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辣小娘子》 第一章 穿越被托孤了? 江瑜睡醒的时候，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入目的是一片黑暗，还有和家里截然不同的气味——是烧焦的味道，还有些阴暗潮湿的沉郁味道，总而言之这些都昭示着她人不在一个什么好地方。 那这是哪儿？她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就被旁边的妇人一把捂住了嘴不叫她发出任何声音。 “瑜姐儿，噤声。” 这声音很温柔却又透着深深的疲惫。 江瑜打了个激灵，感觉妇人的声音莫名耳熟，像是她已经认识了多年。 江瑜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周边环境，昏暗简陋，只有头顶上木板上细小的缝隙里微微漏了几缕光进来。 这里像是，地下室？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才发现一个让她震惊不已的事实：她好像穿越了？！ 头顶上还有些嘈杂的人声，江瑜屏息静静听了半晌，偶尔能听到几声“这里找过了吗”“他们应该死了吧”这样的话。 来不及细想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上面想要搜寻的目标多半是他们，她一定要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 江瑜艰难地转了个身，把目光挪到房子里除了她之外唯二的活人身上，才发现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 这个小男孩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了。一双眼睛紧紧地闭着，两颊泛红，似乎是生病了，难怪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眨了眨眼睛，属于原主的记忆慢慢在脑海里回笼，半晌之后，才等到上面的人声窸窸窣窣远去的声音。江瑜终于接受她不仅穿越了还穿进一本小说里的这个事实。 这本小说她前段时间才看过，男主温文尔雅，女主活泼善良喜欢美食。他们彼此喜欢但女主家世低微不被男主家接受，感情几经波折。最后男主设计夺了江家食谱给女主钻研，助她成了本朝唯一一位女御厨，两人才修成正果。 而拥有食谱的江家只是男女主感情的“垫脚石”——一开始就被无故灭门，身为嫡女的江瑜更是惨遭退婚，亲戚落井下石，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堂妹兴高采烈嫁给了她的未婚夫，自己却抑郁而亡！ 最后送去世交汪家抚养的小侄子悄悄查出了真相，却也成了一个炮灰反派英年早逝…… 等等，她现在应该是穿成了这个会早死的江瑜，而那个炮灰反派？就是现在在她旁边睡着的还烧得神志不清的小鬼？ 江瑜一时心情复杂极了。 随着上面的人离开，汪文君也一下子泄了气，放松了下来，她重重地咳了一声，身体忍不住弯起来，江瑜连忙扶住她。 “瑜姐儿，这是江家遭难了……”刚说两句话她就开始气喘，江瑜见汪文君眼里的光渐渐变得有些浑浊，心口有些难以言说伤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本体残留的情绪。 “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了什么，还好还带着安儿这根独苗逃出来了……还有你，瑜姐儿，从前老太爷在时说你是最拔尖要强的……安儿就托付给你了，以后……就……”汪文君又咳了两声。 “嫂嫂先别说了，我想法子把你们带出去。”江瑜咬了咬牙开口道，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已喑哑得不成样子。 汪文君仍是摇头，手指轻扣旁边的书架，叩叩两声便是一条土泥糊的暗道显示在他们面前。这是江老太爷以前留下来的，说是为了不时之需，却没成想会在今天派上用场。 “走吧，”汪文君用尽力气推了江瑜一把，连带着把江安和一个小包裹往她怀里一塞。江瑜忍着疼抱紧那孩子，却见汪文君缓缓合上了密道的门。 江瑜惊叫：“嫂嫂！”她想阻止这石门关闭，却发现自己毫无办法。 “走吧。”汪文君重复了一遍，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温柔却坚定。江家其他人都已经死在这场“匪患”里了，汪文君知道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带着她是江瑜的累赘。 “我反正，也快死了，就不如和二郎死在一起吧……” 听到含糊不清的几句话语，江瑜心头顿顿地痛，她含着泪又大声喊了一句嫂嫂，密道的门就完全关上了，再也听不见任何响动。 怀里还抱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小家伙，她呆呆地望着面前深不见底的通道，把这孩子抱得更紧一些，眼眶里的酸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涌了上来。 小时候父亲去世，她追着运送父亲的车出去，磕破了膝盖，大概也像现在这般痛。 这世间，又剩她一个人了。 前路未卜，她的未婚夫，她的堂妹，还有江家被觊觎的食谱……怀里的江安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突然闭着眼不安地扭动了起来。 她还有江安，她现在要出去给江安找大夫！ 江瑜吸了吸鼻子，抹掉眼角泛起的浅浅淡淡的水光，抱着江安一步步向前走去。 她既然来了，既然和江瑜也同名，她必然不能让江瑜再和上辈子一样，落得个凄惨下场。她会抚养好江安，把那些魑魅魍魉的面具一一揭开！ 而他们在意的东西，她会一个个帮江家夺回来。 一个不落！ 第二章 差点被拐! 她一步一挪地往有炊烟的地方走。可她实在走不动了，眼见着离城门口不远，江瑜几乎崩溃，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杏色底青色碎花鞋。 她猛地抬头一看，站在她面前的是个中年女人，江瑜想也不想脱口喊道：“大娘！” 那女人本来在打量江安，被江瑜这一声吓了一跳，忙伸手抚了抚胸口，“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江瑜似乎很不方便的样子，女人快步走到江瑜面前蹲下来，伸手去扶她，也近距离地看清了他们的脸，心里嘀咕一句这大的虽然长得有些壮实，但脸不错；小的这个呢，被护在身前看不太清楚五官。“我看这小公子似乎生着病，姑娘可是要去医馆？” 江瑜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勉强撑着站了起来。 “对对！您能带我们去吗？我侄儿已经快不行了！” “这南城，我可熟悉了，你们快随我来吧。” 女人轻声细语地说着，身上有一股与年纪不合的胭脂的味道。她搀着江瑜的手臂，扶着她一步一顿地走着，丝毫没有不耐烦。 她带着江瑜七拐八拐到一条小巷子口，这时江瑜才发觉哪儿不对，这附近就算是白日里也黑漆漆的，也没有几户人家，风一吹来她脊背都发冷，江安好像也睡得不安稳了。 江瑜停下了脚步，她想到些不太好的事情，更加抱紧了江安，“这附近真的是有医馆吗？你莫不是在骗我吧。” 女人柳眉一挑，一把抓住江安的胳膊，笑意盈盈，“小姑娘聪明得太晚了，快到如意楼了，你可别想走了。” 如意楼？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奋力地想要挣扎开，却没想到看起来弱质纤纤的女人力气极大。 他们正在如意楼后门的巷子里。南城的路妙就妙在不论是什么样的巷子都可以拐一拐到城中心，加上如意楼本来就开在南城的繁华地，只要从巷子里拐出来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路。 眼瞧着有几个妇女经过，江瑜大声喊道，“救命啊！有人拐子啊！” 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女人朝他们笑了笑，“她瞎说呢，我是她婶娘，她和家里……” 江瑜打断了她，“你才不是我婶娘！我……” 那女人朝着江瑜一巴掌扇了过去，江瑜被扇得失了声，“让大家见笑了，我的确不是她正儿八经的婶娘。” 女人抱歉地笑了笑，“我是她亲家的亲戚，她和她夫君吵架了，这不，抱着孩子闹出走呢。哎哟这孩子可怜的，还生着病呢就让她给抱出来了哦……” 江瑜发髻凌乱，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年纪。再说古代女子十四五岁嫁人都是很正常的，没什么好稀奇。 路过的人摇了摇头，有些人还好奇的停下来看热闹，但他们都觉得是江瑜也只是闹脾气，家里人劝劝也就回去了。 听到这里，江瑜脑海里电光火石般一闪，转过头对着妇人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这位婶娘，既然你说我是你家小辈，请问我姓什么？我年岁几何？” “这……”中年妇女迟疑了一下，答不上来这话，倒是给了江瑜可乘之机踹了她一脚从她手里挣脱。 这时周围人一看中年妇女被江瑜一句话给噎住了，不由有点起疑， 江瑜大声说：“我不知道您家里遭了什么难，竟然见到我这孤零零的姑娘就往家里拖！你既说心疼孩子遭难，怎的孩子病了你都不抱一下，却偏偏拖着我呢？” 围观的人开始心里犯嘀咕，这女人一开始就拖着江瑜说这说那，再说了劝架哪有一上手就打的？家丑还不外扬呢，这姑娘面相看起来老实本分的，怎么就至于挨打了？不应该关起房门回家说吗？ “哎哎哎，这么多人挡在这儿干啥呢？挡着我家掌柜的路了。” 陈掌柜今儿上别家去收账， 他身边的小厮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抢先一步开了口，“这拉拉扯扯是在干啥呢？” 江瑜一看有人来了，当即伶俐地又往后退了退，躲开女人的手：“这位老爷，我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婶娘，带着我进城就罢了还要带我去我不知道的地方，她说她是我亲家的婶娘，我抱着的是我儿子，可这明明是我侄子，您瞧，我年过及笄哪儿来的孩子？更别说她连我姓甚名谁家里住哪儿都不清楚，方才嘴上说着孩子生病了也没见她抱一下，倒教我抱着这孩子走了一路——我这手都软了。” 这一番话如珠落玉盘，女人见状不好，想要硬拖走江瑜，却被男子身旁的小厮拦住了。女人悻悻地收回手，瞪了江瑜一眼，又看了看周遭，跺了跺脚，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跑进了巷子里的一个门中。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真的是人拐子啊！” “哎哟哎哟这可真是太吓人了……姑娘你怎么样了？” 江瑜心里一松，疲累感潮水般袭来，她当即就有点撑不住了，陈掌柜身边的小厮伸手把她扶起来，紧张地问：“姑娘，你怎么样？” 江瑜语带哽咽，“这位老爷，我没有事，求您带我去医馆，我这侄子怕是要撑不住了……” 第三章 为了谋生去酒楼帮工! 中年男人使个眼色，叫小厮瞧瞧江安怎么样了。 小厮不敢怠慢，伸手一摸江安的额头就被烫的缩了手，附耳跟中年男人说了两句，男人面露几分不忍，叹了口气，吩咐小厮带着江瑜和江安跟他走，送他们去医馆。 江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下落，亦步亦趋地跟在中年人身后。 到了医馆，扑面而来的药材清苦气味让江瑜终于能喘息片刻了，她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医馆的老大夫慈眉善目，和善地叫江瑜伸手出来替她把脉，又让学徒把江安带到一边先安顿下来。 江瑜还好，看着浑身狼狈——手臂被拽得红得发紫，半边脸肿着，头发也撒乱不堪，还沾上了泥土和叶子——但好在都只是些皮外伤，没伤及内里。 江安在另一边看病，江瑜趁机听着陈掌柜和医馆伙计的聊天，知道这个人可是南城酒楼的掌柜，平日里也有带着伙计来看病的，是个善人。 老大夫看了看江安，眉头紧皱，又让人掰开江安的嘴巴，仔细看了看舌苔，江瑜的心又一下子悬了起来。 “这，小公子可能是中了毒。” 江瑜一听，顾不上自己才包好的伤，二话不说给老大夫跪下，什么都没有现在的江安重要，“求求大夫……” 老大夫赶紧扶起这小姑娘，告诉她江安中的毒平日里要用好药将养着，至于要彻底根除还得要一味名贵药材，他这儿却没有。 江瑜眼前阵阵晕眩，她现在身无分文，拿什么来养江安的病！ 陈掌柜让小厮替她付了诊金刚打算离去，江瑜忙快步上前，礼貌的鞠了一躬，看着陈掌柜不解的眼神，咬了咬牙，开口道：“掌柜的，我这儿有一笔交易想跟您做，您看？” 陈掌柜讶异地瞧她一眼，实在不觉得在这种小姑娘身上能有什么可以交易的事，他上下打量着江瑜，狐疑道：“你和我做交易？你一个姑娘家，拿什么来跟我谈？” 江瑜胡乱擦掉眼泪，原主记忆里那江家食谱的残页在她脑海里慢慢被唤醒。这本食谱是各个美食世家想要的——也是江家灭门的重要原因。她半真半假地道：“我是从隔壁江家那个酒楼里出来的，我家里之前得了赏赐有几个食谱……” 这一番话是真的让陈掌柜怔住了。他只是随手帮了个忙，竟然听到了江家赏赐的食谱？按江家的名誉，在这一行可以无价之宝啊！ 前些日子江家遭难他也听说了，这小姑娘之前在江家做工？也是，江家对于性别不甚在意。 这些年酒楼一直在走下坡路，食谱着实让他有些动心。 “你想换得什么？” 江瑜低着头，“我想为我和我侄子换个安身之地。” 陈掌柜想到了江家的遭遇，叹了口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你侄子病看好了，随我回酒楼，我们细谈。” “哟，掌柜的，哪儿带来的小姑娘啊？” 掌柜的带着江瑜一踏进酒楼就听得有小伙计调笑似的跟他说话，他脸一板，沉声道：“活儿都干完了吗，都去干活！” 几个伙计瞬间做鸟兽散。 掌柜的喊来一个正在擦桌子的姑娘，叫她带着江瑜去梳洗一番，再看看有没有干净的旧衣服给她找两件。 很快江瑜就换好了衣服，回了大堂，陈掌柜开口道：“我姓陈，你可以叫我陈掌柜。你叫什么名字？” “姜鱼。” 陈掌柜随口问道：“哪个江字？江家的家生子？” 江瑜一凛，不由得站直了身体，笑着否认道，“没呢，家里有人在酒楼里做点事。我是葱姜蒜的姜，鲈鱼的鱼。” 陈掌柜点点头，似乎也没过多在意，“你会做菜？” 江瑜也不清楚现在这副身体能做多少，中规中矩道：“在家时候做过一点。” 陈掌柜沉思了片刻，如果她家里赐过食谱，那么应该也是在酒楼里有点能耐的，但他也不清楚这小姑娘能做什么，学到几分本事。唉，这姑娘家里也就两个人了，她给了食谱，自己也就当多养了两个人，做个善事，“你随我来。” 江瑜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点头。 但是伙计们心有不满，三个两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看这姑娘就不像是个能干活儿的，她来不就是个闲人吗？没准还要他们多照顾几分。得，掌柜的发善心可别把他们给拖下水。 “唉，你们听说了吗，前两天那个江家——就是荣城那个江家遭难了，死了不少人呢！”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江瑜一听便皱眉，也只是不动声色地蹲下来洗菜，侧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哎哟，这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你说那个新来的丫头是那边的，她知不知道这回事啊？” 怎么又把话题扯到她身上来了？江瑜颇觉头疼，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朝她投来的疑惑的目光，随后就有好事的人凑过来问了，“喂，那个丫头，你从荣城来的吧？你知道这事儿不？” 江家可是荣城的大户！ 江瑜笑了笑，随口编了个身世，“我是隔壁荣城来的，江家的确倒了，我家就是在江家酒楼做事的，江家倒了后，酒楼也受了牵连，我们只得出来谋生了……” 前朝犯事被斥责的美食世家江家遭了难，大房嫡系加上奴仆一百多口人都没能活下来一个！江家二房倒是活了下来，不过也丢了不少财物，死了几个忠仆。 江家二房倒是说会重建江家酒楼，可这换大厨等于换味道，哎能不能还原那股江家特有的辣味就不一定好说咯！ 伙计们想打听点细节，江瑜却推说自家只是个在后厨做点杂事，不太清楚。 江瑜反复蹂躏着手里的蔬菜，江老太爷生前最看重的酒楼还是被毁了啊，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发现她和江安失踪，希望她能平安过几年……唉…… 第四章 被人排挤了! 江瑜最近过得很是不太愉快的，虽然这些伙计面上一团和气，但是她又不傻，看得出他们对她颇有微词，不过江瑜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总是有板有眼地怼回去。 话虽如此，人生地不熟，又是孤身在外，还是有几分憋闷。 酒楼向来负责伙计们的食宿，除了江瑜都是男人，睡个大通铺也就罢了，现在来个姑娘家肯定不能和他们一起起居，得单独睡一间屋子。 这让他们更有些不满，说她带着个孩子怪累赘的，回头别闹起来吵着他们。 江瑜听了这话就有些生气，当场回敬说若是他们再有意见就明天都不要做工了，一群大人的自控力还不如江安一个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孩子。 见她伶牙俐齿，伙计们又怂了几分，各自相安无事。 不说这个，平日里干活也并不顺心。 因着江瑜是新来的，这帮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变着法儿的刁难她，今天说让她把一米多高的水缸灌满水，明天把早上新到的菜蔬都扛进来，后天再把大厨吩咐下来切菜的活儿推给她——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美其名曰是锻炼新人，可是谁不知道这是欺负呢？他们就是不乐意有个姑娘家混在这后厨里。 江瑜也不吭气，还好这副身体似乎很有力气，这些日子伤也恢复得七七八八，因此扛菜挑水都是小意思。如是这样倒也罢了，偏偏这些老人见江瑜做的不错，心里更是酸溜溜的—— 切好的菜整整齐齐摞在盘里，洗菜也洗得一丝不苟干干净净的，那些炊具碗筷到她手里也光洁如新。不得不说这小姑娘心细妥帖，可就是妥帖得让人嫉妒。 他们这些老伙计都赶不上这个小姑娘了？长此以往还怎么得了？是不是都得让位给她？ 于是三两天里陈掌柜听到了厨房里老人的抱怨，说江瑜不是个认真做事的人，动不动就偷懒，厨房的老葛看不下去，自己干了。 而何大厨本来就不太满意江瑜的女子身份，不过他一门心思都在那四方灶台上，谁做了什么事实在是引不起他的注意。只是休息的时候就会听到有伙计说这个新来的小姑娘不好，可别跟她一起玩，导致他对江瑜的印象更不好。 这么多人都讨厌她，也不知道掌柜的把她招来干什么！ 然而最开始借衣服给江瑜的——陈掌柜的女儿陈瑶可不信这些话。 她平日里是帮着陈掌柜看看账，有空的时候也会跑到后厨来——小姑娘总是喜欢来厨房看看有没有好吃的可以贪嘴——她经常看见江瑜一个人闷头做活。她问那些伙计为什么都让江瑜干了，伙计们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陈瑶是想拿江瑜当朋友的，见状直接发了脾气，放狠话说谁再欺负江瑜就是跟她过不去。 伙计们在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答应了，等陈瑶一走，反而变着法更是压着江瑜。 本来还有人帮江瑜说了两句，结果第二天就被其他伙计甩了脸子，那人本来就性子软，现在更是不敢和她说话了。 因着这事，江瑜做事的时候，其他人也都站得远远的，生怕沾上了什么似的。 风言风语愈多，陈掌柜也不得不在意了。但是他看到江瑜的时候后者都是神色如常，还会对他笑一笑，很感激的模样，他心里又犯嘀咕。 直到有一天经常来店里吃饭的常客无意间说了件事给他听。 “唉，掌柜的，你们这儿的请了新师傅？这摆盘多了不少花样呢，不错不错。” 陈掌柜心说切菜摆盘的活儿不都是老葛干的吗？这人什么水平他又不是不知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得了呗，现在这突飞猛进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笑呵呵地应了一声：“那是不错，得了您眼缘，回头给他涨点工钱。” 事后，陈掌柜存了个心眼儿，悄悄去后厨看了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了不得，几个伙计正偷懒，不好好洗菜边洗边聊，连菜叶子被踩在脚底下都没注意。 反观江瑜，正闷不做声地切着菜，刀起刀落，干净利落，倒还真的有几分手艺在。而她收拾好的菜蔬正分门别类地摆在一边篮子里，远远一看就觉得整齐舒服。 陈掌柜清了清嗓子，后厨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江瑜也吓了一跳，放下菜刀，把手在衣摆上胡乱地蹭了蹭。 “姜鱼，这是你摆的？”陈掌柜指着一个凉菜盘子问道，也没听江瑜回答，继续说道，“你做得不错，刚有客人夸你，这个月你可以额外拿个赏钱。” 江瑜眼睛一亮，有钱她就能多买几天的药好好养江安的病了，不好意思地冲掌柜的笑笑：“谢谢掌柜的。” 第五章 听说我偷食材? 陈掌柜这么一来，后厨倒是消停了几天。 不过，这赏钱，倒是让不少人眼红了起来，心思活络胆大点的，偷偷盯起了江瑜，想悄悄学一下江瑜的摆盘，想着万一有天自己也能靠这个得个赏钱呢。 何大厨也对这小姑娘少了点不满，有空时会瞄她两眼，看的出江瑜似乎也不是那些人口中偷奸耍滑的孩子。 在他眼里，有些事不过是给新人立个规矩。后厨里一向按资排辈。他也经历过，因此并不想插手解决这些事。 江安经了这一遭，又中了毒，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看得江瑜心疼不已。这孩子原来可是一张包子脸养得白白嫩嫩，现在都能看到下巴了！ 但想到这江瑜又开始愁了，她也呆了一个月了，算上日常开销和江安的药钱，赚的也就刚刚够用。 手里没有余钱，江安平常跟着她吃的也大都是馒头素菜，这样下去可养不好身体。 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何大厨说厨房有边角料的食材没人要，谁愿意拿走就拿走。不如就用这些，虽然不是很新鲜但好歹也能加个餐。 打定了这个主意，江瑜帮着处理食材的时候，特地留心了这两天剩的东西，有一块成年人拳头大小的南瓜！南瓜能促进人的新生代谢，增强免疫，特别适合养病的江安！这一块单纯蒸了似乎少了点，不如做成南瓜饼好了，小点心一类的，也讨小孩子喜欢。 说来，这点心的做法还是她现代的记忆，她幼年时最喜欢吃的。 早在下工之前，江瑜就抽空把那块南瓜蒸好了。后厨多半都是留她一个人收尾，晚上没有人会来，她动静小一点就可以不惊动其他人。 她先把熟南瓜用勺子打成泥，接着从柜子底下拖出一小袋糯米粉，舀了两勺倒进盆里和南瓜泥一起揉成面团。今天白天剩了点猪油，她也干脆拿来用了。可惜，古代牛奶不好弄，不然也可以加进去。 尚且温热的面团就放在一边先盖好，江瑜看了看她之前煮的红豆——今天泡多了剩了一小碗——应该也差不多软了。筛子筛去多余的豆皮，再用纱布滤掉多余的水，锅里烧油下红豆，加了几颗攒下来给江安准备当零嘴的冰糖用小火翻炒，这是个很需要耐心的活儿。等到炒到黏糊糊的时候就差不多可以盛出来了。 风吹着树叶有簌簌的声音，江瑜趁着忙碌的间隙往外面瞄了一眼，还好没人来，也就安心了。 揉好的面团揪成小块擀成饼皮，包上豆沙馅再擀平了上锅蒸，江瑜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怕江安饿着，等到南瓜饼一蒸好也不管烫不烫手就包好拿回了房间。 江瑜将布包放在桌上，喏，安安，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吃的？” 江安闻着香气，没忍住咽了咽口水，但小脸还是板得紧紧的，推给了江瑜，“姑姑先吃。” “姑姑吃过了，安安吃，”江瑜欣慰地摸摸他的头，“好吃吗？” 江安这才伸手拿了一块，呼了呼，咬了一大口温热甜腻的南瓜饼，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他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有些口齿不清道：“甜甜的！好，好吃！” 江瑜笑眯眯地看着他，心里升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感。 她累了一天，第二天就起得迟了点。刚到，就有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江瑜心里有些警惕，平日里这些人可都不爱搭理她的。 果然没什么好事，有个平日里爱碎嘴的对江瑜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嗓子问她，“姜鱼，昨天是你偷了后厨东西自己吃吧？” 偷？江瑜嗤笑一声，她刚刚洗完菜刀，干脆啪一声拍在案板上，这人立刻不做声了。 “偷这个字我可不敢担。大厨说过不用的食材谁爱要谁要。你们不要，怎么，我也不能要？” “话这么说没错，可你，你谁都没告诉！那不是偷吗！”另有人不怀好意道。 “都说了是不要的东西了，我捡什么东西回来还要征求你同意吗？” “捡来的吃能做什么？你又能做给谁吃？”那个伙计一脸鄙夷不屑，就差往地上啐一口了。 江瑜有点愤愤。陈掌柜很快也知道了这件事。 他听说是老葛在后厨抽空做点零嘴，结果被江瑜那丫头偷走给她侄子吃，不仅如此，厨房里食材还耗费得有些快，江瑜负责整理食材，怀疑她监守自盗！ 陈掌柜心里不太愿意怀疑江瑜不是，“姜鱼，你来。” 几个伙计都在偷笑，估计这次她要被陈掌柜骂了。江瑜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活儿又把手在抹布上擦了擦，这才过去。 “掌柜的，您找我？” “他们说你偷后厨的食材，有这事儿吗？” 第六章 尝尝南瓜饼? 陈掌柜虽然为人厚道大方，但是这种事也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江瑜摇摇头，道：“那都是大厨做了菜剩下的边角料，新做菜分量远远不够，丢了又浪费，就让我们自己拿了。” “他们还说你拿了老葛做的点心？” 听到这儿江瑜倒是气笑了，“掌柜的，那可是我做的。您知道我侄子生着病，平日里我也没办法，那天剩了一小块南瓜，我就做了南瓜饼给我侄子。”江瑜三言两语把事解释了一遍。 “你还会做这个？”陈掌柜有些惊讶。做点心的师傅比较稀少，因此点心通常都只在专门的点心铺子售卖。酒楼里一般也不卖点心，就算有也通常作为菜品的填头。老葛做菜一般，但正因为会做几样点心，才被掌柜招进来。 江瑜倒不太了解这些，想了想道：“现在都在做活儿，要不掌柜的，等今天下工之后，我亲自给您做了尝尝？” 陈掌柜一点头算是应下了。 今天客人还是跟往常一样不算太多，厨房里的人大都知道了南瓜饼的事。他们多半都抱着幸灾乐祸的想法，一个小姑娘罢了能翻出什么样的波浪来？就算会做东西，又能多出个什么来？ 但也有人看着江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忍不住琢磨，她难道还真会点什么？ 很快到了打烊的时候。 陈掌柜如约而至，何大厨也好奇地留了下来，但到底是不是看热闹就不得而知了。 江瑜按着昨日的步骤把蒸熟的南瓜和糯米粉放一起揉成面团，裹上豆沙馅。不同的是，在上锅之前，江瑜把面团做成了南瓜的形状——后厨没有模具，江瑜也就用细扁的木板在面团上压出几道纹路。 这份巧思让陈掌柜不由得点了点头，老葛做的南瓜饼就是扁扁的一张饼，对比之下显得简陋了不少。 等到南瓜饼蒸的差不多了，她在手上沾了点凉水，小心翼翼地把蒸笼盖子拿下来，往每个南瓜饼上面放了个一个枸杞，摆好盘后，看上去就是一个个黄澄澄圆鼓鼓的小南瓜，顶上缀着一点讨喜的红。 “掌柜的，您尝尝。”江瑜把盘子放在陈掌柜面前，轻声说道。 陈掌柜夹起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南瓜，刚蒸出来还冒着热气，南瓜和豆沙的甜味混合着糯米的清香叫人食指大动。轻轻咬上一口，内里是香甜流动的豆沙馅，豆沙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陈掌柜顺手递给了何大厨的一双筷子，“老何尝尝？”何大厨尝了一个就不说话了。 看着旁边伙计有些眼馋的模样，陈掌柜也招呼着他们试试，“你们也试试？看是不是和老葛做的味道一样？” 老葛是绝没有这个手艺的，江瑜在心里想，但是面上纹丝不动，只是微微笑着。 他们从来都没见过南瓜饼里还能带馅儿的，不管烫不烫迫不及待拿起来吃了一口，一点甜，一点黏，南瓜香甜，豆沙暄软，兴许何大厨有这手艺，但他都不动手的，至于老葛？更是没有了。 “不错！”陈掌柜吃完一个，满意地看看江瑜，想了想问道，“你这方子也是……” 话没说完，江瑜倒明白了几分，笑了笑，“我在家会帮忙做点事。这就是我自己琢磨的，原本是给我小侄子做了解馋的，小孩儿嘛，都喜欢甜的。” 有人在一旁嘀咕开，“虽然好吃，但糯米粉也不是剩下的材料吧。” 话音刚落，江瑜微微一凝，是她疏忽了！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低了低头很诚恳对掌柜说道：“是我不对，掌柜的从月钱里扣就是了，我愿意赔两倍的钱。” 掌柜看了一眼那个出声的伙计，那人缩了缩脖子，他温声道：“两倍倒不用了，但是下不为例。这钱我就从你月钱里扣，你也长个记性。” 江瑜点头，接受了好意。 “老葛，你说，姜鱼这手艺跟你的一样吗？”陈掌柜又转头笑呵呵地看了一眼老葛，眼里带了些其他意思。 老葛也是摸打滚爬多年的人了，也笑着摆了摆手，“现在的年轻人想法挺好啊，我可没这个本事。” 说完又对江瑜抱歉地笑了笑，“倒是小姑娘受连累了。” “这样就对了，大家都是一个酒楼的，要互相帮助的，”陈掌柜放下筷子，接着道，“老葛也多和姜鱼聊聊，姜鱼人小点子多，没准多给你点启发。姜鱼年纪小，多和老葛他们学点东西，没坏处的。”两边敲打一番，南瓜饼的事也算是过去了。 但是还有另一件比这事更严重的事。 第七章 找到人了! “听说后厨最近食材消耗得快……” 这件事，是何大厨告诉的陈掌柜。有时候他前一天觉得有富余的食材，第二天可能就变成了刚刚够。 陈掌柜喊个伙计把账本拿来，摆在众人面前。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敢说话，安静得落针可闻。 陈掌柜先开了口，问江瑜，“你说你除了那些边角料，你只动过糯米粉对吗？” 江瑜迎上陈掌柜的眼神，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而且我只动过这一次。” 他又看向何大厨，何大厨通常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后者点了点头——他只见过江瑜留下来一次。 陈掌柜继续问道，“姜鱼，你还记不记得最近都有谁动过这些食材？”采买之后，通常是江瑜第一个去洗择食材的。 后厨人不多，江瑜点了几个人，大约在什么时候动过了都说得一清二楚。听完陈掌柜便笑了一声，手在灶台上拍了一下，轻喝道：“王小二，过来！” 王小二整个人一激灵，唯唯诺诺地走到陈掌柜跟前。江瑜瞄了他一眼，正是刚刚出声质问的人。想起来，好像这人没事就爱在食材架子那边转悠。 “你可认错！”陈掌柜开口就惊了众人。 “掌，掌柜的，我冤枉啊！”王小二被吓得一哆嗦。 “那你说说，除了你，还能是谁！”看起来，掌柜的似乎给了王小二一个辩别的机会。 “我……我……”王小二眼珠不住地乱瞟起来，看着气定神闲的江瑜，突然大声道，“掌柜的，您怎么能确定姜鱼就只拿了一次呢！指不定是她前几天也借着这种借口多拿了！” 这，似乎也不是不可能，有些人看着江瑜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怀疑…… 何大厨也有几分生气，“你这是怀疑我包庇姜鱼？” “不，不是……”被何大厨一质问，王小二声音又小了几分，“可，姜鱼这个人，又没什么本事，还要带个小孩子，开销不够，指不定就偷摸……”王小二越说越顺，大家都在一起生活，对于江瑜手头拮据一事都一清二楚。 “何大厨，您没看见，不代表姜鱼不能拿啊，她每天第一手过食材，谁知道会漏点什么进她自己那里……” 何大厨听了一番，看向了江瑜，她的脸上一点惊慌的神色都没有，她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刚刚王小二经过她身边是撞了她一下的，闻言开口道：“王小二，你敢不敢把你左手袖子拆了？” 见到众人注视的目光，王小二条件反射地用右手捂住了左手手臂，“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江瑜嗤笑了一声，对陈掌柜鞠了一躬，“掌柜的，拆了王小二的袖子，自然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陈掌柜也只是先诈了一下，没想到他却攀咬了江瑜。 陈掌柜让人压着王小二，拆了他左手的袖子，里面紧紧裹着一个布袋，仔细一看，布袋还分了三四个小格，里面放了些小米，面粉……陈掌柜让人又搜了搜，腰上和腿上竟然也裹了布袋！ 众人都被惊呆了。 王小二这才哭喊了起来，甩给自己两巴掌，“掌柜的，掌柜的，我只是鬼迷心窍……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见陈掌柜不理他，又爬到江瑜脚下，“姜姑娘，行行好，都怪我，我还有老人家要养，您可帮我，帮我求个情吧……” 江瑜虽然气得不行，现在人就跪在地上满脸泪，一副可怜样让她也有点心软。他的衣料都很旧，想来是真的条件不好。江瑜深吸一口气，可他这次若是陷害成功，离开没活路的就是她了！江瑜想起江安虚弱的样子，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王小二家里穷，在酒楼做工也难以养活一家老小要吃饭的嘴，时不时从酒楼里拿点吃的回去给家里人。以前是些剩饭剩菜，掌柜的见他可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现在不仅偷拿食材，还要把脏水泼给别人，哪怕是陈掌柜好脾气也不会再继续容忍下去了。 不过陈掌柜还是留了几分情面，只是将王小二辞了，当着大家的面点清了王小二这些日子的工钱，叫他拿钱走人。至于为什么让他走，陈掌柜并没有对外说原因。在这一行里，这种原因一旦暴露出来，王小二在南城就难以再找到下一份工作了，那他的一家老小是真的没饭吃了。 闹了一番，伙计们都低着头不吭声，脸上有几分羞愧，他们似乎对新来的姜鱼太过于偏见了。一听姜鱼偷了东西，个个都相信了。但也有人依旧不太满，不过大家都没出声，他们也就暗自里撇了撇嘴。 法不责众，陈掌柜有心罚他们也不能一次罚所有人，只是狠狠敲打一顿算完事。 第八章 不要卖断，分成吧 处理完这些，陈掌柜又不免想起来那盘南瓜饼，便把江瑜喊来，问她愿不愿意把南瓜饼的方子卖给他。 江瑜摇头，陈掌柜以为她是要拒绝，刚想再说上几句，倒是江瑜先开口了，“掌柜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的。不过，这也就是我闲暇之余琢磨出来的小东西，掌柜的如果看上了，不如我们换个方式合作，我做了您拿去卖，按每份给我点分成，卖几份就给几份分成的钱。” 她现在手里没什么余钱，但江安的病却是个长久的事儿，点心方子远不如菜谱值钱，卖方子是“死”钱，她也不能一直靠卖方子赚钱，还不如按照现代的方式分成，她相信她做的点心一定能够大卖的！这样积少成多也是一大笔入账。 陈掌柜听着这方法到觉得有几分稀奇，“可，这点心一向卖得不太多，你这样可能还不如直接卖了划算……”虽然这方法听起来，倒是他占了便宜，陈掌柜看江瑜年纪小，还是忍不住提点了两句。 江瑜但笑不语，见江瑜坚持，陈掌柜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这事儿算是了了，江瑜长舒一口气，把剩下的几块南瓜饼带回去给江安——也不知道连吃两天他腻不腻。 可是小孩子怎么会觉得腻呢，看到好吃的眼睛都放光了。江瑜觉得江安好玩儿极了，明明是贪嘴贪甜的小孩子，看到她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板起脸，努力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她总是被逗得忍不住想笑。 王小二走了之后，厨房很是宁静了一段日子。江瑜在众人面前展露了一手厨艺，也算是堵上了些闲言碎语。 江瑜乐得清静，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陈掌柜南瓜饼添在菜谱上给客人们点，初时无人问津，吃得人多了越觉得新奇好吃，点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也是江瑜乐见的结果，她的分成水涨船高，何大厨虽然依旧对她十分冷淡，却也并不为难她，只要江瑜要做点心还会专门给她让点地方出来。 说来南城南瓜饼也是常见的，但现在只有香满园才能卖出“南瓜样”的南瓜饼。 一时间这成了百姓们的讨论对象，南瓜饼也随之成了热销品。江瑜忙了不少，原来江安还能等她回来，现在江安经常等得坐在板凳上睡着了。 这一日，陈掌柜放了江瑜一天假，让江瑜带着江安出去走走。那孩子他见过两次，病恹恹的，却又十分懂事乖巧，惹人喜爱。 江瑜谢过掌柜，带江安去了医馆，大夫摸了脉，说他的身子比之前好多了，这让江瑜喜上眉梢。 听说城北有家面食做得特别好，也算是为了庆祝，她准备带着江安去尝尝。 两个人刚坐下来，后面几个人聊天的声音不可避免地落进江瑜耳朵里，让她皱了眉头。 “哎，你们听说香满园新出的那个点心了没？” “听说了听说了，前些日子我家婆娘刚带着孩子去吃过。要我说啊那点心做得是真不错，但是之前也没见他们家有这个啊？”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们家掌柜说是新来的一个伙计做的。”先开口那个人喝了一口茶，似是不屑地朗声笑道，“这酒楼曾经名气那么大，现在这菜品好几年没变过了吧。啧啧，不过点心倒是琢磨出了新花样，照我说，嘿嘿，还不如考虑也换个新厨子呢……” 旁边几个人笑了一声，又拍拍那个人的肩膀叫他小声些。江瑜柳眉倒竖，几乎就要起身去理论了，但顾忌着江安，只是端起茶杯喝两口茶水去去火。 这话她听着刺耳极了，陈掌柜是个好人，何大厨人古板，但也有几分手艺，竟然轮到这些外行人奚落！ “姑姑，你生气了吗？”江安歪着头看她，姑姑板着脸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江瑜还没说什么，就听小二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来来，姑娘头一次来吧，尝尝我们这的招牌肉丝面……” 深青色的腌酸菜和着红绿泡椒一下子夺去人的目光，散发出来的酸味让人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这家店用料够足，肉丝铺在面条上厚厚一层，尝一口嫩滑咸津带点酸辣，店家下了不少功夫。 算了，在美食面前，和这些不相干的人计较什么呢，江瑜把这些不开心的事丢到九霄云外，给江安拿了个小碗，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眯眯道：“面要趁热才好吃，快吃吧。” 第九章 很有名的南瓜饼? 这流言倒是没传进酒楼里，但伙计们是都知道的，听多了也就不是很在乎了。至于何大厨更是充耳不闻，没什么事比做菜更重要。 “南瓜饼？很有名？” 年轻男子和小厮坐在面店对面的茶馆二楼，优哉游哉地瞧着南城街上的人来人往。小城里茶余饭后的闲谈无非就是这么点儿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年轻男子就听说了。 身边的小厮立马会意，开口道：“对，说是可好吃了，还有人说没准京城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 “京城都比不上？”男子一嗤，这话说得也是太过于自大了吧，京城可有不少好吃到需要排队的点心铺子。他把手里的折扇一收，扇子拍了拍手心，“走，小爷就去看看这有没有吹得那样好吃。” 要是这么容易被比下去，京城那些师傅干脆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来了南城这么些日子，稍微有些名气的酒楼店铺赵景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 香满园这名号他也略有耳闻，但听说菜品味道不错是不错，但没甚变化，多吃几次便腻了。他倒是没想到这新奇的南瓜饼竟然出自香满园。 进了香满园，他直接上了二楼，靠着窗边坐了下来，一眼望去正是南城的护城河，河上还有些船家载着欢笑的少年少女，这般开阔的视野倒也不错。 这是他第一次来，点了南瓜饼，顺带也点了几盘小菜。 香满园客人不多，上菜比旁的快了不少，很快一道道菜肴就摆上了桌子。因着最近慕名来吃吃南瓜饼的人多，因此装点心的盘子还特地摆在了显眼的位置。 赵景一扬下巴，身边小厮就把南瓜饼移到他面前，夹了一块放在赵景瓷碗里。 “这个样子还行，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那谁一样做的好看不好吃。” 小厮无言地动了动嘴角，心说那家点心的外形，本来就是为了那些讨姑娘们喜欢才特地钻研成那样的。而且这也不是京城，小地方的点心能有个花样就挺不错了。 刚咬一口，赵景就满足地“嗯”了一声，还行。 虽然不如街头巷尾传得那般玄乎，但也挺好吃。外皮软糯有嚼劲，内里豆沙馅绵软微甜，还带着点桂花清香——这是江瑜新想出来的。 没想到小小一座城里，居然还有能把点心做得这么好的师傅。 赵景吃得心满意足，剩下最后一块，想了想赏给了小厮，“看本少爷对你多好，也给你尝个鲜。” 随后，赵景又给他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扬声喊了一声掌柜的。陈掌柜笑着过去问客人是不是要结账了，结果小厮一句话把他给说愣了，“我家主子想见见做点心的这个人。” “客官是说做南瓜饼的伙计？”陈掌柜有些不解，以前也没有人跟他提过这要求啊，这还是头一次。 “没错，这点心勉强入了本公子的眼，想见见做这点心的人，只得麻烦掌柜的了。” 赵景慢悠悠地喝着茶，手里折扇也没放下过，扇坠是一块水头极好的和田玉。陈掌柜多看了一眼，心里有了个数，打发了人去后厨喊江瑜。 江瑜倒有些紧张，难不成是馅料里加了桂花不得客人喜欢？她稍微整了整衣服，又把头发重新扎好，这才跟了出去。 后厨里通常都是男人，结果竟然喊来了个小姑娘，赵景眼睛一亮，却在看到江瑜面庞的一瞬泄了气，拿扇子遮住了半张脸，他几乎想要当场走人了。 还以为是哪个兰心蕙质的姑娘，但这姑娘这身材，窈窕得有点过了头，他都担心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吹跑了。小姑娘家家的瘦成这样可也太难看了，赵景在心里嫌弃地想。她也就这张脸还算清秀能看，可被厨房的烟火气一熏简直没有半分颜色。 江瑜恭恭敬敬地低了低头，“这位客官，可是您找我？” “小丫头，就是你做的南瓜饼？”赵景下巴点一点盘子，十足十的倨傲模样。 不知道怎么的，江瑜一看他一脸高高在上的神情，突然生出一股无名之火，甚至想摸出自己的菜刀“哐”地一声砸他面前。 但他是客人，江瑜咽了那点不忿温顺地答道：“是我做的。” “很合本公子口味，喏，赏钱。”赵景一笑，小厮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给江瑜。 荷包不大，却鼓鼓囊囊。江瑜呆了一下，立马鞠了一躬，“谢这位爷的赏！” 傲慢算啥！嫌弃也没关系！有钱就是大爷啊！多来几次这种富家公子就好了！ 第十章 南瓜饼有毒? “哎，不过本公子给你个建议，我建议你还是多吃点，年纪轻轻，就长这么……”赵景想了想措辞，“跟那花园里的猴儿似的，哪还像个姑娘……” 刚刚到手的荷包瞬间就不够压她的火气了！江瑜低着头，心里道，吃啥要你管？我吃你家大米了？瘦一点有什么不好的，她在后厨有力气能干活不就行了？又不是去哪里选秀！ “哎，墨书，你说本公子房里那个秋兰长得怎么样？她也操劳，怎么就比这姑娘长得好看多了？” 被点到名的小厮有些尴尬，知道赵景犯了喜欢挑人的老毛病，人家一小姑娘，他总不能把话说得让江瑜下不来台，只是含糊道：“秋兰姑娘自然好看，但这位姑娘也清秀着呢。” 江瑜明白了，得嘞，这人是个“颜控”！ 她深深吸一口气，真没想到有人见她，不点评她的吃食，反而挑上了她的长相。她平声道：“客官若无事那小的先退了，还有事得小人做。” “不忙，你来——墨书，问掌柜的要一下菜单。” 墨书依言去了，赵景可不管江瑜忙不忙，慢条斯理地看着菜单，最后把手指点在一道菜上。 江瑜目光跟着看过去，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后槽牙有点发痒。 “方才吃了几样菜，都没个主食，再来一碗阳春面——小丫头，你来煮吧？在后厨的都会做吃的吧？” ……这意思就是会不会都得做？江瑜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点了点头，回了后厨。 江瑜显然不打算好好给他煮面，本该加点猪油在汤底提香味的她也懒怠去弄，只是用盐、酱油和一点白胡椒以及糖调了料汁，等锅底烧热了加些高汤进去，就做成了汤底。她抓一把生面下锅去煮，汤底差不多烧开的时候面也煮好了，最后再切一把葱花，放上两片青菜叶。 一碗阳春面就这么好了，本就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江瑜更不想多为他费一点心思。 江瑜憋着气把阳春面端到赵景面前，结果后者还不让她回后厨，要他吃她看着。 岂有此理！ 江瑜按捺着脾气站在一旁，看着这位少爷不紧不慢地吃完一碗面，连汤都喝了几口，嘴角抽搐。 看着挺清瘦的一人，没想到饭量还挺大，最后吃了个干净。 “汤底不错，可惜还差了点火候，小丫头以后没饭吃了可以去我们家当厨娘，估计你也就只能靠这手艺吃个饭了，做个丫鬟的话……估计有点难。” 赵景露齿一笑，可是怎么看怎么欠揍。 江瑜面无表情，“客官我劝您先闭嘴，葱花还在牙缝里呢。” 墨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赵景不笑了，瞪了一眼墨书，叫他把贴身带着的小铜镜拿出来。说完江瑜也不多停留，行了个礼端了碗就下去了。 哪里来的神经病“颜控”！ 虽然江瑜被惹得生了一通莫名的气，但对她来说好好赚钱才是大事。有了这笔赏钱，加上最近南瓜饼的分成，她手头渐渐宽裕起来——但还是远远不够。 给江安治病是一件长久的事，最后差的那味药材听说南城也缺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想到这，江瑜叹了口气，有机会还是要带江安去大一点的城镇碰碰运气。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做好手里的事吧。 虽然香满园的生意一般，却有不少人愿意单独购买一份南瓜饼带回家，江瑜悄悄数了数银子，盘算着再攒攒就可以给江安做两件新衣裳了，小孩子长得快，陈掌柜原先送的几件旧衣裳都只能堪堪遮住脚腕。马上入秋了，天气转凉，也要考虑考虑。 好景不长，还是有麻烦事找上了门。 这天一早，才刚开门，就有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堵在了门口，说自家老人在香满园吃了点心之后回家身上直起疹子。请了大夫来一瞧，说是老人是吃了不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说来老人平常是不吃点心的，也就在香满园吃了一回南瓜饼！现在生了病，自然要来酒楼闹个说法。 陈掌柜也不得不跑来外面，低声下气，好说歹说才让人进了酒楼，又对外拱了拱手，说今天酒楼歇业一天。 不过话是这样说出去了，但围观的百姓倒没离开，隔着大门疯狂往里瞅着。 香满园的南瓜饼吃了会让人生病！这可是一个惊雷，他们不由得心里惶惶起来，自己似乎前几天也买了，要不等会也去找个大夫看一下？ 这动静大得一下子传了个遍，有伙计跑到后厨故意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言下之意就是江瑜给酒楼找麻烦来了，自己还不出去解决。 江瑜一听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跑了出去。 第十一章 南瓜饼中毒真相! 陈掌柜正眉头紧锁，一副为难的样子。 见到江瑜，一个中年妇女猛地冲上前来，“听说做点心的是个姑娘，就是她，是不是！你把咱老娘害惨了！” 江瑜侧开身子躲开中年女人上来扑打的手，接着一把拽紧她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那女人没想到江瑜竟然有这么大力气，见抽不出来手臂，干脆直接滑坐在地，腿一蹬，大声嚎哭了起来。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女人来酒楼是来号丧来了。 “这位大娘，您有话好好儿说。在酒楼闹事可是犯法的，太守大人最见不得这事。”江瑜还没太清楚事情来龙去脉，见这妇女撒泼的模样，只能沉了声，搬出律法。 南城虽小，但法纪严明，又因为商贩居多，因此南城太守也早就说过百姓不得无故去酒楼店铺闹事，若是扰得商家不能开张，可是要被抓去训诫的！ 听到江瑜这么说，女人心里还是有两分发怵的，满脸不服气地甩江瑜的手，江瑜也就顺势放了她。陈掌柜像是松了一口气，对江瑜使眼色示意她先回去，但是江瑜摇了摇头，坚持要在这里。 女人盯着江瑜，大声道：“你们家的东西吃坏了我家老婆子，还说不得了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总得说出来我才好明白前因后果。”江瑜很耐心地和她扯皮。 “我家老婆子就在你们这里吃了南瓜饼，回去就起了疹子，这事儿不怪你们怪谁！就是你们南瓜饼惹出来的事儿！” 江瑜想了想，接着问道：“可我们这儿南瓜饼卖了这么多份，也没见着哪家生了病？是不是大娘吃了些其他的？” 女人双手一叉腰，闻言怒道：“你这小丫头什么意思啊！和着还能是我家给我家老婆子吃了什么不干净的？” 江瑜一时也想不出来为什么，见江瑜被堵了个哑口无言，女人得意洋洋道：“我说吧，就是你家南瓜饼的问题！” 南瓜饼会让人生病这事要是坐实了，酒楼声誉就垮了！自己也要背上个骂名！江瑜确定自己的南瓜饼是没问题的，但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呢…… 看着陈掌柜愁眉苦脸的样子，江瑜突然开了口，“大娘来了吗？可否让我看看？” “还要嘴硬，就让你看看我家大娘！”说罢，喊了跟着她的两个少年把一个用蓝布包裹着花白头发的老人扶了进来。 趁着这功夫，江瑜飞快地给陈瑶说了两句，陈瑶眼睛一亮，提着裙子就从后面绕了出去。 老人看起来精神不错，把袖子卷起，手臂处刚好有两片密密麻麻的小红疙瘩，江瑶见状皱了皱眉，这看起来好像是，过敏了？ 围观人群里眼尖的也看到了那吓人的红疹子，议论声也不由得大了几分。 “哎！我可怜的老娘啊！”妇女借势又哭嚎了起来。 棘手了！这种撒泼的妇人是最难处理的！何况现在还无意间煽动了大家的情绪！ 就在江瑜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到门口清脆的声音，“让一让，让一让！” 陈瑶拉着一个中年人挤了进来，中年人提着药箱，也有些气喘。 江瑶眼前一亮，赶忙上前扶了一把，转身对着妇女说道，“这位是济世堂的大夫，让他再给大娘看一下吧。” 中年妇女拒绝道，“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刻意拉来作秀的人！” 这时倒有路人看不惯了，“你别空口污蔑！济世堂的大夫可是南城医术最好的大夫！” “就是就是，这时济世堂的唐大夫！我还找他看过病呢！” 看着中年妇女还是不情不愿的模样，江瑜故意道：“难不成，你们是故意来讹我们的！就连看个大夫都不乐意！” 被这么一问女人也有点心虚，眼神闪闪烁烁地，硬是大声道：“就是吃了你们南瓜饼出的事！谁怕了！” 唐大夫摸了一会脉，又询问了一下老人的习惯，接着让人拿了一份南瓜饼，先放在鼻下问了一下，又不顾百姓担心的眼神，咬了一口，嚼了几下。 等完全咽了下去只会，唐大夫一边写着方子，一边开了口，“病人应该因桂花诱发的麻疹。” 桂花还能引发麻疹？这可是没听过啊！中年妇女一听就不乐意了，正想开口，却被江瑜狠狠瞪了一眼，嗫嚅了几句，到底还是没出声。 唐大夫让江瑜把刚研磨的桂花粉拿了上来，然后给老人说了声抱歉。紧接着他就把桂花粉撒在了老人的手背，没过一会，手背上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第十二章 桂花味消失了! “竟然是真的！”旁人惊叹道。 “我开两幅方子，一副口服的，一副外敷的，明天大娘的疹子就能好了。”唐大夫把墨迹未干的药方递了过去。 “谢谢唐大夫！”陈掌柜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名声保住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给陈瑶使了个眼色，“快去送送唐大夫。” 妇女见状，有些慌张，梗着脖子硬是要犟到底，“我不管！我家老婆子就是吃了你们南瓜饼才有的事！该赔还是的赔！” 唐大夫走了，围观人群也散了个七七八八，江瑜这才双手抱在胸前冷笑了一声，“刚刚可是我们付的诊金和药钱。济世堂的大夫可不便宜！” “再说，也是奇了，这是大婶您亲娘，怎么还不知道会遇到桂花就起疹子呢？” “我想之前我家南瓜饼里加了桂花这事儿，客人们早就知晓了吧。既然知道有桂花，为何又带人来吃呢？” 这搁现代就是有预谋的碰瓷啊！ 江瑜这话一出，酒楼里的伙计都对妇女怒目而视。确实，香满园点心里掺了桂花人尽皆知，酒楼里的伙计在客人点菜的时候还会提点上一两句——这算是某种招牌菜的炫耀之意。 妇女一听，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管！就是在你们这儿吃坏了的，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就别想开张了！” 江瑜笑了笑，在陈瑶不解的眼神里，拿起了刚从后厨拿过来的一把刀，“啪”一声放在了桌上，妇女怵了一下，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你，你要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做呀，您尽管在这儿坐着，要不您再上太守那里告一状？” “你，你，你这个臭丫头！” 刀还在面前放着的，江瑜笑眯眯的样子在妇女眼中却仿若恶狼，她一把爬起来，让少年架着老人，风风火火地退了出去，跑到外面还回头“呸”了一声，看到众人不满的样子又怂了回去，加快脚步走了。 虽然这家人是打发走了，但一时间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讨论这件事，围观过的人说香满园这次算是倒霉碰上这样的客人，也有不知道情况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说香满园没准也用了什么不好的，众说纷纭。 原本伙计都是不在意这些风言风语的，但听多了就有人在心里腹诽一句，姜鱼没来之前，酒楼似乎没这么多事儿。 但毕竟香满园也在南城开了有些年头了，又因着陈掌柜乐善好施的美名，流言也渐渐散了。 不过最近来买南瓜饼的人似乎降了五成。 陈掌柜有些奇怪，难道是上次因为那件事？为了避嫌他还特地吩咐江瑜别再在南瓜饼里掺桂花了。 等陈掌柜上街采买的时候才解了惑。 原来别家趁着这个机会也做起了南瓜饼，而且用料和他们差不多，价钱还低上一些。同时 还声称吃他们的南瓜饼绝不会出事，出了事立刻请济世堂大夫坐诊，诊金药费全包。 这不仅把点心“偷”了，还把上次他们的处理方法说成自己的！ 陈掌柜回来气得不行，干脆让陈瑶去买来尝尝味道。平日里陈瑶来香满园的时候少，小姑娘不抛头露面认识她的人也不多。 陈瑶回来后，直摇摇头。 面皮不够软，有点发硬，里面的豆沙馅味道倒是不错，就是豆皮没筛净口感也不如自家的细腻。 连着尝了两三家，陈瑶还是觉得自家南瓜饼更好吃。 冷静下来的陈掌柜心里却有另一番打算，他们的南瓜饼不比别家差，若说是价钱方面的问题……他还可以再降下来点不是？这南瓜饼成本也算不得高，降下来一点也不影响，聚沙成塔这个道理他懂。 可不等陈掌柜先做出这个决定，上次那个令江瑜头疼的赵景又来了。 他跟上次一样在二楼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坐下，点了几样菜之后要一份南瓜饼。最近南城做南瓜饼的酒楼突然变多，他想着那些经年的老师傅手艺未必比江瑜差，就去挨个儿试了试。 偏生他生了一条极挑剔的舌头，江瑜做的他勉强觉着合格，但其他那些做的能算点心吗！又硬又腻！他一下子从心底对别家的南瓜饼打了折扣。 赝品再怎么做都是比不过真品的！ 等到南瓜饼上桌，墨书夹一块放在赵景碗里，谁知后者尝一口就愣住了，细细品尝两口便微微蹙眉，“怎么和上次不一样了？” 墨书一愣，也赶紧尝了一快，确实有些区别。上次他们吃的时候能尝到豆沙馅里淡淡的清香，但这次香味消失了。 第十三章 新品莲蓉馅! 墨书用手掰开南瓜饼一看，馅料里少了之前星星点点的桂花瓣。 “爷，这馅儿里没有桂花了……” “啧，这小丫头，好好的点子放着不用真是可惜。” 赵景嫌弃地嗤了一声，还是把南瓜饼都吃完了。这次他没喊来江瑜给她赏钱，而是结账的时候把一块碎银子放在陈掌柜那儿，说是赏给后厨的。 陈掌柜眉开眼笑地接了，恭恭敬敬把人送出去。这位公子一来就出手大方，哪个做掌柜的不喜欢这样的客人？ 可他不知道赵景已经不打算来了。小丫头长得不好看怎么厨艺点子也没了？既然没什么特别的，那这家酒楼也就不用来了。 江瑜正在后厨忙，并不知道赵景来了这事儿。但是外面的传言和新出了南瓜饼这回事她是知道的，她也特地去别的酒楼买了一份来尝，自然是比不上她的——她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 可人多少都会有点贪小..便宜的心理，如果放任下去，肯定会被其他家挤兑得不复以往，甚至更差。如果也压低价格，不行，现代生意场上价格战总是两败俱伤的…… 要不，她干脆改良一下南瓜饼？ 他们模仿的现在是馅料和外形，那她在这方面重新下功夫就是了。这里的点心样式和馅料似乎都很固定，大概是因为这里的点心师傅很少研究这方面的，这对于江瑜来说却是个好消息。 “唉，真是不巧，这两天给咱们送菜的王大娘脚伤着了，儿子又不在，菜都没有往常那么多了。” 后面传来伙计们的抱怨。 “少就少吧，反正最近客人也少。眼看着快上秋了，到时候菜样也能多些。唉，这儿怎么有这么多莲子？” 有伙计觉得奇怪，跟其他伙计嘀咕着，“咱们这儿倒是没什么用莲子做的菜啊……” 莲子？江瑜停了手上动作连忙站起来，往人堆里瞅了一眼，忽然道：“这莲子要是用不着，给我用得了？” 几个伙计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有个年长的伙计不太在意地道：“你要就拿走，跟何大厨说一声就行。” 江瑜点点头说了声谢，把那袋莲子拖到自己那边。这可是满满一袋子，可能是那位王大娘对于最近不能来送菜了的一点歉意。这歉意倒是用错了地方，伙计们说得没错，酒楼鲜少用莲子。 哪怕要用，也不过是一小把，煮个莲子粥什么的。 她拿一个粗坯大碗舀了满满一碗，豆沙是不行了，那莲蓉呢？莲蓉的原材料可就是莲子啊。 江瑜收拾好这些莲子，站起来看放食材的柜子，眉头一皱。 这些日子食材又开始短缺了。夏日里食材放久了容易坏，有时早上来了，中途江瑜还得扔掉一些坏掉的，但这些日子并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何大厨用料分量也没变，怎么又短缺了？ 江瑜眯着眼睛想了片刻，还是若无其事地回去做活儿了。 难道，还有什么“老鼠”没清理干净？不过现在她还没什么证据，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莲子取出莲心泡一下午泡软，等到下午下工时，江瑜伸手捞出几个捏了一下，泡得差不多了，再放进锅里煮，煮到可以用勺子一压就烂的程度。江瑜耐心地磨了很久才把这大碗的莲子磨成细腻软绵的莲子泥，接着将锅烧热，倒一点油保证不粘锅，等炒到莲子泥水分减少，再接着分次放如油糖盐慢慢翻炒。 饼皮还有下午做剩下的，这些天江瑜没做几份南瓜饼，剩下的材料也也多。 要做南瓜饼的莲蓉馅不适合炒得太干，当莲子泥看上去能揉捏成团的时候，江瑜就熄了灶膛里的火拿出来，再一点点把南瓜饼包好。馅料处理的比较久，为了节省时间，江瑜干脆也抛弃了做成原来那般南瓜的花样，只是单纯压平了下锅去炸。 出锅时，满鼻的酥香气。江瑜准备拿回去给江安尝尝，忽然觉得这孩子有点像她做点心的小白鼠。 她被自己的这个这个想法逗乐了——不过嘛，她看江安也应该是乐在其中的。 小孩子吃了好吃的就心满意足地睡着了，这些日子她赚了钱给江安补了补身子，江安不仅长高了点儿还胖了些，没有以前看起来那么病恹恹的了。江瑜也算是安心了些。 第二天一早江瑜就和陈掌柜说了新方子，陈掌柜听了她的想法很痛快地答应了，能有新点子当然是最好的。 第十四章 想念书的江安 江瑜先给后厨的伙计尝了尝。刚开始招呼的时候，只有一两个人接了过去，但是闻着那香气，底还是屈服于美食，一个个装作不情愿地拿了一块南瓜饼吃。 吃完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连连点头说好吃。 江瑜松了口气，莲蓉这种做法应该是极其少见的，自家酒楼里的人认可就说明她的尝试是对的！现在只要掌柜的拍板，就可以脱离现在的困境。 陈掌柜也到了，看着新品相，迫不及待尝了一块。外皮炸得酥脆香甜，莲蓉馅细腻软滑，甜里带着莲子的清香，口感比红豆馅略硬一点，但也因着是炸的，也可以忽略不计。 陈掌柜用目光询问何大厨，后者一如既往地沉默着点了头。 他昨天就尝过了江瑜做的第一锅，这小丫头确实很有点子。但到底是个姑娘，都是在琢磨些点心。 “行，那我们就多加这一种味道！” 莲子夏末初秋才有，也算是个时令菜。江瑜和陈掌柜讨论了一番，决定将莲蓉馅的南瓜饼弄成限量款。人嘛，一听限量就会有探寻的欲望，一探寻就会有购买的冲动。 香满园是还有些嘴挑的客人来吃南瓜饼，伙计们个个都精明得很，趁机推荐了莲蓉馅，不少人被说动了心思。再加上陈掌柜定下来的“噱头”，限时限量——过了这两个月可就吃不着了。 就这样，新南瓜饼在南城又重新风靡了起来。客人又回来了，陈掌柜松了一口气。 一时间香满园进的莲子多了不少，有小伙计穷极无聊拨开莲子吃两口也吃得乐呵呵的，有人私底下嘀咕或许江瑜是真的有本事。 盛夏还没完全过去，对家见状也紧跟着研究起了江瑜的方子，可惜怎么做，莲蓉馅都带了一份苦味，干脆只学了油炸。 价钱还是也比香满园低上两分。 这种明里暗里的争斗让江瑜想想就觉得头疼，说起来莲蓉馅不会卖得太久，时间一长这点优势又没了，在这之前她得找到能替代莲蓉馅的其他馅料。 这天，又是休假，江瑜带着江安上街准备买点东西。小孩子看到好吃的就走不动路，路过一个小摊，江安闻到了栗子香味，是甜的，就扯扯江瑜的袖子，“姑姑！” “嗯？怎么啦安安？” “那边有糖炒栗子。”江安白白嫩嫩的小手一指，江瑜顺着看过去，离他们不过三四步距离支了个小摊，小贩正在吆喝着。 热乎乎的栗子袋捧在手里，江瑜小心翼翼地剥开栗子壳儿，一个个喂给江安吃。江安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江瑜没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好吃！” 江安的话突然给了江瑜灵感。她面前这袋栗子不是上好的馅料？ 江安使劲拽拽江瑜的衣服，奇怪姑姑怎么半天不理他。江瑜回过神来，低头摸摸江安的小脑袋，“安安果真是姑姑的福星！走，姑姑带安安去买东西，晚点再带你去河边玩儿。” 另一边，陈掌柜和何大厨约着在家里吃饭。两个人也是老朋友了，坐上饭桌一喝酒没什么打不开的话匣子。 “姜鱼这孩子我原想着就只是做个善事，没想到一来就搞了这么多花样，真是让人惊喜，酒楼生意都好了不少！” 何大厨喝了点酒，话也多了起来，粗声粗气地道：“那也是个姑娘家，除了弄点小玩意儿她还懂什么？” 陈掌柜就笑，后厨少见姑娘家，这几乎都是大家默认的事情，他知道何大厨也不喜欢女厨娘，“虽然是个小丫头，但胜在年轻，点子多，说不准以后能干什么大事呢。” “能干什么大事？她可别把上面传下来的菜谱给改坏了！” 何大厨极重正统，别人改一下他的方子他都不乐意，江瑜这改七改八的，虽然有进账，但放到他眼里就是些“过家家”的玩闹。 陈掌柜给何大厨又倒了一婉酒，没再多说什么。 说起来，江瑜来了之后，他觉得酒楼里的事都变多了。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傍晚，江瑜带着江安去南城的河边看花灯猜灯谜。南城每月逢五就有花灯会，今天恰巧就是初五，一直忙于生计和看病，她和江安都还没来参加过，总得沾点热闹瞧瞧。 这些花灯都做得栩栩如生，有蘑菇灯、荷花灯，也有给孩子们玩的兔子灯、双鱼灯。 江安被这满目花灯迷了眼，他揉揉眼睛看着花灯下面挂着的灯谜，却发现自己只认识几个简单的大字。 旁边也有比他大上一两岁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在猜灯谜，他们几乎都能读个七七八八，江安忽然觉得自己比人家短了一截。 一张小脸盛满了失落，他眼里的花灯突然黯然失色了起来。 第十五章 这位爷又来了 他虽然年纪小，也知道好好读书的道理。可在江家时，他还没到能上学堂的岁数。现在跟着江瑜在酒楼里，更没法念书了。 江瑜很快察觉到了江安的闷闷不乐，把刚买的一盏兔子灯放在江安手里。小兔子做得活灵活现，一双耳朵跟着夜风扑棱扑棱煞是可爱。江安接了，声音还是闷闷的，“谢谢姑姑。” “我们安安怎么啦？” 江瑜牵着他的手把他从人群里带出去，蹲下来温柔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和姑姑说呀，姑姑帮你。” 江安有些踌躇，他觉得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让江瑜难过。他不是完全不懂事的孩子，跟着江瑜这么久，姑姑在酒楼过得怎么样他最清楚不过了。 “说了有糖葫芦吃好不好？” 江瑜见他没反应，伸手又捏了捏江安的脸。江安脚尖对脚尖，低头看着兔子灯，“姑姑，我……我想念书……别家的小孩子都能念出来灯谜，可是我……”说着说着，带上了几分委屈的哽咽。 江瑜一时间有些自责和心疼。 原主是识字的，江瑜一个现代人也没少看过繁体字，在这个时代混也不怕，就是写得不太好看罢了。但是江安，她倒是忙忘了，她字好不好看、认识多少字都无所谓，她又不去做大官，可江安是江家的独苗了，怎么能让他一直这样下去呢？ 就算是继承不了厨艺，但绝不能做个睁眼瞎，是她疏忽了。 江安看江瑜半天不说话有点慌张，姑姑养他已经不容易了，他还给姑姑提要求实在是不应该，“姑姑……我……” 江瑜把怀里的粽子糖往江安嘴里塞了一颗。 “安安有向学的心，姑姑真高兴！安安再忍忍，姑姑一定尽早送你去学堂！” 江安擦了擦眼泪，对江瑜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嗯！谢谢姑姑！姑姑是最好的姑姑！” 江瑜把这件事记在心上，问了问陈掌柜，在书斋里挑了一本启蒙的千字文和一本字帖。虽然现在去不了学堂，但是江瑜打算私下先给教江安几个字。 这天开始，江瑜每天睡前抽半个时辰教江安认字，她的字不好看，只能让江安循着字帖练，也许是江安真的有天赋，笔法稚嫩倒也写得像模像样。 “安安！来尝尝姑姑新做的南瓜饼！” 听到这话，江安稍微苦了点脸。江瑜最近做的都是南瓜饼，就算是隔上一段时间吃一次，他也有点腻了。 可这毕竟是姑姑做的，他老老实实咬了一口，吃到馅的时候“咦”了一声，“这是栗子吗？之前还没吃过呢！” “真聪明！安安觉得好吃吗？” 弄这个栗子馅可比其他两种费力气多了。江瑜没像上次一样炸南瓜饼，栗子馅还是更适合蒸着吃，外形上江瑜化繁为简，把包着馅料的饼团按扁成略有厚度的椭圆形饼——倒是真是南瓜饼了。 “嗯，挺好吃的，不过，”江安犹豫地看了一眼江瑜，“姑姑也可以做做其他的嘛……” 江瑜愣了一下，她最近一直执着于南瓜饼都没有想到别的，再过一个月就是中秋节了，月饼似乎也是条新路子。 江瑜照例给众人尝了尝，陈掌柜觉得有几分新奇，他夸赞了一番。 街头巷尾都在传，香满园有了新味道的南瓜饼，样式不起眼，但又换了新馅料！来尝的人分外多，招徕了一批新顾客。 接连出了两种少见的馅料，一时间香满园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对象。 赵景也听说了。他天生就贪吃好玩，有什么好吃的或者是哪里有漂亮姑娘一准儿少不了他。听到传闻，他不由得有点想笑，“怎么着，这丫头是跟南瓜杠上了吗？南瓜饼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墨书笑道：“听人说也挺好吃的。” 赵景笑了一声，他上次还想着以后不再去香满园了，这姑娘把好好的点子弃之不用，弄得酒楼一点过人之处都没有。现在满街都在传，他又有点想去了……可他潇洒十几年，可从来没有自打过脸…… 墨书看得出来自家主子的纠结，小声说了一句，“爷，您今儿还没吃饭呢，我瞧着这离香满园挺近的，要不……？” 做小厮不容易啊，还要想尽法子给主子台阶下。 墨书这么一提，赵景来了精神，展开折扇扇了两下风，斩钉截铁道：“走，看看那丑丫头又有什么新点子了。” 他刚一进门，陈掌柜就瞧见了，这位爷可是好久没来了啊。 第十六章 食材又少了? 赵景也不等人招呼，还是坐在老位置，这次酒也不喝了，就是专程来吃南瓜饼的，吩咐伙计把新做的两种味道都上来给他尝尝。 看着还带着热气的南瓜饼，赵景夹了一块——嗯，还怪想念的。油炸南瓜饼外皮酥香，蒸出来的饼皮软糯，各有千秋，馅料入口即化，莲蓉清甜，栗子厚重。 “嗯，不错不错，手艺见长。”看来这丫头是做熟了，知道怎么炒这馅好吃，火候把握是越来越好了。 “把她叫来我看看，能不能让她去府上当个厨娘。” “啊？主子，这恐怕不妥吧，老夫人也不会同意您往后厨里带姑娘……” 墨书目瞪口呆，一块南瓜饼就把人带回去？他家主子怎么又犯随心所欲的毛病了？ “她这长相我总不能让她做个贴身丫鬟吧？”赵景微嗤，“做本公子的厨娘难道不好吗？” 墨书苦着脸下去了，跟陈掌柜说他们家主子要见上次那位姑娘。 江瑜一听有人找，她突然想到了赵景，后槽牙有点发酸，甚至想拎着菜刀上去。要真是他，他是又想干嘛？ 她上了二楼一眼就看到了墨书，果然是他！江瑜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站定，“客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墨书心道这姑娘怎么杀气腾腾的，像下一秒就要把他们家主子切了一样。赵景却恍然未觉，对着江瑜露齿一笑，怎么看怎么欠揍，“这次来是想问问姑娘，愿不愿意跟我回家做个厨娘？专门做点心的那种。” 江瑜懵了一秒，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赵景，“……给你当厨娘？不去！” “别拒绝得这么快啊。你现在可是因着点心入了本公子的眼，本公子好心让你去府上做工，月钱可是这儿的好几倍呢，你还不愿意？”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本公子看上你做厨娘是看得起你”。 难道他以为她只会做点心？这种纨绔公子太不招人待见了！江瑜一肚子怒气，莫念了几遍“莫生气”，这才皮笑肉不笑道：“谢过客官好意了。我在这儿挺好的，掌柜的待我有大恩，怎么能半路就去客官府上。” “哎，小丫头，难不成你还想当厨娘？你怕是连厨艺大赛初选都挤不进去吧。” 赵景摇摇头，一副“你怎么这么不聪明不识抬举”的样子。 虽然江瑜不是很清楚他指的是什么，还是冷哼了一声，“我当不当厨娘也不是客官您说了算。回头我若是夺了那什么厨艺大赛的头魁，您想吃我的菜没准还吃不着呢！” “啧啧，志气比天高。”且不说本来厨娘就极其稀少，这丫头怕是勺都还没掌过就口出狂言。赵景顿时对江瑜失了兴趣，眼神示意墨书，后者连忙把一个荷包递给江瑜——这是她的赏钱。 ……拿人家手软。江瑜发不出什么脾气，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就下楼去了。 厨艺大赛？或许她应该了解一下，毕竟江家……唉。 江瑜记忆里，似乎江老太爷提过一句。思来想去，她干脆问了问陈掌柜。 当今天子好吃，也会吃，因此这个世界里厨师是仅次于夫子的职业，一直都受人瞩目、追捧。现今的八大世家包括江家，祖上都是出过御厨或是世袭御厨的。 但女厨娘极少，江家的世交汪家家主是女厨娘，她也是受了许多非议才能上位的。说到这里陈掌柜看了江瑜一眼，见江瑜没什么反应才接着说了下去。 除了传统后厨学徒推荐制度之外，厨艺大赛则是给了另一种机会，优胜者则有机会直接进入御膳房。 每三年一次，不拘参赛者的出身性别，也不拘菜系，只要做得好就可以一步步往上爬。但是考官可都是有名的老饕，他们的舌头可以说已经尝遍了天南海北的美味了。 口味要正，菜谱可以新颖，若是有创新则更好。海选只会要求带一道自己做的菜，故而也有不少人浑水摸鱼。然而初赛开始，差距就会显露出来了。待到决赛时，称一句各显神通毫不为过。 言下之意也是在敲打江瑜，她若是想参加，可能还差点火候。 江瑜也清楚，于她而言，还早着呢。 “怎么今天芹菜少了点？剩的这些只够做几个菜用的了。” 江瑜正炒着栗子馅，听见拿菜的伙计嘀咕一句。她抬头看一眼放食材的架子，早上来时芹菜还剩不少，现在却少了不少。有人把目光重又投到江瑜身上，看她泰然自若又不好说什么。 看来上次的事没有清理干净，这矛头怕是要指到她身上来。江瑜收回目光，心里已经有了点计量。 第十七章 人赃俱获! 眼瞧着快到中秋节，这算是她在这里过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节日。她心里想着事，就起来的特别早，晨光熹微，并没有什么人气。 刚到后厨门口，就发现木门已经开了一条缝。竟然有人比她到得还早？ 江瑜本想直接进去，手嗨没碰到门，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轻轻推开，没发出任何声音，就看见里面有个人正躬身在架子处做什么。 江瑜站在后面冷静道：“你在做什么？” 那人被吓得一哆嗦，立刻转过身，像是掩饰着什么一样大声道：“你！你干什么啊你！” 江瑜冷笑了一声，“不是应该我问问你在干什么吗？” “哼！”那人随意拍了拍手，直起身，反而咄咄逼人道，“姜姑娘这么早来这儿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有其他人进来了，看着他们对峙的样子，“你们这是？” 正想开口询问，那人又抢先一步，仰起头大声道，“最近食材又少了不少！我提前来了，结果！我竟然看到了姜鱼紧跟在我后面就进来了！被我抓了现行吧！这次你又要狡辩什么！” 姜鱼笑笑，像很轻蔑似的，话里也有点不屑，“我做了这么多种南瓜饼，赏银也拿了不少，犯得上再拿东西？” “谁知道！你指不定想着栽赃谁呢！”那人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 “张大哥，上次可是王小二自作自受，我可担不起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拿的食材？” 倒打一耙，江瑜长了见识。 “那你这么早来这里做什么，你这不是心虚？被我抓了个现行！” 江瑜一个健步上去，抓住他的左手举了起来，指缝里还有白色的粉末。 “张大哥，一大早，你不可能就起来和面吧，这指甲缝里的面粉，到底谁人赃俱获了呢？”江瑜在“人赃俱获”四个字着重读了一下。 “我，我主要是检查一下！”张大壮慌忙把手抽了回来。 “这样啊……”江瑜挑挑眉毛，“哦，对了，因为我最近弄点心呆得比较晚，所以有时候会看见厨房闪过一个黑影，体型好像和张大哥差不多……没想到今天来得比较早……” 张大壮的脸瞬时白了。 后厨一早就吵吵闹闹，这引来了陈掌柜。听完前因后果，他叫人把账本拿来对账，果然又少了不少！ 偷鸡摸狗的事儿还没完了是不是！吸取上次教训，陈掌柜直接叫人搜了身，果然搜出来不少食材。 手法跟上次王小二的如出一辙，不过张大壮胖一些，因此口袋都放在腰两侧，前段时间还有人打趣他是不是长胖了。 江瑜嗤笑，“腰间挂着这么多东西，也是为难你弯腰做事儿啊。” 事实上这手法正是张大壮先想出来，然后教给王小二的。没想到上次王小二搭话被江瑜抓了个正着，也害得王小二失去了这份工。怕被抓出来，张大壮还给了王小二不少封口费。 因此张小二格外讨厌江瑜，觉得她要是不来也不会被发现。她一来，后厨不仅麻烦了不少还给酒楼带来一堆事，之前安安静静的多好！ 陈掌柜看向江瑜，都不知道是该说她倒霉还是说她聪明，他多了几分羞愧，一群男人为难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陈掌柜沉着脸，连工钱都不结了，直接叫人撵了出去。上次是顾忌着王小二的家境，而张张大壮不仅自己偷还教别人偷！一定要给个教训！ “老葛，你也是老人了，没事提点一下这些孩子，免得什么时候做错事。”陈掌柜意有所指。 老葛笑呵呵道：“掌柜的放心吧，以后绝没有这事儿了。”随后又用一副怒其不争的口气教训伙计们，“你们多学点姜鱼好的东西！别成天就知道欺负小姑娘！” 这话听起来似乎也有些隐喻，但江瑜也懒得再计较了，老葛是后厨里的老人，这种放在现代职场里，老人阴阳怪气、打压新人什么的也常见。 越来越临近中秋了，她在茶馆里听人闲聊时说，南城百姓的习惯会提前些日子来订月饼，好带回去给一家老小。 有些顾客喜欢香满园的南瓜饼，借着快中秋了的由头来问陈掌柜，问他们中秋做点什么？陈掌柜问了问江瑜后，就将做月饼的事儿放了出去。 于是最近南城风传，香满园也打算在中秋的时候卖月饼了。 这可是头一回听说。他们只是专注于做菜，从未有过做月饼的时候。因着南瓜饼的口碑，还真有不少人打听，一时间又是一波客潮。 第十八章 江安学习有着落了! 这些日子江安染了点小风寒。他的病虽然已经稳定下来，抵不过他底子虚。这毒彻底根除之前他的病情怕是会一直反复，江瑜不禁忧心，找了一天不忙的时候和陈掌柜告个了假，带江安去了医馆。 到了济世堂，恰巧大夫都不忙，常给江安看病的老大夫也在，见到他就和善地笑了笑。江安仰着脸看面前的这位白胡子老爷爷，忽然小声问道：“大夫，我的病很难治吗？” 老大夫怜他年纪小，安慰道：“不难，慢慢来，慢慢来，急不得的。” 江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半晌才又开口，“您可以收我做徒弟吗？” 老大夫愣了一愣，上下打量江安两眼，笑了起来，“学医可是要吃苦头的。” 江安一本正经道：“我不怕的。” 江瑜正在拿药，看见他们好像在说些什么，老大夫似乎被江安逗得挺开心的。见江瑜走近，老大夫抚了抚胡须，“小公子想学医，姑娘怎么看？” 江瑜一愣，看了看江安，他的表情有些害羞，但是意外地又很认真。她俯身摸摸江安的小脑袋，“安安想留在这里学医吗？” “想，我想学，这样以后，如果有和我一样生了病的人，我就可以跟爷爷一样帮帮别人了。” 江瑜没想到江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沉默着想了想，留在这里也好。江安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学厨了，安安静静修习医术也挺适合的。 “那他要跟着您学医，是不是得准备点什么？” “不必，医书、医案我们这儿自然是不缺的，姑娘每日下工了来接小公子回去就是。” “可是这孩子还识不得太多字……”这是江瑜最为难的一点。 老大夫笑了笑，摆手表示不用担心，“小公子年纪尚小，不认得多少字很正常。学医自然要看得懂医书，我会教他，姑娘不必担心。” 江瑜一下子有一种把自己孩子送去幼儿园上学的感觉，心头突然生出了不舍，她抱了抱江安，“那就说好啦？回头吃苦不要跟姑姑哭鼻子。” 江安皱了皱鼻子，回抱了江瑜，“不会的，姑姑很坚强，安安也很坚强！” 江瑜觉得鼻头有些微酸，“嗯，我们安安最厉害了！” 江安开始每日在济世堂学医。他虽然年纪小但是聪明伶俐，老大夫说的药材只要同他讲两遍就能记得八九不离十。这些日子随着江瑜认字，能认识一些了。可医书上有不少生僻字，江安只能统一念成“圈”，于是日常念书的时候，就听到满篇的圈，逗得药堂众人笑声连连。 除此之外，老大夫也就让江安做点简单的譬如分药材，当作认识练习。江安就搬了个小凳子，踩在上面整理药材，冷不丁冒出来一句，“爷爷，为什么会有人生病呢？” “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 “那我为什么会生病呢？”江安抱着胳膊，很困惑不解的样子。他能从姑姑的表情里看出他得的应该是一种不得了的病，连老爷爷都跟他说慢慢来会好的，那是不是很难好起来？ 老大夫摇摇头，“因为你还小，身体没有大人那么硬朗，生病也很正常……这些药材整理好了，小安拿到大堂去给桂哥儿，他知道放哪儿。” 江安乖乖地抱着药材去大堂里找桂哥儿。后者一眼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背着药材的身影，哎哟了一声接过来，“人小力气可不小，放这儿吧，我来弄。” “辛苦哥哥啦。”江安腼腆地笑了笑，李桂看他可爱，把一小块桂花糕塞进他手里。 “喏，今天哥哥刚买的。” 江安嚼了嚼，桂花清香，糕饼也软糯清甜，一双眼睛笑成了小小的月牙。 “是给陈姐姐买的吗？” “咳咳，”李桂一张脸突然呛得通红，“小孩子哪里听来的。” 江安眨了眨眼，“听其他哥哥们说的。” 李桂赶紧往江安嘴里又塞了一颗糖，“好了好了，江安快回去吧。” 江瑜来接江安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一幕，旁人正在打趣李桂，而江安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 看起来江安在这里开心多了。 “姑姑，今天爷爷夸我聪明了。” 江安牵着江瑜的手叽叽喳喳，因为兴奋，走路都有点蹦蹦跳跳的。 “怎么夸你的呀？” 江安歪着头想了想，“就是说我聪明，还说……还说什么路子可以教？” 江瑜愣了一下，努力在脑子里翻译了一会儿，噗嗤一声就乐了，“是在夸你呢，孺子可教也，看来我们安安适合学医。” “对啦，就是这个词儿……姑姑，这个词是夸我聪明的意思吗？” 江瑜笑道：“是啊，说我们安安很聪明呢。回去想吃什么呀？” 第十九章 要打月饼模具了 最近江瑜正寻思月饼用什么馅料，恰巧王大娘家拿了一点松子问酒楼要不要，江瑜顺势要了一把给自己琢磨馅料。她打算做松子枣泥馅儿，尝试了一下，可惜没达到她想要的口味。最后剩了点松子，剥了壳容易坏，索性用和着白糖炒了一下，给江安吃正好。 江安吃得开心，手上沾了不少糖霜，江瑜用手帕给他擦擦干净。 江安突然道：“姑姑，我想带点去医馆。” “好呀。安安懂得分享，是好事。”江瑜笑道，她本来也打算中秋节的时候送点东西去医馆。 江安揉了揉眼睛，好像是有些困了，学医是辛苦的，但他乐在其中。 这天江瑜去接江安时，路过一家小馆子，刚坐下就听到后桌的说话声。 “哎，你们听说了没，香满园也要卖月饼了。” “对对，你说他家掌柜的最近怎么这么热衷卖这些点心？”接话的人有些疑惑，碍于人多还是压低了声音，“前些日子是南瓜饼也就罢了，我看他们改得南瓜饼都能翻出花儿来了！” “不过倒也挺好吃的。”接话的人砸吧砸吧了嘴。 “你们不觉得他家最近的名声像是都靠点心打出来的似的，”那人像是喝酒喝上了头，醉醺醺的，“不好好琢磨菜式反倒是在什么南瓜饼月饼上用心，啧啧，哪比得上百味居啊。” “还别说，这好吃劲儿的，掌柜的莫不是要改行做点心铺子吧？” 最先说话那人也笑了，两个人就压低声音，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江安把手边的瓜子盘往江瑜那儿推了推，小声说：“姑姑尝尝这个，瓜子里还有点甜味呢。” 江瑜上次已经听过这种话了，只是转过头对江安笑了笑，“安安少吃点，等会得吃菜了。” 这家饭馆是新开的，不过做菜的厨子做了十年了，江瑜就带着江安来尝尝。他们说话的功夫店小二已经把菜送了上来，辛辣的味道直冲鼻腔，江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伸筷子去夹肉。这盘回锅肉仅用了盐做调料，浇头是青椒和黄瓜片。肉片色泽金黄，肉质肥而不腻，带点辣，江瑜觉得自己能配着吃完一碗白米饭！厨子果然有点东西！ 江安还吃不得太辣，一边觉得好吃一边又被辣得只能吸气，一张脸红扑扑的，眼里含着泪珠像受委屈了一样。江瑜忙给他多倒了一杯凉水，把旁边一盘清炒莲藕推到江安跟前。 就算是成了点心铺子又怎么样？别家还做不来呢。江瑜在心里撇了撇嘴。 月饼皮和馅料在江瑜脑子里已经有了大致想法，只是还不知道做成什么花样。陈掌柜建议江瑜做成和南瓜饼差不多的样子。 她这几天打听了一下月饼的样式，只有一个从京城回来的人说京里有各种印着花朵模样的月饼，什么牡丹芍药月季，都是见惯了的花，印在月饼上却是出乎意料的好看。 江瑜还是摇摇头，想着她曾经吃过的月饼。她并不想模仿京城里的样式，虽说人们认为京里出来的东西都不错，但画虎不成反类犬。 江瑜想把她脑子里想的模具给画出来，奈何她没什么画技，反而画废了几张纸。 想换样子，却偏偏画不出来！陈掌柜知道后，给江瑜指了一条明路——城里有一个姓木的师傅，在南城是有名的木匠了，想做什么就跟他说说，一准儿能帮你做出来。 去木师傅那儿做过东西的人没有一个不夸他的，说他的手艺放到京里也不差。上到修房子下到做模具他都会，无一不精。他自己也会画图纸，来的客人不一定每次都能说清楚自己要什么东西，但是只要跟他说，到手里的东西就没叫人失望过。 江瑜松一口气，准备哪天下工了去找木师傅看看，能不能做一种新模具。 找到木匠铺时，木师傅正在锯木头，旁边摞了一摞整整齐齐的木板。他看见来人扶了扶单边眼镜——长时间做木匠活儿眼睛有点不大好了——看见来人和善地笑笑，“姑娘来这儿有什么事？来坐坐吧。” 一进门，就看到不少还未漆油木雕，还有一些修缮用的小零件，让江瑜很是新奇。 江瑜道：“想请木师傅帮忙打一个模具，我做月饼用的。” 第二十章 好心公子疑似故人? “月饼的模具？之前也有人订过类似的，说是京城那边的样子，问我能不能做。”木师傅一边说着，一边从架子上拿出一个类似印章的东西，“他们说用这个印在面团上，你瞧瞧是这个吗？” 江瑜摇摇头，伸手比划一下，但是又比划不出什么样子来。她叹了口气道：“不，我不想做成那样，但我……” “嗯？这种呢？” 木师傅体贴地又拿了一个。精巧的内嵌样，不过依旧没什么花样，是规规矩矩、最普通的那种月饼模具。 “是这样的底子，但是我想在里面刻一圈花边，中间刻字……”江瑜大概说了一下构想。 听完木师傅放下手里的活儿寻思片刻，“不怕姑娘笑话，我这字可不好看，也没做过刻字的活儿。我就试试，姑娘明日来看看就是了，觉得行就行，不行也罢。” 看来琢磨这个并不容易，至少这件事之前是没人做过的。 江瑜点点头头，“那谢过师傅了，我明天抽时间来一趟。” 江瑜第二日中午休息时抽空来了木匠铺，木师傅给了她一个刚做好的模具，果然里面刻的字有些不尽如人意。 木师傅看江瑜微微皱眉，笑道：“让姑娘笑话了。” “不不，木师傅也是辛苦，还要替我研究这个模具。”江瑜连忙摆手。 江瑜的字也不好看，难道要换个花样了？两个人正讨论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木师傅在不在？我家公子来取东西了。” “汪公子请进来稍候。”木师傅扬声道，汪？江瑜听了这姓也不由转过头去看，门口站着一个清瘦孱弱的青年，温润清隽似一块美玉，站在那里就叫人如沐春风。 汪公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客客气气道：“我可是来得不巧，打扰了木师傅和这位姑娘？” 汪公子示意小厮从木师傅手里把东西拿回来，不经意间瞄了一眼桌子上的模具，里面似乎是刻了字。 “冒昧问一句，你们可是在讨论这个？” 江瑜看着他纯粹是好奇的样子，想了想道：“是的，我与木师傅正为这刻的字事愁呢。” “可否让我看一下？” 旁边的小厮刚要说什么，汪公子一摆手他就没声了，低眉顺眼的任由自家主子拿着那模具。 “可是因为缺一副好字当模板？”汪公子仔细看了看，这模具有些新奇，像是做月饼的，可是普通月饼模具花纹又没这么繁琐，最可惜的是里面的字不太规整。 “我也算师从名家，如果不嫌弃的话，这几个字就交由我来写吧——姑娘想要什么字？” 江瑜有些惊讶于他的敏锐，更惊讶于竟然突然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家世不错会写字的公子，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阖家团圆，万事安顺。”古往今来，庆贺中秋，无非就是希望月圆人团圆。 汪公子吩咐小厮伺候笔墨，提笔在纸上一气呵成。字体秀丽颀长，刚柔并济，果然都说字如其人啊。 “姑娘瞧瞧这几个字如何？” “公子的字是真的好！不过，”都说墨宝值千金，江瑜有些犹豫道，“不知公子要什么报酬？” 汪公子嘴角微微上扬，仿若明月出云崖，“酬劳倒不必了，不过我想，姑娘这模具是要做月饼的吧？” “那做出成品之后，能否让我品尝一下呢？” 小厮立刻睁大眼睛，他家主子一幅字拿出去卖都能卖不少呢，结果现在就只值个月饼了？月饼有什么稀罕的，汪家中秋节做的可多了！ 江瑜愣了一下，爽快地答应了：“这月饼到时候会放在香满园售卖，公子随时来香满园找我都行。” 离开的路上，小厮终于是没忍住，放低声音跟汪公子抱怨：“公子您可真大方，你化名的字画可值不少银子呢，就这么白给出去了……” “钱乃身外之物，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还不懂这个道理？”汪公子的声音还是很温和，语气却很坚定，“那模具在汪家我都没见过呢，况且我觉着她有些面熟……” “面熟？”小厮琢磨了一下，自家公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只读圣贤书，可是很少见其他姑娘呀。 汪公子摸摸下巴，觉得这姑娘有点像他姑姑的小姑子。他姑姑就是江瑜的嫂子汪文君，他还去江家做过客，偶然见过江瑜一面。江家灭门后，汪文君音讯全无，汪家派人寻而不得，家里人只能含着泪和恨替她立了衣冠冢。 姑姑是祖母最喜欢的小女儿，祖母给她挑女婿时都看了好久才选中了有交情的江家。听到女儿身亡，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还哭晕了一场。 唉，如果真是姑姑的亲人，他得传个信回去。 第二十一章 姑娘姓江? 有了汪公子的这幅字，模具很快就做出来了。 而她做的月饼也出炉了。 月饼其实分很多种，苏式月饼，京式月饼，冰皮月饼，广式月饼等等……不过因着这个时代又没有牛奶冰激凌什么的，江瑜打算做现代最常见的广式月饼。 她先在碗里加入了蜂蜜和猪油，拿出提前一天煮沸泡好的草木灰水，取上层清液作枧水，分四次加入面粉，和好的面皮有微微的油光感，切块，揉成小团放在一旁静置。馅是江瑜之前想好的枣泥松子馅，枣皮筛得干净，口感上佳，和着松子一起炒香使得馅料愈发香甜酥软。 最后包好的面团再用糯米粉轻轻裹了一圈，放在模具里一压，就成型了。 虽然这次只用了两个模具“团圆”，但这月饼在酒楼内部却十分受欢迎，大家都在问掌柜，能不能让他们提前带一两个回去给家里人尝尝，也是个好彩头。 陈掌柜也乐意大家和和睦睦的，便让江瑜多做点，他单独给江瑜点赏钱，江瑜倒是拒绝了，“我也就是出个力气，要不是掌柜的心善，不计较我瞎折腾，这点心还做不出来呢。” 陈瑶倒是悄悄给了一盒胭脂给江瑜，“你到时候做的月饼，先给我留点再卖。”弄得江瑜是哭笑不得。 中秋节前两天，月饼也跟着上了。不少人早就听说了，因此慕名而来的客人不少，一时间竟然比饭菜卖得还多些，江瑜忙得不可开交。 汪公子如约而至，但他并不知道江瑜姓什么，和善地问在大堂里的伙计这儿是不是有位姑娘。伙计一听就懂了，这必然是来找江瑜的，客气地让汪公子找个地方坐下来稍等，他去后厨喊人。 江瑜刚把新的一批做好，听到有人喊，交代了身边人几句，就跟出去了。 是汪公子！她这几天忙得都差点忘了！还好她之前就准备好了一盒。 她匆匆返回把那一盒月饼拿到大堂去，正要递过去，小厮立马接过来放在汪公子面前。江瑜也不在意，反而低头道谢，“多亏公子这幅字，帮了我一个大忙。” 汪公子笑着摆手，自顾自从月饼盒里拿出来一块看看。他拿的这块上面印着一个安字，木师傅手艺真不错，刻出来的字倒也有几分神韵。 饼皮金黄油亮，软硬适中，咬一口，沙糯中带一点松子的香气。 他出身于美食世家汪家，什么好吃的没吃过，月饼也尝过不少，大部分像那种大的芝麻饼，里面裹着芝麻、花生仁、白糖、陈皮一类的，也有讨巧的会做成类似圆圆的糕点样，但也是极少极少的。而江瑜做的他还是第一次吃，为此，他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姑娘这月饼好吃又好看。这幅字不过是给姑娘锦上添花罢了。只可惜我游学在外，这么好的手艺不能拿去给家里人尝尝。”出门在外，南城还是离得远了点啊。想来爱好美食的汪家众人应该也会喜欢这新月饼。 江瑜张了张口倒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得岔开话题道：“公子年纪轻轻游学在外，应该也尝了不少美食吧。” 汪公子点点头算是默认，问道：“那天走得急还来不及问姑娘姓什么，我姓汪，敢问姑娘贵姓？” 江瑜突然觉得这个人有那么点面熟——但这不是她的记忆，应该是属于原主的。姓汪又面熟，难道和她嫂子有点关系？她谨慎道：“我姓姜。” “江？江河湖海的江？” 果然汪公子也往江家猜了去。江瑜笑着摇摇头，“葱姜蒜的那个姜。” 这个汪公子估计就是汪家的人。一般人可猜不出来她的模具是做什么的，他一眼能看出来了，现在又问她拐着弯问她是不是江家的人。 同时他对美食有惊艳和欣赏，却又不贪嘴，甚至有一种司空见惯的感觉。也不知道是敌是友，这让她不得不防备。 汪公子若有所思。江家灭门时，他也在外，听过一些风言风语说是江家得罪了不得了的人，一把火就把一大家子人全都烧死了。他接了家里的信，来赶去荣城看看能不能寻得什么，哪曾想，江家大房被烧得干干净净，人和物什么都没留下！ 就算眼前人真的是江家人，怕是也不会自己暴露身份，要想知道她到底是谁，估计还要再过一阵子。 他温和地笑道：“姑娘这姓一听就是应该在厨房里的人。” 江瑜行了一礼，“公子客气了。如果没事我先回后厨了。” 等看不到江瑜身影，确定听不到他们两个说话之后，他才对着身边的小厮低声嘱咐，“这两天你在南城打听打听这姑娘的出身，看她是哪儿的人。” 小厮虽然心存疑惑，但还是应了一声。 江家……如果她真的是江家的人又应该如何呢？ 第二十二章 济世堂的吵架声 江瑜这天去济世堂接江安，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气急败坏的争执声。 她连忙往边上站了站，听起来争执的仿佛是一男一女，女子声音急促尖锐，男子只是一味地道歉。 隔着一堵墙江瑜听不太清楚，只得等到女子气呼呼地从院子里出来这才进了济世堂。李桂耷拉着脑袋一脸失落地站在门口，眼睛还看着女子离开的方向。 她本无意询问，只是路过的时候，李桂看到了她，勉强抬头冲她笑一笑，“姜姑娘来啦，来接小安的？” 江瑜想了想，江安说李桂对他挺好的，也就没忍住开了口，“是啊，李哥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李桂嗐了一声，连连摆手苦笑，“女孩子家心思难揣摩，她这样跟我吵架也不是一次两次，倒是让姜姑娘看了笑话。” “没什么笑话不笑话的，两人相处不就是这样吗，偶尔总会吵吵闹闹的。”江瑜跟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她又问道，“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 李桂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陈蓉蓉是他的心上人，今年刚到了及笄许嫁的年纪，李家找媒人上门提亲，两个人本来早也认识，因此亲事也是双方开开心心，水到渠成订下的。 陈蓉蓉是家里的幺女，性格有些骄纵，脾气又随了她娘有几分火爆，偶尔有些蛮不讲理不说，说话也算是直来直去的。虽说刀子嘴豆腐心，可时日一长李桂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李桂知道陈蓉蓉本性不坏，自己是个男人也就多忍让了些。还好陈蓉蓉也好哄，说两句好话带点点心也就罢了。 “姜姑娘快去接小安吧，这天快黑了，入秋了晚上天气凉，可千万别着了风寒。” 江瑜走进后厅一看江安正坐在一边看书等着呢。他见到江瑜就亮了眼睛，从椅子上下来牵住江瑜的手。 江瑜和老大夫打了个招呼把江安接走，路上倒是江安先打开了话匣子。 “姑姑，为什么会有人吵架啊？” 江瑜心想他是看到李桂和陈蓉蓉的争吵吧，她也不能免俗有几分八卦的心思，便随口道：“生活在一起的人哪里不会吵架呢，姑姑原来跟其他伙计们也有闹过矛盾吵过架啊。” “哎，实在是太吵了……”江安揉揉耳朵，一副很受不了的样子。江瑜就笑笑拍他的头顶，“你才多大呀就研究这些事，今天张大夫教你的东西都学会了吗？” “学会了！他还夸我聪明呢，姑姑就不用担心了。”江安仰着脸，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江瑜忍不住发笑，捏住他的脸又是好一阵揉搓。 姑侄俩回了酒楼，江瑜又让江安临了会字帖，直到晚上该睡觉的时候才从他口中拼凑出关于李桂和陈蓉蓉的事。 陈蓉蓉三天两头就往济世堂跑，有时候李桂说话没说好或者是做的事情不合她心意，这姑娘一点就着，最近尤为多。李桂让着姑娘家，对陈蓉蓉总是先低头道歉，一来二去也有点累了。 今天江瑜撞见的，在济世堂的人眼里已经是家常便饭了，那群学徒起初觉得陈蓉蓉这性子爽利，本来明艳的五官更亮了几分，但次数一多，也不免有些同情李桂了，这姑娘这么大气性，娶回家可头疼了，也就李桂这好脾气受得了。 “听桂哥哥说陈姐姐只要有好吃的就开心了，我觉得好吃的都要被桂哥哥买光了。”江安终于说完这些事，困倦地翻身往榻里窝了窝，咕哝着给李桂抱不平。 江瑜轻轻拍拍他，心想如果这样，她要不做点东西帮帮李桂，顺带也当作宣传月饼了。 她打定了这个主意第二天就付诸行动。不过之前的模具她不打算用，她让木师傅给她打了个之前“印章”样式的模具，上面也没刻字——毕竟也总不能老麻烦汪公子，她让木师傅刻了个圆月，月两旁刻了几朵小花，寓意“花好月圆”。 馅料江瑜也换了个新的，这次做的是莲蓉双黄。这个时候也刚好有人卖咸蛋，江瑜尝过，味道不错。江瑜挑了两个挖出蛋黄和莲蓉馅掺在一起，甜咸味混合在一起有它独特的咸香，软硬交织的口感，不单调也不腻人。 江瑜提着月饼过去，去大堂找李桂，先跟他串了个供。就说月饼是李桂特意在香满园定制的，就说是给陈蓉蓉赔罪的礼。 江瑜看他犹豫又补上一句：“江安说你经常照顾他，给他好吃的。这月饼我也是研究了新方子，还没让别人尝过，李哥就当帮我这个忙——回头好是不好我也心有数。” 第二十三章 花好月圆月饼 话虽如此，李桂还是不好意思接江瑜的东西。他来往最多的不是江瑜是江安，再说同在医馆里学医互相帮扶也就是应该的，不值当收这礼。 江瑜赶紧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我听安安说李哥哄陈姐姐也挺累的，不如拿着礼物去哄，姑娘家也都喜欢。再者说，两个人相处肯定是有闹别扭的时候，姑娘家的都爱闹脾气。” 李桂无奈地笑了笑：“姜姑娘说的我都知道，可是她这性子……” “李哥总得试试才知道不是？要是哄成了，就当做是我这点心的功劳也成。”江瑜笑笑，手里的盒子还是没有放下去。李桂犹豫着，一咬牙还是接过来了：“姜姑娘言重了，能帮我这个忙，我就很感谢你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桂自然不能再拒绝，说等到香满园卖月饼了也去买上几盒回去尝尝，就按下不提。 而另一边，陈蓉蓉一直等着李桂过来哄她，虽然心里早就不想闹脾气了，但是现在看到人了又故意板着脸，很生气似的，“你怎么才来！” “这不是给你带点好吃的吗。”李桂笑笑，把月饼摆在桌子上，照着跟江瑜串供的话一五一十说了，“香满园那月饼最近挺出名的，我就买了别的口味的月饼来给你尝尝。你打开瞧瞧，这家酒楼的月饼还刻着字呢。” 陈蓉蓉不好再板着脸，轻哼一声打开月饼盒。月饼做得小巧玲珑又精致，上面又是一副简笔画的“花好月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月饼，轻轻吸了一口气——真是别出心裁。她再看看李桂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自己面上也突然多了些薄红，像要掩饰什么似的拿起月饼来咬一口尝尝。 莲蓉细腻，中间还有两个蛋黄，她吃到的时候不由讶异地“呀”了一声。 “这还有两个蛋黄呢。你也吃一个呀？”她扬扬下巴，小孩儿气地噘着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把才咬过的凑给他，两个蛋黄，她吃了一个，还有一个呢。 他红着脸，接过去咬了另一个蛋黄，“还真挺好吃的，你喜欢就好。”说完心里也松了口气。 “算你有心。”陈蓉蓉轻哼一声，她本来也不是要故意跟他闹脾气的，“这月饼也真好吃，过了中秋怕也没有了。” 李桂挠挠头，月饼都是应季的，他可没听说哪家是过了中秋还卖月饼的，“你要是喜欢，这些日子多买两盒尝尝，这东西能放得久一点。” 吃完月饼，陈蓉蓉又突然低着头说道：“这次回去，我爹也把我说了，她说我应该收着点脾气，免得把你吓跑了。你这几天没来找我，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说着说着有几分哽咽。 李桂抱着她，“哪能啊，我去想上哪儿给你找更合心的零嘴了。” 他又点了点陈蓉蓉的额头，“你啊，南城一半好吃的都被你吃了个遍了。要不是这次的月饼，我还犯着愁呢。” “以后我少发点脾气！”陈蓉蓉破涕为笑，也抱住李桂，“下次等你休憩日我们一起去买月饼。给你家我家都带点！看我给他买东西，我爹准开心死！” 小情侣又欢欢喜喜和好了，陈蓉蓉甚至脾气还变好了点。这事儿上李桂还挺感激江瑜的。在医馆里干活的时候有学徒打趣他有没有哄姑娘，他还挺得意道：“嘿，哄好了！有什么难哄的？我跟你们说，多亏了姜姑娘的月饼。姜姑娘真是手巧心也巧，那月饼又好吃又好看，真的！” “原来香满园的月饼是姜姑娘做的啊！她就是传闻中那个姑娘啊？” 有学徒不解地挠了挠头。江瑜看着年纪不大，竟然有这种手艺？姑娘家会做饭的寥寥无几，成了亲在家掌勺那是另当别论，江瑜才多大呀。 “你们自己去尝尝吧，真的不错。”李桂乐呵呵地说着，便去配药去了。 江瑜来接江安的时候就见学徒们凑在一起聊着什么，江安蹦蹦跶跶跟她走了，脸上的得意藏也藏不住，“姑姑，他们都说你手艺好呢！要去尝你做的月饼！” 江瑜忍不住打趣一句：“那安安就不想吃了吗？” 江安有点苦了脸，看着江瑜，小心翼翼道：“姑姑每次做吃的都给我尝过了，我吃得可比他们多，不用再吃了。” 江瑜看他为难的样子笑出了声，一直牵着江安回了酒楼，心情大好——她对自己的手艺自信，但是不管要做什么还是要大家认可才行，现在看来新口味也会受到欢迎！ 江瑜把“花好月圆”也加了上去，和掌柜商量后，又做成了限量款。因着李桂和陈蓉蓉的宣传，还被当成了少年少女互送的礼物之一，这真是意外之喜——还为江瑜带来了不少入账。江瑜捧着银子不禁想道，怪不得现代商家里逢节日就推出点什么情侣的东西，真的赚钱啊。 这限量款跟平常的月饼可也不一样，江瑜还和陈掌柜研究了一个礼盒装——放在这个时代不过就是用好看的盒子把点心放起来罢了。 在客栈的汪少辞却没那么开心，他得了小厮调查来的关于江瑜的消息，微微皱起眉头。 二十四章 老葛和原掌柜认识? 香满园因为中秋又大出风头，赚得盆满钵满的同时流言蜚语自然也不会少。之前尘嚣甚上的点心铺子的传言又重新火热了起来，嫉妒的人说他们家是不是因为师傅手艺不行所以要转行，喜欢的人说连酒楼都有这么好的手艺了，以后都不用去点心铺子了。 可讥讽终归是比夸奖多的。对家本来完全不把香满园看在眼里——香满园已经衰落了不少了，谁知靠着点心竟然翻身了！ 虽说何大厨不懂变通创新，陈掌柜又是个心善不会经营的人。可他们有回头客啊，再加上因为点心而来的新客人，反而比原来热闹了起来。 还有些不知内情的吃瓜群众，听了这个传闻当真跑到陈掌柜面前去，问他们是真的要转行开点心铺子吗？陈掌柜又气又好笑，难为他起初还耐着性子一点点解释并不打算开点心铺子，后来没有耐心了恨不得在门口贴个告示算了。 对于这个转折江瑜也挺哭笑不得的。 结果没想到陈掌柜是真的动了这方面的心思，想了好几天，还特地去江瑜面前和她提了一提。江瑜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自己撑不起一个铺子，况且酒楼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转行？ 陈掌柜想着要是点心这么受人欢迎倒不如真的再额外开一间铺子，这样还能有额外收入，况且最近来酒楼的客人还是冲着点心的比较多些。他是有些无奈的。 但如果真的开了，江瑜很清楚，自己必然要成为众矢之的。她不能让陈掌柜这个想法付诸实践，别说她现在撑不起来，就算是撑起来了考虑的问题可就比原先多多了！ 前期的选址，买铺子谈价格，食材方子，后面也可能还要招人，现在都是后厨的伙计互相帮忙，没什么人员成本。而且南城百姓的并不是随时都喜欢买点心，光买点心最多只能维持收支平衡。而且江家并不是以点心为主流，大部分的想法都是她参考的现代糕点——她是不得已而为之。 后厨听到这些传言的伙计私底下也颇有议论，但没人再把这话递到江瑜跟前去说了。她最近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酒楼营收好了，他们还能偶尔拿点糕点回去，这些糕点在外都是抢手货呢。日久见人心，虽然他们一开始并不喜欢后厨有女孩子，但江瑜也算是用实力证明了她的地位。 不过糕点卖得这么好，不会真的要香满园改行吧？别说他们，何大厨第一个就肯定不会同意。 不论如何，江瑜现在和他们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偶尔还能开开玩笑。 她做的点心只要出炉首先就给后厨的伙计们尝，要是谁想多吃两块跟她稍微提上一提，江瑜也就拿给他们了——不过拿的是外形不够好看的残次品，口味是没有问题的。 江瑜平常干什么活都会去搭把手，管着食材也是十分细心。要是谁洗菜得忽略了小地方或是择菜没处理好她就悄悄给弄干净，中午吃饭时也偶尔会帮他们把碗刷了。伙计们也能感受到江瑜对他们是真心对待的，想着之前做的事，都不由得有些羞愧，也主动帮着江瑜做活。 一时间，后厨的氛围倒是比原来团结友善了不少。 中秋过了，陈掌柜让伙计们多休息了一天。节日里是要招待那些来酒楼的客人，过了中秋就可以稍微清闲一下。 江安在医馆听到了百味居的名号，跟江瑜提了一下。这名字有点熟。江瑜想起之前陈瑶来店里帮忙，两个女孩子随意闲聊的时候，陈瑶给她讲过香满园和百味居有过的一点纠葛。 百味居和香满园原来是南城两家并立的老牌子酒楼了，但百味居原掌柜是个心思活络的，花大价钱从外地酒楼里挖来一个掌勺师傅，改良他们原来的口味，因此香满园就落了下风。但味道风格不同，加上不少人念旧，香满园也就被抢了点风头而已。 而原掌柜从这事尝到了甜头，并不打算就此罢手，紧接着就把香满园的一个师傅也挖了过去，照着香满园原来的口味再继续改良。这下香满园的老主顾也渐渐留不住了，跑了不少去百味居。 陈瑶说起来的时候咬牙切齿的，挖人这事，虽然不地道，但这里也没什么约束，香满园只能吃个闷亏。不过江瑜更想知道知道这百味居的味道就这么好？ 她带着江安刚进了百味居的门，就见到老葛正跟他们的掌柜在说话。 第二十五章 百味居果然做得好 江瑜有点讶异，突然想起来陈瑶也提过一句，老葛跟百味居的掌柜有交情，俩人关系挺好的。 关系挺好但是为什么要留在香满园呢？而且只在后厨做点杂活吗？江瑜心里有点犯嘀咕，但是这话她不能说，因为老葛似乎也在香满园呆挺久了，人家可能只是有点私人交情。 老葛也看见了她，大大方方迎上来笑着道：“姜鱼也来了啊，这是你那个小侄子吧，来，尝尝这块酥皮糖。” 江安拘谨地后退一步，拉着江瑜的衣角摇摇头，他和后厨的人都不太熟，老老实实道：“谢谢葛叔，不用啦。” “这孩子真乖，”老葛笑眯眯夸了一句，“姜鱼也带着他来吃饭呀？” 江瑜礼貌地笑了笑，点点头，“听济世堂的人说，百味居的味道很好，我就带他来尝尝。” “那你们坐吧，我正打算回家呢。”老葛摆摆手，江瑜客气问了一句，“葛叔不买点吃的吗？” 老葛摇摇头，扬声对原掌柜道：“老原，我先回去了，我家婆娘还等我回去吃饭呢。” 江瑜和江安也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把这个拿上，我们这儿新做的，回去给嫂子尝尝。”原掌柜把一个盒子递给老葛，眼光却一个劲往江瑜那边瞄。 “行，谢了啊。我走了，有事你再让伙计去找我。”老葛拿着盒子离开了，临走也看了一眼江瑜。 听起来他们对话就是正常熟人，可是江瑜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算了，不想了，正好这时候伙计把菜单拿了上来，江瑜点了一道笋干红烧肉。要说红烧肉估计何大厨连笋都不会加的，只会坚持着保持肉的原汁原味。好吃是好吃，吃多了也就显得单调了不少。 菜还没上来的间隙，江瑜不由得打量了一番百味居的布置。看来原掌柜这些年赚了不少钱，酒楼装得很漂亮，隐隐约约有种低调奢华的感觉。 正对大门的两个雕着锦鲤的柱子上，别出心裁地刻着一副对联，“百味招徕云中客，十香引出月中仙。”现在刚好是饭点，客流量比香满园的五成还多，小二满脸笑容地在各桌间来回穿梭，人多规矩也丝毫不乱，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她不得不承认，百味居从外在到经营都比香满园好多了。 小二很快就把菜端了上来。浓油赤酱，香气逼人。 五花肉薄厚适中，色泽红润，应该是在锅底煎过一遍了，油脂香味被激发出来，浓郁诱人。夹一块放进嘴里，肥而不腻，再配合一片酸溜溜的笋干，爽脆宜人，冲淡了那份油意。江瑜还夹到了一块更酸的东西。她不是很能吃酸，一时间龇牙咧嘴，赶紧喝一杯茶水，再一看，原来里面还放了山楂。 山楂让肉更容易炖烂，吃得时候解腻清口，又开胃助消化，在这里是个难见的搭配。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细节，算不上什么大本领，但就这一点巧思就赢过了香满园。 江瑜想了想何大厨，估计谁要是跟他说红烧肉切厚一点他可能都不乐意呢。太古板了，方子就是方子一点儿都不能改的，唉…… 江安吃得津津有味，但也不能吃太酸，吃到山楂弄得他眼泪汪汪的。江瑜赶紧把茶水递给他，旁边还有一道糯米甜藕，也给江安推过去。 这道菜她在香满园没见过，该是别地传来的新菜式，至少南城她只在这里吃过——咬一口下去，莲藕清脆，糯米掺了糖和猪油香软甜糯，甚至可以当成饭后甜点吃。 吃完后，江瑜又喝了一口茶，这时她才察觉到茶里加了薄荷，提神醒脑还清口。刚才喝的急都没尝出来呢！百味居还真是处处用心，掌柜的这种细节一点不差、一点不少。 江瑜烦恼地叹口气，叫来小二先把账结了，带着江安离开百味居。 有这样一个酒楼跟他们抢生意，日子还真是难过啊。还好，相较于新起的百味居，香满园算是老牌子，如果能够加以创新，也许就能追得上百味居。 这么想着，江瑜反而安心了，她打算回去先试一试那道笋干红烧肉。 先前给陈掌柜的方子也是东坡肉，严格来说是也是红烧肉“变异”的一种。东坡肉是“蒸”至焖香入味，而红烧肉是慢“炖”收汁入味。口感而言，东坡肉更软烂，红绕肉更柔糯。 在南城里江瑜只见过红烧肉，没见过东坡肉。也因此当时陈掌柜得到这张菜谱的时候欣喜若狂。 不过，江家传下来的菜谱也有这道菜，想了想江家记录了这道菜而没有红烧肉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这道菜里会利用少许辣椒调味，从而达到咸甜有辣的口感——而江家善于做带有“辣味”的菜肴。 第二十六章 笋干红烧肉 江瑜把脑子里能想到的关于这道菜的信息都想了一遍，最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何大厨能让她碰灶台么？ 做点心的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江瑜，但是要做菜的话那肯定不会同意的！ 至于陈掌柜的话，能允许自己做点心，但未必会让她掌勺。 看来又只能晚上偷偷练习了，食材也估计是要自己解决的。还好竹笋和山楂干都不难买，再挑一块上好的五花肉就算成了。 江瑜趁着白日里做活闲下来的空档把笋干和山楂干泡开，她算着时辰，不能让它们泡涨了。待得大家都下工了，这个点才是正好。江瑜向来都是最后一个收拾厨房的，理所当然用这个借口留下来，况且她爱折腾点心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泡好的笋干剪成小条，这不是什么精细的活儿，江瑜也就做得随便了些。她没时间再给它煮好放上一个时辰了，只把笋干煮开在凉水里过一道，然后捞出放一旁。 五花肉洗净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再过一遍开水撇去血沫，加上姜片料酒去腥煮开。煮得差不多了就放到一边先放凉，等锅烧热，再把肉回锅稍稍煎一下，煎到两边微微发焦，油香味也被炒出来，这就算是差不多了。 倒出部分肥油，扔几颗冰糖下锅炒糖色，等到冰糖逐渐融化，再倒入些许酱油翻炒上色，江瑜把握着火候，让每块肉都沾上颜色也不至于把糖色炒糊。 炒得差不多了就倒入开水，浸过肉块。接着把泡好的笋干和肉一起炖，放几颗山楂，过些时候再把锅里的葱段姜片捞出来以免坏了气味。肉香慢慢满溢整个厨房，江瑜吸吸鼻子，觉得这个味道闻起来应该和百味居的差不多，她打算让江安试试味道。 火势逐渐转小，汤汁浓稠，可以把肉汁均匀淋在米饭上拌着吃，很开胃。江瑜做得不多，刚好也就是她和江安吃的分量。江安最近是长身体的时候，今天也算是开小灶了。 江安已经习惯江瑜时不时带点东西回来吃了，可这次似乎特别香。等到食盒揭开，里面有两碗红烧肉并米饭——江安眼睛都亮了。 小孩子顶不住好吃的诱惑，从江瑜手里接过筷子埋头吃饭，间或满意地嗯嗯两声。 “这不是姑姑那天带我吃的菜吗？”江安终于抬头说了一句话，嘴角还沾着一粒米。江瑜替他擦擦嘴，笑着道：“是啊，安安觉得怎么样？” 江安嘴里还有饭，有点口齿不清，“嗯嗯，好吃！我觉得姑姑做得很好吃。” 小孩子哪里能尝的出那么多区别，不过有这句话江瑜稍稍放下心来。江安虽然人小但是也有那么点嘴刁，不好吃的话虽然不会明着说，但到底藏不住表情，从他脸上就能看出来了，现在可是一脸满足。 不过，江瑜觉得做这道笋干红烧肉的时候还可以继续改进，这些日子也在冥思苦想，江瑜想着有空跟陈掌柜说一说这事。 她照例去接江安，却在济世堂见到了一个意外的客人——百味居的原掌柜。 彼时江安还在后院跟着忙活，伙计跟江瑜说让她坐一会儿等等，张大夫可能还有点什么事要交代江安。这时候，原掌柜忽然坐到江瑜对面，有伙计给他们两个拿了壶茶和两个茶杯。 江瑜认了出来，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原掌柜笑眯眯地打开了话匣子。 “姜姑娘怎么来医馆了，是身上不舒服吗？” “我侄子在这里学医，我过来接他。” 原掌柜其实是明知故问。他今天正好来帮家里人取调理身体的药，之前听说江瑜每天都会来济世堂，就特地在这里多等了一阵子。也好，他想找江瑜说的那些话，在这里更方便一些。 “姜姑娘可真是辛苦啊。又要照顾侄子还要做工，也不知道香满园开出来的那些月钱够不够？” 江瑜一瞬间就理解了原掌柜的话外之音，这是旁敲侧击想要挖她呢！她低头喝一口水，掩盖了略微有些惊讶的神情——原掌柜是想干嘛，从善如流地回答道：“还行吧，陈掌柜对我们都大方，而且这些日子我还拿了不少赏钱，足够和我侄子改善一下生活了。” 她没有直接回绝。话不能一次性说死，不然很容易惹出什么事，何况百味居和香满园还是对家。 原掌柜一点都不恼，笑眯眯继续劝道：“姜姑娘这手艺放在南城都是出类拔萃的，要是放在我百味居那定然是点心师傅了。听说姜姑娘不仅要琢磨点心，还要在后厨忙杂活，着实辛苦得很。” 第二十七章 拒绝原掌柜 他是怎么知道的？江瑜抿了抿嘴，不动声色。原掌柜后厨的事竟然都能这么清楚。但若是转念一想，百味居和香满园作对了这么多年，要是彼此能打听出点东西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 见江瑜没反应，连客气话都不回，原掌柜多了几分思量，接着道：“姑娘那天来百味居也瞧见了，我们那儿的环境在南城说第二可就是没人敢说第一了。姜姑娘要是有意思，我给你开比香满园高两倍的月钱，若是有赏银我也全都给你，你看如何？”百味居的家底厚不是个秘密，这点月钱对他来说是个小事。 可是对于江瑜来说，她赚钱的大头来源于点心的分成，但这件事，按照南城对原掌柜的评价以及他做的那些事来判断，原掌柜必定不如陈掌柜好商量。 江瑜摇摇头，制止了原掌柜接下来要说的话，“原掌柜的好意，姜鱼心领了。但是陈掌柜对我有大恩，不能不报。况且呆在香满园我不觉得辛苦，百味居家大店大，相信原掌柜也不缺我这一门手艺。” 原掌柜刚想说话，江安从后面出来了，看到江瑜难得一脸严肃，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江瑜转头招招手叫他过来，伸手摸摸江安的头，“今天学完了？” “嗯，姑姑等久了，我们走吧。”江安看见了原掌柜，他不太记得人，就微微低着头，拉住江瑜，有点怕生的样子。 “原掌柜，那我们先告辞了。” 江瑜冲着原掌柜拱了拱手，后者也乐呵呵地点了头。虽然被拒绝了，但原掌柜到底在混生意场上迹多年，表面功夫做得极好，心思藏得滴水不漏。 “姑姑，你不高兴吗？”江安扯一扯江瑜的袖子，仰着头看着她。 “没有不开心，姑姑刚才在跟人谈事情。饿不饿？” 济世堂会给学徒午饭和晚饭，江安最近胃口很好，个子也窜得快，两个月前特地把衣服做的长了些，现在挽个袖口就刚刚好了。 江安摸摸肚子没说话。他觉得自己吃得多，有时候午饭能和几个年纪大的学徒饭量差不多，惹来一些善意的笑声，说能吃是福。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福气……可是吃太多要花很多钱吧，以后会不会给姑姑造成负担呢……他要不要少吃一点呢…… 江瑜看他这样子也就明白了，笑道：“走，路上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安安想吃姑姑给你买。” 这事在江瑜心里还是留了一个疑影儿。按理说摸清竞争对手的底细应该不会精细到江瑜在后厨平常都做些什么，虽然她把分成说成了赏银，而原掌柜也说之后的赏银会给她，但原掌柜特地强调了一下赏银，难道是知道其实她拿的分成？不过分成是她自己根据现代想出来的。 这事还是得慢慢看着来，不能急于一时。而且原掌柜在她这里碰了钉子，这些日子该是不会来找她的了。 想到这里江瑜又放心不少，回到酒楼就把这事扔到脑后专门去研究自己的菜了。 何大厨很快就知道有谁动了他的灶台。江瑜每天都会收拾，但是还是有些细微的地方没注意到，留了点痕迹——不像是做点心，现在也没做什么新的，南瓜饼也还是正常售卖，可售卖量远没之前那么多，多到让江瑜晚上也忙活。 他是个直肠子，第二天江瑜来了，何大厨就粗声粗气问道：“姜鱼，你这两天做菜了？” 江瑜一顿，这事儿也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就很大方地点点头，“是。食材是我自己买的，调料也是我特地去找王大娘买了几种。” “你一个姑娘家能做什么菜？别瞎碰！” 何大厨瞥了她一眼，“姑娘家做点点心挺好了，不要想太多！有多大力干多大活！你这小身板，哪天被锅铲给磕到了！” 江瑜被噎了一下，虽然她是长得有点瘦，甚至比现在流行的窈窕身材还要瘦上一分，可她力气大啊！最开始来酒楼扛了那么次多食材！ 实在是不想在这件事上和何大厨争论，江瑜低了低头没再说什么。想说的话还得拿出她的菜来让何大厨哑口无言，就跟做点心一样。 “我的手艺如何您也看见了，虽然说是点心，但是手上没点功夫怕是也做不来的，”江瑜一句话说得很顺畅，看看何大厨又补上一句，“至于其他，我也是有那么一点本事在的。” 第二十八章 芸豆卷 何大厨不理江瑜，也不和她纠缠这事。那些后厨里的厨师哪个不是修习了数年甚至十几年的，她一个姑娘家对做菜指手画脚，当真是胡闹至极！ 两个人相安无事似的，彼此都不再说话，但江安却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事。 中秋节一过，江安就总是梦到母亲。江家还在的时候，江老太爷爱热闹，每次过节都办得和过年一样隆重。他还格外喜欢江瑜和江安，江瑜不用说了，是嫡系唯一一个女儿，糙汉子们哪有软软的女孩子惹人疼。 而江安则是第四代里第一个孩子，还是长孙，江老太爷也很疼他，甚至有时还会亲自动手给江安做点好吃的，来表示他对重孙的疼爱。 那时江安还是刚记事的年纪，汪文君抱着他在家宴上给他喂好吃的，喂完后，他闹着要和他的小姑姑小叔叔一起玩，汪文君拗不过他，只能低头给他擦擦嘴，温柔地叮嘱江瑜小心拉住他。 他梦见母亲还是那么慈爱地看着他，他玩累了想要母亲抱他，可是他怎么伸手都够不到母亲的手，那张温柔的脸，明明笑着，嘴角却开始流出鲜血，面容愈发模糊不可见。 “娘！娘！” 他是被江瑜喊醒的。江瑜有几分困意，但止不住满脑子都是改进方子之类的事。她轻轻翻了个身，生怕闹出动静吵醒江安，却见他一张脸皱成一团，呼吸也有点急促，口齿不清地喊着什么。 她一看，赶紧把他叫醒，江安蓦地睁开眼，满头是汗。 “安安，怎么了？”江瑜用帕子帮他把额头上的汗擦掉，关切道。 “姑姑，我梦到娘亲了……” 江安喘了几口气，这才小声嗫嚅着说，声音还有几分喑哑。江瑜心里一酸，伸手顺顺江安的脊背，重又替他盖好被子轻声哄着。 “娘亲想你了来看看你。别怕，姑姑在呢，睡吧。” 江安点点头，由着江瑜哄着他睡了。可江瑜睡不着了，睁着眼睛望着窗子一整夜。原主记忆里的江老太爷对她称得上是从骨子里的疼爱，知道孙女喜欢做饭，还亲自教导过。 族里不是没有人有过微词——姑娘家玩闹就算了，当不得这么正经的教导。但江老太爷却一本正经地说，“我的孙女，自然是拿得起锅，掌得了勺的！” 想到这，江瑜眼眶有些温热，不知道是自己的情绪还是原主的情绪。 次日上工的时候，江瑜难得地有些没精神。最近她在后厨混得还不错，有年轻的伙计问她今天怎么没精神，江瑜推说昨晚天凉，有点冷了，没怎么睡好。 天气的确也凉了起来，莲蓉的南瓜饼渐渐也就不卖了，还有限量的莲蓉蛋黄月饼。陈掌柜问了问江瑜有没有新的点心点子，但江瑜心里却打算试试做菜，不过这话现在也不能说，只含糊道她还在琢磨。 但江安这一场噩梦，江瑜叹了口气，还是做点软糯可口的零嘴给他压压惊。 江瑜去市集上买了一点芸豆和红豆，前者用来做芸豆卷的皮，后者还是用来炒馅。芸豆豆粒比较大，煮时江瑜加了点碱和明矾，她记得这样能让芸豆脱皮更加容易，煮好一捻，果真如此。 她把煮好剥完皮的芸豆捞出来放进盆里一点点碾成芸豆泥，再用细纱网把它筛过一遍，以便后续保持细腻柔滑的口感，处理好之后在旁边稍稍静置。 接着江瑜开始炒馅，她试着往豆沙馅里加了点芝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奇特的“反应”，不过闻着味道不错。 芸豆泥铺在湿布上慢慢擀成像面皮样的外皮，再铺上豆沙馅，从一边往另一边卷。这种点心做起来比南瓜饼要快一点也简单一点，江瑜想了想，暂时还是不打算当作新品。 她拿着食盒回了房，江安正在看书，但是眼神呆呆的，一看就是神思恍惚的样子，大概还在想着昨天那场噩梦。江瑜进门的声音吓了他一跳，见来人是江瑜才放松下来。 “安安休息下吧，看久了眼睛疼。”江瑜打开食盒拿出芸豆卷，递到江安嘴边逗他，“你来尝尝？这次不是南瓜饼了。” 江安也笑了起来，接过江瑜递来的芸豆卷。外皮软糯，里面的豆沙馅也和平常有点不一样，他多咬了两口，咬到一粒芝麻，“诶！有芝麻！” 这块还没吃完，江安就沿着边把卷拆开，“我要这样吃……” 江瑜感觉突然有了灵感：除了食材上可以继续改进，造型也可以改啊。如果把笋干换成笋片，像芸豆卷一样用笋片包住肉块，视觉效果会让人眼前一亮，口感也会变得脆软有层次。 没想到自己仅仅想做点心，反而把这菜的改良琢磨了出来。江瑜顿时觉得有点想笑，三两口吃完手里的点心，和江安收拾收拾休息了。 第二十九章 改良的笋干红烧肉 第二天，江瑜就忙开了。 竹笋洗净后，切成大片，然后把根部或者是看起来不够嫩的地方弃之不用，放入水中泡好。猪肉煮好之后放在大碗里静置放凉，江瑜翻看了一下猪肉，过肥的地方都切下来，但她也没扔，把这些边角料扔进锅里炒香煸油。 等到油温慢慢升高，江瑜扔了一把葱姜蒜下锅爆香，顺便抓了两三颗红辣椒一同下锅。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江瑜不由吸吸鼻子，等到辅料的香气都被榨得差不多了，再把这些捞出来扔掉。接着，把切好的笋干下锅加水炖煮入味，再加一点糖提鲜。 弄完后她也没闲着，静置的猪肉切成细长条的块，能够用柔软的笋干包住，然后按照之前做红烧肉的办法将猪肉烧得红油滚亮。 笋干不能炖煮太久以免变老，算算差不多入味了之后江瑜就把它们捞出来，自己先尝上一口，酸甜爽脆还带着点辣味，她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就将笋干包住猪肉，用特意削成纤细的竹签给肉卷做个固定，以免它们下锅的时候散开。这时候再将它们放在之前煮料的锅上蒸上半晌，等到肉和笋的味道蒸到融合就大功告成了。 今天陈瑶难得来了香满园，她知道江瑜会在傍晚做点吃的，就轻车熟路地摸进厨房。闻到香味之后陈瑶凑了过去，一拍江瑜的肩膀往锅里看，“哇！姜鱼你在做什么？好香啊！” 江瑜夹起来一个笋干卷，把牙签摘出去之后塞进陈瑶嘴里，笑眯眯地问她，“怎么样？我自己改良的菜，你可是第一个吃的。” 陈瑶呼了两下吹吹热气，嚼了嚼笋干卷，外面笋干脆脆的，带点辣味，里面肉质软糯多汁，有点咸甜，后感层层递进。她吃完了忍不住咂咂嘴，江瑜会意地又喂给她一个，吃得陈瑶眉开眼笑。 “嗯，好吃好吃！都赶得上何大厨了！你做点心好吃，怎么做菜也这么好吃！” 眼看着她们两个就要把这一锅都吃掉了，江瑜赶紧盖上盖子，“停停停，我们俩少吃点！剩下的我给安安拿回去，下次想吃再给你做。晚上吃多了会积食，等明天咱俩一起不舒服！” 陈瑶做个鬼脸，眼疾手快又夹走一块，江瑜哭笑不得。 江瑜收拾好了灶台，就跟陈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先前陈瑶塞了江瑜一盒胭脂，江瑜就每种口味的月饼都给她留了些，让她回去慢慢吃。 不过，今天江瑜从她话里听出来的意思是，她似乎想学着做点心，话里话外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好像是想送给谁。 江瑜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是想送给你的心上人？哪家小哥这么有福气！” 陈瑶便嗔怒着要打她，轻轻拍了她两下。看陈瑶羞恼的样子，看来是被自己猜对了，江瑜忍不住笑起来。 其实陈瑶长得清秀可人，性格又好，浑身透着股伶俐劲儿。今年也才及笄，听伙计们闲聊，陈掌柜最近似乎也在琢磨着给女儿定亲的事。不过陈瑶现下有了心上人，她要是主动去陈掌柜那儿提上一提，也算是个和和美美的事儿呀。 江瑜觉得指不定她还能感受一把古代的定亲之类的呢。 谁知道陈瑶一听她这话就垮了脸，江瑜倒是有点意外，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陈瑶索性搬个小马扎坐在江瑜边上，絮絮叨叨跟她说说这事。江瑜听了个七七八八。 及笄之后，陈掌柜就开始给陈瑶想看人家，虽然因着疼爱女儿打算多留几年，但早点想看也多点选择。最近给她相看的都是熟人家的儿子，家世清白，为人老实。 谁知这小姑娘看上的竟然是一个比她还年长五六岁的男人。陈掌柜一打听，这个人竟然是百味居的二掌柜，陈掌柜更不同意了。 但是陈瑶倔得不行，陈掌柜只得再去了解了下，似乎风评还不错。但他远远去看过两次，以他识人的眼光，这人不一定是个安分的。陈瑶好像并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陈掌柜也没说得太详细，他并不想把陈瑶扯进这些复杂的事情中。 小姑娘耐不住父母唠叨，一天总有大半天不出门，躲在屋子里不是学女红就是念书，总之不想听到亲事的事。 江瑜也只从陈瑶这里知道那个男人不得陈掌柜的眼缘，心想这个时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摸了摸鼻子，安慰道：“兴许你再跟掌柜的磨一磨，他就同意了呢。” 第三十章 江安的新伙伴 “唉，可别让他们唠叨我了！反正亲事都是要他们定下来的。”陈瑶夸张地叹了口气，眼巴巴地望着江瑜，还想再吃一块肉安慰一下自己。江瑜受不了她这可怜兮兮的眼神，拿开锅盖又喂她一块笋片卷，哄孩子似的摸了摸陈瑶的脑袋，后者正一脸满足，丝毫没注意。 “挺晚了，快回家吧，一会儿陈掌柜找不着你该着急了。”江瑜一边说一边把剩下的笋干红烧肉摆在盘子里装进食盒，等一下拿回去给江安。陈瑶打了个呵欠，歪头靠在江瑜的肩膀上，“回家我去跟我爹说说，你做菜这么好吃不让更多人知道可惜了啊！” “何大厨做菜不是也挺好吃的嘛！”江瑜忍不住逗逗她。 陈瑶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逗得江瑜直乐，“都吃了好多年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嘛！” 江瑜把陈瑶送出后厨，答应她有空就教她做点心，陈瑶这才放心地走了。 如果陈瑶能先给陈掌柜开口的，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而且小姑娘从小在酒楼长大，口味必然有些挑剔，也会有一定说服力。 这样一想也算是意外之喜了，江瑜脚步轻快地回了房间。她把今天改良过的红烧肉给江安尝尝，他好像很喜欢拆掉笋干然后分开来吃，或许是小孩子的爱好。不过看起来这次口味也不错，江安就没停过筷子，直到把一整盘都吃完了。 陈瑶前脚刚踏进房门，就被陈掌柜逮到一顿训。陈瑶不服地嘟囔了一句，“我就去蹭了姜鱼一点吃的嘛。” “爹，江瑜做的菜真的特别好吃！” 陈掌柜一听有点意外，江瑜有时候琢磨点心还给她侄子开小灶的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钱都是她自己出。但是说做菜，到没听她提起过啊。 抱着这种疑问，陈掌柜把江瑜叫来问了问。 “瑶瑶说你会做菜？” 江瑜点点头，“我侄子最近身体不太好，大夫说天冷了他体虚得食补，我就自己买了材料回来做的。您放心，我没动厨房里的东西。” 陈掌柜摆摆手，“这个我放心。不过你真的会做菜？上次老何可是跟我说你在瞎弄。” 江瑜心里叹了口气，又被何大厨挑剔了。她一五一十说了她改良红烧肉的事，去掉百味居吃饭的事，免得陈掌柜听了心里不痛快。 听江瑜这么一说，陈掌柜多思量了几分，江瑜看起来太小了，又是个姑娘家，虽然能做点点心，但和正经的菜肴还是有些差距的。他不是很看好江瑜的手艺。 但陈瑶自小也是个有点嘴刁的姑娘，她要是说好吃那也不可能多差。 这事儿不能轻易下决定，陈掌柜得再想想。 如果江瑜做出了新菜没什么不好，可老何是个不喜欢创新的人，知道这事可能还不乐意呢。要说他这么多年了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唉…… 还没下工，陈瑶就早早等在一旁让江瑜教她做点心了。这姑娘还拎来了个大袋子，从中把材料一样一样往外拿，堆得案板上满满当当，江瑜哭笑不得。挑出了几样必用的之后，江瑜才耐心地教她怎么和面，怎么能让面团变得更软，蒸出来有甜味好吃。 陈瑶学得很细心，不过空隙里还是在跟江瑜说她那心上人的事。 那个人姓杨，也在酒楼里做事，不过她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也没有去过。他是个很细心体贴的人，会听陈瑶叽叽喳喳也不嫌烦，还会给她带好吃的，也送过她东街采蝶轩的胭脂水粉。江瑜边听边笑，打趣陈瑶说这是一颗心都落他身上了，话里话外都是在夸人家，两个人笑闹做一团。 两个女孩子凑在一起说话倒是没什么顾忌，陈瑶说了不少他们相处的细节，但是听着听着江瑜总是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那个杨公子似乎在打听他们酒楼里的事？但这也只能是江瑜的猜测，毫无证据。 看着陈瑶兴高采烈的样子，江瑜还是把提醒的话咽了下去。 …… 江安帮忙整理药材的时候，看见几个人匆匆忙忙把一个孩子送了进来。 那个男孩子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也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昏迷不醒。张大夫给他把了脉中了蛇毒，还好送的及时，中得不深，把毒排了，开一副药好好调理几天就行了。只是小孩子身子骨弱，得注意点。 张大夫开了药，正好看见江安，这孩子最近学医学得不错，这种小伤口干脆就让他去练手包，江安有模有样地给那个男孩的手臂敷上草药，再用纱布一圈圈包好，包得整齐又严实。 这时候男孩也醒过来了，一睁眼就看到在他面前的江安。 第三十一章 新伙伴竟然是…… 两个孩子年纪相仿，江安虽然有点小大人的模样但还是稚气未脱，见到他醒了就抿着嘴，腼腆地笑了笑，“你醒啦，现在应该还没力气，你再躺一会儿吧。” 男孩扭头就看到了手臂上的纱布，乌黑的眼睛眨了眨，声音也软软的，“是你救了我吗？” “我只是帮你包扎，替你治病的是张大夫可不是我。”江安连连摆手，伸手探了探男孩的额头，倒是没有发热，不过看起还有点虚弱。江安喊来张大夫，后者和蔼地问他家人是谁，好找人过来接他。 男孩子顿了一下，说自己的爹爹是香满园的何大厨。江安疑惑地歪了歪头，没说话。张大夫也没多问，指了一个小学徒去香满园。想着同龄人江安陪着可能更好，就嘱咐江安留了下来。 何言也喜欢和江安呆着，他看江安有些内向，就先开了口，“我叫何言，你叫什么呀？” “姜安。”江安想了想，江瑜先前嘱咐过他出门一定不要暴露自己的姓，要说是葱姜蒜的那个姜，这样才不会惹人起疑。 “你怎么也在医馆里呀，是生病了吗？”何言小小年纪想不到那么多，好奇道。江安又摇了摇头，说自己在学医云云。 另一边，去香满园的学徒跑着告诉了何大厨。何大厨一听，一下子急了，但问了几句后，打量了下日头，快要打烊了，何言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大问题，就让他在医馆多休息一会，下工之后再去济世堂也来得及——手里的菜更重要。 学徒这话让江瑜听见了，心想江安不就在济世堂吗？说不定何大厨的儿子还能碰见江安。她想了想，打烊之后也立刻赶了过去。 何大厨心急如焚地赶到济世堂，刚一进门就看见何言半躺在一张椅子上，脸色有些发白但是精神还不错，旁边有个小男孩陪着他。他定睛一瞧，竟然是姜鱼的侄子。 他走到床边摸了摸何言额头，语气严厉又带着几分心疼，“怎么回事？今天又乱跑了出去？” 何大厨平常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过对儿子是有几分慈爱的。何言摇摇头，“今天本来跟二虎他们去山下玩，结果被蛇咬了一口……醒了我就在这了。” 江安和何大厨不熟，这时候也就低着头在一边不吱声。江瑜远远看见了，没急着过去，先在门口跟其他学徒打听了下情况，心里有个数之后才过去找江安。 “何大厨。” 她没多问什么，只是牵着江安的手，跟何大厨打了个招呼。何大厨一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只朝她也点了点头。 江瑜便带着江安离开了医馆。 路上江安倒是说了起来，还说和何言玩得挺好。江瑜捏了捏他的脸，江安随她隐姓埋名之后一直都没什么朋友，如今认识了新的小伙伴挺为他开心的。 何言的状况不严重，张大夫让何大厨带何言过上两三天来换一趟药。毒血是放出去了的，但身体里多少还是残留了点，小孩子还是要谨慎一些。 何大厨终于放了心，听自家儿子的描述好像和那个江安挺投缘的。这些日子因着换药，两个孩子倒是建立了不错的友谊。看在儿子的面上何大厨对江瑜的态度好了一些，没有平常那么严穆了。 陈掌柜也听说了这件事，趁机提了提江瑜做新菜的事儿，并让何大厨带一带，这样何大厨也能多些时间照顾何言。 何大厨一听立马拒绝了，一个姑娘暂时出菜掌勺？他都还没见过江瑜亲自做的菜！这姑娘要是乱来，他怎么能放心！陈掌柜也想看看江瑜手艺，就干脆让江瑜现场来一手。 江瑜完全不惧，如果这事能成，那以后香满园的菜都可以改上一改，加上这个底子，未必会比百味居的客流量少。 陈瑶自然是高兴的，听了这事眉开眼笑，连跟杨公子在一起的时候都掩不住。杨公子多了几分好奇，小姑娘家一兴奋也就和盘托出，说她们酒楼要有新菜了，她吃过，还很好吃的，做菜的是她的好姐妹。杨公子听得若有所思，末了把一朵绢花戴在陈瑶头上，笑说到时候别忘了带他去尝尝。 何大厨愿意让一步还是看在江安和何言关系好的份儿上，之前点心做得不错，不希望这件事她吹了大话。 后厨的人都看着，之前有那么多点心，大家好奇江瑜会做什么来。 第三十二章 我不同意上桌! 只见江瑜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手上的动作不停，利落地切好笋片和猪肉，被剩下的过肥的猪肉下锅煸油用佐料爆香，再把食材卷上放进锅里炖煮。 何大厨皱着眉头，一副不看好的样子，不过看江瑜有模有样的到底是没开口评价什么。 江瑜看何大厨平时做菜都没辣味，这次也就没放辣椒。虽然江安和她都能习惯，其他人可不一定。 因此这道笋干红烧肉虽然闻起来咸甜鲜香，但少了那勾引馋虫的辣味，江瑜总觉得有些可惜。不过看周围人垂涎三尺的反应，应该也是能够“合格”的。 陈掌柜和何大厨动了筷子伙计们才敢动。 陈掌柜尝了一块还没做声，别的伙计们就忍不住赶紧夹了一块，尝一口又惊叹了起来，笋干保有原来的酸香味还带着一点甜，酸甜两种味道在口腔中分开又交织，互相排斥又互相依存，同时中和了猪肉的油味。再咬一口，猪肉因为炖煮而软糯得近乎入口即化，也太好吃了吧！ 陈掌柜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小小年纪有这一门手艺实属不易。他看了看何大厨，何大厨一脸严肃，后厨里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寂静下来。 有人甚至寻思着她是不是要还是没让何大厨满意，毕竟何大厨一向死板——不喜欢姑娘家掌勺，也不喜欢创新太多。 个别地方处理的还尚显稚嫩，想要上菜还差些火候，但这手艺拿出去倒是真的饿不死。何大厨尝了一口，口感味道都算是上佳，火候还没到家，大抵因为她年纪还小，跟那些积年的老师傅比起来还是会差上一截。 “这菜你是同谁学的？”半晌，何大厨才放下筷子问了一句。 “我……”江瑜不太想说自己是百味居得来的灵感，因为毕竟两家是对头，就模糊了说道，“我参考了其他家的菜肴，琢磨出来的。” 何大厨放下筷子，没吱声。江瑜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也没说话。 过了片刻，语气严肃，“你参考的哪家？” 不等江瑜回答，何大厨继续大声道：“你是不是不好开口！我来说！百味居也有一道原材料一样的，笋干红烧肉！” 何大厨的眼睛毒辣多了，“虽然我没吃过，但是我看过！” “不说这个菜谱是不是改人家的，如果你是随便琢磨，找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菜谱，然后私自改动，万一有问题，会给酒楼带来多大的问题！你知道吗！” 江瑜很想反驳一番，没见过的菜谱多了去了！在现代馆子里，同样的原材料不一样的做法就可以当作两样菜！你做土豆肉丝，我做土豆肉块，那不就是两道菜？ 再说了，改菜谱怎么了？百味居改了也做得挺好的，反观是何大厨不改菜谱倒是闹得香满园到了现在这一步。 但是她也不敢直接说出来，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看着是很听教诲的样子，实际上心里一点都不服。 姑娘家进酒楼后厨，本来就不怎么合规矩，更别说做菜了。莫说是火候掌握不好，大部分姑娘怕是连锅都拿不动，还谈什么做菜？至于乱改菜谱更是不行，传下来的菜谱只有每代最优秀的传人才能改一点！要是随便能改，就失去那道菜本身味道了！ 这姑娘真的是太不知轻重了！ “老何，我觉得姜鱼这菜还不错，你尝着呢？”这气氛还是太沉闷了，陈掌柜先开了口，解了围。 何大厨不太情愿地点点头，是还行，也看得出姜鱼是有点天赋，但是他不愿意让女孩子家掌勺。 “她这菜不能上菜谱。这菜改得不妥，我不同意。” 江瑜忍不住了，稍微拔高一点声音，“为什么不妥？别家可以改我也可以改，也不会比人家差！”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小丫头还不知道改了菜谱会招来什么事吧？”何大厨看着她，江瑜脸上倔强的情绪很像他当初，他却一步也不退让，“你年纪轻，不懂这些事，长辈的话还是多听为妙，不然惹上祸事连自己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江瑜噎了一下，一张脸都涨红了，可看何大厨这态度今天是怎么也说不通了。她握紧拳头， 紧紧咬着下唇，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她没指望能用一道菜就可以改变何大厨的死板看法，只没想到他竟这么顽固！ 她甚至觉得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委屈！在被排挤的时候没有，被陷害的时候没有，可这时候，因为她是个姑娘，改了菜谱竟然被一票否决了！ 但是她也不知道，能让她做菜都是看在江安的面子上，至于想上桌？那更是门都没有。 第三十三章 香满园后厨有摩擦了 后厨里的气氛一时间安静得诡异。江瑜和何大厨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众伙计都缩了缩脖子，一个个都低着头，谁也不敢出声。 陈掌柜叹了口气，看来老何那个心结是解不开了，但凡有一点相似、一点改动都能叫他如同惊弓之鸟。 “好了，姜鱼，收拾一下厨房，其他人继续做事。老何也别板着脸了，今天你早点做完事，就早点休息去照顾何言吧。” 众人都应了声是。江瑜也闷不做声地点点头去收拾东西了，整个人看上去都沉默了几分。 在现代也学了几年厨艺了，她不止这点本事，她知道的。 但这具身体还年轻，还需要磨砺。她真的很想通过这道菜可以赢得大家的认同，让她再往上爬一点，或许她还能更上一层楼。 陈瑶抱了抱江瑜，安慰了她一阵子，心里也有些失落，这菜不能上的话她就不能经常吃到了，怪可惜的。 菜是做不成了，爆发了那么激烈的吵架，后厨众人看见江瑜都带上了几分小心，生怕惹得江瑜不高兴。 江瑜说不清她是有些沮丧还是没了斗志，一连几天都没有提起做菜的事，只是偶尔给江安做了点零嘴。 陈瑶看在眼里有点难过，说到底陈瑶不过还是个小姑娘，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看得一清二楚，是以杨公子看着她愁眉不展也关心地问了两句。 “怎么了？皱眉头就不好看了。” 杨轩轻轻摸了摸陈瑶的脑袋，手里拿着一朵绒花在她头上比划着，最终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替她戴上，“你看看这绒花好不好看？前些日子出门去看见的，觉得很称你。” 陈瑶抬手摸了摸头发，她看不见头顶是什么样子，但是杨轩的品味一直不错，她勉强笑了笑，道：“谢谢，你送的首饰什么样我都喜欢。” “那这朵花能不能替你告诉我你在发愁什么？” 陈瑶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戳着自己的碗底，叹了一口气，“还不是酒楼那些事，我们新来的那个做点心的姑娘想做菜，可我们大厨说什么都不让，大厨本来就特别挑，我觉得他没准是故意找茬儿！” 虽然陈瑶只吐露了三言两语，但联想了一下之前的事，杨轩在脑海里串了一遍就明白了个大概。香满园不乐意，百味居乐意啊，要是能把姜鱼挖过来就好了。 “老一辈的嘛，都有这种想法，姑娘家做菜到底还是不妥的。” 杨轩随口安慰了陈瑶两句，说太多又怕引得陈瑶多想，便转移了话题，“你尝尝这道板栗烧鸡，说是这家酒楼新来的厨子做的，肉嫩得很。” 提到吃的陈瑶稍稍开怀了些，杨轩体贴地替她夹菜，再说上两句好话，渐渐地也就把小姑娘给哄好了。 等到吃完饭，他把陈瑶送回去，却没跟往常一样先回家，反而转头去了百味居。原掌柜正在大堂里坐着，看到杨轩进来不免有些奇怪。他是二掌柜，平时不怎么在酒楼里，再说看这日头一会儿都要打烊了，人怎么还来一趟？ 杨轩没看原掌柜的表情，自顾自在大堂里坐下来倒一杯水。原掌柜也不算账了，搁下算盘在他旁边坐下来，问道：“这时候了，你怎么来了？” “当然有事才来。”杨轩一开口就卖了个关子。 他和原掌柜是拜把子兄弟，不过对于酒楼发展随着百味居名声愈响，他们俩也逐渐起了分歧，平日里做事也是各做各的。百味居不应该止步于现在的规模，杨轩想要的可比现在多多了，原掌柜不是看不出来却不太想那样做。不过到底是殊途同归，都为了百味居好，也就心照不宣地打打哑谜，谁也不说破。 “这话说的，难道你没有要紧事就不来了？”原掌柜也没计较，笑呵呵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出什么事了？” “香满园的后厨发生了摩擦，我想这事儿你应该挺感兴趣的，”杨轩斜睨了原掌柜一眼，慢悠悠地道，“这不是急着来告诉你。” “谁说我对他们家后厨感兴趣了？”原掌柜微微一笑。 “你对他们后厨不感兴趣，但是这次出事的是你看好的那个小姑娘，你当真不感兴趣？” 原掌柜脸色微微一凝，他想挖江瑜的事虽然不是秘密，但是谁也没当面说，尤其是现在他想把之前百味居不好的口碑淡化一些，因此做挖人这种事更是谨慎不少。杨轩当面捅破，着实让他有点难堪。他忍了忍，没有发作，仍是微微笑着。 第三十四章 原掌柜又来了 “那小姑娘也挺倒霉，谁叫她没摊上一个好东家。” 杨轩不理会他这番话，整了整衣裳，“掌柜的慢慢坐吧，我先走了。” 原掌柜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却多了几分考量。杨轩这般看似大大咧咧的话，似乎也想要把姜鱼挖来，如果他成功了姜鱼就成他的人了。 江瑜最近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低气压，江安可是看在眼里了，甚至大气都不敢出，他知道姑姑每天都很辛苦，不敢多说什么惹她生气。而她好像也不再做菜了，只是照常在后厨做活，偶尔给他做点零嘴，听他说一说医馆里的事。 何言的状况慢慢好了起来，不过闲的没事他就老往医馆里跑，去找江安玩。医馆里也没什么能玩的，他就搬个凳子坐在一边看江安收拾药材，空闲的时候插两句嘴。张大夫也知道这件事，两个小孩子相处得好就行。 有时候何言也不是空手来的，会带一点零食——何大厨对儿子还是很疼爱的。江安不好意思吃白食，跟江瑜提了一提，她立刻会意，心里却还是有点不太开心。 他爹顽固不变通，何言却和江安玩得不错，还会一起分享……算了，跟小孩子计较什么。江瑜也不小气，做了点芸豆卷给两个孩子吃。 何言吃了一口，眼睛都亮了，他爹在家不怎么做点心，想吃都是买街上点心铺子里的，有时候想吃点新花样可能都不行。没想到江安的姑姑这么会做点心！ 何言回家就兴奋地跟何大厨说了。何大厨也不意外，不过提起江瑜语气多少有点不自然。江瑜的确有点天赋，不过……姑娘家何必吃那个苦，做个点心师傅不挺好了吗？ 正巧这天江瑜提前去接江安，何言还在医馆里。原来何言喜欢到处在附近到处跑，下河捉鱼，草里摸虫，现在逮着医馆哪儿也不去了，大夫们还笑说怕不是要被江安拐来学医。 他见到江瑜有点不好意思，站在江安旁小声地说了一句姑姑好。这倒是把江瑜逗乐了，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逗他说喊姑姑把她喊老了。 江瑜带着江安刚出了门，谁知在门口又碰上了原掌柜。 他今天来拿药，顺带有意看看江瑜在不在，倒是真让他碰上了。 “姜姑娘，巧啊，又见面了。” 江瑜不大想跟他说话，敷衍地嗯了一声就想要走，原掌柜的声音慢悠悠从她身后传来，“听说姜姑娘做菜不太顺利啊。” 他怎么知道的？江瑜猛地停住脚步，转头去看原掌柜，后者还是笑吟吟的，对江瑜皱眉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何大厨那个老古板可不好相与，姜姑娘总是要吃点苦头的。” “不劳原掌柜费心了，我自有分寸。”江瑜微微一低头，不想让原掌柜看出情绪。 “姑娘如果来百味居，肯定不会有这种事。我相信姜姑娘是非常有天赋的，加以磨练必定大放异彩。唉，真是可惜了。” 这话听起来有几分不顺畅——原掌柜就是特意来膈应她一下的吧，但江瑜也不是任着他捏的软柿子。 “能人多得是，多谢原掌柜的青睐了，看来百味居十分缺人啊。” 这是嘲讽百味居江河日下呢！大厨招不到，一个劲儿往她这个小姑娘这里凑。 原掌柜的脸色便有点沉。他本以为江瑜是个姑娘家又孤孤单单在外，是个好说话的，这么一看倒是挺伶牙俐齿。香满园的后厨，啧啧，都是些硬石头，他懒得费这个口舌——江瑜不识抬举，就让她受着磋磨吧。 “那就祝姜姑娘在香满园一切顺利，什么时候能掌勺了好叫我也去尝尝啊。”原掌柜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路过江瑜身边又停下脚步特意补上一句，“有空也多学学怎么做人啊，脾气这么大可在后厨混不下去。” 江安紧紧牵着江瑜的衣角，感觉得到江瑜现在生气，很生气。 江瑜深呼吸了一口气，江安还在旁边，她不能失了态。 可这些事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那天看到她做菜的人多了，人多口杂，谁说出去了也不一定。但原掌柜话语里似乎还知道些细节？是谁特意去跟他说的吗？ 江瑜想着这事，一路上心不在焉，话都没跟江安说上两句。江安也安安静静，回到酒楼的房间里默不作声地给江瑜倒了一杯茶，自己就去温书了。 江瑜转头看看江安，张了张口没说什么。大人家的事小孩子还是少掺和，她只希望江安天天开开心心的，不必因为她的事愁心。 第三十五章 何大厨的往事 翌日一早，江安没能起身。江瑜早起洗漱之后，看江安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伸手一摸江安的额头，竟是发烧了。 江瑜心里急，她也来不及和掌柜的说一声了，便给江安稍微擦了擦脸背着他往济世堂去。 济世堂一早就开了门，张大夫正收拾着院子里的东西，抬头一看是江瑜来了，不由有点惊讶。他还没开口问，就看到江瑜背着江安，孩子昏昏沉沉的像是睡不醒。他赶紧招呼学徒把江安抱了进去。 “张大夫，我也不知道安安这是怎么了，一早起来就发热发得厉害。”江瑜着急道，难道是之前中毒的后遗症？ 张大夫诊脉过后安慰她，“入秋了天气凉，小孩子受够了夏日酷热，难免有点贪凉。江安向来身体不好，也就染了风寒。不过他本身底子不好，这病来得又凶，所以才发了高热。” “姜姑娘放宽心，好好吃几天药调理好身体就是了。你要忙就先去吧，把江安留在这儿就行。” “谢谢张大夫了。”江瑜松了口气。 虽然赶得急，但江瑜还是晚到了酒楼一会儿，不过听了原因大家也都很体谅。 那天她显露的手艺让后厨伙计都惊叹了一番，姑娘家年纪轻能做菜的本就是少数，更遑论江瑜手艺还不差。他们私底下也腹诽了一番何大厨的不通人情，不过何大厨积威重，也没人敢多议论。江瑜有时会收到他们投过来的类似同情的眼神，也不甚在意，她自己有数就行了。 何大厨这两天被何言叨念的耳朵都有点起茧子了，这孩子好容易逮着了江安这么一个要好的玩伴，满脑子都是和江安一起玩。他不干涉孩子和谁玩，但是总听他提起同一个名字还是挺头疼的，更何况他对江瑜有那么一点意见，自然也不希望听到江安的名字。 其实那道菜也没有那么差，只是勾起了他心里的一桩事。 那时候何大厨也不过跟她一般年纪，年轻气盛。他师傅极严厉，做事一板一眼的，都是照着菜谱上的来——不过他师傅对谁都是这样。 年少的何大厨也试图改良师傅做的菜品，和师傅闹了一场，最终是师傅觉得后浪该推前浪了，让了一步。 谁知这一改竟然出了事。何大厨很满意自己的新菜式，端上桌的时候客人也很满意，可第二天那个客人就突然重病不起，甚至差点病重而亡，那家人闹上门来，说要何大厨给个交代。 一查之下，何大厨为了那道菜更香，在炖煮汤底的时候添了几味药材当辅料。偏偏那个人正生病吃药，汤底里添的药材和他喝药的药材相冲，人就一病不起了！ 那家人找上门来的时候说这道菜原本是没有这些辅料的，知道了也根本不会让家人来吃！这事可算是闹大了。 虽然最后酒楼和师傅出面赔礼道歉保下了何大厨，没到偿命的地步，但赔了一大笔钱，也让他几个月都没有碰灶台了。 师傅严厉地申饬了他一顿，说他改动太过于大胆，万一闹出人命了怎么办！还不如不更改！ 从此何大厨也就收了心，安分地按着菜谱做菜，再不起半点改动的心思。 他也担心自己的徒弟步他的后尘，因此教导时比他的师傅更严厉。对江瑜也是如此，但更多的是为了香满园——他和陈掌柜交情极好，可不想小丫头片子弄出幺蛾子来搞砸了香满园的招牌。 不过都是些陈年往事了。 江瑜今天也没什么心情忙活，她满心里牵挂着的都是江安的病，这段时间过得开心，她都快忘了江安中毒体弱的事，思及此，江瑜愈发内疚。她现在还是弱，没能有什么本事，也不能立刻让江安好起来…… 江安要平安长大，才能对得起嫂嫂的嘱托啊…… 另一边，何言又跑来济世堂。这些天他跟这些大夫都混熟了，大夫们见到他也是笑眯眯的。他身体大好了，主要就是找江安玩的。不过今天却发现江安就很没精神地躺在床上。 “今天又来啦？不过姜安今天生病了，不能陪你玩。”张大夫正在整理药材，看见何言笑道。 “生病了？”何言一听有点紧张，几步跑到江安旁边，煞有介事地伸手摸摸江安的额头，还挺热。 “本来今天给他带了一点绿豆饼的……看来他吃不了了，张爷爷吃一点吗？” 何言仰着脸，献宝似的递来一个纸包。张大夫笑着摆摆手把纸包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等他睡醒了，你们一起吃吧，爷爷还要去给别人看病呢。” 江安一睁眼就看到何言双手托着下巴坐在他边上，见到他醒来就絮絮叨叨的，“你醒啦？最近都没什么人陪我玩呢，娘告诉我我年纪大了不能跟女孩子玩，隔壁家的二虎小山都到去学堂念书的年纪了……唉……” 江安刚醒，脑子还有点混沌，这一串唠叨让他原本就不太清明的脑袋更加发晕，等到明白了何言的意思才开口：“你随时可以来找我玩，我反正都在这里的。” “真的？等你好起来，我带你去捉蝈蝈，拉钩！” 何言一听就兴奋起来，催促江安抬起一只手。江安无奈地伸出有点发软的手，跟何言伸出来的小拇指勾了一勾。 “好啦！那我以后就来找你玩，你可不能烦我，”何言眼睛亮晶晶的，“我今天给你带绿豆饼来啦，你要不要尝一口？” 江安摇头，他实在是没那个力气吃东西。他怎么一点都不像他爹？江安歪着头想，在何言唠叨的声音里又睡着了。 第三十六章 何言带来了红烧肉 江瑜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小孩子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脑袋一耷一耷的样子，看起来颇为滑稽。她忍不住想笑，轻手轻脚走到两个孩子边上，伸手摸摸江安的额头。 可能是发过汗的缘故吧，已经不那么热了。 “安安觉得怎么样？”江瑜轻轻坐在了江安旁边，却还是把何言惊醒了，江瑜朝何言笑了笑，递给了他随身带的麦芽糖。 江安点点头，他觉得身上还有点发软，鼻塞有点厉害，连何言把绿豆饼放在他嘴边他都闻不到味道。除此之外，江安支起身，好像没什么其他问题了。 “你想吃什么，回家我让我爹给你做！生病了就是要吃好吃的。”看着江安病恹恹的样子，何言拍着胸脯，大方道。 江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怕他不回答的话何言会缠着他问，“都可以的。前几天姑姑带我吃了红烧肉……” “那我回去就跟我爹说！”不等江安说完，何言就高兴地做了决定，迫不及待地跳起来跑了出去，还不忘跟江瑜和江安挥挥手。 江瑜笑笑，把江安背起来回酒楼。 路上，江安问她，“姑姑，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江瑜被问得有点发懵，好半天才回过味来——江安是因为她和何大厨关系不好，怕自己和何言交好会影响她心情？ 果然，江安小声嘀咕着，“姑姑不是跟何叔叔关系不好吗……” 在现代来说就是同事关系，一点小摩擦。江瑜有点哭笑不得，她没那么不讲理。她掂了掂趴在她背上的江安，语气温和，“安安有朋友一起玩就好啦，想大人的事情做什么？” “看姑姑不开心我也不开心。”江安有点闷闷的。他觉得自己还是年纪小，如果再大一点，能帮姑姑做点事该有多好啊。 江瑜怔了怔，没说什么，只是叹口气，“快到酒楼了，晚上喝完药才好睡觉。” 这孩子似乎有些敏感了。不过这不是江瑜乐见的结果，一时让她又喜又悲。江安少了些同龄人的快乐，但是却懂事聪慧，到底是好是坏呢？ 何言回到家，何大厨正在厨房忙活着，屋子里飘着饭菜的香味。他跑过去拽住何大厨的胳膊，一叠连声问道：“爹，爹！晚上吃什么？” 何大厨舀了一勺汤尝了尝味道，接着盖上锅盖让锅里的菜继续炖煮着。他低头看看何言，动作稍显粗鲁地摸了摸何言的脑袋：“晚上吃八宝鸭子，正好今天酒楼发了月钱，我买了一只鸭子回来给你补补身子。” 何言最近也在长身体，又刚病好，他一点也不想亏待了儿子。 不料何言听完这话只是哦了一声，垫着脚想看看煮了啥，“爹，能不能做一顿红烧肉啊？” “嗯？”何大厨愣了一下，何言极少会和他提要求。 “姜安生病了！我问他想吃什么，他说他想吃红烧肉！爹你给他做一顿吃好不好？” 何言的母亲端着木盆刚好经过，闻言笑道：“为什么言言想让你爹给他做好吃的？” “娘说过生病了要吃点好的，可是姜安没有爹娘给他煮了吃，所以……爹，行不行嘛？” 何言眨眨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何大厨，像极了一只觅食的小狗。何大厨好气又好笑，这小子借花献佛挺有一套的。不过江安身体不好，今天又才听说去了一趟济世堂，江瑜年纪也不大，还要照顾更小的江安，其实挺不容易的。 所以，何必再去碰那些了呢。哎。 他本来不想答应，但是禁不住何言这么软磨硬泡又撒娇的，最后还是无奈应下了。江安性子好，跟他年纪也相仿，小孩子多个玩伴也挺好。 如是这般，第二天早上何大厨去酒楼前当真炖了一锅红烧肉出来，嘱咐妻子要是何言出门去，就给他用食盒装上一点给两个孩子。 何言一睡醒就看到了母亲装好的食盒，她还嘱咐何言说里面还有一盘泡萝卜，碗筷别忘了吃完拿回来。他高兴极了，都没跟母亲多说两句，洗漱完拎着食盒就急急忙忙地往济世堂去了，也不顾母亲在他后面笑说他是个急性子。 江安今天稍微退了点烧，姑姑说不能轻易拉下学业，他也就没请假按时到了。不一会，何言风风火火地就冲进来了。江安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急？ “我爹做红烧肉了！尝尝！” 后院里有石桌，两个孩子就坐在桌边打开食盒。江安呆了片刻，他其实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或许是为了何言吧。他这样想着，何言一把揭开了盖子，猪肉的香浓味一时间直扑鼻腔。 第三十七章 闹矛盾了 “我爹做菜可好吃了！” 何言努努嘴，递给江安一双筷子。江安犹豫着接过来，半晌不敢下筷，直到何言把一块肉夹起来放进带来的一个小碗碟里，推给了他。 何大厨做菜一点都不含糊，选的猪肉肥瘦适中，吃起来肥而不腻。一道红烧肉浓油赤酱，香味浓郁，咸和些许甜混杂在一起，味道刚好。的确很好吃，这手艺难怪能在香满园做好多好多年的大厨啊，江安迷迷糊糊地想。 不过他偏心地觉得姑姑做的更好吃。 “你爹爹做菜真棒……”江安说完，眼神就黯淡了一些。他爹爹做菜也很好吃的，小时候江安的菜都是爹娘亲自下厨给他做的。但这些事不过是他记忆里的吉光片羽。 何言用筷子敲了敲江安的筷子，又夹给他一块肉，还夹了一片白萝卜片，“我娘说，怕我们只吃肉太腻了，让我带一点爽口的！这个是酸甜的，你喜不喜欢？” 江安笑笑应了一声，低着头吃了那片萝卜。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很羡慕何言这般父母双全，幸幸福福的。不过，他现在还有姑姑，还有张大夫，和其他对他好的人，江安觉得现在就很满足了。 何言回家的时候也是一蹦一跳的。江安今天夸了他爹做菜好吃，他觉得面上有光，不由得哼了一首娘亲哄他睡觉时候才会唱的小曲儿。 江安回去以后把这件事和江瑜说了——原来这孩子不好意思白吃人家的东西。不过她心里稍微有一点小情绪，不过到底是礼尚往来。 是以每天早上江安何言必定有一个人是拿着食盒去济世堂的，济世堂的人都见怪不怪了。江瑜做菜做得也仔细，都是清淡不油腻的菜，小孩子早上吃正好。 有时哪方多带了菜，两个孩子吃不完，就由另一方带回去——两边小孩子都知道不能轻易浪费粮食。江瑜一般做得多一些，何言也挺高兴，拿着食盒回家，第二天母亲把盘子筷子洗干净再拿回来给江安。 何大厨碰见了几次，不免问上两句，从何言口中知道这是江瑜的手艺。 他也尝了两口，菜色清淡却不小气，吃起来爽口又温和。何言说他喜欢江瑜做的，夸得何大厨忍不住有点酸，心想这小子吃了他几年饭都没这么夸过，倒是当着他爹面前夸一个姑娘家。 姑娘也就罢了，这姑娘他还认识。 “爹，不好吃吗？”看着何大厨毫无表情的脸，何言托着下巴兴奋地问道。他好喜欢江安的姑姑，对他总是笑眯眯的还会做饭，要是这是他姑姑该多好啊！ “你爹我什么菜没见过！”何大厨轻轻哼了一声。就现在来说，江瑜手上的功夫跟他这十几年的经验比起来还是有欠缺的地方。 “那爹觉得怎么样呀！”小孩子总想让亲近的人认同自己。 “还行吧，作为小姑娘，这水平已经不错了。”毕竟也没什么小姑娘做菜。实话来说，若江瑜是个半大的小子，他觉得收下他也无妨。 何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是个藏不住事的孩子，第二天跟江安一起吃饭的时候忍不住把这番话跟江安说了。 不说还好，一说江安就不乐意了。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何大厨的未尽之言，说到底还是看不起他姑姑是个姑娘！之前就因为姑姑是个姑娘家，把姑姑惹得一肚子气！ 何言这话一撂下就看见江安脸色不大好，刚想问他怎么了，就见江安默不作声，认认真真地收拾起碗筷，头也不抬，“我知道了，我回去跟姑姑说一说。” “哎……你怎么了，不高兴了？” 何言伸手拽拽江安的胳膊。他不动声色地把手从何言手里抽出来，连动作都是规规矩矩的，一点都不像前几天对他那般亲亲热热的样子，平静道：“你爹爹夸我姑姑，我没有不高兴。” 何言摸了摸脑袋，觉得自己真是摸不着头脑。他到底哪句话说错了呀？ 江安晚上被江瑜接回去的时候一路上都闷闷不乐，他的表情都写在脸上，江瑜有点担忧。她带着江安上街转转，软磨硬泡加上一块豌豆黄都没能从他口中问出是怎么一回事，这孩子只是一个劲摇头说没事。 江瑜有点挫败，泄气地想这孩子是真长大了，开始藏心事不告诉她了。 第二天江安没带吃的去济世堂，反正何大厨瞧不上他姑姑，他也瞧不上人家就是了。既然这样，那干嘛还给何言带东西吃？吃完了还要被何大厨说，倒不如不带了。 第三十八章 请你吃兔子包 小孩子的喜恶简单明了，江安一到医馆就老老实实跟着张大夫，不管何言怎么跟在他旁边说什么都爱答不理的，急了就微微板着脸，一板一眼地说什么“业精于勤荒于嬉”。 这话还是他刚学来的呢！说是活学活用也不为过。 何言不高兴，甚至还有些低落和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让江安这么爱答不理的？一连几天都怏怏不乐。何大厨夫妇心疼儿子，连哄带骗地问出了事情原委。 他不明白为什么，何大厨可是明白啊！ 自家这孩子傻兮兮的，肯定是把他说的那些话都跟人家说了，江瑜又和自己闹过矛盾，这一听肯定会不高兴啊。 不过话说回来，两个孩子不懂事，江瑜也不会教教孩子？搞得何言这两天就因着这事饭都少吃了几碗！ 这姑娘脾气怎么就这么硬的呢？就算是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都不能劝劝姜安？ 何大厨心里有气，但是没明说，他给儿子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跟他说不用因为江安的事情不开心，反正他想吃什么，他这个做爹的都会给他做，不用在乎江瑜做的那点儿菜。 而且，江安要是不理他，那他也不理江安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而江安那边明显棘手得多。江瑜想了想自己原来在现代看到的可爱的兔子外形小点心，寻思着不如用这个来哄小孩吧，看很多家长都是做过的，不如她也试试。 她抽了一天空闲去市集上买材料，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江瑜烦恼地叹口气，如果因为她和何大厨的事影响两个孩子的关系，她心里总是觉得过意不去。江安好不容易有了个玩伴，总不能因为她跟何大厨的关系搞砸了吧？ 生粉和澄面和在一起加上一点糖，搅拌均匀和成面团放在一边静置，就是小兔子的外皮了。江瑜没放太多的糖，怕江安贪吃对牙齿不好。里面的馅料是捣好的花生碎和着黑芝麻，小孩子都喜欢的馅儿，开锅时江瑜闻了闻，醇厚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把大面团抻开，揪成一个个小块，擀平包上馅料，揉成水滴形的小面团。面团尖尖的一端被她用剪子剪开，再把两个分叉摆成兔耳朵的形状。江瑜把面团放在手上仔细看了一会儿，用黑芝麻粘在耳朵下面，当做兔子的眼睛。 如此包好一小笼兔子包，就可以下锅蒸了。 蒸好的兔子包外皮有些透明感，能透过外皮，内里的馅料若隐若现。江瑜拿下蒸笼伸手戳一戳兔耳朵，软软的。她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外皮筋道软滑，有嚼劲，馅料香浓，甜而不腻，给小孩子吃正好。 就是不知道江安会不会带去给何言吃呢？这孩子对好吃的好像没什么抵抗力。 江瑜起来的时候江安还没醒，她弄完了点心回房间一瞧，小孩子还睡着。她轻手轻脚地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在下面压上一张纸条，关好门回后厨干活去了。 江安睡醒没看见江瑜，好像是起迟了！他揉揉眼睛，迷迷糊糊一看日头好像也没迟，这才放心。他洗漱完，一转头就看见桌子上摆着的食盒，打开盖子来一瞧，是几个软糯可爱的兔子团。底下压着一张纸条，江安微微皱眉，鼓了鼓嘴。 他没忍住咽了咽口水。揪住一只兔子耳朵——有点舍不得吃，咬一口香浓的味道瞬间溢满口腔，想分享给何言——手就顿了一下。 半晌，江安又抓起一只兔子包戳着耳朵，戳了半天才把它吃下去。他又看了一眼纸条，最终叹一口气，洗漱好拎着食盒出门了。 去医馆的路不长，最近江瑜有意锻炼他自己去医馆，时不时也就不接送了。 到了医馆，张大夫瞧见江安手里的食盒，笑呵呵地开口，“今天带吃的来啦？” “嗯，姑姑做的，爷爷吃一个吗？”江安眨眨眼睛。 “不了，爷爷不爱吃甜的东西。小言一会儿来了，你们一起吃。” 江安听见何言名字的时候有些沉默，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何言不一会儿也到了，探头探脑地往后院瞧。张大夫一看见他就乐了，招招手让何言进来，“今天小安带吃的了，这会儿应该在后院呢，你去吧。” “他带吃的啦？”何言到底小孩子心性，一听到吃的就高兴，但是不过半晌又低下头去，嘀咕着，“我感觉他都不怎么想理我啊……” “闹闹脾气，过一阵子也就过去了！他带了吃的，不就是要和你分享吗，”这几天小孩子闹矛盾，张大夫也看在了眼里，“快去吧，这天冷了。” 第三十九章 好像在哪里见过? 何言犹豫着往后院走。江安早就坐在石桌边上等他了，见他来，抱怨了一句，“你怎么才来，我都坐在这儿半天了。” “你今天心情好啦？”何言小心翼翼道。 江安“嗯”了一声，揭开盖子给何言看。里面是几只看上去就软乎乎的小兔子，耳朵尖尖的，让人想伸手去摸一摸。 “姑姑新做的，她让我带来给你尝尝，试试？” 何言不客气，直接抓起一只兔子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真可爱！” 然后一口咬住了兔子屁股，“唔，又香又好吃！你姑姑做点心做得真好！” 江安被他这么一说，突然又想起前些天何言说的话。不过他决定听姑姑的，不要计较这些小事，留给大人烦去吧，“你喜欢就多让你吃一个！” “真幸福！我爹就不会做这么精细的东西！” 两个人因为这几只兔子包又莫名和好了，江安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 江瑜也不再小气，每天都给江安做点零嘴带过去——她知道以何大厨那么倔强的性子大抵是不会做的，两个孩子不仅长身体还贪嘴。 偶尔何言也会拿几块回去，何大厨吃得有些别扭，但他妻子却说这姑娘心灵手巧。 这天，陈掌柜打烊后来了何大厨家，刚巧碰到何言带着吃的从济世堂回来。 “陈伯伯好。” 陈掌柜笑着摸摸他头，“小言最近是又长高了吧。” 何言不好意思地笑笑，何大厨的妻子接过食盒把糕点热了热，和其他一起上了桌。 “哟，这米糕我怎么没见过？老何，你也琢磨新东西了？”陈掌柜跟他相交多年，着实有些惊讶。 闻言，何大厨咳了两声，端起碗喝一口酒才说：“这不是我做的，是姜鱼做的。” 于是陈掌柜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会儿。 他知道这姑娘手艺不错，怎么还把菜做到老何家来了？ 何大厨知道他想问什么，这话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最后还是妻子笑着跟陈掌柜说了来龙去脉。 陈掌柜一听就乐了，忍不住多喝一杯酒，“吃人嘴短啊老何！要我说这姑娘其实不错！你也别太苛刻人家了，姑娘怎么啦？我看嫂子做菜也不错嘛！” “那能一样吗！”何大厨闷声闷气道，语气却不像原来那么重了。何大厨妻子笑了一笑，连说她也没什么手艺，不过是能做几个家常菜罢了。 酒过三巡，陈掌柜有心替江瑜说上两句话，毕竟那道菜是有几分可惜。 何大厨没怎么松口，只说以后不会再说江瑜做菜不好了诸如此类的话，不过加菜这事还得让他再想想。 陈掌柜明白到底是吃了人家不少点心，何大厨心里总算是松动了，因此他的话也点到即止，酒足饭饱后就告辞回家了。 或许是因为两个孩子的牵动，连带着江瑜和何大厨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她暗暗纳罕，却没开口问过。 直到有天中午，陈掌柜趁着休息把她叫来，和蔼地说她的新菜明天就加到菜谱里，客人点菜的话就由她来做。 刚一听这消息江瑜有点不可置信，何大厨竟然能答应？他不是最不喜欢姑娘家掌勺吗？ 陈掌柜只是笑笑，没有解答江瑜的疑问，只说明天也会嘱咐采购的伙计帮她买食材，让她把需要的东西列个单子出来。江瑜真心实意地谢过陈掌柜，不再多问，又回到后厨去跟何大厨道了声谢，得来的是一个有点冷淡的“嗯”。 香满园多了一道新菜！香满园可是七八年没有改过菜单了！——这件事在南城掀起了一小波风浪。 有些回头客不太相信这件事，来香满园必定要点这道新的笋干红烧肉，一尝之下赞不绝口。 还有人说掌勺的人和做点心的人是同一个，又一次把香满园推上风口浪尖。 什么！何大厨竟然让姑娘家做菜？南城里还没有姑娘家做菜的吧！ 南城也不过是一个小城，街头巷尾消息传得最快，这消息自然也落入了汪少辞的耳朵里。 他微微一皱眉，像是在思索什么，转头去问贴身小厮，“上回我让你问的画像呢？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公子，在这儿。” 小厮赶紧把一幅画卷摊开放在汪少辞面前。那上面画的是江瑜的哥哥一家三口，夫妇俩牵着江安的手，是那年嫂子回家省亲的时候汪老太君请了画师来画的。画师画技高超，人像极其传神。 “这孩子，我总觉得我见过……就在最近。”汪少辞摸着下巴思索，他前段时间路过济世堂，见过一个晒药材的孩童，当时就觉得很面熟，打听了一下竟然是叫姜安，是姜鱼的侄子。姜安和汪文君长得有几分像，姜鱼又会做饭，还是姑侄关系，他心里的疑影便愈发笃定。 “走！我们也去尝尝这道菜。” 第四十章 百味居的心病 笋干红烧肉一下子就火了起来，尝过这道菜的人，说它摆盘好看味道也不差。江瑜听伙计们七嘴八舌说了不少，心里不免有些开心，手艺被认可了！ 她和陈掌柜商议要不要放辣椒，陈掌柜斟酌再三说只能少放一点，南城的人虽说不是不吃辣，但也不怎么吃得辣。是以这道菜的辣味并不重，这让江瑜稍稍有点遗憾。 汪少辞来酒楼的时候正赶上一桌客人酒足饭饱，出门时还在谈论这道菜。他挑挑眉毛，能让这么多人称赞，小姑娘还是有几分手艺啊。 小厮喊来伙计，点了几道自家主子平常爱吃的菜，再点一道笋干红烧肉。 主仆二人坐在二楼的包间里，汪少辞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天气愈发冷了，街上人来人往，小摊贩的吆喝声络绎不绝，热闹极了，不像是在家里…… 他的念头到了一半便被香气打断了，他们点的菜上了。 他倒是有点意外，这菜竟然是用笋片包红烧肉。百味居也有一道名字一样的菜，但两者味道截然不同，做法也是不一样。 不得不说，这姑娘有些大胆，这道菜竟然加了一点辣，很淡，因着南城的饮食习惯的不同，在这里他都没吃过带辣味的菜。 不过有点像江家的手艺。昔日汪文君还在的时候也去做过几次客，江家最善于用辣椒调味了。什么辣椒都能用上。 “去问问他们掌柜，能不能见一下这做菜的姑娘。” 小厮领命去了。陈掌柜果真把江瑜喊了来，她一听还以为是赵景，气势汹汹就上楼去了，结果一看是汪少辞，不由得咳了两声，调整了下表情。 汪少辞看见她略微控制不住表情的样子，笑出了声，“原来是姑娘做的这菜，姑娘果然是个手巧的。” 江瑜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哪里不合口味吗？” “不，很好吃，尤其这点辣味实在是对我的胃口。”汪少辞给小厮一个眼色，小厮立马会意地把一个鼓鼓的荷包递给江瑜，算是赏钱。 江瑜暗忖他为什么要强调这个辣味？难道他想吃但是在南城没看见？但是对上汪少辞带些探寻的眼神，她不动声色地接过荷包，客客气气地道谢，“谢公子的赏。”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江瑜才下了楼。她又想起之前对汪少辞的熟悉感，不由皱眉。 汪少辞也跟着小厮离开了香满园，漫不经心似地说了一句，“一会儿回去给家里传封信，这封信你亲自去送。” 小厮点点头。 *** 陈瑶今天带着杨轩来香满园吃饭，兴高采烈地给他介绍他们家的新菜，就是江瑜做的这道菜。 这里是陈瑶熟悉的地方，她叽叽喳喳说着江瑜多厉害，最近酒楼生意有多好，以后有没有做新菜的打算云云，全然没注意到杨轩打量酒楼的眼光。 百味居这些年的发展可谓是一帆风顺，但香满园始终是原掌柜的一块心病。 如果不是原掌柜把人从香满园都挖了过来，可能香满园还不会像现在这样江河日下。即便如此，香满园也还是和百味居对峙了这么些年，现如今还有了一个会做菜的小丫头。 这丫头还折腾出了不少的新花样…… “这菜真这么好吃？你的好朋友做菜手艺这也这么好吗？”杨轩听她说完，微笑着问了一句。 姑娘家会做菜的不多，像江瑜这样的人更少，原掌柜当时想挖她，也是有点栽培的意思在里面。谁知道这姑娘脾气硬，直接拒绝了。 陈瑶闻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恨不得把江瑜从后厨拖出来赞美一番，“可好吃了！跟何大厨口味完全不一样！也比不何大厨差！我就指望着她教我……” “教你什么？” 陈瑶猛地闭了嘴，“没事，菜来了，快吃菜……”自己可是打算给他一个惊喜的，差点就说漏嘴了！ 菜已经端上来了，陈瑶开开心心夹了一筷子，江瑜知道她今天来，给她的菜的分量特别足，再加上其他的菜，两个人吃绰绰有余。 杨轩也夹了一块肉尝尝，果然和百味居大不相同，江瑜用的料甜口没那么重，带了轻微的辣，形成了一种新的口感——这是南城百姓不常吃的味道。 尝鲜的心理一开始就抓住了众人的目光。再加上—— 这块肉炖煮得更加软糯一些，近乎入口即化，笋干也脆生生的，笋嫩，不会因为煮过了就变硬而不好嚼动。 这小丫头还真是不好对付，杨轩如是想，眼光忽然往陈瑶身后瞄去。 一个人正在她身后对着杨轩做了个手势，他微微颔首，陈瑶一心吃饭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陈瑶一面吃一面给杨轩夹菜，堆得他碗里摞出一座小山来。 杨轩只是笑，也给她夹了不少，“你喜欢就多吃点。别一直给我夹。”话是这样说的，心里却有了别的考量。 吃完饭，杨轩推说自己有事就先走了，转头就去了百味居。 今天百味居客人不少，原掌柜一抬眼看见他，叫他去大堂后面等着。前厅人多口杂的，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那道菜你尝过了？觉得如何？” 杨轩啜饮一口茶水，慢悠悠道：“挺好的，不比我们家差。不把人家挖来你还挺亏。” 原掌柜早就习惯了他这种话里带刺的说话方式，也不去接茬，只道：“跟我们的差不多？” “到底差不差，多少你自己心里有数，”杨轩扬眉，明显是话里有话，“之前不是有人来告诉你了吗，不用我再说一遍了吧。” 原掌柜微微眯眼，这一次没有说话。 “你既然明白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这茶怎么是陈茶？不好喝。” 杨轩放下茶杯伸了个懒腰，“我要去给那小姑娘买点东西。用不用给你带点什么？” “不用了，你只管哄好那姑娘比什么都好。”原掌柜挥一挥手，“我等会还要算账，你快去吧。” 杨轩就差把话说明了，那道菜做得必然比自己估计得要好不少！ 不过那又如何呢，毕竟是个小姑娘。就算她再有几分聪慧、有几分本事，也不懂得姜还是老的辣的道理。思及此，原掌柜不由笑了起来。 *** 这些日子陈瑶来得勤，很认真地跟江瑜学做点心。她手巧，虽说没怎么下过厨房，但从小耳濡目染接触过这些，学得也快。江瑜也替她高兴，打趣她说要是再努努力说不定连她都得给她让地方了。 陈瑶就笑，说是江瑜这个师傅教得好，同时还絮絮叨叨说了些关于杨轩的事。 杨轩这个人挺温柔的，对她也不错，但是陈瑶最近有一件苦恼的事。他不止对她一个人好，有时候还能看见他跟别的姑娘谈笑风生——虽说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杨轩相貌堂堂，脾气温和，有别的小姑娘给他暗送秋波也是没办法的事，但陈瑶就是有些闷闷的。 江瑜听了之后在心里感慨一声大猪蹄子，随后安慰陈瑶，“男人嘛，大部分都是朝三暮四的，你别太往心里去了，大不了不喜欢他就是了。”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陈瑶嘟着个嘴道。 江瑜伸手捏捏她的脸，“别愁眉苦脸的啦，明天我做好吃的，给你尝尝？” 听说有好吃的，陈瑶一扫愁容，开开心心地点了点头，抱住江瑜，“姜鱼你最好啦！” 最近江瑜正在研究新的点心。芸豆卷倒是简单易做，但没什么新意，吃过两次怕是就腻了。因着之前做了月饼，江瑜突然想起了苏式月饼的特色——酥皮。 不过酥皮饼有一点比较麻烦，要用烤炉。这里做点心的人少，不知道有没有烤炉这种东西的存在。 她特地问了问陈瑶，但是陈瑶也是一脸懵，江瑜给她形容了一下，大概是半圆形的，里面空的，下面烧柴…… 陈瑶恍然大悟了一般，领着江瑜去了院子的东北角，那里正放着一个江瑜嘴里的“烤炉”。不过面上灰蓬蓬不说，还落了不少叶子——看上去应该是很久没有用过了。 江瑜去找陈掌柜说的时候，陈掌柜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还纳闷地问了两句，得知江瑜想做新点心，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这次点心，江瑜想做桃花酥。说起来倒也不是很应季的，不过是取个形看着好看罢了。 酥皮不难做，用面粉猪油白糖一起和成面团，要是桃花酥的话还要格外加上一点红曲。红曲是江安从济世堂买回来的，药材放久怕生虫也就没有买多。 和着红曲的面团泛着浅淡的胭脂色，放在一旁发酵。接着江瑜再做油酥，油酥要和面皮的软硬差不多，不然容易碎。等都做完了，江瑜再耐心地把面团分成一个个剂子，用面皮包着油酥，反复擀平卷好再擀平，直到它们有了该有的状态。 陈瑶来的时候江瑜正准备定型了，“这么好看，我能不能做两个？”她跃跃欲试，袖子都挽起来了。江瑜有点哭笑不得，不过面已经和好了，陈瑶捏个样子出来就行，正好也给她带点回去。 第四十一章 桃花酥 面团微微压扁成饼状后，切上六刀，再掐一下面饼，把切出来后凸起的角掐在一起，就是类似桃花瓣的形状了。中间撒了几颗白芝麻当花心。 陈瑶一点就通，做出来的样子比江瑜的还好看一些。 “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个花样！我好期待！” 第一锅被江瑜放了进去，摆得整整齐齐，陈瑶想探头去瞧，江瑜沾了点面粉的手指在她额头抹了一下，笑道：“新做的点心，今天你又是第一个尝！正好你带点回家吃，我顺便也想送一点去济世堂。” 那些大夫对江安平日里很照顾，江瑜一直想送点什么。 不过这也是她第一次用古代的烤炉，不知道烤出来会是什么样子，只能暗自希望别搞砸了。 不多会儿，桃花酥便烤好了。揭开封口的木盖，烤炉里一个个桃花酥清香扑鼻，陈瑶觉得闻着就快要流口水了，她忍不住想拿一块就被江瑜拦住了。 “烫，一会儿再吃，反正也是要给你拿的。” 陈瑶吐吐舌头。 江瑜用一个类似于夹子的东西，把这些点心拿了出来装在盘里，经过烘烤的桃花酥当真是有了桃花的形态。见陈瑶迫不及待的样子，江瑜挑了一块晾好的桃花酥掰一半递给她。 还不错，酥脆香软，微微的甜，等春季把桃花瓣碾碎加进去，味道肯定更好。 “这么好看，我都快舍不得吃了！”不过话是这样说，陈瑶可没不舍得的样子，一下子就咬掉了花瓣，惹得江瑜发笑，两个人闹做一团。 临走前，江瑜就给陈瑶装好了一盒点心。但是她知道这些点心多半要进了杨轩的肚子，她有些担心陈瑶太过于沉溺于感情了，但是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感情之事别人最难插手了…… 剩下的点心她还要拿去济世堂，看这天色也该去接江安回来了。今天酒楼的伙计休假，江瑜收拾好厨房之后就拎着点心出了门。 江安正一边收拾药材一边和何言说话，两个人还约着要去吃东街那家的糖人儿，画得可好看了。江瑜看见何言也顺手给了他几块点心，何言也跟她混得熟了，大大方方接过点心说了声谢谢。 其余包成小包的点心则被江瑜一一送给了济世堂的大夫们，她真心实意地感谢他们平时对江安的照顾。 大夫们都十分客气地收下了，有些学徒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最后也接了。 分完点心，江瑜脚步轻快地带着江安离开医馆。她有些好奇他们对这点心的评价是什么，不过等到下次来的时候再问吧。 陈瑶果真带着桃花酥拿去给杨轩吃了，献宝似的把食盒打开，很兴奋的样子，“这些是我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你做的点心？那我得好好尝尝。”杨轩有点意外，又一想，她和姜鱼关系好，大概是和姜鱼学的，捡起一块来尝尝。点心酥软适中，清甜可口，桃花酥大约是取了个形而已，并没有桃花的味道。 杨轩轻轻动了动眉毛，夸赞了一句，“很好吃，假以时日，你的手艺必然也不差的。” “那就好。过段时间我们要开始卖了呢！你喜欢可以来吃呀。”陈瑶笑得眯了眼，杨轩也忍俊不禁，伸手点点她的额头。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把陈瑶送走之后，杨轩带着这盒点心去了百味居。这儿打烊一直比香满园迟一些，是以他也很顺利地找到了原掌柜，叫他尝尝。 “这是那姑娘做的？”原掌柜尝了一口不由得吸气，“这手艺可算是不错了，放在我们这儿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陈瑶做的，不过应该少不了姜姑娘的指点，”杨轩已经吃过了，这会儿懒洋洋倚在椅背上，“我觉得比之前做的更有意思了，你觉得呢？” “陈掌柜那个烂好人还真是捡到宝了！” “陈瑶说，他们应该这两天就会上了，你让人琢磨琢磨？” 原掌柜转头瞧他一眼，这酥皮也不是难事，他家大厨虽然对点心不精通，也不是不会做啊，“看来在南瓜饼之后，又得有新的点心风靡南城了。” “这点心也就是酥皮麻烦，应该要用烤炉，其他家的不一定有，得亏我当年让人烤肉修了一个……”原掌柜盯着桃花酥，继续道，“姜鱼这点心做得好，我们跟在后面喝汤也算不错，不过上次准备得晚，这次嘛，没准还能分不少香满园的生意走。说起来，还应该感谢她给我们多带了不少收益呢。” 上次南瓜饼也是他们第一个仿出来，也赚了不少。至于这次，这般讨巧的外形想来也不会差。 见原掌柜已然有了主意，杨轩便不多说了，把杯子里的茶喝干净，这才离开百味居。原掌柜是个聪明人，又有杨轩这边从陈瑶这听来的信息，完全取代香满园不过是迟早的事。 给原掌柜留了几块后，还剩下几块桃花酥，陈瑶带来了不少，杨轩想了想，刚好有人约他去听曲儿，这几块就借花献佛给了那几个会来事儿的姑娘得了，博得美人一笑也不错。 陈瑶也不错，但陈瑶是个爽快带点娇憨的性子，那几个姑娘却像是夏日里清新的小荷花，风味是不一样的，想到那几个含羞带怯的脸，杨轩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江瑜的新点心很快得到了后厨的一致好评，还有不少伙计扭扭捏捏找江瑜，说能不能提前买一点，好几个人伙计的心上人都挺喜欢的——尤其这点心还是粉红色，太讨姑娘们的欢心了！ 伙计们太热情，江瑜一时间被问得有些窘迫，陈瑶坐在她旁边乐不可支，趁机偷吃了几个，江瑜随她去了，还试了试其他的烘烤类的，可惜差点卖相。 陈瑶总在旁边叨念两句，要学了给杨轩也尝尝。江瑜张了张口，很想劝一下陈瑶，看看后厨的伙计都是主动想着姑娘，到她这里就变成了她主动想着别人了。但看着陈瑶一脸笑意，又不忍心破坏了。 济世堂的大夫们也是满口称赞，说江瑜的手艺放在香满园真是相得益彰——他们之中有香满园的回头客，喜欢何大厨的一些拿手菜，尤其是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就喜欢原来的味道。 陈掌柜也挺喜欢这新花样的，还给江瑜建议说，不加红曲，白色的可以叫雪花酥。 江瑜只能打了个“哈哈”，她在现代吃到的雪花酥可不是这样的啊！ 香满园再出新点心的事在南城里又炒出一波风浪。短短时间内不仅是多了一道红烧肉，现在还多了一道什么桃花酥，赚足了风头。 赵景已经忙完了自己的事，已经准备离开南城这个小地方，准备往荣城去看看，毕竟是江家的祖地，应该能尝到不少好吃的吧。 先前的红烧肉实在是勾不起他的兴趣，毕竟在京城最不缺美食了，一道红烧肉，就算是最基础的因为火候差异造成的不同口感，都能被那些厨师们评论许久。 不过桃花酥嘛，听起来还不错，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徒有外表，要是那样就和京城某家店一样了，实在是没意思，哎，做点心的还是太稀少了啊。那个丫头的手艺真的还不错啊，啊，可惜啊可惜…… 墨书看着自家公子摇头晃头了一番，然后说道：“走，尝尝那丫头的新手艺去！” 墨书有些诧异，前几天听到了红烧肉的消息以为公子回去，结果没去，他还以为公子因着上次的缘故不喜那姑娘了。没想到忙完之后，公子竟然想着要去？ 公子莫不是传说中的口是心非…… 看着墨书发呆的样子，赵景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头，“走啊！在想什么呢！” 他们来了还是坐在楼上的老位子，墨书点了桃花酥和笋干红烧肉就没再点别的菜了，毕竟公子也不是饿，只是来尝尝。 不多时，伙计恭恭敬敬地把菜端上来。赵景来了两次都出手大方，香满园的伙计们都认得他，端了菜就悄悄退下去。墨书给赵景布菜，觑着他的表情，赵景的反应却也不是很大，只是“唔”了一声。 “公子，不对胃口？”墨书说不清为啥突然有几分紧张，他可能怕赵景心血来潮又去折腾人家姑娘。本来女厨娘就稀少，听说人家小姑娘带着侄儿孤身一人来的南城，有口饭吃不容易啊。 赵景皱皱眉头示意墨书倒了杯白水漱了漱，吐了之后，艰难开口道，“有辣的。” 他不是那么能吃辣的人，江瑜虽然放得少，可他舌头娇气，碰到一点辣就被呛了一下，甚至感觉飘了几丝火苗，“这菜不是他家大厨的手艺，掌勺的人应该年纪不太大，处理的有点嫩，新意有一点，不过也就还行吧，在这个地方算还行了。” “听说还是那姑娘做的。”墨书也跟着尝了一口菜，他跟着赵景吃过不少好菜，江瑜的手艺算不很上佳，但毕竟看起来年纪小，又是个小姑娘。 “嗯，果然是我想要要回来当厨娘的人啊！” 墨书嘴角一抽，心说人家可是已经拒绝过了啊！ 红烧肉香浓软糯，笋干清脆，至于桃花酥虽然没有桃花香味，但是取巧却是好极了，咬上一口甜酥酥的，味道正好。 第四十二章 路遇小混混! 总而言之赵大公子还是基本满意吧，赏钱也给了双倍。 赵景这次没把江瑜叫来，只让墨书拿着赏钱给了陈掌柜，说要赏做菜的那个人。末了还补上一句，桃花酥别家再怎么仿都还是没有香满园的好吃。 陈掌柜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江瑜做的点心太受欢迎了，别家就算只是单纯地模仿个样子，都能有不少人去买。不过按着这位公子说的，人家再怎么学都学不像他们的，终归还是他们家的好吃一些。 江瑜也知道。她去接江安的时候会带着他在外面随便尝尝，街头巷尾，大店小铺，她一直觉得美食永远是尝不完的，所以吃永远是人生一大乐事！ 和南瓜饼模仿热潮一样，做桃花酥的店家也七七八八多了不少，其中最大一家当属百味居了。百味居已经做得很好了，虽然那酥皮不够酥脆，口感不及香满园，但味道不错。也因此有人议论，不知道他们家的师傅是不是也学香满园转了路子云云。 她听在耳朵里，觉得有些一言难尽。原掌柜挖不到她，就在这上面下了狠功夫了吗？但她的确也没法说什么，自己做了这个，就不让别人做，这显然不可能。 不过，按照香满园和百味居的对立情况，这样对峙的时候怕是会越来越多的！ 管他这么多。只要现在能赚到钱，江瑜都不觉得这些是什么大问题。 香满园的生意蒸蒸日上，南城也渐渐入冬。原本翠绿的叶子渐渐变得枯黄，最终凋零成尘。畏寒的人都把厚衣服找出来穿上了，江瑜也给江安找了厚衣服，她干活儿倒是不需要这个。菜蔬也没有夏秋那么多种类了，每天的菜略显单调。 济世堂的病人渐渐增多，多半是受不住风寒来的。江瑜有时接江安看见医馆那么多人，也不禁感慨时间飞快，这样快就要冬天了。 江安开蒙的事也要提上日程了，在济世堂虽然好，却不是长久之计。 一连几天，陈瑶都没有去找杨轩。她那天看见他和别的姑娘家说说笑笑，碰见她了还神色如常，问她今天怎么脸色不大好？陈瑶越看越生气，瞪了他一眼，一扭头就走了——可没想到杨轩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哄她，在他眼里小姑娘偶尔闹闹脾气挺正常的。 江瑜也知道这事，只能约她出来买买东西、散散心。在江瑜眼里，杨轩也算是个渣男典型了，但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的时代里，杨轩只能说是风liu多情而已，他并没有因此对陈瑶不好。 哎，所以，这种人哪里值得陈瑶为他伤心呢。 今天，何言也带着江安和几个济世堂的小孩子去爬山玩了，两个孩子总是黏在一起，江瑜也不管他们，再说经常动一动，对江安也好。 陈瑶赴约的时候还是有些强颜欢笑，江瑜拉着她的手哄上一番，好容易把小姑娘哄的能笑了，这才放心。 哎，难怪说哄女孩子是个力气活呢。 江瑜不太会挑衣服，以往都是成衣铺的掌柜怎么推荐怎么来，反正也主要是穿着舒服就行了，她也不挑。陈瑶听了可不干，自告奋勇教她挑料子，说女孩子总归是要打扮打扮的。 江瑜拗不过她。两个姑娘挤在柜子前面叽叽喳喳，一会儿看看这件一会儿瞅瞅那件，江瑜最后选了两三套冬衣，又指了两匹布料给江安做常服，付了钱约好取衣服的日子，就带着陈瑶走了。 陈瑶打趣她，“最近生意好，你这手头也宽泛了不少啊！” “还不是因为掌柜的慧眼识珠！” 江瑜也笑嘻嘻地夸了一句陈掌柜，陈瑶笑她越发圆滑会说话了，两个人一路上笑闹得没完，也就没注意到身后一直有人跟着她们。 两个人走累了，打算找个地儿坐下来歇歇脚，还没到，江瑜一摸口袋，刚才给江安买的小玩意不知道掉哪儿了，她让陈瑶在茶馆附近等等她，她一会儿就来。 路程不远，来回也就一小会儿。陈瑶应了，说前面拐角处有个茶摊，她过去等她，刚走就撞上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哎哟小姑娘，你这怎么走路的啊？冒冒失失的。” 男人拍了拍衣袖，陈瑶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这位大哥，对不住，我走路不小心。” 但是男人听了她这番道歉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伸出一只手要去摸陈瑶的脸，“小姑娘活泼可爱，来让大爷我摸一摸，看看你长大了没啊？” 陈瑶惊叫一声，就连连往后退去，但她一个姑娘家力气本也不大，不一会就被逼入墙角了，男人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怀里拉，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些话，听得陈瑶又气又恼，她试图掰开那个人的手，就见男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江瑜没走远，刚走两步才想起来那东西被她收在袖口里，伸手一摸，果然如此。她立刻转身回去找陈瑶，结果没走几步，就见到有个人在欺负陈瑶。 她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街上的小摊都收了，有一根大粗木gun子在旁边立着，江瑜二话不说就把它抄起来照着那男人的后脑就往下砸。 她虽然力气大，但是这木棒很重，后劲儿有点足——江瑜抡着gun子砸得狠，砸完也不由得被带了一个趔趄——江瑜一手把gun子伫在地上，一边偷偷甩了甩手臂。 一gun子下去，男人竟然还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额头磕破了个洞，他摸了摸，一手血！他呵呵了两声，直直地盯着江瑜，面露凶光。 江瑜换了一只手紧握住gun子，不示弱地看着他，其实她心里也有点犯怵，这副身体到底是年岁小，打完之后右手还有些麻，如果用刚刚那个力气打，最多还能打一次，但她还是把陈瑶护在了自己身后。 两个姑娘正心惊胆战，男人背后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其中一个直接对着男人后背踹了一脚，另外一个也跟了上来，两人对男人好一番拳打脚踢，把他按在地上起不了身。江瑜定睛一看，原来是杨轩和赵景还有他们的小厮，不由得暗自撇撇嘴。 杨轩看见陈瑶躲在江瑜背后，惊魂未定的模样，眼角还挂着泪珠，有些心疼，“还好吗？” “没事……没事，你怎么来了？” 陈瑶握着江瑜的手臂，小心翼翼探出半个头。她还是怕那个男人，虽然那个男人已经被揍趴在地上了，可她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杨轩摇摇头，吩咐小厮把男人送去官府。这段时间南城有几分热闹，来了不少外地人，浑水摸鱼的人也多了不少。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了赵景，赵景是南城的新面孔，但衣着服饰都不似普通人，杨轩常年在外，见识的人多了，心里琢磨着，估计是哪家贵族少爷跑出来游玩的，能有个交情也不错。 他正准备开口说上两句，就看见赵景十分挑剔地看了一眼江瑜，“为什么你这般瘦瘦弱弱的样子还有人看得上？” 墨书在一旁连忙给自家主子使眼色，主子啊！您不是还想把这姑娘喊回去当厨娘吗！怎么一开口就……这，这话说出来，不就算是明着人家姑娘丑吗！ 江瑜感觉自己真的还能再去打一gun子！真的！ 赵景又敲了一下墨书的头，“眼睛抽筋了吗，啊？” 墨书：“……” 突然明白主子为什么没有桃花了，呜呜呜，夫人，小的对不起您的嘱咐，小人无法在外帮公子看看有没有好姑娘了，公子这张嘴，有好姑娘也能被气走啊……呜呜呜……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墨书和江瑜的脑洞达成了诡异的一致——这毒舌狗男人怕是不可能有什么姑娘喜欢的吧！ 赵景也不知道墨书为什么突然一副丧气样，只是打量一下江瑜，突然对墨书喊道：“把小爷多带的帕子给她擦擦，一脸汗，脏死了……”赵景爱干净，墨书身上总是揣了五六张帕子。 墨书：“……”我竟不知道公子到底是好意，还是嘲讽。 江瑜憋着一口气，随手用袖子擦了擦，ying邦邦道：“不必了，多谢公子好意！” 这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赵景一脸莫名看着她，“咋了，小爷我救了你，你还不高兴了？” 江瑜还来不及说什么，他接着道：“哎，要不是小爷我一向怜香惜玉，爱惜人才，想着你那手厨艺，小爷才不会劳心劳力来救你呢。” “哎，你说，”赵景目光炯炯看着江瑜，“小爷我在离开之前还救了你一命，说明咱俩也算是有缘吧？你看，这厨娘之事……” 有缘？呸呸呸！谁和你有缘！ 不过赵景要走了？嗯……他也的确算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毕竟那个男人——江瑜又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看着墨书道：“公子既然要走了……” 赵景不满她这样，“难道小爷我不比墨书好看？” 江瑜觉得自己真的应该随身带把菜刀，然后……她强忍了一番，“公子想带什么糕点，走的前一天来香满园知会一声，我做了之后，公子就带在路上吃吧！也算是还了公子的恩情！” 第四十三章令人气愤的赵景 “小爷觉得做厨娘更……” 墨书也看出来了，江瑜已经在“暴走”边缘了，连忙拉了拉赵景的袖子，俯耳低声道：“公子公子！这姑娘已经拒绝过我们了！如今姑娘受了惊，我们再这样提下去也不好，要是惹急了，公子，可是连糕点都没了啊！” 赵景虽然有些不乐意，但是一想到路上的糕点江瑜都包了，也就勉强点了点头，“行吧，过两天我让墨书找你。” 墨书这才松了一口气。 杨轩听完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番江瑜，听他们的口气挺熟的，难不成这江瑜还和赵景有旧？ “姜姑娘。”杨轩笑着打了个招呼。 江瑜可没在乎这些，对杨轩点了点头，拉着陈瑶就准备离开。可又看了看陈瑶舍不得杨轩的眼神，行吧，陈瑶这样子，估计又想要“重色轻友”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杨轩继续道：“瑶瑶和姜姑娘都受了不少惊吓，这天色也晚了，相比还没吃饭吧，要不我做个东，请大家吃个饭，也给瑶瑶压压惊。” 陈瑶一下子就被感动得红了眼眶——陷入恋爱中的小姑娘真好哄。 “我还有安安要接……”陈瑶拉着江瑜的衣袖不让她找借口溜走，江瑜叹了口气，行吧，晚点再去管江安，江安和何言在一起，她没去接他的话，估计何大厨家里也会留他吃饭的。 陈瑶也知道江瑜是为她留下来的，抱着她的手臂笑得眉眼弯弯。江瑜看了她一眼，杨轩还没怎么哄呢，陈瑶就先原谅了。哎，爱情啊。 杨轩把那人送去官府去的第二天，陈瑶就飞速和江瑜分享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这个人是刻意来接近陈瑶并且吓唬她的。他受了张大壮的贿赂，他被陈掌柜从香满园开出去之后一直没个活儿干，这事在业内不算是秘密了，因着手脚不干净，没有酒楼敢要他。 他心里又恨又气，但陈掌柜人缘好，他也不敢对陈掌柜下手，想着陈掌柜心疼女儿，于是乎，就盯上了陈瑶。 查出这些，杨轩也有些生气，再怎么样，他现在还是挺喜欢陈瑶的，指不定以后会订亲在一起。他私下去衙门打点了一番，男人的罪名又加一等，在牢里呆了半个多月才放出来。 江瑜一听，心里反而有点内疚。这件事是她连累了陈瑶，如果不是她把张大壮当场抓出来，让他混不下去，陈瑶怕是也不会受到这种惊吓。为了表示歉意，江瑜打算多给陈瑶做点好吃的。 反倒是陈瑶心大，事后也就不在乎了，反而安慰起了江瑜，说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迟早都要被抓出来赶出香满园的，吓唬她也只能说明这人心术不正，不是江瑜的问题。 没想到还被陈瑶宽慰了，江瑜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干脆每天晚上让陈瑶和江安一起开小灶，为此，某天晚上的时候，陈瑶拍了拍肚子，一本正经给江瑜地说道：“鱼啊，这多的肉，都是你造成的啊！你得负责啊！” 江瑜也凑上去拍了拍，“还行！还得再养养。”这漫不经心的口气气得陈瑶拿手打她。 这天，赵景催着墨书去找江瑜拿她承诺的点心。 结果墨书才出门没一会儿，就急急忙忙赶了回来。赵景抱着双手看着他火急火燎的样子，不满道：“咋的，这样子是路上被狗追回来了？” 墨书气喘吁吁回道：“公子……” 赵景听完就皱起眉头，“怎么就不行了？爷还不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爷，这江家才出事……毕竟不太吉利。”当然信中可不是这样说的，荣城最近有上面的人来了，夫人传消息给墨书说让赵景这段时间别往荣城去，少掺那趟浑水。 但若是照实说，按赵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大概率是，明知前面有坑还非要去瞧两眼，甚至跳进去蹦跶两下。他也是操碎了心。 墨书说完，冲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意思不言而喻——夫人下的令。 赵景虽然纨绔了一点，但也不算傻，他娘估计是怕他又去“看热闹”——当然如果赵景娘知道的话，估计会直接咆哮，你那是看热闹吗！你那是搅局去了！搅局还不学聪明点，每次还惹一屁股债！ 算了，要是这次去了，回去得被唠叨死，还要让他娘少操点心吧，免得什么长白发啊，长皱纹啊都是他的错了——明明他娘年轻得都快像他姐姐了——哦，惹了娘，估计到时候爹还得揍他一顿。 不过嘛，这里还有个勉强入眼的厨娘，做的点心也勉强能入口，也不是不能呆着。 若是墨书知道赵景的心理活动，他大概会直白地告诉赵景，“爷！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人家已经把你拒绝了！还不止一次！” 他展开折扇仔细端详上面的扇面儿，装得颇为郁闷，“还得在这儿待多久？” 墨书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事儿不得看夫人啥时候同意呗，不过夫人也知道这里有个姑娘入了公子的眼，让自己多盯着点，毕竟公子十几年的生活，难得对一个姑娘感兴趣…… 墨书总觉得夫人是不是误会了啥…… 赵景心里有了数，故意装出一副不满的样子，不搭理墨书，嘴里哼着一首从如意楼听来的小曲儿。 墨书知道自家主子心里不痛快，老老实实在一边不打扰他，好半天才忽然听到赵景开口，“你还杵在这里干啥？” “啊？”墨书一脸呆愣，“小的不在这里，在哪里……” 赵景觉得自己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就收了这么一个蠢笨的贴身侍从！ 他合上扇子敲了墨书一下，“你好好想想忘了什么！” 墨书捂住脑袋，片刻后，恍然大悟道：“哦！公子的点心！” 赵景哼了两声，起身就要走，“小爷走不成了，这地儿也没个有意思的姑娘，那就上她那儿蹭饭去吧。” “啊？”墨书瞠目结舌，主子跟那姑娘见面几次都不愉快，还去蹭饭？他都怕江瑜拎着菜刀把人砍出来了——他总觉得那姑娘咬牙切齿的时候有这个意思…… 要是说贪那一口吃的，还是京城好啊，京城好吃的多了去了，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哎，墨书不得不承认，就点心而言，也就这姑娘做的不错了，至于菜肴什么的，香满园和百味居勉强是矮子中拔高子吧。 墨书心里暗自腹诽，见赵景已经往门外去了，他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跟在身后。 到了香满园，江瑜在忙，自然也不知道有人特意来找她的事。赵景跟着墨书坐在老地方，两个人吃饱喝足歇着时，墨书从怀里拿出自带的茶叶，准备让人拎壶开水——赵景对入口的东西都挑得很。赵景喝完了带来的茶之后，平日里酒楼里的茶水，除了解渴的必要时候，根本不会多碰一口。 墨书跑了几家茶商都没买到赵景满意的茶，终于有个行商带来了苏杭一代的茶，这才让赵景满意了。 没想到的是，赵景挥挥手，制止了墨书，让墨书把江瑜找上来。 墨书苦着脸去了，心想自家公子在京城虽然纨绔毒舌，但因着显赫的家世还有出众的外表，还是有不少姑娘别有用心地想接近他。如今遇到个不爱搭理的，新鲜了，就非得去招惹一下，明明人家姑娘看自家公子不顺眼啊！ 江瑜被叫出去，一看是墨书——好嘛，这是找她要点心来了。不过，赵景也要走了，好的地方在于，这个不讨喜的家伙终于不会再来了！坏处在于，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大方的打赏了！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因此想想还是有点遗憾啊！ 还没等她把做好的点心盒子拿出来，就被墨书叫住了，“姑娘，唉——姑娘留步。” 江瑜不解地看着他。 “我家主子找姑娘上楼说说话儿，这点心还不急。” “哦。”江瑜点点头，走之前难道还要叙个旧？不过想到之前不算开心的遇见……她觉得她应该猜不透赵景的想法，能不被惹生气就行…… 她跟着墨书上楼去了。 一上楼就看见赵景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看见江瑜来还心情很好地让她在对面坐下。江瑜突然有一种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她摇摇头站在一边，本来想说句风凉话，想了想又忍了，“不了，我还是站着吧。” “姑娘家家的，一点都不温婉，以后谁还要你啊？”赵景把折扇一合，示意墨书把她按着坐下，“本公子叫你坐这儿是看你手艺好，怎么还不领情呢？” 江瑜觉得自己和赵景大概真的是八字不合？ 听他说话，怎么感觉这么欠揍啊！江瑜忍不住怒目而视，她总觉得自己要克制不住自己体内的“蛮荒之力”了！墨书默默地替自家公子抹了一把汗。他没敢真按着江瑜让她坐下，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瑜气呼呼地坐下来，深呼吸了几口，忍了又忍才没发脾气。 第四十三章 赵景说荣城似乎不能去了…… “不知道公子今天找我有何贵干？没什么事的话后厨还要忙。”江瑜语气平平，似乎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耐烦的地方。 但若是仔细一听，就能发现江瑜的言下之意——你吵到姑娘我了！我真的不想搭理你！请你有点眼色！ 但是赵景是何人呢，怎么可能看得懂江瑜的颜色。 只见赵景笑眯眯地看着她，仔仔细细打量半天才觉得这姑娘其实长得也不是很丑，就是太瘦了太瘦了，真的太瘦了！不过，还是够不上做他的丫鬟，毕竟他的丫鬟那可是他掌过眼，把过关的，那水灵灵的样貌不知道让多少京城少年羡慕嫉妒。 还是厨娘吧。不说这个，他今天想吃点心才找江瑜来的。 “上次不是说本公子路上的点心你全包了吗？本公子现在不走了，但这点心我还要！” 一听这个江瑜就来精神了，二话不说下楼去后厨拎出来一个平日里都是拎饭食的大食盒，“咚”一声摆在桌上。赵景被这巨响吓了一跳，随后就看到了江瑜笑眯眯的表情。 “公子不走了就把这点心都吃完吧，不然可是浪费了我一番苦心！” 这谁吃得完顶得住！赵景暗自腹诽，墨书揭开食盒一看，江瑜的确分外用心，各色点心做了不少，不仅有香满园卖过的，包括她给江安何言做的兔子包和芸豆卷都有。现在天气冷了这点心也好放，路上总不至于坏了。 别说，这看着是挺好吃的……但是他吃不完。 赵景咳嗽了两声，“墨书！都给小爷我打包回去！” 江瑜心说我今天不整你都对不起你损我，面上还是笑眯眯的，“公子既然不走了，就还请在这里就把它们都吃了呢！毕竟小店的点心，可是不能轻易外！传！的！呢！” 想打包？门儿都没有！ 赵景正想说什么，江瑜立马亲手拿了双筷子，给赵景加了一个芸豆卷，“公子快尝尝，好吃的话这些可都多吃点，不然到时坏了就浪费了！” 这话纯属在瞎说。 难以令人消受的“亲自服务”！赵景其实吃饱了，但是顶不住江瑜一副“你不吃我就把你宰了”的笑容，很艰难地挑着点心吃。 南瓜饼只有豆沙馅了，好像是才蒸出来没好久，带着刚刚好的温热，清甜软糯又可口；芸豆卷小巧玲珑，舌头尖处微微甜，入口即化；桃花苏软脆香糯，味道一点儿都没变，甚至还更好一点。 “就算本公子长得好看，你也不用这么盯着我，”赵景忽然开口，话里有点促狭的“恶意”，“盯再久本公子也不会带你回去做贴森丫鬟的，你这容貌不行。” 江瑜愣了一愣，顿时怒道：“你大也的！谁稀罕做你贴森丫鬟了！” 这话一出她就觉得不妥，停了话头。 赵景也愣了愣，嘴里还嚼着半块桃花酥，这幅样子分外滑稽。 江瑜默默地给赵景茶杯里又添上点儿水，清咳一声，“我失言了。” 赵景终于回过神来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嘴里念叨道：“凶巴巴，母老虎，迟早嫁不出去……” 吃点心都堵不住他的嘴。江瑜把筷子一放，反击了一句，“放心！就算是全天下男人都没了我也不可能嫁给你！” 竟然被嫌弃了！墨书目瞪口呆，公子自来了南城以来，给公子献殷勤的人都快从这里排到城门口了！ 没想到这姑娘直截了当地说这话，不过墨书转念一想，也是其他姑娘被“挑剔”了也都是笑脸盈盈，只有江瑜每次都是皮笑肉不笑，正面怼了回去。说这话再正常不过了！ 不料，赵景一听这话，反而大笑出了声，“哎哟！那你可真是没眼光！” 最后点心还是让赵景打包带走了，江瑜也只是出口气而已。 和往常一样，赵景还是给了江瑜不少赏钱，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幸好还有点东西吃，不然小爷不能去荣城也太亏了点……” 为什么不能去？江瑜预备下楼的脚步顿了顿，但立刻转身离开了，似乎那刻停顿是幻觉一般。她现在不是江瑜，是姜鱼，这不是她能问的。 难道是江家又出了什么事吗？江瑜心里愈发不安，回后厨的时候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刚来南城的时候，还有不少百姓议论说荣城那个江家遭难，久而久之倒是没人再提起了。不过南城离得这么近，荣城要是有什么风声，一般过段时间就会传到她耳朵里了。 现在又从赵景口中听到荣城有事，那她只能想到江家的事——赵景的家境应该挺不错的，江瑜来这儿这么久，恶补了许多知识，看他的衣着做派，不是富庶的江南一带，就是往京城一带靠的。 荣城虽说是大城，但因着官府，还有隐居但仍有底蕴名气的江家，并无什么贵族争抢欺压百姓的事，也算是平和。 但此时赵景说，荣城不能去了……除了官府，就只能是江家了…… 到底是怎么了呢。江瑜总觉得自己抓不住那个感觉。 荣城那边有什么动静，除了赵景，汪少辞也是知道的。 自从他派人暗地里查过江瑜之后，就让几个人呆在了荣城那边，随时传递消息。现在回了消息，时隔几个月，竟然还有其他人去查探江家灭门，他不由皱起眉头。 是打算斩草除根，还是想暗地里查访凶手？查不到的话，那会不会查周边的城镇，比如南城…… “公子，本家来信了。” 小厮见汪少辞在写着什么，轻手轻脚地进了门低声说。他放下笔，接过小厮递来的完好的信函。信函是用特殊的油蜡封存的，若是被人翻看过，再小心翼翼都会留下痕迹。 上次找出来的那幅画是汪老太君命人画的，当时交给汪文君带走了，后来又留下一幅临摹的，就是出自汪少辞的手。他此次来南城也是有心打听一下江家的消息，因此就把这幅画带上了。 虽然家人都已经不抱希望了，但他直觉还有转机。他细细比对过江安、汪文君和画中的样貌，不敢擅专，修书一封回家问了问自己父亲，确认了一些细节，并把猜测也一道说了。 果不其然，信上回了他笃定的答案。信中还叮嘱他别忙告诉老太君，老太君年纪大了，万一出了错，让老太君情绪大起大伏，身体受不住。 汪文君的儿子的确是叫江安，如果他还活着，那么和济世堂的那个姜安刚好年纪相仿。至于汪文君的小姑子江瑜，曾经去汪家做过客，是个会做菜的小姑娘。听说她刚能拿刀，江老太爷就开始手把手带她了。 不过，父亲说江瑜小时候看起来有点瘦瘦小小的，大家一开始都不相信她会做饭，直到江老太爷让她露了一手，虽然稚嫩，但也能称得上是天赋极高了。不过女大十八变，不知道长大了是什么样子。 桩桩件件几乎都对上了，江瑜江安一定是他要找的人。 他读完信，将信放在盆里烧掉了。 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信纸，汪少辞想起了江家那场大火。据说，江家是因为食谱惹人觊觎，然后被设计惹恼了上头的一位贵人，结果引发了天灾。但哪场天灾会让江家嫡系灭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求救的信号都没有？倒是江家二房现在混得好好的。 不过**而已，江家二房也许是明哲保身，也许是背地里推波助澜。 “公子，您打算怎么办？”小厮悄声问。他自小就跟在汪少辞身边了，自然知道不少东西，说是心腹也不为过。 “大家都在观望，我们也不能往荣城去插一脚，不然莫说是你我，就连汪家都讨不了好去。”汪少辞沉思着，他虽说是读书人；沉迷书画，但并不傻，“先不管这个。上次我在云锦阁做的那件斗篷可是做好了？” “是，掌柜的一大早就遣人来说做好了，说公子有空时去试一试，哪里不合适再改改。” “走吧，出去走走看看。” 小厮连忙应了声跟着汪少辞出门去。 江瑜前些日子订了衣服，算算日子也该做好了，眼瞧着天冷，秋衣已经快不能穿了。她今天刚好有空就去取衣服，刚一踏进店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好汪少辞也听到脚步声回了头，面上的诧异一闪而过，他朝江瑜微微笑了笑。 “姜姑娘，好巧。” “汪公子也是，好巧。”江瑜点点头。 掌柜是个利落的妇人，看见她来，把做好的衣服捧出来，摊在柜上，问她有没有哪儿不合适的。 江瑜随意地翻了翻，她对这个其实不是很在意，江安毕竟是男孩子，又长得快，衣服容易磨损，总该选些好的衣料。陈瑶推荐给她的料子厚实柔軟，摸着也舒服，正适合江安穿。掌柜手艺好，针线密实，因着价格便宜倒也没做什么花样，但这也足够了。 汪少辞就在一边等着江瑜，也不恼，眼神里比往常多了些温和和熟稔。 第四十四章 要去见江安了 待到江瑜把衣服包好，她转头看见汪少辞还站在一旁，脸上的神情不免多了些羞赧，“怠慢了汪公子，真不好意思。” “无妨，正好我还没有吃饭，不如跟姜姑娘一起回香满园吧。我正好好久没尝过姜姑娘的点心了，正好有几分馋意……”汪少辞随口道。 江瑜有点摸不清汪少辞的态度，不过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恶意，于是她大方地点了点头，“也行，多谢公子喜欢了。” 一路上，话没说上两句，江瑜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写满尴尬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汪少辞突然多了一种刻意亲近的意思，她想起之前的试探，不由得有些警惕，干脆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地一路走回酒楼。 等到了酒楼，江瑜就匆匆把衣服放回自己房间，汪少辞也找了位子坐下，跟伙计要了菜单，随便点了几样菜，顺便加一道笋干红烧肉。 他想要再尝一尝那股辣味。 伙计特地嘱咐了江瑜多放点辣。她倒是有点奇怪，汪少辞是第一个提出这个要求的人，不过顾客是上帝，江瑜酌情多加了点，也不敢放太多，毕竟汪少辞看起来也不像是荣城那一带爱吃辣的人。 汪家是不怎么放辣调味的，但是汪少辞也吃过不少汪文君捎回来的东西。江家无辣不欢，连带着他也有点爱上这种味道。他隐隐有些期待身为江老太爷亲自带过的江瑜，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味觉体验。 红烧肉端上来，汪少辞刚尝了一口，一股熟悉的辛辣味钻进鼻腔。一点微微的麻意，辣中带着辛香，混着豆瓣的浓烈的酱香，是江家的味道！这个姜鱼一定是江瑜！ 不过若是江瑜知道，江瑜一定会嫌自己多事儿！豆瓣酱是她来的时候就开始筹备了，最开始只是想着好下饭。今天招待汪文辞，江瑜就打算加进去试试调个新味道，结果误打误撞，在这里，辣味豆瓣酱是江家独创的方子，反而成了汪文辞眼中坐实她江家身份的铁证据！（豆瓣酱伏笔） 江家长房的手艺是得了江老太爷的真传的，二房不如长房，因此酒楼生意基本上都是归长房所管，二房负责其他庶务。可二房却总是觉得江老太爷偏心长房，所以才给了长房生意最好的酒楼。 汪文君还在时，曾写信和汪老太君提过两句，话里话外隐隐约约有些犯愁，她本想劝着自家丈夫要不直接分家算了，但丈夫想着本来就已经拿了酒楼了，二房不开心也是人之常情，作为大哥多照顾照顾也无妨，再说江老太爷还在，提前分了家，江老太爷得多难过。 江瑜的手艺虽说稚嫩，差些火候，可味道跟汪少辞印象里的像了个七八分，若是再过上几年，她定然能有一番作为。 汪少辞停下筷子，一副沉思的模样，小厮以为这道菜不合胃口，紧张道：“公子，怎么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虽说他已经确定姜鱼的身份了，但按照前几次接触，江瑜多半会咬死不认，那他也不好强行相认。 要不试试，从江安身上入手，江安年纪小，防备心没那么重，应该比江瑜这边更好下手一点。 “挺好吃的，你尝尝。” 汪少辞说得似乎很平常，但小厮听出来了一下别样的意味。 小厮依言尝上一口，霎时间明白了什么，他忍不住抬头看汪少辞一眼，小心地开口道：“公子已经认定了？” “嗯，先吃饭吧，不要惊扰了。” 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而且当务之急不是带着他们两个回汪家，荣城那边似乎还有人在试探什么，他只能先暗地里保证他们的安全和生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倒是有缘分，没想到他跟江瑜还有那么一点儿关系。 汪少辞嘴角带笑，这一回却是叫人看不透心思了。 赵景果真每天都来香满园吃饭，也每次都把江瑜叫来，不是让她看着他吃饭就是为难她做点别的吃食。从豌豆黄到麻婆豆腐到板栗烧鸡都让江瑜做了一遍，每每气得她跳脚，但赵景出手大方，给的赏钱多啊。 没办法，她现在缺钱！赵景虽然挑剔毒舌，但总归也没有做了其他事，也还能忍一忍。赏钱她基本上都花在江安身上了！可惜的是，江安那一味药材还是没有着落。 江瑜默默安慰自己。 不过也就赵景这样故意折腾江瑜了，其他人偶尔闻到了什么香味，看着赵景那身做派，也不敢腆着脸凑上去。 虽然不凑上去，但说说闲话还是可以的，因此做饭这事儿何大厨也知道，上次之后，何大厨也不反对江瑜用灶台了，只是心里有点犯嘀咕，什么客人竟然喜欢她一个丫头片子做的菜？不过看江瑜每每怒发冲冠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失笑，能让江瑜展现这般难得的孩子气，估计是个难缠的客人。 赵景还挺喜欢逗江瑜玩儿的，看她怒气冲冲、充满活力的样子，他心情再差都会好起来。 可惜这要是让江瑜听见了，江瑜估计又是一副想要揍他的样子——不过嘛，江瑜也不敢打他，只是拿不做菜威胁他。 可是小爷自有妙计，这丫头看见银子就放光的眼睛，啧啧！ 不过，上次这姑娘的菜里就放了不少辣椒。赵景喜欢吃辣没错，他这舌头可娇气着呢，吃不了太辣的东西，那天连香满园的茶水都差不多喝了个干净。 唉，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虽然赵景没去成荣城，不过那边的风声依旧有人传过来，赵景大叹可惜，说着怕是吃不到正宗的辣菜和小吃了。 江家做辣是一绝，不过少有人知道，江老太爷当初在荣城开的酒楼做的小吃也是一绝，不过后人似乎学的很少，有说是老人家上了年纪只是随便做些小玩意儿打发时间的，也有说是老太爷觉得下一辈手艺还没学到十成十，不让他们碰这些，总之说法不一。 他这顿抱怨，很快就落进江瑜耳朵里。济世堂和酒楼里来往的人多，因此江瑜也留了个心。一天她去接江安的时候，正巧也听到两个才从荣城回来的病人低声聊着荣城的事。 听着像是在说，在江家没找到东西，因此换着方式打听江家长房的奴仆们，似乎想确定什么。 虽然说市井巷尾的传言又是最容易夸张不可信的，但身为经历者的江瑜一下子想了很多。因为这段时间普通平凡的生活而懈怠放松的神经，很快又紧绷起来。 能确定什么！那就是确定江家是不是还留有活口！就不知道是哪一方在查他们……那场火虽大，派来查探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终于让他们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能无声无息灭了江家再给他们安上“灾祸”的名头，幕后之人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她不指望不被查到，却没想到，这才过几个月！不过他们现在也只能面上找个借口来寻人，不可能大张旗鼓做什么，所以目前他们还是安全的。 本来想着送江安去学堂，看来还是放在济世堂安全一些，回头再多叮嘱江安几句。 晚上，江瑜一顿饭也吃得心不在焉，小炒肉放在她面前也激不起她的食欲，只是草草扒两口饭了事。 江安看江瑜不太高兴的样子，主动给江瑜夹了一筷子，轻声叫了一声姑姑。 “姑姑，多吃点啊，一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 江瑜摸了摸江安的脑袋，勉强打起精神。就算打听过来也没什么好怕的，他们又不知道当时江家逃出去的是谁，长什么样子，况且她不过是一个父母双亡带着侄儿出来讨生活的苦命的姑娘罢了。 既来之则安之吧……话虽如此，江瑜还是忍不住决定多存点银子以防万一了。 汪少辞也和赵景一样，接到了这个消息。 他微微皱眉，按理说应该是悄悄摸摸的一件事，结果，这消息传的也太快了，简直就像是有人刻意放出来的一样，就等着有人坐不住了自投罗网，或者是谁扛不住把人给招出来呢。 他不免多深思了几分，这般动作，难道是谁迫不及待地想下手要把江家长房斩草除根？ 江家二房在这之前，就准备和长房分了家，不过念着老太爷，也就口头说说，一旦有什么事也互相帮持着，偶尔内宅也会发生点小打小闹，但也最算是相安无事。不过，这次上头降罪下来，只是长房遭了难，缘由是江家二房已经和大房在之前分了家。 虽然看起来这事没什么奇怪的，但…… 还不适合深究，汪少辞现在还没什么蹚浑水的心思，他要掂量掂量——就算他想要做点什么，也不会为了一个江瑜而让汪家陷入不利之地。 “公子，您看这些够了吗？” 最近这段日子他有点脾胃失调，他的贴身小厮听风很紧张，一直让他去济世堂开个方子调理一下，他想了想，正好去济看看江安，但若是空手去似乎也不太行，因此小厮买些零嘴带着。 就是，不知道江安跟汪文君会有几分像。 第四十五章 又遇老葛 江安最近学医倒是有些小成，他天资聪慧，张大夫夸他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江安必然能在医术方面有所成就。这话江瑜也听说了，高兴得不得了。虽说不是厨艺方面的夸赞，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是夸赞就是好事嘛！ 她一直觉得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学医都是一件非常厉害的事！而且江安身体不好，她帮不上什么忙，江安自己能多懂点也方便。 张大夫最近有心锻炼一下江安，小病小痛都让江安先切脉，说个方子出来，然后他再给出自己的方子，让江安对比琢磨再讲解。 因此，此时就是江安先摸上了汪少辞的脉。 汪少辞忍不住仔细观察起江安来，这孩子眉眼生的清秀耐看，眼尾微微上扬，依稀能看出几分汪文君的影子，不过他的下巴略方，不够圆润，应该是像他的父亲。 江安还没被人用这样的眼光打量过，不过他并没有感受到恶意，他不由自主抬头看着汪少辞，神情有点困惑，还有点迷茫。 “小公子好，你小小年纪就在这里学医，倒是挺不容易的。”汪少辞怕吓着江安，放轻了语气。 江安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踮着脚和师傅嘀嘀咕咕了几句，张大夫摸着胡子笑得很满意，写完方子让他跑去抓药。 张大夫看着汪少辞看过去的眼神，笑道：“江安这孩子挺不错的。”汪少辞看上去是个彬彬有礼的人，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维护了一下江安，毕竟当初江瑜求他那时的狼狈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也知道，这么小的江安中了毒，多半是惹了什么仇家。因此汪少辞的眼神也让他多留意了一下。 汪少辞也察觉到了张大夫对江安的关怀，看来，江安他们遇到了好人，汪少辞也回了个笑，“嗯，看来他学医也是乐在其中。” 江安规规矩矩地把药材放进油纸包里，几包药摞在一起扎紧，递给汪少辞身边的听雨。 “一包药用两碗水煎成一碗，趁热喝下，公子可别忘了时辰。” 看着江安一本正经叮嘱的模样，汪少辞笑着应了，吩咐听雨把点心拿出来分给江安。 “辛苦了，这些点心你拿着，饿的时候垫垫肚子。” 江安哪好意思收他的东西，往后退了两步不肯接，一张小脸微微泛着红，“不用了不用了，师傅说，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 听雨机灵，看出江安虽说着拒绝，但是到底年纪小，眼里还是藏不住馋意，一副守着规矩的纠结模样，笑着打个圆场，“我家公子就喜欢小公子这样踏踏实实吃苦学东西的人，分几块点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公子还是长个儿的时候，多吃些东西不打紧。” “可是我也没做什么，怎么好意思拿呢。” 汪少辞凝他半晌，这性子也像极了自家老太君口中的小姑姑，温柔腼腆又坚持原则。他对听雨使了个眼色，趁江安手里一松的时候，听雨就把点心的纸包塞在他手里。 江安愣愣地拿着那个纸包，张大夫看了远去的汪少辞，开口道：“安安就收下吧。” 江安觉得汪少辞身上有一种熟悉感，却又说不出来。他笑起来的时候，江安似乎看到了娘亲的样子。他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零嘴，自己是想念娘亲所以才出现了幻觉吗……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张大夫以为他在发呆，走过去拍了拍江安的头顶。 “怎么了？安安，不用不好意思。” 因为江安年纪小，很多来济世堂看病的病人都喜欢给他带点好吃的好玩的。他也确实招人喜欢，偶尔一板一眼的，更加可爱。再说他年纪小，大家给他送点心也不是第一次了。 江安微微低着头，小声嗫嚅，“可是我也没做什么，大家总是给我东西……” “因为安安年纪小，性格好，做事又认真，大家都喜欢你呢，”张大夫和蔼地摸摸他的头，笑道，“去后院看看药熬好了没有，前面就不用你来了。” 江安点点头，把那包点心收好，准备去后院也分给其他的学徒们。 大抵是因为入了冬，天气转冷，最近来医馆的人很多。 江安一边熬药一边望着旁边几乎掉光了叶子的树，模模糊糊地想，好像才来的时候，这棵树还是满目绿油油的呢。他和姑姑在这里生活也有几个月了，从一开始的茫然无措到现在的习惯甚至喜欢济世堂，似乎也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 姑姑说，明年春天的时候就送他去学堂。 他不明白，如今他在医馆里，大夫们教他识字。他学得很快，已经可以有模有样地读下来一篇文章了，虽然还是有几个字不太清楚，但无伤大雅。为什么还要去学堂呢。 可是姑姑说，学堂会教其他的很重要的知识。 去学堂读书会是什么样呢？江安没有想过，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他只是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的，有他喜欢的师傅和大夫哥哥陪着他，有时候何言也来跟他一起玩儿，他挺满足的。 正想着，何言忽然从背后蒙住江安的眼睛，后者默默放下手里的蒲扇，“你快把手放下，我还熬着药呢。” “唉，真无聊。”江安一次都没有被吓到过，何言忽然觉得挺无趣的，就放下了手。 江安用厚厚的帕子包住盖子头，揭开看了一眼，又扇了扇药炉，不让火太大把药煮过火失了药效，他透过扇风的间隙抬头看看何言，“你今天怎么来了？这两天都好冷啊，姑姑说应该少出门。” “这不是来看看你嘛。”何言笑嘻嘻的，坐到江安边上看他熬药，“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饭呀？我娘说她想你了。” 自从去了何言家，何言的娘就很非常喜欢江安，因为江安沉稳又懂事——跟自己家一个大的一个小的比起来不知道乖顺了多少。 何言的哥哥早就去读书了，小时候也有些调皮，但读书之后，性子收敛了不少。至于何言比他哥皮多了，简直像个皮猴子一样让父母颇为头疼，不过因着年纪小，在身边，骂归骂，还是十分疼爱他。 何言的母亲从何大厨口中听说了江安的身世，愈发心疼他，每次江安来的时候都会跟何大厨一起做上一桌子好吃的。 “那我晚上和姑姑说一声再跟你去。” 江安应了一声，专心致志熬药。何言就坐在一边跟他说些有趣的事，平日里江安都呆在济世堂，而何言倒是会偶尔去爬爬山捉捉虫。两个人性格南辕北辙，但是何言就是和江安玩得来。 这些天陈瑶一直跟江瑜呆在一起，都不怎么和杨轩出去玩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吃醋，前些天，陈瑶听说杨轩和好友又去听曲儿了，其中还点了新的姑娘！ 不过最近杨轩倒经常哄着陈瑶，因此陈瑶的气也是时有时无，搞得江瑜哭笑不得的。 这天陈瑶拉着江瑜去百味居吃饭，扬言要把他们家吃垮了，江瑜笑得更加欢畅。 她去接江安的时候，江安给她说了要去何言家的事。江瑜一听正好，陈瑶也找吃饭，叮嘱了几句就让他们俩自己玩去了。 江安把白天汪少辞给的那包点心特地给江瑜留了几块。江瑜打开尝了一口，味道还行，不过南城本来也没什么点心铺子，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陈瑶跟着她吃了两口，皱了皱鼻子，满不在乎道：“自从吃了你做的之后，我觉得南城的点子都不太行了。” 她大概是吃江瑜做的点心吃上瘾了，嘴又变刁了不少。 江瑜戳了戳陈瑶的脑袋，笑道：“承蒙陈大小姐厚爱了哦。” 听说最近百味居的菜又有了进步，陈瑶觉得有点奇怪，又有几分好奇，因此才打算拉着江瑜来尝尝。虽然她看百味居不顺眼，但是好吃的东西她可是不会错过的。 两个人刚一进大厅，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江瑜定睛看了片刻，这不是老葛吗？他来找原掌柜叙旧？ 陈瑶跟江瑜对视一眼，正好老葛也朝她们看了过来，两个人收起心思打了声招呼。 老葛笑眯眯的，看不出什么来，招呼她们两个坐下，这态度自然的仿佛他是百味居的伙计一样。 “葛叔，你也在这儿啊。”陈瑶跟老葛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因着陈瑶是陈掌柜的女儿，平时后厨里的伙计都会喊一声小姐，老葛笑道：“小姐也来吃饭？快坐吧，正好今天有新上的菜，姜鱼也一块儿尝尝。” “不用葛叔招呼了，我和姜鱼随便吃吃。你要有事，就先去吧。”陈瑶也笑着回了一句，老葛是也算是香满园的老人了，一直跟着陈掌柜的，当年百味居挖人的时候，老葛和原掌柜认识都没有离开过。 因此虽然陈瑶和老葛不熟，还是愿意给老葛一份尊重。 老葛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挥挥手，“行，那我也就不招你们俩小姑娘嫌了。” 第四十五章 杨轩竟然带了姑娘! 他跟原掌柜打了个招呼，后者冲他摆摆手，又给他拿了一盒百味居新做的点心。老葛笑呵呵地接了，江瑜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背影上，直到人离开了百味居。 陈瑶伸手在江瑜面前晃了好几下，不得已放大声音，“姜鱼！你怎么啦？” 江瑜这才发现自己注视得太久了，连忙收回目光看看陈瑶，眨了眨，“没什么，就是忍不住发呆了。你想吃什么？我们看看菜谱。” “我都点好了。”陈瑶微微噘嘴，一副撒娇的样子，江瑜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两家作为老对头，陈瑶当然知道百味居什么菜好吃，什么菜又是最近新上的。 原掌柜认识江瑜，当然更熟悉陈瑶。 他有心炫耀一下百味居的手艺，吩咐厨子做她们那一桌菜的时候多用点心思。江瑜才夹了一筷子，尝了第一口，就感觉不对劲了。 总觉得这菜比其他菜，更像香满园的味道，甚至若不是她此时坐在百味居，她都快以为这里是香满园了。 不过，百味居本来就有大厨是从香满园挖走的，味道相仿也是可能的——虽然这味道已经像了个**成了——她总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有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不会跟老葛有关系吧？ 不，应该不会。当初百味居挖人的时候老葛都没走，就算是跟原掌柜交情好也是私下里的事。掌柜的也很信任他，她大约是想太多了。 一时半会也得不出什么结论，江瑜只得闷闷地扒着碗里的米饭。 饭桌上的桃花酥就是仿的江瑜的。陈瑶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直摇头，她递给江瑜，江瑜也尝了一下，倒是松了口气。 外形和味道挺像的，但是油酥没弄好，大概是醒面醒得不够，导致整个桃花酥不够酥脆。口感不如江瑜做的桃花酥，不过馅料的味道还行，或许是胜在价钱低一些，而且不细尝也没多大差——南城人吃点心少，哪有那么嘴刁的。 陈瑶叼着点心凑过去跟江瑜咬耳朵，“他们家这是什么时候找了个点心师傅啊？” 江瑜摇头，“不知道，没听后厨他们提起过，可能是之前就有也说不定呢？这味道其实已经做得不错了。” “那就奇怪了啊！百味居之前是没有点心师傅的。”陈瑶自言自语道。 “嗯？”江瑜侧头去瞧陈瑶，伸手帮她把嘴角的点心渣擦掉，就听陈瑶嘀咕道：“以前百味居不怎么做点心的。大概是南城没什么点心师傅，他们家又专注于做菜，现在竟然做点心了，还做得挺不错，可真是难得啊……” 这么一说，江瑜刚刚的念头又起来了，怎么听着觉得像是他们为了跟香满园学，才做的点心呢？不过倒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百味居和香满园对峙了这么几年，如果从挖人这事来判断原掌柜的性格，原掌柜可能也有资本这样做。 两个人正吃得高兴，身后传来一个让陈瑶熟悉得不得了的声音，带着几分讶异，“瑶瑶？你也来了啊。” 江瑜陈瑶转头看去，见是杨轩，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姑娘。那姑娘长得很漂亮，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可人，微微皱着眉，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 陈瑶一看脸色就变了，咬着嘴巴瞪着杨轩，江瑜连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她这才没失态。 “嗯，我今天跟姜鱼出来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坐？”陈瑶招呼着杨轩，根本没搭理他边上的姑娘。江瑜更是不爱搭理这种——一看就是一朵喜欢装柔弱的小白莲，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不用了，你跟姜姑娘好好吃饭，账记在我这里就行了。” 陈瑶瞟了一眼他身边的姑娘，皮笑肉不笑道：“哪儿敢让你付账，我还能是那种出来吃饭不带钱的人么？” 杨轩面子有点挂不住，他旁边可是还站着一个姑娘呢，就这么不给他台阶下？ 江瑜隐隐察觉到了一丝火药味，夹起一块酱香排骨放到陈瑶碗里，抬头看着杨轩，装作看不懂他神情的样子，“多谢杨公子好意了，今天这顿饭是我姐妹俩出来聚个餐，不劳您费心了。您二位自便吧。” 言下之意就是你打扰到我们姐妹了，看着烦，快滚。 江瑜语气不善，杨轩也不是傻子，不跟她们继续争辩，带着姑娘干脆去了二楼的雅间。 这更是把陈瑶气得恨恨地咬着排骨，眼光却一直往楼上瞄着，心里的酸气一股一股地往外冒。 “别气，不值得，你不理他就是了。”陈瑶就像一只气鼓鼓的仓鼠，江瑜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腮帮子。 陈瑶一下子就泄了气，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我不理他了！我不想理他了！喜欢我的人又不止他一个，干嘛在他一棵树上吊死？”她像是一下子想开了似的说了一大堆。 江瑜不由得睁大眼睛，试探道：“你这是想通了？” 被这么一问，陈瑶反而是答不上来了，低着头半天不跟江瑜说话。江瑜忍不住叹口气，心想谈恋爱真麻烦啊。想来陈瑶也吃不下东西，她让小二给她端了一碗甜羹，甜食也许能让她心情好几分吧。 两个人吃完饭，陈瑶一反往常笑嘻嘻的模样，恹恹地告别了江瑜。 江瑜则是带着疑问回了酒楼。 百味居的点心是模仿她的，那菜和味道呢？尤其是那道让她难以分辨的菜。每个厨师的味感都不一样，会这么像吗？ 最近在何大厨的默认和陈掌柜的允许之下，江瑜有在改善一些菜，上次被何大厨训过，她也会有意避开和百味居重合的菜样，因此改的都是她从脑海里现代或是江家菜谱的记忆改良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江瑜回房时，江安早就从何家回来了，正在灯下温书。 她本不想打扰到江安，倒是他先放下了笔，认认真真地问江瑜：“姑姑，我今天看到了一位有点熟悉的公子。” “有点熟悉？” 江瑜一怔，难道是哪个长得比较面熟的人？还是有仇家找上门了。这个念头让江瑜一阵紧张，语气有些急促，“他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了？你在医馆见到的？没对你做什么吧？” 江安知道江瑜为什么紧张，很是认真地回想了一番，“是一位高高瘦瘦的公子，看起来很温柔，还很喜欢笑……他笑的时候有点像娘亲。” 娘亲？嫂子？汪文君？江瑜的思路瞬间有点打结，却听江安继续道：“这位公子最近有点脾胃失调才来济世堂的，张大夫开的药能吃三天，过几天他还得来抓药。” 肠胃不好……江瑜想了想，这种病大概会经常去医馆？ 江瑜一时间也想不到周围哪个人符合江安说的，不过江安年纪小，也许很早在济世堂见过但是忘记了。 她低下头看了看江安摊开来的书，轻声道：“今天点心也是他给的？” “嗯。” 江瑜突然想起今天吃过的点心，济世堂的不少病人都爱给江安带点吃的，她也不能确定和这人有没有关系，灵光一现就问了这样一句，没想到江安居然点了头。 看来这个人，她必须去一趟济世堂看看了。 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扰得江瑜一晚上没睡好，次日一早上工的时候挂着两个黑眼圈，很没精神的模样。伙计们关切地问她怎么了，江瑜摇摇头找了个借口糊弄了过去。 这事儿她没法跟人商量……万一这人是荣城那边派过来的，手头这些钱够不够花的？香满园会不会被牵连？就算走，她还能带着江安去哪里呢？ 都说未雨绸缪，可是她连雨具都没有，就算知道要下雨又能如何？ 江瑜低着头，锅里的热气熏着她的眼睛，她觉得眼眶有点发酸，也不知道是想哭还是什么。 如同江安说的那样，过了三天，汪少辞果然带着小厮来抓药了。 这两天吃药他觉得身体恢复得不错，但是顶不住身边的听雨唠唠叨叨，说公子您可得再吃药缓和一下，您这身体一直也不太好，万一到时候又复发了怎么办，若是老太君知道了，肯定要喊少爷您回去的。 听得汪少忍不住敲了他一栗子，心说就知道拿老太君压我，到底谁才是你主子！ 他身体向来比较弱，尤其是肠胃，秋冬时节就容易不舒服。往常在家这个季节也是每日都有汤药的。 本来这两年身体好转了不少，因此家里才放心他出来，结果南城一冷，又反复了。 去了肯定会看到江安，不过看这日头，也许他还会碰上江瑜。 听雨早把点心买好了，跟着汪少辞去济世堂，小声问：“公子，万一他们真是江家人，您要带他们回去看看老太君吗？” “老太君就这么一个外孙，她要是知道姑姑的血脉还活着，定然是十分高兴的。”汪少辞也低声回答，“至于江姑娘，既然以前姑姑会把她带着来汪家做客，也就说明姑姑待她十分亲近，去见见老太君也无妨。” “可是……” 第四十六章 江安去汪少辞家做客 听雨还想说什么，汪少辞示意他噤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济世堂的门。 江安看到他，腼腆地笑了笑，行了个礼，张大夫吩咐他给汪少辞把脉。小孩子有模有样地看了看汪少辞的面色还有舌苔，又仔细感受了他的脉象，比前些日子好上不少，看来是喝的药有效果了。 他跟张大夫一板一眼的小声报告着，张大夫一边摸脉，一边点点头，开了方子让江安去抓药。 “大夫，这孩子几岁了？”汪少辞忍不住开口问张大夫。 张大夫看了江安一眼，捋着白胡子道：“五岁多快六岁了，明年春天就该去学堂了。” 近六岁，倒是跟小姑姑生孩子的时间相吻合。汪少辞默默点了下头，又道：“这孩子平常都是一个人在医馆吗？” “他跟他姑姑两个人相依为命。说是姑姑，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唉，可怜呐。” 张大夫没有多说江安的事，但这零星几句透露出来的信息对汪少辞来说足够了，足够他完全确认江安的身份。 他有点感慨，看着江安的眼神不自觉带上两分心疼，如果江家还在，这孩子也就不用辛辛苦苦在济世堂学医了，江家长房的小少爷就应该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 江瑜刚踏进济世堂的门，就看见汪少辞坐在边上看江安包药，眼神很是温和。她想起江安说的熟悉感，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心想难道江安说的人是汪少辞吗？ 听雨瞄见了江瑜进门，低声提醒自家主子，“公子，江姑娘来了。” 汪少辞转头一看，江瑜正站在门口，见到他也没什么惊讶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 “汪公子，又见面了。” “是啊，我跟江姑娘真是有缘分。”汪少辞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江瑜在他旁边坐下，笑着问道：“江姑娘怎么来了？” “我来接我侄子。” 江瑜把目光转向江安，见他正在抓药，也就没开口喊他。 “原来这位小公子是江姑娘的侄子。”汪少辞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身边的听雨给自家公子的表演点了个赞，暗自腹诽道，公子明明早就知道，竟然还能装得这么自然。 “我觉得，我跟小公子很是合眼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请你和他去我那里一起吃个便饭？” 江瑜眼皮一跳，下意识地应道：“安安年纪还小，去公子家里怕是会给公子添乱，万一磕碰了公子家里的贵重物品，公子也知道我们生活不易……” 她不免多打量了几眼汪少辞，他究竟是什么人？一见到她就问她是不是江家的人，看到江安又觉得投缘。姓汪，会是她嫂嫂的本家吗？ 她一穿过来，江家就已经没了，虽说在曾经的书里面提及到最后是汪家找到了江安，并抚养长大。 但此刻她还是宁愿自己多抱有几分怀疑，毕竟她代替原主活了下来，江安跟在自己身边，怎么也要多思考几分，好歹保证他顺顺利利长大吧。 不过她最近也在考虑，要不要去一趟苏城寻求汪家的庇护。但在书中似乎江安被炮灰的时候，汪家也没能救下他的命…… 如果自己过去，会不会反而带来一些麻烦呢…… “无妨，小孩子嘛，活泼好动，就算真碰着什么也不打紧，这边我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实在是不太好拒绝。江瑜握了握手，手心甚至有点冒冷汗。这是试探还是什么？她怎么觉得汪少辞别有用心？ 但之前汪少辞才帮过自己，又经常来香满园，应该不会是居心不良。 “既然这样，那我得问问安安的意见，汪公子勿怪。” 江安包好了药递给听雨，嘱咐他这是新的药方，煎法略微有些变动。 听雨连忙把带来的点心递给江安，“辛苦小公子了，小的都记下了。这点心是特地带给小公子的。虽说可能没有江姑娘做得好吃，但也是我家公子的一片心意，别嫌弃就是。” 江安望了望江瑜，看江瑜没有反对就收下了。 汪少辞伸手摸了摸江安毛茸茸的小脑袋，温声道：“小公子明日从医馆里出来，我让听雨来接你，一起去我家用个晚饭怎么样？” 被这么一问，江安有点傻眼，不知所措地看着江瑜。江瑜微笑，也摸了摸他的头：“安安想去就去，姑姑又没什么事。” 江安打心眼里喜欢汪少辞，就是觉得他很熟悉，甚至有几分莫名的信任——应该不会害他的。虽然姑姑说过要对人有点防备——因为他们身份特殊，但他觉得汪少辞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于是点了头。 得到这个答复，汪少辞笑容都比之前更真诚了些，说明天会让听雨来接他，也会让听雨亲自送回去。 为着江安来，汪少辞特意吩咐听雨去请一个会做辣菜的厨子来。 江家无辣不欢，江安定然也是能吃辣的，不过他是小孩子，这个量还要控制一下。之前，汪少辞才到南城的时候，就听说南城有个厨子很早以前是江家酒楼的帮工，后来年岁大了，就被离家闯荡的儿子接到南城来养老，前不久还开了一个食铺，听说生意只能称为尚可。 汪少辞一下就想起了这个老师傅。 江安忐忑不安地跟着听雨进了汪家的门，这房子是汪家曾经买的一个小别院，虽然称不上多大，但在南城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不过江家可比这大多了，因此江安倒也没有多惊讶的表情。听雨怕他拘谨，一边带着他去饭厅，一边说了些其他地方的趣事。 桌上的菜都是江安爱吃的。麻婆豆腐、回锅肉、小炒肉，道道麻辣鲜香，闻着让人食指大动。大概是为了照顾江安年纪小，这些菜的辣味都不重。 听雨遵循着自家公子的吩咐，准备给江安布菜，哪曾想江安挥了挥手拒绝了他，“姑姑说，我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吃饭要自己动手。” 话说着，江安的眼睛已经牢牢锁在了饭桌上，暗忖这位汪公子是怎么知道他爱吃什么的？ 听到这话，汪少辞有些意外，也有些欣慰，他之前担心江瑜太小不能好好照看江安，不过现在看来江安被教得很好。 汪少辞大多数时候还是看着江安吃，“慢点吃别噎着。” “哥哥，你也吃。”这顿饭一下子拉进了江安和汪少辞的距离，江安连称谓都改了。 汪少辞愣了一下，笑道：“小公子这口味跟我姑姑差不多呢。” “姑姑？”江安一愣，原来汪公子也有个姑姑啊。 “她早些年嫁了人，那家人就爱吃辣。姑姑嫁过去没多久也喜欢上了，”汪少辞说着，眼神有些怀念和感伤，语气低了下去，“只可惜江家不在了，我姑姑也去世了。” 江安吃着肉的动作不由停了片刻。 江家？是他想的那个江家吗？ 汪公子的姑姑……那也是姓汪？好像江家就只有一个姓汪的女眷，那就是他娘亲…… 纵然江安年纪小，但他聪慧，一下子明白了汪少辞的意思。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盯着碗，一张脸忽然就绷得紧紧的，充满了警戒的意味。 汪少辞恍若未觉，只是语气有几分哄诱，“我这儿有我姑姑的画像呢，既然小公子跟她口味这么像，大抵也是投缘，不如一起来看看？” 江安没说话，咬了咬嘴唇看听雨把画像拿出来。画轴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江安一阵恍惚。 画上人分明就是他们一家三口。那时候江安还被抱在汪文君怀里，正是不记事的年纪。他没听家里人说起过汪老太君请了画师来作画，更没想到这幅画竟然在汪少辞手里。 他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他还不能确认汪少辞的身份。他不敢问，不敢说，只是红了眼圈。 他好久没梦见娘亲了，现在看着这幅画，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吸溜了一下鼻子，用袖子使劲地擦了擦——如果娘亲还在就好了啊。 汪少辞后来说了什么，江安就记不住了。 他看到那幅画后，就有些恍惚。听雨把他送回香满园交给江瑜才离开。江瑜看江安眼睛通红——明显是哭过了，连忙询问是怎么了，别是汪少辞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听到江瑜关心的话语，江安坐在床边，又差点没忍住泪水，一抽一噎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江瑜。 小孩子也许只能懂个模模糊糊的感觉，江瑜可是清清楚楚的。 她几乎确定了汪少辞就是汪文君本家的人，此前种种不过是对他们两个的试探，毕竟所有荣城的传闻都是江家嫡系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因此挡汪少辞看到他们俩产生怀疑后，就开始有计划地接近他们。 不过就算确定了汪少辞是汪家人，江瑜也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汪少辞到底有几分真情实意——尤其是荣城的风声传到南城之后。她摸了摸江安的头，轻声问：“安安还记得汪公子住在哪里吗？” 第四十七章 汪少辞的试探 江安想了想，点点头，提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很简单的路线图。南城不大，就算江安画得十分粗糙，也够能让江瑜依稀地辨别出来。 她凝视着这张纸半晌，点点头，给江安眼睛敷了块毛巾，然后让江安先去洗漱躺下准备睡觉。时候也不早了，她明天还要去做工，而江安还要去医馆学习。 “姑姑，你要去找他吗？”江安有点紧张，拽着床旁边的江瑜，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看姑姑的表情有点凝重，生怕自己去了这一顿饭是暴露了什么。 江瑜回过神来，替江安掖好被子，关上留了些缝隙的窗。入冬以后江安的身体也有点差，加上济世堂总是有很多病人来来往往的，江瑜怕他生病每天都在这些小事上格外细心。 “当然要去，人家请安安吃了一顿饭，姑姑得做点什么谢谢人家呀。” 江瑜轻拍着江安的背，“睡吧，没事，有姑姑呢。” 江安迷迷糊糊地点了头。 听雨返回汪家，看汪少辞坐在桌前看那幅画，悄声道：“公子，小公子已经送回去了。” 汪少辞嗯了一声，又笑道：“明天晚上再请那位师傅来做一顿饭吧，顺便把我带来的那盒茶拿出来。” 听雨有点摸不着头脑，“公子，你是要请谁来啊？” 汪少辞但笑不语。江安年纪小藏不住事，这事肯定是要跟江瑜说的。但江瑜知道了这个消息的话，她还能坐得住吗？她一定会想办法过来的。 他吩咐听雨把那幅画收好，传一封信给汪家。 江瑜第二天抽空做了一盒兔子包，准备带着它去找汪少辞。 南城路简单，江瑜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那座宅子。听雨听了自家公子的吩咐等在门口，远远就瞧见了江瑜的身影，他快步迎上去接过江瑜手里的食盒。 “江姑娘来了，我们公子正等着呢，随我进去吧。” 汪少辞果然聪明，料到自己不得不来一趟。 江瑜沉默着点点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她跟着听雨进去了。 这宅子不算太大，但在南城已经算得上气派。江瑜暗暗打量，又不由自主地有点想叹气。 听雨恭恭敬敬地领着江瑜去了小花园处，汪少辞正坐在园中央的亭子里看书，厨房离花园大概是不太远，想是晚饭时间了，饭菜香味若有似乎飘了过来，江瑜仔细闻了闻，刺激呛人的，辣味。 汪少辞从书中抬起头，“江姑娘来了，坐吧。听雨，上茶。” 听雨哎了一声，利索地冲泡了起来。这茶叶是苏城一带的特产，六安瓜片，江家也有不少，不过基本上都是汪文君特地让娘家寄过来的，不过在其他地方，这可金贵着呢。 江瑜自然也喝过——在她记忆里的小时候，茶香弥漫在房间里的时候她怔了片刻。 她穿过来开始逃亡的那天，嫂嫂塞给她的包里，就放了一小包六安瓜片。她当时不知道是什么茶，后来有一天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下午，新茶刚到，她看着嫂嫂行云流水的动作，她听见自己笑着说怕是荣城以及旁边另外一座大城江城都算上，也只有江家长房能喝到这茶。 嫂嫂笑得很温柔，“你要喜欢，就多拿点去你房里。以后万一出门也多带点。” 等那场梦醒过来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那是曾经的“江瑜”所拥有的记忆。所以，到最后，嫂嫂还不忘给她带了一小包六安瓜片，就是想着，她喜欢…… 汪少辞以为江瑜会震惊无措，却没想到她呆愣在那里。 他也不戳破，过了片刻，慢悠悠道：“这茶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不知道还合不合江姑娘的口味？” 江瑜回过神，放下茶杯，低了头，略显敷衍地嗯了一声，“汪公子的茶自然是好的。” “姑娘喜欢就好。”虽然江瑜的表现和他预料得有所出入，但他的目的达到了。汪少辞不再追问，只转头低声让听雨去问问何时能上菜。 听雨去厨房瞧了瞧，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盘子茶点，“回公子，大概还得一炷香的功夫才能开饭，您和江姑娘用些点心垫垫肚子吧。” 他是对着汪少辞说的，但是茶点盘子放在了江瑜面前。 江瑜点点头，随手拿起盘子里的点心，看得出来，汪少辞应该是特地去搜寻了一番，不论是上次给江安的，还是这次招待她的，都是她还没有尝过的。 “江姑娘今天造访，是有什么事吗？”到现在，汪少辞才引入正题，看上去似乎有些困惑不解。 “汪公子好像不是很意外我会来府上拜访。”装得真像！江瑜暗自骂了一句，刚刚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江瑜近乎笃定他请江安吃饭也是一场预谋之内的事。 “江姑娘说笑了，我又不是会未卜先知的人。”汪少辞轻笑了一声，不承认也不否认，“如今听说姜姑娘的点心天天售罄，今天姑娘还带了不少，看来我倒是有口服了。” “汪公子客气了，礼尚往来，安安才受了公子招待，我自然是要回礼的。只是做的一点小东西，公子喜欢就好。” 江瑜觉得，才认识汪少辞的时候，没觉得他心眼这么多啊，原来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么……也许这就是大家族的培养方式？ “说起来，也算是缘分。之前和姑娘有了些许交情，没想到后面碰到了小公子，又合了眼缘。” 桌上还放着江瑜的食盒，汪少辞说完，打开食盒尝了尝江瑜带来的兔子包。外皮弹牙有嚼劲，花生芝麻馅不干微黏，香浓可口。这点心有趣又好吃，只是似乎没在香满园见到过，倒有点遗憾。 两人都不说话了，听江瑜也乐得清静，一点一点品着茶，整个人竟然难得的有些放松。 刚刚返回的听雨打破了这般沉静，说可以开饭了，和其他小厮一起把饭菜端上桌。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江瑜还是被突如其来的辛辣味呛得咳了两声，心说难道汪少辞也喜欢吃辣，这味道怕是她来这里之后闻到的最辣的了。 不过，江瑜转念一想，这可能又是他的试探。 菜色跟昨天招待江安的差不多，辣味也更重一些。江瑜本来想着要不装一装，装自己不能吃辣。可，江瑜再闻了一下，算了，何必和自己的胃过不去呢，反正自己也是无辣不欢，跟汪少辞客气两句就开动了。 辣是真的辣，舌的尖端处像是飘忽着细微的火苗，不过也只是在嘴里过一下辣味，并不会辣得让人难受。 江瑜嚼了嚼回锅肉不由抬头看了看汪少辞，这味道挺熟悉的，好像是她带江安去过的一家铺子的手艺。 难道汪少辞也喜欢那家新开的？当时她还称赞过，汪少辞不会是过去打包回来的吧？就为了试探她吃不吃得辣？ 再尝一尝，江瑜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这和她的调味有几分相似，等等，最近她是按照记忆中食谱做的——这不就是江家的口味吗！ 这真的是上次吃的那家店吗？或者是因为在南城做辣味的太少了，只有这一家店给她留了印象。 江瑜突然失去了食欲，她机械嚼了两口，嘴里的菜忽然不香了。 面上看起来，江瑜是规规矩矩地吃完一碗饭，才放下的筷子，实际上，她心乱如麻。 汪少辞看向她，语气温和道：“这饭菜是不合江姑娘的口味吗？” “不，我只是饱了，”江瑜勉强笑笑，“公子在南城能寻到这样好的厨子，倒是不易。” 这个厨子的手艺跟何大厨不相上下，不过因为南城大多数人不爱辣，因此他的生意不温不火，不过足够保持温饱。汪少辞请他来做一顿饭相当于他两天的流水，这大厨当然乐意。 “这辣味跟江家的比起来如何？” 果然是冲着江家来的，江瑜顿了顿，“外行来说还行，内行来看，辣味有些过了。” “看来江姑娘的口味也是挺挑剔的。” 语罢，汪少辞也不再绕圈子，直接让听雨拿来昨天给江安看的那幅画。江瑜昨天听江安说过了，但自己亲眼所见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惊诧。 她完全不知道这幅画的存在。画上的女子，头戴点翠鎏金发钗，穿着一身浅蓝色襦裙，杏眼柳叶眉，笑容温婉和顺，怀里抱着一个安睡的婴儿——这分明就是年轻时的汪文君！ 汪少辞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江瑜也不傻，她静静地看着那画卷片刻。画上的女子如此鲜活，一点都不像她才穿来时那一脸苍白，随时要离去的模样，想来嫂嫂若是活着，也该是这样有生气，温温柔柔的吧。 “汪公子的嫂嫂却是和我投缘，我一见便觉得亲近。”不止是亲近，江瑜在心里默默地想，这就是她嫂嫂啊！ 不过江瑜依旧只是和他打了个哑谜，像是无意一般，语气平平地感慨了一句。 汪少辞一下子明白了江瑜的弦外之音。他笑了笑，把画让听雨拿了下去，怀念道：“可惜我姑姑过世了，江姑娘无缘得见。” “哦？过世了？” “唉，她嫁到了江家，谁知道天不眷顾江家……一朝遭难。” 第四十八章 陈瑶发现杨轩是…… 话说到这份上，就差最后一层窗户纸了。江瑜蓦然起身，她不打算现在就跟汪少辞挑破，一旦说出来了，万一有人查到他们身上……她一个人倒也算了，汪少辞背后是整个汪家。再多想一层，最后江家都没能保住江安的命，所以她至少现在不适合跟他有什么牵扯。 “谢谢汪公子款待，我该回去了。听起来，我们这么有缘分，若汪公子不嫌弃，我就交了你这个朋友了。”江瑜认真地看着汪少辞说道。 汪少辞一愣，随即莞尔，“能和江姑娘做朋友，乐意至极。” 自从上次和汪少辞见过后，江瑜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 汪少辞不是来香满园吃饭，就是去济世堂和江安呆在一块儿，而江瑜每次去接江安时，都能看到江安和他十分亲近的样子——江瑜忍不住心里发酸。 自己“养了”这孩子几个月，汪少辞才和他认识多久啊，他们就就这么亲近了！难道是因为汪少辞长得温柔可亲吗？她想想自己偶尔还会被当成长相女气的男孩子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心里吐槽归吐槽，江瑜也不会真的因为这个生气。 济世堂和香满园的人都习惯汪少辞每天来了，还有人偷偷猜测他是不是在追求江瑜。没人往江安身上想，想也不过是提前讨好小孩子，有个好感度什么的。 陈瑶时不时就来香满园，见过汪少辞几次，有时候也撞见了江瑜跟他在一起，打趣她是不是有心上人啦？江瑜翻个白眼，从锅里挑一块刚出炉的点心塞进她嘴里，说吃了点心就可以堵住你的嘴了。 陈瑶“唔”嚼了两口，告诉她外面的传闻，江瑜哭笑不得，开玩笑说自己赚了。陈瑶却掷地有声地反驳她，说是汪少辞赚了才对！ 让人这样误会也好，反而能掩盖真正的原因。 当事人不回应，流言飞了一会也就散去了——江瑜完全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平日里跟后厨的都能做成兄弟，就算那位公子真喜欢她八成也是没戏。 南城愈发冷了，早起时江瑜看到外面下了雪，南城冬天里的雪花不多，零零星星的几朵，落在地上薄薄的一层，很快就化了。 要临近年关了，南城难得热闹起来，每个来酒楼吃饭的人都是喜气洋洋的，间或还能听到有人讨论着要买些什么年货。 已经要过年了啊。 江瑜有些恍惚，她已经要在这里跨年了吗？明明刚开始还对这里的一切茫然无知，接手了一个小娃娃讨生活，被酒楼里的伙计排斥，再到勉强被何大厨认可，现在就要跟他们一起过年了，想想还挺感慨的。 陈瑶也想趁着年底，买点东西，顺带做两件新衣服。临近过年，有些行商会把一些商品降价处理好早些回乡，因此摊贩们也会跟着酌情降降价图个喜气，所以若是看上什么喜欢的要早点定下来，不然好看的都被卖完了。 她还问江瑜要不要买点什么？江瑜想了想，怎么说都是过年了，该给小孩子买点新年礼物，做件新衣服，江安因着中毒的缘故，额外怕冷，江瑜算了算手里的余钱，想给江安做件毛背心。 于是江瑜下工之后就跟着陈瑶上街去了。 “这两天都不跟着你的杨哥哥待一块儿，怎么想起来找我啦？” 自从上次陈瑶在百味居看到杨轩带着姑娘去吃饭，事后跟杨轩发了好大脾气，惹得杨轩跟她连连赔不是。这两天才勉强哄好，但陈瑶还是不肯跟他出去玩，倒是跟江瑜黏糊得乐呵。 一听到杨轩，陈瑶撇了撇嘴，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他喜欢别的姑娘就去跟别的姑娘玩吧，我才不陪他去玩。” 江瑜正在挑毛料，一听这话料子都不挑了，歪着头看陈瑶，“你真想开啦？不打算理他了吗？” “以后再说吧！”陈瑶含糊着应付了一句。她是挺喜欢杨轩的，可也没那么大度。她最近一个人想了许久江瑜的话，要是杨轩喜欢别人，她不喜欢他就完了呗，何必自讨苦吃——虽然还是有点舍不得，所以陈瑶还是有些纠结罢了。 江瑜笑笑并不戳穿她强作无所谓的样子。她挑好料子，跟掌柜的重新说了江安的尺寸，毛制品都需要定做。 说好之后她拉着陈瑶出了店门，正是饭点了，之前去百味居撞见杨轩，陈瑶觉得有点“晦气”，就拉着江瑜去别家吃饭。 正巧是汪少辞请去府上做菜的那家店。陈瑶自从来过一次之后就很喜欢吃这家的辣味了，一路上滔滔不绝，说这家辣味都可以跟江家的菜一较高下了。 江瑜站在店门，突然觉得自己和这家店还真的有些缘分。 两个人找个位置坐定，点了几道菜后就说起了过年的事。 陈掌柜家里人多，过年备了不少年货，家里一团和气。提起这个，江瑜未免有些伤感，现代时母亲去世之后，只有她一个人过，如今多了一个江安，可是对比记忆中的江家，到底是冷冷清清的。 陈瑶说到一半觉得不对，猛然住口看向江瑜，表情十分歉意，“对不起啊姜鱼，我说太多了吧？” 江瑜摆摆手，“没事，你跟我说这个我听着也高兴。” “要不到时候你上我家去吧！每年过年我爹都会给伙计歇五天，你正好来我家跟我一起玩啊！” 陈瑶突然想起了这个，兴致勃勃地看着江瑜。江瑜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有些麻烦，只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还早呢，到时再看吧——我们先吃饭。” 一早就被陈瑶拖起来，她早就饿了。 回锅肉算是这家酒楼的招牌菜了，江瑜也白吃不腻。陈瑶不是很能吃辣，一边吃一边吸气还眼泪汪汪的，江瑜笑眯眯地递给她手帕，自己倒是吃得不亦乐乎。 “姜鱼你怎么这么能吃辣……呼……”陈瑶刚喝干一杯茶水，吐着舌头像夏天想要乘凉的可怜巴巴的小狗。 江瑜给她夹了一块豆腐去去辣味，再把她杯子里的茶水添满，“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我天赋异禀吧，这不是很辣嘛。” “嘶……辣死我了……” 陈瑶正喝着水，目光忽然直直地看向某一点，半天没了动静。江瑜有点奇怪，就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原掌柜和杨轩一起进了门。 陈瑶连忙低下头，江瑜也跟着低头吃东西不看他们。这两个人好像忙着聊天，没有注意到她们俩。 杨轩怎么会和原掌柜在一起？江瑜心里有点奇怪，但看陈瑶也是一副茫然的样子，看来她也不知道。 他们为什么都和原掌柜认识？ 江瑜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原掌柜他们就坐在两个姑娘背后的位置。陈瑶和江瑜是并排坐着的，靠着一根大柱子，刚好挡住她们俩的身体，杨轩那边看过来又刚好是个视线死角，自然就没看到她们。 两个姑娘心不在焉地吃着菜，留出一只耳朵听杨轩都跟原掌柜聊什么。 这一听不要紧，原掌柜对杨轩的称呼居然是二掌柜的！ 江瑜迅速地瞄了陈瑶一眼，后者一脸的不可置信，甚至十分愤怒——杨轩一直没说过自己在哪里做事，可陈瑶万万没想到他是百味居的！还是百味居二掌柜！ 这两家可是对家！她还给他带过那么多吃的！他竟然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这份伪装功夫陈瑶自叹不如，但是更多的是，她有有一种被骗了的愤怒！ 但凡杨轩告诉她过，她都不可能和杨轩在一起！ 她感觉内心里有一股火，这股火快要烧掉她的理智了！她右手紧紧地捏住筷子。 江瑜看她脸色不对，连忙扒拉两口饭轻轻扯了扯陈瑶的袖子。吃完饭，她们从另一边走了出去，刚走没好远，陈瑶就憋不住了。 “他竟然是百味居二掌柜！他都没有告诉过我！” 江瑜的脸色也有点不大好，“他藏得太深了。”江瑜忍不住阴谋论起来，他接近陈瑶是不是别有目的…… 陈瑶吼完也沉默了起来，“我完全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江瑜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 虽说杨轩这个人比较风流，但是他对陈瑶也并不差，但他偏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跟陈瑶交往。再说了，两家当了这么多年的死对头，若是杨轩有心想做些什么，从陈掌柜的掌上明珠陈瑶身上下手是最容易的。 “瑶瑶，你别太难受了……” 江瑜不怎么会劝人，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直男型的，她真不知道怎么安慰陈瑶比较好，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实在不行我们就甩了他……” 陈瑶低着头不说话，江瑜再一看，只见她眼眶通红，嗓音里都有哭腔，“他怎么能骗人呢？” “他是百味居的那我也没办法啊，可是他怎么就不说呢？他说了我也就不理他了啊！他怎么能骗我呢！” 香满园大部分的人，都不会和百味居的人有所接触，尤其是百味居的老人，比如何大厨。他们是看不起百味居挖人的做派，也看不起被挖走的人。 有人遇到了还会去嘲讽挖苦几句。 江瑜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话来。这事儿……哎，虽然她也没谈过恋爱，但是她把自己代入陈瑶想了想，以她的性子，大概是想要去揍杨轩一顿吧。 陈瑶闷声地哭了一阵子，才被江瑜送回了家。 江瑜仰头看着香满园的招牌，杨轩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第四十九章 谈恋爱可真是麻烦 杨轩也被陈瑶惹得有些气闷。 陈瑶有一股孩子气，这脾气一犯起来就极其难哄，好说歹说都不行，非要等她自己消气了才算完。本来，前两天他刚哄过她，陈瑶嘴硬心软也是要接受的样子，不过小姑娘好面子，这几天也没答应见他，但他也没想到，这脸色怎么还更难看了？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杨轩脾气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此刻也不免有些恼怒。 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把陈瑶约了出来，带她去吃吃好吃的，这般愿意继续低下头哄她，说明他心里还是有这姑娘的。 只是他没意识到，他平常对陈瑶虽好，隐瞒这一事终究是做错了的。 陈瑶冷着一张脸，看着杨轩坐在她对面说着话，全都没听进耳朵里，只盯着面前的茶杯，做视而不见。杨轩看得出来陈瑶的敷衍，便住了口，沉默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又想说什么。 “我这个人嘴笨，怕也说不出什么好的，二掌柜多体谅。” “就我也挺好奇的，二掌柜装这么像，和我在一起待着到底图什么呢？” 这一句话把仅剩的最后一层窗户纸也捅破了。 杨轩沉默了一下，他的身份陈瑶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他也想过她的反应，歇斯底里或是质问，这些都是在他的意料之内。 不过如今陈瑶只是不咸不淡地刺他几句，这让他的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完全不听不看就行，这种态度或许他劝上两句就会好。 “嗯，你是介意我在百味居做事吗？” 杨轩这么冷静，反倒是让陈瑶一时哑口无言，这样子像极了她在无理取闹，而他在包容她的任性的行为。 可是凭什么啊！他怎么骗了人还能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尤其是……尤其是知道她那么讨厌他的东家！ “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骗我！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在哪里做事！” 陈瑶的声音并不尖锐却很急促，还带着十足十的恼怒。她是真的气急了，凭什么她被气得七窍生烟结果人家好整以暇像是在看闹脾气的小孩？ 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无理取闹。杨轩这么平静，就是给在给她火上浇油！可她明明是在质问！质问！ 她觉得杨轩是在看闹脾气的小孩，事实上杨轩也就是这么看她的。 “瑶瑶不喜欢百味居，我就不打算你提起，怕惹你不开心。” 杨轩笑笑，轻轻捏了捏陈瑶软乎乎的手心，语气尽量放的平和些，连看着陈瑶的眼神都温柔极了，“我知道香满园跟我们东家不对付，说这事出来不是成心给你添堵吗？” 陈瑶呆了一呆。她像是被塞了棉花的枪管，想说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他好像说得也没错，她不喜欢百味居，杨轩不是第一天知道。如果他提起来，她可能早就避而远之了…… 杨轩是什么人，可是在生意场上混迹了好几年的人，哄陈瑶这种小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他几句话就轻松地拿捏住了陈瑶的心思，趁着她动摇的时候乘胜追击循循善诱，“再说，我在哪里做什么也不重要，原掌柜给工钱又大方，这不是在攒钱等着好养你吗？你不喜欢百味居，可是你也不喜欢我吗？” 确实，陈瑶虽说看百味居不顺眼，但是不会一棒子打死一船人。她认为不管什么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就连香满园不也还是出了那些小偷小摸之事吗。 再说是杨轩还对她挺好的，她能把他跟那群人相提并论吗？所以，那种天然的讨厌在杨轩身上就不能成立。 “可是你明知道我是香满园掌柜的女儿，你都不跟我说一声！你现在是想让我讨厌吗？” 陈瑶眼睛红红的，态度明显软下来不少，是接受了杨轩的说辞。但是她太讨厌这种什么事都不知道最后才被告知的心情了，大家都知道，就她不知道，把她当傻子一样。 “瑶瑶讨厌我也没事，只要你消气就行了。你看，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没有做过对香满园不利的事情，你不能把我跟东家想的是一样的人啊。” 只要能把陈瑶哄好，杨轩不在乎背地里把原掌柜说得像个坏人。原掌柜确实有些玲珑心思，尤其随着百味居越做越大，之前的心思手段就经常被人诟病了，他也假装随了大流。 陈瑶自来就厌恶原掌柜，这种话反而是说到她心上了。 “我不管！你不准在那儿待了，那个掌柜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话就有几分赌气的成分了。 杨轩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陈瑶这样着实可爱。说来她也算是在酒楼里长大的，不能轻易换东家这个道理陈瑶不是不懂，现在不过就是闹脾气口不择言罢了。 不过换句话说，陈瑶现在只是闹闹脾气，就说明这事过了，这让杨轩心里有点自得。 “哪儿有这样子撂挑子不干的。瑶瑶最懂事了，不会让我为难的是不是？” 几句软话下来，饶是陈瑶有再大的脾气都被杨轩哄得服服帖帖晕头转向。这要是让江瑜知道了，免不了要感慨一句恋爱中的女孩子智商为零。 说开了这事，杨轩带着她去吃了一顿好的，还给她送了她前段时间看上又没买的首饰，陈瑶惊喜极了。糖衣炮弹加上心上人的软语哄劝，陈瑶难免有些飘飘然，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地跟杨轩说她以后不会随便乱发脾气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杨轩为她好，她也不会让杨轩为难。 杨轩也为了安抚陈瑶，一连几天都和陈瑶待在一起，几乎冷落了他那些红颜知己们。 这些都是江瑜后来才知道的。彼时她正在后厨忙着收拾东西，陈瑶就一阵风似的跑进来，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跟江瑜说了一遍。 她说这些的时候还眉飞色舞的，看得江瑜都有点想把陈瑶的眉毛拽下来几根，再告诉她醒醒吧杨轩只是在哄你！ “这就好了？前几天还生那么大气呢。” 江瑜实在是想不通陈瑶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哄好了！可是她实在是无心插手这两个人的事，就算陈瑶是她闺蜜，她之前也已经侧敲旁击提醒多次了……说多了陈瑶也会不太高兴的吧。 陈瑶嗔怪似的看了江瑜一眼，“那天是那天，我都不生气了嘛！” 她就是这个性格，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只要说清楚了，之前的事都不是事儿。 “不生气就行，也不知道我们陈大小姐是哪里转了性子，变得这么好哄啦？” 江瑜笑嘻嘻地跟她开玩笑，挨了两下轻飘飘的拳头，她在心里叹一口气。 以她的直觉，杨轩这人肯定还有什么瞒着的。但是看着陈瑶含羞带怯的样子，这话江瑜怎么都说不出口，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有点难受。 算了，这两个人能走到哪一步就得看他们自己了，如果陈瑶真的被伤到了，自己再多陪陪她吧。虽然现在自己怀疑这杨轩，但江瑜也依旧希望杨轩能够好好对待陈瑶，毕竟陈瑶是这个世界里她第一个朋友。 “那你今天不跟他一起吃饭吗？” “这不是来看你了嘛，怕你无聊。” 陈瑶鼓了鼓脸，一副“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还撵我走”的委屈巴巴的样子。江瑜也没戳穿她的“谎言”，伸手一捏陈瑶的脸，惹来她不满的抗议。 “是是，今天就有劳陈大小姐去陪我吃饭啦。” “你今天不去接安安呀？” “有人抢着帮我接了，也算是 给我省事。”江安今天去了汪少辞那儿，汪少辞让听雨带了话，相处过一阵子后，江瑜倒是确定了汪少辞是真心喜爱江安的，因此在他那儿江瑜也挺放心。 收拾好东西，江瑜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语气略微不满，“这孩子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才几顿饭就跟人家这么亲了。” “回头安安让人家收买了，回来给你吹枕头风撮合你们呢，看你怎么办。”陈瑶像有点幸灾乐祸似的，却也想撮合汪少辞和江瑜，她最近春风得意，自然也希望好友也一样，再说汪少辞一看就是个挺好的人，江瑜能看上他也不错啊。 “让安安给我吹枕头风，那他以后都别想吃我做的菜了。”江瑜夸张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惹得陈瑶发笑，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出了酒楼。 就算是吃饭，陈瑶的嘴也没停下过，三句话离不开杨轩。江瑜真觉得自己的耳朵听得都快出茧子了，只能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 她现在这么高兴，好希望她以后也这么高兴啊。 哎，谈恋爱可真是麻烦。看着陈瑶谈恋爱反反复复，谈得这么累，江瑜想，她以后才不会自讨苦吃，太累了。 有这时间她多做点菜，多吃点美食，再练练自己的手艺多好啊！谈恋爱可真是庸人自扰。 那边陈瑶跟杨轩腻歪在一块儿，这边赵景又天天来烦江瑜了。 荣城的风声还没过去，赵景的娘亲嫌江家的事儿太大了甚至于有点“晦气”，明令禁止他去荣城凑热闹，万一有什么动作终究是对他有影响。京城也先别回了，今年京城大雪封路，这一路上指不定有多不安全的。 第五十章 赏钱多也不想做! 就快年关了，赵景家里又传了消息过来，说今年让他自己在外面玩吧，家里人也不怎么想念他，若是能带个儿媳妇带回家，那就另说，若是不能，那他就真的不用回来了。 墨书心说您二位一是想催催婚，二主要是想不让公子在家里打扰你们，嫌他回去碍眼吧。 不过，带个儿媳妇回家这事儿也太难办了吧，估计等雪化了公子都回不去家了。但这话墨书不敢说，他怕说出去就挨赵景一顿嘲讽。 于是赵景每天都去香满园吃饭，美其名曰这家酒楼合他口味，实际上每次去都要把江瑜找来坐会儿，有事没事都要扯上两句，打发打发他这个公子的无聊劲儿。 这气得江瑜直磨牙。要不是最近过年用钱的地方多，他赏钱又恰巧给得多，她就真的不伺候了！后厨那么多活儿她没法干，总是在楼上陪着他这个客人，还好陈掌柜看赵景来的次数多了，也知道这是个难缠的公子哥儿，江瑜一个小丫头说不过他，也就无所谓江瑜在不在后厨，但她还是过意不去。 “公子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后厨了，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做。” “哎，别急嘛，再陪本公子坐一会儿。” 墨书低着头不做声，南城没什么消遣的地儿，他家主子是真无聊了。 江瑜瞪了他一眼，“我可不像公子这么有闲情逸致坐在这里说话，我还拿着掌柜的月钱，要干活儿的。” “本公子给你的赏钱可比那月钱多多了，这还瞧不上？” 江瑜颇感头疼。这还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啊！自己有钱随便花，她这种劳动人民还得靠自己的手赚钱啊！她是一个有正经工作的人好吗！她不是个陪聊啊！ “公子的赏钱也是基于我在这儿做事才能拿到的，而如今陪公子闲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了……” “本公子给了你赏钱，你难道不应该跟我多坐会儿？”赵景不满地撇撇嘴，“就当我给你发月钱了还不成吗？唉，真是，早都说了你来当本公子的厨娘多好，还用辛苦地在别人家酒楼做工？” 还没带回去当厨娘呢，就把人看成自己家的了？这话说得还挺理所当然啊……墨书对自家主子的钦佩又上了一层楼，低着头忍住了，怕自己笑出声来被赵景跟江瑜两个人一起揍。 江瑜撇了撇嘴，心说给你当厨娘多麻烦啊，公子哥事情多，不比在香满园——只要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万一到时候他心情不好东挑西拣的，还不如在里顺心呢！ 不过看在赏钱的份儿上，她忍了忍也没反驳，嘀咕了一句，“在哪儿干活拿的钱不都一样？” “说来说去还是嫌钱少？多给你点儿不就得了？小爷又不差那点钱，缺不了你的。” 哎，来一趟就得给她点赏钱，她有点钱就这么高兴啊？难道她很缺钱？不过小爷倒也真不缺钱。赵景如是想。 这话一出明显气氛就不对了。江瑜有点惊讶为什么赵景会说出来这话，品过这话里的意思之后，江瑜的这种惊讶就变成生气了。感情赵景把她当做见钱眼开的人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施舍？她堂堂正正赚钱，需要他赵景施舍？就算他不来，不给赏钱，她又不是活不下去！ 江瑜不想给他面子了，她何必在这里给自己找不痛快。 赵景就见她话还没说一句，沉着脸站起来就要走。他也不知道哪儿惹着她了，接连喊了两声“哎”都没见江瑜理他，耳边只有一串江瑜下楼梯时踩得楼梯噔噔噔和吱吱呀呀的声音。 墨书对自家主子的迟钝扼腕叹息，忍不住开口道：“主子，您好端端的把人家姑娘惹着了，她能不生气吗？” “我哪儿惹她了，啊？你没瞧见她每次拿了赏钱的那个样儿！眼里都快放光了，我就说句事实怎么了？” 赵景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更让墨书着急。虽说他知道主子目下无尘，长得好家境也好，想嫁给他的姑娘绕着南城能有两圈，但是谁能想到主子就这么气人家姑娘的呢？再这么气下去，哪儿有人愿意嫁给赵景啊！ 他觉得自己是高估了自家主子，要是真按着夫人那么说的，赵景这辈子是回不了京城了啊！ 墨书想了想，开口道：“公子，今天点心您是吃不着了，怎么办？” “你去给他们掌柜的拿点赏钱，就说本公子让她做！我就不信我今天吃不着！” 墨书无奈，只好去了。 他也给陈掌柜了一贯钱，陈掌柜不知道细节，一脸笑意去跟江瑜说的，他知道这姑娘缺钱，一个人养着两个人哪儿能不缺钱呢？他让伙计把江瑜叫出来，正要把荷包递给她，江瑜一看那荷包眼神都变了，撇过头去不看。 什么人？真把她当做见钱眼开的了吗？ “姜鱼，上头那位公子要吃你做的点心，你把赏钱收着了，好好做。” 陈掌柜知道赵景出手大方，他也不愿意得罪客人，所以就算赵景故意为难江瑜也没办法——谁叫他是客人呢。但看江瑜的样子，好像除了做菜也没有别的为难她的方式，陈掌柜倒也放心，至少不会给酒楼惹出什么别的麻烦。 “我不做。”江瑜恶狠狠地甩下这么一句话，念着是陈掌柜跟她说这话，没有像想和赵景发脾气那么凶，生生忍着怒气道：“掌柜的您还有事儿吗？没事我就先回后厨去了。” “人家指了名要你做的，你说不做这可不好办啊。”陈掌柜有点为难，看来江瑜是又被气着了，“再说公子赏钱给的多，这眼看快年下了，你也该跟你侄子添点东西……” “我不做！” 这一声大得楼上的赵景和墨书都听见了。墨书吓了一跳，正给赵景填茶呢，水都撒了几滴出去。赵景也是一脸惊讶，这丫头今天抽什么风呢啊？ 江瑜觉得有点委屈。她确实缺钱，客人要是给的赏钱多了她也肯定高兴啊，江安一天天长大了哪儿不需要钱？ 可是让赵景这么一说，这荷包就真是烫手得很了，她不愿意接。觉得她嫌钱少，那她不要就是了，以后也不给他做点心吃。好啊，她就是嫌钱少看不上他，这总行了吧？ “就这点儿钱还想让我给他做吃的？他做梦去吧！愿意拿钱砸别的厨娘就砸！我可受不起！” 还好今天人少，听着这话，陈掌柜也吓了一跳，江瑜说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看来真是委屈的不轻。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他都不会哄小姑娘，就连自家闺女也哄不来。 她声音不小，这话就是说给赵景和墨书听的，明摆着就是很讨厌他们。 赵景听得莫名有些不爽，但还有些其他说不上来的情绪——从来都只有姑娘家喜欢他的份儿，像江瑜这样直截了当表示自己讨厌他的还真是头一个。唉，算了算了，不来就是。 “好了好了，你不想给他做就不做。回去干活儿吧。” 江瑜这才回了后厨。她说完这些话之后也就冷静下来，越发不喜欢赵景，以后也不想再看见他。 而赵景听完江瑜这些话算是明白了一点儿为什么这姑娘闹脾气了，撇了撇嘴。他说的可是实话，也没觉得哪儿冤枉了江瑜，以后他不说就是了。反正等离开了这里，也不会再见面了呗。 两个人都暗自下定决心不理对方或是不再来，倒是有一种奇特的默契在里面了。 赵景有日子没来香满园，江瑜完全也不在乎这件事，他不来正好，空下来的时候能多做点吃食。 她打算做点牛舌饼来吃。原来在现代尝到的时候就觉得不错，在这里应该也会挺受欢迎，况且材料好弄也好找。更重要的是香满园有烤炉，这一点就很方便江瑜做点什么酥皮点心来吃——除了上次自己做的桃花酥，江瑜没有再见过类似的了。 虽说江瑜的味觉很灵，但隔了这么久，牛舌饼的馅料她要重新调调味。 傍晚，江瑜一个人在后厨试验自己的想法。油酥做好了放在一边静置，重点是弄馅料。这两天剩的面粉还挺多，江瑜筛出来一点儿放在蒸锅上蒸，筛过之后的面粉口感应该不错。 炒熟的芝麻和糖盐混在一起，咸香味很快溢满整个厨房。江瑜尝了一口，味道刚刚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蒸好的面粉稍稍有点结块，江瑜用擀面杖把这些面粉擀平，和她刚调好的馅料混在一起。馅料里还要加点水慢慢搅拌，揉成不沾手的面团才算弄好。 油酥皮静置得也差不多了，江瑜把外皮擀平，和馅料包成一个个长条，再把它们搓得稍微厚一点儿好用烤炉烤。试验做新点心的时候江瑜都不会做太多，数下来也就十块左右的牛舌饼，给它们表皮刷一点油就可以下锅了。 面皮散发的香味让江瑜吸了吸鼻子，心说这种点心可不能给赵景吃着，不然到时候又会没皮没脸地赖着她。她现在是真的讨厌他，赵景给她一种就是家里有钱可以为所欲为而且还看不上别人的感觉。 她才不想和这样的人有什么牵扯呢！ 第五十一章 牛舌饼 这个时代没有手表，江瑜点了根香，估摸着时间，觉得牛舌饼烤的差不多了就把烤炉打开，表皮微微泛着点焦——烤好了。她把牛舌饼一个个夹出来，等不到它放凉了就迫不及待地掰开一块儿，芝麻香混着甜咸味，还挺好闻的，江瑜舔了舔嘴。 应该算是成功了？不过江瑜也是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喜欢这种混合的味道。 看来又只能让江安来当这只小白鼠了。 今天江安回来的早，现在正在房间里看书。她本来不想让江安去学堂了，但是看着江安沉迷书本的样子，到底不忍心拂了他的爱好，大不了就更小心点吧。而江安，自从江瑜说江安过了春天就可以上学后，就更勤奋了。 汪少辞见他好学，时不时也指点两句，江安进步飞快。他从江瑜那儿听说了这事，这些日子也在帮江安打听他可以去的学堂，希望能给他找一个合适的念书的地方。 江瑜知道这件事，很是感激汪少辞，若是额外做了什么也都给汪少辞备了一份，倒是让他一饱口福。 “安安，来尝尝这个点心怎么样？” 江瑜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露出放在食盒里的点心，顺带帮江安整理了下桌子，开口道：“很晚了，别看书看得太晚，容易费眼睛，饿了没，来吃点东西。” 江安点点头放下手里的书本，低头看着食盒里放着的长条点心，好奇地拿起一块来尝。味道有些特别，似甜非甜，似咸非咸，馅料虽然是干的却也不粘牙，外皮酥脆一咬就掉渣，江安连忙用另一只手接住点心渣不让它们掉到桌子上去。 江瑜看他吃着还挺香的，也跟着多吃了一块。 不知道这点心给陈掌柜他们尝了后，会不会同意让她在香满园卖，说起来到现在的点心都是甜口的，还真没有咸甜味的。除了中秋的时候做的莲蓉蛋黄月饼——但是严格来说那个也不算是咸甜味。 “怎么样安安，好吃吗？” 江安细细嚼了嚼点心，点点头，“嗯，好吃，虽然这个味道很少见，但是姑姑做的怎么样都是好的。” 原来这孩子是带着滤镜吃点心的啊。江瑜有点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姑姑，我觉得汪哥哥真厉害。” 江安因为吃东西说话还有些口齿不清，但是这句话说得格外清晰。江瑜想笑，也不知道汪少辞是给江安吃了什么迷药，让这孩子三句话开始不离汪少辞了，这不就跟陈瑶三句话离不了杨轩一个道理吗？ “怎么厉害啦？” “他会读好多好多书，还会自己写字画画，我要是以后能像他那样该多好啊！” 看着江安一脸崇拜的样子，江瑜有些醋意，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安安这么聪明，以后肯定也会跟汪公子一样的。最近你们相处得很好吗？” 她很少过问江安在汪少辞身边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只要江安开心就行。但是这孩子是个藏不住事的，一回到酒楼就跟江瑜叽叽喳喳今天都做了些什么，汪少辞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最近大概是说累了，江安没怎么跟江瑜分享——她还有些不习惯的。 “嗯！很好，汪哥哥是个好人，教我写字。”江安认真地点头。 江瑜低头看了看江安写字的纸，上面的字虽然还有些稚气，力道也不足，但是字迹端方，已经初见风骨，和先前他自己临摹字帖写的字不一样，看来汪少辞没少下功夫。小小年纪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江瑜收起那些纸，又摸了摸江安的脑袋。 “那安安跟着汪公子好好学，以后也能像他那样做个读书人的。” 可是江家的手艺怎么办呢？江安如要学医读书，那么这份手艺怕是就要失传了。江瑜摇了摇头，或许现在想这些还早——可是她像江安这么大的时候就跟着江老太爷学厨艺，哦不是她，是原主。 不管怎么说，她是时候该给江安做打算了。 江瑜新做的牛舌饼陈瑶当然不会错过，她还嘱咐江瑜多给她留一点留着拿回家去吃，惹得江瑜一阵笑，说她是过冬的松鼠不仅想吃，还要囤粮慢慢吃。陈瑶嗔怪地看她两眼，说还不是因为你做的东西好吃，把我的嘴都养刁了。 不过这次陈瑶没拿点心给杨轩去吃。 除了江瑜的提醒之外，上次的事，到底还是给陈瑶留了些疙瘩，让她对他抱了一些警戒心。也许他是什么都没做，但陈瑶还是有一些难以言说的芥蒂。 这点心反正到时候香满园也会卖，想吃也不急在这两天。——这些话是江瑜随口问陈瑶说怎么不给杨轩拿吃的了时候，陈瑶跟她说的，江瑜暗地里也算是放了一半的心——她也不想给杨轩吃就是了。 对这个牛舌饼，陈掌柜倒还挺喜欢的，虽然第一次尝试咸甜味有一点点觉得怪异，但咸香和微甜混在一起又带来了别样的感受。江瑜确实做得不错，这种奇特的味道，若是他们家头一个售卖，应该又赚不少钱。 如是，牛舌饼也就在香满园上桌了。 这点心的卖相并不像香满园之前卖的点心那么小巧玲珑，或者是像桃花酥那样有好看的外形，味道甚至有一点奇怪，但就是好吃啊！一时间香满园客流量又增加了不少，甚至还有人问能否订购一些留着过年的时候给家里吃，或是拿出去送给亲戚什么的。 江瑜也高兴，这样她过年能分不少钱，可以考虑给江安买点参片什么的补补身子。 江安这两天在跟着汪少辞念书，后者教他读了一些基础入门的书，说进了学堂也不会被拉掉进度。 很快，汪少辞发现江安聪慧极了，一点就透。有些不认识的字只要说一遍，下次江安就不会念错了，看书的时候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虽然还很稚嫩，不能跟成年人的思维相提并论。但也比很多只会照本宣科的人强太多了，汪少辞打心眼里高兴，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汪文君未出阁之前也是读了不少书的，虽然谈不上精通，但在姑娘里也是出类拔萃的。 汪少辞看着江安认真读书的样子出了神——可真像他姑姑啊，不知道姑姑现在看着江安这么努力会不会很欣慰呢？ 江瑜确实也把这孩子照顾得不错，除了教导之外，生活上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东西她一点都没落下。就是他看江安的脸色不太好，旁敲侧击地问了问江安，后者一脸认真地说他生病了，这个病不太好治，连姑姑都不知道怎么了。 汪少辞仔细询问了些细节，再琢磨了一阵子，铁定是那群人搞的鬼——江安怕不是生病，是中毒了！ 这些年汪文君可没有透露过江安先天不足的事情，她带着孩子回家省亲的时候江安还是白白嫩嫩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突然就得了一种治不好的病？ 换句话来说，若是染上什么疑难杂症，就以小孩子的身子骨也不可能还有这样的精气神。 思来想去，汪少辞还是没有给家里传信。 荣城那边的动作越来越大了，上头派来暗查的人几乎是要把荣城翻个底朝天，说是要找出来江家到底是因为什么遭了难，长房有没有遗孤在外的。江家汪家本是姻亲，这种事他们面子上还需要派人去汪家问的。 若是汪少辞给家里去了信，就很有可能把一些事情暴露出去，他现在有些猜测，但是他还不能确定，他只知道自己该小心行事了。 前几天，听雨给汪少辞说了个传言——汪少辞是对江瑜有意思，但是江瑜铁面铁心，不为所动，因此汪少辞只能从江安这边入手，听说了这个传言听风笑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家公子除了对琴棋书画有意思，不可能对别的姑娘有意思——在汪家，汪少辞是公认的书呆子。 汪少辞也是哭笑不得。转念一想也是好事，这样就没人怀疑他对江安好的动机了——不过就是看姑娘家跟小孩子可怜，这姑娘做的东西合他胃口，帮衬一二而已。 今天江瑜下了工，带着牛舌饼去汪家接江安。她到的时候江安正在背书，听雨让江瑜在客厅里坐着喝一杯茶先暖暖身子，天寒地冻的。 她坐在厅里打量着摆设。 之前几次来汪家都是匆匆走了，没仔细看过，现在一看，汪少辞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富二代”，厅里的花瓶摆件一看就是很值钱的东西——江瑜不懂那个。挂的字画，下面都有一模一样的署名——估计是都是他自己写写画画的，古董不了解，书法字画好歹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也能看出来汪少辞这一幅画拿出去卖可值不少钱呢。 ……算了，她这个穷光蛋，现在看啥，在她眼里啥都值钱。 不多会儿，汪少辞就带着江安来了正厅。江安一见到江瑜就跑过去抱住她胳膊，这孩子越发粘人了。江瑜跟汪少辞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无奈的笑意，她行了个礼，对汪少辞道谢，“谢谢汪公子这些日子替我看着安安。” 第五十二章 采荷的劝慰 “一点小事，江安很乖巧，不费事。” “而且，江安聪明，假以时日必然成大器。” 听到这般夸赞，江安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着头站在江瑜边上，他觉得自己还有好多好多需要学的地方。 能成大器应该要付出很大很大的努力吧，江安很是认真地思考着。 汪少辞简单交代了一下江安最近的学习情况，随后就把话题转移到了他的身体状况上。他假装是随口问了几句，关心一下，江瑜倒是一下子理解了——汪少辞是个说话隐晦的人，大约是察觉到了江安中毒的事。 可她也不过是才穿过来，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毕竟是汪文君的托付，她要先想办法把江安的毒清了才有精力去考虑其他的。 江瑜侧面肯定了汪少辞的猜测，不过到底是碍于江安在场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明白，只说最近天冷了她会好好照顾江安，就带着他走了。 等到他们走了，汪少辞若有所思地坐下来，听雨立刻给他换上一杯茶。 “听风，你观察了之后觉得如何？” 听风精通医术，前些日子他回汪家去了一趟没在汪少辞身边伺候，不然倒也不用他一直跑济世堂了。 听到汪少辞这么问，听风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江安的面色，有些不太肯定地道：“应该不是生病，但目前来看，江小公子能吃能睡，精神也不错，除了偶尔犯困之外，没什么大问题，大概是什么慢性的毒，就是不太清楚小公子被喂了多少的量。” “你有办法吗？”汪少辞叹了口气。 听风听出了汪少辞的担忧，微微低着头恭敬地开口道：“具体还是需要诊脉再看看，不过看上去，江安这毒也暂时不会诱发。公子放心，我会想办法去济世堂看一下江安的病案，需要回去点一下药材吗？” “目前不必了，最近汪家也被那边的人盯着呢，贸然这么大动作不好。”汪少辞低头看着茶杯里漂浮的绿叶，轻轻吹了口气把茶叶吹散，“过些时候再说吧。既然不会危及生命，就先放着吧，我们多留心一些就是了。” “公子还想继续追查下去吗？” 汪少辞没说话，摆摆手让听风先下去。这事他要再考虑下。 陈瑶最近一直在家帮着母亲筹备过年的东西，杨轩来找她她也没空出去赴约。一开始他还以为陈瑶是故意闹别扭，后来在街上看到她和她母亲在外面买东西才想起来，快过年了，她得帮着家里准备呢。 罢了，没有陈瑶，正好可以约约别的姑娘。 今天跟他出来的这姑娘就是上次在百味居撞见了陈瑶跟江瑜的那位，叫采荷，出身不像陈瑶那么清清白白，是楼里唱曲儿的姑娘。 杨轩到不在乎这姑娘是什么身份，能哄他高兴就行，陈瑶脾气有点炸，他一天天陪着陈瑶够累的了，就适合有个温婉可人的陪陪自己，换换心情。 采荷看他一脸沉思的样子，眼光觑着杨轩的表情，小心翼翼温声地开了口，“公子要是想陈姑娘了，何不去找她？” “她这不是正忙着吗，哪儿能理我呢。”杨轩一边说着一边往楼下看去。冬天南城的景就没有那么耐看了，叶子都落了不说，路上人也少了，只有街边做生意的小摊，看着有点萧索凄凉。 他坐的位置正是赵景来时常坐的位置——他带着采荷来香满园吃饭了。 新的点心听说很不错，杨轩也想借这个机会看能不能看见陈瑶，如果能见到是最好。但除去这一层，他来香满园还是另有目的，这目的采荷猜出了几分——杨轩也喜欢她这玲珑的心思。 只是陈瑶今天没有忙完了来酒楼。 杨轩坐在这里也有一会儿了，怎么也看不到陈瑶，未免有几分失落。采荷知道他心情不好，给他倒了一杯酒，又把杨轩喜欢吃的菜夹了一点到他的碗里，轻声道：“公子就别总跟陈姑娘闹脾气了，陈姑娘无非就是有点孩子气。” “我倒不至于跟她一个姑娘家闹脾气。”杨轩笑一声，晃了晃酒杯，然后一饮而尽，拍拍采荷的手，“你有心了，还知道我爱吃什么。要是换了瑶瑶……” 陈瑶也不是记不得，但是没有采荷这般温柔小意。她们两个毕竟出身不一样，陈瑶的娘亲也是性格直爽脾气火爆的，自然陈瑶也就跟采荷截然不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杨轩跟采荷待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想起陈瑶。 采荷温柔地笑了笑，重又把空了的酒杯倒满了酒，“采荷自然是把公子放在心上的。陈姑娘也定然是这样，不然怎么香满园的点心还没上菜谱的时候就拿来给公子尝了呢？” 杨轩微微眯了眯眼。是啊，陈瑶确实把他放在心上了，不过这次牛舌饼的事他就不知道。还是因为他在百味居做事惹她警惕了？杨轩不用问她，自己心里也有数，但他就是不太痛快。 有一种陈瑶不像原来那般一心一意喜欢他了的错觉，她都开始防备他了啊。 他想要陈瑶对他毫无隐瞒，也希望她的目光一直都在他身上，可现在好像已经不是这样了，杨轩觉得哪儿不对，却说不出来，只能叹气。 两个人坐在楼上吃完饭下楼的时候，江瑜恰好从后厨出来给前面大厅里忙活的伙计拿东西，看到杨轩跟别的姑娘一块儿下来。她连忙转身回后厨不想让杨轩看见。 就这么惊鸿一瞥，她觉得那姑娘很眼熟，回想了片刻，那不是上次她跟陈瑶去百味居的时候杨轩带着的姑娘！ 原来这些日子没约陈瑶就是约人家出来的吗？江瑜心里有点不屑，但又不好说什么，只想着哪天跟陈瑶提上一提，叫她心里有个数——别到时候又几句话被杨轩哄骗了去。 杨轩把采荷送走后，就回了一趟百味居。刚踏进大门，他就看见原掌柜正跟老葛在一块儿吃饭——他看了看日头，是下工的时候了，不知道原掌柜今天是把老葛请来吃饭了还是怎么着。 老葛看见杨轩就笑呵呵的，“二掌柜，许久不见了啊。” 杨轩平日里很少在百味居露面，但是酒楼里采买什么的事都是由他一手操办。原掌柜心思细，别家酒楼有什么好的都想着去跟人家学，所以杨轩也负责在别处吃吃喝喝然后看有没有什么点子带回来给百味居。 他跟老葛没有很熟，只是敷衍似的点了点头，“嗯，今天来看看。你们吃着，我就不打扰了。” “二掌柜的也来尝尝这红烧肉，感觉怎么样？” 原掌柜在杨轩刚要走的时候叫住了他，还招了招手。杨轩不知道他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在原掌柜边上坐下了。早有机灵的伙计递过来一双新筷子给杨轩，又替他布菜，杨轩低头一瞧，这菜正是香满园也有的笋干红烧肉。 巧就巧在今天他带着采荷去香满园吃饭的时候也吃了这道菜。 这菜一入口，杨轩就知道为什么原掌柜想让他来尝尝了。味道明显经过改进的，跟香满园的几可乱真，但口感和火候还是不及江瑜的手艺——毕竟一个师傅一个火候，这事儿总是学不来的，但大家的舌头都还没有那么挑剔，火候的事无伤大雅。 他抬起头，老葛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坐在对面，看杨轩尝过了才开口，“不知道我这手艺能不能入二掌柜的眼？” “是你做的？”这话一出杨轩更讶异了。他知道老葛是有些手艺的，什么时候做菜能做得……嗯，还挺好吃的了？这些话不能当面问出来，杨轩只是抿了抿唇，一副淡淡的样子。 他无所谓是谁做出来的菜，但是他知道原掌柜是什么意思了。 “这小姑娘啊，手艺是真不错。你看老葛，就算是学了七八成，这菜都能在我们这儿上桌了。” 原掌柜笑眯眯的，又尝了一口五花肉。不得不说，江瑜改过的菜谱确实不错，酸甜咸辣都有，算得上是五味俱全，却又不显怪异。难怪这么多人爱吃，就连他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饭。 “她这本事，在香满园让那个姓何的压着真可惜，要是在我们这儿多好。” 话里说可惜，或许原掌柜心里也有几分是这个意思，但是他真正想法很少能被人猜得透——比陈掌柜那种老好人深多了。杨轩眯着眼睛不说话，接过伙计递来的茶杯慢悠悠喝着茶。 “她手艺是不错。你要是想挖人可难，陈掌柜对她有恩，陈瑶和她关系好，姜姑娘可不会轻易就走了。” “那无所谓，”原掌柜摆摆手，仿佛不在意的样子，“这姑娘要是挖得动，那还好办了呢。” 要是能把江瑜挖过来，说不定香满园现在就成了他的了，还能让他们家在南城蹦跶吗？原掌柜想到这个有点愤愤。他不仅挖了香满园的人，也挖过别家的伙计，东拼西凑成了百味居现在的一票伙计。 就陈掌柜那个老好人，他懂怎么经营酒楼吗？ 第五十三章 又又见赵景! 杨轩无意参与原掌柜这些事，他负责东奔西走到处吃喝玩乐收集点子就够了，挖人这种事他谈不上厌恶，但也谈不上喜欢，平常在百味居看到被原掌柜挖过来的伙计心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怪怪的感觉。他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语气淡淡的，“你们聊吧，我先回了。” 平常杨轩也是不怎么在百味居待着，原掌柜也不甚在意，挥了挥手就让他走了，转头去跟老葛说话。 两个人都神色如常，走出门前，杨轩莫名回头，瞄了一眼老葛，他脸上有种类似于欣喜的神情。刚才原掌柜可没有夸他，与其说是夸还不如说觉得他做的菜不如江瑜，也亏老葛能笑得出来，这定力他真是自叹不如。 罢了，随他们去吧，毕竟百味居也有一份他的心血，终归是为了百味居好的。若是陈瑶不高兴，那也是以后的事。 香满园又出新的点心了，这对赵景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偏偏墨书说的夸张，仿佛他不去吃就像错过了宫宴似的，好多年才能吃上一回。 不可否认，香满园的菜确是好了不少，墨书也挺喜欢吃的，有时候吃不到那个味道还有点想。他是随身带了厨子的，也不是不会做好菜，但做来做去这味道都吃惯了，因此他才时不时出去转转。 自从上次赵景说话惹江瑜不开心，说了些他不喜欢听的话以后，赵景也跟她暗地里较劲，就是不肯再踏足香满园。可他哪儿知道江瑜根本就没把他来与不来当一回事呢！他不过就是一个客人罢了，来不来对她都没有影响。 说到底，赵景的赏钱都是意料之外的收入。她光靠着分成现在也过得不错，如果有赏钱不过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对于上次赵景说的那些话，江瑜有点不屑，他把自己看得也太重了，像她就等着他施舍钱财一样。 赵景正想着上次的事，墨书已经喊了他好几声了，有点无奈，“公子，到饭点了，您要吃什么我去跟厨房说一声？要是不在家里吃，您也说个地儿啊。” 不知道自家公子在想什么，问了半天都没反应。 赵景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墨书一脸可怜兮兮的委屈样儿不由发笑，手里的折扇毫不留情地打在他头顶，墨求更觉得委屈了，但是一声都不能吭。 哎，主子这是心里不痛快了！ “牛舌饼？又是那丫头想出来的新点子？难不成真用牛舌头做点心吃？” 墨书一时无言。就算江瑜能做出来谁敢吃？吃牛肉不香吗？还真没听说过会有人吃牛舌头的！腹诽归腹诽，他还是很耐心地给赵景解释了一番，“说是点心的外形很像牛舌，所以叫牛舌饼。” “哦，那她怎么不取叫猪舌饼呢？” 墨书：“……”主子您脑回路小的真的跟不上。 “大概是，不好听？” 他看得出来赵景有所松动，想吃又放不下面子，于是墨书又劝了劝，说大不了不见姜姑娘，只是吃一吃点心——就这样把自家主子哄出了门，路上还宽慰他，就算是碰到江瑜不给他们好脸色也无所谓，以后有什么还能打包不是。 再说，他们是去吃东西的，是客人，只要不惹事，咳咳，只要主子不惹事，姜姑娘想来也不会对他们发脾气的。 墨书不愧是墨书，打小就跟在赵景身边自然知道他是什么脾性，听什么话最觉得受用。这不，赵景高高兴兴往香满园去，碍于现在入冬了天气冷，不然他就拿着把折扇一边扇风嘚瑟着一边往酒楼走了。 今天主仆俩都默契地没有再找江瑜，不想触这个霉头。墨书老老实实地给自家主子点了菜，牛舌饼先上来了，两个人都尝了一口。 酥脆香软，这一口下去稍微有些不习惯，但甜咸混合的恰到好处，芝麻的浓香混合这椒盐的鲜香，让牛舌饼更加可口。江瑜的油酥也做得很好，烤出来的酥皮点心格外香脆，就是容易掉渣。 迄今为止很少有点心是这般由两种对立的味道组成，赵景在京城没吃过，似乎在江城和苏城附近有尝过类似的。牛舌饼独特的味道引诱着他不由自主地吃了好几块，直到主仆两人把一盘都吃光了才算完。 这点心，比之前的撑肚子，赵景喝了一口茶水后不由得打了个嗝——一时没收住，他掩饰地咳了两声。 墨书忍住了没笑，要给自家公子留点面子。 他低着头替赵景又倒了一杯茶让他缓缓，后者也不客气又连灌下去几口，结果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嗝——都怪这丫头！让爷出了丑！别以为爷没看见墨书那个笑脸！ “公子，今儿还见不见那姑娘了？”刚说完这句话墨书就暗自打了一下自己嘴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他们两个来了这么多次，似乎连人家叫啥都不知道呢啊？上次赵景喊人家姑娘连个姓都没有，就一直“哎哎哎”的，搁谁身上能不生气啊。墨书摸了摸鼻子，决定要是主子让他去叫人的话就问问那姑娘叫啥。 话说，瞧这姑娘脾气挺火爆的，别是名字中带火吧？ 赵景有点不太想找江瑜，但是他又想逗她玩儿。南城实在是没啥有意思的东西，她倒是算一个……哦，她不是东西，是个人，能跟他说话解闷就不错了。 上次那事儿吧，赵景后来回头想了想是觉得有一点点不妥，但也就一点点——他那高高在上的脾气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大多数时候也察觉不到。 赵景摸摸下巴，他习惯性地想拿扇子扇扇风，看这天气就忍住了，把扇面翻过来翻过去的，接着含糊不清似的说道：“那你去吧，把她叫来跟本公子聊聊天，无聊死了。” 墨书应了声。 不过，他想了想，到底是没敢直接把江瑜叫出来，先去找了陈掌柜，脸上带着笑，“掌柜的，后厨那姑娘姓什么？” 陈掌柜有点诧异，心道原来你们找了人家这么多次还不知道人家叫啥啊？ 虽然他这个情绪只有一瞬，墨书还是捕捉到了，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赵景不问，大概是觉得反正过些日子就离开南城了，这里的人不用他费心记住，故而也就没有问。 “那小姑娘姓姜，叫姜鱼。公子是要找她吗？” 想起来上次江瑜一副生气委屈的样子，陈掌柜不由得心里犯嘀咕，人家小姑娘好像不太乐意搭理你们，别到时候一个不顺惹着吵了起来，小姑娘受委屈，酒楼影响也不好。 墨书看出陈掌柜的犹豫，心里也苦，他家公子净给他派一些难办的差事，这些年下来哪次不是他跟在赵景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的。 “有劳掌柜的。” 墨书掏出一串钱递给陈掌柜，后者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下了，转头去替他喊江瑜。 江瑜从后厨一出来就看见墨书杵在那儿，当场就变了脸色要回后厨去，陈掌柜倒是没打算拦着，墨书只能硬着头皮，抢先一步喊住了江瑜，一张脸皱成苦瓜，“姜姑娘留步。” “干嘛？你家主子无聊就去对面的如意楼找姑娘唱曲儿来，我嫌他钱少不想跟他说话。” 这话说得……一看还是怄气呢！ 但为了把江瑜哄去，墨书还是违心地开了口，“我家公子知道上回说的话有不妥，特意来请姑娘上去说话，好跟姑娘赔罪。” 就他那一副拽上天的样子？赔罪？在这儿忽悠谁呢！江瑜不屑地嗤笑一声，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你家公子要是能赔罪，那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江瑜被叫出来得有点匆忙，手里还拎着一把菜刀。她知道能喊她的人除了赵景就是汪少辞，但是最近汪少辞忙着，没时间来香满园，那就只有赵景了。 她就是故意把刀拿出来的，陈掌柜知道江瑜被这公子哥儿气得半死，只要她不闹出什么事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墨书看着江瑜手里那把菜刀咽了咽口水。这姑娘不会惹急了，就一刀下去了吧，他要不要提醒下自家公子，免得直接去地底下跟阎王爷喝茶了也说不定。 他第无数次腹诽赵景为什么要惹这么脾气火爆的一姑娘，面上还是毫不改色地说着好话，“我家公子是诚心的，姑娘就别再为难小人了。” 你再为难我，我就没法向公子交差了！ 江瑜皱了皱眉，老大不乐意地把菜刀放回后厨，跟着墨书上楼去了。 她刚才的气势也真把墨书吓得不轻，脚步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江瑜突然又拿出个什么东西。 “公子，姜姑娘来了。” 赵景正百无聊赖地往窗户外面看，听到墨书说话才回头。江瑜依旧板着一张脸，但是这么看上去比她冷着脸显得有活力多了，像是闹脾气的小姑娘……不对，她不就是小姑娘么，也在闹脾气。 赵景随手一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说让她坐，江瑜也不客气，一个跨步就坐下了。 第五十四章 都准备离开了…… 她打量一眼桌上的菜肴，都被吃得干干净净，江瑜心里翻了个白眼，木着脸看赵景，“公子今天还有什么事？叫我上楼来一趟可贵了，您可别喊我了。” 您那点钱我真的不需要！ 赵景刚想刺回去两句，墨书站在江瑜后面对他挤眉弄眼的，他无奈，只好收起这点脾气，没好气地道：“本公子知道上次说话不妥，来跟你赔罪了。” “别，公子赔罪我受不起，您是精贵人，我们不过是伙计罢了，哪担得起您这么说？”江瑜皮笑肉不笑，呵呵两声就不再看他了。她这人记仇的很，再说了赵景敷衍的这么明显除非她瞎了才看不出来，他那般好吃、嘴挑，要不是南城只有香满园的点心能入他的眼，他能来？ 这姑娘怎么这么大气性啊！要是进了他家后厨，饭吃不上不要紧，一个不顺心，怕是灶台都要塌了！赵景心里嘀咕着，无奈地叹口气，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都道歉了怎么她还咄咄逼人的？早知道就不去找她了。 不过，江瑜气得冒烟的样子，他也觉得挺有意思的，挑拨下她情绪多好玩啊。 “唉，把姑娘家惹生气了是本公子的不是，姜姑娘大人大量，不会和本公子计较吧？” 江瑜呵呵一笑，这个狗颜控话里有话——她可计较了，一点都不大量！除非他以后别来了，来了当作她不在，别喊她！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赵景颇觉头疼，只好叫墨书给江瑜一个荷包。 江瑜知道是又要给她赏钱，冷着脸就要叫墨书拿走，就听见赵景不满的声音，“又不是因为你跟本公子聊天才给你赏钱的，做饭好吃，本公子乐意给你还不行了？” 这话像赌气的小孩儿，得，大约两个人都不足十岁吧。墨书默默地摇摇头，一声没吭，还保持着把东西递到江瑜手里的姿势，像一尊木雕。 江瑜没办法，伸手接过来了，这荷包倒是比之前的轻了不少——是墨书的建议，说也许之前给的太多，赵景那番话刚好就显得有些过分了，如今就按照普通的赏钱给，应该就不会产生误会了。 不过其实公子给的也就和在京中吃饭给的差不多，但是毕竟在京城选的酒楼都是非富即贵的地儿，因此给的赏钱也算是比较多了，更别说在南城这个小地方。 江瑜接过随意掂了掂就还给墨书，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松动，继续道：“不必了，公子爱吃就来吃饭，公子这赏就不必了，身为厨子做饭好吃本是应该的。” 说完，她也不再看赵景和墨书一眼，脚步匆匆下楼去了。后厨最近都挺忙的，快年关了来吃饭的人不少，她得回去一起忙活，哪能在这跟他浪费时间。 况且赵景给不给钱都无所谓了，她不太把他放在眼里心上。 赵景扶了扶额，又不知道自己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墨书琢磨了两分，一是估计江瑜还没消气，二吧，可能是真的不想和公子有所牵扯了，可最近他感觉自家公子那个念头还没完全打消啊，这可不太好办了…… 这时，赵景突然先开了口，“你去跟他们掌柜的定点儿点心，带回去吃。” 墨书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问：“公子要订多少啊？” “跟她上次给我做的那些差不多得了，你去跟他们掌柜的说，那丫头准一听就懂。” 行吧，既然主子吩咐了，墨书也不多纠缠了，苦兮兮下去传话。 江瑜听明白了，磨了磨牙，这人还真是啥时候忙就啥时候给她添麻烦！ 她以为只要他不来找自己麻烦就算了……但是现在这样不就是像找事吗？ 江瑜有点越想越气，揉面团的时候恨不得连案板一块压碎了。后厨伙计见过好多次江瑜被气得七窍生烟拿面团撒气的场面了，已经见怪不怪了，有好心的还稍微劝她两句，委婉地表示一下“你这样案板会疼的”。 她有点气闷，但是好歹没再蹂躏案板了，心里诅咒赵景这辈子都没有媳妇儿的。 就这脾气谁受得了！谁会愿意嫁给他！反正她是不想再看他一眼了！这人真讨厌。 最近汪少辞比较忙。快过年了，他肯定是要回汪家去的，动身也不过就这两天的事，还要收拾行装。 江安最近也没有去汪家，汪少辞没什么时间教他习字读书，但是派听雨给他送了两本书和字帖，嘱咐他多家练习。 江瑜也看过汪少辞送来的书，她对这些东西不是很精通，但是书上有很详细的注解，字体比现在似乎要少几分力道，尚有些稚嫩，看起来应该是他原来读书时候用过的书。 江安拿着书高兴得不行，一连好几天都苦读着不肯放下。江瑜也稍稍宽慰。最近她太忙，也没法陪江安，多亏汪少辞送来这些书给他解闷，不然她也不知道怎么哄这孩子。 汪少辞前几天又给她说了些荣城的事，话语里还是让他们藏好，对于送江安去学堂这事儿，江瑜又不免犹豫了起来，可她又怕江安不高兴，但眼看着快过年了，年后就要做决定了，江瑜一时有点发愁。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汪少辞这些天没闲着，他叫听风悄悄去济世堂看一下江安的脉案。汪家在各地都是有眼线的，南城这种小地方也有，好巧不巧就安排在了济世堂——因为他家公子身子有点差，听风捡了一个小乞丐就送进了济世堂学学东西，万一有什么需要再把他喊回来。 听风说自己不舒服找了那个线人出来，那人瞧见听风，装作不认识的样子给听风诊脉，听风趁机悄声和他说了脉案的事，说能抄写一份最好。 汪家的线人向来行动迅速，江安既是济世堂的学徒，又经常去看病，找他的脉案很容易。很快汪少辞就收到了线人传来的消息。 汪少辞不懂医术，将抄的那份直接递给了听风。听风低着头看了半晌，似是不太确定地道：“小公子确实是中了毒的，时日并不太久，现在江姑娘又把他照顾得很好，倒没有什么身体衰败的迹象。但要完全根除，尚需一味药。” “是什么？”汪少辞追问。 听风摇了摇头，有点愧色，“单看脉案很难确定，具体哪味药似乎也没有写在这上面。听说是济世堂最有名的那位张大夫诊断的，好像他也是为了维护江安，没有说出来这味药是什么，脉案上更是没写了。属下对毒实在是没那么清楚，但如果能替小公子把脉，就可知究竟了。” “很棘手吗？” 听风还是摇头。看方子并不棘手，大概是个慢性的毒药，有不少清毒的药材，因此现在还没有危及生命。但是要是他长大了，余毒累积……这还真不好说。也不知道下毒的人从哪儿得来的这么阴损的毒药，如果江安没有得到江瑜妥善的照顾，就算侥幸活了下来，身体也会被这毒拖垮，最后也是个早死的结局。 汪少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叫听风先下去。 汪家自从江家出事之后，曾经派人找过江安，但是江家长房早就烧成了一片废墟，他们找不到什么。老太君听闻这个消息哭得昏了过去，却也知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汪家再贸然插手，只怕会招来无妄之灾。 但老太君心里一直都希望能够找到汪文君和江安，心里抱着一个渺茫的希望。 还是先和父亲说说吧，继续瞒着老太君的好。唉，长辈要是听到小小年纪的孩子这样听话懂事，还中了毒，不知道要有多心疼呢。 这样一想，汪少辞决定走之前再去一趟香满园。带一点点心回家去给长辈尝尝，毕竟昔日汪文君也带过江家的点心，江瑜跟江老太爷的手艺很像，吃了多少也能抚慰点伤痛吧。 日子愈发冷了。南城的雪一场比一场大，虽说不像是北地那般鹅毛大雪，但也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田间更是，瑞雪兆丰年，来年兴许有个好收成。 才入冬，江安就穿了不少。这段时间比之前更冷，刚好可以穿上江瑜给他新做的厚厚实实的冬衣，料子耐磨，哪怕江安再贪玩也不容易把衣服弄坏了。 每天早上江安去济世堂的时候，大夫们笑着说他被包得像个小圆球，还挺可爱的。江安就不好意思地笑，又惹来学徒们善意的笑声，济世堂里一片其乐融融。 在酒楼这边，江瑜还学着给江安盖的被子里续了不少棉花，窗纸也糊了新的，以免他晚上着凉。张大夫之前嘱咐她说江安这病最好不要受凉，平常要多注意点，她也一直放在心上。 汪少辞收拾好行装，听雨也订好了点心。他倒是比赵景好伺候一些，订的都是香满园常卖的点心。听雨给了陈掌柜一个单子，说让江瑜照着单子做，江瑜一看，都是酒楼里经常备着材料，做起来也不费事。 江瑜认识汪少辞的字，刚想把单子收起来就发现这张纸背后还写了什么。 第五十五章 过年了 她把单子翻过来，是汪少辞约她和江安晚上一起去汪家吃个饭。 汪少辞订这么多点心，怕是不在南城过年的——如果他留在南城，大可以来香满园吃嘛，哪里需要这么大费周章。江瑜心里盘算了下时间，到了晚上她也就做完了，还都是容易保存的点心，正好顺带拿给汪少辞让他带回去，也好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那今天早点去接江安吧。江瑜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动手去做点心了。 晚上江瑜下了工就去了济世堂，汪少辞没让听雨来，江安正在忙着整理药材，看见江瑜来就向她挥了挥手，江瑜也不急，坐在一边等着他，顺便和其他学徒聊聊天。 她来得次数多了早就跟济世堂的人混熟了。带给汪少辞的点心不少，因为要来济世堂，带的比本来应该给汪少辞的分量还多一点，分给了大夫们和学徒们一些，大家都吃得乐呵，说姜姑娘最近手艺有长进啊，南城也就她做的点心最好吃了。 江瑜有些不好意思。江安倒是听得挺开心的，探头看江瑜还有没有点心也分他一块，江瑜把一小块芸豆卷塞进江安嘴里。一会儿就要吃饭了，江安吃太多不吃正餐可不行。 姑侄俩拎着点心，江瑜听江安说一些今天医馆里发生的事，说说笑笑地走到汪家。听雨在门口候着，看江瑜拿了好大一个食盒不由咂舌，赶紧接了过来笑着迎上去：“姑娘跟小公子来了，这天冷得很，二位快进来暖暖吧。” 江瑜笑着道了声谢。 汪少辞正坐着看书，见到江瑜江安进来才把书放下，让他们坐着休息，吩咐听风倒茶。江安已经跟汪少辞混熟了，在他面前难免有点活泼，刚一进正厅就闻到辣子鸡的味道，咽了咽口水，掩饰性地正襟危坐，后来又实在没忍住，探头探脑地往厨房看过去，“汪哥哥，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有你喜欢吃的。”汪少辞笑着摸摸他的头，又看向江瑜，“江姑娘大概也没什么忌口吧？” 江安经常来，江瑜加上这次才来汪家吃过两次饭，汪少辞有点拿捏不住她的喜好，但是上一次她跟江安吃的菜差不多，也没见她有什么异议。不过就算如此，他觉得自己还是要问一问。 江瑜一听赶紧摆摆手，表示自己无所谓，“没事的，客随主便嘛，汪公子安排就好。” 汪少辞也没能继续和她说什么，江安缠着他问了几个问题，多是最近看书时候读不通的地方，汪少辞一一耐心解答了起来，江安像是全然忘了吃的事，眼睛亮晶晶地瞧着汪少辞，按江瑜的话来说他这是花痴，“汪哥哥你真的太厉害了！我以后也想像你这么厉害！” “你聪明，以后肯定比哥哥还厉害。” 见他们聊得差不多了，听雨也就带着小厮把菜都端了上来。 江安喜欢吃的菜一样不落地摆在他面前，应该说整桌菜都是按着他的口味来做的。江瑜心里感慨，汪少辞还真是细心，江安的口味他摸得一清二楚，可能比她这个姑姑还清楚点。 唉，就算平日江瑜给江安开了不少小灶，但也是有限的，比不上这特意准备的。 “快年关了，江姑娘有什么打算吗？”吃得差不多了，汪少辞才开口问江瑜。 江瑜愣了愣，也没怎么想，随意说道：“没什么打算，要是能休假几天就带着安安玩玩，也不去哪儿了。” 过年的时候，荣城那群人大概也会休息一阵子吧。怎么说也是过年了，她带着江安在近郊玩一玩应该也没多大的事，正好还可以带江安散散心，平常陪着她在南城过日子可够辛苦的。 “那江姑娘万事小心。我明日便要启程回家，待到年后才能回南城了。” 或许就不回来了，汪少辞在心里想，他怕说出来江安会伤心，也就没有提。果然江安一听就把筷子放下了，扁扁嘴巴看着汪少辞，“汪哥哥要回家了吗？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你呢？” 听雨听风对视一眼不由叹气，别说汪少辞了，就连他俩都喜欢江安，一时间有点不舍得走了。可汪老太君这两年身体不好，过年喜欢热闹，也喜欢晚辈们陪在身边，是以在外的汪家人都会尽量回去过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况且公子这一回去下次来南城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尽管江安在这儿，他还要继续完成夫子交代他的游学的事儿，不太可能一直留在南城。 “等过了年哥哥就回来看你，别急。”汪少辞笑着安抚江安，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么说的。江安到底是孩子，不太懂成年人的这副托词，江瑜却是明白的，心里虽然惋惜却还是笑了笑，“我和安安最近一直叨扰公子了，还没好好谢谢公子呢。” “这样说倒是见外了，我本就是与小公子投缘，江姑娘不用客气。”汪少辞摇摇头，“还让姑娘费心做了这么多点心。” “这也是我该做的。”客人点了，她就做。 再说，汪少辞可比赵景好伺候多了，汪少辞只选了在香满园常卖的，那个狗颜控，不仅点了现在没有卖的，还特地点了两个其他口味的桃花酥，让她想办法做出来。 她想对赵景一声呵呵，不过赵景给了不少定金，也没催，算他这次有点眼色。 三个人又在一起说了会儿话，江安虽然舍不得汪少辞，也还是跟着江瑜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反正汪少辞说过完年就回南城，他到时候还能看见他吧？再说他最近还有何言陪他一起玩，还有别的小伙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 汪少辞看着他们走远后才叹口气，“听雨，回去吧。” 汪少辞回汪家之后没两天，江瑜也迎来了她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春节。 最近来香满园的人越来越少了，街边挂上了红灯笼和彩条，一眼望过去，一片红色的海洋。街边的小贩们也就剩些南城本地人，行商的早早出了货已经回去过年了。 南城本地那些机灵的商人，趁机找交好的朋友囤了不少新奇的、小孩子们喜欢的小玩意儿，留着打算过年的时候卖出去，算是换点年货钱回来，况且这种小玩意儿一直很受孩子们的喜欢。 香满园最后几天也给伙计们放了假，年前的最后一天还关起门来在酒楼里一起吃了顿饭。这顿饭自然是何大厨掌勺，江瑜也帮了忙，有年轻的伙计起哄说让江瑜再露两手。何大厨也问了问江瑜，毕竟是过年，大家也就图个乐呵，他不是很在意。 江瑜倒有点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说过年自己想偷个懒，再说了，何大厨准备了不少，再多就吃不下了，大家这才罢休，一起坐下来嘻嘻哈哈地吃饭。 江瑜已经在香满园待了半年了。这半年来跟伙计们从一开始的敌视到后来越来越好，到现在甚至还有人能跟她开开玩笑说两句话，江瑜觉得很知足了。 到底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还时不时帮一下伙计们，伙计们自然就不会再说什么了。况且江瑜是个女汉子性格的，大大咧咧也没把这些摩擦放在心上，就算是放在现代也有职场摩擦呢，这点事算什么？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谁在后厨一开始都是被排挤着慢慢历练的，后厨就是凭资历说话。再说了，出来做工的人难免小心谨慎一些怕丢了活，如果能替自己多争取一点利益就更好了。江瑜心里也清楚，惹事的人走了，剩下的人也不是坏人，只不过是性格和经历使然罢了。 她这么大方倒是让伙计们多出了几分愧疚。他们都是一群男人，又还比江瑜大上几岁，还没这小姑娘心胸开阔了。 酒过三巡，有几个酒量不好的伙计喝得醉醺醺的，脸红了个透。不知道怎么的，有人突然起了个头，站起身，拿着盛了酒的碗，跟江瑜说了句对不住，说一开始看她是个姑娘就怠慢了，觉得姑娘家不应该来后厨。但没想到她这么有本事，不管是干活还是做菜，都比他们强多了，当初对她这么敌视也是不应该。 乍一听这话江瑜还有点愣怔，她是没想到会有人能跟她道歉的。说实话，过去这么长时间，她最初可能会有点愤愤不平，但毕竟在现代已经见过不少人情冷暖了，渐渐地，也就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现在关系缓和了，她干嘛还要为了一点小事耿耿于怀？但看那伙计一脸诚恳的样子，江瑜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有一就有二，陆陆续续，其他人也跟着江瑜说了对不住，她突然觉得眼睛有点热。 还好，她这些努力都没有白费。 其实她也想过，万一要是处不好关系，就当个正常同事关系，反正现代多得是这种关系，她也不求他们什么，可如今，她还是被接纳了，自己的善意收到了回报…… 第五十六章 辣子鸡丁 陈掌柜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作为掌柜的，没人比他更希望看到现在这种场面了。都是出来做工讨生活的人，谁又比谁容易了呢？江瑜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刚来的时候瘦瘦巴巴，现在也就比之前好上一点，看起来还是比实际年龄小，哎，能做到现在这样实属不易。 大概是被这种气氛感染了吧，江瑜也跟着喝了一小碗酒，很快就和伙计们嬉闹聊天去了。 何大厨没参与进去，只是默不作声地跟着陈掌柜碰了碰碗，看着他们笑闹一团的样子，脸色难得柔和了不少。反正他一直不爱说话，大家都习惯了，没人觉得他这沉默不合时宜。 热热闹闹玩了一通之后，伙计们各自散了回家。江瑜还是住在酒楼里，陈掌柜体谅她的不容易，房租收得低，江瑜想包个红包给陈掌柜，但却没想到陈掌柜反而给她塞了一个比其他伙计稍微重了一点的过年红包，江瑜想拒绝，陈掌柜却说：“你不拿我的红包，我也不收你的。今年酒楼生意好，大家都有红包拿，这是你应得的。” 没法，江瑜只得跟陈掌柜道了谢，吸了吸鼻子——陈掌柜大概是她来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贵人”吧。 等到过年当天，江瑜却是没在酒楼里住的。 陈瑶之前一直邀请她和江安去家里玩，陈掌柜想了想，又看着江瑜一个人带着江安，孤孤单单又冷冷清清，也就顺势答应陈瑶让江瑜和江安来家里住一晚上守岁过年。江瑜觉得不好意思，一直没应下，最后还是陈瑶软磨硬泡让陈掌柜开了这个口。掌柜的开口请她，她再不去就是不给人面子，江瑜也就带着江安去了，顺便带上了点点心——本来是打算跟江安在酒楼里这几天吃的。 陈掌柜一家都很和善，家里人不多，江瑜和江安一来就显得更热闹了。陈瑶母亲很照顾江瑜和江安，在桌上不住给她夹菜，说她一个小姑娘太瘦了多吃点。一边吃饭还一边和善地问小姑娘是哪儿的人，怎么跑到南城来做工了云云。江瑜说得隐晦，似乎不太愿意多说的样子，陈瑶母亲也就明白了，只笑着说一些南城的趣事。 大概是因为他们来了的缘故，桌子上摆了不少小吃食，干果水果加上江瑜带来的点心足够三个人大快朵颐了。江安刚开始很拘谨，手都不敢伸出来，后来陈瑶喂他一块糖，江安这才放心大胆地吃东西。可陈瑶的目的不仅仅是这个，她可早就想捏捏江安的包子脸了。 在陈瑶锲而不舍的努力下终于捏到了江安的脸，逗得他直笑，也就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了，还会给陈瑶逗逗。 陈掌柜平日虽说也挺好说话的，但因着是掌柜还是会有点距离，今天则给江瑜说让她就当是在长辈家里，还和蔼地问问她觉得在酒楼里过得怎么样。 江瑜答话答得谨慎，用现代话来说，陈掌柜毕竟还是她“老板”，她还是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说错了什么让陈掌柜心里不痛快，后者也体谅她的顾忌，毫不在意地拍拍她肩膀说没事儿，知道你一个小姑娘讨生活不容易，后厨也不好相与。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气氛太好，江瑜感觉自己眼睛有点涩，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擦了擦。 她跟着陈瑶母亲一起做饭，算是今天在陈家过年的报答。陈家是土生土长的南城人，陈瑶母亲自小就在南城长大，因此也不怎么吃的辣，江瑜做菜也打算尽量不做辣菜。 可是陈瑶不干了，连声说要江瑜做点好吃的，今天过年呢，她好不容易来一趟陈家才不能这么简单就放她过关了。说得江瑜哭笑不得，陈掌柜夫妇也笑了笑说没事的，陈掌柜原来也去荣城待过一段时间，倒不怎么怕辣，陈瑶母亲说自己拿白水过过就好——江瑜这才放心做菜。 看着陈家一家人说说笑笑的样子，一瞬间原主的记忆全部涌上心头。 江家过年一直都是很热闹的。不仅仅长房都聚在一起，二房也会有人来。这时候就是江老太爷和几个年轻后辈一展身手的时候了，各种手艺都秀了出来，像是在抢风头，可也热闹十足。 江瑜小的时候都是和江老太爷同席吃年饭的，能放在老太爷面前的饭食，可是最精细的，老太爷又宠她，因此她吃的好吃的可多了。 当然，江家就是无辣不欢的，江瑜从小就爱吃辣——这点倒和现在的江瑜口味是一样的，在南城吃不着还有点不习惯。 江家酒楼在荣城也以辣味出名，只是现在要是想吃怕也找不着了，二房的手艺远远不及长房，江家长房一朝覆灭，这做菜的手艺也失传了。江瑜自己年纪还不大，有些手艺怕是还没有学到十成十，以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唉，大过年的，开心点，还是别想这个了。 江瑜不只是打下手的，也亲自做了两个菜，当然无一例外的都带着辣味——做之前，陈瑶又特地跑到江瑜面前强调了一下，想吃点“特色”菜，要江瑜用“独门手艺”！ 饭菜一上桌就得到了陈掌柜夫妇的好评，陈瑶母亲一直夸江瑜，说姑娘家小小年纪有这手艺可真厉害，陈掌柜笑着给陈瑶母亲解释说，江瑜之前还打算改何大厨的菜谱， 江瑜做的辣子鸡丁是学着汪少辞请来的大厨的手艺，不过没放太多辣椒。陈掌柜可能是年夜饭的酒喝多了，红着一张脸，当场拍板说这道菜也上菜谱，结果年后这道菜真的在香满园上桌了。 何大厨本来还有几分犹豫，可陈掌柜吃过后，直说江瑜手艺好，夸得何大厨有一种怀疑是不是自己老了的想法。不过，既然是掌柜的发话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同意了这道菜。 这道菜少有人做，连那位大厨都没有在店铺做这道菜，因为南城少有人吃。汪少辞请他去的时候说的是“家里客人爱吃辣”，所以他才露了一手。江瑜看江安喜欢吃这道菜，后来学着做了做，味道还不错，今天机会正好，她也就在陈掌柜家做了。 但是她做出来的辣子鸡是改良过的，椒麻味大于辣味，更容易于被人接受。 香满园又有新菜了，这件事随着年后上街吃饭的人越来越多，热度也越来越大。有能吃辣的对这道菜不吝夸赞，不太能吃辣的抱怨辣椒味重，吃完舌头的尖处有点麻，但却有点念念不忘，还想再去吃。一时间褒贬参半，不过这结果是江瑜乐见的，至少也是有人能接受了嘛。 如果南城的人都习惯吃辣了，那她以后做菜就会有更多选择了。江瑜这样想着，完全没有预料到，南城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小的起始点而已。 但是目前，江瑜还是挺满足和欢喜的，因为她做的菜得到大家的认可和喜欢。 陈瑶很喜欢这道菜，过年在家里吃的时候也是她吃的最多，现在江瑜把这道菜放到酒楼里，她更是时不时就来蹭顿饭，简直美得乐开了花。 年后，陈瑶一反常态，几乎没怎么和杨轩呆在一起，江瑜想问也不太好问，只能等着陈瑶自己开口。然而陈瑶就像把杨轩从头到尾都忘了似的，半点不和江瑜提起。 难不成是分手了？江瑜看着陈瑶吃东西吃的不亦乐乎，忍不住这么想。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如果分手了陈瑶食欲不会这么好吧——上次因为杨轩跟那姑娘在一块儿，她难过得没吃多少东西，她挺喜欢杨轩的呢。 这个答案还是在杨轩带人来香满园吃饭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杨轩确实好些日子没见到陈瑶了，他还挺想她的，可是这姑娘对他有点避而不见。之前是因为过年，家里忙，现在又是因为什么？他今天正好出来办事，打算去香满园吃顿饭顺便小酌一杯，刚好在路上碰到了在外买东西的采荷，也就顺道带着一起过来吃饭了。 采荷心里是不大喜欢陈瑶的，觉得这姑娘平时大大咧咧没什么姑娘的柔顺，闹情绪的时候又显得有点矫情。不过在杨轩面前，她还是得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来，不能把自己的不喜欢表现得太明显，她怕杨轩会不喜欢。 这次他们两个来的时候，陈瑶刚好也在。江瑜被她硬生生从后厨拉出来吃饭，陈掌柜没说什么，就说陈瑶只许这一次，下次不能任性让江瑜干不了活。后者吐吐舌头说知道了，可满脸的表情却是“我错了我下次还敢”。 江瑜有点哭笑不得。陈瑶正一本正经“点评”江瑜这道菜的问题呢，杨轩就带着采荷进来了。江瑜属于闻着味道认人的类型，采荷身上的脂粉味不轻，上次虽然只是匆匆一瞥，这味道可是记在她脑子里了，以至于采荷再来的时候她只需要闻一下就知道了。 “姜鱼，你怎么不吃？哎……啊？” 江瑜冲着陈瑶背后扬了扬下巴，她回头一瞧，杨轩正笑着瞧着她呢。 第五十七章 香满园的辣子鸡不如百味居! 陈瑶默默地用帕子擦掉粘在嘴角的米粒，很淡定地看着杨轩，丝毫看不出来两个人闹脾气已经许久不见了，招呼道：“你们来了，去楼上坐吧，楼上还空了几个不错的位置。” 不过虽然面上不显，实际上——她酸死了酸死了！杨轩没事儿带着姑娘来吃饭干什么！ 杨轩注意到了陈瑶的眼神，明明都已经吃醋嫉妒得不得了，还偏偏装成个没事人，这般口是心非的模样，倒显得分外可爱。他心思转了一转，很自然地搂着采荷的肩膀，“今天没事就带人来尝尝你们的新菜，没想到瑶瑶你也在啊。” 她当然在了，陈瑶咬牙切齿地想，这可是她家开的酒楼！采荷是个外人，陈瑶不想在她面前张牙舞爪丢面子，低头借着喝茶水掩饰了自己的表情。 江瑜也看出杨轩有点故意的意思，但她不太看得下去这种场面，要不就干脆做点什么打破这奇怪的氛围。她拿菜单过来给杨轩他们，暂时做一下大堂伙计的活儿。 杨轩也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淡定地点了菜，又要一壶温好的酒，这才带着采荷上楼去了。江瑜松了一口气，再转头瞧瞧杨轩刚走就气得像河豚的陈瑶，伸手轻轻一戳她的脸，小声哄她，“别生气了，不想理他就先回家，反正他也带了别的姑娘来。” 陈瑶有点委屈似的吸了吸鼻子，想着这是自家酒楼，大家都认识自己，到底是忍住了没发脾气，但她也不想再和那两个人在同一地方吃饭，径自回了家。 杨轩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看看陈瑶，更是为了江瑜那道辣子鸡来的。这菜最近在南城很出名，他也挺好奇的，想尝尝到底是什么口味。毕竟原掌柜都有点坐不住了——这是一道辣椒当配菜而不是当辅料的菜。 采荷看陈瑶走了，杨轩却是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想问的话就卡在喉咙口。她不打算问杨轩带她来是什么目的了，现在陈瑶走了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他就是故意带着她来气着这姑娘的。采荷不由得有点心里发酸，杨轩最喜欢的到底还是陈瑶，自己果然是奢望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吃完一顿饭，杨轩把采荷送回去之后就去找陈瑶。 陈瑶坐在家里也有些闷闷不乐，时不时往外看了看，老仆问她是不是在等什么，她也说不出口——毕竟她就是想等杨轩的解释的。 杨轩让小厮通报了一声，把陈瑶喊出来和他说话，生着气的姑娘更是把一张可爱的脸板得紧紧的，任凭杨轩怎么说都不松口的架势，这样显得杨轩是在对牛弹琴。这样一想，最后倒是惹得他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这一笑更像火上浇油了，陈瑶的火蹭蹭往上冒，杨轩看到她这样就很高兴吗！还是说他带着别的姑娘去吃饭高兴。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分辨，只是火气更大了。 杨轩伸手轻轻摸着陈瑶的脑袋，温声道：“你生气了吗？” 他还明知故问！她都快气死了！陈瑶越想越生气，伸手扒拉开杨轩的手，站得离他远了一点，不让他那只爪子扒拉到她。他这是什么意思！带着别的姑娘去吃饭把她惹生气了还要问她生气了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我是带着采荷去刺激你的，看你会不会生气。”杨轩竟然还在笑，一点也没有想哄陈瑶的意思。 “我现在生气了你满意了？以后都别来找我了！”陈瑶一听，这是什么破想法？！她气急了，声音也不由自主更大了些。 杨轩又摸了摸她的头，笑得更开心了，“你看看，这不是吃醋了吗。别吃醋了，小醋坛子。你既然吃醋，那你这几天怎么不理我？” 陈瑶仍然气鼓鼓的，她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杨轩的身份不想理他，而且现在江瑜做了新菜，她更不想跟杨轩说了。反正又不是吃不到，之前她每次还巴巴地先给他送过去。这次，他不是自己来吃了吗？还带着人来吃的！还用她去送个什么劲儿啊！ 她把情绪往下压了压，闹脾气似的开口，“我就是不想理你。你不是有别的姑娘么？你带人家去吃饭好了，别来找我。” “是不是因为我是百味居的人所以你才生气呢？”杨轩心里明镜似的。 他不傻，陈瑶是个什么情绪都喜欢写在脸上的姑娘。他琢磨了半晌，终于想明白估计也就只有这身份的原因了，其他方面的话——她想什么他哪儿有看不穿的？还有就是因为江瑜做了新的菜，她不想让他知道罢了。其实他也能从其他地方知道，只是陈瑶这里最方便罢了。 不过他觉得陈瑶也挺好的，天真烂漫，若是因为这件事，她不理他，那他还是有些亏了。 心事被杨轩一语道破，陈瑶脸上有点挂不住，她微微低了头，就听杨轩继续说：“你不喜欢我也没事，那以后我不惹你烦就是了。”说着起身就要走，陈瑶一愣，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语气带着几分倔强，“你不是说要哄我吗？你现在走什么？” “但是瑶瑶不想理我了，也不带我来尝尝好吃的，还要我带了别人去才行。你吃醋了也不跟我说，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杨轩有点失意自嘲似的，事实上他确实有点失落，他之前觉得陈瑶是很好拿捏的，但是姜鱼一来，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陈瑶心里占据了什么样的地位。她对姜鱼倒是有些言听计从的架势，小姐妹俩关系好得很，他就这么被抛到脑后去了。 这番话把陈瑶唬得一愣一愣的。她确实不太想理杨轩，他这么一说反倒是她有了点负罪感，她就是介意杨轩的身份，所以什么事都不告诉他瞒着他，两个人的关系也不复从前了。现在被他提起来，陈瑶才回过味来，一时间心里也有点难受。 她抿了抿嘴，没底气地开了口，“没有……过年太忙了，我没想到而已，你还因为这个不高兴啊……” “我想要瑶瑶有什么事都跟我说，不然我会难过的。”杨轩微微皱着眉，煞有介事地说着。 到底是自己喜欢的人，陈瑶也不忍心再闹下去，她不想让杨轩再伤心了。最后还是她主动拉了杨轩的袖子，晃了晃，虽然他没明说，但是她看得出来他有点失落。 唉……上次还说不闹脾气呢，怎么转眼她也闹脾气了？陈瑶暗自责怪自己。 杨轩几句话把她哄好了，她又变成跟原来一样没心没肺似的。 香满园的辣子鸡风头正盛，百味居也不甘落后，很快就做出了跟香满园差不多的辣子鸡。这好像是南城酒楼的常态，不只是他们两家，别家有了什么新菜被街头巷尾议论的，不出些时日就能看到模仿的菜式。更别说是百味居了，虽然跟香满园是死对头，可原掌柜能屈能伸，跟风一下也不稀奇——谁讨厌钱呢？能多赚钱为什么不学？ 这事儿南城的人也习惯了，大家的嘴又不是那么刁，谁家菜口味相像或者什么的他们也都不在意。反正一样的材料调料，真做出来口味相像的也不稀奇，谁家做家常菜也有像的呢！ 但是这天，江瑜听到了一点不太和谐的声音。 她带着刚从济世堂回来的江安去别家吃饭，听到有人对百味居和香满园的辣子鸡品头论足。说也罢了，还说香满园的不如百味居，明明是香满园先出的，怎么还比不上人家的模仿？江瑜听着有点不乐意，只没吭声，继续听着。 说话的人仿佛自己是个美食评论家似的，对两家的食材和烹饪火候大肆谈论一番，江瑜听得有点想笑，这可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说的哪儿都不通。 不过到底还是给江瑜带来点影响，上次她才以为自己的手艺才被大家认可了，这次打脸就来得猝不及防，虽然这人说得根本不在点子上，但她不由得忧虑起来——这个人的话是不是代表了大众的口味？是不是大家都是这么觉得香满园做的不如百味居的？如果是这样，那她这个厨子也有点失败…… 江安自然也是听到了，他看了看自家姑姑，姑姑面色不虞，但也没有争辩，他也忍了下来。 饭端上来了，江瑜先给江安舀了一碗，江安有点担忧地看着江瑜，后者一言不发把白饭嚼了两口，有点像他才学的那个成语——食不知味。 半晌江瑜才缓过来，看着江安担心的样子，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快吃吧，这家店的排骨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江安点点头，闷头吃了起来。没事，在他心里，姑姑是最棒的！ 江瑜深吸一口气。随他们怎么说吧，她只要相信她自己的手艺就好了。何大厨都让她的菜上桌了，还有这么多人来吃，她干嘛要为了这些“外行人”的话让自己不痛快？日久见人心，日久也会让人看见她的手艺不是吗？ 改天她也要去尝尝百味居的辣子鸡！ 第五十八章 元宵节吃汤圆啦 过了年就是元宵节了。 这里好像还是叫上元节的，江瑜这么想着，是不是该吃汤圆了呢？她看南城已经有些小摊开始卖汤圆了。跟北方元宵可是不一样的，汤圆类似于包饺子，而元宵则是先将馅料拌好，然后晒凉后切成小块，再放进大盆里，倒上糯米粉，滚起来，等馅料相互碰撞变圆后，糯米粉也将馅料裹了起来，因此元宵的皮也比汤圆的皮薄上不少。 她也准备给江安也做点汤圆吃，只不过汤圆不好消化，小孩子不能多吃。 先不说汤圆，她该买点吃的了。之前张大夫嘱咐过入冬要给江安补补身子，江瑜也是一天一顿肉地养着他。最近做的就那几样，江瑜吃得有些腻味了，打算换点花样。 她经常去街上买菜，有些卖菜卖肉的大叔大娘都认识她了。久而久之，他们也知道江瑜在哪儿做工，又是一个人出来讨生活的，有意无意地，就给她的菜肉多加点斤两。江瑜不好意思占这个便宜，但是他们也不肯多收钱，江瑜就干脆时不时做点点心，说是自己练手做多了的，给街坊都分一分。 “姜姑娘又来买菜了啊？” 卖肉的大叔看她挽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一些青菜。江瑜点点头，探头去看案板上的肉，“大叔这猪是刚杀的吧？看着就新鲜不少。” “可不是，过年养的肥猪，正好今天刚杀了。姑娘要点儿不？你瞧这块排骨，回去炖了炒了都好吃，你要是想煮汤呢，这猪蹄儿怎么样？正好给你小侄子补补身子。”大叔一边说着一边在石头上磨了磨刀，最开始江瑜听着磨刀声还起了鸡皮疙瘩，习惯了也就习惯了。 这时代的卖牛肉的稀少极了，没有猪肉那么多，因此江瑜虽然有心想做点小炒牛肉也没食材发挥，不过江安现在最爱的也是红烧肉，江瑜时不时就给他做一顿。 “行，那来二斤肉吧，今天回去给他做个红烧肉吃！”江瑜一面说着一面下意识打量四周，过年的余热像是还没有褪去，元宵节就要到了，街上还是热热闹闹的，连红灯笼都没撤下去。街边已经有小摊在卖汤圆了，江瑜心思一动，便问道：“大叔，元……中元节都吃什么汤圆啊？” “姜姑娘不爱吃这一口？”大叔只当江瑜是不常吃不知道，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什么样儿的都有，芝麻花生五仁的，也有从别地儿来的人做过肉馅的汤圆。我可不爱吃那咸馅儿，还不如吃俩烧饼哩。” 江瑜噗嗤一声乐了，心里大概也有了数。大叔把切好的猪肉拿油纸一包递给江瑜，后者顺手就放进篮子里，点点头，“谢谢大叔了！改明儿我要是做了汤圆就给您也尝尝。” “原来姜姑娘也会做汤圆啊，好嘞，那就等着你的汤圆咯！” 看来南城的人还是喜欢吃这种常规的馅儿多一点，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江瑜自己是不太爱吃汤圆的，她在现代看着那些各种各样馅的汤圆都不爱吃，更何况是没什么食材的古代。但是她不爱吃总有人喜欢，再说汤圆就是讨个好彩头的，这点江瑜过年的时候就深深体会到了，入乡随俗是好事。 她可以做点给伙计们分一分，给陈瑶也分一点，再给这街坊四邻……就当是练练手嘛，总之都是要学着做的。 这样打算好了，江瑜就开始着手准备食材了。汤圆的外皮是糯米粉，酒楼里倒是有剩下没人吃的，但她也不打算用，去街上重新买了一小袋新的糯米粉回来自己用。 馅料就像她之前听卖肉的大叔说的，不过就是一些常见的馅儿，什么黑芝麻花生豆沙的。或者她可以试着做一下肉馅……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按下去了。且不说有没有人吃，就这个味道她也难以把控，等到自己吃到了再做不迟。 所以她也只打算做芝麻花生豆沙馅。三种馅料都和猪油还有白糖搅和在一起，搓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团子。光闻着团子就已经有香味了，清清淡淡，江瑜拿勺子舀了一点尝了尝，味道不错。 糯米粉加水揉成光光滑滑软弹的面团，放置几小时“醒一醒”，等好了后，有点潮湿的感觉，用手轻轻压一下，就能有个小坑。接着，江瑜把他们揉成和馅料差不多大小的圆团，再用手挤成圆片的形状，用薄竹片挑一团馅放在上面，双手边转边收口做成汤圆，最后搓一搓，就是一个个圆滚滚，光光滑滑发亮的汤圆了。 她把不同馅的汤圆放在不同的盘子里，免得煮的时候搞混了。江瑜只打算煮一半，剩下的给人分一分，看看街坊喜不喜欢。 第一批尝到的人肯定是后厨的伙计。午休之前江瑜说中午煮一点汤圆大伙儿尝尝，看看她的手艺退步了没，一帮伙计笑嘻嘻打趣说，江瑜点心的手艺从不让人失望。 何大厨也没说什么，都是过节嘛，图个乐呵，只是说汤圆别吃太多吃不了饭，这玩意儿到底不是主食能顶饿的，下午干活没力气。江瑜也同意这个观点，就一人分了四五个汤圆吃着，一样馅儿都有一个。 糯米外皮软糯不粘牙，咬一口，磨得细碎的馅料一下子流了出来，芝麻香浓，花生味道醇厚，豆沙清甜不腻，有一个吃得太快，舌头还被烫了一下，引来众人善意的笑。很快四五个汤圆下了肚，伙计们都说江瑜这汤圆好吃，比外面小摊卖的好吃多了。 何大厨也点点头，他自来不太爱吃甜的，吃了两个就放下了筷子。江瑜看他们夸张的样子也被逗笑了，舀了一个尝了尝，还行。她跟何大厨一样不是那么爱吃汤圆，一时也评不出个好坏。 不过只要有人喜欢吃，那就算是她做得好了吧。 伙计们吃得意犹未尽，还有人调侃江瑜说要不要把汤圆也放到香满园来卖？但是其实大家都知道汤圆只是过节时候才吃，平常没什么人吃的。江瑜也就打个哈哈过去了，跟着他们一起收拾碗筷。剩下的汤圆要分给街坊的，济世堂暂且不送了，都是汤水不方便，再说那儿也没锅啊，煮好拿过去的话，糯米外皮反而会变得黏糊糊，若是冷了就更不好吃了。 下工之后江瑜准备去接江安，就捎上。了她做好的汤圆给街坊分了一分。除了卖菜的大叔大婶，平日里江瑜碰到酒楼附近的人家，人家看她一个小姑娘孤零零的也是多方照顾，江瑜很早就想感谢他们了。 要说这种平静的日子过习惯了，她还觉得挺好的，就算是回不去了也没事。这么几个月，其实也回不去了吧，江瑜心里想。 汤圆很快就得到了街坊的一致好评，江瑜再上街买菜的时候就有邻居对她竖起大拇指，说小姑娘能把汤圆做成这样已经不错，可不比外面卖的差，没想到她小小年纪会做这么多吃食，不管是做点心还是做菜，加上现在做汤圆做月饼，哪个都没得挑，以后谁娶了她就有口福了。 江瑜听得怪不好意思的，匆匆道了谢就走了，但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偷偷弯起了嘴角，脚步都欢快了几分。 元宵节前，南城郊外的长青寺有不少人去上香拜佛，为来年求得好运气，期待新的一年有好事发生。 长青寺是南城以及周边最大的佛寺，位居于南城东南处，寺内设有坛场和法事纪念堂。因为长青寺寺内钟声洪亮，因此元宵节敲钟也成了长青寺的传统祈福节目。 江瑜不大信这个，但是不少伙计连同陈掌柜都说在那儿上香很灵验，况且长青寺背靠着鞍山，听说山上雪刚化，适合踏青。因此就算不是为了上香去的，看看那儿的景色也是不错。末了有伙计跟江瑜说，她没在南城长大，怕是不知道长青寺的名字，不如带着江安去上柱香，兴许这孩子的身体能受到保佑，好起来。 这都是什么封建迷信！身为一个现代人，江瑜对这些实在不怎么“感冒”，但也不好拂了人家好意，只是笑着点点头说抽空会带着江安去的，也就把这事放置脑后了。 然而，江安在济世堂也听说了长青寺的大名，因此晚上回来的时候，就似乎多了几分心事。 江瑜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问道：“安安怎么啦？今天一回来就不太开心。是今天的课业太难还是谁惹你生气了吗？” 江安摇摇头，“都不是……” “姑姑，他们说长青寺很灵验，去那儿上香真的会有用吗？” 来济世堂的病人也提起了拜拜佛，上上香这些事。 本来江安也和江瑜一样，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当然那病人也只是随口闲聊，他听说去上香的话，会有佛祖保佑人身体康健，之前有不少人身体不好，一去求佛就慢慢好转了呢！ 这些是来就医的病人的无心之语，江安不知道怎么的，都牢牢记住了。 第五十九章 送你一串佛珠 他知道他的病有点难办，尽管这件事江瑜也没和他细说过，只让他不要忧心，可他在医馆也呆了几个月了，哪儿有不懂的道理。如果真的能有佛祖保佑就好了，他就可以帮姑姑多分担点，姑姑就不用这么辛苦为了生活努力干活，有时为了研究新菜都是半夜才回来——他有时候睡得浅，会被吵醒。 ……总而言之，江安看着姑姑累的时候也有些闷闷不乐。 江瑜想了想，伸手摸摸江安的脑袋问道：“安安觉得求佛有用吗？” 她是不信这个，作为一个现代人江瑜一点儿也不搞封建迷信。可是现在这个时代信啊，要是说自己不信啊之类的怕是会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吧。但，俗话说，子不语怪力神，也许…… 江安摇头，爹爹曾经告诉他，求佛不如求己，不过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只是听说了就想去试一试。万一呢，万一他好起来了，他自己也高兴，姑姑更不用那么辛苦，不是一举两得？ 江瑜看他迟疑，想着要不就带他去长青寺逛逛吧，就算是不灵验，散散心，看看雪总行吧？江安总闷在医馆都快长蘑菇了。她摸着江安软软的头发，把心一横，“正好明天酒楼也休假，姑姑带你去长青寺逛逛，看会不会真有佛祖显灵呢？” 江安挺高兴，在江瑜的哄劝下早早就睡了，满脑子都是明天出去的事。真的有很多人烧香拜佛吗？那里的和尚是不是都带着佛珠呀，长得又是什么样的呢？他们不吃肉的话，应该会很瘦吧？这样想着，江安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要是江瑜听见了他在想什么，怕是又要笑他了。 次日一早，江瑜带着江安在外面吃了一点早饭，去了长青寺。 南城过年到元宵节这段时间，上香的人都络绎不绝。因着在郊外，江瑜雇了一辆马车和江安一起去，路上除了他们还有不少马车，一看就是去长青寺上香的人，这个方向只能去鞍山。 路途并不太长，江瑜还稍稍有点打瞌睡的时候，车夫提醒他们到了。 江瑜牵着江安的手，两个人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寺庙。长青寺只是在南城一带出名，要说上香灵验的寺庙多了去了，南城还是小地方，这名声也传不到外头去。虽说冬天还没过，山间已经有枯枝悄悄地吐出些不易被人察觉的新芽。江瑜心里感慨，不愧是南方，春天也来得早。 长青寺今天人不少，江瑜牵着江安的手以免他走丢了。江安还是第一次来寺庙里，忍不住左看看右看看。长青寺依山而建，山后还有清泉，哪怕现在风景寥落也很耐看。 上香的人多，他们两个排在长条的队伍后面，江瑜微微踮脚仰头往前看还有多少人，数了数就有点泄气了。怎么这么多人！怕是要排很久才行了。她在心里盘算着，还好自己随身带了点糕点能够挨挨饿，等下山之后看带江安吃点什么，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哟，小丫头，还挺巧的啊。” 这人正是赵景。南城没有消遣的地儿吗，他过年时候着实郁闷了一下。长青寺他早就听说过，但是赵景本人不太信神佛，也就不爱来这种地方。 不过赵景不信，他娘是信的，每年都会去寺庙里上柱香然后拖着赵景一起去听大师念佛。许是这么多年听下来赵景有点习惯了，冷不丁一听不着还怪想的，正好墨书和他说长青寺风景不错，他想着要不就来吧，反正在南城也是闲的快长蘑菇了。 江瑜一听见这声音就脑子嗡嗡的。她上次给赵景做完他定的点心之后真的不想再理他了！这个人不仅难伺候还一副少爷脾气谁受得了？！为什么在这里还能碰见！ 难道这就传说中的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吗，她不想看见谁就偏偏要看见谁！这一刻江瑜突然想起了汪少辞，大家都是差不多日子认识的，为什么两个人的脾气天差地别呢！ 说起来江瑜都不知道赵景叫什么，也懒得对他有什么称呼，转过去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呵呵道：“公子也来上香啊，好巧，是给你自己求姻缘吗？” 这话有点毒啊姜姑娘！杀人诛心啊！墨书默默地扯了扯嘴角，他家公子其实就是无聊得实在没地方待了才来长青寺转悠转悠。但是江瑜一开口就吐槽他这事儿，话里话外都憋着一股气儿，墨书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啊。 若是江瑜知道墨书的想法，江瑜一定高呼，知己啊！ 赵景哗啦一展折扇，这副大摇大摆纨绔不羁的样子让江瑜愈发牙根疼。他看着江瑜一下子黑了脸，一副不太爽的样子，自己心情倒是好极了，江瑜觉得他那得意的表情就差飞到天上去了，“本公子要什么姻缘，想嫁我的姑娘多了去了，倒是姜姑娘你该求个姻缘，不然脾气这么差嫁不出去的。” 墨书一边看着他俩一边掏出手帕擦了擦额间的汗。这都是嘴上不饶人的主啊！惹不起，惹不起！ 江安瞪了赵景一眼，似乎对他这么说自己的姑姑很不满。这时候赵景才看见江瑜身边有个小萝卜头，忍不住面露讶异，“哦？难道是本公子看走眼了，你早就嫁出去了？” 江瑜真想把他捅瞎了算了。就算是按着古代结婚早的，也没有她这么小一姑娘家就带着个五六岁孩子的吧！他眼睛怕不是随着他脾气一块儿长到天上去了？ 倒是江安有点不服气，一脸倔强，先一步开口大声道：“这是我姑姑，我娘亲已经不在了。” 一听这话就算是赵景也有点挂不住面子，他这似乎是往人家孩子伤口上戳了过去…… 墨书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主仆俩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到底是墨书机灵，最擅长察言观色了，看江安脸色不对就赔着笑道：“小公子莫要生气，我家公子口无遮拦，可别往心里去。” 江安不吭声，扭头过去不看他们，闷声闷气地跟江瑜说话，“姑姑，快到我们了。” 江瑜点点头，两个人都不再理赵景，自顾自进殿里上香去了。 赵景也学着墨书那样摸了摸鼻子，拿着扇子遮住嘴，跟他小声道：“我说，这小孩儿怎么跟这丫头一样脾气这么差的？” 墨书心说您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人家不愿意理你多正常啊，但是这话他不敢说，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小公子听到伤心事定然心里不舒服的，公子也别太往心里去了。” “唉，真是……回头你去跟住持把本公子求的那个开光的佛珠给他们吧，就当补偿了。”赵景很无所谓地说着。他想着今年没回京城，他娘又信佛，南城没啥好东西就给她一串开光的佛珠倒也不错。说到底只是小玩意儿，虽说是长青寺住持开光的，但是长青寺也不怎么出名，至少赵景在京里没听过，也不甚在意。 同理墨书也不太在意，他们家夫人眼光可高着呢，寻常东西是入不了眼的，想要送什么东西回头再去挑就是了。所以他也没什么异议，点了点头准备一会儿去问住持要那串佛珠。 江瑜跟江安跪在佛前诚心祝祷。江瑜希望他们能再过一段平静的日子，两个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实在不想再过得提心吊胆了。她也想江安的身体能够好起来，这样她可以对得起嫂嫂的嘱托，哪怕她哪天在这个世界遭遇不测，都有脸下去见江家的列祖列宗。 江安也希望自己可以早点身体好起来，不要再给姑姑添麻烦了。他虽然还小，但这些事过早地压在江瑜肩上，也压在了他肩上。他觉得自己稍微有点拖累江瑜——这话他不敢跟江瑜提起来，怕她伤心难过。 可是江安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如果佛祖保佑，他的病能慢慢好起来，姑姑就不用这么累了，他也可以不用怕冷，可以活蹦乱跳地跟别的小孩子一起去上山，去捉鱼——江安虽然和他们一起玩，但是他身体不好，不能下水，只能在溪边看着他们嬉闹。 两个人各怀心事上了一炷香，江瑜揉揉跪的有点酸疼的膝盖，她可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跪，还有点不习惯，起身时也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最近睡觉冷着了。江安也揉了揉。 两个人刚一出去就看到赵景还在门外站着，不过似乎不是等着上香，像是专门等他们。 江瑜本来不想理他，但是又怕自己一走了之他又会跟上来，就牵着江安的手站在原地看着赵景，看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赵景笑眯眯地看着江瑜，对墨书一扬下巴，后者立刻会意地把手里那串佛珠递给江瑜，“姜姑娘，这是长青寺大师开光过的佛珠，是我家公子的一点心意。” 佛珠颗颗圆润饱满，中间一颗珠子是罕见的黑色，光泽透亮，上面刻了一个极小的佛像，旁边几颗则是刻了些字——看起来就不是普通的佛珠。 第六十章 百味居的辣子鸡 给她干嘛？江瑜莫名其妙地看了赵景一眼，连手都懒得伸出去，语气刻意拖长了，“公子的东西我可不敢收，金贵得很，拿在手里怕是要污了这佛珠。” 他给的东西太烫手了。赏钱烫手，这佛珠指不定也是呢。 “你这丫头还真不知好歹，瞧你这侄子身体不好本公子才送的，新年总应该有个好彩头不是？”赵景愈发不满，她怎么这不要那不要！说他难伺候，他看难伺候的是这个丫头吧！ 江瑜哪儿能忍得了这口气，赵景不满她也不满，这样子，两个人差点要在长青寺大殿前吵一架。江安连忙伸手拽了拽江瑜的袖子让她回神，在这种地方吵架可不好。 长青寺常年幽静，本就是打扰了，今天来的人又这么多，叫人看了一准又是八卦。南城最不缺的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安这么一拽，江瑜也回了神，深吸一口气。她还就不接了！就不领他的情。点心也做了，他给的赏钱也给过了，两个人就应该两清了不是？真是阴魂不散！ 赵景看着江瑜走远了，不由得挠头。这丫头可真难办——不过他也不想管了就是了。既然她不收，这佛珠就不送了呗。 哼，这个佛珠可比那些人求的都要好多了，真是不识货！她想要也不给了！ “墨书，走了！” 说来也是奇怪，大抵是去长青寺真的有用，江安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气色也没有之前那么差。江安的状态张大夫都看在眼里，连声说他是个有福的，身体底子好转了一切都好说。江安也高兴，觉得自己身体好了就可以替江瑜减轻一点负担，连着几天回酒楼的时候都心情愉悦。 江瑜看着江安日益红润了不少的脸，暗自松了口气。虽说这毒一直没有根除，但只要她再细心点照顾江安，说不准还会比现在更好一些呢！想到这个江瑜便又高兴了起来，说晚上带江安去百味居尝尝他们的辣子鸡。 既然百味居的手艺是和他们学的，那味道应该也不会相差太多。不是有人说香满园的辣子鸡不如百味居吗？她倒要尝尝好在哪儿，这差别能让南城这些本不挑剔的人尝出区别来？ 她总得去吃一顿尝尝才能知道究竟。 陈瑶听说他们要去百味居，也吵着要一起去。杨轩最近不怎么找她，若即若离的，她也想跟江瑜一起去吃顿饭看看能不能看见杨轩。 不过她并不知道杨轩不怎么去百味居的。 三个人刚一踏进店里，原掌柜就注意到了，低声对伙计嘱咐了两句。他知道这姑娘肯定坐不住要来尝尝，那就让她好好看一看百味居真正的水平！ “你最近怎么都不跟杨轩在一起？” 陈瑶捏着江安的脸，都没空看江瑜一眼。小孩子的脸很好捏，尤其是最近江安养得好还稍微吃胖了点，一张小脸白白嫩嫩还软乎乎的，陈瑶爱不释手。 “就跟你之前说的一样呀，他不找我，我也懒得找他了，还不如跟你一起吃吃饭，心情还能好点。”免得再给她弄出些什么采莲采花的她可受不了，有时候相安无事也挺好的。就算杨轩把她劝好了，她之前该生气还是会生气的，陈瑶觉得自己还没有很大方。 江瑜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到底是没说什么。 百味居的辣子鸡跟香满园的辣子鸡一样出名，来吃的人也很多。点的人多，大厅里满是香辣气，江瑜闻得都有点麻木了，以至于辣子鸡端上来的时候她都有点闻不到味道似的。 陈瑶先尝了一口，不得不说百味居学得很像，他们家的师傅改良的辣子鸡也不错。没有香满园的那种麻辣味，更加照顾南城人的口味，但是就少了一分味道。难道他们说百味居的好吃就是因为他们的辣子鸡不是很辣？陈瑶不由有点怀疑。 江瑜也尝了一口。鸡肉应该是从鸡腿肉上切下来的肥厚的小块儿，炸得酥脆香软，鸡肉咸津津的也很有味道，没有腥味，看来处理得还不错。用料还算是足的，虽然用了这些辣椒江瑜也没觉得有什么辣味，可能是这辣椒本身就不够辣吧。 江瑜再吃了一块，有一点点甜意，看来是把椒麻去了，加了糖，又提鲜又降辣。她随手用筷子扒拉了盘子两下，怪不得不辣，他们把小米椒换成了鸡心椒。 “唔，你觉得怎么样？”陈瑶转头看看江瑜，跟她咬耳朵。百味居是人家的地盘，就算是有什么想说的话，还是留到回香满园说更好一点。现在就算是忍不住，也只能小声一点跟江瑜说了。 江瑜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这个做法可能会更适合南城，“还挺好的。” 味道跟她乍一尝是十分相似，但就换了辣椒合了口味，就已经很收欢迎了。上次的桃花酥后来不也几乎和她同时做了新口味。 可是，味道撞得这么快，江瑜总是觉得哪儿不对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烦躁极了，她不由用筷子使劲戳了几下碗底。这口味相像得像是百味居拿到了她的菜谱一样，江瑜不能不恼火——学也不必这么像吧！ 江安看着江瑜不太高兴的样子，又把头低了一低。百味居的辣子鸡虽然也好吃但是没有他在汪家吃的好吃，他不太喜欢那个甜味，而且也没什么辣味——说起来，现在都已经算是年后了吧，汪少辞怎么还没回来呢？他还挺想他的呢。 想到这儿，江安未免有点低落。 后厨伙计得了原掌柜的吩咐，铆足了劲儿——给江瑜这一桌做的菜都拿出了他们最好的水平。是以三个人有点食不知味，想着百味居能在南城独占一方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跟香满园做了这么久的死对头，也是把他们研究得透彻了。江瑜难免有些挫败，回酒楼的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任凭陈瑶怎么逗她开心，她也只是点头摇头。 到底是为什么呢？她觉得她不差，可是现实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这就像现代的那些网红小吃，做得火了总有人做些仿版的牌子出来，结果久而久之仿版的还比正宗的好了！她现在遇到的，大抵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但是做菜这种事，本来也没有什么正版仿版之分，她之前还信誓旦旦用百味居的笋干红烧肉作为灵感改了一道菜出来。 虽然百味居不算是什么改，更像是模仿，但，这道辣子鸡微微改变了味道之后，到底还是更合了南城的口味。 有钱谁不想赚呢？哪怕是现在这时代也难以免俗，倒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江安不敢吵她，回到酒楼自行洗漱安安静静躺下了。江瑜也躺下来，却满脑子都是做菜的事，久久不能平静。 百味居的手艺胜过香满园这回事，在南城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其实香满园开的更久，百味居只是后起之秀，虽然后来百味居做的比不喜欢改菜系的香满园更好，但也没听过香满园和百味居做同一样菜，竟然还被百味居比了去。 何大厨听得很是头痛，果不其然，这次不是又摊上事了？早说了，小姑娘老老实实做点心不行吗？起码事还少一点。可她偏不听，非要参合做菜，菜谱本身就不容易得，做的越多被人跟风的可能性就越大，到时候也就说不清了。 他好不容易对江瑜有点改观，却因为这几次，又觉得自己最初的想法是没问题的——果然女孩子家不应该碰这些锅铲炉灶的，惹出来的事惹了他们一身腥。 他把香满园当做自己的第二个家，自然不希望它有什么不好。江瑜还是太嫩了，菜的确是有几分新意，但也只是讨了巧，没有扎实的心态，果然是扛不住掌勺的。 看来她还是更适合做点心师傅，毕竟点心的话，有个新意也就已经称得上不错了。上次何言还在问他，能不能再吃一次芝麻花生汤圆。他自己也试了几次，何言却有些嫌弃，说不如江安拿来的好吃。何大厨不擅长做这种点心，也就没有江瑜那么精细，吃过江瑜的手艺，何言自然有点嫌弃他爹了。 何大厨不得不承认，江瑜做这种吃食真的有几分与常人不同手艺在。不过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他还是再和陈掌柜聊聊，把小姑娘的心思早点搬回来，少让她做菜吧。 香满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诡异。江瑜大抵是因为这件事受挫，一连几天都是恹恹的。何大厨原本就沉默，出了这事之后就更沉默了，后厨里少有那种轻松愉快的气氛了。原本也有伙计找过话题想说说话，可是大家互相聊了几句后又尬住了，于是，起头的伙计自然也没什么说的了。 江瑜也没有去找陈掌柜说什么，何大厨的态度她大概也明白——虽然不是之前那样，但总归是又有点不太待见她了，自己也有点不太想研究做菜了，也许做做点心也挺好，也挺赚钱的。 不过有客人点菜她还是会动手做，但其他多的事就没了。 第六十一章 汪家 江瑜以为古代的烹饪不可能会比现代更好了，她做的味道肯定会很受欢迎的，再说她脑海里还有一本江家食谱——这次真有点受打击了。 陈掌柜也听了这些事，不过，香满园遭遇这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江瑜没来的时候，百味居老跟他们对着干，他们做出踩着香满园的声誉抬高自己的这种事，陈掌柜已经有点见怪不怪。 但说实话，哪怕豁达如陈掌柜，此刻也有些挫败了。 香满园在南城开的日子远比百味居要久，以前南城的老居民也喜欢在香满园吃东西。但百味居一来，不仅挖走了他这里不少的伙计，还挖了两个厨子，做菜方式更是学去了。 一开始大家还是认香满园的手艺，毕竟是老牌子嘛。但随着年轻人越来越多，从外面回来南城的年轻人更喜欢百味居的手艺——他们家的菜谱不是一成不变的——会照顾年轻人的口味。这风向渐渐地就变了，香满园的生意也日益不大好了。 可能是时间长了吧，陈掌柜有点自嘲地想，他觉得自己算是能经得住事儿的，怎么现在就有点沉不住气了呢？ 也许是江瑜来了之后，给他带了惊喜，也带来的希望吧。香满园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也好久没有出现在南城人们的口中了…… 哎，老啦，老了。 他看江瑜和何大厨都挺没精神的，想想办法稍微安慰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唉，还是让他们自己消化一下吧，他这个做掌柜的怕是还有的考虑呢——江瑜也只是个小姑娘，这几次针锋相对，处处被模仿，可能也有些受不住了吧，哎，或者他也不应该答应小姑娘的，有新点心就应该知足了，他不该想着也许可以重振香满园。这下口碑又好坏参半了。 要不，还是按照原来的方式继续做着吧。偶尔上上江瑜的点心，让她也带带其他伙计，万一哪天真的做不下去了，就改点心铺子，也能给伙计们留个活计。 南城的风波未平，汪少辞也并没有兑现答应江安的事——回南城。 汪少辞过年时带了不少点心回去，到了汪家也都还没坏，汪老太君和他父母都很喜欢。汪父是知道江瑜的一些事情的，吃着吃着，就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汪文君，汪文君可喜欢吃这些小糕点了，还在闺阁中的时候，他每次外出，都会给自己小妹带上一些。 他没藏住自己伤怀的表情，显然老太君也想到了，又忍不住掉了眼泪。今年本是说好了汪文君过年回来省亲，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就已经是天人永隔。 汪少辞见状愈发不敢提起江瑜的事。直到汪老太君的伤心劲儿稍稍过了点，他才抽空去找了汪父，父子俩坐在书房里，一时间也静默无言。 桌上摆着一幅画轴，是汪家最初的画的汪文君一家三人。汪少辞拿去南城的那幅只是他按着汪家存下来的画临摹的，汪老太君可不舍得把这幅真画交出去。不过想着外出多打听点消息，汪少辞才临了一副，跟原画几可乱真。 茶雾袅袅，汪父看着画里的汪文君，感慨道：“当年你姑姑没出嫁的时候，老太君最疼的就是她这个小女儿了，现在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唉。” 汪少辞也有些唏嘘，他一时也没接话，静静地看着画卷。江安长得真的和汪文君很像，两个人的模样在汪少辞眼里慢慢重合，终究是化成了他口中的一声叹息。 “少辞，怎么了？”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难，汪少辞微微抿一下唇，开口道：“爹，我见过那两个人了。” “你确定了？”汪父收了伤感，严肃地看着他。 当初江家长房也有汪家的线人，汪家对局势不算敏锐，但是因着嫁过去的汪文君，还是多留了两分心眼，虽然没有特地安排，但也仔仔细细对汪文君陪嫁嬷嬷交代了一番。 谁知当初长房一夜之间覆灭，线人半分消息都没能传出来，后来才得知那个线人在江家被灭门的前一天就被二房的人找了个由头差出去了——本来是用不着她去的，但是二房夫人说自己又怀孕了需要去荣城郊区的荣山庙拿一味药，自己之前都是吃的这方子，安心。至于身边的丫鬟什么的，都零零散散各自有事，其他人也不放心，只有厚着脸皮借用一下大嫂的嬷嬷，等嬷嬷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燃成一片灰烬的江家长房。 汪家后来派人多方搜寻汪文君的遗骸，起初还觉得若是找不到遗骸可能说明人还活着，可要在废墟中找到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汪家搜寻许久无果，只得替汪文君立了衣冠冢。 “爹，我觉得，七八分吧。不过……”汪少辞思虑再三，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这事还是先瞒着老太君吧。” 虽说他和江瑜江安心照不宣，但还是要防着点不被幕后之人知道消息，也要小心幕后人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为什么等烧干净了，江家酒楼易主了，荣城才有消息传出来。 汪父蓦然抬头，“七八分？！你确定？！” “嗯。”汪少辞再次地点点头。 汪父一下子站了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既然说是七八分，就几乎可以确定了，但汪家派去搜寻的人都无功而返的，也没见到密道之类的东西。那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可也没听说江家有人外出或是省亲去了。听说，那片火巨大，期间还有爆炸声，火光可是照亮了快半个荣城！ 汪少辞看父亲一脸复杂的神情，安慰道：“不瞒爹说，我刚开始也是不信的。但是相处下来，他们的生活习惯跟江家人真的很像，并不像是一个巧合。而且那孩子的样貌，您要是见过，也会明白的。这事我自己不能拿主意，只能找爹来想想办法。” 汪父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虽说去年开始游学在外，但对家里的事一直很上心，如果不是极有把握，这事他肯定不敢拿来跟他说。毕竟一个不小心，牵扯的就是整个汪家。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汪父停了脚步，又坐了下来，沉吟半晌，手指轻轻拂过桌上的那幅画，慢慢道：“你是在南城见到那两个人的，对不对？” 汪少辞点头，“他们应该是逃难过来的。我找人打听了一下，他们自报的身份是相依为命的姑侄。我一是担心老太君心情，二是怕走漏消息，因此信里也就只敢说了个大概。” “这事你做的对。如今，你也不方便再回南城了，就装作探亲回家，然后继续游历。南城也有我们家的铺子，我叫人去查探一番再做定论。” “对了，父亲，我在南城听说荣城那边又有了搜江家长房行踪的人。” 听到这句话，汪父不禁紧皱眉头。在这里，江家的事其实已经渐渐地过去了，可汪父还是拘者家族众人没有过多议论。 江家被安了莫须有的罪名，连反驳的机会都没给他们，而汪家跟他们有姻亲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汪父不能冒这个险。 “我知道了，这事我还要给你大姑姑通个信。她平日里掌管酒楼那些事，不管庶务，让她也知道做个准备。” “嗯，儿子也打算先外出一段时间再说，”汪少辞颔首，“虽然平日里我与他们交往在外人眼里只是投了眼缘，但若是有心追究，怕是会引出什么不妥之事。” 他可不敢说南城的人觉得他是喜欢江瑜才去套近乎的，汪父重礼法，知道了虽说不会说什么，但肯定会不高兴，会说他平白惹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虽然这姑娘算是他的亲戚。 汪父点点头，父子俩在书房里讨论了一番，过了很久汪少辞才从书房里出来。 说起来他之前答应江安，说过了年之后就回去，现在他得食言了，也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想他。但不管怎么样他暂时是回不去了，这么一想，汪少辞也有点歉疚。江安平常很乖，学东西又快又聪明，更何况他还是汪文君的孩子啊……唉。 汪老太君过年的时候颇有些感伤。儿孙满堂，但独独少了她疼爱的小女儿，再想想汪文君之前承。欢膝下的时候，焉能不难过？好在汪少辞带回来不少新奇的点心，还给她说了不少南城的趣事，多少宽慰了些她——她也不能一个人扫了一大家子的兴。 老太君无意问起汪少辞在哪儿买点心，手艺还挺不错的。汪少辞愣了一下，他还不打算跟老太君说起江瑜江安，就含含糊糊的说是南城的一位点心师傅做的，手艺好得很，在南城的评价也不错。 老太君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喜欢吃糕点的姑娘，小女儿遗传了她这点，所以她才愈发疼爱。她又细细了问了两句，当听说是个半大的姑娘时，老太君多了几分惊讶，“竟然是个小丫头吗？若是你大姑姑知道，一准高兴死了。” 第六十二章 汪少辞的信 汪少辞的大姑姑叫汪文婷，是唯一一个以女子身份夺得了厨艺大赛的前三甲——虽然没有拔得头筹，但也让人佩服不已。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更多喜欢厨艺的姑娘可以在厨房有一席之地。 汪少辞也跟着笑道：“是啊，孙儿知道的时候也惊讶极了。” 老太君不由得起了点惜才心思，想了想，“要不你把这丫头带回来吧。听你这么一说，这丫头天赋也挺高的，交给你大姑姑培养几年，说不定又是一位难得的厨娘，马上也快厨艺大赛了……不过，说实话，我也挺喜欢她做的这糕点的。” 汪少辞一听，嘴角僵了一下，忙说江瑜他们现在不适合来汪家，说他也问过了，但是这师傅不愿意离开南城。若是老太君喜欢，他刚好和这姑娘有点交情，可以到时候写信让她寄点过来。 老太君这才作罢。 这事儿只能先拖着了……汪少辞叹了口气，回房在书桌面前坐下。 “听雨，研磨吧。” *** 元宵节都过去了几天了，可汪少辞还是没有回到南城，江安追着问了几次，江瑜也只能安慰他说，也许是路上耽搁了，或者是想多在家留一阵子——毕竟汪少辞身子不好。 这天，江瑜正在后厨里忙活，有个伙计突然来后厨叫江瑜，“姜鱼姜鱼，外面有个瘦瘦的大叔找你！” 江瑜觉得奇怪，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熟悉的人，难道是买菜认识的王叔还是卖肉的阿公？她匆匆把洗好的菜交给旁人，自己随手在身上擦了两下，就小跑了出去。 站在江瑜面前的是个五官很平凡的人。 有多平凡呢？可能放在人群里都找不到那种，唯一有点辨识度的大概是有一脸络腮胡，只见他穿着墨绿色背心和棕黄色长褂，背着一个大包裹，朝着江瑜笑眯眯道：“是姜姑娘吗？我是汪家的仆人，叫我老齐就行。这是我家公子让我给您送东西。”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蜡黄色的信，“这也是公子交代给您的。” 江瑜有些吃惊，汪家？汪少辞？她又看了看放在地上的包裹，汪少辞这是寄了东西给她？这么满满一包裹？ 她点点头，接过信，“谢谢，辛苦了。”接着又从衣服里拿出三十文递了过去，“钱不多，给齐叔喝酒吧。” 老齐摆摆手谢过了江瑜的好意，又问了问江瑜需不需要他帮忙搬去她住的地方。江瑜摇了摇头，随手就把那个差不多到江瑜膝盖的包裹拎了起来。 老齐看着江瑜一副瘦瘦小小的样子暗暗称奇，“姜姑娘好力气！”这包裹里面可还有一些重物呢。 眼见江瑜打算走，老齐连忙还补了一句，“姜姑娘若是想回信，就来城北的驿站找我。” “行，谢谢齐叔了。” 江瑜拎着包裹想了想让人去和何大厨说了声，就先把东西搬回了房里。 等晚上接回了江安，告诉他是汪少辞寄过来的，让他自己去拆这个包裹。江安一声欢呼，冲了过去。 江瑜则是在烛火下拆开了汪少辞的信件。 汪少辞信上说家里有事耽搁了暂时不能回南城来，加之先生安排他采风，南城的事差不多已经了了，他短时间内暂时回不来，向江安表示抱歉。 想着江瑜他们的生活情况，他特地寄了不少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还有两本书和一本字帖…… 江瑜还没看完，就听见旁边江安难得的“咋呼”声—— “姑姑！你看！汪哥哥给我寄了一个九连环！”江安爱不释手地反复端详了起来。 没过一会，“哇！还有鲁班锁！” “咦，又多了两本字帖……” “还有两本书……这纸张好新哦……” 江瑜失笑地摇摇头，江安因为汪少辞不回来闷闷不乐了几天，一个包裹倒是简简单单把他哄好了。她继续往下看了下去—— 原来书什么的，都是他曾经被先生罚，誊抄过的，想着适合江安，也就寄了过来。看到这儿，江瑜轻笑了一声，江安纳闷儿地看了她一眼，她咳了一声掩饰了过去。 没想到，看起来像是现实那种乖乖尖子生的汪少辞还有被罚抄的经历。难道他原来小时候也是个调皮的吗？ 不过当她看到后面的时候，她就笑不出来了。 “字帖有一本可给江安做练习使用，另一本刚好也能供你练习。” 为什么我也要练字？江瑜狠狠地看了一眼字帖，恨不得立刻把它消灭了。 她来这里是真的非常不习惯毛笔字，虽然因着江安的缘故，练习了一些，但她实在也是没什么天赋，平日里后厨的事情也忙，因此她的字仅仅属于能看系列。 江安看江瑜一会笑一会怒的样子，不由得小心翼翼地抱起字帖，“姑姑，是汪哥哥的信吗？” “嗯。” 江安眼睛一亮，“那汪哥哥说了什么呀！有提到我吗！” “有呢，他让你好好学习。”江瑜故意逗他。 江安皱了皱鼻子，想起最近老和何言一起出去玩，底气不足道：“我……我也学了呀……对了，姑姑！汪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看着江安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江瑜话一顿，“汪哥哥家里有事，暂时不回来了……” “啊……”江安头耷拉了下去，原本兴高采烈的表情瞬间黯淡下去，像极了可怜巴巴觅食的小狗。 江瑜摸了摸他的头，觉得江安，安慰道：“礼物喜欢吗？” “喜欢，可是……”江安抿了抿嘴，还爱惜地摸着手里的狼毫笔。 “你瞧，汪哥哥惦记着你的，所以才会给你寄这么多礼物，那么他一时半会没能来看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总有机会相见的呀！人之相识……” “贵在相知！我明白了姑姑！我要给汪哥哥写回信！用汪哥哥给我寄得新笔还有纸！等我长大了，我就还能主动去找汪哥哥玩呢！” 江瑜看他蹦蹦跳跳搬了一个矮凳坐着，又趴在平时放盆子的矮桌上，兴致勃勃、认认真真写起信来。 果然是小孩子的情绪啊，好安慰。这么一折腾，江瑜也收起了那点火气，继续看了下去。汪少辞说暂时不要暴露和他有联系的事情，至于原因他说得有些语意不详。 江瑜仔细琢磨了一番，汪家怕是有什么事。除了汪少辞，肯定还会有其他人认识她和江安的，大部分应该是老一辈的人。毕竟当初汪文君回家省亲的时候都会带着江安，而江瑜脑子里原主也经常跟着去。 也许汪少辞说家里有事耽搁了也和这个有关。江瑜猜测和汪少辞的理由看似不同，又隐隐相关。 不过这样也好，汪家如果来人，惊动了荣城那群人，她和江安还有汪家都讨不了什么好。 虽然想得明白，但江瑜确实有点闷闷。可能汪少辞是这段时间她逃亡以来，第一个能够分享这些压力的人吧，而且她觉得汪少辞人挺好，帮了她不少，所以心底她是把汪少辞当朋友的。 骤然少了一个朋友在这儿，她是有点孤单。 她叹了口气，把信收了起来，江安歪着头看着她，“姑姑你不写回信吗？” 江瑜一愣，哎，自己光顾着伤感去了。 看着江瑜恍然大悟的样子，江安指了指礼物，“汪哥哥寄得笔多，姑姑也去选一支吧！好用！” 江安举起了笔，没注意刚好一滴墨滴了下去，等江安再转过身准备继续写的时候，看着那滴墨郁闷道：“啊！！！要重写了！！” 江瑜也凑过去看了看，“这一点没事吧。”江安的字整整齐齐，可惜有一小滴墨毁了美感。 江安撇撇嘴，一本正经道：“不行，汪哥哥给我寄了书还有笔墨纸砚，都是为了督促我学习的，怎么能用有瑕疵的信呢，而且……还是不小心滴上去的……”江安低声嘀咕。 江瑜：“……”行吧，有这个想法做“长辈”的也是应该鼓励，“安安真努力。” 她也去挑了一支白杆的笔，沾了沾墨，准备下笔的时候，突然想起汪文辞说她需要练字，她突然叹了口气，如果要和汪少辞经常用信件交流，她还是练练字吧。 写完一行字之后，江瑜看着这歪歪扭扭似狗爬的字，又加深了自己的念头——这字真的是，拿不出手啊！ 当晚，还是没能写完，毕竟拆礼物又看信什么的，折腾得有点晚，隔了一天，江安写完了信交给江瑜。 江瑜也把自己的跟江安的放在一起。她说明白汪少辞的意思了，然后把最近南城发生的事给汪少辞提了一提，自然也提到了她做辣子鸡的事。 这件事，她有点犹豫要不要多说两句，最后也不过是把这件事说得云淡风轻，说自己做了新菜，结果被人比了下去，有点可惜，觉得自己要不就一心做点心算了——也有点倾诉的意思在里面——江瑜在这种事上总是不好拿主意的，她又没别的人可以问。 她也想过和陈瑶那丫头说一说，但江瑜转念一想，若是真去问她了，她只会说，姜鱼做的就是最好吃的！ 想到这，江瑜笑了起来，这般要是放在现代，应该妥妥算是她的小迷妹吧？ 第六十三章 江瑜回信 江瑜找了个休息日去的驿站，江安听闻后，也闹着要去，江瑜无法，只得也把他带上了。刚过完元宵节没多久，大部分人才和家里人团了圆，驿站自然也没什么人需要寄东西。 当江瑜一个人拿着信走进驿站，驿站伙计看到她就纷纷侧目，有热情的就主动迎了上来，堆着笑脸问江瑜“姑娘这是来寄东西？” “嗯，我来找齐叔。”江瑜直接道。 伙计们对视一眼，就有人去后院替她喊齐叔。江瑜站在原地打量一眼驿站，城北的驿站不如城南驿站吃香，那边一是靠近长青寺，有不少人在那边摆摊自然人流量大，二是城南驿站背靠的官家，走的官道，因此大部分信件什么的都是在城南寄，虽然时间耗费长一点，但安全省心不容易丢。 而城北驿站，原来其实是个镖局，后来做成了驿站，专门负责民间的一些大物件运输，有些行商交易也爱在这边来——这边交易费低，流程相较于城南驿站更简单便捷。不过如今没生意，伙计们也就零零散散站着或坐着，虽说看起来闲适，但也隐隐自有规矩。 齐叔很快就到了，听到是姑娘找他，他就猜到是江瑜了。 大老爷告诉过他南城里有两个人需要他暗地里照顾一下——就是接信的姑娘还有姑娘身边带着的一个小孩子。汪父想再确认一下，老齐是见过汪文君还有江家人的——南城这边也主要是他在负责传递消息，江家灭亡的时候，他特别不凑巧地回汪家了。 这次汪父让他去看看，顺带再打听打听细节。汪少辞身份扎眼，但是老齐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驿站里的小管事了。 老齐上次见了江瑜，仔细琢磨了下，觉得她不太像江父江母，倒有几分江老太爷的影子，尤其是那双眉眼。 江瑜看到他，松了口气，跟着老齐去了里屋，她猜测齐叔应该是汪家比较重要的仆人，汪少辞才会让他来寄东西，“齐叔。” 齐叔瞄一眼江安手里捏着的那封信，笑着道：“姑娘是来寄信的吗？” “对，”江瑜示意江安把信递了过去，然后把手里拿着的两包点心也递了过去，“大包是寄给汪公子的，他送了那么多东西，这点东西也比不上，但到底是我的一番心意，麻烦齐叔了。” “小包是给齐叔的，劳烦齐叔跑了，上次没能请酒，这次齐叔尝尝我的手艺吧。” 齐叔如上次一样也推脱着不打算收，但再一看江安长相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秒，硬是被江瑜将点心塞了过去。 看见齐叔转瞬即逝的诧异，江瑜不动声色地把江安护在了身后，一时间有些懊恼，不应该将江安带出来的。虽然这个人汪少辞信任，但是，人心难测，少一个人见过江安总是更保险的。 江瑜主动提了其他的话题，“汪公子最近还好吗？” 江瑜护犊子的动作让老齐一下子醒了过来，江安太像汪文君和他父亲了，他笑得更亲切了几分，“公子还不错，马上要去曲阳了。” “曲阳？”曲阳是离这边除荣城以外的最近的一座大城。 “是的，公子在那边去拜访另外一位老师。”齐叔回道。 也对，汪少辞不可能一直呆在家里，他之前提到过他至少要到初夏才会结束游学。江瑜本来还想准备问问其他的，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有些情况她问，齐叔也不一定会说，还不如不问了。 江瑜换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邮资要多少钱？” 齐叔摇摇头，“不用，公子说，来往信件都由汪家负责了。” 寄完东西，江瑜也不打算继续呆着了，临走前又想起来什么，转过身问道：“那我每次都是找齐叔你吗？” 齐叔点了点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江安，可真像啊，他要早点给大老爷说。 “那如果我去了别地儿呢？”江瑜只是随口问了一下，她觉得若是没想到，后面倒是一语成谶。 齐叔想了想，有些事似乎还不能和江瑜说，他斟酌了片刻，“姜姑娘是要打算离开南城吗？” “暂时不会。”江瑜也顿了几秒道。她本来想说不会的，但是想了想荣城之前传来的消息，还有汪少辞的信件，她突然也不能确定会不会继续呆着了。 这话似乎有点要离开的意思？齐叔皱了一下眉头，“姜姑娘，我得问问……然后才能告诉你……” 齐叔说的含糊，但是江瑜倒是理解了——大概有其他联络的方式，只是不能告诉她。他要去问问做主的人。 背靠大家族，联络真方便啊，若是她之后真的有什么需要的话，没准这条路会成为一个退路。就是不知道退路好坏了。 汪家的信送得特别快。 约莫八九天左右，汪少辞就收到了来自南城的信。这信当然不是老齐亲自去送的，是动用了汪家的暗桩送回去的——凡事还是小心为上。尤其是江瑜现在身份是隐匿着的，更加不能暴露。 随着信一起送回汪家的还有老齐查探到的有关江瑜和江安的消息。 消息里详细地介绍了江瑜和江安的一路遭遇，江安还差点被人拐子拐走了，是陈掌柜路过救了江安他们。为了报恩，江瑜去了香满园。本来因着是个姑娘，江瑜遭了不少刁难，不过这姑娘手艺确实不错，到底是在香满园站稳了脚。南城前段时间兴起的糕点还有菜肴什么的都是江瑜琢磨出来的。 老齐找了善于画技的线人又画了他们两个的画像一同带了回去。还说了一句，江安江瑜似乎都喜欢吃辣——这点汪少辞倒是忘了提。 画像不是十成十的像，但也足以确定他们俩的身份了——江安确实是汪文君的儿子，而江瑜也肯定是江老太爷最亲的那个嫡孙女。他们两个是江家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汪父还在主书房商量事情，是汪少辞先收到的东西，他吩咐听雨等会再去找汪父，自己则坐在自己房里读信。 江安的字依旧稚嫩，却初见风骨——小小年纪，是个读书的苗子啊。看来他走了这段时间，江安还是没有懈怠。 江安写的信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就是和汪少辞絮絮叨叨了一些他在南城里的事，像他在医馆很好啦，姑姑做菜越来越好吃啦云云。汪少辞边看边笑，他也是第一次收到小孩子的信件，怎么这么可爱和有趣呢？ 江瑜写的没有江安那么多，她的字也只是勉强能看罢了，汪少辞想起自己送了一本字帖给她，之前他有听说，也不知道有没有惹着江瑜——听说江瑜被惹着的时候脾气会特别爆炸，她和他相处的时候，倒是个有几分聪明又和善的姑娘，还没见过她发脾气呢。 不过就算发脾气自己也看不到，可惜。 江瑜也没说什么，说谢谢他送江安的东西，日后他要是回南城了再请他吃饭，做了些糕点给他带了过去当回礼，让他不要嫌弃。 后来纸上又乱七八糟划掉了几行，然后又零零碎碎写了点，她似乎最近做菜很不如意，看起来心情不大好，下笔潦草极了。虽然不知道江瑜是不是以前就这么写字潦草，但看一眼就觉得是下笔之人心情不好随便写写的感觉。 看起来她是被挤兑了。南城地方小，但是酒楼竞争也厉害，汪少辞也吃过百味居的菜，口味新奇，但他还是更愿意去吃江瑜做的菜。不过，百味居好像在南城更受欢迎，若是被他们抢了什么风头，明里暗里欺负香满园挤兑她一下也是难以避免的。 汪少辞沉思了一会儿，提笔给他们俩回信，顺便安慰一下江瑜别太气馁。 汪文婷在没掌家之前就不喜欢后厨这么排排挤挤又互相竞争的事儿，她是个直肠子，性格又大大咧咧的，最讨厌这些弯弯绕绕。因此汪家后厨里倒是没什么太大的矛盾，对家的话，想着汪家的名气明面上也不敢惹她，可是私底下也会有些小动作。 按大姑姑的说法就是，“这群狗崽子，像个苍蝇一样，挥都会不掉！” 不过，汪少辞还是相信江瑜的手艺。他可是听说江老太爷从小就带着他这个孙女学习厨艺的，江老太爷当年可是能随意出入御膳房的人，江瑜的手艺会差到哪儿去？ 虽然在汪少辞眼里她的手艺还是有挺多不足的地方——比如有些刀工地方，可能需要再磨炼一下；有些火候似乎和常人的习惯不同——总之跟那些大厨还是比不了的，但若是在南城内比较的话，她的手艺就是出类拔萃的，以后一定也会更上一层楼。 听雨从汪父的书房里回来，看他家公子正提笔写信，就静悄悄站在一旁等他写完。待汪少辞终于抬头之后，听雨才躬了身，小声道：“公子，老爷吩咐您忙完了去书房一趟。” 汪少辞点点头，把信纸装进信封里，喊来听风，“把这封信封好送到暗桩手上，叫他们跟上次一样走镖送到南城那儿去。” 听风点点头，听雨便跟着汪少辞去了书房。 第六十四章 去鞍山踏青 香满园这次之后，又恢复成原来的客流量了，不过比最初好了些——毕竟还是有不少人想买江瑜做的糕点。 江瑜寄出信之后就忙得把这件事扔到脑后去了。还是老齐来了一趟香满园，说有她的信，她才想起来汪少辞大概是给回信了吧？ 小王哥来的时候是日落时分，江安也已经回来了。虽然已经开春了，但还是有倒春寒的威力，天气依旧是呼气成霜，张大夫一到日落就让江安先回家，怕他受不了寒。 是以老齐来送信的时候江瑜江安都在，江安一看到信眼睛又亮了，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不能太心急，只是紧紧地抿着嘴。 江瑜知道他心急，有点好笑地戳了戳江安的包子脸。 等到两个人回了房间，江瑜拆开信封，这次是两封，一封给江瑜，一封给江安。 给江安的那封里，汪少辞安慰江安总有一天可以再见面，家里事务缠身他实在是走不开，实在是抱歉，希望江安好好学习，如果有什么难解问题可以写信问他。 另外他也安慰了江瑜，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姑娘家有这种好手艺实属不易，只要自己好好做菜哪管别人怎么说呢？ 江瑜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自从她改了菜在香满园上桌之后客人就多的很，就算是被别家抄去了，还是有客人来香满园吃菜，说他们的口味比别家正了不是一点半点——就和当初她被仿了糕点一样。 赝品到底是赝品，哪里比得上她的正品？ 饶是如此，江瑜未免还有些失落。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之前顺风顺水惯了，骤然遇到这种事，一时间接受不了。江安也知道姑姑最近正为了什么事烦心，小大人似的拍了拍江瑜的肩膀，一板一眼地道：“姑姑别愁，反正我是喜欢姑姑做的菜的，别人的我都不爱吃。” 江瑜被逗笑了，捏了捏他的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口味，现代的老师傅告诉她，菜肴的味道，本来就是众口难调的，只要大部分人喜欢就够了。 陈掌柜知道最近伙计们的士气受了打击，在家里跟妻子商量一番，决定带着大家出去散散心。香满园很少休息，伙计们倒是可以轮休，但是碰到什么节日都是不休息的。自年后以来到现在伙计们连轴转的也累了，还碰上这种糟心事，怕是连干活的动力也没有了。 不过南城是没什么好玩的地方。陈掌柜问了问伙计们的意见，好多人起哄要去鞍山逛逛，看看风景，拜拜长青寺，长青寺还有斋饭！据说也不错！过年的时候都吃不到！最好还能住一晚禅房。陈掌柜笑骂他们这是抓住机会敲竹杠，倒也没反对——长青寺的斋饭都是素食，平时提供给大众的也便宜。因着忙碌，他也只是去长青寺过年匆匆上过香，正好一起去了吧。 不过这提议虽然好，但还是有不少人面露难色，陈掌柜想了片刻，理解道：“若是不想去长青寺游玩的，那就在家歇两天，当放假了。” 这一句话下来，最后去长青寺的人也没几个，都是些年轻还没成家的伙计。何大厨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不大方便出门，他自来也不是个爱热闹的性子，陈掌柜也没勉强。 除此之外，那些家里也有妻儿的伙计，思虑再三也没去，只是笑着说让别的伙计替他们上柱香就是了。江瑜肯定是去了的，陈掌柜作为带头的也去了，还让江瑜带上江安一起去。 起初江瑜担心小孩子家乱跑会影响大家兴致，可是又不能将江安一个人留在这儿，江瑜犯了难。陈掌柜到是不在意道：“陈瑶也会来的，你带着江安正好做个伴，再说，江安这孩子乖巧又听话，别担心。” 其他伙计也相继劝说，有好几个大人在边上一路呢，能出什么事？这么一听江瑜也就放下心了，收拾收拾东西就带着江安一起去。 长青寺虽然是佛寺，素斋也很有名，大家不仅想吃素斋更想自己做点吃的。虽然素斋很新奇，但是没有肉啊，过年的时候虽说吃肉了但是大家都馋肉啊，肉可不是天天顿顿都能吃的。 陈掌柜听伙计们这么一说有点犯难，倒是住持笑了笑说长青寺背靠鞍山风景秀丽，来玩的人也会在鞍山附近野炊，采采野菜，就当是个奇趣了。 冬去春来，虽然还有倒春寒，水里的鱼也出来活动了。大家一听就都亮了眼睛，有几个伙计跃跃欲试要下河摸鱼——南城附近的河流都不深且鱼肉鲜美可口。江瑜也被他们的气氛感染，不由得笑了笑，脑子里倒是快速想好了一些菜，想想一会儿做着吃。 何大厨不在也没关系，这几个伙计耳濡目染，做菜手艺虽然不能跟何大厨相提并论，大家凑在一起吃个野趣也无伤大雅。更何况江瑜在这呢——这又是一个伙计在起哄了，随后说让江瑜做菜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笑着连连摆手，看样子今天得一露手了，大家喜欢，自己也不能扫了大家兴。 不过中午的第一顿斋饭还是要吃的。 来之前大家就已经商量来一次野炊了，商议了之后，有拿锅碗瓢盆的，有拿刀具的，有拿调料的，还有人说要不带上点面粉，大家都是兴致勃勃，还有人问要不要拿柴火。 “我们都去山上了！你还怕没有柴火？”大家哄笑了起来，问的那个人反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陈掌柜也真的包了两三间禅房，陈瑶也来了，两个姑娘家睡一间，剩下的男人们分着睡睡也就够了。长青寺的禅房大，适合打个通铺，对他们来说比较方便。 江瑜是不大爱念佛的，她不太信这个。陈瑶也不喜欢，她是姑娘家不爱拘束，陈掌柜也不管她，只说让她和江瑜出去玩的时候小心一点，别在山间迷了路。陈瑶吐吐舌头说知道了，转头就拉上江瑜和江安一溜烟跑出了门。 上次江瑜来的时候，有些树干已经是要抽芽的样子了，这一场倒春寒让新芽颤颤巍巍，远处零零散散的树上甚至带了点雾凇，在浅金色的阳光照耀下，远远看去亮晶晶，好看极了。 冬日的长青寺很是寥落，江瑜上次来长青寺，远远看着寺庙像是深山里的古刹，有古朴的韵味却很是寂寥。现在呢，那将要冒出头的生气就藏在这冰晶之后，再过一个月，后面鞍山上的桃花也要开了，陈瑶说到时候满山的桃花，她就带江瑜踏青，琢磨下能不能做点新吃食。 陈瑶还说既然桃花开了，就来长青寺摘点桃花放进江瑜的桃花酥里，看好不好吃。虽说江瑜也有这个想法，但这句话从陈瑶嘴里说出来她就有些想笑——她可真是个十足十的小馋猫！ “你不喜欢听念佛怎么还来？” 江瑜笑眯眯地看着陈瑶。她想这个时代的人来寺里不都是来上香念佛的吗？怎么陈瑶对这个一点都不感兴趣。 被点到名字的当事人捏着江安圆润了不少的脸颊，后者想抗议也不好开口，眼泪汪汪的看着陈瑶，倒是让她笑得更开怀了：“我爹说你也来，我就来跟你玩玩呀，还说你们要做饭吃——何大叔不在，这不是正好吗！我就想吃你做的饭啊！” 姜鱼做饭可不比何大厨差，而且他古板的很呢，也不会搞什么新花样。陈瑶在心里将两个人对比一番，这么一看还是姜鱼好些，她要是想吃什么，姜鱼一准儿能给她做。她这么想着，心里美滋滋的。 其实大家不是对何大厨有意见。说来不过是吃了他做的饭菜有些年头了，总是要换换口味的嘛。若是要野炊，何大厨多半也是做些什么清炒野菜啊，煮个汤什么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江瑜一听就乐了，低头看看江安有点委屈巴巴的表情，连忙把他从陈瑶的“魔爪”底下拯救出来，拉到自己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孩子就可怜兮兮地要往她怀里钻。她笑一笑，又看向陈瑶：“何大厨要是听见你这么说估计要伤心死了。” “他才不伤心呢！他眼里只有做菜。再说了，我爹请他喝一顿酒就啥事没有了，”陈瑶无所谓地摆摆手，“没有什么是爹不能拿一壶酒去解决的！” 江瑜被她这句话逗得笑弯了腰，陈瑶不干了，过来和她闹作一团，说江瑜嘲笑她。 闹过之后，陈瑶和江瑜又谈起了些琐事。 陈瑶跟杨轩好像度过了前面的“冷淡期”，感情逐渐升温，有时候陈瑶反而就忘了他的身份。一来二去的好像冰释前嫌了似的，还是高高兴兴地跟杨轩到处溜溜达达吃个饭什么的，杨轩也自动自觉不怎么带采荷出门，天天都要跟陈瑶黏在一起似的。 但这次是香满园的伙计们一起来，杨轩还是要避忌一点儿的，故而没有跟来。倒是给陈瑶带了不少吃的，什么水果糕点还有糖，给她装了一大包。 第六十五章 走，野炊咯! 陈瑶毫不吝啬地分给了每一个人，陈掌柜不爱吃甜，江瑜那份则是大半都进了江安的肚子里。 陈瑶现在倒不像原来那样三句话不离杨轩了，只是偶尔脸上那副陶醉的表情还是在提醒江瑜，这姑娘还在甜甜的恋爱期呢——之前的事几乎也没怎么影响她。 不过一想到杨轩，江瑜就忍不住想皱眉头，她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也许是她想太多？ 唉，算了，她还是老老实实研究研究做菜吧。 陈掌柜带着伙计们正在正殿里烧了香，本来还要听听佛经的，但年轻的一辈喜欢的没几个，陈掌柜也不勉强只说中午记得回来吃斋饭。 大伙们嘻嘻哈哈地答应了，今天寺庙里也就他们一行人。想着等会要野炊，就有人提议说要不趁着这个时候，大家去摘摘野菜什么的。这事儿一呼众应，一行人又去找寺庙的僧人借了几个竹篓背在身上就出发了。 这个季节菜还没长起来，但是野菜已经不少了。婆婆丁，香椿，苦菜，马头兰……江瑜一边摘一边脑海里已经想了好多种做法了。江安也背着一个小竹篓，兴奋地跟着江瑜，时不时地问上两句。 “姑姑，这个是什么呀！”江安蹲在一棵大树旁，指着一块黑绿黑绿的，看起来像“薄猪皮”的东西问道。他小心地拿指头戳了一下，软软的，滑滑的，还有点透明。 江瑜回头看了一眼，惊喜道：“咦，地耳！” 在现代地耳是极其难得的一种野生食材，雨季之后才会有，而且见了阳光后很容易就晒干死去了。因着天气而生生灭灭的，因此也被称为“天菜”。在现代，江瑜也只吃过一次，还是因为当时跟着师傅给一个富豪做菜的时候尝到的。 真是意外之喜了！江瑜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前几天连着下了雨，又遇到了倒春寒，这地耳才意外地存活了下来。可惜也只有两个手掌大小，只能当个小小的开胃菜了。 江安看着江瑜小心把地耳拿布抱起来的样子，好奇道：“姑姑，这个好吃吗？” 江瑜把地耳的土抖了抖，“好吃！等姑姑拿水焯一遍，然后切成丝儿，拌上酱汁儿，咬上一口，嫩生生的，软滑滑的，又鲜又爽！”说完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巴，肥润柔滑的地耳啊，要不煮个汤，比什么紫菜提鲜多了啊！ 江安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我们快回去做吧！” 江瑜指了指背后的竹篓，笑道：“这竹篓还没装满哦！大家都是要吃的，还不够呢。” 也有隔得不远的伙计听到了这番话，调侃道：“安安该不会是饿了吧！” 像是应和他的话一般，江安肚子发出了“咕噜”的声音，一下子让江安羞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我们……” 江瑜扑哧地笑出声，“走吧，我们快点摘完回去吃斋饭！” 每个人几乎都是满载而归，本来想去溪里抓鱼的，被江瑜制止了，说下午来吃鲜活的最好，在外不就是吃个鲜吗，众人一想也是，就背着野菜回了去。 中午的斋饭很简单，饭有点类似日式炊饭，用的白米和糙米，加上一点白菜碎，一点蘑菇碎，还有一点笋丁，一点盐和白胡椒粉一起蒸出来的。 江瑜本以为加了糙米之后，米饭会变得硬不少，但可能是照顾大部分上香的人吧，米大概是多泡了一阵子，显得软烂不少。米饭吸足了蔬菜的鲜甜，胡椒粉又带了一点点味蕾的刺激感，香极了。 配菜是一盘泡萝卜干，清爽开胃；一盘煎豆腐，大约一厘米的厚度，四四方方，两面金黄，撒上了盐和胡椒，咬一口外皮就裂开了，里面松软嫩滑，豆香味十足；一盘竹笋炒酸菜，竹笋又嫩又脆，泡了一个冬天的酸菜这单调的竹笋瞬间铺上了一层浓烈的酸辣味觉；剩下还有一大碗白菜汤，清清淡淡，没什么太大的亮点，但又特别适合收尾。 在这还微冷的天气里，这一碗热汤，舒适！靠山吃山，样式简单，但清爽可口，长青寺的斋饭果然不错。 伙计们吃得意犹未尽，但仍然有些不满足——惦记着长青寺背后鞍山溪流里的鱼呢。 之前陈掌柜和住持商量了一下用长青寺的厨房。住持犹豫了一下，以前也不是没有香客提出这种请求，总有人不爱吃素斋的，但多半都叫外面的酒楼送来饭菜了。说做菜还是第一次……陈掌柜表示他们就是开酒楼的，如果实在不行就请住持指条明路找个能做菜的地方。最后住持让了一步说可以用长青寺里的厨房，但千万不能做荤菜，葱姜蒜这些也要能避则避。 既然身在佛寺就要守人家的规矩，陈掌柜很痛快地答应了。 等和伙计们说的时候，大家倒有些犹豫，因为斋菜虽香，但是没有肉啊！他们想吃肉！想吃鱼！想吃大味！ 陈掌柜摇摇头，还是随了他们的愿。大家欢呼着去了长青寺后的溪边，刚好是一块平草地，也不用担心有明火出事。 陈瑶从包裹里拿出了一块大的麻布铺在草地上，又招呼着众人搬了几块石头。有男伙计用木棍在挖了一个浅坑，上面用石头搭建了两个简易的灶台，留了一个大缝隙留着加柴。 江瑜带着江安在溪边清洗野菜，江安刚把手碰到溪水就忍不住“嘶”了一声，缩了回来，“好冷……” 江瑜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忘了江安畏寒，她赶紧说道：“安安去休息吧，别碰水。初春的溪水，你身体不好……” 江瑜一边加快洗菜的速度，一边絮絮叨叨，完全没注意到江安本是开开心心的样子突然黯淡了下来。他默默地看着江瑜，因为天冷河水冷，姑姑的手也冻得有点红。要不是因为他体虚，他好想帮姑姑啊。不过江安还是很轻地“嗯”了一声，“姑姑也不要受凉了。” “放心，你姑姑身体好。” 正说着，陈瑶也拎着两个竹篓过来，看江瑜正忙得热火朝天，她笑嘻嘻地对江瑜道：“我来帮你！” 说着，陈瑶就把那块地耳从背篓里拿出来就要放进河水里清洗，江瑜眼皮一跳，连忙从她手里接过地耳：“还是我来吧，这东西不是这样洗的。” 江瑜说完，就在河边捡了一块有浅坑的石头，捧了几捧水进去，然后再把地耳泡进水里。 陈瑶也没吃过这东西，好奇地探头看着，问道：“这是什么呀，不能用河水洗吗？” 江瑜摇摇头，随手扒了一块和她聊着，“这是地耳，你看它褶子特别多，因此要先浸泡一阵子，把杂质泡出来，然后再用河水洗就好洗多了。而且地耳低脂肪，吃了还能降脂减肥……”说到这里，江瑜突然闭了嘴，她似乎想起来江家食谱上，记载了这个东西，在食谱的后半部分……而且她好像说得太多了，陈瑶一个古代人哪里听得懂她说这些低脂不低脂的东西？一时间江瑜有点后悔，只是抿着嘴巴。 陈瑶歪着头，有些困惑，江瑜刚才说的她一句都没有听懂：“什么降脂？那是什么？” “啊，就是吃了不胖，”江瑜赶紧打了岔，生怕陈瑶多问，低着头干自己的活儿，“我们赶紧洗吧。” 又有几个伙计跟了过来，柴火捡了不少，因此他们就过来抓鱼了，一个二个挽着裤脚，把鞋袜脱在岸边，挽起袖子，踩进溪流，头一个没忍住缩了一下脚。 这动作落进后面的伙计眼里，被后面一个伙计笑道：“喂，何浩，你莫不是体虚怕冷吧！” 这句话惹来伙计们善意的笑声，男人可是最怕被说体虚的，何浩也不例外。陈瑶一听，忍不住捂着嘴咯咯笑了两声，目光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 何浩呸了一声，大声地回答那个伙计的话：“去你的，你才体虚！”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被说是体虚呢！说完，他又偷偷地瞄了一眼陈瑶，挺起胸膛，很自信地拍了两下。 众人又爆发一阵笑声，连江瑜都忍不住弯了嘴角。 这时候的鱼才刚刚养育鱼籽，肉质肥美，有伙计家里边上曾有鱼塘，知道怎么抓鱼，这时候拿着削尖了的木棍当鱼叉，没插几下就是一条鱼；有些伙计呢，似乎怎么做都掌握不了技巧，眼看着就要插到了，那鱼又灵活地游了开去，不叫自己遭殃。 何浩倒是眼疾手快地插中了一条，那条鱼个头可不小，木棒都插中了鱼身，它还活蹦乱跳的，扑腾着似乎想要逃跑。何浩抓起这条鱼，把它往石头上一扔，鱼就被砸晕了。 他这动作干净利落，有其他伙计看到了，拍了拍何浩的肩膀，“果然不虚啊！”说完大笑起来，似乎刚才的话题还没有过去。 何浩本想反驳几句，但一转头就看到陈瑶笑得直不起腰来，看她开开心心的他也就没说什么，摸了摸后脑勺，“我才懒得跟你计较！快多抓几条！过几天有鱼籽了肉就没这么肥了！” 第六十六章 野菜和烤鱼 伙计们凑在一起嘻嘻哈哈的，也就把这个插曲揭过去了。 有人自发地去收拾鱼了，江瑜便回来蹲在了之前搭好的简易灶台旁边。望着一堆木枝，江瑜发了愁，她最多也就会烧烧农村那种古老的土灶台——她毕竟是现代过来的，野外经验还是欠缺了点。怎么生火呢，难不成还要钻木取火吗……那就真的看运气了啊，听说很难钻出火芯子的。 看着江瑜愁眉苦脸的样子，陈瑶一脸好奇地凑了过来，“咋了？” 江瑜叹了口气，“没法生火……” 陈瑶家里宠她，一般后厨这些事也就让她搭把手——陈掌柜怕烟熏着她，也根本没让她生过火，一时间，她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和江瑜一块蹲在这里，远远看去，像两个大型蘑菇。 何浩悄悄往这边瞟了两眼，没注意，手里的鱼一砸下来，“啪”一声，砸到了手背上——一下子红了起来，旁边伙计连忙问道：“咋了啊耗子，你看啥去了，鱼都砸手上了。幸好你没拿刀，这要是砍下去，都得见血了。” 何浩不好意思笑了一下，去溪边搓了搓手，“哎哎，还好没事。我先去那边看看，等会过来！” 说完就往陈瑶那边跑去，陈瑶一脸疑惑地看着何浩，“你满头汗跑过来干啥？” 何浩看了一眼，手在衣服上狠狠蹭了两下，“你们是不是打不起火？” 陈瑶点点头，“对啊。” 他从怀里摸出两个黑色亮晶晶的石块，江瑜还不知道是什么，陈瑶倒是一下子站起身，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哇！可以啊耗子，这你都带着！” 何浩还没说两句，陈瑶随意拍了一下他肩膀——大部分时候，陈瑶和他们相处都更像是男孩子，“哈哈哈！干得不错！” 接着何浩就看着陈瑶开始和江瑜嘀咕了起来，何浩挠了挠头，听见后面有人喊他，他再小心地看了一眼陈瑶就又跑了回去了。 江瑜趁陈瑶不注意，若有所思地看了何浩一眼，似乎这个人…… 各种食材都处理好了，两个石头灶台也都起了火，火上架着两口大锅，锅里烧着满满的水——野菜都要在水里焯过一遍才能下锅开炒，为了快速，江瑜干脆把两边一起用了。 江瑜把它们分开来放进不同的大碗里，这才真正开始一道道地做菜。早有伙计把带来的调料按部就班地放在她面前，瓶瓶罐罐摆成一排正经得让江瑜哭笑不得，抬头一瞧那伙计也被自己这“杰作”逗笑，咧嘴笑着说道：“哎，我这习惯！忍不住就摆整齐了。” 江瑜也笑出了声，得，原来是个“强迫症”。 婆婆丁适合凉拌，虽然这个时节吃凉拌可能不太合时宜，可是口味好啊——野菜就吃个清爽。刚才江瑜焯婆婆丁的时候格外仔细，捞出来时还多过了几次水，生怕还有苦味留在婆婆丁上，那样会十分影响口感。她把婆婆丁上残留的水分挤干，把团成一团的婆婆丁放在碗里用筷子拨开，再依次加了盐、酱油、醋，最后淋上一点儿香油把婆婆丁拌匀。 江瑜担心有人不喜欢吃蒜，犹豫片刻还是没放。今天来的人多，怕是有人不喜欢吃，也会为了照顾大家情绪说喜欢的。但江瑜又想了想，还是分了一碗出来，特地放了蒜末，菜样少但是盘子多，喜欢就吃，不喜欢就吃没有的。 江瑜这边做着菜，那边也就用不到另一个灶台了，有伙计就跑来问江瑜准备怎么弄鱼，能不能吃烤鱼，上来问江瑜的伙计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江瑜记得，这个伙计之前有想帮她说过话。见江瑜望着他却又不说话，那伙计期待的眼神也下去了，一副不安的样子道歉道：“不好意思啊……” 江瑜回过神，摇了摇头，奇怪道：“你干嘛和我道歉？” “主要今天你是掌勺的嘛，所以得问问。”那伙计挠挠头，毕竟之前他们也看不起江瑜，今天却是她掌勺，按着规矩的话，他们都应该听江瑜“吩咐”的。 这理由……江瑜也明白了点什么，笑道：“大家一块儿出来游玩，想吃什么都可以啊。鱼当然可以烤着吃，不过我这边可能没有时间一直看着……”江瑜有些为难，她打算炒菜了，趁着这股鲜劲，再放一会，焯过水的野菜可就不好吃了。 闻言，那伙计立刻接道：“没事没事！何浩会！何浩说他最喜欢吃烤鱼了！所以他特地去研究了一手！” 这话说得声音大，又引得周围伙计大笑了起来，何浩几步跑了过来，一把捂住那伙计的嘴，“没有没有，我手艺很菜，比不上姜姑娘的……”他害怕江瑜误会他是看不起江瑜的烤鱼的手艺，慌忙解释到。 江瑜一点也没不在乎，反而道：“烤鱼是个技术活，我也没太掌握好这个火候。你要能烤出香喷喷的烤鱼才是帮了我大忙！这个才是我的拿手戏。”说完举了举手里的勺子。不过江瑜倒也不是谦虚，毕竟她在现代并不怎么涉及炭烤类。 陈瑶也就帮江瑜跑跑腿，拿拿盘子什么的，她吸吸鼻子，江瑜做菜的香味慢慢飘出来了，那边烤鱼的味道也很好闻，她一时间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今天来这一趟可有口福了！” 江瑜低头做菜，听见陈瑶这么说，抬头看看她笑着说：“拜佛可是要心诚的，你为了吃的来，也不怕佛祖罚你？” “你看你们都在这儿做菜了！那边还烤着鱼呢！这可是吃荤菜了，佛祖要罚才不会罚我，大家一起罚。”陈瑶吐了吐舌头，一副狡黠的模样。江瑜失笑，其实她说得也对，不过长青寺的住持却像是对这些见怪不怪了，或者是十分包容，看到有人嫌弃自带饭食也不多说，只说荤菜能避则避。 哎，也许这才是大智慧的人吧，也可能佛家还是讲究一个自得？ 马头兰适合清炒，江瑜之前加了几块小辣椒扔进锅里爆香，这些马头兰也被她利落地切成小段扔进锅里，一时间香辣味惹得众人纷纷咽口水——一个劲往江瑜这里伸头，可惜菜还没做好呢，想偷吃也是不行的。 江瑜的手艺真的没话说，这香味就勾的人馋虫都犯了——若是江瑜知道了，可能会摇摇头，这个季节里的野菜本来就鲜香十足，她只是最大程度地把这隐藏了一个冬季的鲜味激发出来了而已。 她跟何大厨完全不同，何大厨基本上只按照菜谱来做，但江瑜就随心所欲多了，因此口味就比他做的丰富一些。 当然这些话是没人说出来的。说了这些话得罪何大厨不说，怕是连掌柜的一块儿都得罪喽！掌柜的跟何大厨那是什么交情？他们这些人才来的时候，何大厨和掌柜就已经认识许久了。 江瑜让陈瑶帮她把菜端过去。麻布上又铺了好大一张席子给他们做，碗筷什么的都摆在那里，现在还只有做好的三大碗菜——上面扣着一片大叶子，孤单地摆在那里。 江瑜也不急，继续做下一道菜。 苦菜跟马头兰做法一样，炒起来简单方便，但是顾名思义苦味也会重一点，江瑜的调料加的也多，利用味道去调和。 陈瑶把菜摆好之后又跑回来，看江瑜正熟练地收拾着香椿预备炒鸡蛋吃，扁了扁嘴：“看起来都是绿油油的，什么菜跟什么菜都分不清楚呢！” 还都是素的，陈瑶觉得自己看着那些菜都有点审美疲劳了——不过这跟平常吃的菜肯定是不一样的吧？虽说她不是没见过野菜，但还是第一次亲手摘，亲口吃这初春的第一茬野菜——江瑜说会特别好吃。 江瑜哭笑不得地戳了戳陈瑶的脑袋，“野菜又不是肉，不是绿的还能是什么颜色？一会儿有烤鱼吃了，就有别的颜色看啦，陈大小姐！” 陈瑶做个鬼脸，算是同意了江瑜的说法。她看着那边说说笑笑正在烤鱼的伙计，焦香一阵一阵袭来，面上撒了磨得辣椒面和胡椒面，闻起来又辣又香！陈瑶觉得自己口水都快咽不住了！ 正想着呢，何浩举着一个竹签就过来了，竹签上赫然串着半片鱼。伙计们特地寻的刺少的鲈鱼和草鱼，把鱼鳞也是刮得干干净净。 何浩深知陈瑶不爱吃鱼——因为鱼刺多的脾气，笑眯眯地把那串烤鱼递给陈瑶，动作有几分拘束，“鱼烤好了，要不要尝尝？” 何浩这动作又惹来一阵笑声。 陈瑶眼睛一亮，她倒没注意到旁边人挤眉弄眼的样子，而是眨了眨眼睛，盯着鱼，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道：“我能吃吗？” “怎么不能，拿过来就是给你吃的。”何浩不由得有点脸红，直接把竹签塞进陈瑶手里，“快尝尝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瑶听话地咬了一口，鱼肉竟然还被他们腌了一会，烤出来不仅没有腥味还特别入味！鱼皮焦脆，鱼肉鲜嫩，也没什么鱼刺，陈瑶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把它吃完了。 “怎么样？”何浩有点紧张地问。这条鱼是他烤的，他怕火候不好或者没烤好，陈瑶不喜欢吃。 “棒！”陈瑶举了个大拇指给他。 何浩挠了挠头，嘿嘿地笑了一声，“你喜欢就好。” 第六十七章 陈瑶的回忆 江瑜本来想把蛋打散后直接煎了，然后和切香椿一起炒，但她突然想到了陈瑶说的——一桌全是绿油油的，便换了个做法。 江瑜先把择过的香椿放出开水中焯烫一下，直到香椿变成翠绿色再捞出放入凉水过一遍，然后切成细碎的小颗粒，放在打了鸡蛋的大碗中，舀了一勺盐、一勺面粉和一点胡椒粉，然后用筷子顺时针快速搅拌了起来。 等搅匀后，江瑜又滴了两滴香油和小半勺熟油，旁边有个伙计刚好在旁边，见状好奇道：“姜鱼，你为什么要放熟油啊。”伙计问出话就觉得有些不妥，一看这种小法子都是自己独有的，甚至有些可能是私人不外传的窍门秘籍。 江瑜闻言笑道：“加了鸡蛋炒出来更香嫩一点，你可以试试。” 伙计看着江瑜似乎一点也不计较的样子，也笑了起来，“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 锅已经烧热了，等七八分的时候，江瑜将蛋液倒入锅中，然后抬起锅左右前后地晃了晃，让蛋液均匀摊开，不一会，鸡蛋的香味就飘了出来，江瑜一手拿锅铲一手拿锅，一颠，蛋饼就翻了个面，一面金黄。 陈瑶闻着味眼巴巴站在江瑜旁边，“香！” 剩的蛋液还有不少，江瑜又煎了几个，笑道：“我还以为你第一句会说，‘终于不是绿油油，而是黄灿灿了’。” 陈瑶嘿嘿笑了起来，“的确是黄灿灿了。” 烤鱼是个慢活，估计还有的等，江瑜看了看竹篓里，还剩了一些枸杞叶，她想了想，过去拎了几条破过膛又洗干净了的鱼。 江瑜往锅里倒了一些油，将鱼身上的竹签抽了出来，把鱼放进锅中煎了一下，之所以要煎鱼，一是为了让鱼皮变得完整不容易煮烂，二是可以去除鱼腥味，后面煮出来的汤才会又白又香。 她又让刚刚问话的伙计提了一小桶溪水回来，倒进去，再加入姜片，添了点柴，大火烧开。 江瑜又去捡了块木板，拿到溪边刷了下，准备盖在锅上当个简易的盖子，接着她又把木柴抽出来，撇去浮沫，滴了几滴醋，当作小火闷煮着。 江瑜坐在旁边不规则的石头上，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杀鱼的时候，那鱼滑不溜，她好不容易抓住了结果又一甩尾，从案板上跳了下去。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笑出了声。 陈瑶举着一条烤鱼递给她，“笑什么呢？” 江瑜接过，“想起第一次杀鱼的时候了。” 陈瑶挨着她坐了下来，“我还不会呢，我上次闹着要去杀一次鱼，结果手被鱼鳞割了条口子。哎。我爹说我不适合做饭。” 江瑜也笑了起来，“那你以后找个厨子，这样你就可以不用做饭了。” 陈瑶摇摇头，“那可不一定，你看何大厨，他家里也是婶娘做饭。” 隐隐有鱼香味沿着盖子缝飘了出来，江瑜掀开盖子，看着陈瑶蠢蠢欲动的样子，让她去拿了个碗，舀了一碗给她，“尝尝吧，馋猫。” 陈瑶呼啦呼啦吹了两下，小心地抿了一口，“哎呀，烫烫！”滚烫的汤带着鲜香一下子席卷了陈瑶的口腔，“太好喝了！” 江瑜一边把洗好的枸杞叶放了进去，一边无奈道：“你不能放凉一会儿再喝？” 陈瑶吐吐舌头，一本正经道：“我爹说，汤，要热的才好喝。” 汤好了，烤鱼也好了，每个人盛了一碗汤，拿了一串烤鱼，陈瑶玩心大发，高高举着碗，“来，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以汤带酒，干杯吧！” 江瑜第一个响应，何浩第二个，接着三个，四个……最后是陈掌柜—— 陈瑶接着道：“干杯！祝我们香满园越来越好！” “干杯！” 野菜鲜脆，鱼汤鲜美，烤鱼鲜嫩，吃到最后大家还有些意犹未尽，众人砸吧砸吧嘴，似乎那又滑又嫩的鱼片还没完全化在嘴里。 见状，江瑜捞起袖子，用剩下的面粉直接做成了拉面放进鱼汤里，顺带把剩下的一小把野菜也煮了进去。 等捞起来的时候，鲜香的热汤与面条交织融合，面条吸足了汤汁，软而不烂，咬一口都带着浓浓的鱼香味。众人一边说着好吃，一边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陈瑶悄悄和江瑜咬耳朵，“我觉得吧，江瑜以后你就住我隔壁吧。这样我想吃啥都可以。” 江瑜点了点陈瑶的额头，“你啊。” 陈瑶把碗里最后的一口汤喝掉，“哎，要不你以后开个面馆也行，我去捧场。要不我给我爹提个意见，让你把这鱼汤面也加菜单上？” 江瑜听完哭笑不得，忙阻止了她，鱼汤面说稀奇也稀奇，说平常也平常，这次更好吃的原因在于鱼汤，野生又新鲜的鱼，初春才发的青菜，汤里只放了盐，做了个陪衬，把鲜味完完整整呈现了出来。 陈瑶满足地揉了揉肚子，“你没来的时候，城北有个小面摊，是个阿公的，阿公只卖面条，那面条超好吃。可惜，你来之前没好久，听说阿公被他家里人接走了。” “看来是我没有口福了。”江瑜笑道。 “阿公的配味很特别，很受欢迎，其实也有很多人去模仿，但一直都没有人做到那个地步。” 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了下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陈瑶舒服地眯上眼睛，“我小时候经常去吃。当时百味居把香满园的人挖走了一半，紧接着，他们就踩着香满园的名声起来了。” “其实小时候我也不太懂，但是我爹吧，他那段时间一直不怎么开心。我听着他们说，隔壁的酒楼一大半都是我们的人，他们背叛了我们。里面还有个喜欢给我糖吃的哥哥，也过去了，我还挺难过的。” “然后呢？”江瑜跟着坐在一旁，伙计们自发地让两个姑娘休息，自己拿着锅碗瓢盆去溪边洗。江瑜也乐得清闲。 现代也有不少店铺喜欢挖人，但是很少有像百味居这样，基本上都是挖过来的人，没什么自己培养的人。如果这放在现代的话，估计是要上个头版头条，属于什么恶性竞争一类的吧。 “虽然很多人议论。但是，百味居还是越来越有名气。”陈瑶耸了耸肩，“后来百味居好像也派人问过阿公要不要过去，但是阿公拒绝了。” “百味居研究了好几款阿公口味的面条，终于有一款做出来的口味像得七七八八。我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很气愤，阿公对我很好，我去吃的时候，经常还会给我加个蛋。” 江瑜似乎明白了陈瑶想说什么，默不作声地盯着面前的草，手无意识地扯了一根在手里绕成结，又解开。 “我人小，争论不了什么，气呼呼地跑去问阿公，阿公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给我煮了一碗杂酱面，给我放了很多臊子。” “那一定很好吃吧。”江瑜低声道。 “是啊，特别好吃。”陈瑶砸吧了一下嘴，“哎，我现在都很怀念呢。” 江瑜笑了起来，“真可惜我没吃到……” *** 小陈瑶气鼓鼓看着阿公，“阿公为什么不生气啊！我都要被气死了！” 阿公一边给陈瑶的面上放了一个蛋，一边笑着，反问道：“好吃的东西被更多人所吃到，不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吗？” 小陈瑶努力地不把目光移向热气腾腾的面碗，直直道：“可是那味道，明明是阿公先研究出来的！” “但是他们做出来的味道还是和我的不一样呀。”阿公看她这副倔强的模样，往她面前推了推碗，“别气啦，再气都气成个包子啦。快尝尝这碗杂酱面，这么香，再放一会可就不好吃咯。” 葱花的香气混着杂酱的鲜香一个劲儿往小陈瑶鼻子里钻，她忍不住往面条方向看了几眼，吞了吞口水，阿公见她这样子，拿筷子把面条拌匀，然后又把筷子递给她，哄道：“吃吧。” 小陈瑶这才终于坚持不下去，大口吃了起来，含糊不清道：“可是，阿公，我还是好不开心，他们都挖了这么多人，现在又开始仿造别人的味道……” 说着说着，语气低落了下去，她想起在家经常叹气的爹爹，一下子似乎面条也不香了。 今天香满园的客人似乎又少了一些，偶尔还有几个在谈论百味居的新菜，百味居开始改良菜系了，原来是什么菜在南城出名了就照抄什么菜，现在是做了什么菜之后又改了口味或者换了个花样，总之，很是稀奇，味道也不错，有些菜价格还不贵，看上去装点得却特别好看。 想着他们那些议论，小陈瑶很生气很生气，可是她知道她人小式微，并不能做什么。 阿公听着她的抱怨，笑着不说话，等小陈瑶抱怨声越来越小，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阿公才开了口，“他们做出来的味道是一种，我做的是一种。若是他们做出了新味道受到了其他人的欢迎，那说明我做的味道也要改进了。” 小陈瑶嘟着嘴，“不，阿公的就是最好吃的！” 阿公摸了摸她的头，“就像瑶瑶要长高，味道也是需要进步的。这样才能一直推陈出新啊。” *** 第六十八章 三鲜萝卜卷 “当时我特别懵懂，何大厨也不怎么喜欢变化，但依旧也有很多人喜欢，因此我就一直不太明白这句话。难道一个味道好吃不应该继续做下去吗？为什么一定要变化呢？” “阿公说，‘因为人是一直在变化的。’” 说到这里，陈瑶转过身看着江瑜，“直到你来了，我才理解了。” 江瑜有些错愕，呆头呆脑地指着自己，有些迟疑到：“我？我怎么了吗……” 陈瑶看她这样子“扑哧”笑出了声，“因为你带来了变化。你让我突然明白，好味道也不能一成不变的，有人念旧，也有人喜欢新的东西。” 听到陈瑶的话，江瑜仿佛是才认识她一样——平日里她总是嘻嘻哈哈的，偶尔因为杨轩变得有点恋爱脑，偶尔因为又是一副馋美食的馋猫样，很少像这样正经地表达一些观点。 江瑜久久没说话，陈瑶看她一直没说话，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喂喂，回神啦！” 江瑜抿了抿嘴，“我……” 陈瑶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主动拉过她的手，一双圆圆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最近因为百味居不开心，但是我觉得你给香满园带来了很多很多的变化，大家比之前过得开心多了，爹爹脸上也多了很多笑容。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可是我……”江瑜顿了顿，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愧疚，似乎她不应该得到如此高的评价。 陈瑶捏了一下江瑜的脸，“怪不得你老喜欢捏我脸，手感真好……” 江瑜一下子被逗笑了。 看到江瑜笑了起来，陈瑶才收回了手继续说道：“就其实没关系的，偶尔有些，嗯，怎么说呢，被模仿，然后失利也挺正常的。阿公说，‘你要相信你自己做的美食’。” 这句话奇异地和现代的师傅的话重合了起来。 *** 江瑜想起她第一次上完品菜时的忐忑，师傅当时尝了两口，一言不发，她是当时那批弟子里面，唯一一个女孩子，见状，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地。 现代的师傅问她：“你觉得你做的好吗？” 她低着头，喃喃道：“我觉得……好像，不太好。” 师傅面无表情，只是看着她，反问道：“那你觉得不好，为什么又要拿给我试吃呢？” “我……”江瑜头低得更狠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因着她是年纪最小的三个之一，又是个女孩子，周围的师兄师弟们也让着她，看着江瑜委屈的样子，忍不住帮腔道：“师傅，江瑜还小……” 师傅皱着眉头盯了他们一眼，“小七和她一年可比她有底气多了！年纪小怎么了？！” “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师傅你温柔点……”又有一个师兄开口道。 师傅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了，“所以呢？她是一个女孩子，难道就应该对她的要求减弱吗？客人试吃的时候，难道会因为她是个女孩子而退让吗？不会！” 江瑜的泪珠子在眼眶里一直打转，她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对，她父母离婚，母亲病重，她为了生计，放弃了读书出来学艺，在这里，她感受到了久违的被关怀的感觉…… 师兄师弟也经常帮助她，经常开口就是，你是女孩子这么重我帮你，或者是什么，师妹你等等，来我先试试…… 渐渐地，她又回到还没有经历过“家破”的时候了，会哭会闹。 只是，偶尔会被师傅训一训，但师傅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很偏疼他们这几个小的。她本身天赋也不错——味觉嗅觉十分敏锐，学东西也快，因此也算是过得轻松自得吧。 只是今天，师傅突然抽查他们的“作业”，说每个人最少都已经练了两个月基本功了，现在是考验的时候了，需要他们每个人都要做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完完整整的一道成品菜。 师兄们安慰他们小的说这是师傅的规矩，几个月会抽查一次，有时候是一个月，有时候是三个月。不用太担心，只要你认认真真把学过的东西都做到了，师傅就不会责怪的。 江瑜开始不觉得，后面做的时候反而手忙脚乱的，不是火开大把鱼煎过头了，就是切的时候，出现了一些不应该有的失误——切断了丝，最后不得不放弃最开始想做的松鼠桂鱼，而只是匆忙地换成另外一道简单的菜，换成了三鲜萝卜卷。 越是简单的菜，反而对调味和细节要求更多，因此这个最难的地方也是调味以及如何把萝卜片切的薄而不裂，达到薄而有韧性能够包裹住馅料。 江瑜刀工其实还算可以，她力气虽然比不上男孩子，但是也比一般的女孩子厉害了许多，因此联系刀工时，不会轻易感觉到疲倦。 但此时的她已经作废了一盘松鼠桂鱼了，而师傅是规定了时间的，比起其他师兄师弟们，她已然落后了不知道多少。 这是第一次“作业”，江瑜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自己前面忽略了什么，或者是，她突然衍生出一种巨大的恐慌与后悔。 她想起母亲殷切期盼的目光，她才越紧张越没有办法静下心把这件事情做好。江瑜甚至有一种荒谬的想法，会不会，如果她不好好过了这次考试，她就无法，继续在师傅这里学习下去了呢。 师傅对她很好，免了一部分的费用；师兄师弟也对她很好，平日里很是照顾她，知道她家里困难，主动帮她提重物什么的，还上门来看过自己母亲。 越这样想，江瑜的手不禁抖了一下，手下的薄片瞬间失去了平滑感，变得坑洼——一端薄一端厚起来。 她深呼吸了几口，又切了下去，然而后面几片依旧变得粗糙不堪，甚至有一两片像是她才入门切出来的样子。 她使劲吸了吸鼻子，心中惶恐起来。 旁边的师兄发现了她不对劲的样子，跑她旁边小声问道：“怎么了，江瑜？” “没，没事。”江瑜不敢抬头，怕自己哭出来，她瓮声瓮气地回道。 江瑜再准备拿新的一个萝卜重新切几片，师兄抢先一步把碗里的萝卜片拿了起来，左右翻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头，又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江瑜，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 而江瑜，拿着刀，刀悬在萝卜上方，迟迟没有下刀——她已经切废了两个萝卜了。 师兄一看，安慰她，“没关系的，江瑜，第一次考试紧张，是很正常的。” 不，不是正常的，江瑜低着头不说话，那些失败的萝卜片，她无法欺骗自己…… 师兄看她不说话，估计她是一下子没想过来。 看着江瑜想下刀又不敢下手的模样，师兄想了想，试探着建议道：“你这是准备做什么？这个萝卜切成薄片是打算包东西嘛？要不，你先做其他部分？” 江瑜闷着声点了点头，开始着手调馅，馅料很简单。 把鲜虾去虾线，然后剁成泥。接着把木耳、胡萝卜剁碎，拿出一个干净的碗把全部馅料放在里面然后加入葱姜末、盐、酱油、花椒粉、香油，拌匀。 江瑜拿勺背点了点，放在舌头尖尝了一下，少了一点咸香，又加了一点盐和小半勺的鸡精，同时想起了什么，又加了一点干淀粉，再次搅拌均匀。 旁边的师兄也拿筷子尝了尝两遍的味道，仔细分辨了一下，有些不确定，“似乎更好吃了点。” 江瑜嗯了一声，“刚刚有一点味道不够，我刚刚还加了点干淀粉，所以要再补一小勺水，中和一下。” 师兄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如果我也有你这样敏感的味觉就好了。” 江瑜尝了一下最后的味道，满意了，闻言笑了起来，“师兄也很好。”这个师兄没有特别出彩的某一项，但是恰恰每一项都做的不错，师傅常说，师兄就是差了点灵气，但好歹，可以用努力来弥补，以后去开个饭店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江瑜也挺羡慕的，如果自己以后能开个小的饭馆，挣一分钱，然后再陪陪母亲养病，也挺不错的。她没什么特别的追求，只希望母亲身体健康，能够安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师兄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夸张大道：“终于笑了，没关系，慢慢来。” “谢谢师兄……”江瑜小声道。 师兄摆摆手，转身回去看他的汤底熬好了没。 江瑜把萝卜重新出来，这次她稍微切厚了一点，这样能够更好的控制力道，虽然可能做出来的萝卜片不如更薄的美观，但是却能够保证失误少一点，希望师傅不要嫌弃她的刀工。 她将切好的萝卜片放在沸水中焯了一遍，然后过凉水，再沥干，煮好的萝卜片有些半透明，隐隐可以看到其中的一些纹路。 接着，江瑜把调好的三鲜馅放在萝卜片上，两端卷起来。因为萝卜片切厚了一点，所以为了防止散开，就用了一根牙签固定。 最后把所有的萝卜片都卷好后，依次码入盘中，放在蒸锅上蒸几分钟。 第六十九章 想开了 江瑜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时针指向9，还剩一刻钟，江瑜松了口气，能赶在时间内完成了。 她又估摸了一下时间，从旁边拿了一根胡萝卜出来，然后将手里的刀换成了一把比手掌略长的小刀，刀身细长，刀尖微微有一点圆弧形——这是一把适合雕刻花卉的刀。 除了菜本身的味道，刀工也算是“作业考核”之一。 江瑜抿了抿嘴，自己切萝卜片出了问题，只能用配饰的刀工来弥补一下了。不一会儿，一朵简易版的盛开的月季就雕了出来，然后江瑜又从下半部分切了一块出来，雕了一朵含苞欲放的月季。最后，用他们剩下的黄瓜皮，江瑜再雕了几片小叶子放置在花朵旁边。 可能是做到最后时间刚好足够，江瑜整个人都放轻松了不少吧，她还仔细地把叶子的脉络刻画了一下。 装饰都弄完之后，萝卜片也蒸好了。打开锅盖的一瞬间，一股白萝卜的清香袭来，江瑜夹了一个，吹了吹，咬上一口，萝卜片脆生生的，带着丝丝的甜味，虾肉混着些许蔬菜丁，又沾了萝卜的清香，吃上去鲜美劲道又爽口。 两种主要食材加在一起，脆与软，甜与咸，似乎显得层次分明，又似乎分外贴合。 还行，江瑜在心里给自己补了一个评价。 江瑜将他们一个一个依次斜放着摆在盘中，上面又放了几个重叠，撒上了葱花米椒等，最后浇上一勺热油，香味一下子被热气激发了出来。 江瑜再看了一眼时间，还好，剩了三分钟，可以再收拾一下灶台。 最开始的师兄也凑了过来，看了看成品，小声夸奖道：“看起来还不错！还有剩的萝卜卷没，我想尝尝。” 江瑜从蒸笼里把剩下的两个夹给师兄，师兄嚼了两口，“嗯，如果萝卜片再薄一点，再脆一点就好了。味道的话，还行，不过总觉得差了点惊艳感。” 江瑜僵了一下，她刚刚升起来的满足感被冲了个七零八碎。 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了，师兄看着江瑜低落的样子，暗自吐槽自己这张嘴，慌忙补充道：“没事，师妹毕竟是才入门没好久的。这味道已经超出普通人很多了。” 江瑜嗯了一声，“谢谢师兄。” 前面的师兄师弟们的菜，一些被师傅夸了，一些被师傅指出了问题，到她这里的时候，师傅看着她的萝卜片先皱了眉，“你这个萝卜片切的是你才入门时候的样子？” 江瑜心里一紧，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师傅又看了一眼旁边雕刻的花，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花还行。” 然后他就夹了一快萝卜卷，吃完之后，抬着头，看着江瑜，问她，“你觉得，你做的好吗？” 师傅的神情很是平静，似乎只是很平常的问了一句。但，刚刚对其他人都不是这样了，江瑜害怕是因为师傅失望她所做的才这样问她。 她低着头，喃喃道：“我觉得……好像，不太好。” 师傅又问她，“你觉得做得不好，为什么要拿给我吃呢？” 江瑜一下子眼眶就红了起来，她以为师傅是要训斥她了，她最近是有些懈怠了，没想到师兄们帮自己说起话了。 但师傅却说，客人试吃的时候，难道会因为她是个女孩子而退让吗？ 不会。江瑜在心底也这样回答道。 她咬紧牙齿，是她最近在这里放松了，她忘记了她还需要养母亲，她是为了学艺为了生活才来学厨的！ 她低着头，带着哭腔对师傅道歉，“对不起……师傅……是我没做好……” 久久，没人敢说话。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大师兄递给了她一张纸。 师傅却突然叹了口气，“如果是别人，其实味道做到这个份上，对于才进门的学徒来说，已经足够了。” “可是，江瑜，你进来就是味觉嗅觉灵敏的人，对于味道的把握，应该更有追求一点。” 看着江瑜微微抽动的肩膀，师傅摸了摸江瑜的头，苦口婆心道：“我没有责怪你，你萝卜片切厚了，然后换上了雕花弥补，其实是个很好的想法。” “可是，装饰不应该抢主菜的风头。你要明白做菜的主次。” 江瑜哭出声，“可我切了两个都没切好那个萝卜片……” 师傅又叹了口气，“那你下次就记得把这个练好再来做菜。” 江瑜用袖子往脸上随意擦了擦，带着浓浓的鼻音，“嗯！” “其实做的已经可以了，只是我对你，更有期待。毕竟，你的天赋是很难得的。”师傅是知道江瑜家里的情况的，他也不是不心疼这个小徒弟。但正因为心疼，才会对她要求更严格。 虽然现在已经是讲求男女平等的时代了，但很多地方，包括厨房里，依旧会存在男多女少的情况，自然也就会出现一些性别歧视的情况。 作为一个女孩子，要在厨房里走下去，说难也不难，至少比原来那种，拜师学艺，给师傅磕头递茶好了很多，可说容易也不容易，颠锅切菜，都需要十足的臂力，而女孩子本身在体力上就天然地欠缺了那么点。 江瑜能来拜师的原因，是因为他的一个朋友认识江瑜母亲，看她家境不好，便问他能不能把江瑜收过来学门手艺。 他可怜这个小姑娘，便答应了，想来以后学点厨艺傍身，以后在厨房里做做帮工，或者是自己做个小摊，卖点吃食也是极好的。 结果，没想到江瑜竟然味觉嗅觉难得的敏锐，他才真起了几分心思。不过，江瑜到底是个女孩子，他也不愿意把她压太狠了，也就和其他人是一样的训练量，没有因为性别而减少。 不过看到小姑娘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他还是心软了起来。再一看周围的学徒们，眼神里也是一副不赞同他的样子，他倒是笑了起来，看来自己在他们眼里到成了一个逼迫小师妹的“坏师傅”了。 他给第一个帮江瑜腔的师兄赏了个“栗子”，“你们都什么态度，嫌我对你们师妹太严了吗！” 师兄抱着头，故意夸张地“哎哟”了一声，“师傅……毕竟是我们唯一的小师妹嘛……”听到师傅最后的话，他们才知道，师傅还是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一点也没变！ 师傅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这群皮孩子一眼，对着江瑜说，“好了别哭了，你看你师兄师弟们，都护着你呢。” 江瑜抿着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次考试，看师傅的态度应该是过了，不过，这也给她提了个醒，不能忘记自己来学艺的目的，也不能辜负师傅的期待！ 师傅捞起袖子，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行了，看你们师妹哭了，我来给你们露一手，教你们一道甜味为主的菜吧！” 一边做，一边还语重心长地给他们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们以后参赛也好，开饭店做菜也好，当你们拿出去自己的作品的时候，一定要相信自己的食物是美味的！不相信就说明你们前期工作没做好！基础没做到位！” “要是那么不自信的话，就再练练！不要出去丢人现眼……” *** 眼见江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陈瑶一脸纳闷，“你怎么突然笑起来了？” 说完，陈瑶还去摸了摸江瑜的额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被我三言两语感化傻了？” 江瑜从回忆里抽身出来，听到这话，更是乐不可支起来，“对，三言两语被你感化了！” 陈瑶听出了江瑜的调侃，她可不干了，扑过去挠江瑜的痒痒，“你这人太没良心了，我好心安慰你，你竟然还笑我！” 江瑜一边往后躲着，一边笑着求饶，“哎呀，哎呀，陈大小姐，饶了我！” 两个人在草地上滚作一团，闹累了，江瑜也顺势躺着不想起来，手里摸了摸草地，“还好太阳晒了晒，不然，咱俩就得滚一身水回去了。” 陈瑶也躺在原地，随手弹了弹身上的草屑，“现在一身草，似乎也没好上多少。” 江瑜抬头看着天，天空明净澄澈，一如她想通了之后的心情。江瑜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我觉得你说的对，他们的存在是督促我进步的。”而自己穿越过来之后，事情反反复复，倒是眼界变窄了。 江瑜越说心里越清楚，“食物本来就很难满足所有人的味道的，这一次是我技不如人罢了。” 陈瑶却翻了个身抱住江瑜，大声道：“不！姜鱼做的就是最好吃的！” 江瑜把手轻轻放在陈瑶手臂上，“嗯，你说的对。” “所以！回去我想吃桃花酥！还要吃芸豆卷！或者你再给我做盘辣子鸡丁……”陈瑶接连报出了一串菜名，都是江瑜在香满园试过的菜。 虽然知道陈瑶是故意说的，但江瑜还是有几分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她心底多了几分难以言表的熨帖感。 回了香满园，不知道是不是野炊的缘故，整个后厨都显得活泼了几分，似乎之前的愁云一下子被消散了开去。 何大厨看着哼着歌拌面的江瑜，嘴角也微微起了个弧度，很细微以至于没人发现。 第七十章 何夫人的建议 在今天遇见江瑜之前，何大厨和自家夫人聊了聊，何夫人也是因为听说了传闻，特地来问他是不是又去为难人家小姑娘了。 何大厨觉得自己也挺无奈的，他怎么为难人家小姑娘了，虽然大家崇尚厨艺，也没说不允许厨娘存在，但看后厨里，有几个小姑娘。更别说厨艺大赛了，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个汪文君。 还是因为在汪家那个厨艺世家，才能培养出一个在厨艺大赛大放光彩的，剩下的，最多也就止步了前五十名了。 因此如果正经走掌勺这条路本来就是极为困难的，江瑜似乎的确有一些天赋，但是如果走点心这条路会轻松不少。 倒是何夫人笑吟吟地看着何大厨，轻声问他，“你真的不是看不起姑娘家在后厨吗？” 何大厨被梗了一下，争辩道：“我可没有因为她是个姑娘家就阻挠她！” 何夫人却一脸“我懂你”的样子，“可你也没有帮助她啊。” 何大厨别过脸，粗声粗气道：“我这不是希望小姑娘知难而退吗！” 何夫人给何大厨倒了杯茶，“我今天之前晒干的花茶拿出来了，尝尝？” 何大厨不解她为什么突然换了话题，喝了一口，“还行吧，没啥味道。” 何夫人继续道：“你看，我这花茶在你口中评价不高，但我也一直做了下去。听你一直在说这个小姑娘，我也吃过她做的东西，我估摸着，应该算是天赋好的吧。” 看何大厨拿着花茶不知道应不应该喝的样子，何夫人笑了起来，“那么这样天赋好的姑娘，为什么不能让她一直坚持下去呢。” 何大厨看着何夫人温婉的笑容，有些尴尬，“可毕竟姑娘家还是太苦了，而且姑娘力气也不如那些小子啊，后面要是真的练起来，那些苦功夫是掺不得假的，是吧……”自己的妻子是陪自己苦过来的，因此他在妻子面前那固执的脾气总是收敛上不少。 何夫人温柔地反驳道：“我记得你提过她力气比较大吧。” 何大厨泄了气，“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什么了。” 何夫人又给何大厨倒了一杯，“香满园和百味居积怨已久了，好不容易来了个小姑娘，还给香满园带来了新东西，这不是件好事？” “可那些事也是她惹出来的！”何大厨提起就来气。 何夫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可是多出来的客人也是她带来的。” 何大厨嘟囔了一句，“你明明是我夫人，你到底在帮哪一边说话！” 何夫人难得见他这般孩子气的模样，年轻时候，何大厨脾气固执，甚至有些事还有点蛮不讲理的意思——整个一大孩子的感觉，但在有了何言之后，很少见他这般闹情绪了，何夫人很是稀奇，“你这还是和我闹上了？” 何大厨老脸一红，“这不是被你质问的。” 何夫人也不拆穿他，温声道：“你得承认，你之前的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是要谋求变化了，百味居他们除了最开始挖人之外，不一直是在变化？” 何大厨不吭声了，他其实也对江瑜有所妥协过，可是妥协的结果呢，总是经常出些岔子，还要他们去善后！这种冒进的改变，有什么好处呢！ 她若是老老实实做做糕点，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可她非要想去掌勺！那做菜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他让她上了菜之后，后面这些不都是因我她的菜惹出来的吗？ 之前好好守着自己的菜时，虽然的确百味居更受欢迎，但是他的手艺可从来没有被百味居比下去过，好多客人都喜欢他的菜，还说别的地方都吃不到他这种怀旧的味道。 可是江瑜呢，这次竟然让百味居在同一样菜上比了过去！想到这儿，刚刚被何夫人劝下去的心思又重新火了起来。 何夫人看着何大厨愤愤的样子，心思一转，也就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因为百味居辣子鸡丁这事迁怒了。” 何大厨道：“我哪里是迁怒，这被百味居比下去可是头一回！” 何夫人叹了口气，“那你当初怎么不帮她想想味道？” 何大厨被问得愣了一下，对啊，当初他为什么没提出要修改味道呢？他回忆了一下第一次在年夜饭吃到的时候——辣味在舌的尖部炸开，再饮上一碗酒，浓烈的气息从嘴、口一直往下衍生至胃里，整个人舒爽得似乎可以吼上一嗓子。 那种热辣感，配合着热闹的气氛，整盘菜已经不仅仅是味觉的体验了，是整个氛围的缩影！ 他大概是在那一瞬间被带入进去，产生迷惑了吧。 何夫人笑了起来，“看吧，说明你当时也是十分满意的，只能说明，这个味道不太适合南城而已。比如我就不怎么爱吃辣，香满园的就太冲了，而百味居的刚刚好。” 何大厨沉默了片刻，“姜鱼的辣子鸡丁，适合下酒。” 何夫人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花茶，花骨朵在水里缓缓绽开，像是她脸上的笑容，“那可不就对了你们这些好酒老爷们的胃口？” “味道，也还将就吧。”何大厨不甘不愿地承认。 “这样说起来，我倒有个想法，要不，你们也试试，把酒和着这道菜一起卖？”何夫人和何大厨在一起久了，加上也喜欢自己鼓捣点小零食，因此耳濡目染的，对于这些也有自己的想法。 何大厨倒是没有想过，不过何夫人的话倒是和江瑜的想法有微妙的重合。 何大厨点点头，倒是认可了这个想法。 何夫人又补了一句，“那你记得和姜姑娘说一声。” 何大厨一僵，“知道了……” 何夫人看他不好意思的样子，笑出了声，“有这么个有天赋又有点子的小姑娘在后厨，是件好事。”何夫人想到陈掌柜和她聊天时候，不住让她劝劝何大厨，说江瑜这么好的苗子，何大厨要是能指点一下，那多好啊，不然埋没了就挺可惜的。 行吧，何大厨也没继续说什么了。 他其实也都清楚这些事，最近流言不好，别说他们这几个才来的新人不开心，他们听惯了的老人也有些难堪。 想着闷闷不乐的众人，他希望陈掌柜带着他们散心能够有所作用吧。 江瑜研究了好几天，又去百味居吃了一次。除了口味变得更适合南城人之外，似乎也没有相差很明显啊，但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区别呢。 她也再给伙计们尝了尝，倒是何大厨欲言又止了几次，但江瑜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那天，她和江安出门，路过一个酒摊，正巧有个大叔在买酒。 大叔操着一口大嗓门对酒家说着，“今天给我打一斤！今天打了半只羊腿！回去烤了吃！配上酒美极了！” 这家酒摊听说也开了很久了，之前江瑜一直没有路过过，今天路过的时候，酒家刚开了一坛陈年好久，隔着不远，江瑜就闻到了一股霸道的酒香，张牙舞爪，扑鼻而来。 她突然想起现代夜市的烤串啤酒。 在临近半夜的时候，城市街巷会有很多烧烤摊出来，烧烤摊主打也就是辣味和咸味，单说吃进去口味是很重的，但一般都配上了冰镇的啤酒，两种浓烈的气息在口中碰撞，热辣与冰冷交织碰撞，在口腔里制造出奇异又强烈的爽感。 那如果，再把辣子鸡丁加重一点味道，配上一壶酒呢。 江瑜是不愿意降低味道增强甜味一类的去迎合南城人的喜好——若是那样，也就不是香满园的辣子鸡丁，反而成为了模仿百味居的辣子鸡丁。 那她干脆就另辟蹊径，不要太顾及口味，直接再加猛料成为另一种风格好了。 她也打了一壶，可能也是快一斤酒回去。 江安一脸懵懂地看着江瑜，“姑姑，你是要借酒消愁吗？” 江瑜一下子被逗笑了，付过银钱后，捏了捏江安的脸，“你这是哪里学的成语就开始乱用了，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吗？” 江安嘟了嘟嘴，“我可没有乱用，前段时间姑姑因为酒楼的事很发愁，现在又买了酒，姑姑之前又不喝酒，那现在岂不就是借酒消愁吗？” 江安说的话倒是绕来绕去的，可仔细一听，逻辑还挺清晰的。刚好有卖糖葫芦的路过，江瑜顺带买了一串塞给江安，自己也拿了一串，然后逗他，“那现在我吃了甜甜的糖葫芦，又怎么说呢？” 江安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刚是真的是猜错了，不由得有几分脸红，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道：“说明姑姑现在心情好，甜甜的，和糖葫芦一样！” 江瑜笑得被呛了一下，“今天安安嘴真甜，好了，快吃吧。至于这酒嘛，”江瑜把酒壶提了起来，“是和改良辣子鸡丁有关。” 听到似乎是新口味，江安眼睛亮了起来，“那我能尝吗？” 江瑜摇了摇头，“安安太小，还不能喝酒。” 江安垂了脑袋，咬了一颗山楂，“好吧……” 过了一阵子，江安又抬起头，好奇道：“那姑姑为什么要买酒呢？” 江瑜神秘地笑了笑，“秘密。” 第七十一章 改良的鸡丁配酒，爽! 江瑜回了后厨，做了一锅比随心所欲放的少了那么一点点的辣的辣子鸡丁，正是要下工的时间了，最近被百味居又抢走了不少客人，因此今天大家也准备早点下工回家了。 江瑜想着时间还早，便和陈掌柜说了声，开了火，直接姜蒜辣椒一顿爆香，不多时，整个后厨都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浓香，有些还没走的伙计，没注意被呛了几下，连声咳了起来，飞快地跑出后厨。 “姜鱼这是在干啥？” “这辣香味十足啊，她之前好像没做过这么大味道的吧？” “辣子鸡丁？”何浩也没走，突然冒出了一句。 这时陈瑶正打算过来找江瑜，看着后厨围了一圈人，一脸纳闷，“你们这是在干啥？”话刚说完，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辣香，直直地往鼻子里钻——陈瑶老跟着江瑜加餐，也变成了半个辣味爱好者，像是上瘾一般多吸了几口，直呼道：“太香了，太香了！” 江瑜最后颠了一下锅，稍微加强版辣子鸡丁，出炉！ 她摘了围腰，洗了洗手，又拿了双筷子，打算做第一个尝试的人，哪曾想，有个人竟然比她速度还快，伸在她前面夹了最上面且最大块的鸡丁！ 是谁！是谁在我面前动了筷子！ 江瑜一下子从满足的心情转变成愤怒的心情，转过头，正准备瞪上一眼，结果一看，陈瑶！ 只见她闭着眼睛，一脸陶醉——可惜眼角有那么点晶莹，嘴巴也在不住吐舌头，一只手使劲扇着风。江瑜摇摇头，递过去一杯凉白开，“压压辣。” 陈瑶一把抓过去，猛地干了，然后一拍桌子，“这个辣味！舒服！” 江瑜：…… 合着我没看出来你虽然不太能吃辣，但是也是个“猛女”？ 江瑜也夹了一块，细嚼慢咽，辣味像是有着一根牵引线一般，一路燃烧着，从舌头尖到舌根，再直逼喉咙——有几分她在汪家吃到的那种味道了，她多放了点盐和其他调料，缤纷的味道接着辣味汹涌而至。 辣味像是一个冲锋的将军站在前面开道，而接着就是千军万马的咸香，层层叠叠，按理说这般混杂是不会有什么好味道的，但恰恰是这份混乱却意外地浓烈，刺激得无法言说。 最后收尾的是一点点椒麻感，麻了舌的尖尖，也似乎让前面的味道更多地停留在了这里，但也不知道是因为麻了才认为是停留，还是因为麻了就感觉不到更多的层次了。 江瑜拿出酒壶，酒壶是放在了窖中藏了会，拿出来了还有点凉意。 她又拿了一个干净的碗，倒了一点，然后喝了一口，这壶倒不是那种烈得要炸开直呼爽的口感，但辣味麻味依旧都被冲了下去，或者应该说是被压了下去，剩下了绵长醇厚的口感，明明前面的味道都散了个七七八八，又在这绵绝中串了起来。 这大概是，她来这里之后，味觉享受最“爽”的一次了吧。 等江瑜回味完这感觉之后，往身后一看，门口正站着剩下来的伙计，一个个眼巴巴瞅着桌子上的一大盘辣子鸡丁。 其中有个忍不住开了口，“姜鱼，我们能尝尝吗……”最初的那股浓烈的味道被风吹散了不少，但精粹的辣香却丝毫不减，反而更显得诱人起来。 江瑜拍了一下自己脑袋，自己做了不少，本来就是想着和大家分享的，怎么自己尝了一口就忘了呢，于是笑着招呼道：“当然可以！快来试试味道！” 众人一窝蜂地往上，陈瑶被挤到了一边，“喂喂！” 这时旁边突然递过来一个小碗，舀了小半碗的辣子鸡丁，“给你。” 陈瑶抬头一看，何浩，他一手拿了个瓷勺，一手拿着碗，明显是特地给陈瑶舀的。陈瑶眨了眨眼，“给我的？” “嗯。”何浩有些紧张。 陈瑶问了一句，“那你吃了吗？” “吃了！”何浩回答得很快。 陈瑶想了想，嘀咕了一句，“你这方法还挺好的……”说完也去拿了个勺和小碗，舀了小半碗，回头又接过他给的碗，将自己的递回给了何浩。 “喏，吃吧。”何浩和她关系挺好的，但是他上次已经把烤鱼先给自己吃了，这次自己又是吃的第一口鸡丁，哎，她好歹也应该“回一下礼”吧。 何浩看她自己动手时，还以为自己被嫌弃了，没想到，她的碗竟然放在了自己面前，他呆愣愣地交换了一下。 见何浩整个人有些呆傻，陈瑶只得提醒了一句，“这辣味，热的吃着才爽！别发愣了！快尝尝！” 众人看陈瑶舀了半碗，也纷纷学了起来——好在是江瑜做得多，不过不一会，众人又纷纷像陈瑶刚刚一样，不是猛灌凉水，就是对着舌头猛扇风，好不狼狈。 江瑜见状不由得在旁笑了起来，接着就在旁边给他们依次倒了一小杯酒，然后一一递给他们，“配合着喝了试试？” 后厨的伙计除了好酒的，一般最多也是休息日才会去喝点酒，看见江瑜拿出酒壶很是新鲜，等这一小杯酒下了肚，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新奇起来，纷纷让江瑜再来上一杯。 不一会儿，一斤酒被分了个七七八八，就只剩最后一杯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想再去拿最后一杯——酒劲儿混着爽辣，这感觉着实有点上头，甚至觉得比平日里喝的酒味道都美上几分。 可这最后一杯没能落到他们的手里—— 陈瑶本来是不想喝酒的，但看见众人一脸陶醉的样子，陈瑶忍不住伸手去拿了最后一杯，微微抿了一口，紧接着忍不住呸了起来，见众人一副遗憾的神色，她不禁看着手中的杯子，暗自嘀咕了两句，“这真的好喝吗？” 再一看，有几个甚至还有几分眼巴巴的神情。 陈瑶不禁把杯子护在了怀中，他们的眼神总觉得像是要抢杯子一样。 江瑜本来想把杯子拿过来，但陈瑶不肯，又尝试着抿了一口，这次依旧没忍住吐了出来，她一脸嫌弃道：“这哪里好喝了？大家一副沉醉的样子……” 江瑜本来也是有些遗憾不能再喝一杯，但听到陈瑶这话，一时忍俊不禁，“你先吃口鸡丁，再喝试试？” 陈瑶将信将疑地夹了一块，再抿了一口酒，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吃一块，抿一口，吃一块，抿一口，很快，这杯酒就见底了。 陈瑶平日不喝酒，这是第一次，喝完还微微打了个酒嗝儿，“嗯，姜鱼，好吃！” 江瑜看她两颊绯红，眼神似乎有些迷离，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于是，她伸手在陈瑶面前晃了晃，“瑶瑶？你还好吗？” 陈瑶不满地把她的手打掉，嘟囔着开口道：“干嘛啦，姜鱼……”声音软软糯糯的，一点也没有平日里那股爽朗的劲儿。因着江瑜是她熟悉的人，她语气里还多了几分撒娇的意思。 江瑜用手扶额，天啊，她以为一杯醉只是一种传说，她之前认识的人，个个都是好酒量，其中她的酒量可能是最差的了。她万万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她竟然碰见一个一杯醉的人。 陈瑶看江瑜不说话，有点不开心，夹了一块鸡丁，放在江瑜嘴巴前，“来，吃！吃了就理我了！” 江瑜：…… 江瑜无奈把陈瑶的筷子和碗都收了，半是扶着她，“好了好了，喝醉了我们就去休息吧。” 陈瑶在一旁嘟哝着，“这酒还挺好喝的……” 江瑜一边哄着陈瑶，一边和伙计们说着先送陈瑶回去，旁边还有凉白开，若是后面辣住了，可以用来解解辣。 何浩在旁边欲言又止，看了江瑜片刻，开口道：“需要我帮忙吗？” 江瑜这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直到把何浩看得有些脸红了起来，他有些手足无措道：“怎么了吗……是我唐突了吗……” 陈瑶虽然比她大，身高也比她高一些，但并不重，她一个人扶着绰绰有余，于是江瑜拒绝道：“你和他们去忙吧，我一个人足够了。” “哦……好吧。”何浩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是轻而易举就能看出他脸上的失落。 陈瑶的桃花啊…… 江瑜暗自摇摇头，她和何浩接触的不算多，但上次野炊来看，是个挺老实的人。而且，似乎也挺喜欢陈瑶的。 江瑜倒是挺想劝陈瑶放弃杨轩，可经过了那么些事，江瑜看得听清楚的，陈瑶和杨轩，起码还会好上好一阵子。 她只能叹口气，祝何浩能够早日放下吧。 陈瑶喝醉了之后，除了最开始撒撒娇之外，一路都很安静，任由江瑜把她扶回房间。 等江瑜把她安置在床上的时候，她又突然坐了起来，拉着江瑜的袖子，“我想喝水，姜鱼。” 江瑜本来也打算给她煮一碗醒酒汤，看她神情迷糊的样子，放软了声音，“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陈瑶歪着头看着她，“甜吗？好吃吗？” 江瑜哭笑不得，“甜，好吃。” 第七十二章 陈瑶酒醒了…… 陈瑶思考了一会，又摇了摇头，“不行，我觉得你得让姜鱼来做，姜鱼做的才能保证好吃。”这会儿又突然不知道自己拉的人是谁了。 江瑜无奈地指了指自己，“我就是姜鱼啊，乖，松手，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陈瑶又仔仔细细看了她半晌——都快让江瑜误以为自己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了，陈瑶这才晃了晃脑袋，松了手，催着江瑜去，“哦，那你快去吧，我要桂花味的。一定要甜的！” 江瑜一听，桂花？这才几月哪里有桂花？江瑜摇了摇头。 醒酒汤一般是用葛根粉、砂仁、白术、茯苓、木香、生姜、橘皮等熬制的，因此味道会偏辛偏苦，不过陈瑶强调了甜的话，那就只能试着放点糖进去试试了。 江瑜一边暗自琢磨着，一边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的伙计也都各自回家了，但意外的是，厨房里竟然隐隐有烛光透出来。江瑜皱了皱眉，难道又有谁在偷摸做什么？ 江瑜放轻了脚步，然后趴在窗台边，透过缝隙往里看—— 嗯？竟然是何浩？！ 江瑜愣了一下，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是意料之中。看何浩那样子应该是在熬醒酒汤，江瑜本来是不打算进去的，准备等何浩熬完了，再假装进去。 可是，何浩揭开盖子的那一瞬，江瑜改变了主意。 江瑜觉得吧，那一锅黑黑的，看上去似乎不怎么对劲…… 江瑜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推开门，疑惑道：“还有人吗？” 就听见“砰”的一声，哎，江瑜在心里给何浩默哀了一下，这声音听着就很痛的样子。不一会，就听见何浩略微慌乱的声音，“啊，姜鱼……是我……” 江瑜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一边往里走着，一边故意问道；“好像有什么味道，何浩你在干什么啊？” 里面安静了片刻，又响起了支支吾吾的声音，“我，我在给大家准备醒酒汤……” 江瑜故作惊讶道：“除了瑶瑶，还有人喝醉了吗？看来这酒后劲儿挺足的啊。” 何浩又沉默了一小会，“我……对，就是他们有人觉得这酒上头，让我提前准备着。” 这时，江瑜已经走到何浩面前了，而何浩已经把盖子盖回去了，见江瑜想去掀盖子，他赶紧阻止道：“还没好……” 江瑜强忍住笑意，指着灶膛，“可是，好像火已经熄了……” 何浩闹了个大红脸，这才开口道：“是熬得感觉不太好喝……” 江瑜把盖子一打开——扑面而来一股辛辣和苦味，江瑜没忍住咳了几声，脱口而出，“你放了黄连？” “啊？没有啊……” 何浩看江瑜一脸憋着气的表情，小心翼翼道：“这味道，这么难闻吗……” 江瑜觉得还是不能太打击人家积极性，“就，也还好？” 何浩眼睛里顿时有了光，“真的吗？那，陈瑶刚刚喝醉了，要不，姜鱼你给她端一碗过去？” 江瑜：……我只是在客气，你没看出来吗？？ 江瑜默了一瞬，“瑶瑶，不喜欢喝太苦的东西……” “那，加点糖？”何浩试探道。 不！加糖她也不会喜欢的！不仅陈瑶不喜欢！其他人也不会喜欢的！ 不过这话江瑜到底是没说出来，只是叹了口气，装作为难道：“瑶瑶要我亲手煮。” 何浩有些失落，又很理解地让了位置，嘀咕道：“好吧……希望她喝了之后，不要头疼。” 这才说了几句，就句句不离陈瑶了，江瑜暗自摇摇头，假装无意道：“当然，我煮的醒酒汤，又好喝，功效又好。” “怎么，你这么关心陈瑶啊？” 何浩正在把锅里的醒酒汤倒出去浇浇花什么的，他本来就是给陈瑶准备的，既然陈瑶要江瑜做的，自己的，也不能浪费，浇浇水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听到江瑜问话，手一抖，慌乱道：“没呢……陈瑶人好，作为朋友，关心关心，嗯，就朋友之间的关心。” 江瑜面上倒没显现什么，心里却愈发觉得可惜，这般纯情大男孩的样子，一看就是把陈瑶放在心上的，比杨轩看起来靠谱多了。 而且就熬醒酒汤这件事，还展现出何浩的细心。 哎，就是为什么！陈瑶先喜欢上了杨轩啊！身为陈瑶的朋友，江瑜真的是感觉扼腕！ 第二天，陈瑶醒得很早，看着自己衣服是昨天的，迷迷糊糊，还有几分纳闷。她揉了揉眼睛，转头一看，嗯？江瑜？ 江瑜正趴在她床边，睡得十分安静，不过眉头微皱，似乎在做什么不太顺心的梦。 陈瑶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是喝了一杯酒之后，就醉了她准备起身，但不小心动静大了点，就把江瑜弄醒了。 也算是江瑜的生物钟到了，迷迷糊糊也睡得不是很熟了，陈瑶这么一动她就醒了——不过，她本来也是趴在床边上，睡得哪能睡好？江瑜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摸一把自己的脸清醒一点，一看陈瑶正直愣愣地看着她，眼神还有点无辜和茫然，她就笑了。 “怎么啦？酒醒了吗我的大小姐？” 江瑜不说还好，一说陈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用被子捂住脸仰面又倒回床上去，哀叹道：“我昨天没有耍酒疯吧？” 感情她还是喝完了就断片呢，看起来都不太记得昨天晚上的事了。 江瑜眼珠一转，故意道：“你昨天可威风了，指挥人那可是毫不含糊！” 陈瑶偷偷从被子里伸出一个头，不确定道：“……不，不会吧……我酒品这么不好吗……” 江瑜强忍住笑，又道：“你难道不清楚你自己喝醉之后的状态吗？” “我，我，有这么……”看着江瑜一本正经的样子，陈瑶也不禁怀疑起自己，难道自己的酒品真的这么……她哀叹了一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我是第一次喝酒……就……不太清楚……” 江瑜看着陈瑶自我怀疑的样子不禁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陈瑶也反应过来是江瑜逗她了，看江瑜大笑，把被子一掀开，“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好你个江瑜，敢戏弄我！” 陈瑶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江瑜腰和咯吱窝伸过去。 江瑜一边笑，一边躲，“哎哟，哎哟，陈大小姐，快饶了我~小的错了……” 闹着闹着她们又都倒在了床上。 陈瑶侧着脸，又不确定地问了一遍，“真没干什么吗？” 江瑜伸手捏捏陈瑶的脸，觉得她这样子还挺可爱的，“没呢，你醉了之后，我给你煮了碗醒酒汤，喝了你就直接就睡了，还耍酒疯？” 陈瑶一听，可算是松了口气。 昨天一起吃饭的人可多着呢！她要是真出丑了，那可真的是丢脸丢大发了，而且还会被伙计们调侃上好一阵子了！ 看着陈瑶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江瑜没忍住，又笑了起来。本来又躺回床上还有点困意，但这一笑，剩下的那点睡意也消失无踪。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活动有点僵硬的手脚，昨天坐在这里睡着看着陈瑶，她觉得自己都快僵硬了。 “放心吧，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再说了，谁敢笑我们家瑶瑶呀？” 香满园的这帮伙计还是很有分寸的，虽然平日里大家关系不错，也没太顾及什么，但陈瑶到底是个姑娘家，他们也最多调侃两句，不会太过分——毕竟嘛，调侃他们掌柜的宝贝女儿，这帮人都不想要工钱了吗？ 陈瑶皱了皱鼻子，一副“你把我伤害了”的表情，可怜兮兮地看着江瑜，语气哀怨，“我被你欺骗了，我很难过，我需要安慰。”江瑜一下子就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得，这是又馋了，想让她给做好吃的！ 江瑜有点好笑，索性用被子又把陈瑶的脸盖住，隔着被子挠她的痒痒：“再不起来一会儿连早饭都没得吃了！” 这个时候了，伙计们肯定早就吃完饭上工去了。这帮人可是很能吃的！有没有吃的留给她们都不知道——多半是会被一扫而空的。 不过江瑜也打算给陈瑶做点吃的，陈瑶才喝了酒，醉了一场，早上也不宜吃太多，吃点易消化的面食是最好的了。最重要的是，她突然今天想做点其他吃的了。 昨天陈掌柜也知道陈瑶这事，还特地让陈瑶她娘给她说，她明天可以晚点上工，那这空出来的时间，不给自己做点好吃的，都对不起自己照顾了一个“酒鬼”。 “那我要吃鸡汤面！”香满园每天都会熬一大锅鸡汤做菜用，或者是做汤底或者是给客人喝，陈瑶这个要求也不是无理取闹，毕竟给她一碗汤面也不需要额外熬汤做什么。 江瑜笑着应了一声，简单洗漱一下把头发梳好，刚打算出门又听陈瑶大声道：“你也跟我一起吃！” 噗，陈瑶这姑娘，喝酒第二天，人果然是会变傻点，难道她给陈瑶煮了之后，不给自己煮一碗？那她早上吃什么呀，江瑜笑着摇摇头。……她应该没做什么丢脸的事吧。 她准备起身，但不小心动静大了点，就把江瑜弄醒了。 第七十三章白开水配辣子鸡丁…… 后厨伙计们看到她都是笑眯眯的，昨天陈瑶喝酒一杯倒的事儿大家都看在眼里，也就揶揄江瑜：“你后来也醉了？哈哈哈，这时候才酒醒了？” 江瑜翻个白眼，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对呀，我被后劲冲醉了，这时还没醒呢，来后厨吓唬吓唬你们。” 伙计们哈哈大笑，碍于何大厨同在后厨忙活，怕他看见他们上工时间嬉笑打闹不高兴，调侃了两句，也就不再闲聊了。江瑜在边上的小灶里烧着水准备煮面。因为都知道昨晚江瑜去照顾了陈瑶，大家都默契地把江瑜的活儿分了分，帮她先做着，让她能好好跟陈瑶吃个早饭再来上工。 虽然不知道陈瑶之后有没有闹腾，但估摸着也照顾了很晚，又是两个姑娘家，主动帮个忙也不算什么。 刚熬好的鸡汤泛着淡淡的浅金色，还有些许油花飘在汤面上。何大厨不喜欢太油腻的汤底，每次都会仔细地撇去大半油脂，只留浅浅一层，留作保温。不过这样刚好适合拿来煮面，油脂会包裹面条，让面条不容易冷凝成块；同时，汤底不会显得油腻，甚至还有点清甜的味道。等面煮好了，江瑜舀了一大勺汤放进面碗里，又用两个木制盖子盖着——现在天还冷着，端回去房间里可不能凉着了，汤一凝住就腻腻的不好吃。 陈瑶是个吃货，也没什么特别的口味要求，江瑜也就没什么顾忌，在煮好的汤里撒了一点葱花进去调味。她还从鸡汤的锅里捞出来了两块肉，等一下跟陈瑶一人分一块吃，再加上面条就是早饭了。鸡汤还是滚烫的，混着热腾腾的面，鲜味就一下子被激了起来，她禁不住吸了吸鼻子。 闻着也太好吃了，她起初还不觉得有饥饿感，这鲜味一出，江瑜都听到了自己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了。 她在现代还经常吃高汤素面，在这里，大概是第一次吧，毕竟愿意用老母鸡加红枣枸杞，还有一点药材熬汤的店家太少了，就算有，那面的价格，在之前，江瑜也是吃不起的。 而且平日里江瑜都是跟伙计们吃一样的，早饭没什么东西，不过是些清淡的白粥小菜馒头一类。她今天算是跟陈瑶一起开斋了。 等到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端回房间，陈瑶一下子就被香味给勾搭清醒了。她猛地掀开被子，也没顾上自己还没洗漱就要下床吃面，江瑜一拍她脑袋：“馋猫！快去洗洗脸再来吃！” 陈瑶吐吐舌头，不太在意的样子，但还是听话地乖乖去洗漱了。熬一锅醇香浓郁的鸡汤可是要费不少时间的，而且还需要随时注意火候，只有香满园何大厨一直坚持做这件事，这鸡汤才成为了香满园的最重要特色之一。 也因此陈瑶在家吃鸡汤面也吃得少——她总觉得没有香满园熬出来的汤香醇——一般都是来酒楼蹭饭才能吃上两碗。今天不仅喝到了浓香的老鸡汤，还能吃到江瑜给她做的鸡汤面！那肯定好吃极了！ 两个姑娘快速地收拾了一番，就面对面坐了下来。鸡汤很鲜，有一点中药和红枣的味道，还能尝出点枸杞微微的甜味。多亏何大厨已经撇去油脂了，哪怕陈瑶吃得急呼噜噜喝了好大一口汤都不觉得腻嗓子——高汤面果然还是趁热吃比较好。 面条煮得弹牙，江瑜走得快，因此也没有因为泡在汤水里变得黏糊软烂，反而吸足了汤汁，变得可口劲道，十分有嚼头。这要是换了别人，肯定是煮不到这么好吃呢……陈瑶心满意足地想着，吃完一大碗面伸个懒腰。 “吃饱了！你快去后厨吧，我收拾碗筷。” 江瑜可是要干活的，不能跟她一样在这里磨磨蹭蹭。陈瑶挥挥手把江瑜“撵”回后厨去，后者点点头，也没有多推辞，把剩下的碗筷都交给了陈瑶——反正她们俩已经很熟了，这点小事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等江瑜回了后厨，何浩一直偷偷地往她这儿瞄。次数多了就算是江瑜一开始没在意，最后也不得不有所反应了，转头一看何浩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就有点想笑——他肯定是想问问陈瑶怎么样了。 她忙完了手上的活儿，正巧去何浩那边拿东西，就听到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姜鱼，那个……陈瑶怎么样了啊？酒醒了没？” 江瑜心说都过了一晚上了，能不醒吗？果然是关心则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不过嘛，到也体现出了何浩的一片好意。为了陈瑶，她也不打算把这话点出来，只是笑着说：“睡了一觉就好多了，她本来也没喝多少酒，但是以后我可不能让她再喝了。” 这一杯倒也挺吓人的。万一没看住，多喝了点，出了什么事，那才是真麻烦。 何浩嗯了一声，像是有话想说但是说不出来，扭扭捏捏的。江瑜哭笑不得，怎么搞得他像个姑娘家似的，想问就问嘛，她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江瑜主动道：“还有什么事？” “没，没，没事了没事了……姜鱼你快去干活吧，她没事就行了。” “你好关心瑶瑶啊！”江瑜拿完了东西，不忘逗一逗何浩。不出所料，何浩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没回答江瑜这句话，低下头匆匆去忙自己的事了。 唉，陈瑶要是不喜欢杨轩就好了。江瑜遗憾地想，虽然何浩看起来有点腼腆，但对陈瑶也是真的关心爱护，要是换了杨轩，昨天陈瑶一杯倒的时候他要是能惦记着煮一碗醒酒汤就已经不错了！ 这么一想，一对比下来，江瑜更不喜欢杨轩了。但这到底是陈瑶自己的事，她不好多评价，也就忙着忙着把它抛到了脑后。 大概是受了江瑜这道加强版辣子鸡丁的影响，香满园的伙计最近上工的时候精神抖擞了不少，很难说他们是被辣的还是因为散心起到了效用而开始好好干活了。虽然百味居带来的阴霾还是多少对他们有些影响，但这道菜似乎还是振奋了一下士气。 私底下还有人偷偷问江瑜，说能不能再做一次？虽然挺辣，但是适合下酒，越吃越上头。 江瑜也就问了问陈掌柜的意见。那天试菜的时候陈掌柜也在，他也好喝酒这一口儿，当时吃得最欢的得算上他一个。陈掌柜二话不说直接让江瑜改了菜谱，就按着她改良后的口味上菜单。既然这道菜适合下酒，那就跟着酒一起卖，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有更多人喜欢吃呢。 这话正中江瑜下怀，她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转头就和采买的伙计打好招呼，多买点鸡肉和佐料回来，给大家再做一顿辣子鸡丁吃。 虽然这辣味一起来就蔓延整个后厨叫人涕泪横流的，但不得不说，爽啊！采买的伙计也很痛快地答应下来，等到香满园晚上打烊之后，大家都没走，全都等着江瑜做辣子鸡丁。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瞧着她，像是看着什么希望一样。 江瑜被他们这样子逗得乐不可支，好一阵子才平复了下来，刀起刀落，手上还是稳稳的。 江安也从济世堂回来，扒在厨房门口看江瑜。他人还小，虽然贪吃但是不太受得了这呛人的辣味，就在门口都被呛得连连咳嗽，倒退好几步。这些日子他跟伙计们也混熟了，有人转头刚好看到了，一把把江安抱起来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近距离观察江瑜做菜。 这把江安吓了一跳，很快又高兴起来，江安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扶着那人的脑袋，探头探脑地看着。 辣味渐渐没有之前那么浓重了。江瑜把炒好的菜放进大盘子里端出去，大家坐在大堂里围在一起吃辣子鸡丁，有人带了酒，大家互碰着，聊聊天吹吹牛。江瑜也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一片轻松愉快的氛围。 陈瑶在旁边眼馋酒及了，不过她不敢喝，江瑜特地和伙计们都嘱咐了。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喝着白水，下着辣子鸡丁，哎，没有酒的辣子鸡丁总觉得是少了点味道啊。 陈瑶不由得在心里哀叹，为什么自己不是个海量啊！偏偏一杯倒！ 陈瑶吃得直吸气，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了：“这菜肯定能把百味居给比下去！嘶……辣死了。” 江瑜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陈瑶接过杯子一口气灌下去，这才觉得舌的尖尖上的辣味稍稍消退了些：“他们家的辣子鸡可没有这个味儿！” “我做什么你都觉得好吃。”江瑜乐了，给陈瑶碗里夹了一块土豆，吃点不辣的素菜解解辣。按现代的话来说陈瑶简直就是她的脑残粉，她做什么她都直说好吃的那种类型，江瑜想要是哪天她做菜水平不如现在了，只怕陈瑶还吃得欢。 “好吃还不能说嘛！真是的。不过何叔不太能吃辣，他估计就不太能做出这么辣的菜。”陈瑶点点头道。 江安也吃得眼泪汪汪，一边吸气一边喝水。太辣了！比他在汪少辞家里吃的菜还辣。不过想起来这个，他很久都没有见到汪少辞了，也不知道他回来了没，还是家里还有事要忙…… 第七十四章 天真 这样一想，江安的脸色显而易见地黯淡了下来，桌子上的菜好像一下子就没有那么香了。 江瑜就坐在江安边上，对他的脸色变化看得很清楚。她以为自己做得太辣，江安接受不了，或者是这麻辣不是江安喜欢的口味，她将信将疑地夹了一块辣子鸡尝了一口，不确定地道：“安安怎么啦？是姑姑做得太辣了吗？” 也是她疏忽了，这道菜对于小孩子来说，似乎是有点辣了。 江安摇摇头，看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在喝酒聊天，压低声音对江瑜小声说：“汪哥哥也不知道回来了没。” 江瑜瞬间就明白了，这孩子想汪少辞了。说起来在南城吃到辣子鸡丁还是江安在汪家吃到的，现在可不就是睹物思人……不，是睹菜思人。 汪少辞当时对江安说过了年就回南城来，但是直到现在都杳无音信。只有年前给他们来了一封信还寄了点东西表示自己没事之外，这些天江瑜他们都没有接到他的消息——难怪江安会想他。 不过被他这么一提起来，江瑜也多了几分挂念。 不过汪家嘛……他肯定是有事情被绊住了。江瑜摸摸江安的脑袋，给他夹了一点菜，轻声说：“没事的，到时候他就回来了。实在不行，姑姑就带着你出去玩去找他。” 后半句话自然是开玩笑的，他们两个现在的身份还是不要到处乱走的好。江瑜也不知道前段时间的风波现在过去了没，这件事也一直是笼罩在她心上的阴霾。 江安想了想，点点头。 汪哥哥让他好好学习，好好读书，也许会在以后再遇见的。那如果他那天考了一个很好的成绩，他就写信告诉汪哥哥，汪哥哥肯定会来南城再看看他的。再说了，姑姑告诉他，等他长大了，他就可以到处看看了，他就能和姑姑一起去找他玩了。 也不知道汪哥哥的家是不是出了城门还要翻一座山。 小孩子的愁和高兴都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样自我开导了一番，江安又开开心心跟着大家一起吃饭了。 香满园的辣子鸡改了味道，据说啊！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辣得要命！来吃的客人都被辣得满头大汗，眼泪汪汪！这可真是稀奇极了！有人问，这么辣有人去吃吗？ 当然有啊！尤其是爱喝酒的！那些爱喝酒的，就喜欢这种重口味。 他们一看，辣！又一听伙计们说，适合下酒，好奇极了。 于是纷纷点了一份拿它下酒，吃完更是满口称赞——这道菜香极了！舒服！比百味居的够味！ 这消息一传出来，就有更多的人摩拳擦掌，想来尝试一番，最后无一不是被辣得含泪而归。 这其中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大部分人含泪而归都是被辣的，但是有个小哥确是真心实意在桌边哭了一场。 香满园的伙计们都被吓了一跳，怎么吃哭了啊！难道他觉得很难吃吗？众人胆战心惊地把这件事告诉了陈掌柜。 陈掌柜听闻也有些诧异，小心翼翼地跑去问了一句，“这位小哥儿，你是怎么了？难道是，这菜不合口味？” 小哥那袖子擦了擦脸，慌忙摆摆手，“不是不是，非常合我口味。让你们见笑了，这辣子鸡丁是让我想起了我家乡……” “你家乡是……” “我家乡在蜀地，嗜辣，我来南城好几年了，好久没有吃过这么正宗的辣子鸡丁了……一时有些情不自禁……”小哥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江瑜在后厨听到了伙计们的议论，也被拉出来看热闹，冷不丁地听到了这么一番话，她低头笑了起来，看来自己之前真的是太过于想要贴合这里的风俗了，这里其实还有外乡人，总有人会喜欢这道菜的。 伙计们也听完了这番话，给江瑜比了个大拇指，悄声道：“看来有不少人喜欢呢，能让人吃出家乡的味道！江瑜你也太厉害了！” 当然这道菜杨轩也来尝了。原掌柜在南城可有一双顺风耳，香满园改了菜谱他自然是要第一时间盯上的。 杨轩来的时候没带采荷，倒是约了陈瑶。他前几天本来打算见陈瑶的，可临时有了事，去了邻城一趟，刚刚回来没好久，就听原掌柜说香满园的辣子鸡丁有了新口味。 想着顺带见见陈瑶，也就过来了。 都说小别剩新欢，前段时间还准备独立自我的陈瑶，最近又被杨轩攻陷了。 杨轩本来也是有意讨好陈瑶，对她倒是格外好。陈瑶最近又和他黏黏糊糊，愈发依赖。连着几天，杨轩也没提过采荷的事，陈瑶心大，觉得杨轩能把采荷扔到一边对她好就行了，她也不在乎那么多。 是以两个人今天来的时候更是亲亲热热的，直把江瑜看得牙酸。 她倒是不是酸他们俩这黏糊样儿，她就是单纯觉得杨轩这个人不靠谱。 之前陈瑶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再陷下去，结果杨轩带些小东西，又……唉，江瑜在心底叹了口气。 江瑜端着菜上楼的时候，就看见陈瑶托着下巴，高兴地看着杨轩，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江瑜叹口气，把菜放在他们桌子上，陈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姜鱼你别忙活了，跟我们一起吃吧！” “后厨还有活儿要忙呢。”江瑜摆摆手，她可是真不想跟杨轩同桌吃饭，她又不是陈瑶，更怕自己没那么好的教养想直接开口怼人。 “哎呀，你都帮我们做完菜了，剩下的菜何叔又不是不会做！一起吃嘛，我爹不会说你的。” 陈瑶拉着江瑜的袖子撒着娇，一副“你不答应就不让走”的样子。江瑜苦笑，杨轩也温和地看着江瑜，开口道：“姜姑娘就别推辞了，你要是不坐下，瑶瑶这顿饭都吃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瑜的偏见，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别扭。江瑜默默腹诽了一句，到底是拗不过陈瑶的意思，在她旁边坐下来。 陈瑶叫伙计也给江瑜拿一副碗筷过来，就兴致冲冲地往她碗里夹菜，叽里呱啦地说些杨轩分享给她的事。 江瑜没什么兴趣听也不太想听，有点敷衍的有一搭没一搭点头应声，偶尔抬头看看杨轩。他还是笑得很温柔，没有半点因江瑜敷衍而有的尴尬，倒是让江瑜有些佩服。 唉，也就陈瑶喜欢他，她真不觉得杨轩哪里好！这已经是她不知道几次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了。 好容易把这顿饭吃完，江瑜觉得自己终于不用再“闪闪亮”像个电灯泡了，赶紧跟陈瑶说了一声就回后厨去。她回去的时候看到何浩正往外面送东西出来，也就看见了陈瑶跟杨轩亲密的样子，眼神似乎在那一瞬暗淡了下来。 何浩是对陈瑶有意思的，就算知道她有喜欢的人，也没有亲眼看见的冲击那么让人难受。 江瑜瞄到了何浩的表情，摇摇头。哎，感情的事嘛，先来后到，你来我往，没有办法。 杨轩其实不太能受得了这个辣，在饭桌上喝了好几杯茶水不说，刚一出门就去找点心铺子买点甜的压一压这辣味。 陈瑶看他眼角都红了，想到杨轩是南城本地人，理应是吃不来这辣味，噗嗤一声乐了，“怎么样？我们家姜鱼的手艺是不是特别好？这味道是不是够劲道！” 杨轩吸了口气，把点心再往嘴里塞一塞，声音里夹杂着些鼻音，“姜姑娘手艺见长，这味道可跟以前不大一样了，还挺好吃的。” 虽说是辣，但是它只是个打头的，等着辣意稍稍淡了一点，后面咸香和花椒的酥麻会再一次裹着新的辣在嘴里重返而至，他也要了一小壶酒，配合起来，浓烈得似乎快要炸开。 这味道爽烈，和陈瑶直来直去的性格有那么几分相似，也难怪陈瑶喜欢。但是上次他听说陈瑶不能喝酒，这次也就没让她碰。陈瑶知道自己喝酒的酒品怕是不大好，怕在杨轩面前丢面子，也自动自觉地没喝。 “是吧！我就觉得姜鱼做菜好，百味居也比不上。”陈瑶骄傲地仰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杨轩看看她，嘴里的点心已经咽下去了，再开口时有点意味深长：“瑶瑶觉得南城只有姜姑娘做菜好吃吗？” “那肯定是了！百味居我看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就是学别人罢了。” 但是杨轩并没有接陈瑶这句话，甚至也没有如往常一样赞同她，虽然是笑着，但眼底的笑意却有些淡，“那可不一定，姜姑娘毕竟年纪还轻，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强中仍有强中手。” “什么意思嘛！难道姜鱼做菜不好吃？”陈瑶可见不得别人说江瑜半句不好，哪怕是杨轩也不行。接收到小姑娘气鼓鼓的眼神，杨轩连忙举手做投降状，恢复成求饶的样子，仿佛之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好好，瑶瑶说什么都对，姜姑娘做菜最好吃了。” 看着陈瑶兴高采烈的样子，杨轩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如果这姑娘能一直保持她的天真，也好，很好——他就喜欢陈瑶的这份天真。 第七十五章 多亏了令爱…… 次日一早，香满园来了一位让众位伙计都很讨厌、又觉得出现在这里有点匪夷所思的客人——就是原掌柜。陈掌柜在大堂里算账，一抬眼就看见了他。他皱皱眉头，并不太乐意看到自己的竞争对手，但还是叫伙计给他找了一个靠窗的好位子坐着。 原掌柜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一起来的还有杨轩。 陈掌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为了陈瑶，曾经打听过杨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都在做些什么。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人是百味居的二掌柜，别人对他的评价好像都是清一色的平易近人，但陈掌柜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了，耳听不如眼见，就算杨轩装得再好，他也一眼看出来这不是个容易摸清的人。 他不太乐意让陈瑶跟杨轩来往，可看女儿跟他在一起是真的开心，而且杨轩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也就罢了，他也不想插手太多——陈掌柜倒是不知道杨轩跟采荷的那点破事儿，陈瑶为了维护自己喜欢的人也没有主动提及过，后来杨轩也给她道了歉，她也就更不会说了。 “呦，陈掌柜，一大早的又在这儿忙着呢？香满园有你这样的掌柜可真是福气啊。” 这话含沙射影的，说得倒是挺好听，但仔细琢磨一下，内里的意思就是香满园什么事还得掌柜的亲自来做，这么大一酒楼连一个得力的伙计都没有，真够寒碜的。 陈掌柜对上原掌柜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他话里的意思他也不是听不出来，但语气还是淡淡的，“没办法，我们家可不比原掌柜的家大业大，再说了，有些事儿还得我这个做掌柜的亲自把关不是？原掌柜才是个有福的，手下的伙计都挺能干的。” 陈掌柜也讽刺了一句，能干？都是去其他酒楼挖过来的“能人”，能不能干么？ 原掌柜听着也就听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倒是他看陈掌柜没有动气，便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笑吟吟慢悠悠地扇了扇手里的扇子——有伙计在旁边撇了撇嘴，这天还没转暖，他扇扇子也不怕把自己冻着。陈掌柜瞄了他一眼，有点没好气地也在心里这样腹诽了一句，面上还是不为所动，吩咐伙计道：“好好招待原掌柜，这可是稀客。” 稀客二字咬得极重。 大堂里的伙计伶俐地应了一声，听原掌柜吩咐说要尝尝香满园的拿手菜，立刻小跑着回后厨去跟何大厨和江瑜交代了。 何大厨听了没什么反应，在他眼里，你来吃饭，你就是客人，管你是谁，反正谁来了他都是一样做菜。但有胆子大的伙计悄悄跟江瑜咬耳朵：“给那原掌柜做菜，你说咱们是不是加点巴豆进去？” 江瑜哭笑不得，人家来吃饭也没惹到他们，虽然他们是对家倒也不至于这样吧？这要是真是在香满园吃饭出了点什么事，传出去名声才会受到极大影响。 她摇摇头，蹲下来看看灶膛里烧的火，小声道：“谁来了还不都是一样做菜？别想那么多了，都忙自己的事儿去吧。” 何大厨也听到了这句话，不禁看了江瑜一眼。他看着伙计们窃窃私语，虽然听不太清楚，但大致也猜得出来他们在讲什么，毕竟大家都经历过香满园最落魄的时期，自然对百味居或多或少有些怨气的。他以为江瑜年纪小，会和他们一样同仇敌忾，结果却没想到和自己的观点一样。 做的菜还是何大厨的拿手菜为主，江瑜做的那些在南城也出了不少风头，原掌柜断不可能不知道。今天上门还不清楚他到底为何而来，陈掌柜不想就这么交底，就让伙计嘱咐江瑜做一道辣子鸡就行了。反正这菜最近是南城茶余饭后的谈资，顺便给原掌柜炫耀炫耀。 外加嘛，还有一点其他的小心思，原掌柜不是太能吃辣的人，你吃不到，我看你还怎么学！ 百味居学别家的菜的本事，在南城说是第二那就没有酒楼能说是第一的。况且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跟在香满园后头喝的肉汤也够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了，陈掌柜本来看到他就有些不太舒服——他不是想学这道辣子鸡吗？一改菜谱就迫不及待地来了，当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呢？ 辣子鸡一端上桌，原掌柜就被那辣味熏得连连咳嗽。杨轩瞄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吃着菜喝酒，对原掌柜的话应的也是淡淡的。他其实不太想来，因为才和陈瑶吃过一次，这次又和原掌柜来，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对的意思，本来陈瑶对他二掌柜的身份就有些意见，但……原掌柜不怎么能吃辣，又想亲自来，只能他陪着过来一趟了。 香满园的手艺果真不错，连何大厨的手艺跟以前都有点不一样了，大概也受了江瑜的影响，不像他记忆里的那般规规矩矩，反而多一点随意感——他之前也打算把何大厨挖走，但何大厨拒绝了，后来他想着何大厨古板的性格和一成不变的做菜风格，也就歇了心思。 原掌柜一边吃菜一边望向后厨，但就是这样才能让他觉得有意思，不然他费心思要超过香满园是为了什么呢？ 啧啧。等香满园到他手里，得先把这大堂都重修一遍，现在看起来可够土的，陈掌柜品味也不怎么样；后厨那些人可以留一部分，不愿意待的话，他也不强求，换成自己人还更方便一些，至于姜鱼嘛……她当初既然不爱来百味居，那就别来了，打发出去算了。 原掌柜正一边喝着酒做美梦的时候，杨轩把一盘清炒马兰头往原掌柜面前推了推——这道菜还是江瑜他们去野炊的时候做的菜，陈掌柜觉得这味道不错，况且开春了野菜又鲜又嫩，还不少，刚好可以做些日子，就让伙计把这道菜加进菜单里。 “这野菜有什么好吃的？” 原掌柜的嘴刁也不刁，什么都能吃，但是要是吃的东西不好吃，他就不乐意了，觉得人家怠慢他。 杨轩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还是跟表情一样淡淡的，“野菜是不对你胃口，我就是想告诉你多吃菜少喝酒，别到时候在人家酒楼里耍酒疯。” 原掌柜的表情一下子就不太好看。 两个人做拜把子兄弟挺久了，杨轩本来就是个善于思量的人，原掌柜想什么他也不是不知道。他这是急了，等不了放长线钓大鱼，跑到人家面前来刷一下存在感顺便用优越感——百味居的后来居上打击打击陈掌柜。 或许是碍于陈瑶，杨轩对这件事始终持着持中的态度。平心而论，他不想看到陈瑶不高兴，但是他还是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这个小丫头只是一个能影响他的因素，还不是决定性因素。若是江瑜知道他的想法，肯定又会大呼一声，果然是个不靠谱的！其实换言之，对于杨轩而言，陈瑶还没有重要到和他事业等同，毕竟在他心里，女人只是用来宠爱的。有人宠爱多一些，他就多让步一点，如陈瑶；有人只是消遣一下，换换口味，就可以宠爱少点，比如采荷。 两个人吃饱喝足了，坐在原处歇一会儿。原掌柜酒量甚好，香满园的酒也不算太烈，柔和中却又带着几分酒辣的，恰到好处地引诱原掌柜的酒虫，又不至于叫他醉了，口里回味还有余香。今天的菜也不错，何大厨的手艺愈发精进了，但江瑜的菜就像是跟他们有仇一样，辣子鸡丁辣得两个人眼睛红红的。 但要这么想还真是冤枉她了，可能在这道菜面前，杨轩和原掌柜不能吃辣的特性就被放大了不少。 “陈掌柜，今天这菜真不错啊。你们后厨的那个小姑娘可真有本事。” 这句夸赞半真半假，陈掌柜当然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喜上眉梢，只是从繁复的账本里抬起头，客气了一句，“能对原掌柜的口味就好。我这儿还要忙，就不送了。” 逐客令下的很明显。 原掌柜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把一小块银锭子放在大堂桌子上，虽然辣得鼻头都红了，但笑容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可说出来的话，“这段时间我们也从你这儿学了不少本事，还得感谢令爱，替我们的后厨帮了不少忙。” 陈掌柜一听这话，脸就沉下来了。什么意思？原掌柜为什么会突然扯到陈瑶？ 杨轩也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把惊讶的神色收了起来，站在原掌柜身后，不发一言，脸色跟陈掌柜一样沉沉的——他没料到原掌柜会突然说出这件事，在这之前，原掌柜并没有和他商量过这件事！但他们现在总归是一起的，而且代表的都是百味居，他不能在此刻拆原掌柜的台子，只能忍着。 陈掌柜一言不发，不知道原掌柜到底想卖什么关子，就听原掌柜继续说道：“香满园这些菜啊，是真不错。多亏令爱在旁解释这些做法给我们家的二掌柜，我们才能把后厨的手艺更上一层楼啊！” 第七十六章 陈掌柜的询问 饶是陈掌柜脾气再好，听到这句话也有些忍不住脾气了。陈瑶泄露菜谱给百味居的人？这丫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做出这种糊涂事的！杨轩是谁，陈掌柜再清楚不过。虽说他之前想过这件事，但陈瑶不过是个姑娘家，在人家眼里也就是个小姑娘家家的，能翻起什么风浪？ 可再一想，陈瑶每次提起杨轩都是一脸甜蜜的笑容，陈掌柜又不确定了。 难道，真的是陈瑶告诉了吗？这风浪难不成真的是陈瑶惹出来的？ “原掌柜这么夸赞小女我可受不起，”陈掌柜啪地一声合上账本，气怒未消。但他毕竟也做了这么多年掌柜了，遇到的事也不少，虽然涉及到了自家女儿，但也不能当场跟人家发火，降低自己的身份，只是刚刚的语气还是普普通通的冷淡，现在的语气，几乎是显而易见地降到了冰点，“二位回吧！改日我亲自去百味居做客。喜顺，送客！” 喜顺是陈掌柜的贴身小厮，一听自家掌柜的这个语气就知道心情应该是不太好了，当下也不含糊，不留着这两个碍眼的人继续留在香满园呆着，也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请吧。” 原掌柜达成目的，自然也不会在香满园多做停留，笑着跟杨轩一道走了。杨轩回头看了一眼陈掌柜，他的身影在熹微的日光里显得有些苍老佝偻。 或许前面的都没什么，只要有最后这句话，就能达到原掌柜想要的效果——以陈掌柜最疼爱的女儿，来刺激他。任你现在把香满园又重新做起来了，任你又研究出来了新菜，可你的女儿还是喜欢我们的二掌柜，而你的新菜也不过是给我们做了嫁衣。 他们两个一走，陈掌柜立刻把江瑜叫来了，又叫喜顺回家去把陈瑶也叫来。这件事发生在大堂，恰是人少的时候，他们聊天也压低了声音，没让其他人听见，伙计们也自然都还不知道，陈掌柜也不想惊动太多的人。 他冷静下来想了想，女儿虽然有时候有点任性，但是对于酒楼的事情从来都是拎得清的。可她总和江瑜待在一起，后者要是无意中透露出什么做菜的法子也在所难免——至于陈瑶有没有告诉杨轩，还得叫她本人来问一问。 江瑜看陈掌柜面色不虞，想说点什么又住了口。她只一心在后厨做菜忙活，前面出了什么事她一概不知。但看陈掌柜派人去叫陈瑶了，按照直觉的话，盲猜这件事和杨轩有关。 前后脚的事，前脚你杨轩就走了，后面陈掌柜就找人去把陈瑶带来，有这么巧合的事儿吗？ 陈瑶跟着面色匆匆的喜顺来了香满园。陈掌柜不想惊动人就带着两个姑娘上了二楼的僻静包间坐着，喜顺带到陈瑶之后就替他们关上了门，还同情地看了陈瑶一眼。 今天这件事，不管结果如何，陈掌柜都不可能让陈瑶和杨轩在一起了。 “瑶瑶，你有没有给百味居的人透露我们的菜谱？” 陈掌柜这句话一出，陈瑶吓得脸都有点白了。透露菜谱可是大忌，不管是放在哪家酒楼，犯了这事的伙计都是要被打出去的。况且她还是从小在酒楼长大，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还敢往外说？ 江瑜则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她之前就觉得百味居的烹调手法很熟悉，别说是仿作，就算是仿作还能做出来跟她的手艺差不多的感觉吗？她就是做菜的，这味道像了几分她最清楚。但是她相信陈瑶不会因为糊涂就做这种事，当下也就是坐在原地听着陈掌柜说话。 “爹，我怎么可能告诉他们菜谱呢……这是谁说的？”陈瑶紧紧皱着眉，不可思议道。 “今天原掌柜上门了，这话是他亲口说的，虽然我看不起他的做派，但他也不至于拿这点事来骗我。”陈掌柜沉声道，他也不太愿意认为是陈瑶把菜谱泄露的，但这事总归应该是有个说法的。 虽然原掌柜这人做事总有那么几分——尤其是挖人一事——与陈掌柜的想法格格不入的感觉，但是他实在是没必要拿这件事来哄陈掌柜。要骗他，还不如说是准备把江瑜挖走了，江瑜交了个投名状，这句话还有点可信度，说不定自己还真的得多思量考虑一番。非要说是陈瑶，要么就是她真的说了，要么……这第二种可能陈掌柜也想不出来。 陈瑶求救似的看着江瑜，后者也摇了摇头，只是在桌子底下握住陈瑶的手捏一捏叫她别慌。 对面的是她爹，陈瑶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没有，真没有！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做菜的，就算是姜鱼做给我看了我都不一定能学会。”陈瑶看着陈掌柜的脸色有些慌张道。 这倒是真的，陈瑶在后厨里不过就是个小白，仅仅是一个贪吃的。上次江瑜教她做个点心，她自己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又练习了一会，才勉强做出了个像样的成品。 再说江瑜，平日里已经很忙了，还要照顾江安，几乎不可能有时间给陈瑶一步一步解释这些菜是怎么做的。她能教陈瑶的手艺实在不多，后者也就只学了点点心，更遑论透露给百味居。 不过看着陈掌柜一脸隐忍的怒意，“掌柜的，是不是别的地方出了岔子？”江瑜小心地说。 不是她不相信陈瑶，只是原掌柜都把话放在这儿了，陈掌柜好像还有些信了，这种时候还跟他唱反调，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陈掌柜深吸一口气，“我认真地问一遍，瑶瑶，你有没有把菜谱告诉百味居的那个二掌柜？” 陈瑶一个劲地摇头，看样子都快吓哭了。陈掌柜叹口气，又转头去看江瑜：“你呢？平常也没有给瑶瑶讲做菜吗？” 或者是她无心说出去了也未可知呢？ 江瑜也摇摇头：“掌柜的您也知道我平时都在后厨忙活，瑶瑶来了有时候我也没空，她就算是看我做菜也未必能明白是怎么做的呢？更何况我都没教过她做菜。” 除了做点心。江瑜偷偷在心里补上一句。 陈掌柜看着陈瑶，无奈地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自言自语道：“你们两个小丫头都是懂事孩子，我今天也不想这么问你们，但是既然出了岔子，还是要问清楚点才好啊……” 陈掌柜好像苍老了许多，不得不说原掌柜的话给了他一点打击。香满园后厨还有跟百味居暗通款曲的人，透露了他们的菜谱，所以百味居才因此迎合南城的口味改良自己的菜色，意图也是十分明显——不仅是要再一次打压香满园，掐灭他们如今正好的势头，更想变本加厉地把他们从南城彻底挤下去。 也有可能是障眼法——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找到那个泄露菜谱的人。 “除非百味居的二掌柜味觉很灵，什么菜都能尝出来……瑶瑶就和他来吃过几次饭而已。”江瑜迟疑着开口道。 要是陈瑶没透露，难不成杨轩的味觉跟她一样都很灵敏？什么都能尝出来？可他似乎也不像啊！若是味觉那么灵敏的话，好几样模仿的菜也不至于模仿了两三次才相似。 而且，如果是那样，他也不用费尽心思接近又讨好陈瑶了不是？ 江瑜觉得自己的思维又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她苦恼地叹了口气，虽然现在百味居还是模仿，但这事出了。 陈瑶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呼道：“难不成是因为……” 江瑜和原掌柜都望向她，陈瑶说话声音变小了起来，“我之前，在江瑜出了新品之后，酒楼还没上的时候……先给杨轩试吃过……” 陈掌柜神情严肃了起来，“你给他吃之后，他有带回去吗？” 陈瑶想了想，“没有，基本上都吃干净了。我和他在我们酒楼吃的时候，他也没有打包带回去。” “哦对，除了桃花酥……”说到这里，陈瑶顿了顿，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江瑜也沉默了。她知道陈瑶想说的是什么——怪不得桃花酥百味居那么快就模仿出来了，而且还模仿得，大概是最像的一道。 当时陈瑶还在郁闷，说自己都还没学到什么精髓，怎么百味居就做出了这么像的口味——虽然在江瑜眼里还是有些差别，但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没太大的不同。 江瑜当时还在安慰她，说可能是百味居的师傅模仿了那么几次，突然开窍了吧。 然后陈瑶拉着江瑜的手夸张道：“总不会是我做好了在我们上之前给杨轩吃了，他们就学会了吧……” 江瑜笑着回她，“要是真的是这样吃一口，他就能复述给他们的厨子，他们也不会还眼巴巴地模仿我们了。” 如今……最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脸生疼。 江瑜深深地叹了口气，但是她也不好责怪陈瑶什么，陈瑶也不明白，厨师吃的感觉和普通人吃是不一样的，碰到个五觉灵敏点的，如她，吃一口，就把味道模仿到，虽然不至于完全相似，但也至少七七八八了。 第七十七章 杨轩的欺骗 陈掌柜虽然不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但听了个大概，也明白了几分。 一时间房间里无人说话，一片诡异的安静。 陈掌柜其实也知道这件事情没办法怪陈瑶，她只是根据江瑜教她的内容做点点心给她喜欢的人尝尝，量也不大，也没送其他人，但偏偏唯一送的人把东西拿去当做酒楼的样板了。 这事儿谁能想的到？连陈掌柜也想不到自家女儿的一片心意，虽然也不能说是被糟蹋了，但总归也不是个什么好结果。 陈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整个人都被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笼罩着，这样子看得江瑜也有点难受，反反复复捏揉着陈瑶软乎乎的手，希望这样能缓一缓她的情绪。 也怪她没有想到这些事，她在现代时，是在大小馆子、大饭店都呆过的，大家对于招牌菜都保护得很好，但是依旧会有各种层出不穷的手段来进行打探。 她可能在这儿，最近过得太顺心了，一时也没有想到哪儿去。 而且也觉得杨轩虽然是百味居二掌柜，但至少还是喜欢陈哟的吧，不会做出什么对陈瑶很不利的事情。 江瑜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哎，这脸，真疼——明明都已经把杨轩定义成渣男了，又见过他对待感情的态度，怎么就，怎么就和陈瑶一样傻兮兮地还能相信他会对陈瑶有几分真心呢！ 但凡在乎一点，也不会做出这种令人又无语又生气的事儿吧！ 陈掌柜一开始还有几分生气，但渐渐也冷静下来，喝了一大口冷茶，琢磨了起来。 陈瑶和江瑜也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陈掌柜用手拍了一下腿，突然问道；“除了桃花酥，瑶瑶，你确认是其他的都没有带走吧？” 陈瑶本来是很确定的，可刚刚才经历了一番“被欺骗和背叛”的痛——这比之前任何一次，包括杨轩带采荷来吃饭的那次，更让陈瑶难过——陈瑶回忆了一下，又开始有些不那么确定了，“应，应该吧……” 她突然想起来，杨轩带采荷那次，她因为吃醋生气，就没有关注过，因此也不知道那次杨轩有没有带走什么…… 陈瑶再回忆了一下她之前和杨轩一起吃饭的情况，越想越担心自己是不是有所疏漏，是不是杨轩当时带来小厮来，小厮有没有带走什么东西，自己还给杨轩送过写什么吃的，不对，好像自己还把江瑜先做的新菜给杨轩试过…… 陈瑶捏着江瑜的手，越捏越紧。 江瑜“嘶”了一声，转头看陈瑶，小声问：“怎么了？” 陈瑶低着头摇摇头，不说话，整个人身上的情绪比刚刚还要低落上几分，甚至还夹杂了一些悔怕的样子。 江瑜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陈瑶的手臂，福至心灵一般了然道：“没事，没事，不管你的事儿，不怪你……” 看着自己宝贝女儿这样子，陈掌柜也很是心疼，想说上什么，可话到嘴边了几次，都没能说出来，只能叹了口气，“没关系，别难过了。天下男人千千万，我家瑶瑶这么好，那杨轩有什么可稀罕的不是！” 陈瑶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鼻音浓重。 陈掌柜想了想，继续道；“这事儿，也不怪你，爹爹也没有想到这些。爹爹调查清楚那人的背景之后，就应该给你说清楚的，也不至于让你受他骗了去……” “是我太笨……太，太相信他了……”陈瑶终于压抑不住，低头呜咽了起来，江瑜递了块手帕过去。哭出来也好，吃一堑长一智，这下终于能够看清杨轩的真面目了，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按照现代人的说法，万一结婚了，才发现对方人品，那才是麻烦呢。而且现代人还能离婚，古代的话……哎。 陈掌柜摸了摸陈瑶的头，温和道：“瑶瑶是善良，不是笨，是杨轩不好，利用了你的善良。别哭了，哭肿了眼睛，你娘又得要问我是不是凶你了……” 陈瑶吸了吸鼻子，“嗯。” 陈掌柜对江瑜笑了笑，又转头接着对陈瑶说道：“要不我给江瑜放一天假，你们明天出去玩一玩，听说明天长青寺要讲讲佛法，你们去散散心也好。” 陈瑶看向江瑜，江瑜倒挺开心额外多了一天假，冲着陈瑶点点头，陈瑶回道：“好。” 江瑜本来以为这件事完了，准备陪着陈瑶出去，却见陈掌柜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愣了一下，便对陈瑶说道：“瑶瑶，你先去收拾一下，我突然想起来和掌柜的还有点事商量。” 陈瑶有些疑惑，“什么事？” 江瑜随口编了个理由，“关于新菜谱的事儿。” 陈瑶沉默了大约一小会，江瑜说完立刻就觉得不妥——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陈瑶正是因为泄露食谱而难过呢，自己又找了个这么个理由！ 江瑜正准备说点什么，就见陈瑶像是平常一样，“噢，那我先去收拾了，等会再来找你。”然后，就转身快速地走出了门。 江瑜没忍住又叹了口气，再看陈掌柜也是一脸无奈，“唉，这次这丫头，真的被伤到了……唉……我还是应该早点告诉她的……” 江瑜安慰道：“掌柜的开始可能也是想保护瑶瑶，不忍她知道后伤心。” “是啊，我当时觉得小儿女的这种感情，哪需要过多关注……也许瑶瑶也就是觉得杨轩长得还可以，然后有些朦胧的好感，可能过段时间也就算了……哪里想到，竟然，后面越陷越深，等我发现的时候，更不好说杨轩的身份了，怕说了这丫头难过……” 陈掌柜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今天从把江瑜和陈瑶喊过来之后，叹气的次数都快超过他一个月的次数了。 江瑜倒也是十分体谅陈掌柜的爱子之心，不过这种事，谁又能预料得到呢。她一直觉得杨轩不靠谱，不是“老实”人，后面不也没怎么劝陈瑶了吗——也许她也觉得可能有一份侥幸，杨轩还是多少会有点良心，不再欺骗陈瑶了吧。 毕竟陈瑶说，上次杨轩被发现身份之后，向她保证过，不会再欺骗陈瑶了。 可是…… 男人的誓言啊……总是那么地经不起考验…… 又过了一阵子，江瑜想起陈掌柜使的眼色，开口问道：“掌柜的，刚刚是为什么想让我留下来，还要避开瑶瑶？” 陈掌柜也收了情绪，语气有点严肃：“你有没有觉得你做菜的时候谁在看你？” 江瑜一怔，皱了皱眉，似乎明白了陈掌柜的意思，她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道：“大家都忙着呢，我也没注意到这个……是有人没事会看两眼，但是也不是什么大事把。” 有时候做了很香的菜或者是少见的菜，是会有伙计抬头看看这道菜是什么，顺便羡慕一下能吃到菜的客人就完了，哪还能有什么别的接触？ 要说是仔细看她做菜的手艺那就更不能了，大家都忙得很，谁会有闲情逸致看她做菜？退一步说，真的想看想学的话什么时候不行？再说，陈掌柜定的后厨规矩一向是比较简单和松的，从来没有规定谁不能向别人学习，只是不能私下偷偷学，若是想学，就光明正大大大方方去问。 因此，也没有什么人会在大家忙碌的时候，还抽空关心别人做什么菜。 不过后厨人多眼杂，说不定喜欢东张西望的伙计会偶尔看看她，她也没在意吧，毕竟她一心只扑在了做菜上。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解道：“怎么了？掌柜？” 陈掌柜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也给江瑜倒了杯，递了过去，“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太管这些事，也不喜欢和那些人一样，弄得有的没的。但……” 陈掌柜喝了一口茶，面露沉思，“根据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我总觉得原掌柜不会仅仅只让杨轩做了这事。虽然杨轩不常在百味居出现，但还是有人知道他二掌柜的身份，如果闹开了，这种明目张胆抄了我们的菜肴的事，百味居依旧不会从中得到多大好处的。” 江瑜听完也沉思了片刻，她之前也因着伙计们的“科普”，了解了不少百味居和香满园的“爱恨情仇”她开口道：“掌柜说的有理，但会不会之前因为都是背地里收买人员，这次因着杨轩和瑶瑶走得近，就故意放在了明面上？这样的话，就算之后，闹出了什么百味居仿香满园的菜这类传闻，大家也只会觉得是因为瑶瑶喜欢杨轩，因此做出了些什么不理智的事——比如告诉了杨轩香满园的糕点秘方。然后，按照这种情况来说，百味居不仅把自己撇干净了，最多也就是有些无耻——别人说，自己就用了，还给瑶瑶泼了脏水……” 陈掌柜越听越有道理，听到百味【首发】居故意做这事他也没多大反应，但一涉及到陈瑶——他本就不太擅长心机——他就坐不住了，忙问道：“什么？怎么就给瑶瑶泼脏水了！” 第七十八章 深夜小炒肉 陈掌柜主要是关心则乱，如果稳下来仔细想想，可能也不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江瑜分析道：“如果把杨轩推在明面上，一旦出事，人们就会联想到陈瑶，一旦想到陈瑶，他们就会觉得是瑶瑶为爱做出了些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因而，也不知道会传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来，更有甚者的话，涉及到清白问题，可能到时候掌柜的不让瑶瑶嫁给杨轩都不行了。因此，虽然是损失了点名声，但是杨轩还是能把瑶瑶娶了。” 江瑜看着满脸怒意的陈掌柜，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于杨轩来说，名声本来对于男子而已就比对女子苛刻，这点名声可能时间一长，大家也就忘了。可是，对于瑶瑶来说……” 虽然江瑜话没说完，但陈掌柜已经一想到江瑜所说的画面，气得大力拍了一下桌子，“岂有此理！原掌柜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一向待人比较和善，此时已经气急了，也没能说出一句粗鄙之语。 江瑜也叹了口气，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原掌柜甚至可能在之前就已经布局好了。那陈瑶也太可怜了…… 江瑜又想，但是如果换个好一点的想法，也许不是这样的呢，毕竟她只是推测，又没有石锤。 殊不知，陈掌柜也希望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显然他此时和江瑜也想到了一块，虽然他也很厌恶百味居这种做法，但是，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来思考，他更愿意承受损失，而不是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这才是第一次品尝到情的滋味，就落得如此境地。 陈掌柜也有几分自责，如果自己稍微擅长点心计，这些事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两个人又沉默下来，陈掌柜平复了心情，从刚才的急迫里回过神来，对着江瑜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你也不过是个姑娘家，掺和到这事儿里不好……明天跟着瑶瑶出去玩吧，也别想太多了。” 江瑜沉默地看着陈掌柜，他看起来真的苍老了不少，这让她有点心酸。她低着头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匆匆出了包厢回后厨去。 回了后厨，江瑜实在是有点没心思做菜了，情绪乱七八糟的。她没有想怪陈瑶的意思，此刻也不由在心里埋怨起她的傻来了。喜欢她的人可也不少，陈瑶长得不赖，性子也活泼，家境在南城也称得上一句优渥，干嘛非得看上一个不靠谱的杨轩呢？ 偏偏这个人对她还不是完全真心的，只是想着利用她罢了。 后厨伙计看江瑜像是霜打的茄子那样恹恹的，不由问她这是怎么了？陈掌柜是个好脾气的，江瑜做事也细心，这么长时间以来没出过岔子，总不会是被骂了吧？ 江瑜想着陈掌柜说的这件事还不能太张扬，好容易忍了忍有点难受的情绪，勉强笑笑说是原掌柜嘴太刁，不给陈掌柜面子，就做做样子把她叫去训一顿，虽然只是做做样子，但是却也算是因原掌柜收了无妄之灾，因此还是有点不爽原掌柜罢了。 ——反正原掌柜在众伙计面前已经是个恶人了，她不介意让他的形象再坏一点。说实话，原掌柜让杨轩透过陈瑶打探香满园的内部，加上之前想要挖墙脚的行为，已经让江瑜对他的印象坏到极点了。 现代人，尤其是在后厨里生活的人，可不能轻易展现自己对别人的喜恶的，想想，大家都是做事的人，万一你因着不喜欢谁，摆了个脸色，得罪了谁，那要在背地里给你做点妖实在太简单了。 江瑜本身也算是单亲家庭长大，也不是个惹事——也惹不起事——的性子，所以她很少表明自己不喜欢谁。 但原掌柜，可能是打破她喜好的第一人了，杨轩她也不喜欢，但是背后的指使者原掌柜——她最初可能还觉得只是一般的商业竞争，可现如今这样利用一个少女的感情，实在是令人不耻。 伙计们都知道，陈掌柜虽然不喜欢原掌柜，但是同在南城混，面子上还是要应付一下的。是以也就安慰江瑜两句，就各人忙各人的去了。江瑜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结下去，毕竟现在最难受的不还是陈瑶吗？ 何大厨看她兴致缺缺，粗声粗气地叫她出去歇会儿。状态不好可不能做菜，不然不小心切到手指了，或者调味没调好，客人吃得不高兴，在这种时候香满园的名声反而会吃亏。江瑜也不太想动，就坐到一边去看其他人忙活，在心里幽幽地叹气。 唉，回头还不知道怎么安慰陈瑶的好呢。 好容易把一天的活儿都忙完了，江瑜收拾好后厨，就见陈瑶站在厨房门口，眼睛红红的。 看样子刚收拾好的灶台又要再烧火喽。她这么想着，搬了个小马扎让陈瑶在一边坐下，重新烧火给她开小灶。 “姜鱼，你说他是不是都是骗我的？” 陈瑶吸吸鼻子，当真是难过极了。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傻透了，自己因为那些事原谅了一次又一次，也没听家里和江瑜的建议，一心都扑在杨轩身上，结果现在……反而被原掌柜倒打一耙说她帮了百味居？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自己名声要连着受损就算了，爹爹辛苦了半辈子的香满园就更会陷入窘境！连掌柜的女儿都自行反水，那香满园到底是被经营得有多差啊，陈掌柜的能力是有多不行啊！ 她还会要被扣上一顶帽子，说她不孝顺爹娘，胳膊肘往外拐……一想到这里，陈瑶就不由得后怕起来。 江瑜叹了口气。她就是觉得杨轩是在骗她！也就陈瑶这个傻姑娘，觉得谁都是好的，杨轩什么都好，一心沉浸在他的那点好里无法自拔。 “今天原掌柜说什么，你也是知道的吧？”江瑜把灶膛里的火烧大一点，火苗窜起来吞噬着木柴，发出噼啪的声音。 接着锅也刚好烧热了。今天采买的伙计买了一块好猪肉，江瑜刚好托他再带一点肉回来。本打算是给江安开小灶的，看来要先给陈瑶美餐一顿了。 她把油下到锅里烧热，丢几块辣椒花椒进去爆香，然后下葱姜蒜末炒出香味，这点香味瞬间安抚了陈瑶些许不高兴的情绪，伸长了脖子往锅里瞅。切得薄厚均匀的猪肉肥瘦相间，正适合做小炒肉，放进锅里很快爆出油香，快炒几下，再扔几块青椒片和大葱段，不一会儿，就是一道香味四溢的小炒肉。 “先吃点东西吧，别因为他生气连饭都不吃。” 伙计们晚饭还剩了点米饭，江瑜伸手摸了摸锅沿，还热着，给陈瑶吃正好，这丫头也不喜欢吃太热的饭。江瑜给她盛了小半碗饭——估计陈瑶也不太吃得下太多东西，虽然江瑜没什么恋爱经验，但看得多嘛，她之前认识的人，但逢失恋基本上都会不吃饭，然后就瘦上个几斤，等再恋爱的时候，又再度胖回来。她们称，这个是甜蜜的负担。 江瑜摇摇头，反正她也不太明白，不过如今看陈瑶这么难过，又是一路看过来的，但是能理解了几分。 她把小炒肉放在她面前，自己也搬了个小马扎陪陈瑶一起坐着。陈瑶很少又完全不吃东西的情况，但今天直到现在，可能，她都没吃上一口吧。江瑜也怕一下子给她吃太多，如果陈瑶要是吃不够再说嘛。 陈瑶举着筷子，江瑜做的菜再好吃怕是都没办法把她哄好了。眼泪一直在她眼圈里打转，筷子举了半天也没动，最后陈瑶还是放下了，沮丧地把脸埋进双手里。 “他为什么要骗我啊……” 这个问题江瑜觉得自己还是回答不了她。或许是因为陈瑶单纯好骗？但这话她不太敢说。她怕说了之后陈瑶更是伤心……其实杨轩也不一定是完全不喜欢陈瑶，但他动机不纯是肯定的，今天原掌柜来，和他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都证明了这一点。 江瑜想了想，伸手摸摸陈瑶的头发，觉得自己在哄小孩子。陈瑶委屈极了，二话不说一头就撞进江瑜怀里，这样子跟江安受委屈的时候一样，都是埋她怀里找安慰。江瑜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哄两句。 “早点看清他这个人也挺好的，不然到时候他连掌柜的都骗过去了，然后还让你嫁给他，那你岂不是亏大了。” 这话虽然都是一些不必要的联想，但是想到这里江瑜还是不免脊梁发冷。 她的想法有点像脑洞大开的电视剧，虽然江瑜自己都想吐槽自己没事儿想这么多干什么，但艺术源于生活嘛！再说杨轩，他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可现在做的这些事儿哪个能称得上光明磊落？也不知道陈瑶经过这事儿，能不能对杨轩有别的看法。 最好是能够完完整整地对杨轩有个不好的印象！然后从此再也不理他了！ 杨轩可不要来祸害她家这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