳后,苏亦彤便让人把风月送回了影阁。自她派影卫围了朝中诸臣的府邸之后,皇宫也不安全了。隔三差五,她总能遇上那么一两回刺杀。她知道,那些刺杀与朝中大臣脱不了干系,可时辰未到,她还不能动手。 所以,她只能等。 等,谁的耐心更好,谁又会先沉不住气露出马脚。然后她再趁机出手,给予他们最致命的一击。 夜色渐浓,怡和殿中门窗大开,冷风从外头刮进来,烛火登时一暗,摇曳几下后转瞬又恢复了正常。 这时,影二从窗户跃了进来,藏身在门后的黑暗里,同苏亦彤禀道:“陛下,有消息了。” 苏亦彤闻言抬头,目光却是突然凝聚在了面前刚才被风带起自动翻开的一本奏折上。奏折内容稀松平常,无甚重点,唯有开头的一个“风”字格外引人注目。 苏亦彤仿佛入了魔怔般定定的盯着那个“风”字看了半晌,良久,才低低开口问道:“裴辞忧来信说洛邑于不日前已恢复了秩序,城中百姓也皆已安顿好了,影二,你可知,摄政王府的那两名护卫何时会回都城?” “嗯?”影二错愕抬头,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事。 近日都城风雨飘摇,城中人人皆是心惊胆战,夜不能寐。他以为苏亦彤会在此时拿出手中已有的证据发落朝中那些身家不清白的官员。却是没有想到关键时刻她会如此沉得住气,在接连遭遇几番刺杀之后竟然还能问出与此事无关的事。 顿了片刻,影二很快回神,想了想,如实答道:“他们昨日便已回了都城。” 苏亦彤早就交代过他们时刻盯紧摄政王府的一举一动,是以,云决云清一回都城,他们便得到了消息。只是他们以为那二人无关紧要,所以谁也没在她的面前提起此事。 “昨日便回了?”苏亦彤眼神暗了暗,声音却是突然一沉,喝道:“为何不早说?朕不是早就同你说过,但凡摄政王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需得禀明朕吗?” “陛下恕罪。”影二额头冷汗直冒,面上虽是面无表情,心底却早已掀起滔天巨浪。他早就从影一那里听说过苏亦彤与摄政王风飞翼之间的关系,只不过,他未曾亲眼得见,所以一直以来便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眼下看来,他们二人的关系还真如外界所传言的那般,不寻常…… “念在你是初犯的份上,便作罢吧。”苏亦彤摆摆手,把那本奏折拿到跟前,头也不抬地吩咐道:“你立刻出宫去摄政王府一趟,让他二人入宫来见朕。” “那……若是他们不来呢?!”影二硬着头皮问道。 “不来,”苏亦彤眯眼,声音有点冷。“那便打到他们来为止。他们二人武功极高,你若怕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就多带些人去。” “是。” 影二哆嗦了一下,接着“嗖”的一声就没了影。 大开的殿门发出“吱呀”两声脆响,苏亦彤不自觉的伸手抚上奏折上的那个“风”字,霎时,想念就像是生了根的水草一点一点的朝着心脏攀爬而去,越缩越紧,直至不能呼吸。瞳孔一缩,苏亦彤猛地回神,额上冷汗直流,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面色苍白如纸。 有宫人听见动静走了进来,却是还没入殿便听到一声怒吼,紧接着,那宫人便仓惶逃离而去。 云决和云清入宫的时候,宫门已经关了。二人狐疑地跟着影二一路飞檐走壁来到怡和殿,始终想不明白苏亦彤大半夜找他们是为了何事! 主子带兵出征已有两月,这两个月来,他们虽然身在洛邑,整日奔波于各大城池,可与主子的联系却从未断过。因此,边城战事的具体情况他们比谁知道的都要清楚。可纵是如此,苏亦彤也从未派人或者写信来问过他们一句他家主子可还安好。为此,云决云清几次写信在风飞翼面前直言:主子痴心错付,倾摄政王府之力也未换得她片刻回眸。然,信是送去了,收到的回信却只有短短四个字:不得胡说。 故而,在得知主子让他二人回都城之后,他们心中其实是极为不愿的。所以,才会在路上一再拖延,直至如今才回到都城。 秋风乍起,怡和殿内外漆黑如墨,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后宫无人问津的冷宫般,唯有正殿中一盏燃着的烛火忽明忽暗的摇曳。 忽然,屋檐上传来一阵碎步踩踏瓦片的声响。苏亦彤猛地抬头,定定看向那扇面向黑暗大开着的殿门,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没有哼声。 下一刻,云决,云清,影二三人同时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身如鬼魅轻盈的就像是一阵风,落地时悄然无声,半点也没让人发觉。 苏亦彤面部表情地看了影二一眼,影二心领神会的退到殿外。云清云决不明所以的回头看了眼退下的影二,随即相视一眼,耸了耸肩,大步流星的入了怡和殿。 “来了?”许久不见云决云清,乍一看到二人熟悉的面容,苏亦彤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心里好似多了几分过去从未有过的亲切之感。 云决云清点点头,视线掠过苏亦彤去看怡和殿的陈设,苏亦彤苦涩一笑,刚要开口,便听云清忽然阴阳怪气地挖苦道:“看来陛下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嘛,我家主子在战场拼命杀敌,美其名曰保家卫国,整日不知温饱为何物,也不知生死是几时。啧……再看陛下您这日子过得,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相比较云清的阴阳怪气,云决倒是要好一些,只不过,也只好那么一点,因为他说的话比云清的话还要刺耳。“可不是,亏得主子还为了某些人倾尽了我们摄政王府所有明卫暗卫,结果呢?连句像样的关心也没有。还天天吃不饱穿不暖,哎!想想,主子也真是可怜,” 苏亦彤看着二人的视线渐渐冷了下去,却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反驳。 云清又道:“哎呀!我说陛下您这事就办得有点不地道了,我家主子为了讨好你,可谓是散尽家财,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散尽家财只为博红颜一笑,关键您不是红颜啊,还每次用完了我家主子就扔,难道您的良心不会痛吗?” 红颜!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云清忽然一顿,一些之前被他遗忘的记忆也慢慢涌了出来。他张了张嘴,声音一噎,突然很是沉痛的转过身拍拍云决的肩,捂脸小声道:“交给你了,兄弟。”等主子回来,兄弟我再替你求情。 “嗯。”云决慎重地点头回应。“交给我吧。” 这两个二货!苏亦彤没好气地瞪了两人一眼,怒道:“你们……” “哼!她要是有良心就不会在这里坐着了……” 苏亦彤的话哽在喉头,既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眉宇间渐渐拢上了一抹乌云。云清识相地退到了怡和殿外,同守在门口的影二并肩而立,抱着胳膊看好戏地问道:“哎!你说这家伙会有什么下场?会不会……” “滚!” 云清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听一声怒喝猛地从殿中传来,然后,云清就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像滚皮球似的从里头滚了出来,不时还发出两声闷哼。云清脸上笑容顿时一收,连忙捂脸,透过指尖缝隙看向滚到自己脚下的云决,不忍直视地道:“还好我聪明,不然这下场,啧……未免也太惨了点。” 说完,他连忙放下手,狗腿似的跑到苏亦彤的面前,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讨好道:“陛下有何吩咐,还请直言,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云决摸着碰疼的脑袋咬牙切齿的看向云清,恨声道:“云清,你无耻。” 云清回头冲他咧嘴一笑,毫不在意地道:“还不是怪你自己没有眼力见。”说着,他双眼眯成一线,笑着看向苏亦彤,等着她的吩咐。 苏亦彤白他一眼,继而走回案前,拿出笔墨,盯着旁边摆放的奏折上的“风”字,心不在焉地问道:“你家主子可有消息传回?” 云决冷哼一声,刚要说没有,便见云清一脸狗腿的抢先道:“有的,有的。” 云决不知道苏亦彤女儿身的身份,云清却是知道的,虽然他也很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云决,让他长点眼力见,但一想到那后果……他果断摇头。俗话说得好,兄弟就是用来出卖的,云决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留一个明白人也能替他收尸啊,总好过两个人都折了。 这么想着,云清的底气也足了,于是看向苏亦彤的目光也愈发讨好了。俨然一只流着哈喇子的二哈迫切的等待着主人的称赞。 苏亦彤嘴角抽了抽,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云清,嗫嚅地问了一句。“云清,你有没有见过二哈?” “二哈?” 云清满脸问号,连着面上的笑容也收了。 苏亦彤认真回忆道:“嗯,就跟狼狗有点像的那种,啊,不对,好像是跟狐狸很像。嗯,好像也不对,嗯…”故作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她凝眉思索道:“算了,不想了,反正跟狗差不多。而且,朕忘了告诉你,你刚才的那幅模样简直像极了流哈喇子的二哈,哈……” 第两百零六章 皇上难道都没有心的吗 “噗嗤……” 苏亦彤话音刚落,云清便闻身后同时传来两道深浅不一的闷笑声。他回头去看,便见隐在黑暗中只露出半张脸的影二与云决肩头耸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颤抖个不停。前者,眸中带笑,面无表情。后者,眼神躲闪,却是幸灾乐祸的紧。 “哼!”云清冷哼一声,登时皱眉恼怒的瞪了二人一眼,回转过身看向苏亦彤,收起之前的轻挑随意,隐有余怒道:“陛下想知道我家主子消息,何不自己写信问个明白。再说了,夜半三更的陛下平白召我们入宫,难道就不怕朝中大臣诟病传到我家主子耳中,平白惹他生气吗?” 摄政王府暗卫大都折在了护送苏亦彤去洛邑的路上,是以,便于传达摄政王府情报的消息网均已断裂,而摄政王府也因此失去了消息来源,造成了耳目闭塞的现状。故而,云决云清二人回城虽有一日,但由于二人忙着重新整顿摄政王府,所以对近来都城中所发生的大事,他们二人当算是一无所知。 苏亦彤没想到云清会突然这么问,登时愣在原地,怔忡的看着桌案上铺着的白纸出神,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低低苦笑道:“我倒是想问。” 关键她一个女儿家没名没分的,要以什么身份给他写信?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走了这么久都不知道给她来信报个平安,还想让她先低头,想得倒挺美! 撇撇嘴,苏亦彤干脆放下笔,抽出白纸对折几下,折成一个只有手掌心大小的正方形,拿在手里把玩,挑眉看了眼云清道:“嗯,你说得不错,既然如此,你等会回府便立刻派人把这个给你们家主子送去。”她把那个小小的正方形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朝着云清所站的位置一掷。 云清站在原地没有动,似乎没想到苏亦彤会有此一举,刚才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苏亦彤朝他掷来的纸上一个字也没有。没字还让他派人不远万里的跑一趟,就只为送一张白纸?她没病吧!还是他听错了? 眼见着那用白纸折成的小正方形就要撞在自己脸上,云清连忙伸手去挡,小正方形撞在他的手背上,“啪嗒”一声摔落在地。 “放心,以你家主子的聪明,定是能猜到朕的心思,要你送你便送。一张白纸而已,又不会要了你家主子的命,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再说了,你要是不放心,大可亲自去一趟边城,”苏亦彤神色淡淡地暼了他一眼,随即看向立在门口看戏的二人冷声道:“你们两个可是笑够了?没笑够的话朕立刻派人把刑部尚书唤来,保准他有一百种方子让你们两个笑到停不下来。” “……”云决正背对着云清笑得正欢,闻言身子一颤,慢慢转过身来,扯了扯嘴角,没有哼声。 影二倒是要比他镇定许多,但还是下意识拉长了两人的距离,站得离云决远了些。 “瞧你们这点出息。”苏亦彤重重哼了一声,道:“时候不早了,都退下罢。” “是。”影二最先反应过来,闻言,身影一闪,就没入了夜色之中,不见了踪影。 云决走进来拉了拉云清的袖子,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也走吧。” 云清点头,看了看掉落在地的那张白纸,又看了看苏亦彤,然后俯身捡起,朝着苏亦彤拱了拱手,同云决一起出了怡和殿。 “朕知道洛邑一行摄政王府元气大伤,恐再难恢复昔日光景。”云决云清二人才刚跨出怡和殿的门槛,便听身后苏亦彤不辩喜怒地声音浮浮沉沉的传来。“不过,念在风飞翼是因为救朕才让摄政王府落魄至此的份上,你们日后若有难,可随时入宫寻朕帮忙。朕随后便会传令下去,但凡与你们摄政王府有关的事,朝中各个部门以及影阁都不会坐视不理。” 苏亦彤话音刚落,云决云清对视一眼,云清握了握手中折成正方形的白纸,忍着胸口突然燃烧起来的熊熊怒火,头也不回地冷声驳道:“皇上以为,我家主子为你倾摄政王府遍布天下的人力和财力,就只是为了想换一句你的不会坐视不理吗?” 苏亦彤不解地抬头,只听云清又道:“怪不得人人都说皇家无情,以前我还不觉得。可现在……”他冷笑一声,接着道:“大抵皇上日理万机,无心交于情爱,又或者是身为天家之人,生来便是无情之人。也真是亏得我家主子为了皇上你连命都不要,却换不来一颗真心。既然如此,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也只好拼了这条命硬着头皮劝谏主子,及时回头。” 最后几个字,云清刻意把发音咬得极重。说罢,他冷哼一声,对云决道:“云决,我们走。” 然而,才刚走两步他又停了下来,像是有意要在苏亦彤的心上扎刀子,迎着怡和殿内渐渐快要熄灭的烛光,看向需要用双手撑着桌案才能保持站立浑身僵硬,脸白如纸的苏亦彤,逐字逐句道:“过了这许多时日,其实我一直都想问皇上一个问题?”这一次,他没等苏亦彤回答,而是借着那案前摇晃着的点点烛光,接着道:“皇上难道都没有心的吗?还是没有眼睛?看不到我家主子对你全心全意的付出和爱护。你可知,我家主子为了你放弃了什么?你又可知,若没有我家主子的倾囊相助,这离国焉能有今日繁荣,而你…苏亦彤,又怎会还活到现在。” 夜风突然从大敞着的窗户刮了进来,卷起垂落在地的轻纱帘幔轻轻拍打着殿中的梁柱,似午夜梦回,百鬼夜行般,不断传来抓耳挠心的细微窸窣声。 霎时,阴森之气仿佛无孔不入般,直从四面八方涌来,惊得苏亦彤忙不迭的打了个哆嗦,只觉云清的话好生刺耳。 “哼!想来是没心的罢!”云清丢下一句,再不看她,转身就走。 苏亦彤静静地看着他与云决离开,不知怎的,突觉心口一阵绞痛,好似有密密麻麻的细针来回穿梭,直叫她欲罢不能。 这一晚,苏亦彤没有睡。她就是突然魔怔了般,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云清走时说的那段话。每每回想一次,她便觉得心痛一分,脸色也更白一分。 怡和殿的门窗开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宫人来唤苏亦彤起身的时候,刚入殿门就看到了殿中昏倒在地的苏亦彤,一张脸白的毫无血色,嘴唇紧抿着,也不知道到底昏过去了多久,了无生气。 林太医收到消息提着药箱急急赶到怡和殿,只觉一身骨头跑得都快散了架,猛地一跨入怡和殿,便大口喘气,哀嚎道:“陛下啊,老臣都说了多少次了,让您多注意注意自己的身子,您怎的还是……” 林太医步履蹒跚的走到苏亦彤床榻前,还想多抱怨两句,却是一抬头就看见了阴沉着脸守在床前的琉璃。眸中突然闪过一丝讶异,林太医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连忙抬袖擦了擦眼,小声低语道:“没错啊,是丞相。” 说着,他放下手,眯眼盯着琉璃看了半晌,这才确定的开口问道:“丞相怎的也入宫了,还有您这脸色怎的也不好,要不要老臣为丞相也把把脉啊。” 林太医伸手就要去搭琉璃的脉搏,琉璃暼他一眼,侧身躲过,声音温润却添了两分疲惫。“陛下昏迷了一晚,浑身冰凉。林太医还是先为陛下看过之后再说本相的事罢。” “啊,对……对……”林太医连忙放下药箱,上前替苏亦彤搭脉,不紧不慢道:“陛下这是染了风寒啊,哦,还有,老臣观陛下这脉象应是之前受了重伤感染了伤寒没有好全所致。啧……伤寒堆积于心,哎!!” 林太医为苏亦彤把脉的这会,又是唉声又是叹气,直让候在屏风外头的一众宫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里头躺在床上的祖宗真有个什么好歹,到时,他们怕是万死也难赎罪了。 “林太医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琉璃冷冷斜了他一眼,不瘟不火地问道。 林太医立刻收回手,咧嘴笑道:“这个好说,老臣听闻丞相府上有一颗千年火灵芝……” “不行。”不等林太医把话说完,琉璃便打断他道:“那是本相为泱儿寻的,断不可给了他人。” 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他人有半点质疑。 刚行至怡和殿外的卫长泱闻言一喜,面上因琉璃不告而别的不悦立刻散了大半。 也不知是不是苏亦彤早有吩咐,今日她入宫之时竟是格外顺利,半道上连个阻拦的人都没有。所以,在看到琉璃收到苏亦彤昏迷的消息便丢下自己入宫之后,她便也跟着入了宫。 “那就没法子了。”林太医拿出纸笔开方子,边写边道:“陛下身子虚的很,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恢复呐。”顿了顿,林太医忍不住摇头叹道:“说来陛下的身子也是老臣一手照看大的,以前吧,陛下也就是体弱,容易生病,可你看看现在,一个女……”女儿家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紧急关头林太医突然反应过来,忙轻咳两声掩饰尴尬道:“三天两头的挨刀子,哎呦!那身上的刀疤老臣看了都心疼。只可惜呀!摄政王殿下不在,哎……” 又是一声长叹,琉璃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又怎会不懂这老头话中的意思,无非是想搬出风飞翼激他一激罢了,可他偏就不如他愿。 第两百零七章 您把人家的府邸都围了 “琉璃哥哥,若是那千年火灵芝对皇上亏损的身子真有疗效,不如就让泱儿做个顺水人情,献给陛下如何?”卫长泱绕过屏风来到琉璃与林太医的身后,笑着朝二人盈盈一拂。 “泱儿,你怎么也入宫了?”琉璃伸手扶了扶额,须臾,把手拿开,看着她很是无奈地道:“那株火灵芝是我遍寻天下多年好不容易才寻来的,本想着用它来治你的体弱之症,若此时献给陛下,那你当如何是好?” 林太医也点头附和。“老臣观小姐面相,身子好似比陛下还要虚些。既是如此,那便罢了。容老臣再另想法子为陛下调理吧。”林太医说完,也不耽搁,拿着写好的药方出去递给候在外头的宫人,吩咐去御药房取药。怕半道上出什么岔子,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回来时见琉璃和卫长泱还在苏亦彤的榻前站着,不由眯了眯眼,眸中迸发出一道金光,眨眼消失不见。 “丞相与小姐是要留在怡和殿等陛下醒来吗?”林太医重新挎起药箱,作势就要离开。 琉璃闻言皱眉,面露不悦道:“林太医,陛下都还没醒?你就要走吗?” “哦,老臣还要去御药房给陛下看着煎药,这一时半会的倒也走不了。”林太医挎着药箱朝琉璃拱了拱手。“那老臣就先退下了。” 琉璃颔首,不再多言,静静目送着林太医离开。这时,卫长泱走到他的身侧,美眸流转,低声问道:“琉璃哥哥,您为何要……” 传说千年火灵芝乃世所罕见之物,百年难寻一株,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奇效。而她自打娘胎里出来便有先天体弱之症,是以,她自小便卧于病榻,多年不曾下地行走过一步。为此,父亲遍寻天下名医为她瞧病,可得到的结果无非都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直至她十岁那年,有一日她病得实在厉害,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拖着病体偷跑出府想去看一眼外面的世界,那一日,她都想好了,要是真的熬不过去,死了也挺不错的。 却不想她反倒因此因祸得福,得一游方神医相救,给她开了幅能吊命的方子,让她苟延残喘至今,不至于像个废人一样只能躺在榻上,什么也做不得。只是,她当时虽得了救,那神医却也有言,除非能寻来传闻中的千年火灵芝为她续命,否则她断活不过十八岁。而她现今已有十六,若无千年火灵芝续命,她便只剩两年可活了。 “泱儿,她是皇帝,要什么稀世灵药没有,不差这一株千年火灵芝的。更何况,她没了火灵芝,顶多不过是体虚罢了,可若你没有了火灵芝续命,便活不过十八岁。”琉璃面色温润,颇为爱怜的伸手揉了揉卫长泱的脑袋,道:“泱儿,你是我的妹妹,我断不会看着你死的。” 卫长泱闻言身子顿时一僵,似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琉璃,红唇轻颤,眸中隐有泪光闪烁。这么多年,他竟是一直只把自己当妹妹吗?不甘地闭了闭眼,她推开他的手,侧头看了眼榻上仍旧昏迷不醒的苏亦彤,然后逼视琉璃欲要躲闪的眼,颤声问道:“琉璃哥哥可是因为她……” 话到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苏亦彤是男人啊!而且,还是他们共同的仇人,若琉璃哥哥当真喜欢上了他们的仇人,那她又该如何是好?争吗?可是,她该拿什么争?若他当真只有龙阳之癖,断无男女之情,她又能拿什么去争?! 有那么一瞬间,卫长泱感觉自己像是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可笑至极。 “泱儿。”琉璃神色复杂的看了卫长泱一眼,冷声喝道:“你可是病糊涂了?”说罢,他再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琉璃哥哥,我……”卫长泱心下大惊,登时再顾不得大家闺秀的做派,提起裙摆便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怡和殿,却是谁也没有发现,就在他们抬步的那一刻,榻上昏迷不醒的苏亦彤也已睁开了眼。 “影二。” 听着殿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苏亦彤这才开口,声音沙哑地唤道。 “皇上。”影二应声,几个起落,便到了苏亦彤的面前。 苏亦彤撑着身子慢慢坐起,背抵着床头,看向影二问道:“昨晚你说的查到了,是查到了什么?” 这几日她的头脑一直昏昏沉沉,状态也是时差时好,虽一直有琉璃在旁出谋划策,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心头空荡荡的,莫名难受的紧。是以,对朝中大臣贪污受贿谋财害命等诸事,她皆抛到了九霄云外。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涉及贪污汴州洛邑赈灾钱粮的官员,她手中虽有具体名单,却苦于没有证据,所以一再拖延。而今,都城百姓人心惶惶,既盼着她给出公道,又盼着她留一丝余地。 “昨日,陛下让属下回影阁派人去查兵部尚书卫连杰当初去边境一事,可属下回影阁之后才知晓,当初兵部尚书去边境之时,我们影阁尚未建立,所以,影阁中并无记录,不过……”影二顿了顿,接着道:“当初您与摄政王被困幽州时,都城中曾出现过一股新的势力扰乱都城各大势力布局。而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摄政王府。当时据属下得知,摄政王府折损了不少暗卫,是以,摄政王后来回都城时,曾命人彻查过此事。” “说重点。”苏亦彤听着听着,便感觉到了影二话中的不对。她记得自己问的明明是兵部尚书,这怎的说着说着还扯到摄政王府了?再者,兵部尚书卫连杰远赴边境跟风飞翼有什么关系? 没好气地冲影二翻了两个白眼,苏亦彤有气无力道:“别在朕面前提摄政王府。” 一想起云清云决昨晚离开时面上那决绝的神情她就来气。什么叫她没有心?什么叫她没有眼?难道她为风飞翼做的还少吗?他们就只看到了风飞翼对她的好,那她对他的好呢?! 仔细想想,她好像对风飞翼做的真的挺绝的。 “是。”影二垂眸,接着道:“后来,是摄政王府的人送来的消息。” “什么?”苏亦彤猛地坐起。问道:“风飞翼让人送来的?为何你们从未有人跟朕提过?” 影二低头。“当时是大将军在管理影阁,我们只负责收集和听从调遣。所以,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 “君陌殇。”苏亦彤眯了眯眼,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恨声骂道:“他大爷的,一天到晚就知道跟风飞翼争风吃醋,等他回来老子弄死他。” 影二身子抖了抖,把头往下埋了埋。压低声音道:“昨夜属下回影阁和影一说起此事,当时,影一便给了我这个。” 影二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卷卷轴递给苏亦彤,苏亦彤伸手接过,快速打开,一目十行的看了过去。 “果然跟他有关。”苏亦彤磨牙,把手中卷轴狠狠往地上一摔,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影二连忙拦住她。劝道:“皇上,林太医说您身子还未好全,需卧床静养,不宜下地走动。” “静养个屁。”苏亦彤瞪他一眼,爆粗口道:“再起晚点,人跑得连个影子都不见了,到时,你让朕去哪里抓人?” “可是……”影二恨不得把头埋进胸腔里,迟疑道:“朝中大臣们府邸的禁令至今未解,您就算现在真的要去拿人,也无人可用啊。” “皇家侍卫呢?”苏亦彤没好气地道:“不是还有护城军吗?禁卫军呢?都是吃干饭的?” 影二只觉身上冷汗直冒。“皇上,您把人家的府邸都围了,而且这些军队都需要御令才能调动,而能调动他们的御令,此刻都在他们的统领手里。” 苏亦彤无语凝噎,一时没了声。 “要不……”影二出主意道:“您暂时像个法子把眼前的事解决了?” “眼前能有什么事?” “朝中大臣们府邸的禁足令您总不能一直拖着不解。”影二难得的认真道:“总得想个两全的法子处理掉才是,而且,边城战事吃紧,牵一发而动全身,您眼下首当其冲的应是拉拢人心。” “嗯。”苏亦彤点头,“继续说。” “比如眼下就是个处理此事的好时机。”影二适时提点道。 “好时机?”苏亦彤凝眉思索道:“你的意思……”猛地一拍大腿,她似感觉不到疼痛般,喜道:“朕明白了。” 话音刚落,她便摆手示意让影二先躲起来,然后命宫人去御药房看看林太医药熬好了没有。 小半个时辰后,林太医在苏亦彤接连派人催促下,终于现了身,才一见面就从宫人端着的托盘里端起药碗,把药碗递给苏亦彤。苏亦彤倒也痛快,端起药碗便一饮而尽,末了,还不忘砸了咂嘴,一脸求表扬的看向林太医。 林太医见状高兴得直吹胡子,非拉着她叮嘱了好一阵才作罢。苏亦彤有求于人倒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之色,于是,便坐在床头听着林太医絮叨了一下午,方至天黑时才同林太医说起了正事。 第两百零八章 又与本宫何干 暮色西沉,天将入夜。 丞相琉璃被一道圣旨急召入宫,尚不知宫中出了何事,皇上夜半遇刺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如风般飘入都城各大官员府邸,搅乱了都城这一汪沉寂了多日的死水,风起云涌,天欲变色。 就在朝中所有被禁足的大臣暗自揣测皇上会如何运用这场刺杀时,入宫不过半个时辰的丞相琉璃便带着一千皇家侍卫匆匆出宫,以皇上遇刺为由,对朝中各大官员府邸进行搜查,不论品阶大小,无一例外。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熊熊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呲拉”声像是埋在每一个人内心深处的导火索,每响一次,便会让人心生将要死亡的错觉。 是以,夜还未过半,便有官员接连被收押入天牢。刑部尚书收到消息带着刑部的人来拿人时,上百府邸已有近半官员府邸被查抄。一时间,原本该静谧安详空荡无人的街道忽然人影密布,挤了个满满当当,不时发出几声铁链碰撞的哗啦声,若仔细听,还可闻其中隐隐夹杂的哭喊声。 整整一夜,城中百姓仿佛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都鼓足了精神竖起耳朵仔细听外头的动静,却是不敢探头去看,心中既是欢喜又是忧愁。 先皇在位最后一年,皇权旁落,权臣做大,是以,官不以为民做主,反倒以欺民为乐。久而久之,便有一些心术不正的大臣因此生了歹念,为扩充自己的势力,开始在朝中拉帮结派,私下收受富商贿赂,并在各地大小县城安插自己的人,以国为由向当地百姓征收赋税,逼良为娼。后新皇继位,大赦天下,有的大臣为试探新皇秉性如何,还曾以选美为由从各地挑选美人入都城,可到最后,那些美人却是都送入了各大官员的府邸之中。 因此,百姓们叫苦不迭,不惜徒步千里远赴都城告御状,却是才刚进城便无故丢了性命。一来二去,苏亦彤民心渐失,而那些手握权势的大臣更是愈发放肆不把新皇放在眼里,故而,纵观朝堂上下,除却丞相琉璃有清正廉明之称,其余皆是百姓饭后唾骂之人。 所以,此时此刻,那些曾受过官威迫害的百姓无一不在心中诚心祈祷,希望当今圣上能慧眼识珠将朝中贪官污吏一并拔除。 天刚蒙蒙亮时,嘈杂了一夜的都城街道总算重归静谧。有好奇的百姓耐不住心头的悸动跑出来看情况,却只见晨雾缭绕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琉璃一夜未眠,带着皇家侍卫把都城官员的府邸全都查抄了个遍,待到全部查抄完,刑部大牢已是人满为患。 因为苏亦彤早有准备,所以,审讯之事便进行得格外顺利,刑部尚书不费吹灰之力便让一众被查抄的官员老实认罪。 待到天光大亮时,刑部尚书便拿着整理好的认罪书,带着刑部侍郎,以及几名身家清白的官员入宫向苏亦彤回禀此事。而琉璃则因苏亦彤念其昨晚忙碌了一个晚上,所以,一大早便打发宫人来与他说可回府补眠,无需入宫觐见。 刑部尚书的速度远比苏亦彤想象中地要快,所以,当苏亦彤看见刑部尚书领着几名她瞧着眼生的官员步入怡和殿时,她不由眯了眯眼,仔细打量了几人两眼,起身走到屏风后的软榻上躺下,然后吩咐宫人在屏风前备好软榻茶几。 “臣等拜见吾皇,吾皇……” 刑部尚书等几人一入殿便着急下跪,朝着屏风后的苏亦彤俯首叩拜。 “别……”苏亦彤连忙摆手制止住几人繁琐的动作,不耐烦道:“一大早的拜什么拜啊,又不是拜佛,都坐下吧,正事要紧,其余的等以后了再说。” “可是礼不能废啊,陛下。”刑部尚书与几位大臣保持半跪的姿势面面相觑,全然没有想到苏亦彤会这般好说话。 “什么废不废的,不是都说了嘛,正事要紧。”苏亦彤皱眉道:“哎呀!赶紧坐,别叨叨的跟个小老头似得。” 说罢,她又吩咐宫人端来茶水给几人一一斟满,半点不耽误时辰的直接与几人进入了主题。 琉璃一回到丞相府,漠河便急急的迎了上来,脸色难看道:“公子,我们的人都被苏亦彤连根拔起,押入刑部大牢了。” “我知道。”琉璃神色淡淡的点头,径自绕过漠河往书房走去。 漠河连忙跟上,声音急切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布局十年才有今日之光景,若放任不管,岂不是多年努力全部付之东流?思及此,漠河心中更是着急,但见琉璃神色镇定,并不显慌乱,于是问道:“要不要属下带人……” “不用。”不等漠河把话说完,琉璃便打断他的话头,解释道:“当年本宫助他们入朝为官之时,就曾有言,本宫许他们荣华富贵,他们助我乱了苏家天下,但有一点,他们必须听我命令行事。” “而今,他们不守约定,自以为凭借手中权势便可掌一方生死,倒也怪本宫不得。更何况当初本宫就警告过他们,就算苏亦彤此人不堪大用,可还有风飞翼坐镇朝堂,行事之前需得一再小心。可他们没有听本宫的警告,所以,如今这个结局于他们而言,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又与本宫何干?” “可是……”漠河欲言又止,片刻之后,才道:“公子您当初为了助他们入朝为官,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您当真舍得……” “已经成了弃子的人,哪还有什么舍不舍得。”琉璃抬步继续往书房走,道:“漠河,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难道至今还不清楚本宫的脾性吗?” “公子。”漠河眼皮一跳,随即停下步子,认错道:“属下……” “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书房门口,琉璃停住推门进去的动作,转过身来看向漠河,道:“可有些东西,该舍的时候便要舍。漠河,你要记住,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就好比如我与苏亦彤,虽然现在的我们处于敌对之中,明争暗斗不断,更是恨不能让对方去死。可又有谁能保证有一日我们不会成为同一条线上的蚂蚱呢?!”不过是一群无关紧要之人,按照约定,他已经许了他们多年的荣华富贵,而作为代价,他们也该是为自己的承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只不过那代价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重要一些。 “公子的意思是您与苏亦彤……”漠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看向琉璃,“还有可能成为朋友?” “谁说不是呢!”轻笑一声,琉璃不再多言,转身便伸手推门入了书房。 “可是你们……”漠河快步跟上,仍处于刚才的震惊之中回不过神来。他跟在公子身边多年,公子行事如何,他最是清楚不过。可现在,公子却跟他说,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他会与他杀父仇人的儿子成为朋友,这叫他如何不震惊。想当初公子为了把苏亦彤推向死局,可是用了一城百姓的性命以及他皇兄皇嫂的性命作赌。可如今他的话,却是不敢让他认同。 漠河脸色变了又变,眸光定定的打量着琉璃的一举一动,似要从他那镇定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破绽来,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目光注视,琉璃不由轻笑出声,合上刚翻开的书本,笑道:“这么看着本宫做什么?” “没……”漠河忽然回神,摇了摇头,道:“漠河只是觉得公子与以往不一样了。” “哦?”琉璃挑了挑眉,好笑地看着他。“哪里不一样了?” “属下也不知道。”漠河继续摇头。“反正就是觉得公子跟以往不一样了,好像有了人情味,又好像没有。” “胡说。”佯装恼怒的瞪他一眼,琉璃面上又恢复了往日一贯的温润模样。“你与其在这里与本宫讨论这些,还不如派人去打听一下,刑部尚书可是审出了什么?” “公子说的是,属下这就派人去打听。”漠河顿时一拍脑袋,幡然醒悟道。 “嗯。”琉璃点头,“对了,那日我与泱儿在怡和殿可能露出了破绽,让苏亦彤看出了端倪。漠河,你等会便出城一趟,让藏身城外的暗卫立刻启程去寻义父的行踪,寻到后便告诉他,苏亦彤已经对他生疑,万不可再入都城。” “什么!”漠河一惊,刚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担忧地道:“那公子你……” “我无碍。”琉璃道:“苏亦彤既是把皇兄的女儿带到了她的身边,想来定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既是知道了,那她早晚会以皇兄的女儿作局,引我现身。” “那……” “那日无意中撞见,许是面上露出的些许错愕这才让苏亦彤逮到了空子看出了些许端倪,加之当时泱儿出言过急……想必以苏亦彤的聪慧,定是会怀疑我与义父。”琉璃说着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只觉一不小心便落入了苏亦彤所设的圈套,挣脱不得。真没想到,当年那个一害怕就只会躲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如今竟是一跃成了真龙,城府之深,怕是与他相比也不遑相让。 第两百零九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漠河点头表示知晓,当下也不再多问,忙一脸严肃的朝琉璃拱了拱手,转身出门之际顺便带上了房门。 薄淡适宜的光线透过窗户纸照了进来,堪堪越过琉璃落在他身后的书架上,霎时,一室静谧似添了春日花开的几分桃粉之色,恍生岁月静好的错觉。琉璃只觉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眯眼看了看外头天色,而后起身离开书房回了卧房。 淡淡的檀香味萦绕房中,琉璃垂眸看了眼身上被灰尘爬满的外袍,不由蹙了蹙眉,伸手一拽便扯掉了身上的外袍胡乱扔在地上,命府中下人备好热水沐浴,沐浴过后换了套干净的睡袍才终于上榻安眠。 许是真的累极,上榻不过片刻功夫,琉璃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刑部尚书,快说说,你带人去丞相府和兵部尚书府搜查的时候,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刑部尚书那端才刚入座,苏亦彤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昨晚琉璃带人搜查城中各大官员府邸的时候,苏亦彤便事先让影二偷偷与刑部尚书通过气。暂且不管其他官员府邸如何,有无踪迹可寻,但丞相府与兵部尚书府一定要刑部尚书亲自带人去搜。是以,刑部尚书在得到琉璃带人搜查府邸的消息之后,才会带人匆匆赶去与琉璃汇合,假借搜查之意,按苏亦彤的意思带人把丞相府和兵部尚书府翻了个底朝天。 “回陛下。”刑部尚书不紧不慢地起身朝苏亦彤作揖道:“老臣昨夜遵陛下旨意搜查丞相府和兵部尚书府,并无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没有吗?”苏亦彤皱眉,不确定地问道:“你确定什么地方都搜过了?” 刑部尚书点头。“老臣确定。当时老臣还怕丞相真是什么乱臣贼子所扮,还特意让人把他院子里所有的空地都给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陛下所说的叛国罪证。” “这样啊。”苏亦彤摸着下巴思索,不死心道:“那丞相府的书房可找过了?” “找过了。”刑部尚书回道:“也按照陛下所述,一一对墙面进行敲打,并无密道。” “嗯,知道了。”苏亦彤放下手,又问道:“那兵部尚书府呢?” “呃……兵部尚书卫大人并不在府里,所以,当时老臣只搜了外院并没有去搜内院,” “为何?” “内院中皆是女眷,况且老臣还听闻,兵部尚书之女卫小姐身染重病,不宜受惊,所以……”刑部尚书透过屏风看了眼屏风后单手撑着脑袋斜躺在软榻上的苏亦彤,声音发颤道:“老臣……” “染了重病吗?”苏亦彤若有所思地坐起身,看着屏风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随即唇角一扬,朝着殿中不知名的角落唤了一声。“影二。” “皇上。”影二身影快如鬼魅,就在刑部尚书几人下意识地看向大开的殿门时,他已轻飘飘的落在了几人身前。刑部尚书几人登时双目一瞪,吓了一跳。好在几人之前都见过影二,知道他是苏亦彤的影卫,遂不过须臾,几人便又像无事人般,同时回头看向屏风后那道模糊的身影。 “你去太医院跟林太医说一声,就说兵部尚书府的千金病了,朕甚是担忧,劳烦他跑一趟,”苏亦彤说完又觉哪里不对,顿了片刻方才道:“反正都是要去太医院,你干脆也同林太医跑一趟兵部尚书府罢,顺便去御药房取些上好的补药送去。啧……卫小姐那身子骨弱的,要不是朕腾不出空闲来,都想亲自去走一趟。罢了,朕暂且就把看顾卫小姐的任务交给你了,若是她府上的人伺候的不用心,你便亲自动手照拂。” 说罢,苏亦彤意味深长地看了影二一眼,只见影二顿时脸一沉,抿得死紧的唇狠狠抽了抽。 “去罢。”苏亦彤心虚的朝影二一挥手,连忙垂下眼睑盯着地面晃神。 “是。”影二眼神冰冷的扫了眼屏风,随即不甘地起身,出了怡和殿。 影二一走,刑部尚书几人感觉怡和殿内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登时也不再废话,忙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认罪书递到屏风前候着的宫人手里。再由那宫人转交给苏亦彤。 影阁搜罗到的罪证可比认罪书上面写的这些罪状要多的多,是以,苏亦彤只淡淡扫了几眼,便将认罪书放下,同刑部尚书几人商量起了处置之事。 事关离国国本,苏亦彤明知那些大臣罪孽深重,却也不敢轻易定罪,遂连忙差人去了丞相府,把琉璃请进了宫。 任朝中要职大臣有数半之多皆参与了洛邑汴州赈灾钱粮贪污一案。而今,边城战事未果,钱粮不知去处,正是国库需要填补国库之时。而六部尚书之中现今可堪重用之人只剩刑部,礼部两大尚书。遂苏亦彤现下首要之事便是先稳定时局,在不伤国本,不乱朝纲的情况下把此事一笔带过。 而这于苏亦彤来说无疑不是一个难题。国家朝政之事事关天下黎民百姓,而她身为帝王,自是要以百姓为先。只是眼下所有的祸事都凑到了一起,一旦她在处理此事上生了偏差,这离国江山怕是就要不攻自破,拱手让人了。 苏亦彤心思百转,短短一日,就在刑部尚书与琉璃的商讨中把离国现下的时局摸了个透。当晚,苏亦彤便将朝中现下能用之人和可用之人都召到了怡和殿,令御膳房备好晚膳送来,与众人在怡和殿草草用过晚膳之后,便去了正清殿旁边的议事殿,继续商讨此事。 江山更迭几许,帝王名姓替换更是常有之事。可纵观离国上下百年,也未曾有哪个帝王有苏亦彤这般倒霉透顶的运气。遂当苏亦彤毫不避讳的把那些犯罪的官员名单放在众人面前之时,众人皆是一愣,可待看清上面的内容之时,又齐齐深吸一口气,陷入了各自的震惊之中。 苏亦彤无奈,只得看向琉璃。然而琉璃也是无法,只能回以摇头。 如今的朝堂,若当真要以棋局论之,那必是死局无疑。然古语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以,先死后生,才是打破目前这场死局的法子。只不过这个“死”字所含意义重大,其中略有赌徒成分。至于该怎么赌,那就要看这局棋的执棋人是否有这个胆量。 琉璃早年得先皇看重,未曾及冠便为文臣之首,又怎会是简单之人,想来他应是从一开始就将其中的弯弯绕绕看了个清楚明白。可纵是在场之人心里都明白,却不敢轻易在苏亦彤面前提起。遂一时之间,议事殿中,只剩满殿静寂。 苏亦彤坐没坐相,趴在桌案上无聊的数着羊,都快把自己数睡着了,却是始终不见众人开口。 “算了,白指望你们了。”时至夜半三更,苏亦彤的耐心也被磨得差不多了。忙坐直身子,抬眼一扫众人,然后,拍案而起,冲着众人吼道:“大爷的,竟然趁老子数羊的时候睡觉,都不想活了!”怪不得四下突然没了动静,原来竟是一个个都打起盹了。 苏亦彤心中恨恨磨牙,想着自己还是病号呢!白白陪他们在这里消磨时光,早知道还不如回去睡一觉再来。再看看这些没用的废物,平时她下旨玩闹的时候一个个恨不能在她面前举一反三,可如今到了用他们的时候,却是一个个都成了哑巴,还不如茶楼的说书先生。 苏亦彤越想越气,腮帮子鼓得圆圆的,正想着该用什么法子惩治他们的时候,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福至心灵,仅仅一瞬,那鼓得圆圆的腮帮子就扁了下去。就在琉璃为她这气鼓鼓得小模样感觉好笑想要伸手去捏她肉乎乎的脸蛋时,苏亦彤忽然仰头大笑一声,然后在众人震惊害怕的眼神中得意的一挑眉,喜道:“朕想到法子了。” 苏亦彤这一怒一喜直让在场众人的心也跟着起伏不定,好半晌才从前一刻的惊吓中回神,却是下一秒又陷入了苏亦彤狂喜的震惊当中。琉璃也表示不解的看向苏亦彤,苏亦彤笑了片刻终于不笑了,忙伸手抚着笑痛的肚子与众人说起了自己刚才想到的法子。 朝堂之上一夕风云万变,且各方势力相互制衡,是以,之前的朝堂虽然暗地里各种龌龊不断,但却从未有人敢将写些事搬到明面上来说。可如今,苏亦彤不仅把它摊开了,而且还意图把它彻底颠覆。所以,现下摆在众人眼前的,就只有两条路,那便是整朝纲,改风气。 苏亦彤之前有想过把朝中那些蛀虫连根拔起,一次处理个干净,但又念及此举有伤国本,遂只能从长计议。而就在刚刚,苏亦彤终于在既不能轻拿轻放和又不能斩草除根之间想出了两全的法子。 正所谓万事不离其宗,不论事情如何发展,矛头最终都会指向一人。而苏亦彤的法子,便是舍大保小,舍头保尾。 勾结前朝余孽荼毒百姓,贪污赈灾钱粮,从而导致赈灾钱粮不知去向,乃是重罪。所以于此一事上,几乎没有商量的可能。苏亦彤大笔一挥,直接判涉及此事的大臣斩立决,并收回朝廷所赐府邸。而后又言明祸不及家人,待查证过后经确认并无背负人命者,无罪释放,男子可自请从军,女子可入宫为婢,谋得生机,不予强求。 而就官员暗通款曲,私下勾结,收受贿赂,谋财害命一事,苏亦彤也是一笔点明要害,根据官员所犯之罪的大小定夺,身负人命者,以命换命,同样收回朝廷所赐府邸,家中钱财尽数赔给受害人家属,不予追究家人之责。若该人家中曾有亲戚仗其权势逼良为娼,草菅人命者,则同判以命换命,而后赔偿受害人家属金钱以示抚慰。 为表公允,苏亦彤还特意在末尾标注,特准过往冤案重新审查,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至于罪不至死的,苏亦彤也按照其罪的大小划分,或是贬为庶民,永生不得入朝为官。或是牢中了此残生,按其罪名大小论罪,关押两年,三年,十年……没有期限。又或是降职,遣往穷苦之地将功补过。 第两百一十章 陛下在想什么 苏亦彤笔走龙蛇,下笔从容闲适,潦草随意,乍一看平平无奇,细一看却是锋芒毕露,一派洒脱肆意。琉璃在旁只瞥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一瞬不瞬的盯着苏亦彤那只拿笔的手,冷不丁地道:“陛下自失忆之后,这写的字也是大有不同了呢!” “是吗?”眉梢一挑,苏亦彤于百忙之中侧头看了琉璃一眼,随即收回视线,不以为意道:“从何说来?” “呵……”轻笑一声,琉璃摇头不语,须臾,才道:“正事要紧。” “也对。”苏亦彤认可的点了点头,再不与他废话,只一心拟旨。 待到苏亦彤把拟好的三道圣旨摊开摆放在众人眼前时,在场之人无一不惊。苏亦彤无才之名早就在天下人心中根深蒂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无才无名之人,屡次三番的篡改先例,做出惊世之举。 几个月前,事关幽州瘟疫的噩耗初初传来之时,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可唯有苏亦彤不顾自身安危,亲涉险境。当时情况紧急,朝堂之上又多是贪生怕死之辈,遂只得死马当活马医,放任她这个皇帝胡乱,事实却是谁也没对她抱什么希望。自古瘟疫泛滥成灾,帝王为求自保,最多不过封城。所以,早在瘟疫传回都城的伊始,朝中许多大臣心中便已有定论。 只不过,谁也未曾料到,苏亦彤会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让一场近乎亡城的灭顶之灾消于无形。那时,朝中大部分人都只以为是风飞翼的功劳,殊不知,苏亦彤才是其中关键所在。直至后来汴州水灾的噩耗传来,世人才不得不对苏亦彤这个无才无德甚至被传为昏君的帝王改观。 为王者当以仁治国,若苏亦彤当真是无才无能之辈,又怎会有胆量做出减免百姓赋税之举。况且汴州城重建,该是一笔多大的花销,可苏亦彤却有法子在不动用国库,既不劳民伤财的前提下让一座城快速崛起,不仅除了朝堂后顾之忧,更让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有了安身立命之所,更是让汴州快速打通了和他国富商的商业往来。其中收益之大,又岂是一句震撼了得。 短短数月,离国由死而生。若是没有此前诸多繁琐之事,如今的离国当真正称得上一句天下太平。 一时之间,殿中一干人等只觉心潮澎湃,内心激荡不已。恨不能从苏亦彤拟地条条状状中找出一丝破绽来。 祸不及家人,以命换命,赔偿以示抚慰…… 看似简单平常的几句话,可在场又有几人敢小瞧了去。苏亦彤这旨意,明摆着就是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搬到明面上来说。而从古至今,为官者贵,是以,官与民之间贵贱可分,谁人不自诩高人一等,将平民百姓的命视为玩物。况且,就现下时局而言,又有哪个权贵身上没有背负过几条命案。所以,苏亦彤此举无非是惹祸上身,自寻麻烦罢了。 圣旨在前,利弊可见,众人又不是傻子,自是知道苏亦彤想要做什么。只是,如此一来,一切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 牵一发而动全身,表面看着这些被关押的大臣无甚作用,可事实上,他们在朝堂经营多年,早就培养出了自己的势力。在场之人甚至不用猜测就能想到,一旦苏亦彤起了拿他们开刀的念头,那些曾由他们经手在各地安插的暗桩也将蠢蠢欲动。到时,朝中僵局一破,离国内乱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而这也是历代帝王迟迟不敢轻易拿朝堂开刀的原因。 不过须臾,众人便已在脑中把苏亦彤一意孤行地后果清晰的罗列了出来。却是谁也没有事先开口打搅正在兴头上的苏亦彤。 反倒是一旁的琉璃出乎众人意料的盯着那三道圣旨看了又看,想法虽同众人皆是一般无二,可见苏亦彤面上喜色溢于言表,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陛下可有想过若真按此法处置,我离国现下将会陷入何种境地?” 暂且不说其它,只朝堂空虚便会引发无穷的祸事。 “那又有何难?”苏亦彤面上笑意不减,含笑的桃花眸淡淡扫过众人面上担忧地神色,复又拿起笔,铺开明黄色的卷轴,奋笔疾书起来。 苏亦彤知道众人心中所想,遂也不在卖关子,边写边道:“放心,朕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无能,在诸事还没安排妥帖之前,朕不会轻易动他们。”说罢,她转头看向坐在刑部尚书的礼部尚书,冲他眨了眨眼,忽而笑道:“礼部尚书,自古朝堂官员替换虽算不得大事,但也不是小事。所以,这事便就交给你吧。” 苏亦彤说着落下最后一笔,吹了吹上面还有些未干透的墨迹,正色道:“今时不同往日,而今国难当前,人人当尽一份绵薄之力不是。礼部尚书,明日你便带人广贴皇榜,并让人快马加鞭把这个消息送至离国各地。” 苏亦彤这一句话说得极具深意,语调也极为缓慢,可谓是钓足了大家的胃口。可苏亦彤就跟没看见似的,不紧不慢地收起卷轴,旋即对上琉璃探究而又深邃的眸光,盈盈一笑,龇牙笑道:“怎么?丞相也想知道这圣旨里面写的什么?” 琉璃嘴角抽了抽。“陛下刚才的话好似还没说完罢?” “没说完吗?”苏亦彤询问地看向众人,众人连忙点头,苏亦彤这才不好意思道:“啊,对,是朕忘了。” 说罢,她把圣旨往礼部尚书手中一塞,一本正经地道:“就说朕为充盈朝堂,决意在三日之后于南门举办纳才大典,其中文武不论,但凡天下有学之士,皆可不问出生,不问过往,前来一试。届时,朕会亲自坐阵考查。” “陛下……” 苏亦彤话音刚落,殿中顿时传来好一阵吸气的声音。 “怎么,不可?”面对众人想要反驳的嘴脸,苏亦彤反倒不以为然。据她所知,朝中官员由来大多是通过科考才可入朝为官。但这也只有少部分,毕竟官者为大,官员之间又官官相护,常有走后门之嫌。是以,如今的朝堂之所以会这般不堪,主要还是因为官员之间的相互勾结,把一些无才无能的世家子塞入朝堂为官。 “陛下实乃圣明……” 苏亦彤原以为众人会反对,熟料不过片刻,众人脸上却是由一开始的不可置信渐渐转换成了激动,还有感激…… 苏亦彤看着众人,一时也拿不准他们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理,便只好等着。 “陛下不必感到费解。”琉璃自打苏亦彤说出那番话之后,便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叫她面露不解,不由道:“大人们这只是触景伤情罢了。”琉璃说着,看向苏亦彤的眸光也不由转为幽深。“陛下登基尚早,应是对此间门道知之甚少。想来也是不会知晓其中污秽。” “嗯,猜到了。”苏亦彤不以为然道。“你的意思不就是那些大臣私相授受,花钱让自己的儿子或者亲戚入朝为官嘛。”她要是没记错的话,离国好像是有这么一条规矩,可以通过朝中一些有声望的大臣举荐入朝为官。 私相授受还可以这么用?琉璃眉心跳了跳,嘴角不由抽了抽。 “所以呢?” “可能在场诸位大人都是平民出身,对其中辛酸再清楚不过,所以……”琉璃说到这里就住口了,并没有要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原来如此。”苏亦彤点头。 “好了,一个个的都是什么表情。”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跟她个小丫头演煽情的戏码,丢不丢人。苏亦彤撇撇嘴,打了个哈欠道:“时辰不早了,既然事情有了定论,诸位大人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养足精神同朕一起等候三日后的考查。想必到时,一定会出现很多的惊喜。” “是。” 商讨了一日夜,众人这会也是疲惫的紧,遂当下也不再多做耽搁,一一同苏亦彤行礼之后便都退下了。 “丞相怎的还不走?”待到殿中的人走了个干净,苏亦彤看向还坐在原位上一动不动的琉璃,问道。 “臣还以为陛下会让臣留宿宫中。”琉璃莞尔,嘴角噙笑道。 “嗯,也可。”前几日,苏亦彤决心整顿朝纲,思及朝中可用之人不多,便只召了琉璃入宫商讨,当时她为免去他来回折腾的麻烦,便命人在怡和殿的偏殿为他安置了一间空房。现下听他说起,她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遂点点头,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困倦道:“那便走吧,一起回怡和殿。” 彼时夜色已深,宫道上静寂无人,苏亦彤撇下琉璃一人走在最前,刻意放慢的步子不知是在等人还是在想些什么,似有淡淡愁绪笼在她的周身,挥之不去。琉璃在她身后跟了片刻,见她迟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于是便问道:“陛下在想什么?” “啊?”苏亦彤像是才发现他的存在,闻言,猛地转身,霎时撞入了一双隐含担忧的水眸之中。 这是一双很美很美的眸子,至少苏亦彤是这么觉得,暖如春风拂面,深如宇宙星河,就好似一眼望不到尽头般,神秘莫测,只一眼,便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沦。苏亦彤一直都知道琉璃长得很美,君子端方,温润如玉,正是她幻想中梦寐以求的美男子,如果,她先遇到的是他的话。 只可惜,她先遇到的是风飞翼。那个美得人神共愤,近乎妖孽的男子,就像是一张猎人精心布置的网,轻而易举的就把她的芳心俘获,让她挣脱不得。 她想,大抵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对琉璃时而态度恶劣的原因吧。不过只是因为迟了一步遇到,他们之间……便注定了没有可能,谁叫对她动心的那个人是风飞翼呢! 第两百一十一章 平时都是怎么八卦丞相 此时星月暗淡,稀疏光影如梦似幻层层倾泄而下,将二人身影全部笼罩其中。猛然瞧见这幅模样的苏亦彤,琉璃眸中隐含的担忧不禁渐渐褪去,继而唇角一勾,一丝若有似无的清浅笑意逐渐蔓延开去,为他如画的眉眼又添了几分温润。他慢慢俯下身,温润水眸清澈,面带微笑的看向对着自己怔忡半晌却不见有所反应的苏亦彤,忽而轻笑出声道:“陛下这是在看什么?” “啊!”苏亦彤猛地惊醒,不由面露惊恐之色,吓得连连后退两步。支吾道:“没……没看什么。”说这话的时候,苏亦彤只觉心下没来由的慌乱,似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间生根发芽般,渐渐脱离她的掌控。 “是吗?”琉璃也不拆穿她,看她一眼,便径自越过她朝怡和殿走去。 苏亦彤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琉璃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现下正身处何地,再顾不得害羞,连忙小跑着追上琉璃。 一路无话,琉璃时而侧首打量苏亦彤面上的表情,却只见她眉宇间的英气不知何时散了个干尽,竟是平白多出了一丝小女儿家独有的娇羞。 娇羞吗?怕是魔怔了罢!对脑中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深感无奈,琉璃只觉好笑的摇头,连忙收回视线,下意识地就加快了步子。 怡和殿外,守卫严密,皇家侍卫远远瞧见一黑一红两道熟悉的身影走来,连忙朝二人行礼,恭敬唤道:“皇上,丞相。” “嗯……” 二人面无表情的朝众人点点头以示回应,而后相继抬步跨入院中。 “哎!陛下这是又换口味了?” 苏亦彤与琉璃才刚步入院中,便听身后隐隐有人议论的声音传来。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琉璃,却只见琉璃忽然面色一沉,顿时停下步子,没有再往前走的打算。苏亦彤见状,斟酌片刻,也一并止了步,侧耳细听了起来。 “谁知道呢!不过,啧……陛下这手段当真了得,摄政王殿下一走便勾搭上了丞相,” “何止丞相,咱们将军不也是被陛下迷得神魂颠倒的。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要我看,咱们将军和丞相,还有摄政王殿下也能凑一台戏了。就是不知道谁会赢……” “那还用说,当然是摄政王殿下了。” “为什么?” “当然是先来后到啊,一群蠢货。难道你们娶小妾进门不是都先娶妻的?” 听着众人越来越不着边际的讨论,苏亦彤一张小脸渐渐涨得通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登时忍不住去看琉璃面上神色,却只见琉璃神色淡淡,并未因众人言语不敬而有不悦之色。 心下稍微松了松,苏亦彤刚想寻个理由把琉璃拉走,却是还没迈开步子,便在琉璃直直盯视过来的眸光中大笑出声。 “哈……”先前的窘迫与不适尽数褪去,苏亦彤捧腹大笑,看着琉璃道:“丞相,你……听见了没,他们把你与小妾相比……哈……” 苏亦彤笑得停不下来,颤抖着双肩好不容易把这句话说完。眼角余光却瞥见那几个在门口八卦的皇家侍卫突然一脸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不等她与琉璃问罪,便单膝跪地,一言不发。 “跪着做什么。”苏亦彤显然还没笑够,忙朝众人摆了摆手,捂着笑痛的肚子,打趣道:“朕还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八卦,却没想到原来你们男人也这么爱八卦。哎!你们能不能多跟朕说说,平时都是怎么八卦丞相和摄政王的?” 琉璃听着苏亦彤刚才说的话,总觉得自己好似漏掉了什么,不由皱了皱眉,仔细回想起来。 苏亦彤此时正在兴头上,难得一次听见有关风飞翼的八卦,遂一时兴起,面上困倦全无,拉着众人站在院子里就唠起了八卦。 任在场中人谁也没有想到,堂堂一国之君八卦起来,竟是没完没了。霎时,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苏亦彤的身上,目瞪口呆。 琉璃沉默半晌,终是捕捉到了苏亦彤话中的“你们男人”四个字。心中不由泛起一丝疑惑,他不禁皱眉转眸看向苏亦彤,想要借此机会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却只见她正口沫横飞,滔滔不绝的在与众人说着什么,一脸的幸灾乐祸。 “皇上,时候不早了。”不悦的抿了抿唇,琉璃唇角的浅笑不知何时已经散去,他冷冷扫了跪在地上的几人一眼,继而转身,拉起苏亦彤的小手就往怡和殿走去。 手心温热的触感传来,琉璃突觉心尖一颤,脑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看不到摸不着,让他没来由地心烦意乱。 苏亦彤正在八卦的兴头上,猛地被琉璃这么一拽,顿时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她有些不快的甩了甩手,撇嘴道:“丞相,男男授受不亲啊喂!你这是想与朕来一段断袖之恋吗?” 琉璃方才还不觉有什么,猛地听到苏亦彤这句话,感觉浑身都不对劲,顿时手一松,下意识地在衣服上擦拭了两下,沉着脸道:“陛下乃一国之君,一言一行皆会被载入史册……日后,陛下还是多多注意的好。” “切。”苏亦彤撇撇嘴。“刚才是你拉朕的手在前。”她说着忙拦住琉璃的去路,伸出那只被琉璃拉过的手,道:“朕都没嫌弃你,你倒嫌弃起朕来了。”话落,她也学着琉璃的动作狠狠在衣摆上擦拭了两下,那嫌弃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亦彤想着,亏她之前还觉得这人长得好看,这才多大一会,就把她的好心情给弄没了? 没好气地瞪了面容有些僵硬的琉璃一眼,苏亦彤脚下生风,转瞬便走出了好几丈远。 彼时天光微亮,似有缕缕光线穿透云层而出。 琉璃连忙垂眸掩下眸中万般情绪,这才朝着苏亦彤离开地方向看了一眼,旋即抬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亦彤一回到自己的寝殿便反手关上殿门,气得骂道:“老子都没嫌弃你,你算个老几。真的是……气死老子了,才刚对他有的一点好感又没了。” “皇上……” 苏亦彤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刚才被琉璃拉过的那只手上,所以并没有察觉到殿中有人。 影二在门口站了半晌,见苏亦彤跟没瞧见自己似的,自顾自的往里走,出于无奈,只好出声唤道。 “影二。”苏亦彤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顿时皱眉,没好气道:“大半夜的不去睡觉跑来这里站着做什么,哭坟啊。” “……”影二委屈的指了指外头的天色,提醒道:“皇上,天已经亮了。” “嗯?天亮了,这么快?”苏亦彤连忙走到殿门口,一把拉开了殿门。彼时天灰蒙蒙亮,一眼望去,雾蒙蒙的,只能依稀瞧见几个在院里打扫的宫人。 “也才刚亮。”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苏亦彤连忙关门,转身往里走,边走边打哈欠问道:“困死了,有什么事快说,朕还要补觉。” “哦,昨日您让属下与林太医去一趟兵部尚书府……” “可是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苏亦彤一听影二说起这事,顿时就来了兴致。“还有,还有,那个卫小姐的病是真的假的??” “没有!”影二只觉额上冷汗直冒,不由低头乖觉道:“兵部尚书府防守严密,昨日属下与林太医入得尚书府后,并未如愿在府中随意走动。” “为何?” “您有所不知,兵部尚书府除却卫小姐所住的内院布置简单外,其他的院落好似都设了机关。”影二突然想起昨日在兵部尚书府中的遭遇,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压低了些。“起初属下也不确定,不过……幸好有林太医相助,不然……” “林太医相助?他一个糟老头子能帮你做什么?”苏亦彤费力地睁了睁眼,脑中渐渐陷入混沌。 “当时属下不幸踩中了兵部尚书府府中的机关,是林太医拉了属下一把,属下才得以捡回一条命。”影二道。 “嗯。还有呢?”苏亦彤动了动唇,却是没有声音发出。 “陛下,陛下……”影二试探性的唤了两声。 “嗯。”苏亦彤应了一声,砸吧了两下嘴,半梦半醒地道:“你说,朕听着呢。” “哦,林太医说卫小姐是真的有病,不是装出来的。”影二接着道:“陛下,兵部尚书至今未回都城,怕是已经得到了风声。要不要属下……” “他女儿不是还在都城嘛。”苏亦彤艰难地撑开一条细缝,道:“你等会……等午时,找到理由把她请进宫来,就说是朕请她在宫中暂住一段时日。哦,对了,丞相还在偏殿休息,你到时可以问一问他的意见,毕竟卫小姐是他的妹妹。我们无缘无故的把人请进宫难免惹人话柄。” 说罢,她又打了个哈欠,吐字不清道:“影二,朕实在是困倦得紧,若再无事你便先退下吧,其余的等朕醒来再说。” 第两百一十二章 当然是觉得你好看啊 礼部尚书心里惦记着苏亦彤交代的事情,一出宫门便马不停蹄的派人张罗起了张贴皇榜的事。 而那晚琉璃带人搜查都城各大官员府邸,并将朝中多半大臣收押的事也不知道是谁故意走漏了风声,不过一日功夫,便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虽不敢明着讨论此事,但私下里却是众说纷纭,对苏亦彤此举用意各有解说。 自先皇故去,新皇登基之后。苏亦彤这个名义上的皇帝不论是在朝中大臣眼里,还是在离国百姓心中,当算得上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更甚者,还因她怯懦无能的传闻,常被称作杀人不眨眼的嗜血魔头风飞翼都比她在民间要有威望的多。是以,苏亦彤虽在位两年之久,却是至今也没有传出于她有利的消息。 而今,摄政王与大将军远在边城迎敌,朝中唯有丞相坐镇朝堂。虽然苏亦彤现在的名声比之以往不知要好了多少倍,但在惩治贪官污吏一事中,百姓们还是出乎本能的地把这个功劳划分到了丞相琉璃的身上。 当然,名声好坏如何,苏亦彤自是一点都不介意。 就在都城百姓纷纷议论这场闹剧会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尾时。一则足以令天下寒门子弟欢呼雀跃的消息就像一阵风般,快速席卷了离国各地。 当今圣上为充盈朝堂,决意在三日之后于都城南门举办纳才大典,其中文武不论,但凡天下有学之士,皆可不问出生,不问过往,参加此次大典,而后经由圣上亲自考查,凡考查通过者,可直接入朝为官。 一时之间,全国各地,但凡得此消息的寒门子弟都纷纷赶往都城。不过两日,都城客栈便客满为患。 苏亦彤熬了两日一夜未睡,遂一得空,便睡了个昏天暗地,人事不知。待到醒来时,已是过去了整整两日。 而礼部尚书与琉璃,也在怡和殿呆了整整两日。影二按照苏亦彤昏睡之前的吩咐把卫长泱接近了宫。原是打算把她安置在后宫之内,方便她与苏亦彤的一众后妃走动。哪曾想,卫长泱竟是会错了意,死活不肯入后宫一步。最后还因这事惊动了琉璃,影二无奈,便只好在怡和殿内挑了处僻静的院子,供她暂时落脚。 琉璃近来长住皇宫,甚少回府。卫长泱虽然身子虚,不宜走动,但自从兵部尚书外出,府中再无人能管教她之后,她便耐不住性子,一有空便往丞相府跑。而丞相府与兵部尚书府又相距甚远,卫长泱虽然每次出行都坐了马车,但还是不难看出她日渐苍白的脸。漠河为了这事没少劝琉璃让他干脆把卫长泱接到丞相府暂住,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是很想做月老,但显然琉璃没有这个心思。所以,在提了几次无果之后,漠河便也不提了。 如今,二人都住进了皇宫,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卫长泱心里别说有多高兴了。但可惜,她的高兴也只维持到了苏亦彤醒来。 苏亦彤睡觉的这两日,怡和殿的宫人都知道她累坏了,所以,谁也没敢来打搅。影二更是称职的当起了怡和殿的门神,大喇喇的往怡和殿门口一坐,谁来拦谁。 到了第三日,眼见着还有一日纳才大典就要开始了,礼部尚书拿着登记大典所需一用事宜的册子来同苏亦彤复命,却只见怡和殿仍是大门紧闭,影二笔直的站在门口,一脸的凶神恶煞。 礼部尚书想着,皇上这觉睡了也有两日了,若再不醒那纳才大典怕是要办不成了。前门走不通,那就走后门。礼部尚书果断的拿着册子去寻了琉璃。琉璃为百官之首,又有辅政之权。苏亦彤不在,朝中政务自然要给交由他处理。所以,琉璃住在怡和殿的这两日,表面虽看着清闲,暗地里却是每天都埋在堆积成山的奏折里,连喝水的时间也没有。 不过,影二虽拦着众人不许去打搅苏亦彤睡懒觉,私下里却不忘嘱咐御膳房准备些好吃的,好喝的送来。 苏亦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腹内空空,饿得两眼发晕。 今日的天色阴沉,空中下着绵绵细雨,苏亦彤从榻上起身,穿戴整齐下榻,却只见殿内光线昏暗,空无一人。 她不由皱了皱眉,绕过屏风来到前面的待客厅,唤道:“影二。” 影二的耳力是何等的好,一听见殿中有了动静便立刻推门走进去,唤道:“皇上。” 苏亦彤点点头,在案上四处寻找茶盏,问道:“朕睡了多久了?” “两日一夜。”影二淡淡回答,有些不解地问道:“皇上在找什么?” “水。”茶盏内空空如也,苏亦彤尝试着往嘴里倒了好几下,却是一滴水也没有。她不由有些恼怒地把茶盏扔在了地上。接着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很快就引来了候在外头的一众宫人。 “皇上……” 宫人们战战兢兢的站在殿门口,低眉敛目地小声唤道。 “水呢?”连着睡了两日,苏亦彤只觉又饿又渴,倏地瞧见众人那一脸害怕的神色,心中无名火起,忍不住怒道:“一个个都是死的吗?没听见朕问水吗?” 影二一见她这幅模样,便知道她没有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听进去,遂只得无奈的摇头道:“皇上,您已经睡了整整两日一夜了,” “什么,两日一夜。”苏亦彤猛地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影二,不确定地问道:“当真?” “那还能有假。” 琉璃刚要开口回答,就在这时,一阵轻笑声突然从大殿门口传来,只听来人笑道:“整整两日一夜,礼部尚书都不知道往本相这里跑了多少次了。陛下这觉倒是睡得香,连外头变天了都不知道。” 琉璃抬步迈入殿内,拂袖示意众人退下,而后缓步行至苏亦彤的面前,朝她拱了拱手,又笑问道:“陛下这会可是睡醒了?要不要回去躺着再睡一会?” “哼!”苏亦彤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想要收回视线,却是双眼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不舍得挪动半分。 琉璃嘴角噙笑,似是对她的直视早已习以为常,不由打趣道:“陛下这又是在看什么?” “还能看什么,当然是觉得你好看啊。”苏亦彤一时口快,道。 “是吗?”琉璃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亦彤一眼,忽而转身朝着殿外走去。“既是如此,那臣还是先去殿外候着罢。” 苏亦彤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一张小脸通红,懊恼地道:“该死,又色迷心窍了你。” “噗……”影二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 “闭嘴,再笑我让影一把你嘴封了。”苏亦彤恨恨地瞪了影二一眼,旋即吩咐外头候着的宫人进来伺候她洗漱。 洗漱过后,用罢早膳,苏亦彤悠闲地坐在院中晒太阳,正想着自己是不是把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就瞅见礼部尚书怀中捧着厚厚几本册子入了怡和殿的院子,朝着自己走来。 她眯了眯眼,心想礼部尚书这会来找她干什么,不是应该在忙…… 脑中灵光乍现,苏亦彤忽然想起影二说自己睡了两日一夜的事,两日一夜,而举办纳才大典定的日子是三日之后,那不就是明天吗? “该死,睡过头了。”苏亦彤不由悔恨的在心底暗骂一声,连忙让影二去唤琉璃。 “老臣见过皇上,皇上……”礼部尚书见着苏亦彤就要行礼,苏亦彤连忙拦下,摆手道:“又不是在宫外,哪来那么多的虚礼。”说着,她扭头吩咐道:“来人,快去给礼部尚书搬张椅子来。” “是。”很快有人应声,不一会儿就搬来张椅子放在礼部尚书的身后。 礼部尚书道了声谢:“谢皇上。”说罢,他一屁股坐下,似才抽出空来般,忙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皇上这两日可是叫臣好等啊。” 整整两日,他能有一日的时辰都浪费在了怡和殿。 “呵……”苏亦彤自知理亏,不由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道:“礼部尚书也挺勤快的,来了怎么也不让人叫醒朕。” “老臣倒是想啊。”礼部尚书这么想着便也这么说了,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哀怨的看了正领着琉璃朝这端走来的影二一眼,意有所指道:“皇上,恕老臣直言,您这怡和殿的守门的实在是该换换了,竟是连轻重也分不清,也幸好纳才大典在后日才举行,否则,这万一耽搁了,岂不是对您的圣名有所……” “哈……”苏亦彤怪叫地笑了一声。“怎么会,倒是礼部尚书怎的把时间定在了后日,不是说明日的吗?朕还以为……” “哦,那日张贴皇榜之后,老臣发现时辰着实是有点赶,遂自作主张往后推了一日。”礼部尚书说着看了苏亦彤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就是不知皇上……可会怪罪老臣的……” “不会,当然不会。” 第两百一十三章 还请皇上慎言 刚走到苏亦彤身后的影二闻言一怔,琉璃也是面露不解的朝她看来。 “丞相来了,来……快过来坐。一个个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丞相搬张椅子过来。”礼部尚书话多,苏亦彤就怕他唠叨,眼见着琉璃到了跟前,干脆连帝王威仪也不要了,嘴一咧,伸手就把琉璃拽到了自己身侧,扭头对着身后的宫人喝道。 “是。” 宫人很快就搬了来椅子放在琉璃身后,苏亦彤连忙赶在琉璃未开口之前拍了拍椅子,冲他笑着道:“丞相怎的还站着,快过来坐。” 琉璃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看周身四壁通风的长廊,不由蹙了蹙眉。想着苏亦彤这是又想跟他玩哪出?先是借着搜查的由头让刑部尚书去搜了丞相府和兵部尚书府,紧接着又让影二把卫长泱接近了宫,美其名曰说是养病,然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坐啊。”苏亦彤见琉璃半晌没有动作,心中不由一喜,忙起身走到他身后用力把他往椅子上一按,然后伸手拍了拍他挺得笔直的后背,笑道:“这才对嘛。” 琉璃脊背僵硬的回头看了苏亦彤一眼,苏亦彤冲他露齿一笑,旋即回到位置上重新坐好,伸手从礼部尚书手中随意拿了本册子过来翻看,一边看一边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后日就是纳才大典了,不知丞相,礼部尚书对此事可有什么好的提议?” “提议不敢当……”礼部尚书道:“不过老臣以为,纳才大典虽能吸引天下学士云集都城,却未必能为我离国……” “尚书大人这话错矣。”苏亦彤抬眸淡淡扫了礼部尚书一眼,随即出言打断他的话头道:“俗话说得好,天下才子虽有千万,但慧眼识珠之人却是少之又少。礼部尚书在朝为官多年,想必对朝堂上的污秽之事应该再清楚不过了罢?既然清楚,那朕今日便想问尚书大人一句,何为忠?何为贤?何为义?何为容?” “这……”礼部尚书将事先备好的满腔大义凛然之言尽数吞回肚中,一时无言。 “丞相呢!可有见解?”见礼部尚书终于老实的闭上了嘴,苏亦彤继而转眸看向琉璃,眸光深深,不辩喜怒地问道。 “为臣者,一心为君方为忠。”琉璃嘴角噙笑,看着苏亦彤不紧不慢道:“所以在臣看来,只忠一字便可敌千万。” “哦?”苏亦彤挑眉,似玩味地问道:“那丞相有什么呢?” 琉璃笑着朝她拱手,面不改色地回道:“忠。” “嗯。”苏亦彤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琉璃一眼,片刻才道:“既然丞相对朕如此忠心,那朕也有一问,想请丞相作答?就是不知丞相可否愿意为朕解答?” 秋雨寒凉,呼啸的冷风卷着细雨飘入廊下,不消片刻,便见苏亦彤垂下的长睫上不知何时已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顿感不适的眨了眨眼,伸手便要去揉眼睛。 “别动。”琉璃忽然道。 “嗯?”苏亦彤揉眼睛的动作忽然一滞,登时不解的看向琉璃。“干嘛?” 琉璃笑而不语,继而伸手抹去苏亦彤长睫上的水雾。苏亦彤只觉眼前一黑,好似有什么东西落在她的眼上,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拍,却刚好触到琉璃的大手。 场面一瞬静寂。 苏亦彤连忙收回手,躲开琉璃的触碰,睁着眼睛说瞎话,抬眼看着外头的天色道:“今天的天气不错。” “是吗?”琉璃勾了勾唇,半点不觉尴尬的收回手,也同她一起抬头老天,笑道:“确实不错,适合雨中散步。” 苏亦彤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琉璃那张会骗人的脸给迷住了心神,忙侧首去看影二道:“影二,卫小姐呢?” 影二不悦地瞪了琉璃一眼,已然把他当成了君陌殇的情敌。虽然苏亦彤如今花心地名声在外,影阁众人也都知道她与摄政王风飞翼之间有猫腻,但她不承认,风飞翼不说,他们自然而然的也就站到了君陌殇的阵营。 虽然这年头断袖的名声是很难听。不过,要是断袖的人都成了苏亦彤,风飞翼这样的人的话,八卦也能变佳话了。 “回皇上,卫小姐正在偏院休息,”影二回道。 “那你去问问她现在可有空,可愿过来与朕说说话。”话落,苏亦彤又看了一眼面色逐渐僵硬的琉璃,接着道:“她要是不来的话,你就说丞相也在。” 说完,苏亦彤咧嘴一笑,顿时看向礼部尚书,有些阴恻恻地道:“礼部尚书,朕观这些册子上面也没记录什么要紧的事,你不如就先退下吧。当然,如果有空的话,朕不介意你留下来和……” “啊……不了,”不等苏亦彤把话说完,礼部尚书便起身告辞道:“老臣想起府中还有要事要忙,就不打搅陛下和丞相的雅兴了,老臣告退,皇上,丞相继续……” 礼部尚书眼神闪躲的朝着二人拱了拱手,转身就步入了雨中,大步出了怡和殿的院子。 苏亦彤在他身后喊道:“哎!尚书大人,你……” 她不哼声还好,她这一开口,礼部尚书恨不得一口气就跑到宫门口,还没走几步就小跑着往宫门跑去。 “呃……”苏亦彤扯了扯嘴角,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看向琉璃问道:“丞相可知尚书大人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琉璃抬头看天,一双眸子渐渐转为幽深,轻声道:“许是真的有事。” 卫长泱很快便在影二的带领下来到了苏亦彤与琉璃的面前。就如苏亦彤所预料地那般,卫长泱一见到琉璃便跟分不清东南西北似的,毫无血色的小脸瞬时爬满红晕,看向琉璃的眼神柔的仿佛要开出花来。 那花痴的表情……啧……苏亦彤无语地撇了撇嘴,看了面无表情的琉璃一眼,随即倾身过去,凑在琉璃的耳畔,小声道:“看来丞相这妹妹……对丞相还真是爱慕的紧呢!啧……丞相要是每天能多抽出一会空闲看看卫小姐,朕估计她这体弱的病也能不治而愈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琉璃耳畔,琉璃身子顿时一僵,连忙心虚的转移注意力,顺着苏亦彤的视线去看卫长泱。 “泱儿来了。”琉璃身子几不可查的往旁边挪了挪,旋即小声对着身旁某个仍不自知的人,打趣道:“皇上不是常说男男有别吗?怎的这会倒是不介意了?莫非皇上对微臣也起了那样的心思?还是皇上男女通吃,想要借微臣的存在感来吸引泱儿的注意力?” 苏亦彤还想再嘲讽琉璃两句,闻言脸色一变,顿时一张小脸羞得比卫长泱还要红。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然后,终是无奈的闭上了嘴。 千算万算,苏亦彤打死也没想到,如琉璃这般风光霁月的人调侃起人来也是一个顶两,丝毫不在话下。饶是她自认为自己的脸皮厚到了一定程度,可在他的面前,她也只能甘拜下风。 “去你大爷的,你才男女通吃,你全家都男女通吃。”苏亦彤一把推开琉璃,抬脚就要踹他。 琉璃见状忍不住低低轻笑出声,连忙侧身躲过苏亦彤的攻击,看着她挑眉笑道:“怎么?陛下这是被微臣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 “怒你大爷。”苏亦彤怒不可遏地骂道:“枉老子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我呸……” 卫长泱被苏亦彤二人完全晾在一旁,面上在见到琉璃之后流露出的喜色也在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的敛去。 “皇上,”琉璃的脸色渐渐暗沉,他沉声唤道:“祸从口出,还请皇上慎言。” 苏亦彤不屑地暼了他一眼,冷声哼道:“敢威胁老子,看你是……” “皇上。”卫长泱十指指节泛白,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袖,低低唤道。 苏亦彤这才反应过来卫长泱还在。忙笑道:“卫小姐。” “不知皇上让影护卫唤泱儿前来所为何事?”卫长泱这会已经恢复了理智,兀自垂眸,不疾不徐地问道。 “啊……也没什么事。”苏亦彤没好气地看了琉璃一眼,拉着卫长泱在旁边的空位坐下,扯谎道:“今日得空,想请卫小姐出来晒……”晒太阳几个字哽在喉头,苏亦彤抬头看了眼昏沉的天色,不由有些尴尬地笑道:“想必卫小姐也是知道的,朕之前在洛邑呆了一月,整整一月都不见半点雨水,所以……呃……”苏亦彤在心底飞快想着用词,道:“这不是看今日都城下雨,想着有许久没见过雨了,所以请卫小姐也来赏一赏雨……” 这谎未免扯得也太没技术含量了。影二鄙夷的撇了撇嘴,没有哼声。 琉璃嘴角抽了抽,直至此刻才方知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怪不得如风飞翼那般的人也能被她迷惑,可惜了…… 琉璃禁不住惋惜的长叹一声,不由大煞风景道:“皇上既然这么喜欢赏雨,不如……” 第两百一十四章 丞相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闭嘴。”苏亦彤连忙伸手去捂琉璃的嘴。 琉璃一怔,面上表情变换片刻,果真听话的闭上了嘴。卫长泱见状,小脸不由惨白,瞬时看向苏亦彤的眸光也不禁多了几分赤裸裸的恨意。苏亦彤有所觉察的回头,卫长泱心下一紧,忙逃也似的垂下眼帘,双手拢在袖中,紧握成拳。 是错觉吗?苏亦彤不禁心生狐疑,看着卫长泱眉头紧锁,蹙眉沉思。 “泱儿。”琉璃抿唇,旋即伸手动作缓慢而又不失优雅的缓缓推开苏亦彤捂嘴的手,声音温润地唤道。 卫长泱闻言抬头,却是不敢直视,只得眸光躲闪,小声地唤道:“琉璃哥哥。” “嗯。”琉璃点头,眸光依旧温润如初,对着她不紧不慢地道:“外头风大,你身子不好,还是早点回房休息罢。明日,我便让漠河将府上的火灵芝取来,请林太医为你看诊开方。到那时,你便也能如正常人一般……”怕自己语气过重会伤到她,琉璃下意识地放柔了声音。 “琉璃哥哥……”卫长泱眸中含泪,顿时楚楚可怜的看向琉璃,如柳身姿不盈一握,仿佛柔若无骨般,在风中摇摇欲坠。 如丝的细雨随风飘落到了她的身上,有如水雾弥漫,若隐若现间,不禁让她看起来愈发的动人。 苏亦彤眯了眯眼,立刻收回沉思,接过一旁宫人递过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借着指尖缝隙抬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二人面上的表情,而后垂眸,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苏亦彤不是傻子,卫长泱两次三番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露出自己的恨意,绝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更何况,卫长泱久居后院,从未出过自家府门,与她更是素未谋面,又怎会无端生恨。想来这个中理由也至多不过两种,要么是自己臭名在外,平白遭了这卫小姐的嫌。要么便是卫长泱真的对她有恨,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面前露出马脚。 思及此,苏亦彤不禁看了琉璃一眼,桃花眸微微眯起,眸中金光一闪而过。如今,几经生死,苏亦彤早已不似刚穿越过来那会稚嫩,若说当时,她看人的标准都停留在了人的表面,那么现在,她则擅长勘察人的内心。 苏亦彤也不知道自己对琉璃究竟是出于一种怎样的情感,明明对他的温润外表痴迷不已,却每每在即将靠近他时,又忍不住的想要逃离。 那种感觉,全然不同于她跟风飞翼之间的相处。风飞翼霸道,凡是关于她的,皆会握于掌中,让她逃脱不得。而琉璃于她…… 苏亦彤想得入神,一时竟忘了琉璃和卫长泱还在身侧。 雨,越下越大,院中浓雾散去,雨水欢快的敲打着砖石墙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须臾,冷风席卷长廊,廊下赏雨的几人衣摆皆被大风刮起,卫长泱终是受不住寒凉的咳嗽出声,脸色微变。 “泱儿。”琉璃眼神一暗,忙脱下外袍披在卫长泱的身上,往自己怀中一揽,嗔怪道:“都说了让你回去休息。”说着他看了眼外头越下越大的雨,又看了眼神思恍惚的苏亦彤,继而看向影二,问道:“影护卫,舍妹体弱,受不得寒凉,你可否让人在殿中备个火盆?” “嗯。”影二点头,不由有些疑惑地盯着苏亦彤的后背看了一眼,这才抬步向着雨中走去。 “……”苏亦彤终于受不住廊下冷风肆虐,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猛地从沉思中惊醒,喃喃低语了一句。“好冷啊。” “来人,把椅子都搬进去。”苏亦彤挥挥手,目光有些浑浊,似是已经忘了琉璃和卫长泱的存在。 “咦!你们怎么还在。”苏亦彤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道窝在琉璃怀中瑟瑟发抖的瘦弱身影。步子一顿,她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二人。 “陛下何曾说过让臣走了?”琉璃蹙眉,反问道。 好像还真的没有。苏亦彤仔细想了想,忽而摇头,对着二人道:“外头冷,还是先随朕入殿罢。” 话落,她头前步入殿中,琉璃揽着瑟瑟发抖的卫长泱紧随其后。 很快,便有宫人将摆放在廊下的桌椅搬进了怡和殿殿内。苏亦彤裹了床被子在身上,毫无风度的往琉璃和卫长泱面前一坐,吸了吸鼻子,四下张望的问道:“影二呢?” “影护卫他……”琉璃看了眼怀中的卫长泱,见苏亦彤半分也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不禁蹙了蹙眉,刚要开口回答苏亦彤的问话,就见影二忽然出现在了怡和殿的大殿门口。 影二浑身淋了个湿透,却是把火盆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生怕被雨水浇灭。苏亦彤拢了拢被子,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张望,问道:“影二,你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 影二在大殿门口踌躇,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闻言抬头,把衣襟一拉,露出怀中护着的火盆。 “竟然还有火盆。”苏亦彤乐了,忙招手道:“那还傻愣着做什么呀!快进来,” “可是。”影二道。 “可是什么啊可是。”苏亦彤搓了搓手,看着那火盆两眼放光道:“你倒是快点啊,再不烤火朕就要被冻死了。” “可是属下的衣服被雨淋透了,贸然进殿怕是会把寒气过给您……”影二不禁偷偷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琉璃,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硬着头皮道。心想:皇上您到底还要不要风度了,美人面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却让美人冻得瑟瑟发抖,难道没看见美人那哀怨的小眼神吗?还有,见着火盆您不是该谦让一下吗?怎的就知道把好的东西留给自己。 “哎呀!不会,”苏亦彤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皱眉道:“让你进来你就进来,怎的还跟个娘们似的磨磨蹭蹭,烦不烦。” 影二无语,只能在心中对琉璃说一句对不住了,然后抬步跨入殿内,抱着火盆送到苏亦彤的面前,嘴角狠狠抽了抽。 “终于有火烤了。”苏亦彤连忙伸手烤火,似才注意到卫长泱般,道:“卫小姐也过来烤火啊,天冷,别冻着了。” 卫长泱:“……” 卫长泱恨恨磨牙,只觉心里闷的难受,不愿过去。琉璃松开她,低声道:“去吧,天冷,别真的受凉了。” “琉璃哥哥。”卫长泱有些委屈。长这么大她要什么没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把她放在眼里。虽然那个人是皇上,但也让她感觉不舒服。 “陛下没有恶意的,去罢,乖……”琉璃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哄道。 “琉璃哥哥……”好久没有看到琉璃哥哥这幅温柔的模样了,卫长泱顿觉鼻子一酸,随即落下泪来。 苏亦彤一边烤火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卫长泱矫情,顿时不由扯了扯嘴角,对着影二吩咐道:“影二,你再去弄个火盆送来。” “属下衣服湿了。”影二不情愿地回道。 “废话,老子就是看你衣服湿了才让你去的。”苏亦彤瞪他一眼,道:“快去,快去,省得你来回折腾换衣服。” 影二无语。他一个好好的影卫,什么时候变成了怡和殿里打杂的和跑腿的了? 卫长泱小女儿心性,琉璃语气一软,她便开始又哭又笑,直让苏亦彤看得好一阵郁闷,顿觉烤火无趣,拢了被子就呼呼大睡起来。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 苏亦彤再次醒来地时候,外头的天已经黑了。朦朦胧胧间,苏亦彤只听木炭在火盆里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隐隐传来。 “什么时辰了?”苏亦彤猛地坐起,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到了床榻上。她连忙翻身下榻,一抬眼就看见了睡在软榻上的卫长泱。 彼时,殿中灯光昏暗,只遥遥一点烛光透过屏风照了进来,苏亦彤侧头,隐隐瞧见不远处桌案前正端坐着一道人影。 琉璃听见动静抬头,知晓醒来的人是苏亦彤,于是回道:“戌时了。” “戌时。”苏亦彤皱眉,忙穿好鞋子,绕过屏风,朝着琉璃走来。问道:“在看什么?” “奏折。”琉璃道:“朝中部分重臣下狱的消息不知怎的传了出去,现有各地知府,刺史上奏为他们求情,很是棘手。微臣见陛下这两日甚是疲惫,所以……”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赦免了他们?”苏亦彤的声音有点冷,走到琉璃身前站定,从他批阅过的奏折中抽出一本翻看。 “没有。”琉璃放下笔,笑着摇头道:“陛下说的不错,如今离国朝堂风气不正,是要好好整顿。” 见琉璃并没有逾越皇权,私自做决定,苏亦彤不由稍稍安心,拉了张椅子坐在琉璃身侧,放柔了声音道:“所以,丞相对朕的做法还是认同的喽?” “当然。”琉璃如实道:“如今离国外忧内患,民心不稳,然外忧事小,可内患一日不除便有灭国之祸,遂在臣看来,陛下此举做的甚好。不但收了民心,也让天下百姓敬服。” “丞相真的是这么认为的?”苏亦彤第一次觉得她有点看不透琉璃这个人了。 第两百一十五章 又不会少块肉 夜里天寒,苏亦彤只坐了一会,便冻得有些受不住。琉璃余光瞥见,不由微微勾了勾唇,忽然对她温声道:“陛下如果觉得冷的话,可以先回去休息,这里交给臣来处理就好。” “那怎么行。”苏亦彤缩了缩脖子,连忙吹了口热气搓手取暖道:“这么多奏折,你一个人得批阅到什么时候,还是朕跟你一起吧。” 兀自捧起一本奏折认真翻阅,苏亦彤看得眼也不眨。琉璃见状不由轻叹一声,忙起身取了件披风给她披上,而后坐回原位,一声不哼的继续翻阅奏折。 身上突然多了件披风,苏亦彤心中顿时倍感讶异的抬头,却是不及她开口,便听琉璃头也不抬的对她温声细语道:“陛下龙体贵胄,莫要因此染了风寒才是。” “哦。”苏亦彤点头,倒也没跟他客气。伸手拢了拢披风,尽量让自己缩成一团,看起来没那么冷。 一时之间,殿中静得落针可闻。 暖茸的灯光不偏不倚的打在二人的脸上,前者,眉目依旧温润如初,后者,却是小脸惨白,牙齿打颤。 “还是冷吗?”听着苏亦彤愈发急促的呼吸,琉璃就是想装作没听见也难。 “你说呢!”苏亦彤冻得牙齿直打颤,闻言不由没好气地白了琉璃一眼,扭头吩咐道:“影二,再去弄两个火盆来。” 今年秋寒来得比往年都要早,怡和殿内的地龙还没开始烧,瞧着这气候便已跟入冬差不多了。而苏亦彤自小体寒,最受不住冻,加上白日又在长廊下吹了一整日的风,是以,她这会已经是鼻涕两行,喷嚏连连。 影二不知躲在哪个旮沓角落里,苏亦彤话音刚落,便只闻“嗖”的一声,殿门忽而打开又关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见。 撇了撇嘴,苏亦彤回头眸光落在琉璃手中捧着的奏折上,好奇地问道:“在看什么折子?” 琉璃刚才的注意力都在苏亦彤身上,又哪里知道上面的内容,闻言不由收回视线,垂眸一看,顿时皱眉,须臾,抬头看向苏亦彤,问道:“陛下还在查洛邑和汴州粮草失踪的案子?” 苏亦彤打了个喷嚏,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嗯,粮草失踪案事关重大,又岂能是说不查就不查的。” “可……不是都已经定罪了吗?”琉璃拧眉。 “罪是定了,但朕手中只有一份事关他们勾结的名单,并不能拿他们如何。所以,朕仔细想了想,与其放任他们继续祸害朝堂,还不如先治他们一个勾结前朝余孽之罪。反正他们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还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省得他们天天在牢里喊冤。”苏亦彤不甚在意道。 “这样吗?”琉璃神色变了变。 苏亦彤挑眉看他。“不然呢!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朕总不可能再把他们都放了吧?更何况,他们同前朝余孽有勾结,本就罪孽深重,就算朕善心大发把他们放了,他们出去之后也是一个死。” 与琉璃说了会话,苏亦彤注意力转移,突然就感觉没那么冷了。这时,影二端着两个火盆推门进来,只听“吱呀”一声,殿门忽然大开,一阵冷风裹着凉气卷了进来,苏亦彤顿时冻得打了个寒颤,忙大声朝着影二嚷嚷道:“快关门,快关门。” 影二双手端着火盆不得空闲,闻言不禁皱眉,有些哀怨的看了苏亦彤一眼。而后双脚并用,“嘭”的一声,殿门重重合上。 卫长泱素来浅眠,好不容易才熬到睡着,哪曾想,就在她好梦正甜之际,却忽闻一声巨响传来,仿若惊雷乍现,她倏地睁眼,顿时睡意全无,猛地掀开被子坐起,四下张望。 殿中黑漆漆的,唯有屏风上透着一点暗淡的光。她顺着那点光线看去,只见屏风上头清晰的倒映着两道交头接耳的身影。 瞳孔一缩,卫长泱只觉心跳加速,忙下榻穿鞋,顾不得整理好衣裙上的褶皱,便小跑着绕过屏风,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琉璃和苏亦彤的身后。 “泱儿。”琉璃坐在苏亦彤的右侧,一抬头便对上了站在苏亦彤身后表情略显慌乱的卫长泱。 “琉璃哥哥。”卫长泱的脸色很差,见琉璃朝自己看来,不由委屈的努了努嘴,登时可怜楚楚地道:“你……你们……”余下的话哽在喉头,卫长泱静静看着琉璃半晌,发现自己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觉心头苦涩连连。 她能看得出来,琉璃哥哥对苏亦彤是有好感的。而那种好感,绝对不是朋友之间的欣赏……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卫长泱心下不由一沉,连忙快步跑到琉璃身前,哽咽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说着,她顺势往琉璃怀中一挤,似柔若无骨般,整个身子都偎入了琉璃的怀里。 琉璃顿时身子一僵,面上神色渐渐转为复杂,不禁皱眉道:“泱儿,陛下还在,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卫长泱闻言身子一抖,连忙回头,似才发现苏亦彤的存在般,不由脸一红,咬唇小声道:“是臣女无礼了,臣女刚被巨响惊醒,受了不小的惊吓,一时瞧见琉璃哥哥难免心生欢喜,这才忘了陛下也在,若臣女有不妥之处,还请陛下勿怪……”说到这,卫长泱苍白的小脸几欲被红晕爬满,又哪里还有之前的病态。 苏亦彤看得好笑,从来没想过自己扮成男人的样子也能被人当成情敌,登时嘴角不由抽了抽,看着琉璃怀中的卫长泱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道:“卫小姐说笑了,朕素来爱惜美人,怜你都来不及,又怎会怪你呢!” 苏亦彤一番话说得轻挑随意,状似风流。琉璃见状,顿时蹙紧了眉头,看了看苏亦彤,又看了看还在拼命往自己胸前挤的卫长泱,忽然道:“泱儿,男女授受不亲,怎得在陛下面前连规矩都忘了。” 说罢,琉璃忙把卫长泱推开,从旁边拉了张椅子过来示意她坐下,沉声道:“坐这罢。” “琉璃哥哥……”卫长泱被推得一个趔趄,脑袋差点撞上桌案一角。 “卫小姐,小心。”苏亦彤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而后嗔怪的瞪了眼琉璃,道:“懂不懂得心疼美人,再怎么说卫小姐也是你妹妹,抱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琉璃:“……” 栖身在房梁上的影二被苏亦彤这一番不着调的话给逗得捧腹大笑,差点从房梁上掉下来。 琉璃一记冷眼扫过去,影二吓得赶紧闭上嘴。 “卫小姐,他不抱你朕抱你,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苏亦彤张开双臂只等美人投怀送抱。“可以……” “陛下。”琉璃轻咳一声,忙不动声色地拂袖挥开苏亦彤握着卫长泱的手,脸色难看地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舍妹年纪还小,还望陛下莫要言语伤人。” 年纪还小吗?她怎么不觉得?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苏亦彤把案上摆放的奏折一合,起身伸了个懒腰,道:“不看了,不看了,时辰不早了,朕要休息了。”话落,她不禁挑眉看向琉璃。 自见过卫长泱之后,苏亦彤迄今为止都想不明白的一件事便是琉璃明明看着就很紧张卫长泱,却偏偏每次都故作镇定,对她若即若离。难不成,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卫长泱心悦琉璃,而琉璃对她无心,所以…… 凝眉思索间,苏亦彤几乎把心中所有的疑问都写在了脸上。 琉璃不过淡淡扫了她一眼,便沉着脸提醒道:“陛下,臣说过了……” “知道了,”苏亦彤不用听也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于是连忙摆手,对着他与卫长泱道:“明日朕便让宫人烧地龙,今晚你们二人就凑合着睡罢,若实在受不住冻的话,便留宿怡和殿好了。” “哦?” “不敢。” 苏亦彤话音刚落,前者挑眉,不动声色。后者则惊慌失措,脸色大变。 “怎么,卫小姐脸色这么难看,难道是怕朕对你……”苏亦彤言语轻挑地暼了卫长泱一眼,问道。 “不……不是……”卫长泱低头,连忙小声辩道:“臣女……臣女……” “哈哈……”苏亦彤不等卫长泱把话说完,便大笑出声,对着琉璃道:“话说丞相,你可真是有一个好妹妹呢!只可惜……啧……朕后宫已有佳丽三千,否则,还真不介意……” “陛下,舍妹年幼,尚不知事,有什么污秽之言还是不要说得好。”琉璃面无表情地打断苏亦彤的话道。 “丞相觉得朕说得是污秽之言?”苏亦彤反问道。 琉璃直视苏亦彤看过来地目光,神色不变道:“不然呢?” “丞相说是那就是了。”苏亦彤回头看了眼还在房梁上偷笑的影二,顿觉无趣的撇撇嘴,打了个哈欠道:“都走吧,朕要休息了,影二,送丞相和卫小姐回去休息。” 说完,苏亦彤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两百一十六章 就这么办 琉璃与卫长泱相继出了怡和殿。苏亦彤立在屏风后目送着二人离开,眸光一瞬清明,顿觉没了睡意。 夜色漫漫,浓雾重重。 廊下高高悬挂着的灯笼在风中忽明忽灭,摇摇欲坠,在窗户上投下一片剪影。苏亦彤眸光深深,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登时脚步一转,不由自主的走到窗前,一把推开了窗户。 霎时,寒气伴随着冷风全数灌入了苏亦彤的袖口之中,寒气袭来,苏亦彤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却是没有躲开,只静静站着,一双眼波光流转,毫无神韵。 影二见状忙从房梁上跳下来,缓步走到她身后,抱臂而立,声音清冷,面无表情地道:“夜深露重,皇上还是得仔细些自己的身体。” 如今朝堂局势一片混乱,容不得出半点差错。他虽然只是个影卫,朝堂之事于他也无半分瓜葛,但谁让她是影阁的主人呢! 忍不住在心底长叹一声,影二又道:“皇上,” “影二,君陌殇可让人传了消息回来?”苏亦彤活动了下有些僵硬地筋骨,忽然摆手打断影二的话问道。 风飞翼与君陌殇这一走便是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来,她一人身处皇宫,孤掌难鸣,几番身陷囹圄,小命不保。却每每都在最后关头化险为夷,这其中,除了有影卫的功劳,苏亦彤知道与风飞翼也脱不了干系。风飞翼那人,表面上看着无情,实际上却是多情的很。不然,也不会为了她,而让摄政王府一夜破败,再也不复之前繁荣。 很多时候,苏亦彤都在想,或许在情之一事上,她从始至终都是欠风飞翼的。若没有他一路相护,就凭她当初刚穿越过来时的那点头脑,如今就算没死也应该成废物了。也正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风飞翼。 风飞翼不同于与原主青梅竹马的君陌殇,君陌殇心里装的是原主,所以,他才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毫无顾忌的对她说喜欢。可她也明白,一旦君陌殇知晓原主的身体里早已装了另一个灵魂,那么,他对她的喜欢也就会到此为止。但风飞翼不会,因为他爱的是失忆后的苏亦彤,也就是穿越过来的她,一个来自于异世的灵魂。而她之所以能这么肯定风飞翼对自己的喜欢,是因为她能清楚的感知到,风飞翼过去对原主是没有感情的,不然,他也不会在她醒来后看见他的第一眼,说那般冷血冷情的话。 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苏亦彤忽而眉目舒展,勾唇一笑,低低的笑声和在风中,仿若银铃浅唱,悦耳动听至极。 影二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她。却只见她如玉脸庞隐在殿中烛光投射下的阴影里,若隐若现,不甚清晰。他一时看得有些出神,半晌没有反应。苏亦彤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回话,登时忍不住回头,翻了个白眼道:“喂!影二,你该不会是傻了吧?” “我……”像是生怕苏亦彤会发现什么,影二不由羞红了脸,连忙低下头,支吾道:“没……没有。”说完,他又觉自己表达的不甚清楚,于是又道:“影一说,边城战事吃紧,大将军定是自顾不暇。所以,他让我们不要私自给他传递消息,扰他心神。” 是这样吗?苏亦彤不相信地皱了皱眉,影二连忙后退一步,认真地道:“千真万确,大将军临走之时也是这样同我们说的。而且,摄政王也交代了,必要时,影阁可以和摄政王府联手,让我们务必保陛下无忧。” “什么?”苏亦彤突然惊道:“你的意思是……风飞翼也派了人……”剩下的话像是一根根尖锐的鱼刺哽在喉头,既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她早该想到的,以风飞翼的性子,又怎会安心把她一个人丢在皇宫。怪不得上次她与云清云决说那番话时,云清会那么生气。却原来,一直都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 苏亦彤心中一时悲喜交加,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哭,只觉胸口一阵堵闷,压得她呼吸困难。 “是呀!”影二道:“不然,皇上以为就凭我们影阁,如何能有实力能在不惊扰您的情况下把那些杀手杀于无形。” 自打面前的人准备整顿朝纲的那一刻起,这座看似富丽堂皇,万人艳羡的皇宫就没太平过。只不过,为了顾及苏亦彤,让她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些隐在暗处保护她的人才没有刻意惊扰她罢了。 “可是摄政王府不是已经……”苏亦彤不由睁大了双眼看向影二,仍是觉得难以置信。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摄政王府再不济,人总还是有的,只不过王府无人打理,看起来有些萧条罢了。”自觉近日来开始有些话多地影二忽然皱了皱眉,忍不住小声呢喃道:“难道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以前好像也不这样啊? “是吗?”苏亦彤突觉疲惫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艰难地活动了下已经冻得僵硬的身子,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可归根究底,摄政王府能有今天,还是朕的错。” 若不是因为她,风飞翼的复仇之路或许就不会这么艰辛了罢。 “明日,你让……”话说到一半,苏亦彤又突然改了口,“你现在就去摄政王府一趟,让云清速速入宫来见朕。” “这样不好吧?”影二没来由得打了个哆嗦,看了眼外边的天色,道:“况且这夜半三更的……” “让你去就去,”苏亦彤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好吧。”影二无奈的耸耸肩,身影一闪,顿时跃窗而出,只是眨眼,就彻底没入了夜色之中。 影二一走,苏亦彤顿觉浑身都失了力气,登时双腿一软,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好一阵酸麻刺痛。 想着上次让云清派人送给风飞翼的那张白纸,苏亦彤便觉好一阵揪心。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她若是早点知道这些,或许,送给风飞翼的就不会只是一张白纸了。 也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苏亦彤才终于回神,连忙起身,跌跌撞撞的朝桌案走去。 彼时,时至深夜,寒气愈发加重,冷风有一阵没一阵的从大氅着的窗户口刮进来,顷刻就把殿中的暖气驱散了个干干净净。 摆放在桌案下的两个火盆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只剩零星几点火光徐徐冒着青烟。 然而,苏亦彤对这一切仿佛毫无所觉,只怔怔地拿着笔,看着桌上铺好的空白纸张,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苏亦彤踌躇半晌,正要下笔,却突闻“嘭”地一声,似有什么重物撞上了墙头。苏亦彤吓得手一顿,鼻尖滴落的墨水倏地在白纸上晕染开来。 苏亦彤顿时不悦地皱了皱眉,不由放下笔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地,却只见大氅着的窗户左右摇晃,什么也没有。 “哎呦!疼……疼……” 苏亦彤见状不由心生警惕,抿了抿唇,刚想要出声呵斥来人是谁,就见一个黑色的物体在地上连滚了两圈之后忽然停在了台阶前,发出阵阵痛呼。 随后,影二也跟着从窗户跃了进来,拍了拍手,满是得意地道:“让你来不来,活该。” 苏亦彤嘴角抽了抽,这才看清作球形连滚两圈的人是云清。 “谁活该了,要不是你偷袭,我至于这么狼狈吗?”云清翻身而起,不满的看着影二怒道:“还有,你们有什么事是不能白天说的?非要大半夜说?” “咳……”苏亦彤闻言,登时忍不住轻咳两声。 “老子睡得正香呢!”云清回过头来没好气地白了苏亦彤一眼,突然放软了语气道:“说罢,大半夜的,把我叫来是为了什么事?” 不同于之前的客气,云清现在是懒得连个自称也没有了。苏亦彤不禁挑眉看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然后轻嗤一声,也学着影二的模样说了一句。“活该……” “你……”云清无语凝噎,气得直跳脚。 “找你来是有正事的。”苏亦彤淡淡暼了影二一眼,示意他先回避。影二点头会意,一个纵身便从窗户跃了出去,顺便关上了窗户。“朕上次让你送给你主子的东西可让人送去了?还有,送到那里需要多久,什么时候才有回信?” 苏亦彤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直听得云清白眼直翻,忍不住嘟囔道:“现在知道想我家主子了,早干嘛去了?” “让你说你就说。”苏亦彤没好气道:“当心你主子回来我告状,还有,月涟……”苏亦彤得意地笑了笑,“你就不怕朕在月涟面前说些什么……啧……我可是记得那小丫头挺喜欢你的,算算日子,她走了也有两个多月了吧,早万一……我说点什么,她不回来了,你该怎么办……那场景,想想就不错,嗯,我决定了,就这么办。哎,云清,还有……” 第两百一十七章 叠心 “你……”云清心底愤愤,却又迫于苏亦彤的淫威,只得妥协。“不知陛下有何吩咐,云清但凭指教。” “嗯。”苏亦彤满意地点点头,复重新拿起笔,皱眉瞅着案上被浓墨渲染了的白纸,抿了抿唇。 “不会又是送一张白纸罢?”云清好奇地踮起脚尖张望,一脸鄙夷地道。 苏亦彤淡淡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又不是给你的,你家主子都没说什么,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哼!你怎么知道我家主子没说什么?”云清嗤之以鼻道:“万一说了呢?!” “他没你那么狭隘。”苏亦彤嗤笑一声,再不理他。视线落在素白的纸上,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忽而勾唇,落笔成书,一气呵成。 也不知道她在纸上写了什么,云清伸长脖子瞅了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瞅到。半晌,苏亦彤终于放下笔,不由侧头看了眼一脸好奇地云清,旋即拿起纸张在云清不解的眼神中叠了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云清便只见苏亦彤手中拿着的纸张不见了,紧接着出现在她掌心里的,是一枚由纸折叠而成约莫手掌心大小的爱心。 云清倏地睁大了眼,满是不可置信地跳到苏亦彤的面前,捏起那枚爱心惊呼道:“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叫叠……”苏亦彤一时想不出好听的名字,于是同他胡扯道:“叠心,啊,对,就叫叠心。” “叠心?”云清点点头,认同地道:“名字还挺好听的。” “那是当然,”苏亦彤不由得意地扬了扬眉,道:“呐,这次可别说朕对你家主子不好。你这就回去派人给他送去。顺道让那人再帮朕问一句,又不是见阎王去了,怎得一点音信也无?” “你以为我家主子闲的慌?要不是因为陛下,主子他至于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么。”云清迅速把苏亦彤叠好地爱心揣入怀中,语气不善道。 “是,就你家主子最好,行了吧。”苏亦彤懒得跟他辩解,连忙催促他离开道:“赶紧走,省得老子看着你闹心。” “知道我家主子好,您就少跟丞相来往。”云清不情愿的被苏亦彤推着出了怡和殿,不满嘟囔道:“省得你们两个的流言蜚语传到我家主子耳里……” “知道了,罗里吧嗦跟个娘们似的,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担心担心你家主子的终生大事。这都断袖了,也不怕他断子绝孙。”苏亦彤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照着云清的屁股就是一脚,云清一个不妨,顿时脚下趔趄,整个人都向前扑去。 眼见着就要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云清不由惊恐的睁大了双眼,连忙大声呼救。“救命啊……” “行了。”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影二突然从对面墙头纵身跃来,脚未及沾地,便一把拎起云清的后衣襟,用力把他往前一扔。 只听“嘭”的一声,云清惨叫一声,突然就没了声音。 躲过了狗啃泥,却是没有躲过驴打滚。云清看着自己一身脏污,顿时欲哭无泪。 影二活动了筋骨,淡淡地道:“行了,大半夜的鬼哭狼嚎个什么劲,也不怕把皇家侍卫招来。” “你……”云清气竭,看着影二怒道:“你扔我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就做什么。”影二丝毫不惧道:“夜深了,云护卫还是早点出宫罢。”说罢,影二转身便走,没一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清无语望天,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为毛每次遇见苏亦彤总没好事? 到了后半夜,空中又零星飘起了雨。 苏亦彤自打送走云清后,困意就上来了,于是干脆和着外衣往被窝里一躺,一夜好眠。 到了第二天,雨不但没停,反倒下得愈发大了。 礼部尚书担心纳才大典会受大雨影响,于是一早便冒雨入了宫,老实巴交候在怡和殿外,等着苏亦彤睡醒。 琉璃收到礼部尚书入宫的消息后就赶了过来,当听到宫人回禀说苏亦彤还在睡的时候,他不由蹙了蹙眉,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同礼部尚书道:“近来国事繁杂且多,想来陛下昨夜定是忙到很晚才就寝,如此,尚书大人不如先同本相去偏殿里坐坐,等陛下醒来了再行商议?” 礼部尚书出门的时候走得急,一时忘了带伞,故而,从宫门到怡和殿他一直是淋着雨的,这会他浑身湿透,早就冻得瑟瑟发抖,听闻琉璃此言,登时不由感激的朝琉璃拱了拱手,而后同他一起去了偏殿。 两人入了偏殿之后,琉璃便吩咐宫人熬碗姜汤端来,顺便从自己的行囊里取了套崭新的衣袍递给礼部尚书。奈何礼部尚书已至古稀之年,身体又较之琉璃肥胖,故而,他拿着琉璃的衣服穿了半晌也才套进去了一个胳膊腿,遂只得作罢。吩咐让人抱了床被子给他裹着,然后把湿透的衣服交给宫人处理。 “尚书大人冒雨入宫,可是有要事禀给陛下。”琉璃这段时日一直住在怡和殿的偏殿里,所以,怡和殿的宫人对他的态度比之苏亦彤也是分毫不差。更有甚者,怡和殿中还有不少宫人因着两人外头的流言蜚语,从而自动把琉璃规划到了后宫娘娘一行。 礼部尚书裹着厚实的被子坐在屏风后的软榻上,有点羞于见人。“哦,也无要紧之事。只是明日就是纳才大典了,老朽见这大雨愈下愈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遂这才入宫,想要问问陛下,可否要将纳才大典的日子延后。” 他原也不想来的。只是如今朝堂空虚,还有许多军机要事尚处于荒废之中等候处理,他若再不抓点紧,这离国江山怕是真的要出乱子。 加上都城这几日因着人数的突然增加,导致祸乱不断,百姓因此怨声载道,几次上报官府讨要交代,却都落了个空。 说来,他这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是刑部尚书赶鸭子上架,临时担了护城军统领一职,不分日夜的带人巡逻,管理都城治安,这汇报之事便也轮不到他来回禀。 思及此,他不由有些悲天悯人,忍不住长叹一声,幽幽地道:“想当初陛下做这个决定时,老臣还觉得此法甚好,。可如今……”话说到一半,礼部尚书又忍不住叹了一声,接着道:“看这朝堂乱局,怕是会难以收场啊。” “哦?”琉璃闻言挑眉,淡淡问道:“尚书大人为何会有此一言?” 以他对苏亦彤的了解,若无把握之事她决计不会做。虽然,他也曾对苏亦彤的能力有过怀疑。 “还能因何。”礼部尚书打了个喷嚏,回道:“丞相这几日一直留宿宫中,想来定是不知道外头的变化。如今的都城,早已是人满为患,而且那些人在听说纳才大典是由陛下亲自考查后,也不管自己有才没才,都想试一试。” “呵……”琉璃轻笑一声,无奈摇头道:“大抵是陛下无的名声在外,是以,他们都觉得,陛下不过是在闹着玩。” “正是如此。”礼部尚书道:“如今朝堂可用之人也就那么几个,就算手伸得再长也只能一人管理一个部门。而陛下又整日忙于埋首处理国事,哪里还有时间顾得上这些!” “说得也是。”琉璃点头。“不过……本相看这雨应是下不到明天,尚书大人大可放宽心,明日的纳才大典定会如期举行。” “希望罢。” “怎么?听尚书大人的意思,好像是对陛下举办的这场纳才大典不满意?” “也不是不满意。”礼部尚书伸手拽了拽被角,回道:“只是……正如丞相所说,陛下过去的名声不好……” 不待他把话说完,琉璃便打断他的话头,一字一句道:“尚书大人,有些话,还是藏着些的好,况且陛下的能力你我都有目共睹,大人不觉得自己的担忧有些过了吗?况且,大人既为臣子,当忠心陛下才是,又怎可无端生疑。” “丞相教训的是。”琉璃话音刚落,礼部尚书顿时脸色一百,忙朝背对着屏风而坐的琉璃拱了拱手,羞愧道:“丞相放心,老朽明白该怎么做了。” 这时,宫人端着礼部尚书的衣服进来,礼部尚书让人把衣服放在屏风后,等人走了,这才裹着被子下榻。伸手拿过衣服手忙脚乱的穿了起来。 苏亦彤一觉睡到了晌午,才刚起身便听宫人来禀说早些时候礼部尚书冒雨入宫拜见,在殿外侯了小半个时辰才被琉璃给带到偏殿去。 苏亦彤闻言顿时一惊,忙在宫人的伺候下梳洗,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匆忙向着偏殿跑去。 礼部尚书刚穿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双手放在腰带上还没放下,就见苏亦彤像一阵风似的,“嗖”的一声就到了屏风前。 “你们这是……”苏亦彤神色复杂的看着礼部尚书放在腰带上的手,而后又看向琉璃,问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第两百一十八章 我们陛下热心肠的紧 苏亦彤话音刚落,就见礼部尚书放在腰带上的手一抖,旋即琉璃品茶的动作一顿,两人目光相接,礼部尚书顿时老脸一红,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连忙道:“陛下误会了,老臣……” “诶!”苏亦彤一脸表示我很懂你不用解释的表情,而后一撩衣摆在琉璃的对面坐下,桃花眸微眯,似笑非笑的看着琉璃微微勾起的唇角,笑道:“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解释的。爱卿放心,朕懂的……” 礼部尚书顿时被苏亦彤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羞得通红。苏亦彤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突觉礼部尚书这老头子好玩的很,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琉璃嘴角噙笑,眸光淡淡,从始至终都对苏亦彤的调侃不置一词。礼部尚书腿上就跟长了铅似的,尴尬的站在原地,扯了扯嘴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尚书大人。”琉璃不紧不慢的放下茶盏,态度从容,举止优雅道:“陛下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因何紧张至斯。不是大人说有要事需同陛下禀告吗?怎得陛下来了,大人反倒不说了?” 琉璃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好坏,但礼部尚书却是听得心下一惊,冷汗直冒,登时再不犹豫,张口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一一禀告给了苏亦彤。礼部尚书是何等精明之人,苏亦彤只一个眼神瞟来,他便知道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雨下得确实有够大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苏亦彤单手托腮,似若有所思般,紧紧盯着桌面发呆。 礼部尚书等了片刻,见她没有吩咐,不由侧头看了眼神色始终自若的琉璃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丞相对此可有见解?” “无。”琉璃淡笑不语,流淌着微光的眸子若有似无的从苏亦彤面上扫过,但见她眉眼英气依旧如故,似那日觉她似小女儿的记忆仿若错觉。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琉璃忽然眉头一皱,笑容收敛,微眯了眸子看向还在沉思中的苏亦彤,不由抿紧了薄唇。 礼部尚书在旁看着突然沉默的二人,只觉自己的一颗老心砰砰直跳,急得快要跳出嗓子眼。 良久,也不知道是谁事先打破了沉默,就在礼部尚书昏昏欲睡之际,只听“嘭”的一声,他顿时吓了一跳,老胳膊老腿不听使唤的就软了下去。 “尚书大人小心。”琉璃眼疾手快的扶了礼部尚书一把。 礼部尚书缓过神来,忙后退一步对着琉璃拱手叹道:“年纪大了,人也不中用了。”说罢,他似缅怀的长叹一声,胡子跟着他说话的表情抖了抖。 “尚书大人多虑了。”琉璃颔首,道:“以大人之能,怕是放眼我整个离国都难有人能及,如此,大人又何必妄自菲薄呢?况且,陛下有识人之能,只要大人尽心辅佐,相信假以时日,我离国定会成为这天下第一大国。” 琉璃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是下意识的,是以,待到话说完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天下第一大国吗?琉璃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嘲讽自己刚才说的话。就连史书上不可一世的离国开国皇帝都没有开创出这样的功绩,她一个小小的苏亦彤,又凭什么?凭美色吗?就她那点容色,怕也只能用来迷惑风飞翼了罢。 这般想着,琉璃噙着笑的嘴脸嘲讽意味不禁更浓。 “丞相说的这话朕爱听。”苏亦彤甩了甩方才拍痛的右手,正琢磨着自己是因为想到了什么才会这般激动的拍案而起,冷不防的就听到了琉璃这句似褒似贬的话。她顿时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看向琉璃的目光中也不由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琉璃这个人,终究还是藏的太深了。 奇怪的感觉再次涌上苏亦彤的心头,苏亦彤走到琉璃身侧坐下,然后在礼部尚书瞪大的老眼中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盈盈笑道:“不过丞相大人这么夸奖礼部尚书,贬低自己,朕可不认同。在朕眼中,丞相大人的才情可是这天下能及的。” “对……陛下说的对。”礼部尚书偷偷抹了把冷汗,连忙跟着附和道。 “嗯。”苏亦彤笑着扬了扬下巴,看着琉璃分外认真地道:“没错,无人能及。” “陛下。”琉璃有些不适的往旁边挪了挪,敛了眸中万般思绪,淡淡地道:“男男有别。” “嘿……”苏亦彤闻言不禁有些气竭。想当初这句话还是她用来堵风飞翼的,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她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 “这话是陛下对微臣说的,”琉璃面对苏亦彤的恼怒无动于衷,然后又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微臣现在便把这句话如数奉还给陛下。” “嘿……老子给你脸了。”苏亦彤心中无名火起,暴脾气说来就来,登时一撸袖子,抡起拳头就朝琉璃的脸上揍。 琉璃对苏亦彤此举早已习以为常,是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陛下……”礼部尚书三魂七魄登时吓得丢了三魂,当下便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宁愿被人打死也决计不会入怡和殿半步。 不过,礼部尚书心里虽是这么想,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出来,眼见着那根根指节泛白紧握的拳头就要落在琉璃的脸上,礼部尚书登时再顾不得君臣之礼,连忙使尽浑身解数抱住苏亦彤的胳膊,大声道:“陛下,不可啊。您乃圣明天子,怎可随意做出殴打臣子之事?况且丞相乃我离国国之栋梁,您万不可因为一时之气就把丞相打坏了呀!” 挥拳头的手一顿,苏亦彤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连忙收回手,似认同礼部尚书的话般点点头,一脸知错就改地道:“嗯,爱卿这话说得有理。” 说完,苏亦彤便放下袖子,没好气的瞪了琉璃一眼,道:“罢了,今日就暂且放过你。”至于以后嘛!哼哼!!反正她是君,他是臣,她总有能治得了他的时候。 这时,有宫人端着热气腾腾的午膳进来,诱人的香味一瞬弥漫了整个屋子。 “快,放这里,” 就在苏亦彤朝送膳食的宫人片刻招手的空闲,礼部尚书便自觉的干起了下人的活,一声不哼的就把案上的东西给端走了。 美味佳肴一上桌,苏亦彤登时双眼放光,口水直流,招呼礼部尚书道:“爱卿一早便入宫求见朕,想来还没用早膳罢?既是如此,那便过来同朕一起用膳罢,”说着,她还不忘看了眼仍旧面无表情的琉璃,语气不善道:“丞相也一起罢?” “也好。”琉璃点头,也不客气,登时便拿起筷子,从容的用起膳来。 “尚书大人。”苏亦彤撇撇嘴,又转头看向礼部尚书,指了指琉璃身旁的空位,笑道:“快过来用膳罢,当心等会菜凉了。” “这……不好吧?”礼部尚书吞咽了口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而且,君臣有别,臣实不敢……” “叫你用膳你就用,”苏亦彤拿起一双筷子就往桌上一拍,佯装怒道:“不吃饱哪来的力气干活。” “可是。”礼部尚书看了自顾自用膳的琉璃一眼,仍有些犹豫不决,又或者是因为内心的触动。 自古以来,君臣之间礼数不可废,就算皇帝要宴请臣子,那也不应该是在同一张桌上。 “影二。”苏亦彤这会也饿了,哪里还顾得上礼部尚书在想什么,登时回头一喊,“下来吃饭。”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听着倒是与普通人家没什么区别,可落在琉璃和礼部尚书耳中,却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礼部尚书目瞪口呆的看着影二从房梁上跳下来,然后往苏亦彤身旁一坐,似早就习惯了般,拿起筷子端起碗,便吃了起来。 “尚书大人还没想好需要用膳吗?”苏亦彤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顿时不耐烦道:“哎呀!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哪来那么多的想法,叫你用个膳而已,又不是让你喝毒药,况且人多热闹,不信你看看他……”苏亦彤说着就指了指在一旁吃得正欢的影二,道:“没脸没皮的,吃得多开。所以说,尚书大人得跟他多学学,脸皮厚算什么,不饿肚子才见厉害。” 苏亦彤一番话直指影二,直说得影二满脸通红,登时拿筷子的手一顿,很是不满地埋怨道:“陛下要说就说,干嘛老拿属下说事。”影二说着,便往嘴里扒了口饭,口齿不清地对礼部尚书道:“大人还是快点过来用膳罢,您是不知道,我们陛下热心肠的紧,您若不用膳,她估计也用不下。”说完,影二侧头看向苏亦彤,冲她咧了咧道:“陛下,您说是不是?” 这一脸无视苏亦彤帝王威严地模样,哪里还有当下属的半点样子?礼部尚书默了片刻,想明白其中关键,便也不再多礼,一撩衣摆在琉璃身侧坐下,拿起碗筷用起膳来。 “这才对嘛。”苏亦彤见状不由咧嘴笑开,连忙招呼道:“辛苦大人了,大人多吃点。” 第两百一十九章 瞧瞧,这小模样 几人用罢午膳后,苏亦彤便领着几人去了怡和殿的正殿商量明日纳才大典之事。 纳才,纳才,所谓纳才,往大了说,便是关乎于离国江山社稷。而往小了说,终究不过是帝王为了收权所做的铺路罢了。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都逃不掉一个“权”字。 然而,纵是他人言论纷纷,猜忌不断。作为此次纳才大典正主的苏亦彤,对此却是不以为意,故而,至今仍无所作为。 至于她到底在想什么,琉璃和礼部尚书其实也是有过猜测的。众所周知,就在皇榜贴出的那日,苏亦彤曾扬言要亲自考查此次纳才大典。可眼看着纳才大典明日就要到了,苏亦彤却是一点准备也没有,仍旧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好不逍遥自在。仿佛纳才大典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小丑竞争的戏码,而她作为帝王,只需静候结果,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殿外,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须臾,便见滂泼大雨如洪,顿时倾泄而下。 礼部尚书见状,一时忍不住心生担忧,旋即看向苏亦彤,一脸不耻下问地问道:“陛下,请恕老臣冒昧,猜不透陛下此举用意为何?但老臣观这大雨恐短时间内不会停歇,既是如此,您为何不将大典的日子再往后延延?” “延有什么用?”对于礼部尚书无端生出的担忧,苏亦彤反倒觉得不以为然。“若这雨一直下,这纳才大典就不用举办了?况且,你昨日不是也说了嘛,如今都城人满为患,早已收容不下了吗?你想想,明日若是真的下雨,到时朕坐在台上撑着伞,他们站在台下淋着雨,他们会如何想?” 纳才大典本就不是一日之功能成之事。她之所以会把时间定的这么仓促,不过是想借着百姓之间以讹传讹的优势将此事快速的传扬出去。如此一来,她相信不论是隐居深山有才无处可用的隐士,还是满腹经纶却处处碰壁的寒门学子,定会闻讯赶来,见识一下她所谓的亲自考查到底是个什么鬼。 显然,她这一招,利用的便是人的好奇心。所以,纳才大典开始的头几日,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因为从一开始,她等得,便一直是后来者。 “呃……”礼部尚书闻言不禁凝眉思索,试探性地道:“会说陛下在耍玩他们?” “没错。”苏亦彤一拍大腿,似夸礼部尚书上道的对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而后含笑对他竖了竖大拇指,笑道:“所以啊,这雨最好不要停,最好再下它个三天三夜,好好磨磨他们的耐性。” “陛下圣明。”礼部尚书觉得苏亦彤的话有理,不由认同道:“是老臣愚昧了。” 琉璃在旁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登时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缓缓开口道:“话虽如此,可陛下就不怕错过良才帅将吗?” “哼!”苏亦彤轻哼一声,眸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哼道:“若是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又岂是能堪重用之人,这种人,不要也罢。” “陛下此言有理。”琉璃闻言不禁勾唇一笑,也学着礼部尚书朝苏亦彤恭敬行了一礼,而后从容坐回原位。 三人又商量了一些纳才大典的所需细节,然而,让琉璃和礼部尚书诧异的是,苏亦彤竟是从始至终都未在他们二人面前提过,此次纳才大典考查的题目为何。 礼部尚书以为是苏亦彤忙昏了头,把这事忘了,于是开口道:“陛下,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没有交代?” “有吗?”苏亦彤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地看向琉璃。琉璃点头,也表示她还有事情没有交代。苏亦彤见状,更加狐疑了,思索半晌,终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朕忘了什么?” 果然如此!礼部尚书一脸我果然猜得没错的表情看向苏亦彤,而后道:“您忘了,纳才大典虽是临时举办,但流程却是与科举考试差不多。所以……”礼部尚书见苏亦彤还是一脸茫然,不禁顿了顿,才接着缓缓道:“此次纳才大典的题目您还没有备好!” “题目?原来这个啊,朕还当尚书大人要说的是什么了不得大事呢!”苏亦彤瞬间恍然大悟,“不过,无碍,今时不同往日,以往的那些规矩也该改改了,既然此次纳才大典是由朕亲自考查,那么题目的事,便也留到现场临时发挥好了。” 现场临时发挥? 琉璃与礼部尚书闻言不由相互对看了一眼,而后相继皱起了眉头。 “怎么?不可以?”苏亦彤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二人的一举一动,似不在意地问道。 “不是。”礼部尚书连忙摇头,回道:“只是老臣从未听说过此等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还请陛下勿怪。” “不怪,不怪。”苏亦彤不甚在意的摆摆手,然后笑道:“以后像这种事还会有很多,你们提前习惯也好。” 什么叫还会有很多?礼部尚书闻言胡子不由抖了抖,琉璃嘴角也跟着抽了抽。 苏亦彤似没看见两人面上的表情般,突然抬头看了眼殿外,道:“时候不早了。” 她这意思,便是明摆着赶人了。 在得了苏亦彤的提点之后,礼部尚书只觉心中一片清明,闻言,登时便向苏亦彤拱手告辞道:“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苏亦彤点点头。“外面还在下雨,我让人送大人出宫罢。”说着,苏亦彤便唤道:“影二。” “在。”影二应声。 “代朕送尚书大人出宫,”苏亦彤吩咐道。 “是。”影二抿了抿唇,面上虽有不满,但还是领了命令,送礼部尚书出了宫。 今日怡和殿烧了地龙,是以,与昨日殿中的寒凉相比,今日怡和殿内倒是一片暖和。 “丞相大人还有事吗?”礼部尚书一走,苏亦彤便转眸看向了琉璃。 “没有。”琉璃摇头。 “既然没事,那丞相……”苏亦彤刚要开口赶人,却是一抬眼就看见了缓缓朝着她与琉璃而来的卫长泱。 今日的卫长泱看起来神色极好,往日那面上不似常人的苍白不知何时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艳若桃李的嫣红。只见在她身后呈现的漫天雨幕中,她迈着细碎莲步蹁跹而来,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从容而又不失优雅,美艳又不失风华。 苏亦彤细细瞧着,竟是一时忍不住看呆了去。 “陛下。”琉璃忙不迭轻咳两声,唤道。 “美人哪……啧……这卫小姐……”苏亦彤顿时看得口水直流,不禁连连啧啧称奇的问道:“丞相,你家妹子这病是好了?” “臣女拜见陛下。” 就在苏亦彤犯花痴的片刻时间里,卫长泱已缓步行至二人身前。只见她先是朝着苏亦彤盈盈一礼,而后双手放在身前,嘴角荡开一抹温柔恬静的笑,看向琉璃唤道:“琉璃哥哥。” 相比较苏亦彤那快看痴了的表情,琉璃倒是要镇定不少。只见他点点头,声音温润道:“林太医把火灵芝给你入药了?” “嗯。”卫长泱点头,面上随即泛起一抹羞涩,回道:“这还要多谢琉璃哥哥,若不是琉璃哥哥辛苦为泱儿寻来火灵芝,泱儿的病也好不了这么快。” “呵呵……”琉璃不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泱儿!你究竟要我如何是好?” “琉璃哥哥……”听着琉璃的话,卫长泱面上的喜色仅一瞬便退了个干干净净。 “怎么了?”瞧着美人神色突变,苏亦彤不禁心生怜爱,不自觉地便伸出了手想要去拉卫长泱。 “皇上。”琉璃眼疾手快的拉过苏亦彤的手,道:“男女授受不亲,且泱儿还小,并无意入宫为妃,还请您……” 苏亦彤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看着琉璃面上认真的神色,不由戏谑道:“一看就知道丞相不是个怜香惜玉的。”说着,她又开始动手动脚起来。奈何琉璃抓她手时用了全力,她往回抽了好几次手也没抽回。“放开。”她狠狠地瞪了琉璃一眼,有些不耐烦且又一本正经地教导琉璃道:“呐……没看到美人现在脸色不好吗?都不知道说点好听的话安慰安慰一下美人。瞧瞧,这小模样……” 苏亦彤一脸色欲熏心地表情直让琉璃看了心里犯呕,闻言,他连忙松开手,不自在的别过视线,然后在苏亦彤看不到的地方,嘴角使劲抽了抽。 二人这般行为举止,在卫长泱看来,无异于亲密之举,遂一时之间,她的小脸除了白还是白。 “琉璃哥哥。” 她有些委屈的看向琉璃,试图能从琉璃那里寻到一丝存在之感。 “时候不早了。”琉璃道:“泱儿,我们出宫罢,几日不曾回府,顺便看看义父回来了没有。”他说着,起身就要走。 “哎!急什么。”苏亦彤连忙拉住他,道:“尚书大人回来了自会入宫寻你们,你们还是住宫里罢?好不好?” 第两百二十章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陛下!”琉璃黑着脸甩开苏亦彤的手,随即眸光沉了沉,抿唇道:“泱儿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久居深宫恐会对她闺誉有损,如若陛下不打算娶她,那便不要多做纠缠。”说到这,他不由冷了神色,面无表情的对上苏亦彤探究的眸光,一字一句地道:“还有,本相的妹妹,就算再不济,也不会叫她嫁作他人做妾。” 苏亦彤被琉璃一番话堵得顿时没了声。良久,才眨了眨眼,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看着琉璃讪笑道:“丞相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朕何时说过要纳小姐为妃了?” 后宫的那些妃嫔已经够她焦头烂额了,她哪里还敢有纳妃的心思,更何况,还是卫长泱这种看似温柔无害,其实才是最要人命的蛇蝎美人? 光只是想想,苏亦彤都觉得无福消受,更别说娶她了。 “那陛下三番两次把泱儿留在宫中,又是为何?”琉璃闻言不由眉头一皱,狐疑道。 “朕这不是……”谎话张口就来,话到一半时,苏亦彤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忘词了。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登时有些尴尬地冲琉璃灿烂一笑,桃花眸渐渐弯成月牙,见眉不见眼的接着道:“朕这不是心疼卫小姐嘛。” “心疼?”琉璃挑了挑眉。 “嗯嗯。”苏亦彤连连点头,说谎不打草稿道:“卫小姐好歹是个身子柔弱的姑娘家,但凡是个男人见了她这幅弱不禁风的模样都会心疼,更何况还是朕。”她说着不由看了琉璃一眼,然后凑了过去,咧嘴笑问道:“嘿嘿……难道丞相就不心疼吗?” 琉璃抿唇不语。 苏亦彤啧啧两声,顿时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这就是丞相的不对了,再怎么说卫小姐也是你的妹妹,虽然……有名无实,但谁都能看得出来……” “够了。”卫长泱忽然出声打断苏亦彤的话,一张小脸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面目通红,直从脖子红到了耳后根。 苏亦彤随即状似迷茫的眨了眨眼,而后看向卫长泱,不解地问道:“卫小姐,你……” “……”卫长泱暗暗磨牙,强自压下胸口的堵闷,继而垂眸朝着苏亦彤行了一礼,字斟句酌道:“琉璃哥哥说得对,臣女不过一介闺阁女子,实在不宜长留宫中。”卫长泱说着说着,便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地道:“方才实是臣女无礼,才会出言冒犯皇上,还请皇上治罪。” 话落,卫长泱双膝一弯,就要朝着苏亦彤跪拜,苏亦彤吓得忙伸手托住她,然后扶她站稳,有些无奈地叹道:“罢了罢了,朕原也没想让卫小姐长期留在宫中,之所以让影二把她接入宫里居住,也只是看在她身子不好的份上,让她免受为见丞相一面的奔波之苦。不过,现在好了,你们既然都想出宫,那便都出宫罢。反正卫小姐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回府后好生休息便可。等过两天林太医有空了,朕再让他去府上给卫小姐看诊。” 苏亦彤登时把好人二字诠释的淋漓精致,活像是平白受了委屈却没地方喊冤的少年,双目欲泣,心有悲愤。 琉璃听完她的话后,随之一愣,着实没想到苏亦彤心里藏着的竟是凑合他和卫长泱的心思。然而,卫长泱闻言,却是面上一喜,顿时看向苏亦彤的眸光也不由得柔和了两分。 “那就有劳陛下了。”琉璃抬眸,旋即深深地看了苏亦彤一眼,然后拉着卫长泱同她拱手告辞道:“如此,微臣与泱儿就先出宫了。” “皇上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目送着琉璃与卫长泱二人走远,影二随即从屏风后的暗角里走出来,看着苏亦彤,不解地问道。 “不然呢!”苏亦彤无所谓地耸耸肩,“还留着他们在宫里等死啊。”她斜了影二一眼,接着道:“也亏得你还是个影卫,难道就没看出来琉璃已经对此事生疑了吗?” 兵部尚书卫连杰自离开都城之后,便彻底失了踪迹,她接连派出了几波影卫查其行踪,得到的结果却是查无可查,像是卫连杰这个人突然就凭空消失了般,一点线索也没留下。 影阁如今的实力如何,苏亦彤是知晓的。但也正是因为知晓,她才会突然对卫连杰这人生疑。 之前,影阁送来有关朝堂官员的罪证指认名单,苏亦彤为防错漏,曾仔细翻阅斟酌过官员的罪证指认名单,原是想看看其中是否藏有猫腻。 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苏亦彤几番斟酌下来,终是发现了那份名单的不对劲在何处。自影一把那些罪证和名单交予她后,她便一直随身带着,方便查阅。一开始,她也看不透其中玄机。若不是那次卫长泱在无意间对她表露的恨意,让她忽然想起还有兵部尚书卫连杰这个人,她怕是真的会忽略掉这条漏网之鱼。 因为左隶的缘故,苏亦彤早就从他的口中知晓了一些关于卫连杰做过的不为人知的事。是以,打私心里,她便一直有防范过这个人。只不过,那时的她手中无权可用,没办法替左隶申冤,还他清白。所以,她便暂时将此事抛诸到了脑后,只待日后再替他申冤。 直至那日影阁送来朝堂官员的罪证指认名单,她才发现,名单中就连一向自诩两袖清风的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都难逃一劫,其中却是没有半点关于卫连杰的罪行。这便也是让苏亦彤生疑的地方。 若是没有左隶,苏亦彤或许不会那么在意卫连杰的存在,但有的时候,一个做过坏事的人却让人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便就很可疑了。所以,苏亦彤在发现卫连杰这个人可疑之后,登时便派人去拿他。 只不过,苏亦彤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被派遣去尚书府拿人的人扑了个空。彼时,她才知道卫连杰早就跑离了都城,如今更是无踪迹可寻。 好在卫连杰虽然跑了,但是他的宝贝女儿却还留在都城,所以,苏亦彤便把主意打到了卫长泱的身上,不过很可惜,她这个法子才刚实施,就被琉璃给看穿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影二见苏亦彤面色并无不妥,顿时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等。”苏亦彤转身走到屏风后的软榻上侧身躺下,登时颇为困倦的打了个呵欠,睡眼朦胧地道:“没错,就是等。” “等什么?” “当然是等他们自投罗网啊。”苏亦彤隔着屏风暼了影二一眼,不满地道:“明日不是纳才大典吗?你到时等着看戏便是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琉璃走得匆忙,一时竟是忘了外头还在下雨。待他发现反应过来时,他与卫长泱两人身上皆是淋了个湿透。苏亦彤似乎早就猜到了二人会有此一遭,遂故意在二人走后才吩咐宫人去给他们送伞。 奈何卫长泱身子孱弱,虽服用过了火灵芝,身体有所好转,但与常人相比,却仍是差一大截,故而受不得半分寒凉。 是以,不过片刻,卫长泱便在雨中打起了寒颤。琉璃无奈,只好将她打横抱起。 琉璃似是铁了心要出宫,纵是见卫长泱在他怀中不停颤栗,他也没有生出半分回怡和殿的心思。 宫人打着伞匆匆追上二人,但见二人浑身皆被雨水淋湿,于是连忙请罪。琉璃心中藏了事,无心同那宫人计较,便没有过多为难,只让那宫人撑伞将他二人送至宫门口。 宫人一路战战兢兢的撑伞把琉璃跟卫长泱送到宫门口。漠河像是早就收到了琉璃和卫长泱要回府的消息,是以,二人才一出宫门,便看见了候在宫门外驱着马车的漠河。 “公子。”漠河见琉璃和卫长泱从宫里出来,面上不由一喜,忙跳下车辕朝二人行礼。唤道:“小姐。” 琉璃颔首,拉着卫长泱便上了马车。 “公子,回府吗?”漠河回头,问道。 琉璃淡淡应声。“嗯,回府。”话落,他又道:“去尚书府。” 上次苏亦彤让刑部尚书带人暗中搜查了兵部尚书府之后,他便一直被苏亦彤留在了宫中,没有空闲去尚书府看个究竟。当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想来,他才发现,苏亦彤此人心思其实藏得极深,看似无害,行事作风纯属玩闹,事实她没做的每一件事却是有条不紊。就连他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她给算计了。 思及此,琉璃不由皱眉,缓和了神色看向卫长泱道:“泱儿,那日刑部尚书带人搜查兵部尚书府可发现了什么?又或者是误闯了什么地方?” 第两百二十一章 你可有所准备 “不曾。”卫长泱嘴唇泛白,声音颤栗道:“那晚,泱儿尚在病中,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琉璃哥哥不妨等回府后寻官家问问。” “嗯。”琉璃点头,随即看向卫长泱愈发苍白的小脸,不禁担忧道:“可是又病了?” “无妨的。”卫长泱虚弱的摇了摇头,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宽慰琉璃道:“如今我这幅模样已经是好多了,不过是淋了雨,待回府后泡个热水澡再换套干净的衣服应该就能好了。琉璃哥哥不用太过担心,泱儿心里有数的。” “是不是很冷?”琉璃把卫长泱往怀中带了带,试图让自己身上的体温起到一定的作用。旋即对着外头赶车的漠河吩咐道:“漠河,将车赶快点。” “是。”漠河应声,登时便一扬马鞭,破空声随之响起,只听“啪”的一声,马鞭狠狠抽在马儿的后右腿外侧,马儿登时痛得嘶鸣一声,从鼻孔里喷出两团热气,双腿一蹬就拉着马车向前奔去。 彼时,大雨连绵不绝,往日热闹的街道上不见半个人影,漠河驱着车,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兵部尚书府的门前。 “是公子和小姐回来了。”官家许是早就得到了二人要回府的消息,是以,马车才刚停下,他便立刻吩咐仆从打伞迎接二人。 “卫叔。”不等漠河掀开车帘请琉璃下车,琉璃便抱着卫长泱跳了下来,急道:“快去着人寻个大夫来,要快。” 说罢,他便抱着卫长泱直往府里冲。 “漠河,公子说要找大夫?”卫官家闻言一怔,顿时便想到了卫长泱如今孱弱的病体,不由皱了皱眉,连忙扭头冲着打伞的仆从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啊,没看见小姐昏迷了吗?快点去找大夫啊。” 仆从被他的突然举动给吓懵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小跑着往雨中跑去。 漠河见状不由摇了摇头,把马车缰绳交给后院喂马的小厮,似早已见怪不怪道:“卫叔,小姐的病都是老毛病了,您急什么啊。” 卫官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气得胡子往上翘了翘,哼哼道:“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啊,当真不是你看着长大的,不知道心疼。你就等着吧,等你以后娶了媳妇生了娃,会不会知道心疼。” “卫叔。”漠河被卫管家说得满脸通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您这说得都哪跟哪啊,我连媳妇的影子都没见着,上哪里生娃啊?” “你呀!”卫管家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他的脑袋,领着他往里走,边走边道:“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是该找个媳妇成家好好过日子了。还有公子,我没记错的话,公子及冠也快有两年了吧?人家府上的公子哥还未及冠儿子都能下地打酱油了,再看看咱们公子,哎!”说到这,卫管家一时忍不住长叹出声,无奈摇头道:“到如今还是孤身一人,倒叫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看着心疼啊。” “卫叔,您这心就操得有点过了。”漠河不以为意地冲卫管家咧嘴笑道:“公子都不急,你急什么啊。再说了,不是还有大人嘛,大人到如今不也没说什么嘛,您这样老念叨着叫公子娶媳妇不好。若是哪天不小心被公子听到了,他可是会生气的。” “嘿……生气就生气。”卫管家吹胡子瞪眼睛道:“老头子我这可都是为了公子好。” “是是……就卫叔你对公子最好了。”漠河笑着把卫管家往后院推。“所以,公子刚才淋了雨,卫叔是不是该去厨房给公子和小姐熬碗姜汤啊。” “淋雨?”卫管家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还真是。“哎呀!瞧我这老眼昏花的,怎的把这忘事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罢,卫管家便冲漠河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守着琉璃。漠河见此登时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心道:卫叔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这么多话,真是一点没变,哎!好担心公子会不会有一天也如我这般被他说得吐血。 琉璃下车后便抱着卫长泱进了内院,又忙不迭的唤来婢女为她换干净衣服,他则退出了屋子候在外头。 这时,漠河小跑着走了过来,唤道:“公子。” 琉璃颔首,旋即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朝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示意他跟上自己,领着他往尚书府的书房而去。 尚书府的书房机关重重,不比别处,若没有熟识的人带路,则很有可能死在书房外的机关暗箭之下。 虽然琉璃每次来尚书府,漠河都有跟随,但尚书府的书房,却还是他第一次来。 “公子,大人不许除您与他以外的人踏足书房,您贸然带属下入内,会不会……”漠河跟着琉璃走到了书房门口,看着琉璃推门而入,他却是忽然犹豫了。” “义父不在府中,无妨的。”琉璃转身,看着他笑道:“进来罢。” “可是。”漠河蹙了蹙眉。“大人若是知晓了怎么办?”尚书府的书房到底藏了多少机密,他跟在琉璃身旁这么多年,自是再清楚不过。然而,清楚是一回事,但事关琉璃复国的大业,他所知还是甚少的。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话落,琉璃不再多言,只道:“书房机关密布,但凡走错一步,便有可能万劫不复。你与其有时间站在门口同本公子浪费口舌,还不如入书房来。” “是。”漠河犹豫半晌,终是踩着琉璃的步子入了书房。 许是书房许久都没人来打理过了,是以,两人才刚踏入书房,便立刻有灰尘朝着二人迎面扑来。 琉璃眼疾手快的抬袖掩脸,不由轻轻咳了两声,皱眉道:“看来义父这段时日是真的不曾回来过。” “公子是怀疑?”漠河听着琉璃的话,不禁问道:“大人一直藏在都城?” “嗯。”对于漠河的疑惑,琉璃倒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只淡淡道:“义父自离开都城后便断了所有与我的联系,想来定是早早就猜到了苏亦彤会对他出手,所以才会先行离开。只可惜了我与义父大费周章埋下的棋子,以及这么多年的谋算……大抵我与义父之间谁也未曾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仅凭一个苏亦彤就能让我们多年的布局付之东流。” 说到这,琉璃晦暗的眸光不由变得幽深起来。他的谋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八岁,十岁,还是逃离皇宫的那年?又或者,更早? 琉璃似是忽然陷入了回忆之中,眯起的眸子隐有阴鸷划过,晦暗不明。 “公子,在想什么?”不知怎的,看着这样的琉璃,漠河登时忍不住心疼起来。琉璃是他看着长大的,亦或是他陪着长大的,是以,琉璃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和一直想要复国的愿望他看得比谁都明白。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希望他的公子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无忧无虑的活着。便如苏亦彤那般,活得肆意张扬,不知天高地厚。 他想,他该是知道自家公子突然对苏亦彤改观的原因。一个人在黑暗的世界里活得太久了,总是向往光明的,而苏亦彤,大抵就是那束光,照进他黑暗世界里的那束光。 “嗯。”琉璃回过神来看向漠河,面上神色一瞬恢复柔和,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不起过去的事了。” 毕竟,那些记忆一直是他想要逃避的,若是可以,他倒希望可以永远忘记。只可惜……不切实际。 “其实……”漠河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道:“若是公子可以选择,漠河倒希望,公子可以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漠河话音刚落,琉璃黝黑发亮的眸子便划过一抹希冀的亮光,他定定看着漠河,抿了抿唇,似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真的这样想?” “是的。”漠河毫不避讳道:“与其看着公子整日活在仇恨与痛苦之中,漠河更希望公子能够开心的活着,即便不能像个普通百姓,也要如苏亦彤那般,活得肆意一些。” 苏亦彤吗?琉璃苦涩的勾了勾唇角,心底只觉天意弄人。 漠河没有发觉在他提到苏亦彤的时候,琉璃的眸子忽然暗了暗。 “我与她可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啊,又怎么会向往成为她……”琉璃垂眸,苦笑道:“漠河,以后这种话万不可再说了,若是被义父听到,就算我有心保你,他也不会容你……” 漠河自是知道琉璃的话是什么意思,闻言不由闭上了嘴,不甘地抱怨了一句。“公子,大人虽是你的救命恩人,但您就没想过他……” “漠河……”似是猜到了漠河接下来想要说什么,琉璃连忙沉声喝道。 “知道了。”漠河抿唇。 “明日纳才大典,你可有所准备?”沉吟片刻,见得漠河终于不再多言,琉璃不由转移话题道。 “嗯?”琉璃回神, 第两百二十二章朕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如何 “嗯。”漠河点头回道:“那日皇榜张贴后,我见公子未曾回府,便猜到了其中缘由,所以,这几日,属下已暗中安插了些人扮作外来的学子混入了城中,一切只待明日大典开始。” 漠河心知,苏亦彤之所以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动静闹大,无非是知道了朝中有他们安插的奸细,这才寻了个理由,趁他们不备之时先下手为强,好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虽然事实也正如苏亦彤所预料的那般发展,可在漠河看来,苏亦彤的智商实在有欠考量。想来纵是她料事如神,也断不会想到他们会在大典上动手脚。 过去,她手中无权,所以从不敢轻易动让那些大臣替她办事的念头。可今时不同往日,若此次他们安插的人顺利通过她的考查,经她之手光明正大的步入朝堂,成为她所信赖之人,那是不是就说明他们能知道的更多? 漠河这般想着,忽然觉得苏亦彤也没那么厉害了。 “那便好。”琉璃颔首,声音温润道:“明日不论天晴还是下雨,纳才大典都会按时举行。漠河,你现在便去让他们准备吧,无论如何,一定要通过苏亦彤的考查。至于义父那边,你放个消息出去,让我们的人都撤回来罢。如今我们正是用人之际,全部派出去寻人反倒会打草惊蛇。与其如此,我们还不如静下心来等着。” “等?”漠河愕然。“那大人那里?” “不必担忧。想来义父这么久都没和我们联系,定是有他自己的思量。更何况,苏亦彤的人现下对他盯的紧,一旦他在都城现身,她便定会拿丞相府或者泱儿开刀,逼义父现身。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琉璃缓步踱到书房的窗户前,忽然伸手推开窗户,看着外头的天色沉凝道。 “公子,你的衣服……” 冷风一贯而入,登时吹得琉璃身上湿透的衣袍猎猎作响。漠河一惊,似这才发现琉璃身上的不同寻常之处般,急道:“公子为何不把衣服换了再来,您这般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子,万一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可怎生是好。” 有水渍顺着琉璃走过的地方一路蔓延,漠河看着,顿时倍感揪心。公子这般作为他又岂会不知意欲何为。如今,朝中大臣多数都被关押在天牢,只待纳才大典结束后再行处置。故而,苏亦彤现下能用的人可谓是寥寥无几,正是缺人之际。是以,公子一旦病倒,纳才大典所有的重担便都会落到她的头上,到那时,她必会因忙于应对纳才大典的各种大小事宜,从而草草筛选场中有才之人,结束这所谓的纳才大典。如此一来,他们所安插的人,也能顺利通过。 “无妨。”琉璃兀自垂眸看了眼还在往下淌水的衣摆,不由低声道:“去吧,让本宫在尚书府再待一会,等泱儿的状况好些了再回府。”说到这,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声音一滞,片刻后,才接着道:“此外,让官家把西厢苑收拾出来。” “收拾西厢苑?为什么啊?”漠河抬步就要走,闻言不由回头,满是不解地看向琉璃问道。 琉璃看他一眼,唇角微勾,继而道:“说不定明日府上会有贵客莅临,早点准备也是好的。” “哦。”漠河听不懂琉璃话中隐含的深意,闻言不由伸手挠了挠头,正想着要不要再追问一二,却见外头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沉了下来,便只得作罢,转身按照二人来时踩出的脚印一路小心的走出了书房。 大雨一直下到了后半夜才停。 期间,卫长泱反复发着高热,总也不见好,是以,到了后半夜,兵部尚书府还是一片灯火通明,人影进出不断。 琉璃出于担心一直在卫长泱的榻前守到了天明,直等到大夫跟他说卫长泱的高热退了,他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身子一歪,登时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次日一早,大雨止停,云雾尽散,天光正好。 这一日,苏亦彤起得格外的早,竟是一改往日赖床的毛病,天还没亮便早早起身,在宫人的伺候下梳洗更衣。 纳才大典虽是临时举办,但碍于过程繁琐,礼部尚书怕苏亦彤到了大典现场后,不按照规矩礼仪来,故而,五更天便入宫求见苏亦彤,然后捧着一本关于大典礼仪所需注意事项的书在苏亦彤面前唠叨。直听得苏亦彤一个头两个大,当场便下旨把礼仪所需的一应繁琐事项都给免了。 礼部尚书登时在现场惊得目瞪口呆,捧着书本的双手更是气得连连发抖,硬是愣愣地盯着苏亦彤看了好半晌,然后,一甩袖袍,气呼呼的出了宫。 不过,苏亦彤今天心情好,便也就没有计较他的无礼,任他走了。 今日的南城门似乎格外热闹,像是城中百姓对这场传闻中的纳才大典格外期待般,天没亮就开始在临时搭建的擂台下自觉排队,是以,当初升的第一抹暖阳落下时,南城门口已是人影密集。 帝王亲临大典,当是有史以来头一遭。故而,刑部尚书从三更天开始便带着人在南城门口疏通,以防人流堆积,发生意外。 这端,苏亦彤还在怡和殿漫不经心的用着早膳,而南城门那端,却早已是人声鼎沸,人山人海。 “影二。”苏亦彤用完早膳,刚想着让影二代人出宫跑一趟,让丞相琉璃等候接驾。然而,她才刚唤出影二的名字,影二就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看着她不紧不慢地道:“丞相刚让他的护卫送话来,说是昨晚淋了雨,不小心感染了风寒,今日怕是不能参加纳才大典了,让陛下自己做决断。” “感染了风寒?”苏亦彤闻言不由皱眉,狐疑地道:“会有这么巧的事?该不会是装的罢?” “应该不是装的。”影二道:“听说自昨日丞相与卫小姐出宫后,卫小姐刚回府就染了风寒,到了夜间更是发了高热,闹得厉害。丞相应是出于担心卫小姐的安危,便一直守在卫小姐榻前,大抵是想着等卫小姐高热退了才回府,却是没想到卫小姐的高热是退了,他自己反倒病倒了。” “话说尚书府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苏亦彤疑惑地看着影二。 影二稍稍侧头避开苏亦彤探究地视线,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道:“您不是一直有让影卫盯着丞相府和尚书府的动静吗?您梳洗那会,影一跟我说的。” “影一入宫了?”说着,苏亦彤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你怎么不跟朕说?” “影一说今日纳才大典,怕到时会突生事端,所以……”影二顿了顿,接着道:“他还赶着去现场布置,就走了。” 就走了?苏亦彤随即睁大了双眼,不满地冲影二怒吼道:“老子发现你们这些人现在是能耐了啊,越来越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怎么,难道你们还想着回将军府给君陌殇当暗卫啊,怎的,朕的话还不如君陌殇一个屁管用。” “属下不敢。”影二闻言,立刻单膝跪地,垂着脑袋,身子一抖一抖地请罪道。 “还不敢?老子看你们敢得很。”苏亦彤气得撸起袖袍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戳着影二的脑袋道:“老子告诉你们,老子今天就把话撂这了,你,你们,还有影阁,要是不想跟在老子身后混,大可去边城寻君陌殇,老子绝不拦着。” 听着苏亦彤一口一个老子,影二不由嘴角抽了抽,紧接着,双肩耸动,像是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苏亦彤眼角余光瞥见他这模样,登时眸光一凝,闪过一抹阴沉。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影二,一字一句地咬牙问道:“你在笑什么?” “没……” 苏亦彤的话才刚问出口,影二就露了气,只见他笑得前胸贴后背,冲苏亦彤连连摆手,道:“没笑什么……哈……” “是吗?”看着影二那不加以掩饰的笑,苏亦彤气不打一出来,抬脚就朝影二的心口踹去。 影二下意识侧身地躲开,然后一个空翻便退到怡和殿殿外,敛了笑容,趴在门槛上露出半个脑袋委屈的看着苏亦彤控诉道:“陛下,您要不要……” “我要你大爷。”苏亦彤抬脚就要去脱脚上的鞋子,但想起出宫的时辰就快要到了,便只好放下脚,看着影二恶狠狠地道:“影二,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回来了再收拾你。” 恰在这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忽然从殿外传了来。紧接着,苏亦彤便听见有太监在外头咋咋呼呼地喊道:“陛下,陛下,出宫的时辰到了。” 苏亦彤快速捕捉到脑中一闪而过的太监两个字,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等那宫人入殿,她便一脸化干戈为玉帛,冲影二哥俩好的笑道:“影二,朕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如何?” 第两百二十三章 吾皇万岁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影二眉心跳了跳,然后一脸惊悚地看向苏亦彤,哆嗦着问道:“您说!” “嘿嘿……”苏亦彤狡黠一笑,桃花眸微微眯起,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过来,朕告诉你。”她说着朝影二招了招手,影二皱眉看她,随即疑惑地凑上前去,便听苏亦彤小声道:“去替朕查一个人。” 影二还以为苏亦彤又要让他做什么丧尽天良的大事,闻言,心下不由一松,登时便来了兴致问道:“查谁?” “嗯,”苏亦彤想了想,摸着下巴思索道:“小喜子,以前在怡和殿伺候朕的一个太监,听说跟在朕身边伺候了好多年,不过后来朕发现他是前朝余孽派来的奸细,所以,他就咬舌自尽了。” 小喜子?影二闻言不禁蹙起了眉头。关于小喜子的事他倒也是听说过,只不过因着那时影阁初建,阁中事务繁忙,他便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件事上。如今听苏亦彤突然提起,似是这其中还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念及此,他不由挑了挑眉,登时看向苏亦彤缓缓开口拒绝道:“不干。再怎么说我也好歹是影阁的二把手,平白无故的让我去查一个太监,那我的身份得多掉?不行,陛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将功赎罪的机会?比如杀人放火,打家劫舍都可以,就这个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给你点颜色你还能开染坊了。”苏亦彤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看着他威胁道:“我不管,反正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你若办不好,朕也不会介意把你和影百的排名调换一下。” 威胁,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影二看着苏亦彤暗暗磨牙,脸色也在瞬间黑沉了下去。影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影二没啥别的毛病,偏生就爱这些个虚名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他在影阁的排名。想当初若不是因为他打不过影一,他早就把影阁老大的位置给夺了。现下倒好,老大的位置他没本事夺,本来都觉得自己已经够窝火了,没想到苏亦彤这家伙竟然还拿影百的排名来威胁他。 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影二气得咬牙切齿,藏在咯吱窝里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半晌,才似妥协的露出他一口白牙,冲着苏亦彤满脸堆笑道:“别,属下这就去,保准给陛下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嗯。”苏亦彤满意地笑着点点头,继而转身看向刚步入怡和殿传话的小太监,道:“走吧。” 她说完不紧不慢地伸手拂了拂袖袍上的褶皱,然后在小太监的恭迎下迎着天际那一抹初升的暖阳,昂首挺胸,龙行虎步的向殿外走去。 影二见苏亦彤终于舍得离开,心下刚想松口气,却不料苏亦彤才刚走两步便又回头朝他看来,那满满写着算计的眼神直让他避无可避,心下不由一惊,他忙暗道一声不好,刚想遁走,便听苏亦彤淡淡地道:“哦,对了,你回头记得跟影一说一声,他不把朕当主子的事朕已经知道了,让他日后务必小心点,最好是每天都烧高香祈祷不要在路上遇到朕,否则……朕跟他没完。” 话落,她长袍广袖一拂,转身便走。 彼时,晨光微醺,暖阳绵延铺满了皇宫内外,没来由得让人心情舒畅。 影二以前总觉得无理取闹的女人最可怕,然而,他现在才发现,其实男人无理取闹起来也是毫不逊色,更甚者,还要疯狂。 想起苏亦彤那爱与人斤斤计较,无理取闹的模样,影二不由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脖子,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不能再受陛下的迫害了,得好好想个法子换个差当才行。” 南城门。 刑部尚书,礼部尚书等一众官员在接到苏亦彤即将要出宫的消息后,便带着一千禁卫军,很快的便肃清一条宽敞的道路来。而道路两旁,则是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一个个的都恨不得伸长了脖子来弥补自己身高不足的缺陷。 “哎……快看快看,陛下来了……” 就在众人都忙着挤来挤去的空闲,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一声,沸腾的人群瞬时安静下来,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齐齐落在了正朝着这端缓缓行驶而来的马车之上,亦或是落在了坐在马车上的人身上。 就在这一瞬的静寂中,只听得有人小声艳羡道:“原来她就是我离国的新任君王啊,怪不得人人……都说少年出英雄,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啊。” 那人话音刚落,很快便有目光朝他看来。他倒也不介意,只微微颔首一笑,然后看向苏亦彤的方向,眯了眯眸子,笑道:“过去只当我离国君王是个昏庸无能的,却未曾想,原来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识鱼目,错把珍珠当鱼目。” “哼!我们陛下要是昏庸无能,那这天底下还有哪个皇帝敢自称明君?” “是啊,是啊,单看这几个月陛下为我们这些贫民百姓做的好事,就能体会到陛下爱民如子的心哪。” “说起来还真是惭愧啊,之前不了解陛下的为人,还曾与旁人说过她的不是。如今想来,倒是我等鼠目寸光了。” “陛下英明啊!听说,几个月前的幽州瘟疫,还有两个多月前的汴州水灾和洛邑旱灾都是她亲力亲为的。” “那还能有假,一看就知道你没去过汴州和洛邑两城,啧……自打灾情过后,汴州,洛邑这两城可是焕然一新,繁荣的很哪!” “有那么夸张吗?莫非比都城还要繁华?” “能不能跟都城比,我不敢说,但这天底下,能找出第四座城与幽州,汴州,洛邑这三座城一样的,我跟他姓……” “这个我知道,听说洛邑与汴州这两座城如今可是我们离国最富庶的地方,那里不仅有来自各国的商人,还有一些我们见都没见过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前段时间不是还有人在传,说凡是能在那两座城里扎根的人,日后必定富甲一方吗!哦,对了,还有那个天下第一首富,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那个玉无双玉公子,他现在不就在汴州城嘛,啧……说到这个玉公子啊,可当真是了不得……” …… 百姓称赞的话语在人群中接二连三的响起,苏亦彤坐在车厢内安静地听着外头的喧哗,以及各种关于自己的言论,面上虽是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早就乐开了花。若不是因为眼下的场合不对,她说不准还会跳下马车当着百姓们的面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转,以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不过,想是这样想,她却是不敢真这么做的。 眼看着就快要到目的地了,苏亦彤忙不迭地伸手整理了下衣襟,然后头一昂,腰背一挺,双手僵硬的放在腿上,只觉好不习惯。 彼时,她尚不知自己的腰杆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挺得笔直,只紧抿着红唇,努力摆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模样。若不是刑部尚书和礼部尚书深知她的为人与品性,怕是此刻也要被她伪装出来的外表给迷惑了。 “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忽然,有人高声叩拜,以头点地,朝着苏亦彤马车行来的方向缓缓跪下。 随着那道声音落下,不过片刻,便又有成千上万道声音随之响起。 “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场面沸腾,全民激昂。百姓们似乎都沉浸在了迎接苏亦彤的喜悦之中,不觉间热泪盈眶,心生臣服。 有那么一瞬间,苏亦彤突觉鼻头一酸,忍不住就想要落下泪来。也不知道是被感动的,还是因为激动的,总之,就是想哭。 “臣等恭迎陛下驾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车缓缓驶停,苏亦彤起身准备掀帘下车,便听得外头又是一阵叩拜的声音传来。 一股莫名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苏亦彤不由吸了吸鼻子,定了定心神,这才伸手掀开车帘,抬眸向外看去。 此时的南城门,早已被密集的人流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苏亦彤乘坐马车来时的那条路,也在她经过之后,瞬间跪满了人。 苏亦彤静静瞧着,眸中不由有泪花闪动。 恰在此时,苏亦彤脑袋上带着的冠冕流苏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垂落下来正好挡住了她的大半张小脸,让人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 长睫忽而颤了颤,她旋即敛下心中万般思绪,抬眸正视前方,一如她刚才在车中伪装的那般庄严肃穆。 这大抵还是苏亦彤自穿越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用上自己皇帝的派头,待得心情恢复平静后,她不由得在心底暗骂了声娘,然后薄唇一抿,沉声道:“都起身吧。” “谢陛下……” 苏亦彤话音方落,在场不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相继起身,退到一旁,倒也没有再喧哗。 苏亦彤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礼部尚书,刑部尚书等一众人则立在马车两端,仍保持着之前恭敬作揖的动作。 苏亦彤路过两人身旁时只抬眸淡淡扫了两人一眼,没有哼声,然后在宫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登上了高台。 第两百二十四章 朕很可怕吗 秋日阳光绵软,暖如阳春三月,尤其是雨后的阳光,分外温暖舒适,不觉间便让人想要追寻。 而高台之上,只见苏亦彤一袭明黄色的镶金龙纹云袍,风姿如玉,霸凛威严,似从来没有过的沉稳肃穆,直叫紧随其后的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等人也不由连连在心底暗叹,果然还是外表会欺骗人。 场面一瞬静寂,那一刻的苏亦彤,仿佛就像是兀自屹立于冰天雪地中的孤枝寒梅,清冷孤绝,一世独立,没来由得便让人想要臣服。 “陛下,大典现下可以开始了吗?” 礼部尚书引着苏亦彤在专门为她设的首位落座后,便从怀中掏出了小册子和笔,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笔尖,目光灼灼的看着苏亦彤问道。 苏亦彤正襟危坐,闻言不由淡淡暼了他一眼,旋即命人搬来屏风挡住台下百姓往她身上投来的成百上千道目光,然后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就像是虚脱了般,忙不迭地长吁一口气道:“开始罢。” “陛下,您还没出题呢?”礼部尚书拿笔的手一顿,忙提醒道。 “出题啊!”苏亦彤蹙了蹙眉,不禁思索道:“以爱卿之见,该以何为题?” “臣……”礼部尚书万万没想到苏亦彤会把这个难题丢给自己,顿时一噎,没了下文。 “哎!”苏亦彤叹息一声,看着礼部尚书似若有所思地道:“不如就以……为人子女首当学会如何?为题,爱卿觉得可好?” “为人子女首当学会如何?”礼部尚书反复咀嚼着苏亦彤的话,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尚书大人怎么不说话了?”苏亦彤等了片刻,见礼部尚书还在沉思,不由出声提醒道。 她自是知晓自己今日的行为当是离国有史以来第一人,但她却不觉有什么惊世骇俗之举。在她看来,如今的朝堂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虽一个个的常把忠孝仁义挂在嘴边,但能做到的却是少之又少。 是以,她今日的目的,便是打着“为人子女首当学会如何?”的幌子来对人心进行试探。至于答案嘛,她自是心中有数,不过在此之前,她只是一个旁听者。 “哦……”礼部尚书后知后觉的回神,然后朝着苏亦彤作揖一礼,毕恭毕敬道:“老臣觉得陛下出的考题甚好。”不仅可以趁机窥探答题人的本心,也能从该答题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他的为人。如此一来,那人是好是坏,便很容易决断了。 思及此,礼部尚书顿时双眼一眯,看着苏亦彤老神在在道:“不过……陛下的法子虽然不错,却是于理不合。”自张贴出皇榜的那日起,消息虽在各地传得沸沸扬扬,可他手上记录人名的名册到现在都还是空空如也。 是以,这场大典究竟要如何宣告开始,他至今都不知晓。 “有什么合不合的。”苏亦彤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翘着二郎腿,一脸痞里痞气地道:“爱卿可别忘了朕是皇帝,不就是一个规矩嘛,改了就是。” “这……”礼部尚书见状嘴角抽了抽,顿时面露难色,开口劝道:“陛下,这都是先皇定下来的规矩,您就这样改了……会不会不好?这万一若是有大人上书弹劾怎么办?” “弹劾?”苏亦彤忙不迭地坐直了身子,白了礼部尚书一眼道:“尚书大人还真的是年龄大了,不记事了,如今的朝堂就剩你们几人了,哪来的闲人没事干专门上书弹劾啊!”人都被她下令关进天牢里了,想弹劾,也得能出来不是?再说了,就算真有人敢上书弹劾,她也不怕,大不了也治弹劾的那人一个不敬之罪,一道关入天牢好了,反正现下她闲得慌,不在乎纳才大典的时间延长。 说得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礼部尚书点点头,觉得有理,于是问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做?是让考生上台作答,还是让考生把各自地答案写在纸上,递交……” “不用那么麻烦了。”苏亦彤透过屏风看了眼台下蠢蠢欲动的人群,淡淡地道:“就选择口述罢,但凡答案能让朕觉得满意地便算通过,当然,考题也是不重样的,凡考题出了令朕满意地答案后,朕便会更改下一道考题。至于通过者,需得耐心等大典结束后,再统一安排。嗯,就这些了。” “那……”礼部尚书犹豫道:“需要登记名姓吗?” “不用了。考都没考过,登什么名姓,白白浪费纸张。”苏亦彤道:“只有通过的人才能留下名姓,至于其他想要答题的,你便让他们上台来,站在那里作答即可。”苏亦彤说着,伸手指了指屏风前。 也亏得屏风把苏亦彤的不雅举止都给遮住了,不然,礼部尚书实在难以想象那些盲目崇拜苏亦彤的百姓,芳心破碎时的表情。 “是。”嘴角不由抽了抽,礼部尚书连忙恭敬的朝苏亦彤拱了拱手,然后退下,同此次参考的人说规矩去了。 苏亦彤则百无聊奈地左看看又看看,不时同坐在她下手的几个官员唠叨几句,奈何,那几个官员对她现下的行为举止着实感到怪异的很,所以,苏亦彤每说一句话,他们需得思索半晌才敷衍的答上一句。苏亦彤见此,不由撇了撇嘴,顿时就没了说话的心情。当下双眼一闭,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礼部尚书同那些参考的人都交代了些什么,待到大典开始,有人陆续上台答题,苏亦彤才悠悠转醒,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问道:“开始多久了?” 礼部尚书在同参考的考生详细复述过参赛规矩后,便也跟着苏亦彤退到了屏风后,坐在她的右手边。左手边本来也有个位置,是他专门替丞相琉璃准备的,只是,琉璃临时派遣人来传话说来不了,所以,他便命人把摆放在那个位置上的座椅给撤了。 “快小半个时辰了?”听见苏亦彤的问话,礼部尚书知道她这大抵是睡醒了,于是便如实回道。 “小半个时辰了啊。”苏亦彤伸了个懒腰,扫了眼不知何时把座椅挪得离她远了些的几名大臣,不禁挑眉看着礼部尚书笑问道:“朕很可怕吗?他们怎的……”她说着伸手指了指那几名正侧耳倾听的大臣。 还能是因为什么?礼部尚书不用想也知道,这几人应是被她这表里不一的形象给吓到了。想想也是,谁让她上一刻还是微凛霸气的帝王,下一刻便成了痞里痞气地浪荡子,这种视觉冲击,搁谁身上也受不了啊。 这般想着,礼部尚书脸上的皱纹不由抖了抖,然后才看向苏亦彤,一本正经地回道:“大抵是想坐的离那些答题的考生近些,便于他们看人。” 近吗?苏亦彤闻言不由转眸看向几人与考生间隔的距离,嘟囔道:“不都差不多嘛,哪里近了。” 礼部尚书默默在心底抹了把冷汗,违心地道:“许是他们自己觉得近。” 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台上答题的人便连着换了十几个。礼部尚书见苏亦彤的心思跟根本不在这上面,只得硬着头皮劝道:“陛下,您就不想听听他们的答案吗?” “不想听。”苏亦彤嫌麻烦地撩起拖曳在地的衣摆,接着伸手把冠冕上垂落下来的流苏往脑后一抛,斜斜靠在座椅上,无精打采道:“这些人顶多是来凑热闹的,没什么真才实学。呐,你看看那个,说什么为人子女当尊老爱幼,尊师敬道……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不就是为人的基本准则嘛,还有那个,说什么为人子女当以孝为首……” 她指着刚答完题的那几人,不满地嗤道:“看看都答得什么,这不都胡扯嘛,要靠着这么些个话都能入朝为官,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当官了。还有,听他们话中的意思,不明摆着把朕当傻子看待么。一个个的也不知道动脑子想想,朕出的题会是那么容易作答的么!” “听陛下的意思是,这些人答得都不对?”礼部尚书满是不解地看向苏亦彤问道。 “不对。”苏亦彤摇了摇头,忽然看着礼部尚书双眼放光道:“不如大人也与朕说说自己的见解?” 礼部尚书毕竟是朝廷重臣,苏亦彤也不好过多为难,是以,在想到询问礼部尚书对这题的答案作何解释之后,她便用见解代替了作答二字,以免到时拂了他的面子,让他下不了台。 “这……”礼部尚书略微沉吟,为难道:“这恐怕不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反正是见解,就当打发时间。”苏亦彤说着不禁抬眸看了眼屏风前站着作答的人,继而转眸看向礼部尚书道:“爱卿总不会叫朕听这些傻子像背诗书一样来回重复的答案吧?” 也亏得她聪明,早就猜到了重头戏在后边,否则,就凭她那一旦认真便不知疲惫的性子,耳朵怕是会长出老茧来。 礼部尚书听着苏亦彤的话,刚想开口拒绝,仔细一想,又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遂只得放弃挣扎,也学着苏亦彤把外头作答的众人当作空气,同苏亦彤说起自己对这道题的见解来。 第两百二十五章 公子明日可否也要去 苏亦彤侧耳仔细听着礼部尚书对此题的见解,心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礼部尚书不愧为两朝元老,怪不得当年能得到先皇看重。虽然,他的见解与自己心底的答案仍有所出入,但与外头那些自诩为才子的人的作答相比,当真是天上地下之别,无不能及。 只可惜,原主无能,白白浪费了这些个先皇在世时为她拉拢的贤臣良将。不过,这也不能怪原主懦弱无能,要不是因为原主是个女儿身,受身份朝局所迫,想来以她的手段跟谋略应该都不会在自己之下。不然,仅凭她蠢笨的脑子又怎会在一众男子的眼皮底下男扮女装而不被人发觉? 哪像她,这才穿越过来多久,女儿身的身份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发觉。 思及此,苏亦彤便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然后抛开脑中纷乱的思绪,定了定心神,抬眸看向礼部尚书问道:“大人当年一定很得父皇看重吧?” 话虽然是疑问句,但在苏亦彤看来,以礼部尚书当年的才华,就算能得先皇器重,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而她之所以会贸然地问出这么一句话,也不过是想看看礼部尚书现下的反应,以及他对先皇的忠心是否还能延续。 “先皇……”礼部尚书闻言身子不由一顿,好半晌,才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苏亦彤,颤抖着嘴唇轻声道:“自是对老臣寄予厚望的。只是,老臣有负先皇所托,这才让我离国落到今日这步天地。” “尚书大人说笑了,什么叫落到今日这步天地?”苏亦彤不赞同地道:“今日怎么了?难道朕治下的离国不好吗?还是说,在大人眼里,朕其实就是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 礼部尚书的话是什么意思,苏亦彤心里大抵是明白的。当年先皇离世之前,曾有意将原主托付给礼部尚书教导,听说当时,先皇就连封其为内阁辅政大臣的圣旨都拟好了,可不知为何,礼部尚书却是当场出言把此事婉拒了去。先皇无奈,却也不愿委屈了他,于是便提他做了六部尚书令中的礼部尚书,管理科举,祭祀,学堂等一众事宜。 虽然礼部尚书这官看着不如吏部尚书的实权大,可苏亦彤却是清楚的知道先皇此举的用意。 当年先皇做出此等决断时,虽已是重病弥留之际,但朝中大臣暗地里勾结,收受贿赂,拉帮结派的事却还是难逃他的法眼。所以,他便借着这个机会把吏部尚书推上风口浪尖,让他身染污秽,以此来保全礼部尚书。 而吏部尚书则会因为手握官员任免,升降的实权,而成为朝中人人艳羡的香饽饽,争相哄抢巴结的对象。如此一来,不论礼部尚书将来作何,众人最终都只会把注意力放到吏部尚书的身上。 “臣惶恐……臣的意思是……”礼部尚书闻言脸色不由一白,开口就要替自己辩解。 “行啦。”苏亦彤似了然地摆摆手,不在意道:“朕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可过都过去了,大人现在解释又还有什么用。朕知道大人如今年事已高,总想着辞官,告老还乡。可大人有没有想过,如今的朝堂正是用人之际,不论是缺何种职位的人才,但如大人这般心性的却是万里也难挑出其一,所以,尚书大人该明白朕的话是什么意思罢?”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更何况朝堂腐败多年,哪是她说重整就重整的。就算重整,也需时间不是。 虽然那些贪官污吏是被她下令关入了天牢不假,可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呢!若这次纳才大典有他国的奸细混进来呢?又或者,是有心之人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在朝中立足呢?归根究底,不论是以上哪种原因,纵是她有明辨是非之能,也会有防不胜防的一日。所以,比起让她用招揽的那些新人,还不如用这些对她有一颗忠心的人来得实在。 “老臣明白了。”礼部尚书不禁被苏亦彤言语动容,于是,当下便起身朝着苏亦彤作揖道:“之前,是老臣愚昧,认为陛下无治国之能,是以,才会多次轻视陛下,从而引起朝中大臣们的共鸣,对陛下造成困扰。故而,还请陛下恕罪。” “算了。”苏亦彤无所谓地摆摆手,随即便恢复了一脸痞里痞气地样子,坐没坐相,翘着二郎腿,道:“只要大人能明白朕的苦心就好。” 说完,苏亦彤便抬头看了眼天色,有点耐不住性子地喜道:“呦,晌午了。尚书大人,这答题是不是该停一会了?” 礼部尚书一怔,有点赶不上苏亦彤转换话题地速度,半晌,才反应过来,也抬头看了眼天色,点头附和道:“是该停一会了。”说着,他便朝苏亦彤拱了拱手,恭敬地道:“陛下就且暂等一会儿,老臣这就去安排。” 到了这会,台下看热闹的百姓也走得差不多了。说到底,南城门之所以会突然百姓云集,也不过是百姓们想来看看苏亦彤这个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皇帝。所以,热闹看过了,众人也就没有再停留的必要。因此,现在的南城门,除了一些跃跃欲试的学子还在排队,看热闹的百姓几乎早已所剩无几。 礼部尚书通过与苏亦彤的这一番交谈,顿时不由在心底对其生出了几丝敬意来。大抵过去的苏亦彤实在不讨喜,所以,天下百姓口中流传的无疑不是她胆小怯懦,不堪大用的流言。起初,礼部尚书也是这么觉得,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还怀疑过苏亦彤可能不是先皇子嗣的身份。但随着,近日来他与苏亦彤的接触,他才慢慢发现,面前的帝王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用她伪装出的面孔成功的骗过了所有人,这其中甚至还包括先皇。 不过,礼部尚书打私心眼里觉得,只有这样令人捉摸不透的苏亦彤才真正配做他们的君王,也只有这样的苏亦彤才能让天下百姓为之臣服。 思索间,礼部尚书已来到了台前,他简短的同台下排队的一众学子说明了晌午暂停答题的事后,便领着苏亦彤回了礼部尚书府用膳。 礼部尚书府离南城门近,坐马车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所以,对在哪里用膳的事情苏亦彤是一点都不介意。 苏亦彤在礼部尚书府用过午膳,稍作休息后,复又乘坐着马车回了南城门。大抵,苏亦彤早就猜到了头一天注定无功而返,所以,这一天下来,苏亦彤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看天这上面。 礼部尚书虽对此事稍有措词,但他了解苏亦彤的性子,遂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苏亦彤一起抬头看天。若不是同来的那几名官员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怕是都要以为他们二人是专门来砸场子的了。 一晃眼,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苏亦彤恍惚的从睡梦中醒来,眯了眯眼,开口便问:“什么时辰了现在?” “快……” 礼部尚书开口刚要作答,便听得苏亦彤突然惊呼一声,道:“哎呀!这天怎么快天黑了?”说罢,她也不等一旁发怔的几人反应,便跳下座椅,提起衣摆绕到了屏风前,对着还欲上台的几人摆手道:“今日就先到这里了,你们明天再来罢。” 说完,苏亦彤接着便吩咐刑部尚书与礼部尚书善后,然后在众人的恭送下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缓行,苏亦彤坐在马车上,一时不由思绪万千。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外头随车的宫人便听她吩咐道:“改道去丞相府。” “公子。”漠河从外头打探消息回来,一入丞相府府门便立刻朝着琉璃的书房行去。然而,还不等他走到琉璃的书房,他便在半道上遇见了正朝着自己缓步而来的公子。 “何事。”琉璃颔首,容色淡淡地问道。 “陛下要来咱们丞相府。”漠河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不忘敬佩的看了自家公子一眼,怪不得昨日公子叫他准备院子,原来是早就猜到了苏亦彤会来丞相府。不过,想起他白日在南城门看到的那些,他又忍不住皱了皱眉,一时竟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异样,琉璃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早些时候,他便听府中下人说起,今日的南城门很是热闹。至于究竟怎么热闹,倒是没有同他祥说,但这就并不代表他不会对此生出好奇。 毕竟,苏亦彤今日出的题目可还真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属下今日在南城门守了一日,发现我们安排的人……”话说到这里,意思就很明白了。漠河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如苏亦彤这般,竟也会机警如此,若不是亲眼所见,想来他对苏亦彤的认知,应还是停在她那嚣张跋扈的性子上面。 “都没有通过吗?”琉璃闻言,倒是对此没有做出多大反应,只是淡淡地问道:“明日是否还继续?” “继续。”漠河看了琉璃一眼,问道:“公子明日可否也要去?” 第两百二十六章 朕这几日决定长住丞相府 “去么?”琉璃微微凝眸,似是反问地喃喃了一声,忽而勾唇笑道:“再等两日吧。” “为何要再等两日?”漠河有些不解。 琉璃看他一眼,继而唇角微勾,抬眸望向远处,似在仔细斟酌着什么,飘忽的眸光乍现一缕迷惘,略显怔忡。漠河见此,也不敢贸然开口惊扰,便只好在一旁静静候着。 “公子,公子,不好了……”这时,老管家突然急匆匆的从院外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道:“皇上……皇上……” 不待他把话喊完,琉璃大抵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刚才漠河便说苏亦彤已经在来丞相府的路上,而丞相府与南城门又相隔不远,算算时辰,想来苏亦彤的轿辇这会应是已经到了丞相府的门口。所以才会让素来沉稳内敛的老管家贸贸然的露出此等惊慌模样。 “漠河,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官家说陛下来了吗?还不快点去接驾。”琉璃状似不经意抬眸的瞥了眼院门的方向,便见院门口不请自入的某人身着一袭明黄色地镶金龙纹云袍,眉尾上挑,笑容满面的朝他所在的方向大步而来。 彼时,夕阳西斜,几缕斑驳暗淡的残阳恰好透过院中大树光秃的枝丫落在她的脸上,便只见,她咧开的嘴角在夕阳残红的映照下逐渐弯成月牙,俏丽灵动,直把她那一身因明黄色地龙袍带来的庄重肃穆都遮了去。 琉璃从未见过这样的苏亦彤,明眸皓齿,巧笑嫣然,俨然一副小女儿家欢愉的姿态,又哪里还有一国之君的半点威严。若不是琉璃深知苏亦彤是男子的事实,他必定会以为苏亦彤是故意女扮男装,来他面前混淆视听的。 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琉璃的异状很快就被一旁的漠河收入眼里。但与琉璃的怔忡相比,漠河神色倒是一如往常,不见半点错愕。 似是察觉到了琉璃的眸光,苏亦彤不禁下意识地抬头,对上的却是一双略显深邃的眸子,她微微一愣,面上笑容很快收敛,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左顾右盼,蹙眉看着琉璃问道:“丞相在看什么?看得竟是这般认真?” “咳……” “咳……” 苏亦彤话音方落,便见琉璃身后的漠河和站在自己身旁的老管家一前一后的掩面重重咳嗽起来。 “你们……”苏亦彤皱眉看着二人。“可是染了风寒?” 漠河顿时一张俊脸咳得通红,闻言,忙连连摆手,加重了几分咳嗽的声音,提醒还在怔忡间的琉璃,唤道:“公子,公子,” 老管家闻言面色也不由一红,登时有些尴尬地边咳边道:“呃……漠河啊,你与公子便在此处接待皇上罢,我去看看他……”不等把话说完,老管家便一溜烟的跑远了。 漠河有些哀怨的瞧着,再顾不得许多,忙不迭地大声唤道:“公子。” “嗯。”琉璃吓了一跳,顿时回神,这才发现苏亦彤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陛下……”脸上很快腾起一抹不自在的红晕,琉璃连忙朝着苏亦彤拱了拱手,然后,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嗯。”苏亦彤颔首,看着他有些好奇地问道:“丞相刚才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他刚刚注视的那个方向,正是自己来时的方向。 莫不是……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苏亦彤放下不由惊愕地张大了嘴,看着琉璃错愕道:“丞相,你……你……该不会……” “不是。”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琉璃连忙打断苏亦彤的话头道:“陛下误会了,臣刚才只是在思索陛下今日在南城门出的那道题,故而,一时思索的出神,忘了陛下驾临寒舍的事了。” “哦。”苏亦彤闻言,心中悬着地石头终于落了地,登时不由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陛下今日怎的想起来臣的府上了。”琉璃突然想起自己在苏亦彤的面前还是个尚在病中的病人,便只好强自稳定心神,微微侧过头,淡淡地问道。 “哦,这不是回宫太麻烦了嘛。”苏亦彤好似没有发现琉璃的异样,回道:“朕就想着在哪个臣子府中借住几日。所以,朕想着想着,就想到丞相了。” “咳……”琉璃面色潮红的重重咳了两声。 苏亦彤闻声不禁狐疑地侧过头去看他。皱眉道:“丞相今天看起来很不对劲啊。”说着,她又看向漠河,问道:“不是说你家大人病了吗?怎的不把他请进屋子休息,反而任由他在外边吹凉风?你难道不知道吹多了冷风会让人病情加重的吗?” “属下……”漠河张了张嘴,只觉有些力不从心。他倒是想让公子进屋休息,关键他也才刚回来好吗? “不关他的事。”琉璃又咳了几声,这才缓和了些神色,淡淡地道:“是臣觉得待在屋子里无聊的紧,适才出来走走的,与他无关。” “公子。”琉璃的话音刚落,漠河便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这不是胡闹么。”苏亦彤瞪了漠河一眼,也不知道突然抽的什么疯,一步上前突然伸手替琉璃拢了拢披风,直吓得琉璃面色一变,抬步就想逃。 “哎!你干嘛呢!”苏亦彤眼疾手快地拽住琉璃的胳膊,喝道:“好端端的你跑什么啊,站着,别动。” 说着,她便伸手扳正了琉璃的身子,似没有察觉到琉璃突然的僵硬般,只一脸认真且仔细的替他整理披风。 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在这瞬间被悄然触动,琉璃不禁垂眸,静静看着苏亦彤的一举一动,只觉心尖一暖,一抹温润的笑霎时在脸上绽放开来。 “好了。”替他整理好了披风,苏亦彤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又瞪了旁边的漠河一眼,喝道:“漠河,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你家大人回屋子里休息。” “是。”漠河被苏亦彤吓了一跳,顿时便对着琉璃拱了拱手,低下脑袋偷瞄了琉璃一眼,然后犹豫着道:“公子,那……属下先送您回屋子休息罢。” “嗯。”琉璃点头,倒也没驳苏亦彤的面子,只轻轻咳了两声,便在漠河的搀扶下回了屋子休息。 苏亦彤见此,也不好再多做挽留,当下便自觉的去寻了丞相府的老管家问明了住处,然后在府中仆人的带领下去了那间琉璃为她安排的院子。 丞相府到底不比皇宫,苏亦彤猛一跨入院子,便顿觉有一股寒凉直扑自己面门而来。她下意识地冻得打了个哆嗦,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问着身旁的仆人道:“这院子都没有地龙的吗?” 地龙?那仆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闻言,不由面露茫然的看着苏亦彤,问道:“什么是地龙?” “呃……”苏亦彤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就是……”她措词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同这仆人解释地龙的事,于是只好妥协道:“地龙没有,那碳火总是有的吧?” 这都入秋了,他要敢说没碳火,她保准这会就冲过去砸了琉璃的屋子。 苏亦彤如是这般想着,便听得那仆人喜道:“碳火有的,小的这就给您去取。” 苏亦彤冻得抱了抱胳膊,颤抖着嘴唇对他挥了挥手,吩咐道:“去吧,记得多备几个火盆。” “是,小的知道了。”那仆人说着便朝苏亦彤作揖一礼,然后小跑着出了院门。 彼时,天色已黑,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影一,你在吗?”不得不说,苏亦彤对这种略显幽深寂静的院子着实是怕的厉害,于是便试探地唤出了影一的名字。 “皇上。” 苏亦彤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半点动静,于是便只好边唉声叹气的往这院子的主屋走去,然而,她才刚走两步,便见眼前黑影一闪,然后,影一那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影一。”苏亦彤皱了皱眉,有点不确定的又唤了一声。 “皇上,是属下。”影一单膝跪地,不紧不慢地道。 “哦,那就好。”苏亦彤闻言登时忙不迭地长舒一口气,然后没好气地道:“起来吧,还跪着做什么。”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的入了屋子,影略微错愕之后,才连忙跟上。 主屋里燃着一盏油灯,只是那灯光昏暗,只能照亮一小方天地。 苏亦彤乍一见到这一幕,顿时心底不由有些憋屈。好歹她也是个皇帝啊,不是说皇帝到臣子的家里做客,都会受到臣子的热情款待的吗?那属于她的热情款待呢?去哪了? 越想越气,苏亦彤眉头登时皱得死紧,气鼓鼓的往显眼的软榻上一座,不悦道:“影一,你明日便把风月唤来,还有,回宫一趟,多带点人出宫来,朕这几日决定长住丞相府。” “长住丞相府?”影一不解地问道:“那您不回宫了,还是……” 第两百二十七章 你再说一遍 “不回宫了。”苏亦彤摊摊手,眉宇间的戾气顿时散了些许,无所谓道:“反正又不用上早朝,浪费那许多时辰做什么。再说了,有那闲工夫还不如让朕多睡一会,”她说着便打了个哈欠,面上倦容明显,满是疲惫地对影一说道:“不与你说了,让朕先睡一会儿。” 说罢,她便伸手拽过软榻上摆放整齐的一床薄被往身上一裹,然后身子往后一倒,便沉沉睡了过去。 影一见状,也不再多做逗留,抬步就往外走。他刚走出屋子把门关上,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十四五岁,着丞相府小厮衣服模样端正但算不得俊俏的少年。 “大……大人,小的是来给皇……上送……”少年举了举手中端着的火盆,看着影一有些吞吞吐吐地道。 “嗯。”影一面无表情的睨他一眼,立刻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火盆,冷声问道:“怎么只有一个火盆?不是让你多端几个来的吗?” “有……有的。”少年似是怕极了影一,闻言连忙伸手指向院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身后紧闭的房门,解释道:“他们……不敢进来,所以……把火盆放在院门口就走了。大人,再等一会,小的这就去端。” “嗯。”影一点点头,大抵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帝王亲临臣子府邸,本该是一件让人觉得无上殊荣的事。然而,自从苏亦彤这个帝王来了丞相府后,身为丞相府主子的琉璃不仅没把她当贵宾接待,反而还把她当成了寻常的普通宾客对待,这让他们这些下人又如何不感到心惊?!于他们而言,平素能得见帝王一面,便已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又岂敢对帝王不尊!是以,在他们得知自家大人如此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之后,便开始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就触了苏亦彤的霉头,让自己平白丢了性命。 不过,影一心里虽是清楚这些,却是没有要提点那少年的打算。毕竟,如今的丞相府,也在他们影阁的黑名单之中。 抿了抿唇,影一不动声色的看着那少年再次跑出了院子,这才端着火盆转身,推门而入。 彼时的苏亦彤已然彻底熟睡,半点察觉不到房中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影一不紧不慢地端着火盆走到软榻前,正寻思着把火盆放在哪里比较好,就见苏亦彤半张着嘴,毫无形象的四仰八叉地横躺在软榻上,那睡姿真真是……不忍直视。 还有她身上盖着的那床薄被,竟也是不知何时拧成了一股麻绳,从她的脖子一直绕到了她的脚踝。 影一仔细端详了片刻,嘴角登时忍不住直抽抽。他实在无法想象,苏亦彤竟然也会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少年端着火盆进来,见他站在软榻前发怔,便开口唤道:“大人……小的把火盆放这里了。” “嗯。”影一听见身后的动静,这才收回放在苏亦彤身上地视线,连忙把火盆放到一旁的架子上,然后转身看向那有些胆怯地少年,颔首道:“放着吧,你可以走了。” 彼时,屋子里已摆放了四五个火盆,比起他初来时的温度,已是暖和了不少。 “是。”少年也不多做停留,闻言,便朝着影一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这才关门退了下去。 兵部尚书府。 “你说什么?苏亦彤去了丞相府?”卫长泱闻言顿时脸色一变,看着来人面色稍显狰狞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这么晚才传到尚书府?漠河呢?本小姐不是早就跟他说过了吗?只要有苏亦彤的消息,便让他来尚书府通知本小姐,”正说着,她突然声音一顿,眸光霎时添了几分狠戾地冲外喊道:“来人,快来人……” “小姐……” 而就在卫长泱的前面不远处,一个身着淡黄色婢女服的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正哆嗦着身子,一脸惊恐地蜷缩在角落里,看着卫长泱,害怕地哭道:“奴婢……奴婢没有骗您……” “闭嘴。”卫长泱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她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小丫头,温婉的眉眼开始一点一点的扭曲起来。“你若再敢开口说一句话,本小姐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不说了,不说了,奴婢再也不说了。”小丫头被卫长泱这幅模样给彻底震慑,登时便止了哭腔,连连摇头。 “那就再好不过。”卫长泱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忽然,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力气般,身子一软,整个人都软倒在了地上。 “小姐。”小丫头吓了一跳,心里的恐惧不由退了几分,起身就要伸手去扶她。 “滚开。”然而,还不等那小丫头的双手触到她的衣服,便闻卫长泱那嫌恶的声音传来。 “小姐。”小丫头闻言不由红了眼,看着卫长泱哭道:“你不要这样……大人他……” “闭嘴。”卫长泱双手撑地,慢慢起身,冷冷地开口道:“你若再乱说一句,本……” “小姐,漠河护卫来了。” 就在这时,另一道略显欣喜的声音突然从屋外传了进来。卫长泱登时眸光一凝,似警告的看了小丫头一眼,小丫头会意,顿时喜极而泣,忙走过去扶着她坐到了屏风后。 “嗯,让他进来。”卫长泱定了定心神,在确定自己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后,方开口道。 “是。”外头传话的小丫头闻言一喜,连忙转身朝着漠河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让他进去。漠河抿唇,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不等他把事情想明白,那传话的小丫头就先替他推开了房门。 “尚书府的丫头如今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漠河神情淡漠的看了那丫头一眼,这才抬步朝屋内走去。 “小姐。”漠河进了屋子,先是抬眼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转眸看向屏风后那道若隐若现的素白身影,拱手作揖道:“漠河见过小姐,不知小姐让人唤漠河来,是为何事?” 漠河嘴上虽是这么问,但心里已然明白卫长泱突然派人叫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苏亦彤前脚刚住进丞相府,她后脚便派人叫自己来尚书府见她,这其中缘由,除了自家公子,他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要见自己。 “不必多礼。”卫长泱冷冷抬眸,隔着屏风看向漠河,沉声问道:“听说南城门的大典结束后,皇上便去了丞相府?这事是真的还是传言?” “真的。”漠河不懂卫长泱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些,但出于无奈,只好如实回答道。 “哦?”卫长泱声音一冷,语气中似带了几分让人不容置疑的威慑,只听得她冷冷的道:“那你为何到现在才来同本小姐说?本小姐不是早就交代过你的吗?但凡与琉璃哥哥有关的事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特别是关于苏亦彤的……” 她的话语犀利,且字字句句都带着咄咄逼人的味道。漠河闻言不禁皱眉,登时神情古怪的看了眼屏风的方向,对卫长泱此刻的反应大为不解。 卫长泱喜欢琉璃,这事不论是在丞相府还是在尚书府,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她关心琉璃,漠河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只是,这卫卫小姐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般…… 漠河想了想,竟是一时想不出来该用什么成语描绘卫长泱现在的样子。虽然,他看不到她的脸,但只听她的声音,漠河便已感觉到了她话中那入骨的寒意。 “属下……是想来告诉小姐的。”漠河边思索边道:“只是皇上突然驾临丞相府,府中人手不够,实在太忙,所以,属下……” “那现在呢?苏亦彤可是走了?”卫长泱突然打断他道。 “没有。”漠河垂眸道:“皇上说会在丞相府长住一段时间,所以……” “什么!”漠河的话还没说完,卫长泱便惊得站了起来,一把推开身旁站着的小丫头,绕过屏风几个箭步冲到漠河的面前,揪着他的衣襟,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漠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卫长泱,一时不由有点发怵,张了张嘴,好半晌,却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第两百二十八章 就这一个条件 “你说啊。”见漠河不说话,卫长泱神色渐渐阴鸷,却又碍于他是琉璃的护卫,而不得不压下徘徊在崩溃边缘的那丝冲动,深吸一口气,然后松开揪住漠河衣襟的手,扭头冲身后发怔的秋云厉声吩咐道:“秋云,立刻去寻卫叔备车。” “这……”秋云欲言又止的看了卫长泱一眼,咬了咬唇,心有不忍地劝道:“小姐,现已过夜半,卫官家定是早早就休息了。况且,卫官家年岁已高,经不起这般折腾,要不,您就再等等?” 秋云跟在卫长泱的身后多年,又怎么会猜不透她的心思。只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身份到底不同一般,纵是她有一百个胆子,也断不敢就这样放任她胡来。 “等?”卫长泱闻言不禁看向秋云,眸光阴鸷,步步逼近道:“你凭什么让本小姐等?” “小姐……”秋云见此,不由面露惊恐地看着面前突然面色骤变的卫长泱,连连后退,颤声辩解道:“奴婢不……不是那个意思。奴婢的意思是……是小姐身子骨不好,而现在外头又天寒地冻的,这……您……卫管家……”秋云说着说着,便开始语无伦次起来。略显慌乱的小脸上满是对卫长泱的恐惧和害怕。 然而,她越是这样,卫长泱便越是觉得兴奋。整个人就像是入了魔怔般,没来由得让人遍体生寒。 “小姐……”漠河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原是没打算出声惊扰,但眼见着卫长泱不受控的情绪又要崩溃,他只好开口道:“秋云说得没错,现已入夜,外头又天寒地冻的,您实在不宜出府。” “怎么?连你也要阻本小姐的路?”漠河不说话还好,他这一说话,卫长泱便像是突然找到了发泄的出口,看向他的眼神也仿佛啐了冰渣子。 漠河见此,登时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然后看向卫长泱,告罪道:“小姐,属下不是……” “够了。”卫长泱轻喝一声打断漠河的话,登时看向秋云,沉声吩咐道:“秋云,还不快去让卫叔备车。”说完,她还不忘警告的瞪了秋云一眼,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道:“本小姐的耐心有限,你最好不要试图去挑战。还有你,漠河,我是看在琉璃哥哥的面上才不为难你的,你不要得寸进尺。否则……就休怪本小姐翻脸无情。” “是属下逾距了。” 漠河见卫长泱执意如此,便也只好作罢,“既然小姐无事,那属下就先告辞了。”话落,漠河不等卫长泱开口,便转身出了屋子,施展轻功飞离了兵部尚书府。 “你……”卫长泱见状心下一急,提起裙摆就追了出去。然而,等她追到院中之时,漠河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小姐。”秋云担忧地跟在她的身后,小声道:“外头寒凉,您还是赶紧进屋吧。” “你怎么还在这里?”卫长泱正在为漠河的离开而不由懊恼,现下见秋云自己往枪口上撞了上来,登时便怒喝道:“不是让你去寻卫叔了吗?” “啪”地一声。 不及秋云反应,秋云便只觉脑中一片轰鸣,紧接着,脸上便传来一阵疼痛。“小姐。” 秋云连忙伸手捂脸,快速躲开卫长泱朝自己打来第二个的巴掌,惊慌认错道:“小姐,您不要打奴婢,奴婢很听话的,您不是说想要去丞相府吗?奴婢,奴婢这就去安排,你且等一会,奴婢先去唤卫叔备马车。” 说罢,也不问卫长泱现在是否还愿意去丞相府,登时捂着脸就跑出了内院,朝府中奴仆居住的院落走去。 最终,兵部尚书府的一众丫鬟仆从还是没有打消卫长泱要去丞相府的念头,便也只好依了她。 到了四更时分,只见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从兵部尚书府的后院驶出。从外观上来看,马车普通,不见车上身份标志。是以,当马车路过热闹的正街道时,没有人发现这辆马车其实是兵部尚书府的。 彼时天还未亮,但为谋生计的百姓却是早已在街道的两旁摆起了摊子。秋云偷偷掀开车帘一角,听着外头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登时便忍不住双眼放光地道:“哇,这里好热闹啊。” “那是。”坐在卫长泱身侧的秋红闻言不禁撇了撇嘴。“谁让你生了个丫头的命长了幅小姐的身子,每天……” 秋红原本只是想出言嘲讽秋云几句,说她没见过世面,但不知怎的,话一出口却是突然变了味道。 “秋红,你……”秋云登时双眼一红,忍不住便想要落下泪来。 “够了,再吵闹就下去。”就在这时,在旁一直闭目养神的卫长泱却是突然开口打断二人的对话道。 “小姐。”秋红秋云闻言,顿时脸色一白,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两个人对看一眼,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马车约莫行驶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停了下来。 “卫叔,是到丞相府了吗?”马车才刚停下,秋红便忍不住掀开了车帘,笑盈盈地问道。 “到了。”卫管家笑着朝秋红点了点头,接着看向还坐在马车内的卫长泱,呵呵笑道:“小姐,快下车罢,漠河那小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什么?”卫管家的话音才落,卫长泱便掩饰不住面上的激动睁开双眼,一把掀起车帘探头往外看去。 果然,正如卫管家所说的那般,卫长泱才刚探出脑袋,便瞧见了一脸不安地漠河。 “下车吧。”眯了眯眼,卫长泱在秋红的搀扶下缓缓走下了马车。 “是。”秋云接着也跳下了马车,跟上卫长泱与秋红的步子。 “卫叔,我打算在琉璃哥哥府上小住几日,您就先回去吧。”卫长泱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来,看向正欲驱着马车离开的卫管家,柔声道:“我不在府中的这几日,府上的事情便有劳卫叔费心了。还有,府上若是什么为难之处,或有人不听管教的,卫叔可放心派人来丞相府寻我。” 卫长泱是卫管家看着长大的,再者,卫管家在卫府呆了一辈子,勤勤恳恳几十年,纵是卫长泱再不知礼数,但在卫管家面前,她也是不敢托大的。 “是,小老儿我知道了,小姐就放心在丞相府住着吧。”卫管家仍旧是呵呵一笑,道:“若哪日小姐想回府了,可让秋红或者秋云回来跟小老儿说一声,到时,小老儿再来接小姐回府。”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番话,可落在卫长泱耳中,却是让她低落的情绪莫名好转了些许。 “卫叔放心,我知道的。”卫长泱笑盈盈地说道。 第两百二十九章 你可知错 因着苏亦彤的到来,丞相府守卫森严,五百皇家侍卫把丞相府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许任何人靠近。是以,兵部尚书府的马车才刚到丞相府的府门口,便立刻有人上前拦住想要入府通禀的卫管家,冷声喝道:“凡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 “我家小姐想见丞相……”卫管家打量的视线快速扫过守在丞相府门口的几张陌生脸孔,虽然不知道丞相府到底发生了何事,但还是耐着性子同那拦路的人客气道:“大人可否替小老儿进去通禀一声,小老儿我……” 然而,那人不等卫管家把话说完,便是一记冷眼扫射了过来,仿佛卫管家若是再敢多说一个字,那么他手中的长枪将会毫不犹豫的刺穿他的胸膛。卫管家身兼尚书府官家多年,虽人已年迈,但好在多年来与之打交道的人形形色色,各有不同,从而让他练就了一身识人的本事,再加上他为人机警,处事小心。所以,对方的视线虽只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但还是被他很快的捕捉到了。 心下顿时一惊,卫管家知道自己这是碰到了硬茬,便只好无功而返,垂头丧气的回到马车前,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同车上刚睡醒的卫长泱仔细说了一遍。 彼时,天际尽头才刚冒出初升的第一缕晨光,看天色,应是外头的天还未大亮。 卫长泱强忍着在心底翻滚的滔天怒意听卫管家把事情的经过说完,顿时脸色苍白,眉头紧锁,拢在袖中的双手忍不住紧握成拳。 卫管家听得车内突然没了动静,顿时脸色一变,眉头皱成一团,随即万分焦虑的看了眼在晨风中轻轻晃动的车帘,咬咬牙,正准备掀帘上车看个究竟,却是不等他做出选择,车帘就已先他一步被人从里面掀开。 “小姐。”卫管家见卫长泱从车内出来,忙上前扶她下车,不禁面露担忧地道:“这会天还早,公子定然还在休息。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府吧,等公子醒了我们再过来。” “不必了,”卫长泱闻言只是淡淡摇头,“如若进不去,那便在此等着罢。”她倒要看看,苏亦彤究竟能与她耗到几时。她以为,让人围了这丞相府拦着不让她进去就可以了么?当真是笑话。她卫长泱,虽然只是久居后院的深闺女子,但她自认,不论是在才情,还是在谋略方面,她比苏亦彤永远都要略高一筹。 就这么想着,卫长泱周身弥漫着的寒气也仿佛凝结成了冰。 “可是小姐您的身子骨才刚好,万一不小心再着了凉,旧病复发怎么办。”卫管家最是了解卫长泱的性子,知道此刻唯有琉璃前来才能劝动她一二,可如今,他连丞相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又怎么去寻公子来劝小姐!这般想着,卫管家身上已是急出了冷汗。“小姐,身子骨要紧啊。” “那又如何。”卫长泱眯了眯眼,不甚在意地道:“既然琉璃哥哥都不心疼泱儿,那泱儿还心疼自己做什么,反正,总归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那还不如死快点。” “小姐,”听着卫长泱这状似胡言乱语的浑话,卫管家只觉自己的心痛如刀绞,“您就不要再与自己置气了,您看看这丞相府守卫森严,不许任何人进出,想来定是府上住进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小姐,您就听我一句劝,咱们先回去,等公子醒了再来好不好?” “是啊,小姐,瞧瞧这天天寒地冻的,您可别又冻出个什么好歹来。”一旁的秋红秋云也连忙出声劝道。 “不必了,我心意已决。”然而,面对三人的规劝,卫长泱仍是不为所动。“你们若觉得冷,大可自行回府,不必管我。” “小姐……”秋红,秋云,卫管家三人对看一眼,不由同时面露难色的摇了摇头,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公子。” 漠河敲开琉璃屋子的房门,然后走了进去,不等看清屋内陈设,便先朝着立在窗前的一道素白身影拱了拱手,劝道:“现下时辰还早,您不若上榻再睡一会?” “再睡一会?”琉璃微微侧头,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漠河问道:“漠河,你跟了本宫多久了?” 心头忽然“咯噔”一下,漠河顿时皱眉,心有不安的如实答道:“回公子,已有十年。” “十年。”琉璃缓缓收回视线,抬眸看向窗外,似呢喃地自言自语道:“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听着自家公子那近乎无声的喃喃自语,漠河心下顿时满是不解,然而,还不等从中理出一丝头绪来,便听那道他所熟悉的温润嗓音突然沉声低喝道:“漠河,你可知错?” 知错?漠河闻言皱眉,刚想开口替自己辩解,却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地,认错道:“漠河知错,” “哦?”尾音略微拉长,琉璃慢慢转身,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漠河,问道:“那你先说说自己错在哪里?” “属下……”漠河抿唇,只觉难以启齿的抬头,正想要寻个借口把这事给敷衍过去,却是突然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不用猜,漠河也知道公子的意思,只是……他与卫长泱的交易,他却是万万不能说的。 “如何?”琉璃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 “属下……”漠河咬牙,下意识地避开琉璃了然的视线,垂眸道:“请公子责罚,漠河不能说。” “不能说!呵……”琉璃闻言不禁嗤笑出声,定定地盯着漠河看了一眼,旋即背转过身,道:“漠河,你跟在本宫身后多年,难道还不了解本宫的性子吗?泱儿虽然是我们自己人不错,但你也该知晓本宫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你若不说,那便从今日起,你便去尚书府做泱儿的护卫罢。她不是有很多事需要你帮忙么,既然如此。” “公子,属下知错。” 果然,公子是知道了昨夜自己去尚书府与小姐见面的事了。脑中思绪纷乱如麻,漠河一时想不出好的应对之策,便只好慌忙开口打断琉璃的话头,辩道:“属下对公子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还请公子不要……” “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琉璃依旧只是重复,然而,落在漠河的耳中,却是比任何一句重话还要让他感到害怕。 “公子,属下真的没有背叛公子。”漠河见琉璃是真的生气了,顿时心下一慌,便只好实话实说道:“昨夜,是小姐让人唤属下去尚书府见她的,”说到这,他不由顿了顿,登时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唇角依旧噙笑的琉璃,眸底不禁快速掠过一抹复杂情绪,在心底叹息一声,方才接着道:“公子您也是知道的,小姐对苏亦彤一直都有成见,所以,她便让我仔细盯着苏亦彤的动静,让我务必把关于她的事回禀于她。” “就这些?”琉璃唇角的浅笑渐渐敛去,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漠河,眸光忽而幽深,压低了声音不悦地道:“漠河,你该知道骗本宫的后果是什么!” “属下知道。”漠河连忙道:“只不过小姐真的只与属下说了这些,昨日,也是苏亦彤突然驾临丞相府,小姐怪属下没有及时传回消息,这才传属下去问话的。” “除了问话,还说了什么?” “嗯……没……”漠河点头又摇头,然后看着琉璃,只觉难以启齿地问道:“公子,真的要属下说吗?” “嗯。”琉璃点头,淡淡应了一声。 “好吧。”漠河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脸上忽然爬上一抹红晕,然后垂下脑袋,双眼直直盯着地面,道:“小姐说苏亦彤有断袖的癖好,她让属下仔细盯着您与苏亦彤的动静,随时与她回禀,还说……万不可让苏亦彤把您给带坏了。” 琉璃眉头微微蹙起,温润的眸光一瞬变得清冷。事到如今,卫长泱的意思他又怎会不明白,只是这丫头平日里看着是个聪明的,怎的到了关键时刻反倒糊涂了。他与苏亦彤,能有什么关系,又能有什么牵扯,难不成,她还能把自己也变成断袖不成? 如是这般想着,琉璃在心底不禁为卫长泱这幼稚的想法感到可笑。先不论他与苏亦彤之间地君臣之礼,就他莫家与苏家的仇怨,他们二人又怎会成为她口中的那种关系。 “胡闹。”琉璃狠狠瞪了眼将笑不笑的漠河,突然喝道:“所以,她胡闹,你也跟着她胡闹。难道你就没同她说,让她不要轻举妄动,苏亦彤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 “属下说过了。”漠河红着脸,怪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头,仍旧不敢抬头,只紧紧盯着地面,小声道:“可小姐她非说不信,公子,要不您还是自己找个时间劝劝她吧,依属下看,以小姐如今对公子的情意,怕是其他人的话都不管用。” 第两百三十章便先由着她去闹吧 “罢了。”琉璃叹息一声,转身看向窗外,眸光深幽而又长远,低低地道:“尚且不知苏亦彤接下来会作何打算,便先由着她去闹吧。” “那公子不管小姐了?”漠河讶异道,着实没有想到公子这次竟然这么好说话。 “如何管?”琉璃摇了摇头道:“以泱儿的性子,若我插手此事,只怕她对苏亦彤的嫉恨就不会只是这点了。漠河,你该是知道的,苏亦彤表面虽然看着无害,但其实城府究竟如何,你家公子我可是到现在也未曾发现端倪。”而一般这种人,要么就是太会演戏,所以才会轻而易举的把所有人都给蒙蔽了去。要么就是她的性子本就如此,所以才会让人找不出丝毫破绽。但显然,苏亦彤不属于后者,可若说她是前者,却也看着不像。 “属下知道了。”漠河一脸慎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琉璃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小姐和卫叔被苏亦彤的人拦在府门外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既是如此,那您看……要不要属下去跟那守门的侍卫打个招呼,让他们把小姐放进来?” “你以为苏亦彤会不知道这事?”以苏亦彤那跳脱的性子,说不定早在来丞相府的路上便对那些人做了安排。而现下她之所以选择按兵不动,大抵是想以不变应万变。若他没有猜错的话,泱儿便是她用来以静制动入丞相府后下的第一步棋。 “公子的意思是……”漠河突然睁大了双眼,恍然道:“苏亦彤早就猜到了小姐知道她入住丞相府的消息后,定然会坐不住来丞相府找她的麻烦。所以,她才会事先把丞相府的守卫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人……”说到这,漠河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已是大抵知晓。 “嗯,倒也不蠢。”琉璃难得赞赏的看了漠河一眼,只是那深幽的眸子里却是透着一道戏谑的光芒,仿佛是在嘲笑他反应迟钝的智商。“既然苏亦彤没有立刻放她入府,那便让她先等着罢。总归苏亦彤早晚是要出府的,不过是让她多等会罢了,不防事。正巧……本宫也想看看苏亦彤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你且先退下罢,无事便不要过来打扰。”琉璃说着便伸手推开了窗户,冷风裹着沁人的晨凉顿时灌了进来,他忙拢了拢衣襟,头也不回地嘱咐道:“你等会出去之后便立刻去寻几个身手好的人过来守在院外头,这两日,严禁任何人入院门一步。还有,就算是泱儿入府之后也不许她来探望。若她非要见我,你便说我正在养病,不见外人。” 不见外人?听到这里漠河不由皱了皱眉,犹豫着问道:“公子,这样与小姐说会不会太见外了,万一把她惹急了,她不管不顾的非要闯进来见您该怎么办?” “那就拦着。”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些,琉璃又把窗户关上,转身缓步走到屏风后的软榻上躺下,面上倦意浓浓,却是低声叹道:“怪她过去被我和义父宠坏了,虽平日看着温婉贤淑,很是乖觉,可到底是在我与义父面前才会如此。然她真实性情如何,我却是不知的。呵……我以前总觉得妹妹就该是用来护着的,所以,这么些年,我与义父都依着她身体不好的缘由,而把她牢牢栓在后院。可如今我却是悔了,若是当初早知她会这般,我倒宁愿她知人心险恶为何。” 漠河显然没有料到琉璃会突然跟他说这些,一时不由愣在原地,忘了起身。 “你瞧她如今这般,明明少不更事,可脸上写的却全都是对他人的厌恶和憎恨。简单的让人一看便知她心中所想……” “能活得简单也未免不失为一种肆意,公子莫要想多了,”漠河不放心地看了眼屏风的方向,然后起身,隔着屏风朝琉璃拱了拱手,道:“如此属下便先告退了,公子这两日身子不好,还是得多多休息。至于外头的事,有属下在,公子不必太过忧心。” 说罢,漠河便转身走出了屋子,顺便掩上了房门。 苏亦彤一觉醒来,就瞧见屋子里突然多了许多的人,然而奇怪的是,人影虽进进出出,却是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顿时不由皱起眉头,抬眼打量房间四周,半晌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昨日入丞相府的事。 只是,她明明记得琉璃没给自己安排这么多伺候的人啊,怎的才过去一晚,不仅伺候她的人变多了,屋子也收拾的与她昨晚见到的不一样了? “陛下,您可算是醒了!” 就在苏亦彤凝眉思索的片刻,突然,一道略显稚嫩的女童音从前头传了过来。苏亦彤闻声望去,便只见几日不见的风月正小跑着朝自己奔来。 “风月。”苏亦彤见是风月,顿时不由笑眯了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三更的时候就来了。”风月甜甜笑道:“影一师父说陛下这几日在丞相府无聊的紧,所以便让我过来陪陪陛下。” “无聊的紧!”苏亦彤蹙了蹙眉,“他真是这么跟你说的?” “嗯。”风月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双大眼透彻明亮,看着她亮晶晶地道:“影一师父还说,我这段时间功夫学有小成,可以来保护陛下了。” “算了。”不满地嘟了嘟嘴,苏亦彤顿时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风月的身上,片刻后,看着她笑道:“几日不见,我家风月小丫头个子长高了不少呢。啧……瞧瞧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不当模特可惜了。” “模特,什么是模特啊?”风月睁大了双眼看着苏亦彤,顿时不解地问道。 “模特啊……”苏亦彤蹙眉,“嗯,就是很漂亮的意思。”说着,她登时忍不住伸手去揉风月的小脑袋,咧嘴笑道:“现在还这么小就已经有倾城之姿了,要是再大点那还得了。风月,要不你给朕当女儿罢,以后,朕保准给你挑个十全十美的夫婿。” “陛下……”风月虽然年纪小,但也是见过世面的。若说苏亦彤的前半段她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可这后半段她却是听了个清楚明白。顿时,风月一张小脸羞得通红,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都快打成了结,那小模样就跟个小大人似的,颇有点少年老成的味道。“你莫要胡说,我……我不嫁人的。” “谁说让你嫁人了?朕可没说过这样的话。”苏亦彤闻言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只见她眉眼微弯,看着风月言笑晏晏道:“还是说……是你这个小丫头想嫁人了?” “咳……”影一刚进屋子便听见苏亦彤在调侃风月,顿时只觉身子一僵,尴尬的有点不知所措。连忙轻咳出声提醒苏亦彤。心里却在道苏亦彤这厮当真是无聊至极,平素闲来无事拿他与影二来开刀也就罢了,现在更是变本加厉,竟然连风月一个小丫头也不放过。 “呀!影一也来了。”苏亦彤热络地伸手招呼影一,登时喜笑颜开道:“来……你不是风月的师父嘛,既然如此,你也来与朕说说你对她未来夫婿的要求。” “皇上,”影一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看着苏亦彤脸色难看的道:“风月还只是个孩子,怎的能与她说这些?” “是啊,”苏亦彤不以为然道:“就是因为她是孩子所以朕才要替她早做准备嘛。正所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万一好白菜都被猪拱了怎么办。所以,万事还得从小抓起,你与其操心这些,还不如说说你的要求。” 影一闻言不由无语的朝苏亦彤翻了个白眼,拉过风月的小手便往外走,脸色阴沉道:“风月,我们走。让她做她的春秋大梦去罢。” “影一师父。”风月往回抽了抽手,善解人意地劝道:“无妨的,陛下就是这个性子,您习惯了就好了。” 能习惯才是真的有病。影一没好气的看了苏亦彤一眼,瞧瞧,这么好的孩子都被你带成啥样了? “就是。”苏亦彤连忙追了过来,笑嘻嘻地道:“风月,你别跟他走,朕等会带你去玩,你看跟着他多无趣啊,除了练功夫就是练功夫,要不你还是回怡和殿跟着朕吧,朕保管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什么也不愁。” “不行。”然而,风月面对苏亦彤的各种诱惑,谄媚讨好,却是很有骨气的拒绝了,只听她一板一眼的道:“影一师父说了,大丈夫应当立于世。我虽不是大丈夫,但也绝对不能输给师父,所以,陛下的好意风月只能心领了。” 第两百三十一章 那丞相可知道这个消息 “皇上,您再不准备梳洗,大典的时辰就快要到了。”影一觉得若自己再不开口,苏亦彤那丫的没准能拉着风月在这里一直胡扯下去。 “呀!朕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苏亦彤一拍脑袋,随即恍然道:“对……正事要紧。”她说着便抬头瞅了眼在院中忙碌着的一众宫人,然后,招手唤来两个小丫头侍候自己梳洗换装。 “影一师父,我们走吧。”风月见苏亦彤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了,便转身扯了扯影一的袖袍,希望他能带自己离开。 “我可不敢带你走。”影一淡淡一笑,随即看着风月无奈道:“这次让你留下可是皇上的意思。况且,之前你不是也答应了留下吗?这才多久,就改变主意了?” 风月垂下眼眸,顿时不满地轻轻哼了两声,嘟着小嘴道:“她老是出言调戏我。” “刚刚是谁跟我说只要习惯了就好的?”影一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登时揉着风月的小脑袋哄道:“好啦,皇上既然说了让你留下,定是有她的用意,你且先将就几天,等忙完了这段时间我再来接你回影阁,可好?” “好吧。”风月看着影一内心很是纠结的点了点头。“那说好了,影一师父可不许骗我?” “嗯,不骗你。”影一满是宠溺的捏了捏风月的小圆脸,随即看向身着一袭明黄龙袍的苏亦彤,推了推风月,“去罢,” “那我走了。”风月一步三回头,还没来得及好好同她的影一师父道别,就见苏亦彤忽然提着那拖曳在地的衣摆风风火火的朝自己奔了过来。她下意识地回头,却只见影一刚才站过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 “陛下,您慢点。”风月顿时难掩心中失落的扁了扁嘴,须臾,却在瞧见苏亦彤面上略显滑稽地表情时,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然后像个小大人似的迎上前从苏亦彤手中接过衣摆,伸手细心的抚平上面的褶皱,蹙眉道:“您看看您,把这么贵重的衣服都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人小鬼大。”苏亦彤见状忙不迭的故作不满地撇撇嘴,然后把风月拉到身前,眯了眯眼,转而笑着调侃道:“也不知道将来谁能有这么好的福气,把我家小风月给娶进门。” 说话间,苏亦彤已拉着风月的小手走出了院子。候在院外的两名皇家侍卫见她终于肯从里头出来,登时紧皱的眉头一松,同时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 早在苏亦彤出院子地那一刻,就已经有人把她即将出府的消息送了出去。是以,苏亦彤与风月才刚出丞相府的大门,就见丞相府府门口五百皇家侍卫将她的车辇包围其中,并列两排,整齐站立。 只见阳光下,清一色的金色铠甲煜煜生辉,直叫人目眩神迷。 苏亦彤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松开风月的小手,抬步朝着车辇走去。而风月则是一脸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 “走吧。”苏亦彤坐上车,便对着外头的驾车的护卫挥了挥手,吩咐道。 护卫领命,登时便一挥马鞭,驱着马车缓缓向前行驶。风月则因腿短跟不上四个轱辘滚动的速度。是以,她人还没跑上几步,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成了一众金光闪闪的皇家侍卫中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把她捞上来坐车辕上罢。”苏亦彤不时听见外头传来阵阵低笑声,不由皱了皱眉,顿时忍不住掀帘往外看了一眼,就见风月整个人就跟虚脱了般,脚步虚浮,双手无力的垂放在身侧,小脸也被冷风刮得通红。 一时间,苏亦彤既是无奈又是好笑,心想风月这小丫头跟了影一这许久,别的到没学会,偏生就这股韧劲到学了个十成十。 “是。”护卫闻言,连忙点头,登时长臂一伸就把风月给捞了起来,然后放到车辕上坐好。 “风月,你怎么样……”苏亦彤掀开车帘一角,凑上来问道。 风月摇头,抹了把额上的热汗,回道:“陛下,我没事。”她说着小身子干脆往车辕上一躺,直挺挺地道:“就是方才跑得太快了。” “你呀!”苏亦彤无奈地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再继续说上两句,却是忽然察觉到身后好似有一道寒凉的目光正朝着自己射来。她猛地回身,冠冕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而剧烈摇晃,发出阵阵脆响。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那道目光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一瞬转为虚无。 风月听见动静,以为是苏亦彤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连忙问道:“陛下,怎么了?” 苏亦彤转身收回视线,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回道:“无事。”思索片刻,她又觉不对,于是便掀开车帘从并排而行的侍卫中唤过来一人,开口问道:“朕且问你,今晨丞相府可是发生了何事?或者是来了何人?” 被问话的那侍卫闻言顿时略感诧异的看了苏亦彤一眼,仔细想了想,方才回道:“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早上天刚亮的那会,丞相府的管家忽然来与我们说丞相大人这几日身子不好,不宜见客,让我们不要贸然去打扰。” “不宜见,还是不想见?”苏亦彤蹙眉,很快便指明了其中的关键。琉璃昨日的身体情况究竟如何,苏亦彤大抵还是能猜到一些的。只不过,令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自己才到他的府上,他就开始装病?是真有病?还是刻意为之? “这个卑职也不知道。” “嗯。”苏亦彤点头,“那有什么人来过丞相府吗?” “有的。只不过那几人来得还挺早的,天还没亮就来了,当时说是要见丞相,但我们拦着没让进,所以,她就一直等在门口。” “那么早啊。”略一思索,苏亦彤就猜到了来人是谁。想来昨日她入住丞相府的消息才刚传到卫长泱的耳中,卫长泱应该就坐不住了罢,不然,她又怎会连女儿家的闺阁礼仪也不顾,夜半三更的跑来丞相府巴巴守着。可到底是她棋高一招,在她入府之前便下了严令,不许外人进出。“那丞相可知道这个消息?” “应该是知道的。当时丞相身边的那个护卫来过前门一趟,不过……他当时表现得好像很奇怪,只匆匆看了眼门外等着的那几人就走了。” “是挺奇怪的。”听完那侍卫的话,苏亦彤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而越是如此,苏亦彤就越是糊涂。琉璃平日里不是挺宝贝那个卫长泱的吗?这一次怎的明知道她来丞相府寻他的消息,却还舍得让她在冷风里站那么久?难道就不怕她冻出个什么好歹来?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做戏给自己看? “卑职也是这么觉得。” “嗯,退下吧。”苏亦彤看了那侍卫一眼,随即放下车帘,回到车里重新坐好。 经过刚才那名侍卫的一番解说,苏亦彤现在不用猜也知道刚才躲在暗处盯视自己的那个人是谁…… 微微勾唇,苏亦彤嘴角不由泛起一抹冷笑,她心道,终于坐不住了吗?那正好,我可是一直在等你露出马脚呢!卫长泱! 这一日,注定也是毫无成果的一天,就如苏亦彤刚开始所预料地那般,一日下来,仍旧是无一人能答对她所出的题。礼部尚书为此急得跳脚,就差没问苏亦彤真正地答案是什么了,但也没少做小动作,旁敲侧击的来套她的话。 第两百三十二章 本相心中有数 不过,苏亦彤对礼部尚书地担忧倒是不以为意,仍如初始那般,该是如何便是如何。 而在苏亦彤走后,卫长泱方才带着卫管家,秋红,秋云三人顺利的入了丞相府。不过相比于往昔,卫长泱这次倒是学乖了不少,并没有如漠河所预期的那般跑到琉璃的院子大吵大闹。于是,漠河对此事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吩咐管家为她安排了住处。 纳才大典一连持续了三日,可这三日间,却已有数千自诩为才子的人从苏亦彤的面前走过了一遭。只可惜,人是有才,却因太过看重帝王心思,而刻意揣度苏亦彤出这道题的用意,从而导致后来的人过分偏离轨道,误了初衷。 苏亦彤自是知晓这一点,不过,她却乐得看他们犯傻,便也就没有出言挑明其中关键所在,反倒任由他们一直错下去。毕竟不是她所看重之良才,就算现下她因时局所迫而不得不用这些人,也不过是为他人来日的布局白做嫁衣罢了。如是这般,那还不如她现下多辛苦一点再等个两日,说不定那所谓的忠臣良将到时就现身了呢! 苏亦彤心底的算盘是打的啪啪直响,然而,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等一众大臣却是不想她如愿,是以,几人在得知她入住丞相府的消息后,竟是喜得连规矩礼法都顾不上了,一个个的都厚着脸皮赖在丞相府不肯走,恨不能就此在丞相府扎根。幸而琉璃早就下了不见外客的命令,所以,几人每次登门拜访大都是即兴而来,败兴而归。 而苏亦彤对琉璃不见外客的命令虽心存疑惑,却也识相的没去打扰。因此,两人虽同住一座府邸,整日却是连个照面都打不上。不过,于苏亦彤而言,这都是最不要紧的。因为相比较琉璃的固步自封,她最感兴趣的还是卫长泱。 说来也是奇怪,卫长泱自打住进丞相府后,竟也是如琉璃一般,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此,苏亦彤还在心底好一阵抱怨,想着自己都准备接招了,可出招的人却是不按套路出牌。着实让她憋闷的很。 此番三人互不打扰的日子接连过了三日。到得第五日,这一日,苏亦彤特意起了个大早,然后在宫人的侍候下梳洗换装,正待用早膳时,便听院外宫人来禀说丞相刚让人来传话说今日会同她一起去大典。 苏亦彤闻言,顿时眉头不由一皱,实在想不明白琉璃为何会在今日选择出府?莫非是他早已看穿了自己的想法,知道纳才大典开始的这前几日不会有什么进展,又怕礼部尚书几人去烦他,所以才下令不见外客? 想明白其中关键,苏亦彤便也就不愁了,登时眉眼舒展开来,精神奕奕了不少。 然而,欢喜不过片刻,她便又开始愁眉苦脸,直盯着桌上的膳食出神。风月频频抬头看她,见她眉头皱起又松开,便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这又是在愁什么?” “要是知道就不会这幅表情了。”苏亦彤摊摊手,顿觉无味的放下筷子,看着风月问道:“可吃饱了?吃饱了我们就走。” “嗯,饱了。”风月一口把碗中的稀粥喝完,然后抬袖擦了擦嘴,鼓着腮帮子咕哝道:“好了,陛下。” “又没人催你,你急什么!”苏亦彤顿时被她这小模样给逗笑,不由摇了摇头,忙唤了宫人去备马车,她则牵着风月出了院子,朝着丞相府的大门而去。 苏亦彤没打算让琉璃跟自己一道前去,毕竟,她好不容易才苦思冥想出来的法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他看穿,实在是一件让她感到丢脸的事。而这也让她更加觉得,自己在他的面前,完全就是一个没有任何隐私的小透明,所以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她果断选择离他远点。 只不过,饶是她早已做好遁逃的准备,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琉璃会连她的这点小心思都算到了,是以,她与风月才刚跨出丞相府的大门,就瞧见只身立于台阶之上,一袭白衣的琉璃。 “哈……丞相也在,好巧啊,好巧。”苏亦彤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琉璃逮个正着,登时不由一愣,好半晌,才皮笑肉不笑的同琉璃打招呼道。 “微臣拜见陛下。”琉璃唇角微勾,仿佛没看到她脸上不小心流露出来的尴尬般,登时朝着她微微颔了颔首,却是没有作揖行礼。 “呵……不用多礼。”苏亦彤随即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抬头看了眼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罢。”说完,她便拉着风月往马车走去,路过琉璃身侧时,她还特意停顿了片刻,直至察觉到那抹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终于转移到了风月的身上,她才几不可查的勾了勾唇,然后拉着风月一起上了马车。 琉璃的眸光淡淡,始终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然而却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的视线触到风月那张似曾相识的小脸时,他心底那抹一闪而过的慌乱。 “丞相,是打算一直站着不走了吗?”苏亦彤坐上马车后,见琉璃的目光还锁在风月的身上,顿时不由皱了皱眉,出言提醒道。 “陛下言重了,”琉璃回神,顿时扬唇浅淡一笑,随即招手让漠河牵来自己的马,然后翻身上马,对着前头开路的侍卫吩咐道:“走罢。” 南城门。 大典持续了几日,也不曾有一人答出正确答案。是以,随着百姓们的好奇心渐渐变淡,这两日围观的百姓倒少了不少。 马车一路通行,很快就抵达了南城门。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带着余下几名官员前来迎接,在见到琉璃之时,不由错愕片刻。 “丞相……”乍一见到琉璃,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顿时心底不禁生出了终于见到了救兵的错觉。毕竟皇上这几天对他们的好言劝谏可是软硬不吃。 “两位尚书大人好……”琉璃身为百官之首,自是不用对着他们二人行礼,遂只是对着二人点了点头,以示问好。 “好……”礼部尚书激动地拉过琉璃的手,紧接着跟在苏亦彤的身后上了台,边走边道:“丞相啊,你可要帮老朽好好劝劝陛下啊,如今朝堂空虚已久,再找不到填补的官员,恐生事端啊。” “大人放心,本相心中有数。”琉璃似安抚地笑着拍了拍礼部尚书的手背,然后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负在身后。“再者陛下也不是糊涂之人,大人莫要过分担忧才好。” 第两百三十三章我是孤儿,没有父母 “丞相说得是,是老朽愚钝了。”礼部尚书闻言不由谦恭一笑,旋即一脸受教地朝琉璃拱了拱手,心下已是了然。 琉璃不说话,只是淡笑着朝礼部尚书点了点头,然后收回视线,看向已经在首座上落座的苏亦彤。 苏亦彤似有所觉的抬头,却是恰巧对上了琉璃那双正向自己看来的含笑的眸子。 心跳骤然加速,苏亦彤只觉心间好似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在快速蔓延,顿时脸一红,不由有些心虚的挪开视线,伸手指着身侧的空位道:“丞相今日没穿官袍,不如就与风月一起坐在朕的身侧如何?” “好。”然而,琉璃就像是没有看到她的无措一般,只淡淡应了一声,便走到了她身侧的空位上坐下。 这时,已经有人影陆续上台作答。苏亦彤只好强装镇定地将自己的目光锁定在屏风上,然后头也不回的吩咐风月道:“风月,去替朕泡壶茶来。” “是。”风月应声退下。 苏亦彤不敢去看琉璃,于是便只好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屏风前答题的人身上。 “陛下,您觉得那人如何。”礼部尚书安顿好场中诸事回来,见今日的苏亦彤比之前两日听答时要认真不少,遂以为是这两天自己与刑部尚书的劝解起到了作用,于是便笑呵呵的指着排在队伍末尾的倒数第二个人同她说道。 礼部尚书行事素来严谨,平日鲜少能有人从他口中听到称赞的话,遂苏亦彤闻言,不由心下好奇,顿时便抬眸顺着礼部尚书所指的方向望去。 然而,就只是那么一眼,苏亦彤便恨不能睁大了眼珠子将自己的视线牢牢定格在对方身上般,不禁看得口水直流。 “陛下……”礼部尚书见苏亦彤半天没有回应,于是回头朝她看来。“觉得这人如何?” “好……”然而,苏亦彤却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人,连连地赞道:“不错,不错……” “什么不错?”琉璃见苏亦彤的目光只紧紧盯视着前方,顿时不由皱了皱眉,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在那群参差不齐的人影之中,一人长衫玉立,眉眼如画,一眼望去,宛若谪仙临世,不染纤尘。 “当然是帅哥啊。”有了新的目标,苏亦彤早就把刚才与琉璃发生的那点小插曲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听她连连点头称赞道:“白衣胜雪,丰神如玉,啧……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风骨的。” “哦?”琉璃挑眉,顿时看着苏亦彤,语气微有不悦地问道:“那陛下又是如何看出他有风骨的?” “当然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啊。”苏亦彤睨了琉璃一眼,道:“丞相难道不知,长得越好看的人就越有才华吗?”说着,她还不忘把礼部尚书也给拉下水。“礼部尚书,你说是不是。” “呃……”礼部尚书闻言嘴角不由狠狠抽了抽,一时顿觉无语。他是觉得那人不错不假,可有才没才哪里是他能说了算得? “放心,朕明白的。”苏亦彤一脸我懂地冲礼部尚书眨了眨眼,龇牙道:“既然如此,那便选他罢。” “什么?”礼部尚书与琉璃同时回头,满是不可置信的看向苏亦彤。 苏亦彤一愣,“有什么不对的吗?” “陛下!”礼部尚书嘴角抽了抽,有点恨铁不成钢地道:“他还没有对您出的题作答。” “朕知道啊。”苏亦彤点头。 “他还是个男人。”礼部尚书难以启齿地继续开口。 “朕也知道啊。”苏亦彤看着礼部尚书,不解地问道:“但你说的这些跟朕说的这个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关系可大了。礼部尚书崩溃的在心底呐喊,却是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于是便只得弱弱地道:“陛下,您与摄政王殿下断……咳……”说到这,礼部尚书登时不由满脸通红,踌躇半晌,才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地道:“事早已经传得人尽皆知,本来罢,人家或许觉得……你们没什么,可……” 礼部尚书极其隐晦的将苏亦彤与风飞翼之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断袖之癖提了出来,然而,苏亦彤却是认真听了半天也没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陛下,他的意思是男男有别。”这时,风月端着泡好的茶水走了过来,出言提醒道。 “朕知道啊。”苏亦彤挠挠脑袋。“所以呢?” “所以……”风月替苏亦彤倒了杯茶水晾着,想了想,半晌才道:“他的意思是让您断袖不要断的太明显。” “咳……”风月的话刚出口,礼部尚书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咳……”琉璃也跟着咳了几声。 “干嘛?”风月见他们二人听了自己的话皆是露出此番表情,一时有些不悦地看着两人道:“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难道还是我说错了?”苏亦彤是女儿家的身份,风月心里一直都是清楚的,所以,她才会在旁人每每谈及苏亦彤是个断袖地时候,出言扰乱对方的判断。 “难道你的父母就是这么教你的?”风月的话才刚出口,就见琉璃面上的笑意瞬间冷却了下去,只见他那双从始至终都含着浅淡笑意的眸子,却是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阴鸷起来。 “我……”风月见状不禁害怕地缩了缩脖子,连忙退到苏亦彤的身后,小声的回了琉璃一句,道:“我没有父母。” “你……”琉璃一怔,看着风月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丞相。”苏亦彤状似无意地瞪了琉璃一眼,然后把风月拉到身前,看着琉璃没好气地道:“风月可还是个小丫头呢!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对她的那么凶?” “臣……”琉璃垂眸,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最好。”苏亦彤捏了捏风月的小圆脸,小声哄了她几句,然后才恼怒的看向琉璃,一脸护犊子地道:“朕告诉你,风月可是朕当初从幽州的死人堆里捡回来的,你若说她不好,那便是在说朕不好。这次念在你是初犯,就且作罢算了,可若再有下次!”她说着便朝琉璃挥了挥拳头,警告道:“朕就用这个招呼你。” “臣知道了。”琉璃顿时看向站在苏亦彤身前兀自垂着小脑袋的风月,眸底不由闪过一抹深邃,却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哼声。 “哼!”苏亦彤又瞪了琉璃一眼,这才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礼部尚书,道:“礼部尚书,你还在这愣着做什么?朕不是让你把那位公子唤过来吗?” “这……”礼部尚书顿时回神,不禁面露难色的看向苏亦彤,解释道:“可是陛下,现在还没有轮到那名公子答题,您若是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让他通过,恐怕会引起公愤啊。” “礼部尚书。”苏亦彤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朕的意思是想让他越过那群排队的人提前作答,若能答对便直接通过,若答不对也就淘汰了。” “就只是这样?”礼部尚书不敢相信地问道。 “不然呢!”苏亦彤忽然凑近礼部尚书,咬文嚼字的笑着问道:“爱卿以为朕是想如何?” “没……没什么。”礼部尚书吓得登时从座位上跳起来,拱手道:“陛下且先候着,臣这就去……” 话音刚落,礼部尚书转身就走。 “原来陛下对那位公子无心啊。”琉璃突然出声道。 “无心如何?有心又如何?”苏亦彤挑眉,“难道朕就不能只是觉得那位公子好看而对他多看几眼?还是说,丞相以为自己比那位公子长得更好看?” “臣……”苏亦彤一句话便把琉璃堵得哑口无言。 风月在旁瞧着,登时便忍不住与苏亦彤玩笑道:“陛下,这丞相大人该不会也喜欢上你了罢。” “小丫头片子。”苏亦彤瞪了风月一眼,捏了捏她的脸小,嗔怪道:“你才多大啊,就与人讨论喜不喜欢,也不知道害臊……” “我才没有。”风月小声抗议,坚持道:“我说的是实话,那丞相大人每次看您的眼神与摄政王殿下看您的眼神一样,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苏亦彤玩味地看着风月问道。 “只不过他的眼神没有摄政王殿下表现出来的那般纯粹。”风月想了想,认真地道。 “呦!你还知道纯粹啊。”苏亦彤说着双手复又开始往风月的小脸上招呼,完全把琉璃晾在了一旁。 琉璃黑沉着脸,不动声色地看着二人,却是没有开口打搅。 “陛下,人来了。”礼部尚书心情沉重的带着那名被苏亦彤点名的男子来到她的跟前,拱手道。 “嗯。”苏亦彤点头,立刻停下手中动作,看向那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如风。”然而,即便是那人知道了苏亦彤皇帝的身份,也只不过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跟个没事人似的垂下了眸子,全然没有把苏亦彤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放肆。”礼部尚书见状不由皱眉,忙不迭地出声呵斥道:“见到陛下还不快点下跪行礼?” 第两百三十四章丞相大人他怎么也成了断袖 “欸,”苏亦彤不甚在意的笑着摆了摆手,见气氛有些凝重,不由嗔怪的瞪了礼部尚书一眼,才转眸看向沈如风眯眼笑道:“沈如风,这个名字不错,白衣胜雪,风度翩翩,果真是人如其名,陌上如玉。哈哈……不知沈公子今年年芳几何?可有女……” “陛下。”琉璃微微皱眉,不由觉得苏亦彤这话有点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遂不等她把话说完,便一脸正色地提醒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还请您务必以正事为重。不过,若陛下心中当真对沈公子存有疑虑,大可等大典结束之后再把沈公子带回丞相府,细细盘问,相信到那时,沈公子定是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说着便看向沈如风,挑了挑眉,唇角微勾道:“你说呢?沈公子!” “自然。”沈如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似已认同了琉璃的话。 苏亦彤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闻言,不禁扯了扯嘴角,看着沈如风略显尴尬地开口道:“那沈公子便与朕说说你的答案罢?” “陛下,”礼部尚书不死心地问道:“您当真要亲自带头毁了这规矩?” “礼部尚书今日是不是特别闲得慌?”苏亦彤翻了个白眼,道:“这纳才大典既然是由朕提出来的,那么这规矩是不是也该由朕来定?” “是这么个理没错。”礼部尚书只觉有理的点了点头。 “那不就对了。”苏亦彤登时双手用力一拍大腿,只听“啪啪”两声,一阵脆响过后。她痞里痞气地道:“既然规矩都是朕定的,那朕提他出来先作答,应是合乎常理才对。怎的到了礼部尚书口中,听着倒像是朕把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给毁了一样。” “臣……”礼部尚书连忙跪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朕当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苏亦彤接过他的话头,忽而冷声道:“否则朕又岂会容你的小命留到现在?!”她说着不由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拂袖道:“起身罢,省得朕看着闹心。不过今日的事尚书大人也要记牢了,万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天家威严,从来容不得他人冒犯,就算她只是个半路皇帝,但在那个位置上坐的久了,还是免不了沾染上一些帝王家的恶习。 “陛下教训的是,臣日后定当谨记陛下今日教诲。”礼部尚书顿时颤颤巍巍的朝苏亦彤磕了个响头,方才起身退到一旁。 沈如风眸光闪过一丝讶异。全然没想到苏亦彤会是这么好说话的一个人。 “风月,给沈公子看茶。”礼部尚书方才退下,苏亦彤便觉自己周身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是。”风月乖巧的点了点头,旋即倒了杯茶水递给沈如风。 眸底似有金光浮动,沈如风垂眸,顿时伸手接过风月递来的茶水,微微抿唇,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要不要再来一杯?”苏亦彤关切地问。 沈如风沉默,接着点了点头。苏亦彤咧嘴,随即对风月使了个眼色,风月会意,立刻又倒了杯茶水递给沈如风。 “谢谢。”沈如风接过茶水,又是一饮而尽,然后把杯盏递还给风月,看着苏亦彤诚挚地感谢道。 “欸,”苏亦彤桃花眸眯起,连连摆手道:“沈公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沈公子无需挂怀。”察觉到有一道清冷的目光正一瞬不瞬的盯视着自己,苏亦彤下意识地侧头,就见琉璃正眸光深深的凝视着自己,晦暗不明的眸底似有涟漪荡开,忽而绽放出一抹似意味深长的笑容。 “丞相有话要说?”不知怎的,苏亦彤竟是莫名有点心虚。 “没有……”琉璃勾唇,随即清浅一笑,看向沈如风,意味不明地道:“陛下还是先静下心来听沈公子作答罢,不然,外头的那些人可要等急了。” “对……丞相不提醒,朕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苏亦彤闻言,顿时不由面露尴尬地笑了笑,“那沈公子,你且说说你的答案罢。” 听得苏亦彤左一个沈公子,又一个沈公子,沈如风心里对她的好感顿时直线上升。再观她之前对礼部尚书和琉璃的态度,沈如风突然就觉得,也许苏亦彤这个皇帝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无能。 这般想着,他不由定了定心神,然后抬头,对上苏亦彤那双泛着盈盈波光的眸子,轻轻吐出了两个字。“为人。” “你……”沈如风话音刚落,苏亦彤便激动地站了起来,挥舞着长袖,看着他颤声道:“你且与朕细说。” “好。”沈如风微微点头,接着道:“我们虽生而为人,却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学会为人之道。所以,不论我们是为人臣,还是为人子女,又或是为人父母,首当学会的应是为人之道。” 沈如风话中的“我们”两个字咬得极重,苏亦彤因为情绪激动没有发觉,但琉璃却是听了个真切明白。 “说得好。”苏亦彤听沈如风把话说完,顿时不由高兴的一拍桌子,扭头对礼部尚书道:“礼部尚书,听见没有,答出来了,有人答出来了。” “是啊,答出来了。”而与苏亦彤面上的激动相比,礼部尚书心下更是对此好一阵感触。 “好,好,好。”苏亦彤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才拍着沈如风的肩膀道:“不愧是朕看上的,” 看上的?沈如风蹙眉。 “礼部尚书,今日的大典就到此结束罢。”苏亦彤在心里乐得开花,哪还有什么心情再呆下去,于是便吩咐礼部尚书道:“你等会记得把这道题的答案公布一下,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看看,什么叫真才实学。还有,朕明日会接着出第二道题,规矩也是同之前一样……” “是,老臣这就去办。”礼部尚书顿时笑着朝苏亦彤拱了拱手,连忙转身大步离去。 屏风后的交谈声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外头一众排队的人耳中,于是一时之间,台上就跟炸开了锅般,一个个都恨不能挤到苏亦彤的面前,像她讨要一个说法。 “丞相。”苏亦彤见状不由看向琉璃,挑眉问道:“回府吗?” 琉璃起身,作势抚了抚身上的褶皱,点头道:“也好。” “那走罢。” 苏亦彤点头,不由展颜一笑,旋即一手挽住沈如风的胳膊,一手牵住风月的小手,向前走去。琉璃猛然一怔,堪堪迈出的步子顿时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只见他眸含冷戾,面色冷若冰霜的看着三人那一眼望去就好似一家三口的背影,不由眯了眯眼,薄唇死死抿紧。 “丞相怎的还不走。”苏亦彤走了几步忽然发现了不对劲,不由停下步子朝着琉璃看来。 “嗯。”琉璃沉默的点了点头,眸光虽是落在苏亦彤的身上,可是沈如风却能清楚的感觉到琉璃眸光中大半视线实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皇上。”沈如风似才发现自己与苏亦彤之间地暧昧般,顿时脸色一白,连忙抽回胳膊,后退两步,看着苏亦彤面露惶恐地道:“草民不过一介书生,实是不敢得陛下看重,还请……皇上……”说着,沈如风只觉自己浑身都在往外冒着冷汗。 在来都城之前,沈如风是听说过苏亦彤与风飞翼之间地传言的,只是他一向不喜八卦,信奉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所以便一直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可通过与苏亦彤这短时间地接触,他几乎可以肯定苏亦彤确是断袖无疑。只不过让他想不通的是,苏亦彤是个断袖便也就罢了,怎的连摄政王风飞翼那般的人也成了断袖?而且,据他观察,这丞相好似与皇上也有一腿…… 一时之间,沈如风只觉自己的思绪纷乱如麻,脑子里想的全部都是这几个月来各种关于苏亦彤断袖地传言。 “沈公子在说什么呢?”苏亦彤好似一点也没发现沈如风的不对劲,伸手就要去拉沈如风的胳膊。 沈如风不动声色地躲过,顿时求救的看向琉璃。琉璃勾唇,这才抬步上前,走到苏亦彤身侧,在沈如风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拉起苏亦彤素白地小手,缓缓走下了高台。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丞相大人他…不行,不行,我要死了。” “不会吧,丞相大人竟然也成了断袖?” “啧……这下有好戏看了,哎!你说要是摄政王殿下突然回来看到这一幕,会做什么?” “那还用说,肯定是抡刀砍人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以前还只以为只有我们的陛下是另列,可现在,哎!就连我们风光霁月的丞相大人也成了断袖……” 一时之间,在场之人无一不因琉璃的举动哗然。沈如风呆滞的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刚才被苏亦彤挽过地胳膊,顿时不由感到一阵恶寒。这世道,怎的变了,难道是他跟不上世人的想法了吗?还是他隐居地久了,所以落后了? 第两百三十五章 陛下可安心了 “沈公子,你住哪里?”苏亦彤在琉璃的搀扶下上了车辇,回身坐好见沈如风还傻愣在原地,不由开口问道。 “哦,”沈如风闻言回神,连忙拱手回道:“草民住在……” “不如沈公子便同朕一起回丞相府罢,刚好朕还有几个问题想与沈公子探讨探讨。”苏亦彤笑弯了眉眼,不等沈如风把话说完,便打断他道。 “这……”扯了扯嘴角,沈如风面色微红,为难地道:“不好罢?” “欸!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反正丞相府就丞相一人住着,闲置也是闲置。倒不如沈公子现下便与朕一起去住丞相府,这样说不定还能给丞相府多添点人气,你说呢!沈公子。”苏亦彤说着不由调皮地冲沈如风眨了眨眼,潋滟的桃花眸中似有春色流淌。 沈如风顿时只觉身子一僵,似乎舌头捋不直地吞吐道:“…这也…可以?” “嗯。”苏亦彤咧开嘴角,继而眸光转向一旁笔直坐在马上的琉璃,眯眼笑问道:“丞相,你说呢?!” 琉璃闻言,紧握缰绳的双手不由加重了力道,温润的眸光顿时从沈如风那如诗似画的容颜上轻轻掠过,只听他语气淡淡地道:“走罢,回府。” 一声落下,五百皇家侍卫顿时齐齐应声,只是一瞬便排列整齐,面容严肃的立于马车两端,一动不动。 “那沈公子呢?”苏亦彤不死心地看向琉璃。 琉璃顿时斜睨了她一眼,不怒自威道:“陛下,沈公子现下毕竟是身无官职,若贸然让他住进丞相府,只会惹来人非议。况且,我府中还有泱儿,沈公子一个外男实在不方便住进去。不过,陛下若是觉得微臣所言实是不妥,也可在别处为沈公子安排住处。近日不是有些官员的府邸已经被查抄了吗?陛下大可在其中为沈公子寻一处府邸供他暂时落脚,待大典结束之后再做安排。” “丞相所言有理,朕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苏亦彤似乎懊恼的叹了一声,才看向沈如风,询问道:“那不知沈公子意下如何呢?!” 话已至此,沈如风当然不能推脱,于是感激的看了琉璃一眼,旋即对着二人拱手道:“那便有劳陛下和丞相了。” “漠河。”琉璃对着虚空喊了一声。 “公子。”下一刻,便见漠河从天而降,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彼时,场中寂寂。之前还因琉璃与苏亦彤断袖风波不断交头接耳的百姓也纷纷住了口,朝着这端看来。 “刚才我的话可听见了?”琉璃语气淡淡地问道。 “回公子,属下听见了。”漠河一脸公事公办地点了点头。 “嗯。”琉璃颔首。“那便由你带着沈公子去寻住处吧。”说完,他又看向苏亦彤,问道:“如此,陛下可安心了?”话外之意,您要是再不安心,那微臣就亲自为沈公子去寻住处。 “哈……丞相这是说得哪里的话。”苏亦彤自然是听懂了琉璃的话外之音,于是便只得作罢,打着哈哈道:“有丞相在,朕自然是安心的。既然沈公子的事已经处理妥当,那我们便回府罢。” 说完,苏亦彤便对着驾车的车夫吩咐了一声,车夫领命,随即掉头驱车离开。马车与沈如风错身之际,苏亦彤不由掀起车帘一角偷看,眸中惊艳之色溢于言表,顿时忍不住小声赞道:“前有公子无双,今有公子如玉,啧……这古代的美男子还当真是层出不穷啊,就是不知要凑满一朝堂的美男子,会不会有点难度。” “陛下该不会是想着把朝堂也纳为自己的后宫罢?”风月的声音忽然响起。 苏亦彤闻言一惊,顿时吓得连忙放下车帘,伸手就要去捂风月的小嘴。对着她瞪眼道:“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啊,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哪有乱说。”风月笑着躲开,咧嘴道:“陛下的脸上明明就写着……” “你……你个小丫头闭嘴。”眼见着风月就要把后半句话说出来,苏亦彤心下一急,顿时起身就朝着风月扑了过去。 风月背靠车壁,一时躲闪不及,只能任由身子向着一旁倾斜。苏亦彤见状顿时出手快如闪电,用力把风月往身前一拉,然后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小身板上,还不忘伸手捂了她的小嘴,恶狠狠地威胁道:“怎么样,还说不说了?” “唔……”风月身形瘦弱,本就没多大力气,又哪能受得了苏亦彤整个人的重量,遂不过片刻功夫,她的呼吸声便变得急促起来。 “还说不说了?”苏亦彤挑眉看她,似乎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 风月一张小脸顿时憋得通红,几次试着从苏亦彤身下挣脱,却是只觉浑身无力,提不起半点力气来。 须臾之间,风月的呼吸声渐渐由强转弱,清澈透亮的大眼似乎拢上了一层厚厚的云雾,忽而变得浑浊。 “风月,你没事吧。”苏亦彤脸上因为得意而挑起的眉梢还在微微上扬,见风月半晌没有动静,她不由垂眸,然而,却是忽然脸色大变,顿时从风月的身上滚了下来,急道:“你可别吓我。” “咳……”风月面色绯红的重重咳了几声,仿佛火烧云滚过的圆润小脸一时红如朝霞。“陛下不用担心,我没事。” “真没事?”苏亦彤不相信地蹙起了眉头。 “真没事。”风月有气无力的勾了勾唇,半晌,才恢复了点体力撑着身子坐起,深呼吸道:“缓一缓就好了。” “陛下,丞相府到了。”这时,车夫的声音忽然从外头传了进来。 “知道了。”苏亦彤扭头回了一声,随即抿唇,看着风月紧张道:“还能不能走路,需不需要朕抱你下车?” “不用。”风月觉得身上的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对着苏亦彤笑道:“我身子好得很,才没有陛下那般娇气。”说着,她不禁拉下了脸,扁了扁嘴,委屈地道:“倒是陛下刚刚差点把我压死,”似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风月道:“所以可想而知,陛下现在到底是有多重!” “你没事就好。”见风月终于恢复了正常,苏亦彤不由长吁一口气。刚想掀帘下车,仔细一想风月的话好似有哪里不对。于是她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双手托腮,苦思冥想地道:“她刚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有多重……莫非是嫌她太胖?不能吧,就她这幅身子骨,目测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位数。心思微动,苏亦彤忽然反应过来,“好啊,你个风月,竟然敢揶揄起朕来了,你等着,看朕怎么收拾你。” 苏亦彤说完登时作势撸起了袖子,一脸凶神恶煞地看向风月。 风月忍不住冲她扮了个鬼脸,然后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从苏亦彤的眼皮子底下窜下了马车,随之而来的,便是风月那飘散在风中宛若银铃般的笑声。 “琉璃哥哥。”苏亦彤才刚冒出半个脑袋,就见卫长泱身着一袭粉色绫罗长裙,姿容略显俏丽的出现在了丞相府的门口。 此时正是晌午,日光绵柔,落在人的身上就好像是入了温泉池中,周身都荡着一层淡淡地暖意。 苏亦彤挑眉,旋即不动声色地退回车中,只余一条细缝,刚好够看清卫长泱的一举一动。 “嗯。”琉璃不辩情绪的眸光状似不经意的暼过苏亦彤所坐的马车,然后看向卫长泱,疑惑地问道:“泱儿不是在尚书府养病吗?怎的来了丞相府也不让人与我知会一声?” 竟是连她来了丞相府的事也是半点不知吗?卫长泱略显失落的垂下眸子,眸底晦暗一闪而过,转瞬化为凌厉的眼神,直直射向苏亦彤。 就算是隔着车帘,苏亦彤也是清楚的感觉到了那股跳动在卫长泱身上的不安,以及,那抹清楚展露在她眉眼之间的妒意。 “琉璃哥哥。” 苏亦彤凝眉片刻,刚要掀帘下车,就听见卫长泱那故作撒娇的声音再次传了来。皱了皱眉,苏亦彤不由在心中一声悲叹,只好又重新坐了回去,双手撑着下巴想着卫长泱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拉着琉璃入府。 “嗯?”琉璃蹙眉,也是发现了苏亦彤的小动作,顿时眼角余光不由暼向马车的方向,唇角下意识地勾起。“何事?” “琉璃哥哥,泱儿已经来丞相府好几日了。” 不出苏亦彤所料,卫长泱接下来说的,果真是她的委屈,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告状了? 这般想着,苏亦彤不由来了兴致,忙聚精会神的坐好,竖起耳朵偷听。 “那日,泱儿听说琉璃哥哥身子不适,本打算连夜来探望琉璃哥哥,未曾想却被皇上的人拦在了府外,不让入府。”说到这,卫长泱已是双眸含泪,一脸委屈 第两百三十六章 只可惜,他太过完美了 琉璃微微蹙眉,含笑的眸光若有似无的从苏亦彤掀起的车帘缝隙扫过。苏亦彤一惊,忙逃也似的避开,尚未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卫长泱那软糯绵柔的声音再次响起。“琉璃哥哥,你说皇上她是不是不待见泱儿啊,不然……不然她怎忍心……” 然而,不待她把话说完,琉璃便沉声呵斥道:“泱儿,陛下如何做来,岂能容你一个闺阁女子揣测。”说着,他眼尾上挑,用眼角余光示意卫长泱注意马车的方向,接着道:“我们入府罢,以后这种话就莫要再胡说了。” 卫长泱随即禁声,脸色苍白的看了眼马车的方向,须臾,低低应道:“琉璃哥哥说得是,泱儿知错了。” “嗯。”琉璃点头,见苏亦彤已经跳下了马车,于是拱手作揖道:“陛下,泱儿身子不好,微臣就且先带她入府了。” 苏亦彤挑眉,眸中笑意盈盈,却是不达眼底。只见她略带轻挑的眸光顿时转向卫长泱,见得卫长泱的身子忽然几不可查的颤了颤,这才开口笑道:“那是自然,朕虽喜看美人弱柳扶风的模样,但卫小姐这幅看似病弱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娇弱了。”她登时招手唤来一个侍卫,吩咐道:“你现在就去一趟太医院把林太医请来,就说兵部尚书府的卫小姐身有不适,朕见了甚是心疼,还得劳烦他这些时日多费心神同朕在丞相府多住一段日子。” 琉璃顿时皱眉,对苏亦彤这番褒贬不一地话不禁面露疑惑之色。据他对苏亦彤的观察来看,苏亦彤此人虽喜欢整日把美人两个字挂在嘴边,却是很少去近女色。尤其是她失忆,在与风飞翼传出断袖地流言之后,后宫中的三千佳丽更是成了摆设。所以,他自然不会认为苏亦彤现下说这番话的原意想把卫长泱纳入后宫。可若不是如此,那她说这番话的深意又在何处呢?! 沉吟间,琉璃的眸光不自觉的变得越发幽深起来,只见他微微眯起眸子,看着一袭明黄龙袍加身,言笑晏晏的苏亦彤,不由眉头紧锁,面上沉重之色显露无疑。 而卫长泱闻言却是忽然脸色惨白,嘴唇轻颤,看着苏亦彤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苏亦彤不动声色地将二人的表情尽数收入眼中,唇角勾起的弧度瞬时宛如一轮弯月,泛着丝丝清冷,却又让人觉察不出寒凉。“不是说卫小姐身子不好么?丞相怎的还不快些带卫小姐回房休息。瞧这外头的风大的,这若是万一让卫小姐不小心感染了风寒,那可就是朕的罪过了。” “呵呵……陛下说得是。”琉璃轻笑附和,顿时拉着卫长泱退到一旁,给苏亦彤让开了大门,道:“不过,陛下都还未入府,微臣又岂敢有逾越之心。还是请陛下先入府罢,微臣与泱儿再候一会也是无碍的。况且,方才陛下不是已经吩咐人去请林太医了吗?相信有林太医在,泱儿的身子也定是会无碍的。” “是吗?”苏亦彤脸上地笑容愈发灿烂。 “当然。”琉璃神色不变的点了点头。 说得自己好似有多大义凛然,义正言辞似的,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他的泱儿身子不适,要带她先行入府。呵……这才多大会功夫,这脸翻得便比翻书还快,也不怕打自己的脸!苏亦彤顿时无语望天,暗暗翻了个白眼,片刻,才大声笑道:“果然,还是丞相最得朕的心意。” 见卫长泱立在一旁默默低着脑袋,连头也不敢抬,苏亦彤心中对琉璃升起的不满不由散了些许,她顿时回头看了眼面色仍旧有些发红的风月,又看了眼笑若春风,面色如玉的琉璃,登时长袖一拂,也不再在门口耽搁,立马抬步跨入了丞相府的大门,“风月,我们先走,省得丞相与卫小姐不好意思入府,在这里与我们耗时间。” “琉璃哥哥……”待得苏亦彤与风月地身影相继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卫长泱才终于抬起头来看向琉璃,声音里夹着委屈道:“皇上他……”可不过才堪堪吐出三个字,她的声音便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琉璃眸光淡淡的从她脸上扫过,旋即双手负在身后,眯眼看着苏亦彤消失地方向,似明白卫长泱心中所想地道:“她不会的,你且放宽心。” “真的?琉璃哥哥说得可是真的?”卫长泱闻言不由一喜,面上的苍白也在转瞬之间便褪的无影无踪。 “嗯。”琉璃看着她,点头道:“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便好,那便好。”似乎是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卫长泱面色稍安的抚了抚胸口,这才看着琉璃笑道:“那我们便入府罢。” 说完,不等琉璃点头,卫长泱便已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肘,亲昵的将脑袋靠在他的胳膊上,与他一起入了丞相府。 苏亦彤刚回到西厢苑,便看到了在主屋外静静候着自己的影二。她顿时不由皱眉,拂袖挥退在院中忙碌的宫人,顺便寻了个借口把风月打发走,这才举步朝着影二走去。 “皇上。”影二见她朝自己走来,忙不迭地作揖道。 “嗯。”苏亦彤微微颔首,眸中笑意顿收,只淡淡地道:“随朕进来罢。”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苏亦彤打头步入屋内,影二紧跟其后,反手将门关上。 西厢苑摆设简陋,远远没有皇宫那般奢华。虽然近来影一已经让宫人们对这西厢苑进行了大规模的修改,但还是难逃这院落原有的雅致二字。 好在苏亦彤对吃住并没什么讲究,是以,影一便放弃了拆掉西厢苑重建的念头,只命人务必要保持屋中温度适宜,万莫要让苏亦彤感染了风寒,便作罢了。 苏亦彤行至软榻前一撩衣摆坐下,接着伸手提起榻前案上摆放着的茶盏,指腹顿时触上一片温热,茶水还是热的。她忙不迭地取过杯盏,替自己倒了杯茶水,放至唇边小口品茗,方才挑眉看向立在屋中面无表情的影二,问道:“面色如此严肃!可是查到了什么?” 影二想也不想的点头,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沓纸张,上前几步,放在案上,然后垂头拱手退回原位,声音冷沉道:“属下之前按照您的吩咐特意去查小喜子入宫时的登记记录,”说到这,他声音忽而一顿,似在极力挣扎着什么,半晌才接着道:“可查阅过才发现,那登记的册子上竟有被人撕掉的痕迹,而属下重复翻阅那册子,也没有找到半丝关于小喜子的记录,所以属下猜测被撕掉的那一页上面的内容很有可能是小喜子入宫的时间以及推荐他入宫的人是谁的记录。” “所以呢?”苏亦彤挑眉,随即放下杯盏,伸手不紧不慢地拿起摆放在案上,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厚厚一沓纸张,翻阅道:“你就没再往下查了?” “那倒不是。”影二摇头,顿时看着苏亦彤抓耳挠腮道:“皇上也是知道的,一旦册子被毁,这些太监的由来便最是难查,所以属下才费了这许多的时间,找到这些。” “嗯。”苏亦彤面无表情的翻阅着手中纸张,脸上神色始终淡淡,不见半丝讶异。似乎她早就知道了结果会是这样,半晌,才将那写满由来的纸张放回原位。垂下的眸子刹那射出一缕幽深的光芒,转瞬消失不见。影二颇感讶异的抬眸,却只见苏亦彤眸中似乎写着了然二字,全然没有了他刚才无形之中察觉的那道冷戾。 “果然如此。”良久,影二才听得苏亦彤淡淡开口道。 “皇上……”听苏亦彤话音竟是此种语气,影二一时不由有些错愕,顿时看着苏亦彤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早就知道了?” “算不上是知道。”苏亦彤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慢品茗,方才在影二略显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道:“之前朕只是猜测,毕竟他身为百官之首,不论是在民间,还是在朝堂,都有不逊色于朕的威望,更甚者,他的威望比朕也是过之而无不及。”见影二面上满是不解与疑惑,苏亦彤不由微微勾唇,接着道:“也许你会问朕,如他这般的栋梁之材,不正是朕所需要的忠臣吗?” 影二点头。 苏亦彤勾唇一笑,“是这么个道理没错,原本朕也是这么觉得。只可惜,他太过完美了。”完美到只是举手投足之间,便可叫人心生沉沦。便如她初见他时那般,脑中突然想起的那句话,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以前,她常听有人拿这句诗来比喻古人的高风亮节。而在见到琉璃的第一眼,她便觉得这世间或许再找不出比他更符合这句诗的人了。 这大抵也是他们二人交锋许久以来,她从不曾对他生出好感的原因,又或者,不是没有好感,只是她打私心里觉得如他那般风光霁月的人实在不是自己这种污秽的人能够染指的,所以才会从潜意识里对他生出疏离淡漠。 只是,如今想来,却又让她觉得可笑之至。毕竟,谁又能想到,在那样完美的外表之下,会潜藏着一颗冷血冷情的心。 第两百三十七章 朕也不知 苏亦彤兀自想着,顿时不由自嘲一笑,面露讥讽。 “皇上?您……”影二张了张嘴,想要插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想说什么便说,朕没有耐心听你跟个娘们似的吞吞吐吐。” 影二心中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劝慰之语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在苏亦彤这一句似斥似怨的话中顷刻烟消云散。 扯了扯嘴角,见苏亦彤并没有开口让自己退下,于是,影二便只好硬着头皮问道:“那皇上您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什么时候发现的?”苏亦彤微微眯眼,好似陷入了回忆之中。半晌才悠悠开口道:“朕也不知。” 她若是能早点发现,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汴州水灾和洛邑旱灾。想到这,苏亦彤的拳头不由下意识地紧握。 “或许当时……只是觉得他太过完美,完美得令人望而却步。”所以,她才会忍不住对他生疑。说这话的时候,苏亦彤面上的神色不禁渐渐转为复杂。 影二识相的抿唇不语。 “先退下罢,”苏亦彤顿觉疲惫的扶了扶额。 “是。”影二拱了拱手,转身退下。 屋中寂寂,可闻屋外阵阵秋风卷帘而过。 苏亦彤走到屏风后褪下身上略显笨重的龙袍,而后取下头顶龙冠,换了身素白长衫。这才推开房门出去,吩咐人准备沐浴的东西,又转身回了屋里。 片刻之后,有人敲门入内,苏亦彤抬眼望去,就见几人搬着浴桶入了屏风后,紧接着又有人提来热水倒入,直至浴桶倒满,才躬身退至一旁,小声道:“皇上,热水备好了。” “嗯。退下罢。”苏亦彤点头,顿时从榻上起身,拂袖挥退众人。然后绕到屏风后褪去衣衫,入了浴桶之内。 氤氲水雾缭绕,霎时将整个屋子笼罩,苏亦彤闭眼半躺在浴桶内,顿觉疲惫入骨,不过须臾,便靠着浴桶边沿睡了过去。 风月在外头等了半天也没听见里头动静,心中顿生担忧,遂不等苏亦彤召她入内,便耐不住性子推门走了进去。 “陛下,陛下。”反手将门掩好,风月试探的唤了两声,见没回应,这才朝着屏风走去。 彼时,屋中光线昏暗,从里到外似乎都透着一股沁人的寒凉。风月冷不防地打了个哆嗦,连忙加快了步子。 “陛下……”见苏亦彤靠着浴桶睡了过去,风月一惊,忙小跑着走到浴桶跟前踮起脚尖伸手往桶里探了探水温。然而这一探,她却是脸色忽然大变,直急得跺脚。 热水不知何时早已变冷,风月手往里一探,丝丝凉意瞬时从水面直扑她的面门而来。 “陛下,陛下……”风月顿时脸色煞白,忙伸手触上苏亦彤裸露在外的肩头想要将她摇醒,结果触手又是一片冰凉,她忙不迭地缩回手,声音中的急切比之刚才又多了几分。 屋外有人听见屋内的动静敲门,风月登时急得大声呵斥。“别进来。” 渐渐的,屋外的人越聚越多,风月生怕有人会在此时闯进来,不由急得满头大汗,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亦彤意识混沌,恍惚间听见耳畔嘈杂声四起,于是下意识地睁了睁眼皮,却只觉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陛下,您倒是快点醒过来啊,这水太冷,您再泡下去可是会感染风寒的。”风月使劲摇晃着苏亦彤的胳膊,急道。 “嗯……”感觉身子一阵左右摇晃,苏亦彤混沌地意识渐渐清明。她悠悠睁眼,待看清面前不停晃动着的人影,不由蹙了蹙眉。“风月,你怎么在这。”说着,她不禁抬眼往四周看去,顿觉身上冰寒入骨,浑身无力。“我这是怎么了。” 风月赶紧取来浴巾,从冷水中捞出她的胳膊擦拭,急道:“陛下刚才在沐浴的时候不小心睡了过去,现下应是染了风寒。陛下,您快别问了,还是先从水中出来要紧。” 苏亦彤点头,双手扶上桶沿慢慢起身。风月见状,忙伸出自己的小手去扶。虽然她个子小,个头还不够浴桶高,但那双堪堪冒出浴桶的小手却是让苏亦彤见了心头没来由得一暖。想她自穿越后,除了风飞翼,风月还是第一个对她如此上心又不求回报的人。 “来,我扶您。”风月面上虽是着急,但见苏亦彤面色比之刚才终是好了些许,当下不由暗暗在心中松了口气,忙扶着她出了浴桶,又取来浴巾帮忙擦拭。 一炷香后,苏亦彤在风月地帮扶下终于换上了睡袍,由风月搀扶着躺上了床榻。 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风月刚要出声呵斥,却听琉璃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陛下可是有碍,可允许微臣进来?” “陛下。”风月看了眼苏亦彤,想着自己毕竟还小,有许多照顾不到的方面,还是得需一个大人来把关,于是她起身就要去开门。 “风月。”苏亦彤用全身仅有的力气快速握住风月的手腕,对她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软榻前的桌案,声音虚弱道:“先将那上面的东西拿来给我。” “嗯。”风月点头,连忙把东西取来交给苏亦彤,见是一沓写满字迹的纸张,于是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没什么。”苏亦彤摇头,强撑着身子坐起把东西放在铺盖底下藏好,才又重新躺下,对着风月点了点头。 风月敛眉会意,思及她现下的身体状况,忙伸手替她把被角掩好,这才转身去开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从里打开。 琉璃皱眉看着挡在门前地小小身影,不禁开口问道:“怎么是你,陛下呢?” 风月闻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床榻的方向,才垂着小脑袋求道:“丞相大人,能不能求你让人去请一下林太医?陛下刚才沐浴不小心染了风寒,这会已是病重半点气力也无……” “什么!”琉璃微微错愕。 “是真的,丞相大人。”风月怕他不信,一张小脸顿时急得皱成了一团,不由跺脚道:“您要是不信大可以亲自去看,陛下她现在真的病得很重。” 琉璃皱眉,登时看向风月的眸光不由转为深邃,却是薄唇紧抿,不发一言。 “丞相大人,求您了,快让人去请林太医来给陛下瞧病罢。”风月见他不语,顿时急得想哭。 “嗯。”琉璃回头淡淡看了跟在身后的漠河一眼,漠河会意,立刻转身出了西厢苑。 林太医之前被苏亦彤派去的人请来了丞相府小住,遂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就见林太医背着药箱匆匆而来,面上急切之色比之风月也是半点不少,甚至一边走还一边在嘴里念叨:“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啊,您老就不能消停消停,让小老头我好好过会安生日子吗?真怕再这样下去,您这祖宗是没事,倒是我这一把老骨头受不住吓,一不小心就嗝屁了。” “林太医,您慢点。”漠河跟在林太医的身后,无语的直翻白眼。怪不得林太医能得苏亦彤的看重,光看这两人的脾性,可不是一丘之貉么? “林爷爷,”风月隔着老远就听见了林太医在外头的抱怨声,于是不放心地看了眼已经沉沉昏睡过去的苏亦彤,又看了眼立在床榻前沉默不语的琉璃,这才提着裙摆朝着外头的林太医奔去。 风月一走,屋中静的顿时只剩苏亦彤气若游丝地呼吸声在耳畔回旋。琉璃不由皱眉,面无表情的看着榻上面色通红的苏亦彤,薄唇抿得死紧。 “林爷爷,您倒是走快点,陛下刚才在冷水里泡了少说也有小半个时辰,可容不得你耽搁。” 琉璃在榻前默了片刻,正欲伸手去探一探苏亦彤额间的温度,便听见风月那略显着急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了来。他无声摇头,心想这小丫头对苏亦彤可真是看重,也不知道她是否知晓自己与苏亦彤之间的恩怨纠葛。若是知晓了又是否还会如现下这般,将她视为重要之人,只一心一意的对她好。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风小丫头你什么时候也学得同陛下一样如此粗俗无礼了?难道就不怕将来嫁不出去?”林太医脚步匆忙,却还是不忘出声抱怨道。 “哼!”风月回头冲林太医扮了个鬼脸,哼道:“我不管,反正现在陛下的身子最要紧,其他的事我管不着。” “老臣见过丞相。”两人说话间已是到了榻前,林太医见琉璃正朝自己看来,于是忙从风月的手中挣脱,朝他拱手道。 琉璃点头,眸光扫见风月不满的扁了扁嘴,忽然勾唇一笑,退至一旁,温声开口道:“陛下看起来病得不轻,林太医还是快点替陛下诊治罢。” 林太医点头,放下药箱,走到榻前半跪下替苏亦彤把脉,片刻后,他收回手,让风月替她把被角掩好,提着药箱退到屏风外头,摇头叹道:“哎!也不知跟陛下说了多少次了,让她小心自己的身子,她怎的还是这般……哎!” “陛下这是怎么了?”琉璃跟在林太医的身后,蹙眉问道。 “哦,见过丞相。” 林太医拱手就要行礼,琉璃连忙伸手虚扶了一下,眸光躲闪道:“林太医不必如此多礼,有话可直接与本相说来。” 第两百三十八章 恐有性命之忧 “这……”林太医看着琉璃,想了想,终是如实道:“风寒入骨,旧疾复发。” “旧疾?”琉璃蹙眉。 “不错。”林太医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点头道:“如若老朽所料不差,陛下当在三月之前曾身受重伤。又因当时伤口太深未曾及时得到救治而感染风寒,哎!”说到这,林太医不由长叹一声,摇头道:“如此下去,陛下这身子日后怕是会受风寒所扰,累及一生。” “三月之前?”琉璃蹙眉,忽然想起了洛邑城外那次,苏亦彤似乎确实是受伤不轻。“难道就没有法子根治吗?” “有什么法子!”林太医吹胡子瞪眼道:“这大冷的天还敢在冷水里泡着,是嫌命太长了还是活够了?哼!不是我这小老头胡说,陛下要再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到得下次风寒发作,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竟是这般严重?”琉璃似是不信。 “丞相这是不相信我小老头说的话?”林太医继续瞪眼。 “林太医说笑了,”琉璃看着林太医,拱手道:“林太医医术高绝,又是太医院院首,本相岂有不信之理。只是……”他迟疑道:“陛下的病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根治了吗?” “哎!难啊!”林太医一脸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叹道:“如果当初陛下肯听我的话,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许是就不会到今日这步田地了。” “林太医有话不妨直说。”琉璃深深地看了林太医一眼,抿唇道。 “哦。”林太医随即摆正身形,看着琉璃正色道:“本来罢……若是丞相手中的那株火灵芝尚在,陛下这病本倒也没什么,只需用那火灵芝入药,喝上三日即可。只是……”林太医说着不由顿了顿,方才接着道:“只是不日前丞相已经让老朽用火灵芝给卫小姐入了药,所以,除非能再寻来一株火灵芝,否则陛下这病,不仅不会好,且复发几率频繁,恐会殃及寿命。” 琉璃睨了林太医一眼,皱眉。“当真如此?” “如若老朽所言有假,愿死无葬身之地。”林太医发毒誓道。 “嗯,知道了。”琉璃点头,抬步便往外走。 林太医问道:“丞相这是去哪?” 琉璃脚步一顿,微微侧头,道:“火灵芝乃稀世珍品,天下罕见。之前为了救泱儿,我派人遍寻天下多年,也不过才寻到一株。如今既是陛下也需火灵芝入药,我自是得多费一番功夫了。” “丞相的意思?是要替陛下去寻这火灵芝?”林太医闻言不禁有些错愕。上次也不知道是谁对他的提议充耳不闻,拒绝得斩钉截铁不说。如今倒好,火灵芝没了,反倒变得殷勤了。 “自然。”琉璃似是知道林太医在想什么,不由回身看着林太医道:“林太医勿要见怪,上次并非是本相舍不得交出那株火灵芝,只是若泱儿没了那株火灵芝续命,将命不久矣,而陛下没了火灵芝顶多也就病上几日,所以,这两者孰轻孰重,想来不用本相多言,林太医也是能体谅本相的。” 林太医点头,顿时心底对琉璃的态度也改观了些许。“如此,就有劳丞相了。” “嗯。”琉璃点头,眸光径自越过林太医停留在了他身后的屏风上,而后呼吸一滞,转身便往外走。 林太医见此不由摇了摇头,随即抬步走到桌案前提笔写了张药方交给风月。风月担心苏亦彤的身份会被人撞破,于是把药方交给影二后又重新回到床榻前,仔细照看苏亦彤。 林太医则候在屏风外头,直到看着苏亦彤在宫人的伺候下用完药,病情有所好转方才离去。 恍惚中,苏亦彤只以为自己陷入了冰火两重天,一时恨不能将这冰火相融,两两相抵,以减轻自己身上的难受。 到了后半夜,苏亦彤病情加重,冷热交替之际,尽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胡言乱语。风月见此,不由急得满头大汗,顿时冷水热水反复更替,直忙到了天亮,才疲惫的趴在榻前沉沉睡去。 “陛下的病可好些了。” 天才刚亮,影一与影二便出现在了西厢苑的院子,询问候在门外的宫人道。 宫人摇头,如实回道:“风月姑娘拦着不让奴才们进去,所以……陛下的病……”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影二,我们还是进去看看罢。”影一摆手打住宫人的话头,径自推门而入。 影二紧跟其后,反手将门关上。 风月听见动静,顿时清醒过来,吓得从榻前一跳而起,历声喝道:“谁?” “呦!不错嘛,几日不见,小丫头的警惕性似乎变高了不少。”影一双手环胸,绕过屏风走到风月面前,看着她那还有些惺忪的睡眼,打趣道。 “影一师傅,您怎么来了?”风月揉了揉眼睛,待看清来人,顿时一喜,笑道。 “哼!没良心的小丫头,”影二撇撇嘴,从影一的身后走了出来,不满地哼道:“就知道念着你的影一师傅?难道你的影二师傅就不是师傅了?” “影二师傅,您怎么也来了?”风月立刻睁大了双眼,看着二人,问道。 “什么叫也?我明明就是跟你影一师傅一起来的。”影二不悦道。 风月嘿嘿一笑,脸上的困倦顷刻烟消云散。“我这不是想二位师傅了嘛。” “贫嘴。”影一捏了捏风月的小脸,看着榻上一脸病态的苏亦彤问道:“陛下如何了?可有醒来过?” 风月摇头,脸上笑意顿收,垂头丧气地回道:“没有。” “林太医昨晚可曾来过?”影一蹙眉。 “没有。”风月摇头,道:“林爷爷说了,陛下这病事关旧疾,能不能挺过去还是得看她自己,” “那怎么是你守在这里?”影二眼尖的发现风月眼圈周围似乎有一层淡淡的青黑色,不禁问道:“外头不是有那么多宫人闲着吗?怎的让你一个小丫头来照顾陛下?” “不是的。”风月解释道:“是陛下不喜欢旁人近身,所以、我才来照顾陛下的。” “切。”影二嗤道:“你一个小丫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还会照顾别人。影一,要我说,你不如跟风月这小丫头调换一下,由你来照顾陛下,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你瞧瞧她这黑眼圈?……”影二说着看向影一,提议道。 影一点头,眸光落在风月有些疲惫的小脸上,道:“小丫头,你先回去休息吧,陛下这里,便交由我和你的影二师傅照看。” “不行。”风月立刻摇头拒绝。“陛下说过,除了我,谁也不能近她的身?” “为何?”影一,影二同时出声问道。 风月捂嘴,“不能说,反正陛下不需要你们照看,你们走。”说完,风月边推着二人边往外走。 “陛下可醒了?”三人才刚出屏风,就见琉璃着一身素色长衫出现在屋子中央。 “丞相是怎么进来的?”影二皱眉,他明明记得自己刚才进来时是关上了门的。 琉璃薄唇紧抿,目不斜视,看着风月似乎没打算要回影二的问话。 风月收回手,看着琉璃警惕回道:“没有。” 琉璃闻言,眉头不禁一蹙,抬步就朝着三人的方向走来。风月见状,立刻拦在他的身前,气势汹汹道:“丞相大人想做什么?陛下现下昏迷,不能见客。” 琉璃淡淡瞥了她一眼,兀自避开她绕过屏风来到苏亦彤的榻前,看着榻上面色苍白唇瓣干裂的苏亦彤头也不回地问道:“林太医可曾来过?” “没有。”风月孩子气的回道。 “那便让人现在去请。”琉璃蹙眉,对着屋中的三人吩咐道。 “我不去。”风月扁嘴,小小的眉头顿时皱在一起,似乎拧成了麻绳。 “我去吧。”影一想了想,毛遂自荐道。 “那行,”风月飞扑到榻前,从琉璃身前的缝隙挤了进去,趴在苏亦彤的身上回头似乎挑衅的看着琉璃道:“那陛下就交给我来照看,你们且都去忙吧。” 琉璃嘴角抽了抽,没有哼声。 影一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影二看了看琉璃,又看了看风月,也提步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林太医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而与他一道前来的,除了影一,还有跟在二人身后面色微变的卫长泱。 “烦请丞相让开,让老朽先替陛下把脉。”林太医放下药箱,看了眼似乎争锋相对的琉璃与风月,急道。 “嗯。”琉璃点头,随即让开。 林太医又看向风月。“风小丫头这是做什么?难道不想陛下的身子早日康复吗?” “哼!”风月看着琉璃哼了一声,然后起身不情愿的给林太医让开了路。 林太医顿时上前,伸手搭上苏亦彤的脉搏,眉头皱了又皱。半晌,才收回手,缓缓开口道:“风小丫头,你昨晚可是用冷水给陛下敷额了。” 风月点头,“嗯。” “你呀!”林太医气噎,看着风月半晌,才对影一道:“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陛下熬药。” “陛下病情到底如何?”琉璃最先反应过来。 “风寒加重,恐有性命之忧。”林太医忙不迭的打开药箱,从里头取出细长的银针,准备替苏亦彤扎针,道:“丞相现下若有空,倒不如抓紧时间赶紧去替陛下将火灵芝寻来。” 第两百三十九章 这就是你所乐见的 “好,我这就去。”琉璃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转身就走。 “琉璃哥哥。”卫长泱眼疾手快的挽住琉璃的胳膊,脸色苍白如纸,看着他低声求道:“可不可以不要去?” 琉璃蹙眉,面露不解。 卫长泱紧咬唇瓣,顿时低眉敛目,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难道你不希望苏亦彤死吗?” 琉璃身子一僵,似乎明白了什么,顷刻之间,深不见底的眸底似有波涛翻滚,汹涌而来。他不由静静凝视着卫长泱,眸光黯然,在她垂下的眉眼间反复流连,半晌才重重的深吸一口气,反手扼制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你跟我来。” 脚步一个踉跄,卫长泱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琉璃拉着出了西厢苑,直奔他所居住的北苑而去。 “琉璃哥哥。”卫长泱顿时心生惶恐,不禁一边推搡一边挣扎道:“你抓疼泱儿了,你……” 剩下的话哽在喉咙里,琉璃一记凌厉的眼神飘过来,卫长泱立刻住了嘴,只往回收了收手,低头小声道:“那你走慢点总可以罢?我跟不上你……” 然而,她越是如此说来,琉璃的步子便愈发加快,仿佛脚下生风般,卫长泱唯有小跑着才不至于被他拖着走。 “关门。” 刚回到北苑,琉璃便对着守门护卫历声吩咐,拉着卫长泱快步朝主屋奔去。 “嘭……”的一声。 琉璃一脚踢开主屋的房门,手上用力一甩胳膊,卫长泱整个人便被他的力道甩飞了去。 “琉璃哥哥。”眼见着自己的脸就要着地,卫长泱顿时瞳孔一缩,脸色骤然大变,不由惊呼出声。道:“救我。” 琉璃眯眼,脸上是从所未有过的冷绝之色。他静静看着卫长泱,抿起的嘴角怒意未消,眸光落在卫长泱的身上仿佛就是在看陌生人。 “琉璃哥哥……”卫长泱微微侧头,绝望闭眼。 “小姐。”候在门外的漠河一惊,登时出手如电,琉璃只觉耳畔刮过一道劲风,接着眼前黑影一闪,那道即将触地的纤弱身影在空中打了个旋,踉跄着站稳身形。 “漠河,”琉璃蹙眉,看着未经自己同意便私自出手的漠河,语气沉怒道:“本宫有让你出手了吗?” 漠河扶着卫长泱站稳,闻言连忙跪地,惶恐道:“公子,纵是小姐有错,您也实不该这般处罚于她。毕竟女儿家对容貌一事都甚为敏感,您若是让她因此毁了容,可曾想过让她日后怎么见人?” “你的意思是……她还有理了?”琉璃面无表情地道。 “我……漠河不敢。”漠河低头认错。 “不敢?我看你敢的很。”琉璃气得一掌将漠河拍飞,漠河闷哼一声,只来得及伸手抚上胸口,身子便重重撞在一侧的墙上,吐出一大口鲜血,而后跌落在地,似是受了重伤。 “公子。”顾不上喘息片刻,漠河便立刻起身擦干净嘴角血迹,重新跪好,看着琉璃执拗道:“小姐好歹也是同您一起长大的,您怎能因为外人而对她……” “因为是同本宫一起长大,所以她就该学那些后院女人的不择手段,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吗?”琉璃稍显疏离的眸光径自越过漠河落在卫长泱的身上,一动不动,只听他语气淡漠的道:“既是如此,那本宫还护她作甚?她还不如死了……” “琉璃哥哥,你……”卫长泱闻言顿时脸色惨白,身子发颤,眸光含泪。 “泱儿,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琉璃对上卫长泱投过来的探究的眸光,一字一句地道:“我最讨厌的便是后院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哪怕你为人嚣张一点,跋扈一点,我也不至于对你如此生厌。” “不是……”卫长泱无力的张了张嘴。 “不是?难道苏亦彤身上的毒不是你下的?难道她的病与你无关?”琉璃别过视线,似乎早已了然于心地道:“七伤丸可让人看起来与感染风寒者无异。” “琉璃哥哥是不是对苏亦彤动心了?”卫长泱看着琉璃,忽然问道。 琉璃一怔。 “是不是?”卫长泱直视琉璃躲闪的眸光,逼问道。 琉璃抿唇不答。 卫长泱忽然嗤笑出声,眸光怜悯的看着他,提醒道:“琉璃哥哥,你别忘了她可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怎能喜欢她?就算她不是,可她终究是个男人,难道琉璃哥哥就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喜欢一个男人?” “小姐。”漠河心知这是自家公子地忌讳,于是连忙出声制止。 “难道我说错了?”卫长泱淡淡扫了他一眼。 “够了。”琉璃忽然沉声低喝,看着漠河吩咐道:“把她看好。” 漠河点头应声。“是,公子。” 琉璃轻轻“嗯”了一声,继而拂袖转身,出了北苑。 “怎么会这样!”卫长泱见琉璃头也不回的离开,顿时跌坐在地,不禁低声呢喃,状似疯癫地道:“琉璃哥哥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他不会的……” 漠河见状,不由叹息一声,抚着钝痛的胸口微微朝卫长泱躬了躬身,也转身出了屋子,顺便带上了房门。 琉璃一出北苑便直奔西厢苑而去。 彼时的西厢苑,守卫森严,皇家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将西厢苑围得水泄不通。琉璃见此眉头不由一蹙,连忙几步上前沉声问道:“陛下可是醒了?” “放……”领头的皇家侍卫正要开口训斥,见是琉璃,又不禁缓和了神色,挤出一个笑脸朝他拱手道:“原来是丞相。” 琉璃点头,神色淡淡,锲而不舍地追问道:“陛下可是醒了?” “这……”皇家侍卫看了琉璃一眼,不禁面露为难之色,眸光不经意间瞥向院内,顿了顿,才迟疑着摇头回道:“末将也不知。” 琉璃顿时蹙眉,面上隐有不悦。 皇家侍卫见此便只好如实答道:“刚才林太医来与末将说这毕竟是丞相府,到底不是皇宫,就算陛下不介意,但该防的还是要防的。” 果然,林太医对此事是知情的。琉璃眯眼,顿时神色复杂的看了那名说话的皇家侍卫一眼,随即抬步步入院中。“既是如此,那这几日除了本相与林太医,旁的人就不要再让入内了。” “是。”领头的那名皇家侍卫想伸手去拦,转念一想,这毕竟是丞相府,若是这般将丞相这个主人拒之门外,恐会惹人生疑,便只好作罢,眼睁睁的看着琉璃的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后。 “林太医,陛下的病可有好转?”琉璃一路畅通无阻的入了主屋,见林太医正在屋内亲自为苏亦彤煎药,于是抬步走了过去,低声询问道:“可曾醒转过?” 林太医双眼眯成一条细缝,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煎药的火候上,闻言不禁抬头朝琉璃看了一眼,回道:“丞相何不自己去看看?” 琉璃皱眉,“林太医这话是何意?” “……” “陛下醒了,林爷爷!您快过来看看……” 林太医直起腰背,正要作答,却听屏风后突然传来风月略显欣喜的声音。 林太医闻言连忙吩咐一旁的宫人守着煎药,同琉璃一起来到了苏亦彤的榻前。 风月连忙去拉林太医的手,激动地指着双眼睁开一条细缝的苏亦彤道:“林爷爷,您再替陛下把把脉,看她的病是不起好了。” 林太医安抚的拍了拍风月的手,知道小丫头这是自责,于是安慰道:“小丫头别急,陛下不会有事的。” 风月吸了吸鼻子,把榻前的空位让给林太医,自责地道:“都怪我,要不是我疏于防范,陛下兴许就不会这样了。” “与你无关。”说这话时,林太医的眸光不禁下意识的看向琉璃,旋即收回,伸手搭上苏亦彤的腕脉,半晌才收回手,吩咐宫人将刚煎好的药倒入碗中送来。 林太医伸手接过,将药碗放置一旁先晾着,然后回身看向琉璃,问道:“丞相可否帮老朽一把?把这药灌入陛下口中?” “我来。”风月闻言连忙跳到琉璃身前,挡住他欲去端药碗的手,大声道。 林太医蹙眉,看着风月狐疑地道:“小丫头,你确定你可以?” 风月点头,肯定地道:“那是自然。” “好吧。”林太医倒也不阻止,顿时起身退到一旁,将榻前的空位又重新归还给了风月。 风月见状不由得意的冲琉璃吐了吐舌头,伸手就要去端药碗。 “小心,烫!”琉璃忽然出手拍掉风月就要够上碗沿的小手。 风月吃痛连忙收回,顿时恼怒地瞪向琉璃,没好气道:“你做什么?” 琉璃神色自若的端起药碗张口吹了吹,方才面无表情的睨了风月一眼,缓缓说道:“烫,” “烫!”风月皱眉,不相信地道:“我不信,你让我看看。”她说着便要去抢琉璃手中的药碗。琉璃不动声色的躲过,看着她忽然扬声道:“风月,现在不是你该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 风月住手,看着他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你难道就不想陛下的身子早点好吗?”琉璃说着不由在心中计算了下时辰,又道:“纳才大典的时辰就要到了,若是陛下再不醒,纳才大典的事情便会就此作废,而陛下这多日来的努力也将付之东流。难道,这就是你所乐见的?” 第两百四十章 所以,你又是谁 “我……”风月哑然,半晌,才让开身子,对着琉璃努嘴道:“哼!权当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且听你一回。” 琉璃不语,端着药碗坐在榻前,伸手捞起苏亦彤还有些发烫的身子,眉头紧锁,片刻,放下药碗取过汤勺舀了一勺药吹凉了些许,方才递到苏亦彤的唇边,用另一只手钳制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口,趁机把药灌入了她的口中。 瞬时,苏亦彤尚还有些混沌的意识霎那清醒。她轻咳几声悠悠转醒,入眼便是琉璃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丞相?你怎么会在这里?” 琉璃面上神色微微缓和,紧皱的眉头忽而一松。“听闻陛下病重,恰逢纳才大典的时辰也快到了,微臣不放心,所以便来亲自看看。”他说着又舀了勺药递到苏亦彤的唇边,哄道:“良药苦口,陛下若想自己的病早点好,还是快些把药喝完罢。” 苏亦彤侧头躲开,不禁皱眉道:“朕不喝药,拿开。” 琉璃薄唇魏抿。 苏亦彤又道:“拿开。” “不喝?”琉璃的声音有些沉。 “不喝。”苏亦彤眉头皱地死紧。 琉璃闻言,清冷的眸光顿时射向风月。风月别过头,佯装不知。琉璃见状面色微怒,声音顿时又沉了几分。“陛下可是要想好了?切莫因为一时意气用事,而断送了离国的大好河山。” “你……”苏亦彤气竭,视线落在那碗浓稠的汤药上,只觉内心一阵翻涌作呕。 琉璃抿唇,随即放下汤勺,伸手把药碗端到苏亦彤的面前,眸光温润,却是不达眼底。 苏亦彤发虚的身子忽然没来由得抖了抖,她不禁抬眸看了看那碗黑糊糊的浓稠药汁,又看了看琉璃,干脆心一横,伸手从琉璃接过药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了药,感觉周身恢复了些许力气。苏亦彤不由把碗口朝下,挑眉看着琉璃,虚弱地道:“如何?丞相可是满意了?” “嗯,尚可。”琉璃点头,察觉来自苏亦彤身上的敌意,眸光不禁瞥向一直跪坐在床尾沉默不语的林太医,缓缓开口道:“林太医,你再为陛下把把脉,看看陛下的身子可是好了些。” “哦。”见自己突然被琉璃提及,林太医顿时有如惊弓之鸟,立刻从地上弹跳起来,东张西望,六神无主地道:“好,好……” “这里。”苏亦彤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使劲从琉璃的怀中挣脱开来,看着他身后的风月道:“风月,去叫人进来替朕梳洗换装,再让人把车备车,我们稍候便去南城门。” “可是……”风月担忧道:“您的身子?” “无碍。”苏亦彤摆手。“不过是染了风寒,不妨事。”想当初她在现代时,可是从没把这些伤风感冒放在眼里的。如今,也不过是换了副身子骨罢了,哪里就能娇弱的连地也下不了。 这般想着,她已经绕过琉璃起身下了榻。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您老就行行好,老实在榻上躺着罢。万一再吹了风,可是了不得的!”不等苏亦彤身子站稳,林太医便急急开口阻道。 苏亦彤斜他一眼,声音还是有些虚弱。“想让朕不出门也可以,如果林爱卿愿意的话,那不如就由爱卿你代朕走这一遭如何?” “这……”林太医一时哑然,不禁面露难色道:“陛下说笑了,老臣不过太医院的一名太医,自是无权过问朝政。所以,还请陛下不要为难老臣。” “为难?”苏亦彤挑眉。“不知爱卿所言何意。” “老臣。”林太医的眸光顿时转向琉璃。 琉璃笑而不语,仿若未觉。 “皇上,礼部尚书与刑部尚书刚刚派人过来询问,问皇上今日可还去南城门主持纳才大典?”这时,有侍卫匆匆跑了进来,打断了三人之间的对峙,大声回禀道。 “去,”苏亦彤眸光微动,已是抬步出了屏风,来到正厅之中,看着前来回禀的侍卫道:“你现在便去跟礼部尚书与刑部尚书回禀一声,就说朕稍后就到。” “是。”侍卫应声,连忙朝苏亦彤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林太医慢半拍的拖住琉璃的步子,小声道:“丞相,陛下这病可是开不得玩笑,你当真放心。” 琉璃闻言睨他一眼,语气淡淡。“不然呢?若说陛下的性子如何,林太医不是最该清楚的吗?” 两人说话间,风月已领着宫人走了进来。苏亦彤随即招手让他们近身伺候自己梳洗更衣,顺便看了眼琉璃,道:“丞相可否先去院中等着?” 琉璃点头,倒也没问缘由,只淡淡看了眼正朝自己扮鬼脸的风月,勾了勾唇,旋即抬步走了出去。 林太医见此,也不由拱手告辞。“陛下,那老臣也……” “林太医便先留下罢,朕有话问你。”她说着看了眼立在身后的两名宫人,宫人会意,忙不迭拉着她来到屏风后,端来温水,开始替她洗漱更衣。 林太医则是恭敬的立于一侧,与风月大眼瞪小眼。 “林太医,这下你可与朕说实话了?” 片刻之后,苏亦彤梳洗整装完毕,她顿时挥退宫人,看着林太医问道。 林太医自是知道她想要问什么,闻言不由拱手一礼,不紧不慢道:“是七伤丸。” “七伤丸!”苏亦彤眯眼,眸光中瞬时多了几分审视。 林太医点头,“没错,就是七伤丸。虽然病症看起来与风寒入侵,伤寒入骨所差不几,但老臣可以确定,是七伤丸无疑。”苏亦彤自小到大所有的病痛都是经他之手,因此,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苏亦彤的身体状况。这也是为何苏亦彤在中了七伤丸之后,他能第一时间准确无误的判断出她并不是感染风寒而是中了七伤丸。 “风月,昨日你可见过有生人进过朕的屋子?”苏亦彤闻言不禁蹙眉,继而转眸看向风月。 风月摇头道:“昨日陛下入内洗浴后,我一直都守在门外,不曾见有人推门入内。” “那你可见提水的宫人中混进了生人?”苏亦彤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相当清楚的,虽然昨日她确是身感疲惫,但也还不至于掉以轻心到在别人的府邸便以为可安然处之。所以,她醒来之后所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丞相府中有人想要她的命。 风月继续摇头。“没有。” 苏亦彤轻咳几声,摆手道:“算了,既然现下找不到线索,那便让人慢慢查罢。”说完,她不由看向林太医,问道:“林太医,你现下可有什么法子暂时压制住这七伤丸的药性?” 林太医沉吟,良久,才缓缓地道:“有是有,不过对陛下您的身子可是百害而无一利。” “那又如何?”苏亦彤敛眸,忽然眸光幽深道:“总归不能让那些想害朕的乱臣贼子如愿。林太医有什么法子不妨与朕说来,也好让朕听听这七伤丸究竟是何种毒药。” “哎!罢了。”林太医叹息一声,妥协道:“陛下既然想知道,那老臣也不妨与陛下说实话。说来这七伤丸倒也不是什么害人的毒药,只是会让人身子有损,看着与染了风寒无异。不过,这既是七伤丸的弊端也是它的可取之处。所以,七伤丸的药性一般不会超过七日,只要这七日之内陛下不再服用与七伤丸有关的东西,这病便也就不药而愈了。” “但若继续服用七伤丸。”林太医说着面上神色不由凝重了几分,只听他一字一句地道:“则会身染恶疾,突然死去。” “原来如此。”苏亦彤平静地点了点头,登时在风月的搀扶下推门走了出去,边走边吩咐林太医道:“林太医配好药后可让影二把药给朕送来。还有,此事不得声张。” 此事若放在平时,她许是会容自己多病几日。可现下,纳才大典在即,正是关键时刻。由不得她不怀疑背后之人给她下七伤丸的目的。 “丞相今日可要同朕一起去纳才大典?”苏亦彤走出屋子见琉璃还在院中侯着,于是问道。 “既是陛下开口相邀,又岂有臣子不遵之理。”琉璃道:“如此,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苏亦彤点头,手搭在风月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那便走吧。” 风月似乎会意的眨了眨眼,在路过琉璃身侧之际,不由小声问道:“丞相大人可听过七伤丸?” 琉璃一愣,须臾才故作不解的回问道:“什么意思?” “丞相以为呢?”风月顿时忍不住冲他扮了个鬼脸,没好气地问道。 “本相……”琉璃张嘴,一时竟是不知该从何处同风月辩解,于是便只好作罢,退到一旁抿唇不语。 风月见此不由小声哼道:“怎么?丞相这是心虚了?还是知道自己的阴谋败露,所以不敢说了?” “有何不敢?”琉璃道:“只是本相堂堂一国丞相,还不屑做此等宵小之事。”他说着眸光不禁渐渐暗沉,看着风月,逐字逐句道:“所以,你又是谁?凭什么对本相质疑?又是凭什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 第两百四十一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风月顿时被琉璃堵得哑口无言,苏亦彤见状连忙出声缓和气氛,似乎有气无力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走罢。” 风月轻轻吭了一声,扶着苏亦彤就往外走。琉璃抬步跟上,眼角余光瞥见林太医正从屋中走出,遂对他点了点头,继而收回视线,同苏亦彤一起出了丞相府。 昨日事出突然,任谁也没有想到真正的答案会出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学子之口,是以,今日的南城门,比之纳才大典刚开始的那日,也是不乏人声鼎沸。 因纳才大典还未结束,沈如风又无官爵在身,于是苏亦彤便特意许了他特权,让他有资格参与此次纳才大典的主持,以及为自己出谋划策的谋士一职。 马车缓缓行驶,一路走走停停,终是绕过重重阻碍来到了南城门。 礼部尚书与刑部尚书一行人自发等在尽头,默默恭候苏亦彤大驾。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罢!”苏亦彤在风月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对着众人拂袖道。 “谢皇上。” 苏亦彤点头不语,面上苍白之色显露无疑,她轻咳两声,用眼神示意风月扶自己上台,风月会意,顿时挽住她胳膊的双手不由加重了几分力道。 礼部尚书与刑部尚书一众人紧跟其后,见沈如风今日竟然也跟在苏亦彤的身侧,不禁面露错愕,但也只是片刻,便恢复了面上原有的平静。 如今朝堂历经换血,正是用人之际,而苏亦彤千挑万选也不过才从千万人之中选出一人来,她自是要好好借沈如风运作一番的。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苏亦彤会这么快便让沈如风以一介考生身份参与朝堂之事,这倒是出乎他们的预料。 不痛不痒的与沈如风寒暄了几句,礼部尚书便与刑部尚书各司其职,各归岗位。苏亦彤因为有病在身,自是不宜太过费神,于是她便将考查的事交给了沈如风。 沈如风倒也不负众望,在出题一事上仍是沿袭苏亦彤之前的路线以及此次大典的初衷,故而将考题设为:“为官者应当如何?”。 此题一出,在场之人无不为此感到哗然,一时众人纷纷拿不准苏亦彤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于是都选择了作壁上观,将此题就给了那些真正的有才之士。 苏亦彤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一日下来,所清醒的时辰加起来也不超过一个时辰,于是待第二道题被人答出之时,她尚在梦中与周公下棋,半点不知外界发生了何事。 礼部尚书无奈,只得草草结束今日的大典,让那答对考题的人同沈如风住进了同一座府邸。 而苏亦彤则是被琉璃一路护送回了丞相府,对今日所发生之事也不过是略有印象。 林太医听闻苏亦彤回府,便匆匆提着药箱赶往西厢苑,将自己赶制出压制七伤丸药性的药丸交给风月,让她伺候苏亦彤服下。 苏亦彤一觉睡到了夜半三更,醒来之时见风月还趴在床头守着自己,不由眉头一蹙,随即起身下榻,取来披风为风月披上。 彼时院中风声鹤唳,簌簌摇曳声不时入耳。 苏亦彤侧耳倾听片刻,一时睡意全无。于是取了外袍披在身上,摸黑走到正厅之中点燃早已熄灭的烛火,对着不知名的角落忽然唤了一声。“影二。” “皇上。”影二从房梁飘身而落,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道。 苏亦彤走到软榻前坐下,伸手探了探火盆余温,方才开口问道:“今日纳才大典上发生了何事,你且与朕细说。” “是。”影二点头,顿时把白日在南城门所发生之事一一道来。 苏亦彤听完,不禁蹙眉问道:“方净?你见了?” 影二继续点头。道:“见过,”想了想,又接着道:“观其行事作风,应是光明磊落之人。皇上若是不放心,大可让他明日与沈如风一同伴驾。只不过您的身子,当真无碍了吗?” “也好。”苏亦彤道:“放心罢,有林太医在,朕暂且不会有事。” “影二,明日你便代朕去一趟洛邑,召裴辞忧回都城罢。”苏亦彤沉思片刻,道:“不知怎的,朕近日总觉心头不安,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得早做准备。” “那您的安危!”影二蹙眉。 “不是还有影一么。更何况,影阁还有那么多影卫,总不会叫朕置身险境,”苏亦彤面色凝重道:“影二,如今朝堂空虚,随时有可能让他国细作趁虚而入,所以,你当知晓孰轻孰重。” “属下知道了。”影二垂眸道。 “嗯。不过你要记住,万不可让人发现你出城的踪影。到时朕会让影一助你一臂之力,你便借机出城,秘密带裴辞忧回来。”苏亦彤不放心地叮嘱道。 “是。”影二应声。 “嗯,”苏亦彤扶了扶额,疲惫道:“你先退下罢,明日一早朕自会让影一通知你。” “是。”影二顿时不再多言,微微朝苏亦彤拱了拱手,便跃窗而出,没入了夜色之中。 次日一早,苏亦彤便早早起身,吩咐风月给沈如风与方净传话,让他二人务必赶到南城门,陪伴圣驾。 她则在宫人的侍候下梳洗更衣,为今日的纳才大典早做准备。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头三日接连缺席的琉璃这几日倒是勤勉,每每她刚出丞相府,总不可避免与他碰头,再一同赶往南城门。 初冬将至,边城战事也接近了尾声。陈北两国终是不敌风飞翼与君陌殇之间的配合默契以及用兵如神。是以,不过两月,陈北两国便被逼得退出了离国境内。眼看就要入冬,陈北两国军需短缺,粮草不足,于是只得商议暂时退兵,待到来年再来攻城。 风飞翼与君陌殇自是再清楚不过陈北两国的打算,只是此次离国损失惨重,他们虽追回了之前丢失的城池,但城中百姓却是在他们的迫害之下,早已水深火热,叫苦不迭。 是以,风飞翼与君陌殇在经过认真商议后决定,先暂时留下处理战火残留的一切事宜。然后再班师回朝。 等到苏亦彤收到消息时,彼时距离纳才大典已过了半月有余。而经过苏亦彤这半月来的重重筛选,如今朝中大半重要官职已经有了可堪重用之人。 是以,苏亦彤也开始对之前收押入天牢的一部分朝中大臣着手处置。 一时间,朝堂内外风气大变,大臣们除了行事小心,还不忘时刻警告自己万不可与“贪”沾上任何关系。 而就在户部尚书与吏部尚书处决的当日,苏亦彤刻意在处决二人的前一个时辰大张旗鼓的接见二人。 至于当时他们到底同苏亦彤说了什么,又招供了什么,无人知晓。众人只知在户部尚书与吏部尚书被处决之后,两府所有财产都用来赔偿曾深受其害的百姓。两府亲属也是流放为民,世代不得入朝为官。 “公子,户部尚书可是对您的事情知晓的一清二楚,您难道一点也不怕他会对苏亦彤实话实说,全数招供吗?”漠河收到这夜消息,顿时便耐不住性子,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向琉璃回禀。 “你也说了,他是最清楚本宫身份的人。”琉璃道:“所以,他若真的对苏亦彤全数招供,你觉得我们现在阻止还来得及吗?” “可是……”漠河急道:“公子您难道一点都不怕吗?万一户部尚书真的出卖了您……” “怕?”琉璃嗤笑道:“有什么可怕的?最多不过是苏亦彤知道我前朝太子的身份罢了。” “公子,”漠河道:“苏亦彤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她若是知晓了您的身份,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您。” “所以,她现下应是还不知晓本宫的身份。”若是户部尚书真的招供了,苏亦彤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若他没有猜错,苏亦彤只不过是想借此打草惊蛇,引蛇出洞罢了。不然,以她的性子,他又焉会还有命在? “您怎么知道。”漠河仍是不敢掉以轻心。“万一苏亦彤只是想故布疑云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琉璃勾唇,不以为意道:“与其整日担心苏亦彤会知晓本宫的身份,倒不如我们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是。”漠河闻言,心下不由稍稍安定,“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琉璃点头,随即看着漠河意味深长道:“你可知这世间为何会有斩草除根一说?” 漠河顿时不解的摇头。 “苏亦彤自认为自己的善心会为她招揽天下民心,助她得到天下百姓爱戴。殊不知这世间还有一种人,自小受权利熏陶,又怎会容忍自己一夕之间一无所有。”琉璃唇角忽然勾起一抹邪肆的笑。“你且先看着吧,不用过于关注朝中之事。” 苏亦彤此人确是聪明无疑,但有时太过聪明的人反倒更容易被自己聪明所误。他相信再用不了多久,苏亦彤便会自食善果,知道什么叫斩草需得除根! “公子的意思是?”漠河喜道:“户部尚书府的人不会就此作罢?” “岂止如此。”琉璃似乎早已对结局了然于心,遂不甚在意地道:“一夕之间朝中那么多官员被抄家流放,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联手对付苏亦彤呢?!” 第两百四十二章 朕问的是那个北国公主 “属下明白了。”漠河顿悟,随即拱手告辞,刚转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由顿足,回身看着琉璃道:“公子,不日前属下刚收到消息,陈北两国已于一月前退兵班师回朝,风飞翼则与君陌殇暂时留在边境清理战场,安置百姓。算算时间,若属下所料不差,他们二人现下应在回城的路上。”说到这,漠河看着琉璃,不禁担忧道:“公子,风飞翼与君陌殇一旦回城,那岂不是苏亦彤身旁又多了一重保护?对我们不利?” “要回来了么!”琉璃蹙眉,嘴角噙着的淡笑渐渐收敛,继而转为冰冷,只听他轻声嗤道:“无妨,苏亦彤不是一直都自诩自己是断袖么,既是如此,想来以他们二人对苏亦彤的在意,于我们而言未尝不是一种幸事。” “那我们……”漠河刚想问琉璃是否需安排人去刺杀苏亦彤,但一想到他之前所说,便只好把话咽回肚里,想着自己现在是该走还是该留。 “既然有人帮我们对付苏亦彤,那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不是?”琉璃勾唇,缓缓开口道:“漠河,这件事便交由你去办吧。另外,再派人查查义父的行踪,莫要叫人发现。” “是。”漠河知道自家公子对苏亦彤的在意,能让他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于是道:“那泱儿小姐?” 自那日泱儿小姐给苏亦彤下了七伤丸后,她便被公子关了禁闭,至今也未出过东苑一步。他想着眼下正是个为泱儿小姐求情的好机会,若有她在中间与苏亦彤周旋,公子行事起来也就方便得多。 “撤去看守她的暗卫罢。”琉璃道:“至于我与苏亦彤之间的恩怨,你且让她日后勿要再擅自插手,否则,即便是我,也无法保证能从苏亦彤的手中保全她。” 终究是青梅竹马一场,他虽对她无男女之情,可到底是他自小当妹妹疼宠长大的,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她飞蛾扑火,而无作为! “公子。”漠河劝道:“若是有泱儿小姐助您一臂之力,或许您……” “漠河!”琉璃沉声打断漠河的话头,喝道:“难道你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了吗?” “漠河不敢。”漠河垂首,知错道:“漠河日后定当谨记公子教诲。” “嗯。”琉璃点头,“退下罢。” “是。”漠河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拱手告退。 屋中顿时一片静寂,落针可闻。 琉璃只觉心沉如石,愁绪拢在眉头,似成了化不开的云雾,越聚越浓。“风飞翼,呵……苏亦彤,你此刻心中定是欣喜的罢?” 似是自嘲一笑,琉璃忽而唇角扬起,抬步向外走去。 “你说什么?北国公主被当作礼物送给了风飞翼?” 与此同时,苏亦彤也收到了风飞翼与君陌殇即将回都城的消息。而与琉璃所知不同的是,苏亦彤得到的消息似乎比他更为广泛。 “是。”影二点头,面无表情地回道:“大将军一月前便派人快马加鞭将此消息传回影阁,如若不出差错,摄政王与大将军现下应已在回城路上。” “谁问你他们什么时候回城了?”苏亦彤气急败坏道:“朕问的是那个北国公主。” 您也没说让我先说哪个呀!影二不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道:“哦,北国公主……” “说重点,”苏亦彤摆手,耐心全无。 “是。”影二闻言不由敛去眸中笑意,正色道:“陈北两国战败后相继退兵,可谁曾想北国国主在听闻此次带兵的是摄政王殿下之后,竟是将最受他宠爱的长乐公主笙箫当作礼物送给了摄政王……” “那风飞翼就没拒绝?”不等影二把话说完,苏亦彤便急急开口问道。 “这个……”影二蹙眉,摇头回道:“属下也不清楚,大将军只让人传回了这些,”他要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至于让她问一句他答一句么? “这个君陌殇,关键时候就知道掉链子,早知道他这么没用,还不如朕御驾亲征了。”苏亦彤急得抓耳挠腮,来回踱步。“风飞翼不是与那个北国公主……”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话到一半苏亦彤才反应过来,连忙打住话头,捂嘴道:“去……你现在就去摄政王府把云清云决给朕找来。” “找他们做什么?”就算吃醋也得找准时机啊,眼下风飞翼都不在都城,她就算再急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给后背插上翅膀飞到边境去不成? “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苏亦彤抓起案上的砚台就向影二砸去。 影二连忙闪身躲过,抬步就往外跑。“皇上别慌,属下这就去替您把人找来。” “哼!”苏亦彤心中气焰难平,直哼哼了半晌才气呼呼的在软榻上坐下,看着屋中摆放的东西各种不顺眼,恨不能一一砸之而后快。 风月从没有见过这样火爆脾气的苏亦彤,遂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站在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触苏亦彤这个眉头。 “风月,进来。”然而,不等风月做出抉择,苏亦彤就发现了她的存在,并开口唤道。 “陛下。”风月弱弱的唤了一声,随即端着茶水走到苏亦彤的面前,给她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小声道:“您且先喝杯茶,消消气。” 苏亦彤看着风月哼哼两声,才接过茶水啜了一小口,横挑眉毛竖挑刺道:“怎么,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在吃风飞翼的醋?” 风月下意识的点头,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件愚蠢的事,于是又连连摇头。支吾道:“不……不是,陛下您肯定是误会了……” “是吗?”苏亦彤挑眉,用一脸若你敢胡说八道,我就掐死你的表情看着风月。 风月吓得缩了缩脖子,不由讨好卖乖道:“是,是……陛下您平日最是讨厌摄政王殿下,又怎会吃他的醋,一定是影二师傅不懂内情胡说八道。陛下您请放心,待会等影二师傅回来,我定让他……他……自食苦果……” “嗯。”苏亦彤看着风月满意地点了点头,顿时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圆脸,道:“果然还是我家风月最让人讨喜。” 风月嘴角抽了抽,不禁咧嘴尴笑道:“哈……陛下说笑了,我……” “皇上,云清云决二人均已带到。”影二一路飞檐走壁,马不停蹄的赶到摄政王府,终于不负苏亦彤的厚望花了最短的时间把云清,云决二人给请到了丞相府。 风月闻声回头,登时不禁在心底大大松了一口气。小声对着擦拭冷汗的影二唤了一声。“影二师傅。” 影二点头,却是来不及向风月看上一眼,便看着两道杵在门口的黑色身影,请道:“二位,皇上有请。” “哼!我当皇上近日是抱了朝中哪位权贵的大腿,却原来是我们离国美名在外的丞相大人啊。”不等苏亦彤开口传唤,便听云清的轻嗤声从外头传了进来。 苏亦彤闻言不禁蹙眉,看着双手环胸从门外走进来的云清,抿唇不语。 “云清见过皇上。”云清见苏亦彤并没有要怪罪自己的意思,于是胆子不由大了些许。顿时看着苏亦彤话中带刺道:“不知皇上今日让人把我与云决召到丞相府,究竟所为何事?” “哼!还能是为了什么!”云决紧跟云清身后入内,看着苏亦彤顿时便忍不住出言讽道:“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府邸。” 苏亦彤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登时无语凝噎,半晌,才似受不住的怒拍桌案道:“你们两个够了,一进来就跟个娘们似的在那叽叽歪歪个没完没了。老子问你们,你们知道个啥?是抓住老子的小辫子了,还是见老子偷人了?老子是住在丞相府不假,但与你们有个毛线关系?风飞翼人都没回来,你们这些做奴才就准备先上天了?” “呃……” 云清云决顿时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齐齐无语。 苏亦彤等了片刻,见二人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不禁缓和了神色,温声问道:“朕问你们,朕让你们给风飞翼送的东西你们让人送了没有?” “送了。”云清看着苏亦彤,顿时只觉心中怨气难平。怪不得他家主子对她这么不放心,就她这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样子,连他们这些做下属的都看不过去好吗? “确定送了?”苏亦彤重复问道。 “不然还能有假?”云清看着苏亦彤嗤道:“我们摄政王府的人可不比某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什么意思?”苏亦彤刚刚舒展的眉头随即一蹙,看着云清语气不善道。 “还能是什么意思?!”云清咬文嚼字,一字一句道:“皇上您老人家可能贵人多忘事,一时记不清了也在情理之中。但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可是替皇上您记得清清楚楚,当初是谁先招惹我们家主子的。” “云清……你……”苏亦彤气竭。她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当初接近风飞翼的目的,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她如今心静已非昔日能比,自然所思所想也与当初大不相同。若说她初初接近风飞翼只是为了寻找他谋害自己的证据,那么她现在接近琉璃则是确定以及肯定了。 第两百四十三章 难道就不怕死于话多 “怎么?皇上这是被我说中了,所以无言以对么?”云清步步紧逼,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苏亦彤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气极反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朕无言以对了?”她不过只是想问问风飞翼近况如何?怎的还与她住进丞相府有关系了?且不论她与风飞翼之间是谁先招惹的谁,关键她也是受害者好么!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云清指了指自己的一双眼,瞪圆了,夸张地道:“而且,皇上您这般大张旗鼓的住进丞相府,就算我们想不知道也难。就是不知道我家主子知道了这件事后会作何感想。哦,对了,皇上您兴许还不知道罢,就在一月多前,北国国主还特意把他最疼宠长乐公主送给我家主子当王妃。” “是啊,”云决也不忘添油加醋道:“听说这长乐公主自小就喜欢我家主子,若这桩婚事一旦成了,将来定会是人人传颂的一段美满佳话。” “你们两个够了。”苏亦彤一忍再忍,最后的那点耐心也终于被磨得丁点不剩。她看着云清云决,眸光森寒,咬牙切齿道:“影一,影二,立刻,马上把这两个家伙给朕丢出去,朕一刻也不想看见他们。” 影一影三适时出现在云清云决二人面前,影一看着云清二人,无奈的耸耸肩,抱歉道:“得罪了。” 云清云决对看一眼,转身就想跑。身后两道疾风袭来,云清,云决下意识地出手反击,却是掌风才至半路,便消散于无形。 影二拍了拍手,乐道:“搞定。” 影一挑眉,直言问道:“你丢哪个?” 云清云决闻言,脸色顿时一黑,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影二无所谓地道:“我随意,就看你选哪个?” 影一眸光淡淡扫过被点了穴道定住身形的云清云决二人,半点没犹豫的走到影一身前,伸手把他往肩上一扛,利落转身,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在场之人只听“嘭”的一声,就见云清的脑袋刚好好死不死的撞上了云决微扬的下巴。 云决顿时痛得深吸一口气,下巴处很快现出一道被硬物撞击过后的红痕。若不是因着身子不能动弹,估计他这会早已疼得上蹿下跳,哭爹喊娘。只是,他尚未来得及痛呼,便只觉哑穴一痛,竟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眸中很快蓄满晶莹波光,云决欲哭无泪的看着一脸坏笑地影二,忙暗道一声不好,连痛也忘了,只恐惧的看着影二步步逼近的云决,顿时心跳如雷。 苏亦彤见状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感同身受的看着风月抽气道:“啧……这一定很疼罢?” 风月点头,一脸天真无害。“那是当然,陛下难道没看见么,云清哥哥和云决哥哥疼得都快哭了。” 小丫头声音不大,但在场几人武力值爆表,听觉比之常人定然要灵敏许多。是以,风月这话,几乎是一字不落的传入了几人耳中。 云清闻言挺得笔直的身子不由一抖,顿时生无可恋的眨了眨眼,却又碍于身子不能动弹只得作罢。 “不过,云清哥哥也真是活该。”眼见着影一影二相继扛着云清云决出了房门,风月还不忘补刀道:“好好一个正儿八经的爷们竟然学的跟个娘们一样八婆,难道就不怕死于话多?” “风月。”苏亦彤似乎得遇知音一脸欣喜地看着风月,竖了竖大拇指,赞道:“说得真好。” “嘿嘿……”风月嘿嘿一笑,眸光下意识地看向门外,见影一影二早就没了身影,于是笑道:“我就只是想气气他们,谁让他们每次都一脸傲娇说得好像您跟没人要似的。要我说,若不是摄政王殿下对您情有独钟,就近些时日您挑的那些寒门学子也是不错的。虽然没钱没权,但是给您当个后妃足够了。” 苏亦彤:“……” 难道是她老了吗?为什么一个小丫头竟是比她还看得开?! 嘴角抽了抽,苏亦彤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经过云清云决这么一闹,苏亦彤早把要逼问风飞翼与北国公主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过,他们二人那张说话的嘴虽是不讨喜,但字里行间还是给她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那便是……风飞翼即将回来了! 按照她以往对风飞翼的了解,以及他对自己的占有欲,这丞相府她怕是不能再住下去了。否则…… 苏亦彤想象了下风飞翼暴走地场面,顿时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在他回来之前挽救一下的。 于是,当日下午,苏亦彤便下令整顿皇家侍卫,然后在皇家侍卫的护送下乘坐来时的龙辇,浩浩荡荡的回了宫。 回宫之后苏亦彤屁股还没坐热,沈如风便带着近来苏亦彤精心挑选的寒门学子入宫觐见。当然,在还未确定该尊谁为主之前,众人是不可能私下与朝中其余重臣来往的,是以,琉璃这个丞相在一众新人之中,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苏亦彤正想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在宫里接见众人,却没想到众人竟是这般上道,不等她下令传召,便请旨入宫觐见。 所以,苏亦彤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登时大袖一挥,便宣众人入了正清殿的偏殿。 沈如风如今当算是苏亦彤面前除却琉璃之外唯一的红人。是以,户部尚书被砍头之后,她便将这个重担交给了沈如风。至于方净,也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也是代替了原先的吏部尚书,成了新一任的吏部尚书。 而对于此事,都城酒楼茶馆的议论就从未停过。饶是所有人都觉得苏亦彤此举太过随意,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如此放心将朝中要职交给一个个只答对了一题的寒门学子,而且还是毫无身份背景可言的真正贫民子弟。 正清殿偏殿。 苏亦彤坐在龙椅上看着众人缓缓入内,不禁微敛眉目,神色肃穆地问道:“诸位爱卿可是有要事与朕商讨?”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如风见苏亦彤似乎并没有要众人行礼的意思,不由一愣,须臾,还是带头叩拜,朝苏亦彤恭敬地行礼道。 “起身罢。”苏亦彤对着众人摆摆手,然后吩咐宫人给众人赐座。 宫人立刻端来椅子一一排开,众人见状,顿觉受宠若惊,登时不由对看一眼,这才相继落座齐齐抬眼看向端坐在龙椅上的苏亦彤。 苏亦彤头也不抬,眸光落在案上摆放整齐的奏折上,声音淡淡地吩咐道:“来人,给诸位大人看茶。” “是。”宫人应声退下。不消片刻,便见几名宫女端着冲泡好的茶水从外头进来,给几人身前的空杯盏中相继斟满茶水,然后朝着苏亦彤盈盈一拂,躬身退下。 “说罢?”苏亦彤身子往后一仰,看着沈如风等一众人问道。 说什么?众人目光顿时齐齐投向沈如风。沈如风似有所觉的微微点头,不见波澜起伏的眸光霎时一瞬不瞬的落在苏亦彤的脸上,接着,只听他淡淡开口道:“臣等众人这次入宫求见皇上,是想……问问皇上准备何时开朝?” 而今,离国各地灾情逐一化解,城镇也在苏亦彤的重视下相继脱贫。虽边境战乱不知何时才会结束,但离国百姓却是已经提前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而他们这些臣子,虽是在离国历经大乱之后才入的朝堂,但对苏亦彤以往的光荣事迹也是听闻过一二的。所以,众人虽不知晓苏亦彤当初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将这些难题一一化解。但在不知不觉间,苏亦彤这个看似吊儿郎当,少不正经的帝王却早已在他们心底生了根,发了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开朝?”苏亦彤挑眉。 沈如风点头。“是,纳才大典持续了这许多时日,想来也是快结束了罢?”沈如风丝毫不惧的对上苏亦彤含笑地眸子,忽然义正言辞道:“所以,请皇上恕微臣斗胆一问,何时开朝?” 苏亦彤看着沈如风,眸中笑意渐浓。“沈爱卿倒是对朕的心思尤为透彻。” 沈如风闻言心下不禁骇然,慌忙道:“陛下恕罪,微臣不是……”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苏亦彤摆手制住他的话头。“只不过还有些事未处理,目前还不宜开朝。” 不宜开朝?沈如风蹙眉,顿时不解的看向苏亦彤。 苏亦彤缓缓勾唇,看着众人打趣道:“呵……诸位爱卿是不是觉得闲的慌,所以想早日入职,替朕分忧?” 她这话似问似答,且语气中还含了一种不可容人忽视的威严,是以,在场众人没有一人敢忽视她这句话。 见众人不语,苏亦彤唇角地笑意不自觉加深。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举手投足间不由多了几分轻挑,乍一看,与街头所见纨绔子弟的形象竟是无比贴合。一时之间,众人只觉口中像是吞了只蚊子,既咽不下又吐不出,直憋得面目通红,脸色难看的紧。 沈如风面上神色看着虽比众人镇定些许,却也无法免俗,只见他脸色微红,看着苏亦彤一字一句尤为认真地道:“既为臣子,当为皇上分忧。” 第两百四十四章 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既为臣子,当为皇上分忧。”苏亦彤一字不落的把沈如风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看着他,眸中笑意缱绻,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 “沈爱卿既是如此迫不及待要为朕分忧,那朕也不好推脱不是。”苏亦彤的话中褒贬不一,在场众人竟是无一人听出她的话外之意。遂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苏亦彤默了半晌,见无人开口,于是笑道:“朕手中刚好有一件棘手的事需要人来处理,既然沈爱卿毛遂自荐,那朕就勉为其难,姑且用上一用罢。” 沈如风:“……” 话都说到勉为其难这个份上了,皇上您还这么一副厚脸皮的样子真的好吗? 方净看了沈如风片刻,原本想要自荐的话竟是突然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虽然在外人看来,他能当上吏部尚书纯属是走了狗屎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这一日,他付出过多少努力。 “那就这样吧。沈爱卿与方爱卿留下,至于余下的嘛,就且在殿外侯着罢。等朕与两位爱卿商量了正事再传唤你们。”苏亦彤摆手挥退众人,见方净满是不解的看着自己,不禁勾唇一笑,打趣道:“怎么,方爱卿这是对朕把你留下感到很意外?” 何止是意外,是想都不敢想。方净神色激动地起身,登时朝苏亦彤拱了拱手,声音发颤道:“不是……微臣只是……” “不必解释。”苏亦彤对方净此举倒是没多大在意,只笑着道:“你也无需妄自菲薄,虽如今朝堂人才辈出,你或许觉得以自己之才实在不堪任吏部尚书一职。可是,你想过没有,或许你的觉得,与朕的觉得完全不同!” 方净听着苏亦彤的话,一时不由有些错愕。这段时日来,他确是一直在担忧自己会胜任不了吏部尚书这个位置,所以才会整日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今日听得苏亦彤这番话,他才猛然惊觉,原来是他自己太过庸人自扰了。 见他怔忡,苏亦彤嘴角的弧度不由又扩大了些许。只是她却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在她看来,与其跟方净说一些连她自己也觉得肉麻鼓励的话。倒不如她先把话题挑明,省得他再暗地里揣测。 “微臣但听陛下吩咐,”方净激动过后,面色又恢复平静,只见他看着苏亦彤,眸光微闪,却是无比诚恳。 “嗯。”苏亦彤满意地点头,眸光在方净地脸上停留片刻,接着转向沈如风,笑道:“沈爱卿既想替朕分忧,那么现在,朕就问你们二人一个问题!” 沈如风与方净闻言,顿时齐齐抬头看向苏亦彤。 苏亦彤清了清嗓子,看着二人沉声道:“现下你们二人便来与朕说说如今的离国该如何治下?” “这……”沈如风与方净面面相觑,有些拿不准苏亦彤说这话的意思。 “你们不必太过拘谨,”苏亦彤道:“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来,” 方净闻言整个人仍在犹豫之中,倒是沈如风此刻已经定下心来。看着苏亦彤道:“既如此,那臣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沈如风便将离国当下时局的利弊一一罗列出来,直指其中要害。 苏亦彤听得尤其认真,沈如风说完好半晌,她似乎还沉浸其中回不过神来般,眉头微蹙,红唇紧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如风见此,不由回头看向方净,冲他点了点头。方净同样点头,却是没有开口打破沉默。就在这时,苏亦彤忽然道:“方爱卿,那你的看法呢?!” 方净一怔,没想到苏亦彤会问的这么突然,顿时愣了愣,片刻之后才拱手回道:“回皇上,臣的看法与沈大人所差无几。” “所以你们两个的意见当是一致?”苏亦彤挑眉看着二人。 沈如风与方净对看一眼,同时点头。 “好吧。”苏亦彤点头,随即面色一变,看着二人正色道:“那朕问你们二人,若是有前朝余孽想要谋朝篡位呢?那朕又当如何?” 前朝余孽!沈如风,方净脸色顿时一变,看着苏亦彤脸色苍白地问道:“皇上这话所为何意?” 据他们所知,前朝早已覆灭,而苏亦彤在此时提起这件事,莫不是以为他们是前朝余孽? 想到这里,二人脸色顿时更加苍白,只是谁也没有先开口询问,而是默默等候着苏亦彤的下文。 “你们可知?朕这次为何要大费周章的举办纳才大典?”苏亦彤不动声色地将二人面上神色尽数收入眼中,随即勾唇,眸中笑容清浅却又让人觉寒凉入骨。只见她缓缓抬步朝着二人走近,看着二人一字一句道:“别跟朕说你们二人的看法也与那些百姓一样,认为朕只是在替百姓申冤?” 说实话,苏亦彤至今也没有想明白自己想整顿朝纲的念头为何传到天下百姓的耳中,却是成了悬崖勒马,为天下百姓申冤的好皇帝?! 这段时日,民间关于她的传言比比皆是,却是没有一件是与朝堂正事有关的。所以,她现下才会这般郁闷! “莫非皇上您是为了肃清朝堂?借此清理潜伏在朝中的前朝余孽才这么做的?”沈如风看着苏亦彤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心想若事情真相真如自己所述这般,那一切也就不难猜测了。 毕竟,前朝余孽在他们这些立志要效忠苏亦彤的臣子眼中,确实是个威胁。 “是也不是。”苏亦彤闻言,顿时称赞地看了沈如风一眼,方才解释道:“你们可知从几月前的幽州瘟疫再到后来的汴州水灾和洛邑旱灾是人为而不是天灾。” “什么?!”苏亦彤话音刚落,沈如风,方净便齐齐惊呼出声,看着苏亦彤大惊失色地低语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苏亦彤不以为然的看着二人。 “那可是数万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方净忍不住道。 “那又如何?”苏亦彤挑眉。反问道:“还是你们以为在那些前朝余孽的眼中,死人与活人还有区别?” 说到底,也不过是私心使然,暂时被人蒙蔽了双眼。 “可是……”方净还想说些什么,却是突然没了声音。 “没有可是。”苏亦彤冷哼一声,道:“两位爱卿若想看证据,朕有的是证据。”说着,她忽然抬眸看向殿门的方向,问道:“你们可还记得风月?” 沈如风,方净点头,顿时面露不解。 苏亦彤微微勾唇。“她是朕当初从幽州的瘟疫场中捡回来的。不过,你们一定想不到她的真实身份……”说到这,她不由放慢了语速,看着二人缓缓道:“朕若说她是前朝前太子之女,也就是前朝的皇太女,你们会信吗?” “皇太女!” 霎时,沈如风,方净面上惊讶之色比之刚才更甚。良久,苏亦彤才听见沈如风小声道:“可传闻不是说那前太子早就死了吗?” “传闻是这样说的没错。”苏亦彤耸耸肩,“然而事实真相是他当初并没有死。说得再清楚一点,他其实死了一年都没到。” “皇上的意思是……”方净不确定地道:“幽州瘟疫背后的主谋是……” “没错,”苏亦彤接过他的话头道:“就是当年那个连我父皇都以为葬身火海的小太子。” 沈如风,方净闻言顿时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才从各自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所以,你们现在该知道朕为什么要肃清朝堂了罢?或许你们不知,在你们还未出现之前的朝堂,朝中已有大半人数成了叛臣。”苏亦彤一个接一个的惊天秘闻抛出,沈如风,方净听后脸色变了又变,似是没想到苏亦彤会与他们说这些,又似是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的得到她的信任。“所以,你们现下可猜到了朕与你们说这些秘密的用意?” 尚未整顿朝纲以前,她在朝中无权无势,更是无人可用。所以,除了影阁她谁也指望不上。可如今不一样了,如今的她手中不仅有权也有人,所以她无需惧怕任何人。而她现下唯一要做的事,便是收揽人心,将他们与自己紧紧绑在一起。 她知道,这些刚入朝堂的文臣大都以沈如风,方净二人马首是瞻。所以,她只需控制住他们二人即可,不用再向过去一样想法设法的一个一个的去拉拢。 “臣等惶恐。” 沈如风,方净反应过来,随即一撩衣摆,相继跪地,俯首道:“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苏亦彤顿时拍手叫好。虽现在还不能把琉璃是前朝太子的事告诉他们,但既然她已对他们二人提了醒,相信以他们二人的聪明才智,日后行事定是会有所警觉。“有你们二人这句话,朕也就放心了。” 说罢,她转身走回龙椅就坐,看着二人一字一句道:“那接下来朕吩咐的这些事情,你们可要记牢了,记好了。” “是。” 沈如风,方净恭敬俯首,头也不抬。 “嗯。”苏亦彤点头,接着就把自己接下来的打算说给了二人听。 待她说完,沈如风,方净二人面上顿时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如今,时日已入初冬,自苏亦彤免去了百姓赋税,百姓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没错,可国库却是一日比一日空虚,甚至已快见底。沈如风在还未担任户部尚书时,对朝中局势曾多有不解,甚至还一度以为苏亦彤虽与传言不符,但终归不会是个明君。可自从他担任了户部尚书,他才恍然明白,苏亦彤究竟冒了多大的风险在助百姓脱贫,独立支撑着免除百姓赋税的重担。若说他之前还对她有所误解,那么此刻,他对她,剩下的就只有敬佩。 第两百四十五章 便定不会叫他失望 要知道自古以来为君者大多看重权势。虽然苏亦彤此番作为也不过是想把权势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可不知怎的,沈如风就是觉得苏亦彤不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人。至于他为何会生出这样的错觉,大抵还是因为这些时日与苏亦彤的相处,他在她的眸中看不到半点对权势的留恋以及上位者该有的傲慢。 一时间,沈如风不禁陷入了沉默之中,与之反应如出一辙的,当然还有方净。 二人同为寒门出生,对百姓之苦可谓是深有体会。而苏亦彤此番所言,可以说是把他们引入了一个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的高度,也是他们从不敢妄想的高度。 让离国百姓人人得以温饱,街边再无乞儿。这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只有他们这些习惯了穷苦日子的人才知要做成这件事,究竟会有多难。 正如苏亦彤方才所说,将离国各地商铺全部统计起来,然后再根据地段建造工厂,把没有养家糊口能力的百姓召集到一处,教他们用双手劳作,靠本事挣钱。无需识文断字,无需一技之长,只要有手有脚,便可在这工厂之中占一席之地。保他们一日三餐,吃穿不愁,而且还有月钱可拿。 如此优厚待遇,怕是连宫中管事都没有这个福分。而且,其中的重点主要在于可以让那些手无缚鸡之力,或受生活压迫朝不保夕的穷苦百姓从此过上富裕安乐的日子。 这番繁华盛世,只要一想想,便没来由得让人热血澎湃,想要倾尽全力去创造这样一个盛世。 “如何?”苏亦彤见二人震惊不语,顿时不由扬眉一笑,看着二人言笑晏晏道:“怎么?两位爱卿这就被惊住了?那朕接下来要说的岂不是会让你们惊掉下巴?” 还有?沈如风,方净顿时收回游离在外的思绪,齐齐抬眸看向苏亦彤。 苏亦彤不看二人神色,接着道:“如今天已入冬,农作方面自是不好下手,就算要实施什么方案,也要等到来年开春。不过,我们可以先做准备啊!”她说着,眸中不禁涌起了笑意,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喃喃道:“既然,农作只能等来年开春才能实施,那么我们不如先从牲畜牧业开始。只不过,朕之前走访过不少农家百姓。发现我们离国百姓似乎太过古板,只知一味守旧。” 就比如她之前颁布的免除百姓赋税的圣旨。按理说,圣旨一出,又有何地官员敢不遵从旨意。可偏生就有些死脑筋的百姓,宁可在大户人家家里受尽欺压,也不愿意回家耕种那一亩三分地。 因此,她还为这事头疼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一个解决的法子。 “陛下说的可是让百姓在家中喂养牲畜?”沈如风问道。 “不只是养。”苏亦彤点头。“而是要大批量的养。” “那……养什么?” “当然是牛,羊,马了。”苏亦彤翻了个白眼。“难道你们就没发现我们离国在牲畜牧业上其实挺落后的么?” 难道就从没有人想过,两军交战之际,粮草不足之时,牛羊也是可以替代粮食,解决将士温饱的么? 若不是这次陈北两国来犯,她怕是也不会注意到这个问题。而如今她既然注意到了,定是要在这方面下足功夫,以免下次再发生此种事件时,再被敌人攻个措手不及。 见二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苏亦彤也不再打哑谜。反正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接下来该做的便是定制实施方案了。 思及此,苏亦彤不由看向方净,道:“方爱卿,如今朝中重要官员职位大都已有人任职,只剩下一些小官小职还未找到合适的人选。而纳才大典持续了这许多时日,也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所以,这最后的几天,朕就把为国挑选栋梁的这个重任交给你了。你别看这些小官小职虽平日上不得台面,但到关键时刻总能起到重要作用。所以,朕希望你能在这件事上慎而重之。” 方净全然没有想到苏亦彤会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遂闻言之后,一时怔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沈如风见状,登时朝他拱手笑道:“方大人,皇上把如此重任交予于你,当是对你信任之及。如此,沈某就先在这里先与大人道声恭贺了。” “诶!你急什么。”苏亦彤随即又看向沈如风,道:“朕刚才与你说的这些,本就是户部的职责,所以,朕现下也同样把这个重担交给你。至于体察民情与建工厂一事,万不可操之过急,若怕出什么差错,你可先挑个贫民窟,弄个小规模的工厂先试一试。” 沈如风一愣,顿时看着苏亦彤只觉喉咙生涩有些说不出话来。 “怎么,沈爱卿这是对朕的安排有意见?”苏亦彤蹙眉。 “不……不是……”沈如风木讷片刻,忽然回神,连忙拱手道:“微臣只是……” “只是什么?”苏亦彤淡笑不语,似乎看出了沈如风的不自信。 “怕到时会让皇上失望……”沈如风说着不由低下了头。“而且,您所说的工厂涉及到很多方面,微臣拿不准先从哪里下手。”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苏亦彤自是清楚这一点,于是建议道:“你可以先从绣纺入手,” 在她看来,这古代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绣娘。但凡家里有个女儿的,有哪个不是生得一双巧手,绣工了得的?! “……”沈如风闻言面上一喜,立刻拱手道:“谢皇上指点。” “谢就不必了。”苏亦彤摆手,似是疲累的伸手揉了揉眉心,道:“朕这几日也会与你一起去走访街井,你大可放心。”她说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接着道:“不过,到时候朕还需你们帮忙演一出戏。” 演戏?沈如风,方净顿时满是不解的看着苏亦彤。 苏亦彤勾唇。“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她便遣退了二人,独自回了怡和殿。 夜间用过晚膳,苏亦彤忽然想起自己十日前曾吩咐影二去洛邑接裴辞忧回都城的事。可这几日她因一直忙于纳才大典,加之压制七伤丸的药效正在一点点的失效,倒是让她疏忽了影二这几日都在自己身边转悠的事。 是以,她让风月把影二寻了来,问道:“影二,裴大人呢?” “哦。”影二道:“那日属下正准备启程赶往洛邑,却在半路得知影八刚好在洛邑处理差事,于是属下便让人飞鸽传书让他护送裴大人回都成了。”所以,他那日出城不过半日就回城了,他原是想等回丞相府后便立刻把这件事回禀给苏亦彤,奈何苏亦彤当时实在太忙,让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回禀,后来他又给忘了。所以,这事才一直拖延到了现在。 “那他们还有几日才能抵达都城?”苏亦彤问道。 “最多三日。”影二回道。 “嗯。”苏亦彤点头,又问:“左隶最近如何?你可让人去地宫看他最近在捣鼓什么兵器?” “左大人过得很好,”影二想了想才回道。只是说到兵器,他却是答不上来。 苏亦彤见影二回答的含糊,大抵也知道他在兵器上并不如左隶精通,于是道:“你明日便去地宫一趟,让他把当初含冤入狱的证据拿给你交由刑部尚书翻案。顺便与他说……朕当初既然许了他高官厚禄,便定不会让他失望。” 左隶好歹也是她手下难得的重臣良将,总也不可能让他一辈子呆在地宫,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 而今整个朝堂都已被她握在手中,为他翻案自不过是小菜一碟,所以,她自是要趁纳才大典还未结束之前,让他顺利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至于卫连杰,于她而言,早就与死人无异。而她之所以没有立刻要了卫长泱的命,也不过是想借她的蠢笨找到琉璃是前朝余孽的证据。 “是。”影二应声,随即很快退下。 房中寂寂,忽闻窗外传来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苏亦彤闻声不由回身看向那扇紧闭的窗户,红唇紧抿,转而抬步向着窗户走去。 呼呼风声卷着院中干枯的树枝而过。苏亦彤走到窗前,刚想伸手去推窗户。却听身后殿门“吱呀”一声,似乎有人走了进来。 “陛下,下雨了。” 苏亦彤收回手,便听风月略显欢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嗯。”苏亦彤回身看去,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睡不着。”风月努努嘴,随即快步走到苏亦彤的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我今日可不可以跟您睡一张床?” 小丫头想得倒还挺美,那可是龙床,旁人碰一下都是要杀头的,她倒好,还说要与她同睡一榻。 “不行。”顿觉好笑的摇了摇头,苏亦彤登时忍不住伸手去捏风月肉乎乎地小脸,笑道:“要睡软榻可以,但是不可与朕同睡一床。” “为什么?”风月有些委屈。 “不为什么。”苏亦彤挑眉,手中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风月顿时痛呼一声,立刻跳出她的魔爪,揉着脸喊痛道:“痛……” “痛吗?”苏亦彤看着风月,心中恶趣味顿起,“那……朕给你揉揉?”说完,她抬步就向风月走去。 第两百四十六章 今天是刮得什么风? 苏亦彤与风月玩闹到夜半才睡,竖日天还没亮就早早起身下榻,让宫人进来伺候她梳洗更衣。 当晨曦的阳光裹着初冬的霜寒落入殿中,院中薄厚适宜的浓雾登时缓缓散开,露出铺了一地的白霜。 苏亦彤看了眼天色,见外头天寒地冻虽没下雪却远没殿中暖和,顿时没来由得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又不想出门了。 这时,影二从殿外走进来,抬眼瞅见苏亦彤把自己包裹严实活像个肉粽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皇上,刑部尚书已经看过了左大人呈交的证据。”低下头,影二双眼直视地面,看着面无表情,双肩却是抖动个不停。 苏亦彤点头,随即狐疑的看着他问道:“影二,你老是抖肩做什么?” 初冬的早晨冷是冷了点,但好像还没冷到这个程度罢? 影二抿唇不语,双肩却是抖得愈发厉害了。 “你没病罢?”苏亦彤忍不住伸手向影二探去。 影二慌忙躲开,低着脑袋拼命忍住溢到唇齿边的笑意,艰难道:“属下……没事……” 苏亦彤收回手,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回头吩咐宫人立刻去太医院寻林太医来为影二瞧病。 影二想摆手拒绝,却又怕被苏亦彤看出端倪,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宫人跑出怡和殿的院子朝太医院的方向而去。 苏亦彤怕冷的拢了拢身上显得颇为厚重的狐裘,看着影二叮嘱道:“朕有事得出宫一趟,你就在此候着罢。”走了两步似又想起了什么,不由回过身来看着他道:“对了,风月还在里间休息,你可别吵到她。” 说完,她转身就走。 早晨的风凉飕飕的,吹在脸上还有点疼,苏亦彤没走一会,整张小脸就被冻得通红。 自从出了小喜子那档事后,她身侧就再没有过近身随侍的人。许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虽然清楚的知道怡和殿的宫人早就从里到外重新换了一遍,可她心底却总觉得不踏实。故而,这几个月来她除了让风月在身边跟着,凡事大都亲力亲为,也唯有跑腿这种小事才交给影一影二去办。 不过现下影二有病在身,她自是再不好剥削他的自由,所以,保护她的重任自然而然也就落到了影一的身上。 苏亦彤一路快步朝着宫门的方向奔去,还未走到宫门口,便远远瞧见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停在宫门右侧方,似乎在等什么人。 她见状不由加快了脚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宫门,来到马车前,小声问道:“车上坐着的可是沈爱卿?” 沈如风正捧着本古书看得入神,闻言一惊,顿时放下手中的书就要下车迎接。苏亦彤连忙摆手制止,示意他坐回去,然后小心谨慎的左右环顾了一圈,确定没人注意这里,这才掀帘上车,坐在了车中的主位上。 见她这般小心谨慎,沈如风不禁莞尔,顿时看着苏亦彤笑道:“不过出个宫罢了,皇上怎的这般小心?” “你懂什么。”苏亦彤眼尖地发现了摆放在案上的暖炉,顿时不由一喜,连忙伸手把暖炉捞了过来,捧在手中取暖。翻白眼道:“朕这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好歹朕也是一国皇帝,虽然……每次出宫都没什么排场,但也不能因为大意就半路被人刺杀了不是。况且,这都城想杀朕的人那么多,朕若是不小心一点,万一被人拿刀追着砍怎么办?” 呃……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沈如风顿觉无语的嘴角抽了抽,随即吩咐车夫赶车去西城门。 离国都城统共有东,南,西,北四道城门。其中东,南两道城门前后贯通,是为都城的前后两道正城门,因此,这一条过道平日往来热闹,居住的也大都是都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而西,北两道城门因为方位较偏,距离正城门又远,所以,朝中有不少喜欢清净的官员都把自己的府邸定在了西北的中间。 马车离了皇宫车夫便赶着马车绕开都城的闹市区直往西城门的偏僻小巷而去。 苏亦彤昨晚没睡好觉,今日又起得早,因此上车没一会就靠着车壁打起了盹。沈如风见此不由深感无奈,忙伸手拉过车上早先备好的薄被替她盖上,见她熟睡,才拿起早先翻阅的那本古书继续翻看。 马车约莫行驶了大半个时辰,忽然停下。沈如风以为到了西街,正要开口询问,就听见车夫在外头小声道:“大人,前方有辆马车挡了我们的路。” “挡路?”沈如风蹙眉,伸手就要去掀车帘。就听见苏亦彤迷糊地声音在身后响起。“到了吗?” 沈如风回头,“没有。” “嗯?”苏亦彤揉了揉眼睛,小声嘟囔道:“怎的还没到?” 沈如风倒了杯热水茶给她,道:“皇上可是休息够了?不如先喝杯热茶醒醒神。” 苏亦彤连眼睛都懒得睁,便伸手接过杯盏,小小抿了一口,问道:“那马车怎么不走了?” “似乎前面有马车拦路。”沈如风接过苏亦彤手中的杯盏,缓缓道:“皇上可否需要微臣下车……” “不必了?”不等他把话说完,苏亦彤便摆手制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小声道:“既然过不去,我们等会便是,不用急于一时。” 沈如风张了张嘴,原想要说些什么,但见苏亦彤实是困倦地紧,便只好作罢,重新拿起书本继续翻阅。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辰,苏亦彤见外头还是没有动静,顿时睡意全无,猛地坐直身子,喊道:“影一,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何事。” “是。”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沈如风借着被风卷起的车帘缝隙往外看,却是连影一的一片衣角也没够着。 “皇上,是丞相府的马车。”不过片刻,苏亦彤便听影一的声音再次传了来。 “丞相府的马车?”苏亦彤皱眉。“好端端的,他来这里做什么?”以为是沈如风走漏了风声,苏亦彤看向他的眸光中顿时不由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不是微臣。”沈如风似有所觉,连忙解释道:“昨晚臣回府之后就再也没出过府门,皇上您若是不信,大可让人去查个究竟。” “又没说是你走漏了风声,你慌什么?”苏亦彤翻了个白眼,对着影一吩咐道:“你再去探探,看丞相是否也在那辆马车上。” “是。”影一应声退下,没过一会,便听他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丞相在车内。” “嗯,知道了,你先退下罢。”苏亦彤点头,眸底快速闪过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寒意。 “既是丞相来了,那……”沈如风不明所以的道:“可要臣?”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你激动个什么?”苏亦彤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不是好人?沈如风闻言一怔,不禁面露疑惑之色。 “哼!”苏亦彤冷哼一声,眸光渐渐凝滞,“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沈爱卿,这次,该你派上用场了,你可千万别忘了朕昨日与你说过的话。” 与他说过的话?说了什么话?沈如风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苏亦彤半晌也没有想起来她昨晚跟自己说了什么。 “走。”然而,苏亦彤不等他整理好来龙去脉,想起她昨日交代之事,就用力拽着他下了马车,往丞相府的马车而去。 须臾,苏亦彤拉着他在丞相府的马车前停下。赶车的车夫识得苏亦彤,于是朝她行礼道:“见过皇上。” 苏亦彤仿若未闻的扬起下巴,盯着紧闭的车帘揶揄道:“呦!今天是刮得什么风?丞相怎的也有空来这贫民窟了。” “呵……自然是刮得西北风。”车帘忽然掀开,琉璃从车内探出头来看着苏亦彤笑道:“看来陛下今日的兴致也是不错,” “是吗?”苏亦彤挑眉,故作不解。 “自然。”琉璃含笑点头,眸光一转落在她身侧的沈如风身上。“沈大人也在!” “丞相。”沈如风也含笑点头。 “那是。”苏亦彤忽然伸手挽住沈如风的胳膊。沈如风顿时吓了一跳,忙把手往回抽。奈何苏亦彤拽得太紧,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红晕一瞬爬满了沈如风的俊脸,只见他窘迫开口,低低地道:“皇……皇上,男……男……” “男什么男!”苏亦彤见他如此反应,立刻便猜到了他定是把自己昨日说过的话给忘了,于是伸手用力拍他的后脑勺,恼道:“朕又不是女人,你可别跟朕说男女有别!” “臣不敢。”沈如风吓了一跳,顿时浑身冷汗直流。 “不敢就好。”苏亦彤挽着沈如风胳膊的双手登时添了几分力道。看着琉璃睁眼说瞎话道:“呵呵……今日朕观天色不错,所以便让沈爱卿出来陪朕到处走走。” “是吗?”琉璃挡在车前,挑眉看向沈如风。 彼时沈如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苏亦彤昨日让他陪她演戏的事。“是。”明知这样回答不妥,但碍于苏亦彤的淫威,沈如风还是硬着头皮回道。 “朕与沈爱卿是出来散步的,那丞相呢?又是出来做什么的?”苏亦彤忙不迭拍掉琉璃掀帘的手,示意他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拉着沈如风钻进了马车。继续道:“丞相可别告诉朕,你也是出来散步的!!” 第两百四十七章 朕有这么出名吗? “当然不是。”琉璃勾唇浅笑,温润的眸光淡淡扫过苏亦彤挽着沈如风胳膊的手,没有继续往下说。 苏亦彤挑眉,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看着琉璃笑道:“那丞相是来做什么的?” “出城。”琉璃轻轻吐出两个字。 “出城?”苏亦彤故作不解道:“丞相不是住在南街么?从西街出门,会不会绕的远了?” “不会。”琉璃面色不变,道:“陛下可能不知,城中不少富家小姐听闻今日的纳才大典您会不在场,不知怎的,竟是早早便去了南城门看热闹。因此,引得今前来围观的百姓较之平常多了好几倍。微臣原也是打算从南城门出城的,只不过南城门被堵了个严实,车马不通。所以,也只有绕道西城门。” “是吗?”苏亦彤微微眯眼,声音不自觉寒了几分。 琉璃点头,视线落在苏亦彤包裹严实地身上,顿时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问道:“陛下畏寒?” “是啊。”苏亦彤闻言不禁缩了缩脖子,瞬间唇色苍白道:“也不知道这都是什么鬼天气,还没完全入冬呢!天气就这么冷了。万一若是下雪,可怎生是好?” “陛下怕冷?” “难道朕说过不怕冷?”苏亦彤蹙眉,看着琉璃道:“还是丞相觉得朕脸皮厚?所以不会怕冷?” “咳……”沈如风忽然轻声咳嗽,打断了二人的针锋相对。 “沈爱卿,你怎么了?”苏亦彤见状不由心思一动,伸手就要去拍沈如风的胸。 沈如风吓了一跳,不待缓过神,红晕便先从他的脖颈爬到了耳后根,似乎羞恼至极。 琉璃看着,唇角的笑意不由渐渐加深,眸光却是一片冰冷。 然而,苏亦彤仿若未觉,手直往沈如风的胸口抚去。 “皇上。”眼见着苏亦彤的手就要碰到自己,沈如风顿时吓得面色大骇,忙往回抽那只被她紧紧挽住的胳膊,羞恼道:“不……可。” 苏亦彤手一顿,停在离他胸前两寸的地方,皱眉看着他道:“怎么,你这是嫌弃朕?” “不是。”沈如风猜不透她要做什么,俊秀的脸上顿时满是窘迫之色,不知自己是该继续配合,还是丢下她先走一步。 “既然不是,那你脸色这么难看做什么?”苏亦彤故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手再次往前伸去。 “陛下。”琉璃有点看不过眼,登时忍不住开口道:“沈大人身正清廉,想来应是没有龙阳之癖的爱好,您就不要再勉强他了。” 龙阳之癖?心“咯噔”一声,沈如风闻言顿时脸色大变,不禁由之前的羞恼变为了惊惧。似乎才想起之前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关于摄政王风飞翼与苏亦彤的断袖传言般,唇瓣抿得死紧,恨不能一头撞死在琉璃的面前。 似乎察觉到了沈如风的不安,苏亦彤在琉璃看不到的地方不由勾了勾唇,而后故作扫兴的叹息一声,收回手,坐正身子看着琉璃一本正经地道:“丞相说得是,是朕太过心急了。”连带着挽住沈如风那只胳膊的手也一同收回,她道:“朕应该先问过沈爱卿是否愿意入朕的后宫。” 沈如风身子一僵,顿时只觉呼吸困难,连喘口气都难。 “陛下。”琉璃看着苏亦彤,眸光渐渐幽深。“我离国可是从未有过男子入后宫的先例,您这样做恐怕不妥罢?” “这有什么。”苏亦彤不以为意地道:“朕把沈爱卿纳入后宫不就成了先例了?再说了,先例先例,总要有人打破,才叫先例。你说是吧,沈爱卿?” 说完,苏亦彤还不忘回头冲沈如风狡黠的眨了眨眼。 沈如风身子微微发颤,虽然心底清楚的知道苏亦彤这是在演戏,但她说的这些话,他却是不敢苟同。 “沈爱卿,”苏亦彤看着沈如风委屈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迂腐了?明明昨日你都答应朕了的。” 答应?他答应了什么?沈如风一脸茫然。 苏亦彤接着道:“你放心,朝中的那些老迂腐朕还不放在眼里。只要你相信朕,朕保证让你风风光光的入朕的后宫。” “咳……”沈如风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琉璃眸光阴鸷的看着苏亦彤,抿唇不语。 “沈爱卿,你怎么了?该不会是感染风寒了罢?”苏亦彤戏精上身,一时演得停不下来。 沈如风连连摆手拒绝她的触碰,咳嗽声不断。 “时辰不早了,陛下接下来是打算回宫?还是继续散步?”琉璃眸底的寒光寸寸碎裂,他看着苏亦彤,一如初见时那般温润,温声道:“又或者,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苏亦彤本来还想再恶心琉璃一会,但见沈如风脸色白如死灰,她估摸着自己要再说出几句离经叛道的话,这人估计就要去寻死了。细一琢磨,她想着反正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时间演戏。于是顺坡下驴,跟着他转了话题,道:“丞相若不提醒,朕差点就把正事给忘了。”话落,她肚子似乎应景的怪叫了两声。 “嘿嘿……丞相,朕肚子饿了,你看能不能先找个地方让朕先填饱肚子,咱们再说这些有的没的。”苏亦彤摸着自己饿扁的肚子,看着琉璃谄媚道。 琉璃嘴角抽了抽,心想这天底下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苏亦彤脸皮还厚的人。 想是这样想,但他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笑意却是比之往常更加温润,像是初春时晨间绽放的第一抹暖阳,炫目却不刺眼,没来由得让人心生向往。 沈如风见苏亦彤的注意力终于转移,不由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心想看别人演戏是要钱,看苏亦彤演戏却是要命。 琉璃对赶车的漠河报了家酒楼的名字,车夫应声,连忙赶车离开西街,往北街的方向行去。 三人一路无话,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一家酒楼前,漠河道:“公子,到了。” 琉璃睁眼,做了个请的手势,看着苏亦彤道:“陛下,请……” 苏亦彤也不客气,打头下车,顺便对二人叮嘱道:“出门在外,就不要一口一个陛下,皇上的喊了。就叫朕……少爷吧。” 琉璃闻言下车的动作不由一僵,顿时神色复杂的看了苏亦彤一眼,实在想不通苏亦彤到底是打哪来的奇葩。她坐镇纳才大典少说也有大半个月,如今这都城百姓谁人不识得她的身份?还少爷,怕是他们一口一个皇上也未必会引得过路的百姓多看一眼。 沈如风的脑袋差点碰上了车顶,还好他反应快,闻言,扯了扯嘴角,心道,宁可信鬼话,也不可信皇上的话。 说好的出宫体察民情?走访街井呢?! 三人一下车,酒楼的店小二便迎了上来。果然不出琉璃所料,那店小二只看了苏亦彤一眼,便认出了她的身份,顿时吓得连忙跪地磕头道:“小的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石激起千层浪,店小二这一举动很快就把酒楼中正在用餐的人大半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来。 紧接着,叩拜声,磕头声,一声比一声响亮。 苏亦彤睁大了双眼,似乎没想到自己这么有名,于是后退一步,与琉璃并肩,小声问他道:“朕有这么出名吗?” “嗯。”琉璃看了眼酒楼中跪满的身影,不由默默扶额,朝还跪着的店小二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皇上去包厢!” “是……皇上,丞相大人,沈大人,您三位请跟小的来。”店小二在酒楼混迹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闻言,连忙回过神来,领着三人便往三楼走。 入了包厢,店小二恭敬立于一旁,等着苏亦彤几人点菜。 苏亦彤拿着菜单,坐没坐相,躺没躺相的倚着墙,道:“丞相出门可是带了银子?” 琉璃闻言端茶的手一顿,须臾,忽然轻笑出声,看着苏亦彤道:“陛下还当真是好算计。” 苏亦彤头也不抬,无赖道:“不管,反正这顿饭归你请。”她把菜单一合,对小二吩咐。“把你们酒楼最贵最好的菜通通给朕上一遍。” “是,小的这就去。”店小二紧张忐忑的心在这一瞬仿佛停止了,只见他接过菜单,双眼放光的看着苏亦彤,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快去吧。”苏亦彤摆手。 店小二出了包厢,抬步下了楼。包厢中顿时一片静寂。苏亦彤百般无聊的看了看琉璃,又看了看沈如风。见二人似乎并没有要与自己攀谈的意思,于是便背靠着墙打起了瞌睡。 一炷香后,店小二引了十几名厨子端着精美的菜肴入了苏亦彤所在的厢房。 苏亦彤早就饿了,菜一上桌,便忍不住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琉璃与沈如风见状,不由对看一眼,同时无声轻笑。须臾,也各自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苏亦彤舒服的躺在厢房中的软榻上,有点不想动了。 这时,店小二又带人给三人送来了茶点,送完后,就退出了房间,顺便为三人带上了门。 苏亦彤淡淡扫了眼还冒着热气的茶点,又摸了摸撑得滚圆的肚子,不禁懊恼道:“早知道还有茶点,就不吃这么撑了。” 第两百四十八章 陛下这话是何意 “吃撑了也没关系,可以先喝杯茶消消食。”琉璃倒了杯茶递给苏亦彤,笑道。 苏亦彤伸手接过,用鼻子嗅了嗅,“茶香袅袅,嗯,好茶。”说着,她又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把杯子放到旁边的茶几上,愁苦道:“可惜,朕怕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无妨,陛下若是喜欢,可以下次再来。”琉璃勾唇,笑容清浅,仿若春风拂面。 “下次来就不是这个味道了,”苏亦彤撇撇嘴。 “是吗?”琉璃面色微微一变,须臾,恢复正常道:“既是如此,陛下不若便在此地先休息,等食消得差不多,用过茶点再走?” 苏亦彤点头,认真道:“也好,那便依丞相所言,在此地休息片刻罢。”说完,她似征求意见的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沈如风,问道:“沈爱卿,你可愿意留下来等朕?” 沈如风脸色僵住,端着杯盏的手一颤,茶水差点泼了他一身。“皇上说笑了,微臣当然愿意留下来。” “嗯。”苏亦彤闭眼,轻启朱唇道:“那你们二人便先候着罢,我们等会再走。” “好。”琉璃与沈如风同时应声,见苏亦彤真的睡着,不由看向沈如风轻声问道:“不知沈大人可愿与本相下一局棋?” “荣幸之至。”沈如风笑着点头。心里虽担忧走访之事,但见苏亦彤一脸云淡风轻,似乎并不想在琉璃面前提起此事,于是只好压下心头的悸动,强迫自己暂时冷静下来。 “呵…能与沈大人下一局棋,也同样是本相的荣幸。”琉璃说完,登时吩咐漠河去车上取来棋盘,看着沈如风道:“沈大人,是执黑子?还是执白子?” 沈如风一怔,顿时看向琉璃的目光中不由多了几分探索。都说观棋如观人,也不知这一局棋下完,他是否能从这棋局中看出琉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白子。”沈如风伸手取过白色棋子,看着琉璃笑道:“黑子先落,丞相,请。” “好。”琉璃也不客气,事先落下一子,道:“沈大人,到你了。” 沈如风淡笑不语,目光停在琉璃落子的地方,微微一愣,片刻,抿唇笑开,接着落子在黑子旁边。 琉璃挑眉,没有说话,紧跟着在白子旁边又落下一子,准备行包围之势。沈如风见此,不禁扬眉,状似无意的看了琉璃一眼,然后在棋盘中随意落下一子,不再尾随。 琉璃顿时手下速度加快,棋风却是仍与之前一般无二,依旧尾随在沈如风的白子旁边,大有他逃到哪里他便追到哪里的趋势。不知不觉间,棋盘上黑白棋子落满,成针锋相对之势,似乎谁也没有讨到便宜。但比较琉璃的步步为营,沈如风反倒显得自由散漫,棋风随意,似是随性而为,从中看不出他对权势的半点渴望。 “平局。”一局棋下完,琉璃看着棋盘上落满的棋子,随即落下最后一颗棋子,看着沈如风赞道:“想不到沈大人棋艺如此高绝,之前倒是叫本相小看大人了。” “丞相谬赞了,在沈某看来,丞相的棋艺远要胜过在下。”沈如风是何等聪明之人,如若说他之前还看不清琉璃此人,那么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琉璃远没有他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可要再来一局?”琉璃勾唇,并没有因沈如风的恭维而面露欣喜。 “什么时辰了?” 沈如风刚要开口说好,便听苏亦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看来今日这棋是下不成了。”琉璃轻笑一声,随即伸手打乱棋局,吩咐漠河整理桌案,把棋盘收回。 沈如风点头,却是没有接他的话。 苏亦彤等了片刻,没听见人回话,顿时不悦地蹙了蹙眉,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向二人,怒道:“朕在问你们话,你们没听见吗?” “午时三刻。”琉璃对苏亦彤的恼怒仿若未觉,只淡淡看了她一眼,直言问道:“陛下现在总该告诉微臣您与沈大人接下来准备去哪里了罢?” “凭什么告诉你。”苏亦彤哼了一声,随即起身下榻,一屁股坐在沈如风的旁边,哈欠连连,似还未睡醒的喃喃自语道:“今天可真是个睡觉的好日子。” 沈如风倒了杯茶水给她,她伸手接过,顿时仰头一饮而尽,“果然还是沈爱卿对朕最好。”说着,她放下杯盏,看着沈如风道:“沈爱卿,你准备什么时候入朕的后宫啊?” “咳……”沈如风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琉璃嘴角抽了抽。 “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什么表情?”苏亦彤蹙眉。 “陛下这话倒是说得轻巧,”琉璃勾唇笑道:“不过微臣还是想问一句,若沈大人真的入了您的后宫,那摄政王该怎么办?” 苏亦彤闻言身子一抖,几乎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房门,在确定以及肯定风飞翼不会出现在此地以后,才似松了一口气地道:“还能怎么办,凉拌呗。再说了,他都是个老男人了,朕可不能让自己在他一颗树上吊死,再怎么着也要先弄出个桃花林作伴才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琉璃,沈如风闻言嘴角齐齐抽蓄,顿时打心眼里佩服风飞翼。 “你们别不信,朕说得可是真的。若不是当初迫于无奈,朕才不会妥协于他。”一想起那些被风飞翼压榨的日子,苏亦彤顿时把往日风飞翼对她的好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嘴里只不断说着他的不好。 “云决,听清楚了没?”云清趴在天字一号房的窗外,挑眉看着与自己同来的云决问道。“爷可是说了,他不在都城的这段时间,让我们两个务必要把苏亦彤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记下来。” 云决点头,眸中顿时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不满道:“早也不知道爷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天下男子千万,怎的偏生就喜欢上了一个苏亦彤?招蜂引蝶不说,还水性杨花,亏得爷为了守住她的江山而费尽心机,她自己却是逍遥的很,与男子厮混也就罢了,竟然还把爷说得一无是处,真是……” 云决气得握紧了拳头,恨不能冲进去把苏亦彤吊起来抽打。 云清翻了个白眼。心想苏亦彤要真是个男人就好了,她要真是个男人,估计他们两个早不知道被赶到哪个旮旯角落干苦力去了。 “有什么可气的?既然是她自己要作死,我们只安心等爷回来便是。”云清说着,不由对未来多了几分向往。“也不知道爷听到这番话,会不会气得把苏亦彤撸来咱们摄政王府,连皇帝也不让她做了。” “哼!撸到咱们王府来算什么,爷最好是一剑杀了她,然后娶了长乐公主,一举两得,两全其美。”云决哼道。 “你想得倒挺美的。”云清赞了一句,“不过,你放心,爷就算是杀了你,也不会杀了她。” 云决顿时不解的看着云清,刚想要开口问个清楚明白,便听里头苏亦彤的声音再次通过窗户缝隙传了出来。 云决,云清对看一眼,同时禁声,将耳朵又往墙壁上贴了上去。 “而且,他脾气还那么臭,朕怎么可能会喜欢他。”苏亦彤口不对心地道:“就他那样,哼,就算白送给朕朕也不要。” “是吗?”琉璃似是不信,含笑的眸子似有意无意的扫过映在窗户上的半个脑袋影子,不由勾唇笑问道。 “那还能有假。”苏亦彤看着琉璃,似乎起了色心道:“丞相若是不信,不如……丞相也加入朕的后宫如何?与沈爱卿一起,等再过段时日,朕再寻些美男子入宫,让你们凑够一个赌坊。” 饶是琉璃脸皮再厚,神色再淡,也不由得在苏亦彤这番不要脸的话语中破了功。当然,沈如风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喂喂!你们两个这是什么表情?朕可是认真的。”说完苏亦彤不由冲琉璃眨了眨眼,谄媚道:“如何,丞相可要……” “臣还有事,先行告辞。”琉璃老脸一红,起身就走。 “门在那边。”苏亦彤善意提醒。 琉璃掉了个头,只听苏亦彤又道:“不是不是……是在那边,” 琉璃又掉了个头,似是不敢与苏亦彤对视,顿时像一只无头苍蝇,满屋子的乱窜。 守在门口的漠河不禁面露同情的看着自家公子,本想开口善意的提醒,却是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在苏亦彤的瞪视下老实的闭上了嘴,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皇上,您这样会不会有点太过了?”沈如风看不过眼道。 苏亦彤白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怎么,沈爱卿这是在担心丞相?还是心急了?你放心,丞相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总之,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逃。” 她说话的声音极大,就连一直在屋子里乱窜的琉璃也是一字不落的听入了耳中。一阵羞恼过后,琉璃情绪慢慢镇定下来。他登时走到苏亦彤的对面坐下,看着她,面红耳赤地问道:“陛下这话是何意?” 第两百四十九章 真是快被你给气死了 “你说是何意就是何意。”被一个大男人追着问话,饶是苏亦彤脸皮再厚,这会脸皮也不由得薄了几分。她别过头避开琉璃的视线,轻声哼道:“不就是让你们入个后宫吗?哼!你们两个不愿意,有的是大把的人愿意。”说完,她没好气地看向沈如风道:“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沈如风一怔,“去哪里?” “你说呢?”苏亦彤顿时不再看琉璃与沈如风的脸色,起身抬步就往外走去。“不想掉脑袋就快点跟上。” 沈如风闻言慌忙起身,对着琉璃拱手致歉道:“那沈某就先……” “让你走就走,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苏亦彤去而复返,全然把琉璃当做空气,目不斜视的拽着沈如风的衣襟就出了房间。 “皇……皇上,”沈如风抱歉的看了琉璃一眼,连忙跟着苏亦彤下了楼。 云清见苏亦彤走了,不禁伸手戳了戳云决的胳膊,兴奋道:“云决,听见没,苏亦彤刚才说的那句话你可要记劳了。” 云决白他一眼。“你就这么喜欢看戏?” “什么叫喜欢看戏。”云清气得跳脚,“你难道忘了,她昨日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哼!就她这样,给爷告状都算是轻的。她就继续嘚瑟吧,看爷回来了怎么收拾她。” 云决无语。 琉璃似乎察觉到了窗外的动静,眸光不由一寒,作势就要出手。漠河连忙拦住他,摇头道:“公子,不可。” 琉璃抿唇看他,眉头紧紧皱起,却是没有要收手的意思。漠河看了眼那映在窗户纸上的大半个身影,顿时不由在心底对云清翻了无数个白眼,收回视线,看着琉璃低声道:“是摄政王府的人。” “摄政王府。”琉璃蹙眉。 漠河瞟了眼房门的方向,不等琉璃问明缘由,便急着催促道:“公子,我们再不跟上去,他们就走远了。” “走罢。”琉璃拂袖,温润的眸光瞬时破碎出点点寒芒,似乎要把那扇窗户给射穿般,冷冷盯视了一眼,这才抬步出了屋子朝楼下走去。 “皇……”沈如风被苏亦彤一路拽着脚步踉跄的出了酒楼,见她忽然站在酒楼门前的台阶上不动,不禁问道:“您……这是?” 苏亦彤回头看他,指着酒楼门前停放的几辆马车,问道:“我们的马车呢?” “马车。”沈如风挠了挠后脑勺,连忙从她的魔爪下逃脱,后退一步,疑惑道:“我们不是坐丞相的马车来得吗?” “那我们的马车呢?”苏亦彤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我们的马车……”沈如风顿时眼神乱瞟,不知道该如何同她开口。他哪里知道皇上跟丞相会是对头,他以为她忽然爬上丞相府的马车,原是准备把这件事告诉琉璃的,谁知道她不过就是想蹭顿饭。而且,他当时想着既然他们都这么熟了,同乘一辆马车也应该不要紧。所以,他也就没让车夫跟着。 “没跟来?”苏亦彤顿时气噎,总算明白那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是什么意思了。瞧瞧沈如风现在的模样,可不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么! 沈如风点点头,没有哼声。 “你……”苏亦彤气得伸手戳他的脑袋,小脸皱成一团。“真是快被你给气死了。” “既然陛下现下没有乘坐的马车,不如就让臣先送您回宫罢。”琉璃在二人身后站了片刻,见二人始终没有注意到自己,于是忍不住开口道。 “谁让你送了,滚……”滚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等苏亦彤反应过来时,琉璃的脸色已是变了几遍。“呵……原来是丞相啊,朕……本少爷刚才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对,那话不是对你说的,是对他。” 见琉璃蹙眉,苏亦彤想着这会正是用他的时候,不能得罪他。于是她素手一指,指着漠河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本少爷说的是他。” 漠河眼皮一跳,刚想挪开位置站得离苏亦彤远点,就见酒楼里所有的目光都向自己看来。 “是吗?”琉璃挑眉。 “嗯嗯。”苏亦彤丝毫不感到心虚的冲琉璃点了点头,然后换上一脸谄媚,走到琉璃身旁挽着他的胳膊,笑道:“丞相不是说今日要出城的嘛。刚好朕今日有空,不如,朕先陪丞相出宫如何?” 周围围观的百姓听着苏亦彤一会自称“本少爷”,一会又自称“朕”的,顿时对她的身份又不确定了。 “也好。”琉璃薄唇微勾,看着苏亦彤笑而不语,半晌,才道:“那我们走罢。” “走?走哪里?”苏亦彤见琉璃丢下自己,头也不回的上了丞相府马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干瞪着琉璃的身影暗暗磨牙。 “少爷,还愣着做什么?莫非您今日不想出城了吗?”琉璃坐上马车后,见苏亦彤还没有跟上来,顿时忍不住伸手挑起车帘,探出身子,配合苏亦彤之前自创的称呼唤他少爷。 “来了。”苏亦彤闻言一喜,登时拉着沈如风就上了琉璃所在的马车。 漠河好一阵别扭的从围观的人群中硬着头皮坐上了马车的车辕,然后赶着马车离开,心里对苏亦彤恨得牙痒痒。 “丞相,我们现在要去哪?”苏亦彤一上马车就不安分,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仿佛没见过世面似的,一脸恨不得把琉璃车上的东西都搬回宫去的表情,满是喜欢和不舍。 “自然是出城。”琉璃正闭目养神,闻言不由睁眼露出一条细缝,看着苏亦彤意味不明地道:“或者陛下想去哪里?臣也可以陪同。” “真的?”苏亦彤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眼底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去西街。”然而,不等苏亦彤把话说完,沈如风便打断她的话头,道:“丞相,陛下早上出宫时与沈某说了,今日就想去西北两城门去游景赏玩一番。” 苏亦彤看着沈如风顿时嘴角抽了抽。心想沈如风这孩子怕是来都城这许久还没好好逛过都城吧,不然又怎会认为西北两城门会有赏景的地方! “哦?”琉璃挑眉。 “没错,朕今日就想去西北两城门溜达。”苏亦彤忍不住在心底默默扶额,登时对沈如风的好感下降了大半。 “既然如此,那臣今日便也同陛下一起去逛逛,正好,臣也有许久不曾去过西北两城门巡视了。”琉璃说着又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般,头靠着车壁一动不动。 苏亦彤见状不由轻嗤一声,忍不住低声嘟囔道:“谁让你陪了。” 漠河赶车的速度极快,没一会儿,苏亦彤便听见他在外头喊道:“公子,北城门到了。” 这么快?苏亦彤连忙掀开车帘,探头去看。须臾,只听“嘭”的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摔到了地上。 漠河黑沉着脸坐在地上,冷眼看着那个正冲自己嘿嘿傻笑的苏亦彤,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跳起来对着苏亦彤就劈出一掌。苏亦彤一惊,没想到漠河会突然对自己出手,可待她反应过来,想要躲避之及,那掌风已是到了她的面门前。 苏亦彤顿时吓得小脸惨白,眼见着躲避不及,不由认命地闭上双眼。想着不作死就不会死,这说的可不就是她么。 “小心。”漠河的掌风惊起车帘,一股肃杀之气随即扑面而来。琉璃猛地睁眼,就见苏亦彤愣在原地,瞳孔猛缩,脸色苍白如纸。心下一紧,电光火石间,他猛地对漠河拍出一掌,掌风相撞,只听“砰”的一声,车辕断裂,在风中翻卷的车帘也在瞬间化成碎片随风飘远。 “漠河,你放肆。”出手的瞬间,琉璃连忙腾出另一只手把苏亦彤拉入怀中,登时怒瞪着漠河,眸光深幽,冷若寒潭。 漠河对上琉璃的眸光,忽然没来由得打了个寒颤,“公子,属下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琉璃蹙眉,温润的声线顷刻冰冷如霜,他看着漠河,一字一句地道:“你可知若是陛下今日死于你手,或是在你手中受伤,就算是诛你九族也不为过。” “可是……”漠河委屈的垂下眼帘,一时无话。刚才的事情委实怪不到他的头上,若不是苏亦彤一头把他撞下马车,他至于怒急攻心,突然对她出手么。 “没什么可是,错了就是错了。”琉璃不买他的账,看也不看他道:“既然做了错事就该受罚,你现在便立刻回府,去管家那里领五十大板以作惩戒。” “公子。”漠河皱眉,心有不甘。 “去吧。”琉璃摆手,刚才心底无意间划过的那一抹恐惧似乎现在还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般,让他没来由得感到一阵后怕。 “是。”漠河放弃挣扎,对着琉璃躬身一礼,不善的眼神快速扫过苏亦彤仍旧苍白的小脸,似要看穿她的伪装般,眸底狠戾一闪而过。 “他怎么走了。”苏亦彤反应过来,仍心有余悸的看着琉璃问道。 琉璃闻言回神,连忙推开苏亦彤,手忙脚乱的伸手抚了抚起了褶皱的衣襟,不适道:“陛下难道忘了刚才发生的事了?” 第两百五十章 那臣拭目以待 “哦,没事,朕这不是没有什么大碍嘛。”苏亦彤摆摆手,似乎想起了什么,募地脸色一变,恼怒的瞪着琉璃。道:“不是……你把他赶走了,谁来替我们赶车啊。” 琉璃闻言身子一僵,看向苏亦彤的眸光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尴尬。 “朕不管,反正漠河是你赶走的,等会回宫赶车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苏亦彤耍无赖道。 琉璃自知理亏的摸了摸鼻子,没有哼声。 苏亦彤瞪他一眼,随即跳下马车,头也不回的对沈如风道:“如风,我们走。” 如风?沈如风没来由得打了个哆嗦,看着苏亦彤渐渐模糊的背影忽然有点迈不开步子。 “沈大人,请。”琉璃仿佛没有听见苏亦彤对沈如风突然改变的称呼,客气道。 “不是丞相想的那样。”沈如风想要开口解释。 “我怎么想都不要紧。”琉璃突然抬眸对上沈如风略微慌乱的目光,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道:“要紧的是天下百姓会怎么想,还有……摄政王会怎么想。” “我……”沈如风张了张嘴,无力辩解。 琉璃见他不动,便兀自下了马车,朝着前方那模糊的白色身影走去。沈如风一惊,连忙也下了马车,跟上他的步子,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丞相今日是专门为皇上而来的罢?” 琉璃步子一顿,侧头看他。“沈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丞相不是为了皇上而来,又怎么会出现在西街小巷,刚好拦了我们的路。”沈如风连眼睛也不眨的对上琉璃的目光,丝毫不惧道:“丞相可别告诉沈某,只是刚好!” “听沈大人的意思,似乎本相对陛下有不良居心?”琉璃说完收回视线,见苏亦彤正站在前面等他们二人,忽然轻笑一声,唇角微勾道:“不过,可能要让沈大人失望了,本相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并无不良居心。沈大人若是不信,可静候结果。” 沈如风轻轻蹙眉,见琉璃突然抬步向苏亦彤走去,也不甘落后的跟上。苏亦彤看着二人走近,不由撇撇嘴,啧啧道:“白衣胜雪,蓝衣似水,啧……乍一看还真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对?一对什么?不用想也能明白苏亦彤话中地意思。琉璃与沈如风步子一顿,登时神色古怪的对看一眼,然后互相嫌弃的别过头去,谁也不看谁。 苏亦彤忍不住偷笑出声,堵在胸口的郁闷也在霎时烟消云散。她咧咧嘴,面上笑容灿烂,并未刻意遮拦。“走罢,” 走了几步发现不对劲,苏亦彤忽然顿住步子,转身看着琉璃问道:“你确定这是西城门的西街?” 琉璃一愣,连忙抬眼打量四周,片刻后看着苏亦彤摇头道:“这是北街,” 沈如风似乎想起了什么,恍然道:“刚才丞相的护卫走之前说的好像是北城门到了。” 苏亦彤闻言一脸黑线的看着琉璃,“连个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丞相,你这护卫该换了。” 琉璃嘴角一抽。“陛下这话就不对了,当时酒楼门口人声喧哗,许是漠河听错了也不一定。” “是吗?”苏亦彤看着琉璃阴阳怪气地哼哼道:“丞相还真的是护犊子的紧。”说完,她调转方向,看也不看琉璃一眼,拉着沈如风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哼!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朕了?朕偏不如你的愿。如风,既然西街今日去不了,那我们就明日再去。今日就依丞相的意思,在北街转转,顺便看看路边有没有锄强扶弱,需要出手相救的。” “皇上,您忘了我们似乎都不会武功。”沈如风顿觉汗颜。 “放心,”苏亦彤拍拍他的肩,一脸有我罩着你,你尽管横着走的看着沈如风,大放厥词道:“有朕保护你,你尽管把心放进肚子里。”说着,她还不忘挥了挥自己的拳头,得意的挑眉道:“再说了,就算朕保护不了你,不是还有丞相么。既然丞相人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他白跑一趟。刚好也能叫朕看看他的功夫如何。” 沈如风嘴角抽了抽,顿时忍不住在心底同情起琉璃来。 琉璃跟在二人身后,自是将苏亦彤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入了府中,不过,难得见她这般模样,便也就没有出声打扰。 北城偏僻,离都城闹市甚远,所以居住在此地的人大多是将军之流。苏亦彤也是清楚这一点,才没有想着要在北街这块地方建个工厂,哪曾想她会被漠河误打误撞的送到这里,她想着既然来都来了,总不可能空手而归。所以,她便带着琉璃,沈如风二人去了北街最偏僻的一条街道。 路上,苏亦彤把这次来的目的以及自己将要做的事全都说与了琉璃听。她知道琉璃在朝中谋划多年,自己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所以,她也就没想要在此事上瞒着琉璃偷偷进行。 琉璃听完苏亦彤的话后,忽然怔忡,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久久没有反应。 “丞相?丞相?”苏亦彤与沈如风从街头走到街尾,几乎将这条街的百姓日常生活打听了个清清楚楚。苏亦彤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先回宫与沈如风,方净商量过后再做定夺。二人原路返回,见琉璃还与他们走时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时而蹙眉,时而冷脸。苏亦彤见状顿时来了兴致,忙走到琉璃的身后,准备吓他一下。 谁知,她的嗓子都快喊哑了,琉璃面上的表情也是半分没变。 沈如风蹙眉。“皇上,要不我们先回去搬救兵?” “搬什么救兵。”苏亦彤道:“没看到丞相还在替朕想主意么,我们就且先等上一等。” “是。”见苏亦彤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蠢笨。于是,沈如风便也没在这件事上多做深究。 二人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苏亦彤终于按捺不住性子忍不住伸手推了琉璃一把,琉璃登时被她推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沈如风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琉璃,心里却在犯嘀咕。明明刚才两个人见面时还跟个仇敌似的,这才多大一会?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琉璃回神,幸好沈如风搀扶及时,才没有让他摔在地上,毁了他丞相身份的一世英名。 “丞相可是对朕刚才说的事有什么意见?怎的过了这许久还站在此地发呆?”苏亦彤见琉璃神思回归,便出言调侃道。 “呵……”琉璃淡淡一笑,“臣只是在想陛下口中的商业帝国是否真的有朝一日会实现!” “当然。”苏亦彤拍着胸口。信心十足地道:“有朕在位一日,朕就会让这离国江山繁荣昌盛,永垂不朽。” “是吗?”琉璃看着苏亦彤,忽然勾唇一笑,看着她认真的道:“那臣拭目以待。” “随便。”苏亦彤白他一眼,随即对着沈如风道:“如风,我们回宫。” “那丞相……”沈如风不知所措的看着苏亦彤。 “丞相可要入宫?”苏亦彤看着琉璃,问道。 “自是要入宫。”琉璃点头。 “那就走,还愣着做什么?”苏亦彤拉着沈如风原路返回,片刻后来到三人之前下车的地方,见车前并无车夫等候,于是苦恼道:“没有车夫怎么办?” “我来驾车。”琉璃此时已经恢复神智,见苏亦彤很是愁苦地站在马车前纹丝不动,心里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跳上马车车辕,看着苏亦彤缓缓开口道:“陛下,沈大人,上车罢。” 苏亦彤还想坚持一会,但此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周围呼啸的冷风似乎卷了冰刀子,直刮得她的小脸生疼。 “好吧。”犹豫片刻,苏亦彤似乎怕冷的连忙爬上马车,然后伸手对着沈如风道:“沈爱卿,上车。” 沈如风点头,随即朝她伸手,被她用力给拽上了马车。 马车车帘被毁,车内的温暖气息也不知在何时被寒风吹散。苏亦彤上了马车后便自觉的蹲在了角落里,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沈如风实在想不明白她这畏寒地原因到底是从何而来。刚才刮那么大的风冻得她脸都红了,也不见她有任何异常。现在倒好,一上车就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仿佛随时可能被风卷走。 琉璃赶着马车一路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皇宫门口。守宫门的护卫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故意来找茬,于是恐吓道:“大胆,宫门重地,岂是你等闲人能入。” 苏亦彤在马车里都快被鱼贯而入的冷风给冻僵了,刚察觉马车停下,便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直往宫门的方向冲。 苏亦彤今日穿得实在太过严实,加之她此时小脸通红,瘦弱的身材在她的刻意装扮下显得很是臃肿。守宫门的护卫盯着她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她是谁,于是利剑齐齐出鞘,拦住苏亦彤的去路。 苏亦彤及时刹住脚步,看着差一点点就被自己撞上的大刀,不禁咽了咽口水,顿时心里好一阵后怕。 第两百五十一章 算你们狠 “陛下……” “皇上……” 琉璃,沈如风齐齐惊呼出声,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恨不能脚下生风,伸手把苏亦彤给拉回来。 护卫们听见二人的称呼傻了眼,顿时手中刀剑掉落在地接连发出几声脆响,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双眼盯着地面,哆哆嗦嗦地唤道:“皇上…” 苏亦彤后怕过后,心中不由涌上恼意,想着刚才要不是自己反应快及时刹住脚步,估计这会自己的脑袋早和身子分家了。 身子忽然没来由得打了个哆嗦,苏亦彤缩了缩脖子,双眼冒火的怒瞪着跪在地上的一众人,想开口骂脏话,却又碍于琉璃和沈如风在场遂只得生生咽下,“没用的东西,连朕都不认识,还留着你们的脑袋做什么,干脆砍了算了。”她说完一挥手,便见几名影卫从暗处飘身而落。 “把他们的脑袋给朕砍了。”苏亦彤看也不看众人,对着几名影卫吩咐。 “是。”那几名影卫应声,作势就要动手。 “陛下,不可。” 琉璃与沈如风来到苏亦彤的身前,见她并未受伤,心下刚松一口气,便见眼前白光一闪,刀剑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琉璃顿时脸色一变,刚要出声阻止,却是已经来不及。 影卫们听见声音停下动作,知道苏亦彤并不是真的想要这些人的脑袋,所以并没有着急动手。 苏亦彤回身看着琉璃,挑眉道:“怎么?连这种小事丞相也要管?” 琉璃不适的掩唇轻咳,垂眸面色微红道:“陛下今日穿着实在古怪,倒也怪不得他们会认错人。” “所以丞相的意思是倘若朕今天在这宫门口一不小心被他们给误杀了,也是朕死有余辜了?”苏亦彤饶有兴致的看着琉璃道。 “臣不是……”琉璃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顿时不禁面露愕然。 “皇上,丞相所言有理。”沈如风也忍不住求情道。 “连你也认为他们不该死?”苏亦彤眯了眯眼,语气中隐有不悦。 沈如风点头,没有再继续开口为他们求情。他知道,现在苏亦彤正在气头上,估计谁的话也不会听。 “你……你们……”苏亦彤愤怒的看着二人,双眼直冒火,却又无可奈何。 “算你们狠。”半晌,她忽然丢下一句,甩袖离去。 “皇上这是?”沈如风一脸求知的看向琉璃。 琉璃看着苏亦彤消失地方向,不禁苦笑着摇头,似乎没有听见沈如风的问话,只听他低声喃喃道:“这般生气,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气恼我不该插手此事。” 他又如何能不明白苏亦彤此举的用意。只是,他没有想到苏亦彤会这么快发现这些都是他的人。所以,她刚才那么做是刻意为之?还是借此来试探?还是她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一直在装糊涂? 想到这,琉璃忽然呼吸一滞,似乎不能接受,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丞相。”沈如风连忙扶住他,“你没事吧?” “我没事。”琉璃扯出一抹苦笑,看着他道:“走罢,我们也入宫。” 影卫们的职责是保护苏亦彤的安危,所以苏亦彤一走,影卫们便也就自觉退回了暗处,并没有对那群跪地的人动手。 琉璃临走之前不忘冷冷暼了眼跪地的众人,道:“还跪着做什么,都起来罢。日后可千万记得要擦亮了眼睛,别再认错了人。” 苏亦彤怒气冲冲地回到怡和殿,见风月在殿中打扫,板着的脸不知怎的竟是瞬间柔和了下去。 “陛下,您回来了。”风月小跑着奔向苏亦彤。 苏亦彤眼见着她就要扑到自己身上,于是连忙伸手按住她的脑袋,轻轻揉了揉,笑道:“朕刚从外头回来,身上寒气重,你还是不要靠得太近为好。” 风月撇嘴。“哦,知道了。” “哦什么哦。”苏亦彤无奈摇头,随即牵着她的小手坐到火盆前,道:“这天寒地冻的,你一个小丫头也不怕冷,在那瞎忙活个什么呀!” 风月垂下小脑袋,不由委屈道:“谁让陛下出宫不带我,我这不是闲得嘛。” “嗯,是很闲。”苏亦彤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抓着她的小手在火盆上烤,打趣道:“所以,要不要朕替你定门娃娃亲?” 琉璃刚入怡和殿就被殿中这样一副温馨的画面给震慑住了,登时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沈如风跟在他的身后,见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苏亦彤和她对面的小女娃娃发呆,不禁问道:“丞相在看什么?” “没什么?”琉璃闻言回神,眸底似有慌乱一闪而过,转瞬即逝。“我们过去罢。” “好。” 苏亦彤面对着怡和殿的大门而坐,见琉璃和沈如风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于是看着风月道:“风月,你先回你自己的房间罢。” 风月刚要拒绝,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连忙回头,见是琉璃与沈如风,“风月见过二位大人。” 琉璃看她一眼,点头,却是没有过多话语。沈如风看着倒是比他要亲和不少,当下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玩意递给风月,笑道:“呐,小丫头,这个给你。” “谢谢沈大人。”风月欢欢喜喜的伸手接过沈如风递来的小玩意,然后看向苏亦彤。 “下去吧。”苏亦彤笑着冲她点了点头,摆手道。 风月知道三人这是有要事相商,忙对三人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沈如风目送着风月离开,忽然看着苏亦彤道:“这便是皇上口中的……”话说到一半,他忽然顿住。 琉璃对二人的谈话仿若未闻,只淡淡开口道:“陛下就准备在这里与我二人商讨要事?” 苏亦彤面上地笑容顷刻褪去,她看着二人,起身道:“跟朕来。” 苏亦彤领着二人来到偏殿的一间书房,书房里燃着地龙,很是暖和。苏亦彤见此,不由挥退守在书房门口的几名宫人,将门关上。走到书架前从上面翻出自己早先做好规划的一本笔记,递给二人,“你们先看看这个,看过之后再根据你们的看法提出意见。” 琉璃看了沈如风一眼,见他并没有伸手去接,这才伸手接过笔记,翻开细细看了起来。 片刻后,苏亦彤扯了扯身上地狐裘披风,不合时宜的问道:“哎!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书房里很热?” 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能不热么?琉璃,沈如风齐齐翻了个白眼,没有哼声。 “难道就只有朕感觉到热?”苏亦彤抹了把热汗,似乎不知道症结所在。 “皇上,”沈如风善意的提醒,指着她身上厚重的狐裘道:“您是不是穿的有点厚?” “厚?厚吗?”苏亦彤蹙眉。 沈如风点头。 苏亦彤哦了一声,似乎才发现般忙伸手解下狐裘披风放到一旁,往太师椅上一坐,心情舒畅道:“还是这个温度正合适。” 琉璃和沈如风统共用了一个时辰才把苏亦彤写的那本笔记看完。登时,两人看着苏亦彤,眸中除了震撼还是震撼。全然没想到她居然有此等头脑。 不过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们不信。遂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二人神色便恢复正常,在书房里与苏亦彤认真讨论起了笔记上面所记录的内容。 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夜半三更。 苏亦彤哈欠连连地趴在书桌上,困倦道:“丞相,沈爱卿,这事咱们放到明日再商讨行不行?”她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接着道:“这都三更天了,你们要再不让朕睡会,朕保不准明日会睡上一天。到时候,你们就别怪朕了啊……” 苏亦彤知道古人对新鲜的事物总是好奇的,而她也正是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一点,才会从此事上下手。然而,任她千算万算,却是万万没有算到琉璃和沈如风对新鲜事物的执着。 “皇上,微臣和丞相还不困,”沈如风双眼放光的翻看着笔记,眸中除了兴奋,竟是半点睡意也无。“您若是困了,可先回寝殿休息。至于这个……”他说着不禁得意的冲苏亦彤晃了晃笔记,“就让微臣和丞相再探究探究。” “随你们。”苏亦彤实在困得连眼睛也睁不开了,见二人还在坚持,遂只能作罢,顿时起身摇摇晃晃的出了书房朝怡和殿走去。 苏亦彤回到怡和殿之后倒头就睡,这一觉她睡得极好,许是近来天气渐冷的缘故,她竟发现自己对被窝愈发留恋起来,恨不能日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最好是永远不要醒的那种。 “陛下,您可算醒了。”风月守在苏亦彤的榻前,见她终于睁眼,不由喜道:“丞相和沈大人可是在外头足足等了您两个时辰了,您要是再不醒,怕是他们二人都要冲进来了。” “两个时辰。”苏亦彤闻言混沌地意识瞬间清醒,顿时猛地起身,看着风月问道:“那他们人呢?” “哦,一炷香之前他们就出宫了。”风月如实转答道:“丞相说兹事体大,不容有误,所以……他与沈大人先去西街视察去。” “他们两个的速度倒是挺快。”苏亦彤撇撇嘴。怪不得会有人传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句话。观琉璃和沈如风如今的动作,对应的可不就是这句话!! 第两百五十二章 倒真是好得很哪! 不过,既然人都走了,总不能让她再追出宫去!更何况已经扔出去的担子,她没必要拾起再主动挑到自己的肩上,自寻烦恼。 想明白这些,苏亦彤也不再自寻烦恼。登时吩咐风月唤来影二,象征性地问了他几句关于左隶案件的进展,又顺便问了问裴辞忧还有多久才能进城,便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用过午膳,苏亦彤去正清殿批了会折子,见宫外还没有传回琉璃与沈如风的消息,不由心急,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出宫探探风,就听宫人来传消息说洛邑知府裴辞忧裴大人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入城了。 裴辞忧提前入城,比影二提供的消息早到了一日,苏亦彤自是欣喜不已。登时放下手中事宜,回了怡和殿,吩咐宫人去宫外传话让礼部尚书尽快入宫。 礼部尚书人还在纳才大典的台子上,就被苏亦彤派来传话的人给匆匆请进了宫。 裴辞忧在处理汴州水灾和洛邑旱灾这两件事上劳苦功高,怎么说也是大功一件,所以,他回城的事对都城的人来说可大可小,可有可无,关键还是要看苏亦彤这个皇帝怎么看待此事。 礼部尚书入了宫之后便直奔怡和殿,在简单的与苏亦彤见礼寒暄之后,礼部尚书不等苏亦彤问话,便主动把这两日在纳才大典上发生的事说给她听。 苏亦彤细细听着,也不打扰,心里却是在盘算风飞翼和君陌殇回城的时间。自风飞翼与君陌殇领兵出征之后,宫中除了频繁接到边城传回捷报,倒是极少收到有关二人的消息。所以,她明知二人已在回城的路上,心底却还是感到不安。 礼部尚书回禀完,见苏亦彤正蹙眉沉思,顿时忍不住问道:“陛下,可是在想纳才大典的事?” 朝堂荒废时日已久,在他们这些臣子看来,现下首要之事,应是尽早恢复朝政,让朝政恢复正常,以防被人钻了空子。 “不是。”苏亦彤回神,随即摇头看着礼部尚书道:“大人可知裴爱卿即将入城?” 礼部尚书是朝中老人,而裴辞忧是朝中新贵,虽二人接触甚少,但裴辞忧为人清廉,在朝中还是很得他们这些老臣看重,是以,礼部尚书听闻裴辞忧即将回城,顿时不由一喜,看着苏亦彤道:“裴大人这几月来为了汴州水灾和洛邑旱灾之事劳心劳力,当算大功一件,此番他既回城,陛下应当好好重赏裴大人。” “那是自然。”苏亦彤不置可否,想着她的眼光果然不错,也不枉她当初在满殿朝臣之中一眼就看中了他。“朕此番喧大人入宫,就是想问问关于裴爱卿回城一事,可需朕亲自出城迎接?” 苏亦彤说这话听着随意却也是有她自己的打算。而今朝堂荒废,国库空虚,举办庆功宴为裴辞忧接风之事显然不太现实。所以,既然不能给他实质性的东西,那面子她多多少少还是要给点的。只不过,如今朝中就数她和琉璃的面子最大,琉璃还在西街,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所以,若真要派人出城迎接,也只有她的身份才够格让他在短时间内得天下百姓传颂爱戴。 礼部尚书见苏亦彤绝口不提为裴辞忧接风洗尘之事,心里已是明白了个大概,于是在心底一番思量,才看着苏亦彤道:“陛下亲自出城迎接也无不可,只是怕裴大人得陛下看重会无福消受……” 听着礼部尚书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苏亦彤不禁轻轻蹙眉。什么叫得她看重会无福消受,她真的只是单纯的想给裴辞忧举办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迎接仪式,全然没有其他想法,怎的现在到了礼部尚书的口中,说的好像她对裴辞忧早有觊觎似的。 “咳……大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苏亦彤的脸微微红了红。 “咳……”礼部尚书略一思忖,便立刻察觉到了自己话中的不对,于是连忙认错解释道:“臣的意思是裴大人毕竟是朝中新贵,若陛下亲自出城迎接,恐会因过分高调而引来他人怨怼,为裴大人招来祸患。” “怎么可能。”苏亦彤不以为意道:“如今众观朝堂上下,且不说如今整个朝堂都在朕的掌握之中,就算没有全部掌握,那一半总是有的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陛下也万不可掉以轻心。”礼部尚书知道苏亦彤这次为了整顿朝纲费了不少心力。也知她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所以,他除了适时的提醒她一二,并不认为自己的能力远超过于她。 “大人说的是。”苏亦彤点头,也认为礼部尚书的话说得有理,于是问道:“那大人觉得该派谁出城迎接?” “嗯,容臣想想。”礼部尚书蹙眉沉思,半晌才悠悠开口道:“陛下可将此事交给沈大人或者方大人。” “可他们二人现下都各自身兼要职,怕是难以得空。”苏亦彤顿时犯起了难。 “这……”礼部尚书再次蹙眉。“既然陛下无法抉择,那便将此事交给臣去办。” “也好。”有人抢着去迎接,苏亦彤自是乐得清闲,于是道:“朕这就下一道圣旨,派五千城防军随大人一起出城迎接裴爱卿。” 既然不能给裴辞忧物质上的补偿,那就给他来场气势上的震撼。反正这朝堂荒废的久了,她偶尔烧把火应该也起不了什么风浪。这般想着,苏亦彤登时大手一挥,提笔在明黄的卷轴上唰唰写了起来。 礼部尚书被苏亦彤的话惊得好半天合不拢嘴。虽然裴辞忧劳苦功高确实该赏,但他就在城门口迎接,哪里用得到五千城防军!五百城防军都用不到好吗! “好了。”苏亦彤放下笔,对着上头未干的墨迹吹了吹,然后卷起塞到礼部尚书的怀里,赶人道:“估摸着裴爱卿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城门口了,大人还是快些出宫去准备罢,莫要误了时辰。” 礼部尚书闻言,顿觉被苏亦彤强塞入怀中的圣旨有千斤重。但事已至此,已是无可挽回,于是他不由哀怨的看了苏亦彤一眼,这才捧着圣旨拱手告辞离开。 “终于把这个老家伙给送走了。”礼部尚书一走,苏亦彤感觉周围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不过,朕要是早知道裴辞忧会今日回城,就不让琉璃和沈如风那两个家伙去西街视察了。” 裴辞忧以有功之臣的身份回城,虽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苏亦彤为了打某些人的脸,该做的戏还是非常有必要做足的。 于是,礼部尚书走后不久,苏亦彤也忙碌了起来。恰在此时刑部传来消息,左隶当年被冤一案在刑部尚书一日夜的彻查之下,终于得到证实。是以,不过半日,刑部尚书便判左隶无罪,并按照苏亦彤新订制的离国律法对其进行赔偿。 好事都聚到了一起,苏亦彤心里高兴,也不管兵部尚书的位置是否空置,登时大笔一挥,直接下旨封左隶为兵部尚书,并赐府邸,命其掌管兵部以及军需处所有事宜。 不得不说,这一局,苏亦彤实在赢得漂亮。待琉璃收到消息从西街赶回,左隶已是接下了圣旨,换上了官服。 “好一个暗度陈仓,好……倒真是好得很哪!”先是主动接近他,借机削弱他对她的意识防范,然后再暗中召裴辞忧回城,不让他发觉。而今更是借建工厂之事引发他的好奇之心,转移他的注意力,趁机让刑部尚书为左隶平冤昭雪,从而为他谋得兵部尚书之位。 苏亦彤倒是聪明,知道他若是知晓此事,定会出手阻挠。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苏亦彤会明着暗着一起来。 “公子,”漠河看着琉璃气得颤抖的身子,顿时有些担忧道:“苏亦彤这次故意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是查到了什么。公子,如今都城安危难辨,风飞翼又即将回城,要不,我们还是带着小姐先离开罢。” 反正他们在朝中布的势力都被苏亦彤拔除了个干净,这里也没什么可值得他们留恋的。 “离开?”琉璃蹙眉,看着漠河道:“你以为苏亦彤会如此蠢笨,就这么让我们离开。”说着,他不由闭了闭眼,语重心长道:“你错了,漠河,苏亦彤之所以会忍到现在还没有动作,并不是因为她心善,而是因为她手中没有置我于死地的证据。所以,她才会对义父下手,以此来逼我露出马脚。” 这些年来,他在民间的声望远不输苏亦彤这个帝王。所以他知道,只要苏亦彤手中一日没有充足的证据能够证明他是前朝余孽,她便没有理由杀他。就算她想杀,离国百姓也不会让。 “可是公子,”漠河急道:“苏亦彤此人阴险狡诈,有仇必报。您若不离开,她万一……真的想杀您怎么办?” “那也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琉璃深不以为然,却是没有再围绕这个话题说下去。 事情发展到今天,虽然不是他所乐见的。但他清楚的知道,在与苏亦彤对峙期间,他……从未赢过。 十年辛苦布局,不过数月就被苏亦彤毁于一旦,让他多年隐忍付诸东流,连翻身的机会也没有。由此可见,苏亦彤此人,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心机深沉。 第两百五十三章 伤心哪! 裴辞忧一路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天黑之前入了城。可当他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把城门挤得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时,却是愣在当场,有点回不过来神。 彼时暮色西沉,黑暗渐渐遮住天幕。 “裴大人,”礼部尚书向前一步,朝坐在马上的裴辞忧拱了拱手,笑道:“老臣遵陛下旨意已在此恭候大人多时,” “尚书大人客气了。”裴辞忧见状连忙拱手客气的向礼部尚书回了一礼,然后转眸看向站在他身后数千名严阵以待的城防军,疑惑道:“这是?” “哦。”礼部尚书稍微错开身子转头看着那五千城防军向裴辞忧解释道:“陛下听闻裴大人今日回城,一时高兴,便下旨让我带了五千城防军在此恭候大人入城。” 裴辞忧蹙眉,“陛下此举也是小题大做了。”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腹,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入城罢。” “好。”礼部尚书年事已高,自是骑不了马。闻言,顿时对着身后的五千城防军一挥手,就见前面挤得厚实的人墙突然从中间分开,瞬间就让出了一条宽道来。 礼部尚书紧接着爬上马车,正欲吩咐众人启程,却见裴辞忧仍是坐在马上蹙眉不动,不由出声道:“裴大人,请吧。” 裴辞忧看了礼部尚书一眼,也不哼声,然后转头看了跟在身后的二人一眼,轻声开口道:“走罢。” 那二人点头,随即打马跟上,同裴辞忧一起入了城。 礼部尚书这才发现原来裴辞忧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一样与他骑马的人。他不由眯了眯眼,借着天际最后一抹光亮看向打马走在裴辞忧身侧的二人。只见其中一人一袭金衣醒目,似乎从头到脚都被金色光芒包裹,即便在这暗无天光的夜色里也无法遮掩他那一身的炫目金光。而另一人则是一袭黑衣,面色紧绷,周身泛着的森寒之气也是半点不输他身侧那个穿金衣的人。 礼部尚书一时不禁心生好奇,想着最近也没听哪家茶楼传出离国境内出现过这两号人物啊,这怎的人都入了都城,他却连个八卦的苗头也没探到! 裴辞忧原以为礼部尚书亲自带人在城门口迎他入城,这排场就已经够大了。然而,待他入城后一看,让他为之惊讶的却是在后面。 只见在通往皇宫的道上,都城百姓夹道相迎,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整条街,眼中含着对他的敬畏,雀跃的欢呼声足以震破他的耳膜。 “想不到你在这都城还是挺受欢迎的。”玉无双笑着凑到裴辞忧的身旁,揶揄道。 “是吗?”裴辞忧微微勾唇,似乎对玉无双的揶揄并未放在心上。 “难道不是?”玉无双挑眉看他,通体周身的华贵顷刻就让他成了整条街上最受瞩目的人。 “也许吧。”裴辞忧对此却是并未给出正确回答。 礼部尚书被三人甩在身后老远,却也不急,因为在他的后面同样还有五千城防军在跟着。只不过,城防军走路的速度显然要比车夫赶车的速度快,没一会,礼部尚书便从被风卷起的车帘缝隙中看到了与马车并排而走的城防军。 “走快点。”礼部尚书难免有些心焦,想着从皇宫出来到现在,少说也过了两个时辰,也不知道朝中那些大臣在知道苏亦彤如此大排场的迎裴辞忧入城后,会不会故意生事,惹苏亦彤的不快。 这般想着,礼部尚书不由吩咐车夫加快速度,连忙追上前面的裴辞忧三人。 此时天色已然全黑,城中有不少人家都相继燃起了灯火。 裴辞忧,玉无双,影八三人边走边欣赏着城中景色,却是没有刻意加快赶路的速度,礼部尚书跟在三人身后倒也没催促,是以,待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抵达宫门口时,天上弯月早已腾至中空。 彼时的苏亦彤领着文武百官同样候在宫门口,等着为裴辞忧接风。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隔着老远的距离,裴辞忧便看到了在宫门口来回踱步身着一袭明黄龙袍的苏亦彤。见此,他连忙翻身下马,几步走到苏亦彤的身前对着她跪地叩拜,面露恭敬。 “爱卿劳苦功高,怎的还这般多礼,快快平身……”苏亦彤笑着将他搀扶起来,见礼部尚书从马车上下来,不由勾了勾唇,笑着客套道:“尚书大人这一趟辛苦了。” “不辛苦。”礼部尚书身子还没站稳,闻言,连忙行礼,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 “朕已命人在怡和殿摆下宴席为裴爱卿接风洗尘。”苏亦彤亲昵地拉着裴辞忧袖袍的一角,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在他怔忡的片刻间转身对着众人道:“诸位爱卿,走罢。” 疏淡的月光薄薄一层落在地面,宫人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苏亦彤拉着裴辞忧走在众人前头,举止亲密,似是多年好友,众人只见他二人时而交头接耳,时而轻笑出声,却是没有一人听清他们到底在交谈什么。 玉无双百无聊赖的跟在众人身后,见自己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苏亦彤的注意,登时不禁忍不住叹道:“伤心哪!!” 影八似乎对他这自怨自艾的演技早已免疫,闻言只淡淡暼了他一眼,然后不咸不淡地道:“护送你们回城的任务我已完成,告辞。” 说完,他身影一闪,转瞬就没入了夜色之中,不见了踪迹。 玉无双伸出的手抓了个空,“本公子还有话没问你呢!你急着去投胎啊你……” 然而,却是没有人回应。 怡和殿内,宫人忙进忙出,往日空阔的大殿今日却是摆满了不下百张榻几。沈如风与方净二人并肩而行,难得见苏亦彤露出此番神情,遂忍不住看向与他二人不对头的琉璃问道:“丞相可知这人是谁?” “两位大人难道没听说过裴大人?”琉璃停下步子,看着二人笑问道。 沈如风,方净齐齐摇头。 “两位大人初涉朝堂,没听说过裴大人得事也实属正常。”琉璃不禁莞尔,眯起的双眼不由看向了苏亦彤那只拉着裴辞忧袖袍的素手。 沈如风以为琉璃会道出其中缘由,于是在原地候了片刻,但见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只好作罢,拉着方净转身入了席位。 琉璃牵强的扯了扯唇角,抬步入内正准备落座,见苏亦彤忽然朝自己招手,桃花眸中似乎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顿时不由一愣,显然没想到苏亦彤会在这时叫自己上前。 一时之间,殿中文武百官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琉璃无法,不由叹息一声,抬步走到苏亦彤的身前,朝她拱了拱手,温声唤道:“陛下。” “丞相坐这里。”苏亦彤拍了拍自己右边的空位,看着琉璃笑道。 “这不妥罢……”琉璃踌躇不前。 “有什么不妥的。”苏亦彤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把他往空位上一拽,然后指着坐在她左侧的裴辞忧道:“你看,裴爱卿不就坐的很好么,” 然而,琉璃的视线才刚落在裴辞忧的身上,他脸上的神色便瞬间冷了下来。也不知苏亦彤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把裴辞忧安排在了她的左侧。难道她不知道如若朝中设左右丞相,左相的权利远在右相之上吗?还是…… 琉璃眸光渐渐加深,眯起的眸子似乎有寒芒掠过。莫非苏亦彤是想把裴辞忧提上左相的位置? 这个念头才刚出,琉璃便使劲的摇了摇头,似乎不愿相信苏亦彤会把事情做得如此决绝。 然而,不等他平稳住心神,他便听苏亦彤那轻快地声音忽然在殿中响起,似乎带着一股会穿透人心的魔力般,殿中瞬间鸦雀无声。 “裴爱卿此次治理汴州水灾和洛邑旱灾劳心劳力,更是救万民于水火,劳苦功高,实是大功一件……” 果然……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苏亦彤后面说的话琉璃已经听不清了,似乎他的眼里只能看见苏亦彤那张不断开合的红唇般,视线渐渐模糊。 “呦!这不是琉璃兄嘛,”就在琉璃发怔的片刻,一道似曾听闻的调笑声忽然从一侧传来。他下意识地侧过头,就见笑得一脸灿烂的玉无双不知从哪里搬了张榻几过来,不要脸的把他往外挤了挤,挨着苏亦彤坐下。 琉璃嘴角抽了抽,“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跟他来的。”玉无双下巴一扬,目光落在裴辞忧的身上。“倒是你,堂堂一国丞相,怎的被他那个家伙给压了一头。” 玉无双说着,不禁伸手扯了扯苏亦彤的袖袍。奈何苏亦彤这会这忙着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是以,玉无双拉扯了几次,也不见苏亦彤侧头来看他一眼。 “苏兄变了。”玉无双不满地咕哝了一句,然后看着琉璃问道:“苏兄该不是因为风飞翼那个变态离开的太久而得了相思病?所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看向琉璃的眸光不由添了丝不可置信。睁大了双眼惊愕道:“她该不会为了一解相思之苦而移情别恋,到处拈花惹草罢?” 第两百五十四章 保管他动不了你 琉璃面上淡定的神色终于破碎,盯着玉无双的眸子似淬了火,仿佛随时可能喷射而出,将面前的人燃成灰烬。 玉无双似有所觉的摸了摸鼻子,不敢去看琉璃的眼。却也识相的闭上了嘴没有再开口。 席间,苏亦彤红光满面,举着酒樽侃侃而谈的模样像极了经常流连红楼的浪荡公子,举止轻佻,言语随意,哪里还有半分帝王威严?!遂一时之间,殿中群臣都自觉的闭上了嘴,看着她自娱自乐,不发一言。 宴席过半,殿中有不少大臣开始向苏亦彤请辞离开。这场接风宴本就是为了让近来朝中新上任的一众官员互相熟悉,是以,一听有人请退,苏亦彤倒也没多加挽留,只挥了挥手让人退下,便继续自己的伟大发言。 原本热闹的宴会,被苏亦彤这么一闹,愈发索然无味。琉璃不等宴席散场就先告退出了宫。因此,到得宴席真正散场之时,殿中所剩之人已是寥寥可数。 遣了皇家侍卫把剩下的几位大臣送回府,苏亦彤闻着怡和殿中四处弥漫着的酒香和肉香,不禁皱起了眉头。 “哎呀呀!”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几分嘲讽的尖叫声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谁?”苏亦彤猛地回头,就见从头到脚都被金光包裹的玉无双正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自己,似怨似嗔,俨然一副后宫妃子邀宠的模样。“玉兄,你怎么来了。”她立刻迎了上去,看着玉无双上下打量,声音中隐隐透着兴奋。 “你说我怎么来了。”玉无双双手抱胸,半点没有意识到苏亦彤皇帝的身份,看着她不悦地哼哼道:“现在才发现我,你不觉得晚了吗?” “呵……”苏亦彤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尴笑道:“我这不是没注意嘛。”当时天都黑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又都放在了裴辞忧的身上,哪里还能注意到他。 “是没注意。”玉无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本公子从宴席开始就一直坐在你身边,直到宴席结束也不见你向本公子看上一眼,哼!你的心倒是大的很。要不是知道你双眼还能视物,本公子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眼瞎了。” “是……是朕眼瞎。”苏亦彤连连点头,挽着玉无双胳膊的手像是抱住了一座金山,只听她笑着讨好道:“玉兄啊,话说汴州商铺这段时日的盈利如何?可是带回了账本?” “那还用说。”玉无双得意的挑了挑眉,“有本公子在,稳赚不赔。”说着,他不由打了个哈欠,似乎瞌睡道:“困了。” “等着,朕这就安排你在怡和殿住下来。”苏亦彤顿时跑得比兔子还快,“呲溜”一声,一下子就跑得没了影。 没一会,苏亦彤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名宫人?“玉兄,朕都安排好了,你跟着他们去罢。” 玉无双点头,登时抬步跟着那几名宫人出了怡和殿。 “终于走了……”目送着玉无双的身影出了怡和殿,苏亦彤困意上涌,想着怡和殿现下飘荡着的酒香和肉香,怕是不等她睡着肚子里的馋虫就会被勾出来。思忖片刻,她不由想起隔壁那间偏殿如今无人居住,于是便去了偏殿暂住。 自打琉璃出宫之后,偏殿的一切苏亦彤都让人重新换了一遍,而她也没什么陋习,所以,到了偏殿,几乎沾床就睡。 一夜好眠,许是心里有事。第二日一大早,苏亦彤就起了身,带着人去了玉无双居住的院落,把还在好梦中的他从榻上拽了起来。 玉无双哈欠连连的坐在软榻上,中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连件外袍也没穿。“不就是占了你间院子,至于大清早的就来扰人清梦么!” “咳……”苏亦彤的眸光不经意的从玉无双胸前半敞着的衣襟上掠过,然后收回视线,假装轻咳道:“玉兄,你误会了,朕是有事找你。” “有事找我?”玉无双眉心一跳,似乎从苏亦彤的脸上看到了发光的金子。 “嗯。”苏亦彤点头,道:“你快点穿衣服,朕在外头等你。”苏亦彤说着,眸光似乎不舍的在玉无双胸前流连了好一会,才抬步出了屋子,在外头等着。 玉无双虽与苏亦彤打交道的时日不长,但据他仔细观察后所得知,苏亦彤平素有事绝不会轻易寻自己帮忙,而一旦寻了自己,那一定是发财的先兆。 想明白其中关键,玉无双也不等苏亦彤催促,便迅速穿衣下榻,梳洗整装。 苏亦彤在外头等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见玉无双迈着优雅的步子出了房间,朝自己走来。 “走罢,先跟朕去怡和殿。”苏亦彤小脸被风刮得通红,若不是她出门之前有先见之明,将自己包裹的像一只粽子,估计腿早就冻麻了。 “去怡和殿做什么?”玉无双步子一顿。 “当然是跟你讨论生财之道啊。”苏亦彤知道玉无双地要害在哪里,见他似乎不愿去怡和殿,于是看着他嘿嘿笑道:“你若是想发财,那就跟朕走。这一次,朕保管让你挣得比汴州商铺的盈利还多。” 玉无双虽然已经是天下第一首富,但耐不住他就喜欢钱,是以,苏亦彤的话音才一落,他便跑到了苏亦彤的前头,催促道:“那还愣着做什么,我们快走。” “现在知道急了?”苏亦彤撇撇嘴,虽是不愿,但还是跟上他的步子,往怡和殿正殿而去。 怡和殿中,沈如风,方净,琉璃,裴辞忧四人相对而坐,静静等着苏亦彤的到来。 “呵……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四位爱卿怎得来的这般早。”苏亦彤刚入怡和殿便看到了端坐在殿中的四人,于是忍不住揶揄道:“朕还以为,四位爱卿少说也要等到午时才入宫的。” “陛下说的哪里的话。”裴辞忧起身朝着苏亦彤拱手道:“臣听闻朝政荒废已久……” “诶!这个不急。”苏亦彤摆手制止裴辞忧的话头,抬步走到主位上坐下,指了指裴辞忧身侧的空位对刚入殿的玉无双道:“玉兄,你就坐裴爱卿的身侧罢。”说完,她又看向琉璃,笑着问:“丞相是认识玉兄的罢?” 琉璃点头。“自然。” “那就好。”苏亦彤颔首,登时看着沈如风和方净问道:“沈爱卿和方爱卿可听说过天下第一首富的玉家?” 天下第一首富?沈如风沉思,方净蹙眉。 “就是那个……”苏亦彤想了想,道:“富贵乡里作风流,谁人不识公子玉无双。” “皇上是说他……”沈如风忽然睁大了双眼,看着苏亦彤不可置信道:“是……玉无双玉公子?” “不错。”苏亦彤赞赏地看了沈如风一眼,点头道:“他就是玉无双。不过,沈爱卿应是不知,其实朕在治理汴州水灾和洛邑旱灾之时,他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出力?”沈如风不解。 “沈爱卿和方爱卿想必早已听说过从都城送往洛邑和汴州的赈灾钱粮被劫一事罢?”说起这件事,苏亦彤至今也是困惑不已。明明那些贪官都被她给揪出来了,该杀的也杀了,该流放的也就放了,可赈灾钱粮就像是凭空消失般,竟是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听过。”沈如风,方净点头。 “当时,朕与摄政王初到汴州就被人给设计把粮草劫走了。你们也知道,当时情况紧急,若不是玉兄出手相救,我离国怕是早就亡国了。”苏亦彤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 “苏兄这话就见外了。”玉无双不知道从哪里弄了把折扇,拿在手中把玩,笑道“若不是苏兄智计无双,深谙生财之道,本公子如今也不可能挣钱挣到钵满盆满。” 殿中四人除了琉璃,其余三人听着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顿时不由无语。 “既然你都挣到盆满钵满了……”苏亦彤搓了搓手,看着玉无双笑道:“那你看什么时候把朕的那一份给朕啊?” “还有本相。”琉璃也不甘落后的道。 “放心,少不了你们的。”玉无双道:“本公子早在离开汴州之时就让人备好了银子运来都城。” “那钱什么时候能到?”苏亦彤把正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最多三日。”玉无双竖了三根手指头,看着苏亦彤和琉璃道:“你们放心,该给你们的本公子一分也不会少。只是……” “只是什么?”听到钱苏亦彤脑子就不会思考了。 “风飞翼的那份怎么办?”玉无双挑了挑眉。 “他那份……”苏亦彤想了想,道:“当然是给朕了,反正他现下又不在都城,还是给朕吧,朕替他保管。” “这样可以?”玉无双对风飞翼的脾性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了解的,不过,既然苏亦彤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推脱,于是道:“给你也可以,不过风飞翼要追究起来,苏兄你可一定要记得替本公子好好解释。” “好。”苏亦彤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有朕在,保管他动不了你。” 第两百五十五章 一言为定 “那我们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吧?”玉无双看着苏亦彤,心下已是蠢蠢欲动。倒不是他不相信苏亦彤说的话,只是她在经商方面似乎有着惊人的天分,虽每次出的点子看似平平无奇,却是每次都让他这个在商场里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也忍不住为之叹服。 “当然。”苏亦彤连忙坐直了身子,吩咐宫人为几人上茶,看着还站在殿中把玩着折扇的玉无双,似笑非笑地道:“玉兄还不快过来坐?莫非是不想听朕的生财之道了吗?” “自然想听。”玉无双闻言立刻把折扇合上插在腰间,走到裴辞忧身旁的空位上坐下,看着苏亦彤做了个请地手势,咧着嘴笑道:“苏兄请说。” 玉无双生性风流惯了,一张巧嘴走到哪里都能吃得开。听着他苏兄长苏兄短的叫,苏亦彤听得久了也就习惯了,倒也懒得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于是便也由着他了。 殿中几人除了玉无双,其他几人都是听苏亦彤说过此事的。故而,再听她提起此事,倒不觉得有多惊讶。不过,较之几人的镇定,玉无双显然是最不镇定的那个。因此,苏亦彤话音刚落,他便忍不住扑到了苏亦彤的身上,双眼放光,似喜过剩,看着她有些口不择言地道:“苏兄说得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苏亦彤鄙夷地暼了玉无双一眼,不悦道:“你莫不以为朕在诓骗你不成?” “苏兄说的话本公子定然是相信的,”玉无双道:“只是这大量饲养牲畜……会不会不太妥当?” “哪里不妥,说来听听?”苏亦彤笑着挑眉。 “现在天已入冬,气候也是愈发寒凉,先不说大量饲养牲畜会不会有盈利可赚,就这大冬天的你让人上哪里给它们寻吃食去?总不能让一群牲畜吃得跟我们一样罢?”玉无双指明其中利弊,有些不赞同地道。 “朕又没有说要现在养。”苏亦彤气极反笑,不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嗔道:“况且你当朕真的是傻得吗?明年开春不能养么?非要现在养。” “苏兄的意思是?”玉无双是何等的精明,若说苏亦彤刚才的意思他没听懂,那么现在,他已是完完全全的明白过来。“等来年开春?那你现在跟本公子说这些做什么?” “因为这只是其一啊。”见玉无双似乎吃瘪的模样,苏亦彤不由心情大好,登时便把要建工厂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玉无双听完她说的话,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似乎神游天外般,半晌,半晌,才似忽然回神,看着苏亦彤情绪激动地道:“妙,妙,真的是太妙了。本公子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果然还是苏兄聪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说着不由伸手抓住苏亦彤的胳膊,使劲摇晃。苏亦彤被他晃得好一阵头晕眼花,气得差点抬脚把他踹下台阶。 “玉公子。”沈如风有点看不过去了,顿时忍不住开口道:“还请注意言行。” “注意个屁!”玉无双闻言松开苏亦彤,转身在她的身旁坐下,看着沈如风居高临下地道:“本公子与苏兄什么交情,哪里轮得到你来置喙。再说了……”他说着伸手揽过苏亦彤的肩,哥俩好的看着他挑衅道:“苏兄都没说什么……” “朕觉得还是正事要紧。”苏亦彤似乎猜到了玉无双接下来要说什么,于是连忙打断他的话头,看向琉璃笑道:“丞相你说呢?!” 琉璃此时黑沉着脸,闻言,轻轻“嗯”了一声,神色却是半丝也未见缓和。 一时之间,殿中的气氛似乎凝重了起来。 “那朕开始说了?”苏亦彤小心翼翼的看着几人,只觉这几位黑脸的大爷真是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默了片刻,见没有人再哼声,苏亦彤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连忙开口与几人说起了自己的见解。 一个时辰后,玉无双,琉璃,沈如风,方净,裴辞忧等几人似乎在苏亦彤的讲解之下渐入佳境,兀自沉思在自己的世界里,竟是谁也没有发现苏亦彤早就住了口。 “哼!几个小兔崽子也想跟老子斗,也不怕老子把你们忽悠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苏亦彤摸着自己发干的喉咙,顾不得茶水是否凉透,顿时拿起茶壶仰头就灌,等一壶茶都灌完了,她还是不觉解渴,于是又把裴辞忧几人面前的茶壶拿了过来,继续给自己灌水。 整整六壶茶水,苏亦彤竟是给自己灌了四壶茶水下肚,“呃……”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她摸着滚圆的肚子,忽然觉得胸闷气短,难受得紧。 “陛下。”风月从外头推门进来,见苏亦彤脸色苍白如纸,冷汗直冒,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惊呼一声,连忙小跑着奔了过来,把沉思中的几人拉回了现实。 “朕没事。”苏亦彤摇了摇头,知道自己这是喝水喝多了,于是苍白着脸笑道:“就是刚才水喝的有点多,撑得肚子难受。” 玉无双最先回神,刚起身正欲过来探个究竟,听见苏亦彤的话却是没有忍住忽然“扑哧”笑出了声。“哈……苏兄,你这是要笑死我吗?当什么皇帝不好?偏偏要当一个喝水喝撑死的皇帝。” “你才喝水喝撑死,你全家都是喝水喝撑死的。”苏亦彤看着他大笑的模样,气得声音直发抖。 这时,琉璃,沈如风,方净,裴辞忧四人也走了过来,看着苏亦彤苍白的小脸,有些不明所以。 “你们看着陛下,我去寻林爷爷过来。”还是风月反应最快,不等几人应声,她就像只小兔子一样,“呲溜”一下就没了影。 “先躺着休息会罢。”琉璃扶着苏亦彤在软榻上躺下,拉过被子替她掩好,看着她声音不自觉得温柔道:“可有好些?” 苏亦彤心尖一颤,似乎没想到琉璃会这么温柔的与自己说话,微微错开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玉无双笑够了,也走了过来,然而,相比较殿中几人面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担心,他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我说苏兄,你这小身板可是愈发不顶用了,喝口水也能把自己给弄成这样。也亏得风飞翼那个变态不在这里,否则,还不把他给心疼死。” 听到他忽然提起风飞翼,苏亦彤身子不由一颤,恍惚想起似乎自己每次受伤,风飞翼都会急得满头大汗,抱着她满眼心疼。可如今…… “哎!苏兄,你定是没有看到过风飞翼抱着你一路从洛邑飞奔到汴州时的那副惨状……啧……说实话,本公子认识风飞翼那个变态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看到他为了谁把自己弄得那般狼狈过。”玉无双自顾自的说着,还不忘把裴辞忧也给拉下水。“裴兄,上次你不是也在场吗?你也来给苏兄说说,风飞翼当初闯进知府衙门的时候是不是像个疯子?!” 苏亦彤闻言立刻转眸看向裴辞忧。裴辞忧点头,看着苏亦彤面带愧疚地道:“不错……” “那后来呢?”苏亦彤眨眨眼睛。 “后来……”玉无双瞪了裴辞忧一眼,连忙抢过话头道:“后来不就是你见到的那样。” “是吗?”几乎不用细想,苏亦彤就能想到风飞翼当时是如何一身是血的抱着她冲进知府衙门的画面。心忽然狠狠抽痛了一下,一股苦涩瞬时在她的胸腔蔓延。 “那还能有假?”玉无双哼道。 “我知道了。”苏亦彤闭了闭眼,全然没有看到琉璃忽然沉下去的脸。 “哎呦!你个小丫头慢点,别还没等到我小老头给皇上瞧病,就被你给拉着摔死了。”怡和殿的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紧接着就听见林太医不停吸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亦彤嘴角抽了抽。 “怎么会,”风月不满地抗议道:“还不是林爷爷你走得太慢了,你要是能走快点,我至于拉着你跑吗?” “你个小丫头,”林太医看着风月气呼呼地道:“真当我这一把老骨头还年轻啊,还跑,你怎么不说拉着我飞。” “我倒是想啊。”风月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委屈道:“要不是看陛下难受……” “风月,别闹,把林太医好好请过来。”苏亦彤强自按下心底忽然涌起的对风飞翼的思念,看着一入殿就争吵不休像是祖孙俩的风月和林太医,嗔怪道:“你也真是的,明知你林爷爷一把老骨头,腿脚不利索,怎的每次还是这样咋咋呼呼,半点不知进退?” “陛下……”风月垂下小脑袋。认错道:“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才没罚你,”苏亦彤忽然看着她认真道:“你明日便和你的影一师父回去罢。” “为什么?”风月猛地抬头,看着苏亦彤,不解地问道:“陛下不是最喜欢风月了吗?” “喜欢是喜欢。”苏亦彤把风月拉到自己的面前,看着她道:“可是你还小,现在还不是你担心这些的时候。” “可是……”风月搅着手指头,有些不甘。 苏亦彤揉揉她的小脑袋,哄道:“乖,听话,等你再大一些,朕再让你入宫陪驾可好?” “好吧。”风月见苏亦彤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送走,便只得妥协道:“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苏亦彤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然后把她推到一旁,让林太医为自己把脉。 第两百五十六章 你是眼瞎还是眼瘸? 林太医依言为苏亦彤把脉,须臾,起身走到桌案前提笔写了张方子交给旁边候着的宫人,然后向苏亦彤告辞离开。 苏亦彤身有不适,又有要事还需与琉璃几人商议。于是只好吩咐影一先带风月出宫,顺路送林太医回太医院。 这时,有宫人端着午膳进来,苏亦彤躺着不想动,便让宫人代自己招呼几人落座用膳,自己则是背靠枕头暂时闭目养神。 琉璃,沈如风,方净,裴辞忧和玉无双都是没用过早膳就过来的,虽然几人平时在外人面前看着是一副只可远观不可近仰的模样,但到底都是肉体凡胎,也会有饿肚子的时候。所以,几乎膳食一上桌,几人的目光便被吸引了过来。 几人用过膳,宫人便连忙上前收拾好桌上的残渣剩饭退下。 相继回到自己的座位,琉璃见苏亦彤双眼紧闭,似乎睡熟。于是转身看着几人,轻声开口道:“陛下既然已经熟睡,我们不如先出宫等陛下睡醒之后再做打算。” “丞相说的是。”沈如风,方净对看一眼,起身准备离开。 “你们走罢。”玉无双迎上琉璃清冷的目光,似乎没有看到他眸中刻意流露出来的警告,看着他不以为然的道:“本公子要同苏兄住在宫里。” 最近城中关于苏亦彤的闲言碎语传得有点多,沈如风闻言,连忙拱手看着玉无双抱歉道:“玉公子不可。” “为何?”玉无双挑眉看他。 “事关皇上清誉,玉公子这般做来,是想让我离国百姓如何看待皇上?”沈如风侃侃而谈,说得义正言辞。 清誉!她还有清誉吗?玉无双闻言顿时斜了榻上的人一眼,想着她与风飞翼早就在百姓之间传开的传言,不由邪肆一笑,转眸看着琉璃,似乎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难道丞相也是这般认为?” 长睫轻轻颤了颤,琉璃看了玉无双一眼,没有接话。 裴辞忧听出玉无双话中意味,忽然眸光闪了闪。苏亦彤与风飞翼感情如何,在场之人大概没有人能比他和玉无双还要清楚。那日在汴州知府衙门,他看着风飞翼抱着苏亦彤一身是血的冲进来,满脸惊恐的嚷嚷着让他去找大夫,似乎是怕及了怀中的人会出什么意外,竟是连自己身上的伤也顾不上包扎。 至今想起那一幕,裴辞忧也还是会为当时风飞翼快要疯癫的模样而感到胆战心惊。有时他甚至觉得,其实龙阳之癖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这个世上说喜欢的人很多,但付出真心的,却是很少。而像风飞翼那般能为了对方把自己的命都交出去的,更是少之又少。 也不知道是因为玉无双与沈如风之间的谈话让他莫名伤情,还是因为当初风飞翼给自己的印象太过深刻,裴辞忧冷不防的觉得心底一阵涩然,登时忍不住开口道:“被摄政王那般的人爱着,想来皇上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听裴兄的意思,裴兄似乎对这个很懂啊!”玉无双笑着冲裴辞忧眨了眨眼,调侃道。 “玉公子莫要胡说。”裴辞忧微囧,却还是忍不住叹道:“摄政王对皇上的心意天地可鉴,你我当时皆是亲眼共睹。就算旁人不知,你也该是再清楚不过的,又何苦说这些来挖苦沈某。再者,沈某虽认可摄政王与皇上之间的情义,但并不代表沈某也是断袖。” “说得没错。”玉无双爽朗一笑,眸光落在苏亦彤安静的睡颜上,似乎有些意味深长,须臾,他收回视线,转而看着琉璃不死心的追问道:“那丞相呢?丞相又是如何认为?” 琉璃垂眸,听着裴辞忧与玉无双的话顿时只觉讽刺至极。因为,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那日苏亦彤是因何受伤,昏迷不醒。 “我如何认为……”琉璃唇角不由扯出一丝苦笑。“刚才裴大人不是说了么,” “这么说璃兄的看法和裴兄的看法也是一样的了?”玉无双忽然改口,伸手拍拍琉璃的肩,笑道:“本公子就说嘛,如璃兄这般品行高尚的人又怎么会是迂腐之人。哎呀!再有不久风飞翼那个变态就该回来了罢?璃兄你说,本公子要是趁着这个机会给他添点堵,他会不会气得跳脚?” 不过片刻功夫,沈如风与方净便已大致从三人的对话之中知道了摄政王风飞翼与他们的皇帝陛下苏亦彤之间的缱绻情深。不过,知道是一回事,不知道又是另一回事。沈如风想着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纯属是为了苏亦彤的清誉考虑。但显然,对方似乎并不需要他的考虑,所以他刚才说的话便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了。 这时,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殿中几人听见动静连忙止住话头,齐齐抬眼看向殿门。就见一名宫人端着还在往上冒着热气的药碗小心翼翼的走进来,片刻,在他们身前不远的地方顿住脚步,对着他们几人福了福身,然后朝还在熟睡的苏亦彤微微躬身,将手中端盘高举过头顶,道:“皇上,您该喝药了。” 一声落下,没人应声。 琉璃,玉无双,裴辞忧等几人的目光顿时转向苏亦彤。 “皇上,您该喝药了。”宫人等了片刻,见没人应声,于是往前走了几步,离得近了,才重复道:“林太医说了,你刚才是喝冷茶凉了,得赶紧喝药把体内凉气冲一冲。不然日后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苏亦彤自是知道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她一闻到那股浓郁的中药味,就忍不住想要作呕,又哪里能喝得下去。于是,她干脆装死,装没听到。 “苏兄,该喝药了。”玉无双知道苏亦彤在装睡,见她磨蹭着不肯醒来,于是走到榻前,凑到她的耳边吼了一嗓子。 苏亦彤吓了一跳,猛地睁开了眼睛,伸手一把将他推开,怒瞪着他没好气地道:“朕又不是聋子,听得见。” “是吗?”玉无双被推得一个踉跄,身子撞在了身后的桌角上,顿时痛呼一声,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看着苏亦彤刚想开口抱怨,却见她正气鼓鼓地板着脸看着自己,登时不由觉得好笑地低笑出声。 “笑你大爷。”苏亦彤额角青筋直跳,若不是因着她这会身子还有点虚,手脚不灵活,她真想一巴掌拍死面前这个讨厌的人。 “皇上,您……”端药的宫人似乎怕惹恼了苏亦彤,站在原地迟迟不敢向前一步。 苏亦彤回头怒瞪着他。“把药端来。” “是。”宫人应了一声,却是不敢上前,只把手中的端盘往前递了递。 “哼!没用的东西。”苏亦彤知道错不在他,便也没多加为难,须臾,瞪了玉无双一眼,这才伸手端起药碗,忍着刺鼻的药味,一口气喝完。 “用这个去去药味。”琉璃顺手接过药碗放到端盘上,用眼神示意那名宫人先退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身上藏了蜜饯,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打开,拿起一颗蜜饯递给苏亦彤。 苏亦彤斜他一眼,本想拒绝,想了想,还是伸手接过扔入嘴里,砸吧砸吧了几下嘴,咕哝道:“下次记得多备点,朕怕苦。” “好。”琉璃闻言微微勾唇,眉眼舒展,如春风拂面。 喝了药,苏亦彤果然感觉身子好了一些。见殿中几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似乎有话要说,她顿时一摆手,就着枕头靠在墙上,看着几人道:“玉无双,你不是想发财吗?想发财住皇宫可不行,你最好还是住到宫外去。而且,昨日丞相和沈爱卿已经把西街和北街都勘察过了。正好,今日你便与他们一起出宫暂时把建工厂的地点定下来。” 正值初冬,她得赶在下雪之前把工厂建好,让那些没有收入来源的百姓有一份工作,不至于在家等着被饿死冻死。 “不行。”玉无双想也不想的拒绝。“钱不够本公子可以凑,人不够本公子也可以给,但本公子就一个条件,必须住皇宫。” 苏亦彤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为什么?皇宫很香吗?” “当然是为了给风飞翼添堵啊。”玉无双揉着刚才撞疼的老腰,看着苏亦彤戏谑道:“苏兄,本公子可是听说了,那北国的老皇帝为了拉拢他还特意给他送了个美人,”说到这,他不由顿了顿,看着苏亦彤一脸正色地道:“所以啊,你可千万要长点心,别被风飞翼那个家伙牵着鼻子走。别看他现在对你是一片真心,但耐不住他有一天玩男人玩腻了突然喜欢上了女人……” “我喜欢你大爷,老子弄死你!”苏亦彤的脸瞬间比锅底还黑,不等玉无双把话说完,她抓起身下垫背的枕头往玉无双脑袋上砸了过去。 “苏兄,别啊。”玉无双连忙躲闪,双手交叉护住自己的脑袋,继续道:“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你想想,风飞翼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在个男人的身上吊死……就算要吊死也要在女人身上吊死啊……诶!别打脸……我说的是实话……” “你给老子闭嘴。”苏亦彤顿时火冒三丈,气得光着脚丫子追着玉无双满殿乱窜。“老子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风飞翼了?还变心,我呸!老子后宫佳丽三千,满殿美男,要变心也是老子变心,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先变心了。再说了,老子看着像是没人要的吗?非得在他身上吊死,你是眼瞎还是眼瘸?哪里看到老子非他风飞翼不可了?” 第两百五十七章 不过要拿命来换 “……皇上这也太彪悍了罢!”方净目瞪口呆的看着在殿中追着玉无双上蹿下跳的苏亦彤,对身旁的沈如风道。 沈如风闻言嘴角抽了抽,随即认同的点头道:“方大人说的是。” “那我们该怎么做?”方净头疼道:“总不能真的看着皇上把玉公子打残罢?” “不然还能如何?”沈如风登时同情的看了眼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玉无双,叹道:“皇上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也只能怪玉公子自己倒霉,明知触了皇上的逆鳞,却还要多嘴,不是找不痛快又是什么!” “说得也是。”方净点头附和,须臾,看着裴辞忧道:“裴大人不劝劝么?” “无妨,我们尽管候着便是。”裴辞忧扯了扯嘴角,看着方净笑得有些勉强。 听他如此说来,方净与沈如风这才感觉心下稍安。倒不是他们有多担心玉无双的安危,只是他天下第一首富的身份实在让人忌讳,万一真惹恼了他,岂不是到手的钱罐子要砸了!! 二人同是这般想着,一时间心底五味杂陈,看着殿中仍在打闹的苏亦彤与玉无双,不禁默默叹息。 过了片刻。 苏亦彤似乎终于累及的顿住身子,大口喘气,对着玉无双招手道:“行了,你别跑了,老子不打你就是了。” 说完,她慢吞吞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拿起桌案上茶壶就往嘴里灌。把林太医早先叮嘱她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琉璃微微蹙眉,伸手去抢,“茶凉了,陛下还是让人换壶热的来再喝。” 苏亦彤瞪他一眼,往嘴里灌水的动作不停,然后背转过身,不满地哼哼道:“等他们把热茶送来,朕早就被渴死了。” “可是……”琉璃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就见苏亦彤把空了的茶壶往桌案上重重一放,“嘭”的一声脆响过后,苏亦彤抬袖抹了抹嘴,看着四人沉声道:“看这时辰也不早了,几位爱卿是不是也该出宫了?” 琉璃挑眉,知道她这是要赶人了,于是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嗯。”苏亦彤颔首,又看向沈如风和方净二人道:“沈爱卿,那接下来建工厂的事就交给你了,若人手不够,你大可领了朕的旨意去城防营调人。”苏亦彤说着便从腰间扯下一块象征着她身份的玉佩扔给沈如风,“呐,接着。” “还有方爱卿,如今朝中空缺官员都已得到填补,你也无需再大费周章的替朕网罗人才。朕估摸着纳才大典坚持了这许久也是时候该结束了,所以,这两日你便找个机会跟百姓宣布一下,顺便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至于剩下还未招揽的虾兵小将,不是还有科考么,她耐心等着就是了,没必要为了目前几个空缺的官职而真的做出荒废朝政之举。 “是。”方净应声,与沈如风对看一眼,片刻,双双朝苏亦彤拱手告辞,转身出了怡和殿。 顿时,殿中就只剩下苏亦彤,裴辞忧,玉无双三人。 苏亦彤眼神带刀的从玉无双鼻青脸肿的脸上一扫而过,须臾,才看着裴辞忧义正言辞道:“裴爱卿,朕现下有重任要交付于你,就是不知……你是否能够胜任?” 重任?裴辞忧闻言蹙眉,敏感的捕捉到了苏亦彤话中的那一丝不同寻常。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裴辞忧思忖片刻,方才看着苏亦彤犹豫地道:“还请皇上言明。” “嗯……”想了想,苏亦彤道:“爱卿知道左右丞相么?听闻前朝皇帝就曾设过左右丞相助他处理朝政……实则却是让他们互相制衡。” 裴辞忧抿了抿唇,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提及前朝的左右丞相。 “所以,朕打算封你为左丞相,”手指轻扣桌面,苏亦彤忽然石破天惊地道:“统领百官。” “什么!!”苏亦彤话音方落,裴辞忧就忍不住惊呼出声,看着她忽然说不出话来。 按理说,琉璃身为先皇托孤重臣,苏亦彤就算要升他的官,也该让他屈居琉璃之下。可如今,她却说要封他为左丞相,统领百官。他绝不会相信苏亦彤会不知道封他为左丞相将意味着什么。 从古自今,谁人不知,历代朝堂凡是设有左右丞相者,皆是以左为尊。而一旦他坐上左丞相的位置,便也就意味着他将高琉璃一头,以朝中新贵的身份位居左丞相,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如此一来,琉璃这个曾受先皇托孤的辅政大臣,就会彻底成为笑谈,受朝中官员排挤。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想不明白,苏亦彤若真想从百官之中拉出一人制衡琉璃,那个人也不应该会是他才对。 “你没听错。”苏亦彤声音淡淡地重复道:“朕就是打算封你为左丞相。” “为什么!”由之前的震惊到现在的镇定,裴辞忧的面色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恢复如常。 “你想知道?”苏亦彤挑眉看他,眸光微凝,笑容寡淡。“那你可要想清楚了,朕现在封你为左丞相,只是让你尽自己该尽的义务,并没有要强求你做什么。可一旦你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就会彻底没有了退路。而且,就算你日后后悔,留给你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臣想清楚了。”裴辞忧看着苏亦彤一脸正色道:“正所谓一日为离国臣子便终生为离国臣子。臣可不问该效忠的人是谁,却深知自己该守护的是什么。所以,还请皇上放心,不论将来发生什么,臣决计不会做出叛国之事。” “如此甚好。”苏亦彤点头,“有你这句话,即便他日朕不在了……”话说到一半,苏亦彤适时地止住了话头。 玉无双走过来坐在二人的中间,挡住二人的视线,揉着被苏亦彤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龇牙咧嘴道:“你们说什么?本公子也要听。” “听也可以。”苏亦彤斜了他一眼,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似乎对刚才的事还在记仇。“不过要拿命来换。” “可以。”玉无双想也不想的答应,迎上苏亦彤那双忽然变得深邃的桃花眸,信誓旦旦地道:“本公子可以发誓,但凡他日做出背叛你之事,或者把今日所知道的说出去,天打雷劈,五马分尸,曝尸荒野……”玉无双为了向苏亦彤表达自己的诚心,特意说了一堆不得好死的死法。 苏亦彤嘴角抽了抽,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方才幽幽开口打断他道:“够了,真想死就回你自己的家唠叨,别在朕的皇宫丢人现眼,省得日后受你连累。” “好嘞!”玉无双一喜,顿时咧嘴笑开。 苏亦彤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而看向裴辞忧,裴辞忧无声点头,苏亦彤会意,开口之前还不忘警告的看了玉无双一眼,才看着二人缓缓开口。 若说苏亦彤之前还看不透琉璃,那么现在,琉璃在她面前当算得上是无所遁形。别看他们平日就算对上了也丝毫不见起半丝涟漪,但事实却只有苏亦彤自己明白,她与琉璃如今拼的,并不是实力,而是演技。 对一个为了光复前朝而费尽心机引她入局,更是不惜代价用人命来为自己的路做铺垫的人,苏亦彤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好感。若说她在不知道琉璃的真实身份前,还对他有那么一丝欣赏,那么现在,她对他,绝对是实打实的厌恶。她无法想象一个整天面带微笑的人是怎么做到杀人不眨眼的,但她却是很明白,像这种人,最是留不得。 苏亦彤想着自打认识琉璃以来,与他之间发生的种种纠葛,她大抵也能猜出原主究竟是因何而死。 苏亦彤当下把琉璃的身世以及与他有关的一切都说给了裴辞忧与玉无双二人听,二人听完,久久沉默,谁也没有当先开口。 不论是玉无双还是裴辞忧,都不得不在心底叹一声苏亦彤给的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劲爆了。要不是他们在心底早有准备,怕是这会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说,幽州瘟疫,汴州水灾,洛邑旱灾,还有苏兄你多次遭人暗杀身受重伤,都是他一人所为……”就在苏亦彤与裴辞忧同时沉默之际,玉无双突然开口问道。 “嗯。”似乎早就猜到了玉无双会是这种反应,苏亦彤点头承认道:“正是。” “去他大爷的。”玉无双突然学苏亦彤爆了句粗口,愤愤道:“亏得本公子之前还一直把他当偶像来着,没想到他却是这种人面兽心,狼心狗肺的家伙,我呸!!” “现在知道也不晚啊。”苏亦彤不以为然。 “那么多条人命他怎么下得去手。”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伤,玉无双顿时疼得吸了口气,道:“不行,下次见到他,本公子一定要他好看。” “不想打草惊蛇你就尽管对他动手。”苏亦彤白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嘲讽道:“不过,以琉璃的手段,怕是不等你向他出手,你就尸骨无存了。” 第两百五十八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我……”玉无双哑然。苏亦彤说得对,他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对琉璃表现出不满,无非是打草惊蛇。毕竟,在琉璃的眼里,他与苏亦彤的关系一直非比寻常,少有人及。 “那要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一直这么为虎作伥下去罢?”玉无双忽然泄了气,整个人就像是焉了般,提不起半点精神。 “当然不会。”苏亦彤淡淡扫他一眼,不紧不慢道:“不过……在此之前,你们需得好好陪朕演一场戏。” “什么戏?!”玉无双连忙追问。 “正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苏亦彤看着玉无双和裴辞忧,忽然高深莫测地认真道:“所以,你们无需知道自己要演什么,只需时刻牢记从现在开始,你们与朕便皆是戏中之人……” 送走玉无双和裴辞忧,苏亦彤看了眼天色,发现时候已是不早,顿时不再耽搁,立马去了趟正清殿拟了份圣旨交给宫人去裴辞忧的府上传旨,并下令,三日之后,恢复早朝。 消息一出,满城皆惊。 登时,朝中大臣纷纷联名上书,对苏亦彤封裴辞忧为左相一事各持己见。当然,其中不也全是持反对意见的,总有那么一两个个别聪明的人选择沉默,保持中立。 三日之后,纳才大典结束,苏亦彤恢复早朝。 这日天还没亮,就有人在殿外敲门,熊熊燃烧的火把将漆黑的怡和殿照的亮如白昼。苏亦彤翻了个身,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便抱着被子又睡了过去。在殿门外候着的宫人等了片刻没听见里头传来动静,于是便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声音急切地道:“皇上,今日早朝,您可不能误了时辰。” 如今朝堂经苏亦彤这一番重新整顿,可真真是让人体会到了什么叫向死而生。不过短短时日,离国上下便风貌全改,不仅朝中风气由之前的腐败转为清流。就连臣子也由之前老少参半变成了清一色的美男子。 “知道了,让朕再睡一会儿。”苏亦彤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掀起被子把头蒙住,似乎还没睡醒。 “不行啊,皇上,左丞相刚刚让人来传话,说百官如今都在正清殿外候着,就等着您了。” “这么早就在正清殿外等着,这天杀的裴辞忧,还让不让人活了。”苏亦彤顶着一头乱发猛地坐起身,透过殿外熊熊跳跃的火光看向那片漆黑如墨的夜色,脾气暴躁地问道:“几更天了?” “回皇上,五更天了。”宫人在外面应声,须臾,还不忘补刀道:“百官们四更天就入宫了,” “怎么不早说。”苏亦彤暗骂一声,连忙起身下榻,没好气地道:“都还在外头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进来伺候朕洗漱更衣。” “是,皇上。” 殿门从外推开,几名端着洗漱用品的宫人顿时一窝蜂地涌了进来。彼时,外头的天色还浓如稠墨,殿门一推开,火光顿时照亮了整座怡和殿。 苏亦彤被火光刺得睁不开眼,连忙伸手挡住视线,披了件外袍走到屏风前,让刚进来的几名宫人伺候她洗漱。 不多时,苏亦彤便在宫人们的伺候下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明黄色云纹镶金龙袍,头戴冠冕,英气勃发,不怒而威。 “皇上,轿辇已经替您备好了,您请上轿吧。”宫人搀扶着苏亦彤向轿辇走去。 “轿辇。”苏亦彤蹙眉,看着那名宫人神色古怪的问道:“为什么朕以前不知道上早朝还能乘坐轿辇。” 宫人一愣,顿时停下步子看着苏亦彤道:“是不是皇上之前没有对奴才们吩咐,所以……” “既然没有就算了。”苏亦彤摆了摆手,默默在心里把早已死翘翘的小喜子给拉出来鞭打一百遍。坐上轿辇,吩咐道:“走罢,估计爱卿们这会已经等急了。” 时辰尚早,此时宫道上空无一人,点点天光划破黑沉的夜色出现在天际,就见众人手中的火把忽然暗淡了下去。 瞬时,冷风卷起轿辇的帘幔,露出帘幔后身穿一袭明黄龙袍,容颜如玉的小脸。 “走快点。”苏亦彤没来由得打了个寒颤,忽然对抬轿辇的几名皇家侍卫喝道。 “是。” 皇家侍卫们顿时有苦难言,连忙加快步子,往正清殿走去。 不多时,轿辇停在了正清殿外。 苏亦彤刚走下马车,就清楚的看见殿门前着红,蓝,绿三种颜色官袍的大臣跪了一地。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苏亦彤摆摆手,有些不赞同的看了跪着的百官们一眼,随即伸手推开正清殿的大门,抬步走了进去。 百官们相继起身,紧跟着苏亦彤的脚步入了殿内。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身旁没有了近身的人伺候,苏亦彤忽然觉得她一个孤家寡人实在是难当的很。连传话这种小事还需要她亲力亲为。 “皇上。”方净从百官中站出来,看着苏亦彤拱手道:“臣有事启奏。” “方爱卿?”苏亦彤饶有兴致地挑眉看向沈如风,不懂他们二人这又是要闹什么幺蛾子。“有话直说即可,无需拐弯抹角。” 明知方净和沈如风都是自己挑选出来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但不知怎的,苏亦彤就是不放心。 “是。”方净收回视线,垂眸道:“臣已于昨日宣布纳才大典结束。”说完,他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奏折,双手举过头顶,恭敬道:“皇上,这封折子上写的大都是微臣这些时日来为您挑选的可用之人,上面清楚的记录了他们的出生,家室……还请皇上过目。” “嗯,拿过来。”苏亦彤点头,刚想开口吩咐风月去拿折子,却是忽然想起风月早在三日前就被影一带出了宫。“你给朕拿过来。”头一次意识到了没有内侍的重要性,苏亦彤只好随便指了一人把折子替她拿过来。 接过折子随意看了几眼,片刻,合上折子,苏亦彤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方净笑道:“嗯,办得不错,方爱卿此番辛苦了。” 方净俊脸微红。“皇上言重了,此乃微臣分内之事,微臣一点也不辛苦。” “方爱卿不必谦虚。”苏亦彤摆手让方净退下,含着笑意的眸子顿时扫向殿中其他人,忽然,咽了口唾沫,眸光发怔,似乎觊觎地看着一众低头地臣子舔了舔唇,柔声开口道:“爱卿们不必如此拘谨,在朕的面前大可抬起头来……放心,朕不会怪罪你们的。” 今日站在这朝堂上的,有大半还是第一次得见天颜。是以,苏亦彤话音方落,殿中便不断有人抬头喜不自胜的向她看来。 一个,两个,三个……苏亦彤在心底默默数着,脸上顿时乐开了花。或许,此时的正清殿中除了琉璃与裴辞忧能看穿苏亦彤心中所想,其他人怕都是会误以为苏亦彤是个真正善解人意的好皇帝。 “不错,不错……”满意的点点头,苏亦彤双眼放光,似乎忘了场合,几乎是下意识地道:“爱卿们……” “咳……”不等苏亦彤把话说完,琉璃与裴辞忧便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苏亦彤微微蹙眉,似乎对二人贸然打断自己的话头的举动很是不满,于是道:“裴爱卿和丞相这是怎么了?” 琉璃面色微红,掩唇飞快的看了苏亦彤一眼,方才道:“许是早上吹了些冷风,着了凉,不碍事的。” “这怎么行。”似是为了报复,琉璃的话才刚出口,苏亦彤便吩咐在正清殿外候着的皇家侍卫把他请了出去,看着他快要跨出门槛的身影,不疾不徐道:“丞相身子不好,还是得多多注意休息,把身子养好了再来上朝。” 琉璃闻言,脸色顿时一沉,气得拂袖而去。 送走了琉璃,苏亦彤又似笑非笑的看向裴辞忧,道:“左丞相,你的病……” “回皇上,臣的病……不是……臣没有病,趁刚才只是嗓子不舒服,所以咳嗽了两声,还请皇上勿要见怪。”裴辞忧脸不红心不跳的胡扯道。 “那就好。”苏亦彤也不拆穿他。不过却也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被美色迷昏了头脑,做出让人难堪的事来。 出了这么段小插曲,苏亦彤也没了再欣赏美男的心思,于是不痛不痒的同众人说了几句,便下令退朝,回了怡和殿。 第两百五十九章 如此甚好 “皇上,影阁刚传来消息,将军与摄政王再有三日就到都城了。” 苏亦彤刚回到怡和殿,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影二的声音忽然传来。她猛地抬头看向影二,眸光似惊似喜,“什么?” 影二重复道:“影阁刚传来消息,将军与摄政王再有三日就到都城了。” “什么时候的事?”苏亦彤忽然起身,在原地来回踱步,不知所错的喃喃自语道:“怎么办,怎么办,他回来了,他就要回来了。要死,要死,什么时候回来不好,怎的偏生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苏亦彤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入影二耳中,影二不解抬头,却还是善解人意的回答道:“消息……是刚刚才传回来的,不过,若是略去传消息奔波的时辰,属下估摸着将军与摄政王最多两日就能到都城了。” “两日!!”苏亦彤脚步猛然顿住,慢慢回身盯着影二,脸色瞬间白如死灰。 “该死!”苏亦彤双手紧握成拳,看着影二双眼喷火道:“你们影阁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他们回城的消息到现在才传回来?”哪怕消息早个十天半个月传回,她心里也好接受点啊。可现在,时间只剩下两天,两天,两天是什么概念。根本都不用她费脑筋仔细去想,她就能猜到自己两天以后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只要一想到如今都成之中广为流传的都是自己与琉璃的风流韵事,苏亦彤就忍不住在心底瑟瑟发抖。 果然,流言蜚语害死人哪!她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才搬到丞相府住的吗? “影一说,是摄政王特意压着消息不让传回都城,所以……”影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不用去看苏亦彤的表情他也能猜到她如今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过您请放心,大将军说了,他这两日会尽量拖着摄政王延长赶路的时辰。” “呵……他要是能拖住风飞翼,老子算他厉害。”苏亦彤嘴角抽了抽,顿时一脸生无可恋的跌坐在软榻上,双目无神。 “皇上……”影二看着苏亦彤,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也没想到将军和摄政王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来,毕竟,在此之前,影阁没收到任何关于他们入了离国境内的消息。 “你上次不是说风飞翼还得了个什么公主的吗?”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苏亦彤难看的脸色不由稍稍缓和了些许,“说,君陌殇还让人传了什么话回来?” “呃……”影二看着苏亦彤无语凝噎,好半晌,才鼓起勇气讷讷地道:“将军只说了这些,” “当朕没问。”苏亦彤默了片刻,终是认命道:“知道了,你退下罢。” 影二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似乎犹豫地道:“那属下告退了?” “嗯。”苏亦彤点头,等影二从窗户飞身而出,才似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在软榻上,浑身无力。 “皇上,兵部尚书求见。”这时,宫人突然在殿外敲门道。 “兵部尚书,”苏亦彤蹙眉,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 “皇上,皇上……”尖细的嗓音再次在殿外响起,不过,却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左隶。”苏亦彤忽然想起今天早上似乎并没有在朝堂上看见左隶的身影,于是道:“宣他觐见。” “是。”宫人领命离开。 苏亦彤听见远去的脚步声,登时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自我安慰道:“管他呢!老子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风飞翼的事,好端端的心虚什么。再说了,不就是流言吗?他心里要是真的有我,才不会随便相信别人说的话。况且,北国那个老不死的不是还送了个公主给他吗?哼!别以为什么都没跟老子说过,老子就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 似乎是自我安慰起了作用,苏亦彤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下来。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左隶刚进怡和殿,便跪下朝苏亦彤行叩拜之礼。 苏亦彤闻言回神,连忙坐起身,敛去面上外泄的情绪看着左隶笑道:“爱卿多礼了,快快平身。” “谢皇上。”左隶闻言起身,退到一旁。 苏亦彤好奇地看着他。问道:“爱卿此番入宫所为何事?可是兵器建造营出了什么事?” 左隶摇头,回道:“微臣此番入宫是特意为了感谢皇上而来。”他说着又要跪下,苏亦彤见状连忙出声阻止道:“跪就免了,爱卿若是真的想谢,就好好打理兵部,让朕少操些心。” 左隶知道苏亦彤的脾气,闻言也不再多礼,道:“皇上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打理兵部。” “那就好。”苏亦彤点头,想着自己自从地宫建成以来,还没去看过地宫究竟建成了什么模样,于是就顺口跟左隶提了几句。 左隶虽然把自己所有心思都用在了督造兵器上,但也不是个蠢笨的,略一思忖,联想到最近都城中盛传的各种关于苏亦彤的疯言疯语,顿时忍不住询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心事?” 苏亦彤此时心中有事,正愁着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才能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呢!闻言挑眉,没好气地白了左隶一眼,话中带刺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朕说有心事了?” 左隶被她的话这么一噎,顿时有话也变成了无话。 “呐,这个给你,拿回去好好研究罢,有不懂的再来问朕。”苏亦彤意识到是自己情绪过激的错,顿时不由脸一红,看着左隶的眼神似乎充满了愧疚。须臾,她起身回到寝殿,也不知道在里头翻了些什么。半晌,手中拿着厚厚的一摞纸出来,走到左隶面前递给他道:“为以防万一,等你把这些东西记住后,就把它们都销毁罢。” 左隶对兵器的热衷可不是一年两年,虽然刚才他只是匆匆扫了苏亦彤手中拿着的那摞厚厚纸张一眼,但他还是看到了纸张上面由人精心描绘出地图案。 “皇上,您手中拿着的是……”左隶哆嗦着手接过,如获至宝般,移不开目光。 苏亦彤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左爱卿似乎对打造兵器特别独有情钟?” 左隶双眼泛着金光,舍不得挪开视线,闻言,头也不抬道:“情有独钟谈不上,臣只不过是喜爱罢了。” “嗯,”苏亦彤颔首,接着道:“听说爱卿把地宫的空地都给堆满了?” “是。”左隶停下动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皇上您也是知道的……” “呵呵……”苏亦彤忽然轻笑出声,看着左隶道:“爱卿不必在意朕说的话,不过,既然地宫都堆满了,爱卿何不把它们给城防营的城防军分发下去。”她给他那么多的兵器打造图纸,可不是让他专门打着玩的。 “皇上所言甚是,微臣也是刚好正有此意,所以才……入宫的。”左隶道。 “如此甚好,”苏亦彤点头,缓缓转入正题道:“兵部尚书的位置空缺已久,想来堆积的事务也不在少数,这两日,爱卿就不用来上早朝了。不过,爱卿也不必太过忧郁。朕刚收到消息,兵部侍郎再有两日便会和大将军一起回都城,所以,你只需再坚持两日,等到兵部侍郎回来,你再把兵部的事务交给他也不迟。” 苏亦彤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饶是左隶不想答应也不得不答应。于是,他连忙告辞,借口地宫今日还有点事需要他亲自处理,匆匆离开。 下午,苏亦彤在怡和殿中处理朝政,脑中正为风飞翼即将回来的消息各种烦恼,就见玉无双大冬天的打着折扇,大摇大摆的朝自己走来。 眉梢一挑,苏亦彤干脆放下笔,看着玉无双鼻青脸肿的脸没好气地道:“不是说让你去督造工厂了么?怎的还有闲暇入宫来看朕?” 玉无双闻言顿时手中折扇一展,笑得见眉不见眼,缓步走到苏亦彤身旁的空位坐下,神神秘秘地道:“我听说风飞翼那个变态就要回来了,所以,这才特意入宫来跟苏兄你先通个气。” 苏亦彤没好气地睨他一眼,登时无语。看他这样子,倒是不像来跟她通气的,反倒是像来看戏的。 “苏兄这是什么眼神。”玉无双笑着把苏亦彤的脑袋给扳了回去,脸上不见半点心虚地道:“莫非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朕早就知道他要回来了。”苏亦彤耸耸肩,颓然道:“所以,你用不着摆出一副看戏的嘴脸来试探朕。朕也不怕坦白的告诉你,就算风飞翼回来了你也没戏看,因为,朕又不怕他……” “哦?苏兄当真不怕他?”玉无双见苏亦彤神色淡淡,似乎精神不振,大抵已猜出了她是因何如此,于是笑道:“还是,苏兄只是不敢承认?” “切!”苏亦彤轻嗤一声,翻了个白眼道:“说得人好像都跟你一样似的。”他说着挥了挥拳头。“不怕死就最好闭嘴,否则,朕保证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第两百六十章 你永远也比不过本王 与此同时,一座荒废已久的边陲小镇外。 风飞翼从怀中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打开,只见他打开的第一张白纸上空无一字,却隐隐可见磨损的痕迹,似乎是它的主人经常用指尖摩挲,故而,纸张四角的边沿早已起了薄薄一层绒毛。再看他打开的第二张白纸,磨损程度明显较之第一张要严重的多,可与之不同的是,上面却多了“思君成狂”四个大字。 似乎只要盯着纸张看,就能感受到写字的主人在写这四个字的心情般,风飞翼忽而唇角扬起,勾勒出一抹足以魅惑众生的笑。 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忽然传来,风飞翼登时如奉至宝般把两张纸小心翼翼的叠放在一起,然后塞入怀中,回身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却只见一辆被红绸包裹,装饰华丽的马车正朝他缓缓驶来,似乎是马车的主人刻意为之般,刚好停在了他的身后,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风飞翼微微眯眼,瞬也不瞬的看着在风中舞动的红色帘幔,唇角的笑意顿时消散于无形,继而勾勒出一抹冷嘲的笑。 “表哥,在看什么?”马车帘幔忽然从里头掀开,露出一张似精雕细琢过的娇俏小脸,玲珑剔透,缱绻温柔。 “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风飞翼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顿时双腿一夹马腹调转方向,就要打马离开。 “表哥。”车上的女子似乎终于坐不住了,连忙跳下马车,冲风飞翼喊道:“你要去哪?” 风飞翼闻声不由伸手勒住马缰绳,却是没有回头,冷冷地道:“此地距离都城不过千里,再有两日,公主便可安然抵达。” “什么意思?”女子倔强抬头,眸中含了一汪清泪,楚楚动人。 “没什么意思……”风飞翼冷嗤一声,打马就要离开。 “风飞翼,你给本将军站住。”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飘出,拦住了风飞翼的去路。风飞翼皱眉,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气急败坏地君陌殇冷声道:“让开。” “不让。”君陌殇双手叉腰,扬起下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与风飞翼保持平视般,愤愤道:“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哼!有本将军在,你想都别想。” 风飞翼闻言皱眉,眼神微沉。 君陌殇又接着道:“还有,亦彤是我的,你别想跟我抢。”说到这,君陌殇忽然眸光一转,看向风飞翼身后的红衣女子,挑眉道:“喂!长乐公主,你的心上人都快跑了,你确定不跟本将军一起拦下他?” 君陌殇不是傻子,若说他之前还不清楚这两人的关系,那么现在,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眼前这长乐公主是切切实实喜欢风飞翼的。 长乐公主闻言,不禁抬眸看向风飞翼,见风飞翼待自己始终如同陌路,不由咬了咬唇,似乎下定决心般,走到君陌殇的身旁,看着风飞翼有些委屈地道:“翼哥哥,笙儿也不想如此,你不要怪笙儿。” “你确定你们两个能拦住本王?”风飞翼不屑的轻哼一声,看也不看二人。 “拦不住也要拦。”君陌殇心里明白,风飞翼这是想丢下长乐公主先回都城找苏亦彤解释。但他岂会让他如愿,反正这个哑巴亏他风飞翼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谁让北国的老皇帝当初说的是把长乐公主送给他当王妃的。 “是吗?”风飞翼眸光一寒,登时出手快如闪电,君陌殇还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便觉察有一道劲风直逼他面门而来。 “风飞翼,你来真的啊。”瞳孔微缩,君陌殇面色一变,连忙出手还击,看着风飞翼双眼冒火道:“你越是想见到她,本将军就越是不会让你如愿。风飞翼,凡事总归要讲个先来后到,亦彤是我的,即便是死,我也不会把她让给你。” “先来后到么!”风飞翼冷嗤一声,不以为意道:“就算本王是后到的那个又如何?只要她喜欢的是本王,纵是你做的再多,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两人说话间,已是过了不下数十招。长乐公主被二人凌厉的掌风所不及,不由脸色难看地退到一旁,目光灼灼的看着二人招招致命的打法,心底忽然一阵绞痛,呼吸不稳。 “那又怎样!”君陌殇似乎察觉到了长乐公主的不同寻常,顿时不由唇角一扬,得意的道:“别忘了你如今已有佳人在侧。风飞翼,本将军劝你最好还是识相点,别想着脚踏两只船。” “闭嘴。”风飞翼斜他一眼,似乎所有的耐心都被君陌殇磨了个干净,想也不想,便对着马儿所站的方向拍出一掌。 顿时,飞沙扬起,颗颗细如尘埃的沙石似乎被风飞翼内力所控,化作利刃不轻不重的打在马儿的身上。 只听马儿嘶鸣一声,似乎受不住疼痛般,前蹄猛地扬起,片刻,向着都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君陌殇,你永远也比不过本王。”风飞翼忽然凑近君陌殇冷冷地道。 君陌殇一怔。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风飞翼眸中寒芒一闪而过,猛地灌注全身内力朝着君陌殇的心口拍去。 “你……”君陌殇顿时心下大骇,看风飞翼的眼神仿佛像是在看一个疯子,眼底不甘的情绪随着他喷火的视线愈演愈烈,似乎要将风飞翼燃烧殆尽。然而,风飞翼却是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只是转眼,那掌风便已到了他的身前。 “我输了。”君陌殇的脸上忽然泛起一抹无力的笑,他看着风飞翼,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也没打算要躲。如果注定要让他在死与放手之间选一个,那他宁愿去死,也不愿让风飞翼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得到苏亦彤的心。 “算你识相。”就在君陌殇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风飞翼掌风忽然一转,擦着他的身子落在了他身后的空地上。 只听“轰隆”一声,一个巨大的深坑忽然在他身后成型。君陌殇一愣,刚想对风飞翼再次出手,便觉身子一僵,竟是半分动弹不得。他顿时恼怒的瞪向点了自己穴道的罪魁祸首,怒道:“偷袭算什么本事,风飞翼,有种咱们来单挑。” “单挑就不必了,本王并没有和手下败将再战的兴趣。”风飞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穴道一个时辰后便会自动解开,如此,长乐公主就交给将军了,本王先行一步。”话落,风飞翼整个人就像是离弦的箭般朝马儿离开的方向飞射而去,眨眼便没了踪迹。 “翼哥哥。”长乐公主连忙往前追了几步,复又停下步子,看着风飞翼离开的方向,忍不住泪失眼眶。 君陌殇同情的看着她,虽是动弹不得,却还是不忘补刀道:“人都走了,哭有什么用!我要是你,早在启程之时不管用什么法子也要在路上把他给办了……” 风飞翼离开边陲小镇之后,便径自打马朝都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苏亦彤这日刚上完早朝,便觉右眼直跳,似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般,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 终于,苏亦彤在数到右眼皮跳到了五百四十二下的时候,终于受不住了。 她猛地站起身,心情烦躁的将桌案上摆满的奏折扫到地上,唤道:“影二。” “皇上。”影二从殿外进来,闻声连忙拱手,有些弱弱地问道:“可有……” “宫外可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苏亦彤抢在影二地前头问道。 重大的事?影二蹙眉看着苏亦彤,想着自己刚收到的消息,应该算是件大事罢?!这般想着,他不由偷偷看了苏亦彤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想了想,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都说相互倾心的人之间是心有灵犀的,他以前还不信,可现在看皇上这模样,不是感应到了摄政王即将回城又是因为什么?! “还真有?”见影二神色复杂,似有犹豫,苏亦彤脸色忽然一沉。 “有……是有。”影二有点想哭。他若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她说摄政王再有一个时辰不到估计就能出现在她的眼前,会不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就在影二犹豫地片刻,候在殿外的宫人忽然匆匆来禀。“皇上,左丞相,右丞相,户部尚书,吏部尚书,玉公子求见。” 来得还真是时候!影二顿时同情的看了苏亦彤一眼,想着这几人倒还真的会挑时辰,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摄政王快要回宫的这个时候来,这不明摆着给人家两口子添堵么。 “皇上,那属下就先告退了。”为了避免祸水东引,影二连忙告退。 关键时刻还是正事要紧,苏亦彤心里虽然不安,但见该来的人都来了,于是只好放影二离开。影二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同时朝刚进殿的几人投去同情的目光,快步出了怡和殿,往出宫的方向奔去。 没办法,谁让他目前能躲的地方好像只有影阁了。 “几位爱卿可是为了建工厂的事而来。”苏亦彤瞥了眼掉落在地的厚厚一沓折子,顿时看着正朝自己行礼的几人问道。 “自然。”玉无双唇角微勾,似乎看好戏的挑了个离苏亦彤最远地位置坐下,看着她出言调侃道:“苏兄今日可是有好事登门?瞧瞧你这红光满面的,啧……真真是动人心魄啊……” 第两百六十一章 她…过得如何 “承你吉言。”苏亦彤顿时白了玉无双一眼,继而抬眼看向琉璃几人,挑眉道:“朕不是说了吗?此事全权交给玉无双和丞相抉择,无需再来过问朕。再者,你们若是人手不够,大可去城防营找人帮忙。” “苏兄这话就错了,谁说我们一定就是为了建工厂的事而来?”玉无双忽然笑嘻嘻的看向琉璃几人,冲他们眨了眨眼,笑问道:“璃兄,你说呢?” 琉璃点头,与裴辞忧几人相继落座,看着苏亦彤如实答道:“陛下明鉴,臣此次与左相入宫求见,是为钱财短缺之事。”督建工厂需要大量的钱财和人手,而他们现下虽有人手,但是钱财却远远不够。而且听苏亦彤的意思,似乎要建的还不止一个工厂,如此,就不是他们这些为人臣子所能抉择的了。 “钱财短缺?”苏亦彤闻言不禁抬眼看向玉无双。有他这么个冤大头在,还会缺钱财的时候? 玉无双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苏兄,你别这么看我呀!” 苏亦彤看着他不哼声。 玉无双连忙解释:“我前几日不是与你说了嘛,银子都在运来的路上,还要几日才能到都城。” “是吗?”苏亦彤的眸光若有似无的从琉璃脸上扫过,须臾,垂下眼睑,嘲讽的语气半点不留情面。“那不知玉公子让人运送的是一座金山还是一座银山,怎的到了如今也还不见半点踪影?还是说,玉公子打算在我离国长住,所以,准备把你们玉家的家底搬空,迁到都城?” “哪能啊。”玉无双讪笑两声,抬步就要往外走。“苏兄放心,本公子这就回去催促,让他们快点把银子送来。” “慢着。”苏亦彤喊住他。 “苏兄还有事?”玉无双停住脚步,见苏亦彤脸色不好,连忙闭嘴,委屈地看着她。 苏亦彤又岂会不明白玉无双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现在明显不是他该与琉璃较劲的时候,眼看着这天就要下雪,他把建工厂的事拖得时间越长,反而只会对他们更不利。 “当然有事。”苏亦彤在桌案上翻了翻,半晌,从铺满卷宗,奏折的最底下抽出一张图纸,对着几人招手,道:“你们都过来看看吧。” “什么东西?”玉无双心下好奇,第一时间凑到苏亦彤的身前,看着满是折痕地图纸,问道:“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苏亦彤嫌弃的推开他。“看不懂就退到一边让专业的人来。” “我……”玉无双一噎,顿时看向苏亦彤的目光哀怨连连。 苏亦彤懒得理他,登时伸手把琉璃,裴辞忧,沈如风,方净四人拉到桌前,有些得意的问道:“几位爱卿可是能看懂这上面画的什么?” 琉璃蹙眉,盯着平整铺在桌面上的图纸眯了眯眼,半晌,才看着苏亦彤不确定地问道:“可是工厂的施工图?”说完,他不禁看得更仔细了些,摇头道:“也不对……” …… 风飞翼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终于赶在第二日晌午入了都城。 “爷,” 风飞翼才入城门便打马直奔皇宫,然而就在这时,两道身影忽然飘身而落,拦在马前,喜道:“您可算是回来了。” 风飞翼皱眉,看着忽然拦住自己去路的两道身影,仿佛看陌生人一般,眸光冰冷,沉声道:“让开。” “爷……”云清身子打了个哆嗦,看了云决一眼,见云决似乎比自己要镇定的多,于是硬着头皮道:“属下有事禀报。” “有什么事等本王回来再说。”风飞翼看也不看他,登时绕过二人准备离开。 “是有关皇上的事。”云清见自家主子毫不动容,于是狠了狠心咬牙道:“爷难道就不想知道皇上近三月来在都城中所发生的事吗?” 秉持着报仇雪恨的态度,说这话时,云清登时飞快的在心底把自己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又默了一遍。 “回府。”风飞翼闻言不由若有所思的蹙了蹙眉,沉吟半晌,终是调转方向回了摄政王府。比起想快点见到苏亦彤,他更想知道这些时日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 许是近来天气渐冷的缘故,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风飞翼打马长驱直入,一路畅通无阻,不多时,马儿停在摄政王府的府门前,风飞翼冷眼看着有些许破败的摄政王府的牌匾,眉头紧锁。 “王爷,真的是王爷,王爷回来了。”摄政王府的府卫忽然看到自家王爷的身影,还以为是生了幻觉,连忙伸手去揉眼睛。半晌,见那道身影还在,确定自己不是幻觉,府卫连忙奔走相告,不过转瞬,便将王爷回府的消息传遍了整座府邸。 “嗯。”风飞翼似乎没有看到众人眼中的欣喜,登时下马把马缰绳交给赶回来的云决,回头对云清吩咐,“去书房。” “是。”云清以为自家主子看到摄政王府这副破败的模样会大发雷霆。却没想到他竟是什么也没问,就入了府。 云清跟在他的身后,顿时不满的嘟囔。小声试探道:“爷,您不好奇咱们摄政王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有什么值得好奇的。”风飞翼对此毫不以为然,似乎所有的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爷……”云清心里憋屈。闻言忍不住道:“您这样做真的值得吗?您可知……”声音戛然而止,云清看着忽然沉下脸的风飞翼,顿觉后脊梁骨阵阵发寒。 风飞翼神色淡漠的扫了眼几步之外围上来的一众府卫,冷声道:“去书房。”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云清跟在他的身后,顿时心里五味杂陈,拿不定主意自己到底是该说还是不说。 不消片刻,风飞翼便到了书房门前,他登时停下步子,回头看了眼似乎神游天外的云清,推门进去,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进来把门关上。” 云清回神,连忙抬步入内反手把门关上,对着坐在太师椅上的风飞翼恭恭敬敬的一礼,唤道:“爷。” 风飞翼冷眼看他,紧抿的唇角似乎在忌讳着什么,半晌,云清才听他开口问道:“说罢,她……过得如何?!” “她……”云清愣愣的看着自家神色紧绷的王爷。微微出神片刻,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王爷回城之时提苏亦彤的名字。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见云清面露纠结之色,似乎他接下来要说的事会影响自己的情绪般,风飞翼心底忽然起了退意。 “没……没有。”云清想了想,决定还是如实说来。 “既然没有,那你还在想什么?”风飞翼被浓墨渲染的眸子渐渐转为幽深,从中破碎出点点星光。 “属下只是在想该怎么向爷开口。”云清连忙垂下脑袋,不敢去看风飞翼的脸。风飞翼抿唇,周身戾气仿佛被云清的刻意拖延给激起,云清忽然打了个寒颤,再不敢隐瞒,连忙把苏亦彤这数月来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特别是在他说到苏亦彤为了方便特意搬到丞相府的时候,云清感觉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风飞翼的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见云决忽然不说了,不由蹙眉,冷冷地道:“继续说。” “是。”云清应了一声,知道自己这会想不说也难了,于是把后续苏亦彤与琉璃之间的传言也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其中包括那日他和云决在酒楼外偷听到的那些。 “嘭”的一声。 云清话音刚落,便见自家王爷身前的桌案忽然四分五裂。 “爷,您没事吧!”云清暗暗咽了口唾沫,连忙走上前拉过风飞翼的手,仔细察看。 “本王没事。”风飞翼甩开他,眉眼之间满是阴郁之色。“你在王府好生呆着,本王入宫一趟。” 他的话音才落,云清还来不及出言阻止,便觉眼前黑影一闪,再抬眼时,身前哪里还有自家主子的身影! “糟了。”云清在心里暗骂一声,连忙追上去。迎面撞上朝着这边匆匆而来的云决,他连忙问道:“云决,看见爷了没有?” 云决停住步子,抬眼看他,蹙眉道:“爷刚离开。你怎么回事?” “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快点追上爷。”云清拉着云决就往摄政王府的大门跑去,匆忙之际,竟是连轻功也忘了用。 云决任由他拉着,半晌,才终于问道:“爷刚才离开王府的时候似乎很是生气。”说到这,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拽住云清的胳膊,迫使他停下脚步,看着他沉声问道:“你到底跟王爷说了什么?” 云清纠结的看着他,急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还能说什么,除了苏亦彤的事,你觉得我还有什么能和爷说的?” “你把苏亦彤的事都说给爷听了?”云决忽然睁大了双眼看着云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云清点头,垂头丧气道:“不然呢?你觉得这世间除了苏亦彤的事能让爷上心,还有谁会有如此本事让他失神至此?” 第两百六十二章 那你想要我怎样? “你……”云决顿时一噎,看着云清无奈道:“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搭,还不如不说。” “不说最好。”云清道:“那还愣着做什么?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等着苏亦彤来跟我们秋后算账?” “什么意思?”云决蹙眉。 “等会你就知道了。”云清立刻飞身跃上屋檐,回头冲云决道:“走罢,” 云决叹了一声,只好跟上。 怡和殿。 苏亦彤坐在案前,指尖落在图纸上面标有红色标点符号的几处,看着琉璃笑道:“丞相可知这上面的红点是什么意思?” “记号?”琉璃见苏亦彤眉眼带笑,顿时忍不住倾身上前,挨着苏亦彤站好,看着她细长指尖落下的地方,微微蹙眉,沉吟半晌,才道:“陛下所指可是我离国少见的一种特殊材质木料?” 传闻离国有暖木,一棵便价值千金,刀砍不断,火烧不烬,更是百年难寻一棵。看苏亦彤的意思,是要用这暖木做料了。 “知我者,丞相也。”苏亦彤闻言露齿一笑,看着琉璃得意道:“不过,朕可没说说要用特殊材质的木料来建工厂。”离国暖木她也听过,价值千金,百年难寻。她是脑子抽了才会想到用暖木来盖房子。 “哦?”琉璃顿时来了兴致,看着图纸上醒目的红点眉头紧锁,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苏亦彤见他如此,不由挑眉看向对面的裴辞忧,“裴爱卿,你呢?可有什么好的见解?” “还请皇上恕微臣愚钝。”裴辞忧摇头,自愧不如道:“臣……与右相看法一样。” “那你们呢?”苏亦彤笑而不语,转眸看向沈如风和方净。 “这……”沈如风若有所思的盯着图纸,半晌,抬头看着苏亦彤似乎不确定的喃喃道:“可是烟筒?”说完,不等苏亦彤问话,他径自拿起案上搁置的笔沿着苏亦彤标的红点画出一条条直线。不多时,他放下笔,对上苏亦彤略显诧异地目光,谦恭的拱了拱手,一脸求教的道:“不知微臣画的可对?” 苏亦彤点头,啧啧称赞两声方才看着沈如风笑道:“不错,正是如此。” 适可而止的截住话头,苏亦彤并不想与几人解释这烟筒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用的,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这东西该叫什么。毕竟,古代可没这些玩意。 卷起图纸,苏亦彤似乎没有看到琉璃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把图纸塞给沈如风,道:“既然你看得懂这个,那这事就交给你办了。至于材料嘛,用铜铸的就好了,也不用多,每间屋子围上一圈就好了。” 沈如风出身贫寒,自小就对这些东西耳熟于心。是以,苏亦彤的话才刚一出口,他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于是连忙领旨谢恩,同方净一起告退离开。 “苏兄这也太不厚道了。”苏亦彤刚松一口气,就听玉无双那略带不满的声音传来。“这么好的差事平白交给两个毛头小子,你就不怕他们把事办砸了?” 管人家叫毛头小子,说的你自己好像有多老似的。苏亦彤顿觉无语地冲玉无双翻了个白眼,抬头望着头顶的房梁,摸了摸鼻子,把他当做空气。 玉无双扯了扯嘴角,刚要出言再调侃一二,眼角余光却是瞥见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殿门口。墨色的袍子随着殿外的寒风舞动,登时,呼呼风声入耳,将殿外所有噪音一一盖过。 唇角忽然几不可查的勾了勾,玉无双不由抬眼看着与琉璃紧挨在一起的苏亦彤,顿时心情大好,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低低笑道:“算了,刚才的事权当本公子没说。你们有事就自己商量罢,本公子先睡一会。”玉无双心里清楚,在苏亦彤的眼里,天下百姓的安危乃是大事,而他此番为了和琉璃斗气故意延长交银钱的时间定是瞒不了苏亦彤的眼。所以,他才不会放着好戏不看,傻呼呼的直往刀口上撞。 话落,玉无双狭长的凤眼似乎若有似无的从殿门的方向扫过,霎时,殿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不用看玉无双也知道那人现在到底压制着什么样的怒火。 佯装毫不知情的闭上眼,不消片刻,玉无双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苏亦彤似乎没发现殿中突然多了个人,见玉无双果然躺在椅子上睡着了,不由嗤了一声,伸手在桌案底下摸了几下,须臾,一张与她之前交给沈如风如出一辙的图纸再次出现在裴辞忧和琉璃的眼前。 裴辞忧和琉璃顿时对看一眼,似乎对苏亦彤准备这么多的图纸很是不解。苏亦彤耸耸肩,忙着抚平图纸上的褶皱,头也不抬道:“你们这都是什么眼神?不就是张图纸么,至于都惊讶成这幅模样吗?再说了,朕这叫有备无患,万一如风手上的那张图纸丢了,总也能起到作用不是?” 说这话时,苏亦彤心底忽然没来由得生寒,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要发生。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忽略。 “好了,现在你们便来同朕说说有什么好的见解?”苏亦彤抬眼看着琉璃,唇角的笑意忽然加深。 琉璃蹙眉看着图纸,半晌,终是摇了摇头,温声道:“陛下可否与微臣详说一二?” 苏亦彤不搭话,接着看向裴辞忧。 裴辞忧对上苏亦彤意味深长地眸光无声而笑,同样摇头道:“陛下还是不要再为难臣了。臣对这些实是知之甚少。” “好吧。”苏亦彤无奈,只好将图纸收起来,叹道:“看来你们两个是彻底指望不上了,果然,还是如风见多识广,倒也不愧他隐世家族子弟的名声。” 虽然沈如风从没在她面前提过自己的出生,但她却是知道,如沈如风这般风光霁月的人,一般的贫苦人家定是调教不出来的。只是他不说,她便也没问。毕竟,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对自己绝对忠心的臣子,而不是一个光有长相心底却全是算计的人。 思及此,苏亦彤突然变得淡漠的眸光似乎不经意的从琉璃的脸上淡淡扫过。这个人,似乎从来都没有让她看懂过。明明与她仇深似海,却还能保持温润笑颜与她日日相对。有时,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该赞一声他的演技好,还是该怪自己太容易轻信于人。 “陛下在看什么?”苏亦彤看着琉璃地脸微微失神,琉璃见此,不由勾唇浅笑,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没什么……”苏亦彤回神,连忙收回视线,手忙脚乱的把图纸往桌底一塞。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便觉身前一道疾风掠过,彻骨的寒意将她瞬间包裹。 苏亦彤身子一僵,熟悉的味道顿时扑鼻而来。吸了吸鼻子,她有些恍神的想要抬头看个究竟,却是眼前忽然一黑,接着身子一阵天旋地转似乎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与此同时,一道毫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冰冷声音也在她耳畔悠悠响起。“苏亦彤,你当真看不到我的心吗?” 看不到他的心吗?苏亦彤闻言不禁无声苦笑,任由那人将她圈入怀中,然后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他的怀里,近乎贪婪的吸取他身上的味道。红唇轻启,无声道:“风飞翼,我很想你。” 什么时候起,风飞翼竟然在她心底占据了这样重的位置?恍然想起二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仿佛走马观花,不真实的像是一场梦。 琉璃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挥开的墨色身影,瞳孔骤然一缩,有什么东西从眼底快速掠过。 “右相,你……”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裴辞忧眼睁睁的看着殿中旁若无人光明正大断袖的某人,嘴角不禁抽了抽,顿时连忙上前扶住身形有些摇摇欲坠的琉璃,担忧地问道:“可有碍?” “无妨。”琉璃目光定定的看着面前不远处紧紧相拥的二人,忽然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推开裴辞忧,脸色苍白道:“有劳左相担忧了。” 裴辞忧不说话,看着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复杂。 “啧……这演得又是哪出戏。”一直装睡的玉无双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琉璃和裴辞忧的身旁,看着相拥地两道身影,语气轻松愉悦道:“怪不得今日一早本公子就听见屋外头有喜鹊在一直叫个不停,原来是我们的摄政王殿下回来了呀!” 玉无双的声音不大,但彼时怡和殿中一片寂静,他的话自是难逃风飞翼与苏亦彤的耳力。 苏亦彤小脸微微一红,连忙伸手去推风飞翼。虽然她是脸皮厚不假,但那都是为了演戏给别人看的,真要她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做这些愈距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苏亦彤,你还没回答我的话。”然而,面对她的推拒,风飞翼却是不依。似恨不能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般,风飞翼地双臂不自觉的收紧,周身的戾气也在顷刻之间暴涨。 他身后几个站着看戏的人顿时不寒而栗。 “风飞翼,你别这样……”似乎察觉到了风飞翼的异状,苏亦彤心底的不安顷刻蔓延,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那你想要我怎样?嗯?”魅惑的声音中含了一抹透骨的凉意,若不是深知风飞翼地为人,苏亦彤此刻怕是要被他吓晕过去。 第两百六十三章 一辈子,可好? “我……我没想要你怎样。”苏亦彤奋力挣扎,顿时不由求救的看向风飞翼身后的三人。 琉璃握了握拳,往前走了一步。玉无双连忙伸手拉住他,轻声提醒道:“璃兄,人家两口子的事,我们这些做外人的还是不要瞎掺和的好。” 琉璃身子一颤,玉无双接着道:“而且,你没发现吗?苏兄似乎并不排斥你们的摄政王。既然如此,那我们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平白打扰人家两口子温存,可是要遭报应的。”玉无双边说边拉着琉璃往外走,琉璃身子一僵,近乎失神的盯着苏亦彤有些通红的小脸看,心里明知道玉无双刚才的话说的是对的,但是,他的心却忽然不受控制的痛了起来。 裴辞忧不经意间瞥见琉璃脸上流露出来的痛苦神色,不由在心里暗叹,想着琉璃在朝中多年精心布局有好几次险些致苏亦彤于死地,那个时候的他可曾想到过自己会有今日?或者,若他当初知晓自己有朝一日会对她动心,是否还会为了他的家国天下而对她出手? 不过显然这些问题都不是他该思考的。似乎叹息的摇了摇头,裴辞忧见殿中气氛愈发诡秘,便也不好再滞留下去。于是抱歉的对苏亦彤回了个无能为力地眼神,连忙抬步跟上前面的玉无双和琉璃,一起走出了怡和殿。 转眼,殿中便只剩下风飞翼和苏亦彤二人。 苏亦彤见求救无果,自己又被风飞翼抱得死紧半分动弹不得。于是只好放弃挣扎,乖乖的软倒在他的怀里,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低喃道:“风飞翼,我们……不要……” “你可以不说话。”生怕从苏亦彤嘴里说出来地又会是什么不好的话,风飞翼连忙打断她道:“苏亦彤,比起看你对我恼怒生厌的模样,我更希望你永远不要开口,至少,现在不要。” 苏亦彤一怔,知道风飞翼这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听他话中的意思,似乎是自己刚才的举动伤到了他,于是只好悻悻闭嘴,老实的趴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苏亦彤才动了动被风飞翼抱得有些僵硬的身子,努了努嘴道:“风飞翼,你打算这样抱着我多久?” “一辈子,可好?”风飞翼低头看她,见她面上神色终于恢复如常,抱着她的手松了松。 “随便,你爱抱多久就抱多久。”苏亦彤张口就想要辩驳风飞翼的话,但想到他刚才伤情的模样,又于心不忍,于是只好认命的闭上眼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一声不哼。 风飞翼忽然低低笑出声来,苏亦彤轻轻蹙眉,不懂他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的疯。然而,风飞翼却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感觉放在腰间的手收回,苏亦彤猛地出手,再无刚才在风飞翼怀中时的老实乖觉。 “很好。”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女人。风飞翼眸光一沉,顿时出手快如闪电死死扣住苏亦彤的手腕,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薄唇紧抿。 苏亦彤吃痛地喊了一声,两眼恼怒的瞪着他,没好气道:“放开我。” 风飞翼看着她抿唇不语,心里想要与她好好温存的想法也在顷刻烟消云散。“苏亦彤,你果真没有心的。” 苏亦彤一愣,想着她又是哪句话或者哪个动作做得不对,把面前这位大爷给惹怒了?可以前,他们之间不一直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吗?怎的这人才出了一趟远门,心灵就变得如此脆弱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有心了?”苏亦彤看着他不服气道:“风飞翼,别以为……” “别以为什么?苏亦彤,这次你真的惹到本王了。”说罢,不给她再出言伤人的机会,风飞翼忽然低头覆上她的唇,在她唇齿间辗转流连。 清凉绵软的触感瞬间蔓延全身,苏亦彤一惊,伸手就要推他。风飞翼连忙将她的手扣住放在自己的腰间,眸中瞬时划过一抹得逞的笑。 他不笑还好,他这一笑,苏亦彤顿时恼意上涌,头脑一昏,张嘴就咬他。风飞翼眸光忽然一亮,随着她张嘴的动作顺势趁机而入。 苏亦彤身子几不可查的颤了颤,似乎没想到风飞翼会突然吻自己,顿时小脸一沉,想要发火,可脑中却是突然空白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 风飞翼见她被自己吻着也能失神,顿时不满的在她的丁香小舌上用力一咬。苏亦彤一痛,立刻回神,恼怒地瞪着他。风飞翼不看她,有如狂风暴雨般的吻顷刻席卷而来,疯狂的掠夺着她唇齿间的所有味道,让自己冷若冰霜的气息一点一点的将她包裹,不留丝毫余地。 感受到唇齿间不时传来的阵阵柔软和炙热,苏亦彤似乎沉醉其中眸光迷恋的看着风飞翼,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那股被她刻意埋在心底深处的思念顿时喷薄而出,将她大脑中仅有的最后一丝理智摧毁。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风飞翼微勾的唇角,以及他唇畔那抹狡黠的笑。 下意识地伸手勾住风飞翼的脖颈,脑中清明一闪而过,但也只是片刻,苏亦彤的意识便再次归于混沌,对风飞翼主动了起来。 察觉到了她的主动,风飞翼顿时一喜,双臂猛地收紧,配合的加深了这个吻,与她唇齿相缠,温柔缱绻,难舍难分。 终于,苏亦彤似乎受不住风飞翼这般猛烈攻势,身子仿若无骨般渐渐瘫软在他的怀里,急促喘息。 风飞翼离开她的唇,垂眸看她,眸中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直看得苏亦彤软绵地身子突然僵硬,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袭上她的心头。“你……你干嘛?!” 风飞翼看着她忽然低低轻笑出声,染了火的眸子近乎炙热的落在她有些发红发肿的唇瓣上,“你想要我如何我便如何。” “滚。”苏亦彤无力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刚想伸手推开他,找个位置坐着缓一会儿。可惜她的这个念头才刚冒出,风飞翼的吻便又落了下来。 “你……混蛋。”在风飞翼撬开她唇齿之际,苏亦彤只来得及说出你混蛋这三个字,红肿的唇便又被他堵得死死的。 登时,苏亦彤气得在心底直骂了风飞翼一百遍禽兽。 怡和殿大氅的殿门不知何时已被人关上,影二面红耳赤的站在冷风里,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顿觉浑身汗毛倒竖,心想摄政王可真是勇猛,一回来就与皇上抵死缠绵,不知道的还以为…… 咳……对自己龌龊的想法鄙夷的嗤了一声,影二顿时把自己回宫的目的忘到了九霄云外,抬步走出院子,对着候在外头护卫怡和殿安全的皇家侍卫吩咐了几句,便出宫回了影阁。 “风……飞……”忘了自己是第几次被风飞翼索吻了,苏亦彤终于受不了地火山爆发,双目圆睁怒瞪着风飞翼。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她虽然恼怒瞪眼,但眉眼间的春色却似绽放在灼灼桃花中的那一抹艳红,没来由得让人无端沉沦。 呼吸一滞,风飞翼似乎不甘就这么放过她,登时,头一低,唇再次覆上了她的唇。 此时的苏亦彤真是骂娘的心都有了。但奈何面前这正处于发情期的男人根本没把她的表情当一回事,便也只好认命,任他肆意索取,予取予求。 时间仿佛静止了般,苏亦彤忽然觉得今天的日子过得甚是漫长。就在她以为这一日会被风飞翼就这么压榨着度过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身子腾空而起,接着脑袋撞在风飞翼的胸口。 “风飞翼,你还有完没完了?”没看到她的唇都已经肿了吗?抱起她这又是准备要闹哪样? “没完。”风飞翼唇角微勾,抱着她便往里头的寝殿走去。 看到方向不对,苏亦彤连忙在他的怀里挣扎。“你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风飞翼挑眉看她,声音沙哑道:“苏亦彤,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放过你?” “什么意思?”苏亦彤心间一颤,登时看风飞翼这春心荡漾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要把她扒光了吃拆入腹的架势。 “你等下就知道了。”风飞翼忽然停下步子,冲她邪魅一笑。 苏亦彤蹙眉,刚想再问,便觉身子突然腾空,往前面飞去。 接着,只听“嘭”的一声。 苏亦彤顿时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般,不由痛得深吸一口气,眸中瞬时染上怒火,抬眼一看发现竟是风飞翼把自己给扔到了床上。“风飞翼,你做什么?” 风飞翼看着她只笑不语,就在苏亦彤以为他不会再有什么动作的时候,突然感觉头顶一片黑压压的东西罩了下来。她抬头去看,却是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风飞翼压在了身下。 “苏亦彤,这是你自找的。”不过转眼,风飞翼刚才还含笑的眸子便被滔天的怒意替代,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苏亦彤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双手双脚便被他死死制住,须臾,细细密密的吻便接踵而至,缠缠绵绵。 第两百六十四章 乖,先别说话 “风飞翼,别让我讨厌你。”苏亦彤认命地闭上眼,咬牙轻声道。 风飞翼亲吻的动作顿时一僵,双臂撑着身子低头看她,脸色阴沉。“既然要讨厌,那我便让你讨厌个彻底好了。”说罢,他不再去看她脸上的神色,欺身而上把她压在身下,嘴一张便含住了她樱红粉嫩的唇。 心尖一颤,苏亦彤忽然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风飞翼那双被情欲渲染的眸子,温柔蚀骨,似要勾人心魄。 苏亦彤呼吸一滞,顿时所有理智都飞到了九霄云外,眸光怔忡的看着风飞翼微微失神。 “苏亦彤,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风飞翼看到她的反应很是满意,本来游移在她腰间的手忽然停在了她的腰带上,他离开她有些红肿的唇,撑起身子垂眸看她,微勾起的唇角忽然绽开一抹愉悦的笑。须臾,他眸光一凝,停在她腰带上的手忽然用力一扯,顿时衣裙散开,如花绽放,春光无限。 衣带无声飘落在地。 风飞翼喉头一紧,眸光紧紧锁着苏亦彤胸前雪白的肌肤,眸中的火焰愈燃愈烈。“该死的,本王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个冷心绝情的女人。”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风飞翼咬牙苦撑,极力保持着脑中最后一丝清醒。若不是心里还在乎这女人的看法,他真想就这么把她给办了,让她彻彻底底的属于自己,一了百了。 也不知风飞翼保持这样的动作支撑了多久,苏亦彤飘飞在外的理智才终于收回。“你……” 感觉到胸前传来的阵阵凉意,苏亦彤低头一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风飞翼扒了个干干净净。顿时身子一僵,看着风飞翼的眸子怒火中烧,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伸手推开他,飞快坐起身退到角落里,把衣襟拉好,怒瞪着风飞翼吼道:“混蛋,你到底要轻薄老子到什么时候?老子招你惹你了?每次一看到老子就动手动脚,又搂又亲。妈蛋,你当老子是青楼小官还是红楼艳姬?老子不要尊严的吗?” 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是那句话戳到了她的痛处,她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风飞翼皱眉看她,板着脸不说话。 “风飞翼你个混蛋,不要脸的花心大萝卜,三心二意,勾三搭四,明明在外面都有女人了,还要回来招惹老子。”苏亦彤越哭越伤心,顿时双手握成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砸在风飞翼的身上,连春光外泄了都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在外面有女人了?”风飞翼眸光停在她的胸前,声音忽然变得暗哑低沉,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你还狡辩。”苏亦彤抹了把眼泪,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与她英气的眉眼极不相符。风飞翼脸色难看的睨着她,若不是已经知晓了她女儿家的身份,恐怕连他都要怀疑她到底是男是女。 抽噎几声,苏亦彤揉着红肿地双眼哽咽道:“北国那个老不死地皇帝为了拉拢你,都舍得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送给你了,你还敢不承认她是你的女人!” 听着苏亦彤仿佛肯定地语气,风飞翼难看的脸色顿时一变,似笑非笑的挑眉看她。 “亏得老子为了你守身如玉,你倒好,打个仗还能招朵桃花回来。”苏亦彤骂骂咧咧地说着,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守身如玉?”风飞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突然打心眼里觉得从这女人嘴里说出来地话真的是一个字也不能信。他自从踏上回城的路,听到的流言就没有哪一件是与她无关的。原以为她让摄政王府的人给他送去了两封意味不明的信,说明她心底还是有他的。却未曾想,他才一回来听到的便是她在他人面前对自己的不屑和嘲弄。若那些话是出自他人之口,他兴许还能给自己找个逃避的理由,可那些话偏偏是从云清和云决的口里说出来的,这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呵……果真是个狠心绝情的女人。他在边城为她卖命,她却在皇城与美男逍遥,好不自在。 是不是他在晚一点回来,此时与她抵死缠绵的人就会换成他人? 似是不敢去想,也不能承受那样的结果。风飞翼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口传来一阵绞痛,仿佛刀割。 “招了桃花也就算了,还敢带回来藏进自己的府里。风飞翼,你是觉得老子好欺负,所以有了女人也敢来招惹老子是不是?”苏亦彤兀自抹着眼泪,完全没有发现风飞翼脸上的异色。“还是你觉得,像我这样贪心的人,就活该被你……” “唔……” 声音戛然而止,苏亦彤的双唇再次被风飞翼堵住。 苏亦彤惊得睁大了眼,风飞翼含着她的唇柔声哄道:“乖!先别说话。” 这一次,迎接苏亦彤的不再是狂风暴雨的怒吻,而是宛如春风化雨般的轻柔细吻。风飞翼似情动的在她齿间辗转反侧,仿佛要将他之前留在她身上不好的痕迹都洗涤般,眸中情欲浓浓,恨不能将她钳入骨血,却又因为顾及,而不得不按耐下在心间蠢蠢欲动的火焰,只轻柔的吻着她,流连往复,不知疲倦。 不知不觉间,二人的身子已是紧紧贴合在一起,不留半点缝隙。 也不知二人这般吻了多久,苏亦彤终于受不住地瘫软在风飞翼的怀里,无力地伸手推了推他,睁着同样被情欲占满的眸子看着风飞翼,急促的喘息着。 风飞翼同样喘息着,不过思及她现下的状况,不禁好心情的伸手整理好她的衣襟,然后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薄凉的唇落在她的额间,低低笑道:“彤儿,我真高兴。” 一声彤儿落下,苏亦彤身子猛地一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骤停了片刻。 她不由张了张嘴,偷偷抬头看他,却只够到了他有些瘦削的下颚。 撇了撇嘴,苏亦彤不死心的把脑袋往上蹭了蹭,这才看到,也终于看清了这许多时日以来她日思夜想的那张俊脸。然而,直到此时她才发现,风飞翼的脸上竟然满是疲惫,似乎是为了快点赶回来见到她,眼底青黑的眼圈不需她细看便轻而易举的落入了她的眼帘。 “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火也发了,怒也消了,该撒的泼也都撒了。除了心中还有一点对那个北国公主的不满,苏亦彤这会基本已经回归正常。是以,正常的苏亦彤看着风飞翼地眸光也不由得温柔了几分。 “一日。”风飞翼抱着她不肯松手,轻声回道。 “不是说还有三日的路程吗?你怎的就提前到了?”苏亦彤问道。 “嗯。”风飞翼垂眸看她,似不在意道:“我想你了。” 所以他是因为想她了才急着赶回来的?苏亦彤顿时一喜,主动伸手勾上他的脖颈,把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低低地道:“一定很累罢?不如先休息会?” “好。”风飞翼浅笑着点头,抱着她便侧身躺下,伸手揭过角落的被子盖上。 “风飞翼,我还不想睡。”苏亦彤嘟囔一声,计算着现在的时辰,道:“况且现在时辰还早……” “那就陪我睡。”风飞翼淡淡地道。 苏亦彤一噎,背对着他的身子顿时一僵,半晌,才小声地道:“可是……我饿了……”她从下了早朝之后还没用膳呢?哪里受得住空着肚子睡觉。况且这大白天的,被人瞧见他们抱在一起睡觉影响多不好。知道的只会传她和他有奸情,不知道的指不定会把她传成什么样。 虽说她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她现在好歹是皇帝,弄个断袖之癖的留言就算了,至于其他的……咳……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的…… “嗯?”风飞翼蹙眉,起身看他。 苏亦彤的小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道:“我还没用早膳呢!” “嗯。”风飞翼应了一声,随即抬头冲着殿外喊了一声。“云清。” “爷。” “嘭”的一声,云清撞门而入,垂眸应道。 “王妃饿了,去准备几道膳食送来。”风飞翼似乎并没有看到苏亦彤面上错愕的表情,淡淡吩咐道。 “王……王妃……”云清忽然有些结舌。 “去吧。”风飞翼道。 “是。”云清还想要问些什么,但见自家王爷明显不欢迎自己这个闯入者,于是只好领命退出怡和殿,替二人把门关上。 云清一走,殿中顿时静寂下来。苏亦彤仿佛还沉浸在风飞翼刚才对自己地称呼之中,看着他久久回不过神。 这人胆子到底是有多大,竟然敢在皇宫这样的地方称呼她为王妃?是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吗?还是恨不得把她是女儿身的消息给散播出去?! “怎么了?”风飞翼回头看见她兀自出神,于是问道。 苏亦彤神色古怪地看她,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问道:“你……刚刚称我……什么?” “王妃。”风飞翼微微勾唇,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怎么,这称呼不对吗?” “没……”苏亦彤摇头又点头,须臾,反应过来,恼怒的瞪着他,气鼓鼓地道:“好啊……你……你竟然耍我……” 第两百六十五章彤儿这么紧张做什么 没过多大一会,云清便拎着食盒回来,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一一摆放上桌,看着屏风后两道相拥而眠的模糊的身影,垂眸道:“爷,饭菜备好了。” “嗯,退下罢。”风飞翼轻轻应了一声,直到看着云清退下关上殿门,这才起身,伸手将苏亦彤打横抱起走到桌案前坐下。 殿中光线昏暗,暖意融融。 苏亦彤窝在风飞翼的怀里懒得动弹,见他并没有把她放下来的意思,于是便也就随了他。 风飞翼见她乖觉,不由心情大好,用膳的时候连筷子都没舍得让她动一下。 苏亦彤慵懒地把脑袋靠在他的怀里,眯眼看他,只见面前冷若冰霜的男人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副她少见的温柔面容,含笑的眉眼似要将她坚硬如铁的心一点一点的融化。 “张嘴。”风飞翼舀了勺饭菜递到她的唇边,见她微微蹙眉,顿时不满的抿了抿唇,冷声提醒道。 “哦。”苏亦彤立刻收回视线,一口吞掉他递到唇边的饭菜,红着脸,只来得及胡乱咀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 “嗯。”须臾,风飞翼又递了勺饭菜过来,苏亦彤连忙把饭菜推到他的唇边,小声道道:“你也吃。” “好。”风飞翼含笑点头,须臾,继续给她喂饭。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一顿饭吃了少说也有小半个时辰。云清进来收拾碗筷,见桌上的残根剩饭早已凉透,于是,连忙利索的收拾了碗筷转身出了怡和殿。 殿门关上。寂静的殿中顿时就只剩下风飞翼与苏亦彤二人。 风飞翼垂眸看着吃饱喝足后便窝在自己怀里昏昏欲睡的苏亦彤,忽然感觉心头一暖,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苏亦彤听见声音微微睁了睁眼,睡意朦胧地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风飞翼摇头,伸手取下她头上束发的玉冠,眸光爱怜的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哄道:“睡吧。” “嗯。”苏亦彤轻轻应了一声,终是难抵疲倦的闭上眼,靠着他的胸口沉沉睡了过去。 风飞翼低头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抿唇一笑,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然后抱着她起身上榻,共枕而眠。 这一日,怡和殿内外静如死水,再无一人前来打扰。 苏亦彤头枕在风飞翼的臂弯里,闻着风飞翼身上熟悉的冷香,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于是她不安的往他怀里拱了拱,主动伸手搂住他的腰。风飞翼身子一颤,紧闭着的双眼猛地睁开,却只见依偎在自己怀里的人儿彼时酣睡正甜,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爷,要用晚膳吗?”这时,云清的声音忽然从殿外传了进来。他的声音不大,似乎怕打搅殿中安睡的人而刻意用内力控制,是以,除了醒着的风飞翼听到了他的声音,苏亦彤对他的问话仍是一无所觉。 “不用了。”风飞翼眸光温柔的看了还在熟睡中的苏亦彤一眼,低声吩咐道:“守好怡和殿,别让人来打扰她休息。” “是。”云清应声退下。 彼时,外头的天色已黑,怡和殿中漆黑如墨。 风飞翼睁着眼默默地听了会外头的动静,也沉沉睡了过去。 三更天时。 “爷,属下刚收到消息,大将军君陌殇自您走后便带着长乐公主连夜赶路,属下估计他们天明之后就能到达都城。”云清顶着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危险,也不管殿中的人是否熟睡,张口就把刚收到的消息给说了出来。 风飞翼缓缓睁开眼。“是吗?那君陌殇可有消息传回?” “应该是有的。”想着自己听到的消息,云清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方才道:“听闻昨日君陌殇就给皇上传了消息回来,只不过……”昨日您老人家一整天都坐镇怡和殿,影阁的人不敢把这个消息传进宫! 云清适时的止住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哼!他们倒也算是识相。”轻哼一声,风飞翼双眼顿时冷寒如霜。低声道:“天亮之后便让怡和殿的宫人去给琉璃传个话,让他带人出城去迎接君陌殇和笙箫。” “这……”云清有些为难。“爷,长乐公主好歹也是……”与您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您要不要这么无情?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云清感觉自己说不下去了。长乐公主笙箫与自家主子的事,他其实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而且其中有很多细节还是他从月涟的口中听来的。只不过在他看来,长乐公主笙箫似乎远远要比苏亦彤更适合他家主子。 “闭嘴。”风飞翼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明知此时看不见苏亦彤的表情,他还是下意识低头的看了苏亦彤一眼,登时,揽着她纤腰的手紧了紧,沉声道:“日后在王妃的面前不要再提长乐的事。” 爷,您是不是忘了北国老皇帝把长乐公主送来的目的?云清顿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明日长乐公主就会光明正大的住进摄政王府,到时王妃这个称呼是不是就该换个人来叫了?! “属下遵命。”不过,想是这么想,云清却是没有那个胆子敢反驳。 “退下罢。”风飞翼似乎疲惫的吩咐了一声,不出片刻便又睡了过去。 云清听着里头没了动静,登时不由叹息一声。想着苏亦彤醒来之后要是知道长乐公主住进摄政王府的消息,会不会因为打翻了醋坛子,怒气冲冲的提着刀来摄政王府砍人? 没来由得打了个哆嗦,云清想着苏亦彤那凶神恶煞地模样,连忙使劲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能想,不能想,再想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五更天时。 怡和殿的殿门忽然被人敲响,风飞翼蹙眉,屡次被人打搅好梦的不悦令他尤为不爽。只听他沉声问道:“何事?” “皇上,早朝的时辰快到了。”敲门的宫人听见殿内传出的陌生男音忽然一怔,随即很快恢复镇定,再次问道:“您看…这早朝…” “皇上还在休息,今日的早朝便免了罢。”风飞翼伸手捂住苏亦彤的耳朵,蹙眉道:“吩咐下去,今日谁也不许来怡和殿打搅皇上安寝。” “这……” 宫里的太监虽然身份低微,但身处皇权中心,又有几个能是没眼力见的?因此,风飞翼虽一走数月,怡和殿的宫人对他的声音早已陌生。但只要他们把之前关于苏亦彤是断袖地传言拿出来捋捋,便会觉得有个男人什么的留宿怡和殿其实也算不得奇闻。 “还愣着做什么,退下。”风飞翼的声音里含着不容让人反抗的沉怒。仿佛殿外的那人若是再敢说一句令他不快的话,就会立刻人头落地。 “是,是……奴才这就告退。”显然,殿外候着的人也感受到了他话语中的沉怒,于是连忙告退,带着身后的一群人飞快的退了下去。 怡和殿再次静了下来。 风飞翼几次被人打搅好梦,此刻已是睡意全无。他不由起身下榻,刚准备穿鞋,便感觉有一双手忽然缠上了他的腰,把他再次拉回了床榻。 风飞翼一惊,没想到睡着的苏亦彤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彤儿……”他摸黑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轻轻唤道。 苏亦彤应了一声,似乎还没睡醒的嘟囔道:“你干嘛去?”那语气听着似乎半点没把风飞翼当成外人。 风飞翼勾唇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回道:“睡不着,想起身把灯火点燃看书。” 苏亦彤唔了一声,片刻,身子往前靠了靠,迷糊道:“不要,再陪我睡会。” “好。”风飞翼轻笑一声,抱着她再次躺下。 感觉到他的身子躺了下来,苏亦彤几乎出于本能的把脑袋埋入了他的怀里,蹭了蹭,然后没了动静。 风飞翼无奈,只好闭眼陪她一起继续睡觉。 “皇上,皇上……” 辰时,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户落了怡和殿满地,顿时,殿中暖意融融。这时,有人不顾院外皇家侍卫的阻拦匆匆忙忙的冲入怡和殿,一路高喊。 苏亦彤皱眉,似乎清醒的睁开眼睛,问道:“谁啊。” “皇上,皇上,大将军率领大军回城,彼时已快到都城……” “什么?”苏亦彤闻言顿时睡意全无,猛地坐起身,冲着殿外喊道:“来人……” 风飞翼轻轻拽了拽苏亦彤的衣袖,道:“别急,我已经让人吩咐琉璃去迎接了。” 苏亦彤似才注意到风飞翼,不由皱了皱眉,半晌,才终于清醒过来,看着风飞翼惊慌道:“风飞翼……你……你怎么在朕的怡和殿?” “怎么?”风飞翼挑眉看她,缓缓起身下榻,道:“彤儿这是不欢迎为夫宿在你的寝殿?” 为夫?苏亦彤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你别胡说,朕可是男人,才不是……” “为夫知道。”风飞翼看着她忽然低笑起来,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道:“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彤儿这么紧张做什么?” 第两百六十六章 风飞翼,你够了 “谁……谁是你的彤儿了,你少在那里给朕攀扯。”苏亦彤脸一红,连忙伸手推开风飞翼起身下榻,连鞋都顾不得上穿,便光着脚慌里慌张的跑到帘幔后头整理着装。 片刻后,她穿戴整齐从帘幔后出来,看着斜躺在床榻上状似慵懒地风飞翼不由微微挑眉,哼了一声,然后走到殿前拉开殿门走了出去。 刺眼的光线霎时落了下来,苏亦彤眯了眯眼,有些不适应的伸手遮挡,对被皇家侍卫拦在院门外的那人道:“朕问你,左相与右相可是出城迎接了?” “回皇上,左相和右相现下已经出城迎接了。”那人见苏亦彤从里头出来,连忙朝她躬身行礼,缓缓开口道:“只是……右相说北国公主身份尊贵,虽用不着皇上您亲自迎接,但摄政王殿下作为此次和亲的对象,也该把北国公主先迎进摄政王府再说。” “听见没,摄政王殿下。”苏亦彤回头,正准备出言大肆嘲笑里头的风飞翼一番,冷不防的忽然撞上了一堵人墙,她抬头,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看着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后的风飞翼撇了撇嘴,须臾,背转过身,站得离他远了些,继续方才的话题道:“既然右相都这么说了,那摄政王殿下可否要考虑一下右相的提议?先把北国公主迎进你摄政王府了再一起入宫来见朕?” “不用了,”风飞翼勾唇浅笑,手一伸便把苏亦彤揽入怀中,看着她眸光温柔道:“怡和殿就很好,至于……摄政王府不回也罢。” “你什么意思?”苏亦彤猛地抬头,怒瞪着风飞翼。 风飞翼仿若未见,笑着把她的脑袋按入怀中。似乎忘了院中还有人在场,熟若无睹的低头在她发间轻轻落下一吻,低声道:“事到如今,彤儿还是不能懂我的心意吗?” 苏亦彤忽然打了个哆嗦,脸色顿时变得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风飞翼,你够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动手动脚,是嫌她断袖的名声传得还不够响吗? “可我觉得还不够怎么办?嗯?”风飞翼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声音魅惑道。 “凉拌。”苏亦彤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嗯,也可。”风飞翼点头,清冷的眸光扫过院中众人,语气淡淡的吩咐道:“去打水来。” “皇上,那…”之前传话的那人忽然出声道:“北国公主该如何安置?” 风飞翼冷眸微眯。“既然是来和亲的,那便让丞相将她先迎入宫中见过皇上再做处置。” “开什么玩笑。”苏亦彤忽然跳脚。“她可是北国皇帝送给你……”当王妃三个字还没说出口,风飞翼泛着森寒的眸光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苏亦彤心虚地咽了口唾沫,识相的闭上嘴。 风飞翼看着她抿唇不语,片刻,上前把她打横抱起,转身头也不回地道:“回去告诉琉璃,他若再多管闲事,本王不介意让他成为北国皇帝的乘龙快婿。” “你这么挑衅琉璃,不怕他会对你出手?”苏亦彤偏头看了眼院中那人离去的背影,继而收回视线,看着风飞翼挑了挑眉。 “那又如何!”风飞翼不以为意。 “不如何。”苏亦彤撇撇嘴。想着若是琉璃真与风飞翼对上,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谁更胜一筹。 “在想什么。”风飞翼放下她,忽然问道。 苏亦彤回神,刚要开口,便见有人走了进来。 “皇上,摄政王殿下,水打来了。”进来的人正是风飞翼吩咐的打水的宫人。 “嗯,退下罢。”风飞翼点头,伸手取下苏亦彤头上束发地玉冠。 “是。”宫人应了一声,连忙把水盆放在架子上,退了下去。 “你干嘛!”苏亦彤一惊,就要起身。 风飞翼按住她的肩头,难得好脾气的道:“别动。” 苏亦彤蹙眉,看着铜镜中他倒映出的俊秀身影,顿时面露不解。风飞翼笑而不语,伸手执起她的一缕发丝放在鼻尖嗅了嗅,继而,五指成梳在她发间来回穿梭。 “你会绾发?”苏亦彤盯着风飞翼看了半晌,才讷讷地问道。 “嗯。”风飞翼应了一声,却是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苏亦彤扯了扯嘴角。“喂!风飞翼,你该不会是想让朕穿着龙袍顶着个妇人发髻去见北国公主罢?” “你以为呢!”风飞翼斜了她一眼。 “还真是。”苏亦彤抬眼瞪着铜镜中的他。 风飞翼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脸色顿时有些阴沉。“胡说八道些什么,不知道就闭嘴。”说话间,他已经飞快地替她梳了个妇人发髻。 “你脑子有病吧。”苏亦彤别扭地看着铜镜中梳着妇人发髻的自己,嘴角抽了抽,伸手就要去抓。 风飞翼连忙制止,拉着她走到水盆前,替她净脸,柔声道:“等会。” 苏亦彤狐疑地看着他,但见他一脸认真,于是,骂人的话到了嘴边最后又咽了回去。“风飞翼,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也给别的女人绾过发?” “没有。”替她净过脸,风飞翼又拉着她走到铜镜前,开始替她描眉上妆。 “没有?”苏亦彤似是不信地看他。“那你绾发的动作怎会这般熟练?” “看别人绾过。”风飞翼动作僵了片刻,缓缓答道。 “是吗?”苏亦彤挑眉。 “嗯。”风飞翼颔首,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与她多绕圈子。 苏亦彤对着铜镜眨了眨眼,知道自己管得似乎太宽了,于是闭嘴,任由风飞翼在自己脸上好一阵涂抹。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风飞翼终于放开了她。“好了,” 苏亦彤立刻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向铜镜中的自己,一时不由有些发怔。 “可还满意?”风飞翼从身后伸手抱住她,看着镜中自打换了妆容后显得愈发绝色的女子,不禁笑弯了眉眼,在她的侧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这真的是我?”苏亦彤有些不敢置信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 “自然。”风飞翼勾唇浅笑,道:“想不到我的彤儿换上女子妆容后竟会是这般天姿国色。怎么办,彤儿,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苏亦彤忽然恼羞成怒,猛地伸手推开他。“我才不……” “好,我不说。”风飞翼低低笑了两声,长臂一伸重新把她揽入怀中,哄道:“你别生气。” “哼!”冷哼一声,苏亦彤抓起风飞翼的袖袍便开始在脸上胡乱擦拭,边擦边嫌弃道:“看你涂的这都是什么,难看死了。”她可是爷们,爷们!扮成娘们唧唧的样子像话吗? 风飞翼笑容顿收,如墨的眸子顿时雾蒙蒙一片,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擦花了脸上的妆容,苏亦彤又继续去拆头上的发髻,半点也没发现身旁风飞翼渐渐僵硬的身子以及他顷刻面无表情的脸。 “苏亦彤。”清冷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嗯?”苏亦彤回头,错愕的看着面前不过转瞬便变得冷若冰霜的男子,微微一愣,扯唇僵硬地笑道:“风飞翼,你……你怎么了?” 风飞翼看着她,眸光渐渐幽深,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快流逝。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心尖一颤,苏亦彤看着风飞翼忽然就说不出话来。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每每在她想要向他交出自己的心时,却又拒她于千里之外。仿佛他们之间从一开始便横亘着一道巨大的鸿沟,谁也跨越不过去。 难道……真的是她奢求的太多了吗?还是,凭借侥幸得来的爱情终归不会长久…… “罢了,同一个无心的人谈情,是本王强求了。”风飞翼忽然闭了闭眼,不再去看苏亦彤渐渐灰白的小脸,长袖一拂转身走出了怡和殿。 “风飞翼。”苏亦彤下意识地往前追了两步。不死心地追问:“你什么意思。” 风飞翼停下脚步,却是没有回头。只淡淡地道:“放心,日后本王不会再来打搅你了。至于……呵……你愿意喜欢谁便喜欢谁,愿意和谁好就和谁好,总之,都与本王无关。” “好,风飞翼,这是你说的。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日后可不要后悔。”苏亦彤忽然气不打一处来,连忙冲到殿门口冲着那道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身影大声喊道。 然而,却是无人应声。 “混蛋,”苏亦彤渐渐瘫软在地,背靠殿门,边抹眼泪边骂道:“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老子以后再也不喜欢男人了。” 礼部尚书刚走到廊下,闻言,顿时不由高兴的在心中为苏亦彤抹了好一把心酸泪。就是嘛,男人有什么好的,又不能传宗接代。皇上您能明白就好,还是赶紧回头是岸,充盈后宫才是上上之策。 “皇上。”这般想着,礼部尚书说话的语气也不由愉悦了些。“您这是……” “礼部尚书。”苏亦彤抹了把眼泪,回头看着礼部尚书,可怜兮兮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哎呦!我的祖宗!地上凉,您怎的还坐地上了。”礼部尚书一惊,连忙走过来伸手扶她。 苏亦彤摆摆手,兀自起身,看着他问道:“无妨,坐一会死不了人。” 礼部尚书嘴角抽了抽,一时无语。 “外头冷,有什么事尚书大人还是进里头同朕说罢。”苏亦彤不紧不慢地走到桌案前坐下。 礼部尚书应了一声,几步走到桌案前站好,对着苏亦彤拱了拱手,恭敬道:“老臣此番入宫乃是受右相所托来向您问话。” 第两百六十七章 而是根本不能比 “哦,说来听听……”苏亦彤看着礼部尚书,挑了挑眉。 “右相说……”礼部尚书犹豫道:“北国公主远道而来……” “来就来呗,干朕何事。”一听到北国公主这个称呼,苏亦彤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可是……”礼部尚书不禁面露难色。 “停……”苏亦彤连忙截断礼部尚书的话头,看着他阴阳怪气地道:“尚书大人是不是忘了,此次与北国和亲的对象不是朕而是摄政王?” 礼部尚书一噎,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 “这样……”苏亦彤道:“既然你们都这么关心北国公主的落脚之处,那便等她入城之后让人直接送去摄政王府。” “那万一……摄政王殿下要是不同意呢?”礼部尚书试探性地问道。 “怎么会……”苏亦彤牵强地笑道:“摄政王要是不同意那还把她带回来做什么?放心,平白多了个王妃,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舍得把美人拒之门外。你们且安心的把那北国公主送到他府上去,若到时他还是不同意,朕再做主也不迟。”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有股酸味?礼部尚书忍不住偷偷看了苏亦彤一眼,在心里拿捏着分寸道:“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嗯。”苏亦彤挥了挥手,闭眼道:“退下罢。” 礼部尚书刚走,苏亦彤猛地睁开了眼睛,抬头对着空气喊道:“影二。” “皇上。”影二忽然不知道从哪个死角旮旯里冒了出来,看着苏亦彤皮笑肉不笑地唤道。 “你倒是悠闲!”苏亦彤看着影二戏谑道。 影二后退一步,连忙跪下。“属下不敢。” “不敢?”苏亦彤挑眉看他,语气冷淡道:“朕看不见得。” 影二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 “影二,你可还记得朕当初为什么要创建影阁?”苏亦彤看着影二,忽然道。 “知道。”影二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上这根本就是在拿捏他的七寸,找他报摄政王跟她闹掰的仇啊。 “知道吗?”苏亦彤冷笑一声,似是反问地道:“朕看不见得。”说罢,她忽然拍案而起,细长的桃花眸中隐隐有怒火在熊熊燃烧。 影二吓得一哆嗦,恨不能直接把脑袋埋进胸腔里。 “说,君陌殇回城的事为什么到今早才传到朕的耳中?”若不是她消息知道的太晚,她和风飞翼至于闹得这么僵吗? 影二抬头看她,欲言又止。 “说。”苏亦彤面色阴郁地看着他。 影二咽了口唾沫,“属下昨日确实是想跟您说这件事来着。”可您当时不是没给机会说吗? 苏亦彤冷眼看他,影二不由打了个哆嗦,立刻道:“您忘了,昨日您与摄政王……”说到这,影二适时的止住话头,心里想着失恋了的皇上还真是恐怖的有点吓人。 闻言,苏亦彤脸一红,仿佛被人猜中了心事般,连忙垂下眼帘,冲着影二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赶人道:“算了,当朕没问过这话,你退下罢。” “是。”影二一喜,连忙拱手告退。 似乎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苏亦彤垂头丧气的趴在桌案上,唉声叹气道:“……苏亦彤,你能不能争点气,不就是个男人嘛,不要就不要了,有什么好难过的。不就是少了一棵树嘛,别忘了你还有整片森林。”似是想到了什么,苏亦彤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喜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自己还有一大片森林啊。” 与此同时,都城城门外。 琉璃坐在马上,眯眼看着前方缓缓走近的绵延队伍,忽然勾唇一笑,对同样坐在马上的裴辞忧道:“左相,人到了。” “嗯。”裴辞忧点头,笑道:“那我们便过去罢。”话落,双腿用力一夹马腹,裴辞忧率先迎了上去。 琉璃蹙眉,随即跟上。 裴辞忧与君陌殇带领的队伍相遇,君陌殇立刻摆手示意身后的大军停止前进,招手唤来跟在身后的楮墨,对着他小声吩咐了几句。 也不知道君陌殇到底同他说了什么,便见他忽然调转马头,带领大军往来时的路返回。 裴辞忧不解地看着君陌殇,忍不住问道:“大将军这是……” “哦。”君陌殇笑着解释道:“裴大人不用担心,本将军只是让褚副将带领大军先回西山军营休整。” “原来如此。”裴辞忧恍然的点了点头。旋即翻身下马,走到君陌殇身后的马车前,拱手道:“想必这马车中坐着的就是北国的长乐公主了罢,裴某见过长乐公主。” “没错,”君陌殇动作熟练的跃下马,几步走到裴辞忧的身后,伸手搭上他的肩,看着马车前随风舞动的车帘,笑得不怀好意道:“车内坐着的正是北国的长乐公主,也是我们离国摄政王殿下此次和亲的对象。” 二人说话间,只见车帘忽然被人掀开,从中露出一张容色俏丽的小脸来。 “笙箫见过大人,见过将军。”笙箫缓缓走下马车,双手放在身前,对着裴辞忧和君陌殇盈盈一拂,浅笑道:“笙箫远道而来,不知离国礼仪,若有不周到之处,还请两位大人指点迷津。” “公主确实是有不周到之处。”笙箫话音刚落,琉璃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笙箫似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驳自己的面子,俏丽的脸上顿时不由一阵红一阵白,“哦?” “据本相所知,长乐公主此次虽是作为和亲公主来的我离国,但似乎贵国皇帝还没有向我国陛下呈交婚书。”琉璃忽然声音一扬,看着笙箫不紧不慢道:“所以,公主是何原因在还未确认自己和亲公主的身份之前就先穿上新嫁衣了呢?” “你胡说,本公主明明是我父皇指给你们摄政王的王妃。”笙箫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哦?还有这等事?”琉璃挑了挑眉,不由看向君陌殇。 君陌殇耸耸肩,似乎不知情地道:“看本将军做什么?具体如何本将军也不清楚。” “自然,你们若是不信,大可让风哥哥来与本公主当面对质。”笙箫急道。 风哥哥?琉璃闻言不禁转眸看着君陌殇,眸中玩味之意不言而喻。 君陌殇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懒得搭理。 倒是裴辞忧在听闻几人的话后,登时不由一愣,随即面带讶异的看向笙箫。似乎没想到这传闻中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长乐公主会这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还未正式婚嫁就先穿上了嫁衣。 “你们……”笙箫登时气得花容失色,不由狠狠地瞪了几人一眼,转身一掀车帘便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君陌殇,裴辞忧,琉璃三人面面相觑。人家不过一个来和亲的小姑娘而已,你们真的要表现得这么过分? “那现在该怎么办?”君陌殇看着裴辞忧和琉璃,面露希冀地问道。 琉璃眯了眯眼,看着在冷风中晃动的车帘,半晌,才悠悠地道:“长乐公主一路长途跋涉,想来早已疲乏。”说到这,他不由顿了顿,似乎征求意见的看着裴辞忧和君陌殇道:“不如我们先把她送去摄政王府,等她休息好了再接她一起入宫觐见陛下?” “这个法子好。”君陌殇闻言乐了。凡是能让风飞翼心里添堵的事,他绝对举双手赞成。“就这么办。” “这……不太好吧?”了解苏亦彤性子地裴辞忧忽然开口道:“万一因为这事惹怒了皇上可怎生是好?” “放心罢,亦彤没有那么小气。”君陌殇立刻欢欢喜喜的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裴辞忧和琉璃道:“那就走罢?” 琉璃点头,也跟着上了马。裴辞忧蹙眉沉吟,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妥。 不多时,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入了城。 百姓们对大将军和摄政王殿下得胜回朝的事也略有耳闻,因此,众人才刚入城,百姓们便围在了街道两旁,雀跃着高声呼喊君陌殇和风飞翼的名字。 君陌殇见状不由撇撇嘴,有些不悦地道:“也不知道那个死变态到底有哪点好,竟能得他们如此追捧。” “摄政王英勇善战,运筹帷幄,年少时曾以一己之力保我离国疆土多年不受他国侵扰。”裴辞忧缓缓勾唇,似为风飞翼辩解地道。 “裴大人的意思……是指本将军不如他风飞翼咯?”君陌殇忍不住挑衅的看向裴辞忧,危险的眯起了眸子。 “不是不如,”裴辞忧不以为然地道:“而是根本不能比。” “什么意思?”君陌殇皱眉。 裴辞忧丝毫不惧的迎上君陌殇危险的眸光,一脸正色地道:“大将军不会忘了当年摄政王殿下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推上战场的罢?” 君陌殇脸色一变。裴辞忧接着道:“裴某当年虽然年幼,但也有一颗爱国之心。所以,在裴某看来,摄政王能有今日之荣,是他当年单枪匹马,沙场血战,一步一个脚印换来的。所以,裴某才会反驳大将军刚才的话。毕竟,在天下百姓看来,大将军战神这个名号还是摄政王当年让给你的,不是吗?” “你……”君陌殇呼吸一滞,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裴辞忧说得没错,纵是他有战神之名,在朝中立有一席之地又如何?与风飞翼相比,他始终都是不及的那个。 第两百六十八章 本将军就是威风 “不过,大将军也无需太在意裴某刚才说的话。”裴辞忧看着君陌殇似漫不经心地道:“毕竟,将军与摄政王殿下终究不是同一类人。” “哼!本将军说不过你。”君陌殇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对着身后跟随的百官沉声开口。“诸位大人还请先行入宫向皇上见礼,顺便代本将军向皇上问一声好。” “是。”百官们虽有心想跟上去看个究竟,但思及其中厉害关系,便只好悻悻作罢,告退离开。 “裴大人可是也要入宫?”君陌殇淡淡扫了裴辞忧一眼,似乎对他刚才的话仍有介怀。 裴辞忧笑着点头。“自然。” “那便走罢。”君陌殇顿时长袍广袖一拂,马车行驶的速度猛地加快。 马车穿过热闹的长街,渐渐将鼎沸的人声抛在了后头。 等到外头终于安静了下来,笙箫不停搅动着衣袖的小指头才终于缓缓停下。掀开车帘的一角往外看去,入眼之处竟皆是高门大院,枯枝败叶。 “公主,马上就要到摄政王府了。”君陌殇回头看到笙箫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街边景色,不由打马过来,出言提醒道。 “本宫知道了,多谢将军提醒。”笙箫感激的看了君陌殇一眼,落下车帘,正襟危坐。 不多时,马车来到了摄政王府的大门口。 君陌殇当先下马,把马缰绳扔给身后的一名士卒,几步走到府门前,看着忽然比往常多出几倍的守门府卫,挑了挑眉,轻飘飘地问道:“喂!风飞翼呢?可在府中?” 摄政王府的府卫对君陌殇这个常客自然不会太陌生,闻言,一个个都忍不住抬头把自己的视线凝在了他的身上,一言不发。 “呦呵!本事了!本将军只不过想问下你们王爷在不在府中而已,你们至于跟防贼一样的看着本将军吗?”君陌殇不怕事大的看着摄政王府的府卫们挑衅道。 府卫们不屑的撇撇嘴,似乎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你……你们……”君陌殇恼羞成怒的瞪着众人,须臾,抬头就往里边喊:“风飞翼,本将军好心给你把媳妇送回来了,你倒是快点出来接人啊。” 紧跟其后下马的裴辞忧和琉璃闻言忍不住默默扶额,对看一眼,似乎看到了各自眼中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无奈,于是,连忙上前一人拽了君陌殇的一条胳膊往后退,劝道:“大将军,两国联姻乃是大事,你怎可如此草率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万一摄政王不同意这门婚事,那岂不是毁了人家公主的名节? “有什么说不得。”风飞翼撇撇嘴,巴不得现在整出个乱摊子出来交给风飞翼处理,让他有多远滚多远。“现在整个离国还有谁不知道北国老皇帝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送给他的事。而且,本将军说得也没错啊,长乐公主现在可不就是他名义上的媳妇么。” 琉璃,裴辞忧嘴角抽了抽。 君陌殇继续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总不能叫人家堂堂一个公主给他当妾罢?” “大将军。”裴辞忧叹了一声,无奈道:“你就不能先把长乐公主送进王府里了,再来争论她到底是做妻做妾的事么?” 心上人都快被风飞翼抢走了,他不趁机点把火烧了他的摄政王府都算好的。竟然还妄想让他消停,真的是……想都别想。没好气地横了裴辞忧与琉璃二人一眼,君陌殇一脸傲娇的抬起头,看着摄政王府门前守着的守卫,松了松筋骨,悠悠地道:“废话少说,本将军再问你们最后一次,是让路还是让你们王爷立刻出来见本将军,二选一。” “大将军息怒。”云清躲在众人的身后看了半天的戏,也没见君陌殇这口是心非的家伙出什么有用的点子。见他动怒,似乎要与摄政王府的府卫动真格的了。于是连忙站出来,看着君陌殇,琉璃,裴辞忧三人笑道:“不是我们不放你们入府,实在是我家王爷已经吩咐过了,不许除他以外的人入府门一步。” “所以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不放我们进去了?”君陌殇黑沉着脸死死盯着云清。 云清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笑得见眉不见眼,“大将军说笑了,这事实在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要不您先在这里等着,等我们家王爷回来了再说?”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筋骨错位的“咔咔”声接连响起,君陌殇道:“正好本将军有许久不曾活动过筋骨了,今日刚好拿你们来练练手。” 说时迟那时快,君陌殇话音刚落,猛地伸手往前一抓,疾风掠过,众人还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便见他已极快的扭断了离他最近一人的胳膊。 痛呼声传来,摄政王府的府卫们顿生警觉,手中明晃晃的刀剑顿时发出“铮”的一声长鸣,齐齐朝君陌殇砍来。 “让开。”君陌殇连忙出掌拍开裴辞忧与琉璃二人。 裴辞忧,琉璃身子不稳,被逼的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身形。 “右相,这……”裴辞忧不会武功,此刻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在心底干着急。 “无妨,摄政王府的府卫下手自有分寸,应该不会伤到大将军的,左相请放心。”琉璃眯起眼睛,看着前面正在打斗中的君陌殇,眸光渐渐深邃,似有许多不知名的情绪从眼底一闪而过。 “那便好。”裴辞忧放心的松了口气。 笙箫安静的坐在车内听着外头的打斗声,顿时一颗心紧紧揪起,脸色苍白如纸。直到此时,她才是真的相信,与她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表哥风飞翼是真的不喜欢她。 抿了抿唇,笙箫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这才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看着摄政王府门前倒地不起的一众府卫,轻声喝道:“够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场之人都是有武力傍身之人,耳力自是极佳。因此,她的话才一出口,便被众人一字不落的给听了去。 君陌殇闻声回头,似乎嫌她多事地道:“本将军还没打够呢!又怎么能够!”他刻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的发音,却并没有停手的打算。顿时眸光一寒,从对方手中躲过长剑,手腕一转,内力汇于剑身,手中长剑转瞬散发出刺眼的金光,向着众人劈头砍下。 “不是,你来真的。”云清惊呼一声,身影飞快的穿梭在金光之下,将那几个眼看着躲避不及的人给救了回来。 接着,只听“嘭”的一声重响。摄政王府的府门顿时四分五裂,地面也裂开了一道极深的口子。 “完了……”云清大口喘着粗气,傻眼道。 君陌殇见目的达到,当下把手中长剑扔到了地上,双手环胸看着云清,挑眉道:“怎么样,现在可以让本将军进去了罢?” “呵……”云清看着君陌殇地身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忽然唤道:“爷,” “风飞翼,” “表……风哥哥……” 君陌殇,琉璃,裴辞忧,笙箫顿时脸色一变,齐齐转身。果然看见风飞翼正飞身立在枝头,泛着戾气的眸子刚好朝他们这个方向看来。 “大将军好大的威风,”风飞翼冷着脸从枝头飘身而落,看也不看车前一身大红嫁衣的笙箫一眼,面无表情的朝君陌殇走来。 君陌殇挑眉看他,丝毫不惧地道:“本将军就是威风,你又能拿本将军如何?” “所以,你便认定本王不会将你如何了?”风飞翼刚从皇宫出来,这会心情正是不好。见君陌殇字里行间,似乎字字挑衅,心情不由得更糟了。 “不……不是认定。”君陌殇不怕死地道:“而是肯定你没有那个能力能把本将军……” “是吗?那就试试。”眸光一寒,不待君陌殇把话说完,风飞翼五指成爪,简单粗暴的直接朝君陌殇的脖颈抓去。 “你……”君陌殇瞳孔一缩,完全没想到风飞翼出手会这么干脆,竟是连招式都不屑用,就想一招把他击败,是不是把他想得也太废物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风飞翼神色淡淡,整个人虚浮在地面,宛若幽灵,“对付你,本王一只手就够了。” “哼!狂妄。”君陌殇话刚出口便被风飞翼逼的连退数步,竟是连还手之力也没有。“风飞翼,你的武功……” “你没机会了。”风飞翼的手忽然扼上了他的脖颈,微一用力,君陌殇就喘不过气来。 “你放开本将军。”君陌殇怒瞪着风飞翼,顿时手脚并用,上拍下踢。 “放开?”风飞翼挑眉看他,如墨的眸子冷如寒潭,没来由得让人心生颤栗。“大将军刚才不是还威风的很吗?怎么?这么快就受不了看到自己无能的一面了?” “你……”君陌殇哑然。 “风哥哥……”笙箫忽然上前,朝着风飞翼盈盈一拂,把到嘴边的“表哥”改成了“风哥哥”,楚楚可怜地道:“你是不是不欢迎萧儿,是不是因为姑……” “闭嘴。”风飞翼冷冷暼了她一眼,手上力道加重,看着君陌殇道:“本王现在给你两条路,一,送她入宫。二,本王送你下地狱。” “风哥哥……”笙箫脸色瞬间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风飞翼,伤心地道:“你当真要把萧儿儿送给离国皇帝为妃?!” 第两百六十九章 让他记住自己今日说过的话 “公主入不入宫为妃又与本王何干。”风飞翼头也不回,眸光凝在君陌殇的身上,冷若冰霜。 “可是父皇……”笙箫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鲜红的嫁衣随风而舞,如火如荼。 “莫非公主觉得附属品也有选择的权利?”风飞翼的声音依旧清冷:“本王记得贵国皇帝当时将公主送到我军阵营时,并未明确说出公主联姻的对象是谁。所以,按照我离国律例,公主入宫为妃当是不二选择。至于本王,抱歉,本王对女子不感兴趣。” 对女子不感兴趣?在场众人顿时忍不住竖直了耳朵偷听,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风飞翼,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给我家亦彤抹黑。”君陌殇气得跳脚。虽然他的脖颈还被风飞翼扼在手中,随时有毙命的危险。“本将军告诉你,亦彤是我的,是我的……” 这年头究竟是怎么了,竟是连断袖都有人挣着抢着当?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垂下脑袋,嘴角抽了抽。 听了君陌殇的话,风飞翼冷凝的眸子忽然缓缓眯起,手指指节泛白,力道明显加重。“你以为本王当真稀罕她?”说完,他不禁自嘲一笑,手上突然用力猛地把君陌殇往身后一甩,似乎嫌弃地道:“别人觊觎的东西不要也罢,都滚吧,以后别让本王再在摄政王府的门前看到你们,否则……杀无赦。”话落,他不再去看众人脸上神色各异的表情,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君陌殇在没有丝毫准备之下,身子顿时被风飞翼甩出老远,“你……你竟然给本将军来阴的?” 君陌殇顿时气得嗷嗷直叫,接着,便听重物撞击的声音伴随着男子痛呼的声音传来。竟是君陌殇的后脑勺好死不死的刚好撞在了笙箫身后的马车身上。 吸气的声音顿时从四面八方传来。君陌殇不由疼得眉眼都皱在了一起,却还是忍着后脑勺传来的疼痛伸手扶着马车踉跄的起身。看着风飞翼渐渐走远的身影顿时气得暴跳如雷,顾不得喊疼,便掌中蓄力向着的风飞翼的后背袭去。 疾风掠过,众人顿觉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脸色忽的大变,未及闪身避开,便觉眼前一道寒光,紧接着“砰”的一声,君陌殇和云清顿时身影摇晃的连退数步。 “让开。”眼见着风飞翼的身影就要消失在王府门口,君陌殇连忙收掌,眸光森寒的看着云清。“否则本将军连你也一起杀了。” 云清仿若未闻,顿时手中长剑一挥,只身拦在王府门前,脸色难看道:“那就试试。” 看这架势,大有不死不休的意思。 裴辞忧有些看不过眼的征求琉璃的意见道:“右相,这……可如何是好?”他们只是奉命把长乐公主送来摄政王府的,既然摄政王没打算收人,那他们现在要做的难道不是快点回宫问皇上的意思吗? 琉璃闻言,不由得回身看向在风中颤栗着的笙箫,声音温润道:“公主,既然摄政王不肯收你入府,那便请公主随本相先一起入宫见过皇上再做打算如何?” 笙箫自小在深宫长大,自然也不会是个好相与的。但现下她远在异国他乡,有些事根本轮不到她来做出选择。是以,不过片刻,她便从悲伤中收回思绪,看着琉璃点头道:“也好,那便有劳丞相了。” 说完,她不再停留,走到车前,掀开车帘,身子轻飘飘地就跃上了马车。琉璃和裴辞忧接跟着翻身上马,齐齐抬眼看向还欲出手与云清拼个你死我活的君陌殇。 “大将军今日是打算在摄政王府与摄政王一决生死了吗?还是将军纯粹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琉璃仿佛看穿一切的盯着君陌殇愈发僵硬的身影,缓缓开口道:“而愿意为了这等小事搭上自己的性命?” 君陌殇猛的回身,冷眼瞪他。 琉璃不理他,打马掉头,对着护送的队伍吩咐道:“走,我们回宫。” 话落,他看了眼裴辞忧,裴辞忧点头,两人顿时打马走在车前,并肩齐驱。接着,马车也跟着转了个头,缓缓行驶在琉璃和裴辞忧的身后。 今日的天光虽好,但禁不住寒风凛冽,没一会,摄政王府门前便人去楼空,只剩萧瑟。 “该死。”暗骂一声,君陌殇忍不住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地瞪了云清一眼,然后翻身上马,手牵缰绳,看着被自己毁的差不多碎成渣渣的摄政王府大门,忽然沉声道:“告诉风飞翼,今日之仇,他日本将军定要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还有,记得告诉他,他弃之敝履的东西总有人会奉若珍宝,让他记住自己今日说过的话。” 话落,他不再看摄政王府门前惊呆的众人,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四蹄扬起,往队伍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去跟爷说一声。”见君陌殇终于舍得离开,云清忍不住在心底长长的松了口气。然而,等他看清楚地上碎成渣渣的大门碎片时,脸忽然一垮,顿时欲哭无泪。 再说裴辞忧和琉璃一行人离开摄政王府后,便选择了避开热闹的街道绕远路往皇宫行驶。君陌殇打马追了好几条街也没找见队伍的影子,于是当先入宫见苏亦彤去了。 今日的苏亦彤心情尤为不好,一早听说君陌殇护送北国公主入城,似乎还为此跟风飞翼断绝来往之后,她的心情更是糟糕,就连用膳时看见自己喜欢吃的菜肴也是半点胃口也无。 一顿早膳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桌上饭菜却是半丝没动,最后还是影二看不下去吩咐宫人撤了饭菜,她才恍惚回神。 “皇上,百官在殿外求见。”影二从殿外进来,见苏亦彤还在发着呆,连奏折拿反了都不知道。顿时不由叹息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走过去把她手中的折子抽了出来,道:“若是累了,可以不见的。” 苏亦彤抬头看他,涣散的眸光渐渐凝聚,开口就问:“怎么样,长乐公主可是入了摄政王府?” 影二看着她,忍不住又要叹息。皇上啊,你喜欢人家就直说嘛,干嘛要憋在心里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没有,左右丞相和大将军让百官先入宫复命,由他们三人带人护送长乐公主去摄政王府。” “哦。”苏亦彤的眸光瞬间暗淡下来,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那殿外的百官?”影二实在不想跟失恋中的人说话。但谁让他是影阁的二把手,她的贴身影卫。 “让他们先去正清殿候着罢,朕等会过去。”苏亦彤摆了摆手,神情仍旧有些颓废。“哦,对了,大将军此番带领大军凯旋而归,当属我国幸事。你顺便出去跟礼部尚书说一声,让他现在立刻着手去办晚上庆功宴的事,若有需要银两的地方,直接派人去寻户部尚书就是。” “是。”影二连忙退下。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影二去而复返,走到桌案前,朝着苏亦彤拱手道:“皇上,宫外刚传回消息,说是护送长乐公主的队伍被拦在了摄政王府门外,不让进。” “那风飞翼呢?他怎么说?”苏亦彤一听这事便立刻来了精神,连忙坐直了身子看着影二双眼放光道。 影二的嘴角几不可查的抽了抽。“哦,摄政王似乎还没有回府。” “哦。”苏亦彤小脸一垮,整个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似乎没有骨头的趴在桌案上,双目无神。 “皇上。”默了半晌,影二终于有些看不下去地劝道:“其实您不必这般垂头丧气,没准摄政王早上说的那番话都是气话,明天就好了。” “你觉得他说的那些都是气话?”苏亦彤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恍惚道:“可是朕却不觉得。风飞翼那个人,朕还是很了解他的。平时,朕冲他发火也好,无理取闹也罢,他也许还能听之任之。但只要一提到感情和除他以外的男人,他就会像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容不得别人靠近半分。” 说着说着,苏亦彤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不由得有些出神。“呵……你看……明明是他自己浑身长满了刺,不让朕走进他的心里。他却偏要强词夺理非说朕是个冷情冷血的人。可他哪里知道,朕只是不想做一只被他关在笼中失了自由的鸟而已。” 听着苏亦彤这番近乎直白的心里话,影二顿时忍不住在心里连连吐槽。看看什么叫不要脸,这就叫不要脸。 为此,他表示,在他有限的生命当中,还没有见过哪个人能比她还不要脸。要不是自己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对她的所作所为知道的一清二楚,估计这会早就被她的话给成功的骗到感动。 可是皇上,您这样吃着锅里看着碗里,朝三暮四,拈花惹草,还要求人家摄政王对您一心一意,真的好吗?确定不会遭雷劈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苏亦彤忽然看向影二。 影二没来由得打了个哆嗦,胡扯道:“属下只是在想,皇上您既然喜欢摄政王,那为什么不对他坦白呢?” “怎么坦白?”苏亦彤看着他挑了挑眉。 “当然是告诉他您喜欢他啊。”影二一本正经地看着苏亦彤,为她出谋划策道:“您想啊,摄政王当初为了您散尽家财,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他都为您做到这个份上了,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一说到出谋划策这件事,影二整个人就表现的兴奋异常,登时滔滔不绝的与苏亦彤说个没完没了,似乎把自己决心站队大将军君陌殇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两百七十章 不当女人可惜了 “说得好像你挺懂似的。”苏亦彤淡淡瞟了他一眼,神色依旧有些萎靡。“可惜,你不是朕,朕也不是你,” “所以?”影二问道:“您这是打算放弃了?” “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眸光暗了暗,苏亦彤道:“他似乎……” “亦彤,我回来了。”就在这时,一道兴奋的声音忽然从殿外传了进来。苏亦彤抬头,就见许久不见的君陌殇携着一身寒气出现在殿门口。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笑得眉眼弯弯。 “真是妖孽,不当女人可惜了。”苏亦彤顿时忍不住咕哝了一句。似乎对一个男人笑得比女人还要好看的事实很是抵触。 “属下见过将军。”影二很上道的立刻朝君陌殇见礼。 “嗯。”君陌殇点头,面上笑意不减,对他吩咐道:“你先下去罢,本将军有话要对皇上说。” “是。”想着自己刚才为了开导皇上说得那番话,影二顿时心虚的垂下脑袋,应了一声,逃也似的离开。 苏亦彤睨着君陌殇,语气有些不善道:“你倒是架子拿的大,一回来就对朕的影卫指手画脚,不知道的指不定还以为你才是影阁真正的主人。” “亦彤,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君陌殇看着苏亦彤委屈地道:“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见外了。”虽然影阁的人都知道他们真正的主子是当今皇上,可到底,影阁是他一手建起立来的。早先她不在都城时,影阁所有事务也是他在打理,所以,在他看来,影阁的人会听他的话,倒也无可厚非。 “话说,我们这么久没见,你有没有想我啊?”君陌殇笑着走到苏亦彤的身前站定,一双星眸璀璨,似乎别有深意。 “想……”苏亦彤故意拉长了音调,盯着他仔细打量了片刻,半晌,收回目光,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不是说你护送那长乐公主去摄政王府了吗?怎的,就你一人回来了,裴辞忧和琉璃呢!他们怎么没与你一起?” “哼!这你就得好好去问问风飞翼那个变态了。”君陌殇从旁边拉了张空椅过来,看也不看的就一屁股坐了上去,看着苏亦彤不由有些义愤填膺地道:“你说说他,当初在离国边境,他若是不同意两国联姻,直接出言拒绝那北国老皇帝就是。他倒好,一不说话,二不反驳,就让人把那长乐公主给收了下来。”说到这,君陌殇还不忘看了眼苏亦彤的反应。见她神色如常,似乎对此事并不上心,于是又接着道:“更过分的是,本将军亲自把人给他送到摄政王府门口,他竟然还将我们拒之门外。” “所以你跟朕说这话到底几个意思?”苏亦彤挑眉看他,似笑非笑的冷嘲道。 “亦彤,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君陌殇笑容一僵,有些尴尬地呵呵笑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啊,不就是被风飞翼气得狠了,跑你这来抱怨一下嘛。” 说完,他连忙伸手去拽苏亦彤的袖袍,看着他可怜兮兮地道:“亦彤,这段时间我在边城抵御外敌很辛苦的。所以,我们暂时就不要聊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了好不好。” 苏亦彤静静看着他。 “亦彤,好不好嘛。”君陌殇厚着脸皮撒娇道。 苏亦彤身子一颤,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半晌,轻轻点了点头,应道:“好。” 君陌殇眸光一亮。“那你能不能让人先给我准备点吃的?”见苏亦彤似乎不悦的看着自己,君陌殇连忙摸了摸自己快要饿扁的肚子,故作可怜地道:“为了能早点回来见到你,我已经两日没有进过食了。” 长睫轻轻颤了颤,苏亦彤神色不由有些动容。 君陌殇再接再厉,伸手指着自己一脸风尘地道:“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过来仔细检查检查我的身子……看我是不是真的瘦了……” “确实瘦了。”苏亦彤顿时无语的冲他翻了个白眼,点头附和。片刻,吩咐宫人去为他准备膳食,而后,看着他,似乎意味深长地问道:“可满意了?” “嗯嗯,满意。”君陌殇连连点头,顿时笑得见眉不见眼。 苏亦彤鄙夷地看着他,“少吃点,晚上还有庆功宴,当心吃多了肚子装不下。” “亦彤放心,不管我的肚子能不能装得下,只要你一句话,我保准吃的干干净净,丁点不剩。”君陌殇拍拍自己的肚子,大放厥词道。 苏亦彤看着君陌殇,心底忽然没来由得涌起一阵烦躁。君陌殇察觉到她的不同寻常,不禁面露疑惑,看着她,半晌才小心的问道:“亦彤,你是不是想问长乐公主到底有没有进摄政王府的事?” 苏亦彤猛地抬头。君陌殇苦笑一声。“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你放心,风飞翼已经拒绝了长乐公主入住摄政王府。”似是想到了什么,君陌殇的神色忽然有些古怪。 苏亦彤眉心一跳,顿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皇上,左相在殿外求见。”宫人忽然从殿外匆匆走了进来,神色慌张道。 “让他进来。”苏亦彤一瞬不瞬的盯着君陌殇看。君陌殇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不由伸手摸了摸鼻子,不动声色的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 “微臣参见皇上,”不过片刻功夫,裴辞忧行色匆匆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怡和殿中。看样子似乎一路被寒风肆虐的够呛,俊脸上满是风刮过后的绯红。 “嗯。”心神一动,苏亦彤忽然皱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缓缓开口道:“裴爱卿行色这般匆匆,可是有事要禀?” “正是。”裴辞忧在原地缓了片刻,待得呼吸平稳,方道:“皇上,长乐公主现下正在宫门外候着,等您接见,不知……” “不是让你们把她送去摄政王府吗?”苏亦彤看着裴辞忧,轻轻蹙了蹙眉,明知故问道。 裴辞忧一怔,眸光看向君陌殇。君陌殇立刻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苏亦彤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哦,本来是两人送了去的。”见没有从君陌殇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裴辞忧连忙收回视线,不慌不忙地道:“只是摄政王殿下不肯收人,所以又让微臣把长乐公主带了回来。” “哦。”苏亦彤看着裴辞忧,眼神灼灼地问道:“那他可说了什么?” 裴辞忧心思通透,一听苏亦彤这话就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摄政王风飞翼。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二人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怎的今天就全都变了样。不是说摄政王昨晚是在怡和殿过得夜吗?怎的今日这二人就成了一副仇深似海仿佛最好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莫非……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裴辞忧顿时恍然大悟。“皇上,您是不是对摄政王有什么误会?” 苏亦彤一愣。她刚才问的是这个吗?不是,她怎么忘了自己刚才问了他什么了! 尴尬地轻咳一声,苏亦彤连忙转移话题,只不过她的话却是对候在殿外的宫人说的。“不是说长乐公主还在宫门外候着吗?你们一个个的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长乐公主迎进宫来。” “是。”宫人们一惊,连忙应声离开。心想:您老人家刚才也没说让咱家去接人啊,怎么话头一转,倒成了咱家的错了? 脚步声渐渐走远,殿中顿时一片寂静。 眼角余光瞥见有宫人端着饭菜进来,苏亦彤不禁挑眉看向君陌殇,似乎嫌弃地道:“饭菜来了,大将军还不准备用膳吗?”说着,她又看向裴辞忧,问道:“裴爱卿可用过膳了?要不便同大将军一起?” 裴辞忧看了眼摆满饭菜的桌案,不由抿了抿唇,垂眸盯着自己的肚子看。 苏亦彤见他如此模样,顿时忍不住想笑。“既然没用那爱卿便同大将军一起罢,反正这么多饭菜他一个人也吃不完。” “谁说我……”君陌殇刚想出言反驳,就见苏亦彤眸光凉凉地朝自己看来。他登时一噎,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 苏亦彤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吩咐宫人为二人布筷。自己却是从地上捡起一本奏折批阅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君陌殇和裴辞忧的眸光也不由缓缓下移,落在了地面有些凌乱的奏折上面。 霎时,二人隔空对看一眼,须臾,各自收回视线,往摆满饭菜的桌案走去。 从宫门口到怡和殿,来回少说也要半个时辰,更遑论这是大冷的冬天,费得时间自然要比往日多些。 君陌殇和裴辞忧用过膳,便有宫人陆续上前将盘子撤走。 君陌殇抬眼瞅见苏亦彤还在批阅奏折,不由蹙了蹙眉,拉过旁边的一个宫人问道:“本将军问你,皇上今日可用过膳了?” 宫人看着他摇头又点头。君陌殇顿时面露不悦,宫人见状连忙道:“皇上当时是吩咐奴才们备膳了,只不过皇上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好,早膳用了将近一个时辰,饭菜却是半点没动。” 深吸一口气,君陌殇的眉头忽然紧紧皱起。“本将军再问你,今日怡和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宫人闻言顿时吓得差点给君陌殇跪下。倒不是他不愿意说,只是事关摄政王殿下,他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本将军让你说就说,”听见苏亦彤早上有可能没用早膳,君陌殇心底的火气顿时没来由得蹭蹭直往上冒。 宫人连忙跪下,惊恐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奴才实在是没那个胆子说啊。”敢在背后出卖摄政王殿下,他是嫌命长了还是嫌命苦了?! 喜欢总有谋臣想害朕请大家收藏:()总有谋臣想害朕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 第两百七十一章朕对女人是真的没什么兴趣 君陌殇猛地伸手拽住宫人的衣襟,看着他恶狠狠地道:“本将军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他作势挥了挥拳头,“本将军今日就当做回好人,送你早点去见阎王。” 这年头送人下地狱也能被称作好人吗?宫人虽然被君陌殇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死咬着嘴唇不开口。 苏亦彤似乎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忽然抬眸淡淡的朝这边看来。君陌殇连忙松手,双手在宫人的衣襟前反复擦拭,抬头迎上苏亦彤的眸光,顿时笑得龇牙咧嘴。苏亦彤嘴角抽了抽,收回视线,眸光又落回了手中捧着的奏折上。 君陌殇笑容一收,双手重新揪住宫人的衣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身上不断往外散发着寒气。 “奴才说,奴才说。”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君陌殇身上不断往外冒的寒气,宫人立刻服软道:“具体奴才也不知道摄政王殿下和皇上之间发生了什么。奴才当时只看见摄政王殿下似乎恼了,与皇上吵了几句嘴就走了,然后……皇上就成这样了。” “他们吵嘴了?”君陌殇闻言顿时皱眉,脑中不由想起风飞翼临走之前说的那句“你以为本王当真稀罕她?”。 不稀罕吗?君陌殇微微抿唇,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忽然一拍大腿,兴奋道:“不稀罕好啊,” 君陌殇突如其来的举动顿时将苏亦彤和裴辞忧地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宫人见得了空隙,连忙起身哆哆嗦嗦的跑出了怡和殿。 “什么不稀罕?”裴辞忧看着君陌殇不解地问。苏亦彤同样也是一脸不解。 “没什么,没什么……”君陌殇摆了摆手,僵在嘴角的笑容虽然有些尴尬,却是丝毫掩盖不了在他眼眶里跳跃着的火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活了过来,只是转眼,君陌殇整个人就像从里到外变了个人般,笑得傻里傻气。 “皇上,右相与北国长乐公主在殿外求见。”这时,有宫人仓惶着跑了进来,跪地道。 苏亦彤抬眼看向殿门的方向,眸光微沉。“宣。” “微臣参见陛下。” “长乐见过离国陛下。” 没一会儿,便见两道红色身影相继步入怡和殿中,躬身朝坐在高座上的苏亦彤行礼。 苏亦彤闻声抬头,未及看清殿中女子的长相,便先是一愣,眸光落在女子身上穿着的红色嫁衣上,忽然一沉,似有什么东西快速从她的眸底掠过。只听她淡淡地道:“免礼,来人,给右相和公主赐座。” 宫人听见苏亦彤的吩咐,立刻转身搬了两张椅子过来放在正殿中央的两侧。 “谢陛下。”琉璃看着苏亦彤缓缓勾唇,眼角余光瞥见裴辞忧也在,登时朝他点了点头,走过去在他身旁的空位上坐下。 殿中一瞬静了下来。 笙箫只身立于殿中,似对苏亦彤刚才的吩咐仿若未闻,半晌,才鼓足勇气抬头,朝苏亦彤看去。 离国皇帝苏亦彤与摄政王风飞翼之间的断袖传闻,她其实是有听过的。在她还在北国时,这二人的事便已在天下传得沸沸扬扬,曾几次让她差点丢掉自己公主贵重的身份跑来离国,看一看那传闻中让她的风哥哥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男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可……当她看到了,她却只觉犹如五雷轰顶,遍体生寒。 笙箫顿时愣在原地,眸光怔忡的盯着苏亦彤,一动不动。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只见苏亦彤身着一袭明黄龙袍,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小巧,似乎男生女相,隐隐可见她眉目间涌动的那一抹英气。 “公主,”苏亦彤蹙了蹙眉,目光落在那刺眼的红色嫁衣上,不由闭了闭眼,顿时只觉心里堵得慌。 “陛下。”笙箫闻言回神,连忙朝苏亦彤盈盈一拂,牵强笑道:“长乐自小在深宫长大,极少出门,还从未见过如陛下这般丰神俊秀的男子,所以,才会一时看得有些出神,冒犯了皇帝陛下,” 鬼才信你的话?苏亦彤扯了扯嘴角,有些不舒服道:“公主说笑了,说到丰神俊秀,我离国还有谁能比得过摄政王,” “风哥哥自是不同的。”笙箫一怔,似乎没想到苏亦彤会用这种语气同自己说话。明明刚才这人看自己的眸光还冰冷沉寒。可现在才不过过了片刻功夫,她怎的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看着倒不像是一个沉稳内敛的皇帝。反而更像是一个……街边纨绔。 “也对,他自然是不同的。”苏亦彤出言附和,然而,她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是差点让在场几人瞠目结舌,“不然又怎能做出把自己未来的王妃送到朕的后宫这种事。” 笙箫脸色一变,看着苏亦彤忽然就说不出话来。是她的三观毁了吗?还是她有点跟不上时代了?堂堂一国皇帝竟然会当着他国公主的面说出这种可能让天下人耻笑的话。 “哎!”苏亦彤忽然叹息一声,语不惊人死不休道:“说实话,朕对女人是真的没什么兴趣。你没来离国之前,原本朕还打算找个机会把后宫的三千佳丽都给打发了去,”毕竟,她可是拥有能站满一整个正清殿的俊美朝臣,光看着就让她止不住的想留口水,又哪里还有心思去后宫同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周旋。 “陛下……”君陌殇闻言不由神色复杂的看向苏亦彤,嘴角狠狠抽了抽。 琉璃也是身子一僵,差点被刚入口的茶水给呛到。 “怎么,难道朕说的不对?”迎上朝自己看过来的几道复杂视线,苏亦彤深不以为意。 “皇上,这玩笑万万开不得,您既身为一国之君,后宫又怎能没有妃嫔为您繁衍子嗣。”裴辞忧俊脸微红,顿时看着苏亦彤忍不住开口极力劝解。 繁衍子嗣!那也要她能繁衍的出来啊!苏亦彤顿时无语的仰头望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道:“左相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没有妃嫔替朕繁衍子嗣,不是还有你们吗?” 他们? 裴辞忧脑袋上忽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咳……”君陌殇忽然剧烈咳嗽,一张俊脸顿时咳得通红。 苏亦彤偏头看他,微有不悦。 君陌殇脸红了红,似乎怕她再说出什么让人石破天惊的话来,干脆一直咳嗽个不停。 “切。”苏亦彤岂会不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顿时不由撇了撇嘴,转眸看向还站在殿中仿佛被雷劈了的笙箫,似笑非笑的玩味道:“朕向你保证,朕刚才说的话绝对是真的。不过……既然摄政王非要把你送进宫里给朕当嫔妃,那朕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 “不要。”笙箫咬了咬唇,看着苏亦彤道:“陛下,长乐并无意……” “哎呀!今天的天气可真好。”苏亦彤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忽然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神色僵硬仿佛吞了只苍蝇的琉璃道:“右相,百官这会还在正清殿等着朕过去议事,那长乐公主就交给你了?” “这……”琉璃苦笑道:“那……陛下要微臣怎么安置长乐公主?” “这样吧。”苏亦彤想了想,道:“晚上还有个庆功宴,你先带长乐公主回丞相府休息片刻,等晚上庆功宴了朕再宣布封长乐公主为妃的事。” 在联姻这件事上,苏亦彤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底的。虽然她不知道风飞翼为什么要把长乐公主丢进自己的后宫,但在她看来,反正后宫已经有那么多女人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既然他风飞翼不收,那就她来收好了。指不定哪天北国又和陈国串通一气来讨伐离国,他们手里好歹也有个人质要挟不是。 “好吧。”琉璃微微迟疑,半晌,还是把这件事应承了下来,领着笙箫出了皇宫回了丞相府。 君陌殇,裴辞忧则是与苏亦彤一道去了正清殿。 百官议事,却独独少了摄政王和右相,一时之间,朝中不论新旧朝臣都对此有些微词。苏亦彤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知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可她偏偏就是不说。 朝堂上,苏亦彤把两国联姻的事和大臣们简单明了的说了一遍。早先,大臣们赶在君陌殇等人之前先入了宫,所以并不知晓后来在摄政王府所发生的事。现下,苏亦彤让君陌殇把他们在摄政王府门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然后,再把风飞翼拒绝迎娶北国长乐公主笙箫的事公之于众,最后才表达自己的意思及立场,表示非常愿意迎笙箫入宫为妃。 顿时,正清殿中一片静寂,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此次参与朝中议事的官员还有许多是近日苏亦彤通过纳才大典招揽的臣子,他们其中还有许多甚至连摄政王风飞翼的面都没见过。所以,听了苏亦彤的话之后倒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朝中的那些老臣就不一样了。 在听说摄政王要把自己即将迎娶的王妃送进宫里给皇上当妃子之后,他们一个个的皆是面露惊色,用一副仿佛吃瘪了的表情看着苏亦彤,欲言又止。 第两百七十二章朕保管让你吃饱了横着走 不是说长乐公主联姻的对象是摄政王殿下吗?这怎的又变成他们的皇帝陛下了?还有,摄政王殿下当初若不同意与北国联姻,干嘛还费那么多劲把人家公主千里迢迢的带到离国来? 如今既把人家给带回来了,又为何要将人拒之门外? 一时之间,老臣们不住的在心底暗暗猜测摄政王殿下此举的用意。苏亦彤神色淡淡地看着殿中交头接耳的几位老臣,想了想,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道:“那个……几位爱卿啊,你们说话的声音能不能小一点啊?” 难道没发现大家的目光现在都集中在他们的身上吗? “是。”几位被苏亦彤点名的老臣闻言顿时脸一红,连忙闭上了嘴。 “好了,既然诸位爱卿再无话可说,就先散朝罢,有什么事等晚上庆功宴了再说。”苏亦彤顿时一拂袖,也不去看众人脸色,起身便走。 “臣等恭送皇上,”百官们见状连忙行礼恭送苏亦彤离开。 苏亦彤出了正清殿后便直接出宫去寻礼部尚书了。而彼时的礼部尚书正为庆功宴一事忙得焦头烂额,听下面的人传话说皇上来了,忙不迭的上前见礼,本就长满褶皱的脸顿时皱成一团。 苏亦彤出宫时并未换上便装,是以,当她身着明黄龙袍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平身罢,不用多礼。”此时正在宫外,苏亦彤倒也没摆皇帝的架子。见沈如风和方净也在,于是道:“沈爱卿,方爱卿,尚书大人,你们三人都随朕进来。” 话落,苏亦彤便打先入了礼部尚书府。沈如风,方净,礼部尚书三人跟在她的身后,一时有些拿不准她这时出宫是为了什么。 苏亦彤对礼部尚书府并不熟悉,走了几步不由停下身子回头来看礼部尚书,礼部尚书会意,忙头前带路,领着几人去了书房。 书房中,苏亦彤看着沈如风,方净,礼部尚书三人问道:“庆功宴的事进展的如何了?”她知道庆功宴举办的是仓促了些,但耐不住她想看那人生气动怒的模样,所以,花点钱算什么,她有的是钱。 “老臣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只是……”礼部尚书看着苏亦彤缓缓开口道:“沈大人说国库空虚,暂时没法拿出那么多银子来筹办庆功宴。” “国库空虚?”苏亦彤微微皱眉。“前些日子不是从那群大臣的家里抄了些银钱充盈国库的吗?” 沈如风往前迈出一步,看着苏亦彤拱手道:“皇上,您忘了,大部分臣子的家产都被您用来赔偿受害人的家属了。而且,如今百姓们不用再向朝廷纳税,朝廷没有了粮食囤积,国库自然空虚。” “是这样吗?”苏亦彤恍然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古代毕竟比不得现代,以往朝廷都是靠着百姓纳税才得以运转。而今,她自作主张免去赋税,百姓们确是轻松了,但她……似乎确是倒霉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问道:“那个……你们有几个月没领过俸禄了?”之前发放俸禄的事一直都是由前任户部尚书在办理。而算算前任户部尚书从入狱到砍头的时间,少说也有一个多月了。那也就是说,如今朝堂上的老臣最少也有两个月没领过俸禄了。 沈如风,方净闻言摇头。他们上朝时日尚短,还未到发放俸禄的日子,所以并不清楚其中的事。 礼部尚书悄悄地竖起了四根手指,轻声道:“自您下令免除百姓的赋税后,老臣就再也没领过俸禄了。” 苏亦彤闻言嘴角不由抽了抽。怪不得之前朝堂上能出那么多的叛臣,原来是原主给钱给的不爽利啊。 点点头,苏亦彤自主的把发放俸禄一事轻巧越过,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丢给沈如风,看着他有些肉疼地道:“既然钱不过够了,那你便拿着这块玉佩去天下钱庄取些现银先用着吧。” 沈如风拿着玉佩细看,半晌,忽然抬头看着苏亦彤错愕道:“这是皇上您开的钱庄?” 就知道瞒不过去。叹息一声,苏亦彤不禁有些头疼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点头道:“嗯。是朕开的。” 美肌小铺在都城开张不过一个月,入账就近百万。而美肌小铺作为她的私有财产,她肯定不会傻到把挣来的钱放入国库。所以,在她还身在幽州之时,她便拜托君陌殇以他的名义开了家钱庄,把挣来的钱存到了钱庄里。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跳入自己挖的坑里,爬都爬不出来。 “那臣……”沈如风刚想说那臣是不是能多取点出来先充盈国库,但见苏亦彤面上肉疼的表情,只好闭嘴,暗暗在心底盘算先斩后奏的后果有多严重。“就先告退了。” 话落,沈如风便拿着玉佩转身出了礼部尚书府,去了天下钱庄。 “皇上手中竟然有钱庄?”沈如风走后不久,礼部尚书才从震惊中回神,看着苏亦彤不敢置信地问道。 “有啊。”苏亦彤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 叹息一声,礼部尚书不由欣慰道:“看来皇上这些年藏了很多老臣所不知道的东西。这样也好,如此一来,待他日老臣到了九泉之下,也有脸面去拜见先皇。” 苏亦彤很想告诉他原主已经先他一步下地狱去见先皇了。但她怕自己的话会让礼部尚书吓出病来,于是忙打住话头,同方净说起了建工厂的事。 礼部尚书还有别的事要忙,见二人有事商议,便也不在此处多加耽搁,登时一拱手,同苏亦彤告退出了书房。 苏亦彤与方净在书房中商议了将近一个时辰,直至沈如风去而复返,二人才停止商议。 见沈如风身后多了个人,苏亦彤不由挑了挑眉,看着一脸憋屈的君陌殇道:“君陌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可不记得出宫之前有跟他说自己是来了礼部尚书府。 君陌殇闻言不由哀怨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伸手指着沈如风,话却是对着她说的。“还不是因为你。” “我?”苏亦彤伸手指着自己,不解道:“我怎么了?” “你问他?”君陌殇忽然把视线移到了沈如风的身上。苏亦彤连忙看向沈如风,见他腰背挺得笔直,并无不妥之处,于是更加不解。 “你竟然让他把天下钱庄的钱都取完了?”见苏亦彤的脸上尽是茫然之色,君陌殇知道自己若是不直接说出来,就凭她那头脑,估计让她猜上一天也猜不出所以然来。 “什么?”苏亦彤身子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你不知道?”君陌殇愕然。 “怎么回事?”苏亦彤眸光忽然一沉,看着沈如风厉声喝道。 沈如风知道自己这回犯了大错,怕是在劫难逃,于是认命道:“是臣自己的意思。” “为什么要这么做?”苏亦彤看着沈如风眼神微沉道。 那可是她穿越到这古代后赚到得第一桶金,如今说没就没了,叫她怎能不痛心。 “国库空虚时日已久,现下已是对我离国造成了影响,若再任由此事拖下去不想法子填补,臣怕到时整个朝堂都会因此陷入恐慌之中,从而对百姓的吃穿用度造成困难。”沈如风正面直视苏亦彤,丝毫不惧道。 “你……”苏亦彤听了他的话顿时哑口无言。沈如风说得没错,国库确实不宜空虚太久,就算她现在不管,也总有一天要自掏腰包来解决这件事。说到底,这事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谁让她因为一时可怜人家,就下旨免除赋税的? 现在好了,自食其果。 “算了,这事也怪不得你。”摆摆手,苏亦彤痛定思痛道。 “皇上这是不打算治臣的罪?”这次错愕的人换成了沈如风,他以为自己把差事办成这样,皇上就算不杀他,也会撤了他的职,把他贬成平民。 “治罪有用的话,你这会脑袋已经落地了。”自己挖的坑自己填,她能怪得了谁呢! “亦彤,那我的钱呢?”君陌殇看着不打算追究此事的苏亦彤,问道。当初美肌小铺开业他可是也出了钱的。 “没了。”苏亦彤摊摊手。 “啊……”君陌殇有点想哭。 苏亦彤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道:“没事,钱是王八蛋,不够咱再赚。” “真的?”君陌殇定定的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 “真的,”苏亦彤点头,看着他一脸正色道:“你放心,有朕在,朕保管让你吃饱了横着走。” 君陌殇闻言蹙眉,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 回身见沈如风还在地上跪着,苏亦彤连忙对方净使了个眼色,方净会意,忙上前扶着沈如风起身,拉着他一起退出了书房。 “有些困了。”苏亦彤打了个哈欠,看着君陌殇问道:“你是回将军府还是随朕入宫?” 人都走完了,在苏亦彤的面前君陌殇觉得自己没必要再装可怜,于是一改神色,看着她笑得见眉不见眼道:“当然是随你入宫,亦彤去哪我就去哪。” 苏亦彤嘴角抽了抽,“那走罢,还愣着做什么。”说完,她抬步就走,出门看见方净和沈如风还站在门外吹冷风,不禁挑了挑眉,看着二人问道:“你们两个还有话要说?” 第两百七十三章 仅此而已 “皇上,这次大将军与摄政王殿下能得胜归朝,军中将士也是功不可没,所以,臣想问下您可否要犒赏三军?”方净上前一步,看着苏亦彤躬身问道。 “当然要。”君陌殇从书房中缓缓踱步而出,接过话头走到苏亦彤的身前看着她认真地道:“亦彤,这次大战我军虽胜,却也损失惨重。我虽不知这段时日朝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战死沙场的将士却是不容忽视。” “朕知道你的意思。”苏亦彤知道君陌殇这话是在提醒她该给那些沙场战死将士们的家人一个交代。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悲悯。“不过你也知道,朕对军政方面不是很懂。但方爱卿与你都这样说了,想来此事也一定事关重大。既然如此,那这两件事就交给你们二人去办好了。如果有需要用到钱的地方,你们尽管找户部尚书。” “是。”方净恭敬应声,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同沈如风一起告退转身出了后院。 君陌殇站在苏亦彤身侧,看着消失在院门处的沈如风和方净二人,眯了眯眼道:“我们也该走了。” “嗯。”苏亦彤看着他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走了。 马车早已候在礼部尚书府的大门口。见苏亦彤和君陌殇从里头一前一后的出来,宫人连忙掀起车帘,恭敬的候在一旁。 苏亦彤忽然顿住脚步回身,猝不及防的撞了君陌殇一个满怀。君陌殇一惊,顺势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嘴角弧度忍不住悄悄上移。 “君陌殇,你的狗爪往哪里放了。”苏亦彤气得伸手在他手背上一拍,恶狠狠地冲他瞪眼。 君陌殇得了便宜自是不敢再得寸进尺,连忙松开她,摸着被她拍红的手呼痛道:“亦彤,刚才可是你自己非要撞我怀里的,怪不得我。” “懒得跟你扯。”才在风中站了一小会,苏亦彤的脸便被冷风刮得通红。她吸了吸鼻子,抬腿就往君陌殇的小腿踢去。 君陌殇连忙闪躲,“亦彤,我都说了刚才是你……” “闭嘴,”苏亦彤刚走到马车前正准备上车,闻言转身,又重新走了回来,打算把刚才踢空的那一脚给补回来。 君陌殇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登时身子凌空一跃,不等她出言让人阻拦,他便先一步钻入了马车。苏亦彤黑沉着脸,跟着上了马车。君陌殇见她上来,连忙识相的退到一旁,把舒适的主位让给她,笑问:“还在生气?” 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苏亦彤干脆别过头去不看他。 君陌殇无奈地耸耸肩,知道自己这是不小心撞到了硬石头上,只好闭嘴。 北国欲与离国联姻的事不过半天功夫便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马车经过闹市时,苏亦彤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在议论她与风飞翼,以及笙箫之间的三角关系。不禁蹙眉,红唇紧抿。 议论声渐大,而苏亦彤与风飞翼此刻又正处于该事件八卦的中心。饶是君陌殇不想听,那些话也还是一字不落的传入了他的耳中。 脸色一沉,君陌殇顿时握紧了拳头,起身作势就要下车。 “别下去。”苏亦彤连忙喊住他。 君陌殇顿住身子回头看她,满是不解。 “总不能因为他们说了朕的坏话你就要杀了他们吧?”苏亦彤看着君陌殇,笑得有些无力。“况且,他们说的是事实不是吗?”虽然她不是真正的断袖,但她与风飞翼之间的确是存在暧昧关系。至于笙箫,她虽不知道她与风飞翼之间到底拥有什么样的过去,可她看得出来,笙箫喜欢风飞翼。甚至比她以为的喜欢还要喜欢。 “亦彤。”君陌殇神情受挫的坐了回去,看着苏亦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苏亦彤垂眸不语。 君陌殇见状也不再言语。 二人一路无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轱辘滚动的声音终于止停,只听宫人在外面喊道:“皇上,将军,宫门到了。” 长睫轻轻颤动了一下,苏亦彤还未有所动作,呼啸的寒风便将车帘卷起,冷气一贯而入。 “到了,我们下车。”君陌殇不忍的伸手推了推苏亦彤,提醒道。 苏亦彤后知后觉地抬头,清亮的眸子里透着几分茫然。 心忽然一痛,君陌殇不适的眨了眨眼,顿时落荒而逃。苏亦彤只见车帘掀开又落下,却是连个真切的人影也没瞧见。 点点亮光从那晃动的缝隙中透了进来。苏亦彤忍不住朝着那处缝隙伸出手,光线落在她的手心手背上,一片冰冷,半点温度也无。 恰在此时,车帘从外头被人掀开,光线洋洋洒洒的落了苏亦彤一脸,刺得她闭了闭眼。 君陌殇站在马车前,静静地看着被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睛的苏亦彤,动了动唇,似乎刚才落荒而逃的那个人不是他,向她伸出手道:“下车吧,我扶你。” “嗯。”苏亦彤双眼眯成一条细缝,忍着不适伸手搭上君陌殇的手背,由他扶着下了马车。 “想好了吗?是回怡和殿还是正清殿?”等到苏亦彤站稳,君陌殇才看着她开口问道。语气里再没了之前的不羁与笑谈,有的只是温柔与沉着。 苏亦彤似乎意外地看他一眼,半晌,淡淡地道:“去清风殿吧,看看庆功宴准备的怎么样了。” “好。”君陌殇点头,抬步就往宫门走去。 “走不动?”走了几步回头。见苏亦彤还在原地站着,君陌殇忍不住又拐了回来,连招呼都没打,伸手便将苏亦彤拦腰抱起,大步往清风殿而去。 苏亦彤吓了一跳,然而等她反应过来时,君陌殇已抱着她走出了老远。 “君陌殇,你放朕下来。”苏亦彤顿时气得直咬牙,恨不能一脚把君陌殇给踢飞。 “不放。”君陌殇无视她眼底的愤怒,任她在自己怀里肆意打闹发泄。良久,才终于舍得放下她,面露心疼的伸手把她揽入自己的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有些感伤地道:“亦彤,你怎么还想不起我。” “轰” 脑中顿时有如一道惊雷炸响,苏亦彤所有丢失的理智顷刻回归。她连忙伸手推开君陌殇,脚步踉跄,声音慌乱道:“你……离朕远点。” “亦彤……”君陌殇仿佛受伤的看着苏亦彤,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 苏亦彤连连后退,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看着他无比冷静地道:“君陌殇,你知道的,我从来都只拿你当朋友。”或许他与原主真的有过那么一段情。但那又如何?原主已经死了,就算他说再多的喜欢原主也回不来。更遑论,她不是原主。 “可你以前……”君陌殇有些恍神。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苏亦彤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当做替身。是以,不等君陌殇把话说完,她便打断他道:“况且,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现在也不想记得。”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所以,君陌殇,你该死心了。” “是因为风飞翼吗?”心猛地揪痛,君陌殇苦涩开口道。 “不是。”苏亦彤怕他多想,连忙道:“就算没有风飞翼我也不会喜欢你。”因为在她看来,君陌殇喜欢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原主。 “为什么?”君陌殇不解的看着她。璀璨的星眸里顿时蓄满了盈盈水光。 “因为”苏亦彤微微侧过头,不忍看他道:“你喜欢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你记忆中的那个我。” “不是,我……”君陌殇还想解释什么,然而,苏亦彤却是连解释的机会也不想给他。“君陌殇,你敢说你喜欢的不是以前的我吗?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苏亦彤,你记忆中的那个苏亦彤早就死了,你待如何?” “我……”君陌殇忽然禁声。 “没话说了。”苏亦彤看着他嘲讽的笑了一声,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喜欢的,你想要的,不过是以前那个软弱可欺,喜欢躲在你身后想要让你保护的苏亦彤。而不是现在这个站在你眼前却浑身长满刺,粗俗无礼不堪的苏亦彤。” “不是的,亦彤,你听我说,我没这么想过,真的,”君陌殇连忙解释。“我知道你与以前不一样了,我也知道你现在喜欢的不是我,所以,我没有要强求你。”他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只是想要你记起我,仅此而已。” 看着这样地君陌殇,苏亦彤也忍不住在心底心疼起原主来。看看,看看,这原本该是多好的一对啊。却偏偏天不遂人愿,痴心人仍在,而痴心之人却早已远去。 “罢了。”叹息一声,苏亦彤不打算跟君陌殇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于是看着他道:“天都快黑了,我们还是先去清风殿看看庆功宴准备的怎么样了,至于我们之间……有什么话还是等以后有空了再说。” 她现在正愁北国长乐公主的事呢!才没有心情想这些。 “好。”君陌殇点头,果真如他说的那般没有强求。 第两百七十四章恐高 苏亦彤和君陌殇赶到清风殿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清风殿里灯火通明,宫人们里外进出忙碌,对她的到来稀松平常,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对此,苏亦彤倒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在清风殿转了一圈,没找见想找的人,便回了怡和殿。 离晚上庆功宴开宴还有两个时辰,苏亦彤闲着没事,便吩咐影二出宫去打听了下摄政王府的现状。君陌殇在旁边听着有些不满,几次欲言又止。苏亦彤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她却是不想回答,于是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有看见。 君陌殇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敢在这时候开口惹她的厌烦,于是便只好作罢。殿中静静,两人无话,苏亦彤兀自批阅奏折,不时抬头看一眼殿门的方向。君陌殇心里清楚她这是在等影二带回风飞翼的消息。但知道是一回事,不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亲眼看着喜欢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毫不掩饰的忧心别的男人,他只觉心痛如麻,说不出的难受。 影二回来的很快,但带回的消息却是让苏亦彤好一阵失落。也不知道晚上的庆功宴风飞翼会不会来参加,苏亦彤整个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丢下君陌殇便走。 君陌殇在身后唤她。“亦彤,你要去哪?” 然而,此刻的苏亦彤脑子里想的全都是风飞翼,哪还能听到他的声音。看着她似乎漫无目的的出了怡和殿,君陌殇抬步就要去追。影二连忙拦下他,对他摇了摇头,道:“将军,皇上有她自己的想法,您还是不要强求了。” “可是……”君陌殇微微蹙眉,似有不甘。 “您该知晓,皇上喜欢的是摄政王。”身为旁观者,影二看得很明白。苏亦彤虽然嘴上说着对风飞翼不在意,但她对风飞翼做的事又有哪一件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本将军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用你来提醒。”君陌殇狠瞪了他一眼,挥开他便往苏亦彤离开地方向追去。 谁知,君陌殇才刚离开,苏亦彤就回来了。影二顿时错愕的看着步履悠闲缓缓走入殿中的苏亦彤,哆嗦着问道:“皇上……您不是走了吗?”其实他想问的是,您怎么又回来了。 苏亦彤双手负在身后,一脸的怡然自得。闻言抬头,无语的冲他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你难道不觉得身旁一直有个人跟着你是件很讨厌的事吗?” 有吗?影二抿了抿唇,看着他一时无话。 苏亦彤不想跟他打哑谜,顿时摆摆手,冲他吩咐道:“今晚的庆功宴定是热闹非凡。趁着时辰尚早,你现在就出宫一趟,把风月接进宫,让她也见一见世面。” 影二不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闻言,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人都走了个空,苏亦彤反而乐得自在。于是,立刻吩咐人关上殿门,走到软榻前合衣躺下,准备闭眼休息一会。 月上枝头,清冷的月光透过纸糊的窗户照射进来,竟是将一殿烛火的明黄都给比了下去。 庆功宴开宴的时辰快到了,大臣们顿时齐聚在清风殿,按照各自的官阶大小落坐,等着苏亦彤的到来宣布开宴。 然而,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了,两炷香的时辰过去了,大臣们却是迟迟没有看到苏亦彤的影子。顿时,有人坐不住了,生怕苏亦彤在来的路上发生什么意外,连忙吩咐宫人去找。 苏亦彤睡得正香呢!冷不丁就被忽然传入耳中撞门声给吓得从梦中惊醒。“怎么了。”她猛地坐起身,睁着半开的眼皮睡眼惺忪的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却只见眼前黑影一晃,一双手忽然落在自己的肩头,接着便听君陌殇的声音从头顶出来。“你怎么还在睡,庆功宴都开始了。” “什么?”苏亦彤闻言顿时睡意全无。 君陌殇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想着她之前为了甩开自己而使的障眼法,心中更是无奈,看着她不由苦笑道:“别处的宫人都在四处寻你,生怕你出个什么好歹。你倒好,双眼一闭什么事也不管,睡得安心的很。” 苏亦彤揉了揉眼睛,半晌,才从君陌殇的话中听出现在外头正发生的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她连忙起身下榻,推着君陌殇出了怡和殿,然后关上殿门,道:“你先在外头等一会,朕换套衣服马上就出来。” 为了赶时间,苏亦彤倒也没太过注重外表。随便寻了套衣服穿在身上,便拉开殿门走了出去。 殿中灯光昏暗,苏亦彤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选的衣服是什么颜色。是以,当君陌殇看到她一身是红的从殿中走出来,嘴角不由狠狠抽了抽。 “不是说庆功宴开始了吗?我们快点走罢。”苏亦彤走过去拉他的手。 君陌殇顿时身子一僵,整个人就像触电了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苏亦彤用力拽了拽他,见他没动,不由狠瞪了他一眼。 君陌殇猛地回神,有点莫明奇妙。 “你傻了?”苏亦彤仍旧瞪着他。 “没……没有。”君陌殇连忙垂下脑袋,掩去眸中复杂神色,不待苏亦彤再开口,便伸手把她往怀中一搂,带着她跃上了屋檐。 “你……你干嘛。”君陌殇突然而至的举动着实把苏亦彤吓了一跳。 “时间来不及了,我用轻功带你过去会比较快些。”似乎知道她在怕什么,君陌殇嘴角上扬,忽然道:“你若是怕的话,可以抱紧我。” “抱就抱。”苏亦彤吓得不敢睁开眼睛,但还是伸手抱住了君陌殇。 不一会儿,君陌殇便带着她落脚在了清风殿的屋檐上。低头见她双眼紧闭,似是怕及,忍不住轻笑出声,看着她好笑道:“有那么可怕吗?” “废话……”苏亦彤吓得浑身直打哆嗦,闻言顿时没好气道:“朕……恐高……” “是吗?”君陌殇巴不得她在自己怀里再多趴一会,于是也就没提醒她清风殿已经到了。 呼啸的寒风卷着二人的衣袍猎猎作响。月光下,但见二人身姿如玉,衣袂飘飘,宛若神仙中人。 “是什么是,你先别跟朕说话。”苏亦彤气闷,心里恨得牙直痒痒。 “不逗你了,我们到了。”见又有宫人在下头寻人,君陌殇只得作罢,搂着她飘身而落,好死不死的刚好落在清风殿的大殿门口。 顿时,殿中数百道视线都齐刷刷的朝这边看来。君陌殇不慌不忙的松开苏亦彤,见她还闭着眼,笑道:“到了,陛下还闭着眼睛做什么?” 苏亦彤不相信他,“真的?” “真的。”君陌殇点头,怕她等会找自己的麻烦,抬步就往将军府的席位走去。 苏亦彤等了片刻,没听见他的声音,忙双眼撑开一条细缝想要看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脸色一沉,苏亦彤硬着头皮迎上那数百道视线,这才发现君陌殇那该死的竟是不知何时早已跑得没了影。 暗骂一声,苏亦彤故作不知的大步走入殿中。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连忙跪拜行礼。 “平身。”苏亦彤走到主位上坐下,仿佛燃火的眸子顿时一一扫过殿中众人,最后落在君陌殇的身上。 君陌殇似有所觉的抬起头,迎上她燃火的眸光,顿时身子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猛地袭上心头。 苏亦彤没打算现在跟他算账,是以,不过片刻,她便收回视线,吩咐开宴。 今日的庆功宴着实热闹,但苏亦彤却并没有如预期那般看见她想见的那个人。 竟是没来么! 眸光一暗。苏亦彤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仿佛所有的好心情都消失得一干二净般,竟是半点参加宴会的兴致也无。 不痛不痒的与一众大臣说了几句场面话,苏亦彤便打算离席。 “皇上,丞相和长乐公主似乎没来。”见苏亦彤要走,君陌殇连忙起身,看着她道。 苏亦彤身子一顿,抬眼看他,“没来吗?” “没来。”君陌殇一本正经的点头,似乎没有看到她的不悦。 苏亦彤只好重新落座,吩咐人去宫门口看看丞相和长乐公主到底来了没有。不多时,宫人就回来了,席间,大臣们相互交谈,似乎没有听见苏亦彤与君陌殇之间的交谈。所以,当宫人说并未在宫门处看到丞相和长乐公主的身影时。苏亦彤只好又打发人出宫去丞相府请。 今晚的主角本来是长乐公主和风飞翼,但两个主角都没来,苏亦彤便也就没了看戏的心情。君陌殇兀自品着酒,不时抬眼看她,见她眉眼紧锁,似乎在想什么,又忍不住皱眉,暗自心疼。 这次,宫人出门的时辰较之前长了些,等他去而复返已是过去了小半个时辰。琉璃与笙箫在宫人的带领下款款而来,乍一看去,还倒真像是对神仙眷侣。 苏亦彤嘴角抽了抽,连忙吩咐二人落座。 第两百七十五章 是谁派你们来的 苏亦彤醉得厉害,整个人云里雾里的,根本分不清身边的人和事。这时,出宫去请摄政王的风飞翼的宫人回来了。然而,随他入宫的人却不是摄政王风飞翼,而是右相琉璃与北国长乐公主笙箫。 “皇上,右相和长乐公主到了。”宫人走到苏亦彤的身前,恭敬道。 苏亦彤微微眯眼,半眯的眸子泛着迷离的光,在琉璃和笙箫的身上打了个转,便又收了回去。半晌,才听她似醉酒的道:“风飞翼呢?他怎么还没来?” “摄政王殿下他……”宫人讷讷地不敢言语,身子却是不听话的瑟瑟发抖。 “朕问你人呢?” 见苏亦彤又要发怒,君陌殇连忙凑了过来,出言安抚道:“许是他今晚有事一时半会来不了,你待明日再着人问他便是,” “说的也是。”苏亦彤点了点头,醉眼蒙眬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水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你可让右相和长乐公主落座了?”君陌殇知道苏亦彤这会醉的连人都分不清,于是只好出言提醒。 “右相……”苏亦彤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随即摆手道:“嗯,落座罢。” 君陌殇闻言转身,对着墙角站着的几名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会意,立刻去为二人准备席位。 笙箫身上穿着的仍是苏亦彤早些时候看到的那袭大红嫁衣。似是她有意为之,大红的喜帕被她当做饰物别在脑后,衬得她一张小脸艳若桃李,红如朝霞。 殿中虽有美人无数,却是无一人能与之容貌相比。苏亦彤痴痴地看着,仿佛被那抹艳丽的红给晃花了眼,久久没有言语。 君陌殇回身看她,见她眸中的迷离散去,整个人似乎清醒了过来,倒也不再多做停留,顿时便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席间,大臣们交头接耳,探寻的目光不停在苏亦彤和笙箫地身上来回打转。苏亦彤似有所觉地回神,迷离的眸子一瞬变得清明。 丝竹声还在继续,殿中起舞的美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然而,苏亦彤对这些仿佛充耳未闻,只神色淡淡的看着在席间落座的笙箫,良久,才看着她施施然地道:“长乐公主,而今我国摄政王已然拒绝了娶你入府的要求,那么,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按照苏亦彤的计划,她原本是想当着百官的面直接宣布册封笙箫为妃,让她入主后宫的。但思及她如今的身份,以及她与风飞翼之间的关系,便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假装询问下她的意见。 “陛下说笑了,我父皇既然已经把长乐送给了离国。那么,是去是留,自当由您做主。”笙箫忽然抬头迎上苏亦彤略带挑衅地目光,看着她,不卑不亢的回道。 苏亦彤一怔,声音没来由得冷了几分。“是吗?那长乐公主不若入朕的后宫为妃如何?正好,朕现在还缺一名皇后。你若愿意,朕便八抬大轿按照祖宗规矩娶你入门。” “如此甚好。”笙箫缓缓勾唇,似乎并没有苏亦彤的这句话而感到恼怒。她很清楚父皇这次把她送来离国的目的是什么。但,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她才不能。 “那就这么办。”苏亦彤闻言顿时大手一挥,立刻让人去准备册封的圣旨。“礼部尚书,婚礼的事就交给你办了,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皇上放心,老臣定不会让您失望。”礼部尚书连忙起身行礼。面上看着虽与平常无异,但实际他的心里却是早已乐得开了花。 除却殿中一众新晋的朝臣,此刻能懂他心思的,怕也只有刑部尚书等一众老臣了。想当初皇上不肯立后,他们这些老臣为此没少操心。但奈何苏亦彤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任他们如何上奏也不肯动摇半分。如今,听到苏亦彤亲自开口说要立后,这叫他们如何能不欣喜。 礼部尚书几人的神色虽然隐藏的很好,但还是没能逃过苏亦彤的法眼。 苏亦彤微微蹙眉,不由目光平静地看着几人,然后,在一众人大跌眼镜的神色中缓缓开口道:“可惜,朕要让你们失望了。我离国的后位就算空着也不会叫他国的公主占了去。所以,朕仔细想了下,长乐公主还是以妃子的身份入宫较好。”至于其他的,她才不会管。 气氛一僵,礼部尚书刚才还因为兴奋剧烈跳动的心脏,此刻就像焉了般,心跳变慢。 因为风飞翼今日没来的缘故,所以,苏亦彤的心情很不好。当然,她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看到笙箫都被风飞翼拒绝了还穿着那袭大红嫁衣来参加宴会而生气。所以,现在的笙箫在她眼中,怎么看怎么不爽。 以笙箫的聪明,自是能感受到她的敌意。但她清楚,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后路。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饶是苏亦彤酒醉的再厉害也该清醒了。顿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含糊的与一众大臣简单的说了几句,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君陌殇原本也想要跟着她去,但只要一想到影二之前与他说的话,只好强压下心尖的疼痛,又坐了回去。 琉璃讶异的看着他,显然没想到他这次会这么容易妥协。察觉到他的目光,君陌殇顿时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兀自喝起了闷酒。 琉璃见状不由低低轻笑出声,看着他打趣道:“本相一直以为朝中只有摄政王才是个异类,却没想到,大将军竟然也是其中之一。” “你懂什么!”君陌殇瞪他一眼,看着他没好气道:“我与皇上自小便是青梅竹马,哪是他风飞翼能比的。” 琉璃一噎,顿时无语。 君陌殇又接着道。“况且,就算本将军真的是断袖,也只为皇上一人而断,与你又有何干?” 琉璃还从未见过有人说自己断袖还能说的这般义正言辞,登时不由怔了片刻,抬眼看向一旁的笙箫,挑了挑眉,问道:“长乐公主也是这般觉得。” 笙箫看他一眼,缓缓道:“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种情况很常见不是吗?右相又何必觉得奇怪。况且,右相府中不也有这样一位佳人么?” 听了她的话,琉璃愣了一下。没想到笙箫会突然把这个话题扯到自己的身上。“公主莫要胡说,她只是本相的妹妹。” 妹妹?笙箫蹙眉,似乎是琉璃的话不小心触到了她的神经。她猛地抬眸看向琉璃,眸中凌厉一闪而过,似有杀气从中溢出。 琉璃抿抿唇,头一次觉得同女人说话真是费劲。所有兴致顿时一扫而空,他不由伸手拂了拂衣服上的褶皱,然后起身,看着君陌殇道:“本相有些不胜酒力,想出去走走。”说着,他忍不住看了眼面无表情却容色娇俏略显艳丽的笙箫,接着道:“至于长乐公主就暂时拜托大将军了。” 话落,他长袖一拂,转身便走。暗红色的衣摆像是夹带了外头的寒风,他的步子才刚迈开,笙箫便觉一阵渗人的寒气从他的身上溢出,朝自己扑面而来。 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睑。笙箫忽然想起来离国之前父皇所说的那人,不由蹙了蹙眉,微微侧头看了眼殿门的方向,须臾,收回视线,一声不哼。 苏亦彤出了清风殿后便一直往前直走,走了片刻,她停下脚步,借着月光查看四周的景象,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清冷的月光洒下铺了满满一地。凛冽寒风卷起她宽大的衣袍,趁机灌入了她的身体。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抬眼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象,微微蹙眉,不及细想,抬步就往回走。 许是出来的久了,一种强烈的不安忽然在她心头散开。苏亦彤连忙加快了步子,却是不敢回头。忽然,空气中传来几声怪异的响动,似是利器破空的声音。苏亦彤下意识地侧身,便见眼前寒光一闪,数十道黑影忽然落在她的身前不远处,把她的前路堵得死死的。 “你们是谁?”苏亦彤心头一慌,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问道。 “狗皇帝,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话。”然而,黑衣人们对她的问话却是不屑于回答,不等苏亦彤再开口,领头的那个黑衣人便朝其他的黑衣人做了个手势。顿时,苏亦彤便见散在周围地几人齐齐朝自己围了过来。 “你……你们……”苏亦彤艰难地咽了口吐沫,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地黑衣人,似乎害怕地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你想知道。”领头地黑衣人借着月光看向她,不由挑了挑眉。 苏亦彤连连点头,想着能拖一刻是一刻,于是没话找话道:“你们能不能告诉朕,让你们来杀朕的那人是谁?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值得你们冒这么大的危险?” 一连窜的问题丢出,饶是领头的黑衣人自认冷静自持,也不由皱起了眉头。散在四周的黑衣人同时把视线聚集在领头的那名黑衣人身上。 “一个个的都愣着做什么,杀了她再说。”领头的黑衣人顿时暗骂一声,提刀就向苏亦彤砍了过去。 第两百七十六章 以多欺少,你们丢不丢人 苏亦彤不会功夫,身上又没有武器防身。眼看着数道寒光带着肃杀之气破空而来,朝她劈头砍下。 苏亦彤似乎被这阵仗给吓傻了,顿时整个人怔愣在原地,仿佛待宰的羔羊,没有做出任何反抗。黑衣人们不解,只以为苏亦彤这是故意在玩什么小把戏想引诱他们上钩,不由得动作一滞,减缓了速度。也就是这一瞬,苏亦彤找准时机,趁着一众黑衣人恍神的功夫,拔腿就跑。 寒风凛冽如刃,挨着苏亦彤的面皮寸寸刮过,仿佛要将她的面皮都刮下来般,不过片刻,苏亦彤白皙如玉的小脸便在寒风的肆虐下通红一片。 “想跑,”领头的黑衣人无声而笑,闪烁着寒光的眸子紧紧锁住苏亦彤快速奔逃地身影。顿时,脚步一动,身子腾空而起,须臾,飘身而落,恰好拦住苏亦彤的去路。 “该死。”苏亦彤急忙刹住脚步,借着月光看向那道与夜色融为一体,只露出一双闪烁着嗜血光芒眸子的黑衣人。急促喘息。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死追着朕不放。” 这时,落后的数道黑影也相继追了上来。似乎是吸取了刚才的教训,不等领头的黑衣人下达命令,便自觉的围成一个圆圈,将苏亦彤牢牢围在圈内。 苏亦彤嘴角抽了抽,身子顿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然而,还不等她站稳身形,泛着森冷寒气的剑尖就先抵上了她的后背。只要她再后退一步,那剑尖便会瞬间穿透她的皮肉,刺出一个血窟窿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黑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苏亦彤,掩在黑巾下的唇角忽然缓缓勾起,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是…你…该…死…” 话落,他勾了勾手指头,仿佛下达命令般,不见他有何动作,苏亦彤便见之前围在自己身边的黑衣人朝她步步逼近,握刀的手一紧再紧。 苏亦彤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动手。”领头的黑衣人忽然历喝一声,苏亦彤吓了一跳,刚想抬头看个究竟,便只觉几道寒气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的同时朝她刺来。 机会来了!苏亦彤眸光一亮,之前苦于对方手中有刀剑让她近身不得,但眼下,是这些人亲自送上门的,可就怪不得她了。 苏亦彤虽然没有内力,更不会古代这些什么劳什子的武功秘籍和内功心法。但论身体的柔韧度,她敢自称第一就绝对没人敢称第二。 侧身躲过一前一后刺来的两道寒芒,苏亦彤双手同时扼住对方两人的手腕,用力一捏,骨头错位的声音传来,寒光一闪,“咣当”一声脆响,刀剑应声掉落。就在这时,左右两道寒芒也到了她的近前,苏亦彤眉头一皱,双手用力把被她捏断手腕骨的人往回一拉,刚好挡住刺向她的两道寒芒。 须臾,血腥之气随风四散,不过片刻,便弥漫的到处都是。苏亦彤微微皱眉,虽是不喜欢这股味道,但她还是强忍住心底的恶心,把被刺中的两名黑衣人用力往前一推,以此扰乱余下几名黑衣人的视听。旋即,一个空翻,大长腿前后横扫,只是转眼,便有好几名黑衣人相继中招,落了下乘。 领头的黑衣人没有想到,不会武功的苏亦彤竟然会这般难对付,顿时面色一沉,看着持刀却不敢上前的下属,怒道:“废物,她又不会功夫,你们需怕她作甚?杀,给我杀……” 黑衣人们这会已经在苏亦彤的手中接连吃了好几次闷亏,闻言,相互对看一眼,不管不顾的便持刀朝苏亦彤砍来。 苏亦彤身形瘦弱纤细,加之她的反应迅速敏捷。因此,不论黑衣人们如何变换姿势,都无法伤到她分毫。但苏亦彤毕竟不是铁打的,但凡是人总会有疲惫的那一刻。小半个时辰过去,数百个回合下来,饶是苏亦彤不想认输,此刻的她也不得不认输。 “以多欺少,你们丢不丢人。”既然手上功夫打不过,那便只有同他们打口水仗了。苏亦彤很聪明,她知道仅凭自己的武力值根本奈何不了这些黑衣人分毫,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希望发现她不见了的影二和君陌殇能早点找到这里。 “那又如何?”领头的黑衣人看着她不屑的嗤笑一声。“杀手干的本来就是以多欺少的买卖,就算我们以多欺少,你又能拿我们如何?” “不能如何。”苏亦彤双手叉腰,费力地直起腰背,看着领头地黑衣人戏谑地道:“朕只是觉得你们以多欺少着实有点无耻。以为你们还没发现这个问题,所以才会好心出言提醒你们一下。” “你……”领头的黑衣人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把苏亦彤抓来开膛破肚,五马分尸。 “你什么你,别以为你们蒙了脸,朕就不知道你们是谁。”苏亦彤挑了挑眉,不紧不慢道:“嗯,让朕猜猜,你们的身后的主子是谁。”借着说话的档口,苏亦彤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逐渐恢复。见刚才在自己手中吃了闷亏的那几名黑衣人此时也在原地调息,不敢轻举妄动。她顿时不由松了一口气。对付一个人总比让她同时对付好几个人要轻松许多。虽然面前这人看着功夫好像还不错,但她坚信,以她的身手,只要她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想要赢他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是这般想着,苏亦彤不由勾了勾唇,脸上露出些许轻松之色,看着他接着道:“若朕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前朝太子的人罢?啧……”不等对方回答,她戏谑的声音便再次响起。“碍!说到你们这位太子,啧……还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奇葩。你说说,旁的人让自己的下属去行刺别人,失败了几次也就放弃了。再看看你们主子,就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死了一波还来一波,没完没了。不说别的,就说这半年你们为了杀死老子都动了几次黑手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吧?偏生还一次都没有成功过。这也就你们主子那样的人不觉得丢脸,说真的,要换做老子是他,老子宁愿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也不会再出来丢人现眼。” 苏亦彤滔滔不绝地说着,半点没有发觉对面的人此时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阴鸷的眸子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即便是夜色也无法遮挡他眸中的猩红。 “闭嘴。”领头的黑衣人突然爆喝一声,把几个坐在地上调息的黑衣人也给惊得吓了一跳。“本公子才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太子。”说着,他忽然伸手扯下自己脸上蒙着的黑巾,露出一张面容清秀俊雅的脸。只是,清秀俊雅不在,只剩扭曲。 “你是……”苏亦彤微微蹙眉,觉得面前这人很是熟悉,似乎在哪见过。“前任户部尚书的什么人?” “什么人……”领头的黑衣人冷笑一声,登时一摆手,只见其余的几名黑衣人也都扯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巾。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若说刚才苏亦彤还在心底揣测这些人会不会是琉璃派来的。那么现在,她已经完全不那么想了。因为,这些人,明显是寻她复仇来的。 “现在,你该认识我们了罢?”领头的黑衣人忽然狂笑不止,半晌,才停下笑声看着苏亦彤一字一句地恨声道:“都是你这个狗皇帝,才会害得我们从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变成人人喊打,连街边乞丐也不如的流民。” “狡辩,”苏亦彤双手环胸,看着他不屑道:“别整得你们好像有多无辜似的,事实上这些年,你们背着先皇和朕不知道在暗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这些朕不说你们心底也该是心知肚明的罢?本来嘛,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朕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可偏偏你们的父亲自诩忠臣后代,非要和前朝的乱臣贼子勾结,来推翻我苏家天下,如此,就怪不得朕容不下他们了。” “你胡说。” “朕有没有胡说你们比谁都清楚。所以,你们现在该庆幸的是幸好朕不是什么滥杀之人,否则,单勾结前朝乱臣贼子一事,朕就可以以此为由诛你们九族。”在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后,苏亦彤反倒镇定了下来。不过,经此一事,她倒是终于明白了古人为何要执着于斩草除根的用意。 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果然,古人从不欺她。这才过了多久,便让她自食恶果,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斩草必须除根。 “就算真相是你说的那样又如何,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们会感谢你吧。”那人忽然低低轻笑出声,手中执着的长剑却是忽然往苏亦彤站着地方向一扔。 冷寒的剑光透过月光折射落在苏亦彤的脸上,苏亦彤不适地别过脸,想要侧身躲开。然而,就在这时,那几道坐在地上调息的黑衣身影也猛地惊醒,伸手捡起放在身侧的长剑,飞身落在了苏亦彤的前后左右方向,再次将她圈在其中,没有半点逃脱的可能。 第两百七十七章 我在 苏亦彤心底渐渐发凉,她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根本就不是这群黑衣人的对手。且不论她近身搏斗的功夫如何,在绝对的力量悬殊面前,她怕是连对方的身都近不了,就会死于非命。 泛着寒光的长剑在虚空打了个旋便朝着苏亦彤的面门疾驰而来。苏亦彤脸色一变,正要闪身躲过,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后背一痛,一股森寒之气瞬间蔓延全身。她咬了咬牙,微微侧头去看,却只见其余的几名黑衣人手中各执刀剑,几乎同一时间朝着她周身要穴刺来。 冷血刀光,杀机四伏,竟是避无可避。 闷哼一声,苏亦彤疼的额头冷汗直冒,不敢再动一下。然而,此刻的情势已是迫在眉睫,容不得她有所迟疑。她很清楚,但凡她再拖延下去,下一秒,刺中她的就不只是这一把剑了。 咬了咬牙,苏亦彤强忍住后背传来的疼痛,忽然身子后退,竟是趁那黑衣人想要抽回剑身时,强行握住贯穿身体的剑刃,猛地转身伸手把那人往自己适才站过的地方一拽,电光火石间,不等她回头细看,刀剑入肉的声音便频频传了过来。 苏亦彤死咬唇瓣,借着这个机会反手伸到后背拔出那把贯穿她胸膛的长剑,身子就势往地上一滚,却是再也忍不住痛呼出声。 鲜红的血水顿时淌了一地,与泛着血色的清冷月光相互辉映,渐渐凝固出一种诡秘的氛围。 “要死。”苏亦彤脸上血色全无,身子渐渐蜷缩成一团。可她知道现在不是她该大意的时候,刚逃过一劫,但并不代表她会继续幸运下去。 她伸手捂住不停往外冒血的伤口,忍着五脏移位的疼痛跪爬着从地上一点一点的爬起来,抬头看向自己刚才站的那处地方。便只见刚才被她拽过去当替死鬼的黑衣人此刻已是气绝身亡。身子半跪在地上,身上共有十几处被剑刺中的剑痕。当然,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同时也最让人惊悚的,当属横穿他脑袋的那一剑。苏亦彤清楚,那一剑正好是那领头的黑衣人掷出的那柄。 想着刚才若不是自己命大,侥幸逃过一劫,恐怕此刻那个被长剑横穿脑袋的人就会是她自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苏亦彤抬眼对上那几道嗜血的眸光,身子不住地踉跄后退,顿觉浑身觉遍体生寒。 若说这些人刚才只是想要杀她,那么现在,就是非杀她不可了。 “你们这么看着老子做什么?”说真的,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苏亦彤要说不怕那绝对是假的。毕竟,就她这样一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人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决了对方三个同盟高手,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同时,这也就意味着,对方想要杀她的决心更大了。 “狗皇帝,你有种,有本事你就一直这么好运气下去,否则……老子将你挫骨扬灰。”领头的黑衣人紧盯着苏亦彤直恨得咬牙切齿。他没想到自己这方这么多的人手竟然还拿不下苏亦彤一个不会功夫的人,登时,越想越气,伸手便从那名已经死了的黑衣人脑袋上抽出自己的长剑,再次朝苏亦彤刺来。 苏亦彤顿时苦笑一声。现下这个状况,她除了等死,又还能做些什么。 领头的黑衣人刚有动作,其余的几名黑衣人便也跟着动了。 感觉身上的体温正在一点一点的转凉,苏亦彤不由认命地闭上双眼,像是濒临死亡的鱼,明明知道自己是在等死,却又不甘就这么死去。 风声鹤唳,月光幽静。 有那么一瞬间,苏亦彤忽然想起了风飞翼,想起了早上他生气转身离开时那一脸冷漠的表情。想起每当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赶来营救的人。可如今,他应是还不知道自己遇到危险了罢。否则,以他的性子,除非真的无能为力,不然又怎么会舍得看着她身受重伤。 不过,现在才去想这些,终归是晚了。 直至此时此刻,苏亦彤才终于明白,原来风飞翼于她,早已如跗骨之蛆,让她不敢忘,亦不敢放。 刀剑破空的声音接连传来,苏亦彤眨了眨有些模糊的双眼,想着这样死了也好,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死了以后说不定还能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忘掉这里的一切,开始全新的生活。 就这么想着,她连躲都不想躲了,捂着伤口的手无力垂落在身侧。苏亦彤抿唇,似乎解脱的苦涩一笑,忽然伸手张开双臂,镇定的迎接死亡的到来。 “小心。”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比那到了她身前的长剑还要快。苏亦彤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双大手伸了过来把她用力往旁边一拉,不等她回过神,便先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苏亦彤微微错愕,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好到这种境界,都死到临头了还能死里逃生。 “你有没有事。”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亦彤忽然一怔,忍不住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琉璃,怎么会是你?”苏亦彤不敢置信的看着忽然出现救自己于危难的琉璃,还以为是自己眼花,连忙伸手揉了揉眼睛,须臾,重新抬头,脸上仍是写满了不可置信。 琉璃轻轻应了一声,微眯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前面几道黑色身影,声音冷寒道:“是谁差你们来的?” 琉璃早就知道之前那些被流放的官员家属当中肯定会有不满的人站出来找苏亦彤报仇,但他却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选在此刻下手,而且还是趁风飞翼和他都不在的时候。 “是谁差我们来的重要吗?倒是丞相你……”领头的黑衣人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琉璃冷眼看他,他止住笑,眸光森冷幽寒,看着琉璃一字一句地道:“真的让我很意外。” 琉璃知道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碍于苏亦彤在场,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二人的这一番言语较量自然没有逃过暗中一直打量他们的苏亦彤。之前苏亦彤还以为这些人都是琉璃派来的,但现在听他们的语气,似乎这事与琉璃无关。 只是……她有点想不通,琉璃不是一直都恨不得置她于死地吗?今日怎的会这般好心救她? 如是这般想着,苏亦彤忘了自己身上有伤,伸手就要去推琉璃。琉璃蹙眉,正待开口,便见苏亦彤的眉头忽然拧成了一股麻绳,毫无血色的小脸近乎死灰的白。心没来由得好一阵揪痛,琉璃强装镇定的把苏亦彤往怀里揽了揽,问道:“可是有哪里受伤了?” “无妨。”苏亦彤摇摇头,努力保持声音与往常一样。“不过是些皮肉伤罢了,不要紧的。” 琉璃重重嗯了一声,知道她在说谎,却是没打算拆穿,只看着那领头的黑衣人道:“看在她受伤的份上,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要么您们现在就走,永远离开都城,要么…死…一个都别想离开这里。”说到死字时,琉璃不由刻意咬中了这个字的发音。 然而,苏亦彤听了他这话,却只想对他翻个白眼。什么叫看在她受伤的份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巴不得她死。好吧,她承认,她这是对琉璃的态度有所改观了。 “你以为我们会怕你。”领头的黑衣人嗤笑一声,压根就没把琉璃放在眼里。 琉璃把苏亦彤从怀中推离,扶着她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好。旋即眸光落在她胸前外外冒血的伤口上,忽然一凝,杀气暴涨。 苏亦彤一愣,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于是扯唇笑道:“呵……朕没事,你别生气。”轻声安慰了两句,苏亦彤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极了传言中好拿捏的软柿子。 “我没气。”琉璃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迎上对面持剑的几人,身上杀气不减反增。“我给过你们机会的。既然你们不要,那就去死吧。” 话落,琉璃身法迅速快如鬼魅,只是眨眼,苏亦彤还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亦彤撇撇嘴,很想吐槽一下这些喜欢英雄救美的人为什么非要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到了生死关头才肯现身,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再晚来一步,她们就会死翘翘的吗? 呼啸的风声不时传入耳中,苏亦彤忍不住抱着自己失血过多的身子哆嗦成一团,努力睁大双眼看着前面与黑衣人打斗的琉璃,没来由得心头一暖,不由得对他的成见立刻少了几分。 不得不说,琉璃的功夫极好,虽是第一次看见琉璃动用武功,但苏亦彤绝对相信,以琉璃的功夫,即便是让他与风飞翼对上,也绝对不会落到下风。 月亮忽然躲进了云层里,落了满地的清冷月光顿时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只留浓浓夜色,伸手不见五指。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苏亦彤看不见琉璃的身影,心里没来由得慌了起来。“琉璃……” “我在。” 听见熟悉的声音,苏亦彤刚想松一口气,便觉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都被琉璃打横抱了起来。她顿时吓了一跳,不由慌道:“你……你刚才不是还在……” 第两百七十八章 你们两个够了 “我刚才怎么了?”琉璃缓缓勾唇,声音中似带了几分调侃。 “没……”苏亦彤有些疲倦的闭了闭眼,下意识地把脑袋埋进琉璃的怀里,声音虚弱且无力道:“我有点累了。能不能让我先眯一会。” 琉璃脚步一顿,泛着幽光的眸子仿佛能渗透黑夜般,一瞬不瞬的落在苏亦彤的脸上。看着她温声哄道:“乖,先别睡,我们先回去再说。” 苏亦彤应了一声,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下意识地呢喃道:“风飞翼,我错了,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琉璃闻言身子一颤,顿时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白的吓人。“苏亦彤,他对你来说就真的那般重要吗?”重要到愿意为了他不顾世俗眼光,哪怕被天下人嘲笑讥讽也要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吗? 然而,他的话,注定没有人回答。 …… 皇帝遇刺的消息刚传到清风殿,君陌殇就坐不住了,不等庆功宴散席,便丢下一众文武大臣,直奔怡和殿。 君陌殇刚走,听闻皇上遇刺的文武百官便乱做一团,纷纷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 笙箫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闻言也只不过是微微挑了挑眉,便很快的就恢复了之前的镇定从容,自顾自的品着酒水,自觉忽视周围所有关于苏亦彤的言论。 “够了。”所有主事的人都走了,如今清风殿中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也只有裴辞忧了。听着众人之间的交头接耳,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往日温和的眉眼顿时沉了下去。只听他一字一句地道:“今日的庆功宴便就此作罢。”说着,他冷眼扫向一众文武百官,“本相现在要去怡和殿看皇上强势如何。诸位大人,可有要与本相一起去的?” 虽然如今的朝堂再无党派之争,可在朝中大臣多数人的眼里,沈如风和方净这两位尚书大人的地位却是要远远高于其他人。是以,裴辞忧话音刚落,殿中便有半数之多的大臣都同时抬眼看向了沈如风和方净。 沈如风和方净对苏亦彤的忠心自是不用说。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二人的身上,二人顿时脸一红,不由抱歉的看了裴辞忧一眼,朝他拱手道:“沈某与方大人愿随左相一同前往。” “我等也愿与左相一同前往。”有了沈如风和方净带头,其他大臣也连忙纷纷出言附和。 “嗯。走吧。”裴辞忧点了点头,登时一拂袖袍,看了眼还坐在席间的一动不动的笙箫,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左相,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影二拎着风月迎了上来,看着他不解的道。 裴辞忧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影二,不由蹙了蹙眉,看着影二道:“你不是一直护在皇上身边的影卫吗?怎的会出现在这里?” 裴辞忧对苏亦彤身边出现的影卫虽然不是很熟悉,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我……”影二的脸色有些难看,隐隐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影二师傅是为了接我才出宫的。”一直被众人忽视的风月忽然上前,伸手拽着裴辞忧的袖袍道:“你不要怪他。” 裴辞忧对风月并不陌生,闻言,低头看她,道:“刚收到消息,皇上在冷宫遇刺,被右相救下送回了怡和殿。” “什么?”影二和风月同时惊呼出声。 裴辞忧淡淡看了二人一眼,却是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尚且不知皇上如今伤势如何,我等就不在此停留了,告辞。” 话落,他抬步就走。文武百官跟在他的身后,心中虽有微词,却不敢多言。 “不好。”风月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倏地一变,连忙道:“影二师傅,你立刻出宫去请林爷爷来为皇上看病。我先去怡和殿替皇上清理伤口。” “就你这小身板怕是连床沿都够不上,清理伤口的速度还能比怡和殿的宫人利索?”影二刚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看着风月似笑非笑道。 风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懂什么。”说着,她连忙伸手推他。“哎呀!影二师傅,算我求你了,你快去。” 影二被她推着往前走了好几步,终于妥协道:“好吧,看在你这么诚心求我的份上,我就勉强替你跑这一趟罢。不过……”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风月的小脸,接着道:“下次可不能对我这么无礼了。” “影二师傅放心,我知道了。”风月见影二终于答应自己的要求,登时再顾不得其他,拔腿就往裴辞忧他们刚才离开的方向追去。 “看着人小,操的心还不少。”影二看着风月跑远地身影不由好笑的摇了摇头。身影一闪,转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苏亦彤在皇宫遇刺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消息便传到了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书房内。 云清毕恭毕敬的站在书房门口,把自己刚收到的消息同坐在桌前埋首处理事务的风飞翼说了一遍。 风飞翼闻言淡淡应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这就完了?云清微微错愕,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按耐不住心底的担忧提醒道:“爷,皇上遇刺了,” 风飞翼仍旧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难道您就不打算入宫去看看皇上的伤吗?万一……”万一皇上命薄,一命呜呼了怎么办?他可是听宫中暗卫传回的消息说,皇上这次伤的很重。 “与我何干?”风飞翼百忙之中终于舍得抽空暼了他一眼,冷声吩咐道:“把宫中的暗卫都撤回来罢。还有,以后她的事,也不用说给本王听了。本王不想再听到任何和她有关的事。” “可是……”云清打心底想出言反驳自家主子的话。 “没有什么可是。”风飞翼忽然停下手中动作看着云清面无表情的道。仿佛他话中的那个“她”真的再与他无半点瓜葛。 可是,别人不知道他怎么想,云清却是十分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别看他家主子现在一脸的不近人情,冷若冰霜。实则还不知道在心里怎么纠结进宫的事。不过,既然主子都这样说了,他这个当下属的自然不会蠢到往枪口上撞。不说就不说,反正心疼的又不是他。 “那属下告退。”想明白其中关键,云清连忙拱手告退。不等风飞翼再开口,便先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云清一走,风飞翼便停止了手中忙碌的事物,抬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紧闭的房门,眯了眯眼,面色沉寒。 再说琉璃抱着苏亦彤离开冷宫后,便立刻吩咐漠河去清风殿通知君陌殇苏亦彤遇刺的事。自己则抱着苏亦彤脚步匆忙的赶回了怡和殿。 因苏亦彤失血过多,受伤昏迷。琉璃怕动用轻功会牵扯到她的伤口,所以,一路上都不敢走得太快。 这端,琉璃才刚抱着苏亦彤回到怡和殿,还没来得及为她处理伤口。君陌殇便火急火燎的冲进怡和殿,直奔苏亦彤的寝殿。 “你住手。”琉璃正欲伸手解开苏亦彤的腰带查看下她胸前的伤口,便觉一道凌厉的掌风直逼面门而来。他连忙收手,侧身躲过,皱眉看着忽然出现在视野里的君陌殇,不悦道:“大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君陌殇看了眼苏亦彤穿戴完好的衣服,顿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却是忽视了苏亦彤胸前地伤口,看着琉璃,怒道:“你还好意思问本将军要做什么!本将军倒想问问你想要做什么。” 身子往床前一挡,君陌殇完全以保护者自居的姿态看着琉璃,一脸挑衅。 “皇上受伤了,现下需要立刻包扎,耽搁不得。”琉璃眉头紧锁,眸光越过君陌殇落在苏亦彤愈发苍白地脸上,不禁面露担忧之色。 “要包扎也该是本将军来,还轮不到你。”君陌殇不给琉璃表现的机会,见状连忙把身子往前挪了挪,挡住琉璃的视线,道:“你出去,亦彤的伤交给本将军处理就好了。” 亦彤?琉璃几不可查的挑了挑眉。看着君陌殇毫不退让道:“皇上伤的很重,我不放心。” “你……”君陌殇被他的话一噎,嚣张的气焰顿时暴涨。 “风飞翼,我冷……”就在这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苏亦彤忽然呢喃了一句。 君陌殇连忙转身,琉璃也快步走了过来。直到此时,君陌殇才终于看清苏亦彤胸前还在往外淌血窟窿。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念着他。”听到苏亦彤连重伤昏迷也还念念不忘念着风飞翼的名字,君陌殇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不是你发怒的时候。”琉璃淡淡暼他一眼,不疾不徐道:“现下最要紧的,还是得尽快为皇上止血。” “本将军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提醒。”君陌殇瞪了琉璃一眼,二话不说就对着他的心口出掌。凌厉的掌风带着肃杀之气似要置琉璃于死地。琉璃瞳孔一缩,连忙出手反抗。二人登时交战在一起,把身受重伤的苏亦彤丢在了身后。 “住手,你们两个够了。”风月刚来便看到殿中打斗在一起的二人,顿时,气得差点吐血。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有心思打架,也不怕皇上真的出个什么事,让他们后悔都来不及。 第两百七十九章 你们差远了 “听见了没,让你快停手。”君陌殇不愿意先停手,于是双眼怒瞪着琉璃道。 琉璃无语的白了君陌殇一眼,知道现在不是他该计较的时候。于是连忙收手,转身退回到床榻前,站在风月的身后,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苏亦彤,压低声音道:“我要给皇上的伤口先包扎上药,你们先出去。” “她的伤不用你管,让我来。”一听琉璃这话,君陌殇立马不干了。飞快上前往琉璃和风月的中间一挤,伸手就把二人往外推。 看着苏亦彤胸前还在不停往外冒血的伤口,风月心底就一阵焦急。眼看着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面前的这两人还只顾着争风吃醋,风月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伸手拍掉君陌殇朝她伸过来的手,风月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恶狠狠的瞪着两人,道:“皇上的伤我会看着处理,你们先出去。” “你……”君陌殇闻言顿时不满地哼了哼,怀疑地看着风月道:“就你这小身板,能行吗?”倒不是他不相信风月,只是在他看来风月不过是一个四五岁连世面都没见过的小丫头,别说她不会包扎伤口,就算她真的会,他也不愿相信。 “皇上以前的伤都是我包扎的,你说我行不行?”风月一脸傲娇地看着君陌殇,恶语相向道:“哼!怪不得皇上会喜欢摄政王殿下,跟他相比,你们差远了。”把二人推出了怡和殿,临关门前风月还不忘朝君陌殇扮了个鬼脸。 “我……”君陌殇被风月的话一噎,刚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两句,就听殿门“嘭”的一声重重合上了。 风月生怕君陌殇和琉璃会不顾一切的推门闯进来,于是忙用自己的小身板死死抵着殿门,等了片刻,见二人没有要闯进来的意思,这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床前,开始为苏亦彤查看伤势。 苏亦彤伤地很重,伤口从后背贯穿前胸,不用看风月也知道若是再放任伤口继续淌血下去,苏亦彤怕是真的会命不久矣。 不过,风月毕竟年龄有限,懂得也不多。现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林太医赶来之前把苏亦彤的伤口清洗干净,做下简单的处理。 宫人端了热水送进来,风月听见动静,生怕不省心的君陌殇和琉璃会跟着进来,忙伸手替苏亦彤掩好被子,喝令宫人把水放下出去。 怡和殿的宫人早就习惯了苏亦彤和风月两人地小心翼翼,闻言,把水放下就走了。君陌殇在殿门外等的焦急,好几次想推门进去亲自为苏亦彤包扎伤口,但一想到琉璃还在旁边,便只得作罢。 为了林太医来了之后方便为苏亦彤查看伤势,风月在用温水替她清洗过伤口后,便去寻了把剪刀来,按照伤口的尺寸把衣服剪了个窟窿。 “让让……快让老夫进去。”风月刚忙完,便听见林太医着急忙慌的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 “林爷爷。”风月连忙起身去迎。然而,还不等她走到屏风前,就见林太医提着药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似乎是刚从被窝里被人给拽起来,衣襟往外敞开,腰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那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皇上的伤怎么样了。”风月虽然注意到了这些小细节,然而,林太医自己却是没有注意到。把药箱往床边一放,林太医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便伸手搭上苏亦彤的脉搏,仔细把起了脉。 风月本来还想嘲笑林太医一下,但见林太医越发严肃的脸,只好老实的闭上嘴,站在林太医的身后,一脸紧张。 半晌,林太医收回手,忍不住气骂道:“宫里的护卫皇上安全的皇家侍卫是不是都是吃干饭的?隔天的让皇上受伤,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林爷爷,皇上的伤怎么样了?”风月紧张地凑了过来,小声问道。 林太医吹了吹胡子,没好气道:“还能怎么样,再晚连命都没了。” “那……”风月受不住吓,闻言小嘴一嘟,作势就要哭鼻子。 林太医掀开被子为苏亦彤查看伤势,见苏亦彤的伤口已被人清理干净。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回头看着风月放软了语气问道:“皇上的伤是你处理的?” 风月抹了把不存在地眼泪,点了点头。 “嗯。”林太医赞赏的看了风月一眼,点头夸道:“不错,小丫头进步很大。” “那……林爷爷,皇上她……”风月小脸红了红,还是不忘追问道。 “哎!”林太医叹了口气,重新替苏亦彤掩好被子,起身提着药箱走到一旁,伸手打开药箱从中取出纸笔,沉吟道:“皇上这次伤地比以往都重。我也没有信心能保住皇上的命。” “那该怎么办?”风月一听林太医这话就急了,差点急得哭出声来。 “这是伤药。”林太医不慌不忙的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绿色小瓶递给风月,道:“你先替皇上上药包扎,把血止住再说。另外,我会再为皇上开一副方子,暂时吊着一口气。” 说完,林太医忍不住心情沉重的看了床上躺着的苏亦彤一眼,连连摇头。失血过多,伤及肺腑。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将命不久矣。 “什么意思?”风月伸手接过药瓶,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 “哎!”林太医连连唉声叹气,半晌,才不忍的道:“风月小丫头,你别这样看老头子我。皇上这伤,老头子我实在是回天乏术啊。” 而且,苏亦彤现在的脉搏微弱,只有一息尚存,他能吊着她的一口气已是不易。 “那该怎么办。”风月哭坐在地,张嘴就要大哭。 林太医怕她把外边的君陌殇和琉璃给招进来,于是连忙安慰道:“小丫头你倒是别哭啊,我是没法子不假,但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法子啊。” “什么意思。”风月抽噎了两声,看着林太医问道。 林太医道:“你忘了,在幽州的时候,同我们一起为百姓看诊的缪神医了?” “他能救皇上?”风月抹了把眼泪,喜道。 林太医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目前还不清楚,得让他来看过才知道。” “我知道了。”风月点头,推着林太医便往外边走,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林爷爷你先出去,等我给皇上把伤口包扎了你再进来。” 林太医被风月推得身子一个趔趄,脑袋差点撞上屏风。外头的君陌殇听见动静,当下就推门闯了进来。“怎么样,亦彤的伤有没有好点。” 林太医张口就要实话实说,风月见状连忙出言阻止。“皇上现在已经无事了,就是身子有点虚,需要摄政王府的缪神医来给皇上开点温补的药补补身子。”说着,风月半点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看着君陌殇一脸严肃的交代道:“所以,还得麻烦大将军现在就去摄政王府跑一趟,把缪神医给请进宫来。” “好说。”君陌殇神经大条的点点头,转身就往殿外走。迎面撞上琉璃,还不忘威胁道:“皇上现下身子不适,正在休息。本将军劝你最好少去打扰,否则……”作势朝琉璃挥了挥拳头,君陌殇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皇上到底怎么了?”琉璃看事仔细,不像君陌殇那般神经大条。因此,风月的话才刚说完,他便察觉到了她话语中的漏洞。 风月拿眼瞪他。“关你何事。” “你……”琉璃一噎,张口正准备叱责风月两句,就见风月下巴一扬,头也不回的走了。嘴角抽了抽,琉璃又看向林太医。林太医叹了一声,却是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也走了。 琉璃皱了皱眉,抬步就要往里间走。风月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他,没好气道:“皇上交给我就好了,你可以走了。” 琉璃抿了抿唇,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继续往前走。 “影二师傅。”风月无奈,为了避免苏亦彤的身份被琉璃看穿,只能暂时将影二给搬了出来。 别人不清楚琉璃的真正身份,影二心底却是亮如明镜。是以,风月话音才落,影二便现身拦住了琉璃的去路,面无表情的道:“丞相,得罪了。” “让开。”琉璃淡淡看了影二一眼,眸光微沉。 影二仿若未觉,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不让。” “你……”琉璃眸光一寒,正欲出手。 “皇上还在昏迷之中,你们要打架最好去外边打,别在这里惊扰皇上休息。”风月凉凉地声音忽然传了过来。琉璃抬眼看去,风月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脚步不停。 影二不动声音的看了琉璃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道:“丞相,请吧。” 琉璃心有不甘,但想到苏亦彤如今地伤势,确实需要安心静养,便只好作罢。转身出了怡和殿。 影二以为琉璃会直接出宫回府,却不曾想琉璃竟是自作主张的在怡和殿的偏殿住了下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影二还忍不住在心底好一阵吐槽。暗道:当初口口声声要皇上的命的人是你。现在关心她,要救她的人还是你。丞相大人,你真的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第两百八十章算你识相 君陌殇出了皇宫便直奔摄政王府而去。虽然风月借口说苏亦彤已经无碍,可他知道,事情并没有风月所说地那般简单,否则也不会需要请缪神医入宫看诊。 夜色渐浓,都城街道上灯影稀疏,早已空无一人。 君陌殇因心中担忧苏亦彤的安危,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到了摄政王府。可等他到了摄政王府才发现彼时的摄政王府早已灯火全熄,府门紧闭。 站在摄政王府的府门前借着朦胧月光看向那座被夜色完全笼罩了的摄政王府,君陌殇只觉心底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以前,他总讨厌风飞翼接近苏亦彤,哪怕他们两人只是站在一起,他也会严重吃味。可如今当他看到两人真的闹翻了,他却是不知怎的,心底竟是因此莫名难受起来。 也不知在摄政王府门前站了多久,君陌殇才踟蹰着上前敲门,嘴一张扯着嗓子就喊:“开门,开门。” 君陌殇的声音很大,几乎在他嚎出第一嗓子的时候,整座摄政王府的人便被他这大嗓门给惊动了。 “大半夜的叫什么叫,叫魂啊。”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有大批人马朝着大门的方向快步而来。 君陌殇听见里头的动静连忙收手,不紧不慢的退到一旁,眸光落在摄政王府紧闭的大门上,仿佛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君陌殇以为出来的会是风飞翼,不由定了定神。 “大将军,”然而,让君陌殇失望的是,出来的人并不是风飞翼,而是云清和摄政王府的府卫。“怎么是你?”云清在看见君陌殇的第一眼,心中便已明了他今晚是为何而来。 “你家王爷呢?”见是云清,君陌殇刚摆好的谱转眼就破了功。他几步上前,抬步就要往里走。 “我家王爷已经休息了,”云清伸手拦住他,故作镇定道:“大将军有什么事还是等明日我家王爷醒了再来吧。”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等到明日黄花菜就要凉了。”君陌殇气急,对着云清的后背就是一掌。 云清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后脊梁骨一寒,下意识地就往旁边一躲。君陌殇一掌落空,接着又出第二掌。云清回过神,顿时吓了一跳。“大将军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君陌殇冷笑,出手掌风凌厉,丝毫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云清。 论单打独斗,云清自然不是君陌殇的对手。因此,不过几个来回的功夫,云清便被君陌殇狠戾的招式逼得退到了王府门口的角落里。 “说,缪神医在哪?”君陌殇一把扼住云清的脖颈,沉声道。 云清张了张嘴,有些无力,似乎喘不过气。君陌殇见状连忙松手。 “咳……”掩唇重重咳了几声,云清这才缓过气来,身子靠着墙壁,看着君陌殇,伸手指了指里边,意思让他自己去找。 “算你识相。”君陌殇看着云清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就入了摄政王府,风驰电掣般在府中飞快奔走。 “真是倒霉。”云清嘟囔了一句,也跟着入了府。 君陌殇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摄政王府了,是以,走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到了缪神医所居住的院落。 缪神医性子古怪,若放在平时,君陌殇可能还会按照缪神医的规矩办事,由着他的性子来。但现下苏亦彤危在旦夕,显然不是该按规矩办事的时候。所以,君陌殇连脑子都懒得动,便直接一脚踹开了院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缪神医住的院子距离风飞翼的主院较远,是以,摄政王府半夜发生的事缪神医是半点不知情,听见院门“嘭”的一声开了,缪神医猛的从梦中惊醒,坐起身,茫然的看着黑漆漆地房间半晌,没有听见任何响动,还以为是自己生了错觉,闭眼准备躺下继续睡。便听“嘭”的一声,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月光从外头洒了进来,将门口站着的身影拉得老长。 缪神医深吸一口气,似乎被吓到连忙伸手拍了拍胸口,看着站在门口地身影没好气道:“是哪个混球大半夜的在老朽面前装神弄鬼。” “缪神医,是我……”君陌殇本想趁机在缪神医的面前装装气势,却不想,缪神医混球两个字一出口,他只觉膝盖一软,差点给跪了。 “你……”缪神医起身下榻,抹黑取来火折子点燃烛火,这才终于看清了君陌殇的模样。“大将军?” “缪神医。”君陌殇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缪神医抱歉道:“深夜冒昧上门打搅,还请神医勿怪。” “知道是打搅还上门?”缪神医看了眼房门的方向,见并没人赶来,心中大抵已经猜到了几分君陌殇的来意。 “我这不是没有法子了么。”君陌殇怕时间拖得越久苏亦彤就越危险,于是长话短说道:“缪神医,皇上遇刺,命在旦夕,你能不能现在就随我入宫一趟,看看皇上的伤?” “皇上遇刺了?”缪神医走到屏风后就开始穿衣服,也没说到底跟不跟君陌殇入宫,穿好衣服后又开始整理药箱,似乎把君陌殇当成了空气。 君陌殇以为缪神医这是不答应,于是急了。“缪神医……” “走罢。”缪神医把药箱往肩上一挎,看着君陌殇道:“我随你入宫就是。” “真的。”君陌殇似是没想到缪神医会答应的这么爽快,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 然而,事实真相却只有缪神医自己清楚。摄政王府整日守卫森严,旁的人就算是闯也未必进的来,更遑论还是在守卫比白日还要严的晚上。所以不用想缪神医也知道,君陌殇之所以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进来,约莫是风飞翼暗中叮嘱过了的。 想想也是,以风飞翼对苏亦彤的在意,明知她受伤了又怎会放任不管。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来找他入宫的人会是君陌殇,而不是他。 跟着君陌殇出了摄政王府,缪神医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王府大门,嘴角抽了抽,心道:王爷您就算是想做戏麻烦也请认真点好吗?以为把灯灭了就没人知道你其实还没睡吗?拜托,这么明显的事除非是瞎子才会看不出来。 看了身旁的瞎子君陌殇一眼,缪神医忍不住摇了摇头,道:“老朽知道大将军武功非凡。所以,大将军若是有什么快点入宫的法子,可尽管说来,老朽……” “好勒。”君陌殇不等缪神医把话说完,伸手拎起缪神医的后衣襟就跃上了屋檐,仿佛老鹰拎小鸡般,半点不看缪神医渐渐阴鸷下来的脸色,拎着他飞檐走壁,很快就出了摄政王府的范围。 确定君陌殇带着缪神医离开了摄政王府,云清连忙赶往书房,向风飞翼复命。“爷,大将军已经带着缪神医走了。” “嗯。”手上动作一顿,风飞翼点点头。吩咐道:“退下罢。” “爷。”云清站着没有动,看着风飞翼欲言又止。风飞翼冷冷暼他一眼。云清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忙道:“爷,皇上似乎伤的很重,您真的不打算入宫吗?” 不动声色的把“看看”两个字吞入腹中,云清仔细观察着自家主子的一举一动。风飞翼抿唇不语,似有不悦。云清见状连忙告罪,转身退下。 “怎么样了,爷可说了什么。”云清刚出书房,迎面就撞上了一脸担忧的云决。 “没有。”云清摇了摇头,拉着云决走得离书房远了些,才道:“也不知道爷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就很担心皇上的安危,却偏偏还要咬牙苦撑。” “谁知道呢!”云决无奈的耸耸肩。 “哎!早知道爷和皇上会闹成现在这样,我当初就不嚼舌根了。”云清开始后悔。 “与你无关。”云决同情的拍拍他的肩。“爷和皇上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叹了口气,云决接着道:“其实说开了也好,” “什么意思?”云清不解的看着云决。 云决无语的冲他翻了个白眼,不由有些同情的看着他道:“不说了,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说完,云决不再逗留,转身就走。云清连忙跟上,追问道:“哎!你倒是说清楚啊,什么好自为之……” 天色将明,天边渐渐泛起一丝鱼肚白。 君陌殇刚拎着缪神医出现在怡和殿,一直在殿门口等候消息地风月便迎了上来,不等二人喘口气,风月拉着缪神医就往里走。“缪爷爷,你可算来了。皇上已经发了一晚上的高热了,你快点随我进去看看。” 缪神医到底年纪大了,刚被风月拉着走了几步就有点力不从心,把药箱丢给跟在身后的君陌殇,缪神医连忙从风月的手中抽回袖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丫头,爷爷我知道你是担心你的皇上哥哥有事,但你能不能先让老头子我喘口气先?” “缪爷爷。”风月看着缪神医,小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 “不用解释。”缪神医摆摆手,休息了片刻觉得好些了,才看着风月安慰道:“爷爷知道小丫头是好心,所以没有怪你。好了,我们进去吧。” 第两百八十一章 小丫头对学医有兴趣 缪神医一来,林太医也就没了用武之地,于是在确认过苏亦彤并无性命之忧后,便选择了退下。君陌殇提着药箱站在床前不肯挪动步子,目光落在苏亦彤的脸上,意思不言而喻。 缪神医对他的存在似乎毫无所觉,却是迟迟没有动作。君陌殇以为他这是在等药箱,忙把药箱递了过去。缪神医看他一眼,倒也没客气,伸手接过药箱,却仍旧没有要动的意思。 “缪神医,你倒是快点替皇上看诊哪……”君陌殇在一旁急得跳脚,连忙催促。 缪神医拿眼斜他。“老朽要替皇上看诊,大将军多有不便,还是出去等着的好。” “你也知道了?”君陌殇一怔,须臾,接着骂道:“该死,风飞翼那个混蛋到底把亦彤的事说给了多少人听!” “不多,也就老朽一个。”混不混蛋的缪神医不知道,关键他得替自家王爷把王妃给守好了。 “你……我……”君陌殇气竭,一时不由有些语无伦次。 “哎呀!大将军,你能不能别跟个娘们似的罗里吧嗦,难道现在不是皇上的伤最要紧吗?”风月好心地替缪神医打开药箱,看着君陌殇道。 君陌殇觉得有理,点点头,也要过来帮忙。 缪神医连忙拍开他伸过来的手,对风月吩咐道:“小丫头,先把大将军给请出去。” “是。”风月听话地应了一声,推着君陌殇就往外走。君陌殇不从,拎起风月就准备把她给扔到殿外去。风月见状连忙抱住他的胳膊,死活不肯放手。 “放手。”君陌殇用力甩着胳膊,想把风月从胳膊上甩下来。 “不放。”风月一脸坚定,连连摇头。半晌,见君陌殇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好劝道:“大将军,我知道你担心皇上的身子。但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你能不能听听劝先出去,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看到皇上的身子。” 君陌殇手中的动作一顿,讶异的看着风月。风月连忙冲他眨了眨眼,君陌殇气焰一消,整个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耸拉着脑袋看着风月有些恹恹的道:“本将军知道了,你先下来吧。” “好勒。”风月一喜,忙松开他的胳膊。 君陌殇把她放在地上,不舍的回头看了眼屏风的方向,才道:“那我走了?” 风月点头,“走吧走吧……”说完,还不忘上前伸手推了君陌殇一把。 君陌殇知道自己耽搁的时间有些长了,遂不敢再多做停留,登时抬步就往外走。风月见终于把君陌殇这个瘟神给送走了,心底不由长松了一口气,当下连忙上前将殿门关上,并喝令守门的宫人,谁也不许进来。 “小丫头,你可会针线活?”缪神医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知道是风月回来了,于是忙从药箱中取出缝合伤口用的针线,头也不回的问道。 风月走到缪神医的身后停下,闻言不禁伸长了脖子往缪神医取出的针线上面张望,半晌,才小声地道:“会一点,” “那就好。”缪神医立刻将针线递给她,神色严肃道:“身份有别,替皇上缝合伤口的重任就交给你了。”缪神医说着,又接连从药箱中取出好几个药瓶放在一旁,背转过身,面对着风月道:“接下来,你便按照我说的做。” 风月的小手抖得有点厉害。她是会针线不假,但这和缝合伤口有什么关系? “你不敢?”缪神医老得都快成了精,又怎么会看不出风月的胆怯。但眼下除了风月能接手这个活,他还真的是无能为力。他总不能让知道苏亦彤身份的君陌殇来罢?回头摄政王知道了这事非杀了他不可。缩了缩脖子,缪神医强忍住心头的不安,老眼直盯着风月看。 “我……”风月都快吓哭了,哪里还敢说话。 缪神医叹了口气,“罢了,还是我来罢。” “不……不用。我来。”见缪神医开始穿针引线,风月连忙阻止。缪神医拿眼瞪她,顿时气得直吹胡子。“你不是不敢吗?” “谁说我不敢。”风月深吸一口气,伸手夺过缪神医手中穿好的针线便扑到了苏亦彤的身前,双眼直盯着苏亦彤胸前皮开肉绽的刀伤发怵。 “小丫头,你可想好了?”缪神医知道风月这一时半会不会适应,于是问道。 “想好了。”风月虽然心里害怕,但面上却表现的尤为镇定,丝毫不露痕迹。“缪爷爷,你说,我按你说的做就是。” 深呼吸片刻,风月终于稳定下心神,拿着针线的小手也终于停止了颤抖。 “好。”缪神医点头,当下不再犹豫,背对着风月便开始说了起来。 风月倒也不迟疑,虽然心中还是有点惴惴不安,但在缪神医的指点下,很快就进入了替苏亦彤缝合伤口的状态,表现得尤为严肃。许是情绪紧张,没多大一会,风月便忙得满头大汗。缪神医听见动静,忙担忧的问了一声。“可有大碍。” “没事。”风月抹了把汗,动作不停,道:“我们继续。” 缪神医虽然看不清风月此时的表情,但他清楚,让一个小丫头做这样的事,着实是为难她了。为了让场中的气氛看起来不那么凝重,缪神医稍稍沉吟片刻复又继续。 风月把握不好手上地力道,细小的银针穿梭在皮肉之间,针脚深浅不一,看起来有些狰狞。苏亦彤虽然陷入了昏迷之中,但痛觉还在。风月偶尔下手重了,苏亦彤便会发出几声痛呼的声音。对此,风月倍感压力山大。好不容易把苏亦彤胸前地伤口缝合好,风月还来不及松口气,整个人便已瘫坐在地,一脸颓然。 “后背上的伤口也要缝合。”缪神医欣慰的笑了笑,侧头看着瘫坐在地的风月道:“不过。你看着就好。” “好。”风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强撑着身子站起,伸手替苏亦彤将衣服拉好,小脸惨白的看着缪神医道:“缪爷爷,我一个人搬不动皇上,您能不能帮帮忙?” “嗯。”苏亦彤胸前的伤口已经缝合好,缪神医没了忌讳,当下起身,在风月的帮扶下顺利的让苏亦彤翻了个身。 苏亦彤下意识地闷哼一声,人虽在昏迷之中,痛感却是丝毫不减。风月连忙掏出帕子为她擦拭脸上的冷汗,视线却是盯着苏亦彤后背上地刀伤,后怕道:“好在皇上命大,不然……” “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缪神医适时开口打断风月的话。目光落在苏亦彤后背上的刀伤上,渐渐凝重。好在风月细心,他刚才看过风月替苏亦彤缝补地伤口,虽然针脚难看,但显然风月缝补的时候是用了心的,所以,在他帮苏亦彤翻身时,伤口才没有裂开。 只可惜,前面的伤口是缝合好了。可这后面的伤口,倒是愈发严重了。皱了皱眉,缪神医长满褶皱的老脸顿时皱成一团,神色不明。 风月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心里害怕有之,担心亦有之。“缪爷爷,怎么了?”风月虽不懂医理,但她却看得出来。苏亦彤这伤虽不致命,但短时间内也不会痊愈。 缪神医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敷衍道:“无碍,” “真的?”风月立刻来了精神。 “什么真的假的。”缪神医板着一张老脸,神色严肃道:“快去准备盆热水端来,我要替皇上清洗伤口。” “我这就去。”风月不知道缪神医心里在想什么,但只要苏亦彤没事,让她做什么她也愿意。 好在这是冬天,伤口不容易化脓。是以,缪神医在替苏亦彤清洗过伤口后,高高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些许。 缪神医经验老道,缝补地技术比起风月自然有过之而无不及。风月在旁边看着,虽然没有出声,但眸中的震惊却是丝毫没有掩饰的泄露了出来。缪神医缝补完伤口,利落地收了尾,回头看见风月目瞪口呆地表情,不由咧嘴一笑,打趣道:“怎么,小丫头对学医有兴趣?”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风月绝对会摇头说拒绝。但自从她几次三番的看到苏亦彤身受重伤地模样,饶是她对学医没什么兴趣,此刻,也不由得因为缪神医的话而生了动摇。 见风月不答,缪神医也不催促。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叮嘱风月接下来几天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又取出了几瓶自己调的伤药递给风月,仔细说了一遍步骤。默了,才重复之前的话,问道:“小丫头,我且再问你一遍,对学医可有兴趣?” “我……”风月迟疑。比起学医,她更想学好功夫,等以后长大了保护苏亦彤,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不用急着回答。”缪神医只看了风月一眼,便知道了症结所在。于是也不催促,只道:“等你日后想好了再来找我也不迟。”呵呵一笑,缪神医怜爱的伸手揉了揉风月的小脑袋,看了眼天色,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出宫了。至于替皇上包扎的事……” “替皇上包扎的事您就放心交给我吧。”风月向缪神医保证地拍了拍胸脯。这才发现,殿外不知何时早已天光大亮。 拉开殿门走出去,缪神医才刚站稳身子,君陌殇便领着文武百官围了上来,显然,众人这是在殿外守了一夜。 “缪神医,如何了?”君陌殇一脸急切的问道。 缪神医看了眼周遭热闹的氛围,不由眯了眯眼,皱眉道:“将军放心,老朽已经替皇上缝合了伤口,只要伤口不恶化,想来不会有事。至于皇上何时能醒,老朽也不能定论。不过,老朽还是要劝诸位大人一句,皇上养伤期间,诸位大人还是尽量不要来打扰皇上清净,以免皇上伤口复发,染了伤寒就难办了。”话说到这里,已是十分清楚明了。 顿时,在场之人齐齐禁声。缪神医看了众人一眼,不再言语,抬步就走。而随着他迈出步子,众人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目送着他离开。 第两百八十二章 左相就很不错 缪神医回到摄政王府便直奔风飞翼的书房,简要的将苏亦彤受伤的事包括她的现状述说了一遍,这才放心回到自己的院子,补回笼觉去了。 然而,缪神医不知道的是,打从他跟君陌殇入了宫,整座摄政王府也像是跟着进入了低气压状态,黑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云清云决很清楚自家主子的性子,一直守在书房外头半点不敢靠近,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触了自家主子的霉头,要倒大霉。 见缪神医从书房出来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云清连忙跟了上去,直到了缪神医的院子才敢开口问明情况。缪神医知道他的来意后,忙把人引进屋里,重新把苏亦彤的事又说了一遍。云清听完,整个人就跟打了寒霜似的,耸拉着脑袋,提不起半点精神。 风飞翼彻夜未眠,一晚上坐在书房里连步子都没挪动过。府上的人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敢进来打扰,于是,整整一晚上,连个来催促他早些休息的人也没有。 自打缪神医来过书房之后,云决便一直仔细注意着书房里的动静。见自家主子半天没从里头出来,终是按耐不住推门进去,不等看清里头的状况,埋头就道:“爷,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早些休息罢。” 天都亮了,可不是不早了么。 风飞翼没有说话,冷冷的一记眼刀甩过来,云决吓得赶紧闭嘴,连忙退了下去。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静寂,淡淡的烟火气在屋子里缭绕,久久不散。许久,风飞翼才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身子,起身走出了书房。 “爷,您是打算现在进宫,还是等会进宫。”云清从缪神医的院子回来,迎面撞上从书房里出来的风飞翼。顿时脸上一喜,连自家主子为什么使性子都忘了,嘴一咧,牙一龇,笑着就凑了上来。 云决默默扶额,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顿时不忍直视的别过视线。果不其然,云决才刚别过头,眼角余光便暼见了一道被拍飞的身影,“砰”的一声嵌进了右面的一堵土墙里。 风飞翼嫌弃的抚了抚袖袍上的褶皱,似乎没有看到被自己拍飞的云清,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过找死的,就没见过你这么爱作死的。”等到风飞翼走了,云决才敢上前,伸手把云清从土墙里拔了出来。 好在土墙是这两天才堆起来的,墙面软,撞在上面就跟撞泥潭似的,云清半点没感觉到疼。 “快回去洗洗吧,脏死了。”云决用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云清一眼,随即嗤了一声,抬步就走。 “慢着,你要去哪。”云清伸手随意抹了把脸上的土,忙拽着云决问道。 “还能去哪。”云决斜他一眼,懒得管他,推开他就走。 云清想跟上去,但考虑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似乎不能见人,只好放弃。 云决拿不准自家主子心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于是,果断选择进宫打听关于苏亦彤的消息。 苏亦彤重伤昏迷,需要静养的消息一经传开,朝中百官就都沸腾了。之前因为重整朝纲的事,朝堂便一直处于荒废之中,而今,朝堂虽已恢复正常,但若无人坐镇,怕也是安稳不了多久。而纵观朝堂上下,有资格且有实力能震慑文武百官的也不过三人。摄政王风飞翼自是不用说了,昨日,摄政王府便派人来传话说“自此以后摄政王府再不过问朝堂之事。”因此,去掉摄政王,剩下的就只有左右丞相二人。 原本要在他二人之间选出一个暂时坐镇朝堂的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但难就难在,左相裴辞忧与右相琉璃之间,实在难分伯仲。一个是得了圣心才得以安然坐稳左相之位,而另一个则是得了民心才稳居右相之位多年不倒。虽然二者听着并无什么不同,但其中的差别也只有朝中的那些老臣清楚。 这头,大家还在为选谁坐镇朝堂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那头,君陌殇却是带着人怒气冲冲的血洗了冷宫。没错,苏亦彤昨晚遇刺的地方就在冷宫。说到冷宫,君陌殇至今也想不明白一群没了家族庇护的落魄少爷是怎么混进宫里的。想不明白就查。君陌殇原本都打算好了该怎么去查这件事。可人算不如天算,他算得再好也不会想到昨晚扮作刺客刺杀苏亦彤的那十几名流民早就死翘翘了。 人都死光了,还上哪里找线索? 君陌殇带着皇家侍卫把皇宫里里外外的翻了个遍,整整一天下来,别说蛛丝马迹了,他连个影子都没摸着。 回到怡和殿见百官还聚在偏殿议事,君陌殇便忍不住在旁边听了两耳朵。在听到该选谁当辅政大臣暂理朝中事务时,君陌殇二话不说,上前拍着裴辞忧的肩膀就道:“依本将军看,左相就很不错。” 影阁如今的势力早已遍布离国各地,苏亦彤能知道的消息君陌殇又岂会不知。此刻听到众人大有把希望寄托到琉璃身上的意思,他自然是要破坏的。 君陌殇话音刚落,百官们的视线便立刻落在了他的身上。君陌殇不在意,看着琉璃只笑不语。琉璃回以淡笑,似乎并没有因他的话而致使自己的情绪受到影响。 不管众人心中如何打算,但好戏总有散场的一天。在君陌殇有意无意的撺弄下,辅政大臣的头衔最终还是落到了裴辞忧的身上。 有人出来主事,这于百官而言,总算是解决了一道难题。而难题之后,首当其冲的就是安排北国长乐公主的去处。 遣退百官暂时回府休息,得了辅政大臣头衔的裴辞忧也不由得为了此事烦恼起来。归根究底,他不过一个暂理朝政的臣子,哪里有权利安排主子的去处。虽然苏亦彤并没有明确表示要纳长乐公主为妃。但如今朝中还有谁人不知长乐公主被摄政王殿下拒之门外的事。摄政王都说不要了,除了皇帝的后宫能接纳,试问百官当中还有谁敢娶一国公主为妻?就算有人敢,怕也是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 裴辞忧为此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特别是在他得知长乐公主到现在还穿着昨天的嫁衣待在清风殿没有离开后,他更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有种被君陌殇坑了的感觉。 “大将军,依你所见,这长乐公主该如何安顿才好?”想来想去,裴辞忧也没想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于是,只好把这个问题丢给了君陌殇。 “这有什么难的。”君陌殇怕苏亦彤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会不是自己,因此,不管风月如何赶他走,他始终坚如磐石,一动不动的坐在床榻前,等着苏亦彤醒来。 “大将军有法子?”裴辞忧双眼一亮,立刻来了精神。 “嗯。”君陌殇点点头,厚脸皮的抢过风月手中在为苏亦彤擦拭冷汗的帕子,替苏亦彤擦起了脸。 风月无语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半晌,冷哼一声,气得走了。 裴辞忧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抽,但碍于有求于人,只好当做什么也没看到,默默地别开视线。 君陌殇很满意他的识相,帮苏亦彤擦拭完脸上的冷汗,这才看着他提醒道:“皇上昨天不是有当着你我的面说过让长乐公主入宫为妃的话吗?既然如此,你就准备一顶轿子让人把她抬入后宫就是了。” “这怕是不妥罢?”裴辞忧满头黑线。 “有什么不妥。”君陌殇看着裴辞忧义正言辞道:“反正皇上现在昏迷不醒。你就算把她送入后宫,她又能奈你何?” “可……”裴辞忧内心很是纠结。倒不是他不敢这么做,只是人家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就准备一顶轿子抬进后宫,任其自生自灭,会不会太过了?而且,后宫的女人可都是会吃人的,这万一要是把人送进去,被人啃的连骨头都不剩。到头来受连累的人还不是他? “就这么办。”君陌殇一语定音,不给裴辞忧半点后悔的机会。 “是。”裴辞忧无奈,只得按照他的意思去办。 “大将军,时辰不早了,你是不是也该走了?”送走了裴辞忧,风月立刻进来赶人。 “亦彤都还没醒,本将军不走。”君陌殇连忙拒绝。 风月不看他,只板着小脸威胁道:“你要不走,等皇上醒了我就跟她告状。” “告就告,谁怕谁?”君陌殇有点心虚。 “好,那你等着。”风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去找还在偏殿住着的琉璃。“我现在就去找右相大人。” “别……”君陌殇连忙拉住她,“我走还不行吗?”他可不希望又来个人守在这里跟他抢亦彤。 “那你走。”风月伸手指了指殿门的方向。 “小丫头片子,算你狠。”君陌殇不满地努了努嘴,顿时起身往殿门走。走就走,大不了他也同琉璃一样,在怡和殿寻间空置的屋子暂时住下来。至于让他出宫回府的事,想都别想。 “你说什么,人全都死光了?”苏亦彤遇刺的消息传到丞相府,卫长泱得知琉璃夜宿怡和殿一夜未归的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眼,就把屋子里能摔的东西摔了个干干净净。 “是,”漠河默默地看着屋中摔了满地的残瓷碎片,不由得开始在心里后悔为什么要帮她做对不起公子的事。 第两百八十三章 好巧 “是谁动的手?”卫长泱暗暗磨牙,心里直恨得咬牙切齿。好不容易寻到一个能除掉苏亦彤的机会,却不想苏亦彤竟是这般命大,一而再再而三的从她手中逃脱。 “是……公子。”漠河不敢抬头去看卫长泱此刻的神色。半晌,才迫于压力缓缓开口回道。 “什么?”卫长泱一惊,忽然脸色大变,似不可置信地道:“你是说……是…琉璃哥哥救了苏亦彤?” 漠河虽然很不想点头,但出于某种私心,他就算再不想也只得点头承认。 “琉璃哥哥他……”卫长泱身子后退两步,顿时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一脸恍惚。 就在漠河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正准备退下之时。就见卫长泱倏地起身,双眼直视前方,口齿不清道:“不行……我现在就要入宫,我要去找琉璃哥哥。” “小姐,不可。”漠河脸色一变,连忙开口阻拦。“公子现下还在宫里,您若此时入宫,无疑是不打自招。”又或者,以公子的聪明,早就猜到了此事与他们有关。所以,到现在也不肯回府。 “那要怎么办?”卫长泱顿时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神不守舍道:“琉璃哥哥素来不喜欢我插手他的事。他要知道是我私下联络那些被流放的官家少爷去刺杀苏亦彤,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要不小姐还是在府中等公子回来了再说?”漠河建议道。 “不行。”卫长泱想也不想的拒绝,道:“琉璃哥哥的一颗心现在都放在了苏亦彤身上,等他回来……”说到这,卫长泱不由眯了眯眼,似下定了决心,咬牙倔强道:“我现在就要入宫。”不管琉璃哥哥会不会知道这件事,她都要入宫阻止琉璃哥哥接近苏亦彤。 话落,不等漠河再开口,卫长泱便推开他快步走了出去。 边走边下达命令,等卫长泱走到丞相府门口,就见官家早已安排好了马车候在府门外。 “去皇宫。”卫长泱看也不看赶车的人,就直接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道。 “是。”车夫应了一声,立刻驾着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 裴辞忧听从君陌殇的建议,果真用一顶轿子就把北国的长乐公主给送进了苏亦彤的后宫。而且,还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宫妃。当然,在办此事之前,裴辞忧是有派人去摄政王府询问过风飞翼的意见的。只是,他派去的人连摄政王府的大门都没进去,又怎么有机会当面询问风飞翼。是以,思虑再三,裴辞忧果断决定按照君陌殇的意思去办。反正,有君陌殇这个替罪羔羊在前头顶着,他也不怕苏亦彤醒来后不问缘由就治他的罪。 想明白这些,裴辞忧连着心情都好了,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反观君陌殇,却是一脸的愁云惨淡。 也不知道风月那小丫头到底在想什么!殿门一关,除了让送吃送药的宫人进出怡和殿,其余人皆被影二给拦在了门外,谁也不让进。 君陌殇不死心,回屋补了个回笼觉后就又绕了回来,准备对风月实施自己的软磨硬泡。 “好巧,右相也在。”君陌殇刚走到转角,便看到了只身立于廊下身姿挺得笔直的琉璃。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君陌殇抬步就迎了上去。 “不巧,大将军也来了。”琉璃很不给面子的别开视线,语气淡淡的道。 “是不巧。”君陌殇冷哼一声,径自越过他往殿门的方向走去。 “将军留步。”影二适时出现拦住君陌殇的去路,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道:“缪神医和林太医说了,皇上养伤期间,谁也不许打扰。” “你确定其中也包括本将军?”君陌殇看着影二,目光渐渐转冷。 “是。”影二不为所动。 “你……”君陌殇顿时气竭,看着影二气得说不出话来。君陌殇心里清楚风月为什么要拦着所有人都不让进,但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会更加担心苏亦彤的伤势。“真是个榆木疙瘩。” 见走影二这条路子行不通,君陌殇只得放弃,却又不愿离开。木讷半晌,君陌殇终于也成了站队吹风的一分子,同琉璃一样,站在廊下吹风。 近几日的天气愈发干燥,似有大雪将至。 君陌殇与琉璃隔着一段距离保持并肩而立的姿势,没一会,俊脸就被冷风刮得通红,鼻涕直往下掉。“也不知道风月那小丫头片子到底在心里盘算着些什么?小小年纪,就这么多心眼,也不怕将来长大了变得和某些人一样,心肠歹毒,不择手段。” 话中暗喻似是意有所指。琉璃闻言不由挑了挑眉,微微侧头看向君陌殇。君陌殇哼了一声,琉璃这才收回视线,只笑不语。 “你笑什么!”君陌殇黑沉着脸问道。 “大将军说本相笑什么,本相就在笑什么。”琉璃缓缓勾唇,转身看着君陌殇一字一句地道:“倒是大将军不回军营处理事务,在宫里待着做什么?” “本将军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与你无关。”这次,君陌殇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背转过身,连个后脑勺也不留给琉璃。 “是吗?”琉璃正欲再说些什么,就见宫人匆匆来报说丞相府的卫小姐入宫求见皇上。 君陌殇没见过卫长泱,更不知道卫长泱和琉璃的关系。因此,乍一听到“卫小姐”三个字,心中便忍不住好奇起来。不经意间暼见琉璃平静的面色忽然突变,君陌殇更是觉得这其中有戏,于是,不等琉璃开口,他便率先对那前来禀报的宫人吩咐道:“让卫小姐进来。” 既然入不了怡和殿,那他就在此处等着,他还就不信了,风月那小丫头片子能在里头待上一辈子不出来。 不消片刻,卫长泱便在宫人的带领下缓缓步入了君陌殇与琉璃的视线。 “不错,看着倒是个美人坯子。”君陌殇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卫长泱,忽然出声赞了一句。 卫长泱闻言身子一颤,立刻收回步子,站在原地,楚楚可怜的看向琉璃,轻声唤道:“琉璃哥哥……” 卫长泱刻意压低的声音又软又糯,听着倒有几分勾栏院里的女子的风情。 然而,饶是风中女子如画,也丝毫没有将廊下两道身影的目光给吸引过来。君陌殇还好些,只是啧啧了两声便不再开口。而琉璃却是连个眼神都没丢给卫长泱,就这么让卫长泱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了个没脸。 “琉璃哥哥,”卫长泱似乎知错的垂下脑袋,小声道:“泱儿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吗?怕是未必吧!琉璃冷笑一声,故意不去看卫长泱脸上愈发难看的神色,声音一提,忽然冲她沉声喝道:“宫门重地,岂是你一个闺阁女子说入就能入的地方,来人……” “哎!右相这话就不对了。”君陌殇闻言眼皮顿时一跳,立刻出言打断琉璃的话头,看戏不嫌事大的胡扯道:“人家卫小姐一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不顾脸面的入宫来寻你,当算得上情深一片,右相又何必这样凶巴巴的对待人家。” 琉璃闻言,顿时黑着脸直呼君陌殇的名字,恼道:“君陌殇,泱儿是我妹妹,你莫要胡说。” “有没有胡说右相心里清楚不就得了。”君陌殇丝毫不以为意道:“至于,右相口中说的妹妹……到底是真是假,本将军又怎会知晓!” “你……”琉璃气得握紧了手中拳头。 君陌殇继续道:“这就恼了?亏得本将军之前还以为右相肚里能撑船呢!” 君陌殇左一句右一句的胡说八道,很快就逼得琉璃哑口无言。卫长泱在旁看着二人相互斗嘴的戏码,眸底寒光一闪,想杀苏亦彤的心变得更加强烈。 察觉到卫长泱身上强烈愈发的情绪波动,琉璃不由得蹙了蹙眉,沉声提醒道:“泱儿,注意场合。” “琉璃哥哥,我……”卫长泱回神,不过转瞬便换上了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让人分不清真假。 琉璃拿她没有办法,只得开口道:“走吧,我们回府。” 这么容易就愿意回府了?君陌殇几不可查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琉璃这次会这么识相。 “好。”卫长泱转忧为喜,不过片刻功夫,便由之前的楚楚可怜转换成了现在的喜笑颜开。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先前君陌殇还不觉得苏亦彤的脾气有多好,但现下拿她与卫长泱这么一对比,简直不要好太多。至少苏亦彤的喜怒哀乐都是写在脸上,让人轻易就能分辨出来。可卫长泱,明面上虽看着天真无害,实际藏的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琉璃临走之前还不忘看了君陌殇一眼,君陌殇立刻挑衅的看了回去。琉璃嘴角抽了抽,目光越过他不着痕迹的落在紧闭的殿门上,很快收回,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转身就走。 卫长泱跟在琉璃的身后,不动声色的把他刚才的一举一动尽数收入眼底。然后,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到琉璃走远了些,才停下步子,转身看着廊下衣袂翩飞地少年将军,从容有礼,温和地道:“听闻昨晚皇上在宫中遇刺,小女很是担心。” 君陌殇若有所思的看着神色转换自如仿佛无事人一般的卫长泱,忽然皱起了眉头。卫长泱见此不由勾唇一笑,大大方方的对上君陌殇审视的目光,谈笑自如道:“大将军不必担忧,小女并无恶意。还请将军等皇上醒后,代小女向皇上问一声好。如此,小女感激不尽。” 第两百八十四章 我只是想帮你 卫长泱的话好比家常,听着像是简单的问候,但其中的深意却着实让人伤脑筋。 不发一言的点了点头,君陌殇目送着卫长泱步履蹁跹的离开,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殿门“吱呀”一声开了。旋即露出风月那张略带薄怒的小脸。君陌殇听见身后动静立刻将脑中纷乱的思绪抛掷九霄云外,欣喜的回头,正欲开口,就见风月板着一张小脸,没头没尾地道:“她是个坏女人,你不要相信她。” 坏女人??君陌殇诧异得睁大了双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感情他在外边争风吃醋,这小丫头却躲在里边偷听?小小年纪,要不要学的这么坏? “你怎么知道她是坏女人,万一她要是个好人呢?”君陌殇挑了挑眉,看着风月故意唱反调道。 “反正她就是个坏女人。”风月气得跺了跺脚,倒也没忘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正事,于是,话题一转,看着君陌殇就道:“皇上还在昏迷不醒当中呢,你还有心思说别的女人。” 君陌殇被她这话一噎,顿时无语。 “哼!”风月冷哼一声,道:“大将军,你能不能去摄政王府一趟,把摄政王殿下请进宫来?” “请他做什么?”君陌殇立刻跳了起来。 “还能做什么。”风月耸耸肩,一脸小大人的模样状似无奈的道:“皇上自打昏迷到现在,已经呓语摄政王殿下的名字不下一百遍了。” “那又如何。”君陌殇撇撇嘴,一脸不悦。亦彤也真是的,怎么就不把他的名字也呓语呓语几遍呢! “你是白痴吗?”风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道:“皇上这样子明显是惦念摄政王殿下所致。再说了,你们大人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吗,心病还须心药医。皇上一直昏迷不醒说不定跟摄政王没进宫探望她有关……” “放屁,亦彤怎么会把他放心上。”不等风月把话说完,君陌殇便气得打断她道。 “有本事你倒是让皇上把你放心上啊。”风月继续翻着白眼。 君陌殇禁声,眸中失落顿时一闪而过,半晌,风月才听到他悠悠开口道:“你把怡和殿给本将军守好了,本将军这就去把风飞翼那混蛋给绑进宫来。” 说完利落转身,转眼就出了风月的视线。 “还绑进宫,也不怕说大话咬到了舌头。”风月哼了一声,转身见影二还守在殿门口,连忙上前,好心道:“影二师傅,外头冷,要不您还是上里头坐会吧?” 影二想着大将军刚刚离去前那一脸愤愤的模样,立刻打足了精神,果断拒绝了风月的好意。开玩笑,大将军都被拦在外头不让进去。他要是进去了,事后被大将军知晓,大将军不玩死他才怪。 见他拒绝,风月也没有勉强,反正讨厌的人都被她给打发走了,她正好去躲清闲。一脸公事公办的对着旁边的宫人吩咐了几句,风月头也不回地入了怡和殿,重新关上了殿门。 卫长泱跟在琉璃的身后一同出了宫门,坐上马车。马车上,两人虽是相对而坐,却是相对无言。琉璃冷着脸,浑身散发着疏离淡漠的气息,直让人不敢接近。卫长泱坐在他的对面,面上露出几分委屈,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 马车缓缓行驶,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不时传来,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二人间静默。半晌,卫长泱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琉璃道:“琉璃哥哥,我……” “想说那些人不是你弄进宫的?”然而,琉璃却是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不待她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便直言道。 卫长泱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白,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瞬时小脸一白,双眼渐渐泛红。 “泱儿,你太让我失望了。”似乎没有看到她面上故作的委屈,琉璃的声音冷冷地,听不出半丝情绪。 “琉璃哥哥,我……”眼泪顿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争相从眼眶里流出。 “泱儿,你该知道,我不想你卷入这些恩怨。”仍旧是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琉璃眼神冷漠的看着卫长泱,不紧不慢道。 “我只是想帮你。琉璃哥哥,苏亦彤她留着就是个祸害,我们只有杀了她才有机会夺回属于你的一切。”许是因为琉璃的话受了刺激,卫长泱想也不想就大声吼道:“琉璃哥哥,苏亦彤她该死,她……” “住口。” 彼时马车正行驶在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卫长泱的话才刚出口,便很快引来了百姓的观望。琉璃蹙眉,登时厉声呵斥截断卫长泱的话头,伸手掀起车帘一角看了看外边动静。见已有不少百姓的视线正朝马车的方向看来,琉璃连忙收回手,落下车帘,对赶车的车夫沉声吩咐道:“加快速度,立刻回府。” “是,公子。”车夫应了一声,忙不迭加快了速度直奔丞相府。 “从今天开始,你就老实待在府中,哪里也不许去。”马车在丞相府的门前停下,琉璃当先跳下马车,没有注意到卫长泱朝他伸过来的纤纤素手,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琉璃哥哥……”卫长泱看着琉璃的背影,无声开口,小脸惨白。 “小姐,”车夫见卫长泱半晌没有动作,连忙出言提醒。 长睫颤了颤,卫长泱敛眸,“知道了。”扶着车壁下了马车,卫长泱站在丞相府的门口,眸中闪过片刻茫然。 车夫摇了摇头,拉着马车缰绳就往后院走。 “公子。”琉璃刚入丞相府,就见漠河朝自己迎面走来。脚步一顿,琉璃看着漠河,眸光微凝。 漠河知道自己犯了错,因此,不等琉璃问罪,便上前请罪道:“公子,属下有错,还请公子责罚。” “哦?”琉璃眯了眯眼,语气平静的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自己错在何处?” “属下错在……”漠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琉璃身后一眼,忽然一顿,如实道:“错在没有经过您的准许,就对苏亦彤暗下杀手。” 其实漠河到底有没有错,琉璃心中比谁都清楚。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便说过要借那群被流放的官家少爷之手除掉苏亦彤。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还没等到那群人动手,就先对苏亦彤动了心。 昨晚,本是除掉苏亦彤的最佳机会。可偏偏他却阴差阳错的救下了她。 “是你的主意?”静默半晌,琉璃半眯的眸子忽然睁开,看着漠河语气沉怒道。 “是。”漠河想也不想的点头承认。 “若没有她开口,你敢私自调动本宫安插在皇宫里的暗桩?”琉璃原本还想着给漠河一个解释的机会。却不想他点头点的比他说话还要快。心中顿时无名火起,琉璃看着漠河,极力忽略掉心中的那一抹不快。兀自定了定神,看着漠河用着平静的语气,说着让人颤栗的话。一字一句地问道:“漠河,你跟在本宫的身边多久了?” “公子。”漠河连忙磕头,声音颤抖的道:“属下知错了。” “本宫问你,跟在本宫身边多久了?”琉璃冷眼看他,面上没有丝毫动容。 “十年。”漠河颤颤巍巍的回道。 “十年,很好。”琉璃点了点头。旋即转身看向站在他身后神情恍惚的卫长泱,看着她面无表情的道:“听到了吗?十年。” 卫长泱呼吸不稳,差点摔倒在地。然而,琉璃却只是淡淡扫她一眼,便转过身去不看她。“从今天开始,你们……”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琉璃闭了闭眼,半晌,才悠悠地道:“漠河,明日就由你护送小姐离开都城。此后,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再入城一步。” “我不走。”卫长泱神色颓然的瘫坐在地,凄然道。 “公子。”漠河也是一脸震惊。没想到自家公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看来苏亦彤此次定然伤的不轻。 “现在就去安排吧,本宫不想再看到你们。”琉璃说完,长袖一拂,抬步就走。 卫长泱不死心,伸手想要去抓琉璃的衣摆,却是落了个空。漠河起身,走到她的身前,伸手扶她,劝道:“小姐,公子心意已决,您不若还是……” “不用你提醒。”卫长泱忙推开漠河,面容扭曲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本小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好在丞相府偏僻,少有人靠近。因此。卫长泱刚才狼狈的一幕才并没有被人看到。双手撑着地面缓缓起身,卫长泱来不及拍掉身上的灰尘,提起裙摆就朝着琉璃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漠河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再劝也只会是白忙一场,干脆不劝了。谁让他只是个做下属的,劝也没人听。 对卫长泱私自联络他人暗杀苏亦彤一事,琉璃心中其实是有气的。但若究其原因,自己是因何而气,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按理说,苏亦彤受伤,他是该高兴的。 又或许,苏亦彤昨晚遇刺的时候,他不该出手救她。相反,更应该从她背后给她刺上一剑。 当时的反应现在想来连他自己也感到意外。特别是当他想起昨晚苏亦彤满身是血地躺在怀里一动不动的画面时,他的心就一阵绞痛,仿佛心上被人拿刀割了道口子,撕心裂肺,有如刀割。 “琉璃哥哥……”门外,卫长泱急切的声音忽然传来。琉璃抿唇,无声的看着落在门窗上的纤细身影,蹙了蹙眉。只听她声音哽咽,语气卑微的道:“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再也不会做让你不开心的事…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第两百八十五章 回去还你 “我有给过你机会的,泱儿。”琉璃缓缓闭眼,片刻,倏然睁眼,毫不留情的吩咐道:“来人。把小姐带下去。” “是。”门外很快有人应声。紧接着便传来了卫长泱状似癫狂的哭闹声。琉璃皱眉,正欲开口,就见紧闭的窗户忽然开了一道口子,冷风灌了进来,琉璃下意识地回头,就见屋子里忽然多出了一道人影。 清冷的眸光淡淡扫过跪在地上默不作声的人影。琉璃看着来人,眸光闪了闪,忽然厉声喝道:“出去。” “公子。”漠河愕然抬头,眼里全是不敢置信。 琉璃背转过身,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冷声道:“漠河,你该是知道本宫最讨厌背叛。”无关忠心于否,他的人就该只听他一人的命令。至于其他人,不论是卫长泱,还是他的义父,也是一样。 “属下知错,还请公子给属下最后一次机会。”漠河求道。 “机会。”琉璃斜眼看他,“漠河,你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晓本宫的性子吗?”更何况还是他已经决定了的事。无论如何,泱儿绝不能留在都城。 “公子。”漠河禁声,知道自己这次是犯了公子的大忌。 “退下。”琉璃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只沉声喝道。 “公子。”漠河心有不甘,还想开口为自己争取一下。 “你以为苏亦彤受伤昏迷,就没人能查到你们的头上了吗?”对漠河的迟钝,琉璃实在感到心累。“你当风飞翼,君陌殇都是死的?” 别看现在风飞翼状似对苏亦彤漠不关心的样子,但谁又能保证他不是在做戏给他们看。而且,以风飞翼的性子,苏亦彤受了重伤这么大的事,他又怎么可能会坐的住。恐怕宫中这会早已布满了他的人。更何况,还有一个君陌殇在旁边虎视眈眈。 思及此,琉璃不由定了定神,看着漠河缓和了语气道:“你们今晚就连夜出城。” “公子……”漠河一怔,随即喜道:“的意思是……肯原谅属下了?” 琉璃无语的掀了掀眼皮,没有哼声。 “公子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不等琉璃开口让他起身,漠河就先站了起来,看着他,一脸欣喜。 琉璃不看他,只轻声吩咐道:“下去准备吧,记得让人把她看好,别再让她惹什么乱子。” “是。”漠河自然知道琉璃口中的“她”指的是谁,应了一声,便拱手告退,如来时一样,跳窗而出。 冷风拍打着窗户,不时发出几声刺耳的“咯吱”声。 琉璃回神,几步走到窗前,伸手把窗户关上。窗户关上,阴影落了下来,屋子里顿时一片阴暗。 “要下雪了。”细长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两下,琉璃无声说了几个字,便转身走回软榻,躺下闭目休息。 …… 君陌殇离开皇宫之后,果真按照风月的意愿去了摄政王府。虽然君陌殇很不想承认风飞翼在苏亦彤心里地位置比自己重要。但事实如此,由不得他不相信。 也不知道摄政王府的人这几天到底抽的什么疯,整天府门紧闭,连只苍蝇也不让进出。君陌殇抱臂站在摄政王府的门前,抬眼往里张望,呼啸的冷风擦着他的面皮而过,不消片刻,君陌殇的脸便被冻得通红。 吸了吸鼻子,君陌殇急得在风中来回踱步。不时上前伸手拍两下门,亦或是冲着摄政王府紧闭的大门嚎上两嗓子,骂风飞翼几句混蛋。但不论他如何作为,摄政王府紧闭的大门从始至终也没有开过一下。 如此在摄政王府的门前嚎了约莫两个时辰,君陌殇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被冻僵了。 “风飞翼,你个王八蛋,混蛋……管你什么蛋,反正你就不是个东西。”凛冽寒风中,君陌殇抱臂而立,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尤为僵硬。费力地抬了抬被冻得已经有些睁不开的眼皮,君陌殇边哈热气边搓手,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躲在门后看戏的云清忍不住伸手拱了拱身旁云决的胳膊,似乎好了伤疤忘了疼,看着他一脸幸灾乐祸的道:“哎!云决,你说爷要是听到他这句话,会不会一掌拍死他?” “不会。”云决神色复杂的看了云清一眼,果断选择少说话,多做事。 “为什么不会。”云清道:“他都骂这么难听了,爷还能放过他?我不信。”说话间,云清不小心扯到了脑袋上的伤,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云决用一脸“你活该”的表情看着云清,半晌,忽然伸手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云决,你什么意思?”云清回过神,连忙追上云决,不解的问道。 云决白他一眼,好心提醒。“你与其在这里扯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同府上暗卫一起去皇宫查皇上遇刺的事。”说着脚步一顿,云决站在原地等着云清走过来。 “怎么不走了。”眼见着就要撞上,云清连忙刹住步子。云决嘴角抽了抽,顿时无语地道:“当我什么也没说。” 说完,云决便加快了步子往书房走去。云清抬步刚想跟上,仔细一看,发现云决离开的方向指的正是书房。不由身子一颤,似乎还能想起早上撞土墙时的疼痛感,转身就往大门走。 君陌殇在门外又等了片刻,见摄政王府始终没人出来,只好选择离开。摄政王府戒备森严,里三层外三层的府卫将整座摄政王府围的就像是铜墙铁壁,里面的人虽能出来,外面的人却是进不去。当然,君陌殇也正是深知这一点,这才难得聪明了一回,没有选择硬闯。 刚离开摄政王府,君陌殇便打算入宫继续守着苏亦彤。可就在这时,影一忽然从天而降,拦住了他的去路。“将军,有线索了。” 昨晚苏亦彤遇刺之后,君陌殇登时便让人给影一传了消息,让他去查这几天城中百姓进城出城的记录。 “说。”君陌殇浑身打着哆嗦,声音沙哑道。 “昨晚刺杀皇上的那些人早在朝中第一批犯罪的官员伏法之时,就已潜伏在了城中。”影阁如今的势力日渐庞大,早在不知不觉间便布满了都城的大街小巷。因此,要查到这些消息,对影阁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是都被流放了吗?”君陌殇皱眉。 “按理说,确实都被流放了。只不过……”影一道:“有人将他们替换了下来。” “是谁?”闻言,君陌殇不由加重了语气。 “具体是谁暂时还不清楚。”影一摇头,看着君陌殇犹豫道:“目前属下只查到了那些人暂时落脚的屋子。只是,属下带人赶过去的时候,那屋子里的东西明显被人动过了。” “有没有可能是他?”君陌殇星眸一眯,被冻僵的身子似乎回暖了些许。 “还不确定。”影一道:“不过据属下观察来看,应该不是他。” “为何?”君陌殇挑眉,眸光沉寒的看着影一,似是没想到他会开口为那人说话。 “您想想,如果昨晚刺杀皇上的那些人真的与他有关,他当时又何必现身从那些人的手中救下皇上。”影一指出其中的关键所在,不紧不慢道。 “说的也是。”君陌殇点点头,抬眼瞅见影一身上还披了件斗篷。顿时眸光一亮,伸手一扯,把斗篷给扯了过来披在自己的身上。 影一嘴角抽了抽,无语的看着他。 君陌殇满意的伸手理了理斗篷上的褶皱,厚脸皮的笑道:“有点冷,斗篷借我用下,回去还你。” 影一没哼声。君陌殇笑着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影一会意,身影一闪,顷刻就消失不见。朝影一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君陌殇凝眉思索片刻,忽然抬步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自从苏亦彤失忆之后,君陌殇便极少回将军府,因此,府中事务也被他丢给了管家,再没过问。如今,想到自己就要回府,竟是觉得有些陌生。 这一路,君陌殇走得很慢,从南到北,走了快一个时辰。许是走得时间长了,身上的寒意散了不少,等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君陌殇已隐隐感觉身上不再像之前那么冰冷。 刚回到将军府,府上管家就把一大堆需要经他过问的事务给送到了书房。君陌殇原本还想着回府上转一圈便入宫。可如今看来,这愿望怕是不能实现了。 坐在书房里好一阵长吁短叹,君陌殇才让人入宫给风月传了消息。风月收到他可能要在将军府住上几天的消息,顿时一喜,连着心情也好了不少。倒不是她嫌弃君陌殇,实在是婆妈起来比宫里的老太婆还烦人,因此,她巴不得他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最好现在不要。 如此安稳的过了三天,这三天,苏亦彤一直昏迷。好在朝堂上有裴辞忧这个左相坐镇,倒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来。 只是,朝堂是稳了,但后宫,却没想象中的乐观。北国长乐公主被送入后宫的当天,便有位分高得妃子找各种理由上门,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第两百八十六章 他没事 在后宫妃子们的眼中,笙箫这个北国来的公主无疑就是个会与她们抢夺皇上宠爱的异类。因此,原本因苏亦彤之前整顿朝纲而安静下来的后宫嫔妃们,再次不安分起来。私下里更是聚在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对付笙箫这个外来人,好让皇上的目光不会落到她的身上。 而对于这些,笙箫完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除非那些个位分高,天天吃饱了没事干的妃嫔主动上门找她麻烦。否则,她全当视而不见。毕竟,她来离国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只给人当妃子的。 因苏亦彤一直未曾立后,后宫无主。因此,才有后宫位分低的一些妃嫔为了在宫中站住脚便大都以容妃马首是瞻,为她听命是从。容妃之前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主,听说后宫来了新人,而且对方还是一国公主之后,立马不干了。登时,不等别的妃嫔上门找她密谋,她就先带人去笙箫的住处闹了好大一通。 没办法,谁让苏亦彤这个皇帝自打从幽州回来之后,就不近女色了。而且,还与摄政王传出断袖的传言,差点碎了她们一地的芳心。好在,帝王的宠爱虽然没了,但她们还有荣华富贵可以享。虽然她们都很想凑到苏亦彤的身边去黏糊黏糊她。可是,她们的情敌实在强大,她们只能有心没胆。 不过,现在不同了。情敌换了个弱势的,而且还与她们住在同一座宫殿里,如此良机怎能错过。摄政王她们对付不了,但摄政王不要了的女人她们还是可以对付的。 因此,苏亦彤昏睡才第一天,后宫妃嫔们就因为这事在后宫中闹出了不大不小的动静。笙箫自小出生在皇室,什么心机手段没见过。对付这些,于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不过,她也没想着要逞强出头,遂对众人的挑衅从始至终都没放在眼里。而是任由她们恶语相向,不发一言。 不过,纵是如此,容妃等一干人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反倒碰了一鼻子的灰。因此,笙箫入后宫的这第一天,就算是过了。 当然,这还不算完。也不知道是谁在暗地里散播了消息,把当天在后宫发生的事给传了出去。遂,第二日早朝,就有人站了出来同暂代苏亦彤管理朝政的裴辞忧说起了此事。 对此,裴辞忧是无语的。他身为臣子,代皇上处理朝政本就不妥。如今,怎的还要替皇上管理起后宫了?在心里为自己默默点了排蜡烛,裴辞忧当场就将把后宫之事拿到朝堂上来说的那人给罚了,而且还是重罚,五十大板。 朝堂上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后宫里。不过,此事对于后宫中早已失宠了的妃嫔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反正被罚的又不是她们,与她们又有何干? 一众妃嫔聚在一起继续商量怎么为难笙箫,商量完,也不管意见是否一致,一个个的果断选择成群结队往笙箫住的地方冲。 注定又将是难过的一天。 看着气势汹汹前来找茬的一众妃嫔,笙箫心里除了无语还是无语。登时二话不说,上前就与众人打在一起,还因此惊动了宫中的皇家侍卫。 宫妃打架,皇家侍卫们完全只有旁观的份。目瞪口呆的看着渐渐不受控制地场面,皇家侍卫还不忘让人去寻了裴辞忧过来。 裴辞忧表示很无奈。皇上是他的主子,宫妃虽然不是皇后,但身份摆在那里,好歹也比他高贵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裴辞忧忙不迭的又让人把琉璃给请了来。 如此一来,不过小半个时辰,后宫的入口处便挤满了外臣。裴辞忧打着帮忙的旗号专门让人请来了朝中几名德高望重的老臣,原是想让他们开口劝解一二,却没想到,劝解的没有,看戏的倒是越聚越多,还越看越兴奋。 裴辞忧无奈,只得让人把滚打在一起的几人强行拉开,然后看押,准备等苏亦彤醒来之后再行处置。 一场闹剧不欢而散。原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未曾想,到了第三日,仍旧如此。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到了晌午时分,裴辞忧再次被皇家侍卫请了过来。 裴辞忧为此是一个头两个大,登时只好让人去宫外去请摄政王风飞翼。裴辞忧想着风飞翼既然无心于朝堂,也不愿沾手朝政,那替皇上管管后宫的事总该是可以的吧? 想是这么想,但他却不敢奢望风飞翼真的会来。毕竟让堂堂一个摄政王去管皇帝后宫的事,说出去都怕人笑话。 果不其然,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出宫去摄政王府请风飞翼入宫主事的人就顶着鼻青脸肿的一张脸回来了。 猛然看到这样的一张脸,别说裴辞忧了,就连琉璃看了也是深感无语。摄政王殿下,不过是请你入宫一趟而已,您老人家有必要这么狠吗? 狠不狠的风飞翼不知道。反正消息传到摄政王府,云清清楚的看见自家主子脸上阴郁的表情。 后宫的闹剧最后是怎么散场的,裴辞忧都有点想不起来了。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君陌殇这两天都在埋头处理将军府的事务,所以,关于后宫妃嫔为了躺在床上的苏亦彤争风吃醋一事是半点也没有耳闻。否则,以他的性子,又怎么还会坐的住。 不过,他不知道,不代表风月也不知情。风月虽然年纪小,但她懂得多啊。只是,懂归懂,苏亦彤人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她怎么着也不能撇下她自己去看热闹。强自按耐下心头的蠢蠢欲动,风月最终还是选择了老老实实的待在怡和殿,以免苏亦彤再发生什么意外。 到了第四天,苏亦彤人还没醒,都城便飘起了鹅毛大雪。雪花漫天飞舞,很快就将都城的城墙瓦屋覆盖。 “水……” 殿外大雪纷飞,寒风呼啸。而殿内却是温暖如春,不见半分严寒。彼时,风月正趴在床头,双眼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不时抬眼看向开了条细缝的窗户,眸中隐隐泛着孩童该有的向往和兴奋。 一道细微仿佛无力的声音忽然落入耳畔,风月猛地惊醒,登时回头看着躺在床上,双眼皮微微颤动着的苏亦彤,忍不住伸手拽了拽被子,唤道:“皇上,是您醒了吗?” 然而,床上的人却是再没了动静。似乎刚才听到的细微声响只是自己的幻觉,风月不由失落地垂下眼睑,起身,准备让人去摄政王府请缪神医入宫。 苏亦彤昏迷不醒的这三日,缪神医倒也跑得勤快。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法子入的宫,但若是风月没记错的话,一天十二个时辰,缪神医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入宫一趟,粗略计算,约莫一天能跑个五六趟。 “水……”风月刚起身,就听沙哑无力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声音虽然小,但好在殿中安静,即便是银针落地的声音也能清晰的落入耳中。 “皇上,您终于醒了。”这次风月看清了,苏亦彤双眼虽然仍旧紧紧闭着,但不难看出,她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身子太虚没有力气睁开眼睛而已。 立刻倒了杯热茶递到苏亦彤的唇边,怕不小心烫到她,风月喂的格外仔细。不多时,杯中的茶水便已见底,但苏亦彤似乎还渴,唇瓣蠕动,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风月见状,连忙又倒了杯茶水递到苏亦彤的唇边,看着她一口气喝完。 “皇上。”放下杯子,风月看着苏亦彤,眸中地担忧不言而喻。 缓了片刻,苏亦彤似乎终于有了些许力气,不由得睁了睁眼,声音沙哑难听道:“朕睡了多久了。” “三天了。”风月说着便先忍不住哽咽起来。“皇上,您可算醒了。” “三天?”苏亦彤有些茫然,双眼盯着房顶,半晌,才道:“风飞翼呢?他有没有进宫看过朕。” “皇上。”听到苏亦彤忽然提起风飞翼,风月不由得感到心酸。 “来了吗?”苏亦彤的眸中隐隐跳动着希冀的光芒。 风月很想说谎,但踟蹰半晌,她还是如实道:“没有。您受伤的那日,我让大将军去请他了。可他不愿意入宫……”说到这,风月不自觉地偷看了眼苏亦彤的脸色,但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一时不由有些心疼起她来。 “不愿意吗?”苏亦彤轻轻咳了两声,似是扯到了伤口,疼得直皱眉头。风月见状,连忙伸手扶她。苏亦彤摇摇头,只道:“这两日,宫中了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那日本该是庆功宴,后来…… 后来的事她有些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当时遇刺,还被刺了一刀,关键时刻是琉璃感到救了她。 想到这,她不由问到:“琉璃呢?他在哪?” “哦,丞相大人给回府了。”风月道:“那日您受伤昏迷,他在宫中守了您一晚,后来就比宫了,不过,您放心,他没事” 第两百八十七章 老子打死你这个庸医 “没事就好。”苏亦彤点点头,有些疲乏的闭了闭眼。 风月拿了枕头垫在她的身后,忙碌道:“皇上您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去为你准备吃的。” 说完,也不等苏亦彤开口,便转身出了怡和殿。 苏亦彤目送着她离开,半晌,重新闭上眼,闭目小憩。风月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没一会儿,手中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稀粥回来了。苏亦彤抬眼看她,见她小脑袋上一片雪白,不由一愣,半晌,才开口问道:“外头下雪了?” “嗯。下了。”风月点头,边说边拿汤勺搅拌着碗里的稀粥,看着苏亦彤,眉眼带笑道:“而且,下的可大了。您看……”说着还不忘露出自己的半截小腿,指着上面早已化为雪水湿了一大截的裤腿道:“辰时下的雪,这会都快漫过我的膝盖了。” 苏亦彤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身子稍稍一动就哪哪都疼。闻言,身子一动,却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顿时疼得“嘶”了一声,五官扭成一团。 “别动。”风月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碗,双手放在苏亦彤的手臂上,给她调整坐姿,生怕再扯到她的伤口。 风月个头小,力气也小,看着只是稍稍扶了苏亦彤一把,实则却用去了她全身的力气。苏亦彤垂眸看她,眼睫颤了颤,半晌,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问道:“风月,这几天都是你在照顾朕?” “是啊。”风月趴在床上微微喘息片刻,须臾起身,伸手端起粥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稀粥递到苏亦彤的唇边,仿佛没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道:“您放心,我知道您的身份不能被外人知晓,所以这几天一直拦着没让人进来。” 苏亦彤张口把稀粥吞下,刚要开口,风月便又舀了一勺递过来,苏亦彤照旧吞下。没一会,碗就见了底。 许是昏迷了几天都没进食,一碗稀粥下肚,苏亦彤还是感觉腹内空空。伸手摸了摸扁的不能再扁的肚子,苏亦彤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巴巴地神情看着风月,意思不言而喻。 “不行。”不用她说风月也明白她的意思。但本着为她好的精神,当下便开口拒绝道:“缪爷爷说了,昏迷刚醒的人不宜吃得太饱。” “可是朕饿……”苏亦彤嘴角抽了抽。 “饿也没办法。”风月耸耸肩,无奈道:“要不,您再坚持一会,等着喝药?” 喝药要是能填饱肚子,她还吃饭干嘛?干脆等死好了。无语的冲风月翻了个白眼,苏亦彤连忙侧过头不去看她,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比起刚才好了不少。 “那就没有法子了。”风月眉眼染上笑意,端着碗转身走了出去。 影二一直守在怡和殿外,早就听到了里头的动静,见风月从里头出来,不由挑了挑眉,打趣道:“小丫头,出息了,” “哪有,”风月冲他扮了个鬼脸,把碗递给一旁的宫人。宫人接过碗退下,风月才看着影二道:“影二师傅,你能不能出宫一趟?” “出宫干嘛?”影二不解。 “今儿个下这么大的雪,想来缪爷爷应该是不会进宫了。”风月道:“所以,我想让您出宫去接他。”毕竟皇上刚醒,身子如何,还需他这个神医诊断后才能对症下药。 “你想多了。”影二半点没有要出宫跑这一趟的意思。风月不知道缪神医这几天是怎么进宫的,他可是知道。虽然没有看到摄政王的身影,但他绝对敢肯定,就是摄政王送缪神医进宫的。 “什么意思?”风月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你看那里不就知道了。”影二在心里计算了下时辰,估摸着缪神医就快到了,顿时下巴一扬,目光落在前方大开的院门上,忽明忽暗。 风月蹙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刚才还空无一人的院门门口忽然出现了一道灰袍身影。“缪爷爷,您终于来了。” 心头一喜,风月登时提着裙摆就迎了上去,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踩得全是她的小脚印。 缪神医刚被自家王爷无情的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子,就感觉背后一痛,回身,药箱正好从他身上掉落。 “啪嗒”一声。 药箱砸在雪地里。好在雪层绵软,药箱并没有摔坏,但也免不了药箱中的药摔了出来。 “作孽呀!”缪神医满眼心疼的看着摔了一地的药,完全忽略掉了身后正朝他跑过来的风月。 忙不迭伸手去捡,哪知,却有一双手比他更快。“缪爷爷,我来替您捡,您还是先进去看看皇上吧,皇上醒了。” “皇上醒了?”缪神医闻言一愣,眸光下意识的瞟向前方隐在大树后的墨色身影。 “醒了。”风月点头,才捡了没一会,小手就冻得通红。“我刚按照您的吩咐,给她喂了稀粥。不过,皇上说她还饿。”说到这,风月就有点委屈了。 “那就饿着。”缪神医想着自家王爷刚才那毫不留情的一扔,不禁气得吹了吹胡子,心道:当我拿你没有法子是吧?哼!拿你没法子,不信拿你媳妇也没法子。等着瞧,这次不让你知道什么叫心疼,我这个神医也别当了。 把摔在地上的药重新装回药箱。风月忙对着冻得通红的小手哈了口热气,催促道:“缪爷爷,外边好冷,我们还是快点进去吧。” “嗯,走吧。”临走前缪神医还不忘刚才看过的地方狠狠瞪了一眼,这才提着药箱,任由风月搀扶着往怡和殿走去。 “缪神医。”影二朝缪神医点了点头,以示问好。 缪神医认得影二,却不知道他叫什么,遂只对他点了点头,便抬步步入了怡和殿。 苏亦彤背靠着枕头在床上半躺着,听见门口的动静,不由眯了眯眼,刚起了点血色的小脸顿时又是一片惨白。 “皇上,缪爷爷来了。”刚步入怡和殿,风月就丢下缪神医往里跑。见苏亦彤脸色又差了,连忙上前,担忧的问道:“皇上,您怎么了?” 苏亦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闻言,只摇了摇头,眸光却是看向她身后提着药箱缓步而来的缪神医。 “放心吧,死不了。”缪神医因着自家王爷的关系,此刻老脸上的神色也没比苏亦彤好到哪里去。 “缪爷爷,您这又是怎么了?”风月到底年纪小,对大人的神色转换仍是多有不懂。见一个两个的都变了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没怎么。”缪神医到底不忍,伸手揉了揉风月的小脑袋,把药箱放在一旁,随即替苏亦彤把脉。 “缪爷爷,皇上的身子有没有好些?”风月在一旁看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缪神医不看她,半晌,收回手,看着苏亦彤毫无血色的小脸,道:“您这伤一时半会的怕是好不了……” “什么意思?”苏亦彤皱眉。 缪神医叹息一声,道:“旧伤刚好又添新伤。哎!不是老朽我多嘴,实在是……哎……”话说到一半,缪神医便忍不住连连叹息起来。 “实在是什么?缪爷爷您倒是快点说啊。”苏亦彤还没开口,风月倒是先问了出来。 “身子骨太虚了,得好好补补才是。”半晌,缪神医才悠悠说道。 “所以呢?”苏亦彤黑着脸看他。 “所以……”缪神医准备忽悠苏亦彤的话都到了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就见头顶一黑,一团黑影照着他的脑袋忽然砸了下来。 “老子打死你个庸医。”苏亦彤强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拿起身旁空置的枕头就往缪神医脑袋上砸。 缪神医“哎呦”一声,连忙躲避,不停冲风月使眼色道:“小丫头,伤口,伤口。” “啊……”风月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忙不迭伸手去拉苏亦彤。 经苏亦彤这么一闹,风月好不容易缝合地伤口又裂开了,鲜红的血水从里渗了出来,很快就染红了她胸前的一大片衣襟。 “血,快……缪爷爷,皇上伤口又流血了。”显然,苏亦彤现在的身子并不适合打骂这种剧烈运动。风月好不容易把枕头从她的手里抢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抱怨一两句,就见她忽然双眼一闭,身子往后倒去。 风月吓了一跳,立刻伸手去拉,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苏亦彤整个人重重摔倒在了床上,伤口全部裂开,鲜血不停往外流。 “快止血。快……”缪神医也被苏亦彤这幅模样给吓到了。原本只是想拿她开个玩笑,哪只这小妮子这么不好惹。缪神医这会悔得肠子都快青了,偏生还没有后悔药买。 “怎么了?”影二听见里头的动静连忙闯了进来。见苏亦彤昏倒在床,浑身是血不由也急了,上来就要扒苏亦彤的衣服查看她的伤。 “影二师傅。”好在风月眼疾手快,先一步拦在了床前,阻止了影二的动作。“这里不需要你帮忙,” 影二皱眉。眸光落在苏亦彤的身上,脸上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快去吧。”风月推着他往外走。“你放心,有我和缪爷爷在,皇上不会有事的。” 第两百八十八章风飞翼 风飞翼原本没打算在这个时候露脸。奈何里头动静闹得实在太大,饶是他不想注意也不由得被里头传出的声音给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看到影二被风月推着从里头出来。强烈的不安顿时涌上心头,再顾不得许多,风飞翼身影一闪,出现在风月和影二的面前,伸手揪住影二的衣襟,冷着脸问道:“发生了何事?” 影二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摄政王殿下,不由面露错愕的张了张嘴,一时有点懵。这个问题难道不应该问风月吗?问他做什么?再说了,他刚才急匆匆的跑进去还没来得及近皇上的身就被风月给推出来了,他能知道个鬼! “皇上的伤口裂开了,流了好多的血。”风月没想到摄政王殿下会出现在这里。顿时,脑中灵光一闪,忽然计上心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抬头看着风飞翼,边抹眼泪边哽咽道:“摄政王殿下,您还是快进去看看罢。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风飞翼垂眸看着风月,眼神微沉。 “不好了,小丫头,皇上又昏过去了,你快……” 风月吸了吸鼻子,刚要开口。然而,就在这时,殿里头忽然传来了缪神医惊呼的声音。 “什么?”心头一紧,风飞翼连忙收回揪住影二衣襟的手,宽袍广袖一拂,转身就走了进去。 袖袍带起的劲风含了内力,直逼得影二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不好。”抚了抚衣襟上的褶皱,影二脸色一变,抬步就要跟上去。 “别,影二师傅。”风月忙不迭地伸手抱住影二的大腿,拖住他道:“有摄政王殿下在里头,您就不要进去了。”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才把摄政王殿下给盼来,她可不能让这么好的机会白白被他给毁了。 脚步一顿,影二不由低头面露疑惑的看着风月。 “反正您别管,”风月松开他,却仍旧拦在他的身前,不让他进去。 看着小丫头这样一副做派,影二哪里还猜不出她的用意。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风月叹道:“算我服你了。放心,我不进去。” 风月松了口气,道:“那守门的事就拜托影二师傅了,我先进去看看皇上。” “你不是让我去找林太医的吗?”影二适时提醒。 “不用了。”风月摆摆手,转身头也不回的道:“有摄政王殿下在,一个能顶十个。” 真这么管用也不会到现在还不见好转了。影二撇撇嘴,想着摄政王都入宫了,他是不是也该给大将军传个消息?让他也进宫来凑个热闹? “她怎么了?”风飞翼动作很快,几乎是缪神医的话音刚落,他人就已到了他的身后。 “王爷,您怎么亲自来了。”听见身后忽然传来自家王爷的声音,缪神医顿时吓了一跳。回头见来人果然是自家王爷,不由吁了口气。 “她怎么了。”风飞翼不看他,冷冽的目光落在苏亦彤胸前染血地白色中衣上,寸寸凝结成冰,只听他的语气,缪神医就知道他此刻心底压抑着多大的怒气。 缪神医并不是摄政王府的臣子,所以,在风飞翼的面前,他无需放低自己的姿态。闻言,沉思片刻,方才神色凝重地道:“失血过多,恐会性命不保。” 说这话的时候,林太医其实是有点心虚的。苏亦彤是失血过多不假,但远没有他说的那般严重。只是在现下这个节骨眼上,他若不把事态说得严重点,摄政王殿下恐怕不会久留。 不过,说白了他这也是为了他好。谁让苏亦彤这个皇帝是个女子扮的,伤在要害还不能让别的人近身发现她的秘密。如此一来,整个皇宫他能指望的就只有风月了。可风月毕竟只是一个五六岁小姑娘,聪是聪慧,但能力有限。万一把人照顾出个好歹,出了意外,那倒霉的可不是他?!所以,单只为了自身安危着想,说什么也要把摄政王给留下来。 “说清楚。”显然,风飞翼对缪神医装出的高深并不买账。 “伤口裂开了,”缪神医嘴角抽了抽,“王爷要再不帮皇上清洗伤口,等伤口感染,必死无疑。” “端水来。”眼角余光瞥见风月到了身后,风飞翼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哦。”风月知道事情紧急,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伤药。”风飞翼冷冷暼了缪神医一眼。缪神医身子打了个哆嗦,忙从药箱中取出自己调配的伤药递给他。叮嘱道:“王爷千万记得先把伤口清洗干净,将嵌在皮肉里的细线挑出来。把伤口重新缝合了才能上药。” “转过去。”风飞翼垂眸看着斜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的苏亦彤。半晌,伸出手,侧头狠狠瞪了眼目光还放在苏亦彤身上地缪神医。 缪神医吓得赶紧收回视线,转身就往外走。“老头子还是先出去好了,至于该怎么做,王爷应该不会陌生罢?” 风飞翼行军多年,对缝合伤口这种小事自是再熟练不过。闻言,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那就好。”缪神医不再停留,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出了怡和殿。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走远,风飞翼脸上紧绷的神色才终于缓和了些许。风月端着热水进来,见风飞翼兀自盯着床上地苏亦彤出神,不由得别过头在风飞翼看不见的地方,偷笑两声。然后上前,放下水盆,拧了块毛巾递给他,提醒道:“摄政王殿下,您该给皇上清洗伤口了。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缪爷爷可是说了。皇上身子骨不好,受不得折腾。您要是心疼她,还是得趁她昏迷的这会动作快些才行。否则,等她醒了才动手,她受得疼就不只这些了。” 眼睫轻轻颤了颤,风飞翼没说话。却是伸手抱起苏亦彤,将她的身子摆正。旋即伸手脱掉她身上染血的中衣扔在地上,呼吸一滞,眸光落在苏亦彤胸前被鲜血染红的纱布上,瞳孔一缩。顿时心痛如麻,仿佛心脏被撕裂了一般的疼。 那日听到她受伤的消息,他便心如刀绞,恨不能立刻飞到她的身边。可他知道,现下的自己,并不适合出现在她的面前。因为,他想要她看清她自己的心。 他知道,也许苏亦彤的心里是有他的。可那种有,却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想给各自一个反悔,回到原点的机会,试着把她从心底移出去。 可终究,他还是太低估自己对苏亦彤的感情了。 指尖落在苏亦彤裸露在外地肌肤上,寸寸游走,半晌,终于停在染血的纱布前,再没了动作。 “风飞翼……”忽然,昏迷中的苏亦彤嘴唇蠕动了一下,上下开合半晌,似在梦呓。 风月双眼一亮,知道她嘴里在呓语着什么,连忙提醒风飞翼道:“摄政王殿下。您看皇上是不是有话要说?” 风飞翼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苏亦彤胸前的伤口上,所以,苏亦彤刚才那一声无声的呓语他并没有听见。闻言,眸光往上移,停在苏亦彤上下开合地唇瓣上。 微微蹙了蹙眉,风飞翼忍不住附耳去听。苏亦彤的声音绵软无力,若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风飞翼……”一声接一声的呓语接连从苏亦彤的嘴里吐出,几乎是下意识的。饶是风飞翼耳力不错也听了半晌才终于听清她嘴里到底在念叨着什么。 竟然是在唤他的名字!风飞翼猛地直起了身子,讶异的看着昏迷中的苏亦彤,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他以为,在她的心里,自己一直是最不重要的那个。却原来,是他错了。 目的已经达到,风月索性也不再耽搁时间,见风飞翼忙了半天连个纱布也没解开,不由得皱了皱眉,连忙上前,伸手就要去解那块染血的纱布。 “你做什么?”风飞翼眸光一寒,似乎回过神来,看着风月冷冷地道。 风月忙不迭的缩回手,看着风飞翼不由有些委屈,“摄政王殿下,您到底是来替皇上包扎上药的,还是来发呆的。”说着,她不由伸手指了指苏亦彤胸前似乎还在淌血的伤口。小声地道:“皇上本来就失血过多,您再这样耽搁下去,皇上就算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的。” “本王知道了。”风飞翼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伸手解开染血的纱布,露出苏亦彤胸前被针线缝合地有些扭曲的伤口。深吸一口气,风飞翼脸色微沉道:“是谁替她缝的?” 如果要是哪个男人替她缝的,他等会一定要去挖了那人的眼珠子。 “我。”风月举了举自己的小手,有些弱弱地道:“我知道皇上的身份不能被旁人知晓,所以没敢让人近身。” 周身的寒气散了些许,风飞翼眸光一柔,“哦”了一声,接过风月递来的毛巾便开始替苏亦彤清洗伤口。 伤口已经停止了往外渗血。鲜红色的血凝固成块,紧紧黏在伤口边缘的皮肉上清洗不下来。风飞翼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苏亦彤,用了好半天,才还原伤口原来的样子。 第两百八十九章 她怎么样了 苏亦彤的状态很不好,风飞翼虽然心疼,却也不敢擅自停下手中动作。看着苏亦彤因为疼痛而愈发扭曲的五官。风飞翼紧锁着眉,一声不语。 清洗完伤口,凝固在伤口周围的血块消失不见。然而,风飞翼却仍是紧锁着眉,一动不动。风月在旁边等得焦急,见他半天没有动作,连忙伸长了脖子去看。 “这……”深吸一口气,风月忙不迭伸手捂上自己的嘴,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道原本被她缝合地伤口,此时已经裂开。外翻的皮肉被针线拉扯着看起来有些狰狞,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叫人看了觉得惊悚。若不是之前替苏亦彤缝合伤口地时候,风月就见过伤口原来的模样,她怕是会被吓得禁声。但饶是如此,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白着一张小脸收回视线,风月问道:“摄政王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风飞翼暼了她一眼,没有哼声。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放在火上烤了烤,才开始用匕首去挑已经嵌进皮肉里的丝线。其实挑线倒也不难,难的是把线挑断之后需要细心的人一点一点地把丝线抽出。风月自认为自己是一个细心的人。但是很显然,有摄政王殿下在场,根本轮不到她。 好在风飞翼挑线的手法熟练,没多大会功夫,就挑完了。风月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半天没敢哼声,见他挑完,忙递了块手帕给他擦汗。风飞翼伸手接过,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就扔在了地上。 风月见状,忙不迭又倒了杯茶水递了过来。奈何茶水早已凉透,风飞翼只看了一眼,便嫌弃的别过头,没有伸手去接。只冷冷地道:“把针线给本王。” 风月“哦”了一声,连忙放下杯盏,取来早已穿好的针线递给风飞翼。风飞翼接过,同样把针放在火上烤了烤。 苏亦彤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受伤了,且她每次受伤还都是重伤,随时出人命的那种。风月之所以会热衷于学功夫,原是想着把功夫学好了可以保护苏亦彤,不让她受到伤害。但看着她几次身受重伤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风月不由得又起了学医的念头。 目不转睛的看完了风飞翼缝合伤口的全部过程,风月顿时愣在原地,看着经过摄政王殿下缝合而近乎完美看不出半点瑕疵的伤口,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缝合完伤口,风飞翼又开始替苏亦彤上药包扎。显然,缝合伤口的过程很是痛苦,不觉间苏亦彤疼得五官都扭曲了。 无意识的发出几声痛吟,苏亦彤似受不住疼般,痛苦地在床上左右翻滚。 “去拿套干净的衣服来。”怕她会蹭到自己好不容易缝合地伤口,风飞翼连忙伸手按住她,不让她乱动。 风月被苏亦彤这幅模样吓得不轻,闻言,不敢停留,连忙去取衣服。 “疼……风飞翼,我疼……”苏亦彤身子动不了,不由在昏迷中委屈的努了努嘴,仿佛摔了跤的孩子急于寻找安慰,下意识地就念出了风飞翼的名字。 “我在。”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风飞翼眸光紧紧锁着苏亦彤因为疼痛而显得扭曲的脸。心也跟着一阵揪痛。 “衣服。”风月把取来的衣服放在床头,便立刻退到了一旁。 “出去。”风飞翼淡淡扫了她一眼。厉声喝道。 “是。”风月很想说自己要留下来照顾皇上。但触及摄政王殿下投来的冷冽眸光,便只好作罢,转身退了出去。 须臾,殿门合上的沉闷声从前方重重传了过来。 风飞翼松开苏亦彤,刚想松口气,便见苏亦彤又不安分起来。“乖,我在。” 用哄小孩的语气趴在苏亦彤的耳边哄了几句,似乎起了作用,苏亦彤果然没有再乱动。既好气又好笑的摇摇头,风飞翼顿觉无语。果然,这人还是昏迷的时候最乖。 怕苏亦彤再闹腾,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风飞翼只好防范于未然,又趴在苏亦彤的耳边哄了几句。察觉到她躁动的气息渐渐平稳,风飞翼这才起身,拿起风月刚取来地衣服准备替她换上。 然而,手刚碰上苏亦彤如玉地肌肤,风飞翼便皱了皱眉。随即,放下衣服,对外吩咐道:“提桶热水进来。” 苏亦彤昏迷了好几天,想来是不曾沐浴过的。风飞翼想着,反正自己来都来了,不如好人做到底,干脆替她把身子也给擦了。省得他一走,风月那小丫头自己做不到就去找旁人帮忙。 当然,像替苏亦彤擦身子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假手他人的。所以,还是他来最为合适。 这么想着,风飞翼心底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热水很快就送进来了。风飞翼让人把热水放在外头自己去提。热水显然是刚烧开的,氤氲水汽徐徐上升,很快就让殿中弥漫起一阵水雾。 对帮女儿家擦身子这种事摄政王殿下很明显还是第一次。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而且,更为严重的是,他还没动手身体里便先涌起了一股燥热。 微微红了红脸,摄政王殿下看着床上只能看不能吃且还在昏迷中的某人,一时不由有些懊恼。早知如此,他就不自作主张了。 暗暗定了定神,风飞翼想着哪日等苏亦彤伤好了,一定要把今日错过的这段给补上。 听到宫中传出苏亦彤醒来地消息,君陌殇登时便放下了手头上需要处理的事务,急急忙忙的进了宫。 “你们怎么都在外面?”从将军府到皇宫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但出于担心苏亦彤的安危,君陌殇生生把小半个时辰的路途给缩短了一半。到了怡和殿,抬眼便瞧见风月,缪神医,影二等三人等在外头,不由蹙了蹙眉,大步朝几人走了过来。 “我们……”影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摄政王殿下在里头替皇上……”风月刚想说摄政王殿下正在里头替皇上换衣服。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君陌殇便脾气暴躁的一脚踹开了殿门,走了进去。 “大将军。” 暗道一声不好。影二和风月同时出手,一上一下的抱住了君陌殇。 “放开。”一想到里头照顾苏亦彤的人是风飞翼,君陌殇就悔得连肠子都青了。狠狠瞪了眼抱着自己的影二,君陌殇没好气道。 “不放。”说话的人是风月。风月紧紧抱住君陌殇的大腿,抬头看着他,倔强的道:“大将军,您要是真的为了皇上好,就在外头等着。” “凭什么。”君陌殇也真是气狠了,竟是跟一个小孩较起了真。 风月忙对缪神医使了个眼色,示意缪神医把殿门重新关好。缪神医自然也不希望君陌殇此时进去打搅自家王爷和皇上独处的时间,会意的点点头,抬步上前,重新把殿门合上。 “你们……”君陌殇差点被这三人给气得吐血。“让我进去。” “不让……”风月摇头,直言道:“大将军,你该是知道皇上最想见的人是谁。而且,皇上旧伤复发,现在除了摄政王殿下能让她减轻些痛苦,你什么也做不了。” 不得不说,风月虽然年纪小,但出口的话却是一针见血,丝毫不留情面。果然,她这话才刚一出,君陌殇就不动了。 “你们放开。”君陌殇从影二的手中挣脱出来,低头看着风月道:“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小丫头,放开罢。” 眉眼间不由涌上一抹失落,君陌殇闭了闭眼,苦笑道:“我只是想看看她而已,你们其实不用这么紧张的。” 他知道苏亦彤想见地人不是自己。所以,这几天,他一直都好好的呆在将军府,没有进宫打扰。若不是收到她已经醒来的消息,想要看看她的伤恢复得如何,他也不会入宫。 如果早知道风飞翼也在,他也不会这么快的赶来。 “大将军。”风月松开君陌殇,看着他抱歉地道:“我不是要……”她不是想拦他,她只是想告诉他,在皇上的心里,他并没有那么重要。 “我知道。”君陌殇摆手止住她的话头,走到廊下,任由冷风拍打着自己的脸,默默地闭上了嘴。 风飞翼替苏亦彤擦完身子,换好衣服,正要起身出去,便听殿门“咣当”一声被人给踢开了。 几乎是出于条件反射地回头,像是生怕床上昏睡着的人儿会被这动静给惊醒,连着心也揪了一下。不过,很快,风飞翼就放下了心。 看了眼还在昏睡的苏亦彤,风飞翼不由挑了挑眉,转眸看向门上倒映着的几道模糊身影。 半晌,抬步走了出去。 殿门“吱呀”一声来开了。几乎是在听见动静的那一刻,守在外头的几人齐齐朝回头朝殿门的方向看来。 “她怎么样了?”首当其冲的当然非君陌殇莫属。君陌殇刚听见动静,便冲到了风飞翼的面前,揪着他的衣襟不放。 风飞翼冷眼看他,却是没有答话。 “她怎么样了?”君陌殇的声音有些急,若不是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恐怕在场的几人此刻都会被他现在这幅表情给迷惑住。 第两百九十章 你的保证没有用 无视君陌殇的存在,风飞翼转眸看向风月,“她就交给你了。” “摄政王殿下请放心,我会看好皇上的。”风飞翼此举大大出乎了风月的预料。她还以为经常此一事,摄政王殿下会与皇上和好如初,却不曾想,结果还是两不相见。 “那就好。”风飞翼点点头,抬袖挥开君陌殇就要走。 君陌殇气竭,忙不迭的往前追了几步,怒道:“风飞翼,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应该留下来陪着她。” 步子一顿,风飞翼微微侧头往君陌殇所站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即大步离去。 “混蛋。”君陌殇气得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缪神医拿出早先拟好的方子交给风月,对她叮嘱了几句,也抬步走了。 风月认识的字不多,拿着缪神医给的方子看了半天也没看懂上面写的什么。看到君陌殇推门就要进去,她连忙拦住,语气一如既往的强硬道:“大将军,你不能进去。” 君陌殇怒瞪着她,有火发不出来。“凭什么风飞翼能进去,本将军就不能进去。” “说你不能就是不能。”风月坚持道。 君陌殇被风月拦着实在进不去,可又不甘心自己还没见到苏亦彤就这么离开,与风月对峙半晌,只得缓和了语气,讨好道:“好风月,我就只进去看一眼,看一眼我就离开。真的,我保证。” “你的保证没有用。”知道君陌殇是个什么样的人,风月才不会相信他的回话。转身对着影二说了几句,便入了怡和殿,当着君陌殇的面故意把殿门关的又重又响。 君陌殇无意中碰了一鼻子的灰,知道今日怕是不能如愿以偿了,于是,只好离开。 刚刚还热闹的怡和殿大门处,转瞬便恢复了一片安静。影二双手抱胸,背靠着墙,看着君陌殇远去,终是没有开口。 风月在门后听了会动静,确定君陌殇是真的走了。这才重新拉开殿门,把缪神医给的方子交给影二,让他去太医院把林太医给请来。 没过多久,林太医就过来了。照常替苏亦彤诊脉,看到她脸色苍白近乎透明,不由吓了一跳,忙唤来风月仔细问了上午怡和殿所发生的事,这才缓缓的吁了一口气。 确定苏亦彤无性命之忧,林太医忙不迭又检查了一遍风飞翼缝合的伤口。但见针脚整齐不见丝毫歪斜,登时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便去替苏亦彤熬药去了。 药熬好端来,林太医思及男女有别,不宜在场,便只好将喂药的重任交给了风月,回了太医院。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风月如今对给苏亦彤喂药这种活计早已是熟能生巧,因此,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将碗中的药全部灌入了苏亦彤的口中。 喂完药,倦意袭来,风月便趴在床头睡了过去。直到天色将黑时,宫人送来晚膳,风月才从睡梦中醒来,将就着吃了两口便让人把饭菜撤了下去。 外头的雪还在下,冷冽寒风从廊下席卷而过,呜咽不止,声似孩童啼哭,又似鬼哭狼嚎。 风月平素最怕的就是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异声响。天色黑了下来,怡和殿中就只剩下她与床上躺着的苏亦彤二人。风月怕黑,便把殿中的烛火全部点亮,抱着身子蜷缩在床头,既不敢开门出去,也不敢闭眼休息。 到了后半夜,苏亦彤身子忽然发起了高热,似乎烧得厉害,苍白的小脸顿时红如朝霞,嘴里还一直在喃喃念叨着什么。风月神思恍惚中猛然被这动静给惊得回了神,忙不迭的起身伸手去探苏亦彤的体温。 触手滚烫,风月的手才碰到苏亦彤滚烫地肌肤便吓得缩了回来,转身就跑了出去。影二一直守在外头,听见动静当先推门进来。迎面撞上一脸慌乱的风月,不由皱了皱眉。 看到影二风月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虽然早已习惯了独自照顾苏亦彤,但现下这种情况,风月终是不敢乱来。言简意赅的将苏亦彤可能是伤寒的事同影二说了一遍,就要去太医院寻林太医。 大雪下了整整一日。现下虽是夜半,可半空漱漱飘落的雪花摆明了是没有要停的意思。按照风月的身量,她若现在跑出去,怕是才刚出怡和殿,步子就会踩空,随即陷入雪中寸步难行。 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把拎住风月的后衣襟把她给拉了回来,影二沉声道:“你留在这里,我去。” “可……”风月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便觉眼前黑影一闪,等她再抬眼看时,影二刚才站的地方已是空无一人。 怡和殿原是有守夜的宫人轮流值班。但这几日因着担心苏亦彤的身份被人发现,风月便将所有地宫人给遣走了,只让他们白日在外头守着等她吩咐。奈何,此时后悔已是再来不及。没有人帮忙打下手,风月便只好自己动手,用雪给苏亦彤降温。苏亦彤这会烧得厉害,隔着老远一段距离,风月都还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灼热。 林太医来得匆忙,显然又是被影二从被窝里给拎出来的,老脸上满是清醒过后的震惊与愤怒。 看着林太医将怒不怒地模样,风月不等他开口,便小跑着过来拉起他的手快步走到苏亦彤的床前,示意他给她看病。 “这……”一看到苏亦彤这幅模样,林太医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眼下正值寒冬腊月,虽不怕伤口会突然感染发炎,却怕被寒气入侵,不小心染了伤寒。身为医者,林太医更是清楚伤寒比风寒更加难治。更遑论,苏亦彤这模样一看就知道已经不是第一次发作了。 明知道身上有伤还作,这不是找死吗?老脸皱成一团,林太医看着苏亦彤的病容不禁发起了愁。 风月虽不懂医理,但却看得懂人的脸色。眼见着林太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风月的小心脏也不由得紧紧揪了起来。 在床前静默良久,林太医终于有了动作。“小丫头,按我说得做。” 与缪神医相比较而言,林太医就显得有些苦逼了。好歹白日苏亦彤犯病的时候有风飞翼在场,能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可他如今却只有风月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在侧,不论要对苏亦彤做什么还需往更深一步去想。想到这,林太医心中更是憋闷,手里拿着银针,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下针才好。 看苏亦彤这症状,借用物体降温,用以毒攻毒的法子退热看来是不可能得了。所以,唯一能用的法子便只有用银针散热了。 只是,男女有别。更何况苏亦彤身为一国皇帝,他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脱苏亦彤的衣服。因此,眼下他能指望的就只有风月了。只希望这小丫头能有学医的天赋,不要让他失望。 经过这几天的精神折磨,风月的小小内心早已被刺激的有如铜墙铁壁,无坚不摧。没忘记自己的使命,风月二话不说就抢过了林太医手中的银针,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苏亦彤道:“林爷爷,你说,我来。” 林太医打私心里觉得风月可能是来捣乱的,但现下除了这个法子可行,他似乎什么也不能做。想着一旦他今日不小心看了苏亦彤不该看的某些地方,摄政王殿下就有可能拿刀追着他砍的画面,林太医果断选择站在了屏风外头。美名齐曰,眼不见为净。 不得不说,风月的胆子是真的大。看着小丫头一脸紧张却还是咬牙坚持按照自己的步骤将银针一根一根扎入苏亦彤的穴道之中,林太医的眼里不由露出了几分赞赏的目光。 不过,风月可没时间注意这些。到底是第一次动银针这种东西,加之她又是第一次替人扎针。有好几次,风月都因不懂人体穴位而扎错了针,从而导致昏迷中的苏亦彤发出一两声痛苦地呻吟。 苏亦彤若是感受不到痛还好,最起码风月还能心无旁骛地扎针。只是,天不遂人愿,苏亦彤刚痛呼一声,风月便手一抖,针扎歪了。 “疼……”又是一声痛呼传来,风月顿时急得满头大汗。 “继续。”虽然隔着屏风,但风月的细微举动还是清楚的落入了林太医的眼中。 风月闻言连忙回头,见林太医正看着自己,不由定了定神,手里拿着银针,更加坚定了学医的念头。 重新下针。许是有了之前的失败作为经验。风月这次下针明显是又快又稳。不消片刻,她便按照林太医所说在苏亦彤的各处要穴上扎了针。 “好了。”扎完针,风月高高悬着地心才终于敢放下。替苏亦彤穿好衣服,风月又按照步骤将银针一一拔除。 林太医走了过来,伸手替苏亦彤诊脉。片刻,他点了点头,道:“已经退热了。” “真的。”风月一喜,忙不迭的问道。 林太医没有说话,转身走到案前写了方子交给她,让她现在就去抓药,煎药。风月不敢耽搁,接过药方就抹黑跑了出去。 影二不知道去了哪里,廊下隐在夜色中的灯光忽明忽暗,将脚下的路照得愈发模糊。风月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 第两百九十一章 摄政王可曾来过 到底只是一个小丫头,风月忙活了半天也没想到办法怎么离开怡和殿。正烦忧之际,忽见一道黑影罩下,风月抬头,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人,不由觉得有些讶异。“摄政王殿下。” “嗯。”风飞翼点点头,眸光从风月着急苦恼地小脸上一扫而过,随即问道:“你不进去守着她,在这里做什么?” “我……”风月看了眼院中堆积的厚厚白雪,无奈道:“还能做什么,皇上发了高热,林爷爷让我去给皇上煎药。可影二师傅又不在,去御药房的路又被雪给掩了。”话说到这里,意思已是非常明了。除非她不要命,否则等她走到御药房,怕是还没来得及煎药,自己就先一命呜呼了。 风飞翼淡淡应了一声,忽然朝她伸出手来。“把药给本王。” 风月慌了一下神,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片刻,忙将方子递给风飞翼,道:“这是方子。” “本王知道了,你进去守着她吧。”风飞翼接过药方,随即脚尖轻点地面,风月还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就见他已经飞身上了屋檐。 飞檐走壁。风月双眼发光地看着风飞翼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不由又在心里坚定了一个念头。一定要学好轻功。 转身回到怡和殿,林太医听见脚步声知道是风月回来了,于是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这么快,药熬好了?” 风月摇摇头,也不管林太医是否能看到自己的表情,几步上前在他的身侧站定,看着苏亦彤道:“没有,摄政王把方子拿去了。” 林太医“咦”了一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摄政王来了?” 风月点点头,随即把怎么遇到风飞翼,风飞翼又是怎么离开的事从头到尾和林太医说了一遍。林太医听完,点点头,倒也没说什么。只撑着上下眼皮直打架的一双老眼盯着床上昏迷的人。 有摄政王殿下在,风月就不怕皇上再出事。见林太医神色疲倦,哈欠连连。当下便打发他去了偏殿休息。 林太医一走,整座大殿都空了下来。风月看到苏亦彤额角时有冷汗滴落,便寻了条帕子为她擦拭。 原以为摄政王殿下这一趟要去很长的时间。风月干坐了一会,感觉困意袭来,便趴在床前闭目小憩。哪知她才刚闭上眼,身后便传来脚步声。伸手揉了揉眼睛,风月回头,看到自己等的摄政王殿下手中端着药碗正朝这边走来。 “摄政王殿下,您来了。”睡意全无,风月连忙起身退到一旁,把地方让给风飞翼。 风飞翼没有看她,只淡淡应了一声,便在床前跪坐下来。“你退下罢,这里有本王守着就好。” “是。”比起君陌殇,风月更相信风飞翼,闻言,张嘴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走,半点没有停留的意思。 殿门“吱呀”合上。风飞翼看着满殿辉煌地烛火,不由觉得有些刺眼。顿时长袖一拂,满殿烛火一晃而灭,只独留床前一盏油灯摇曳。 抬眸静静看着床榻上昏迷着的人儿,风飞翼眼睫动了动,半晌,忽然起身把苏亦彤拥入怀中,就着药碗喝了一口,却不下咽,然后低头覆上苏亦彤的唇,以口渡药。 恍惚间,苏亦彤忽然睁了一下眼,当看到眼前的人,眼尾下意识地往上扬了扬。然后,合上眼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只是出于本能的张开嘴感受着唇齿间辗转流连的苦涩与甘甜,不时皱起眉头。 风飞翼离开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风月听见动静醒来,刚睁开眼,便看到风飞翼转身离开的身影。 “摄政王殿下。”风月跳下软榻,喊了一声。 “待她醒来,别跟她说本王来过的事。”风飞翼脚步不停,只冷冷丢下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风月以为经此一事,二人怎么着也能和好如初。然而,听摄政王殿下的意思,似乎并没有要和皇上和好的打算。 想了半天,风月也没想明白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丫头愁眉苦脸的在想些什么?”这时,影二走了进来。视线在殿中扫视一圈,没发现异状,就停在了原地。 风月看他一眼,没有哼声。影二见她不答,不由挑了挑眉,却不知风月是在生他昨晚忽然不见了人影的气。 “皇上还在休息,影二师傅没事不要进来打扰。”风月板着一张小脸走到影二的身前,推着他就往外走。影二颇感诧异,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到了外头。 “砰”的一声。影二看着面前突然紧闭的殿门,一时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风月站在门后哼了一声,这才抬步朝里间走去。 苏亦彤自然还在昏迷之中,不过看她脸色,与昨晚相比,明显是好了不少。风月在床前站了片刻,听到外头陆续传来宫人值班的动静,于是起身出去吩咐人端了热水送来,开始替苏亦彤梳洗。 苏亦彤这一昏迷,便又是过了三天。而就在她昏迷的这三日,都城也是接连传出噩耗,令得本就乌云密布的朝堂又添风云。 而风月因为一直呆在怡和殿守着苏亦彤,所以并不知晓外头发生了什么。等她接到离国所有进城的道路都被大雪封死的消息,已是到了第四天。 这一日,宫人们按照前几日风月提的要求照旧在院中扫雪,便见有一人风风火火的从大门闯了进来。速度快的像是一阵风,根本让人来不及看清,眼前便已没了影子。 “皇上,皇上……”裴辞忧是个文官,本身也不会什么拳脚功夫,因此,人刚跑到怡和殿,便忍不住气喘吁吁。 “皇上还没醒呢!”风月从屏风后走出来,见是裴辞忧,不由感到有些意外。“裴大人,你怎么来了。”自从皇上陷入二次昏迷之后,便再也没人来过怡和殿探望。故而,看到殿中忽然出现的裴辞忧,风月还是忍不住小小诧异了一下。 缓了片刻,裴辞忧的呼吸渐渐平稳。他直起身子,看着风月问道:“林太医可说过皇上什么时候会醒?” “没有。”风月摇摇头,如实回答。她也想知道皇上什么时候会醒,关键皇上昏迷的这几天除了梦呓的时候会重复念着摄政王殿下的名字,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哦。”裴辞忧失落的应了一声,半晌,才同风月告辞离开,“待皇上醒了,还请风月姑……小姐遣人来正清殿通禀一声。”说完,不再停留,转身就出了怡和殿,如来时一样,快得像是一阵风。 风月伸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凝神想了片刻。随即走出去,唤来一个宫人随口问了几句外头的情况。 宫人的来源消息广,风月只问了几句,便很快知道了外头发生的事。怪不得这几天再没人来打扰,原来竟是都在忙着处理雪灾的事。 大雪连下三日,不用想也知道城中的雪如今堆积的有多厚。而在厚雪积压之下,房梁被压垮也不是没有的事。如此一来,除却城中富商或官家府邸经过加固没有被大雪压垮之外,寻常百姓家定是逃不了无家可归的下场。 而如今皇上昏迷,朝中之事虽有裴辞忧这个左相暂时代理,但他终究不是帝王,没有权利行驶苏亦彤只需动动嘴唇就能解决的事。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饶是风月少不更事,也不由得为此事惊了一跳。忙不迭回到怡和殿,看到苏亦彤还是双眼紧闭,丝毫没有要苏醒的迹象。风月不禁心生担忧,怎么也静不下来。 林太医昨日就出宫了,若现在遣人去请,未必能找得到人。思及此,风月又走了出去,把隐在暗处的影二喊了出来,问道:“影二师傅,这两日你可见过大将军?” 影二知道她想问什么。闻言,摇了摇头,道:“如今城中的情况远比你想象的还要糟糕。所以,我想,大将军现下定是在忙着处理雪灾,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进宫来见皇上。” “那摄政王殿下呢?”风月不死心地问道。 影二仍旧摇头。“摄政王府大门紧闭,影阁的人根本探不到摄政王府的消息。所以,摄政王在哪,想来除了摄政王府的人,应该无人知晓。” “那该怎么办。”风月小脑袋一下子便耷拉了下来。 “再怎么办这事也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操心,你还是快点进去好好守着皇上吧。有什么事等皇上醒了再说。”就现下而言,苏亦彤的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 “我知道了。”风月点头,神情恹恹的,转身又重新回到了怡和殿。 “水……”布料摩擦的声音不甚清晰的在屏风后响起。风月脚步一顿,以为生了错觉,于是停下脚步听了片刻。神思回归,那声音也就清晰了不少,其中,似乎还有几不可闻的人声掺杂其中。 “皇上,您终于醒了。”对苏亦彤的声音,风月自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闻言,忙加快了步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床前。只见早先还在昏迷中的苏亦彤果然醒了,一双眼暗淡无光,脸色苍白,嘴唇上下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虽然并没有听到苏亦彤在说什么,但风月还是看懂了。转身倒了杯茶喂苏亦彤喝下,风月双眼泛光,看着苏亦彤还有几分迷离的眸子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不由一喜,刚要开口,便听苏亦彤声音细弱蚊虫地问道:“摄政王可曾来过?” 风月一怔,随即,果断摇头。“没有。” “是吗?”苦笑一声,苏亦彤垂下眼帘,伸手过来示意风月扶她坐起。 风月见状,刚想伸手,却是忽然转身跑了出去。苏亦彤这会已经恢复了些许意识,看到风月跑了出去,不由皱眉沉思,面上是怎么也掩不住的失落。 第两百九十二章 天降雪灾 须臾,风月拉着影二走进来。苏亦彤看着二人走进来,眸光微闪,却是没有哼声。风月几不可查地扯了扯影二的衣袖,影二忙垂眸看她,对上的却是一双写满担忧的的眸子。摇摇头,影二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先静下心来。 走到床前,影二忙朝苏亦彤拱了拱手,往日面无表情的脸上看着似多了几分复杂。苏亦彤撇撇嘴,随即扯出一抹牵强的笑,笑道:“朕还没死,这么看着朕做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风月汗颜,忙拿了枕头竖在床头,示意影二过来帮忙。影二点头,略显迟疑的朝苏亦彤伸出了手。苏亦彤苍白干裂地唇瓣微抿,朝他微微颔首,影二这才扶着她缓缓坐起身,而后,退到一旁。 殿中光线甚好,虽不见日光,但只一眼,苏亦彤便能分辨出外头的天色如何。收起唇角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苦笑,苏亦彤神情淡漠地扫视着殿中的一切。半晌,才似在嘶哑的嗓音中找到自己的声线,看着影二问道:“说罢,这几日,宫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风月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忽然想起苏亦彤自打昏迷后就再没用过膳,于是便退下为她准备膳食去了。 苏亦彤昏迷多日,一直未曾好好进食,身子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虚弱。所以,才问了影二两句话便开始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影二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想起刚才进门前风月对自己说,不要在她面前提摄政王来过的事。于是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在心底先过滤了一遍,然后再略过摄政王的事,挑重点说了一遍。 苏亦彤听完,眼皮动了动,半晌,才悠悠地道:“让裴辞忧,沈如风,玉无双,方净来怡和殿见朕。”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继而接着道:“琉璃在宫中还是在丞相府?” “应是在丞相府。”影二听到苏亦彤忽然问起琉璃,不由有些诧异。根据影阁探到的消息,就在她受伤昏迷的第二日,丞相府便有一辆马车连夜出城,然后失了踪迹。虽然目前影阁还没查到那夜被送出城的人是谁,但想来定与她受伤的事脱不了干系。 思及此,他不由又开口劝道:“皇上,丞相此人是敌非友,您以后还是离他远些较好。” 苏亦彤没说话,眼帘半垂,似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影二无奈,只得朝她拱了拱手,转身退下。 风月回来看到殿中已然没有了影二的身影,也没多问,兀自用勺子搅拌着刚端来的稀粥,坐到床前,嘴里依旧重复着苏亦彤上次醒来说的话。“缪爷爷说了,受伤的人醒来后不宜吃太过油腻的东西,也不宜大补。稀粥是我老早就吩咐御膳房的人熬好温着的,您先吃上一点,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苏亦彤嫌弃地看了眼风月手中端着的粥碗,忽然感觉自己什么胃口也没了。若不是清楚等会还要与裴辞忧等几人议事,她看都不想看一眼,更别说吃了。 “不吃的话我就端走了?”风月见她面露嫌弃,半点没有要动口的意思,作势就要往出走。 “回来。”苏亦彤冷着脸皱眉。 “这才对嘛。”风月嘿嘿一笑,忙舀了一勺递到她的唇边,笑道:“是我喂您?还是您自己来?” 苏亦彤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接过碗,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虽然昏迷了多日不曾进过食,但是补药什么的风月却是半点没给她少用。所以,她这会看着虽精神不好,但与一般的重伤之人相比,身子实在不要太好。 很快,一碗稀粥就见了底。恰在这时,裴辞忧,沈如风,方净三人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也不等人通禀,便绕过屏风出现在了苏亦彤的面前。 苏亦彤的伤都是风飞翼亲自包扎的,所以,风月并不担心她会在他们几人面前露出什么破绽。于是,朝三人行了一礼,便端着空碗走了出去。 “皇上。”裴辞忧看到苏亦彤脸色苍白,似乎并没他想象中的那般乐观,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不着痕迹的咽了回去。 身上的伤还没好,身子一动,伤口就疼得厉害。苏亦彤刚想换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哪知身子还没动,伤口就传来一阵皮肉撕扯的疼痛。扯了扯唇,苏亦彤面容有些扭曲,但说出口的话却是让人察觉不到任何异色。“你们要说的事朕都知道了。” 知道了?裴辞忧,沈如风,方净三人闻言不由同时错愕的朝她看来。 “朕只是昏迷,又不是耳目闭塞。”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苏亦彤不动声色地看着几人,半晌,才将眸光定格在沈如风的身上,看着他问道:“国库中还有多少存粮?” 方至此刻,苏亦彤才明白自己贸然决定免除百姓赋税一事做得有多不靠谱。她光想着减轻百姓肩上负担,却忘了,古代与现代的差别。事到如今,饶是她心中已有悔意却已然是来不及了。 “臣粗略计算了下,”沈如风苦着脸道:“不足以撑过这个冬天。”往年国库存粮富余,那是因为有百姓向朝廷缴纳粮食。而今,百姓赋税已免。因此,朝中不论是官员还是军队,吃得都是用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粮食。而在此之前,谁又能想到会天降雪灾。看如今这情况,就算他们手中有钱,可买不到粮食,钱再多又有何用。 不想还好,一想沈如风就觉得头疼。亏他之前还觉得苏亦彤这个皇帝圣明,不过眼下,他却是不敢再这么想了。想来若不是苏亦彤当时的自作主张,他们这些臣子也不会因为粮食不足的事而急得焦头烂额了。 “玉无双呢?”苏亦彤知道错在自己,可那又能如何呢?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也只有求救于城中各大富商。 “他……”方净道:“玉公子这几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臣没见过他。” “裴爱卿,你说。”苏亦彤脸色虽然苍白,但面上的镇定却是比其余几人都好上不少。 “皇上,当务之急,应是让各地州府开仓放粮,以解眼前的燃眉之急。”裴辞忧心中清楚,离国境内绝不可能只有都城闹了雪灾,而消息之所以还没传回都城,想来状况定然也是与都城相差无几,被雪所困,无法将消息送回都城。 “那就先这么办吧。”苏亦彤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裴辞忧默了片刻,又道:“皇上,北城有不少百姓居住的房屋被大雪压垮,这……”虽然城防军首领早就带人在处理这件事了,但观其进度,明显是收效甚微。 “把玉无双寻来见朕。”苏亦彤这会心中也是着急。城**了这么大的事,她不仅帮不到忙,还昏迷到现在才醒。由此可想而知,她若是再多昏迷两日,这离国的天怕是都要变了。 “来了,来了,苏兄别急。”说曹操曹操到,苏亦彤话音刚落,便听玉无双那暗含戏谑笑意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几乎是下意识的,除却苏亦彤,其余三人皆齐齐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处。 哪怕是在这大冷的冬天,玉无双也毫不掩饰他那一身的富贵。苏亦彤抬眼看去,只见玉无双身着金缕玉衣,周身泛着金光,与殿中相互辉映的天光格格不入。猛一落入几人的视线,便刺得让人睁不开眼。 苏亦彤想要调侃他几句,奈何体力不支,有心无力,半晌,也只嘴角抽了抽,没有哼声。 “苏兄的伤可好些了?”玉无双无视众人诧异的目光,径自走到床前,笑眯眯的看着苏亦彤问道。 苏亦彤拿眼瞪他,“死不了。” 玉无双嘴角一扯,忙把有些碍眼的裴辞忧给挤到一旁,一屁股坐到了床榻上,看着苏亦彤上下打量道:“听闻苏兄一直昏迷,这几日我都没敢进宫来瞧个究竟。” “所以?”苏亦彤冷眼看他。 “所以,我这不是给你送惊喜来了嘛。”玉无双嘿嘿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卷起来的图纸摊开,递给苏亦彤道:“要不要看看上面画的什么?” 苏亦彤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 裴辞忧,沈如风,方净三人闻言也忙凑了过来。 “故弄玄虚。”苏亦彤撇撇嘴,却是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看着他丝毫不留情面地道:“不就是工厂建好了么,至于弄得这般神秘么?” “果然知我者还是苏兄也。”玉无双见她不动,也不介意。当下就把图纸递给裴辞忧,得意道:“呐,裴兄,看在我们同行一场的份上,就先给你看吧。” 裴辞忧心下好奇,闻言,连忙伸手接过,在沈如风和方净的催促下忙不迭摊开图纸,随即,三人同时发出几声称赞的啧啧声。 “如何?”玉无双看着几人,颇为得意道。 “这……”裴辞忧面露惊艳,半晌,忍不住道:“一次能住下多少人?” 天降雪灾,无疑是飞来横祸。而今街头百姓流离失所,正愁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而工厂恰在此时建好,正好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第两百九十三章 当然存进钱庄了呀! 事不宜迟,苏亦彤当下便把这件事交给了方净处理。至于裴辞忧和沈如风,他们一个身为百官之首,一个身为户部尚书,雪灾当前,肩上重担自然要比方净重得多。 苏亦彤刚醒就与众人议事,这会明显有些体力不支。背靠着枕头身子下移,苏亦彤的脸色似乎比刚才又苍白了几分。裴辞忧,沈如风,玉无双三人见状都不由面露担忧的向她看来。却只见她忽然猛抽了一口气,似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毫无血色的小脸迅速涌现一抹青色。 “苏兄,既然你身子还没好,要不这事我们还是明天再议罢?”看到这样虚弱的苏亦彤,玉无双心里不由有些难受。不过才几日没见而已,她就落了个重伤昏迷。也不知道皇宫里的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保护不了,要来何用? “无妨。”苏亦彤摆摆手,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正常。“我们还是接着说罢。” “可是……”裴辞忧不知道她到底在坚持着什么,但面上的担忧却是丝毫不加掩饰。 “不用说了。”苏亦彤冷下了脸,看着几人声音虚弱道:“眼下你们该挂心的是都城百姓,而不是朕的身子。”她承认,自己并非是什么忧国忧民的好皇帝,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分得清楚的。更何况,这场雪灾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她也需要承受一半的后果。若不是她当时因为心软而颁布免除百姓赋税的圣旨。如今在冰天雪地饱受风寒之苦的百姓也不会因为国库存粮不足而被活活饿死。 不过才三日光景,虽没有亲眼看到城中百姓冻死街头地场景。可她清楚,那场面绝不会比她在幽州看到的尸骨堆积成山要差。 “裴爱卿,既然国库存粮不足,无法保证百姓们安然度过这个冬天,那么向富商筹集粮食的事就交给你了。”苏亦彤知道,城中有不少大户人家都是有着自己的粮仓的。至于具体存粮多少,那就要裴辞忧的手段如何了。 毕竟,都城可不比汴州。 “臣领旨。”裴辞忧不等沈如风同行,便先领命离去。 “沈爱卿。”裴辞忧一走,苏亦彤便将眸光转向了沈如风。许是她清醒的时间太长了,苏亦彤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开仓放粮的事就交给你了。” “皇上……”沈如风看着苏亦彤,仍然有些迟疑。“国库的余粮原是留给军营……” “朕知道。”晃了晃脑袋,苏亦彤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看着沈如风道:“但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不是吗?” 微垂下眼睑,沈如风没有接过她的话头。苏亦彤说得没错,现在,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考虑国库的余粮到底该留给谁这个问题。 “好了,”苏亦彤疲惫地闭上眼,“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还有,等左相把粮食筹集好后,便由你带人去统计一下粮食的数量,算算值多少钱。然后,再按照名单上的记录给这次交粮的富商给予一定的金钱赔偿,就当是我们用钱买他们的粮食。” 苏亦彤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城中秩序就越容易乱。所以,她才不能因为国库缺粮,就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到了那些富商身上。毕竟,离国日后的经济发展可还是要靠这些富商来推动的。她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时心善,而让离国走向灭亡。而且,已经犯过一次的错,她不想再犯第二次。 之前苏亦彤只说了征收粮食。所以,沈如风便一直误以为她所说的征收是明着讨要,暗地里却是用抢的。可如今听她这般说来,明显是他理解错了。 考虑到裴辞忧可能和自己的想法一样,沈如风的脸不由红了红,然后看着苏亦彤面带迟疑的道:“皇上,左相他会不会误解您的意思?” “哦?”苏亦彤挑眉看他。 “万一左相以为您所说的征收实则是让他上门讨要,会不会……”沈如风说着脸上的表情不由有些僵硬。事实上,如果苏亦彤没有明说,他也会这么想。 沈如风这么一提醒,苏亦彤才恍然记起之前与裴辞忧对话的片段。“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 要是真让裴辞忧那个书呆子曲解了自己的意思,那都城接下来岂不是会更乱。思及此,苏亦彤忙连声催促。 “是。”沈如风忙不迭应声告退,离开之前还不忘无语的冲身旁得意忘形的玉无双翻了个白眼。 “苏兄,他们都走了,那我呢?”工厂的事基本已经忙完,暂时用不到他。所以,他现在很闲,需要苏亦彤给他找点事做。 应付玉无双明显比应付裴辞忧和沈如风要容易得多。沈如风一走,苏亦彤便感觉周身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深吸一口气,她抬眼盯着玉无双看。玉无双立刻冲她眨了眨眼。苏亦彤嘴角抽了抽,半晌,终是忍不住道:“你把朕的银子呢?” 苏亦彤可没忘记玉无双上次在消失的前一天跟她说银子在运送途中的事。算算日子,那银子应该早就到了。所以,银子呢? 挑眉看着玉无双,苏亦彤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哼哼!别以为她昏迷了几天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想贪她的银子,没门。 “银子,银子,当然存进钱庄了呀!”玉无双原本打算把这件事给搪塞过去的。但看苏亦彤那仿佛要吃人的眼神,玉无双还是很没骨气的招了。 “钱庄。你存钱庄了。”苏亦彤握拳,刚刚还觉模糊的意识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她可不会忘记,上次沈如风把她钱庄的钱全部取走的事。 “呃……”玉无双眉心跳了跳,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那个……苏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玉无双是何等精明之人。说完。也不等苏亦彤同意,转身就走。 他可不想到最后怎么死在她手里的都不知道。 玉无双刚走出怡和殿,迎面便撞上了琉璃。 “璃兄,你怎么也来了?”看到琉璃,玉无双有过片刻愣神,但也仅仅只是片刻,便恢复了正常。 琉璃朝玉无双微微颔首,闻言,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 按理说,苏亦彤刚醒,就算得知了城中的情况,也不会宣他过来才是。毕竟,如今的他,不过只是一个空有名头却无实权的右相罢了。 “那你进去吧。”玉无双朝琉璃挥挥手,示意他进去,自己却是站在原地没动。 “玉公子可还有事?”琉璃无法忽视玉无双落在自己后背上的灼灼视线。不由得停下步子,回身看他。 “没事,”玉无双眸光躲闪,随即敷衍道:“我怎么会有事找你呢!笑话。” “既然无事,那我便先进去了。”玉无双自认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却不知,琉璃还是从他那故作姿态的眼底看出了一抹破绽。 转身入了怡和殿,琉璃不再停留,抬步便朝苏亦彤所在的里间走去。 近日,城中发生的事实在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是以,这几日,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殿中温度温暖适宜,仿若初春,似乎并没有因少了阳光的普照而生出冷寒。 清浅的脚步声时快时慢,仿佛和着某种节奏,落入耳中,没来由得让人心生沉沦。 床上闭目养神的苏亦彤听见声音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的屏风,微微眯了眯眼。 “皇上。”似乎被她这神色所愉悦,躲在屏风后的人忽然往前一步,露出自己的身影,上前朝着苏亦彤行了一礼。 苏亦彤看着他,没有哼声。 琉璃嘴角含着一抹浅笑,见她不说话,于是又往前走了几步。苏亦彤的眼皮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说话。琉璃见状,泛着深幽的眸子不由划过一抹狡黠,抿了抿唇,也闭上了嘴。 两人目光相接,却是谁也没有再开口。 琉璃等了半晌,见苏亦彤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不由感到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她并不是一个少言少语的人。相反,她喜欢多话。可今日,自从他来,她除了看着自己,便一句话也没说过。 当然,他绝不会自大的以为苏亦彤是看上自己了,所以才会盯着自己一直看。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心中忍不住生疑。 又等了片刻,见她还是没有开口,琉璃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皇上今日宣微臣进宫可是有话要说?” 他这一句话听着简短易懂,但苏亦彤知道,琉璃此话明显带了试探的意味。但是,她却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用意。 垂眸沉思片刻,苏亦彤再次抬眼对上琉璃略显深邃的眸子,语气淡淡地道:“丞相,先坐罢。” 还叫他丞相?琉璃颇为意外的看着苏亦彤,却是没有出言指正她的错误。说白了,他其实还是很在意自己在苏亦彤心中的定义的。 抿了抿唇,琉璃不发一言的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视线从她的脸上一直往下看,最后停在了她胸前被剑刺穿的地方。 第两百九十四章 良药苦口 他记得,那里,曾被长剑贯穿。 眸底有心疼之色一闪而过,琉璃连忙垂眸,将眸中情绪一一遮掩,半晌,才抬头看着苏亦彤温和地问道:“陛下的伤如何了?” “能如何,死不了就是了。”苏亦彤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然而,唇角泛起的丝丝笑意却让人不觉苦涩。 琉璃看着她,仿佛能透过她嘴角的笑容看进她的心里,却被她拒在心门之外,怎么也走不进去。 “倒是丞相,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丞相过得可还好?”苏亦彤眼睫轻颤,因虚弱而失了神采的眸子仿佛丢了许多东西。有那么一瞬间,琉璃有过片刻怔忡。眼前的人,似乎是苏亦彤,又似乎不是她。 他总觉得,这次的她与以往不一样了。似乎,变得更加沉默了。又或者,从死门关里走一遭,她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亦或是,只是单纯的为了某一个人。 想起那人,琉璃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苦笑。终究,他还是不如他啊…… “劳陛下挂念,臣很好。”琉璃从容回答,纵然心头有万般思绪,可在苏亦彤的面前,他也只能压制。 “那就好。”苏亦彤点点头,不再说话。 琉璃原以为苏亦彤急召自己入宫是为了那晚她被刺杀的事。却不想,苏亦彤对此事竟是只字不提,反倒出乎意料的与他闲话家常。 二人又随意聊了几句。恰在这时,风月端着汤药进来,看到琉璃也在,不由一怔,随即兀自越过他走到床前坐下,一声不哼的给苏亦彤喂药。苏亦彤怕苦,才喝了两口,便闹起了脾气,怎么也不肯乖乖喝药。风月无奈,只得把给苏亦彤喂药这个重任交给琉璃。琉璃一时有点懵,连风月什么时候把药碗放他手上的都不知道。待他回过神来时,殿中哪里还有风月的身影。 黑糊糊的汤药弥漫着浓浓的苦味,琉璃端着药碗,笑而不语的看着床榻上闭眼装死的某人。须臾,忍不住低笑出声,而后起身走了过去。“陛下是想让微臣喂您喝药,还是您亲自喝?” 苏亦彤睁眼,生无可恋的看着他,没有哼声。 琉璃抿唇轻笑,把药碗往她面前送了送。苏亦彤无语,纠结半晌,终是认命的从他手中接过药碗,然后,一只手捏着鼻子,仿佛奔赴刑场的死刑犯,登时眼一闭,心一横,仰头一口气喝完。 药刚下肚,苏亦彤立刻便觉有一股稠的好似化不开的苦味快速在嘴里蔓延。“苦……”苏亦彤眉头皱得死紧,似是怕极了汤药的味道,不及呼吸,便忙不迭的挥舞着双手冲琉璃大声嚷嚷。 琉璃好笑的看着她,良久,才似变戏法般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缓缓打开。苏亦彤听见响动便立刻停止了闹腾,忍不住把眸光偷偷往琉璃这边挪了挪。然而,待她看清油纸包里包裹着的东西时,她便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直接扑上去把琉璃暴打一顿。只可惜,她这个念头才出,胸前的伤便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似乎有意阻止她的暴行,让她只得放弃暴打琉璃的念头。 她脸上沮丧的神情那般明显,琉璃又怎会猜不到她在想什么。有心让她再多苦一会,却又怕真的会惹恼了她,于是,只好作罢。趁着她张嘴的空隙,用两指捏了颗糖果丢进她的嘴里。余下的,重新包好放回袖中。抬头,见她正一脸愤愤的看着自己,琉璃不由轻轻勾了勾唇,伸手取过药碗放在案上,随即看着她笑道:“良药苦口。糖虽可解苦,但吃多了保不齐会让汤药失效。所以,陛下当为了自己的龙体,少吃糖才是。”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状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苏亦彤嘴角便忍不住直抽抽。深吸一口气,苏亦彤忍着想要跳起来打人的冲动,暗暗磨牙,看着琉璃一字一句道:“多谢丞相提醒,朕一定记牢了。” 糖在嘴里化开,顷刻就将嘴里的苦味给压了下去。喝完药,苏亦彤的脸色似乎好了些。风月进来收碗,看到琉璃还坐在那里没动,干脆也不走了,搬了个小板凳往床前一坐,什么话也不说,但就是不走。 琉璃差点被她这一脸护犊子的表情给逗笑,但很快,被他给忍住了。端起杯盏抿了口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水,琉璃终是无奈摇头,随即叹息一声,抬眼看向窗外。 天色似乎暗了,但天地之间却仍是一片雪白,不见半点杂质。从半敞的窗户往外看,还可见凝固在厚厚白雪上的晶莹亮光。 不知想到了什么。琉璃忽然收回视线,垂眸盯着手中杯盏看了半晌,须臾起身,拱手朝苏亦彤告辞。 苏亦彤挑眉看他,却是不发一言。琉璃等了片刻,没听见她开口,以为她睡着了,不禁抬眼看向她。他的眸光沉寒深邃,极难让人读懂。苏亦彤迎上他的眸光,与他四目相接。那一瞬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同时落在二人的心间,还未激起涟漪,就已消失不见,快的让人来不及捕捉。 “不用了。丞相自今日起便在怡和殿住下来罢。”苏亦彤收回眸光,似并没有因为刚才和琉璃的对视而受到影响。 住在怡和殿?琉璃一惊,随即面露诧异。 对此,风月也是一脸的震惊。她实在没有想到,皇上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琉璃住在怡和殿。这……万一被摄政王殿下知晓,岂不是又是一桩祸事? 疲惫的闭上眼,苏亦彤丝毫没有要替二人解答的意思。摆手示意二人退下,苏亦彤这才睁开眼,用仅有的力气挪动身子,直至身子躺平。 这注定又是一个无眠的夜。 苏亦彤醒转地消息很快在皇宫中传开。虽然如今朝中大部分官员都在忙着应付这场雪灾,但却丝毫不妨碍他们偶尔八卦一下。 听到宫中传出右相琉璃再次被皇上留宿怡和殿的消息。一时之间,上至朝廷官员,下至都城百姓,似乎都忘了这场雪灾给他们带来的灾难,忍不住纷纷议论起了此事。 苏亦彤人在宫中,自是不知道宫外正在传她的风流韵事。 而琉璃,仅在怡和殿的院子里散个步就能听到宫人们对他的小声议论,凭他的聪明,又怎会猜不到宫外正发生的事。只是,那又如何?纵是天下人都参与了议论他和苏亦彤的关系这件事,但只要苏亦彤不承认,他于她,终不过是有点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更何况,这点传言如今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比起和苏亦彤毫无瓜葛,他反倒更希望如传言中的那般,与苏亦彤更近一步。只可惜,不论他如何作为,她的心里也不会容不下他。 摄政王和皇上的断袖风波刚停,宫中便又传起了皇上和右相的事。俗话说得好,后宫是个最藏不住事,也是个最容易惹事的地方。所以,苏亦彤让琉璃留宿怡和殿的消息一经传开,后宫的妃嫔们便坐不住了。 早先因着朝堂动荡,她们怕触了苏亦彤和风飞翼的霉头,所以才在后宫夹着尾巴做人。如今,朝堂安稳,摄政王殿下已然也与皇上闹掰,这于她们这些妃嫔而言,实在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好消息。是以,消息刚传到后宫,妃嫔们便忍不住蠢蠢欲动,开始在心底计划什么时候在皇上面前露脸。 苏亦彤整日在怡和殿养伤,自是不知道后宫妃嫔们现下的心思。她若是知道,定会先逃开这个是非之地,等到风声停了再回来。奈何,她注定只能被动承受。 苏亦彤平稳地过了三天安静的日子,这三天,除了琉璃日日守着,风月也是寸步不离。对外界的传言,风月和琉璃心中都是知晓的,但在苏亦彤的面前,两人却是出奇的默契,谁也没有开口提起此事。 是以,直到后宫一众莺莺燕燕挤满了怡和殿,苏亦彤也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可惜,苏亦彤如今并没有心思再花在她们的心上。所以,后宫妃嫔们才刚在怡和殿站稳脚跟,就被皇家侍卫给轰了出去。 不过,人是轰走了没错,但后宫的妃嫔们却是不想放过这个和苏亦彤接触地机会。毕竟,如今的苏亦彤身上有伤,若是能趁机接近她,得她青睐,那日后的荣宠定是会长长久久。是以,后宫妃嫔们心中都抱着这样一个念头守在怡和殿外,迟迟不肯离去。 时有哭闹声从外头传入殿内。苏亦彤被吵的头疼,几次恨不得找人把他们给打出去。但人家毕竟是娇滴滴的美人。她虽然无心,但也不愿去做这个恶人。所以,便也由着他们去了。 只是,让苏亦彤万万没想到地是,她们会因此得寸进尺,整日在怡和殿外喧闹,吵的她睡不着觉。如此两日下来,苏亦彤整个人都快疯了。若不是还有风月在旁边劝着,她真怕自己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来。 第两百九十五章 皇上怎么样了 宫人闻言,随即脸色大变。杖责三十,在这深宫院墙中虽算不上多么严重的惩罚。可于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而言,便等同于是要了他们的半条命。很快有人进来把他架了出去,那宫人想要挣扎,却是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嘴就被人给堵上了。 整个过程,风月淡漠的就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丝毫没有流露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怜悯之心。 打发走了殿中一众碍眼的宫人,风月抬步便往屏风走。 苏亦彤病得仓促,着实打了风月一个措手不及。眼下,林太医踪迹难寻,就算她出动宫里所有的皇家侍卫去找,也未必能及时将他寻回替皇上看诊。思及此,风月心中地担忧不由得更甚。 把毛巾用冷水打湿,风月忍着透过指尖传遍全身的寒凉,拿着毛巾反复替苏亦彤擦拭着脸上的冷汗。也不知道这样坚持了多久,风月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皇上怎么样了?” 男子温润平和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风月一惊,连忙回头看向来人。“丞相,你怎么来了?”她记得,自己并未让人把皇上生病的事告诉他。 “昨晚我答应了皇上,今日会陪她去御花园走走。”琉璃步履闲适,走得很是缓慢。 “可皇上今日并没有出门。”风月下意识地拉开了与琉璃之间的距离,头也不回的冷声说道。 “所以,我才过来看看。”琉璃的声音一直很轻,似是怕因为他的出现而吵醒床上昏迷着的人。是以,哪怕是察觉到了风月话语中地不悦,也没有对她表露出任何不满。“皇上病得很重?” “没有。”风月冷着脸,没好气地回道。 “让我来替皇上看看。”琉璃在床前站定,伸手就要替苏亦彤把脉。 “不用。”风月吓了一跳,连忙把苏亦彤露在外面的手往被子里一塞,看着琉璃紧张道:“皇上身子好得很,不劳丞相费心。” “是吗?”琉璃看着风月,忽然皱起了眉头,怎么也没想到风月对自己的防备竟是如此之深。 “是。”风月倔强地抬起下巴,对上琉璃探究的眸光,语气不善道:“丞相没事的话,还是先回自己的房间呆着吧。皇上这里有我照看,尽管宽心。” 这意思是不放心他了?琉璃玩味的勾了勾唇,看向风月的眼神也不由多了两分柔和。“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 知道风月防自己防得紧,琉璃只好告辞离开。 直到看着琉璃走出怡和殿,风月这才收回视线,在心底松了口气。然而,还不等她完全静下心来,殿外便传来了女人笑闹的声音。 是后宫的那些女人。风月没想到后宫的那些女人会这么不让人省心,顿时小脸一黑,气得直咬牙切齿,恨不能冲出去给她们一巴掌。 萦绕在耳中的欢声笑语似乎越来越近。风月忙不迭起身,抬步往殿门的方向走去。 “站住。”风月板着一张小脸将一众穿的花红柳绿的莺莺燕燕拦在殿门外,粗着嗓子道。 顿时,所有的目光齐齐朝她射来。 风月对众人射过来的视线仿若未觉,登时双手叉腰站在殿门口,高傲的像是一只好斗的公鸡,看也不看众人一眼。 “放肆,我们可是皇上妃子,你一个小小丫头凭什么拦住我们的去路?让开,我们要进去见皇上。”对风月,妃嫔们并不感到陌生。这几日,她们经常进出怡和殿,看到苏亦彤的身边经常有她。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们才会在心生恼怒的同时还不忘在她面前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一些。 “不让。”风月早就做好了不让众妃嫔进去的准备。所以,她没有动。 “你……” 很快,妃嫔们就在怡和殿门前闹开。风月一个人招架不住,只好唤了皇家侍卫们前来帮忙,哪知怡和殿的皇家侍卫一个个都是吃素的,竟是站在旁边看起了戏,半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风月心里那叫一个气,偏生她双拳难敌四手。无奈之下只得搬出摄政王的头衔来吓呼她们。未曾想,她才刚搬出摄政王殿下的头衔,还没来得及恐吓,这群后宫女人连问都不问就撒腿跑了。 想起那片花红柳绿在出了怡和殿后便接连滑倒摔在雪地上的壮观场面,风月就忍不住在心底偷笑。 回到怡和殿,看到苏亦彤还在昏迷,风月只好让人又出了一趟宫,看看林太医有下落了没有。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宫人带回的消息仍是与之前一样,仍旧没有寻到林太医的踪迹。于是,风月只能作罢,暂时把希望放到了摄政王殿下的身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月累得趴倒在床前,一点都不想动。苏亦彤整个人就像是被烧红的铁钳,她好不容易用冷毛巾把温度降下去,然而,没过一会儿,降下去的温度又会自己回来。如此反复几次,害她忙得连用膳的时间也没有。一双小手更是在冷水里泡的通红,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林太医回到林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听说今日宫里来人找了他好几次,林太医便知定是苏亦彤又出了什么事,于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提着药箱匆匆进了宫。 “皇上怎么了……”刚进怡和殿,林太医便忍不住嚷嚷了起来。 “林爷爷,您可算是来了。”林太医再不来,风月就真的要急哭了。 “皇上这次又怎么了?”林太医吹了吹胡子,没好气地问道。真是的,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也亏得他身子好,经得起他们这番折腾。 “病了。”风月眨了眨眼睛,看着林太医有些可怜巴巴的道。 “怎么病的?”林太医放下药箱,伸手替苏亦彤诊脉。然而,他的手才刚触到苏亦彤的肌肤,便被那灼人的温度给烫的缩了回来。“你们……” 这下好了,脉也不用诊了。一看就知道是忧思过重,染了风寒所致。 看着风月,林太医一时有些无语。风月自觉有错,也不哼声。开了方子交给宫人,林太医便问起了风月有关苏亦彤这几日地生活起居问题。风月不敢隐瞒,当下便把在怡和殿发生的事与林太医说了一遍。 林太医听完,顿时气得胡子直打颤。“胡闹,重伤在身不好好休息,还参与朝政,那风寒呢?” “风寒。”说到这个,风月就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她总不能说是后宫的那些女人害的罢?要知道那可是皇上的妃子,偶尔来怡和殿看看皇上,其实也没什么。 “说。”林太医脸色有些不好。白日在城中跑了一天,四处为人看诊。好不容易回到府上想着终于能吃顿饱饭,泡个热水澡,好好放松放松。却不曾想,回到府中,连凳子还没坐上,便又匆匆进了宫。 也不知道他上辈子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才让他这辈子一大把年纪了也得不到安稳。 “后宫娘娘们……”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道:“您也是知道的,皇上不能近女色,所以,后宫娘娘们……”说到这里,风月连忙禁声。这种事她再说下去怕是真的要忍不住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好了,知道了。”林太医知道风月话中地意思,倒也没为难于她。看到她双手冻得通红,不由皱着眉头问道:“小丫头,你的手怎么了?” “没怎么。”风月连忙把手缩回袖中,道:“就是之前看皇上烧得厉害,用毛巾沾了冷水给她降温。” “嗯。”这次,林太医倒没有说什么。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丢给风月,风月伸手接过,却是面露不解。 “这是消肿的药膏。”林太医不满的哼了一声,拎起药箱就要走。 “林爷爷,你现在就要走吗?”风月连忙追上他,问道:“那皇上的病……” “死不了。”林太医道:“只要她心中少想点事,也不至于让自己病成这样。”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向风月。风月乖觉地跟在他的身后,见他忽然停下了步子,连忙也跟着停下。 “等皇上苏醒后,你务必让她安心静养,莫要再让人来打扰她养伤。还有,皇上现在的身子差的很,到底不比以前,你让她做什么事前先想想自己,别一味把心思放在别人心上。”说完,林太医也不再耽搁,摆摆手示意风月停下,便大步离开了。 至于他口中的“别人”。风月自是知道指的是谁,只是,终是与她无关,她也做不了主。 宫人把熬好的药送来,风月便又干起了喂药的活计。好在苏亦彤虽然人处在昏迷之中,但意识却是清醒的,所以,她便也就没费什么功夫,就轻松的喂她喝完了药。 喂苏亦彤喝完药,风月刚想休息,就听见殿外有人敲门。双眼一亮,风月以为是风飞翼来了,忙小跑着过去开门。然而,等她看清了来人,脸都黑了。 第两百九十六章 右相生了一副好容貌 “需要你的时候四处都找不见人影,不需要你了哪哪都能看到,哼!”风月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影二,没好气地哼了哼,转身便走。 他有那么不招人待见吗?影二伸手摸了摸鼻子,一脸心虚。 “皇上呢?”跟上风月的步子,影二问道。 “不知道。”风月走得飞快,不想跟他靠得太近。 “小丫头,我可是你师父。”影二一噎,登时自拿身份道:“尊师重道懂不懂?” “不懂。”风月冷不防的转身,看着他满是不屑道:“所以,您老还是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总之,这里不欢迎你。” 想起白日里的求助无门,风月就气不打一处来。后宫里的那群女人实在太可恶了,仗着自己身份地位高就可以欺负她年龄小么。还有……那群在旁边看戏的皇家侍卫,竟然敢不给她帮忙。 “别啊……”影二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风月给推了出去。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他都还没怎么着呢,人就已经站在外头了。 “小丫头,你做什么,我有事找皇上……”影二无奈,只得上前重新敲门。 “找什么找,皇上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风月才懒得理他,关上殿门,转身就走,听见敲门声,连头也不带回。 苏亦彤还在病中,虽然喂她喝过药后,脸色看着比之前好了不少,但风月仍是放心不下。于是,便在苏亦彤的床前打了个地铺,和衣而眠。 殿外,冰天雪地,寒风瑟瑟。而殿内,却是一室昏黄,暖如初春。 怕苏亦彤会夜半醒来,所以,风月一直不敢睡得太死。事实也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到了夜半,苏亦彤果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是,让风月颇感意外的是,苏亦彤醒来后问的第一句话竟不是她自己的病体如何,而是失踪多日总也不见人影的摄政王风飞翼。 “他来看过朕没有?”苏亦彤话出口地那一瞬间,风月清晰的看到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似乎,她现在所有的情绪起落都只是因那一人而起。 看到这样的苏亦彤,风月心中到底是不好受的。虽然她年纪还小,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本想找个借口将此事敷衍过去,不再提及,却又思及她如今尚在病中不宜多虑。遂踟蹰半晌,风月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 事实上,风月也不知风飞翼如今到底是何心思。明明几日前,摄政王殿下还因忧心皇上的身子,多次冒着风雪送缪神医来怡和殿给她看诊。可这才过了几天,他就偃旗息鼓,仿佛人间蒸发了般,不仅找不见人影,竟还把她遣去摄政王府请缪神医入宫看诊的宫人给赶出了府门。 想到此,风月心中便不由惆怅起来。早就听说大人的世界复杂难懂,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听完她的复述,苏亦彤只淡淡“哦”了一声,便倒头躺下,再不言语。风月在旁瞧着,心底却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苏亦彤这几日虽然一直昏迷,却丝毫没影响她伤势的恢复。 次日一早,林太医照旧入宫为苏亦彤诊脉,一时兴起忍不住在她面前说起昨日惊心之事。但见她神色淡淡,似无心关注这些,于是说了几句,便识相的闭了嘴。 近来,城中百姓异动频频,林太医虽只是太医,却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在为苏亦彤诊过脉,确定她的伤势无碍,伤口也已经长出新的皮肉后,他便将伤口拆线的步骤说与了风月,并叮嘱了她拆线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一些细节。这才同苏亦彤请辞出宫。 自从苏亦彤昨日病倒后,风月便让影二把城中不好的消息都给压了下来,并严令禁止怡和殿的宫人不许在苏亦彤面前议论这些事。 出于之前风月在众人面前发过一次威,因此,怡和殿的宫人见她就跟老鼠见了猫,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别说让他们八卦了,就算只让他们在她面前露个脸,他们也是不敢的。 更何况,今日的苏亦彤看起来与往日相差实在太大,饶是他们有心想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她的霉头。 用过早膳,苏亦彤正准备出门溜达,便听殿外宫人来禀,说右相在殿外求见。 右相?意外之余,苏亦彤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昏迷那日让琉璃在怡和殿住下来的事。 “让他进来吧。”苏亦彤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只好按捺住出门的冲动,坐回了软榻。 彼时,殿中光线充足,渐生朦胧,像是映衬着殿外皑皑白雪,一眼看去,仿若仙宫梦影,既显得格格不入,又仿佛一世独立。 这时,琉璃在宫人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苏亦彤听见脚步声,不禁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处,眸光微闪。 只见,大殿中央,琉璃身着素色锦袍,墨发高束,颀长身姿如玉,单只往那里一站,便能将殿中所有光华都敛了去。 恍惚间,苏亦彤好似又看到了第一次在桃林间遇到的那个如仙似妖的红衣男子,那时的他,虽是官袍加身,却是丝毫不掩谪仙风姿。 可如今,即便他一身富贵锦袍,却只一眼,便能叫她闻到他身上的那股铜臭味。以及,跳跃在他胸腔里的蓬勃野心。 “朕有没有说过,右相生了一副好容貌?”几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苏亦彤看着琉璃露出了今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哦?是吗?”看到苏亦彤的脸上终于有了正常人的红晕,琉璃这才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看着苏亦彤,一如往昔,笑而不语,眉眼温润。 “是。”苏亦彤点头承认,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琉璃挑眉,静待她的下文。然而,苏亦彤却是没有了与他说话的心思,眼一闭,似乎睡着了。 琉璃静静看着她,忽然眸中玩味顿起,唇角微勾。 苏亦彤没打算为难他,所以,只晾了他一会,便让他落了座。 风月从御膳房回来,手中还端着御厨刚做好的糕点。本是想趁热让苏亦彤尝尝鲜,却没想到琉璃也会在此。 “丞相大人好。”不痛不痒的打了声招呼,风月端着糕点便朝苏亦彤走去。然而,当看清她身上披的厚重狐裘时,她的整张小脸不由分说便黑了下来。 想起林太医早上叮嘱过的话,风月根本就不给苏亦彤开口说话的机会。张口就把她路上可能会遇到的事罗列了出来。 苏亦彤无语,却也清楚自己的身子现下是个什么情况,遂只能作罢。琉璃正好闲来无事,见她无聊,于是提出陪她下棋打发时间。苏亦彤正觉无聊,于是应允,当下便让人摆了棋局,一人执白子,一人执黑子,相对而坐。 然而,苏亦彤虽行事狡诈,棋艺却是不精。二人连着下了好几局棋,结果都数苏亦彤输得很惨。最后,苏亦彤忍无可忍,干脆动手掀了棋盘,绝了琉璃要她下棋的念头。 琉璃无奈,只得随了她的意。 殿外风雪被风刮得压境,愈发显得天光沉沉,看天色,似又有大雪将至。 “看来今年的这场雪灾注定不好过啊。” 琉璃与苏亦彤下完棋,正赶上用午膳的时辰。于是苏亦彤便留他在怡和殿用午膳。琉璃这几日本就住在宫中,听得苏亦彤相邀,也就没同她客气,果真留了下来同她一起用膳。 用过午膳,二人坐在窗前赏雪,琉璃在旁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苏亦彤的一举一动,见她一天都没怎么说话,不由有些担忧。 “岂止是不好过。”苏亦彤不懂他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闻言,撇撇嘴,却是没有再哼声。 琉璃闻言,淡淡一笑,知道她没有说话的心思,便也没在勉强,当下便选择了闭嘴只陪她静静赏着外头雪景。 “琉璃,你喜欢权势吗?”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琉璃以为苏亦彤今日一整天都不会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便听苏亦彤那略显淡漠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他闻言一怔,不由侧头看向她,见她神色淡淡似乎无心之问,于是反问道:“难道皇上不喜欢权势?” 这个问题说来简单,但若叫人回答,却是个让人难以抉择的难题。琉璃以为苏亦彤本不会回答自己这种问题,却不想,她竟是开了口。“朕若说不喜欢,你相信吗?” 不喜欢?琉璃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半晌,才回过神来,悠悠问道:“为何?” “怎么,在你眼中,难道不喜欢权势也需要原因吗?”苏亦彤与他对视,眸中淡然显而易见。 “难道不需要吗?”琉璃抿唇,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他人如何朕且不管。可琉璃……”苏亦彤抬眸望向窗外,入眼,一片雪白。须臾,收回视线,看着琉璃,一字一句道:“朕希望你记住,是你的终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抢不来,别人也夺不走。” 和苏亦彤叙完话,琉璃便回了自己的房间的休息,可不知怎的,脑中却是一直重复着苏亦彤当时说的话。 是你的终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抢不来,别人也夺不走。 真的是这样吗?听苏亦彤话中的意思,她似乎在告诫着自己什么。 第两百九十七章 你相信我吗? 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苏亦彤话中的意思,遂第二日天才刚亮,琉璃便早早起身去了怡和殿。 彼时,苏亦彤尚在安睡之中,风月看到他来,什么也没说,就把他安置在了外殿。 风月最近在怡和殿混得风生水起,怡和殿的宫人和皇家侍卫早就为她唯命是从。所以,就算众人都亲眼看到了她虐待当朝右相,却是谁也没有开口戳破。因此,间接造就了可怜的右相大人在怡和殿整整枯坐了两个时辰。 为了让苏亦彤能静下心来养伤,所以,早在昨日之前,风月便让人把林太医的原话委婉转达给了裴辞忧。 好在裴辞忧是一个很上道的人,听宫人讲述完苏亦彤如今的情况。登时就把朝中所有重担压在了自己肩上,并勒令百官若无紧急之事,不可去怡和殿打扰苏亦彤养伤。 苏亦彤之前因为风飞翼的事正好没什么心思处理朝政。如今,却因莫名得了空闲,反倒觉得哪哪都不自在。 苏亦彤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待到醒来,已是接近用午膳的时辰。 “风月。”打了个哈欠,苏亦彤似乎还没睡醒,眼睛才刚睁开就又重新闭上。 “皇上,您醒了?”风月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把琉璃打发走,听见动静,当下便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 “嗯。”苏亦彤试着撑开眼皮,露出一条细缝。 “皇上,右相大人已经在后头等了您两个时辰了,”为苏亦彤穿戴整齐,风月这才在她的耳边把琉璃在外殿侯着她的事给说了出来。 苏亦彤闻言一愣,似是没想到琉璃会有这么好的耐心,顿时不由责怪风月道:“那你怎么不叫醒朕?” 风月不满的撇撇嘴。“是他自己先来的怡和殿,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自己愿意等,我总不能把他给撵出去吧?” 说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苏亦彤点点头,忍不住在心底默默附和风月的话,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 “走罢,朕出去会会他。”虽然怡和殿烧了地龙,但苏亦彤还是感觉到很冷。让风月取了件狐裘披风给她披上,这才借着她小小的身子,步履艰难的往前移动。 原以为这种时候苏亦彤不会睡的太久,所以,琉璃才选择在殿外侯着,等她醒来。却没想到风月这个小丫头会在暗中给他使绊子,整整两个时辰,竟是连杯解渴的茶水都吝啬的不肯给他。而且,还当着他的面把怡和殿的宫人都赶得远远的,不给他任何差遣他们的机会。 对此,琉璃表示颇为无奈。明明他与风月没见过几次面,更没结过什么梁子。可偏生那丫头每次看到他就像看到自己的仇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眼神里装满了对他的敌意。 “右相可是等得辛苦了?”苏亦彤从里间绕过屏风出来,看到琉璃坐得笔直的身子似乎有些僵硬,不由勾了勾唇,在风月的搀扶下向他走去。 “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琉璃起身朝她拱了拱手,轻声问道。 “朕只想听丞相的真心话。”苏亦彤缓缓在琉璃的对面坐下,看着他,面无表情。 叹了一声,琉璃无奈道:“既如此,那臣可就实话实说了。”说着,他便将自己的眸光转向风月。风月似乎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连忙低头,把身子往苏亦彤的身后藏了藏。 “当然辛苦。”琉璃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然而,那笑容落在苏亦彤的眼中,却是有些刺眼。“臣没想到怡和殿如今会穷的连杯茶水都喝不起。白白让微臣在殿中枯坐了两个多时辰。” “怎会。”苏亦彤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斜了风月一眼,风月心虚,顿时恶狠狠的看向琉璃。 琉璃仿若未觉,清的眸光从她气呼呼的小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苏亦彤那张面色仍有些苍白的脸上。 苏亦彤垂眸,冷声喝道:“风月,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丞相倒杯茶水。” “我不。”风月小声反抗。 “你说什么?”苏亦彤的声音好似又冷了几分。 “我……”风月不满地撇撇嘴,只得强压下心中不满,领命退下。 殿中顿时便只剩下了琉璃与苏亦彤二人。只是,不同的是,前者嘴角噙笑,笑若春风扶柳,温润如玉。而后者,却是一脸冷凝,寒若冰霜,面无表情。仿佛截然相反的两个人,明明相克,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和谐。 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仿佛有一种诡秘的氛围正在二人周身蔓延,黑沉沉的直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半晌,半晌,琉璃只听苏亦彤声音清冷的问道:“右相今日一早便来怡和殿候朕,可是有事要与朕说?” 有事吗?应该……是有的罢!琉璃抬头又低头,深邃的眸底似乎闪烁着旁人读不懂的茫然,许久,苏亦彤才听见他缓缓开口道:“就只是想来坐坐。” 琉璃的话很快就勾起了苏亦彤的兴趣。苏亦彤看着他,脸色如常,眸底却隐有波涛暗涌。 “茶来了。”风月的声音忽然不合时宜的在殿中响起。 “嗯。”苏亦彤点头。“先给丞相斟茶。” “是。” 茶香袅袅,雾气腾腾。 琉璃看着面前自己足等了两个多时辰才等来的茶水,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从什么时候起,他竟也会和一个孩童计较了? 苏亦彤不喜喝茶,只让风月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便让她退下了。 “过段时日,朕打算册封风月为公主。” 风月刚一退下,琉璃与苏亦彤之间便又陷入了一阵诡秘的沉默之中。似乎两人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却是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默。良久,久到琉璃杯中的茶水转冷,久到殿外的寒风从大敞的殿门刮进来。冷不防的,便听苏亦彤开口道:“封号朕也替她想好了,就叫无忧。”一世无忧,亦是衣食无忧。 “什么?”手一抖,一个不稳,便见琉璃手中的杯盏直直往地面落去。眼见着那杯盏就要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琉璃忙不迭伸手,恰好赶在杯盏落地之时将它接住。然后,不可置信的看向苏亦彤,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又似无言以对。 “是不是感到很意外?”苏亦彤把他的一举一动尽数收入眼中,看着他问道。 “不错。”琉璃点头,眸中的错愕与讶异却是丝毫没有遮掩。 “朕也很意外。”苏亦彤忽然嗤笑出声,把视线从琉璃身上收回,盯着地面喃喃道:“可这些本就该是她的。” 苏亦彤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所以,琉璃只听清了她前一句话,却并没有听清她后面说的那句是什么。 “琉璃,朕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朕一点也不想当这个皇帝。”说这话的时候,苏亦彤表现的尤为认真。 在苏亦彤看来,有没有权势,能不能做这个皇帝其实都没什么要紧。毕竟,她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果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么,她情愿从一开始,自己就只是一个寻常女子。而不是这什么劳什子的皇帝。 又来了。在听到苏亦彤唤自己琉璃的那一刻起,琉璃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漏跳了一拍,忽然就不受控制了。 昨日苏亦彤跟他说自己不喜欢权势,今日又与他说不想当这个皇帝。 她……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是在交代遗言?还是纯粹只想套他的话? 顿时,琉璃心中五味杂陈,只觉苦涩。 多可笑,他费尽千难万险就只是为了得到那个位置。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却跟他说,她一点也不想当这个皇帝。 既然不想当,那当初为何又要坐上那个位置?既然无心,又为何要来招惹于他。明明他们之间,隔了那么多的血海深仇,结果,却还是叫自己动了情,伤了心。 “你不信,是吗?”看到琉璃的眸光由亮转暗,最后变成死灰一样的白,苏亦彤才悠悠开口道。 事实上,这话别说琉璃不信,就算她自己也是不信的罢。她是不想当皇帝,可不当这个皇帝,她就不会遇见风飞翼,更不会爱上他。 死里逃生一次,如今的她已经看得很明白了,什么王权富贵,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就如她昏迷的这几日,总能在梦中看到那人的身影,可那人却从来不曾看过她。 苏亦彤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把风飞翼伤得狠了。所以,她才会想,若是自己甘愿为他舍下这离国江山,舍下这一生的荣华帝政。他可会答应自己从头来过。 “就知道你不会信,罢了。”苏亦彤自嘲一笑,自言自语道。 反正从一开始她就没指望过琉璃会信。 “你……为什么不想当这个皇帝。”琉璃一瞬不瞬的看着苏亦彤,开口问道。 “因为没想过要当,所以没有为什么。”苏亦彤回答的干脆利落。登时就连琉璃也被她这句话给震的失了片刻神智。 “那你可知,有多少人想要坐上那个位置?” “知道啊。”苏亦彤看着琉璃认真地问道:“所以,琉璃,你想坐上那个位置吗?” 岂止只是想,应是做梦也会想吧。琉璃苦笑,却是没有作答。 “琉璃,你相信我吗?”苏亦彤直视琉璃慌忙躲避的眸光,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若信,一年之后,朕必会让你看到一个完整富强的民国。若不信,朕也没有办法,”话说到这个份上,苏亦彤已经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的非常明确了。至于琉璃会怎么想,要怎么想,都与她无关。 反正,她已经做好了放弃离国江山的准备。只要琉璃肯答应放弃上一辈的恩怨,与她联手共抗外敌,那她便既往不咎,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年后,再交给他一个完整的离国。 可如若他再冥顽不灵,那也就怪不得她了。 比起守着皇位一辈子,她更希望和风飞翼浪迹天涯,云游四海。如果,风飞翼也是这么想的话。 第两百九十八章 卫长泱的下落 苏亦彤醒转后的前后反差,着实让琉璃感到费解。若是她此刻仍是用以前跳脱的方式同自己说这番话,他或许不会信。可如今,看到她这般慎而重之的模样,他的心还是跟着偏了几分。 遂一时之间,琉璃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苏亦彤这般云淡风轻,好似对皇权不在意的样子不知怎的突然就激起了他心中的那点小愤慨。让他不得不选择落荒而逃。 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历经过这次生死的苏亦彤终是变了。而且,还是朝着与他背道而驰的方向变的。 琉璃刚一离开,风月跟着就走了进来,看到苏亦彤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她不由走了过去,唤道:“皇上,您怎么了?” “没事。”苏亦彤从沉思中回神,不知为何,明明才刚睡醒,却仍觉困乏的紧。 风月“哦”了一声,随即问道:“那皇上,可要传午膳?” 竟是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吗?兀自抬头看了眼天色,苏亦彤再次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她点头,“传。” 用过午膳,苏亦彤便继续回床上躺着去了。许是大病初愈,伤口还没好全的缘故,她总觉有些力不从心。 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恍惚间,好似听到了有人声喧闹的声音。顿时,苏亦彤猛的睁开双眼,入耳,却是殿外女子因争吵而发出的尖锐之声。 “风月,”嗓子有些干哑,苏亦彤试着唤了一声。 “皇上,您醒了。”后宫的那些女人被拦在殿外进不来,风月一听见苏亦彤的声音,便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外面发生了何事。”在风月的帮扶下缓缓坐起身,苏亦彤皱着眉头问道。 “能有什么事。”风月鼓了鼓腮帮子,有些不高兴的回道:“还不是后宫的那些女人吵着要见您。” 苏亦彤闻言不由扶了扶额,顿觉头疼。后宫那地方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去过了,没想到那群女人竟然还这么闹腾。 “那便让她们进来罢。”她这会虽无心应付后宫嫔妃,但为了接下来能过得清闲,还是有必要恐吓她们一番的。 “皇上。”风月欲言又止,眸中隐隐流露出担忧之色。 苏亦彤摆摆手,“去吧。” 风月无奈,只得按照她的吩咐转身去了。过了片刻,便见风月头前带路引着一群女人进来。苏亦彤抬眼,还没开口,鼻间便被各种香味充满,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顿时,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殿中顿时一寂,各种隐含暧昧的眼神都向苏亦彤飘了过来。苏亦彤嘴角抽了抽,脸色有些苍白。 过了片刻,见苏亦彤脸色好了些许,不甘寂寞的妃嫔们再次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苏亦彤被她们吵得头疼,忍了一会,只得伸手按压住伤口,大声喝道:“闭嘴。” 妃嫔们一噎,刚在她床前坐下的容妃顿时脸色一白,看着她的眼神都带了惧意。 “怡和殿乃朕的寝殿,你们日日在此喧嚣,成何体统,莫非是不想做朕的宫妃了?”苏亦彤一番简短的呵斥,竟是轻而易举的就把一众呱噪的妃嫔给制住了。 风月崇拜的看着苏亦彤。苏亦彤冲她眨眨眼,眸中涌现出笑意。 短暂的沉默之后,容妃当先开了口。不过,有苏亦彤呵斥在前,她断不敢再出言放肆。于是,只问了苏亦彤几句,便讷讷的闭上了嘴。容妃都不敢开口,其她妃嫔又岂敢在苏亦彤面前造次。遂也只好言问了几句,便请命退下。 期间,苏亦彤一直都是神色淡淡,直到众妃嫔要走,才对外吩咐道:“来人,把各宫娘娘送回去,日后,没有朕的传召,谁也不许再入怡和殿一步。否则,杀无赦。” 苏亦彤话音刚落,在殿外侯着的皇家侍卫们立刻涌了进来。面无表情的挡住了她们看向苏亦彤的视线,冷声道:“各宫娘娘们,请吧。”这段时日被这群女人折腾地够呛,早就看她们不顺眼了,若不是没有苏亦彤的命令,他们不敢以下犯上,否则,早就动手了。 妃嫔们闻言顿时小脸惨白的看向苏亦彤,眸中泪光盈盈。苏亦彤低头,掩唇轻咳一声,“还愣着做什么。” 话落,刀剑出鞘的声音便此起彼伏的在殿中响起。妃嫔们迫于无奈,只得悻悻离开。 “终于不用再看到那群讨厌的女人了。”妃嫔们刚离开,风月便道。 苏亦彤笑看着她。“是吗?” “当然。”风月点头,一脸认真。 苏亦彤抿抿唇,没有再开口。 接下来的几日,再没人前来打扰苏亦彤养伤。就连前几日,每日都会来怡和殿坐上一会的琉璃竟也是没再苏亦彤面前露过脸。对此,风月感到非常好奇。但苏亦彤不说,她也没有办法。 而就在苏亦彤养伤的这几天,都城又开始下雪了。 素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只是转瞬便把城防军好不容易清理出来的道路一一掩埋。彻底让离国这座往日最富热闹的都城成了一座冰城。 而这场原本在众人的努力之下就要过去的雪灾,却因着这次大雪,再次让人心不安起来。 苏亦彤身在病中,无人敢前来打扰。可裴辞忧就不同了。之前因他按照苏亦彤给的法子跟城中尚有存粮的富商们兑换粮食,才暂时解了城中无粮之危。 可若这场雪仍像现在这般,断断续续。到时,就算他们手中有再多的粮食,也只会是坐吃山空罢了。 而且,城中物资有限,如果等到物资用完,粮食有余,物资却是不足。到那个时候,城中百姓就不止是饿死了,而是活生生的被冻死。 “皇上,臣来请罪”。又一场大雪过后,裴辞忧终于耐不住性子,入宫来求见苏亦彤。 “哦,何罪之有?”苏亦彤问道。 “皇上可知如今的都城百姓因天寒而受冻死的人有多少……”裴辞忧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入宫求见苏亦彤,可如今见到了,他却是无话可说。 因为苏亦彤已经尽了她最大的能力给了城中百姓一个落脚之地。而这场雪灾却是天灾,就算她心思灵巧,却也未必能与天灾抗衡。 就这么想着,裴辞忧眸中的最后一点希望也不由渐渐破灭。苏亦彤挑眉看他,没有哼声。 而裴辞忧在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显得有些多余后,就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下去。 苏亦彤这几日虽然一直都在怡和殿养伤,但她有影阁,所以城中所发生的事自是逃不过她的耳目。只是,那又能如何呢?天意如此,她又有什么办法! 忍不住长叹一声,苏亦彤看着明显消瘦了许多的裴辞忧,字斟句酌道:“你现在就出宫去查一下粮仓所剩粮食还有多少。还有,玉无双前几日不是说他有一批粮食在运往都城的路上吗?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那批粮食如今也该到了。” “是。”裴辞忧闻言,顿时颇感欣慰的看了苏亦彤一眼,而后领命离去。 “影二,摄政王府最近可传出了什么动静?”目送着裴辞忧走出了怡和殿,苏亦彤忽然问道。 “没有。”影二听到苏亦彤的问话,忙从房梁上飞身而落,跪地道:“摄政王府府门紧闭已有多日,未曾听闻有什么动静传出。” 说来也是奇怪,如今整座都城的百姓都因这场雪灾而闹得不可开交。摄政王府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居身世外,丝毫不受雪灾的影响,往日该是如何,现在仍是如何。 “嗯。”苏亦彤点点头,忽然就不作声了。 “那……”影二刚想开口,便听苏亦彤又道:“影阁可找到了卫长泱的下落了?” 如今影阁的势力范围分布广泛,早已不是当初她初建时的影阁。所以,一般像探查别人行踪这种小事,只要对方不是如风飞翼那般难以接近的人,影阁都会在最短的世间内把结果交到她的手中。 想起自己之所以遭人行刺皆是因卫长泱而起。苏亦彤就知道卫长泱这个女人绝不能留了。 以前,她没动她,只是觉得这深宫大院未免太过无聊,所以才想要找个人来寻点乐子。而卫长泱的出现,正好成全了她心底的那点小希冀。如果,卫长泱没有藏着要杀她的心思的话,她兴许还会按照她的意愿给她和琉璃赐婚。 不过,现在嘛,赐婚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了。至于其它什么的,她可是不敢保证。 毕竟,女人心,海底针。谁让她是个拥有小人之心的女人呢。 “找到了,就在城外。”影二道:“漠河原是按照右相的吩咐连夜送她离开了都城。只是,不知他们在路上出了什么变故,就在她出城后的第二日,我们的人便在城外发现了她的踪迹。” 当时苏亦彤身受重伤,君陌殇便让他们把这个消息暂时压了下来。 “没离开啊。”苏亦彤唇角微勾,忽然福至心灵,看着影二,语气似嘲讽地叮嘱道:“看来她对琉璃还真是深情。嗯,这样吧,你现在就让人把朕宣右相入宫,让他留宿怡和殿的消息传给她。千万记住,要添油加醋的传给她。”像卫长泱那种养在深闺,自以为是地女人。往往是不会懂得隐忍的。而她,要利用的,刚好便是她这一点。 “哦,对了,朕之前一直忘了问你们,卫连杰的踪迹可寻到了?”问完了卫长泱,苏亦彤不由得又想起了失踪数月的卫连杰。 她可不会忘记,前任户部尚书死前对自己说得那番话。想拥护琉璃夺了苏家天下,挟天子以令诸侯,呵……真当她是吃素的,会任他们算计?别说这天下与他卫家无关,就算真的有,她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坐上皇位。 “这……”影二思忖片刻,方道:“影一说卫连杰离开都城时日已久,我们的人根本无从下手查起。而且,他这段时间也没跟丞相府的人联系,我们……” 影阁如今的势力是扩大了没错。但要他们在短时间内去找一个善于隐藏行踪的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影阁才会忙碌到至今,一点线索也没找到。 “或许,你们可以换个方向查。比如……朕看北国和陈国就很不错。”苏亦彤提议道。 第两百九十九章 我来陪你解闷 苏亦彤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早就明白的跟明镜似得。 她可不是以前那个胆小懦弱,永远只会躲在君陌殇背后,需要人保护的原主。 卫连杰以为他做的天衣无缝,她就查不到幽州瘟疫的事其实是他和琉璃在暗中动的手脚。还有汴州水灾和洛邑旱灾。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影一之前好像同她说过曾在汴州和洛邑这两处地方发现过他的踪迹。 如此一来,要证明他才是汴州水灾和洛邑旱灾的背后凶手又有何难。况且,就算当时洛邑旱灾只是个意外,但被困城中的那一城百姓,总不会是他们吃饱了撑得,自己把自己给关在城里的罢。 还有,她半路遇到的那些刺杀。一桩桩一件件的算下来,又有哪桩是与他们无关的。说真的,她现在都怀疑原主的死是不是也是和他们有关了。 只是,琉璃如今的态度,着实令人感到费解。 苏亦彤甚至想不明白,琉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自己越走越近的。她可没忘记,自己在洛邑城外差点就丢了小命的事。 而苏亦彤的才学与谋略,影二这段时间跟在她的身后也是相继见了不少。所以,对她的提醒,影二还是觉得很靠谱的。如果,苏亦彤没有她表面看起来那么二的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亦彤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影二的。于是,便趁着自己空闲的这会儿,与影二说起了三国之间的黑历史。 苏亦彤虽是穿越者,不清楚皇家那些个明争暗斗,但作为一个喜欢看古装戏的现代人。就算不知道皇家的那些腌臜事。她多少也能猜到几分。 北国,陈国这几年,表面看起来虽然还与离国先皇在世时一样繁荣昌盛,但内里实则早就空了。而且,陈,北两国的皇族大都热衷于抢夺皇位,所以,像团结一致,对抗外敌什么的,完全就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久而久之,陈北两国的皇室便因自相残杀的戏码间接导致两国的国力一年不如一年。而在他们内斗不停的这个空档,当年一直不被陈北两国放在眼里的离国忽然扶摇直上,一下子就成了三国之中财力,人力最多的一个国家。 离国的渐渐壮大终于让其他两国意识到了危险。所以,按照苏亦彤的推断,陈北两国之所以会突然对离国发兵,定是有人暗中与两国皇帝做了什么交易。 至于交易的具体内容是什么,苏亦彤不用想也知道。只是,她不明白,琉璃既然想要复国,为何不干脆一点,直接冲她来。毕竟,苏家可就她这么一根独苗苗,她一死,他便什么后顾之忧也没了。 但苏亦彤不知道的是。琉璃又何尝不想除她而后快。可这么多年他对她的暗杀难道还少吗?但哪一次损兵折将的不是他们,她却仍旧安然无恙的。 “那北国这次为什么要送长乐公主来和亲?”陈国和北国的事,影二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点的。但他没想到苏亦彤会与自己说得这般认真,便故作懵懂的听了半晌,待她说完,才开口问道。 “还能是因为什么。”不提长乐公主还好,这一提,苏亦彤便感觉胸口好一阵憋闷。若不是因为这劳什子的长乐公主,她与风飞翼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因为什么?”影二傻傻的问道。 苏亦彤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哦……那个……”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影二连忙向苏亦彤请辞。道:“属下还得出宫一趟,就不陪皇上聊天了。” 说完,转身就走。 “算你识相。”苏亦彤撇撇嘴,莫名有点心塞。“否则非得拿你出气暴揍一顿不可。” 接下来的几天,苏亦彤的怡和殿就不怎么安静了。因为裴辞忧打破了上门探视的规矩,所以,在他之后,其余的人也不甘落后了。 君陌殇这段时间带着手下的人东奔西走,风里来雪里去的,那叫一个惨。好不容易带人把官道打通,想着终于能回去睡个好觉了。可惜天公偏偏不作美,就在官道打通的当晚,连着熬了几宿没睡的一众将士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下雪了。 纷飞的大雪很快就覆盖了他们刚打通的官道。将士们登时站在原地不动,目瞪口呆的看着官道上只是片刻就落了满地的雪,一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提不起半点精神。 不过,君陌殇的心情也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带着人找了块空地安营扎寨,君陌殇便回帐篷睡了。好在这次的下雪的时间短,没让本就不好清理的官道更添险阻。 等到君陌殇和军中将士一觉睡醒,外头的雪已经停了。漫过膝盖的厚雪似只是为了告诉他们到底睡了多久,当他们揉着眼睛从帐篷里走出来时,便听众人口中忽然发出一声惊呼,转瞬便将这片天地彻底淹没。 对此,君陌殇早就见怪不怪。于是,只看了惊呼的众人一眼,便一声不哼的走了。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三日后,官道打通。君陌殇在半路遇上了正往都城押送粮食的队伍,于是,便同他们一起回了城。 官道通了,这也就意味着外界的消息终于能传到都城。 彼时,苏亦彤才知道,受这场雪灾迫害的,不单只有都城。 玉无双三番两次的出手帮助,苏亦彤心底其实还是挺感激他的。如若不是有他出钱相帮,她未必能像现在这般,让万民景仰。 护着送粮的队伍回到都城,君陌殇便马不停蹄的往皇宫赶去。因为琉璃是在他离开皇宫之后才入的宫,所以就目前来看,君陌殇还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亦彤,亦彤,你的伤好些了没有,”君陌殇那似震天吼的喊叫声着实把正在殿中批阅奏折的苏亦彤给吓了一跳。 “回来了?”苏亦彤被君陌殇给吓得好一会才平静下心来。抬眼看到君陌殇正朝自己走近,不由开口问道。 “嗯。”君陌殇点点头,眉眼之间满是疲倦。“亦彤,我困乏的紧,可否借你软榻一躺?” “去偏殿。”斜他一眼,苏亦彤的语气有些冷。 君陌殇“哦”了一声,倒也没反对,果真抬步去了偏殿。然而,不过片刻,苏亦彤便听到了偏殿传来君陌殇愤怒的咆哮。 风月摸了摸她的小鼻子,露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双眼放光道:“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苏亦彤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过了半柱香,便见君陌殇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问道:“亦彤,你怎么又把那家伙给留在怡和殿了?” “哦,病中闲闷,让他陪朕解解闷。”苏亦彤回答的漫不经心。 君陌殇一噎,半晌,才委屈道:“那现在我回来了,你让他出宫,我来陪你解闷。” “嗯,”苏亦彤点头点的一本正经,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行。” “亦彤。”君陌殇更加委屈了。他好不容易才把风飞翼那个强敌给盼走,这才走了几天,就又来一个跟他抢人的。 “没什么好说的,你若想留下来,自寻住处便是。至于赶人……”说到这,苏亦彤忽然意味深长的看了君陌殇一眼,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这可是你说的。”君陌殇双眼一亮,转身就去给自己找落榻的地方去了。 他一走,风月便笑道:“大将军近来可是越发胡闹了。” “胡闹才好。”苏亦彤勾唇,又再次闭上了嘴。 粮食的及时到来正好解决了城中百姓的温饱问题。如此一来,裴辞忧就不用再为余粮不足而多费心思。 渐渐地,随着城中百姓的团结一致,雪灾在都城百姓的眼中也就变得没那么可怕了。渐渐的,都城的街道开始热闹起来。更有一些不惧严寒的百姓已经在街道两旁摆起了摊位。 一时之间,都城虽不再负往昔繁华,但因这场雪灾劫后余生的百姓却让这座被雪覆盖的冰城活了过来。 而随着官道的开通,都城所缺物资也一批一批接连运入城中。在这样的情况下,雪灾于城中百姓而言已经没那么可怕。 而在城中百姓渐渐消亡对雪灾带来的恐怖之时,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都城也终于迎来了有太阳的日子。 彼时,苏亦彤正立于窗前看着殿外久违的阳光,听着耳畔屋檐雪水消融潺潺流动的声音,一时不由心情大好。 这次能这么顺利的熬过这场雪灾苏亦彤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意外的。毕竟,城中各种物资稀缺,却还能在这场雪灾中撑这么久,着实是有点牵强了。 “皇上,皇上,天晴了,天终于晴了……”风月大叫着从殿外跑进来,肉乎乎的小脸上笑意盈盈,似是心情极好。 苏亦彤闻声回头,看着兴冲冲跑进来的风月,嘴角忽而勾起一抹极清浅的笑,没有说话。 “皇上不高兴吗?”风月走到苏亦彤的近前,看着她眨巴着眼睛问道。 “你哪里看出朕不高兴了?”苏亦彤无奈摇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半晌,才转而牵起她的小手往殿外走去。 “皇上这是要带我去哪里?”风月问道。 “听闻御花园中有一处梅林。我们去赏梅。”苏亦彤回道。 “可是您的身子?”风月担忧的看着她。 “无妨,”苏亦彤满不在乎道。 刚走出怡和殿,迎面便撞上了缓步而来的琉璃。看到琉璃,苏亦彤微微有些讶异。自上次她与琉璃说了那番话之后,琉璃就鲜少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加之她身上有伤,风月怕她受寒就不让她出门,她就更无从得见他了。眼下看到他这般从容惬意的朝自己走来。苏亦彤不由抿了抿唇,神色淡淡。 风月不动声色的挡在苏亦彤的面前,伸手挡住琉璃的去路,语气不善道:“你来做什么。” 琉璃脚步一顿,似是没想到风月会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顿时一噎,片刻才道:“今日天气晴好,便想过来问问陛下可有空闲?” 第三百章 你就不要再白费心思了 “朕也观今日天气甚好,正准备让风月陪朕去御花园逛逛。”风月不满地嘟着小嘴,还想要再开口,却被苏亦彤抢了先。 苏亦彤把挡在自己身前的小丫头往旁边拉了拉,面上笑容如沐春风,直让人分辨不出她这到底是真笑,还是假笑。 “臣也正有此意。”琉璃道:“那……不如一同前往?” “也可。”苏亦彤点头答应。 琉璃点头,抬步就要转身。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到苏亦彤身上显得有些单薄的衣衫,蹙了蹙眉。道:“外头天寒,陛下就穿这个,未免也穿得太少了些。”他说着不由将眸光转向旁边的风月,语气中带了点责怪的意味。“陛下穿这么少就出门,你难道都不会阻拦一二吗?” “我……”风月憋屈的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反驳琉璃的话。他说的没错,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纵容,皇上兴许也不会这般胆大。 “劳烦陛下稍等微臣片刻。微臣去去就来。”琉璃忙不迭的朝苏亦彤拱了拱手,而后,便在苏亦彤和风月愈发睁大地双眼中。抬步走进了怡和殿。 “他进去干嘛!”风月和苏亦彤面面相觑,拿不准琉璃到底要做什么。 “不知道,就先等着罢。”苏亦彤摇头。 两人等了片刻。便看到琉璃从怡和殿出来,只是,之前空空如也的双手,如今多了件厚重地白色狐裘披风。 苏亦彤怕冷,所以,她的冬装,都是经由宫中巧手专门缝制。比一般人身上穿的冬装要厚实不少。 琉璃走到苏亦彤的身后,看也不看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风月一眼。兀自把披风披在了苏亦彤的身上。 被寒凉侵袭的后脊梁骨顿时一暖。苏亦彤垂眸,忙伸手把披风系好,拢了拢,谢道:“劳烦右相了。” “能为陛下操劳是臣之荣幸,又何来劳烦。如此,倒是陛下客气了。”琉璃说着不由抬头看了眼前方正往下淌着雪水的屋檐,顿了顿,才道:“走罢。” 话落,他便一人当先,抬步朝檐下台阶走去。 “嗯。”苏亦彤微微颔首,忙抬步跟上。 眼看着二人都快出了院门也没一个人注意到自己。风月不由气得跺了跺脚,不甘落后的追了上去。 雪后初晴的阳光绵软舒适,所到之处,雪水消融,水声潺潺。竟好似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春光乍泄,竟恍若隔世。”听着路旁不时传来枝丫晃动摇曳的声响,苏亦彤不禁停下脚步,心中无端升起几分惆怅。 “不过小小雪灾罢了,陛下又何苦生出这许多感慨。”琉璃跟在苏亦彤的身旁,见她突然停下脚步,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怎能知……”苏亦彤苦笑着摇摇头,却是没有去接琉璃的话头,继续抬步上前。 琉璃站在原地,怔怔的盯着苏亦彤近来愈发显得单薄的身子,抿了抿唇。风月这时走到他的身旁,看着他,似嘲讽地问道:“喂!你在看什么?” “你希望我在看什么?”琉璃低头看着风月,笑问。 “我对你能有什么希望。”风月兀自翻了个白眼,抬头不悦的冲他扮了个鬼脸。然后,撒腿就跑。 “当真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琉璃喃喃自语了一声,这才抬步跟上。 许是因城中百姓太久没见过阳光的缘故,充满欣喜的欢呼声竟一直从天际遥遥传到了皇宫之中。而与之相和的,竟是由宫中宫女太监组成的尖叫声。 “今日城中百姓莫不是要高兴的疯了?”苏亦彤走了几步,便又停了下来。 “好不容易才把太阳给盼出来,不疯才怪。”风月接过苏亦彤的话头道。 苏亦彤挑眉,微微侧头看向风月,风月撇撇嘴,接着道:“那么看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 “你呀。”苏亦彤看着风月不由发出一声轻叹。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苏亦彤转身,便看到沐浴在阳光下的琉璃衣袍猎猎,被寒风刮得呼呼作响。可纵是如此,也是不损他半点温润。 有那么一瞬间,苏亦彤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就不受控制了。一直以来,她都知道,琉璃长得很好看。只是,那种好看,在风飞翼的面前,又会变得毫不起眼。 “在看什么?”琉璃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了苏亦彤的身前,看着她,轻声问道。 “没什么。”苏亦彤猛的回神,猝不及防的对上琉璃温柔含笑的眼眸。她一怔,愣神片刻,连忙后退。“不是说去园中赏梅的吗?我们还是走快些吧。” 说完,她便加快了步子,低着头,直往前走。 风月用好奇的目光同时打量着苏亦彤和琉璃,一会儿,看看苏亦彤,一会儿,又看看琉璃。半晌,才转眸看向前方那道已经走远的身影,似警告的对琉璃道:“皇上喜欢的人是摄政王殿下,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琉璃闻言,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他是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吗?竟让一个小丫头来教训起自己来了? “还有,你以后最好离皇上远一点。”丢下一句,风月抬步就要走。 然而,她才刚往前迈了一步,便听身后传来琉璃训斥的声音。“风月,你可知不尊长辈会有什么样的处罚。” “长辈?”风月闻言转过身,用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看着琉璃,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么,你是我的长辈吗?” 琉璃身子几不可查的颤了颤,“难道不是?” “高攀不起。”风月撇撇嘴,不屑道:“再说了,我爹娘早死,死前可没说我还有亲人活在世上。” 风月虽然年纪小,但她所经历的事情却早已不是一般五岁孩童能比的。所以,现在的她,单心智而言,同龄之人于她根本就没有可比之处。更遑论,此前的她还曾入了影阁,参与过影卫的训练。 “你……”琉璃被她的话一噎,顿时无言。 “你什么你……”风月看着他不满的哼了哼,道:“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告诉你,不可能……” 当初,苏亦彤并没有隐瞒她的身世。所以,风月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这般坚定的坚持自己的立场。因为,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苏亦彤在她危难之时向她伸出的那只手意味着什么。 说完,风月看也不看琉璃一眼,转身便走。 琉璃静静看着她,藏在袖中的手一次次握紧又松开,到最后,连他自己都麻木了,这才把手从袖中伸出来,摊开手掌,看着上头鲜红刺目的手指甲印,深深的吸了口气。 “臣女卫长泱见过皇上。” 苏亦彤一个人走着走着,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卫长泱!苏亦彤猛的抬头,冷不防便撞入了卫长泱那双含着浅笑的眸子里。只见她妆容素净,佩戴简洁,浑不似过往那般衣着光鲜。乍一看,竟似路人,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半点样子。 “卫小姐,你怎么会在这?”苏亦彤盯着卫长泱看了片刻,才讷讷开口问道。虽然,她早就猜到了卫长泱会来找自己,却没想到她会来的这么快。 只是听到琉璃的消息就坐不住了?那若是她让他长久的住在怡和殿呢!那卫长泱岂不是会疯? “臣女听说皇上伤重,早就想入宫来探望一二。只是……”卫长泱笑了笑,接着道:“前不久的一场大雪把都城的所有道路都给封死。臣女孤身一人,实在寸步难行,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原来如此。倒是朕让卫小姐白白担忧了。”苏亦彤故作恍然的点点头。 “皇上客气了,这是臣女应该的。”卫长泱忽而抬袖掩面,看着苏亦彤羞涩一笑,问道:“听闻不日前皇上曾召琉璃哥哥入宫,并让他在怡和殿住下了?” “是有这么回事。”苏亦彤点点头。看着卫长泱,状似不经意的继续道:“想来,卫小姐你也是听说过的,朕这人素来只爱美男,不爱美人。这不,前段时日朕与摄政王不是闹掰了么……” 恰到好处的止住话头,苏亦彤看着卫长泱,没有再说下去。 “所以,你们……”卫长泱忽然脸色一白,身子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 “其实也没什么。”苏亦彤摆手道:“卫小姐可千万不要想歪了。”前面已经给了卫长泱无限瞎想的空间,所以,接下来她要怎么想,苏亦彤一点也不在意。 “你……”卫长泱连着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你竟然勾引我的琉璃哥哥,我……”不过一瞬,卫长泱便由之前温婉贤淑的美人变成了面容扭曲的丑妇。“我要杀了你。” “你这个坏女人,离皇上远一点。” 眼前骤然划过一道寒芒。苏亦彤眯眼,正要躲闪。然而就在这时,风月突然从后面扑了过来,用自己的小身板撞开了欲对苏亦彤行凶的卫长泱。 卫长泱被风月的忽然出现撞了个猝不及防,身子猛地往后倒去。 “咣当”一声。 卫长泱藏在袖中用来行刺苏亦彤的匕首忽然掉落在地,把苏亦彤和风月的目光齐齐吸引了过来。 阳光下,躺在地上的匕首正散发出阵阵冷冽寒光。即便还隔着老远一段距离,苏亦彤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隐隐作痛的伤口。 “你……”风月瞳孔一缩,忙上前把那匕首给踢远了些,才看着卫长泱,怒不可遏道:“你果真是来刺杀皇上的。你……” 看着卫长泱,风月一时也没了声。因为,此时的卫长泱,面容已经扭曲到连她这个孩童都不忍直视。 “我就是要杀她。是她……”卫长泱刚才被风月那么一撞,浑身的骨头就像是突然散了架,让她避无可避的撞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是她抢了我的琉璃哥哥,是她……” 卫长泱口中喃喃不停,出口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状似疯癫。 “皇上,你说她该不会是疯了吧?”风月忙不迭扯了扯苏亦彤的袖袍,怯懦的往她身后躲了躲。 第三百零一章谁知道呢 “你刚才胆子不是还挺大的吗?现在怎的又胆小了?”苏亦彤时刻注意着卫长泱的一举一动,笑道。 “我……”风月低下头,“我刚才那不是怕她伤了你嘛。”幸好她跑得快,否则那把匕首…… 想到有可能会造成的后果,风月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朕有那么蠢吗?”苏亦彤嘴角抽了抽。 “谁知道呢!”风月小声咕哝了一句。 “泱儿,你怎会在此。”琉璃大步而来,冷凝的眸光快速从苏亦彤的脸上掠过,最后落在那把不断散发着寒光的匕首上面。 “琉璃哥哥……”琉璃的出现似乎让卫长泱感觉到了心安。不等琉璃朝她走去,她便踉踉跄跄的朝琉璃怀中扑来。 那一脸惶恐不安,似受了惊吓的小模样,竟是直接把矛头指向了苏亦彤。 装模作样。苏亦彤撇撇嘴,只觉无语,同时,一种不好的预感也在心间弥漫开来。 果不其然,卫长泱才刚扑入琉璃的怀中,便顶着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伸手指着苏亦彤,控诉道:“琉璃哥哥,她……她刚才要杀我。她要杀我。” 卫长泱把脑袋埋在琉璃的怀里,脸上的神色渐渐由害怕转为惶恐。一瞬不瞬的盯着苏亦彤。 苏亦彤被她盯得毛骨悚然,下意识的便后退一步,连连摆手道:“你别胡说,朕才没有要杀你。” “我也可以作证,刚才就是她拿着那把匕首要刺杀皇上。幸亏我来得及时,趁她不注意时推了她一把,不然,这会躺在地上的就是皇上了。”风月也跟着道。 什么叫这会躺在地上的就是她了?她有那么弱吗?苏亦彤偷偷的伸手揪了揪风月的耳朵,不满道:“小丫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风月疼得“吱”了一声。顿时忍不住大声道:“我才没有乱说。” “琉璃哥哥,你不要信她们的话,她们说的都是假的,假的。”卫长泱惶然一副受了惊吓的小模样,在琉璃的怀里不安扭动。 琉璃抿唇,忙伸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低声安抚了几句。也不知道琉璃到底同她说了什么,不过片刻功夫,便见卫长泱刚刚还扭曲的面容渐渐恢复正常。 “白莲花。”苏亦彤唇角动了动,却是没有发出声音。 “既然卫小姐已经无碍,那朕就先走了。”苏亦彤等了片刻,见琉璃既没有开口的意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主动道。 “皇上,泱儿她……”琉璃脸上的不自在一晃而过,须臾,他点点头。“正好,臣也要走。” 走?苏亦彤挑了挑眉,问道:“右相的意思是准备出宫?” “嗯。”琉璃点头。 “出宫做什么。”苏亦彤顿时幸灾乐祸的看了窝在琉璃怀中的卫长泱一眼,道:“怡和殿那么多能住的地方,让卫小姐留下来住着便是。再说了,你府中已有多日不曾住人,贸然回去,未免府上寒凉,让卫小姐染了风寒。这样吧,朕做主,就让卫小姐也在怡和殿住下。等会朕就让林太医来给她看诊。” 苏亦彤一口气把话说完,完全不给琉璃出言拒绝的机会。琉璃夜半张着嘴,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默默禁了声。 “那就这样。”苏亦彤摆摆手,拉着风月转身就走。 “既如此,那臣就先代泱儿谢过皇上了。”琉璃看着苏亦彤转身的背影,谢道。 “无妨。”苏亦彤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走得更快了。 “皇上,你为什么要把那个坏女人留在宫里,万一,她要是再想杀你怎么办?”风月回头,确定看不到琉璃和卫长泱的身影了,才看着苏亦彤,不解地问道。 “正是因为她想杀朕,所以朕才给她创造机会啊。”像卫长泱那种打不死的小强,如果不给她刺杀的机会,保不齐她就会像之前一样,隔个几天就给她来一次暗杀,让她防不胜防。到那时,她就算不是被她给杀死,铁定也会因为多次受伤失血过多而死。所以,这一次,她必须把握主动。即便,不能杀了她,断也不能让她再像刚才那样在她的面前肆意蹦跶。 “听不懂。”风月摇摇头。 “不懂就对了。你才多大的人,整天就想着关心大人的事。你呀,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走到了御花园的拱门前。 苏亦彤拉着风月从拱门处走了进去,然后沿着园中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往右直走。 小路两旁白雪皑皑,风一吹来,积在枝丫上的积雪随风一晃,便尽数飘在了地上。 许是园中少有人来,路上除了有宫人清扫过的痕迹,竟是连个人的脚印也没有。 越往里走,寒风便呼啸的更为厉害。两人没走一会,脸就被冻得通红。 “皇上,还有多久才能到啊。”风月边走边搓着手,问道。 “马上就到了。就在前面。”苏亦彤脚步不停,安慰道。 “可是,你刚刚也是这么说的。”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风月磨蹭着挪动脚步缓缓跟在苏亦彤的身后。不由在心底暗暗发誓,下次就算打死她,她也不来这该死的地方赏梅了。 “呃……”苏亦彤一噎,“这次不会了。你乖一点,我们马上就到了。” 御花园越往里走便越冷。冷得苏亦彤都有点想打道回府了。只不过,想想她在现代从未见过的寒梅,她便把打道回府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可是……我冷。”风月嘟了嘟小嘴。 “乖哈,马上就到了。”知道让风月一个小丫头跟着自己来这里是有点过分了,所以,苏亦彤很是识相的没有说过多让风月心生退意的话。 在苏亦彤的坚持下,两人又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才来到一处被篱笆围绕的林子。 围绕林子的篱笆是用木条编制的,也不知道编制出这种篱笆的人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手法,竟让相互交织两种的木条呈现出各种繁琐的花纹。 苏亦彤在现代曾见过用竹条编制的篱笆,但那种篱笆大多普遍,没有什么新花样。而且,与这林子里用木条编制的篱笆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就没有可比之处。 细细观看之下,苏亦彤忍不住暗暗咋舌,连连称奇。 “皇上。您不是来赏梅的吗?”风月无语的看着蹲在地上,就差没把眼睛贴在篱笆上的苏亦彤,提醒道。 “你懂什么,这叫艺术。”苏亦彤双眼炯炯有神,一瞬不瞬的盯着篱笆上的花纹,半晌,才低低的道:“等会回宫,朕一定要让影二把编制这篱笆的人给找出来。” “就算把人找出来又能做什么?”风月的小脸被风刮的生疼,撇撇嘴,见苏亦彤还痴迷的盯着那篱笆看,便也凑了过去。 “能做的多了去了。”苏亦彤想起脑中刚才冒出的生财之道,顿时心情大好。 像篱笆这种看着不起眼的手工活,或许在古人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可若是她把这种编制手法加以利用,编制出各种花样,那岂不是就能体现出它的价值了。 似乎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在朝自己招手,苏亦彤顿时忍不住口水连连。 风月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提醒道:“皇上,口水。” “口水,哦……”苏亦彤尴尬一笑,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只会留更多的口水。于是连忙起身走到篱笆的园门面前,推开园门走了进去。 “这就是梅花?”红粉相间的各色寒梅在雪中悄然绽放,风月跟在苏亦彤的身后走进来,只看了一眼,就被眼前的美景给迷住了。 显然,梅林中的雪也是有人专门打扫的。不然,连着下了这么多天的雪,林中堆积的雪早就有风月个头那么高了。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正好便于她们赏梅。 “这也太美了罢。”风月在梅林中转悠了一圈,又回到了苏亦彤的身边。惊艳道。 “嗯。”苏亦彤点点头,不过没有表现得像风月那般夸张。 “我要是能住在这里就好了。”地上,还有薄薄的一层白雪覆盖。风月说完,便躺在雪地上打了个滚,迷恋道。 苏亦彤忙伸手把她拉起来,道:“地上凉,你可别胡来。” “我才没有胡来。”之前怡和殿的院子里下那么大的雪,她也没生出玩闹的心思。不过,这里就不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与景色美好有关,风月第一次觉得,自己对冬天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两人又在园中转悠了一阵,临走时,风月非拉着苏亦彤给她折几枝梅花才肯走。苏亦彤无奈,只能遂了她的心愿。 回去的路上,苏亦彤忽然想起被送来和亲的那个长乐公主。她记得,自己和那位公主好像还只见过两面。再后来,她受伤昏迷,那长乐公主也被裴辞忧草草安置,所以,她到现在,都还不清楚那长乐公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于是,方向一转,苏亦彤便带着风月去了后宫。 后宫妃嫔每天都在盼着苏亦彤能够来走上一趟。所以,苏亦彤才刚在后宫露脸,后宫的妃嫔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一下就寻了过来。 苏亦彤这次来的目的主要还是想见见那名长乐公主。所以,二姑不说,就把后宫围上来的的妃嫔们给打发走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此举,绝对不只是在给长乐公主拉仇恨,而是直接让她在后宫中不得安生。 近来,苏亦彤养病期间。后宫妃嫔们已经不知道用了多少种理由上门来找笙箫的麻烦了。起初,笙箫还能忍,可她越是忍,那群女人便越得寸进尺。到了最后,她实在忍无可忍,只能对她们出手。。。。。。 第两百零二章 皇上跑了 “离国皇帝陛下,久候了。”笙箫没想到苏亦彤会亲自来后宫见自己,遂看到苏亦彤的那一瞬间,她直直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是朕唐突了。”苏亦彤抬袖掩唇轻咳了两声,被寒风刮得通红的小脸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苍白。 彼时,笙箫正站在檐下一角沐浴着倾泻而下的阳光,三千青丝如泼墨山水,随着寒风摆啊摆的,很快就缠在了一起。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愈发衬得她肌肤白皙,容颜倾城,仿若梦幻。 这样的笙箫,着实美得过了。 苏亦彤盯着笙箫眸光呆滞的看了良久,半晌,才在叹息中回过神,摇头晃叫的打趣道:“朕久闻长乐公主大名,却两次与公主相见都只匆匆一面。如今想来,倒是朕当时福薄了。” “所以,陛下是为何而来?”笙箫之所以会入苏亦彤的后宫,完全是被当时形势所迫。所以,她自觉在苏亦彤的面前,无需故作姿态。 “公主以为朕是为何而来?”苏亦彤上前几步,在笙箫的身前站定,看着她,眸光渐渐转冷。 “可是为了风哥哥而来?”笙箫看着苏亦彤,戏谑地问道。 “风哥哥?”苏亦彤闻言忍不住嘲讽出声,脸上挂着的笑也在逐一消失。“公主怕不是认错了人?” “我与风哥哥青梅竹马,怎会认错。倒是陛下……”笙箫一副全然不怕会得罪苏亦彤的表情,看着她似嘲似讽地道:“身为男子,怎可行龙阳之好?” “朕喜欢。”苏亦彤陡然拔高了音量,想也不想的就开口回道:“而且他也喜欢。” 笙箫被她这话一噎,顿时便气得憋红了脸。 “朕还以为你是多么强劲的一个情敌,却原来也不过如此。”苏亦彤浑不在意地背转过身,语气中满是不屑道。 笙箫怒瞪着苏亦彤在阳光下挺得笔直的脊背,心里虽气急,恼急。却是迟迟没有发作出来。 “时辰不早了,朕该回宫了。”苏亦彤摆摆手,作势要走。 “站住。”见苏亦彤果真要走,笙箫不禁怒从心来。自打她入了苏亦彤这后宫,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害她整天不是被那群穿得花里胡哨的女人言语攻击,就是和她们打成一团。好不容易熬到那些女人都消停了。偏生眼前这罪魁祸首倒好,愣是上赶着来给她找难受。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亦彤微微侧头,当真停住了脚步。笙箫见状,连忙快走几步拦在她的身前,看着她,咬牙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风哥哥的下落吗?” 苏亦彤猛地抬头,对上笙箫那暗含愤怒的目光,忽然伸手一把按住她的双肩,看着她激动的问道:“你知道他在哪?” “当然。”看到苏亦彤这幅似乎失魂落魄的模样,笙箫心底不住腾腾窜动的怒火不知怎的,竟是突然消了大半。 笙箫心里清楚,自己对苏亦彤其实是没有什么敌意的。可如果一定要说有,那也只能是她对她的好奇。 “那你快说,他现在在哪?”一听到笙箫说有风飞翼的消息,苏亦彤的情绪就更加激动了。她就知道,风飞翼绝不会在知晓自己受伤的消息之后,还能忍着冲动不来看她。她就知道,风飞翼不是真的生她的气…… 短短一瞬间,无数个念头涌上了苏亦彤的脑海。可她脑中所想的,却只有风飞翼不来看她的各种理由。 “皇上,您没事吧?”风月远远就瞧见了苏亦彤的不对劲,遂不当苏亦彤传唤,便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苏亦彤神色恍惚地摇了摇头,双手忽然使力摇晃着笙箫的双肩。 “喂!你干嘛?”笙箫被苏亦彤直摇得头昏眼花,没过一会,便觉眼前开始冒起了金光。 “你别……哎!”风月手忙脚乱的在一旁帮苏亦彤对付着笙箫。苏亦彤摇肩,她就晃腿,不过片刻,就把笙箫折磨了个够呛。 笙箫现在对苏亦彤和风月这主仆二人是真的无语了。半晌,才有气无力地道:“喂!你们两个到底够了没?” “没够?”风月头也不抬,气呼呼的回道。 “没够。”苏亦彤也跟着道。 “可我快被你们摇晕了!”笙箫顿时无语的冲正面对着自己的苏亦彤翻了个白眼,然后,大力甩开她,拖着抱着她大腿不放的风月往前跑了几步,站得离苏亦彤远了些。 “你也够了,小丫头。”笙箫踢了踢腿,示意风月放手。 风月坚定的摇头,“不够,” “你……”笙箫暗暗磨牙,气得牙齿直打颤。 苏亦彤被笙箫用大力这么一甩,已经从恍惚中回过了神。她看着笙箫,冷冷地道:“说,他在哪?” 这转变的速度…… 笙箫目瞪口呆的看着苏亦彤,然后,咽了咽口水,半晌,才收回视线,道:“他在哪你自己不会去摄政王府问么?” 苏亦彤皱着眉头看她。笙箫感觉不自在的别过头,清了清嗓子,才一脸正色地道:“都城封城之前,月涟来了。” “月涟……”苏亦彤闻言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她喃喃重复着月涟两个字,然后,脸色一变,抬步就往外走。“风月,我们走。” 风月的双手还紧紧抱着笙箫的大腿不放。闻言,小身板倏地就跳了起来,直吓得笙箫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坏女人。”风月急急追上苏亦彤快走地身影,临出院门之际,还不忘回头冲笙箫扮了个鬼脸。 看着终于消失在院门口的主仆二人,笙箫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她这都是造了什么孽,才会遇见这样的活宝? “皇上,你等等我……”苏亦彤一出笙箫的院子,便脚步如飞,仿若闪电,只是转眼,就把风月给落在了身后。风月在她身后一边追一边喊,然而,直到她嗓子快喊哑了,苏亦彤也没有停下脚步等她。 风月无奈,只能边跑边喘气,努力保持着和苏亦彤不远不近地距离,跟在她的身后。 “影二何在。”苏亦彤刚回到怡和殿,便大声唤道。 “皇上。”影二刚从宫外回来不大一会。闻言,连忙现身,正要行礼,却被苏亦彤给拦了下来。只听苏亦彤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行什么礼啊。快去准备马车,朕要出宫一趟。” “可是您……”听出了苏亦彤话语中地急切,影二不由皱眉,上下打量了苏亦彤一眼。最后,目光定格在她脚上被雪水打湿的长靴上。“脚上的长靴都湿了?” 今日雪水消融,路上全是雪水,看苏亦彤这幅模样,显然是回宫的路上没有看路所致。 “哎呀!没事,你快去准备,”苏亦彤连连催促。 “可是您的身子还没好,受不得颠簸。”而且,路上还有许多雪块没有消融,他要是这会真的按照她的意愿带她出宫,不用想,也知道后果。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道:“要不属下让大将军送您出宫?”他可没忘记现下君陌殇还在怡和殿住着。 “不用他。”苏亦彤不耐烦地道:“让你去就去,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是。”影二脸色一白,只好应是。刚要出门,正好看到风月趴在殿门口大口喘着气。于是,他连忙走过去,问道:“小丫头,你可知皇上这是怎么了?” 风月正大口喘着气,闻言,抬头看了影二一眼,随即,继续喘气。 “你倒是说啊?”影二等得有些焦急,忍不住连连催促。 风月缓了半晌才终于缓过气来。“她刚才去了后宫。” “好端端的,皇上去后宫做什么?她不是最讨厌后宫的那群女人的吗?还有……” 不等影二把话说完,风月就打断他道:“皇上去见了长乐公主。” “你的意思……”影二脸色顿时有些难看。“皇上该不会是要去摄政王府罢?” 风月点头。“应该是的。” “那你快去找大将军,大将军不在,找右相也行。总之,你随便找个人跟着皇上。我现在就去准备马车。”影二胡乱丢下一句话,就快步走了。 风月听得云里雾里,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偷偷走到殿门前看了眼殿中的动静,没看到苏亦彤的身影,风月忍不住松了口气,这才转身往偏殿走去。 君陌殇还在偏殿呼呼大睡,殿门口没人把守,风月推开门便走了进去。“大将军……”她试着唤了几声没听到回应,以为君陌殇不在,准备离开。 哪知,她才刚转身,便听里头隐约传来细微的打鼾声。风月蹙眉,连忙顺着声音的来源往里走,就见君陌殇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脑袋,似乎睡得很死。 “什么嘛,睡得跟猪一样。”风月撇撇嘴,走过去就伸手去掀被子。喊道:“大将军,大将军……” 连连喊了好几声,也没见君陌殇有醒来的迹象。风月气急,只得把蒙在他脑袋上的被子给扯下来,趴在他的耳边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皇上跑了……” 第三百零三章 他去了哪里 “皇上……跑了,往哪里跑了?”君陌殇似是还处于睡梦之中,朦胧的双眼略显迷茫。闻言,猛地从榻上坐起,风月一个不妨,顿时跌坐在地。 “还能往哪里跑?”风月嘟了嘟小嘴,伸手揉着摔疼的地方从地上爬起,走到床前,用哀怨的小眼神盯着君陌殇看。 君陌殇满脸狐疑的看着风月,不甚清醒的大脑瞬间清明。“你刚才说皇上跑了?快说,她跑哪了……不是,她往哪跑了?” “皇上刚才去后宫见了长乐公主。”风月低垂着眉眼,乖巧的回道。 “长乐公主?她见她作甚?”君陌殇不解。 “还能作甚?”风月没好气地等了君陌殇一眼,道:“当然是问和摄政王殿下有关的事。”说到这,她的声音不自觉的便低了下去。“我当时站的远,没听到她们说了什么。等我过去的时候,皇上和长乐公主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然后,皇上就跟我说走,再然后,长乐公主就提到了摄政王殿下……” 风月说得很慢,待她说完,已是过了小半柱香的时辰。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啊。”君陌殇听完,脸色顿时很不好看。 他一声不吭的跳下床榻,随意把长靴往脚上一套,连外袍都没顾得上穿,抬步就往外走。 风月想开口唤住他,但看他急急忙忙的样子,便只好作罢,伸手取下搭在屏风上的外袍,小跑着跟了上去。 君陌殇步子走的飞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怡和殿。守在殿门口的宫人看到他忙朝他行礼问安,他摆摆手一脸不耐。 走进大殿,融融暖意顿时扑面而来。君陌殇蹙眉,微眯的双眼在殿中四处寻找着苏亦彤的身影。 寻视了一圈,没看到苏亦彤,君陌殇顿时大感不妙,忙转身跑出了怡和殿,步履如飞。 风月刚到怡和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嗖的一声,眼前似有黑影一闪而过,“你倒是等等我啊……”风月忙不迭定了定神,看了眼黑影消失的方向,再次抬步追了上去。 烈阳当空,雪水消融过后令得道路泥泞难走。都城街道上,时有百姓欢呼雀跃,在为终于迎来了潋滟晴光而大声叫好。 苏亦彤把自己包裹严实地蜷缩在马车的角落,一边催促着影二加快速度,一边又因心慌而感到惴惴不安。 车外,百姓叫卖对话的嘈杂声接连透过层层喧嚣传入苏亦彤的耳中,直搅得她心神不宁。 “快点,再快点……”苏亦彤的意识在马车的颠簸中渐渐转为模糊。只下意识地催促着影二加快速度。 “是。”影二连忙应声,双眼却是回头看向身后,只期盼着君陌殇能找一点找来。 马车走了没多大一会,便到了都城正街。然而,彼时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似乎在举行某种仪式,将整条街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马车缓缓停下,苏亦彤以为到了摄政王府,忙倾身上前准备掀帘下车。 “皇上,不可。”影二听见动静,立刻伸手把车帘拽在手中,回头对车内的苏亦彤解释道:“我们现下还位于都城街道,未曾到达摄政王府。 “还没到么?”苏亦彤眸光呆滞的重新蜷缩回了角落里,不自觉的伸手环住双腿,努力让自己蜷成一团。 影二应了一声,便不再搭话。 汹涌的人流像是翻滚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重复往来,丝毫没有要散开的意思。 影二被堵在街道上约莫等了有小半个时辰,才见前方密集的人群终于变得稀疏。渐渐地,有车轮滚动的声音接连从身后接连传来。影二微微皱眉,手中长鞭顿时一扬,正准备驱车离开。便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爆喝,话锋直指他而来,那言语中的尖锐,饶是影二见多识广,听了也不禁频频皱眉。 马车内,苏亦彤还在催促。可影二,却早已调转马头,把马车横在街道中间,阻止所有人往返。 喝骂声在影二阴沉的脸色下渐渐停了下来。影二冷眼看向出言不逊的那人,见他虽是身着锦袍,言语却是污秽难听,想来定是城中某户有钱人家被宠坏了的公子哥。 眉头渐渐皱起,听得苏亦彤的催促地声音再次响起。影二顿时眸光一寒,想也不想,袖中暗器便朝着那人飞掷过去。 接着只听“扑哧”一声,街道上所有的嘈杂仿佛都消失了。短暂的沉默过后,也不知是谁带头尖叫了一声,便见刚刚还热闹非凡,人影密集的街道转眼便空无一人。 鲜血如瀑,顿时从那人的喉间喷涌而出。只见阳光下,那把暗器泛着阴森寒光,“扑哧”一声便从那人的喉间穿过,然后,“叮”的一声没入进了车壁。 苏亦彤猛地掀开车帘,抬头便看到了这令人胆寒的一幕。眉头紧紧皱起,他看着坐在车辕上不动如山,只背对着自己的影二,似终于清醒了过来,连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影二闻声回头,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回身驱着马车调转了个方向,再次朝着摄政王府驶去。 彼时的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无人拦路,马车便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摄政王府地门前。 停下马车,影二当先跳下马,然后走到车前,伸手掀开车帘,冲坐在车中的苏亦彤缓缓伸出了手。 苏亦彤的意识早已清醒,见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连忙拍掉他伸来的手,自行跳下了马车。影二无奈,只得缩回手,跟在她的身后,走到了摄政王府的府门前。 彼时的摄政王府仍旧是大门紧闭,似是长时间没人居住,门上还起了一层厚厚的蜘蛛网。 “影二,你可听见里头有什么动静?”苏亦彤目光紧盯着摄政王府的大门,对影二吩咐道。 影二闻言,立刻上前,把脑袋趴在大门上,侧耳倾听。过了片刻,他慢慢直起身子,冲情绪紧张的苏亦彤摇了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 苏亦彤见状,脸色骤然一变,猛地伸手把影二往身后一拉,然后上前双手用力,使劲的拍打着摄政王府的大门。 “砰砰砰……” 顿时,大门被苏亦彤拍得砰砰作响,却是迟迟不曾听得里头传出动静。苏亦彤顿时恼怒至极,再顾不得许多,当下扯着嗓子便冲里头大骂。“风飞翼,你个王八蛋,你给老子出来。” “风飞翼,你个有色心没色胆,丧尽天良,欺负良家妇男的王八蛋,立马给老子滚出来。” “风飞翼……” 一声又一声的喝骂,词出不穷。影二只听了几句,便被苏亦彤口中的话给惊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苏亦彤发飙骂起人来时的模样,竟是与路边的泼妇也相差无几,而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时之间,影二不由怔愣在原地,忘了出手阻止。 “登登……”一阵脚步声传来。影二回神,刚要出声提醒苏亦彤,便听摄政王府地大门突然“吱呀”一声,竟是开了。 苏亦彤双手猝不及防的扑了个空,顿时身子前倾,眼看着就要摔个狗吃屎。影二连忙捂眼,有些不忍直视。 “亦彤,小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君陌殇有如神兵天降,嗖的一声,赶在苏亦彤摔倒在地之前伸手把她拉入了怀中。 苏亦彤刚稳住身形,便推开君陌殇,兀自往里冲了进去。云清为了拦她入府,还准备在她面前长篇大论一番,好生劝说来着。却不曾想,苏亦彤竟会背道而驰,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哎!不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云清忙对着摄政王府地一众府卫使了个眼色,便急急抬步朝苏亦彤追了上去。 苏亦彤走得飞快,根本不给云清阻拦的机会。是以,云清在她身后追了半天,纵是他健步如飞,也没能拦下她。君陌殇见状,也连忙追了上去。顿时,摄政王府门前就只剩下还在朝四处左右张望的影二。 苏亦彤入了摄政王府后便直往风飞翼的寝殿飞奔而去。即便半路上有人朝她行礼,她也全当视而不见。 不多时,她便来到了风飞翼的寝殿门前。 依旧是殿门紧闭,仿佛许久不曾住人般,门上依稀可见因天气寒冷而凝结成冰的斑驳落叶。心口忽然没来由得一滞,苏亦彤伸出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久久没有落下。 这时,云清也终于赶到。 “他去了哪里?”似乎知道身后的人是谁,苏亦彤头也不回地问道。 云清闻言,连忙低头抿唇不语,只当没有听到她的话。然而,苏亦彤却是不愿放过他,只听她又问道:“听说月涟也来了都城?” 云清嗖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盯着苏亦彤的背影,瞳孔微缩。苏亦彤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盯视,不由慢慢转过身,神色平静的对上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再次问道:“这下你该告诉朕,他到底去哪了罢?” “不知道。”云清连忙狼狈的躲开苏亦彤的直视,回道。 “你再说一遍。”苏亦彤朝他步步逼近,声音中不自觉带出一股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察觉到她的靠近,云清只好后退,感觉苦闷的同时仍旧摇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是吗?”苏亦彤忽然停住脚步,没有再朝他靠近。就在云清以为她要放弃之时,苏亦彤猛地转身,一脚踹开了风飞翼寝殿的大门。 一阵冷风随着殿门大开忽然鱼贯而入,风卷珠帘,沙沙几声轻响传来,然后,冷风在殿中打了个旋,须臾,飘散在了空气里。 一股沁人的寒意顿时袭来,只一眼,苏亦彤便知这殿中有许久不曾住人了。万千愁绪仿佛拧成了一股解不开的麻绳齐齐涌上她的心头,她轻轻皱眉,僵硬的伸手捂上心口传来疼痛的位置,忽然蹲身下去,脸色惨白。 第三百零四章 怡和殿才是你们的家 “亦彤。”君陌殇站在苏亦彤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 此刻的他,脸色看起来似乎并没比苏亦彤好多少。这时,云清也跟了进来,看到苏亦彤这幅模样,嘴角扯了扯,嘲讽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咽了下去,最后变成了一句。“都说了我家王爷不在,你偏不信。” “闭嘴。”君陌殇瞪了云清一眼,那眼神冷冽,仿佛充斥着他将要燃烧的怒火。 “闭嘴就闭嘴,那么大声做什么。”云清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没好气地拿眼斜睨着他,言语中满是不悦。 君陌殇懒得跟他争辩,当下忙收回视线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苏亦彤的身上。然而,就在这时,苏亦彤动了。只见她嗖的一声站起,神色木然有若雕像,下一秒,却像一阵风般飘了出去。 “亦彤,你要去哪。”苏亦彤的动作太过迅速,君陌殇只见眼前衣袂飘飞,他伸手去抓,却是落了个空。“糟了,”暗道一声不好,君陌殇忙不迭抬步追了上去。 “现在才知道后悔,晚了。”云清等苏亦彤和君陌殇都走了,才开口嗤道。 苏亦彤一离开风飞翼的寝殿,便像只无头苍蝇般在摄政王府中发了疯似的四处乱撞。君陌殇寻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体力透支晕倒在雪地里。君陌殇无奈,只得抱起她出了摄政王府,坐上她来时的那辆马车,同风月,影二一起回了皇宫。 苏亦彤再醒来时,时辰已是到了夜半。她缓缓睁开眼,正准备撑着身子起身,便听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历喝。她一惊,当下动作一停,不及反应,便觉一阵热气扑面而来。接着,传来君陌殇担忧中满是急切的声音。“亦彤,你终于醒了。” 苏亦彤闻声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床前竟是站满了人。“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她微微错愕的看着站在床前地几人,声音虚弱的问道。 “听闻皇上旧伤复发,我等心中焦急,所以,便等在了此处。”回答苏亦彤的,是被众人快挤到角落里的沈如风。 “嗯。”苏亦彤默不作声的点点头,没有再开口。 这种时候,果然还是风月比较细心。只见她不紧不慢地走到床前站定,伸手把碍事的君陌殇推到一旁。然后,朝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的苏亦彤伸出自己的小手,看着她软声软气道:“皇上,让我扶您起来坐会儿罢。” 苏亦彤点头,正欲伸手,却见风月忽然惊呼一声,一道黑影笼罩了下来。她愕然抬头,入眼,却是琉璃温柔含笑的眉眼。“风月力气小,还是让我来吧。” “让我来。”苏亦彤刚把自己的手交给琉璃,便听得君陌殇在一旁不满的叫嚣。 苏亦彤一记冷眼扫过去,君陌殇便立刻乖觉的闭上了嘴。 把手放在琉璃的掌心,苏亦彤尝试自己用力坐起身子,却是试了好几次也没成功。此时,殿中地龙烧得正旺,苏亦彤才坚持了一会便已是满头大汗。琉璃见此心有不忍,干脆就着被褥把她打横抱起,然后,轻轻放下。 琉璃的这个举动着实让人感到意外,故而,在苏亦彤被放的瞬间,其他几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朝他看来。 “琉璃哥哥……你……”在几人灼灼的目光盯视中,一道温婉的女声忽然从几人身后传来。 听着这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苏亦彤不用想也知道来人是谁。不自觉的咧了咧嘴角,苏亦彤径自越过琉璃抬眼看向正朝自己走来的卫长泱,顿时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皇上。”卫长泱走到琉璃的身侧,朝苏亦彤行礼问好道:“听闻皇上旧伤复发,不知您的伤可好些了?” “不过是受了些凉,无妨。”苏亦彤这会脸色还有些苍白,闻言,忍不住勾唇一笑,满不在意的回道。 “那可曾让太医来给您瞧过了?”卫长泱问这话的时候神色自若,完全看不出半点异常。若不是苏亦彤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恐怕也会被她面上刻意装出来的端庄贤淑给迷惑。 “当然。”既然她要演,苏亦彤自是会奉陪到底。可看到这样的卫长泱,苏亦彤又莫名觉得她很可怜。 明明该是一个养在深闺什么都不懂的大家小姐,却偏偏为了情爱而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 苏亦彤既然已经醒来,众人自然也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于是,一个个的都准备跟苏亦彤告辞离开。 “好端端的回府做什么?难道还怕朕的怡和殿容不下你们?”苏亦彤石破天惊地一句话,忽然砸得一众在场之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什么叫怕她的怡和殿容不下他们?怕不怕的无所谓,关键是后面的那个“容”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相对无言。 “不说话?”苏亦彤静静看着几人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眸底笑意渐渐加深。“不说话那朕就当你们答应了。”不给他们出言拒绝的机会,苏亦彤忙不迭一锤定音。“从今天开始,怡和殿才是你们的家。” 家?不清楚苏亦彤脾气秉性地沈如风几人完全懵了。难道皇上的意思是……把他们全部纳入自己的后宫? “那我要跟你共睡一榻。”就在众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时候,君陌殇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 大将军,你可是我们离国大名鼎鼎的战神啊,这么光明正大的意指自己是断袖真的好吗? 一时之间,在场之人除了琉璃和卫长泱比较镇定,其余的人皆忍不住拿自己的眼偷偷去瞄君陌殇此刻的表情。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他们眼中威风凛凛的战神将军此刻却露出了一副只有小孩子才会有欢喜表情,笑得见眉不见眼。 下意识得打了个颤栗,众人顿时只觉身上好一阵毛骨悚然。 “不行,除了朕,你想跟谁睡都可以,”苏亦彤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沈如风几人惊掉了下巴。 顿时,几人好奇的目光在苏亦彤和君陌殇的身上来回打量。半晌,几人相继收回目光,准备趁苏亦彤不注意时偷偷离开。 “沈爱卿,方爱卿……”苏亦彤眼神精准的锁住几人的身影。 沈如风等几人闻言身子顿时一僵,转过身来时,脸上的笑容牵强的差点让苏亦彤笑出声来。 “朕说的人其中也包括你们。”苏亦彤强忍住不笑,看着几人一板一眼的说道。 “风月,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大人们先下去安顿?”见沈如风几人终于不动了,苏亦彤不由把眸光转向在一旁笑得快岔了气的风月。 风月这会笑得小脸红扑扑的,闻言,忙挺直腰背捂嘴偷笑,眼神却是不自觉的瞥向沈如风几人。“哦,好的。” 又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风月才终于止住笑声走到沈如风的几人身前。请道:“几位大人,请随我来。” “皇上。”沈如风还想再挣扎一下。 苏亦彤权当没有听见,沈如风无奈,只得同方净等一众人随着风月出了怡和殿,往空置的屋子走去。 “你们也走吧。”沈如风,方净等几人一走,大殿便彻底空荡了下来。 “亦彤。”君陌殇不想离开,只好拿出自己不擅长的撒娇卖萌,冲苏亦彤眨了眨眼。 “你滚。”苏亦彤闻言,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那微臣和泱儿就先告辞了。”见二人互动忘我,全然没有发现自己还在,琉璃只好拉着卫长泱先走一步。 “现在到你了。”苏亦彤抬头眸光定定的直视着不想走的某人,道。 “亦彤,”君陌殇使劲眨眼,企图让苏亦彤看在他可怜的份上留下来。 “影二,把大将军请出去。”苏亦彤丝毫不给他面子,立刻扯着嗓子喊道。 “我走,我走,我走还不行吗?姑奶奶。”说完,君陌殇便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怡和殿。 殿中寂寂,苏亦彤闭眼侧耳听着殿外的呼啸风声,不知怎的,忽然感觉心口没来由得一阵空落落的疼。 这一晚,苏亦彤睡得极好,待到第二日醒来,外头已是日上三竿。 许是林太医早有叮嘱,风月说什么也不肯让苏亦彤下榻。苏亦彤无奈,只得老实躺在床上享受一众人的频频探望。 而今,都城雪灾虽已对百姓构不成什么威胁,但还是有几座临近都城的城,不可避免的遭了池鱼之殃。 之前因为官道被封,所以消息才会一直无法传回都城。可如今,官道已开,自是各种消息接踵而至。 显然,其它几处地方的雪灾经过这半月多的拖延,已然到了接近末尾。 可百姓死伤人数的数目却是迟迟一直没有传回。无奈之下,苏亦彤只好任命君陌殇为钦差,让他带着五千将士,押送钱粮赶往各地赈灾。 而彼时,苏亦彤还被风月强制躺在床上不准随意下榻。 不过,好在她还有裴辞忧这个能用的得力助手。所以,朝中的诸多要事苏亦彤都是直接丢给裴辞忧处理的。 故而,近来朝中不满之声也是愈渐加重。大抵在他们的眼中,苏亦彤这个不喜权势的皇帝着实让他们感到头疼。 第三百零五章说的也是 自古帝王重权势,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也不会叫朝中大权落入他人之手。然而,观苏亦彤如今的作态,根本就是在试着慢慢放权,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朝堂上会出现新的权臣。 随着各地的灾情接连传回都城,苏亦彤终于躺不住了。特别是当影二把一大堆从各地搜集到的资料摆放到她的面前时,她只随意翻看了几页,小脸就立刻垮了下来。 当晚,苏亦彤急招裴辞忧,琉璃,沈如风,方净等朝中要臣入怡和殿议事。这一晚,怡和殿守卫森严,灯火亮了整整一夜,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到底说了什么。待到第二日殿门打开之时,天已大亮。 晨曦的光伴着冬日里的森森寒意透过怡和殿半开的门窗照射了进去,光线洒在地上,寒意森森,不过片刻,就令得一室的暖融在这毫不起眼的光线之中渐渐冷了下去。 寒意袭来,苏亦彤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抬眼看向殿外,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伸手揉了揉眼,看着面前同自己一般也是一晚没睡的几人,顿时摆摆手,喝退几人,兀自回床上补眠去了。 苏亦彤这一觉睡得极好,等她醒来时,外头天色已然黑了。她忙不迭起身下榻,刚把外袍披上,就见风月小跑着冲了进来。 “急什么?”苏亦彤蹙眉,看着趴在屏风上大口喘气的风月,语气有点重。 “啊……”风月闻言一怔,随即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抬头看她,微微喘着粗气回道:“我刚才好像看到摄政王殿下了。” “什么!”苏亦彤先是一惊,随后一喜,不等风月继续往下说,拔腿就往外跑。 彼时,夜色正浓,一轮弯月刚越过树上枝头,便停在那处不动了。夜色中,只见那弯月如镰,皎洁如素,清冷幽寒。然而,那月光却是不甚明亮,竟渐渐被夜色掩盖了下去。 霎时,呼啸风声穿廊而过,随着风中一阵摇曳声起,苏亦彤于夜色中狂奔的脚步声倒是显得格外清晰。 忽然,“嘭”的一声巨响从前方重重传来。那响声太大,不过片刻,就引来了守在怡和殿院外的皇家侍卫。 顿时,院中灯火通明,闻讯赶来的皇家侍卫看到摔倒在地上的人竟然是苏亦彤,不由心下大骇,忍不住惊呼出声。“皇上……” 好在苏亦彤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否则,这一跤摔下去她不死也要重伤。 “黑灯瞎火的叫什么叫,”苏亦彤一边伸手揉着自己摔疼的屁股,一边拿眼怒瞪着众人。没好气地喝道:“没见过人摔跤吗?”说完,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直痛得龇牙咧嘴,面容扭曲。 皇家侍卫们见此,登时又是尴尬又是惊恐。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听见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 如今的怡和殿,在苏亦彤近日不遗余力的挽留下,已是住满了人。而且住的大多还是朝中一些品貌非凡的美男子。 因此,城中百姓流言纷纷,而传的最多的,莫过于苏亦彤到底是比较好男风,还是好女风。亦或是男女通吃? 当然,这些传言自然不会逃过苏亦彤的耳目,只是,这正是她所想要的。所以,对于此事,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皇上,您没事吧。”风月一阵风似的挤开人群冲到苏亦彤的面前,急声问道。 “没事,先扶朕起来再说。”苏亦彤摇摇头,忙朝风月伸出了手。 风月接过她的手,只应了一声,便扶着她慢慢站了起来。彼时,地面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苏亦彤才刚站稳,脚下顿时又是一滑,身子再次往后摔去。 “救命。”电光火石间,苏亦彤只来得及喊一声救命,便绝望的闭上眼,等着疼痛的到来。 然而,她等了半晌,也没等到熟悉的疼痛感传来。于是,她缓缓睁开眼,然而,不等她看清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有一缕墨发随风飘了下来,刚好落在她轻轻颤动的眼睫上,让她不得不重新闭上双眼。 “可要紧?”就在这时,琉璃温润的声音忽然在苏亦彤的头顶响起。苏亦彤一愣,猛地抬头,看着在漫天灯火映照下,显得愈发俊美的琉璃,渐渐睁大了双眼。 “陛下在看什么?”琉璃嘴角噙笑,看着苏亦彤,忽然问道。 还能看什么?当然是在看美男啊!苏亦彤闻言蹙眉,面上不悦顿时一闪而过。 “皇上……”风月不忍直视地别开视线,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苏亦彤的胳膊肘。 平白被人打搅了看美男子的好心情,苏亦彤不由一恼,嗖地一声回头,便准备出声呵斥。然而,等她看清了面前打搅她的人的面容,声音一噎,顿时没了声。 半晌,她缓缓转过头,抬眼,对上的却是琉璃那双明明深邃却又蓄满温柔的眸子。 “放朕下来。”身子僵硬了片刻,苏亦彤忙伸手去推琉璃。 琉璃被她推的一个踉跄,手上力道顿时一松,苏亦彤趁机从他怀里跳了下来。有了前两次的教训,苏亦彤这次倒聪明了不少。就在风月以为她会再次摔倒,吓得睁大了双眼之时。苏亦彤却是勾唇一笑,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在冰面上滑行了起来。 只见,凛冽寒风中,她迎风而行,速度极快,不过片刻,便在院中滑行了好几个来回。最后,她摆出一个自觉完美的姿势收尾,满是得意的冲在场众人扬了扬眉。 “皇上,夜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风月呆愣过后,登时忍不住伸手捂脸,然后,快步上前拉着苏亦彤往回走。 “皇上这是?”被风月和苏亦彤无情的丢在院中地一众人等,顿时面面相觑,相对无言。好在这段时间他们已经习惯了苏亦彤的神经大条。所以,无言不过片刻,众人便一哄而散,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 “哎呀!风月,你放开朕。”苏亦彤在风月跟她玩命地情况下,竟是被她的一双小手禁锢的半分也动弹不得。 “不放。”风月果断摇头拒绝。直到两人重新回到 怡和殿,殿门重重合上,风月才松开苏亦彤,用自己的小身板挡住殿门,看着想要闯门出去的苏亦彤,一脸坚决地道:“夜已深了,有什么事皇上还是等到明日再说吧。” “不行。”苏亦彤也是一脸坚决地看着风月,道:“让开,” “不让。”风月轻哼一声,干脆别过头不看她。 “你……”苏亦彤一噎,顿时无语。 就这样,两人僵持了约有小半个时辰,苏亦彤才连连打着哈欠,一脸困倦地回了自己的寝殿睡觉。风月不放心,又在门口守了片刻,才在外殿的软榻上躺下休息。 苏亦彤心里记挂着风飞翼,怎么也睡不着。到了半夜,她听得殿外没了动静。这才起身下榻,把自己包裹严实,偷偷出了怡和殿。 这时的夜,已经完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苏亦彤走在院中,便有寒风扑面而来,直冻得她瑟瑟发抖。 “谁?” 苏亦彤刚走到院门口,便听到了守门的皇家侍卫的呵斥声。 “是朕。”她双手负在身后,沉着脸上前。皇家侍卫一看是她,顿时吓得立刻诚惶诚恐的向她行礼。 “不用多礼。”苏亦彤摆摆手,从一皇家侍卫手中拿过火把,便道:“朕出去走走,你们不用跟来。” 大半夜的还能去哪走?皇家侍卫们顿时狐疑的看着苏亦彤。 苏亦彤察觉到了他们地视线,不由斜了他们一眼,冷冷道:“到时朕会回来。”说完,她抬步就走,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怕是不好吧?”有皇家侍卫不安的看向自己的同僚问道:“我们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丞相。” “还是别了。皇上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还是先等等再说。” “说的也是。” 皇家侍卫们商量了好一会,才终于拿定主意,原地待命。 苏亦彤出了怡和殿的范围之后,便往后宫的方向走去。彼时,宫内静静。时有寒风拍打着树枝呼啸而过,苏亦彤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道上,心里虽然害怕,但一想到风飞翼,她便只好将心底的害怕压下,一路狂奔。 不多时,后宫便近在眼前。 苏亦彤按照记忆找到笙箫所居住的院落,站在院外,看到笙箫的院子里灯火通明。苏亦彤顿时一喜,不及敲门,便一脚踢开院门,冲了进去。院子里无人,苏亦彤进了院子才知,燃着灯火的屋子似乎也没人。 皱了皱眉,她狐疑着上前。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片刻,确定里头没人。苏亦彤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烛火摇曳,却是空无一人。苏亦彤举着火把在屋中巡视一圈,见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只好退了出去。 站在院中,冷风呼呼的刮来,苏亦彤抬头看着院门地方向,却是久久不动。 第三百零六章 不可能 “喂!大半夜的你不在自己的寝殿睡觉,跑本公主的院子来做什么?”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忽然从苏亦彤的头顶传来。 “谁?”苏亦彤猛地抬头,眸光冷冷的扫向声音来源之处,历声喝道。 “我。”那道女声再次响起,却只是短短一个字。 苏亦彤闻言不由得皱眉沉思,举着火把往前走了几步。 漆黑的夜色浓得像是化不开的水墨,寒风袭来,火把的光亮瞬时暗了暗。 “出来。”苏亦彤五指紧紧攥着火把,冷声道。 呜咽风声中,枝丫摇曳作响的声音频频传来。突然,头顶传来“嗖”的一声,苏亦彤一惊,猛地抬头,定睛一看,正是她刚才在屋中遍寻不得的笙箫。“长乐公主当真是好兴致,大半夜的不睡觉也就罢了,怎的还装起孤魂野鬼出来吓人了。” “本公主兴致再好也没有皇帝陛下您的兴致好。什么不学,偏学人采花贼半夜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笙箫闻言立即反讽,单薄纤瘦的身子更是随着树上枝丫的晃动而晃动。只见她坐在树梢枝头,冗长的衣摆垂落下来,于半空随风而舞。寒风拍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她仿若未觉,仍旧不动如山。 苏亦彤只抬头看了片刻,便感觉到脖子有点酸。于是,她连忙低下头,双眼盯着地面,轻声哼道:“要你管!” “本公主倒是不想管,就是不知皇帝陛下夜半到访,究竟所为何事?”笙箫说着不由低头看向苏亦彤,面无表情。 “我……朕……”苏亦彤随即抬头对上笙箫那略带探究的目光,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让我猜猜?”笙箫见状不由“扑哧”一笑,立刻从枝头飘身而落。“你该不会是为了风哥哥而来的罢?”在苏亦彤略显错愕地眼神中,笙箫安稳落地,接着说道:“听说风哥哥是今日一早回的都城。哦,对了,皇上应该还不知道吧?风哥哥不久前才来寻过我。”说到这,她眸光不由一闪,语气中带了几分得意。“只可惜,皇上还是来晚了一步。” “你……”苏亦彤看着笙箫脸上那满是得意的表情顿时忍不住暗暗磨牙,却又拿她没有办法,最后,只得拿眼狠狠瞪她。 “夜已不早,皇上慢走,不送。”见苏亦彤气得俊脸通红,笙箫顿时心情大好。冲她摆摆手,便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站住,先把话给朕说清楚。”苏亦彤五指紧握成拳,冲她的背影喊道。 “说清楚?”笙箫闻言脚步一顿,当下会转过身眼神复杂的看着苏亦彤,冷声道:“本公主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向离国的皇帝陛下交代的。” “谁说没有。”苏亦彤强作镇定地道:“风飞翼可是我离国的摄政王,只要是事关于他,朕就有权过问。” “是吗?”笙箫似笑非笑的看着苏亦彤。 “当然。”苏亦彤连忙挺了挺胸,回答的理所当然。 “如果我说风哥哥此来找我是为了我们的婚事,你当如何?”见苏亦彤如此模样,笙箫心底不由玩心大起。 虽然现在的她已经入了苏亦彤的后宫,与风哥哥断断是再无可能。可她到底是不甘心,自己竟会输给一个什么都不及她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笙箫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眸光紧锁着苏亦彤,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不可能。”苏亦彤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抬头怒瞪着笙箫,问道:“你一定是在骗我的对不对?”风飞翼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放弃她,选择别人。这些,一定都不是真的,一定是那个女人在说谎,试图挑拨她和风飞翼的关系。 对,一定是这样的。 苏亦彤脸色表情瞬时千变万化,惶恐,害怕,不安这几种情绪更是相互交叠,直让她苍白的小脸皱成一团。而这些,皆被一旁看戏的笙箫不动声色的收入了眼底。 “确实不可能。”展颜一笑,笙箫看着苏亦彤忽然笑道:“不过,你与他之间也是觉无可能。” “有没有可能都与你无关。”似明白了笙箫的意图,苏亦彤连忙垂下眼睑,遮去眸中所有外露的情绪。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笙箫早在她发觉之前,就已经将她所有的情绪收入了眼中。所以,现在的她,不论怎么隐藏,笙箫心底始终都是亮如明镜。 “皇上这话就有点……”笙箫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苏亦彤忽然狠狠一眼朝她瞪视了过来,她一怔,顿时失了先机。接着,只听苏亦彤道:“长乐公主是吧?朕警告你,从现在开始,你最好还是打消嫁给风飞翼的这个念头。否则,朕不介意深受北国皇帝疼宠的长乐公主死在我离国的后宫之中。” 苏亦彤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笙箫顿时满目愕然的看着她走出了自己的院子。良久,直到苏亦彤已经出了她的院子,走得远了,才忍不住嗤笑出声,喃喃自语道:“有趣,怪不得风哥哥会喜欢上她。” 听到风飞翼入了皇宫竟然也不来看她,苏亦彤心里就气恨难消,怨愤难平。 看美人是吧?要跟她一刀两断是吧?既然如此,那她就索性成全好了。她倒要看看,他与她,究竟谁会先忍不住跳出来。 怒气冲冲的回到怡和殿,苏亦彤连外袍都没脱,便直接倒头就睡。待到第二日,风月过来唤她起身,她才发现自己睡觉的时候没脱衣服。 顿时气闷至极,整整一个早上,苏亦彤都全程冷着一张脸,一声不哼。直到她用过早膳,住在怡和殿的一众大臣过来向她请安。风月才终于在她的脸上看到了笑容,略显狡黠的笑容。 如今,苏亦彤的身子已然好的差不多了,所以,也就没有了再继续养伤的必要。于是当下,她便下令恢复早朝,从明日开始,一切照旧。 大臣们闻言,顿时窃喜。天知道在苏亦彤养伤的这段时间,他们为了挑起朝堂大梁,不眠不休的奋战了多少夜。不过,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虽然,在他们挑大梁的时间并没有从苏亦彤那里捞到什么好处。但,那都没关系,只要苏亦彤心里记得有件事就可以了。 众大臣以为,苏亦彤在恢复了早朝之后,便会放他们出宫各自回府。可,万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苏亦彤竟然会拒绝他们请求回府的事。 一时之间间,住在怡和殿的一众大臣内心惶惶,实在想不通苏亦彤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于是,他们只好组团去请教尚还镇定的左相裴辞忧和右相琉璃。 但奇怪的是,不论他们如何旁敲侧击,他们二人对此事却是始终不发一言。无奈之下,大臣们只好放弃。 许是聚在一起的人多了,话也就多了,于是,八卦也就出来了。 自从请求回府的事被苏亦彤婉拒之后,大臣们便一直感到心里闷闷的,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家好不容易养肥的猪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忽然就被人惦记上了。那种感觉,当真让人郁闷至极。 于是,大臣们私下商议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顺便把心里的郁闷也给去掉。可就是这么一走,苏亦彤想要把满朝文武全部纳入自己后宫的留言也就不胫而走,不出一日,就在都城传得沸沸扬扬。那劲爆的场面,远比当初百姓们得知风飞翼和苏亦彤的流言时还要壮观。 第三百零七章 流言 自古帝王好男色本就是天下臣民最忌讳之事。是以,苏亦彤好男厌女的流言才一传出,都城百姓就沸腾了。 虽然,这半年来苏亦彤已然通过自己的努力在百姓们心中占得了重要的一席之位。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也难逃有心之人的算计,尤其是像现在这种危机时刻。 是以,登时伴随流言而来的,除了苏亦彤现下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风流韵事。一些她早就认为过去了的事也渐渐被人搬上台面,传与市井小巷之中。但纸终有包不住火的时候,流言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苏亦彤色令智昏,德不配位的消息就被人大肆传了开去。不过一夕之间,便已传遍了周边的好几座城池。 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偏偏不巧的是,自打从皇宫传出苏亦彤和风飞翼地八卦之后,幽州瘟疫便接踵而至,而紧接而来的,便是汴州水灾和洛邑旱灾。一桩桩一件件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就算有门儿清的人嘴里信誓旦旦的说着相信苏亦彤,但心里却还是会忍不住犯嘀咕。毕竟,这些事情不是经由他人之口伪造的,而是已经实实在在的发生过了。 是以,就算苏亦彤知道事情地真相,和来龙去脉,也无法在天下面前为自己辩驳上一句。因为,她没有证据。 而这场局,从一开始就是为针对她而设的死局。所以,她无从辩驳,也不能辩驳。 平白无故的吃了个这么大的哑巴亏,苏亦彤又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 这几日来,苏亦彤为了假戏真做,让自己的戏在外人眼里看起来绝对天衣无缝。她不光下足了血本,特意让人去青楼找了十几个模样俊俏的小馆。甚至还把后宫的一众妃嫔都遣去了冷宫。 遂一时之间,往日人人艳羡的皇宫重地顿时成了人人闻之色变,恨不能逃之而后快的一座宫城。仿佛那里面住着的不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帝王,而是一个随时可能要人性命的魔王。但即便如此,也还是会有人愿意留下来。只不过,如此一来倒是可怜了后宫那些无端被打入冷宫的妃嫔。 心里盘算着风飞翼听到自己把朝中大臣留在怡和殿留宿的消息之后,是会当时跑来找她算账,还是会忍着,等到有一日终于无法压制的时候,再来跟她算总账。想是这么想,但该做的,苏亦彤可是一点也不会少做。 因为,自从她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怡和殿便夜夜笙歌,从未停过。只是,她如此作为,可苦了住在怡和殿的一众大臣。时过三更,他们便要起身梳洗,然后,赶在四更之前到得正清殿参与朝议。朝议过后,不仅要及时翻阅各地送来的加急折子,而且还要跟同僚们一起商讨折子中的内容和解决办法,然后再由他们进行内部**,选出他们认为最可行的法子,让拥有否决权的裴辞忧来进行最后的淘汰。 这个法子,还是苏亦彤为了让自己的闲暇时间能多一些,而特意想出来的。至于她, 像这种往日需经过她点头首肯的要事都交出去了,她自然是清闲的紧。所以,她的黑白夜与大臣们的黑白夜几乎是完全颠倒过来的。只不过,在这颠倒的过程中,大臣们过得苦不堪言。 想想也是,他们白日要忙着处理公务,根本就没时间休息。到了晚间,想着终于忙完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却不想,苏亦彤会在半夜的时候忽然给他们找难受。 顿时,男子愉悦的欢笑声,断断续续的丝竹声……总之各种声音混合,简直不要太刺耳。刚开始的时候,大臣们还能忍住用被子裹着脑袋假寐。可时日一久,他们仅有的那点耐心也被苏亦彤磨了个干干净净。 恰在这时,不利于苏亦彤的各种传言纷纷涌入宫中,他们怎么挡也挡不住。不过,好在苏亦彤还知道什么叫识时务,知道在这种人神共愤的节骨眼上,不能做的太过。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表现的很安分。 可她的安分在他们这些臣子看来,却是另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在他们难得安然无恙的过了三天的好日子之后,到了第四天,苏亦彤终于按耐不住性子,开始对他们出手了。 事发后上早朝的第一天,苏亦彤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们这些臣子发呆也就罢了,偏生还冲着他们流口水。流口水也就算了,她竟然……竟然还对他们表白。 整整一个上午,重要的事只字没提不说,苏亦彤竟还差点把他们的思绪也给带飞了。好在琉璃最后反应过来,及时把苏亦彤给拽出了正清殿。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只有一天。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到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竟是天天如此。且不说苏亦彤当时神情如何,就她那层出不穷的表白花样,便已让他们心生给惶恐。 不过,他们如何想,苏亦彤可是半点不介意。反正她的目的只有风飞翼一个,所以。不论他人如何看她,如何传她,她都不要紧。只是,如今这传言,似乎超出她的预料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苏亦彤便立刻吩咐影阁的人去彻查此事。然而,影阁的人接连查了三天,也没查到在背后推波助澜的那人是谁。 对此,苏亦彤茫然了。在刚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她原以为此事会与琉璃有关,然而,经过她一番观察,发现琉璃近日并没有出过宫,甚至连卫长泱都很少搭理。倒是卫长泱,这几日态度看着虽对她好了不少,但那隐在眸底的恨意,却着实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第三百零八章 脸皮厚的人 “是吗?”听着苏亦彤这半是敷衍半是认真的回答。琉璃不知怎的,却是忍不住自嘲一笑,收回视线,转眸看向了远方。 “当然。”摸不准琉璃现在是个什么心情,苏亦彤也不敢胡乱说话。毕竟,在琉璃这种善于伪装的老狐狸面前,她这只小白兔还是显得有些稚嫩了。 遂一时之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陛下不过是想借用自己的风流韵事引摄政王现身罢了,又何必要让自己声名狼藉,背负一身骂名……”苏亦彤一直在闭眼假寐,闻言,双眼倏地睁开,眸光紧紧锁着琉璃,没有哼声。 “陛下这般看着微臣做什么?”迎上苏亦彤朝自己直直投射来的灼灼目光,琉璃不由抿了抿唇,忽然轻笑出声。 苏亦彤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仍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事实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琉璃这个问题。原因无他,只因他猜对了自己的真实用意。 眼帘轻轻垂下,苏亦彤忽然道:“琉璃,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太过聪明的人往往都会活的很累。”说到这,她又缓缓抬起眼帘,看着琉璃,眸光怜悯的道:“尤其是你这样的聪明人。” 苏亦彤的话说的直接又干脆,落在旁人耳里,听着像是对他的称赞,然而,事实真相如何却只有琉璃自己知道,苏亦彤这话明摆着是在讽刺自己。 “哦?所以陛下这话是在拐着弯夸微臣聪明?”眸底笑意渐收,琉璃面上顿时不由得显露出几分狼狈来。他没想到,如苏亦彤这般,竟也会有绵里带刺的时候。 “见过脸皮厚的,还没见过脸皮有你这么厚的。”苏亦彤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时,一阵寒风吹来,直冻得她身子瑟缩了一下。 彼时,院中暖如初春的阳光比起刚才已是暗淡了不少。 苏亦彤边打着哆嗦边站起身,回头吩咐宫人把椅子给搬回殿中,这才转过身来看着琉璃,巧笑嫣然道:“右相这段时日一直待在怡和殿,想来定是无聊至极的罢?不如,趁朕现在正好有空,一起去御花园走走如何?” “好。”琉璃猜不透苏亦彤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于是,便也就不去猜了。只点头应了一声好,便跟着她出了院子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如今,都城百姓大都因苏亦彤这段时间在宫中大肆豢养男宠,为他们这些百姓无端招致祸患的事而意见颇多。但苏亦彤毕竟是一国皇帝,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就算他们心有不满于此事上也容不得他们践踏半分。 只是,苏亦彤这一次地行为显然是太过了。以至于之前那些向着她的穷苦百姓也跟着大部队调转了方向,指骂起她的不是来。虽然,在此之前,苏亦彤已经积累了不少民心。可现在,经他们这么一闹,她的那点民心早就被他们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在苏亦彤还算安分,没有出宫闲逛。否则,就凭她现在这招人恨的体质,怕是才露脸就要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宫才会四处戒严,以防刺客闯入,对她行刺杀之事。 不过,单看苏亦彤这表情,明显就是不知道都城正在发生的事。也对,如她这般火爆脾气,如果知道了,又怎会还像现在这般镇定。怪不得,她刚刚对自己的提问会表现得那般漫不经心,浑不在意,原来是还不知道啊。 琉璃跟在苏亦彤的身旁,不时蹙眉深思,不时抬眸看上苏亦彤几眼。如此反复几次,苏亦彤终于按耐不住,顿住脚步拦在他的身前,问道:“右相在想什么?” “嗯?”琉璃抬头看向苏亦彤,面露不解。 苏亦彤撇撇嘴,伸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才道:“你刚刚一直盯着朕看,看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看上两眼就思索一阵?”她这话问的也太过无理,不过,苏亦彤素来无理惯了,所以,也就没注意琉璃有些僵硬的面容。 说完,她目光灼灼的盯着琉璃,没有再开口,而是等着他的回答。倒是琉璃,略微沉吟之后,尴尬褪去,他忽然抬头对上苏亦彤的眸光,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冷风扑面而来。琉璃当先抬步走在前头,竟是把苏亦彤丢在了身后,苏亦彤气急,嗖的一声就扑了上去,如饿虎扑狼般,双腿往琉璃腰间一勾,双手攀上他的脖颈。瞬时,整个人都挂在了琉璃的身上。 琉璃走着走着,忽觉背上一沉,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却是苏亦彤那一口白晃晃,亮晶晶地牙齿。 “哼!让你敢不回答老子。”苏亦彤不满地哼哼,双手却是抱的死紧。 琉璃无奈摇头,却也只得由她去了。 第三百零九章 爬墙 自从苏亦彤和琉璃去御花园闲逛了一趟回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明显好了不少。怡和殿的一众大臣瞧着,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还不忘想着,若是琉璃能好人做到底,答应苏亦彤入她的后宫给她当男宠玩。那他们这些做臣子的,绝对会举双手赞成。当然,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那个人最好还是摄政王比较稳妥。 毕竟,摄政王的怒火,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不知不觉间,时已过半,眼看着就要临近年关。可看城中百姓聚众闹事这阵仗架势,能不能安稳过个好年还犹未可知。 如今,虽距离上次雪灾已过去了多日,但都城却仍处于萧条之中,一片鱼龙混杂,不见昔日半点繁荣。 而在那片混乱之下,都城百姓所关注的,不再是他们能否吃饱穿暖,家人可有落脚之地。而是对当今天子实实在在的唾骂与愤恨。仿佛,那一场雪灾,磨掉了他们所有的良知。也让他们忘了,真正把他们从死亡边缘解救回来的人是谁。 随着城中那些恶意针对苏亦彤的流言渐渐传开。都城百姓不仅没有对苏亦彤心生感恩,更有甚者,反而倒打一耙,把所有不好的事和罪名都安在了她的头上。 故而,都城虽大,但城中百姓却无一人不对苏亦彤心怀怨恨。 许是背后推波助澜的那人起到了作用,渐渐的,城中越来越多的百姓受此影响,开始聚众闹事。 白日,他们游街大声数落着苏亦彤的种种罪状,仿佛,苏亦彤已是十恶不赦之人。而一到晚上,便聚众守在皇宫门口放声高歌,直扰得苏亦彤等一众人不得安生。 刚开始的时候,苏亦彤尚且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才不过堪堪过了三日,她便有些受不住了。特别是她眼底的黑眼圈,黑的跟熊猫眼简直没什么两样。也真是亏得她到现在还觉得自己这段时日过得很是安生肆意,潇洒至极。 只可惜,觉得永远也只是觉得,不然她也不会一到晚上,听到从宫门口传来的鬼哭狼嚎,就莫名想哭。 想当初她如此作为也不过是想让风飞翼吃味,出来见自己而已。却不曾想,自己无意间的一个举动竟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利用,成为攻击她的利刃。 如今,上至都城臣民,下至全国百姓。皆因此事对她意见颇深,大有她不从皇位上退下来,他们就起兵造反的架势。对此,苏亦彤虽然无语,却也无可奈何。 玉无双近来为了安顿城中百姓,可以说是忙得焦头烂额。自从都城官道能够通商之后,他的注意力除了放在都城。还需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来,他的日子也是极为不好过的。如果不是为了帮苏亦彤解决眼前难关,想他堂堂玉大公子,天下第一首富,又何必沦落于此。 所以,等他反应过来时,都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已是把他挤得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寻了个路人简单的问明了如今城中的情况,玉无双便带着人匆匆往皇宫赶去。好在,晚上守在宫门口鬼哭狼嚎的那些人白日都去游街了,所以,玉无双并没有在宫门口看到什么多余的人。只是,宫门紧闭,他连敲了好几遍门都没人搭理。无奈之下,闻名天下的玉大公子只能做起偷鸡摸狗之辈才做的事,爬墙。 玉无双虽然只在皇宫住了几日,但因着他有喜欢到陌生的地方就先摸地形得习惯。所以,在皇宫住的那几天,他早就把皇宫的地形摸了个透。 熟门熟路的来到与怡和殿相近的一处宫墙外,玉无双招手唤来几个随从给他帮忙。玉无双发誓,这绝对是他有生以来爬过最难爬的一堵墙。 “我去,终于爬上来了。”在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才终于爬上墙头,玉无双便忍不住在心里发苦。真不知道他这都是造的什么孽。放着好好的玉大公子不当,偏偏要来当一个喜欢爬人家墙头的小贼,这事要是被人传出去,那他还不得被人给笑话死。 刚想到这里,玉无双还来不及喘口气,便听下头忽然传来一道他所熟悉的声音。“玉无双,你怎么在这里?” 那声音及小,玉无双只听了一耳朵,还没来得及去看那人是谁,便整个人朝下,一头栽了下去。 天降大物,不好。眼看着头顶从天而降的巨大物什就要砸到自己,苏亦彤连忙一个弹跳躲开。接着,只听“砰”的一声,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传来,夹杂其中的还有一声男子痛苦的惨叫。 “琉璃,你看他像不像玉无双?”苏亦彤用胳膊肘拱了拱身旁的琉璃,迟疑的问道。 “不是像,那就是他。”琉璃对苏亦彤唤自己地名字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故而闻言,只是勾了勾唇,并不作多言。 自那日在御花园,他与苏亦彤一番长谈之后,苏亦彤对他的态度似乎好了不少。往日,那听在耳中总让他觉得有些膈应的“右相”两个字,终于如他所愿的变成了“琉璃”。 而每每听到苏亦彤用熟络的语气这么唤自己,他的唇角总是会不自觉的上扬,跟着心情也会变好。那种感觉,仿佛很久以前,他就曾这般期望过了。 “呃……”苏亦彤闻言,不由错愕的睁大了双眼,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玉无双,然后走近,忍不住伸脚踢了踢。 没有反应?苏亦彤见状皱眉,正欲伸脚再踢,便见摔了个狗吃屎的玉无双终于声音颤抖的开了口。“苏兄,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忍心下得了脚?” “我这不是想看看你还有没有气嘛。”苏亦彤连忙收回脚,脸一红,尴尬笑道。 “你……”玉无双气的无语。幸亏他这会还能喘气,否则,就苏亦彤这态度,就算他真的死了也非得被她气得跳起来诈尸不可。 “呵……别气,别气,我这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嘛。”苏亦彤连忙陪笑,伸手把站在一旁看戏的琉璃给拉了过来,瞪他道:“站着干嘛,还不赶紧背他回去。” 身子一僵,琉璃站着没有动。 “哎呀!快去,别磨蹭。”苏亦彤没注意到琉璃渐渐沉下来的脸色,忙伸手把他往前又推了推,催促道:“这天看着怪冷的,琉璃,你速度快点。” 第三百一十章不过如此 “好,这就走。”面对苏亦彤的连番催促,琉璃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继而上前,伸手一把就将趴在地上的玉无双给拽了起来,抗到了自己的肩上。 “喂!你温柔点……”琉璃动作迅速,玉无双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身子便已腾在了半空。 半空中,只见玉无双头朝下,脚朝上,一张脸摔得鼻青脸肿,全然袒露在外,看起来好不凄惨。 苏亦彤冷不防的看到他这幅模样,都不由替他感到脸疼。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鼻子和脸,苏亦彤看向玉无双的眸光不由变得有些古怪。 “苏兄,救我。”玉无双可怜巴巴的朝苏亦彤看来。 苏亦彤一脸心虚的别开视线,权当没有看见。 “苏兄。”见苏亦彤全然不理会自己,玉无双只好选择另辟蹊径。 “闭嘴。”听着玉无双那近乎祈求的语气,琉璃不禁蹙眉,侧头斜了眼趴在自己肩上不肯安分的玉无双,出声喝道。 “我偏不……”喉头忽然一哽,话音顿时戛然而止。玉无双不由怒瞪着琉璃,张大了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不等他接着往下说,便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五脏六腑仿佛要移位般忽然轰隆作响,好一通翻江倒海,直让他想吐。 然而,琉璃却是不给他这个机会。顿时,玉无双感觉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胃里仿佛翻江倒海般,让他除了想吐还是想吐。 忍不住干呕了几声,玉无双眼中不禁燃起了怒火。就在这时,耳畔陡然传来“砰”的一声轻响,玉无双一愣,等他反应过来时,竟是刚才摔伤的部位正好死不死的撞在了琉璃那有些硌人的肩胛骨上。 顿时疼得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玉无双不由双眼冒火,冲琉璃吼道:“该死的,你做什么。” 然而,琉璃只是侧头淡淡扫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一声不哼。 苏亦彤一时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连忙追上琉璃的步子,兴奋道:“看不出来啊,琉璃。没想到你这小胳膊小腿的,竟还有这般力气。” 说完,苏亦彤才意识到自已说了什么,登时吓得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心虚的别过脑袋,不去看琉璃那双略带嘲讽的眼。 琉璃会功夫的事,她是知道的。所以,她这般故作姿态反倒显得她有些虚伪了。 好在玉无双除了一张脸摔得破了相,暂时不能出门见人,其他的地方都无甚大碍。所以,一回到怡和殿,苏亦彤连叫太医都免了,直接让风月过来给他伤口上药。 风月前段时间给苏亦彤上药包扎早已熟能生巧,生出了经验。所以,玉无双脸上这点伤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于是,不等玉无双出言拒绝,她便先一步开口爽快应下了此事。 苏亦彤见此,当下便放心的把玉无双交给了风月,拉着琉璃去外殿等着。 风月包扎上药的手艺着实不错。如果玉无双伤的不是自己的脸的话,他铁定会好好称赞她一番。只可惜,偏偏他伤的就是脸…… 苏亦彤和琉璃刚走,风月便着手在玉无双的脸上忙碌了起来。 当玉无双顶着被纱布缠满的脑袋从里头走出来时,苏亦彤差点笑岔了气。“哈……风月,朕让你给他上药,但没让你帮他出来搞笑啊……”苏亦彤强忍着放声大笑的冲动,抬眼看向跟在玉无双身后出来的风月,抿了抿唇,然后,一个没忍住,忽然“噗呲”一声,双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风月不明所以,顿时一张小脸不由羞得通红。 琉璃眉眼带笑,自有一股温润浑然天成。只是,他虽是笑着,但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隐隐还透着几分寒凉。 “苏兄,你……”苏亦彤笑得这般癫狂,玉无双若是还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岂不是白白活到这么大岁数? 顿时,俊脸一沉,玉无双伸手就要去扯缠在脸上的纱布。然而,他的手才伸到半空,就被风月横空给拦下了。 “我刚给你上的药,扯下来就不管用了。”风月看着玉无双尽职尽责的叮嘱道:“还有,你脸上缠的这纱布少说也得等三天后才能拆。这三天,你最好别碰。” 玉无双闻言身子一僵,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时,苏亦彤已经止住了笑。一抬眼看到风月那一脸严肃的小模样,便又忍不住伸手捂嘴偷偷笑了起来。 琉璃在旁边瞧着,不禁眸露宠溺,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 许是终于笑够了,苏亦彤这才直起腰背,清了清嗓子,也学风月的口吻说话,看着玉无双一本正经的道:“听到没?玉无双,我们怡和殿的小神医让你没事别乱碰。” 玉无双这会气得脸都快成了猪肝色,闻言,看也不看她一眼,抬步就往外走。 “皇上,长乐公主来了。”一阵脚步声传来,玉无双连忙顿住步子,抬头向殿门的方向看去。 苏亦彤没想到笙箫会来怡和殿找自己,闻言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不就知道了?。”琉璃在旁轻声提醒。 “说得也对。”苏亦彤点点头,刚准备开口吩咐,就见一道大红身影忽然映入眼帘。 “你来做什么?”苏亦彤心里还记挂着上次笙箫给自己传的假情报,见她一脸若无其事的朝自己走来,于是便没好气地道。 笙箫快速的扫了一眼殿中的几人,最后将眸光定格在距离自己最近的玉无双身上,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这才转眸看向苏亦彤,悠悠地道:“不做什么,就是闲着无聊,过来看看传言是真是假。” 苏亦彤最近闹得那些绯闻早就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于笙箫而言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当笙箫看到坐在苏亦彤身旁的琉璃时,也只是挑了挑眉,然后,才嘲讽的道:“还以为你对风哥哥有多情深呢!却原来也不过如此。” 第三百一十一章 彼此彼此 “你也说了,那是你的风哥哥。”苏亦彤深不以为然的伸手揽过琉璃的肩,饶有兴致的看着笙箫,刻意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所以,与朕又有何干?” “你……”笙箫一噎,顿时禁了声。 “倒是长乐公主,既然不想当朕的宠妃,就该好好呆在后宫才是。”脸上笑意愈发加深,继而苏亦彤不辩神色的眸子里似闪过一抹玩味,只听她语气淡淡地道:“至于这前院,来往者众多,实不是公主一个女人该来的地方。所以,还望公主日后多多注意,万莫要再走错了路。” “你……” “还有,朕最近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公主若是无事,最好不要在朕的面前出现,惹朕的厌烦。当然,如果公主不介意入冷宫的话,也大可一试。”苏亦彤一句接着一句,丝毫不给笙箫开口的机会。 “你……当真是无可救药。”笙箫因此直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拿苏亦彤无可奈何。 “彼此彼此……”苏亦彤丝毫不以为意。 “哼!”笙箫闻言,不由气得直跺脚,半晌,才按压住内心的起伏,看着苏亦彤,一字一句的咬牙道:“苏亦彤,希望你能记住自己今天所说过的话。他日,也莫要后悔。” 说完,笙箫不再去看苏亦彤此时的脸色,只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衣袍带起的劲风登时惊起阵阵寒意,笙箫只冷哼一声,却是头也不回。 冷风顿时扑面而来,因笙箫的到来而不得不顿住脚步的玉无双见状不由眨了眨有些干涩的双眼,看着笙箫转身离开的背影,身形微颤。 “朕若没记错的话。玉兄似乎也是北国人?”苏亦彤不动声色的把玉无双的不对劲一一收入眼中,沉吟片刻,方才看着他问道:“只是不知,玉兄可否也与长乐公主相熟?” “见过,但并不算熟。”玉无双在商场里摸爬滚打多年,又岂会看不穿苏亦彤这点小心思。闻言,眉梢一挑,不等苏亦彤开口问明其中缘由,便将自己与笙箫见过面之事一一道来。 “也就是说,你和长乐公主,还有风飞翼,你们三人,自小便是认识的?”苏亦彤没想到玉无双会这么痛快的说出自己与笙箫相识的经过。一时不由怔愣当场,对玉无双的自觉深感意外。 玉无双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苏亦彤咬牙。 “你也没问啊。”玉无双怪不好意思的伸出手准备挠挠自己的后脑勺。 也不知道风月到底用了什么包扎手法,直让玉无双费神半晌,伸手扯了好几次也没把那缠的死紧的纱布给扯下来。 无奈之下,玉无双只得作罢,同苏亦彤告退。 苏亦彤点头应允,玉无双见状,再不停留,抬步就走。 “陛下,您的手这是怎么了?”琉璃适时开口,拉回苏亦彤的思绪。 苏亦彤摇头,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搭在琉璃肩上的手。 “那个,琉璃,朕还有事,先走一步。”明明他们比这更为亲密的举动也曾有过,可不知怎的,苏亦彤竟是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随便找了个借口,苏亦彤便领着风月逃也似的跑离了怡和殿。 待得周围呼呼风声稍寂,苏亦彤才停下步子,放开拉着风月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口喘气。 “陛下,可有碍?”琉璃的声音忽然从身后飘了过来,苏亦彤呼吸一滞,慢慢转身,然后,深吸一口气,拔腿就要跑。 该死的,她怎么把琉璃给牵来了。 “怎么是你,风月呢?”喘息片刻,苏亦彤觉得呼吸好似顺畅了许多。 “风月不是一直在怡和殿?”琉璃似笑非笑的看着苏亦彤。 “呃……”苏亦彤无语。原来竟是她自己心虚慌乱之下无意中拉错了人。 转身就往回走,苏亦彤顿时脚步飞快。如若不是琉璃知道她不会功夫,恐怕都要猜忌她到底是不是一直在伪装了。 回到怡和殿,苏亦彤想着近日来发生的种种,不禁心情郁郁。 她原以为,只要自己舍得豁出去,兴许那人就会忍不住回来找她。 只是如今,距离他离开之日已过了月余,似乎连年关也是不远了。可风飞翼,却是迄今连见她一面都不愿。 长吁短叹好一阵,苏亦彤不禁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宫外正在发生的那些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如何,还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守在这偌大的怡和殿,静待时机。 “皇上,皇上……” 迷迷糊糊间,苏亦彤恍惚听见了风月的声音。努力撑开眼皮露出一条缝,苏亦彤不甚清醒的盯着眼前有些晃悠的小脑袋看了好一阵,混沌的意识才渐渐归于清明。 “风月,怎么是你?”打了个呵欠,苏亦彤挣扎着从榻上坐起,伸手揉了揉眼睛,看着正眨巴着一双大眼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看的风月,呵欠连连道:“什么时辰了?” 风月闻言,不由回头看了眼窗外,片刻,答道:“皇上,戌时了。” “戌时了。”苏亦彤蹙眉,眸光不由自主的瞥向窗外,须臾,起身下榻,头也不抬的问道:“今日可有人来找过朕?” “没有。”风月看着苏亦彤欲言又止。 “嗯。”苏亦彤神色黯然,只淡淡嗯了一声,便抬步向外殿走去。 因她怕冷,所以每到夜间,就算怡和殿烧有地龙,风月也还是会命人在殿中摆上十几个火盆。 只是,这么大的一座宫殿就只住她和风月两人,到底是显得有些空荡了。 苏亦彤茫然的在殿中踱着步,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双眸无神。 风月随后走出来,便看到大开的殿门前,苏亦彤正衣着单薄的站在殿门中央,抬目望天。 彼时,冷月当空,星辰稀薄。 风月走过去在苏亦彤身前站定,不由得也抬头看向天空,然而,却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苏亦彤。 此时的苏亦彤,周身似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悲悯之情。饶是风月年纪尚小,不懂情爱,也不由得被苏亦彤情绪渲染,抿紧了小嘴。 夜半呜咽风声仿若新生婴儿啼哭,裹挟着寒风凛冽之势急卷而来,猛地灌入了殿中。 一殿的温暖顷刻被寒风驱散,苏亦彤在月下显得愈发单薄的身子忽然摇摇欲坠。 “皇上,您怎么了?” 风月的惊呼声忽然响在耳畔,苏亦彤茫然睁眼,身子却是不听使唤的像后倒去。 第三百一十二章 发威 眼看着苏亦彤就要摔倒在地,风月不由瞳孔一缩,身子猛地向前,用自己的小身板接住苏亦彤,撑着她慢慢站起身。 待到苏亦彤身子完全站稳,风月已是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彼时,苏亦彤神智已然回归,仿佛刚才片刻的游离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没来由得让她一阵心烦意乱。 微微蹙眉,苏亦彤闻声回头,就见风月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额间热汗滴滴滚落,清晰可见。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罢。”不自觉扯起袖袍一角,替风月拭掉脸上的热汗,吩咐道。 “我走了……”风月不放心苏亦彤,闻言,忙问道:“那您怎么办?” “无妨…”苏亦彤摇头,“让朕静一静便好。” “可是……”风月还是不放心,顿时看向苏亦彤的眸光不由透着几分担忧。 “去吧。”苏亦彤红唇一抿,继而转身抬头看向殿外漆黑的夜色,并没有要与风月多作解释的意思。 “可……”风月不由张了张嘴,看着苏亦彤在灯火映照下显得愈发单薄的身子,欲言又止。 冷月高悬,氤氲月光如水雾洒下,落于夜色之中,然而,却是被漆黑夜色完全吞噬,不见半点亮光。 廊下,风还在呼呼刮着,大红灯笼随风而摆,不时发出几声清晰却又显诡秘的“咯吱”声。 风月在苏亦彤身后站了片刻,见她始终一声不哼。于是,只好作罢,转身回去休息。 夜色渐深,冷风加骤。 风月一走,殿门口就只剩下苏亦彤一个人。寒如利刃的冷风一下接一下拍打在她的脸上,而她却仿若未觉,只站在原地,抬头看天。 这一晚似乎过得格外漫长,仿佛总也不会天亮般,分外难熬。 白日苏亦彤虽是补了一觉,却也禁不住她这般长久以往的自虐。因此,到了后半夜,根本无需人来提醒,她便已是呵欠连连,神色疲惫。 反手关上殿门,苏亦彤缓步行至烛台前,拂袖挥灭殿中烛火,借着映照在窗户纸上的莹白月光,抹黑爬上了自己的床榻。 一夜好眠,第二日天还没亮,苏亦彤就早早起了身。 守在殿外的宫人隐约听见里头动静,于是忙不迭推门进来,与苏亦彤撞了个正着。 “皇上……”宫人吓了一跳,连忙向苏亦彤告罪。 苏亦彤怕他们闹出动静吵醒风月,于是忙朝他们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宫人会意,只微微朝她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年关将近,天气愈发寒冷。 苏亦彤更是因为怕冷而不想出门吹风挨冻,所以,早在几日前她就把早朝议事的地点改在了怡和殿。 这会天虽然还没亮,但院中已是有人影渐渐聚集。 “皇上。”宫人端着热水正欲进门伺候苏亦彤梳洗,但见她站在殿门中央,拦住了去路,于是忙出声唤道。 院中,寒风瑟瑟,衣袍猎猎。 透过廊下灯笼散发出的幽幽灯光,苏亦彤看到了院中负手而立的琉璃。 彼时,院中已站了不少人,各色衣袍相互辉映混合在一起,若不细看,很难辨认出谁是谁。 可不知怎的,苏亦彤竟是一眼就认出了站在人群中的琉璃。心间似有触动,苏亦彤不由得皱眉,眸光深深的看着混在人群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的琉璃,抿紧了红唇。 然而,苏亦彤不知道的是,廊下灯光虽然昏暗,不足以让她辨认出在场众人。但因她所站之地醒目,她虽看不到他们的脸,但她的一举一动却是尽数了落入了他人的眼中。 寒风袭来,苏亦彤冷不防打了个哆嗦,清醒了过来。 “皇上,水快凉了。”宫人双手小心翼翼的端着热水,一脸可怜巴巴的望着苏亦彤。 “嗯。”苏亦彤闻言不禁小脸微红,连忙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给宫人让开了路。 可她都不走,又有谁敢走在她的前头? 除非是不要命了才会这般冲动无脑的以下犯上。 “呃…皇上…您还不打算走吗?”宫人被苏亦彤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表示自己的恭敬,然后一脸黑线地看着她,须臾,又转为惶恐。 “走?走哪?”苏亦彤不解。 宫人:“……” 苏亦彤不走,宫人们也没那个胆子先走。于是,场面一时之间便陷入了僵持。 “皇上,早朝的时辰快到了。”风月的声音忽然响起。苏亦彤转身,一眼便看到了明显刚睡醒意识还有些混沌的风月,顶着一头乱发朝自己走来。 “怎么醒了。”看到风月,苏亦彤的语气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太吵,睡不着了。”风月不满地嘟了嘟小嘴,双眼看向苏亦彤的身后,意思不言而喻。 “你呀!”知道风月在抱怨什么,苏亦彤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牵着风月的小手往里走。 在殿门口耽搁了这么久,宫人手中端着的热水早就凉透了。风月伸手入水准备试试水温,然而,她的指尖才刚入盆,还没触到水面,就被指尖蔓延开的凉意吓得缩回了手。 “水都凉了,还敢端来给皇上用,你们是不想活了吗?”风月气急,不由大声质问道。 宫人们自知有错,但心底却是不服。刚才若不是皇上拦在门口,迟迟不肯进来,水也不至于会凉。 一个个的都垂下脑袋,一言不发。风月见状,心中顿时更气。可她毕竟是个小丫头,就算这段时间跟在苏亦彤的身边学了不少东西,有了几分气势。但她生气时的跳脚模样,却是像极了个气鼓鼓的奶娃娃。 这点,风月没有发现,但苏亦彤却是发现了。 伸手把风月拉到自己的身旁,苏亦彤忙对一众战战兢兢的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换盆热水送来。 相比较苏亦彤的帝王之威,宫人打心眼里觉得还是要属风月无厘头的怒火最让他们害怕。是以,刚察觉到苏亦彤暗示地眼神,就一个个的都溜了。 风月见状,登时气得好半天才平复下心情。 不过,气归气,风月也没忘了正事。知道大臣们还在外头等着苏亦彤梳洗好,入殿议事。于是,风月不再耽搁,当下便动作麻利的忙活了起来。 不多时,宫人送来热水,风月看也不看就直接把水盆抢了过来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然后,气势汹汹,余怒未消的将一众碍眼的人给赶出了怡和殿。 在院中等候的大臣们见状登时吓了一跳,只以为是苏亦彤又出了什么事,刚准备开口向风月问明殿中情况,就被风月一个凌厉地眼神瞪了过来,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天边渐渐泛出鱼肚白,如墨夜色不过须臾便被黎明打破,缓缓散去。 殿门重新关上,一切归于静寂。 寒风凛冽,冰冷刺骨。眼看着天都亮了,怡和殿紧闭的大门却迟迟没有动静。 凛冽寒风中,大臣们冻得双腿直打颤,却是无一人敢开口抱怨。 渐渐地,太阳升起,暖阳洒下,然而,怡和殿大门却是始终紧闭。 院中绝大部分人都是天还没亮就等在此处的,故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大臣们渐渐有些站不住了。 这时,紧闭的殿门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下“吱呀”一声开了。只见苏亦彤一袭明黄镶金龙纹龙袍,仿佛美玉天成,龙章凤姿,端的却是风流无痞,玉树临风。 如果再有一把扇子来给她装装样子的话…… 第三百一十三章 好一个不及 清冷的眸光淡淡扫过院中众人,苏亦彤转身。“进来吧。” “谢皇上。”在风中瑟瑟发抖的一众大臣闻言一喜,立刻朝苏亦彤致谢,抬步往殿内走。 许是在寒风里站得久了,即便殿中温暖如春,众人被冻得麻木的身子也无法感觉。而当殿外的冷气与殿内的暖气相撞,不过片刻,殿中便不住的响起了众人吸鼻子的声音。 苏亦彤闻声不禁抬眸淡淡扫去,便见殿中站着的一众大臣,大都鼻眼通红,鼻涕眼泪横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冻得。 苏亦彤虽心有不快,却也不好拿他们来撒气。于是,便让人端了桌椅板凳进来,吩咐众人落座,只是转瞬就把空荡的怡和殿给挤了个满满当当。 难得看到苏亦彤大发善心一回,大臣们一时不由激动的热泪盈眶,感激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见此,苏亦彤嘴角忍不住狠狠抽了抽。她以前对他们貌似也不差罢?怎的也不见他们这般感激? 略微定了定心神,苏亦彤抬眸看着殿中相继落座的一众大臣,继而拂袖,正襟危坐,开始与众人商议起正事。 而说到正事,当下最让人头疼的莫过于苏亦彤断袖之癖的流言。 这事说来也只能怪苏亦彤自己倒霉,什么时候和风飞翼传出流言不好,非得赶在幽州瘟疫的档口。好巧不巧,平白被人拿了话头不说,还因为此事屡次遭受牵连。 现在更好,背后那人竟是连天灾这种事都给她嫁祸上了。也亏得她英明,早早便把朝中那些与前朝太子勾结的叛臣给处理了。否则,这会围堵在宫门口的就不只是百姓了,怕是她眼前的这些臣子也会趁机掺和一脚,给她添堵。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自然不好搬到台面上来说。因此,众人对于当下百姓游街,大闹宫门一事。也大多都是三缄其口,选择冷眼旁观。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流言中所谓的幽州瘟疫,汴州水灾,洛邑旱灾,都城雪灾于苏亦彤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如果非要在这件事上给苏亦彤安一个罪名,也只能说实是太过凑巧罢了,确怪不得她。 更何况,如今的朝堂大都是苏亦彤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又岂会连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且不说苏亦彤为人如何,单看她这半年来的作为,就可知她并不是传言中的那般无能,色令智昏的昏君。 故而,外界虽因此事议论纷纷,却是丝毫没有动摇到苏亦彤在群臣心中的地位。 “皇上,当务之急,应是想法子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安抚民心。” 一提到这事,百官们心中便是各种激动。原因无他,谁让他们也是那流言中的一员。 老子要是能想到法子堵住他们的嘴,那还要你们做什么?苏亦彤闻言,登时只觉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嘴角忍不住直抽抽。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有点拿不准苏亦彤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听闻右相贤良方正,且深得民心,却……不知右相对此事可有看法?”良久,久到殿中众位大臣以为苏亦彤不会再回答此问,正欲出言提醒时,苏亦彤却是眸光一转,看向了殿前好生安坐着的琉璃。 “陛下错矣。”琉璃闻言一怔,随即起身朝苏亦彤拱了拱手,面露恭敬,态度谦和,不慌不忙的道:“论贤良方正,微臣尚不及左相,论天下百姓民心,臣更是不及陛下。所以,还请陛下万莫要拿此事说笑。” 说笑?苏亦彤闻言不禁挑眉,眸光幽深的看着琉璃,继而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离国之所以会有今日的局面,不正是他一手促就的么。他倒好,只一个不及,便想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 笑意加深,苏亦彤唇角地嘲讽愈发明显。 恰在此时,琉璃刚好抬头,清楚的看到了她面上毫不掩饰的嘲讽。心募地一沉,琉璃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面色微变。 瞬时,两人目光相接,却是谁也没有当先开口。 “皇上……”裴辞忧起身,刚要开口。苏亦彤便一记眼刀丢过来,让他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一个不及……”轻笑一声,苏亦彤状似没有发现琉璃的异常般,身子兀自往后一仰,声音慵懒道:“右相这话真是深得朕心……”话音一顿,只见她眸中玩味再起,似笑非笑的看着琉璃,半晌,才轻启朱唇道:“不知,右相可愿入宫做朕的男宠?” 苏亦彤话音方落,便闻殿中一阵吸气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大臣们更是用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看着苏亦彤,几次欲言又止。 他们倒是想开口谏言,劝解苏亦彤一二,可坏就坏在他们根本就找不到劝谏的理由。 “谢陛下厚爱,”琉璃失神片刻,方才醒转过来,看着苏亦彤,一字一句地道:“不过,臣并不好男风。” “是吗?”眸中透着狡黠的光,苏亦彤饶有兴致地看着琉璃。“那可怎么办才好,朕可是对右相日久生情呢!” 苏亦彤的话说的直白,饶是琉璃自认自己的定力不错,此刻也不由得红了脸,眸光躲闪。 “怎么,右相不愿?”然而,苏亦彤却是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步步紧逼。 “不敢。”琉璃垂下眼睑,道:“只是陛下这话着实有违天理……” “是吗?”不等琉璃把话说完,苏亦彤便贸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一双眸子静若寒潭,深不见底。 琉璃心中如何想法,苏亦彤又岂会不知。但……那又如何,她既已做出了决定,就不会退缩。 “是。”琉璃硬着头皮作答。 “呵……”看到琉璃这幅模样,苏亦彤顿时忍不住嗤笑一声。继而,笑声一止,声音一提,厉声喝道:“退朝。” 她的这句“退朝”来得太快,殿中的众人尚不及反应,便见殿门忽然从外被人推开,然后,一行配着刀剑的皇家侍卫闯了进来。 这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 “唰唰……” 刀剑出鞘的声音忽然接二连三的响起,落在寂静的殿中,倒是分外悦耳。刀剑架在脖子上,这一刻,大臣们怂了。 然而,苏亦彤却早没了跟他们周旋的心思。这几日早朝议事,商量的大多都是这些无关轻重鸡毛蒜皮的小事。因此,她早已心烦。若不是心里想着需借琉璃的手引出那人,她怕是连句话都懒得说。 哼! 既然软的不行,她就来硬的。 不愿入宫,是吗?既然如此,她倒要看看这一个个的到底有多硬气。 想到什么就做,是以,就在众人惶恐的瞬间,便只见刚才还拥挤的殿堂,只剩下琉璃和苏亦彤二人面面相觑。至于其他人,早在刚才就被皇家侍卫拿刀架着脖子出了怡和殿。 “陛下……”琉璃薄唇紧抿,看着苏亦彤,不知该如何说起。 然而,苏亦彤却是连看都未看他一眼,便转身入了里间。 宫人们在外等了片刻,没听到里头的动静,于是便推门进来把桌椅板凳都给搬了出去。 看着宫人们进进出出,琉璃站在原地没有动,深幽的眸子像是泛着不知名的光,明明通俗易懂,却又让人觉得复杂难测。 第三百一十四章 很合朕的口味 没有苏亦彤的允准,琉璃不敢离开,于是只好待在外殿,随时等候苏亦彤的吩咐。 不多时,风月领着宫人端了早膳进来,看到琉璃,也不知是打哪来的脾气,别过视线冷哼一声,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抬步走了。 琉璃见状,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浅浅笑意,只觉无奈。 重新坐回软榻,看到苏亦彤和风月一前一后地从里出来,琉璃连忙起身见礼,然而,前者却是面无表情,甚至理都不理。 琉璃等了片刻,没听见苏亦彤开口,便兀自挺直腰背,双眼微眯。 放在往常,苏亦彤用膳地时候或许还会与风月长篇大论,挑三拣四一番。只是今日,她着实没那个心情,遂只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命人将饭食撤了。 近日朝中事务堆积,颇为繁忙,遂用过早膳,苏亦彤就待在外殿处理起正事,而琉璃则捧了本书在一旁翻阅。 殿中寂寂,书页翻动的声音不时入耳,却是无人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皇上,卫小姐求见。”宫人稍显尖锐地嗓音突兀的在殿中响起。苏亦彤抬头,就见大氅的殿门前,一粉衣女子翩跹而立,说不上的恬静温柔。 见此,苏亦彤不由抿唇,眸光下意识的暼向琉璃,唇角微勾,笑而不语。 琉璃若有所觉,却是一抬头便撞入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微微呆滞片刻,他忽而勾唇一笑,笑意加深,直叫看得人心神荡漾。 “让卫小姐进来。”抹了把嘴角不存在的口水,苏亦彤方才回神,连忙慌道。 “是。”宫人话音刚落,便见卫长泱拎着食盒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婀娜身姿纤细,仿佛柔若无骨,一看就知道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臣女见过皇上,”卫长泱上前朝苏亦彤行礼,眸光却是转向她身旁的琉璃。 “平身。”苏亦彤看着卫长泱,唇角笑意忽然加深。若不是卫长泱自己送上门,她都差点忘了,怡和殿还有这样一号危险的人物。“卫小姐是来给右相送吃食的罢?” “是。”卫长泱面带羞涩的点头,把对琉璃的喜欢全都写在了脸上。 “哦,既是如此,卫小姐怕是要失望了,右相刚在怡和殿同朕用过早膳,”说这话的时候,苏亦彤脸不红,心不跳,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倒是琉璃,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嘴角直抽。 “这……”卫长泱随即咬唇,看向琉璃的眸光不禁带了两分哀怨。 琉璃垂眸,嘴角抽的更厉害了。 苏亦彤观察入微,顿时将二人神色一一收入眼底,笑容满面。“没关系,右相吃饱了,朕还没有吃饱,如若卫小姐不介意的话,不知……” 止住话头,苏亦彤意有所指地看着卫长泱,“卫小姐可否让朕也尝尝你的手艺?” 卫长泱:“……” 琉璃:“……” 食盒里的饭菜是卫长泱专门为了琉璃准备的,故而,闻听苏亦彤此言,脸色不由变得难看了几分。当然,琉璃对苏亦彤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无语。 “自然。”卫长泱难得面色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却还是上前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苏亦彤。 苏亦彤笑着伸手接过,迫不及待的揭开食盒,“啧……色香味俱全,没想到卫小姐还有这手艺,不错……”眯了眯眼,苏亦彤直笑得眉眼弯弯,“右相要不要也来尝尝?” 琉璃闻言嘴角一抽,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不自觉伸手抚上早已饿扁的肚子,琉璃既觉无奈又觉好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也会有这么憋屈的一天。 见他不答,苏亦彤也就没有再问,登时拿起筷子就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眼见着食盒里的饭菜快要见底,卫长泱不由拉下了脸,显得颇为委屈。琉璃看着,心中的无奈更甚了几分。 在苏亦彤风卷残云地速度下,饭菜很快就见了底。 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苏亦彤以袖擦嘴,丝毫不在意袖袍上沾到的油腻,把食盒递还给卫长泱,赞道:“卫小姐厨艺当真不错,很合朕的口味。” “是吗?”卫长泱伸手接过食盒,脸上神色僵硬,隐隐透着不自然。“能得皇上一句称赞,是臣女的福分。” “哎!卫小姐这话就客气了。”苏亦彤笑着摆摆手,眼角余光却是瞥向一旁的琉璃,颇有些意味深长。“既然朕已经吃了卫小姐送来的饭菜,想来卫小姐也可以安心离开了罢?” 卫长泱闻言顿时无语凝噎,心里虽是气急,面上却不表露半分,只恨早些时辰没有往饭菜里下毒。 “那臣女就先告退了。”卫长泱眸光微闪,顿时面露不舍的看向琉璃。 琉璃唇角噙着淡淡浅笑,目送着卫长泱离开,从始至终都不曾发过一言。 而卫长泱一走,苏亦彤脸上地笑意登时便尽数褪了去。看着琉璃,挑眉问道:“琉璃可是有话要说?” “并无。”琉璃摇头,似乎对苏亦彤这一会疏离,一会亲近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 “是吗?”苏亦彤冷笑。琉璃不置可否。 伸手翻开桌上摆放整齐的奏折批阅,苏亦彤开始变得忙碌。琉璃闲来无事,便坐在一侧翻阅宫人刚送来的书籍。 待到苏亦彤忙完,已是将近午时。 风月知道苏亦彤近日琐事繁多,所以就没有过来打扰。不过,虽然如此,但她对琉璃也没到完全放心的地步,所以,每每二人独处的时候,她都会乖觉的候在殿外,数着时辰,等候苏亦彤的吩咐,亦或是到了饭点,提醒二人用膳。 “皇上,用午膳的时辰到了。”数着饭点的时辰推门进去,风月抬头便看到了在殿中忙碌的二人。 “嗯。”苏亦彤百忙之中难得应了一声,继续忙碌。 “皇上。”风月张了张嘴,见一旁的琉璃此时已放下了手中捧着的书,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撇撇嘴,转身出去让宫人将还冒着热气的美味佳肴给端了进来。 美味佳肴一上桌,饭菜的香味便止不住的往琉璃的方向飘来。 饿了一早上没有吃东西,琉璃这会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是以,看到饭菜上桌,竟是连形象都不顾了,下意识地便张嘴咽了咽口水。 他这个举动太过明显,饶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政务上的苏亦彤也注意到了。 “饿了?”苏亦彤终于舍得放下笔,看着琉璃笑问道。 琉璃反应过来,连忙轻咳两声掩饰尴尬,俊脸微红。 “既是饿了,那便用膳罢。”难得看到琉璃如此模样,苏亦彤一时不由心情大好,连着步子也轻快了几分。 在桌前坐下,苏亦彤正欲伸手拿筷,便听宫人进来禀道:“皇上,卫小姐来了。” 又来了。苏亦彤缓缓勾唇,看向在自己对面落座的琉璃,而后,吩咐道:“让卫小姐进来。” “臣女参见皇上。”苏亦彤话音刚落,便见卫长泱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正莲步轻移,缓缓向二人走来。 “哟!卫小姐这……可是又给朕送膳食来了。”苏亦彤闻言笑得眉眼弯弯,丝毫没有看到卫长泱渐渐石化的表情。“来……快坐,快坐……” 第三百一十五章自作孽,不可活 “皇上,臣女是特意来……”卫长泱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亦彤热情地拉着在她身侧坐下。 “卫小姐用过膳没,没用的话就一起罢。”苏亦彤笑得灿烂,不着痕迹的把卫长泱到了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卫长泱无语,只好坐下,伸手接过身后宫人递来的筷子,看着摆了满桌的美味佳肴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风月不满地拿眼瞪她,一张小脸气得鼓成一团,红红的,煞是可爱。苏亦彤见此,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乐得双眼弯成月牙。风月不领情,冷哼一声,便兀自别过头去,继续拿眼瞪着卫长泱,然而清澈透亮的眸子里却是充满了戒备,对卫长泱和琉璃的戒备。 苏亦彤没想到风月小小年纪就学成了个喜欢为人操心的老太婆子,无奈之余,又觉好笑。 显然,风月冷冰冰地态度让在场几人都不大自在,不过好在苏亦彤是个没心没肺的,只话题一转,三言两语就让气氛活跃了起来。 然在场几人除却她一直絮叨不停外,其余三人皆是埋头吃饭,一言不发。 用过膳,宫人进来收拾碗筷后转身退下,苏亦彤,琉璃,卫长泱,风月四人则相对而坐,面面相觑。 气氛顿时陷入了一阵诡秘的沉默之中,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卫长泱有些坐不住了,于是便拉着琉璃起身告辞。 近来琉璃日日被苏亦彤留在怡和殿,宫中早就流言四起,宫人们虽不敢当面议论,但私下里却是半点不忌讳。卫长泱本就对琉璃有心,加上私下里曾有几次听到过宫人们的议论。故而,时间一长,她心里的怨恨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拔除不得。 眼角余光瞥见自己提来的食盒仍是好模好样,端正的摆放在一旁,卫长泱藏在袖中的双手不由紧握成拳,下意识加大了拉扯琉璃衣袍的力气。 琉璃还在等着苏亦彤首肯,当他离开。然卫长泱这一拽,他还未回神,便听“呲拉”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顿时清晰的落入几人耳中。 “泱儿,陛下在此,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向陛下请罪。”琉璃不动声色的从卫长泱手中拉回开裂的袖袍,冷着脸喝道。 “琉璃哥哥……我……”卫长泱委屈的扁了扁小嘴,甚是不悦。 苏亦彤刚想开口为卫长泱解围,以便彰显下自己在琉璃心中的地位,然而,却是一抬头就撞入了卫长泱的眸底深处,清楚的看到了她眸底那一闪而过的怨恨。 意识霎那回归,苏亦彤微微愣神片刻,便是嘴角一扬,笑得见眉不见眼,“琉璃,朕记得你早上不曾用膳,那……刚才可是吃饱了?” “……”琉璃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双手不自觉抚上因饿过头而失了胃口的肚子,还别说,他好像真的饿了。 “哝……那里不是还有饭菜吗?”苏亦彤笑着朝食盒摆放的地方扬了扬下巴,示意琉璃自己去看。 “微臣谢过陛下好意,只是微臣才刚用过膳,还不饿。”刚对上卫长泱那双写满心虚的眸子,琉璃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终归是一家人,就算卫长泱犯了错,他也得护着她。 “是吗?”苏亦彤玩味的勾了勾唇,看向琉璃的眸光不由带了几分探究。 琉璃心知肚明,知道苏亦彤在看自己,也不闪躲,干脆挺直了腰杆,大大方方的让她看。 苏亦彤顿时看得兴致大起,张嘴正准备调侃琉璃几句,却见卫长泱苍白着小脸,露出一副受了委屈欲语还休的模样。 如果不是清楚知道卫长泱为人如何,苏亦彤倒真要叫她这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给骗了去。只可惜,她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早已捅破,所以,在她看来,卫长泱实在没有必要再来她面前寻同情,装可怜。 因为处理政务费了不少心神,此刻的苏亦彤根本无心再同卫长泱周旋。见卫长泱一双眼紧盯着琉璃,就差没黏在琉璃身上。便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连忙摆手让她退下。 卫长泱此程乃是专门为琉璃而来,又怎会轻易退却。见得琉璃没有动,她便也站在原地没有动。 “喂!你没听到吗?皇上让你退下。”倒是旁边的风月坐不住了,双眼一瞪,不客气的话张口就来。 “皇上……”无端被一个孩童呵斥,饶是卫长泱脸面再厚,也不由得红了脸,委屈巴巴的看着苏亦彤和琉璃,美目流转,风情陡生。 “右相自今日起,便在怡和殿住下了,”卫长泱故意露出此种神情,苏亦彤又岂非看不明白。不过,倒也是真的奇了,如卫长泱这种空有容貌却没脑子的女人,到底是哪来的勇气,把算计当成家常便饭,一而再再而三的来算计她。 微微眯眼,苏亦彤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卫长泱,然卫长泱未有所觉,却是叫一旁的琉璃看了个清楚明白。 是以,不等苏亦彤再次开口,琉璃便先她一步拉着卫长泱走了出去。 等到二人走出怡和殿,风月才不满地撇着小嘴,用近乎哀怨的目光看着苏亦彤。 苏亦彤无奈,却是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 琉璃只出去了一小会,便回来了,只是身旁没有了卫长泱那道娇柔的纤细身影。 风月虽不喜琉璃,但碍于有苏亦彤为他撑腰,便只得作罢,悻悻然离去。 这许多时日,城中百姓因着她断袖的事闹出了不少事。往常,苏亦彤还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他们胡闹,可现下,眼见着年关将近,就这么任由他们闹下去也始终不是个事。仔细一琢磨,也找不出什么解决的法子,遂无奈之下,苏亦彤只得顺其自然,美其名曰顺应天命。 宫门每天还是会有成百上千的人围堵,因此,往返各地传消息的探子只好选择原始最普遍的法子,列如爬墙…… 而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若说苏亦彤之前的夜夜笙歌纯粹只是为了演戏给某人看,那么让琉璃留宿怡和殿,无疑是平地惊雷,彻底坐实了苏亦彤是断袖的事实。 消息传到摄政王府,云清气得直跳脚,不待理清其中缘由,就匆匆去寻自家王爷告状。“爷,苏亦彤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她明知您心系于她,却还一而再的挑战您的底线。爷,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呢?”风飞翼闻言,不由从百忙之中抬头冷冷扫了云清一眼,声音淡漠道。 “当然是……” “咳……”随后赶到的云决适时的拉了云清一把,截住了他的话头。 “云决,你做什么。”云清怒瞪着云决,没好气地问道。 云决掩唇轻咳,连忙别过头不去看云清。云清见此心中火气更大,连着脸上神情也不由得转为扭曲。然而,任他如何气愤,恼怒,端坐在书桌前的某人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对此事毫不上心。 “怎的不说了?”风飞翼等了片刻,没等到云清的回答,于是开口问道。 “当然是把她扛回府,让人看管起来。”云清说得理直气壮。 “你以为她是寻常人家的闺阁小姐?会任由本王摆布?”风飞翼差点被云清的话给气笑了。 “那不然让她继续胡闹下去?”云清反问。 风飞翼微微蹙眉。 “爷,要不您想法子把皇上从皇位上拽下来?”云清出主意道。 风飞翼淡淡瞥他一眼,没有哼声。 “反正皇上早晚也是要恢复女儿身,回家相夫教子的。您这么做正好成全她。”云清继续出着自己的馊主意。 云决有好几次想要开口打断他,却都被他略显兴奋地语气给博了回来,让他根本无处开口。见此,云决只好认命的闭上嘴,在旁看着云清自己作死。 “而且,爷,打铁要趁热。正好皇上现在跟琉璃打的火热,您现下去寻她,她铁定心虚。到时,您再与她说起退位之事,她指不定就答应了。”云清在旁说的头头是道,似是意犹未尽。抬眼瞧见自家王爷愈发冰冷的眼神,他忙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躲到了云决身后。 “自作孽,不可活。”云决嘴唇动了动,轻飘飘的几个字就彷如一阵风清晰的吹入了云清的耳中。 云清嘴角抽了抽,虽是不服,但一瞥到自家王爷那冷的想要杀人的眸光,便只好闭上嘴,缓缓挪着步子往后退。 风飞翼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却没有阻止。 “爷,琉璃此人心机颇深,善于伪装,或许,您可以采纳一下云清的意见。”云决向来冷静自持,不似云清那般聒噪。故而,虽时有转不过弯的地方,但在看待问题方面,倒是要比云清细心不少。 纸笔摩挲发出的窸窣声在屋中显得格外清晰。风飞翼放下笔,看着云清,问道:“说罢,本王不在都城的这些时日,都城究竟发生了哪些事?” “这……”云决没想到自家王爷话锋一转,竟是这般自然而然的就转到了苏亦彤的身上。 第三百一十六章当然是看美男了 沉吟半晌,云决最终还是老实巴交的把最近都城中所发生的事给风飞翼说了一遍,确切的说,应该是苏亦彤作妖的事。 “她胆子倒是愈发的大了。”听云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风飞翼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那爷您……”光听自家王爷说话时的语气,云决心里就感觉到好一阵瑟瑟发抖。 “退下。”然而,不等云决把话说完,风飞翼就一记冷眼扫射过去,吓得云决赶紧闭上嘴,转身逃也似的离开。风飞翼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眸光渐渐转为幽深 怡和殿。 右相琉璃留宿苏亦彤寝殿地消息一阵风似的传开,不过短短三日,就让原本快要沉寂的流言更上一个台阶,更是令得都城内外的百姓再次沸腾。 登时,成百上千的哄闹声直从都城街道飘进了皇宫,飘入了苏亦彤的耳中。 然而,苏亦彤这个当事人对此却是毫无所觉,仍旧该吃吃,该喝喝,半点都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皇上,卫小姐来了。”因着这几日苏亦彤整日把琉璃困在身边不得离开,卫长泱无奈,只得根据苏亦彤用膳地时辰,提前做上几道可口的小菜,亲自给苏亦彤送来。 “呀!卫小姐今日可是又做了什么好菜?”苏亦彤双眼放光地盯着卫长泱手中拎着的食盒,然而,却只有卫长泱自己知道,苏亦彤虽嘴上对她做的饭菜称赞连连,却从不吃她送来的饭菜。 “不过是些家常小菜罢了。”卫长泱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看着苏亦彤面前摆了满桌的山珍海味,眸光闪了闪,随即走到桌前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取了出来。 风月手拿银针准备试毒,卫长泱见状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小脸煞白。 “不用试了,卫小姐做的饭菜一看就是好的。”苏亦彤笑着摆手制止风月的动作,微弯的眉眼不经意间露出几分意味深长。 风月不满地撇了撇小嘴,收回银针,一脸护犊子地把卫长泱往旁边挤了挤。 卫长泱一个不妨,身子差点撞上了桌案,不过,好在琉璃反应神速,及时伸手把她拉回,让她暂且逃过一劫。 “琉璃哥哥。”这端,卫长泱身子才刚站稳,便抬头楚楚可怜的看向琉璃,泪光盈盈。 “嗯,没事的话就先坐下罢。”琉璃点头,语气淡淡。 “是。”卫长泱闻言一喜,立刻在琉璃的身旁坐了下来。 琉璃的脸色本就有些不好,这下子,看到卫长泱坐到自己的身边,脸色便不由得更黑了。 “用膳用膳……”苏亦彤热络地招呼着卫长泱用膳,然而手中的筷子却是伸向她做的饭菜。 “琉璃哥哥……”眼睁睁地看着苏亦彤把有毒的菜夹到了自己碗中,卫长泱的脸色瞬间惨白,活像是吃了瘪又无处找理,只得委委屈屈,求助的看向琉璃。 在此之前,她原也没想过要给苏亦彤下毒,只是送饭的时日一长,也不见苏亦彤动过筷子,是以,她心中才对此有了算计。只不过,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以往她送来没有下毒的饭菜,苏亦彤连正眼都不带瞧的,可偏生今日这下了毒的饭菜,却叫她好生感兴趣。 “既然不喜欢吃,那便给我罢。”琉璃把卫长泱碗中的菜又夹到了自己碗里。 “不用,泱儿喜欢吃的。”卫长泱脸色一变,忙不迭又把那到了琉璃碗里的菜又给夹了回来。 苏亦彤不动声色地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唇角微勾。“喜欢吃,就多吃点,别客气。”说罢,也不管卫长泱脸色究竟有多难看,苏亦彤干脆把她送来的饭菜一股脑的夹到了她的碗里。 看着面前碗中堆积如山的菜肴,卫长泱的脸色又岂止是难看。“谢皇上……”咬牙谢恩,卫长泱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正在颤抖。 忽然,“嘭”的一声脆响在殿中突兀的响起。卫长泱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掏出帕子擦拭着身上不小心溅到的油渍,一脸愧疚。 风月原本想要借机呵斥卫长泱几句,但见苏亦彤一个眼神射过来,便只好不情不愿的闭上眼,出去让宫人进来收拾。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苏亦彤没有吃饱,便让宫人又送来了茶水糕点甜肚。看到卫长泱乖觉的站在琉璃身侧,一点也没有要退下的意思,苏亦彤双眸不禁眯起,森冷幽寒。 察觉到她投来的视线,卫长泱身子颤了颤,随即后退一步,躲在了琉璃的身后。 琉璃手中正捧着本书品读,卫长泱这一举动,倒是叫苏亦彤的视线全部落到了他的身上。 “皇上在看什么?”琉璃抬头,对上苏亦彤略带探究地眸光,唇角噙笑。 “当然是看……”话说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苏亦彤含笑地眸光越过琉璃落到卫长泱身上,接着,眸光一转,又落到了琉璃身上。“当然是看美男了。” “咳……”琉璃被苏亦彤突然而至的话给呛得俊脸微红,手中一个不稳,捧着的书差点掉落在地,不过,好在他反应迅速,及时伸手接住了。 卫长泱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小脸明明气得通红,却还要装出一副羞恼的模样看着苏亦彤,欲语还休,似嗔似怨。 苏亦彤直被她看得浑身汗毛倒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道:“卫小姐无事的话就先退下罢,朕忽然乏了,想小睡一会。” “是。”卫长泱虽不怎么情愿离开,但与往常相比,她今日待得实在够久,遂只好告辞离开。 “琉璃,你困不困,要不要陪朕睡一会?”卫长泱一走,苏亦彤便看向琉璃,语气暧昧的问道。 “咳……”又是一声轻咳,听到苏亦彤说的话,琉璃只觉自己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再次变得躁动起来。 其实,他心里明白,苏亦彤口中地陪她睡一会,并不是让他真的陪她睡觉。就好比这段时日,他头上虽顶着她男宠的头衔,但事实真相,他却是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过。 思及此,他点头。“正好,臣也乏了。” 苏亦彤起身走到床前,看了眼屏风方向,隐约可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在屏风后若隐若现。微微眯眼,苏亦彤想着自己心里的盘算,身子往后一倒,许是乏得很了,眼一闭,竟是睡了过去。 琉璃在屏风后站了一会,听着里头没了动静,不由叹息一声,披上狐裘披风,抬步走了出去。 风月等在外头,看到琉璃从里出来,撇撇嘴,嫌弃地眼神不言而喻。 琉璃越过她兀自出了怡和殿的院子,风月见状,倒也没多加阻拦,只在他走远以后,才抬步入殿。“皇上,他走了,要派人跟踪吗?” 闻言,苏亦彤原本紧闭的双眼忽然倏地一下睁开,一骨碌坐了起来。“不用,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更何况他还不是那只老狐狸。” 听着苏亦彤的话,风月有些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足足愣了好半晌,才木讷的问道:“您说的可是前任兵部尚书?” “嘘!”苏亦彤做了个禁声地手势,然后起身,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头也不回的对风月吩咐道:“让裴左相,户部尚书,吏部尚书过来见朕。朕有任务交给他们。” 风月闻言,什么也没说,便听话的走了出去。 不多时,裴辞忧,沈如风,方净便过来了。 “都坐罢。”苏亦彤在殿中侯着几人,看到几人进来,便摆手示意几人落座。却不等几人屁股坐稳,便把自己今日叫他们到此处的目的挑明。“几位爱卿,而今,年关将近,城中百姓却听信谣言,与朕为敌,日日蹲守宫门,令得诸位爱卿有家回不得,且不知,几位爱卿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什么叫令得他们有家回不得?闻听苏亦彤此言,坐在裴辞忧身后的沈如风和方净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貌似他们之所以会有今日,全是拜她所赐罢?她倒好,只简简单单一句话便把自己的问题推卸的一干二净。 “如今,雪灾刚过,民心正是不稳,皇上何不再等一段时间?”裴辞忧静默半晌,忽然道。 “那也要能等得住啊。”苏亦彤道:“且不说城中百姓因此蹲守宫门的事,但说那藏在背后,迟迟不肯露面的人,朕就一阵头疼。哎!你们说说,你们可见过比他们还要死皮赖脸的人?” 第三百一十七章 爬墙 死皮赖脸的人?裴辞忧,沈如风,方净三人顿时面面相觑,片刻,眸光转向苏亦彤,一脸茫然。 难道还有比她更不要脸的人?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苏亦彤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袖掩唇轻咳一声,拉回三人的思绪,一脸镇定的道:“怎么?三位爱卿可是觉得朕的话说的不对?” 裴辞忧闻言面无表情,神色自若。倒是一旁的沈如风和方净听了她的话吓得连忙摇头,而后又点头。 “行了,”苏亦彤兀自翻了个白眼,摆手道:“朕又不会吃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摆出这幅模样做什么?” “是……”沈如风性子清冷,如今见得苏亦彤这番模样,倒是难得点头哈腰一回,苏亦彤看了莫名想笑。 乍一看面前三位美男,相貌各异,皆是身形颀长,俊美无俦。若是放在以往,她指不定早就口水直流,冲动的扑了上去。但有风飞翼在前,纵是她有熊心,却没豹胆。是以,现下的她虽心跳加速,面色绯红,却也只是咽了咽口水,并未对三人做出什么出格之举。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赤裸裸的目光注视下,裴辞忧,沈如风,方净三人心中却是忐忑不安的紧。 是什么?不用想苏亦彤也知道三人心中这会正在打退堂鼓。于是,便也没了商议正事的心情,反倒是把自己此次叫他们来的目的抛到了九霄云外,只一摆手示意三人退下。 裴辞忧,沈如风,方净三人相对无言,不知道苏亦彤这玩的又是哪一出,迟疑片刻,这才拱手告退,出了怡和殿。 待三人一走,苏亦彤更没了处理政务的心情,手猛地一拍桌案,起身就往外走。 近日都城气候转暖,倒是少了几分寒冬的森冷,多了几分初春的绵和。 苏亦彤素来怕冷,但今日出门却是穿得少了些。 拂面而过的冷风卷着她宽大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霎时只见丝丝缕缕的阳光从她头顶光秃秃的枝丫上洒落下来,投了满地的阴影。阴影落在她的身上,脸上,发上,倒是叫她白皙如玉的肌肤突然变得暗沉,无端添了几分男子的英挺之气。 “该死的,”躲在暗处的卫长泱看到这一幕登时忍不住紧紧握拳,心里直恨得牙痒痒,恨不能现在就冲上去要了苏亦彤的性命,省得她一直霸占着她的琉璃哥哥不放。 “阳光虽明媚,可风未必是暖的。皇上这般站在风中,可是不怕着凉,叫人担心?” 苏亦彤正踌躇着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便听一道女子略含讥讽的声音忽从前方传来。 习惯性的抿唇蹙眉,苏亦彤抬头,就见一道大红身影瞬时映入眼帘,于寒风中笔直而立,霎是吸人眼球。 微微眯眼,苏亦彤看着来人,声音轻佻道:“朕还道是哪位美人,原来竟是长乐公主。”看一眼笙箫要去的方向,苏亦彤唇角微勾,露出些许意味深长,眸光幽深。 “呵……”笙箫冷笑。“皇上每次见本公主都要重复这句话,难道就不觉得腻歪么?” “呃……”苏亦彤被她的话一噎,顿时无语。 “皇上,好久不见啊!”这时,忽然从笙箫身后窜出一道人影。 苏亦彤定睛一看,立刻喜道:“月涟,你……” 月涟以为苏亦彤是关心自己身上的伤,不由露齿一笑。“放心罢,我身上的伤早就好了……” 然而,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苏亦彤就急急冲到她的面前,激动的拽着她的衣袖,呼吸急促道:“风飞翼呢?他可随你一起入宫了?” 闻言,月涟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角,好半晌,才挠着后脑勺看着苏亦彤讷讷地道:“师兄他……” 说着,月涟不由想起入宫前自家师兄那冷的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神,身子下意识地抖了抖,“他不在都城,对,他不在……” 原本苏亦彤对她的话还存有迟疑。但见她一脸心虚,眸光闪躲,苏亦彤便知她一定是在说谎。 “不在吗?”苏亦彤收回手,眸光转向远方,须臾,几乎是突然的,只听她道:“正好,朕现下无事,想去摄政王府走一趟。” 说罢,不待面前发愣的二人反应过来,苏亦彤便先抬步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皇上……”月涟慢半拍的回过神,见状,连忙追上去拦住苏亦彤的去路,慌道:“不能去。” “哦?”尾音拉长,苏亦彤唇角的笑容忽而变得有些高深莫测。“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不能?” 月涟垂下头,压低了声音。“您忘了,宫门……” “这有何难。”苏亦彤忽然扬唇轻快一笑,随即调转方向往南而去。经过笙箫身侧时,她的步子似有意无意的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直叫人看不出半点不妥。 月涟见此连忙快步走到笙箫的身旁,小声问道:“公主,你这样做,师兄会不高兴的。” 笙箫没有说话,只白了月涟一眼,便追了上去。 苏亦彤脚步匆匆的回了一趟怡和殿,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便叫了几个看门的皇家侍卫往冷宫的方向走去。 风月怕她又发疯,个头虽小,但还是选择跟在苏亦彤的身后,一脸担忧。 片刻之后,苏亦彤领着众人停在一堵宫墙前。风月无语的看着面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宫墙,好半晌,才怔愣的问道:“皇上,您这是准备爬墙……” 风月话还没说完,就被苏亦彤伸过来地手给捂住了嘴,“唔……” 小脸顿时憋得通红,风月忙推搡着苏亦彤的手,好一阵胡乱拍打。 “皇上,您这是?”月涟和笙箫走过来,看到空空如也的宫墙忽然下多了架梯子,不由都把目光转向苏亦彤。 察觉到二人的目光,苏亦彤不由轻咳一声,连忙松开风月,侧身招手让站在最前边的两个皇家侍卫上前伸手扶住梯子,爬了上去。 “皇上。”风月一脸惊恐,伸手就要去拦。 这时的苏亦彤已经爬上了梯子,回头看到风月因担忧而苍白的小脸,不禁勾了勾唇,无所谓道:“放心吧,朕不会有事的。” 说完,苏亦彤已经顺利地爬上了墙头。只是,当她低头看向地面,发现自己所站的高度并非在她所承受的范围内时,不由站在墙头上犯起了愁。 而站在墙下的众人却是一个个都傻了眼,抬头看着墙头上站着的苏亦彤,一言不发。 月涟跃上墙头,走到苏亦彤身旁,也低头往下看,半晌,才不解地问道:“皇上这是在看什么?” “啊……”月涟的突然出现,直吓得苏亦彤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不稳,差点就往下摔去。好在月涟身手灵活,及时伸手扶住了她,不至于让她摔个狗啃泥。不过,苏亦彤却是被这一意外吓坏了,拽着月涟的手死活不肯松开。 小半个时辰过去,站在墙下抬头网上看的众人只感觉自己的脖子都酸的快要掉了,可墙头上的二人却依然不为所动,仍旧站在墙头,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第三百一十八章 还有名声可言? 冷风嗖嗖的刮着苏亦彤和月涟的衣摆,半晌,苏亦彤冻得鼻眼通红,终是忍不住在心底打起了退堂鼓。 “要下去吗?”见苏亦彤迟迟没有动作,月涟这才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有办法?”苏亦彤双眼倏地一亮。 “这有什么难的。”月涟扬唇一笑,不及苏亦彤反应,身子便猛地腾空,往下一跳。待到苏亦彤反应过来时,她人已到了墙下,平稳落地。 苏亦彤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嗫嚅半晌,终是认命的闭上嘴,转身扶着架在墙头的梯子爬了下去。 “皇上,您没事罢?”风月立刻迎了上来,招呼旁边的宫人把梯子搬走。 苏亦彤面无表情地横了搬梯子的宫人一眼,冷哼一声,抬步就走。风月小跑着跟在她的身侧,目光触及到墙下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笙箫,只抿了抿唇,便收回视线。 月涟在墙那边等了片刻,没听见这头的动静,于是又跃上墙头,跳了下来,在笙箫身侧站定,用胳膊肘拱她道:“哎!她怎么走了?” “本公主怎会知。”笙箫皱眉,身子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语气里满是不屑。却不知她的不屑是针对苏亦彤,还是月涟。 月涟似乎早就习惯了她这说话的语气,闻言,撇撇嘴,抬步朝苏亦彤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头也不回地道:“哦,那我去看看,公主没事还是早点回宫吧,这后院怪冷清的,可别冻着了。” “月涟,你……”笙箫咬牙,余下的话哽在喉头,却是没有往下说。 苏亦彤回到怡和殿,便让人都退了下去,只留风月在旁侍候。 “皇上,摄政王殿下既然回来了,您何不下旨让他进宫觐见?”看着苏亦彤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风月忍不住开口道。 “他要是肯进宫来见朕,朕也就不用费这么多心思了。”那人的心可是硬如铁石,又怎会因她一句召见便乖乖进宫来见她? 叹息一声,苏亦彤心情倏而变得沉重。风月看着她,小心脏也紧跟着揪了起来。 “右相。”这时,殿外传来宫人见礼的声音。 苏亦彤挑眉,眸光下意识的暼向紧闭的殿门,下一秒,便听殿门“吱呀”一声开了。 “回来了。” 风月刚想表达出自己看到琉璃的不满,就见刚刚还一脸无精打采的苏亦彤不知何时早已换上了满面笑容,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嘴角抽了抽,风月不忍直视地别过头,全当没有看见。 “嗯。”琉璃含笑点头,随即上前朝苏亦彤微微躬身,举止从容,态度温和。 “你这是做什么。”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刚行至殿门处的月涟,苏亦彤连忙起身,笑容满面的拉着琉璃在自己身侧坐下。谄媚道:“我们之间何时须如此客套,来,快过来坐……” 脚步一顿,月涟顿时满是错愕的睁大了双眼看着殿中举止亲昵的二人,吸气再吸,然后,身子一转,抬腿就跑,边跑边大声嚷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师兄,有人要挖你的墙角。” 月涟的话一字不落的传了进来,苏亦彤闻言神色一滞,脸上笑容不过顷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收回还在琉璃身上不安分游离的双手,苏亦彤阴沉着脸坐回了原位。 琉璃看着她,面上虽仍旧不动声色,可眸底却像是隐隐有什么东西跳跃,一晃而过,叫人不易察觉。“陛下,就不想出宫去看看?” “想又能如何。”苏亦彤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却泛着丝苦涩。“那也要能出得去啊。”说完,叹息一声,看着琉璃,笑问道:“倒是你……说说今日出宫都去做了什么?” “呵……不过是去街井小巷看看百姓们到底把流言传得如何了。”知道苏亦彤一直都有派人跟着自己,因此,琉璃倒也不隐瞒,当下,便把自己出宫之后的所见所闻说给了苏亦彤听。 说到出宫,因着上次雪灾,苏亦彤也是有许久不曾出宫走动过了。故而一时闻听琉璃此言,便忍不住兴起,有些按耐不住心底的冲动,想要冲出宫去。 如果,此刻若没有琉璃在场的话,她很有可能真的这么做了。 只是,当看清眼前琉璃温润含笑的眉眼时,不知为何,苏亦彤心底莫名发虚。“那……流言究竟传得如何了?” 虽然从不曾过问城中流言的事,但苏亦彤心里清楚,自己这段时日闹腾的委实太过,纵是百姓们心有怨言,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只是……那人,倒也太过无情了些。 摆摆手,苏亦彤忽然苦笑一声,不待琉璃回答,便道:“罢了,且不说这事。”流言传得虽广,但也是要经过她的默许才能这般轻易在城中传开。虽然,事后并没有达到目的。 琉璃闻言,倒也没再多言,眸光不经意间瞥见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琉璃这才恍惚想起,年关似乎将近。 “年关将至,陛下既然事务繁忙,何不趁此把大臣们放回府?”想起出宫时在宫门口看到的那一幕,琉璃就感到好一阵头疼。“这样也好挽回些名声。” “你觉得朕现在还有名声可言?”刚刚还垂头丧气,一脸沮丧地苏亦彤,忽然闻听琉璃此言,顿时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看着他,一时既觉好笑又觉好气。 呃…… 琉璃被苏亦彤这话一噎,登时便禁了声,换上一脸正色。 还有好多政务要处理,苏亦彤根本没心思同琉璃闲谈,见他不再说话,苏亦彤便也自觉闭上了嘴,坐回桌案前处理政务。 雪灾刚过,各地百姓受灾的情况便经由当地官府官员详细记录,而后以奏折形式上报。 而这些,本该在君陌殇领命外出赈灾时就处理好的。可当时苏亦彤身在病中,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所以便堆积到了现在才叫她有空处理。 一本一本的翻开去仔细批阅,苏亦彤眉头渐渐紧锁。琉璃在旁瞧着,终是忍不住凑了过来,与她身子紧贴,呼吸相融。 视线落在其中一本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奏折上,苏亦彤皱眉,对身旁琉璃的靠近没做出任何反应。 “上面都说了什么?”琉璃缓缓勾唇,轻声问道。 “还能是什么!”合上折子,随手丢在一旁,苏亦彤道:“还不是那背后之人为了坏朕的名声所做的恶事。” “大爷的,若是叫朕知道在背后阴老子的那人是谁,老子定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苏亦彤怒不可遏地说着,却是没有发觉身侧琉璃渐渐难看的脸色,以及抽动的嘴角。 坐直身子,这次,琉璃坐的离苏亦彤远了些。 苏亦彤有所察觉,却只侧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兀自忙碌去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当然是移情别恋的意思 “师兄,不好了,有人要挖你的墙角。”月涟出了皇宫,便一路快马加鞭飞奔着冲进了摄政王府,人还未入得后院,就扯着嗓子站在院门口大声嚷嚷了起来。 府中下人们听见动静,不由都下意识地伸长脖子把脑袋往月涟这边探来。 敢挖他们家王爷的墙角?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就这么想着,下人们即便隔着院墙也不忘彼此互看一眼,眸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恨不能冲上去拉着月涟问个清楚明白。 “公主,你不是进宫了吗?”云清听见院子里头的动静,连忙现身拦下就要往书房冲去的月涟,不自觉放柔了语气。 “嗯,是进宫了。”月涟点头,眸光落在前面紧闭的书房门上,皱了皱眉,再次嚷道:“真的,师兄,你信我。” 云清自己就是个跳脱的性子,见实在拦不下月涟,于是只得作罢,乖乖给月涟让开了道。 “算你识相,”没好气的瞪了云清一眼,月涟轻哼一声,抬步就往里走。 书房里静悄悄地,风飞翼兀自坐在桌前,埋首处理政务,似乎对外边的动静毫无所觉。 书房门半开着,冷风从外头刮进来,顷刻就将房中的暖意吞噬的一干二净。云决守在书房门口,面无表情,高大的身影健硕挺拔,宛如一棵古老的参天大树,直立立的挺在门口,纹丝不动。 “师兄,师兄……”月涟跑到书房门口,见门半开着,正要推门进去,一道黑影却是在此时覆了下来,拦住了她欲进屋的动作。“云决,我师兄呢?” “公主请回,”对上一脸急切地月涟,云决脸上神色依旧淡淡,看不出什么表情。 “天都要塌了,还回什么回啊!”拂袖挥开云决拦路的手,月涟作势就往里闯,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被外头的冷风刮的还是被云决给气得,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 “公主。”云清见势不妙,忙扑过来赶在云决动手之际拉住了月涟,牵着她就往回走。 只是,都已经走到了这里,月涟又怎会甘心就这么离开。“云清哥哥……”暗中使劲晃了几下云清的胳膊,也还是没能从云清手中挣脱,月涟只好故作撒娇,冲他嗲声嗲气的喊了一声。 云清冷不防的打了个哆嗦,看着月涟,面露惊恐,浑身的鸡皮疙瘩直往外冒。“涟儿……”微微别过头,一向厚脸皮的云清难得的红了回脸,不自觉放柔了声音。“你知道的,爷他……” “我不管。”不等云清把话说完,月涟便打断他,用力抽回手,双手叉腰道:“反正苏亦彤就只有这么一个,他若是不要,日后可千万。别后悔。” 月涟说这话的时候,院外已经有不少府中下人在外头围观。 “我的姑奶奶,您别闹了,成吗?”不停地回头往书房门口看,云清急得直跺脚,生怕书房的门会忽然大开,从里头出来个人。: “我……”都被自己的心上人叫姑奶奶了,月涟还能怎样。咬咬唇,朝书房的方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云清拍拍胸,刚想松一口气,就见前头急步快走的人忽然转过身,扯着嗓子就冲书房喊。“师兄,可别怪我没告诉你,琉璃可是经苏亦彤的恩准住进怡和殿了。听说,已经有好几日了。”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大仇得报的笑容,月涟看着云清,哼了哼,这才迈着步子离开。 “站住。”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从书房窜出,挟着凛冽寒风拦住月涟的去路,衣袂飘飞的细碎声掩在风中,不甚清晰。 月涟呆了呆,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人,不由嘲讽的扯了扯嘴角,不客气道:“师兄这会舍得见我了?” 风飞翼冷眼看她,没有哼声。 “哎呀!”故作惋惜的长叹一声,月涟低头整理着被风吹乱的衣袖,状似不经意的道:“师兄这是做什么?”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月涟这幅做作的模样实在叫风飞翼看了反胃,生怕她再继续作下去,干脆直言道:“再说一遍。” “还能是什么意思。”伸出五指细细打量,月涟道:“当然是移情别恋的意思。” 刚才不是还装清高一副不想知道的样子吗?有本事继续装啊!! 风飞翼看着月涟,本就阴鸷的眸光倏而转冷,像是裹了刀子,让月涟不敢直视。 “师兄不信?”清了清嗓子,月涟故作镇定的往前迈了一步,站得离风飞翼近了些。风飞翼眯眼,月涟却像是受了惊吓似的,忙一缩脖子,连退两步,然后,换上一脸讨好的笑容,谄媚道:“师兄若是不信,大可亲自进宫去看看。而且,我还听说,在此之前苏亦彤可是把朝堂上所有长相俊美的男子都留在了她的怡和殿,”说完,飞快地暼了眼风飞翼,心底松口气的同时,步子也缓缓往外挪。 苏亦彤强留朝臣过夜的事近来闹得满城风雨,饶是风飞翼已经久不过问朝事,也无法避免听到一两耳朵。是以,现下听到月涟再次提起此事,心底的火气便不受控“蹭蹭”直往外冒,仿佛要冻死个人,吓得月涟赶紧闭上嘴,身子好一阵哆嗦。 “师兄,那个……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呵……别生气……”冲风飞翼龇了龇牙,月涟脸上不自觉带了几分讨好,小心翼翼的上前,伸手扯了扯面前不断往外散发着寒气的某人的衣袖,讨好道。 “是吗?”风飞翼的声音冷的吓人,月涟龇牙刚想再冲他露个笑脸,却是忽然被他这声音惊得身子一颤,登时吓得连忙收回手,乖巧的站到了一旁。 风飞翼眉头紧锁,面上的冰冷神色并没有因为月涟的谄媚而发生好转。云清在风飞翼身后看得着急,生怕这个节骨眼上自家王爷会因月涟的话而心生恼怒,从而将她赶出都城。 看了看自家王爷,又看了看自家媳妇。云清咬牙,干脆心一横,往前大走几步,成功的站在了风飞翼和月涟的中间,挡住了两人你来我往之间的波涛暗涌,躬身作揖,一脸正色道:“爷,属下和公主还有事情相商,还请爷通融片刻。”说完,也不等风飞翼答应,伸手拉着月涟就往院外跑,跟一阵风似的,眨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爷。”云决看了眼云清和月涟离开的方向,立刻上前,朝风飞翼拱手道:“可要属下……” “不用了。”摆手打断云决的话头,风飞翼转身往回走,冰冷的语气像是夹了寒霜,没来由得让人心底发怵。“你先退下吧。” 摄政王府发生的事苏亦彤自是半点不知情,当然,就算她知情也不会就此结束自己的荒唐。 待苏亦彤处理完政务,已是到了傍晚,夕阳的余辉从大开的门窗射进来,虽无暖意,可当那斑驳光影映入眼中,却是让此时的苏亦彤生出了岁月静好地错觉。 “皇上,不好了,边境出事了。” 苏亦彤还来不及感叹一二,就见一道被余辉拉长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殿门口,人未到声先至,声音中隐隐有着急切,叫人一听便知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第三百二十章那又如何,与你何干 “什么?”苏亦彤猛然起身,看着殿门方向突然出现的身影,瞳孔微缩,面露紧张。 自陈北两国战败服软,才不过过了两月,风飞翼的雷霆手段,以及君陌殇的战神威名,苏亦彤相信在他二人联手之下,陈北两国是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处的,否则北国皇帝也不会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当成附属品送给风飞翼。虽然,这中间还有许多不可言说的秘密,但在苏亦彤看来,经此一事,陈北两国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机会卷土重来。是以,猛地听到影二这句话,苏亦彤当下就坐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影二身前,揪着他的衣领就问:“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这场景,怎么看都让影二觉得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眼角余光不受控制的往身后瞟,影二平白心虚的吞吐道:“边境……边境出事了。” “我知道出事了,”出于心急,苏亦彤连自称也忘了用。“我的意思是让你……哎呀!”袖袍一拂,影二被苏亦彤推得一个踉跄,身子后退两步。苏亦彤转身回到座位,心有不安,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半晌,才拍着桌案扯着嗓子喊道:“说,怎么回事。” 这一喊,霸气侧漏,威严十足。 影二咽了口唾沫,“属下刚收到消息,陈北两国兵马于半月前在我离国边境悄悄聚集。”说到这,影二忽然头一抬,看着苏亦彤一脸慎重地道:“皇上,事发突然,虽现下情况不明,但还请皇上早做准备。” “半月前……”苏亦彤喃喃自语,良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就往殿外走,袖袍带起的风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烛台,只听“砰”的一声脆响,烛台断成两截。 苏亦彤回身,盯着断开的烛台看了好半天,这才转身迈开步子往外走。风月迎面走来,刚要开口,就见影二正冲自己连连摇头。 不明所以,风月停下脚步,待到苏亦彤出了怡和殿,才看向影二,问道:“影二师傅,皇上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影二摇头不语,随即跟上苏亦彤的步子,头也不回地叮嘱风月道:“快去找摄政王殿下,顺便将此间事宜告诉他。” 影二身为影阁的二把手,消息来源自是比苏亦彤这个幕后阁主要知道的多的多。谁让苏亦彤平时都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儿女情长之上,也怪不得他消息来源广阔,知道的远比苏亦彤这个皇帝还要多。 出了怡和殿,苏亦彤便一路疾步往后宫而去。 而今,后宫空空如也,唯一所住之人也不过一个北国公主。因此,影二只需看她离开的方向,便知她要去做什么。 心有不安,路上几番思量,影二终是没有忍住让路过的宫女太监带话,去请左相裴辞忧和右相琉璃来此。 彼时,天色昏沉,路边的几盏灯笼随风而舞,浑浊的灯光将不甚显眼的青石板路一一照亮。 在笙箫所居住的院落前止步,苏亦彤不等院外恭候着的宫人大声喧禀,便鼓足了气力,一脚踹开了院门。 “什么人。”昏黄的灯光将院中所站之人的身影无限拉长,笙歌微眯着眼,借着灯光看着院门前面无表情地苏亦彤,神色淡淡,分不出喜怒。 苏亦彤斜眼,候在门前两侧的宫人立刻会意,连忙躬身退下。 收回视线,苏亦彤抬步入内,“北国皇帝当真好算计。”一入院,苏亦彤便直奔主题,半点没有得知真相后的愤怒。 “什么意思。”笙箫不明真相,冷脸相问。 “什么意思。呵……”苏亦彤几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嘲讽道:“事到如今,长乐公主还要和朕打哑谜吗?”一撩衣袍坐下,立刻有人上前倒上热茶,苏亦彤冷眼一扫,倒茶的宫人便被吓得身子一个哆嗦,慌忙退下。 院中无人,冷风嗖嗖的摇晃着树上的枝丫,静的似乎能听见两人敌对之间彼此起伏的心跳声。 影二匆忙赶到的时候,院中的对话似已到了尾声。笙箫的双手放在苏亦彤的胸前,一脸的不可置信。而苏亦彤则是通红着脸,看到他来,推开笙箫就往回走,步子飞快,逃也似的离开。 影二不解的看着笙箫,不明白为何之前还一脸怒容地苏亦彤为何现下这般……羞涩,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见笙箫还怔愣的站在原地,面上除了一直未曾退却的不可置信,竟还露出了恍然和自嘲的讥笑。 抿抿唇,影二朝笙箫行了一礼,再次去追苏亦彤。 苏亦彤走得很快,与其是走,倒不如说是跑。路上,衣摆被干枯了的荆棘撕裂了道口子,也顾不上去拽,脑中回放着的从始至终只有笙箫在得知她女儿身时的那句。“你竟然是个女人……” 女人!! 那一刻,苏亦彤只感觉自己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差一点就要压制不住在心头蠢蠢欲动的邪火,杀了笙箫。 “陛下……”男子清润悦耳的声音忽然落入耳中,苏亦彤抬头,就见琉璃站在身前不远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笑,暗红色的袍角伴着头顶窸窣冷风猎猎作响,好不惹眼。 “是你啊。”苏亦彤牵强地笑了笑,眸中瞬时划过一抹茫然,失了神的眸子仿佛被某种东西牵引,盯着琉璃看了半晌。灯笼的火光愈发微弱,直到琉璃脚下的寸余之地也跟着暗淡,这才收回视线,恢复少许清明。 “是我。”琉璃点头,上前两步伸手欲要去搀扶苏亦彤。 “琉璃。”然而,苏亦彤却是先他一步冲了过来,冷不防的扑了他个满怀。 瞬时,一股难以言明的清香扑入鼻中,琉璃先是一愣,随即双手缓缓覆上苏亦彤纤细地腰肢,继而收紧。 “摄政王殿下。”而在苏亦彤看不到的黑影处,风飞翼负手而立,面若冰霜,周身不时散发出的冷气实在太过骇人,只一会便叫风月受不住地打起寒颤来。“您没事罢?” “无事,你先退下罢。”风飞翼沉着脸,压抑着怒气道。 “是。”看了看前方紧紧相拥的两人,风月摇摇头,又看了看风飞翼,半晌,悄声退下。 林中,不时有风掠过,苏亦彤抱着琉璃,似是在寻求安慰般,小脑袋不安分的在琉璃脖颈处来回磨蹭。呼出的热气忽如腾腾烈火扑面而来,琉璃顿觉心口炙热难耐,扑通扑通的狂跳不停。 “陛下。”喉咙上下滚动,一股难以言说的欲望开始在琉璃心间蔓延,低下头,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却见怀中人儿面露不安,模样好不惹人怜爱。“你……” “让我抱抱就好,一会就好……”男子清润悦耳的声音宛若山间倾泻而下的瀑布,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魔力,只是转眼便叫苏亦彤焦躁不安地情绪渐渐平息,愈发抱紧了他。 “好。”这下琉璃不动了,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落在苏亦彤的后背上。 “苏亦彤。”苏亦彤的情绪才刚得到平息,便突闻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那声音中似夹着滔天怒意,没来由得让苏亦彤心里发慌。 松开紧抱着琉璃的双手,苏亦彤刚想转身,琉璃却在这时抱紧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半空中,两道男人对峙的视线相互追逐,电闪雷鸣。见苏亦彤没动,风飞翼的声音顿时又沉了几分。“过来。” “琉璃,你放开我。”出于本能的伸手去推琉璃,此时的苏亦彤相比刚才见到琉璃之时,已是大有不同。 “陛下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摄政王心中是否有你吗?”琉璃的话顿时让苏亦彤停下了动作。琉璃迎上风飞翼冰冷的视线,勾了勾唇,小声道:“眼下正是一个好机会,陛下何不反其道而行。” “是啊,”身子僵了僵,苏亦彤接下来果真停止了挣扎,不仅没动,反而把琉璃抱得更紧了。 风飞翼气竭,凝眸盯着苏亦彤僵硬地后背看了半晌,须臾,身影快若闪电,如一阵风般不费吹灰之力便从琉璃手中夺回了苏亦彤。 苏亦彤一个不妨,脑袋猛地撞在风飞翼胸腔上,疼得她鼻子直吸气。 “我说让你过来你没听见吗?苏亦彤,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耐心还是底线?竟然敢……”本欲出言讥讽苏亦彤一番,然而,当风飞翼借着林间朦胧月光看清苏亦彤那双含泪地眸子时,余下的话便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你……怎么……”哭了。 许久不见苏亦彤,风飞翼其实是想她的,但见她如此依赖的趴在其他男人怀里,他心中的无名怒火便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那个男人还是琉璃。 “摄政王当真是好大的威风,竟是连陛下也敢不放在眼里。”怀中一空,琉璃神色也跟着一冷,却还故作若无其事的伸手理了理袖袍上的褶皱,看着前方似深情对望的二人,心口仿佛针扎一样难受。 “那又如何,与你何干?”来不及与苏亦彤细语温存,风飞翼冷眼扫过琉璃,抱起苏亦彤就往怡和殿走。“倒是右相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别肖想。否则,本王很难保证盛怒之下,会对右相做出什么。” 第三百二十一章您的话,微臣怎么有些听不懂 “风飞翼,你做什么……快放朕下来。”苏亦彤在风飞翼怀里使劲蹦跶,琉璃本欲再说些什么,可当他看清苏亦彤脸上欲拒还迎地娇羞时,不知怎的,竟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一时没了声。 “做什么。”风飞翼冷哼一声,宽大的袍子被夜风带起,步履匆匆,很快就消失在了琉璃的视野。 “本是无心之人,又怎敢奢求,又怎能奢求……”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琉璃嘴角不由泛起一抹苦笑,良久,拂袖转身,大步离开。 “风飞翼,朕是皇上……”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人,苏亦彤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揪着一样,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有些痛,有些难过。 这许多时日,她费了那么多心思也只不过是想再见他一面罢了。可面前这人,不仅不见她,还把她拒之门外,让她像个傻子一样胡闹。如今,她只不过是觉得累了,想借个人的怀抱暖暖,却不想他却是凭空出现,开口闭口无一不是对她的不信任。 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值得她苏亦彤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背负昏君的罪名。 如是想着,苏亦彤的眸中不知何时已蓄满了泪水。泪眼朦胧中,她双眼直直的盯着风飞翼的下巴看,似要将他看穿般,一眨不眨。 “风飞翼,你个混蛋,王八蛋,渣男……”委屈涌上心头,蓄在眼眶里的泪水顿时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苏亦彤兀自垂下头,将生平自己所能想到的词都骂了出来,却还是不够解心头之恨。“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快疯了……” 在他躲着不见自己的时候,在她像个傻子一样冲进摄政王府找人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真是恨不得连皇帝也不想做了,只想陪着这人做一对乡野村夫,再也不问俗世。 可这人,到底是辜负了她的深情! 闭了闭眼,苏亦彤正欲开口打破两人之间长久以来不肯面对的僵局,却闻耳畔忽然“嘭”的一声,殿门被人重重踢开。苏亦彤吓了一跳,刚要抬头看个究竟,脑袋却在此时被一只大手按住,怎么也抬不起来。 “风飞翼,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身子忽然腾空,然后“嘭”的一声闷响,苏亦彤还没来得及呼痛,脑袋便又撞到了墙上。 “做什么,这话不是该我来问你么?”风飞翼站在床前,冷眼看着苏亦彤,面无表情地道。 “你……”苏亦彤无语,双手揉着撞疼的脑袋,泪眼汪汪。“别太过分。” “过分?”风飞翼语气仍旧冷冷,身子却突然前倾。 冗长的黑影投射下来,苏亦彤脖子一缩,连忙后退。“就……过分。” “我倒不知……哪里过分了。”风飞翼伸手将苏亦彤禁锢在自己能掌控的方圆之内,看着她,眼神冰冷。 “还哪里过分。”苏亦彤本就是个火爆脾气,闻言登时就炸了毛。袖子一撸,不管不顾就跳了起来。 风飞翼闪躲不及,高挺的鼻梁好死不死的被苏亦彤撞了个正着。 鼻血从指缝间淌落,血腥之气瞬时充斥苏亦彤的鼻尖。苏亦彤抬头,就见往日风光霁月的摄政王殿下此时正难得有些狼狈的伸手捂着鼻子,那模样,看起来,竟还有些滑稽。 一个没忍住,苏亦彤“噗呲”便笑出了声。 “苏亦彤,你好样的……”鼻血止不住的渐渐下淌,风飞翼手捂着鼻,脑袋后仰,视线难以够到苏亦彤,只得用狠话威胁。 “哼哼!这叫报应。”苏亦彤双手抱胸,又是冷哼又是好笑的看着风飞翼,好不痛快。 谁让这人总不把她这个皇帝放在眼底的来着,现在遭到报应了罢,活该! “是吗?”风飞翼的语气忽然就变了调。 苏亦彤得意地扬眉,刚想出言讽刺,就见风飞翼脱掉了自己的外袍,然后往脸上一抹,再然后…… 苏亦彤被风飞翼扑倒在了床上,身子动弹不得。“风飞翼,你要做什么?喂!你个大男人要不要这么较真?” “报应是吗?”风飞翼面无表情的看着苏亦彤,伸手就去解她的外袍。“较真是吗?” “不……不是……”苏亦彤很没骨气地服软。“我刚才就是说着玩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哦?”风飞翼动作一停,挑眉看她。而后,唇角轻勾,声音低沉道:“那可怎生是好,我已经放在心上了。” 说罢,一手将苏亦彤不安分地双手扣在她的身下,一手又去解她的腰带。“不过,陛下也无需担心本王会对你做些什么,毕竟,较真这种东西,是没有人会放在心上的。当然,除了本王以外。” 听着风飞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苏亦彤心中刚升起的希望还没冒头,就被他接下来的话浇了个透心凉。 她看着风飞翼,粉红的樱唇蠕动半晌,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忽然覆上地薄唇堵了个严严实实,呼吸不能。 “苏亦彤,这是你逼我的。既然,你看不到我的真心,那也就怪不得我无情了。”风飞翼的薄唇开开合合,不甚清晰的呓语断断续续的传入苏亦彤耳中,顿时,苏亦彤只觉好一阵头皮发麻。她呆呆的看着风飞翼,双目发怔,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眼里,心里,只剩下眼前这个在她唇上肆意蹂躏的人。 “风飞翼,你疯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苏亦彤思绪渐渐回归,她用力推开风飞翼,宛如受伤的小刺猬般,猛地起身往床角一缩,边用手擦拭着唇上的口水,边看着风飞翼,从痛苦纠结到释怀,再从释怀到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直看得风飞翼眉头紧锁。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彼时,苏亦彤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中衣不知觉间竟是被风飞翼褪去了大半。好在她反应及时,否则,怕是清白不保。 “难道不是?”风飞翼将苏亦彤的嫌弃看在眼中,神色渐渐转冷。 “你……”苏亦彤想要辩解,但看到风飞翼到了此种时候,竟然还能这般波澜不惊的与自己说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算我是随便的人,又与你有何干系?风飞翼,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说要与我一刀两断,再无瓜葛的?” 想她苏亦彤是何种人,怎会轻易在他人面前服软,而且,这人还是风飞翼。 这般想着,苏亦彤心中地底气便也足了。“还有,摄政王殿下近来不是忙的很吗?今日又怎得有空进宫,管起朕的闲事来了?” 一字字一句句,听着像是无伤大雅,与平常简单的问候一般无二。可实则,只有苏亦彤自己知道,这话语中,含了她多少怨气。 风飞翼薄唇紧抿,没有哼声。 苏亦彤继续道:“啊!朕差点忘了,朕的后宫还住着摄政王殿下的青梅竹马呢!风哥哥!啧啧……听听,叫得多亲热…哎呀!风哥哥…” 风飞翼看着苏亦彤,神色愈发冰冷。 苏亦彤兀自胡言乱语,连个眼神也不屑交予风飞翼。“话说摄政王殿下的青梅竹马也真是有够痴情的,明知无果,却还是不远万里的来了。风哥哥……哼!” “你说够了没有?”风飞翼突然出声打断苏亦彤的话。 “没有。”苏亦彤胸脯一挺,“不就有个青梅竹马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哼!别以为就只有你有,我也有……” “唔……” 风飞翼听着苏亦彤酸溜溜地语气,虽面上不显,心中却是窃喜。可听着听着,苏亦彤的话却突然变了味道,竟然越说越远。 此时不制止,更待何时? 风飞翼自认还没大度到让苏亦彤在自己地面前提她的青梅竹马的地步。更何况,他与笙箫,本就没什么。 再一次受制于人,苏亦彤绝望了。 像是风飞翼存心报复,没一会,苏亦彤就感觉自己的双唇火辣辣的疼。她奋力挣扎着想要推开风飞翼,逃脱对方的禁锢,奈何,风飞翼是铁了心要给她教训。是以,到了最后,苏亦彤也没能从风飞翼的魔爪下逃脱。 眼看着最后一层裹胸的纱布也要在风飞翼的攻略下支离破碎,就在这时,殿门方向突然传来敲门人。 风飞翼动作一滞。 苏亦彤也停止了挣扎。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殿门的方向,然后对望一眼。 敲门声还在继续,苏亦彤眼神示意风飞翼先放开自己。 风飞翼看她一眼,虽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但那无动于衷的表情着实令苏亦彤感到绝望。 “谁!”粗重的喘气声中带了几分女人的娇媚,苏亦彤一个没控制好,差点把自己女人柔情的一面全都展露出来。 “陛下。”琉璃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从门外缓缓传来。“夜深了,微臣……” “哦……”苏亦彤心虚的看了风飞翼一眼,连忙打断琉璃的话道:“朕今日身子不适,右相可先行回房休息。” “陛下……微臣近来不是一直都宿在您的的寝殿么?您的话,微臣怎么有些听不懂?” 第三百二十二章生死同穴,永世不离 听着琉璃左一个微臣右一个微臣,苏亦彤登时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 风飞翼垂眸看她,长长的眼睫扑闪,眸中却是一片阴鸷。苏亦彤不敢与他对视,磨蹭半晌,才悻悻的道:“哦,那今日就不用了。” 风飞翼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苏亦彤见状不妙,立刻又改口道:“啊,不是,是你以后多不用来了。” 琉璃知晓风飞翼此时定是与苏亦彤共处一室,闻言抬头,双眼盯着紧闭的大门,似要透过那薄薄的一层窗户纸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良久,才道:“既是如此,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走了。”直至映在门窗上颀长身影消失无影,风飞翼这才收回视线,侧头看着苏亦彤,“一直宿在你的寝殿?嗯?” “怎么会?”苏亦彤刚想讪笑两声,可一触及到风飞翼冰冷的眼神,便只得如实道:“如果我说……我和他是在演戏,你会信吗?” 仅存着心里头的最后一点侥幸,苏亦彤看着风飞翼,发誓道:“是真的,你若不信,大可将他叫回来,我们当面对质。” 然而,风飞翼却是没给她这个机会。缓缓开口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日。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们只是在演戏?” “那……”苏亦彤闻言脑袋不由耷拉了下来,“你要我怎么说才肯相信我与他之间是清白的?” “很简单!”风飞翼唇瓣缓缓下移至苏亦彤的脖颈,手却慢慢抚上她的纤腰,“自证清白即可。” “自证……清白!”到了此时,就算苏亦彤再笨,也知道风飞翼这话是意有所指。遂一惊,下意识地便张开了嘴,愣愣的看着风飞翼。 风飞翼薄唇微勾,登时头一抬,薄唇覆上苏亦彤的红唇,长舌趁机而入。 “唔……”苏亦彤使劲挣扎了几下,却听风飞翼温声软语道:“苏亦彤,你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能成为你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苏亦彤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的梦终会落空,会像这场莫须有的穿越一样,待她醒过来,一切皆是虚无。 可此时此刻,眼前的人是如此真实,真实到她不敢触碰,却又不得不触碰。 忽然,苏亦彤感觉到胸前一凉,下意识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胸前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不知何时竟是被风飞翼扯落在地…… “你……”尖叫一声,苏亦彤也不知打哪来地力气,猛地推开了风飞翼,伸手扯过被褥一卷,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流氓……” 风飞翼此时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有防范,是以,措手不及之下,导致身子失去重心,往床下跌去。 “是你自己摔得,可不干我的事。”苏亦彤赶紧闭眼,把脑袋埋进被窝里。 床底下传来风飞翼一声闷哼,苏亦彤连忙裹着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然而,却是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床下传来动静。 带着心中地疑惑,苏亦彤裹着被子缓缓前移。“风飞翼……”试探性的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风飞翼?”又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皱了皱眉,苏亦彤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看向床底。 然而,却在这时,一只手以比她更快的速度伸了上来,苏亦彤不及反应,就被一股蛮力强行拽离了床榻,模样狼狈的滚到了床底。 “啊……”苏亦彤的嘴才刚张开,就被一张柔软地唇堵了个严实。 暖绒的灯光下,殿内像是铺了一地的金黄,烛火摇曳声中,苏亦彤隐约可见风飞翼藏在眸底的笑意。 “流氓……”薄唇微勾,风飞翼双手禁锢着苏亦彤的腰身,看着她,眸中笑意邪肆。“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本王若是不满足陛下,那岂不是很扫兴?” “扫兴!我呸!”苏亦彤恶狠狠的看着风飞翼,咬牙切齿道:“妈蛋,说的倒是轻松,有种你倒是让老子也做一回人上人啊。” 说着,苏亦彤手在风飞翼腰上用力一拧,风飞翼吃痛,手上力道松开少许。苏亦彤趁机一个翻身,把风飞翼压在了身下。 风飞翼皱眉,博唇抿成一线,语气似讽似嘲。“怎么,陛下这是打算亲自上阵?” “那是当然。”苏亦彤双手叉腰,有些得意的冲风飞翼扬了扬下巴。 “哦?”风飞翼挑眉,收回双手,枕在脑下,看着苏亦彤,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不知……陛下打算从何处开始?” “废话,当然是……”苏亦彤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登时脸一红,恨不能立刻挖个地洞跳进去。 “是什么?”风飞翼紧追不舍。 “关你屁事。”没好气地瞪了风飞翼一眼,苏亦彤双手揪着他的衣襟,双腿保持随时逃跑的姿势。 “怎么?这就想逃?”苏亦彤身子才刚动,就被风飞翼一把拽住。 苏亦彤使劲往回拽了拽胳膊,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在心中蔓延。 “可是……已经迟了……”魅惑的嗓音响在耳畔,如同魔音入耳,惑人心神。 苏亦彤眸光呆滞片刻,忽然,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接着,身子后仰,眼前一阵旋转。“风飞翼,你……别来真的。” 风飞翼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扣住了苏亦彤不安分地双手,看着她,眸中火光渐盛。“可……我就想要来真的。” 黑影笼在昏黄的灯光中当头罩下,苏亦彤眼睁睁地看着风飞翼薄凉的唇落在自己的唇上,却无法反抗,心中不由无名火起。 风飞翼把自己的唇贴着苏亦彤的唇,在她唇边辗转摩挲,却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风飞翼……” “亦彤,待离国诸事了结,我们……归隐山林可好?” 苏亦彤半张着嘴,神情僵硬地看着风飞翼,似不敢置信的问道:“风飞翼,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 他说,待离国诸事了结,就同她归隐山林! 怎么会,又怎么可能,风飞翼他…… 嘴唇上下无声开合,此时的苏亦彤,早就忘了自己正处于何种境地,只呆呆的看着风飞翼,许久,才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喃喃道:“是我听错了吗?你说……” “你没有听错。”风飞翼将苏亦彤所有地动作反应都收入眼底。“亦彤,我喜欢你。比起国仇家恨,我更想与你在一起。” 风飞翼突然而来的告白几乎打了苏亦彤一个措手不及。“你……说的是真的?” 虽然在心底还对风飞翼的话存有一定的怀疑,但苏亦彤心里更清楚,她与风飞翼之间,一旦有人先开口捅破这层窗户纸,那么,他与她,就只剩下两条路可走。 要么,义无反顾的在一起。要么,一刀两断,各自相忘江湖。 “真的。”风飞翼抓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语气无比真挚。“亦彤,答应嫁给我,好不好?自此,我们生死同穴,永世不离,可好?” “好。”苏亦彤本想拒绝,但只要一想到自己下半辈子有可能再也见不到风飞翼,不知怎的,竟是心头一慌,“好”字脱口而出。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不反悔。”苏亦彤点头,“那你现在可以下来了吗?”被人无端压在身下这么久,她的身子早就麻木的失了知觉。 “不能。”风飞翼低头凑在苏亦彤的耳旁轻声道:“你可是忘了我们刚才准备要做什么?” “忘……忘了……”苏亦彤呼吸一滞,脸倏地红成了红苹果。他们刚刚要做什么事?她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呵呵……”难得见苏亦彤面红耳赤一回,风飞翼的心里顿时像倒满了密,甜滋滋的,让他只想离她更近。“亦彤,说你爱我,可好?” 风飞翼低声诱惑,看着苏亦彤的小脸越来越红,不由心情大好,连着这半月多来笼在心头的郁闷也散开了去。 “滚……”苏亦彤闻言恼羞成怒,张嘴就要叱责,然而,嘴却在此刻被堵了个严实。 柔软地触感中带着点小心翼翼,一股酥麻之感顿时蔓延至全身。苏亦彤闭眼,身子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风飞翼似有所觉的抬头,盯着朦胧光影中苏亦彤显得愈发精致小巧的脸,忽而唇角一勾,大手在她腰间用力一扯,再次覆身吻了下去。 布帛撕裂的“呲拉”声彷如寂静深夜中几不可闻的蝉鸣,虽微不可闻,但却清晰入耳,清楚的传遍了殿中的每一个角落。 云清云决守在门口,听着里头传出的动静,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殿中摇曳的烛火随着地上相互痴缠的两道身影左右晃动,时有不可入耳的女声从里传出,云清云决全当没有听见,默默站得离怡和殿远了些。 而彼时殿中还紧紧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却如灵蛇一般,越缠越紧…… “看来爷这次是终于得偿所愿了。”云清看着殿门的方向,跟云决八卦道。 “多嘴。”云决斜了云清一眼,冷声道。 云清撇撇嘴,“什么多嘴,我说的可是事实。” 第三百二十三章 你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云决目光瞟向远方,“事实虽好,但……有些人就未必同我们一般了。” 说罢,身影一闪,便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没想到右相竟然也会做这种只有小贼才会做的偷窥之事。”云决目光精准,手上掌风在临近树后躲躲藏藏的人影时,却是突然一转,击在了旁边一棵约莫半人高的小树上。 小树瞬间断成数截,细微碎末随风而扬,伴着空气中还未消散的内力“嗖”的一声直飞琉璃面门。 琉璃面无表情,瞬时飞身而起。 云决看着琉璃,唇角的冷嘲显而易见。 “怎么了。”云清问声赶来,见是琉璃,嘴角抽了抽。“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右相大人啊。”说完,眼角余光似刻意瞥向殿门,嘲讽的意味比之云决只多不少。 琉璃刚落地,正欲开口,就听云决道:“夜深露重,右相此时还守在陛下寝宫门外,怕是多有不妥罢?” “就是,就是,没见我家王爷正和陛下……”云清左手手掌与右手手掌的大拇指头相触,略微往前弯了弯。看着琉璃满是暧昧地道:“像这种时候,右相还是避开的好,免得到时受不了刺激就觉得辣眼睛。” 琉璃到了嘴边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两滚又咽了回去。 云清见他不说话,心里头的得意顿时没了边。“还有啊……” “闭嘴。”云决受不了云清的聒噪,顿时眉头皱起,拽着云清的后衣襟就往旁边一推,与琉璃面对面地道:“右相,时辰不早了,请回罢。” 琉璃眉尾微挑,看着云决没有哼声。 这种时候,他岂能离开! 眸光掠过云决落在他身后紧闭的殿门上,眉头微皱,琉璃道:“本相寻陛下有要事相商,还请二位禀一下摄政王。” “你跟陛下有什么好相商的,”云清不合时宜的声音又插了进来。“难道没看见我家王爷正跟陛下你侬我侬吗?” 琉璃一噎,身子不自觉的颤了颤。 “再说了,之前陛下都没说让你进去见她。这会她正和我家王爷做好事呢!就更加不会见你了。”云清肯定的说道。 “云清。”云决忍不住咳了一声,染了红晕的俊脸藏在阴影里。“别说了。” “说说怎么了。”云清没好气的斜了云决一眼。“我说的可是事实。” 呃……好吧,当他什么也没说。云决默默退至一旁,不再哼声。 “你说的对。”琉璃面上虽难掩失落,可云决却觉得,那张温润如一池春潭,常年隐在氤氲水雾后的脸此刻显露更多的是绝望。 耳旁轻轻的一声叹息引得云决回神,云决抬头,眸光定格在琉璃的脸上。只听他道:“如此,就不打扰了。” 目送着琉璃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云清终是没有忍住再次凑了上来,用着无比清晰的嗓音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哪!!” 声音随风偏远,云决隐约看到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似有什么东西颤了一颤。摇摇头,把云清推得离自己远了些。“就你多嘴。” 夜有多长,路似乎就有多长。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落在大地上,琉璃还仿然觉得自己身在梦中。 人影交叠的一幕始终在他脑海挥之不去,他漫无目的的走着,像是没有尽头般,走了一夜,竟是才走到自己的寝殿门前。 “琉璃哥哥……” 晨起的光线刺得琉璃睁不开眼,他下意识伸手去挡,然而,却在此时,胳膊被人拉住。 “琉璃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担忧的语气仿如震耳洪钟,响在耳里,却显缥缈。琉璃低头,对上一双满含担忧的眸子。“无事,”认清来人,琉璃忙把胳膊从卫长泱手中抽回,晃了晃脑袋,问道:“泱儿,你怎会在此。” “听闻昨夜琉璃哥哥宿在皇上寝殿……”说到这,卫长泱俏脸微红。“泱儿不放心,所以就……过来看看。” “哦。”琉璃应声,往前走去。 “琉璃哥哥,你要去哪。”卫长泱连忙跟上。 “回屋休息。”琉璃走到门前忽然转身,卫长泱一个不妨猛地撞进他的怀里。 “琉璃哥哥,你没事吧。”卫长泱连忙伸手探向琉璃的胸口。 琉璃后退躲开她的触碰,声音不冷不淡。“我没事,你先回吧。” “可是……你的……”卫长泱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觉眼前一花,“咣当”一声,门板合上的声音将她刚抬起的腿惊得僵在了半空。 好半晌,好半晌,卫长泱才从那一声“咣当”之声中回过神来,转身朝着苏亦彤所在地正殿走去。 “风飞翼,你到底还有完没完了!”苏亦彤看着身前那只不安分了一晚的大手再次袭向自己的胸,终于忍不住骂道:“翻来覆去的折腾了老子一个晚上,你难道不知道女人的……唔……你放手……唔……”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嘴就被堵了个严实。苏亦彤眼睁睁地看着,心里却在骂娘,恨不能把昨晚自己所受的罪加倍报复回去。 只可惜,她的老腰没等到她挣脱某人的桎梏,就先失了力气,只能任由某人予取予求。 这一场贪欢像是永无尽头,风飞翼平日虽性子较为冷淡,但到底是初经人事,一开始便有些食髓知味,不知餍足了。 待得云雨终歇,苏亦彤气若游丝地趴在榻上,人生中有史以来第一次反省自己为什么要投成个女人。 “阿彤,能成为你的男人,真好。”看着苏亦彤脸上各种情绪变化,风飞翼唇角像是绽开了一朵花,始终上扬。 他的话,其实并不煽情,然而,一落入苏亦彤的耳中,刚刚还满腹的怨气瞬间就消了个大半。 “你说的可是真的?”苏亦彤吸了吸鼻子,想学电视剧中女主遇男主表白上演一场因感动而痛哭流泪的戏码。 可一眨眼,眸中地感动便被身上的疼痛给拉回了神思,由感动变成了愤愤。 “皇上,百官求见。” 风飞翼伸手把苏亦彤揽入怀中,薄唇吻上她的额头,正欲开口。便闻殿门外传来了风月的声音。 彼时苏亦彤浑身乏力,动弹不能,可一听到风月的声音,也不知是打哪来的力气,猛地就窜了起来。 光滑如玉的半个身子露在外头,就连素来冷静自持的摄政王殿下也不能免俗,喉咙滚了几滚,大手不自觉的往前伸去。 “皇上。”声音再次传来,苏亦彤忙闭上因过度惊吓而张大了的嘴,一头扎进了被窝里,死活不肯出来。 风飞翼见状只觉好笑,叹息一声,这才穿衣下榻,宣人觐见。 苏亦彤人躲在被窝里,脸烧得通红。这还是第一次风飞翼以她男人的身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她的臣子面前。 怎么办,想想就觉得刺激。 似是忘了身上的疼痛,苏亦彤听着前殿风飞翼与百官商议正事地动静,心忍不住的砰砰直跳。 风飞翼走得快,回的也快,打发走百官。风飞翼看着还躲在被窝里不愿意出来的某人,唇角再次忍不住上扬,说话时声音都不由得温柔了好几个调。“可好些了?” 苏亦彤在被窝里装死,没有应声。 “呵……”一声低低的轻笑由头顶覆盖而下,苏亦彤清楚地感觉到被自己费力抓住的被角正一点一点的被人掀开。 “苏亦彤……”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女子满含愤怒的爆喝声突的闯了进来。将风飞翼心中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甜言蜜语给打散了个一干二净。 风飞翼抿唇,眸光犀利的瞪向跟在卫长泱身后不远处进来的云清,云决二人,冷光四溢,有如利剑穿心,动人心脾。 云清故作没有不知的摸了摸自己地鼻子,却不知,他脸上想要看好戏的表情早就出卖了他。 云决不忍的转过视线,全当没有看到某人作死的画面,无声的退了下去。 “摄政王,你怎会在此。”卫长泱从未想过会在怡和殿撞上风飞翼,是以,当她见到风飞翼的那一刻,眸光不由得凝滞了片刻,半晌,才收回神。 “放肆。”卫长泱话音刚落,风飞翼直接朝她挥出一掌,卫长泱身子孱弱,又没有内力傍身,岂会躲得过风飞翼雷霆一掌。 卫长泱余下用来挤兑苏亦彤相较刻薄地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身子就如一阵风般,飞了出去。 都说病美人美而不自知,可苏亦彤此刻却觉得当病美人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比如遇到这种生死关头,若换做是她,怕是拼进全力也定会殊死一搏。但这病美人…… 狠劲的摇了几下头,苏亦彤决定,暂时不与风飞翼计较昨晚的事了。 “你……”卫长泱趴伏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看着风飞翼的眸光中似有不可置信,又似有将死之人的不甘。“你可是摄政王啊……怎么会……”爱上苏亦彤那样地人…… 话未说完,她便又吐出一大口鲜血,彻底昏死了过去。 苏亦彤虽不喜欢卫长泱这种作死的性子,但人是在她的眼皮底下出的事,她也不好撒手不管不是! 吩咐人把重伤的卫长泱抬进殿内,苏亦彤再顾不得浑身酸疼的身子,连忙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卫长泱身子不好苏亦彤是知道的,可坏就坏在眼下的她身子也很不好受,所以,也只好先委屈一下美人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那就当是我所理解的那般了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您下次差人去太医院请老朽的时候,能不能让他们先把话说清楚。”林太医看着前方高坐殿堂的苏亦彤,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因为惊吓过度而怦怦乱跳的心口,后怕道。 “你以为我……”苏亦彤嘟着小嘴,不满地小声嘀咕道:“不想嘛……还不是因为某人。” “什么?”林太医忙伸长了脖子,侧耳倾听。 苏亦彤无语,只得揉着快要断掉的老腰瞪向风飞翼。 风飞翼故作不知,笑而不语。 林太医等了片刻,“皇上,她……” 苏亦彤顺着林太医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想起林太医此来目的,于是忙起身让路。“啊……对……林太医,你快去看看她的伤严不严重。” 林太医瞟一眼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卫长泱,没有哼声。 “林太医,你快点啊……”见林太医半晌没有动静,苏亦彤连忙催促。 林太医无奈,只得抬步上前,替卫长泱把脉。片刻之后,他抬头看着苏亦彤,神色很是复杂。“伤及肺腑,恐命不久矣。” “什么!”苏亦彤一惊,似是没想到卫长泱会这般弱不禁风。 “哎!”林太医长叹一声,也不等苏亦彤问话,便从药箱中取出纸笔,自顾自地道:“红颜薄命啊!” 红颜薄命个鬼啊,说得好像是她把人重伤似的。 苏亦彤无语,一边在心底喊冤,一边有用狠戾的眼神盯着风飞翼不放。 “这是药方!”林太医拿着写好的药方往苏亦彤怀里一塞,就挎着药箱走了。 苏亦彤目瞪口呆的看着手里凭空多出来的药方,“他就这样走了?” 好歹她也是个皇帝呀喂!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腰不疼了?”风飞翼适时见缝插针的补了一句。 “我……”苏亦彤这会连骂娘的心都有了。双眼瞪着风飞翼,恨不能将手中的药方摔在他的脸上。 “那我们继续?”风飞翼笑问。 “继续你大爷……”苏亦彤闻言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拿着药方不管不顾的就往风飞翼脸上摔去。 “这就气了?”风飞翼侧身躲过苏亦彤的猛扑,双手趁势揽上她的纤腰,垂首在她耳旁吹了口热气,唇角微勾。 苏亦彤想出手反击,却被风飞翼钳制的动弹不得。“风飞翼,青天白日的,你想干嘛?!” “你说呢!”风飞翼语气中似带了一丝丝魅惑,直勾的苏亦彤心神荡漾。 “我不想说。”苏亦彤微囧,忙别过头,却撞进了风飞翼的怀里。 “既然不想说,那就当是我所理解的那般了……”风飞翼唇角上扬,抱起苏亦彤便准备进入内殿。 两人暧昧地气息渐渐在殿中弥漫散开,就在苏亦彤快受不住风飞翼的勾引,准备投降之际,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忽然从殿门口传了过来。“那个……我能打扰一下吗?” 两人同时回头。就见缩着脖子的风月满面通红的站在殿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风月……”见是风月,苏亦彤面上一喜,挣扎着就要从风飞翼的怀里跳下来。 风飞翼没有动,看着风月,眸光有些冰冷。“何事?” 风月缩了缩脖子,“右相说……” 听到右相两个字,苏亦彤不用想也知道,琉璃是为何而来,于是连忙道:“快让他进来。” “是……”风月有些害怕的看了风飞翼一眼,转身撒腿就跑。 “放我下来。”苏亦彤从风飞翼地怀里跳下来,低头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对他道:“色……”狼字还没出口,琉璃的身影就映入了两人的眼帘。 苏亦彤盯着琉璃双眼放光,“右相……” “不知右相前来所为何事?”风飞翼斜眼睨着琉璃,语气冰冷。 “陛下。”琉璃不去看风飞翼的冰山脸,只对着苏亦彤行礼道:“听闻泱儿在怡和殿受伤,微臣是特意来接她出宫的。” “呐!”苏亦彤指了指旁边,正准备开口,却被风飞翼一记冷眼给瞪了回去。 “请便。”风飞翼往前一步挡住苏亦彤的视线,语气依旧冰冷道。 苏亦彤不满地撇了撇嘴,忍不住小声嘀咕。“切,真小气。” “泱儿。”琉璃看了眼风飞翼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瓜的苏亦彤,抬步走到榻前,看着卫长泱,柔声唤道。 “她这样可不是朕害得,你可千万别把罪名记到朕的头上。”为了不让琉璃再次对自己痛下杀手,苏亦彤全当没有看见脸色愈发阴鸷的风飞翼,高声道。 “微臣不敢。”纵是到了如此境地,琉璃也仍旧是不显山不露水。 “不敢就好。”苏亦彤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自觉退回到了风飞翼的身后。 风飞翼抿起的唇角逐渐上扬,“这是药方,”把从苏亦彤手中抢来地药方递给琉璃,风飞翼道:“右相回去只需按照此方煎药即可。” “多谢摄政王殿下。”琉璃故作感激的朝风飞翼躬身一礼,而后起身,伸手接过药方,简略的看了一遍。“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琉璃抱起卫长泱,临走时还不忘看一眼苏亦彤。 因着昨晚的事,此刻的苏亦彤正心虚地厉害,见状,也不敢与他对视,只挥了挥手,便当做赶人。 “阿彤刚才想说什么?”琉璃一走,风飞翼的双手就伸了过来,抱住了正准备逃跑的苏亦彤。 一声“阿彤”让苏亦彤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背对着风飞翼,不敢转身。“呵呵……是不是你误会了些什么,朕怎么可能会有话跟右相说。” “阿彤这是不打自招?嗯?” “不是……”苏亦彤转身,抬头看着风飞翼,想要为自己辩解。“我刚才……” “唔……”然而,风飞翼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低头就吻了上去。 怡和殿的大门不知何时已被人关上,风飞翼抱起苏亦彤,抬步就往内殿走去。 风月站在大殿外头,听着里头隐约传出的动静,直羞得面红耳赤。 倒不是她有多想听里面两人的墙角,实在是里面两人的动静太大,饶是她有心想避开,也还是没有逃过。 冬日的夜似乎来得格外的早。 风月在怡和殿外守了将近三个时辰,确定不会再有人来打扰里头的两人,这才打着呵欠回了自己的房间。 “云清哥哥,我师兄呢?”月涟拉着笙箫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怡和殿外。 云清看着月涟咧嘴一笑,张嘴便想如实相告,眸光瞥见笙箫,登时一愣,到了嗓子眼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 “师兄是不是在里面啊?”月涟贱兮兮的笑着,一脸八卦。 云清无语。顺着月涟的视线看过去,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月涟不动声色的松开拉着笙箫的手,示意她先离开。笙箫了悟,也不多做耽搁,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云清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正要开口喊停笙箫。然而,月涟却在此时走了过来,热络道:“云清哥哥,好久不见,月涟可想死你了。” 听不出月涟的话是真言还是戏言,云清一如既往地擅离职守,看着月涟笑嘻嘻的道:“是吗?我也……”想你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怡和殿中便传出一道女子似惊呼的大叫声。 “不好。”云清平日看起来虽然有些不着调,但在正事上他还是很拧的清的。听着里头地动静,推开月涟就往里冲。 月涟双手环胸,眯眼盯着前方云清飞奔的身影,也抬步跟了上去。 自刚才女子的惊呼声从殿内传出以后,便再没了任何声响。 云清担心风飞翼的安危,也不管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场地了,伸脚就把屏风踹倒,急道:“爷,您没事吧?” 风飞翼黑沉着脸看着榻前又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忙用被子把苏亦彤裹了个严严实实。 “风哥哥……” 云清被殿中的画面惊得有些回不过神。“公主,你不是……”脑中灵光一闪,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云清连忙转身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月涟。 天呐,谁能告诉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有,他刚才是不是做了件特别愚蠢的事。 “云清哥哥。”月涟冲云清笑得见眉不见眼,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直让云清恨不得想找块豆腐撞死。 怪不得世人总说美色误人,就现下这情况来看,说的可不就是他自己。 “爷……”想到这,云清不由苦巴巴的垂下脑袋,心底好一阵心虚。 “风哥哥!!”笙箫的目光从云清身上一闪而过。最后落在了风飞翼的身上,她看着他,泪光盈盈,“你……你们……”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怎么也张不开。苏亦彤本来还因被笙箫撞破女儿身的事而感到不安,闻言,喜听八卦的耳朵却是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半个身子微微前倾,坐等看戏。 风飞翼都快被苏亦彤的这幅模样给气笑了,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听见声音抱着脑袋就往他怀里撞。现下倒好,他们之间的事还没有理出个头尾,她反倒看起自己的戏来了。 很好!很好!看来是他给的教训还不够!! 既然如此,便也怪不得他不懂怜香惜玉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这就沉沦了? “你来做什么!”风飞翼冷眼看着笙箫,右手却将一旁看戏的苏亦彤一把捞入怀里,低头照着她的唇就吻了上去。 苏亦彤睁大了双眼。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温热,怎么也没想到风飞翼会这般大胆。 笙箫的目光有些呆滞,她看看风飞翼,又看看苏亦彤,忽然转身就走。 “公主……”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的月涟担忧的看着笙箫,想要追上去,却被云清拉住了手。 云清冲她摇了摇头。 月涟撇撇嘴,看好戏的心情尤未消散。“师兄,原来外头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你真的是断袖!” 风飞翼断不断袖苏亦彤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现在真的想去死一死。 “你很闲?”风飞翼从苏亦彤的唇上离开,坐直身子,斜睨着月涟,冷冷道。 苏亦彤发窘,推开风飞翼就一头扎进了被窝里,竖耳听着殿中两人显得有些僵硬的对话。 “不闲啊。”月涟耸耸肩,视线落在风飞翼身前拱起的被褥上,“这不是师傅她老人家担心师兄您的终生……” “云清,”没让月涟把话说完,风飞翼就让云清把月涟给拖拽了下去。 “这么不情愿让人知道你我的关系?”风飞翼把苏亦彤从被窝里拽出来,低头又要吻她。 苏亦彤忙侧头躲开,愤愤道:“这是情愿不情愿的事么?” 妈蛋,都把她吃干抹净了,还有脸说这种话。这不明摆着欺负她势弱么。 “哦!”风飞翼扬眉,“那你倒说说,你究竟是情愿还是不情愿?” 苏亦彤:“……” 还有完没完了! 苏亦彤不说话,只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怎么,不愿说?”风飞翼继续问。 “妈蛋,你给老子滚出去。”听着风飞翼近乎无理取闹的问话,苏亦彤只觉头疼。 两个人都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情愿不情愿的。她能说风飞翼其实也是一个矫情又没有安全感的另类男人吗? 虽然风飞翼早就在心里防着苏亦彤这只狡猾的狐狸了,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无赖到以自己的女儿身相要挟,逼他离开。 被一队皇家侍卫圈着离开怡和殿的摄政王殿下心想。若有下次,他一定要让那只狡猾的小狐狸求饶无门。 谣言来得快散得也快。 就在风飞翼现身的第二日,之前整日围坐在宫门口的百姓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竟都散了去。 苏亦彤知道这个消息后,心情大好,终于舍得大开宫门,放百官回家。 之前还因苏亦彤断袖传言而心惊胆颤的一些大臣,更是因此激动的热泪盈眶。如果不是风飞翼有心阻拦的话,他们一定会在苏亦彤面前好一番感恩戴德,表达忠心。 有了风飞翼,朝堂之事就无需苏亦彤再操什么心了。是以,她索性顺水推舟,把朝事都交给了风飞翼处理,自己则当起了闲散皇帝,乐得清闲。 都城有关苏亦彤的谣言渐渐止息,许是背后有人操纵的缘故,这一切异象竟是叫人看不出半点端倪。 而因着年关将近,百姓们也是自觉将此事抛到了脑后,各自回家准备过一个好年。 边城传回的消息终是没有能藏得住,就在大年三十这天,一封战报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都城。 送战报的小兵眼窝深陷,面容憔悴。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为了赶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皇上,陈北两国实在欺人太甚,臣愿领兵远赴边城,与敌军决一死战。”朝堂上,有人自告奋勇,毛遂自荐。 苏亦彤淡淡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没有哼声,反倒是看向一直静默不语的兵部尚书,问道。:“兵部尚书,你意下如何?” “依臣之见,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兵部尚书左隶道。 “左大人此话何意?敌军都打到我们家门口了,难道我们还要坐以待毙不成?”左隶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人站出来反驳。 此时的朝堂虽早已没有了没之前的党羽之分,但在百官们的心里,利益之争还是有的。所以,眼前的这一幕在苏亦彤看来再正常不过。 飞快扫了眼殿中笔直站立的琉璃。苏亦彤微微皱眉,没想到身为反派boss的琉璃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还能这般沉得住气。倒让她有些佩服了。 “咳……”这时,不轻不重的一声咳嗽从左下方传来,苏亦彤抬眼,就见在旁一直不动声色的某人正冷脸瞧着自己。 “呵呵……”苏亦彤扯了扯唇,对着风飞翼笑得有些僵硬。 “……陛下,依臣之见,陈北两国狼子野心……”彼时,台下的争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苏亦彤被他们吵得头疼,只听了几句,便将此事交给了风飞翼,找借口退了朝。 怡和殿。 影二守在大殿门口,看到苏亦彤回来,连忙迎上去。“皇上,大将军不日即回。” 苏亦彤停住脚步,看着跟在影二身后的风月,沉吟半晌,才道:“影二,自今日起,风月便跟着你回影阁罢。” “皇上。” “我不要……” 影二面容微露错愕的看着苏亦彤。 苏亦彤笑而不语,抬步入殿。“跟朕进来吧。” 迄今为止,影二都不知苏亦彤是女子地秘密。所以,苏亦彤在忽悠影二这件事上表现得简直不要太过容易。 影二和风月跟在苏亦彤的身后。苏亦彤走到龙椅上坐下,倒也没显得有多矫情,就把事情经过与二人说了一遍。 如今影阁眼线遍布天下,与初建之时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根据这几日收到的情报,影二也就不难猜出其中缘由。 听完苏亦彤的话,风月登时便陷入了沉默。 “风月,听朕的话,先跟你影二师傅回影阁。”知晓风月不舍得自己,苏亦彤只得放柔了声音,劝道:“待战争平息,朕再亲自去影阁接你回来,可好?” 风月低着头,没有说话。 苏亦彤叹息一声。“罢了……” 苏亦彤正欲开口说此事作罢,便听风月道:“我想跟影二师傅回影阁。” “好,那便这般说定了。”苏亦彤会心一笑,忍不住上前伸手揉了揉风月的小脑袋瓜子。“既然如此,你们现在就动身吧。” “皇上……”风月本还想拉着苏亦彤说几句体己话。可是还没等到她开口,人就不知怎的到了殿门外。 “走吧。”影二哭笑不得的看着前方正大步跨入怡和殿的某个黑影,拉着风月就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大年三十忽然来这么一出,苏亦彤的心情很不好。 听见有脚步声,头也不抬就道:“不是说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可以将阿彤的话理解为是不欢迎的意思吗?”风飞翼走到苏亦彤对面地空位坐下,看着她,笑容邪肆。 苏亦彤冷不防地打了个哆嗦,“不是让你处理政务了吗?” “还真的是不欢迎。”风飞翼低头敛目,语气略带嘲讽。 “知道朕不欢迎,那你还来做什么?讨嫌么?还是找打?”苏亦彤很欠揍地道。 “嗯。”风飞翼点头附和,并没有因为苏亦彤的话而引起情绪波动。“所以,阿彤打算怎么处罚我?” “我……”苏亦彤抬头,却是对上了风飞翼那双略带戏谑的眸子。 微微一怔,苏亦彤还没反应过来,唇就被某人堵了个严实。 殿中静悄悄的。殿外烟火燃放的声音此起彼伏,隐约可闻城中百姓的欢声笑语。 苏亦彤沉浸在风飞翼为她编织的温柔幻境里,回不过神。 “这就沉沦了?”风飞翼看着苏亦彤得逞一笑。 “沉沦你大爷……”苏亦彤气急,抬手就往风飞翼的脸拍。 风飞翼扼住苏亦彤的手腕。“走,带你去个地方。”说完,也不等苏亦彤开口,便抱着她从窗户跃了出去。 “放我下来,鬼才要跟你去什么地方。”苏亦彤奋力挣扎。 风飞翼没有哼声,见她闹腾的厉害,干脆封了她的哑穴,一路飞檐走壁出了皇宫。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烟火的光亮将整片天空照得亮如白昼。 苏亦彤看着风飞翼在烟火映照下愈发倾城的脸,一时不由看得入了迷。 “到了。”风飞翼小心的把苏亦彤放在都城城墙上。 苏亦彤身子刚站稳,低头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城墙下,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虽是热闹,但到底多了几分世俗。 苏亦彤死拽着风飞翼的衣袖,一动不敢动。 “刚才胆子不是还挺大么,这会怎的变得这般胆小如鼠了。”风飞翼喜欢看苏亦彤面露害怕时地模样,所以,即便苏亦彤害怕到了极点,他也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 “要你管!”苏亦彤狠狠地挖了风飞翼一眼。身子仍是不敢动弹。 风飞翼笑着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裙。接着,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吧。” 苏亦彤恨恨咬牙。在墙头站了片刻,见风飞翼始终没有相帮的的意思,只得心一横,闭眼坐下。 “好了,现在可以睁眼了。”苏亦彤才刚坐下,风飞翼的声音便传了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嫂嫂,良辰美景 苏亦彤睁开眼,募地就怔住了。 她是个孤儿,从小到大,除了孤儿院,她的身边似乎都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即便是她后来长大,名声在外,身边也鲜少有人云集。所以,她还从未尝试过与喜欢的人一起了跨年是种什么滋味。 而今,她身在异界,身边虽少了些异世的繁华,却也安稳。更难得的,是她在这异世遇见了风飞翼。 耳旁,是熙攘的人声。 眼里,倒映着的,是天边相继绽放的万千烟火。 手忽然被人握紧,苏亦彤回头,看到风飞翼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嘴角像是吃了蜜糖一样止不住的咧开,彼时,苏亦彤才觉视线模糊。 抬袖抹了把眼泪,苏亦彤扑进风飞翼的怀里,鼻涕眼泪乱飞,很快就湿了风飞翼胸前的一大片衣襟。 “怎么了,不喜欢?”风飞翼抱着苏亦彤,右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声音是前所未有过得温柔。 苏亦彤吸了吸鼻子,连连摇头。 说不上是感动多一些,还是伤感多一些,苏亦彤矛盾地想,如果她还有机会回到现世,那么她是该选择留下,还是该选择回去。 “那你哭什么?”冷凝的眉眼松开,风飞翼垂眸看着苏亦彤,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想哭不行啊。”苏亦彤动作粗鲁地抹了把眼泪,“难道老子伤春悲秋一下还要提前向你报备?” 风飞翼被苏亦彤的话噎得无语,心里头才起的那点柔情瞬间烟消云散。 “喂!苏兄……” 就在这时,一道有煞风景的声音从城墙下传了上来。 苏亦彤止住哭腔,没想到这夜黑风高的还有人能认出自己。 伸长脖子往下看,全是黑压压的人头。风飞翼看不过眼,长臂一伸,就将半个身子都探在外的苏亦彤给捞了回来。 苏亦彤回头看他,不悦道:“你干嘛?”似把刚才的感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风飞翼嘴角抽了抽,知道纵是万千烟火也无法留住某个人的心。于是,干脆抱着某人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烟火的味道如云雾般在空气中四处弥漫。 风飞翼抱着苏亦彤落在街道旁一个旁人不易察觉的角落里,拉着她的手,抬步欲走。 “苏兄,苏兄。”讨厌的声音再次传了来,风飞翼微微皱眉。 玉无双挤开人群跑到二人面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苏兄,好久不见。”看到风飞翼也在,玉无双微微讶异过后,又恢复正常。 “玉无双,真的是你。”苏亦彤面上一喜,张开胳膊就要往前冲。 风飞翼连忙拉住她,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男男有别。” “呃……”玉无双嘴角抽了抽,收回戏谑的心思,走到苏亦彤的身侧,道:“难得今日碰上,苏兄,不如我们……” “我们还有事,就恕不奉陪了。”风飞翼毫不留情的出言打断玉无双的话,也不看他,拉着苏亦彤就走。 玉无双原地发愣,等反应过来,风飞翼已经拉着苏亦彤走远了。“哎!你们走什么啊,我还有话没说。” 声音被风吹散在空气里,很快被街头巷尾的喧嚷声盖过。玉无双看着挤入人群很快就消失不见的两道身影,不由叹息一声,随即,也抬步跟了上去。 人潮拥挤,苏亦彤被风飞翼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却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寻找玉无双的身影。 “再往后看一眼,我们就回去。”风飞翼冷脸道。 “哎!你……”苏亦彤气得跳脚,刚要发怒,双腿却忽然腾空,“风飞翼,大过年的,你就不能把你的醋坛子收一收。” 风飞翼垂眸睨她一眼,没有接话。 “再说了,玉无双又不是别人,你至于这么小心眼吗?”苏亦彤又道。 “我小心眼?”风飞翼冷笑。“很好,那我今日就叫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小心眼。” 话落,也不等苏亦彤开口,抱着她跃上了房檐,一路飞檐走壁径直往摄政王府而去。 苏亦彤的脑袋被风飞翼大力按在怀里,动弹不能,“风飞翼,你放手,放手……” “现在才说放手。哼!晚了。”风飞翼抿紧薄唇,墨色身影犹如离弦的箭,在夜色中不断穿梭。 苏亦彤胆大不过片刻,便安分了下来。 待到风声止歇,已是半柱香时辰之后。 风飞翼摇头止住欲要向自己行礼的摄政王府府卫,抱着苏亦彤大步跨入了府门。 苏亦彤竖起耳朵努力听着周遭的动静,眼皮微抬,忍不住掀开了一条缝。 风飞翼勾唇,“云清,云决,可准备好了。” “爷,准备好了。”声线不一的两道声音同时传来,苏亦彤睁眼,当下便挣扎着从风飞翼怀里跳了下来。 没有了其他人的打搅,风飞翼心情大好,便也没再为难她。 许是大年三十,风飞翼有意放府卫回家过年,是以,今日的摄政王府瞧着肃穆犹存,但苏亦彤却总感觉似乎少了些什么。 廊下大红的绸缎随风而舞,风一吹来,便发出几声声响。 苏亦彤止住脚步,回头看向身后信步闲云的风飞翼,微微皱眉。“你这摄政王府怎的瞧着好像与往常不一样了?” 风飞翼挑眉,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宛如这暗夜中悄然绽放的一株墨色寒昙,美而冷艳,高不可攀。 苏亦彤咽了咽口水,表情有些痴呆。 风飞翼走到她身前,欲伸手将她抱起,却被她灵巧的躲开。浑不在意的收回手,眼里的柔柔情意也随之散去。“还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可要看仔细了?” 苏亦彤很想冲风飞翼翻一个大白眼,然后告诉他,她的怡和殿可比他的摄政王府富丽堂皇多了。 不过,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看也无妨。 抬步继续往前,这次,苏亦彤走的是风飞翼寝殿的方向。 大年三十,张红结彩原也再正常不过,可从院子里一路走来。苏亦彤眼里所看到的,除了红,还是红。清一色的大红绸缎和灯笼挂满了树梢。见鬼的是,她竟然还看到了用红纸剪成的“囍”。 屋中烛火映照着窗上贴好的大红喜字。硬生生的将本是春日料峭的冷寒转变成了春日暖阳的绵柔。 苏亦彤眸光怔忡的发起了呆,冷风吹打在脸上,也感觉不到疼。 烛火映照的剪影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拉长。 “怎么,看傻了?”风飞翼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反败为胜的畅快。 “怎么会……”苏亦彤吓了一跳,忙摇头辩解道:“我只是……只是……没想到……” 大红的喜字贴满了王府内外,她早该想到,风飞翼这是想给她一个难忘的回忆。 “没想到什么?”风飞翼忽然俯身凑近她,声音低沉且温柔。 苏亦彤羞恼地低着头,一声不哼。像感动这种事,叫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呢! “月涟,带她下去先沐浴更衣。”就在苏亦彤还在狠劲绞着手指头,想着该怎么才能扳回一局时,风飞翼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咧。”月涟完全只是听风飞翼的命令行事。至于其他的,她至今也没弄明白自己的师兄为什么要把一身新娘的新嫁衣交给她。并且让她伺候苏亦彤沐浴更衣。 难道她师兄就不怕她一时起了色心,把苏亦彤给拐跑了。 热水早就备好了,月涟领着苏亦彤去了浴殿,一路上都在想,待会苏亦彤要是当着她的面脱衣服,她是该回避呢!还是该回避呢! 而相比较月涟的心中坠坠,苏亦彤倒是表现的要坦荡的多。所以,一直到她脱完衣服,换上新嫁衣,月涟都没能从震惊中回神。 沐浴完后,苏亦彤的眼睛就被月涟用布蒙上了。所以,她只能凭借自己的感官来感知自己身上穿的布料是好是次,其他的,一无所知。 被月涟牵着一路往前。除了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声,再听不见其他声音。苏亦彤不知道风飞翼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可如今事已至此,由不得她后退半步。 推门声响起,苏亦彤感觉有人在自己的头上盖了块盖头。接着,蒙着双眼的布被人取下,苏亦彤揉揉眼,然后睁眼,入目所及,全是红色。 事情都进展到这个地步了,苏亦彤要是再猜不出来风飞翼想要做什么,那就是她真的傻了。 “嘿嘿……嫂嫂,良辰美景,可不要辜负了我师兄的一片心意哦!”月涟笑得贼兮兮的,伸手把苏亦彤往前一推,苏亦彤一个不妨,身子便往前摔去。 “啊……”苏亦彤登时吓得在心底把风飞翼和月涟的祖宗十八代都过问了一遍。 “阿彤,小心……”即将落地的身子被人拉了回来,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虽然心底早就习惯了风飞翼这么称呼自己,可此时此刻,苏亦彤还是觉得这称呼有些太过肉麻。 身子僵在风飞翼的怀里不敢动弹。苏亦彤保持之前摔倒的姿势被风飞翼半抱着,心不住地怦怦乱跳。 “他们都走了,阿彤何必还这般拘谨。”似看穿了苏亦彤的小心思,风飞翼隐在阴影里的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苏亦彤发誓,如果可以的话,她是真的想一拳打死眼前这个不断撩拨她的狗男人。 拘谨,啊呸!他哪只眼睛看到她拘谨了?!还有,都没经过她的同意就想骗她穿上嫁衣,从此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神魂颠倒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我都会活着回来见你 “放开……”苏亦彤黑着脸,眼里快要冒火。 “好。”风飞翼听话的放开,唇角的弧度加深,怎么也掩饰不住。 “哼!”苏亦彤撩了撩有些过长的裙摆,抬步就往外走。然而,还没走上一步,就被风飞翼重新拉入了怀里。 “阿彤,如此良辰美景,你怎可弃我而去。”戏谑的话语中撩拨的意味显而易见,风飞翼满眼宠溺的看着苏亦彤,薄唇微勾。 “风飞翼,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苏亦彤就气得想打人。这可是她的终生大事,他怎能连过问都不曾,就轻率的做了她的决定。 撸起袖子,苏亦彤刚准备动手逃脱风飞翼的魔爪,唇就被堵住了。 “阿彤,时不待你我花好月圆,你且先依我一次可好。”风飞翼用唇轻轻摩挲着苏亦彤的唇瓣,为自己今夜的突然解释道。 “什么意思?”苏亦彤一怔,忘了反抗。 “你可知有人在暗地里以离国三分天下的诱惑再次诱得陈北两国发兵了。”知道今日不把这事解释清楚,自己恐怕是难享美人恩了。风飞翼只好放弃已经到了嘴边的鸭子,拉着苏亦彤坐到一旁,向她解释。 “是谁?”问完这句话,苏亦彤就后悔了。 如今离国局势已定,除了那人,还会有谁散布这样的谣言。 “阿彤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见苏亦彤这幅怔忡地模样,风飞翼隐隐有些不悦。 他可不会忘记自己不在都城时,这女人可是跟那人流言传得满天飞的。而且,观她神色,若说她对那人没有心思,他是不信的。只不过是他先快那人一步,捷足先登罢了。 想到这,风飞翼脸上的不悦顿时退去。 心知肚明个鬼啊。 苏亦彤闻着风飞翼话中带酸的醋味,不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见苏亦彤没有说话,风飞翼心中渐渐不安。他看着她,迟疑问道:“可曾心悦过他?” 心悦吗?苏亦彤在心底苦笑了一声。 如琉璃那般的温润公子,想来她也是曾动过心的。 可动过心又能如何呢?!终究最后占据她整颗心的人不是他。 “所以,那些流言……”揽着苏亦彤肩膀地手力道忽然加重,风飞翼冷冷问道。 这酸味怎得愈发浓郁了? 苏亦彤嗅了嗅鼻子,诚实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在风飞翼冒火的视线下飞快的摇了摇头,“流言是假的。我发誓,我跟他之间绝对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有。” “那他夜宿你寝殿的事?”此时不翻旧账,要待何时。 “他睡得地铺,我睡的床。”苏亦彤心虚道:“你放心,我没有让他近过我的身。” 风飞翼满意的点点头。 “所以,此次三国交战是在所难免了吗?”苏亦彤飞快地转移话题。 察觉到苏亦彤的小心思,但碍于她的回答让自己甚是满意,风飞翼点头道:“你放心,边关部署我早已安排妥当,这次,断不会让他们像上次那样轻易得逞了。” “所以,你这些时日不见人影,是去……”苏亦彤眸中隐隐有泪花闪动。“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这是她的家国,如今,却要他来替她背负。 “嗯。”风飞翼把苏亦彤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柔声道:“所以,明日一早我就要启程奔赴边关。” “这么快。”苏亦彤小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影二传回消息的时候,她就应该猜到的。怪只怪她当时被儿女情长所绊,只顾着和他闹别扭,全然把正事忘得一干二净。 “阿彤,我走以后,你在都城切记万事小心。”风飞翼不放心的叮嘱。在他看来,苏亦彤始终是聪慧有余,却时常蠢笨。“还有,离他远些。” 不用猜苏亦彤也知道风飞翼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撇撇嘴,苏亦彤点头。罢了,看在他即将远行的份上,她就姑且应他一回吧。 “那我们还拜堂吗?”说完了该说的,风飞翼自然而然的就把话题拉回了今晚的正事上。 正所谓花好月圆夜,洞房花烛时。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 拜堂! 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风飞翼为她准备的大红嫁衣,苏亦彤面上就觉一阵炽热。 “阿彤……”风飞翼特意放柔了语气。 “拜……为何不拜。”苏亦彤蹭的一下起身,登时牵着风飞翼的手就跪到了地上。 风飞翼情绪鲜少外露,但看到苏亦彤这样,说不感动是假的。 “拜呀!”苏亦彤回头,看着还在发愣的某人。 “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仿佛还置身梦中,风飞翼有些不确信的问道。 夫妻之间该做的事,不该做的事都做了,现在才想起问她愿不愿意是不是有点晚了? 下意识地嘴角抽了抽,苏亦彤笑容讪讪。“你要是不愿娶的话那就算了。”说完,作势就要起身。 “我愿意。”伸手一把按住苏亦彤的肩头,风飞翼声音洪亮。 “好,这可是你说的。”重新牵起风飞翼的手,苏亦彤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风飞翼,我……” “阿彤不必多说。”似是知道苏亦彤接下来要说什么,风飞翼打断她道:“此生有你,足矣!” 足矣! 足矣! 苏亦彤脑海里不断重复闪现这两个字,结果,连自己是怎么拜了堂,被风飞翼抱到床上的都不知晓。 “你……你干嘛……”肩头忽然一凉,苏亦彤看着正在自己身上游走的魔爪,瞬间清醒。 “堂也拜了,礼也成了,娘子觉得为夫应该如何作为?嗯?”风飞翼看着她低低笑道。 “什么?堂拜完了?”苏亦彤顿时目瞪口呆。他们是什么时候拜完堂的,她怎么一点映像也没有。 “难不成,娘子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风飞翼继续用话语撩拨。 “你才以为自己在做梦。”苏亦彤不服气地哼了哼。她倒是想做梦来着,关键老天没给她机会。 “既然如此,那为夫可就不客气了。” “什么……” 苏亦彤余下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风飞翼的唇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风飞翼……”次日一早,苏亦彤大叫着风飞翼的名字从睡梦中惊醒。 “一大清早的就叫我师兄的名字……”月涟戏谑的声音从床前传来。“啧……” “月涟,怎么是你?”苏亦彤眉头微皱,眸光不自觉在房间四处游离。 “除了我还能有谁啊。”月涟在床前来回走动,紧盯着苏亦彤的双眼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倒是皇上你……啧……真没看出来……” “我……我怎么了……”苏亦彤缩了缩脖子。 “你说呢!”月涟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得见眉不见眼。 “我……”苏亦彤底气不足。 “打住。”月涟道:“我师兄还在外头等着同您话别呢!您呀!还是先去见了我师兄再说,至于我们……嘿嘿,不急。” 月涟说完就走,也不耽搁。 “等我一下。”苏亦彤慌忙把床头摆放整齐的衣服往身上套,顾不上整理,就踩着鞋跑出了房间。 层层阴影遮挡的阳光预示着今日天气不错。 苏亦彤跑到廊下,看着院中负手而立正背对着自己的风飞翼,募地就止住了脚步。风飞翼听见脚步声,转过身,看见苏亦彤顶着一头乱得足以和鸡窝匹配的头发,唇角不可抑制的扬起一抹弧度。 “怎的还未梳洗打扮就出来见人了?”风飞翼走到苏亦彤的身前,替她理了理未曾拉好的衣襟。 “你现在就要走?”苏亦彤问。 “嗯。”风飞翼替苏亦彤整理完衣襟,又用五指替她梳理着头发。“我不在的日子你要照顾好自己。” 仍是俗得不能再俗得离别之语。 往常听别人说起,苏亦彤只觉矫情。可如今这事落到了她自己身上,倒叫她平添了不少愁绪。 心心念念的人马上就要远赴边关,奔赴战场。这一别,也不知会是多久…… 吸了吸鼻子,苏亦彤拉着风飞翼地袖子,矫情的问道:“风飞翼,你会想我的吧?” “嗯,会。”风飞翼点头。 “那我……” “不行……”不用想风飞翼也知道苏亦彤在打什么主意,“你不能去。” “可是……”才刚起了跟着去的念头就被风飞翼轻而易举的浇灭了,苏亦彤心中难免沮丧。 话说她还没见过古代的战场是什么样子的。如果可以,她还真的想去看一看古人究竟是如何开战的。 “阿彤,不要让我分心。”战场如杀场。他自己虽早已身经百战,不惧强敌。可如若苏亦彤也跟着去,他却是没有信心能护好她的。“听话,最多半年,我就回来了。” “那你要是回不来呢!”苏亦彤低眉敛目,声音压得低低的。 “怎么会。”风飞翼勾唇浅笑。“有阿彤在,我又怎会舍得不回来。阿彤,你信我。”轻轻在苏亦彤的眉心落下一吻,他继续道:“不管这场战争结局如何,不管这天下走势如何。我都会活着回来见你。” 第三百二十八章世间女子举止相同者十有八九 送走了风飞翼,苏亦彤心情郁郁,连怎么回得皇宫都不知道。 月涟领着笙箫来找她,她还趴在怡和殿内的桌上失神。 大年初一,少不了百官朝拜。但因为苏亦彤当时身在宫外,是被风飞翼偷偷遣送进宫的,是以,现下的怡和殿外,除却月涟和笙箫。还有一众在冷风里瑟瑟发抖,享受着春日料峭暖阳的文武百官。 风月走后,苏亦彤身边便再无可用之人。虽然君陌殇替她培养了一些心腹,但在她看来,始终不如风月值得信赖。是以,如今的怡和殿,除了这空荡荡的殿堂,倒真的只剩下她这个孤家寡人了。 轻叹一声,苏亦彤换了个趴着的姿势,继续出神。 守在殿门口的宫人不敢进来打扰,便只能将百官拦在门外,看着试图闯进的月涟和笙箫犯起了难。 月涟洒脱惯了,一向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见宫人拦着自己,想也不想就将宫人一把推开,拉着笙箫闯了进去。 怡和殿内落针可闻,月涟只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翻来覆去不知在想什么的苏亦彤。 “皇上,您这是得了相思病还是咋滴,难道没看见殿外一众百官等着您老人家觐见吗?”手掌蓄力往桌案上重重一拍,月涟道。 苏亦彤吓了一跳,蹭的一下就站起了身,半晌,才似看清来人是谁,声音木讷地道:“月涟,你怎么来了?” 月涟抱着胳膊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笙箫也不拘谨,落落大方的跟着月涟坐下,眸底一派坦然。 苏亦彤只是微微讶异过后便恢复了正常。 她看着月涟,缓缓坐下。“说罢,何事?” “我只是来看热闹的。”月涟耸耸肩,眸光却是转向殿外,意有所指。 苏亦彤循着她的视线看去,立刻囧了。 她不记得有人跟自己说有百官前来朝拜的事。莫非,是她刚才想的太过入神了! 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苏亦彤挺了挺胸,声音洪亮。“一个个的还杵在那做什么,还不快滚进来。” “谢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此起彼伏的谢恩声刺得苏亦彤耳朵疼。 她拂袖示意百官起身。 在百官面前,月涟和笙箫不敢拿大,遂在百官进殿之前便退到了苏亦彤的身后,规规矩矩的站着。 笙箫百官们是识得的,但月涟,见之者甚少,故而,她的出现很快引起一些人的注目。 苏亦彤还是第一次在古代过年,所以,对于古人在大年初一这天有什么习俗,她是半点也毫不知情。 吩咐宫人摆上宴席,好酒好菜,美味佳肴上满了桌。然而,席上之人却兴趣缺缺,似乎对宴席一事并未上心。 宴席过后,百官起身告辞。 因风飞翼带兵出城的事知情人少之又少。所以,现下都城中还未传开陈北两国来犯的消息。但苏亦彤知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离国虽有风飞翼和君陌殇坐镇,但因着离国数月来接连不断地人为天灾,离国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皇上……” 宴席上,苏亦彤小饮了几杯,这会已是满面绯红,摇摇欲坠。 “嗯。”苏亦彤晃了晃酒樽。“何事?” “瞧见没,她这就叫做相思。”月涟指着苏亦彤冲笙箫一脸幸灾乐祸地笑。 笙箫嘴角抽了抽,“她醉了,我们还是先走吧。” “醉就醉了,不是你说的,要来与她化敌为友的……”月涟撇撇嘴,说的不甚在意。 “算了,随你,我走了。”笙箫一拂衣袖,转身就走。 “哎!”月涟赶紧跟上,出门前还不忘抱歉的看了苏亦彤一眼。 “笙箫公主……”刚进宫准备与苏亦彤辞行地玉无双正好和刚出怡和殿的笙箫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笙箫停下脚步,看着玉无双微微皱眉。眼前这个人,她好似在哪里见过。 “公主,他就是那个享有天下盛名的风流公子啊。”月涟在旁忍不住多嘴提醒道。 玉无双不满地瞪了月涟一眼。没看见他正在跟佳人叙话么,连这么点眼力见都没有,怪不得会被云清瞧上。 “月涟郡主说笑了,玉某只是一介商人,哪能担得起风流公子的名号。再者,玉某也并不是什么风流之人,所以……” “我们走吧。”笙箫语气淡淡,看也不看玉无双一眼。 “好。”月涟应声跟上。 “公主慢走……”玉无双躬身。 “玉公子,皇上有请。”笙箫与月涟的身影刚消失在廊下拐角,就有宫人上前对玉无双行礼道。 玉无双点头,随即抬步跨入殿内。 彼时,宴席刚散,殿堂之中酒香四处弥漫。 玉无双深吸一口气,“苏兄,好久不见。” 苏亦彤放下酒樽,眯了眯眼。好久不见?昨晚不是才刚见过么? “哎!酒香熏心,美色误人啊。”玉无双兀自在身侧一张空榻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嗅了嗅。 “说得不错。”苏亦彤点头打趣,“所以,玉兄眼下这般可是被哪个美人迷了眼,误了心啊!!” “咳!”一口酒刚到喉咙,便尽数喷了出来。 “看来……”苏亦彤还想打趣一二,却见玉无双连连摆手,否认道:“苏兄说笑了,玉某多年来去始终一人。又怎会被美色所迷。倒是苏兄,如若玉某没看错的话,昨晚陪在苏兄身边的是姓风的那个家伙吧?” “嗯,是他。”苏亦彤大方承认。 玉无双颇感意外,反应过来反倒有些不自在了。“所以,陛下是准备好了日后千年万年都受后人的唾骂了!” “你也说了那是日后。”苏亦彤勾唇浅笑,不甚在意。“既然如此,朕为何还要委屈了自己?!” “也对。”玉无双扯了扯唇,笑得牵强。 他想,如若苏亦彤是个女子,他定也是会动心的吧!毕竟,世间女子举止相同者十有八九。可苏亦彤却只有一个。 “听说玉兄近日准备回国?”风飞翼刚走,苏亦彤并不想在感情这件事上与他人评头论足,自寻烦恼。 “嗯,出来的久了,终归是要回去看看的。”玉无双起身,朝着苏亦彤恭敬地行了一礼,认真道:“此行离国得以遇见苏兄,实乃玉某一生之幸。”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榻厚厚的纸张,递给苏亦彤,接着道:“这些房屋地契,乃是之前玉某按照苏兄嘱咐一一置办的工厂。” 苏亦彤伸手接过,只翻看了几页便停止了翻阅。“玉无双,你当真要走?” “嗯。”玉无双点头。 “好吧。”苏亦彤垂下眼睑,有些舍不得。 “临走之前,玉某还想送陛下一份大礼。” 苏亦彤闻言暗淡的眸子不由亮了亮。 “不过不是现在。”玉无双勾唇,看着苏亦彤刚刚亮起的眸子又暗了下去。这才道:“好了,该说的话玉某也已经说了,就此别过。” “玉无双……”看着玉无双转身离开,苏亦彤心底竟是说不出的酸楚。“保重。” 玉无双背对着苏亦彤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回头。“苏兄也是,保重。” 才大年初一,身边的人就相继离开,苏亦彤的心情不由得也跟着沉重起来。 在怡和殿呆坐了一下午,直到丞相府传来卫长泱病重的消息,苏亦彤这才摆了排场,由皇家护卫护送出宫。 当然,苏亦彤也不是没想过这可能是琉璃给自己挖的陷阱。毕竟,没有了君陌殇和风飞翼庇护的她,便如同被人折断了羽翼的雏鸟,一无是处。 “皇上,丞相府到了。” 丞相府门前,皇家护卫整齐站了两排。苏亦彤走下轿辇,抬头看着丞相府的牌匾,没有再往前一步。 琉璃收到消息匆忙赶来接驾。“微臣参见皇上,吾皇……” 万岁什么的苏亦彤此刻自是不想听的。毕竟,她现在可是抱着送死的心情来得丞相府。 “右相不必多礼,起身罢。”摆手示意琉璃起身,苏亦彤看了眼把丞相府围的水泄不通的一众丞相府府卫,问道:“听闻卫小姐病情加重,可请过太医了?” 琉璃垂眸,“劳陛下亲临,只是泱儿她……” 苏亦彤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如何?” “泱儿她未必就想见陛下您……”琉璃道。 “无妨……”苏亦彤毫不在意,“不过是小女儿家心性,朕懂,朕懂……” 琉璃无奈,只得头前领路。 不多时,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来到了卫长泱的院落前。 不甚宽广的院子里,挤满了各色各样的大夫。苏亦彤只一眼,便区分出里面情形如何。 “皇上,您……要不还是别进去了罢?”琉璃上前劝道。 卫长泱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没有人比苏亦彤自己更清楚。所以,别看她现在跟个没事人似的,实则心底早就在盘算着怎么从丞相府开溜了。 “这……可以吗?”苏亦彤侧头看了琉璃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 琉璃点头,面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表情。 “那……怎么可以。”苏亦彤一甩袍袖,说的很是大义凛然。“朕看着像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吗?” 第三百二十九章 王爷出事了 苏亦彤大步跨进卫长泱的院落,太医们连忙朝她躬身行礼。苏亦彤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不适,大步往里走着。琉璃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 漠河走到琉璃身边,小声道:“公子,难道我们……” 话还未说完就被琉璃横扫过来的眸光给震住。漠河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琉璃抬步跟上苏亦彤。 苏亦彤进了屋子,抬眼就看到了卫长泱。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多余摆设,连用来隔开男女大房的屏风也没有。苏亦彤尴尬地站在门口,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卫长泱,许久,才憋出了一句。“卫小姐怎生病得这般严重?” “泱儿她……”琉璃也看着卫长泱,眸中怜惜真切。“本就自小体弱……” “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宫把太医院的几位院首请来替卫小姐诊治。”丞相府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苏亦彤略一思忖,转身就往外走。 琉璃惋惜的话哽在喉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琉璃哥哥……”卫长泱咬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当真要由着她对我们赶尽杀绝?” 卫长泱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却都如刺般扎进了琉璃的心里。琉璃看着她没有说话。 卫长泱又道:“琉璃哥哥,泱儿不怕死,泱儿只是怕你为情所困,到头来也会落得如泱儿一般下场。琉璃哥哥,苏亦彤她是男人啊……” 卫长泱说得很吃力,字字句句都透着不甘。 呵……为情所困! 琉璃苦笑。他倒希望自己是真的为情所困。可他不是。 如今的离国在苏亦彤的治理下日渐强大,国泰民安。若不是他藏有私心,离国百姓如今所承受的这些苦本是不需要的。 他是有想过放弃的,可是他的义父却不愿多年筹谋付诸东流,所以在他举棋不定时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杀父之仇,亡国之恨。他又何尝不知自己肩上担子有多重。只是苏亦彤的作为实在太让他意外了。 杀奸臣,重贤臣。先不管她是否爱民如子,光看她这一年来为离国百姓的付出,他就没有任何理由去推翻她的统治,让刚有所缓解的离国再陷入灭国之局。 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良久,琉璃才道:“泱儿,不论你信不信,今日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离国百姓。我知道义父想让我取苏亦彤而代之,然后成为他手中的傀儡皇帝……”说到这里,琉璃心中已经释然了。“义父对我有养育之恩,若是以前,不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反驳一句。但如今,离国难得遇上一个爱民如子的君王。我又怎会忍心亲手毁掉父皇当年苦心经营的江山。时也命也。既然我没有那个命,那我为何还要去逞那个能呢!” “不……不是这样的,琉璃哥哥,爹爹他对先皇……”卫长泱急得咳嗽了起来。“忠心不二,决计不是你想的那样……” “忠心吗?或许是有的吧。”琉璃垂眸,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只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权利熏陶,忠心于他或许早就变得不重要了。” “琉璃哥哥……”卫长泱停止了动作,看着琉璃,眼角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 “泱儿,我知你对皇上有偏见,但……她是一个好皇帝,”琉璃看着卫长泱一字一句道:“所以,就凭这一点,我也不会让你和义父如愿。”至于心悦与否,他不想仔细深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卫长泱又哪里还会不懂。她看着琉璃,“琉璃哥哥,你真的要为了她放弃……” “不是为了她。”琉璃打断卫长泱的话头,语气变冷了几分。“是为了天下百姓……” 不想再同卫长泱去争辩什么,琉璃转身出了屋子。漠河跟上来,眸中复杂情绪难明,显然琉璃刚才和卫长泱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漠河,我知你想说什么。”琉璃转身看着漠河。“但……你需知,不论天下将来局势如何,我们都当不起这罪魁祸首。更何况,父皇他爱民如子,如果他真的在天有灵,定也是不希望我打着复国的旗号,让天下万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的。” “漠河明白了。”漠河没想到自家公子不杀苏亦彤的原因竟是在此,登时不由感到一阵后怕。还好他没有听从卫长泱的挑唆对苏亦彤痛下杀手,否则,这后果…… 深吸一口气,漠河告退离开。 琉璃不动如山,良久,才抬头看着卫长泱屋子所在的方向,微微眯了眯双眼。 苏亦彤刚出丞相府就命人快马加鞭回了皇宫。 彼时,夜色已临。苏亦彤趴在案上,百无聊奈的翻看着奏折,然而,双眼却是盯着窗外出神。 风飞翼不过才走了一天,她就想他想的无法自拔,如此下去,她真怕自己会按耐不住跑去边关寻他。 “皇上,夜深了,您该就寝了。”宫人站在殿外,弱弱的提醒道。 “嗯,知道了。”苏亦彤点头,抬袖拂灭蜡烛,却仍坐在案前兀自出神。 窗外月光清冷稀薄,从半敞着的窗户洒进来,没来由的让苏亦彤感到不安。原以为只要熬过寒冬腊月就会迎来春暖花开。却不想这一暖竟比冬日严寒还让苏亦彤觉得难熬。 以前,风飞翼在身边的时候,她不觉得空虚。 如今,风飞翼不在身边了,她才发现原来真正离不开对方的人竟是自己。 起身上榻,苏亦彤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躲在被窝里,眼睛闭了又睁开,怎么也睡不着。到了后半夜,她干脆披衣起身到院子里闲逛,差点没把巡夜的宫人给吓死。 次日,苏亦彤顶着一双乌黑的青眼圈接见朝臣,还差点被误以为是被人夜半袭击了。 边关战事吃紧,每天都有不同的消息传回都城。风飞翼所领军队还没到达边关,噩耗就一个接一个的传回都城。 苏亦彤白日除了要上早朝,还得出宫巡视工厂,以及鼓励百姓大肆畜养牲畜。往年离国国库空缺,先帝有心无力。而今有玉无双这么个大财主坐镇,苏亦彤根本都不带愁的。 是以,离国边关虽乱,但都城内外却在苏亦彤的治理下日渐繁华。 玉无双偶尔来信向她请教生意场上的各种经营之道。苏亦彤苦于自己分身乏术,不能一心三用。于是大笔一挥,各种将来可能会改变这个天下的商业机密横空出世。 玉无双有钱,苏亦彤有才。两人一合作就成了所谓的“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 苏亦彤发誓,她这一辈子除了在现世的珠宝首饰店里见过黄金,她连摸都没摸过。而今,却是看着国库堆得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真真实实的体会了一把有钱人的生活。 不过,她的这些钱还没等到她捂热,便成批成批的运往边关。为此,她还难过了好一阵。 卫长泱过世的消息传到皇宫,苏亦彤除了感到吃惊之外又觉得这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如卫长泱那般心思沉重却又体弱多病的女子,老天从来不会给她活到大结局的机会。 卫长泱的丧事办得十分低调,若不是苏亦彤早在丞相府安排了眼线,恐怕连她都要怀疑琉璃是不是与卫长泱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竟到要去为难一个死人的地步,而且,还是曾经对他一心一意的死人。 因着这事,苏亦彤还在暗地里和自己的几个心腹大臣偷偷下了赌注。赌琉璃是否对卫长泱有情。 然而,赌注刚下的第二日,边关再次传回了消息。而相比较卫长泱的个人生死而言,在苏亦彤的心里显然还是风飞翼的动向比较重要。 这一次送消息回城的不再是以往的虾兵小将。这个人,苏亦彤也认得。 风飞翼走时,曾将云清云决留给她做暗卫。但她却因不喜云清的多嘴,又将两人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了风飞翼。 “皇上……不好了,我们……王爷他出事了。”送消息的人是云决。许是因为赶路多日未曾好好休息,是以,才刚说完这句话,云决就晕倒在了怡和殿的门口,人事不知。 “来人,快去请太医,快去……”听到风飞翼出事,苏亦彤再也无法维持面上镇定,急得在殿中直跳脚。 穆神医跟着风飞翼去了边关之后。太医院中苏亦彤除了林太医谁也不敢相信。 可怜了林太医刚请的年假还没开始就在苏亦彤的言语下宣告破灭了。 “林太医,你近日可否在怡和殿偏殿先行住下,等他醒了在离开!”苏亦彤看着面色苍白的云决,对林太医道。 林太医替云决搭完脉,把写好的方子递给候在一旁的宫人,而后才不紧不慢地道:“皇上,您就饶了老臣这把老骨头吧。” 苏亦彤嘴角抽了抽,“林太医,朕又没说要你的命,你叫朕饶你什么?”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还用得着细究吗?林太医心累的叹了口气,“既是如此,皇上便当老臣刚才说过的话是在放屁罢。” 第三百三十章 我只信你这一次 林太医到底是老了,苏亦彤虽然嘴上说着不饶人,但还是放他出宫去了。 云决这一睡就是三天。苏亦彤因担心风飞翼安危,不等云决醒来便派影卫出城打探消息,结果却都无功而返。 到了第四日,苏亦彤眼看就要耐不住性子亲自带人赶往边关,却在这时听得宫人来报,说是偏殿里的人醒了。 苏亦彤登时那个激动啊。连在什么场合都忘了,急急忙忙就往偏殿冲。 确切的说,云决是被饿醒的。 “大人,奴才已经让人去通禀陛下了,还请大人耐心稍等片刻。”怡和殿的宫人大都认识云决,也知道他是摄政王风飞翼身边的红人,是以,不敢冒犯。 云决点头,双手撑着床榻起身,还未站稳便觉眼前一阵眩晕,双腿一软差点又昏了过去。 “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苏亦彤似一阵风般冲到云决面前,准备伸手扶他,然而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手往身后一藏。云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苏亦彤一脚踢得跌坐在了床上。 云决疼得皱眉。 苏亦彤看着他不好意思道:“那个你别介意啊,是你家主子交代说不许朕再碰别的男人的。” 他家主子说的“碰”是她口中那个“碰”的意思吗?! 饶是云决平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苏亦彤有些心虚,直等到太医进殿为云决把过脉确定他无事之后才开口弱弱的问道:“好了,这下你可以告诉朕你家王爷到底出了什么事罢?” 云决摸着“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地肚子,俊脸通红。 这么明显的事难道还要他开口才有饭吃? “你这是……”苏亦彤终于注意到了云决的小动作。“快,传膳……”扭头冲身后站着的宫人吩咐了一句,苏亦彤又回头看着云决。“这下你可以说了罢……” 云决无语。 膳食很快就端了上来。 苏亦彤为了能快些知道风飞翼的近况,于是主动伸手去扶云决。 云决到现在还清楚记得刚才被苏亦彤踹那一脚的酸爽滋味。为了避免再次重蹈覆辙,云决果断避过。 连着多日不曾进食,云决也是真的饿了。这不人才刚一落座,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苏亦彤在旁瞧着,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皇上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云决吃饱喝足,这才看向苏亦彤。 “你家王爷……”苏亦彤犹疑。“到底出什么事了?” “王爷他……”说到风飞翼,云决神色黯然。“很不好。” 这次陈北两国突然来犯。他家王爷虽早有准备,但都城边关之隔又何止千里。饶是他们已经用了最短的时间赶至前线,也难逃小人暗中推波助澜。 “什么意思。”苏亦彤急了。 “皇上。”云决忽然跪下,双手作揖冲苏亦彤道:“我家王爷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还请皇上勿要听信小人之言。” “哎呀!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苏亦彤就差没急得跳脚了。 “您也是知道的……”云决低头,双眼盯着地面。“我家王爷本是陈国先太子一脉,母亲又是北国长公主。而今,陈北两国都与他有着断不开的血脉联系……” “风飞翼的身份被人知道了?”苏亦彤问。 “嗯。”云决点头,继续道:“而且还是北国君主当着两军阵营的面亲口说的。” “那风飞翼他承认了?”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结果可想而知。 当年陈国先太子一脉几乎灭绝。事过经年,真相到底如何苏亦彤不敢妄自揣测。但依现在的情势看来,那北国君主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 否则,他也不会当着两军阵营的面逼风飞翼承认他这个舅舅。 “嗯,承认了。”云决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去看苏亦彤的脸色。 “既然他都承认了,那你这是回来干嘛。” “爷他如今在军中寸步难行。属下是想……” “是想让朕出面证明他的忠心?”苏亦彤顺势接过云决的话头,问道。 “是……”云决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是过分了些,但依如今形势而言,此局非苏亦彤出面不能解。 “让朕想想。”苏亦彤陷入沉思。 风飞翼离城多时迟迟不见音讯,若是可以,她是想去看看他的。可……他们之间相隔万里,非一朝一夕就能相见。就算她想,也终究只能是想想罢了。 “皇上……”云决磕头。“求您了。因为这事王爷在军中已无威信可言。甚至……还有好几次军中将领还因王爷之言而反其道行之……结果……” “一群蠢货。”苏亦彤怒拍桌案。“不是还有君陌殇在吗?他人呢!难道堂堂离国战神,连一群宵小之辈都对付不了吗?” “大将军与我家王爷本就意见相左。”云决飞快的看了苏亦彤一眼。“而且……” “废话少说。”苏亦彤冲云决翻了个白眼。打断他道:“你家王爷的事朕会安排,至于你……念你此行艰难,就暂且留在都城吧。” “可是……” 完全不给云决开口的机会,苏亦彤转身就走。 宫人候在殿外,见她出来忙俯身行礼。苏亦彤点头,低声吩咐。“去正清殿。” 彼时苏亦彤才想起自己来怡和殿之前,原是在正清殿与大臣们朝议。 回到正清殿,苏亦彤发现大臣们还等在殿中,只是交头接耳像是在议论着什么。 “咳……”苏亦彤坐上龙椅,轻声咳道:“不知各位爱卿在商讨何事,不如也说给朕听听?” 正清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苏亦彤看着众人,唇角微勾,“可是在说摄政王风飞翼之事?” “臣等不敢造次……”一众大臣闻言连忙跪下,俯首道。 “这有什么造不造次的……”苏亦彤无所谓地笑了笑。“右相,你说是吧?” “恕微臣愚钝,微臣并不知晓陛下此话何意?!”琉璃心中了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说罢。”苏亦彤一挥袍袖,霸凛威严。“你们都还知道些什么?” 云决从边关赶回都城少说也要一月。若说几日前她还查无可查。那几日后的今天,风飞翼的事是否也都传扬了开来?! “皇上,摄政王殿下为我离国尽职尽忠多年,一定不是他们口中说的什么奸细。微臣恳请皇上派人查明缘由,还摄政王殿下一个清白。” “胡说……明明我们收到的消息是风飞翼与陈北两国里应外合,害我离国连失多城。” “皇上,风飞翼狼子野心,实在罪无可恕……还请皇上为我离国江山社稷着想,下令将其斩立决。” “皇上……不可……摄政王殿下在位多年,对我离国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人人各执一词。求情者有之,喊打喊杀者亦有之。 苏亦彤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眉头皱得都快拧成了麻花。“所以……你们可得出了结论?” 苏亦彤此话一出,便见刚刚还闹腾的殿堂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呵……”苏亦彤冷笑,看向之前不断出言指责风飞翼的一众大臣。不愠不怒。“你们刚才说风飞翼什么了?他是吃你们家大米,还是喝你家水了。值得你们这么惦记。” 呃……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觉皇上这护犊子地方式有点别致。 “还有你们,”苏亦彤头一转,又看向刚才为风飞翼求情的一众大臣。“连求个情还能这么出戏。当朕眼瞎吗?” 呃…… 大臣们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接不做声了。 苏亦彤等了片刻没听见声响。于是矛头直指琉璃。“右相可否有话要说。” 频频被苏亦彤点名,琉璃终于察觉到了不对。“摄政王劳苦功高,岂是我等小辈能置喙的……” “如果连你都是他的小辈了,那朕岂不是也要成你的长辈了?!”苏亦彤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直引来一众大臣侧目。 琉璃微囧。轻咳两声方道:“陛下说笑了。” 苏亦彤撇撇嘴,“说罢,右相对此可有良策。” “有。”琉璃忽然一撩衣摆,跪地请命道:“微臣愿为钦差亲自前往为摄政王解围。” “钦差?”苏亦彤颇为意外地看了琉璃一眼。转而又想到琉璃这一去可能不但解不了风飞翼之危,反而有可能成为风飞翼心头祸患就犹豫了。 如今离国本就身陷囹圄,她不敢轻下赌注。 “是。”琉璃面露一派正气凛然之色,看着苏亦彤一字一句道:“陛下若不放心,大可对微臣下毒。” 琉璃的决绝是苏亦彤所没想到的。她看着琉璃半晌,良久,才似问似喃的说了一句。“你可知……若你此言非真,我离国将面临何种境地?琉璃,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只是你……” “陛下放心,微臣此去必将为我离国疆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琉璃言辞诚恳,信誓旦旦。 一时之间就连苏亦彤也分不清他说的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好。”久久,久久,久到琉璃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才听苏亦彤似下定决心地道:“但你记住,我只信你这一次……” 第三百三十一章 你的人马呢? 还愿意再相信他一次么?! 琉璃看着苏亦彤,眸中情绪复杂难辨。 “好了,散朝罢。”苏亦彤拂袖挥退朝臣,“右相留下,朕有话问你。” 琉璃今日此举,惊得又何止是苏亦彤。 裴辞优携沈如风和方净候在殿外。苏亦彤看见三人身影。于是道:“都进来罢,正好朕也想问询下你们的意见。” 裴辞优,沈如风,方净三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貌似今日朝堂之上他们也没有发言罢?为什么也会被点名? “行礼就免了,正事要紧。”见三人要向自己行礼,苏亦彤连忙开口。 “是。”裴辞忧,沈如风,方净三人点头应是。步子却是绕过琉璃在他的左前方站定。 “右相刚才说的话你们可听见了?”苏亦彤问。 “陛下有话但说无妨。”裴辞忧与苏亦彤相处时日最长,虽说对她的性子不算完全摸透,但听她如此问来,心中已是有了个大概猜测。 苏亦彤看了眼琉璃,琉璃点头,她这才道:“右相能毛遂自荐英勇赴死,实乃我离国百姓之福……”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怪的? 琉璃皱眉,他是毛遂自荐不假,但英勇赴死什么的。难道站在这里跟她说话的是个死人? “陛下!咳……”裴辞忧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哦,不是……是……英勇就义……”文盲苏亦彤上线。 有区别吗?琉璃一脸黑线。 “好了,朕说笑的。”气氛凝滞下来,苏亦彤这才回归正题道:“右相此去前线山遥路远,朕不放心,你们……” “那就让微臣去吧?”沈如风抢道。 “沈大人……” “如风……” 裴辞忧和方净同时看向沈如风。 沈如风笑着朝二人摇摇头。“国难当前,又岂容我们安榻于眠。” 如今离国就只剩下摄政王风飞翼和大将军君陌殇这两个能用的得力战将了。若是连他们两个都出事,那剩下这满朝只会纸上谈兵的文臣又还能做什么?力挽狂澜吗?还是能以一敌百? “陛下,微臣愿意与右相前往。”沈如风道。 “那……”沈如风应得如此干净利落,倒让苏亦彤有些措手不及。她转头看向琉璃,“右相你呢?” 琉璃神色淡淡。“权听陛下做主。” “好。”苏亦彤点头。正要开口,便听琉璃道:“臣还有一事想恳请陛下答应?” 苏亦彤面容僵硬地闭上嘴,半晌,才吞咽空气挤出两个字。“你说。” “臣想恳请陛下授予军中军师一职。”琉璃说的干净利落,但听的人却犯难了。 毕竟于苏亦彤而言,这个军师之位本就可有可无,给谁当都一样。可当向她提出要做这个军师的人是琉璃,那她就有点作难了。 琉璃的身份不消她多说裴辞忧几人也是知道的。所以,琉璃这是要她当着其他几人的面承认自己犯傻吗? “这……”苏亦彤这次是真的犯难了。 “陛下可是在担忧什么?”琉璃眉头轻蹙,看得出来苏亦彤对自己有颇多防备。 苏亦彤双眼盯着桌面,没有哼声。 让一个挑起战乱的前朝余孽担任军师,她是闲风飞翼命太长了才把琉璃送去祸害他的罢。 苏亦彤越想越后悔,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就算她不点头也不行啊。 “若是陛下不相信微臣,大可给臣下毒。”琉璃下跪以头点地,无比虔诚道:“臣绝无怨言。” “这是你说得?”苏亦彤清了清嗓子,大着声音问。 琉璃点头。“是臣说的。” “好。”苏亦彤登时笑着拍案而起,手一抬就有宫人端着个檀木盒子走了进来。像是早就准备好的毒药般。苏亦彤打开檀木盒子从中取出两颗毒药,让宫人递给琉璃。 琉璃只看了那毒药一眼,便接过随手扔入了口中。“这下陛下可是愿意相信臣了?” “信,当然信。”穿肠肚烂的毒药,平常人吃一颗就会疼得死去活来。然而琉璃却吃了两颗,结果可想而知。“所以,朕现在就封你为军师。” “那你呢!沈爱卿?”沈如风是自己一手提拔的,苏亦彤当然相信他,但作戏要做全套。 苏亦彤又倒出两颗毒药,想了想,又把一颗放了回去。宫人伸手刚准备接,就听沈如风道:“陛下,臣没想过要当军师,这毒药就没必要吃了罢?” “那怎么可以!”苏亦彤说得义正言辞。“你与右相同为臣子,朕当然得一视同仁才行。” 苏亦彤说完,宫人便接过她手中的毒药送到沈如风的面前。 沈如风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毒药,嘴角抽了又抽。 这叫什么?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沈爱卿?”苏亦彤好心出言提醒。 裴辞优,方净也都向他看来。 沈如风这会是真的想死啊。 “沈大人若是不会,本相不介意帮上一帮。”琉璃乐得在旁看戏。 “不用劳烦右相了。”沈如风闻言脸色登时一沉,连看都不看就把毒药给送进了嘴里。 “陛下,说好的一视同仁呢!”等沈如风把药吃进嘴里,琉璃才慢悠悠的道。 “我……”沈如风憋气。 琉璃看着苏亦彤不说话。 “不就是一颗毒药嘛,有什么好为难的。”苏亦彤眸光闪烁,不停躲避着琉璃意带探究的视线。“方爱卿,你跟沈爱卿的关系不是最好吗?呐,这颗毒药你给他吃了。” 站着也躺枪,方净是真心感觉累啊! “不吃,那……”苏亦彤刚想说如果方净不肯吃药,那就让裴辞优代劳一下。 “算了,还是微臣来吧。”沈如风抢过毒药一口吞下。 “早这样还有他们两个什么事。”苏亦彤站起来。“好了,都退下罢。” 似刚才几人的谈话只不过是一场戏剧性的游戏,说散就散。 “那微臣现在就回府准备动身。”情况紧急,琉璃不想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再浪费时间。 “嗯。”苏亦彤打了个哈欠,双眼有些迷糊。“你们两个走的时候记得多带点人,别路上被人抢了连家都回不了。”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吐字清晰。“哦,对了,朕说的是带你们自己府上的人。”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空荡荡的大殿顿时只剩下琉璃和裴辞优几人。 “我们也走吧。”裴辞优领着沈如风和方净向琉璃告辞。 琉璃点头,随后也跟着出了正清殿。 “公子,属下听说……” 琉璃刚回到右丞相府,屁股都还没坐稳,漠河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琉璃兀自倒了杯茶细细品茗。“在本宫身旁呆了这么久,怎的还是这般心浮气躁。” 漠河垂眸,一声不哼。 琉璃放下茶盏,回头看他。“怎的不说话?” “公子,你是真的打算与大人为敌吗?”漠河不敢去看琉璃此时的脸色,于是只能把头低着。 “不然呢?”琉璃转过头去不再盯着漠河看,可语气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冰冷。 “可是大人他……”漠河到底是念着卫连杰的救命之恩。 “所以你就认为义父是对的?”琉璃把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我是错的?” “漠河不敢。”漠河退了一步。 “不敢吗?”琉璃冷笑。“漠河,本宫是否同你说过,你若不忠,大可尽早离开。”他琉璃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感念别人恩德的人。 “公子。”漠河脸色一白,连忙跪下。 琉璃看也不看他。“漠河,本宫知你喜欢泱儿。” 漠河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琉璃,半晌,才声音颤抖的磕头道:“漠河知罪。” “你没罪。”琉璃道:“有罪的是泱儿。”琉璃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语气之平淡,毫无半点波澜起伏。“若不是她当初非要一意孤行,又岂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漠河,我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你骗不了我,也骗不了泱儿。” “公子既知,为何不早点戳穿……” “为何要戳穿?漠河,你需记住,你是我的近身护卫。身份从来就不低于任何人。”卫长泱不喜欢漠河只能说她眼高于顶。至于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卫长泱的,似乎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只是他善于伪装隐忍,所以一直从未叫人看透。 “公子。”漠河没想到琉璃会这般同自己说话,讶异之余不免有些感动。 “罢了,不说这些了。”如今,逝者已逝,他说再多也不过是让活着的人徒增伤悲。 他知道,漠河表面上看着木讷无趣,实则最是重情。 该说的他都说了,该提点的他也已经提点过了。至于接下来他要怎么做,就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 “你先下去收拾东西吧。”琉璃摆手示意漠河退下,语气里满是对现事无法掌控得无奈。“我们连夜启程。” 事有轻重缓急。沈如风在心里虽对苏亦彤逼迫自己吃毒药一事多有不满,但一遇到正事,他就没有心思再去小肚鸡肠了。 匆忙回府打包了些日常所需衣物和兵书,沈如风就去了琉璃府邸守株待兔。 刚好这时琉璃和漠河正带着整顿好的人马出来,看到他,琉璃开口便问:“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人马呢?” 第三百三十二章 王爷不会答应的 “沈某听闻右相已备有兵马,所以,特意来叨扰一二。”沈如风面上笑意浅浅,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话说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既如此……沈大人便跟着罢。”琉璃牵过漠河递过来的马僵,跃身而上。“就是不知沈大人马术如何……” 话落,琉璃手中长鞭舞动,只听得马儿嘶鸣一声,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漠河随后翻身上马,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如风。“沈大人,走吧。” 声声马蹄如雷,惊起漫天尘土。 沈如风迎着天空中最后的那抹落日余晖看向漠河。然而却只够到了余晖下那一抹绝尘而去的背影。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哎!这年头,好人果真是不常有啊。”沈如风慢条斯理的将包袱背在身后,这才上马挥鞭追上琉璃的队伍。 “这个时辰,他们应该已经出城了吧?”怡和殿殿门大开,苏亦彤放下手中批阅奏折的笔,看着殿外即将要黑下来的天色,眸露担忧。 琉璃与沈如风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抵达前线。 还有琉璃的身份。 她知道自己不该相信琉璃轻易放他离去。可事到如今,有些事已经由不得她做选择了。 而且除了琉璃,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化解这场危机。 她只是在赌,赌琉璃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将天下百姓至于不顾。赌他尚还存有一丝良知。 “他们出没出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师兄现在一定很不好过。”月涟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了来。 苏亦彤抬头,就看到月涟双手抱胸倚着殿门站立,身旁站着笙箫。 “你们怎么来了?”苏亦彤轻轻蹙眉。 “当然是来看看陛下你是否相思病犯,”月涟巧笑嫣然,全然没有看到身旁笙箫已经阴沉下来的脸。“需不需要人排忧解难啊。” “朕看真正相思病犯的人是你吧。”苏亦彤撇撇嘴,示意二人进殿详说。 宫人忙为二人搬来桌椅放在殿中两侧。 “听说云清战场上为救你师兄受了重伤……” “你说什么?” 苏亦彤话还没说完,月涟就一股风似的冲了进来,追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咳……”苏亦彤别过脸。“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朕也是听云决说的。” 云决回来的事月涟也有所耳闻。只是近来她为处理摄政王府的事已是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他顾。 “云决呢!他在哪?”月涟说着就要去找云决。 “慢着。”苏亦彤伸手拉住月涟。“云决他……”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 “郡主可是在寻属下?” 说曹操曹操到,月涟话才刚至一半,云决的声音就在殿中响起。 “云决,你来的正好。”说着,月涟又一阵风的冲到云决的面前,问道:“听说云清哥哥他受伤了,那他伤的严不严重?” 云清受伤了?云决疑惑,刚要开口否认,就收到苏亦彤警告的眼神。“嗯,云清他……的确是受伤了。不过你放心,他现在已经没事了。” “真的?”月涟还是有些不放心。 “嗯,真的。”云清肯定的点了点头。 “真的假的,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苏亦彤面不改色,说的一本正经。 云决还没有明白过来苏亦彤话中的意思,就听月涟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蠢货,你难道没看出来她在骗你吗?”笙箫斜了苏亦彤一眼,没好气的骂道。 “你……”月涟怒瞪着笙箫,过了片刻感觉不对。又改为瞪着苏亦彤。 苏亦彤无奈的耸耸肩。“都坐吧。” 月涟不动。 “你要是不想知道云清的现状就继续站着吧。”苏亦彤示意云决坐下。 云决知道苏亦彤有话要说也就没推脱。然而一听完苏亦彤说的话,他吓得差点没摔倒。 “什么……去找我家王爷?!!”云决看着苏亦彤眼皮狂跳。 “嗯,怎么了?有问题?”苏亦彤云淡风轻地问道。 能没有问题吗?要是自家王爷知道是他把苏亦彤带到战场上去的,不得扒了他的皮才怪。而且别看这货虽然顶了个皇帝的身份,可实际也是他们王府未来的女主人呀喂!! “不行,王爷不会答应的。”云决想也不想的拒绝。 “你说不行就有用了?”月涟走过来按住云决的肩膀。“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你做主的时候吗?” 她们可是三个女人一台戏,没道理让一个男人占了上风。 “他若不答应带我们去,我们就想个法子把他关起来。”笙箫适时出声道。 “这个主意好。”苏亦彤连忙拍手叫好。 好什么呀好!要真是这样,他还不如跟着去。云决把头埋得低低的,干脆不哼声了。 “说罢,是答应跟我们同流合污呢?!还是不答应?”月涟问道。 “郡主,皇上她可是你……”正儿八经的嫂子。殿外还有宫人在,云决不敢把话挑明。但在场的几人都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是又怎么样?难道她关心关心自己的男人也有错吗?”月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是以,她的话才出口,殿门外就相继传来宫人憋笑的声音。 “话是没错,错的是你没分清楚场合。”前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其实笙箫比苏亦彤和月涟还急。 风飞翼和北国皇帝之间似乎不论她怎么选都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心无挂碍的相处了。 “云决,风哥哥什么性子你是清楚,但皇上和本宫的性子你清楚了吗?”她当初都可以为了风哥哥跟父皇闹掰,不远万里来到离国。那她为什么现在就不能再为了她的风哥哥更疯狂一点呢? 她是喜欢风哥哥不假,但她从来都不曾强求过。可一旦风哥哥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可不敢保证不会对苏亦彤做什么偏执地举动。 云决身躯一震,登时抬头错愕的看着笙箫。 笙箫继续道:“你该知道女人有时候狠起来,根本就没你们男人什么事了。” 云决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被笙箫这句话给吓到了。 “所以,答应还是拒绝,完全在你的一念之间。”月涟故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恐吓道。 云决低头沉思,半晌,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们。不过,不是现在。” 琉璃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出城,那不是明摆着送上门给他们找理由再把她们送回来吗? 到时候人人都知道有这回事了,出城还能容易吗? “那是什么时候。”见云决答应,苏亦彤都有点坐不住了。 “再过三天。”摄政王府在皇宫的耳目众多,这事他若不提前安排好,恐怕会先他们一步传到王爷的耳中。 “三天。”月涟也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想了想,点头道:“那就三天,三天后我们从都城出发。” 苏亦彤只要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出城去找风飞翼了,怦怦乱跳的心就激动的停不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三日,苏亦彤天还没亮就爬起来去了兵部,把还在梦中与周公下棋的左隶从床上给拎了起来。 因为这一日是休沐,所以兵部执勤的人寥寥无几。 “陛下今日何故来得这般早?有什么事让人吩咐一声不就好了。”左隶半打着呵欠头前带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苏亦彤。 “到了再说。”苏亦彤看了眼周围,发现兵部这会人影虽少,但似乎都在围着她转。 到了地下兵器制造署,左隶把门关严实。“陛下请看,这便是微臣上次按照您的要求制造出来的炮弹跟炸药。” 苏亦彤拿了个炮弹放在手里把玩。“试过威力了吗?” 左隶点头。“嗯,试过了。您当时说动静不宜闹得太大,所以微臣就找了影阁的兄弟帮忙,把东西搬到了无人的深山老林。” “效果如何?”苏亦彤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 “好,简直好得没话说。”左隶嘴角上扬,得意道:“就这么个小圆球,足以炸掉一小座山头。” “嗯,那是挺不错的。”毕竟这些东西在现代发挥出来的效果也不见得有这般好。 “陛下是打算要动用这批武器了吗?”左隶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激动。 “嗯。”苏亦彤点头,笑道:“到时还得麻烦左爱卿你跑一趟了。” “陛下放心,臣到时一定全力以赴。”左隶恭敬道。 “如此甚好。”苏亦彤转身。“走吧,朕还有事要同你交代。” 出了兵器制造署,左隶把门锁好。 苏亦彤头前去了兵部议事厅,等了片刻,左隶匆匆赶来。苏亦彤等他坐下,这才说起自己即将动身去前线之事。 “什么?去前线?”左隶着实被苏亦彤这话吓了一跳,半晌,才讷讷地问道:“那朝堂诸事陛下又准备如何处理。” “暂时交给左相。”苏亦彤道:“至于朕离宫之事就先瞒着,”如今,前线战火连天,朝堂急需有人坐镇。而她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城,无疑是给敌人趁虚而入的机会。“若实在瞒不住,就如实昭告群臣……” 第三百三十三章 这匹马跟朕八字不合 后来再交代了左隶些什么,苏亦彤已经记不清了。 回到皇宫,她从御书房的暗格里取出早就拟好的圣旨交给影二。“我知你如今事物繁忙,能入宫一趟已是不易。” 影二听着苏亦彤的话,有些摸不准她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 “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明晃晃的圣旨在阳光的照射下意外的夺人眼球。苏亦彤把圣旨又往前递了递。“待我走后,你便将风月送进宫来罢。” “皇上要走?”影二猛地抬头。 “嗯。”此去边关万里,她尚不知前路如何,是否凶险,但终归在她离开都城之前,她得给风月留一条后路。 “是为了摄政王殿下?”影二问。 苏亦彤点头。“是也不是。” 她是因为风飞翼才动了去边关的念头不假。但更多的也是为了肩上的责任。 “可若大将军知晓,他……” “那就不要让他知晓。”。君墨殇对原主用情至深,如若知晓定是不愿让原主只身犯险的。可她不是原主,她只是苏亦彤。所以,不论他人如何阻拦,边关,她都去定了。“影二,你当知朕这话所为何意?” 影阁诸多影卫明面上虽都是在听她的号令行事。可苏亦彤也明白,那些人其实从始至终衷心的都只有君墨殇这一个主子罢了。 “属下……”影二有些为难。 “影二,你的主子是朕,不是君墨殇。”苏亦彤的语气忽然严厉了几分。她看着影二,眸中冷冽不寒而栗。 “是。”影二只觉脊背一寒,下意识的便答应了。 “知道就好。”苏亦彤似阴谋得逞后的狡黠一笑。“退下罢。” “是。”影二自知理亏,当下便接过圣旨告辞离开。 下午,裴辞优进宫求见。苏亦彤只简短的与其商议了一些朝中要事就将他打发走了,并未将自己离开的消息转达。 待到暮色四合,月涟和笙箫一人挎了个包袱来找她。苏亦彤这才收拾东西与二人在云决的掩护下从地道离开皇宫,然后经由兵部制造署的密道出了都城。 “走吧。” 都城外十里凉亭,云决从林中牵出他早就准备好的四匹上等汗血宝马,将缰绳分发给三人。而后率先翻身上马,干净利落。 苏亦彤其实并不怎么擅长骑射,特别是当她看到那比她个头还要高上些许的马背,她就更犯难了。眼见着月涟跟笙箫都翻身上了马,苏亦彤急了,拉着缰绳的手用力一扯,马儿嘶鸣一声撒腿就跑。 苏亦彤吓得“嗷呜”一声,双手用力的攀扯着马鞍,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马儿甩飞摔成残废。 “皇上。”显然苏亦彤这番意外是谁也没想到的。云决俊脸一白,当下便飞身而起,拦在了马前。 “让开……快让开……”耳旁风声呼呼的刮着,苏亦彤吓得闭紧双眼却又不敢闭得太紧。于是双眼露出一条细缝,除了大喊大叫竟是什么也不会。 “真笨。”月涟也急出了一身冷汗。 “皇上,你将手给属下。”云决动作迅速的夺过苏亦彤手中地马缰绳,大声道。 苏亦彤闻言正要伸手,但不知为何,竟是整个人都向下跌去。 “皇上。” 马儿狂奔之势分毫未减,云决急于制住马僵,却未发现苏亦彤已从马身跌落。 “要死了。”苏亦彤闭紧了眼,似已想到从马身上摔下来的后果。 “真不知道如你这般的人,风哥哥究竟是如何看上的。”耳旁,女子不满的声音中带了几分鄙夷。苏亦彤睁眼,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还愣着做什么,”身下,再次响起隐带怒意女子的声音。 “哦。”苏亦彤循声低头,这才发现,刚才千钧一发之际,竟是笙箫,她的情敌不顾一切的救了她。 眼里隐有动容。苏亦彤从笙箫身上下来,伸手扶她。“你要不要紧?” “放心,没你那般娇气,还死不了。”笙箫从地上爬起,脸色惨白。 “公主,你没事罢?”这时月涟也到了近前。 “没事,我们走吧。”笙箫摇头,手按着被苏亦彤撞疼地地方往回走。 “她这样还能赶路吗?要不……我们还是等她伤好了再走吧。”到底是为了救自己受得伤,苏亦彤心存愧疚。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笙箫就一记眼刀丢了过来,“看来风哥哥在你心中也并不是我想的那般重要。”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风哥哥他不重要了。”苏亦彤气竭,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可笙箫却早已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喂!你倒是别走啊,咱们先把话说清楚。” “好了,皇上。”月涟拉住苏亦彤,“她就是这般古怪性子,您老人家若不喜欢,大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必在意。况且,她说的也没错。” 笙箫说的没错?那她说的就有错了?她刚才貌似什么也没说罢。至于一个两个的都给她摆脸色看吗? “走吧,再不走,这天就要亮了。到那时再想走,恐怕就没这般容易了。”月涟只当没有看到苏亦彤眸中熊熊燃烧着的怒火,身子只轻轻一跃便上了马背。 “喂……”一个两个的都先走了,那他们这算什么联盟?说好的一起呢? “皇上,我们也走吧。”云决将苏亦彤早先骑得那匹马给牵了过来。这马犟的很,方才为了将之制服可是费了他好大一番功夫。 见在场之人只剩下了苏亦彤,云决便问:“公主跟郡主呢?!” “对两个他国公主都这么尊敬,云决,貌似朕才是你的主子吧?”苏亦彤阴沉着脸看着云决。 云决并不知晓刚才发生的事,闻言,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怪不得人总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单看现在这情况,又何止是一台戏那么简单,怕是好几台都挡不住吧。 “皇上教训的是。”云决老实认错,木讷如他,头一次觉得其实人有时候精明一点也没错。“那我们可以上路了吗?” “嗯。”苏亦彤点头,伸手正欲牵过云决刚牵来的那匹马,想了想觉得不妥,于是手换了个方向,改牵了云决之前骑的那匹。“这匹马跟朕八字不合,咱们还是换着骑吧。” 一阵冷风吹来,云决满脸黑线。 自打出了刚才那么一档子事,苏亦彤这回就变得小心翼翼多了。动作滑稽的翻身上马,苏亦彤驾马离开,走得很是缓慢。云决跟在她的身后,生平第一次开始进行深刻的自我反省。 “喂,你这是骑马还是走路,没看到路上的蚂蚁都快被你踩死了吗?”夜色中,不见说话人的人影,只闻其声。 苏亦彤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处。“那也总好过你们两个像个疯子一样抹黑乱跑吧?” 说话间,苏亦彤已经骑马到了二人跟前。 “皇上,时间紧迫,我们还是赶路要紧。”云决硬着头皮提醒道。 “朕知道要赶路,不用你总提醒。”苏亦彤没好气地斜了云决一眼,当即打马离开。云决见状,连忙跟上。 笙箫,月涟彼此对望一眼,眸中尽是无奈。 时间紧迫,接下来的几日笙箫倒也没再找过苏亦彤的茬。反倒是苏亦彤总有意无意地避着她二人。因着此事,月涟还特意让云决去问了苏亦彤一嘴。结果得到的答案却是。“你不知道女人都是很小心眼的人吗?所以,像她们那种小心眼的女人,咱们男人最好是能避则避。省得哪天不知情不小心撞她们的枪口上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此,月涟,笙箫齐齐表示无语。 为了早点抵达风飞翼所在的莫城。苏亦彤接下来倒自觉了不少,反正只要笙箫不赶着往她身上凑,她也就绝对不理睬。 这番光景维持了几日,月涟跟云决也就习惯了。好在苏亦彤跟月涟虽时有拌嘴,但两人却也没耽误赶路。 如此紧赶慢赶,四人终在一月后抵达莫城。而彼时,离国已经在陈北两国的联合攻击下连失十城。 到了莫城,苏亦彤断然是不敢去军营找风飞翼的。可不找归不找,该知道的事情她还是得打探清楚。于是跑腿这个重担自然而然也就落到了云决的肩上。 当然,苏亦彤也有想过让云决直接回军营。但碍于风飞翼的老谋深算,她实在不想自己才初出茅庐就损兵折将。于是,她便取消了这个念头。 可让苏亦彤没想到的是,军营的保密工作做的尤其的好。连云决这个堂堂摄政王府亲卫都亲自出马了,竟也只打探到了不久前从都城来了一队人马入了军营。而至于那队人马是谁,苏亦彤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琉璃和沈如风。 直到又过了几日,城中再次传出陈北两国将要攻城的消息,苏亦彤这才明白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于是,指挥云决办事便愈发勤了。 这一日天才刚亮,苏亦彤便把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月涟和笙箫给拽了起来。原因无他。只因云决刚从外头带回消息,现下军营里的人正在城中招兵买马,凡有意者皆可前去报名。 第三百三十四章 我说的话从来都是认真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月涟指了指包括苏亦彤在内的几人,失声道:“女扮男装?混进军营?” “不然呢?!你还能想到比这更好的办法吗?”苏亦彤耸耸肩,无所谓道。 “可是……可是……”这要是被她师兄知道了的话,估计会打死她吧。 “可是什么啊可是,听我的。”苏亦彤拍拍自己的胸脯,成竹在胸道:“有我在,就算你师兄知道了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你说是吧,云决?”说完,转头看向云决。 “什么?”云决一脸错愕的抬头,有点反应不过来。 “那就这么定了。”苏亦彤拍案定音。“一个时辰后,在朕门口集合,” “皇上,这怕是……” 云决话还没说完,就连同月涟,笙箫一起被苏亦彤扫地出门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月涟求助的眸光看向笙箫。 笙箫转身就走。“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反正风哥哥又不待见她,闯祸就闯祸了。索性都是招人厌的,还不如让自己多点存在感。 “云决。”月涟只好看向云决。 云决这会一个头两个大。闻言不由无奈的朝她耸耸肩,生无可恋道:“郡主,你觉得属下最后的下场会比你好吗?” “说得也是。”月涟想了想,觉得云决的话说得颇为有理。于是伸手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罢,日后师兄若是追问起此事,本郡主定会好好帮你求情的。” “那属下就先谢过郡主了。”云决刚要行礼,抬头一看却发现哪里还有月涟的身影。 话说苏亦彤将月涟,笙箫,云决三人赶走之后,就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起来。 住的地方是几人刚抵达莫城时临时找的客栈,虽算不上华丽,但于莫城这种地方而言,已经算得上是一处好的地方了。 但即便苏亦彤已经把它归为“好”的一类地方。却是让她把房间从里到外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也没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心灰意冷之下,苏亦彤只好从包袱里取出一身早先从都城带来的上好的华服,而后用墨水浸泡,再用桌椅板凳的菱角将其磨破。 若是此时月涟在场,一定会追着苏亦彤问出个所以然才肯做罢休。只可惜,月涟这会不在。所以,当苏亦彤推门出去,还没等她同等在门口的几人打招呼时,一阵大笑声就已率先传了过来。 月涟用手指着苏亦彤直笑得前俯后仰,:“你这哪里是去入伍从军的,你这分明就是去要饭的嘛。” 云决平日虽喜怒不形于色,但见苏亦彤此状嘴角也不由得狠狠抽了抽。 再观笙箫,看着像是半点不为所动,但只有苏亦彤自己知道,那双眸子中潋滟的波光笑意有多刺眼。 手指头攥的咯吱作响,苏亦彤冷脸看着笑得最欢的月涟。转身进门,“你给我进来……” “干嘛……”月涟捂着笑痛的肚子半是犹豫半是迟疑的跟了进去,直觉不好。 果不其然,待到一柱香后,月涟就笑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苏亦彤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上好的绸缎到了她的手里,没几下就成了破布烂衫。 偏生破布烂衫也就罢了,她尚且还能接受,可弄得跟鸡窝头一样的头发又是什么鬼?难道就只是为了让她来搞笑的吗? 这一次,没有绷住的是笙箫。“哈……月涟,你这是要笑死本宫吗?” “别笑,你们谁也逃不掉。”苏亦彤跟在月涟的身后出来,冲笙箫勾了勾手指。 “我就不要了罢!”笙箫身子往后退。 “迟了。”瞬时,月涟出手快如闪电,笙箫刚要躲,就被月涟给拽了过来,推到了苏亦彤的面前。 “砰”的一声。 笙箫后知后觉的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入了苏亦彤的狼窝。 云决以为自己的装扮应该能逃过苏亦彤的魔爪。却没想到,苏亦彤刚收拾完笙箫就把视线挪到了他的身上。 最终,谁也没能侥幸逃过苏亦彤的魔爪。 碍于苏亦彤的装扮实在太过惹眼,是以,四人不过才出客栈,就立刻成了莫城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皇上,你确定我们要以这副形象去参军。”月涟心有忐忑,忍不住小声问苏亦彤道。 “自然。”苏亦彤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投来的怪异视线。 “可是我们这样会不会有点太过招摇?”月涟还是不能接受自己是以这种方式围观的。 “哪里招摇了,我觉得很好啊。”苏亦彤前后左右各看了一眼,半点没发现不同。 “你有时间跟她说这些废话,还不如想想等会该怎么应对。”笙箫这回算是看明白了。这苏亦彤哪里是个正常人,分明就是个傻子。 “想这些做什么。有云决在,难不成我们还能吃饱了兜着走。”月涟心大的道。 反正只要她们进了军营,就可以免遭苏亦彤的魔爪,到得那时,她还需担心什么。 “当本公主什么也没说。”笙箫黑沉着脸,干脆不说话了。 恰在此时,正与琉璃在城墙上巡视城外敌军动静的风飞翼注意到了苏亦彤这边的异动。“那里发生了何事?” “属下去看看。”云清飞快看了眼人影聚集的地方,隐约觉得其中有道身影看起来有些眼熟。 这时,琉璃也将注意力放到了这边,“摄政王在看什么?” 风飞翼薄唇紧抿,闻言,回头看向琉璃,问道:“右相可否觉得那人眼熟?” 彼时的苏亦彤和月涟,笙箫几人已经快到了城门口。 “眼熟?”琉璃双眼微微眯起,仔细看着下方被人围观而不自知的几人,半晌,忽然道:“摄政王是否也觉得中间那人与陛下极为相似?” “哼!”风飞翼袖袍一挥,声音冷沉。“果然是她。” 琉璃皱眉,还没明白过来风飞翼话中的意思,就见风飞翼忽然自城墙上一跃而下。 琉璃见状彻底蒙圈了。差一点也跟着风飞翼跳了下去,还好漠河及时拉住了他。 “我们也去看看。”观风飞翼神色,琉璃知晓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于是,身影一闪,快步走下城墙。 “公子。”漠河跟在琉璃身后,问道:“您莫不是以为是那人来了这里罢?” 琉璃闻言登时回头斜他一眼,却是没有说话,只是脚下的步子比之方才更快了。 “云决,月涟,真的是你们。”云清速度极快,手一伸就把云决跟月涟拽到了一旁的角落里,并未注意到苏亦彤跟笙箫。 “云清哥哥,真的是你。”多日未见云清,月涟心里早就相思成疾。是以,见到云清之后竟是连躲藏都忘了,只一个劲的往云清怀里扑。 忽然被温香软玉扑了个满怀,云清有些回不过神。倒是云决,非常善意的提醒并问了一句。“怎么就你一人在此,爷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云决不开口还好。但他这一开口,直接让月涟所有的美好梦想破碎。 “云清哥哥,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为防被苏亦彤那个家伙殃及池鱼,月涟拉着云清就要跑。 “想走,迟了。”风飞翼伸手圈住欲要逃跑的苏亦彤,身影一闪,便到了月涟的身前。 “师……师兄……”月涟慢慢松开牵着云清的手,瘦弱得小身板止不住的发抖。 “风飞翼,你放老子下来。”偏生苏亦彤这个时候还不知安分,一个劲的在风飞翼怀里扭来扭去。 风飞翼冷眼斜着她,半分不为所动。 倒是月涟有些受不住风飞翼这莫名诡秘的气场,于是,率先妥协。“师兄,你听我解释……” “闭嘴。”风飞翼看了云清一眼,云清意会,当下便出手点了月涟的穴道。 月涟错愕的看着云清,云清嘴唇动了动,便扛起她往军营的方向走去。 云决见状连忙跪地请罪。“爷,属下有罪,请爷责罚。” “有你什么事,用的着你多嘴。”风飞翼正欲开口,却被苏亦彤抢了先。 风飞翼干脆不说话了,只冷冷看着苏亦彤。 苏亦彤在他怀里使劲蹦哒,“你先放老子下来。” “陛下,真的是你。”匆匆赶至得琉璃看到苏亦彤时着实吓了一跳。 “不是朕还能是谁。”苏亦彤这会正在气头上,谁跟她说话她就怼谁。 琉璃的到来让风飞翼看起来很不好的脸色又差了些许。“时辰不早了,本王先带皇上回军营。至于贵妃娘娘,就有劳右相了。” 从始至终,风飞翼都没有用正眼看过生肖一眼。 而笙箫在听到风飞翼管自己叫贵妃娘娘后,不知怎的,莫名就觉得委屈起来。 “贵妃娘娘,我们走吧。”琉璃走到笙箫面前,作揖道。 笙箫心有委屈不能言说,闻听琉璃也唤自己贵妃娘娘,只觉心下委屈更甚。“我不是你们的贵妃娘娘。” 丢下这一句话,笙箫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公子,她是北国公主,我们要不要借助她……” “漠河……”漠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琉璃扼杀在了喉咙里。“我说的话从来都是认真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阿彤与本王情投意合 决定放弃复国帮助苏亦彤是真。 请命来前线助阵与他义父为敌更是真。 只是他的认真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更为廉价罢了。 “公子。”漠河还是无法相信自家公子会这般轻而易举的放弃复国。毕竟在他看来,现下是推翻离国朝政再好不过的机会。 “走罢。”琉璃知道漠河想要说什么。只是如今的他再也不复当初那般狼子野心,即便他的心中还在想着复国,却永远也不会付诸行动罢了。 “风飞翼,你放老子下来,风飞翼……”苏亦彤被风飞翼像扛麻袋一样给扛回了军营。 彼时,君陌殇还在操练士兵,远远看到风飞翼肩头扛着一坨会动的物什,不禁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就拦在了风飞翼的必经之路。 “君陌殇,救我…快…”苏亦彤知道自己如今身在军营,不能随便胡来。所以,风飞翼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安分。 “你若是想明天下不了床,大可让君陌殇在此时救下你。”风飞翼看着君陌殇拦路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眸子,忽而道。 “你……”苏亦彤闻言一口气堵在喉咙,出也不是,进也不是。 “不信陛下大可试试?”嘴上说着威胁的话,风飞翼脚下步子却是片刻没停。 待他扛着苏亦彤走到君陌殇跟前,只听君陌殇疑惑道:“摄政王肩上扛着的人是?” “当然是本王新收的娈童,怎么?大将军有意见?”风飞翼似笑非笑的看着君陌殇,眼底的嘲讽不言而喻。 苏亦彤闻言本欲跳脚,然而一想起风飞翼刚才说的话,便认怂了。 不满的撇撇嘴,苏亦彤老实巴交的趴在风飞翼的肩上,任由对方将她比作“娈童”也是一声不哼。 “娈童?”君陌殇看着大半个身子都挂在风飞翼身上的苏亦彤频频皱眉。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身形莫名有些熟悉。“你不会是开玩笑的罢?” 都城谁人不知摄政王风飞翼和当今天子苏亦彤玩的一手好断袖。虽然,君陌殇知道苏亦彤其实是女儿身。 “你看本王像是在开玩笑吗?”风飞翼掂了掂苏亦彤的小身板,皮笑肉不笑。 “真的?”君陌殇像是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愣了愣,忽然神经错乱道:“摄政王放心,就算这事是真的,本将军也会让他变成真的。” “是吗?那就有劳大将军了。”风飞翼失笑出声,登时心情很好的同君陌殇告辞。 君陌殇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准备离开,便见趴在风飞翼身上的人忽然抬起了头,冲他骂道:“蠢货。” 苏亦彤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距离风飞翼十步之内的人听清楚。 “你……”君陌殇看清说话人的样貌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石化了。 他刚刚竟然没有认出那就是苏亦彤!! “亦彤……”一阵风的跑过去,君陌殇正准备给苏亦彤来个大力拥抱。 “滚。”风飞翼一脚踢来,君陌殇猝不及防之下小腿被踢中。 “亦彤,”君陌殇摸着被踢疼的地方,可怜巴巴的看着苏亦彤,示意对方为自己主持公道。 “看老子也没用。”苏亦彤下巴一扬,意指风飞翼。“没看到老子也正受人胁迫吗?” 如果不是因为肩上扛着的人是苏亦彤,风飞翼真想把她扔出去,眼不见为净。 “苏亦彤。”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风飞翼明显已处在暴露的边缘。 苏亦彤撇撇嘴,小嘴依旧不饶人。“看到没,老子的待遇没比你好多少,你就不要再用那眼神看着老子了。” “苏亦彤,我给过你机会的。”风飞翼冷冷斜了眼还欲说话的君陌殇,扛着苏亦彤就往自己地营帐走。 “风飞翼,你什么意思。”君陌殇抬腿欲追。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云决拦住他的去路。“大将军,这是我们主子和陛下之间的事,大将军就不要掺和了罢。” “你说不掺和就不掺和,凭什么!”就算不能阻止二人情意继续蔓延,但若能给风飞翼添点堵,君陌殇还是很愿意的。 “那就……”话还没说完,云决的掌风就已到了君陌殇的面前。“休怪在下无礼了。” “哼!不让你知道知道本将军的厉害,你还以为本将军是在怕你。”君陌殇出手反击,招招式式皆快狠准,半点不给云决留喘息的机会。 “风飞翼,你再这样对老子,你信不信老子休了你。”风飞翼扛着苏亦彤回到自己的营帐,不等苏亦彤看清帐内陈设,就先被风飞翼丢垃圾一样的给扔到了床上。 后脑勺撞到墙上,苏亦彤疼得皱眉,刚想破口大骂,就见眼前一道黑影罩了下来。 “苏亦彤,这是你自找的。”风飞翼咬牙,看着苏亦彤一字一句道。 “风飞翼,这是军营,你别乱来。”光天化日之下,苏亦彤还没有白日那什么的爱好。见状,身子蜷成一团,一点一点的慢慢往后挪。 “乱来的不是你吗?”风飞翼脱掉外袍,将苏亦彤禁锢在自己的双臂之间,冷笑道:“真没想到,不过才数月不见你就长本事了。放着好好的都城不待,好日子不过,偏要来这劳什子的前线吃土。呵……既是如此,那我今日就成全你。”俯身吻上苏亦彤的唇,风飞翼直接用咬的。 “风飞翼……” 里头动静闹得太大,营帐外很快就围满了人。但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将士们大都摸清了风飞翼的脾气,所以没敢闯进来。但咋过的议论声却是分毫不少的都传进了苏亦彤的耳朵里。 苏亦彤小脸发窘,用力推拒着风飞翼,奈何她越是推拒,风飞翼便越是用力。这也就间接导致了营帐外听墙角的众人对他们摄政王殿下勇猛的误解。 “风飞翼,你放开……放开老子。”苏亦彤还在挣扎,然风飞翼却是充耳不闻。 “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退下。”这时,君陌殇的声音传了来。彼时,苏亦彤才清楚看到风飞翼的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是,将军。”君陌殇的威严很快震慑住了众人,只见刚刚还人满为患的营帐外围转眼就空无一人。 “风飞翼,你混蛋,”君陌殇掀帘进去,拳头握得咯吱咯吱作响,似恨不能将风飞翼打成肉泥。 “君陌殇,你可算是来了。”苏亦彤求救地看向君陌殇。 “呃……”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幕的君陌殇踟蹰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们继续,我去外头给你们守着。” 说完,逃也似的出了营帐。被打的鼻青眼肿的云决看到君陌殇从里出来,差点没把肠子悔青。早知道君陌殇这么自觉,他还拦什么啊拦,现在好了,刚才的打白挨了。 “这下可还想跑?”风飞翼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看着苏亦彤问道。 苏亦彤自知再挣扎也是徒劳。于是干脆认命什么也不做,任由风飞翼欺负。 风飞翼从床上下来,将扔在地上的外袍捡起丢给苏亦彤,“我知你来莫城只是为了我。可是阿彤,你在这里,我更加不放心。” 莫城虽早已封城,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敌国奸细闯入这里,将苏亦彤来莫城地消息散播出去。 “你也知道我是为你来的。那你为什么不能……”苏亦彤心中怨恨难平。 “这里是战场,不是你的皇宫。”风飞翼看着她,薄唇忽然抿的死紧。“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明日,我会安排让云决云清送你回去……” 刚来军营一个时辰都不到,风飞翼居然就跟她说要派人送她回去。真是是可忍熟不可忍。 “你说回就回,那老子多没面子。”苏亦彤道:“我管你用什么法子送我回去,反正这军营我是待定了。”说完,苏亦彤二郎腿一翘,模样好不轻松惬意。“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走。” “你……”风飞翼阴沉着脸,看着苏亦彤。 苏亦彤使劲地扬了扬下巴。傲娇道:“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不走。” “你……”风飞翼彻底无语,登时袖袍一甩直接离开了营帐。 君陌殇看到风飞翼出来,连忙上前问道:“亦彤呢?” “亦彤?”风飞翼冷笑,“大将军可能还不知道吧,本王出征之前,阿彤她就已经与本王拜过堂了。”风飞翼把声音压得很低,是以,除却君陌殇听清了他说的话,就连云决也没发现。 “你说什么?”君陌殇身形踉跄一步。 “本王说阿彤与本王情投意合,早已互许终身。所以,大将军还需趁早断了不该有的念头才好。”说完这句话,风飞翼看也不看君陌殇一眼,走了。 久久,久久……久到连君陌殇都感觉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明明什么都没变,昔年青梅竹马,互许终身的誓言也还犹在耳侧,可为什么他和他的亦彤就回不去了呢?! 不过是失了个忆,就要将他舍了,将他们的过往舍了吗? 那他这么多年的喜欢又算什么,这么多年的坚持又算什么。 第三百三十六章 你食言了 “亦彤,你与风飞翼他……”君陌殇掀帘进去,就被苏亦彤略显红肿地唇给吸引走了注意力。 剩下的话哽在喉头,怎么也开不了口。君陌殇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苏亦彤,良久良久,才哑着嗓子问。“你这次来莫城是因为他?” “谁说老子是为了他?!”感受着唇上火辣辣的疼痛,苏亦彤还不知道自己的嘴已经肿了。她看着君陌殇,据理力争。“老子只是不放心你们这些个蠢货,所以……” “你骗不了我。亦彤。”君陌殇的声音打从一开始的暗哑到平静,像是千帆过尽只剩凄凉,直叫人心酸不已。“你就是为了他而来的。” “君陌殇。”面对这样的君陌殇,苏亦彤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愧疚的。 “你以前都只唤我陌殇哥哥的。”君陌殇自顾自的说着。“你还说长大后会嫁给我。可是,亦彤,你食言了。”苦涩只是一瞬便从嘴角蔓延到了心里,君陌殇看着苏亦彤,不知怎的,明明两人离的很近,他却感觉两人之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君陌殇,你能不能别这样……”苏亦彤抱着被子缩在墙角,素来吃软不吃硬的她,这会连心都是疼的。 “不过就是失了场忆,你怎么就能将我们的过去忘得干干净净,将我也忘得干干净净?” 君陌殇的话就像是一把把刚开封的利刃,一字不落,一把不少的都扎进了苏亦彤的心里,让她连心都跟着抽痛。 “呵……如今你更是与风飞翼情投意合,互许终身。可是……我呢?!我该怎么办?”君陌殇仍旧是质问的语气,可苏亦彤却是一个字也回答不上来。 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搅乱了原主和君陌殇的姻缘,或许他们二人早已共结连理。 想到这,苏亦彤的心更痛了。 “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说好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到最后,君陌殇的声音已经小的连他自己也听不见了。 “可我不是你的亦彤啊……”苏亦彤忍住心尖渐渐蔓延开的疼痛,看着君陌殇,一字一句道:“君陌殇,我记得我早就同你说过,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你的亦彤了……” 从她醒来来看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已经不是了。 “你以为你的一句不是就能让我千疮百孔的心复原吗?” “我没有想过,君陌殇……”听着君陌殇近乎唾弃的语气,苏亦彤终于忍不住道:“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喜欢风飞翼是真的,忘了他君陌殇也是真的。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她又能如何呢!! 难道要让她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才能弥补她强占原主肉身的报应吗? “可是你已经伤害了。”君陌殇苦笑摇头。“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如果他能再自私一点,或许就能把她的亦彤从风飞翼手中抢回来。 可那是他的亦彤啊,是他曾经奉若珠宝,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亦彤啊。所以,他做不到,也注定在这场三个人的情爱里输得体无完肤。 “你们确实已经回不去了。”风飞翼去而复返,泛着鎏金色寒芒的眸子阴鸷的让人不寒而栗。“现在,她是我的。” 苏亦彤身子刚打了个哆嗦,便觉眼前一黑,下一秒自己却是被人拥入了怀里。 风飞翼将整床被絮都裹在了苏亦彤的身上,“所以,大将军日后有什么话可以来找本王说。” “风飞翼,你不要太过分。你别忘了她除了是喜欢你的人,她还是离国的皇帝。她这辈子注定不会只属于你一人。”看到风飞翼这番举动,君陌殇的脸直接黑成了锅底。 想当初他与苏亦彤是何等亲近。而今,苏亦彤只不过是失了忆才让他得了便宜,他倒好,不知感恩便也就罢了,竟还想将苏亦彤据为己有。 “是吗?”风飞翼沉下眼睑,声音冰冷如霜。 “那个……风飞翼,”苏亦彤不得不承认她其实还是有点怕风飞翼发飙的。“你能不能将君陌殇的话当成是一个屁给放了,别管他行不行?” 这两人要在这里动手,遭殃的恐怕只会是她吧。 “哦?”风飞翼挑眉。 “哎呀!他就是个神经病,你别管他不就行了?”苏亦彤急了,忍不住大声吼道。 闻言,风飞翼冷沉的眉眼不禁柔和了几分。 “亦彤,你……”许是苏亦彤的二货体质天生就能传染的缘故,君陌殇这会是半点难过也提不起来。 不自觉想起刚才动情,潸然泪下的一幕,君陌殇都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两个耳光。 “风飞翼……哎呀!!”苏亦彤卖力地讨好着风飞翼,似乎并没有看到君陌殇眼底的失落。 “你确定……”风飞翼忽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当然,我很确定。”苏亦彤知道风飞翼是想问自己是否真的在他和君陌殇之间做好了选择。所以,想也不想就点头了,丝毫不怕会因此伤到君陌殇幼小的心灵。 “所以,大将军可是听见了?”风飞翼挑眉看着君陌殇。 君陌殇苦笑。“所以,你们两个是准备联手将我从这里赶出去吗?” “哪有的事。”被人看透了的苏亦彤莫名感觉心虚。可身旁的人一记眼刀飞过来,她又只好点头,道:“让你走就走,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好,我走。”君陌殇点头,转身离开。走时,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说,你躲在外头到底听了多久的墙角?”君陌殇刚走,苏亦彤便把矛头转向了风飞翼。 “我累了。”风飞翼把苏亦彤连人带被子一同拥入怀里。声音慵懒道:“我们睡会吧。” “睡就睡,谁怕谁。”闹腾了这大半天,苏亦彤也感觉累了。闻言,双眼一闭,不过片刻功夫就睡了过去。 有温香软玉在怀,风飞翼又怎么能睡得着。 大手轻轻描绘着苏亦彤的眉眼,似是想到了什么,风飞翼嘴角忽而勾起一抹满足的笑。 苏亦彤是被饿醒的。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肚子还在“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苏亦彤身子动了动,便听耳畔有人轻声道:“醒了?” “风飞翼?”苏亦彤愕然。“你怎么还在?” “这是我的营帐,我不睡这里,那阿彤希望我睡哪里。”风飞翼轻笑着问道。 夜色中,苏亦彤看不见风飞翼此刻说话的表情,于是恼道:“爱睡哪里就睡哪里,关我什么事。” “是吗?”风飞翼松开裹着苏亦彤的被褥。 苏亦彤趁机挣脱束缚,翻身而起。 “想跑。”风飞翼长臂一伸,苏亦彤还没来得及跳下床,后衣襟就被风飞翼给拽住,整个人又重新给扯了回去。 “风飞翼,我饿了。”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苏亦彤双手捂着“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地肚子,委屈道:“不信你听。” “嗯。”风飞翼点头。“那阿彤想吃什么?为夫去给你准备。” 苏亦彤双眼募地一亮,即便是满屋夜色也难以掩盖她眸中的期盼。“我想吃肉,可以吗?” “自然。”风飞翼坐起身,也不知道在袖袍上做了什么手脚,只袖袍轻轻一拂,营帐中的烛火便都亮了起来。“阿彤且先等着,为夫去去就回。” 帐内烛火摇曳生辉,帐外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苏亦彤抱着被子缩在墙角,一边听着外头的动静,一边数着时辰。 一炷香过去, 两炷香过去, 三炷香过去, 眼见着半个时辰都过去了,风飞翼别说影子就是连个鬼影都没见。这下,苏亦彤坐不住了。 起身下榻,正要出门寻人。然而,苏亦彤才刚走到门口,便觉眼前一亮,一阵风迎面吹来,紧接着,是饭菜的香味。 “饿了?”风飞翼端着饭菜走入营帐,然后将饭菜取出放在帐中的一张小矮几上,道:“三更半夜实是寻不到什么能吃的了。你就先将就一下,待到明日我再带你去城中吃你爱吃的。” 听到风飞翼这番话,苏亦彤心中即便有再大的火也发泄不出了。 于是,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就吃了起来,吃到一半,发现风飞翼只看着自己却不动筷,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风飞翼唇角微勾。 “是吗?”苏亦彤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嗯。”风飞翼点头,“阿彤快吃,饭菜都快凉了。” “哦。”苏亦彤没想那么多,闻言果真埋头正儿八经的扒起了饭。 待到吃饱喝足,苏亦彤半躺在床上忽然就不想动了。这时,风飞翼拿了帕子过来替她擦拭嘴角的油渍,并意有所指的问道:“阿彤可吃饱了?” “吃饱了。”苏亦彤打了个长长地饱嗝以作回应。 “既然阿彤已经吃饱了,那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为夫来一饱口腹之欲了?”风飞翼眉眼带笑。 想吃就吃啊,还来问她做什么。 苏亦彤皱眉,正要如此说来,然而她的小嘴才刚张开,便有两片薄凉的唇直接覆了上来,将她的嘴堵了个严实。 第三百三十七章可知爱而不得,天意弄人的苦 “风飞翼,你……” 寥寥夜风卷帘而过,帐中烛火将两人相互交错的身影拉长。 “阿彤真的要在这种时候与为夫争个高低?”风飞翼离开苏亦彤的唇,顺手捏过她耳后的青丝放在手中把玩。 “胡说,你什么时候成我夫君了。”苏亦彤小脸羞得通红,怕风飞翼瞧见,连忙翻了个身。 “堂都拜了,房也圆了,阿彤莫不是不想认账?”风飞翼轻轻在苏亦彤的吹了口气。 苏亦彤身子一僵,直觉浑身汗毛倒竖,像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还是说,阿彤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对为夫负责。”大手在苏亦彤的身上游离,风飞翼玩味的看着她,声音愈发魅惑低沉。 苏亦彤紧闭着眼,心跳动的厉害。 “阿彤怎么不说话?”大手在苏亦彤的腰间停下,苏亦彤似有所觉,然而,还不及她反抗,她的衣带就已被风飞翼率先扯下,悄然落地。 衣襟散开,春色在摇曳的烛火下渐渐显露。 “嗯?”见苏亦彤一直闭着眼不说话,风飞翼眸中的玩味不由更甚。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难道要让她跳起来给他来个反转吗?苏亦彤兀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双眼仍旧闭着。 “看来阿彤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也罢……”风飞翼低低轻笑出声,“那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罢。”说完,苏亦彤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觉一阵风刮来,帐内忽然一片漆黑。 “啊……”苏亦彤几乎是下意识地尖叫。 然而,还不等她发出完整“啊”字音节,风飞翼就已堵上了她的唇。 尖叫声顿时戛然而止。 缱绻情意伴着夜色渐渐在帐中弥漫开来。 苏亦彤喘息着仿佛还能听到彼此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大将军,你该走了。”营帐外,云决拦下一脸黯然神伤的君陌殇,冷声道。 君陌殇痴痴的看着烛火熄灭的地方,一双星眸忽明忽暗。 “大将军。”云决多少有些不忍。 “原来是真的……情投意合,互许终身,原来都是真的。”君陌殇缓缓转身,却仿佛一缕失了方向的游魂。双肩耸拉下来,满是伤情之人的落寞。“原来,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活在过去而已。” 她的阿彤是真的已经忘了他啊! “大将军。”云决竖耳听着君陌殇嘴里的碎碎念,不由感到有些意外。 亏他还以为,今晚恐又是一个无眠之夜,白担惊受怕了一场。 君陌殇走得很慢,却也走得跟干脆,头也不回。 天上冷月清辉,地上人影落寞。 云决看着背影略显颓然的君陌殇,心下除了同情再无其他。他虽未曾尝过情爱,可他看得出来君陌殇对苏亦彤有多用情至深。 只可惜,情爱这东西从来就不分先来后到。 如若苏亦彤失忆只是开始,那便只能怪君陌殇没有及时遵从本心,如当初先皇驾崩那般倾尽全力守护苏亦彤。 而今,苏亦彤更是有他家王爷相护又怎会舍得再爱上他人呢!毕竟,他家王爷可是天下第一美男。 这一晚不知怎的竟显得尤为漫长,像是看不到黎明的曙光般。苏亦彤只觉自己地身子在风飞翼似乎无穷尽的欲望之下几尽散架。 好不容易熬到天光破晓,原以为苦难终于到头的苏亦彤怎么也没想到风飞翼的精神气竟会是这般的好。间隔不到片刻,甚至连口气都没让她喘,就又缠了上来。 这日的风沙有些大。 火红的太阳如烈焰挂在头顶般,直烤的人口干舌燥,眼睛总是不自觉的往一个方向瞄。 军营里除却摄政王风飞翼不喜热闹所以把营帐扎的离大军有些远之外,其余的营帐大都挨的很近。因此,即便到了现在,军中将士们也还在心底极力否定昨晚听到的摇床声是从他们声名赫赫的摄政王殿下营帐中传出来的。 想想,夜半三更,孤男寡男的不睡觉还传出摇床声,那能是在办什么正经事。不用想也知道是那档子事。 只是有一点让他们挤破脑袋也想不通,他们的摄政王殿下到底是有多饥不择食,大街上把民男抢回来也就算了,看那身子瘦的跟干材似的,好歹也该养养再下嘴吧。可他们昨晚听见了什么,摇床声,而且还是很大的摇床声。如果不是他们后半夜被吵得睡不着半夜爬起来看个究竟,恐怕到死他们都不会想到原来摄政王殿下还好这口。 “今天继续操练。”琉璃找了一圈没见到君陌殇的人影,于是吩咐众人道。 “是,军师。”琉璃如今在军中身兼军师一职,君墨殇和风飞翼都不在的时候,皆是由他下达军令。 看了眼风飞翼营帐的方向,琉璃皱眉。昨晚他并未宿在军营,所以,军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 只是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见风飞翼和君墨殇的人影,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 “公子。”漠河脸板得铁青。 “昨晚发生了何事?”琉璃看了漠河一眼,总觉得他这表情有些不对劲。 漠河闻言老脸一红,别扭顿现。“听说摄政王……咳……跟那个闹出的动静有些大,扰得军中将士们睡不安稳……嗯……所以……” “动静?”琉璃想了想,没想明白,但看漠河脸色绯红浑身不自在的样子。于是又想了想,然后……囧了。 “嗯,你先退下罢,我去找摄政王谈谈。”琉璃掩袖轻咳避过尴尬。抬步欲往风飞翼的营帐走。 漠河迟疑,想出声唤住他又不敢唤,到最后还是琉璃发现了不对劲,回转身来看着他。 “公子,那个……那个……”漠河恨不能把整个脑袋都埋进胸腔里。早知道他昨晚也跟公子一起宿在城中客栈了,做什么要回来听那劳什子的摇床声。 “说。”琉璃的脸色渐渐转为阴郁。 漠河看他一眼,只好老实招了。“那声音才止歇半个时辰。” “漠河。”琉璃大怒。不能去直说便是了,为什么还要说的这般清楚。 “公子。”漠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 “罢了。”琉璃无奈的摆摆手,“我们走吧。”他若现在去找风飞翼,谁知道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与其亲眼看到过后伤心伤情,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避了去。 漠河跟在琉璃的身后,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公子,听说昨晚大将军来找过摄政王,” 琉璃步子一顿,微微侧头。 “后来好像被云决拦下,没见到人就走了。”漠河缓缓道来。 “嗯,知道了。”琉璃闻言只点头低低应了一声,便提步继续往前。 不论君墨殇,风飞翼,苏亦彤三人的关系将来会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都将与他无关。 毕竟,他与苏亦彤之间,除了国仇家恨,还曾有过不死不休。那时,他只希望能早点杀了苏亦彤光复前朝。而今,他却只能妄想当初的那些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公子,泱儿小姐曾说……”漠河看到这样的琉璃,心中不禁感到一阵酸涩。 “说我对苏亦彤动了心?”琉璃抢过漠河的话头,边走边道。 漠河点头不语。 琉璃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边。许久,才道:“动心吗?原来我也会动心吗?” 风吹来卷起漫天尘土,便只见那尘土中有一人负手而立,素白衣袂飘飘,三千青丝随风扬起,恍如谪仙。 “公子……”漠河并未听清琉璃的呢喃,于是又唤了一声。 琉璃应声回头看他,只是温润得眸子里却盛满了悔意。 漠河一惊,再次唤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琉璃没有搭话,转身继续往前走。漠河跟在他的身后,双眼一直盯着他的脚,忘了看路。 “漠河,你可知爱而不得,天意弄人的苦……”也不知走了多久,琉璃忽然停下步子,问道。 “公子,你当真……?”漠河猛地抬头,眸中满是错愕。 琉璃苦笑。“是啊。爱上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最初,他没想过会爱上苏亦彤,所以,在杀她这件事上,他从未有过心软。 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开始下不去手的呢?! 是在汴州得知她的雄心抱负感到意外时?还是在怡和殿的日夜相处中? 但似乎……这些好像又都不是。 “可是你们……”于漠河而言,这世上大概再没有什么是能比让他亲耳听到自家公子承认喜欢苏亦彤而感到心惊的了。 爱上自己的仇人也就罢了,偏生对方还是个男人。 漠河实在难以接受自家公子已经被苏亦彤掰弯了的事实。 “你是想说我们是仇人吗?”琉璃看着漠河问。 漠河摇头。他刚才纯粹只是想提醒公子他和苏亦彤都是男人,是没有办法开花结果的。却没想到反被公子误会了去。 “可是,漠河,我对苏亦彤已经下不去手了。如果我们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我想,我也是能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尽的。”说这番话的时候,琉璃表现的尤为镇定,似是这个决定早已跟着他的决心驻扎进了他骨血里的每一寸。 第三百三十八章 只是…我们别无选择 “哟!您老人家终于舍得醒了?” 浑身的骨头酸软的厉害,苏亦彤眼皮动了动,还没睁眼就听见月涟那略带调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怎么在这里?风飞翼呢?”苏亦彤一骨碌的爬起,奈何浑身筋骨酸痛的厉害,还没坐稳整个人便又跌了回去。 月涟双手抱在胸前,低头看着苏亦彤。“听说我师兄和你昨晚战况很是激烈啊。诶,能不能透露下让我也听听,好学习学习经验啊?” 苏亦彤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果断一头钻进了被窝里。 月涟不放过她。“哎呀!皇上,你就跟我说说嘛。”要不是昨晚她被云清给关了起来,这听墙角的事能少得了她么。 “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听别人说一百遍还不如自己亲身经历一回。”苏亦彤被月涟闹得实在受不住了,于是出馊主意道。“我要是你,”苏亦彤从被窝里出来,用手做了个下药的动作。 月涟秒懂,“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苏亦彤嘀咕了一句,又重新躺了回去,问道:“你师兄呢?” 月涟摇头,“云清放我出来的时候只说让我来找你,没说别的。” 走个路的空闲还能打听到这么多八卦。苏亦彤一时不知是该佩服月涟的耳朵太灵,还是她八卦的能力太强。“那笙箫呢?” “她呀!”月涟撇嘴,“听说是不受我师兄待见,被琉璃给安排去了别处。” “哦。”苏亦彤点头。想了想又问:“那君墨殇呢?!” “你还好意思提人家。”月涟道:“你可能还不知道罢,你昨晚跟我师兄那什么……嗯……君墨殇来找过你。” “什么。” “你没听错。”月涟看着苏亦彤鄙夷的说道。“这事还是云决亲口跟我说的。” 云决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苏亦彤忽然就不想说话了。 “诶!我说你老人家倒是快起啊。这都什么时辰了,再睡下去,天都要黑了。”月涟话头一转便催促道。 “黑就黑了,反正又没什么事可做。”她昨晚被风飞翼翻来覆去的折磨了一晚,这会腰正疼着呢! “怎么能说没事可做。”月涟道:“你忘了我们当初是因为什么才来的这里。” “不用你刻意提醒,”苏亦彤兀自翻了个白眼,心里那叫一个悔啊。 想当初他也是观云决模样狼狈才断定风飞翼在这边过的不过的。谁知道事情会出乎她的意料,让她自作多情了一回。 “所以啊,正事要紧。”月涟继续唠叨。“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可是听人说我师兄跟君墨殇去了训练场……” “什么。”月涟话还没说完,苏亦彤就先翻身下了床。“走,我们去看看。” 月涟见有戏可看,根本都不用苏亦彤提醒就跟在了她的身后。 彼时,夕阳西沉,天际独留一抹落日余晖强撑天幕。 苏亦彤在前面快步走着,没走几步就撞见了迎面而来的云清云决。 “皇上。”云清云决朝苏亦彤行礼。 苏亦彤皱眉。“你家主子人呢?” 云清云决对望一眼,随即摇头。 “我去找他。”苏亦彤丢下二人就往前走。 “皇上,”云清云决连忙将苏亦彤拦下。 “做什么?”苏亦彤顿住脚步,眸光阴鸷。 “皇上。”云决看了身侧明显后退的云清一眼,才看着苏亦彤道:“我等是奉王爷之令前来护送您回京的。” “你说什么?”苏亦彤眸光一冷,声音陡然拔高。“有种再说一遍。” 云决自觉后退一步,从行动上证明了自己没种。 苏亦彤甩袖,冷声道:“你们都不要跟着朕,”说完不管东西南北,抬步就走。 月涟走过来扯了下云清的袖子,小声问道:“云清哥哥,我师兄真的说了让你们俩送皇上回去。” “嗯。”云清难得面容严肃的点了点头。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补充道:“不只是送皇上回去。还有你……” “我……”月涟差点就气的跳脚了。但看云清云决皆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便只好作罢。 苏亦彤走了一会儿又原路返回,冷着脸问云决。“去训练场的路怎么走?” 云决一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爷已经走了。” “那他有没有说去了哪里?”苏亦彤现在正窝了一肚子的火等着找人发泄。 云决摇头。“没有。” “那你呢?”苏亦彤又看向云清。 “没有,没有……”云清连连摇头。 “废物。”说完,苏亦彤再也不看二人一眼,转身离开。 “云决,就这样放她走,应该会出事的罢?”云清有些不放心道。 “那能怎么办?”云决在此事上有点转不过弯来。 “还能怎么办。”月涟斜了二人一眼。“当然是听我师兄的话送皇上回去了。” “可皇上她……”云决还是有点担忧。想了想,还是道:“你们且先在这等着,我跟上去看看。” 云决去追苏亦彤了,在场之人便只剩下月涟和云清。 “云清哥哥,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月涟看了眼前方渐渐走远的两道身影,问云清道。 “不如我们也跟上去看看。”云清也同月涟一般喜欢看人热闹,虽然这热闹还是属于自家主子的。 “风飞翼,你给老子滚出来。”苏亦彤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一顶一顶帐篷的找过去。 是以,待她找到风飞翼所在之地时,天已经黑了。 彼时,风飞翼正与军中将领商量陈北两国攻城之时的应对之策。闻声抬头,便看到了营帐帐外不顾一众将士阻拦只往里冲的苏亦彤。 “让她进来。”风飞翼还没开口,君墨殇就先坐不住了。 “是。”本欲抽刀拦截的将士闻言忙将手中兵器收回。退了下去。 “亦彤……”君墨殇挥退商议对策的众人,向苏亦彤伸出了手。 苏亦彤看他一眼,便略过他冲到了风飞翼的面前。咬牙问道:“为什么要云清云决送我回去?” 风飞翼看着她,神色冷然。“这里是军营,是战场。” “所以,这就是你要送我回去的理由?”苏亦彤看着风飞翼,双眸充血。 “是。”风飞翼亦供认不讳。 君墨殇在旁瞧着针锋相对的两人,只觉自己的心正在一点一点的变冷。 “你混蛋。”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苏亦彤甩手便给了风飞翼一巴掌。并骂道:“吃干抹净就想赶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说着又给了风飞翼一巴掌。 “师兄!” “爷!” 随后赶到的云清云决,月涟三人同时惊叫出声。 “出去。”风飞翼冷声喝道。 “爷。”云决云清不敢进来,却也没敢真的退下。 “出去。”风飞翼神色不变,又重复了一遍。 “是。”云决云清无奈,只好退下。 月涟担忧的看了苏亦彤一眼,也跟着退下。 “大将军,你也该走了。”风飞翼抬头,面无表情道。 “我……”君墨殇有话要说,然而却在眸光触到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风飞翼脸上的苏亦彤时,所有到了嘴边的话便都成了硬刺,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君墨殇走了。 营帐中顿时只剩下苏亦彤和风飞翼两人。 苏亦彤看着风飞翼,目光如炬。“说,为什么要送我回去。”她此来莫城,为的不过就是见他一面。却没想到,温存不过片刻,他就要送她走。 “阿彤……”风飞翼看着苏亦彤,眸中真情流动。“你该知道这里是战场,更是三国交战之地。” “所以呢?!”苏亦彤倔强的不肯退步。 “所以,你该回去了。”脸上的五指印还如火一般烧得风飞翼的心寸寸焦灼。 “我若说不呢?!” “阿彤。”风飞翼把苏亦彤拉进怀里,苏亦彤不肯妥协,登时便对他拳打脚踢,不留半点余地。然而,风飞翼就像感知不到疼痛般。抱着苏亦彤的双臂始终不曾松动半分。“你该知道的,有你在的地方,我总是不放心的。” 苏亦彤动作一滞。 “所以阿彤,听话好不好。就这一次,不论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就这一次好不好……”风飞翼柔声哄着苏亦彤。 “我……”苏亦彤心里委屈,不知该如何同风飞翼开口。 她此来原也没打算呆多久,只是风飞翼的态度以及要送她走的速度着实伤了她的心,所以,她才会气不过来找他。 “我知你心中不舍,但你可知我心中其实也是不舍得。”风飞翼抱紧了苏亦彤,“只是……我们别无选择。” 所以,不管她愿还是不愿,她都不能留在这里。哪怕她会怨他,恨他…… “风飞翼,你混蛋……”苏亦彤心乱如麻,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却是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上次,把我丢在你的摄政王府不管不声不响的走了也就罢了。为什么这一次还要这样?” 风飞翼抱着苏亦彤,双臂不自觉收紧。 苏亦彤在他怀里继续哭道:“你可知,我有多希望自己能够在你危险之时陪你一起共担风雨……”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个不留 “嗯,我知道的。”风飞翼的手缓缓伸向苏亦彤的后脖颈。“可是,阿彤,对不起,这一次只能是我先负你了……” “什么意……”苏亦彤话还未完,便觉后脖颈上一疼,不及她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昏了过去。 “云清云决……”风飞翼将苏亦彤打横抱起。 “爷……”云清云决进来,看到已经昏迷过去的苏亦彤,不由面露错愕。 “立刻准备启程……”风飞翼提步往外走,头也不回。 月涟躲在营帐外头没敢进去。听到风飞翼的话,猫着腰便要逃。不料,她这个念头才刚起,风飞翼的声音就先飘了过来。“还有你,也跟她一起。” “师兄……”月涟做最后得垂死挣扎,看着风飞翼道:“皇上乃万金之躯你送她回去我没意见,可我就是一个小啰啰,为什么也要跟着回去?” “月涟,本王耐心有限。”风飞翼侧头,声音沉寒。“所以,还望你珍之重之。” 他不排斥月涟和笙箫,却并不代表他与北国就没有恩怨。正如,他可以容忍月涟在他眼前晃悠,也可以容忍笙箫以爱的名义出现在他的身边。可一旦这些人的出现触及到了苏亦彤的安危,那就休怪他翻脸无情了。 “师兄!”月涟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她看着风飞翼,像是从来都不曾真正与之相识般,感觉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冷眸一扫,风飞翼周身威严不胫而走。 云决云清浑身一凛,连忙应声退下。 风飞翼站着没有动,月涟缩在角落里,许是被风飞翼刚才的话给震慑住了,半晌都没有挪动一下步子。 云决云清二人走的快,来的也快。不多时,月涟便见二人一同赶着马车往这边来。 快到近前时,云决跃下马车,走过来朝风飞翼行礼。“爷,好了。” 风飞翼点头,抱着苏亦彤走向马车。月涟跟在他的身后,一声不哼。 “走罢。”风飞翼在马车上坐下,抱着苏亦彤的双手始终不曾松开半分。 马车驶动,云决驾着马车走在最前,月涟则与云清同乘一骑,直到出了城。 “风飞翼,你当真要把她送走?”君墨殇等在城门外,远远看到有辆马车驶出了城,于是连忙骑马上前,拦住了几人去路。 云决勒住马缰绳,看着君墨殇颇觉意外道:“大将军,你怎会出现在此。” 君墨殇抬眼定定看着前方随风晃动的车帘,没有理会云决,“风飞翼,本将军在问你话……”话未落,掌风先至。 苏亦彤窝在风飞翼的怀里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隐有苏醒的迹象。 风飞翼眯眼,抬手照着苏亦彤的后脖颈便又是一记砍刀。可怜苏亦彤连发生了什么都还没弄明白,便再一次昏死了过去。 “月涟进来。” 月涟掀开车帘进来,风飞翼把苏亦彤交给她。并威胁道:“记住本王跟你说的话。” “我知道了,师兄。”月涟可没有什么断袖的癖好,想了想,干脆把苏亦彤给搬到了角落里。 “云清云决,先带她离开这里。”风飞翼走下马车,对云清云决二人道。 云清云决二人身形一凛,刚要应是,便听身下马儿嘶鸣一声,猛地撒腿狂奔起来。 “风飞翼,你……卑鄙……”看着跑远的马车,君墨殇直恨得咬牙切齿。 “卑鄙又如何?”风飞翼冷眼扫想君墨殇。“总归好过大将军私下觊觎。” “你……”君墨殇拳头握得“咯吱咯吱”作响。“别欺人太甚。” “本王就是欺你,你又能奈我何?”风飞翼不甚在意地道。 “你……”君墨殇扬起一拳就向风飞翼挥去。 “说不过就要动手了?”面对出手毫无章法得君墨殇,风飞翼本轻松就能躲过。可不知为何,就在君墨殇拳头挥来的那一刻,他竟没有躲。 “你为什么不躲?”没想到风飞翼会站在原地让自己打,君墨殇不由面露错愕。 “为什么要躲?”风飞翼抬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什么意思?!”君墨殇双拳握得死紧,却是没有再对风飞翼出手。 风飞翼道:“君墨殇,你也许觉得是本王横刀夺爱从你手中抢走了阿彤。但君墨殇你需得清楚,情爱这东西从来就没有先来后到之说,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所以,本王不觉得自己欠你什么。” 听完风飞翼的话,君墨殇脸色瞬间惨白。他看着风飞翼,嘴唇动了又动,似是有话要说,但最终,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还有,阿彤如今是本王的妻子。”风飞翼定了定神。看着君墨殇一字一句道:“所以,本王希望大将军日后见到阿彤能有所分寸,不要再对她做死缠烂打之事。毕竟,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了吗?所以,从始至终,我于她而言,不过只是比路人多了一个青梅竹马的身份?”君墨殇似是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登时连连退了好几步。 “知道就好。”风飞翼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时辰已是不早,大将军不若先早些回去休息,免得明日耽误了正事。” 陈北两国不日就会攻城,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择在今晚把苏亦彤送走的原因。毕竟,有苏亦彤在此,他难免分心。 夜色渐深,风飞翼看着隐藏在夜色中的通往都城方向的官道,久久,久久,方才转身离开。 君墨殇原是打算追上苏亦彤跟她好好道一场别。可不知怎的,只要一想到风飞翼方才说的那番话,心底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心有不甘的回到自己的营帐。君墨殇才刚躺下不到一会,便听外头号角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猛地翻身而起,君墨殇还未出营,便听有将士在外头禀道:“大将军不好了,敌军偷袭,城门被毁,现下敌军已经攻入莫城……” “什么……”君墨殇一阵风的冲出去伸手拎住那人的衣襟,“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禀报?”明明他回来也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若是敌军早有所谋,又怎会一点动静也没有。显然,这其中是有人做了奸细。 脑中琉璃的身影一闪而过,君墨殇皱眉,忙将来禀的将士丢开,往风飞翼的营帐走去。 军中闹出这么大风动静,风飞翼又岂会不知情。君墨殇来的时候,风飞翼已经点好兵马,正欲赶往城中营救百姓。 “本将军与你一起。”君墨殇顺手抢过风飞翼身后一名将领骑着的马,追了上去。 “敌军突然来袭,不知摄政王殿下心中可有怀疑之人?”君墨殇不同于风飞翼和苏亦彤,与琉璃之间有什么交情。故而,他对琉璃的怀疑正大光明,丝毫不觉有所错处。 “你怀疑军师?”风飞翼只看了君墨殇一眼便知他在想什么。 “难道不是?”想当初,琉璃为了光复前朝,曾几次三番的想要置苏亦彤于死地。而今不过是让他做名奸细就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他想要的,他又岂会不为?! “不是他。”风飞翼肯定道:“他还不会蠢到将自己先祖打下的江山拱手让出的地步。” “万一就是他呢?”君墨殇还是不信琉璃会为了大义放弃复仇。 风飞翼看着君墨殇,忽然冷笑。“真想究竟如何,大将军一查便知。又何必多此一举再来问本王?”现下他实在没什么心情同他商量这些。 说完,风飞翼便打马先行,将君墨殇丢在了身后。 彼时的莫城,战火四起。 陈北两国联军挨家挨户的搜刮,也不管对方是否有钱,进门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防火。 不消多时,城中便已是哭声震天。 风飞翼带兵赶到的时候,莫城已被毁了大半。 “杀无赦!”一股强烈的不安忽然涌上心头,风飞翼冷脸,随即抽出随身佩戴的长剑,沉声喝道:“一个不留。” 一剑挥出,剑光所到之处断肢残截乱飞。 “杀……” 登时,喊杀声四起。 君墨殇随后赶来,也加入了杀敌的阵营。 许是突然袭击,敌军事先并没有想好十全对策。是以,风飞翼和君墨殇不过才现身,敌军便起了撤退的心思。 然而,却是为时已晚。 “守住城门……”风飞翼从马上飞身而起,只身拦住了敌军的退路。 《总有谋臣想害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总有谋臣想害朕请大家收藏:()总有谋臣想害朕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三百四十章 漠河有罪 敌军退路仅此一条。然,城门被毁,所以,他们的退路也只此一条。 要么生,将这些闯进来的敌军全部砍杀在此。要么死,以血肉之躯告慰今日城中无端惨死的万千百姓及军中将士的在天之灵。 霎时,只见火光滔天中,数百敌军举着刀剑冲向风飞翼。 风飞翼冷眸微凛,手中长剑顿时宛入无人之境,剑起风涌,剑光所到之处敌军无一生还。 君陌殇沉着眉眼,也加入了这场战争。然而,让他与风飞翼都没想到的是,城外竟还有敌军大批大批的往进涌,似今日不攻下莫城便不做罢休般,杀声阵阵,震耳欲聋。 很快,风飞翼与君陌殇便被逼着站到了一起。只见二人背靠着背,身上铠甲皆被鲜血染红。 “看来今日我们不得善终啊。”君陌殇啐了口不小心溅到嘴里的血腥沫子,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忽然笑道。 “怎么,你怕了?”风飞翼斜斜的暼了他一眼。 “怕?!”君陌殇轻笑,“摄政王莫不是在嘲讽本将军?”想他君陌殇战场拼杀数载,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危险没尝过?不过是一群妄图打败他攻下莫城的贼人罢了,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不怕,那今日我们不若来比试一场如何?”指尖轻抚过剑身,仅是一瞬,风飞翼冷凝的眉眼便像是被肃杀之气爬满,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着阵阵寒气。 “好。”君陌殇一口答应,顺手解决到几个试图冲上来的敌军。问道:“比什么?” “就比……”风飞翼薄唇微勾。“今晚谁砍的人头最多。” 话落,不等君陌殇一起出手,风飞翼便先飞身入了敌军包围的中心。 “比就比,谁怕谁。”君陌殇也不甘落后。然而却是身子一转,去了与风飞翼相反的方向。 砍杀声此起彼伏如同魔音绕耳,声响震天,烈烈火光中,只见二人手起刀落,不过须臾,敌军人数便减少大半,竟是谁也不曾落得下风。 风起,血腥味如影随形。 “看来今晚我们怕是难逃此劫了。”彼时君墨殇身上已被鲜血染红,他看着距离自己不远的风飞翼,只觉浑身气力正在一点一点的消散。 此时的风飞翼模样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闻言,冷眸微凝,眸中血色翻涌。“大将军乃我离国不败战神,若是连大将军都如此说来,那此战我离国岂不是非败不可!” “败?!”君墨殇冷笑。“我君墨殇的字典里就没有“败”字。”说罢,手中长戟登时如入无人之境,寒芒所经之处,血肉横飞。 “那便好,”风飞翼勾唇,一剑挥出,人影随之倒下。 君墨殇原以为这场战争最多不会维持一个时辰援军就会赶来。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通往军营的官道始终不见任何动静。 眼见着二人因为体力不支而渐渐落了下风,君墨殇被逼退到风飞翼的身侧,与他并肩作战,“事到如今你还不愿相信琉璃是奸细么?” “你信?”风飞翼侧头,声音沉寒,不辩喜怒。 “你还是不信?”君墨殇愕然于风飞翼对琉璃的维护。 “不是不信,而是他不会。”风飞翼语气淡淡,并不想与君墨殇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讨论。 “看,他们两个就快不行了,兄弟们,杀……”忽然,敌方阵营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原本筹措不前的敌军将士便如打了鸡血般,不管不顾的朝两人扑来。 “大爷的。”君墨殇暗骂一句,而后看向风飞翼,戏谑道:“没想到你我二人竟还有并肩作战的这一天。” 风飞翼微微眯眼。忽然笑道:“来了?” “什么?”君墨殇蹙眉,看着他不解道。 风飞翼佝偻的腰背忽然挺得笔直。“援军来了。所以,你我二人永远也不会有并肩作战的一天。” 挥剑砍杀掉已经冲到近前的几人。风飞翼飞身后退。“我们走罢?” “走。”君墨殇还没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后衣襟便被人拎起,接着整个人便犹如无根的浮萍般直往后倒退。 “城中情势如何?”琉璃带着援兵匆匆赶到,看到已经受伤的君墨殇和风飞翼二人,眉头不禁拧成了一股麻绳。 “敌军死伤大半。”风飞翼手上用力把君墨殇往前一扔。便只见琉璃身后一名将领被逼的从马身上跌落,而君墨殇则牢牢的趴在了马背上。“右相,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琉璃点头,让人牵过来一匹马。风飞翼牵过马,脚尖轻轻一点便跃上了马背。 “风飞翼。”看到这一幕的君墨殇直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冲上去把风飞翼胖揍一顿。 风飞翼挑眉,语气淡淡。“感谢的话大将军就不用细说了,” “谁……” “换作其他人本王也会这么做的。” 所以,他还得对他感恩戴德?君墨殇登时又恼又气,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护送大将军和摄政王回营。”琉璃吩咐跟在身后的几名将士。 “是。”被点名的几名将士连忙领命,驾马来到君墨殇的跟前,朝他拱手礼貌道:“大将军,得罪了。” 君墨殇后知后觉的感到不妙,然而,等他反应过来,身下的骏马早以飞速奔离现场。 “风飞翼,你个杀千刀的。”君墨殇吓得赶紧抓住马鞍,身子随着骏马奔跑时的速度上下起伏。 “那就承大将军吉言了。”风飞翼笑笑,心情顿时大好。 待到众人回到军营,君墨殇只觉浑身筋骨像是散了架,除了疼还是疼。 君墨殇是被众人给抬下马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心底给风飞翼又重重记了一笔。 琉璃的动作很快,从赶到城中救援到歼灭敌军,不过才用了一个时辰。 待到战火止歇,城中尸体已是堆积成山。 琉璃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惨况,眉头不觉皱起。 漠河站在他的身侧,从始至终,都不曾抬头。 “漠河。”就在这时,琉璃忽然声音冰冷道:“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公子。”漠河连忙跪下,看着他,眸中有着不可置信。 琉璃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眸中沉痛明显,“我早该猜道,你一直是忠于义父的。” “公子。”漠河垂眸,“漠河这么做都是为了……” “为了我吗?”琉璃不待漠河把话说完,便打断他道:“所以你便能以敌之名诱我离开?所以,你便能以我之名大开城门,放敌军入城?” 冷风刮来,琉璃翩飞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指着城中残景,双眸迸裂出寒芒,看着漠河,一字一句道:“所以,这便是你想要看到的?” 这一切,原本不必发生,可就因他的一句“为了他好”。 所以,城毁人亡。 连着君墨殇和风飞翼也差点葬身在此。 “公子,漠河知道错了。”漠河顺着琉璃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了战争过后的满目苍痍。 “知错。”琉璃冷笑。“你的一句知错就能换来城中已死百姓的生还吗?还是你以为你的一句知错能弥补那些痛失亲人的百姓?” 琉璃看着漠河的眸光渐渐转冷。“漠河,本宫记得早就同你说过,国仇家恨在天下大义面前可以暂且不计。可……结果呢?!你又做了什么?” 若不是念着他们二人一起长大的主仆之谊,他又怎会容他苟活于世。 “公子……”漠河听着琉璃的话,彻底慌了。 “你走罢。”琉璃转身离开,飘渺的声音冷的如同裹了冰霜。“此后,你我主仆情分缘尽于此,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本宫面前,否则,本宫绝不心慈手软。” “公子。”看着琉璃转身离开的身影,漠河只觉心中苦涩阵阵上涌。“漠河自知对你不住。” 剩下的话似卡在喉间的倒刺,怎么也说不出来。琉璃顿住脚步,等着他的下半句。然而,却是等了许久,也没等来身后动静。 “所以,漠河愿以死谢罪求得公子原谅。”漠河对着琉璃的身影叩拜,额头磕到地面时,鲜血随之溢出。 “漠河……”琉璃终于听出了漠河话中的不对劲,想要阻止,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 漠河提剑自刎,浴血的眸子睁得老圆,似死不瞑目般,身子缓缓往后倒去。 琉璃冲过去抱住就要触地的漠河的尸体,身心皆颤。“漠河,你……” “漠河有罪……”漠河嘴唇上下开合,鲜血从他的嘴里溢出,他喃喃道:“公子,漠河……” 第三百四十一章可想明白了 鲜血汩汩流出,余下的话卡在漠河喉间,似失了再说下去的力气。 他看着琉璃,眸中光芒涣散。“我……” 话还未完,扬起的大手便如断了线的风筝,琉璃只听得耳畔“啪”的一声,待他抬头时漠河已是咽了气。 夜风卷着琉璃翩飞的衣摆漱漱作响,他缓缓蹲下身将漠河抱入怀里,久久,久久,都没有动作。 “军师,城中敌军尸体已处理完毕。”负责清理战场的士兵寻到琉璃,禀道。 “军师?”士兵见琉璃没有应声,忙再次唤道。 琉璃抬头,眸光阴鸷。 “军师,城中……” 士兵的话还没说完,琉璃便朝他看了过来。士兵被看的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的就往后退。 琉璃看着他,“退下!” “军师?!”士兵被这样的琉璃所震慑,犹豫半晌,还是迟疑着往前走了一步。 “我让你退下。”琉璃双眸通红,不见悲喜,但周身散发着的肃杀却足以让士兵胆寒。 “是。”士兵身子打了个寒颤,应了声是便匆忙离开。 琉璃抱着漠河的尸身一直坐到夜半才回到军营。 风飞翼与君墨殇身上都受了伤,为图方便,二人索性就住在了同一顶帐篷。 琉璃来的时候,君墨殇还在为之前风飞翼擅自将他扔出之事念叨。看到琉璃掀帘进来,二人眉头皆是一挑。 琉璃怀中抱着漠河的尸体,见二人如此神色也是面无表情。 “他这是?!”君墨殇不解。 然而风飞翼只一眼就看明白了其中关键。不用想,今日之事定与漠河脱不了关系。 果不其然,风飞翼这般想着,便听琉璃道:“今日之事是我之过……”琉璃将漠河的尸体放下,看着二人欲要再开口。 “本王知道今夜之事与你无关。”风飞翼语气淡淡,并没有因为漠河的死而意外。 反倒是君墨殇,初听琉璃承认过错时差点气的从床上跳起。好在风飞翼及时开口,制止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琉璃闻言不免有些意外的看了风飞翼一眼,似没想到他竟会帮自己说话。 “所以,你不必过多自责。”风飞翼收回视线。 “若不是他,那还能有谁?”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君墨殇继续追问。 风飞翼淡淡扫了他一眼。 君墨殇蹙眉,“你看本将军做什么?” 风飞翼抿唇不语,全当没有听见。 “虽不是我,但却是我之过。”琉璃的神色看起来很是不好。 彼时,君墨殇才注意到琉璃身前那一大片血红。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忽而转向漠河的尸体。问道:“对了,琉璃,他是怎么死的?” 如若没有记错,临走之时他还曾在琉璃的身侧见过漠河。 琉璃顺着君墨殇的视线看向漠河。嘴唇动了动。终是道:“畏罪自尽而死。” “你是说……”君墨殇恍然大悟。 琉璃点头,面露沉痛。“今夜之事虽是漠河所为,但我也有失职之责。故而,本相愿与漠河同罪,求摄政王……” 琉璃朝风飞翼作揖一礼,双膝一弯就要跪下。 “这是他的罪,与你无关。”风飞翼拿起身侧的杯子就朝琉璃掷去。 只听“啪嗒”一声脆响,杯子带起的劲力直接将琉璃击倒在地。 琉璃没想到今日风飞翼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自己。他错愕的看着他,嘴唇动了又动终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风飞翼避开琉璃看过来的视线,“你不用感激本王。本王今日所为皆为了大局考虑。” 而今他因身份之事本就在军中立足艰难。琉璃若在这时出事,众人难免不会将这迎敌入城的罪名归咎到他的头上。到那时,就算是有君墨殇和琉璃为他证明清白,他怕也是百口莫辩。 想到这,风飞翼又道:“倒是你,可想明白了?” 风飞翼的话别具意味,君墨殇听着,一时没有将琉璃的身世与之相连。 “摄政王殿下的意思是?”琉璃虽没想过自己的身世能瞒风飞翼多久,却还是故作糊涂。 风飞翼双眸微眯,“既然军师不愿详说,那便当本王今日没有说过这事。”语气中的亲疏远近显而易见。 琉璃噤声。 君墨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话说你们能不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 风飞翼闭目休息,琉璃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而后朝着二人一礼,便带着漠河出了营帐。 夜里的风有些高,也有些冷。琉璃抱着漠河离开后便一人出了城,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君墨殇有心想问琉璃之事,奈何风飞翼根本就不理他,遂只能作罢。 到了第二日,城中残景基本已经收拾好了。除了一些被火烧毁的房屋短时间内难以修补,其余的皆已恢复原状。 只是城中一下子死了那么多百姓,倒让这座本就算不上富饶的城显得愈发空荡了。 君墨殇在床上躺着养伤闲来无事,便吩咐人去打探邻城的消息,看是否有什么关于苏亦彤的消息传回。 军中主事的一共就琉璃,风飞翼,君墨殇三人。而今,琉璃出城不知所踪,君墨殇又因身受重伤下不了床,所以军中事务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风飞翼的身上。 是以,天还未亮,风飞翼便早早起身去了主帐与军中一众将领商量要事。 城门被毁,三五天之内想要工匠把新的城门做出来肯定是虚妄。而若无城门,敌军随时可能会再次攻城。所以,风飞翼除了派军加驻城门防守,甚至还让人运了好几车大石头来把城门堵了个结实。 解决了眼前的燃眉之急,风飞翼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安抚民心。只是,身侧没了云决云清任他随时调遣,倒让他有些不习惯,虽然他的心腹并不只有云决云清二人。 夜间,君墨殇见风飞翼还没回来,于是遣人来问。“王爷,大将军问您什么时候回去休息?!” 风飞翼皱眉,这话听着怎生那般别扭?!冷眸扫向来通禀的士兵,只见士兵低着头,四肢僵硬,处处透着不安。 风飞翼收回眸光,轻轻“嗯”了一声。 士兵不解,猛地抬头,满面错愕。 风飞翼见此,眉头皱的更深了。“还不走?” “走……”士兵心头一慌,连忙道:“小的这就走,走……” 匆忙逃离风飞翼所在的营帐,士兵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眼,嘴里嘀咕道:“大将军跟王爷不是不和吗?为什么今晚大将军让我来请王爷回营休息,王爷还答应了?!莫不是……” 忽然,士兵似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双眼睁得溜圆。而后,又似见鬼般,逃也似的跑回去跟君墨殇复命。 知道风飞翼在忙,君墨殇不好打扰,于是这一晚,他早早就睡下了。 次日,军医来替君墨殇换伤药。君墨殇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那军医看向自己的眼神透着古怪。 如此又过了一日,军医古怪的眼神不减反增,君墨殇瞧着,到底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口。“你有话要同本将军说?” 军医是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闻言,使劲摇头。 君墨殇皱眉:“那你老顶着本将军看做什么。” 军医不哼声,趁着给他涂抹伤药的时候装没有听见。 君墨殇心中疑惑军医的古怪,所以,等军医替他包扎完伤口,他前脚才刚出营帐,他后脚就叫了个守门的小士兵进来询问。 进来的小士兵显然没见过什么世面,看到君墨殇,还没等他问话,身子就先发起了抖。 自己什么都还没问对方就吓成了这个样子,君墨殇心中恼火,登时便将那小士兵打发去当了伙夫。 可君墨殇不知道的是,此事一经传开,军中将士登时不论大小见他便如见蛇蝎般,唯恐避之不及。 琉璃从外头回来,碰巧撞见几个小士兵在讨论此事。他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听到他们在说风飞翼和君墨殇。 出于好奇,琉璃停下了脚步。然而,几个小士兵这会正说在兴头上,根本没发现他的到来。琉璃听了片刻,却是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怎么听都像是风月场上的风流韵事。 “你们在说什么?”琉璃没忍住走到几人面前,出声问道。 几个小士兵闻声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君墨殇来了,“扑通”一声跪下,连连求饶。 “将你们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本军师就饶了你们。”琉璃故作严肃,连着几日的阴郁在此刻像是寻到了发泄的口子,心情大好。 小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犹豫不决。 “放心,不管你们今日说了什么,他日事发本军师定保你们性命无虞。”琉璃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于是保证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在隐瞒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况且,就他们现在这个传播速度来看,大将军早晚都会知道的,与其到时候被抓现行受罚,还不如现在从实招来,好为他们日后谋一条出路。 几人这么想着便也就不再隐瞒,当下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予了琉璃听。 琉璃听完,差点没有绷住表情笑场。他实是没想到风飞翼和君墨殇竟还有被人这么编排的一天。 第三百四十二章 小心祸从口出 琉璃是一路笑着回到主营帐的。 风飞翼在忙军务,听到有人进来,也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又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军务上。“安顿好了?” 琉璃点头,四下搜寻君墨殇的身影,“大将军不在?” “有什么问题?”风飞翼皱眉。这几天好像不止琉璃一个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琉璃忍笑,看起来像是已经走出了漠河自尽的身影。“不过是问问罢了。” 风飞翼耳力极好,琉璃的这点小动作没能逃过他的法眼。“你在笑什么?” “哦,”琉璃掩袖轻咳,“也没什么,就是回来的途中听说了段趣事,” 能让琉璃感到有趣的事也让风飞翼起了兴致,他放下手头上正忙着的事务看向琉璃,挑眉道:“什么趣事,军师不妨也说来让本王听听?!” “摄政王真要听?”琉璃心觉风飞翼这次的火气应该不会太小,于是提前做准备道。 “与本王有关?”风飞翼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琉璃点头。 “何事?”风飞翼眉头皱得都快拧成了麻花。 琉璃眉眼间笑意舒展。直盯着风飞翼看了好一会儿,才将事情的始末告知。 “胡说八道。”果不其然,风飞翼真怒了。宽大的袖袍登时如风过境般将案上摆放的折子横扫一空。 满地狼藉。 “也不尽然。”琉璃似是没有看到风飞翼眼中燃烧着的熊熊怒火,笑道:“摄政王莫非已经忘了早先在都城时与陛下曾传得沸沸扬扬的风流韵事了?” “怎么?军师这是艳羡了?”听琉璃提起苏亦彤,风飞翼面上的怒气这才消退了几分。 艳羡吗?想来他曾经也是有的。嘴角不自觉泛起一抹自嘲,琉璃道:“摄政王说笑了。” “是吗?”风飞翼冷笑。事实上琉璃对苏亦彤的那点小心思他早就看穿,只是一直以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作不知罢了。 “当然。”琉璃极力掩饰住自己脸上的不自然。 风飞翼眸帶讥笑的看着他,抿唇不语。 这场关乎于三个人的情爱琉璃本就处于败势,而今风飞翼不仅以胜利者的姿态在他面前宣示主权,且还语带嘲讽。饶是琉璃平日伪装不错,此刻也不由得感到狼狈。 氛围一瞬下降至冰点,风飞翼和琉璃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你们俩这是……”这时,君墨殇拄着拐杖从外头一瘸一拐的进来,看到琉璃,错愕之余还不忘去看散落一地的折子。 他走过去弯腰捡了本折子拿在手中翻看。然后,又重新扔回地上,走到琉璃的对面坐下。 桌上摆放着的茶水早已凉却,君墨殇指尖触到冰冷的壶身,眉头便皱了起来。“茶都凉了也不知道叫人进来换,话说你们二人这是怎么了。” 说完,君墨殇便对营帐外吆喝了一声。风飞翼和琉璃反应过来,想要阻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守门的小士兵掀帘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折子。 君墨殇把茶壶递给他,“去换壶热茶来。” 小士兵没有去接茶壶,而是看着地上的折子,“那这……” 精明如风飞翼,琉璃,又怎会看不透小士兵在想什么,但为时已晚,二人皆在心底叹气。 君墨殇并不善攻于心计,闻言便道:“你先去换壶茶,再来打扫这里。” “是。”小士兵接过茶壶,应声退下。 风飞翼,琉璃同时抬眼看向君墨殇,却是没有说话。 君墨殇被两人看的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默了默,终是忍不住道:“喂!你们两个清醒点,本将军可不是断袖。” 君墨殇不提断袖还好,他这一提风飞翼眸中的怒火“蹭”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恰在此时去换热水的小士兵提着茶壶进来,偏生别的字一个都没听到,断袖两个字倒是听了个清楚。 有那么一刻,风飞翼真想一掌把君墨殇给拍死。 小士兵生怕自己偷听到几位主帅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登时放下茶壶就走,步子飞快,连让君墨殇开口唤他的机会也不给。 “哎!”琉璃无奈扶额,面上虽不似风飞翼那般恼火,但对君墨殇的捣扯却是十分佩服得紧。 君墨殇不明所以,“你们两个能不能有话说话?不要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你以为我们想?”琉璃知道若自己再不明说,就凭君墨殇的这股糊涂劲,指不定还会闹出些什么乌龙。于是忙将事情的始末又说了一遍。 “哈……”君墨殇听完,登时忍不住捧腹大笑道:“就这点小事,你们就能脑补出这么大一段“佳话”了。” “不行不行,我的大牙快要笑掉了……”持续笑了好一会,君墨殇终于吃不消了。 双手捂着笑痛的肚子,君墨殇看着脸色铁青的二人,不知怎的,竟又想笑了。 风飞翼凉凉的看着他,“很好笑?” 君墨殇身上的伤还没好,所以面对风飞翼时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发怵的。闻言,连忙摇头,可末了却不忘补充道:“当然,如果本将军流言的对象换成别人我许不会笑得这般畅快。” 至于风飞翼嘛,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风飞翼盯着君墨殇双眼喷火,“君墨殇,小心祸从口出。” 惹祸什么的君墨殇从来不怕,但有的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君墨殇老实的闭上了嘴。 就在三人还在为此事争论不休时,外头关于摄政王风飞翼和大将军君墨殇相爱相杀的流言版本已经换成他二人和军师琉璃的三角恋情了。 有说摄政王风飞翼和大将军君墨殇自那晚春宵一度后,风飞翼就弃了君墨殇而去,从此不闻不问。 也有说风飞翼原本和苏亦彤才是一对,是君墨殇苦于得不到风飞翼的青睐所以才因爱生恨,然后趁着月黑风高夜给风飞翼下了药,让自己彻底成了他的人。 流言的版本一个接着一个,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也就风飞翼和君墨殇这两个当事人不知情了。此番若不是琉璃经过凑巧听到,这流言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才传到二人耳中。 只是……让琉璃没想到的是,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成为这流言中的一份子。 所以,接下来的流言版本就成了这样。 摄政王风飞翼和当今天子苏亦彤因为两情相悦而遭来大将军君墨殇的记恨。所以,君墨殇为了得到风飞翼,便趁苏亦彤不在场时对其用药强行占了他。不巧发生的这一切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对君墨殇爱慕有加的琉璃耳中,琉璃因此不忿,特上门来找风飞翼的麻烦。君墨殇知道后匆忙赶来,结果战场战况激烈。 有好心人联想到琉璃也曾跟苏亦彤传出过流言,于是,新的流言版本再次横空出世。 流言大意无不外乎是风飞翼喜欢苏亦彤,苏亦彤却喜欢琉璃,琉璃喜欢君墨殇,君墨殇又喜欢风飞翼。 本是两个人的风流韵事结果却上升到了四个人的爱恨情仇。 因此,大家无意中忽然发现了一个铁一样的事实。似乎无形之中,这四人都成功的被人给掰弯了。 至于到底是谁先掰弯的谁,就有得研究了。 风飞翼听到这个版本的流言的时候,气得差点拿刀砍了君墨殇。好在琉璃理智尚存,及时阻止。 “哎!要本将军说这些人可真不会编排,明明本将军喜欢的是陛下,怎么到了他们的嘴里就变成了喜欢你?!”君墨殇瞥一眼风飞翼,不甚在意道:“还有,军师明明喜欢的也是陛下,怎么就成了喜欢本将军了。哎!跟陛下两情相悦的人不应该是你吗?听流言似乎咱们都没落到好啊。”君墨殇不怕死的往风飞翼跟前凑,一番话下来,尴尬的何止琉璃,就连风飞翼也感觉自己的拳头痒痒了。 “大将军,饭可以乱吃,话可……” “得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事你也别费心隐瞒了,不就是喜欢吗?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君墨殇意有所指,故作没有看到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的风飞翼,对琉璃道:“而且,像这种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你怎么就知道自己没机会了呢?万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呐,那你日后岂不是要悔死?!” 琉璃怀疑君墨殇这是在给自己挖坑,让他和风飞翼两败俱伤,然后他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别这么看着我,”君墨殇丝毫没发觉自己在作死的边缘蹦哒。继续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亦彤跟本将军虽算不上情投意合,但好歹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若不是风飞翼半路截胡,他与苏亦彤指不定早就成了一对。 “君墨殇,本王看你是想找死。”风飞翼拳头握得咯吱作响,登时朝着君墨殇的面门就是一拳。 君墨殇反应极快,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风飞翼的拳风扫到,留了个红印子在脸上。“本将军又没说错,你无端发什么火。” 风飞翼板着脸不说话,挥拳的速度已经表明了他现在的立场。 第三百四十三章 属下有罪 琉璃没想到风飞翼会来真的,连忙出手阻止。“王爷,不可……” 风飞翼正在气头上哪里能听进去他的劝,登时拳头一转就朝他挥来。不一会,琉璃脸上也跟着挂了彩。 风飞翼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由此可见其功夫之高深。而再观君墨殇和琉璃,身形狼狈得模样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就在这时,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从帐外由远及近的传了来。三人同时皱了下眉头。 “报,”是战报。 “进来。”风飞翼松开君墨殇和琉璃,兀自走到主位前撩袍坐下。君墨殇和琉璃则坐在了他身前的左右主位。 账帘掀开,外头刺眼的光亮就射了进来。 风飞翼眯了眯眼,看着刚进帐便迫不及待跪下行礼的小士兵,问道:“何事?” “是陈北两国来犯,现下已兵临莫城城下。小士兵不敢抬头看风飞翼的神色,只想快点离开。 “怎会?” 风飞翼,琉璃,君墨殇着实被这消息给惊了一跳。 “而且,敌营的主帅还说要见王爷您。”小士兵战战兢兢的将自己的意思传达完。 “没有攻城?”风飞翼皱眉沉思,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何会在这时候要求见自己。 小士兵摇头。“没有。” “本王知道了,你且先退下罢。” “是。”小士兵急于离开,闻言匆匆向三人行了个礼就跑了。 营帐内一瞬安静下来。 君墨殇坐立难安的等着风飞翼二人与他商议此事,然而等了片刻也不见二人开口,终于按耐不住道:“我先去召集兵马。”说罢,也不等风飞翼和琉璃点头应允,就先一阵风似的出了营帐。 “军师对此可有什么想要说的?”君墨殇此番举动早就在风飞翼的预料之中,倒是琉璃得沉默忽然勾起了他浓厚的兴致。 虽然琉璃一直未曾言明陈北两国的背后到底是谁在出谋划策,但风飞翼却是知道的。 前任兵部尚书卫连杰自从几月前请旨去了边关巡视后便音讯全无。而也就是从那时开始,陈北两国开始蠢蠢欲动,暗地里小动作不断。 “王爷既然知道是谁所为,又何必再多此一问?”琉璃善谋,更善揣度人心。所以就风飞翼的这点想法,根本就用不着他多费心思。 “看来军师心里早就有答案了。”风飞翼了然一笑,起身请道:“既是如此,那不知军师现下是否有空?同本王去看一场身陷囹圄的骆驼是如何垂死挣扎的戏码?” “恭敬不如从命。”琉璃拱手,也作出请的动作。 “让开让开……”帐外再次传来骏马疾驰的“嗒嗒”声。而且听声音还不止一匹马。 风飞翼与琉璃对视一眼,提步便往外走。 云清,云决,月涟三人一行打马径直闯入军营,立刻引起了军中将士们的的戒备。再者,三人身上皆是血污,很难有人不把他们与刺客联系到一起。 是以,三人才刚入军营就被人团团围住,进退不得。 月涟气的连连扬鞭,却又怕伤到了他们会被自家师兄找麻烦,遂只能看着一众拦路的人干瞪眼而不能有所动作。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云决已经亮出了随身携带的武器准备动手。 “还能怎么办。”云清也急了。“直接杀进去,”说着,云清已经出手解决了身前拦路的一人。 “好……”云决再不迟疑,当下打马就往前冲。 “住手。”这时,风飞翼和琉璃走了过来。 云决云清的身影风飞翼再熟悉不过,只一眼就认了出来。然而,待他看清二人身上已经干涸了的血迹,“发生了何事?” 风飞翼闪身到云决身前,手一伸就把云决拽下了马背。 云决猝不及防之下当场摔了个狗啃泥。云决在旁原本想笑,但见自家主子这般严肃的表情又只好忍住。 风飞翼别过头不去看摔倒在地的云决,再次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她呢?” 云决从地上爬起来,“属下有罪。” 云清也从马背上跳下来请罪道:“属下有罪。” 不好的预感随之爬上风飞翼的心头,他看着跪地请罪的二人,薄唇紧抿。 “师兄,月涟也有罪。”月涟走到云清的身旁同他一起跪下。 风飞翼看一眼周围的人,道:“进来。”说罢,转身就走。 云决,云清,月涟三人连忙起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先开口。 “这里人多,走罢。”琉璃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几次忍不住想要开口问云清几人关于苏亦彤的去向,但……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爷……” 云决,云清,月涟三人刚入营帐便齐齐跪下请罪。 “她如何了?”营帐内,风飞翼负手而立,闻声回头,静静的看着跪地的几人,良久,才开口问道。 “属下护主不力,还请爷责罚。”云决半低着头,当先请罪道。 “说。”风飞翼额间青筋爆起。“她如何了?” 月涟似被风飞翼的气场所震慑,双手搅动着衣袖半天没有言语。 “皇上她……”云清嘴张了半天,也只说出了三个字。 “皇上她……被人截走了。”云决受不住风飞翼直直盯来的视线,终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属下查过,是北国人动的手脚。” “笙箫呢?!”风飞翼拳头握得死紧,忽然看向琉璃道。 “在知府县衙。”琉璃回道。 那日,笙箫不肯同他回军营安顿,无奈之下他只得将她安顿在了知府县衙。 “去让人把她压来。”风飞翼道。 “是。”琉璃应声退下。 风飞翼又看向云决,声音沉寒,“云决,你且将她被劫那日情形一一道来。” 云决点头,看向风飞翼问:“爷可还记得我们出城的那日?” 风飞翼点头。“记得。” “其实……我们刚出城那日就被人盯上了。”云决将那日之事缓缓道来。“原本我与云清是准备将那些跟踪的人解决了再行赶路的,可…皇上说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我们才故作不知,沿路设下陷阱将那些人引至邻城。” “那为何不让云清回来禀报?”风飞翼双眼冒火。 “是……皇上……”云决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胸腔里。“她说您军务繁忙,就这点小事用不着劳您亲自动手。” “所以,你们就由着她胡来了。”风飞翼盛怒之下一掌将云决击飞。 “云决……”月涟,云清登时忍不住齐齐惊呼出声。 然而,却是为时已晚。 只听“砰”的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顿时清晰的传入几人耳中。月涟和云清冲出去,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云决。 云决见二人出来,忙冲二人摇了摇头,口吐鲜血道:“我没事,别……担心。” “云决,”云清想要冲过去将云决扶起,却被月涟给拉住了。 月涟冲他摇了摇头,生怕殃及池鱼道:“云清哥哥,不要。” 云清回头看她,想了想,把她的手推开,苦笑道:“我与云决皆是护送皇上的人,既然他都受了罚,我又凭什么意外。” 说完,云清走过去把云决扶起来扛在肩上。云决浑身筋脉断裂,哪怕是轻轻碰一下都疼。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云清眉眼低垂,忍不住愧疚道。 云决用力扯了扯唇角。“我们之间还说这些做什么……” 云清扛着云决回到营帐,不等风飞翼开口就先跪下认罪道:“爷,犯错的是我,与云决无关。是我不该掉以轻心,才会叫皇上让贼人劫走。” 风飞翼看着云清,眸光冰冷。 云决见状忙拦在云清的面前。勉力支撑道:“爷,是我的错,与云清无关。” 风飞翼摊开手掌,内力在他手中凝结渐渐成了一团黑气。 “你们够了。”月涟冲进来挡在二人的身前,对风飞翼吼道:“师兄,云清云决已经尽了他们应尽的本分,你不该这么对他们。” 北国的人能在他们刚出城就把他们盯上,说明早有预谋。所以他们会中计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料到,北国的人会为了苏亦彤而付出那般惨痛的代价。 风飞翼双眼通红,摊出的手掌僵在半空。月涟看着他继续道:“更何况,当时要不是他们二人拼死相护,你觉得以皇上的本事如今还会有命在吗?” “月涟……”云清轻轻扯了扯月涟的袖子,示意她先退下。 “现在不是你讲义气的时候。”月涟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给我闭嘴。” “王爷,北国笙箫公主带到。”琉璃领着笙箫进来,看到跪地不起的云决身上血迹斑斑顿时愣在当场。 “风哥哥……”账中压抑的气氛没来由得让笙箫心头一紧,她看着风飞翼,轻轻唤了一声。 然而此刻的风飞翼似是早已入魔,笙箫不过方才开口,他便已到了她的身前,伸手扼住了她的脖颈。 “风哥哥……”笙箫不可置信的看着风飞翼,小脸因呼吸不畅而通红一片。“你这是……怎么了?我是……” “说……”风飞翼看着笙箫,面容阴鸷,咬牙一字一句道:“是不是你给北国传的消息?” 第三百四十五章 杀了便是 “不…是我…”笙箫看着风飞翼双眸含泪,吐字艰难。 “滚。”风飞翼将笙箫扔在地上,随即背转过身,道:“把她带下去关押起来。” 看守和关押听着意思不大,但实际却是天壤地别。 笙箫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看着风飞翼,忍着疼从地上一点一点的爬起。月涟原本想过去扶她,但思及自己现在的处境,只好忍住。 “风哥哥不相信我?对吗?”风飞翼方才扔的那一下使得力气实在太重,笙箫身子刚站稳还没来得及走路就又狼狈的跌坐了回去。 剧痛袭来,笙箫却也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便恢复了正常。 风飞翼背对着她,没有说话。 只听她继续质问:“所以在你心里,我,从始至终就只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恶毒女人,是不是?” 风飞翼静静站着仍是没有说话。然而,他越是不说话,笙箫的心底就越是恼怒。 突然,笙箫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起身冲上去抱住风飞翼的胳膊,哭道:“风哥哥,你看看我,我是你的阿萧,你忘了吗?小时候你说过要娶我的。可是为什么,我们不过就分开了几年,你就爱上了别人?为什么?” “为什么?”风飞翼甩开笙箫,终于转过身用正眼看她,冷笑道:“因为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长乐公主?” 幼时,他是说过会娶她。但前提是建立在两国同盟的契约之上,他的身份之上。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在他丢了陈国嫡长孙的身份之时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如今,他是风飞翼,也只能是风飞翼。 “不是那样的,风哥哥,你听我解释……”笙箫脚步踉跄眼看着就要再次跌回地面。 “公主小心。”月涟终于还是忍不住搭了一把手。 “解释?你要解释什么?”风飞翼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开了口。仿佛眼前女子的柔若皆与他无关。“还是说你想告诉本王,当年他与你父皇暗中联盟的事你不知情?” “你知道……”即便有了月涟的帮扶,笙箫还是觉得自己需要很费力很费力才能站稳身形。 “如何能不知。”风飞翼的话倏然变冷,语气里甚至透着浓浓的嘲讽。“当年若不是你的刻意隐瞒,我们一家三口又何至于斯?” 他不会忘记,当年自己的二叔造反逼宫是从何处借来的兵马,他的父王又是因何惨死,他的母妃又何故性情大变,与他母子离心。 “笙箫,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本王,爱本王,但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你可曾为本王做过一件有用的事?” “风哥哥……”笙箫似是没想到风飞翼会这般说自己,顿时惊得愣在当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月涟从不知晓风飞翼竟还有这样的过去。 当年,她拜北国笙歌长公主为师时才不过十岁,所以,听到的知道的始终只有那一星半点。 “笙箫,你与你父皇皆是一样,虚伪的让人觉得恶心。”风飞翼嫌恶的别过头,不愿再去看笙箫一眼。“云清,将她押下去,顺便传消息告诉我那好舅舅她的好女儿落在了我的手中。” 苏亦彤是女儿身的事暂时还没什么人知道,可风飞翼清楚,一旦苏亦彤落到了他人手里,她是女儿身的事必定再隐瞒不住。 “是。”云清十分意外自家主子竟然没有惩罚自己,闻言,连忙起身上前,对笙箫道:“长乐公主,请罢?” “云清……”笙箫求助无门,最后竟是将眸光放到了云清的身上。 “不许勾引我的云清哥哥。”月涟将笙箫推开,挡在他的身前,看着她恶狠狠的道:“以后也不行。” 如此大的反差实在让笙箫有些接受不住。 “要我看也不用云清哥哥押你下去了,还是我来吧。”月涟自告奋勇。 云清点头,退到了一旁。月涟见状忙扣着笙箫的双手退下。 看了眼因为没了支撑而倒在地上的云决,风飞翼对云清道:“云清,将他送去穆神医那里看看。” 风飞翼知道苏亦彤被劫的事不能怪罪到云清云决的身上,因为陈北两国皇帝本就最擅长狼狈为奸,对上他们二人,就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是否能全身而退,更遑论云决云清。 “王爷是打算用长乐公主的命换陛下的命吗?”待到其余人都走了个干净,琉璃才开口问道。 风飞翼看着琉璃嗤笑,似乎是在笑他得天真。“你以为野心了一辈子的人真的会为了自己的女儿而放弃天下一统的机会吗?” “那你为何……”琉璃面露不解,实在想不通风飞翼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你是指笙箫吗?”风飞翼这会脸上的神色已经缓和了下来,他看着琉璃笑道:“连你也以为本王与他撕破脸只是一时兴起?” “难道不是?” “不是。”风飞翼摇头道:“本王与陈北两国皇族本就有不共戴天之仇,与她撕破脸不过是顺应时局而为,又有何不可。况且,陈北两国为了灭我离国连劫持威胁这种事都能做的出来,那本王又还有什么好怕的。” 现在,他只担心苏亦彤的身份会被人公之于众。 “那长乐公主王爷打算如何处置?”琉璃问。 “还能如何,”像笙箫的身份,最后的结局应该都逃不过一死吧。“杀了便是。” 风飞翼最后的四个字冷冷的,不参杂任何感情温度。 “王爷当真冷血冷情。”琉璃盯着风飞翼老了半晌,最后做出评价。 “所以才只有我注定是最后的赢家。”风飞翼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扬唇一笑,抬步往外走去。 所以,苏亦彤才会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同他在一起吗?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注定是会输的那个人吗?琉璃看着风飞翼远去的身影,啊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既然选都选了,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比起让这离国的天下被其他国家瓜分而食,他肩上的重担似乎也不轻呢! “时也不早,想来这会君墨殇也已经带兵出发了吧。”风飞翼走到营帐门口看了眼外边的天色,方才转身对琉璃道:“琉璃,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听听陈北两国的要求?” “恭敬不如从命。”琉璃唇角微勾,上前道:“王爷请……” “好。”风飞翼大笑一声,抬步便走,似乎刚才在帐中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闹剧,与他无关的闹剧。 莫城的天气变化莫测,晴的快变的也快。早上还是晴天烈日,可到了这会天空中已是乌云密布,隐隐有变天的征兆。 风飞翼和琉璃出了军营便一路快马加鞭直奔莫城。呼啸而过的大风冷冽如刀,寸寸刮过二人的肌肤,不过片刻,就见二人白皙如玉的脸上起了一道道红印子。 忽然,阵阵迎敌的号角声从莫城的方向传来。风飞翼与琉璃闻声均是脸色一变,不及多想,便弃马飞身而起,施展轻功往莫城而去。 彼时莫城城门处,君墨殇已命人在用石头堆积起来的石门上砸开了一道小门。因为石头紧密相连,所以砸开的小门缝隙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大。 “让开。”君墨殇在小石门前等了片刻,见砸门的几人忙活了大半天都再没有进展,不由心焦。 他一甩手中的长鞭,硬生生逼得那砸门的几人退到了一旁。 君墨殇盯着小石门屏气凝神,而后将自己所有内力都灌注在长鞭上,用力一扬。便只听石头松动的声音“轰隆隆”的响彻大地。 这声响极大,风飞翼与琉璃刚入城便听到了。 “这个蠢货。”不用说风飞翼也知道定是君墨殇做的,暗骂一声,他回头对琉璃道:“本王先走一步,”说罢,速度比之方才更快,转瞬就消失在了琉璃的面前。 比武功,琉璃或许还能与风飞翼一较高下,但轻功实在不是他所擅长的,遂只能放弃跟上他的念头。 石头堆积的城门破开了一大道口子,君墨殇见状打马就要出城。 然而,却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君墨殇甚至还没看清来人得身影,便觉手中一空,待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风飞翼连人带马的拽离了城门处。 “风飞翼,你做什么。”君墨殇看着风飞翼心中顿时无名火起,虽然让苏亦彤回都城他也算默认的一个。 风飞翼手指锁住君墨殇的琵琶骨,带着他飞上城墙。 “你先看看自己在做什么。”风飞翼手指向围在城外的千军万马,看着君墨殇历声道。 君墨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仍是一眼就看到了敌军阵营中被绑着的苏亦彤。 “可是,亦彤她……” “那你有没有想过城门一旦开启,我军如若不敌,这城中百姓该当如何?”苏亦彤被抓风飞翼心里比谁都着急,但此时的他,不能自乱阵脚。 君墨殇忽然不说话了。风飞翼说的对,好在他阻止的及时,否则这一城百姓……后果他承担不起。 “你先带人下去把城门封起来。”风飞翼对一侧站着的士兵吩咐。“还有,别让人钻了空子。” 第三百四十六章他有了属于自己的灵魂 君墨殇看着一队士兵下了城墙,脸色才有所缓和的看向风飞翼,问道:“那…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你接下来的打算?” “以静制动。”风飞翼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然而眸光却是同君墨殇一般转向城外的千军万马,在人群里追寻着某道他所熟悉的身影。 “以静制动。”君墨殇喃喃重复。“我知道了,” “君墨殇,担心阿彤的从来不止你一人。”风飞翼忽然道:“更何况我还是她的夫君。” 所以,他的人不需要别人的惦记。 “风飞翼,你这是在向我炫耀么?”君墨殇苦涩道。 风飞翼挑眉,不置而否。 这时,琉璃走了过来,问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问他。”风飞翼轻飘飘的瞥了君墨殇一眼。 君墨殇垂眸,“是我,是我看到亦彤落在了他们手中,所以……” “原来如此。”不用君墨殇说明前因后果,琉璃便已猜出了个大概。“那陛下她可有大碍。” 问这话的时候,琉璃突觉这世间世事变迁,还当真可笑的紧。明明半年以前,他还与面前这两人有着解不开的生死之仇。可…也不过才过了半年,他们便化干帛为玉帛,一起商量怎么救苏亦彤的事。 想当初,他可是巴不得苏亦彤早点死啊! “尚不清楚。”君墨殇摇头道。“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来得及在城墙上远远的看了她一眼。” 而在看到苏亦彤的第一眼,他便整个人都乱了,又哪里还能注意到其他细节。 琉璃点头,转而看向风飞翼。 风飞翼走到城墙边上,抬眼看着前方某处不知名的地界,笃定道:“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陈北两国这次联军的目的是他,所以,至少在他还未现身之前,苏亦彤不会出事。 “可是……”君墨殇还想要说什么,却被琉璃拦了下来。 君墨殇不解的看着他,实在没想到他现在会变得这般好心。 “陛下出事,想来摄政王的心情也没比我们好到哪里去,所以,大将军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给他添堵了。”琉璃小声对君墨殇道。 是这样吗?君墨殇有些不信。他怎么就没发现风飞翼心情不好? “君墨殇,”风飞翼忽然问道:“你可带人去清点过城中的粮草?” “你也是知道的,我的伤今天才好。”说来也是奇怪,他不过就比风飞翼伤得重那么一点点。可奇怪的是风飞翼第二天就能下床走路了,他却到现在才好。 “嗯,”风飞翼点头,接着又看向琉璃。“琉璃,你可仔细清点过我们军中的人数?” “并无。”琉璃闻言有些发窘,忙垂头回道。 那日他因着漠河之死伤心过度,当晚就带着漠河的尸体连夜出了城。现在想想,他走时似乎并没有将军中需要注意或安排的事务交代下去。 “既然都没有,那你们就现在去清点。”风飞翼道:“一个时辰后,本王必须清楚的知道这些。” “这些事你随便找个人去做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我们亲自去?”君墨殇挠挠头,有些不满。 “事关三国战事,旁的人本王不放心。”风飞翼道。 “所以,他你就放心了?”君墨殇一时没有忍住,指着琉璃开口就道。 “对不起……”话一出口,君墨殇就后悔了,“我说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无妨……”琉璃笑笑并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好了,你们都走吧。”风飞翼心中有事,并不想与二人在这件事上长久以往的纠缠下去。 “那……我们就告辞了。”琉璃朝风飞翼行了个礼,转身退下。 君墨殇等琉璃走了之后才看着风飞翼问道:“风飞翼,你为何能肯定琉璃不会背叛我们?” 想当初琉璃为了杀苏亦彤可是曾费过不少心思,所以,现在的他说什么也不敢相信琉璃会为了所谓的黎民百姓而放弃自己的复仇大计。 而且,如若不是风飞翼坚持相信琉璃清白,他恐怕第一个怀疑的奸细就是他了。 “以前的他不过就是个为了复仇而被人蒙蔽了双眼的傀儡工具。但现在……”风飞翼忽而眼神一凛,逐字逐句道:“他有了属于自己的灵魂。” 琉璃对苏亦彤的情意看起来完全不像作假,所以,他愿意为了苏亦彤相信他。 “我明白了。”君墨殇点头,也跟风飞翼告退。 转瞬,城墙上就只剩下风飞翼一人,不时有巡逻的士兵从他身旁经过向他行礼问安,他都只是轻轻的“嗯”一声,再无其他动作。 一个时辰后,琉璃将清点好的人数禀报给风飞翼,“王爷,我军人数还剩十三万。” 那一晚,陈北两国联军突然攻城,他们在毫无防备之下临危应敌,结果整整两万士兵都死在了那场来自敌营的奇袭之中。 “十三万。”风飞翼面容阴鸷,眸中似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叫嚣,不自觉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琉璃全然没想到曾经权势强到足可对峙朝堂,不分上下的二人。如今却只有风飞翼依旧站在云端,而自己在不觉间已然成了弱势的一方。 “粮草还剩多少?”正思忖间,风飞翼看到了琉璃身后正悄然走上城墙的君墨殇,于是问道。 “十万石。”君墨殇如实禀道。 “十万。”风飞翼口中喃喃,微微眯起的双眸中似含了金光,只听得他又问:“城中百姓家里可还有余粮?” 其实这个问题问不问风飞翼心中都清楚,自离国连失多座城池以来,他们已于莫城与陈北两国联军对抗两月有余。 而在这两月之中,城中百姓不出不进,全靠家中存粮支撑。如果没有发生那场大火,如果那晚敌军没有奇袭,他们或许还能在这莫城与敌军继续僵持月余。 但现在,依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是不可能了。 “这……”君墨殇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巡逻的士兵经过,于是道:“我还真的没问过。” “那你便再去一趟,待问清楚了再回来。”风飞翼面无表情的道。 “为什么是我?”君墨殇不满。明明琉璃还在边上站着,这事为什么还能落到他的头上。 “不想去也可。”风飞翼看着君墨殇一字一句道:“去和从这里跳下去,两者选其一。” “我……”君墨气的差点跳脚。 “你选?”风飞翼不看他,兀自背转过身。 这时君墨殇才发现风飞翼竟还站在他离开之前的那个地方,寸步未动。 “选什么选,有什么好选的。不就是跳下去吗?本将军有什么好怕的。”君墨殇脑中不知怎的忽然就闪过琉璃之前跟他说的那句话。 “陛下出事,想来摄政王的心情也没比我们好到哪里去,我们还是不要再给他添堵了……” 转身下了城墙,这一刻,君墨殇才似终于明白苏亦彤为什么会放弃他而选择风飞翼。 他曾想过,如风飞翼那般高高在上,一生都站在他人触不可及的地方俯瞰众生的人,是怎么也不会走下神坛向他人低头的。可如今,他却愿意为了苏亦彤,放弃他所有的高高在上,从不可一世的摄政王变成一个只知道迷恋世间情爱的普通男人。 就如他现在这般站在城墙上望着不知名的某处。哪怕他心里明白,苏亦彤或许并不会知道他会站在这里于千军万马中搜寻她的身影,可他……终究还是这么做了。 可如若那个人换成他自己,他除了冲动只会送死,似乎再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去救苏亦彤了。而那样做的后果,只能是他们一起赴死。 快走下城墙的时候,君墨殇忍不住回头看了风飞翼一眼。 却只见炎炎烈日下,风飞翼负手而立,颀长身姿仿若天宫玉树,不动如山。琉璃站在他的身后,上下嘴唇开合似在同他说着什么。然而,从始至终,风飞翼都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君墨殇看着这样的风飞翼,顿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很疼,很苦。 这一次,君墨殇回来的很快,他将自己查询到的结果禀报给风飞翼后便自告奋勇的去军营操练士兵去了。 “大将军他……”琉璃目送着君墨殇走远,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好似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哦?”风飞翼挑眉,似有不信。 琉璃道:“王爷难道没发现?大将军刚才除了公务什么废话也没说吗?” “所以呢?” “所以是看明白了吗?”琉璃像是明白了什么,不由苦笑着喃喃自语道:“所以……”此后喜欢她的…又只剩他一人了吗? 琉璃陪着风飞翼在城墙上站了一会便告辞离开了。 云清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来寻他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爷,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去休息了。” 听见是云清的声音,风飞翼看似僵硬的身子终于有了动作,“笙箫的事可处理好了?” “好了。”云清点头道:“相信明日他们就会坐不住了。” 久闻北国皇帝爱女如命,云清是真的想看看北国的皇帝老儿究竟会为了他的爱女做到那一步。 《总有谋臣想害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总有谋臣想害朕请大家收藏:()总有谋臣想害朕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三百四十七章 声东击西 “未必。”风飞翼眸光深邃。“如若她真的在北国占有一席之地,此番北国皇帝就不会忍痛将她送到离国和亲了。”更何况,还是以战利品的方式。 “所以,您的意思是先前外头那些关于笙箫公主的传言都是假的?”云清问。 “你很好奇?”风飞翼轻飘飘的问。 云清想了想,正欲点头,但见自家主子那愈发变得阴鸷的眸光,于是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很好奇。” “那便先下去吧,本王想在这里静一静。”难得清净却接连被人打扰,风飞翼感到很不爽。 云清知道苏亦彤出了这样的事,自家主子是很难安下心来的,遂退到一旁,陪风飞翼静静站着。 这一晚,气候多变。 先是星月交替,而后风雨交接。城墙上熊熊燃烧着的火把在这多变的气候中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仿佛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日夜。 “爷……”到了后半夜,云清身上的衣服从头到脚皆被雨水淋了个湿透,冷风猛地袭来,冻的他直打哆嗦。“变天了,您…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莫城的风沙本就大,更何况还是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 云清哆嗦着身子又站了好一会,没听见风飞翼说话,于是又往前走了一步,哆嗦着身子道:“爷……” 哪怕是这样风雨交加的夜晚,风飞翼也仍是立于原地岿然不动。云清瞧着,心里莫名多了几分心酸。 冷风卷着风飞翼湿透的衣袍起舞,不时发出几声奇怪的声响。云清胆小,细思极恐,愈发站不住了。 许是他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终于引起了风飞翼的注意,风飞翼侧头看他,眉目冷如寒霜。“你若是觉得冷,就先下去吧,不必在这里陪着。” “那您呢?!”风雨都这般大,云清实在有些不放心。 这个时候的敌营灯火已经熄了。 风飞翼抬头看天,雨水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滴滴坠落,他道:“本王还想在这里多陪一下她。” 风飞翼口中的她是谁,云清不用想也知道。无力的张了张嘴,终是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城墙上的火把尽数被雨水打湿,巡逻的士兵试着点了几次都失败了,于是只好放弃。 后半夜的莫城城墙完全被黑夜笼罩,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云清原是打算离开,可又放心不下风飞翼,遂选择了留下。 天快亮的时候,风止雨停,丝丝缕缕的光亮从天际的夹缝中钻出来,晴好一片。 风吹来,云清冷不防得打了个哆嗦,精神也为之一振。“爷,天亮了。” 持续淋了一晚上的雨,挨了一晚上的冻,饶是云清身子底子不错,也不由得受了寒。 经过一夜风雨洗礼,风飞翼原本沉寒的双眸愈发显得幽深。闻言,他转过身看他,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嘴唇青紫。 云清见状登时吓了一跳。“爷,您……” 风飞翼摇了摇头,略显僵硬的身子动作迟钝。“先回军营。” 一路上,云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风飞翼打马走在前头,他跟在他的身后,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好不容易等到了军营,云清还没来得及下马,风飞翼就先进了主帐处理军务去了。 云清担心自己劝不动风飞翼,只好将穆神医给请了来。 彼时,风飞翼身上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玄金铠甲,云清和穆神医进来,穆神医看看风飞翼,又看看云清,方才道:“依我看,该看诊的人是你才对。” 云清晃了晃脑袋。“我没事,穆神医,你还是先给我家主子看诊罢。”说完,也不管穆神医是否愿意,推着他就到了风飞翼的身前。 穆神医板着脸不说话,“伸手。” 风飞翼侧头看他,穆神医瞪他一眼,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快,伸手。” 风飞翼无奈,只好伸手让他诊脉。 “就他这身体,再淋上几天雨都没事。倒是你……”穆神医回头看向云清。“风寒入体,需得尽快用药才是。” 拿过桌上的纸笔,穆神医道:“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先去抓药煎了服用,待晚上好些了再过来寻我。” 把药方递给云清,穆神医挎上药箱走了。云清拿着药方小心翼翼的看着风飞翼,生怕他会因为自己的自作主张而怪罪。 “还愣着做什么,穆神医说的话你没听见么?”风飞翼看着云清道。 “那您……”云清有些不放心。 昨日陈北两国联军在莫城城外围坐了一天一夜都未有所动作,想来今天才是重中之重。如今云决又有伤在身,派不上用场。如若他在退场,他实是放心不下。 “本王自有主张,你无需担心。”风飞翼似是看穿了云清的心思,于是道:“况且,到时还有琉璃和君墨殇在旁相助,此战定会告捷。” 云清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回了自己的营帐,月涟等在他的帐中,看到他回来,连忙上前问道:“云清哥哥,你这一晚上都去哪了?” 手触到云清发烫的肌肤,月涟登时吓了一跳,抓着他的手便不肯放开。 云清把昨晚的事简短的跟月涟说了一遍,“就是感染了些风寒,你不用担心。”从怀中取出药方递给月涟。“就是要劳烦郡主替我跑一趟了。” 月涟接过药方快速的看了一眼。“我这就去替你抓药,你且好好休息。” 月涟去军医处抓来药煎好看着云清服下,这才放心离开。 彼时,外头天光大亮,天气晴好。 月涟寻到军中主帐,看到风飞翼,琉璃,君墨殇三人正在营中与一众将领商量应战对策。 她掀帘进去走到风飞翼的身侧,道:“师兄,我与你们一起上战场。” 月涟话音刚落,帐中顿时一片寂静。 风飞翼起身,“众将领听令,” “末将听令。” “各自回营整顿,即刻出发。”随着风飞翼一声令下,只见刚才还满满当当的营帐顿时就只剩下风飞翼,月涟,君墨殇,琉璃四人。 月涟面露期盼的看着风飞翼,希望他能同意自己与他们一起出城迎敌。然而,风飞翼却是看也不看她,便对琉璃和君墨殇道:“我们也走吧。” 说完,丢下还在原地兀自目瞪口呆的月涟,三人接连出了营帐。 风飞翼早年征战沙场,马上功夫了得。是以,他并没有让人为自己费神准备战车,而是与君墨殇,琉璃一样选择了骑马。 早晨的风有些凉。 风飞翼骑在马背上,晨风迎面而来,直吹得他有些恍惚。 君墨殇在旁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于是问道:“王爷可是身子不适?” 这个时候君墨殇最怕的就是风飞翼出什么意外。 “可能是昨晚着了凉,身子有些不适。”风飞翼左右晃了晃身子,感觉头脑清醒了些。“不过你放心,穆神医早上来看过诊,并无大碍。” “那便好。”君墨殇悬在心口的石头放下,不再哼声。 声声马蹄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莫城城门眼看近在咫尺。风飞翼打马调头,对着其中走在最前的一名中年将领道:“你且在城外守着,随时听候差遣。” 中年将领领命,手一挥便带着自己麾下将士散开了去。 莫城算不上一座大城,自然容纳不了十数万军队。风飞翼想了想,又对君墨殇道:“你先带兵入城守好城门,本王随后就到。” “好,我等你。”君墨殇点头,立刻领着兵马当先入城安置。 “王爷准备如何应战?”这一来二去十三万兵马统共就只剩下了七万,琉璃看着余下的七万兵马,登时有些猜不透风飞翼到底在想什么。 “军师可听说过声东击西?”风飞翼勾唇浅笑,看着琉璃高深莫测道。 “声东击西?”琉璃眉头皱起,登时看着风飞翼面露不解之色。 风飞翼只笑不答,随即招手唤来一名年轻将领,对他附耳吩咐了几句。 琉璃虽然离得近,但始终未听清风飞翼说了些什么,而当他回过神来时,那年轻将领已带着三万兵马往西而去。 莫城统共有四扇城门,而他们现下所处之地乃是由南往北的北城门。至于他们接下来要守的,则是由北往南的南城门。 也正是因为如此,琉璃才看不透风飞翼到底想做什么。 “不错,正是声东击西。”风飞翼点头,却并没有要跟琉璃解释的意思。在心底约莫盘算了下君墨殇现在大概得位置,风飞翼再次下令。“进城。” 浩浩荡荡的队伍入城,不过转瞬,边将莫城的大街小巷堵的水泄不通。好在城中百姓早就得到了消息没有现身,否则就已现下的状况来看,怕是两方很难不起冲突。 待队伍行至一半,风飞翼再次停下,让其中一名长得有些魁梧的将领带兵往东而去。 很快,风飞翼和琉璃的身后就只剩下了三万兵马。 “王爷如今还不打算告诉臣下您的打算吗?”琉璃善谋略,却并不善兵法。是以,风飞翼的种种异动在他看来实在新奇。 “军师若真想知道,”风飞翼说着,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琉璃只听风飞翼身下的马儿嘶鸣一声,撒腿就跑。“且先看着就是。” 第三百四十八章你竟然让我遵一个女人为主 骏马从街道上飞驰而过,惊起水花阵阵。晨风吹来,那墨色的衣摆便如同镶了云雾,飞扬间从中溢出缕缕清香。 琉璃端坐在马上,一袭白袍立于万军之前虽分外惹眼,可与风飞翼一相比却是很快落了下乘。 好在如今的莫城街道安静异常,否则,就风飞翼这番张扬做派,不惹得城中女眷争相哄抢才怪。 琉璃兀自想着,不由感叹连连。 军队继续赶路,结果却因莫城规格限制而行驶速度缓慢。原本快马加鞭半个时辰就能赶到的路程,如今,却是赶了大半个时辰也还未瞧见城门一隅。 琉璃见状心中不免有些泄气,早知带领军队行军如此煎熬,他定会赶在风飞翼离开之前离开。只可惜,如今说什么都是为时已晚。 领着军队又行驶了一段距离,琉璃远远便瞧见有人影在城门处走动。 恰在此时,城外鼓声震天。“咚咚”鼓声与万千军士整齐划一的叫喊声融在一起,不是敌军的挑衅又是作何? 琉璃登时心下大急,连忙下令加快行军速度。然而,待他走近了一看,城门口用来充当城门的石头此时才挪了一半。 “君墨殇……”琉璃几乎是从牙缝里吼出这几个字的。 欺负他没上过战场吗! 君墨殇视线轻飘飘的从琉璃身上扫过。面无表情道:“哦,忘了告诉你,敌军这样叫嚣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 至于对方为何会这般狂妄,君墨殇不用想也知道。 “王爷呢?”吩咐军队先下去休整,琉璃才问道。 君墨殇指了指城墙。“上面站着呢!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打击,一来就在上面站着,谁也不理。” 琉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是除了城墙什么也没看到。 “要找他吗?”君墨殇凑过来问。 琉璃摇头,眼角余光扫到快搬空了的城门,不由皱眉问道:“你这样?就不怕敌军突然攻城?” “那也得他们敢攻城才行啊。”君墨殇撇撇嘴,丝毫不以为意。 知道从君墨殇嘴里问不出有用的东西,琉璃便生了去找风飞翼的念头。然而,待他到了城墙上一看,堆了快有一人高的石山将他拦截在石梯出口,再难前进一步。 琉璃满脸黑线的转过身,就见一脸憋着坏笑还佯装无辜的君墨殇兀自摸着鼻子频频回头。 “这是你出的馊主意?”琉璃咬牙切齿的问道。 “与我无关。”君墨殇耸耸肩,“是上面那人的安排。” 琉璃闻言再次转身,忍不住吼道:“那也用不着这样罢?!” 守城,守城,守得是城。如若城墙上连个人都站不了,还守什么城啊,干脆缴械投降算了。 “你别生气啊。”君墨殇解释道:“别看你进不去,其实里头每隔三步就有一个岗位。” 琉璃还是很难理解风飞翼这样的做法。 这时,城门口的石头已经完全处理干净。负责搬运石头的士兵上来禀报,看到城墙上堆满的石头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君墨殇回头看向琉璃,“我们下吧,” 琉璃脚步顿了顿,还是跟着君墨殇下了城墙。 攻城的与迎敌的到底有所不同。 作战的鼓声再次自城外传来。君墨殇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琉璃。“这第一战是你来?还是我来?” 都做好迎敌的准备了,还多此一举问他做什么! 琉璃兀自翻了个白眼,没有哼声。 君墨殇笑笑,随即打马出城,端的是少年将军,意气风发。 霎时,战鼓声止歇。 君墨殇手持长戟出现在两军阵前。只是不同的是,他的前方是千军万马,他的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忽然,前方密集的人影毫无征兆朝两端散开,让出了中间的一条道。 君墨殇眯眼,就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中缓缓驶出。而坐在马车上的人他也认识,正是如今的北国皇帝笙渊,也是风飞翼名义上的舅舅。 唇角意味深长的扬起一抹弧度。君墨殇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城墙上仍旧淡然处之的风飞翼。 “笙渊老头,我们又见面了。”君墨殇坏笑的看着已经年过半百的北国皇帝笙渊。话中带刺道:“没想到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安分。也怪不得你至今连个继承皇位的儿子都没有。哎!可惜了……” 笙渊才刚刚露脸就被君墨殇气了个够呛。“黄口小儿,莫要胡说……” “哪里是我胡说。”君墨殇欠扁的道:“我说的明明就是事实。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上半辈子亏心事做的太多,所以到老连个为你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哎!笙渊老儿,话说你要不要考虑收本将军做个义子,将来好替你养老送终啊。正好我将军府人丁凋零,唯独缺个长辈孝敬,不如……” 笙渊被君墨殇的话气的声音直颤抖。“放肆……” “哪里放肆了?”君墨殇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道:“本将军说的可是大实话。” “来人,给我放箭,放箭……”笙渊再怎么说也是半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哪里能受得了这番刺激。“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说不过我就要杀了我……啧……”君墨殇咋舌道:“怪不得会这般厚颜无耻,” “慢。”就在这时,又一道声音从马车中传了来。 君墨殇看见来人,嘴角勾起的嘲讽不由更深了。“哟!这不是我们离国的兵部尚书嘛。”上下打量了卫连杰几眼,君墨殇继续道:“怎么,尚书大人这是住腻了我离国的土瓦房屋,所以特意跑到北国换换口味来了?”说着,又上下看了他几眼。“倒是看不出来兵部尚书原来是这种人。” 至于到底是哪种人就得仔细深究了! 卫连杰朝君墨殇拱了拱手,不置可否。“听闻大将军要来,卫某便一直在想今日是否会有眼福一饱大将军当年征战沙场的飒飒英姿…”冷笑一声,卫连杰登时翻脸比翻书还快。“却不想大将军竟只是为了来我军阵前逞口舌之快。” 倒是个比笙渊沉得住气的。 君墨殇看着卫连杰顿时笑弯了眉眼。“你军阵前?尚书大人说这话的时候难道都不先过脑子的?若本将军没记错的话,尚书大人应是我离国人才对。所以,怎么着?尚书大人这是卖主求荣,背叛自己的国土了?” 不得不说,君墨殇在逞口舌之快上还是让人较于满意的。 这不,不过才过了片刻功夫。北国皇帝笙箫和卫连杰就接连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 “风飞翼呢?!怎么连自己的亲二叔来了也不出城来见上一见?” 许是笙渊和卫连杰的接连败阵让车中不打算现身的风启再也坐不住,于是掀开车帘,从中走了出来。 相比较笙渊的软弱可期,这风启看着倒比他要强上许多。 但即便如此,君墨殇也没打算要放过他。“我呸!还亲二叔……你怎么不说你是他风飞翼的老子。” 君墨殇下巴一扬,直指笙渊道:“他还是风飞翼的舅舅呢!你听他提了吗?” “放肆……” “本将军就放肆了,你又能奈我何?再说了,当初杀人父夺人位恋人妻的可是你,如你这般坏事做尽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厚颜无耻求认亲的人,本将军又有什么好怕的。”君墨殇气死人不偿命。“更何况人在做天在看,你瞧,他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被气到的又何止风启,笙渊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口头上占不到君墨殇半点便宜,卫连杰干脆放弃了挣扎。“大将军,莫要猖狂,谁先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说着便要击掌。 然而君墨殇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反正笑到最后的一定不会是你。毕竟一个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抛弃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你说是吧,笙箫老儿。” 明明没有哼声却频频被君墨殇点名的笙渊顿时暴走。 他看着君墨殇,忽然一声令下道:“把人给朕押上来。” 听到笙渊这句话,君墨殇顿时呼吸一滞,瞳孔骤然紧缩,连着心跳都漏跳了好几拍。 与此同时,与他一般情绪紧张无二的,还有城墙上身影隐在石山后的风飞翼。 镣铐与地面相击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君墨殇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敌军阵前被两人拖拽而来的瘦弱身影,心都跟着抽痛。 “哈哈……”见到君墨殇如此神色,卫连杰才像终于出了口恶气般连连拍手叫好。“想不到卫某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大将军如此痛心疾首的模样,当真荣幸之至。” 君墨殇双眼猩红,看着卫连杰几人的视线几欲喷火。“卫连杰,她可是你曾经的主子,你怎可如此对她?!” “主子……”卫连杰似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忍不住畅怀大笑道:“卫某没听错吧?你竟然让我遵一个女人为主子?” 苏亦彤此时尚在昏迷之中,卫连杰话音刚落,上前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苏亦彤的脸上。 鲜红的五指印在苏亦彤的脸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不过转瞬,便又红又肿。 君墨殇盯着苏亦彤红肿的小脸双拳顿时握得死紧,就连指甲钳进肉里他也感觉不到疼。“卫连杰,你够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有什么尽管冲本将军来 脸上的疼痛迫使苏亦彤睁开了双眼。“君墨殇,怎么会是你,风飞翼呢?!”眼前的景象模糊,但苏亦彤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君墨殇。 “亦彤……”君墨殇急得差点从马背上跳下来。 “别……”苏亦彤摇头,意识昏沉。 “你们……”一见到苏亦彤君墨殇就完全乱了套,他看着笙渊,卫连杰,风启三人,怒道:“放了她,我来给你当人质。” “你……”两者之间突然调换的反差没来由得让卫连杰心情愉悦。“大将军这是在与老夫说笑?你一个将军又怎么能和一个帝王相比,再者……”眸光一转,卫连杰看着苏亦彤,脸上笑容渐渐凝固。“她的价值可不远只是能作为威胁风飞翼的一个物件。而是能击垮你们整个离国的一根导火索……” “卫连杰……”君墨殇挥动长戟,便只见寒芒一闪,顿时有如破军之势,直袭卫连杰面门。 卫连杰一怔,待反应过来时,寒芒已到近前。他忙闪身躲过,双眸阴鸷的看着君墨殇,长臂一伸,当先扼住了苏亦彤的喉咙。 苏亦彤彻底清醒过来。 “亦彤。”君墨殇纵身一跃,不管不顾的就要上前,然笙渊和风启又岂会让他如意,两人对视一眼,连忙出手阻拦。顿时三人缠斗在一起。 君墨殇早年便有战神之名,武功又岂是一般人能敌的。三人不过才斗了几十个回合,风启和笙渊便败下阵来。 “大将军动手之前可要想好了,”卫连杰扼住苏亦彤的喉管,忽然道。 君墨殇闻言忍不住回头看去,就见卫连杰扼住苏亦彤的脖颈,三个猩红的手指印清晰可见。 笙渊和风启趁君墨殇分神之际,同时朝他出掌。 苏亦彤见状顿时惊恐的睁大了双眼,艰难道:“君墨殇,小心。” 君墨殇早知笙渊二人的心思,闻言,反手一掌将二人逼退。 笙渊,风启二人不敌,登时连连后退数步,口吐鲜血。 “算你狠。”风启捂着胸口瞪了君墨殇一眼,而后与笙箫相护搀扶退回到了卫连杰的身边。 卫连杰,笙渊,风启三人原以为有苏亦彤在手,此战必胜无疑。却不想君墨殇根本不受他们威胁,反倒将他们逼得毫无反手之力。 风启,笙渊二人这一偷袭登时令得君墨殇失了抢夺苏亦彤的先机。 君墨殇只得退回原地,看着三人,面无表情的道:“说,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君墨殇此次出城迎敌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所以,他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能从对方手中救出苏亦彤。 “大将军可以代替你们离国君主做主?”卫连杰道。 “不能。”君墨殇道:“所以,你们想要什么?” “既然大将军不能代替你们离国君主做主,那我们又何必在这里浪费口舌。”卫连杰说着话题一转,音量陡然拔高道:“立刻让风飞翼来见我们……” “是吗?”君墨殇飞身上马,长戟背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三人道:“不知卫大人是何身份?又凭什么认为我离国的摄政王会自降身份出来见你?还是卫大人觉得,自己握住了我离国君主的命脉,我们就必须臣服于你。” “君墨殇,莫要得寸进尺。”卫连杰脸色难看,手上力道忽的加重。 苏亦彤登时忍不住痛呼出声。 君墨殇脸色变了变。 “如何,大将军可是心疼了?”卫连杰略显得意道。 君墨殇沉下脸,手一招,便见身后空荡荡得城门立刻出现了几道身影。 笙渊微微眯眼,总觉中间被人押着的那道身影异常熟悉。“箫儿,君墨殇,你……无耻……”待到那人影近了,笙渊老脸顿时一白,看着君墨殇气的直说不出话来。 “无耻……”君墨殇冷笑,“笙渊老儿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这明明叫以牙还牙。” “如何,用你北国公主换我离国君主?”有了底牌在手,君墨殇心情登时大好。 笙渊闻言脸色变了又变,半晌才咬牙一字一句道:“大将军这主意倒是打得不错,不过可惜了。大将军或许不知,从朕将她送出我北国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我北国的公主。” “父皇,”这时,笙箫已被人押着到了近前。“救我。” “你可还记得朕当初送你出北国之时曾说过什么?”笙渊看也不看笙箫一眼,只冷着脸问。 “箫儿记得。”笙箫垂下眼睑。 “既是如此。”笙渊看向君墨殇道:“大将军想将她如何便如何。朕权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父皇。”笙箫没想到自己的父皇会这般说来。登时愣在当场,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好一个为了稳固自己皇位连亲生女儿都不认的好皇帝。”君墨殇刻意咬重了“好”这个字,添油加醋道:“怪不得当年会做出与陈国二皇子合谋谋害自己亲妹夫的事。” “你……”笙渊得脸色此时已完全黑了下来。 “我什么我!”君墨殇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笙渊,道:“既然,你都说了不换,”缓缓从背后抽出长戟,君墨殇直指笙箫道:“那她就没有再留的必要了。” “不要。”眼看着长戟就要刺破笙箫的喉咙,笙渊忙不忍直视的别过脸。然而,就在这时,一直被卫连杰扼住喉管的苏亦彤却是突然开口阻止道:“君墨殇,不要杀她。” 长戟堪堪停在笙箫的脖颈处,君墨殇看着苏亦彤,眸中透着不解。 笙箫会出现在这里,原就是风飞翼为了救苏亦彤而特意为之。而今,他还没有动手,苏亦彤倒是先急了。 苏亦彤在卫连杰的手中奋力挣扎,“她是个好人,你不能杀她。” 这些时日苏亦彤没少在敌营中受折磨,此时她还能保持意识清醒不过是因着心中担忧君墨殇的安危,所以才不得不强撑着意识不让自己昏过去。 “你……”君墨殇收回长戟,对身后的人吩咐道:“罢了,把她带下去吧。” “如何?大将军心里可做好准备了?”看着笙箫被送走,卫连杰心里的得意又上升课几分。 大地震动的声响由远及近,君墨殇听着,忽然勾唇笑道:“自然。” 君墨殇话音刚落。卫连杰,笙渊,风启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听大军所在的后方,一阵喊杀声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传来,地动山摇。 “发生了何事。” 三人顿感不妙,回头一看,脸色倏然大变。 “我明白了,这是你们的缓兵之计。”卫连杰第一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现在才知道,晚了。”君墨殇从马上飞身而下。长戟一挥,就有一大片人倒下。 “君墨殇,动手之前你可想清楚了。”卫连杰刚才用手扼住苏亦彤的喉管也不过只是想借此试探出苏亦彤分别在君墨殇和风飞翼心中的地位。但此刻,敌军来势汹汹,已由不得他做选择。 卫连杰把刀架在苏亦彤的脖子上,苏亦彤整个人昏昏沉沉,身子下意识的往前一倾,脖子便触到刀刃,瞬时裂开了一大道口子,鲜血汩汩流出。 苏亦彤昏沉的意识被疼痛拉回。 “卫连杰,你放开她,有什么尽管冲本将军来。”君墨殇把长戟扔在地上,甘愿束手就擒。 然而,他的举动并没有让卫连杰几人放松警惕,反倒叫对方更加谨慎。 “退兵。”卫连杰实是被逼得急了,顿时忍不住冲君墨殇高声怒喝,额角青筋直爆跳如雷。“我让你退兵……退兵……” 君墨殇生怕卫连杰手中长刀一不小心就会将苏亦彤喉管割破,是以,一时也不敢以硬碰硬。“卫连杰,别忘了你此次抓她的目的。她若死了,你们就什么筹码都没有了。” “那也要看你们是否在意她的生死。”卫连杰把刀往前移了移。便见苏亦彤白皙如玉的脖颈上又多出了一道血红的印子。 苏亦彤这会意识已经完全清醒。卫连杰手中长刀在她眼皮子底下左一下右一下的晃过来晃过去,直晃的苏亦彤的心肝都跟着发颤,吓得她只想骂娘。 “我们退。”君墨殇朝身后的人摆手,立刻带着一众人退下。 场上拼杀还在继续,卫连杰押着苏亦彤上了战车。苏亦彤手脚被锁动弹不得,只得受制于他人。 “上车。”卫连杰上车后冲笙渊,风启喊了一嗓子。 笙渊,风启闻声对视一眼,果断跳上战车,由人护送着离开了战场。 这一战,风飞翼以十三万兵马对战敌军二十万,大获全胜。 只是没能如愿以偿的救回苏亦彤,风飞翼心中到底是失望的。 夜间回到军营,风飞翼和琉璃以及君墨殇在军中商量接下来的应战对策。 琉璃道:“有了这次的胜战在前,相信下一次,陈北两国会直接提出他们的要求。” 苏亦彤身份被点破时琉璃并未在场,是以,至今仍对苏亦彤的女儿身身份一无所知。 风飞翼看向琉璃,问道:“那以军师之见?陈北两国接下来会向我们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第三百五十章 姐姐我心善 “那不知王爷又是如何认为的?”琉璃反问道。 当初卫连杰是以离国三分天下的诱惑才引得陈北两国帝王心甘情愿的上钩。当然,这其中他也没少掺和。 但如今不论是局势还是情形都与当初不同,所以,风飞翼现下问的这个问题未免有些唐突。 “还能如何,”风飞翼道:“无非是狼子野心,不知餍足罢了。” 风飞翼与琉璃说话的时候,君墨殇一直在低头沉思,未发一言。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双眼“蹭”的一亮,抬头看着风飞翼便道:“风飞翼,陛下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 “大将军不必多言,”风飞翼摆手打断君墨殇的话头,道:“本王知晓。” 事关离国天下安危,苏亦彤的女儿身还不能就这么暴露于人前。 “陛下还有什么别的身份?”琉璃一头雾水的看着二人,问道。 “没……没有……”君墨殇清了清嗓子,心虚的回答道。 “陛下除了是我离国君主,还能有什么身份。”风飞翼若无其事的道:“方才不过是大将军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请军师莫要放在心上。” 被君墨殇这么一搅和,弄得风飞翼和琉璃都没了再谈下去的兴致。遂两人只草草结了个尾,便告辞离开各自回营休息。 第二日,因着工匠把做好的城门已经运送到了知府县衙,遂一大早天才刚亮,风飞翼就打马赶去了莫城。 新的城门做的很牢固,许是工匠被上次的夜半偷袭事件吓得不轻,所以特意在城门上做了多处改动,看起来比之前的那道城门还要好。城门内里用的是木板,但为了使城门更加牢固,工匠还特意在外层订了厚厚的铁板,水火不侵。 风飞翼很满意,登时便下令让人把城门装上。奈何城门太重,就装城门这一项活就花费了他不少人力。 风飞翼回到军营时,已时至晌午。云清等在他的营帐外,看到他回来,连忙迎上去唤道:“爷,” 风飞翼看他一眼,问道:“风寒可好了?” “穆神医妙手回春,属下喝过他开的药后就感觉身体完全好了。”云清跟在风飞翼的身后入了营帐,边说还不忘手舞足蹈。 风飞翼在主位上坐下,云清连忙凑过来替他倒茶。 风飞翼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而后细细打量云清,片刻后方道:“云清,本王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云清一听有任务,顿时就乐了,“什么任务?” “去敌营打探陛下的消息,”风飞翼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听的人却是怔愣在了当场。 云清发誓,这绝对是他有生以来最后悔的一次讨好。 “怎么不说话?不想去?嗯?”风飞翼眉头微蹙。 “不…不是…”云清反应过来,连忙辩解。“属下只是太高兴了。”高兴的他连自己是谁都差点忘了。 “嗯。”风飞翼点头。“事不宜迟,你今晚就出发吧。” 陈北两国这次受了重创,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但苏亦彤就不一样了,她毕竟身为女子,又是一国之君得身份。万一那两个老家伙丧心病狂之下对她做点什么,他怕是连后悔都来不及。 云清身子晃了晃,步伐有些不稳。“那可要将陛下救出。” 风飞翼看他一眼,随即垂眸道:“不用,凭你的本事还无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救出。” 所以,他去敌营冒险难道就只是为了看苏亦彤过得好不好? “那爷您……”云清老实巴交的低下头,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有什么话需要我发给陛下?” 风飞翼点头,却是静默半晌才道:“你替本王告诉她……不论将来如何,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好深情的主子啊!就是不知道苏亦彤听了会作何感想! 云清默默在心里为自家主子的深情抹了把感动的泪水,方才正色道:“爷请放心,属下到时定将您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达给陛下。” 说得就好像是去送死一样的,风飞翼眼角狠狠抽了抽。“去吧。” “那属下告退。”云清告辞离开。 营帐中顿时只剩下风飞翼一人。下午,君墨殇来找他,得知云清去了敌营,闹着也要去。最后还是琉璃过来把他说服,此事才不了了之。 云清走的时候军中无一人知晓,谁知到了城外,竟发现月涟一直在跟踪自己。云清要将月涟送回,月涟好说歹说了一番,才终于获得云清的首肯,二人一起上路。 敌军安营扎寨的地方离莫城不过百十里路,所以云清和月涟路上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敌营落脚的地方。 许是之前一战让敌军有了防备,云清和月涟趴在小山坡上远远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走来走去,似在巡逻。 “敌军看守这么严密,云清哥哥,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混进去?”月涟看向云清问道。 云清闻言也犯起了难。“要不我们等天黑再说?” 月涟锦衣玉食习惯了,即便身在军营伙食也不曾差过,而这番她为了跟踪云清,走的时候连肚子都没填饱就跟了来。遂待到天完全黑下来,她的肚子已是饿得咕咕直叫。 “饿了?”云清听到动静回头看月涟。 月涟委屈的点了点头,捂着肚子不做声。 “走。”云清拉着她起身就走。 月涟问:“去哪里?” “你不是说肚子饿了吗?”云清头也不回。“我带你找吃的去。” 云清烤野味的手艺还是挺不错的,月涟犹记得第一次吃云清烤得野味时的场景,那可真叫一个色香味俱全。 以为云清又要带自己进山打猎,于是忙道:“云清哥哥,我想吃兔肉。” “好,我这就带你去吃兔肉。”云清头点的飞快。 然而,片刻之后,月涟就笑不起来了。 云清拉着她躲进敌营外围的草丛里,道:“等这波巡营的人走了,我们就混进去。” “那也要能混得进去才行啊。”月涟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看我的。”云清拍拍胸脯,待前方巡营的人一走,便带着月涟悄悄溜了进去。 敌营内灯火通明。 云清与月涟怕被人发觉行踪,只能往有阴影的地方走。 两人在敌营中约莫绕了有一柱香的时间。月涟才开口道:“云清哥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云清使劲嗅了嗅鼻子。“跟我来。” “哦。”月涟点头,肚子却是饿得咕咕作响。 云清有意忽视,奈何月涟的肚子实在响的厉害,根本让他忽视不了。云清无奈,只得加快了寻找食物的步子。 再往前走,便是敌营的东北角,军中战士沐浴冲凉的地方。 “我们到了。”云清看了眼周围军队部署,对月涟小声道:“郡主,你有没有闻到肉香?” 月涟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一点点香味就能在她脑中无限放大。闻言,她嗅了嗅,“好像在那边。” “那边?”云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目光所及漆黑一片,什么也没看到。“那我们过去看看。” 正值夏季,夜风清凉。 云清猫着腰在草丛里东窜一下西窜一下,很快就来到了月涟所指的地方。 烤肉的清香伴随着徐徐清风吹了过来,月涟顿时馋的口水直流。 “谁?” 月涟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倾,一不小心就压倒了身前的一大片杂草。 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引起了前方人的警觉。 “怎么办?”月涟反应过来,忙往云清身后躲。 云清无奈摇头。“还能怎么办,杀出去。” 云清的动作很快,月涟刚想点头,然而头一抬,就不见了云清的身影。 “除了你老子我,还能有谁……”云清的语气中带着猖狂,似完全没把围坐在火堆旁的几人放在眼里。 “不好,有刺客。”火堆旁的几人明显是受过严格训练。云清话音刚落,刀剑出窍的声音便频频传来。 “刺客怎么了!刺客也是人!”云清话语轻佻,手中长剑直指几人面门。 月涟从草丛中窜出来,“云清哥哥,我来帮你。” 那几人身手敏捷,云清和他们过招,着实费了不少力气才将几人拿下。 月涟跳出来帮忙,忙没帮到,倒是用绳子把几人捆了个结实。 末了,云清和月涟合力将几人身上衣服扒了个精光扔到一旁的草丛里。 “太好了,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月涟拿起火上的烤肉放到鼻前闻了闻,一脸享受的道。 肉香味弥漫在空气里,被绑着的几人面对自己辛苦得来的劳动成果只能看不能吃,登时不由恨得咬牙切齿。 云清坐到火堆旁,接过月涟递过来的鸡腿便咬了一大口解馋。 “无耻……” “下流……” “卑鄙……” 云清并没有堵那几人的嘴,是以,当两人吃得正欢时,终于有人忍不住开了口。 无耻什么的,云清,月涟权当没有听见。待到两人吃饱喝足,一旁绑着的几人早就饿得头晕眼花,有气无力。 月涟好心的扔了几个肉骨头到他们跟前,“姐姐我心善,这些个骨头就赏给你们吃了!” 《总有谋臣想害朕》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总有谋臣想害朕请大家收藏:()总有谋臣想害朕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三百五十一章我是你大爷 这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抢了他们的肉不算,竟然还拿吃剩的肉骨头上赶着侮辱他们,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们跟你们拼了,”被绑着的几人异口同声的朝月涟吼道。 “想拼命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月涟拾了根较粗的木棍,照着几人的后脖颈就是一棍子。 愤怒的咆哮声顿时戛然而止,月涟把木棍扔在地上,回头看向云清。 云清默不作声的将火堆扑灭,然后从几人脱下的衣服中选了两套合身的。把其中一套递给月涟,云清道:“时候不早了,快换上吧。” 若是叫自家主子知道他来到敌营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打探苏亦彤的下落,而是为了一顿吃的打草惊蛇,不剥了他的皮才怪。 “我不要。”月涟接过衣服闻了闻,随即嫌弃道:“一股子汗臭味,光闻着我就受不了。我才不要穿。” “不穿也行。”云清没有勉强,反而觉得一身轻松。“那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不行。”月涟立刻拒绝。“我跟你一起。” 云清看向她扔在地上的衣服。月涟见状连忙捡起。“我穿,我穿还不行嘛。” 边说边脱衣服,如玉的肌肤在月光下清澈透亮,让人看了不禁遐想万千。 云清只看了一眼便觉浑身血脉喷张。“郡主这是做什么?”他连忙转过身,鼻尖一热,抬袖一抹,竟是血红一片。 “换衣服啊,不是云清哥哥叫我换的嘛。”月涟换好衣服窜到云清面前,看到他鼻间血红,伸手就要替他擦拭。 “别……”云清连连后退,“不碍事,不碍事。” “好吧。”月涟在心底坏笑,面上仍旧镇定如常。“那这些人该怎么办?” 军中纪律严明,到底不比普通士族。这些个人若是出来的太久没回去,定会有人寻到此处。而到那时,他们的踪迹也必然暴露无遗。 想到这里,云清把脸上的鼻血擦干净,“埋了。”说完,捡起木棍又给几人补了一棍子。 挖坑这种事现在做来不仅浪费时间还费体力。云清想了想,决定找个现成的坑把几人埋了。 来的时候云清仔细观察过周围的地形,他隐约记得前面的石壁上有个很隐秘的石洞。 “郡主可否帮属下一把?”云清解开绳子,拽了两个人在手里。现场有六个人,如果让他一个人动手把这些人弄走,光来回就得六趟。 云清还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倒没被月涟的美色所惑。 “好。”月涟力气虽不比云清,但让她拖两个人走还是不在话下的。 月涟一个小女子都能同时拖动两个人。云清一个大男人又怎甘落后,当下把袖子往上一卷,一手拖了两个就往石壁的方向走。 月涟走在前面,步子飞快。云清紧跟其后,不一会,两人就先后到了石洞前。 云清心中正感叹月涟的力大无穷。然而,待他低头一看,被月涟拖着的那两人脸上鲜血横流,明显是拖拽的过程中脑袋撞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 嘴角忍不住狠狠抽了抽,云清看了看月涟,又看了看同样被自己拖拽着的人,“郡主且先在这等着,属下把他们扔进去就出来。” 石洞很深,云清手指弯曲轻轻敲了下石壁就知道了个大概。 “要不要我帮你?”月涟跃跃欲试。 “不用了。”云清摇头拒绝。二话不说就拖着人进了石洞。 云清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而刚才在外头之所以没把他们给解决掉,只是不想月涟看到这血腥的一幕。 而现在洞中就只剩下他和几个昏迷着的人,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从腰间抽出长剑,云清照着几人脖子轻轻一划。登时,鲜红色的血夜汩汩救出,血腥之味也随之在洞中弥漫渐渐开来。 做完这一切,他又出去把剩下的几人给拖了进来。用同样的方式,同样的手法结果了几人的性命。 “好了,我们走罢。”云清走出石洞,对月涟道。 月涟点头,“走。” 敌军部署复杂难辩,光主营帐就占了有三十之多。云清领着月涟从南找到北,再从北找到南。 “云清哥哥,我们刚才是不是忘了什么?”月涟跟在云清的身后,小声问道。 除了留个活口问路,云清不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这时,月涟又道:“我们刚才是不是应该留个人问路的?” 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云清顿时发窘,不知道该说什么。 月涟心中大抵猜出了云清的想法,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了两道男子说话的声音。“你说咱们皇上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相信那什么劳什子的军师说的鬼话,真的用一个女人去威胁离国的摄政王?” 女人? 月涟,云清闻言连忙对视一眼,悄悄的退到了营帐后的阴影里。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竟然敢公开质疑皇上?”男子连忙捂住对方喋喋不休的嘴,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跟踪,这才小声道:“那军师可是最受咱们皇上信任的人,而且,不止咱们皇上,就连陈国的皇上对军师同样也是深信不疑。”说完,那男子又仔细看了下周围,接着道:“你以后说话应当注意些,可千万别让人这些话给听了去。否则,你的脑袋……”男子隐晦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兄弟你可别说这话吓唬我,我以后不说就是了。”另一名男子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受惊道。 “知道就好……” 两人渐渐走远,后面继续说了什么,云清一个字都没听清。 月涟最先反应过来。“云清哥哥,你听到了吗?他们刚才的对话中可是提到了女人?” “嗯,我听到了。”云清单手支着下巴,想了想方道:“走,我们跟上去。” 两人在敌营中绕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然而却是连苏亦彤的影子都没找到。如今好不容易能知道一点关于苏亦彤的消息,两人又岂会放过。 跟着那两名说话的男子一直往前走。片刻后,月涟,云清便跟着两人来到了一座看守松懈的营帐前。 云清以为凭敌军对苏亦彤重视的态度,定会派来重兵把守,却不想,营帐前除了站了两人值夜看门的人,连个会武功的高手都没有。 “有没有搞错,防守这样松懈,他们是不把我们放眼里吗?还是他们觉得,即便我们即便来了也救不出皇上?”月涟看着门口值夜的两人,顿时不由一脸不悦道。 早知道找人这样简单,他们又何苦浪费那么多时间。害她好不容易才填饱的肚子,这会又开始叫了。 “什么人?”月涟正兀自感叹,不料肚子却在此时不争气的叫可一声,立刻引来了对方的警觉。 “怎么办?”月涟捂着肚子委屈的看向云清。她能说她不是故意的么? “还能怎么办。”云清无奈摇头,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营帐门口。 看守营帐的两人在看到云清时禁不住吓了一跳。“你是谁?” “我是你大爷。”云清勾唇冷笑,手中长登时从两人面前一晃而过,两人只看到了剑影,却没看到剑芒。 “你……”脖颈上传来的疼痛清楚的告诉两人刚才发生了什么。然而不等两人开口,就先倒在了地上,鲜血直流。 云清将长剑收回鞘中,回头对月涟道:“我们进去。” 营帐内灯火通明,云清,月涟二人方才步入营帐,便看到了被绑在刑架上浑身是血的苏亦彤。 “皇上。”云清吓了一跳,忙上前抽剑就准备替苏亦彤将锁链砍断。 “不要……”苏亦彤气若游丝,浑身的疼痛迫使她时刻保持意识清醒。 云清停下抽剑的动作,看着苏亦彤不解得道:“为什么?” 现下这里没人看守,正是他们带走苏亦彤的最好时机。 苏亦彤冲云清摇了摇头,脸色苍白道:“他们断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把我救走。听我的,你们现在就走……” 通过这段时间和卫连杰的相处,苏亦彤早就明白自己不过是卫连杰用来牵制风飞翼和君墨殇的一颗棋子。所以,只要风飞翼和君墨殇一日不为她所动,她就能多活一日。 而且,卫连杰此人面上虽看着重信守诺,仿佛是个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然而,暗地里的他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小人。 自打这段时日她落在了他的手上,她就没有一天有过安眠。 被折磨的日子一日接着一日重复,仿佛看不到尽头。苏亦彤想,如若不是她昨日在战场上见到与她同样容貌憔悴的风飞翼,她倒是希望自己能在这样的折磨中早点死去,好一了百了。 只是…… 她舍不得…… 这浮世三千,她用尽一生才只遇到他这么一个,所以,她舍不得。 舍不得弃他而去。 更舍不得在没有他的世界独自苟活。 “那嫂嫂你怎么办?”月涟这时也到了苏亦彤的跟前,闻言,忙道:“你若是不回去,师兄他……” 云清不动声色的扯了扯月涟的袖子,月涟知道自己说的有点多,连忙闭嘴。 苏亦彤正等着她的下文。见她突然没了动静,忙追问道:“他…怎么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他不会的 “没…怎么,师兄他…就是挺想你的。”看着这样的苏亦彤,月涟心中到底是不忍。 苏亦彤知道月涟在说谎,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她能刨根问底的时候。她看着二人,道:“你们快走吧,再晚就要被发现了。” 云清迟疑了片刻,方才看向月涟。“郡主,那我们走吧。” 月涟两步三回头的频频朝苏亦彤看来,苏亦彤苍白着小脸冲她摇了摇头。 “郡主,我们该走了。”知道月涟见不得苏亦彤如此模样,云清连忙催促。 “好,我们走。”月涟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亲眼目送着二人出了营帐,苏亦彤被疼痛麻痹的身子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便昏了过去。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的向着同一个方向奔来。 “不好,被发现了。”这般大的动静,云清跟月涟又怎会没有听见。登时二人站在原地,明显失了分寸。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周身无一可用来藏身之地,眼下就算他们想逃,怕也是来不及了。 云清眉头皱的死紧,月涟看着他,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师兄的影子。 慌乱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月涟看着云清神色自若道:“云清哥哥,跟我来。” 云清皱着的眉头松开,刚要问话,却被月涟抢先一步。“先不要说话,时间来不及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月涟拉着云清在山间飞快奔走,头也不回。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待到耳畔脚步声渐渐远去,云清才敢开口说话。 月涟不看他,“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哦。”云清只得按下心中的狐疑,任由月涟拉着自己一直往前。 “我们到了。”也不知跑了多久,月涟才终于停下,看着云清舒心笑道。 云清抬头,发现两人正站在一座密密麻麻爬满了杂草的山谷之前。“这是哪里?” 没想到危急关头月涟还能寻到这样一处所在,云清不由感到诧异。 “回音谷。”月涟冲云清得意的笑了笑,“师傅在里面等着我们,我们进去吧。” 月涟不由分说的拉着云清就往里走。云清闻言,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你是说长公主住在这里?” “嗯。”月涟点头。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云清又问。 月涟眼珠子转了转。“天机不可泄露。” 山谷内清幽寂静,夜风吹来,云清只觉浑身舒畅。侧头再看月涟一身轻松的模样,显然与他的感觉也是一般无二。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言,乍一看,倒像是在林中悠然散步的公子小姐,一个俊朗不凡,一个白净透亮。 如果没有穿着那身黑色军装的话,他们或许看起来更像是一对神仙眷侣。 “我们到了。” 山谷尽头立着一间陈设简陋的竹屋。而之所以称作简陋,是因为除了那座竹屋,周围连花草都不曾有。 “师傅。”彼时竹屋内灯火通明,倒映在窗上的剪影随着烛火的晃动而晃动。 “师傅,师傅……”月涟扯着嗓子冲里喊,喊了一声见没人应自己,复又接着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云清其实还是很怕见到自家主子的母亲的。遂在见到月涟这般毫无顾忌的大喊时,终是忍不住开口道:“郡主,你这样恐怕不妥罢?” 在云清的记忆里,这位北国的长公主似乎从来都没有对自家主子摆过好脸色。所以,他一直都很难想象如她那样生性凉薄的人,是怎么教出月涟这样古灵精怪的徒弟的。 “不碍事。”月涟又怎会看不透云清心里的小九九,但有些事,即便他们身为师兄最亲近的人,也是不能代他承受的。“师傅她最疼我了。” 就在这时,竹门“吱呀”一声开了。 月涟见状忙甩开云清的手,蹦跶着冲了进去。 “云清哥哥,你怎么还不进来?” 云清在外头踌躇着不愿进门。月涟等了半天不见他进门,于是出来找他。 云清把头埋得低低的,“我还是不进去了吧。”他倒不是真的有多怕笙歌,他只是怕自己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什么让月涟难堪的事来。 “让你进就进,那么啰嗦做什么。”月涟出来推着他往里走。 笙歌坐在桌前品茶,看到云清进来,清冷的眸光登时便如含了刀光利刃一般射了过去。 云清似有所觉,却是不敢抬头与笙歌目光对视,只得弱弱的道:“云清见过夫人。” “嗯,来了。”笙歌收回目光,淡淡应了一声。 月涟在她身旁坐下,浑身就像是没有骨头般,直往笙歌的身上倒。 “师傅,月涟好想你,话说你这次跟皇上来北国,怎么都不派人跟我说一声。”月涟用下巴蹭着笙歌的衣袖,委委屈屈道。 笙歌斜她一眼,声音无波无澜。“你可是为了离国的那女皇帝来的?” 云清和月涟都没想到,苏亦彤是女儿身地事竟然也传到了这里。 “师傅见过她了?”月涟仔细观察笙歌的一举一动,试探着问道。 “嗯,见过了。”笙歌点头,语气淡淡。“撇去她眉宇间的英气不谈,看着倒像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云清以为笙歌会用她未来婆婆的身份来看待苏亦彤,却不曾想,忽然从她嘴里蹦出了这么一句。 “那若是让她当我的嫂嫂,师傅你可会有意见?”月涟神经蹦的死紧。 “为师夸她是美人,并不代表就是认同。”笙歌道:“月涟,翼儿的妻子只能是你。” 云清闻言一口老血哽在喉间差点没吐出来。闹了半天,自家养的猪原来一直都在被人惦记。 月涟脸上的神情一时也没比云清好到哪里去。她虽然早就知道自家师傅的打算,但听她亲口说来,她还是觉得很诧异。 “师傅,”月涟道:“你明知道师兄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师兄,你为什么还要……”自家师傅的执拗一直都是出了名的,遂当下月涟也不敢把笙歌惹怒,只得循序践行。 “可是为了他?”笙歌的视线忽的一转,直直落到了云清头上。 云清顿觉头皮阵阵发凉,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这里。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在外头被人追杀。 “师傅。”月涟挡在云清的身前,恼道:“做错了的事是不可以重来的。”在她看来,师傅当年将师兄关在不见天日的石室里练功就是错。 笙歌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月涟没有错。”月涟道:“师傅,难道过了这么多年您还没看开吗?”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月涟觉得唯一看不透她的地方。 “看开?”笙歌冷笑。“杀夫之恨,亡国之仇,你叫我如何看开。” 当年之事距今已有十五载,可每每想起,她心中的恨便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直叫她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二人。 “师傅。”月涟知道自己戳到了师傅的痛处,忙不迭认错道:“我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替师兄鸣不平而已。这么些年,师兄的苦她都看在眼里。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三国交战时,义无反顾的站到了师兄的阵营。 笙歌似被过往的回忆给刺痛了,登时整个人都变得癫狂起来。 云清实在看不下去了,忙小声对月涟道:“郡主,要不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不行。”月涟拒绝道:“我还不能离开。” “可爷他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说这话的时候云清已经将声音压到了最低,不曾想还是被笙歌给听了去。 笙歌双眸血红的看着云清。一字一句,字字泣血道:“既然他那般喜欢那个女人,本宫现在就去把她杀了。” 自从陈国的先太子风平,也就是她的夫君死后,她便不再喜欢事事逃离自己的控制。正如现在月涟对她的安排表示反抗。 “师傅,不要。”月涟连忙从身后抱住笙歌,道:“师兄这辈子就她这么一点希望了。您若是连他最后的希望都摧毁,那您还要他怎么活。” 月涟在此事上看得很清楚,如若苏亦彤真的发生了意外,师兄恐怕真的会生无可恋。 “所以,他的希望是个女人?”笙歌觉得月涟的话说得甚为荒唐,一时忍不住笑出了眼泪。 “是。”月涟咬牙道:“师傅您有所不知,师兄和嫂嫂已经拜过天地,圆过房了。”所以,即便她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那又如何,本宫去杀了她便是。”笙歌用内力将月涟震开,抬腿便往外走。 “师傅,您就不怕师兄在知道真相后会记恨您一辈子吗?”月涟这次来找她,不是没有自己的打算。 而现下,时机刚好。 “当年师兄为什么要逃?师傅,您难道真的不知吗?”月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您其实一直都知道,却故意装糊涂?” “他不会的,我是他母亲,他不会的。”笙歌步子只顿了片刻,便继续往前。 “会不会您这些年不是都已经体会过了吗?”月涟继续往火上浇油。“师傅,师兄这辈子好不容易能遇上自己喜欢的姑娘。您就不能宽宏大量一回,放过他吗?” 第三百五十三章 记住你今晚说过的话 叫她放过他,那谁又能放过她? 这么多年来,她每每闭上眼,风平临死前的惨状总是会像噩梦一样缠绕着她,让她夜不能寐,怨恨交织…… 正如她这么多年来折磨风飞翼一般,她又何尝不是在折磨自己? “师傅……” 笙歌眸中的绝望着实惊到了月涟,月涟忙不迭唤道:“您没事罢?” 笙歌转身,抬头看着她。月涟不自觉后退一步,再次唤道:“师傅。” “为什么你们都只看到了我对他的恶?却不曾看到我对他的好?”笙歌厉声质问,眸中狠戾顿现。 月涟被逼得连退数步,眸中的害怕之色不似作假。 “那夫人以为自己对我家主子很好?”云清忽然道。 笙歌皱眉。“什么意思?” “当年主子为什么离开北国逃开您的掣肘?难道夫人就从来都不曾认真反思过吗?”云清的话字里带刀,他每说出一个字,笙歌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我们走。”就在这时,云清来到月涟的身前,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山谷隐在两座大山相连的山峭之间,因此,山谷内四面环山,仅有来时的一条路可通行。 彼时,山谷内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云清拉着月涟一路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以及妇人的喃喃自语。“你们说的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我对不起他,所以,你们回去后记得告诉他,他的人我替他保了。” 云清,月涟同时顿住脚步回头,可听到的,只有山风拂过翠竹发出的窸窣声。 “云清哥哥,刚才说话的那人是我师傅吗?”月涟说这话的时候模样有些呆,云清见了,不自觉伸手抚上她的脑袋,轻轻揉了揉,然后点头。 “所以,师傅她是终于放下了吗?”月涟到现在心里仍是有些难以置信。 “或许是吧。”云清最后看了一眼竹屋的方向,道:“郡主,我们该走了。” “嗯,”月涟点头,同他一起出了山谷。 显然两人的突然到访已经被敌落察觉,这端两人才刚出山谷,就被敌军给围了起来。 云清将月涟挡在身后,眼神冰冷的看着围上来的一群人,上下嘴唇开合,小声对身后的月涟道:“等会我来拖住他们,你先逃。”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能逃一个是一个,总比都留在这里等死要强。 月涟不答应。“我不走,云清哥哥,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反正我是绝对不会丢下你走的。”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你……”云清无奈的回头看她,眸中第一次有了宠溺。 月涟拉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语气坚定。“云清哥哥,若这次我们能死里逃生,等回去以后,你便娶我好不好?” “好。”云清的声音有些哽咽,也因此让他下定了决心。 以前,他虽喜欢月涟,却从来不敢袒露于人前。所以,有月涟在场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不敢靠的太近。哪怕他们之间其实早已心意相通,于他而言,他总是配不上的。 “云清哥哥,记住你今晚说过的话。”月涟朝云清甜甜一笑。系在腰间的长鞭猛地一甩而出,快如火蛇。 围在前面的敌军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身子就先摔飞了出去。 有这等身手还怕什么等死?! 云清见状嘴角不由狠狠抽了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月涟原是在逼自己承认对她的心意。 “走了。”月涟的轻功不错,拉着云清的手只轻轻往前一跃,两人便到了山谷的十几里开外。 回头,还隐隐可见疼得在地上左右打滚的大批人影。 月涟不知道云清在想什么,大拇指放进嘴里轻轻一吹。云清不明所以,刚要问话,便听骏马嘶鸣的声音冷不防的从身后传来。 云清回头。 “走。”月涟毫不客气的伸手揪住他的衣襟,便如老鹰拎小鸡般拎着他飞上马背。 云清坐在月涟的身前,月涟从身后将他环住。云清伸手就要去拉缰绳,然而,月涟却是先他一步拉住了缰绳。 “驾……”月涟双腿夹紧马腹,轻喝一声,骏马便撒腿狂奔起来。 这极大的反差让云清下意识的红了脸。他靠在月涟的身上,怎么都觉得,只有女人才会这样被人护在怀里。 “郡主,要不还是我来吧?”待马儿驶出了敌营驻扎的阵地,云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云清哥哥难道忘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月涟开口调笑,丝毫没有把云清说的话放在心上。 云清发窘,忙低下头不再说话。 月涟将下巴抵在云清的肩上,声音细如蚊蝇,“云清哥哥以后唤我涟儿可好?” 咋听之下,云清丝毫没有感觉出哪里不对,于是点头,轻轻唤了声。“涟儿。” “云清哥哥,你这样子未免也太可爱了吧。”月涟忍不住失笑出声。 这时,云清方才反应过来。然而,月涟的话早已通过他的血液流动流入了他的心里,只要想起便挠的他的心直痒痒。 回到莫城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月涟不知何时早已同云清互换过来,甚是疲惫的靠坐在云清的怀里,睡得人事不省。 云清每每垂眸看她,都会不由自主的被她安睡的容颜所吸引,一颗心忍不住砰砰乱跳。 风飞翼彻夜未眠,一直在营中端坐着等云清回来向他禀报苏亦彤的消息,一颗心惴惴不安 云清回到军营,率先将月涟送回营帐休息,这才去找风飞翼禀报实情。 云清的到来终于令得风飞翼晦暗不明的眸子有了光彩。他看着云清,迟迟没有说话,亦不知道自己该开口说些什么。 “爷,陛下她……”云清同样不知道该从哪里同他说起,毕竟,昨晚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哪怕到了现在,他的脑回路也是迟迟没有捋直归位。 风飞翼在座位上静静等着他的下文,紧锁的眉头仿佛成了解不开的死节,没来由得让人感到害怕。 云清低着头不敢看他。 风飞翼等了又等,紧抿的薄唇溢出丝丝猩红的血迹。血腥味通过空气传入云清的鼻尖,云清一惊,猛地抬头。“爷,” 云清快步上前,欲要伸手替风飞翼诊脉。 风飞翼抬袖拭掉唇上的血迹,朝他摆摆手,一字一句的问道:“她怎么样了?”可还好?三个字到了唇边怎么也开不了口。 云清心中不安,犹豫着是如实汇报,还是话中掺假。 “说实话。”风飞翼似看透了他的心思,语气冷硬道。 “很不好。”云清飞快看了风飞翼一眼,终是选择如实相告。 风飞翼咳了一声,嘴角鲜红的血迹愈发刺目。 “爷。”云清声音急切的喊了一声,立刻引来了帐外看守的士兵。 “王爷。”看守的士兵登时蜂拥而入。 云清冷眼看着闯进来的一众士兵,冷声喝道:“你们进来做什么,还不快退下。” “是。”与其说士兵们迫于云清的狐假虎威,还不如说他们是害怕他身边的那个人。是以,云清话音刚落的瞬间,营帐里便跑得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爷,可要属下去把穆神医寻来?”现在,云清只恨自己当时走的太急,竟忘了问苏亦彤要捎话的事。 风飞翼冲他摇摇头,“不用,本王没事。” “爷……”云清想了想,决定避开月涟当时用计逼他娶她的这段小插曲,将见到苏亦彤后发生的事与风飞翼都说一遍。 “回音谷?”听云清说完事情的经过,风飞翼的眉头又几不可察的皱了起来。“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他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他的母亲笙歌。 云清摇头如捣蒜,“属下也不知。” “月涟呢?”风飞翼看着云清问道。 “郡主正在营中休息。”云清回道。 “去把她给本王叫过来。”风飞翼命令道。 “是。” 云清应声退下,一出营帐便马不停蹄的奔向自己的营帐,将还在睡梦中的月涟给摇醒了过来。 “云清哥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月涟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眸子,看着云清问道。 “爷说让我带你过去见他。”云清如实相告。 “什么?”月涟猛地从床上坐起,睡意全无。 “爷想见你。”云清好心提醒。 “好端端的他想见我做什么?”月涟兀自揣测,“难道是师兄终于看清了自己对皇上的心意,决定放弃她转投我的怀抱了吗?”说到这,她不由看向云清,恼道:“云清哥哥,难道你没告诉师兄,我们已经互许终身了吗?” 云清无语的冲月涟翻了个白眼,打击道:“你想到哪里去了?爷就是想问你夫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回音谷的事。” “问师傅的事?”月涟一听登时吓得连忙掀开被子然后往里一钻,死活不出来。“那我就更不能去了。” “为什么?”云清不解。 “如果我说了师兄一定会扒了我的皮的。”月涟大声道:“云清哥哥,麻烦你回去告诉我师兄,就说没找到我。” 云清无功而返。 风飞翼看着他空荡荡得身后,声音冷沉道:“人呢?”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你别跟本王套近乎 “没找到。”云清硬着头皮回答。 “再去找。”风飞翼怒拍桌案,厉声喝道。 看来今天这一关月涟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云清叹息一声,只好重新返回营帐。 月涟看到他回来,不由问道:“云清哥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云清冲她无奈的怂怂肩,劝道:“爷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要不你还是去见见他罢?” “不行,死也不去。”月涟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依旧没答应。 “……”云清左右为难,木了半晌,“可他一定要见你?” “你就不能说我不在吗?”月涟面如土色道。 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云清脸色微变,兀自退到了一旁。 “你觉得他有可能说谎吗?”风飞翼不轻不重的声音忽然在帐内响起,月涟闻言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缩到了墙角。颤颤巍巍的唤道:“师兄……” 风飞翼走到近前,用冷眼看着她。“说罢?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月涟把脑袋藏进被窝里,不敢去看风飞翼的脸色。 风飞翼道:“本王耐心有限,你需考虑清楚了?” “师兄……”被子掀开一条细缝,月涟委委屈屈的唤道:“你就不能放过我嘛。” 师傅的八卦,哪是她这个徒弟能置喙的。 “不能。”风飞翼一板一眼的威胁道:“如果你想被送回北国的话……” “我……”月涟从被窝里钻出来,道:“我不要回北国……”顿了顿,继而妥协道:“大不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 风飞翼看着她不说话。 月涟缩了缩脖子,“是皇上……将她带过来的……” 风飞翼皱眉。 “师兄离开北国多年可能不知,皇上他……也就是您的亲舅舅,他其实对师傅有别样的心思……” 月涟的话声似炸雷不断在风飞翼的脑中回响。他满面错愕的看着月涟,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是真的。”月涟道:“而且对师傅有心思的不止是皇上,还有陈国皇帝。”话说到这个地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月涟想了想,干脆心一横,老实交代。“师兄,师傅她这些年其实过得也很苦。” “苦?!”风飞翼冷笑,对月涟的话感到嗤之以鼻。“如若她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又怎会让事情演变到今天的地步。” “可师兄…你忘了…”月涟看着风飞翼据理力争道:“师傅她只是想报仇而已。” “你不用替她辩解。”风飞翼拂袖转身,抬步欲走。 “师兄,你难道?真的就一点也不惦念你与师傅之间的母子之情吗?”月涟冲风飞翼的背影大喊。 风飞翼顿住脚步,回头看她。“她都不曾惦念过我,我又何必去惦念她。” 如若不是有幸得遇苏亦彤,他或许会一直冷血冷心下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风飞翼边走边说,头也不回。“月涟你记住,不论她今日因何尝了苦果,那都是她的自作自受。” “郡主,”风飞翼走的极快,不过转眼功夫就消失在了月涟的视线范围内。云清走过来向她告辞。“属下……” “云清哥哥……”云清话还未说完,便感觉怀中一暖,月涟扑进了他的怀中,伸手紧紧抱着他。 “郡主。”云清下意识的放软了声音,肢体接触上却是不敢有所逾越。 “唤我涟儿。”月涟纠正他道。 “涟儿。”云清闻言顿时俊脸通红,轻声唤道。 “云清哥哥。”月涟抱着他。“我们成亲好不好。” 云清身子几不可察的颤了颤。“郡主,” “叫涟儿。” “涟儿。”在月涟的多次纠正下,云清终于改了口。“我们……不合适……” 她是主,他是仆。 就二人身份而言,便已是天壤之别,更遑论还说要娶她。 “哪里不合适了。”月涟才不管那么多,只依着自己的性子道:“明明就很合适。” “可……”想到自家主子,云清下意识的就住了口。 他与月涟或许情意是有的。 但是身份带来的差距总让他觉得低她一等,所以,他才会每次一看到她潜意识里就想要逃避。 “云清哥哥,”月涟低声道:“师兄那里我会解决,你不用担心,你只需告诉我,娶还是不娶?!” “娶,”云清抬眼定定盯着月涟看了良久,好半晌,才终于鼓起勇气从嘴里缓缓吐出一个字。 月涟说风就是雨,早上,她还只是同云清说让他娶她。然而,到了下午,她就已经让人把红凤喜烛给买了回来。 军中刚经一场大战,元气大伤,月涟自是不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戳她的脊梁骨。 心里估摸着风飞翼的火气应该消得差不多了,月涟再次寻到风飞翼的营帐,对着他好一番卖乖讨巧。 风飞翼眼皮掀开一条细缝。“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师兄,果然还是你对我最好。”月涟上前给他捏肩捶腿,“我……”说完便准备给风飞翼来个大大的熊抱。 风飞翼连忙闪身躲开,拂袖将她推的远远的。“有话直说,本王不喜欢旁的女子近身。” 说白了还不是为了苏亦彤守身如玉。月涟撇撇嘴,极为不悦的在风飞翼对面坐下,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师兄,我要嫁人了。” “嫁谁?”风飞翼语气淡淡,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除了云清哥哥还能有谁。”月涟道。 “云清。”风飞翼皱眉,“本王不记得有同意过你和她的婚事。” “所以啊。”月涟给他倒了杯茶水。“我这不是正在跟你商量嘛。” 云清没想到月涟这么快就同风飞翼说了此事。闻言,一颗心顿时上蹿下跳,始终惴惴。 风飞翼薄唇轻抿,“商量?你怕不是来与本王说笑的?” 左一个本王,又一个本王,搞得她好像不知道他的身份似的,真的是,故作清高。月涟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面上却仍是笑意盎然。 “师兄说的哪里的话,我与云清哥哥之事您老人家也是知情的,”月涟看着风飞翼笑弯了眉眼道:“又何必因为此事再来为难师妹我呢!” “为难?”风飞翼眸中闪过笑意,视线却是落在云清的身上。“云清,你觉得本王可有为难于她?” 云清半低着头,“回主子,属下……” “云清哥哥……”知道云清又要倒戈,月涟连忙打断他道:“你先不要说话。” 说完,眸光一转,月涟又要往风飞翼身上扑。“师兄……” “你离我远点。”风飞翼嫌恶的往旁边挪了挪。 月涟见状不由扁嘴。嗔道:“师兄,” “别跟本王套近乎。”风飞翼丝毫不为之所动。 月涟无奈,只得将苏亦彤搬出来。“我不管,你若是不答应让我嫁给云清哥哥,等嫂嫂回来我就向她告状。” 听到苏亦彤的名字,风飞翼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月涟见有戏,忙又道:“还有还有,这次嫂嫂身在敌营,还是我劝得师傅让她看顾嫂嫂一二。” “师兄,我可是先跟你把丑话说在前头……” “你若敢在她面前多说一个字。”风飞翼咬牙,伸手将案上茶盏握在掌中,轻轻一用力,茶盏应声而碎。“这就是你的下场。” “那我与云清哥哥的婚事?”月涟趁热打铁。 “本王答应便是。”风飞翼阴沉着脸,咬牙一字一句道。 “耶!”月涟顿时高兴的跳起来,“云清哥哥,你听见了吗?师兄他答应我们的婚事了。” 月涟蹦到云清的面前伸手抱住他。“云清哥哥,怎么办,我好开心。” 云清点头,眸中难得的泪光闪烁,“嗯,听到了。” “还不快滚。”无端被人威胁,风飞翼的心情很是不好。是以,在他看到相拥得两人时,脸色更是阴沉的厉害。 “走就走。”月涟小声嘀咕了一句,拉着云清就走。 云清满怀愧疚的看向风飞翼,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媳妇和主子不能两全的滋味。 风飞翼冲他摆摆手,并不言语。 云清跟着月涟出了营帐,迎面撞上了来寻风飞翼的君墨殇。 “云清,陛下她怎么样了?”君墨殇看到云清冲上来就问,面露急切。 “陛下她……”同一天连续被两个人追问同一个问题,一时间,云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陛下身在敌营,就算她不好,你又能如何?”月涟看不过眼,连忙站出来为云清说话。 君墨殇被月涟堵了个哑口无言,半晌没有动静。 不想好心情被人打扰的月涟,拉着云清走了。 君墨殇站在原地,愣了好半晌。 “进来吧。”风飞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君墨殇掀帘进去,走到风飞翼的对面坐下,灿若星辰的眸子顿时为之一暗。“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你想作何?”风飞翼倒了杯茶递给他,问道。 “我要去救她。”君墨殇暗暗下定决心。 “不行。”风飞翼看着他摇头道:“云清此番前去已经打草惊蛇,你若此时再去,必定成为他们的瓮中之鳖。” 第三百五十五章 还没回来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君墨殇还欲再说,却听风飞翼道:“君墨殇,你需记得,现在的你不单只是一个人,你还是我离国统领十万兵马的大将军,传闻中的不败战神。” 不败战神吗? 他其实早就败了,败在了自己的手里。 “风飞翼,你其实也并没有你说的那般爱她罢?”君墨殇嘴里爬满苦涩,明知道自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也还是不愿意在风飞翼的面前认输。“不然,你又怎会舍得让她在牢狱中受苦?” “可本王会跟她一起死,她生我生,她死我死。”风飞翼毫不犹豫的回道。 “所以,我到底是哪里输给你了呢?!”君墨殇想笑,却是半点也笑不出来。 他还是不懂,明明这些他也可以做到,为什么苏亦彤最后还是舍了他呢?! 是因为他容貌不够英俊吗? 还是因为他不够魁梧? 亦或是武功才学都不够? “你没有输。”看着这样失魂落魄的君墨殇,风飞翼终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什么意思?”君墨殇满面愕然,连忙追问。 风飞翼别过脸。“待她回来你可自行去问她。” 君墨殇没听懂,登时不由曲解了风飞翼的意思。“你是说……” 看君墨殇那一脸激动的表情,风飞翼不用想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你想多了。本王说的并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风飞翼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只见君墨殇刚有好转的脸色瞬间面如死灰。 “在她还没有回来之前,本王是不会说的。”风飞翼只用了一句话便将君墨殇好不容易燃起来的希望的小火苗给扑灭了。 君墨殇因此身受打击,连怎么回的营帐都不知道。 “刚才去寻大将军商量军中部署之事,但不知怎的,大将军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生无可恋的模样。”琉璃寻到风飞翼的营帐,把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都一一同他道来。 风飞翼在等着他的下文,所以并没有开口打断他的话。 顿了顿,琉璃接着道:“后来我略一打听才知,大将军自打从王爷您的营帐离开以后便一直都是如此。” “所以呢?”风飞翼挑眉。 “所以,王爷当时是同大将军说了什么吗?”琉璃说的飞快,连考虑都不曾。 风飞翼似笑非笑的看着琉璃。怎么也想不明白就苏亦彤那样的货色,到底是如何把他们的芳心一个接一个的给骗到手的。“说了很多,就是不知军师具体想知道的又是哪一句?” “我……”琉璃顿时哑口无言,看着风飞翼说不出话来。 他要是知道他们两个之前说了什么,他还至于跑这一趟吗?白白站在这里看他打马虎眼吗? 如此,琉璃又等了片刻,见风飞翼实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好尴尬的退下。 君墨殇这次受到的打击似乎很大,以至于琉璃去而复返,他也还是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琉璃拿这样的君墨殇没有办法,只能率先回营同其他的将领商量军事去了。 第二日,琉璃再次寻来。然而,君墨殇脸色虽有好转,但神色仍旧不佳。 琉璃试着问了他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可君墨殇就跟没有听见似的,双眼空洞无神,毫无焦距。 君墨殇的情况传到月涟的耳中。月涟耐不住性子,登时拉着云清就寻了过来。 “他这个样子?莫不是得了相思病?”月涟打量着君墨殇脸上的表情,暗自揣测道。“可…看着也不像啊?” 琉璃闻言忍不住轻轻蹙眉。 云清面色发窘,“军师,你别听她的话,她就是在胡扯。” “我哪里胡扯了……”月涟刚要争辩,忽然想到了什么,上前在君墨殇的耳边就是一阵大吼。“不好了,皇上出事了……” “皇上她……她怎么了?”月涟话音刚落,君墨殇就猛地站了起来,吓得月涟一个不妨差点摔坐在地。还好云清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扶住。 “皇上还能怎么了呀?”月涟看着君墨殇恼道:“当然是被敌军抓走了。” “敌军。”君墨殇皱眉,空洞的双眼渐渐有了光彩。 “看来大将军这回是完全清醒了。”琉璃在旁欣慰的道。 要是这尊大佛再不清醒,他接下来有可能真的会忙到天昏地暗。 “走。”君墨殇也不说自己要去做什么,抬步就出了营帐。 月涟,云清,琉璃三人跟在他的身后,眼神相互交替,却是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风飞翼,我想好了,”君墨殇掀帘入帐,抬眼就看到了坐在桌案前处理事务的风飞翼。 风飞翼抬头看他,君墨殇继续道:“不论生死如何,这次我都要将她救出来。” 至于他口中的“她”是谁,随后赶来的琉璃几人仔细一想便知。 “君墨殇,这是军营,”风飞翼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君墨殇逐字逐句道:“不是你儿女情长的地方。” 月涟说了,她已求得那人相护。所以,只要有那人在,苏亦彤的安危就不成问题。但如若君墨殇此时非要横插一脚进去,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我没有……”君墨殇吼道。 风飞翼冷冷看着他,清冷的眸子一瞬划过诡暗的鎏金色光芒。 琉璃在旁想要开口说话,然而,嘴张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君墨殇乃苏亦彤得青梅竹马,所以,他会担心她的安危自是理所当然的事。 风飞翼就更不同了。 唯有他,一颗心饱受煎熬,连开口问一句对方是否安好的话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吗?”风飞翼冷笑,“既然没有,你摆出这副情深的模样做什么?” 君墨殇脸色微变。 风飞翼继续在他心口上捅刀,“你可别忘了,她现在已经是本王的人了。所以,将来不论她是生是死,入的总归是我风家的祖坟。” 君墨殇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 风飞翼的话说得没错,苏亦彤与他早就没有关系了。是他……一直在自作多情,总认为事情还有还转的余地。 “师兄这话未免说的也太绝情了些。”月涟撇撇嘴,小声同云清说道。 云清暗戳戳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没敢哼声。 身为主子的贴身护卫,本该不分昼夜的随侍在侧才对。但他却因为月涟,已经有一天一夜没出现在主子面前了。 “云清哥哥……”月涟还想要说话,风飞翼一个眼神丢过来,她立刻老实的闭上了嘴。 没办法,谁让她现在有求于人。 君墨殇神情恍惚的出了风飞翼的营帐,琉璃不放心,当下忙同风飞翼告辞追了上去。 月涟拉着云清欲走。恰在此时,风飞翼道:“你可以走,云清留下。”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月涟气的扁嘴,“凭什么。” “凭他是本王的人。”风飞翼半点回旋的余地也没给月涟留,就把她给赶出了营帐。 月涟一走,帐中顿时静谧下来。 “云清,”风飞翼唤道。 “爷。”云清恭恭敬敬的行礼。 “你去打听一下敌营这两日的动静。”风飞翼冷声吩咐。说完,还不忘又补了一句。“不许把月涟也带上。” 在他看来,一个人总比两个人要行动方便些。更何况,月涟还不是个安分的主。 “是。”对自家主子提出的这个要求,云清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嗯,退下罢。”风飞翼有些疲惫的伸手揉了揉眉心,道。 “是。”云清应声退下。 月涟等在营帐外头,看到血清出来,连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云清哥哥,我师兄可同你说了什么?” 云清闻言眸中快速掠过一抹柔色,他看着月涟,笑道:“你忘了,我可是王爷的近身护卫。”所以,不论主子让他去做什么他都会去做。 更何况除却近身护卫这个身份,他还是摄政王府明部的统领。 “他是不是又给你安排什么危险的活了?”月涟一听就急了,忙追问道。 云清摇头,看了眼天色道:“看你脸色不好,还是先回去休息会吧。乖,等我忙完了就来找你。” 云清连哄带骗的把月涟送回营。 怕她不听话追上来,还不忘在香炉里点上了迷药。 月涟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可云清却直接让她希望破灭。 这一晚似是比以往的任何一晚都要煎熬。 整整一晚,风飞翼都在自己的营帐中来回踱步,怎么也安心不下。 云决因着这几日身子大好,已经能下地走路了。所以,云清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了他,让他过来守着风飞翼。 帐内灯火通明,帐外风声鹤唳。 云决抬头看着透过烛光映照在营帐上的那道颀长身影,想说什么,然而,却是到了嘴边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不是云清,所以看到的自然要比他多一些。 “爷,天快亮了。”天快亮的时候,云决终是忍不住提醒道。 “云清……”风飞翼停下来回走动的步子,皱眉问道。“还没回来吗?” 记不起自家主子已经问了多少遍与这一模一样的话。闻言,云决如实道:“还没有。” 第三百五十六章 军法处置 “还没有吗?”风飞翼嘴中喃喃,似是自言自语。 云决没再说话。 晨风裹着雾气拍打在人的脸上,凉飕飕的。 云决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抬头,帐中烛火已然熄灭。 天际,朦朦胧胧的光影从层层叠叠的云雾中穿透而出,霎时,晨雾退却,暖阳洒了一地。 风飞翼掀帘出来,“云决,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经过穆神医这几天的精心照料,云决的身子确实好了不少。但穆神医也说过,他伤的太重,目前还不适合动用武力。 “嗯,穆神医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云决不像云清那般性子活跃,所以说起慌来,光凭借他脸上一板一眼的表情,问话人便已经先入为主。 “很好。”风飞翼点头,沉默片刻,方才看着他道:“云清至今未归,你既已无大碍,可否去寻他一寻?” “是。”云决连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便领命告了退。 下午,穆神医前来替云决诊脉,结果却被人告知找不到云决人影,穆神医气竭,知晓定是风飞翼又有了什么任务安排,当下便寻到风飞翼的营帐,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的冲风飞翼发了好大一通气。 穆神医性情古怪多变风飞翼也是知道的,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偏生不巧的是,穆神医前脚刚走,月涟后脚就来了。 女人的无理取闹通常是最让人头痛的,风飞翼自然也不例外。被月涟吵得烦了,他干脆让人把她架着送了回去。 到了夜里,莫城窸窸窣窣的下起了雨。 风飞翼坐立难安,彻夜难眠。直到次日雨停了方才受不住疲乏睡了过去。 “王爷,敌军刚派人送来劝降书,说是……” 两军停战休整刚过三日,敌军就遣人送来劝降书,并用苏亦彤的命做威胁,让风飞翼带领麾下兵马缴械投降,迎陈北两国联军入城。 琉璃收到劝降书的时候只看了一眼,便知事情不妙,于是想也不想便匆匆跑来寻风飞翼商量此事应对之策。 营帐内,油灯熄灭过后的寥寥余烟还在灯芯上缓缓盘旋。 琉璃甫才入内,一抬眼就看到了趴坐在桌案上,适才睡过去的风飞翼。 急急语声登时戛然而止。 琉璃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声。“王爷。” 风飞翼眼皮动了动,没有立刻睁开。 “王爷?”琉璃又唤了一声,并说明来意。“敌军遣人送来劝降书,您可要看看?” 风飞翼猛地睁开双眼。“在哪?” “这就是。”琉璃从袖中取出劝降书递给风飞翼,风飞翼伸手接过,打开劝降书,一目十行。 “放肆。”风飞翼看完,拿着劝降书的手用力往桌案上一拍,顿时,桌案四分五裂。 风飞翼阴沉着一张脸,眉目沉郁的可怕。 “王爷。”琉璃没想到风飞翼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略一迟钝,方才问道:“您可有应对之法?” “君墨殇呢?”风飞翼抬眸看向被风鼓动的呼呼作响的门帘。“将他给本王叫来。” “是。”他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应声而去。 四分五裂的桌案安静的躺在地上,外头的人听到了里头的动静。然而,却是迟迟无人进来。 不多时,君墨殇来了。 显然,君墨殇也从他的渠道知道了敌军送来劝降书的消息。故而,一见到风飞翼和琉璃二人,开口就问。“怎么样?你们两个可想到了什么好的法子应对?” 风飞翼看了君墨殇一眼,随即,视线掠过他落到琉璃的身上,“送劝降书的人可走了?” “不曾。”琉璃道。 “人呢?”风飞翼问。 “暂在帐中休息。”琉璃回道。 风飞翼眯了眯眼。“随本王去看看。”说完,他带头出了营帐,君墨殇则和琉璃跟在他的身后,相对无言。 不一会儿。 三人来到了商量军事的主帐前,隐隐可闻帐中爽朗大将不时敬酒的声音。 酒香透过空气传入三人鼻间。风飞翼回头看了君墨殇和琉璃一眼,随即抬步迈入帐中。 风飞翼素来治军严谨。故而,军中少有酒色生香的场面。 然而,此时的营帐内不仅美酒佳肴摆了满桌,席间更是不缺美人。 风飞翼自打进了主帐,皱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真真是放肆! 哄闹的氛围让军中参与此场盛宴的将领都未注意到风飞翼的到来。风飞翼冷着脸走到主位前,撩袍坐下,脸色阴沉的可怕。 霸凛威严的气息当下便如同魔咒一样在众人周身散开。少顷,声止乐停。帐中沉溺于声色犬马的一众将领终于注意到了风飞翼几人的存在。 “怎么停了?”风飞翼兀自倒了杯酒递到唇边,仔细用鼻嗅了嗅。“想本王戎马一生,什么样的刀光剑影没见过……”说到这,他不由顿了顿,拿着酒杯的手忽而一松,众人只听“哐当”一声脆响,酒杯摔成了碎片。 “你们倒是好,不过初出茅庐,便敢这样放肆……”声音猛地拔高。风飞翼怒道:“如此,本王还留你们做什么?” “王爷恕罪。” 风飞翼话音刚落,不算宽广的营帐内登时求饶声四起。 “来人,将他们都带下去,军法处置。”风飞翼根本不给众人解释的机会。而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营帐外立刻闯进来一群士兵,拔刀齐齐将众人围住。 “还愣着做什么,”风飞翼冷声喝道。 “将军,得罪了……”将士们先礼后兵,很快就将一群跪在地上的人给架着出了营帐。 不多时,营帐内便只剩下一群衣着暴露的女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以为凭借自身的楚楚可怜就能换来风飞翼的怜惜。 不想,风飞翼竟是个完全不懂风情的主,期间竟是连个眼皮都不曾掀一下,就让人把她们给带了下去。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这时,一道男声从旁边不甚起眼的角落里传了来。 风飞翼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角落里的一道灰衣身影。 那身影看着有些熟悉。 风飞翼眯眼。“兵部尚书大人?”风飞翼把大人两个字咬的极重。 卫连杰起身,挪步营帐正中,朝风飞翼行礼。“王爷说笑了。大人什么的卫某不敢当,毕竟,卫某如今只是陈北两国联军中的一名小小军师。” “军师?”风飞翼薄唇轻抿,似笑非笑。“不巧,我离国也有军师一名。” 画风直指琉璃。 琉璃本不愿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与卫连杰对峙。但,风飞翼既已提到了他,就由不得他选择。 琉璃往前一步,朝卫连杰拱了拱手,“义父,好久不见。” 卫连杰看着琉璃,良久,仰头大笑三声。“没想到啊没想到,卫某这一生竟是败在了自己的手里。” 眼角似有泪光闪烁,卫连杰忙不迭抬袖擦了擦眼角,这才正对琉璃,笑问道:“公子可否告诉老臣,这是为何?” “义父,我早便同您说过,”琉璃垂眸,缓缓开口道:“您说的那些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 “哦?”卫连杰似不信的问道:“是吗?” “是。”琉璃点头,抬头与他四目相对。“所以,义父,您该收手了。” 只要他肯放弃自己这些年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势。他便会放他一条生路。 “收手?”卫连杰冷笑,丝毫不以为然。“你以为我还能回头吗?” 从泱儿死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回不了头了。他发过誓,早晚有一天,他会让风飞翼血债血偿,让苏亦彤不得好死。而今,这一切近在眼前,眼看就能唾手可得,他又怎会甘心放弃。 “既然回不了头,那便说吧。”就在琉璃和卫连杰对话的空闲,君墨殇早就把耐心耗了个精光。他适时打断二人对话,看向卫连杰问道:“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了我们陛下。” “陛下?”听君墨殇提到苏亦彤,卫连杰似想起了什么。忽然看着琉璃,似笑非笑道:“公子,你可能还不知道罢?苏亦彤她……” “够了。”知道卫连杰想对琉璃说什么,可风飞翼又岂会让他如愿。他开口打断卫连杰接下来将要说出口的话,直言道:“尚书大人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还是摄政王爽快……”卫连杰干笑了一声。“我们陛下说了……”卫连杰忽然正色道:“如果摄政王还想要苏亦彤活命,那便乖乖缴械投降。” “放你娘的狗屁。”君墨殇暴跳如雷,抬手对着卫连杰就是一掌。“老子看你是活的不耐烦,找死来了。” “大将军可不要忘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卫连杰不躲不闪,直到君墨殇的掌风到了近前才悠悠的道。 “你……”君墨殇很想一掌拍死卫连杰。但为了苏亦彤的安危着想,最后一刻,还是收了掌。 看着君墨殇气急败坏的神色,卫连杰心情很好。当下,同风飞翼告辞。“此地不宜久留,既然信已送到,那卫某就先告辞了。”说完,大笑着出了营帐,驾马离去。“还请摄政王莫要忘了,三日后,城门相见。” “该死的混账东西,”君墨殇气的一脚踢翻身侧的桌案,怒道:“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第三百五十七章 结果都只能有一个 “大将军,不可。”琉璃拦在君墨殇的身前,劝道。 “你再拦着,信不信老子连你也打。”君墨殇这说话粗鲁的语气,怎么听都有种苏亦彤的口味夹杂其中。 “不是我想拦。”琉璃心累的道:“实是陛下还在他们的手中,鲁莽不得。” “那该怎么办。”君墨殇闻言顿时向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不是还有三日吗?”风飞翼忽然道:“不急,我们慢慢来。” “我……”君墨殇忍住想要爆粗口的冲动。冲风飞翼吼道:“有什么好的法子你倒是说啊,能不能不要总是动不动就在我们面前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难不成我们两个加起来还比不上你一个?” 风飞翼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少说一句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不能。”君墨殇双手抱胸,又恢复了以往的雄赳赳气昂昂。 风飞翼见状头疼的扶额,“还有三日才是递交降书的日子,此事暂且不议,你们先退下罢。” “这怎么能行。”君墨殇开口就要反驳,好在琉璃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君墨殇对琉璃横眉怒视。 琉璃装作没有看到,暗地里使劲拽着君墨殇往外走。 “你拽本将军出来做什么?”君墨殇不肯罢休,琉璃手刚松开,他转身就往回走。嘴里鼓鼓朗朗的说着什么,似今日在风飞翼那里得不到确定的答案就不会作罢。 琉璃连忙拉住他。“大将军莫不是觉得陛下在摄政王心中的份量会比不过陛下在您心中的份量……” 不得不说,琉璃重伤人的时候确实是一把好手。 君墨殇听了他的话,抬起的步子怎么也迈不动弹。 琉璃见自己的话在君墨殇那里起了作用,忙又道:“大将军与其有力气在这里同摄政王殿下起内讧,倒不如先回去想想,三日后,我们该如何应对敌军的刁难。” 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所以,现下的他们,完全可以从长计议。 君墨殇终于听明白了琉璃的话,他转身盯着他看,灿若星辰的眸子里仿佛写满了探究,良久,只听他低低笑道:“琉璃,其实你也是喜欢她的罢?” 琉璃猛地抬头,泛着温润的眸子于无形之中透出一股寒意。 “本将军知道你喜欢她。”君墨殇收回视线,自顾自的道:“只可惜,她已经有了心爱之人。” 琉璃身形一颤,唇角几不可察的抖了抖。 “罢了。”君墨殇苦笑着摇了摇头,终不再执着于非要与风飞翼争个高下。“同是天涯沦落人……本将军又何苦在你的伤口上撒盐。” 什么叫“同是天涯沦落人?” 什么又叫“何苦在你的伤口上撒盐?” 琉璃完全没听懂君墨殇话里得意思,然而,当他想起来询问时,君墨殇早就跑得没了影。 云清和云决是在他走后的第三日的晌午回来的,而彼时距离两军相约递交降书的日子也只剩下了一日。 也不知两人路上发生了什么,云清浑身是伤,好不容易撑着回到了军营,还不及见风飞翼向其禀明实情,就先昏迷了过去。 而与云清相比,云决明显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穆神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在月涟的催促下终于替云清诊完了脉。 “怎么样?穆神医?云清哥哥的伤可有大碍。”月涟守在云清的床前,刚见穆神医收回手,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吵什么吵,没看到这里还有一个受伤的人吗?”穆神医根本就不买月涟的帐,闻言伸手一把推开她走到云决的面前,板着脸道:“要我看你这小子是真不要命了,受这么严重的伤竟还敢往外跑,也不怕半道上出了什么事,一条小命就这么没了?” 云决知道穆神医是出于好心。于是只笑笑不说话。 倒是月涟有些耐不住性子。“喂!老头,我问你话呢?!” “没大没小的死丫头。”穆神医跟月涟算是老相识了。闻言,冷眉一竖,喝道:“有本事你在叫一声试试。” “叫就叫,谁怕谁。”月涟张口就来。 “你可想好了,今日只要你敢叫,老头子我就敢送你的小情郎上西天。”穆神医手拿银针直指云清的咽喉,威胁道。 “你……”月涟被气的顿时没了脾气。 “算你识相。”穆神医收回神针,随即从药箱中翻找出纸笔写了副药方递给月涟,月涟接过药方,仔细看了又看。生怕穆神医暗中给她使坏。 “放心,没毒。”穆神医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扭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个医官吩咐。“你们几个,帮我把他送回他自己的营帐。” “喂!你什么意思。”月涟双手叉腰,模样凶残道。 “眼不见为净。”穆神医淡淡开口。“顺便把旁边这只呱噪的蚊子也给请出去。” “月涟郡主天生脾性使然,并无坏心。神医何必这般针对她?”待月涟和云清都被人请走了,云决才忍不住向穆神医问道。 穆神医将他上半身的衣服脱了个精光,准备替他施针。闻言,不由啐了口口水,骂道:“你懂个屁,你也不想想,他们两个在这里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你个单身狗能看的过眼吗?” 这语气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 云决狐疑的看着穆神医。“神医,你同陛下在一起呆过?” 穆神医眉毛挑了挑。“何止呆过,想当初,她……” “穆神医若觉得很闲,本王可替你安排为别的人诊治。”穆神医的话还没过完,便听风飞翼得声音适时传来。 穆神医见状连忙闭嘴,正儿八经的替云决施起了针。 云决这次出门并未动用武功,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来说经脉受堵的并不是很严重,只需施针调理即可。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穆神医将云决身上的银针逐一取下。 云决睁开眼,看到风飞翼就要向他行礼。 风飞翼道:“你伤还未好全,礼就先免了罢。” 云决点头,风飞翼问:“说罢,你是在哪找到云清的。” “在回音谷。”云决之所以会知道回音谷这个地方,说来还得多亏月涟。要不是上次云清来看他,月涟一时嘴快在他面前说漏了嘴,他也不会这么快找到云清,并将他安全的带回来。 “回音谷。”风飞翼皱眉。 云决点头。“爷,属下在那里除了见到了夫人,还见到了陛下。” “什么?”风飞翼神色一变,连忙追问。“她怎么会在那里?” “是夫人接过去的。”云决道:“而且,夫人还要属下向您转达一句话。” “说。”风飞翼冷着脸,丝毫不愿在这件事上多浪费一个表情。 “夫人说……” “你告诉他,他的人本宫会替他照顾好。但本宫的愿望,也希望他能够达成……” 云决将笙歌的原话一字不漏的转达。 “她还说了什么?”风飞翼脸色沉郁,不相信自己那所谓的母亲什么时候连愿望都变得这般渺小了。 “没有了。”云决摇头。接着道:“倒是陛下让属下跟您转达说,希望您能体谅一个做母亲的难处。” 风飞翼冷哼一声。“她倒是很会体谅。” 云决闭嘴不说话。 风飞翼默了默,才道:“这两日,你与云清就且先好好休息罢。” 说完,风飞翼转身就走。云决目送着他离开,良久,悠悠叹息一声。 “被虐的又不是你,你叹息个什么劲。”穆神医一掌辟在云决的后脖颈上,云决晕晕乎乎间只听见了这么一句,便彻底昏了过去。 这夜,星月当空,万里无云。 徐徐燃烧着的更火与星月光辉相辅相成,风吹来,树影婆娑起舞,不时发出几声悦耳的沙沙声。 “都准备好了吗?”沉稳有力的嗓音在空阔的场地上响若擂鼓。在一阵风吹过的沙沙声中,将士们整齐划一的应好声更是如雷般响彻云霄,直叫人震耳欲聋。“准备好了。” “出发。”君墨殇高坐马背,一声令下,齐整的脚步声便如地龙翻身,震的大地不断轰隆作响。 不多时,只见刚刚还人满为患的场地上便已是空无一人,仿佛刚才所发生的只是一场梦。 琉璃和风飞翼站在距离军营不远的一处山头,从上往下看,还可借着星月的光辉看到地面上一些模糊的身影。 “王爷觉得,此次战役,我们的胜算有多大?”夜风清凉,卷起两人翩飞的衣摆。琉璃看着风飞翼,问道。 “十分。”风飞翼不看他,只轻轻从嘴里吐了两个字出来。 琉璃不解。 风飞翼解释。“不论我们在这场战役中的胜算有多大,结果都只能有一个。” “哦?”琉璃蹙眉,表示不懂就问。 “只能赢不能输。”风飞翼丢下一句,便抬步缓缓朝山下走去,边走边道:“倒是军师你,此次战役过后,也该做出最后的决断了罢?” “是吗?”琉璃跟在他的身后,大半容貌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脸上此刻的神色。 “是与不是,军师心中其实早就有答案了……”风飞翼走的很快,头也不回。“不是吗?” 第三百五十八章 你心里没点数吗 “……”琉璃登时哑口无言。 风飞翼说的没错,不论他抉择与否,他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只是,是他自己不愿面对而已。 天色将明,东升的阳光从云层中缓缓穿透而出,将不甚明朗的天色瞬间照得一片亮堂。 风飞翼坐在马上,身后跟着千军万马。琉璃打马过来,素白衣袍被风卷的猎猎作响,他开口提醒风飞翼道:“王爷,我们该出发了。” 风飞翼点头,一声令下,他打马在前,身后千军万马登时如同河流奔腾,只是眨眼功夫,就到了十里开外。 一路上,风飞翼一声不哼,琉璃跟在他的身侧,几次欲言又止。 想当初他们为了计划能够顺利实施,城中百姓早在昨日之前就被连夜送出了莫城。 所以,如今的莫城当算得上是一座空城。 队伍浩浩荡荡,进了莫城之后一路长驱直入,很快就来到了莫城城门前。 风飞翼率先跳下马背,将整顿军队的一众事宜都交给了琉璃处理,自己则移步上了城墙。 笙渊和风启显然早就做了准备,是以,风飞翼不过才上城墙,便一眼就看到了立于两军阵前的笙渊,风启,卫连杰三人。 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风飞翼径自从城墙楼上一跃而下,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开城门……” 城门自中间向两侧边缘缓缓挪动。 风飞翼见状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登时驾马冲出了莫城,直奔城外两军对峙的阵营。 琉璃身为军师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同风飞翼一起并肩作战。因此,他选择留在了后方镇守,等着风飞翼随时下达命令。 天日晴好,万马奔腾声中,漫天尘土随风四散,遮了无数人人的眼球。 风飞翼见状及时勒住马缰绳,在距离笙渊,风启,卫连杰三人五里开外的地方停下。 “不愧是离国的摄政王,果然,一言九鼎。”风飞翼的出现似是令得整场战斗都有了看头。卫连杰登时不由打马往前走了几步,笑容可掬。 风飞翼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语气淡淡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卫连杰闻言顿时气的身子发颤。他手指着风飞翼,嘴张了又合,片刻之后,终是一言不发的退回了自己所在的阵营。 “没想到经年不见,翼儿看着倒是与少时大不一样了。”风启看着风飞翼笑得见眉不见眼,那表情,那神色,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会以为风飞翼是他失散在外多年的亲生儿子。 “你以为你是谁?翼儿也是你能叫的?”风启的话很快将风飞翼拉回了现实。风飞翼看着他,脸上神色冷若寒霜。 “你……”风启被风飞翼噎的没了下文,一时模样稍显狼狈。 有了他们二人的前车之鉴在前,笙渊这次倒没再上赶着认亲戚。只看着风飞翼道:“潇儿呢?她怎么没来?” 风飞翼冰冷的视线不着痕迹的便从风启和卫连杰的身上收了回来,落到了笙渊得身上。“本王还以为北皇为了自己的天下大业早就将亲生女儿得死活抛到九霄云外了。却原来,非是如此。” 风飞翼的话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冷嘲,只用了一句便让笙渊脸色大变,登时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风飞翼可没忘记不日之前这几人是怎么在君墨殇的面前耍嘴皮子功夫的。“那若是叫天下人都知道北皇曾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不惜毁了自己亲妹妹得一生?!北皇觉得,到那时,你可还能这般安稳的坐在马背上?” “你……”笙渊怒目而视,可风飞翼的话一语中的,根本让他无从反驳。是以,一时之间,除却卫连杰,风启二人,笙渊也被堵的没了下文。 “说罢?除了递交降书,你们要本王如何做来才能放了我离国陛下。”风飞翼长袖一拂,在场几人还未看清他是如何动作,便听刀剑出窍的声音传来。 阳光下,刀身通体雪白,熠熠生辉。风飞翼指尖从刀身轻轻拭过,只听她不疾不徐道:“先说明,本王耐心有限,三位最好别试着挑战本王的底线。” 风飞翼从一上场似乎就没把几人放在眼里。先是对着几人一番冷嘲热讽,软的还没实行,就直接来硬的。饶是笙渊,卫连杰,风启三人征战多年,见过无数场面,此刻也不得不被风飞翼这上赶着让他们亮底牌的威胁所折服。 三人很快就上了风飞翼的套,在真正的谈判还未开始之前,当先亮出了自己一方得底牌。 “去将那女人给朕带上来。”当下,风启扭头冲身后的人吩咐。 风飞翼见状抿唇一言不发。 而与上次不同的是,苏亦彤这次是被人捆绑着请过来的。看模样显然她这几日在敌营日子过得甚是舒爽,脸色明显比前几日风飞翼看到得时候要好了不少。 如果不是苏亦彤身上那身女装太过刺眼的话,风飞翼有可能还不会这么快回过神。 “风飞翼,”苏亦彤一见到风飞翼,便耐不住心头的悸动冲他嚎了一嗓子。 风飞翼微微皱眉,眸光落在苏亦彤的身上,将她从头到脚斗打量了个遍。“为什么要给她穿女装?” 风飞翼看着苏亦彤,双眼渐渐凝成一线。 卫连杰接过风飞翼的话头道:“为什么摄政王会不知道吗?” 风飞翼双眸微眯。 卫连杰接着道:“不知摄政王可曾听闻过离国年前天灾不断的传言?” 话说到这里,风飞翼大致已经猜到了卫连杰等人的用意。 要不怎么会有古话说,与其赶早,不如赶巧。 想来卫连杰当初设计离国多起天灾之时也并未想到苏亦彤会是名女子,所以,才会平白走了那么多的弯路。 而今,苏亦彤的女子身份被他撞破,又恰逢三国交战期间。他只需将苏亦彤的身份加以利用,假以时日,离国不攻而破之事便指日可待。 “没想到摄政王到了此时竟然还想着包庇这妖女。”在卫连杰大声的吆喝声中,风飞翼的身后登时有不少双眼睛都齐齐看了过来。 “幽州瘟疫,汴州水灾,洛邑旱灾……”一桩桩天灾道于人前,风飞翼不得不说,卫连杰这招还是起到了那么一点作用的。“还有今年离国各地的雪灾……”卫连杰继续扯着嗓子冲风飞翼身后的万千将士大声道:“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天灾降下来,难道你们都不曾想过原因吗?” 将士们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是她……”卫连杰说着话题一转,话中利刃直指苏亦彤。“女扮男装,故意混淆你们离国皇室血脉,这才引来老天震怒,故而降下天灾。” 如若此时站在风飞翼身后的并不是离国将士,而只是一群普通百姓。苏亦彤相信,自己绝对有可能会被爆发的难民踩成一摊肉泥。 只可惜,风飞翼身后站着的,是经由他精心训练的风家军,所以,就卫连杰的这点小伎俩,根本不足以动摇他们的半分军心。 “好……”苏亦彤当下表现的像是一个看戏的观众,而卫连杰无疑成了他戏中的小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苏亦彤忙不迭欢呼一声,大声叫好,如果不是双手被缚,她说不定还会拍掌以表激动。 “哈……”一阵笑声从风飞翼的身后传来,显然是被苏亦彤这滑稽的小表情给逗乐了。 卫连杰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辛苦演讲得到的回报竟会是这样,登时一张脸不由黑成了锅底。 “放你娘的狗屁。”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苏亦彤还是给了卫连杰几分颜面的,只是卫连杰太不知好歹,这才惹怒了她。 “什么狗屁天灾你心里没点数吗?”苏亦彤粗话张口就来。“别以为老子不说就没人知道那些事都是你干的。哼,平白就想让老子给你背黑锅,你当老子真傻啊。” 老实说,苏亦彤这几天在敌营着实被笙歌把胆子养肥了不少。所以,即便自己还身在敌营,也是丝毫不惧。 “你放肆……”卫连杰气的真想吐血。想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可偏生他就没见过向苏亦彤这种粗俗无理,还不要脸的人。 虽说她的女儿身身份如今没什么好隐瞒的,但她头顶上好歹还挂着离国皇帝的头衔吧?她怎能就粗俗无理至此!而且,还是面不改色的那种! 如果苏亦彤此时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大笑着告诉他,她的粗俗无理在风飞翼手底下的人的面前,其实早就见怪不怪了! “依我看放肆的人是你吧。”苏亦彤往前一步,颇有种今天不把卫连杰气的吐血就不罢休的打算。“放着我离国好好的兵部尚书不当,非要跑来这里当什么乱臣贼子,最后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不说,还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苏亦彤嘴里喋喋不休的说着,那速度就跟吐糖衣炮弹似的,一个接着一个,连气都不带喘的。 “无知小辈,休要逞口舌之快。”一旁的笙渊终于看不过眼,忍不住开口训斥苏亦彤道。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中计 “无知小辈?”苏亦彤眯眯眼,觉得在怼笙渊之前有必要问一下风飞翼的意见,于是,她抬头看向风飞翼问道:“我能说他吗?” 风飞翼点头。 “我知道了。”苏亦彤意会,准备将毕生所学的嘴皮子功夫都用在笙渊身上。 “给朕闭嘴。”然而,风启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电光火石间,众人只觉眼前刀光一闪,再细看时,苏亦彤的脖子上已经横架着一柄长刀。 “风飞翼,别忘了你今日来的目的。”有了上次的惨痛教训,风启和笙渊这次明显精明了不少。 “本王一直都记得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只是……方才一直不让本王进入正题的好像是你们吧?”风飞翼眉梢微挑,不紧不慢道。 “你……”风启无语,倒是卫连杰率先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朝风飞翼要降书道:“说得倒是好听,降书呢?” “风飞翼,你不要听他们的……”一听到降书两个字苏亦彤就急了,当下便忍不住扯着嗓子冲他喊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宁掉脑袋不流血,风飞翼,你今日要是敢向他们投降,老子……老子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说完,脖子不由往前伸了伸。吓得风启赶紧把刀往旁移了移。 风飞翼听着苏亦彤这完全不着边际的话,眉头不由得皱了又皱,“你这话是不是哪里说的不对?” “你管它哪里不对,反正老子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苏亦彤继续扯着嗓子喊。 风飞翼“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莫城城墙上,琉璃眺目远望,总觉两军阵前被人押着的那道白色身影有些熟悉。 恰在这时,有士兵来报。“军师,时辰到了。” 琉璃点头,盯着那道白色身影又看了两眼,这才转身道:“走罢。” 按照他跟风飞翼的约定,现在是他现身的时候。 琉璃刚下城墙,就有人牵了马过来。琉璃接过缰绳趁势翻身上马,回头对身后的人吩咐道:“时辰一到,你们便立刻出发从四面包抄敌军。记住,这次我们的主要目的意在扰乱敌军军心,不在赢。” “我等谨遵军师命令。”在场众人齐声高呼。 琉璃点头,当下不再犹豫,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直奔城外而去。 许是风飞翼早就下了令,是以,将士们只远远看到琉璃驾马而来的身影,便先主动让开了路。 琉璃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两军阵前。然而,待他看清敌军阵前被挟持的那道白色身影的面容时,他不由得愣在了当场,一时忘了反应。 “陛下……”琉璃从嘴里喃喃吐出两个字,眸中尽是对苏亦彤身着女装的错愕之色。 苏亦彤见状冲他讪讪一笑。“嘿嘿……琉璃,你也来了。” 琉璃回过神。“陛下,你怎么……你怎么……” “公子不会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罢?”琉璃是卫连杰一手养大的,所以,哪怕只是琉璃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个眼神他都能轻易读懂。 正如此刻的他看到了琉璃眸中丝丝流淌的情意。 琉璃看着卫连杰面露茫然。 卫连杰笑道:“你们的这位离国皇帝,其实是一名女子。” “什么?”哪怕琉璃早已在心里做好了准备,但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还是感到震惊。 这么多年,他想过苏亦彤为何胆小怕事的原因,却从未想过她的胆小其实只是她身为女子的天性使然。 “惊讶吗?”面对琉璃的震惊,风飞翼脸上表现出的平静倒让琉璃有些接受不了。 原来,从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惊讶是有的。”琉璃苦笑,道:“但……现在都不重要了……”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算他现在幡然醒悟,都已经来不及了。 “琉璃,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基于曾经某些时候不经意间生出的好感,苏亦彤的心里对琉璃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愧疚的。 “陛下严重了。”琉璃摇头苦笑道:“微臣不过一小小臣子,又怎敢担陛下如此大礼。更何况,陛下并非有意隐瞒,又……” “够了。”风飞翼早就在心里防着琉璃了。眼下见他在知晓苏亦彤的女子身份之后不但没有自知之明,反而在两军阵营前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了客套话,心里的不悦更是暴涨的厉害。 不紧不慢的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风飞翼看着卫连杰,风启,笙渊三人语气淡淡道:“降书就在这里,有本事来拿。” “你……”风启不能奈风飞翼如何,但苏亦彤他还是有法子对付的。 拿刀的手当下往后缩了缩,瞬时就在苏亦彤的脖颈上割开一道鲜红的口子。 “风飞翼,你想好了,降书没了可以再写,但人若没了那就是真的没了。”事情都闹到这个份上了,风启也没必要再同风飞翼摆好脸色。 脖颈上传来的疼痛登时令得苏亦彤变了脸色,“风飞翼,老子还是那句话,你今日若敢认怂,老子就死在你的面前。” 什么叫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风飞翼这回总算是见识到了。 他无语的看着苏亦彤,上下嘴唇开合了半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看着风飞翼吃瘪的模样,琉璃不由感到心情大好。原来风飞翼在苏亦彤的心里,也并不是那般重要,否则,苏亦彤又怎会用性命相要挟,只为让风飞翼陷入两难境地? 想到这里,琉璃唇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看着苏亦彤劝道:“陛下此言差矣……” “你别跟我说话。”知道琉璃又要没完没了的长篇大论,苏亦彤的小脸登时就垮了下来。是以,不等琉璃把话说完,她便打断他道:“也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反正我就一句话,头可断血可流,一身傲骨不能折……” 呃…… 这下子,黑脸的变成了琉璃。 风飞翼好心情的将拟好的降书塞回袖中,笑道:“好,那就听你的。” 眼看着快要到手的降书被苏亦彤三两句话就给说的没了,风启不由气的七窍生烟。 他看着苏亦彤,狠了狠心。“这可是你说的,头可断,血可流……”说着,拿刀就要砍苏亦彤的脑袋。 与此同时,一片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琉璃与风飞翼见时机已到,当下对视一眼,同时朝风启出手。 “该死,又中计了。”卫连杰气的大骂,却也顾不得那许多,连忙出手帮忙。 笙渊之前受了伤,武力早就大不如前。为了不拖风启和卫连杰后腿,于是率先退了。 “笙渊,你……”风启一边要忙着对付风飞翼,一边还要提防着苏亦彤的生死。眼角余光瞥到笙渊退到了两军阵营对战的后方,不由气的差点吐血。 彼时,双方军马都已进入混战,战场上,厮杀声一片,震耳欲聋。 “义父,回头是岸。”琉璃与卫连杰打在一起,字里行间,无一不在为曾经的父子之情留有一席余地。 “哼!回头?!”卫连杰冷笑,下手快,狠,准,丝毫没有顾及与琉璃之间的父子之情。“早就晚了。” “义父,你……”在卫连杰的连连逼迫下,琉璃很快落了下风。 “公子一身武学皆是由老夫所授,又何必再苦苦支撑?更何况……”卫连杰将原话奉还。“回头是岸。” “正如义父所说,回头?早就晚了。”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琉璃也同样奉还给卫连杰。 “既然如此,那公子就休怪老臣不留情面了。”卫连杰说着,嘴角不由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琉璃闻言,手下动作不由慢了半拍。卫连杰见状,趁势一掌击在他的胸口,并道:“公子可能有所不知,其实,苏亦彤是生是死于我们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因为,我们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风飞翼和君墨殇的命……” 琉璃募地睁大了双眼。 卫连杰继续道:“既然公子非要一条道走到黑,那么老臣就只好成全公子了。” 说完,卫连杰又朝着琉璃的心口拍了一掌,好在琉璃反应迅速,躲过了要害,却也受了重伤。 卫连杰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当下不再停留,身子一转便退回了自己的阵营。 琉璃因受了重伤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卫连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放箭……” 熟悉的声音伴随着箭雨从天而降,琉璃抬头,随即脸色大变,同时也终于明白卫连杰话中的“成全”所为何意。 “撤……快撤……” 漫天箭雨转瞬即至。 虽然此次跟随风飞翼出战的将士都是军中的佼佼者,但在这离弦的箭雨面前,也是不值一提。 很快,此次跟随风飞翼出征的将士便死伤了大半。 琉璃在箭雨中极速奔走,一边动用内力传音,让众人撤退,一边还要提防着以免被箭伤到。 苏亦彤碍于被风启胁迫不能动弹,只能红着眼干着急。 第三百六十章君墨殇,你是傻子吗? 场面混乱一度让苏亦彤分不清谁是谁。 “风飞翼,带她走。” 就在这时,一支长箭凌空射来,风启御敌在毫无防范之下为箭矢所伤,手中的刀顿时掉落在地。苏亦彤见状,趁机挣开风启的禁锢,捡了把大刀用做防护。 “阿彤,我们走。”风飞翼不知道从哪弄了匹马,也不知道是何时脱的身。 苏亦彤回头看他,问道:“我刚刚好像听到君墨殇的声音了……你看到他了吗?” 风飞翼抬头看了眼两军交战的方向,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眸渐渐眯起。“他…” “我去找他。”苏亦彤不等风飞翼把话说完,就先翻身上马,作势要走。 “不可。”风飞翼拦在马前,往日即便是泰山崩于顶也面不改色的面容今日不知怎的,竟出现了崩裂之象。 苏亦彤隐隐察觉到了不对,“风飞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风飞翼飞身上马,伸手搂住苏亦彤的纤腰。“没有。” “可是……”苏亦彤还想要说什么,风飞翼却早已打马离开。 风启手臂受伤,后来又被风飞翼手底下的人给缠住,好不容易脱身,却见苏亦彤已经被风飞翼救走。 风启气竭,登时回头便对身后的人吼道:“一个个的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陈北两国联军早就杀红了眼,哪里还分的清谁是谁。闻言,连忙应声朝风飞翼离开的方向追去。 莫城地小,却易守难攻。 风飞翼早知今日不能善了,所以早早便与君墨殇在两军交战得地界上设了陷阱。陈北两国联军毫不知情,只知道跟在风飞翼的身后追,丝毫没有发现风飞翼跑来跑去却是一直在围着两军交战的地方跑,而且还是隶属他们的阵营。 “风飞翼,救他。”围着战场跑了几圈,苏亦彤就明白了风飞翼的意图。 彼时,双方箭雨皆已止歇,而敌军遭风飞翼和君墨殇这一算计,明显误伤了不少自己人。 “别追了,继续放箭。”卫连杰到底是人老成精,很快就看清了风飞翼的意图。遂这端人才刚停下,便又接着吩咐。 苏亦彤看到受了重伤的琉璃,连忙叫停风飞翼。 风飞翼闻言,身子后仰长臂一伸就将琉璃从地上拽到了马背上。 “多谢王爷。”琉璃看得出来风飞翼并不想救自己,但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风飞翼轻轻“嗯”了一声,搂着苏亦彤纤腰的双臂不由得更紧了。 战场上厮杀声还在继续,却独独不见君墨殇的身影。顿时,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爬上心头,苏亦彤再次问道:“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君墨殇?他人呢?去了哪里?” 苏亦彤了解君墨殇,以他对原主的上心,应该早就来救自己了才对,可如今,除了万千喊杀声中她听到的那一声“风飞翼,带她走”之外,她至今,连他的半个鬼影也没瞧见。 “他……” 君墨殇为了拖延时间助他救出苏亦彤,早就只身入了战场厮杀,所以,当苏亦彤问这话的时候,他不是答不出来,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按照他与君墨殇之前的约定,君墨殇该是最后出场的那个才对,可如今他却提前带兵冲杀进了战场,不仅生死不明,就连最坏的打算他也不敢与苏亦彤多说半个字。 再看被漫天尘土掩盖下的血战场,一个个的脸上都被鲜血爬满,又哪里分的出谁是谁? “他到底怎么了?”见风飞翼迟迟不说话,苏亦彤彻底急了。 琉璃有伤在身本就痛苦难当,偏风飞翼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打马的速度飞快不说,还好几次巅的他刚结痂的伤口血流不止,害他连苏亦彤的一句话都搭不上。 风飞翼答不上来,干脆就不说话了。 苏亦彤只好回头去看琉璃。 琉璃刚想开口,结果嘴还没张开就被马儿给震的吐了血。 风飞翼的警告都这么明显了,琉璃又怎会还不识趣。当下,脸色苍白的冲苏亦彤摇了摇头,好言宽慰道:“陛下放心,凭大将军的本事,定会没事的。” 苏亦彤没见过君墨殇在战场上意气风发,威震四方的模样,所以,她才不会轻易相信琉璃的鬼话,认为君墨殇真的有通天的本事。 “不行,我要去找他。”思及此,苏亦彤决定亲自去找君墨殇。 虽然她对君墨殇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但她既然身为他的朋友,就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 “那里危险。”苏亦彤好不容易才被救回,风飞翼并不想他再次以身犯险。 “危险又如何。”苏亦彤反问道:“我遇难得时候,他君墨殇都可以不要命的救我,凭什么他有难了,我就一定要袖手旁观?” 风飞翼的脸色差到了极点。 苏亦彤接着道:“风飞翼,我是爱你没错。但风飞翼他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因为爱你就将他的生死置之度外……” “我知道了……”许是苏亦彤的话刺激到了风飞翼。是以,风飞翼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打断她的话头带着她再次冲进了战场。 这下子,可苦了琉璃,伤口疼的直流血不说,偏生前面的两人连昏迷都不让他安生,一度在他昏迷和醒转的边缘疯狂试探。让他醒了又昏,昏了又醒。 “看到马上的那三人了没有?给朕放箭,无需再留活口。”风启看到风飞翼带着苏亦彤和琉璃去而复还,顿时心下大喜,连忙吩咐身旁的弓箭手道。 陈北两国这次为了让风飞翼归降也是做足了功夫,所以,即便现在的两国联军看起来已成败势,风启也还是不为所惧。 在他看来,只要风飞翼一死,离国就会彻底乱成一盘散沙。到那时,离国不攻自破,他则与笙渊坐收鱼温之利。至于卫连杰不过一个叛臣贼子,现在留着他只不过是看他有用,只要离国一战败,那么卫连杰,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短短一瞬间,风启几乎将未来所有的事都想了个遍,却独独没有想到如果风飞翼和苏亦彤都没死,那他又该如何自处。 彼时,君墨殇早就杀红了眼,几乎处于敌我不分的状态。 “君墨殇。”苏亦彤呼喊令得君墨殇恢复了两分神志。 苏亦彤连忙跳下马背,“君墨殇,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快跟我们走。” 箭如雨下,身后不断有人死去。 君墨殇只略一怔忡,胳膊上便中了一箭。鲜红的血从他胳膊上往下淌。终于,君墨殇的所有神智全部回归。 “亦彤,你怎么还在这里?”看到苏亦彤,君墨殇眼底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从来没想过苏亦彤会为了自己以身犯险,明明回城的路那么近,近到只需他倾尽全力厮杀,就可换她平安无恙。 可为什么她又回来了呢?! 风飞翼护在苏亦彤的身侧,面无表情。“是她放心不下你的安危,非要回来的……” 这一刻,风飞翼说不清是心伤还是醋劲上涌,总之,他的心里很不好受。 “是这样吗?”君墨殇一边挥刀砍箭一边看着苏亦彤问道。 “什么这样那样……”苏亦彤气得火冒三丈,闻言忍不住冲他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问这些有的没的。” “不论如何,你能来我很开心。”君墨殇使劲冲苏亦彤傻笑。气的苏亦彤差点没给他一个耳光。“可是,阿彤,你得活着,” “什么意思?”苏亦彤怔忡了一下,丝毫没注意到右前方一支雨箭正朝她的心口射来。 “小心。”风飞翼和君墨殇同时出声提醒。但终究还是风飞翼快了一步,将苏亦彤拉入了自己的怀里。 苏亦彤心下大骇,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见又一支雨箭再次射来,只是不同的是,这次箭矢对准的人是风飞翼。 雨箭速度飞快。 苏亦彤看得出射这支箭的人为了杀风飞翼到底费了多少心思。可风飞翼如今双拳难敌四手,不仅要为她清除障碍,而且还要护着她不让她受伤。这种情况之下,想躲已经是来不及了,为今之计,便只有让她替他以身挡箭。 这个想法一出,苏亦彤甚至连犹豫的机会都没给自己,便整个人都扑了上去,紧紧抱着风飞翼。 风飞翼眸中一瞬错愕闪过,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你这是做什么……” “风飞翼,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苏亦彤甚至连遗言都想好了,就等着中箭后在临死前用这句话拴风飞翼一辈子。 然而,老天却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更确切的说,是君墨殇没给她这个机会。 “君墨殇……”苏亦彤等了片刻,始终没等来中箭后生不如死的疼痛感。回头一看,竟是君墨殇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替她挡了一箭。 箭雨还在下,可苏亦彤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冲上去眼疾手快的扶住就要倒地的君墨殇,忍不住冲他吼道:“君墨殇,你是傻子吗。” 第三百六十一章 那你是谁 是他傻吗? 或许,是有的吧! 君墨殇嘴角牵强的笑了笑,看着苏亦彤道:“亦彤,你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会不会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鲜红色的血液像是盛开在君墨殇的心口处曼陀罗花,从最初一点一点的绽放,到后来的完全盛开。 “会的,一定会的。”苏亦彤连连点头,声音哽在喉咙里,仿佛濒临死境的鱼。 “那我就放心了……”君墨殇笑着闭上眼,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所说的下辈子。 “君墨殇,你别死……”在君墨殇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苏亦彤彻底慌了。“你不要死,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还有件事没告诉你,你不能死,不能死……” “是吗?”闻言,君墨殇闭着的眼真的睁开,他看着苏亦彤,眸中有浓浓的不舍在翻涌。 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这么看着她了。他的亦彤啊,终究是长大了,也不需要他的庇护了。 想到这里,君墨殇苦笑一声,却是不想牵扯到了伤口,登时疼的呲牙咧嘴。 苏亦彤想骂他,又怕自己嘴上不积德,真的把他骂上了西天。 彼时,箭雨已停。风飞翼护在二人身侧,心里虽有不快,但看到苏亦彤脸上那痛苦难过的模样,纵使再多的不快也只能憋着。 “嗯……”苏亦彤还是那样,一得到君墨殇的回应,便使劲点头。 “那你说,我听着。”君墨殇其实一点也不想说话,但又不想自己生命最后一刻就这么死在苏亦彤的怀里,于是,苏亦彤说着他听着,画面和谐的不像样子。 苏亦彤说了很多话,但没有一句是君墨殇想听的。 这个时候,离国暗中部署的伏兵已经赶到,琉璃虽被人救起给太子府送回了城,但碍于碰上两个不负责任的队友,身上少不了被扎了几箭,不过,好在被扎的都不是要害,所以,并无性命之忧。 而陈北两国联军则因失了先机当下被打得连连败退,慌乱之中,不得不选择退兵。 想来,此战结果不论是卫连杰,还是风启和笙渊,应该都没有想到苏亦彤会脱离他们的掌控,让他们从赢家直接沦为输家。 敌方既然已经退兵,那风飞翼就没有再护苏亦彤得必要了。 只见他走到苏亦彤身边,居高临下的看了君墨殇好一会儿,才道:“就算是下辈子,你也没有机会……” 风飞翼的话来的突然,君墨殇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可她已经答应我了。” 要不是看君墨殇快死了,风飞翼真想上去给他一拳。 苏亦彤哭的兴起,冷不防被风飞翼打断,于是回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气汹汹的冲他道:“你给我闭嘴。” 风飞翼撇撇嘴,“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瞒他?然后把自己的下辈子搭进去?” 苏亦彤刚想来一句“是又如何”。便听风飞翼接着道:“这种事你想都别想,苏亦彤,你听着,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亦或是以后的生生世世,你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君墨殇是真的被这两二货气的差点吐血。他都快死了,这两二货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话让他安心的离开吗? 苏亦彤看着风飞翼,“我……” “……”君墨殇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恐怕会史上第一个死的最窝囊的人。于是,他拽了拽苏亦彤的衣袖。 苏亦彤回神,低头看他。君墨殇问:“亦彤,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想知道?”苏亦彤问。 君墨殇点头,脸色越来越白。 苏亦彤叹了口气。“那好吧,”都说人死如灯灭,原主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还在奈何桥上等着君墨殇一起投胎。 想是这样想,但苏亦彤心里清楚,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神之说。 “君墨殇,其实…我不是苏亦彤。” 君墨殇睁大了双眼看着苏亦彤,眼里泛着白,明显快要咽气了。 “我的意思是同你青梅竹马长大的那个苏亦彤已经死了。”苏亦彤几乎是拼着一口气说完的,因为她不敢停,她怕一停下,自己就没有了告诉君墨殇的勇气。 只见君墨殇的眸中先是划过一抹茫然,然后是怔忡,最后才是了然。“那你是谁?” “我……”苏亦彤眼睑低垂,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也是苏亦彤,但不是你的那个……”风飞翼冷冷的道,生怕君墨殇嘴里会再蹦出段什么不好的话,做鬼也要拉着苏亦彤一起。 君墨殇彻底乱了。 “我的意思是……”苏亦彤没好气的瞪了风飞翼一眼,正欲解释。 然而,却听君墨殇道:“可不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的事?” 原来,不是他的亦彤变了心,不要他了。而是因为她的身体被别人占了,所以才会变心,变情。 “你还记得自己上次被关进天牢是什么时候吗?” 君墨殇点头,眼里的迫切充分说明了他现在想知道真相的心情。 苏亦彤道:“就是那个时候,” 苏亦彤的话音刚落,君墨殇眼里得光便像是星辰从云端坠落般,一瞬暗淡了下来。 许久,苏亦彤听到君墨殇似自言自语的呢喃。“原来如此,竟是我害死了她。” 如果当初不是他当初自以为是的聪明,或许他的亦彤就不会去的那般早,或许现在得他们…… 君墨殇眼皮动了动,苏亦彤抱着他,感觉他渐渐变冷的身子一瞬被什么意志给强撑着想要从地上站起。 “君墨殇,你要做什么?”苏亦彤伸手按住君墨殇的胳膊,大声质问。 “我要去杀了他,我要去杀了他……”君墨殇嘴里喃喃重复,双眼血红。 “君墨殇,她已经死了。”闻言,苏亦彤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镇定,她静静看着君墨殇,哭的红肿的双眼往外凸着,像及了死鱼眼。“而且,你也快死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瞬间将君墨殇所有的不甘与怒火全部掐灭。君墨殇跌回苏亦彤的怀里,突然笑了起来。 血泪从他的眼角渗出,很是凄凉。苏亦彤不自觉的抱紧了他,低低说道:“君墨殇,我知道你恨他,但是,对不起,这一次,我不能跟你站在同一战线。” 不论过去的琉璃如何,但至少现在的他是个好人。如果君墨殇没有受伤,也没有快要死掉,光凭这一点,她也会护住他。 君墨殇仍在笑,可苏亦彤却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手正一点一点往下滑。 “亦彤,我来了……” 君墨殇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差点让苏亦彤忍不住泪崩当场。 她一直都知道,凭君墨殇的性子,若是不能替自己心爱得人报仇,即便是死心里也是恨得。 风飞翼蹲下身,伸手将苏亦彤揽入怀里。“阿彤,你还有我,别哭……” 风飞翼的声音柔柔的,苏亦彤听着,心里更加难受了。“风飞翼,他死了,他死了……” 苏亦彤双手攀上风飞翼的脖颈,“哇”的一声就哭了。风飞翼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轻声“嗯”道:“我知道……” 人都已经死了,风飞翼自然不好再同一个死人去计较什么。于是,打横抱起苏亦彤,冲身后站着的人吩咐。“把大将军的尸身送回营。” “阿彤,我们也回营吧。”风飞翼抱着苏亦彤上了马。 苏亦彤不说话,风飞翼只好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打马回城。 一路上,尸横遍野,血腥味充斥在空气里,很是难闻。风飞翼怕苏亦彤被这味道给呛了,还不忘细心的从衣袖上撕了块碎布,将她的鼻子和嘴给蒙上。 “爷,大将军他……”君墨殇的尸身刚被送回军营,云决就找了过来。 但显然,他这个下属没有媳妇重要,所以他问一句,他半柱香的时辰才答一句。 云决心累,于是又去找了琉璃。然而,此时的琉璃还处在昏迷之中,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云决无功而返。 这一仗,显然又是陈北两国联军落了下风。而且败势比之上次还要严重不少。 风飞翼陪苏亦彤一直陪到了后半夜,苏亦彤才悠悠睡去。风飞翼不及闭眼休息会,便有人来报说琉璃已经醒了。 看苏亦彤还在睡着,风飞翼想了想,还是去找了琉璃。 然而,风飞翼才刚离开营帐,苏亦彤就醒了过来。 白日,风飞翼抱着身穿女装的她从一众士兵的眼皮子底下穿膛而过,不用说,她也知道自己是女子的事这一回肯定是瞒不住了。所以,她也没有打算要再瞒下去。 “参见陛下。”苏亦彤刚走出营帐,就有人朝她行礼。 苏亦彤点头,丝毫不觉自己身上的这身女子装扮有何不妥。“朕出去走走,等摄政王回来了,你们跟他说一声。” 彼时,夜黑风高,即便是军营,到了这个点也都静了下来。 用来照路用的火把在风中熊熊燃烧,苏亦彤来到摆放君墨殇尸身的营帐,几个看守营帐的士兵见是她,连忙行礼。 苏亦彤神色淡淡,只“嗯”了一声,便抬步入内,再不见出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 种下的因总归是要还的 停放君墨殇尸身的灵堂还是临时搭建的,清一色的素色白布挂满整个营帐,苏亦彤走到灵堂前,拿了纸钱点燃,而后,双腿屈膝保持半跪的姿势,有一搭没一搭的烧起了纸钱。 夜里的风有些大,门帘被风卷的呼呼作响,乍一听,像是冤魂索命。恰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外头进来,苏亦彤似有所觉,然而,回头一看却是什么都没有。 “谁……”苏亦彤吓了一跳,脑中瞬时出现君墨殇做鬼之后回来找她叙旧的身影。 “是属下。”黑影一闪,须臾,影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苏亦彤的面前。 “影一,你怎么在这?”苏亦彤看着他,眸中错愕顿现。 事实上,自君墨殇和风飞翼出兵边关来,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影一,便是偶尔听影二提及,也是关于他的各种忙碌。 “属下……”影一垂眸,眸中难过不加掩饰,直看得苏亦彤的心也跟着一阵一阵的揪疼。“奉将军之命,回来保护皇上。” 竟是到死都在为着她的安危考虑。 一时之间,苏亦彤不知道自己是该难过多一些还是感动多一些,她看着影一,眸中难得的出现了别样的异色。 “影一。你可否与朕说说,他……”顿了顿,苏亦彤的声音变得有些暗哑。“走之前…还同你说了什么?” “将军他……”影一闻言顿时不由面露为难之色。 他身为影阁影卫,表面上是隶属皇家,从命于苏亦彤。但事实上,他们眼中正儿八经的主子从来都只有大将军君墨殇一人。 “他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苏亦彤见状登时既觉好笑又觉气急。果然影阁的人跟云决那臭脾气相差不厘,全是一根筋,只认死理。 两人视线同时往停放尸体的地方看去。 只见木架上,君墨殇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双唇泛着黑紫,乍一看,很是惊悚。 苏亦彤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连忙收回了视线,心里不听念叨着“南芜阿弥陀佛”。 影一看着倒是比她要镇定不少,一双眼睁得老大直盯着君墨殇的尸身看了半晌,良久才回过身,从腰间掏出一块物什递给苏亦彤。道:“将军生前有一夙愿,就是希望陛下能坐拥这万里山河,待他日陛下恢复女儿身时,无人敢动您分毫。” “而今,将军虽死,但他生前夙愿却保留了下来。陛下……”见苏亦彤没有伸手来接,影一只好将手中物什又往前递了递。 苏亦彤闻言身心俱颤,当下伸手接过影一手中物什,定睛一看,竟是一块通体雪白的玉牌,只见上面用繁体端端正正的写了个影字。 “这是号令影阁的玉牌。” 苏亦彤身形微微发颤, 影一道:“或许当初将军在交代属下去办这件事之时,就料想到自己会有这一日。所以,早早就把它交给了我……” 玉牌晶莹剔透,淡淡紫光随着纹路流转,只一眼,苏亦彤便看出了它的不凡。但它越是不凡,苏亦彤的心里便越是堵的厉害。 影一继续道:“陛下,如今我们影阁势力遍布天下,更是穿透陈北两国朝廷,如果,陛下想做什么,大可放手去做。” 影一这话意思就很明显了。 苏亦彤慢慢握紧手中玉牌,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君墨殇是为她死的,所以这个仇她不能不报,至于风飞翼的那些什么舅啊,叔啊的亲戚,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想顾及了。 “影一,”想到这,苏亦彤顿时来了精神,当下便吩咐影一道:“你现在就去给朕办件事,记住,要快。” 风飞翼来的时候,影一已经走了,苏亦彤跪在灵堂前手里一边烧着纸钱嘴里一边又在絮叨着什么。 风飞翼站的有些远,走近一听,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 “你放心,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 “你一定什么?”风飞翼冷着脸跪在了苏亦彤的身前,沉声问道。 苏亦彤吓了一跳,“没有……我的意思是……” “准备嫁给他?”风飞翼继续黑着脸,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苏亦彤“啊”了一声。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是什么,当下不由慌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风飞翼却是不给她这个解释的机会,伸手一把将她拽入怀中,声音发狠道:“苏亦彤,我告诉你,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你,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除了我,你谁也不能肖想。” 冷不防被风飞翼拽到怀里,不小心碰到了鼻子,一阵钝痛传来,苏亦彤疼得直吸气。当下,心里的那片逆鳞也跟着燃了起来。 “你说老子只能是你一个人的就是你一个人的,你把老子当什么?”苏亦彤一把推开风飞翼,猛地从他的怀里窜出来,冲他吼道:“风飞翼,老子告诉你,没有你,多得是人要老子。” “你说什么。”风飞翼猝不及防,下巴上被抓了道红印子,看着很是骇人。 鲜红的血从他的下巴处溢出来,苏亦彤只看了一眼就怂了。 “你刚刚说的什么?”风飞翼不放弃的问道,大手抓着苏亦彤的手腕,力道不自觉加大。 苏亦彤这个暴脾气啊,心里刚起的认错念头才发芽就被她给掐灭了。“说就说,有什么不敢的,风飞翼,老子告诉你,这辈子……唔……” 苏亦彤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堵住了。风飞翼状似疯魔般的啃咬着她的唇,毫不怜香惜玉。 顿时,腥红的血液渗入两人的唇齿之间,苏亦彤越是挣扎,风飞翼就越是发狠,仿佛报复似的快感,没一会,苏亦彤的嘴唇就肿了。 旁边到底还躺着具尸体,而且还是自己曾经的情敌。所以,在尝到了报复后的快感,风飞翼果断放开了苏亦彤。 “你浑蛋。”甩手一个巴掌过去,风飞翼结结实实的挨了她一下。 “你……”一巴掌落下,苏亦彤看着风飞翼脸上的巴掌印,又心疼了。“你没事吧,我……” 风飞翼要的就是她的愧疚,闻言,头往旁边一偏,表情委委屈屈。 如果君墨殇现在还活着,保不齐会被这做作的二人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对着二人就是一通怒骂。 只可惜,他已经死了,这里也没有棺材,所以,在死人面前不断秀恩爱的两人不会顾及这些。 “你别这样啊……”苏亦彤当真后悔了,伸手去摸他的脸,结果脸还没摸上,人却先被风飞翼打横抱了起来。 风飞翼邪笑。“阿彤种下的因总归是要还的,不如,阿彤换种方式来还,可好?” 换种方式?苏亦彤皱眉,还没开口,人就被抱着出了营帐。 一阵阴风刮来,苏亦彤看到床架上平躺着的君墨殇衣摆晃动了下。 风飞翼抱着苏亦彤往自己的营帐走,路上,不断有人向两人行礼问好,苏亦彤因此脸红的就跟个红苹果似的,不好意思的缩在风飞翼怀里,连脸都不敢露。 好不容易“捱”到了营帐,苏亦彤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人就被重重扔到榻上,小脸疼的扭成一团。 “风飞翼,你做什么。”苏亦彤那叫一个气啊,顿时,什么儿女情长都抛在了脑后,猛地坐起身,冲着风飞翼就是一番横眉怒眼。 风飞翼笑得人畜无害,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紧不慢道:“阿彤刚才不是答应了我要还果的吗?” 还什么? 苏亦彤略微怔忡了下,本就红肿的唇再次被风飞翼吻住。苏亦彤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要挣扎,可风飞翼又岂会给她这个机会。大手一捞,苏亦彤就被禁锢在他的怀里再动弹不得。 风飞翼坏笑。“阿彤这是后悔了吗?只可惜,晚了。”说罢,大手在苏亦彤的腰间轻轻一扯,春光顿时乍现。 君墨殇刚死,她就跟人来这出,怎么想苏亦彤都觉得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于是,她下意识的推拒。然而,她推拒的越是厉害,风飞翼就越发用力,不一会,榻上的东西便在两人翻来覆去间变得乱作一团。 待到二人云雨止歇,天边已经泛出丝丝鱼肚白。 微光从门帘缝里照进来,苏亦彤疲惫的翻了个身,风飞翼借着微光看清她脸上的神情,而后,用手描绘着她的眉眼,唇角微勾。 “爷,陈北两国突然发兵莫城……” 苏亦彤酣睡正香,却听帐外云决急切的声音传来。苏亦彤睁眼,刚要起身眼睛就被风飞翼大手遮住。 五指缝隙密合,黑的不见一点光亮,苏亦彤急道:“风飞翼,你做什么。” 风飞翼道:“陈北两国如今不过狗急跳墙,做最后的殊死搏斗罢了,你急什么?” “可是……”君墨殇的仇她不能不报。 她的眼被风飞翼大手遮着,风飞翼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却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你放心,君墨殇的仇我来报。” “那你呢?”苏亦彤闻言心忽然揪疼了一下。 “我……”风飞翼轻笑一声。“阿彤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有什么好说的 即便是他有事,他的阿彤也不会有事。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风飞翼云淡风轻的模样连带着让苏亦彤不安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待到云决的脚步声走远,苏亦彤才道:“风飞翼,那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君墨殇的突然离世没办法让她再静下心开当个旁观者,所以,这一次,不论成败,她都要与他一起,生死相依。 “退。”风飞翼从嘴里缓缓吐出一个字。 “退?”苏亦彤皱眉,似有些不明白。 然而,风飞翼却是不想与她细说,伸手把苏亦彤往怀中一揽,便又睡了过去。 敌军叫嚣攻城的声音从莫城的方向远远传了来。 苏亦彤大声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里,头枕着风飞翼的双腿。 而风飞翼则半坐着,眯眼假寐。听见动静,他睁开了眼,“醒了?” 苏亦彤坐起身,睡眼惺忪。“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下一座城池。”风飞翼回答,语气淡淡。 “那莫城的百姓呢?”苏亦彤极不喜欢这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你放心,在敌军攻城之前,我就安排人将城中百姓送走了。”所以,这一战,不论结果如何,他们这一方都不会有太大的损伤。 倒是陈北两国联军,在接连吃了两次败仗后,想来心中已是气急,所以,才会选择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攻城。 “那我们就这么不战而退?”苏亦彤追问。 风飞翼揉了揉苏亦彤的脑袋,眸中难得多了一抹温柔,“这不叫不战而退,这叫请君入瓮。” “不懂。”苏亦彤虽被称为二十一世纪小能手,但在兵法这方面,她顶多只比不学无术的文盲好上那么一丢丢。 “既是不懂,那便等着坐山观虎斗。”风飞翼笑着将苏亦彤的脑袋按入怀里,细语呢喃道:“阿彤,告诉我,你想要这个天下吗?” “不想要。”苏亦彤想也不想的便回答道。 “为何?”风飞翼问。 “不想要就是不想要,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苏亦彤认真回答。“更何况,当皇帝就跟坐牢一样的,有什么好的?” 与其像个傀儡一样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不得自由,还不如寻一片广阔天地自由自在飞翔。 “那若是我替你打下这江山呢?”风飞翼继续问。 “那结局只有两种。” “哦?”风飞翼挑眉,顿时来了兴致。 “要么我走,”苏亦彤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要么你跟我一起走。” 闻言,风飞翼脸都快被气黑了。见过爱江山不爱美人的,也见过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唯独没见过江山美人都不爱的。偏生苏亦彤还真是这样一个主,脾气上来的时候,美人江山都不爱。 “理由?” “难道你希望我坐拥后宫佳丽三千?还是无数美男在怀?” “你敢?” “这不就对了。”苏亦彤耸耸肩,说的既无奈又认真。“你连我个美男在怀都不能容忍,还说什么要把江山送给我。风飞翼,你难道就不怕万一有一天你年老色衰,而我却风华正茂……” “闭嘴,不许说了。”风飞翼气的差点吐血,好在他阻止的及时,没有让苏亦彤把剩下的话给说完。 苏亦彤撇撇嘴。“不说就不说,那么凶做什么。” 风飞翼嘴角抽了抽,干脆不说话了。 马车行驶的速度很慢。 眼看着日暮将落,云决忙吩咐全军安营扎寨,苏亦彤在车上听到外头的动静,早就按耐不住想要下车。 “陛下。” 车帘刚掀开,苏亦彤便看到了候在车前包扎严实的琉璃。 苏亦彤“嗯”了一声,跳下马车,围着琉璃转了两圈,“你的伤没问题了罢?” 因着漠河之死,琉璃身边早就没了适合的人伺候,是以,大多时候还需他亲力亲为。 “已无大碍。”琉璃垂眸,声音无悲无喜。 风飞翼跟在苏亦彤的身后走下马车,看到琉璃,脸色略微有些难看。连琉璃朝他行礼,他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爷,您的营帐已经扎好了,”云决过来对风飞翼行礼道。 风飞翼闻言朝苏亦彤伸出了手。苏亦彤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连着赶了一天的路,这会大家又累又饿。然而,军中粮食短缺,大吃大喝不用想也知道是不可能了。 就在众人失落之际,苏亦彤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吃食,并让人按照一个人三个馒头的饭量分发下去。 “爷,军师求见。”苏亦彤和风飞翼刚用完晚膳,就听到云决的声音从外头出来。 “怎么这两日看到的一直都是云决?云清和月涟呢?!”就在刚才,苏亦彤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以,云决的声音一传来,她便想到了云清和月涟两人。 风飞翼不想提这两货的去留,于是叫了云决进来。 “爷,您找我何事?”云决不解得问道。 “你跟她说。”风飞翼指了指苏亦彤,道。 “陛下?”云决张嘴却是不知从何问起。 “朕问你,月涟和云清去哪了?”苏亦彤自拿身份问道。 云决看了风飞翼一眼,风飞翼点头,云决这才道:“之前云清为了救陛下您重伤昏迷,至今未醒。月涟郡主为了照顾她,索性搬到了他的住处,与他同吃同睡。” 谁要知道的这么详细。她明明只是想问问二人的近况好么? “那他们人呢?”苏亦彤继续问。 “在最后一辆马车内。”云决掀开门帘,指了指前方停着的一辆马车。 苏亦彤起身就要走,云决看了一眼自己主子越来越阴沉的脸,只好道:“陛下,云清的伤还没好全,您还是不要去打扰了罢。” “不去就不去,一个个都摆出这副模样做什么?”苏亦彤无语,登时丢下两人出了营帐。 今晚的夜色有些暗,月亮躲在云层里,只散出点点微光。 “陛下。”琉璃等在风飞翼和苏亦彤的营帐外,看到苏亦彤出来,连忙唤道。 “你在这做什么?”苏亦彤心情不好,连带着说话也没个好脸色。 “臣……”琉璃抬头,看到苏亦彤一身白衣飘渺,不禁看的有些痴了。 白日见她的时候有风飞翼守在她的身侧,所以他并未敢细看。是以,乍看之下不由被苏亦彤的倾城容貌所吸引。 “看够了吗?”风飞翼不悦的语气从苏亦彤身后响起。 琉璃回神,刚看痴了的眸子一瞬清明。“王爷。” “军师夜半三更来访,可是有要事相禀?”风飞翼语气咄咄逼人,没办法让琉璃忽视。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琉璃道。 “走罢。”风飞翼带头入内,苏亦彤本来是打算走的,转念一想,还是跟在风飞翼的身后走了进去。 营帐是临时搭建的,所以比较简陋。琉璃走进去,看到苏亦彤挨着风飞翼坐下,笑得眉眼弯弯,心头不由得升起一阵苦涩。 风飞翼自是不会错过情敌的每一个表情,是以,在琉璃再抬起头来时,首先对上的便是他略带警告威胁的眸光。 “弄这么神秘,琉璃,你到底想说什么?”苏亦彤撇嘴道。 琉璃抬头看向二人,如实道:“微臣此来是想向陛下和王爷坦白的。” 至于要坦白什么,风飞翼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扑通”一声跪下,琉璃以头点地,声音无波无澜道:“臣有罪。” 琉璃自入朝为官以来,除了身上背负着的那个不为人知的身份,便只剩下他之前为了复国所做出得伤天害理之事。但显然,他并不想抖出这些事,所以,苏亦彤着实不明白他罪在何处。 苏亦彤眉头皱起,正想问上那么一句,然而,身侧的某人却是迟迟没有动静。 兀自倒了杯茶细细品茗,风飞翼挑眉问道:“哦?” “是……”琉璃再次朝两人行了个礼。接着从袖中取出一道明黄色的卷轴。 苏亦彤好奇卷轴上的内容,伸手便要去接,然而,风飞翼却是先她一步,率先抢过了卷轴,打开一看,快速扫了两眼,复又合上。 “前朝太子,莫非你就是莫轻尘?”哪怕这个名字于苏亦彤和风飞翼来说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但该做的戏两人还是要做足的。 “是。”琉璃道:“臣今日想跟陛下和摄政王坦白的是……” 说那么多话还不进入主题,苏亦彤有些坐不住了。 “不就是个太子的身份吗?有什么好说的?”苏亦彤脾气到底是火爆了一些,不等琉璃把话说完,便大声吼道。 好在风飞翼阻止的够外,否则就凭苏亦彤那大嗓门,恐怕帐里帐外的人都听见了。 琉璃没想到自己苦苦隐瞒的真相到了苏亦彤那里,却是一文不值。 “琉璃,不是老子我说你,像对付卫连杰那种老东西,就要心狠。”苏亦彤建议道。 “陛下。”没想到苏亦彤会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这下子不好意思的倒成了他自己。“臣没说要……” 第三百六十四章 我守着你 话音戛然而止,琉璃犹豫了,因为他不知道究竟要如何说才能算向苏亦彤表达自己的忠心。毕竟,现在的他是以前朝太子的身份坐在这里。 古往今来,杀父之仇,灭国之恨不共戴天。虽然,这些事与苏亦彤并无直接的关系,但她现在坐着的位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该是他的。 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的话。 场面一瞬静寂。 苏亦彤把头靠在风飞翼的肩上,双眼盯着琉璃。 琉璃默了默,终是以前朝太子甘愿俯首称臣的语气道:“陛下放心,臣明白该怎么做。” 卫连杰之过,已经祸及天下。而他们既然身处同一战线,就不能再存私心,顾及卫连杰是何身份,是否该死。 更遑论,卫连杰如今的所作所为无一不都是在自取灭亡,所以,不论现下他是为着自己的一己之私,还是天下百姓,卫连杰,都留不得。 “明白就好。”苏亦彤欣慰的点点头。“朕就怕你一时心软,将来会做出后悔之事。” “陛下多虑了。臣从未曾想过要宽恕于他……”以前,他念着卫连杰是自己的义父,所以才迟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任由他以自己的名义在地方官员的暗桩上虚与委蛇,作威作福。“况且,微臣此来除了向摄政王和陛下坦白自己的身世之外,还想同王爷和陛下商量合作之事。” 夜里的风有些冷,亦有些静。 苏亦彤看着琉璃,等着他的下文。 琉璃道:“想来这次,风启,笙渊,还有义……卫连杰三人原是想以陛下的女子身份和性命要挟王爷缴械投降,却不想被我们取得先机,反倒将了他们一军。” 这个不用他说苏亦彤也知道,所以,她选择保持沉默,先听听看琉璃怎么说。 至于风飞翼,空气中散发着的冷寒之气无一不在证明他的不悦。 “此次,陈北两国联军大败,想来不会甘心。若臣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接下来的目的是想要让我们逃无所逃。” 离国皇帝和摄政王,离国最有权势的两个人都在军中,这于陈北两国而言可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只要对方能赶在他们还没站稳脚跟之前,随便抓他们两人其中一个都足以动摇离国的民心。 所以,这也是风启几人为何会改变策略临时进攻离国的的原因。 琉璃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画了个符号,方才接着道:“所以,我们此行不能去郦城。” 郦城与都城直线相通,若他们走直线,确实能让路程减半,却也能加快离国的灭亡。毕竟,现在的陈北两国相当于两头发狂的狮子,但凡有丁点可乘之机,绝不放过。 “那我们该去哪里?”苏亦彤顿时来了精神,连忙问道。 “这里……”琉璃指尖在桌上轻轻点了一下。 “玥城。”风飞翼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如此一来,回城时间怕是要加半了。” “王爷不如再看看?”琉璃轻声笑问。 风飞翼皱眉。“你的意思是等大军到了半路,我们再……”说到这,风飞翼已经明白了琉璃的用意。 琉璃点头。“没错,以微臣对卫连杰的了解,他此番定会认为我们会走郦城。” “所以,我们当先绕道玥城,待陈北两国联军兵临郦城之时,我们再绕道回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苏亦彤抢先道。 “陛下聪慧。”琉璃夸道。 苏亦彤得意的扬扬唇,不以为然。 “那便依你之言,即刻启程赶往玥城。”风飞翼吩咐道。 “是,”琉璃起身,同时朝苏亦彤和风飞翼行了一礼,道:“微臣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苏亦彤不在意道。 “待得天下安定后,陛下可否将卫连杰交给微臣处置?”琉璃提出自己的要求。 “你想放过他?”苏亦彤问。 琉璃摇头,如实道:“他的养育之恩我虽无以为报,但他当年之所以会救我却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所以,他于我而言,已经无功无过。” “所以,你想通了?”苏亦彤又问。 “嗯。”琉璃点头,突然感伤道:“况且,漠河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不论结果如何,我总是要为他讨个公道的。” “那好,朕答应你。”苏亦彤爽快道。 “那臣就先告退了。”琉璃看出了风飞翼眸中的不快,连忙告辞。 “你真的相信他说的话?”待琉璃走后,风飞翼问苏亦彤道。 “如何不信。”苏亦彤转身,忽然伸手搂住风飞翼的腰,而后,把头靠在他的怀里。声音低低的道:“风飞翼,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当这个皇帝。” 风飞翼身形一颤,有点没反应过来苏亦彤话中的意思。 “所以,待得天下安定后,我们便去外界游历可好?” “你说的是真的?”风飞翼问。 苏亦彤点头。“嗯,是真的。当年父皇谋反想来也是逼不得已,我既为女儿身,又不想当这个皇帝。倒不如把这个位置还给琉璃……” 风飞翼沉默了。苏亦彤的话说得不无道理,但一听到她说要将那个位置还给琉璃,便觉心里一阵堵的慌。 那个位置就算她不要,不代表他…… 思及此,风飞翼眸光暗了暗。 苏亦彤见他久久不答,不由抬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 风飞翼垂眸,薄唇紧抿。默了良久,终是将心底的疑问问出了口。“为何要选他?而不是我?” 凭白得来的九五至尊之位,这天下谁不想要?单是他自己,虽掌权多年,却也拒绝不了这个诱惑。 “难道你想后宫佳丽三千?”苏亦彤问。 “只此一生,只你一人。”风飞翼回答,表现的很平静。 “那不就对了。”苏亦彤一本正经道:“你都说了只我一人即可,那还要那个劳什子位置做什么?” 这话听着好像是那么个理。 风飞翼点头,片刻后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苏亦彤忽悠了,抱着她就往榻上走。苏亦彤忙大声呼救,帐内的烛火却在此时熄灭。 风飞翼将苏亦彤压在身下,声音魅惑道:“既然阿彤都这么说了,那我便只好从了。”说罢,薄唇一张就噙上了苏亦彤的嘴。 被风飞翼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晚上,苏亦彤好不容易才从风飞翼的魔爪下逃脱并睡着,未曾想,眼睛刚闭上,外头就一阵吵闹声传来。 与此同时,琉璃的声音也在帐外响起,“陛下,大军现下已整顿完毕,可以出发了。” 苏亦彤揉了揉眼睛,刚要开口,人就被风飞翼按入怀里,只听风飞翼道:“让大军先行出发,本王与陛下随后就到。” “是。”琉璃看着在晨风中左右摆动的门帘,默了默,终是转身离开。 “风飞翼,我们是不是也该启程了?”苏亦彤迷糊道。 风飞翼嗯了一声,随即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起身对着外头吩咐。“即刻吩咐下去,启程……”也不知是谁应了一声,苏亦彤只听见外头脚步声匆匆而过,便彻底睡死了过去。 苏亦彤是被路上马车的颠陂给晃醒的。她睁开眼,看着风飞翼问道:“几时了?” 风飞翼垂眸看她,笑而不语,只伸手撩开了车帘,让她自己去看。 彼时,外头的天色已是日落西山。而过了莫城,路上风沙明显变小了不少。 “天才刚亮啊,那我再睡会。”苏亦彤伸了个懒腰,刚要闭眼,便听风飞翼笑道:“阿彤可看仔细了?” 苏亦彤双眼眯成一条缝,脸上困顿明显。“难不成是天快黑了?” “嗯。”风飞翼轻轻点头,手却摸向她的肚子,问道:“可是饿了?” 连着折腾了她两个晚上,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思及此,风飞翼的眸光不由柔和了几分。 “废话。”苏亦彤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整个人彻底清醒了过来。 此刻,天色只是将暗,并未完全被黑暗笼罩,苏亦彤想了想,问:“你们晌午用的什么膳食?” 就知道苏亦彤会问这个,风飞翼笑过之后这才神秘兮兮的从角落的一个木盒子里取出几盘糕点,边取边道:“路途遥远,你将就着用些,待到了玥城,我再让人准备些你爱吃的。” 一顿操作猛如虎,苏亦彤吃饱喝足,这才有了精力去管别的。 “什么时候扎营?”苏亦彤摸着吃得滚圆的肚子,问道。 “情况紧急,事前我已与琉璃商议,大军今晚会连夜赶路,待到了玥城再休息。”风飞翼道:“你若是觉得累了,可靠着我再睡会。”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眸底笑意加深。 “那我再睡会。”苏亦彤也不客气,登时把脑袋往风飞翼腿上一枕,双眼一闭,果真睡了。 风飞翼无奈,指腹在她的脸上细细摩挲。半梦半醒之间,苏亦彤只听他道:“睡吧,我守着你。” 苏亦彤这一觉真真算得上是睡了个天昏地暗。待她再次醒来,已是到了第二日的晌午。 风飞翼怕她醒来后饿着,早早便帮她将膳食备下。 “风飞翼,你真好。”一顿饭苏亦彤吃得狼吞虎咽,待到吃完,还不忘向他竖了根大拇指。 风飞翼笑而不答,只撩帘对外头的云决吩咐道:“让人过来罢。” 第三百六十五章 恭喜王爷 苏亦彤正疑惑过来的人会是谁,便听影一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影一,你可算来了,快上车。”不待影一走近,苏亦彤便撩起车帘,冲影一招手道。 影一走过来朝她行了一礼,唤道:“皇上。” 苏亦彤眉眼弯弯。“结果如何?” “回皇上,左大人还需十日才能与您碰面。”影一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还要十日啊!”苏亦彤单手支着下巴,做冥思苦想状,“嗯,朕知道了,你且先退下罢。” 影一站着没有动,迟疑好半晌才看着苏亦彤讷讷的道:“皇上,左大人说您是……”说到这,影一顿住了。苏亦彤是女儿身的事,如今虽算不得上是什么秘密,然而,却是在都城引起了不小的风浪。 “说朕什么?”苏亦彤立刻竖起耳朵。 “左大人说您是女子的事如今已经传遍天下……”影一将左隶的话如实相告。“让您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小心。他还说朝堂上有裴大人和沈大人几位大人镇着,您无需担忧他们会翻出什么幺蛾子。” “朕本来也没想着胖。”苏亦彤又问了几句,见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便打发他退下。 影一走后不久,琉璃照常过来与二人商议要事。 一时间,本就不算宽广的马车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苏亦彤紧挨风飞翼坐着,琉璃坐在二人对面,虽显拥挤,却是一派悠然。 “陛下跟王爷可知昨日郦城发生了何事?”琉璃刚坐下,便说起了事情的重点。 改道乃是临时起意,所以不论是苏亦彤还是风飞翼都未曾想过在郦城安排探子。 琉璃一看二人这表情,便知二人定是不知此间发生了何事。他笑了笑,道:“就在我们改道的当晚,郦城就几经被攻下了。” “什么?” “什么?” 惊讶的不止是苏亦彤,风飞翼亦是如此。 “你们没有听错。”琉璃道:“就在昨晚,郦城已被陈北两国联军攻下。” “他们不是在我们的后面吗?什么时候竟跑到我们前面去了?”苏亦彤满面愕然,看着琉璃问道。 “据臣派出的探子回来所报,陈北两国联军早在打定主意下令攻打莫城之时,便已派兵赶往郦城,原意是想行前后左右夹击之式,一举将我们拿下。” “却没想到我们会忽然改道让他们扑了个空,所以,他们才会改为攻打郦城。”苏亦彤抢过琉璃的话头,道。 “正是如此。”琉璃点头。 “这么说朕还得多感谢你了。”苏亦彤道:“若不是你昨晚提出改道之事,朕与摄政王此刻怕是已中了敌方奸计。”说这话的同时,苏亦彤心底也对琉璃的所做所为产生了怀疑。 于苏亦彤而言,太过于巧合的事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琉璃。 “陛下这是在怀疑微臣?”琉璃是何等精明之人,只需一眼,便可知道苏亦彤在想什么。但苏亦彤越是如此,他的心就越是疼的厉害。 “哪有的事,”苏亦彤笑笑不说话,可脸上的神色明显出卖了她。 “是吗?”琉璃苦笑,却也没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登时话题一转,便道:“若臣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接下来将会马不停蹄的攻打第二座城。” “他们说攻就攻,难道我离国的兵马就如此不堪一击吗?”当初为了赶路,苏亦彤根本就没有了解过各座城池的现状。所以,现在提起,她也是一头雾水。 “非是我离国兵马不堪一击,而是先皇在建国之时便没有对偏北的地方多加干预,所以,我们接下来要经历的这些座城,大都兵力薄弱,”风飞翼为苏亦彤解释道。 “那我离国是靠什么才活到现在的,勇气吗?”苏亦彤忍不住追问。 “不是。”风飞翼没忍住伸手在苏亦彤的脑袋瓜上轻轻弹了一下,笑道:“你脑袋瓜里一天到底在想些什么,先皇之所以没对这些小城重兵把守,那是因为他把重心都放到了边关。” “这样啊。”苏亦彤故作嗔怒的瞪了风飞翼一眼,点头表示明白。“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之前的重心有放在这些事上面吗?”风飞翼反问。 “没有,”苏亦彤果断摇头。 琉璃在旁听着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半晌,才插进话头道:“所以,陛下和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那就让他们打呗!”苏亦彤双手抱胸,表现的极为不屑。“你现在立刻马上就去派人传达朕的旨意,让所有守城将领在见到敌军攻城时,都大开城门,热烈相迎。” “陛下的意思是?”琉璃没明白过来苏亦彤的意思。 毕竟,她这开城迎敌的法子实在太过危险,一旦失败,就再无翻身机会。 “瓮中捉鳖懂不懂?”苏亦彤冲他得意的眨眨眼,道:“他们不是想要攻城吗?朕这就成全他们。” “可这于我们得不偿失。”琉璃试图阻止。 “你懂什么。先礼后兵,不过是让他们先得意一时罢了。”更何况,她的后招都还没派上用场呢!又怎会让他们轻易退兵。 “所以,陛下是打算趁对方不备之际,与我军假降的将士里应外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琉璃将自己的猜测缓缓吐出。 “也可以这么说。”苏亦彤点头,并不想与琉璃对这件事深入研究。 “既是如此,臣这就去吩咐。”琉璃起身向二人告辞。 苏亦彤看着他从容的下了马车,这才忍不住困顿伸了个懒腰。风飞翼见状忙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声音轻柔道:“你这两天乏多于醒,可是因为赶路累着了?” 苏亦彤靠在他怀里打了个盹,声音略显困顿道:“也许是吧。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她这两天睡着的时辰比醒着的时辰远远不知道要多出了多少倍,所以,风飞翼的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 “那我等会让穆神医来替你看看。”风飞翼眼睑低垂,薄唇印在苏亦彤的额头上,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就听苏亦彤轻微的鼾声传来。 他好笑的摇摇头,轻声对着外头吩咐。“云决,去将穆神医请来。” 穆神医来的很快,撩开车帘一看,见苏亦彤还在睡着,老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这都火烧眉毛了,这祖宗竟然还有心情睡觉,而且还睡的这么香,连他这个老头子都看不过眼。 “神医见量,实是阿彤这两日嗜睡的紧,你快替她看看,究竟是出何缘故?”风飞翼宝贝似的抽出了苏亦彤的一只手递给穆神医。 穆神医见状嘴角忍不住狠狠抽了抽。 这两人真的是够了。 “咦……”穆神医替苏亦彤搭脉的片刻功夫,表情多变。 “如何?”风飞翼着实被穆神医脸上的表情吓得不轻,问话的同时心也跟着紧紧揪起。 穆神医没理他,一双老眼眯了又眯,眉头皱了又皱。 “穆神医?”风飞翼等的焦急,再次问道。 “她这是……”穆神医看着风飞翼,欲言又止。 “嗯?”风飞翼一颗心悬得高高的。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陛下这是有喜了。”穆神医见关子卖的差不多了,这才道。 “有喜!”脑中有如一道惊雷乍现,风飞翼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苏亦彤这个时候有喜,完全就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王爷?” “王爷?”穆神医见风飞翼不说话,连着叫了好几声风飞翼才回过神来。“您怎么了?” 风飞翼黑沉着脸,双眼盯着苏亦彤的肚子,久久不语。 穆神医把药箱收拾好,准备告辞。便听风飞翼道:“穆神医,可有什么法子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去掉?” 穆神医行医问诊几十年,头一次见到还有人不喜欢孩子的。闻言,连着对风飞翼翻了好几个白眼。 风飞翼又问:“可有?” “如果王爷想陛下日后落下什么病根子,大可让陛下服用堕胎药。”穆神医的话刚说完,风飞翼的脸色就变了。 “什么堕胎药……”苏亦彤在这个时候揉着眼睛醒来,看到穆神医,便打了声招呼。“穆神医,你来了。” 怪不得这两人会是两口子。穆神医顿时有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既视感。 他看看苏亦彤,又看看风飞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恭喜? 苏亦彤有点懵?这好端端的,她哪来的喜? 风飞翼见穆神医自作主张,脸不由得更黑了。即便是苏亦彤,也能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正在一点一点的扩大。 “喂!你干嘛?”苏亦彤回头看风飞翼,没好气的道。 “你说。”风飞翼下巴一抬,示意穆神医自己说。 “呃……”穆神医无语。 苏亦彤急了。“有什么话你们两个倒是说啊。看来看去的算什么?搞基吗?” 搞基什么意思不仅穆神医没听明白,就连风飞翼也是一脸懵逼。 “喂喂!”登时,苏亦彤最后的那点耐心也被磨的干干净净。“有什么话你们倒是说啊!” 第三百六十六章 能耐的话你去啊 “皇上您……”穆神医迫于风飞翼的淫威欲言又止。 苏亦彤竖直了她的耳朵听着。 “他说谎,别信他。”风飞翼伸手把苏亦彤耳朵捂住。 “那你说?”苏亦彤道。 “我不知道。”风飞翼拒绝回答。 苏亦彤只好将注意力转到穆神医的脸上,“那你说?” “我……”穆神医有点想死,这两尊瘟神不管是哪一尊他都惹不起,想了想,他还是道:“皇上可知自己已有身孕月余?” “什么?”苏亦彤跳了起来。震惊之余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她竟然要当娘了!! 面部表情从皲裂到重组不过片刻功夫,苏亦彤从震惊中抽回神思,回头看着风飞翼道:“你听见没有,你要当爹了。” 爹这个字眼落在风飞翼的耳中还是刺耳的很。风飞翼垮着脸,轻轻“恩”了一声。 “你不高兴?”苏亦彤皱眉,问。 “没有。”风飞翼依旧垮着脸,冷眸却是扫向穆神医。 穆神医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忙道:“那个……老朽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二位温存了。”说罢,不等苏亦彤回神,穆神医就先她一步跳下马车,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跑这么快做什么,老子又不会吃了你!”苏亦彤撩起车帘,只来得及看到穆神医的一片衣角。 “那他……”风飞翼视线落在苏亦彤的肚子上。“我们还要吗?” 风飞翼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苏亦彤又岂会听不明白。“你不想要?” 风飞翼:“……” 他能说他不想要吗? “不管你怎么想,反正孩子我是要定了。你若是不喜欢,我大可给他另找个爹。” “你敢……”风飞翼的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苏亦彤底气十足。“你要是敢说不要他,你看我敢还是不敢!” 风飞翼被她的话磨的彻底没了脾气,只能将所有的闷苦都藏在了心里。 夏末的天气又闷又热。 苏亦彤自打有孕后整日除了窝在马车里还是马车里。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只要稍微表达一下,风飞翼都会尽他所能替她寻来,只是苦了云清和云决两个跑腿的,大白天的顶着炎炎烈日赶路还不算,到了晚上还得为苏亦彤这个活祖宗随时待命。 好在这会大家都处于逃难的档口,苏亦彤也就没敢太矫情。 敌军攻城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回。苏亦彤听得着急上火,没几天就长了一脸的痘痘。 眼见着敌军都攻到破山关前,只要待到关破,敌军就能直攻都城了。 “老子只说了关门打狗,没说让你们一路跟着敌军一起攻城啊。”苏亦彤恼火的冲在坐的几人大声吼道。 风飞翼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好言相劝。“别气,很快就会没事的。” “你说没事就没事,能耐的话你去啊。”苏亦彤最近脾气一日比一日大,风飞翼为了让她少上点火,白日都躲着不敢见她。 但那有什么用? 在这么多人面前挫他面子,他不要脸的? “那你和……”孩子怎么办?风飞翼目光落在苏亦彤的肚子上,并没有把话挑明白。 毕竟,苏亦彤有孕的事还不宜大肆声张,以免动摇军心。 苏亦彤顿时焉了,接过风飞翼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忙将人都打发走了。 炙热的阳光将屋里屋外烘的跟火炉子一样,苏亦彤心情不好,想出去散散心,结果没走几步就热的中暑,吓得风飞翼的心脏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 好在苏亦彤只是中暑,不然以风飞翼的脾气,这玥城怕是要火上浇油了。 苏亦彤晕的快,醒的也快。风飞翼守在床前,看到她醒来,一开口便是各种问好。然而,苏亦彤还是热的在屋子里待不住,口中直嚷嚷着要回都城。 琉璃下午来向二人回禀敌军近况,一进门就看到满脸痘痘的苏亦彤在床上上蹦下窜,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玥城的夏季本就难熬,苏亦彤这一闹更是让玥城的大小官员都跟着战战兢兢,一个个的都求到了琉璃跟前。 琉璃之前不明所以,只当是苏亦彤和风飞翼闹了矛盾,才会变着法子为难城中官员。所以,此次他来找苏亦彤和风飞翼谈话,除了向二人交代敌军近况,还有替城中官员探探苏亦彤的口风的意思。却不曾想,苏亦彤口风着实好探得紧,都用不着他开口,苏亦彤自己就先说了。 “风飞翼,你到底还有没有心了,我怀的可是你的骨肉,日后也是要跟着你姓的。” 风飞翼头大啊!! 嘴角抽了半天,才看到站在门口半天没有动静的琉璃。琉璃见状,忙回过神向二人行礼。 “你来做什么?”苏亦彤心里火大,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很好。 琉璃向苏亦彤表明来意,苏亦彤听完后,当下便骂道:“那群老不死的除了会揣测他人心思,还能做什么?早知道他们这么没用,还不如一个个的都杀了!!” 风飞翼:“……” 琉璃:“……” “还有,你那义父是不是脑子有病。都这么久了还看不出来这是陷阱。老子就想诱敌深入下,他倒好,直接带兵攻入破山关了。”苏亦彤见两人不说话,又自顾自的骂了起来。“你说他再这样下去朕是放他入破山关呢?!还是直接让人在城外围攻?” 苏亦彤的话再一次让琉璃感到深深地无语。 “不如就此切断他的后路,如何?”风飞翼忽然出声,提议道。 “切是能切,关键咱们的人数没他们的多,还不能起正面冲突。”苏亦彤耸耸肩,也不闹腾了。 这时,影一走了进来。苏亦彤看到他,刚转好的心情于是再次破灭,“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回禀,你可以退下了。” 一句话就把刚进门的影一给堵的愣在了门口,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何事?”知道影一此来许是有要事相禀,风飞翼忙替他开口道。 “王爷。”影一朝风飞翼行礼道:“左大人带的兵马已经到了城外了。”说着,影一不由面露为难得看向苏亦彤,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形容自己所见到的。 “左隶到了?”倒是苏亦彤,一听说左隶已经到了城外,当下再顾不得那许多,着急忙慌的跳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抬腿就往外跑。好在风飞翼反应及时,拉住了她。 “你做什么!”风飞翼有些微恼。都有身孕的人了还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真当他特别想当这个爹吗? “左隶来了,我去看看。”苏亦彤头也不回,一根的只管往外冲。 “皇上,左大人身后不知拉了什么东西,奇奇怪怪的摆满了官道,百姓们这会正在围观呢!您要不还是不要去了罢?”城门口这会里外都堵的水泄不通,他一个会武功的都挤不进去,难道她一个不会武功的还能比他厉害不成吗? 想是这样想,可影一却忽略了有种身份是能压死人的,更何况苏亦彤名义上还是个皇帝,远不止是能压死个人那么简单。 一柱香后。 苏亦彤坐在富丽堂皇的马车里,一派悠然自得。风飞翼则坐在她的对面,不时给她递水递食,伺候的苏亦彤那叫一个舒服。 马车外,人声鼎沸,喧闹异常,纵使前方已有大批人马在为苏亦彤开路,但依旧逃不过人流拥挤的事实。 是以,平常只要三炷香就能到达的城门,今日却走了一个时辰。而就在这一个时辰里,苏亦彤反复在喧闹声中睡去,又在喧闹声中醒来,心里憋闷的那叫一个火大,就差没站街头骂娘了。 “皇上,我们到了。” 苏亦彤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眼看着上眼皮跟下眼皮又要合上,就听车外“吁”的一声,冷不防吓的她一个哆嗦。“我……” 苏亦彤开口便要发作,却听影一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到了? 苏亦彤皱眉,随即在风飞翼的搀扶下下车。 城门口,玥城百姓主动分成两排,让出了中间的一条道。 苏亦彤和风飞翼并排走在最前。只见苏亦彤神色恹恹的似是提不起一点精神,风飞翼看着虽好些,但一双眼像是粘在了苏亦彤的身上,怎么也移不开。 这时,左隶已经走到二人身前,并向二人行礼。“微臣参见皇上,参见摄政王殿下,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摄政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苏亦彤看一眼他身后,随即眉开眼笑,“左爱卿,好样的。” 左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皇上谬赞了,说来惭愧,此次若不是微臣来迟,我离国或许不会落到如今地步。” 苏亦彤讪笑不语,只道:“天色已然不早,我们还是先进城吧。” “好。” 马车在官道上调了个头便朝来时的路往回走。左隶骑在马背上,吩咐队伍跟上。 霎时,几百辆不知道装了什么物什的车辆浩浩荡荡的进城,很快就招来了城中百姓的猜疑。 苏亦彤撩开车帘往后看,丝毫不掩脸上的得意之色。 风飞翼看着她,问:“很高兴?” “那是当然。” “为何?” “秘密。”苏亦彤神秘一笑,死活不开口,风飞翼无奈,只得由着她的性子不再问询。 第三百六十七章 臣能否问陛下一个问题? 左隶都来了,苏亦彤还需要等什么? 当下她便下旨让琉璃领着大军出发,与之前假装投降的将领逞里外包操之势围堵陈北两国大军,左隶随同。 而有了苏亦彤秘密武器的加持,不消多说,就陈北两国那点兵马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一时间,陈北两国兵败如山倒,不出月余,便在苏亦彤研制的炮弹之下被打的毫无反手之力,以至于风启和笙渊二人仓皇逃离回国。 至于卫连杰。俗话说得好,一报还一报,老天诚不欺人。 当年,他为忠心救下琉璃,本该有功无过。却在长此以往的权利熏陶下,渐渐生了野心,从而将琉璃当作一颗只是他步上巅峰的垫脚石。后来,更是为了将苏亦彤推下神坛,而不择手段,多次视人命如草芥。 所以,他的生死,苏亦彤早就替他做了决定。只是苏亦彤没有想到,在杀卫连杰这件事上,琉璃会做得这般决绝。 捷报接连传回玥城,彼时,苏亦彤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此时的玥城,正值秋高气爽。当卫连杰的死讯传回玥城时,苏亦彤正坐在房间替自己肚子里的小家伙绣肚兜。虽然,她并不擅长刺绣,但只要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和风飞翼的结晶,她便感到乐此不疲。 这时,风飞翼从门外走进来,看着她最近愈发贤良淑德的模样,嘴角不由向上一扬,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她。柔声抱怨道:“穆神医不是说过了吗?前三个月该是最重视你腹内胎儿的时候,你怎的还是不听劝,老做这些粗活。” “你懂什么,正是因为该重视,所以我才想亲力亲为。”苏亦彤伸手摸上自己的小腹,问。“你今日怎的回来这般早,按时间算,不是还得一会儿吗?” 风飞翼垂眸,视线落在苏亦彤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阿彤,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而今,陈北两国联军败势已成定局。风启和笙渊也因仗败各自逃离回国,所以,现下正是他乘胜追击的好时候。 更遑论,杀父之仇,夺位之恨,他不能不报。 苏亦彤身形微震,半晌没有动作,良久,风飞翼才听见她压低了声音的说道:“那…你…要到何时回来?” 风飞翼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道:“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不论如何,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你说谎。”苏亦彤回头看他,不知怎的,眼泪就是忍不住的掉了下来。“陈北两国相距甚远,光是赶路就要月余,你如何能在三月内回来?” “你不信我?”风飞翼把她拥入怀里,声音无比轻柔。 苏亦彤摇头,声音哽咽。“不是……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担心你……” 她若是不曾怀有身孕,此次定是要陪着他一起的。 “我向你保证,不管是否真的能报仇雪恨,定会活着回来见你和孩子……” 风飞翼走了,琉璃和左隶带着大军得胜归来,玥城百姓为了迎接他二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声势之浩大,连苏亦彤这个皇帝也都未曾遇到过。 “左隶,朕需要你去做一件事。”待到琉璃和左隶一切皆已安置妥当,苏亦彤才让人去把左隶叫了来。 左隶双手作揖,双眼盯着地面,等着她的下文。 “即刻带上一队人马把火药跟大炮拉上,去追摄政王。”说这句话的时候,苏亦彤表现的无比平静。 “那您怎么办?”左隶有些犹豫。 “有琉璃在,朕不会有事。”苏亦彤道:“况且,朕不日就要启程回国,你只管听朕的吩咐即可。” “是。” 为了争取早些追上风飞翼,就在左隶领旨的当晚,他便点兵离开了玥城。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无风无浪,陈北两国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突然消失了般,什么消息也没有传出。 苏亦彤等的心焦,总想着让云决云清去打听关于风飞翼的消息,却又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所以,干脆什么都不想,就这样干等着。 这一日,她找到琉璃。 “琉璃,你该启程回去了。”苏亦彤摸着自己一日比一日大的小腹,同站在院中的琉璃说道。 彼时,天气已经转凉,枯黄的树叶从枝头上飘下来,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苏亦彤坐在院中凉亭,头低着,手中针线灵活穿梭,绣的仔细认真,眉目间隐隐可见贤妻良母的模样。 这样的苏亦彤无端让琉璃迷恋。他走过去,手情不自禁的伸出,却在伸到一半时快速收回。苏亦彤若有所觉的抬头,却只看到他眸中还未来得及收回的那一抹惊慌。 “你怎么了?”苏亦彤问。 “哦,没……”琉璃双手藏在身后,紧紧握成拳头。然而,面上却是丝毫不见半分慌乱。 苏亦彤点头,随即又开始绣起了自己的针线活。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苏亦彤终于舍得放下针线,然而一抬头,却撞进了琉璃那双满是伤情的眸子里。 “你怎么了?”苏亦彤一怔,接着又问,连语气都和刚才一模一样。 琉璃摇头,还想要说什么,却听苏亦彤道:“瞧我这记性,一忙起来就忘了自己来找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了。” 琉璃闻言双眼盯着她看,久久没有哼声。 “琉璃,你该启程回去了。”苏亦彤同样抬头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说道。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 琉璃心中苦笑,却还是道:“那陛下你……” “朕无事,”苏亦彤道:“况且,过了这许多日子,他也该回来了。” 琉璃自是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但这个时候他不想与苏亦彤谈他,所以,他又问:“陛下就没想过要跟臣一起回去吗?” “没有,”苏亦彤摇头,没有丝毫犹豫。 风吹来,卷起琉璃额前的一缕碎发,他看着苏亦彤,久久,久久,才开口问道:“臣能否问陛下一个问题?” 苏亦彤点头。“你说。” 琉璃道:“如果没有他,陛下可还会对旁的人动心?” “会。”苏亦彤看着琉璃无比肯定的道:“而且那个人一定会是你。”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其实对琉璃是有动过心的,只是他的心从不曾落在她的身上,所以,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结果。 原来竟是如此吗? 琉璃身子晃了晃,“我明白了。”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既然苏亦彤都已经坦白,那他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微臣就此告退,还望陛下珍重。”这一退,从此,他与她之间,将再无可能。 第二日一大早,琉璃便带着大军回了都城。 琉璃一走,玥城真的就只剩下苏亦彤孤家寡人一个独守空城。 为此,云决,云清,月涟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几次三番想要劝说苏亦彤回都城养胎,可苏亦彤却始终都不为所动。 眼看着冬季即将来临,大雪将至。月涟,云清云决三人愁的都胖了一大圈,苏亦彤才终于舍得对三人松了口。“我们回都城罢。” 说走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从决定离开到出发那日,才不过过了三日。 苏亦彤走的那天,玥城百姓出城相送,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站满了玥城的整条街道,远比琉璃和左隶回来那日还要显得隆重,感激之情不溢于言表。 若说一开始他们对苏亦彤女子的身份还耿耿于怀在心,那么后来的这些时日,他们对苏亦彤绝对称得上是真心实意的敬重了。 不为别的,单苏亦彤在玥城所待得这些时日为玥城百姓带来的商业效益,就值得他们对苏亦彤感恩戴德一辈子了。 路上,马车行驶缓慢,加之苏亦彤有孕在身,云决几人更不敢大意,所以,待苏亦彤几人回到都城之时,年关已是将近。 苏亦彤原以为自己回城的时候会遭到都城百姓的阻拦,却不想,待她回城那日所见到的,却是都城百姓的十里相迎。 而裴辞优跟琉璃等人更是出城百里相迎,一时间,都城上下鞭炮声震天,无一不再为苏亦彤的归来而感到高兴,可不知怎的,苏亦彤却是高兴不起来。 彼时,距离风飞翼离开玥城之时不说半年,少说也有四月,可关于风飞翼的消息却是一点也没传回。如果不是有孕在身,苏亦彤怕是早就飞到陈北两国去找他,可她不能。 一场庆功宴,百官坐了满堂,苏亦彤第一次以女子身份坐上那张人人梦寐以求的龙椅,不说别扭,那绝对是假的。 堂下,百官跪拜,呼声震天,可苏亦彤却只觉乏味,且生平第一次觉得,原来这张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宝座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因此,苏亦彤只参加了庆功宴的上半场,便离场了。 待到庆功宴结束的消息传来,已时至半夜。裴辞优与琉璃特意前来向苏亦彤禀明宫中宴会上的情况,然而,却遭到苏亦彤的拒见。 第二日,苏亦彤更是以一卷明黄圣旨震惊朝野上下,同时,也包括琉璃在内。 第三百六十八章 还朝于君(大结局) 奉曦三年腊月冬,苏亦彤下旨,让位琉璃,彻底结束了在位三年的女权统治。 奉曦四年正月春,琉璃登基为帝,沿用苏亦彤在位期间的年号国号,改封号为盛,意为繁荣昌盛。 此外,苏亦彤还下旨封风月为离国永昌公主,意为一世昌平,喜乐随意。 “陛下,当真要离开?” 就在苏亦彤下旨让位琉璃的第二日,陈北两国的降书也同时到达,而与之一同抵达的,还有风飞翼在销声匿迹过后所发生的事。 桩桩件件,事无巨细。 而在苏亦彤得知风飞翼为了一报当年杀父之仇,不仅逼得陈皇亲自写下降书,而且,还在他写完降书之后,亲自持刀结果了他的性命。苏亦彤的心吓得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万万没想到,即便是面对自己的亲叔叔,风飞翼也能做到如此绝情地步,但转念一想,她又释怀了。 如果不是风启当年为了夺得风飞翼父亲的太子之位而不择手段,他也不会经历后来的那许多事,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而是时辰未到。显然,风启的最终结局全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至于风飞翼的母亲,笙歌,苏亦彤对她还是感到有几分意外的。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女人在忍辱负重多年之后,还能保持自己的初心,毫不畏惧的去死。 使臣说,就在风飞翼攻破北国城池的那日,笙歌长公主便选择服毒自尽了。临死前,风飞翼去见过她,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他们只看到,风飞翼从后宫嫔妃的宫殿出来的时候,脸上的乌云就没有散开过。 再后来,北国皇帝自尽在风飞翼的面前,陈北两国因无主而选择对离国臣服。 “错啦,现在离国真正的陛下可是你,瞎胡叫什么呢!”苏亦彤坐在马车上,抬头看着一身明黄长袍,风姿依然如旧的琉璃,不由得,就想起了二人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的琉璃,一身红袍惹眼,即便是身处万花丛中,也毫不逊色。而如今,他一袭明黄长袍,丰神俊朗,双眸璀璨如星,只一眼便叫人难以忘怀。 琉璃笑笑不说话,风月站在他的身侧,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眸中满是对苏亦彤的不舍。“苏姐姐,你就不能留下来嘛。” 小丫头改口还挺快。 苏亦彤挑眉,想下车去给风月一个大大的拥抱,却又碍于身子不便只得作罢。“不能……” “可是……”风月委屈,泛着涟漪的双眸中似是藏了千言万语,却又一句都说不出来。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风月,你要记住,一个人最好的陪伴,不是对方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而是对方是否留在了你的心里。”说完这些,她又看向琉璃,不过话却是对着风月说的,“还有,风月你要记住,这个世上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要学会向前看,而不是向后退。” 苏亦彤知道,风月定是清楚自己父母的死与琉璃脱不了干系,所以才会对他这般淡漠。但当初的事虽与琉璃脱不了干系,可谁又能保证他不是受人胁迫的呢? “我明白。”风月低下头,“我一直都明白的。” “那就好。”苏亦彤说完又看向琉璃,道:“当初苏家欠你的,现在我一并都还给你,琉璃,今日一别,你我再见便是陌路,从此两清。” 还君于朝,只为此后陌路不相逢。 “我们……”琉璃双手紧握成拳藏在袖中,许久,才鼓起勇气看向苏亦彤道:“真的要这样吗?”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不要这个天下。 “嗯。”苏亦彤头点的格外认真。“我何时骗过你。” 她都已经选择放弃这个天下了,又岂会有假。更何况,她志不在此,就算勉强留下,将来也一定会后悔。是以,与其做将来会让自己后悔的事,还不如现在就做出选择。 “那他呢?”琉璃不死心的问。 “他呀!”苏亦彤神秘一笑,“他不是一直不想让我知道他的行踪吗?这次,反过来,让他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担心。” “你呀!”听完苏亦彤的话,琉璃没忍住笑了。 苏亦彤道:“该说的都说了,我也该走了。”说着,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琉璃一眼。“琉璃,此后这个天下就是你的了,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苏亦彤放下车帘。 “臣等恭送陛下。”裴辞优,沈如风等人跟在琉璃的身后一直未曾找到同苏亦彤开口说话的机会。现下听到她要走,登时就急了,忙跪地为苏亦彤送行道。 “错啦。”听到几人的声音,苏亦彤又从车里钻了出来,笑道:“跟你们说了多少次,我现在已经不是你们的皇帝了,你们实在没有必要再这么唤我……” “一日为君,便终生为君。此生若不是得陛下青眼,臣到现在怕都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芝麻小官,陛下大恩,臣不敢忘。”裴辞优恭敬的朝苏亦彤行了个礼,一字一句道:“此去山高水远,还望陛下日后万事珍重。” “臣亦如此……”相比较裴辞优的侃侃而谈,沈如风几人倒显得有些拘束了。 “珍重。”苏亦彤看着几人,面上神色看起来显得极为慎重。 说罢,她退回车里,一阵冷风吹来,卷的车帘直呼呼作响。 “这次,我们是真的要走了。”苏亦彤略显飘渺的声音随风飘远。带头赶路的云决闻言不由回头看了眼身后那座曾让天下人都为之迷了眼的宫殿,而后转身,领着队伍一路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奉曦四年三月,琉璃解散后宫佳丽三千,成了史上第一个被称之为“孤家寡人”的皇帝。 奉曦四年四月,风飞翼得胜还朝,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回来的却只有兵马,并无摄政王风飞翼的身影。 有人说,自苏皇让位盛帝之后,摄政王也随苏皇云游天下去了。 也有人说,真正的摄政王其实早就死在了三国对峙时的那场无硝烟的战争里。所以,苏皇才会因为伤情而让位盛帝,选择远走他乡。 总之,关于二人如何离开如何消失的版本有很多,但唯一值得苏亦彤津津乐道,回味无穷的,却只有一个。 传闻自摄政王风飞翼战死之后,苏皇便一蹶不振,没多久就出家为尼了。 “哈哈……”一说起这事,苏亦彤就乐的没边,眼见着风飞翼的脸黑的都快成了锅底,苏亦彤这才收敛笑容,讨好道:“好了,好了,不就是段流言嘛,那么较真做什么。” 说着,她还不忘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你看,我们的孩子还在听着呢,可别让他看了笑话去。” 似是为了回应苏亦彤的话,风飞翼看见她的肚子轻轻动了一下。 “你呀!”风飞翼无奈。“都是快当娘的人了,怎的还这般不知事。” “哪里是我不知事,分明是你对我不够好。”苏亦彤道:“你看看人家月涟,自打跟云清成亲之后,两人那腻歪的粘糊劲都快赶得上蜜糖了。还有,玉无双跟你那个笙箫表妹,别看当时玉无双来找我们要人的时候她一脸不情不愿的,这才多久,连球都给人家揣上了。” “再看看你,整天不是对我板着张脸就是对我各种嫌弃。”苏亦彤指着风飞翼抱怨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嫁给你了。” “你……”风飞翼无法反驳苏亦彤的话,只得沉着脸看向苏亦彤的肚子。 其实真正该后悔的人应该是他吧,如果他早知道女人肚里只是揣个球就会大变模样,那么当初他就不那般卖力耕耘了。 看看他现在过得都是甚么日子,吃力不讨好不说,每次外出回来,还得接受苏亦彤七十二式的灵魂拷问…… 风飞翼想,如果不是他承受能力强,应该早就被某人给逼疯了罢? “你什么你……”苏亦彤双手叉腰,气势十足。“总之你要是学不会玉无双和云清的温柔体贴,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苏亦彤话音刚落,便只听“砰”的一声,风飞翼整个人都被苏亦彤给推了出去。 这时,云清乐呵呵的扶着怀有身孕得月涟走过来。看到风飞翼,连忙行礼。“爷……” “师兄……”月涟也唤了一声。 “很闲?”面对云清的嬉皮笑脸,风飞翼像是没有看见。 “属下在……” “既然很闲,那就去把玉无双昨日送来的账本给看了。看完后顺便再替本王知会他一声,他若是闲的很,本王不介意送他去汴州呆上几日。” 云清:“……”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而今天下一统,离国在琉璃的治理下也是愈发繁荣昌盛,拿苏亦彤的话说,如今的离国已经称得上是实实在在的商业帝国。加之这其中还有她和玉无双的幕后运转,两人少不得赚它个盆满钵满。 至于琉璃…… 想起前段时日琉璃三番五次的派人前来寻她,苏亦彤心中就不是滋味。其实,他们之间原可以不必要闹到如今这种地步。但她因原身之死而生,所以,不管原身过去与琉璃之间恩怨如何,她理应为他们做一个了断。 还有玉无双。 离开都城的那日,苏亦彤着实没想到玉无双会找上门来向自己讨要笙箫。所以,一时激动之下她未曾来得及细想两人之间恩怨便一口答应了玉无双的请求,将她送给了他。以至于后来,她每次看到笙箫对玉无双的抗拒的画面都会忍不住心生愧疚。 可如今,看到小两口恩恩爱爱的,她又觉得心满意足。 “就是不知道她跟月涟到时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苏亦彤正兀自想的出神,冷不防的腹部一阵疼痛传来,接着,桌上茶几打翻在地。 门外刚吩咐完云清正欲走的风飞翼听见里头的动静,登时再顾不得许多,猛地踹开房门进去,却见苏亦彤摔倒在地上,身下满是腥红夺目的鲜血。 “阿彤。”风飞翼吓得冲过去抱起苏亦彤。 “快去叫接生稳婆,我要生了……”苏亦彤疼得额头冷汗直冒,咬牙对风飞翼道。 “都聋了吗?还不快去叫产婆。”风飞翼也急了,语气里第一次出现了颤音。 “是……” 门口顿时乱作一团,府上奴仆护卫全都搅在一处,乱哄哄的,前仆后继,左右不分。 待到稳婆来的时候,门外差不多跪了一地,将院子都占满了。 稳婆进去,二话不说直接将风飞翼从里头赶了出来。 风飞翼本想发火,最后还是稳婆说了一句“男人留在屋里不吉利”的话,他才出了房间,心不甘情不愿的等在了外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里头苏亦彤疼的哭爹喊娘,外头风飞翼急得火急跳墙,恨不能冲进去替她承受这份痛苦。 直到一声婴儿啼哭从里头传出,稳婆喜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位公子。” 风飞翼冲进去,视线从被襁褓裹住的婴孩快速扫过,落在苏亦彤因疼痛而显得苍白的小脸上。 “阿彤……”他走过去,忽略掉旁边抱孩子的稳婆。 稳婆抱着孩子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想她接生了一辈子,见过重男轻女的,也见过重女轻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重夫人而不亲儿子的…… “把孩子给我吧。”月涟走进来从稳婆手中接过孩子,缓解了这一尴尬气氛。 “多谢了。”云清拿了钱袋子扔给稳婆,稳婆忙接过钱袋连声道谢,走前还不忘看一眼坐在苏亦彤床前的风飞翼,这夫妻俩还真是奇怪的紧。 奉曦四年三月末四月初,苏亦彤生下一子,风飞翼为其取名为“风止”。 奉曦八年冬月,苏亦彤和风飞翼因游历途径都城,恰逢盛帝为庆祝离国接连风调雨顺而大摆筵席。 苏亦彤因此与风飞翼滞留城中,不料风止却因贪玩而逃出二人管辖,事后得遇琉璃。 琉璃认出风止乃是苏亦彤与风飞翼之子,于是将其留下,认为义子。苏亦彤,风飞翼闻讯赶来,却为时已晚,只得作罢。 奉曦十八年六月,琉璃下旨封风止为太子,自己则退于幕后,终生未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