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活了一千年》 世上已千年 第一章 坐而论厨道 http://.biquxs.info/

登州地处渤海之滨,自古便是所谓神仙居处。自汉武帝东巡访仙,于此处眺望海中蓬莱仙岛,这里便成为了历代帝王追求长生不老野望的仙乡。 但是对于齐安而言,传说中的蓬莱无比遥远,所谓的仙山对于本地土著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无聊的景点罢了。 相比于仙人的存在,他宁可相信秦皇汉武是来访鲜的,因为齐安的世界中从来就没出现过仙人,但是经常出现海鲜。 但齐安今晚并不准备烹饪海鲜,原因是,买不起。 作为一个长生不老的老怪物,最麻烦一点就是每次活太久了就要转换自己的身份。 早在第一次变换身份时,齐安就意识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随着身份的变换,原先的财产便无法取用。 那是齐安第一次饿肚子,也是最后一次。 这才有了之后每次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财产代理人以及大限将至前的将财产悉数转让,由代理人打理。 多次经历让齐安逐渐建立了一个完整系统的死亡和重生的流程。 但不幸的是,在几十年前那场动荡中,那一任代理人被打成右派,甚至连他的家族都遭受了重大挫折从而一蹶不振。 当时的齐安正值那一阶段的虚弱期,虽然个体实力依然强劲,也拥有自己的势力,但面对时局动荡的滔滔浪潮,依然无法改变当时的局面,只好在保护了一些人后匆匆做了安排,然后便迎来了他不知第多少次沉睡。 这一次无人唤醒他,醒来已是一个新的纪元。 除去把寻找当年故人列入日程之外,目前要紧的是填饱自己的肚子。 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千多年都豪奢过来的齐安自是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肚子,尤其是今天还是第一次请人登门做客。 虽说是齐安亲自下厨,但许晚晴仍然带了一方食盒过来。 推开车门,先将伞打开掩住裙子走出,再提了食盒出来,也未告诉齐安自己到了就迈步走上了楼梯。 齐安看到用钥匙打开了门的许晚晴,甚是无奈。“即便你是房东,也不能就这样门都不敲就直接开门进来吧?” 看着许晚晴仿佛如在自己家一般找到了拖鞋换上,大大咧咧的坐到沙发上,齐安倒有些莫名的亲切感。 “去忙你的吧,我自己看电视就可以了。”白了齐安一眼,她又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食盒,示意齐安拿去热一热。 “那你坐着吧,还有一个菜就得。”齐安瞥了一眼之后,碰也未碰食盒,转身又钻进了厨房。 脱去外衣,许晚晴瞥了眼厨房,又饶有兴趣的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剧集。直到齐安那边已经摆好了饭菜叫她上桌。 “先尝尝这个。”齐安指了指一盘麻婆豆腐。那盘麻婆豆腐看起来似乎已经凉了,只有几缕热气升腾,和另外几道热气升腾如气蒸云梦大泽的菜迥然不同。 从那红彤彤的汤里夹出一块豆腐,那上面还带了些许牛肉末和一片葱花。刚一送入口中便顾不得形象的大口吸溜着气,待到吃下去才来得及回想滋味。 “麻辣兼有,色泽红亮,味香而鲜,豆腐嫩而成型,可以啊你。”许晚晴依然吸溜着气,口齿不清却依然不忘评价一下,然后却情不自禁又夹了一筷子。 “只不过,为什么这么烫?”她怀疑地看着齐安。 “你故意玩我的吧?”随即注意到说出的话有歧义,许晚晴轻打了齐白一下。 齐白倒没听懂话中的歧义,只是认真地解释道:“麻婆豆腐这道菜,评判标准有八字箴言谓之麻辣烫香,酥嫩鲜活。要做到烫香嫩鲜活,重在勾芡。往往有嫌麻烦只勾一次芡的,或者多次勾芡芡汁浓稠度相同的。” “而殊不知要想锁住豆腐的鲜香细嫩,最后一次勾芡最为重要。” “我这道麻婆豆腐能做到麻辣烫香,酥嫩鲜活,就是多亏了我这勾芡的手法,才能让豆腐吃到嘴里活了过来,越嚼越有滋味。”齐安面有得色,吹嘘着自己的手艺,仿佛自己千年来最大的成就是成为了一个好厨子。 许晚晴听他讲得仿佛天上地下唯我自尊一般,便有些不服气。将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端出一个蒸碗来。 “那你尝尝我的手艺如何。”感觉到碗中食物仍是热的,许晚晴放到了齐白面前。 “卖相还不错。”未曾吃先称赞了一句。用筷子试探了一下,夹起一块肉吃了,齐安不禁眼睛一亮。 “皮薄肉嫩,味醇汁浓。你能做出这种菜?”齐安顿时露出去了刮目相看的神色。 许晚晴见他这副神情,便已经有些得意。做菜这种事就是这样,有人欣赏、懂得品味自己做的菜,便如同奏高山流水之曲入钟子期之耳一般。 “加花雕冰糖细火慢炖罢了,只不过比较花时间而已。”许晚晴随意摆摆手,示意不值一提,但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下次你试试掺些蜜酒或者猴儿酒炖煮。”齐安夹一筷子肉,蘸上汤汁,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那样不就乱了黄酒的滋味吗?”许晚晴有些怀疑,但是看着他正襟危坐,闭目品尝的样子,一时失了底气。 “子瞻好酿酒也好吃,那时他在黄州推广真一酒和蜜酒的酿法,酿出大量蜜酒,便用蜜酒兑上黄酒炖煮贫贱才吃的猪肉,这才是现在所谓的东坡肉的正宗做法。” 正所谓: 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 待他自熟莫催他,火侯足时他自美。 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 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 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子瞻虽好酒,酒量却不好,若是他能活到现在,见了现代这花样繁多的好酒食,想必会开心的紧。” 听到齐安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似乎有些感伤,许晚晴也不去计较他对苏轼有些怪异的称呼。 只是给他盛了一碗乌鱼蛋汤。 下一刻她就发现齐安又回到了之前那种美食家的姿态。 “怎能放香菜呢!异端!” 世上已千年 楔子 百多年前 http://.biquxs.info/

祁玉曾经想过自己作为文物被后世之人挖掘出来的场景。 那场景绝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墓室里,听着外面机器的轰鸣声,静静地等待着出土的那一刻。 沉睡四十年醒来之后的祁玉,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倚靠着一具棺椁,他发着呆。 沉睡之前的记忆便如同潮水般纷纷涌现在脑海之中。 那是一百年前的往事了。 窗外夜深雪重,屋内炉火正旺。 “都说古有四大美人,但赏玩起来,还要讲究看醉贵妃、笑褒姒、狠妲己、病西施。你那位呢,哪一种?”董三手中攥着一方绸子擦拭着着手中的钺,轻柔的就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头也不抬的问道。 他对面的那人却只是笑笑,并不开声,右手中的枪交到左手,抖了一个漂亮的枪花。 “家里安排好了?”似是不太适应这有些沉寂的氛围,董三又问。 那人终于开口了,“去了西南。”竟是清亮的少年嗓音,声音稚嫩语气却老成。 听到这句话,董三面露揶揄之色,嘴角扬了扬但随即憋住了笑,手上动作却停了下来,抄起双钺掂量了一番。 仿佛知道董三会嘲笑自己,那人不再多说,只是横槊于身前,伸出右手轻捏着枪杆,感受着手中这杆枪。 一时无话。 天色已经快到夜半时分,二人俱都停下了各自的动作。气氛微微有些紧张,董三似是插科打诨一般吟道:月黑风高寒雪夜,正是杀人的好时节。 院子里开始有了窸窣的声响。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微风吹动衣袍的猎猎声,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咔嚓声,但是唯独缺了人声。 所有人都在沉默着。 董三看了那人一眼,语气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兴奋,问道:“出门儿砍人去?” 看到那人点了点头,董三猛地站了起来。双钺用力挥舞了几下,之后别到了后腰上,双手推开门迈大步走了出去。 那人仍呆在房间内,抚摸着这杆刚拿到手的枪,只是愣愣的想着心事,也不去听董三作最后的动员。 屋外,董三站在北房门前的台阶上,面向清一色内穿白色雪行衣、外披白色氅衣的众人,激动而肃穆地宣讲着。 “对于那些闯入这里的侵略者,对于肆无忌惮杀戮同胞的刽子手,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一刀一刀地杀回去!” “我董毓三是黄带子,比你们这些泥腿子出身好得多,过去我是爷你们是奴才。” “但是今天!爷要为了你们这些奴才,去杀人!” 激昂的声音传进屋里,令祁玉有了一丝恍惚。董三一个做惯了恶霸的宗亲,竟也知道不能让外国人欺负了中国人的道理。 那么,祁玉问自己,我呢? 想到了西南,想到了城外遍地饿殍,一直想到了千年之前那些往事。 屋外董三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祁玉甩甩头,握紧大枪走了出去。 被演讲勾起的躁动已经平息,但每个人眼中都露出了一种狂热,那是一种可以为之献出生命的狂热。 当看到祁玉的出现时,院子里的众人都像是被一记重锤击中了心脏般呼吸停了一瞬。 气氛变得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紧紧盯在祁玉身上,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令他们无法转移视线。 没有人想到,已经消失了多年的祁家玉树竟出现在这里。 看着为了同一目的而聚集起来的老少,祁玉微微点头示意,朗声说道:“今日能同各位浴血,祁玉幸甚。”说罢躬身施礼后竟自翻上屋顶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董三见正北方有火势冲天,立即号令开始行动。 院内一百名江湖人各自举杯吞下一大口汾酒,摔碎了酒碗后,利索地取了各自的兵刃,化整为零分别向城内各要害处袭去。 霎时间,刚才还拥挤的庭院略显冷清。只剩东墙边上的一株梅树枝头轻轻颤动。 当后人提起这场武林人的战争时,除了感受到悲壮豪迈荡气回肠之外,亦是会用一个惨烈形容。百零一名义士以身许国,歼灭敌寇一千三百余,而生者不过六七。 但没有人知道,其实一共有一百零二人参加了这次战争,祁玉就好像被历史忘记了一般,活下来的人没有人知道他那天晚上做了什么。 在这场袭杀的组织者,托名董三的宗室子弟伤重不治后,祁玉的作为甚至生死更是无人知晓。 祁玉只是去取一件东西。大清的祁玉留下的东西当然要由民国的祁玉去取。 在百名江湖儿郎的掩护下,城中杀声四起,早已闹的沸反盈天。而祁玉便借着这股喧闹悄无声息地出了城。 城外百里之遥有个川下村,祁玉只一个时辰就赶到了这里。 丑时将至,乡下人家已经早早睡下,偶有那一两盏油灯的光亮,那是不问世事的士子仍寄希望于挑灯夜读以求功名。 但他不知道的是,大清已亡,如今这民国政府也快要亡了。国难当头,哪有读书人的出路呢。 轻踮脚尖,祁玉朝着宗祠走去,那里有他要的东西。 但走过了一段曲折的泥土路,他骤然停住脚步,眉头皱了起来。 这里的风水被人改过了。 祁玉曾亲手设计了这里,不谙阵法之人绝无可能走到宗祠,村里人也只有在族长一脉带领之下才能找到去宗祠的路。 祁玉作为设计者,当然对道路轻车熟路。但现在这里变得陌生起来,似乎有人偷偷做了些改变。 草木、乱石和房屋的格局皆已变换,祁玉想要找到正确的道路自是不难,但他没时间多做停留了。 弟兄们的牺牲难道只换来他的束手无措吗? 不。祁玉想。好在还有另一个办法。 他潜进了那户还亮着灯的人家,找到了那个夜读的书生。 读书,往往是族长的特权。 许邦维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硬要自己读书,明明祖训写着后世子孙不可出仕,即便他把那些朽烂的四书五经谙熟于心,也无半点用处。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偶尔会听到的那些议论,什么革命之流的新思想。 他与那些埋头苦读连大清亡了都不知道的穷酸秀才不同。他并不爱大清。 许家一族皆是前朝遗老,明亡后不知为何搬来定居于此,再不出世。至许邦维这一代,与外界的联系只有负责采买的家仆不时带回家中的一些书籍,每当这时许邦维就会彻夜读书。 将灯花剪去,室内便明亮了几分。合上那个小册子,许邦维饮了一口酽茶。 如果说那些儒家经典给他的感觉是陈腐的,那桌上这本呐喊带给他的是则是无穷的激情和悲哀,他的心中似乎有一团火焰被点燃了。 年轻人总是容易被打动,他隐约知道外面的世道很不好。祖训避世,但他看着进城的难民一天天的多了起来,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人,他知道那是什么造成的。 想要做些什么的冲动不停地冲击着他的心灵。 窗外有些动静,想必是谁家的猫狗。许邦维没有多想便和衣睡下。刚睡下就觉得不对劲,黑暗中似乎有另一个呼吸声。 看着对方坐了起来,又惊慌地张了张口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祁玉问他:“你是族长?” 用了一些小手段,祁玉从那个叫许邦维的读书人嘴里问出了族长是谁。 走到北房门前,祁玉侧耳倾听屋里的动静,只有一人的呼吸声,看来就是族长了。 悄声推开门然后掩上,祁玉走到床前,轻轻推了推床上的男人。那人却纹丝不动,依然轻声打着鼾。 正要再推,祁玉猛然往后退了一大步,只见床上之人右腿忽然踢出,正是刚才祁玉所在的位置。 那人见偷袭未能奏效,也就大大方方坐起身来。在黑暗中那双眼睛却熠熠发亮,仿佛始终不曾睡下。 “如此警觉,想必不是宵小之辈。你是何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许邦维口中那个枯干瘦弱的父亲。 “你是许家家长?”祁玉反问。 许父的眼中似乎是闪过了一丝精光,他承认:“正是老夫,你是何人?因何夜入民宅?” 微一拱手,祁玉正声道:“平头蔓开荒人,新上跳板,耳目着排琴碰盘,来领领甲。” 许父一听之下有些惊讶,琢磨了一会儿,也拱了拱手,回道:“合字儿,锅烂蔓,并肩字念了杵?” 祁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非是为了钱财而来。然后右手举起,食指弯曲,拇指和其余三指都伸直,做了个三、一、九的手势。 许父见状便不再一副江湖人的样子,绕着祁玉走了一圈,缓缓说道:“一炉香烟往上升,三老四少坐堂中,弟子上香把祖请,迎来祖师潘钱翁。” 祁玉便回答道:“二炉香烟举在空,三老四少喜盈盈,迎来祖师上面坐,弟子上香把礼行。” “帮中弟兄?” “是。” “敢问令师尊姓上下?” “上潘下清,正是潘祖。” “石寺庵?” “正是文功。” 又试探了一番,在家礼问答之后,许父确认了祁玉的身份,赶紧后退两步,就要行大礼参拜祖师爷。 许家世代定居于此,除了明朝遗老对清朝无言的反抗之外,更多的是在守候那一笔可以敌国的朱家遗产。 而流传下来的祖训里,这个辈分大的吓人的老怪物,既是遗产的主人也是打开遗产的钥匙。历代许家族长的使命,就是等待他。 在许家族长解释了村子风水改变的原因是有一次阵图泄露之后,不论这个原因是真是假,祁玉都只好选择相信他。 于是他立刻就请求族长带他去宗祠,取走属于他的宝藏。 许族长没有去管儿子的死活,而是直接带着祁玉出门去宗祠。 还是那条小路,不难走,但却连祁玉都找不到去宗祠的方法。这只能说明,身边这位许族长阵法上的造诣太过于厉害,祁玉都不得不佩服。 问起了许族长师从何处,他却只是推托着说并无老师教诲。这就令祁玉不得不疑心起来。 想当初诸葛武侯多智而近妖,八卦阵几堆乱石能困住陆伯言几万大军,尚且是师承黄承彦。许家族长再怎么智算通天,也不可能无师自通,于典籍之中悟出改阵之法。 走了一会儿,祁玉就看见黑暗中宗祠的轮廓。许家宗祠和各地的祠堂一样,进了门第一进院落是一个极大的天井,左右两侧是厢房,再往前走中进才是祠堂主体。天井当中种着些长年郁郁青青的柏树,角落里还种着一棵老槐树,雪落在槐树上倒少了几分阴森之意。 祠堂大殿上挂牌匾,写着“许氏大宗”四个烫金大字,笔力遒劲雄厚,看起来一派望族气象。祁玉率先走了进去,对着牌位微微躬身拜了一拜,绕过神位走进祠堂的第三进院落。 第三进院落是五房偏院,多用作贮藏之用。祁玉轻车熟路地走到了用作藏书的那间屋子前,身子偏了偏让许族长掏出钥匙打开门。 推开门一股陈腐的气息迎面扑来,紧跟着的许族长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说道:“书房晚辈曾仔细来过多次,绝无密室,不知您来此是为了?” 他疑惑地望着祁玉,却见祁玉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把房门推上,顿时屋内一片漆黑。 他只感觉到脖子上一凉,霎时间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连忙把手举了起来,连声:“前辈这是做甚?前辈莫要玩笑!” 祁玉左手持枪抵在他的脖间纹丝未动,右手在他身上摸索着钥匙。 “天井左右厢房内的呼吸声你当我听不出来么?”祁玉说了这一句,随即找到了钥匙。 被背叛的感觉很是糟糕,尤其是被自己信赖的人背叛。 回忆被打断了。 墓室上的小孔洞透出一丝光亮,祁玉回过神来,他以手撑地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把自己整理干净,又再一次躺进了石棺,在棺内把棺盖盖好,等待挖掘。 世上已千年 第二章 人间重晚晴 http://.biquxs.info/

据说香菜和鱼腥草并称为中国人饮食历史上的两大奇葩。喜欢的人恨不得顿顿都有,不喜欢的人闻到味道就想吐。 齐安就不喜欢香菜。 虽然不是很憎恨,但是也不会逼自己去吃。因此,乌鱼蛋汤虽然味美,齐安却是一口都没有喝,只是发表了些夸赞许晚晴手艺的言论。 虽然觉得在出租屋内得到手艺媲美国宴大厨的夸奖有些奇怪,但鉴于齐安表现得确实像一个老饕一般,而且那种十足的底气和随口品评国宴大厨的不经心是装不出来的,因此许晚晴还是很高兴于能够得到齐安的认可。 酒至三巡,菜过五味。虽无觥筹交错,却也算吃的尽兴。 齐安往椅子里一瘫,仿佛再也不想动弹了,说道:“接下来就该你忙活了吧?”见许晚晴疑惑的看过来,只好有气无力的解释道:“我下厨,你刷碗,天经地义。” 理所当然的姿态把许晚晴都快气乐了。 她也不多说,身子也往后一仰,整个人贴在椅子靠背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发出了舒服的呻吟。 按理说她不会在一个男人面前这么不顾形象,但一来是在自己的房子里,二来她和齐安认识的时候本就没什么形象,之后的拿齐安当哥们儿相处也就不太在意了。 二十分钟之后,许晚晴感到椅子上始终有些不太舒服,正准备整理整理衣服去沙发上坐着。 却听到齐安问道:“你一定还有个妹妹叫许怜幽吧?”许晚晴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虽然和齐安相处的不错,但是也仅限于朋友之间的来往,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妹妹? “别瞪了,你卡姿兰大眼睛我知道。”齐安似乎早就预料到许晚晴的反应,解释说,“你的名字取自李义山‘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一句,你叫晚晴,你的姐姐或者妹妹叫怜幽或者幽草不是很正常的吗?” 竟然是如此,许晚晴没想到齐安会知道自己名字的出处,她又问:“可是为什么你会知道是妹妹?” “姐妹里,往往是姐姐会做菜,你是姐姐的几率大一点。”仿佛是故意气许晚晴一般,齐安又补充道,“而且你看起来老一点。” 被许晚晴打到厨房刷碗,齐安揉了揉胳膊,心想年龄果然是女人不能触碰的逆鳞,不论在哪个年代。 “只要敢跟我争宠的女人,都得死!” “王府里的女人真多啊!多得让我生气!” 听着奇怪的台词,看着电视机里的女人打架,再看着许晚晴看的聚精会神,齐安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时间也不早了,你该走了吧?”见许晚晴沉迷于宫斗无法自拔,齐安提醒道。 见许晚晴敷衍地嗯了一声,齐安明白不等到插播广告许晚晴是不会动弹的,于是便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 女人沉迷于宫斗剧时,往往是她们暴露体重的时候,因为即便二十匹马也不一定能拉得动她们。 但这个时候也往往是她们专注的时候,往往这种不经意间的美丽最能让人沉醉。 齐安望着许晚晴的侧脸,在灯带的柔光映照下显得晶莹剔透如上好的和田软玉,又如洗过之后的蜜桃般粉嫩。 一集嬛嬛传终于结束,许晚晴犹有不舍地站起身来,抱怨道:“你这儿连个电脑都没有,看个电视剧还得忍受广告。” 齐安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一年多来通过正常途径获取的信息越来越少,是应该买一台电脑了。手机倒是不用,许晚晴送自己的这个旧的已经够用了。但是问题是,以自己现在这份打零工的职业,恐怕负担不起。 于是他便问:“你有不用的电脑吗?我现在买不起,当然,不介意的话,你也可以给我买一台。” 好在刚看完一集嬛嬛传,心情还不错的许晚晴并没有被齐安拿自己当凯子气到。 许晚晴用轻蔑的眼神瞥了齐安一眼,没等震慑到齐安,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到齐安不为所动,她只得板起脸说道:“花女人钱,你不感到羞愧吗?” 齐安依然不为所动,只是看着她,仿佛是用眼神传达某个作者还没想到的二人之间的约定。 好吧。许晚晴最终败下阵来,只得答应在网上给他买一台笔记本电脑。 或许,许晚晴做这一次的代理人也不错。齐安心里想着,便将她送出门外。 关上了门,齐白把碗筷都收拾干净,保证厨房仍恢复到一尘不染的的状态。然后小坐了一会儿,便开始了今天的日常训练。 当一个人的躯体长达五十年没有过动作,一朝醒来,他的躯体势必已经不受自己控制,肌肉萎缩甚至腐烂都是有可能的。 齐安不是普通人,或者说在某些方面并不普通。虽然不会担心会有身体长期休眠带来的肌肉萎缩等副作用,齐安依然需要做系统性的适应性训练来恢复对这具身体的精确控制。 而今天,经过了一年的适应性训练后,齐安打算测试一下自己较之沉睡前的身体变化。 因此,他打算去,跳楼。 跳楼当然不是真的想寻死,况且齐安也未曾真正死过。他只是对于每次醒来都会有的体质的进步有着期待罢了。 当你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死不了,你还会在乎那些以死亡为最终后果的危险吗?顶多粉身碎骨罢了,终究会好起来的。当你已经活了一千年,你还会在乎用时间换取伤势的痊愈吗? 因此齐安尝试过各种危险行为,以此来确定自己的身体素质。便如同他曾经做过的从高处跳下一样,跳楼只不过是在现代高楼林立环境下又一次对抗重力尝试罢了。 他需要仔细挑选一座合适的高楼。不能太高,否则跳下去爬不起来会被人发现。也不能是办公楼,否则被加班的白领们发现了身影或听到了落地时的巨响,当天晚上就会引起轰动。 齐安用手机搜索着附近的大厦,终于发现了合适的地方。 登州绿地中心。 世上已千年 第三章 跳楼这小事 http://.biquxs.info/

登州绿地中心位于商务区的核心位置,毗邻夏季波洛斯论坛、大剧院和游艇码头,规划建设集超五星级海景酒店、国际甲级写字楼、高端商业、配套商务公寓于一身的超高层城市综合体。以上就是绿景集团对这栋楼的期望。 这一座大楼号称投入绿景集团15亿美元,高度七百三十米,被绿景集团寄予成为中国境内最高楼的厚望,但却成为了登州市内最大的烂尾楼工程,迟迟未竣工。 本来绿地中心不在齐安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这里正处于cbd的中心位置。但好在这里工程还未曾竣工,齐安可以免除被发现的困扰。 按理说为了避免发生事故,这类高楼通向天台的门一般都是锁住的。但齐安不用担心上不去。他可以爬上去。 其实爬上一座高楼对于受过训练的人而言不是什么大问题,尤其是当他们有着很强的肢体力量时。 之所以没有人会去徒手攀爬高楼,是因为这项运动的容错率几乎为零。稍有不慎便是身死人亡。 站在天台上俯瞰城市果然是了解一个城市最为直观的方法。当夜色深重,天地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灯火通明,与这里的沉寂黑暗仿若是世界的两极。 唯一不足的是,城市的光照太盛,置身于都市强烈光污染之下,天上原始的星光黯然失色,只有寥寥几颗星星还散发着微弱的光。 越过护栏俯瞰下去,七百三十米的高度令地面上的物体普通一个个黑色的蚂蚁般渺小。处在这个高度,若是有恐高症的人恐怕会吓得腿软。 确认下方无人,齐安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快地越过护栏,张开双臂,左腿悬空迈出,右腿发力,就这样直直地跳了下去。 坠落了大约二百米,感受到风在耳边呼啸作响,齐安在空中扭转身躯变换了一个姿势,改为平躺着坠落,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均匀地使四肢百骸平摊伤害。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瞥见了下方出现了一道人影,正是他即将落下的地方。从接近八百米的高度落下,哪怕是一粒米都能伤到人,何况是齐安。 没来得及多想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人,齐安强行扭转身躯,右手从腰后摸出一把匕首,用力刺入墙体之内。 强大的惯性拉扯着他向下滑行了十几米,稍稍降低了下坠速度后,冲击力将刀身从墙里弹了出来,可齐安不做任何停留,顺势回转身体又将匕首刺进了进了墙面,这一次刺得极深,下坠拉扯着硬在墙面上撕开了一条长达二十米的歪斜口子,宛如哥斯拉的利爪留下的痕迹。 好在现代的城市楼房建造使用钢筋混凝土,结实无比,齐安才得以用匕首强行减缓下降的速度。终于在离地不足二十米处停住了下落,身形一晃便顺着窗户窜进了楼里。 虽说多亏了这一年来的训练,齐安避免了胳膊在巨大力量的拉扯下和身体分离的危险,但由于用力过度,右臂还是有些疼痛。揉着疼痛的手臂,齐安头伸出窗外看了看,发现人早已不见了。 “莫名其妙。”饶是以齐安的心理素质都忍不住抱怨了一声。 再一次登上了天台。 反复确认了下方真的没有人,连人的呼吸都听不到。齐安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快地越过护栏,张开双臂,左腿悬空迈出,右腿发力,再次直直地跳了下去。 这一次齐安试着放空自己的思维,肌肉也不再紧绷。“砰”地一声巨响,齐安落在了地上。 感受着坚实的地面,齐安知道自己错了,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齐安能够感受到每一次呼吸时,胸腔和两肋传来的阵阵疼痛,用力地大吸一口气,却被秋夜有些清凉的空气呛到,咳嗽了几声,嘴里有血腥味。把嘴里的血沫子吐了出来。 今夜怕是爬不起来了。 天色微亮,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太阳将升未升,正是鬼呲牙的时候。听着远远传来的轮船鸣笛声,齐安睁开了眼睛。 翻身爬起来,齐安抬头望了望绿地中心,在晨光中,绿地中心就仿佛一把直插入云的利剑,只不过利剑上有一道裂纹,那是他昨晚用匕首在楼身划出来的一道巨大的口子。 齐安慢悠悠地走出了这里,表现得就好像清晨起来晨跑人一样。只不过,他昨天穿来的衬衣右臂部分已经由于昨晚的剧烈运动而开裂,碎布条随着清晨的微风飘摇,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打算这样走着回家,齐安打算叫一辆出租车。虽然登州的出租车以敢于飙车和见缝插针的驾驶风格著称,但齐安也不去计较这些。 挥手朝着在路面上飞驰的车辆示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齐安坐进了后排告诉了司机位置,便开始闭目沉思。 再次睁开眼睛,汽车已经驶进了市区。看着司机的眼睛通过后视镜窥探,似乎是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奇怪,齐安也不多做解释。 车子开进了小区,刚下车便看到许晚晴正巧从她那辆巨大的牧马人上下来。 一般而言,女生都会钟爱一些偏向于小巧漂亮的车型,不追求性能的她们可能会选择性能差一些的小跑,罕有女性会选择一辆傻大黑粗的suv作为座驾。 许晚晴对车辆的品位和选择显然是属于狂野粗犷那一类的,虽然她自己对于这种实用和舒适兼有的车型很是满意,但却对于齐安每次见到她这辆牧马人夸张的神情却颇有微词。 没等齐安再一次夸张地表示他对于许晚晴品位的不解,许晚晴抢先一步指着齐安的袖子,上下打量着齐安身上沾满了泥土的衬衣和长裤。 “你这大清早的,去干嘛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被指使着付完车钱的许晚晴看着齐安尴尬的神情,强忍住笑意。 “刚去跳楼回来,不小心就把衣服弄破了。”齐安说的虽然是实情,但许晚晴显然把他随口说的当作了戏言。 “快进去,早饭还没吃呢吧?给你买了豆浆油条。” 世上已千年 第四章 耶梦加得 http://.biquxs.info/

许晚晴来的目的当然不仅仅是给齐安送早餐。她只是对齐安托付给她的事情有了些眉目,来知会齐安一声罢了。 “你出门不带手机?”是质问的语气,也有惊讶和奇怪。 “当然,又不是离了手机就会死,反正也不会有人找我,干嘛要带上手机?”同样不解的语气,仿佛出门什么都不带是理所当然一样。 仿佛被齐安认真的反问噎到了一般,许晚晴明智地放弃了这个话题。 “之前你和我说的,关于你那个梦,我帮你查了资料,都在这儿了,喏,给你。”说着从随身的化妆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叠a4纸大小的资料,递给齐安。 虽然吃惊于那么小一个包里竟然能放得下这么多资料,齐安也只是沉默地接过了资料。 关于那个梦,齐安有些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那是一种失控的感觉。千年来从未做过梦的自己,居然做了这么诡异的一个清明梦。那种仿佛自己的生活失去了控制的感觉,即便是四十年前经历过的那两场动荡中,他都未曾有过。 这种感觉不好受。 因此当齐安意识到了这个梦的不可控性之后,就立即拜托许晚晴查找资料,他必须掌控自己的梦。 而这个梦,是什么呢? 波罗斯...沃洛..沃洛波罗斯... 什么?是什么?什么声音?齐安挣扎着,勉强地睁开了眼睛,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暗...天黑了吗?不,不对。这只是一种简单的、最纯粹的黑。毫无光亮,就好像身处于两万米的海底,没有一丝光线能够到达的那种,纯粹的黑暗。 齐安试着出声,却发现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声带,身体其他部分更是毫无感觉。这对于齐安来说是不可能的。自拥有这具身体已经过去了一千年的时间,齐安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早就到了能够控制每一丝肌肉的程度。 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对齐安而言毫不亚于被人拿住了巨龙咽喉之下那一片致命的逆鳞。 恐惧,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单纯的黑暗,并不能给人以恐惧。人们最恐惧的,是黑暗中的孤独,就好像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生物。 突然地,齐安发现自己动了。 眼前的黑暗柔和了许多。是错觉吗?动了,黑暗竟然运动。不,不是黑暗在动,动的是... 一条大蛇! 见到了自己难以理解的东西,人们往往会惊慌失措,甚至思维暂时性的停顿,这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有这种机制就意味着恐惧。 而齐安,不会恐惧有形之物。有形的东西往往意味着能够被攻击到,而面对能够攻击到的东西,齐安对自己有些绝对的信心。 波洛...沃洛波罗斯...那含混不清的低语声还在继续,那逼退黑暗的东西越来越近,黑暗也愈加柔和,渐渐地,成为了光明。 处在光与暗的交界处,齐安已经能够清晰的见到那条大蛇的轮廓了。青黑色的身子,金属光泽的鳞片,密集而不混乱,紧密地排列在一起。背生一对骨质双翼。 就好像,齐安生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就好像童话里的一只长了翅膀的海马。但是,虽然古怪,甚至有些滑稽,齐安却笑不出来。 龙形的头颅微抬,使得齐白看清了它的模样,狰狞的獠牙轻动,大蛇的眸子里闪着莫名的神采。 “在尘世巨蟒醒来的那一天,死斗将会结束,但轮回不会毁灭,它将继续,以一种新的方式。”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飘渺得仿佛在天外,又清晰得近在耳前。 这是一个预言吗? 大蛇巨大的双眸里闪烁着莫名的神采,琉璃般的眼眸里有光芒不停流转,那双眼眸在眼前逐渐放大,齐安发现那是因为巨蛇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巨大的眼眸倒映出齐安的身影,那只巨大的竖瞳死死的盯着他,眼神十分诡异。 他看懂了巨蛇的眼神,因此他开始愤怒。 那种眼神他很熟悉,在他遥远的记忆里,黄巢就是这么看着他的,仿佛他不是人,而只是一团肉血与骨头混合起来的低等食物。 “你会明白的。”那朦胧的声音再次响起,巨蛇随之蜿蜒后退,带着柔和的光芒远去。这片空间再次被黑暗笼罩。 这时,齐安眼前的画面静止了,那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仿佛心跳都要停止,过了一秒又像过了一世纪,画面破碎,齐安昏沉过去,脑袋中仿佛有什么在跳动。 “这么说,你确定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梦?”许晚晴问道,她忘不了那天早上手机另一头齐安那惊恐的语气,那是一种认识一年来她从来不曾在齐安身上看到的不安。 齐安有些尴尬,那天只是被那个怪梦扰乱了心神才有些失态。一个周的时间下来,现在他当然已经平复了心态。 只是暂时不太好交代他为什么会被一个梦吓到,总不能现在就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告诉她自己一千多年都没做过梦了吧? 对许晚晴的问题,齐安只是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并未去多做解释。 “咬着自己尾巴的蛇”,它头尾相衔,雌雄同体,盘绕着整个世界,象征“一切”、“完美”、“轮回”和“阴阳”,代表着自然界周而复始的现象,既是开始,也是结束。 丹尼斯·哈洛威曾经把沃洛波罗斯同冥身布鲁托的手下提穆厄斯相提并论:“它没有眼睛,也不需要眼睛,因为它的面前空无一物。在它的四周没有物体也没有声音,时间对它来说是停止的。它不需要消化系统,因为它既不生产也不消耗,所有行动都因它而起,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影响到它。” 齐安确信那条大蛇就是资料上的耶梦加得,虽然形态不尽相同,但那预言中的尘世巨蟒就是耶梦加得的别名。 世上已千年 第五章 登州居大不易 http://.biquxs.info/

调查尘世巨蟒的事情暂时还不算紧要,毕竟齐安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不会因为一个梦就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习惯和轨迹。 那便剩下维持生计和寻找故人之后这两件事要做了。当然,看看新的纪元有什么有趣的变化也是齐安每次苏醒之后最大的兴趣所在。 但是说到维持生计,齐安发现在这个时代自己那些老手艺都几乎行不通了。比如齐安曾经为了生计,做过一段时间的缝穷。缝穷这个职业古已有之,是帮穷人做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计。正所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描述的正是缝穷婆出现的原因。 能做缝穷的一般都是些丧失了劳动力的老妇,自己已经没了独自生活的能力,却又不愿意连累家里人,只好做些针线活好歹补贴家用,她们便被称为缝穷婆。说起来就是穷人在赚穷人的银子。 这个活计和裁缝也还不大一样,裁缝除了帮人缝补衣物之外,独立设计衣服才是主要的工作,这也是做裁缝的男人不会被人看不起的原因。 但是现在,齐安发现,不紧缝穷这种职业随着时代的更迭销声匿迹,甚至走镖的达官这种齐安曾经以为会永远存在的职业甚至都几乎无人知晓。 仔细想了想,齐安挠了挠头发,悲哀地发现,自己浑身的能耐,在现在这个时代似乎没有用武之地。 能用来赚钱的,也就衣食住行四个行当,衣是没办法了。至于食住行嘛,齐安在脑海中列出了他能想到的种种职业。倒是可以做个厨子,齐安想。 只是上一世习惯了作为祁玉被人伺候,现在对于伺候别人齐安还是有些抵触。 罢了,先不去想这些,到时候还是要和老许商量一下。 于是齐安抬起头来问正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的许晚晴:“老许…不,你父亲最近在家吗?” “怎么,还想再把老许弄个心脏病出来?”仍然盯着手机屏幕,许晚晴略带一丝嘲讽,对齐安说。 “我始终没能弄明白,老许见了你怎么会那么激动,见到世交的子侄也不至于这样吧?”想到父亲当时见到齐安时那惊慌而欣喜的模样,许晚晴不禁好奇起来。 “老许这辈子都没那么激动过,你到底是老许什么人?” “不会是老许私生子吧?” 听着许晚晴越来越离谱的猜测,齐安只能用世交子侄这个说法搪塞过去。 许晚晴似乎有些不太满意,但也无可奈何,她知道齐安要是不想说的话,她逼问也问不出来,只好回答齐安的问题。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齐安便要拉着许晚晴出门。 “喂喂喂,大哥,你太着急了吧?我刚从家出来,就又要回去?”被拉扯着起来,许晚晴急忙甩开齐安的手,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服。 “你起码去换身衣服吧,还有,这次我得给老许提前说一声,别又激动晕了。”指了指卧室的方向,示意齐安去把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换下来,许晚晴点亮了手机屏幕,给许安国拨了一个电话。 待到齐安换好了衣服出来,许晚晴早已打完了电话,坐在椅子上等着。 看着许晚晴正襟危坐的样子,齐安不禁有些哑然,许晚晴现在的坐姿是标准的淑女坐姿,身体端正舒展,腰背挺直,臀部只坐了椅面的三分之二,双腿并拢,双脚并齐,手安分地放在腿上。 以齐安的眼光看去,许晚晴的坐姿无可挑剔,但是作为朋友来说,这种姿态怎么看怎么别扭。 看到齐安走了出来,许晚晴的姿势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边起身走向齐安边抱怨道:“老许这个人,最重规矩,可是我偏偏就这么个性格,你说这怎么办?没法子,只好每次在老许面前就坐出一副端庄秀丽的姿态,弄得每次去老许那里还都得提前练习一下坐姿,太讨厌了。” 走到齐安的面前,伸手给他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整理了一下衣领,埋怨道:“你好歹也是个年轻人,怎么总穿得这么老气横秋,改天姐姐给你买身衣服。”边说着,还踮起脚尖摸了摸齐安的头发。 听到她自称姐姐,齐安忍不住笑了笑,任她摸着自己的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由于这是一个老式小区,下楼只能通过楼梯。听着身后许晚晴用钥匙锁门的声音,齐安站在楼梯前等着她。许晚晴今天穿了高跟鞋,下楼不是很方便,齐安便伸出手来扶住她,一级一级的下了楼。 女人穿高跟鞋可能是大部分男人都喜欢的,因此,高跟鞋便成为了性感的符号。而在女人自己来说,高跟鞋也是一种增加身高从而增加自信的利器。这种原来为男性而发明的东西,现在倒成了女性专属了。 因为住在二楼,下楼倒没耽误二人多少功夫。刚下楼就看到许晚晴巨大的牧马人,由于是临时来访,不打算待多久,许晚晴的车子就停在楼下。 掏出钥匙解锁,许晚晴看到齐安有些好奇的眼神,连忙说:“房子可以给你,这辆车可不行,这次就算是老许让我给你我也不给了。” 看许晚晴的样子就像是护食的小虎崽一样,齐安只好承诺不会觊觎她的车。 许晚晴这才放心地让齐安坐上了副驾驶,一路开出了小区。 坐在副驾驶上的齐安还是有点新奇,虽然他不管上个时代还是这一次都坐过车,许晚晴这辆牧马人也坐过几次,但他还是对于这辆车有些本能的好奇,这很可能是出于一个男人对于机械的天生的喜爱。 探索了一番,齐安忽然想到一件事,开口问许晚晴:“需不需要去给老许买点水果?上次太过于突兀,而且老许住院我也没怎么去探望过,总感觉不太礼貌。” 见齐安竟然主动说起给老许买点礼物,许晚晴有些惊讶,原以为他是那种懒到连正常的社交礼节都不去理会的人,没想到竟然还颇为有心。 她答应了一声,便在路边一家花店停了下来。 世上已千年 第六章 拘谨与热情 http://.biquxs.info/

花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只是植物的器官,却能同人的情感发生共鸣。不同的花却能令人有不同的感受,这就是花语。 男人大多对于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爱,而女人却钟情于花束。 被拉扯着进入了花店,齐安闻着空气中弥漫的各种花香的混合,倒是觉得颇为惬意。 许晚晴挑了几只不同的花,交给了店员用牛皮纸起来。结账的时候女店员自然地望向了齐安,询问到:“先生一共是五十七元,请问您用什么结账呢?” 本想掏出手机结账的许晚晴看到这一幕似乎是觉得很有趣,便又将手机放了回去。 看到齐安久久没有反应,收银员又问了一遍。齐安这才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许晚晴,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说:“她付钱,你问她吧。” 走出花店上了车,齐安把花束放在后排座位上,才无奈地看向许晚晴:“好玩吗?” “简直太好玩了,你都不知道,我们出来时她看你的那种眼神,啧啧啧。”在店里一直忍着笑的许晚晴终于放开了大笑起来。 “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个小白脸,她一定在鄙视你吃软饭。” “男性买单本来是男权社会下占据强势地位的男性对女性的补偿而已。如果女性都这么理所应当地要求男性付账,那女性享有的权利就会一步步地被男性蚕食殆尽,因为一旦生出了这种男强女弱的心理,女性就会丧失在社交场合的主动权。” 齐安很认真地解释道,不过他又添上了一句,“当然我不反对男性结账,只不过我暂时没钱。还有,似乎我被说成小白脸,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吧?” 齐安疑惑地望向许晚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用这种两败俱伤的举动来捉弄自己。 这才意识到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转过头去不再搭理齐安。没有提醒齐安系上安全带,许晚晴用力的踩下油门。 在许晚晴家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水果之后,齐安自己下车走上楼,许晚晴径自去停车场停车。 按下门铃,就听见屋子里大声答道:“是小齐吧?老头子快去开门!小晴带男朋友回家啦!” “死老婆子,别乱说话!”就听见许安国喝骂了一声,打开了门。 看到齐安一个人站在门口,许安国下意识就想敬礼,却被齐安拦了下来:“我只是您旳世交子侄,您以后就叫我小齐好了,不用客气。” 有些不情愿却不得不答应的许安国勉强应了一声,嗫嚅着说:“齐…小齐,您…你快请进。”一转身把齐安让了进来。 齐安放开把住许安国胳膊的左手,拒绝了许安国帮忙提着水果,走进了屋子里。 这时候许夫人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冲过来把水果接过去,埋怨道:“这个老许,也太没有眼力见儿了!也不知道帮着孩子拿一下东西。” “小齐来就来吧,以后可不许再买礼物了。就拿这儿当自己家一样。” 看了眼许安国有怒不敢言的样子,齐安对着忙活着倒茶水的许夫人笑了笑:“以后就不买了。” “小晴那丫头呢?怎么没一起来?”看到许晚晴没有和齐安一起回来,她有些奇怪。 “哦,她去停车了。”齐安喝了一口茶水,回答道。 “哦这样,那你们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汤煮的怎么样了。”边说着边剥了个橘子递给齐安,还不忘叮嘱道:“老许,你可不许怠慢了小齐。” 叹息了一声,许安国对齐安解释说:“这老婆子一辈子都这个样子,若是有唐突的地方,还请您别介意。” 齐安倒是不介意,能够以齐安长辈自居的人,几乎都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他已经很久不曾感受到来自长辈的热情了。虽说长辈的热情往往有些令人措手不及,但是总有几分亲切。 “您最近怎么样?听小晴说您有些打算想和我说说?”许安国放下了手中的保温杯,搓了搓手,小心地问道。 “是有些计划,需要和您商量商量。”说着,齐安看着许安国像小学生一样摆出了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很是无奈,“许叔,您不用这么客气,我不知道您家里的祖训是什么,但是既然我和小晴平辈论交,叫您一声伯父也是应该的,您就拿我当自家晚辈,不用管其他的。” 许安国听到这话其实有些放松,但是还是有些拘谨,眼神便不自然地转动着。代代相传了四十年的那则家族训诫,哪里是这三言两语就能说放下就放下的。 看着许安国依旧拘谨,齐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想到自己当初最为随意的一个安排,却令许家坚守至今。 这时许晚晴回来了,推开门就正赶上许安国看向自己这个方向,顿时吓了一跳。 感觉有些丢脸,许晚晴换了鞋,快步走进来坐到齐安的身旁,用力拍了拍齐安的肩膀,随即想起父亲在一旁,便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 “你们在聊什么呢?”虽然姿态端庄,但许晚晴脸上却依然笑眯眯地看着齐安问道。 “大人讲话,小孩儿别插嘴。”许安国训斥道。见到齐安在这儿,父亲仍然像训斥小孩子一样训斥自己,许晚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看到齐安冲自己笑,许晚晴感觉脸上发烫,恨恨地咬了咬嘴唇。 齐安也不想看许晚晴丢脸的样子,虽然很有趣,但是齐安知道女孩子总是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丢脸的一面的。 只好劝道:“没关系,许叔。咱们就是闲聊嘛,小晴听一听也没关系的。”许安国这才放弃了长篇大论教训女儿的打算。 小晴!他竟然装模作样地这么叫自己! 看着齐安笑眯眯的神情,许晚晴脸上不显,心里却认定了他是在报复自己刚才让他出丑。 而且父亲竟然这么听他的话! 许晚晴更好奇齐安到底是什么人了。 一年前父亲接到一个电话就匆匆出去了,后来她才知道父亲连夜坐火车去了五十多公里之外的邻市。 之后便带了齐安回来。那时候的齐安身上总散发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气质,似乎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自己去问父亲他也什么都不说。 后来更过分的是父亲竟然让自己照顾齐安,他都那么大一个成年人了,竟然还需要人照顾?许晚晴想要么是自己疯了,要么就是许安国疯了。 在接下来的接触之中,许晚晴才发现齐安就像是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穿越过来的一样,对于一切现代化事物都好奇的很。 许晚晴就断定了齐安一定是从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走出来的,说不定是个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投奔父亲的。 但是许晚晴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为什么齐安说的话在老许面前就跟圣旨一样,那么有用。 这些老许是不会说的,齐安似乎对自己不太隐瞒这些事。许晚晴想着,有空可以问问齐安。 三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又闲聊了一会儿,时间接近中午。齐安只听到厨房里传来了许伯母略显洪亮的声音:“老许,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了!死丫头回来了吗?” 然后就见她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用一种柔和的语调对齐安说道:“小齐去洗洗手,一会儿尝尝阿姨的手艺。” 从没听过母亲这么温柔的腔调的许晚晴不禁打了个冷战,浑身哆嗦了一下。 看着母亲那饶有深意的眼神,许晚晴明白了,这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 她把齐安当成自己的男朋友了! 世上已千年 第七章 一个盒子一叠纸 http://.biquxs.info/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可齐安不是女婿啊喂!许晚晴心中怒吼着,可表面上却依然表现得知书达礼,不露声色。 只是想着送齐安回去之后,得好好和母亲解释一下自己和齐安的关系了。 纯洁的朋友关系怎么就被妈妈想歪了呢,有些羞臊的许晚晴伸直了腿用力踢了踢齐安的腿。 没想到齐安挨了这一下之后竟然面不改色,继续和妈妈聊着自己小时候的糗事,一边听还一边笑,仿佛自己小时候的糗事是多么幼稚可笑,谁还没有个傻乎乎的童年! 看着齐安夸张的笑容和不时戏谑地望着自己的眼神,许晚晴对于齐安的装模作样深为气愤,情不自禁又踢了齐安一下。 齐安倒是没什么动静,许安国的脸一下子黑了起来,“好好吃饭!”他瞪了许晚晴一眼。 这倒是让许晚晴疑惑起来,难道自己一直踢的不是齐安而是老许,狐疑地望了望齐安,他依旧是那副讨人厌的笑脸。 这让许晚晴确定了一直都踢错了人,都怪齐安!谁让他不乖乖把腿伸过来让自己踢的! 心中气愤更甚,假装筷子掉了弯腰看了一眼,再一次瞄准了方向,对准了齐安踢了一脚。 “不好好吃饭干什么呢!”这次可把许安国踢疼了,用筷子另一头敲了敲许晚晴的脑袋,斥责道。 许安国是“食不言,寝不语”这一规矩的崇尚者,看到女儿这么顽皮,自然有些火大,只是当着齐安的面,不好大声训斥,给了许晚晴一个待会儿教训你的眼神,又看了看老伴儿那边对齐安有些过分的热情,考虑到齐安的身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闷头吃饭。 那边梁贞盛了一碗汤递到齐安面前,眼中满是慈祥地说道:“快尝尝,阿姨做的乌鱼蛋汤。” 齐安接过碗来,用汤匙喝了一口,脸上露出了被惊艳到的表情,赞叹道:“您做的这汤味道果然好,外边那些饭店可比不了。” 梁贞闻言得意地说道:“阿姨熬汤的手艺可不是徒有虚名的,当年你许叔叔就是爱上了我这个做饭的手艺才追求的我。” “你要是想吃呀,以后让小晴给你做,我这点做饭的手艺全让这小妮子给学了去了,就等着以后做给心上人吃呢。” 看着老妈越说越离谱,许晚晴不由得急忙打断了她的话,对着齐安说:“我警告你,你可别把梁女士瞎说的话当真啊。”边说着边示意也给自己盛一碗汤。 梁贞不搭理她,许晚晴只好自己动手,盛了一碗。在一旁的许安国顺手就把喝光了的汤碗递给女儿,示意也要一碗。 都怪齐安,他一来自己的地位就下降了。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以后找齐安算账。强压制住对心里的小嫉妒,许晚晴这么告诫自己,又添了一碗饭,开始扒饭。 许安国已经吃好了,便把碗筷一放,说了声吃好了,有些含混地叫着小齐,让他一会儿到书房找自己聊聊。 齐安点头应是,然后听梁贞讲了会儿许晚晴优秀的成长过程。 “我们家小晴啊,从小就争气,小时候还住大院儿那会儿就是同龄孩子里最有出息那个,后来随着老许被家里老爷子调回登州,小晴就跟着一起过来了,没出一个月就成了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孩子,那帮小子都争着和小晴同桌,有的就为这个还让父母给班主任送礼呢。” “长大了就更有出息啦,小晴去京城读了大学,年年可都是优秀学生。” “刚毕业找工作那阵儿,我说让老许走动走动以前的老战友吧,这个死老头子非说让孩子自己闯荡闯荡,真有困难了再和家里说,没想到小晴这孩子还真争气,硬是自己开了一家还不错的小公司。” 齐安听着梁贞的讲述,没想到许晚晴从小到大都这么优秀,不禁用惊讶的眼神看了许晚晴一眼,得到了许晚晴洋洋得意的眼神作为回应。 不过想想也不足为奇,过去被许晚晴照顾的一年里,总是在工作日见到她,除了自由职业者也就是自己做老板才会这么自由安排时间。 看到齐安的眼神,梁贞高兴于对自家女儿的推销起了作用,随即又有些忧愁地说道:“就是这个感情似乎有点不开窍,这都快二十八了还不谈朋友。” 看齐安没什么反应,又接着说道:“好在遇到了小齐,以后你们年轻人自己谈朋友,我就……” 听着老妈有点想把男朋友这件事情给坐实的倾向,许晚晴忙打断道:“梁女士,一顿饭净听你啰嗦了,你让人家好好吃饭嘛。” 齐安听到这里,急忙表示自己已经吃好了,笑眯眯地拆许晚晴的台。 不过想一想许晚晴今天有些被父母打击到,便表示自己要去书房和许叔叔聊聊,没有继续看许晚晴出糗。 来到书房,关上门。许安国见齐安进来,急忙从书桌后的椅子上起来,示意齐安过来坐下。 无意强行让许安国不要拘谨,强迫他适应伯父与子侄的关系,齐安摆了摆手在书房里看了看。 许安国这间书房倒是和家里的整体装修风格迥乎不同,家里的装修有些偏现代,而这间书房但是有些古色古香。 整个房间大概有三十到四十平方米左右,作为书房而言相当宽敞。当间儿摆了一张紫檀画案,案面长方平直,案下有束腰,倒是可以当做书桌来用。这画案做工不甚繁琐,除了案面之外,通体刻有灵芝纹路作为雕饰,朵朵大小相间,丰腴圆润。画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和笔洗镇纸等物件,如果忽略掉那现代感十足的笔记本电脑,倒也能显出些文人的志趣。 画案后面放着一把官帽椅。这把椅子通体无雕饰,椅背上的搭脑两段微向下垂,尽头又向上挑起,与官帽相仿,故名官帽椅,瞧着倒像是个明代的老物件。 后面靠墙倒没有像文人书房那般放置一个画屏,而是在素白色墙纸上挂了一幅山水画。 齐安摇摇头,许安国到底不是文人,这幅画想必是取背后有靠山之意,这寓意未免有些俗了。 “许叔叔,您叫我进来是有事情和我谈?”齐安坐在书房一侧的罗汉床上对许安国问道。 许安国来到陈列书籍的架阁前,从一个单独的格子里双手捧出由厚厚的牛皮纸包着的盒子,放到罗汉床中间的小几上,一层层地打开牛皮纸,露出了里面的一叠已经有些发黄了的纸张和一个颜色有些乌黑的盒子。 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纸张拿开,许安国打开了盒子,“这盒子倒是普通,据说从我爷爷传下来是里面就什么都没有,我想可能是那些纸原先是装在盒子里面的。” 世上已千年 第八章 阴沉木 http://.biquxs.info/

正当许安国沏茶的功夫,齐安拿起那叠纸看了看,纸质已经发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用手轻捻着信纸,感受时间在纸上的流逝,齐安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在沉睡前自己留下的记录,记录下那些不愿意忘记的回忆。 长生久视是任何人都想得到的能力,但长生是有代价的。那些渐渐模糊的记忆就是代价之一。 当齐安意识到自己在获得对新世界的认知,同时也会渐渐地失去一些记忆时,齐安就把记忆写了下来。 起初是所有的事情都会记录,虽然会耗费巨大的精力和时间,但齐安最不在乎的就是时间。 逐渐地,时间令那些曾经视如珍宝的记忆变得不再重要,对生命中的那些人与事的热爱变得淡漠起来,齐安便只记录一些重要的事情了。 千年的记忆最终变为几张发了黄的方絮。这一叠纸看起来厚厚的,可是与一千年的时间跨度相比却也算不得什么。 比起这故纸堆,齐安更好奇一旁的盒子,记忆里他并没有交给过许家这么一个盒子,怎么会和他的备忘录放在了一起? 拿起盒子,感觉到有些沉甸甸的。盒子通身是乌黑的,木纹细腻,十分光亮。大概有两方砚台拼起来那么大,四四方方的有些扁平,入手华润如玉。若不是这盒子有着软玉所没有的粗粝感,齐安都要以为这是一整块黑玉做的。 似乎是阴沉木,齐安想。不过是用来装什么物件的呢? 望向许安国,许安国忙解释道,“自我爷爷传下来,经由我父亲保管,老爷子又传给了我,这盒子一直都是空的。” “爷爷嘱咐下来说”说着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凡有人找到我,只要能对上切口,不论是谁,不管他有多年轻,都要执晚辈礼小心伺候。” “然后要把我许家代为保管的这两样东西都交予这人,并且全力满足他的任何要求。” “我许家家规甚严,长辈吩咐,不敢不从,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在您面前一直以晚辈自居。” 说完之后许安国长出了一口气,就像是放下了一副担子,不再言语,只是等着看齐安有没有什么问题。 “你是说,这两件东西,都是有人托付给你许家保管,然后转交给我的?”注意到了许安国言辞中并没有把盒子和纸分开解释来由,齐安问道,“这两件东西打一开始就是一体的?” 不知道齐安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的意义,许安国只好点了点头,“当初我爷爷受人托付时,这二者就一起交给了他老人家。” 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齐安并不曾记得这个盒子,也没有任何关于它的记忆。既然是许邦维传下来的,那么出于对他的信任,自己就不应该怀疑盒子有问题,那么,就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真的是自己把这东西交给了许邦维,而后长时间的沉睡中把它忘记了? 放弃了从空白的记忆中找寻线索,既然从老许这里知道了他的爷爷现在仍旧硬朗的很,齐安决定以后直接面对面问一问他。 拿回了自己的东西,齐安想起自己的来意,便对许安国问道:“许叔,小晴已经和您说过我今天的来意了吧?”说着便把想法说了说,表明想要征求许安国的意见。 许安国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齐安竟然想当个厨子。他倒不是看不起厨师,只是厨师的工作苦累异常,而且怎么看齐安都不像一个会工作的人。 “是小晴有什么……”许安国试探着问道。 齐安摇头,“只是静极思动,想舒展一下筋骨而已。” “况且,总让小晴养活着也不太好意思。” 在许安国表明如果觉得有意思开个小餐馆也无伤大雅之后,二人商定了细节,一起从书房里走出。这时的许安国也因为肩头的一副担子放下,而对齐安少了些拘谨。 客厅里的许晚晴正陪着梁贞看电视,看的是嬛嬛传。看来不管多大岁数的女人都会痴迷于宫斗的戏码。 看到二人出来许晚晴赶忙从瘫在沙发上的姿态做起来,梁贞也按下了暂停键,招呼着齐安过去坐。 齐安婉拒了梁贞再坐一会儿的邀请,就要回去。 “我送你!”许晚晴赶忙说。看着梁贞一副有了男朋友忘了娘的表情,她解释说,“齐安住的挺远的,打车回去也不太方便。” 想起了吃饭时自己作的死和老许那副黑脸,想逃避老许的教训,自己疯了才会主动去送齐安回家。 没想到许安国一听,大手一挥,“你那辆车先给小齐开着。小姑娘家家的,成天开那么个车像什么样子!” 这让许晚晴既委屈又有点不可思议,她没想到父亲竟然偏心到了这种程度。她委屈地看着父亲,一言不发。 齐安赶忙打圆场,表示自己不会开车,用不着许晚晴的车,这才让话出口也有些后悔的许安国有了台阶下,讪讪着对许晚晴笑了笑才努力柔着嗓子说:“小晴,你去送送齐安。” 许晚晴只是一言不发地穿上了外衣,推开门示意齐安出来。 等到两人坐到车上,系好安全带,齐安才说道:“别装了,你的目的已经达成,还装给我看做什么。”许晚晴这才破涕为笑。 虽然刚开始有些难过,但是她知道老许就是那么一个大男子主义的老古董,就也不再感觉难过。 许晚晴再一想不如顺势演下去,好让老许不再追究饭桌上踢他的过错。果然,一看到女儿哭了,老许立刻就有些慌了神。 “女人啊。”齐安见许晚晴表情变化之迅速,不由得摇摇头,感叹道。 许晚晴只是不屑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开车上路。 屋子里,梁贞正在数落许安国:“你这个死老头子,当着小齐你怎么也不说给小晴留点脸面。你总是骂她,让小晴在男朋友面前多丢脸。” “诶对了,你说说齐安家里都是干什么的,第一次上门我也不好问太仔细。你不是挺了解他的吗,快给我说说,给咱家小晴把把关。” 许安国被问的无奈,只好一甩手:“你别问,齐安和小晴成不了!” 他心想这怎么可能成,这两个人辈份上差着两辈儿呢,齐安论辈分自己也得叫一声叔叔。他说和小晴平辈论交恐怕也只是说年龄而已,辈份上的差距可是改变不了的。 世上已千年 第九章 旧货市场 http://.biquxs.info/

一切都交给许安国运作,齐安又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但也不是真的无所事事,他需要为将来七八十年作为齐安活下去的人生做出规划。 每一次醒来齐安都会有新奇的体验,这一次尤甚。这一年里,齐安有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感受。他沉睡这四十年世界的变化简直比过往四百年还要大。 前一千年里齐安体验过了各种职业,这一次就开家私房菜馆也挺是个新奇的体验。 齐安倒不是为了盈利,也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自古以来,饭馆都是消息通达、世情畅通的好地方。 手续店面用不着自己费心,但是摆设和装修还是要上上心的。因为要走中式私房菜的风格,齐安决定去淘换点摆设。 出门打了个车,就来到了登州市古玩市场。 说是古玩市场,其实只不过是早年间一个旧货交易市场演变来的。现在这里除了老物件之外,还多了手工艺品和高仿货的摊位。 齐安来的不算早了,市场里却依然熙熙攘攘的。一个个摊位依次排开,卖字画的、卖旧货的、卖明器古玩的还有卖大件儿木器的,可谓是琳琅满目。 齐安也没怀着捡漏的心,只不过是想挑些看着古香古色的工艺品回去充充门面。因此也就不紧不慢的背着手踱着步子,就像一个退休的老干部,不时地弯腰拿起一个物件来看两眼就又放下。 转了两圈,齐安伸了个懒腰。果然,一件真东西都没有,那些所谓的旧货全是人工做旧的手工艺品。 既然如此,齐安就直接去了靠墙那一溜儿古玩铺子。这种铺子除了老货之外,也兼卖些工业化生产的装饰品。 找了一家角落里的走了进去。这家铺子装修得倒是挺现代,左右两排大立柜,陈列着各式瓷器。不知道哪儿打出了几束暖色的灯光透过玻璃照在瓷器上上,显得格外雅致。屋子正当间是一个大条桌,几把椅子整齐地摆在桌子下。桌上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盒子,每个盒子里放的都是玉器。 在柜台后面坐着一个中年人,戴着金丝圆框眼镜,身着灰色中山装,领口大敞,右手正揉着一对闷尖狮子头,左手拿着手机低头看着,见有人来只是抬头瞄了一眼就又低头玩起了手机。 齐安对他的冷淡也没在意,这种店铺里的老板多是这样。如果进来的看着像是行家,顶多招呼声“来啦”就算是客气了。进来的若是新手,老板才会热情招呼。 没有去看桌子上的玉件,转悠着把柜子里的瓷器看了一圈,齐安也没相中哪件器物。虽说是真货居多,但是往往是把清代的标成明代的卖,被当成棒槌的新手一旦买回去就算是打了眼,亏大了。 齐安走到老板面前,敲了敲柜台,说道:“老板,我看您这儿货看起来挺俏的,但是我才疏学浅看不准成色,纳下了也没用。” 听到这句话,老板这才放下手机,抬头看着齐安。齐安这句话的意思就点明了他的货都不到代,这让他更确信了齐安是行家里手。 “那您的意思是?”老板站了起来,脸上带上了和气的笑容问道。 “朋友要开个饭店,要一批新货充充门面就可以,至于高仿还是判眼都无所谓。”齐安依旧客客气气的。 老板这才失了兴趣,新货买卖一向没什么油水,敷衍地说:“可以,我帮你挑一批,你给个地址到时候我给你送过去。” 说着从柜台下拿出纸笔递给齐安,自己又坐了下来。 齐安写好了地址,又付了定金,便转身出来。没习惯随身携带手机,齐安就望了望天,看天色尚早,决定再逛一会儿。 正在走走停停,齐安突然感觉到衣角被人拉住了。 转过头一看,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小矮个,瘦瘦弱弱的,说话时眼神总爱四处乱瞄,腮边没有两斤肉,活像个尖嘴猴腮的雷公。 雷公嘴笑了笑,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大哥,我看您大半天了,看您也是个行家,我跟您说啊,这要不是看您是个行家我就不找您了,您对字画感兴趣吗?跟我去瞧瞧,我那儿有真正的好东西,平时都不拿出来的……还有一副唐寅的画呢!” 虽然被一个面相这么老的男人叫哥有些不自然,齐安还是有些好奇,便问雷公嘴:“你的摊位在这市场里?刚才怎么没看到你?” 雷公嘴一听齐安口风松动,就加紧拍马屁:“摊位就在市场另一头,我大哥看着摊,只有遇到了行家我才领着去。” 走到他的摊位前,雷公嘴招呼着他先随便看,对看摊的男人大声说:“强哥!把压箱底儿的宝贝拿出来给这位大哥瞧瞧!” 齐安眼睁睁的看着雷公嘴手上小动作不停,那个强哥赶忙在一旁的箱子里找出一个黑布包来,小心翼翼地放到齐安面前。 得,这是把自己当棒槌了。齐安感到有些好笑,一定是自己刚才走走停停,每个摊位前都看看却什么都没买,被这两人认定是新手了。在齐安看来这种经历也颇为有趣。 展开黑布包,把画轴在箱子上从上至下展开,齐安发现这是个立轴的人物画。纸张已经发黄,上面画的是一位女子同端坐的文生对话。 右上角有着题着几句诗:“善和坊里李端端,信是能行白牡丹。谁忆扬州金满市,胭脂价到属穷酸。”诗的左侧还有唐寅的落款和两方小印。 乍一看齐安就有些忍俊不禁,这幅画摆明了就是《李端端图》,这两人忽悠人也太不用心了。 不说画工如何,光看这卷轴和用纸,就知道这东西连清代都不够。况且,这幅画南京和台北两处博物馆各自馆藏一幅,这幅要是真迹,这两个小子立刻判个十年二十年的都算轻的。 忍住了没有笑,齐安浮夸地惊叹了一声,赞叹道:“好东西啊,好东西!二位准备多少钱卖给我?” “这东西想必兄弟你也懂,不让买卖,但是我们兄弟又指着它吃饭,这样吧,你随便给个十万就让给你了。” 雷公嘴和强哥对视一眼,面上都有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看来这次这个主顾果真是个人傻钱多的。 看着这两人在那儿傻乐,齐安却没有了调戏傻子的想法,他对这二人说:“这恐怕不成吧?十万是博物馆里那两幅的价格,您二位这幅画,货是好货,可我看不准,您还是收起来吧。”说着齐安就转身离开。 一听这句话,这两人就知道齐安不是他们之前以为的半瓶醋。强哥发觉自己是被耍了,脸上有些不好看,但碍着大庭广众不好动手。 雷公嘴倒是光棍的很,什么都没说就把画又重新包了起来,放回了箱子里。 但这时,齐安却又转了回来,他伸手拦住了要把箱子放回去的雷公嘴,说道:“虽然这幅画是新的,不过画工还真不错。这样吧,给个交行价,咱们交个朋友,画我要了,拿回去当个摆设。” 强哥想说什么,雷公嘴拦住了他,也没有了之前的热情劲儿,只是说道:“哥们儿,看你也是个懂行的,这画我们可不能给你,这是咱爷们儿赚钱的手段,给了你该怎么找下家做买卖?” 齐安点头说道:“倒也是。那你们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我看你们不像是没有好玩意儿压箱底儿的。” 说着就把那藤条箱子拿到了面前,那雷公嘴只好说道:“箱子里其他东西倒是可以卖给你,画可不能给你,别的你随便挑。” 齐安等的就是这句话,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笔海来:“这个笔海也是仿的?” 雷公嘴之前打了眼,现在光棍的很,听到齐安问他就点了点头,说道:“民国货,仿雍正朝。” 把笔海拿在手里,齐安又挑拣了一下,突然笑了:“这么多大泉五千?”边说着边抓了一把铜钱放到笔海里。 雷公嘴在识人上受了打击之后就把齐安当成了同行,现在是知无不言:“这玩意儿容易丢,省得来生意了找不着。” 齐安把笔海和那一把“大泉五千”递给雷公嘴,让他估个价。 “给八百就成,权当是交个朋友。以后你照顾生意可以,别来捣乱了啊。”雷公嘴收下了齐安递过来的几张钞票,叮嘱道。 齐安冲强哥和雷公嘴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世上已千年 第十章 捡漏 http://.biquxs.info/

出了旧货市场的齐安随便找了一个小店坐了下来。虽然已经有些饿,但他只点了一碗白粥,菜单上其他的菜式看都没看。 对于服务员奇怪的眼神,齐安坦然受之。当你吃了一千年的珍馐,自然会对粗制滥造的食物产生难以下咽的感觉。虽然齐安在动荡年代也有过吃糠咽菜的时候,但是在有选择的时候,能挑剔还是要挑剔一些的。 简简单单的白粥,若是选米不适当以及火候未到吃起来难免也不尽如人意,但相比其他菜式而言,齐安还是可以接受外边卖的白粥的。 在等服务员上粥的时间里,齐安把笔海和那些仿造的大泉五千放到了桌子上。 之所以离开后又转了回去,就是因为齐安瞥见了雷公嘴放画轴的箱子里有这些大泉五千钱币。 在古玩圈子里有一个古泉分支,收藏的便是古钱。之所以叫做古泉,是因为王莽窜汉后发行钱币,因钱字的金字旁与繁体字刘的卯金刀相似犯了王莽的忌讳,因此用泉字代替钱字。 后世文人因“泉”相比于“钱”更加淡泊风雅,且钱币恰如泉水一样流通不息,于是就用古泉代替古钱。 而大泉五千,就是古泉收藏中最具价值的“古泉五十珍”之一。 大泉五千是孙权于赤乌元年至九年间所铸,意为价值当时的五千个五铢钱。传世数量稀少,现传世不过二十枚。也有一种说法是疑似吴地世家大族所私铸。 总之,大泉五千极为珍贵,若是拍卖,至少能卖出三百万。因此就造成了各种古玩市场里像雷公嘴这样的人大量收购或者制造假泉,用来蒙混不懂行的泉友。 显然,这一大把古钱都是从农民或者专业造假商人那里收来的。 齐安从中挑出一枚来,这枚看起来和其他的几乎没什么区别,但是在最下方的五字最下边的一横上多出了一道浅浅的凸起,就像是写字的人故意多写了一道。 想必这就是雷公嘴这种行内人看到这枚古泉品相几乎完美却仍然认为是现代仿品的原因。 双手交错,食指和大拇指用力,让这枚古钱在桌子上转动起来。看着旋转不停的古钱。好在我认识这枚古钱,齐安心想。 这枚古钱正是齐安上一世作为祁玉所取出来的那一批宝藏之一,没想到这一世还有机会再见到。 作为这枚钱币的原主人,齐安自然知道那多出来的一道凸起并不是后人仿制时搓印的,而是自印出来就有的。 历朝历代铸钱都是一个大工程,因此在进行大规模印铸前,都会先试铸几枚铜钱。这一枚大泉五千就是在试铸时,由于铸钱的模具尚不能做到严丝合缝,以至于在浇筑的时候,铜液流出,冷却成了那一丝小小的凸起。 因此,这枚大泉五千的价值远在普通的大泉五千之上。 齐安倒不在乎捡了这么一个大漏能给他带来什么样的经济利益。活了这么久,对于金钱早就看透了。所谓广厦万间,夜眠七尺;良田千顷,日仅三餐,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 齐安在乎的是,隐藏在这枚古泉之后的,无比奇妙的命运,以及这枚钱币给自己带来的亲切感,这是一种经过百年仍然不变的陪伴。 命运永远值得敬畏。 同样给齐安陪伴,而且历经千年仍然不变的,或许只有口腹之欲。每一次品尝到新的美食,齐安都会有一种死而无憾的感觉,当然,这是因为齐安死不了。 面前这一碗粥就给了齐安这种感觉。 普普通通一碗粥,在不懂做饭的人看来或许仅仅是大米与水的混合物。可是在齐安看来,白粥的口感和味道才最能体现出一个白案厨师的功力。 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粥,轻轻地吹了吹然后送入口中,那种大米的甘甜瞬间就充满了口腔。米粒已经熬得香软浓糯,轻轻用舌头抿一下就化开,但又不是完全烂糊掉。米汤早已熬成乳白色,浓稠且不腻口。 能够吃到粮食的甘甜又能与小菜的咸相得益彰,这才是一碗粥应该有的品质。 夹一筷子腌萝卜条,盐渍使萝卜无比爽脆,上面撒了零星辣椒面,刚刚好衬托出萝卜的回甘。 齐安渐渐的不满足于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粥了。他端起碗来就像是吃面茶一样转着圈地喝了起来。 这使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但是作为一个食客,齐安在美食和形象之间毫无疑问地选择放弃形象。 喝完了粥的齐安就像是刚打完一场战争的将军,志得意满得不想动弹。有时候齐安也会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太没出息了,就为了一口吃的,就表现得这么热切。 每次齐安反思之后都会再一次确定,形象算什么,食物的味道他能够记几千年而余味犹在,而别人对他的形象只不过随着一代人的老去而慢慢模糊。 几分钟之后,齐安起身想要付账却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情:钱包里已经没有钱了。只带了几千块钱,全都花了出去。齐安虽然不在乎形象,但是吃饭不付钱这种事,他是做不出来的。 正想着问问老板哪里有自助取款机,饭店老板看出了他的窘况,大手一挥,豪爽地说道:“就一碗白粥,还给什么钱,就当哥哥请你的。” 齐安看着这个人过中年已经有些发福了的老板,也没有推辞老板,便笑着接受了老板的好意。接过了老板递过来的一支烟,齐安和他攀谈起来。 “兄弟,看你只点了一碗粥,怕不是早就想到了兜里没钱吧?”二人熟悉之后,老板也是个直爽的性子,开起了齐安的玩笑。 齐安面对着这么直率的老板,也被他感染得直来直去,直说忘记自己在旧货市场把钱都花光了。 问老板借了个火,齐安把烟点上吸了一口,却是呛得咳嗽了几声。 对面椅子上的老板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兄弟第一次抽烟?”见齐安点了点头,就说道:“早知道就不给你散烟了,我这是三五的烟,尤其不适合你。” 然后又说道:“既然以前没抽过,那就别尝试了,哥哥我就是年轻时候不懂事染上了烟瘾,一抽就停不下来咯。”说着他又吸了一口,然后惬意的吐出一口烟。 掐掉了烟,齐安有些好奇地问:“我喝这粥,是哪位做的?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白粥了。” 老板听起有人夸他家的饭菜,眼睛眯了起来,露出了得意的笑,“兄弟,别的都是请的师傅做的,就这粥,没别人儿,哥哥我熬的,怎么样?不错吧?” 齐安竖起大拇指,“不错,我喝过的最好喝的就是您这碗粥。” 老板听了更得意了:“今天算是遇到明白人了,我这熬粥的手艺,我爹传下来的。兄弟不是我跟你吹,我爹当年那是给那位专门熬粥的。”说着,老板的手往上指了指。 “也就是退休了,这门手艺才传给我。”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老板似乎也是有些动情,但是强转开话题。 齐安这才知道自己在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苍蝇馆子捡到宝了,没想到这里还隐藏着一位御厨,怪不得手艺那么棒。 这使齐安想到了《鹤林玉露》里的一个故事:东京汴梁,有个读书人买了一个小妾,这个小妾曾经在蔡府厨房从事过,听说还专门负责过蔡府的包子工作。 一天,书生心血来潮,于是对小妾说:“久闻蔡府包子好吃,今天,你也给我露一手,做几个包子给我尝尝。” “官人,奴家可不会。”小妾摇了摇头回答道。 “什么,你不会?你原来不是专门在蔡府负责包包子的吗?”书生疑惑的问。 “回官人,在太师府,光厨房包子组的就有好几十人呢?奴家当初在那里只负责切葱丝。” 一个蔡京就已如此,那饭店老板的父亲曾经给那位做过御厨,一生专精熬粥这一件事,得了他亲传的老板手艺自然也是顶尖的。 这比齐安捡了一个大漏还令他高兴,毕竟古钱只是死物,面前这位的手艺可是实打实的有用处。 虽说扔下自己经营了有些年头的饭馆去给别人打工,在正常人看来是非常疯狂的一件事。但齐安确信眼前这个老大哥不会拒绝自己的邀请。 尽管他对齐安的邀请只是表示要考虑考虑。 他眼中那种无聊是骗不得人的,即便小饭馆开在古玩市场旁边,每天不愁客流量,收入足以养家糊口。 但是做着一份机械的工作,每天的生活单调乏味,遇到的客人也是一成不变的那老几位,王成的日子确实百无聊赖。 王成的父亲曾经是官家御厨,在厨师这一行当里也算站在山巅的人物了。王成怎么可能安于碌碌一生,老死在这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小苍蝇馆子里呢? 王成确实心动了。 齐安虽然没有明说,但明里暗里的意思却明显得很。他想让王成替自己管理饭店。 回报则是,收王成做学徒。 好大的口气!王成心想。虽然齐安看起来不像是个外行,但想收自己做学徒?怕是还差着十几年的道行。 齐安也不着急,只是给了王成联系方式,让他抽空来一趟,见识一下自己的手艺。 一顿饭吃得齐安颇为高兴,对去后厨忙活的王成挥了挥手,齐安就走出店去。 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在昏黄的路灯下,行人也都匆匆地赶路。这里地处偏僻,虽然夜晚的登州治安还不错,但是早些回家总是好的。 走过几个路口,都没有看到出租车的影子,反倒是行人也越来越稀少。照这个速度走下去,怕是要午夜才能到家,不过齐安也不太在乎,仍然饭后散步一般地走着。 迎面走开一个包裹在棕色风衣里的女人。这时节已经入秋,白天的秋风还算是凉爽,太阳落下后金风吹在身上已经有些冷了,因此这女人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把挎包向上提了提,手抄在兜里,低头快步前行,高跟鞋发出哒哒的轻响。 擦肩而过时齐安瞅见这女人整张脸几乎都被巨大的口罩遮盖了,只有深邃眼窝中一双通透黑亮的眼睛仿佛在发着光。 齐安一边用脚踢着路面上的石子,一边往前走。有点像欧美人种,他想。 又走过两个路口,身后吹过来的风中突然夹杂着杂乱的脚步声。随后齐安身旁跑过一个跌跌撞撞的男人,手里还拿着一个女士挎包。 看起来有些熟悉,正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包。 摇了摇头,没有去追小偷的心思,齐安仍然不紧不慢地走着,也没回头看看那个女人有没有追过来。 但是事情总不会让人如意。又走过几个路口,在岔路口朝右拐时朝后看了眼,那女人还没有追过来。但是齐安继续走时却看到小偷倚着一个电线杆,把包放在垃圾桶上面正翻检着。 那小偷这时已经把蒙脸的面罩摘了下来,因为慌张而喘着粗气。看到齐安边盯着自己边朝自己方向走过来,顿时有些惊慌。 他右手从包里拿了出来,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来,恶狠狠地对齐安骂道:“小子,快滚。再看老子弄死你!” 齐安对他的言语倒没什么反应,毕竟言语是最软弱的攻击,并不能对齐安造成实质伤害。 于是齐安就抄着手继续向前迈步。小偷却会错了意,毕竟正常人看到有人拿刀对着自己的反应应该是掉头就跑才对,齐安却是不徐不疾地继续走路,仿佛对方根本不存在一样。 小偷看着齐安没有听话滚开,身体不自然的颤抖起来,边用匕首指着齐安边往后退了几步,脸上也强作镇定。 “你你你,滚开,再过来老子他妈弄死你!强子!虎哥!你们他妈的死哪儿去了?” “哦?有同伙?”齐安这才停下来,颇为有趣地看向小偷。本以为是个青子,结果还是个组团作案的。 齐安冲小偷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但在小偷的眼里却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张开了巨口。 “想玩个游戏吗?”不等小偷反应过来,眼前的齐安突然消失了身影。然后他就感觉颈后一痛,晕了过去。 解决了这个小偷,齐安把扔的满地都是的东西捡起来塞到挎包里,然后就倚着电线杆吹着口哨等小偷的同伙来。 世上已千年 第十一章 小游戏 http://.biquxs.info/

等了大约五分钟,那两个同伙就匆匆地跑了过来。 “小子,说好了一起分,你他……”走近了才发现前面的人影并不是自己人。 “兄弟,哪条道儿上的?”走在前面的男人已经中年,头发有些秃了,眼袋耷拉,活像一只沙皮狗。 “他是你们兄弟?”说着齐安踢了踢脚旁一动不动的人体。 他们这才注意到了倒在地上仿佛尸体一样的同伴,不由得吓退了一步,秃头转头和同伴对视了一眼,二人壮起胆子问:“你杀了他?” “没有,我可不敢杀人,犯法的事情我不做。”听到齐安这样说,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胆气也足了起来。 秃头指挥着小弟上去把同伴拖回来弄醒,自己掏出甩棍,略带威胁地对齐安说:“老子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现在都给老子滚。你一个人,我们两个带家伙的,想做什么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 “要是我不走呢?你走?”齐安也不去管对方把同伙从自己脚边拖走,戏谑道。 秃头被齐安这一句话弄愣了,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热血青年想见义勇为,往往吓唬两句就能吓走,今天遇到这个不是傻子就是个硬茬子。 不过小弟在一旁看着,秃头顾及自己的面子,不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骂道:“那老子就让你再也走不动!” 说着示意小弟掏刀子上。那个长得魁梧的小弟一看叫不醒昏倒的同伴,再一看老大的眼色,掏出刀就跑着冲向齐安。 齐安仍然盯着秃头,微微侧身,右手轻轻往外一拨,把大个儿手中的刀打掉,又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扯,顺势就把他摔在了地上。 看着大个儿这么轻易地被摔倒,秃头心里已经有些含糊了。大个儿的身手他是知道的,虽然没有正经练过,但是凭借着魁梧的身体,平常成年男人打三四个不成问题。 “别动。”秃头刚想跑,就听到对面那人说道,边说边走了过来。狠了狠心,干脆不跑了,秃头转过头来面对着齐安。 “老子今天栽这儿了,要我怎么做,哥们儿你说话。” “这才对嘛,别动手好好说话不就没事儿了。”齐安拍了拍秃头的肩膀,擦掉手上的泥,说道。 “今天是你们不地道,抢人家包也就罢了,还想把人引过来?想干嘛?顺便劫个色?” 听齐安这么说,秃头脸色就变了,原以为齐安只是看到有人抢包来见义勇为,没想到竟然知道他们的目的。 “啧啧啧,太傻了你们,瞧瞧,目标是不是没有跟过来?人家早就知道你们的目的了。” 昏黄的灯光下秃头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有些慌张:“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我们没有露出马脚!” 听他这么说,齐安就更加确定他有别的想法了,这让他感到愈加有趣了。没想到心思一动管了档子闲事,还管出故事来了。 “说吧,谁指使的你们?”齐安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盒烟来。这是临走时他像饭店老板王成要的,他感觉烟雾过肺那一瞬间还挺有意思,于是就要了一盒三五尝尝鲜。 可惜忘记要打火机了,齐安刚抽出一支烟来便有些懊恼地想起来。 他用手夹着烟,问秃头:“有火吗?点一下。” 秃头似乎又被他弄懵了,活了一辈子没见过齐安这种人,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借火。 不过他还是颤颤巍巍地伸手掏出一个铁打火机来。齐安接了过去,入手沉甸甸的,是那种铁铸的外壳,靠摩擦用煤油打火的老式火机,外面还印着为人民服务的一样,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打着火点上烟后,用盖子把火盖灭。齐安把它扔给了秃头,顺便问道:“哪儿来的?” “就前面旧货市场,前几天刚到手……” 没等他说完,齐安就咳嗽了起来,看来还是抽不大适应。他也没有扔掉那一支烟,只是用手夹着让它缓缓燃烧。 “你们倒是贼不走空,一个打火机都偷。”齐安斜着眼看他,有些讽刺地说道。 “没没有,大哥,这是花钱买来的,真的,我们平时不偷东西,”秃头急忙解释,“我们这行行规严着呢。” 听秃头这么一辩解,齐安心里确定,果然是伤人害命一类的职业,秃头今晚的目的果然不仅仅是抢劫那么简单。当下便有了计较。 “算了,我也不问是谁支使的你们,我们先玩儿个小游戏吧。”说着齐安走到大个儿跌倒的地方,捡起那把匕首,拿在手里面,面对着站着的秃头和大个儿以及昏迷的小偷。 这两人还不知道齐安要干什么,正在面面相觑,就听到齐安微笑着说:“这一年来我学到一句挺有意思的话。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下一刻秃头就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齐安亮出匕首,然后用两只手握住刀身两端,然后也不见他用多少力,就把这把精钢匕首拧成麻花状,扔到了秃头三人面前。 秃头把这坨钢锭捡起来,略微一感受,看都没看就给齐安跪下了。大个儿赶忙随着他一起跪下。 “大哥,小弟有眼不识泰山,今天遇到大哥小弟做错了事,大哥想怎么样,弟绝不说半个不字!”秃头这一套说得挺熟练,估计是早就想过栽了应该怎么说。 齐安让他们起来,只是让秃头领路去他们停车的地方。 齐安拧匕首的目的也只是震慑一下让秃头不敢生出逃走的心思而已。既然他们的目的是绑架或者杀人,他们肯定就会开车过来,有车意味着可惜去比较远的地方。齐安就可以和他们玩那个小游戏。 秃头的车停在一片小树林里,也难得他们能开进去。让大个儿去把车开出来,秃头像个狗腿子似的站在齐安身旁等候吩咐。 他们开的是一辆老金杯面包,白色车身脏兮兮的,划痕很多。做到后座,齐安发现车内饰也破旧的很,座椅都破得漏出几个洞来。 齐安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几个家伙也没做过什么大恶。因为恶行的大小往往是和收益成正比的,这三个家伙过得这么寒酸,想必平时也就是小打小闹,今天可能是他们接的第一个大单子。 告诉他们开去登州绿地中心,秃头一开始只是让大个儿照着导航开车。后来秃头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惊慌,就壮着胆子问去那烂尾楼干什么,齐安只是笑着回答说玩一个小游戏,让他不要担心。 世上已千年 第十二章 身处死亡边缘的感觉 http://.biquxs.info/

唇角一勾,卧蚕略微鼓起,齐安的笑容并不扭曲,甚至还有些阳光。但在破旧的面包车内昏暗的灯光下,还是染上了几分阴测测的气息。 这令秃头更加不敢多言。只好督促大个儿开车,说些有的没的来缓和内心的恐慌。 好在路并不长,而且临近夜晚路上也没什么车辆,只半个小时就到了这栋登州市内最大的烂尾楼。 早在车上齐安就锤了那个昏迷的倒霉蛋胸口一拳,他就如溺水之人吐出了肺里最后一口水那样猛地坐了起来吸了一口气,惊慌地看着齐安然后被秃头抱住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在工地围墙外,让大个儿停下车,齐安把他们三个都赶了下去。 “大哥,咱们到了,您看,有什么需要小弟们做的,您尽管吩咐。”刚醒过来的家伙看到老大对齐安这么毕恭毕敬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只听秃头解释他还难以理解看到齐安把坚硬的匕首拧成麻花给他带来的震撼。 带头爬了进去,齐安也不怕他们不听话逃跑,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在一个怪物面前试图逃跑的。 三人身手都挺灵活,一个接一个手脚并用地越过大门爬进工地,发现齐安已经背着手向楼里走去,只好小跑着跟上齐安。 齐安走在前面,自顾自的说着:“我不问你们是做什么的,今晚绑架那个女人是受了谁的指使,那些都没有意义。” 说着转头看了秃头一眼,说:“我们先玩个小游戏,等游戏结束一切就都好说了。” 由于是一栋烂尾楼,地面和墙壁都没有做什么美化,仍然是粗糙的水泥地。 烂尾楼的楼梯间还没有安装光源,但是在这黑暗之中,只有脚下水泥踩下去的涩感给人心安的感觉。 秃头有些受不住了,掏出手机来打开了手机的灯光。这一点光亮给除齐安之外的三人一丝心理上的慰藉。 齐安没有阻止他,因为他知道自己虽然利用黑暗来给三人施加压力,但在完全的黑暗之中走完整段路程无疑会把三人的心理压抑到极致甚至疯狂,这就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了。 就这样沉默着走了十分钟,估摸着差不多到了会让三人恐高但又不至于令他们太过怀疑的高度。齐安领着他们走出了电梯井。 这时已经入夜很深了,月亮已经升到了天空最高处。几缕清辉透过窗户洒进楼中,相比漆黑压抑的电梯井无疑是广阔明亮的新世界了,这让跟出来的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层空间极大,齐安没有进任何一个房间,只是带着三人走到了窗户面前。 “向下看看,有什么感觉吗?”齐安问他们,弯腰拾起一根钢筋。 三人见到光亮心情也变得舒缓起来,少了些之前的紧张,见齐安问他们就凑到窗前看了看,大个儿有些愣愣地看着窗外没什么害怕的反应,秃头和小偷倒是紧抓着墙壁看了一眼就赶紧把头缩了回来。 齐安把手中长三四米的钢筋弯折,仿佛要开始世界上最好玩的游戏一样,笑眯眯地说道:“游戏开始。” 指挥三人站在一起,齐安把钢筋绕着三人围了两圈。这时秃头就有些急了,他倒不担心齐安会把他们扔下楼,毕竟齐安若是想杀他们,完全用不着这么繁琐。他担心的是,如果齐安把他们绑住,在这栋楼里困个三天两天的,可真就是上天无处入地无门了。 但是齐安硬生生的把他按得动弹不得,然后用钢筋捆了个结实。来不及惊讶于齐安揉搓钢筋的力量,秃头赶忙求饶。 然而无论他怎么求饶,齐安都没有放开他的意思,拉扯着三个人走到窗边,齐安说道:“在一百年前,很少有人有幸玩到这个游戏。” 他一开口秃头就停下了求饶,仔细听齐安的话语。齐安停了停,把钢筋捆得更结实了一点,保证三个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然后接着说:“然后人类的建设水平突飞猛进,越来越多的人喜欢这个游戏。但玩这个游戏仍然只是极少数。” 他握住钢筋,把三个人平举起来,然后在三人惊恐的眼神中将右手探出窗外,让三个人完全悬在空中。 “享受吧。”然后,他松开手。 低头看着三人在空中嚎叫着坠落,齐安坐在窗台上等了不到一秒钟,齐安猛地用脚蹬了墙体一脚,也跳了下去。 随着这一蹬,整栋大厦仿佛处于地震中一样轻微摇晃了一下,大厦内部灰尘四溅,然后一切重归静寂。 齐安很快就追上了三人,三人却都没了声音,原来都晕厥了过去。这样也好,不用自己将他们打晕。齐安想到。 两百米的高度转瞬即逝。 齐安重重地砸到地面上,但他的双膝弯曲,卸掉巨大的冲击力。膝盖弯曲到蹲下够,双腿用力一跺脚,又冲天弹了起来。 来回两次,终于卸掉了所有的冲击力。齐安对于这种程度的冲击无所谓,但是这三人只是普通人的身体,而且齐安还有收三人为己用的打算,那么最好还是尽可能少的让他们受到冲击的伤害。 把三人身上的钢筋解下来,由他们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齐安从秃头身上摸出打火机点上烟,深吸了一口,吐出一片烟雾。这一次倒没有咳嗽,反而有些享受了。 伸了个懒腰,齐安越发觉得这次醒来后身体素质与以往的不同来。自从上次从七百三十米的高度跳下,虽然中途被人影打断,但齐安仍然能够感到这具身体中充满了澎湃得快要溢出的生命力,仿佛一个酒杯已经盛满了酒。 一支烟的功夫,三个人悠悠转醒。秃头是最先醒来的,刚一睁眼还有些茫然,然后就是坐直了身子摸着自己的身体四肢,其他两人也做着差不多的动作。 在三个人发了疯似的蹦跳着欢呼自己还活着的时候,齐安掐灭了烟,踱步到三人面前,“好玩吗?” 还以为那恐怖经历只是场梦的三人就仿佛见到了可怕的梦魇一般,停住了动作,不敢和齐安对视,甚至大气也不敢出。 料到如此的齐安只是站在那儿看着三人,等待他们主动开口。 静寂被秃头的话打破了,由于受的惊吓过大,他说话还有些颤音:“大大哥,我不知道您是干……干什么的,但是,以后我就跟您混了。” 他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有些生硬,很明显他不知道从二百米的高度掉下来怎么可能还有命在,但亲身经历又让他不得不信。 “走吧,今天太晚了,你们的事情以后再说吧。”齐安对他们要绑架的那个女人并不是太感兴趣,这个游戏只是为了将还算看得入眼的三人收归己用而已,当然,也为了好玩。 这个晚上,对于秃头三人来说,是离死亡最接近的时刻。但对于齐安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游戏人间的序幕而已。 世上已千年 第十三章 不解风情 http://.biquxs.info/

齐安感觉自己有些心理变态。 昨晚和三个普通人玩小游戏时,看着三个人有些惊恐的眼神,他竟然乐在其中。 他并不是个博爱的人,为了让人敬畏自己他当然可以用些手段,但他本身并不喜欢那些小手段。 从昨晚秃头三人看自己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他们不只是敬畏自己,那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害怕。 在开去绿地中心的路上秃头好歹还敢拍两句马屁或者和自己套套话以此探自己的口风,但在回去的路上三人都像失了魂一样默不作声,连挨着自己坐的勇气都没有了,就仿佛坐在了魔鬼的身边。 齐安对自己心理上的的变化异常敏感,虽然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是好是坏,但齐安不喜欢变化。 静坐了一夜,齐安决定再等等看,如果自己的行事也出现了与记忆里的自己不符的地方,说不得就要去做心理治疗了。 想到这里齐安就自嘲地一笑,活了这么久的老妖怪,心境该是何等样的强大,竟然也有需要人来疏导的一天? 天亮之后,齐安简单地刷了牙,洗了一把脸就出门。完全无视了洗手台上许晚晴给他买的那些洗漱和护肤用品。 齐安始终坚信,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往脸上抹的,即便据许晚晴说那些都是高档的货色。 尤其当那个小黑瓶里的洗面奶还是茉莉花味道的时候,齐安甚至碰都不乐意碰一下那东西。 这还是他这一年来去图书馆时认识的做化妆品的朋友告诉他的。市面上绝大多数打着茉莉香旗号的化妆品,都添加了吲哚作为茉莉香气的组成部分。 而吲哚,恰恰就来源于人体的排泄物。虽然朋友之后又解释了工业用吲哚大多提取自石油,但齐安仍然对茉莉花香敬而远之。 溜达着走了二十分钟才来到许晚晴推荐的早点铺。正喝着豆浆,齐安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着响起来,铃声是手机自带的悦耳的和弦。 齐安放下勺子,拿起手机划了一下放到耳边。 “喂,你好!”齐安几乎是用吼的方式打着招呼。 听筒里传来了许晚晴大声的抱怨:“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哦,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正常的声音就可以,你怎么跟我爷爷似的每次打电话都这么大声。” 齐安听着许晚晴的唠叨,一边又吸溜了一口豆浆。直到碗里的豆浆已经见了底,许晚晴才停下数落齐安。 “开店的地址给你选好了,你过来看看,看中了直接盘下来就成。”许晚晴总结似的说道,末了又加了一句,“你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齐安赶紧报上了早点铺的名字,然后就挂了电话。 那边许晚晴看着手机从通话界面回到桌面,一阵愣怔。 “又挂老娘电话?” 在心里谴责了齐安一番,许晚晴重新拨打了一个电话,告知秘书自己今天不去公司。 电话那头秘书有些埋怨地说道:“许姐,这半年来您来公司的次数可是越来越少了,什么事情都扔给我做,我跟您说啊,以后再这样您可得给我加工资了。” 对秘书好言好语地安慰加道歉顺便画了个大饼,许晚晴拿起外套就要出门。 刚走到门口,许晚晴停下了脚步。要不要补个妆呢? 当齐安已经喝完了豆浆,又吃了一碗咸豆腐脑,正在跃跃欲试地来一碗甜豆腐脑时,许晚晴没有出现。 当齐安对身上衬衣胸膛处喝甜豆腐脑时溅上去的一个污点实在难以忍受,回家换了件衣服顺便抹了点保湿乳又出现在早点摊时,许晚晴没有出现。 当吃早点的人渐渐稀少,摊前只剩齐安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捧着店主送的一碗热水啜饮时,许晚晴没有出现。 当早点摊收摊,店主从齐安手里把碗拿了回去,许晚晴依然没有出现。 两个半小时之后,当齐安突然想起可以给许晚晴打一个电话催催她时,许晚晴出现了! 大牧马人小心翼翼地停在齐安面前。许晚晴戴着一副蛤蟆镜从半开的车窗里往外看,冲齐安笑着招了招手。 齐安看着许晚晴这个样子,也不好意思站在那儿数落她,于是就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刚准备数落数落她,就听到许晚晴说:“安全带系上。”齐安只好乖乖系安全带,气势顿时就被挫了一半。 齐安只好在她开车之后,才转过头对着许晚晴:“你干嘛去了,这么长时间?”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埋怨。 许晚晴手搭着方向盘,也不去回答齐安的问题,反问他:“你看我今天有没有哪儿不一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齐安拿许晚晴没有办法,只好仔细地观察她,从头发丝一直看到脚上穿的鞋子。 看了半天齐安也没看到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倒是许晚晴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许晚晴虽然还强作镇定,但脸上却已泛起了一丝红晕,然后这一丝绯红逐渐蔓延到小巧的耳垂之上。 “你看好了没有!”许晚晴被盯得脸颊发烫,对齐安娇喝一声。 齐安倒是没有想过许晚晴也会有这种害羞的时候,破为好笑地倚在座位上看着她。 不过齐安还真没有看出许晚晴今天有哪里不太一样。 听到齐安老实地回答看不出,许晚晴心里暗骂呆子,然后给了提示,“看我的头发!” 齐安这才恍然大悟:“我就说今天看到你就觉得有哪里别扭,原来是烫了头发,没以前好看了。” 准备接受齐安夸奖的许晚晴就好像心里的一团火焰被冷水一下子就扑灭了,恨不得让齐安下车然后撞死他。 虽然已经有些抓狂,许晚晴还是强压着愤怒,问道:“你觉得以前那样好看?现在这个花一个小时特意做的头发不好看?!”当她说到一个小时和特意时,咬着牙狠狠地重读。 但是齐安理所当然地肯定了以前的黑色直长发:“鬓似乌云发委地,手如尖笋肉凝脂。分明豆蔻尚含香,疑似夭桃初发蕊。自古以来中国人对女子的审美不都是这样一头乌黑漆亮的秀发吗?” 听着齐安说着说着还吟起诗来,许晚晴气极反笑,反而冷静了下来,看来这一个小时是白花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出门之前会有补个妆的想法,之后照着镜子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却仍然不满意,最后更是自己动手做了个暂时的烫发。 在看到齐安傻乎乎地站在早点店门口等着,许晚晴就有一丝明悟。女为悦己者容,她今天的这份折腾,以及齐安说不喜欢时的那份委屈,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她对齐安可能有一点点喜欢。 不过现在这份喜欢早就随着齐安的不解风情烟消云散,许晚晴站在只恨自己不开眼,怎么会喜欢这个榆木疙瘩? 世上已千年 第十四章 选址 http://.biquxs.info/

生气的许晚晴对齐安变得格外冷淡,只是自顾自的开车,这让齐安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己拿资料看吧,朋友。”懒得和这个呆子多说,许晚晴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沓文件递给齐安。当然,许晚晴当然已经看过了。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父亲让她转交的这些资料里竟然还包括了这几家店的风水好坏这种封建迷信,甚至还有请人卜算的卦象。 更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齐安在看了这几家店面的大致情况之后,直接就翻到了介绍风水以及卦算的那一页,对比着看了起来。 看了几分钟之后,齐安指着一家远不算这几家店面中最好的小店的照片对她说:“去这里看看。” 当他们面对面坐在这家名为“咂摸”的小店里,许晚晴也没有看出这家小店的优势在哪里。 齐安见她仍然不解,就起身坐到她旁边,拿起卦象指点着给许晚晴看:“你看这一卦,下巽上离。巽下为木,离上为火。木为火所烧,是为烹饪。燃木煮食,化生为熟,这正是除旧布新的意思。” “况且这一卦由风火组成,火借风势,风仗火力,正是一副火风鼎卦。因此,虽然这一卦只是一个中下卦,但却合了我们要做的事,大吉大利。” 许晚晴听着齐安的讲解,只是似懂非懂,随声附和。但她看着齐安的侧脸,那种认真专注的姿态让她嘴角慢慢地弯了起来。 虽然她之前表现得冷淡,但是下意识的反应是装不出来的。即便齐安是在捣鼓封建迷信那一套,她也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有些可爱。 “懂了吗?”齐安讲完,却看到许晚晴盯着自己的脸看,只好用手在她面前摇了摇,问道。 许晚晴从失神中反应过来,连忙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都由齐安做主。 “走,我们去后厨转一圈。”齐安招呼着许晚晴一起在这个小馆子里四处走动。 所有工作人员似乎都已经被提前告知了齐安二人的来意,都各自在做自己的工作,对二人的闲逛并没有做出别的反应。 逛了一圈,齐安愈加满意了。这里基本上简单装修一下换换摆设,再改个名字就可以继续营业了。 说到改名字,“你打算换个什么名字?”许晚晴问道。 “咂摸,这名字不好吗?”齐安反问,边说着边咂摸咂摸嘴。 “名字是不错,但是个人色彩有点太浓了,毕竟算是你新开的店,总要有个新名字让大家知道这里易主了吧?”许晚晴说的在理,于是齐安托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两秒钟之后,齐安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向许晚晴征询意见:“你觉得,齐家,这个名字怎么样?” “齐家?太随便了吧!”许晚晴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齐安,“这就像是什么齐家老店、刘记菜馆一样随便,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啊喂!” “果然不行么?那许家菜怎么样?” 见识了齐安取名废的能力,许晚晴突然觉得“咂摸”是个好到了极点的名字,至少听起来还有点儿意思。 “别改了,就用原来的名字吧。”许晚晴强行岔开了话题,“所以你就选定这里了?我让人去办手续?” 齐安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但仍然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一边想着新名字。 许晚晴走到一旁去打电话了,齐安则在座位上无聊地玩起了手机。在这一年里,虽然许晚晴不情不愿地给他买了手机等一系列电子设备,但齐安却仍然喜欢传统的方式来获取资料,因此尽管已经一年多了,他对手中这个小玩意儿的功能还是不太熟悉,顶多也就是平时用来打打电话。 那边许晚晴已经交代完了具体的情况,款步走了过来。看到齐安拿着手机点来点去,就仿佛看到了小时候回爷爷那里时,教爷爷使用手机的场景。 正如现在这样,一手拖着手机,另一只手的食指重重地点在屏幕上,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样。 “有时候真的搞不太懂,你为什么就跟个老古董一样呢?”许晚晴左手从额前掠过,将一缕散发别到耳后,神情疑惑地问,“而且,我有种感觉,似乎我爷爷和父亲积攒了一辈子的资源都在绕着你转。” “齐安啊齐安,你不会真的是我爸的私生子吧?”她语气之中带着不确定,随口开了个玩笑,试探着说。 看到齐安什么反应都没有,没有给自己想要或者不想要的答案,许晚晴反倒松了一口气。既然齐安对这个说法完全嗤之以鼻,就说明私生子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 许晚晴心中便生出了几分欢喜,不去管他的身份,做朋友还是蛮不错的,虽然他是个木头疙瘩。 “那么,我们现在走吧。”齐安放下了手机,对许晚晴提议道。 许晚晴瞄了一眼他的屏幕,发现是一款当下十分火热的moba对战游戏,不由得失笑,这个游戏她是知道的,经常看她的秘书在午休时间就会吆喝着大家玩两把,与其说是对照游戏,不如说是一种另类的社交方式。 她突然想到什么,问齐安:“之前不是让你加了我的微信吗?你加了半年多,也没见你跟我打声招呼。” “那东西啊,用不惯,总觉得打电话才是正经谈话的方式。”齐安喝了口水起身回答道。 老古董。许晚晴小声叨唠了一句。然后问他:“去我爸妈家吃个便饭?我爸也不知怎么了,总让我带你回去,要不就是让我照顾你。” 说着不满地冲齐安做了个鬼脸:“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还需要人照顾。” 许晚晴以前在齐安面前都以姐姐自居,现在看她做鬼脸的样子还蛮有趣的,就像看到了可爱的邻家小妹妹在搞怪一样。 不过齐安没有被她一瞬间的可爱欺骗,许晚晴的有些大大咧咧性格永远都不可能是邻家小妹妹,她能不做自己大婶婶就不错了。 拍了拍齐安的肩膀,许晚晴走到另一侧打开了车门,“上车呀,你发什么愣呢。” “今天就算了,一会儿和人还有个约会,改天再去看望许叔叔吧。”齐安婉言拒绝道。 “总觉得你叫我爸爸许叔叔的时候有些奇怪,不过,算啦。”许晚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若无其事地加了一句,“和谁约会呀?” 世上已千年 第十五章 约会 http://.biquxs.info/

“和一个酒吧里认识的朋友。”齐安随口说道。 但许晚晴的反应显然没有齐安想得那么平淡:“酒吧?你这个老古董会去酒吧?”她显然不太相信。 齐安解释道:“就是那一家,叫什么哥特酒吧的,感觉还不错,跟以前的茶楼似的。” 等一下,哥特酒吧?许晚晴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那明明是家私人博物馆啊,而且没有人介绍,齐安是怎么混进去的? “人民路上的那一家吗?”许晚晴试探着问。倒不是她不信任齐安,而是即便没有许安国的关系,她作为一个登州本地商界人士,也听过哥特酒吧的名头。虽然名义上是私人博物馆,但实质上是一家邀请制的私人会所,只有相当熟悉的朋友之间才会相互邀请成为会员。 相处一年,许晚晴本以为对齐安的生活已经有了一些了解,但现在她发现那些了解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这家伙相当神秘啊,她想。 “就是人民路那一家,不过有点隐蔽,挺难找到的。”齐安倒问她,“你也去过?” “我没资格进去真的是对不起了啊!”许晚晴心里吐槽,但是嘴里却说着,“只是听过它的名头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总之,你要和我一起去吗?”齐安随口发出了邀请。 有些意动,但是一想已经和老许说好了今天要回家的,她便将决定权交到了齐安手里,反正老许拿齐安没办法。 她半推半就,拉长了音回答道:“虽然今天要去我爸妈那儿,但是你坚持的话,陪你去也不是不可以~”说完她就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齐安。 没想到齐安却说:“既然你有事,那就下次吧,再见了。”说完转身就走,留许晚晴一个人倚着车门傻眼。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愣,连那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出来,许晚晴恨恨地跺了跺脚,冲着齐安的背影小声骂了几句才开车回家。 齐安倒不是听不出来话里的暗示,他只是从开始就没想带许晚晴去,所以才装傻充愣而已。倒是今天早上许晚晴从刚就见面有些莫名其妙的生气,这有些让他不解。 哥特酒吧就在三个路口外的街上,以齐安的速度一会儿就走到了。虽说说是酒吧,但是从门脸上完全看不出来,也不知道齐安“这是个酒吧”的印象是怎么来的。 这里与其他民居或是商铺相对独立,独占一块空间。并不像其他酒吧那样有着多么绚烂的招牌,眼前只有gothic几个字镶嵌在仿古风格的奶白色大理石上,在下午柔和的阳光中不似商铺般招摇。柔和而略显暗淡的光从三座由层层后退的尖券组成透视尖拱大门的玫瑰窗里透射出来,给人一种若隐若现的神秘感。 最有趣的是酒吧楼顶那个微型双钟楼尖塔,虽然塔顶雕刻有十字架,但依然凛冽尖利得直冲天际,而盘旋着的几只白鸽却让尖塔显得柔和顺眼了些。那一声声的鸽哨更是给这地方增添了几分古意。 齐安被引导着走进了一个休息室。等待了两分钟,就见一个身穿长袍,带着圆框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推门进来。 “让齐老弟久等了吧,刚才有事不能远迎,真是抱歉的很啊。”他进来后快步走到想要坐起身来的齐安面前,语带歉意,表情真挚,伸手往下虚按了按示意齐安不用起身。 “金老哥用不着道歉,我也只是坐了两分钟而已。只是不知老哥打电话约我来,是为了什么事?”齐安客套了一句,就开门见山地询问。 “齐老弟还是快人快语的性子嘛。”金姓中年人呵呵笑着,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听说齐老弟最近要开家买卖?”见齐安点了点头,他继续说,“我给齐老弟准备了一份礼物,跟我去瞧瞧?” 所谓交浅不言深,齐安和他倒没熟到这个份上,听他说有份礼物给自己,齐安下意识就想拒绝。 金姓中年人看到齐安的眼色,赶忙抢着说:“齐老弟先不要忙着拒绝,不如就先看看继续怎么样再想拒绝也不迟嘛。权当给哥哥一个面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话说到这份儿上,齐安也不好拒绝,只得答应去看看。 他见齐安答应,转头对站在一旁的助理点了点头,就见助理偏了偏头对着喉麦低语了什么,然后门就打开了。 走进来五个人,都是男性,但身材体态各异。“这就是礼物?”齐安懒得去想,直接问金姓中年人。 “齐老弟,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他见齐安有些不解,解释道,“咱们之间是君子之交,之前我也一直没有跟老弟讲我是做什么的。” “哥哥我和齐老弟一样,都是做餐饮的。这五个人都是我从手底下精心挑选的最棒的大厨,现在全都是齐老弟的人了。” 虽说中年人自称和齐安是君子之交,但他调查齐安的行为可称不上是君子。不过齐安也不太介意,他与这中年人本来就只是普通的朋友,不论他做些什么都与齐安没有多大关系。况且换作齐安是他,即便只是为了自身的安全,说不得也要调查自己身边每一个人的背景。 齐安婉言谢绝了他:“金老哥有心了,但是我要开的也只是小本买卖,开着玩而已。小弟自己既是老板,又是厨师,用不上您这几位大厨。” “心意我领了,金老哥若是有心,以后多开捧捧场也就是了,咱们朋友之间无需多礼。”齐安的话虽说听起来滴水不漏,但实际上透着一股子生分。 金姓中年人隐约地被驳了面子,但齐安的回复也不失礼貌,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对了,金老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恐怕不像是金老哥之前对我说的酒吧茶楼一类消遣的地方吧?” 听到齐安发问,正不知道说什么的金姓中年人来了兴致:“这个嘛,我之前说的也没骗你,这里说是酒吧也算,茶楼嘛也算,归根结底不都是个消遣娱乐的地方嘛。”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不过这儿最重要的一个功能,就是作为一个私人的西方中世纪博物馆。说来好笑,成为这里会员四五年了,我还没见到过这里真正的主人。这儿一直都是由经理打理。” “哥哥冒昧的问一句,兄弟既然不了解情况,是怎么进出自如的?”说到这儿,金姓中年人也有些疑惑,当初在这里第一次看到齐安时,就感觉他散发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气息,只不过在人指点下才勉强和齐安交上了朋友。 齐安也是一头雾水,似乎这里的一切安保措施对他都是无效的,一切权限对他都是开放的,就好像早有人预料到他会无意间走进来一样。 世上已千年 第十六章 碰瓷 http://.biquxs.info/

齐安一头雾水,不过他向来是解决不了就放下的性子。毕竟在他悠长的生命中,还不存在时间无法解决的事情。 又和金姓中年人聊了几句,齐安就起身出了这间装潢得金光闪闪的休息室。这里本来就不是他此行的目的地,只是金姓中年人约他来喝茶,所以他才在这里先落脚。 出了这件休息室,齐安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进去时还不觉得什么,这时一出来才发现里面那金碧辉煌的装潢与这儿的整体风格的格格不入。 毕竟总体上是哥特式的建筑风格,却偏偏单独隔了一个八十年代商务会所那种极尽奢华之能事装潢的休息室,好在有一道门隔着,一脚迈出仿佛是两个世界。 赴了约后,齐安的时间便自由起来。他便来到了这个建筑里他最熟悉的地方,也就是让他误以为这里是一家酒吧的地方。 走过两层向下的楼梯,齐安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放眼望去,今天却不像之前一样寥寥几人,而是十几个人坐满了场中的座位,齐安虽然有些奇怪,但也不甚关心。 走到吧台,坐到高脚凳上之后,面前的酒保停下了擦拭杯子的手,抬头看是齐安,打了个招呼后问道:“来啦?还是和之前一样?” 齐安冲酒保微笑着摇头,对酒保说:“今天换换口味,有什么比较推荐的?” 酒保思考了两秒,却是有些为难了,一边想一边询问:“心情不错?” 齐安轻轻“嗯”了一声,但酒保却看出了齐安心情的愉悦,于是开口说道:“这么开心的时候,应该为你开一瓶香槟的,不过这个场合有点不合适。” 接着他环顾四周,确认了往吧台这看之后,在吧台下拿出一个白钢小酒壶,有些献宝似的问道:“我珍藏的,来一口?” 齐安看他有些滑稽,笑道:“酒保还自己带酒啊?”说着把酒壶接了过来,拽过一个老式杯往里倒了小半杯。 酒保眼看着齐安暴殄天物,连忙抢过齐安手中小酒壶,拿过一个郁金香杯,也给自己倒了半杯。 齐安拿起酒杯,不由得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神情。泡沫不断的从杯底翻涌上来,银色的气泡在淡金色的酒液中跳跃,最终散成一片片黄金。灯光经过酒杯的折射散发出迷人的光芒,那是一种令人喜悦的流光溢彩。 拿起来闻了闻,是一种成熟的橘子香气,混合着蜂蜜的味道,却又有一丝丝烘焙面包的熏烤味道。这种复合式的味道让喝惯了中国白酒的齐安有些不太适应。 只饮了一口,齐安就有吐出来的欲望。对于齐安来说,实在是有些酸了。他不禁疑惑地看向酒保,而酒保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滋溜着,仿佛根本没察觉出这酒的酸味儿。 他又啜了一小口,这才感觉到这酒和其他酒的不同来。他偏爱的中国白酒香味相对单一,口感也是绵长醇厚,好酒喝到口中柔和甘甜,即便是劣等酒口味也讲究个辛辣爽快。 而刚刚饮了一口香槟,入口柔顺清新的,然后便能感受到气泡在口中炸开,带来了一阵天然的果酸味道。香槟的口味相对于白酒而言要复杂得多,先是果木花香,后有柑橘香气,最后却是一阵巧克力和奶油的甘甜。 但齐安咂摸了两口之后,还是放弃了尝试,把杯子推向酒保,摇头笑道:“味道不错,就是有些酸不太适应,还是按原来的来一杯吧。” 酒保咧开嘴巴笑了笑,打趣道:“来这么多次了,你每次都喝汾酒,也不尝试下新鲜事物,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 齐安只微微一笑,并不说话。酒保转身在酒柜里拿出一瓶酒给齐安倒上。 “用不用给你去买一瓶?你放这儿的这瓶快喝见底了。”酒保摇了摇酒瓶,问道。 “暂时不用,等下次再说吧,兴许下次我就换换新花样了呢。”齐安回应道。酒保见状点了点头,继续擦着杯子。 在吧台坐了一会儿,齐安对酒保道了声再见,转身出去。正走着,旁边却冲出来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往齐安身前摔倒。 虽然齐安手疾眼快扶住了他的胳膊,却没成想手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力,再用力却也来不及了,只好看着这白发白须的老人跌倒在地。 “哎呦,疼死老人家我啦,疼啊!”这老人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屁股就开始打起滚来,边喊疼边偷瞄齐安,“谁这么不开眼啊,哎呦,你撞了人别走啊!” 倒是中气十足,齐安站在一旁,也不去搀他起来,对于周围望过来的视线也也不甚在意,只是笑着冲四周抱了抱拳,然后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老头儿撒泼。 叫喊了一阵,见齐安没有反应,也没人来凑热闹,老头无趣地坐了起来,歪着脖子斜眼仰视着齐安,教训道:“小子,把老人家我撞倒了,也不来扶一扶?过意的去吗你?”说着又躺了下去,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齐安。 齐安见这老头不再装模作样,蹲下身对他说:“老人家,我看你中气可是足得很喏。下次碰瓷,就换个招式吧。” “那你说,我下次用什么样的招式?”老头耍起了无赖,胸前的花白长髯被他这撒泼弄得有些纠缠到一起,他却不去管,仍然问齐安。 摇了摇头,齐安今天可没时间再和他纠缠下去,便说道:“至少得演的像一点吧?”然后便站起身来伸出手,示意要拉他起来。 老人犹豫一下,也伸出手握住齐安的右手,左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却不曾想起身到一半,齐安的手突然松开,老头没防备,“噗通”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这一下是真把他摔得有点懵。 碰上了这白胡子老头的茫然眼神,齐安戏谑道:“至少得演得像我一样真实吧?”说着便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 周围人哄的一下都笑了起来,纷纷小声交流着这老头的信息。 齐安走的有些急,只听到一些琐碎的言语。 “这老家伙天天来碰瓷玩,没想到今天竟然栽了嘿!” “这新来的后生不错啊,能把老尤耍得一愣一愣的!” “今天来这趟不虚此行,老尤天天打雁,今儿竟被雁给啄了眼睛。” 这老人懵了一下,看着齐安走出去笔挺的背影,神情渐渐变得精彩起来。挥退了想要上来搀扶的下属,老头冲着周围嘲笑他的家伙大声嚷嚷着:“滚滚滚!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再笑话老子,老子以后天天上你们家里上去碰瓷!” 周围的人这才不再嘲笑他,继续做起自己的事来。他们可是知道这老家伙的厉害的,虽然已遇古稀之年,但玩心极重。 仗着一手形意使得出神入化,每每对新来的会员做些戏耍的事。而能到这里品一杯茶饮一杯酒的,不是涵养深重便是爱惜羽毛之人,也难以因为这种玩闹一样的小事对他真正地做些什么。 这才让这老家伙的把戏成为了每个新面孔必经的一场戏弄,也是每次看到新面孔这里的人最期待的一幕。没成想这次这老家伙竟然栽在齐安之手。 齐安走得急了些,没听到众人的哄笑声,自然也没看到碰瓷老头儿逐渐精彩起来的表情。 这尤姓老者虽然是个爱玩闹的,平日里多有些老不正经的举止,但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他知道能进这个会所的,年龄小的对他有着几分恭敬,被他戏耍了也不会做过分的举动,反而因为他这老不修的玩闹行径成功破冰融入这里。这样一来,大家反倒能成为朋友;而年龄大的他也不会做的太过分,对方就也不会大动肝火,双方洒然一笑也能高高兴兴聊上几句。 却从来没有碰到齐安这样,明知是一个恶作剧,却能反过来将了他一军,给他了一个下马威的,毕竟大家行事都讲究个和气。 这让他产生了兴趣。他决定找几个相熟的老伙计打听打听这小子的身份背景,也好去接触接触,交个朋友。 用手掸了掸衣裳,拂去了粗布大褂上的尘土,尤老头迈开大步也不等他人,大马金刀地走出去。步伐刚健,走起来虎虎生风,哪里像一个被轻易撞到的老人。 接下来一周里,齐安又去了几次哥特酒吧。每一次都与之前一年里一样毫无波澜,只不过总会有被人盯着的感觉,就仿佛坐在那儿身后就有无数的细针扎来,让人不太舒服。 齐安五感何等敏锐,只一凝神细听就听到了那些琐碎的轻语声,大多都是之前那场碰瓷的恶作剧带来的后遗症,齐安只是听了听就不再去管他。 倒是那天那个老者已经好久不出现了,仔细想想也对,哪有古稀老人天天在酒吧里泡着的。老人总有老人的生活方式,无论是提笼遛鸟、侍候花草还是闲坐品茗、对弈手谈,总归喜静不喜动。 人一上了年纪,就会自动的被归为两类,一类喜欢静,一类喜欢热闹。齐安虽然喜欢时常地出门凑凑热闹,但自从许晚晴给他买了台电脑,他就可以在那个虚拟的世界瞧热闹。 再加上小店开业在即,齐安也需要想一想开一家小饭馆都要做些什么,也就渐渐地减少了出门的次数。 就这样家、酒吧以及偶尔会去许家这样三点一线的生活过了一个星期,齐安这一辈子的正经营生开业了。 世上已千年 第十七章 牛刀小试 http://.biquxs.info/

本来就是一家占地不大的小店,又是从他人手中盘来的铺子,开业这天也就不讲究什么仪式了,只挂上两挂鞭炮图个吉利而已。 虽说没想改名字,但是许晚晴事后却又想了想,还是建议齐安改个名字,以示和老店的区别。不过二人也没想出什么好名字,又不想去找别人起名字,于是还是用了齐安那个俗得很的“齐家”,只不过许晚晴让她公司的美工稍微设计了一下字体,刻在牌匾上倒也新奇好看。 王成早在三天前就打电话过来,告诉已经把他那家小馆子盘出去,准备全心全意跟着齐安做事,是以今天开业用的东西都有他准备。 王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向齐安小跑着走了过来,看到齐安悠哉悠哉地坐在靠里的位置上,面前还摆着一杯刚沏好的茶,正袅袅的飘着热气,十足的老板作风。 “我说老板,你可苦了我了,你这是就找了我一个人做服务生、保洁员和经理的活啊。其他人呢?”王成尽管有些不太乐意,还是没有耐苦耐劳地撂挑子,只是现在他的白色衬衫已经有着被汗打湿了,手里还拿着一把墩布,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别着急啊,王老哥。不是说了吗,人一会儿就来,这才什么时候,不用着急。”齐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这才不到八点。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对王成笑着说:“王老哥,你不要太心急嘛。来来来,坐下来,一起喝杯茶。离开门营业还早着呢。” 说着齐安到后厨去拿了一个茶杯摆到桌上,用竹夹夹出几粒茶叶放进茶碗里,拿起旁边的大提壶倒了些水,推到了王成面前。 看到齐安一副老神在在、从容不迫的样子,王成意识到自己有些急躁了。于是也坐下来,但手指在不断的叩着桌子,依然显得有些焦急。 接过了齐安推过来的茶碗,王成随意放到嘴边喝了一口,眼睛却盯着门口,试图看到有人出现。 “咦?这是?”王成被热水烫得吸了口气,手中水也洒出来一些。他这才把目光转移到手中茶碗上。 他之前在古玩市场旁开了十年的饭店,每天耳濡目染的,自然也懂得一些古玩常识。一眼便看出手中这茶碗不似凡品。 看了一眼对面端坐的齐安,齐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他再喝口茶,不要关注茶碗。 他这才把碗放到嘴边,轻抿了一口茶水。茶水入口温暖而清香,入喉柔和,再往下便化作一股暖流。王成惊讶地发现,这一口茶水下去,焦灼的心情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定从容的感觉。 “你是不是在茶里放了什么药了,这茶喝起来可真不错。”王成开着玩笑,又慢慢地喝了一口。 齐安这才出声提醒道:“料倒是没加,只不过这茶叶本身就是提神醒脑,平心静气的灵丹妙药。”说着伸手压下了王成要加水的手,拿过他的茶碗来。 “莫要急,王老哥,这盖碗茶可不是这么喝的。刚才看你心急,给你冲了烫嘴烫心的热茶喝,现在你静下来了,咱可不能这么糟践东西了。”齐安提起那大提壶,沿着碗边加了些水,把茶碗推到一旁,盖上茶盖。 “现在么,我有茶喝,你就来谈谈咱们这小店以后如何经营吧。”齐安端起茶船,用茶盖轻轻拨去漂浮在水面的茶叶,轻啜了一口,笑着对王成说。 王成见有茶不能喝,拿过一个纸杯给自己倒了些白开水,说道:“要我看,咱们适合走私房菜的路子。你想啊,你也说了厨师就你和我两个人对吧,首先这规模就不能大了。其次呢,咱们这店里,依我看哪,顶多能同时坐下十来个人而不拥挤。而且呢,兄弟,我看你也不像一个甘于一天到晚围着灶台转的,想来这里主事的师傅就只有我自己,那就更不能欢迎太多客人了。最后呢,说实在的,这店的位置很不错,我看各种房租费用也多,咱们只有走私房菜路子,才能有的赚。” 王成说了一大堆话,有些口渴,咕咚咕咚地喝着水,等待齐安的意见。 齐安放下茶碗,身子前倾,盯着说道:“王哥,一切就都听你的。我知道你这次是赌了一把,想跟着我做大事。一般人可不会这么跟老板推心置腹,既然你花了心思,那这里做生意的事以后就都听你的。”说着齐安把一旁的茶碗推给王成。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并不需要你为我赚多少钱,只要过得去就行。”齐安心想,王成确实憨厚老实,又有着小买卖人的精明,想必以后做其他事时也能信任他。 不去想以后,齐安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这时候门被人推开,刚进门许晚晴笑意盈盈地给他道了声恭喜,然后指挥着身后几个人去做事。 “齐大老板,”许晚晴吩咐完走过来给齐安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打趣道,“今天新店开业,开心吗?”见到这两人说些体己话,王成识趣地到后厨去指挥人手准备食材了。 齐安也把手一拱,对着许晚晴故作客气:“全靠许大姐帮衬,齐某这小店才能开起来啊,在下感激涕零,感激涕零。” “想死了是不是!”许晚晴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迅速地暴躁起来,朝齐安肩膀打了一拳,却把自己疼得直揉手。 “果然女人的年龄是说不得的”齐安叹道,即便许晚晴看起来只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实际上…… “对啊,我还不知道你的年龄呢?”齐安问道,他同许晚晴算是好朋友了,却也不知道她的实际年龄。 许晚晴正从齐安手里抢过茶碗,送到嘴边的许晚晴白了他一眼,嫌弃地把茶碗塞到齐安怀里。然后她伸手拿了一个一次性纸杯,随手捏了几片茶叶放进去倒了热水捧在手里。 “不知道女人的年龄是一大忌讳吗,你可真是个呆子!”说罢她坐在齐安原先的位置上,小腿踢了踢齐安,用一种嫌弃的语气说道,“让开让开,你挡住我的视线了喂。” 齐安无奈只好坐到她对面,伏在桌子上用手支着下巴看着她故作嫌弃的样子。许晚晴被这么盯着,一开始还凶巴巴的瞪着齐安,后来脸上渐渐浮现出红晕,仿佛最是新嫩的水蜜桃一般。 “你盯着我看干嘛!”有些娇嗔的感觉,这倒令齐安感觉有些新奇,以往的许晚晴从来都是一副知心大姐姐模样,怎么今天倒露出了小女孩的一面。 不过这样的许晚晴也有一种反差的美感,尤其是她今天穿得仿佛是一名干练的女强人,这幅娇羞表情之下更是平添几分美丽。 黑色的小外套在进门时已经脱下,许晚晴里面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衫,挽起的袖口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很是爽利。下身穿着黑色西裤,笔挺修长的双腿和浑圆的臀线,在高跟鞋的衬托下显得气势逼人。 但这一切气势都被她脸上的娇羞神情冲淡了,正所谓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在一切神情之中,最为动人的就是女子的娇羞。女人因娇羞而显妩媚,因妩媚而令男人怦然心动,这一副不胜羞涩的神情令齐安看得有些痴了。 许晚晴却也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自从那一天意识到了有些喜欢这个榆木疙瘩,她就无法直视齐安的眼睛。本来以她的性格,喜欢一个人就会去大胆追求。不过对齐安的感情是在这一年的相处中从朋友变为喜欢,这令她有些无所适从。她说不上喜欢齐安哪里,也就无法确认自己的心意,和齐安相处时也就越来越手足无措,哪怕只是坐着也会羞涩。 好在推门进来的客人救了她。 “老板?和以前一样来一份。”一个中年男子推开门喊道。却见到屋内的装修和以前不一样,也没有熟悉的身影。 “您吃点儿什么?”王成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两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问道。 这中年人怔了怔,疑惑地看着王成,问道:“这,你是?这儿的老板呢?” “以前的老板不干了,现在是我在经手,您吃点什么?”王成笑呵呵地解释道。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做了下来,问道:“那行吧,有菜单吗?拿来我看看。” 王成指了指挂在墙上的水牌子,说道:“您看那儿,那是每日提供的特别菜品,除此之外,您想吃什么就可以点,只要您点了我们就会做。” 听到王成口气这么大,这中年人倒是有些不服气,他看向牌子,只见上面写着: 今日限量: 酥黄独100/份 一品八珍200/份 白灼青菜100/份 家常菜50/份 白粥50/份 这是王成想出的主意,每日销量菜是每天齐安想做的菜,而王成则负责客人点的菜。 每日限量菜价格定得过高,而王成做的菜价格定得相对亲民一点。这样一来,齐安的工作量就大大减少,不必每日里围着灶台转悠。 中年男人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他问王成:“这种形式倒是有意思,不过这酥黄独是什么菜?” 王成其实也不知道这道菜,只不过他对齐安有种盲目的信任,不只因为齐安对他做的粥鞭辟入里的赞赏,还因为他对齐安这个人的信赖。 他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这三道菜都是老板亲自下厨,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 “既然这样”中年人摸着下巴说道,“都给我来一份吧,然后再要一个家常小炒肉。” 齐安在一旁听到这句话,对许晚晴说了句抱歉,让她等一会儿。许晚晴却也跟着起身,表示自己要走了。她实在没办法和齐安单独在一起,明明以前两人相处很是惬意,到现在总是会有一种羞涩的感觉。齐安只好让她离开,自己走进后厨。 世上已千年 第十八章 酥黄独 http://.biquxs.info/

其实今天这三种菜品的安排,齐安是花了心思的。酥黄独是主食,也是素菜;一品八珍是硬菜,也是大菜;而白灼青菜虽然只是青菜,却也是清口的菜品,吃起来清清爽爽。 不过,现在要做的只有酥黄独和白灼青菜。一品八珍这种大菜,往往是提前一晚上就开始准备,第二天客人点菜就可以直接盛出来食用。 揭开蒸锅的锅盖,一股清香混合着水汽扑面而来,那是一种食物本源的鲜美味道。作为最负盛名的鲁菜之一,这道孔府一品八珍几乎不放任何调味,全凭食物本身的味道调味。 鸡肉、猪蹄、老鸭、海参、鱼肚、玉兰片、鱿鱼卷、白菜、香菇、枸杞,几乎穷尽了天下食材的鲜味于一盅之中。 将各种食材泡发或改刀切片处理后先过清水后用高汤焯煮后放入砂锅中以鸡汤煨制一小时,然后再捞出放入清汤中上蒸锅隔水蒸八个小时。待到八小时之后,揭开锅盖便满室生香,只熏的人如痴如醉,口中生津。 虽然说的容易,但这食材的处理过程何等的繁琐,炖高汤的火候又何等的难以把握,这才是这道菜最难处理的地方。 光是炖高汤时,就要用老鸡、老鸭、猪蹄一同炖煮两个小时,期间还要注意撇去浮沫、鸡茸扫汤、改变火力等一系列繁杂的工序。 若不是今天是新店开业,为了取一个好彩头,齐安今后还真不一定会做这道菜。 不过辛苦总是有回报的,这边刚掀开锅装盘,那边大厅里就有一阵阵的嗅声,显然是闻到了香味。 齐安把一品八珍装进上菜用的小盅里,有服务员端了出去。 “这里这里,端到这儿来。”中年男人在闻到香气后只是过了一分钟时间,却好像等了一万年那般急不可耐。 小盅放到桌子上,由王成在一旁揭开了盖子,顿时热气升腾,一股香气逸散出来,这鲜美的味道好似能凝成实质一般,让人闻之食指大动。 中年人连忙拿起筷子加了一块鱿鱼卷放到口中,轻轻一嚼,只觉得满口生香。鱿鱼质感鲜嫩无比,一嚼之下有些软嫩,却又弹性十足。中年人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一般,口中的鱿鱼还没咽下去就又夹了一筷子白菜。 白菜菜叶新鲜得仿佛刚采摘下一般,除了筷子夹起来时那软塌的触感以外,竟看不出来是烹饪过的。这一次中年人吸取了吃鱿鱼时烫嘴的经验,先是吹了吹然后送到嘴中。 神奇的是,这白菜又和鱿鱼有不同的味道。虽然在同一盅汤里,这白菜却还保留了蔬菜的清香和甘甜,一口咬下迸发出的汁水和汤汁混合在一起,混合成了一种意外的甜鲜味。 中年人连吃几口这才注意到王成还在旁边,尴尬地说道:“你也来一起吃?” 王成虽然看着他的吃相有些眼馋,但出于职业道德,还是婉拒了他。不过索性也没有其他的客人,王成拿出小汤碗,为中年人盛了一碗汤,放到中年人面前。 其实这一道一品八珍,所有的滋味都在汤中,中年人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拿起小碗。 却见这一碗汤汤色浅黄,清澈透亮,仿佛梨汤一般清亮,丝毫没有鸡汤的油腥。 小心翼翼地放到嘴边吹了吹,小口吸溜了一口,只觉得刚才鱿鱼和白菜的味道都是不足为奇的普通滋味了。 有鸡汤的浓郁,也有玉兰片和鱼肚的鲜美,仿佛天下鲜味尽皆糅合在汤中,这一盅汤汁,便是世间所有鲜味之王。喉舌细品之,这汤的香仿佛是万花筒般,不断地迸发出新的滋味,每一口都有不同的感觉。 中年人一碗汤喝下,仿佛经历了一段全新的人生,喝得额头都有些冒汗。 “厉害!厉害啊!我从来就没喝过这么有滋有味的汤!喝得我都想流泪了。”中年人喝了汤才慢慢地停下了筷子,冲着一旁的王成大声夸赞道。 外边顾客喝着汤,厨房里面齐安正在着手第二道菜,酥黄独。其实这本来应该是第一道菜的,不过主料芋头还未蒸熟,又不敢让客人等,只好把压轴的菜先上。 这时芋头熟了,已经蒸熟,而齐安也已经把配件都做好了。只需要把芋头切片托面放到油锅里炸十秒钟即可。 炸物往往简单烹制既是美味,因为自古以来炸物都是人们最为喜爱的食物。只需调味没有大的差错即可,火候也没有其他菜要求的那样严格,只要看着好了便可取出沥油。没用五分钟这一道酥黄独就端上了餐桌。 中年人有了一品八珍的惊艳,对这道酥黄独很是期待。色泽金黄的酥黄独一共五片,摆在小瓷盘中显得袖珍玲珑。 酥黄独这种做法来源于清代林洪的记载,本应用黄独来做,但黄独味苦而有微毒,食之非但不美味反倒有伤身体。 用芋头来做不仅美味,而且芋头蒸熟之后软糯可口,炸之后外边淡黄似金,食之酥脆,嚼之软糯,炸的酥脆的面壳咸香,内里却清香甘甜别有一番滋味。 中年人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先闻了闻,花生油的香味细腻浓郁。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咔嚓一声,那清脆的声音也是这种吃食的一大享受。 所谓色相味作为评判食物的标准,其实不尽然,专有一路菜是用来提供视觉和听觉享受的,便如这酥黄独,那一声清脆的咔嚓,难道不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又比如有一道苏帮名菜,响油鳝糊。正所谓:“一袭黄纱池中仙,太平老人总垂涎。滚油响处余香绕,玉盘盛来琥珀鲜。”说的就是响油鳝糊上桌之后,用一小碗热油淋在菜上,呲啦一声,鳝糊吱吱作响,随之蒜香葱香四溢,可谓是视觉听觉嗅觉三种享受。 听到这一声酥脆的声音,中年人满怀期待的咀嚼起来,又酥又脆,细细品尝酥软适宜。 只不过,吃第二片时中年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不对劲,有些油腻啊,他心想。 这时只听厨房里传来齐安的声音:“泡一碗茶,就我给你泡的那个。”王成便依然倒了一碗茶。 中年人接过茶,谢过了王成,轻轻抿了一口茶,只觉满口茶香。再吃这酥黄独时,茶香的轻淡冲淡了油香,只觉得油腻尽去,满口甘甜。 中年人惊讶地赞叹:“没想到,这炸芋头配上清茶,反倒别有一番滋味,这种搭配恐怕吃上一天一夜也不嫌油腻啊。” 王成心里也对齐安巧妙的搭配多有赞叹,却不曾想后厨里的齐安却是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身为一个厨艺,他当然有作为厨子的觉悟,一共炸出了六片芋头,他留下了一片,给客人上了五片。 没想到吃这一片时,他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在几十年之前做这道菜时,明明完全感觉不到油腻,只觉得香气十足,芋头片也只是软糯甘甜,今天再一次做这道菜,却感觉到了一丝油腻。 既然自己都发现了油腻,那外面的客人,他这才急忙让王成用茶水的苦味与回甘来中和油腻,没想到却是误打误撞地成功了。 收拾一下心情,他接着做最后一道白灼青菜。这道菜任何会做菜的人都有把握做出来,只不过不同的人来做味道不同罢了。 而在齐安看来,这道菜考验功力,却也属于取巧的菜,任何一个对做菜有自己心得的人都可以做的像模像样。因此,这道菜是他今天用作清口的一道菜而已,并没有上多少心思。 用鸡汤把洗净处理好的菜心焯至断生,放蒸笼上大火蒸半分钟。这期间就可以调制汤汁了。将锅内入油烧热,稍微炸一下蒜末之后放入青红椒丝耗油和适量高汤煮沸,勾水淀粉起锅。 把蒸锅里的菜心拿出来摆盘,然后浇上汤汁即可上桌。 都忙完了,齐安自己端着这盘菜出来,放到中年人桌子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盘白灼菜心卖相着实不错,看起来苍翠欲滴仿佛生菜,但一缕缕升腾起的热气让大家都知道它是经过烹饪的。 中年人夹一根菜心放进口中,拒绝了两下,王成在一旁期待着望着他,想看这一次中年人会说出怎样夸奖的话。 出乎他意料的是,中年人拒绝两下,眉头逐渐皱起,然后又嚼了一下之后竟然硬生生地把菜心吞了下去。 王成急忙递了一杯水给他,中年人喝了一大口水,喘了两口粗气,有些不解又有些生气地看向齐安,质问道:“老板,你可不能这样耍我!这道菜,肯定不是你做的,你告诉我是谁做的?” 齐安颇为不解,刚想发问,王成抢先一步问他:“怎么了?这菜不好吃?” “岂止不好吃!简直难以下咽!这菜绝不是前两道菜的厨师做出来的,是不是换厨师了?”中年人面对着同样疑惑的二人,火气压了下去,疑惑却上心头。 世上已千年 第十九章 两道白灼菜心 http://.biquxs.info/

中年人的神情不似作为,齐安只好在征询了他的同意之后拿了一副筷子过来,夹了一根菜心闻了闻,味道没有问题。 “味道没有问题,是口感不对劲。”中年人补充道。齐安只好放进嘴里,刚入口齐安就感觉出了不对劲。 白灼是广东菜的一种烹饪手法,以滚水或汤将菜焯熟,然后淋上酱汁。这一类菜宗旨是保留菜的本味,也最大程度地保留蔬菜爽脆鲜嫩的口感,酱汁只是起调味和提味的作用。 齐安做的这道菜,味道没有问题,但是口感上就仿佛吃了一坨烂菜叶子,还是烂到了根子里的那种。清爽的卖相和苍翠的色泽与吃到嘴里的口感截然不同,怪不得中年人这么惊讶,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齐安有些疑惑不解,他做的步骤没有问题啊,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呢。王成在一旁也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菜心放入口中,强忍着恶心的口感吞了下去,连忙用茶水漱了漱口。 他先向中年人赔了不是,表示这顿饭不收饭钱,但中年人却不好意思,急忙扫了二维码,付了饭钱。王成只好连声表达自己的歉意。 中年人走后,齐安和王成仍然不解。按理说齐安做菜的每一步都没有问题,这菜,怎么就这样了呢? 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纰漏,二人有些沮丧。让服务生打扰桌子,二人来到后厨齐安重新做了一次菜,二人仔细的推敲了一遍,这才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齐安在焯水的时候用时过长,焯完了水菜心已经有些煮的老了,放到蒸锅里又蒸了一遍,这菜心要是不稀烂才怪。 “可是,我从来都是这么做的,没出过问题啊。”齐安还是有些不解,难道自己记忆中的方法出了差错?可是明明这一年里自己还做过几次,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并没有出现过问题。 王成冲齐安笑着说道:“哈哈哈哈,齐老弟啊齐老弟,我的老板诶,你以前没在饭店干过吧?” 见他无缘无故笑了起来,齐安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并没有。” “那就对咯,问题啊就出在,自己家里和饭店的灶台是完全不一样的,你看看”说着他打开了燃气,火苗蹭的窜了出来,“你看,饭店的灶台都是猛火灶,你在猛火灶上用在家做菜的方法,菜当然就会过熟。” 原来如此,齐安明白了。前两道菜之所以火候正好,是因为都不太需要调节火候控制时间,到了白灼菜心这里火候和时间的把控就重要了许多,这才出了问题。 找出了问题所在就有了解决的办法,齐安这才放下心来,要不然出师未捷就折戟沉沙,不仅自己脸上无光,也对不起王成和许家为他一番折腾。 但这样一来就意味着他今天剩下的时间要埋头在厨房中熟悉各种器具和灶台了。 这一年里当惯了富贵闲人,猛地做正经营生,齐安还略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好在只是忙一段时间,接下来的其他时间就可以自由支配。 正和王成说着,就听到外面有人推门进来,服务生正在点菜。王成说道:“已经十点钟,客人也应该多起来了。那这样,今天我先照顾着,老板你就先适应一下饭店的厨房,怎么样?” 说话功夫服务生走了进来,递给王成一张打印单,上面写了两道家常菜,并没有点水牌子上的特色菜,毕竟定的价格也不便宜了,不是谁都肯花钱吃的。 大多数人若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就只会是应付应付地随意吃点,毕竟进来吃饭的大多数只是凡人,不会吃个工作餐还要讲究这那的,何况齐安这儿这只是一家小店。 王成在做菜,齐安就在一旁观摩,毕竟王成是专业的。即便是在厨师圈子里,从小就耳濡目染的王成也算得上是学院派那一波,毕竟家学渊源摆在那儿。曾为那一位做过御厨的,即便只是白案师傅,对各种菜系也是涉猎甚广。 看了一会儿,齐安赞叹道:“虽然只是家常小炒,但是王哥的动作也称得上是行云流水,别有一番赏心悦目。” 王成正在做最后一道葱爆羊肉,稍微地斜了斜锅用炒勺迅速翻炒着,“呼”地一下,王成勾火入锅,听到齐安的夸赞,王成手中动作不停,一边掂锅翻炒着一边对齐安说:“行云流水称不上,只是熟练罢了。” “就说这勾火吧,想必老板你也知道,不是什么难事,”他关上了火,拿起锅把菜倒进盘子里,说道,“可难就难在什么时候勾火,有的菜你盲目地引镬气入锅反倒破坏了菜的味道。” 他对一旁的服务生招了招手,示意把菜端出去,接着说:“我干这一行干了十几年,也就落下个熟练而已。我由洗碗学起,在厨房里打了三年下手才勉强开始学炒菜。” “那这么说,我要适应这饭店的厨房,也要从洗碗工做起?”齐安问道。 “那倒不用,毕竟老板您做菜已经是国手水平,只是对厨房不太熟悉而已。我想您花些时间熟悉一下就可以了。”虽然齐安曾经许诺收王成做学徒教他做菜,而今即便他竟连猛火灶都用不熟练,王成对齐安仍然没有轻视之心。毕竟刚才那两道菜已经证明了齐安的实力,王成自问即便是父亲仍然在也做不出这等火候的食物。 食客渐渐多了起来,服务员进出后厨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一张张的点菜单贴在储物柜上,王成渐渐忙碌起来,空不出时间指导齐安。 齐安只好自己练习,一个中午就在忙忙碌碌中度过,好在再没有人点酥黄独和白灼青菜,只有一两个人点了一品八珍,只需要做些简单的处理和摆盘就能上桌,齐安这个中午过得也算悠闲。 重新装修时并没有在隔音上下功夫,因此齐安能够听到客人发出的滋溜滋溜喝汤的声音和显得有些惊艳的赞叹声。 在赞叹中做事总是愉悦而顺利的,在接近下午两点时,经过十几次练习齐安终于能够炒出一盘口感还不赖的青菜了。不过代价就是,垃圾桶里堆放了三五斤湛清碧绿的菜叶。 正巧这时有客人点了一盘白灼菜心,齐安便显得有着跃跃欲试,拒绝了王成的帮忙,亲自下厨。熟练地焯水,调制芡汁,然后摆盘上菜。没用服务生,齐安亲自端着托盘上菜,因为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果然是你,你这是特意来找茬的?”齐安看着今天第一个客人,也是第一个回头客,笑呵呵地打趣。在厨房中听到点单声时他就觉出了声音有些耳熟,略一思索就知道是回头客来了。 “我啊,只是肚子饿了,这不离我的早餐快四个小时了,你这里离我公司又近,还是来你这里吃点东西。况且今天这一上午啊,我脑袋里想的都是你做的美味。”这中年人也笑着回复齐安,但看到齐安手中的托盘上的还是与之前那一盘口感稀烂得难以下咽的青菜卖相差不多青翠碧绿的青菜,他便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这不会是……” 齐安肯定了他的问题,中年人赶紧摇头拒绝:“还是让那个王师傅给我做一份吧,你另外两道菜做得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可是这青菜实在是……” “放心吧,这一次不一样了”齐安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安抚他道,“这一盘专为你做的,尝尝,算是我给你的补偿。” 中年人见齐安说的这么坚定,狐疑地拿起筷子。这一次的白灼菜心和之前的简直一模一样,都仿佛是新鲜的蔬菜做成了琥珀一样,光泽十分诱人。 他挑拣着夹了一根最小的送进嘴里,那模样简直是被逼着吃毒药一样。齐安还没来得及笑话笑话他,他的神情顿时变了。 “我说老板,你上午绝对是在消遣我吧?怎么突然就变这么好吃了?”中年男人一脸不可思议。没道理啊,怎么上午还那种鼻涕一样的口感,现在这盘菜心不说十分美味,中上水平是有了的。 “还真没消遣你,你是我们第一位顾客,头一次做菜火候没掌握好,正巧让你赶上了。”齐安笑着对他说,自然不能说出自己不会用猛火灶这种大实话,只好随口说了一个理由。 给中年人免了单,齐安又回到后厨练习起炒青菜。熟能生巧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当齐安炒的青菜逐渐填满了垃圾桶,他炒出的菜也越来越接近他的正常水平。 不过苦了王成,十来人的菜品都要他一人去做,虽然洗菜切菜的活都不用他动手,但在灶台前站了接近两个小时也让他有些疲劳,好在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食客也少了起来,他这才有功夫歇一会儿。但齐安仍然在练习炒菜,这让王成暗自咋舌,齐安这种高强度的掂锅炒菜换作是他早已不堪重负,齐安却仍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着。 两点十分,接近打烊时间,店中客人渐渐稀少,本就坐不了几个人的小店渐渐没了客人。刚想闭店,门突然被推开了。 世上已千年 第二十章 这个剧情太俗套了 http://.biquxs.info/

都这个时间了,今天又是工作日,还有顾客进来?王成和两个服务员疑惑着望向门口,还没见人就听到一阵吆五喝六的声音。 随声音进来的是几个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的年轻人。他们上身穿着各种花里胡哨的衬衫,外面套上了小马甲,下身无一例外是紧身小脚裤。歪着个脑袋,肩膀耸着,走起路来左摇右晃肩膀乱摇,仿佛在向世界宣告自己的不好惹。 “你是老板?”领头的是个染着黄色头发的瘦高个,他看向王成问道,因为王成这时候虽然系着围裙,但是端坐在座位上手捧一个保温杯吸溜着茶水,而齐安却还在后厨练习火候的掌控。 “几位先坐,吃点什么?”王成见来了人,虽然看起来不似食客,却也和和气气地招呼着客人。 这五个人这才拥拥嚷嚷地走进来,围着八仙桌坐下。领头的黄毛问道:“把菜单拿来哥儿几个看看?怎么这么不会伺候人啊?想不想混了?” 王成开了十来年的店,什么人没见过,他知道这是来了混混了,连忙脸上堆满了笑,客客气气道:“您看墙上挂的牌子,我们这儿您想吃什么都可以点,做出来包您满意。” 黄毛看向水牌子,一看之下有些惊讶。他们几个是这一片的混混,但他们自己却显然没有以此为耻的觉悟,反倒是觉得自己挨家挨户地收保护费十分威风,就像九十年代港片里的古惑仔一样。 商户们也不是没有想过报警,但这种民事案件也够不上判刑的,每次只是拘留几天就放出来了,放出来之后黄毛几个就变本加厉收钱,否则竟然还要砸店。 无奈之下,这条街上的店铺只好破财免灾,好在他们的胃口也不大,行事也算规矩,就一直这么凑合过了下来。 黄毛几个是听说了老东家把店盘出去了,新店今天开业,这才今天特地过来耍一下威风。没想到一看墙上挂的牌子,这新店的老板做事还挺有意思。 “嗬,价格挺贵的啊,以前的老李可没你们这么黑。行吧,哥几个照顾你生意,让你们这儿的厨师把拿手的都来一份儿。”黄毛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盒红梅来,正要掏出打火机来电上,却被王成阻止了。 “顾客,我们这儿室内不能抽烟,要不然会报警的。”他指了指头顶的烟雾探测器,对黄毛劝阻道。 黄毛不管不顾,打掉王成阻拦的手,瞪了他一眼:“赶紧去做菜,再敢唧唧歪歪你看我不抽你!”说着右手高举,作势要打。 “别动手,有话好好说。”齐安从后厨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几位既然进来了就是客人,王哥你怎么能对客人这么无礼呢,走开走开。” 说着他拉着王成的胳膊把他往门口推,吩咐服务生继续收拾桌子,齐安说道:“王哥,去把门关上,挂上歇业的牌子。” 王成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虽然有些不解和愤怒,但还是去关了门,然后又回来坐在座位上看齐安处理。 齐安转过头对这五人笑道:“手下人不懂事,您几位多担待。这样吧,这两盘菜是刚做好的,送给各位权当陪个不是。” 说着把托盘中的两盘菜放到桌子上,然后让服务员拿来了几双筷子。 以齐安的敏锐,早在这伙人推开门时就知道有人进来了,只是以为是平常食客进来没有太过在意。但渐渐地他发觉了不对劲,黄毛这伙人挑事的意图太过直白浅显,他这才准备惩治他们一番。 不过,直接用暴力赶走岂不是太无趣了? 齐安不是没有过使用暴力的经历,恰恰相反,暴力确实是一种最为简便快捷而高效的措施。尤其是道理讲不通时,暴力往往能够更有效地说服对方。这时候施暴者往往会有一种比用道理说服对方更令人满足的爽快感。 但打打杀杀是多么的乏味,哪有戏耍他们来得有意思呢?就如同猫抓住老鼠,从来不会一口结果了它的性命,而是放任它逃跑,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抓到它,只有玩腻了才会发善心赏它一个了断。 猫虽然算不上顶级猎食者,但这种习惯却是顶尖捕猎者所共有的。或许顶尖猎食者都是心理变态吧,齐安想,自己确实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总之,齐安做了些两道菜准备让他们品鉴品鉴,而出后厨之前还好心地帮他们叫了一个救护车。(虽然齐安这种滥用公共资源的行为很是可耻) 不过黄毛这里人对齐安表现出的恭敬十分受用,本来他们讲究的就是黑帮电影里义气的那套,齐安笑脸相待他们总不能恶语相向。 “你才是这里的老板吧?人不错,交了保护费以后呢,有事我们哥几个罩着你。”黄毛笑嘻嘻对齐安说道,然后瞅了王成一眼,“有些人啊,一大把岁数了还不懂事儿,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老东西!”说着他有意无意地往王成方向啐了一口。 “来来来,哥儿几个开吃!”刚拿起筷子,他又对齐安说道:“还看什么?快去准备钱啊!一个月一万,没欺负你吧?啊?” 齐安微笑着回答道:“不着急,我先服侍你们吃菜。” 疑惑地看了齐安一眼,有些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黄毛刚想骂,突然听到小弟们纷纷叫骂了起来。 他急忙转过头去看,却发现几个小弟都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用衣服擦着泪,有两个勉强能说话的也都吵着要水喝。 “他们这是怎么了?!”黄毛猛地站起来用手指着齐安,语气不善地问。 齐安仍然笑脸相迎:“你问问不就知道了?”说着指了指两个还能说话的混混。 “你们都他妈怎么了?快点说!别他妈喝水了!”黄毛哪遇到过这种事,以前每次去别处收保护费时,顶多就是在他背后骂两句,哪有这种当面阴他的? “辣,辣,大哥,太辣了?”一个混混放下手中的水杯说道。另一个随后补充道:“芥……芥末,大哥,是芥末!” 听到这话,黄毛气得脑袋都快要炸了,就他妈因为一个芥末就把你们弄成这样了?这实在太丢脸了! “不是,大哥!”那个混混见黄毛要对他发怒,连忙补充道,“是这道菜,全是芥末!这老板想整我们!” 黄毛这才来得及看盘子里的食物。一个盘子中垫放了几层吸油纸,纸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五六个炸得金黄金黄的东西,像是炸薯角。另一个盘子中红彤彤的,里面全是炒得油亮的红辣椒,除了辣椒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快吃吧。”齐安依然微笑着说,但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这两道菜确实是齐安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从他们开始找茬到齐安从后厨出来,一共过了不到十分钟。齐安想要为他们准备些别的,时间上也不允许,只好就地取材,做了最为简单且最是不费时的两道菜:炸芥末和红椒炒小米椒。 将芥末挤到碗中,加少许水和面粉调匀揉成块状,然后切成薯角大小,撒干粉之后便可以油炸。而红椒炒小米椒则更为简单了,只是将红辣椒和小米椒择去根蒂,切成大段倒入锅里大火翻炒即可。 从古至今,辣味都是最能刺激人味蕾的感觉之一,但同时也是最能让人感觉到痛苦的味道。 我们通常意义上的辣,其实是一种疼痛,每个人对于辣的感觉都会有所不同,也就有了有人怕辣,又有人不怕辣。 这其实是辣味素等物质刺激细胞,在大脑中形成了类似于灼烧的微量刺激的感觉,而并不是由味蕾感觉到的。所以其实不管是舌头还是身体的其他器官,只要有神经能感觉到的地方就能感受到辣。 不管是芥末还是辣椒,都是通过舌头来品味的,因此齐安采用油炸和爆炒的方式让辣椒和芥末中的辣味素挥发得更加迅速,更加容易被舌头感知。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齐安为他们准备的这两道菜还真的下了功夫和心思去做,一丝一毫的敷衍都没有。 “你他妈的……嗷!”黄毛用手指着齐安,刚骂出口黄毛就感觉自己的食指被抓住了。 十指连心可不是说着玩的,手指上痛觉感受器和神经末梢的数量远远超过任何人能想象到的数字。齐安虽然不太懂现代医学上的解释,但他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瞬间屈服。 齐安用一只手抓住他的食指往他身后用力扳着,另一只手的食指竖起来冲他摇了摇。 “要乖乖的哦,不能说脏话哦。”他这语气温柔的简直不像是一个刚刚差点把人手指掰断的人。 周围的小弟这是也都恢复了正常,抄起椅子就冲上来往齐安身上招呼。 齐安挥挥手让王成和服务员都躲远些,以免打斗过程中伤着碰着。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猫要开始玩弄猎物了。 世上已千年 第二十一章 世间极刑 http://.biquxs.info/

“你们可不要轻举妄动哦,”齐安掰着黄毛的手指,对其他混混说,“现在,大家乖乖做好,不要惹事。” 黄毛感觉到手指传来的越来越大的力量,心中十分慌张,断了一根手指在他看来不算什么,以后出去混说不定也算得上一种资本。 但问题在于,一下子折断和眼见着手指被慢慢地折断,所承受的痛苦完全不同。 就好比一个死刑犯知道自己要被枪毙,但他不知道具体的时间,突然就被拉出去结束性命只是忍受一下子的痛苦; 但如果告诉他一个具体的行刑时间,那么在这个时间之前他所承受的痛苦是随时间增长而成倍增加的,这种痛苦完全称得上一种折磨了。 黄毛现在就是这种又慌又怕还疼的状态,见小弟们不开眼还想往上冲,他连声呵斥道:“都别……别动!听他的!” 大哥发了话,其他混混们自然不敢不听,只好按照齐安说的乖乖回原位坐下。 齐安见黄毛还挺上道,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说道:“别怪我没给过你们机会,现在我把你的手松开,你们呢就乖乖坐下吃饭,否则我可不保证会不会真的出手打人。” 说着他放开了黄毛的手指,退后了一步,笑呵呵地看着他。 黄毛顿时轻松了不少,甩了甩疼痛不止的手指,气焰一下子又嚣张起来。刚想用手指着齐安,却又忍住了。 “你他妈是给脸不要脸是吧?哥儿几个,抄家伙弄死他妈的!”黄毛指挥着小弟抄椅子的抄椅子,拿酒瓶的拿酒瓶,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 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正在面对什么。 齐安的脸上依然漾着那种人畜无害的笑意,仿佛面对的是亲朋好友而不是恨不得把他腿打断的敌人。 不,不是敌人,敌人往往是对能够给自己造成麻烦的敌对方的称呼。在齐安看来,对面几个人只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而在黄毛看来,己方五个人而齐安只是一个开饭店的小老板而已,方才控制住自己也只是偷袭似的招数。 是以他让小弟冲上去抡开椅子就往齐安身上招呼,自己却找了座位坐了下来看戏,他要看看这个威胁自己的家伙是怎么样被打得哭天抢地的。 小混混们抡开了椅子就冲了上来,四个人都是冲着齐安的头部或者腹部这种脆弱部位招呼,看来也颇有斗殴的经验。 齐安猛地后仰,毫不费力地躲开了几人的袭击,身体与地面的角度几乎成四十五度,但他的双脚仍然紧紧地钉住地面,毫不动摇。 由于要搭配八仙桌,因此齐安选用了厚重敦实的圆凳作为座椅。这种圆凳要拿起来就有些费劲,更遑提抡起来了。 在几个小混混还没来得及用力拿起圆凳继续攻击他时,齐安就已经动了。 还没看见人影,两个小混混就感觉自己的后脖领被人抓了起来,然后一股巨力按着自己的脑袋往前撞去。 在齐安把两人对撞之后,只听得有些沉闷的“咚”的一声,两人摔倒在地上,头晕眼花,挣扎一番之后再也爬不起来。 看向剩下两人,对他们微微一笑,露出了八颗洁白的牙齿。刚要如法炮制,齐安的耳朵动了动,他转头看向王成,见王成正拿出手机报警,安慰他道:“王老哥,先挂掉,不用报警,这事我来处理。” 王成见齐安说得坚定,只好挂了电话,但他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一个人真的能行?” 得到齐安肯定的答复,他冲齐安点了点头,对身旁那个男服务员说道:“看着点,一有不对劲我们就上……小心!” 他话语急促了起来,双眼猛地睁大,大声提醒着齐安。 早就感受到身后风声的齐安猛地转身,缓慢地伸出右手,两根食指精确地夹住了刺向自己后背的匕首。 原来黄毛见齐安如此轻易地撂倒自己两名小弟,一时有些害怕,见到齐安如此大意地把后背毫无防备地亮向自己,一时心中恶意升腾,干脆不管不顾地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捅了出去。 “玩儿真的?”齐安看着手指间的匕首,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原以为这几人不会这么猖獗,毕竟只是几个小混混,没想到人的恶念竟然冲昏了黄毛的头脑。 齐安稍一用力,明晃晃地匕首“嘣”的一声断裂来。刀片掉落在地上,发出“当啷”的清脆响声。 不想再纠缠下去,齐安上前一步掐住黄毛的脖子,大拇指稍一用力,黄毛就软软的瘫在地上。但他并没有昏厥,他的眼睛惊恐地看着齐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他试图喊叫,却发现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咕哝声。 剩下两个混混早已经吓得瘫软,晕倒在地,毕竟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同伴倒在自己面前,看起来就像没了生气一样,他们实在再也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勇气。 这时旁边的王成刚把提醒的话说完,就看到几个人倒在地上,一时有些害怕。他小心翼翼地问齐安:“他们……没死吧?” 好不容易把那个字眼说出口,他希冀地看向齐安。得到齐安没有死的回答,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毕竟死亡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是十分可怕的,哪怕这个人前一秒还是自己的仇人。 “把他们都扶起来坐着,”齐安看了看四周,在自己有意的控制之下,并没有东西被打破或弄乱,只有被几个小混混拿起来的圆凳零乱地倒在地上,他补充道,“椅子收拾一下。” 十分钟之后。 几个人悠悠醒来,发现自己坐在刚才的八仙桌前,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只有黄毛没有一点怀疑,他刚才只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但大脑依然清醒。 抬头一看齐安仍然站在之前的位置,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黄毛不敢对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眯了起来仿佛是在笑,但他却知道在笑意之下是多么可怕的心思。 看着几个人都默然地坐着,不敢有丝毫动作,齐安抱着胳膊对他们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么,我特意为几位做的菜,不吃似乎有些不大尊重我吧?” 齐安的语气虽然和善,但是经历过刚才的单方面屠戮,他们都清楚不吃光它们会是什么下场。 黄毛没什么心理障碍,毕竟他没有品尝这两道卖相很是不错的美味,但另外几人一听齐安的话就想起了几分钟之前刚吃第一口时,那种呛得仿佛舌头和鼻子都不属于自己了的感觉。 “为难吗?”齐安揉了揉自己的右手,对几人比划了一个刀切过脖子的手势,吓得几人打了一个激灵。 他们连声答道不为难,然后颤抖着拿起筷子,缓慢地夹向炸芥末。齐安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距离自己从后厨出来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时间已经不太充裕,他呵斥道:“快一点!” 几人听到齐安不是很响亮却严厉的声音,立刻夹起盘中的东西看也不看的就往嘴里送。 刚吃了几口,几人的脸庞就以肉眼可见速度红了起来,额头上也冒出了汗。但他们还是强忍着眼眶中快要流出的泪水,大口大口地吃着,只盼着尽快吃完离开。 但他们终究是没想到事情不会这么容易。 ———————————— 当救护车来的时候,几个人的脸已经红肿了起来,那副惨样就连齐安也有些不忍直视。 在安慰了王成他们这几个人只是看起来惨,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危险之后,齐安就把他们推到后厨去收拾忙活了。 是以救护车来时,这几人正在大口大口地喝着齐安特意从后厨冷库中拿出来的冰水。而齐安只是端坐着品着茶看着几个人表演一出无言的戏剧:辣。 ———————————— 把几人送上救护车后,齐安走回店中,想着医护人员询问他这几个人的病症,而他回答吃多了辣椒辣着了以后,医护人员那种怪异的眼神,齐安就有些忍俊不禁。 其实吃那么多辣椒并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多大影响,尤其是在他说明了要给几人洗胃之后。 这几个人顶多接下来几天无法进食,要靠输入营养液维持生活,兴许还会落下一个脾胃虚弱的后遗症。除此之外,对他们最大的影响恐怕就是,接下来一辈子他们都不会想吃麻辣火锅了。 但这件事不在于几个小混混,而是提醒了齐安当时许安国做事时并没有面面俱到。或许他已经办齐了所有手续,并且对黑白两道都打了招呼,但却忽略了这种小痞子。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看来还是要再拜托许安国替他打发一下小鬼们了。毕竟他不是每天都有心情陪地痞无赖们玩游戏。 齐安决定一会儿给许安国打个电话聊聊,但这之前他要先安慰安慰自己的店员们。 不是所有人都有一颗大心脏,见到暴力斗殴之后都能安之若素的。 他刚进后厨就看到王成指挥着两个服务员做些收拾打扫的活计。估计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来给自己减减压,毕竟刚才自己对黄毛等人的殴打有些暴力,而黄毛等人的样子太过于凄惨。 世上已千年 第二十二章 落伍是一种极刑 http://.biquxs.info/

对王成来说,若是之前的齐安只是一个有意思的后辈,那么在亲眼目睹了齐安单方面殴打几个混混之后,他就觉得齐安或许有着某些黑道背景。 但这些印象都在接下来目睹了齐安逼着他们吃辣之后,化为乌有,代之以可怕二字。 对于君子远庖厨这句话,王成一开始是嗤之以鼻的。即便是在后厨宰鸡宰鸭,他也并没有什么悲伤或者怜悯的感觉。 直到看着齐安“虐待”混混们,他才真正懂得了孟子这句话的含义。 看着几人整张脸都红肿起来,依然若无其事地催促他们继续吃辣椒芥末,齐安就像一个没有恻隐之心的恶魔一样。 王成自诩人生阅历丰富,什么离奇古怪或者残忍的事都听过见过。对这些收保护费的混混,他是深恶痛绝的,恨不得打折他们的腿才解气。 但真正看到了那副惨样,即便只是逼着他们吃辣这种并不会真正伤害到他人的小惩罚,他都不忍去做,甚至不忍看。 这时他才真正理解并且认同了孟老夫子的说法。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只有真正地设身处地,才能触发人类的同理心,才能真正的动情。 王成对于齐安,就是这种感觉。只不过是亲眼见识到了齐安的残忍或者说无情,对齐安生出了畏惧之心。 普通人就是这样,对于恶人反倒不敢亲手惩罚;对于以铁血手段惩治恶人的友方,却又畏畏缩缩地害怕。 不过也正是如此,人才能够被称之为人。若是全世界都是雷厉风行、冷血无情的人,那世界又怎能如此多娇? 总之,齐安拨开门帘进去后厨时,见到包括王成在内的几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活计也停了下来。 那两个服务员还好说,毕竟不太重要,走了还可以重新招人。王成就不同了,从今天开业第一天他不慌不忙地应对来看,王成对这家店的作用或许比齐安自己还要大。 对两个服务员解释了一番,又转过头来对王成说到:“老哥,出去聊聊?” 王成放下手中的刀,对另两人嘱咐了一番就跟着齐安走了出去。 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齐安还没说什么,王成抢先道:“老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呢,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了。都这岁数了,什么没见过。” “但是见过和发生在自己身边还是不一样的,今天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还真小。不就是打了几个小混混嘛,老哥我是有些被吓到了,毕竟谁也没见过那副惨样不是?” “但是你放心,既然饭馆都卖了,身家和后半辈子都压在了老弟你的身上,我就跟着你干,没二话。”王成这番话不仅仅是对齐安的回应,也不动声色地提醒齐安自己的功劳。 他又笑着打趣道:“说到这儿,老弟,你还说过要教我做菜,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齐安也不能说什么,只好顺着王成将这一页揭过去。 “教是一定要教的,只不过我现在这个状态老哥也清楚,等再过些日子我适应了这里再说。放心,咱们朋友之间可不用客套,以后有什么问题就直说。”齐安脸上带着微笑,既然话说明白了,王成也不想多问,那么该透露的话就留到以后慢慢说吧。 ———————————— 那么接下来只需要解决那些小混混的问题了。阎王好解决,只需要给许安国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就可以;但是这种小鬼许安国终归是出不上力的,毕竟他再怎么打招呼都接触不到底层的地痞无赖。 心里一动,齐安想起了之前遇到过的三人,他们或许是个不错的切入点。但这些都是后话,等改天有功夫再联系几人。 齐安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已经三点半了,这就意味着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 他早已和王成商量好,每天只有中午这个时段来工作,其他时间都由王成和一个学徒掌厨。 毕竟,如果连时间都不自由,那还开饭店有什么意思呢?只有既能体验到做饭馆掌柜的感觉,又有充足时间来做想做的事,这才是齐安想到的生活。听许晚晴说这叫什么财务自由? 想到许晚晴,齐安决定给她发个微信。因为上次她说自己加了她好友半年都没和她说过话,这让齐安有些不能理解。 难道二人不是已经是好友了吗?现在成为好友还需要加微信这一道程序吗?还是说,现代人的思维中面对面的交流不算是聊天? 老了啊,刚沉睡四十年就跟不上时代了。 ———————————— 打开微信,在联系人列表里齐安发现了许晚晴的名字。不是齐安眼尖,而是联系人列表里孤孤单单地只躺着这一个名称。 用了十分钟才有些笨拙地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你好。” 这倒不是齐安不会摆弄手机,现在的手机系统做得简易无比,连老年人都都可以摆弄摆弄,更何况是齐安。 实在是他用不习惯这拼音输入法。 齐安隐约记得四十年前他还未陷入沉睡时,曾经有一个所谓汉语拼音的提案被公布。 但那是为了普及汉字,为了提高人民的识字水平而推行的办法。齐安当时早已师从书法大师白石先生,一手馆阁体写得标准无比,对比白石先生也不遑多让。哪还需要去学什么拼音? 相比之下,如今通用的简体字齐安倒是能看得清楚明白,只是写起来有些别扭罢了。 看着“你好。”发了出去,许晚晴那边没什么反应,齐安有些失望,不过刚想收起手机,许晚晴的回复就来了。 “诶?齐安?” 然后就是一长串消息,消息提示音一声接一声地响了起来,叮叮咚咚的还有些悦耳。 “你竟然给我发微信了?” “不对,你竟然会用微信诶?” “太老套了吧?竟然发了一个‘你好’?” “( ̄▽ ̄)~*” 又一个奇奇怪怪的符号,齐安有些头疼,没想到通过微信聊天时,对面的许晚晴竟然是这么话痨而且奇怪。 好在她又发来一条信息,终于正经了起来。 “找我干嘛?” 另外一边的许晚晴其实在公司楼下的健身房里健身,收到齐安微信时,她正在做热身动作。 听到手机“叮”地一声,还以为是公司有事,慢悠悠地拿过手机点开,才惊讶地发现竟然是齐安这个老古董,发过来的竟然还是“你好”,她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齐安的速度当然比不上打起字来手指飞快在屏幕上跳跃着点击的许晚晴,他只能一笔一画地写下要说的话。 对齐安来说,如果是用文字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想法,那么一定要用书面语,否则口语化的文字总会让他感觉有些怪异。 但是看着许晚晴发过来的消息,一词一句仿佛都能看出另一边许晚晴既惊讶又强忍笑意的表情似的。 齐安也试着用不那么书面的话语。他一笔一画地写道:“不為他事,祇是偶有感觸而已” 在小小的屏幕上用手指写字是在有些累,齐安好不容易发出这一句话,对面许晚晴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苦处。 “你不会是不会用拼音吧?lol” “怪不得你打字这么慢,我们还是用电话吧。”许晚晴说道。 然后齐安就看着屏幕变成了暗灰色,一个这些滑动以接听的亮眼横条闪烁着,这是许晚晴打来的电话。 刚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到许晚晴带着笑意的声音。 “怎么,老古董今天这么闲啊来找我聊天?”声音清脆动听,仿佛有一只夜莺在耳边唱歌。 “也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到了你,给你发个消息。”齐安握着手机放到耳边,心想还是这种方式比较好,能听到声音,而且不需要一笔一划地写字。 突然想到我?许晚晴有些开心,齐安这个人,要让他想着谁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没想到竟然想着自己。 身处爱恋中的女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忽略掉一些事情,许晚晴下意识地忽略掉齐安只是说“想到她”,并不是说“想着她”。一字之差,意思可就千差万别。 “想我?齐安啊齐安,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也会油嘴滑舌!”许晚晴俏皮地说道,在齐安看不见的另一边,她的脸上渐渐漾起了笑意。 笑意在许晚晴的脸庞上绽放,犹如冬日里盛开的冬樱一样。在落雪的枝头,一只花苞含笑盛开,那是一种令人惊艳的颜色。 许晚晴旁边的动感单车上,那个正在奋力蹬车的男人本来并不在意许晚晴。 在健身房里出现漂亮女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更何况有的女人在来健身房之前还会精心画上自然的淡妆。 这让他原本没有注意许晚晴,只是一个长得漂亮些的女人罢了,上去搭讪哪有撸铁来得有意思,也不如动感单车上来得爽快。 直到这一刻,许晚晴的笑容在他看来如此的动人,仿佛整个世界都瞬间变得黑白,时间都静止了下来,他眼前只有许晚晴是彩色的,只有那阳光纯真的笑容是动人的。 但他很快回到了现实,因为他知道,能令一个女人如此愉悦的,往往只有她的情人。他有些沮丧,如此佳人,为什么没有早些遇到呢? 世上已千年 第二十三章 加油吧,许小晴! http://.biquxs.info/

许晚晴注意到身旁男人的目光,被人这么盯着她有些不自然,下了单车,走到休息区坐下。 齐安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因此你说的我完全听不懂,不明白你的笑点在哪里。” 打开杯子喝了口水,许晚晴说道:“没道理诶,你明明就是个老家伙,竟然听不懂这个梗?” 齐安只好报以沉默,关于自己的年龄问题不是不可以对许晚晴讲,但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见齐安不说话,许晚晴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令他生气了,连忙转换话题。 “所以,今晚来我家吃饭吧,我爸妈都特别想你,”每次一说到这个许晚晴就有些郁闷,“也不知道到底谁是亲生的,太偏心了!” 齐安这才开口答应。 许晚晴本想说去接他,但是又一想,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左手轻抚着耳畔的发丝,开口对齐安说道:“要不然你来找我吧!就在我公司楼下,不远,你打车过来就可以。” 她说完就期待地听着齐安的反应,脸上有一抹红晕悄然绽开。少女心事总是诗,许晚晴已经过了少女怀春、芳心暗许的年纪了,但这时依然像怀春的少女一般芳心悸动。 在她看来,让齐安过来接她不仅仅是接她这么简单,除了想要看齐安会不会听她的话之外,还有一种隐隐地向公司里的同事炫耀的意思。 大概在女人的小心思里,在异性面前炫耀自己的男人,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即便她忽略了自己和齐安之间并没有真正的挑明关系,从来只是朋友一样相处。甚至亲密的朋友关系,也只是这个月以来才形成的。 齐安想着左右无事,去一趟倒也没什么,而且他早就听过健身房的名头,只是从来没有见识过。 沉睡这六十年间发生的变化令齐安对这个熟悉的国度有些陌生。在六十年前哪会有人因为身体有赘肉而烦恼,齐安记得那时候无论男女,大部分都是麻杆一样的身材。 即便有身体健硕的也大都是特殊警卫人员。齐安隐约记得,当初给自己担任警卫员的许邦维,就是在连年的战火中不得不每日里奔走抗争,这才练出了一身的腱子肉,而代价确是一身的伤病。 是以在听到许安国关于许家老太爷的身体状况的描述时,齐安才有些吃惊。按理来说,即便自己给他续过命,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但事实却令人吃惊,许家老太爷作为建国那一批人中唯一身体硬朗着活到现在的。 这些都要留到真正见到他那天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齐安对于健身这种事情有些兴趣,除了去见许晚晴之外,见识一下健身房也是件有趣的事。 于是便答应了下来,另一边的许晚晴似乎很是开心,叮嘱他道:“那你穿好一点,不要又是邋里邋遢的。” 女孩子或许会炫耀自己的男朋友,但是绝对不会炫耀一个邋里邋遢的男朋友,哪怕他还很帅。 女生私下里或许自己会活得很邋遢,但是要出去见人时,绝对会稍微打扮一下,哪怕那个人是送外卖的小哥。 同理,即便男朋友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要是被拉出去闺蜜时有半点不修边幅,女人绝对会生气不止。 继续这种心理,许晚晴再三叮嘱着齐安,毕竟齐安总是表现得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经常穿着一身运动装就敢满大街乱晃悠。 挂了电话想了想,齐安抓起钥匙出门打车回家。他知道穿什么了,许晚晴曾经带他去定制了一套衣服,看起来很是有些正式。 本来许晚晴想要给他做一套西服,但他拒绝了。他总觉得那应该是那些黄色头发、蓝色眼睛、体毛旺盛、体味浓烈的洋鬼子穿的东西。 他在那个伦敦城的路面还是满地泥泞的年代里,不止一次见到过金发碧眼的洋人们穿着这种西装西裤马甲三件套。 他却始终没有长时间穿过,因为他总是感到别扭得很,穿时间长了浑身上下都拘束得很。 穿时间长了还是长袍马褂舒服,他想。但许晚晴打消了他的念头,现在穿长袍马褂走在街上?怕不是要被人围观得水泄不通。 因此只好做了一套立领中山装。 这种衣服其实是中山装的改良版本。在中山装五个扣子等设计上做了微调。把领子立了起来,四个兜都改成了看不出来的暗兜等等,看起来更显庄重和干练。 而由于东方人的体型整体上看来不似西方人的高大、凹凸有致。所以,中式的服装也不同于西方服装的张扬。 这件中山装定制时令齐安尤为满意的一点,就是在身体与衣服之间留下空隙。这种空隙的设计并不十分张扬人的曲线,而是为了穿着的舒适。 舒适当然是除了蔽体之外的第一要义,因此齐安很是满意;而在许晚晴看来,立领的中山装不似中山装那般古板,更为洒脱一些,看起来自然而然地就有一种庄重而潇洒的感觉,自然也十分满意。 出租车停在小区里,告诉师傅稍微停五分钟,齐安三步并两步就跑上楼打开门。 从衣柜里取出一个防尘袋,齐安取出了这套自买回来一直没穿过的衣服。 在巨大的穿衣镜前换好衣服之后,齐安又迅速锁好了门跑到了出租车前。 在他打开车门那一刹那,驾驶位上的司机惊讶得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有人换衣服这么快。 “久等了,师傅。”齐安对他说道。其实他也清楚自己特意加快了脚步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但这是一个礼节问题,能用一句话就换回他人的好感,何乐而不为呢? 司机师傅笑呵呵地回了句没关系,然后发动了引擎,车子缓缓地驶出了小区。 “小伙子挺精神的啊。”司机这才有功夫从后视镜里打量齐安,“穿这么帅气去相亲吗?” 齐安冲他笑笑没有说话,报出了许晚晴的地址。 ———————————— 车到了楼下,付了钱之后齐安就下了车。 这就是许晚晴工作的地方吗,看起来还不错。齐安看着面前这座高楼,心中想着。 虽然比不上那座烂尾了的绿地中心,但看起来也有些高大宏伟的感觉。 倒是那座绿地中心,虽然处于烂尾状态,但是被自己在楼体划了那么大一个口子,过了这么多日子,竟然也没有风吹草动,有些不正常。 收起思绪,齐安按照许晚晴给的地址乘电梯到了五楼。刚出电梯就发现这一层有些特别。不像正常的办公楼那样每一层都是各种房间,而是将所有的房间都打通连在一起。 放眼望去,在前台后面,广阔的大厅被分成各个区域,各种撸铁爱好者集聚在这里,看起来就有种汗流浃背的感觉。 齐安走进去时并没有人拦他,或许是许晚晴已经打过招呼了? 按照她发的消息,齐安走进动感单车这一片,只看到五彩斑斓的光在不停地闪着,随着劲爆的音乐,几十号人卖力地挥洒着泪水,仿若群魔乱舞。 环视了一圈,没看到许晚晴,正纳闷着。就听到了一丝极细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空气的流动也起了一丝波澜。 齐安心中了然,但却不知道似的继续往屋子里看。 感受着身后许晚晴的动作。许晚晴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近齐安,悄无声息地抬起了右手,正要拍下。 “啊!”地一声,许晚晴被齐安猛的转身吓了一跳。 “哈哈,好玩吗?”齐安看着许晚晴,笑着问道。 面前的许晚晴是齐安从未见过的样子,上身穿着速干的灰色运动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紧身压缩裤,乌黑亮丽的长发束到脑后扎成一个高马尾,显得阳光清爽,看上去充满了无限的活力。 小巧玲珑的腰身,被紧身裤勾勒出的完美曲线,以及修长的双腿。一切无不向齐安展示出这个女人骄傲的资本。当然,还有浑圆坚挺的胸部,但令齐安感到遗憾的是,许晚晴穿的运动衫特意设计得有些宽松,避免了令人尴尬的场面发生。 她轻轻捶打了齐安的肩头一下,既是为了他吓唬自己也是为了他打量的眼神太过有侵略性。 “走啦,和我一起去锻炼,你看看你,这一年来我就没见你正经地运动过。”许晚晴数落着齐安,却牵住了齐安的手,拉着他往另外一边走去。 她从邀请齐安时就已下定决心,既然有了好感那就主动去追求,否则等这头傻愣愣的猪有了主,她这颗白菜就没地方哭去了。 加油,许晚晴!她暗自给自己打着气。 虽然有些脸红,但她仍然没有放开齐安的手。她强忍着羞意,一边走一边说道:“没想到你会穿这一身衣服,嗯哼,不愧是我的眼光,就是帅!”也不知她指的是人还是衣服。 又走了几步,许晚晴停了下来,转过身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促狭地笑着说:“到地方啦,你玩吧!”完全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齐安看了看四周,这里俨然是女士的地盘,寥寥十数人中,只有他一个雄性生物。 齐安摇了摇头,看来熟到一定份上之后,许晚晴喜欢恶作剧的女孩性格开始暴露出来。 世上已千年 第二十四章 齐姥姥进大观园 http://.biquxs.info/

这个区域或许是整个健身房里最为安宁静谧的部分了。右手边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秋日柔和的阳光照在空旷的房间里,耳边回响的是节奏舒缓的钢琴曲。 即便只是站在这儿,齐安也感受到了午后时光特有的舒适和安详。当然,如果能够去掉地面上摆放着的各式各样的瑜伽垫就更好了。在齐安看来,这些垫子颜色不一,大小各异,实在是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在全是女士的区域,突然进来一个男人,她们不由得向齐安投去了注视的目光。 齐安没觉得什么尴尬,微笑着回应她们。倒是许晚晴被这么多人盯着感觉到了有些不妥。 不过既然进来了,再出去也补救不了什么,干脆大大方方地指挥着齐安跟着做。 她也怀着看齐安笑话的心思,谁让他从来都表现得从从容容、不疾不徐的呢。 对投来的目光,齐安都一一点头回复,仿佛他早已经融入这里一般。 在所有瑜伽垫的最前方,教练也往这边看了几眼,见大家对于齐安的突然出现都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后,她也就不去管了。反正这瑜伽课也没有性别要求,只是几乎没有男性而已。 拍了拍手,女教练对着大家说道:“大家都歇好了吧,那就让我们继续今天的课程。” 穿着各色紧身衣裤的女孩子们纷纷在瑜伽垫上站立,看着教练在前面示范。 许晚晴也推了齐安一把,让他跟着示范练习。齐安对她无奈地一摊手,表示自己穿着这身衣服做瑜伽有些别扭。 却看到许晚晴眼神里蕴含着清澈笑意,对他恳求地摇摇头,仿佛一只偷了鸡的小狐狸,调皮而且狡猾。 好吧。齐安脱下鞋子走到许晚晴瑜伽垫上。目视前方,看着瑜伽老师的姿势。 似乎不是很难? 教练先做了热身,然后转身面朝学员们,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同学们,今天最后一个动作,是半月式的一种变体。看我的示范了解怎么做就可以了,不要求大家一定要学会。” 说完又强调了一遍这个动作的难度:“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做不开立刻停下,知道吗?” 见到大家都点头,她才挺了挺胸,转过身去,边用柔和的声音讲解着动作边演示了起来。 “首先站直,向右侧弯曲身体,右手掌接触地面,然后抬起左腿,左腿和身体保持一条直线。” “一定要轻轻地动,不要着急。然后,我们再讲左臂抬起,与身体成九十度夹角。” 她顿了顿,再次换上了严肃的语气:“接下来一定不要勉强自己,好吗?” “接下来是最后一步,把你的右手离开地面,只用右腿支撑。”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有些意料之中的得意,这些只是上过几天瑜伽课的学员,哪儿那么容易做出这种难度的动作,她只是想借机展示自己的专业罢了。 没等来意料中的夸赞,却听到身后有些惊讶的声音,并不是对她的称赞,她心下一惊,难道有人做出来了? 她急忙恢复了身形,惊讶地看过去。 是那个刚进来的年轻男人?他竟然做出了这种动作?这个动作看起来简简单单,其实对人体的核心力量、腿部肌肉和平衡能力有些极高的要求,要知道她也是在训练了很久之后才能够达到这种水平。 齐安稳稳当当地保持着姿势,见教练没了动静,抬眼一看周围的女人都在盯着自己。虽说是个活了这么久的老妖怪,并不会不好意思,但是被人盯着总是有些怪异。 重新回到站立姿势的齐安,看着周围投来的奇怪目光,嘴角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温和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你,以前练过?”女教练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她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瑜伽功底。 齐安摇头,也就这一年来他才听说过瑜伽的名头,怎么可能练过,倒是隐约记得有一种功夫和瑜伽的姿势有些相似。 许晚晴有些兴奋地抱着齐安的胳膊,看着齐安出风头比她自己风光要有意思多了。即便是在公司谈成第一笔大生意时,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那是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但她有些警惕地看着其他女人,虽然知道没有人会对一个刚见到的男人产生过分的想法,她仍然像只捍卫自己领地的母狮子一样,用警告的目光盯着她人。 其实在场的其他女人都没有什么露水情缘的小心思,只不过强壮而有力的男人总是令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们这才仔细地打量起齐安,一身合体而且一丝不乱的中山装,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得太过老套,而是有些古典而洒脱的味道。脸庞线条并不是刀削斧劈的感觉,而是柔和的弧度。 便有与许晚晴相熟的凑过来在许晚晴耳边说了些什么,臊得许晚晴松开了齐安的胳膊,很是羞涩地捶打了她几下。 齐安虽然五感敏锐,但还是特意地没有去听她们说了些什么,无非就是女孩子间的悄悄话。 然后许晚晴就拉着他走开了,仿佛只是特意带过来炫耀似的。瑜伽教练在身后说了声什么,齐安本想礼貌地停下来回答。但许晚晴的力气也不知怎么就变得这么大,只好顺从她。 一直拉着他又走了七八米,许晚晴才矜持地收回了手。看起来不经意地问:“她们都挺好看吧?” “还不错,有健身意识的女人都不会难看。再加上午后的阳光十分柔和,照在身上更会显得身体的曲线圆润并且丰满。”齐安侃侃而谈,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许晚晴的脸上写完了愤怒,“尤其其中有几个女人,体态尤其端正,所谓风姿绰约,不外如是。” “而且,”他注意到许晚晴不太高兴的神情,继续说道,“佳人在内,满室皆生光。有仙女下凡的小晴在,她身上的光芒照耀在这等凡俗姿色上,竟是也让她们沾到了一丝仙气呢。” 许晚晴听着就觉的不对劲,怎么突然话风变得这么肉麻,她抬头看着齐安,看到他温柔的笑意和戏谑的眼神,这才明白他在逗自己。 愤愤地踢了一脚他的小腿,这个齐安,当别人都是傻子么,这么好哄! 但她转过头背对着齐安时,却忍不住嘴角翘起,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脸上的酒窝显得格外的甜美。 “要不,我也给你办一张卡吧?”许晚晴突发奇想,“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健身了。” 她补充道:“主要呢,是我可以监督你锻炼!不要以为能做个瑜伽动作就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再这样宅下去,早晚变成老许那样大腹便便!” 齐安看着牵着自己手走着的许晚晴,从后面只能看到她的高马尾随着她的步子欢快的一甩一甩的晃动。 这丫头,也只有这种时候才敢吐槽一下许安国。不过这样也挺可爱的。齐安想。 许晚晴还是在自说自话:“反正呢,你也很闲,离得也近,你说是不是呀?要不然你先去试试?” 她又撺掇着齐安去前面的器械区玩玩,反正下午时间还很充裕。 反正器械区都是男人,爱怎么看你就怎么看。她心思里是这样想的。 “也好,活动活动筋骨也不错。器械区就是举重吗?”齐安答应着,然后反问她。 “我也不知道啦,反正我没怎么去过。”许晚晴嫌弃地说,“那些器械被他们用过之后都汗津津的,看起来就不太干净呢。” 她这么一说,齐安也有些犹豫了,他虽然能够忍受不洁,但还是能避免则避免的好。 忘记了齐安有些小洁癖,现在见他有些畏葸不前,许晚晴赶紧用手在他身后用力地推着,“去啦去啦,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隔老远他就闻到了一股汗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倒不是说汗味特别的难闻,这儿只是单纯的汗味,并没有其他的味道,不像在夏天拥挤的公车上那种混合了各种奇怪味道一样熏人。 只是,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出过汗了?自己最近一次大汗淋漓,已经过了几百年了吧?齐安想到,一时间有些疑惑,自己到底还算不算得上是个人呢? 健身房里的只有两类人,男人和女人,这当然是开玩笑的。准确来说,器械区的常客只有两类人。一类是身体已经形成了健硕的轮廓,仍然追求更加完美的鸡肉的壮士;另一类则是相比之下身体瘦弱或者体重过高,期待着通过折磨自己而拥有完美体型的人。 此时已经接近下午四点三刻,器械区只有寥寥的几个露出紧实强壮肌肉的男人在挥洒汗水。在他们看来,齐安无疑是第二种,而看到许晚晴的跟随之后,或许还会有不一样的更加不堪的印象。 左右两列都是健身用的器材,看了两眼之后齐安径直去了标有史密斯机标签的器械那儿。 摸了摸杠铃,齐安有些不明白这个怎么用。许晚晴却开口说道:“这个我知道!这个杠铃是用来举的。” 她指了指杠铃凳,“你躺在这上面,然后就举杠铃就行了。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见有人做过。那个人做的时候看起来特别费力,特别痛苦。” 世上已千年 第二十五章 卧推不是瞎推 http://.biquxs.info/

在许晚晴说起当时那个人痛苦的样子时,偷偷地看了一眼齐安,心想你做瑜伽很厉害,就不信你力气也大。 许晚晴倒不是真的想看齐安出丑,相反地,她更希望齐安对任何事情都擅长。 但是她在家的时候总是被拿来和齐安做对比,即便老许和齐安相处的时间还没有她多,也不知怎么就盲目的认定齐安什么都比她强。 这让许晚晴总是想看看有什么是齐安不擅长的,然后她就可以一边表现得很慈祥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边用和蔼的语气劝慰他,没有人是全能的。 只要一想到这种画面,她心中就有些小激动。这或许也是女生的小心思吧。 “没什么重量,是可以调节的吗?”齐安举起来试了试,感觉没什么重量,对许晚晴问道。 齐安当然不会觉得单纯的举重有什么有意思的,他只是看出了许晚晴的心思。 正常人的力气是多大,齐安自然是知道的。当重量调节到超出健康成年人力量标准时,他自然会满足许晚晴心底里的小阴暗,装作力气不支。 “应该是把这个杠铃片一片一片地往上加”许晚晴看着杠铃两端黑色的杠铃片说,“可是我抱不动。” 其实旁边架子上剩下的,一片也就十来斤,许晚晴是抱得动的。但是有哪个女人会在心爱之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是个大力女呢? 许晚晴发现自己自从确定了心意,这种小心思是越来越多了。许晚晴,这都是为了得到他,耍些小心思没关系的。她安慰自己。 “我来帮你吧”这时却走过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对许晚晴伸出了援手,“让我来吧,这个兄弟也是,这种事情还要让女孩子做。” 说着他埋怨地看了齐安一眼,却发现齐安只是冲他礼貌地笑。 李通确实在埋怨他,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做呢?况且还是一个笑容那般纯真可爱的女孩子。 自从许晚晴接了齐安的电话走开以后,李通就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本以为再也见不到,没想到又在这里遇上了,李通刚开始有些犹豫,直到刚才看到许晚晴有麻烦才上前搭讪。 他其实也没有想做些什么,就只是想要帮忙罢了,毕竟齐安一看就是她的恋人。 而看到齐安穿得这么正式,他心中就有一丝鄙夷,以为这里是他用来泡妞的地方吗? 他自然知道穿着正装来这里肯定有理由,但还是忍不住地向齐安投去了埋怨和嫉妒的眼神。 “这就差不多了,试试吧”他虽然有些嫉妒,没想为难齐安,因此只是放了一百磅重量上去。 齐安躺下,双手握住杠铃,做出用力的样子。“还是有些轻,再多放几片吧。兄弟,你平时举多重?” 李通却误解了齐安的意思,以为他向自己挑衅,就有些生气。 他不做声,默默地给齐安将哑铃加到两百五十磅,这个重量已经是他这种练过两年的人能做到的极限。 斜眼打量着齐安,也不算瘦弱了,但是相比于他这种腱子肉练得鼓出来的家伙,齐安顶多只是个花架子。 他冲齐安温和地笑了笑,心里却想着,倒要看看你拿什么推。 齐安对他道了声谢,试探着稍微推了推杠铃,确实是加了不少分量。 见齐安只是轻轻推了推再没动,李通更加确定面前这个家伙只是个花架子,不由得咧开了嘴。 却听到齐安问他:“兄弟,这是你平时推的重量吗?” 他不太明白齐安的意思,却下意识地否定了:“差不多是最轻的吧。” 齐安有些疑惑,明明已经到了普通人力量极限了,还只是最轻的?他只好又躺下象征性地推了几下,仍然说道:“再加些,还是不够。” 这时李通已经吓了一跳,齐安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力气? 他满脸疑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加到了四百二十磅,这已经是专业级别的重量了。 “这回呢?”没等齐安说话,他抢先问道。 “到是极限了。”齐安看他已经起疑,于是说道。 这才让李通放下心来,说不定这个男人真的是专业的,现在只不过是比赛之后的颓废期,因此看起来没什么肌肉。 可他下意识地忘记了,即便大力士或者健美选手并不处于比赛期间,他们的体型也远非常人能比。 许晚晴也对李通微笑着道了声谢。即便是礼节性的笑容依然令李通感到了心中一阵喜悦的悸动。 许晚晴没感觉到什么,继续看齐安推着,帮他数着次数。 “诶你慢点推,我要帮你计数的,数到一百就算你赢。”她一声一声地数着,与齐安一样,完全不知道四百二十磅卧推一百次是什么概念。 “十六……三十四……三十九……五十七”在许晚晴清脆的声音中,齐安一下一下地推着,同时还做出用尽全力的样子,不时地用嗓子发出用力的声音。 除此之外,齐安还特意地控制着体内的气血往头部集中,脸渐渐地变得有些潮红,就像一个真正用力过度的人一样。 “六十七……六十九……八十二”,许晚晴有些担心了,急忙让齐安放下。 齐安轻轻地把杠铃放进架子里,长喘了一口气,这倒不是在演戏,而是气血倒流带来的副作用。 在一旁的李通早已经看的呆住了。八十二个卧推,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中国的卧推记录也只是五百五十磅,而且也不可能连续做八十下。 他愣愣地看着许晚晴扶起来的齐安,就仿佛看到了一件稀世罕见的珍宝,他的眼睛灼灼地盯着齐安,甚至连旁边的许晚晴都完全忽略掉了。 女人算什么,如果能够成为拥有这种力量的男人,他少活十年也愿意啊。李通上前一把抓住齐安的胳膊,急切地询问道:“您是怎么做到的?您练了多久了?您是专业的吧?” 齐安被他这几个问题问的有些懵,但一转眼就反应过来李通告诉了自己一个假的重量。自己虽然谨慎,还是做出了引人注意的事。 可是面对着李通的热情,齐安有些头疼。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应付他,只好说道:“这样,你加我微信,有什么问题之后再说。” 李通一脸激动地掏出手机加上了微信,不再纠缠,放齐安他们离开。许晚晴却有些诧异而同情地看着他。 虽然李通为什么要缠着齐安她不明白。 但她知道的是,在今天的使用糟糕体验之后,微信这东西齐安怕是再也不会用了。 走过前台时,前台的小姑娘听到声音,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抬头对许晚晴打了声招呼,“走啦,姐?” 话是对许晚晴说的,但她看向齐安的眼里却带着满满的笑意,自从许晚晴把齐安的照片给她看了之后,她就打趣许晚晴有了男朋友。 今天一看,虽然长相不错,但是穿得跟个老头子似的,竟是如此老成的一个人,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走到一块儿去的。 在电梯前,齐安随口问道:“看样子你经常来这里?” “也就是最近来的勤了一点,”许晚晴按下电梯键,语气平平淡淡的,“公司刚做起来那两年哪用得上健身,一忙起来恨不得吃口饭都是奢望,也就是现在好了点,我也闲下来了。” 听着许晚晴平淡的口气,齐安也能想象出她在那时候是有多么地忙碌、辛苦。没有打算开口安慰,因为需要并没有任何力量。他开口安慰也不能回溯时光让那段日子变得快乐。 许晚晴也没有让齐安同情她或者怜悯她的意思,她只是顺口提出了这个事实。她很快就移开了话题 “好在现在闲下来了”许晚晴轻轻抚着小腹位置,“坐下来就显得肉肉的。” 许晚晴露出苦恼的神情,但以齐安的眼光来看,许晚晴绝对是那种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的身材,许晚晴竟然还在为了身上的肉而苦恼。 齐安笑着摇了摇头。果然,在任何时候,脂肪都是一个女人的天敌。不论女人的身材有多完美,她始终会想着,再瘦瘦是不是会更好看? 电梯很快就上来了,里面没什么人,两人走了进去。电梯里的气氛总是很尴尬,有陌生人在时自然不用提;即便只是熟人之间,在电梯里也会显得有些疏离。 但是齐安和许晚晴之间并没有出现这个问题。 一个合格的绅士应当擅长调节气氛,尤其是同一位值得尊敬的小姐在一起时。即便齐安不怎么喜欢西方那一套,仍然十分认同这句话。 在进电梯时,许晚晴还被突然想起的创业艰苦愁绪萦绕。出电梯时,也不知齐安用了什么法子,许晚晴已经捂着肚子乐得不得不一直按住关门按键,直到渐渐平息下来,重新变回员工面前威严而美丽的许总才松开了手。 “你这人看起来挺正经的,哪儿来这么多逗乐的小笑话。”许晚晴眼眸里神采流转,质问齐安。 世上已千年 第二十六章 兰陵笑笑生 http://.biquxs.info/

“难不成你以为我真的是个呆子?”面对许晚晴的疑惑,齐安向前走了一步,几乎紧贴着她的身子,微微前倾,用手指勾起许晚晴的下巴,轻笑道。 “你……你干嘛!”许晚晴从来没见过这么富有侵略性的齐安,虽然他仍然在笑着,但那种笑意与以往那种亲和的温柔的笑意迥然不同,许晚晴感觉这一刻的齐安就像一头凶猛的鬣犬,盯上了弱小却肥美的猎物。 就这样持续了三秒钟,许晚晴才反应过,推开齐安,有些惊慌失措,但又有些异样的感觉。 “哈,学的像吧?”下一秒齐安又回到了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仿佛刚才只是开了一个玩笑,“最近在电视上总看到这种所谓霸道总裁的设定,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神经病啊你!”听他这么说,许晚晴瞬间红了脸,对齐安有些莫名的愤怒,转身快步离开。 听着许晚晴一路快走一路小声咒骂自己,齐安笑了笑,果然是小姑娘心性,发现他只是在演习之后就恼羞成怒。 也不去想一想,说不定那只是他的本来面目呢?齐安快步跟上。 许晚晴的公司绝不像梁贞说的那样只是个小公司。这不只是从公司的面积看出来的,还是从职员的表情看出来的。 跟在许晚晴身旁一路走来,齐安遇到了五六个走路匆匆却昂着头,对着许晚晴打招呼也是不卑不亢的职员,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职位,但是从他们从容的神情就能看出来他们并不是只有敬畏之心的下属。 往往小公司的员工才会对老板不卑不亢甚至喧宾夺主,那是因为小公司的氛围决定了老板和员工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而大公司往往等级分明,面对着上司或许还没什么,但面对着公司的拥有者往往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和崇拜。 许晚晴的公司两者皆不是,这里的人处于一种虽然忙碌但却欢乐的状态,虽然对上司有敬畏但更多的还是尊敬。 看来许晚晴创业那几年一定很辛苦。他看着前方进了公司之后走路都变得雷厉风行的许晚晴,眼神柔和而怜爱。 “看着我干什么?”许晚晴眉头一皱,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沙发,向齐安说道,“坐下。” 嗬,一进公司整个人都变了,语气都严厉了起来,齐安有些好笑,但还是乖乖地坐了下来。 “把今天那份合同送进来。”许晚晴坐在老板椅上,拨了一个号码。 没过一分钟,就听到有人在已经敞开的门上敲了敲,然后齐安就见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手里拿着几个文件夹走了进来。 “许姐……”她看到有外人在,赶忙改了口,“许总,这是昨天谈好业务的合同。” “行了,你回去吧,”许晚晴接过合同看了看,也没有抬头就说道,一副威严满满的样子。 “哎,你回来。”她叫住了助理,冲着她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这一份不要盖章,让老赵重新和他们谈,利润之前再加十个百分点。” “你告诉老赵,他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再有一次,他就收拾东西走人吧。”把文件递给小助理,许晚晴挥了挥手,“你去吧。” 助理见许晚晴没有别的事了,于是转身走了出去,在临出去时还偷偷地看了齐安几眼。 她还从没见过许总的办公室来过客人,即便是谈业务也总是去会议室谈。今天这个跟许总一起进来的男人令外面的大家都很感兴趣。 许晚晴的声音有些大,再加上她的办公室门从来不关,声音很轻易地就传到外面去,刚说完,外面就有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把门关上。”她冲着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对齐安说道,倒是一副支使人的样子。 轻轻的把门关上,齐安回过头来。许晚晴就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一样,整个人的气质变得轻松活泼起来,之前那个严厉的许总变成了现在的许小晴。 “你乖乖的呆在这儿,我进去换身衣服。”许晚晴走到书架边上,也不知扣动了什么机关按键,书架一下子划开了,露出一个小房间来。 齐安往里瞟了一眼,是一个十来平米的小房间,简简单单的没什么装饰,只有一张单人床,铺着米黄色的床单,还有一个衣柜,看起来是许晚晴平时小憩的地方。 许晚晴走进去,转身对外面的往里面看的齐安说道:“不许进来,也不许偷看,听到没有!”说着还威胁地挥舞了几下拳头。 然后门就关上了。 齐安当然不会去偷看她换衣服,可也不会乖乖地坐着。他在这间办公室里转了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普通的办公室罢了。 过了五分钟,齐安已经熟悉了这间办公室的布局,并且把花草都移了移位置,许晚晴却依然没有出来。 又坐回沙发上,齐安感觉有些不太舒服,这沙发的高度有些矮,坐上去不会不舒服但是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这沙发的设计似乎就是抛弃了让人舒服的用处,而一心地为了美观。 齐安只好坐到许晚晴的椅子上,闭上眼睛想象着许晚晴平时的状态。 走过了十分钟,坐着无所事事的感觉让一向有耐心的齐安也有些不耐烦了。他走到书架前,打算抽出几本书来看看。 “《倾城之恋》《情人》《查泰莱夫人的情人》,”齐安轻声的念出这些书的名字,笑着低声说道,“原来也是个文青。” 看向另一排,齐安眼神一凝,他看到了一本书,一本他几百年之后仍然记得的书。 一本,他写的书。 可是这本书放在这儿……齐安想着,随意的翻了翻便放了回去,没想到许晚晴还会看这种东西,而且还堂而皇之地摆出来。 这时,书架缓慢地滑动了起来,许晚晴提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走了出来,刚迈步就差点撞上了齐安。 “齐安!你在干什么!”她狐疑地盯着齐安放在书架上的手,开口质问道。 “看书咯,要不然呢?”齐安笑着回答她,由于刚刚发现了许晚晴一个秘密,他脸上还带着那种戏谑的笑。 “你想偷看我换衣服是不是!”许晚晴对他的笑有些敏感,看起来就不像好笑! “真的没有,我只是……”齐安用手一指那本书,“只是没想到你还会看这种书。 许晚晴随他的手看过去,发现是一本《金瓶梅》,她疑惑地问:“这书,不能看么?你不要转移话题!” 齐安只好又抽出这本精装版的《金瓶梅词话》,随便翻开一页递到她面前。许晚晴虽然有些气愤于齐安想偷看自己换衣服,但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西门庆听了,喜欢的没入脚处,一手搂过妇人粉项来,就亲了个嘴,称夸道:「谁知姐姐你有这段儿聪明!就是小人在构栏三街两巷相交唱的,也没你这手好弹唱!」妇人笑道:「蒙官人抬举,奴今日与你百依百随。是必过后,休忘了奴家。」少顷,西门庆又脱下他一只绣花鞋儿,擎在手内,放一小杯酒在内,吃鞋杯耍子,妇人道:「奴家好小脚儿,官人休要笑话!」不一时,二人吃得酒浓,淹闭了房门,解衣上床顽耍。王婆把大门顶着,和迎儿在厨房中,动啖用着。二人在房内似水如鱼,取乐欢娱,那妇人枕边风月,比娼妓尤甚,百般奉承。 只看了一眼,许晚晴就羞红了脸,拍打着齐安的手,让他赶紧放回去。其实许晚晴平日里也并不是不通人事,对这种略带颜色的描写也不是没见过。 但是在齐安的面前,她就觉得不仅仅是羞臊,而且有一种害怕齐安误会了自己的心态。在心上人面前,怀春少女的脸总是极容易羞红的。 见许晚晴羞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齐安连忙安慰道:“我相信你不会看着这种东西。” “真的?”许晚晴抬头看着他。耳根红红的,一抹红晕从耳根蔓延到腮边,少女般的羞态让齐安在犹豫要不要继续逗逗她。 想了想,还是不继续了。 齐安说道:“说起金瓶梅,很多人都以为是一本情色小说,说这话的人往往都没有真的读过《金瓶梅词话》。” “只要你用心去看,你就会发现,性描写只占很小的篇幅,笔者用了大段笔墨去描写的社会风貌,反倒没人看了。” “如果这书真的是你的,我还要高看你一眼呢。”齐安如是安慰道。 许晚晴这时已经调整好了心情,脸也恢复了正常的白皙,她低声说道:“都怪那死丫头!说什么这些书都很有意思,让我有空看看!” “死丫头?”齐安听到了这个词,他问道,“书是别人给你的?” “还不是刚刚进来的那丫头,”许晚晴已经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书嘛,都是那丫头购置的。” 刚才进来的那个丫头,原来是这样。齐安知道了。 怪不得刚才看许晚晴的书架就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原来架子上摆的这些书并不是她平日里读来消遣的,而是让助理买来充门面的。 看着齐安不怀好意的笑,许晚晴瞪了他一眼,看他的样子就像是觉得自己不学无术一样!这个人太讨厌了! “看什么看!回家!”许晚晴冲着齐安干巴巴地喊道。 世上已千年 第二十七章 广式早茶 http://.biquxs.info/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齐安的脸上时,他睁开了眼睛。并没有普通人清晨睁开眼睛时的挣扎,似乎他的眼睛始终适应环境的变化,不论光线是强烈还是微弱。 新的一天开始,齐安简单地洗漱之后就换好衣服出门。 而这时才不到七点钟。 齐安起这么早当然不是为了工作或其他的什么,他只是特意地留出时间来吃早饭。 或许有人吃早饭只需要十分钟,但对于齐安来说,早点一般制作迅速,用料简单,难得的是吃起来还美味的很。 对于这样的食物,还有什么理由不花上些时间用心地对待呢。 一边走着,一边想起了昨天晚上许家吃那顿饭。齐安颇有感叹,小气的女人真的不能惹。 明明在公司里还好好的,回到许家以后也没有显露丝毫的问题,却在上了桌之后频频地给他倒酒,就好像要把他灌醉,然后对他做些什么似的。 即便是许安国不住地拉住许晚晴,梁贞一直把住她的手,她也抽空子就给他满上一杯,让他喝下去。 齐安猜测或许是她对自己说她看带颜色小说时的语气还是心怀芥蒂,这才想让自己出丑? 只不过,齐安笑笑,划开了手机给许晚晴拨了过去。 没人接听。看来小气的女人还需要有一个好的酒量才行。许晚晴怕是现在还躺在床上昏睡呢。 许晚晴的算盘打得是挺好,想要把自己灌醉,只可惜她遇到的是自己,反过来倒把她给灌醉了。 打开手机的相册,点开了一段视频,那是齐安趁她喝醉时录的。 酒醉的许晚晴看上去异常乖巧,只是一动不动地抓住他的胳膊,许安国和梁贞几次想让她松手,都被她用手拍了回去。 最后还是齐安把她抱了起来送到她的床上,她感受到了床榻的柔软,翻了个身趴着睡下。 视频里就是许晚晴轻轻地打着酒鼾,昏昏沉睡的样子。鬓角凌乱,两颊酡红,光看脸蛋有些像睡美人,一看睡姿倒像一头不安生的小母豹。 即便猎人将陷阱里的小母豹放走,她仍然终日徘徊在猎人家门口。每当猎人打开房门,小母豹都会亲昵地扑上来,摇摆着尾巴,用舌头舔舐猎人的脸。 许晚晴虽然没有这么过分,但她抱着齐安的腰不放手,每当齐安打算做起来时,她都会小母豹似的发出威胁的哼哼声。 那情景看得许安国几乎暴跳如雷,要不是对方是齐安又有梁贞拦着,老许非得一顿板子让女儿知道知道许家的家教。 齐安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也有些无奈,只好苦中作乐,拿出手机把许晚晴的动作全录了下来。等到半个小时之后,许晚晴熟睡,他这才得以除了房间,走进了老许的书房。 等以后找个时间把视频给她看,齐安想着,那一定非常有意思。 不过接下来他就想到了许安国和自己说的事情,他皱了皱眉头。自己的存在或许只有许家人知道,或许还要再加上齐家人知道。 许家自不用提,既然信得过许邦维,那就没道理信不过他管教出来的人。 至于齐家么,既然他们当初在那种震荡的情况下明哲保身,那就是同他划清了界限。 但是总不至于出卖自己,毕竟齐三泰那个亲身经历过那场历时长达八年的战争的小家伙应当明白,一旦得罪了祁玉,那种结果绝对是他们承受不住的。 想着,齐安一怔,还有一种可能,根本不是他们在寻找自己,而是另外一个家伙,另外一个亲眼见证过自己神奇之处的家伙。 皮袜子詹姆,在那场战争之中来华支援的军队当中,只有他现在还活着。当然,齐安之所以这么肯定他还活着,是因为齐安曾经救过他,用自己的血。 那已经是一场久得细节都已忘却的手术了。在战争胜利之后,詹姆斯就退役回了他的美国老家。 当他在二十年后来信邀请齐安去做客时,出于对老朋友的信任,齐安经过了重重审核,踏上了去往太平洋另一端那个国度的轮船。 就在那里,他经历了人生中最为凶险的一次危机,而这危机却正是来自老朋友詹姆斯。 齐安的思绪渐渐清晰,他已经有七成把握,那个最近在暗中调查他的人,就是詹姆斯。 知道了是谁之后,事情的解决办法就明晰了。其实事情的解决办法本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冲到他的家中,踢开他的桌椅,踩在他的胸膛上质问他,甚至质问都不需要就可以送他去见上帝。 这就是最高效的方法,却也是最笨拙的方法,但是二者对于齐安来说都是同一概念,他并不在意繁琐和笨拙。 —————————— 沿着凌水路走了一阵子,齐安就远远的看到了自己店面的招牌,但他的目光注意的却是隔壁的招牌:裕泰斋。 这里才是他今天早上的目的地,一家吃早茶的地方。 第一次来这里时就注意到了这家店,但那时他早餐已经吃过,也就不了了之;后来开店有些忙忙碌碌的,却也错过了。 今天他特意提前一个小时过来,就是为了体味一下闻名已久的广式早茶。 刚进门就有服务生领着他去做,当然少不了一句广州风味的“饮咩茶?”这之后才是拿来菜单放到他面前。 略微看了看菜单,有不少都不太清楚是什么,齐安还是决定谨慎一点,就点些比较寻常的茶点。 “一份虾饺,一份烧卖,一份马蹄糕,再来一份……”齐安说到这里,这只一道菜名说道,“你们这儿有蛋散?广式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齐安点点头说道:“那就再加一个糖蛋散。茶么,就红茶好了。” “诶,等一下,”看着服务生转过身去,他又补充道,“劳架在红茶里加些白糖或者蜂蜜。”这才让服务生离开。 等菜的功夫,齐安转头看了看四周,吃早茶的有不少人,大多操着粤式普通话,以上了年纪的老人居多。 也难怪,这个时间里,年轻人要么是在床上牺牲早餐时间抓紧时间睡觉,要么就是已经穿好衣服,抓起一个面包或者到小摊儿上买一个包子啃着。 也只有齐安这种活得慢慢悠悠,有时间也有闲心才会花费时间吃早餐。 这家店和齐安的布局有些像,店里空间不大,勉强摆下几张圆桌,因此食客大多拼桌吃饭。 齐安来时这一桌还只有他自己,等到他的虾饺上来时,桌子边已经坐了三四个人了。 服务生的上菜是推着小车上来的,也难得这么狭隘的地方她还能推得了小推车。 从小推车的保温箱里拿出来一个小笼屉,放到齐安的面前,服务生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齐安扯过一旁的筷笼,拿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来,从笼屉里夹了一个虾饺出来。 米白色的外皮看起来薄薄的透着亮,包裹虾仁的位置是粉色的,透过晶莹剔透的饺皮能够看到虾仁完整的轮廓。 半月形的虾饺用筷子一夹,手感是软软嫩嫩的,整个送到嘴里一咬,在感受到劲道弹韧的虾饺皮被牙齿咬开,紧实的馅料在口中弹开,立刻就能体验到汁水喷涌的感觉。 这个虾饺不算大,却包了两整只虾进去,在齐安这种地道登州土著面前,这虾的新鲜程度也绝对不亚于码头外各种的海鲜大排档了。 虾肉十分紧实弹牙,馅料也饱满得恰到好处,如果说虾饺中虾是绝对的主角,那么馅料里的笋粒和猪油就是相得益彰的配角。 笋粒的清鲜,猪油的香滑,甚至虾饺皮的韧,都更加突出了虾仁的爽嫩弹牙,就如中药中的君臣佐使一般,令虾仁本身的甜鲜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 既精致又有内涵,这大概就是形容虾饺吧。“倒扇罗帷蝉透衣,嫣红浅笑半含痴”,就像一位披着白纱的美人,害羞带臊的,待到与君私下共处时才能体验到她真正的美丽。 几乎是一口一个,齐安没过几分钟就吃光了这一笼四个虾饺。堪堪就在这时,仿佛是安排好了的一样,一屉烧卖正好被放到了他的面前。 对于烧卖齐安倒是不陌生,七十年前他曾经长时间逗留在京城,烧卖就作为早点吃了好多年。 时至今日,提起京城,他记忆里也会有一屉烧卖掀开盖子时的羊肉香气。 但那却不是他第一次在京城吃到烧卖。第一次却是在更久以前,那还是载淳在位的时候了。 齐安的目光渐渐凝实,又回到这一屉还冒着热气的烧卖上。广式的茶点卖相似乎都不错,这一屉烧卖也是如此。 做成花苞状的烧卖卖相极佳,顶部是一块鲜虾,下面埋藏着猪肉和香菇搅成的馅儿,外面包裹着混合着鸡蛋的云吞皮,更显劲韧。 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口,齐安夹起一个烧卖送到嘴边。先将大块的明虾咬进嘴里,除了虾仁的弹牙之外,齐安还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种脆的口感。 烧卖极小,大概是便于让人食用,正是一口一个的大小。一口嚼下去,肥肉的香腻,肉丁的紧致,香菇的脆嫩,紧密地混合在一起。 这大概就是幸福了吧,齐安想着,无尽的生命,无尽的人和事,只有食物,千百年来不曾改变。 世上已千年 第二十八章 早茶与醉酒 http://.biquxs.info/

烧卖虽然不和齐安的口味,但味道也还可以,属于偶尔会点来尝鲜,却不是十分喜欢的那种。 虾饺和烧卖的水平几乎是检验一家早茶厨师水平好坏的标杆了。这家店的虾饺做得着实不错,甜鲜爽嫩。烧卖的水平也在平均之上。 这让齐安有些期待接下来的马蹄糕和蛋散了。 马蹄糕算是老老派的广式糕点了,是以糖水拌合荸荠粉蒸制而成。因为荸荠又称马蹄,故名马蹄糕。 看着眼前这一小碟马蹄糕,齐安还算满意的点点头。他家的马蹄糕似乎是煎过的,除了马蹄糕本身蒸好之后那茶水一般的微黄色,还略带了一层焦糊的金黄色。 夹起一小块,马蹄糕软软的,筷子轻轻动一动,马蹄糕便一甩一甩的,就像是肉皮冻一样弹性十足。 而吃到嘴里,首先就是煎的焦黄那一面的油香,然后才能感觉到马蹄糕的甜蜜。似乎又有一点椰子的清冽香气,还有牛奶的浓浓香醇。 几乎都不用牙齿的咀嚼,轻轻用舌头抿上那么几下,这马蹄糕就已经化在了口中。喉头轻轻吞咽,它就化作一涓细流,甜蜜的滋味流进人的心里。 唯一的缺点,齐安想,就是似乎马蹄的味道被完全掩盖住了? 马蹄糕嘛,当然是以荸荠的清甜为主要味道,而这一道马蹄糕,荸荠的清香完全被椰香、奶香、糖水甘甜甚至油香掩盖了。 店家使用丰富的配料,蒸好之后用油煎,当然是为了追求更好的滋味,孰不知舍本逐末,这就是所谓画蛇添足了。 又吃了一块马蹄糕,齐安把剩下的放在一旁,不在动筷子。 这时候最后一道糖蛋散也上了桌。蛋散这种油炸食品按理来说不应该作为早餐,但糖蛋散又不同,淋上一层糖浆之后油腻之感顿去,十分适合作为饭后甜点。 齐安仔细看了看,这一小份蛋散用小竹筐盛放,竹筐里放着吸油纸。炸好的蛋散颜色金金黄黄的,在阳光照射下如黄金般耀眼。 齐安一看就知道,这一份蛋散口味即便不好,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好的蛋散炸制之后表面平整,就如这份蛋散一般没有气孔,这样口感就不会差到哪儿去。 蛋散的样子多种多样,眼前这一份是做成了麻花样式。一口咬下去满口的蛋香,口感有些像煎饼果子里的果篦儿,咬起来“咔嚓咔嚓”的,但却更加松化,有着膨化食品的层次感,更有些奶香和炼乳味道。 炼乳、牛奶、砂糖、猪油,再加上筋粉面粉混合起来搅成的蛋散,按理说应该甜的发腻。但淋上一层糖浆之后,却有着解腻的功用。 细细的品味一番,齐安发现,秘诀就在于糖浆里的姜汁。 这家店并没有采用传统的把蛋散直接放到糖浆里裹上糖衣的方法,而是选择了淋上糖浆的方式,或许就是为了让糖浆里的姜汁不挥发,由此更好地丰富蛋散的口味。 吃完糖蛋散,齐安放下手中的一次性筷子,从一旁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拿过茶杯来饮了口茶。 美好的生活啊,齐安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其他客人面前的食物。 作为一个老饕,眼观六路自然是基本技能,齐安吃的时候还没想什么,吃完之后看到其他食客点的茶店,食指蠢蠢欲动。 算了,美好的事物不能一下子品味殆尽,总要留下点美好的期望用来明天享受。 招呼服务员付了钱,齐安走出门去。 外面天已大亮,太阳正在东南的天上悬着。天色是纯蓝的,没有一丝云彩,今天是一个大晴天。 美好的天气感染得齐安心情也好了不少,再加上刚刚吃过早点,饱腹感让他心情更加的舒畅,那是身体向大脑传递的幸福感。 隔壁就是他的店,写着“齐家”两个大字的烫金字牌匾在阳光下熠熠地闪着。 他端详了一阵,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前几天没来得及仔细看,如今这一看越看越觉得别扭。 是灵动感,齐安恍然,这字好是好,只是缺乏了挥毫泼墨写出的那种灵动。这大概就是这个时代工业化的缺陷了吧。 既然看出了缺陷,哪儿有不改的道理。齐安快步走进店里,服务生见有人进来,急忙打了声招呼,却发现是老板来了。 “您来啦?”他冲齐安打着招呼。 “嗯,早上好。”齐安轻颔首回道,“你帮我去买两张笔墨纸砚,纸质什么的都没要求,能写字就成。” “哎,成。”服务员脱下围裙转身就打算出门。 “等一下,”齐安叫住了他,递给他一张钞票,“年纪轻轻的这么毛躁,给,拿着钱。这算是我私人求你帮的忙,不能让你自己掏钱不是?” 看着服务生仍然有些毛躁的背影,齐安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地人呐~”兴之所至,齐安却是朗声哼唱了起来,虽然荒腔走板的,却胜在唱腔里的味道十足。 对于京剧,齐安倒不是很上心。在京剧雏形刚刚形成那些年里,齐安还在另一个国度,进行他的环球旅行。 回到大清之后,才发现有这么一个新的曲种被人追捧。到那时他也没有多么上心去听几段,毕竟京戏还只是个新生剧种比不得昆曲之高雅,也比不得苏州评弹那般娓娓动听。 北方的曲种听起来从来就没有什么委婉动听之说,还是吴侬软语浅吟低唱最是撩人。 本来就是天地高远的北方,盛产秦腔这种高亢之音,纵然是俨然曲艺重地的京畿,也多以慷慨激昂之音居多。而京韵大鼓这一类曲艺,虽然故事性强,唱起来有板有眼,却始终不算高雅艺术。 真正对京剧感兴趣,那还是解放之后。那时京戏已经是曲艺的主流了,算得上当时的流行音乐。 那时候几位开元之臣,无论识得几个大字,都能来上两句。在他们的影响之下,齐安这才有了兴趣。 可惜后来在那场动荡之中,京剧艺人死的死亡的亡,齐安虽然有心,却也救不下几个人。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几多风雨。 现如今每当想起那段往事时,齐安就会哼上几句,只可惜没了人来应和。 等了十分钟,那个服务员带着几张熟宣回来了。 齐安一看就有些后悔,心下里暗骂自己猪脑子,竟然忘记了让他买生宣回来。可既然这样,那就只有凑合凑合了。 在桌子上摊开了纸,刚拿起毛笔来齐安就又想骂自己,忘记了新毛笔买回来还要开笔这件事了。 只好又找了个小碗,倒了些温水进去,把毛笔比较放进去泡着。 又将宣纸卷起放到一旁,齐安索性无事,见营业时间快到了,不如就去后厨帮忙备菜。 后厨里王成早就那儿了,指挥着教学徒应该怎样备菜。见齐安进来,他开口打招呼:“来啦?” “嗯,来了。”齐安见王成在教学徒备菜,也来了兴趣。他并不像王成一样是系统训练过的厨师,也没有在酒店工作的经验,因此对这些流程还是有些好奇的。 齐安这边正在专心跟着王成学习如何高效率的择菜之类的事情;刚刚睡醒的许晚晴眼神里却有些迷茫。 人在醉酒之后是最幸福的,因为那时往往的人会忘记一切烦恼,只是陷入一个光怪陆离却又温暖舒适的世界。 许晚晴就是这样的。对于昨天晚上,她最后的记忆就是自己一杯一杯地给齐安倒着酒。 每看他拿起那个一钱的小酒盅,将里面醇香清澈的液体送进嘴里,她就会感到一阵惬意,就仿佛距离自己的目的的达成又进了一步。 可是,不知怎么的,之后的记忆却一点也没有了,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的觉也忘记了。 许晚晴揉着有些涨的脑袋,感觉头发乱糟糟的,房间里也是酒气冲天。难不成齐安昨天被自己灌醉之后,在自己房间里吐了? 想到这个可能,许晚晴一阵嫌弃,却又关心的想到,齐安现在在哪儿呢?本来是打算他醉了之后,拍下他的丑照,然后就送他回家的,现在看来好像事情的发展脱离了控制。 穿着睡衣走出房间,看到母亲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削着一个苹果。 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削好了皮的苹果啃了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形象。向梁贞问道:“梁女士,齐安那家伙呢?” 随即才注意到梁贞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她毫不在意,不就是还没洗脸没刷牙嘛,在妈妈的面前有什么好在意的。 “你,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了?”梁贞试探地问道,放下了手里的削皮器。 “我想想哦,”许晚晴歪着头想着,嘴里还嚼着苹果,“我应该是把齐安灌醉了,然后呢?” “灌醉了?”梁贞笑了起来,“傻闺女哦,是你被灌醉啦。还好你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了,要不然哦,啧啧啧……” 看着许晚晴有些头疼的样子,梁贞啧啧着走到厨房,声音传了出来,“我给你盛一碗醒酒汤,你喝了以后感觉就好多啦。” 世上已千年 第二十九章 治大国如烹小鲜 http://.biquxs.info/

茶几上放着一小碗醒酒汤,许晚晴怔怔地看着热气升腾,眼睛有些无神。 自己喝醉了,竟然,这么能撒泼? 竟然还抱着齐安不让他走? 不,那个疯女人绝不是我。 梁贞在一旁看着自家女儿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心,但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昨天看着许晚晴耍赖,齐安是录了一段视频,梁贞却也拍了几张照片,而许安国呢?严肃的老父亲被气得跳脚,差一点就要冲进去教训女儿。 若不是齐安算得上自己的长辈,他或许就真冲进去了。即便是齐安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他也感到有些既生气又无奈,或许任何一个父亲看到自己女儿抱着一个看起来很是年轻的家伙不肯撒手,都会是这种复杂的情绪吧。 看着照片里的两个人,许晚晴反倒平静下来,照片里的男人一副无奈的表情,手却轻轻地放在她头顶抚摸,一副宠溺的样子。 下一张照片却是她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拼命想把齐安摔在床上,齐安摊着手任由她捣乱,神情却也是无奈中有一丝宠溺。 接下来几张都是齐安坐在她的床边,任由许晚晴环抱着自己的腰,他却安静地看着自己脸庞的样子。 一抬头,许晚晴看到梁贞慈祥背后隐藏着戏谑的笑容,梁贞抢先说道:“你也看出来了吧?小齐这小伙子呀,我看行!别的都不重要,你们互相喜欢才最重要嘛。” 刚想说什么的许晚晴急忙反驳:“妈!你说什么呢!” 即便是心里已经有些喜欢齐安,但是被母亲这样赤裸裸的说出来,许晚晴还是有些害羞。 “这有什么,我又不是你爸那老家伙,喜欢上了就当女婿常领回家来坐坐,妈妈支持你。” “八字还没一撇呢,”许晚晴低下头看着照片,想起齐安木头疙瘩一样的性格,抱怨道,“你女儿去追人家,还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你闺女呢。” “不喜欢?”梁贞皱了皱眉头,仔细想了想,然后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不可能!小晴啊,妈妈是过来人,男人能用那样的眼神看一个女人,要说不喜欢啊,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就看你们谁挑破这层窗户纸啦。”一边说着一边把碗递了过去,“来,把这个喝了,头就不疼了。” 许晚晴看着照片里齐安的样子,他的眼神确实是温柔的,这让许晚晴心思逐渐坚定下来。 几口就喝完了醒酒汤,许晚晴有些惊奇,这汤还挺好喝的,她疑惑着看向母亲,记得以前她做的醒酒汤虽然可以醒酒,但那味道确实是不敢恭维。 “这醒酒汤……”她疑惑地问道。 “好喝吧?我就说嘛,”梁贞一拍女儿的大腿,脸上有些高兴,“还不是你男朋友教给我的!” “昨天走之前啊,特地要了纸笔写下来一个配方,让我今天早上熬给你喝,说是既好喝又解酒呢!”梁贞看着女儿逐渐上扬的嘴角,“要不我怎么说这孩子喜欢你呢。” “诶,爸呢?”听母亲这么说,许晚晴心情好了起来,这才注意到平日里这个时候总是在客厅里晒着太阳手里拿着一卷报纸看的父亲没有在。 “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梁贞收拾起许晚晴的碗和勺子,埋怨道,“死老头子都退休了也不安生。” “说不定是外面有人啦!”许晚晴开着玩笑。 “净瞎说,没大没小!”梁贞拿着勺子敲了敲许晚晴的脑袋,“去洗洗澡!大姑娘家家的,大早上起来还没刷牙,臭都臭死了! ” “略略略!”冲着梁女士吐了吐舌头,吹了口气,许晚晴起身打算去洗个澡,“诶,等我洗完澡,我还要喝一碗!梁女士你不许偷喝!” “偷喝你个头!”梁贞冲女儿一瞪眼,许晚晴赶忙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不过齐安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看起来神神秘秘的,真应该问问老许是从哪儿领回来的这个孩子。”梁贞自言自语道。 她将碗筷拿到厨房放在水槽里洗涮了,擦干净手,走回卧室。梁贞对着那一面穿衣镜笑了笑,皱纹有些多了,头发也有一两根变白了。 看来以后要注意捯饬捯饬,让那个死老头子恢复年轻时候见到自己就发呆的样子。 梁贞想着,拿出手机,开始搜索“中年女性怎么样才能变回小姑娘?” —————————— 等到了解了专业的备菜流程,齐安才知道自己之前只凭一手好厨艺想把厨师做好,是有多么幼稚。 如果不了解酒店式的炒菜流程,只有齐安一个人忙忙碌碌地做菜,那么即便是齐安也无法做到满足外面十来个客人的需求。 所幸今天上午只有昨天那个中年人一个人又开口要了特色菜,齐安悠闲地做完菜之后,还能抽空观摩王成的言传身教。 就拿掂锅来说,抛开大翻勺、小翻勺、悬勺等等技巧不谈,甚至连用哪只手抓锅哪只手掌勺都是一门学问。 王成告诉齐安,也就是在自己开的小馆子,若是在大一点的饭店,甚至用哪只手下调味料都是有硬性规定的。 虽然没有严格的明文规定,但这种规则是圈子里默认要遵守的,动作不标准的厨师早在应聘时就已经被淘汰了。 但在齐安询问原因时,王成也说不大上来,只是猜测这样能更好地配合别人。因为在厨房这种流水化作业的地方,效率的地位甚至高于菜的味道。 不过好在“齐家”只是个私房菜馆,一切都由老板说了算,说十分钟上一个菜就十分钟,说今天不开门就不开门。 王成戏言这也是他卖掉自己的小饭馆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 几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齐安对如何掌控整个后厨也有了自己的心得。而王成,在中午过后,食客渐渐少下来之后也得到了齐安承诺的指导。 不过大都是一些“改用小火多烧三分钟”“加些香醋进去味道会更有层次”这之类的指导性意见,而不是传授一道新菜。 王成也知道,对学徒的教导往往就是从这一点点看起来用处不大甚至微不足道的小意见开始的。 他的父亲就曾这样教导过他,据说从旧社会过来的人往往会倾向于这样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学识传授给徒弟。 没想到齐安看起来年纪不大,也是这种老派的作风。 对于齐安来说,这样的教学不仅符合他教徒的习惯,而且也能够让王成学会自己去揣摩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王成怎么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齐安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教会王成一道新菜或者什么。 他只是通过这样一次次的指导,改变王成的炒菜习惯,甚至改变王成炒出来菜的口味。 因为他对王成承诺过,要让他继承他父亲的遗志,成为这个国家中厨师里最顶尖的那一波人。 厨师中最顶尖的那一波人不一定是菜做的最好的,甚至都不一定是菜做得好吃的。 想要站在这个行业的顶峰,只有一个条件:为已经站在这个国家权力巅峰的那一波人做菜。 也就是俗称的“御厨”。 通过改变王成的习惯,不仅是火候或者是调汁,甚至是多一毫克或者少一毫克盐,他能够让王成做出来的菜更加接近今上的口味。 为什么? 因为齐安认识他们;齐安了解他们;齐安曾经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齐安了解他们之中任何一人的父辈爱吃什么,齐安也知道他们家里的厨子都偏向于哪一种菜系。 因此齐安自然就知道,从小吃着特定菜品长起来的他们,什么样的菜能够让他们感受到家的味道,感受到童年的味道——那就是他们一生中最喜欢的味道,也是他们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所谓从小处着手,在大处着眼,齐安一生几乎都信奉这样的理念;而历史证明,齐安并没有错。 正如那本浸润了圣人智慧的《五千言》中说的,“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句话在齐安看来,早已被曲解得不成样子。 它的意思是治国或者做事要掌握好火候吗?或许是吧。 但亲眼见过一千年前如何烹小鲜的齐安却以为,这句话是在提醒人们,做事就像煮小鱼一样,切忌翻来覆去,不断乱折腾。 在齐安看来,教授王成,也如烹饪小鲜一般。他已经由他的父亲打好了厚实的底子,那么齐安要做的,就不是把王成这座高楼推倒重来而是为其修修补补,在楼内的装修上花心思。 总有一天,王成在某些机缘巧合之下,能够用他的手艺“意外”地打动某些人。 齐安冷笑着,那些家伙应当知道,齐安从来不曾离开过。 —————————— 今天仍然是酥黄独那几道菜写在水牌子上作为特色菜,只不过今天下午点这几道菜的食客远比昨天更多。 两点钟之后,饭点过去之后食客渐少。 齐安坐在八仙桌旁的圆凳上,手机捧着一杯清茶,想着或许是口碑已经传开了?所以特色菜才会有这么多人点? 这可不好,他想。以后还是要销量供应,否则自己岂不是会累死? 围着锅台转的男人,像个什么样子。虽然对君子远庖厨那一套嗤之以鼻,但是齐安也没有虐待自己的喜好。 世上已千年 第三十章 挥毫泼墨 http://.biquxs.info/

这时齐安才想起来,后厨的小碗里还放着一支新买来的毛笔,四五个小时过去,想必笔头已经完全泡开了。 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间点了,为什么不去一个更专业一点的地方呢?那地方,就是许安国的书房。 许安国的书房布置得还算雅致,琴棋书画也只是少了琴而已。许安国只是个粗人,若是说他退伍之后还有写字作画的兴致,那么学琴就是在难为他了。 几乎所有人都能拿起笔来学习书画,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抚琴。有那么多纤手都抚不来琴弦,更不用说本质上是个武人的许安国那双粗糙的手了。 即便如此,他书房的设计也颇有古意,即便是挂在身后的那幅“靠山”画寓意有些俗套,但那幅山水细细瞧来却也算得上是佳作。 决定之后,齐安和王成说了一声,就走出门,打了个车直奔许家。 坐在车上,齐安给许晚晴发了一个要过去的消息,却一直没收到她的回复,知道下了车之后才感觉到手机震动了几下,是她回复了消息。 许晚晴当然第一时间收到了他的消息,之所以没有立刻回复,第一是出于女孩子的矜持。第二么当许晚晴意识到自己是素颜朝天后,立刻扔下手机去补了个妆。 然后才若无其事地回了齐安的消息,让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特意地为他准备些什么。 之前都是许晚晴开车带着他直接进小区的,今天齐安却被困在了大门外。 虽然许安国表现得像个普通的退休老干部,但齐安却是知道许邦维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个退休老干部那么简单? 不说许邦维作为仅存的开元之臣的影响力,就说他的门生满天下这一点,也不可能有让许安国过普通人日子的机会。 即便他退伍之后没有任何要求,那些想和他这派系搭上线的蝇营狗苟之辈也会为他安排最为安全和舒适的住所。 这个不起眼的小区,或许是这个城市安保措施最为严密的几个地方之一了。 总之,齐安被挡在了大门之外,报出许安国一家的名头也没用,只好打电话给许晚晴让她出来领人。 “那你把手机给门卫吧。”许晚晴的声音之中有一丝幸灾乐祸,昨天是自己出丑,今天就轮到他了。 看着门卫双手接过手机放到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又把手机双手递还了回来,然后还诚恳地道了歉。 齐安也忙和他客套了几句。不说别的,认真的态度就值得齐安对他产生尊敬。 门卫打开铁门,对齐安敬了个礼,请他进去。这时齐安才发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这个二十岁出头的门卫小伙子,身上似乎有一种令齐安十分熟悉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许邦维给自己做警卫员时的感觉。 以许邦维的身份,给儿子安排一个警卫员并不难,甚至许安国离休之后自己也不难申请到护卫人员。 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需要护卫? 齐安有些疑惑,进门的同时眼睛瞟了一眼门卫室。只见一个电脑屏幕上被分成九个画面,俨然显示的就是许安国家周围的场景。 还有一个对讲机摆在桌子上,看来还有其他的警卫分散在别处,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保护网。 越发的疑惑,齐安走到许安国家门口,按了按门铃。 屋内响起几声拖鞋的趿拉声,然后许晚晴就打开了门。 “你爸……叔叔阿姨都在吗?”齐安换了拖鞋,问许晚晴。 “没在家,也不知道去干什么去了,这老家伙!”梁贞从许晚晴放下电话之后开始化淡妆,就知道一定是齐安要来,这时候看许晚晴冲到门口去开门,连忙给两人创造空间,“你们玩你们的,我出去还有事。” 正好和齐安擦肩而过,临出门时还在齐安背冲女儿悄悄地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让许晚晴抓住机会。 “坐下吧,”许晚晴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故作冷淡地说道,“来干什么呀?” 哪知道齐安没有坐下,径直走向书房,许晚晴只好跟在他屁股后头。 “干嘛呢你!”见齐安似乎没有拿自己当外人,在书房里踅摸着,许晚晴也就不再假正经。 “喂喂喂,这可不能动!”见齐安直接就拿起了牛皮纸包裹的一卷宣纸,许晚晴连忙阻止,“老许可宝贝它啦!小时候我光是把这款纸拿出来看了看,屁股很是挨了一顿揍呢!” 齐安笑笑,他只是看了两眼,就知道许晚晴这顿打挨得不冤,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一卷应该是正宗的泾县纸,年代最起码在清朝中期以前。 要是当时许晚晴不小心弄坏了一张,老许怕不是恨不得寻死去。 没有动这些纸,齐安从另外一堆随意放在那儿的纸中拿出一张三尺横批大小的来。 那些老宣的用途早已经不是用来写字了,齐安只是要写“齐家”二字以便重做招牌,因此也就用这种现代工业制品就可以了,犯不上在称得上“纸比黄金贵”的老宣上动笔。 看着齐安在画案上铺平了纸,在左上压了一方镇纸,许晚晴有些好奇,看他的样子是要写字? “还不赶紧磨墨?”齐安命令一样的口气提醒了她,也没有生气就开始磨起了墨,就如同小时候为许安国磨墨那样。 出去将砚滴里盛了些清水,倒入砚台里,许晚晴没有选择油烟,而是拿起了一块松烟墨,重按轻推地在砚台里磨着。 无怪乎李太白能够写出“云想衣裳花想容”这样的句子,抛开力士脱靴的洒脱不谈,光是看着贵妃研磨就已经让人沉醉了。 就如同此时一样,静下心来研磨的许晚晴真如她的名字,贤淑清雅不似俗物。 素手研墨,红袖添香一直是中国文人的追求。伴随着一室书香,看着许晚晴素白而纤细的手,拿起了漆黑的墨条在砚台里细细地研磨着。 耳边的发丝垂下一缕,齐安忍不住用手帮她拂到耳后。 “真美。”突然地,齐安忍不住说道。 听到齐安突如其来的赞美,许晚晴手抖了一下,顿时墨点四溅,她埋怨道:“你突然这么说,吓死人了!” 感觉到了自己有些失态,齐安不好意思地收回了刚伸出去的手,为自己辩解道:“我是在说你手里这块墨。” “你看,你手里这块墨,四四方方的,上面还画着画面,多美。”他说着拿起来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没有普通墨条的臭味,而是有一种特别的芳香。” “嗯,冰片,麝香,熊胆,味道十分清冽幽香。”他又闻了闻,“这样一块墨,难道不美吗?” “行啦,我都还没害羞呢,你羞个什么劲。”许晚晴擦着画案,白了他一眼。 “喏,墨给你研好了。”她指了指砚台,又指了指旁边一个小瓷碗,“清水也给你准备好了。写吧。” 齐安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无意之中就把觉得许晚晴很是亲切,似乎像一起生活了好久般亲切而无隔阂,这才令他有些失态。 静了静神,齐安挑了一支大号狼毫,写牌匾嘛,要的就是一个刚劲挺拔的感觉。用狼毫写大字恰恰能写出锋芒毕露的感觉来。 蘸得了墨,掭饱了笔,齐安笔走龙蛇,写几画蘸一蘸墨。 只有两个字,没用多久就写成了。将笔放到笔搁上,齐安直起身子看了两眼,还算满意,这才将笔在笔洗里稍微涮了涮,放回笔架上悬挂着。 转过头,刚想问许晚晴自己这幅字写得怎么样,却见许晚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就好像一只巨龙发现了一处堆满了亮晶晶钻石的宝藏。 “我突然发现,你真的是个神秘的人诶。”许晚晴眼神里有着莫名的兴奋和雀跃,“你说!你身上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唔……”齐安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即便是这世界上最熟悉齐安的许邦维,也没办法说他知道齐安的大部分事情,又何况是许晚晴。 见他支支吾吾的,许晚晴也不多问,他有自信自己以后可以发掘出来齐安身上的秘密。 于是她仔细的打量着齐安的字。即便她不懂书法,也能瞧出来,这两个字同店铺外面挂着的“齐家”两字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眼前这幅字似乎是有了灵魂一般,一笔一划都在无不张扬。即便是藏锋起笔,也能感觉到隐藏在点划中间的锐气。 许晚晴虽然不懂书法,却也能看出来孰好孰坏。虽然老许是个粗人,可是粗人静下心来,写出来的字自有一种锋厉。 许晚晴就感觉这幅字与自己父亲写的有几分相像。她不知道的是,若是许安国来看这幅字,一定会吃惊地以为这就是自己写的。 齐安抬头看了看墙上悬挂的一幅字,微微点了点头,模仿得已经有五六分形似,却有八九分神似了。看来自己这门手艺还没撂下,不愧是自己曾经赖以糊口了几十年的手艺。 世上已千年 第三十一章 这是一场战争 http://.biquxs.info/

书法一道,齐安并没有什么天赋,即便是曾经师从石庵老人,也不过是学得了一手标准的馆阁体而已。 但他却始终没有走出自己的风格。但有趣的是,他在模仿他人笔迹上却十分有造诣。 无论是端庄雄伟的多宝塔颜体,或者是笔意奔放的急就章的狂草,齐安都能模仿得几乎以假乱真。唯独自己的风格始终飘忽不定,也只有瘦筋体写得标准一些罢了。 不过天赋这种事,倒也强求不得。齐安在书画上的天赋似乎都点到了模仿上,当然齐安也靠着这门手艺很是过了一阵快活日子。 现在这门手艺派上了用场。 在齐安看来,许安国的书法只能说是中等,但这不妨他写出来的字别具一格,有着他人没有的凌厉。这大概是许安国刚刚退休时候写下的,刚烈之意犹在,少了几分这个年纪半老不老的人们会有的垂暮之气。 齐安要的就是这一份激昂进取之意。新店开张正需要这种字作为草创时的招牌,那些机器做出来的字体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意境和灵动。 “我知道了!”许晚晴无意之间瞟了一眼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大中堂,这才发现了让她感觉不太对劲的是什么,“你们的字,感觉有些像诶?” 齐安笑笑,没有多说什么,让许晚晴自己疑惑着。他却走到书架旁边,仔细地看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书籍。 与许晚晴不同的是,许安国的书架上满满当当的。这些书有新有旧,分门别类放在一起,大多是历史传记,还有些志怪小说。 在这一点上父女两人倒是完全不同,许晚晴只是为了装点办公室,而她父亲么,齐安随手抽出一本线装的《朱子集语象》,书脊有些磨损了,褶皱的书页也泛起了微黄,看来是被经常翻阅过的。熟悉的文字令齐安感觉有些亲切。 转过头看了许晚晴一眼,齐安笑了起来。父女二人倒是有一点相像,都喜欢在座椅后的墙上挂上山水画,取“背后有靠山”之意,忒俗。 这一笑许晚晴看到了,顿时以为齐安在嘲笑她不学无术。她为自己辩解道:“不是谁都像老许一样是个退休老干部,有的是空闲好不好?” “再说了,姑娘我好歹也是正经名校金融管理毕业,还辅修了一个文学的双学位好不啦?只是平时不看这些闲书而已,文学素养还是有的啦。”许晚晴骄傲地抱着胳膊,挺了挺胸说道。 “说的也有道理,那你看过这本书没有?”齐安顺手把手里这本《白鹿洞书院学规注解》丢给她。 “哎哟”了一声接过了书,许晚晴狠狠瞪了齐安一眼,似乎是这本薄薄的小册子不小心砸到了她胸前的那一片柔软。 “不就是一本朱熹写给学生的道德要求嘛,”虽然还有轻微的痛,许晚晴还是看了两眼,嗤之以鼻,“这些老夫子就知道各种要求学生,就知道说空话。” “朱熹这种老头子哦,就是封建专制的走狗嘛,他写的东西最好还是少看哦,”许晚晴把书塞回了书柜里,“看得多了呢,就成了老许这种老古板啦。” 对许晚晴的不屑,齐安没有反驳,在现代人的眼光中,朱子为当时的人定下了各种束缚人性的条条框框,自然很是不屑。 可是在齐安看来,正是所谓的“存天理,灭人欲”背后的种种规矩才让人们历经千百次战乱和动荡却依旧能够作为人而不是野兽继续繁衍生息。 但这个令齐安很是钦佩,曾经发愿“平生自知无用,修文字小补于天地”的朱老夫子实际上在朝为官不过四十余日,却变成了现代人口中批判的“老学究”。这几百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忆中一个宽袍大袖,长髯灰白的老人身影闪过,齐安有些感叹,低声说道,“病叟兄,即便你的学说不招人待见,幸运的是始终是传了下来。” —————————————————— 但那些终究是往事了,齐安并没有为老朋友传道的意愿,这些诋毁想必他泉下有知也不会在意,便放下手中书卷,卷起了墨迹已干的一幅大字走出书房。 “今天没去公司?”齐安揶揄道,他当然知道许晚晴没办法去上班的原因是什么。酒醉的人第二天通常不会提起任何有关于工作的心思。 “要你管!”许晚晴瞪了齐安一眼,他明明知道原因的!昨天自己都那副样子了!他今天还在这儿逗自己! “鱼汤好喝吗?”齐安换了一个话题,虽然有时候会对女人莫名其妙的情绪产生疑惑,但是齐安知道任何有关形象的问题都令女人十分敏感。 “还凑合吧,”许晚晴哼哼唧唧地回答,把自己扔在沙发床上,找了个惬意的姿势躺着,“看在你对姐姐我一片孝心的份上,勉强夸一下你吧。” 许晚晴其实有些感动,有的男人会给女人买各种奢侈品,有的男人会说各种甜言蜜语,但都不及齐安这般让人感动。 女人这种感性动物,往往会记住的是每天睁眼时第一眼就看到的温和的笑脸和温柔的问候。 即便对于物质有着需求,但却仍然会渴求一份情人的关心。 当然,对于齐安来说,似乎他才是那个需要物质条件的一方,毕竟他现在穿的用的住的几乎都是许晚晴给他置办的。这样一想,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似的。 作为保养自己的人,许晚晴在自己面前也越来越放得开了。比如,她现在就软踏踏地躺在沙发上,无意识地用脚踢着自己的小腿。 想了想,齐安说道:“明晚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 “明晚?”许晚晴见齐安似乎是在对自己发出约会的邀请,身子稍微僵硬了一瞬间,随机用一种开玩笑的口气说道,“没什么事?你不会要和我约会吧?” 注意到了许晚晴一瞬间的僵硬,齐安心想,即便是前一刻还在追求自己,后一刻自己反过来撩拨她时,她还是会有一瞬间的放不开。这似乎就跟当初太祖的游击战术有些相像:敌守我扰,敌进我退,敌疲我打。 女人啊,你的名字是欲拒还迎。 —————————— 这是一场战争。齐安对自己说道,自从许晚晴对自己的心意几乎全然显露出来,他就有些头疼。 他并不讨厌感情,相反,感情令他觉得自己仍然是个人,而不是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是亲眼看着熟悉的人脸上的皱纹堆垒,看着朋友一天一天地老去,这都令齐安悲伤,更何况是是几十年的伴侣? 自从第三次陷入无法抑制的悲痛之中,齐安就决定不再和任何女人产生瓜葛。 直到昨天,许安国告诉了自己有大量外国人入境,并且登州市内还有不少的美籍华人在调查自己。 齐安就知道,皮袜子仍然活着。 也就是说,自己已经有了为人延长寿命的手段。 就像久旱之地突降甘霖,齐安的心门悄然打开了一丝缝隙。 这才会做出对许晚晴发出约会邀请这种事来。仔细想想,齐安一拍脑门,还是有些莽撞了。 但我们又能苛求一个几百年不曾动过感情的人什么呢。山中被阻断了几百年的涓涓细流,一旦放开对它的桎梏,它的倾泄甚至比山洪爆发还要猛烈。 放开男女之事暂时不去想。 齐安给很久不曾联系的何犁那几人发去了信息。是时候用到他们了。 在有人来店里收保护费时,齐安就意识到了小鬼难缠。 教训了黄毛这种小混混,难保不会出现大混混,甚至小型帮派。在登州这种城市,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既然这样避免不了,那为什么不由我来制定规则呢?齐安笑笑,反正大家已经习惯了保护费的存在,以后不如就交给自己吧。 相信他们会知道怎么做,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给他们做任何事的底气。 地点约在了哥特酒吧门前。 只有在这里,齐安才能够迅速地提升他们的实力,因为这儿有专业的习武场。 齐安有时候也会对这个会所的幕后老板产生好奇,且不说在这种近cbd的商圈里抢到一块十亩地大小地皮的难度。 光是能够聚拢起本地头脸人物,这一点就不是常人能够为之。 齐安依旧是打车前去,比约定好的六点钟提前十分钟到达。 摆摆手拒绝了迎宾的欢迎,没有进去,而是找了个僻静地方掏出手机,打开了一款小游戏。 就是这款对战类的游戏最早让齐安感觉到了现代科技的进步,看着屏幕里绚丽的色彩,齐安低着头玩了起来。 玩这种游戏当然要找一个没人能瞧见的地方,否则何犁几人一来见到自己在玩一款自己也玩的游戏,苦心营造起来的敬畏岂不是全盘作废? 笨拙地操控着自己的英雄,使用冰魔法冻住了敌方,挨个收割人头,齐安结束了这盘游戏。 正好六点。 齐安眉头皱了起来,难道自己并没有让他们成功地敬畏自己? 不然,他们为何现在都没有出现在这里? 世上已千年 第三十二章 危险的小伎俩 http://.biquxs.info/

此时已近傍晚,天色澄净而透彻,明黄色天边发着柔和的光亮。 然后行人多了起来,却没有一个是朝着哥特酒吧来的。齐安熄灭一支烟,有些好奇,是什么给了三人勇气,让他们放自己鸽子? 但这时,远远的就见三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走到齐安面前,三个人就想跪下,虽然事出有因,但终究是来晚了,也不知道要面对齐安怎样的怒火?他们心中忐忑。 “别动。”齐安阻止了他们下跪,毕竟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 齐安这一年来也了解了现代社会媒体的可怕,若是三人当街给自己跪下,说不定下跪的视频明天就会被发到网上去。 “跟着我。”齐安不多说别的,转身走进会所。三人只好也跟了进去,只是面对门内的迎宾小姐,脸上有些尴尬。 走到了自己的休息室门前,手按在门上,眼睛凑到猫眼前,“嘀”地一声指纹识别和瞳孔识别通过,齐安推开了门。 坐在沙发上,齐安看着一旁站着的三人,也不让他们坐下,淡淡地说:“说吧。” 三人本来都低着头,听到齐安发话互相看了一眼,秃头似乎是下定了某些决心,声音有些颤抖:“没……没什么事,我们来晚了,老大您怎么惩罚,兄弟们没二话。” 说着“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他两个兄弟脚上都有不便,这时也跟着艰难地跪下来。 “让你跪了吗?”齐安依旧是平淡的语气,“发生了什么实话实说,至于会不会连累到我,你们不用考虑。” “站起来!”他的语气陡然严厉。 吓得三人身体猛地一颤,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想了想,秃子勉强开了口:“就是,上次您遇见我们那次,事儿办砸了那女的没抓到,今天……今天雇主找上门来了。” 齐安这才抬起眼皮,视线离开了手里把玩着的杯子,他注视着秃子:“虽然说行规就是这样,犯了错要认,挨打要立正。” “但是你们现在毕竟是有主子的人了,”齐安注意到秃子身子动了动,显然对“主子”这个称呼不太感冒,“老何,和我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何犁近乎用一种谄媚的语气说着:“真的不用您出头,老大。这事儿兄弟们忍忍就过去了,犯不着去招惹他们。” 齐安抬头注视着他,突然笑了,他起身走到何犁面前,伸出手帮他抚了抚衣领,拍打了几下他的衣服,帮他抚平了衣服的褶皱。 “好啊,真是条忠心的狗。”齐安微笑着,突然一脚踹在他的左腿弯,把他踹倒在地。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吗?”齐安用脚碾着何犁的腿上正流血的口子,看向另外两人。 “用言语引导着我去对付你们的雇主,”齐安冷笑,“最好的结果是我们两败俱伤,最坏也就是我们一方被干掉,剩下的一方元气大伤,也就没办法找你们的麻烦了,是吗?” “这种危险的小把戏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咋弄了,”齐安又坐回沙发上,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我怎么可能放下你们不管呢?就算是一条狗被人打了,主人也会帮它找回场子,何况你们呢?” “你说对吗?”齐安看向何犁,他知道这三人之中,何犁才是那个主事的人。 “对。”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谄媚,何犁强忍着疼痛,只是简短地说了一个字。 “那就好,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齐安身子前倾,做出倾听的样子。 何犁开始了他的讲述。 原来他们并不是绑匪,而是在小偷小摸都没办法糊口之后,做起了“清道夫”的行当。“清道夫”不仅仅指杀手,而是指收人钱财替人做脏活的一伙人。 那天接下了他们作为“清道夫”的第一个订单之后,他们简单做了做计划,就去绑架那个名叫秦玉京的女人。 他们当然知道这一次绑架是怎么回事,无外乎是家族财产纷争,那个女人不过是明争暗斗中的一个可怜的牺牲品而已。 谁料到齐安的出现扰乱了他们的计划,不,即便没有齐安的出现,那个女人也不会像他们无聊的一样去追抢包的贼。 这样一来,将那个女人引到没有监控的地方绑架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而他们在被齐安恶魔一般的行径吓住之后,也彻底没有了继续的心思。这一单只好不了了之。 但是在一个星期之后的今天,畏惧之心消退的何犁重新生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在今天雇主再一次以威胁的方式催他之后,他就有了引着齐安去和那些人两败俱伤的想法。 毕竟,在他看来齐安肯定也是某个势力的人,不然怎么可能会做出把他们从十几层楼扔下去这种事? 原来是这样,齐安想着,他能看得出这一次何犁并没有撒谎。 “想必,脸上的伤,也是你们自己打的?”齐安问道。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齐安有些满意,毕竟有一个有小聪明的人替自己做事总比用一个没脑子的要更好,尤其是这个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这件事先放一放,以后让你们自己去找回场子。”齐安摸着下巴,拿起了电话,要了些跌打伤药上来。 “等一会儿带你们去活动活动筋骨,不能让你们以后也挨别人打。”齐安嫌弃地看了何犁的腿一眼,看腿伤的样子不会是他们自己弄上去的,肯定是雇主打的。 —————————— 这栋建筑就仿佛是为齐安量身打造的一般,七楼有一个巨大的练功场。 按理说一个会所不需要有这种地方,但事实是,确实存在一个几乎没有人光顾的练功场。 整整一层楼都被打通了,分为两个区域,一个是运动场,另一个却是一个练功场。 运动场还好说,毕竟来这里的人很难有闲暇时间锻炼身体,能在这儿约上几个合作伙伴一起运动运动也不失为一种好的沟通感情的方式。 练功场的存在就让人费解了,只有尤开山这种家中世代经商的武林人会偶尔带着身边人来练练把式。 其他人的江湖人,怕是身家根本达不到踏入这里的标准。 因此,当处理好三人的伤势,齐安带着三人走进这里的时候,只看到之前见过的那个碰瓷老头儿带着几个人正在打一套拳。 没理他们,径直走向和那老头相反的一边,算是互不打扰。 “现在,你们依次来攻击我,”齐安站在他们面前,背着手说道,“可以用任何方法。” “好。”想都没想,何犁就答应了下来,完全没有了之前摆出来的一副谄媚模样。 和自己两个兄弟商量了几句,何犁突然向齐安冲了上去,一拳就打向齐安的肚子,他相信齐安能够躲开。 但令他惊讶的是,齐安纹丝未动,他再想停下已经来不及了。齐安就站在那儿硬生生地扛了他一拳。 当他停下来之后,齐安只是低头看着他打在自己肚子上的拳头,摇了摇头,“拳头太软,力量太小,发力方式也不对。” “下一个。” 剩下的大个儿和小偷互相看了一眼,畏惧让他们有些不敢上前。 “老三,你上!”何犁指了指个子小一点的兄弟,让他不用担心。 何三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齐安,见他们一个鼓励一个无所谓,咬了咬牙也冲了上去,一个直拳打向齐安的胸口。 有了何犁的示范,他本以为齐安仍然不会闪躲,不料这一拳打了个空。 他一圈打空,守不住脚,往前摇晃着窜了几步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力气是有些,可惜太蠢,收不住力道。下一个。”齐安神情不变,依旧冷漠。 接下来是大个儿,见两个兄弟都被嘲讽了一番,他心中有些来气,对齐安的畏惧抛在脑后,大步走到齐安面前,也是一拳打出。 齐安往旁边一躲,他这一拳打空却没有失了分寸,转身接连几脚向齐安踢过去,却仍然被齐安恰到好处地闪避过去。 大个儿越打越精神,接连抡了几拳,都被闪开。最后一拳齐安没有躲,站在那儿被结结实实打在身上。 “停下来吧。”齐安看着呼呼地喘粗气的大个儿,就像看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你么,还可以,”齐安虽然依旧是不屑的语气,脸上却有一丝微笑,“没什么章法,倒是有些灵性。” 简单地测试过了三个人的水平,齐安带着他们走到一旁坐下。 “何犁你腿有伤,因此我只测试了你的力量,”齐安看着何犁,摇了摇头,“作为一个成年人,你简直就像个娘们儿一样软弱无力。” 视线转向在一旁有些畏缩的何三,齐安直截了当地说道:“没有打架经验吧?何犁太护着你了,竟然连街头斗殴都不会,出拳留三分力的道理都不懂。” 然后看向大个儿,齐安语气温和了些:“至于大个儿嘛,倒是有些天分,只可惜没有正经练过,也错过了习武的年龄,这倒是有些可惜了。” 世上已千年 第三十三章 半个江湖 http://.biquxs.info/

这边齐安在给三人安排着接下来几天的练功计划,另外一边却在对齐安这个陌生的面孔说些什么。 尤开山打齐安进来就发现了他的身影,正等着齐安过来拜会自己,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再一看齐安那边已经打上了。 难道自己看走眼了,齐安不是个江湖人?尤开山对自己的判断有些拿不准了。 按理说江湖人见面,不管有多大仇也都会假惺惺地客套两句,一言不合就开打那都是电视剧里情节,远不是真正的江湖。 现在江湖上的规矩是人前笑眯眯,背后捅刀子。 即便尤开山对背后伤人这种行径有些不齿,却依然认同见人三分笑的规矩。 没想到齐安见了他正眼也没看几眼,他绝不相信齐安没见到他。虽说二人有小小的过节,可那也算是一场小玩笑。,也不至于把自己当成空气。 他的徒弟们纷纷地议论开。 “哎那人谁呀?不认识啊?” “往日里这个练功场只有咱们这些人,今儿还冒出一新面孔了?” “师父,您看那是不是就是那天……” 抬手阻止了徒弟继续说下去,毕竟讹人家却被耍了一道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沉吟了一会儿,尤开山将一个徒弟叫到一旁吩咐了几句。 “一会儿你就上去挑衅他,试试他的成色。”尤开山又补充道,“下手轻一点,切不可伤人。” “可是,师父,”徒弟向齐安那儿看了一眼,齐安正把大个儿打躺下,“如果我打不过人家呢?别被人给打趴下。” “未言胜怎可先言败!”尤开山教训完徒弟,捋了捋胡子,又宽慰道,“你将心放宽些,依为师看来,那后生不像是个心狠手辣的。” 得到了师父的宽慰,他半信半疑地走到齐安这边,一抱拳说道:“这位师傅您辛苦,在下仇败,特地向您来请教请教,还望您不吝赐教。” 齐安没搭理他,依然对何犁说着:“按理说你这个岁数练武已经有些晚了,但是我教你的都是些以静制动的功夫,大可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不过,你力气小了些,俗话说‘练武不练功,到了一场空’,你以后呢就多注意打磨打磨自己的身体。” 既然齐安没搭理这个名字惹人发笑的仇败,何犁也就不去搭理他,仔细的听着齐安的教导。 先前齐安识破了自己的小伎俩,让何犁对齐安的畏惧又浮现在他的心中,他现在对齐安不说是说向东决不往西,最起码也是提不起半点反抗之心了。 见这几人无视了自己,仇败有些尴尬,又大声地说了一遍自己的来意,“在下仇败,特意来领教领教齐师傅的高招!” 知道不理他他是不会走了,齐安歪过头看着他,又越过他看了看远处投来注视的尤开山,这老头这是和自己杠上了? 不过既然不是尤开山亲自来而是让徒弟来试试水,就说明他还没有打算撕破脸皮。 齐安想了想,看向何犁:“你去和他打一场。” “我?”何犁不可思议地看着齐安,指了指自己的腿伤,行动都不太方便这怎么打? “没关系,你听我的指挥就行。”齐安朝着何犁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在该有的敲打之后齐安还是喜欢笑着面对他们几个,毕竟成天板着脸对齐安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那好,我跟他打!”何犁咬了咬牙,露出了坚定的目光,既然相信齐安,就要相信他能够让自己获胜。 即便是……他看了看仇败,至少一米九的个子,一身练功服都遮掩不住衣服下精壮的肌肉,显然是有功夫在身。 两人站定,何犁向齐安投来询问的目光。 “闭上眼睛。”齐安对他说道。 闭上眼睛?本来就不是对手,这一闭眼岂不是更加坐以待毙了? “闭上眼睛,仔细听我的指令,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听明白了吗?”为了给他信心,齐安难得在他面前多说了些。 “明白。”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左手前摊,右手握拳护在身前,双手摆了一个常见的起手式。 “很好,你们开始吧。”看着仇败的架子也算是扎实,齐安赞许的点了点头。 没有齐安的指令,何犁保持着姿势不动,仇败却抢先攻了上来,一记直拳攻向何犁的面门。 正在这时,齐安的话也出口了。 “向右跨步!”堪堪躲过了攻势,仇败的拳头擦着他的耳廓打了出去。 紧接着齐安的下一句话就到了,“左腿收步。” 这句话刚出口仇败打出去的右手握成爪状,直扫何犁的太阳穴。 而何犁也在听到齐安指示的瞬间身体向右移了半臂距离,又是堪堪避过攻击。 在这之后刚看到仇败的肩膀动,齐安立刻喊道:“向前出拳。” 何犁听到后,半点也没耽误,右手用力一拳打出。 而击打太阳穴不成的仇败顺势弯曲手臂,侧着身子左脚一发力,手肘就杵向何犁的胸腹。 在旁边观看的何三和大个儿,以及远处的尤开山眼里,就像是仇败自己一脸撞上了何犁的拳头一样。 胳膊肘还没挨着何犁,仇败的脸就已经被打了一拳,正中鼻梁。 好在这一拳何犁直直地打了出去,等碰到仇败的脸时,力道已经去了九分。 只是打在仇败的鼻梁上让他痛苦万分地停下了攻击罢了,连血都没流一滴,并没有什么大的伤害。 “睁眼吧。”齐安说完,何犁就睁开了眼,看到仇败捂着鼻子,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就有些纳闷,竟然这么简单? 他本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没想到只是按照齐安的话,挪动了两步步子,打出去一拳,甚至没用上二十秒钟就打赢了? “感觉怎么样?”打败了一个在自己看来不入流的小家伙,齐安自然没什么感觉,但对于何犁就不一样了,“刚才这几下子就是你以后的练习方向。” “你再怎么打熬气力,始终赶不上从小就练武的,也只有有这种取巧的路子了。” 说着齐安往远处看了一眼,都说打了小的,出来老的,那个老头子该过来给徒弟找找场子了吧? 果然,远处尤开山和他的徒弟们一看见自己人被打了,立刻就骚动起来。 “师父,师兄被人给打啦,您可得去教训教训那小子!” “你这话可说错了,师父什么身份,怎么能亲自下场和他打?” “就是就是,师父,要不然我们去教训那小子一顿!” 尤开山一摆手,制止住了徒弟们的喧哗。 其实他的心里也在打鼓,以他的目力,当然看到了和自己大徒弟过手的人是闭着眼的。他也看到了齐安在指挥那人动手。 这就让他不仅摸不着齐安的底,还有些惊讶。 要说三两下打趴下自己大徒弟,自己也可以,但是光凭一张嘴能指挥着别人打败自己大徒弟。 这就……他心里有些打鼓,不过好在他原本也没有想和齐安结下梁子。齐安看到自己徒弟过去好言好语的,想必也不会对自己产生敌意。 “你们在这儿好好练功!看你们一个个的,一天到晚不好好用功!你们大师兄就是你们的下场!”顺手教训了徒弟,尤开山整了整衣裳,朝齐安走过去。 人还没走到面前,尤开山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老夫尤开山,忝为北派形意门门主,我这徒儿顽劣,多有唐突,还望小友见谅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看着尤开山这老头正正经经地站在面前,拱着手给自己赔不是,齐安也不愿做得太过。 “哪里哪里,尤老前辈威名远播,齐安是早有耳闻呐,久仰久仰。”他也拱手施一礼。 好歹上一世作为祁玉时,他也是个江湖人。这种江湖上互相吹捧的客套话,齐安说起来也没有一点不适。 尤开山脸上笑着,心里却暗骂,久仰个鬼!前几天你还摔老夫一屁墩儿呢! 仇败在一旁捂着鼻子看自己师傅和齐安互相吹捧,都快看傻了。说好了替徒弟找场子呢? 你倒是打他啊!!仇败心里想着,没想到师傅和齐安这就称兄道友了。 “不知小友师门是?”尤开山摸不准齐安的实力,所幸就不提比斗的事情,打算结识齐安这个朋友。 “并没有什么师门,一直就是自己瞎练。”齐安笑着回道,既然对方放下了这一点点小恩怨,齐安自然也不会揪着不放。 “哦?这倒是有趣。”尤开山一捋胡须,笑了起来,“自此以后,这个会所里真正能打的,又多了一人呐。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听你的意思,这儿还有其他习武之人?”齐安发问,以前忙着了解现代社会,不太关注这里,现在已经融入了现代社会的齐安决定了解了解这里。 “那是自然,”尤开山一挥手让大徒弟仇败回去练功,“登州虽然不是什么武术兴盛之地,但也是很有几位武术大家的。” “不说已经远走京城的女武痴,就说本地的武学泰斗,也有姜戎、郝平南,老夫也只是那最末流之人罢了。” 尤开山嘴上说着谦虚的话,那神情却一点也不谦虚,除了说到京城的女武痴时有些尊敬,提到其他人时也都撇了撇嘴角。 世上已千年 第三十四章 两分钟的浪漫旅程 http://.biquxs.info/

昨天遇到尤开山后,齐安与他聊得还算尽兴,顺带着就将何犁那三人暂时交给他调教一些时日。 虽然能够肯定尤开山肯定不如自己了解武学,但是让他为三人打打基本功还是可以的。 而今天,齐安的日程上最重要的是与许晚晴的约会。昨日一时冲动就约了她出来,今天却为了约会的内容有些头疼。 毕竟几百年没有过这种经历了,而且即便是以前的经验也没办法直接套用。 以前娶亲都是三书六礼即可,看中了一个女子,经过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婚迎这六道步骤就能接回家当媳妇儿,哪里还需要齐安去追求? 要不然,就直接请她在自己店里吃得了?不行,绝对不行。这也太敷衍了。 齐安掏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和女孩子约会”,搜索了起来。 齐安赞叹着科技的力量,然后一条一条地浏览了起来。 就在齐安认认真真地看着泡妞方法的时候,许晚晴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兰陵的工厂出问题了?”许晚晴眉头皱了起来,兰陵的工厂一直是他们公司规划中极为重要的一环,现在却出了问题。 “我立刻飞过去,你先把事情压下来!”许晚晴站了起来,边说着便给助理发了条信息,让她订两张最早的机票,一张是自己的,一张是给她的。 许晚晴立刻穿好了衣服,拿起手包匆匆出门开车去公司。 “许姐,什么事儿这么急啊?”刚走到办公室里,助理林樱跟了进来,看着她在翻找着各种文件,疑惑地问道。 “兰陵工厂出事了。”许晚晴看着手里的文件,“机票订好了吗?” “已经定好了,最早一班上午十一点的飞机,您直接去就行。”见许晚晴有些焦急,林樱赶忙说着,随后问道,“我能帮您做点什么?” 许晚晴想了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说道:“这样,你赶紧把那边的资质文件都找出来,说不定会用到。” 然后她走到一旁坐下,用座机给齐安拨去了电话。 “这么说,今天没时间了?” “是的,对不起。”许晚晴带着歉意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今天的约会,怕是……” “这样的话,”齐安想了想,“离你出发到现在还有多少时间?” “差不多一个小时以后就要出发了,怎么了?”许晚晴疑惑地问道。 “没事了,那你先忙吧。”说着齐安就挂掉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许晚晴有些怔愣。他就没有一点安慰的话要对自己说吗? 摇了摇头,放下这种无用的思绪,许晚晴拿过一张白纸来,在上面写写画画着,开始思考怎样才能破解难题。 另一边齐安放下了手机,急忙给王成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全都放下手里的工作,给自己帮点忙。 说好了的约会,怎么能让一点小问题搅了局呢?齐安的眼神里溢出了一丝笑意。 —————————— 四十分钟之后,许晚晴抬起头将散落的发丝轻轻勾到耳后,轻轻松了一口气,眼神里的焦急之色渐去。 她叫过林樱来,询问道:“准备好了吗?” 林樱点点头。 “那我们就出发。”许晚晴握住行李箱的把手,大步走了出去。林樱也推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跟在后面。 二人走下楼,正要打车,却见突然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身旁。 “齐安?你怎么来了?”许晚晴疑惑地看着前面的人,他来做什么? “当然是和你约会咯。”齐安保持着他惯有的微笑。 “别闹,”许晚晴踮起了脚拍了拍他的脑袋,“我现在有急事。” 一旁的林樱突然说道:“许总,我叫的车还有两分钟就来了。” “两分钟对吗?”齐安一副认真的神情询问着林樱。 不等林樱点头,他就拉过许晚晴的手,“那我就给你一个两分钟的约会。” 比划着大拇指,齐安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绅士地为许晚晴打开了车门,用手挡着车的顶部以防她磕碰到。 “请吧,我的女士。” 许晚晴有些犹豫着坐进了车里,“我真的只有两分钟了,齐安。” “我知道。”齐安对她温和地笑着,转头对司机说道,“请带我们到东方路一百一十号。” 车子启动了,许晚晴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那不就是……” 两秒钟之后,车子停下。 “是的,就是这里。”齐安微笑着从左边下车,迅速走到右边为许晚晴打开车门。 “请下车吧,美丽的女士。” 许晚晴惊讶地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路边,现在已经摆下了桌椅,桌子上还铺着洁白的餐布。餐布上摆放着刀叉等餐具。 为许晚晴拉开椅子,待到许晚晴坐下,齐安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身着洁白服饰的侍者端上两盘菜放到二人面前,并介绍着“招牌沙拉,请享用。” 这时许晚晴意识到了什么,她开始进入约会女主角的角色中。 “哦,是这家餐厅呀,我一直想来呢。”她优雅地拿起刀叉,叉起一块沾着紫苏叶的小西红柿送入口中。 “所以,我是齐安,你呢,美丽的女士?”齐安做着二人认识以来第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绍。 “我是许晚晴,很高兴认识你,齐安。”许晚晴回答,脸上是满满的笑意。 这时侍者又撤下了盘子,换上另一道菜,“主厨推荐菜,松露汁脆皮豆腐,请品尝。” 豆腐被炸得脆脆的,口感外酥里嫩,再淋上特制的棕色松露汁,一口下去,松露独特的芳香混合着主厨特意保留下来的豆腐微微的豆腥,感觉仿佛是坐在一辆时速三百公里的顶级赛车上奔驰着。 “我们可能只有15秒钟可以用来用餐了,”齐安对侍者说道,“所以先埋单吧。” “好的,先生。”侍者将账单夹递给齐安,转身离去。 “走吧,接下来还有其他安排呢。”齐安掏出钱包付好了钱,对许晚晴说道。 再一次比划着大拇指打车,同一辆车停了下来。 依然重复了一次之前的流程,绅士地为许晚晴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入,又轻轻地关上车门。 “我们去看一场电影吧,”他对许晚晴询问着,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齐安对司机说道,“请送我们去东方路一百一十一号。” 车子再一次停下,二人出来时许晚晴发现自己面前摆放着一张舒适的沙发,扶手上放着爆米花和可乐。 而沙发前放着一台巨大的电视屏幕。 “哇哦,看来今天上映的是《泰坦尼克号》,很适合情侣观看。”齐安说着看向许晚晴,眼神里充满了温柔。 牵着齐安的手,许晚晴坐了下来,她有些担心地询问道:“看电影……来得及吗?” “当然,”齐安冲她点点头,“我们看的是温情的回忆。” 之所以决定看这部影片,是因为许晚晴曾经说过,这部影片是她唯一一部成年之后看了依然会感动的影片,想必她对这部影片有着浪漫而感动的回忆。 影片几乎是用300倍速播放的,只有在重要的片段才会有一秒钟的停顿,因此显得有些滑稽。 但当事人却都沉浸其中,仿佛正在亲眼见证泰坦尼克号上唯美而浪漫的爱情。 二十秒种过去,屏幕上打出了“end”字样,影片结束。 牵着齐安的手,许晚晴站了起来,眼角有些湿润,“这是我看过的最棒的一场电影。” 齐安一边揽住她的腰肢,“当然,你也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士。” 他比划了一下,出租车又行驶过来。 “我们似乎还剩下不少时间呢。”许晚晴看了看左手腕上小巧的腕表。 “这样的话,”齐安没有去开车门,他对许晚晴说,“想要散步回去吗?” “嗯,压马路是约会必备呢。”许晚晴浅浅地笑着。 “那我们走吧。”齐安拍了拍出租车的车身,示意让他离开。 许晚晴挽着齐安,刚走几步就发现之前用餐的桌子已经换了一块桌布,显得不那么正式了。 “想要吃点甜点吗?”齐安说道。 “你知道吗?这附近一直在变,这儿原来是一个小巧但却美丽的意大利餐厅。”许晚晴作出感慨的样子。 “喔,这儿的芝士蛋糕有朗姆酒的味道。”许晚晴挖了一小勺蛋糕送到口中。 “哦?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齐安看了看远处驶来的一辆出租车。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齐安顺手从路旁的绿植上拿下一束鲜花,递给许晚晴。 “云想衣裳花想容,希望你能喜欢。”齐安停住了脚步,放开她的手,转身面对许晚晴,认真地说道。 许晚晴接过花束抱在怀里,轻声说道:“谢谢你,齐安。” 这时,他们叫的车已经到了,就停在路边,司机正在帮忙把行李放到后备箱里。 “所以,今天我过得很开心。”许晚晴看着对面这个男人,她的脸庞在一束红色玫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动人。 “由于甜点我们吃的时间有些长,所以我不得不把晚安吻这一步去掉了。”齐安遗憾地说道,“约会结束。” “不,我不介意稍微晚几秒钟。”出乎齐安的意料,许晚晴虽然脸有些红,但是依然说出了这句话。 “那么……” “闭上眼睛。”她说道。 齐安就感觉到嘴唇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紧接着闻到了一股馨雅的气息,二人之间氤氲起奇妙的感觉。 世上已千年 第三十五章 珍珠翡翠白玉汤 http://.biquxs.info/

和许晚晴的那场两分钟约会,已经是一天前的事了。 在她离开这两天里,齐安感受到了一种新奇的感觉,那是一种已经很久没有过的感觉。 思念。 是的,即便只是分开两天,齐安也仍然产生了这种感觉,这令他很感兴趣,难道说在发现能够给身边人带来永生之后,自己的大脑兴奋得放开了对于情感的桎梏吗? 又或者,是许晚晴真的与众不同?还是自己的心理真的出问题了? 但最重要的仍然是那个问题,自己的血是不是真的有让人长生的功效,还是詹姆斯只是一个特例? 或许,自己需要去找一找当年参与那个计划的幸存者了,虽然计划的后期自己并没有参与,但也明白整个计划的目的就是研究自己的身体。 当然,寻找的基础是,如果有人没被灭口的话。 当然,他现在没时间想这些。 自从今天早上,齐安正在一家北京菜馆吃面茶,王成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老板!齐老弟!金……那个金满城来了!”王成的语气中带着匆忙和惊喜,仿佛遇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一样。 “别这么着急忙慌的,王哥,好好说,谁来了?”齐安正用勺子擓着碗底最后一点芝麻酱,听到王成气喘吁吁的说话声,有些好笑。 “就是那个,金满城啊!”王成虽然已经冷静了下来,但是语气里依然透出一种兴奋。 “就是那个人称金半城的,登州市最大的餐饮业巨头啊!” 金满城?齐安想起来了,自己确实认识一个叫金满城的,就是之前想要给自己送厨师作开业贺礼的。 作为朋友,齐安自然应该收下那份礼物,但齐安不缺厨师,也就婉拒了他。 他今天来,或许不仅仅是来给朋友捧场,肯定还存了几分帮自己扬名的心思。 “他有没有带什么人来?比如说,记者什么的?”齐安问道。 王成一愣,略微思考了一阵,然后回答道:“倒是有几个看起来像是记者还是什么的人,手里都拿着相机。” 是了,王成的回答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金满城果然是想来帮自己打出名气的。 “让他们稍等一会儿吧,等开业时间到了我自然就回去了。”齐安向饭馆老板打了声招呼,“老板?再来一碗豆汁儿,一份儿焦圈。” “这……”王成往大堂方向看了一眼,虽然有帘子隔着,但是他能够想象到外面的气氛有多尴尬,“让人等着咱,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齐安滋溜了一口豆汁儿,嗬,还是记忆里那种又酸又馊的味儿,“规矩不能改,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去招待招待他们。” “劳驾您给我来碟辣咸菜。”齐安跟饭馆儿老板陪着笑脸,说道。 接到齐安的指示,王成有些尴尬地看着同样不好意思出去的服务生,一挥手,“你在这儿待着,我出去招待他们吧。” 说着他找出了齐安平时爱喝的茶叶。 当老板的把麻烦推给我?那老哥哥我也得让你破费破费。 王成用托盘拿了几个盖碗,调整了一下表情,笑着就走了出去。 齐安虽然在喝着豆汁,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晾金满城一个小时,看看他的反应。 自从莫名其妙地有了进入哥特酒吧(会所)的资格,齐安就与这个金满城交上了朋友。 齐安始终坚信,世界上当然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朋友,即便你想不到他想要在你身上获取什么,他也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而现在齐安要做的事,就是试探金满城的底线,如果他目的不纯,那么今天不要说一个小时,十个小时他都会等下去。 “老板,你这咸菜不够辣啊,不够辣!下次再这样我可不给钱啊!”说着完全没有意义的威胁,齐安唱着小曲儿走了出去。 —————————— 一个小时就要到了,王成眼看着对面十来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只有金满城依然招呼着服务生给他的茶碗里添水,从他的脸上看不到半点的不耐烦,仿佛他只是刚刚坐下。 王成不知道齐安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虽然听着齐安的吩咐,没有太过殷勤,但却不可避免地对他产生了尊敬。 墙上的挂钟分针已经指到11了,服务生已经收拾完大堂,做好了开业准备,但齐安依然没有出现。 金满城身边一个秘书模样的人俯下身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金满城一挥手:“不用说了,今天接下来的安排全都取消。” “今天,我唯一的安排就是给齐老弟捧场。” 话音刚落,齐安推开门走了进来。 “原来是金老哥,”齐安满面笑颜,“金老哥今天是来给我捧场的?” 金满城看到齐安,本来端着的架子瞬间就放了下来,他一抱拳:“齐老弟,老哥哥我来给你捧场来了。” 他指了指身后不敢坐下只能站了一个小时美食记者们,“看!本地有头有脸、说话还算有点分量的都给你带来了。” 齐安看了看这些人,走过去给金满城泡了一杯茶,说道:“承老哥看得起,那行,老哥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来。” 说着他进了后厨,也不知对王成说了些什么,王成走到水牌子下,拿起粉笔,将原来的菜名尽数擦去,重新写到: 今日特色 珍珠翡翠白玉汤100/份 家常小菜50/份 珍珠翡翠白玉汤算得上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一道菜之一了。相传是明太祖朱洪武幼时家贫,曾经受过他人接济,吃的就是这道菜。 而成为天子之后,朱元璋突然想起了这道菜,派手下大将常遇春去将当年施舍他的老妇人带回再次做了这道菜,朱重八一吃之下却十分不满。 原来所谓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只是各种菜的乱炖罢了。所谓珍珠就是剩饭的米粒,翡翠是白菜,而白玉则是翡翠。 后来明御膳房以鱼龙代珍珠,以红柿子椒切条代翡(翡为红玉),以菠菜代翠(翠为绿玉),以豆腐加馅代白玉,并浇以鱼骨汤。 这就改良成了真正上得了台面的珍珠翡翠白玉汤。 而齐安今天做的,则是前一种。 将学徒提前准备好的高汤舀出,放到锅里,取新鲜的内酯豆腐切块,放到高汤里熬上七八分钟。 这时准备翡翠的部分。取洗净切根的菠菜,焯过水之后放在一旁备用。 取白菜帮子的部分切块,放在汤锅里煮上十分钟。 然后是珍珠的部分,齐安并不打算用剩饭的米粒,因为时间太过仓促,用干巴巴的米粒口感会差许多。 他打算用鲜贝,将鲜贝切成细碎的小粒,看起来倒是有些像小珍珠。 所有的辅料都准备好之后,将鲜贝放到高汤中与豆腐同煮,只需要稍微撒些盐调味即可,大火煮上一分钟收汁。 然后用煮过白菜的水勾一层薄薄的芡汁,即可关火。 摆盘时再将菠菜放入,撒上葱花和一撮火腿沫即可。 今天这道珍珠翡翠白玉汤算是最家常的一道菜了,齐安做来也只是看起来更为美观而已。 为了简便,一锅汤出餐时就已经被分成十几小碗。 齐安亲自端着一小碗放到了金满城的面前,其余的有服务生放到其他桌上。 金满城左右看看,说道:“都坐下,自便吧。” 美食记者们这才分开围坐在几个桌子旁。 不去管旁人,金满城看着眼前这一小碗还在氤氲着热气的白玉汤。 “似羹非羹,似汤非汤。”金满城点点头,有些惊讶,“这时老弟你做的?看不出来,老弟年纪轻轻就功力深厚嘛。” 齐安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金满城拿起一旁的调羹,撇开菠菜,单舀了一勺汤送到嘴前吹了吹。 “清清淡淡的香,”他闭上眼睛回味着味道,“菠菜的清甜,豆腐的香,鲜贝的鲜。” “似乎还有一种味道?”他看向齐安,“是一种甘甜,是了,是用白菜熬过的水勾的芡吧?” 他这话一出,让齐安有些惊讶,能够猜出什么味道不算什么,但是还能准确从汤中来自蔬菜的清甜分辨出哪种甜是菠菜的,哪种甜是白菜的,这就让人惊叹了。 “齐老弟不用惊讶,老哥哥我以前还未出头的时候,也是个厨子。”金满城提起了自己的厨师身份,似乎有些骄傲,“就是靠着我这个异于常人的味觉,我当年才能……” 他打了个哈哈,“咱们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了” 随即他拿起一旁的茶水清了清口,朗声说道:“各位记住,今天这道汤,我金半城说了,好喝!” 王成听到这话,激动无比,脸上浮现了一抹不健康的红晕,只感觉心脏剧烈跳动。 那可是金满城的赞许啊!放在登州市,这就妥妥是一块金字招牌! 旁边的美食记者们,虽然今天被金满城叫到这儿来,他们就知道肯定要大写溢美之辞。 但他们却没想到,普普通通的一道家常菜,竟然能做的这么好吃。 就算是里面的一根菠菜叶,焯水也是恰到好处,吃到口中,既有整道汤的鲜甜,又有菠菜本身特有的脆爽甘甜。 世上已千年 第三十六章 找茬旳食客 http://.biquxs.info/

金满城走后,美食记者们也大都纷纷随着离开,对于他们来说,金满城的话语几乎就是圣经。 能够聆听到金满城只言片语,说不定职业生涯就有了步步高升的机会。 唯独有一个人没有离开。 于海是本地名气颇大的一家美食自媒体的编辑,偶尔也会客串一下美食记者的职业,比如今天。 于海自从被编辑下了命令,今天一天什么事儿都不做,只需要盯着金满城的动向,他就觉出了不对劲来。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馆子,怎么能劳金半城这样的人物特意去为他家做宣传? 在看到金满城放弃了其他日程打算在这儿干耗着等老板回来之后,于海就知道,齐安才是那个他最应该巴结的人。 看他对金满城的态度,可不仅仅是不卑不亢能够形容的。这种人,如果不是爱玩闹的权贵子弟,就是手中有什么金满城也不得不畏惧的底牌。 他不禁对同行们生出了鄙视之心。 皆是短视之人。他想。 看着瞬间变的冷清下来的大堂,于海皱着眉头,思考着怎样才能探探齐安的底。 如果自己反其道而行,会不会引起老板的注意? 金满城的意思依然是要对这家店大夸特夸的,如果在一片溢美之辞中,冒出来一个批评的声音呢? 当然,只是稍微指出一些不太好的地方,总体依然是要夸的,于海还不想冒失地赌上自己的未来。 想了想,于海叫过服务生来,问道:“你们这儿,能做羊肉吗?” 服务生笑了笑,指着水牌子,说道:“咱们这儿虽然是个小店,但是您瞅见那儿没有?” 于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水牌子上除了写有齐安做过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之外,只有“家常小炒”几个字,这是什么意思?于海有些明了,看向服务员。 “这就是说啊,咱们这儿虽然店小,但是只要是家常一点的菜,咱这儿都能做。” “您要吃羊肉的话,咱这儿也有。您要什么做法?” 啰哩巴嗦的说了这么一大堆,于海倒是敏锐地察觉到话里的重点:不管什么菜都能做。 嗬,这话说得挺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于海想。 “那就,一个羊排蘸酱,炒一个酸辣土豆丝,再炒一盘蛋炒饭,就这些吧。”于海仔细想了想,对服务生说道。 “那您稍等。”服务生记下了菜,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转身走到后厨。 “所以,那家伙没走,而且还又点了菜?”王成有些疑惑,难不成是真的饿了? “不用多想,”齐安洗好了手,用纸擦了擦,“这是想看看你的功力呢。” “土豆丝你来做,切得仔细一点。蛋炒饭我来。”齐安转过头,又对一旁的学徒说道,“小刘,羊排蘸酱你来做,正常发挥就行。” 王成瞬间就明白了齐安的意思,即便于海怀着什么心思,说到底他也是一名食客,只要菜做得好一切就都没问题。 土豆丝比较考验刀工,看似简单的蛋炒饭能做得好吃也不是易事,而羊排蘸酱这种菜最是考验肉质的鲜嫩。 这个家伙果然是有自己的考究,不过齐安也不太明白,既然金满城都明说了捧自己,他为什么还要出题考考自己?难不成是出于美食记者的职业操守? 可是之前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他也吃过了,即便算不得国宴水准,也是高水准了,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多余的事? 放下这些问题不去想,齐安准备着自己的菜。 蛋炒饭是一道家常得不能再家常的菜,几乎每个会做饭的人都有自己的蛋炒饭经验。但是真要把饭炒得好吃,也是门手艺。 先将取出两个土鸡蛋,将蛋黄分离,直接放到盛放着干米饭的小瓷盆里。 齐安带上手套,将蛋液打散均匀地搅进米饭里,并且尽量将米饭凝结的饭团揉开,以便下一步的翻炒。 米饭当然不能选糯米,齐安用的是香米和粳米一起煮,煮熟后放在冰箱冷冻一夜。 这样的米饭不仅翻炒时不容易破碎成小粒,而且吃起来口感更加。 炒饭的油其实选择不多,因为齐安这里只备了花生油、橄榄油和菜籽油。 三者各有其优点,但齐安思量一下,还是用了猪网油。 猪网油是靠近猪肠部分的一块油脂,比家常用的猪油口感更细腻爽口些。 相比于其他几种油,猪油炒饭吃起来会更香一些,既然那家伙是个美食记者,那么想必对饭菜的要求要高些,舌头也更加敏感一些。 当网油炒出香味,就可以放米饭入锅了。用炒勺不断地上下翻炒、挤压着米饭,确保每一颗饭粒都独立且饱满。 当饭粒在锅中跳跃,齐安抓一小撮盐、放了些小葱花翻炒了几下,又滴了几滴生抽炒匀。 一盘淡棕色的猪油蛋炒饭就炒好了。而这时,旁边王成的醋溜土豆丝也已出锅。 按动铃声,让服务生将菜端出去,齐安看向学徒,他正在给炖煮的羊排撇去浮沫,显得专心致志。 齐安笑道:“王哥,你这小徒弟收得可以嘛,动作熟练的很嘛。” 王成看向自己的徒弟,这小子专心的很,对齐安的话仿佛没听到似的:“还得学几年才能出师呢,这小子现在差远啦。” 后厨齐安和王成在聊天,大堂里的于海却已经等不及了。他早晨匆匆忙忙赶了过来,饭也没吃,虽说之前喝了一碗汤,但现在肚子早就饿了。 饭菜刚一端上来,于海就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 夹了一筷子土豆丝,于海强忍着馋意看了看。土豆丝几乎像是机器切出来的一般整齐,既不过粗,也不过细。 吃到嘴里口感爽脆,混合着醋的酸味,朝天椒的辣味,那叫一个爽口开胃,令人恨不得立即就上一口白饭。 白饭是没有的,于海的视线看向了旁边盘中的猪油炒饭。 热气腾腾的猪油炒饭,虽然看不到猪肉,却散发的浓浓的猪肉香。米饭成粒,粒粒修长饱满,在生抽的浸润下呈现出美妙通透的浅棕色。 几粒小葱点缀其中,就像秋日里的一抹清绿般惹人怜爱。 用勺子满满地挖一大勺送进嘴里,只觉得满口油香,正所谓吃得到油却看不到油,既能吃到猪油的油脂香,又有几滴生抽调出的淡淡酱香。 咀嚼一口,米粒绵软而疏离,淀粉的甘甜为蛋炒饭提供了独特的回香。 这是亲切的滋味,更是童年的滋味。于海竟然有些想哭。 大多数步入而立之年的人,童年时候都有这么一道菜,既可以做主食,又可以当配食。 猪油炒饭是妈妈变的魔法,让又干又硬的隔夜饭和廉价而油腻的猪油彼此相遇,产生了奇妙的变化。 如果说醋溜土豆丝只是让于海惊叹于厨师的刀工,那么这道蛋炒饭却让他心海之中泛起波澜。 接连两道菜都让于海挑不出丝毫的缺点来,如果非要挑出瑕疵,也只能是这儿的老板太过于随心所欲。 这不仅仅体现在饭馆的狭小中,更体现在墙壁上那块水牌子上,看起来食客可以点任何想吃的菜,但实际上却给了厨师很大自我发挥的自由。 就比如自己只是要了一盘蛋炒饭,端出来的却是一盘猪油炒饭。虽然自己知道猪油炒饭需要用到蛋黄,说是蛋炒饭也说得通,但这岂不是变相地欺客? 虽说菜品口味都很不错。 于海一拍大腿,找到可以黑的地方了,自己就顺便提上几句这水牌子的缺点,不愁他们不来主动公关自己。 又等了十来分钟,羊排蘸酱才端了上来。等菜时间久了一点,久得令于海觉得自己又找到了一个黑点。 不过这也是这一类私家菜馆普遍的问题了,想要品尝到美味就要付出时间去等待。 羊排蘸酱是一道大巧若拙的菜,对厨艺的要求只有掌握好火候,而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道菜最主要吃的还是羊肉的肉质。 之所以点这道菜,是因为于海知道,往往这种考验肉质的菜,只有现宰现做最为好吃。 这也就是为什么往往有些大酒店做出的牛羊肉菜甚至比不上专精羊肉的小苍蝇馆子做出来的口感。 放在盘子中的羊排卖相并不怎样美观,甚至看起来有些简朴。但是刚出锅就端上来的羊肉粉粉嫩嫩,上面挂着月白色的汤汁将滴未滴的样子十分勾人。 心急地捏住一块羊排的骨头,另一头在酱碗里蘸了蘸,于海将这块羊排送进嘴里。 意料之中的松软,羊肉已经煮得烂糊,骨头轻轻用手一拧就能脱掉。 作为一名美食作家,于海也吃过不少次羊肉,煎炒烹炸各种烹饪方式不敢说吃过见过,也算是见过世面。 但只有今天这一次,本身不太爱吃羊肉的他,尝不到半点羊肉的膻味,这令他大为意外。 入口是鲜嫩清香的肉味,用牙齿嚼几下,羊肉嫩而有韧劲,搭配上酱的咸香,完全不会感到丝毫的腻味。 本来点这道菜的意思就是他断定齐安这种小店能买到的羊肉不可能像新鲜宰杀的那样鲜美却无异味。 事实却让他既高兴又失望。 世上已千年 第三十七章 恶趣味与热症 http://.biquxs.info/

或许是之前金满城停在店外那一溜豪车惹的祸,现在正是上午食客多起来的时候,却没什么人进来。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过不了几天,就会疯传起一家“上到百万豪车,下到自行车”的车主都会特意过来品尝美味的私家菜馆。 事情总是这样,仿佛开着豪车的人就能长出十个八个胃一样,他们去的地方总是会被媒体大肆宣扬,然后被追捧。 作为既得利益者,齐安当然不反对这种现象。虽然齐安有王成这个品质保证,也可以毫不夸大地把自己的菜当作神来之笔。 但是俗话说酒香也怕巷子深,多些宣传也没什么,如果忙不过来大不了就是限制客量罢了。 书归正传,既然店里只有于海这一个客人,齐安少不得给他些特殊服务。 —————————— 金满城当然知道有一个人留在了齐安的店里,他挥手让秘书不要去管这件事,能有个人给齐安填填堵也不是件什么坏事。 珍珠翡翠白玉汤?老掉牙的暗示罢了。 金满城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如果弄不懂齐安的意思,那他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被他踩在脚底下的那些前餐饮业巨头们。 珍珠翡翠白玉汤,无非就是暗讽自己的殷勤就像这珍珠翡翠与白玉,听着好听却只是徒有虚名,吃起来也还是豆腐青菜罢了。 再者,联系到朱洪武的典故,贫寒之时吃到这道菜,而身居高位之后再次吃到味道就已经变了。 金满城眉头一皱,难不成是齐安知道了什么?虽然自己表现得急切了些,但自己真正的目的恐怕没人能猜到。 恐怕就连齐安也只觉得自己只是想要在他身上投资罢了。 思索再三,金满城决定不改变自己的计划,难不成这世上还有自己对他好,他却始终不领情的人? 况且,金满城微微一笑,自己的好意是出乎真心的。 —————————— 店里,齐安端着一碗菠菜豆腐汤放到于海的面前,“好吃吗?” 于海虽然本意是挑刺,但此刻也做不到昧着良心说不好吃,只能点头。 “喝汤。”齐安指了指一小碗汤,“你们这些人啊,该让我怎么说呢?” “知道为什么我要做这道菜,而不是别的吗?”齐安问道。 “为什么?有原因吗?”于海没有用汤匙,端起碗来喝了一口,味道依然鲜甜。 他抬头看着在自己对面坐下的齐安,有些疑惑于他的问题,难道不是随手做了一道菜吗? “你最近睡眠不太好?”齐安没搭理他,自顾自的说着。 于海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咽喉肿痛?”齐安又说道,见他点头,齐安笑了笑,“还有偶尔头疼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于海已经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语气有些激动。 如果说失眠还能从他的黑眼圈上看出来,头疼他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自己身体的问题,还敢点羊排这种东西?”齐安示意他坐下,又指了指菠菜豆腐汤,“把汤喝掉。” 于海也发觉了自己有些失态,悻悻地坐下,却没有听齐安的话喝汤。 “喝吧,死不了人。”齐安见他的样子就像被逼着喝毒酒似的,不仅有些莞尔。 于海这才勉勉强强地把碗中的菠菜和豆腐挑出来吃了,然后一仰脖喝了个干净。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为什么让我喝这个?”他端起青瓷小碗,冲着齐安比划着。 “你们这些美食记者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你知道是什么吗?”齐安依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 “喜欢吃?挑剔?”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是,够不要脸?” “你说的这些我不都知道,”齐安看着他的嘴角,“我只知道,今天来的这些人里,包括金满城,都患上了热症,体内热气上升已到体表。” “热症?那是什么?”于海有些不解。 “通俗来说,就是上火了。”齐安给自己倒了杯水,“所以你看,我今天给你做的这几道菜都是滋阴降火的。” “蛋炒饭特意用猪油炒,因为猪油性微寒,食之可滋阴降火。” “土豆丝里我特意多滴了几滴醋,可以缓解你的咽喉肿痛。” “而这道珍珠翡翠白玉汤,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菠菜豆腐都是败火的好东西,我才为你们做的。” 他又指了指羊排:“至于这个嘛,你自己非要吃羊肉我也没办法。” 齐安一摊手,“羊肉性温,吃多了会上火,更何况你已经体内虚火上升,实火大盛。依我看来,你接下来几天会过得很难受。” 于海听着齐安的话,没想到简简单单几道菜的背后还有这么多说道。 “不对,既然你想对症下药,为什么不直接提醒我?”于海想到了什么,他看着齐安危险的样子,“而且你还特意在羊排的蘸料旁边放了一碟辣椒面!” “而且你在我吃完之后才把这些都说出来!”于海有些愤怒,虽然菜都是他自己点的,但他就是有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 看着齐安言笑晏晏的样子,于海明白了,这完全都是他的恶趣味。 先做出一副好人的样子,用什么菠菜之流的给自己败火;然后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吃羊排吃得欢腾,还细心地给自己端上一盘辣椒面干料。 这家伙心理变态吧! 掏出钱包,于海往桌子上甩了几张钞票,匆匆地拿起自己的微单离开了。 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齐安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心理是有问题的。要是在以往,自己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没有意义、只是为了有趣的事情? 这种变化的好坏暂且不谈,齐安想要知道是什么导致了自己变得如此,恶趣味。 改天去看心理医生吧,他想着。 于海越想越气,其实齐安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所有菜也是按照他的要求做的,味道也都不错。 但是就是这样,他才感受到齐安的可恶,三言两语就让自己生了一肚子气。 其实有什么好气的呢,无非就是接下来几天头疼加剧,嘴角糜烂,咽喉肿痛而已。 于海想着表情就狰狞了起来,牵动了因为上火而肿起来疱的嘴角,痛得他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 齐安,让你和你的店去死吧。 于海回到工作室坐下,打开了一个空白文档,刚准备写些文字攻击“齐家”,眼睛却看到自己的主编正向自己走过来。 “于海啊,今天怎么样?金老板可是点了名要好好为那家店做宣传的,你有思路了吗?”主编手里拿着保温杯,喝了两口枸杞水,拍拍于海的肩膀,“这两天你就专心写这个,其他的活先不用跟进了。” “诶,你上火了?”已经走开的主编又回过头来,叮嘱道,“这几天可要注意饮食啊,可以试试泡些菊花茶喝,对身体还是不错的。” 看着主编走开的背影,于海心里更加烦躁。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架不住总去想它。 于海离开“齐家”时只是有些生气而已,到后来他就觉得齐安耍了他(虽然齐安是这么做的),以至于他对齐安已经生出了恨意。 于海带着恨意,在文档里敲下了一行字,“美味和命哪个重要?” 他将自己的经历稍加改编,修饰了一下辞藻,让文章看上去没有太多的戾气,然后按下了保存键——这一篇是要发表的。 接着他又新建了一篇文档,用他已经习惯了的套路,将“齐家”从服务到模式再到口味全都夸了个遍——这一篇是给主编看的。 将文章发给了主编,等了一会儿之后。看着主编“写的不错,不用改了”的评价,于海心情有些欢快。 他咧开嘴笑了,却又牵动了嘴角,只好忍住笑意,走到茶水间接了一杯水浸润自己干涸的喉咙。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喉咙更加肿痛了? 而与此同时,于海的同行们正在努力地贯彻金满城的指示,掏空了心思地赞美着“齐家”,即便他们大多只吃过一道菜。 “不论环境亦或是服务都是一流的,更值得夸赞的是老板的手艺。作为一名业余的美食家,在今天我才领悟了美食二字的真谛。” “你能想象用清代的瓷器喝茶吗?你能想象用用餐是坐着明代的黄花梨吗?你能想象出这么一个地方,摒弃了禁锢想象的菜单,只要你说的出来的菜他们都能做,而且做得特别好吃吗?” “一家不大的小店,坐落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古朴雅致的风格仿佛让你穿越时间回到了古代,这就是‘齐家’。” “吃完齐家,治国安邦平天下。” 先前于海说到美食记者的共同点,就有一个“够不要脸”,现在看来说的有几分道理。 他们完美地避开了自己并没有吃过“齐家”的菜这一重点,而是凭着自己的想象力,写下了一行行溢美之词。 总之,他们都已经写好了稿子,就等待统一时间发出去,为“齐家”造势。 世上已千年 第三十八章 http://.biquxs.info/

而这个时候,齐安本人却没时间去关注这些了。 既然今天没什么顾客,齐安也就将水牌子上的菜名擦了,今天旷工一天。这就是自己做老板的好处了,反正没人监督自己。 嘱咐了王成几句,在他摇头苦笑中,齐安乐呵呵地走出门去。 本打算去看看被自己寄存在尤开山那里的三人,但转念一想才过了几天而已,三人底子又差,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打好基本功。 于是齐安决定去一个已经很久不曾去的地方,登州市理工大学图书馆。 理工大图书馆是登州市规模最大的图书馆,藏书共一百二十万册,算得上十分丰富了。 当然,作为理工大的图书馆,这里当然只对学生开放,齐安这种小学都没上过的“文盲”自然是应该被门禁拦在外面的。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齐安第一次路过这里大半年前,那时候他虽然已经住进了许晚晴的房子,但每天却不着家,一直在四处溜达。 那天路过理工大学的侧门时,正好看到大门旁竖着一块石碑,上写“求真求实”。 虽然在齐安看来算不得名家之作,但笔力也算遒劲,这有些吸引了他的兴趣。 要知道,来到这个城市已经几个月了,齐安发现这里完全没有几十年前城市虽然老旧,但处处百废待兴的感觉。 而是千篇一律的高楼大厦,即便偶尔看到一些老式建筑,也大多经过了翻修,变得毫无美感可言。 齐安对这座城市的印象便有些差,连商业街上的招牌都千篇一律,毫无灵性,这座城市又怎么会有活力呢? 而这块石碑却不同,透过字迹,齐安能够感受到字里行间那一股激昂的锐气和勉励之意。 于是他决定混进去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所在。 恰好理工大是一座开放式的大学,齐安溜溜达达的样子又从容无比,门卫室的保安就没搭理他,随他走了进去。 齐安顺着校园主路就走了进去,一路上左顾右盼,倒是发现了这里和之前去过的很多地方不同。 路上的行人背着书包,或行色匆匆小跑着赶去上课,或三两成群地边走边笑。是学生无疑了,齐安想,只有象牙塔里的学生才会有这么鲜活的气质。 既然是学校,那一定有很多藏书,也有很多历史书?也就是说可以借此了解一下过去几十年的历史了,齐安想到。 向一个戴着厚厚眼睛的学生问了问,齐安打听到了图书馆的位置,但到了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学生卡,因此就进不了图书馆。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 “嘿,老齐!干嘛呢!”感觉到肩膀被拍了拍,齐安转过头去,发现身后拍自己的是个小姑娘。 女孩子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纪,有一头披肩的长发,发梢末端稍微烫出了一个小卷,让她看起来成熟了些。 女孩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色衬衣,领口第一个口子开着,衣袖整整齐齐地卷起,露出一截白白净净的小臂。下身是一件看起来有些简朴的浅蓝色修身牛仔裤,衬得小腿纤细而紧实。 女孩抱着书露出暖暖的笑意,一如这秋日的阳光。 秦月看着齐安上下打量着自己,抬起小腿,脚上一双运动鞋轻轻踢了踢齐安。 “老齐!看够了没有!还有正事呢!”她不羞也不恼,只是催促着齐安,眼里有着欢快的光芒。 老齐这家伙,每次见到自己都会盯着自己看上一阵,半点也没有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那种傻愣愣的感觉。 初次见到齐安,还是自己去图书馆上自习,在门口看到这个家伙挠着头,一副进不去门禁有些失望的样子。 也不知怎么的自己就看他很顺眼,主动提出带他进入,这家伙也就傻乎乎地跟着。 那副样子哟,秦月噗嗤地笑了出来。 “走啦,你越来越像个老头子啦,也不知道之前怎么跟个傻小子似的。”秦月把学生卡递给秦安,让他刷卡进去。 自己却老老实实地在图书馆门卫那儿登记了姓名院系,才被放了进去。 齐安早就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坐着等她了,见她过来打趣道:“丫头,你太慢啦。” “还不是因为你!”秦月冲齐安呲了呲牙,小鼻子皱了皱,故作凶狠的样子很是可爱。 “说!今天你来的目的是什么!”秦月走到旁边坐下,把自己手里的书放到桌子上。 “还是和以前一样,看书咯。”齐安也不客气,伸手拿起秦月的书翻看了两眼,“图书馆还能干什么。” “功能对等理论?这是干嘛的?”齐安没看太懂,指着一个陌生的名词问道。 “你当然看不懂啦,你要是能看懂,我们英语专业还有活路嘛。”秦月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解释道,“就是一种翻译的理论啦,我明年写论文要就写这个,现在提前了解一下。” “那你今天看什么书呀?”秦月问道。 齐安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是关于一种叫耶梦加得的蛇。” “之前倒是看过它的资料,但是总觉得自己来找一下资料比较好。” 秦月有些惊讶:“耶梦加得?还以为你又要看历史书呢,没想到今天你是来看神话的。” 没想到齐安更加惊讶,他有些疑惑地问道:“神话?我一直以为这种蛇是真的存在过的。你对它也有了解?” 秦月看着齐安认真的样子,忍不住乐起来:“老齐你不是吧!你也太没常识啦!” “这种东西一看就是假的啦,哪儿有这么大的蛇哦!”秦月看向齐安,不会是看书把脑子看坏了吧? “原来是这样,那没关系,你把那本神话书给我找出来也可以。”齐安一开始有些惊讶地直起身,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他又靠在沙发上支使着秦月。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女孩子有一种说不清的亲切感。 就连许晚晴都也只是在相处了大半年之后和他建立起的亲密关系,这个女孩只用了一刹那间便建立了起来。 而齐安对于秦月,一种明显的表达亲切的方法就是支使她。 说起来虽然不可思议。 但事实上就是对于亲近的人,适当地寻求帮助更能增进关系。 秦月似乎也乐在其中。作为家里的独生女,从小就没怎么有过照顾人的经历,有一个齐安来给自己照顾一下也是挺有成就感的。 “你还是不会用电脑?”秦月按照惯例地问了一句,然后就准备在图书馆的查询系统上为齐安查找。 “现在会用了。”齐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女朋友给我买了电脑,用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秦月僵住了。 他有女朋友?他还光明正大的说了出来?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秦月作为一个正常人,当然不会相信齐安每次来真的只是为了看书。 她的室友们也不相信,怎么可能有人找了秦月做朋友只是为了每次进图书馆方便? 开玩笑!肯定是想要追求秦月好吗! 直到这一刻,秦月才明白,看起来越来越没有第一次遇见是时老实的齐安,真的是个老实人。 他说了和自己交朋友没存别的心思,竟然真就没存别的心思!这是什么世道!还拿美女当美女吗! 秦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然并没有和齐安做男女朋友的想法,但是女孩子听到一个疑似追求自己的男人突然有了女朋友,心里的想法总是有些复杂。 况且听多了同学们拿她和齐安开玩笑,秦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有没有对齐安存着别样的心思。 一切心思不过转瞬间,秦月仍然走向放着电脑的桌子,头也没回的就打趣跟来的齐安:“你这种家伙也能找到老婆?那她一定很爱你。” “也就前两天的事啦,”齐安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算是被她包养了一年吧。不过确立关系还没几天。” 秦月没有再说更多了,专心查找着。 齐安在她身旁看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着,仿佛穿花的蝴蝶一般灵巧。 随着按下回车键的清脆“咔哒”声,齐安将视线转向屏幕。 “呐,就是这个。”秦月洁白的食指指着屏幕上一个名字,“尼尔盖曼的《北欧众神》,我就是在这本书里了解到北欧神话的。” 秦月掏出手机将书的检索号拍了下来,一转身刚想说话额头撞到了齐安的鼻子。 她感觉自己仿佛撞到了一堵墙上一样,揉着额头,秦月看清楚撞到了哪儿立刻放弃了埋怨的想法。 她一脸的歉意,关心地问齐安:“撞到你鼻子了?对不起对不起,会不会很疼啊?” 齐安倒是没什么感觉,哪怕从七百米跳下来鼻子着地,自己都不会太疼,何况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呢? 看着齐安似乎不太疼,秦月轻声埋怨道:“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算啦,原谅你啦。”秦月把书抱到怀里,招呼着齐安,“快走啦,我们要去三楼呢。” 世上已千年 第三十九章 http://.biquxs.info/

理工大虽然是个工科学校,但图书馆里有一半以上的书籍都是人文类的。 实际上几乎所有学校图书馆都是这样,往往一部文学作品能够写成长篇累牍,而理工类的书籍往往能够用简单的公式和理论就表达主题。 比如爱氏的那个著名的e=m*c^2。 图书馆三楼就是为文学类书籍设置的。 大概三千平方米的面积,摆放着大大小小上百个书架,按序号排列得鳞次栉比。 另外一小片区域摆放着十来张桌子,大红色的实木桌子,沉重的靠背座椅,看起来倒有些读书的氛围。 秦月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列架子前,对比着手机上的照片。“k70.1035,嗯,是这一本了。” 她抽出一本书来,书的外皮是暗色系的棕褐色,封面上绘着雷神托尔金黄色的雷神之锤,锤上有着复杂的花纹。 在锤子下方用英文写着“norsemythology”,表明这确实是一本北欧神话。 她把书递给齐安,“喏,就是这本了,虽然故事的完整度不是最高的,但故事性还不错,还挺适合你看的呢。” 齐安接了过来,翻开目录看了看,标题确实是神话一贯的笔法。 两人坐到阅读区去,面对面坐着,秦月打开自己的书和笔记,让齐安自己看自己的,就自顾自地做起了笔记。 齐安并没有直接翻到介绍耶梦加得的那一页,而是从目录开始一页一页地看下去。 “奥丁知道很多秘密。他为了智慧舍去了一只眼睛。更甚于此,为了如尼的智慧和力量,他将他献祭给了自己。 他被倒吊在被称作伊格德拉西尔的世界之树上长达九天九夜。他的侧腹被长矛刺穿,伤重无比。狂风对准他倒吊的躯体大肆进攻。九天九夜,他滴水未进,粒米未沾。他孤零零地被悬在那儿,在极端的苦痛中目睹生命渐离自己而去。” 倒是和中国的神话不太一样,齐安想,这哪里是个神?倒不如说是个拥有特殊能力的凡人。 他继续看了下去。 时间缓缓地流逝,图书馆里只有书翻页的声音,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还有呼吸声、心跳声和……喘息声? 齐安反应过来,虽然看书有些入神,但齐安对环境中的异常何其敏感,在听到喘息声的瞬间就回过神来。 如果是普通的喘息声齐安当然不会关注,但这种声音他熟悉的很,那是当一个人受了伤以后挤压伤口止血的声音。 齐安放下书,对秦月打了个招呼说去厕所,换来秦月小声咕哝了一句“懒驴上磨屎尿多”。 齐安不禁莞尔,似乎从自己说出了女朋友的事,秦月对自己变得更加豪爽了? 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房向走过去,却尴尬的发现声音是女厕所传来的。 虽说齐安不在乎这种事情,可也知道一个大男人要是故意进了女厕所会是个什么后果。 大概就是“啊啊啊啊啊!”和“滚滚滚滚滚!”,还有“打死丫挺的臭流氓!” 齐安只好放弃。 走回到座位上,秦月只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确认是齐安之后又低下了头继续读着她的专业书。 虽然齐安在用心地读着北欧神话,但耳边的喘息声却始终存在着。 一声一声,齐安仿佛能够想象到在女厕所的某一个隔间里,那个女人一边用力撕下衣服做成布条,一边因为用力而加剧了流血,因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而她用布包住伤口之后,手用力地压迫伤口,虽然有效但却更痛苦。 直到那么一刻,齐安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然后那喘息声便没有了。 齐安知道,这是她已经晕了过去。 “嘿!想什么呢?”秦月的手在齐安面前晃了晃,自从刚刚秦月看了看左手上小巧的腕表之后,就小声招呼着齐安出去吃午饭。 不知不觉间已经两个小时了吗?齐安看着手中的书,只剩下最后一章《诸神的黄昏》了。 “带上这本书,咱们吃饭去。”秦月已经站在了齐安的身后,用手拍着他的肩膀。 齐安点了点头,把书递给秦月,用她的学生卡借出了这本书。 “诶,老齐。”秦月拍了拍齐安的胳膊,“今天想吃什么啊?” “上次咱们吃的什么来着?”齐安反问。 “上次哦,我想想,是麻辣香锅吧?加麻加辣的!”秦月歪头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道。 “好吃吗?”齐安问。 “三食堂麻辣香锅一直都还可以,不过那天是加麻加辣的,吃起来应该更爽一点?所以,算是好吃?”不太明白齐安为什么突然问起了半个多月前的事,秦月不确定地回答道。 齐安惋惜地摇了摇头。秦月一看他故弄玄虚,立刻就熟练地拍了拍齐安的后脑勺,却被齐安躲了过去。 “说!问这个干什么!为什么一脸我是个智障的样子!” “下午有课吗?”齐安没有回答她,又问道,也不知道她哪儿染上的爱拍人后脑勺的习惯。 “没有,怎么啦?” “看在每次来你都照顾我的份上,我今天决定犒劳犒劳你,请你去一个特别好吃的地方,怎么样,去不去?” 秦月作思考状,装模作样地说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本姑娘我也不能不给面子,如果你让我再拍一下后脑勺的话……” 她拉长了了声音,看向齐安。 “那就还吃食堂吧。”齐安干脆利索地回答。 “不!你请客!现在就走!”秦月立刻说道,说着推着齐安往校门处走去。 “那我可有一个条件。”齐安讨价还价,“等一会儿可不许拍我的后脑勺。” “可以!”秦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她又不是暴力狂,怎么会无缘无故打齐安的后脑勺。 说完秦月就拉着齐安往校外走。齐安偏了偏头,看了图书馆三楼最左边的房间,那是卫生间的位置。 他笑了笑,随着秦月的拉扯走出了校门。 —————————— 两人站在“齐家”门前,秦月有些纳闷儿:“你说的那个地方,就是这儿?” 齐安点了点头,就要去拉开门,却被秦月拉住了胳膊。 她指着“齐家”的招牌说道:“这儿我知道,以前来过。” “虽然不能说难吃,但也就一般般吧,你确定要在这儿?”已经大三的秦月对这座城市的美食当然有所了解。 这里虽然看起来和记忆里有些不太一样,但她确定自己吃过这家店,而且并没有觉得好吃。 倒是旁边这家店……她指着齐安邻居的招牌说道:“他家倒是挺不错的,要不我们去吃他家吧?” 齐安见她这么诋毁自己的店,明白是之前那家店给她留下了坏印象。他拉住秦月手,把他拉进了门。 对着服务生打了个招呼,齐安按着秦月坐下,指了指墙上的水牌子:“看那儿,这里换了东家了,现在这里听说还不错。” 秦月顺着齐安手指看过去,只见 家常小炒50/份 “口气也太大了吧?这意思是什么都能做?”秦月还是不相信这家小店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东西。 秦月看了看大堂,摆设倒是挺别致,但这正是吃饭的时间却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她对齐安耸了耸肩,“看吧,都没有客人的。” 齐安叹了口气,看来对于钻牛角尖的女孩子,只有事实能让她改变口风。 “想吃什么说吧,今天我请客。”齐安大方地问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秦月脸上泛起了坏笑,“那我就不客气啦。” 但是这样让她去想,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只好打开了手机,搜索“昂贵的菜”。 然后把手机示威似的在齐安面前晃了晃。 “你今天可要大出血啦!” 齐安只是微笑着看她表演,挥挥手叫过来服务生。 见齐安没有反应,秦月丧失了兴致,对一旁的服务生说道:“那就一个番茄炒蛋,一个鱼香肉丝,两碗米饭。” 说完她看向齐安,征询他的意见。 “不是说要让我大出血嘛,别客气呀。”齐安的样子贱贱的,感觉到服务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他才收敛了一些。 “最近减肥!以后再宰你!宰了你烤来吃!”秦月拿过一旁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冲齐安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怎么就变得这么贱兮兮的呢! 齐安若无其事地拿过她面前的水放在自己面前,看得秦月差点又要伸手打他的脑袋。 “给她沏一壶我平常喝的那盒茶叶。”齐安吩咐道,然后站了起来,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水,他往后厨走去。 对齐安的行为,秦月完全不能理解。 他要做什么? 他为什么要去后厨? 为什么他好像和服务生很熟悉? 他常喝的茶是什么意思,他是这儿的常客? 在秦月惊讶的目光注视下,齐安走到后厨门口,伸手拿了一件厨师大褂穿上,转过身来对秦月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对朋友做一个恶作剧的感觉,而秦月脑袋宕机的傻样子也确实足够配合。 “吃不吃惊?”齐安说完之后就进了后厨,准备给秦月做菜。 秦月只点了番茄炒蛋和鱼香肉丝,两道菜都是家常菜。但还是那句话,家常菜要做得好吃却也不简单。 世上已千年 请假条 http://.biquxs.info/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因考研复试鸽两天。如上,鞠躬。 《当他活了一千年》世上已千年 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当他活了一千年》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世上已千年 第四十章 美式番茄炒蛋 http://.biquxs.info/

如果说蛋炒饭是大多数厨艺爱好者都做过的饭,那么番茄炒蛋一定是大多数人都做过的菜了。 在中国,西红柿炒鸡蛋于家常菜中的地位,不啻于炸鱼薯条于英国菜,或是焗蜗牛于法国菜。 当然,即便是简简单单的家常菜,齐安也能做出花样来。 他打算尝试一种新的做法。不同于传统西红柿炒鸡蛋的做法,他打算将美式炒蛋的做法融入进来。 这是因为他了解秦月的口味。以往蹭她的校园卡去理工大食堂时,秦月总是会打一些偏酸甜口的菜,诸如糖醋里脊之类的。 那么西红柿炒蛋当然也要做成酸甜口,但是传统的做法鸡蛋经过再次翻炒炖煮,甚至加糖加盐之后,已经难以保持鲜嫩的口感。 齐安就想到了美式炒蛋。 这还是他在美国那次经历给他提供的灵感。 虽然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经历,但是异国风情的食物给齐安留下的印象还是很美好的。 一道蛋炒饭,美式的吃起来不仅蓬松而且更加嫩滑,兼有牛奶的香气,这令齐安忍不住偷师。 要说做法其实也简单。 取三个鸡蛋,在碗里用力打散,将蛋液表面打出泡沫来最好,这是为了让空气进去,炒的时候鸡蛋会更加蓬松。 然后切一小块黄油,开小火让它慢慢地融化掉。这时候在打好的蛋液里加两勺牛奶,捏一小撮盐,搅和搅合。 这时黄油也烧热了,将蛋液慢慢倒进锅里,等待着底部成型才用小木铲翻炒。 接下来就是正常的翻炒了,齐安要做的也只是掌握好火候,不要炒得太过即可。 将炒蛋盛出备用,齐安从一旁拿过两个处理好除去外皮的小个儿番茄,仔细地切成小块。 齐安的刀很快,几刀切下来番茄的汁水也没有四溅,倒是省了收拾的麻烦。 把油烧热,齐安将西红柿倒了进入,“刺啦”一声,被热油一激,番茄酸酸甜甜的清香顿时散了出来。 大火快炒了几下,齐安把锅盖盖上焖了两分钟。这是为了把西红柿的香气随着汁水焖出来。 一般来说,做这道菜都会加一些番茄酱进去,否则吃起来西红柿的味道极淡。 但齐安用的却不是那些催熟的番茄,而是特意让王成去买了在枝头挂满了足足半年的番茄,这样的番茄不仅吃起来酸甜可口,用来炒菜也是汁浓味醇的好材料。 说话功夫之间,齐安将备好的炒蛋倒了进去,炒勺翻炒两下又焖了半分钟,这才出锅装盘。 没急着端出去,齐安将盘子放到一旁保温箱里,转身准备鱼香肉丝。 这道菜做起来倒不用花什么时间,毕竟猪里脊、冬笋、木耳一类的配菜都有学徒切好备用。 齐安只需要自己调制鱼香味型的料汁以及掌勺就行。 所谓鱼香肉丝,里面当然是没有鱼的,就像吃老婆饼里不会给你发一个老婆,吃驴打滚也不会看到一头驴在打滚一样。 虽然现在大家一说起川菜,就是麻辣的味道萦绕在舌尖。但是川菜味型多达几十种,其实一个麻辣就能概括的? 所谓鱼香是川菜的一个口味,这是一个介于糖醋和酸辣之间的口味,吃起来咸鲜酸辣,很是开胃。 简单地将醋、白糖、生抽、盐、味精、料酒、干淀粉等等按照比例调匀,一碗鱼香料汁就做好了。 这就是中国菜的神奇之处,齐安有些自豪,简简单单几味调料,就能调制出有鱼香而不见鱼的料汁。 更不要提“花生米与豆腐干同吃,有烧鸭子味”这种更为神奇的搭配了。 世上难道还有比这更神奇的事情吗? ∞∞∞∞∞∞∞∞∞∞∞∞∞∞∞∞ 齐安将菜端到秦月面前时,她已经收起了之前一副傻傻的样子,这让齐安有些失望。 秦月看着忙里忙外的齐安,放下手中的茶杯,等到齐安坐下来她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老齐,你这也太突然了吧。” 齐安拿出一双筷子递给她,笑着说道:“是不是有些难以置信?” “那倒不是,只是感觉有些……嗯,有些神奇。”秦月咬着筷子头,看了看两盘菜,“都是你炒的?” 得到了齐安肯定的答复,秦月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鸡蛋放进嘴里。 然后她就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行啊你!老齐,没想到你手艺还不赖嘛。” 齐安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他知道自己在秦月眼里是个什么形象。自己一天天也没个正事做,在秦月看来自己多半是个上了岁数的老纨绔吧。 现在总算是挣回一点好印象。齐安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顺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没想到秦月下一句话就让齐安有些受伤,她说道:“哎,你在家里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随即就露出了同情与怜悯的神情。 什么?齐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姑娘是怎么推断出这么一个结论来的?脑回路也太跳跃了吧? 秦月放下筷子,解释道:“你想啊,你这么一个成天不干正事的闲人,怎么可能辛苦自己去天天自己做饭呢?” “而你的手艺又这么好,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逼得你成天下厨。” “再一想你说被保养了一年,”秦月的眼神里又充满了同情和怜悯,“那肯定是你在家伺候嫂子练出来的嘛!” 齐安哑然失笑,秦月果然不是一般人,思维也太跳跃了些。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的,自己还真不太喜欢总是亲自下厨,能避免就避免自己动手。 至于自己这个厨艺么,即便自己不怎么喜欢下厨,可是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条狗也都能练出来一手好厨艺,何况是自己? 齐安拿起一次性筷子拆开,用筷子敲了敲秦月的脑袋:“你这个小姑娘啊,有时候还真是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好好吃饭!” 秦月见齐安这个反应,只当是自己猜对了,同情齐安之余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灾乐祸。 哼!让你一天天架子这么大!回到家还不是有人收拾你! 秦月又夹了一筷子鸡蛋仔细嚼着。刚才吃得有些急没仔细品味,现在再吃一口却觉得这西红柿炒鸡蛋似乎和平时吃的不太一样。 西红柿的酸甜自不必说,炒蛋即便是浸润了西红柿的汤汁仍然异常地软嫩,咀嚼时还能吃出牛奶的香甜来。 秦月眼睛一亮,指着这盘西红柿炒鸡蛋说道:“老齐!以后你就是我的御用厨师啦!” “本来还觉得学校食堂的菜也挺不错的,现在这么一对比,果然是我见过的世面太少了,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西红柿炒鸡蛋啊啊啊啊!” 齐安见她这么不在乎形象地大喊大叫,抬起手来作势欲敲,秦月这才停住了夸张的表演。 “说真的老齐,你到底是干嘛的?”秦月往嘴里扒拉着米饭,一边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这个问题齐安有些难以回答,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干嘛的。 似乎之前秦月称呼自己为富贵闲人确实比较符合自己现在的身份,但是齐安要是这么说显得自己跟个废物似的也不太好意思。 他想了想,说道:“我呢,什么都能干,也什么都干过,算是自由职业者吧。最近对开饭馆感兴趣,这才把这儿盘了下来。” 秦月听到这儿,明显有些不信,但是既然齐安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多问。 “那好吧,勉强算你应付过去了吧。”秦月不再多问,所谓交浅不言深,虽然自己和他相处得还不错,但归根到底还算得上对彼此一无所知。 “这个也是你炒的?”秦月转开了话题,“就一般般嘛。” 齐安笑了笑,这姑娘倒是懂进退,知道自己在糊弄她就转开了话题。不过倒不是自己不想告诉她,实在是想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反正我对你没兴趣,这一点我可以保证。”齐安笑眯眯地盯着她,“你可以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了。” 秦月见他又摆出这副嘻嘻哈哈的面孔,轻啐了他一声,“臭不要脸。赶紧从实招来!这个鱼香肉丝也是你做的吗!为什么没有那么好吃了!” “这个嘛,”齐安只好解释道,“鱼香肉丝这种东西,从古至今都是这个做法。味道也是限定了就是这个味道,不论谁来做味道都差不多,顶多就是食材的口感会不同。” 秦月听到他解释,偏着头想了想:“好像是这样。你做的虽然味道和我之前吃过的差不多,但是你这个吃起来确实感觉更好,不像之前吃过的,肉丝都软塌塌的。” 虽然嘴里说着没那么好吃,但是秦月还是就着两道菜三两口扒完了一碗白饭。 “呐,还要。”她吃光了碗里最后一个米粒,毫无忌讳地把碗一推,对齐安要求着,“老齐,再给我盛一碗饭去。” 齐安有些吃惊,他是见过秦月饭量的,一碗米饭下去就差不多了,今天竟然还要吃? “好吃我多吃点不行啊!”见齐安投过来诧异的眼神,秦月有些稍稍地不自在,毕竟哪个女生都不希望被人看成饭桶。 齐安倒有些开心,起身给她盛了一碗饭放到桌上,笑着说:“不要不好意思嘛,小秦同学。能吃是个好事情,长肉也不要紧,你看现在猪肉都贵到多少钱一斤了。” 秦月瞪了他一眼,以为自己不知道这是骂自己是猪吗! 不过看在他做饭这么好吃的份上就算了。 秦月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嗯,中午多吃一点,晚上就不吃了。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世上已千年 第四十一章 玉弥勒 http://.biquxs.info/

直到齐安送秦月出门,店里面也只有寥寥三两人而已。既然这样,齐安索性下午就继续旷工。 秦月住在理工学生十公寓。理工类大学本身就是男多女少的状况,所以所有院系的女生都住在这一栋楼里。 而出于对女同学的照顾,这栋楼的位置正处在校园的中心位置,不论到学校哪个角落都是最为便捷的。 进了校门也没走几分钟就到了宿舍楼下。 看着齐安对自己挥手说再见,秦月感觉到一阵不自在,仿佛自己和他也跟楼下吻别的一对对小情侣没了区别。 虽然两人都没什么奇怪的想法,但终究有些别扭。 匆匆挥了挥手,秦月跑进了楼里。 齐安倒没觉出什么不对劲来,他还是第一次来女生宿舍楼下,感觉有些新奇。 即便是有了些冷意的秋天,仍然有女生裸着洁白的大腿,穿着背带裙或是衬衫裙,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学生果然是最充满活力的啊。齐安有些感叹。 送秦月回了宿舍,齐安在大学里漫无目的地逛着,一边思绪逐渐发散到大洋彼岸。 自从这一世醒来,齐安始终都是悠闲度日,如果不论前一年里他对自己身体的虐待式恢复训练的话,他的日子是惬意而潇洒的。 唯一困惑他的只有那一个奇怪的梦。他始终搞不懂,一个存在于北欧神话中的怪兽,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还是在他根本不知道这条蛇的情况下? 但这也仅仅是让他有些疑惑罢了。活了这么多年,齐安早就学会把难题放到一旁,时间自然会解决掉它。 让齐安真正有了情感上的波澜的是老朋友“皮袜子詹姆斯”的消息。 如果詹姆斯真的活到现在,那他至少有一百一十岁了。 而他竟然还有能力派人调查自己,那么就说明即便他已经到了这把年龄,精神仍然矍铄,更重要的是,他仍然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活力:而这活力极有可能就是齐安带给他的,准确一点来说,齐安的血带给他的。 而詹姆斯的目的也极有可能就是找到齐安再次输血,以便延年益寿。 齐安看到了希望。让身边的人同享长生的希望。 正在齐安想着要不要主动去见詹姆斯一面时,他耳朵微微颤了颤,下意识地抬起左手当在面前。 下一刻,伴随着沉闷的“砰”的一声,齐安手里多出了一个篮球。 他这才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刚才想事情有些太过入迷,挡这一下子完全是本能反应。 看了看手里的篮球,又看了看不远处齐齐看过来的眼神,齐安这才恍然。自己竟不知不觉地走到篮球场来了。 轻轻将篮球扔了回去,对几个人抱歉的话语做了一个没关系的手势,齐安顺势就坐在篮球场一旁的长凳上。 大学之中打篮球是很常见的,但是几个女生打篮球就不常见了。 场里这几人都是女生,身上的篮球服写了编号,看样子是篮球队的。 女生们见齐安没事,就继续跑动着运起球来。 相比于秦月这种看上去知性的女孩子,齐安面前这些女生看起来更富有野性。她们都用发带将长发扎起,汗水在小麦色的肌肤上流淌,看起来肆意而狂野。 齐安的眼神凝固了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女人。她坐在篮球场另一边的条凳上,身子前倾,正用手托着腮,看着她们打球。 齐安一下子就想了起来,这是那一天何犁他们几个想要绑架的那个女人。 她穿了一身灰色修身运动装,苗条而阳光。齐安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最终停在了她的胸前。 当然不是齐安有什么奇怪龌龊的想法,齐安看的是她胸前那一块若隐若现的玉坠。 就如同看到那枚大泉五千一样,齐安对这个玉坠也有着熟悉而亲切的感觉。 他心念一动,起身向女人走了过去。 ∞∞∞∞∞∞∞∞∞∞∞∞∞∞∞∞ 严薇薇感到有些不自在,对面那个家伙看起来愣头愣脑的,但是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怀好意地打量自己。 视线最终竟然盯住了自己的胸口,她有些不寒而栗地抱了抱胸,该不会是碰上变态了吧? 眼见着那个家伙竟然朝自己走了过来,严薇薇有些害怕,但抬头看了一眼篮球场内在打球的学生们,心顿时安定了下来。 加上自己在内,十多个女人难道还打不过他一个人? 想是这么想,但她还是掏出了手机点开通话界面,决定一有不对劲立刻报警。 正低头按着输入110,她却突然发现面前突然变暗了,抬头一看吓了一跳,那个男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齐安刚想叫她,却没想到她抬起头来这么大反应,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什么,美女,那个能给我看看吗?”齐安边说边指了指那块玉,露出了自认为十分阳光的微笑。 严薇薇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见他手指向自己的胸口,嘴里还说出这么下流的话,顿时有些害怕和愤怒。 再加上齐安往那儿一站挡住了光,从严薇薇的方向逆光看,他所谓的阳光的微笑根本看不清楚。 严薇薇只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变态,急忙大喊自己的学生:“小兰!快来!有变态!” 齐安当然知道所谓的变态指的是自己,他有些无奈地后退了一步,转身摊着手无奈地看向了已经停下来,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的学生们。 那个叫小兰的女生将手里的篮球抛给同伴,一招手带着几个女生走了过来,高挑的身材让她面对齐安也不弱了声势,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大姐头的气势。 “你谁啊?”她斜着眼睛撇了齐安一眼,对着小姐妹们说,“你们盯着他,我问问严老师怎么回事。” 说着她就侧身坐到严薇薇身旁,安慰似的搂住了她,“微微姐,怎么啦?” 严薇薇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太好意思说自己被这个变态盯着胸一直看,只好凑到小兰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何兰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她拍了拍严薇薇的肩膀轻声安慰了一番,站起身就要照顾着姐妹们打人,却被严薇薇拦住了。 “别闹事,我们叫保安就可以了,好吗?”听着微微姐有些恳求的语气,何兰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然后她走到齐安的面前,语气平静了下来:“你是变态?” 齐安有些无奈,自己怎么就成了变态了? “我只是想看她那块玉。”齐安解释道,说着指了指何兰身后的严薇薇。 “呵,男人。”何兰明显不信齐安的话,要真是这样微微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样吧,姐姐我也不欺负你,给你一个站着走出去的机会。”何兰用手指着齐安的鼻子,“和姐姐打一场,赢了你乖乖走人;输了,跪地上给薇薇姐道歉。” 听着面前这小姑娘十分社会的话语,齐安颇为无奈,一个小姑娘怎么青红不分就张口就打打杀杀呢? 他想了想,还是打算解释,虽然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不太听得进别人解释,但是齐安觉得,要是真的和她打一场那才叫丢人呢。 自己一个一千多岁的老妖怪,欺负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即便没别人知道齐安心里也有些别扭。 齐安刚想解释却被旁边女生的起哄打断了,她们可是知道何兰有多厉害的。 学校散打社的主席,据说是参加过一些专业级别比赛的,却硬是被何兰打得拉下脸来请她加入散打社。 要安这种看起来就没什么把式的家伙,对上了何兰也就是人肉沙包的料,倒是她们可以再次目睹何兰打人的场景了。 “何兰!打他丫的!” “兰姐!揍他!” 这样的起哄让严薇薇有些紧张,作为她们的老师,她当然不能看着自己的学生把事情闹大。 “小兰,要不然,就先听他解释一下?”她拉扯着何兰的衣袖,“或许真的是我误会他了呢?” 被微微姐一劝,她偏着头看着严薇的有些紧张的神情,声音柔和了下来:“那就听微微姐的。” “喂,你说吧!”面对齐安时她的语气又强硬了起来。 “这样吧,我先说一件事,你们就知道我真的是为了看玉了。” 齐安仔细回忆着,缓缓地说道:“玉坠应该是弥勒模样,料子是白玉,但是背面有一些鸭蛋青的瑕疵,我说的对吧?” 严薇薇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她虽然将玉坠露在了外面,但是以齐安的角度不可能看到玉佛背后的那一点瑕疵。 “这证明不了什么!或许是被你偷窥到了呢!”何兰虽然看严薇点头,但是仍然不依不饶。 “关键的不是这个,”齐安笑了,看来解释还是有些用处的,“关键是玉佛背后的那一点小瑕疵上刻了极其细微的一句话对吗?” 齐安这话一出口,严薇才真的惊讶到了,如果说之前齐安说的还是能够观察到的,那么玉佛背后刻的字单凭肉眼是绝对不可能发现的。 世上已千年 第四十二章 仙踪难觅,益寿延年 http://.biquxs.info/

关系到自己家传的物件,严薇有些坐不住了,她拦住了起哄的学生们,对齐安说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齐安见她终于意动,故作高深地转过身去,背负双手说道:“想知道?跟我来吧” 说着他不管何兰一群人,自顾自地走回篮球场另外一边的长凳上坐下,看着严薇作何选择。 严薇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玉弥勒,嘱咐了何兰不要乱来,就毫不犹豫地向齐安走去。 “你果然来了,这玉坠很重要?”齐安问道。 严薇轻轻点了点头,不知如何开口,齐安怎么会知道这枚玉佛的事情的?而且,难道他今天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吗? 或者说,这个家伙其实是二伯的人?那天绑架不成,他们又想出了新花样? “我是谁不重要,”齐安看她目光有些游移,就知道她已经不把自己当做登徒子了。 “重要的是,你是谁?你为什么会有这枚玉佛?”齐安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问道。 “这玉坠是我家传之物,”严薇心中有了计较,说话也强硬了起来,“涉及到我家中隐私,你必须告诉我,你为什么对它这么了解?” “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姓什么?”齐安知道这个女人叫微微,却不知道她是否是故友之后。 “严薇。”她居高俯视着齐安,简洁地说着。 果然,是严家后人。齐安有些开心,不论老严境遇如何,至少他的血脉还有存留。 但他也无法直接说出自己和严薇家族的关系,那样是会吓到小孩子的。 他稍一沉吟,推测着说道:“说起来你我算是世交吧。如果我没猜错,你戴的这枚玉坠其实是一个信物,任何能说出它上面秘密的人都能够得到一个见你家老太爷一次的机会,或者是可以提出一个要求?” 严薇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再次吃惊。这个秘密是严家老太爷亲自告诉她的,就连自己的父亲也都不曾知道,更不用提那个整日里只知道勾心斗角的二伯了。 那么齐安是如何知道的? 齐安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只是能够推测出,既然这枚玉坠被当成了信物一代代传下来,那么肯定有其用处。 而自己当初将它送给严九鼎的时候,无非也就是随手雕刻了一个小玩意儿,并没有其他的用处。 联想到上一世自己沉睡之前严家已经显露出败象,那么齐安就可以推测出,这一枚玉坠并不是用来给认识的人一个发达的机会的,而是让认识它的人给严家一个重生的机会。 只是……齐安有些疑惑,即便严家已经败落,有严九鼎作为定海神针,怎么也轮不到一个严薇薇这样的小姑娘拿着它寻求齐安的帮助。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萌生了一个不忍细想的想法:严九鼎已经故去了,这才传下了这一枚玉坠。 “你说的对了一半,”严薇眼圈有些红,像是想到了伤心事,“认识这枚玉坠的人不再有见我家老太爷的机会了。” 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张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说道:“不过,既然你认识这么玉坠,无论如何严家都会满足你一个要求。” 齐安有些惊讶,他怎么看严薇都不像是那种女强人似的女性,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掷地有声的话来。 “那好吧。”齐安点了点头,用手一指她的胸前,“给我看看。” 严薇这时已经信了齐安真的想看玉弥勒,于是解下玉坠递给了他。 齐安却没伸手去接,而是再次指了指她的胸前,破为着:“这次是看这个。” 严薇愕然,随即有些恼怒,这个家伙是在报复吗! “你这样我可要让我的学生们揍你了。”严薇知道齐安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有些不太适应,毕竟只是陌生人而已。 齐安也察觉到了这个玩笑有些不合时宜,悻悻地缩回了手指。作为一个长辈,自己似乎有些太随和了。 他只得又端起了架子,伸出右手摊开。 严薇将玉坠放到齐安手心上时,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女孩子的贴身物品,现在还带着身体的温度,就这样放到齐安手里,感觉有些怪怪的。 齐安接过玉坠,入手是温润而熟悉的触感,一瞬间齐安就知道这就是他亲手雕刻的那块玉。 没去看正面弥勒开怀大笑的样子,齐安将玉坠翻了过来。 玉坠整体是白玉雕成的,到背后却有一小块青绿色,这让这一块玉价值减了不少。 齐安用手指摩挲着那一小块绿意,用肉眼难以看出那里雕刻了些什么,只能用手指感觉瑕疵处有一点点不平整。 但是齐安知道,那里并没有什么大秘密,而只是刻了两句话:仙踪难觅,福寿延年。 当时的祁玉经过无数次的寻访,难以查出自己长生的缘由,只得将之归到了鬼神仙魔的头上。 但是神仙只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又哪里是他能发现的? 当时的祁玉只好将心思放到了世俗之中,在无尽的生命之中寻找乐趣。 那时他迷上了玉刻,跟着无数大师学习雕刻手艺,小有所成之后便练手刻了一枚玉佛。 严九鼎那小子那时还只是个玩心很重的少年人,硬是要走了这枚玉弥勒,说是“男戴观音女戴佛”,要借祁玉这尊佛送给心上人。 祁玉只好在在原来玉佛背后刻的“仙踪难觅”四个字之后又加上四个字“延年益寿”。 原本是祁玉抒发自己愁绪的玉弥勒,就变成了寓意美好的定情之物。 现在看来,严老九却是一直把这枚玉佛保留了下来,或许是想留个纪念吧。 “喏,还你。”没有把玩太长时间,齐安就将玉坠还了回去。 齐安心中有了猜想,有些犹豫地问道:“你的祖父,他……” “过世三个月了。”提起这件事,严薇眼眶有些红,她用力抿了抿嘴,转移了话题,“严家虽然没什么势力,但是说到做到。” “提什么要求随你,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去做。”严薇语气坚决。 爷爷去世之前,特意把这枚玉佛交给她,让她见到齐安之后将玉佛给他看,然后满足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她一定要做好。 “你一定尽力?”齐安注意到了她话中的措辞,老严虽然不在了,严家也不至于只剩下这么一个弱女子。 但她却用了“我”而不是“我们”,难道她已经是严家主事之人了?不,太年轻了,而且从之前她把自己当变态之后的反应来看,也不像是家主的样子。 看严薇的样子也只是个普通的大学老师而已,她竟然想独自满足齐安的要求? 或许,是老严死后,严家出了什么岔子? 他皱了皱眉,如果是这样,那么指使何犁绑架严薇的真的是她的家人?严家真的出了问题? 严薇接过玉坠不再戴上,而是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手包里。 “我怎么联系你?”她随手写下自己的号码,递给齐安,“以后想到了要求就打这个电话。” 一旁偷偷凑过来的何兰刚过来就听到这句话,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个叫齐安的竟然这么厉害?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搞定了微微姐?自己可是…… “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严薇发现了偷偷摸摸的何兰,推了她一把。 “没,没事。”何兰看严薇的眼神有些奇怪,微微姐也不像是那么容易被攻略的女人呀。自己成天和她在一起也没有成功。 “走啦。”严薇拉着何兰的手,转身朝齐安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让他想到了就告诉自己。 何兰更加觉得怪异了,看齐安的眼神也变得愤怒中带着崇拜。在她看来,能够把妹把齐安这种程度,五分钟就由对方眼里的变态到愿意把电话号码给他,这简直神奇! 但她更加愤怒,自己半年都没进展的微微姐竟然被这个家伙给把到了! 被微微姐拉扯着离开,何兰转身对齐安亮了亮拳头,示意自己总有一天要揍他一顿。 还挺可爱的,齐安想。 虽然何兰威胁的样子在其他人看来可能十分凶狠,但在齐安看来确只是个爱装酷的小姑娘罢了。 即便羔羊吃草的姿态再怎么凶狠,又怎么会变成狼呢? 齐安掏出手机,打算将严薇的号码保存下来。 严薇递过来的纸条上只写了一个号码和她的名字。字写得倒是十分的秀气,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老严啊老严,没想到你这成天钻到钱眼儿里老家伙,也能有这么个书卷气十足的孙女。 齐安对于生死已经看得很开了,但还是有些唏嘘。自己这一觉醒来,老伙计们死的死亡的亡,当年的旧人也没有几个喽。 他决定找时间就去看望许邦维,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些老人们就都不在了。若是不能见老友最后一面,自己还是有些遗憾的。 除了许邦维之外,齐安看向北方,有些人也要敲打敲打了。 世上已千年 第四十三章 受伤的女人 http://.biquxs.info/

送秦月回去时已经临近黄昏,再加上遇到了严薇,等到齐安目送着严薇匆匆地离开,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 这时太阳将落未落,悬在地平线上映得天边一片绯红,很是梦幻。 齐安呆呆地看着晚霞发愣,就这么又坐了一会儿。 这时正是理工大的下课时间,成群结伴的学生们走过齐安的面前,往往都会朝他看上两眼,小声地和同伴说些什么。 即便是小声,齐安仍然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 “这个人好奇怪啊。” “他坐那儿干嘛呢?” “你看那个人,他好像一条狗诶。” 闭上眼睛听着耳边传来的学生嬉笑声,齐安身体放松了起来,一般人或许会觉得吵闹,但对于齐安来说,这种嬉笑打闹才让他有了活着的感觉。 坐了一会儿,齐安睁开了眼睛。 距离自己的计划还有些时间,他打算先去图书馆坐坐。 刷卡进了门,齐安径直走到三楼。随手抽出一本书,齐安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翻看着。 对面坐着的是个脸有些圆的小伙子,面前摆放着几本厚厚的法律类大部头,正在用笔记本电脑敲着什么,在齐安坐下来时抬头看了一眼就再也没有抬过眼皮。 齐安冲他点了点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并不是什么很有意思的书,而是一本有些枯燥的《道德情操论》。对于外国人写的东西,齐安这还是第一次看,感觉有的观点还颇为新奇。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 齐安偶尔会轻嗅一下,确认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仍然存在。 虽然气味仍然存在,但是比起刚开始闻到时已经极淡了,想来她已经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 而在女厕所偶尔有轻微的血腥味也不算稀奇,齐安更好奇的是她是怎么混进图书馆来的,又是怎么在大出血的情况之下坚持五六个小时到现在的。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图书馆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齐安和他对面那个圆脸的男生。 自己是要等到闭馆之后再行动的,而对面那个男生是为什么呢?齐安有些好奇。 齐安合上书本,放回了书架上,走出了阅读区。 出去的时候瞟了一眼圆脸男生的电脑屏幕,还以为他在写什么论文之类的,没想到他屏幕上却是一个持着弓箭的游戏人物。 圆脸男生正控制着人物弯弓搭箭,射出了一条蓝白色巨龙。 竟然是在玩游戏,齐安不禁莞尔。 他边走边掏出了钱包,走到三楼的咖啡屋里买了一杯薏仁红枣桂圆茶。 即将闭店的店员有些惊讶,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图书馆已经没什么人了,就更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来买奶茶了。 “用热水冲泡,越热越好。”齐安点完之后补充道,“多加糖,一定要多加。” 店员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照做。 “这样可以了吗?”店员举起手中的摇杯给齐安看了看。 “不,再加些糖浆。”齐安说道。 “可是,”他有些迟疑,依照他的经验,再加就会腻得根本喝不了,“再甜的话,就会齁的慌了。” 但是齐安仍然坚持着,店员也就只好听他的,顾客的意见最大嘛,反正不是自己喝。 付过了钱,齐安接过这一杯甜得发腻得只能称之为糖水的东西,在店员奇怪的眼神注视下走了出去。 齐安没有回到阅读区,而是走进了男洗手间。 理工大图书馆的洗手间还是比较讲究的,虽然装修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关键是干净,没有异味。 这让齐安很是满意,他虽然没有洁癖,但也不喜欢在污浊的地方待上太久。 好在也不会待上太久了,很快就要闭馆了。 齐安已经观察过,三楼只有女老师,这就意味着在闭馆时绝对没有人会来检查男卫生间的。 事实如同他预料的一样,当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跃到二十一点时,他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当时间到了二十一点一刻时,他听到了有一个声音在卫生间在询问着:“有人吗?要闭馆了。” 他当然没有回应。 终于,又过了五分钟,随着“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大门被关上了。 果然,不管是什么职业,下班是最积极的。齐安想着,走了出去。 他站在隔壁女卫生间前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人出来,不仅微微皱眉。 但是明明能够听到轻微但是连续的呼吸声,她为什么不出来? “现在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你可以出来了。”想了想,齐安出声说道。 仍然没有其他动静,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想到了一个可能,齐安不再犹豫,他走进了卫生间。环顾四周,只有第三个隔间是锁着门的。 齐安走过去敲了敲门,却没有得到回应,耳中的呼吸声依然没有变化。 齐安四下看了看,没找到合适的工具,想了想从自己前额拔下来三根头发。 将头发打了结系在一起,齐安把头发丝伸进门栓里,捣鼓了几下。 门开了,几块染了血的卫生纸杂乱地扔在地上。一个女人坐在马桶盖上斜倚着墙壁,歪着头昏死了过去。 她穿着一双牛皮小皮鞋,用浅棕色风衣裹住了整个身体,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学生。脸被散乱的头发挡住,倒是看不出长相。 齐安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并没有反应。 果然,是大出血导致的昏迷。 看来她也做好了自己昏迷的准备。从她用风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可以看出,她是在防止大出血引发休克进而导致体温过低。 看来还蛮专业的,齐安想。然后他用力的拍了拍她的脸蛋,这可以让她醒过来。 刚拍了一下,女人的眼睛蓦然睁开了。虽然她眼皮因为虚弱还有些耷拉着,但这并不妨碍她表现出对齐安的动作的抗拒。 两道冰冷的视线盯着齐安的眼睛,他的手此刻还放在女人的脸上,看她这个样子立刻收回了手。 女人由于失血过多而休克,这时候并没有太多力气说话,只是盯着齐安。她的眼神冰冷而毫无生气,仿佛一条毒蛇在吐着信一样。 齐安斟酌一下,说出了自我介绍:“首先,我对你没有敌意,只是闻到了血腥味知道有人躲在这里很好奇。” “其次,我叫齐安,齐人之福的齐,安贫乐道的安。” “最后,把这个喝了。顺便说一下你的事情吧,我很感兴趣。” 齐安说着把手中的薏仁红枣桂圆茶插上吸管递了过去。 女人把视线转向齐安手机的饮料上,有些迟疑,也可能是太过虚弱导致动作缓慢。 简安如面对着突然闯进来的齐安,并没有害怕或是畏惧。 她的思维很简单:如果他是敌人,那么一定会立刻杀死自己;如果他不是敌人,那么也不会害自己。 尤其是自己现在这个虚弱的样子,他完全不用再耍什么花招。简安如看起来有些迟疑,只是单纯因为她虚弱得用不上力。 齐安干脆直接把杯子放到她手里,送到她的嘴边:“大口喝,不要浪费了。” 简安如知道他要给自己喝什么,无非就是淡盐水罢了,只不过有些疑惑为什么用这种奶茶的杯子盛放。 她喝了一大口,刚咽下去就咳嗽了起来。 说好了的盐水呢??? 甜得发齁,这是什么鬼东西? 简安如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变化。她看向脸上有微微笑意的齐安,这是在耍老娘吗? 齐安在一旁给她拍着背,故作埋怨道:“慢慢来。大口喝,小口咽嘛。” 然后他又变得正经了些:“糖水是给你补充体力的。我看过了,你现在还死不了。” 简安如也想明白了,自己现在毫无力气,如果不补充体力,那么想离开都没办法。 想到这儿,她含住吸管猛吸了起来,也不管味道有多甜,只是默默地吞咽着。 “你有没有什么计划?安全屋之类的?”齐安问道。 “去你家。”简安如喝光了糖水,只感觉嗓子有些腻得慌。 这令齐安有些吃惊,随即释然。安全屋这种地方只有自己知道才安全,怎么会轻易说出来。 “那可不行,我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万一被我女朋友发现,我带了一个女人回家,我还活不活了?” 想到许晚晴,齐安有些想念,也不知道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那你离开,不用管我。”她轻抿一下嘴唇,说道。 “那就更不行了。”齐安蹲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还没把你的事情弄清楚,我怎么可以离开?” 简安如有些没辙了,这样看来他是一定要赖上自己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其实也没什么,”简安如,将头发捋到耳后,露出一个笑脸,“只是被人追杀,我躲到这里而已。” “还想听吗?” 齐安知道她没有说实话,摇了摇头。 要不是自己拍醒了她,说不定明天她就因为休克变成了一具尸体。这女人啊,对待自己救命恩人也不怎么真诚。 “再见。”齐安转头就走。 世上已千年 第四十四章 安全屋 http://.biquxs.info/

一小时以后,坐在安全屋的沙发上,简如想起了师父总是教导自己的那句话:“男人都是骗子。” 一小时之前。 借着清朗的月光,简如亲眼看到他已经从窗户跳了出去。她勉强站了起来,跌跌撞撞走到窗户旁看下去,下面已经没有人了。 于是她又坐回去等了一会儿,等待体力恢复了一些才仔细地扣好风衣的扣子,打算从窗户里跳出去。 其他通道都已经上了锁,只有窗户这一条路了。 但她可不准备也从三楼跳下去。或许平时可以,但现在? 她舔了舔发白的嘴唇,越发觉得齐安可恶了。刚刚喝下那一大杯糖水虽然让她有了些力气,但是却更渴了。 她扶着墙壁,摸黑走了出去,图书馆内部光线要暗了不少,即便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但是在简如看来仍然不太亮堂。 好在楼梯间的灯是声控的,极其敏感。她的小牛皮皮鞋走在楼梯上发出一声声清响,声控灯立刻亮了起来。 在柔和的暖光照耀下,简如艰难地走到一层的厕所。现在她只有把握能从这里的窗户翻出去。 她有些艰难地扶住了窗框,一只脚踩住窗台,另一只脚一用力,她的身体就整个站在窗台上。 现在只需要跳下去就可以。 两米。平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高度,现在却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 她不得不小心,以她现在的状态,哪怕是一次小小的磕碰牵动了她的伤口,她都有眩晕或者再次昏迷的可能。 她蹲下身子,轻轻一跳。落地时没有站稳,不小心倒在了地上。 地砖的凉意通过脸庞被她感知到,夜间的冷风直往她的衣服里钻。 她双手撑着地,勉强站了起来。同时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 好在她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不再需要担心失血的问题。她有时间慢慢地走回去。 在路灯暗淡的灯光下,简如步履蹒跚,每走一步她的眉毛都会皱一下,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幸运的是,最近的安全屋离理工大学并不远,只有两三公里的路程,她只要再忍上几十分钟就能仔细的处理伤口了。 在理工大学南门,简如面对着寂寂无人也没有车辆通行的马路,并没有冒冒然走过,而是抬头看了一眼此刻显得有些滑稽的红绿灯。 仍然是红灯。 她等待着绿灯。虽然并不需要,但她天生就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她讨厌破坏规矩的感觉。 红灯亮了,她的视线从远处巨大的广告牌上收回,踏出了脚步,甚至没有注意到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 一辆车就在这时向她撞来。她甚至没能看清车是从哪里来的,只能无力的看着车灯亮眼的光芒。 她闭上了眼睛,心里并没有后悔。并不是这十几秒的等候让她丧命,更不是说她早上十秒钟她就可以化险为夷。 死亡是一定会发生的,因为她知道这辆车是谁派来的。 可是,为什么我还有知觉? 简如疑惑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了。她现在站在马路的另一端。 她看向刚才的位置,那辆车静静地停在那里,看起来就像任何正常的车辆一样。 但这就是最不正常的。自己竟然还活着,而且原应该下车补刀的车主也没了动静。 简如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没想着离开,因为她知道以现在的状态,无论自己怎么跑都会被追上。 唯一一条生机,就是盼望车主发生了什么事情。 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正当简如小心地往车的位置走过来时,她看到车门打开了。 那个早已经走掉的家伙从副驾驶走了出来。 “是你!”她失声叫了出来,这怎么可能呢?如果是他,那为什么刚才不直接杀了自己? “当然是我。”齐安微微一笑,随手拍了拍车门,对司机说道,“你可以走了。” 他向简如走来,脸上带着仿佛老友重逢一般的笑意。即便他们才认识了不到一个小时,而且绝对称不上是朋友。 “看到我很失望?”他自觉地搀扶起简如,边走边问道。 “你不是离开了吗?”简如当然不失望,可也绝对说不上来开心。她是亲眼见到这个男人离开的,而且也检查过并没有人跟着自己。 即便他救了自己,简如对他还是十分警惕。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要套出自己的雇主信息呢? “我当然离开了,可我又回来了不行吗?”齐安嬉笑着,“这不是放心不下你嘛。” 简如沉默了。两人都知道齐安从未离开,他只是隐藏地比较好而已。而且,令简如惊讶的是,她竟然一直没能发现齐安的踪迹。 这让她有些沮丧,作为师父的关门弟子,她竟然无能到这个份上?又或者,简如摇了摇头,看向搀着自己的男人,他究竟是什么人? “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不说安全屋在哪里吗?” 简如沉默了。 所谓安全屋,当然要安全。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地址,那还能称之为安全吗? “你不说我也知道。”齐安腾出一只手来,指着几百米之外的一个小区,“是那里吧?” “理工大南门附近只有这一个小区是你现在的状态下可以走到的。”齐安低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你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想找我总能找到你的。” 简如继续沉默着,只是在齐安的搀扶下慢慢地走着。虽然二人都心怀鬼胎,但在偶尔路过的行人看来,两人却像相濡以沫的小夫妻一样,搀扶着彼此艰难地前行。 终于走到了小区门口,齐安停下了脚步,放开了搀着简如胳膊的手,抱着胳膊看着她。 “都到这儿了,还不说?” 简如终于开口了,但说出的话却让齐安有些吃惊:“不是这里。” 说完她看了齐安一眼,独自往前走着,却没有走进小区,而是站在了一旁的车库入口前。 齐安知道这里,这里是一个专为附近商场修建的地下停车场。有时候许晚晴带他来理工大附近的商场,就会把车停在这里。 但是,她为什么……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进去,齐安也随着跟了进去。 经过了一条长长的通道,齐安眼前一亮,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所谓的安全屋,竟然是一辆房车? 齐安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他一直以为安全屋就应该是一间屋子,却始终没有想过可以用房车。 但是眼看着她走到车前,在车门前伸出食指、验证了瞳孔,然后打开车门走了进去。齐安也不得不感叹没见过世面限制了自己的想象。 车子的引擎已经自动发动了,沉闷的响声回荡在地下车库里,就像在深海五十米突然听到了野兽的嘶吼。 他走了过去,车门并没有关上,显然是她默许了自己进入。 只不过齐安刚走进去,就被一把匕首横在了脖子前。简如反手持刀,冷冷地看着他。 车门这时缓缓地关闭了。 “都没力气拿刀了,还和我开玩笑。”齐安也不怕她对自己做什么,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他新奇地摸了摸驾驶位的方向盘,又转头往其他位置看去。只见这辆车上厨房、卧室、卫生间应有尽有,厨房里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烤箱。 简如拿刀的手微微地颤抖,匕首跟随着齐安的动作变换着位置,却始终没有划开齐安的脖子。 齐安指了指她的腹部,又指了指地上一滩血迹:“你伤口裂开了。” 简如知道是因为自己刚才想要挟持齐安,动作有些大,导致伤口撕裂。但齐安被刀顶着脖子,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就这么算了,未免也太不专业了。 齐安叹了口气,迅速用手指捏住了脖子上的匕首,一用力就拉扯着匕首掉落在地上。 他看向简如,摊了摊手:“我反制住了你,你不算自己收回匕首。这下子可以了吧?” 简如默默地走到床边坐下,开始解风衣的扣子。从上到下,一个接一个地解开,露出了穿着黑色毛衣的身体。 只是毛衣的小腹位置已经被血洇湿,还在冒着血,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她停住了动作,看向齐安。 “好的,我转过去不看你好吧。”说着,他转开了身子,看向前车窗,那里是一片雾化玻璃。 但是那里刚上车的时候还是透明,显然是她按下了什么按键,开启了玻璃的雾化,这样外面就看不到车里的情况。 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强忍疼痛的呻吟声,以及伤口处布条被揭开的刺啦声。 然后是…… 匕首划破空气的声音? 世上已千年 第四十五章 连环刺杀 http://.biquxs.info/

齐安看着在沙发上安静坐着的简如,有些头疼。她竟然真的想杀了自己? 刚才如果不是自己听到了声音向一旁躲开,现在或许已经血流满地了。 简如却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热水。 “你杀不死我的。”齐安开口说道,“不如等你养好了伤再来杀我?” 既然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而且意识到自己绝对杀不死齐安,她也就和盘托出了所有事情。 “之前说的是真的。我确实是被人追杀。”简如交待道,“想要杀你也是真的。因为你就是我下一个任务的目标。” 任务目标?齐安发现了重点,难道有人花钱买自己的命? “我猜你是不会说出雇主信息咯?”齐安看着简如平静地喝下杯中的水。 简如微微仰头,看着斜倚在冰箱旁边的齐安,嘴唇轻启,吐出一个字:“不。” “没关系,我不强迫你。”齐安依旧笑着,“你的伤,是自己故意弄的?” “伤口是真的,被追杀也是真的。只不过我特意控制着伤口让它无法愈合,这样才会降低你的警惕。”简如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看着齐安认真地说,“如果你不打算杀我,可以给我找点药吗?” 怪不得她始终待在隔间里,原来是在等待自己,等待着一旦遇到合适的时机就对自己动手。 齐安对她产生了敬意。即便她是为了杀死自己,但她对自己的这种狠劲齐安很是欣赏。 齐安当然不打算杀她,即便她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对自己产生了杀意。对于这种专业的杀手,齐安最喜欢的不是杀死对方,而是更享受从他们口中一点一点地撬出雇主信息的过程。 “要用什么药?”齐安问她。 “一袋生理盐水,一支静脉注射器,其他的不用了。”简如没有思考就说了出来,看来她对自己的出血量控制得很是精准,始终让自己保持在虚弱缺水但是没有危险的状态。 齐安按照她的指示打开冰箱,发现放满了各种大瓶小瓶的药物。齐安拿出一小袋标有生理盐水字样的溶液,放到一旁。 然后他又打开了储物柜的抽屉,取出一支全新的注射器,给她做静脉点滴。 齐安一边用酒精棉擦拭着她的手背,一边问道:“也就是说你是躲进了卫生间之后才知道我是下一个目标,临时做了针对我的计划?” 简如看着他拍打自己的手寻找静脉,将针头插进血管里,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是的,雇主临时发布任务,说你闻到血腥味之后一定会来找我的,只是时间不确定。” “所以你就一直撕裂你的伤口,不让它愈合,这样我就能闻到血腥味了?” “是的。” “厉害,怪不得你明明有机会离开却没走。”齐安鼓起掌来,他很久不曾见过这么有职业操守的杀手了,宁可让自己始终保持流血状态,以此换来蒙蔽自己的机会。 也就是说雇主是在今天下午发布的任务。 而今天下午只发生了一件事:自己遇到了严薇。 看着齐安陷入思索,简如意识到了自己无意中透露出了雇主的线索。她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闭着眼睛倚靠在沙发上。 点滴一点一点地滴入输液管中,齐安思考了一会儿,一拍大腿:“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原来是肚子有些饿了!” -_-|| 简如的表情是这样的。 想了这么久,你就想出一个肚子饿? 齐安当然已经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需要找严薇核实一下就可以了。 虽然齐安对饿并没有什么感觉,但他习惯了一天三顿饭,偶尔一顿不吃感觉还有些别扭。 “所以,作为主人,你是不是要招待一下客人呢?” 简如罕见地翻了一个白眼,整个人显得生动了许多:“你看我像是能做饭的样子吗?” “那我就只好自己动手了。”齐安看了看她扎着针的右手,笑了笑,走到了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并不大,只是在车中开辟出的一块区域而已。 虽然不大,但是一应厨具倒是俱全。两个卡式炉上支着炒锅和炖锅,旁边摆放着白色的砧板。一旁甚至还摆放着小型的烤箱和炸锅。 刀具也是应有尽有,不论是中式菜刀或是日式的三德刀,甚至还有一把巨大的砍骨刀。 齐安的目光看向了刀架上最后一把剔骨刀,刚才她似乎就是用这把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 所有的工具看起来都是新的,那把三德刀甚至标签都还没撕掉。整个厨房区域一尘不染,似乎从来没有使用过。 看来自己是遇到了一个平日里从不下厨的女人了。 齐安走到冰箱前打开了冷冻区的门,不出意料地发现空无一物,只有冰凉的冷气冒出。 他看向简如,一摊手:“你总得让我吃点什么吧?” 简如用左手指了指抽油烟机上方的储物柜:“如果没记错,那里应该还有些食物。” 齐安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普通人家摆放碗碟的地方,这里能有什么吃的? 拉开了柜子,齐安苦笑,果然是食物。他这一世刚醒来的那些时候,经常吃的就是这种食物。虽然当时有些惊叹于这种食物的快捷方便,但后来吃得实在是腻了,这才自己下厨。 这一柜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的,俨然是各种泡面。 无论是红烧牛肉或是酸汤肥牛,无论是康帅傅或者统二,应有尽有。 齐安无奈地挑挑拣拣,拿出一包农心辣白菜口味出来。 齐安不由得又想起了许晚晴。自己搬到许晚晴的公寓里时,厨房里应有尽有,哪像这里连吃饭都是问题,一点儿家的味道都没有。 还是我家晚晴适合过日子。齐安心中感叹了一句。 冲简如扬了扬手里的泡面,齐安问她:“给你带一份儿?”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就像是被下人服侍的地主婆子一样。 齐安于是又抽出一包泡面来,这才关上了柜门。 “帮我把电视打开,遥控器递给我。。”刚刚给汤锅添上水点上火的齐安就听到简如的要求。 他诧异地看了简如一眼,这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使唤自己使唤得这么理直气壮了? 他只好走过去打开了电视,将遥控器递到简如手里,末了还问一句:“还有别的吩咐吗?” 简如没看他,只是摇了摇头,齐安这才回到汤锅前,打开调料包一股脑地倒了进去。 然后他就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简如打开了新闻频道,滋滋有味地看起了重播的焦点访谈。 齐安感到有些好笑,没想到一个杀手也这么根正苗红,看这么正经的东西也能看出滋味来。 就在同时。在一间会客室内。 严仲景手捧一杯温水,也在看新闻联播,不过看的是本地频道。 旁边的手下站在那儿,身体有些颤抖,想说话却总是被他挥手制止。 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随着新闻联播主持人一声“再见”,严仲景放下了手中的水杯。 玻璃杯和实木茶几碰撞,发出沉闷的“砰”声,手下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说吧,情况怎么样。”严仲景抬了抬眼皮,看向手下。 “那女人被齐安救了。”他有些畏惧地说道,“属下无能,只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齐安?”严仲景来了兴致,“就是那个我让她杀的那个?” 手下点了点头,再次表达自己的忠心:“只要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把事情做的漂漂亮亮的!让您满意!” 严仲景没有理他,一摆手说道:“不用你了。你下去吧。” 属下虽然仍然想说些什么,但不敢违背老板的意志,只好倒退着走了出去。剩下严仲景坐在沙发上。 他突然笑了。 有意思。有人让那个女杀手对付自己,自己在网站下单让她对付齐安。而自己手下追杀她时,她却被齐安救了。 有意思,当浮一大白! 严仲景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给自己做了一杯水割。一边品味着威士忌的麦芽甘甜,一边想着齐安这个人。 他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几乎查不到他一年前的任何信息。现在知道的信息也只有他和许家过从甚密。 许家并不是杀死自己齐安的障碍。严仲景确定这一点,如果自己想要拼尽全力做掉他,许家根本不会阻拦自己。 区区一个齐安,一家小餐馆的老板而已,许家凭什么为他出头?况且,即便许安国那个老家伙出面,难道自己又会害怕他? 笑话!他许安国一个被放逐了的家伙,用什么和我斗?如果是许家老太爷或许我还忌惮几分。 他走到落地窗前,从四十五楼的高度看向窗外。城市灯火璀璨,仿佛天上星辰的倒影。 看向不远处高楼林立的商业区,他颇为自豪,这些都是他商海沉浮三十年打下的天下。 这些高楼有一半都是我严家的!都是,我严仲景的!只要,严薇那丫头交出那个秘密…… 不,严仲景推翻了之前的想法。为什么要杀齐安呢?让他为我所用,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虽然做成了水割,威士忌的辛辣还是让他打了个冷颤。 他匆匆走到卧室,打开了笔记本连上一个网站,取消了对齐安的刺杀任务。 世上已千年 第四十六章 杀手也讲职业道德 http://.biquxs.info/

齐安刚煮好了面,就听到“叮”得一声。她转头看了看,简如正拿着一个手机摆弄着。 端着两碗面走过去放到茶几上,给她摆好了碗筷,齐安一屁股坐到她身边,端起面来就吸溜了两口。 齐安刚想对简如发牢骚“吃面不就蒜,香味少一半”,却发现她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情。 “怎么了?” 她把手机递了过来:“你自己看。” 任务取消了? 齐安有些怀疑地打量着她:“不会是你又在搞什么花样吧?” 简如摇了摇头:“这种消息都是系统发布的。看来雇主真的放弃了杀你的打算。” 她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雇主主动放弃,这种情况在业界还是第一次,至少我是第一次碰见。” 两人这时离得有些近了,简如别扭地挪了挪身子,看着齐安的侧脸问道:“或许是你对他做了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 齐安把手机还给她,端起面碗说道:“也挺不错的不是吗?之前我可以不担心你给我下毒了。” 简如却露出了尴尬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泡面是没有事啦。” 她指指齐安面前的水杯:“你的水里我下了毒。” 齐安无奈地盯着她,她却把头转向一边不和齐安对视。 齐安叹了口气,她这么有专业精神,也不知道请她杀一个人要价多少。 但更令齐安惊讶的是,以自己的敏锐,竟然没有发现她什么时候下了毒。无奈之下,齐安没什么好说的,只好继续吃面。 方便面这种东西口味重而且偏咸,偶尔吃一次倒是不错。 齐安大口吸溜着面条,一边看着电视上播放的韩剧。 简如也已经偷偷把头转了回来,她听到齐安吸面条的声音,顿时感觉肚子里也有点饿。 就为了让自己的虚弱能够骗的过齐安,她硬是让伤口流了一下午血,并且没有吃任何食物。 这时候早已经饥肠辘辘了,她偷眼看了看齐安,小心地用还插着针头的手端起自己那一碗面条,用筷子小口小口吃着。 两人陷入了安静之中,只有电视机的音箱中传来了韩剧女主角“欧巴欧巴”的声音。 一碗面实在算不上多,没用几分钟齐安就已经连汤都喝掉了。旁边的简如的脸上也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简单把碗筷收拾一下,齐安找了两个茶包给自己和简如泡上。 “现在我们可以坦诚一点了吧?”他倚着沙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对简如说道。 这时简如的脸上也有了血色,看起来倒是更好相处一点,她点点头:“现在你不是我的目标,我可以告诉你真实情况。” “我的名字是简如。职业是杀手。暗杀第一个目标失败被追杀时,你救了我。”她仍然说得很是简略,或许这是杀手这一行的职业病。 “简如?好奇怪的名字。”令简如无奈的是,面前这家伙好像从不按常理出牌,关注点实在有些奇怪。 “如果你没有别的问题,那就离开吧。”她语气很是坚决,身体逐渐好转的她也恢复了她专业杀手的样子。 “啊哈,怎么说呢,可以吐槽的点实在太多了。”齐安挠挠头,简如说的情况和他从开车撞她那小子嘴里听来的消息加起来,让齐安有些想笑。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谁雇你暗杀我吗?” 简如摇了摇头,这也在齐安意料之内。即便知道了她也不会说的,况且她不知道。 一想到这里齐安就有些想笑。简如看起来鬼精鬼精的,十分专业,但却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 被自己的暗杀目标雇佣来对付别人,然后还被自己的雇主追杀,这之后又被自己的另一个暗杀目标救了。 天底下还有更狗血的事情吗? 齐安忍着笑对她挥了挥手告别,走出了车子。看着车门缓缓关上,车内灯光熄灭,齐安耸耸肩转身离开。 ∞∞∞∞∞∞∞∞∞∞∞∞∞∞∞∞ 齐安是散着步回家的。 虽说对于齐安来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这种话简直就是一个诅咒,但他仍然喜欢酒足饭饱之后在街上走一走。 但今天他却不是为了有趣,而是发现了自己正在被人跟踪。 跟踪的人似乎没什么经验,齐安刚刚走出车库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齐安叹了口气,今天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情,大晚上的也不消停,他都有些疲惫了。 齐安沿着马路慢慢走着,想看看跟踪者什么时候会现身,或者是只是单纯地跟着他? 走了几分钟,齐安到了理工大对面的轻轨车站。轻轨这种东西,其他城市鲜有,也算是登州市的特色之一了。 齐安还没坐过轻轨,但每次出小区都会看到轻轨淡绿色的车身经过,因为齐安小区门口正是一个轻轨站。 掏出钱包看了看,齐安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零钱,只剩几张大额的钞票。 看了看站台的提示牌,离车来还有几分钟。齐安转身走向一个正倚在广告牌上玩手机的男人。 “有钱吗?”齐安问道,同时没等男人回答就抢过了他的钱包,“轻轨票价多少钱?” 男人显得有些惊慌,他眼神向左右瞟了瞟,色厉内荏道:“放手!你是在抢劫!” “唔,五块钱应该够了。”齐安抽出一张钞票,把剩下的钱塞回去,钱包重新放到男人手里。 “你!”男人显然不知所措,却又不敢大声嚷,害怕引起他人的注意。 齐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哥们儿,下次机灵点。既然跟踪我就要专业一点,你这个鬼鬼祟祟的样子说你是正常人谁信啊。” “这样吧,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跟踪我,把你知道的能说的消息都说出来,”齐安耳朵一动,听到了远处轻轨驶来的声音。 “你还有一分钟。如果一分钟之内不能让我满意,我就把你扔下去,让你体验一下卧轨的感觉。” 男人见自己已经被识破,又被齐安这么威胁了一通,脸色涨的通红。他吞吞吐吐地说道:“齐……齐先生,小的没有恶意。我是替我们老板来请你的,我们老板想见见您。” 齐安眉毛一挑:“你们老板?” “是严仲景严老板,他让我来请您。”男人提起严仲景时有些骄傲和尊敬,他确信在登州地面上不会有人不给自家老板这个面子。 “严仲景?唔,不认识。”齐安摇了摇头,“想见我?可以,让他自己来。” “可是……”男人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没想到会有人不买自己老板的账。 这个叫齐安的家伙,似乎都没有听说过老板的名头?还想让自己老板亲自去见他?这家伙也太狂妄了!出于对老板的忠心,他生出一股子怒火来。 他刚想破口大骂,随即想起同伴对他说起过齐安的厉害,顿时没了胆子。 张三儿不说是格斗高手,也算是能打的。被派去撞死那个女人,却不曾想任务没完成,还被在一秒之内被齐安制服。 这要是他真想把自己扔到轻轨轨道上?他打了个寒颤,像是被提起了后脖颈的猫一样老实地看着齐安。 “这样吧,既然你们老板请我,想必他已经把我的背景调查清楚了。那就让他明天去我的菜馆,权当我请他吃饭。” 李四哪敢说不同意,生怕一个不顺心他就把自己扔到轨道上。就算自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老板也不会给自己找回场子,毕竟齐安在老板的眼里可是比自己重要的。 “都听您的。”李四点头哈腰,“我一定回去如实地回复我们老板,您放心。” “嗯。”齐安点了点头。 这时车已经到站了,车门打开,候车的人群一拥而上。齐安见状迈出去的脚步又停了下来,他以前没怎么乘过公共交通,自然也不太清楚上车时竟是这么拥挤。 齐安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各个年龄段的人彼此争相往前挤,却听到李四严厉驱赶人群的声音。 “车来了,您请上车。”李四堵住其他人,为齐安开启出一条道路来,恭恭敬敬地说着。 齐安笑了笑,这小子看着是个怂货,没想到还挺会拍马屁。他对李四摇了摇头,示意不要阻拦他人,然后就拉着李四一同退到站牌等下一班车。 “你小子啊,”齐安感叹着,虽然看上去李四的面相比他老多了,“乱拍马屁。” 李四只是故作憨厚地挠头笑着。贼眉鼠眼的样子配上憨厚的笑,说不出的滑稽。 “行了,你回去吧。”齐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印象还不错。 “我陪您再等一会儿吧。”李四推辞着并没有离开。 “你呀,心眼全用错地方了。”齐安教训他道,“你就没想想你老板现在还在等你消息?” 李四这才恍然大悟,讨好齐安只是因为害怕,讨好老板才是最重要的。 他对齐安低头微微鞠了鞠躬,转头朝着路边上停着的一辆车一路小跑了过去。 齐安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笑了笑,这家伙也挺有意思的。 世上已千年 第四十七章 热干面 http://.biquxs.info/

不论严仲景是否会来赴约,第二天齐安都依然要继续着他的工作。 找了一个看起来人气颇高的小早点摊,齐安点了一碗热干面。 他以前是听说过这种东西的,似乎是武汉人常吃的早点,但他始终没尝试过。 煮面的大锅是就在门口支着,齐安忍不住上前看了看。 这家店和许多小馆子一样都是夫妻店,没什么正经名字。老婆负责点单结账,男人就负责掌勺煮面。 已经微微发福了的中年老板带上手套,抓了一把粗面,放入锅中开水里滚了半分钟,然后也不特意控水,捞出来放进纸碗里,抓一把葱花、豆角、酸萝卜上去,然后用勺擓了满满一大勺调制好的芝麻酱倒下去。 端到齐安面前时,芝麻酱的香味已经被面的热气烘出来,芝麻、香油和辣椒油截然不同的香气混合成诱人的味道。 虽然是用一个简陋的小纸碗盛面,但丝毫没有让齐安产生失望的情绪。 微黄的面条,倒上一大勺麻酱,一小勺辣椒油,再撒上碧绿的葱花,有谁能抵挡住美食的诱惑呢? 至于为什么用纸碗而不是用瓷碗装,齐安倒是听说过一个说法。 原因之一么,自然就是热干面这种早餐一个小摊子一早上可以卖出几百碗,要是用瓷碗只怕刷碗都来不及。 另一个原因就是,在热干面的老家武汉,大多数人不论是权贵或者平民,都喜欢于早上端着小碗嗦面。甚至于有些上班族边走边吃面,自然就是一次性小纸碗更加方便一些。 不过齐安现在没功夫想那么多,因为老板见他是个新面孔,特意嘱咐了趁热赶紧拌面,否则面一凉可就真的干了。 齐安仔细拌了拌面,让每一根面条都沾满了麻酱,然后挑起一大筷子送进嘴里。 刚入口还没嚼就感受到了那股浓香热辣,仿佛在挑逗着味蕾一般,引得人忍不住地大快朵颐。 虽然只是早点小吃,但吃起来要的就是这种酣畅淋漓感觉。麻酱的香让人止不住地回味,辣椒油的辣却撩拨得人急急切切,忍不住就想大口大口地吃。 再加上面条本身就是碱水面,吃起来并没有挂面那般柔软,反倒是像拉面一样劲道十足,嚼起来更有种进食的快感。 齐安忍不住又拿起一旁的调料瓶倒了些辣椒油进去,虽然明知辣只是一种对口舌的刺激,却仍然忍不住地想多吃两口。 只是下一刻,齐安却尝出了一些不太对劲。 香菜?! 对于天生不吃香菜的人,比如齐安,即便活了这么久仍然没办法克服对它的厌恶。 但在这一刻,他却觉得香菜的味道不再令人难以忍受,而是和豆角、辣萝卜以及麻酱的味道十分自然地融合到了一起。 “老板,再来一碗!”齐安举着纸碗,向老板招呼道。 齐安,向香菜低头。 ∞∞∞∞∞∞∞∞∞∞∞∞∞∞∞∞ 去“齐家”的路上,齐安顺便买了一份报纸。 报纸是在一家小商店买的,而不是齐安记忆里随处可见的报摊。 随着信息时代的来临,传统的纸媒已经逐渐式微,报纸行业更是受到了冲击。 这令他有些感伤。 齐安记得,上一世祁玉之所以会投身到那场伟大的战争中,就是受到了《大公报》的影响。 纵使淡漠如祁玉,仍然在那些热血的言辞感染之下对这个民族有了归属感,进而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沉重打击了强敌。 但那些都只是历史了,现在世上只有齐安,并没有祁玉。 但齐安仍然保留着看报纸的习惯。 只是今天在本地日报上,齐安却意外地看到了关于自己的消息。这时他才想起来,金满城昨天纠集了一帮记者为他造势。 效率还挺快。齐安想着,笑了笑。 刚走进店里,王成就举着手机冲了过来,样子看起来很是兴奋。 他把手机递到齐安眼皮子底下,用手指给他看,有些无与伦比:“老板!我……我做梦也没想到能有这么一天!” 虽然王成岁数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平日里也多表现得稳重厚道,但这时却像个兴奋的孩子。 这不能怪他,任谁一早起来看到十几家本地媒体同时吹嘘自己的餐馆,都会乐坏的。 即便这餐馆不是他的,但平时齐安几乎不管事,所有事情都推给他来做,可以说王成对“齐家”倾注的心血比齐安甚之远矣。 齐安却仍然是一副淡定的样子,他对王成笑了笑:“王老哥可要好好适应适应,以后这种事情还多着呢。” 这种事情当然会很多,齐安经营“齐家”的目的之一就是让王成重进御厨门墙,以后少不了借媒体的口大肆宣传。 给王成倒了杯水,看着他接过去大口大口喝下,齐安一挥手对围在一旁脸上也露着高兴神色的几个小伙计说道:“别看了,都去干活,下个月工资涨两成。” 看着几人都欢喜雀跃、干劲十足地走开,齐安这才对王成问道:“就没什么坏消息?” 王成这才仿佛突然被浇了一盆凉水一般,想起了什么,拿过手机打开了一个公众号给齐安看。 “负面的倒也有,就是这家旧京报,这篇文章虽然看起来是在夸咱们,到实际上是暗自贬低咱们。” 王成显得有些气愤,在他看来,这篇报道说的全是不实之言论:什么吃完了羊肉上火啊、店家故意给他吃发物,让他病更加重了这之类的,虽然也说了口味很好,但这不是变相地说自家食材不好、老板心肠歹毒嘛。 而这个旧京报在本地也算得上一家大报纸,影响力在业界也是数一数二的,被它盯上的商家日子可都不好过。 这才是王成担心的。 齐安看到这条消息就知道肯定是那个叫于海的家伙写了这篇诋毁的文章。 其实这才是齐安真正想看到的局面。 金满城或许是好意,但如果真的媒体都清一色地夸赞“齐家”,那对“齐家”来说并不是好事。 这就跟老年间捧角儿是一个道理,齐安想着老年间的往事,有夸有骂才是捧角儿。 当年老上海就有一位麒派名角儿刘汉臣,时人称之为“小麒麟童”,应邀进津唱戏。 戏班为了打响名气,也是请了诸多媒体报刊的记者大写溢美之辞,却始终达不到让票友们捧角儿的目标。 但阴差阳错之下,刘汉臣得罪过的一个记者开始大肆抨击他。支持和反对两种声音开始碰撞摩擦,这才引爆了舆论焦点,成就了一个“小麒麟童”刘汉臣。 且不说刘汉臣以后有多凄惨,单看当时戏班这操控媒体的手段,齐安就很是学了一手。 那天之所以要戏弄于海,除了看他面相不善、心有邪念之外,就是出于这个原因了。果不其然,他果然十分用心地写了这一篇《美食与命哪个重要》。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于海自己去搞吧,想必那天自己对他进行的心理暗示让他越想越愤怒。他是决不会妥协的,一定会再次抨击自己,而那些受了金满城指示的媒体肯定也会反驳回去。 有争议才有流量。这是齐安最近学到的一句话,他觉得几近真理。 怎么看都是自己渔翁得利。齐安抱着胳膊笑了起来。 感谢于海。 不去管那些他人的议论,齐安看着水牌子上“今日特色菜”下空空如也,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饭馆刚开没几天,自己就旷工了两天,再偷懒下去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齐安拿起粉笔,在牌子上写下“今日特色:甜品—三不沾”。 他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免费,不保证好吃。” 齐安看着自己写下的字,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差不多快到营业时间了,于是齐安穿上围裙就走进了后厨。 之所以想到三不沾这道菜,是因为齐安记得许晚晴似乎对甜品有着特别的钟爱。不论是之前那一次约会她多吃了一口芝士蛋糕,还是之前两人偶尔搭伙吃饭时许晚晴更喜欢做一些甜咸口的菜,显然她更喜欢甜品。 齐安曾经记得祁玉曾在某次宴席上吃过一次三不沾,当时还特意去后厨偷师学艺来着,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做。 今天权当练练手,等许晚晴处理完工厂的事回来,齐安就用这一道甜点犒劳犒劳她。 再者今天齐安邀请了严仲景来,这一道三不沾正好应景,能够明确向严仲景传达出齐安的立场,即便他并不是那么想的。 本地媒体的宣传还是很有用的,刚过九点客人就络绎不绝,以至于店内的位置都有些不够坐,只好让其他人在门外排着队。 热热闹闹的大堂里,每一桌客人都有些新奇地看着墙壁上挂着的水牌子,对这种点菜模式感到有趣。 同时,他们也都有些头疼于要自己想吃什么菜。而这时候,牌子上明确写了的“三不沾”,尤其是“不保证好吃”的三不沾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世上已千年 第四十八章 甜点:三不沾 http://.biquxs.info/

三不沾是一种中式的甜点,相比起其他的中式糕点而言,它更像是吃着玩的食物,尤其是它的制作过程并不是蒸或烤出来的,而是像炒菜一样炒出来的。 齐安临时想出来做这道菜,但走进后厨才发现缺了一道原料。 三不沾的原料虽然简单,只需要鸡蛋黄、白糖、淀粉就可以,而猪油什么的却并不是必需品。 关键在于淀粉,必须要用绿豆淀粉,在能做出来那种质感绵软、表面平滑的感觉来。 吩咐了伙计出去买绿豆淀粉回来,齐安挽起袖子洗了洗手,系上围裙然后带上厨师帽。 好在周围就有一家家乐福,伙计没用多久就把淀粉买了回来。 而这时齐安的已经吧鸡蛋黄都过滤了出来,放进了一个大碗里。 一边忙活自己事情,一直没有出后厨的王成见齐安吩咐伙计出去买材料,就有些奇怪。 虽说“齐家”是个小馆子,规模也不算大,但是每天进货所有原料也都会买个齐全,虽然说不上俱全,但是平时做菜倒也足够了。 现在齐安却要用到其他的东西,难道是要做什么大菜? 王成来了兴趣,手中的活没停下,一边切菜一边好奇地看向齐安。 他是知道齐安的厨艺的,虽然没有经过系统地训练,但是总能做出让人眼前一亮的菜。 眼前一亮并不是说菜的味道有多么不可超越,作为一个专业厨师的王成事后也按齐安的方法复刻过几道菜。 不论是酥黄独还是一品八珍,味道都不比齐安做出来的差,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滋味,偏偏又说不出差在哪里。 看他的架势,今天又要有口福了?王成虽然也是个吃过见过的,但对于品尝美食仍然充满兴趣。 这或许就是做一个厨师的特权了,总是比客人先一步吃到食物。 毕竟也是第一次尝试,齐安估摸着份量配比差不多就往鸡蛋黄里加了两勺糖,这是三不沾的甜味来源,所以要多加些。 拿过一双筷子把蛋黄和糖搅和均匀,齐安转身准备湿淀粉,倒进蛋液里。 这湿淀粉的量也是有讲究的,加多了太稀不成形,少了又太干做不出果冻一样又软又弹的感觉。 接下来就是倒进锅里,开小火炒制了。 一旁的王成也明白了齐安要做什么。他是见过自己家老爷子做三不沾这道菜的,也在同和居吃过正宗的三不沾。 只不过王成并没有尝试做过这道菜,因为三不沾这种甜品一般卖不出很高的价钱,但制作起来却费时费力。 王成曾经听自家老爷子说起过,没有个十来年的颠勺功夫,根本做不出正经三不沾那种似糕非糕,似粥非粥的感觉来。 所以今天王成一见齐安的样子,倒是十分期待他做出来的成品。 齐安没有管一旁王成期待的眼神,只是在锅底抹了一层猪油,将蛋液倒进锅里,等到稍微成了型就不停地翻动着。 这是制作三不沾的一大难点,想要让它不糊锅,而且还能做出软嫩的感觉来,就必须一刻都不停地搅拌翻动。 以齐安用的小火来说,至少要不停地搅动五六分钟,直到金黄的蛋液平摊在锅里变成了圆饼状才算初步成功。 十分钟以后。 外面的大厅里坐满了客人,热热闹闹的。齐安端着盘子出来,就近把盘子放到离后厨近的一桌小情侣的桌上。 “三不沾,请慢用。”齐安介绍道,然后转身又回了后厨。 这对小情侣看起来都是学生模样,也都是喜欢吃的,也都关注了本地几个有名的美食公众号。 今天是特地赶来这家饭馆尝尝味道,看看一夜之间被各大美食公众号夸上了天的饭店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事实并没有让他们失望,女生点了糖醋小排酸甜可口,肉嫩汁浓,很是开胃。 而男生点的地三鲜也超过了他的预期,爽口不腻,不仅没有之前吃过的那些地三鲜多多少少都有的软塌塌的感觉,反而吃起来有种外酥里嫩的感觉。 这让他们对接下来这道三不沾更加期待。 只不过他们都没想到,这盘三不沾竟然是这副尊容。 微黄的颜色有些像玉米碴子粥,软塌塌的一大块就跟烙大饼似的。这和他们等菜的时候在网上搜出来的图片不一样呀。 或许尝起来味道很不错呢,他们想。男生还未动筷子,女生已经用勺子挖出一小块来送进口中。 下一刻她的脸色变得很奇怪,这个味道…… 男生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暗自庆幸自己晚了一步。 她并没有吐出来,而是默默地嚼了两口,勉强咽了下去。 男生见状立即拧开一瓶饮料,递到她面前:“小静,喝口水,别噎着。” 女生喝了一口水,却再次拿起了勺子,狠狠地挖了一大块,温柔地送到男生嘴边:“有福同享!你也吃!” 男生一张脸顿时就苦了下来,他可是见过女朋友刚才的模样的,吃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狰狞得让他都不忍直视了。 “不要了吧?”男生瞅了周围两眼,然后撅起嘴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你都那样子了,怎么忍心让我吃诶。” “那可不行。我们可是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小静凶巴巴地说道,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的促狭怎么也掩盖不住。 “好吧。”男生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巴,被喂了一大勺。 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奇怪。 该怎么形容这个三不沾呢,也没有想象之中那么难吃,但也说不上好吃。 他不由得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牌子。 三不沾(免费,但不保证好吃。) 店老板一定是在整人吧!这东西清淡得跟水似的,味道就跟把水煮鸡蛋捣成泥,然后做成一张大饼一样没有滋味。 怪不得免费。男生感叹着,心中已经认定了是老板和食客开的一个小玩笑。 其实事实差不多就是这样。 第一份三不沾依然是由齐安和王成以及几个在后厨的伙计几个人分吃了,味道倒也不赖。只是形状略有不规则,并不是正宗的圆形。 王成吃得倒是挺尽兴,毕竟他也知道吃过齐安当时做的白灼青菜,直到齐安第一次做总会出些瑕疵。 但他自从老爷子退休不再下厨,也很久不曾吃过这东西了,现在也只是吃个开心而已。 没想到第二次齐安就就放飞了自我,调整了一下各种配料的配比,更是突发奇想地只放了一点点糖,想要尝试不加糖会不会更加突出鸡蛋的香味。 没想到这一次倒是做出了圆圆的形状,味道上却差了许多。齐安在后厨偷眼观瞧,看见这对小情侣的反应,就知道多半是做砸了。 心中说了声抱歉,齐安决定还是按照记忆之中的配比来做。 坐在这一对小情侣旁边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就是“齐家”开业以来的第一个食客。 自从那天吃过一次一品八珍和酥黄独,唐江东就惦记上了这里厨子的手艺,打那以后中午总是在这儿吃。 也就是晚上“齐家”不开门,他才不得不到别处凑和两口。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很快就和这儿的服务生熟悉了起来,一见到他服务生小张就会客气地喊声“唐哥”。 今天他刚点好了菜,坐在那儿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齐安亲自端着菜出来了。 他心里就“咯噔”一下,上次他见到齐安亲自上菜还是那一盘白灼青菜,那吃起来……一言难尽。 果然,他看着那对小情侣吃完之后的反应,心想果然是在试验什么新菜。 他果断地招了招手,叫了服务生过来。 “唐哥,您什么事儿?”服务生也已经和他相熟,毕竟一个人从开业到现在每天都来吃,想不眼熟也难。 “你们齐老板是不是又在折腾什么新菜?”唐江东问道。 “这个……按理说我不该多嘴”服务生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我们老板也是第一次做这个三不沾,做出来的成品都是练手的结果,所以才不收钱。” 唐江东了然,他第一次吃的那道白灼青菜就是这样。明明上午吃到嘴里的口感是那么味同嚼蜡,就像是在嚼一坨鼻涕,可下午再吃就脆爽无比。 看来齐老板的手艺也是半瓶水,唐江东想着,嘱咐服务生道:“那你记得帮我说一声,我那份三不沾一定要齐老板最后做的那一份。时间不是问题,我可以等,只要好吃就行。” 齐安听了小伙计的转述,不禁莞尔,这个唐老哥看起来对自己的手艺很是了解嘛。 齐安这时已经正在做第五份三不沾,在他自己看来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至少外形上已经趋于完美,色泽金黄,倒进盘子里会自然地摊成圆饼状。 齐安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道菜其实并没有多么难,只是不停地练习对于平常的厨师来说难以坚持。 而这对于齐安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他时刻不停地用右手搅拌蛋液,已经接近半个小时了,右手仍然没有丝毫地颤抖,甚至额头上连一滴细微的汗珠都不曾出现。 王成正坐在一旁小马扎上歇着,他已经连续不断地炒了半个小时菜,现在已然有些累了。 他把手中的活计交给小学徒,喝了口水羡慕地望向齐安。年轻人就是体力好啊。 世上已千年 第四十九章 在严仲景之前 http://.biquxs.info/

半小时之后。 唐江东现在一看到齐安亲自端着菜出来,心里就有些犯怵,生怕齐安又拿他试验什么新菜。 不怪他反应太过夸张,实在是那天的三道菜反差太大,他至今对那道青菜稀烂的口感还记忆犹新。 所以他对齐安又爱又恨,看到齐安端着盘子微笑着朝自己走来,他就像正在等待彩票开奖一样,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齐安微笑着走过来放下盘子,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转身走开,而是解下了围裙搭在一旁的椅子上,他坐在了唐江东对面。 “我说齐老板,旁边那对小情侣的下场我可是亲眼瞧见的。”唐江东向一旁瞥了一眼,那对小情侣刚刚离开,只剩下桌上一盘显眼的三不沾,“好歹也是老主顾了,你可不能坑我啊。” “放心吧。”齐安微笑着,自己拿过一个勺子挖了一勺往嘴里送,“你看我,这不是吃得好好的嘛。” 唐江东这才不疑有他,也用勺子擓了一大勺送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咀嚼就想吐掉,这个味道……齐老板果然是在恶作剧啊! 齐安见他眼神瞄向了桌上的纸巾盒,知道他想吐在纸巾里,用手一把把纸巾盒抢了过来,戏谑道:“老唐,你可不要吐在桌子上哦,那样可太不雅了。” 唐江东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冲齐安一瞪眼,挣扎着勉强嚼了两口咽了下去。 还别说,被忽悠着吃的这一勺三不沾,除了味道是黑椒味道的很是奇怪之外,竟然还真的嫩滑软糯,口感极佳。 齐安这才伸手把膝盖上的餐布拿了起来,给唐江东看了看自己并没有吃掉的那一勺味道奇怪的三不沾。 唐江东被齐安捉弄,但也没有生气,毕竟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两人交上了朋友,他也知道齐安是个爱玩闹的。 他只得喝了一大口水漱了漱口,恨恨地冲齐安说道:“齐安啊齐安,没想到你看着挺传统一人,也凑这个愚人节的热闹。” 齐安乐呵地看着他,把纸巾盒递过去让他擦擦嘴,又转过头冲后厨瞧热闹的小伙计招了招手。小伙计立刻就端出了一盘三不粘摆上桌,撤下了那盘黑胡椒味道的。 “尝尝,这次真没有捉弄你了。”齐安伸手示意唐江东下筷子,脸上换上了正经的表情。 唐江东这次也学精了,要求必须齐安先试吃一口,否则他今天可不敢再吃齐安做的东西了。 齐安一怔,试吃?他脑海里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当年要求他替自己试吃那位,如今早已化为尘土,徒留史书上一个名号而已。 摇了摇头,甩开这些思绪,齐安这次真的吃了一块咽了下去,脸上的笑意一直没变。 唐江东这才相信了他,但也只是小心地用筷子夹了一小块送进嘴里。 “好吃。”唐江东赞叹道,“就是单纯的好吃,味道有点像蛋烘糕,但是口感上更像浓稠一些的稀饭,入口即化,好吃!” “我说齐老板,有好东西你干嘛不直接拿出来,非要捉弄一下朋友。你这样可不地道啊,不地道!” 齐安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也不是成心的,你看你现在吃起来是不是更好吃了?我发现只有先刺激一下你的味觉,才能更好地品尝这道三不粘朴素的味道。” 吃得正香的唐江东抬头看了齐安一眼,有些半信半疑:“你说的是真的?” 齐安郑重地点了点头,说的却是另一套:“当然主要还是为了捉弄你。” 没等老唐反应过来,齐安起身回了后厨。 留下唐江东坐在那儿摇了摇头,这个齐老板哪,怎么最近行事越来越活泼了? 齐安也发现了自己最近心境的开朗,说不上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但心里总是开心的。 好久不曾这么开心过了。 在后厨里又练习着炒了几次,。炒出来的成品已经趋于完美,这令王成都有些惊叹。 别看十几次不算少了,可是对于一个真正以此为生的炒菜师傅来说,对一道菜十几次练习只是勉强踏入了门槛而已,哪个厨师做菜不得练上个一年半载才能出师? 即便是自己老爷子,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头看老爷子练习新菜也是每天都会炒个十来次的,哪像齐安这样轻松。 在王成看来,齐安或许就是那种老天爷赏饭吃的天赋型选手,稍微一努力就能达到其他人毕生追求的目标。 齐安可不知道王成内心活动这么丰富,他只是忙中偷闲地站在王成一旁偷师,在偷师的同时顺便指点王成,让他的调味、勾芡的浓稠度甚至炒菜的生熟程度都往一个标准上靠。 就这么过了一个小时,他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写着严仲景前来赴约的时间,用词很是客气。 下午五点,他就会前来赴约。 齐安看了看时间,现在还不到中午十一点,离严仲景来还有老长一段时间,心里就有了偷懒的想法。毕竟他已经做了几十份三不粘,手艺已经纯熟,也犯不上再呆在这儿消磨时光。 和王成打了声招呼,让他们过了三点就马上打烊,把桌子收拾干净。 虽然严仲景并不是什么朋友,但是请人吃饭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不能让人家在一个脏乱而且喧闹的地方吃饭不是?齐安从古至今在登州生活了大概六七十年,深知这片土地上的人对于规矩的看重。 作为一个登州土著居民,虽然齐安对于规矩看的不是那么重,但是对于饭桌上的规矩还是有些赞同的。 在等待严仲景的这段时间里,齐安决定去找严薇了解一下情况。齐安虽然知道严家已经开始了内斗,却并不知道严仲景之流在内斗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严薇是严九鼎的孙女,同时也是玉弥勒的继承者。既然严九鼎想要齐安保护她,那齐安怎么会拂了老友的遗愿呢? 在手机里输入了严薇给自己的号码,等了几秒就听见严薇的声音:“你好。” “严老师,还记得我吗?” —————————— 二人约在了理工大附近一家咖啡厅见面。 其实齐安不太熟悉那家咖啡厅,本想约在那天那个篮球场的,却被严薇拒绝了。 等到齐安三拐两拐找到了这家小咖啡馆,进门就看到严薇坐在那儿无聊地玩着手机,面前摆着一小盘曲奇饼干。 “严老师,久等了吧?”齐安坐到了她对面。 严薇笑了笑,脸上有些疲惫的神色。今天的齐安看起来倒是没有昨天那么猥琐了,不过也可能是昨天误会他变态所以才觉得他猥琐。 她放下手机对一旁柜台招了招手,示意服务生点单。 “一杯美式,加两倍浓缩,多放糖,谢谢。”严薇对服务生道了声谢,然后看向齐安,“你喝些什么?” 齐安对咖啡倒是不太熟悉,只知道喝起来又酸又苦,有些不太适应。 严薇看出了齐安不太熟悉,就对服务生说道:“给他上一杯摩卡吧,多加牛奶。” 服务生微微弯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你之前在电话里说,你要见我二叔?”严薇开门见山地问道。 齐安点了点头,伸手拿了一块曲奇吃着,味道还不赖,奶香味很浓。 “那也就是说,你已经知道了我们家的事?”严薇不知不觉地身体前倾,眼神锐利地问。 “当然知道,一直都知道。”齐安有些理所当然,都闹到要绑架你了,这件事还有什么隐秘可言? 严薇低下头,用手轻抚着额头,声音中有着疲惫和失望:“你是来让我交出玉弥勒的?” 这句话刚说出来,齐安就知道她误会了自己,这也怪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 “不,我当然站在你这边。”齐安又拿起一块饼干,“你要相信严九鼎的眼光。你爷爷把你托付给的,会是一个坏人吗?” 严薇抬起头,没反应过来齐安说的严九鼎是谁,眼神里有些迷茫:“严九鼎是?你!你竟然……” 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着不敬,齐安笑着解释道:“你不知道我跟你爷爷的关系,我不怪你。” “你和我爷爷,什么关系?”严薇追问道。 “这不是重点,”齐安摇了摇头,“重点是我站在你这一边。” 他转过头对走过来的服务生道了声谢,看着摆在身前这一杯深褐色闻起来香气扑鼻的液体,有些好奇。 严薇顾不得对服务生道谢,问齐安:“那你的意思是?” “我会负责解决掉严仲景,但是你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我听。”齐安拿着杯子的手停在了嘴边,说道。 他轻抿了一口咖啡,品尝着苦涩和甘甜的混合,咖啡独特的焦香气萦绕在口中。 不过他没有再喝第二口,这东西有些甜了,齐安喝不太惯。 严薇听到齐安的话,有些犹豫该不该信任他。她这段日子过得不太好,总是要谨慎地让自己始终和学生们在一起,以免被二叔的人抓走。 听到齐安的话,她明显动摇了。即便认识齐安才一天,即便不知道齐安可不可以信任,她仍然有种想对齐安倾诉的冲动。 世上已千年 第五十章 听严薇讲那过去的故事 http://.biquxs.info/

祁玉曾经想过自己作为文物被后世之人挖掘出来的场景。 那场景绝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墓室里,听着外面机器的轰鸣声,静静地等待着出土的那一刻。 沉睡四十年醒来之后的祁玉,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倚靠着一具棺椁,他发着呆。 沉睡之前的记忆便如同潮水般纷纷涌现在脑海之中。 那是一百年前的往事了。 窗外夜深雪重,屋内炉火正旺。 “都说古有四大美人,但赏玩起来,还要讲究看醉贵妃、笑褒姒、狠妲己、病西施。你那位呢,哪一种?”董三手中攥着一方绸子擦拭着着手中的钺,轻柔的就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头也不抬的问道。 他对面的那人却只是笑笑,并不开声,右手中的枪交到左手,抖了一个漂亮的枪花。 “家里安排好了?”似是不太适应这有些沉寂的氛围,董三又问。 那人终于开口了,“去了西南。”竟是清亮的少年嗓音,声音稚嫩语气却老成。 听到这句话,董三面露揶揄之色,嘴角扬了扬但随即憋住了笑,手上动作却停了下来,抄起双钺掂量了一番。 仿佛知道董三会嘲笑自己,那人不再多说,只是横槊于身前,伸出右手轻捏着枪杆,感受着手中这杆枪。 一时无话。 天色已经快到夜半时分,二人俱都停下了各自的动作。气氛微微有些紧张,董三似是插科打诨一般吟道:月黑风高寒雪夜,正是杀人的好时节。 院子里开始有了窸窣的声响。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微风吹动衣袍的猎猎声,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咔嚓声,但是唯独缺了人声。 所有人都在沉默着。 董三看了那人一眼,语气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兴奋,问道:“出门儿砍人去?” 看到那人点了点头,董三猛地站了起来。双钺用力挥舞了几下,之后别到了后腰上,双手推开门迈大步走了出去。 那人仍呆在房间内,抚摸着这杆刚拿到手的枪,只是愣愣的想着心事,也不去听董三作最后的动员。 屋外,董三站在北房门前的台阶上,面向清一色内穿白色雪行衣、外披白色氅衣的众人,激动而肃穆地宣讲着。 “对于那些闯入这里的侵略者,对于肆无忌惮杀戮同胞的刽子手,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一刀一刀地杀回去!” “我董毓三是黄带子,比你们这些泥腿子出身好得多,过去我是爷你们是奴才。” “但是今天!爷要为了你们这些奴才,去杀人!” 激昂的声音传进屋里,令祁玉有了一丝恍惚。董三一个做惯了恶霸的宗亲,竟也知道不能让外国人欺负了中国人的道理。 那么,祁玉问自己,我呢? 想到了西南,想到了城外遍地饿殍,一直想到了千年之前那些往事。 屋外董三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祁玉甩甩头,握紧大枪走了出去。 被演讲勾起的躁动已经平息,但每个人眼中都露出了一种狂热,那是一种可以为之献出生命的狂热。 当看到祁玉的出现时,院子里的众人都像是被一记重锤击中了心脏般呼吸停了一瞬。 气氛变得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紧紧盯在祁玉身上,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令他们无法转移视线。 没有人想到,已经消失了多年的祁家玉树竟出现在这里。 看着为了同一目的而聚集起来的老少,祁玉微微点头示意,朗声说道:“今日能同各位浴血,祁玉幸甚。”说罢躬身施礼后竟自翻上屋顶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董三见正北方有火势冲天,立即号令开始行动。 院内一百名江湖人各自举杯吞下一大口汾酒,摔碎了酒碗后,利索地取了各自的兵刃,化整为零分别向城内各要害处袭去。 霎时间,刚才还拥挤的庭院略显冷清。只剩东墙边上的一株梅树枝头轻轻颤动。 当后人提起这场武林人的战争时,除了感受到悲壮豪迈荡气回肠之外,亦是会用一个惨烈形容。百零一名义士以身许国,歼灭敌寇一千三百余,而生者不过六七。 但没有人知道,其实一共有一百零二人参加了这次战争,祁玉就好像被历史忘记了一般,活下来的人没有人知道他那天晚上做了什么。 在这场袭杀的组织者,托名董三的宗室子弟伤重不治后,祁玉的作为甚至生死更是无人知晓。 祁玉只是去取一件东西。大清的祁玉留下的东西当然要由民国的祁玉去取。 在百名江湖儿郎的掩护下,城中杀声四起,早已闹的沸反盈天。而祁玉便借着这股喧闹悄无声息地出了城。 城外百里之遥有个川下村,祁玉只一个时辰就赶到了这里。 丑时将至,乡下人家已经早早睡下,偶有那一两盏油灯的光亮,那是不问世事的士子仍寄希望于挑灯夜读以求功名。 但他不知道的是,大清已亡,如今这民国政府也快要亡了。国难当头,哪有读书人的出路呢。 轻踮脚尖,祁玉朝着宗祠走去,那里有他要的东西。 但走过了一段曲折的泥土路,他骤然停住脚步,眉头皱了起来。 这里的风水被人改过了。 祁玉曾亲手设计了这里,不谙阵法之人绝无可能走到宗祠,村里人也只有在族长一脉带领之下才能找到去宗祠的路。 祁玉作为设计者,当然对道路轻车熟路。但现在这里变得陌生起来,似乎有人偷偷做了些改变。 草木、乱石和房屋的格局皆已变换,祁玉想要找到正确的道路自是不难,但他没时间多做停留了。 弟兄们的牺牲难道只换来他的束手无措吗? 不。祁玉想。好在还有另一个办法。 他潜进了那户还亮着灯的人家,找到了那个夜读的书生。 读书,往往是族长的特权。 许邦维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硬要自己读书,明明祖训写着后世子孙不可出仕,即便他把那些朽烂的四书五经谙熟于心,也无半点用处。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偶尔会听到的那些议论,什么革命之流的新思想。 他与那些埋头苦读连大清亡了都不知道的穷酸秀才不同。他并不爱大清。 许家一族皆是前朝遗老,明亡后不知为何搬来定居于此,再不出世。至许邦维这一代,与外界的联系只有负责采买的家仆不时带回家中的一些书籍,每当这时许邦维就会彻夜读书。 将灯花剪去,室内便明亮了几分。合上那个小册子,许邦维饮了一口酽茶。 如果说那些儒家经典给他的感觉是陈腐的,那桌上这本呐喊带给他的是则是无穷的激情和悲哀,他的心中似乎有一团火焰被点燃了。 年轻人总是容易被打动,他隐约知道外面的世道很不好。祖训避世,但他看着进城的难民一天天的多了起来,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人,他知道那是什么造成的。 想要做些什么的冲动不停地冲击着他的心灵。 窗外有些动静,想必是谁家的猫狗。许邦维没有多想便和衣睡下。刚睡下就觉得不对劲,黑暗中似乎有另一个呼吸声。 看着对方坐了起来,又惊慌地张了张口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祁玉问他:“你是族长?” 用了一些小手段,祁玉从那个叫许邦维的读书人嘴里问出了族长是谁。 走到北房门前,祁玉侧耳倾听屋里的动静,只有一人的呼吸声,看来就是族长了。 悄声推开门然后掩上,祁玉走到床前,轻轻推了推床上的男人。那人却纹丝不动,依然轻声打着鼾。 正要再推,祁玉猛然往后退了一大步,只见床上之人右腿忽然踢出,正是刚才祁玉所在的位置。 那人见偷袭未能奏效,也就大大方方坐起身来。在黑暗中那双眼睛却熠熠发亮,仿佛始终不曾睡下。 “如此警觉,想必不是宵小之辈。你是何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许邦维口中那个枯干瘦弱的父亲。 “你是许家家长?”祁玉反问。 许父的眼中似乎是闪过了一丝精光,他承认:“正是老夫,你是何人?因何夜入民宅?” 微一拱手,祁玉正声道:“平头蔓开荒人,新上跳板,耳目着排琴碰盘,来领领甲。” 许父一听之下有些惊讶,琢磨了一会儿,也拱了拱手,回道:“合字儿,锅烂蔓,并肩字念了杵?” 祁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非是为了钱财而来。然后右手举起,食指弯曲,拇指和其余三指都伸直,做了个三、一、九的手势。 许父见状便不再一副江湖人的样子,绕着祁玉走了一圈,缓缓说道:“一炉香烟往上升,三老四少坐堂中,弟子上香把祖请,迎来祖师潘钱翁。” 祁玉便回答道:“二炉香烟举在空,三老四少喜盈盈,迎来祖师上面坐,弟子上香把礼行。” “帮中弟兄?” “是。” “敢问令师尊姓上下?” “上潘下清,正是潘祖。” “石寺庵?” “正是文功。” 又试探了一番,在家礼问答之后,许父确认了祁玉的身份,赶紧后退两步,就要行大礼参拜祖师爷。 许家世代定居于此,除了明朝遗老对清朝无言的反抗之外,更多的是在守候那一笔可以敌国的朱家遗产。 而流传下来的祖训里,这个辈分大的吓人的老怪物,既是遗产的主人也是打开遗产的钥匙。历代许家族长的使命,就是等待他。 在许家族长解释了村子风水改变的原因是有一次阵图泄露之后,不论这个原因是真是假,祁玉都只好选择相信他。 于是他立刻就请求族长带他去宗祠,取走属于他的宝藏。 许族长没有去管儿子的死活,而是直接带着祁玉出门去宗祠。 还是那条小路,不难走,但却连祁玉都找不到去宗祠的方法。这只能说明,身边这位许族长阵法上的造诣太过于厉害,祁玉都不得不佩服。 问起了许族长师从何处,他却只是推托着说并无老师教诲。这就令祁玉不得不疑心起来。 想当初诸葛武侯多智而近妖,八卦阵几堆乱石能困住陆伯言几万大军,尚且是师承黄承彦。许家族长再怎么智算通天,也不可能无师自通,于典籍之中悟出改阵之法。 走了一会儿,祁玉就看见黑暗中宗祠的轮廓。许家宗祠和各地的祠堂一样,进了门第一进院落是一个极大的天井,左右两侧是厢房,再往前走中进才是祠堂主体。天井当中种着些长年郁郁青青的柏树,角落里还种着一棵老槐树,雪落在槐树上倒少了几分阴森之意。 祠堂大殿上挂牌匾,写着“许氏大宗”四个烫金大字,笔力遒劲雄厚,看起来一派望族气象。祁玉率先走了进去,对着牌位微微躬身拜了一拜,绕过神位走进祠堂的第三进院落。 第三进院落是五房偏院,多用作贮藏之用。祁玉轻车熟路地走到了用作藏书的那间屋子前,身子偏了偏让许族长掏出钥匙打开门。 推开门一股陈腐的气息迎面扑来,紧跟着的许族长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说道:“书房晚辈曾仔细来过多次,绝无密室,不知您来此是为了?” 他疑惑地望着祁玉,却见祁玉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把房门推上,顿时屋内一片漆黑。 他只感觉到脖子上一凉,霎时间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连忙把手举了起来,连声:“前辈这是做甚?前辈莫要玩笑!” 祁玉左手持枪抵在他的脖间纹丝未动,右手在他身上摸索着钥匙。 “天井左右厢房内的呼吸声你当我听不出来么?”祁玉说了这一句,随即找到了钥匙。 被背叛的感觉很是糟糕,尤其是被自己信赖的人背叛。 回忆被打断了。 墓室上的小孔洞透出一丝光亮,祁玉回过神来,他以手撑地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把自己整理干净,又再一次躺进了石棺,在棺内把棺盖盖好,等待挖掘。 世上已千年 第五十一章 严仲景 http://.biquxs.info/

在登州市商人的眼里,严仲景是个神话一般的人物。 作为严家次子,他很早就独立出严家自己打拼,硬生生不靠家族资源就打拼出自己的天下。 从最开始的珠宝业,到后来有了投资人之后进军房地产,再到后来做金融,可以说严仲景每一招都走对了棋。 本地理工大学金融系甚至用他的经历作为教学案例,可以说每一个二十岁以下的登州居民都是听着严仲景的名字成长起来的。 但只有严仲景本人知道,对外说是不靠家族资源,实际上他进行的每一桩生意都在自家老爷子的注视之下。 抛开那些老一辈们无形的关照不谈,又有哪一个商人能像自己一样生意上一路绿灯?有哪一个商人能够像自己一样嗅觉敏锐到对任何政策都抢先一步知道详情? 严仲景心里是有数的,自己能成事是因为严家需要他这样一个人物。在父亲眼里,自己或许仅仅是一个严家转移外界视线的工具罢了。 只有自己受到足够多的关注,外界才会把严家和自己混为一谈,而不会去深挖严家的底细。 事实证明严老太爷这一步棋走对了,外界一直以为严家的财富只不过就是自己打下来的那个涉足了珠宝、房产以及金融业的公司而已。实际上呢?自己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但他不甘心。 严仲景从来就不甘心只做一个严家对外展示肌肉的工具,他一直想让老爷子认可自己,而不是每次总是用那种失望而怜悯的眼光看着自己。 他这些年拼了命地在外打拼,不就是为了得到父亲的承认吗?结果呢? 父亲竟然昏了头把家族交到严薇那个小丫头的手里!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他怎么……就始终看不起自己呢? 他愈加愤怒,进而歇斯底里。 严仲景看着镜子里的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皱纹都已经通过手术抹平,戴着圆框金丝眼镜,眼睛炯炯有神。 已经五十岁的年纪,严仲景依然保养得很好,一派儒雅的风范让他始终是登州市名媛圈子里的热点人物。 而现在,他看着自己这张脸,笑容渐渐变得狰狞而扭曲。 兄弟几人里,自己是长得最像父亲的,他也一直以此为荣。甚至每次看到父亲投来失望的眼神,他都会私下里偷偷地照镜子用自己长得像他来安慰自己。 而现在。 咔嚓。 他一拳打在镜子上,把镜子打出了一圈裂痕,镜子中的自己仍然在笑,好像在嘲笑他的自卑。 一拳,又一拳。 镜子已经破碎得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他这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右手早已鲜血淋漓。 他双手扶住了面盆,紧闭双眼,低着头大口地喘息着。 片刻之后,严仲景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化妆镜,脸上又变回了那种自信而富有魅力的笑容。 他简单地冲洗了一下右手,把出扎进手中的玻璃碴,把血迹冲洗掉之后找了块纱布包扎好,走出了洗手间。 屋外是他的心腹葛叔。他是老爷子给安排的助手,也是现在严仲景最信任的人。 虽然严仲景已经五十多岁,葛叔也年近古稀,但他仍然习惯称呼严仲景为少爷。 “少爷,您……”葛叔欲言又止,他是知道严仲景对老爷始终有心结的,也知道他偶尔会发泄。 “没关系,葛叔。”严仲景摇了摇头,伸手让葛叔看自己已经包扎好的右手,“把今天的日程安排说一下。” 葛叔终究是有些年老了,他从身边桌子上拿起一个本子,翻看着日程安排。 “上午八点到九点是和中信实业的王总谈合作的事情,不过,”他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有些晚了。” “那就取消吧,告诉他改天。”严仲景坐在沙发上,不在乎地挥手说道。 “是,少爷。”葛叔躬了躬身子,用笔记下,“接下来九点一刻到十一点一刻,是少爷每周打高尔夫的时间,已经帮您约了半城餐饮的金满城和理工大学的付校长。” “中午的午饭没有约人,夫人在家和您一起用餐。” “下午的日程是,十四点到十五点一刻,约好了三少爷和其他几位家长谈集团股份的事。” “然后是去一家叫作‘齐家’的饭馆,它的老板昨天约了您。” 葛叔说完之后站在一旁不说话,听着少爷的吩咐。 “老三他们瞎起哄,我就不去了。”严仲景说道。 “那个时间就换成去公司看看吧。”他又补充道。 他看着葛叔用笔一项一项地记录下他吩咐的事情,笑着说道:“前几天不是让依依教你用pda了吗?怎么,用不惯?” 葛叔用手扶了扶老花镜,像是朋友聊天一样说道:“人老了,对这些新玩意儿总是觉得用不惯,不如用笔记下来开得方便。” “以后我死了,让葛平代替我给您管家,他年轻人或许喜欢用这些新玩意儿。” 严仲景眼神里有些伤感,葛叔这一辈的老人们都逐渐死去。葛叔虽然看着身子挺硬朗,却也是快七十的人了。 “葛叔,你这是什么话。就你这身子骨,活到一百多岁完全没有问题嘛。”严仲景叮嘱道,“给你安排的医生要多和人家接触接触,不要讳疾忌医。” 葛叔感激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 在齐安回到“齐家”时,正好遇见王成他们挂上打烊的牌子。 齐安就问起了今天的生意。 王成虽然有些累,但是仍然很是高兴:“老板,今天的客人可是比平常多了好多,大多都是冲着那些宣传来的。” “你还别说,这闲着久了,突然像今天一样事情多了起来,还真有些做不惯。”王成指着他的徒弟,“像这小子,以前一天到晚也什么掌勺的机会。今天也是太忙了,就让这小子做了几道菜,没想到还挺像模像样的。” 学徒小张只是呵呵地挠头笑着,并不说话。 “那行,你们先走吧,我在这儿待一会儿,一会儿招待个客人。” 王成问道:“招待客人?需要我留下来吗?” 齐安笑着拒绝了他,今天这一顿说不定就变成了鸿门宴,还是不要让他参与得好。 齐安看着他们离开后,走进了后厨。估摸着一袋子绿豆淀粉还剩下可以做五六个三不粘的量,齐安又打上了火开始练习。 齐安是从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的,不论是任何事情上,他的学习速度似乎都没有别人快。 哪怕是上一世作为祁玉的时候,他拜天南武林宋金刚为师。同样一套功夫,师兄师弟们已经打得十分纯熟,他却仍然磕磕绊绊的。 也只是出于祁玉日日给老师掏钱,老师才没有将他逐出师门,而是勉强承认祁玉的弟子身份。 只不过功夫是一回事,体魄又是另一回事了。齐安很久之前就发现了,随着自己一世又一世地重活,每次沉睡起来体魄就会变得更强一点。 因此哪怕是功夫没学到家,祁玉凭着一套普普通通的太祖长拳都能够打得师兄弟们叫他大师哥。 做菜也是如此,他的手艺一开始也就是能把菜煮熟的水平,但架不住一千多年的反复练习,一道菜反复练习成千上万次,手熟自然烧菜好吃。 但是齐安发现,最近学东西倒是越来越快了。齐安将之归因于千多年的生活经验,让他对新鲜的事物能做到触类旁通。 ∞∞∞∞∞∞∞∞∞∞∞∞∞∞∞∞ 相比较齐安思绪上毫无波澜,严薇自打从咖啡馆里出来,就一直如梦如幻。 她知道齐安知道那枚玉弥勒的秘密,原本只是以为齐安会要回那笔财富,毕竟她一直以为爷爷说的答应知道玉弥勒秘密的人一个要求,就是指那人可能会开口要回那笔财富。 没想到齐安对她的要求只有“相信我”三个字,却不提让她归还宝藏。 她原以为齐安并不知道那笔财富的事情,甚至还主动告诉了齐安,却没想到齐安依旧坚持他的要求:“我要你的信任。” 这让她很不适应,除了学校里自己的学生之外,她没有见过这种人,甚至连小岚她们,自己也是反复调查过背景才接受了她们做朋友。 严薇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或许是钱眼里钻久了,无论看谁都用这种势力的眼光。 无论如何,严薇心情好了起来。她转身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保镖,挥手让他们跟上来。 自从那天晚上所有保镖都被调走,自己身边没有警卫,而差一点就又经历了一次绑架之后,严薇就始终会留下几人在身边。 保镖最大的作用并不是挡子弹或者打架,而是在于威慑。只要身边有人,二叔三叔的人就不敢对自己下杀手,而普通的绑架保镖又足以应付。 “再给我一年时间。”严薇心想,“只要再有时间,我有信心掌控公司。” “小姐,车来了。”保镖提醒道,打开了车门。 严薇点了点头,坐上了车。 “老吴,今天下午不回学校了,去公司。”她对着司机说道。 世上已千年 第五十二章 叔侄 http://.biquxs.info/

在登州市商人的眼里,严仲景是个神话一般的人物。 作为严家次子,他很早就独立出严家自己打拼,硬生生不靠家族资源就打拼出自己的天下。 从最开始的珠宝业,到后来有了投资人之后进军房地产,再到后来做金融,可以说严仲景每一招都走对了棋。 本地理工大学金融系甚至用他的经历作为教学案例,可以说每一个二十岁以下的登州居民都是听着严仲景的名字成长起来的。 但只有严仲景本人知道,对外说是不靠家族资源,实际上他进行的每一桩生意都在自家老爷子的注视之下。 抛开那些老一辈们无形的关照不谈,又有哪一个商人能像自己一样生意上一路绿灯?有哪一个商人能够像自己一样嗅觉敏锐到对任何政策都抢先一步知道详情? 严仲景心里是有数的,自己能成事是因为严家需要他这样一个人物。在父亲眼里,自己或许仅仅是一个严家转移外界视线的工具罢了。 只有自己受到足够多的关注,外界才会把严家和自己混为一谈,而不会去深挖严家的底细。 事实证明严老太爷这一步棋走对了,外界一直以为严家的财富只不过就是自己打下来的那个涉足了珠宝、房产以及金融业的公司而已。实际上呢?自己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但他不甘心。 严仲景从来就不甘心只做一个严家对外展示肌肉的工具,他一直想让老爷子认可自己,而不是每次总是用那种失望而怜悯的眼光看着自己。 他这些年拼了命地在外打拼,不就是为了得到父亲的承认吗?结果呢? 父亲竟然昏了头把家族交到严薇那个小丫头的手里!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他怎么……就始终看不起自己呢? 他愈加愤怒,进而歇斯底里。 严仲景看着镜子里的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皱纹都已经通过手术抹平,戴着圆框金丝眼镜,眼睛炯炯有神。 已经五十岁的年纪,严仲景依然保养得很好,一派儒雅的风范让他始终是登州市名媛圈子里的热点人物。 而现在,他看着自己这张脸,笑容渐渐变得狰狞而扭曲。 兄弟几人里,自己是长得最像父亲的,他也一直以此为荣。甚至每次看到父亲投来失望的眼神,他都会私下里偷偷地照镜子用自己长得像他来安慰自己。 而现在。 咔嚓。 他一拳打在镜子上,把镜子打出了一圈裂痕,镜子中的自己仍然在笑,好像在嘲笑他的自卑。 一拳,又一拳。 镜子已经破碎得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他这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右手早已鲜血淋漓。 他双手扶住了面盆,紧闭双眼,低着头大口地喘息着。 片刻之后,严仲景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化妆镜,脸上又变回了那种自信而富有魅力的笑容。 他简单地冲洗了一下右手,把出扎进手中的玻璃碴,把血迹冲洗掉之后找了块纱布包扎好,走出了洗手间。 屋外是他的心腹葛叔。他是老爷子给安排的助手,也是现在严仲景最信任的人。 虽然严仲景已经五十多岁,葛叔也年近古稀,但他仍然习惯称呼严仲景为少爷。 “少爷,您……”葛叔欲言又止,他是知道严仲景对老爷始终有心结的,也知道他偶尔会发泄。 “没关系,葛叔。”严仲景摇了摇头,伸手让葛叔看自己已经包扎好的右手,“把今天的日程安排说一下。” 葛叔终究是有些年老了,他从身边桌子上拿起一个本子,翻看着日程安排。 “上午八点到九点是和中信实业的王总谈合作的事情,不过,”他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有些晚了。” “那就取消吧,告诉他改天。”严仲景坐在沙发上,不在乎地挥手说道。 “是,少爷。”葛叔躬了躬身子,用笔记下,“接下来九点一刻到十一点一刻,是少爷每周打高尔夫的时间,已经帮您约了半城餐饮的金满城和理工大学的付校长。” “中午的午饭没有约人,夫人在家和您一起用餐。” “下午的日程是,十四点到十五点一刻,约好了三少爷和其他几位家长谈集团股份的事。” “然后是去一家叫作‘齐家’的饭馆,它的老板昨天约了您。” 葛叔说完之后站在一旁不说话,听着少爷的吩咐。 “老三他们瞎起哄,我就不去了。”严仲景说道。 “那个时间就换成去公司看看吧。”他又补充道。 他看着葛叔用笔一项一项地记录下他吩咐的事情,笑着说道:“前几天不是让依依教你用pda了吗?怎么,用不惯?” 葛叔用手扶了扶老花镜,像是朋友聊天一样说道:“人老了,对这些新玩意儿总是觉得用不惯,不如用笔记下来开得方便。” “以后我死了,让葛平代替我给您管家,他年轻人或许喜欢用这些新玩意儿。” 严仲景眼神里有些伤感,葛叔这一辈的老人们都逐渐死去。葛叔虽然看着身子挺硬朗,却也是快七十的人了。 “葛叔,你这是什么话。就你这身子骨,活到一百多岁完全没有问题嘛。”严仲景叮嘱道,“给你安排的医生要多和人家接触接触,不要讳疾忌医。” 葛叔感激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 在齐安回到“齐家”时,正好遇见王成他们挂上打烊的牌子。 齐安就问起了今天的生意。 王成虽然有些累,但是仍然很是高兴:“老板,今天的客人可是比平常多了好多,大多都是冲着那些宣传来的。” “你还别说,这闲着久了,突然像今天一样事情多了起来,还真有些做不惯。”王成指着他的徒弟,“像这小子,以前一天到晚也什么掌勺的机会。今天也是太忙了,就让这小子做了几道菜,没想到还挺像模像样的。” 学徒小张只是呵呵地挠头笑着,并不说话。 “那行,你们先走吧,我在这儿待一会儿,一会儿招待个客人。” 王成问道:“招待客人?需要我留下来吗?” 齐安笑着拒绝了他,今天这一顿说不定就变成了鸿门宴,还是不要让他参与得好。 齐安看着他们离开后,走进了后厨。估摸着一袋子绿豆淀粉还剩下可以做五六个三不粘的量,齐安又打上了火开始练习。 齐安是从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的,不论是任何事情上,他的学习速度似乎都没有别人快。 哪怕是上一世作为祁玉的时候,他拜天南武林宋金刚为师。同样一套功夫,师兄师弟们已经打得十分纯熟,他却仍然磕磕绊绊的。 也只是出于祁玉日日给老师掏钱,老师才没有将他逐出师门,而是勉强承认祁玉的弟子身份。 只不过功夫是一回事,体魄又是另一回事了。齐安很久之前就发现了,随着自己一世又一世地重活,每次沉睡起来体魄就会变得更强一点。 因此哪怕是功夫没学到家,祁玉凭着一套普普通通的太祖长拳都能够打得师兄弟们叫他大师哥。 做菜也是如此,他的手艺一开始也就是能把菜煮熟的水平,但架不住一千多年的反复练习,一道菜反复练习成千上万次,手熟自然烧菜好吃。 但是齐安发现,最近学东西倒是越来越快了。齐安将之归因于千多年的生活经验,让他对新鲜的事物能做到触类旁通。 —————————— 相比较齐安思绪上毫无波澜,严薇自打从咖啡馆里出来,就一直如梦如幻。 她知道齐安知道那枚玉弥勒的秘密,原本只是以为齐安会要回那笔财富,毕竟她一直以为爷爷说的答应知道玉弥勒秘密的人一个要求,就是指那人可能会开口要回那笔财富。 没想到齐安对她的要求只有“相信我”三个字,却不提让她归还宝藏。 她原以为齐安并不知道那笔财富的事情,甚至还主动告诉了齐安,却没想到齐安依旧坚持他的要求:“我要你的信任。” 这让她很不适应,除了学校里自己的学生之外,她没有见过这种人,甚至连小岚她们,自己也是反复调查过背景才接受了她们做朋友。 严薇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或许是钱眼里钻久了,无论看谁都用这种势力的眼光。 无论如何,严薇心情好了起来。她转身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保镖,挥手让他们跟上来。 自从那天晚上所有保镖都被调走,自己身边没有警卫,而差一点就又经历了一次绑架之后,严薇就始终会留下几人在身边。 保镖最大的作用并不是挡子弹或者打架,而是在于威慑。只要身边有人,二叔三叔的人就不敢对自己下杀手,而普通的绑架保镖又足以应付。 “再给我一年时间。”严薇心想,“只要再有时间,我有信心掌控公司。” “小姐,车来了。”保镖提醒道,打开了车门。 严薇点了点头,坐上了车。 “老吴,今天下午不回学校了,去公司。”她对着司机说道。 世上已千年 第五十三章 兰陵银行的困境 http://.biquxs.info/

祁玉曾经想过自己作为文物被后世之人挖掘出来的场景。 那场景绝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墓室里,听着外面机器的轰鸣声,静静地等待着出土的那一刻。 沉睡四十年醒来之后的祁玉,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倚靠着一具棺椁,他发着呆。 沉睡之前的记忆便如同潮水般纷纷涌现在脑海之中。 那是一百年前的往事了。 窗外夜深雪重,屋内炉火正旺。 “都说古有四大美人,但赏玩起来,还要讲究看醉贵妃、笑褒姒、狠妲己、病西施。你那位呢,哪一种?”董三手中攥着一方绸子擦拭着着手中的钺,轻柔的就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头也不抬的问道。 他对面的那人却只是笑笑,并不开声,右手中的枪交到左手,抖了一个漂亮的枪花。 “家里安排好了?”似是不太适应这有些沉寂的氛围,董三又问。 那人终于开口了,“去了西南。”竟是清亮的少年嗓音,声音稚嫩语气却老成。 听到这句话,董三面露揶揄之色,嘴角扬了扬但随即憋住了笑,手上动作却停了下来,抄起双钺掂量了一番。 仿佛知道董三会嘲笑自己,那人不再多说,只是横槊于身前,伸出右手轻捏着枪杆,感受着手中这杆枪。 一时无话。 天色已经快到夜半时分,二人俱都停下了各自的动作。气氛微微有些紧张,董三似是插科打诨一般吟道:月黑风高寒雪夜,正是杀人的好时节。 院子里开始有了窸窣的声响。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微风吹动衣袍的猎猎声,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咔嚓声,但是唯独缺了人声。 所有人都在沉默着。 董三看了那人一眼,语气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兴奋,问道:“出门儿砍人去?” 看到那人点了点头,董三猛地站了起来。双钺用力挥舞了几下,之后别到了后腰上,双手推开门迈大步走了出去。 那人仍呆在房间内,抚摸着这杆刚拿到手的枪,只是愣愣的想着心事,也不去听董三作最后的动员。 屋外,董三站在北房门前的台阶上,面向清一色内穿白色雪行衣、外披白色氅衣的众人,激动而肃穆地宣讲着。 “对于那些闯入这里的侵略者,对于肆无忌惮杀戮同胞的刽子手,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一刀一刀地杀回去!” “我董毓三是黄带子,比你们这些泥腿子出身好得多,过去我是爷你们是奴才。” “但是今天!爷要为了你们这些奴才,去杀人!” 激昂的声音传进屋里,令祁玉有了一丝恍惚。董三一个做惯了恶霸的宗亲,竟也知道不能让外国人欺负了中国人的道理。 那么,祁玉问自己,我呢? 想到了西南,想到了城外遍地饿殍,一直想到了千年之前那些往事。 屋外董三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祁玉甩甩头,握紧大枪走了出去。 被演讲勾起的躁动已经平息,但每个人眼中都露出了一种狂热,那是一种可以为之献出生命的狂热。 当看到祁玉的出现时,院子里的众人都像是被一记重锤击中了心脏般呼吸停了一瞬。 气氛变得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紧紧盯在祁玉身上,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令他们无法转移视线。 没有人想到,已经消失了多年的祁家玉树竟出现在这里。 看着为了同一目的而聚集起来的老少,祁玉微微点头示意,朗声说道:“今日能同各位浴血,祁玉幸甚。”说罢躬身施礼后竟自翻上屋顶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董三见正北方有火势冲天,立即号令开始行动。 院内一百名江湖人各自举杯吞下一大口汾酒,摔碎了酒碗后,利索地取了各自的兵刃,化整为零分别向城内各要害处袭去。 霎时间,刚才还拥挤的庭院略显冷清。只剩东墙边上的一株梅树枝头轻轻颤动。 当后人提起这场武林人的战争时,除了感受到悲壮豪迈荡气回肠之外,亦是会用一个惨烈形容。百零一名义士以身许国,歼灭敌寇一千三百余,而生者不过六七。 但没有人知道,其实一共有一百零二人参加了这次战争,祁玉就好像被历史忘记了一般,活下来的人没有人知道他那天晚上做了什么。 在这场袭杀的组织者,托名董三的宗室子弟伤重不治后,祁玉的作为甚至生死更是无人知晓。 祁玉只是去取一件东西。大清的祁玉留下的东西当然要由民国的祁玉去取。 在百名江湖儿郎的掩护下,城中杀声四起,早已闹的沸反盈天。而祁玉便借着这股喧闹悄无声息地出了城。 城外百里之遥有个川下村,祁玉只一个时辰就赶到了这里。 丑时将至,乡下人家已经早早睡下,偶有那一两盏油灯的光亮,那是不问世事的士子仍寄希望于挑灯夜读以求功名。 但他不知道的是,大清已亡,如今这民国政府也快要亡了。国难当头,哪有读书人的出路呢。 轻踮脚尖,祁玉朝着宗祠走去,那里有他要的东西。 但走过了一段曲折的泥土路,他骤然停住脚步,眉头皱了起来。 这里的风水被人改过了。 祁玉曾亲手设计了这里,不谙阵法之人绝无可能走到宗祠,村里人也只有在族长一脉带领之下才能找到去宗祠的路。 祁玉作为设计者,当然对道路轻车熟路。但现在这里变得陌生起来,似乎有人偷偷做了些改变。 草木、乱石和房屋的格局皆已变换,祁玉想要找到正确的道路自是不难,但他没时间多做停留了。 弟兄们的牺牲难道只换来他的束手无措吗? 不。祁玉想。好在还有另一个办法。 他潜进了那户还亮着灯的人家,找到了那个夜读的书生。 读书,往往是族长的特权。 许邦维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硬要自己读书,明明祖训写着后世子孙不可出仕,即便他把那些朽烂的四书五经谙熟于心,也无半点用处。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偶尔会听到的那些议论,什么革命之流的新思想。 他与那些埋头苦读连大清亡了都不知道的穷酸秀才不同。他并不爱大清。 许家一族皆是前朝遗老,明亡后不知为何搬来定居于此,再不出世。至许邦维这一代,与外界的联系只有负责采买的家仆不时带回家中的一些书籍,每当这时许邦维就会彻夜读书。 将灯花剪去,室内便明亮了几分。合上那个小册子,许邦维饮了一口酽茶。 如果说那些儒家经典给他的感觉是陈腐的,那桌上这本呐喊带给他的是则是无穷的激情和悲哀,他的心中似乎有一团火焰被点燃了。 年轻人总是容易被打动,他隐约知道外面的世道很不好。祖训避世,但他看着进城的难民一天天的多了起来,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人,他知道那是什么造成的。 想要做些什么的冲动不停地冲击着他的心灵。 窗外有些动静,想必是谁家的猫狗。许邦维没有多想便和衣睡下。刚睡下就觉得不对劲,黑暗中似乎有另一个呼吸声。 看着对方坐了起来,又惊慌地张了张口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祁玉问他:“你是族长?” 用了一些小手段,祁玉从那个叫许邦维的读书人嘴里问出了族长是谁。 走到北房门前,祁玉侧耳倾听屋里的动静,只有一人的呼吸声,看来就是族长了。 悄声推开门然后掩上,祁玉走到床前,轻轻推了推床上的男人。那人却纹丝不动,依然轻声打着鼾。 正要再推,祁玉猛然往后退了一大步,只见床上之人右腿忽然踢出,正是刚才祁玉所在的位置。 那人见偷袭未能奏效,也就大大方方坐起身来。在黑暗中那双眼睛却熠熠发亮,仿佛始终不曾睡下。 “如此警觉,想必不是宵小之辈。你是何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像许邦维口中那个枯干瘦弱的父亲。 “你是许家家长?”祁玉反问。 许父的眼中似乎是闪过了一丝精光,他承认:“正是老夫,你是何人?因何夜入民宅?” 微一拱手,祁玉正声道:“平头蔓开荒人,新上跳板,耳目着排琴碰盘,来领领甲。” 许父一听之下有些惊讶,琢磨了一会儿,也拱了拱手,回道:“合字儿,锅烂蔓,并肩字念了杵?” 祁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非是为了钱财而来。然后右手举起,食指弯曲,拇指和其余三指都伸直,做了个三、一、九的手势。 许父见状便不再一副江湖人的样子,绕着祁玉走了一圈,缓缓说道:“一炉香烟往上升,三老四少坐堂中,弟子上香把祖请,迎来祖师潘钱翁。” 祁玉便回答道:“二炉香烟举在空,三老四少喜盈盈,迎来祖师上面坐,弟子上香把礼行。” “帮中弟兄?” “是。” “敢问令师尊姓上下?” “上潘下清,正是潘祖。” “石寺庵?” “正是文功。” 又试探了一番,在家礼问答之后,许父确认了祁玉的身份,赶紧后退两步,就要行大礼参拜祖师爷。 许家世代定居于此,除了明朝遗老对清朝无言的反抗之外,更多的是在守候那一笔可以敌国的朱家遗产。 而流传下来的祖训里,这个辈分大的吓人的老怪物,既是遗产的主人也是打开遗产的钥匙。历代许家族长的使命,就是等待他。 在许家族长解释了村子风水改变的原因是有一次阵图泄露之后,不论这个原因是真是假,祁玉都只好选择相信他。 于是他立刻就请求族长带他去宗祠,取走属于他的宝藏。 许族长没有去管儿子的死活,而是直接带着祁玉出门去宗祠。 还是那条小路,不难走,但却连祁玉都找不到去宗祠的方法。这只能说明,身边这位许族长阵法上的造诣太过于厉害,祁玉都不得不佩服。 问起了许族长师从何处,他却只是推托着说并无老师教诲。这就令祁玉不得不疑心起来。 想当初诸葛武侯多智而近妖,八卦阵几堆乱石能困住陆伯言几万大军,尚且是师承黄承彦。许家族长再怎么智算通天,也不可能无师自通,于典籍之中悟出改阵之法。 走了一会儿,祁玉就看见黑暗中宗祠的轮廓。许家宗祠和各地的祠堂一样,进了门第一进院落是一个极大的天井,左右两侧是厢房,再往前走中进才是祠堂主体。天井当中种着些长年郁郁青青的柏树,角落里还种着一棵老槐树,雪落在槐树上倒少了几分阴森之意。 祠堂大殿上挂牌匾,写着“许氏大宗”四个烫金大字,笔力遒劲雄厚,看起来一派望族气象。祁玉率先走了进去,对着牌位微微躬身拜了一拜,绕过神位走进祠堂的第三进院落。 第三进院落是五房偏院,多用作贮藏之用。祁玉轻车熟路地走到了用作藏书的那间屋子前,身子偏了偏让许族长掏出钥匙打开门。 推开门一股陈腐的气息迎面扑来,紧跟着的许族长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说道:“书房晚辈曾仔细来过多次,绝无密室,不知您来此是为了?” 他疑惑地望着祁玉,却见祁玉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把房门推上,顿时屋内一片漆黑。 他只感觉到脖子上一凉,霎时间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连忙把手举了起来,连声:“前辈这是做甚?前辈莫要玩笑!” 祁玉左手持枪抵在他的脖间纹丝未动,右手在他身上摸索着钥匙。 “天井左右厢房内的呼吸声你当我听不出来么?”祁玉说了这一句,随即找到了钥匙。 被背叛的感觉很是糟糕,尤其是被自己信赖的人背叛。 回忆被打断了。 墓室上的小孔洞透出一丝光亮,祁玉回过神来,他以手撑地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把自己整理干净,又再一次躺进了石棺,在棺内把棺盖盖好,等待挖掘。 世上已千年 第五十四章 沙米饭 http://.biquxs.info/

在登州市商人的眼里,严仲景是个神话一般的人物。 作为严家次子,他很早就独立出严家自己打拼,硬生生不靠家族资源就打拼出自己的天下。 从最开始的珠宝业,到后来有了投资人之后进军房地产,再到后来做金融,可以说严仲景每一招都走对了棋。 本地理工大学金融系甚至用他的经历作为教学案例,可以说每一个二十岁以下的登州居民都是听着严仲景的名字成长起来的。 但只有严仲景本人知道,对外说是不靠家族资源,实际上他进行的每一桩生意都在自家老爷子的注视之下。 抛开那些老一辈们无形的关照不谈,又有哪一个商人能像自己一样生意上一路绿灯?有哪一个商人能够像自己一样嗅觉敏锐到对任何政策都抢先一步知道详情? 严仲景心里是有数的,自己能成事是因为严家需要他这样一个人物。在父亲眼里,自己或许仅仅是一个严家转移外界视线的工具罢了。 只有自己受到足够多的关注,外界才会把严家和自己混为一谈,而不会去深挖严家的底细。 事实证明严老太爷这一步棋走对了,外界一直以为严家的财富只不过就是自己打下来的那个涉足了珠宝、房产以及金融业的公司而已。实际上呢?自己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但他不甘心。 严仲景从来就不甘心只做一个严家对外展示肌肉的工具,他一直想让老爷子认可自己,而不是每次总是用那种失望而怜悯的眼光看着自己。 他这些年拼了命地在外打拼,不就是为了得到父亲的承认吗?结果呢? 父亲竟然昏了头把家族交到严薇那个小丫头的手里!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他怎么……就始终看不起自己呢? 他愈加愤怒,进而歇斯底里。 严仲景看着镜子里的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皱纹都已经通过手术抹平,戴着圆框金丝眼镜,眼睛炯炯有神。 已经五十岁的年纪,严仲景依然保养得很好,一派儒雅的风范让他始终是登州市名媛圈子里的热点人物。 而现在,他看着自己这张脸,笑容渐渐变得狰狞而扭曲。 兄弟几人里,自己是长得最像父亲的,他也一直以此为荣。甚至每次看到父亲投来失望的眼神,他都会私下里偷偷地照镜子用自己长得像他来安慰自己。 而现在。 咔嚓。 他一拳打在镜子上,把镜子打出了一圈裂痕,镜子中的自己仍然在笑,好像在嘲笑他的自卑。 一拳,又一拳。 镜子已经破碎得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他这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右手早已鲜血淋漓。 他双手扶住了面盆,紧闭双眼,低着头大口地喘息着。 片刻之后,严仲景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化妆镜,脸上又变回了那种自信而富有魅力的笑容。 他简单地冲洗了一下右手,把出扎进手中的玻璃碴,把血迹冲洗掉之后找了块纱布包扎好,走出了洗手间。 屋外是他的心腹葛叔。他是老爷子给安排的助手,也是现在严仲景最信任的人。 虽然严仲景已经五十多岁,葛叔也年近古稀,但他仍然习惯称呼严仲景为少爷。 “少爷,您……”葛叔欲言又止,他是知道严仲景对老爷始终有心结的,也知道他偶尔会发泄。 “没关系,葛叔。”严仲景摇了摇头,伸手让葛叔看自己已经包扎好的右手,“把今天的日程安排说一下。” 葛叔终究是有些年老了,他从身边桌子上拿起一个本子,翻看着日程安排。 “上午八点到九点是和中信实业的王总谈合作的事情,不过,”他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有些晚了。” “那就取消吧,告诉他改天。”严仲景坐在沙发上,不在乎地挥手说道。 “是,少爷。”葛叔躬了躬身子,用笔记下,“接下来九点一刻到十一点一刻,是少爷每周打高尔夫的时间,已经帮您约了半城餐饮的金满城和理工大学的付校长。” “中午的午饭没有约人,夫人在家和您一起用餐。” “下午的日程是,十四点到十五点一刻,约好了三少爷和其他几位家长谈集团股份的事。” “然后是去一家叫作‘齐家’的饭馆,它的老板昨天约了您。” 葛叔说完之后站在一旁不说话,听着少爷的吩咐。 “老三他们瞎起哄,我就不去了。”严仲景说道。 “那个时间就换成去公司看看吧。”他又补充道。 他看着葛叔用笔一项一项地记录下他吩咐的事情,笑着说道:“前几天不是让依依教你用pda了吗?怎么,用不惯?” 葛叔用手扶了扶老花镜,像是朋友聊天一样说道:“人老了,对这些新玩意儿总是觉得用不惯,不如用笔记下来开得方便。” “以后我死了,让葛平代替我给您管家,他年轻人或许喜欢用这些新玩意儿。” 严仲景眼神里有些伤感,葛叔这一辈的老人们都逐渐死去。葛叔虽然看着身子挺硬朗,却也是快七十的人了。 “葛叔,你这是什么话。就你这身子骨,活到一百多岁完全没有问题嘛。”严仲景叮嘱道,“给你安排的医生要多和人家接触接触,不要讳疾忌医。” 葛叔感激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 在齐安回到“齐家”时,正好遇见王成他们挂上打烊的牌子。 齐安就问起了今天的生意。 王成虽然有些累,但是仍然很是高兴:“老板,今天的客人可是比平常多了好多,大多都是冲着那些宣传来的。” “你还别说,这闲着久了,突然像今天一样事情多了起来,还真有些做不惯。”王成指着他的徒弟,“像这小子,以前一天到晚也什么掌勺的机会。今天也是太忙了,就让这小子做了几道菜,没想到还挺像模像样的。” 学徒小张只是呵呵地挠头笑着,并不说话。 “那行,你们先走吧,我在这儿待一会儿,一会儿招待个客人。” 王成问道:“招待客人?需要我留下来吗?” 齐安笑着拒绝了他,今天这一顿说不定就变成了鸿门宴,还是不要让他参与得好。 齐安看着他们离开后,走进了后厨。估摸着一袋子绿豆淀粉还剩下可以做五六个三不粘的量,齐安又打上了火开始练习。 齐安是从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的,不论是任何事情上,他的学习速度似乎都没有别人快。 哪怕是上一世作为祁玉的时候,他拜天南武林宋金刚为师。同样一套功夫,师兄师弟们已经打得十分纯熟,他却仍然磕磕绊绊的。 也只是出于祁玉日日给老师掏钱,老师才没有将他逐出师门,而是勉强承认祁玉的弟子身份。 只不过功夫是一回事,体魄又是另一回事了。齐安很久之前就发现了,随着自己一世又一世地重活,每次沉睡起来体魄就会变得更强一点。 因此哪怕是功夫没学到家,祁玉凭着一套普普通通的太祖长拳都能够打得师兄弟们叫他大师哥。 做菜也是如此,他的手艺一开始也就是能把菜煮熟的水平,但架不住一千多年的反复练习,一道菜反复练习成千上万次,手熟自然烧菜好吃。 但是齐安发现,最近学东西倒是越来越快了。齐安将之归因于千多年的生活经验,让他对新鲜的事物能做到触类旁通。 —————————— 相比较齐安思绪上毫无波澜,严薇自打从咖啡馆里出来,就一直如梦如幻。 她知道齐安知道那枚玉弥勒的秘密,原本只是以为齐安会要回那笔财富,毕竟她一直以为爷爷说的答应知道玉弥勒秘密的人一个要求,就是指那人可能会开口要回那笔财富。 没想到齐安对她的要求只有“相信我”三个字,却不提让她归还宝藏。 她原以为齐安并不知道那笔财富的事情,甚至还主动告诉了齐安,却没想到齐安依旧坚持他的要求:“我要你的信任。” 这让她很不适应,除了学校里自己的学生之外,她没有见过这种人,甚至连小岚她们,自己也是反复调查过背景才接受了她们做朋友。 严薇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或许是钱眼里钻久了,无论看谁都用这种势力的眼光。 无论如何,严薇心情好了起来。她转身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保镖,挥手让他们跟上来。 自从那天晚上所有保镖都被调走,自己身边没有警卫,而差一点就又经历了一次绑架之后,严薇就始终会留下几人在身边。 保镖最大的作用并不是挡子弹或者打架,而是在于威慑。只要身边有人,二叔三叔的人就不敢对自己下杀手,而普通的绑架保镖又足以应付。 “再给我一年时间。”严薇心想,“只要再有时间,我有信心掌控公司。” “小姐,车来了。”保镖提醒道,打开了车门。 严薇点了点头,坐上了车。 “老吴,今天下午不回学校了,去公司。”她对着司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