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债》 第1章 献祭龙神 暴雨噼里啪啦的砸在屋顶房檐上。 祠堂里，村长敲着拐杖，嘴里着急的道：“龙神大人保佑，雨快点停下来吧，伏龙渠都要决堤了啊！” “村长，您快想想办法啊，再这么下去，人都要淹死了，那不是和十八年前——” 四婶话还没说完，就被村长呵斥：“谁让你提那件事的！” 四婶瑟缩了一下，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她眼珠子转了转，落在我身上。 我下意识的往娘的怀里缩了缩。 “小雨啊，过来，来四婶这儿。”四婶哄诱着我。 今天的四婶有点不太正常，我动了动脚步，没敢过去。 “村长。”四婶看向村长，“十八年前，小雨出生，可是您做主把小雨许配给龙神大人，才止住水患的，现在小雨都成年了，这一次的暴雨，就是龙神大人要来娶小雨的，你不能再心软了，这可是一村子的人命啊！” 娶我？ 我已经十八岁了，明白这话什么意思，我愕然的回头看着我娘。 她却只是哀戚的看了我一眼，低头抹眼泪。 村长犹豫了一下，看向我娘，“小雨她娘，你看这事儿……” “不行！”娘猛然抬头，将我护在身后，严厉的拒绝。 她一向为人温柔，眼角还挂着泪滴，这是第一次这样坚决，“十八年前你们就害了小雨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们害了小雨的！” 关于十八年前的水患，我知道的并不多，一是那年我才出生，二来，村里禁止谈论这件事。 但我从没听说过，村长把我许配给什么龙神大人。 我上过学，念过书，打心眼里就不信有什么龙神，这只是一场比较大的暴雨而已！ 但村子里的人，却并不这么认为。 直到暴雨下到晚上，伏龙渠即将决堤。 村长找上了我。 “小雨。”村长站在我面前，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目光看着我：“你希望伏龙村的人都被淹死吗？” 我摇头。 我当然不希望。 “那你……”他扯了扯嘴角，一张沟壑纵横的脸，终于说出了那句让我胆寒的话：“你就替村子里的人想想，嫁给龙神大人吧！” “轰隆！” 一声惊雷落下，炸的我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寒意顺着脚底板，窜到了心头。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村长：“村长，你刚才说什么？” “小雨，十八年前，你出生的时候，村子里也是这样，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伏龙渠差点儿决堤，后来，是路过的高人指点，说把你许配给龙神大人，就可以解决这水患。” 我听得浑身发抖，颤着声音问他：“你们就真的把我许配给那个什么龙神了？” 这太荒谬了！ 简直是无稽之谈。 “是，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村子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你娘也可以。小雨，你已经十八岁了，到了该履行承诺的时候了，嫁给龙神吧……” “凭什么？” “龙神大人选了你。”他叹了口气，招了招手，村子里的两个高壮青年就上前来：“小雨，你别想逃，这都是命，都是命啊。” 他说完，就拄着拐杖离开了。 村长让人把我关在自家的院子里，连我娘也不让我见。 我一开始还哭喊求饶，到最后，我终于明白，他们是铁了心的要把我嫁给什么‘龙神’来解决水患。 这并不是正常的婚嫁，半夜十二点，他们仓促的给我换上大红色的嫁衣，送上轿子，就让人把我往龙神庙抬去。 龙神庙是为了祭拜伏龙渠里的龙神而建立的，就坐落在伏龙渠对面的山上，与伏龙渠遥遥相望。 小时候，我还经常来这山上玩耍，看着那深不见底的伏龙渠。 而如今…… 我恐惧的看着他们把我的轿子送进龙神庙，几个抬轿的人把我关在龙神庙里，就在暴雨中落荒而逃。 我定了定神。 没人看着我，想逃跑，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可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外面还下着暴雨，山都被冲垮了。 我咬了咬牙，试着推了推门，“哗啦”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我拉开。 外面的狂风裹挟着暴雨，打在我脸上，如刀锋一般寒冷。 我抹了把脸，正要辨别方向下山，就感觉一阵冷风吹来，接着，身后的烛光闪烁了几下，灭了。 整个龙神庙，都被黑暗笼罩。 我有一瞬间的窒息。 下一秒，想要夺路而逃，可就在这时，一道寒意从身后蔓延开来。 紧接着，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湿湿滑滑的，顺着我的小腿，一路攀援而上…… 我僵硬着身子，不敢动。 那东西钻进我的裙子里，一路向上，我甚至能听到‘它’发出的‘丝丝’声。 什么东西？ 我慢慢的低头，想看看缠绕在我腿间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视线里，伸手不见五指，可偏偏，我看到了一双金黄色的竖瞳。 那是不属于人类的瞳孔，是蛇类独有的。 “啊——” 我尖叫一声。 与此同时，身下传来一阵剧痛，几乎让我疼晕过去。 恍惚着，我似乎看到一道金黄色的人影儿，衣袖从我面前拂过，我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我仍旧躺在龙神庙里。 外面天亮了，雨也停了，甚至连久违的太阳都出现了。 我麻木的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供桌上供奉着的龙神像。 那龙神像传承千年，是一条金光粼粼的金龙，攀在莹白的石柱子上，石柱直达庙宇顶部，仿佛即将飞天一样。 我一眼看过去，那金龙巨大的龙眼，眼珠子仿佛朝我转动了一下。 我心里一惊，没由来的想起晕倒前的那双金黄色竖瞳，我连忙朝着自己身下看去。 裙子一片褶皱凌乱，我身下也没什么东西，但双腿却异常的酸痛。 而且，红色嫁衣里面，白色的内衬上，一片殷红鲜血。 我盯着那抹殷红看了半天，不得不沉痛的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最终，整理好衣服，慢慢的扶着地板爬起来。 不管昨天发生了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情，我都得活下去，我还得去找我娘。 我精神恍惚的下了山。 到了山脚，碰见几个村子的人，看到我，都像是见了鬼一样，指着我，惊吓的半天说不出话。 我抓住一个人，问：“我娘在哪儿？是不是被村长关起来了？” 没想到，那小伙子居然恐惧的颤抖着身子，双腿一软，倒在地上，指着我：“你、你娘死了……心脏都被人挖了！” 第2章 草席卷尸 “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信，以为他故意骗我，推开他就要往村子里走。 “真的！庞雨，你去龙神庙那夜，你娘就疯了！又哭又笑的跑到伏龙渠跳下去了……” 他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就传来几道声音，带着惊恐：“捞上来了，捞上来了！” “捞什么？”旁边一青年下意识问。 “庞雨她娘啊！” 报信的人跑过来，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看完，当即吓得后退三步，颤抖着手指着我，“庞、庞雨？你不是在龙神庙吗！” 我现在却没心思回答他的问题，想到刚刚他们的对话，我上前两步，一把攥住他衣领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说……”他眼里闪过一抹恐惧，“你娘……” “你娘从伏龙渠里捞上来了！”他闭着眼，一咬牙，一口气说完了接下来的话。 我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 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推开挡在我面前的两人，快步奔到伏龙渠。 伏龙渠两侧，已经围了不少村民，但村民们大多站在上面，恐惧的望着二十余米下的深潭。 见到我，他们眼中恐惧更甚，还有人小跑去找村长了。 而我娘的尸体，就被草席一卷，扔在岸边。 我顾不得那么多，扑到那草席上，伸出手，想打开草席，却发现手抖的厉害，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啪”的一声。 拐杖敲在我手上，我惶然的抬头，村长居高临下，震怒的看着我，“庞雨！这就是你不肯乖乖呆在龙神庙，不敬龙神的后果！你娘的死，都是被你害的，是你惹龙神大人生气了！” “你骗人！哪有什么龙神？明明就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娘，我都去了龙神庙了，为什么还要伤害我娘？” 我爹在我出生那年，就被大水冲走死了，这么多年，是我娘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供我读书的。 可现在…… 我低头，惶惶的看着地上的草席。 风一吹，掀开草席一角，正露出我娘怒目圆睁，惊恐的脸，好像死前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一样。 而她左胸，一个巴掌大的洞直接贯穿前后胸，整个胸腔都被掏空了。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子落下来，悲怆的大喊了一声：“娘！” “啊——” “哇，呕！” 身边看热闹的村民直接吐了，剩下的惊叫着的四散奔逃，再也没有之前幸灾乐祸的表情了。 我跌坐在地上，冷眼看他们逃走，伸手握住我娘的手，她手掌紧握，冷冰冰的，上面还缠着几圈水草。 我哆哆嗦嗦的，把那水草从我娘手腕上扯下来。 村长再次敲了敲拐杖，“庞雨，龙神大人已经降罪了，你必须给我回到龙神庙去！” 我霍然抬头，“我娘死了，我还没问你要说法，你还敢让我去那个鬼地方？” 村长沉下脸，“你娘是你害死的！” “不是我！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龙神，你们都被骗了！” 昨夜我虽然没看清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那不可能是龙，黄金竖瞳……倒更像是一条蛇。 可我居然被一条蛇侵犯了？ 我几乎快崩溃了。 我接受着科学教育，一方面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那么邪门的东西，一方面，又想起昨夜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那不像是人为的，也不是谁故意装神弄鬼吓我…… 我恍惚了一下。 眼看着村长身后几人要来抓我，我连忙爬起来，后退两步。 几块土块被我踩到，沿着高高的斜坡，滚落到伏龙渠里，连声音都没有。 我一只脚已经踏空。 村长脸色一变，急急地喊道：“庞雨，你干什么！” 我没看他，低头看着我娘凄惨的死状，咬牙道：“我不会再去那个什么龙神庙的，你再逼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你不是说我害死了我娘吗？那我就跟我娘死在一块儿，龙神怪罪，大家一起死好了！” 昨天，我也是希望暴雨停下来的，希望亲戚邻居都好好的。 但他们逼迫我嫁给龙神的那一刻，我已经心如死灰。 村长神色晦暗的看了我一眼，“你先回来。” “我不去龙神庙。” 我不想再遇见昨夜那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庞雨，这次死的是你娘，下一次，可就是全村的人了，他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 就是这些看着我长大的人，把我往死路上逼。 他们从没想过，暴雨的深夜，把一个女孩子独自送到山上的庙里，可能意味着什么。 我忽然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村长怔了怔，接着便是狂喜，“小雨，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接道：“我没爹，我娘也死了，我自己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无所谓，我管你是死是活？” 他眼中大骇。 …… 几番对峙，他终于退让，同意让我先回到村子里。 但经过这件事，没人肯再帮我，平日里，最殷切讨好我的大尚，也对我的求助视而不见。 我低头，跪在地上，用那草席将我娘裹好，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我娘拖到村口。 雨停了，村口几个小孩子手拉手的，绕圈编着歌儿。 “伏龙渠，渠水深，伏龙渠里出龙神，龙神娶妻娶了谁，娶了村里美娇娘——” 我耳朵嗡的一声，炸了。 我竭力忍住上前去跟那群孩子争论的欲望，拉着我娘，回到了家里。 刚回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掏钥匙开门，“哗啦”一声，一盆腥臭的东西泼到木门上，溅了我一身。 我僵硬的低头，看向我娘。 我娘身上裹着草席，东西都泼到了草席上，我松了口气，摸摸自己被溅了一脸的浓稠液体。 生在农村，我对这玩意儿一点儿都不陌生，是黑狗血。 抬起头，对上四婶的眼神，她心虚了一下，下一秒，就瞪着我：“你看什么看？你这扫把星！你娘死的这么惨，肯定是你没侍奉好龙神，得罪了龙神大人，你家就得用这黑狗血驱驱邪！” 第3章 下葬风波 当年我娘嫁过来不到一年，我爹就出事儿了，因此四婶一直看我们家不顺眼。 但我没想到，我娘尸骨未寒，四婶竟然来找事儿。 我抹掉脸上的血迹，盯着四婶看了几秒。 她被我看的发毛，索性把手里装着黑狗血的盆子一扔，叉腰骂道：“你看什么看！再看你也是个小扫把星，嫁给龙神也改不了你克死爹娘的命！” 克死我爹这话，我早就听腻了，淡淡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因为得罪龙神，我娘才出事的，但我好歹也是龙神名义上的妻子，你就不怕得罪我，也得罪了龙神，让你也……死在伏龙渠里？” 她一下子跳开，离我几丈远：“你胡说什么呢？我警告你，你别乱来！” “乱来的人是我吗？” 我一脚将那腥臭的盆子踢开，“拿着你的东西滚，别再让我在家门口看见你！” 她恨恨的瞪了我一眼，最终心不甘情不愿的拎着盆子离开了。 而在她走后，我才怀疑的看向身后村口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感觉身后一直有人似的，可现在看过去，只有几个小孩子在玩耍。 大概是我多疑了。 刚刚骂走四婶，可那些话，到底还是让我伤心，我低低地叹了口气，将我娘带回家里。 我娘死的蹊跷，而我又被定为龙神的妻子，一时之间，亲戚都疏远了，没人愿意和我家往来。 我娘的丧事，都没人主持。 我拿了我娘给我存的读大学的钱，在村西的棺材铺里，买了口薄棺，打算明天一早，就将我娘葬了，让她安心的走。 她死的惨，除了口中溺毙的水土外，那贯穿前胸后背的血洞，更让人心惊。 如果这不是我娘，我看到这样的尸体，也觉得恐惧。 我忍着心痛，给我娘擦洗了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遮住胸前的伤，又将尸体搬运到棺材里，放在堂屋，这才趴在棺材上，模模糊糊的眯了一会儿。 梦里，我又听见那熟悉的‘丝丝’声，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顺着我的腿爬上来…… 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睁开眼一看，是一条拇指粗的灰色蝮蛇，正攀在我腿肚子上，朝我吐着蛇信子。 我一下子僵住了。 这蛇有毒，要是被咬到，搞不好小命就丢了。 我脑海里飞快的想着该怎么办，却不想，这蛇并没有咬我，扁状的三角头在我腿上蹭了蹭，就调转蛇头，从我腿上下去，蜿蜒着爬走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摸了摸额头，惊出了一头冷汗。 我不放心，打开那口薄棺，看了看我娘的尸体，确认没有其他异常，这才将棺材盖好。 可我也不敢再睡了。 直到天蒙蒙亮，我费力的将棺材装到我家的架子车上，一路推着车，到了后山。 村子里走了人，讲究落叶归根，而这根，也是有具体地方的。 伏龙村的后山，就是村子每一个人的归宿。 平路好走，到了山坡上，架子车就不那么好使力了，我用绳子将架子车拴在背上，一路拉到半山坡，后背火辣辣的疼，回头看绳子，上面都是血迹。 我也没在意，拿出准备好的铁锹和工具，在我爹的衣冠冢旁边开始挖坑。 这是体力活，以前我娘还在的时候，只叮嘱我好好念书，考上大学，走出伏龙村，从不让我下地干活。 可现在，我没娘了，什么都得自己做。 从早上五点多，一直挖到上午十点，才挖出个深度适宜的坑。 双手也磨出了几个血泡，破了皮，血肉模糊的。 我擦了擦手，小心地将装着我娘的薄棺从架子车上挪下来，正准备放进坑里，就看见半山坡上，浩浩荡荡上来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我那平日嚣张跋扈的四婶。 她瞪着我，“庞雨，你干什么？” 我瞥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把棺材往坑里推。 她快步上前来，一把按住我娘的棺材，“谁让你把你娘葬在这里的？” 我脸色一变，拍开她的手，“我爹的衣冠冢在这儿，我娘当然也该葬在这儿！” 闻言，四婶神色有些得意，“小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娘是横死的，横死的人，是不能葬在伏龙村的，只能埋在外面荒郊野岭里，这是规矩，说不定呀，你娘埋下去，还没烂呢，就先被黄大仙给吃了，也算替你积阴德了，是吧？” 我心脏猛地被揪紧，看着四婶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嘴里全是恶毒的话。 “四婶。”我舔了舔嘴唇，声音颤抖，“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我娘，但我娘都不在了，你说话何必这么刻薄？” “小雨，这你就错怪四婶了，规矩流传多少年了？你去村子里问问！反正，你今天想把你娘葬在这里，不可能！” 她说完，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那些人，都是村子里的人，我娘贤惠能干，平常帮他们做了不少巧活儿。 我喉咙哽咽了一下，“村长呢？我要见村长。” 我话刚说完，村长就从人群后走出来，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小雨，你四婶说的，也是实话，横死的人，是不能进村子的……” 他说完，其余人就都沉默了，就连四婶，也只是得意的看着我。 我没爹，我娘也死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那些人虎视眈眈，真动起手来，还吵了我娘最后的一程路。 过去十八年，我娘对我爹绝口不提，我也一直摸不准她的态度。 但现在，我管不了那么多。 能让我娘入土为安，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这伏龙村……他们从未接纳我娘，我又何必上赶着倒贴？ 我垂下眸子，低声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带我娘下山。” 村长这才挥挥手，示意那群人让开。 扶着我娘的薄棺上架子车时，人群里的大尚要上来帮忙，也被我拒绝了。 我一个人，推着架子车，下了山，在伏龙村外，找了片安静的小树林，重新挖了坑，把我娘葬了。 做完这些，已经是傍晚，我回头看向身后，却见这里和龙神庙、伏龙渠遥遥相望，互成犄角之势。 我心里下意识的一咯噔。 但我娘已经入葬，我不可能再把那棺材挖出来，强行压下那股不好的预感，我推着空了的架子车，回了村子。 我一天都在忙活葬了我娘，也没心情吃东西，又累又饿，到家就躺床上睡着了。 睡到半夜，忽然被砰砰的拍门声吵醒。 还没来得及去开门，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庞雨那丧门星呢！让她给我滚出来！克死你爹娘还不够，就连你四婶都被你克死了，早知道……十八年前，就算你娘拿命求我，我都不该让你娘留在村子里！” 第4章 与他交合 四婶死了？ 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匆匆披上衣服去开门，一开门，迎面一个巴掌挥过来。 我猝不及防，挨了那一巴掌，脑袋撞在门上，撞得我头晕眼花。 我捂住额头，看向四叔，“四叔——” 我刚喊一声，就被他打断：“呸，别喊我四叔，你再喊两声，老子也被你喊没命了！” 他拽着我头发，将我拖出门，嘴里恨恨的骂道：“就该让你看看，你把你四婶害成了什么样！当初娟子说，你和你娘都是丧门星，不能把你们留在村子里，我还没当回事，我真后悔那时候没把你们赶出村子！” 他说到后悔那两个字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双眼布满血丝，漆黑的瞳孔，仿佛有一瞬间，闪过一道金光。 但下一秒，就又恢复如常，我有些疑惑，是我看错了？ 不等我细想，就已经被四叔和村里的人拖曳着拽到后山。 此刻深更半夜，树影摇曳，夏夜燥热的风呼呼的吹着，远处还有怪鸟发出的诡异声响。 饶是我胆大，现在也有些害怕，“四叔，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干什么？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 他一把将我推到前面。 我这才留意到，这是我爹的衣冠冢，旁边就是早上我给我娘挖的坟，但最终也没能让我娘葬进去。 而此刻，那两米深的坟坑里，满满的填充着什么活物，正翻滚蠕动着。 借着村民手电筒微弱的亮光，我能清楚的看到里面一条条纠缠在一起的蛇，小的只有小指粗细，大的甚至有手腕小臂那么粗。 都缠在一具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尸体上。 如果不是那熟悉的零碎衣料，我几乎认不出，那是白天还在张扬跋扈的四婶！ 我吓得后退两步，惶然的看向四叔：“四叔，这是怎么回事？四婶怎么会在这里？” 我上午刚挖了坑，还没把我娘葬进去，就被四婶带来的人赶走，连坑都没来得及填。 本想着我娘过了头七，再来填上，没想到，夜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四叔冷冷的盯着我，“庞雨，你别明知故问了，就因为你四婶不让你把你娘葬在村子里，你就弄来这么多毒蛇咬死她，你怎么这么狠心冷血？！” 我怔了怔，“那蛇……” 我正想说，那蛇不是我弄来的，我生在农村，按理来说，不该怕这些东西的，但我天生就和蛇不对付，哪怕是刚出生的小蛇，小孩子都敢抓来玩，我看了却头皮发麻，骨子里都带着恐惧。 可我话没说完，就看见四叔眼中金色光芒一闪，张嘴说话时，口中猩红的舌头也变成了分叉的蛇信子。 他一把抓住我胳膊，狠狠咬在我脖子上，那柔软冰冷的蛇信子，还拂过我耳畔。 直到脖颈传来刺骨的疼痛，我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想推开四叔。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瘦削的四叔，此刻竟变得力大无比，我怎么推都推不动。 可他咬了我一口，竟然还像吸血鬼那样，在伤口舔舐吸食着，我甚至能感受到鲜血正在源源不断的流逝。 我脑袋有些晕，正要继续捶打他，就看见他身后那些村民，惊恐的指着我身后的位置。 “蛇，蛇……蛇爬上来了！” “快跑！” 很快，拿着手电看热闹的村民一哄而散，整个后山半坡，就只剩下了我和四叔两个人。 我推不开四叔，想到身后密密麻麻的蛇群，恐惧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正不知道怎么办，四周忽然起了大风。 和原先的风不同，这风来的诡异，腰一般粗的大树都被吹的摇摇欲坠，树叶疯狂的掉落下来又被卷起，漫天尘土飞扬。 身后的蛇群也被吓退，重新回到那坟坑里翻滚挣扎着，却不敢跑出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让他们恐惧着似的。 我下意识的抬起手，却见四叔睁大眼睛，面露恐惧，瞪着我身后，接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我这会儿再茫然，也该知道我身后有东西了。 我僵硬着身子，慢慢的，一点点的转身。 还没看清，就感觉眼前金光一闪，接着，一道粗壮带着鳞片的蛇身便缠到了我腰间。 我低头一看，差点儿没吓晕过去。 我今晚看到不少蛇，但最粗的，也就才小臂那么粗，前天在龙神庙，看到的也不过是条小蛇。 可现在…… 卷着我的那条蛇，足足有我腰那么粗，巴掌大的鳞片，厚而坚硬，带着浓重的蛇腥味儿。 我抬起头，想看清那蛇到底长什么样，下一秒，又是一阵飞沙走石，等我再睁开眼睛，我已经不在后山了。 而是在龙神庙里。 庙里还烧着前天剩下的红烛，烛影晃动，缠着我的那条蛇也不见了，留我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龙神庙中。 我心里有些惶恐，又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从后山到了龙神庙。 而且那条蛇……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粗的蛇！ 还和侵犯我的那条蛇一样，都是金色的，这会是巧合吗？ 今夜的事太过匪夷所思，我脑海里闪过这几个念头，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可不知道为什么，龙神庙的大门像是被人从外锁住了一样，我怎么推都推不开，踹了几脚，木门也纹丝不动。 我不死心，又去看窗子，手刚摸上窗棱，一条青色小蛇飞快的窜出来。 我吓得一哆嗦，手又收回去了。 惊魂不定的远离窗子，也没注意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空，就要跌倒。 但我没摔。 我抬起头，四目相对，正看到一双金色竖瞳，以及那张陌生但惊艳的脸。 那张脸，五官精致，棱角分明，明明是怪异的金色竖瞳，丝毫不像是正常人的特征，偏偏放在他脸上，有种奇妙的和谐感，仿佛他生来就该是这样一般。 我盯着他眼睛看了几秒，恍惚想起那夜的黄金竖瞳，以及刚刚粗壮的金色蟒蛇…… 我浑身一抖，猛地推开眼前这男人，尖叫一声，“你、你是什么东西？！” 他轻笑一声，似乎并没有因为我的话生气，单手便又将我拎到跟前，双臂环绕着我腰间。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 就好像…… 刚才后山，那条金色蟒蛇缠着我的触感一样。 “刚才去清理了那些东西，我才一会儿不在，你就想要逃了？你知不知道，你中了蛇中至毒，除非与我交合，否则，你是会死的。” 第5章 蛇妖附身 “毒？什么毒？”我怀疑的看着他，忽然感觉颈边变得酥酥-麻麻的，接着，一阵猛烈的刺痛传来。 我下意识的抬手按住疼痛对方，一松手，一滩黑色的血映在我掌心。 “你四叔被蛇妖附身，咬伤了你。”他语气平静的道。 我这才想起刚才四叔的异样，以及他吐出的那分叉的舌头，头皮一阵发麻。 “你刚才说，要是不解毒，我会怎么样？” “你会死。” “骗鬼呢吧你！”我一边说着，一边绕开他，想走出龙神庙。 真要有那么剧烈的蛇毒，我早就死了，现在还没死，抓紧去市里的医院打蛇毒血清才是最要紧的。 身后，男人仿佛知道我心里想的一样，“那蛇妖已经修炼百年，你是解不了毒的。” 蛇妖。 我确实不是被普通的蛇咬伤的，它能附身……即使亲眼看到，我还是有些恍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猛地转身来，盯着那神鬼莫测的男人：“它是蛇妖，你是什么？你不也一样是蛇妖？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给我解毒！” 男人的金色竖瞳里出现几分茫然，侧眸看了一眼龙神庙里的龙神像，道：“我是你们祭拜的龙神，你是我妻子，我自然要救你。” 龙神？！ 我被这话炸的不轻。 “你是、你是龙神？怎么可能……”我不相信龙神真的存在，更没法相信传说中的龙神，居然是一条蟒蛇。 还会变成人的蛇！ 我转身就要继续逃跑，可颈边的蛇毒似乎蔓延了，以至于半边身子都麻了，动都动不了。 男人走到我跟前来，无奈的叹了口气，“等蛇毒蔓延到你全身，即使是我，也救不了你。” 我现在已经感觉到这蛇毒的厉害了，就算他放我逃跑，我也下不来山。 我意识也有些模糊，摇了摇头，看着他：“你怎么救？你想要什么？” 我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他是有目的的。 他却什么都没说，伸手搂住我，微微偏头，凉薄的吻便落在了我的伤口上。 他吻着我，身下双腿也变幻成金黄色的蛇尾，将我卷到那供桌上。 红烛滴落，我只能被动的看着窗纸上，我与那人首蛇身的‘龙神’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 次日一早，我醒来时，浑身酸痛，身上的蛇毒已经没有了。 那自称是龙神的人也不见了。 我松了口气，整理了衣服，便下了山，准备回村子里。 结果刚到村口，就看见几人快步朝我跑来：“快，庞雨在这儿！” “抓住她！” 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那几个青年抓住，扭送到了祠堂里。 村长坐在祠堂中央，而他面前摊着两张草席，上面分别是我四婶和……四叔。 我怔了怔，盯着四叔胸前那贯穿前胸后背的血洞，和我娘死的时候一样。 我娘是死在伏龙渠的，他们都说，是因为我得罪了龙神，我娘才死的这么惨。 可四叔呢？ 我恍惚又想起昨夜，那龙神来到龙神庙，见到我之后说的话。 他说去清理了那些东西…… 什么东西？ 坟坑里的蛇？还是附身四叔的蛇妖？亦或者，就是四叔？ 这个猜测让我心头一寒。 容不得我多想，村长已经敲了敲拐杖，质问我：“庞雨，我问你，你四叔和你四婶，是不是你杀的？因为你怨恨你四婶不让你把你娘葬在村子里，就杀了你四婶，你四叔发现真相，你就干脆也杀了他，对吗？” “村长，你说什么呢？四婶不让我娘葬在村子里，我不是已经把我娘葬在村外了吗？四叔……昨晚还是四叔硬要拉我去后山的！” “没错，因为你四婶死了，死在了你给你娘挖的坟坑里！蛇群出来，大家都逃走了，你一夜没回来，在哪儿？” 我愣了愣。 倒是没想到，村长会问起我昨夜在哪儿。 昨夜四叔明显有异常，被蛇妖附身，还咬伤了我，我这才被那个什么龙神掳到龙神庙去。 但我要是跟他们说我在龙神庙，他们肯定会问我为什么半夜去龙神庙，我总不能把四叔被蛇妖附身的事情说出来吧？ 说出来，估计也没几个人会信。 我看着地上四叔的尸体，心里也有几分疑惑，我根本不知道他怎么死的，我被掳走的时候，他还只是被吓晕了。 而且，他的死法和我娘一样…… 都是被掏空胸腔，心脏不翼而飞。 是谁干的？ 龙神吗？ 如果是他，那他昨天为什么要救我？ 我脑海里乱糟糟的，正想着该怎么解决，就听见村长说：“小雨，自从你嫁给龙神，又逃出龙神庙，村子里就出了这么多事儿，为了村子里的人，你还是乖乖的回龙神庙吧……” 村长看着我，摇头叹气，“这样，我们也不按照村子里的规矩处置你了。” 伏龙村地处偏僻，基本不和外界来往，如果村子里有人作奸犯科，都是按照村子的规矩处理的。 而杀人，是要偿命的。 他们认定了四叔和四婶都是我杀的，又没人能帮我证明，我不回龙神庙，他们就一定会拿村子的规矩来处置我，也就是沉入伏龙渠。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来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从龙神庙逃出来，最后还是不得不被送回去，还背负了杀人的罪名。 “好了，送庞雨上山，去龙神庙，以后不许她下山。” 村长眸子闪了闪，挥挥手，便有几人要拉扯着我，把我带出去。 我最后看了一眼四叔的尸体，也没挣扎，顺着那几人的力度，跟他们出了村子。 一出村子，他们就开始嘀嘀咕咕的议论，讨论人是不是我杀的。 我也没心情解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应该不可能吧？你看庞雨才多瘦，她那个四婶彪悍着呢，她四叔都不是对手，庞雨哪能杀得了她啊？” “不是她，她四叔四婶怎么死的那么惨？还都是……都是跟她有过节后才死的？” “管那么多干什么，我们把她送到龙神庙就行了，别多事儿啊。” “哎，反正这次把她送到龙神庙，她也不可能再回村子了，这庞雨长得倒还不错，就这么送去龙神庙等死，不如兄弟几个先……” 第6章 六亲不认 他话音落下，随行的另外一人也目光热切的看向我。 我有些懵懂的看着他们，“你们怎么忽然停下了？” “小雨，你看，咱们一个村儿里的，以前哥对你也不错，是吧？” 这个说话的叫向勇，以前上学的时候，仗着自己比我高两年级，没少欺负我。 但我也没说什么，点点头，“那我们继续走吧，快点去龙神庙，你们也好交差。” 我说着话，想起什么，皱起了眉。 这次把我送上山，不论我再说什么，村长和村子里的人，认定是我杀了人，绝不会再同意我回到村子里的。 甚至，没把我沉河，就已经是看在我‘嫁给’龙神的面子上了。 他们肯定也不会给我送吃的，是要把我活活的饿死在龙神庙里。 我想明白这些，居然没有多少悲伤，我娘不在了，也没人会为我难过。 我低着头，正要继续往山上走，却看见向勇推了我肩膀一把。 我愕然的看着他。 他咽了口唾沫，抓住我手臂，“小雨，反正你也不可能下山了，临走前，不如做做好事儿……” “什么好事儿？”我狐疑的问。 他舔了舔嘴唇，看向我的眼神愈发热烈，“哥从小就觉得你漂亮，但你一直对人爱理不理的，这么多年也没谈过朋友，就这么死在龙神庙，不觉得可惜了吗？” 我脸色一变，结合他摸在我扣子上的手，已经猜出他想干什么了。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后退两步，跌倒在地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向勇，你疯了？” 我求助的看向同行的另外一个男生，也是我们村子的，比向勇要大几岁。 本来以为他应该更理智，没想到，他居然比向勇更迫切，直接将我按在地上，撕开我的衬衫。 “就是，庞雨，你去了也没法活，咱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这么死了，不如让哥们享受享受。” “刺啦——”一声，我衬衫已经被撕裂开，露出胸前一片春光。 几人立刻双眼放光。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绝望起来。 平常这去往龙神庙的路，是不会有人路过的，村长让他们几个带我去龙神庙，大概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做出这么恶心的事。 我咬了咬牙，躺在地上，手摸到一个坚硬的石块儿，朝着那人脑袋上砸了下去。 鲜血顺着他额头滑落下来，他不可置信的看了我一眼，两眼一翻，就从我身上栽倒了下去。 向勇看着同伴，呆滞了两秒，随即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嘴里尖叫着：“庞雨杀人了，庞雨又杀人了！” 我手里仍然捏着带血的石块，从地上坐起来，麻木的看着另外一人。 他哆哆嗦嗦的后退几步，跟着向勇，逃命一样的往山下跑，也不管我会不会去龙神庙了。 我一把扔了石块，走到刚刚被我砸晕的人身边，小心地伸出手，想看看他还有没有呼吸。 别一不小心，真的杀了人。 结果，手还没伸过去，就听见向勇逃跑的方向，传来几声惨叫，还是两个人的。 我心头一跳，也顾不得管地下那人了，快步往向勇那边跑去。 结果还没过去，就看见前方烟尘漫天，而在那烟尘飘散后，一道金光闪过，出现在我视线里的，赫然是我见过的自称龙神的人！ 而向勇和另一人，就躺在他两米外的地方，七窍流血，已经死了。 我后退两步，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在地上。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朝着我这边走来。 我急忙后退，做出防御的姿态：“你别过来！” 他停下了脚步，微微蹙眉，“为何？” “你杀人了？！” 刚才，向勇他们虽然想对我图谋不轨，可到底也没得逞，而且被我砸晕那个，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但现在，这两个人，肯定死了的。 我不想被侵犯，我也会反抗，但从没想过要真的杀了他们。 “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他回头瞥了一眼向勇两人，衣袖拂过，那两人的耳朵里，分别爬出两条小指粗的蛇来。 那小蛇爬出来后，向勇他们的尸体，则化成了一滩血水。 我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实在超过了我这十八年来的认知，拔腿就要逃跑。 他身影一闪，来到我跟前，“跟我去龙神庙，你才是最安全的。” “什么跟什么……我问你，我四叔四婶，是不是你杀的？还有我娘呢？！” 他眉头皱的更深，“你四叔四婶，是被蛇妖杀的，你娘是自己跳进伏龙渠的，那晚我在龙神庙，所以并不知具体过程。” “你不就是蛇妖吗？”我冷冷地看着他。 “我不是蛇妖，你需要我说几遍？” “走开！” 听他否认杀了我娘和四叔四婶，我怒意更甚，一把推开他，回头去找被我砸晕的那人。 那蛇妖居然没有追上来。 找到那人，他还躺在原地，我刚要去喊醒他，就看见他耳朵里，同样的钻出一条竹叶青小蛇。 而他的身体，没像向勇两人那样化成血水，反而睁开了眼睛，悠悠转醒。 他看到我，后退两步，眼里也没有之前那样的情欲之色。 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朝着刚才向勇逃跑的方向跑去，不一会儿，就传来他恐惧的声音。 想到那‘蛇妖’还在那边，我顾不得恐惧，连忙追上去，却见那蛇妖已经变幻出巨大的金色蛇尾，缠着那人的脖子。 眼看着那人满脸通红，双眼泛白，就要窒息而死，我想不了那么多，上前去拍打着蛇妖的手臂，“你放开他，你不能杀人！” “他刚才欺负了你。”他的语气理所当然的。 我怔了怔，没想到这蛇妖杀人，还要找理由，美其名曰那人欺负了我。 这不是把锅甩到我头上吗？ 我恼怒起来，“他欺负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欺负我，那也不是你想杀就杀的，谁知道你杀人是为了什么？你都杀了那么多人了，还不满足吗？我下山、下山就去找道士收了你！” 他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将那人甩开。 那人一落在地上，我就跑过去，想看看他怎么样，谁知道他却大力推开我，咬牙切齿的说：“庞雨，你居然和蛇妖厮混在一起！怪不得你要杀了你娘和你四叔四婶，和妖怪在一起，就六亲不认了，我要去告诉村子里的人！你和那个蛇妖，一个都别想跑！” 第7章 巨大阴谋 我下意识的追了两步，看着那人越发惊恐的跑下山，还因为怕被我追赶，狼狈的摔倒了两次。 我这才猛然停住脚步。 现在追上去，又有什么用？ 村子里的人认定我杀了我娘和我四叔四婶，这人又亲眼看到和我在一起的蛇妖杀了自己同伴。 我跳进伏龙渠也洗不清清白了。 想到这里，我有些绝望，但也有些庆幸，娘走的早，清清白白的走了，不像我，就算要死了，还得背负着被冤枉的杀人罪名。 我回头，叹了口气，认命的道：“蛇妖，你杀了那么多人，肯定不会好心救我，你想怎么样？” “我不是蛇妖，亦不曾杀人。” “你胡说，我亲眼看到的！”我对他更厌恶，“我命就在这儿，你要杀就趁早动手！” “我说过，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杀你？”他微微蹙眉，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不解。 “谁是你妻子了？真把自己当成龙神了吗？我就算是谁的妻子，那也是龙神的，不是你个蛇妖的！” 我气愤的口不择言，因此忽略了他在我说后半句话时，挑起的眉梢。 僵持半晌。 我先打破僵局，“你、你不杀我了是吧？” “嗯，我不会杀你，可那百年蛇妖出世，为的就是你，你只有在龙神庙，才是最安全的。” 我一听，又火大起来。 还说什么不杀我，要我去龙神庙，不就是想把我囚禁在里面吗？！ 我都和他做过两次了，当然知道他要干什么。 蛇性本淫，那两次，第一次我没什么印象，第二次我却是有记忆的，他整整折腾了我一夜。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别太过分了，要我做你的禁脔？那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我没爹没娘的，也不怕死了！” “禁脔？那是何物？” 我梗住。 看着他黄金竖瞳的眸子里，茫然不似作假，我居然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总不能说，是囚禁起来，那、那什么的吧？ 我猛地摇头，“没什么！你不杀我，我也不会跟你回龙神庙，我要走了！别跟我，不然我找道士收了你！” 说完，不等他回答，我便直接往山下走。 伏龙村容不下我，但我至少也得找个去处，不如先回学校一趟，问问老师录取通知书到了没有。 我报考的大学离伏龙村有段距离，到时候远离这里，这蛇妖也未必会追过来。 我心里盘算的好，却没想到，还没到山脚，就看到村子里的壮丁都带着家伙上山来。 看到我，都又惊又俱，脸上又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意。 “庞雨，向勇他们是不是你杀的？你丧心病狂，嫁给了龙神，居然还敢和蛇妖厮混在一起，杀了那么多人，把你嫁给龙神大人，简直是玷污了龙神大人，跟我们回村子里，按规矩处置！” “我没有杀人，也没有和蛇妖厮混，那蛇妖之所以跟着我，不就是因为你们把我送进龙神庙吗？” 当然，我也没说那蛇妖自称龙神。 在我心里，是不信的。 龙神……那可是龙，这世界上，也许有鬼，有妖怪，但怎么可能会有龙呢？ 而且，我怀疑那伏龙渠里根本就不是龙神，而是藏着这蛇妖。 可我现在却不能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也不会相信我。 前是村子里的人，虎视眈眈；后是蛇妖，要把我囚禁在龙神庙当禁脔。 我无路可走。 最终，我还是被迫被村子里的人绑着下了山，直接送到了祠堂的院子里。 祠堂里的人听说我又杀了人被抓回来了，纷纷过来看热闹，最终，都被村长赶走了。 只留下了村长一个。 我看着村长疲惫的面容，想起他小时对我和我娘的照拂，忍不住开口：“村长，人真不是我杀的，我也没有要和蛇妖厮混。” “小雨啊，这事儿有人亲眼看到，你没法抵赖的。”村长摇头叹气，一副对我可惜的样子。 我还想说什么，抬起头，却见村长原本浑浊的眼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金色。 如果不是因为当初四叔的事儿，我对这种异常记忆深刻，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立刻喊道：“村长！” 村长回过头看我一眼，“还有事吗？” “村长，你、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的……” 我有些紧张，在祖祠的院子里被绑着的手脚，都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没有，小雨，你……顾好自己吧！唉。” 他叹了口气，转身出了祖祠。 我看了一眼绑着我的麻绳，还有那粗壮的十字架，根本不是我能逃脱的。 我现在倒有点希望跟那个蛇妖回龙神庙去了，至少，他不可能时刻看着我，总有办法逃走的。 而现在，我还真是寸步难行。 到了傍晚，祖祠里的人就多了起来，还有不少人搬来柴禾，堆到那绑着我的十字架下。 我心一沉。 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他们上一次，只打算把我送回龙神庙，是看在龙神的面子上。 这一次，看到我和所谓的蛇妖厮混在一起，怕我不敬龙神，牵连了村子，打算直接把我烧了。 我们这里流行土葬，死了人火化，就相当于将人挫骨扬灰，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这么多年，已经没几个这么做的了。 可他们怕因为我得罪龙神，居然要把我活生生的烧死。 “快，现在是傍晚，阴阳交替，趁那蛇妖不敢出来作祟，烧死庞雨，我们到时候再选一个妻子送给龙神大人就是了！” “可是村长不让我们……” “村长就是太心软了，要不然，能死那么多人吗？你忘了他们的下场了？他们都是被庞雨害的！” 那人也立刻闭嘴，同样远远地恐惧的看着我。 我被绑在十字架上，知道毫无逃跑的可能，心里反而也冷静了下来。 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儿，都是从那场暴雨开始，到我被送去龙神庙，我娘惨死，四叔四婶蹊跷的死亡，还有那个杀了向勇他们的蛇妖。 看起来，一切都像个巨大的阴谋。 而这阴谋，还是冲着我来的。 “快，太阳就要落山了，就是现在，点火！” 其中一人说完，另一人直接点燃手里的火柴，扔在了我脚下的桃木枝上。 干燥的桃木树枝遇上火苗，一瞬间，冲天的火光将我周身吞噬，火舌席卷而来！ 第8章 临阵倒戈 很快，火苗就卷到了我的裤腿上，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的感觉到死亡的恐惧。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甚至还不知道我娘真正的死因。 她死的那么惨，绝不可能的自杀的。 我拼命想要挣扎，可那绳子绑的太紧，很快，我手腕脚腕都磨破了皮，也没能挣脱半分。 就在我绝望的以为我要这么被烧死的时候，忽然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丝丝’声。 那声音起初很小，直到后面，越来越大，连周围放火围观的人也都发现了异常。 纷纷问着：“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就在这时，一条条蛇从祖祠的各个角落里钻出来，飞快的朝着我这边蹿过来。 我心里一惊，也不知道这儿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蛇。 那蛇群仿佛飞蛾扑火一样，朝着燃烧的桃木枝窜过来，很快，火苗便被压制的小了下去。 村子里的人似乎发现了这一点，指着我惊恐的说：“蛇！这些蛇都是蛇妖派来救她的，快跑！” “她四叔四婶就是这么死的！” 惊叫声中，祖祠里的人逃命似的，一哄而散。 很快，祖祠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哦不，还有一群蛇。 人都走了，那群蛇却仍然致力于扑灭那些火星，还有几条蛇钻进绑着我手脚的绳子里，试图咬断绳子。 它们确实扑灭了火，可却也因此葬身火海，这么近的距离，我甚至能看见他们被烤焦了后僵硬的身子，大大小小的蛇，最小的，甚至还不及我小臂长…… 我心中一怔，刚才村子里的人说的好像是真的，它们……是为了救我来的，甚至不惜生命。 为什么？ 是因为那个蛇妖吗？ 我眸子闪了闪，不等我想更多，就看到村长从祖祠外走进来。 他已经年近八十，平常走路还要靠着拐杖，但今天却健步如飞，奔到我面前的火堆边，看着那灭了的火，冷笑道：“以为在阴阳交替时，就能压制我了吗？人类，真是愚蠢！” 他说话时，眼睛已经彻底的变成了黄金竖瞳，吐出来的猩红舌头，也分成两股叉。 村长……被蛇妖附身了？ 像是看出我心里想法一样，他脸上做出一个怪异的表情，随即，一条粗壮的蛇直接从村长的脑袋中央破空而出。 那蛇足有我腰那么粗，半黑半金，巨大的蛇脑袋就垂在我头上。 “滴答……”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额头上。 我慢慢的抬头，却看到它已经张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正滴着涎水，巨大的蛇眼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念和欲望。 “庞家的最后一个后人，总算被我找到了，那颗心脏，不在你娘身上，就在你身上了……吃了你，我就能化身神龙了！” 他说着，巨大的蛇嘴猛然朝着我心脏处咬过来。 我尖叫一声，惊恐的闭上眼睛。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巨变，我听见“哗啦”一声巨响，睁开眼睛，就看见一道金光从远处的伏龙渠窜出来。 不过须臾，那金光便落在我身上，被我认为蛇妖的男人，正站在我身侧的虚空，握着把泛着寒光的双刃剑，直直的朝着蛇妖刺过去。 那蛇妖反应极快，飞速后退，因此剑光只划破了他一层皮肉。 饶是如此，也让他恼怒起来。 随即，看清我身侧的人，惊恐的吼叫道：“你出来了？你怎么可能出来！不可能！” “我不出来，让你继续顶着我的名字兴风作浪么？” 男人冷哼一声，剑光一闪，便斩断了我手腕脚腕上的绳子，在我跌下去之前，搂着我的腰，将我放在了地面上。 接着，他蹙眉看了看手里的剑，不由分说的塞进我手里，“杀了他。” ？？ “我？你没搞错吧？那是蛇妖！” 我说出蛇妖两个字，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因为我之前，还认为我身边这个男人就是蛇妖来着…… 可谁让这蛇妖，也半黑半金，还有金黄色的瞳孔的，我认错不也是正常的吗！ 想到这里，我便理直气壮起来。 “这剑在你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你娘，你四叔四婶，还有那两个人，都是他杀的，你不想替他们报仇吗？你不杀了这蛇妖，往后这村子，就再无宁日了。” 我丢开剑的动作顿了顿。 他说得对。 既然他不是蛇妖，而真正的蛇妖又在我面前，我不能就这么放跑他。 虽然我挺恨村子里的人这么绝情的，可我到底跟他们不一样，不忍心看到无辜的人死在我面前。 我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手里死死地攥着那把冰冷的剑，扯了扯嘴角，“我、我什么都不会，怎么杀？他还是妖怪！” 就在我问的时候，那蛇妖已经恼羞成怒，“龙裔，我还以为你真有滔天的本事从那里出来，不过是一缕元神，正好，让我吃了她的心脏，吞了你的元神，修为也能增长了！” 他说着话，身体已经变成庞然大物，整个祖祠都装不下他那巨大的蛇身。 而那蛇身因为膨胀变大无数倍，一块块黑金相交的蛇鳞丑陋不堪，散发着浓重的蛇腥味儿，让人几欲作呕。 “喂……他变那么大，会不会一口就把我们吃了啊？”我扯了扯身边男人的袖子。 “蒹葭剑在你手里，怎会有杀不得的妖物？” 他说话时表情平淡，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从他语气中，听出几分冷意来。 我忙摇摇头，甩掉这不靠谱的念头，眼下，对付这蛇妖，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我正想研究这蒹葭剑怎么用，却措不及防的，被身后的龙裔一推，直接朝着蛇妖冲了过去！ 蛇妖带着獠牙的巨大蛇嘴，就在咫尺之间！ 这龙裔！ 他竟然临阵倒戈？！ 第9章 众口铄金 我心中大惊，对龙裔恨的牙痒痒，却也知道，现在最大的危险不是龙裔，而是这个张口闭口就要吃了我的蛇妖。 蒹葭剑在我手里，仿佛有着自己的思想一般，直直的带着我身子，朝着蛇妖七寸刺了下去！ 剑刃所到之处，蛇鳞寸寸龟裂，从那撕-裂的伤口里流淌出腥臭的蛇血来。 “蒹葭剑？！”蛇妖又惊又惧，朝天怒吼一声，不知道是畏惧了还是什么，居然身形一震，弹开我，窜上半空飞快的逃窜走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猛地丢开那把剑，身子虚弱的倒在地上。 刚才蛇妖在，我强撑着才勉强让自己站稳，现在蛇妖走了，危险解除，我脑海里紧绷的弦儿一下子断了。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龙裔，犹豫了下，问他：“你、你真的是龙神？” 他瞥我一眼，没说话。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那个蛇妖杀了那么多人，他也是金色的嘛，我才把你当成他的，我发誓！” 我说着，便举起手来。 可心里却诸多疑惑。 都说这伏龙渠里有龙神，并且已有数千年记载，这在伏龙村的县志上，都是有记录的，由此可见，倒也有几分真实度。 可是这个龙裔…… 他也不是龙啊。 我是没见过龙，但那不代表他这么一条明晃晃的大蛇，就能忽悠我是龙。 说不定，是以前他出来的时候，被谁远远看见，当成了金龙，就流传记载了下来。 也许这伏龙渠里的龙神，本来就是个蛇。 说来挺可笑的，我居然被村子里从小看着长大的长辈，送给了伏龙渠里的一条蛇当了妻子。 虽然那蛇妖出现，还承认杀了我娘，但我对龙裔，并非完全没有怀疑。 他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太巧合了。 我叹了口气，正想把蒹葭剑还给他，却看见他拿出一样东西来，另一只手拎着跟红绳子，把那东西穿了上去，接着，走到我身边，蹲下-身。 我心头一紧，身子下意识的朝后仰去，“你干什么？” “这个你拿着。” 他不由分说的按住我肩膀，我整个人便动弹不得，直到他将那红绳子绑在我脖颈上，才施施然的起身，道：“你当真不随我回龙神庙？” 我疯狂摇头。 现在真正的杀人凶手都出现了，村子里的人不会再认为是我杀了人，当然也不会再把我赶出村子去。 我跟他回龙神庙，才是疯了！ 他摇头，啧了一声，“和那蛇妖说的一样，愚蠢。” 说完，不给我骂他的机会，身形一闪，就从原地消失。 我呆呆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又伸手拽住脖颈上的红绳子。 绳子上挂着个吊坠，那东西似乎有些年头了，看起来很陈旧，淡淡的泛着金光，却又不是金属。 我凑近闻了闻，有种奇异的味道，和龙裔身上的味道有点相似，但不一样。 我试探着，拽了拽绳子，拽不断，也没找到他打结的地方，索性放弃了。 刚站起来，就看见村民们重新又回到了祖祠来，站在门外对着我指指点点的。 等看到村长的尸体时，人群忽然爆发出了激烈的声音。 “庞雨杀了村长！” “刚才就是她喊来的蛇群灭了火，快，快把庞雨抓起来烧了！” …… 我站在原地，愣愣的，看了看村长的尸体，又看了看被我丢在地上还在滴血的蒹葭剑。 我忽然想起了龙裔离开前说我愚蠢是什么意思了。 我慢慢后退，看着村民们一步步逼近，我摇着头，双眼含泪，“村长不是我杀的，是蛇妖，我刚刚把蛇妖赶走了！剑上的血是蛇妖的，村长身上也没有剑伤！” 我还是想解释清楚。 可眼红了的村民一心认定我杀了村长，哪里肯听我解释，指挥着人就要一起来抓我。 不等那几人靠近，我猛地弯下腰，冲过去捡起地上的蒹葭剑，握在手里。 虽然我不会打架，但从刚才来看，这剑也绝不是普通的剑。 龙裔走的时候没把剑带走，应该也预料到了现在的场面。 我低下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把眼泪憋回去，看着村子里的人，“村子真的不是我杀的。” “剑都在你手里了，刚才蛇群来救你，也是我们亲眼看见的，村长……村长的尸体也在这里，你还不承认？！” “不，我不是。”我摇着头，将蒹葭剑横在胸前，慢慢向后退。 那些人大概也忌惮我‘杀’了这么多人，看见我拿着凶器，一时之间，竟然也没人敢再上来了。 “我没杀人，信不信由你们，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们随随便便就要烧死我了。” 说着，我猛地转身，将蒹葭剑指向身后偷偷过来想抓我的人，“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他被我镇住，当即便停下了动作。 “让我出去！” 没人动。 我冷笑，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我看了一眼被蛇妖杀死的村长，“你们也知道我能召唤蛇群，知道我会杀人，怎么，你们都想死吗？” 他们心里已经认定，就连村长的死都是我干的，丝毫没想过凶手另有其人，而就在刚才，我还在和真正杀人的蛇妖搏斗。 我内心一片寒凉。 或许是出于对蛇群和蛇妖的恐惧，那些人态度终于放松了些，让出一条路，让我出祠堂，但仍然紧紧地盯着我。 我忍着心里的悲凉，右手紧紧地攥着蒹葭剑，这才出了祠堂。 出了祠堂，外面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儿也没有。 我一路出了村，到了村外岔路口，才有些茫然，低头看着滴血的蒹葭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我不可能再回村子里了，至于学校……我相信，很快村子里的人就会把这事儿告诉学校，我连大学也上不了了。 龙神庙？ 想到龙裔走前那嘲讽的表情，我身子一抖，立刻在心里pass了这念头。 我想了又想，还是打算先到镇上去，只是，还没走两步，就看见两辆黑色的轿车朝着这边开来。 现在轿车在镇上并不少见，可开到村子里来的，却也不多。 我正疑惑着准备让路，却见那车子在我身前不远停下。 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美艳的女子，看了我一眼，“她就是庞家后人？确定那心脏就在她身上，能治小少爷的怪病？” 第10章 先杀了她 庞家后人啊心脏什么的，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了，那蛇妖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当即警惕起来，拔腿就跑。 没想到，身后传来一道优雅的女声：“小妹妹，你再跑，我可就不留情了。” 我顿了一下，回头看她一眼，果然见她手里拿着一把枪。 “我不会杀你，但开几枪留你条命，也不算没完成任务。” 她朝我扬了扬下巴，“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让我动手试试？” 我跑的再快，也跑不过子弹，自动认输，跟他们上了车。 到了车上，我就被蒙住了眼睛，乡下路不好走，给我摇的七荤八素的，总算在我吐之前，到了地方。 下了车，我才看到这是镇上，车上的人推了我一把，将我推进面前的别墅。 别墅内，假山喷泉，样样俱全，看起来是个大户人家。 我皱眉，想着他们带我来之前说的话，要用我的心脏来给他们小少爷治病？ 那我没了心脏，我还能活？ 我观察着地形，随时准备逃跑，那美艳女人仿佛看出了我的意图一样，说道：“我奉劝你，别想跑，否则，再被带回来，就是横着来的了。” 我心头一凛。 只能暂时压下逃跑的念头。 他们将我带进去，直接关进了地下室，这地下室的房间里，阴冷潮湿，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蛇腥味儿。 可这房间里，却没有蛇。 他们把我关进来，就锁好门走了，我的蒹葭剑，也被他们拿走，身上一点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我白天又累又困，还受了惊吓，但此刻却一点都睡不着，眯着眼睛撑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早，我模模糊糊的，听到开门声，连忙爬起来，却见那人从外面扔进来个饭盒，“吃吧。” 说完，毫不留情的转身走了。 我默默地看着那饭盒，里面有主食，还有蔬菜肉类，还挺丰富的。 我原本还害怕有毒，想了想，他们要是想杀我，直接就干掉我了，也用不着下毒。 再说了，真想要我心脏，我中毒死了，心脏也不能要了吧？ 这样想，我安心许多，本来就饿，直接把那饭盒里的饭菜吃完了。 吃完饭，也没人来拿走饭盒，我就继续坐在这房间里，打量着这里的东西。 昨天来的时候，就黑灯瞎火的了，除了摸到张床上去坐着，什么都没看清。 今天才算看到，这里确实只有一张床，旁边有张桌子，还有个小卫生间，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房门紧紧关闭着，我想闯也闯不出去，又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算把我怎么办。 难道要抓到医院去，把我心脏挖出来？ 我抖了抖身子。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打开，我立刻警惕的盯着房门的方向。 却见进来的，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儿。 我疑惑的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不安全，快走。” 那群人明显来者不善，这男孩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 他朝我摇了摇头，又小心的看着我，问：“你是昨天被抓过来的吗？” “嗯。”我点了点头，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立刻冲进房间来，把一直藏在背后的东西递给我，“这是你的吧？” 我打开那包着棉布的东西看了一眼，居然是蒹葭剑。 他拉起我的手，“姐姐，你快走，不然你会死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死？而且这里有人看着，你知道怎么出去？” “我知道，你快跟我走。” 不一会儿，穿过地下室阴暗的走廊，他就带我上了楼梯，出了门，居然罕见的没人守着。 我也松了口气，将一直攥在手里的蒹葭剑稍稍松开了些，低头问那男孩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他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便说道：“我妈是这里的保姆，我以前看到他们抓来关进这里的人，都死了，姐姐你快走！” 原来是保姆的儿子，知道这里怎么出去也正常，我并没有多想，跟着他，一路到了他口中的后门。 而刚到后门，原本牵着我的那只手，猛地抓紧了我，我低头一看，却见那只手上，变的一片黑青，熟悉的鳞片刺破皮肤，从皮下钻出来。 很快，便长满了整只手。 我几乎看呆了，反应过来，甩开那只手，恐惧的看着眼前的男孩儿。 他脸上痛苦而绝望，却还在催促我：“这里就是后门，外面是大街，他们不敢再抓你的，姐姐，你快走！” “你这、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刚刚救了我，现在变成这样，我怎么也不可能直接抛下他自己先跑了。 他朝我摇摇头，还没说话，就听见身后的方向传来几道声音：“小少爷在那边，快！” “还有那个女人，抓住她！” “姐姐，你快走！” “小少爷，您想让她去哪儿啊？”后门被人从外打开，露出那美艳动人的脸，她笑着看着我，猛然抬手，捏住我的下巴，将我整个人拎起来。 我双脚离地，下巴都快被她捏碎了，手里的蒹葭剑也再拿不住，“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她这才冷哼一声，将我甩在地上，“我警告过你了，既然你偏要自讨苦吃——” 她转头看了过来抓捕我的那几人，“立刻去请公输婆婆来，说我们找到合适的心脏了。” “是，小夫人。” 我听着他们云里雾里的话，一头雾水，直到被人拖曳着拽到客厅。 公输婆婆已经到了，抓我来的人，包括那美艳女人，对她都极其恭敬，“公输婆婆，我们已经找到合适的心脏了，请您替小少爷治病。” 那公输婆婆不过四十多岁，穿着一身灰色的棉麻布衫，瞥了我一眼，便皱眉，“你们是不想让你们小少爷活着了？” 美艳女子大惊，“公输婆婆，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小少爷娘胎里就得罪了小龙，那小龙不甘，这才附身在你们小少爷身上，如今，你们竟然抓了龙神大人的妻子！” “可她是——” “是什么？”公输婆婆打断她：“她是谁，你们小少爷都不能动她的心脏，否则，那小龙只会更加怨恨你们小少爷屠杀同族！” 美艳女人脸色一变，暗中瞪了我一眼，然后小心地看向公输婆婆，“那公输婆婆，您看，还需要什么样的心脏？既然她没用，又是龙神的妻子，趁着那什么龙神还不知道，先杀了她——” 第11章 屠尽妖物 “杀了她，不想要你们小少爷的命了？”公输婆婆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指向我，“除了她，没人能救你们小少爷。” 美艳女子一愣，“公输婆婆，您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让她跟我一起进去，还有，把东西还给她。” 直到对方把蒹葭剑给我，我这才松了口气，紧紧地抱着那剑，警惕的看着被称为‘公输婆婆’的人。 “跟我进来。” 她说完，走向别墅主宅的大厅，经过大厅的时候，看了一眼，选了一个二楼朝阳的房间。 对身后紧跟的几人道：“我治疗的时候，除了你们小少爷和庞氏后人，不能有其他人在场。” 话音落下，在场几人脸色皆是一变，但很快，那美艳女子就调整好了表情，朝公输婆婆弯了弯腰，“这事儿我还需要知会先生一声。” “好。”公输婆婆应了一声，随即，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小少爷，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但你们小少爷，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吧？” 她说完这话，我也看向刚才试图帮我逃走的小少爷，虽然他极力的把双手背在身后，但我仍然看到，他皮肤都变了颜色。 想来，这就是那美艳女子口中所说的怪病了。 只是…… 他们一开始，应该是想拿我当药引一类的东西的，但没想到公输婆婆说我的心脏不能用，还说只有我才能救小少爷。 她这样说，应该是为了帮我吧？ 我善意的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却见她脸色冷了下来，并不待见我。 我抿了抿唇，也没说什么。 过了会儿，那美艳女子回来，朝几个保镖挥了挥手，脸色晦暗的盯着公输婆婆，“我们先生就这么一个小少爷，你知道失败的后果吧？” 公输婆婆没说话，带着被保镖拉住的小少爷和我，上了二楼。 到了房间门口，三人陆续进去。 没了保镖和其他人，我才松了口气，问公输婆婆，“您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我不会治病，也不会救人，说不定还会拖后腿，那美艳女子刚才的态度也很明显，救不好这个小少爷，我们可能都没命了。 “救他，确实需要你。”公输婆婆目光落在我身上—— 准确的说，是蒹葭剑上。 我抱着剑的手一紧。 她见我神情，低低地笑了一声，“蒹葭剑他都肯给你了，都是命啊。” 我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这蒹葭剑，是龙裔给我的，我只知道这剑应该挺厉害的，但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 看公输婆婆这意思，似乎是认识这剑的。 但她却没解释的欲-望，推开窗子看了一眼外面日头，只说让我们等。 等什么？ 我心里茫然一片，看着公输婆婆那张冷脸，又不想和她说话，只能拉着小少爷，问他：“你是不是都知道？” 他眼中有些愧疚，“对不起姐姐，我不想这样的，可是爸爸说我会死，他不听我的……” “没关系啊，你不用跟我道歉，我现在不是没事吗？你还想帮我逃走呢。” 我伸手，想拍拍他脑袋，却看见他瑟缩着躲了一下。 等到他伸手捂住额头，我这才看到，他就连脖颈额头上，都长满了蛇鳞，身上也散发出淡淡的蛇腥味儿来。 这蛇腥味儿有些熟悉，我猛然想起当时关着我的地下室，我立刻问道：“他们是不是把你也关进地下室过？” 小少爷点了点头，继而又飞快摇头：“爸爸他，他不是故意的……” 我心中了然。 他们应该也觉得小少爷是怪物，但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只在他发病没法治疗的时候，把他关起来。 等他‘病’好了，再把他放出来。 这怪病，我也算是见识了，就是身上长出蛇鳞，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医院里也未必治不了。 可他们怎么就想着要用我的心脏呢？ 我摇了摇头，拉住小少爷的手，制止他挣扎的动作，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无论如何，都要努力的活下去，公输婆婆不是在这里吗？她会治好你的，你要相信她，也要相信你自己。” 其实我怕蛇，这种看起来明显有异常的怪病，更让我恐惧。 可我知道，面前这个孩子，比我更害怕。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他却在知道被抓来给他治病的人都死了后，冒险来救我出去。 他就没想过，也许我的心脏，真的能治好他吗？ 我心情有些复杂，拍拍他的手，“你会没事的，相信姐姐。” 他抿了抿唇，重重的点头，“好，我相信姐姐。” “公输婆婆……”我转头喊了一声，“要到什么时候？” “午时阳气最胜，也是那东西最虚弱的时候，到时候，蒹葭剑在你手里，救不救他，就看你了。” ？？ “什么意思？” 不是公输婆婆给小少爷治病吗？怎么又和我、还有蒹葭剑有关系了？ 难道……我眯起眸子，“你还是要我的心脏治病吗？” 她摇头，“我说了，你的心脏不是谁都有福消受的，你只需要拿好你的剑，做你该做的事就好了。” “我该做什么？”我实在不知道这把剑能怎么治病。 “屠杀天下妖物，这不是你庞家与生俱来的能力么？”公输婆婆眼神冷淡的看着我。 “什么庞家？你是不是有点搞错了？我是姓庞，但我家就我和我妈妈两个人，我以前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妖怪什么的。” 我本来想解释我不知道庞家的，但她却没在意我的话，直接打断我，问道：“你今年是不是十八岁了？” “是啊……” 暴雨那日，正是我十八岁生日，因为伏龙渠即将决堤，关系着全村人的生死存亡，也就没过生日了。 “那就是了。” “是什么？”我茫然的追问。 我话音刚落，公输婆婆还没说话，就听见小少爷痛苦的惨叫一声，接着，身子倒在地上，诡异的扭曲着蜿蜒攀爬，就……像一条蛇一样。 蛇？ 我打了个寒颤，心里隐隐的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公输婆婆推开窗子，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翻滚挣扎的小少爷，以及地上那两道纠缠的难舍难分的人影和蛇的影子，对我道：“就是现在，杀了它！”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小少爷张开嘴，露出里面尖锐的獠牙，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措不及防，被他扑倒，那带着剧毒的牙齿，离我心脏，仅一寸之遥！ 第12章 公输婆婆 我浑身紧绷，僵硬着身子不敢动，甚至忘记反抗了。 直到公输婆婆大喊一声，“庞雨，你还不动手？” 动手？ 跟谁动手？ 我看着扑到我身上的小少爷，以及地上蜿蜒纠缠着的庞大影子，不再纠结，手腕反转，蒹葭剑猛地朝地面上刺了进去。 那一剑，出乎我的意料，竟然刺穿了坚硬的地面，直直的刺进了蛇影里。 蛇影疯狂的挣扎着，小少爷表情也更痛苦，从我身上翻滚下去，在地上哭嚎着。 我心疼小少爷，正想去看看他，却见那蛇影已经挣脱蒹葭剑，渐渐地从影子里脱离出来，有了实体。 公输婆婆恼怒的瞪了我一眼，“庞雨，身为庞家后人，这就是你的本事吗？” “什么后人不后人的！我不知道。你不是来救人的吗？你快救人啊！” 公输婆婆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远远地抛过来。 那东西一落地，就自动放大，居然是个木雕的镂空笼子，精准的将那蛇影罩在笼子里。 蛇影不甘被困，疯狂挣扎着，而公输婆婆嘴里也念念有词：“咒曰：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紧箍咒法，困！” 那木雕镂空笼子骤然缩小，将蛇影整个儿的困在里面，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 我这才恍惚着，捡起掉在地上的蒹葭剑，跑去看小少爷，却见小少爷已经昏迷过去了。 但他身上的蛇鳞，仍然在不停生长，直接蔓延到了全身，就连脸上也未曾幸免。 我大惊失色，回头问公输婆婆，“这怎么回事？” “事情还没有结束。” 她看着我手里的蒹葭剑，“你不是有蒹葭剑吗？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茫然的摇头。 附身在小少爷身上的蛇妖已经被抓起来了，现在要我的剑，能干什么？ “这些蛇鳞日积月累的长在他身上，早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如果不想他以后这辈子都变成不人不蛇的样子，就趁着现在，收了蛇妖，把那些蛇鳞，都剜下来！” 剜下来？ 我吓了一跳，“这……这得去医院做手术吧？” 我下意识的就说出了口。 公输婆婆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这样的病，你确定医院能治？” “我……可是，那要怎么治？” 她本来就是请来给小少爷治病的，现在我问她，也没什么不对。 “我按住他，你用蒹葭剑，把他身上的蛇鳞全部刮下来，用蛇胆做药，等那蛇彻底魂飞魄散，自然也就不能再兴风作浪了。” 公输婆婆说的理所当然。 “我……”我犹豫了一下，“我刚才没听错什么吧？把这些蛇鳞都刮下来？” 活生生的刮下来，还不打麻药，那得多疼啊？ 这还不如去医院做手术刮下来呢！ 仿佛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公输婆婆瞥了我一眼，“只有你的蒹葭剑，才能刮掉这蛇鳞，防止蛇鳞再生长出来，你确定不动手吗？等他全身长满蛇鳞，就迟了。” “可是我……” “好疼，姐姐、姐姐……”小少爷抓住我的胳膊，双眼含泪的看着我，“姐姐，你快跑，我不要吃姐姐的心脏！” 我心头一痛。 都这时候了，他还记着他家里人要拿我的心脏来救他，丝毫不顾及自己可能活不了。 我怎么能继续犹豫？ 我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握紧手里的蒹葭剑，问公输婆婆，“要怎么做？” “直接动手！”她的回答简单粗暴。 “……” 我默默地握着剑，将小少爷抱着放到床上，看着那瘦弱的身子，和身上生长出来的鳞片，有些犹豫。 “你还犹豫什么？动手，再不动手，就真的救不回他了！” 公输婆婆一声呵斥，将我的意识拉回到现实里来。 我没怎么用过蒹葭剑，第一次用，还是直接被龙裔给推到那蛇妖面前，无路可退的时候。 此刻，我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 因为我面前的，是人，不是蛇妖，容不得我出半分差错。 我盯着一片新生的鳞片，正要小心地用剑刃将那鳞片刮去，房间里却忽然起了阵风，接着，龙裔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 他挥了挥金黄色的绣袍，也没看公输婆婆，盯着我手里的蒹葭剑，“蒹葭剑什么时候成了刮蛇鳞的了？” 这剑说起来，还是他给我的，眼下他来找我‘问责’，话里的意思，好像还是我杀猪用牛刀了一样。 我有些心虚，低低地咳了一声，“可是公输婆婆说，只有这样才能救小少爷。” “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吗？”龙裔冷冷地看了公输婆婆一眼，“如果我说，你会死在她手上，你也信吗？” 我愕然。 然而不等我反应过来，龙裔已经上前来，粗-暴的攥住我的胳膊，“跟我回龙神庙。” “我不回去！” 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从伏龙村逃出来，眼下，救了这小少爷，这户人家应该也不会再为难我。 我就可以在镇上生活，也可以去外面大城市。 为什么还要回去？ “听到了吗？”公输婆婆语气中，终于带了几分笑意，拦在我身前，对龙裔道：“她不想跟你走。” 我手心捏了一把汗。 这公输婆婆不知道龙裔的身份，我却是知道的，他就是伏龙渠里那条被称为龙神的金色大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想要悄无声息的杀了我和公输婆婆，也只在他一念之间。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杀我，最终，连蒹葭剑也没拿走，就这么放过了我和公输婆婆。 我松了口气，看着龙裔离开的方向，心里居然有种奇异的失落感。 而就在这时，床上的小少爷又是一声惨叫，胸前生长出来的蛇鳞，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衣服，渗出鲜血来。 “快点！用你的蒹葭剑，刮了这蛇鳞！” 第13章 生吞蛇心 因为公输婆婆的呵斥，我一下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痛苦不堪的小少爷，也顾不了那么多，握着蒹葭剑，小心地试探着先刮去了他手臂上的一小片鳞片。 开始我还怕把握不好力度，直到我小心的刮下第一片鳞片，并未伤到小少爷，这才放心许多。 身上的鳞片刮了又长，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小少爷身上鳞片已经去除了七八分。 但还是有一些新生的鳞片，在不断地向外生长着。 我看着着急，回头看公输婆婆：“公输婆婆，现在怎么办？刮掉了，也一直在长，总不能……” 总不能一直长，一直刮吧？ 这太不现实了！ 我几乎是求助的看向公输婆婆，她却将那镂空的木笼子扔给我，道：“将这蛇剖腹，取出蛇胆来，给小少爷生吃了，把蛇心也挖出来留着。” 说完，就老神在在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好像不打算再管这里的事情了一样。 我看着那笼子里挣扎的蛇影，头皮一阵发麻，“我、我没杀过蛇啊！” 别说蛇了，就连鸡鸭都没杀过。 “你不想救他了吗？那现在就可以走了。”公输婆婆淡淡的说道。 她算是捏住了我的软肋，知道我不可能看着小少爷死了。 小少爷也算是救过我一次，而且，他这么可怜…… 我叹了口气，认命的提起那笼子，问公输婆婆，“这个，怎么打开？” “记得我刚才念得咒语吗？” “记得。” 我从小记性好，以前读书的时候，背课文就是第一，刚才公输婆婆只念了一段咒语，我没特别留意，却也记住了。 “你照着念一遍就是了，还有，蛇生性记仇，你杀它时，切莫心慈手软，让它记得你，否则，它的蛇魂也会纠缠你一生一世，不死不休。” 我被她最后一句话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差点儿就把手里的笼子脱手而出了。 但想到小少爷的怪病，还是忍着难受，念着咒语，将那笼子打开。 笼子一打开，那小蛇就飞快的窜出来，我生怕它跑了，着急之下，竟然伸手就抓住了那蛇的七寸。 蛇被我紧紧地抓在手里，也不再挣扎反抗，一双竖瞳紧紧地盯着我，带着浓烈的恨意。 我居然从一条蛇的眼里，看出了人的情绪！ 我猛地摇头，想起公输婆婆的话，也不再矫情，拿起蒹葭剑，利落的剖开了蛇腹。 只是，这蛇胆…… 我正纠结着不知道蛇胆在哪里，就听见公输婆婆淡淡的说：“向上半寸。” 我松了口气，伸手朝着蛇腹上方摸去，果然摸到了蛇胆，取出蛇胆时，我双手上也沾满了蛇血。 按照公输婆婆的要求，我将蛇心也一起取了出来，本以为要一起给小少爷用来治病，没想到，她却独自将蛇心装在了一个小罐子里，自己收了起来。 小少爷吃了蛇胆，虽然苦的直嚎，那蛇鳞却也没再长出来了，原本有伤的皮肤也渐渐恢复，我便也没纠结公输婆婆拿了蛇心的事情。 救治好小少爷，公输婆婆就率先推开房门出去，我也跟着她，离开了房间。 床上正昏昏沉沉的小少爷听见开门声，连滚带爬的下来，扑过来抓住我，“姐姐，你要走了吗？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想到他受的苦，我心中有些不忍，摸摸他的脑袋，“应该不能了吧。” 他表情一急，“那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赵暄，我以后去找你！” 我抿了抿唇，想起自己在伏龙村人见人打的遭遇，无奈的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我姓庞，如果能再见到，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说完，我就快步离开，跟上了公输婆婆下楼的脚步。 到了楼下，那美艳女子正站在旋转楼梯边，看到我们下来，眼里飞快的闪过一抹阴翳，但下一秒，脸上便又带上了笑容，“公输婆婆，小少爷……” “你们小少爷已经无事了，我该回了。” “是，是，多谢公输婆婆，我这就派人送您回去！” 她说完，回头要喊保镖。 公输婆婆却摇头，指着我，“不用了，让这丫头送我回去就行，你们小少爷还有些事，需要她来收尾。” 美艳女子皱了皱眉，到底没再说什么，道：“好，总归小少爷也治好了，这丫头，您若是想要，就带走吧。” 公输婆婆瞥了我一眼，“走吧。” 我茫然的看了看那美艳女子，又看了看公输婆婆，心想，跟着那美艳女子，还不知道她要把我怎么样，虽然龙裔来的时候，警告了我，似乎想让我远离公输婆婆，可眼下，这是我离开这里的唯一机会了。 我忙不迭的跟上公输婆婆的脚步，出了赵家，却见她一路向西，走到了镇上最西边的小楼里。 那小楼独立成栋，因着周围栽种了一圈柳树，显得阴凉无比。 一阵风吹来，我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 公输婆婆面不改色，走到小楼跟前，“吱呀”一声，伸手推开门。 她开了门，我下意识的也抬起脚步，准备跟上去，却没想到，她猛然回头，倒吓了我一跳。 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讥讽意味：“庞雨，你确定要跟我，踏进这公输家的门？” “公输婆婆，是你让我跟你来的……” 何况，我也没处可去。 “好，既然是你说的，也不怪我今天没给你选择，但愿将来，你不会后悔。” 她神神道道的说了句，就将大门敞开，淡淡道：“进来吧。” 我进了小楼，才发现，外面柳树高达十余米，遮天蔽日，以至于这小楼里，比外面还要阴冷许多。 但我也不敢说什么，跟着公输婆婆，进了堂屋。 一进去，她就拿出那白陶瓷的罐子，“砰”的一声，丢在桌子上。 那罐子摇摇晃晃的，最终在桌子上站稳。 我认出这罐子，就是刚才给小少爷治病时，公输婆婆用来装蛇心的。 此时，她却指着那罐子，对我道：“你，把这蛇心生吞下去。” 第14章 斩蛇屠龙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我？我把这蛇心吃了？” 公输婆婆冷哼一声，“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这怎么能吃……” 公输婆婆让小少爷吃蛇胆，我没拦着，是因为我知道蛇胆无毒，并且可解蛇毒。 可这蛇心就不一定了。 而且，还是生吃…… 我最怕蛇，别说生吃了，就连做熟的，我都不一定咽的下去，想想就觉得恶心。 我忙摇头：“不能不吃吗？我怕蛇。” “怕蛇？”她抬起头，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半晌后，那张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的笑容，“庞家的后人，居然怕蛇，怕蛇……哈哈，哈！” 我被她笑的莫名其妙的，头皮一阵发麻。 她笑完，指着那罐子，“要么就吃了这蛇心，要么，你就哪来的回哪儿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那罐子，又看向公输婆婆，问她：“是不是只要我吃了，你就可以暂时收留我，让我有地方住？” 对我来说，眼下最难的困境，不是吃一两样恶心的东西，而是即将面临的无处可去的地步。 村长死了，蛇妖逃走，我无从解释自己的清白。 如果村子里的人到镇上找到我，我就真的只能跟他们回去，接受村规的惩罚，被沉河。 但这公输婆婆，在镇上，看起来很受尊敬，至少，连赵家的人，对她说话都客客气气。 我抿了抿唇，捧起那罐子，就闻到里面传来的浓郁的蛇腥味儿。 罐子底部，静静地放着一颗蛇心。 那蛇心，还是我亲手挖出来的，蛇冷血，挖出来的时候，蛇心都是冷的，犹如寒冰，侵入十指。 我深吸一口气，从罐子里抓出蛇心，闭上眼，直接将那蛇心塞进嘴里，嚼都没嚼，就直接咽了下去。 蛇心入腹的那一刻，我心脏忽然猛烈的跳动了一下，让我有种没由来的心慌。 但此刻，我也顾不得那么多。 因为胃里正恶心翻涌着，仿佛要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一般。 我正弯腰恶心，耳边传来公输婆婆淡淡的声音：“你要是吐出来，也不算。” 我连忙捂住嘴。 …… 公输婆婆让我住在一楼的房间，她自己则住在二楼，并且严令禁止我上二楼去，踏上楼梯一步，以后就不用住在这里。 我选了一楼靠近大门的那一间房，推开门，里面打扫的整齐，还有几样简单的家具和床铺被子枕头。 看起来，并不像是闲置许久的样子。 我心头疑窦丛生，但今天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有个安稳睡觉的地儿，我不想怀疑那么多了。 洗漱过后，我就躺在了床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睡到半夜，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砰砰的敲门声，喊着‘公输婆婆’。 我以为公输婆婆会去开门，就翻个身准备继续睡，结果拍门声持续了十来分钟，都没人开门。 我只好眯着眼睛，出了房间。 一出去，就看见公输婆婆站在昏暗的堂屋里，神色不明的盯着大门。 我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捂着心脏：“公输婆婆，你醒了啊？怎么不开门？” “你去开。” “啊？哦……” 我默默地走到门边，开了门，却发现是白天见过的黑衣保镖，以及那美艳女子。 她越过保镖，走到门边，却并不进来，只透过柳树缝隙洒下的月光，遥遥的望着我，唇边带笑：“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声妹妹，喊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摇了摇头，回头看公输婆婆。 “深夜拜访，有事吗？” “公输婆婆，我们小少爷的病，您并没有治好啊？这诊金，我们是付过的，只希望您别砸了自己的招牌。” “招牌？我公输家的招牌，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你们小少爷的病为什么好不了，你这个小妈，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这话一出，那美艳女子骤然变色，捏了捏门框，却仍然没敢进来一步，“公输婆婆——” “你们之间的龌龊，不归我管，但这丫头放心不下那小少爷，就让她跟你们走一趟。” 她说完，把手里弹丸大小的笼子递给我，“你跟她们去，能活着回来，以后公输家的门，就随你进出。” “可是她是来找您的啊？而且我……” 如果能活着回来，是什么意思？ 是我这趟过去，会有危险吗？ 想起赵家地下室里的蛇腥味儿，以及这女子的怪异，我心底十万分的不情愿。 但公输婆婆用赶我走来威胁我，我最终不得不跟着那美艳女子上了车。 到了车上，似乎因为没了公输婆婆这个顾忌，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我，“公输婆婆找了那么久的接班人，就是你？你会什么？” 我不知道她口中的接班人是什么意思，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什么都不会。” 她眼眸闪了闪，“你那剑……” 我立刻将放在车座上的剑紧紧抱在怀中。 经过这几次，我也发现了蒹葭剑的不凡，不会再轻易把剑离身。 她见我动作，嗤笑一声，闭眼假寐去了。 赵家就在镇子中央，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就到了地方，整个赵家从外看去，人影攒动，灯火通明。 见到这美艳女子回来，下人们纷纷喊道：“小夫人。” 嗯？ 我之前听到公输婆婆说，她是小少爷的小妈，现在这些下人又喊她小夫人，这是什么称呼？ 我还茫然着，那边，已经有人对我的出现表示不满。 “公输婆婆收了诊金，怎么就让这么个小丫头过来了？她会干什么？” “张嫂，您可别小瞧了她，她可是庞家后人，斩蛇屠龙的一把好手，有她在，小少爷体内的那怪蛇，还敢作乱吗？” “是是是，小夫人，您说的对，让她去给小少爷看看吧？” “嗯。” 美艳女子应了声，看了我一眼，就轻车熟路的带我去了之前关我的地下室。 我看到这地下室，气就不打一处来，但偏偏又不好发作。 ——公输婆婆说了，我做不好，就不用回去了。 耐着性子，随她下了楼，阴冷的走廊里，时不时的传来‘丝丝’的声音，可我向四周看去，却又分明什么都没看到。 我抱住胳膊，继续朝前走。 直到走到曾关着我的房间，我才看到，那房间里，隐隐约约还有个人影，蜷缩在地上。 美艳女子打开门，朝我露出一个笑容，“妹妹，进去吧。” 我没有怀疑，直接走进房间，结果刚一进去，门后就传来“砰”的一声响。 他们竟然将我关了起来？！ 我心惊了一瞬，跑过去拍门，“开门啊，你们什么意思！不是让我来替小少爷看病的吗？” “小少爷就在里面，不是没让你看他，这也不算我食言，就让我看看，当年斩蛇屠龙的庞家，如今还有什么能耐！” 又是庞家。 还有什么斩蛇屠龙的。 我听的云里雾里的，却从前半句话听出来，小少爷在这房间里。 我摸黑走到床边的人影边，果然看到是小少爷，正松了口气，要去喊他。 却见他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变成竖瞳，死死地盯着我。 我吓得僵在原地，落在半空的手都不敢动。 “小、小少爷，你没事吧？” 他这样子，分明不对劲儿，而那个女人，还将我和小少爷单独关在一起，说是要看什么庞家的能耐。 我能有什么能耐？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试探着问：“小少爷？” 他没说话，却坐了起来，只是，那身子却软绵绵的，下床走路的时候，双腿也诡异的扭曲着，向前匍匐前进，而不是直立行走。 他这样子，让我一下想到了蛇！ 可是，他体内的蛇，不是已经被抓出来了吗？他还吃了蛇胆解毒，怎么可能还会变成这样？ 眼看着他即将爬过来，我猛地攥住手里的蒹葭剑，飞快的跑到门边拍门：“快开门，小少爷又犯病了！” “呵呵呵……” 门外传来一道银铃般的笑声，是那美艳女子的声音，笑完，她声音里便带了几分冷意，“我还以为庞家的后人，能有什么能耐，曾经斩蛇屠龙，如今，还不是要葬身我儿腹中！” 她这话说的含含糊糊的，我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就感觉双腿被人抓住。 我浑身一震，低头看去，居然是已然变了蛇状的小少爷，抓着我小腿，朝我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我手里拿着蒹葭剑，知道这是利器，此刻，却下不去手了。 因为我知道，我面对的是人，是曾经救过我的小少爷，是那个会拉住我，喊我姐姐，问我叫什么名字的小小少年…… 我愣神的功夫，他已经低头，张开嘴要来咬我。 还没察觉到疼痛，就感觉室内泛起漫天金光，小少爷的身影一下被掀翻，我落入一个宽广的怀抱。 耳边，传来龙裔的低语：“他已被那蛇魂附身了。” “那怎么办？”我下意识的追问，眼神却瞟向被震飞的小少爷，他蜷缩在房间一角，看起来并无大碍，我也松了口气。 “这与你无关，随我走。” 他拉着我，就要带我离开。 “不，小少爷变成这样，又被蛇魂附身，我肯定得帮他，你也是蛇，你知道办法对不对？你要是不肯告诉我，也别带我走，我自己想办法就是了。” 说完，我挣开龙裔，朝着角落的小少爷走去。 刚走两步，龙裔的身影便又闪现在我面前，他蹙起好看的眉头：“你是庞氏后人，为何要救一个被蛇魂附身了的人？” “姐、姐姐，快走……” 我听到小少爷挣扎难耐的呻-吟，再也忍不住，这么多天压抑的情绪，终于朝着龙裔爆发出来：“什么后人不后人的？你们整天说我是庞家后人、庞氏后人，庞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跟我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