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嫁山里汉,状元娘子我不当了》 第1章 我要当状元娘子! 大元国。 …… 七里镇是个小镇,拢共不过横竖两条街。 镇上有间张氏肉铺子,一向生意不错。 此时,张氏肉铺子后院里正吵得热烈。 棉娘被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姑娘按在地上抢东西。 “你把聘书给我,我要嫁给宋秀才!” 这个胖姑娘是张屠户的亲生女儿,叫张成凤。 棉娘不敢还嘴,却将那聘书紧紧地护在怀里。 这可惹恼了张成凤,一下子将她推倒在地上,地上刚好有一块石头,将棉娘的额头撞得鲜血直流。 张屠户以前死了婆娘,带着女儿张成凤过活。 后来娶了逃荒到七里镇的阮氏,重组了家庭,棉娘就是阮氏带来的女儿。 别人都说她是个拖油瓶。 平日里在张家,棉娘就跟不要钱的丫环似的,做饭洗衣洒扫样样都归她来。 她手脚勤快,生得又好看,今天是宋家遣媒人上门来相看,相中了棉娘,给她下了聘书。 才闹出了这么一幕来。 张成凤掐住她脖子,使劲往地上撞,不一会,棉娘一阵晕眩。 张成凤趁机扯出了她手里的聘书,得意洋洋道,“我就看中了宋秀才!我就要当秀才娘子!谁拦我,我打死谁!” 正说着,前面卖猪肉的张屠户听到了后院的动静,关门进院来,上前就喝斥住了张成凤。 “胡闹!宋家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与棉娘这么抢?快把聘书还给棉娘!” 宋秀才家里穷得叮当响,老娘还是个出了名的悍婆子,老爹是个痨病鬼,嫁过去有什么好的? “我不,我就要嫁到宋家去,宋秀才将来能考上状元,爹,您女儿我就能当状元娘子了!咱们张家以后就能光耀门楣了。”张成凤越说越激动。 谁人也没有注意到,被撞倒在地上流血的棉娘,已经悠悠转醒了。 她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是,宋兴宁是能考上状元…… 可是状元娘子就不一定是原配了。 看到这两个让她厌恶的张家人,棉娘知道她重生了。 上天可怜她,让她重生了。 上辈子,外人都羡慕她嫁到了宋家,儿女双全,夫君又争气,考上了状元郎,都说她这个状元娘子苦尽甘来。 结果,她带着一双儿女千里迢迢进京,打算去找夫君的时候,在半道上遇上了强盗,母子三人被强盗乱刀砍死。 临死前,她看到了林子里大树后面,那一抹青色的衣衫,那特殊的滚边…… 是她亲手给宋兴宁做的直裰。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嫁进宋家起,十年如一日伺候公婆,生儿养女,还要养家赚钱,供宋兴宁科考,换来的是宋兴宁的背刺! 虎毒不食子,宋状元为了富贵前程连亲生儿女都能杀。 这般无耻恶毒之辈,她重生了,是万万不会再嫁的。 可是,张成凤这个肥婆女怎么会知道,宋兴宁日后能考上状元的? 张屠户正苦口婆心劝着,“成凤,你别是话本子看多了,姓宋的只是个穷酸秀才,怎么可能中状元?别成天幻想些不着调的,再何况,你与盛家三郎打小就定下了亲事!” 盛家三郎长相英武,个头高大,又会种地,又会打猎,张屠户是十分满意这个未来女婿的。 张盛两家的亲事,绝对是张家高攀了。 毕竟张成凤长得和他一样,五大三粗,肥头大脑的。 而盛家后生那般样貌,还有一身的好本事,要什么样的小娘子找不着? 要不是小时候就定下来了,张成凤哪会有这种好亲事? 谁知张成凤道,“爹,姓盛的再好,将来他也要被抓壮丁,打仗死在外头的,女儿不想守活寡……” 守活寡几个字,让棉娘听进了耳。 上辈子张成凤嫁到了盛家,好像是新婚当晚,就有人来抓壮丁,把盛家三郎给抓走了,打仗死在了外头,再也没有回来过,张成凤卷了人家家里的家当,卖了人家的幼弟妹,与野男人私奔跑了好像,后面再听到关于她的风声,也是过得不甚如意…… 棉娘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不成张成凤先她一步重生了? …… “胡闹!哪有未过门就这样咒自己夫婿早死的?”张屠户骂道。 就在这时候,地上流血没人管的棉娘弱弱的出声了,“成凤姐既然执意如此,那棉娘就把宋家亲事让给你好了。” 宋家婆是个远近闻名的悍妇,上辈子没少磋磨棉娘。 而张成凤更是好吃懒做,爱动手打人的货色,让她嫁到宋家,想必宋家的日子会很精彩。 狗咬狗去吧! “好!这是你自愿的啊!不是我抢你的啊!算你个拖油瓶识趣。”张成凤顿时欢喜起来。 张屠夫皱眉,“那怎么能成?盛家人那边怎么交待?” 张成凤毫不犹豫道,“让棉娘嫁到盛家去,不就成了?我替她嫁,她替我嫁,正好不过,盛家也不吃亏。”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也太荒唐了一些。 很快,张屠户反应过来。 “不行!成凤,你别胡闹了!你抢了棉娘的聘书,也没用,名字都不一样……。” 自家女儿什么德性,他知晓,就是太骄纵了。 论条件,宋秀才家里穷得叮当响,除了会念书之外,有个屁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 就算是要去考状元,也得要有盘缠,宋家穷得饭都吃不起了,哪有闲钱让他去考状元? 盛家就不一样了,如今年头不好,盛家的家境也殷实一些。 盛家三郎又是那般的好样貌,好体格。 在这世道里,男儿要生得威猛高大,才更能保护家眷,有安全感。 …… 棉娘就冷眼看着这对父女俩人争吵。 她额前的血已经不流了,就是疼得让她发晕。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盛大婶子,快请进……”这是阮氏的声音。 张氏父女闻言,立刻止了声。 很快院子里就进来了两个人。 一个头上裹着块蓝色粗布头巾的妇人,这是阮氏。 另一个中年妇人,身穿湖蓝细布上衣,下穿深灰色粗布半新裤子,头上梳着扇形沉髻,抹着头油,十分体面的样子。 这是盛家三郎的婶子。 说曹操,曹操到。 第2章 宋兴宁,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张氏父女两人有些心虚。 张屠户拿眼神示意张成凤与棉娘两人回屋去。 然后,迎上去,“盛大婶子,这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快进屋说话。” 棉娘看到他们把人迎进了堂屋内。 她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去了灶房内。 她要清洗一下伤口,火辣辣地疼。 没过多久,她隐约听到了堂屋里传来的说话声。 “……今儿特意登门,是商量婚事的,三郎与成凤年纪都不小了,该成亲了……” 原来是为了张成凤的婚期来的。 上辈子张成凤确实是与她一前一后,成的亲,婚期相邻来着。 又过了一会儿,那盛大婶子就走了。 然后,张屠户一家人关起门来,好像是在商议事情。 棉娘给自己包扎完伤口,还是觉得头晕得厉害。 她在灶间抓了两大把的草木灰装入了兜内。 经过堂屋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张成凤激动的声音传出来…… “爹,你知道为什么盛家要这几天成亲吗?肯定是盛家提前得到了风声,要抓壮丁了,所以抓紧时间给盛三郎留下一脉香火,以防万一,他们坏着呢!” “爹,你听我的,盛三郎再好以后都要战死沙场,盛家其它人也都不是什么鸟。宋秀才就不同了,他会一路考上状元郎的,你让我嫁给他,成了状元娘子之后,天天给你孝敬好东西,接您去京城里住大宅子,享清福……” …… 棉娘冷笑。 张成凤这是为了嫁宋兴宁在不遗余力啊! 看样子,这事情八成是能成的。 她只要回屋静静等着就行。 宋兴宁,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她想起他的名字来,都会咬牙切齿,虎毒不食子,他为了他的前程…… 想到这里,棉娘内心就隐隐作痛。拼命咬牙,才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她重生了。 她要先过好自己的日子,为自己活,再慢慢图之。 没等一会儿,就见阮氏端着一碗糖水鸡蛋进来了。 阮氏看着床上受伤的少女,心疼道,“棉娘,你头上的伤要不要紧?” 棉娘巴掌大的小脸,因为受了伤显得有些苍白。 她努力对阮氏扯出一个笑容来,“还好,不流血了。” 她重生之后,看到阮氏这位娘亲,也没有多少激动。 阮氏其实并不是棉娘的亲生娘亲,后面生了自己的儿子之后,更是处处委屈棉娘,让棉娘听话,张成凤每次打棉娘的时候,阮氏都当没看见。 但阮氏对棉娘还是有救命之恩的,当年逃难路上,好多人易子而食,阮氏都没有拿棉娘去换吃的,算是勉强庇护着她长大成人了。 这也都是割舍不下的大恩情。 阮氏嫁给张屠夫之后,又生了一个儿子,叫张成龙。 如今才七岁,比棉娘小十岁。 现在在镇上上私塾学堂。 阮氏抹泪道,“我刚才不在屋里,去给成龙买笔墨去了,现在才得知你与成凤在家里打架的事情。棉娘,我的儿,这次委屈你了!其实盛家也不错,盛家那盛三郎,娘亲见过好几回,生得高大威武,气派不凡的,又会打猎又会种地,养活你是绝对不成问题的,也是门好亲事。” 棉娘笑笑,“我省得。” 她就知道阮氏进来,是来替张成凤说话的,一向都是张成凤想要棉娘的什么东西,阮氏第一反应就是劝棉娘让出去。 阮氏闻言,松了一口气,赶紧把糖水鸡蛋递到女儿的面前。 “好棉娘,吃个鸡蛋补补身子。” “谢谢娘亲。” 棉娘接过来就吃,她难得有这个待遇。 张家里,经常能吃到鸡蛋的人,只有张成龙,张成凤。 其实不用阮氏进来劝说,棉娘都已经作了决定。 嫁去盛家。 反正她不会再留在张家了,她在张家呆了十年,被张家人欺负够了,张成凤打她,张成龙使唤她都不说了,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张屠户看她的目光,也越来越猥琐。 她是大姑娘家,多少都懂那种眼神的意味。 前世,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宋家人一来提亲,她就答应了,想尽快离开张家这个火坑。 大元国阶级森严,未婚配的单身女子是立不了门户的,有些死了父兄的单身女子,只能依靠叔伯亲戚,要是连叔伯亲戚也没有,那么官府就有权利把她婚配给别人,反正不能让单身女子自立门户。 棉娘有娘亲,有养父的情况下,官府更不可能让她自立门户。 除非她嫁人。 而棉娘无心嫁人了,上辈子被宋兴宁恶心到了,觉得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现在重活一世,只想安稳地过好她这辈子。 刚好嫁去盛家,盛家三郎新婚夜就要被抓去当壮丁,之后战死,那么她以后顺理成章就是个寡妇了,她可以顶着盛家寡妇的门户独自生活。 正合她心意! “我的棉娘,你太懂事了,娘这心里头对不住你,怪娘没有本事,护不住你的亲事,好在去盛家也是一样的好门户。”阮氏掉了几滴泪,见棉娘没有像往日那样呼应她,感动。 她也就止了泪,开始说正题了。 “你爹与你成凤姐姐的意思,三日后就完婚,你们俩同一天出嫁,到时候,给你俩租一样的小花轿,一样的红嫁衣,一起发嫁,你看如何?” 这是张屠户想出来的主意。 到时候,下晌午再发亲,到了夫家,就天黑了。 等晚上生米煮成熟饭,第二天,任谁来了,都不退还。 就算告到衙门里去,也只说上错了花轿,嫁错了郎,与他张屠户无关,都是天命选定的真夫妻。 棉娘面上纠结难安,但是心里却冷笑着。 张成凤的嘴皮子还是利索的,真把张屠户给说动了。 “棉娘觉得可以,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阮氏一愣,这个女儿一向逆来顺受,今天怎么转了性子? 还敢提条件了? “有什么条件?”她失声问道。 棉娘微微一笑,“一,张成凤将我打伤了,我要她向我赔礼道歉,还要赔偿我一两银子的汤药钱。二,张成凤把偷我的那根银簪子还给我。” 第3章 这丫头,莫不是疯了?! 阮氏…… 这丫头,莫不是疯了?! 在张家,让张成凤向她阮棉娘赔礼道歉? 就听棉娘又悠悠道,“要是不行的话,那我就不换亲了!成凤姐口口声声说宋秀才以后会考上状元,我也想当状元娘子……” 她的话,未完。 门外,一直偷听的张成凤就夺门而入。 将头上插着的那根银簪子一把扔到了棉娘的脸上。 “给你,一根破簪子而已,哼!小气……” 棉娘不紧不慢的将簪子捡了起来,收入袖笼当中。 轻咳一声,“还有呢?” 张成凤是个识时务的,她想当状元娘子想疯了。 她扭捏了一下,从怀里不甘心地掏出一两银子来。 “阮棉娘,我打你,是我不对……” 嘴里这样说着,她心里恨死棉娘了。 这个拖油瓶明明说好了让她婚事的,此时还敢拿捏她。 等以后她顺利嫁到宋家之后,看她如何再报今天的仇。 棉娘拿了张成凤的汤药钱,以及还回来的银簪子,又变成了温婉的模样。 “那成,棉娘一切都听家里的安排。” 阮氏与张成凤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手拉着手,出去商议去了。 屋里又剩下棉娘一个人。 她嘴角上扬,一个嘲讽的笑意。 她上辈子嫁到宋家去,张家可没有给她安排花轿与嫁衣,就是寻常旧衣裳,租赁了一头毛驴把她送过去了。 这回,张屠户倒是花本钱了,她也能体会一下坐坐花轿的感觉。 等确认屋外面没有人了。 棉娘拿出袖笼里的银簪子,仔细地瞧了瞧。 这是她小时候身上一直带着的东西。 样式简单,份量也不重,就是银簪子的周身雕着古朴的花纹,像是一朵朵祥云,又像是一只只的飞鸟。 倒不是这根银簪子多值钱。 只是她前世进京的时候,她遇上了一行富贵人家的车队,特别气派!车队最前面扬着家族的旗帜,旗帜上的标识,就与她这根银簪子上雕刻的图案,一模一样。 她总感觉这其中之间,定然会存在一丝半缕的联系。 不管怎么样,她自己的东西,她先要回来再说,以后张成凤出嫁了,就更不好要了。 看完,她把簪子用帕子包了,藏入了床底下的一个老鼠洞内。 万一张成凤不要脸,又要来偷,得防着点儿。 …… 藏好银簪子,她就拿着张成凤赔给她的汤药钱出门了。 她要去镇上草心堂去看看她的头伤。 不能像以前那样委屈自己了,为了省钱有病不治,拖着等自愈。到最后,亏了自个儿的身子。 养都养不回来。 来到草心堂,找了老郎中给她检查了一下伤口,缚上了治外伤的药,再重新包扎。 这下,棉娘就感觉好受多了。 不再那样疼得厉害了。 棉娘付了汤药钱,再三感谢老郎中。 都是一个镇子上的人,多少了解一些张家的情况,以及棉娘的处境。 老郎中只收了棉娘一半汤药钱。 就在这时候,草心堂外面传来一个大咧咧的声音,“老郎中,我爹让我来买些外伤跌打药膏……” “咦,棉娘,你怎么在这里?” 来者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一身利落的短衫打扮。 看见棉娘格外的惊喜。 棉娘看到她了,也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扬,这回是真心实意的笑了。 “徐娇娇!” 这是镇上徐氏镖行,徐镖头家的小女儿。 性情利落,爱行侠仗义,跟男孩子似的大咧,是棉娘来到这七里镇上,交到的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随着走近,徐娇娇看到了棉娘头上包扎的纱布。 顿时火冒三丈起来。 “棉娘,是不是那个张成凤把你打伤了?走!带我去,我打不死她个坏种!” 徐娇娇三两步走到棉娘的身边来,拉着她就要往张家走。 这丫头还是这样风火的性格。 棉娘不动。 带着姨母般的微笑望着徐娇娇,“娇娇,还能见到你,真好啊!” 前世,这丫头也是个苦命人。 徐家日子原本一直是好过的,可是有一次,徐镖头走了一趟大镖,不知道什么原因,失利了,徐家男丁们都死在半路上了,货物也丢了,货主来找徐家赔偿。 徐家只剩下女眷们了,徐母急得上吊了,还有个嫂子带着两侄儿女,眼看着都要被货主拉去卖了抵账。 徐娇娇为了凑到那笔货款,把镖行卖了,自己嫁给了一个死了几任婆娘的老鳏夫,拿到了大笔的聘礼银子,还清了账。 后面,她被那老鳏夫折磨得疯疯傻傻了,最后,把老鳏夫杀了,一起同归于尽了。 …… 前世,棉娘得知这些事情的时候,宋家为了方便宋兴宁科考,已经搬家去县城了。 没能帮上徐娇娇的忙。 每每想起都心疼。 这次,她重生了,她定然不会再让小姐妹过得那么凄惨了。 …… 徐娇娇被棉娘的话和眼神搞得莫名其妙,“你这孩子莫不是被打傻了?郎中,她伤得是不是特别重?” 老郎中温和的笑笑,“是有点重,不过还好,养几天就好了。” 棉娘也道,“没事儿,张成凤是打了我,但她给我赔礼道歉了,还赔了我一两银子的汤药钱呢,喏。” 徐娇娇将信将疑,看到棉娘手里的银钱,才信了两分。 “那我就放过她这一回吧!” 棉娘与老郎中都不由地笑了。 徐娇娇找老郎中买好了她需要的外伤跌打药膏之后,就与棉娘一起出了草心堂。 来到一无人的转弯处,她悄然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块油纸包。 献宝似的打开,是几块黄澄澄的糕点。 “我爹跑镖回家了,从县城里带回来的桂花糕,香得很,我给你带了几块来,你快尝尝。” 棉娘感动。 她这小姐妹知道她在张家过得苦,经常给她送吃的。 “就你天天想着我。”她也不见外,拿起来就尝了一口。 “好吃不?”徐娇娇的眼睛特别亮,像星辰大海藏在里面,让人见了就欢喜。 棉娘的性子,前世懦弱胆小顺从,现在,她不想再像前世那样活了。 平和内敛,任何事情都不能再掀起她心房的涟漪了。 她只想好好活下去,在这艰难的世道里,尽量活得长久些。 顺便,看着那些恶人歹人们全在她面前一个个的死去…… 第4章 替娘家昧彩礼啊! “好吃。又香又甜,又软绵。是县城刘记糕点铺出来的。” “咦?你怎么知道县城刘记糕点铺?” 棉娘微笑,“听说的。” 糊弄过去了。 徐娇娇挤眉弄眼起来,“棉娘,宋家来你们家相看,结果怎么样了?” 棉娘微微一笑,“相中了。” 徐娇娇眼睛一亮,“啊?真的啊!太好了,棉娘,要去当秀才娘子了!不过,据说宋秀才家里很穷,但是棉娘这么能干,应该不怕吃苦,嫁过去了就是女主人了,再也不用在张家这样寄人篱下,做牛做马还不讨好了……” 棉娘就微笑着,听她喋喋不休。 内心道,嗯,嫁去宋家不仅作牛作马,还要丢了性命呢。 宋兴宁就是个禽兽不如的读书人,这种人枉读了圣贤书。 等徐娇娇聒噪完,棉娘摸了摸她的头,“过几天我就要出嫁了,出嫁时,你别送,你送我,惹我哭了出嫁不吉利。” 怕这丫头发现了端倪,搅了她们的换亲。 叮嘱一下。 徐娇娇啊了一声,“好吧!” 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她还准备送亲到宋秀才家里,告诫一下宋秀才,以后对棉娘好些…… 棉娘转移了话题,“你买这么多外伤跌打膏是做什么用的?” “我爹他们在邻县跑镖路上,遇上了流民劫匪,保住了货,但是伤了好几个人,让我买药回去治伤的。” 三言两语,但是话却是让人心惊胆颤的。 这开春的时候,最容易青黄不接…… 人饿得实在不行了,就容易穷凶极恶。 “那还不赶紧回去呢。” 徐娇娇应声好,正准备回。 棉娘突然又道,“你们镖行接货,是需要验货的吧?” 徐娇娇不明白棉娘,为什么突然对她们镖行的事情,感兴趣起来了,“对,要验货。怎么了?” “这两年世道不太平,做镖行是高危的行业,你爹他们养家糊口不容易,最好少接贵重物品的镖,万一出事了,可以减少一些风险……” 她记得前世,徐氏镖行就是接了一单上等丝绸方面的货,也不知道是因为货物贵重,让强盗盯上了,还是本身就有人打这批货物的主意,让徐家男人在外面一个也没有回来,酿成大祸。 但她不能明说。 她现在是个未出嫁的没见识的小镇姑娘。 说了,也没人会信她。 只能说先提点一二。 徐娇娇感动,“棉娘你放心,我爹说了,这次走镖好多老叔都受了伤,险些丢了性命,暂时不会往外面跑了,贵镖重镖更是一概不接,担不起那个责,会注意的。谢谢你的关心哈。” “嗯呢。” 两人这才别过。 回去的路上,棉娘又买了一个大肉包子吃了。 她吃了一碗糖水鸡蛋,里面也就只有一个蛋。 又吃了徐娇娇给她的几块桂花糕,肚子还是不饱。 手里难得有银钱在,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子。 更何况,她还要养伤呢。 大肉包子,真的好香啊! 重生之后的第一个大肉包子,吃得棉娘泪流满面。 *** 棉娘回去的时候,张家后院门口围满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们。 个个都踮起脚往里面瞧。 “好家伙!盛家送来的彩礼好有礼数啊!这年头谁还会有这么大的礼数,竟然送对大鹅来,真是有心了。” 古来定亲,富贵人家是送大雁的。 但是大雁难得,一般普通人家用鹅来代替,一样有美好寓意的意思。 可是穷家小户们,是不讲啥礼仪的。 现在好多人都吃不饱饭了,哪还有这么多讲究?两只大鹅也值不少钱的,所以,如今聘礼送鹅的人极少。 只有那种体面讲究,拿女方当人的门户,才会送对大鹅。 …… “成凤丫头是个有福的,盛家不仅送来了一对鹅,还有一张花山羊皮,那皮毛厚实细密,花色又好看,一看就是值钱的,估计要值好几两银子!” “还有其他物件也不少,盛家是个体面人,成凤嫁过去,是享大福的,羡慕啊!” 棉娘挤进了院子里。 就看到了院里面的东西。 是盛家送来的聘礼,大家都围观着看热闹。 羡慕嫉妒,啧啧咋舌。 张屠户感觉自己面上有光,笑得满脸褶皱。 张成凤也在场,带着不自然的假笑,她的目光放在角落里的那三两的物品上…… 宋家也送聘礼来了,结果就这么点儿,与盛家比起来,可太难看了一些。 纵然是知道宋家穷,可是宋家穷到一个箱拢都装不满,还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这让她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听到别人说她有福气,羡慕她聘礼丰厚,她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候,棉娘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爹,盛家人这么讲礼数,这聘礼估摸着合计有一二十两银子了,可真看重成凤姐啊!爹一向疼爱成凤姐,这些聘礼是要如数给成凤姐再带去盛家的吗?”棉娘一副替张成凤欢喜的样子。 张屠户眼皮子一抽,他想说,带个屁咧! 给租赁个花轿,租套嫁衣都不错了。 一文钱都不想让棉娘带去盛家。 让张成凤带些去宋家倒是使得。 可是这么多人在,张屠户被棉娘问到脸上来了。 他也不好意思不回答,不回答就当成默认了,那可更糟。 他拿眼看向张成凤。 张成凤立马会意道,“爹,我不要嫁妆,我就光着人嫁去盛家,我人去了盛家给盛家做牛做马,还挣不来这些彩礼吗?这些彩礼我就留着给弟弟以后娶媳妇用……” 这话让好多街坊邻居们惊讶起来。 没想到张成凤会说出这般大义的话来。 替娘家昧彩礼啊! 如果家里有兄弟的,全部没收出嫁女儿的彩礼,也不是没人做过。 那是在家里完全不受疼爱的人,或者家里穷到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干出来的事情。 张屠户家里还有着营生,应该不至于。 他要是昧下来了,肯定会有人骂他不厚道。 可是如果由自家女儿自己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只会说女儿懂事,不会骂他。 果然,人群里有人夸张成凤懂事,长大了,是大姑娘了,懂得帮扶幼弟,知道爹娘的难处,是个不错的好姑娘云云。 就在这时候, 棉娘也轻轻点头,“成凤姐姐都这么懂事,不要嫁妆了,那棉娘更不要了,让我也光着人嫁过去,旧衣裳旧鞋我都可以不带,拿去当了给弟弟上私塾念书,将来光耀门楣……” 第5章 是把脑子撞傻了吗? 张成凤……! 她狠,棉娘更狠! 宋家那么穷,她是想带点嫁妆过去,压住他们的口舌的。 结果,棉娘这么说! 今天是大庭广众下,说出来的话,就是一口唾沫一口钉的,到时候出嫁两个人一起嫁,谁有嫁妆,谁没有嫁妆,一目了然,也不能偷偷地带。 让棉娘不带一文钱去盛家,她是乐见其成的。 让她一文钱不带去宋家,那是万万不行的。 她着急地看向张屠户。 阮氏在这种大事面前,她是没有说话的份儿的,垂眸低首着。 张屠户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来,“成凤,棉娘,我的两个好闺女,难为你们一心向着你们弟弟了,但是哪能出嫁不让你们带嫁妆的,你们放心,你们都是我的好闺女,我也不偏心谁,爹给你们准备两份一模一样的嫁妆,让你们带去夫家……” 棉娘一瞬间感动得泪花盈盈,“爹,您对棉娘太好了!棉娘何德何能,能与成凤姐一样的嫁妆?给我半份,棉娘就感恩戴德了。” 张成凤…… 拉着棉娘的手,亲切道,“棉娘妹妹,爹待你如亲生,给你你就拿着,以后多孝敬咱爹就行了。” 围观乡邻们被张家人的团结和睦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给感动了。 有人低声道,“别看张家人平时欺负棉娘得很,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这关键时刻了,张屠户这人也不赖啊!” “倒也是,是我们错怪他了。他这个后爹关键时刻还是当得体面……” …… 棉娘细声回道,“爹,真不用对棉娘这么好,到时候给我准备几个与成凤姐姐一样的箱拢就成了,里面随便装点不值钱的东西,给成凤姐姐多装点好的……” 张屠户……她是怎么知道他想给她用空箱拢的? 这不是提醒众人到时候往这方面关注吗? 空箱拢与实沉的箱拢,没人注意可能没人发现,但是有人注意了的话,那就是一下子穿帮的事情。 张成凤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棉娘妹妹,爹说了咱们一视同仁就是一视同仁,你放心好了。” 棉娘装出感动抹泪的样子,“爹,成凤姐姐,你们待棉娘如此,以后棉娘定不会忘了你们的大恩大德……” 张屠户与张成凤…… 不知道为什么后尾巴骨有些发凉。 棉娘以前胆小,在人前大声说话都不敢的。 今天敢主动出来,挑衅他们父女。 一道道地给他们父女摆了出来。 偏生他们父女还不得不被棉娘牵着鼻子走。 这小丫头片子,是鬼附身了吗? 竟然这么难缠? 还是以前的温顺都是装出来的,这要嫁人了,以后不在张家生活了,就把本性露了出来? 这时候,际氏也出来说话了,“棉娘,好了!你爹本来就是拿你与成凤一样疼的。” 棉娘就施了一礼,“那就多谢爹,娘,姐姐爱护棉娘了。” 目的达到了。 进屋去了。 留下一众围观街坊们,还在一个劲儿地夸张屠户人品好,两个女儿都嫁得好,将来,定然是享大福的人。 张屠户骑虎难下。 假笑得腮帮子都疼了。 等围观街坊们都走了之后,他关起门来,大发脾气。 给阮氏甩脸子。 “你家棉娘现在是胆子大了啊!这小心思一套套的……” 阮氏早已经准备好说辞,“当家的,盛家出手这般大方,说明日子好过,棉娘嫁过去之后,还是咱们家的闺女,到时候,家里遇上个什么难事,我去找她开开口,也未必要不回来这二三两银子的嫁妆!” “要是盛家给这么多的彩礼,咱们棉娘真一文钱不带过去的,棉娘在盛家没脸面,不得势,我到时候去找她开口,她也拿不出来半个子儿,这样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张屠户冷哼,心里越想越气。 *** 前世,宋家给的彩礼少。 三两银子,一些不值钱的物件。 棉娘真是一文钱都没有带过去的,张屠户还在家里骂骂咧咧,骂宋家小气。 到了宋家,宋婆子又天天阴阳怪气骂棉娘,骂张家卖女儿呢。 …… 现在棉娘要是不争一争,盛家哪怕给了这么多的彩礼,张屠户也能照样让她一文不带走。 争肯定争不来全部。 按照七里镇的习俗,家里有兄弟的姑娘家出嫁,是默认一半的彩礼,要留给娘家帮扶兄弟的。 剩下一半,疼女儿的都会陪嫁过去。 不疼的也多少给一些,真正空手出嫁的,极少。 但张屠户这个人就属于极少行列。 她重生了,可不想让他如意。 多少也要让他拿点出来。 她到时候嫁去盛家,也不知道盛家情况到底如何,手头上有点值钱的嫁妆傍身,生活也活便些。 钱财是个好东西。 上辈子,宋兴宁若是没有她赚钱给他去科考,他怕是只能在梦里考状元。 到了晚上,张家人都没叫棉娘吃晚食。 因为恼怒她白日里争了嫁妆。 阮氏给棉娘偷摸端了半碗糊糊进来,让棉娘吃,说她今天惹了张屠户不快,张屠户不让煮她的饭,让她反省反省,这是她偷偷省下来的半碗糊糊…… 棉娘吃了肉包子不饿,不过这半碗糊糊她也不能浪费。 接过咕咚咕咚就喝下去了。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棉娘一不如张家的意,张家就不给她吃饭。 阮氏会偷偷给她藏点吃食,不至于让她饿死。 让棉娘感动。 阮氏见她喝下了粥,就开始道,“棉娘,你今天不该与你爹在人前那么说话,张家能养活咱们母女,咱们要感恩,你跟他争这些做甚子?将来,你去了盛家,过好日子,有吃有喝的,做人要知足……” 棉娘打断她,“娘,你为张家生了一个儿子,对张成凤比对我还好,我天天在张家洗衣做饭洒扫也没有吃白食,他们家买个小丫头回来伺候他们,也需要花银钱呢,咱们怎么就要低人一等了?” 棉娘的话让阮氏惊讶地抬起头。 这个女儿今天种种事情,都让她吃惊。 是把脑子撞傻了吗? 第6章 都是这个死丫头干的! 棉娘又道,“至于嫁妆的事情,要是张家人真一点不给我带去盛家,我其实也无所谓,顶多进门之后,被人瞧不起。我怕就怕,门都进不了,人家送了接近二十两银子的彩礼,咱们一文不带去,还送去一个假新娘子,我怕人家退货不说,还要去衙门里告张家,骗彩礼呢。” 阮氏这下说不出话了。 她拿了碗出去,与张家人说了棉娘的想法。 原本张屠户与张成凤都在心疼要给棉娘分嫁妆的事情,听阮氏这么一说,惊醒过来。 这确实有可能。 只得让阮氏去准备嫁妆。 张成凤的那份,以前都备了一些。 现在又要给棉娘备一份。 就要重新买。 盛家送来聘礼里有十两银子,一只值钱的花山羊皮,一对大鹅,还有数件彩礼。 银子要留着给成龙念书交私塾费。 那张花山羊皮家里人用不上,张屠户咬牙让阮氏明天拿去当个五两银子,然后,用这五两银子捡面子工程,置办两份一样的嫁妆。 这让张屠户肉疼不已。 …… 很快入了夜。 棉娘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得不是很踏实。 又梦回到了前世,她抱着两个孩子,被乱刀砍死的情景。 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她重生了,她的两个孩子没法重生啊! 天杀的宋兴宁! 她这辈子,有机会一定不会放过宋兴宁的。 从梦中惊醒,她眼角都是泪,可是她没有放松。 反而头皮一麻! 外面异常安静,应该是小夜班了,而她住得那屋子门缝外面好像有一双眼睛,正兴奋地盯着她。 她顿觉毛骨悚然! 这双眼睛不用猜,就是张屠户的! 前世,常常夜半醒来,就见张屠户扒在她的门缝里这样看她,吓得她躲在被子里,只装作没看见,大气不敢吭一声。 现在再看到这双闪着兴奋光芒的猥琐眼睛,她起初的慌乱过去之后,稳住了心神。 伸手摸到了床板上早就准备好的草木灰,朝着那门缝洒过去! 就听到门外面,张屠户发出一声惨叫。 “啊!” 阮氏,张成凤她们听到了动静出来看情况。 “当家的,你怎么了?” 棉娘也披衣出门,柔声关切道,“爹,您怎么了?” 张屠户捂住眼睛,直叫唤,“没事,就是起夜,没看清路,摔到地上了……” “那您是摔到眼睛了吗?” 张屠户语凝了一下,随即,“对,不小心摔到了眼睛。” 棉娘哦了一声,“那您以后晚上走夜路可小心些,咱们家里耗子多,我刚才就被耗子惊醒了,吓死了,好在我床板上放了一把草木灰,把耗子赶跑了……” “对对对,我就是被耗子给吓得摔着了……”张屠户感觉眼睛快要瞎了,都是这个死丫头干的! 这死丫头竟然胆子这么大了。 敢拿草木灰洒他。 她吃他的,喝他的,他偷看了一下,又怎么样了? 可是不敢明骂。 灰溜溜地去厨房里舀水洗眼睛去了,阮氏忙跟上,给他帮忙。 张成凤打个哈欠,问,“赶耗子不得用石头,棍子吗?你用草木灰管用吗?” 棉娘回,“张家的耗子,用草木灰管用。” 说完,也不管张成凤怎么想,她又回屋去睡觉了。 她住在柴房里,门不结实不说,门缝还老大。 不过今晚,张屠户应该是不敢再来了。 可以睡个踏实安稳觉了。 *** 第二天。 阮氏就拿着那张花山羊皮子,出门去当铺了。 给两个女儿置办嫁妆。 张成凤也欢喜地去了嫁衣店,挑新衣裳去了。 棉娘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要是往日里,她是张家最早起来的那一个,做一屋子里的活计。 现在没必要了。 她没起床,张家人也不敢叫她。 都知道她撞了头,脾气不好惹了,她好不容易答应了换亲,真惹恼了她,她要是又不换了,就是白忙活了。 睡饱了,头上的伤倒是好多了,没有昨天那么疼了。 梳洗一下,去灶房里,果然没人给她留早饭,她也不恼,自己动手,做了两个鸡蛋面饼,吃得香喷喷的。 往常,张家人不给她吃好东西,她就老实巴交地不敢吃。 现在么,她想吃就吃。 她凭什么不吃? 张屠户在前面卖猪肉,今天生意很好。 都知道张家要嫁女,张屠户要给两个女儿准备一样的嫁妆,都夸他人品好,过来与他做生意。 没过多久,今天的猪肉就卖完了。 收了摊进来,看到棉娘在灶房里刷锅,少女的身段苗条纤细,从侧面上看,却胸前鼓鼓的,屁股翘翘的。 那皮肤白皙嫩滑…… 看得张屠户喉头一紧。 立刻联想到每天晚上偷看到少女那清纯的睡颜。 心里火烧火燎的。 “棉娘!给我倒口水喝喝。” 走进了灶房。 棉娘看到他那色眯眯的眼神,心中冷笑。 嘴里却回应好,麻利的倒了一碗水,递给他,“爹,给。” 张屠户接过杯子的时候,故意在棉娘的手上摸了一把。 少女软绵的触感让他腹下一紧。 “棉娘啊!你打小进我们张家门,眼看着要出嫁了,爹这心里舍不得你啊!” 张屠户看到越大越水灵的棉娘,心痒难耐,一直想找机会下手,今天刚好没人,过两天又出嫁了想找机会也不容易了。 棉娘压下心底的厌恶,笑了笑,“多谢爹给棉娘置办的嫁妆,棉娘也舍不得张家。” 随即,她捂着肚子。 “爹,我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我去下茅房。” 茅房在后院。 张屠户眼睛一亮,他立马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 茅房顶部是茅草,有个大洞,是他故意弄出来了,作那种蝇苟之事用的。 有次,他盯棉娘上茅房被她发现了,从此棉娘宁愿去邻居家里上茅房也不愿意在自家上了。 现在,这不,机会来了嘛。 肚子不舒服,定然是解大的,他就可以多偷看一会儿了,白花花的大屁股。 …… 棉娘走进茅房,竖耳顷听,就听到了外面蹑手蹑脚跟上来的脚步声。 接着后面茅房顶上就传来窸窸窣窣的草声。 呵,果然上钩了。 今天她要让他知道她的厉害。 她大叫一声,“救命啊!来人啊!有登徒子偷看人上茅房啦……” 说着,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长竹竿,朝上面一捅! 将茅房上面的那个人,给捅了下来。 捅下来之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他一脚踢入了粪坑当中。 张家的粪坑好久都没有清理过了,满满一坑。 张屠户只来得及哎唷一声,就淹没在粪坑当中,半个字发不出来了。 棉娘刚才的那一声呼救,左右邻居都听闻了。 都赶紧过来看情况。 有热心的邻居,手里还拿着工具,刀叉什么的。 “怎么回事?棉娘?哪里来的登徒子呢!” 棉娘见到人来了,掩面哭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我正在上茅房,就见到茅房顶上有人偷窥我,我吓死了,刚好我手边上有根竹竿,我就用竹竿,把他捅下来,他就掉入了粪坑里……” 众人这才注意到粪坑里的动静。 臭得要死。 里面有个人在里面挣扎,看不清头脸,只知道是个男人。 第7章 偷窥 “呸!不要脸!竟然偷看姑娘家上茅房。” “快,大家把他捞起来,送官去!” “棉娘,你别怕,婶子们都在这里,给你做主……” 棉娘哭唧唧,不停地抹泪。 让人又同情又心怜。 邻居们用竹竿终于把粪坑里的人捞了上来。 张屠户灌了一肚子屎尿,再迟点捞,他能在里面给憋死。 一身屎尿,看不清脸。 众人见登徒子捞上来了,看着恶心,又气愤,不由分说抡起棍子一阵打。 左右邻居家里都有女人的,想想万一哪天也被偷窥了呢? 张屠户在粪坑里差点憋死,又被人一顿痛揍的,又气又痛。 赶紧将脸上的屎尿一抹开,才能说话。 “别打了,是我,是我……呕……” 众人一听这声音,“咦,怎么是张屠户的声音?” 棉娘也疑惑道,“爹?你怎么偷看女儿上茅房啊!” 张屠户支唔说不上来,他心里恨死棉娘了…… 她就是故意的! 亏他还给她准备嫁妆,这养不熟的白眼狼。 …… 这时候,阮氏也回来了,听到后院这么大的动静,赶了过来。 搞清楚了事情原委。 阮氏出来解围,“什么偷看你上茅房?你爹是在修茅房屋顶,我前几天就和他说了,茅房屋顶上破了一个大洞,让他修一下,他一直说忙,不得闲,估计是今天才有了空,你怎么乍乍呼呼地把你爹当作登徒子了?” 这下,张屠户顿时点头,“对,我就是在修屋顶。” 棉娘啊一声,“我刚才拉肚子蹲茅房,一抬头,发现屋顶一双眼睛偷看我,吓死我了,我就以为是登徒子,没想到是爹修屋顶啊!你修屋顶怎么也不吭一声,不好意思啊!爹,你没事吧?” 张屠户浑身臭味,满嘴都是屎尿,疼得脑子发麻的。 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人。 他看着明明是故意,却装模作样的养女,又气又恼又没有办法。 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嗬嗬两声,口眼一翻,晕倒了过去。 棉娘捏着鼻子,“啊!爹晕过去了,我去给他请郎中去,爹,你不能死啊!” 说完就跑了。 乡邻们哦了一声,也跟着离开了。 啧啧啧,昨天还以为张屠户是个体面人,结果不是个人,竟然对养女生出了这般的心思…… 什么修屋顶,借口托辞罢了。 都是人精,谁会不知道呢。 迟不修,早不修,趁养女上茅房的时候,去修? 阮氏一个人拖不动张屠户,想找乡亲们搭把手,硬是没找到一个愿意帮忙的乡邻。 大家都捏着鼻子一哄而散。 棉娘说是去请郎中,也没去,绕了一个弯,去徐氏镖局里,找徐娇娇玩了半天。 和徐娇娇说了张屠户掉茅坑里的事情,徐娇娇听了大为解气。 夸棉娘终于是硬气了一回。 “娇娇,我还有两日就出嫁了,这两日晚上我就在你这里借宿两晚,你看行不?” 经过今天这事儿,她与张屠户是彻底把脸皮撕开了。 晚上回去住的话,有危险。 那门缝那么大,不保险。 她怕张家人报复她。 她又不想给张家修门,她还有两天就出嫁了。 给他们家修了门,不是白便宜了张家吗? 徐娇娇一口答应下来。 “没问题,棉娘,你就放心和我住。”徐娇娇家中独女,单独住一间屋子。 棉娘前世的性子是怕麻烦人,觉得自己配不上和徐娇娇这样的好姑娘当好朋友,不想欠她人情。 现在,她也豁达想通了,真正的朋友之间,不用拘泥这些小节,欠下人情,以后有机会还回去就是了,你来我往,感情更深厚。 徐娇娇是个好姑娘,她阮棉娘也不差呢。 …… “那个死丫头,就是故意的!看她晚上回来,我怎么收拾她!” 张屠户洗了十几遍澡,身上还是一股臭味。 肚子里该吐的不该吐的都吐了一个干净。 连带着看阮氏都不顺眼,棉娘不在,他把阮氏骂了一个狗血淋头,问她怎么教女的?变成了这般的模样,以前的老实本分都是装出来的,养了一条白眼狼…… 阮氏半句嘴不敢回。 给他洗大粪泡过的衣裳去了。 张成凤捏着鼻子进屋来。 “爹,您消消气。” “棉娘这个骚蹄子自然是没安好心,但您的那点子心思,女儿早就看明白了。您自己不半夜起来偷看人家,人家会给你眼睛洒草木灰,会把您弄到粪坑里去?” 张屠户老脸一红。 他没想到自家女儿都看穿了。 正不知道如何回嘴。 就听到张成凤又道,“爹,您先把身体休养好。成亲前先放她一马,等日后回门的时候,我再帮您对付她,到时候,被人揭发了,咱们也不怕,就说她嫁人守活寡,耐不住寂寞,勾引您的……” 张屠户轻咳一声,“她将来真的要守寡吗?” 还是亲生女儿心里向着他。 “您信我,她绝对是要守寡的。到时候,等她回门,您给她下点药,她任由您处置。现在她是您的女儿身份,动了她,会影响您的名声,也影响女儿我出嫁,等到时候,她成了寡妇,是别家的人了,您办了她,外人都只会骂她不要脸!” 张屠户没说好不好,但是嘴里已经消停下来,不骂了。 阮氏在屋子外面,听父女俩人的话,沉默了半晌,继续洗臭衣裳。 到了晚上,棉娘回来吃饭。 吃完饭,她收拾衣裳去徐家住。 阮氏有些欲言又止,道,“不要太麻烦人家了,白天还是回来吃饭。” “好嘞。” 棉娘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要与阮氏费些口舌。 会以为她不同意,说什么一个大姑娘家,马上就要出嫁了,去别人家里过夜算什么回事儿? 名声不好听之类的。 结果,阮氏竟然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阮氏这么反常,理应是知道了张屠户对她的心思。 第8章 为何要杀妻灭子! 她对阮氏的感情复杂,阮氏对她的感情也复杂。 前世,临出嫁的那天晚上,张屠户摸到棉娘的屋里,对她不轨,还是阮氏豁出去了,又哭又闹,把张屠户叫走了,救了棉娘那次。 之后,棉娘嫁人之后,很少回张家。 但暗地里是偷偷接济过阮氏数次的,她在宋秀才家里站稳了脚跟之后,让阮氏跟她去过活,阮氏死活不去,挨张屠户的打,作牛作马都不去…… 后面棉娘搬了家,母女俩来往更少了,阮氏就死在了张家。 临死前,张成龙把她叫回去,见阮氏最后一面,阮氏挟恩,让她照顾她弟弟张成龙,要五十两银子给她弟弟娶媳妇…… …… 棉娘不知道她现在替嫁之后,将会过怎么样的生活,但阮氏对她的恩情,她还是要报的。 到时候,阮氏不离开张家,那么,她就把张屠户想办法弄死…… 省得他把阮氏给打死了。 这些都以后再说吧。 …… 转眼三天就过去了。 到了出嫁的这天。 棉娘与徐娇娇说了好一会子话,才磨蹭回到了张家,准备出嫁。 张屠户已经能下床了,但脸上还青肿着,被人打的,这是没十天半个月消不了的。 他也不怕丢人,在门口招呼来送亲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们,看到棉娘打后门进屋,那目光冷得让人背脊发寒。 棉娘只当没看见似的。 进了屋,张成凤已经穿好了嫁衣,正在梳妆。 “你怎么才回来,快换衣裳。” 棉娘不理她。 慢腾腾换衣裳。 张成凤又说道,“你比我瘦,你多穿几层,比我显胖一些,这样,装得像一点。” 棉娘回,“我的衣裳向来少,不如你的多,我就是想多裹几件,也没得裹……” 张成凤一咬牙,又拿了几件半旧的衣裳出来给了棉娘。 棉娘瞧了瞧,这衣裳拿去当的话,应该能当点儿钱。 这找准机会,能敲一笔是一笔。 于是,换上嫁衣,梳妆起来。 她值钱东西都在她的身上随身带着,就回屋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弄了一个包袱。 就可以出发了。 今天,张家两个姐姐出嫁,张成龙没有去上学堂。 棉娘听到外面喊迎亲的人到了。 然后,就是张成龙拦门的声音,让两个姐夫拿买路钱,他就让开大门。 一片闹哄声。 棉娘从窗户缝里看过去。 看到宋兴宁走第一个进来了。 宋兴宁瘦长,斯文,五官端正,眼眸深邃,身穿长直掇,胸前戴着一朵红花,脸上带着淡笑,一举一动,都彬彬有礼。 前世,棉娘看了他这一眼,一颗心便扑在他的身上了,人模狗样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那边宋兴宁似乎感应到棉娘的目光,也看向了屋内。 棉娘看到前世的仇人,她有种要吃了他的肉,喝了血的冲动。 上前去责问他,为何要杀妻灭子! …… 不是现在,报仇的时机不是现在。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掩藏下去。 在宋兴宁的身后,还有一个年轻的儿郎,五官英挺,大麦色健康的肤质,身形高大,让人一见,不由自主就会产生一种压迫感! 棉娘上辈子也见过盛三郎,没过细看,只觉得是个精神小伙子。 没曾想,这般有气势,一看就是武功底子不低。 长得也好看,五官比宋兴宁生得好,也比宋兴宁高上半个头。 宋兴宁在盛三郎的陪衬之下,就像是个随从一般。 众人的目光都在那盛三郎之上,那盛三郎被张成龙这小子刁难,似乎不配合,掉头就要离开,被张屠户给及时拦下来了。 众人起哄的声音。 “这盛家三郎的脾气是远不如宋秀才好了……” “各有各的好,盛家家底好,三郎生得这般气派,那就是远超宋家了。” …… 两位新郎官相继进里院了。 棉娘收回目光。 心里没有半点涟漪。 倒是旁边的张成凤激动地抓着棉娘的胳膊,“棉娘,我没有骗你吧,盛三郎的样貌多好啊,你与我换这门亲事你必不吃亏呢,你以后要是过上了好日子,你可别忘了你姐姐我的恩情……” 棉娘淡淡道,“要不,成凤姐姐别换了?” 张成凤立刻警惕起来,“我身上可没有好东西了,你别想打主意。” 棉娘呲笑一声。 不吭声了。 张屠户以良辰吉时再发亲为由,把出嫁的时间,硬生生地拖到了下晌午。 暮色快要降临时,才开始发亲。 喜婆子进屋来。 扶了两个新娘子入花轿。 棉娘裹穿得多,显得胖实,喜婆子就把她扶去了去盛家的花轿。 张成凤束了腰,憋了气,显得苗条一些,就扶去了宋家的花轿。 这谁也瞧不出来。 这样一来,到时候走到镇外都不用换亲了。 上花轿的时候,棉娘还听到旁边花轿边,宋兴宁温和的声音,“娘子,小心些。” 当然不是对她说的。 而是对代替她的张成凤说的。 前世,宋兴宁也说过这么一句话,让棉娘觉得自己嫁了一个良人,为了他死心塌地,没想到不过是个虚伪君子。 宋兴宁会说话,实事一件不会做,就是嘴里会说各种好听的,显得斯文有礼。 现在…… 呵! 棉娘上了盛家的花轿。 盛三郎在旁边无动于衷,连搭把手的姿态都没有。 生怕被沾脏了手。 这样让棉娘更放松一些,这样好。 她选盛三郎没选错。 她不喜欢男人靠近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两顶花轿一路同行。 盛家住镇子外面桃花村里,宋家住镇外鸡毛村里。 两村相邻,所以,一同出镇。 到了镇外土地老爷庙里休息的时候,两顶花轿一起停歇了半晌,再继续前行,这一次就要分道了。 进入桃花村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到了盛家,盛家这边迎亲的人热闹,拜完堂,还摆上了好几桌席面招待亲朋们。 棉娘在与盛三郎拜堂的时候,没想别的,就怕红盖头被顽皮的小孩子们给揭开了,不小心露出真面目,很是提心吊胆。 不过还好,盛家没有这么不知礼数的熊孩子,后面就平顺了。 第9章 要,揭盖头了 天已经黑了。 盛三郎在外面吃酒,吃到半夜里,都没有进屋去。 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新房里,趁没人的时候,掀开盖头打量了一下新房。 是间宽敞的土坯房子。 结实,坚固,墙壁上似乎还新刷了一层保护泥,有股泥土夹草木的气味。 屋里有个五斗柜,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张土砖砌的大炕。 炕头上还摆着两个大箱拢。 门窗都是木头制成的,结实耐用,窗棱上,还雕了花。 这样的新房让棉娘结实吃了一惊。 盛家果真是有家底的门户,住的屋子竟然这般的好。 这赶得上张家的主屋了,更是比宋家强上数倍不止。 前世嫁给宋家时,宋家的主屋都与张家的柴房差不多,那时候,她也不挑剔宋家的环境,反而心疼秀才相公,过得这么惨,新婚当天就琢磨着给夫家挣银子,改善一家子的窘迫。 真正是……一言难尽。 现在嫁到了盛家,起点比宋家是好上十倍不止了。 她也知足了。 如果盛家善待她,她也愿意在盛家呆一辈子,守活寡,照顾盛三郎下面的两个幼弟妹成年。 如果不行,她到时候就顶着盛三郎遗孀的身份,分家出去单过。 她一个人也能养活自己。 正这样想着,外面传来细小的脚步声。 棉娘赶紧把盖头重新盖好。 外面两个小脚步声没进来,像是趴在窗户边上偷看里面。 还有极小的窃窃私语声,“五哥,据说三嫂很凶,她以后会不会打我们俩?” 是个小姑娘紧张的声音。 “不会的,咱们有三哥在,怕啥……” “好,那我们给三嫂送点吃的进去吧,天都黑了,三嫂还没有吃晚食呢……” “嗯。” 棉娘嘴角一弯。 这两个孩子应该是盛三郎的亲弟弟与亲妹妹了。 盛三郎今年二十了,但是一双弟妹却是幼年,一个八岁,一个七岁。 他们的爹娘几年前死在外面了,这双弟妹差不多就是盛三郎养大的。 前世,张成凤把这对兄妹给卖了!卷了三房的家当跑了,这对兄妹后面音讯全无了。 也是可怜人。 这两孩子心地这么善良,得知张成凤凶名在外,还愿意给她送晚食过来,张成凤真不是个人。 张家是烂了根的坏,一坏一窝子。 很快,响起了敲门声,“三嫂,我们给你送晚食,可以进来吗?” “进来。”棉娘声音平和。 两个孩子就端着一个小盘子进来了。 放在了桌子上。 “三嫂,你吃,趁热吃……” “好,谢谢你们,先放那里吧。” 棉娘没动。 端坐在床上。 两孩子以为棉娘怕羞。 就又手牵手的出去了。 还贴心地帮棉娘把新房的门轻轻关上了。 棉娘听着她们俩的脚步声走远,才掀开了盖头。 桌子上摆放着一碗热腾腾的水饺。 香气扑鼻。 棉娘一天没进食,闻到这股香味,受不了。 给她吃,她就吃点吧。 一个饺子下肚里,精神气都足了一些。 于是,根本停不下来了。 一碗水饺被她干光了。 她竖起耳朵听,前院里热闹的声音都消散了,应该是宾客们都走了。 可是盛三郎还没有过来。 棉娘祈祷着,最好今晚上都不要过来,她不知道要怎么样与盛三郎相处。 可惜,没能如她的愿。 又过一会儿,盛三郎不情不愿的踢门而入了。 哐当一声响,棉娘心里一哆嗦。 要,揭盖头了吗? 要是盛三郎见状不对,要把她送回张家去,她要如何自处? 盛三郎进屋来,一开口,一股酒味儿。 “张成凤,我不管你以前在家里如何的跋扈嚣张,你嫁到我们盛家来,以后就消停些。” 棉娘没吭声。 盛三郎喝得醉醺醺的。 若不是爹娘过世前,给他定下的婚事,他无法反悔,还有老爷子是个信守诺言的人,他根本一点也不想娶张成凤。 张成凤的长相不好,这就算了。 主要是品行也不佳。 他经常去镇上买卖猎物,打听过。 好吃懒做,还一肚子的坏水。 棉娘没吭声。 盛三郎走了过来。 拿起床上的尺子,粗鲁的一把挑开盖头,就见棉娘略带一些惊惧之意,看着他。 盛三郎以为自己喝多了,眼花了。 甩了甩头,再定睛一看。 “你,你谁?” 棉娘秀秀气气,心里直打鼓,但面上仍旧稳住了。 她的声音如清泉一般,“我……叫阮棉娘,我与成凤姐姐今天同一日里出嫁,想必是花轿抬错了……” 盛三郎愕然,酒都惊醒了一半。 “荒唐!” 余光一扫,看到桌子上的那个空水饺碗。 “你早发现了,为何不叫人?” 棉娘咬着唇,“这堂都拜过了……” 言下之意,拜过堂就算是成了亲。 盛三郎看着这温弱的像小鸡崽的小姑娘,心里不知怎地,忽地一热。 可是…… 他一咬牙,“我去与祖父商量一下。” 就在这时候,村里开始有动静了。 好多人在尖叫哭喊。 盛三郎刚准备出门,就听到院子里有人急切喊他。 “三郎,祖父叫你赶紧过去一趟。” 全家人都知道今晚是盛三郎的新婚之夜,若不是重大的事情,定然不会叫他。 棉娘心头一动,应该是出事了! 突袭抓壮丁的果然来了! 盛三郎就要出门…… 棉娘想着总归是嫁到盛家来了一场,多少也有几分缘分。 她起身追了两步,“我听闻最近咱们县不太平,县里有可能要抓壮丁,要是真是这回事儿,你多带一些治痢疾的药,人出远门,就怕水土不服,生病无药医……” 这是她前世的一些模糊记忆。 听人说这批七里镇上抓去的壮丁,好多人还没有到达战场,就因为痢疾死在了半路。 出门在外,吃喝营养不够,水土不服,心情凄惶,就容易腹泻,拉肚子。 如果不及时用药,能把人拉脱,拉死。 盛家好像就有人死于痢疾。 盛家有三房,每一房都要出一个男丁,那就是三个人一起同去。 不止盛三郎一人。 盛三郎止了脚步,“你……从何得知?” “我有一闺中密友,她们家开镖局的,消息灵通,我是听她说的,也不知道是也不是……”棉娘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盛三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便再无话,出去了。 棉娘打心底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口气又好像没有松到底。 还是有些悬着。 这一夜,整个桃花村的人都是哭喊不停,盛家人也是一片慌乱,再也没有人进她的新房。 棉娘睁着眼睛,在床边上,坐了一晚上。 临清晨时分,外面渐渐安静下来。 她才实在架不住,合身躺了一会儿。 第10章 惶恐不安 *** 再说鸡毛村。 宋秀才喝得迷糊,回到了新房之中,新娘子又与他喝了一杯交杯酒。 就炽热难安,体会了一回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滋味。 等完事了,口干舌燥,起来喝水。 发现了床上的新娘子肥头大耳,面目可憎,吓了一大跳。 这不是他相中的阮棉娘! 而是张家的亲女,张成凤。 张成凤不待他出言,先发制人,哭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嫁到宋家来了?呜呜呜,定然是抬错了花轿,这可怎么办呀……” 宋婆子听到动静了,赶过来一看,就要把张成凤赶出去。 张成凤死也不出门,嚷着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她回不去了,她只能将错就错,当宋家妇了。 正闹腾间,就听到屋子外面有人哭叫的声音。 “老天爷啊!抓壮丁的来了!” “救命啊!我们家就只有一个儿子,才十五岁,等着他传宗接代的呀,官老爷,行行好……” 村里乱成了一锅粥。 几个官兵闯入了宋家,看到宋兴宁这个成年男丁就要抓走。 宋兴宁亮出了他的秀才身份,那官兵把他放了,转身就去了隔壁抓人。 隔壁住得是宋婆子的娘家兄弟一家人。 宋婆子赶紧拉着儿子过去说情…… 张成凤脸皮厚,以新妇的身份过去帮忙,还十分会做人,为了亲戚左右邻居,她拿出私房钱给官兵,让官兵通融一二,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这一闹腾,闹到了天亮时分。 张成凤已经被邻居们都认识了,宋家想要天亮退货,也退不回去了。 *** 盛家的鸡打鸣的时候,棉娘就醒了。 盛三郎再也没有回来过,应该是已经被抓走了。 她将身上穿了一夜的新娘衣裳换下,穿上了如常的旧衣。 等到天亮了,出去看情况。 就看到院子里,坐着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脸上带着泪珠儿,眼睛都哭得红肿了。 小男孩虎头虎脑的,小姑娘清秀可人。 棉娘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她惨死的一双儿女。 心不由地抽痛了一下。 “你们叫什么名字?” 正伤心的两兄妹,发现棉娘出门来。 两人连忙抹干了泪。 男孩子道,“三嫂,我叫盛石山,我是盛家五郎。” 小姑娘哽咽回道,“三嫂,我叫盛佳慧,是盛家三妹……” 棉娘点头。 “你们别难过了,你们哥哥是不在家了吗?” 昨晚上,这两个孩子给她端了一大碗水饺,和她的逸儿与韵儿一样善良。 “嗯,三嫂,祖父说了,让你醒了过去他屋里一趟。”两个孩子哽咽道。 “那我们就去吧。” 五郎与三妹在前面带路。 盛家有三重的院子。 虽然不豪华,以简朴结实为主,但在乡下来说,算是大户人家了。 棉娘跟着两个孩子走了一圈,就知道盛家的房屋布局了。 盛家前院最大,所以大房与二房住在前院里。 盛老爷子住中院,中院稍小一些。 后院最小,只有两间正屋,其它都是耳房杂物房晾晒区,盛家三房人最少,所以住在后院里。 很快来到了中院里,盛老爷子坐在堂屋中间,在等她了。 棉娘过去见了礼,“问祖父安。” 盛老爷子大约六旬左右,身材高大,背脊挺得笔直,若不是满头白发,还以为是个中年男子。 他手里拿着一根烟杆,正皱眉抽烟。 “好孩子,你坐下说话。” 棉娘依言坐下。 “你们张家人送错了花轿,三郎他现在被抓了壮丁上战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要不收拾一下,我们家派人送你回张家去?”盛老爷子道。 棉娘顿时起身,“祖父,我不想回去,我已经进了盛家的门,与三郎拜过堂了,便是盛家的媳妇,三郎去了战场,不管什么时候回来,我都等他。” 盛老爷子看着棉娘的眼睛,瞧她说得坚定。 他又抽了一口烟。 “成,那你就留下来吧。我们盛家也认你这个媳妇。” “多谢祖父。” 棉娘道了谢。 在一旁的两个孩子,也破涕为笑。 亲哥不在家了,现在嫂子愿意留下来,也是好事。 至少以后三房有个大人了。 棉娘不走,盛老爷子就将全家人叫到中堂来了。 给棉娘依次介绍了一下。 认识了全家人。 盛老爷子有三子,分别是盛老大,盛老二,盛老三。 盛老大多年前去世了,大房现在有盛大婶子,大郎已成亲,夫妻带一双儿女,以及未出嫁的盛二妹。 盛大婶子就是上次去张家提亲的那位体面婶子。 …… 二房盛老二两口子健在,生有盛二郎,盛四郎两个儿子,盛二郎已经成亲,盛四郎才十六,未成亲。 …… 三房盛老三夫妻都不在了,有两子一女,盛三郎,八岁的盛五郎,七岁的盛三妹。 现在三房都有男丁被抓壮丁走了。 大房被抓走的是盛大郎盛金山,二房被抓走的是盛四郎盛青山,三房就是棉娘的新婚夫婿三郎盛寒山了。 都是家里的青壮年劳动力,这样一下子去了三人,各房的人心里都惶恐不安的。 所以,错嫁进来一个新媳妇这样荒唐的事情,也没人多说什么。 嫁都嫁进来了,堂也拜了,老爷子也认了。 她们多说也无益。 棉娘给老爷子和几位长辈们敬了晚辈孝敬茶,盛老爷子给棉娘新人见面礼。 给了她一个银手镯,分量不轻,应有二两左右。 棉娘有些受宠若惊,说不要,太贵重了。 盛老爷子让她拿着。 盛家娶新妇,人人都有的。 棉娘再看其他人,也没有露出别的不满的神色,她就先收下来了。 没过一会儿。 就开始摆早饭。 盛家的饭食都是在老爷子的中院里的厨房做的,也在中院摆饭。 今天是大房的人做饭。 棉娘跟随众人来到饭堂里。 一张长方形大桌子,桌子上摆着一竹簸箕的杂面窝头,一大盆子的现菜,这应该是昨晚上摆酒席剩下的,还有一盘新炒的素菜,一碟黄豆酱,一碟腌萝卜。 还有一大盆稀饭。 盛家现在加棉娘,有十三口人,这桌上的早食份量足够她们人人吃饱了。 并且,也不用分饭。 每个人愿意吃多少,就吃多少。 这又让棉娘略吃了一惊。 第11章 这姑娘就是个嘴没把门的 要知道现在这世道日子不好过,一般门户家里都穷,都是当家人分食制。 每个人每天每顿饭该有多少的份例,由当家人分发,比如儿子一顿两个窝头,媳妇与孩子一顿一个窝头什么的…… 都是精打细算过的饭量。 在盛家,这自己想吃多少拿多少,还真是少见。 只有足够富余的人家才会这般。 棉娘前世在张家是每顿饭都吃不饱,嫁去宋家,也是宋婆子分饭,还是吃不饱。 现在嫁到盛家来了,进门有结实的好房子住,还有银手镯的见面礼,还能吃上饱饭,这真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日子。 盛家人厚道,她就先踏实在盛家过日子。 盛家没分男女,都是一同吃的。 五郎与三妹两人坐在棉娘的身边,三妹佳慧给棉娘盛了一大碗的稀饭,五郎石山给棉娘拿了两个大窝头。 “三嫂,你吃,吃完了再拿。” 十分照顾棉娘。 棉娘哭笑不得,这两好孩子…… “这窝头大,一个就够了。” 三妹又道,“哥,光吃窝头不好咽,你给三嫂夹些菜放里头……” 棉娘老脸一红,“我自己来。” 她哪里需要两个孩子来照顾她…… 好在其他人没有怎么多关注棉娘她们这边。 都各自垂头丧气地吃饭,有的还默默地抹眼泪。 吃到一半,盛大郎媳妇祝氏垂泪道,“祖父,大郎走了,以后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子要怎生过?” 盛老爷子面色一沉。 不待他发话,盛大婶子便正色道,“金山不在家里了,家里还有这么多人,难道还会短你们母子吃喝不成?再说了,金山他们打完仗不就回来了,你这样哭哭啼啼多不吉利?你要是吃不下,你就下去,别让你祖父忧心。” 祝氏赶紧抹干泪水。 不敢再说话,只是将自家的一双儿女搂在怀里。 小孩子见大人哭,他们俩也忍不住哭开了。 二房几人也露出悲泣之色来。 五郎与三妹两人,也都红了眼眶。 棉娘初来乍到,她是眼观鼻,鼻观心。 盛老爷子将碗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搁,“不过是金山他们三兄弟出去打仗了,他们不在,家里的日子咱们苦一点,也照样过得,只要有我老头子一口气在,这个家就散不了,都打起精神来,女人的活计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男人的活计还有我与老二,二郎也在,实在忙不过来,到时候花钱去村里雇人干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老爷子发了话,众人似乎找到了主心骨,心里的惶恐散去了一些。 老爷子不倒,盛家就倒不了。 吃完饭,大家伙儿都散了,盛大婶让棉娘留了下来。 “寒山媳妇,你初嫁到我们盛家来,有些事情我要说与你知晓……” 棉娘微笑,“大婶子,你说。” 盛大婶叹口气,“你也是可怜的,错嫁就算了,我们三郎成亲当晚就被抓走了,让你受委屈了。” 棉娘回,“这可能是我的命吧,我也不能怨老天爷,我等着三郎回来就是了。婶子家里的金山大哥也被抓走了,婶子可别太伤心,保重身体。” 盛大婶暗自点头。 这要是换了张成凤嫁过来,说不定会指天骂地,让老盛家不安生。 不说客套话,就开始说正事儿了。 “我们盛家三房人没有分家,家里的活计平时都是一起干的,以前寒山在的时候,他是做外面男人们做的活计,种田,上山打猎换银钱等事情,三房没有成年的女眷,所以做饭这事情就是我们大房二房轮流来的,现在……” 棉娘立时明白了,“那我们三房以后也轮着来做饭吧,只要婶子们不嫌弃我做的饭菜不好吃。” 盛大婶子微点头,“那成,以后做饭就我们三房轮着来做,我们家里只在中院设了厨房,所有的米面都是由老爷子把握的,我们每房轮值的时候,直接过来做饭就成了。” “好的,大婶子。” 事情说完,棉娘回到了后院。 与她一道儿的,还有五郎与三妹两个小家伙。 两小家伙还是眼眶红红的,“三嫂,我会生火。” “三嫂,我会择菜……” 言下之意,不让棉娘一个人干,他们俩也会跟着帮忙。 棉娘在张家做家务活做习惯了,她手脚麻利得很,盛家人口虽然多,有十几口人的饭要做,她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也不是天天做,三天一做的,根本用不着两小家伙的帮忙。 不过,也没有拒绝。 两个小家伙现在失去了亲哥,她算是她们名义上的亲嫂嫂,能通过做些小活计,与她亲近些,也能让小家伙安心。 “好,那三嫂就谢谢你们俩了。” *** 棉娘走后,盛家大房的女眷们在收锅刷碗的。 一个青衣少女不情不愿地扫着地。 “娘,大哥被抓走了,都是因为三房娶回来的这个扫帚星,刚娶她进门,就发生了这样倒霉的事情……” 正在刷碗的祝氏,明明止了泪的,又开始掉起眼泪来。 盛大婶子拿起收拾灶台的丝瓜瓤子就要作势打青衣少女,“盛二妹,你胡咧咧什么!让你祖父听到了,又罚你! 这也不是寒山媳妇愿意的,她才刚新婚呢,寒山就被抓走了,多难受啊! 再说了,不只是咱们家出了这事儿,其他家里更惨呢,这世道就是这样不公平,咱们家还算好的,有你祖父在,咱们都还有一条活路……” 盛二妹也就是随嘴一埋怨,被亲娘骂了,也不恼。 径自道,“还好是错嫁了,嫁进来一个阮棉娘,看起来挺斯文的,比那张成凤好多了!要是张成凤嫁进来,娘让她做饭,她要是拿一包耗子药把我们全家都给药了可咋整……” …… 这姑娘就是个嘴没把门的。 盛大婶子真正是拿这个亲闺女没有办法。 *** 棉娘没听到大房的话,她带五郎与三妹回到了后院。 既然她决定在盛家生活下来,就要好好的了解一下盛家。 刚才盛老爷子给她介绍了一下人物关系,这么多人,她一下子也记不住,而且她还想多了解一下。 那最快的方法,就是找两个小家伙打听打听。 第12章 爷是世界上最好的爷! 两个小家伙七八岁了,理应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了。 棉娘有三个嫁妆箱拢,她收拾了一下,差不多值个二两左右的银子,几匹不值钱的布,一床薄薄的棉被铺盖,还有针钱包,一个木头盆子,一个木桶…… 她从木桶里掏了掏。 掏了两个小玩具出来。 这是她特意给两小只准备的。 知道盛三郎家里有两个幼弟妹。 在七里镇上杂货铺里买的。 “你们祖父给我见面礼了,我也给你们俩准备了小见面礼,喏,风车!一人一个,还有一包桂花糕,你们两人分着吃,是县里带回来的。” 两个孩子眼里顿时有了光。 “谢谢三嫂。” 两小只拿着五彩的小风车,爱不释手。 虽然亲哥不在家了,屋里多了亲嫂嫂,一样让他们感觉到了温暖。 棉娘将她屋里都收拾了一番。 将两个小家伙住的那间屋子,也整理好了。 发现两人住的屋子,有些乱。 “石山,佳慧,你们以前就是住这个屋子的吗?” 五郎不好意思摸头,“不是,以前我与佳慧都与三哥住一个屋,三哥要成亲了,爷就让我们俩搬出来了……” 棉娘一猜就是这样。 这次屋不如主屋宽敞,长时间没住人,还有着一股霉味。 她将两孩子的铺盖一卷,“你们三哥如今不在,你们俩还是与我一道儿睡主屋吧,我与佳慧睡炕,石山是男孩子,就把这屋里的小床搬过去放在窗户边上,单独睡床……” 两孩子眼睛一亮。 异口同声道,“好!” 三嫂不嫌弃她们,愿意与他们睡一个屋。 真好啊! 原本两孩子以前没单独睡过,都是与亲哥一起睡的,昨晚上又经历夜半突袭抓壮丁的事情,吓坏了,今晚上不知道怎么过。 结果,三嫂邀请他们回屋住。 三哥被抓走的悲伤都渐渐掩盖了。 “三嫂,你真好。” 棉娘微微一笑,“石山与佳慧也是好孩子呢。” 兄妹俩人高兴地把东西又搬回了主屋。 关系更近一步,棉娘打听盛家的情况就更简单了。 五郎看起来虎头虎脑的,脑子还是蛮灵活的,聪明,转得快,把棉娘想知道的,他都倒豆子一般地讲了出来。 “咱们家大婶子人很精明,会处事,家里好多事情,爷都是交给大婶子去办的。” “大哥人很好,大嫂祝氏人也很勤快,就是,大嫂与娘家走得勤便……大婶子天天骂她。” “大姐出嫁了,嫁去了县里头,一年上头不回来一次……” “二姐我不喜欢,好吃懒做,说话也不中听的,还经常支使我们俩人做活计……哼!” “大嫂生的童学与童霜也很可爱。” 说完大房的人,又说二房的人。 “二伯二婶都挺好,二伯力气大,会种田,二婶子也勤快,二房屋里的活计都是她干的,就是,二伯喜欢抽旱烟,瘾可大了,比我们爷都能抽,二婶子有病,有时候会犯病,有些可怕……” “二哥与二嫂成亲几年了,都没有生娃娃,二哥对我们挺好的,出门还给我们带好吃的好玩的回来,二哥会打猎,二哥以前还单人打过狼呢!” “二嫂人很奇怪,是二哥从外面捡回来的千金大小姐,人瘦得很,不爱说话,也不会做农家活计,除了吃饭的时候,整天就在房中睡觉,我们不敢与她说话……” …… 棉娘心中大致有了一点印象。 她问,“那你们爷呢?” 五郎与三妹异口同声道,“爷是世界上最好的爷!” 棉娘失笑。 正说着话,突然,外面有尖叫声传来,这声音非常突兀! 像是前院里传来的。 五郎提步就走,“三嫂,这是大嫂她们的声音,我们去看看……” “走。” 棉娘牵起三妹的手,就起身走。 来到了前院那边。 就见盛二婶披头散发的,状若疯狂,骑在一个弱女子的身上,双手掐着那弱女子的脖子。 边掐边念叨,“都是你个毒妇,你害了我儿,你害我儿,我要掐死你……” 那个弱女子正是盛二郎的媳妇。 二郎媳妇被掐得奄奄一息,也没怎么反抗。 旁边的祝氏吓得,抱着一双孩子躲到屋檐下面了。 尖叫的是盛大婶母女两人,盛大婶边叫边拉盛二婶,盛二妹只知道扯起嗓子叫,也不敢上前去拉人。 盛二婶子看起来像是疯了一般,哪是盛大婶子能拉得开的? 眼看着那弱女子就要被掐死了,棉娘她们三人赶到了。 棉娘赶紧上去帮忙,与盛大婶子两人一起,好歹把盛二婶的手拉松一些。 二娘媳妇得了呼吸,大口喘了起来。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盛家没有男丁出来看。 是因为都不在家里。 昨晚上村里官兵急抓了壮丁,桃花村里好多门户都闹得不可开交,有的甚至还出了人命,官兵昨晚上突袭抓壮丁就是怕老百姓得了风声跑了,都是带刀带棍来的,遇上有人反抗的直接当场就杀了。 盛家家里算是平和的。 村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情,盛家男人们出去帮忙调理治丧什么的。 “五郎,三妹,你们快出去寻你们爷,二伯回来……” 盛大婶子话未交待完。 五郎就已经机灵地跑出去找人了。 这边,危机还没有解除。 盛二婶哭嚎着,“都是那个毒妇,毒妇,你祸害我的儿子,我杀了你,可怜我的四儿,我四儿才十六岁,就被抓壮丁走了,他这么小,会打什么仗?他还有命在吗?呜呜呜呜……” 边哭嚎边继续想冲上去掐二郎媳妇。 棉娘看到二郎媳妇形容枯槁,表情冷漠,好似被掐被骂的人不是她。 一点没有惧怕之意。 甚至有种,你想掐死我,便掐死我,我也不会反抗的错觉。 明明生得那么好看,五官娟秀的一个年轻姑娘,此时此刻,跟一具行尸走肉没两样。 眼底一点生活的光都没有。 这人……怎生如此怪异? 莫非是个傻子不成? 就在她疑惑当中,二郎媳妇开口了。 声音也是毫无情绪波折。 “我没有祸害你的儿子,盛二郎不去当壮丁可不是我教的,是他自己不去的,他去不去当壮丁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第13章 失心疯 棉娘这下总算明白了一些。 二房被抓去当壮丁的人,理应由成年了的二郎去的,结果,四郎去了。 二婶子心疼小儿子,就把这罪怪到二郎媳妇头上来了。 以为是二郎舍不得媳妇,让亲弟弟顶着去了。 连棉娘都明白了,盛家其他人自然也知晓了。 盛大婶子也劝道,“二弟妹,你应该是冤枉二郎媳妇了,二郎媳妇不是这样的人……” 盛二婶癫狂状态根本听不进去劝,“就是你,你个不下蛋的母鸡,你天天霸着我儿,自从我儿带你回家,我们二房就毁在你手里了,你不下蛋,你也不干活,在我们盛家当小姐,还害我四郎,我今天跟你拼了……” 她眼眶充血,十分可怖。 棉娘前世搬家去县城里,是住医馆旁边的,跟着在医馆打杂当抓药伙计,见过各种病人,也略懂一些医术。 这有些像失心疯。 又叫躁狂症。 平时是好好的人,到了特定条件之下,就会失去理智,进入疯狂状态当中,不受控制了。 这种情况下,要封她穴道,让她气血回流才行。 这一思忖当中,那盛二婶猛力就挣脱了她们,将盛大婶子给甩了出去,头撞到了地上。 棉娘也差点摔倒在地上。 人在疯狂状态下,力气是不可控的。 然后,盛二婶一下子又将二郎媳妇死命的掐住了。 眼看着真就要把二郎媳妇给掐死了! 还好这时候,盛家男人们回来了。 盛二伯与盛二郎几乎是同时出手了。 盛二伯上前就是两个大耳刮子,狠狠地甩在盛二婶的脸上。 将盛二婶甩得眼冒金星,嘴角流血,手里的力道也就散了。 盛二郎趁机把他的媳妇从地上给抱了起来,无比心疼地搂入怀中。 “娘,您要掐就掐死我,是儿子不愿意去,所以才和四弟商量的,微月她根本不知情,微月她这样子,您也下得去手……”说到最后,一个大男人声音都哽咽了。 这边,盛二婶被重重地煽了两巴掌,煽得眼鼻嘴都是血,眼中还是一片疯狂。 狂骂,“没用的东西!我怎么生了你这样没用的东西!我的四儿啊!我可怜的四儿啊!” 大家都吃惊了。 盛大婶子从地上爬起来了,摸着头上被撞出来的大包,疑惑道,“咦,她往常挨了巴掌,就会醒的,今天怎么还没醒?” 棉娘抿了抿嘴,“二婶子这病像是间歇性的失心疯,症状轻的时候,甩巴掌可以让头脑回血清醒,病情严重了就不管用了。” 她一说话,盛家人都看向她。 她解释道,“我小时候跟我娘亲逃荒的路上,见人犯过这种病症,刚好有个神医出手用银针治好了那人。二婶子现在这种情况,最好还是要去找大夫郎中瞧瞧才行,要不然,很危险的。” 棉娘此话一出,盛家人明白过来了。 镇上草心堂的郎中都看过,说没招儿,棉娘一个镇上长大的姑娘家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人家是个有见识的。 盛大婶子叹口气道,“咱们盛家把附近几十里的郎中都请过了,都治不了她……” 盛二伯要再出手甩盛二婶两巴掌! 被棉娘制止了,这要是再甩下去,说不定失心疯没治好,还把人给甩残了。 “二伯,别打二婶子了,我可以来试试,我还记得一些那神医救人的方法,你们把二婶制住,我给她先按穴位让她气血归位,然后再麻烦去镇上借一副银针回来……” 众人有些面面相觑。 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棉娘小时候逃荒只有几岁吧,能记得治病的法子吗? 就在这时候,盛老爷子从门外进来了,“我屋里就有一套银针,我去拿。” 老爷子发了话,这是要治的意思。 众人才开始配合,把盛二婶给制住了。 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扎针哪怕扎得不对,也不会把人给扎死吧?顶多就是受一些疼痛吧? 盛二婶不停反抗,被牢牢地按在地上。 棉娘上前去找她身上的穴位,在头部顶部肩部,还有腰部足部等几个重要的地方,都下手搓按一番。 挣扎不停的盛二婶,真就渐渐消停下来。 众人一看,竟然真的有一点效果? 很快,盛老爷子拿了一个小布包来,一打开,赫然是一套发亮的银针! 看那小包裹,年份还不轻,有种古朴厚重感,但是银针锃亮锃亮的。 棉娘一看就是好东西。 顾不上诧异了。 让人把消停下来的盛二婶,抬入了屋内。 褪了她的衣衫,以背向上。 她开始给她施针…… 除了盛二伯,盛大婶子在屋内帮忙之外,盛家其他人都出门去了。 棉娘重生之后,没摸过银针了。 前世,她在回春堂先从打杂清扫开始,到后面成了半个抓药伙计,回春堂的老神医说她有学医的天赋,要收她为徒弟,她拒绝了,因为怕对宋兴宁以后考科举有影响,当了女大夫就要给人看病治人,难免要抛头露面,会被人诟病。 现在想来,真是不值得。 不过,跟着回春堂的老神医还是学了不少东西的,就只差个师徒名分。 现在再摸银针,她浑身舒爽,就好像银针能呼应她的血脉一般。 她很精准地将银针扎入了盛二婶的穴道。 再用特殊的手法,拔针,弹针,回针。 这是回春堂老神医的绝学,针灸术,她看过几次,自己揣摩揣摩就会了。 …… “嗯……嘤……” 盛二婶子清醒过来。 “我怎么了?你们怎么拿针扎我?” 盛大婶子一拍大腿,“哎唷,你可算是清醒了!你差点把你们家二郎媳妇给掐死,你看看我头上,这个大包,也是你干的,哎唷……” …… 盛二婶子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加上她脑子里也断续的记忆。 只觉得羞愧难当。 穿好衣裳,盛家老爷子,二郎夫妻两人才进来看望她。 …… 棉娘把针收好。 越看这一套针越稀罕。 前几天,她也是动过心思,想买一套银针的,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她手头上钱不够,张成凤赔了她一两银子,买不了好的银针,就打算再攒攒再说。 第14章 热脸贴冷屁股 没想到,今天就遇上盛家出了这事。 “祖父,还您银针。” 稀罕归稀罕,人家的东西得还。 谁知道盛老爷子淡淡道,“这银针在我手里放了多年,也没用,你拿着吧!万一以后她的病又犯了,你再帮忙治。” 棉娘顿时愣住了,“祖父,这太贵重了,孙媳妇不敢收。” “东西再好,闲着也体现不了它的价值,你能使你就拿着。你嫁到我们盛家来,就是一家人,别跟祖父见外。” 棉娘是真心稀罕这套古银针。 比外面市面上卖得好多了。 拿在手里,都感觉格外不同。 比前世老神医用的那一套还要好上不少。 她抬眸看了看盛老爷子,老爷子并不是客套的样子。 棉娘就收了下来,“谢谢祖父,那这套银针就先放我这里,我定会好生保管的。” 盛二婶的病,她刚才用针只是缓解,没有根治。 这种病,一下子根治不了。 其中曲折,有些麻烦的。 后面还会用上银针的。 盛老爷子点头。 棉娘便爱惜地回后院清洗银针去了。 盛家二房的事情,她没有多过问,盛二婶子清醒过来之后,好像也没有再闹那么大动静了。 那二郎媳妇也没有追究的样子。 还是盛三妹后面回来,给棉娘八卦了一下。 盛三妹道,“二嫂脖子掐痕严重,也没和二婶计较,回屋去了,二哥心疼坏了,去请郎中了,大婶子说头撞起了包,也需要看郎中,二伯在屋檐下抽烟,爷也回中院了……” 棉娘正在仔细擦拭银针。 她听完,微微一笑。 “二嫂怎么这么好的脾气?” 盛三妹道,“不知道,二嫂据说是外头的大家小姐落难的,以前还带着一个丫环来咱家的,刚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沉默,偶尔还说几句话,就是后面二婶说屋里多个人吃饭,养不起,就被她把丫环发卖了出去,二嫂就性子越来越孤僻了。” 盛五郎也回来了,凑上前低声道,“我知道二嫂的来历,是大哥二哥三哥他们一起出去打猎,在山里救回来的逃难小姐,大哥当时娶了亲,三哥与三嫂又有亲事,这事就便宜了二哥,二哥宝贝二嫂得紧,但都是热脸贴冷屁股,三哥在的时候,没少嘲笑他,二哥也不恼。” 棉娘只道这二嫂也怪可怜的。 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各色人等都有。 “二婶子这又是什么毛病呢?” 盛五郎比盛三妹脑子灵活一些,口齿也伶俐一些,又抢先道: “我知道,三嫂!” “那你说。” 盛三妹可爱软萌些,小姑娘就爱捂嘴笑,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得可甜可甜了。 乖乖地听他哥献宝似的说话。 “二婶子这病一直有,就是很少犯,二婶平时虽然不待见二嫂,但也不打骂她的,就是发病了,才会下狠手。还有平时二嫂也不干活,都是二婶子一个人干的,二婶就骂二哥,说人家娶了媳妇孝敬公婆,他娶得媳妇不下蛋,还让公婆孝敬,娶了这样的大家小姐是她倒了八辈子的霉,前世作了孽,二哥都一个人受了,不敢去二嫂面前说……” 棉娘又对二房的印象加深了一些。 这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呐。 她点头,盛五郎受到了鼓舞,倒豆子似的,又将二房里的一些事情,都倒了出来。 棉娘都记下来了。 一家人想和睦相处,不能犯了人家的忌讳。 把银针收拾完了,就放入她放置衣物以及私人物品的箱拢里去了。 炕上的两个大箱拢,她只用了一个,另一个装的是盛三郎的物品。 盛五郎见状,“嫂嫂,这银针可贵重了,爷一般收在书房里,都是要上锁的,你要不要也锁起来?” 棉娘犯难。 “我没有锁头。” 她没准备。 盛五郎溜一下子去五斗橱里,翻找了一把锁头出来。 “三嫂,这是咱们三房里以前的那把,后面就收起来了,现在锁头与钥匙都交给你用……” 五斗橱是屋里最值钱的家具了。 一共五个抽屉,又大又结实,能装不少的东西。 棉娘猜想成亲前,三房应该锁了一个抽屉的,可能是怕新妇看到不好想,就下了锁,现在把锁头与钥匙都交给她手里,也相当于是把三房的管家权利交到了她的手里。 别小看这把锁头,意义可不小。 盛家人除了盛三郎对她不咋地之外,其他人对她还都是有善意的。 至少,这两个孩子,是真心拿她当亲嫂子看待的。 棉娘微微一笑,“好。” 她接过钥匙,也就是接过了三房一家子的掌家权,接过了这两个孩子们以后的生活重担。 腾出来一个干净的五斗橱的抽屉,把银针放入里面,这算是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她身上的碎银子合起来也有一两,她没放入里面,而是放在她装衣物的箱拢里。 就见盛五郎又去他与盛三妹的箱拢里,找了一圈。 从箱拢最底下,扒拉出一个小包裹来。 递给棉娘,“三嫂,等等,这是咱三哥攒的私房钱,都在这里,还有我与妹妹的长命银锁,交给三嫂一起保管。” 盛家是没有分家的,三郎挣得银钱一般都会归入公中。 没想到,也存了私房钱的。 有小碎银子,也有零碎的铜板,还有一张五两的银票呢。 合起来大约有上十两。 棉娘想笑,“成。我给你们一起儿保管。” 两个孩子就咧嘴傻乐。 眼睛弯弯的。 落了锁,棉娘把钥匙收好。 两孩子又带着棉娘出去熟悉盛家周围的环境了。 出去的时候,刚好遇上盛二郎把郎中请过来了,给二郎媳妇与大婶子治了伤,涂了一些草药。 听说棉娘也懂些岐黄之术,特意看了棉娘几眼。 二郎媳妇与大婶子的外伤,棉娘自然是会治的,只是身边没有草药。 等后面她进山去采一些,再说。 赤脚郎中治这种小伤,也收费不贵,盛家不为难。 所以,她没有都揽在身上。 跟五郎与三妹去盛家周围转了转。 桃花村是个大村,村里有上百户的人家,盛家在村尾的位置,稍微清静一些。 村中央那里,哭声一片,叫骂声一片…… 第15章 你眼睛瞎了吗? 都是因为昨晚上突然抓壮丁的事情。 棉娘没过去看,她新媳妇凑这样的热闹,不太好。 就在盛家周围转了转。 盛家有三重的屋子是住人的,左首边还围着一个大院子,里面有菜地,养牲口的屋子,茅房,还有一口池塘,塘子里养了莲藕,还有鱼…… 乡下门户院子大部分用竹篱笆围的,盛家的院子却是用砖石砌成的,看起来就安全可靠。 主屋院子更不用说了。 如果大门一关,强盗都一时半会儿攻不破。 这正是棉娘想要的,乱世之中的安身立命之所。 棉娘再次感慨,张成凤不惜福,这样能在乱世安身立命的好人家,她竟然要和她换嫁。 张成凤真是个好人。 晚饭的时候,二房里的二郎媳妇,与盛二婶她们都没有去中院里吃饭。 盛二伯与盛二郎分别给带了一个窝头回去了。 因为盛二婶昨天犯病了,今天虚弱得很。 无法下床做饭。 二郎媳妇向来不做饭,说是不会做,也加上被掐了脖子,躺在床上休养。 然后,就顺延到三房做饭了。 盛大婶子与棉娘说的时候,棉娘没有意见。 答应下来。 天刚蒙蒙亮,棉娘就起床了。 五郎与三妹两个小家伙也警惕性强得很,棉娘一动,他们两人就醒了,棉娘让他们多睡会儿都不干。 非要跟着棉娘去帮忙。 棉娘头一回,对盛家也不熟悉,让两小家伙跟着也好。 就一起去了中院厨房里。 米面粮,都在灶房里的大粮缸里,棉娘问了两小家伙平时盛家都吃些什么? 在吃食方面,盛三妹比盛五郎用心记得多。 小嘴一张,吧啦吧啦的。 棉娘一听,心里有了谱。 没有特殊的要求,和寻常农家差不多,就是量大份足些,每顿上还有荤素搭配…… 棉娘看到灶房柜子里,还有一块五花肉,大约有两三斤的样子,一些姜葱蒜末。 她昨天在菜地里,看到有一块韭菜长得非常好。 心下就有了打算,时间还早,发面做韭菜肉包子。 再熬一锅白粥。 炒两个青菜,打个汤,拌点酱菜就成了。 乡下人吃早饭是一正餐,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去干活。 一日三餐当中,晚饭是可有可无的,好多条件差点的家庭,直接是不派晚饭的。 早上吃饱,一天都有精神。 就是发面麻烦一些。 不过,时间应该够。 棉娘把面发上了之后,去菜园里割韭菜。 盛家的菜地大,种了不少的蔬菜,哪怕现在青黄不接的季节,地里都还有韭菜,茭白苔,老莴苣等。 棉娘挖菜,两个孩子去喂鸡鸭,捡鸡蛋。 盛家喂有鸡鸭,还有一头小猪崽。 负责做饭的这一房,不仅要做饭,还管家里喂的家禽畜生,捡鸡蛋,捡鸭蛋什么的。 别家喂了家禽,捡鸡蛋鸭蛋去卖点小钱,花花。 盛家家里喂的,都是自家人吃的。 猪崽子长大了,到了过年的时候,也会宰了,自家人过年吃。 吃不完就腌腊肉,吃上一年。 这些还不算,听盛五郎讲,家里几个哥哥们在的时候,会隔三岔五进山里去打猎,野兔子,野鸡什么的,都是桌上常菜。 棉娘就这样一边做活计,一边听两孩子说话,听得她直感慨。 盛家这日子,比起宋家来说,强百倍不止了。 再次感谢张成凤! 好人呐! 张成凤估计重生前,并不知道她带孩子上京遇难的事情,众人只传她是带孩子上京去享福了吧。 有两个孩子的帮忙,说话解闷,棉娘干活很快。 剁肉末,打鸡蛋,调包子馅。 两小只一起帮忙包包子,包得难看,棉娘教她们包好看的包子。 灶房里传来欢快的说笑声,让中庭里练拳的盛老爷子都忍不住时不时看过来。 心下舒坦。 三郎媳妇与下面两个弟妹相处投缘,也是极好的。 棉娘向来手脚麻利,做饭又做习惯了的,加上盛家灶房里有两口锅,一锅蒸包子,一锅炒菜,丝毫不耽误。 还有一口深吊焖锅,专门嗡热水,或者热粥的。 比张家,比宋家都好太多。 她做饭做得也高兴。 很快,韭菜包子冒香了。 她的两个素菜,一个鸡蛋汤也打好了。 “开饭喽!爷!大婶子,大嫂,二伯,二婶……” 盛五郎快速跑到前院里震耳欲聋地喊了一通,又赶紧跑回来,帮忙端碗,摆桌子。 盛三妹被棉娘的包子给馋得流口水了,“三嫂,好香啊!” “好香就多吃点。” “好咧!” 全家人都来到了饭堂,还没有靠近就闻到了格外香。 再见到桌子上那堆了一竹簸箕的,色香味俱全的肉包子,不由得都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迫不及待依次坐下。 盛老爷子早就落了座。 在盛家,盛老爷子是一家之主,吃饭不用分食,但是都是等老爷子先开饭了,后辈们再吃。 众人一等老爷子开动,就开吃了。 都赞不绝口。 二房里昨天打了架,二婶子与二郎媳妇都没来吃饭。 盛二伯与盛二郎原本食欲不佳的,一个包子落了肚,开了胃,又连吃了两个。 各人还带了两个肉包子回房去。 盛大婶子对棉娘赞不绝口,一个劲儿地夸她会做饭,能干。 棉娘微微笑。 盛老爷子虽然没有说话,但表情上来看,还是满意这个能干孙媳妇的。 棉娘新媳妇入门的第一顿饭,就这样过去了。 *** 鸡毛村。 张成凤嫁到宋家几天了。 天天挨骂。 “张成凤,你会不会干活?这是你洗的衣裳?上面还沾着鸡屎呢,你眼睛瞎了吗?” “张成凤,衣裳不会洗,饭也不会做吗?你做得这么难吃,你是想毒死我们全家啊!哎唷,我们宋家啊!怎么娶了这么一个丧门妇回来了,这是想气死我啊!” “张成凤,老娘与你说,今天的活计干不完,你别想吃饭!” 每天都是挨骂,不停地挨骂。 有时候还不给饭吃。 但是张成凤有坚定的信念在支撑,就涎皮涎脸的,骂她可以挨,活她照样偷懒,饭照吃。 宋兴宁一般都是在屋里头读书,有时候外面骂得厉害了,出来看情况。 第16章 瘫痪了,就去死啊! 张成凤就装样子做一做,在宋兴宁面前表现表现。 等宋兴宁一不在,她就开始偷懒了。 这搁在以前她自己家里,她早就动手了。 谁敢这么对她来着,不是找死吗? 这天下午宋兴宁不在家里,出去访友去了。 张成凤连样子也懒得做了,直接罢工了,啥活也不想干了。 她这是头几天嫁到宋家,想在宋家里好好表现一下,怕宋家人把她送回去,所以,才会去做活计。 可她以前在家里没做过什么活计,家务活都是阮氏以及棉娘做的。 所以,做起来不快,有些笨手笨脚的,她自认为牺牲已经很大了。 这宋婆子不要脸,还不知足,嫌这嫌那的。 她天天也累得够呛,还吃不上一口好的,在家里好歹还能吃上一口干粮,还有菜,时不时有鸡蛋有肉地打打牙祭。 而宋家呢,顿顿稀饭,稀粥还不让吃饱,她比平常人长得好,本就食量更大一些,她添一碗时,宋婆子就拿眼神瞪她。 让她十分无趣。 她在床上正歇着,宋婆子闯了进来,将一堆衣裳朝她身上一扔。 叉腰骂道,“张成凤,你个丧门星!你会不会洗衣裳?你就是过了一遍水吧!上面的污渍臭味原封原的,整天只会吃会躲懒,我们宋家娶媳妇回来是做活计,伺候我们全家的人,可不是你这样的懒生胚子!” 那屎尿味的衣裳正扔在张成凤的脑门上,她也恼了。 反正今天宋兴宁不在,本性一下子就暴露出来。 “骂骂骂,你这个死老太婆,只会骂人!你没长手长脚吗?你自己不会洗衣裳?带屎尿的也给新媳妇洗,你要不要脸啊?那个死老头子躺在床上,瘫痪了,就去死啊!活着害人做什么?” 宋婆子一愣。 她没想到张成凤会还嘴。 随即,她恼怒了。 破口大骂起来,“张成凤!有你这样跟婆母说话的吗?你这是要咒我们老两口去死?哎唷!谁家娶儿媳妇娶个这样大不孝的东西回来的?洗个衣裳就不情不愿,做饭做得比猪食还难吃不说,还在厨房里偷吃,若不是我发现得早,一家老小一天的吃食都要被你吃光了,我们得活活饿死掉去……” 提起这个来,张成凤也觉得自己冤。 “我在家里本就没有做过活计,能做饭给你们吃,已经是你们老宋家烧了八辈子的高香了!还有,我在厨房里没有偷吃,那只是尝个味,尝个咸淡罢了,谁是尝那么几口就能吃饱的?我嫁到你们宋家来,该孝顺你们不错,可是你们家连吃饭都不让我吃饱,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别拿大孝道压我!” 宋婆子越听越怒,“谁家每天每顿饭食不是定量安排的?都让你一个人吃了,我们全家喝西北风去?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性,跟头猪似的能吃!还怪我们家不给你吃饱饭!再说了,我们宋家本来就是这个条件,你要是嫌弃,你别嫁到我们宋家来啊!我们家定亲的时候,可是定得阮棉娘,可不是你这个好吃懒做的胖婆娘……” 说到这里,宋婆子越想越委屈。 “阮棉娘可是我经过四处打听,物色的好儿媳,能干温柔脾气好又吃得少,生得也好看,比你这个好吃懒做的恶婆娘好一百倍不止!算了,算了,这门亲事娶错了,也才没有几天,阮棉娘我们娶不到了,你张成凤我们也娶不起,我让我儿把你送回你们张家去,惹不起,躲得起。” 这下,掐到张成凤的死穴上了。 她顿时把脾气压了下去,脸上浮出笑容来。 从床上一骨碌地爬起来,“娘,您也别生气,衣裳我这就重新替您洗干净去,抬错了花轿,是因为上天都知道我与相公有缘分,我注定要成为宋家妇的。再说了,我与相公已经圆房了,生米都煮成熟饭,您退亲也不好使,我已经生是宋家人,死是宋家鬼了。” 宋婆子见她服了软,知道她怕了。 “我们宋家以前也是小有薄产的,兴宁他爹没打猎受伤瘫痪之前,日子也是好过的,要不然,也供不了兴宁考上秀才。现在日子不好过了,兴宁还要继续读书,手里没有余钱了,我瞧你那些嫁妆箱拢挺多的,你要是真心拿我们当一家人,把那嫁妆箱拢都交于我保管,我变卖变卖,拿去给兴宁当学资……” 张成凤在心里暗呸一声,老逼登东西,不要脸,打她嫁妆的主意了。 她就算要供夫君去读书,也是亲手交给夫君手里,卖夫君一个天大的人情,怎么会交于宋婆子这个恶婆婆手里? 长得丑,想得美。 再说了,供一个秀才继续读书下去,要多少银子,她没有概念,只知道,以前镇上出过一户人家,为了供家人的秀才考上举人,那是卖了镇上三进大主宅的…… 靠她的嫁妆这仨瓜俩枣,能顶什么大用处? 在宋家吃不饱饭,她手里的嫁妆要留着,饿慌了,出去买吃食用的。 那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 哪会轻易地交出来! 面上却不显,赔笑道,“娘,我那些都是空箱拢,你知道的,原本是给棉娘准备的嫁妆,她不是我爹亲生的,我爹就搞了一些空箱拢给别人看的,以为是装了东西的,博个厚道的好名声,没啥值钱的东西,没想到花轿抬错了,让我嫁过来了。” 宋婆子将信将疑,“你把钥匙给我,我去看看。” 张成凤早就防着她这一手了,把钥匙交给她手里,“娘不信,您就去看。” 宋婆子打开几个箱拢一看,里面果然都是空的。 只有几匹不值钱的粗布。 一些粗制的瓦罐什么的,看起来沉实,但是便宜。 她很是失望。 张成凤把那几匹粗布以及瓦罐都交于宋婆子手里,“娘说得对,夫君读书费钱,我身为儿媳妇,能为他分担一点是一点,尽自己的能力。您都拿去变钱吧,或者粗布拿去您自己与公爹做几身衣裳也行。” 蚊子再小也是肉,宋婆子也就不客气了。 都搬走了。 张成凤大声道,“娘,我的嫁妆都交予您保管了,儿媳妇以后生是宋家人,死是宋家鬼了啊!” 第17章 活着有什么用? 这喊声大,隔壁几家人都纷纷出来张望。 想必都是听见了。 这宋家新媳妇人真不错啊! 过门没三天,就把嫁妆都交予宋婆子保管了。 嫁进来的时候,众人都看见了,可是好几个大箱拢的,啧啧啧,这宋婆子吃相真难看啊! 谁家婆婆打主意打到儿媳妇的嫁妆头上去的。 这张成凤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没想到,是个好拿捏的怂包鬼。 再说,宋婆子回了屋内。 屋内炕上,躺着一个老头,正不停地咳嗽着。 见她进去,低声道,“你拿儿媳妇的嫁妆做甚?没得叫人看笑话……” “我怕谁看笑话,她不是个好东西,你刚没听到,她在她那屋里,骂你怎么不早点死,活着害人呢。我就是拿捏了她的短处,她才把嫁妆给我的,她心里巴着咱们家的儿子呢……” 老头瘦得很,神情难过。 “唉,是我拖累大家了。” 宋婆子自顾自道,“她既然巴着咱们家的儿子,她爹张屠户在镇上开了这么多年的铺子,手里定然有不少的余钱,隔三岔五的,咱们让她去拿点回来,给咱们家里使,给兴宁读书!” “然后,等兴宁以后考上了举人老爷,再随便找个由头把她给休了去!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贱妇!活该!她也不去照照镜子,她那猪头般的模样,哪里配得上我们家兴宁?” “对了,还有让兴宁注意点,不能让她怀孕生孩子,万一以后孩子随了她,长得那么丑,以后嫁人或者娶妻都难了。” …… 张成凤这边,早已经把值钱嫁妆都藏起来了。 就怕宋婆子打主意。 她暗自得意,端着木盆子衣裳,再次去河边上洗那臭烘烘的衣裳。 边洗边咒骂,“两个老不死的东西,怎么不早点儿死,特别是瘫在床上的那个,瘫都瘫了,活着有什么用?等哪天宋兴宁不在家里,老娘去镇里头弄点老鼠药回来,把他们两个老不死的东西,一顿药死算了!” “也不行,先把瘫子药死,宋婆子留着,等我以后在宋家站稳了脚跟,生下一男半女之后,让宋婆子给我带崽,她要是不听话的话,老娘就揍她,天天把她按在地上揍,揍到她服气为止……” “呵呵,没收我嫁妆?呵呵,到时候,把她养老私房钱全部搜刮干净,让她舔老娘的鞋底子,才给她一口饭吃!” 到了晚上,宋兴宁访友回家的时候。 见到宋婆子与张成凤有说有笑地在摆饭等他。 他拧着眉毛。 人都说他清贵如玉,长相出众,他娶了这样一个有碍观瞻的婆娘回来了,说实话,走出去,都有些没脸。 可是他们宋家现在日子不好过,能娶到媳妇,就已经不错了。 倒不是他好女色。 主要他爹瘫在床上,要人伺候,娘又年纪大了,家境没落,需要一个贤内助帮他,让他专心读书,要不然,他这辈子的仕途无望了。 他本是男子,理应在家庭落难时,站起来,当那顶梁柱。 可是,他读书到了秀才,这样就放弃了,他不甘心。 他想更进一步,哪怕考个举人,到时候,都会谋个好差事一些。 他对那阮棉娘也没有多喜欢,只要能担起贤内助,照顾家庭照顾爹娘,娶谁都是一样。 既然这婆媳两人相和,那么这门亲事,错了也就错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 什么都不重要,他只管读他的书,出人头地,高官厚禄,才是他宋兴宁的最终目标。 一家人饭毕。 张成凤为了讨好他,还给他夹了几次菜。 宋兴宁都食不下咽,最终,他还是吃了下去。 张成凤见了,眼眉弯弯。 “相公,明天陪我一起回门吗?” 宋兴宁看向宋婆子。 宋婆子未说话。 宋兴宁道,“好的,那就耽误半日工夫,不读书了。” 张马凤一高兴,又连连给宋兴宁夹菜。 那筷子上的口水粘乎的。 宋兴宁放下碗筷,说了一声吃饱了,就离桌了。 张成凤高高兴兴地将宋兴宁未吃完的东西,全部扒入她自己的碗里。 相公吃过的粗茶淡饭比山珍海味都好吃。 …… *** 第二天。 也是棉娘回门的日子。 出嫁的女儿,三日要回门。 她与张成凤一起出嫁,自然是要一起回门子的。 她夫君盛三郎被抓了壮丁,没人陪她回门,老爷子说让盛五郎与盛三妹陪她一起回去。 棉娘没答应。 因为张家是什么德性,她知道。 她怕带两个孩子弟妹回去,让两个孩子受到了怠慢,不如一个人回去走一趟。 意思意思,然后就回来。 老爷子还给她带些东西回门,不要空手,失了礼数,给了她几斤细粮,还有两斤山里的特产,干果子,干菌子什么的,都是值钱的东西。 半路上,被棉娘给藏在了老树洞里。 张家人不配。 盛家人给,是盛家人厚道。 但盛家人不知道张家人的无耻。 她也不想解释那么多。 所以,把东西藏了起来,以后拿回盛家吃,不香吗? 路上她也不着急走,走走歇歇,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才到了盛家。 有邻居见了她,纷纷给她打招呼。 “棉娘,你回来啦!那个张成凤与宋秀才也回来了呢……” “棉娘,你夫婿呢?怎么一个人回来的?” 错嫁的事情,邻居们都已经知情了。 因为这事情,迟早是要公布的,所以,张屠户早在嫁女第二天就与邻居们说了此事。 只当是嫁错,老天爷定下的姻缘。 阮棉娘回,“夫婿被抓了壮丁。” 众人露出同情的目光。 “啧啧,棉娘这命呐,苦啊,让那张成凤捡到了便宜,成了秀才娘子了……” “可不是嘛,你们没见张成凤回门时,那眼睛鼻子都仰到天上去了……” 也有人安慰棉娘,“没事的,抓了壮丁也不一定完全是送死,搞不好命大,还能混点军功,当上个小将什么的,十年八年之后,带大笔的银钱回来呢。” “退一万步来说,打仗死了,朝廷也会发抚恤金的吧!到时候棉娘再嫁就是……” 这安慰的话,还不如不安慰。 好在棉娘没有放在心上。 第18章 炫耀 她走进了张家的院子。 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张成凤父女他们的说笑声。 阮氏见到阮娘单身一人回来,迎了出来,抹泪,“棉娘,你受委屈了。” 她也知道了,棉娘的新婚夫婿被抓壮丁的事情了。 对比张成凤成双成对,有说有笑地回门。 棉娘一个人显得太凄凉了。 棉娘到底是她养大的,她这个娘亲,帮养女抢了她的婚事,害她现在年纪轻轻就独守空房,她对不起棉娘。 “没事,娘。三郎以后会回来的,我在盛家过得也挺好。” 能不好吗? 有吃有喝,住不漏雨的大屋子,还有两个幼弟妹陪伴她,老爷子对她也很好。 比起在宁家那鸡飞狗跳的日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外人看她可怜罢了。 宋家的那外面光的日子,她才不屑呢。 这时候,屋里人的说笑声更大了。 “爹,兴宁说了,咱们家以后过年对联不用买了,他会写,他帮咱们家写,还有小龙的功课要是哪里有不懂的话,也可以去请教他……”这是张成凤得意的声音。 “好好好……”这是张屠户的声音。 棉娘微微一笑。 这是在向她炫耀呢。 她也只当听不见。 这时候,张成龙从他的屋子里出来,“娘,我肚子饿了,什么时候开饭啊!” 阮氏赶紧去了厨房里,继续忙活起来。 张成龙看了一眼棉娘,“二姐,你一个人回门吗?你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棉娘回道,“嗯,你二姐夫去当兵打仗保家卫国了,我一个人回来。没带啥东西,你二姐夫不在,也没人给我张罗……” 张成龙便冷哼了一声,不再理她,掉头走了。 棉娘也不以为意,张成龙前世被惯坏了,走上了吃喝嫖赌的路。 经常打骂阮氏,让她拿钱出来,阮氏没有,就让阮氏去找棉娘要…… 不是个好东西。 前世,棉娘还以为张成龙是她同母异父的亲弟弟,对他很包容,她又养活宋家一家人,还会时不时地接济一下阮氏,给张成龙擦屁股。 结果,她的付出被认为是理所当然。 没有人记得她的好。 都是白眼狼。 这辈子,算了吧。 还给他带礼物,呵呵,藏在树洞里,给蚂蚁吃了,都不会便宜他。 与张成龙一起出屋的,还有一个人,长身玉立,淡然清秀,正是宋兴宁。 棉娘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双手颤抖,她恨不得上去撕了他。 而宋兴宁见到错嫁的棉娘,原本应该是他的新娘的女孩子,姣好的容貌,纤细的身材,娴静柔和的气质,怎么看都比张成凤强上数倍不止。 心里颇有些遗憾。 上前打招呼道,“棉娘,你回来了。” 棉娘将心里的怒火强行压制下去,“姐夫安好。” 上辈子的事情都过去了。 这辈子重新来过,先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让小人们近身,保护好自己,好好活下去。 这短短两句话,一对一答,就表示她这辈子再也不会重复上辈子的悲剧了。 一切都变了。 都朝好的方向发展了。 宋兴宁歉意道,“对不起,棉娘,之前定的是与你的亲事,没想到,花轿抬错了,让你受委屈了,你在盛家那边过得可好?” 他虽说对棉娘没有过多的儿女私情,可是,这门亲事他也是来相看过的。 并且,是他点头同意的。 后面又听说棉娘错嫁过去的相公,洞房都没有,就被抓壮丁走了。 深觉对她不起。 今天答应张成凤来回门,实际也是想来见见阮棉娘,表示一下心里的愧疚。 阮棉娘淡淡道,“过得挺好的,多谢姐夫关心。” 那边,张成凤从屋里出来,见到两人说话,赶紧上前来挽住宋兴宁的手。 生怕棉娘借机靠上宋兴宁。 “棉娘,花轿抬错了就抬错了,婚事已经定了,我现在才是我相公的娘子,你的相公是盛三郎,你以后切莫再想些有的无的了,你知道吗?” 棉娘嘴角一扬,“自然是知道的,我是盛家媳妇,三郎虽然被抓去当壮丁了,三郎与我说过,让我等他回来的,还有我们盛家的老爷子也承认了我阮棉娘这个媳妇,我现在在盛家家里过得挺好的。” 张成凤得意洋洋,“那就好。” 随即又对宋兴宁道,“相公,你听到了吗?人家也在盛家过得挺好的,咱们不用担心了,老天爷安排的亲事,是准没错的,阴差阳错抬错花轿,说明我与相公您才是天作之合呢!” 说话用力,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宋兴宁的脸上。 他只闻到了一股臭味,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宋兴宁又看向阮棉娘。 心里道,谁家新婚当夜被抓走了相公,会过得很好的? 这是阮棉娘嘴硬吗? 可是,望过去,阮棉娘仍旧温和微笑,没有委屈的神色。 心里又一想,这定然是这位姑娘最后的倔强了,顿觉更对不起她了。 没想到这位姑娘如此能隐忍。 竟与她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起来。 张成凤见宋兴宁还在看棉娘,她有几分恼怒,“棉娘,你反正是一个人回娘家来的,你还不快去厨房里给你娘亲帮忙,弟弟和我们都饿了。” 棉娘也不想面对宋兴宁,她怕时间长了,她压抑不住对宋兴宁的那股恨意。 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张家这些人,她个个都厌恶,与她有牵绊的也只有阮氏了。 她便去了厨房,与阮氏帮忙。 张成凤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挽着宋兴宁进去了。 “相公,小龙的功课怎么样?你帮他解疑答惑了吗?”边走边故意问。 宋兴宁慢条斯理道,“小龙字迹略为潦草,要是不以考功名为目的,只是寻常的读书识字的话,还是可以的,小龙人很聪明……” 这话张屠户爱听。 秀才女婿就是不一样啊!越看这个女婿越满意。 还好是自家女儿英明,临时换了亲。 要不然,当寡妇的真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了。 现在好了,嫁了宋秀才,宋秀才也没有嫌弃他的女儿,还耐心地给他们家的成龙指点功课,还夸他聪明…… 就是穷了点儿。 回门礼什么也没有,两手空空的。 第19章 闭嘴 还有看女儿嫁过去几天,脸都瘦了一圈。 这一看就是没有吃好吃饱的原因。 以后,是少不得叫女儿回家来,给她打打牙祭了。 卖不完的猪骨头猪下水什么的,都是张成凤爱吃的,都给她留着。 中午吃饭的时候,棉娘是出嫁的人,回门就是客了,理应与张成凤夫妻一起,坐左右上座。 但是,张家人习惯让她去厨房里吃饭了,不让她上桌子。 正欲让她去厨房里吃饭。 棉娘不卑不亢道,“我现在是盛家妇,不过是按习俗来回门,我代表盛家的脸面,若是爹娘这样怠慢我,那我就回盛家了,这饭不吃也罢。” 张屠户狠狠瞪她一眼,“你这是嫁了人,翅膀硬了吧!还威胁起爹娘来了?” “我说的是事实,出嫁的女儿回门就是客,让客人去厨房里吃饭,这不是打我们盛家的脸面吗?当然,我今天回门只是想看看娘亲,不吃你们张家这口饭也是使得的,那我就走了。” 说着,就要往外面走。 阮氏就上前去拉。 张屠户还在甩脸色,“让她走,嫁了人,脾气还大起来了!一口一个盛家妇,盛家拿你当人看,也不至于让你两手空空的回娘家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棉娘冷笑,“成凤姐两人双双回门,都是两手空空的,爹,你这是在骂宋秀才也是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吗?” 张成凤她们回门,肯定没带东西。 因为上辈子,她与宋兴宁回门的时候,是想带点东西的,结果,宋婆子堵在门口,不让他们拿一根草…… 这是宋家的做派,只会找人要东西,毛都不会拔一根。 棉娘的声音不小,张屠户急眼了,恨不得把她的嘴堵上。 生怕被宋兴宁听到了,误会。 张成凤夫妻回门也是毛都没有一根。 他心里有意见,不会说,只会心疼女儿嫁得人家穷。 棉娘不带东西,他就把双倍怨气,发泄到她的身上来。 谁知道棉娘不再是以前的软柿子。 以前的棉娘是骂不还嘴,打不吭声的。 “你……闭嘴!” 棉娘也不惧他,回头就要走。 阮氏又拉着她,“棉娘吃过饭再走,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娘做了你爱吃的菜,你弟弟也想你来着……” 张屠户也不想这样就把棉娘赶走,“饭点的时候,你走了,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张家?” 既然这样,棉娘就留了下来。 一起上桌吃饭,张成凤拿眼神瞪她,生怕她隔得近,勾引了宋兴宁,硕大的身躯将棉娘隔开老远。 棉娘正好。 省得看到宋兴宁之后,吃不下咽。 张家人勉强算是有说有笑的吃完了一顿午饭。 张成凤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一个人吃了差不多半桌子的饭菜。 看得宋兴宁脸都黑了。 张屠户那个心疼啊!造孽啊!女儿在宋家饿成啥样了啊! 什么好吃的菜都往张成凤与宋兴宁面前摆。 后面,宋兴宁实在看不过眼了,咳嗽了几声,张成凤才收敛了些。 这顿饭吃完,宋兴宁就待不下去了,觉得没脸。 着急要走了。 说要回家去读书,只能耽误半天工夫。 张屠户让他们下次再回来玩。 把他们送出门口送老远。 棉娘也要走,阮氏舍不得她。 “成凤她们走了,你不着急走,陪娘亲说说话,睡个午觉,等下晌午太阳没有那么热了,再走不迟。” 棉娘想了想,也就应下来了。 好得很呢! 前世也是这样,她与宋兴宁一起回门,留她们吃了晚饭再走,张家人有事让宋兴宁去帮忙,留棉娘在屋里。 闲着无事,她就去午睡,睡到一半,屋里有男人进来,她以为是宋兴宁回来了。 摸到她的床上,解她的衣衫…… 当时,她浑身软绵绵的,动弹不得。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只当是她自己睡迷糊了。 雾影重重,一会儿看着那男人像是宋兴宁,一会儿又闻着像是张屠户身上的那股常年的腥味儿。 最后,她摸到了一把剪刀,扎中了自己,才得以清醒过来。 看清了面前的男人,不是张屠户是谁? 她大声呼救,阮氏还有提前回来的宋兴宁,赶过来救了她。 算是没有让张屠户得逞。 只是,她自己把自己的手捅了一刀,十分的明显。 留了一辈子的疤痕。 而张屠户则以喝醉了酒,进错了房间为由,糊弄过去了。 还有,宋兴宁看她的目光也很怪。 她向他解释了无数回,都没用,宋兴宁心里总认为她以前在家里时,与张屠户不清不白的,是个不洁之人…… 事后,她回想,定然不是她睡迷糊了,人睡得再迷糊,受到那样的惊吓,也会惊醒的。 应该是中了什么迷药。 她这次回门,也主要是因为这件事。 要是张屠户再敢像前世那样对她,那她可不会伤着她自己了。 她要让张屠户不死也半残! 这不,前世发生过的事情,好像又来了。 她进屋去休息。 阮氏絮絮叨叨地和她说了一堆,都是对不起她什么的话。 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娘,盛家不错的,我现在有吃有喝有住的,挺好的。” 在这乱世里,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还求什么呢? 阮氏抹泪,“你夫婿被抓去当壮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女人家的,没有夫婿,日子怎么好过?” 她以前体验过…… 逃荒路上捡到了棉娘,母女两人日子真心难过。 还好她们命大,活了下来。 棉娘知道阮氏与她的思想不一样,阮氏思想传统,需要靠男人活,她不需要。 她顶着一个寡妇的名头,一个人过得不知道有多爽。 伺候公婆丈夫,做小伏低,最后还没有什么好下场,有什么意思呢? 观念不一样,所以,也不与阮氏多说。 “事情已经这样了,过一天是一天吧,娘,我先休息会儿。” 阮氏才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阮氏又给她送进来一杯糖水。 “我看你中午吃得不多,你喝点糖水再睡……” 中午的饭菜都让张成凤吃得最多。 棉娘含笑,“谢谢娘亲,你去忙吧。” 阮氏放下糖水,依依不舍地出去了。 第20章 上钩 棉娘拿起那杯糖水,闻了又闻,感觉不对劲儿。 不止有糖霜的甜香,还有一股子微酸。 若是一般人是闻不出来的。 她前世跟神医当学徒,虽然没有正式入门,多少学到了一些真本事。 药材成分什么的,一闻就知个大概。 再回想起来,前世,阮氏也是给了她一杯糖水…… 原来问题出在这杯糖水之上。 有人在里面下了东西。 不过下东西的人,应该不是阮氏。 理应是阮氏早就偷偷给她准备了这杯糖水,被人知道了,在这杯糖水里下了药。 那个人……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 在张家,还能有谁? 最有动机者,就是谁! 张屠户! 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 她侧耳仔细倾听,门外有些轻微的动静,很可能有人在外面偷窥她…… 她故意端起那杯糖水来,用衣袖掩面,装出喝下去的样子。 然后,把那杯糖水,倒入了衣袖之内。 起身。 “娘,我突然想起来了,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阮氏还想留她。 棉娘坚持要回去,说不能耽误了盛家的事情,刚嫁过去,还是要表现表现。 阮氏就同意了。 叮嘱她路上小心些。 棉娘都如常应了,就是出门的时候,故意身形晃了晃,仿佛身子发软,没有力气的样子。 然后,再扶门而出。 余光中,她看到了一个猥琐的身影跟上了她。 呵,鱼儿上钩了! 棉娘只当不知,不疾不徐地往镇外走,偶尔还踉跄一下。 那个人影跟得更紧了。 出了镇子,棉娘还往小路上走,不走大路。 好像是心急着要回盛家的样子。 那身后跟着的人,见状心喜,小路草丛多,隐蔽。 更方便行事。 在大路上,还怕人看见了,坏了他的好事。 现在走小路,完全就不担心这个问题了,随便按在哪个草丛里就能行事,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 棉娘走到小路深处了,确信前后无人。 她故意发出小声的惊叫,装出体力不支,倒在了一处草丛里。 果然,那身后之人再不隐藏,快步小跑上前来。 “棉娘,小美人儿,嘿嘿……” 那猥琐的声音,肥头猪脑的长相,不是张屠户是谁? 棉娘故作害怕,颤抖道,“你想干嘛?” 张屠户见到棉娘娇软的身躯,如小兔子一般楚楚可怜,半倒在草丛里,嫩生生的小脸蛋,鼓鼓的胸脯,那盈盈不堪一握的小腰肢…… 口水都恨不得滴下来了。 嫁了人的姑娘,梳了发髻,平添了一分成熟的韵味。 以前碍于身份,他心里有狗胆,碍于世俗道德的压力,不敢做出格的事情。 现在是盛家小媳妇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更兴奋了。 “我帮盛三郎来疼疼你,你夫婿不在,体验不了当女人的快乐,爹帮帮你……” 棉娘直犯恶心。 想吐。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心的人! “姓张的你不要乱来,我还是你的女儿呢。”棉娘作惊恐状。 张屠户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衣衫裤子,都扯开了。 看棉娘如同待宰的小羊羔。 “嘿嘿,你在我们张家里,我还要顾着一些街坊邻居们,怕被发现,不能尽兴。结果,你自己要跑野外来,老子想了你好几年了,这回可算是撞上好机会了,老子疼你一下午,都没有人知道……” “棉娘,你咋长得这么勾人呢,你个小贱人,这身段儿,真贱啊!” 棉娘害怕极了,羞红了脸,“张屠户!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我叫人了啊!” 张屠户更兴奋了,“你叫啊!这里荒郊野外的,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听见,还不如乖乖地从了我,好好享受做女人的快乐吧!你看我的这玩意儿可大呢……” 嘴里说着淫荡的话语,就要扑上来。 棉娘嘴角一扬,等着的就是这时候,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剪刀来。 对准张屠户丑陋的那话儿,咔嚓一声,下去。 张屠记发出嗷嗷的惨叫声。 捂着血糊糊的裆部,滚在了地上。 “棉娘!你个婆娘,你下好狠的手啊!” 棉娘站起身来。 拍了拍她身上沾着的草叶子。 手里握着带血的剪刀,一步步地逼近张屠户, “下手很?你刚才的行为叫什么?畜生不如,你知道吗?畜生都不会干的事情,你都干了。” “你不配!姓张的,你死有余辜!” 剪刀上的脏血,滴在了张屠户的脸上。 一股恐惧袭上他的心头。 “你,怎么没事?你故意引我到这里来的?棉娘,你想干什么?你……不要乱来啊!” 胯部剧痛让他疼得揪心,在地上打滚,浑身无力。 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而此时的棉娘看起来十分可怕。 仿佛要一剪刀戳死他的样子! 他心里发虚,棉娘肯定是被鬼附身了。 要不然,她不会这么勇猛。 棉娘冷笑道,“我想干什么?姓张的,我在你家里做牛做马,做丫环一样,伺候你们全家人,还喊你一声爹,你这样对我!我现在生气了,我要杀了你。” “是你自己说的,这里荒郊野外的,叫破了喉咙也没人知道的,你叫啊!” 张屠户崩溃了。 棉娘肯定是被鬼附身了。 这性情大变的,跟以前判若两人。 要是知道她这般难以欺负,他再有歪心思,鬼主意,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了。 他现在是十分相信棉娘说到做到,杀了他。 因为她那一剪刀下去,下手又狠又准,剪断了他的命根子,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杀人灭口的事情,她肯定也能干。 把他杀了,就近找个荒郊的坑一埋,等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尸体都腐烂了。 张屠户越脑补越心悸。 “棉娘,求你了,饶了我一命吧!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棉娘手握着明晃晃的剪刀,脸上还带着笑,格外的瘆人。 “知错了?不打我主意了?” “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他现在命根子被剪断,以后男人都不能当了,还怎么打主意? 棉娘看到赤条条的恶心男人,也感觉到眼瞎。 第21章 河里是不是有个人? “看在我娘的份上,今天就饶了你一命,姓张的,我现在不再是以前的阮棉娘了,你要是不服气,后面再来找我报仇的话,你的命就没了!” “今天的事情,你也可以去报官!你与官老爷说,你给养女下药,想打养女的主意,被养女一剪刀废了子孙根……” 张屠户疼得眼睛发花,他是打算去报官的。 可是听棉娘这么一说。 报官去好像更没脸。 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连说,“不报,不报。” 棉娘又警告了他几句,才不慌不忙地走了。 那神情仿佛不像是第一次行凶杀人一般,太冷静了。 一切都在她掌握当中的感觉。 这种强大,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年轻的小娘子身上…… 张屠户更感觉棉娘是被鬼附身了。 他满心惊恐,艰难地穿好衣衫,又捡起地上的那半截玩意,夹着尾巴一般地回镇上去了。 他要去找医馆,趁时间还来得及,把那玩意儿让大夫给他接上。 他不想当那没根的男人啊! *** 棉娘把剪刀在河水里洗干净了,也没有带回去。 毕竟是凶器。 万一,张屠户不要脸去报官,官府来捉拿她,找到剪刀,对得上伤口,也不好说。 就把它一起放入了那处树洞子里。 谅张屠户不敢来找她麻烦的。 就算来了,她不承认,也没有人证物证,也奈何不了她。 事情处理妥当,就回去了盛家。 盛五郎与盛三妹眼巴巴地坐在大门口等她。 看见她,欢呼道,“三嫂回来了!三嫂回来了!” 看到两孩子不约而同松口气的样子,棉娘明白了,原来他们怕她回门不来了。 正担心呢。 换个角度来想,确实,也有这种可能性。 是错嫁的,然后,夫婿新婚夜又被抓走了,趁回门的日子,万一被娘家人留住了,或者她自己不想守着空房走了,盛家要脸面,估计也不会去追究。 两孩子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们是真心希望棉娘能留下来,给她们当三嫂的。 三房里唯一的大人了。 棉娘摸了摸她们的头,“放心,我既然嫁入盛家,就是盛家媳妇了,我会等你们三哥回来的。” 给俩孩子吃了定心丸。 两小只异口同声,“好。” 棉娘回到了家里,看看外面的天色还早,她待在屋里闲着也是胡思乱想,刚才给张屠户那一刀,又狠又准,现在静下来,不免有些手抖。 她拿了一些工具与背篓,上山去挖草药。 平息一下心情。 “五郎,三妹,我去山里找点草药,吃晚食之前回来。” 孩子们也要跟着去,“三嫂,你不熟悉山里的路,我们陪你一起去吧!” 前世,鸡毛村与桃花村就一河之隔。 两村后面靠着同一座连绵无穷的野山,连山名都没有,都叫老野山。 她经常进山去,没有人比她还熟悉山里的地形了。 但, 棉娘看着两小只期盼的眼神,心里软了软。 两小只想陪她,增进一下感情也好。 她们的亲哥哥被抓走了,心里惶恐无所依,想亲近她这个当嫂子的,她也不能寒了她们的心。 “行,你们跟我后面走,手里拿着棍子什么的,小心遇上蛇。” 两小只见棉娘同意了,欢快起来。 都答应了。 棉娘就这样带两小只进山里去了。 盛五郎在前面带路,蹦蹦跳跳的,七八岁的男孩子精力旺盛的可怕,精力发挥的地方对了,能干不少的活计,发挥的地方错了,那就是狗嫌人憎的时候。 小家伙长得结实,手长脚大的,笑起来两颗小虎牙,一双眼睛特别机灵,能看出来那股聪明劲儿。 将来长大之后,定然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少年郎。 盛三妹则乖乖巧巧,可可爱爱,五官也秀气,脸上还有一对小梨涡,抿起唇来,浅浅一笑,让人的心都暖化了。 棉娘看着她们两人,躁乱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反正她不怕张屠户,她敢这么做,自然有拿捏他的办法。 这辈子,任何人都不能影响她了。 进了山,棉娘就找到了不少的草药,前世进山,她不认识这些草药,都没想过去采,都是靠别的辛苦的法子挣的钱。 采药的话,自己能用的就留下,不能用的就晒干了卖给药店。 她今天主要是为了采一些治躁狂症方面的草药。 给盛二婶把病治好。 她拿了老爷子的那套银针,不给二婶把病治好,心里过不去。 她运气不错,进山里遇上了好几样她需要找的药材。 两小只好奇,“三嫂,你是怎么认识这么多草药的?” “三嫂,这叶子长得这么丑,也是草药吗?值钱吗?” 棉娘都回答了她们。 “嗯,我娘多病,我经常给她去草药堂里抓药,就认识了。” 然后,还教兄妹俩人辨认草药。 盛五郎很聪明,棉娘一说,他都能记住,下次见了就能认出来。 盛三妹呆萌一些,说好几遍才能认识。 棉娘性子好,与两兄妹有说有笑的。 不一会儿功夫,三人的背篓里,渐渐地都满了起来。 两小有灵性,认识了草药之后,听说可以卖钱,两人撒着欢的四处分散去找草药了。 棉娘记得前世的时候,有一次宋兴宁读书要急用钱,她运气好,在山里找到了一棵百年的老参,卖了,解了他的难题。 那棵老参在深山里,今天天晚了,不宜带孩子们进深山,留着过几天空了,再去采。 反正不能便宜了宋家人。 瞧瞧时候差不多了,棉娘整理一下背篓。 就招呼两个小的回家了。 今天她回门的日子,应该是二房里做饭。 她们晚上回家就可以吃饭了。 这种感觉真好。 回家就有饭吃,不会担心迟了,就没吃得了。 三人手牵手地回去。 明显比来的时候,更加的亲密了。 三人来到了河边上,打算洗个手。 挖草药手都挖黑了。 洗个手回家吃饭。 突然,棉娘余光中有什么东西晃动一下。 河面上有东西。 她站起来一看,可不是吗? “五郎,三妹,你们看河里是不是有个人?” 俩孩子一看,也唬住了。 “是人!是个女人,那衣裳看起来好熟悉……” 第22章 好死不如赖活着 棉娘立马把背篓放下,一头扎入了河里。 她也认出来了。 那衣裳的颜色,像是盛家二房的二嫂。 当时,二婶子发狂把她按在地上掐脖子,棉娘去劝过架,当时,二嫂就是穿着这件水红色的衣裳。 “三嫂,我也去。” 盛五郎也会游水,乡下小子皮实得很,样样都会。 特别是盛家的小子们。 棉娘与他一起,把河中的盛二嫂拉扯到了岸上。 盛二嫂已经没有了气息。 盛三妹吓哭了,“三嫂,二嫂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盛五郎满头都是水,跟狗子一样,浑身一甩,甩得到处都是。 他不解道,“她怎么好好地会掉河里啊!” 按理来说,小孩子们下河洗澡,或者摸鱼捞虾,才会掉入河里,二嫂从来不出门,怎么会掉入了河里? 棉娘顾不上太多了,她跟神医学过,溺水的人,应该如何救援。 她一直用力按压盛二嫂的胸口。 刚淹死的人,还是有救的。 一直按压,棉娘也是浑身是水,额前还有汗珠,十分狼狈。 折腾了好一会儿。 终于,盛二嫂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浊水。 悠悠醒了过来。 “二嫂醒了!” “二嫂,你感觉怎么样?” 盛二嫂骨子瘦得可怜,脸上一点肉也没有,下巴尖得跟锥子似的,刚才棉娘都不敢下重力去按压,生怕按断了她的胸骨,因为她身上也瘦得皮包骨的那种。 平时看着就瘦,现在,衣裳被水一打湿,更瘦得可怜了。 她睁开眼睛,脸上就仿佛只有那一双眼似的。 大得出奇。 说起来,这样的人,看起来除了可怜之外,与美感毫不沾边。 她双眼无神,看清了眼前的三个惊喜的人头。 没有死而复生的高兴。 而是眼神更显灰暗了。 她幽幽道,“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我好不容易下决心去死,你们为何要救我呢?” 这话,让两个孩子都呆愣住了。 棉娘微微一笑,“这个世道本来就不好,我们能安稳地活着,已经很好了,你为什么要想不开?” 盛二嫂泪水涌了出来。 “我不想活了,没有意思,我错了,我错在早就该死了,不该跟盛二郎回来,我早死了说不定早解脱了,麻烦你们再把我扔回河里去。” 她连站起来走几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棉娘和声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人再困难,不能轻贱了生命!你哪怕不想在盛家生活了,你可以提出和离,去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也不至于自杀,你自杀了,外人会如何说盛家苛待儿媳妇?我虽然刚嫁进来没几天,但我感觉爷爷是个很好的人……” 她以为盛二嫂是因为婆婆犯病,想掐死她的缘故。 想想,当时的场景。 盛二婶发病掐她的时候,她毫无反抗,面无表情,像一具行尸走肉。 估计她的心里,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盛二嫂坐了起来,又呕吐了几下浊水。 才低声道,“我一个弱女子和离了,又能去哪里?我是依附盛二郎而苟活的人,他娘卖了我的丫环,我都不能阻止,我有什么用?我的爹娘不在了,我的家早就没有了……” 越说越悲哀。 眼泪从她深陷的眼窝里,滚了出来。 盛三妹一时之间呆住了,她从未见过二嫂说这么多。 二嫂自从嫁进她们盛家来,都是大家闺秀的派头,非常高冷,很少与人说话,与她说话,她也不搭理的,从来不出屋门一步,除了吃饭的时候。 她与哥哥五郎曾经好奇她整天待在屋里干嘛,偷偷在她的窗户外面去偷看过…… 结果,几次看到这位二嫂,就是坐着发呆。 一呆坐一整天。 她们觉得她是个怪人,心里畏惧,就不与她亲近了。 没想到她竟然要寻死。 她结巴道,“二,二嫂,你是说你的那个丫环巧儿吗?” 盛二嫂眼睛眨了眨,“是巧儿,我对不起巧儿,我护不住巧儿的安稳,盛二郎是个没用的男人,他答应过我,给予巧儿安稳的,结果……” 这时候,抖水抖着头发像小狮子般的盛五郎出声了。 “二嫂,我要忍不住说真话了!二哥交代过我,不让我说的,你这样想,我真忍不住了!” 小家伙脸蛋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河里游水憋红的,还是气的。 棉娘她们都望向他。 包括盛二嫂。 盛五郎道,“那个巧儿是自己找二婶婶求去的,她说她在乡下过不习惯,吃不了这个苦,让二婶婶找个正经的人伢子来把她卖了,她去别的大户人家当丫环去,二婶婶才请示了爷爷,爷爷准了,二婶婶才去找来的人伢子……” “二哥怕你知道,伺候你多年的贴身丫环心里是这么想的,怕你伤心,所以才没有说出真相的,你竟然这么想我二哥?想我们盛家?” 盛二嫂眼睛睁大。 有些不可置信。 “不可能!巧儿发过誓言,会伺候我一辈子的,说一辈子不嫁人,都要跟随我,我拿她当姐妹似的……” 棉娘总算明白事情的一点真相了。 盛五郎年纪小,不可能撒谎。 那么…… “二嫂,这丫环我也没有见过,不好怎么评价,只是,她说这话的时候,是从前说的,还是你嫁到盛家之后说的?” 盛二嫂顿时哑了口。 棉娘又道,“那她被人伢子买走的时候,她有没有说过不想被卖掉,要坚持与你在一起的话?” 盛二嫂又哑然了。 盛三妹补充道,“人伢子一来,她就挽着包袱出来,跟人家走了,走的时候,还假惺惺地哭着,让二嫂保重呢!说什么今生的缘分已尽了,以后会想念二嫂的,二嫂舍不得她,还给了她一样值钱的首饰……” 盛二嫂终于在几人的话语里,转过弯来。 她好像是误会盛家了。 盛五郎又道, “我爷早说了,只要嫁进我们盛家的媳妇,都是我们盛家的人,与我们一般无二的对待。二嫂你天天待在屋内不干活,我们家里都没有少你一顿的,你出去其他人家看看,不干活的人,都没有饭吃的。” 盛三妹叭叭,“就是,我爷还经常提醒二哥,让他好好地照顾你,说你太瘦了,让我二哥劝你多吃点,人太瘦了不健康,容易生病,咱们乡下条件不好,大夫的医术水平也不高,生怕你病了,不好治。” 第23章 让人不齿 “不说生病,乡下经常来土匪强盗的,半夜来了,咱们就得跑路,跑进山,怕你到时候跑不动,我二哥还说了,你跑不动,他就背着你跑,绝不会把你拉下一步的……” 两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盛二嫂给说怔忡了。 之前的死意渐渐不复存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不好意思。 棉娘见她没事了。 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劝慰道,“二嫂,我也是刚嫁入盛家的新媳妇,盛家怎么样,你比我更清楚,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世道不好,不能说就不活了。你刚说你爹娘不在了,他们就算是在地下,也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的,人活着才有希望!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不容易,为何还要作践自己呢……” 她是重生过的人,她知道生命的珍贵。 盛二嫂低声嗯了一下。 “谢谢,谢谢你们……” 两个小家伙见把二嫂劝好了,也很高兴。 “不用谢。” 幸好她们跟棉娘进山采药了,回来经过河边,救了二嫂。 要不然,这里偏僻荒凉,半天没有一个人经过的,二嫂可能就淹死了。 淹死都不说了,还是白淹死一场。 二嫂淹死了,二哥指不定要多难过。 说不定跟二嫂一起走黄泉路都有可能。 毕竟,他们二哥……真的是拿二嫂当命根子般看的。 就是二嫂对二哥太冷淡了一些。 二哥经常对他们说,人家曾经是大家小姐,高傲冷淡一些无妨,哪怕她是块冰山,他也一定能将她焐热。 “二嫂没事好了。” “天色不早了,快回家吃饭吧,要不然,爷要等我们了。” 几人收拾背篓,起身回家。 棉娘搀扶着盛二嫂,一行人,除了三妹之外,都是湿淋淋的。 怕人看见,走了小路回盛家去。 临进门的时候,盛二嫂小声请求道,“你们别说我……那个……” 棉娘与两个孩子心领神会。 棉娘笑道,“就说你与我们一道进山采药,回来的路上洗手,不小心一起栽河里去了……” 盛五郎机灵道,“就妹妹离得远,没掉入河里,我们仨都掉了……” 盛三妹嘻嘻直笑。 盛二嫂不好意思地捏衣角。 嚅了嚅,“谢谢……”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以后不要再犯傻就好了。” 盛二嫂点头。“嗯。” 几人回到了盛家,盛老爷子坐在大门口的树下阴凉里,编藤萝,瞥了一眼几人,没吱声。 她们赶紧回屋换衣裳去了。 换好衣裳就到中院里吃饭,果然,二婶婶身体恢复了,今天是她做的饭食。 粗面窝头,稀粥,几盘子菜,荤素搭配,有风干的手撕兔肉,炒腊肠,还有两大碗青蔬,一个鸡蛋汤。 在寻常人家里,这绝对算得上丰盛的了。 饭间,老爷子问棉娘今天回门的事情。 问了几句,棉娘都答了。 只说张成凤与宋秀才也回了门,看起来过得很好,宋家也接受了错嫁的局面。 “这样挺好的,说明我与咱们盛家有缘分,只要盛家不嫌弃我,我定会等三郎回家来的。” 棉娘还表达了忠心。 盛老爷子点头。 其他人也侧目看向棉娘,这新媳妇是一点也不害臊呢。 盛五郎与盛三妹听了高兴。 不停给棉娘夹菜,“三嫂,兔子肉好吃!” 也不忘给盛二嫂夹肉菜,“二嫂,这腊肠是用野猪肉做的,可香得很,你也多吃几块,争取长得跟野猪一样壮实……” 众人…… 更是面面相觑起来。 今天三房里的两个孩子是不是傻了? 竟然与林微月搭起话来了? 关键是,林微月竟然还红着脸,说了谢谢。 这可真是破天荒地。 平时,连老爷子与林微月说话,她都不带吭声儿的。 盛老爷子又道,“你们今天去后山里做什么去了?” 盛五郎赶紧回答,“爷爷,我们去采药了。” “三嫂认得好多草药,三嫂说,有些是留着自用的,自用不了就晒干了拿去卖,可以换银子,比砍柴啥的轻松,又卖得银钱多。” 盛老爷子哦了一声。 就不再盯着几人了,自顾吃饭。 老爷子不说话了,棉娘她们也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 既然答应了盛二嫂,不能说出去,做人还是要讲点信用。 给她留点脸面。 要不然,她觉得丢了脸,又去寻了短见,可咋整。 大家吃完了饭。 放下碗筷,各自回屋。 今天是二房里做饭,自然有二房的人留下来收拾桌子碗筷。 往常都是二婶与盛二郎一同收拾的,因为林微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啥活也不干的,盛二郎怕他娘有意见,又怕她娘一个人干活太累,只要不下田,都会帮忙收拾。 谁知道,让所有人都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盛二嫂竟然站了起来,也帮忙收拾起碗筷来。 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盛二婶都愣住了! 其他人也都停下了脚步,看情况。 还是盛二郎反应过来,“微月,你不用帮忙,你回屋去休息。” 盛二嫂没理他。 继续收拾。 可是她手下一滑,哐,一个碗盘滑下桌子去,摔碎了。 她又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盛二婶子正准备开骂,“你个贱蹄子……” 棉娘笑盈盈道,“二嫂以前没干过,现在不熟悉是有的,二嫂,你手没划伤吧?” 林微月摇摇头。 “手没有受伤就没事,你以后熟悉了,就不会这样了,我以前学做饭学收拾的时候,也打破了不少的碗盘,现在就不会了。” 盛二郎反应过来,“微月真想帮忙也可以,我教你做家务事,我就是怕你太累了……” 赶紧过来安慰人。 盛老爷子转身走了,其他人也都不想听盛二郎说话了。 听他说话,就瞧不起他。 哪有男人这样惯着女人的? 何况有外人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给自己留点面子。 巴耳朵! 没出息! 盛家都是顶天立地的大好儿郎,盛二郎在外人眼里,也是那丰神俊朗好儿郎,就是在自家媳妇面前,那狗腿到谄媚的样子,让人不齿。 没了盛家的威风。 盛二婶还想骂,盛二伯把盛二婶拉走了。 “他们两夫妻既然想干,就让他们干,反正晚饭过了,也没有什么活了,让他们干,你去休息……” 第24章 棉娘那个贱货 所有人都走了,留下盛二郎夫妻忙活。 *** 再说张家。 张屠户拿了那玩意儿偷偷去找镇上郎中,让给他接上。 郎中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有人拿这玩意儿过来给他接的。 这看起来像是利刃给弄断的,他问起是何缘由? 张屠户支支吾吾的,又说不上来。 只说是遇上了变态的歹人…… 疼到关键处,嘴里时不时又骂上一句,棉娘,这个死贱人…… 镇上郎中经常见到棉娘,也熟悉张屠户一家人,心里猜了一个七七八八。 棉娘小姑娘命苦啊! 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个胆子。 想必是嫁人之后,脱离了张家的掌控,横了心吧。 约莫就是张屠户活该了。 不当人。 便说不能缝。 没缝过,怕出什么岔子,不能负责任。 建议他拿去县里缝。 张屠户疼得不能行了,哪里赶得及去县里。 便拿了大把的银子出来,求他缝。 最后,郎中随意地缝上了,说不能保证能长回去,更不能保证这玩意儿以后能用,说他福大命大,遇上了变态,没有取他性命,只割了他这话儿。 没有了这话儿,还能活命。 好死不如赖活着。 劝了他一堆,还建议他去报官,让官老爷替他主持公道,现在强盗猖獗,不抢粮食,不抢女人,不收人性命,专门割男人的丁丁,实在是太可怕了。 又问他,莫非是女贼? 张屠户满脸臊红,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回家之后,阮氏正在找他,肉铺子里的肉卖光了,问他下乡收猪收得怎么样了…… 被张屠户狠狠地抽了两记耳光。 也得亏张屠户疼得浑身无力,这耳光下去,不疼不痒的。 放在平时,这么用力,能把阮氏抽得耳嘴都流血。 关上了门,张屠户才破口大骂。 骂棉娘那个贱货,骂阮氏不要脸,带着一个白眼狼嫁给他,现在把他给害了…… 阮氏看了张屠户的伤口,震惊得不行。 “当家的,棉娘不是回婆家去了吗?当真是棉娘干的吗?还是你下乡收猪遇上了女贼了?” 张屠户当时追棉娘出去的时候,是与阮氏说,下乡收猪去了。 “就是棉娘这个贱货!是她勾引老子,说想陪老子睡觉,说什么她夫婿被抓了壮丁,她寂寞难耐,老子就当了真,结果,她对老子下了这么狠的手!都是你生的贱货!她把老子的子孙根断了,今后你的日子也别想好过,贱妇生贱妇……” 阮氏对张屠户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她也是女人,她早就感受到张屠户对棉娘的变化。 上次,张屠户偷看棉娘上茅房,被她圆了过去。 现在张屠户说棉娘勾引张屠户,她是打死也不信,定然是张屠户对棉娘产生了歪心思,可是棉娘怎么敢下这么狠的手? 敢出手伤人了? 这还是她养大的温顺女儿吗? “当家的,真要是棉娘干的,咱们去报官吧!把她抓起来!她本也不是我亲生的,只是我逃荒路上捡来的孤女,我这个当娘的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她如今敢伤我的夫婿,就是根本没拿我当亲娘看,咱们不能纵容她行凶。当家的,你在屋里头躺着,我去替你报官,让官老爷把她抓起来审问,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哪有养女伤养父的?” 说着,阮氏就朝外头走。 这下,轮到张屠户哑了口。 他没想到阮氏也硬气起来了。 要去替他报官。 在屋里,能任他一张嘴,张口胡说八道。 见了官老爷,他还能瞒得过谁? 那他张屠户的名声岂不是尽毁,传出十里八乡去了?以后,谁还来他的铺子里买肉? “你给我站住,闹得人尽皆知,我以后还有什么面子在?算了,先看看我这伤,能不能养好,不能养好以后再说,绝不能轻饶了她去!都是老子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娶了你这个带拖油瓶的,早知道,早把她卖给人伢子去了,也没有这么多事情。” 阮氏哦哦两声。 抹起了眼泪,“当家的,我是当真心疼你,我也悔恨啊!我当初就不该在路上捡了她这个拖油瓶回来,酿成了如今的大错!都是我错了,当家的,你打我,骂我,我绝不还口,要不是咱们家成龙还小,需要娘亲,我都想找根绳子上吊自尽了算了,太没脸了,我咋养了一个这么绝情的女儿……” 张屠户对棉娘的万千怒火,原本回来准备发到阮氏的身上。 结果,阮氏这一番真真假假哭诉,口口声声站在他这边,附和他说话。 倒是让他这团火,无处发泄了。 是呢,棉娘与成凤都出嫁了,现在家里,里里外外都靠着阮氏张罗,还有阮氏再怎么说,也是成龙的亲娘,他拿阮氏出气,打伤弄死了阮氏,家里的事情没人干了,孩子没人养了,他又变成鳏夫了,他年纪也大了,以后可就真不好续弦了。 越想越郁闷,几欲昏厥。 躺床上休养去了。 阮氏见他不再打骂她,也松了一口气。 当家的都伤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棉娘怎么样了?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让他得逞? 要是被他得逞了,以后夫家会不会嫌弃她? 想去桃花村看一眼,又不敢去。 心里也是又急又闷。 都说女人辛苦,她更是苦上加苦。 起先是带着棉娘逃难,一路上差点没命,在七里镇遇上了张屠户续弦,她想安稳下来,给棉娘一个家,就嫁给了张屠户,张屠户刚开始对她们还是好的。 后面,张成龙出生了,棉娘大了,张屠户渐渐地露出了本性。 她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没有大的本事,她只想安稳地过活,把棉娘养大,然后,照顾亲生的儿子成长。 好多事情,她都让棉娘忍让,她拿张成凤当亲女一样看待,宠着她,不让她干活,只让棉娘做牛做马伺候张家人,外人都说她巴结张家人,苛刻棉娘。 可是,她觉得不然,多做活计多吃苦,身上又不掉块肉,有家有安身立命的地方就行了。 棉娘心里对她有意见,她也知道。 她有什么好法子呢? 她有好法子她也不会嫁给张屠户,做牛马了。 第25章 这是她自己的光 世道就是这么艰难啊! 还有, 与张成凤换亲事一事上,她也让棉娘退让了。 没嫁之前,她觉得棉娘没亏,因为盛家家境好,宋家太穷了,她吃过穷的苦,人穷志短,人穷疯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她想让棉娘嫁给好家境的门户,以后境况说不定都不一样了。 还有盛三郎这小伙子她也见过,人高马大,样貌英武不凡,配棉娘也是配得上的。 谁知道,盛三郎当晚真的被抓去当壮丁了。 这是她没有料想到的…… 深觉对不起棉娘。 现在张屠户这个东西不是人,棉娘出嫁了,都还想对她下手。 棉娘硬气了一回。 割了他那个犯蠢的贱东西,也是好事儿。 以后不会犯蠢了,歇了心思,老实卖猪肉,养活儿子也行。 这男人老都老了,还犯贱! 也替她省了事了,每天做不完的活计,躺在床上只想睡觉,男人还要她伺候,她是厌恶得够够的了。 现在,就是担心棉娘有没有吃亏…… *** 饭后,棉娘带两孩子回屋了。 明天就是她们三房做饭了。 回到屋里,还要把草药都整理出来。 分门别类地晒干。 和在一起,到时候,晒干后就难分了。 三个蹲地上,分完草药,天就已经黑了。 “明天咱们还进山采药吗?三嫂?”盛三妹兴致勃勃。 “明天不去,明天归咱们三房做饭喂猪,做家务呢。” 都是细小的碎事,费时间,做饭,收拾碗筷厨房,还要管家里的家禽,还要打扫前三几进的院子,还要给菜地浇水,除草等等。 可能中间有点空余时间,可是进山一趟,来去几个时辰,是不够用的。 “那后天!” “好!” 然后,三人洗漱好了,躺在床上,屋里点了灯油。 屋子里亮堂堂的。 这种感觉让棉娘很是喜欢。 以前在张家寄人篱下的时候,晚上屋里是没有灯的,一到天黑就睡觉了,晚上起个夜什么的,黑漆漆的,让人害怕。 她那时候就想,以后有了钱,一定要买灯油,天一黑,屋子里灯光亮亮的,会觉得很有安全感。 前世,她嫁到宋家,宋家也只有一盏灯油,那是给宋秀才晚上读书用的。 她借宋秀才的光,能照到一点儿亮。 因为那一点儿亮光,让她心里对宋秀才死心塌地,养儿育女。 那是借来的光。 现在,这是她自己的光。 她终于,有自己的光了! 她想点着就点着,她想吹灭就吹灭的光。 盛五郎从箱子底下拿出一本书来,坐在灯光下看。 “三嫂,我明天就要去上学堂了,这几天,我与夫子请了假,我说我三哥成亲,我要回家帮忙,明天夫子定要考我功课……” 一副心虚的样子。 “哦?你在学堂读了几年书了?”棉娘问。 盛三妹捂嘴笑,“三嫂,五哥他在学堂里读了三年了,他不喜欢读书,爷非要他去读,说他现在正是读书的好年纪,说我们盛家儿郎从来没有不识字的人,五哥他是硬着头皮去的,我们家还有童学与五哥一起在读书,人家童学就学得比五哥强多了……” 盛五郎连连拿眼神扫妹妹,示意她少说点,给他在三嫂面前留点面子。 盛三妹笑得更快活了。 棉娘也笑了,“小五这么聪明,我相信他只要想读书,定然没有他读不懂的。” 盛五郎顿时,满面赫红。 棉娘心道,好吧! 看这样子,是真读得不咋样。 “你请了几天假,夫子定然给你留了作业吧,平时也没有见你写,你现在快点写。” 盛五郎几乎哭丧着脸,“太多了,也不知道写不写得完……” 棉娘把他的作业拿过来一看。 一个个字斗大,并且,歪歪扭扭,一个丑字都不足以形容了。 “三嫂,你也认字吗?” “嗯,认得一些。不过,认得不多。”她前世跟宋秀才身边,耳濡目染,都认了一些。 只是她的心思一直在养家糊口,做男人贤内助上。 并没有对读书这方面有多的想法,能识字,不至于宋兴宁的家信看不明白的份上就成了。 “那三嫂帮我写一些吧……” 棉娘回,“恕我无能为力,你这字迹太丑了,我写不来这么丑的。” 盛五郎……受到一万点伤害。 盛三妹顿时笑倒在床上。 捶床直乐。 “五哥,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字没写完,你要背的书也没有背完,明天就等着上学堂,挨夫子的训斥吧!” 盛五郎垂头丧气。 棉娘道,“这个,我们也帮不上你,你自求多福吧。” 看热闹不嫌事大,又问了一句,“你们夫子脾气这么好吗?只训斥吗?” 盛三妹回,“还打手掌与屁股呢!三嫂,咱们明天要给五哥准备一些消肿的东西,五哥明天回来肯定用得上。” 盛五郎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 盛三妹咯咯直笑。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棉娘去开门。 就见盛二嫂林微月局促地站在门口。 除了她之外,还有盛二郎也在。 盛二郎开口道,“我听微月说,她下午不小心掉入河里了,是你们几个把她救上来的,真是太感谢了……” 原来是来道谢的。 棉娘把夫妻两人放进来。 盛二郎拿出一个油纸包来,“这是我今天去镇上买的几个糖油粑粑,来给你们尝尝。你们救了微月,我也没有什么好拿得出手的,虽说大恩不言谢,但这也是我与微月的一点小意思。” 盛五郎本就无心赶作业,听说糖油粑粑,一下子就蹿了过来。 飞速拿起一块,又窜回到桌子边上。 等坐下,那块糖油粑粑已经叼在他的嘴里了。 棉娘注意到林微月的嘴角一松的情绪,她也伸手拿了一块起来尝尝。 盛三妹也甜甜道,“谢谢二哥,谢谢二嫂。” 棉娘给两人倒了茶水。 两人站在桌子边上,吃茶。 盛二郎今天说实话,非常高兴。 林微月掉入河里,被三房的新媳妇与两个弟妹救起来之后,人似乎变了许多。 不再像之前那样冷漠了。 对盛家人有了亲近之意。 还愿意做出改变,主动学习做家务活,虽然做得不好,但这不是问题,他可以慢慢教她,他相信时间长了,她肯定会学会。 第26章 我教你…… 他以前不让她干,是因为心疼她是千金大小姐,没做过乡下粗活计,宁愿冒着被他娘天天骂的压力,都让她歇着。 可是事实证明,人是要多动的,多动才身体好,越歇着,身体越弱。 等他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他又不敢与她说,怕她多想,以为他是嫌弃她好吃懒做,千金大小姐心思敏感,要是被她误会了,她更容易伤心伤身。 直到今天,林微月自己主动想帮忙做家务活。 他刚开始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转变,后面一细问,才知道她今天掉入河里的事情…… 那定然是三房里的人,开导了林微月。 这让他一个大男人非常感激。 刚好今天在镇上买了小吃食,是为了哄林微月开心的,林微月不吃,建议拿过来感谢三房的人。 他也乐意。 人家救了他媳妇,他过来说声感谢是应该的。 救他媳妇是一个方面,开导他媳妇的心结也是非常值得感谢的。 二郎是个男人家,话不多。 然后,林微月更像是锯了嘴的葫芦,说不出来什么话。 两人往棉娘的屋子里一坐,二郎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就哑了嘴。 全靠棉娘与盛三妹来调节气氛。 棉娘内心好笑,这两口子能成夫妻,私底下相处估计也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两人都没有长嘴的,能和睦相处才怪。 换她,她也不喜欢跟闷嘴葫芦聊天。 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不是沟通嘛。 好在,她也不介意。 她性子好,有说有笑地与他们两口子话了几句家常。 一般也都是盛二郎回答。 林微月先是端坐着不动,后来头一偏,看到桌子边上盛五郎的功课了。 盛五郎边吃东西,边垂头赶作业。 忽然就听到耳朵边上有轻柔的声音道,“这句你写错了,这个字念什么你知道吗?” 盛五郎老实摇头。 “不会。” 林微月轻声道,“我教你……” “好,谢谢二嫂!” 这对盛五郎来说,就如同黑夜里响起了一盏明灯。 林微月给盛五郎指正了错处,还教他正确的念法,写法,还给他讲解了其中的意思,盛五郎一摸脑门,恍然大悟的神色。 “二嫂,你好厉害啊!你比我们夫子讲得还好,夫子讲得我听不懂,你一讲,我顿时就明白了。” 这小子也是个打蛇随棍上的家伙。 明天能不能过关,他有预感,他要抱紧二嫂这棵大树。 “二嫂,你这么厉害,你再帮我讲讲其他的……” 林微月嘴角微弯。 “好,你很聪明的。” 两人就这样纠起错题了,一个专心讲,一个认真听。 屋内,棉娘与盛二郎他们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得小了半拍。 最后,都看向两个认真学习的人。 盛二郎从未在林微月的脸上,发现过笑容。 此时,看她讲题入迷,嘴角那上扬的笑意,有些不可置信。 不知怎地,他堂堂七尺男儿眼眶里,竟然弥漫了一层泪光。 他趁人没注意前,赶紧又把泪意压了回去。 盛三妹吃了几个糖油粑粑,实在熬不住了,在床上躺着睡着了。 这一讲,讲了一个多时辰。 夜深了,盛二郎不好意思在弟妹的房间里久待,就站到门外面的院子里去等。 棉娘给林微月与盛五郎加了几次灯油。 她还陪着她们两人熬着。 她心里也是欢喜的。 看得出来,林微月是讲入迷了,而盛五郎这小子以前没领悟学习的奥妙,今天仿佛开了窍似的,也听入迷了。 最后,实在是太晚了,盛二郎在外面又咳嗽了好几声。 棉娘才提醒她们两人,该休息了。 “以后有的是空,五郎,你别耽误你二嫂休息了,你二嫂今天受了惊,要好好养身体,等你明天放学回来,有不懂的,继续请教你二嫂,你二嫂定然还会教你。” 这下,两人的晚间讲学才结束了。 林微月没发现天色这么晚了,略有些不好意思。 跟棉娘辞别,与盛二郎回屋去了。 盛五郎还一副意犹未尽的神色,“三嫂,我明天去学堂,虽然作业没写完,但我肯定不会挨夫子的戒尺了!我有这个信心!” “三嫂,二嫂她当真什么都懂,二嫂以前读书的时候肯定超级厉害,她会不会是女状元出身?” 棉娘望着这皮小子兴奋劲儿。 “睡你的觉,有啥事儿,咱们明天再说。” “好嘞!” 皮小子才躺在窗边的榻上睡下了。 嘴里还叽叽咕咕地背书。 棉娘隐约听了一下,呵,这小子进步是真快,都背对了呢。 *** 宋家。 宋婆子倚在门口,等张成凤她们回来。 问她们回门的情况。 宋兴宁没有别的话,就说累了,回屋看书了。 张成凤把拎回来的猪大骨与猪下水交给了宋婆子。 “我爹给的,这猪大骨炖萝卜汤可补了,我爹说了,让我带回来,给公婆补补身子,还有这猪下水,洗干净,用辣油生姜葱爆炒香得很,吃得脾气通顺,比那纯肉都好吃呢……” 宋婆子也很满意。 看吧,娶错了媳妇,果然是有好处的。 这不是见了荤腥吗? 虽然不是正部位的大肥肉,可总是猪身上的东西,是一样荤菜。 细点吃,可以打牙祭,打好几天了。 但是嘴里面道,“这都是穷苦人家吃的东西,我与你爹吃不妨事,可我们兴宁是读书人,是体面人,你爹怎么没给点正经肉,给他带回来吃?” 张成凤道,“一来是我们张家的肉铺子今天的好肉都卖光了,二来是我们回门没拎东西,如果还拿娘家人的好肉,相公有脸面,不好意思。就是我爹给的猪大骨与猪下水,相公都推辞了好久呢。” 宋婆子被堵上了嘴,儿子讲情面,下回不能让儿子跟她回去了。 让她一个人回去拿,才行。 想通了这些,就拎着这些东西回屋去了。 到了晚上,就只熬了一个骨头汤,猪下水说放到过几天吃。 张成凤急眼了,这天气这么热,猪下水这种东西要尽快处理吃了,本来就臭,不处理更臭的…… 与宋婆子理论,宋婆子不理会她。 说她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谁家好门好户的,一顿吃几个荤菜的? 第27章 相公,奴家好热啊! 张成凤无语了。 还有,那猪大骨炖得烂烂的,本来就不多的肉全部煮散了,沉在锅底,舀起来全给了宋兴宁,而她就是一碗兑了水的肉汤。 幸好,也是给了宋兴宁。 张成凤忍了。 加上中午回娘家吃了一顿大饱,晚间还不太饿,就没争。 要是以后都这样,看她张成凤还干不干? 那可是她从娘家带回来的猪大骨! 晚间,宋兴宁要夜读。 张成凤故意等宋兴宁不睡觉,一直熬着,想等宋兴宁读完书,上床之后,与她亲热一番。 两人成亲几天,还是新婚那夜,她用了药,她才与宋兴宁成了熟饭,温存了一回。 这几天,宋兴宁都是以要夜读为借口,拒绝了她。 等着等着,睡意上来了。 她假意打个哈欠,上床躺着了,装睡着了。 果不其然,一会儿,宋兴宁吹了灯,就上床上来歇着了。 张成凤顿时一翻身,就要搂住他。 “相公,奴家好热啊!” 宋兴宁吓得,直接翻身滚到床下去了。 避她如蛇蝎一般。 张成凤赶紧起身把他扶上床,“相公,你有没有事?” 宋兴宁回,“没事,睡吧。” 张成凤又故技重演,宋兴宁就以腰间受伤了为由,拒绝了她。 在她身边平躺着,像一尊男菩萨。 张成凤道,如果腰间受了伤,就去请郎中瞧瞧,宋兴宁又道,家贫请不起,过几日就好了。 黑暗当中,张成凤的牙齿都要咬碎了。 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新婚当晚,不是很猛的吗? 让她快活得很,满意得很。 可能还是错嫁了,宋兴宁思想上没有转过弯来吧,觉得她不如阮棉娘好,哼! 她迟早有一天,会打动宋兴宁的心。 日久生情,她就不相信宋兴宁将来还这么对她。 *** 官道上。 长长的队伍在艰难地移动着。 天黑了,还在赶路。 中间长条的队伍,每个人都穿着刚发的士兵服,穿得歪歪扭扭的。边上还有押送他们的老兵,全部重甲持刀,防止他们反抗。 被押送的这些人,就是七里镇的壮丁们。 前线战况吃紧,抓了他们之后,根本来不及训练,就每人发了一套士兵服,赶鸭子上架,一直在不停地赶路,让人歇一口的功夫都没有。 赶了几天的路,就病倒了一半。 都是突然被抓得壮丁,受到惊吓,又一直急赶路,吃不好睡不好的,他们本是南方人,一路上往北,气候干燥,环境也不适应,还缺少水源。 个个都不好受,身体差的人都熬不住,生病了。 加上前天路遇一条河边,就有人忍不住了,跳下河水里洗澡,喝水。 他们都是乡下人,都是在河里泡惯了,河水也喝习惯的汉子们,以为没什么事情,结果,一下子就病倒了好多人。 大多数都是又吐又拉…… 找押送的重甲军士要药,可是药品稀少,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 哪怕队伍里跟了军医在,也形同摆设。 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又吐又拉,要不了半天,人就虚弱不堪,哪里还有力气赶路。 可是押送军士又不停歇,谁要是落了队,直接拿大鞭子抽。 路上抽死了好几个人。 更有甚者,直接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在地上了。 再也没有起来。 也没有人管他们,就这样曝尸荒野了。 到后面这种情况越来越多,一路上都是尸体。 有同乡在的,情谊好的,还会帮着挖个土坑埋一下,没有,就变成野兽的食物了。 盛三郎他们三兄弟,也在队伍当中。 盛大郎与盛四郎看着队伍这两天发生的惨状,心有余悸。 他们两人都下过河,都拉过肚子,幸亏有盛三郎准备的药,吃好了。 特别是盛四郎年纪小,在河里待得时候长,中的毒深。 他们村里的河水清澈,而北方的河流都是浑浊的,北方人打小生活在河边上,也许身体里有了抗性,泡了不打紧,他们这些一路劳累交加,抵抗力处于最差时刻的南方人下河,喝水,那根本遭不住。 突然,后面又有沉闷的倒地声,紧接着,传来鞭子撕裂空气的声音。 夜空下,让人更加的惶恐无助。 “三哥,你怎么知道带上止泻药的?”盛四郎低声问。 没有三哥给他的药,他估计也到坟包里去了。 盛三郎当天被抓壮丁的晚上,他别的都没带,就带上了一些止泻药。好在它属于常用药,不难搜集。 但是,也不能带多,也就够他们兄弟几人吃的。 带多了,会被搜身搜走。 去打仗,私人物品带多了,影响行军的速度。 盛三郎沉声道,“我随便带的。” 他说这话时,脑海里闪过棉娘的身影。 穿着红嫁衣,纤细娴静,那双眼睛亮若星辰一般。 是她提醒的。 小小的身形,似乎有无穷的智慧似的。 这个情,他算是承了。 救了他们几兄弟一命。 这个小姑娘嫁错了也一点不怕,他被抓壮丁,她也一点不意外,还提醒他带药,她年纪这么小,为何如此的淡定呢? 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也不知道她第二天回张家去了呢,还是会留在盛家等他? “三哥真英明!” 盛四郎拍三哥马屁。 盛大郎提醒道,“别说这么大声,要是让人听到了,我们身上的药不保,这才行了一半路呢,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上什么情况,出门在外,先保护自身安全要紧。” 也不是他们冷漠无情。 身上带的药,还有剩余,也没有拿出来给别人共享使用。 主要人到了这般地步,前途不明,活命都难的时候,保守一点准没错。 哪怕就算是赠药,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赠。 盛三郎已经把部分多余的药,分了一些给同村生病的汉子,放在水里,或者饭里,给他们偷偷吃了一些。 他们情况也有明显的好转,捡回半条命,不知道是盛三郎赠了药。 还以为是他们自己的身体扛过来了。 “好的,大哥。” 兄弟三人,互相扶持,跟着大部队前行…… 也不知道前路是何方。 活路在哪里…… 第28章 不能再偷懒了 只愿家人平安,长辈安康。 *** 桃花村。 一大早上,炊烟袅袅。 日出东方红胜火,小山村里一片宁静祥和。 棉娘与两个孩子早起,做好了早饭。今天早上吃老面疙瘩汤,还炒了好几个菜,都是荤素搭配的,咸菜上还淋了几滴香油。 老远就让人闻着喷香。 盛家人都很满意棉娘的厨艺,这确实是没得话说。 盛家大房的盛二妹接连添了两碗疙瘩汤,直夸好吃。 “三嫂,你上次包的肉包子好吃就算了,肉包子怎么都好吃,没想到老面疙瘩汤也这么好吃啊!这素菜都炒得香嫩!” 棉娘笑道,“那也是盛家的食材好,够全,不然我就算是再会做饭,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 别人夸她,她夸全盛家。 盛家人都很受用,这新媳妇会说话,会来事儿。 真正是娶对人了。 要是娶个张成凤回来,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猪食给他们吃了。 盛老爷子也面带微笑,朝棉娘点点头,“确实不错。” 然后,盛二妹又道,“三嫂,你做饭这么好吃,要不,每天你都做饭吧!我们全家人都爱吃你做的……” 棉娘还是微笑不变。 盛五郎不干了,“二姐,三嫂做饭是好吃,你也不好意思天天让她做啊!三嫂才嫁到我们盛家来,就这样逮着她一个人干活,像话吗?让你一个人天天喂猪,你愿意不愿意?” 盛二妹脸色涨红,“嗳,你这臭小子!我们是猪吗?你这话说的,我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就当真啦!” 盛五郎机灵道,“我也是开个玩笑啊!” 棉娘心头微暖,她这弟弟是亲弟弟无疑。 知道为她说话。 她是新媳妇,有些话不好说,这皮小子说出来,再适合不过。 盛家现在一共有十几口人,让她天天做饭做家务来着,她也能做得过来,就是没空做自己的事情了。 再说了,她没嫁到盛家之前,盛家也吃了饭的,也没有饿死。 她也不会当真因为别人夸了她几句就大包大揽下来。 盛老爷子一声咳嗽,“五郎,快点吃完上学堂去,你今天可不能再偷懒了。” 盛五郎快速扒好。 “好的,爷!我今天绝不会逃学了,昨晚上二嫂教会了我不少的功课,我现在强得可怕呢!” 以前,他爱逃学,今天,反过来了,就盼着去学堂,震惊一下夫子以及他的同窗们。 嘿,他盛石山也有一天会背古诗会讲经文。 众人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盛二妹问,“啥?你说谁教你?” “二嫂啊!二嫂可有学问了,昨晚上见我做功课做不出来,就教了我好多,我二嫂还说了,以后要是我有不懂的,让我去问她,我感觉我二嫂的学问比我们学堂里的夫子还要强……” 众人都看向林微月。 林微月被看得有些局促。 端着碗,吃也不吃,不吃也不是。 还是盛二郎替她解围了,“小五,你别这么夸张,你把你二嫂都夸得不好意思了,收敛点儿。” 盛五郎回了一声好咧,然后,扒完最后一口饭,火速背起书包,出门去学堂了。 后面还有个少年老成的小人儿,迈起短腿,“五叔,等等我。” 是大房的童学。 小跑追了上去。 经过这么一闹,大家都知道了二房媳妇林微月会教人读书,是个有学问的人。 她好像在转变。 昨晚上主动帮忙婆婆收拾碗筷,又教三房的盛五郎读书。 开始与人亲近起来。 饭后,盛老爷子还特意留了盛二郎两夫妻说话。 主要是为了与林微月说话。 问她平时爱不爱好看书,把书房的钥匙给了她一把,如果她觉得闷了,可以去书房里看书。 盛老爷子住得中庭有一间书房,里面有一些藏书,虽说不如文学大家那么丰厚,对于乡下人来说,已经算是宝库了。 数百本书是有的。 书可是金贵的东西,乡下土地主家里都不可能有这么多藏书。 所以,平时都是锁着的。 只有盛家男丁们才有资格进去读书,去的时候,还要找老爷子拿钥匙才能进。 现在给林微月单独一把钥匙,可见是对她多么的看重。 林微月也知道盛家的规矩,十分感激。 “多谢爷爷。” 盛老爷子道,“咱们家男孩子都是送去镇上学堂读书的,女孩子们学堂不收,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给家里的女孩子们也教教简单的读书写字什么的……” 林微月都接过了盛老爷子的书房钥匙,自然也不能拒绝人家的要求。 再说了,她闲着也反正是闲着。 与人打交道她有些不情愿。 可是,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她还是蛮喜欢的。 又能摸到书本了。 就答应下来。 回去的路上,林微月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盛二郎还留在书房里,与老爷子说话。 盛老爷子交代他,“你媳妇现在开始转变了,你要好好对她,给她找点她愿意做的事情,人家以前家境好,嫁到我们盛家来,是下嫁了,你不要像你爹娘那样……” “爷,我知道的。” 盛二郎十分感激。 盛老爷子又道,“对她好是一个方面,你也不要太卑躬屈膝了,男儿还是要有男儿家的本色,有男儿气概,要不然,让她瞧不起你,那也不成……” 盛二郎这回红脸了,闷声道,“孙儿,知道了。” “那今天的武术课,由你来教。” “啊?好好好……”盛二郎忙答应下来。 …… 棉娘与盛三妹把厨房都收拾妥当,猪也喂了,家里也打扫干净了。 就听到外面稻场上,传来好多人呼喝嘿哈的声音。 好奇地问,“外面这是怎么了?” 盛三妹大眼睛弯弯,笑道,“是阿爷在教村民们习武呢!” “咦?咱们去看看。” 前几天都没有听到这声音。 盛三妹小嘴叭叭,大眼睛忽闪忽闪,相当可爱。 “阿爷会武功,几个哥哥们也都会,阿爷说现在是乱世,自家人习武,还想教乡亲们习武,哪怕练不成高手,强身健体也是可以的,这天下不太平,有一副好的体魄相当重要,哪怕强盗来了,也能跑得快一些……” 第29章 钻心地疼 棉娘点头,甚是赞同。 盛老爷子果然见识非凡。 有格局。 “女人让学吗?” 盛三妹答,“让啊!只要感兴趣的,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去跟着学。” 棉娘更加高兴了。 “走,咱们也去学学。” 她也想练练拳脚功夫。 前世,有个大侠教她儿子一套拳法,她也跟着学了一些,现在还记得一些。 再继续捡起来练练,盛家男人都会武功,就更好了,让老爷子给她指点指点。 说不定,她还能练成女侠呢! 出了大门,真就见到盛家门口的大稻场上,站满了人。 依次排队。 有几纵几列,几十号人是有的。 果然是有男有女,都在跟着盛二郎扎马步,最前面教学的是盛二郎。 高大的年轻男人,底盘稳重,浑身充满了力量,只穿着灰色的马褂子,汗水将马褂浸透,一股雄性的阳刚之气,浑然而出。 一看就是高手。 棉娘啧啧几声,真想不到,这么刚的男人,在盛二嫂面前,像只小绵羊,一点气势也没有。 在稻场的四周,或站着或坐着好多看热闹的人。 大多数都是老头老妪们,她们练不动了,过来图个热闹。 盛三妹说,前几天是因为村子里抓了壮丁,还闹出了人命,所以,盛家没有开场子。 这几天,大家都缓过来了。 盛家才重新开了场子,都是免费教的,不收一文钱。 好多人都愿意来。 盛家教人也没有固定的时间,反正就是开场子的时候,敲一敲锣,大家就都来了。 棉娘看着场上的人,教是认真,学得也认真。 她也加入了进去。 排到了女人一块位置的末尾。 “三妹,你也来一起练,小姑娘家要学武保护自己。” 盛三妹咯咯一笑,也跟着愉快地加入了。 不一会儿,棉娘就是一身汗。 这种暴汗的感觉,让身体十分的舒适。 盛三妹笑道,“练功很累的,三嫂不用练功,等以后三哥回来了,三哥会保护三嫂的。” 棉娘嘴角上扬。 盛三郎怕是多半回不来了。 前世,张成凤就是因为盛家儿郎都战死在外面了,就卖了两个小家伙,跑路的。 她怕是等不回来盛三郎保护她了。 所以,她要自己勤加练功。 哪怕再累,也要坚持。 再说了,退一万步来说,盛三郎回来了,她也不想靠别人。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世上能靠的永远都是自己。 天气太热了,盛家门口的练武场只练上午两个时辰,就歇了。 中午棉娘给大家特意煮了消暑的茶水,喝了清凉解暑。 还做了冰粉。 冰粉里还加了糖,又清凉口感又好。 大家都夸棉娘手巧,问她以前在镇子上,是不是做过冰粉卖? 棉娘笑笑不答。 前世,宋家搬去县城之后,棉娘就靠做各种小吃食,挑着走街串巷子的卖,赚银钱养活宋家全家人。 冰粉做法很简单,可惜,在乡下想卖这个,卖不掉。 都缺吃少穿的,冰粉只是零嘴儿,不能饱腹,乡下人家不会拿银钱出来买这东西吃的,有那一文两文的,去买点粗粮回来,全家人都能吃上一顿了。 还有,在城里,可以走街串巷子的卖,在乡下,村与村之间路程太远,挑一天,卖个几文钱的,不划算。 不如去山里采药,运气好还能找到一些值钱的山货。 她还会布局下陷阱,捕野兽。 捕到猎物,一只兔子也能卖上十几文的,都比卖冰粉强。 所以,冰粉自家人吃吃算了。 暂时不考虑去买卖。 三房做饭做家务的一天过去了。 晚上,小五郎回家的时候,那得意劲儿,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了。 吃晚饭的时候,就给盛老爷子汇报,今天上学堂,老夫子对他的进步,大吃一惊。 他不仅震惊了老夫子,还在同窗们面前也大大露了一把脸。 那可真是甭提多带劲儿了。 把全家人都逗笑了。 家里三个年轻男子被抓壮丁以来,全家人气氛都很压抑的,一直闷闷不乐,今天倒是叫小五郎给逗笑了。 有人不相信。 故意问盛童学,“你五叔有没有吹牛?他说得可是真的?” 小童学才五六岁,少年老成,不苟言笑,严谨。 他正经道,“稍微有一点夸张,但夫子确实表扬五叔了,五叔能背好几篇课文了,还能理解其意思,很好了。” 盛五郎更加地眉飞色舞了。 “我吃完饭还要向二嫂请教……” 棉娘道,“别总是天天烦你二嫂的……” 她话未完,林微月就轻声道,“不烦的,教他读书很轻松的。” 就在这时候,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二娘娘,我,我也可以去请教你吗?” 这是盛童学的声音。 他有些小心翼翼。 毕竟,他没有他五叔那么不要脸皮。 林微月轻轻点头,“也可以,想学识字想读书的都可以来找我。” 盛童学顿时脸上扬起笑容。 大房的人,也露出笑容,三房都跟二房林微月学习,她们大房的人不去,仿佛就是亏了。 林微月以前是大家小姐,大家都知道,大家小姐有学问的人多,把盛五郎这个皮猴子都能教好,她们家的乖童学肯定进步更大。 二房的盛二伯老夫妻两人,径自吃饭,没吭声。 她们二房的媳妇自从嫁进来,就一直吃家里的白饭,这回总算派上她的一点点用场了,下次大房的人再敢私底下议论二房媳妇吃白饭,她们也有话说了。 莫名,腰杆也直了一些。 盛老爷子什么话也没有说,朝棉娘欣慰地看了一眼。 棉娘一脸茫然。 她这……做了什么,让老爷子青睐了? 她啥也没干啊! 也许是她饭做得好吃吧。 *** 张家。 张屠户那处疼得厉害。 用了药都不管用,疼得直抽抽,那玩意儿缝上了好像也没有用…… 特别是拉屎拉尿的时候,钻心地疼。 他不敢喝水,也没有胃口吃东西。 阮氏一进来,他就大发脾气,摔东西。 后面,阮氏也不敢进去了,让张成龙进屋去伺候他爹,张成龙年纪小,起先还蛮心疼张屠户,后面,张屠户失控了,连他也骂。 被骂了一两次之后,他也不乐意进去了。 第30章 满载而归 让张屠户一个人歇在屋里。 张屠户在床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下床一走动,就疼得想死。 后面,叫骂得最多的就是棉娘了。 诅咒棉娘不得好死,诅咒棉娘死了投畜生道…… 阮氏怕左右邻居的人听到了,把屋里的门窗都关严实了,让张屠户喜欢骂,就一个人关在屋里骂个够。 反正外人听不着就行了。 肉铺子有她在,照样开张。 今天有几个桃花村的人来她这里买肉,她侧面打听了一下棉娘的情况。 那几个村民说盛家上午开练武场,看到了盛家的新媳妇棉娘,也跟在队伍里练武,看起来有说有笑的,夸了棉娘是个享福的人,嫁去盛家几天时间,就圆润了一小圈,脸上终于养出肉了。 阮氏会心一笑,就放下心来了。 趁空的时候,又回到内院里,给张屠户煮了骨头汤,让张屠户补补身子。 还劝他多喝点,好得快。 不吃不喝,哪能恢复? 张屠户总感觉阮氏不对劲,哪里变了,又没变。 一样的贤惠,勤快,打不还手,骂不还嘴的。 *** 棉娘再次带盛三妹进山采药。 盛五郎不在,他要上学堂。 以前他不好学,经常逃课,现在,莫名就激发了读书的兴趣,不再逃课了。 就剩下她与盛三妹两人进山。 其实她一个人进山更活便,架不住三妹小拖油瓶,非要跟着她。 “不行,我得保护三嫂,山里危险。” 棉娘失笑。 “你也知道山里危险,要是遇上了什么野兽,你先跑,不用管我,你知道吗?” 盛三妹立马点头。 今天她们时间充足,就往深处走了点。 上次外围的山边上的草药,都被她们采完了,要等再生长一段时间才行。 深山里,草药品种多,年份长,就是危险一些。 这片老野山里可是有野狼,野熊,野大虫之类的大型凶兽的…… 两人吃过早饭就进山了,还与老爷子打过招呼,中午不回来了,带上了一些干粮。 这次,她不仅采药,还带了一些工具,在沿途布下几个陷阱。 用来捕兽的。 一边走,一边布陷阱,等回来的时候,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三嫂,你好能干呀,陷阱也会做呀!”盛三妹一脸崇拜地看着棉娘。 棉娘挖陷阱,满手都是泥灰。 她笑道,“我还会做网子网鱼呢,下次有时间,我做点网子,带你去网鱼吃。” 盛三妹期待,“好,我爱吃鱼,爷说吃鱼人会变聪明,我想变聪明一些!” 盛五郎也会去河里捉鱼,但是河水湍流,爷不让他下河。 棉娘差不多做了三五个小陷阱,就没做了。 继续朝深山里走。 一路上,两人采了不少的草药。 今天,棉娘主要采能给盛二婶治病的草药,其他普通的草药,都没有要,怕篓子装不下。 她们运气不错,还摘到了不少的野蘑菇。 都是能吃的那种。 可以晚上回去炖个蘑菇汤,或者蘑菇炒肉,或者用瓦罐煨个干锅,想想都能让人流口水。 还摘了不少的野果子。 还遇到了一处山泉水洞,泉水清甜清甜的,把野果子洗干净了,两姑嫂拿了干粮出来吃,就着酸甜的果子,开胃得很。 山泉水甜得很,可以直接喝。 棉娘她们把水袋子里的水喝完,又装上了一些。 继续出发。 “三嫂,跟你一起进山,真有意思。”盛三妹美滋滋道。 棉娘怕她小孩子走了这么远的路太累了,都是走一会儿歇一会儿。 最后,她发现自己走累了,盛三妹都一点不见疲惫。 这小丫头的体力真好。 差不多把背篓都装满了,两人就开始回家了。 今天顺利,没有遇上野兽毒蛇。 回家的路上,没想到遇上了意外的收获。 发现了一大片的野麻林。 棉娘一下子高兴起来。 野麻是个好东西啊,收割回去之后,可以晒干了制麻,直接卖麻也可以,做成麻绳也行,还能做麻布,可以编麻袋,麻网…… 用处大了去。 “三妹,明天咱们来这里收麻。” 盛三妹也认识这东西,乡下人都知道麻的用处,一般很少能发现这么大一片麻林的。 “三嫂,你运气真好啊!我们经常进山,都没有发现过这片野麻林,你一来,就发现了!就是我们俩割不完,回去和爷说说,让家里也来帮忙吧!” 棉娘点头,“好。” 嗯,前世,这片野麻林是她一个人割完的,每天天不亮就进山,天黑才回去,宋家没出一个人来给她帮忙,但是卖钱的时候,宋婆子就跟着去了,卖的钱都是宋婆子得了。 算了,不想了。 棉娘再次发现这片麻林还是很高兴的。 她把这里留下了记号。 带着三妹回去了。 要说运气是真心不错,回去的路上,她下的几个陷阱篓子里,真就有收获了。 有一只山鸡被捆住了。 在不停地扑腾咯咯的。 这下齐活了。 晚餐山鸡炖蘑菇跑不了。 两人高高兴兴下山。 满载而归。 回去的时候,棉娘发现盛老爷子还在门口抽旱烟,目光就一直望向山那边,她们下山的方向。 看到她们俩平安回来了,老爷子顿时生怕被人发现了似的,挪了一个方向坐了。 棉娘有些好笑。 上前去打招呼,汇报了今天的收获,把野麻地的事情也说了。 盛老爷子都是精神一振,“好,明天你带你二伯,二哥他们去收麻,他们力气大,交待他们收就行了。” 棉娘答应了。 她是三房的媳妇,盛家未分家,营生来的钱财,本来就要上交给公中的。 家里的男人去收麻,出力气活,她更轻松一些。 晚上,果然山鸡炖蘑菇就摆上桌了。 好的食材不需要技巧,直接炖,就香得不行。 盛家人都知道是棉娘进山里打来的,吃的时候,还感谢了棉娘。 棉娘都是微微一笑。 盛三妹活灵活现地说了棉娘会布陷阱捕兽,盛大婶子会说话。 “哎唷,棉娘啊!你可是真能干!外头人都说你能干,我以为你就是会做屋里的活头,做饭洗衣啥的,没想到,你还会采药,还会布陷阱捕兽呢,啧啧啧,太能干了,能嫁到我们盛家来,是我们盛家的福气。” 第31章 真正是晦气…… “三嫂运气还好呢,还发现了一大块野麻地呢……”盛三妹高兴了,就管不住嘴了。 小嘴叭叭往外说。 盛大婶子更是又多夸了棉娘几句。 盛二妹见她娘夸别人夸得过火了,有些酸不溜秋的。 “是啊!是咱三哥的福气呢!三哥命好,娶对了媳妇……” 棉娘尴尬。 盛大婶子拿眼瞪她,她才住了嘴。 大房的媳妇耳朵里没别的,她就听到发现了一大片野麻地……心里有了想法。 吃过晚饭,盛大嫂一双儿女都不管,就想偷偷溜出门。 结果,被盛大婶子叫住了。 “你去哪里?” “娘,我吃多了,去村里走走消消食。”盛大嫂有些慌张。 盛大婶子啐她一口,“我呸!你心里有什么鬼主意,当老娘不知道,你是去消食吗?还是有别的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哪里也不准去,老实在屋里带两个孩子,吃里爬外的东西,你看看人家三房里娶的媳妇,多能干啊,你看看你,自己没本事不说,心里还总是想些有的无的,真正是晦气……” 盛大嫂被骂得垂下头去。 怏怏地回屋去了。 野麻地,野麻地,既然是野的,她娘家兄弟们过得那么苦,去搞点野麻卖,也不过分吧! 又不是盛家种的。 盛大婶子天天防她防贼似的。 她确实没本事,可是她为盛家生下了一对重孙儿女,是盛家第四代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她在盛家天天能吃饱喝足,可一想到娘家爹娘与兄弟挨饿,吃了上顿没下顿,天知道她心里多么难受…… 唉。 *** 接下来两天,盛家人把那块野麻就收得差不多了。 都堆在了后院里晾晒。 盛家人也会制麻,晒麻,手巧,都不怎么用棉娘动手。 棉娘挑了一些鲜麻,做了好几个渔网子,等全部晒干之后,才能使用,到时候会更结实,更有韧性。 盛老爷子手巧,会做麻鞋。 全家每人都做了一双麻鞋,夏天里打粗可以穿穿,还给棉娘做了两双。 又过了几天,把麻制品都挑去乡集里去卖了。 卖了一半,易物一半。 麻便宜,但是量大。 还有部分做了麻制品,价格又高了一些。 拢共卖了七八两的银子,还换了好些家里用得着的东西,算是一次不小的收获。 盛家几个会打猎的青壮年被抓了壮丁,只剩下二郎一人,进山打猎太危险了,他也不乐意进山,天天守着媳妇不想出门的。 所以,往常打猎的这笔大收入几乎是锐减了。 棉娘刚嫁进来,就给盛家增加了一笔不小的收入。 七八两银子光买吃食,一家人都可以吃好久了。 盛老爷子把账目公开了,点名表扬了棉娘,还给了她一两银子,说是她们三房发现的野麻地,有功劳,给她当私房钱。 棉娘也不知道该收不该收,她全程几乎都没有出力。 看到盛三妹朝她眨眼睛,知道可以收,才收下了。 她这时才想明白,三房有私房银子的原因了。 盛老爷子原来是个论功行赏的人啊! 真好。 与宋家真正是不能比,她庆幸是嫁对人家了。 她收下银子的时候,其他几房人都看着,也没有发表异议,想必她们也认同。 只是羡慕地看着棉娘。 这天是她们三房做饭,大家吃完晚饭,都离开了。 棉娘让三妹先回屋洗漱去了,她一个人把剩下的收拾完,就回屋。 刚走到拐角处,就听到盛老爷子书房里传来声音。 “爹,外面传来消息了,说咱们七里镇被抓走的壮丁,路上病死了一大批,也不知道大郎,三郎,四郎他们几个孩子还好不好……”这是盛二伯担心的声音。 棉娘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先不要着急,我相信几个孩子们能好好活着,他们身体底子好,扛得住,三郎临走时,还特意去郎中那里买了药的。”盛老爷子稳重的声音。 盛二伯嗯了一声,“现在外面的世道越来越不好,长平关那边听说失守了,又让戎蛮子攻下我们大元的两座城,隔壁县据说盗贼横行,还有人起义,占山为王了,官府都没法子去剿匪……” 盛老爷子抽大旱烟抽得呛住了,咳嗽好久,才道,“管不了这些,只能管好我们自己了,唉。” “最近还听说府城有地方闹蝗灾,把还没有成熟的粮食都给吃没了,希望不要闹到咱们这里来,咱们今年收了粮,就不要卖了吧,全部留下来,明年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盛二伯忧心忡忡。 盛老爷子沉声道,“你明天再去县里一趟,去买点粮食回来,今天刚好麻卖了七两,我再补你十三两,你买二十两的粮食回来,好粮太贵的话,粗粮即可,只怕以后会涨价。” “不是,爹,咱们窖里还有粮食,够我们一家人吃半年了。再说了,还有两个月就接到庄稼地里产的新粮,何必再去买?留着银钱不是更好吗?”盛二伯疑惑。 “让你买就买!银子留在手里是死的,这乱世最让人安心的只有粮食……” “好吧,爹!” 棉娘没有再继续听下去。 她回后院去了。 她心情也很沉重。 前世,种种苦难她都经历过。 天灾人祸,朝廷苛捐杂税,都是老百姓不能承受之重。 特别是穷苦百姓,活命不容易。 盛老爷子买粮囤粮的想法是对的。 也难怪盛家能这么吃法,一天三顿,顿顿能吃饱的,原来囤了半年的粮食了。 可是她每次做饭在盛老爷子那儿领粮食,那缸里的粮看起来也不多。 后面一想,理应是藏在了别处。 盛家有藏粮点,不在盛家家里。 也算是谨慎了。 她以前听说过,盛老爷子以前是京城里当大官的,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罢了职,才还了乡。 能当大官的人,果然比普通人深谋远虑些。 至于藏粮点在哪里?盛家媳妇们估计都不知道,只有盛家男人才知晓。 这样也更安全一些。 棉娘也不想过问,她跟着盛家有吃有喝就行了,管那么多家中机密事情,也累得慌。 她前世就是操心过多,太累了。 第32章 老子要杀了你! 这辈子能轻闲些就轻闲些,能背靠大树乘凉,她何乐而不为? 第二日不当值,棉娘又进山了。 盛三妹就是她的小跟屁虫,蹦蹦跳跳地就往山里走。 得意忘形,险些掉进一个大坑里。 “这个坑以前也不知道是哪个猎人挖的,也不知道填一下,摔下去,断胳膊断腿了,我就让我五哥去村里骂人去!”盛三妹叽叽咕咕的。 棉娘看了看,坑有三四米高,像是以前猎过大型野兽的,下面的地刺什么的都拔走了,是个废弃的猎坑。 “好了,我们走吧,小心就行了。” 没走几步。 棉娘寒毛一竖,警觉起来。 有危险! 就在这时候,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她迅速弯身闪避。 下一刻,她看清了,大树背后藏着一个人,正是这个人拿着刀,偷袭了她! 这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张屠户。 张屠户双眼猩红,一击未中,又拿着刀狂风暴雨般的砍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棉娘喝问。 张屠户呲牙咧嘴,“你个贱人,明知故问!你害得老子这么惨,老子要杀了你!” 他在这里蹲点两天了。 他打听到棉娘经常会去山里采药,他就拿着刀在这里蹲守了。 别人问他,他就说进山来砍柴的。 盛家人太多,盛家人还都会武功,还教乡亲们练武,他要是去盛家找她麻烦,定然会被盛家人保护。 他实在是恨不得吃了棉娘的肉,喝了她的血。 他那玩意儿没有长好,又去郎中那里看了,郎中说无能为力,把银子退给了他,让他另请高明,还说希望很小,这辈子估计就这样了。 他怎么甘心啊! 他是男人啊! 都是棉娘这个贱人,他要她血债血还,他本就是个杀猪的,杀了不知道多少头猪,现在狠下心来了,杀人也是一样地杀。 棉娘临危不惧,丝毫不慌。 她早料到张屠户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没报官的话,肯定会私底下来找她报仇。 “张有财,你是活该!你还有脸来找我报仇。” 她边说边闪避。 又怕张屠户不小心伤到了盛三妹,赶紧对她道,“三妹,你先下山回家去……” 这下仿佛提醒了张屠户,生怕盛三妹下山去报信了。 他是瞅准了只有她们俩人上山,才埋伏的。 但凡棉娘身边跟个盛家壮年男人,他都不敢出来行凶。 “小丫头片子,你别想跑,老子一起把你砍死,你要是死了,也别怪我,都是棉娘她害你的……” 棉娘身形灵活,躲得快,张屠户恶从胆边起,就挥刀砍向盛三妹。 把两人都解决之后,就没人知道是他干的了。 结果,盛三妹一脸蒙圈的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 这可急死棉娘了,“三妹,快跑啊!” 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了! 平时蛮机灵的啊! 也与她说过,在山里头遇上了什么危险,就让她什么也别管,先跑了再说的,三妹也答应过。 现在就吓傻了,不知道跑了。 张屠户拎着杀猪刀,就要砍在盛三妹身上的时候,棉娘急得喉咙都冒火泡了,她与盛三妹有些远,想救也来不及。 她高声道,“张有财,冤有头债有主,你冲我来!你欺负弱小算怎么回事?你砍伤了她,整个盛家都不会放过你的……” 就在这时候,让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盛三妹低头弯腰,险险贴着刀尖躲过,然后,一脚踢在张屠户的手腕之上,将他手里的杀猪刀给踢飞了出去! 动作迅捷,快到让人眼花。 张屠户手腕处传来剧痛,才发现他的刀飞出去数十米之外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干的! 紧接着,盛三妹又一跃而起,蹬在旁边的一棵大树,借力,双拳齐出,捶在张屠户的胸口上。 仍旧是快! 眨眼间形容,不为过。 张屠户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那双拳,那是带着千钧之力一般,将他胸膛的前肋骨都捶断了。 然后,他身形像他的杀猪刀一样,也飞了出去。 “啊!” 连声惨叫。 “你个小丫头片子……你……是不是也被鬼附身了……怎地这么大的力气?” 张屠户口涌鲜血,说话吐词不清。 棉娘也是惊呆了。 这是她所认识的乖巧可人的盛三妹吗? 这般身手了得,这完全不亚于盛家二郎啊! 天啦撸,刚才难怪盛三妹不跑,这哪里用得着跑?来十个八个张屠户都不是她的对手吧! 就见盛三妹走到张屠户的面前,冷哼,“你想杀我三嫂?还想杀我灭口?” 张屠户无端地打了一个寒战。 他又失手了! 盛家人都是怪胎吗?几岁的女娃娃都能练成武功高手吗? “我错了,我不该牵连你,我应该找阮棉娘,阮棉娘这个贱人,她害得我生不如死……” 盛三妹小脸一沉,“你还敢骂我三嫂!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着,又是飞起一脚。 将张屠户踢出老远。 这回,好巧不巧地掉入了不远处的那个深坑里。 只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张屠户又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啊啊啊!杀人啦!” 盛三妹走到坑边,朝坑里吐口水,“呸,活该!” 棉娘这才反应过来。 太让她吃惊了。 这小姑娘有点暴力啊! 软萌可爱的外表之下,动起手来,快狠准。 “三妹,你怎么这么厉害?” 盛三妹面对棉娘又恢复成软萌的样子,“三嫂,我不是很厉害,阿爷说,我就是天生力气大一些,我身法上还差很多,我三哥那才叫真正的厉害,阿爷说,我长大之后能打赢其他的哥哥们,但打不过我三哥……” 棉娘不敢想象盛三郎到底多厉害了! 她现在已经被小姑娘的英姿给折服了。 她之前还想劝小姑娘跟她一起练功,强身健体,好长高呢。 都是她想多了! 盛家人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坑底下的张屠户又开始叫骂起来,“棉娘,你个贱人!快把老子捞上坑,你个贱人,你指使盛家的丫头打我,算什么本事?老子把你从小养到大,你就是这样对老子的!” “你怎么样对我,我就怎么对你,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张有财!想上来,自己爬吧。”棉娘冷笑。 第33章 弄死你娘! 这坑深四五米,张屠户被摔下去,胸口的肋骨也断了,腿骨也剧痛,怕是也摔倒了,站都站不起来。 他如何能爬得上来? 张屠户破口大骂,“棉娘,你个小贱人!你不要后悔这样对我,你以为你嫁入盛家,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别忘了,你娘还在我们张家过活呢?我回去就弄死你娘去!” 盛三妹从那边林地里,把张屠户的刀找来了。 问棉娘,“三嫂,要不要把他一刀解决了算了?然后,就地埋起来,谁也发现不了……” 张屠户寒毛直竖。 这盛家人当真是没有王法了。 棉娘道,“不用!他爬不起来,晚上有野兽来了,把他吃了,这样更省事,杀人还要犯法呢,为他这样的一个人渣犯不着。” 张屠户一听,更加的绝望了。 浑身巨痛,之前是那里断了,痛了这么多天,好点了,他才过来找棉娘报仇。 现在浑身都疼,仿佛全身的骨头都断了。 色厉内荏道,“你等着,你等着老子弄死你娘!” 棉娘轻蔑道,“她只是我的养母,又不是我的亲娘,你弄死她,与我有什么关系?当然,你弄死了她,我也会替她报仇,就当还她的养育之恩,我就去弄死你的儿子张成龙!” 张屠户如同被掐住了喉咙与命脉。 他已经不能人道了,要是儿子再死了,就真是绝后了。 “你敢!” 棉娘道,“你试试啊!你看我敢不敢!你先把你的媳妇阮氏弄死,我再弄死你儿子,送你一个孤寡当当,你张有财就安逸了。” 张屠户不敢想象那种画面。 他又气又怒,又害怕。 那股子找棉娘拼命的胆气,退去了。 只剩下了恐惧。 “贱人,你敢!” “你觉得我敢不敢?你做了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我早就不是以前的阮棉娘了!任你们欺负不还手,这种事以后永远不会再有,你自己想清楚再行事!” 棉娘说完,也不跟他再废话了。 拉着盛三妹走了。 盛三妹还叫嚣道,“三嫂,他这个人一看就很坏,咱们把他埋了算了,我力气很大的,埋坑快得很……” “算了,咱们走,让他自生自灭。” 走远了之后,盛三妹才问棉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棉娘见瞒不住了,就把事情大略地说了下。 说她在张家过得日子,还说了上次回门时,张屠户欲对她不轨,被她拿剪刀伤了,没细说具体的。 小姑娘一脸同情地看着棉娘,“三嫂,没想到你养父这么坏,你这么多年受苦了!你放心,我们家会对你好的。” 棉娘被她逗笑了,“以前我没有醒悟过来,认为张家给我一口吃的,就该感恩戴德,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也不欠他们张家的,我就当我在张家当奴仆当了这么多年,他们现在再来惹我,可不好使了。” 盛三妹重重点头。 “三嫂,我保护你!” 棉娘道,“今天的事情,你不要与家里人说了,这些都是三嫂的家务事,不想让别人知道了,笑话我,或者同情我,是我们俩人之间的小秘密,可以吗?” 盛三妹又点头! 还伸出小手来,“好,拉钩钩!三妹不说,连五哥都不说。” 然后,又补了一句,“我就与五哥说,张家人是坏蛋,张家人要是敢上我们盛家来,就揍他们!” 棉娘会心,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乖。” 两人不再管深坑那人的惨叫声。 继续去山里头采药去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深坑里的张屠户已经不见了。 应该是被人救走了。 算他命大。 棉娘知道应该还有后续,她让三妹不与别人说,她自己去与盛老爷子坦白了一下。 张家人肯定会闹到盛家来的。 盛老爷子听了棉娘的话,也没有多作表示,只说知道了。 棉娘松了一口气。 然后,老爷子又道, “你放心,你现在是我们盛家的媳妇,张家来闹事,我们肯定是护你的,你不用怕,再说了,是张屠户持刀行凶在先,你与三妹才动手的。” 棉娘说,“谢谢阿爷,我问心无愧,没有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盛老爷子点头。 “这件事情,咱们要去报官,显得不理亏,你与三妹明天一早,就跟我去镇上报官去。” “好。” 第二天,一早。 盛家人吃过饭,盛老爷子就带着棉娘与三妹,打算去镇里头。 随行的人,还有盛家二伯,盛家二郎等男丁。 刚出村,就遇上了张成凤带着阮氏,还有请人抬着一个担架,远远地走过来了。 “好你个阮棉娘!终于逮着你了,是不是你将我爹打成了这般?” 那担架上,正是哎唷连天的张屠户。 两方人马相遇,盛老爷子不理会张成凤,只问棉娘,“三郎媳妇,是不是他张有财昨天要拿刀砍你与三妹两人?” 棉娘立马回道,“是。” 盛老爷子这才转身对张成凤一行人道,“你们来得正好,我们现在正要去官府里报官,张有财昨天拿着杀猪刀,进我们桃花村后面的野山里,要砍杀我们盛家的三郎媳妇,与我们盛家的七岁小姑娘,如此恶劣的行凶,简直比强盗还要丧心病狂,麻烦你们把张有财一同抬去衙门里头,此事必须给我们盛家一个交待……” 张成凤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一向泼辣惯了。 昨晚上听说她爸在山里头摔断了腿,赶紧赶回娘家,问明了情况。 气个半死。 今天一早就带她爹来找盛家麻烦了。 没想到盛家人竟然还要去报官! “你们盛家人把我爹打成了这般,胸骨断了,还摔断了一双腿,你们还要去报官?你们哪里来的脸报官?如今世风日下,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吧?” 盛老爷子道,“是张屠户拿杀猪刀行凶在先,他自己行凶不成,摔断了腿,那是他活该!强盗杀上门来了,被打死了,那他也是强盗行径,我不想多说,跟我们一起见官,让官老爷去裁决。” 盛老爷子的话十分强势。 阮氏原本在抹泪的,听到要去报官,赶紧出来打圆场。 “亲家,亲家,咱们原本是一家人,何必闹到官府那里去?咱们有话好商量,双方都有错处,我家男人先对棉娘不轨,被棉娘所伤,他心有不甘,再找棉娘报仇,又被棉娘所伤!棉娘也是有错的,再怎么说,有财也是她养父啊!哪能动这么狠的手呢?” 第34章 她脸上有光? 张成凤气结,“阮氏,你是哪边的?什么叫我爹也有错?我爹是受害者!咱们是来替我爹讨回公道的……” 阮氏哦哦两声,又抹泪去了。 “那我也不管了,你让他们把你爹送去官府吧,让你爹这副模样去吃官司,去坐牢,要不了几天,你爹就能归西,你就要披麻戴孝了。” 躺在担架上的张屠户原本是昏迷的状态。 被这吵闹声吵醒,眼皮沉重,想睁开,怎么都睁不开。 一双耳朵倒是能听。 他也不想去见官。 乡下的官老爷们都威风,不管是有错没错的,要去打官司,先每人打几十板子再说话,他这样子,再挨板子,命都难保。 张成凤更不想去见官。 闹到了官府里,会影响他夫君秀才的名声。 一捅到官府里,就要问原委。 她爹是好色,被割了那话儿,传出去好色的名声,她脸上有光?宋家人不定要怎么看她来着。 她思忖一下, 便道,“反正,阮棉娘,你将爹打成了这般,你自己说吧!怎么办吧!你们盛家人也别护着她,她阮棉娘表面是温顺得很,实际上心狠手辣着呢!” 棉娘还没有说话,盛三妹先开口了。 盛三妹道,“这个恶人是我打的!不关我三嫂的事,这个恶人想杀我,我阿爷说了,反打了恶人那叫自卫,是合法的行为,我们大元国律法支持的,杀了他都是活该!他都是白死!若不是我三嫂劝我,这个恶人昨天就死了……” 小姑娘年纪小,但话语霸道。 张成凤指着盛三妹,“你个臭丫头片子!原来是你干的,我就知道是你干的,只有你有这么大的力气,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心黑呢?” 盛三妹吐舌头,“你爹才心黑,不然会拿刀来我们村里砍人?对付黑心肠的坏人,就得让他受点教训,活该!” 张成凤气急败坏,“你个臭丫头片子,你少嘚瑟,你天生力气大有什么了不得?给你下一包药,照样能把你卖了去,呸,死丫头片子,野种,你与盛五郎长得都不像是盛家人,你们俩就是盛老三在外面带回来的野种……” 棉娘心里一动。 难怪前世,张成凤把两个孩子卖了。 盛三妹武功这么好,力气这么大,也被她卖了。 原来是被张成凤下了药啊! 张成凤这气急败坏下,说的肯定都是真话。 盛老爷子也眉头紧锁,她张成凤一个外人,如何得知盛三妹力气大的?还知晓五郎与三妹实际不是盛家血脉? 这个张成凤对她们盛家如此了解? 见识过盛三妹拳脚功夫的人很少,而知晓其血脉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只有他与死去的老三两口子知晓,其他人都不知道。 奇怪。 “张成凤,你休要胡言乱语,小心我拉你去见官,再加上一条罪,恶意诬陷诽谤罪!” 得亏是出了桃花村,在官道上遇着了。 要是在村里头,估计盛家门口,早就被乡民们给围观了。 张成凤看着盛老爷子,更是一副瞧不起的样子。 “你别威风,你个死老头子,你很快就要死了,你以为你们盛家现在厉害,将来还会风光吗?要不了多久,你个死老头子就会死掉了,你们盛家三房各奔东西,子孙后代被卖的卖,改姓的改姓,家破人亡,你们盛家三个被抓走的壮丁,个个都死在外头了,一个也不会回来……” 棉娘…… 张成凤说得是前世的事情。 盛老爷子会早死,他是盛家的定海神针,他一死,盛家三房就各自散了。 都顾不上。 大房的媳妇回娘家改嫁了,一双儿女下落不明,盛大婶子带着女儿,投奔了出嫁的盛大妹,也过得甚惨。 二房的二婶子发病死了,二伯也死了,林微月跑了,二郎疯了。 三房的盛五郎与盛三妹被张成凤给卖了。 盛大郎,盛三郎,盛四郎都死外头了。 盛家一门,在桃花村曾经受人爱戴无人不知的,自此烟消云散。 棉娘上前,就是一巴掌,抽到了张成凤的脸上。 “叫你失心疯,如此恶毒地咒人!张成凤,你心思与你爹张有财一样的龌龊,你怎么不把你相公宋兴宁叫来,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恶毒的话!” 盛老爷子的眉头更加地凝结在一起了。 而盛家其他人则没有将张成凤的话放在心上,都以为张成凤口不择言,诅咒他们的。 心里更是庆幸。 幸好,张成凤错嫁了,没进他们盛家的门。 “你个贱蹄子,你敢打我!” 张成凤嗷嗷两声,扑上前来,就要去撕打棉娘。 但 她根本近不了棉娘的身,盛三妹站在了棉娘面前。 张成凤是知道盛三妹的厉害的,顿时捂着脸停了下来。 好一顿叫骂。 那污言秽语,把林中的鸟都给惊飞了。 “阮棉娘,不管怎么样,你把我爹打成了这样,你得负责,拿一百两银子出来给我爹治伤!我爹要是能治好,就算了,饶了你!要是治不好,我爹后辈子你都得养起来,还有成龙弟弟,他还小,你要供他读书上学堂,长大成人,这是你活该,应得的……”张成凤提出了条件。 棉娘嘴角一扬,冷笑。“你可是长得丑,想得美,张屠户拿刀要杀我和三妹,理应是张屠户给我们两人赔银子,让我们压压惊!要是张家愿意给我一百两的话,那我们就不去告他了。” 张成凤又跳脚,“阮棉娘,你还是个人吗?你没看我爹现在都成啥样了?你与盛三妹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你们去报官,官老爷会信谁?” “官老爷自然有明断,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张屠户拿刀来杀我们,还找村里人问了我与三妹行踪,一查就查出来了。” 张成凤气结。 把阮氏推了出来,“你生的好女儿,你去与她说。” 阮氏一下子就跪在了棉娘的面前。 哭诉,“棉娘啊!我的儿啊!你不能告你爹啊!你爹千错万错,他也是你养父啊,他还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你弟弟张成龙还小,不能没有爹啊!” 棉娘赶紧把她拉起来。 她不起来,又去求盛老爷子,“亲家老爷啊!我当家的现在躺在木板上,奄奄一息,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他虽然有错,可是你们下手也太狠了啊!不能不给点银子补偿我们张家啊,亲家老爷,你们盛家日子好过,指头缝里漏一点给我们做汤药费,就当是积德吧!” 第35章 人在做,天在看啊! 盛老爷子岂会让阮氏跪? 在阮氏跪来的时候,他一股真气,就将阮氏托了起来。 阮氏身不由己,就站直了身,一脸茫然。 张成凤又气了。 “你怎么这么软胚蛋?是他们打的爹,就该他们出钱,你求什么求?你直接找他们要就是!” 阮氏抽泣,委屈巴巴道,“你不是软胚蛋,你直接找他们要,他们给你了吗?” 张成凤被堵上了嘴。 阮氏泪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朝棉娘哭诉。 “棉娘,现在是是非非对对错错咱们都不说了,你爹现在伤成这样,你不能不管啊!棉娘,你不管,你让我以后怎么活啊!有财他是咱们张家的顶梁柱啊!他现在这样了,汤药费是一大笔,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古郎中说他的腿骨断了,最好的情况下,也只能拄着双拐走路了,你弟弟还小,你要对我们负责啊!” “我把你养大不容易,虽说你不是我亲生的,是我路上捡来的,可是棉娘,做人要有良心啊!如今这世道,养活一个孩子多么不容易啊!我就算是千错万错,我始终也是你的娘啊!你不能看着娘生活陷入困境,不闻不问啊!棉娘,人在做,天在看啊!” 哭得更厉害了。 刚才张成凤气势汹汹骂棉娘不要脸,盛家人还护着她,不让张成凤辱骂,现在阮氏这么一番情真意切地哭诉,盛家人不说话了。 反而有些同情她。 都是身为父母的,那种养儿育女的艰难都懂。 并且,也都知道了,原来阮氏不是棉娘的亲娘,只是养母。 这种关系更复杂了,替棉娘做不了主。 棉娘也是深思了好一会儿,“娘,你别说这样的话,张有财他是罪有应得,我不该对他负什么责,他是自作孽不可活,就算去官老爷面前,我也是这句话。但是娘,我可以对你负责,也愿意对你负责,你若是在张家过不下去了,你就来投奔女儿,女儿为你养老……” 阮氏当即就停了抹眼泪,“荒唐,你嫁到了盛家,你现在是盛家妇了,你一个出嫁的女儿给我养老,盛家人怎么会答应?我也不会去。” 棉娘道,“我会自己赚钱去养活你,不给盛家拖后腿。” 这时候,盛老爷子也开口了,“棉娘是嫁入了我们盛家,但她也是父母生养的,若是亲家母真没有活路了,我们盛家也不介意多养一口人。” 阮氏这回,又开始抹泪。 这次的泪意,更加的发达。 掉了半天的泪珠子。 张成凤急了,生怕阮氏被棉娘给策反了,阮氏要是不管她重伤的爹了,一跑,那张家更惨了。 “娘,你别听他们的,他们盛家过不了多久,就会家破人亡了,你跟着去也享不了两天福,不如在张家过安稳日子,还有弟弟未成年呢。” 盛二郎他们皱眉。 这个张成凤凭什么张口闭口就说他们盛家过不了多久,就会家破人亡? 真是令人厌恶,嘴太臭了。 阮氏哭道,“棉娘,我嫁到张家,我就是生是张家人,死是张家鬼了。再说了,你弟弟成龙还小,还未成年,我是怎么也不可能抛下张家,去跟你过活的!你要就接济我们张家全家人,你每个月给我们张家一两银子过活,一年十二两,直到你弟弟十八岁为止……” 张成凤见阮氏终于说到了重点上,忙补充道,“对对对,你要是一次性支付也可以,成龙才七岁,成年还要十一年,你一次性给一百三十二两也成……” 棉娘早就对阮氏失望了,也不差这件事。 前世的时候,阮氏就经常在张成龙的驱使之下,来找她要钱。 也不管她手头里有没有。 就是两个字,硬要! 棉娘冷声道,“没有,我上哪里一个月能弄到一两银子交给你?还一次性的也成,你就算是把我卖了,也卖不上这个价吧?” 二两银子就可以供一家三四口人,吃上一年的粮食的。 阮氏要一个月一两银子,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退一万步来说,她有,她也不会拿去养活张家人啊! 张家人算个什么狗屁东西! 都死绝了,才是活该。 唯一,她没有报答的就是阮氏的养育之恩,救命之恩而已。 不等于张家。 那边,张成凤把目光不怀好意地瞟上盛家几个人身上,“你没有,他们盛家肯定有,你是他们盛家的好媳妇,你去求盛家借给你,你后辈子给他们当牛作马不就行了?” 她记得盛家家底是不薄的。 至少,她前世卖了两个娃之后,卷走了不少的盛家三房的钱物。 知道盛家家底丰厚。 要不是知道这个,她今天也不会抬着他爹,来桃花村跑一趟了。 棉娘冷声道,“盛家有没有我不知道,我自己就算有,我也不会给一文钱张家使用,你们白费这个心了,今天,银子我是不会出一文的,但我能答应给我娘养老,她要是过不下去日子了,她来跟我出嫁的女儿过活,我出嫁的女儿愿意养活她,其他人都滚开!” 态度坚决,没得商量。 阮氏一声呼天抢地,“老天唷!我怎么养了这么一个绝情的死丫头!老天唷,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唷!阮棉娘,你当真这么无情无义,好好好,那我们俩今天母女情份,就到此为止,你以后别再叫我娘了!” 棉娘面上保持着漠然。 前世今生,阮氏都没有与她断绝关系。 哪怕关系再不堪…… 现在,阮氏竟然要与她断绝母女关系,这让她原本坚硬如铁的心,还是狠狠一抽。 一种难过的情绪,席卷上来。 “我阮棉娘自认为没有做过对你不起的事情,你今天要与我断绝关系,我也不强求,我阮棉娘拜谢娘养育之恩!” 说着,她一下子跪在阮氏的面前。 给阮氏磕了几个响头。 咚咚咚。 额前都磕出血来了。 可见她心底的阴郁与不痛快。 阮氏一个怔忡,随即,又哭诉开来,“好,我阮氏就当没养过你这样绝情绝义的女儿,喂了一只白眼狼长大了!我死也不会在你的门前求一声的,你也当没有认识过我这个娘……” 第36章 这难道才是真正的阮氏? 哭得几乎快要晕厥。 踉踉跄跄地回头转身就走了。 张成凤没想到突然就变成了这般,叫了几声阮氏,阮氏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不理睬她。 她还想找棉娘与盛家人赔钱,更是没人睬她。 她要骂,盛家就要拉着她去见官。 最后,无奈之下,张成凤无计可施,只能让人把张屠户又抬了回去。 白来一趟,还贴上了抬担架的几个人工。 还白让人家看了一场热闹。 盛家人这边,见张家人不再追究了,他们也没有真去报官。 报了官,在官府那边,给棉娘留下了案底,始终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就一行人转头回了桃花村。 路上,气氛很沉重。 盛三妹安慰棉娘,“三嫂,你别伤心,你回家去,我给你额头涂涂药……” 盛老爷子道,“你以后没有娘家,也无妨,我们盛家拿你当闺女看,也是一样的。张家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说起两家的婚事来。 其实不是盛老爷子替盛三郎定下的。 而是以前盛老三还在的时候,与张家定下的。 张成凤的亲娘,以前的张家媳妇,与盛老三夫妻相熟,个中有什么缘由,所以,给盛三郎与张成凤定下了娃娃亲。 结果,让棉娘错嫁了过来。 之前盛三郎是不想娶张成凤的,想悔婚,是盛老爷子压着他娶的,说要讲信用,不能做那言而无信之人。 才有这一桩亲事。 “谢谢阿爷,谢谢三妹,谢谢你们……” 棉娘无以为报。 在张家人身上没感受到亲情,在盛家感受到了。 盛家人真的很好。 她不想盛家人前世的事情发生。 她到时候一定要救下盛老爷子,保住盛家。 回到桃花村里。 有人上前来打探情况,“刚才你们在村外好像与人争吵来着?看着像是张家人,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盛老爷子没说。 盛二伯站出来叹道,“没甚事情,都是些家务事,张家张屠户进山打猎受伤了,想找我们盛家借一百两银子去治伤,我们盛家拿不出来,就争吵了几句,怕是伤了和气,以后不怎么来往了。” 村里人一听,“什么?一百两银子?我的天啦!” “张家人真敢要啊!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闻所未闻,离谱,张家人真离谱,就算是卖女儿也没有卖得这么贵的……” 看到棉娘也在队伍里,众人赶紧噤了声。 只说张家人,不再说棉娘的话了。 最后,还是盛老爷子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打断了众人说话,借了道,回盛家去了。 村里人见识趣地不再多说了。 但是回家之后,到处去传小话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天快黑的样子,有人来盛家门口鬼鬼祟祟的走动。 被盛家人发现了。 原来是阮氏。 阮氏着急忙慌的要找棉娘。 盛家人刺了她几句,她也只管哭哭啼啼。 后面,盛家人去问了棉娘,要不要见阮氏?不见,就把阮氏请走。 棉娘还是心软,答应见了。 阮氏再怎么不济,也是养大了她,阮氏对她有大恩,还未报,始终欠着她。 就把阮氏请到了后院内。 阮氏先是把棉娘住的地方,打量了一遍,甚是欣慰。 这比棉娘在张家里,住的地方好多了。 又宽敞又明亮。 还有一双弟妹,警惕地看她,保护棉娘的姿态。 这说明盛家人对棉娘是真心不错,不是人前做做样子的。 “你有什么事情?你说吧!要是来要银钱的,抱歉,我没有,我就算有也不会给张家半文钱的。”棉娘不客气道。 阮氏没以为意,她怯怯懦懦道,“我没有,我不要,棉娘,我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两小只,五郎与三妹怒目。 “你是不是想把我们俩支开,对我们三嫂使坏?我告诉你,你可别想啊!” 棉娘看着阮氏可怜巴巴的样子。 心一软,“五郎,三妹,你们去前面院子里玩会儿。” 两小只再不想走,三嫂发了话,她们也只能听话地离开了。 只剩下阮氏与棉娘两个人了。 阮氏一把握到棉娘的手,“我可怜的儿,你受委屈了,姓张的这个畜生,拿刀没伤着你吧?” 棉娘一愣,有些别扭。 “没有。” 阮氏叫张屠户什么?平时都是当家的当家的,今天叫他畜生? 头一回听到。 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就见阮氏又道,“棉娘,我今天白日里与你说的话,你切莫放在心上,切莫伤心,你与娘亲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来,咱们俩的母女情份,岂会说断就断!娘是故意听说张家人听的……” 棉娘满脑问句? 莫非阮氏,换了一种套路? 又听阮氏继续道,“娘与你明面上断了母女关系,以后张家人再想通过你我的母女关系,来敲诈你,让你拿银子的法子就断了。我怕她们总是把目光盯在你身上,你现在在盛家过得好,有吃有喝的,张畜生现在这样了,张家日子肯定不好过了,他们肯定以后想赖上你,我与你断了关系,他们以后想赖也赖不了了。” 棉娘心头大震。 “娘?” 阮氏又道,“好棉娘,你也不用担心我的日子,张畜生倒下了,张家现在就剩下我了,我这么些年来,我已经学会了怎么收猪,杀猪,卖肉了,我都处理得过来,我不用他在,我也一样能把肉铺开下去,就是人累一些,但我肯定能把成龙养活的。至于张畜生,古郎中说他下半辈子是瘫定了,他要是脾气好点,我就给他口吃的,他要是脾气不好,我想饿他几顿就几顿……” 棉娘…… 她揉揉眼,仿佛头一回认识阮氏。 此时的阮氏说话间,透着一股子的狠劲儿,也不抹泪了,也不柔弱了。 这难道才是真正的阮氏? 从前的种种都是她装出来的软弱? “娘?你真这么想吗?” 阮氏朝她一笑,“在娘心里,你与成龙是一样的重要,你虽不是我亲生的,我拿你当亲生的没两样,就是以前委屈你太多了,都是为了活下去,没有法子,希望你不要见怪。” “今天我说了那样的狠话,我怕你心里多想,难受,睡不着觉,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肯定会伤心,所以,我才连夜偷偷赶过来,与你说清楚。张畜生不是人,但他终究是成龙的爹,你娘我这辈子就是这个命了,我现在只想把成龙养大,也不想连累你。” 第37章 你全家都傻! “棉娘,你好好在盛家过日子,不用担心娘,娘没有你想得那么弱……” 棉娘想起前世,阮氏说什么都不离开张家。 不跟她去过活。 被张屠户天天打,被张成龙天天骂,也不走。 最后死在了张家。 原来,她是不想连累她。 后面张成龙使她来找棉娘要银子,她也就是来走个过场,被张成龙押着,来找棉娘要,棉娘不给,她又哭哭啼啼的回去了。 阮氏死的时候,她在县城里忙碌生计,宋家人生怕她回娘家,给阮氏带东西回去,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阮氏待她的心,如此纯粹。 死时,该是多么失望,多想见她一面啊! 棉娘不由得眼眶泛光,一把抱住了阮氏。 “娘,是女儿不孝,女儿不好,误会了娘。” 阮氏回身也抱了抱她,拍拍她的后背,“不怪你,是娘今天演得过头了一些,断了亲,你永远都是娘的好棉娘,是娘没本事让你过好日子,让你受了诸多的委屈,还自作主张的让你换了亲,如今张成凤成双成对的,你却独守空房……” 说起这个,阮氏是真心有些后悔。 棉娘却道,“没有,我在盛家过得好得很!盛家人对我都很好,那宋家才是吃人的窝子。” 阮氏道,“宋家再穷,也有个伴儿,有人在不比什么都强?” “那可不一定。” 母女两人又说了几句。 阮氏就要往家里赶了,“我得回去了,我是偷偷来的。” 棉娘拿了一两银子,往阮氏手里塞,“娘,您拿着。” 阮氏如同烫着了一般,“不要,不要,你收着!棉娘,张畜生手里还有钱,你看我回去让他拿出来,你的银子都攒着,一个人不容易,好好过。” 说完,立马走了。 棉娘望着她的背影,莫名有种想哭的感觉。 *** 等了几天,张家人没有来找麻烦了,像是消停了。 张成凤也没有再过来了。 棉娘猜想一下,张成凤嫁到了宋家,依宋婆子的德性,不会让她天天往外面跑的,都要指着她干活的,张屠户现在养伤,八成几率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阮氏自然也不会来找她麻烦的。 这件事情,应该暂时过去了。 张屠户活该! 棉娘仍旧是空闲的时候,每天进山采药,下笼子,逮点小动物,山鸡,野兔等,有时候有收获,有时候没有。 但是,药是真的采了不少。 基本上都晒干了。 七里镇附近几个小镇,每个月里都要举行一次乡集,十里八乡的人都会去赶集,买卖点东西,十分热闹。 每到乡集时,还有县城里的各种大商行都会下来选好货。 这天三房不当值,棉娘把各种干草药都整理了一下,决定去赶个集。 三妹是她的小跟屁虫,拍手也要去,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盛家早饭间,棉娘把去赶集的事情,请示了盛老爷子。 盛老爷子道,“今天我们也打算去,卖一些干山货,换点银钱,家里会赶一辆大牛车过去,你要是去的话,就搭我们的牛车去。” 前几日里,盛老爷子让盛二伯去县城里买了一些粮食回来。 这两天,果然,粮食就开始慢慢涨价了。 盛家还有一些储存的山货,拿去换点银钱,或者再换点吃食回来。 总感觉世道不好,存粮才能让人安心。 到了一定的时候,粮食比银钱放在家里,更让人安心。 棉娘听了,眼睛一亮。 盛三妹喜不自禁,“那太好啦!不用走路去了,可以坐牛车了,三嫂。” 说完,又问盛五郎,“哥哥,你去不去?要不要逃学一起去赶集?” 盛五郎果断摇头,“不去,我今天要去学堂,我现在可是咱们班的班长了,哪能逃学呢?赶乡集哪有读书有意思?” 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众人…… 以前的调皮逃学大王,现在好学得令人发指。 “哥,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盛三妹有些担心。 盛五郎正色道,“你才傻!你全家都傻!一看就是你没有认真和二嫂学习,书中自有黄金屋,你知道什么?读书可有意思了,童学你说是不是?” 盛童学小小人儿,正经地点了点头。 “是。” 众人…… 盛二妹打趣道,“莫非咱们盛家将要出两个秀才了?” 盛五郎赶紧纠正她,“二姐,你小看我们了吧?秀才?笑话!你就等着当举人老爷的二姐吧!” 这下,全家人都绷不住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这下好了,我这个举人老爷的三嫂是跑不掉了……” “我也荣幸了,肯定是个举人老爷的二哥……” “我媳妇更荣幸了,举人老爷的老师了……” …… 众人说笑间,又回到了赶集的事情上。 今天是大房当值,她们赶不了集。 盛二郎低头问林微月,“微月,三弟妹与三妹都要去赶集,你要不要也跟着一起去看看?” 林微月天天呆在盛家,不出门,怕她憋坏了。 有机会带她出去玩玩,让她放松心情。 谁知道林微月还是不感兴趣的样子,“不去了,我就在家里看书,还要教童霜认字呢,还要备课,晚上给五郎与童学做个摸底考试……” 盛二郎略有些失望。 随即自我安慰道,“那行,路途太远,坐牛车路上也颠簸。” 她身子骨弱,坐牛车太累了。 大房的盛二妹想去,拽着盛大婶子的胳膊,不停地摇晃,“娘,我想去,我要买点头花,买点香粉,我衣裳好久没有换新的了,我还想买点新布……” 盛大婶子被摇不过,“行行行,只要你阿爷他们的牛车坐得下你,你就跟着去,屋里的活,我与你大嫂干得过来。” 盛二妹又去求盛老爷子,盛老爷子允了。 牛车大,山货占不了多少的位置,多带一个小姑娘家的,没啥大重量。 只有坐在一边上的盛大嫂子,神情有些落寞。 她只能默默地给童霜夹菜…… 童霜年纪小,才四岁多,夹得多了,吃不完。 她可以说端回房里,慢慢喂给她吃。 然后…… 她也没有比林微月她们大上多少,她就是十四岁的年纪就嫁到盛家来了,十五岁生童学,现在童学六岁,她也才二十一。 第38章 失敬失敬! 盛二妹现在都十八岁了,没有嫁出去,在家里当小姑子,吃喝玩乐的事情,都尽她先。 二房媳妇林微月也嫁过来两年了,也快二十了。 三房新弟妹也有十七岁了。 个个都看起来,年轻朝气有活力,只有她跟老妈子似的,养儿育女…… 她也想上乡集去看看…… 她不敢提,也没有人想到她。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个声音问她,“大嫂,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与我们说说,给你带回来?” 正是笑眯眯的棉娘。 盛大嫂忙摇头,“没有,没有,家里什么都有,我没有什么要带的……” “那童学童霜呢,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也,也没有。谢谢三弟妹关心了。” 棉娘就没有再问了。 吃过早饭,就出发了。 盛二郎现在是家里最年轻的劳动力了,重活累活都是他在干,把东西都搬上车。 还要帮棉娘搬草药,棉娘婉谢了,她用不着。 盛三妹力大无穷,单手就能拎起上百斤的东西,一只手一麻袋的草药,两百多斤,就跟玩儿似的。 棉娘是真服。 盛家要卖的东西是一些值钱的山货,棉娘扫了一眼,就看见了好几张皮毛光滑的干皮子,有狐狸皮,有狼皮,有鹿皮…… 啧啧啧,盛家的男人们真强。 盛二郎赶牛车,盛老爷子也是在牛车边上走路,老人家身子骨健朗,健步如飞。 车上就是棉娘,二妹,三妹几人坐车,略显空余。 盛二妹提前与盛老爷子道,“阿爷,今天要是遇上二狗他娘,坚决不带他们家了,知道不?” 棉娘不解。 还没有待她开口问,盛二妹就气恼道,“二狗他娘,他们一家子讨厌得很,我好几次听到她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说我克夫什么的,我呸!” 盛二郎安抚她,“人家说人家的,你气什么?你现在是定了亲的人了,你未婚夫在县城里当伙计学徒,都过了聘了,过年回来就可以成亲了,你怕啥?” 棉娘才明白是个什么原因了。 这些,五郎与三妹两孩子给她讲过。 盛二妹的婚事有些坎坷。 自小定了一个娃娃亲,结果,那孩子没长到六岁,就得了天花死了。 后面,十三四岁的时候,又定了一户人家,结果,那个男方进山打猎遇上猛兽被咬死了。 盛二妹就被好多人在背后议论克夫。 直到去年才刚定了一户人家,因为附近的人都有些害怕盛二妹克夫的名声,不敢来与她说亲,这回定的是一个走街串户的小货郎,到桃花村来了,遇上了盛二妹,觉得盛二妹有眼缘,就托人找上门来说亲,这小货郎家里穷,二十有二岁了,寻不到合适的媳妇,盛二妹年纪也不小了,就允了他。 现在这小货郎去县城里给亲戚家当伙计学徒去了,打算挣点钱年底就回来娶盛二妹。 盛二妹这回上集市去,要买花买头绳买新布什么的,大家都没有说什么,也就是这个原因。 还有半年,盛家二姑子就要出门了,她合该打扮打扮。 …… 盛二妹仍旧气呼呼,“反正谁说我坏话都不行,不带她们了!” 盛二郎笑道,“好好好,不带就不带,咱们带别人。” “嗯。” 棉娘与盛三妹紧抿嘴角,不说话。 碎嘴子,棉娘也不喜欢。 背后说人闲话的,确实令人讨厌。 于是,盛二郎绕了一圈路,出了桃花村。 特意绕开了刚才盛二妹说的人家。 一路上都是赶集的人,因为位置有限,也只能是遇上谁就搭谁,男人不搭,老弱幼什么的,能搭上就搭上,满了就算了。 车上人多了,聊天时间就晃得快。 坐了盛家的免费牛车,自然是说盛家的好话。 夸了新娶的三郎媳妇,生得好看娴静,得知棉娘是去卖草药的,更是夸她能干。 又夸了盛二妹越长大越水灵。 又夸盛三妹可爱,说起以前盛老三两口子仁义。 最后提到了被抓壮丁的几个郎君,又想起自家被抓走的儿孙,集体长叹一声,骂这狗日的世道。 就这样,聊着聊着,就到了市集。 各自拿了自己的货物去找地方摆摊了。 盛家人就把牛车停在路边上,一样开始摆起摊来。 皮子之类的贵重物品,就放在车上。 棉娘把自己的草药就搬下车,用大麻布铺了,再一一摆放在麻布上。 她们是吃过早饭来的,市集有些迟了,不过,人也仍旧很多。 盛二妹拉着盛三妹去逛市集了,三妹说不去,但架不住盛二妹给她允许了买串糖葫芦,棉娘也同意了让三妹去玩,她在这里与盛老爷子他们摆摊,一时半会子也卖不完的。 三妹才去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问她们的货了。 盛老爷子拿出来的山货,都是上品,特别是那几张皮子,十分惹人眼,价格也略贵,好多人问了价,买不起就离开了。 倒是棉娘这边的草药,价格不贵,好几家的草药行掌柜都过来看她的货了。 “这草药炮制的法子不错,品相好,又干燥,还干净……” “是的,这些都是野生的,年份也足,难得难得。” 没过一会儿,棉娘的摊位上,就卖了一半了。 而盛老爷子摊位上的普通山货也被扫得差不多了,但是贵重的还是没人买得起。 就在市集上的人越来越少的时候,忽然,棉娘的摊位面前,来了一位大的主顾。 将棉娘摊位上的草药都包圆了。 全部一口价买了去。 棉娘瞧其衣着打扮,便问道,“贵客是哪家草药行的老板?瞧贵客爽快大气,下次,要是还需要草药的话,我可以直接炮制好了,就送上门去。” 大主顾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 着墨绿色缎子长袍,“我是县城四季春堂的管事……” 棉娘一听,就有谱了。 “可是那个咱们省城里最有名气的那个四季堂?在咱们金门县也有分店的那个四季堂?” 那管事没想到乡下村妇这么有见识,便骄傲地抬起下巴,“正是。” 棉娘知道来者实力非凡了,“原来真是四季堂的管事,失敬失敬!下次,我要是再制好了草药,我就直接送去四季堂,管事可得给我一个好价格。” 第39章 可遇不可求 那管事道,“只要都像今天这个品质,量大的话,价格从优。” 棉娘又趁机给盛老爷子的摊位的好东西推销,“谢谢管事。对了,大管事,我阿爷这里也有些好货卖,您看看,收不收?” “什么好货?皮子之类的,我们四季堂不收的,只收草药相关的。” 棉娘道,“皮子按理来说,有的也可以入药,但是,要特殊的皮子,我们自然是懂的,我说的是这几样,虎骨,牛角,鹿角这几样,都是极好的入药材料,你看看?” “哦?”那矮胖管事看向牛车之上。 盛老爷子与二郎赶紧把摆在牛车里面的几块骨头拿了出来。 这些东西,他们每次摆摊都拿出来卖,不过很少有人买,价格贵是一个方面,一般人买不起,买去了也不会用。 再一个,按他们的想法,好东西就得有好位置,就没有摆地上,而是摆在牛车上后一排,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忽略过去。 矮胖管事拿过去,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什么价格?合适的话就要了。”正好省城那边正在寻找至阳方面的药材,据说有个病人得了寒证,要用至阳之物压制。 这虎骨就是极少的至阳之物。 盛老爷子忙道,“一看大管事就是厚道之人,我们乡野小民,也不知道卖多少合适,您看着给价吧。” 短胖管事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 虎骨不多,也就一两斤的样子。 其它更少了。 一起给了五十两银子。 盛老爷子再三感谢。 “大管事当真是厚道人,中中中……” 那矮胖管事又问,“这虎骨还有吗?” 盛老爷子摇头。 “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没有了,就偶尔得了这么一点点。” 还是前几年的事情了。 大野山里闹大虫,吃了好几个人了,镇衙门悬赏去打虎,他亲自带着盛家几个儿孙去山里转悠了半个月,终于把大虫弄死了,抬去镇衙门复命,解了百姓之苦。 只留下被三郎斩断的半条虎腿,他们收集了起来。 那老虎尸体被镇衙门当作功劳,又献到了县衙门,后面就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那矮胖管事甚觉可惜,压低声音道,“下次还有这种狠货,还是上县城里去找我们四季堂,我姓张,找我老张就行。” “哎,好的,好的。” 送走了张管事。 棉娘清点今天收获,她所有的草药加起来,一共卖了大略八九两银子。 辛苦进山采了小半个月的时间。 虽然赚得多,但都是辛苦钱。 而盛老爷子他们卖了大几十两,因为光虎骨都卖了这么多。 盛二郎很是高兴,“三弟妹,得亏你推荐,要不然,咱们今天卖不了这么多银钱。对了,三弟妹,你咋会知道省城里的四季堂的?” 棉娘微微一笑,“我听镇上草心堂的古郎中说的,古郎中说,有时候他店里没有草药了,都是找四季堂拿的货……” 盛老爷子点点头。 后面的事情,大家也没有多问了。 今天收获不错。 都拿着银子去买东西了。 盛老爷子他们自然买的是米面等粮食方面的,以及腊肉,猪油,砂糖,以及一些家里的日常用品。 棉娘给三妹买了一串糖葫芦,三妹欢喜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还假装客套,“不要,三嫂,我这么大了,我不要。” 最后被棉娘塞入嘴里的时候,一个劲儿说真甜。 说只吃一颗,剩下的给五哥带回去。 这样,棉娘又买了三串,盛五郎一串,大房里的盛童学与盛童霜两孩子,各一串。 家里的东西,公中都出银子买了。 她采药的钱也想交一点给盛老爷子的。 盛老爷子道,“家里的男丁挣了银钱要上交,你们是儿媳,好不容易挣来点,就的银钱不用交了,留着自己小用。等家里真困难了,到时候再说。” 棉娘其实早就从五郎三妹嘴里得知了盛家的这个规矩。 只是她这次收入的银子不少,盛老爷子他们都看见了。 八九两呢。 这搁一个正常农家,全年收入都可能没有这么多。 所以,她就问了一嘴。 没想到盛老爷子真不要。 再想想她前世,她但凡做什么挣一点银钱,都被宋婆子盯在眼里,全部没收。 盛家与宋家比,真正是高低立判了。 棉娘细声道,“那我拿银子再去药店里买些药,我打算给二婶子治病,采到的药,能用得上的都留下来了,还差一些采不到的药。” 盛老爷子闻言,“大约要多少银钱,公中给出,不要你掏钱,你自己挣得辛苦钱自己留着。” 说着,让盛二郎跟棉娘去了药铺子。 棉娘买药,盛二郎付钱。 原本她只打算买一次治疗的药,盛二郎听说要治好需要几个治疗疗程,就一次性的买了三次的药份。 一共花了一二十两。 “我娘她很苦,如果真能治好她,三弟妹,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我记下你的大恩情。” “一家人不说这话,我尽力而为。” 所以,棉娘的银子,还是她自己的。 后面去接盛二妹,她在选新布头,棉娘跟着看了看。 给三妹买了红头绳,给盛五郎买了几双鞋面子,打算给他做几双鞋,男孩子整天上窜下跳的费鞋,夏天穿草鞋,入了秋,穿草鞋就冷了。 她自己买了一个小药箱。 用来装银针,常备药丸,羊肠手套,各种消毒的用品。 这些东西有些费钱,都是精细的物品。 好些赤脚大夫都舍不得买的。 最后,她还买了几斤新鲜的猪肉。 她今天去卖集上卖草药的,卖了些银钱,不交公中,拿点钱出来,给全家人改善一下伙食什么的,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手头上就只剩下二两银子了。 加上,上次挣的那一两,一共是三两银子的私房钱了。 东西买好,还有余钱,就有一种特别幸福的满足感。 棉娘忙活完东西买好了,就先与盛三妹到自家的牛车边上等其他盛家人了。 盛家人各分东西,还在买东西没有回来。 姑嫂两人有说有笑。 来到了牛车边上。 突然,盛三妹的耳朵一动,“三嫂,咱们牛车下面有东西。” 第40章 小野猫 棉娘一惊。 “什么东西?” 她弯腰一看,就见一只脏得看不清颜色的小猫,像是受伤了,身上还有血渍,蜷成一团,以防御的姿态缩在牛车车轱辘下面。 应该是刚才人不在,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了。 棉娘一弯腰,那只小猫对她就是一嘶哈气。 龇牙咧嘴,十分凶。 可是它受了伤,精神气不是很好,又小小的一只,气势就略显不足,显得萌凶萌凶的。 “哪里来的小野猫,这么凶,小心我揍你哦。”盛三妹淘气道。 那小野猫似乎听懂人话,又转头朝盛三妹凶了一个。 棉娘轻声道,“你别这么凶,你哪里受伤了?我是个大夫,你可以给你包扎一下……” 那小野猫又朝棉娘凶! 盛三妹动作快速又敏捷,出手就将小野猫给制住了,拎住了它的脖颈处。 “三嫂,跟它废话这么多干嘛?直接揪起来看看,不就行了。” 小野猫开始咆哮,挣扎个不停。 “呜呜呜呜……” 反应激烈。 对人类的敌意似乎很大。 棉娘见它越挣扎,身上的血流得越多。 特别有一条腿受伤严重,像是被人用重物击中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狠心,对小动物下手。 有些心疼。 “别怕,我给你检查一下。” 用手一摸,后腿果然骨折了,胸部还有外伤,咕咕往外面不紧不慢的渗血。 受伤不轻。 这也得亏小野猫的生命顽强,还能这么有精神的凶人。 起先在盛三妹的手里,挣扎得厉害。 被棉娘一摸,神奇般地安静下来。 棉娘身上自然散发着一股亲和的力量,还有她的动作轻柔,说话语调也让人放松,平时见人三分笑,让人一见就有好感。 “三嫂,它好像不怕你哦!” 棉娘道,“你把它放下来,我给它治治伤。伤这么重,不治,会感染发炎化脓的,会死的。” “怕它跑了。” “不会的,它听得懂人话,我们是救它,不是伤害它。” 盛三妹就依言放下了。 果然,小野猫朝盛三妹嘶哈了一口之外,就委委屈屈地趴在地上没动了。 等棉娘出手。 这是小动物也有求生的本能在。 棉娘没有迟疑,给它伤口消毒涂上药汁,伤口太深了,她不得已还用了银针与羊肠线给它缝上了几针,小野猫疼得直咧嘴,忍不住朝棉娘嘶哈了好几口气。 最终,也只是嘶哈气,没对她动手。 最后,棉娘把它的后腿骨折的地方也给接好了,用东西包扎固定了。 也幸亏今天去药店里,把小药箱给配齐了。 各种材料都有。 没想到第一个病人,竟然是只小野猫。 小家伙眼睛大得很,骨碌碌地望着棉娘,等棉娘给它全部包扎好了,也不走。 还在棉娘身边闻了闻。 目光充满了渴望。 棉娘不知道为什么,得知了它的心意。 它是饿了。 她从牛车上,拿出今天刚割的肉,刚好店家多送了一块槽子瘦肉的搭头,大约有一二两,她拿了出来。 扔给了小野猫。 这时候,盛老爷子他们买完东西回来了。 棉娘再回头一看,牛车下面的小野猫已经叼着那块肉,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盛三妹看得津津有味,指着远处的草丛里,“三嫂,你看,它已经蹦那么远了,刚治完伤就这么乱蹦,小心再骨折。” 同时又心痛,“三嫂,你买这么多药材纱布器具可花了不少的银钱,你咋这么舍得给一只野猫治了,半分本钱都没有收回来……” 棉娘轻轻一笑。 “野猫也是一条命呢。无妨。” 一家人齐了,就赶牛车回去了。 在她们牛车走了之后,那一片荒草丛里,一双大大的眼睛还在盯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充满了警惕与好奇。 晚上回去包饺子吃,棉娘买的肉,盛二郎给大家明说了,是棉娘卖草药的私房钱拿出来买的肉,请大家吃的。 大家嘴里都很感谢她。 吃饭的时候,盛大婶子还旁敲侧击地问卖了多少银子。 棉娘说,就几两,都花光了,买了一些必需品。 她回来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她背着小药箱,那小药箱可是走街串巷看病救人的老郎中们背的,她们还以为是盛老爷子给她买的。 没想到是她自个儿花钱买的。 那东西精贵的呢。 不由得对棉娘又高看了一眼。 饭毕,盛老爷子又说了,棉娘打算给盛二婶治病的事情。 一家人都竖起耳朵听。 盛二婶上次是棉娘救回来的,方圆几十里的大夫都请遍了,来看过她,都说没法子,没想到棉娘说要治她。 她一时之间,有些发怔。 她一方面害怕,棉娘这么年轻,到底能不能治好她,要怎么治? 另一方面,又有些激动,万一真能治好呢。 她不想发病了。 每次发病了,就会发病,伤害别人,事后,脑子还剧痛,浑浑噩噩的,几天才能下得了床。 她发呆的期间,盛二伯替她先谢过了棉娘。 “老三媳妇,感谢你啊!你要怎么治法?有几分把握?有危险不?” “我打算用银针加泡药澡,以及制安神香的法子来治,十足把握谈不上,五六分还是有的,我会尽力的,真治不好,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对二婶的身体无损伤……”棉娘淡笑一一回答。 其他人竖起耳朵听。 然后,点头。 听起来好像是个靠谱的人。 “老二媳妇,你什么时候治?需要我们帮忙吗?”盛大婶子热络道,“我以前替猪接生过……” 二房的众人…… “今晚就可以,不用太多人帮忙,让三妹给我打打下手就可以了。” 盛三妹欢喜,满口应承,“好。” 嫂子还是自家的好,啥事都能先想到她。 事情说完之后,大家就下去忙活了。 大房的人留下来洗碗刷锅,盛二妹白天上集里去了,没在家里干活,盛大婶子让她留下来一起洗碗,顺便问集市里的事情。 盛二妹买到了心仪的东西,快活得很。 叭叭叭地说个不停。 盛大婶子充满了羡慕,“棉娘真是能干,会医术认识草药,随便进山去采点草药,就能卖这么多银子。,那药箱子,我跟你们说,没有六七两银子买不下来……三房这是娶回来一只会下蛋的母鸡了。” 第41章 受宠若惊 说着,看了一眼旁边默默刷锅的盛大嫂。 盛大嫂感应到婆母的目光,有些挂不住脸面,别捌过头去。 “咱们大房里也不求会下蛋的母鸡了,只求不往别人家拿蛋就好了。”盛大婶子点到为止。 盛大嫂的头垂得是更低了。 盛二妹突然想起来了。 一摸腰包。 “给童学与童霜的糖葫芦,忘了给……” 盛大嫂一愣,“她姑,这可太让你破费了。” 有些受宠若惊。 盛二妹没说话。 这不是她买的,是棉娘她买的,让她带给大房两孩子的。 可是,看到大嫂那眼中的感激之色,虚荣心之下,让她没纠正。 盛大婶子也以为是盛二妹买的,又嘀咕上了。 “要买也不能买两串,小孩子家家的,吃多了糖葫芦,坏牙,给童学与童霜两孩子,合起来买一串就行了,解解馋……” 盛大嫂也忙说是。 盛二妹愈发的心虚局促。 好在这时候,二房的盛二郎过来问,锅刷好了没有?要开始烧热水,泡药澡治病了。 盛二妹大声应道,“马上就好,二哥,你去后院井里多挑几桶水过来,缸里快没水了,怕不够。” 盛二郎立马去挑水了。 厨房里再次忙活起来,没有再讲闲话了。 棉娘回去准备了一下,把东西都带齐全了,就来到了前院里。 前院房屋多,大房与二房的人都住在前院里。 盛二婶有些紧张,棉娘和声细气,如寻常一样与她说话,她那颗心又落了回去。 不说盛二婶紧张了,盛家其他人也跟着捏了一把汗。 大家都知道棉娘是片好心,也知道她会医术,之前救了盛二婶,可是,她年纪毕竟太年轻了。 以前也没有听说她从医,镇上都知道她是张屠户家里的继女,经常去药铺子里,跑得勤便一些。 可是镇上回春堂的掌柜,也看过盛二婶的病,都没有辙。 但是,盛二婶上次发病的样子让人记忆犹新,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越来越快了,再不治,怕她彻底变成了疯子。 好在棉娘给了保证,哪怕治不好,也不可能对她有什么生命危险。 众人都来到了盛二婶住的屋子外面候着。 棉娘与盛三妹在里面忙活。 盛三妹力气大,可以帮忙拎水桶什么的。 先是用热水把草药在澡盆里泡开,泡出药性,人再下水泡。 一点点的,再继续加别的草药。 屋里点上了安神香,特别好闻,让病人闻了昏昏欲睡,等病人彻底放松适宜之后,棉娘才开始在她身上施针。 她是脑子有问题,但是全身经脉也淤堵了,先把全身经脉通一遍,气色都会红润一些。 然后,再集中扎脑子上的穴位。 扎这里,要心稳手不抖。 棉娘年轻,身体处于人生中最好的时节,之前在张家还营养不良,现在嫁到盛家来快一个月了,吃好喝好,养回来了。 所以,稳得很。 盛二婶子丝毫感觉不到疼,有时候像是被蚂蚁轻轻地扎了一下,也是能承受得住度。 所以,她渐渐的地也相信棉娘了。 没有刚开始时的那么紧张了。 时不时地,盛三妹还在旁边讲句笑话什么的,到后面,安神香一熏,她就渐渐地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院子里等候的盛家人们,终于等开了那扇房门。 盛老爷子离得远远的,坐在廊檐下抽大烟,云雾缭绕。 其他人或坐或站,或者走来走去。 盛五郎时不时踮起脚尖,想扒到窗户缝里去看,又怕打扰到里面棉娘她们治病了。 像只不安分的小公鸡,上蹿下跳。 在开门的第一瞬间,他就扑了上去。 “三嫂,你们出来了!” 盛三妹朝他使个眼色,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二婶子她睡着了,别大声说话。” 盛五郎顿时心领神会地点头。 棉娘没想到大家都在院子里等,连小童学小童霜都没有睡。 便把屋里的情况大略说了一下,“二婶子状态还不错,今天治疗应该是有效的,等明天她醒来,可以问问她,不过仅仅就是一次是不可能根治的,这种法子没法快。缓和”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二房人感谢了棉娘,大家都各自回房去睡觉了。 棉娘也很累,带着五郎三妹回屋去休息了。 大房的是妇孺老幼,也回屋休息了。 整个盛家,只有男丁们没休息,盛二伯与盛二郎跟着盛老爷子回到了中院,趁后半夜无人,把今天买回来的粮食运了出去。 悄无声息。 *** 张家。 张屠户躺在床上哎唷连天。 “成龙啊!快来给你爹我端碗水喝啊!” “阮氏,你死哪里去了啊!” “我还没有死呢,都当我是个死人了吧,哎唷,没人管我了,你等老子好了之后,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个臭婆娘……” 任他怎么喊,都没人理他。 阮氏在前面卖肉,脸上还挂着眼泪,一脸愁苦,有几个老顾客正在买肉,有人隐约听到了里面的叫骂声。 安慰阮氏道,“你也别往心里头去,你男人他这是气急败坏心里苦,才乱骂的,我们都知道你心里的苦。” 阮氏又掉下眼泪来,“以前都是与当家的一起干活,现在当家的干不了,日子还要过,成龙还小,我半夜起来要杀猪,早上要卖猪肉,下午还要出去收租,实在也是怠慢我们当家的了,又没有多余的银钱请个人去照顾他……” 老顾客们纷纷直言。 “说实话,张屠户平时待你啥样儿,你平时待张家啥样儿,大家都看在眼里,他把腿摔断了,不能走路,以后就是废人了,还认不清自己的地位。,还好你能干,要养男人又要养孩子……” “可不是,一个女人做这杀猪的活计,可不好做的,阮氏确实真是个能干的,张有财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 阮氏脸上挂着泪,但是做事手脚麻利,把别人要买的肉都割好了。 “我也是没有法子,多亏各位照顾我生意,才让我们一家人活下去。,家里以前也有些积蓄,但就是给我们当家的治伤都不够,我不拼命点,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去啊!主要感谢各位父老乡亲们的照顾哩!” 第42章 老子不抽死你…… 她说话中听,众人听了顺耳,又同情她。 原本只想买半斤肉的,又多买了半斤。 阮氏还会做人。 对于买得多的人,就送大骨头,猪下水之类的东西。 以前,张屠户可是不送的。 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张屠户也不送,都留下来自个儿家里吃的,特别是张成凤爱吃猪下水,大都给她吃了的。 阮氏不爱吃,但每次为了讨张成凤的喜欢,忍着脏臭,花时间给她清洗猪下水,猪大肠,还要带着笑,现在嘛,她直接都送了人情拉倒。 她一卖惨,又送搭头的,众人对她更有好感了。 要卖大半天才能卖完的肉,小半天就卖光了。 她收拾了摊子,关上了店门,往里院走。 张有财听到了动静,提高了叫骂的声音。 就盼阮氏进屋看一眼的。 可惜,阮氏还是没有理会他。 阮氏清理了院子,洗好了衣裳,做好了饭菜,才给他端了进去。 张有财一见,破口大骂,“你是聋了还是死了?老子现在想喝口水都叫不动你了吧!你个丧门妇!你过来,老子不抽死你……” 阮氏将饭菜以及水都放在他的床边上,也不说话。 默默地收拾床铺。 一揭开床铺,一股恶臭,让阮氏捏住了鼻子。 张有财全把屎拉在了她睡觉的地方。 “给了你了便桶,就在床边上,你怎么不拉便桶里?”阮氏闷声问。 张有财恶作剧得逞式地冷笑,“谁让老子叫你,你不吭声的,没人有帮忙,老子就拉床上,老子就是要让你收拾,偏不拉便桶里……” 他平时跋扈惯了。 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不中听。 阮氏闻言,又不说话了。 继续收拾东西。 这回她收拾的是她自己的衣物用品等。 收拾完装在她的箱笼里,拎起就走。 张有财见势不对,“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阮氏道,“你拉在我睡觉的地方上了,我没有地方睡觉了,我去隔壁成凤屋里睡,以后,你们一个人睡,你随便拉哪里都没人不管你,你想拉哪里就拉哪里……” 张有财愕然了片刻,醒悟过来。 “你站住!你个恶婆娘,丧门星!你站住!你的女儿把我打成了这样,你现在这是不想管我了吗?不要脸的东西,欺负老子不能走路了是吧,遭天谴报应的老贱人,小贱人……” 污言秽秽语。 阮氏任他骂。 张有财气得想一把掀翻刚把送来的饭菜水打翻。 阮氏又轻飘飘道,“咱们家现在不富裕,做饭菜也没有多的,你要是弄洒了,这顿就没得吃了,等下顿吧,锅都洗了。” 张有财准备扫下提饭菜的胳膊一顿,悻悻收了回来。 他预感阮氏现在说话都是真的。 她说到能做办到。 她好像与和从前一样,还是温良贤惠,说话也不恶语相加,还是温温和和的。 就是感觉变了。 阮氏把她的箱拢拿走了。 张有财气道,“你住她的屋子,她以后回娘家住哪里?你个臭婆娘,你就是嫌弃我臭呗!今天嫌弃我臭,明天是不是就要把我从屋子里扔出去了?明天就要找个汉子上门来弄死我了?” 阮氏也不答他的话。 径直就出去了,忙活她自己的事情了。 她也不用天天出去收猪,与下面的农户定好了的,人家喂成了,就给她直接赶过来。 有时候会赶上好几头猪的,都养在后院里。 要喂要打扫。 后院里还种了一些菜,要浇水等。 后院离前院远,随便张有财骂什么,咆哮什么,她也只当听不到。 *** 鸡毛村内。 张成凤数次想偷溜出去,回家里看看什么情况。 被宋婆子盯得紧。 “你衣裳洗完了没有?让你洗个衣裳,你要洗一百年,谁家娶了你这么一个懒货媳妇回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你想去哪里?是不是想出去偷汉子?我跟你说,张成凤你休想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你要是敢回去,你以后也就别进我们宋家的门了,我们宋家不要你这样吃里爬外的儿媳妇。” “你爹瘫都瘫了,自己没事进山叫野猪撞断了腿,你家里又不是没有其他人了,要你回去伺候?你现在是嫁了人的姑娘了,有公婆要伺候有相公要伺候,你哪有功夫时间回去伺候你爹?” “你这么想伺候人,你就天天伺候你公爹吧,他也瘫在床上多年了,你给他端屎端尿去……” 张成凤那点儿想回娘家看看情况的心,被打消了。 宋婆子当真是太毒了。 加上,宋婆子的话也点醒她了,她一个出嫁的女儿,凭什么回去伺候瘫痪的爹? 又不是没有后娘在? 又不是上没有亲生的儿子在? 一听到端屎端尿几个字,她也歇了半截心思。 她才不想干这种事情呢。 她不如守着青润如玉的相公读书,就算什么也不干,光看着就养眼。 不过,她不会放过棉娘的,都是这个恶毒的贱妇,把她爹害成这样的。 “少嘚瑟,哼!让你嘚瑟不了多久,盛家就会家破人亡了,一无所有了,我看你还怎么嘚瑟,到时候就是一条野狗……” 张成凤眼珠子一转,到时候失去盛家庇护的棉娘,肯定没地方去,还会回到张家。 那么,她想个法子,直接把她卖掉。 棉娘不是长得好看吗?男人不都爱看她那种柔柔弱弱,弱风扶柳的类型吗? 那就把她卖到青楼里去…… 让她那个骚贱蹄子作死! *** 第二天,第一缕晨光起。 盛家人纷纷都起床洗漱了。 今天归二房做饭,盛二婶子在厨房里忙活得很。 昨天棉娘买回来的肉,好几斤呢,包饺子没用完,剩下一些肥肉,炸了猪油,满院生香。 把炸过的干肉片单独盛出来,就这样直接吃,香喷喷的。 再用猪油炒青菜,那青菜都软绵了许多,油汪汪的喜人。 锅里米饭里还闷着一只腊猪蹄,这是昨天盛家男人们买回来的。 也是香气扑鼻。 “哎呀,今天的伙食真好啊!” “二婶,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大家与盛二婶打招呼。 盛二婶笑着回复大家,“感觉早上起来脑子好清晰,身体也很舒适,好久没有昨晚上那么睡得踏实了,真得感谢棉娘啊!” 第43章 病因 “今天,老爷子说了,为了庆祝棉娘给我治病有好的开端,特意拿了一只腊猪蹄,大家打打牙祭,还有干蘑菇,我已经泡上了水,一会儿炖个山鸡,还有一碗油渣碗,大人小孩子们随便当零食吃……” …… 孩子们听到了油渣,都高兴起来。 “噢噢,过年喽!过年喽!” 这可不是跟比过年一样还热闹还喜庆什么? 家里几个主力郎君被抓了壮丁,现在家里的日子还能向上,过得好,已经是万幸难得了。 得亏新娶过出来的媳妇,旺家。 既即会挣银钱,又有本事治病救人,还心地善良,把照顾三房的两个孩子照顾得很体面。 任何时候出去,两孩子身上的衣衫鞋子都是干干净净的。 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得益于她口才好,把陈年放家里的陈年虎骨也推销了出去。 怎么样都合该庆祝庆祝。 所以,今天伙食相当的地丰盛。 不亚于过年。 大家吃得满嘴都是油。 吃完饭,盛大婶子还提醒了大家,把油嘴擦干净再出去。 “外头人多,大家都少吃少穿的,咱们家丰厚些,但也要低调点,不能叫人知道,省得那些烂心肝五肠的人,打咱们的坏主意……” 大家都点头。 忙擦嘴。 谨慎些好。 吃过早饭,盛家又开始去外面稻场里敲锣鼓了。 这表示今天要教百姓们学武了。 棉娘留下来,帮忙盛二婶收拾碗筷。 盛二婶忙拒绝,“你就在旁边看着就行,明天才是你三房做饭洗碗的时候,我今天状态好,不用帮忙。再说了,我还有微月帮忙。” 林微月现在洗碗还是不行,油腻腻的,她有些下不去地。 但是,擦桌子,收捡碗盘,扫地之类的小杂活,她还是可以做的。 棉娘笑笑,也就不插手了。 “昨晚上没来得及问二婶一些事情,二婶就睡着了。” 盛二婶迟疑,“你有什么事情要问,你说。” 棉娘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晚上治疗的时候,发现二婶子脑部好像有血瘀,以前可是头部受过重伤什么的?” 说到这里,盛二婶子的手一抖。 差点把手里的碗抖到地上。 棉娘赶紧接过碗。 扶盛二婶坐到旁边一侧旧椅子上。 “二婶子,怎么了?” 盛二婶嘴唇哆嗦几下,缓缓说道:“我头受伤,还是小的时候,有一次,强盗来了屠村,我爹娘,还有兄长为了护住家里的粮食,被强盗乱刀砍死了,我去护爹娘,被强盗拿刀柄把我拍晕了,那一拍就是拍在了我的脑袋上的……” 棉娘没想到,会是这般的惨烈。 连旁边的林微月都停下了手里扫地的动作,望了过来。 有些动容。 她显然也没听婆婆说起过这些。 盛二婶仿佛陷入了回忆当中,身体越抖越厉害。 棉娘赶紧握住她的双手,“二婶子,你没事吧?若是难受,你就不要想了。” 盛二婶捂住头,“棉娘,我的脑子被那一拍之后,就不好使了,经常疼,经常会害怕,看见别人拿刀杀鸡我都怕,我活了一把年纪了,我都看不得杀鸡,我一看杀鸡,我就像是看到了强盗拿刀杀我爹娘兄长一样,我……” 等她抬头,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棉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二婶子也该放下心结了,你这病有一半是心结,有一半是脑子里血淤引起的,我只能给你想办法,消掉你脑子里的血淤,心结你要自己与自己和解。” “好,我知道的,我们当家的也是这么劝我的。”盛二婶点头。 就在这时候,林微月突然道,“娘,你要是想起不好的往事,心绪烦躁,我可以教你念平安经。” 她每次难受的时候,就会在心里念经。 盛家里的五郎三妹她们偷看过她,经常一坐就在屋里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坐就是坐一下午。 甚是惊奇,实际上,她是因为太难受在心里沉静地念经。 别人不知道罢了。 盛二婶一惊! 抬头有些愕然。 这个儿媳妇,很少主动与她说话,叫她娘,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要教她念经? 林微月被盛二婶这么一看,略有些不好意思,脸色一红。 “念经就会心情平静很多。好恢复您的病情。” 棉娘此时适声道,“那就再好不过了,我都没有想到这种法子,还是二嫂聪明,有见识,那我给二婶子治伤,你教二婶子念经,咱们俩合作,早日把二婶子的病给治好。” 林微月脸蛋又是一红。 小声道,“好。” 盛二婶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她就定定地看着这个儿媳妇。 她认为最没用,最后悔儿子娶回来的这个儿媳妇,好像与她想得不太一样了。 也不是那么没用。 也不是真那么冷漠,还愿意关心她,帮她治病…… 鼻头一酸,她好像更想哭了。 *** 外面大校场上,乡亲们又聚集过来,跟着盛老爷子学练武了。 都是强身健体的好把式。 男女老少想学的都可以来学。 不想来学的,只是没事过来凑凑热闹的,也大有人在。 所以,显得热闹得很。 盛大嫂端着衣裳,从后门出去河边洗衣裳。 各房里的衣裳都是自己洗的。 就是吃饭公中一起做,每房轮流来。 乡下人家,没有那么讲究,衣裳也不是天天换,穿脏了才会换洗,所以不是每天都有衣裳洗。 盛大嫂端了半盆子脏衣裳,遮遮摭摭掩掩的,来到了河边洗了一会儿衣裳。 趁没人看见就朝隔壁鸡毛村边上走。 她的娘家就在鸡毛村,祝家。 她本姓祝,叫祝春桃,外人都叫她祝氏。 祝氏端着衣裳盆子,进了祝家的侧后门。 祝母一见她,眉开眼笑的,“春桃,你回来啦!快进来喝杯水,我与你爹这几天正惦记着你呢,几天没见你,怪想你的。” 祝氏端着洗衣裳的木盆儿与祝母进了屋。 掀拿开木盆里上面的旧衣裳,露出下面一个叶子包的东西来。 一拿出来,满屋都是肉香。 馋得祝母直流口水,“这是什么?怪香的呢。” “腊猪蹄,还有一根鸡腿,都是从童霜与童学嘴里省下来的……”祝氏献宝一样拿了出来。 第44章 都怪女儿没有本事 还有一根糖葫芦。 还有两匹粗布。 其中一匹粗布是昨晚上,盛二妹又送给她的,说是给两孩子做身新衣裳,不知道盛二妹怎么突然又良心发现,给她送布,但她也没的推辞,谢过了就接下来。 另外一匹,是她自己攒了好久的。 今天都一并儿拿过来了。 祝母眼眶一红,“还是我女儿心疼我们老两口,嫁了人,心里还有老子娘,这辈子没福分,嫁给你爹过穷日子,可我生了一个知冷知热的好女儿,我也不算是白活了。” 说着,抹起眼泪来。 一副感动极了的样子。 祝氏心疼娘亲,“娘,您快别快这么说,女儿孝敬爹娘是女儿应该做的,只是这几天婆婆盯我盯得紧,不让我回娘家,生怕我给你们带东西出来……” 祝母顿时道,“让我儿为难了,你婆婆恶名在外,谁都知道她泼辣,我好端端的地女儿嫁到她们盛家,给他们盛家生儿育女的,做事又勤快,人品又好,是这方圆十里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儿媳,她还这样为难你,我每每想到这里,就在心里跟着你揪心地得都睡不着觉。” 祝氏眼眶也湿润了。 还是母亲体贴她这个当女儿的。 “母亲,我在盛家挺好的,有吃有喝有穿的,还能时不时地给爹娘拿点东西回来给你们吃……” 祝母道,“你要是以前说挺好的,我也信了你,至少有个男人在,现在男人不在身边了,被抓走了,不知道音讯如何,我听说好多人都死在了路上,要是以后不回来了,你婆婆不知道如何欺负你呢?” 这说到了祝氏痛处。 她也是担心盛大郎回不来了。 她将来如何带着两个孩子过活? “我们盛家男丁身体底子好,应该不会病死的,娘,您就别担心了,我们家目前也没有接到报丧的。” 好些村里的人都已经接到了报丧。 盛家没有,应该是没事。 “没事就好,我们也盼着大郎没事呢,大郎在,你还有脸面,你一个长房长媳,在盛家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连人身都不能自由,拿一点东西回来孝敬爹娘,都要偷偷摸摸的,女儿,你受苦了,。我是心疼你呀!”祝母又眼泪巴巴地。 拉着女儿说体己话。 “都怪女儿没有本事,在盛家不做人……”祝氏自责道。 祝母又道,“不是你的问题,是盛家不厚道,外人都说他们厚道,他们厚道什么了?连亲家都不接济接济,一点人情味也没有,在家里吃这么好,大鱼大肉,又是腊猪蹄,又是鸡的,饺子,包子肯定也不会少吧,过得这般富足,都瞧不起穷亲戚,真心不厚道。” 祝氏讪讪说不出来话,“娘,我洗衣裳的空档里出来的,我得回去了。要不然,被发现了又要挨骂。” “你等等。”祝母忙起身,从包袱里抓出一把南瓜子来。“这是给你留着的,菜园就结一个南瓜,只有这么点籽,你小时候最爱吃南瓜子,我都给你留着,你弟弟他们嘴馋我都不让他们吃一颗,全给你留着了……” 祝氏眼眶又红了。 “娘,我在盛家有吃有喝的,有吃的,这些你们留着自己吃就行了。” 祝母也哭道,“我与你爹老了,不顶用了,你两个弟弟又不争气,眼看着媳妇都娶不上了,也不能指望他们什么的,我们就指着你这个女儿了,家里有啥好东西我不想着你能想着谁呢?拿着,这是我与你爹的一片心意。” 母女俩人又抱头痛哭了一回。 祝氏捏着一把南瓜子,心底柔软地走了。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娘家这般光景这样,两个兄弟不争气,爹娘又老了,家里的田地也不多,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她不管谁来管? 一家人不就活活地饿死了吗? 她是想少吃点,把她的那份留下来,给爹娘送回来。 可是,被盛大婶子发现过,就说要吃饭就上桌一起吃,不想吃就拉倒,过后不留不补。 只能上桌吃,她的那份留不下来。 她有两个小孩子,吃饭吃得慢,特别是童霜要喂饭,她才能藉籍着孩子们的名义端一满碗回房,慢慢喂饭。 或者小童学放学晚了,赶不上饭点,厨房里会给他留饭,让孩子拿回自个房间里吃。 她也可以让童学少吃点,省点下来。 爹娘老了,活不了几年了。 孩子们好吃好喝的日子以后吃好吃的时候还在后头面,再说了,也不是顿顿都这样干。 大部分情况下,盛大婶子都盯着她。 孩子们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吃得饱饱的,也不影响他们的身体。 …… 等祝氏走了之后。 祝老头刚好回来了,看到了她一个背影。 便进屋,,问祝母情况。 “大闺女回来了?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祝母把两块大猪蹄,一根鸡腿,还有几个水饺,一串糖葫芦,还有两匹粗布,等,一一摆呈现了出来。 “没想到盛家不年不节,有这么好的伙食,还吃上糖葫芦这种稀罕金精的东西了,这闻着真是香啊!可惜,这么好几天了,春桃就只带了这么一点回来了,不中用的东西。”祝母道。 祝老头也是不满意,“就是,这么多的好东西,不说拿多少,一两斤肉拿半只鸡也是合该的吧!她不是在盛家做饭吗?做熟了,把什么猪肉鸡肉的好部位什么的都偷偷藏起来了,一次少那几块,也不会让人发现的……” “算了,你别指望她干那种事情了,她就是个死脑筋,教不会的,她只能从两孩子的嘴里省点。,我去拿锅炖了,煮点别的菜,这腊猪蹄油多,再炖炖,更软烂,煮别的菜也香。” 祝母把腊猪蹄等食物提起来收进来。 祝老头点头。 尽管他饿得无法了,馋肉馋得慌,但这几块猪蹄,几口就没了。 不如按祝母的法子办,还有两个儿子也要吃呢。 大家一起打打牙祭。 “把糖葫芦给二狗与三狗现在分着吃了,这两匹布也给他们一人做一身的新衣裳,他们也该张罗张罗说亲了。” 祝母点头,“我知道的。” 第45章 做人不忘本 祝老头抽扒巴了两口大旱烟,又阴狠道,“我今天听说了,他们盛家三房新媳妇的娘家,那个张屠户摔断了腿,去找盛家借点银子,他你们盛家不断但分文不借半两,还把人打将了出去……” 祝母啊了一声,“当真?这也太无情无义了。” “千真万确的。我想着,我们将来日子真过不下去了,盛家一样不会管我们,又这样防备我们家的春桃,盛大郎又不在了,将来春桃在盛家的地位越来越低,咱们家还有两个儿子没成亲,处处要急用钱……” 祝母没听懂,“当家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祝老头眼里抹过一丝狠光。 “现在盛家日子好过,春桃要是能隔三差五地接济我们一下,还能凑合行。要是以后断了接济,咱们就让春桃改嫁吧,省得她在盛家里吃苦……” “啊?”随即,祝母反应过来,“老头子你说得对,不能白叫她在盛家受苦,守活寡,自己生的女儿,别人不疼,我们自己来疼。” “老婆子,春桃最听你的话,你没事也要拉拢拉拢她的心,省得她与别人一样,变成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般了。”祝老头又交代。 祝母道,“放心,老头子,我自然是懂的。” 她们老两口子在春桃之前还有几个闺女,但是生活困难,养不活,都卖了,后面只留下春桃…… 就是因为春桃这孩子,最讲良心。 做人不忘本。 最听祝母的话。 *** 童学放学回家。 今天在学堂又受夫子表扬了,夸他写得字好看。 这段时间以来,夫子都光夸他五叔去了,少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了。 五叔这段时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包括夫子。 天天夸他五叔。 可是,五叔的字写得实在难看,于是今天夫子把他与他五叔的字拉出来对比,点名表扬他。 让五叔跟他学学练字。 童学充满了愉快,他终于有地方是比得过五叔的了。 回家之后,今天的伙食又好,吃得开心。 最后,桌子上还有两个馒头没有吃完。 祝氏悄悄地在桌子底下,朝他踢脚。 示意他出声,把两个馒头要下来,让说他,他晚上要温习功课,饿了再吃。 童学以前被他娘家祝氏一踢,就会配合她。 要多余的吃的,带回屋里去。 最后,都被祝氏拿回娘家了。 现在,他长大了一些,又上学堂学了知识,还有家里人的态度,他终于明白过来,他娘祝氏做的有些不对。 所以,不大配合了。 任由祝氏在桌子下面怎么踢他的脚,他自巍然不动。 还是盛二婶子提议道,“五郎,童学,你们俩晚上读书,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剩下的两个馒头,你们俩一人一个,拿回去晚上饿了吃。” 童学还没有说话,祝氏就站了起来。 去接了,“多谢二婶儿,我们童学这孩子好学,每天晚上读到半夜三更,最近他说他不如他五叔聪明,一定要多花点时间才行,学得更晚了。” …… 盛五郎道,“我不要,我晚上吃得饱,都给童学吧,我晚上只读一小会儿就睡了。” 这下,盛童学难堪极了。 祝氏也不推辞,她不嫌多。 把两个馒头都笑盈盈地收下了。 回到了住处。 童学就不高兴了,与祝氏一句话也不说,径直去看书了。 直到妹妹童霜缠着祝氏问,“娘亲,昨天的糖葫芦呢?霜霜还想吃……” 童学竖起耳朵。 昨天她们二姑去赶集,给他们俩带回来了两串糖葫芦,祝氏说,小孩子吃多了糖会牙疼,只给了他们一串两兄妹分了。 还应该有一串。 结果,就听见祝氏道,“霜霜乖,糖葫芦没有了,给你们姥爷姥姥她们拿过去了,让他们两老也尝尝新,做人要讲孝道,不能光我们自己享福不管老人家,你们姥爷姥姥他们最喜欢我们霜霜了,以后,学学与霜霜你们长大之后,一定要孝顺你们姥爷姥姥知道吗?” 盛童霜年纪小,没有自己的思考能力。 她只知道没有糖葫芦吃了,委屈得哦了一声。 盛童学眉头拧成川。 他开口道,“娘,您是不是又要把今天的馒头藏起来,给姥爷姥姥她们送去?” 祝氏有些赫然,“童学,你怎么如此说话?难道给你姥爷姥姥她们送去不应该吗?他们把我养大成人,没有他们怎么会有我?没有我怎么会有你们?咱们在盛家吃好的喝好的,你们姥爷姥姥在家里,挨饿受冻的,你忍心吗?做人不能不孝顺啊!” 盛童学道,“你给他们送回去,就是他们自己吃了吗?他们还不是要给两个游手好闲的舅舅吃了?” 祝氏眼眶一红,她没想到儿子会这么说。 “我孝敬爹娘是我该做的事情,你们是我生的,就合该与我一同孝敬长辈,没有我哪有你们俩?再说了,你们姥爷姥姥对你们多好啊!今天我回去,你姥姥还让我给你们俩带了一把自家地里种出来的南瓜子,她们自己在家里不吃都给你们俩留着,你们就不知道感恩吗?” 说着,拿出来一把南瓜子。 并不怎么香。 也不知道放了多久,都嗝了。 只有祝氏拿着当宝贝。 盛童学语调轻了一些。 “我也没说孝敬姥爷他们不好,就是姥爷他们过得不好,并不是因为娘亲,而是舅舅他们,一二十岁的人了,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不能养活他们自己?不说进山打猎了,就是进山砍柴卖,也能有点收入,不至于把日子过成这样……” 他年纪小,可是天生少年老成。 与盛五郎大大咧咧的性子不一样。 好多事情,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懂。 他四岁就启蒙就去上学堂了,如今上了两年多了,已经读了不少书了。 从书学到了不少的道理。 祝氏抹泪,“我也不知道你们舅舅不成器,好吃懒做,游学好闲,可是,我们又有什么法子呢,娘与他们说过一百遍,他们不听,你姥爷姥姥他们也跟着着急,也没有用,但总不能因为你舅舅他们不成器,就不管老人家了吧!” 第46章 报恩? “你姥姥说,你们舅舅也许是还没有醒事,到了年纪肯定会醒事的,咱们不管别人,只管自己,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尽自己该尽的孝道。” …… 然后,祝氏又想起自己小时候,家里如何少吃缺穿的。 家里姐姐那么多,没有吃的。 祝母最疼她,把吃的留给她,把其它姐姐们都卖了,都换成了吃的,唯独留下了她一个人。 “你们不知道,你们没挨过饿,不知道挨饿的滋味,看见土都想抓起来吃几嘴,真没有吃的了,你们姥爷也要把我卖了,我几个姐姐们卖给人伢子了,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我哭得厉害,是你们姥姥将我护住了,你们姥姥说,哪怕把她卖了,也不能卖我……” “所以,你们还有娘我,我才能生下你们,要不然,我现在也不知道流落到何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呢。” 讲到动情处,祝氏哭得满脸都是泪。 童学沉默了。 童霜不知所措,去摸娘亲脸上的眼泪。 “娘,不哭。霜霜把糖葫芦给姥姥吃,不生气,下次也给姥姥吃。” 祝氏将小闺女搂入怀里。 眼泪更是流得汹涌。 童学心疼娘亲,又觉得哪里还是不好,可是不听娘亲的话,娘亲又哭得凶,姥爷姥姥也确实很可怜。 他小小年纪,把眉头皱得紧紧的。 *** 几天之后,盛二婶的病情就好转多了。 她的人,肉眼可见的精神了许多。 以前,因为常年累月的身体病痛缠身,心绪烦乱造成的面容悲苦,法令纹深,嘴巴下耸。 现在也有了明显的改善,嘴角上扬,眼角带笑了。 全盛家人都知道盛二婶的病情好转,一方面是棉娘给她用草药治的,另一方面她跟着林微月念平安经念的原因。 说实话,全家人最高兴的还是要数盛二郎。 他的媳妇,帮助他的娘亲治病了。 婆媳关系不好,他夹在中间这几年,没少受气。 现在婆媳关系好了,他就轻松多了,为两头都高兴。 盛老爷子对棉娘与林微月都进行了表扬,还给棉娘找了几本医书出来,送给她,棉娘其实不大识字,只有一半的字认识,有一半的不认识。 但是这不是问题,林微月会啊! 一一教给她,不懂就可以问她。 可把棉娘高兴坏了。 她以前认得那些字,大都是关于只认识药材,草药的字,现在有林微月在,啥也不愁了。 没事就去书房里与林微月一起看书。 林微月在书房里教孩子们识字的时候,棉娘没事也可以一块儿去旁听学习。 日子很是和谐。 过了几日,棉娘一本医书就差不多全能看懂了,她可以自个儿在屋里学习了实践了。 毕竟书房里,孩子们一起在那哪里识字,有些吵嚷。 她看完一段书,默默地背记了下,抬头。 她发现桌子上面,有一只死虫子。 是这个季节里,到处都是的蝉虫。 蹲在枝头上,叫知了知了不停的那种。 她奇怪,她窗户是打开的,难不成是外面风吹起进来的一只死虫子? 没在意。 她继续看书。 不一会儿,一抬头,又多了几只蝉虫的尸体。 风不大啊! 怎么一下子吹好几只蝉虫进来? 再说了,这些蝉虫也好像没有死绝,还在蹬脚蹬腿呢。 她故意继续看书,实际,余光瞄着窗外。 结果,她就发现了一只鬼鬼祟祟的猫,叼一只蝉虫,悄声细步地跳上窗台,又悄悄地把它嘴里的蝉虫,放到了棉娘的面前。 “原来是你干的!” 棉娘抬头。 将它抓了一个正着。 小猫崽吓了一跳。 这小猫正是她上前救的那只。 上次脏得看不清颜色,并且伤得重,皮毛被血迹打湿了。 这么些天,看起来是恢复了,就是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的样子。 皮毛颜色也能看清了。 是一只非常漂亮的长毛金三花,有黑,金,白,三种颜色。 大约三四个月大的样子。 它被抓了包,愣在了原地。 从它的大眼睛里,棉娘甚至看到了一丝尴尬之色。 棉娘噗嗤笑了。 “你把这些蝉叼我面前干嘛的?你是不是想吓唬我?” 小三花顿时摇头。 它用毛茸茸的小爪子,将还在蹬腿的蝉虫,扒拉到棉娘的面前。 棉娘不解,“给我?给我干嘛?” 就见小三花叼起一只蝉,嘎巴一声脆响。 咬碎了,嚼巴嚼巴,吃下去了。 棉娘这回明白了,这合着是送给她吃的啊! 她真是哭笑不得。 她救了它,它叼蝉来给她吃,报恩? “不用了,我不吃。” 盛家有吃有喝的,她还用不着吃蝉。 但说上辈子,她也是吃过的,有时候家穷里揭不开锅了,根本没有吃的,能捉到这类小昆虫们吃,都算是幸运的,有的人还吃树皮,树根呢。 小三花明显有些失望。 棉娘又道,“不过,也谢谢你了,我可以拿蝉虫入药。” 这下,小三花的眼神又是一亮。 它掉头,出去又想去捉蝉。 被棉娘叫住了,“站住,你腿现在还没有恢复完全,最好少活动,还有身上的伤口我看看,再给你检查一下,补点药。” 小三花真就停下来了。 圆圆的小脑袋看着棉娘,歪了歪。 长长的胡子翘起,煞是可爱。 “过来。”棉娘朝它招手。 小三花又歪了歪头,瞪着棉娘。 棉娘失笑,起身去找了药箱来,给它检查了伤口。 果然愈合得很快,伤处都结了痂,小动物的愈合能力是人的无数倍。 它的后腿可能是因为活动量过多,给它固定上用的夹板都歪了。 棉娘又给它重新上了药,重新困缚好了。 叮嘱它再安静几天。 “喵!”小三花好像被棉娘叮嘱烦了,终于吭了一声。 棉娘又笑了,“行,去吧。” 目送它离开。 它原本是又想跳屋顶走的,被棉娘一声咳嗽,它止了上跳的动作,从后门走了。 棉娘嘀咕道,这小家伙,真是太还蛮机灵了,她没见过这样的猫。 第47章 小叼蝉? 又过了几天,林微月教棉娘读书认字,棉娘给她调养身体。 之前,棉娘刚嫁进来的时候,林微月的身体太瘦了。 瘦到可怕的那种。 现在经过棉娘的调养,以及林微月自己开朗了不少,心态转变了,也渐渐地开始长肉了。 棉娘经常能看到盛二郎是变着法子的,从外面带回来一些小零食给她投喂,林微月不爱吃,就会拿出来给孩子们吃。 有时候上课的时候,有孩子表现非常好,她就会把小零食拿出来奖给孩子。 这下,更能提高孩子们的学习积极性。 起先就只是教五郎,童学,后面三妹,童霜,再后面棉娘,再再后面,二妹也加入进来。 不为别的,能混点小零食吃。 盛二妹也该学点东西,将来嫁了人,大字不识,也不太好。 她将来的夫婿是在外面当过学徒,会做小生意的人,万一,需要她帮衬一点呢,去外面上学,这么大的姑娘了,不适合了。 这不,家里有现成的女夫子,正好能学几个字是几个字。 这下就热闹得很了。 每天中院里的读书声朗朗不绝。 棉娘每天回到后院的时候,屋里总有一桌子的蝉。 就知道是小三花叼来的。 她也不让白干活,会给它煮点肉,带点小饭团之类的,给它吃。 五郎与三妹都知道她们后院来了一位常客。 今天,棉娘给小三花带了一块兔子肉。 今天是三房做饭,棉娘特意给小三花用水煮的一块兔腿肉。 三人回到后院,就见小三花嘴里叼着一只蝉,从屋顶踏瓦而来。 “三嫂,咱们给这只小猫取个名字吧!” 盛五郎灵机一动。 棉娘道,“取什么名?” 盛五郎回,“这只猫崽这么喜欢叼蝉来,咱们就叫它叼蝉,怎么样?好听吧!” 这个名字一下子就得到了棉娘与盛三妹的认可。 “哥,你不愧是上了学堂,跟夫子念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这名字取得好听。” 盛五郎摇头晃脑,“那可不。” 棉娘问向屋顶的猫崽,“叼蝉?喜欢吗?” 屋顶上的小猫崽欢快地喵了一声。 这也是认可了。 结果,它嘴里的蝉掉了,它急了,又一个飞扑,把蝉重新叼上了。 动作好快好迅速。 令人咋舌,又搞笑。 好,从今天起,小三花有名字了。 不叫小野猫,也不叫小三花了,以后,就叫叼蝉了。 有了名字之后小家伙,跟棉娘她们更熟悉了。 有时候,晚上睡觉都在棉娘她们的窗口上,或者后院的屋顶上,等第二天早上大家醒来的时候,它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棉娘把两本医书啃得差不多的时候,又开始进山了。 她这次进山是有准备的,不是单纯的采草药,她要进深山,她算了算时间,前世的这时候,她进山里采到了一株百年老参。 她得现在去采了,要不然,怕被别人采了。 和往常一样,带了三妹进山。 一路上挖草药,一路上捡山货。 棉娘按照前世的记忆,慢慢往那个方向走。 老山参出现的地方一般都是很肥沃的,但是山参特别吸取营养,会把那一片土地营养给吸收走,就出现别的植物营养不足,瘦小,枯黄等迹象。 棉娘与三妹有说有笑一路。 三妹小声道,“三嫂,叼蝉跟在我们身后。” 棉娘余光一扫,果然,一团金黑在身后不远不近地缀着。 这小家伙,神神秘秘。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 好像有什么响动从旁边树丛里发出来。 紧接着,棉娘与三妹就看到了她们身后的那道金黄光,一跃而过。 冲向了树丛里。 “咯咯……”一声鸡的惨叫声。 等棉娘与三妹过去看情况的时候,就见一只野鸡鲜血直流,脖子已经被咬断了,应该是死了,只是双爪还在无意识的扑腾。 盛三妹一脸惊奇,“哇,叼蝉有点凶啊!一口咬断一只野鸡的脖子啊!这鸡估计连袭击它的是谁都没有看清,就死了。” 棉娘也是直眨眼。 这小家伙真是有点凶残。 别看它长得怪好看,怪萌的。 出手是又快又狠又准。 一击毙命。 凶残! 人家是带狗进山打猎,她们这算是带猫打猎吗? 小野猫果然很强悍。 这还没有成年呢。 一口咬死一只野鸡,成年了,不得去单挑野狼啊! “叼蝉有点儿猛。” “太猛了!” 棉娘从容地把野鸡捡起来,“感谢叼蝉,我们晚上有鸡吃了。” 盛三妹也朝山林里欢快地喊了一声,“叼蝉,你看看哪里有没有蘑菇,野鸡炖蘑菇最香啦……” 棉娘失笑,“得,你还跟它点上菜了。” 结果,丛林深处,竟然还传来一声喵…… 像是,答应了? 棉娘对盛三妹道,“三妹,你就在这里等着它,休息一会儿。我去前面看看就回来。” 前面就是深山了。 盛三妹不太放心,“三嫂,你不要去,深山危险的,我们现在都已经进入深山边缘了,都有些危险,不能再往里走了。” “我们盛家只有几位哥哥打猎才进入深山的,现在就二哥一个人在家里,都不敢单身进入深山……” 这些,棉娘都知道。 她前世进深山好几次遇险,有次还受了重伤,摔断了腿,躺在床上半个月才好。 可是,为了赚钱,也是没有法子。 这一辈子,她仍旧惦记着那颗百年山参。 至少能卖五十两银子。 去县里,说不定能卖七八十两都有可能。 趁现在还算是和平时候,能多攒点银钱就多攒点,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生灾难了。 盛家的情况会很惨很惨…… 得未雨绸缪啊。 再说了,她记得她前世去深山采百年山参的时候,是没有遇上危险的。 所以,她才大起胆子去。 “没事,我去去就回,很快的,你在这里等着我。” 她自己一个人去冒险就算了,不能把三妹也带上。 刚好,叼蝉去找蘑菇了,让三妹在这里等,给她找了一个借口。 “好吧,三嫂,你一定不能走远了。快点回来。” “好咧。” 棉娘进山。 她背上背着背篓,手里握着一把砍刀,她按照记忆前行,很快就找到了一块明显叶疏草稀的地方。 第48章 失策了! 应该就是附近了。 山参这种东西十分的霸道,它生长需要大量的养分,它会把周围植物变得贫瘠。 不要想着,在挖过一棵山参的地方,还能找到另外一棵。 这基本上不可能。 一地不容二参。 “就在这里。”棉娘看到了一棵树叶稀疏的大树。 她欢喜地三两步走过去。 扒开荒草丛,一看。 果然,里面有一丛暗绿色的植物,叶子五品,边缘带齿,看上去其实很普通。 棉娘心头一喜。 从背篓里拿出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挖了出来。 这是一根颈子长长的山参,表明了它的老资格。 刚刚挖完。 棉娘感觉心头一紧! 有一股巨大的危险感袭来。 她来不及多想,立刻从原地闪到一边。 转身一看,就见一只大熊瞎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目标就是棉娘,以及棉娘手中的百年老山参。 原来,这熊瞎子也眼馋上山参了? “吼吼吼!” 熊瞎子扑了个空,直立起来,欲要比个高低。 棉娘出了一身冷汗,这是靠直觉捡回了一条命啊。 但是,接下来的情况很是糟糕,这熊瞎子盯上了棉娘,棉娘要是敢跑,熊瞎子肯定会追,棉娘的速度不一定比熊瞎子快。 如果是平地上,棉娘有可能比它跑得快。 可这里是山林,到处荆棘坎绊,她没有逃掉的可能性。 装死更不可能装死了。 她刚才灵活地躲过一击,熊瞎子已经知道她是活物,她再装死就是多余,死路一条。 棉娘没有法子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会遇上熊瞎子。 只犹豫了片刻,立马蹭蹭地爬上树了。 她现在可比前世身手灵活多了。 那棵大树很高,棉娘一口气抓到了顶部的大枝桠上,她刚松了一口气,就发现大树摇晃起来。 那只大熊瞎子摇着树干,想把树给摇断。 让棉娘摔下来。 棉娘紧紧地抱着树,头晕眼花的。 这大树虽然有些年份了,还是养分不足,有些树干部位都空心了,老化得厉害。 被熊瞎子一番狂吼狂拍的,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棉娘暗道,失策了! 这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今天出门没看黄道吉日。 她更不敢高声呼救,她怕盛三妹听到了,过来救她。 盛三妹力气虽然大,可是她到底还是个孩子。 徒手相搏怎么打得过这么大头的熊瞎子? 前世她是无意间发现这株山参的,具体是哪天,她记不清,只能记个大概日子,也许她现在来,是迟了几天。 这山参可能是被熊瞎子发现了,在守着呢。 她现在相当于熊口夺食。 “嘎吱!” 大树终于被摇得拦腰折断,大枝桠也断了,仅剩一点连着,棉娘挂在枝上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摔了下去…… 那熊瞎子在底下张大嘴巴,想接住她。 给她拦腰来一口呢! 关键时刻,棉娘握紧砍刀,准备奋力一拼。 不拼也不行了! 忽然,一道金黑白相间的光影,从树丛中一闪而过。 就听见那熊瞎子,熬吱一声惨叫。 它用肥厚的熊掌遮住了它的眼睛,一行鲜血从爪子下面流出来。 棉娘看得真切。 叼蝉来了! 是叼蝉趁熊瞎子不备,挠上了它的眼睛。 棉娘振奋,天不绝人之路啊! 叼蝉挠了熊瞎子并不走,还发出嘶鸣声,挑衅熊瞎子,成功引起了熊瞎子的注意。 熊瞎子吼声震天地朝叼蝉追去。 棉娘趁这个机会迅速下到地面,拔腿就跑。 熊瞎子追叼蝉是绝对追不上的,她一点不担心叼蝉的安危。 她要趁熊瞎子明白这个道理来找她之前,赶紧跑掉。 简直是一路狂奔。 连停下来喘口气的功夫都没留。 一下子就跑出了深山,来到盛三妹等待的地方。 盛三妹见棉娘慌张成这样了,忙迎上来问,“三嫂,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好像听到有野兽的吼声?” 棉娘拉起她就走,“跑!赶紧跑下山去!后面有一只熊……” 盛三妹傻眼了。 她接过棉娘身上的背篓,“三嫂,我来背,你光身跑,我跑得比你快多了。” 棉娘也是真不客气了。 背篓里有鸡,有一堆草药,有小铲子,砍刀等,逃命都没有丢下。 把背篓交给她。 她跑了这么久了,给她减点负重。 让她能跑得更轻松些。 两人相携一路跑出了深山边缘,又跑过了浅山,最后,跑到了山脚下。 安全了,两人停了下来。 都气喘吁吁的。 太刺激了。 棉娘喘了好半天,才与盛三妹说清了情况。 “三嫂,你不要吓死我了!真遇上了熊瞎子啊!还有,叼蝉真可以,好英勇啊!” 盛三妹简直是呆了。 棉娘也是心有余悸。 “是啊!多亏了叼蝉。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盛三妹道,“之前,三嫂你救叼蝉的时候,我还说浪费了不少的好草药呢,看样子,是我想错了,叼蝉救得真值了。” 棉娘倒没有想这么多,她是没想过叼蝉回报她什么的。 结果,小家伙好一点了就天天给她叼蝉过来,又帮她打猎,打鸡。 现在,直接救了她一命。 连熊瞎子,它都敢捋! 这是一只神奇的猫。 “我在这里等它,三妹你回去和你爷说一声山里有熊瞎子的事情……” 她猜想叼蝉应该能在熊瞎子手里逃掉。 叼蝉是靠偷袭,一爪子挠到了熊瞎子,拉了仇恨。 正面刚,它绝对不是一只熊瞎子对手的。 这小家伙应该是聪明的。 不会与熊瞎子正面刚的。 盛三妹应了声,赶紧朝家的方向奔去。 棉娘就在这里等叼蝉,她的想法是一回事,可是,没亲眼见到它下山,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附近的树叶在动。 她紧张道,“叼蝉?” 就见金黑相间的一团影子,朝她奔了过来。 “谢天谢地,没事。”棉娘给它上下打量一下,“我们叼蝉太厉害了!” 小家伙一副臭屁的小表情,“喵呜!” 就好像在说,那可不的意思。 棉娘又检查了一下它的爪子,“熊皮那么厚,你挠了它一爪子,你爪子没受伤吧?我看看。” 叼蝉乖乖地把爪子递给棉娘。 真就受伤了。 第49章 喵呜! 有两根指甲都断了,在往外渗血。 棉娘心疼坏了,“一会儿回屋里,我给你涂点药。” 它还是小猫,指甲什么的都不是特别的锋利,还没有发育好呢。 它就这么英勇! 棉娘感慨良多。 真是一只好猫。 一会儿,三妹就带盛老爷子他们上山了。 “三嫂,我们来了!叼蝉回来了吗?” 她回去搬救兵的时候,盛家门口练武的乡亲们刚散场,盛老爷子听闻了她说的情况,赶紧召集了桃花村的壮年汉子,一起进山除害。 这是关乎全村人性命的事情。 大家都是山里汉,靠山吃山,进山打猎采集都是常事。 前些年是闹虎灾,抓到后,这几年就平静了许多。 有时候遇上一只野狼,野猪的有可能。 这熊瞎子定然是最近来大野山的。 不除掉,隐患极大。 所以,来了忽啦啦的一群人。 棉娘指着大树上,一脸警惕望着众人的猫道,“回来了,在树上呢,它没事。” 盛老爷子扫了一眼树上的猫,“不错,这猫崽子凶猛,还知道护恩人,是只好猫。” 他也知道这只猫最近,总是光顾他们盛家。 这只猫以为自己是偷偷进出的,没什么人发现,实际,他早就知道了。 睁只眼闭只眼,没管它。 有灵性的小动物,上他们家里来,是好事儿。 没想到,真就救了盛家媳妇一命。 叼蝉得了盛老爷子的表扬,那胡子翘得仿佛更高了。 跟随而来的乡民们也知道这只猫灵性,也都把猫夸了一番。 眼下要紧的事情是去收拾熊瞎子。 众人也没有多说。 “你们俩先回家去,我们去收拾熊瞎子!”盛老爷子道。 棉娘道,“你们不知道地方,我带你们去吧?” 盛老爷子不同意,“太危险,不行,大概方位告诉我们就行了,我们人多,分头去找。” 突然,蹲在树上的叼蝉喵了一声。 棉娘瞬间明白它的意思了。 “叼蝉说,它可以带你们去,它知道位置……” 众人眼前一亮。 “咦,那就太好了!” “这猫还真灵性啊!” “这猫还有名字了?叫叼蝉?” “走吧,快点,不能让熊瞎子跑了……” 叼蝉在前面,众人跟在它的身后,朝野山深处去了。 要不是知道这只猫灵性,从熊瞎子嘴里救了大活人,他们怎么也不会让一只猫带路。 这说出去,都有些稀奇。 不过,乡民们从小生活在乡野里,各种灵性的动物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一些传闻。 棉娘目送他们背影离开。 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叼蝉,小心些,你爪子受了伤。” 从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响亮的喵呜声。 …… 回到了家,处理了今天的收获。 心不在焉。 山鸡交给厨房了,草药清洗铺晒,最后那棵大山参也清洗出来了。 还是紫山参。 长得胖胖的,全须全尾。 品相非常好。 棉娘挖得小心,没有断一根须。 三妹看到了,“三嫂,你去深山运气这么好,竟然挖到了这么大的山参啊!” 惊讶不已。 棉娘苦笑,“运气好,还会遇上熊瞎子啊!也不知道你阿爷他们进山,会不会受伤。” 这把三妹也说沉默了。 打猎本就是风险很大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意外。 一直等到了下晌午,盛老爷子他们终于回来了。 是喜气洋洋地回来了。 村民们相当热闹,众人喊着号子,抬着一头大熊的尸体下了山。 棉娘她们赶紧迎出去。 老远就听到他们大声说话。 “这熊瞎子浑身都是宝,这起码五六百斤重的,先扒皮,再卖熊掌,熊肉大家也可以分一分,估计就是老肉不怎么好吃,但多少是肉……” “抬下来老费力气了!我们十几个换着来抬的!” “怎么打死的?这回得亏是一只有灵性的野猫,助我们一臂之力了,将它的两只眼睛都薅瞎了,然后,我们布了陷阱,熊瞎子掉入陷阱,我们就将它活活地耗死了!一个人也没有受伤,轻伤都没有半点……” “谁说这是野猫?这是我们盛家三郎媳妇养的好猫,人家有名字的,叫叼蝉来着……” “哈哈哈,对对对,多亏了三郎媳妇进山去采药,遇上了熊瞎子,给我们通风报信,让我们一起进山去除了害,要是我们单独遇上,岂不是吃了大亏,丢了性命都有可能。” “可不是呢,三郎媳妇是个福大命大的,我们都托三郎媳妇的福,才能猎到这么大的一头熊……” …… 棉娘的一颗心才落了心。 无人受伤。 那自然包括盛家的男人们了。 大家都出去围观那只熊瞎去了,棉娘没过去凑热闹,她早就看饱了。 村里现在喜气洋洋的,不多她一个。 她出去,大家肯定要多问她,为什么要去深山一大堆的问题。 她等叼蝉。 果然,没过一会儿,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就从墙头上,跳了进来。 “快过来,我帮你上点药。” 棉娘已经打开药箱子等它了。 小家伙听话地过来。 指甲断裂脱落,鲜血原本都凝固了,它自己又舔出了血。 棉娘给它清洗干净,又涂药。 “这两天别舔爪子了,听到没有?” “喵呜!”小家伙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反正,涂完药,懒洋洋地又跳回到屋顶上睡觉去了。 后面,三妹回来,小家伙也只是抬眼看了一眼,没有过多地表示。 三妹回来说,“三嫂,村里正爷爷说,打到了熊瞎子,村里要办个庆功宴,是件大喜事,要请三嫂过去一同坐席面呢,三嫂要不要去?” 村里有喜事的时候,会在里正家里庆祝一下,摆个席面,请上有功之人去吃喝一顿。 长长村里的士气。 这只熊瞎子,是村里人一起去猎的,属于桃花村共同拥有的财物。 到时候,但凡参与的人,都能分到一些。 上次抓了壮丁,桃花村里青壮年少了一半,这次还能猎到这么大的熊,确实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我就不去了,让你阿爷他们去就成了。” 棉娘不喜欢抛头露面。 再说了,她要不是有叼蝉救了她,她闯入深山,不死也是半条命去了。 第50章 空有一身大肥肉 三妹应了声好,就出去回话了。 盛五郎晚上回来的时候,听说了熊瞎子的事情,先是吓了一跳。 后面就去找叼蝉说话,叽叽咕咕感谢了叼蝉一大堆。 叼蝉嫌他啰嗦,直接一个背影给他。 在盛老爷子的特意交代之下,盛家做饭,都会特意给叼蝉做一点。 有时候是多煮一块肉。 有时候是给它留一条鱼什么的。 叼蝉不吃米粮,就是肉食动物,或者抓各种虫子老鼠吃。 生肉也吃,熟肉也吃。 生肉吃腻了,偶尔吃顿熟肉,吃得也津津有味。 就是来去如风。 没有人能管束它。 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时候在盛家一连待几天,有时候,几天不见它的猫影。 过了两天,棉娘就把她冒着生命危险采来的山参拿去,看回春药店收不收。 不收的话,她就拿去县城里卖。 桃花村与七里镇不远,盛五郎他们每天都是去镇上学堂读书的,晚上放学再回来。 棉娘这天不当值,带着三妹,与五郎他们一道儿去镇上卖山参。 五郎与三妹都是长身体的时候,长得快,衣裳都短小了一大截。 马上就是中秋了,盛老爷子拿出了一点银钱出来,给棉娘,让她帮两孩子买点布回来,做一身新衣裳。 棉娘都答应下来。 先送五郎他们去学堂,又带着三妹去草心堂。 她还是上次回门的时候,来过七里镇,好久没回来了。 今天她还有个目的,想过来看看阮氏。 看阮氏过得好不好,那天阮氏故意与她说断绝了来往,她心里一直放不下。 去草心堂的时候,故意经过张氏肉铺。 看到阮氏在铺子里,张罗着卖肉,一直有生意,来来往往的人不断,阮氏和颜悦色,与人说话有说有笑,看起来状态,竟然比以前灰头土脸的精神气,要好得多。 至少那脸上的笑容是真心洋溢的。 不过,也看得出来有几分憔悴,应该是累的。 她一个女人家杀猪卖猪,这活计可不轻的。 棉娘有些心疼,可是阮氏的性子,她肯定不会离开张家的,毕竟张成龙是她亲生的儿子。 只驻足看了一眼,棉娘没有多停留,就去了草心堂那边。 经过卖糖葫芦的时候,还给盛三妹买了一串。 盛三妹咧开嘴笑了,只见牙齿不见眼睛。 …… 张成凤在老宋家里,淡出一个鸟来。 宋家天天吃糟糠,还不让她吃饱。 她只能悄悄地拿嫁妆银子去偷买点吃的,打打牙祭。 可是,她一旦要回娘家,宋婆子就横眉竖眼地看不习惯。 “有些丑母婆,自己长得胖胖叽叽的,也不心疼我儿子,熬夜寒窗苦读,连块肉片汤都喝不上,也不知道娶回来干嘛用的?” “家务家务不会干,下地种田不会种,空有一身大肥肉……” 指桑骂槐个不停。 张成凤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与宋婆子主动道了一声,回娘家一趟,给相公拿块肉回来补补身体。 宋婆子才不骂了。 让她回娘家。 “去去就回,别死在张家死一天的,屋里一大堆的事情杂活要干呢!” 张成凤应了声。 她是馋得慌,上次回门带回去的猪下水,被宋婆子放了好几天,每天吃一点吃一点,吃到后面,臭得像屎一样,喂给隔壁的狗都不吃了。 她这回拿了猪下水回来,一定要早点吃完。 她有段时间没回娘家了。 因为宋婆子不让她回,二来她自己也不想回来,伺候瘫子。 她有次偷偷溜回来看过张屠户,发现张屠户躺在床上,满嘴脏话,见谁骂谁不说,还满屋子都是臭屎味。 她嫌埋汰。 她就回回上街,去街角买两个大肉包子,偷吃之后,再回宋家。 今天是在宋婆子的授意之下,回张家打秋风的,少不得要与她爹套一番近乎。 看看她爹的近况怎样了。 刚刚来到张记肉铺不远处,突然,眼睛一亮,她竟然看到了棉娘! 棉娘衣裳整洁,气色红润,说话轻声细语的。 她不由得跟了上去。 看见棉娘还给盛三妹买了一串糖葫芦。 她们身上还背着大背篓,背篓里装得满满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张成凤眼珠子一转,赶紧偷偷跟了上去。 …… 棉娘她们没有发现身后的尾巴。 七里镇今天热闹,好多赶集的人。 她们来到了草心堂内。 草心堂古郎中见了棉娘,很是高兴,“棉娘,好久没见你了,你最近过得可好?” 以前,棉娘还少与草心堂里来往。 “多谢关心,我过得挺好的。” 唠了几句家常。 棉娘就说了正事,问古郎中收不收山参? “山参?快拿出来我看看,最近上面县里的四季堂,正在收这种大补之物,刚给我打过招呼,说要是有,就给他们留着。”古郎中来了兴趣。 棉娘把那株百年山参拿了出来。 古郎中眼前一亮。 “好参,好参啊!全须全尾,又这么大一株,怕是百年跑不了。这根山参我替四季堂收了。” 棉娘笑道,“那就好,省得我再跑一趟县城。” 古郎中给得价格公道,“四季堂收,估计也就是给百八十两银子一根,我也给你凑个整,一百两如何?” 棉娘大喜,“那就太谢谢古郎中了。” 古郎中感慨,他们镇上的人,几乎是看着棉娘长大的,如今知道她嫁得门户好,就是夫君被抓了壮丁,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能帮她一点就帮一点。 四季堂确实是高价收这些东西,他没赚多少银子,也不至于亏钱。 棉娘很高兴,又在草心堂里,补了一些她药箱里需要的草药。 古郎中意外,“棉娘,你还懂医术吗?” 棉娘道,“盛家有好些医术典籍,我没事就胡乱看,学习了一些……” 古郎中感慨,“棉娘,没看出来你这么有天赋啊!早知道收你当学徒了。” 棉娘笑笑,“以后要是不懂的,还要向老先生您请教呢。” “好说好说。” 盛三在旁边听得迷迷糊糊的。 三嫂不是说跟着古郎中学习的医术吗? 现在又说跟盛家医学书的…… 算了,不该问的她不问。 反正她家三嫂厉害有本事就行了。 第51章 四海粮行 …… 在草心堂外面的张成凤听见了。 格外的震惊。 “一百两?她竟然挖了一颗野山参,卖了一百两?我的天啦!是不是我听错了?” 她想靠近点听,又怕被人发现了。 她不能确定,毕竟一百两银子太多了。 这可是天价啊! 她有点不敢相信。 …… 棉娘从草心堂出来,盛三妹感觉有人在盯着她们。 回身一望,街上人多,也没看出来什么。 棉娘还和三妹去了隔壁的布店,布店人更多,她让三妹自己挑了一匹布料子,打算给她做一身新衣裳。 三妹挑了一匹湖绿色的。 小丫头穿绿色,再剪些花朵什么的缝上去,挺匹配,特别养眼。 给五郎挑了一匹灰色的,既不沉闷,又耐脏。 盛三妹再注意人群,好像又没人再盯着她们了。 她也放松了警惕。 可能是刚才人多,有人在草心堂外面驻足,恰好看了她们几眼吧。 小姑娘一见新衣裳新布料就把其他的抛置脑后了。 布店里还挂着几件成衣的样式。 好些人围着看,在议论着,是不是现在县城最流行的款式…… 棉娘只过了一眼,没有细看。 她是重生过的人,她连京城里流行什么款式衣裳,心里都有谱呢,别说县城里。 乡下小姑娘小男孩,一般都是穿裤子,褂子。 她打算给盛三妹做一件裙子。 保管小姑娘高兴。 她的针线活比起专业的裁缝和绣娘来说,可能比不上,但是日常家居服饰等,她还是信手拈来的。 买好了盛三妹她们的布料,棉娘又买了两块颜色鲜艳的料子。 盛三妹还以为是棉娘自己要做新衣裳,心里想着,棉娘的衣裳一向素雅,这挑的两匹料子,太鲜艳了,不像是她的风格。 正奇怪呢,棉娘说,“走,咱们去镇上镖行里看个朋友。” 盛三妹好奇道,“三嫂,你在镖行里还有朋友啊!” “是呢。叫徐娇娇。” 棉娘把她与徐娇娇小时候的情谊说了一番,盛三妹点头,“三嫂的朋友,也是我三妹的朋友。” 呵,小家伙还挺讲义气的。 来到了徐氏镖行。 正巧遇上徐氏镖行的镖队要出发。 几辆大马车上,全部装满了货物。 徐大镖头看到棉娘来了,还与她打了一声招呼,便去忙活了。 徐娇娇在后院,听说棉娘来了,高兴坏了。 冲了出来。 “棉娘,你终于来看我了,可把我憋死了,我想去桃花村里找你,我娘亲不让我去,我还打听了桃花村的人,说你在盛家过得挺好的,是真的吗?” 棉娘直点头,“当然是真的。上次回门是准备来看你的,不得空。” 徐娇娇看到了盛三妹小丫头,直夸盛三妹长得可爱,圆乎。 “走走走,进屋说话,给你们吃好吃的……” 棉娘问外面的车队情况。 徐娇娇道,“我爹他们今天去出镖,走一趟青水县,帮我们镇上的四海粮行,押一批粮食过去……” 青水县不远,就在隔壁县。 棉娘皱眉。 徐娇娇知道她担心她们,便笑道,“没事的,我爹他们跑过好多趟青水县的,路上的岔子都认识,都打过招呼的。我爹说了,青水县那边的香莆草便宜,回来的时候,可以带香莆草过来这边卖,还可以小赚一笔……” 这是镖师们兼职干的事情,出去一趟,油水不大的话,会做些小兼职。 贩卖一些当地特产回来本地出售。 香莆草,可以用来编织各种器物,有点淡淡的香气,可以驱蚊虫。 做筐子,篓子,草鞋,草船,甚至草屋,都大有用处。 棉娘哦了一声。 她总觉得眼皮有些发跳。 直觉是不好,可是又说不出来。 徐娇娇又道,“上回出去,遇上了强盗劫匪,几位老叔都受了伤,回家去养伤了,我爹他们也不敢出远门了,不敢压重镖了,可是,歇了两个月,不出门赚点钱,我们一家大小也无法生活……” 叹了一口气。 徐母与她大嫂她们都开始接绣活了。 现在粮食又涨了价,一家大小人口也不少。 还要养些年轻的学徒镖师,吃喝都是大头。 生活不容易。 棉娘也能理解。 没有多说了。 跟着叹了一口气。 只能希望命运眷顾徐家人了。 她随徐娇娇进了院子,主人家十分好客,拿出了小零嘴来招待她们。 三妹就坐在院子里,吃着小零嘴,东望望西看看。 棉娘就与徐娇娇在一旁说话。 窃窃私语个不停。 徐娇娇关心她在盛家的生活,棉娘大略地说了一下,让她放心。 棉娘拿出了一个小包袱来。 一匹大红色的细布,一匹大紫色的毛布。 “这两匹布是我送给你的,我以前总得你照顾,没有什么能回报你的,现在我出嫁了,脱离了张家,有了点余钱,你最喜欢这两个颜色,给你做两件新衣裳……” 棉娘以前在张家经常挨饿,吃不饱,都是徐娇娇接济她的,有时候没地方去,还会到徐家家里借住一晚的。 都是人情。 慢慢还。 徐娇娇起先还客套,后面见棉娘真送她,她也就美滋滋地收下了。 “盛家人真不错,你这嫁错了也是嫁对了,我们棉娘也能干有本事,可不,现在就能给我买新布做新衣裳了,嘿嘿。” 棉娘又道,“其实今天来,我有件事情,要托你去办。” “你说!”徐娇娇来了精神。 棉娘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 她就是风火的样子,说风就是雨的。 从来不推脱,也不转弯。 棉娘附在她的耳朵边上,给她说了一遍。 徐娇娇愕然了一下,“原来……” 亏她之前还骂阮氏狠心呢,要与棉娘断绝关系,原来是假的。 “包在我身上,我就假装去买肉,把你要给她的东西,送到她手里去。” 棉娘也没有什么东西送。 送什么都体积大,招人眼见。 “就送十两银子给她傍身,万一走投无路了,有点银钱最为靠谱。” 徐娇娇也深以为然。 “中,交给我去办,我必不会让人发现。” “好呢。” *** 张成凤跟踪棉娘一路到了徐氏镖行外面。 徐氏镖行有个大院子,她进不去,听不见啥有用的。 第52章 让您不要声张 徘徊在这里,还容易被镖行的人发现。 她也不等了,就回到了娘家。 “成凤,你回来啦,你爹天天的惦记你呢。”阮氏笑眯眯地招呼她。 此时,猪肉铺子里,没有什么顾客。 阮氏正在收捡,肉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两小块了。 张成凤道,“娘,你快先别卖猪肉了,我刚看到棉娘了……” 阮氏顿时止了笑意,“这个不孝女,我早与她断绝了来往,看到她我就来气,你在哪里看到她的?” 张成凤急道,“娘,你与她嫡亲的母女关系,哪能说断就断呢,我看见她在草心堂药铺子里卖野山参,好像是卖了一百两银子呢!她现在手头这么阔绰,您去找她要点回来,给咱爹治病,咱爹也不能总是天天躺在床上……” 阮氏吃惊,“一百两这么多?你莫不是听错了吧?” “真的,没听错,您不信去问草心堂的古郎中,真就是一百两!那野山参多值钱啊,我还听到说是上百年的野山参呢,那可是吸收了天地灵气的玩意儿。娘,你是她亲娘老子,她有钱不给你花,给谁花?她现在又没有生崽子,在盛家是个新媳妇,咱们不能便宜了盛家啊!那银子万一她上交给盛家了呢,你这个亲娘半点好处捞不到的,那多亏啊!”张成凤苦口婆心地劝道。 以前,她对阮氏都是呼来喝去。 什么话都是简单直接。 少有这么费口舌的。 如今可不是从前了,她爹这样瘫了,张家人都靠阮氏生活了,加上她在宋家过得不如意,经常被宋婆子欺负,气焰也少了几分了。 阮氏也甚是可惜的表情,“没想到她能挖到这么值钱的山参,早知道,我那天就不把话说得那么狠了!不过,也没用,棉娘这孩子是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我现在就算去,也是白去。” 张成凤道,“娘,你难道不想治好我爹吗?现在家里里里外外就你一个女人家的抛头露面地扛着,不累吗?你去向棉娘认个错儿,棉娘她以前心软得很,不说一百两全要回来,你要个五十两,八十两的,给她自己留二十两花,她肯定会愿意的。” 阮氏不为所动,为难的样子。 “成凤,你可千万别提你爹了,你知道你爹对她做的混账事情,她心里记恨着呢!” 张成凤立马改口,“不提,不提我爹,你就只说替她先保管着。她出嫁到盛家,相公又被抓了壮丁,以后肯定不会回来了,她是个寡妇的相,过不了多久,桃花村的人都会遭灾,她们盛家要完蛋的,到时候她一个女人过不了好日子,还是会回咱们张家来的,你到时候等她落了难,再把银钱还给她,对,你就这样说……” 阮氏心道,是你傻,还是我傻,还是棉娘傻? “成凤你为何一直说盛家会遭难?是你咒他们的吗?还是?” 之前张成凤要换亲,与张屠户说的就是梦魇之术,在梦里看到宋兴宁会当状元。 张成凤信誓旦旦,“不是我咒他们,是当真盛家会落难,娘,我不骗你!你去与棉娘好好说,先把她的银子拿过来再说,如果棉娘需要我向她道歉,我也愿意配合,咱们先把她的银子哄过来再说……” 她已经想好了。 阮氏去找棉娘要八十两银子回来。 她就与他爹,一人一半。 她得四十两,剩下四十两给她爹看病。 阮氏心底有些担忧,张成凤这模样,不像是作假。 看样子,她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棉娘才对。 阮氏道,“成凤,你说得主意,我也觉得中,我先替棉娘把银钱保管,等她以后落了难,再还给她。可我上次与她把话说狠了,不好意思去找她,要不,这样……” “怎么样?”张成凤追问。 “你替我去找棉娘说,你就用我的名义去与她说,看她如何回答,若是有戏的话,不骂你的话,我再去,你看如何?” 张成凤顿时脸涨得青红。 “我不去,我去了,她肯定拿大扫帚把我扫出来!我要不到一文钱,还要被她打脸骂得狗血淋头……”现在的棉娘可不是从前的棉娘那么好拿捏了。 阮氏也顿时沉下了脸,“你也知道她会骂人,她不讲情面,你让我去?她就不骂我了?我与她本不是亲生的血缘关系,我早就与你爹说过了,她只是我养女,我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与她断亲的,她会给我脸?你要脸面,我不要的?” 说完,再也不理张成凤了。 张成凤一气之下,去了后院,找她爹张屠户说阮氏的坏话去了。 就在这时候,徐娇娇过来买肉。 “婶子,还有肉不?” “最后两块了,你看中不中?” 徐娇娇大气道,“都要了,婶子。” “好咧,最后剩下的,我给你便宜一些……”阮氏知道这徐娇娇与自家棉娘相好,几乎是半卖半送。 给她称好,包上了。 再一手交钱一手交猪肉的,眼见左右无人,徐娇娇悄然给阮氏递了一张银票。 十两一张的,正是棉娘交给她的。 银票好藏起来一些。 缝在常穿的衣裳里,轻省,别人又看不出来。 “棉娘孝敬您的,让您不要声张,偷偷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阮氏听完,泪眼一阵模糊。 刚才张成凤回来说,棉娘卖了山参一百两,现在棉娘不主动给她送银子过来了。 还怕人误会,让徐娇娇过来送。 她没有白养这个女儿。 真好。 “你拿回去,和棉娘说,我不要,我这段时间以来卖猪肉,手里攒了一些余钱,不像以前那样分文没有了。” 张屠户手里还有银子藏着,她天天吊着他,他求着她照顾,有时候也会手软,给她拿上一两半两出来的。 她打算都积攒起来。 到时候,如果真像张成凤所说的那样,盛家落了难,棉娘无处可去的话,她也能有收留棉娘的胆气。 徐娇娇会心一笑。 这对母女都心里想着对方呢。 “棉娘这回卖山参卖了一百两呢,给我都买了两匹布,您就拿着吧,这是她孝敬您的。她还跟我说了,让你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了,以身体为重。” 第53章 推脱大法 “我省得的。”阮氏无奈,只得收了。 这回是真想哭了。 以前哭都是做戏一多半,情况所需。 这次真的眼眶红了,人间多苦难,可是有棉娘这个女儿,吃过的苦,仿佛都值得了。 徐娇娇拎着肉要走,阮氏把剩下的猪肝,猪下水什么的,统统地全部送给她了。 “你们家里学徒镖师多,壮小伙子们啥都能吃,都拿回去……” 甚至,阮氏还把自家留的一块准备给张成龙吃的五花肉,也给了徐娇娇拎走了。 徐娇娇明白这是给谁的,也不客套,都拎着走了。 阮氏收拾一番。 把铺子门都关好了,回屋。 老远地就听到张屠户与张成凤两人的声音,在骂阮氏与棉娘。 阮氏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没听见。 他们父女俩翻不起大风浪。 张屠户躺在床上,想动弹,还要拄拐杖,只剩下一张嘴能骂人了。 阮氏在外面说道,“成凤,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爹天天说你孝顺,你帮你爹洗个澡,把床铺褥子换下来,洗一下吧!” 张成凤一听,立马从屋里出来了。 也不与张屠户蛐蛐阮氏的坏话了。 出来,跳脚道,“你怎么不洗?你在家里做什么的?怎么不好好伺候我爹?” 阮氏愕然,“你不在家里,都是我伺候你爹啊!你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伺候一下你爹,你难道不愿意吗?你爹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你难道不该尽尽孝道吗?” 她的声音可不小。 屋内的人原本还在骂阮氏与棉娘的,听到这里,也不吭声了。 仿佛被提醒了。 在等张成凤的回答。 张成凤骑在驴上,不知道如何办是好。 她刚才是忍无可忍,与张屠户说棉娘与阮氏的坏话,才与张屠户在屋里说了半天的话,她其实已经憋坏了。 她无法想像张屠户到底多脏,才会有那么大的气味。 让她去洗澡?换褥子? 她怕自己再靠近点就要吐了。 “我下次再来帮爹洗吧,今天婆婆说了,家里还有事情,让我早点回去的。” 推脱大法。 也不直接拒绝。 阮氏哦了一声,“那行吧,听说那宋婆子不好相与,你既然有事你就走吧,你爹想你的紧,你没事还是要多回来看看,不要像是棉娘那个白眼狼的……棉娘我是没有把她教好,成凤,你是我与你爹从小好好教养大的,你可不能学棉娘那个白眼狼啊。” 张成凤挺胸,“我必然不会跟她一样的。” 阮氏心里嘲笑,这两父女的感情,真不经敲打,她这才一句话呢,她们这脆弱的父女感情就呈现出来了。 你们继续在一起骂棉娘啊!一起骂人啊! 嘴里仍旧笑眯眯道,“还是成凤会体贴人,那就慢走不送了哈。” 张成凤见阮氏两手空空。 她愣了愣,上次她回门的时候,阮氏追着她十几米,都要给她拎上她最爱吃的猪下水的…… 今天,怎么丝毫没有表示了? 她往外迈了两步,咳嗽一声。 阮氏也只当没有听见。 张成凤便问,“娘,我要回去了,今天可有没卖完的猪下水,给我带些回去吃,我向来爱吃这个……” 阮氏哦了一声,“这,你回来迟了,我今天都卖光了,没有了。” 张成凤不信,“我刚才在外面与你说话的时候,不是还有一大圈的吗?” 阮氏道,“徐家来买猪肉,猪肉不够,我将自家打算留给你弟弟吃的那一块都卖给徐家了,徐家人口多,还说不够,就把猪下水也买了去。” 张成凤今天本来就是被婆婆赶回娘家,来打点秋风的。 这才是她的正事儿。 没想到遇上了棉娘卖山参,多八卦多想了那么一会儿, 反而将大事给搞黄了。 她不由地大起了声音,“阮氏,你是不是故意的?我爹现在躺床上了,你就开始这样对我了是吗?明知道我回娘家了,明知道我爱吃这玩意儿,你就偏偏把它卖了是吗?” 阮氏细声道,“成凤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现在家里的日子不好过,给你爹看病治腿,天天要吃药的,银钱本就不多了,我只能每天想尽办法,多挣点就多挣点,你还有亲弟弟要读书,你爹的腿要治……” 张成凤不服,“那点猪下水本就不值钱,能卖多少银钱?我又不是让你把好肉给我带回娘家去,我在娘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宋家穷得要死,我每天粗茶淡饭,都吃不饱……” 她故意卖惨,也是说给屋里人听的。 要按她以前的性子,阮氏要是不听她的话,她抡起拳头就要揍她了。 现在担心,揍伤了她,怕张家真就日子瘫了,转不动了。 谁知道阮氏又道,“你在宋家只是粗茶淡饭的苦,你想想你爹,天天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一双腿都废了,他更难过。大夫说了,他的腿现在有银子治的话,还有可能会恢复得好一些,要是不治的话,以后可能会更坏死。我想着你爹给你偷偷陪嫁的银子有二三十两吧,你能不能先借点出来,给你爹治了腿再说,等你爹腿好了,以后我们挣了再还给你……” 张成凤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的陪嫁早被宋婆子没收了,哪里还有银钱在?” 她偷偷去问过古郎中,古郎中说她的爹怕是没得救了。 要不,瘫在床上不动。 要不,就用拐杖下地走走,或者坐轮椅什么的。 腿骨头都变形了,不可能养得回来。 让她把陪嫁银子拿出来,不是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水花都不会冒一个。 她将来在宋家咋活? 娘家现在是靠不上了,还想找她要银子去治病,以后这娘家不能回了…… “成凤,镇后的包子铺的大娘经常来我们肉铺里买肉,她和我说过,你隔三岔五都去她家买肉包子吃,你手里定然有钱藏起来了,没交给宋婆子,我与你爹都知晓,你这么聪明,定然不会叫一个婆子拿捏住了!”阮氏揭发她。 张成凤脸上挂不住,“我没有,我就剩下几两碎银子,偶尔买点包子吃,要不然,我在宋家会饿死的。你这个后娘好毒的心思,故意想讹诈我的钱……” 第54章 我替你不值啊! “你怎么说话呢?是给你爹治腿,叫讹诈你的钱吗?” “棉娘卖山参卖了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找她要?还是她害得我爹呢?” “我与她断绝了来往,还是上次因为你非要带着你爹去找她扯皮,皮没扯好,反而害得我们母女俩情分丢了。她是个白眼狼,不是你爹亲生的,你张成凤可是你爹亲生的,你可不能白眼狼啊!”阮氏拿话堵她。 张成凤说不过阮氏,猪下水也拿不到了,一摔门,气呼呼地走了。 阮氏故意端了一杯茶水,进屋给张屠户。 “你也听到了,成凤是你的亲闺女,她现在待你如何?连床铺褥子澡都不愿意帮你洗,她小时候没了娘,都是你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腿残了,没钱治,她还怪我们不给她留猪下水,手里有银钱天天去买肉包子吃,镇尾与我们这里有多远的路?都不过来看你一眼的……当家的啊!我替你不值啊!我们都没有养个好闺女啊!” 一番感慨。 张屠户眼神灰暗。 从床铺下,拿出一个小布包来。 “我这里,还有二十两银子,你拿去找郎中,再给我开些药,让我尽快好起来,我还想站起来,我的腿还能治……” “好咧,当家的。”阮氏伸手接过。 *** 再说张成凤没从娘家拿回半点东西,为了怕宋婆子骂她,她又绕了一段路,去了隔壁镇上,买了一点猪下水。 拎回去了。 回去得晚了,宋婆子照样把她骂了一顿。 张成凤是一肚子的火气。 “我爹都这样了,躺在床上不能动,我在娘家呆得久一些,又怎么了?要不,宋家借点银子,先给我爹治病,等我爹以后好起来了再还给我们宋家?” 这下,宋婆子如同烧了屁股的猴子。 “你想得美呢!我们宋家还有银子去打那个水漂?腿断都断了,哪还能治好的?治好了也不能干重活,有什么用?废那劲儿!还有呢,你公爹也瘫在床上多年了,没钱治,自家人都没有余钱治病,还借给你们张家?你想都别想……” 这话让张成凤更是心情不佳。 “你不借就不借,怎么这样说话?你不借,你把我的嫁妆还给我,我拿回去给我爹治腿去……” “你的嫁妆?你什么嫁妆?那些不值钱的烂玩意儿,你好意思张嘴。你在我们宋家,吃我们的,喝我们的,几个月了,肚子里半点动静也没有,全是白吃了,你那猪一样的食量,都快把我们宋家吃穷了,你还提嫁妆!” 张成凤目光喷火,恨不得把宋婆子给撕了。 吵得一番鸡飞狗跳的。 宋兴宁出来劝架都劝不住了。 张成凤现在已经不是新媳妇了,也不怕宋家去退货了。 实在是两头都不如意,娘家破落了,宋家更破落。 相公还一直不碰她,避她如蛇蝎。 *** 桃花村,盛家。 大稻场上,来习武的人多,看热闹的人也更多。 大桃花树下面,老老少少坐一堆,看热闹,讲闲话,家长里短,八卦热闹得很。 盛二妹也在,今天归二房当值,她们大房人闲着,就出来乘凉了。 祝氏带着童霜在妇幼群里聊天。 盛大婶子坐中老年妇女堆里八卦。 就盛二妹一个年轻未出嫁的姑娘,无所事事地坐在人群当中,拿着一把瓜子在嗑。 瓜子皮飞得到处都是。 童霜馋了,朝盛二妹道,“二姑,霜霜也想吃瓜子。” 盛二妹骂骂咧咧,“吃吃吃,你整天就盯着我一点吃的,你要不要把我的骨头肉拆了给你吃!你个好吃佬,我买点瓜子嗑嗑,我容易吗?” 嘴里骂着,手就往自个儿兜里掏。 掏出了满满一大把。 小童霜伸双手去接,接不下,盛二妹又装她小口袋里了。 “谢谢二姑。”小童霜欢喜地道谢。 童霜边上有几个村里的娃儿们,见了,也眼馋。 也学童霜道,“二姑,我们也想吃瓜子。” 盛二妹这回将口袋一捂紧,二话不说,坐远了一些。 “都去一边上去,谁是你们二姑,别给我套近乎!要吃瓜子,自己回家去拿去。” 众人见了都失笑。 盛二妹这张嘴不饶人,见谁不爽,都要怼两句。 自家侄子侄女,她平时想骂就骂,爱指挥就指挥,可是几个孩子还是蛮喜欢她,因为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上次棉娘给童学童霜买了两串糖葫芦,她回头自己一反省,她赶集,都没有给两小家伙送东西,三房的人都送了,她这个当二姑的,岂能落后? 就补了一匹布给祝氏了。 给两小家伙做衣裳的。 也迟迟不见祝氏做,她猜想,可能是没了。 想一想,又觉得怄气。 “二妹,你婚事将近了,你怎么不在屋里绣嫁衣?针线女红可学好了?”有人开始八卦她。 音霜奶声奶气道,“我二姑不会绣花。” 盛二妹没好气道,“嗑瓜子都堵不上你的嘴。”小小年纪,就光会拆她的台。 童霜又咯咯直笑,“我二姑会认字,会算账呢!” 这下,盛二妹满意了一些。 瓜子没有白给。 “那是,我未婚夫是做小生意的,将来帮他算算账,看看账本什么的,夫唱妇随嘛。” 这下,又有人好奇了。 “二妹,你又没有上过学堂,你怎么会算账?” 盛二妹嘴里吐着瓜子皮,“我会算账算什么?我们童霜都会认字,写她自己的名字了呢,我们家二嫂是个女教书先生,学问本事可厉害了,不比那镇上学堂的夫子差呢……” “咦?”这个话题,引起了村民们的高度兴趣。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起林微月来。 “那个话很少的林氏吗?据说她是大家闺秀来着呢!” “我们都没有见过几面,人长得特别瘦,也不见她出来与我们唠唠嗑……” “她天天教你们认字吗?能不能也教教我们家几个小的?” “对,反正,一个人也是教,两个人也是教的……” 盛二妹可不敢把话说满,“我二嫂脸皮薄,不喜与外人打交道,不知道她愿意不愿意。” “我们绝不烦她,就是你们家上课的时候,我们送孩子过来,跟着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成,我们家可以出几个鸡蛋……” 第55章 去山寨里当玩物…… 乡亲们知道盛家是好人。 免费教武术都不收钱。 这教孩子们读书,定然也不会收的。 送去学堂里太贵了,送不起,连童霜这么小的孩子都会读书认字了,她们也眼馋啊! 盛大婶子耳朵听到这里来,“这个,我一会儿问问老二媳妇,大家伙儿别作太大指望呢,她不愿意你们也莫怪……” “好咧!我们省得,多谢多谢。” 正说着,远远就见棉娘与盛三妹回来了。 大家伙儿见了,话题又扯到棉娘身上去了。 “你们盛家娶的这个老三媳妇,可是咱们桃花村的福星啊!这次多亏她在山里遇上了熊瞎子,据说,把熊瞎子卖了好几十两呢,熊皮,熊掌都值不少钱……” “对,我听说,这次但凡参加了猎熊的男人,都能分到银钱……” “据说你们家老三媳妇会治病?是真的吗?这次就是去山里采药遇上的熊瞎子……” “她还有一只灵性极高的猫,叫啥来着的?” “叼蝉???” “对对对,就是叼蝉,我男人说了,这只猫非常厉害,就靠它,把熊瞎子轻易地制伏了!” “我说最近怎么家里的老鼠都不见了,以前好多老鼠的,现在都不见了,原来是咱们桃花村里来了一只灵性的猫啊!” …… 一人一嘴,八卦之火,就不曾熄过。 越聊越嗨。 桃花村里人,就靠这时候互相交流情报了。 棉娘远远地就能听到一些,与盛三妹会心一笑,进屋去了。 给叼蝉带了好吃的。 喂猫崽去。 …… 厨房里。 盛二婶与林氏在做饭。 林氏帮不上什么大忙,她的厨艺……不,她没有厨艺。 她就只是帮忙放些柴火到灶膛里。 保持灶膛里的火不灭。 可是,有时候,炒菜需要大火,煮汤需要小火,她还是把握不来。 搞得手忙脚乱,脸上都是一脸的锅灰。 盛二婶耐心地教她,“老二媳妇,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我不需要你烧火,你要不去外面歇着?或者去书房里看看书?” 林氏抹一把脸上的锅灰,执拗道,“不,娘,我学着,以后您年纪大了,就换我来做饭。” 这一句话,放在以前,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现在,她能感受到盛二婶的善意,以及全盛家人的认同了,她好些话也能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盛二婶鼻子一酸。 “老二媳妇,你有这份心,我就心里高兴了。” 也不知道是林氏烧火,烟太大,熏着她了,还是怎么地。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面淌。 “老二媳妇,我以前那样对你,我,我对不起你。我这个婆婆的得不好,让你见笑话了。” 林氏递了一块帕子,给婆婆,擦眼泪。 腼腆道,“我,这个媳妇也没有当好……” 婆媳两人在烟熏火燎当中,相视一笑。 盛二婶把眼泪擦干净,“我以前犯病了,辱骂你,还差点掐死你,我都给你道歉!你不记前仇,还愿意教我念经,帮我治病,你是个好媳妇,是我们家二郎的福气……” “娘,休得这样说,您犯病了,是身不由己。您也是苦命人,我也是苦命人,我们一家也是被强盗杀了,我也是目睹家人被杀,感觉没有根了,心里没有了生机,觉得人生没有意义,之前过得太消极了。” 林微月感慨。 是盛家人救了她,盛二郎他们打猎归来,刚好遇上强盗杀光了她的爹娘,要把她抢走,去山寨里当玩物…… 当时,她的心都是蒙的。 被救之后,她举目无亲,无家无室,盛二郎对她一见倾心,要求娶她,她无处可去,单身年轻女子去哪里都没法生活。 于是,她就答应了。 其实,心里是不愿意的。 只是形势所迫。 后面,丫环被盛二婶给卖了,她以为是盛家人容不下一个多吃饭的人,实际是她误会了,是她的丫环受不了乡下的穷苦,想另攀高枝,去别家过好日子,自请发卖。 …… “老二媳妇,你是哪里人?父母以前是做什么的?家里可还有其他的亲戚能走动的?兄弟姐妹什么的?你要是想寻娘家人,待我们二郎有空了,我让他陪你回去走动走动……”盛二婶道。 这些,她以前都没有问过。 就算问过,林氏也不说,也不吭声。 所以,她还都不知情。 只知道她父母双亡,被强盗所杀。 林氏黯然,“没有兄弟姐妹,我是父母独女,我爹以前是翰林院的翰林编修,与我娘成亲迟,只有我一个,我爹告老还乡,准备回他的祖籍徐州去安享晚年,结果运气不好,在路上遇上强盗了……” “徐州有本家亲戚吗?” “有一些,但我都未曾见过面,我爹也是少时就离家,具体还有什么亲戚,他都不知晓。所以,我也不打算回徐州了,没有必要。” 她爹在翰林当编修的时候,得罪了人,在京城待不了,才想到回徐州避祸养老的。 这些,她不能与盛二婶一个乡下村妇说。 说了无用,还徒增她担忧罢了。 她连盛二郎都没有说过。 她爹娘一死,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孤女罢了,谁也不会认得她。 盛二婶拉住林氏的手,“老二媳妇,那你以后就在我们盛家好好生活,我们盛家会对你好的,你爹娘不在了,我们就是你的亲爹娘。你早点养好身体,早点给我们生个孙儿孙女的……” 林氏尴尬住了。 “好的,娘。” 只能答应。 还好这时候,外面传来动静。 “二婶,二嫂,我们卖草药回来啦!今天我们又买了好吃的!有肉,有蛋,有糖,还给叼蝉买了鸡肉呢……” 是盛二妹快活的声音。 林氏赶紧迎了出去,“好的,给我吧,我会给叼蝉煮肉,什么也不放,我知道的。” 听到有吃的,屋顶尖尖上,就有小家伙冒头了。 正鬼鬼祟祟地朝厨房里瞧呢。 盛二婶喃喃道,“三房的两个孩子以前都没有这么活泼的,总感觉像是孤儿一般孤单,现在都变了呢,一切都开始变好了呢,咱们盛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老四一定会回来的,大郎,三郎也会回来……” 第56章 厚比城墙 舒心的长叹一声。 日子真好啊! *** 棉娘挖到山参的事情,没有宣扬开。 只对盛老爷子说了,还有三妹五郎知道。 这东西贵重,怕家里人知晓了,动了心思,平时女人家挣钱,几两都算多的了,自己留着花用,盛家规矩在这里,女人自己赚的钱,不纳入公中。 可是如果是大几十两银子,上百两的银子,让人知道了,多少会眼红。 交不交公中,都让人惦记。 盛家男人挣了多少银子,也不与媳妇们说的,都是盛老爷子手里保管。 只要管家里人吃喝充足,衣食无忧就行了。 棉娘只与盛老爷子说了,盛老爷子只说了一句好,让她自己收着。 棉娘还问要不要上交一些给公中? 盛老爷子说不用,家里不差这点。 棉娘点头,收回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桌上又很丰盛,棉娘带回来的五花肉,炖了山芋,还做了一个猪肝瘦肉汤,还给孩子们炸了莲藕夹肉,香喷喷的,几个孩子们还没有上桌,就开始欢呼起来了。 盛家,盛三妹与盛五郎兄妹俩人也不过七八岁。 再小一辈的,盛童学与盛童霜更小了,一个六岁,一个四岁。 都爱吃这些。 吃饭的时候,盛老爷子说了一件喜事儿。 “村里正派人去县城里,把猎到的那头熊瞎子给卖了,卖了上百两银子……” 众人都停下吃饭。 意外地高兴。 “那简直是太好了!意外之财啊!” 盛老爷子又道,“里正说,这次参加猎熊的男人们,每个人发二两银子,当时一共去了三十多个吧,人人有份,还有咱们家回来报信的三妹,与发现熊瞎子的棉娘,以及帮上了大忙的叼蝉都有一份……” 顿时,盛五郎赶紧翘起手指头开始算数。 “咱们家猎熊,去了阿爷,二伯,二哥,三个男人,六两。三妹,三嫂,还有叼蝉三份,也是六两!咱们家能分十二两吗?” 盛老爷子点头。 盛童学一副没眼看的样子,“五叔,这些还用扒手指头才能算得清吗?” 盛五郎道,“你知道啥!这样才能表现出激动与高兴,你以为只是算数吗?” 众人都失笑。 “这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三郎媳妇运气好啊!因祸得福,福荫了我们全村人,还有我们家肯定是拿最大头的。” “但凡参加的人每人能分到二两银子呢,又没个受伤的,这跟天上掉钱没啥大区别。” “可不是嘛!好些人家都没有吃的了,这可是解了人家的燃眉之急了。” “我们家有了这笔银子,也能吃上好一段时间的……” 家里有进账有收入,怎么说都是高兴的事情。 正所谓,手里有粮,有钱,心里不慌。 祝氏低头给童霜喂饭,藏住了她眼底的羡慕之色。 可惜了,她娘家祝家不在桃花村里,轮不上这等好事儿。 要不然,当时把她娘家兄弟两人都叫上的话,也是啥都不干,就能分到四两银子。 男丁好啊! 这种事情,就体现出来了。 进山打猎,都只要男的,妇女不带。 她娘家两个兄弟,以后要是争气,她爹娘也有好日子过,她也有好日子过…… 下次,遇上这等好事,她一定偷偷回去报信,把她娘家两个兄弟叫上。 盛家这几次连续进账收入,先是棉娘发现了棉麻地,卖了不少的银子,上次又去赶集,回来就吃好的喝好的,肯定也进账不少。 这回又是坐在屋里,天上掉钱下来。 一掉十几两的…… 要是能给她分一星半点的就好了。 …… 后面,盛老爷子问棉娘,“这回的收入,就全部入公中了,棉娘,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棉娘二话不说,“没有。入公中吧!” 盛三妹也大气道,“阿爷,我的那一份也入公中。” 然后,又转头问棉娘,“三嫂,叼蝉的那份呢?” 其实叼蝉是猎熊瞎子的首功之人,之猫,桃花村的里正还算仗义,也给它算上了一分子。 换成别的人,一个畜生而已,根本不会想到这一点。 棉娘道,“也交给公中吧,就当叼蝉交给咱们家的伙食费。只要它在咱们盛家的时候,就给它煮点吃的东西。” 叼蝉是野猫,不是家猫,神出鬼没,不是天天都在盛家待着的。 比如刚才吃完了水煮鸡肉之后,又不见了。 “行!” 盛老爷子一拍板,就这么定了。 他知道棉娘卖了山参有银钱,不缺这么几两银子的,所以当着大家的面,三房这收入这回归公中,让其他人看看。 省得她们暗地里眼红棉娘经常上山采药,卖银子。 棉娘作为新媳妇,嫁到盛家来,就给盛家带来好几笔收入了。 这是有目共睹的。 也是给棉娘表功的意思。 盛二妹趁机道,“阿爷,家里挣得银钱多,到时候我出嫁的时候,是不是给我嫁妆安排丰盛一点,让我嫁去赵家有排面一些……” 没等盛老爷子回答,盛大婶子感觉到了没脸。 训斥道, “吃你的饭,就你脸皮厚,未出嫁的大姑娘,开口要嫁妆!” 盛二妹俏皮的吐个舌头,还朝盛老爷子挤眉弄眼的。 把盛老爷子惹笑了,吐出了两个字,“安排。” 盛二妹高兴地嘴巴都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家里临近婚嫁的就她一个人。 她一直有克夫的名声在,她想到时候嫁去赵家的时候,多点嫁妆牌面,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狠狠地打那些人的脸。 大家都乐了。 盛五郎一本正经问桌子对面的盛童学同鞋,“童学,你还记得我们夫子说过的,形容一个人脸皮特别厚的词叫啥来着?” 童学回,“厚比城墙。” “对对对……” 盛二妹再蠢,也知道两小子在嘲笑她。 “你们俩,一会给我等着!” 盛五郎乐不可支,大家也都跟着乐了。 今天他们俩是月休,所以才在家里吃午饭。 平时,中午都在学堂里吃饭,或者盛家做好吃的,给他们派人送去学堂里。 以前,盛老爷子还经常说,吃不言,睡不语的。 后面棉娘嫁进来了,家里几个壮年汉子都被抓了壮丁,气氛太压抑也不好,也就不纠正了。 第57章 算赋 就这样吧。 刚吃完饭,突然,就听到桃花村中心那边传来了号哭声。 不止一个人哭。 隐约不断的,好多人在悲鸣。 盛家人听出了不对劲。 盛老爷子他们赶紧都过去看情况。 棉娘也觉得事出突然,眼皮直跳,肯定没有什么好事情。 她们也跟着过去看了。 “我的天啦!这让我们怎么活啊!天老爷啊!” “今年怎么比去年征收得多这么多了?去年就已经很高了,我们家东借西凑才好不容易交齐了,今年可怎么办唷!” “我们当家的被抓了壮丁,现在屋里就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了,哪里交得起啊!今年怎么三岁的孩子都要交算赋啊,我的天啊!活不起啊!” “你们看到没有?男人抓了壮丁,怎么还要交人头税啊!他们是为朝廷打仗去了啊!不应该免征他们的税赋吗?” 哭得哭,嚎得嚎。 仿佛天都塌下来了。 “青天大老爷啊!求求你们,饶了我们这些苦命人吧!” 桃花村正中央空地上,有几个县里来的官兵捕快。 都身着官服,满脸不耐烦。 “我们也只是来下放通知的,不要为难我们,这告示也不是我们定的,都是朝廷定下来的规矩……” “对,朝廷定下规矩,对事不对人,也不是你们桃花村特殊,咱们大元国所有地方都是一样的,税赋不交是不可能的,朝廷也要周转开支。” “你们别说了,筹银子吧,没有银子交的,交粮食也是可以的,反正不要让我们这些跑腿的为难,我们过几天再来收,到时候别闹得不好看。” …… 说完,他们把告示一贴,扬长而去。 桃花村的人,都乱成了一锅粥。 哭喊声一片。 棉娘黯然无声。 前世也是如此,该来的都来了! 也是突然加重税赋,从三岁小儿到老人,都要交,一个家庭如果有十几口人,或者更多的,那真正是要交出一大笔的。 没有银钱交,官兵就会来你家直接搬东西,能搬走的全搬走。 要是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就会被抓去坐牢,当苦力。 桃花村刚刚猎到一头熊的喜悦,被冲没了。 盛家一共十三口人,加上被抓了的三个壮丁,一共按十六人算,人人都要交算赋,合计差不多二两银子了。 如果是没有田地的穷家小户,这几乎是要命的一笔支出。 特别是那种人穷,家里人又多的那种,根本没有什么银钱,粮食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所以,哭喊声一片。 后面的,棉娘也没有多看了。 她也不是女菩萨,不是救世主,帮不了这么多人。 后面,盛老爷子把村里正刚发给盛家的十二两银子的猎熊钱,全部交还给了里正,让他看情况接济特别困难的门户。 盛家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桃花村今年也多亏了猎到一头熊,压力会小许多。 其他村,会更惨。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内,其他村的人,哭声更高,唉声叹气,大家都聚合在一起,骂这天道不公,骂这狗日的世道…… 怨声载道。 过了几天之后,官差来桃花村收税。 按人头点,村里正老叔,把每个人的税赋都补齐了。 村里老老少少,以及被抓走的人,大约有五六百人,一个也没有漏下。 官差们戴着绳索镣铐,以及大马车等都没有用上。 有些惊奇,还直夸桃花村的人上道,明事理,是大元国少有的清醒之人。 村里正苦笑。 那头熊白猎了! *** 鸡毛村。 真就是一片混乱,哭得哭,喊得喊。 祝母,还有一些村妇们,在地上撒泼打滚…… “我们穷得饭都没有吃的,哪里有银钱交赋税?没有!真没有啊!青天大老爷啊!给我们老百姓一条活路啊!” “就是,你们要赋税,我家的这个三岁的赔钱丫头,你们带走好了,随便你们怎么处理,是卖了,还是扔了,我都不管了,你们就带走吧,没钱替她交赋税……” 那些壮年劳动力,男的,全部都躲入了山里。 剩下这些豁出去的妇孺,在村里打滚。 祝二狗,祝三狗他们早就上山去了。 上次抓壮丁也是,半夜里,他们俩都跑得贼快,没有被抓住。 就把祝老头子抓去了。 祝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还没有走到镇上,他就犯病了,浑身直抽抽,官府的人就把他放了。 …… 鸡毛村的人,哭爹喊娘。 来收赋税的官兵们,这种把戏也见得多了。 “都少给爷们为难,朝廷下放的规矩,又不是到我们的腰包了,我们只是当差办事的,这税收不上来,就要归我们当差的拿银钱出来赔偿,我们也是没有法子!” “道理我和你们讲清楚了,还逼逼赖赖就是妨碍我们办事,统统抓起来,坐牢充军……” 说完,也不手下留情。 扬起鞭子就抽,打得地上哭嚎撒泼的妇人们,惨叫声连连。 一般情况下,一顿打就消停下来了。 害怕了。 要是还有撒泼的,直接就用绳子套住脖子,像牵猪羊一样地套上,抓回去。 吓得众人更是心惊胆战。 老人小孩子们,哭得更大声了。 形容凄惨之极。 宋婆子站在人群里,十分地趾高气扬,此时的她,格外的不一样。 腰杆都是直的。 张成凤也与有荣焉的神情。 与左右的人道,“哎唷,我们宋家也穷啊!幸亏我相公是个秀才,不用交税赋,要不然,我们一家人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就享受到了一片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考秀才好啊!为家里省了好多税钱。” “田赋徭役什么的都不用,还有人抢着请去当教书先生……” “我们家那个小子,白送去学堂几年,童生都没有考一个回来的,不争气,能怎么办?” “张成凤,你命好啊!嫁了一个秀才相公!” “宋婆子命也好,生了这么一个秀才儿子!” …… 鸡毛村闹到最后,大部分人还是交了。 实在没得交的人,被揍了一顿,再用绳子套了脖子,被抓走了。 让家属几天之内拿着银子去赎人。 要不然,一律发卖。 男的充军,女的去教坊司当苦力。 第58章 把孩子杀了吃肉 村里人哭喊声一片。 张成凤在这一刻,感觉特别爽快,她嫁对人了! 她相公现在还只是一个秀才呢,就让她格外的自豪。 她吃的那些苦,在这一刻内,都淡化了。 她还能再熬一熬。 等她相公中了状元之后,那状元娘子,不知道该有何等的风光了。 想一想,就激动得不行。 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她没有换错人,没有嫁错人! 以前是棉娘该享的福,这辈子,由她张成凤来享。 *** 今天归棉娘她们三房做饭。 在中院做饭的时候,她隐约听到盛大嫂祝氏的哭声。 她好像是在盛老爷子的屋子里说了些什么话。 盛三妹出去偷听了一下。 回来与棉娘一顿嘀咕。 “……好像是大嫂的娘家出事了,她娘被官兵抓走了,她们家拿不出赋税银子去赎人,在求咱爷借点银子给祝家,交赋税……” 棉娘点头,“咱爷借了吗?” “借了。咱爷还说了,祝家有两个儿子,都有手有脚的,还是要搞点正经的营生才好。别人家孤儿寡母没银钱交,情有可原,祝家一门三男丁,其中两个儿郎正是青壮年的时候,日子不该过成这样……” 盛三妹把盛老爷子的话,大差不差地转述了一回。 棉娘又点头。 老爷子说得没错。 然后,盛三妹又津津乐道,“我又跟着大嫂去了她们大房,我听见大婶子把大嫂骂了一顿,原来,大嫂是瞒着大婶子去找咱爷借的银子。大婶骂大嫂,说一看她这几天魂不守舍的,就知道她心里想啥,问她是不是去找咱爷借银子去了,骂她们祝家人整天好吃懒做,指着她一个出嫁的闺女,要东要西的,问她到底是盛家媳,还是祝家女,如果养不熟,就让她回娘家去,她代大哥休了她,让她与娘家人去过活去,不要祸害了我们盛家……” 小丫头把八卦转述得活灵活现。 棉娘已经想象出来,盛大婶骂祝氏。 而祝氏垂着头,老实巴交的样子,一声不响的情景了。 祝氏平时做事勤快,带两个孩子也认真,手脚还蛮麻利。 在盛家,人缘也挺好的。 就是盛家大婶子,三天两头骂她。 她也不还嘴。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说不得这人的好坏。 过了两天,因为税赋的事情,让村民们元气大伤。 好多孩子们都上不起学堂了。 交不起学费了。 所以,镇上学堂没剩下几个孩子去上学了,加上镇上学堂的老夫子身体也不好,又请不起别的秀才夫子来任教了。 所以,学堂暂时休了学。 盛五郎,盛童学两个小家伙就没地方读书了。 去邻镇的话,还是太远了。 现在世道又不好,指不定放学下学的路上,就遇上了强盗山匪流民什么的,危险得很。 捉了那小孩子去卖钱,或者更凶残的,把孩子杀了吃肉都有可能。 于是,盛家人合计了一下。 不去学堂了。 就暂时在家里,让林氏教他们。 反正,林氏的学问好,教孩子们又耐心,又温和,讲课的水平不亚于学堂的夫子。 几个孩子们也愿意跟她学。 还省了交学费。 于是,家里的几个孩子的学业就交给了林氏。 之前是兼职教一下。 现在是全职教,林氏难得出了一趟门,让盛二郎陪她去镇上的书铺子里走了一趟。 买了一些常见的蒙学教材回来了。 认真地给孩子们备课。 还买了不少的纸墨笔砚等,这些费用,都是公中出。 村里还有其他孩子们也停了学,问盛老爷子能不能过来,到盛家旁听一下。 盛老爷子也征求了林氏的意见,她是夫子,她做主。 林氏同意了。 这个消息,一下子在桃花村里传遍了。 大家都听说盛家的媳妇是个女夫子,会教孩子们读书,还不要钱,于是,一窝蜂的想把孩子送到盛家来学习。 这样就很为难了,盛家不是学堂,没有那么多的地方容纳这么多孩子。 还有,林氏只有一个人,毕竟精力有限。 还是棉娘多嘴了一句,说每三天开一次大课堂,所有人都可以来旁听。 不具体每个人都教,能旁听,能听懂多少算多少。 反正也不收学费。 只把精力重点放在自家孩子们身上。 棉娘这个意见很好,盛家就采用了这个方法。 也不用每三天什么的,就是天气好的时候,随机上课,和练武一样,敲一下村头的锣鼓,敲三下就是号召大家来习武,敲五下,就是让孩子们来上课。 这个法子,村里人都同意。也都很感激。 不用报名了,人人都可以来旁听。 其他村子里,还沉浸在算赋的后遗症里,桃花村的损失最小,都是因为猎到了那只熊的缘故。 闲暇感慨下来,都说是托盛三郎媳妇的福了。 穷苦老百姓,这个世道真不好活啊! *** 收赋税的事情,棉娘不放心阮氏。 悄悄去镇上,见了阮氏一面。 阮氏与她说了,“你不用担心我,我手里头有银子了,张屠户把他的藏银,给了我二十多两,交算赋,我们一家只有三口人,只交了几百个大钱,剩下的,一部分给他买了药,请了郎中,还没有花完呢。” “你给我的那十两,我更是动都没有动。我还每天卖猪肉,手里有活便的钱,你不用担心我。” 棉娘点头,她看着阮氏,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 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阮氏又道,“张屠户现在想拿银子自救,让请各种郎中过来,我把附近的郎中都请遍了,郎中们都说没法治好了,药还在给他拿,都是拿得最便宜的那种,苦得要死,又吃不好病的……” “你放心,只要他好不了,他就没法怎么样我,顶多就是骂几句,骂我又不掉块肉,他好不了,他就受我拿捏,我吃不了亏。” 棉娘点头。 “娘,您受苦了,一直没能体会到娘的苦,是棉娘以前想得不够周全。” 阮氏红着眼睛笑道,“棉娘已经够好了,是娘没本事,让你过得委屈巴巴的,你不恨娘就好了。” 母女两人通过上次的事情,心结都打开了。 第59章 梦魇之术 再见面说话,也都能推心置腹了。 “娘能养活我,已经不错了,棉娘受点委屈不算什么,我现在在盛家过得挺好的。” 阮氏立马道,“成凤她一直说盛家快要不行了,她嘴里的话,好像挺灵验的,说盛三郎要被抓去当壮丁就被抓了,你在盛家小心些,要是以后盛家真的不行了,你回家来,娘杀猪卖猪肉养活你,到时候,你也不用担心张屠户了,他躺在床上不能动,就是个废人,都由娘说了算……” 棉娘笑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阮氏居然把张成凤的话听进去了…… 她是听劝的。 棉娘又想起前世来,阮氏最后过得很惨。 一方面是因为张屠户,另一方面是因为张成龙不成器。 现在张屠户不足为惧了,废了。 就剩下张成龙这个隐患了。 “娘,现在镇上学堂关了,成龙不读书了,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可别让他闲着,养成好吃懒做的坏习惯。他是男子汉,将来要顶门户的,娘您晚年就靠他了,一定要教养好。现在他爹废了,不能动了,家里的体力活,杀猪的手法,也该教教他,让他上手了,他反正也不是读书的料,这辈子都考不上秀才的,杀猪也是个手艺,做营生才是正途……” 张成龙现在年纪还小,还来得及矫正。 以前,她是对阮氏失望,想起前世,张成龙那般不成器,不想管他们。 现在阮氏与她打开了心结,只看在阮氏的份上,也得多少纠正一下张成龙。 阮氏得了棉娘的提醒。 “好,我会让他做事情的……” 棉娘道,“我们盛家的大房媳妇,也就是盛大郎媳妇的娘家里有两兄弟,从小溺爱惯了,现在青壮年了,一事无成,家里穷得饭都没有吃的,这回交赋税,那两兄弟自己跑山里躲起来,把他们家里的老娘给抓去坐大牢了,他们也不管,娘,你可千万不要把成龙教成那样。” 阮氏打了一个激灵。 “好,我省得。我就怕成龙出生时,体弱,干不了重活……” “他正因为体弱,所以才要多干活锻炼身体。古话有云,娇儿不孝,娇狗子爬上灶,娘,溺爱并不是好事,是对您的不负责,更是对他的不负责,教不好儿子,人家不会同情你,只会说你阮氏无能,害了亲生的儿子。” 棉娘把话说得重些,她要警醒阮氏。 让她重视起来。 阮氏眼眶一红,“棉娘,我知晓了。” 母女两人没说多的,棉娘就离开了,没让人发现。 棉娘又去了一趟徐氏镖行里。 一切都安好。 棉娘问徐娇娇,“你爹他们有消息回来了吗?” 徐娇娇回道,“刚收到我爹他们的平安信,说一切都好,都快到青水县了,路上还接了别的活计呢,到了青水县,交了货,再买些东西,就能回家了。” 棉娘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 两人又说起赋税的事情。 徐氏镖行的人也不少,交了不少的赋税。 徐娇娇叹气,“赋税一年比一年重,以前都是七岁小孩子才开始交,今年三岁都开始交了,我小侄子小侄女都开始交了……” 棉娘也是无语。 国家大事,她们这些妇孺也不懂。 也不敢妄加非议。 只能说,这样下去,再叠加年成越来越不好,民不聊生,世道怕是要大乱了。 “棉娘,你说你这错嫁了,要是嫁到宋家,宋家是秀才功名,不用交各种赋税呢,好多人羡慕他家……” 徐娇娇也是听她娘回来说的,说那宋婆子逢人便说一回。 棉娘笑笑。 “我嫁到盛家也挺好,赋税也交得起,有吃有喝,比外面光强多了。” 徐娇娇还是满脸惆怅。 替棉娘不服。 秀才功名,在这乱世里,多好啊。 不用被抓壮丁,也免赋税,不交人头税,田税也不用交,田里收多少粮食,就能得多少粮食。 棉娘与她不多说了。 说再多,她还是一样替棉娘觉得不值,还是觉得她相公不在,不和美。 棉娘回去的时候,刚好遇上了进镇的张成凤。 张成凤一脸鼻孔朝天,耀武扬威的样子。 看棉娘都是竖起眼睛看的, “棉娘,你们盛家这次交了不少的赋税银子吧!人口那么多,还有抓壮丁的人也算在内,怕是二两银子少不了吧?” “啧啧啧,不像我们家啊,一文不用交,那官兵来了,对我相公说话,那都得客客气气的,以礼相待。” 棉娘微笑,“有劳成凤姐姐关心了,成凤姐姐命好,嫁得好,旁人也羡慕不来。” 张成凤听出了棉娘话里的漫不经心。 有些怒了,“嘴还怪硬的呢!你以为盛家是个什么金窝子吗?有你苦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棉娘道,“若是成凤姐姐没有别的话说,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站住!” 张成凤一声喝道。 棉娘静静地看向她。 张成凤神神秘秘道,“棉娘,我跟你说,我有梦焉之术,灵得很,我算得准你们盛家将要遭大难,你拿银子来给我,我跟你说,你们盛家的难何时来,因为何事,我能让你们避祸……” 棉娘心头一动。 若是前世盛家的事情,最了解的非张成凤莫属。 她前世一门心思都扑在宋家家里,整天忙着给宋家挣银子,养活宋家人,不停地做活计,对于盛家的传闻,只是事后听人说了一些。 “你要多少银子?我没有多少……” 张成凤道,“你上次卖山参都卖了一百两,我都听见了。我不要你多的,你给我八十两银子,我把关于盛家的梦魇之术告诉你们,让你们怎么提前避祸,还有,你把我爹害得断了腿的事情,我也不与你计较了。” 棉娘斩钉截铁,“没有。” “我都听见了!什么没有?你卖了一百两,你只用花八十两买你们盛家一家老少的平安,不好吗?” 棉娘道,“我都上交给老爷子了。” “那你回去与盛老爷子说,让他拿银子也可以。还有,他愿意交好我们宋家的话,我们相公是秀才功名,以后还可以照顾照顾你们盛家……你要知道,官老爷见了我相公,那可都得好好说话来着。”张成凤不死心。 第60章 全是算计 棉娘白了她一眼,悄然在她的耳旁道,“你是不是想说,桃花村里将来会有强盗屠村,把盛家男人都杀光了,让盛家搬出桃花村吗?” 张成凤浑身一怔! 她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棉娘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然后,就转身走了。 张成凤瞠目结舌。 *** 与张成凤分别之后,棉娘仔细回想了前世的事情。 想不起来清晰的脉络。 只知道个大概。 她得找个机会与盛老爷子说说才行。 让盛家搬出桃花村。 但她直觉,盛老爷子不会同意。 因为盛家在桃花村住了多年了,是盛家人的老家,故土难离。还有就是,马上要收粮食了,盛家的田地多,让他们放弃收粮食,出去避祸,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还有一个问题,盛老爷子如果知道桃花村要遭劫,他可能也不会出去避祸,他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他们盛家是有余钱出去避祸,而其它村民们估计是死也只能死在本村里,出去没法子活。 盛老爷子有可能不会放着让村民们等死。 而她去报官呢? 没有发生的事情,如何去报官?官府也不会相信。 更不可能派人长驻在桃花村,因为她也不知道哪天会遭劫…… 所以,她心头还没有好的主意。 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应该还没有到这个时间点上来…… 至少要等收了粮食。 棉娘心思重重,还没到家,就感觉到不太对劲。 村里的人在村头聚在一起,偷偷议论着什么。 “果然是个克夫的,又死了一个……” “那赵家上门来找了盛家退聘礼呢,说他们儿子在外面死于非命,是二妹克的……” “啧啧啧,这哪能怪二妹头上呢!他们赵家不是个东西,就是想寻个由头来索要聘礼吧?” “二妹的嫁妆都准备好了,怎么就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呢。” …… 棉娘心里一沉,加快脚步,向家里走。 果然,看到盛家门口,围了好多人。 都朝里面张望。 她进去之后,就听到中院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退聘礼,退东西,退钱!一根草都给我们退还回来!” “我们家的儿子真是倒霉,怎么定了你们家的丫头,八字太硬,克夫,我们之前还不相信,现在好了,一下子就将我们儿子克死了,我们儿子好好生生的,才二十岁,不明不白地就被克死了。” “我的天啦!这叫我们老两口怎么活啊!” 一对身穿布衣,乡下短衫打扮的中年夫妻。 一句接一句不停的骂。 女的满脸黄褐斑,吊梢眼,全是算计。 说起话来,唾沫直飞。 男的气势汹汹,嗓门吼的老大。 生怕盛家人不愿意退聘礼。 这个时候,盛老爷子他们不在,下田去劳作了。 只有盛大婶子在与他们对骂。 “你们俩老货给老娘好好说话,你们家儿子自己死在外头了,是个短命鬼,还怪我们二妹头上,你们要是再诬陷我们家二妹的名声,还想退聘礼,门都没有。” “不要脸的老东西,一把年纪了,缺大德,乱说话小心死了以后拔舌头。” “你们自己缺老德,儿子死外面了,怪我们二妹头上,要不要脸!你怪我们二妹克夫,我还要说你们儿子八字太弱,故意想害我们二妹呢!” 然后,棉娘就听到盛二妹在屋里呜呜呜的哭声。 祝氏抱着女儿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二房的盛二婶在劝盛大婶,林氏在旁边管着几个孩子们。 因为盛五郎此时已经摩拳擦掌,想冲上去打人了。 “三嫂,让我去,污我二姐名声,看我不打死他个狗东西!让他们敢来我们盛家撒野!” 童学也紧紧皱着眉头,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三妹已经悄悄摸了一根木棍在手里。 要是这一棍子下去,估摸着是凶多吉少了。 闹成了这般。 棉娘走进去,和气道,“既然两家是亲戚,都少说两句,有什么话,咱们进屋好好说,省得让外人听了看笑话。” 众人见了棉娘,也不知道为什么,都安静下来。 林氏终于插上话了,“对,有什么事情进屋喝口水再说。没什么事说不清,老爷子他们也马上回来了。” 她已经让二郎去叫盛家管事的老爷子去了。 盛大婶一扭头进屋去了。 棉娘客气的把赵家人请了进去。 赵家两口子也骂累了,他们进了屋。 棉娘给他们上了茶,让他们都歇歇,喝口水再说话。 盛家男人不在,盛大婶是可以当家作主的,可是她气糊涂了。 平时,做事蛮有主见,也是面面俱到的人,现在别人辱骂她的女儿,便破了功。 气得找不到北了。 一通回骂,反而让外人都听到了,见了笑话。 棉娘这么一说,她就想到了关键之处,所以才先收了骂,进了屋。 气哼哼地往那里一坐。 恨得牙根子都痒。 棉娘来调节,她细声问赵家人。 “听闻赵家大郎是个很出色的人,怎么着就不在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两家到底是亲家,也有权力关心一二,大郎是怎么去的?” 赵父是个中年男人,又黑又高,弯腰驮背的。 他红着眼睛,开口道,“大郎是在县城五湖布行里当伙计,我们大郎脑子灵活,能说会道,深受他们掌柜的看重,月钱都与别人不一样,比别人要多出几个钱的。” 那赵母抽空指控道,“我儿好前途,再磨几年,说不定那掌柜的就把位置都传给他了,可惜,被你们家二妹给克死了。” “你再说我们二妹克死赵大郎,你小心我撕烂了你的臭嘴!你们自家儿子是个短命鬼,想赖到我们二妹头上,想都别想……”盛大婶子怒火直冒。 棉娘朝她使个眼色。 盛大婶子消停了。 棉娘鼓励赵父道,“您继续说。” 赵父眼眶红红,“五湖布行有规定,晚上在布庄里值夜的人可以额外得一笔银钱,算是值班收入。我们大郎为了多赚些钱娶你们盛家的姑娘,每天晚上都睡在布庄里,就在前几天,布庄里来了几个亡命之徒,要抢布,我们大郎不敌,被乱刀给砍死了!” 第61章 克夫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呜呜呜地哭起来。 屋里众人也都听着,惊愕的样子。 棉娘安慰道,“亲家叔,您节哀,这确实是太不幸了。那你们去县城里看过究竟没有?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大郎的尸首带回来了没有?可有仵作去检验过死因?” 这下,赵家夫妻两人有些眼神躲闪。 “自然是去看过了,掌柜的给我们大郎赔了一点安葬费,大郎死得惨,我们能不去见他最后一面?”赵母开始说话了。 棉娘又道,“大郎的尸首何在?具体是哪天被行凶的?报了官府衙门吗?那行凶之人,可否抓到了?” 这下,赵母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理直气壮道,“尸首没带回来,人家不让带,反正是被砍死了,官府也报了,官差说,尸首要留在县城里破案,到时候案子破了再让我们去领……” 就在这时候,棉娘的声音突然一沉。 没了之前的和气。 语调缓慢但清晰,“那你们的意思是说,你们家大郎现在尸骨未寒,冤曲未解,你们身为父母,不在县城里为他奔波或等待消息,就回来,立刻到我们盛家来要回聘礼了?” 赵家夫妻有些心虚。 但话语上不认输。 “这有何不可?我们总是呆在县城里,吃喝住都要花钱,我们都是乡下人,哪里呆得起?布庄的掌柜让我们先回来,说官府自会替死去的大郎作主,我们自然就回来了,还能怎么着?我们都是贫苦百姓,还能与县城的官府叫板不成吗?” “至于你们盛家,两家亲事不在了,来找你们要回聘礼,难道不应该吗?” …… 棉娘又沉声问,“大郎在布庄里出的事情,布庄给了你们多少银子的赔偿费用?” “你管这么多作甚?给多少银子,都与你们盛家没有半点关系。”赵家夫妻紧张起来。 盛大婶子一冷静下来,也找到了苗头。 她开口道,“这真正是领养的儿啊!不心疼啊!布庄给你们点银子,你们就不管大郎的死活,回家来了,连尸首都不要了,你们这领养的父子母子感情当真薄弱,是不是大郎这一死,刚好给你们赚了一大笔银子,正合你们意啊!” 赵家夫妻仿佛被人戳穿了心思一般。 跳脚起来。 赵母的声音尖厉,“你胡说什么呢?大郎是我们领养的没错,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是乡下贫苦人,一没权二没势的,能不听官府,不听城里人的话吗?你的意思,让我们老两口给大郎陪葬了,就是心疼他吗?说什么银子?我们养了大郎二十年了,他死了,人家赔点银子给我们,我们拿了,过分吗?再不济,我们也是大郎的父母!哪有不心疼孩子的?” “依我说,千错万错,就不该定了你们家的丫头,定了之后,别人才和我们说,她克夫!我们那个后悔啊!” …… 又开始扯东扯西了。 一说到盛二妹,盛大婶子也开始护犊子了。 开始争吵不休。 好在,盛老爷子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盛老爷子是个爽快人,赵家人的要求也很简单,退聘礼。 当初下聘礼的人,是赵大郎自己来下的。 下了大约价值五两银子东西的聘礼,好在盛家人不差这点银钱,没有动用,打算将来,二妹出嫁的时候,全部给她陪嫁过去的。 没想到,赵家人来要。 盛老爷子二话不说,让盛大婶子把东西拿了出来。 这时候,盛二妹冲了出来,她的眼睛都哭肿了。 看着,就怪让人心疼的。 棉娘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 盛二妹拦着,不让退。 “这些东西,都是赵大郎自己买的,他说过的,没用赵家一文钱,不能退给他们!这都是大郎置办的……呜呜呜呜……” 盛老爷子让棉娘她们把二妹劝住了。 让赵家人清点了东西。 五两银子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对于乡下贫苦百姓来说,也是很可观的。赵家人点完很欢喜,就要带了东西走。 却听盛老爷子又道,“我听说你们污我们家二妹的名声,说她克夫,你们向她道歉了,这些东西就带走,若是不道歉,那就让赵大郎自己来退。” 赵大郎都死了,自然是不可能来退的。 赵家夫妻看在东西的份上,站在盛家的大门口,给盛二妹道了歉。 “对不住了,我们情急之下,听信了谣言,胡说八道,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今天是我们大郎不在了,亲事结不了,但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后还有好的姻缘的,大郎之死与你无关,是他自己福薄。” 这又让众人吃了一惊。 这赵家夫妻,为了钱物,当真是干脆利落的很,转弯迅速。 围观在盛家门口的村民们自然也听到了。 盛老爷子才放赵家夫妻拿着东西离开了。 盛二妹坐在院子里放声大哭。 乡亲们觉得二妹是真的可怜,各种议论纷纷地离开了。 再看热闹下去,就真不地道了。 盛家也关起门来,全部都心情不好。 盛老爷子抽着大旱烟,心情阴郁。 林氏带几个孩子们回书房里去读书了,可是发生了这事情,谁又能读得进去,只不过,管束孩子们,不让添乱罢了。 盛二妹哭,盛大婶子也跟着哭。 祝氏抱着女儿默默地去做家务活去了。 只有棉娘留下来,劝母女俩人。 这样的事情又不知道从哪里劝起来,只能说,“二妹,这姻缘的事情,真不怪你,你是个好姑娘,只是那赵大郎命不好,与你没有缘份。” 还能怎么说呢? 这效果并不好。 盛二妹一味哭。 边哭边说,“大郎与我说过,他是个孤儿,以前赵家夫妻成亲多年,未生子,就领养了他。领养他之后,赵家夫妻就生了儿子,大郎在赵家过得并不好,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做小货郎,赚银钱给他爹娘,到了年纪上,他爹娘也不提给他寻亲,让他成亲,人家像他这个年纪的,二十了,家里不给说亲的少……” “大郎来我们村里跑货,看上了我,想与我定亲,他们家里也不同意,让他再多跑几年,等赚多点钱,让他弟弟成了亲,再让他成亲,大郎怕我等不了,就偷偷自己攒了聘礼,使了媒婆来提了亲……” 第62章 我们养你 “后面大郎去县城里当伙计,也是因为机缘巧合,他卖货得人赏识,介绍他去县城当伙计的,当伙计收入固定,银钱也比他到处跑货来得多,还不用风吹雨打的,他还能利用晚上收了工的时间去夜市里做小买卖赚钱,他说年底给他爹娘交十两银子之后,让他弟弟成了亲,就会娶我的……” “呜呜呜,大郎怎么就死了呢!呜呜呜……” 棉娘算是听出来了。 二妹平时提赵大郎不多,谁要和她说起亲事,她就不好意思。 原来,对赵大郎已经用情很深了。 如果赵大郎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对她也很好,那么她们还真是一对佳偶。 盛大婶子听女儿这般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搂着盛二妹,直喊,“我的儿唷,我的儿唷!赵大郎那个不争气的东西,自己软绵,让人拿捏,他是老大,想成亲就成亲,何必要给赵家做牛做马的?不去县城当伙计,就在乡下当货郎,一样能养活人,就是赚得不多而已,他这样子,你与他成了亲,他将来也是个听父母的,受拿捏的,你有什么好日子过?死了好,死了好……”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都是气话。 是想宽慰盛二妹罢了。 突然,盛二妹来了一股狠气。 “不行,我要去看看他!赵家人不替他收尸,我替他去收!我也不图他的聘礼,我白替他去收,呜呜呜呜……” 边哭边往外面走。 让旁边的人,都跟着落泪。 二妹也太惨了些。 几个孩子们在中院听到了,也都趴在桌子上面,啪啪的掉眼泪。 盛老爷子捏着手里的烟杆,抽得更猛烈了。 盛二郎等人,哪怕是壮年汉子,也感觉到了哽咽,更多的是气愤。 赵家人太过分了。 盛大婶子抱着女儿不让她出门。 “你一个姑娘家去哪里收尸去?这外面的世道多乱啊!大郎好好生生的人出去,突然说没就没了,你要去哪里?” 盛二妹哭嚎,“娘,您让我去啊!我去给大郎收尸啊!大郎死得不明不白的,死了还要做孤魂野鬼吗?” “你去了,人家更会说你克夫了,以后谁还敢要你啊!二妹!”盛大婶子也哭。 “克夫就克夫,了不起不嫁了,我有侄子,我还有兄弟,将来,阿爷,娘,你们不在了,我还有他们,他们会养我的……” 盛二妹发起狠来,算是豁出去了。 这时候,盛童学与盛五郎偷跑过来。 他们俩很肯定地道,“二姑放心,我们养你。” “包我身上了,二姐,有我盛五郎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我婆娘都不给她吃,先给我二姐吃……” …… 明明众人很好哭的,现在被这两小家伙又给逗笑了。 一时之间,又好哭又好笑。 最后,盛老爷子也不抽烟了。 他把烟枪重重往地上一搁,“这样吧,二郎,你陪你二妹进城一趟,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哪能让人死得不明不白的?强盗抢布庄,也不至于非要杀人的,大郎是个机灵的孩子,我们都见过,并不是那种死脑筋的,他不可能明知道打不过,还会强上的。退一万步来说,咱们没有能力,去给他上烛香,见最后一面,也是尽到咱们盛家的心意了。” 盛二郎早就等这句话了。 “好的,爷。” 盛二妹哭着朝盛老爷子跪拜,“阿爷,我替赵大郎谢谢你,阿爷,呜呜呜……” 盛老爷子交待,“这次以二郎的名义上县城,你藏着些跟他去,莫要叫人瞧见了,你是姑娘家,到底露不得面,于名声有碍。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尽自己的情义是一方面,自己还要好好活的。” “好!我都听阿爷的。” 棉娘也暗中点头,不愧是老爷子想得周全。 又厚道。 这事情就说定了。 准备一下,晚上就要出发了。 宜早不宜迟,又不能大白天的走,让人看见了。 就等入夜,就走,赶夜路。 没想到的是,临出发之前,盛二妹突然来找棉娘了。 “三嫂,你能不能跟着我们去一趟县城?你会医术,你可以去看看大郎的死因,到底是怎么死的,应该可以从伤势上看出来一点迹象吧?我与二哥去了,我们都不懂医术,也不认识什么人,别人胡弄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我……” 盛二妹说着,怕棉娘为难,有些泄气。 “当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怪你,我就是觉得大郎这么死得不明不白的,心疼他,我还要背上克夫的罪名,我这心里有口气,咽不下去,指望赵家人,大郎就是白死了,他们原本对大郎就不好,人家给了银子,就是封了他们的嘴,我咽不下这口气……” 充满了不甘与迷茫,还带着特殊的执拗。 “我要是不去看看,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怕是无人送他最后一程了。” …… 盛二妹见棉娘不说话。 不再多说了。 苦笑一声,“是我打扰三嫂了,三嫂就当我没来过。” 起身就要走。 棉娘叫住她,“我去。只要阿爷同意,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盛二妹惊喜回头。 这下,盛五郎与盛三妹两个小家伙,有些不乐意了。 她们不想让三嫂离开,自从棉娘嫁入盛家以来,他们三人吃睡都在一起,早相处融洽了。 棉娘是他们三房里唯一的大人,两孩子的主心骨。 离她不得。 可是,盛二妹又太可怜了,不忍心出声反对。 盛二妹拉着棉娘去了中院,回禀盛老爷子去。 两孩子也眼巴巴地跟着。 说明了事情的原委,盛老爷子看了看棉娘,又看了看盛二妹。 抽了几口大烟,最终开了口,“我确实不放心你与你二哥两人去,你们俩人都不够沉稳,棉娘稳得住,她愿意跟你们去,我同意。就是怕你们太危险了,这样吧,让三妹也跟着去吧,多个人,多个照应。” “好!” 不待众人说话。 盛三妹第一个高兴地应声了。 她长这么大很少出远门,这回能出远门,还是与最喜欢的三嫂一起出门,不高兴才怪。 笑容没洋溢片刻,又咽了回去。 第63章 杀人了 这是去探丧,不是度假游玩。 说走就走,晚上准备了一下就租了一辆马车,去县城了。 正是热天,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带了一些银钱,就能走了。 金门县,棉娘熟得很。 她前世,就在金门县住了好久,街头巷尾她都熟。 路上,盛二郎赶着马车,棉娘,盛二妹,盛三妹,坐在马车里,夜里黑,风大,马车一路没停。 运气也算好,没有遇上拦路打劫的。 盛二郎捏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来了。 棉娘她们歪在马车里,眯了一会儿眼睛。 三妹精神好,前半夜里,炯炯有神的盯着四周, 赶夜路走得慢,到县城的时候,县城的门还没有开。 她们在城门口停了一个多时辰,东方才发白,县城的门才开了。 开城门的时候,好多人都与她们一样,提早到了,在门口等着。 大多都是贩夫走卒,拖着东西想进城卖的。 让棉娘想到了她自己,她前世为了养活宋家人,也是起早贪黑的,后半夜出发,到县城门口,天蒙蒙亮,等早市。 都是贫苦百姓们。 这世道,难啊! 盛家是在镇上租来的马车,他们家只有牛车,牛车走得太慢了。 等开城门,城门口的士兵检查了他们的身份之后,一一放行了。 隐约间,听到几个挑担子的老伯在说话。 “以前去市集卖东西,入市费就要二文钱一个人,现在终于盼来了一个新县令,把入市费降到了从前的一文钱,得趁这个好时候,多来市集买卖东西,要不然以后又涨了,就不划算了。” “可不是,据说新来的县令年纪不大,是京城派下来的一个进士,文弱书生一个,没有人什么能听他的话,他好不容易给我们老百姓争取了这样一个福利,咱们得珍惜。” “确实……” 几人挑着满满的山货去市集了。 棉娘听他们说话,脑子回想了一些前世的事情。 关于金门县的进士小县令,她前世也有所耳闻,是个公正执法的人,是朝廷派下来的。 但是金门县比较偏远了,本地势力有县尉,县丞等,如果不配合县令,阳奉阴违,架空他,他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这县令姓周,叫周迁。 看着和气好欺负,实际有一股坚韧不拔的精神,在金门县洗清了好几个冤案要案,还颁布了不少有利民生的政策。 可惜,没过多久,他就被金门县的本地势力,故意陷害,被排挤走了。 棉娘听到这几人议论他,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周迁目前在金门县,是个好事儿。 进城之后,几人先是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住下。 要了一间房,棉娘她们三个女人住一间,为了省钱,二郎去住大通铺,马车停客栈里,马料也要费点钱。 安顿好,几人早已经饥肠辘辘,随便在路上买了一点包子馒头吃了。 便寻去五湖布庄。 一路问人,来到了一条最热闹的集市上,老远就看到五湖布庄几个大字,是一家很大的店。 盛二妹很激动,就要上前去问情况。 被棉娘劝住了。 谨慎起见,他们分头去这条街上的其它店里,先打听打听是什么情况。 心里先有个数。 然后才好去五湖布庄里。 二郎与二妹一个小队。 棉娘与三妹一个小队。 分头去问。 棉娘她们进了一家杂货店,先是买了一些日常用的小东西,赢得了老板的好感。 然后,就开口打听情况。 “掌柜的,听说你们隔壁布庄最近闹出了人命,是真的吗?” 那杂货店老板道,“是的,前几天的事情,好好的小伙子,说没就没了。” “到底是个什么回事儿?”棉娘低声问。 杂货店老板摇头,“说是后半夜里闹强盗,我也不太清楚……” “那强盗只抢了布庄吗?你们就在布庄旁边,可有强盗上门来偷东西?”棉娘道。 杂货店老板庆幸的表情,“没有,就只打劫了五湖布庄,我们都没有强盗上门。” “那真是幸运了,老板一看就是吉人天相。对了,那闹强盗了,都杀人了,守布庄的小伙计肯定会叫喊呼救吧,你们周围有人听到吗?” 杂货店老板被问住了,“这个没有听到,我当时就在后院住着,没听到啥动静。后来我问了周围的人,他们也说没听到,可能那些强盗是用了什么手段?一进门就把小伙计给宰了还是什么样的,不太清楚,官府的人也来问过,我们也不敢打听多的。” “原来如此,我们也就是好奇,随便打听打听罢了。” 杂货店老板道,“嗯,反正这个世道乱得很,现在入室抢劫杀人也很多,出了那事之后,我们都把店铺的门加厚了,也怕闹强盗呢,半夜被人杀了都不知道。” 棉娘她们在杂货店里打听得差不多了,又换了另一家。 这次也进了一家布店。 没有五湖布庄那么大,就是两个小门面,一面卖布,一面卖成衣的。 棉娘买了一匹白棉布。 然后又与掌柜的套近乎。 就问了五湖布庄的事情,“我们家以前买东西都是在五湖布庄里买的,现在那边出了人命,也不敢过去买了,就在你们店里看看,没想到,这花色布料品种也挺多的,特别是这印染的图案栩栩如生啊!” 掌柜的受了这夸赞,心情高兴。 “那可不,他们五湖布庄就是名气大一点罢了,有上下几层楼的店面,我们是小店,但我们自己有专门的染坊,在县城里,别家都找不出我们店里的印染图案来着……” “对了,掌柜的,你可知晓他们布庄为什么发生了命案?外头都说,他们店里有好布料,引起了强盗的注意,所以,才去抢他们的?” 掌柜不爽,“他们有个屁得好料子!还不是与我们店一样的进货渠道,都是省城里进回来的,他们自己故弄玄虚罢了。我偷偷跟你说,他们布庄经常有奇怪的人出入,不像是什么正经做生意的,你以后来我们店买东西,就是对了,料子都是一样的,价格还比他们便宜多了。” 棉娘挑感兴趣地问,“什么叫不是正经的店?他们五湖布庄还有别的什么不正当的营生吗?” 第64章 凶手 “那个就不知道了,反正经常看到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后门出入,暗地里干黑活吧!要不然,这次强盗只冲他们家去呢,我们周围这么多的店铺都没遭呢?就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黑吃黑了吧!可惜连累了那个小伙计。” 那掌柜的越说越玄乎。 见棉娘听得认真。 他又道,“我也就是猜的,你别往外面传,要是官府知道了,或者五湖布庄的人知道了,来找我们的麻烦,就犯不着了,嘿嘿,我就是图嘴快。” 棉娘笑道,“我也只是听个八卦。对了,那小伙计据说是被砍死的?砍了十八刀?砍得满屋都是血,这强盗怎么这么狠啊!” “你这也是听信谣传了,哪有十八刀那么夸状,一个小伙计而已,又不是专门找他寻仇的,就一两刀吧,也没有多少血,我去看了的,拿块布蒙了,好像是伤在胸前的,胸口那里有血迹,地上干净得很……” “那小伙计的尸体抬哪里去了?”棉娘继续问。 “自然是义庄啊!不过,前天看见人家家属来过了,不知道有没有领回去,没领回去就是送去了义庄,仵作要验尸,要断案的。” 棉娘嗯嗯几声,又买了好几个帕子。 盛家的女人们,一人都捎带了一个。 掌柜的瞧了,也欢喜,虽然都是小生意,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棉娘她们又问了几家。 就与盛二妹她们汇合了。 两方将打听来的消息合并了一下。 “一,这强盗确实是奇怪,这条街上的旺铺多得是,还有金店首饰行,他们不去抢,非要抢布庄,这点不合理,这应该不是普通的强盗。” “二,强盗抢劫,应该有声响,砸门,或者赵大郎呼救什么的,可是,周围的人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这也不合常理。” “三,除非有备而来,用了迷药之类的东西,可是这样准备齐全就不像是普通的抢劫了,更像是针对五湖布庄的仇杀,如果说是仇杀,那为什么只死了一个小伙计?赵大郎身世清白,又是个小人物,一般不会是针对他的仇杀,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四,那个布衣店的掌柜说五湖布庄,后门经常有不三不四的人出入,究竟是些什么人?” …… 总结出来以上几个疑点。 让人不解。 然后,棉娘她们就直接去了五湖布庄。 进门就表明了身份,来找五湖布庄的掌柜问赵大郎的事情。 原本是准备找那个小伙计多问些的。 那小伙计一问三不知,说是新来的。 给他们汇报了掌柜。 掌柜是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矮胖矮胖的,一看到棉娘她们就不耐烦了。 “你们是怎么回事?赵甲死了,我们布庄给你们赔了一百两银子,你们还想怎么样?三天两头就上门,你们不是说好了,以后不会来找我们了吗?” 棉娘心里一盘算。 一百两!这么多! 难怪,赵家那夫妻连尸首也不要了,就回家去了。 在乡下,人命贱得很。 要是一个人能值一百两银子,好多人家都愿意卖命。 盛二妹流着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 棉娘怕她情绪失控,她先开了口。 “这位管事,我们不是赵家人,我们是盛家人,这是我二妹,她与赵甲是未婚夫妻的关系,昨日才听闻未婚夫过世的噩耗,今天才赶过来的。我们想问问赵甲到底是怎么死的?想见见赵甲最后一面……” 那矮胖掌柜皱眉,“你们真是麻烦,赵家人要了一百两银子走了,又来一个未婚妻,你们到底还想要多少?我们店请了赵甲来帮忙,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天天有人来问。” 盛二妹呜咽哭道,“我们不要银子,我们就想问问情况,想知道杀赵大郎的凶手,如今抓到了没有?” 五湖布庄的矮胖掌柜轻蔑道,“再给你们十两,立马走!下次再来什么兄妹姐妹的都不行了,别在我们布庄里哭哭啼啼的,影响我们布庄的生意了!” “我们不要银子……” “二十两!多的一文也没有,别想得寸进尺,你们乡下人真的烦得要死。我警告你们,别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赵甲他已经死了,我们布庄也是有损失的,你们别天天揪着这事儿不放,要是过了火,你也别怪我们不客气。” 矮胖掌柜甩出了二锭银元宝。 一锭十两。 盛二妹又气又怒又悲伤,“你这人,怎么这样……” 倒是棉娘利索的将那二十两银元宝,收了起来。 “行吧,那我们就走吧!大郎既然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二妹,你也要想开点,你还年轻,就把大郎忘了吧。” 盛二妹哭诉道,“我不走,我要去见赵大郎最后一面。他人在哪里?” “你这小娘子,拿了银子,还想闹事?滚!” 棉娘见那人真恼怒了, 就拉盛二妹出去了。 “赵家人得了一百两不分你一点,你现在也要到了二十两,再嫁个人也差不多够了,有了这二十两的陪嫁,在咱们乡下,什么样的人嫁不到?算了,算了。” 原本那掌柜神情阴郁的,想做点什么的,听到棉娘这么一说。 就松了一口气。 轻蔑的看了她们一眼。 果然,就是眼皮子浅来索要好处的乡下人。 不值一提。 盛二妹不知道棉娘为什么这么说,但她知道棉娘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有她的深意。 就抽抽嗒嗒的跟她出去了。 走了老远之后,棉娘再看身后。 “好了,没有探子跟踪咱们了。” 众人问她,“三嫂,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棉娘道,“五湖布庄确实有问题,但人家是这里的地头蛇,咱们大小只有四个人,还是小心为上,他们当我们是来通过赵甲的死,要点好处费的,那咱们就这样让他们以为,安全一些。” 盛二郎也道,“是的,我也瞧见了,布庄里有些人,看上去应该有不错的身手。” 第65章 义庄 盛二妹道,“那我们怎么办?” 她心头如乱麻一般。 棉娘向来头脑冷静,遇事冷静的人,思维能力也强一些,所以,盛二妹下意识地就望向她。 盛二郎虽然是男子,但他到底不如棉娘多活了一世的人。 也有些没主意。 盛三妹年纪更小,习惯性的将棉娘当成她们三房里的大人,顶梁柱。 棉娘沉声道,“我们先去义庄看看,听说赵大郎的尸首停在那里,应该不是随便让人看的,我们想办法去看看。” “好。” 盛二妹本来就是想送赵甲最后一程的。 不见到赵甲的尸体,她是不会回去的。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们又赶去了义庄。 义庄有些偏僻,十分荒凉,但是有人看守。这个义庄是停放尸体,以及给过路之人,提供歇脚的地方。 棉娘她们假装是过路之人,要歇脚,故意晚上接近义庄的。 看守的却是两个大汉,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们进去了。 其中一人过来交代他们,“中间的屋子是停放尸体的,有几具涉及悬案的尸体,闲杂人等不能靠近,你们过路的就住右边屋子就行了。义庄这里常年阴气缠绕,你们多是女眷,八字不旺的,就不要晚上乱走动,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是不管的……” 这有些恐吓的性质了。 盛三妹不由地抖了抖。 躲到了棉娘的身后去了。 “三嫂,我怕鬼,我害怕。” 棉娘轻轻地安抚她,“别怕,咱们只是路过歇一宿,晚上不出去就是了。” “好。” 那人见她们如此胆小,也就没有多说了。 再看她们衣着打扮,一看就是乡下人,这临近县城都住不起店,只能在义庄来借宿的穷人。 就走了。 棉娘等那人走了之后,打量屋子的环境。 空荡荡的,到处都是灰尘,看样子闲置很长时间了,角落里铺着一些干草堆,应该是之前别人借住留宿时使用过的。 还有一些干柴堆。 盛二郎去抱了一些过来,生起了一堆火。 现在是大热天的,晚上应该不冷的,生火主要是为了照明,还有就是,心里冷。 感觉在这阴森的义庄里,温度比外面至少要冷几度。 可能是长年停尸,还大多是些没人要的怨尸,所以,气场比外面凉得多。 在这空荡荡,窗户都四面漏风的屋子里,有种让人寒气直竖的感觉。 棉娘听外面那人的脚步声远去了。 对大家道,“别怕,这世上没有鬼,义庄这么凉,应该是地场的原因,也有心理原因,不会闹鬼的。” 盛三妹一反之前的害怕小模样,笑道,“三嫂,我是骗那人的,我才不怕鬼呢!鬼打不过我的。” “就你小机灵鬼。”棉娘失笑。 盛二郎面色凝重,“那人应该也有武功,外围只有两个人看守,但是里面还有人说话,应该是还有人在暗处。我看他们的样子,搞不好与五湖布庄的那批人是一样的来头。”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找他们借个火,再探查一下。” “好。” 棉娘她们是女人,不方便去探口风。 男女有别。 不是天黑的晚上。 二郎去最适合。 盛二郎出去之后,关上门,三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盛二郎又拿着火摺子回来了。 “借到了。” 面色沉重,“义庄就三间屋子,中间那间停尸的地方,左边一间大屋,右边一间,我们住右边,我刚去左边那屋子里去借火,里面分了几个小间,桌椅家具齐全,应该是人不少,至少四五个,被屏风挡住了,没看清。” 棉娘点头,嗯了一声。 “一个义庄,平时都没人来的地方,一般只有年老的看守人,可这里却有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守卫,肯定有问题,我们想找到赵甲的尸体不容易了。” “确实,以前义庄我跟阿爷来借过,看守的是位老伯,今天没有见到,换成了壮年人了。” 就在这时候,义庄外面又有人敲门声。 之前那个接待棉娘她们的守卫十分不耐烦,从左边那屋子里,慢腾腾地挪出去。 “谁啊!大晚上的,都来义庄做什么?也不嫌晦气!” 外面的声音很年轻,“老哥好啊,我们是路过的人,想进来借宿一晚,您看方便不方便?” 门外面是两个年轻人。 像是一对穷苦主仆。 主子穿着打着补丁的长衫,长衫洗得发白了,头上的纶巾也是旧的快要破洞,但不影响他读书人磊落大方,儒雅的气质。 仆人穿得更破,背上背着大书箱,手里还拎着行李包袱,满脸堆笑。 说话的正是他。 那守卫皱眉,“你们是何方人士?要去哪里做甚?” 这些都是要问清楚的。 棉娘她们进义庄的时候也问了。 那个仆人小厮一一作答了。 “我们是隔壁青水县人, 我家公子是个秀才,现在打算去省城读书,路过金门县,借宿一晚就走,还请行个方便……” 那守卫不耐烦,一挥手,“进来吧,进来吧,只要你们不嫌晦气。没钱读什么书,赶什么考,真是的……” 于是,棉娘她们这个屋里,又多了两个人。 这回,真不好行事了。 打乱了棉娘的计划了。 原本只要半夜里,趁那伙人睡觉了,几人离开这间屋子,去中间停尸房看看的,因为多了几个人,反而不好搞了。 到时候,惊动了他们,他们问她们去哪里,要做什么,有可能会把那伙守卫惊醒。 只能不变应万变了。 那对书生主仆,书生话不多,显得很矜持,全是那个仆人小厮在说话。 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把棉娘她们的来历都打听了一遍,还自我介绍了一番。 还问棉娘她们的同意,借用了火堆,拿出罐子烧了一罐热水,烤热了馕,做这些事情都十分熟悉的样子。 那书生显得十分的好学,在火堆旁边,还拿出一本书来看。 因为棉娘她们是女眷,故意离得远些。 显得颇有礼貌,知礼节。 “你们小娘子怎么也晚上去探亲,这世道可不好,白日里行走,都容易遭劫匪呢。” 小厮与棉娘道。 第66章 是个好机会 小厮与棉娘道。 棉娘苦笑,“我们也是没法子,都是乡户人家的,若不是我要回去奔丧,也不至于这么着急赶夜路的,还害我兄长妹妹一起陪着我回去……” “哎,都是苦命人啊!” 互相一番聊天,都在火上烤了简单的食物,分食了。 吃饱之后,盛二郎将包袱里带来的长褂子,往地上一垫,让棉娘,盛二妹,盛三妹她们睡觉。 他没睡,就靠在墙边上打盹,值夜。 那书生主仆两人,像是行路累了,吃完之后,也随意收拾一番,躺在地上歇息了。 屋内的火堆,渐渐开始熄灭了。 盛二郎原先准备去添柴的,也不准备添了。 没有光,更方便行事。 到了半夜里,屋子里的人,都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盛二郎动身,看看那对主仆,毫无动静。 屋内只有室外照耀进来的月光。 他悄然开门出去,外面也没有人影,他去左边屋子外面听了听,里面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 是个好机会。 他赶紧回屋把棉娘她们叫醒了。 棉娘与三妹的警惕性很高,二郎起身出门的时候,她们就已经醒了。 只有盛二妹警惕性差一点,加上心里太难过,身体太疲累了,睡着了,摇了一会儿才摇醒。 几人悄然在黑暗当中,出了这间大屋子。 中间那停尸体的屋子,大门上,上了一把锁。 藉着月光,盛二郎上前,拿出一根细细的铁片子,在大锁里捣鼓几下。 “咔嚓”一声。 大锁弹开了。 这种小伎俩,盛家儿郎都会。 盛二郎推开门。 几人悄然闪身进去了。 这个屋里点着长明灯。 这点小火苗,映照着空旷的屋子,反倒显得昏暗无比,屋里隐隐绰绰只可见散布着一些长方体的物事。 全是棺材。 这是金门县的义庄,全金门县发生的命案出来的受害人尸体,还未有结果的,都暂时停放在这里。 还有就是无人认领的穷苦人的尸首,也会暂时停放在此,等家属来认尸。 或者还有给走尸的特殊人群提供,暂住之地。 …… 空旷的屋里放满一排排棺材,显得阴气森森的。 棉娘向来是无神论者,心里有鬼的人,才会遇上鬼。 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低声道,“我没有见过赵大郎长什么样子,你们分头找找,找到了做下手势。” 时间紧迫,生怕那些看守人醒了。 所以,要抓紧。 屋子很大,光线又差,辨识度极低,只怕要花费不短时间。 棺材目测有二十多口,都黑漆漆的,有的都快腐烂了,一股尸腐臭味儿。 大家分头寻找。 有的棺材里有人,有的是空的,掀到了有人的棺材,见到了里面的尸体,这大半夜里,真能被震得一激灵。 盛二郎是男人还好,盛二妹与盛三妹都没有见过这种场面,都有些害怕。 特别是盛二妹手脚都抖了起来。 走路都走不稳的样子。 棉娘前世是死过一回的人,乱刀砍在她身上,那种疼痛,都抵不上她的心疼。 抵不过她前一世受过的苦,抵不过保护不了两个无辜的孩子的痛苦。 所以,再见人世间百态,没有什么能让她害怕的东西了。 “你要是怕,你来说,赵甲有什么特征,我来看吧。”她在盛二妹的身边,轻声安抚。 她一直陪在盛二妹与盛三妹的身边,并未走远。 盛二郎一个人去另外一头查看。 “我……我没事……”盛二妹硬着头皮。 正说着,眼一瞥,看到了一具腐烂的尸体,眼珠子里钻出一条蛆虫…… “呕!”盛二妹实在是忍不住了,干呕了一声。 这下,动静有些大。 左边那屋子里,有了说话声,有人起身了,点灯了。 眼看着,就要过来了。 棉娘及时对盛二郎道,“你出去把门锁上,我们几个找空棺材里躺起来,避一避。” 因为盛二郎在门边上,出去来得及。 她们在里面一些,出去来不及了。 关键是,门外面的锁必须要还原,要不然,人家一看就发现不对劲了。 除此之外,也别无它法。 门窗都是关死的,想从门窗走,也来不及了。 开窗还有声音。 于是,盛二郎当机立断,出去,把门反锁上了。 迅速离开。 棉娘她们三人,找了两口空棺材。 盛二妹害怕,让她与盛三妹一起躺一口。 而她自己单独躺一口。 她们刚刚躺好,外面就有人过来查看了。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莫不是诈尸了?” “这门锁也没有动,还是锁着的么,不过还是进去看看……” “老,老大,大晚上的,要是真诈尸了怎么办?” 几个人在外面小声议论。 “怕个毛!我们这么多人,都是血气方刚之人,还把一个义庄压不住?” 外面的锁扣打开了。 几个汉子推门而入。 棉娘她们紧张得呼吸都要停止了。 她倒是不怕,她在心里把说辞都想好了。 真要被发现了的话,她就推到鬼神的身上。 她要比他们更吃惊,说睡着睡着就进了棺材里,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肯定闹鬼…… 没想到,那伙人进了屋,就只是假装巡视了一番,见无甚异状,便开口道: “没什么事,我们出去吧,这义庄半夜三更的,出一点小声音,是正常的。” “那走吧!快出去吧!” “慢着,先去看看那具……” 说着,几人朝最边上的那口棺材走去。 打开棺材看了看。 几人便出去了。 棉娘她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外面的大门被锁上了,屋内又恢复成寂静。 棉娘竖起耳朵听,那几人还特意去了一趟右边的屋子。 好像去查看了。 盛二郎回话,“啊!我们没听到什么声音啊,在睡觉呢……”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要不要我们帮忙?公子,醒醒,外面闹鬼啦!”这是那个小厮的声音。 那几人才放下警惕,“没事,睡你们的觉,你别瞎逼逼啊!闹什么鬼?有爷几个在这里镇着呢。” “哦哦哦……” 左屋的门关上了。 只剩下虫鸣静寂的声音了。 棉娘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第67章 真诈了尸? 棺材里面差点把她憋死,哪怕是空的,也是有着一股难闻的腐烂的臭味。 她出棺材就深吸了一口气。 很快,这口气就差点呛住了! 因为她旁边的棺材里也坐起来了一个人! 是个男人! 不是盛三妹她们! 棉娘的头皮一麻,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真诈了尸?” 再一看,这个人有些眼熟,还朝她做噤声的动作,生怕她受到惊吓,尖叫出声。 棉娘稳住了。 不是诈尸。 是活人。 这不是那个白面的书生吗? “你怎么在这里?”棉娘轻声道。 白面书生小声回,“我也不知道啊!我睡着睡着,醒了就到棺材里了。” 棉娘:…… 我信你个鬼! 这时候,盛三妹她们也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她们见到这书生也是吓了一跳,因为先有棉娘在与他说话,而且二郎也进来了,倒没有被吓破胆子。 棉娘道,“这里危险,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你赶紧出去吧。” 这人想要做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多管闲事。 轻声提醒了一句,就与盛三妹她们使了一个眼色。 直奔最边上的那口棺材走过去。 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赵甲的棺材。 因为刚才那几个人过来,就只查看了这具棺材。 果然…… 棺材里躺着一个年轻人。 光线昏暗,只能见其双目紧闭,身材削瘦。 盛二妹壮着胆子,扒着棺材凑过去仔细看,立刻呜咽道: “是他!就是他!呜呜呜……” 声音压抑低沉,众人皆戚戚。 相比之下,棉娘要冷静得多。 “我们得把他抬出来,我验一下他的伤。” “我来吧。” 那个秀才不知怎么没走,居然也跟过来了,主动说道。 他与二郎一起把赵甲抬了出来,转移到那盏微弱的长明灯底下。 这里是屋里唯一有光源的地方,虽然也暗,总比其它地方强。 棉娘仔细查看。 却发现尸体身上并没有伤口,什么被乱刀砍死,纯属胡说八道。 但,身上多处地方肿得厉害,皮肤上也有好些乱七八糟的伤痕,显然,有很大概率是被殴打致死。 那秀才也看得很仔细,嘴里低声喃喃道: “看上去,是被围殴致死,人是在铺子里死的,凶手应该是不想弄得到处都是鲜血,所以采取了这种方法,下手的人很老练……” 盛二妹听得愈发伤心。 棉娘没想到秀才也懂这些,不过眼下这不是重点,她百无禁忌的亲自上手摸了摸。 “咦?” 一摸之下,她发现有点不对,这人死了这么久,应该是冰凉冰凉的了,但现在却不是? 她又仔细查验确认一番,低声道: “这人还有一点体温,或许可以尝试救一下。” 机率很小,但既然有可能,怎么也得试试。 盛二妹眼睛一亮。 就在这时,屋顶上传来“笃笃笃”三声轻响,如果不是特别留意,根本听不到。 秀才开口道: “那些人又要过来了。” 这一下,棉娘为难了。 带着赵甲跑了算了? 万一那些人再次查看他的棺材,不是立刻就露馅了? 把赵甲再放回去?本身他就只有一口气了,不知道还能拖延多久,现在时间很宝贵。 却见那秀才道: “你们先抬人出去,我来假扮他。” 说完,也不等回话,几步轻跑过去,跃入棺材中,还贴心的自己合上了盖板。 这人倒是有趣,心思周密,行事也果断。 他的身形与赵甲差不多,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同样较为破烂的布衣。 至于一些细节,那里不在油灯照射之下,不认真看是不容易发现的。 眼下来不及掰扯了,只能这样了。 盛二郎背起赵甲,几人急匆匆出了门。 还没等她们藏好人,就听到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说你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咱们不是刚看过一次吗?又把我们叫起来!” “你懂个屁!只会睡得像死猪。还是谨慎些的好,我老是感觉有动静,再去看一眼又怎么了,万一有事呢,咱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既然这般折腾,那咱们不如……” 接下来的话,棉娘就听不清了,那几人已经进了中间的大屋。 听这动静,五个人都进去了。 而她们这边屋里,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那个碎嘴的小厮也不见了。 棉娘大概猜出,这两人来义庄也是另有所图,说不定也是冲着这件案子来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她有点不放心秀才,毕竟人家是为了她们冒险的,便让胆大的盛三妹去偷偷看一眼,现在是黑夜,她人小,注意点应该不会被发现。 盛二郎和二妹要想办法把赵甲藏起来,万一那边露馅了,那几个贼人来这里查看就麻烦了。 棉娘自己得想一想,怎么才能把赵甲从鬼门关拉回来。 几下里,都是抢时间的事。 棉娘仔细思虑了一会,见没人进屋询问,刚想松口气,就见三妹飞快的跑进来了,还有些气喘。 “三嫂,他们把秀才抬走了!” 棉娘惊讶,“现在?抬哪里去了?” 盛三妹火急火燎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那伙人真的再次去看了那口棺材,只不过没仔细看,见“尸体”还在,便又盖上了。 但他们却没走,简单商量了一番,说是等不及天亮了,搞得人睡不好觉,既然这样,索性现在就将棺材埋了算了。 “现在他们已经抬着棺材走了,怎么办啊?” 盛三妹急得跺脚。 棉娘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那你有没看到秀才暴露出来?” 三妹摇头,“没有,棺材被抬出去,也没见动静。” 这,是被闷晕了,还是在等待时机? “那你知道他们抬去哪里了吗?” 三妹手一指,“他们说是去乱葬岗,他们往那个方向走的!” 棉娘暗赞,三妹胆大心细,是个好苗子。 只是现在,秀才要被活埋,她们不能不管。 略思忖一下,便让二郎与三妹一起去看看。 “你们就跟在那五人的后面,不要暴露,不要动手,等他们走了,再把人挖出来。” 第68章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那个书生的表现看,应该会知道她们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还有,那小厮不见了,应该也会想办法。 即便如此,她们也得负责,不能充耳不闻。 剩下就她和盛二妹在屋里负责赵甲的事了。 趁着人都走了,她得先把赵甲抢救一下。 用到的药材和物品,她带的有。 她这次来,很可能会遇上危险,这一点她早已有预料,大家都有危险,既然如此,就得准备充分。 不敢说多齐全,但前期抢救所需的,基本上都有。 先把赵甲扎针清淤,处理内伤,疏通内腑,再喂点参汤等营养品,能不能把人救醒,就看天意了。 盛二妹帮忙做完前期的准备后,便跑出去警戒。天色黑咕隆冬,她既担心,又有点惧怕,但为了赵大郎,她没有流露丝毫。 忙活了一会,棉娘就隐隐听到外面有跑动的脚步声,她的一颗心提了起来,不过二妹并没有示警,不一会,熟悉的三个脚步声走近了,她才放下心。 回来的,果然是二郎和三妹。 不过,她们俩并没有找到人。 由于天黑,对方人也多,说不定有人会回转来呢,所以她们不敢跑太快,而且不熟悉地方,等找到乱葬岗时,发现并没有人,新挖的坑确实有一个,但是,只挖了一半。 也有一口棺材在旁边,但它是空的。 二郎趴在地上仔细检查了下,发现地上渣土凌乱,有打斗的痕迹。 这,可能是秀才的同伴,把他接应走了? 这一点,棉娘不奇怪。 奇怪的是,秀才那边的实力还不小,而且拥有绝对优势,要不然,深更半夜的,那些贼人肯定还会回来这里。 现在没回来的原因,一半的可能是不敢,另一半可能是被抓了。 这是好事,起码今夜她们不用逃走了。 于是,她继续手里的事。 等忙完,天已经蒙蒙亮了。 赵甲的面目也清晰起来,五官还挺端正的。 只是,仍旧没醒。 “三嫂,他怎么样了……” 盛二妹忧心忡忡。 棉娘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才道: “有点效果,体温又回升了一些。不过,他的假死状态有点长,恢复没那么快,你别太担心,他有很大几率可以苏醒过来。” 盛二妹喜出望外,一把抓住棉娘的手。 “真的?太好了!太感谢三嫂了!” 她的心情,棉娘完全可以理解。 二郎问: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虽然大家都熬了一夜,但天已亮,不能再睡觉了。 好在都是年轻人,熬得住。 棉娘思索一番, “这里不能再呆了。虽说那五个贼人可能不会再来,但他们很可能还有同伙,如果两方没会合,他们就可能再来人查看,所以我们得换地方了。” 二郎:“那我们去哪里呢?找一家农户躲起来?” 棉娘摇头, “从昨晚他们摸黑去埋人来看,他们对这一带很熟悉,我们不能找农户,而且有可能连累人家。我们就去城里住店,掩饰一下就好了。” 城里人多,易于隐藏。 但她们一行人有点显眼,到时需要分开入店登记。 还有赵甲昏迷未醒,住店是个麻烦,就让二郎背着,然后洒上点酒水,假装是喝醉了,应该可以瞒过店家。 棉娘细细思量,把每个环节都考虑了一遍,然后才进了城。 现在是关键时刻,一个不好,她们就可能死人的,不能不小心。 好在过程很是顺利,除了掌柜把赵甲看了又看,其它并无差池,一行人顺利地住进了客栈。 赵甲被多看两眼也没关系,棉娘已经提前将他化了一下妆,看不出真实面貌。 唯一不好的,就是多花了住店的钱,不过这不算什么了。 都进来后,几人会合在一间屋子里。 二郎将背上的赵甲放下来,发出了“啊”的一声。 “二郎,怎么了?” 棉娘忙问。 二郎一脸诧异,站起身来连连道: “我没怎么啊,不是我叫的,好像是他叫的。” 二妹惊喜的冲过去看。 棉娘也过去,就见赵甲的眼睛微微睁开了。 真的醒了! 这可是意外之喜,棉娘赶忙又搬出家伙什,先给他灌了一口药汤再说话。 这个时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急需营养。 “赵大郎,你感觉怎么样?” 二妹迫不及待地问。 “我,我这是没死吗?” 赵甲声音很低,虚弱的很。 “没死,你没死!”二妹喜极而泣,“我们把你救活了,不对,是我三嫂把你救活了!” “感谢阮嫂子。” 赵甲努力撑手想起身的样子,被二郎拦住了。 “你别动,你的伤很重,还没好呢。” “还有,你也别喊嫂子,你跟我们家已经没关系了。”盛二妹跟着抛出一句。 赵甲诧异道:“你,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几人三言两语,把他爹娘来退亲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甲目瞪口呆, “这,对不起,我爹娘确实做得过分了些。那些聘礼我早说过,是我自己赚来的,我回去就给他们说清楚……” “这件事暂且放一放吧。” 棉娘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现在怎么说都没用,她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是怎么搞成这般模样的,你掌柜说你遭贼人杀害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赵甲脸都红了,力气都增加了几分,是气出来的。 “他这么说的?放他的p!我就是他害的!” 在他气怒交加的叙述中,几人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那天晚上,他由于多喝了水,早上天没亮就憋不住了。他对于周围的路形早就熟透了,就没有点灯,摸黑出去了。 谁知道,他发现前面大堂里竟然有灯光,门口还站着两人,像是守卫的样子。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并且门口的两人并不是店铺的伙计。 好奇之下,他悄悄绕到后面,想看个究竟。 靠得近了,他隐约听到有好些人在里面说话,包括自家掌柜也在里面,另外有个人,居然是老板。赵甲从没见过老板是谁,但听声音,感觉应该是见过的,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但是听他们说话的内容,却感觉不妙,因为这些人说笑特别放肆,从他们嘴里经常嘣出一些“招子、金杠子、点子、片子、开天窗、踩盘子”等诸如此类的话。 第69章 故弄玄虚! 赵甲长年混迹在外,自然知道这些都是强盗用的黑话。 掌柜的怎么跟这些人在一起? “上次有个点子,盘子真顺,可惜是个犟种,不得已只能插了,唉,可惜啊!”有人啧啧叹惜。 那个老板道:“行了,这些事我不管,但你们可要记好了,别出事,谁特么给老子惹出麻烦来,后果你们知道的,不如先插了自己。” 众人纷纷表态。 赵甲急了。 他急切地想要搞清楚状况,要是这个布庄真是个黑窝,那他得赶紧离开啊! 但这个屋子是供客人们试穿和临时休憩的,窗户做得很高,他看不到里面。 他记得附近有一些木板的,那是用来缠布料的,布料用完,便暂时丢在一边。现在天要亮了,已经有些亮光了,于是他找来一些木板垫在脚下,打算把窗户抠出一个小洞看看。 不料,这些木板都是松木,脆弱的很,他刚一踩上去,脚下便发出“咔嚓”一声响。 赵甲吓了一跳,想都没想,赶紧逃。 但他已经暴露了,屋里好些汉子打着火把追了出来,没一会就抓住了他。 “好小子,在爷们面前踩盘子,你还嫩了点。” 掌柜的也来了,凑过来一看: “怎么是你?” 惶恐中的赵甲就像溺水之人抓到了木板,赶忙道: “掌柜的救救我啊!我没干什么坏事,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就出来撒泡尿,求你跟他们说说,放了我吧!” 胖掌柜眯起眼睛: “什么都不知道,你跑什么?” 赵甲哑然, “……我,我看到这么多人追来,我当然要跑了。” 几个壮汉看着掌柜,“怎样?” 胖掌柜回头望了望后面,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插了!” 一股强烈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赵甲张嘴还想说什么时,脑袋后面被猛抽一记,便失去了知觉。 后面的事,他就不清楚了。 棉娘沉吟起来。 按赵甲所说,五湖布庄确实是个黑窝,要不然,不会这么干脆利落的就杀了他。习惯总是能提升效率。 至于后面为什么没有及时处理掉他的尸体,可能因为什么耽搁了,这已经不重要了,算这小子运气好。 “接下来,咱们要去告状!” 这种害人的强盗窝,留着干啥? 盛家人跟着老爷子,少有怕事的人,倒是赵甲有些担忧。 “这里毕竟是县城,五湖布庄比咱们势力大,要不还是从长计议?” 报仇告状,他当然不反对,但他觉得,先要保证自己一方的安全,他可不想再死上一回。 这一点,棉娘当然也有所考虑。 “据说县老爷是刚调来不久的一位进士,刚正不阿。只要有他在,其他人翻不了天。” 再说了,不解决这些人,她们回去的路可能也不会太平。 总之不能姑息。 迟了,这些人作鸟兽散,也是麻烦。 说干就干,为了赶时间,棉娘当即带着三妹,快速往衙门而去。 二郎和二妹在后面助赵甲,慢慢赶。 到了衙门口,三妹非要擂鼓,棉娘将棒槌递到她手里,她跳起脚就往鼓上捶,一连跳了三下,就打了三下,然后再接着三连跳…… 很快有衙役从门里转出来喝斥, “哪来的丫头,你做什么?一边玩去!” “大人,我们要告状!” “告状?告谁的状?” “我们要状告五湖布庄,明里做生意,实际上是强盗窝!他们还杀害了赵甲。” 后面一句,是棉娘说的。 衙役愣了一下。 继而道:“告状,要有状纸的。你们的状纸呢?回去找人写好了再来吧。” 棉娘道: “状纸马上就有。” 她打开随身的药箱,里面有开方子的纸和笔,立刻提笔就写。 她已经学了一段时间了,简单点,还是可以凑合出来的。 三妹满脸钦佩。 衙役的表情则是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里面又走出一伙人,为首的明显有点派头。 “谁要告状?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桃花村盛家人,我叫阮棉娘,三房媳妇。”棉娘不卑不亢。 “盛家……”来人念叨一句,板起脸,“五湖布庄是本县知名商铺,岂容你们信口诬陷?念在你们妇孺无知,速速回去!否则,先打你们十大板!” 棉娘:“敢问老爷是?” 一个衙役道:“这是本县县尉,张大人!” 哦…… 棉娘了然。 县尉和县丞,都不是好东西。 她前世只了解到这一点,具体怎么个不好法,却不大清楚。 “张大人,我们不是凭空诬陷,我们有证据,要求开堂。” “嗯?”张县尉眯起眼,“证据在哪里?” 棉娘警惕起来, “大人,这不合规矩吧?” 哪有什么都不问,也不开堂,就要证据的? 张县尉眼神一厉, “故弄玄虚!你们怕是没事找事,给我抓起来!” 身后的几个衙役立刻上前,就要抓人。 三妹一下蹦起来,大喊: “快来看呐!张大人好威风啊!不问原由就要抓苦主啊……” 她们还在县衙门口,街上人来人往,本来看热闹的就已经有几个人了,她这一喊,立刻呼啦啦又围上来几十人,纷纷议论指点。 张县尉脸色阴沉。 但他是老官场了,便道: “你们要告状是吧,本官接下了。请你们进衙门说话吧。” 说完一使眼色,几个衙役便走到棉娘和三妹身后,看这架势,明里是请,暗里恐怕是要强行推她们进去了。 棉娘一把拉过三妹,将她的手紧紧攥住。 “我们不进去,我们要求公开升堂!你们若是想来硬的,就看你们有没这个本事!我们还有好多人,都是要告五湖布庄的!我俩只是第一批,县里告不了,我们就去府里告!” 这样说,是为了警告对方,你抓了我俩也没用。 至于是否公开升堂审理,控告人说了不算,她只能算提议。但县尉虽然权力很大,却没有断案权,不能否定她的提议。 说到底,她就是拖延时间,要等县令来。 张县尉的脸色更是阴沉似水。 就在双方僵持时,另有衙役从门里出来,喝道: “县老爷有令,公开升堂!” 第70章 凶光! 另有两个衙役将衙门上的木板统统拆下,这下豁然开朗,棉娘一眼望见,大堂已经收拾好,数个衙役已经排列两旁,县太爷正举步从里间走出。 这下棉娘不管什么县尉了,拉着三妹就往里闯。 街上的百姓们见县爷公开升堂,兴趣大增,一窝蜂的往门口涌来。 “咦?” 三妹眼珠子闲不住,四处乱看,突然低声道:“三嫂,你看县太爷。” 之前在外面隔得远,棉娘看不清,再说她也不会紧盯着县老爷看,那多不礼貌。现在三妹一提醒,她再次看了一眼,发现对方竟然眼熟的很! 这不就是……义庄借宿的那个穷秀才嘛! 看到这里,棉娘心中的疑惑一下全解开了。 她就是怀疑,对方怎么会如此配合她们呢,原来也是破案去了,跟她们的目的完全相同。 那个小厮却不见。 能与县令一同冒险,他肯定也不止话唠这么简单。 “民女阮棉娘,见过县太爷。” 周县令嘴角带笑,语气平和。 “阮棉娘,将状纸呈上来吧。” 阮棉娘写的状纸,极为简短,就只是说五湖布庄其实是贼窝,杀害了赵甲,请官府伸张正义,寥寥几句。若是换个县令,恐怕要打回让她重新写过。 周县令没有,他扫了一眼,便点头称好。 又四下扫了一眼,便道: “咱们稍微等一会。” 棉娘不知道要等什么,却见张县尉首先不满道: “周大人,五湖布庄乃本县极为重要的商铺,缴税积极,经常行善,口碑一直很好。这刁妇无端告状,分明是想讹诈,不如轰出去。” 棉娘恼怒,这人怎么回事,坏也就罢了,怎么一直针对自己? 周县令道: “张大人,稍安勿燥。” 这时,又一人进来了,年纪有些大,面色枯沉,双眼狭长,身材不高,却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从衙役们口中得知,他正是本县的县丞,姓扈。 几方参见后,落座。 周县令问: “扈大人因何而来?” 县令、县丞、县尉同为一县的三大巨头,一件案子如果不涉及到后两者,他们不是必须到场的。 扈县丞道: “听闻有人状告五湖布庄,这可是件大事,下官也很感兴趣,故而来听听。” 周县令微微点头,却听县丞继续道: “大人初来金门县不久,可能有所不知,那五湖布庄乃本县重要商铺,可以说支柱也不为过,大人可不能随意听信他人一面之词,就有了误判。” 一旁张县尉连连附和。 棉娘看了看这两人,没太意外,觉得他们是一丘之貉。 周县令眯起眼睛。 这正是最让他头疼的地方,这俩人的关系算不上多好,但遇上事情,就很喜欢联合在一起,跟他对着干。 这是俩人的一贯作法,他们是地头蛇,多年来,面对外来的县老爷都是如此。 “本官自然不会随意判决。”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报,嫌犯押到。 嫌犯? 什么嫌犯? 县丞和县尉互视一眼,都颇为不解。 周县令则明显松了一口气。 为了争取时间,昨晚他也是一夜未睡的,所幸没出差池。 “把人都带进来!” 外面七八个衙役鱼贯而入,而他们每人手里都押着一个人。 这些人,无论哪一方,几乎个个身上都带伤。 领头的很面熟,棉娘仔细一看,这不就是昨晚那个小厮嘛! 这“小厮”也看到了她俩,经过时还冲她们咧了咧嘴。然后对县令道: “大人,五湖布庄计有十五人,抓捕时反抗激烈,被杀四人,余下十一人在此。” 周县令点头。 “有劳褚捕头及各位了。” 话还没说完,却听张县尉道: “大人,此案还未审理,凭白无故,为什么就先把人抓起来了?” 被抓的人中,五湖布庄的掌柜赫然也在列,他愤愤说道: “大人,我们都是普通百姓,良善之人!我们在布庄呆得好好的,凭什么抓我们?” 褚捕头冷笑, “良善之人?你一个卖布的,为什么人人都有刀?用来裁布吗?见到抓捕立刻反抗,各个心狠手辣,这样的人是普通百姓?你这是骗鬼呢?” 除了他,几个衙役身上都有血迹,可见当时的战斗激烈。 “心中有鬼,自然不肯就范,不必多说。” 周县令扬了扬手中的状纸, “现有阮氏状告你五湖布庄,乃一窝贼匪,你们可认罪?” 掌柜梗起脖子, “我们不认!” 周县令嗤笑一声, “忘了告诉你,你们怕是还不知道,不久前你们杀害的那个赵甲,他又活过来了。” 掌柜瞪大眼睛,一句“不可能”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最后忍住了。 “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赵甲是被强盗所杀,就算他活过来,也是他命大,跟我们没关系。” 棉娘心里微动,原来她们的行动,这位县令早就知道了,恐怕是暗中派了人。 不愧是进士出身,思虑周密。 这个时候,赵甲在二郎和二妹的帮助下,也赶到了。 掌柜一见,吓了一个激灵,隐晦的往某个方向瞟了一眼。 棉娘高声禀告: “这是真正的苦主,五湖布庄的伙计赵甲!” 随即转头道:“赵甲,你把事情的经过,仔细说给老爷们听一听。” 赵甲神情激动,忍着伤痛,将事情原委又讲了一遍。 “就是这群王八蛋,打着开店的幌子,暗地里却干着强盗的勾当!请县太爷为我们作主,为全县百姓作主!”棉娘最后大声疾呼。 外面的百姓听完,立刻按捺不住了。 “我就说这五湖布庄不对劲!装着很和善的样子,实际上很强势,寸步不让,抹零都不行,原来是强盗出身!” “竟然是这样,我家三哥上个月被强盗闯入屋中杀了,是不是就是他们干得?” “我小叔前几天在行商途中被抢了,死了好几个人,该不会也是他们干得吧?” “我早就看出他们不对!除了两三个正经伙计,其他的都不像好人,那眼神都透着凶光!” “……” 群情激愤,议论几乎变成了争吵,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罪状也越说越多。 掌柜汗如雨下,频频看向某一处。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第71章 其罪当诛! 周县令故作不见,淡淡问道。 百姓的话,掌柜可以当作没听见,但赵甲的事,他没法自圆其说,一时无语。 周县令继续道: “赵甲,那天对你下手的人,你可还记得?你一一指出来,本官为你作主。” “多谢大人。” 赵甲一一望过去,还真的认出了几个人,包括掌柜。 “大人,百姓所说的,都属于猜测,不能定论。至于这几人意图杀害赵甲,其罪当诛!但鉴于赵甲并没有真正死去,下官建议从轻发落。” 众人一看,说话的是张县尉。 棉娘冷笑道: “赵甲没死,那是因为他命大,跟杀人者有什么关系?难道他命好,杀人犯就跟着要命好?他们是赵甲的儿孙吗?” 张县尉沉着脸: “杀人是不对,但本案涉及到这么多人,都要定个死罪砍头的话,影响何其之大?本官是为了全县人民着想,以免在市井中造成莫大的恐慌。” 三妹开口脆声道: “我们不恐慌,我们就爱看杀坏人!” 外面人群哄笑,不少人附和。 周县令问: “刘掌柜,你们真正的老板是谁?你若是交待出来,本官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掌柜惴惴不安。 周县令威胁: “你要想好了,你可是死罪!难道你不想有活命的机会?” 刘掌柜还没说话,张县尉森然道: “刘掌柜,你可要仔细想想,你家人也盼望着你回去吧?你可千万要把握住机会!” 掌柜双眼一缩。 棉娘狐疑地看着县尉,这句话好像是没错,没啥毛病,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明里是在劝告,但好像更有威胁的意思。 赵甲蓦然道: “是你!你就是那个老板!你这语气,这个腔调,我记得清清楚楚!县太爷,这个人就是五湖布庄的幕后老板,我绝不会弄错的!” 张县尉额上青筋暴起,手握刀柄,提步上前,叱道: “你敢诬蔑我!” 二郎连忙扶着赵甲,后退一步。 褚捕头上前喝道: “县尉大人,你要做什么?” 堂上的周县令叹一口气,道: “张大人,你也是朝廷命官,何苦为贼?” 张县尉猛回头, “大人,他这是诬蔑,绝没有这回事!” 周县令轻轻挥手, “把五个人犯带上来。” 还有人犯? 人群往外望去,却不见人影。 这次的人犯,却是从衙内押出来的,准确的说,是被拖出来的。 棉娘一看,这不正是昨晚义庄的那五个贼人嘛。 这位县令好手段。 “你们来说说,你们的幕后老板是谁吧。” 周县令道。 为了撬开这五人的嘴巴,他昨晚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那五人抬头扫了一圈,看到张县尉,开口道: “回大人,我们正是听从县尉大人的吩咐……” 话没说完,张县尉暴跳而起, “什么人就此胡说八道,诬陷朝廷命官!来人,将他们拖下去!” 说完,当先去抓人。 他身后的一些衙役迟疑了一下,最后只有三个心腹跟着上前,想要抢人。 周县令大怒,这不是明目张胆想要抹煞证人吗? 也太不把他这个县令放在眼里了! “大胆!褚捕头,将他们一并拿下!” 这边衙役都押着嫌犯,褚捕头冷哼一声,独自上前抓人。 但张县尉等人也是有功夫在身的,大堂内人又多,一时间混乱起来。 二郎和三妹警惕地将众人护在身后。 百姓们看着衙内竟然起了内讧,不由目瞪口呆。 但褚捕头武艺出乎意料的高强,只要给他抓住机会,没人是他的一合之敌,很快,张县尉和他的三个心腹就被绑了。 “本官不服!你们串通一气,设计陷害本官,我要上告!” 张县尉兀自挣扎叫喊不休,看到一旁的扈县丞,又道, “扈大人,县令仗势压人,残害同僚,你不说句话吗?” 扈县丞咳嗽一声,向上一拱手, “咳咳,大人,下官想起家中还有急事,这便告辞了。” 说完,径自走了! 张县尉愕然。 面对威胁时,他们一向是联手对敌的,为何今天不帮他? 扈县丞其实也没办法,想帮却无从下手,众目睽睽,人证一大把,这都成铁罪了,他怎么帮啊? 他要是再不走,说不定张县尉就要拉他下水了。 张县尉反应过来,破口大骂,扈县丞只当没听见,反而加快了脚步。 “啪!” 周县令一拍惊堂木, “张县尉,你太嚣张了!公堂是你家吗?褚捕头,将他们带下去,必要时大刑伺候!他们做过的恶事,务必让他们一一招出来!” 张县尉大喊: “姓周的,未经府衙同意,你无权判罪本官,无权动用大刑!” 周县令面色不变, “但本官有查证的权力!你身为县尉,掌管治安捕盗之事,如今反而纠集恶匪,道貌岸然,为祸乡邻,你还有脸说这种话?你公然抵抗讯问,意图谋杀人证,本官只好强行拘捕,至于过程中你受了伤,那是不可避免的事。” 张县尉咬牙切齿,“你狠!” 周县令挥挥手,不想再说,让褚捕头带他们下去拷问。 又冲外朗声道: “诸位,今日公开审理结束!现已初步推断,五湖布庄实乃盗匪聚集之所,布庄只是他们掩人耳目的手段而已。本官甚为惭愧,这其中,县尉居然也深涉其中,至为贼首!诸位父老乡亲回去后,可回忆与自家有关的案情,若怀疑有冤假错判的,可向县衙递交呈状,本官自会对应查证。现在大家散了吧!” 众百姓听了,惊呼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人赶着回家求证,有人想散布这个消息,很快便散去了。 棉娘等人没走。 她们是正经的苦主,还没得到最后的回复呢。 “赵甲的案子,大概没什么意外了,我们抓紧审讯,最迟晚上他们应该都会招了。你们明天带着赵甲再来一趟,听取最后的结果。” 周县令很客气,又冲棉娘道: “你们是盛家人,我听说你的夫婿去前线了?” 棉娘点头,这人还专门打听了盛家,真是个有心的。 “既如此,你在盛家也无事,有没兴趣来县衙做个差事?” 棉娘惊讶,这个提议太意外了。 第72章 未尝不可 “我?我一介女流,能做什么呀?” 周县令笑, “你的表现可不像平常的一介女流。你也看到了,县衙并不平静,本官需要你这样的人协助,再不济,做个捕快也行,熟悉一下,日后本官负责推举,做个县尉也未尝不可。” 棉娘想笑, 女捕快? 现实中不是没有,但她当捕快,还是从来没想过,再说她的功夫也差劲,不能服众。 只能婉拒了。 周县令很遗憾,让她回去再考虑一下,若是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来找他。 棉娘只能微笑以对,这位县令人不错,倒是可以从另一方面帮他一把。 县尉已经倒了,现在的对头,只有县丞了。 她记得这位县丞有一处秘密宅院,最后曝了出来,于是便把这个地方告诉了周县令,说是她听说的,那里藏有县丞的秘密。 周县令有些奇怪,一个村里的女子,从哪里听说这样的事?他在县里,怎么从没听说过? 不过这种怀疑的话,他不会问。 人家好心告诉你线索,你却不信任别人,这叫缺心眼。 棉娘欣然,这位县令,挺上道。 跟这样的人办事,应该也比较愉快,但她从未有做女捕快的打算,至少暂时是不想的。 倒是三妹很有兴趣,回去的路上,说县尉多威风呀,三嫂你应该答应的。 成功迎得一记爆炒栗子。 棉娘带着她们逛了一会街,就回去了。 入夜,棉娘还担心有人破釜沉舟,给她们来个杀人灭口的,不过最终无事发生。 第二天一早,她们便赶到县衙,没想到门口比前一天人更多了,喧嚣尘上,群情激昂。 县衙还专门摆了一张桌子,有人就执笔坐在桌前,给前来报案的百姓记录。 看来,怀疑自己被坑的人不少。 棉娘在人群里还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张县尉已经被抄家了,连夜办的,好多人都看到了。 她带着人挤进衙门,再次见到了周县令。 周县令告诉她们,张县尉和刘掌柜等贼匪已经招供了,杀害赵甲一事也承认了。 这些人的罪行,还需要根据百姓的举报来定,但赵甲一案已经没有疑议了,凶手绝对逃不过砍头的下场,另判罚五十两银子补偿给赵甲,又奖励盛家人五十两协助破案。 这个结果,已经是极为厚道了,赵甲和盛家人无异议。 后来听说,这一伙贼匪仅犯下的命案就有二十多起,涉及到四十多位受害者,其余大小刑案不计其数。 从金门县回去的路上。 赵甲还在为赵家父母解释,给盛二妹道歉。 “我爹娘平时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对我很好的,这次让你受委屈了,我回去与他们说说,让他们向你道歉,我们的婚事……” 他的伤重,说起话来费力。 盛二妹扭过头去,她不想听他说这些。 赵家父母的为人,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只有赵甲还觉得养父母好。 外人来说,他也不会信。 “婚事已经取消了。聘礼与聘书都已经归还了……” 赵大郎急了,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我与他们说,我没死,我……” 棉娘提醒他,“赵大郎,你如今是死里逃生,只能是勉强捡回来一条命,你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少情绪激动。” 特别是他的伤在胸口位置,要是情绪激动,心脏破裂,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盛二妹又心疼。 便强忍着眼泪,不说话了。 也不理他了。 快到了赵大郎所在镇子的时候,盛二郎就把马车停了下来。 “你真的要回家去吗?” 赵甲道,“自然是要回去的,怕爹娘担心,等我与爹娘说好,就早日去你们盛家赔理道歉,重新与二妹议亲。” 盛二妹理都不理他。 背着身子。 赵甲讪讪收回目光。 盛二郎道, “好的,那我们就送你到你们镇上,你租一辆牛车,把你拖回去,我们盛家人不方便去你们村了,都知道你与我们盛家退了亲事,我们再去,不会受人欢迎……” 赵甲答应,“多谢二兄了。” 这一路上,盛二郎赶车赶得慢,都是因为有他这个伤员,怕颠着他了。 搀扶赵甲下车。 又替他张罗了一辆牛车,还叮嘱了赶车人,要小心些,赵大郎是个重伤人员。 最后,棉娘叮嘱道,“你没恢复之前,不要干重活累活了,小心伤势加重,还有切忌情绪激动,你最好是卧床休养几个月,还有药不能停,你的内伤若是恶化,神仙都救不了你……” “好的,我会注意的,谢谢。” 赵甲答应。 双方就分别了。 棉娘她们目送他的牛车远去。 盛二妹的眼眶红了。 棉娘道,“人各有命,二妹,咱们已经尽力了。这回你很勇敢,若不是你,他的命都救不回来。算了,赵大郎若是一直这样子,那就不是你的良配,看以后吧,想开些。” 盛二妹哽咽道,“我把他救回来了,这下,退了亲,也没有人说我克夫了。他的命是我救的,我看以后谁敢说我克夫,我撕了她的嘴!” 盛三妹小姑娘脆生生道,“那二姐,你哭啥啊!咱们把他救回来,不就行了吗,是件高兴的事情呀,你们也退了婚,你回村里去,我让五哥帮你敲锣打鼓的去宣扬赵甲死里复生,是二姐你的功劳,帮你洗掉克夫的名声,以后就好说夫家了呢!” 这下,盛二妹不由哽咽的声音更大了。 棉娘都被小三妹给逗笑了。 句句扎心啊! 她轻咳一声,“我看天色已经晚了,这样吧,我们就在这镇上住一宿,明天早上再回家吧?” 众人看了看盛二妹,那依依不舍的样子。 不约而同地答应下来。 “行,就歇一晚,吃点东西。咱们协助官府办案有功,奖励的银子,还有那掌柜给的二十两银子,可以住上房,吃点好吃的……” 盛三妹雀跃起来。 “好好好!二哥太好了!” 小姑娘这回跟着出来涨了一圈见识,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最明显的就是吃遍了金门县的小吃,看见啥都想尝尝,刚好遇上了棉娘又宠她,给她买。 现在她可以回村和其它小伙伴们形容一波了。 随机馋死几个小馋丫头。 *** 再说赵家村的人,见到赵大郎回来,如同见了鬼一般。 “天啊!这不是赵甲吗?他不是说被打死在县里了吗?怎么回来了?” “这回来的是人是鬼?” “他们家爹娘拿了他的赔偿银子,在建新房子呢,据说还买了田地,还给二儿子定了一门亲事,下了聘礼了……” …… 赵甲与众人拱手,“各位乡亲,我在县城确实差点死了,不过后来死里逃生,得贵人相救了。” 众人哗然。 露出笑容来。 第73章 儿子不孝 纷纷恭喜他,“那就好,那就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赵有田夫妻耳朵去了。 两夫妻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心有灵犀对视一眼,去接人了。 “哎唷,我的儿啊!真的是你啊!我的儿啊!” “我的大儿啊,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活过来的?” 赵有田原本身材高大,但是弯腰驮背的,有几分没胆气的窝囊样子。 在屋里,也是听他媳妇赵王氏的话。 大事小事,赵王氏拿主意,赵王氏作主。 牛车上的赵甲一见到父母,眼泪长流,“爹,娘,儿子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赵王氏拉起赵大郎的手。 嗯,是热乎的。 有温度,不是诈尸了。 赵甲便道,“我福大命大,被好心人给救了,刚好我们金门县的新县令是个青天大老爷,给我申冤作主了,就是那五湖布庄的掌柜害我的,已经将他关入大牢了,判了死罪。” 赵有田傻眼了。 “啊!那掌柜瞧着挺好的,怎么竟然是他啊!” 他还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呢,白花花的一大堆。 赵王氏瞪了自家丈夫一眼,“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畜生,害得我儿好苦,咱们先回家再说吧……” 就要去拉赵甲。 被牛车车夫赶紧制止,“别别别,这位小伙子受了重伤,走不得路,不能这样拉他,你们去赶紧找块板子来,把他抬回去。” 他是受棉娘她们叮嘱又叮嘱过的。 小心要小心,要不然,赵甲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怕要算到他头上,就不好说了。 众人一听,再看赵甲的脸色苍白,整个虚弱得不行,像是随时一口气回不上来的样子。 说几句话,都要喘一会儿。 村里病了十年的唠病鬼,都没他这样悬乎。 赵家夫妻眼神阴郁。 之前没留意。 当下不情不愿地去找了一块木门板,将赵甲抬了回去。 关起门来之后,两夫妻问赵甲。 “大郎,上次见你都没气了,你怎么还能活着啊?这胸口的伤要怎么养,那人害你这么惨,又重新给你赔银子了吗?” 赵甲回道,“没有,凶手已经抓进大牢了。之前,凶手已经给了你们一百两银子,官老爷没提赔偿的事情,能为我找出真凶,已经是我的幸运了。” 赵王氏嘶了一声,“我儿伤这么重,没人赔银子那怎么行?这伤要养多久?可有大夫替你诊断过?” “是盛家人救了我,盛家的阮棉娘会医术,是她救了我的命,她给我用了很多药,都没收钱,我以后还要还她的。她说我这伤,至少要卧床三个月,慢慢养才行,还给我开了一个药方子,让我回来抓药吃……”赵甲有些窘迫。 他直觉让爹娘拿银子出来,爹娘会有些不愿意。 所以,说话都没有底气。。 赵王氏一听,声音都尖锐了许多。 “盛家?她们怎么会在县城里?去救你?” 赵甲歇了一口气,又把盛家人去县城,原打算给他收尸的事情说了出来。 “盛二妹对我有情有义,爹,娘,我不能辜负她。这亲,不能退……” 赵家夫妻两人都很是吃惊。 心里将盛家人,骂了一个遍。 简直是祸害。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但是嘴里却道,“没想到盛二妹她们为了洗脱她克夫的名声,竟然去县城找你了,这也许就是天意吧!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替你去提亲。” 赵甲十分欣慰。 脸上露出笑容来。 “多谢爹娘成全。” 随即又道,“我这伤还要吃药养着,还要爹娘破费替我买药,等我以后好了,我自己还阮棉娘的治伤银钱。至于二妹那边,退了婚,是我对不起她,我想,再重新下聘礼,隆重一些,彩礼多给一点,给她十两银子,爹,娘,您们怎么看?” 他生怕夜长梦多,赵家夫妻不答应,忍着胸口的巨痛,一口气说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门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个少年。 大约十六七岁,长得个头瘦高瘦高的,跟赵有田十分相似。 他进来就不爽道,“哥,你这副模样,回来作甚的?这伤要治好得多少银子啊!咱们家没银子了,一部分拿去买了田地,一部分修缮了房屋,剩下的也给我拿去当聘礼,说了一门亲事。谁把你伤成这样,你就去找他啊,你不找别人要银钱治伤,你回来找我们要什么银钱?” “还给那个克夫的女人十两银子聘礼,你嘴一张,上下嘴皮子动一动,就是十两银子,也不看看我们家是什么情况?什么条件!地主家娶婆娘也要不了这么多吧!” “依我说啊,像你这种情况,没人给你赔银子治伤,你就死在县衙里算了,还回来害我们作甚的?” 赵有田的脸色都变了。 还是赵王氏稳得住,她起身一巴掌就糊在了小儿子的身上。 “二郎!你住嘴!这是你哥!没有你哥,哪有我们今天的好日子过?你哪里娶得上亲事?没良心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将瘦高刻薄的青年人赶了出去。 那青年人还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 赵王氏拉着赵甲的手, “你好好养伤,别听你弟弟的,你弟弟不懂事,他还小,等他以后长大了,就知道有你这个兄长的好处了。” 赵甲听到赵乙的话,确实有些心里瓦凉的。 不过,赵王氏态度和蔼可亲,满脸慈爱的。 看在养父母的面子上,赵甲也不与弟弟计较了。 “让爹娘费心了。儿子以后好起来之后,会报答爹娘恩情的。” “好,知道你是个孝顺的,饿了没?我去给你煮点白米粥吃吃?”赵王氏笑眯眯道。 赵甲吃不下东西,但也不好意思拂了她的好意。 就同意了。 赵家夫妻出去,给赵甲把房门带上。 一出房门,赵王氏脸上那挂着的笑容,就消失了。 两人来到厨房,确保赵甲听不到她们说话了。 才小声道,“婆娘,这可怎么办?他这伤挺重的,我看他手里的方子,上面一匹串的药材,咱们有钱替他买药吗?” 第74章 手抖啊! 赵王氏脸色冰冷,“咱们家哪里还有钱买药?那一百两银子早就花了,要回来的聘礼,又拿去给我们二郎定了亲,哪有闲钱给他花?” “那?不买,他不吃药,能活下去吗?”赵有田担忧道。 赵王氏一咬牙,“活不下去最好,明明一个死去的人,现在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附身到咱们儿子身上了,给他治好了,以后把我们一家人都害死了怎么办?” 赵有田眼前一亮。 “对对对,婆娘你说得对!他不是咱们儿子,那天去,我们是亲眼看到他躺在棺材里,气都没了,尸体都凉了,现在回来的肯定是孤魂野鬼,咱们不用管他!这不是咱们狠心,不愿意给他花钱。” 赵王氏想了想。 就在他的耳朵边上嘀咕了几句。 赵有田连忙点头,“好,我这就去神婆那里买黄纸符……” …… 赵甲喝了半口赵王氏煮的粥。 觉得没啥胃口,实在吃不下,又吐了出来。 便在床上歇着了。 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也睡得不好,因为没有喝药,胸口的疼痛,让他睡得不安逸。 突然间,他感觉屋内有人悄悄地进来了。 气味熟悉,藉着窗户外面的月光,他眯着眼睛,看清了,像是爹娘两人。 他正准备问他们,这么晚了,不睡觉,进来做什么的? 就听见两人低声说话。 “婆娘,真的要动手吗?” “动手。” 于是,两人拿出一条绳索,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窒息的感觉瞬间将赵甲从半梦半醒当中,彻底地清醒过来。 他下意识地抓住那条绳子。 艰难地问,“爹,娘,你们要干,什么?” 赵有田惊慌,“他,他没睡着……婆娘,你不是说在粥里下了药,能让他睡得跟猪一样的吗?” 赵王氏的声音,“可能是没吃粥,不管了,他现在虚弱得很,咱们弄死他,就跟弄死一只鸡崽一般,快点,不要心软。” 赵有田下手的力气更大了。 可是杀人这种活计,他还是第一次。 手抖啊! 跟筛糠一样。 赵甲哪有力气挣扎,只是求生的欲望让他抓住绳子,不让绳子进一步的收紧,“爹,娘,为什么?为……什么……” 赵有田还在有抖。 赵王氏气愤,“为什么?你自己死在外头不好吗?我们拿了银子,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你弟弟也定了亲,就你一个多余的人了,你非要回家来,我们养你到这么大,已经仁至义尽了,你怎么不能知趣一点?” 这是她藏在心底的话。 这次,大儿子死在外头,他们去要了一百两银子的赔偿回来,不知道多高兴。 直呼老天爷有眼。 把碍眼的人,终于收走了,还得了银子,这把不亏。 在屋里庆祝了两天,买了田地,小儿子定了亲事,将来,他们赵家也是方圆十里内的殷实人家了。 没想到,转眼间,这个碍眼的儿子,又回来了。 赵甲原本双手紧紧地抓着绳子,不让赵有田勒死他的,听了赵王氏的话之后,整个人都呆了。 双手一松,失去了求生的意思。 他不可置信! 他的养父母,竟然是这种人。 之前,盛二妹一直与他说,他养父母不是什么好人,他还不相信来着。 因为赵王氏一直待他很好,与他说话,都是和气细雨的。,他弟弟赵乙不懂事,经常给他甩脸色,或者说难听的话,赵王氏都会训斥赵乙,维护他。 他觉得他的养母是这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之一。 结果,养母如此狰狞,话如此恶毒。 他,真的在赵家,是个多余的人吗? 意识渐渐涣散,耳朵边上还有赵王氏的声音在指责他。 “你死在外头,我们皆大欢喜,这不好吗?你吃我们赵家的,用我们赵家的,你这一百两银子孝敬我们怎么了?还想要让我们拿点出来给你花用?你配吗?你不过是我们在路过边捡的一条野狗罢了!” “我们明天就对外面说,你原本是死了,现在是孤魂野鬼上身的,在半夜里想吃了我们,幸亏我们请了黄纸符,贴在你屋里,把你身上的孤魂野鬼给震慑出去了。,你放心,我们会给你准备一床草席子,把你埋了吧,埋得深深的,省得你这个讨债鬼,又回来了……” …… 就在这时候,房梁上跳下一道黑影的黑影出手了。 这道黑影他蹲在那哪里好久了,从入夜就开始蹲起。 一直到现在。 “棉娘让我来对了,你们这对夫妻当真不是人,丧尽天良!” 正是盛二郎。 他有武功,从房梁上跳下来,轻轻松松,毫发无伤。 他一掌就推开赵有田。 将赵甲脖子上的那条致命的绳子松开了。 赵甲如同溺水的鱼,重新获得新生,大口喘息起气来。 赵王氏一声尖叫,“你,你是谁!来人啊!家里进贼了啊!” 盛二郎亮出火折子,冷哼一声,“赵王氏,你的心肠真歹毒!,虎毒不食子,赵甲叫了你们这么多年的爹娘,你们也下得去手。跟我去见官!” 赵家夫妻两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完了,这下全完了。 *** 棉娘她们睡到后半夜里,就听到盛二郎敲门。 她起身开门,就见盛二郎打横抱着奄奄一息的赵甲进来了。 赵甲的内胸前的伤口大概是又开裂了,痛苦难当,嘴角还在。 在不停地冒血。 脖子上还有一道非常明显的勒痕。 一看就是新伤。 盛三妹还是孩子,睡得沉,没惊动。 盛二妹早已经在棉娘起身睡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一瞧见赵甲这模样,又惊又吓又气又怒,“这,这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先抢救再说。” 棉娘拿出医箱子,开始救人。 盛二郎给她打下手。 盛二妹哭得不行,失去了方寸,想要帮忙,棉娘让她在一旁静静的待着,不打扰就是帮忙了。 直到天亮时分,才把赵甲的一条命又救了回来。 在这期间,盛二郎把赵家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棉娘唏嘘唏嘘。 盛二妹心疼赵甲,一边又哭一边骂,骂他蠢笨如驴,死脑筋,死心眼。 盛二郎道,“幸亏三弟妹考虑得周全,让我跟过去看情况,要不然,赵甲今天的命怕是又丢了。” 第75章 老不死的东西! “赵家人真是歹毒,他们故意买了黄纸符贴在赵甲的屋外面,连第二天对乡亲们的说得说词辞都编想好了,他们根本就是蓄意谋杀,不是一时失手,意气用事。” “哎,赵甲为赵家二十多都不成亲,一直赚钱养家,没想到落到这般的下场……” 一番感慨。 若不是棉娘胆大心细,赵甲的命真就救不回来了。 棉娘苦笑,不语。 她也不是肯定故意会发生这种事的,她只是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反正已经打算歇在这镇上了,就让盛二郎过去看看赵家情况。 毕竟上次,她是见识过赵王氏翻脸如翻书的性情的。 上一刻里,骂二妹克夫命硬。 下一刻内,为了拿到几两银子的聘礼,立马大庭广众之下,给二妹道歉。 能伸能屈,是个相当豁得出去的人。 不是啥好人。 赵甲被她忽悠得母子情深,她也能理解。 她们不打算在赵家这附近长停留,就只打算看护他一晚上。 没想到,赵家夫妻竟然连一晚夜上都等不了。 就动手了…… 简直是让人唏嘘唏嘘。 事后, 赵甲悠悠苏醒。 他一见盛二郎他们,便开口道:“是我,想差了,是我,高估了我自己,我……” 眼泪长流。 汹涌悲伤。 盛二妹道,“报官,去报官!他们杀人,把他们抓起来!” 赵甲一激动,又白眼一翻,晕倒了过去。 棉娘赶紧让盛二妹别说话了,不能受刺激。 再受刺激,赵甲的命就没了。 盛二妹又自责后悔。 目前没有法子,这人,盛家也救回来了,他现在这样子,怕也无处可去。 无奈之下,几盛家人只能把他带回盛家里去了。 先回禀了盛老爷子再说。 真就是捅了一个马蜂窝了。 *** 鸡毛村。 张成凤实在是熬不住,趁宋婆子不在,把鸡窝里的鸡蛋偷了一个,煮了吃了。 宋婆子没想到宋婆子突然间回来了。 闻到了厨房里的鸡蛋味。 还发现了新鲜的鸡蛋壳,张成凤没来得及扔的。 宋婆子这两天正找张成凤的小鞋穿呢! 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将张成凤劈头盖脸的好一阵辱骂,“你个小娘养的贱货,好吃懒做就算了,现在还胆子肥了,还敢偷鸡蛋吃了!谁让你个贱人吃鸡蛋的?不要脸的东西!” “我们家就只有一只鸡,每天就只生一个蛋,那蛋是留给我儿子兴宁吃的,他读书费脑子,得吃鸡蛋补补,你呢,整天屁事不干的,你配吃鸡蛋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配吃鸡蛋吗?” 唾沫星子,全喷到了张成凤的脸上来了。 张成凤被抓了正着,后悔不迭。 早知道偷出去吃了。 可她也是个不甘示弱的。啊! “我怎么不配吃鸡蛋了?我相公吃得,我就吃不得了?我嫁到你们家来,天天吃不饱的,不见个荤晕腥,吃一个鸡蛋怎么了?我不要调养身体吗?我新媳妇嫁进来,快半年了肚子都没有动静,没能生下一男半女的,就是因为鸡蛋吃少了,要多吃鸡蛋,多吃肉!” 宋婆子一口老痰就吐到了张成凤的面前。 “我呸!你瞧你那肥得像猪一样的身躯,比男人都壮,你还要补身体?你补个屁!你没能生孩子,是因为你肚子里全是肥油,生不了。你把你肚子里的肥油全部刮干净了,才有机会生,我儿子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娶了一个断子绝孙的货色回来了,哎唷,老天爷唷,我们宋家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张成凤瞧了瞧自己的肚子,有些理亏。 “你知道什么?我爹说了,女人就要生得富实,这样才能旺家,旺相公,旺财运。” 宋婆子道,“我也没见你旺我们家啊!让你去娘家里拿点肉回来给我儿子补补身体,你都拿不回来,你有什么用?你旺到哪里去了?” 这几天里,张成凤又回了几趟娘家,毛都没有拿一根回来。 还回来一肚子的气。 说她后娘阮氏,现在一点情面也不给她了。 “你就是个扫帚星!你娘家爹已经变成了瘫子,都是你克成这样的,你还旺家,我们娶你就是倒八辈子血霉,你回娘家拿不回来东西,还偷我儿子的鸡蛋吃,我们老宋家要你不起,给我滚回娘家去吧。” 张成凤心里一阵慌乱。 确实,她娘家势弱了。 她回娘家,一点便宜也占不了。 那个阮氏说话棉里藏针的,回回让她吃亏。 于是,脾气好转了一些,伏低,“娘……您原谅我吧,我下次不偷吃了。您看我洗衣裳,不是洗得挺好的吗?我现在做家务活,也手脚勤快了不少。” 宋婆子还不服,“认错就行了?你今天得把鸡蛋钱赔出来,吃一个鸡蛋,赔十个鸡蛋。” “娘,我没有银子,我上哪里去赔鸡蛋?” 宋婆子把砍柴刀往她手里一递。 “没银子就进山里去砍柴,你养得这么一身肥肉的,还缺了力气?的,去砍柴卖!多少也能卖点钱,赔几个鸡蛋是够的。” 张成凤傻了眼,“娘,我在家里从来没有砍过柴,我不会啊!要不,您教教我?” 宋婆子一脚就把她踢出去了。 “我教你个屁,不砍二百斤柴,别想回来吃饭!” 张成凤敢怒不敢言。 她拿眼,瞧向她们所住的屋子里。 宋兴宁在屋里读书。 她就盼着他能出来替她说两句好话,盼了半天,也不见半点动静。 她只能认命的拿起柴刀,背起背篓上山去了。 边走边骂,“老不死的东西!让我砍柴,我砍个屁的柴,想屁吃呢……” 她背着背篓,找了一块阴凉的好地方,倒头地就睡。 睡醒了,饿了,又去镇上买了两个大肉包子吃了,然后,再背着空背篓,慢悠悠地回去…… 从镇上回来的时候,看到一辆马车经过她,过去了。 她起先见没看清,后面,看到了是棉娘她们好像。 马车上有几个人,行色路匆匆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回来的。 张成凤略有些羡慕,又恨声道,“坐马车有什么了不起?哼!以后我相公考上了举人,当上了状元,我还能坐八抬大轿呢!” 马车渐渐远去。 张成凤嘴里的肉包子都感觉不香了。 第76章 也不是个正经的货色 她哪一天,能吃到相公给她夹的菜,买的大肉包子就好了。 她相公要是考上了状元,当了官,她第一个就把棉娘抓起来,为她爹报仇。 还要让爹把阮氏休了。 都欺人太甚了。 盛家现在还是有吃有喝,天天都能吃上肉的吧! 还有钱雇佣马车坐,乡下人顶多都是坐牛车,瞧她坐马车得瑟的,车上还有男人,也不是个正经的货色。 定然是男人不在,不安分了呗。 *** 棉娘她们回到了盛家,把事情始末都说了出来。 盛老爷子一沉吟,“能捡回一条救他一命,也是他的福份,算了,先让他留在咱们家把伤养好了再说吧。” 也不少他一口吃的。 最后,赵甲就十分感激地留住下来。 盛老爷子让人把他的中院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给赵甲住。 棉娘每天给他用药,盛二妹亲自照顾他,给他上药,给他煎药,盛家人体贴,每天都有给他熬药粥她。 吃饭都是送到他的屋子里吃的。 生怕他尴尬,不习惯一大屋子人吃饭。 人人都对他很和气。 这样过了几天。 村里人都知道了,盛家人把盛二妹退亲的那个赵大郎救回来了。 天天都有人在盛家门口,往里面张望的,探头探脑,八卦议论。 盛二妹不出门了,人人都想问她。 盛大婶子也不出门了,出门,就有人关心她的闺女,救了一个退亲的男人回来了,听说都快死了,救回来了。 她愁得不行。 与盛二妹道,“你之前退了亲,也就算了,现在把他救回来,他这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长,要是活不长,以后,死了,大家更得背后说你了。” “我不怕。娘。”盛二妹不后悔。 盛大婶子欲言又止。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把赵甲带回来,以后,盛二妹再想说门亲事,怕是不好再说了。 以前克夫的名声,还好洗脱。 有那开明的人家,不相信这些,毕竟真与盛二妹无关。 可是,她把赵甲带回来了,这回是真不好再找人家了。 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法子了。 盛大婶子想到自家大闺女早早的就出嫁了,这二闺女留在身边这么久,她是真疼到骨子里的,也不忍多说。 棉娘她们几天不在家里,两个小家伙可想坏她了。 天天缠着她,说不完的话。 叼蝉见棉娘回来了,它这几天也呆在盛家没有走,天天睡在棉娘的屋顶之上。 有时候是窗口上。 有在叼蝉在,屋里就到处都是各种小虫子的尸体,大部分是蝉,有时候是蛐蛐蟥,有时候是各种昆虫…… 甚至还有老鼠,和蛇。 棉娘发现一次之后,和叼蝉沟通了一下。 让它别叼老鼠这样的了。 太吓人了。 也不卫生。 叼蝉就嗷呜答应了。 之后,只有小虫子尸体,像老鼠与蛇什么的都绝迹了。 后面盛五郎还想点菜,让叼蝉遇上野鸡什么的,叼回来,给他们加加餐。 叼蝉理都不理他。 后面,盛五郎又道,把鸡大腿上最肥嫩的肉给叼蝉煮熟了,给它吃。 这下,叼蝉听进去了。 它自从吃了棉娘给它煮的水煮鸡肉之后,就爱上了这一口。 有时候,蝉与水煮鸡肉之间,它都会先吃水煮鸡肉。 导致,这一两天之内,它一下子给叼了七八只野鸡回来了。 盛家人都呆了。 天天吃鸡! 吃不完的鸡! 新鲜鸡吃不完,厨房里把鸡腌制晒干。 可是这个天气,太热了,容易坏,保存不好。 还是棉娘说,“叼蝉,你悠着点,天天这么叼,附近的野鸡要不了几天就被你叼完了,要细水长流嘛,隔三岔五的叼一只就行了。” “喵呜!” 协商好了。 盛家的野鸡之灾才到此为止了。 叼蝉小家伙还是太小了。 它能叼得动的也只能是野鸡了。 野兔子,它都叼不动。 它还是只小猫崽。 野鸡也是捡个头小的叼的。 看它个头,将来也不会是大体形猫,顶多也就是五六斤重,上不了十斤。 就是毛多,毛厚。 显得毛绒绒的,像只猫猫球。 天气炎热,盛老爷子一天去田里看三遍。 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说今年要大丰收,稻谷挂得沉甸甸的,是个好年成。 又休养了几天,赵甲能下地自由活动了。 赵甲去见了盛老爷子,下跪磕头。 “老爷子,感谢你们盛家的救命之恩,感谢您的收容,才有赵甲的命在。大恩不言谢,赵甲这条命,以后都是盛家的了。” 盛老爷子一把将他扶起来。 “不要这么说,都是你福大命大,命不该绝。” 老爷子高大,和气。 颇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神色。 赵甲被扶起来了,一下子又跪了下去。 “老爷子,您让我把话说完。” 盛老爷子无奈,这是不把话说完,不起来的架式。 “你说。” 赵甲道,“老爷子,我想等我身体好了之后,求娶二妹,望老爷子成承全。” 盛老爷子嗯了一声,“这个,你们俩的亲事已经取消嫁了。” “所以,我对不起二妹,让她受委屈了,赵家我是坚决不会再回去的了,我没地方可去,可我又想与二妹在一起,我只能厚起脸皮,求一求老爷子您,我想入赘盛家,给二妹当上门女婿,您看同意吗?”赵甲急急地把话说完。 盛老爷子有些意外。 “你要入赘我们家?可想好了?” 赵甲是个经常走四方的青年,吃过大苦的人,皮肤粗糙,面相老成,此时,一脸凄苦。 “想好了。只要盛老爷子您不嫌弃我,我与二妹也说了,她说盛家,都是由您作主,我便过来请求。” 盛老爷子点头,“你与我们家二妹也算是有大缘分,你的命也算是她救回来的了,是她自己要去县城,送你最后一程的。,我肯定会成全你们俩人,都是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只是……” 赵甲浑身都紧张了。 面皮崩得紧紧的。 仿佛在接受审判。 “怕你养父母不同意,以后还会上门来闹事,这样就难办了。”盛老爷子捋须道。 这件事,赵甲事先就想好了。 他回道,“我先回去与他们断亲,以后我就是我自己,他们作不了我的主了。” 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第77章 天打五雷劈 盛老爷子问,“你可想好了?” 赵甲一向是个心善的孩子,要不然,也不会拉扯这么多。 “想好了。以后,我就是盛家人,全心全意待二妹,以后如若是违背此誓言,天打五雷劈,让我不得好死。” 盛老爷子深深地看了赵甲一眼,“好孩子,你受苦了。” *** 赵家村。 赵甲回到了赵家里。 与赵有田夫妻摊牌了。 说明了来意。 他一脸冷漠地看着赵有田和赵王氏,心中充满了决绝。 “从今往后,我赵甲与你们再无任何关系!”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 赵有田和赵王氏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们没想到赵甲竟然如此坚决。 “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赵有田怒声呵斥道。 赵甲冷笑一声,“你们所谓的养育,不过是为了那一百两银子罢了。若不是盛家相救,我早已性命难保。如今,我与你们断绝关系,“这些年我为家里当牛做马,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得到的却是你们的算计!”赵甲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哀伤。 赵有田和赵王氏相互看了一眼,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对赵甲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儿啊,都是爹娘的错,我们只是一时想差了,做了那些事情,你就原谅我们吧。”赵母哭着说道。 赵甲听后,内心有所触动,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决定。 “晚了,从你们那天晚上你们拿绳子想要勒死我的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我虽然不是你们亲生的,可我也是一条命啊!我拿你们当亲生父母看待,你们却要勒死我!拿我当累赘一样,就要害我性命,你们的心,当真好狠歹毒……” 赵甲每每想起那个情景,。 都心如刀割一般。 这时候,赵乙走了进来。 “哥,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你现在翅膀硬了,连爹娘都不要了吗?抓壮丁的时候,爹娘都不舍得,让你被抓去,把小叔让人抓走了,你这样说,对得不起爹娘吗?” 赵甲冷笑,“抓走小叔,一是因为我不在家里,在县城,二是因为小叔是个痴傻人,在家里吃白饭包的,爹娘估计早就嫌弃小叔了,抓走正好减轻负担吧!” 赵家夫妻没了脸,他们自己曾经在外人面前就说过这样的话,村里人都知道。 赵乙也涨红了脸。 “你!你胡说!是不是那些盛家人给你说了什么?那个盛二妹就是个克夫的女人,你以后要是娶了她,你迟早一天会死掉,她根本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赵甲看到了这个弟弟眼里的轻视与厌恶。 只觉得心更凉。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想当个好哥哥,他知道他自己不是亲生的。 生怕被赵父赵母嫌弃,什么好的,都先让给弟弟。 满心的真诚与疼爱,换来的是什么? 是轻蔑,是理所当然。 他赵甲也是人,不是赵家的一条狗。 “你们才不是什么好东西。盛家都是好人,没有盛家人,我现在命都不在了,赵乙,你说二妹的时候,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小心出门挨打。” 他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完全。 要是身体恢复个六七成,他都把竹竿似的赵乙打倒在地上了。 赵乙被赵甲那冷漠且凶猛的目光吓住了。 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哼,果然是被那个女人迷晕了,爹娘都不要了,你赵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爹娘,他不要咱们,咱们也不要他了。” “不是我不要爹娘,是爹娘嫌我多余,又是伤重回来,不舍得拿银子给我治伤,要杀了我,幸亏盛家人来救了我了。,我原本死里逃生不容易,回家来还要被亲人谋害性命,这样的人不配当人爹娘,我赵甲受要不住起。” 赵有田急了,“误会,大郎,误会啊!”打死也不能承认。 这时候,赵家里的人动静太大。 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大家都听到了赵甲他们的话。 纷纷议论。 “这老两口也太过分了,为了银子就对儿子下毒狠手!感觉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不是嘛,这些年赵甲在他们家当牛做马,他们怎么忍心呐!” “好在赵甲遇到了盛家相救,不然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就是就是,赵甲做得对,这种父母不要也罢!” 村民们纷纷指责着赵父赵母,赵父赵母听着众人的议论,低着头,脸上满是羞愧和悔恨。 内心却把赵甲恨到了极点。 赵王氏打死也不承认,”, “大郎,你真的误会了,我们怎么可能会对你动手呢?我们不过是夜半进屋看你睡得好不好,伤势怎样了,你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幻觉了?“?” “”还想狡辩,没有意义,我有盛二郎作证,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要是再狡辩,我们就去官府里说清楚,让行凶者下大牢!“!” 盛二郎双手抱胸,在不远处冷眼看着。 赵甲一个人回村,盛二妹是不放心的。 赵家是什么人?万一又编个由头把赵甲给害了呢。 盛二郎在这里,啥话也不说,啥事也不做,跟门神一样的倚在那那里,赵家人就不敢对赵甲动手。 赵乙还叫嚣道,”你休想污我爹娘名声,去官府就是去官府。” 赵父与赵母两人已经吓到了,不敢再狡辩。 他们都是乡下人,在乡下算是奸猾之辈,可是面对官府他们不敢,他们就怂了。 不敢见官。 “大郎,爹娘就是一时想不开,大郎,你别这么狠心!”赵王氏改变策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赵甲该把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不想再说。 还让村民带路,去找了村里正来。 在村里正这里,做了公证。 谁都知道赵甲出事的事情,后面赵甲回村,第二天早上就消失了,赵家村里的人也打听过是怎么回事儿。 赵家夫妻都躲闪,不知所云。 明眼人都觉得有问题。 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儿。 赵甲这孩子,是村里人看着长大的,都知道他的品行,他们知道赵甲这些年受了不少苦。而赵氏夫妻他们更了解。 都同情赵甲。 村里正简单劝了一下双方,协商两方无果,也叹了口气,给双方做了公证,了断了亲。 赵氏夫妻之前不同意,是生怕赵甲要回那一百两银子,他们反正都花出去了,啥也不剩了。 赵甲没要,他们才爽快的签字画划押了。 从今以后,恩怨两清,形同陌路。 第78章 你们敢! 然后, 赵甲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赵家村大门。 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光辉。 赵有田和赵王氏站在门口,看着赵甲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情复杂,他们明白,自己失去了一个好帮手儿子,一个曾经为这个家付出一切的孩子。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赵乙还对着赵甲的背影,骂骂咧咧吐口水。 赵家夫妻将他拉回屋了。 近段时间,他们都要少出门了,要不然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肯定少不了。 这边赵甲和二郎回了盛家,盛二妹的亲事就提上了日程。 既然赵甲如此果绝,成了孤家寡人,那其它都不是问题了。 盛老爷子也不需要考虑什么聘礼嫁妆了,一切都变得简单,算了个好日子,就邀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把婚事办了。 盛老爷子乐善好施,大伙都比较尊敬,能来的都来了,都愿意送上自己的一份祝福。虽然大都不富裕,但一块腊肉,几条鱼干什么的,也是心意。 盛家准备的伙食,都是实打实的,没有看菜,必须让人吃饱,一些过年才能吃到的硬菜,一样不落,人人吃得满嘴流油,个个叫好。 不过席间,棉娘却得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镇上镖行的徐姑娘,快要嫁人了。 棉娘大为奇怪,她出门也没几天啊,怎么徐娇娇就要嫁人了?之前没听她说起啊? 但具体是何情况,旁人并不清楚。 棉娘想起上次她与徐娇娇见面时,对方还说家人去走镖了,难道这么快已经回来了?就算回来了,亲事也不会说这么快吧? 她直觉有问题,结合前世的情况,问题可能还不小。 婚宴完毕第二天,便决定去看一看。 三妹和五郎一见她又要出门,有点不舍,嚷着也要去。但棉娘想起上世的情况,感觉这次出行不会很顺,就劝退了她俩。 告知了老爷子一声,当她踏出大门时,一道细小的黑影突然窜了过来。 “叼蝉?” 棉娘一笑, “你也舍不得我吗?呵呵,那就跟我走一趟吧?” 这个猫咪有灵性,够机灵,也不引人注意,说不定能帮上忙。 叼蝉喵呜一声,跟上了她的脚步。 哎,还真有门儿。 到了镖行,还没进门,棉娘先听到了吵闹声。 “赔钱!赶紧赔钱!你们困难,我们更困难!好好的一大批粮食被你们弄丢了,那是你们没本事,没本事你们接啥货?啊?就是扯到官府去,你们也是没理,也是你们该赔!” “哎,有话好好说,别吓到人家姑娘。” “徐姑娘啊,我们也是没办法,这么多粮食没了,我们更不好过。我们也不为己甚,就按照合约上写的,你们照价赔偿便是了。” 有唱白脸的,还有唱红脸的。 好几个人说话,就是没听到徐娇娇的声音。 门是开的,棉娘直接进去了。 就见七八个人堵在一间屋子里,领头的是一个胖中年,商贾打扮,他身后还有疑似账房和伙计。 最里面的,是徐娇娇和徐母、嫂子等人,徐娇娇独自一人站在前方,站得挺直,咬牙不语,显得孤傲而倔强。 只是双眼红肿。 棉娘抱着叼蝉,举步走过去。 “麻烦让一让。” 几个人回头,看到一个小娘子进来,也不以为意,就让她过去了。 徐娇娇看到她,苦笑一声, “棉娘,你来的不是时候。” 棉娘问,“怎么回事?” 徐娇娇三言两语说完了情况,原来上次她父兄们走镖后,一直没有回来,但前几天一个伙计独自回来了,他满脸是血,受伤不轻,说镖被劫了,人也全部被杀了,惟有他运气好加上别人拼死相助,才得以逃掉,回来报信。 隔天,货主四海粮行的人便上门了,要求赔偿。 眼前这些人,已经是粮行第二次来人了。领头的这个,是粮行的掌柜,姓余,一身肥肉。 余掌柜不耐烦道: “你们说完没有?赶紧赔钱来!” 徐娇娇怒道: “前几天不是给过一笔钱了吗?剩下的我不是说过了,会赔给你们。我们镖行从不违约,你们不要咄咄逼人!” 余掌柜冷笑, “欠钱还这么坏脾气!你搞清楚,我才是债主!我说了算!今天你们要是不拿钱出来,就拿人抵债!” 徐母和徐嫂还有一个幼儿,躲在后面又惊又怕,瑟瑟发抖。 镖行并不算大,往日里有什么事,都是男人们出头扛下了,她们没见过这般阵仗。 徐娇娇咬牙, “过几天,一定还给你!” 余掌柜不依: “你说过几天就过几天?这几天你们要是跑了怎么办?来人,给我把后面那几个抓起来,超过三天,你要是还不来银子,老子就拿她们抵账!” 后面的人一听,立刻涌了过来,就要抓人。 后面惊叫声响起。 徐娇娇大怒,摆开架式,“你们敢!” 但粮行人多势众,徐娇娇就算习武不辍,也难以抵挡,面对几个汉子,她就如奔流的河水中的一根孤独的野草。 棉娘开口道: “慢着!” 余掌柜看她的气势挺足,若是换个场景,怀中抱着猫儿的女人,他是不想惹麻烦的,便挥手令众人暂停。 “你是谁,你待怎样?” 棉娘道: “我是徐娇娇的朋友。余掌柜,你也是做生意的人,银钱一时周转不灵,不是常有的事吗,何苦逼人太甚?” 余掌柜哼一声, “我已经很客气了,这都拖了几天了?我要是不讲情面,连她徐娇娇一起抓了,她连凑钱的机会都没有!” 徐娇娇冷笑, “合着我还得感谢你了?” 棉娘问: “还欠他们多少银子?” 徐娇娇面色微苦,声音低了几分,“二百多两。” 二百多两,不算少了。 盛家一年的日常开销,都不过两位数。 寻常人家的积蓄,就算家境好的,都很难达到三位数,穷苦的更不用说了。 镖行比一般家庭会稍微强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加上之前本来生意就不好,第一次赔偿后,就一贫如洗了。 棉娘思量一番,掏出几张银票,这是她所有的家当,包括前不久分得的官府赏赐。 把银票往胖掌柜眼前一晃,说道: “这里有一百两,我可以先给你们。” 第79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余掌柜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来拿,棉娘又收回去了。 余掌柜一愣: “你什么意思?” 棉娘道: “当然是要先说好。第一,付过的银子,你打个收条。第二,剩下的我们会努力筹集,但你们不要咄咄逼人,我朋友干得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家人不在情分在,你不要以为镖行就没人了,我相信你也不愿意来个鱼死网破。” 徐娇娇皱眉,“棉娘?” 棉娘没有回头,摆摆手。 余掌柜再次看了她一眼,怪不得气势不凡,这话就不是一般女子说得出来的。 随手就能掏出一百两,这也绝不是一般人。 余掌柜这次亲自出马,是真打算抓人的,现在看到这情形,气焰不由消了几分。 思量一番,便答应了。 左右不过是求财,能有银子拿,当然是最好。 在徐娇娇复杂的目光下,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字据,余掌柜带着人走了。 “棉娘,你怎么这么傻,自己掏腰包帮我还债,我这,唉……” 徐娇娇眉头皱起老高。 这账,她怎么还啊! 棉娘微笑,“我们不是朋友吗?帮助朋友不是应该的?别说这些了,那个逃回来的伙计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吧。” 后面的徐母和徐嫂恍若做梦,赶忙站起来,连连道谢。 棉娘客套了一下,便跟着徐娇娇往后院走。 那伙计此刻躺在院落最后面的一间屋子里,身上大小伤口十余处,幸好都没有致命,全身绑得像粽子,起身都困难。 棉娘又仔细问了一遍镖码被劫的过程,包括具体时间地点等。 又问徐老镖头真的死了吗?你亲眼见到了? 伙计道: “我没有亲眼见到,但那伙强盗至少有三十人,个个有刀,镖行这边只有七个镖师,剩下就几个徒弟,那些车把式们一看强盗人多势众,就四散奔逃了,镖行的人不肯弃货而逃,选择死战,但没想到那伙人个个凶悍无比,我们完全抵挡不住,眼看形势不对,我当时在最外围,老镖头就喝令我先逃,回来报信。呜呜……我逃了一段,等了好久,却不见一个人来,只好回来报信了。” 棉娘问: “也就是说,没人看见老镖头他们被杀?” 徐娇娇叹道: “我后来去看过了,那里确实凌乱无比,鲜血到处都是,人和车,都不见踪影。” 她还找了本地的住户,打听到确实有这么一伙山贼,而且手段凶残,被劫的人,一般是活不了的。 虽然没见到尸体,但她的父兄,确实不太可能还活着了。 跑江湖的,一不小心就身殒,连尸身都难找到,这种事并不少见,你难过也罢,愤怒也罢,这就是现实。 问完后,两人便出来了。 气氛有些沉闷。 棉娘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我听说你打算成亲了?怎么回事?” 棉娘问。 徐娇娇苦笑, “没法子,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把自己嫁了,可以得个百把两,现在你帮忙还了一百两,勉强可以补上欠账了。” 棉娘疑惑, “你嫁给谁,肯出一百两银子?” 都是小门户,聘礼一般没有这么高的。 徐娇娇迟疑了一下,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镇西有个姓薛的,他,他一直对我有意……” “姓薛的?那个老光棍?” 棉娘惊呼,“你要嫁他?你疯了吗?” 那人是个老鳏夫,脾气暴躁易怒,他娶过两次老婆,都是经常挨他的打,后来一个跑了,一个死了,有人说死的那个就是被他打死的,只是没有证据。 历史总是有巨大的惯性,不是她一个人可以轻易改变的。 前世,徐娇娇就是嫁给了姓薛的,后来不堪折磨,直接杀了对方,然后自己自杀了。 下场可谓凄凉之极。 这一次,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棉娘咬牙。 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好友再次走到这一步! “娇娇,不如咱们先去清水县看看吧?” 徐娇娇疑惑, “清水县,我去过了呀,又去做什么?” 棉娘: “不,我是说去那个黑蛇山,去找那些强盗!” 徐娇娇大惊, “找那些盗匪?就凭我们两个?” 饶是她自诩胆大,也没想过去挑战那些强盗。她们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么多强盗? 棉娘也知道打不过。 但是,所谓世事难料,坐而论之不如行动起来,好些事,就怕认真俩字。 就拿不久前赵甲的事来说,如果不是盛二妹坚持要去,赵甲还有命在吗?会有如今圆满的结果吗? 以盛二妹的能力,就算明知赵甲没死,她能把他救回来吗? 但偏偏,二妹做到了。 你别管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是借助了外力,可这难道是不可复制的吗? 这次事件,给棉娘的感触极深。 徐娇娇有些意动,可这也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她们俩人都要搭进去,她自己倒罢了,可棉娘纯属帮忙,要是有个不测,九泉之下她也愧对对方。 棉娘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亲眼看到,怎么安心?你不是一向很果断的嘛,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 徐娇娇一咬牙, “好!去就去!” 说完,转过身去抹了一把眼睛。 简单准备了一下,两人便出发了。 徐娇娇先去车马行租了两匹马,向掌柜言明,若是她俩五天内没有回来,便请派人去黑蛇山山脚下自行取马。 掌柜的已经知道了她家的情况,也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沉吟一番,最后还是答应了。 可见镖行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两人纵马飞驰。 徐娇娇骑在马上,感受着耳旁呼啸而过的山风,想着自己的目的,看着同样陪自己疾驰的棉娘,心里五味杂陈。 但她到底是豁达之人,不一会平复了心境。 “你怎么把小叼蝉也带来了?一会不方便吧?” 棉娘在胸前系了一个包袱,叼蝉就在包袱里,闻言道: “你可别小瞧它,它机灵的很,不会拖我们后腿的,说不定还能帮忙。叼蝉,来,给娇娇姐表示一个!” 叼蝉小脑袋被风吹得乱舞,但还是配合的作出了响应, “喵呜……” 徐娇娇哈哈大笑,心底的阴霾似乎消散许多。 第80章 两个美娇娘! 金门与清水,两县本来相邻,临近傍晚,两人便赶到了黑蛇山。 按照约定的地点,两人拴好马。 黑蛇山因为盗贼的盘踞,少有大型动物,唯有特产黑蛇极为有名,因为它毒性很大,连这座山都因它而得名。 两人把缰绳尽量放长了一些,黑蛇虽然毒,但也不是遍地都是,再说它们通常不会攻击马,所以后者应该是安全的。 两人简单涂了一些药草,然后抓紧上山。 这些药草有驱蛇的效果,是棉娘提前准备的。 黑蛇山,徐娇娇上次其实进过一次,只不过一路都没有找到父兄的尸身,便作罢了。 盗匪的老巢,她上次也打听过的,知道一个大致位置,这次便简单多了。 两人都不是养尊处优的人,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可以望见那个位置了。 正在这时,叼蝉低嘶一声。 棉娘赶紧招呼徐娇娇停下,前方两颗大树后面,突然转出了两个人来! 好险! 幸亏叼蝉提醒,要不然,她俩岂不是直接冲到人家面前了? 能呆在这里的,肯定是那伙强盗的人。 这两人可能是放哨的? 棉娘暗自自责,自己还是大意了,都快要到人家老巢了,有放哨的不很正常吗? 自己要面对的,是一伙强盗啊! 还是经验太少,这心态一定要转变过来,不然真会要命的…… 棉娘思忖间,那两个强盗惊讶开口了, “咦,原来是两个美娇娘!啧啧,哈哈,咱兄弟今天是走了什么运啊,居然碰上如此美事!” “嘿嘿,两位娘子,别想着跑,你跑不过我们的,只要你们乖乖的,爷保证你们乐不思蜀,哈哈,哈哈!” 两个贼人一边说一边逼近。 “哟,两位大爷啊,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奴家两人迷路了,你们知道怎么走出去吗?” 在棉娘惊呆的目光中,徐娇娇扭着身段,搔首弄姿,直接迎了上去。 “哈哈,走什么走,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嘛……” 两贼眼睛都直了,口水淌了下来,嘴里胡乱说着。 徐娇娇直若未见,装傻继续道: “为什么不走了呢,奴家还要回家呢,不走怎么回家呢……” 两贼激动到语无伦次, “不走,你不用走,小乖乖,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突然,徐娇娇一个箭步前冲,刀光一闪,其中一个贼人的脖子上冒出了鲜血,仰面便倒! 转变太快,以致另一个贼人愣了一瞬。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扯起嗓子就要大喊! 只要他喊出这一声,老巢里的人听到了,棉娘两人铁定逃不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迅若奔雷,瞬间就扑到了这贼人的眼前! 正是叼蝉出手了。 棉娘刚犯一个错误,哪会再松懈,明白徐娇娇搔首弄姿的用意,也是紧紧盯着局面的发展,关键时刻便丢出了叼蝉。 叼蝉是只小猫,要说这样体型的动物,对人类其实构不成致命伤,威胁不大,顶多被挠破皮流血。 但,关键之处也在这里。 任何动物,都有一种本能,就是尽量免于受伤。 自然界的竞争是残酷的,哪怕最凶猛的狮子,受伤后,战斗力大大下降,在族群中地位难保,在外面会面临围攻,平常不敢直面它的鬣狗,也会朝它呲牙。 人也一样,并不会例外。 所以在遇到危险时,第一反应就是自保,不要受伤。 那贼人一口高亢之气都快冲出嗓子了,却下意识的硬生生憋了回去,急忙闪避。 但就这一耽误,形势大变,徐娇娇已经抽出空来,再一刀同样划破了他的脖子。 贼人一声不吭地倒下,死不瞑目。 棉娘微笑, “娇娇,有你的,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手。 徐娇娇白了她一眼,这才喘了一口气。 刚才真的是好险。 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她只知道,这是她的责任,她必须出手,至于后续会怎么发展,就看天意了。 当时两方面对面,贼人看得又紧,她根本没机会与棉娘商量,只能冒险一试了。 没想到,棉娘的反应这么及时。 “棉娘,你的临场反应很不错,应该习武的。” 反应不错,跟习武好像没有必然联系吧? “在学了在学了,我的小命不舍得轻易丢弃的。” 这是个乱世,学点功夫防身,是非常必要的。一般人没这个条件,而她不缺。 解决了这个麻烦,两人继续前行。 这一次,她们小心多了。 很快,就见到了这伙贼人的老巢。 徐娇娇小声道: “棉娘,我们就看一看,如果见不到镖行的人,我们就回去算了。” 棉娘点头, “放心,我明白,不能再把我们自己搭进去。” 贼人的老巢地势很高,是一处非常大的洞穴,洞穴形似一个半开的大蚌壳,外面可以看到一半,边缘用石块垒起了一道厚墙,两边仅有小道供出入。洞穴里面,隐约可见还有两个洞口,应该另有乾坤。 这伙强盗,挺会挑地方的。 洞穴中有七八个人来回走动,不时放肆大笑,洞内深处,也有嘈杂的人声传出。 没有发现镖行的人。 棉娘观望一会,发现洞穴后方升起了袅袅炊烟。 要做饭了? 也是时候了,她俩也没吃饭呢,棉娘的肚子都快咕咕叫了。 不过既然来了,当然不甘心就此离去。 棉娘提起耐心,继续仔细查看。 果然又让她发现一件事情。 洞穴地势较高,出口就是一处陡坡,坡下有一条溪流经过,有个贼人下来,打了一桶水提上去了。 洞里没水? 很有可能啊! 棉娘顺着溪流往上看过去,眼睛一亮,缩回头。 “娇娇,我看这伙贼人要做饭,做饭就要水,咱们只要在那条小溪的上游放毒,就有很大可能毒翻他们!” 徐娇娇探头也细看一番,惊喜道: “不错,很有可能。只是,咱们哪儿来的毒药?” 棉娘一笑, “你忘了,这里是黑蛇山?黑蛇山的黑蛇,剧毒无比啊,咱们只要抓几条,不就有了?” 徐娇娇激动,差点拍手, “好好好,咱们这就开干吧!” 事不宜迟,两人迅速退去,开始寻蛇。 快要到晚上了,黑蛇们也开始大量出动了,并不难找。 第81章 大功告成! 当然,对于抓蛇,棉娘并不拿手,但她有叼蝉啊。 她捡起一根长枯枝,掰弯了,在地上拖行一番,然后道: “叼蝉,看清楚了,这是蛇,你抓住它们后,就在这个地方,狠狠咬上一口!” 说着,她拿起枯枝,在前端约二十公分处作势一咬,然后迅速丢开。 “咬完就跑,知道吗?” 徐娇娇一旁看得好笑。 叼蝉喵呜一声,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两人分别砍了一根手指粗细的竹竿,用来打蛇,这东西比刀剑还管用。 不一会,第一条黑蛇出现在她们眼前。 这种蛇长得中规中矩,唯有颜色是一圈一圈的黑,中间有深黄细条分隔,一看就不好惹。 也不知是棉娘的教导起了作用,还是猫咪的本能驱使,叼蝉经过几次试探后,顺利地咬死了蛇。 蛇昂起头后,攻击速度很快,不过在猫咪面前,那就啥也不是。 两人也不会就让它一只小猫单独抓蛇,她们也动手。 她们的方式就是一顿乱棍。 所谓打蛇打七寸,那只是说说而已,一般人都做不到,也判断不准,就算你运气好打着七寸了,也不一定就能敲破它的心脏。 就算你运气再好一点,打破了它的心脏,但蛇是冷血动物,缺血缺氧的情况下,它仍然能保持几十分钟的活动能力。换句话说,它就是死了,也可能咬你一口! 唯有对着它的头部乱抽,才是最正确的方式。 不一会,她们就收集了十条黑蛇。 黑蛇的毒性很强,棉娘估摸着够了,再拖下去恐怕要耽误贼们吃饭了。于是拿出刀,将它们腭上的毒腺一一取下, 然后又摸到洞穴那边去,找到小溪的上游,趁着贼人打水的时候,将毒液全部倒入。 接下来,就是静静等待了。 但愿成功吧! 两人暗自祝愿着。 尤其是徐娇娇,紧紧盯着贼人的动静。 棉娘一直有点担心,那两个放哨的人被她们杀了,久久不回,这些人会外出寻找,没想到白担心一场,好像根本没人管这事儿。 也有可能,他们要吃过饭再去换人吧? 这挺好。 又过一会,一直观察的徐娇娇惊喜的声音传来, “倒了倒了!棉娘,真的有效,他们倒下了一个,就在那洞边,又倒一个!哈哈,好好好……” 棉娘探头一看,果然,洞穴内吵闹叫喊声四起,一个个踉跄着从洞内深处奔出,有的捂着肚子,有的口吐白沫,乱喊乱叫,跑了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无法起来。 只一会功夫,洞穴内外就到处是翻倒的贼人。 黑蛇的毒性,果然够强悍! “大功告成!我先下去,棉娘你后面来。” 徐娇娇欣喜若狂,抢先冲了出去。 棉娘带着叼蝉,赶紧跟上。她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这种时候,多一分力量都是好的。 贼人是被毒翻了,这不假,但这是全部吗?那么多贼人,有漏网之鱼是很有可能的。 得意不可忘形,若是就此认为万事大吉,那就太天真了。 两人一猫一前一后冲近洞穴。 徐娇娇但凡看到有贼人还活着,在挣扎,没死透,就毫不犹豫地给他补上一刀。 外面没有镖行的人,只能去内洞寻找。 徐娇娇和棉娘小心翼翼地走入其中一个内洞。 这个洞很低矮,需要猫着腰才能前行,走过一段后,就宽敞了一些,有些地方铺着乱褥子,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腥臊味。 这里也可以见到几个贼人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徐娇娇都帮他们送了一程。 再往后走,已经出洞了,洞外是一块大平地,一个陡坡下,堆满了各种大骨头,有好些一看就是人体骨骼,棉娘甚至在最底下看到了一颗完整的人头骨…… 另一边有一个高高的围栏,走近看,里面还圈养着几只鸡,一只羊…… 看来这些畜生比畜生还是强一点,也是会过日子的。 余外,就没有什么了。再往外,都是山崖。 两人失望返回。 还有一个洞口,两人再次踏入。 这个洞口也不大,但走进去后没几步,就豁然开朗,又宽又高,里面分布着很多小洞,有些可以看出是人为挖掘出来的,大概是有身份的强盗居住。 又找到一处分岔,一直延伸到山崖外,中间有个石屋,这里应该是作厨房用,一口大铁锅里面炖了一些肉菜,不过是倾倒状态,这应该是加过黑蛇料理的。 还有一些破碗摔在地上,饭菜泼散满地。 这里同样躺了不少人,徐娇娇如法炮制,没死透的都再送一刀。 厨房查完后,再回到主洞,继续前行。 正在这时,一扇洞壁后面突然闪出一条黑影,照着徐娇娇就砍了下去! “小心!” 棉娘看到徐娇娇正在低头抹人家脖子,不由大声提醒。 徐娇娇临危不乱,直接一矮身,一个半翻,躲开了刀光。 棉娘赶紧跟上去,一看,原来是个络腮胡大汉,一双怒目圆睁。他一击不成,暂时停了手。 “你们是何人?” 徐娇娇冷眼以对, “徐氏镖行,前来复仇!” 大汉恍然, “原来是你们两个臭婆娘搞的鬼!很好,没想到老子们终日打雁,今天居然栽在你们手里。不过,你们高兴得太早了,既然来了,就陪爷们一起下地狱吧!” 说完不再废话,提刀就劈。 徐娇娇夷然不惧,举刀相迎。 她使的是双短刀,又快又狠,一阵乒乒乓乓的对打后,她后退了一步。 她的力气不如对方。 大汉见她后退,立刻跟进一步,想要趁机一招致敌,不料脚下一个趔趄,这招没能递出,痛失良机。 徐娇娇看得明白,冷笑一声, “原来你受了伤。” 受伤很正常,这伙强盗前几天跟镖行的人打了一仗,她的父兄虽然败了,但也不是吃素的。 大汉不甘示弱, “区区小伤,收拾你们两个婆娘不在话下。” 战斗再起。 起先大汉还防着棉娘,后来见她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便放下了心。 也是,长得勾人还又会武功的女人,哪可能一下就让他遇上两个? 可就在他刚放下心时,棉娘冷不丁大喊一声: “看暗器!” 第82章 紧张无比 大汉吓得一激灵,赶忙躲避。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啥暗器也没有。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徐娇娇毫不客气的砍中他一刀。 大汉明白过来自己被骗,大怒,臭骂不已。但他伤上加伤,很快便不支,被徐娇娇一刀毙命。 “嘶!” 棉娘正待高兴一下,忽听身后叼蝉示警,她连忙一低头,往前一冲! 刷! 一柄弯刀在她头顶削过,呛朗一声,插在了洞壁上! 接下来便听到一声惨叫。 原来又有贼人来了,打算偷袭她,不料被叼蝉发现,便索性掷出了手中钢刀,打算先砍了棉娘再说。 但未能得逞。 反而激怒叼蝉,被它狠狠挠了一爪子。 徐娇娇快速奔过来,很快砍死了这个贼人。 这个贼人也是受过伤的,一支手臂绑了一大圈纱布,吊在胸前,胸前也有血。 就算如此,他也差点杀了棉娘。 “棉娘,你没事吧?” 徐娇娇担忧问。 棉娘确实被吓了一跳,但感觉还好,并没有想像中的惊惧,难道自己的心境如此强大了么? “没事,吓不倒我。” 两人更加小心,继续搜索,很快,她们便看到一间较大的石屋,里面躺了五个人,全都是伤重得无法走路的人。 但他们是清醒的。 看样子,强盗们并没有及时给这些重伤员送饭,所以他们没有中毒。 强盗就是强盗,道德水准堪忧啊。 徐娇娇冷哼一声, 走到最前面的贼人面前,短刀抵在他的脖子上,问: “六天前你们抢劫了徐氏镖行,如今他们人在哪里?” 那贼人哆嗦道: “他,他们……” 徐娇娇手一抬,短刀划过其咽喉。 然后走到下一人面前,再问: “你知不知道?” 那人吓得赶紧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在最后边的大屋里!” 咦? 徐娇娇没想到真能找到人,连忙追问: “在屋里?他们还活着吗?” 贼人低下头, “这,这就不知道了,不是我隐瞒,是确实不知道,他们都不会知道……” 徐娇娇内心忐忑,紧张无比。 棉娘道: “不管如何,我们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到这一步了,还犹豫什么?” 徐娇娇: “我,我怕……” 棉娘知道她怕什么。 得而复失固然欣喜,可若是再失去一次,能让人崩溃。 徐娇娇也非常人,很快站起来,出了石屋,再次往洞内走去。 映入眼帘的,是更大的一间石屋。 徐娇娇一踏进屋内,便惊叫一声:“爹!” 棉娘一看,屋内确实有人,一共八个,但都是双手被缚,挂在洞壁上的。 全都双目紧闭,不知死活。 她连忙帮着取下徐父。 徐娇娇痛哭失声,“爹!你醒醒,你醒醒……” 棉娘制止了她, “你赶紧去把其他人放下来,我来看看你爹。” 徐娇娇醒悟过来,连忙去取人,这里面还有她哥呢。 棉娘蹲下仔细查看。 徐父年纪其实不算大,四十岁左右,只是常年奔波,显得老气些。 身体还有温度,心跳也没有消失,只是极其微弱! 棉娘高兴起来, 这是没死透哇,啊呸,这是还有救哇! 只是其眼膜干燥,皮肤完全没有了弹性,这是极度脱水的表现。 她把情况告诉了徐娇娇,后者手舞足蹈,差点跳起来。 “哇太好了太好了!呜呜,我太高兴了,棉娘,幸亏你坚持来了啊!要不然我这辈子都……” 徐娇娇说话如倒豆,乒乓不绝,棉娘打断了她, “先别忙高兴,赶紧去取水来,他们急需要喝水。” 徐娇娇立刻找了一只桶,急急往外跑。 但是,溪水被她们投过毒,她有点担心还有残留,便跑到上游去取水。 一来一去,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棉娘看了看其他人,其中五个都是差不多状态,包括娇娇的兄长徐顺行。 另三人已经断气了。 这不奇怪,六天没吃没喝,身上还有伤,能有五人挺住,已经很不错了。 接下来就是治疗了,先给他们喂水。 在她的吩咐下,徐娇娇烧起了热水。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人,光喝水可不行,还需要给他们补充营养。 趁这功夫,还要给他们治伤。 棉娘略有些纳闷,怎么最近老是要抢救濒死的人呢? 趁等待的功夫,徐娇娇把整个洞穴再次搜查了一遍,确保再无遗漏。 石屋里还有四个重伤的贼寇,她想了想,暂时没杀,留着问话。 小半个时辰后,徐父先醒了。 徐娇娇惊喜莫名,一把抱住, “爹!呜呜呜……” 棉娘赶紧拉开她。 徐父惊讶无比,没想到自己还活着,待问清原由后,对棉娘是千恩万谢。 “棉娘啊,没想到你一个女子,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叔以前小看你了。你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无力报答,以后,镖行上下,只要你用得到的,我们绝无二话,就算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棉娘赶紧道: “徐叔言重了。娇娇是我朋友,帮忙是应该的。” 徐娇娇问: “爹啊,你们为什么被挂在墙上?” 提起这个,徐父干枯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是气的。 “这帮畜生,说是要把我们晾成肉干!” 他们人太少,打了一会就都被抓住了,然后这伙贼人就嚷着现在粮食短缺,要把他们风干了下酒,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徐父眼睛都红了,既愤怒又感到了耻辱。 徐娇娇也是大怒,恨不得将那些尸体再去砍一遍。 棉娘听得泛起鸡皮疙瘩,想想她在洞外看到的那堆人骨,搞不好这些贼人还真不是说笑的! 过了一会,其他几人陆续苏醒,弄清楚情况后,一一向棉娘郑重道谢。 “说道谢太无力,以后棉娘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千万不用客气!” 徐顺行身材瘦削,也是一脸风霜之色,此刻与其他人一样,都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棉娘让他们先不忙说话,刚醒来虚弱的很,他们急需休息。 徐娇娇也不问了,手上忙个不停,在做饭。 天色已晚,大家肚子都饿了,特别是父兄和三个镖师,饿了六天了! 第83章 记仇 好在洞里有现成的粮食。 徐娇娇煮了好大一锅,为了省时省事,米饭面条跟蔬菜一起炖的。众人目前的状况,讲究不了这么多,也不适合大荤,只能先填填肚子。 吃好喝好,众人恢复了一点力气,徐娇娇才开始问起事情的经过。 跟逃回来的那个伙计所说的基本一样,众人一开始很顺利,到了黑蛇山脚下,就遇到了这一帮劫匪。 按说镖行轻易不会跟人动武,沿途的各路强盗,只要不是太贪,镖行就花点银子作买路钱,第二次再碰上那就熟悉了,还能再少点儿,大家和气生财。强盗不用花力气就得一笔银子,镖行则轻松过关,少赚点就少赚点。要是靠一路打过去,你有多少人可打的?麻烦不断,还怎么赚钱? 但这次劫匪却破坏了默契,上来就开打。 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什么原因。 这不要紧,还有四个贼寇没死呢,徐娇娇带他们过去,直接问话。 事到如今,贼人也没什么理由可坚持的,很快便招了。 说是有个人经常来山上,与他们当家的好像熟识,这次也是那人提出,要求他们劫下这批货,人不管,货却不能拿走。 至于这人是谁,他们不清楚,因为那人每次都是蒙面上山,只知道他长得胖,应该姓余。 姓余? 棉娘不由想起四海粮行的掌柜,那家伙就姓余,而且长得也胖。 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只是,没有证据。 “你们没拿货,那货去哪儿了呢?”棉娘问。 她把山洞整个看了一圈,都没发现有大批的粮食。 贼人说,他们只负责抓人,抓完人就撤了,至于最后货去了哪里,他们不清楚。 至于他们当家的,已经被徐娇娇杀了,就是瘸腿的那个。 “这都不知道,那要你们何用?” 徐顺行等人已经忍不住了,有人已经拔出了刀,看样子都窝了一肚子火,需要发泄。 棉娘直接走了出去。 后面就传来一阵阵惨叫声。 徐娇娇把所有洞穴搜刮了一遍,小有收获。 东西有一大堆,特别贵重的却没有,一些金银器还被砸扁了,可能是想拿去融了再花用。 最后一盘点,总共价值大约八百多两银子。 黑蛇山不是啥交通要道,这伙强盗能攒下这些,不算差了。 徐父把这些全都推给棉娘。 “你都拿去,这次本来就全靠你,没你我们命都没了,别说什么银子。” 棉娘哪肯,坚持不要,最后还是徐娇娇硬塞给了她二百两。 起码本钱和利息你要拿回去,徐娇娇说。 剩下的,镖行可以弥补损失,不能说全部,也大差不离了。 但是,这件事情还是要搞清楚的,镖行的人决定,待身体恢复后,就去四海粮行探一探。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能就这么算了。 众人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 有两人腿伤严重,幸亏她们系在山下的马还在,刚好一人骑一匹,一同回去。 棉娘想起,这里的黑蛇毒确实是好用,不如再弄一些回去? 虽然她不玩毒,但保不齐以后需要呢? 想到便做,她便让其他人先行一步,她抓几条蛇后再赶上。反正镖行的人都有伤,就算有两匹马也不够,走不快。 徐娇娇要照顾伤员,不能帮她。 棉娘也不需要她帮忙,轻车熟路了,她有叼蝉,是个犀利的好帮手。 花了一番功夫,她杀了三十条黑蛇,取下它们的毒腺,正准备走时,突然感到头上不对。 抬头一看,一道黑影向她猛扑下来! 她吓了一跳,连忙闪躲。 黑影一击未中,再次飞了起来。 棉娘这才看清,这竟然是一只大鸟,从侧面看,威风凛凛,头上还有冠羽竖起,看它正面,却像是在嘲笑人似的。跟猫头鹰有点像,但绝对不是猫头鹰。 这鸟攻击自己干嘛? 棉娘无限疑惑,却见那鸟嗄叫一声,又一次向她俯冲下来。 这鸟块头挺大的,还真有些让人发怵。 棉娘赶紧逃。 反正蛇毒到手了,理它干啥? 没想到,那鸟紧追不舍,棉娘抽空回头上望,发现它后面还有好几只同类,好像也追过来了? 这是为啥啊? 她大惑不解,只得向前狂奔。 好在她背上的叼蝉也凶,每当那鸟扑近了,它便扬起利爪,怒嘶一声。 那鸟明显是怒了,嗄叫不停,它后面的那几只也加快了速度,一副打算群殴的架势。 棉娘叫苦不迭,幸好,前面看到了徐娇娇她们。 徐父等人也看到了,停下脚步。 徐娇娇狂奔过来,挥动手里的双刀,驱赶那些鸟。 棉娘跑得气喘吁吁,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徐父道: “棉娘,你惹角雕做什么?” 棉娘很无辜, “这是角雕?我没惹它啊?我只是在处理那些黑蛇时,它突然攻击我。” 徐父道: “那可能是你抢了它的食物。角雕喜欢吃蛇,你大概是把它看中的目标给杀了,所以才追你。” 棉娘吃惊, “这角雕,这般记仇的吗?” 徐父看了看天上, “角雕的特性就是记仇,还喜欢喊帮手,被它惦记上了,不管是什么人还是动物,它都会死盯不放。” “真是小气的雕。”棉娘道。 她倒是没觉得有多大事,再记仇,难道还真能把她怎样不成? 却听徐父继续道: “接下来几天,你要注意了,要时刻关注空中,免得被它们偷袭。” 棉娘瞪圆眼睛, “您是说,它会连续盯我几天?” 徐父微笑, “也没多少天,一般不会超过十天吧。” 棉娘:…… 小气已经不足以形容它们了,简直就是心胸狭隘的代表! 徐顺行道: “你不用太担心,小心点就没事了,尽量不单独外出,人多的话,它们是不敢随便攻击的。” 只能这样了,这些扁毛是飞的,也没好的法子对付它们。 回到镖行,徐父挽留棉娘作客,棉娘谢绝了,她独自在外面跑了两天,怕盛家老爷子和两小担心,要尽快回去。 徐娇娇则负责护送。 头顶八只雕,不怕心也慌啊! 第84章 她有叼蝉撑腰她怕啥? 徐娇娇还带了礼物,到了盛家,将事情经过完整说了一遍,同时代表镖行对盛家表示郑重感谢。 盛老爷子没想到,这两天棉娘做了这么一件大事,既后怕又骄傲,直言棉娘有情有义,有勇有谋,胜过须眉。 众人特别是三妹和五郎,高兴不已,与有荣焉。 只是紧追不放的那些角雕,让人有些犯愁。 棉娘就算进了屋,它们就落在附近的树上,等棉娘一出来,它们就立刻跟上。 盛二郎拿了弓箭出来,但这就是一般猎户用的弓箭,对付不了它们。 这些角雕还很精明,看人拿着弓,便飞得高高的,而一般弓箭,本来就射不了太高,就算射到它们,力度也不够了,它们那对利爪也不是摆设。 一只只角雕看着落下去的箭,嗄嗄乱叫,配上它们天生的嘲讽脸,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二郎的脸都红了,纯粹是臊的。 看得棉娘是直唏嘘。 人家记仇也是有底气的啊,毅力足,够精明。 难怪一出现就这么多,都活得好好的。 盛老爷子也没好办法,眯眼叭了几口烟,道: “这些扁毛畜生确实难对付,好在它们也不敢随便下来,这几天你多注意点吧。” 算了,她最近不出门了。 看谁熬得过谁! 她就在屋里做饭。 马上要秋收了,家里已经在开始准备农具了,坏了的要修好,钝了的要打磨,连饭菜也比平常备得充足了些,接下来都是力气活,必须要保证大伙吃饱。 又过了一晚,棉娘在院子里偷偷往外望,没发现角雕的身影。 她松了口气,试着走出家门。但不到一刻钟,就看到角雕们从老野山那边飞了过来。 她还抱着一丝希冀,对方有可能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下一刻,就看到这些鸟直直的往这边冲过来,一点别的意思也没有,她丢掉幻想,撒腿往屋里跑。 这个时候盛家人都在家准备农具,看到此景,纷纷拿着家伙什去驱赶。 明晃晃的刀具也吓住了角雕们,它们嗄嗄乱叫一会后,又退了回去。 棉娘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它们,就落在了老野山,并没有回老家的意思。 这些雕们,真轴啊! 到了下午,她再次踏出家门…… 相同的一幕再次发生。 如此几次后,那些雕们也学乖了,看到人多就不来了,但若是只有棉娘一个人,那它们就毫不客气进行空中奔袭。 斗了几次,棉娘灰心了,算了,她比不上这些角雕有毅力。 老实呆屋里吧。 正在她这么想的时候,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来。 “喵呜!”正是叨蝉回来了。 小家伙这几天不见人,现在不知道打哪里回来了。 瞧着更威风了不少,黑金白三色的毛发更加的漂亮了,额前还隐隐有一道山纹, 霸气又威风。 “叨蝉你回来得正好,你来给我们评评理,我不过就是不小心抢了它们的食物而已,它们就记仇,追我到现在,我都出不了门了……” 棉娘早知道那几条黑蛇角雕先看中的,她肯定不会去动的。 这不是无意间引来的仇吗? 无妄之灾。 叼蝉听得懂人话,它点了点头,喵呜一声。 似乎在说它知道了。 然后,就见叨蝉如一道闪电般,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再出现,就已经到了几丈之远的大树之上了。 “嗷呜嗷呜……”叼蝉朝着天上那几只角雕叫唤几声。 气势不凡。 那几只角雕数量多,个头又大,叼蝉就一只小猫,按理来说,叼蝉这样小巧迷人的外表,是角雕平时的食物,几只角雕看得出来是肉食动物,生猛得很。 可是,叼蝉一上树,它们都下意识地朝空中飞出好几丈之远。 生怕离叼蝉太近,遭遇不测了。 主要是叼蝉速度太快了,并且,它身上自带一种威慑力,野性张力十足,人可能感受不到,看到它,只觉得小猫崽相当可爱,顶多就是几分奶凶奶凶的。 可是动物不一样,它们对危险的感知力,比人类敏锐百倍不止。 角雕们惊得想走。 可是,看到棉娘,它们又觉得不甘心。 这么一迟疑当中,叼蝉又嗷呜几声…… 棉娘很惊奇的发现,叼蝉竟然能与角雕沟通?好像是在沟通吗! 起先是角雕们吓了一跳,然后,叼蝉一顿嗷呜,角雕们也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双方的确像是在交谈。 最后,叼蝉一转身,下了树,闪电般的又不见猫影了。 没过一会儿,就见它嘴里叼着一条大花蛇回来了。 那大花蛇看起来儿臂那么粗,叼蝉叼得十分费劲,满嘴都是血污,鲜血嘀嗒。 叼蝉把那条蛇往角雕们面前一放,“嗷呜!” 那几只角雕面面相觑。 棉娘看懂了。 叼蝉的意思,应该是她抢了角雕的食物,大黑蛇。 现在叼蝉代她给还了回来。 角雕们看着蛇有些眼馋,又不敢下来吃。 最后还是叼蝉退回到棉娘的身边来,那几只角雕才一个俯冲下来,把那条蛇给叼走了。 角雕群里明显有一只大一点的,应该是头雕。 它把大花蛇叼走了,其它的几只也没有再停留。 跟着它一起走了。 棉娘一脸神奇,“叼蝉,它们这是不计前仇了吗?你从哪里抓到得这么大的蛇?小心蛇把你给咬伤了。” 咬伤它,她是要心疼的。 叼蝉白色的胡子高高翘起,“喵呜!” 又骄傲又得意。 棉娘算是服了它。 这小家伙还能跨种族沟通呢。 希望那几只倒霉悲摧的角雕再也不来找她了。 提心吊胆过了几天。 有叼蝉在,角雕们没来找她。 过了两天之后,叼蝉又出去浪了,不在盛家了,那几只角雕也没有来找她。 棉娘进山的时候,能听到它们的声音,甚至在老野山的上空,她经常能看到这几只角雕在盘旋,它们也没有离开老野山。 但是,它们也仅仅只是在老野山深山里戏耍,并不曾再进村一步。 应该是叼蝉与它们协商好了。 棉娘心里还是有些发怵,但是,角雕本就是野性动物,爱在哪里生活就在哪里生活,她也不能进山去赶它们走。 就当多了一群邻居吧。 反正也不吃她家粮食。 渐渐地就放下心来了。 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好,她有叼蝉撑腰她怕啥? 第85章 吓得寒毛倒竖 这天,徐娇娇来看望她。 上次遭劫的事件,她们已经有调查结果了。 她们回去后,就秘密潜入四海粮行的仓库,找到了那一批粮食。因为那批粮食经过镖行的手,镖行在麻袋上标了印记,一看就清楚了。 这没有疑问了,去黑蛇山的蒙面人,肯定就是粮行余掌柜啊! 这分明就是四海粮行串通贼寇,故意陷害徐氏镖行! 徐父一纸诉状,将四海粮行告上了县衙。 周县令派人很快查明了真相。 原来那余掌柜并不是粮行老板,但他经常私卖粮食,损公肥私,于是就出现了很大的亏空,对不上账。 仓库里的粮食短缺了很多,年底没法对老板交待,怎么办呢? 他便想出了一个歪主意,故意拿出一批粮食,让徐氏镖行押送,但暗底里却勾结黑蛇山的劫匪,打劫了这批粮食。 这样一来,粮食还是他的,镖行却要赔偿,相当于他毫无本钱的卖出了这批粮食。 至于劫匪这边,他与匪首从小前熟识,只需要付出小部分银两就行了,稳赚不赔。 真相大白,县太爷将余掌柜下了大牢,择日砍头,并查抄了他家,抄出不少银子,赔偿了镖行的损失。 徐娇娇又带给棉娘二百两银子,棉娘不要,她已经拿过了,怎么又给呢?再说镖行最近生意也不好,还要给死去的镖师伙计丧葬费,花销不小。 徐娇娇说之前的银两是冒险所得,这次是镖行的心意,不一样。至于镖行后续的花费,她们有数,用不着她担心,非要给。 棉娘一再推辞,都推不掉,最后两人只能折衷,棉娘收下一百两。 这一来,她原先的一百两私房钱,反倒变成了三百两。 徐娇娇是打头阵的,后面徐父带着儿子和几个镖师,也来了盛家,备了厚礼,盛重感谢。甚至还带有酒席,在镇上专门订做的,直接拿出来,两家人其乐融融,推杯交盏,吃了一个痛快。 正在吃饭间,突然,有人来找徐父。 “师父,老赵镖师回家了,找您有事儿。” 徐父正在与盛老爷子他们喝酒。 快活道,“老赵来了!快请!老赵好久没有回镖行了,上次带他家婆娘回娘家,一个多月终于回来了,一起进来喝酒,他估计也是听到我的事情,担心我,才赶到这里来说话的……” 很快,就请进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汉子。 十分粗犷。 果然是担心徐氏镖行这次的遭遇,回到镇上来过来看望徐父了。 一番寒暄。 然后,盛老爷子招呼老赵也坐下来喝酒。 “来了就是客,来来来,一同用膳,粗茶淡饭还望不要嫌弃。” 十分热情。 那老赵摇头,“多谢老爷子盛情,我今天来不止是与老东家叙旧的,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与大家伙儿说。” 众人见他如此凝重,也停下了筷子。 齐齐看向他。 “何事?” 老赵道,“咱们七里镇可能要遭蝗灾了!” “什么?”众人都惊了。 蝗灾!闻之色变啊! 那玩意儿要是闹了,一年到头的收成就全没了。 “老赵,你是哪里得来消息?”徐父赶紧问。 虽然他们在镇上靠走镖为生,没有田地,但是乡亲们都是有田地的,一年到头就盼着过几天之后的收成生活了。 乡亲们手里有银钱,能周转,他们镖行才能存活。 老赵痛心疾首道,“我是从外回来的路上听人说的……” 说是其它县已经遭了蝗虫灾了。 据说有几个村已经遭殃了,大片大片的成熟稻谷被祸害掉,好些村民直接是颗粒无收,一年的口粮和税赋都没了着落,不知道该怎么活,凄惨无比。 虽然那几个村不是金门县的,但蝗虫的速度很快,万一它们冲这里来了呢? 盛家人一听,全都吓得寒毛倒竖。 酒席也吃不下去了。 目前金门县还没有听说,可是蝗虫的速度多快啊, 并且随机乱卷的,要是拐来了金门县,也是区区一两日的功夫就足够了。 盛老爷子宣布,立刻开始收割!不能赌蝗虫不来金门县。 哪怕真不来,也要先把粮食收进家里稳妥。 与此同时,他让几个小子赶紧去里正那里说消息,让桃花村里正赶紧想办法,行动起来。 粮食就是村民的命,它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吃完饭,镖行的人也没走。 “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不能走,我们都是些粗人,有得是力气,收粮食算我们一份。” 他们的命都是盛家的棉娘救回来的,盛家人对徐氏镖行有大恩,正愁没有机会报恩,这种危急的时候,他们自然不会走。 必要鼎力相助。 坚持要帮忙收割,挥镰刀,捆扎,挑担子,他们都可以干。 盛老爷子也是豁达之人,“那就多谢诸位了!” 徐家父子,镖行里的几个徒弟,还有老赵,都留了下来帮忙。 不仅如此,徐父还派了一个儿子回镇上去,把徐氏镖行里的所有人都叫了过来,一起帮忙。 连妇孺都叫上了。 徐娇娇自然也来了,妇孺有妇孺的活计,可以专门收割,捆扎。 徐家强壮的女眷与盛家强壮女眷们一起,干得热火朝天。 盛大婶,盛二婶,二妹夫妻,甚至连五郎三妹都下了场。 徐家徐娇娇力气也不小,她也下了田,她娘徐大婶以前也干过农活。 嫂子瘦弱,就带着孩子们在田埂边上,搞后勤。 前期,所有人一起收割,到了后面,就女人收割捆扎,让男人们把上百斤的稻子连梗带穗子都挑回家里去。 …… 没过一会,村里的其他人也都出现在稻田边。 纷纷过来询问。 村里正通知他们,有可能闹蝗虫,他们出去打听了一圈,也没听到什么消息。 又见盛家人热火朝天在割稻子,就来问情况了。 因为现在的稻子还差点气候,颗粒还不够饱满,现在收成,肯定会减产不少。 大家都可惜,不想这么早割稻子,这损失的都是看得见的粮食,粮食多精贵啊! 再等上几天,产量肯定会好上一些。 大家都是种田的老农民,会选择最佳的时机收割。 “盛老爷子,你这消息,准不准啊?别害我们家把稻子提前割了,蝗虫却不来,那我们不是损失大了?” 第86章 漫天遍地 “对啊!真要损失了,我们一家人口多,算准了只够一年吃的粮食,要是不够了,就要饿死人的捏?” “可不是嘛!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心里慌得不得行。” 这时候,村里正也来了。 全部把盛老爷子围起来了。 盛老爷子耐心地给大家讲解了几句,“消息是徐氏镖行的老镖头今天从外面带回来的,人家老赵回镇上,就来我们家与我们说了,一点没耽搁,可不是危言耸听。 ” “我们盛家反正是相信的,也不敢赌蝗虫不走我们桃花村,所以,就提前收割了,反正也差不了几天的日子,现在是会损失一些些,但是总比颗粒无收好多了。” 村里正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行了!盛老爷子的话,什么时候错过?大家伙儿赶紧打起精神来,收割粮食吧。这天灾人祸的,近年来还不够多吗?咱们小心谨慎,才能活下去。” “好的,好的。立马就开始收割。” 大部分都是听劝的。 开始行动。 可是少部分人不愿意挪窝,还杵在原地。 “可是,万一蝗虫不来呢?虫灾这种事情说不准的,也许走这个村,也许走那个村的……” “对啊,我们家田地少,还是先观望观望吧,到时候真来了,我们田地少,割也来得及。” “日头正好呢,想要再等两三天……蝗灾是可怕,可这不是还没影吗?附近也没听说有这事儿。” 对于这样的人。 盛老爷子也不多劝说了。 这是人家自己的选择,盛家忙得很,不再相劝。 盛家人口多,田地也较多。 本来被抓壮丁后,家里壮劳力急剧减少,但现在有了镖行的人,人手反而比往年充裕了一些,速度也快了。 到了晚上,盛老爷子一盘算,大约收了三分之一。 照这样的速度,明天加把劲,就能全部收割完毕。 下午棉娘从田地里忙了多时之后,就回家来了,做晚饭,她做饭又快又好吃,煮了一大锅米饭,还有馒头,腊肉炖土豆,红烧肉,鸡丁,豆腐,还有新鲜的蔬菜,全是大碗大盘的。 有些是家里就有的,有些是前两天采买的,本来就是为秋收准备的伙食。 镖行的人不要工钱,伙食可得管好。 而且到了第二天一早,他们又来了,说接着继续干。 盛家人都很感激,这是真的诚心帮忙。 临近中午,棉娘正在帮忙切菜,忽然听到外面喧哗一片。 她赶出去一看,西边的天空飘来漫天的乌云,但边缘极其散乱,而且有少部分速度更快,已经离他们很近了,一片嗡嗡之声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众人看清楚后,惊恐之色瞬间一一写在脸上。 “是飞蝗!飞蝗来了!” “我的妈呀,蝗灾!蝗灾果然来了,快,快快快,别看了,赶紧抢稻子啊!” “快抄家伙,打死它们!” “……” 桃花村一片慌乱,有的人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有的人去拿自制的工具,准备对付这些蝗虫。 但是,蝗虫的速度何其之快,数量又巨多,铺天盖地,几乎就是眨了两眼的功夫,所有人面前都飞舞着这些该死的虫子,连视线都被挡住了,嗡嗡声不绝于耳,还有些已经落在稻穗上了,哧啦哧啦啃食的声音传入耳朵,听得人头皮发麻! 所有村民急得满头大汗,手中的镰刀挥舞得更快了,尽力多抢救一些稻谷。 但是,蝗虫不停地落在他们身上,到处都是,他们还要驱赶甩掉它们,效率大大降低。 可不要以为落在身上不用管它。以前就有过先例,那也是一次蝗灾,一个小孩还不会走路,因为家人没有注意,就被疯狂的蝗虫咬得只剩骨架了…… 那些拿着工具试图拍死蝗虫的人,效果也不大,就如在汪洋中捞鱼一般,杯水车薪。 而昨天没有开始收割的人,此刻更是眼神绝望,面如死灰。 有人提议放火烧它们,这么密集的飞蝗,用火烧也是很管用的。 但是,被老人们拒绝了。下面还有大片大片的稻谷,这要是烧下去,真就是全完了。 棉娘是第一次见到蝗灾。 这种自然灾害,先不提威力,阵势就太吓人了。 遮天蔽日,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密集症严重的,怕要直接晕过去。 而且无论是嗡嗡的飞鸣声,还是哧啦不断的啃食声,都能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候,一道黑金色的闪电,突然间出现在棉娘的面前。 是叼蝉回来了。 它的嘴里,叼着好几个蝗虫,在嚼巴嚼巴地吃。 吃得香巴巴的样子。 若不是闹蝗灾,棉娘都要夸夸它悠闲优雅的姿态了。 真可爱。 “喵呜……” 吃完蝗虫,叼蝉与棉娘打招呼。 棉娘此时是心急如焚,“叼蝉你有没有什么法子,把这里的蝗虫都赶走?它吃了我们老百姓的粮食,我们村里的人都要喝西北风去了……” 她就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叼蝉竟然歪着毛绒绒的小脑袋,像是听懂了。 “喵呜!” 此时,正好一只蝗虫飞走。 叼蝉早就窜出去了,快如闪电,一扑一个准。 很快,嘴里又叼着一只蝗虫回来了。 棉娘摇头,“靠你一个人吃掉它们太慢了,我们要的是快,你有没有别的法子……” 叼蝉又歪着脑袋想了想。 “嗷呜!”突然它仰起脑袋,对着天空中一声吼叫。 声音传出老远。 咆哮一般。 吓了棉娘一跳。 还第一次见到叼蝉这么凶的叫声。 不出一会儿,棉娘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四面八方来了很多只认识不认识的猫,有的是家猫,有的是野猫,它们都朝桃花村飞奔而来。 然后,帮忙扑抓 蝗虫,对于它们来说,这也是很好的美味,一咬嗄崩脆,两口进了胃。 甚至平日里很少出现的田鼠、黄鼠狼、蟾蜍等,都偷偷溜出洞外,吞食蝗虫。 有的吃饱了,也继续。 扑死了就扔。 在棉娘附近,很快出现了一群蝗虫的尸体。 但是这仍然远远不够啊! 蝗虫漫天遍地啊! 第87章 这是想把我们往死里逼啊 地上被叼蝉归召唤来的那些小动物们,数量远不如蝗虫。 所以,它们的效率还是太低了。 叼蝉自己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它嗷呜 一声,朝老野山奔去。 棉娘也不知道它要干嘛去? 村里人发现了棉娘附近有小动物们帮除蝗虫,让她赶紧去田地里帮忙驱虫,最主要的是要保住粮食,盛家的粮食收了一半了,还有一半在田地里,别家的粮食在野外的更多。 棉娘也顾不上叼蝉干嘛去了。 她带着那群小动物们去了田间,扑抓那铺天盖地的蝗虫。 没过一会儿,天空中出现了几个大黑点。 越来越近! 在那几个大黑点的身后,是一群密密集集的小鸟们。 “那是什么?那好像是大雕!” “不会吧?闹蝗虫就算了,难道鸟儿们也要来吃我们的粮食?我们还有什么活路啊!” “老天爷啊!这是想把我们往死里逼啊!” 棉娘定睛一看。 角雕! 那八只大角雕! 一直在老野山里没走,她是知道的。 它们不是吃蛇的吗?它们应该对粮食没有兴趣吧? 或者,又是来找她麻烦的? 不应该啊! 叼蝉给她们当过和事佬啊! 心里正这么想着,就见头雕身上好像有一团毛绒绒的东西,有点儿眼熟。 那毛色,瞧着,像是叼蝉? 就听见那头雕一声清脆的鸣叫声,它带头冲向了蝗虫群。 在它们的身后,其它鸟群们,纷纷的去吞噬蝗虫群…… 众村民们几乎看呆了去。 “天啊!不可思议啊!” “这些鸟群是来帮我们的!来吃蝗虫的!” “看到没?蝗虫害怕了,鸟群是蝗虫的克星,蝗虫它们顶不住了,在逃散了……” 棉娘早就傻眼了,这些角雕们,竟然会来帮她们村民? 这时候,头角雕一个俯冲下来,从它背上跳下来一只毛绒团子,一下子蹦到了棉娘身上。 手感超软超舒服的小叼蝉。 棉娘道,“果然是你去把角雕它们找来的吗?角雕它们也真给你面子……” 叼蝉再强,它能召唤地上猫猫狗狗,蛇虫鼠蚁这些走兽,它也没能召来百鸟。 这群百鸟,应该是角雕它们带来的。 它刚才去找角雕它们这些援军了。 还与援军打成了一片火热,头角雕都让它骑到背上去了。 这说明也是信任它的。 以叼蝉蝗攻击力,能一爪子把角雕的喉咙给撕烂。 “叼蝉好样的!还有角雕朋友们,也是好样的,等今天把蝗虫驱走之后,我会好好感谢你们的……” “喵呜!” 天上的几只大角雕也听到了棉娘的话,头角雕轻哼一声。 这时候,村民们议论完了之后,还是继续扑蝗虫,救自己家的庄稼。 刚才差点都绝望了。 光靠人力,是不可能赶走这些蝗虫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蝗虫吃粮食,心如刀割。 有的人眼看着不行,已经倒在地上,放弃了,光会哭泣流泪了。 现在有了希望,来了帮手,大家的干劲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大都还有力气,还可以狂拍那些蝗虫,空中还有更多的蝗虫在盘旋,飞上又落下。 “蝗虫,老子今天跟你拼了!” 八只大雕冲入蝗虫堆里,如同炸开了锅一般,拍打得蝗虫如暴雨下落! 之前的角雕并不是怕了蝗虫,只是不愿惹麻烦而已,真到了面对面争抢,区区蝗虫,怎么会是体重一二十斤、翼展两三米的角雕的对手? 只需挥动翅膀,这些虫子就纷纷掉落。 八只角雕,直接具有碾压式的优势,在蝗虫群里横冲直撞,而且食物都到嘴边上了,顺势就能饱腹,都不需要费什么力气,也是一桩快事。 还有它们身后的鸟群们,也是一口一只蝗虫。 对它们来说,都是美味。 要是没有角雕在前面带领它们,它们肯定是不敢出来这样面对蝗虫的,蝗虫太多,过境之处,有可能把大动物都给吞噬了。 更何况它们小鸟。 但是有了角雕在前面冲阵,它们收拾残局,那些惊慌失措落单的小蝗虫群,就不在话下了。 到了后来,个个都在空中大快朵颐。 掉在地上的蝗虫群,全被叼蝉它们这些走兽给干掉了。 就这样一个多时辰后,盛家田地上空,甚至整个桃花村上空,都只有稀稀拉拉的少量蝗虫了。角雕们也吃了个大饱,挺着明显大了一圈的肚子,晃悠悠地飞走了。 叼蝉也累得够呛了,它也杀了不少。 棉娘将它抱起来,让它歇歇。 还朝着天空中的几只大角雕招招手,“几位雕友,好走不送啊!再见还是朋友哦!等空了,来我家吃席,我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几只角雕哼唧几声,算是应了棉娘的话。 日落时分,这一场蝗灾总算落下帷幕。 得益于角雕的强力相助,盛家总算抢回了大半粮食,损失大约只有两成。 其他村户也跟着沾了一些光,抢回去不少,有的收回小半,有的收回半成左右。 但有些人就没这么幸运了,都是不听劝的,昨天没有开始收割,今天也没动手,只来得及抢回几捆稻穗,也不知道够多少天的口粮…… 不少人指天骂娘,眼睛通红,号啕痛哭的老人也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哟! 盛家及镖行的人大大夸奖了一番棉娘,出奇不意,化不利为有利,是这次抢收的大功臣。 棉娘说了,都是叼蝉的大功劳。 众人也都知道,叼蝉是灵兽,上次就帮桃花村猎了一头熊。 让桃花村渡过难关。 这次又是立了大功劳了。 纷纷感激。 还多亏那八只角雕,野物们也如此有道义,助人为乐。 都是值得颂道的事情。 村里正说了,将来,叼蝉与那八只角雕就是桃花村的大恩人,谁见了都要敬着几分。 村里那些人没听盛老爷子的话,及时收粮食的,现在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是没有办法,不能走回头路。 舍不得那一点点的收成,结果损失惨重。 …… 徐父徐娇娇等人临走前,盛老爷子硬塞了一百斤粮食给他们。 这次蝗灾过后,粮食肯定要涨价,以后买粮就困难了。 徐父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 不是盛老爷子小气,只给一百斤。同样的道理,本村人包括一些亲朋好友,肯定也有缺粮的,到时候都要给周济一二。 盛老爷子从来就是仁义之人,不可能放任不管。 桃花村收成大减,家家户户缩减了每天的口粮,有的甚至只能借米喝稀粥,碗面可照人的那种。 第88章 不能坐以待毙 棉娘还有一桩心事。 粮食欠收,不光是桃花村,其它地方应该也会有此遭遇。 大家都吃不饱,怎么办? 只能去抢了! 所谓穷生恶胆。 这话虽然不全对,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就是他的最佳抉择。 这种情况下,恐怕盗贼更多,会放过桃花村? 前世,桃花村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趁这个机会,她便在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将这个担忧提了出来。 “……阿爷,强盗很有可能会来,不如我们搬家吧?” 这话一出,盛家所有人吃了一惊。 大婶首先道: “棉娘啊,搬家可不是说着玩的,大家在这里生活多年了,人也熟了,田也都在这里,哪能说搬就搬的。你说的强盗,也不一定就要来啊。” 盛老爷子道: “棉娘说的事,的确有可能,但为了这个可能就直接搬家,实在不妥。这么大一个家,不是短期内能够搬离的,而且我们能搬去哪里?就算搬往别处,那里就一定安稳吗?路上不会遭劫吗?” 棉娘默然。 是她想少了。 这世道,又有哪里是绝对安全的呢? 可是,前世的事情…… 盛家所有的悲剧,都是缘起于此。 盛老爷子会为了保护村民们被强盗杀死,盛老爷子是盛家的顶梁柱,他倒下了,一下子,盛家就散了。 各房心思都不在一起了,分了家。 分家之后,各顾各的,日子都不好过。 大房孤儿寡母,大嫂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去了,大婶子带着二妹去投奔了出嫁的女儿,盛大妹。 二房二嫂失踪,二哥去找人,也下落不明。 二婶子疯颠了,二伯带着她去讨饭了。 三房,张成凤就有机会卷了三房里分到的财物,卖了五郎与三妹…… 盛家彻底分崩离析。 …… 一切都是因为强盗袭村,盛老爷子倒下引起的。 “是我欠考虑了。但强盗的事,阿爷,我有些话要与您单独说……” 她要把前世的事情与盛老爷子说明一些,让盛老爷子自己选择与判断。 是保护桃花村的人重要,还是盛家一家人的安危更重要! 盛老爷子见棉娘说得慎重, 便点头,让其他人出去,只剩下棉娘与他两人。 棉娘道,“阿爷,有件事情我憋在心里,一直未曾说,因为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现在情形看来,十分不妙,所以,必须与您说道说道了。” “你说。” 棉娘就把张成凤换亲,是因为有了梦魇之术等事,说了一遍。 “张成凤几次说我们盛家,说您要早死,就是死于强盗之手,然后,我们盛家从此衰败,家不是家……” 把各房的结局与下场都说了出来。 “阿爷,也不是我偏信她,她确实有数次预言都是准的,咱们盛家这回搬家,或者躲起来更合适一点。蝗虫过境,附近村子都颗粒无收,就我们桃花村收了粮食回来,穷凶极恶的人太多了,特别是桃花村,我们家收得粮食又是最多……” 盛老爷子掏出旱烟袋,在嘴边巴咂了一口。 他平时思考的时候,就会狠狠地抽旱烟。 良久,“好,你的话我听明白了。我们盛家不能倒!盛家倒在我手里,我就是盛家的罪人,祖宗不能饶了我。” 然后,他又道,“但是我们也不能走,照这样说来,强盗是必来的,桃花村现在有粮食,是个香饽饽。我们一家避起来了,村民们会遭灾,我们走,村里的人也不会走。” 上次,割稻子就是。 他们割了,也给村民们递了信。 就是好多人不愿意割。 产生了大损失。 这次一个更虚无缥缈的消息,让乡亲们搬家,更是荒唐,关键别人也无处可搬。 “我们一家人走了,避开这事,回来就是满村的尸体,我也过不去我这内心的一坎。” 棉娘吐出一口气。 她就知道老爷子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阿爷,那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现在要开始想办法了……” 盛老爷子缓缓点头, “嗯,想办法!走也不能走,避也避不开,必须慎重对待。” 盛老爷子把儿孙们都召集起来,明说了,可能要来强盗了。 让大家伙儿一起想办法。 “爹,咱们能不能先去报官?让官府来保护我们桃花村?”盛二伯道。 “官府不会管的,管也没法管,且不说他们不会相信这件事,就算想管,如何管?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那可怎么办?” 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棉娘提议道,“这样吧,现在尽量将粮食往山里转移,同时派人守在村口要道。” 守住要道,不是为了抵挡贼匪,而是为了能够提前示警。 村里大部分壮年男子都去当兵了,抵挡恐怕不现实。 对于棉娘的提议,盛老爷子很重视,亲自去了村里正家里,说明情况,商议分派人手。 村里人手虽然不足,但大都跟着盛家练过武,挑一些出来分批巡逻,还是可以做到的。 至于往山中藏粮,也只跟每户当家的点明,以免引起全村恐慌。 至于那些当家的会不会照做,那就不是盛老爷子能左右的了。 …… 桃花村损失惨重,鸡毛村更惨。 同样遭了蝗灾,家家户户愁云惨淡,到处都有借米下锅的人,但大家都缺粮,哪有借的?有的人就到邻村,到镇上去借,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宋婆子家田地少,没着急收割,结果都喂了虫。 她在村里转了一大圈,没有借到米,倒生了一肚子闷气,回家看到张成凤就开骂。 “你这头懒猪!只知道贪吃懒睡,叫你割谷你不割,现在好了,一粒米都没有了,拿什么吃饭?” 张成凤哪肯示弱, “那蝗灾来了是天灾,那有什么办法?割谷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不是也没割嘛!我看好多人在烤蝗虫吃,咱们也可以吃。” 宋婆子戟指大骂, “那蝗虫是什么好东西?我家兴宁是秀才,能吃那种东西吗?你这个扫把星,让你割谷你说腿软,让你砍柴你说腰闪,猪都没你这么多毛病!” 第89章 凭你穷吗? 张成凤怒道: “你怎么老是骂我,我没干活吗?家里衣服不都是我洗的?院子不是我打扫的?家里四个人就有两个从来不干活,你有什么资格指着我一个人骂?我嫁到你们宋家,是来当受气包的吗?” 宋婆子更怒: “你那也叫干活?三岁小孩都能做的事,你还有脸说!我儿兴宁是秀才,当然不用干活。你公公是个瘫子,你要他怎么干活?你受气,你受什么气了?你胖得像猪,从始至终一点也没见瘦,你这叫受气,你受的气还能涨油膘了!你这个懒婆娘,我宋家摊上你算是倒了大霉了,买头猪都比你有用,猪有你这么肥,还能卖不少肉……” 宋婆子越说越怒,上手去揪张成凤的耳朵。 张成凤被她左一句猪右一句猪,骂得也是心头火大,劈手便打开了宋婆子抓来的手。 “你滚一边去!你以为我愿意嫁到你们家!还不是那天搞错了?我要是嫁到桃花村,现在吃喝不愁,根本不会有这样乱七八糟的事。哪像你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一天一粒米都见不到,你这个疯婆子还成天喜欢欺压人,你凭什么,凭你穷吗?” 宋婆子跳脚, “反了你了,你还敢打我,你敢打我……” 一边骂,一边双手乱抓。 张成凤自然不肯让她得逞,仗着年轻,动作快,极力打掉对方的手,实在避不过了,就把宋婆子往外推。 宋婆子的体量比不过她,被推得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 两人一番吵闹,早就吸引了附近村民,好些人都出来看热闹。宋家婆媳吵架的戏码已经上演无数回了,但他们还爱看。 按说他们现在没这心情,但家里也没米做饭,蝗虫吃了膈应得慌,不如看热闹消消食。 也没人拉架。 前几回是有人试图拉架的,后来就没有了。 但是这回,看热闹的人群中还有人问: “这婆媳俩吵得真凶,也没人管管吗?” 旁边的村民有些意外,一看是个生面孔, “你不是本村人吧,你哪里的?” 对方回:“哦,我是走亲戚的,路过这里,顺便看看热闹。” “哦,那难怪。你是不知道,这两人没一天不吵的,劝也劝不了,大家都习惯了。反正她们喜欢吵,我们就当看乐子了。” “嘿嘿,那胖媳妇说的,她应该嫁到桃花村?这是什么意思,桃花村过得比这里好吗?” “她没说错,当初她确实应该嫁到桃花村的,只是两姊妹同一天出嫁,上错了花轿。那桃花村如今确实比咱们村要好,前几天闹蝗灾,据说他们有一只异常乖巧的灵猫相助,损失比我们要小得多。” “哦……”那人目光里露出几分兴味来。 看完热闹,那人便出了村,急冲冲地走了。 按下议论不提,却说宋婆子丢了人,嗷叫一声,冲上去就双手乱挥,也不管张成凤如何招架了,一味猛抓猛打。 两人顷刻间就扭作了一团。 众人正看得津津有味时,宋兴宁回来了。 “你们做什么?!”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秀才的面子要丢完了。 他将两人连拉带拽,推进了屋,关上门。 宋婆子哭诉, “这个婆娘不能要了,儿啊,她竟然打起老娘来了!” 张成凤也哭, “相公,是娘要打我,我不得已才推开她的,她就不依不饶了……” 宋兴宁黑着脸, “你是媳,合该礼让婆婆,可大庭广众之下,你竟然敢与母亲厮打,这是大不孝!你父亲一天到晚只顾杀猪,没有教你礼数吗?!” 张成凤委屈得直掉眼泪。 但宋兴宁看了只觉心烦,自己真是倒霉,当初轿子抬过来怎么就不看一眼呢?娶了这么个惫懒货。 他懒得搭理了,径自回屋看书去了。 张成凤失望不已,心思百转。 她一心想着宋兴宁中举后自己跟着享福,可是看这形势,就算到了那一天,她真的能享到福吗? …… 这天,祝氏正在河边洗衣服,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姐,姐!” 祝氏回头一看,原来是她娘家的两个弟弟来了。 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来,“你们来做什么?” 闹蝗虫的事情,因为祝家本身就没有田地,所以,也无所谓损失。 所以,祝氏没替娘家担心过。 二狗与三狗两兄弟,笑嘻嘻地,“姐,俺爹俺娘想你了咧,让俺们俩来看看你。” “最近闹蝗虫的事情,娘在家里多担心你,有没有在盛家太劳累了,是不是日夜不停地收拾粮食,做活计的,怕你太累了,让我们过来看看你。” 祝氏心里一暖,“没有呢,我不累,我都没有下田,我在家里带孩子们……” 盛家人口多,除非迫不得已,不会让女人下田去农活。 实在忙不过来,会花钱请工。 今年,闹蝗虫,有徐氏镖行的人帮忙收割,收回来快得很。 后面,晾晒也没有让她们女人家插手。 在大谷场里晾晒,晒好了就藏起来了。 “那就好,童学与童霜还好吗?”二狗双手揣在破兜里,一副吊儿啷当的样子。 三狗更是东张西望,贼眉鼠眼的样子。 “童学与童霜也挺好。” 一番家常话下来,二狗唷道:“姐,现在闹了蝗虫,粮食涨得厉害,镇上粮食的粮食根本买不起了,往年这个时候,买五斤粮的价格,今年才能买一斤,咱们家几日没占米粒了……” “是的,姐,我与二哥年轻,不吃都可以,可是爹娘饿都没有力气下床走路了。” 祝氏听了,直搓手,“怎么又没有吃的了?我这里也没有啊!” “姐,你不知道现在粮食真的太贵了。以前还可以向村里人买点便宜的粮食裹服,现在都被蝗虫吃了。” “蝗虫吃了划嗓子,爹娘年纪大了,克化不了。你能不能去盛家借点粮食给我们,以后有了,包定还的。” …… “这……”祝氏更加的为难了。 祝家找盛家借粮的次数太多了。 没一次还上的。 000宝宝们,这一章修改过,宝宝们重新看看。马上更新,接下来的两章。 第90章 这话我说不出口 “姐,爹娘说你往日里拿的粮食也太少了点,趁现在盛家还有余粮,让我们过来借一点回去,往后面,粮食越来越精遣,越来越难借。” 祝氏急得直冒泡。 “盛家粮食都分出去了,也不够吃的,哪还有粮食可借呢?” 三狗拿捏住祝氏的心软,游说道, “姐,盛家都没有粮食借了,那别人更没有粮食了,十里八乡,谁人不知道桃花村蝗灾没受什么大损失的,别的村粮食都吃光了,就桃花村有灵兽相护,都保下来,而盛家又是桃花村的大户,田地最多的人家了,他家没有粮食借,谁家还能有的?” 祝氏叹口气, “这,这话我说不出口。”她已经数次向老爷子开过口了。 有时候是借粮,有时候是借银子。 就没有一次还的。 实在是没有脸皮去了。 二狗他们显然有备而来,道: “不要紧,你不好意思开口,我来开口就是了,咱们祝家与盛家好歹也是亲家关系,你可是他们盛家的长房长媳来着,他们盛家现在情形好过,没有道理不拉我们一把的……” 祝氏还在犹豫。 三狗又道,“姐,你放心,你带我们去盛家,我们自己去向盛老爷子开口,都说他是仁义人,我们自己去与他说。” 祝氏无法。 一咬牙,衣裳也不洗了,端起洗衣裳的盆子。 带着两兄弟回盛家去了。 一路上,都在叮嘱他们,别抱太大的希望。 老爷子再好说话,也讨厌别人贪得无厌,说话尽量客气一些,以后祝家有了,保证一定要还。 二狗搭着三狗的肩膀,嬉皮笑脸的都答应下来。 来到了盛家。 盛家那边早有人看到祝氏她们姐弟三人,朝盛家走来了。 机灵的二妹就去中院报信了。 “二狗和三狗来了?还说要借粮?” 中院里,盛老爷子听到二妹的报信,眉头皱起。 “是呢,爷!我亲耳听到的,大嫂娘家这两个兄弟,成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这粮,借不得呀!” 盛老爷子也点头,他是头疼祝家了。 哪有天天借粮借钱不还的,还有脸上门的? 二妹利落道: “阿爷您别见他们,我这就出去打发他们走!” 盛老爷子连忙喊住她, “哎你别急,粮食是借不得。可是,我们终归是亲戚,不好让人空手而归,就意思一下吧。” “得勒。” 二妹一阵风跑出去,到了前院堂屋里,冲正在等待的二狗三狗道: “不好意思,我刚才看了下,我家粮食已经非常少了,借不得了!我们家人口比你们多几倍,那点粮食本来就撑不了几天,所以不能借,你们回去吧!” 两狗瞪大眼睛。 二狗: “你说什么?不借?我早就听说了,你们盛家粮食最多了,说什么撑不了几天,你糊弄鬼呢?” 二妹沉下脸, “没粮借就是没粮借,你非要说是糊弄,那我就是糊弄好了!” 三狗大声道: “好你个盛佳信!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兄弟俩,我劝你再好好想想再说话!” 二妹不屑,这俩货有个屁的面子? “不用你提醒,我已经想好了。你们赶紧走吧,不送。” 二狗脸色难看, “我姐给你们盛家做牛做马,辛苦无比,你们盛家有吃有喝,一点不念亲情,想这么就打发我们走?哼哼,告诉你俩字,没门!” 三狗跟着叫嚣一句, “这粮你们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嚯! 二妹双眼圆瞪,正待骂两句,盛大婶子冲进来了。 “你们两个屁崽子,怎么说话呢?想吓唬谁呢!我们就是不借,你还想抢不成?看你们这副德性,站没站样,坐没坐相,山里的野猴子都比你们正经得多!你们这种人,还想借粮,你们有想过还吗?啊?你们拿什么还?” 盛大婶是出了名的敢骂,二狗有些发怵,骂肯定是骂不过的,便道: “大婶,咱讲礼一点,怎么开口就骂人呢?” 盛大婶哼了一声, “你们都想抢了,还不许我骂人?你俩不是有名的猴子屁股,腚红脸不红,还会不好意思?” 三狗: “我不信你们没粮食,你带我们去粮仓看看!” 二妹嗤笑一声, “你以为你谁啊?还带你们去看粮仓,狗窝你看不看?” 三狗几步窜到门外,大叫: “快来人啊!快来看呐!盛家不念亲情,不讲情面,眼睁睁看着亲戚饿死啊……” 现在正是农闲,不少人其实已经围了过来,对着盛家就议论开了。 但是议论的内容,却不是二三狗想听的。 “这谁家两个小子,来盛家闹事来了?” “好像是邻村祝家的,祝氏的两个弟兄,看样子,是来打秋风的吧?” “一看这俩货就不是好东西,没个正形。” “借粮还有硬借的,今儿个开眼了。” “……” 三狗有些懵。 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呢? “喂,你们这些混……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是盛家不念亲情,你们说我俩做什么?” 村民: “说的就是你们,你们才是该说!” “就是,谁不知道盛老爷子仁义,你俩是个什么名声,心里不清楚吗?” “赶紧回去吧,杵这里丢人现眼。” 二狗三狗脸上青红交加。 二妹想笑,在母亲耳旁嘀咕了两句。 盛大婶进屋,拿了一袋米出来,丢给二人。 “别左一句右一句我们不念亲情,我们盛家是什么样的,大伙都清楚,用不着你俩来评论。不过有句话你们没说错,我们毕竟是亲戚,这些米你们拿回去吧!我们也不用你们感谢,拿了就走吧。” 三狗拿起袋子,掂了掂,却转头问他哥, “哥,这有多少斤?” 二狗拿过,也掂了掂,道: “大概四五斤吧。” 转头冲盛大婶道: “才这么点米,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我们家有四口人你们知道吗?这够吃几天的?” 盛大婶差点气笑。 二妹道: “哦,少了?那要不要算一算,你们家一人一顿吃多少,然后再合计一年吃多少,我们就按这个数给你们?” 三狗道: “早该如此。” 众人哄笑。 这是个二愣子吧。 “滚滚滚!”盛大婶拿起扫把,“赶紧滚蛋,要不然我大扫把扫你们出去!” 在众人的讥笑中,两人只得狼狈离开了。 祝氏也脸色涨得通红,感觉无脸,躲在房里,不敢出去。 第91章 强盗来了! *** “这盛家人,太不是东西了!” 三狗一边走,一边愤愤然。 “就是,才给这么点米,这是不拿我们当人呐。” 二狗心里也不舒服,忽然看到村口有三个村民,还拿着武器。 他疑惑地凑上前去, “兄弟,你们在做什么呢?” 三个村民看了看他, “你们不是祝家两兄弟嘛,你们来桃花村做什么?” 三狗将肩上的袋子抖了抖, “我们来借米!没想到只借到这么点儿。喂,你们还没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村民恍然。 “哦,是找盛家借的吧?能有这么些,已经很不错了,你们该知足了。” “我们是负责巡逻的,担心会有强盗来。” 二狗有些惊讶: “巡逻?你们村还专门派人干这个?” 三狗: “巡逻一天给多少钱啊?如果划算,我也可以参加的。” 村民用古怪的脸色看了看他, “还是算了,我们只要本村人。” 二狗眼珠子转了转, “你们巡逻很辛苦吧?这么大一个村子,东一片西一片的,路又不好走,转一圈就要花不少时间了。” 村民: “这算什么辛苦,走走看看而已,而且我们有六队人的,轮流着来,不值什么。” 几人聊了一会,二狗带着三狗告辞离去。 …… 这两天,棉娘一直心神不宁。 虽然村里派了人巡逻,但整个村很分散,又没有城墙,也没有高高的了望塔,谁知道强盗会从哪里摸过来呢? 这种随时要被人砍杀的状态,太折磨人了。 夜里都睡不好觉。 这晚,她正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听到一声大叫: “嗷呜……” 她一惊,醒了过来,就见窗外闪进一条小黑影,正是叼蝉。 “嗷呜,嗷呜……” 叼蝉把她吵醒了,仍旧没停,在她身前一直叫唤,还转来转去,显得很急躁。 这啥意思? 棉娘的脑子启动运转了一会,猛然警醒! 这是有危险啊! 她立刻穿好衣服,来到院子里,这里有她早就用桌椅搭好的梯子,她爬上去,四下一望…… 虽然仍旧看不到全村,但只是有一些地方被挡住了,大致上能看清楚。 就见远处隐隐绰绰的,有十数点火光在晃荡着,而且越来越近。 强盗来了! 想要夜袭! 棉娘一个激灵,连忙跳下大喊, “强盗来了!快起来,强盗来了!”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快,蝗灾过去才几天啊! 全家人瞬间惊醒,纷纷披衣起床。 老爷子第一个到达现场,看了看,果断道: “都别慌!二郎和赵甲,赶紧出门大喊,把乡亲们都叫起来!所有妇孺立刻进山!” 虽然已经料到会有强盗来,但时间很仓促,她们在山里的准备不是太充足,但活下去应该是没问题的。 盛老爷子还吩咐,进山后,其他人要听从棉娘的安排。 盛大婶子没有意见。 棉娘仍有些担忧,毕竟在前世,盛老爷子这回是死了的,后来家都散了,各分东西。 “阿爷,强盗势大,您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您若是有个不测,盛家就难以保全了。” 盛二伯、二郎和赵甲纷纷表示,自己会保护好阿爷。 这是之前大伙商量好的。 以盛老爷子和里正的本意,若是强盗来了,就直接撤到山里。 但其他男丁另有想法。 他们学过武功,虽然不是太强,但不战而退,那也太憋屈了。 所以决定先集合,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再逃。 这时候,经过二郎和赵甲的全力嘶喊,村里响起了密集的敲锣声。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这是巡逻队的装备,事先说好的,一有敌情就敲锣。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发现强盗来袭,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桃花村一下沸腾了! 喝问声,哭泣声,催促声,喊人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由于是夜里,大家都睡了,小孩被吵醒,哭得就特别厉害。这些,大家都顾不上了,只能把孩子一抱,赶紧往后山跑。 由于之前就有心理准备,混乱没有持续太久,所有老人妇孺都朝后山去了。 强盗来得突然,行动也很快,已经到达了村口。 而村里的巡逻队也不慢,已经集合起来了,加上住在村子边缘的男丁,立刻就与走在前面的贼人交上了手。 下一刻,刀枪棍棒敲击不断,惨叫声接连响起! 一开始,战斗就激烈无比。 盛老爷子带人赶到时,已经有几个人倒在了血泊中。 黑夜里,也没时间细看,不知道是哪一方的。 老爷子全身武装,二话没说,取下弓箭,开始朝暗中的人影疾射! 后面的盛二伯、二郎,也跟着开始射箭。 赵甲不精通弓箭,只能挥动铁镐,看到敌人冲过来就打。 三人射击的首要目标,就是那些拿着火把的。这些人简直就是标杆,一射一个准,随着惨叫声不断响起,火把一个接一个掉在地上。 贼匪们一阵骚乱。 “混蛋,快丢掉火把!” 贼匪中有人大吼。 没了火把的指引,双方就借着微弱的余光厮打。 桃花村之前防备的时候,还布下了一些陷井,现在黑灯瞎火的,村民们也派上了用场,尽量避免与真刀真枪的强盗正面抗击,把他们往陷井里带。 不费吹灰之力就干掉了不少的强盗,十分有作用。 但是,后方的贼人不断涌来,数量越来越多了,就以目光所及的人影推测,这批贼匪至少有一百多人! “撤!快撤!” 盛老爷子大喊。 一百多个悍匪,他们绝对打不过,别看他们刚才打得挺顺,那是一鼓作气,也有他的带领,论打斗经验,村民是肯定不如的。 他们毕竟是农民,围殴或许可以,真要比杀人,那就不一定能占优了。 人数不占优,武器也比不上。 村民大都是铁锹镐头木棍,这些东西生来是做农活的,怎么比得上专门的杀人工具? 好在,村民们平时与老爷子习武,还算是短时间内能与强盗周旋一下。 放在其它村里,估计,见了强盗来了,吓得腿发软,连跑都不会跑了。 老爷子的话,村民们还是很信服的,他们转头就跑。 第92章 阿爷,你怎么样了? “杀过去,鸡犬不留!” “杀!” 众匪得了势,大喊大叫,呼啸追击。 盛老爷子带着众人,头也不回,直奔老野山而去。 贼匪追了一会,进了村子,倒是没继续追了,抢劫的属性占了上风,重新点起火把,开始挨家挨户揣门搜刮去了。 老野山上,棉娘已经安顿好了。 她正翘首以望。 叼蝉护送她们安全到了这里。 夜晚,山里也危险,有叼蝉在,才没有遇上毒蛇猛兽什么的。 棉娘看到老爷子带人跑来,略松口气,连忙招呼。 盛老爷子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便进了山。 不光是盛家,桃花村其他村民都上了山,以家庭为单位,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圈子。 藏身处位于一块巨大的山崖下,树木繁茂,隐蔽性极佳。 这是第一个藏身点,万一贼匪穷追不舍进了山,她们就再后退,去往第二个藏身点。 得益于棉娘的提前提醒,桃花村已经算准备得很好了。 盛老爷子没深入进去,带人就在山口眺望。 村里时不时传来鸡狗的惨叫声。 这没办法,有些动物和家禽来不及带上,能保住人就不错了。 过了一会,村里升起了浓烟。 众人惊呼, “他们在烧房子!” 盛老爷子心里也不好受,但也没办法,只能安慰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棉娘也没走,也在山口看着。 她心里还有一层担忧…… 后方也有些人跟了过来,其中就包括五郎和三妹,她们望着山下,紧闭嘴唇,默然无语,只是眼睛都是红的。 前方村民们咬牙切齿的低声痛骂,这帮畜生来抢劫不说,居然还烧房子,这是他们生存的根本,也不知道会烧成什么样,还能不能修复。 众人正痛骂着,就见强盗们簇拥着一个独眼龙,往山口来了。 棉娘心里咯噔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今天,真是无法善了了。 众人脸色大变,难道这群贼匪还要追进山来? 他们倒也不怕追,问题是他们有家人,老的老,小的小,怎么躲得过? 强盗们越走越近。 盛老爷子长吸一口气, “咱们就在此地,占据地形与他们拼一拼!希望能让他们知难而退。另外,棉娘你带人在后方摇晃树木,营造出人多的感觉出来。” 棉娘应下。 不一会,强盗到了,也看到了村民们,停下了。 老爷子先开口,怒斥道: “一群无耻之徒!你们不思劳作,净想着劫掠为生,你们是爹娘生的吗?生而为人,不做人事,你们还活着干什么呢,不如抹脖子算了!” 众人也跟着一阵怒骂。 对于这些骂声,独眼龙视若未闻。 他看了看山口,这里地势很陡,只有中间一条路,两侧一边是断崖,另一边是一大片灌木林,外围还用大石块垒起了一道厚厚的墙。 一看就是专门打造过,易守难攻。 独眼龙咧开嘴, “早就听说桃花村的盛老爷子当过武官,当真是名不虚传呐。不过你做得这么绝,爷们什么都没捞着,是不是太不上道了呢?” 盛老爷子冷哼一声, “桃花村刚遭灾,你不会不知道。只能说,你们脑子没长好。” 独眼龙蓦然哈哈大笑。 众贼人也跟着笑。 众村民不知道他们笑什么,疯疯癫癫的,不过强盗么,好像也不奇怪。 独眼龙却突然板起了脸, “盛老头!任你巧言令色,大爷们向来没有跑空的规矩,你当真不交点粮食出来?” 说完,他手下的贼人举刀一顿乱吼,试图吓倒村民。 盛老爷子不甘示弱, “那是你们的事,桃花村没粮食!你们非要硬攻,那我们就碰一碰好了。” 众村民也举起棍棒镐头。 后面偷看的棉娘见状,连忙挥手,让众人把树木摇晃起来。 独眼龙眯眼看了一番,缓缓道: “准备得确实挺充分,不过盛老头,你以为这就能吓住本大爷?” 话落,他双腿一蹬,整个身躯高高跃起,向盛老爷子疾冲而至! 盛老爷子没有退让,也不能退让,提气伸掌,正面相迎! “膨!” “膨!” “膨!” 一连三掌,独眼龙翻身退了回去。 盛老爷子屹立不动。 独眼龙眼色微变, “不愧是武官出身,我们走!” 说完一挥手,果真带着人转头走了。 众村民有些懵,不过贼人主动退去,那自然再好不过,都松了一口气。 里正看向老爷子,张口道: “盛老哥……” 话未说完,就见老爷子仰面便倒! 里正大惊,赶紧上前扶住,又拉扯两个村民挡住前方,不让贼人看到。 后面棉娘也见到了,急忙赶了过来。 里正将人交给她,偷偷往山下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惊动贼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三掌,很明显是贼首试探他们这边的实力,有人能挡住他,那贼匪们便难以进攻了,这才选择了撤退。 若是贼首知道盛老爷子只能挡这三掌,恐怕立刻就要返回重新进攻了。 “阿爷,你怎么样了?” 棉娘仔细查看老爷子的病情,声音有些发颤。 老爷子此时面色泛红,嘴角已然沁出了鲜血,但还能说话。 “别慌,我以前就是武官,受过伤,有些隐疾,这次是硬撑着接了三掌,应无大碍。” 棉娘怎能不慌? 前世就是死了啊,不会这次还是没能逃脱宿命吧? 那贼首正当壮年,武功还蛮高的样子,老爷子年纪太大了,身子骨渐趋脆弱,能熬过这一劫吗? 只能尽力施救了。 另一边,独眼龙回到村里,大声道: “把所有东西都抢光!不要的也烧了!特娘的,跟大爷搞对抗,大爷让他们就永远住在山里!” 这一下,起火的地方更多了。 “啊!” 突然,一个贼匪惨叫了一声。 “什么人?” 独眼龙猛然回头,望过去,只来得及看见一道小黑影,奇快无比,眨眼就到了眼前! 独眼龙大惊,伸手去挡,却挡了个空。 紧接着,脸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喵呜!” 独眼龙这下看清了,原来竟是一只小猫! 第93章 好叼蝉,好样的! 自己的脸皮被划出了四道深深的血痕! “特娘的一个小畜生,也想跟大爷叫板!” 一个贼匪道: “大当家的,听说桃花村是有一只灵猫,想必就是这只。” 之前踩点,听说过这只猫,不过都没往心里去,这世上灵异的事情多了去,若是这也在乎那也在乎,他们也不用做强盗了。 “什么狗屁灵猫,给大爷宰了下酒!” 众贼纷纷去砍,但叼蝉的速度奇快无比,没谁能跟得上它,反倒是在追赶中,被它时不时反扑一下。 只要被它扑中的地方,就会出现血痕,有两个贼人甚至被抓到了眼睛,鲜血直流,痛得满地打滚。 想必他的队伍又多了两个独眼龙。 独眼龙吸了一口凉气。 这只猫,有点邪乎。 平常的猫,看到人多,看到火起,必定会躲得远远的,这只猫非但不躲,还想着攻击人。 实在躲不过了,还会退到夜色中,失去踪影。 简直是有勇有谋。 眼看着一大群人被猫耍得团团转,徒劳无功,他不得不改变主意。 “别追了,留些人拦住它,其他人赶紧抢粮食要紧,速度点!” 他自己也不想追了,这猫速度太快,他也追不上,万一他一只眼变成双瞎子,那可就全完了。 老野山上,村民们看着众贼的混乱,一开始还疑惑不解,等看到叼蝉后,这才明白过来。 “好叼蝉,好样的!” “叼蝉真棒!真厉害!” “抓得好,抓死这些王八蛋!” “……” 棉娘一边给老爷子治伤,一边听着这些议论,心下也了然。 进山的时候,她是把叼蝉也带进来了的。那么多强盗,她从来没想过小小的叼蝉能帮什么忙。 没想到,叼蝉能有这番表现。 叼蝉力量还小,没法一下杀死贼人,但想必能起到一定的驱赶效果。 那几只大角雕她们进大野山也没有看见了,应该是飞走了。 不过,角雕晚上睡觉的,就算在,也不能帮她们对付强盗,是她想多了。 另一边,叼蝉似乎发现了,抓别人眼睛伤害最大,效果最好。 凡是被抓到眼睛的,就不再追赶自己了。 当下改变了策略,主抓眼睛。 这一下,贼人们更是遭了殃,接连不断有人痛叫起来,好些人捂着眼睛,失去了追赶的能力。 独眼龙脸色大变,这才一会,队伍就有十多人捂住了眼睛,这搞不好,至少一半人就会变成独眼龙啊! “撤退,快撤退!” 他连连大喝。 再这样下去,只怕好多人都会失去战斗力,反正抢得也差不多了,没必要继续死磕下去。 贼匪们撤了。 并不像独眼龙说的那样,什么都没有捞到,那些毛驴背上,还都驮了不少粮食,另外还有一些被打死的鸡和狗。 这,也没办法。 有的家庭人少,来不及全部转移。 有的人抱着侥幸心理,并没有转移,或者只转移了一部分,他们认为不一定会有强盗来,他们遭了灾,已经很惨了,怎么还会有人来抢他们? 还有的人嫌麻烦,将粮食直接埋在了屋里墙角或者菜园子地下,结果被贼人们翻出来了。 山上村民们看着贼人离去,眼睛通红,却毫无办法。 里正吩咐两个村民,悄悄跟过去,等确认盗匪们的确远离了,再来禀报众人。 等了一会,两个村民返回来,告知这伙强盗的确退去了。 里正这才大松一口气,一边吩咐可以下山了,一边派人去通知后方的妇孺。 众人回到村里,看到的是一派萧瑟景象,残垣断壁,好些屋子在燃烧,破衣服、破碗、盆、桌椅等等,摔得到处都是,所有能见到的地方,都是一片狼藉。 众人的眼睛又红了,但只能咬牙找来一些木桶和面盆,先救火要紧。 等到后方的妇孺也回来,看到此景,更是哭喊声一片。 盛二郎和赵甲将盛老爷子抬下了山。 很不幸,盛家也被烧了。 但是托叼蝉的福,没有烧坏太多,修一修还能住。 棉娘只能在外面空地上,继续施治。 其余人都去救火。 桃花村大部分房子都被点着了,众人光是救火,就花了两个时辰左右。 里正指挥全村人统一灭火。 等把火扑灭,再一统计人数,村民死了六个,有二十多人包括盛老爷子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这个伤亡,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了。 若是没有棉娘提前提醒,肯定就不止这个数了,会死得几倍都不止。 财物会完全被抢一光! 死者的亲人们,救完火,又得知这一噩耗,痛哭声抑制不住的蔓延开来。 闻者无不戚戚,鼻子发酸。 棉娘没功夫伤心,她这会忙得要命,二十多个伤者都要她来治。这比伤心更重要。 好在有一些妇孺帮忙,她只需要处理最重要的伤口就行了。 其它的,简单吩咐其家属处理。 都是乡野村夫,能活下去就是好事,没法讲究别的。 忙完后,已是后半夜了,众人都累得要命,只能拿些旧褥子旧衣服铺在地上,席地而睡了。 盛老爷子躺在木板上,还提醒派人放哨,以防贼匪杀个回马枪。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 这一夜,众人睡得愁云惨雾,辗转难眠。 所幸,一夜无事,老爷子的担心并未发生。 第二天,老爷子稍微好了点,可以慢慢从木板上坐起来了。 内伤不是那么快能好的,还需要静养,能坐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棉娘悄悄松了一口气,前世的悲剧总算没有再现。 天亮了,桃花村里人就去镇衙门里报官了。 官老爷派了两个捕快过来,看情况。 看到这般惨景,十分同情,也无能为力,只能说都记上了,回去一定往上面禀报。 让他们等通知。 村里的人见状,十分失望。 看样子,指靠官府,真的指望不上。 只能靠自己。 接下来,要开始修缮房屋。 墙壁都是土坯,倒是不怕烧,但门窗是木头的,那些都烧坏了,上面的土砖失去支撑下压,有的还直接塌掉了,这需要把上面部分拆掉,重新制作门窗,安装,调灰,码砖。 这部分还算简单的,难办的是屋顶部分。 屋顶铺的全是茅草,这东西可不禁烧,很快就烧完了。 然后屋顶支撑用的大梁、檩子、椽子、柱子,这些都是木头,虽然村民们尽力抢救,但基本上一半都烧坏了。 所有能动的壮男力上山,去伐木。 第94章 这八成是出了内奸吧? 其他人还要清理垃圾残垣、采沙调灰、修缮墙壁,事情多得很。 里正将所有劳力集中起来,统一安排,挨户修缮,这样进度更快一些。 伙食也统一安排。 由各家各户按人头出粮食。 但这就有一个大问题摆在了眼前,有人缺粮,有人甚至没粮。 前有灾,后遭劫,虽然都尽力防备了,但损失也是不小的,好多家庭直接拿不出粮食来。 盛老爷子与家人通气后,喊来里正,将自家的粮食分了下去。 按人头分。 盛家很早就在藏粮,之后的每一步也做得很好,在全村人中算是贮粮最多的一户。 这次拿出来,足有上千斤,人人感激不尽。 没有盛家老爷子和棉娘,他们别说吃的了,现在只怕要被强盗杀得差不多了。 没有叼蝉,强盗也不会走得那么快。 盛家的人和猫,都是他们的救星。 里正宣布第一个修缮盛家,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有盛老爷子仗义,有饭吃饱肚子,村民们的脸上总算有了丝喜意,干劲也足了,大家心往一处使,无形之中,气氛融洽了很多,以前有些小摩擦小纠纷的,也在微笑中泯了恩仇。 事情干得差不多了,盛老爷子问起一桩事。 就是强盗来袭的时候,为何巡逻的人没看到? 如果不是叼蝉示警,强盗们只怕就会直接摸进村子里了! 而且他们还在村外布置有一些陷阱的,如今大部分阱也都没起到作用,只有少部分触发了。 巡逻队员们却也是摸不着头脑,他们也只是按照往常一样巡逻的啊,晚上也是有人值守的,并没人偷懒睡觉。 棉娘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有些不信。 这八成是出了内奸吧? 却听老爷子道: “这些天,有没本村之外的人跟你们接触过?” “这……”一个队员猛然想起,“邻村的二狗三狗来过,他还跟我们聊了好一会……” “他们确实可疑,二狗还问过我好多关于巡逻的问题……” 另一个队员越说声音越低,他们很可能犯了大错啊! 二狗三狗? 盛老爷子点点头,八成就是这两个坏胚了。 只是,眼下他们也没有证据,只能待以后再说了。 接下来的两天,还有一些附近村的村民过来借粮。 说起来,都是遭劫了,好不容易从蝗灾口中夺下来的一点粮食,又被强盗劫走了。 一提起来,众人都是声泪俱下,不知以后该怎么活。 对比起来,桃花村真的算是很富裕了,居然还有粮食开大锅饭! 也不像他们村,死伤了好多人。 不过说到借粮,里正也不敢作主。 经过大伙儿商议之后,决定凡是来本村借粮的,统统借给一碗米。 都是乡里乡亲,多少都认识,不借说不过去。 桃花村能开大锅饭,那是集中了所有村民的米袋子,等房屋修缮结束后,每家所剩的就不多了,自己都不够吃,能借出一碗米,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 棉娘还听说, 镇上有些地方也遭劫了,现在米价直接翻了十倍,每天卖出的数量还有限,而且价格还在持续上涨中。 她打听了张氏肉铺的情况,据说没有遭劫,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人多力量大。 两天后,盛家的屋子就全部修缮完毕,盛家人再也不用睡露天了。 忙碌了好些天,总算安顿下来,棉娘大大松了一口气。 打算明天带着五郎和三妹逛街去,放松一下。 没想到,临走时,盛二妹也要去。 因为家被贼烧过,虽然贼一走她们就进行了抢救,但好些家具还是没法用了,还有碗盆什么的,也要补充。 盛二妹跟着她们一起走,一路叽叽咕咕,咒骂老天爷不长眼,痛骂贼匪们不得好死。 她本来就有一张毒嘴,盛家人都习惯了。棉娘以前还听三妹说,这姑娘对自己的看法不太好,但后来两人也没有红过脖子。 再后来一起救回了赵甲,二妹的思想有了转变,跟她们三房都亲热了些。 几人刚走到菜市场,盛二妹东张西望,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棉娘问。 盛二妹朝一个方向盯着看, “我好像看到大姐了!” 棉娘和两小,都有些茫然。 盛家大姐嫁给一个捕快几年了,之后没回过娘家。棉娘从没见过她,两小那时更小,基本没有印象。 “是大姐!”盛二妹又看了一会,肯定道,“大姐她,变化真大,老了许多啊……” 棉娘也看了看,那女子年纪应该不大,只是气色很差,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大约只有几岁,还不到懂事的年纪,也是面黄肌瘦。 此时她正低着头,在路边上搜寻着什么。 “那我们去跟她打声招呼啊?” 棉娘见盛二妹半晌不动,不由催促一句。 “大姐她,可能不想见到我们……”盛二妹迟疑道。 棉娘也发现了,盛大姐所站的地方,正是菜场边上的一个垃圾堆,各种垃圾都有,盛大姐正捡起垃圾堆里的一片白菜叶子。 那菜叶子一看就是菜农嫌它影响观瞻,不好卖,随手扯掉丢弃在这里的。 没想到,二妹也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了。 “她既然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里,应该就不会怕人看。我们去打声招呼吧。” 棉娘道。 于是四人一起走过去。 “大姐!”盛二妹当先喊了一声。 盛大姐转过头,看到四人,面色稍有些不自然,但很快恢复平静。 “原来是二妹啊,五郎和三妹也来了,这位是?” 二妹介绍, “这位是三哥的媳妇,姓阮。” “原来是阮姑娘。”盛大姐点点头,有些局促不安,“我没有去贺喜,真是抱歉,对不住了。” 二妹嘴快的很, “贺什么喜哟,我三哥成亲当晚就被拉了壮丁,唉!” 棉娘笑了笑,道: “大姐用不着客气。这是你女儿吗?我看她有些饿了,不如我们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盛大姐迟疑,但她的女儿眼睛发光,无声地扯了扯她娘。 “那太不好意思了……” 第95章 你拣些便宜管饱的…… 盛二妹将她一拉, “什么不好意思,快走,几年不见,今儿个怎么也得聊聊。” 众人就近找了一家食肆。 其实眼下不是吃饭的点,但几个人总不能一直站在垃圾堆旁边聊天,当然主要还是想让孩子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棉娘去看有些什么吃的。 趁着五郎三妹与大姐聊天,二妹走了过来,小声道: “三嫂,现在吃的应该很贵,我出门没带多少银子呢,你拣些便宜管饱的……” 棉娘笑笑, “我有银钱,吃顿饭还是没问题的,你放心好了。” 二妹小声道,“那是我大姐,哪能让你出钱……” 棉娘回之一笑,“不也是我大姐吗?” 二妹缩回脖子,也傻笑起来。 一直说悄悄话,会带给别人不好的感觉。 棉娘亲昵地看了她一眼,“你成亲了,变了很多呢,挺会替人着想了。” 也知些人情世故了,说话也不如之前的那般难听了。 以前就是有心里有啥,嘴里说啥的人。 二妹脖子梗起,“我不一直都是如此吗?” 棉娘点头, “嗯,不一直是。” 二妹咧起嘴, “三嫂,你这话不对,你应该委婉一点,比如说,我眼拙,以前没发现。” 棉娘差点笑出声来。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盛家人现在很团结,这氛围很好。 盛大姐听到笑声,望望这边,眼中有些羡慕。 棉娘一口气点了六个大肉包子,六碗面片汤,五根油条,五个糖馒头。 今年注定是个饥荒年,食物已经涨价了,就拿大肉包子来说,平常是三文钱一个,现在涨到了十六文一个! 掌柜的还说,这已经算便宜了,再高实在卖不出去,所以才定了这个价。 二妹听得直咋舌,棉娘只能叹口气。 好在这点钱她出得起,付过账,把这些食物端上来,摆了一大桌子。 招呼道:“趁热吃,别客气!” 早就眼睛发亮的三小孩,立刻一人抓了一个包子,嘴巴张到最大,一口咬了下去。 就算盛家,这些天也没吃到啥好的。 盛大姐连连道: “棉娘,你点的也太多了,太客气了,现在东西又死贵……” 棉娘笑, “东西贵就别浪费,赶紧吃了它。” 聊天中,棉娘知道了,盛大姐的日子的确很不好过。 生了一个女儿,丈夫又娶了一房小妾,养在另一处,吃的穿的,什么好的都给小妾。 后来小妾生了一个儿子,这下丈夫更宠她了,盛大姐几乎成了被遗忘的人,一般绝不会来她这边。 如今碰上灾年,她丈夫每月只甩给她母女两斤米,这就是母女俩的全部收入,其它的什么也没有。 棉娘听得唏嘘不已。 她偶尔也听闻过,这位大姐在县里过得并不好,没想到是这般不好。 在县里又没有田地,两斤米够做什么? 那她为什么不向娘家求援呢? 这几年也不回来看看? 在盛二妹一再追问下,盛大姐才说出了原因。 她本是孤儿,是被大伯大婶收养的,能被养大已经很感激了,怎么嫁了人还要麻烦大伯家呢?而且大伯也不在了。 再有,她嫁的丈夫是捕快,捕快是官差,是老爷,盛家只是普通的一村户人家,就算有心帮她,又怎么跟官差斗呢? 只能让盛家徒增烦恼而已。 盛二妹有些发愣,不是因为孤儿一事,大姐是孤儿,她是知道的,盛家都知道,这并不是秘密。 她发愣的是,大姐太善良了。 “大姑爷真坏,大姑你不如回家来吧,不然要饿死了。”五郎愤愤道。 “就是呀,囡囡这么瘦,没饭吃怎么行?”三妹也可怜道。 盛大姐连忙阻拦,这不是在家里,这种话外人听去了可不好, “你们真是说气话,这怎么可能呢?好了不说了,我们也吃饱了,该回去了。” 她拉起女儿,又道: “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说实在的,你们来县城,应该我请你们,可是我,唉!” 棉娘打断她的话, “你嫁出去了,也还是我们的家人,说什么客气话,你这样就太见外了。还有,这个你拿着,孩子正长身体,不能饿着她。” 说着,她拉过大姐的手,将一样东西塞给她。 那是一两银子。 盛大姐愕然,连连推辞,“不不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的……” 棉娘和声道: “你不要,也要替孩子想想,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等以后你宽裕了,再还我也是一样。” 盛大姐眼眶红了,把银子捏了又捏,最后还是收下了。 看着两人远去,二妹叹道: “哎,真是可怜,当初还不如在村里找个汉子嫁了。” 五郎看法有点不同,“是大姑爷不好!跟哪里人无关。” 二妹懒得跟毛孩子计较, “还是三嫂你有钱,竟然直接掏出了一两银子给她。” 棉娘笑道: “一两银子给她,比在我这里要管用的多。” 她攒下的银子已经不算少了,但她估计,给一两是极限了,再多,盛大姐肯定不会收。有些人不需要接触太多,你就能知道她或他是什么样的人。 五郎却不同意二姐的话, “我三嫂不是有钱,是有大义。” 二妹不由另眼相看, “哟,果然是读书人了,说话就是好听。那我呢?“ 五郎一扬头,道: “你的银子也没给我看,我哪里知道?有钱和有义,这两处我不知道二姐你占了啥,不过我倒是知道你占了另一处。” 二妹:“哪一处?” “一无是处!” 五郎大笑跑远。 …… 祝氏寻了个机会,去了娘家。 这一去,她才知道,比起桃花村,鸡毛村的境况更加悲惨。 到处都是垃圾,烧了半截的木头,烧成灰色的衣服,还有那些黑黑的也不知什么东西烧成的一块块。 到处都可见残垣断壁,有些屋子还在冒着青烟,屋子里也满是残渣垃圾,空地上好多乱絮铺盖,乱七八糟摆放着。 祝家,就是这般模样。 祝氏皱起眉头,站在屋外,有些不知所措。 恰巧祝母从其中一个破屋里出来,她在清理垃圾,面上沾了不少黑灰。 “咦,春桃回来了?我的儿哦,你总算是来了,快来给娘看看,强盗没有伤着你吧……” 第96章 娘你什么意思? 祝氏道: “娘,这都过去两天了,家里怎么还是这般模样?” 祝母叹气, “能把墙坯保住,已经算好的了。我先把垃圾清一清,要不然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祝氏: “爹和弟弟他们呢?他们还好吧?” 祝母: “都还好,他们上山伐木去了。这次要的木头还不少,还要大梁,这种不好找,全村人打抢呢!别说这些了,你带了什么来,给娘看看。” 祝氏把手中的包袱递过去。 祝母迫不及待的解开,一看,有些傻眼。 “这,怎么只有这点米?” 包袱里只有两三斤米,其它啥也没有。 祝氏道: “娘,桃花村也遭劫了啊,盛家也不好过,粮食都分给村民了,现在都在节省呢。” 就这些米,还是她负责做大锅饭时,偷偷留下来的。 至于肉食,那东西不好藏,这几天都睡在屋外,她能把肉藏在哪里?猫狗的鼻子都很灵的。 就在这时,祝父回来了,肩上扛着一根木头。后面二狗三狗也跟着,每人手里也拖了一根木头,只是有点偏细,大约只有儿臂粗。 祝父看着一包米,也有些不悦, “春桃啊,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只带了这么一点米?” 祝母拿过包袱, “算了算了,现在最缺的也就是米,好些天没沾米粒了,今天可以煮个粥了。” 祝氏奇怪, “家里一点米没有了吗?都被抢了?我之前不是提醒过吗?” 前些天,还是盛老爷子亲自吩咐的,让她回来提醒一下娘家人,可能会有劫匪,早做准备。 祝母叹气, “唉,你两个弟弟说,我们那点米,不值得费事,就在菜园子旁边挖了个坑,埋下去了。可谁想到,那些强盗太精明了,居然给翻了出来。” 祝氏默然。 祝父怒斥, “他俩就是犯懒!我说了要埋进山里,都是你这个婆娘惯的。” 二狗道: “爹啊,谁知道强盗会真来呢?再说了,强盗抢了米,你应该怪强盗啊,怪我们做什么。” 三狗也是气哼哼,“是啊爹,莫说了,这不是有米了嘛。娘,你赶紧煮粥吧,我肚子饿了。” 祝父气抖,“你们两个,混不吝!” 不想再理他们,甩手去清扫垃圾去了。 祝母将祝氏拉到一旁, “春桃啊,现在盛家的日子看着也不好过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祝氏一愣,“娘你什么意思?” 祝母目光真切,拉着祝氏的手。 “你看啊,你男人被抓了壮丁,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回来,我听人说,八成没了,咱们七里镇的壮丁,好多人都是死在半路上,没活到战场上呢!有的到了战场上的,也是去送了死的,你男人一死,你一个长房长媳在盛家都说不上话,加上现在境况又不好,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过日子?” 祝氏眼眶一红,“娘,大郎他不会死 的,他肯定会回来的,我怎么过日子?我就在盛家过日子啊?盛家一口吃的,就会饿死我们娘几个的。” 祝母眼神一迈,“我的儿,是不是盛家这样忽悠你的?你不能听他们的话,你得为你自己着急啊!女人没有男人怎么过活?人人都会欺负你的……” 祝氏迟疑了,“娘,大郎他回来的,再说了,现在也没人欺负我。” 祝母哼道,“嗐,回来个鬼唷!那盛大郎,多半是没了,不然音讯全无?你别再说没报丧的事,我打听过了,报丧那是确认死了找到尸体的,但还有好多没找到尸体的,算失踪。那战场上失踪,那么多人哪看得过来,不就是死了嘛!” 祝氏其实心里也是没底,一切都是她自我安慰,相信盛大郎会回来。 “娘,就算大郎不在,我也是盛家妇,没有男人我也要带大童学童霜……” 祝母打断她,继续说,“瞎说!你还这么年轻,没有男人怎么能行?你的人生路还长呢?是不是他们盛家想让你守寡?” 祝氏忙道,“没有,没有人和我说,我心里这么想的。” “那不成,没有这个道理,现在本就是乱世,死个男人再嫁的女人多得是,连官府都鼓励寡妇多嫁多生呢,你自己想当寡妇,我们作为爹娘的也不会答应……” 祝氏不吭声了。 祝母又好言好语道,“我的好春桃,你听娘的,娘不会害你的。现在盛大郎死了,盛家人又不厚道,将来盛老爷子一死,你还想吃上一口盛家饭?想都不要想了。趁你现在还年轻,还有多条路可以走,你好好地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祝氏犹豫起来。 祝母知道有戏了,趁火打铁道,“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娘知道一个人,找人探过他的口风,他很满意你呢,我儿长得不差,别看低自己,你知道他愿意出多少银子吗?十两!整整十两银子,一般黄花闺女都不一定有这么高的聘礼,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祝氏不知该怎么说,她的心很乱, “娘,我……” 祝母又加把火,“娘还能害你不成?人家什么都不嫌弃,你可以带着儿女都过去,这样的好人上哪找?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娘知道你心软,舍不得盛家,可现在你们饭都吃不饱了,还能撑几天?到了真没饭吃的那天,别说你了,你的童学童霜怎么活?你不能只看眼前,还要想想以后吧?到了那边,那人有钱,住镇上,还能供她们读书呢,多好的事?” 祝氏心乱如麻。 …… 棉娘等四人重新走在街上,看到行人比往常少了很多,脸上也都没有笑容。 饥荒的阴影,笼罩在几乎每一个人的头顶。 连五郎和三妹,也没心情打闹了。 几人转过一个弯来,突然发现前面有人在吵闹。 一个老汉,正站在一家粮行门前,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丧良心的!十斤米里就有三斤砂子,你们这是卖米吗?你们这是卖砂子吧!你们就这么做买卖的?心都黑透了,小心遭雷劈,不得好死!” 第97章 生儿子没屁眼!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喝道: “哪里来的赖皮,敢诬蔑我们粮行!我们金门粮行乃全县最大的粮行,一贯童叟无欺,有口皆碑!岂是你这老家伙能随便诬赖的,赶快滚回家去,不然打断你的腿!” 老汉满脸悲愤, “谁诬赖你们了?我就是昨天在你们这里买的米,你们看看,一袋米,砂子就快占了一半!” 他将背上的麻袋放下来,扯开口子,露出里面的糙米。 他用双手捧起一把,亮在众人面前, “你看看,大伙都来看看,这就是他们卖的米!这米能煮饭吗?黑良心啊!丧尽天良啊!” 此时围观的人已经不少了,都伸长脖子看。 一个个啧舌不已。 棉娘几人也看过去,就见这米颜色发黄,一看就是老陈米,老陈米也能吃,但老汉手里的那一捧,的确是掺杂了好多砂子,几乎占据了三成,这要是拿来煮粥或煮饭,怕是牙齿都要被磨碎了。 “跟你说过了,这米不是我们卖出去的!”管事黑着脸,大声道:“大家不要相信他,这是个老无赖,恐怕是自己抓了砂子掺进去了,就想赖到我们粮行,不然昨天买的米,为什么今天才发现不对?” 老汉怒道: “我怎么是无赖了?谁买米的时候,会把整袋米都翻一个遍?你们把砂子掺到袋子中间,不就是欺我们不会这么做么?” 管事冷笑道: “任你花言巧语,这米也不是我们卖出去的!我们金门粮行偌大的招牌,岂会做这种事情?” 却听街上有人道: “你们金门粮行是什么好东西不成?老子前几天在你们这里买的粮,也是有砂子!” 他这一开口,围观的人群中,有好些人附和他, “说得没错,我买的粮,也是有砂子,只是没老汉这么多。” “我前两天也在这里买过,贵得要命,还掺砂子,简直是黑良心,生儿子没屁眼!” “原来你们都有,我买的也有!金门粮行原来是这么做买卖的吗?真是不要脸!” 管事急了,双手连连虚按, “静一静,静一静!哪家卖粮食,没有砂子的?那砂子跟米一样重,一样大小,筛也筛不掉,谁还能一粒一粒分拣出来不成?这都是常事,大伙可别被这老无赖影响了。” 说完又冲老汉低声喝斥道: “赶紧滚蛋,不要妨碍我们做生意!” 老汉顿时呼天抢地, “大伙都来看啊!都看好啊,他们卖的就是这种米啊!千万看仔细了,不要再来上当啊……” 管事大怒,戟指喝道: “给我打!” 他旁边立刻冲上来几个大汉,将老汉踹倒在地,一人只一下,顿时将老汉打得鼻青脸肿。 边上的麻袋也倾倒了,米和砂流了一地。 整个过程快速无比,也就眨眼的功夫,快到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可见其熟练程度。 旁边的热心人赶忙将老汉拉起来。 棉娘看了看老汉,倒是无大碍,可能粮行也怕影响太坏,出手留了分寸。 众人纷纷劝说老汉,算了,就当买个教训,你又没有证据,斗不过人家的。 老汉捶捶腿,正待说什么时,却见人群里,几只手暗暗摸向了他的麻袋,还有两只直接在地上抓那些拌了砂的米。 他赶忙扑了上去,抱紧麻袋,嘴里道: “滚滚滚!哪里来的混账,想抢老汉的米!” 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把地上的米往袋子里扒。 就算掺了砂,也好过没有呀! 棉娘看得心里直叹气。 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百姓活得太艰难了。 老汉把地上的米扒了个干净,也不再说找粮行算账了,扛上麻袋,匆匆走了。 二妹叹了口气,道: “唉,我们以后,该不会也落到这等地步吧?” 五郎和三妹默默无语,心情都很沉重。 棉娘强撑起笑脸, “别说丧气话,瞎担心什么,到时自会有办法的。” 但是,这话她自己心里都没底。 …… 二十多天后,盛老爷子的伤,在棉娘一天不落的看护下,好得差不多了。 桃花村的房屋也基本修缮完毕,家家户户都搬了进去。 接下来,粮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头等大事。 托盛家老爷子的福,桃花村还没有断炊,但只能喝稀饭了。 但就算喝稀饭,也撑不了多长时间啊。 村民们开始进山打猎。 刚开始还有点收获,会有点野兔野鸡啥的,三天后,啥也逮不到了,这么多人上山,别说什么兔子野鸡了,就是鸡毛也都被捡光了。 就连经常抓野鸡的叼蝉,现在也抓不到了。 整个村子一片愁云笼罩。 而且还听人说,其它村已经有人在考虑卖儿卖女了…… 这天饭后,盛家的男丁留了下来,与老爷子商议对策。 棉娘也留了下来。 现在才秋季,下一次的粮食收获,还要等足足一年,他们是不可能撑到那一天的。 难道到时候,他们都要啃树皮、吃草根吗? 就算愿意,那也需要一个强大的胃才行,老人和小孩都受不了。 去买粮? 市面上的粮本来就不多,价格还吓人,根本不现实。 盛老爷子沉吟半晌, “现在,要说哪里的粮食多,那必定是那伙强盗的老巢里。” 棉娘眼睛一亮, “那阿爷,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去把粮食夺回来?” 盛老爷子似乎有些笑意,但没作声。 盛二伯担忧道: “强盗那么多人,我们怎么夺得回来?” 赵甲却很有兴趣, “我们可以先试试,先打听一下他们老巢在哪里,万一有可能呢。” 盛二郎道: “阿爷说怎么办吧。” 盛老爷子扫了众人一眼。 一人说了一句话,却很好的体现出了每个人的性子。 “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当然要试,而且宜早不宜迟。赵甲,你在外面跑惯了,灵活一些,等会我就去与里正商量一下,再加几个人,你们去打听那伙强盗的老巢在哪里,这么多强盗,就算藏得再深,也必定有蛛丝马迹可寻。二郎和棉娘,明天随我去见一见县太爷,看能不能获得帮助。还有镖行,也可以问问他们,如果他们愿意加入,成功后也可以分给他们粮食。老二你就守在家里。” 第98章 真是太可惜了! 老爷子一口气说完。 棉娘这才意识到,这不仅是位老人,这还是一位打过仗的老人,这么一串布置下来,井井有条,大概心里早就想好了。 见众人没有异议,老爷子当即动身,去找里正了。 以他的威望,这件事基本就这么定了。 当天,赵甲便与另外三个人,乔装打扮成樵夫,出去打听消息了。 第二天一早,盛老爷子、里正就和棉娘、二郎,一起去了县城,求见县太爷。 周县令听了他们的来意后,点点头, “你们有这个意思,甚好!这伙贼匪确实猖狂,最近打劫了很多村子,导致粮食大量短缺。不瞒你们说,本官也派人探查过他们的老巢,他们大约有一百多人,人数倒是不太多,麻烦的是他们占据地利,就算我们组织起足够的人手,只怕结果会劳而无功。” 盛老爷子问: “令君何故此言?” 周县令叹气: “那伙贼匪盘踞在映天湖上的一座小岛上,四面环水。若是我们遣人攻打,他们发现不利,势必会四散而逃,或者窜入水中,那时我们就算拿下小岛又如何?说不定还会在我们返回途中捣乱。而我们一走,他们便可以重整旗鼓,再次为患。” 棉娘略有些惊讶,没想到这群贼匪居然窝在湖上。 映天湖很大,水域也较复杂,据说方圆有近百里,若是他们一心想逃跑或者藏起来,那还真有些难办。 但,难办不能说就不办了。 既然周县令也有剿匪的想法,那剩下的就是商量怎么围剿了。 最大的难题,是怎么才能在不惊动贼人的前提下,包围他们。 夜袭? 论熟悉地形,己方肯定比不上贼人,而且水域宽阔,夜袭就不能打火把,到时恐怕自己的船都失去了方向。 而且这个法子仍然无法消除县令说的弊端,那就是贼人会逃。 乔装打扮成渔民? 那么多渔民围上去,别人也不是傻的,一看就有问题了。 那是水面,不是陆地,想分批跑快点围歼都做不到。 又想让大批人围上去,又想让敌人放心,这个难度确实是有点大。 盛老爷子等人眉头紧锁。 “得想个法子,让他们放下戒心,什么东西才不会让他们警惕呢……” 老爷子喃喃道。 里正张口就道: “那就是金银!金银可以让他们放下戒心,顾不上别的。” 周县令摇头, “那太明显了,总有人怀疑,而且也达不到把我们的人全部送过去的效果。” 棉娘提了一个问题: “他们呆的那座岛,大吗?” 周县令摇头, “据探子回报,那岛并不大,只够那些贼子简单栖息的。” 棉娘也是在仔细思索,此刻已经有了一点想法。 “大人,那湖上有蒲草吗?” 这个,周县令就不清楚了,他是外地人,探子也不会提这个。 里正接口道: “蒲草当然有,映天湖是大湖,蒲草还很多,你问这个做什么?” 棉娘一喜, “蒲草可以做鞋啊,可以织席啊!如果我们扮作贩鞋的,那岂不是就可以接近他们了?” 强盗是喜欢金银,但还有些东西,同样能让他们放下戒心,那就是他们最熟悉的,天天都能看到的。 而蒲草,显然就很符合这个条件。 周县令反应极快,一拍双掌,大喜道: “对呀!割上大量蒲草,放在船上,还可以打掩护,这个办法好!棉娘,你不来做捕快,真是太可惜了!” 棉娘略无语。 老爷子和里正想通其中的道理,也大为欣慰,纷纷称妙。 接下来就好办了,只要商量好其中的细节就行了。 当然,还需要考虑一个问题,人手要够。 湖上作战,得会水才行。 周县令表示,县衙可以组织一百多水性稍好的人手,包括衙役、乡勇等。 里正算了算,桃花村大约可以出三十人。乡下村夫,少有不会水的。 加起来,足两百人了。 盛老爷子有点担心不够,毕竟对方是强盗,战斗力比一般村民是要高的。桃花村村民经常习武,会强一点,但也有限。 而县衙组织的乡勇,也差不多。 虽然他们人数相比占优,但这是水战,是强盗的主场。 周县令说不要紧,他会动用军备物资,比如强弓,火油,应该够了。 这就没问题了。 双方说好,周县令负责收割蒲草,制作一些鞋和席子出来,还要暗中征集船只。 盛老爷子负责突击训练乡勇和村民,现在起就开始召集人手。 里正回村动员村民。 盛二郎负责联络跑腿。 二郎第一次面见县太爷,全程无话,有点拘谨。但他的执行力是很不错的。符合话少能办事的特性。 这里没棉娘的事了,她便先告退,去了镖行。 徐娇娇见到她,非常高兴,拉着她又叽叽咕咕说了好一会。 徐父待她也相当客气。 棉娘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之后,徐父立刻表示,镖行必定全力以赴。 这不算报恩。 剿匪对于镖行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再则,现在粮食天天涨价,涨得人心惊肉跳,能有机会夺取一些粮食,自然千肯万肯。 过程相当顺利,棉娘满意而归。 第二天,负责打探消息的赵甲等人也回来了,他们所说的,与周县令基本一致。 二郎也带回一个消息,却说是周县令希望棉娘每日也去县衙一趟,帮助完善围剿计划。 棉娘同意了。 这是件大事,考虑尽量周到一些,不为过。 就这么忙碌了五天后,所有准备就绪。 留下二伯在家,盛家男子都上阵。 村里也选拔训练了三十人,加上镖行的人,会合乡勇,一共二百一十人,到了湖边。 棉娘也跟来了。 周县令也亲自到场了。 当然,她们不会下场。 湖边静静飘着四五十艘小木船,它们有一半都装满了蒲草,码得严严实实的,简直密不透风。 周县令一声令下,行动正式开始。 船上载满蒲草的,人少,走在前面。 因为盛老爷子之前跟贼匪照过面,不宜出头,所以这支队伍领头的是褚捕头,当然也是简单乔装过。 剩下一半的船全是人,由盛老爷子率领,就远远跟在后面。 第99章 贪婪 还没靠近无名小岛,不远处就有一艘船,发现了褚捕头的队伍。 那是一艘扁长的小木船,船上有两个人。 “喂!你们是什么人,给老子停下!” 其中一人大喊。 这,应该是贼人了。 褚捕头没想到这伙贼人还有巡逻的,不过他们的计划很详细,这种突发事件也在预料当中。 他挥了挥手,船缓缓停下。 然后一拱手,“两位好汉,在下是省城来的商人,听闻映天湖的蒲草又好又多,便特地来收集一些。” 此时的他,身着锦袍,腰悬玉佩,一副成功商人的模样。 说着,让人把样品拿出来,“这是我们商行用它做的鞋和席子,两位好汉可以看看。如果瞧着满意的话,可以买回去试试,保管好用。” 两个贼人靠近了,其中一个跳上船,接过鞋子和席子,看了看,然后丢给了同伙。 那同伙扫了一眼,问: “你是省城的?怎么跑这么远来收集蒲草?” 褚捕头笑笑, “自己采集的,成本会低很多嘛。” 那贼人看了看二十多艘船, “这些都是你雇人割的?还要运回去,花费也不少吧?” 褚捕头点头, “花费是不少,可也比收购现成的便宜一些。做生意嘛,便宜一点是一点。” 两个贼人对视一眼,眼中露出贪婪之色。 花费不少,那不就是说身上银子多嘛! “我看你的鞋和席子做得很不错,不过,我们只是两个人,买得也不多。你不如跟我们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一座岛,岛上有好多人,那样你卖得更多,怎样?” 说完,贼人的眼中竟然还露出了些许紧张。 好像生怕对方不答应。 褚捕头故作思索一会,然后道: “那就有劳两位带路了,事后褚某必有重谢。” 两贼大喜,忙不迭答应,撑起船,开始在前面带路。 至于船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蒲草,根本没有多看一眼。 水面上经常有芦苇、蒲草等遮挡水路,东一片西一片的,好在有贼人带路,倒是不用担心找不到地方。 弯弯绕绕,又走了一会,一座湖心小岛就呈现在众人眼前。 确实很小,方圆也就数百米的样子。 当然,湖中心能有这么一座小岛,已经算不错了。 褚捕头跟着两贼上了岛。 强盗老巢居然来了访客,这种事有点稀奇,至于船上的蒲草,全都懒得多看一眼。 而撑船的人,一看都是泥腿子,没油水。 在两个带路贼人暗中挤眉弄眼下,贼匪们知道这位上岸的锦衣人才是肥羊,基本都围过去看热闹了。 那些装蒲草的船就靠在了岸边,不过它们不是挤在一堆,而是分散开来,将大半个小岛都围住了。 蒲草很长,捆在一起竖起来足有一人多高,可以挡住贼人视线。 贼人将褚捕头往岛中心带。 一百多人生活在小岛上,其实很拥挤,到处都是丢弃的脏衣服、破褥子、破渔网、动物皮毛、生活用具等等,还有一些竹架子,上面同样挂着渔网,一些衣裳。 岛中心,有几间极其简陋的屋子,简陋到只有顶棚,四面就用油布围了一圈。 可以看到,几间屋子都堆满了麻袋,一看里面就是粮食。 褚捕头暗喜, 但表面不动声色,见到了贼首独眼龙。 他也不管众匪是什么样的目光,便开始介绍商品。 蒲草编织的鞋很松软,透气。 席子铺在小岛上,可以减少长期困扰他们的湿气,份量又不重,收拾起来也简单。 关键它们都不贵。 贼匪们确实用得着,不由仔细听了听。 听完后,独眼龙说道: “你说的都不错,大爷们确实用得上。不过你带来的样品太少,这样吧,不如把你身上的银子给我们,我们自己去买。” 褚捕头一愣,干笑道: “好汉说笑了,买卖不是这样做的吧?” 独眼龙嗤笑一声, “大爷的买卖就是这样做的!你是自己拿出来,还是要兄弟们帮把手呢?” 褚捕头恍然大悟, “原来你们是强盗!” 众匪不语,全都是戏谑的眼色。 褚捕头脸色难看, “原来你们想强抢。可是,我身上没有银子啊?” 独眼龙不信, “没有银子?那你的银子在哪里?” 褚捕头苦着脸道, “好汉们别急,让我想想啊……” 皱眉沉思,半晌,没有下文。 独眼龙怒道: “你特娘的,来这里打瞌睡呢?弟兄们……” 话没说完,忽听外面有人嘶声大喊: “不好了!着火了!有人放火啊!” “快来人啊!快救火啊!” “……” 几个声音慌乱不已,嘈杂一团。 众匪大惊,连忙都往外围跑。 独眼龙也是一惊,顾不上眼前这个商人了,急忙往外跑。 却有一个人比他更快,嗖的一声越过了他,顺手还给了他一掌。 独眼龙大怒,举掌劈了过去。 “膨!” 由于两人都是着急冲出去,力道并不足,所以没分出胜负。 但独眼龙却被迫停了一步。 他仔细一看,竟是那个商人! 这一下更怒了,喝道: “你是谁?” 褚捕头大笑,脚下不停,抛下一句, “你家褚爷爷是也!” 独眼龙气急,就待追击,却瞥见岛边燃起了熊熊大火,烧得那叫一个旺! 时间回到数分钟之前。 褚捕头的队伍,主要是盛二郎等村民,还有镖行的人,其中就有徐父,褚捕头走后,接下来就该他们出手了。 见众匪并没有盯着这边的意思,徐父打了个暗号,众人便把一捆捆蒲草纷纷往岸上丢! 蒲草很轻,不费什么力气。 他们还有火油,从舱底取出来,一罐罐甩在蒲草上。 岛上当然有贼人看见了,有人便跑过来喝问: “住手!你们做什么?” 徐父等人不理他们,仍然快速往岸上丢着。 有贼人试图拦截,但蒲草捆子一碰就散开了,散落一地,拦了也没用。 等更多的贼人抢过去,想要直接上船制止众人时,已经来不及了,一支火箭射出,那些蒲草霎时便燃烧起来! 加上火油的助力,火势一开始就凶猛无比! 大半个小岛的岸边,都燃起了熊熊烈火,而且渐渐向岛中心烧了过去。 第100章 做得好 不时还有火箭,从烈火外围中射进来,将不知所措的贼人射死。 到了这时候,贼匪们哪还不明白,这是有人在攻打他们啊! 一百多人顿时慌作一团,纷纷往东边跑。 只有东边,还有小部分缺口,没有火,可以逃跑。 只要逃出去,水路就是他们的活路了。 可还没逃到岸边,就见湖面上另一队船只向他们围了过来,船上好多人,个个持弓佩刀。 这只船队,正是盛老爷子带领的。 在众多的芦苇丛和蒲草船队的掩护下,成功抵近了。 “射箭!” 老爷子估摸了一下距离,一声令下,船上顿时弓弦乱响,一支支利箭向贼人们急射。 周县令下了大本钱,配给的都是强弓。 只一轮,贼人们就倒下了近二十个! 众人士气如虹,喊杀声震天! 另一边,独眼龙气急败坏,追上了褚捕头。 岛就这么大点,褚捕头其实也没地方去。 当然,他也没想躲,他只要保证不被众贼围攻就行了。 贼匪们惊慌失措,节节败退,哪还顾得上他? 只有独眼龙,认定了他。 “好个奸人,居然算计大爷们!不过你也别想好,留下来陪着爷们吧!” 独眼龙一边大骂,一边狠狠扑了上去。 褚捕头冷笑一声, “看把你能的!” 丝毫不惧,与之对打起来。 盛老爷子的队伍已经上了岸,稳扎稳打,一步步紧逼众贼。 贼人们遭不住,一直后退。 但是,退了一会,无路可退了,到处都是火。 转头拼命吧,实在打不过。 论人数,已经远低于对方了。 论气势,更是不值一提。 只能咬牙趟着火过去,说不定运气好,能跑出去呢? 但是,火墙外面的徐父等人并没走,看到偶尔有人跑出来,当即便赏他一箭。 他们队伍人是不多,但打杀几个漏网之鱼,还是没问题的。 贼人们左右为难,如无头苍蝇,跑来跑去,倒是把地上的火踩灭不少。 也没用多久,众贼就被杀得差不多了。 独眼龙凶悍无比,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他很清楚,此时不拼命,等会想拼命都没机会了。 但褚捕头也没落下风,还能缠住他,不让他去破坏其他人的战斗。 独眼龙左右望望,眼见大势已去,当即抽空抄起一个火把,厉声道: “停下!你再动,大爷就把粮食都烧了!你们是冲粮食来的吧?若是不给大爷一条活路,大家就一起玩完,看你们会饿死多少人!” 褚捕头停下了。 粮仓上面全是油布,这种油布是表面刷了桐油的,防水效果很好,但防火方面,它非但不防火,还能助燃。 褚捕头是被吓住了, 但大部队越来越近了,再不跑就迟了。 “去死!” 独眼龙当机立断,甩手将火把丢向粮仓,自己则选了一个方向,飞快逃离。 他的速度何等之快,两三个起落,就已经到了岸边。 “你们给大爷等着!终有一天,大爷会杀回来的,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撂下这句狠话,独眼龙纵身一跃,冲向水中。 但就在这时,一支利箭“刷”的一下,迅若闪电,飞快地扎在了他的后心! “啊!” 独眼龙一声惨叫,高高跃起的身躯重重摔下,砸起一地烟尘。 “老爷子好箭法!” 褚捕头大赞。 这一箭快准狠,一般人绝对做不到。 出手的正是盛老爷子,算是报了之前的三掌之仇。 尘埃落定,剩下的就是救火了。 独眼龙的那支火把,被褚捕头抢救及时,过火面积不大就被扑灭了。 蒲草和火油引起的火墙,持续时间并不算长。因为蒲草并不耐烧,火油没了,蒲草很快就烧成灰了。 至于满地的余火,大都是垃圾引起的,岛上人多,草木并不茂盛。众人一起动手,取水也方便,很快将火全部扑灭。 这一场战斗,从头到尾,个把时辰就结束了。 贼匪全灭! 而乡勇这边只死了五人 ,那是贼人最后走投无路了,拼命所导致的。 这是一场有预谋计划周密的战斗,效果跟强盗袭村那次不能比。 岸边,棉娘焦急地等待着。 虽说她们的计划很详细,方方面面都考虑过了,但不经实践,谁心里也没底。 反倒是周县令显得从容多了,踱着方步,望望水面,再看看景色,一点不急的样子。 棉娘认为他多半是故作镇定。 刚才稍微聊了聊,这次剿匪,对于周县令是非常重要的,他的治下遭灾又遭匪,民不聊生,再不清除这些强盗,恐怕不好向上交待。 就在这时,棉娘看到有船从芦苇荡那边绕出来了。 一艘,两艘…… 定睛一看,其中一艘正站着盛二郎,在向这边连连挥手大喊。 棉娘大喜, “他们回来了!” 周县令也看见了,那些船上都装着好多麻袋,鼓鼓的,之前出发时可没有的,这不是粮食是什么呢? 赶紧下令接应。 很快,船只全部靠了岸,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 褚捕头和盛老爷子一五一十的将剿匪过程说了一遍。 “这次大胜而归,主要是计划做得好!贼匪所有反应,都在预料之中,基本没出什么纰漏。”褚捕头笑道。 盛老爷子也点头道:“这次剿匪确实非常顺利,损失也不大,全赖令君大人将计划完善了一遍又一遍。” 周县令哑然失笑, “老爷子这是在拐着弯提醒本官吧?本官知道,这次能够大胜,首功还得记在棉娘头上,她是提出这个主意的人,也是帮忙完善计划的人,本官不会忘记的。还有其他人,凡是出了力的,本官都不会忘记。” 这次缴获的粮食不少,船队因为要装人,一次还没有运完,等下了人卸完货,又去搬了两趟。 这伙强盗,也不知道打劫了多少村子,搞不好还有外县的。 周县令让人统计一番,然后装车运回县衙。 回县衙后,扈县丞得知消息赶来。 先是恭喜了周大人剿匪成功,胜利归来,然后就提起粮食问题。 第101章 你这个死婆娘 “大人,如今到处都在缺粮,这批粮食来得正是时候,不如放在粮行统一售卖?” 盛老爷子等人听了,眉头大皱。 有些汉子直接站在了粮食边上,以示护卫之心。 棉娘也恼火。 这家伙剿匪一点力不出,现在却想染指胜利成果。说什么放粮行售卖,不用想,那粮行肯定跟他有关系,毕竟是多年的地头蛇了。 不过好像不用她们出头。 周县令道: “这批粮食,扈大人就不必费心了,本官已经有了安排。” 扈县丞好像听不出其中的意思,紧跟了一句, “不知大人如何安排?” 周县令看了他一眼,还是耐心解释道: “这批粮食得来不易,凡是出过力的,自然是优先配给。还有县里有功有德之人,也可配给一点。剩下的,百姓好多家里没粮,也得考虑一下他们的生存。” 扈县丞不悦, “出过力的可以配给,但送粮给其他人?那些百姓一旦吃饱了,哪里还肯去劳作?都躺在家里等救济好了。下官认为,此举有待商榷。” 周县令平静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 扈县丞一喜,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周县令继续道: “不过,将要饿死的人,更不会去劳作。” 扈县丞气结。 “这么一大批粮食,大人当真要全部送出去?这样一来,岂不是扰乱了市场?那些粮行若是眼见无人买粮,都搬去其它城里,如此一来,金门县将无人卖粮,以后又将怎么办?” 周县令看着他, “你是在拿粮行威胁本官吗?” 扈县丞一滞,没想到对方直接把话挑明了。 这话能问,可他不能答。 “大人,下官只是提醒一下,没别的意思。既然大人一意孤行,下官也只能悉听尊便了。” 两百个汉子虎视眈眈,硬抢也是行不通的,没办法了。 经此一役,拥护周县令的人明显增多了。 接下来,周县令就让桃花村里正统计户数。 桃花村几乎全部男壮全程参加了剿匪,加上棉娘又不要奖赏,所以周县令十分爽快,桃花村家家户户都分到了口粮。 今年是灾年,口粮要减少一些,即便如此,也比之前好了太多,节省点,捱到明年秋收应该是可以了。 还有徐氏镖行,几乎是全员参加了剿匪,也给他们发放了口粮。 剩下的粮食,留给其它村。周县令打算用来施粥,或者给真正没饭吃的发放一点,起码在他的治下,不要饿死人,不要卖儿卖女。 棉娘很是钦佩。 这批粮食,可都是钱呐,这位县太爷全部免费拿出来了。 桃花村和镖行的人全都感激不尽。 唯有扈县丞黑着老脸走了。 棉娘看着老家伙走远,心想着县太爷怎么还没把他拿下呢? 这绝对是个大贪官。 别人不敢保证这一点,她能百分百保证。 粮食分到手,接下来就没她们什么事了,众人与县太爷作别。 当众人兴高采烈的押着粮食回村时,全村人沸腾了! 这些天,众人苦哈哈的过着日子,一想到这种情况要持续一年,全都无精打采、愁眉苦脸的。 今年秋收的喜悦没有,反倒收到了一肚子的愁苦。 现在粮食又回来了,甚至比之前他们失去的还多出了一些,这能不高兴吗? 村民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 里正将经过给他们讲了一遍,特别强调,要记住盛老爷子的好,记住棉娘的功劳,没有盛家人,他们就要饿一年肚子。 村民们感恩不尽,纷纷向老爷子和棉娘道谢。 盛老爷子回到家,盛家自是又一番喜悦。 …… 鸡毛村,宋家。 宋婆子欢喜的从外面回来,大声道: “成凤!听说县太爷下令施粥了,你年轻腿快些,赶紧去看看!” 家里没米了,张成凤吃了几天的野菜和树根,而且还不管饱,心里头空落落的,去了娘家几次,娘家肉铺子都关门了,大家粮食都吃不起了,哪里还会买肉吃? 镇上的肉包子铺都歇业了,她有钱也买不到吃的。 所以,到处捞不到油水,听见有米粥可吃,也来了兴趣,立刻撒腿就往县城跑。 一路上,她还看到好多人,都往县城跑,说的都是去领粥的。 她还想着县城有点远呢,结果没到县城,就见到了施粥点。 原来是县太爷仁慈,将施粥点放在了主要路口,四个方向各有一处,不需要跑到城里去。 施粥点,排着长长的队伍。 张成凤耐着性子排队,由于她跑得卖力,她排位还是比较靠前的,一会轮到了她。 她挎着一个破竹篮,篮子里有四个碗。 但负责人只给她打了一碗粥。 一问,负责人斥道: “哪还有带回去的道理?就这一碗了,赶紧一边吃去!” 张成凤只得端着这只碗,就站在路边,喝粥。 粥比较稀,张成凤一口气喝完了。 咂咂嘴,这粥,比野菜还是好吃点,可也是淡寡无味。 而且大半是水。 她来回跑一趟,这碗粥恐怕还不够补充消耗掉的体力。 还是得吃肉啊! 她犹豫挣扎了一番,还是转去城里,买了两个肉包子吃了。 现在肉包子比以前贵了五倍,花得她直心疼。 她的嫁妆银子不多了,经常这么吃,又没有进账,很快她就要没钱了。 这以后,难不成她要变卖嫁妆? 她满腹心事的回到家,宋婆子瞪眼看着她: “粥呢??” 张成凤道: “粥,人家不让带,说要自个儿亲自去。” 宋婆子怒道: “你个懒婆娘,那你磨蹭这半天才回来?人家跟你一起去的,早就回来了!” 张成凤也怒, “我走累了不行吗?动不动就骂我,我走慢一点又怎么了?” 宋婆子突然抽了一下鼻子, “我闻到腥臭味了!你这个死婆娘,是不是又偷偷去买包子吃了?你说!” 张成凤一滞,这真是万万没想到。 怪她说话声音太大了。 但她也绝不会承认, “我哪还有钱买包子?你是饿昏头了,闻到狗屎了吧。” 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有两个差役来了。 “这里是宋兴宁家吧?” 宋婆子紧张又疑惑, “是的,差爷有什么事?” 第102章 你就知道吃! 差役:“你把宋兴宁叫出来。” 宋兴宁本来就在家,日子过得苦,肚子饿得慌,外出也费力气,不如在家看书。他看书还是很用功的。 差役问:“你就是宋兴宁?” 宋兴宁点点头,“正是。差爷有何事?” 差役打量了一番,从一辆小推车上搬出一个麻袋给他。 “这是一斗米。现今各地饥荒,县太爷心慈,给有功德之人分发粮食,你是秀才身份,按例分得一份。” 宋兴宁有些意外,接过麻袋,告谢。 “多谢令君大人,也多谢差爷。请差爷进屋喝杯茶吧。” 两个差役望了望屋内,没有进去,告辞走了。 宋婆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宋兴宁将粮食交到她手上,她才醒悟过来。 “我儿……还有这种好事?我的天呐,这可真是及时雨啊!真好,真好,没想到我儿如此本事,县太爷居然送米!哈哈,哈哈哈……” 张成凤也是惊讶不已, 没想到,秀才这个身份真的很管用的,平时不显,但关键时刻,这好处不就来了吗? “娘,咱们有米了,赶紧做饭吃吧!” 宋婆子将麻袋往怀里一收, “你就知道吃!你个懒婆娘,刚吃完肉包子你还不知足,你吃什么吃?这是县太爷送给我儿的粮食,我儿读书辛苦,这点米要给他熬粥慢慢喝。你那一身全是肉,还要吃什么米?没你的份!” 张成凤气得睡觉去了。 官府主动送米来,给了她很大的震撼,这时候不宜大吵大闹了,这个秀才之家,到底还是管用的。 宋婆子却又在她后面骂了两句。 这娶了个什么婆娘?在她们家只会吃,也不干活,也不挣钱,连娘家人那边也没有油水了,不如把她卖了算了。 卖给谁呢?要是长得好看还能卖到窑子里去当窑姐儿。可惜长得丑,不如卖给别人生孩子去,长得这么胖,应该好生养…… 她全身上下,好像也就这么个优点了。 不过有这优点也够了,宋婆子仔细思索着合适的人选,传宗接代是大事,这人选应该不是太难找。 …… 桃花村重建的事情基本上都完结了,口粮也分到了,日子开始恢复平静。 盛家人也如从前一般,开始在门前聚集教习武术了。 现在不止桃花村的人来习武,其它村的闲汉们没事也过来习武,强盗来了管用啊! 这次别的村,强盗只去了十几个人,就能抢劫一个村。 而桃花村这里,来了一百多个,硬是没捞着什么大油水,村民的伤亡也少。习武可能保不住财物,但强盗来了,起码可以保护一家老少跑得快一些,损失小一些。 就像桃花村一样。 二嫂林氏的识字班也恢复了正轨,同样也有盛家之外的人来读。 这世道是艰难,但人总要活下去。穷人家也想自家有孩子能读书,能出人头地,多一条出路,能多一点希望。 家里安定了,可不知外面的仗,打得怎么样了。 盛老爷子很早就给驿站的人使了银子,让他们若有盛家的来信,第一时间给送过来。 可是这么久了,仍旧没有收到一封,后来也派人再次去问过,驿站回答是确实没有。 这实在是让人担忧不已。 …… 苏捕快的宅子,名义上有两进,但极其简单,面积也小,前院只有一间正房,住盛大姐;后院也只有一间正房,住苏家公婆苏父与苏母。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 这天,盛大姐在屋里洗衣裳,一个娇娆的女子牵着一个小男孩,进了盛大姐的屋子。 女子较年轻一些,身着锦缎,耳朵上还挂着一对精巧的银质铃铛耳环,走一步就扭一下腰肢。而盛大姐身上没怎么特意打理,外面就是一身布衣,还破了两个洞,所以就显得前者贵气了起来。 来的正是苏捕快的小妾,刘氏。男孩则是她的儿子,叫大宝。 “你来做什么?”盛大姐讨厌这人,语气冷淡。 这个小妾刘氏不与盛大姐她们住一处,是苏捕快养在外头的人。 但盛大姐见过好几次,苏捕快之前还隐瞒着她,后面被盛大姐发现之后,也就正大光明起来,索性给刘氏妾位,还带回来认过苏家公婆。 刘氏装作没听见,把屋子四下扫视了一圈。 这间屋子很空旷,主要是没啥东西,一张床,一个旧木柜,两把椅子还是瘸了腿的。 她一边看,一边口里啧啧道: “哎呀,这屋子里也太空了一些,啥也没有,你们母女两个住着,我看是太大了点,也着实是浪费。” 盛大姐就算是泥菩萨也有了火气,沉声道: “没事的话,就滚出去!这里没人听你的风凉话。” 刘氏丝毫不在意,反而笑道: “哎,生什么气呢?你要学会看开点儿。你既然看不习惯我,那你就跟苏郎和离算了,一直生气,又不行动,有什么意思?” 盛大姐冷笑, “我和离了,就正中你的下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用意吗?” 刘氏将目光转向囡囡, “不和离,你又有什么意思呢,儿子都没一个,就一个丫头片子,能管什么用哇!养个十几年,到头来送了人,没了。不像我,有儿子!哼哼,你羡慕也没用,有我在,你这辈子都没机会生儿子了,还不死心?” 盛大姐淡淡道: “这不劳你费心。” 刘氏一边说,一边乱转,突然打开柜门,里面就是些旧衣服,但格子上有只碗,碗里有半个馒头。 “好哇,你们竟然还能吃上馒头,还偷藏在这里!” 刘氏惊讶大叫,一把将馒头抓到手里,一掰两半,一半往自己嘴里喂,另一半递给儿子: “大宝,快吃!” 盛大姐气极,馒头现在是很贵,但顶饱,她也是花了决心才买的,原本打算省着点给囡囡吃,没想到来了个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你真是无耻!” 伸手去抢馒头。 大宝是孩子,那一半她不好意思抢,她抢刘氏的。 刘氏岂肯相让? 飞快的将馒头塞进嘴里,然后便与盛大姐扭打起来。 “哗啦啦……” 不一会,盛大姐的袖笼里掉出一堆铜钱,还有一个旧荷包。 铜钱还不少,足有数十枚,在地上乱滚。 盛大姐脸色一白,呆了一瞬。 第103章 我劝你识相一点 刘氏则是惊喜,一把将她推了个屁股墩,然后捡起荷包,另一只手拼命划拉地上的铜钱,试图将它们聚拢捡起来。 “这是我的,还给我!” 盛大姐反应过来,去抢荷包。 刘氏一退,将荷包拉开,一看,惊了, “好哇,你有这么多银子,在哪里偷来的?!” 银子其实不多,就是棉娘不久前给的一两纹银,盛大姐要买馒头,就换成了一些碎银块和铜钱。 盛大姐眼见荷包暂时抢不到,就蹲下去准备捡取地上的铜钱,它们有一些刚被刘氏聚拢了,捡取也方便。 不料刘氏一个箭步冲上来,脚下一铲,将这些铜钱踢飞了。 “啊!” 盛大姐的手指也被鞋子踢中,在地上摩擦而过,中指的指甲盖后缘被擦破,鲜血瞬间淌了出来。 “娘!” 囡囡见了,哭着跑上来,抱住娘。 盛大姐连忙安慰她, “囡囡别哭,娘没事,乖啊……” 大宝在一旁咧嘴拉眼皮,做了个怪脸, “耶,好哭鬼,羞羞羞……” 刘氏冷笑, “哼哼,这些银子哪里来的?不说清楚,你就完了!是不是去外面偷的?” “关你什么事!” 盛大姐怒道。 就在这时,苏捕快来了。 刘氏的冷脸瞬间变得柔和起来,紧绷的线条化作楚楚可怜的哀丝。 她把荷包给苏捕快看,声音也带上了惶然, “苏郎,你快看呐!还有地上的这些,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些银钱,不巧被我发现了,我问她哪里来的,她也不说,就想打我,想把银钱抢回去。苏郎,她的银钱早就花光了的,这银钱,也不知是怎么得来的,你可要问个明白,她要是找哪个野男人借的,到时还不是要苏郎你来还?” 她虽是只说了一个借字,但其实恶毒的很,包藏祸心,重点自然也不在还字上。 苏捕快的脸色果然阴沉下来,喝问: “银钱哪里来的?” 盛大姐被刘氏泼了这一身脏水,气得直咬牙,“你才有野男人,这些银钱都是前些天,我娘家人给我的。” 刘氏眼珠子一转,又出声道: “今年闹饥荒呢,你娘家只是个庄稼户,哪里来的银钱给你,还给这么多?你就直说了吧,到底找谁借的,或者是谁赠送给你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可别一错再错啊!” 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盛大姐怒目瞪眼, “我说了,就是娘家人给的,荷包还给我!” 刘氏将荷包里的银钱倒出来,将空荷包丢给盛大姐。 “荷包还你就是了,干嘛这么凶呢?” 又冲苏捕快娇柔一笑, “苏郎,这银钱却不能还给她,你是一家之主,不论她做了什么,最后都是要你负责的,可不能惯着她呢。” 盛大姐又气又怒,扑上前去, “就你长了一张臭嘴,两面三刀,把钱还给我!” “苏郎!”刘氏惊叫一声,腰肢一扭,转到了苏捕快身后。 “钱是我的,你让开!” 盛大姐一边说,一边仍旧去抓刘氏。 苏捕快一把推开她,满脸不耐烦之色, “盛氏!你也注意点形象!银钱怎么来的,你不说清楚,就不能给你!” 盛大姐站住,冷冷道: “你不相信我,我怎么说清楚?” 刘氏的声音响起,“苏郎,她不肯说实话,暂且作罢,还是先说正事吧!” 正事? 这个女人过来,还有什么正事? 盛大姐正疑惑,却听苏捕快冷声道: “盛氏,银钱到底怎么来的,我劝你老实点,必须要交待清楚!还有一件事,现在生活困难,刘氏不在外面住了,要搬回来,这间屋子,你让出来吧,给她们住。” 盛大姐愕然,“凭什么让给她住?” 苏捕快不耐烦道:“刘氏生了儿子,现在又有了身孕,这理由够不够?” 盛大姐看向刘氏,后者得意洋洋地挺了挺肚子,这一下就有点明显了,之前她没留意。 但她不想退让,这理由也并不充分。 “我才是正房夫人!刘氏不过是小妾,这间屋给了刘氏,那我跟囡囡住哪里?” 苏捕快不乐意道,“把柴房收拾一下,一样可以住人的。” “你让我住柴房?”盛大姐一脸震惊,红了眼眶。 “家里正屋少,暂时就这样吧。”苏捕快催促道,“你赶紧把两边都收拾一下,刘氏今晚就要住进来的!” “我不搬!我不愿意!” 盛大姐坚决道。 苏捕快冷哼一声,“你说了不算!我劝你识相一点,免得大家难看。” 说完,也不理盛大姐什么反应了,带着刘氏和大宝,头也不回地走了。 囡囡眼里还泛着泪花,盛大姐一脸悲愤地抱起她,眼泪也忍不住无声地淌落,心思混乱之极。 她该怎么办? 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对了,还有公爹和娘在后院,自己伺候了他们这么多年,去找他们评理去。 苏父以前也是捕快,现在老了,耳朵有点背,其它倒还正常。 苏母眼睛瞎了,平日里盛大姐经常牵着她,走走路,晒晒太阳什么的。 他们应该会帮自己的。 她拉着囡囡,来到后院,将事情哭诉了一遍。 “……呜呜,我再怎么也是正头娘子,平日里也精心伺候爹和娘,并没有犯错,凭什么我要将正屋让给那个刘氏?呜呜,爹,娘,请你们帮忙说一声,我不愿让给她。” 苏母劝慰道,“佳音呐,都是一家人,好好商量,没什么过不去的。” 苏父也和稀泥,“佳音,你丈夫有这个想法,也不奇怪,毕竟传宗接代是头等大事。那间柴房,也是有门有窗的,收拾一下其实也可以当作正房的。现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暂且忍一忍吧。” 盛大姐惊愕了。 她完全没想到,两人会这么说。 这些年来,她自认把两老照顾得很周到。宋母眼睛不行,她就包下了做饭洗衣等日常大小事情,还有之前陪苏母看病拿药,还有后来的细心开导,原以为她与他们之间,是有不小的感情的。 万万没料到,等来的是这样的答复! 第104章 别怪我不客气! 什么感情,完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哪怕不支持她,先安慰她一下也好哇! 她试图再次强调一下,也许公公没有完全听明白呢? “爹,那刘氏也可以去住那个柴房啊,为什么要我让?” 苏父将耳朵朝向她, “你说什么?要我们让?哪有这个规矩,我们住了多年了,不让!” 盛大姐大声道: “爹,可以让刘氏住柴房!” 苏父保持着姿势, “柴房?佳音呐,那以前也是个正经屋子,你不要老是说它是柴房。” 盛大姐闭上了嘴。 装糊涂也罢,听不见也罢,他们是不会帮自己的了。 她拉着囡囡又回到自己屋里,心如刀割。 不知是气得厉害,还是痛得更厉害。 过了一会,苏捕快带着刘氏,提着大包小包的进来了。 见盛大姐并没有收拾,不由怒道: “盛氏!让你收拾你怎么还没动?” 盛大姐咬牙不语。 苏捕快继续道: “你嫌弃柴房小是吧?不要紧,囡囡也不算小了,现在生活困难,把她养大也是帮别人养,不如给她提前找一个婆家,让她提前过门,让别人自己养去!” 盛大姐再次惊愕,犹如挨了一记晴天霹雳。 她断然道: “不行!囡囡这么小,怎么能说婆家?” 刘氏在旁边掐着嗓子道,“现在是灾年,日子不好过,好多人都把家里养不起的女儿给别家当童养媳,这也不算稀奇,将来我们苏家有两个儿子了,多了一张嘴吃饭,囡囡给人送出去当童养媳,刚好可以节约一口出来,给她弟弟吃呢。” 盛氏虽然软弱,一直为了生活,步步退让。 可是女儿是她最后的底线。 她这么忍让都是为了养活女儿。 “不行,我们囡囡绝不给人当童养媳!” 苏捕快不悦了,黑着脸道,“这个家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哼!没点眼力见,让开!” 说完,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扔到屋子里。 盛大姐火起,将东西提起扔到屋外,“这是我的屋子!” 苏捕快扬手就是一巴掌,“啪!”打在盛大姐脸上。 骂道: “特娘的给你脸了,赶紧搬!我下趟再来你要是还不搬,别怪我不客气!” 苏捕快丢下一句狠话,带着挤眉弄眼的刘氏离开了。 盛大姐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囡囡也哭,母女俩一起抱头痛哭。 这样活着,真没意思啊! 不如投河算了,一了百了。 可是,囡囡还小,来到这世上不久,她的生命不该就这样草草结束。 可是,就算她长大了,能有好日子过吗? 难道也要像自己一样,苦命度日吗? 她孤身一人,没有兄弟姐妹,到时谁能帮她? …… 盛大姐的突然到来,让盛家很是吃了一惊。 因为盛大姐很少回娘家,刚出嫁的时候,倒是经常回来走动。 原本,苏捕快娶她是看着盛老爷子曾经在京城当过官的份上,想找盛家捞点油水,让盛老爷子给他走点关系什么的,后面见盛老爷子丝毫没有帮他的意向。 就失望了,不让盛大姐与娘家人来往了。 盛大姐为了怕相公生气,当真就少与娘家人来往了。 再后面,她在夫家过得不好,她也没有脸回娘家来诉苦,加上她本就是盛老大夫妻收养的一个孤女,不是真正的盛家血脉,她自认为与盛家相隔了一层,也不敢回来。 这几年更是,逢年过节都不回娘家一趟了。 没这个脸回来。 盛家人见到她,还是蛮欢喜的。 对她热情得很,还烧了一桌子的好菜,招待她们母女俩人。 大家一起吃饭。 盛老爷子坐在上首位置,和蔼地看着她。 盛大婶子也很高兴,这多少也是她的半个女儿。 虽然不太亲,也有养育之情的。 “前几日里,听到棉娘与二妹说,在县里遇上过你,说得过得不甚如意,你可是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给你想想办法。”盛大婶子道。 这话一出,众人都看向盛大姐。 大家都是关切地眼神。 棉娘原本在安静的吃饭,闻言也看了过去。 盛大姐手里的筷子抖了抖。 她今天穿了她近年最体面的一件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是脸上红肿的眼眶摭盖不住风霜,带着一股子暮气。 棉娘皱眉,盛大姐的状态不太好。 上次看着,还没有这么糟糕,还带着囡囡在捡破烂,虽然形容狼狈,但还有积极向上的心态。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她还眼尖,看到盛大姐的手,好像也受了伤。 用布条子包裹着。 藏在衣袖里,不让人发现,吃饭都是另一只手去吃的。 众人都望着盛大姐,盛大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我也没有什么困难,当家的他现在在当捕快,公婆身体也好,我就是上次听棉娘与二妹说起家里的事情,得知家里二弟妹会教人读书写字,很是向往。我家囡囡这个年纪正是好学的时候,又不兴把姑娘家送入学堂的, 想厚起脸皮来家里,问问二弟妹愿意不愿意一并儿教教我们囡囡,阿爷,您说可以吗?” 说完, 恳求的眼神看向盛老爷子与林氏。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盛老爷子笑道,“这个要问二郎媳妇了。” 林氏微微一笑,“我自然是无问题的,多教一个孩子而已。” 盛大 婶子热情道,“可不嘛,你二弟妹连外头的孩子们都教,她不是个小气的人,你尽管把囡囡放在我们盛家,让她学学读书识字,你要是得空,也经常回来咱们盛家住……” 盛大姐再三感谢。 最后,还是盛老爷子又问道,“佳音,囡囡留在这里读书没问题的,不过,苏家人同意吗?” 这也是要问清楚的地方。 囡囡毕竟姓苏。 盛大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不过很快隐去。 “他们没意见。囡囡也没意见,我在路上就跟她说好了。” “那你相公今天怎么没有一同来?”如果是苏家人同意,商量的结果,为何只有盛大姐一个人送孩子过来读书? 盛大姐连忙解释道,“他原本说一起来的,可临时衙门里有事情,阿爷,您也知道,他是个捕快,衙门里说有事就有事了,就得去,所以我们母女俩就单过来了。” 第105章 死了,一了百了 盛老爷子点头, “行,囡囡就留下来读书吧,不多她一个。吃饭也不用你管,就是加一双筷子的事,算不了什么。” 这个孙女婿对盛家人态度不好,盛家人也不想看到他。 他不来,大家都松快。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的事情。 盛大姐因为夫家的事情,与娘家疏远,大家也没有怪她,因为知道苏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也不想盛大姐两边为难。 她愿意亲近哪边就亲哪边,盛家人不亏心就行了。 现在盛大姐想把囡囡寄养在娘家读书,这事儿,自然是不会有人反对的。 盛老爷子能作主,盛大婶子也欢迎,二房与三房都没有意见,大家经历了共同的苦难,盛家人的心是空前一致的团结。 只有祝氏心里嘀咕,外面没有粮食吃,这盛大姐八百年不回来一趟,一回来就是给盛家甩个大包袱,多个人吃饭,粮食多精贵…… 盛家这么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的做派,与她娘家兄弟来借粮时,完全就是两样。 是因为人家是女儿,而她只是一个媳妇吗? 媳妇是外面嫁进来的,而女儿是她们盛家的自己人,所以不一样吗? 祝氏越想,思绪越远。 这边, 盛大姐感激地站起来,连连向众人弯腰道谢。 二妹道: “大姐你坐下,这么客气作什么?” 这件事情也不算大,众人商量好了,也就过去了。 吃完饭,盛大姐坚持要回去。 临走时,将囡囡抱了又抱,眼眶红红的,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 囡囡也轻轻哼着,虽说被劝好了,答应留下来读书,但仍然神情难过。 二妹笑道: “这么舍不得,你明天再来看她就是了,隔得又不远。” 告别众人,盛大姐一人踏上了归程。 她走得并不快,一路心事重重,神思不属。 村外有条河,河水还比较深,盛大姐走到这里,并没有停下,一直走到了河边,然后纵身一扑,整个身躯落入河中。 天地都安静了。 鼻子呛得厉害,头发闷,眩晕…… 无所谓了,就这样吧。 活着也是痛苦,死了,一了百了。 *** 盛大姐在一阵猛咳加呕吐中,醒了过来。 “大姐,你这是何苦呢?有什么事,有大家在,商量着慢慢来,为什么非要寻短见呢?” 旁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正是棉娘。 她之前就发现了,盛大姐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对头。 怎么说呢,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有些事情,看得比别人更明白。 而且大姐说什么在来时的路上,跟囡囡说好了读书的事。但这种事,不应该是在家里就与囡囡商量好吗,怎么会在路上才商量? 那只能说明,她们来的时候很匆忙。 可是,大姐回去的时候,走路却一点也看不出匆忙。 这就让她起了疑心,于是一路尾随,没想到,竟然看到对方直接跃进了河里。 这一下让她很是手忙脚乱,毕竟没有准备,等好不容易把大姐捞起来,大姐已经昏过去了…… 盛大姐呜咽难抑,失声痛哭,那种既痛苦又尽力压抑的感觉,听了让人心疼。 棉娘抱着她,好生安慰了一会,然后推着她往回走。 大姐衣服湿透了,现在不是夏天,时间长了会生病。 她身上也打湿了一半,都要回家换衣服。 盛家人看到两人的样子,全都目瞪口呆。 棉娘也不急着解释,先去屋里换衣服。大姐比她稍高一点,但也很瘦,她的衣服,她可以勉强穿上,再裹上一件宽松的外袍,就差不多了。 在众人的不断追问下,盛大姐将事情原委哭诉了一遍。 所有人都炸毛了。 “哎哟!这姓苏的真不是好东西啊!我儿受苦了,怎么不早点说呢?就一个人憋着,还想跳河,你爹是不在了,可娘我就不伤心嘛!” 盛大婶骂着说着,也跟着泪光涟涟起来。 棉娘也非常气愤。 她刚给大姐的银子,居然被人抢了去! 而且还要夺屋卖女,这还有天理吗? 全家人都气得不行,痛骂苏家,这个仇必须要报回来! 骂归骂,棉娘还想多了解一下情况。 “阿爷,当初大姐为什么嫁到了苏家啊?” 盛老爷子眉头深锁,没瞒着, “当初我被贬不久,带着家人来桃花村落户,那苏父当初是县里的捕头,说看上了大丫头,让人来给他儿子提亲。我寻思着他家也算可以,就答应了。现在想来,是我看走眼了,害了大丫头,唉!” 棉娘倒是不以为然,什么走眼不走眼的,难说。 就算人家以前是好的,现在时间长了,变了,也一点不奇怪。 这话只是为了安慰盛大姐吧。 这不重要了。 “我们去找那两个贱人算账!”二妹气愤挥拳。 盛老爷子先问大姐: “佳音,你是怎么想的,你还想回苏家吗?” 盛大姐把头直摇,语气坚决无比: “我不想回去,一点也不想!” 盛老爷子点头,沉吟起来。 这个场子,肯定是要找回来,既然大丫头不打算回头了,那就不用顾忌太多。 不如他亲自去一趟,把这桩事情做个了断。 棉娘主动开口道: “阿爷,您就别去了,去了也是生气,您年纪大了,不能受气。不如我去,我一定把大姐的账算清楚,该拿回的一定拿回,该还回去的一定还回去!” 再者,盛家人将要面对的,主要是苏捕快及其小妾,老爷子辈分高,不值得去,加上他的性格,说不定反而影响自家人发挥。 盛老爷子思索一会,答应了。 由棉娘代表盛家去一趟苏家,同行的还有盛大婶、二妹夫妇、二郎、三妹。 加上盛大姐,一行七人。 找场子,要得就是人多。 如果不是大半壮男都去参军了,去得人会更多。 盛大姐只表了个态,就有这么多人去为她出头,不由感激涕零,有娘家的感觉,真好! 以前是自己太死心眼了,没想到娘家人仍然待她这么好,而且这么有力的支持她。 …… 第106章 贱妇!敢欺我儿 盛家人赶到苏家时,刘氏的家当已经搬完了,也整理好了,全都摆在了盛大姐原来住的屋子里,满满当当的。 至于屋里原来的一点东西,则被乱七八糟扔在了院子里。 盛大姐气得发抖,但没作声。 苏捕快见盛家来了这么多人,脸色很不好看,刘氏则依偎在他身边,作战战兢兢状,也不知道是真怕,还是装出来的。 “你们盛家来这么多人,是想做什么?”苏捕快沉声问道。 棉娘看了看两人, “这位就是刘氏?你俩挨这么近,是互相壮胆吗?” 苏捕快斜了一眼,刘氏立刻站直了,说道: “什么壮胆,我们用得着壮胆吗?” 她话音刚落,棉娘一偏头,吐出一个字: “打!” 刘氏还在发懵中,盛二妹和盛三妹忽然冲上前,一把揪住她,将她拖了过来。 刘氏被拖了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响亮之极,是盛大婶打的。 三人配合得极好,人一到面前,她的手掌就挥了出去。 这些都是在路上就安排好的。 先出气再说。 “贱妇!敢欺我儿,是以为我盛家无人吗?!”盛大婶狠狠骂了一句。 “你敢……” 刘氏有些不可置信,但她只来得及说这两个字,二妹和三妹的拳脚已经不断往她身上招呼了,打得她没法说话。 但盛家人出手都有分寸的。因为棉娘听说刘氏怀孕了,虽然不显怀,但也要注意点,所以路上特意叮嘱过家人,哪里能打,哪里不能打。 “你们敢!” 苏捕快厉喝一声,就要冲上来,但是被二郎和赵甲拦住了。 棉娘冷声道: “我劝你别动,否则我们不介意连你一起打!” 刘氏被打得痛叫不已,她的儿子大宝还想上前帮忙,但被三妹拦住了。 三妹跟他年纪相仿,不算欺负小孩,但三妹的力气连一般成年人都比不上,轻轻一划拉,就将大宝推得连连后退墩在地上,起不了任何作用。 盛大婶还催促盛大姐出手, “你也来打她!她不是经常欺负你吗,你现在不打,以后就没机会了。” 盛大姐作了好一番思想斗争,咬牙上前,狠狠踢了刘氏一脚。 这一脚下去,她只觉无比畅快,整个世界再次美好起来。 就如十多年前,她彷徨无助、又冷又饿时,盛大伯和盛大婶带上了她,让她有了一个温暖的家…… 苏捕快阴沉着脸, “你们未免太猖狂了!就不怕吃官司吗?” 棉娘淡然道: “我们是在帮你苏家端正家风,有什么错吗?你纵容和帮助小妾欺侮正妻,这就是你一个堂堂男子的作派吗?这就是你一个捕快该有的行为吗?简直是无耻之尤!还拿官司吓唬我们,你以为你是大老爷吗?” “我们去衙门里告你宠妾灭妻,你捕快的位置都不稳!” 苏捕快顿时哑了声音,被点住了穴道一般。 刘氏的叫声又惨又长,终于把后院的苏父苏母叫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家逞凶!” 苏父板着一张脸,昔日的捕头派头隐隐浮现。 众人停止了厮打。 也是打好了。 此时的刘氏,披头散发,衣服也破了,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淤红,鼻下嘴角都有鲜血淌出,一副凄惨狼狈模样。 棉娘特意问了一句, “打好了?” 大婶等人一起点头, “打好了。” 苏父气抖,冲苏捕快道: “你傻愣着干什么,去叫人抓她们!” 苏捕快欲动,但二郎和赵甲不让。 棉娘这才冲苏父道: “你是苏捕快的父亲?你家小妾刘氏逞凶打盛氏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说话?” 苏父一滞,刘氏哭诉: “我没有打她!” 棉娘冷笑, “你把她手指踢出血来了,这叫没有打她?欺侮人的法子有很多种,我们只用了最简单的法子,你应该感到庆幸了。” 苏父看着盛大姐, “盛氏,你从娘家搬了这么多人来,欺侮婆家,有想过后果没有?你这样的人,哪个婆家能容,你这是将自己逼入死地!” 盛大姐面对他的指责仍有些局促,毕竟前一天他还是她的公爹呢。 盛大婶气道: “你怕他这个老东西做什么?骂他!” 盛大姐得到鼓励,抬起头, “别人家我管不着,苏家不能容我,我认了!” 棉娘一笑, “说得好。你们苏家代表不了其它任何婆家,别在这里扯大旗,显得你多高贵似的。” 苏父脸色难看, “我苏家自有规矩,我儿是当家之人,有权利决定怎么做。” 棉娘点点头,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老子。你儿子为了讨好小妾,将结发之妻直接踹到一边,还想卖掉女儿,丝毫不顾昔日的情份,没有一点父爱之心,这就是你们苏家的规矩吗?我可开了眼了。这些你不会不知道吧?” 苏父的脸色与苏捕快一样阴沉, “做人做事难免有偏差,哪能事事端平如意?” 棉娘点头, “说得好,刚才我们也偏差了,还请你原谅。” 苏父一时语滞。 刘氏还坐在地上,也没人管她,她大哭道: “爹,我快被她们打死,你要为我做主啊!” 苏父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 “你们这样乱来,你们家老爷子知道吗?” 棉娘轻哼一声, “你还有脸提我们老爷子!我很想知道,你还有脸面见他吗?当初你遣人上盛家提亲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只怕全忘光了吧?” 苏父不以为然, “时移势易,此一时彼一时也,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如佳音这般情况的,世上多了去了,我苏家并不算过分。” 棉娘转头看向地上的刘氏, “刘氏,你听清了吧?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一个窑子里的女人,还想学人家当小妾上位,当正头娘子。” 刘氏目光怨毒,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苏母开口了, “好一张尖牙利嘴!你说我苏家欺侮人,可事实是,我苏家正在被你们欺侮,这又怎么说?” 棉娘惊奇, “你难道不知道一个词,叫作报应吗?我家老爷子说,他瞎了眼,跟你家结了亲,我就说他错了,他瞎什么眼,你才是真瞎了眼啊!” 第107章 你个贱蹄子! “你个贱蹄子!敢骂我瞎,我打死你!” 苏母大怒,举起手杖往前一扫,被棉娘躲过。 却听苏母又继续骂道: “我怎么瞎的眼,还不是你们家盛氏给害的!我以前好好的,她嫁过来之后,我眼就瞎了!” 盛大姐惊愕。 她头一次听到她这么说,眼瞎怎么还怪到她头上了? 棉娘冷笑, “原来还是一个信命的无知之人!照你这么说,以你苏家这般门风,还一直好好的没倒,不也是因为有我们盛大姐在吗?” 苏母恨声道: “你胡说什么,你们乡下人不讲干净,定然是因为盛氏做菜没洗干净,我吃了后才导致眼瞎了,不然我会这么说吗?” 盛大姐委屈得眼眶又红了。 她这么多年的精心照顾,没等来一句感谢不说,竟然还被当成了凶手! 这真是,欲哭无泪呀! 盛大婶拍拍她, “别听她胡咧咧,她们就不是正常人,跟这种人怄什么气!” 棉娘叹为观止, “你的认知,真是配得上你的眼睛。那别人同样吃了我盛大姐做的菜,怎么就没事呢?” 苏母双目紧闭,双手撑拐, “各人的体质不同罢了,别人吃了没事,不代表我吃了也没事,你能说会道,想必也知道这个道理。” 棉娘追问, “你有这个看法,你以前又怎么不说,也不加防范呢?” 苏母将头偏向一边, “我也是最近才想到这一点的,再说了,这种事情,必定是长时间慢慢才形成的,我如何防范?” 棉娘摇头, “原来都是你的猜测。但是我以大夫的身份告诉你,你猜错了。还有,这种猜测,我劝你少来,猜多了不好,容易疑神疑鬼。” 说完,她懒得跟她们废话了,掏出临走前老爷子写的一张纸,递给苏捕快。 “这是和离书。盛大姐不愿与你继续生活了,你签个字吧!” 苏捕快有些惊讶,但想想,好像也不奇怪,盛家这么一闹,盛氏应该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意思了。 不过,没等他表态,苏母闭着眼又开口了, “等等!先说好,和离可以,但盛氏出嫁时带的一些东西,这么些年已经花用了,不能算数了。” 棉娘哼了一声, “笑话,出嫁带的东西,必然要带回去,凭什么留给你们?” 苏母沉声道: “我不是说过了么,都已经花用了,哪有留下什么?” “花用,那也是你们苏家人花用的。我大姐说过,出嫁带的东西,第二天就全部交给了你们,你们狼心狗肺,只怕都忘了这茬,不过没关系,我这里还有当时留下的清单,你们别想着赖掉。” 棉娘说着,又掏出几张纸,抖了抖,然后收了回去。 苏家所有人的脸色,都如同茄子打了霜。 盛大姐当年的嫁妆,可不少的! 刘氏先忍不住了,她马上就是苏家主妇了,盛家要嫁妆,那是直接挖她的肉啊! 她站起来,讥讽道: “果然是乡下人,闹了半天,还是奔着钱来的!居然把清单都准备好了,你们一开始就拿出来啊,扯半天做什么?” 棉娘呲牙, “当然是为了打你!” “你!”刘氏怒目而视。 苏母接口冷声道: “盛氏害我瞎了眼睛,这笔嫁妆就当赔偿好了,你们休想再拿走任何东西!” 哟! 怪不得刚才胡搅蛮缠,敢情在这里等着呢? 棉娘有些惊讶, 这老婆子还是有些聪明的,只不过是小聪明,难登大雅之堂。 “我实话告诉你,你为什么眼瞎!你以前总是去衙门收集泔水,然后再卖给穷困之人,这事你不会忘了吧?你知道这种东西腐烂变质最快吗?知道有无数看不见的病菌隐藏在里面吗?只要你用手揉一下眼睛,病菌就到了你眼中,这才是你眼瞎的真正原因!” 衙门是有食堂的,只要不是饥荒之年,总有一些幕僚和衙役们吃剩的残羹剩饭。而苏父以前是捕头,苏母就仗着这个便利,每天去食堂里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然后转卖给其他人。这个情况,也是盛大姐告诉她的。 知己知彼,才能取胜,不然光靠一张嘴是不行的,盛家也不是强词夺理的人家。 她本来不想费力气给苏家人搞科普的,但苏老太婆一直纠缠这点,那就说个明白好了。 苏家全家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苏母,脸上的惊愕久久不散。 这便宜贪得,真是亏大了啊! 看她这模样,棉娘决定好事做到底,继续盯着她科普。 “你是不是还有一个疑问,别人吃了这东西怎么没事?我来告诉你,因为食物进到了胃里,胃你知道吗?它的消化功能可强了,吃了脏东西,会强行排出,也就是拉肚子。但眼睛就不同了,跟胃比起来,它简直是脆弱无比,所以你眼瞎一点不冤枉!” 苏母的嘴唇不可控制的抖动起来。 她闭着眼,也没法知道她是害怕,还是后悔,还是愤怒。 但棉娘还想继续,这个老婆子太可恶了,为了吞下嫁妆钱,昧着良心陷害盛大姐,这要是传出去,对盛大姐的危害有多大? “你是不是还想问,吃了你东西的人,他们就不揉眼睛吗?怎么就你瞎了呢?这一点就是常识了,因为他们主要是吃,拿到东西就吃呗,用嘴吃,用不着揉眼睛。可你就不一样了,你主要是看,要在泔水桶里不断翻看,那样比较费眼睛,所以会不由自主的,隔一会就去揉一下眼睛,明白了吧?什么叫咎由自取你知道么?你这就是!” 苏母恼羞成怒,嗷叫一声,提起拐杖再次打过来。 “我打死你个贱蹄子!让你饶舌……” 二郎上前劈手夺过拐杖,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苏父扶起她,眉头深锁。 要是照棉娘的话来说,苏母眼瞎,他也有责任了。 棉娘撇嘴, “动手可不是明智之举。行了,话也说完了,该搬东西了。我看这个屋里的东西还勉强凑合,先拿这些东西来抵债吧,也不知道够不够。” 她说的,正是刘氏刚搬进来的东西。 刘氏一声尖叫,跑回屋里,作守护状。 “这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拿我的!” 棉娘淡然道: “你不是苏家人吗,东西自然也是苏家的,一家人分什么彼此呢?” 第108章 该休了她! 刘氏语塞,但不肯退让。 苏母也跟着摸过去,口里道: “你们谁也别想拿走我苏家的东西!除非你们打死我这个老婆子!” 棉娘眯着眼睛, “你们想耍无赖?” 刘氏忽然道: “你们家这个盛氏,暗中私会野男人,收的钱都被我们发现了,应该是苏家休了她,而不是和离!” 苏捕快眼睛一亮。 苏母也是眼皮一掀,但没有亮,连口道: “对对对!一个为了钱暗中私通野男人的女人,就该休了她!谈什么和离?” 盛大姐气抖,手指颤抖着指向她们, “你们,无耻!” 盛大婶一步窜过去,再次甩了刘氏一巴掌,顺便又甩了苏母一巴掌。 “敢造我女儿的谣,讨打!” 苏母乱抓了一通,没有抓到人,仍旧退了回去,一副坚持不让的架势。 刘氏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谁造谣了,你问她的钱,是哪里来的?” 棉娘接道: “你不提这事,我都差点忘了,钱是我给盛大姐的,识趣点,还来吧!” 刘氏冷笑, “还忘了,装什么蒜,你一个乡野女人,能有多少钱?就算你有,会舍得给她吗?” 她过后算了算,那差不多有一两银子。别说一个村妇了,就算是她,每次有人给她钱,也不会到这个数,通常都是几十文,最多都没有超过三百文的。 要说是盛氏的亲兄弟,在哪块发了大财,看盛氏可怜,就给了她一两银子,这种情况她还信一点。 而棉娘是什么人,才嫁进盛家不久的一个新妇而已,而且她还曾听人说过,这女人以前过得日子也是穷困潦倒。 反正她是绝对不信的。 棉娘点点头, “看来你们是铁了心,既不想出东西,也不认为我有钱给大姐,是吧?” 刘氏切了一声,拉过大宝,增强守护力量。 苏捕快和苏母苏父冷脸以对。 盛家人也有些挠头,这有老有小的,是有些不好办啊。她们这边也有女眷,也能拉开她们,可她们势必会一直纠缠不休。 棉娘却没恼,再次点头, “行,那我就先证明给你们看。” 说着,她掏出一两银子,递给赵甲。 刘氏正想讥讽,她这是左手出右手进时,却听棉娘道: “二姐夫,这一两银子,你拿去外面,请几个闲汉过来帮忙。” 赵甲有些发愣,但还是接过银子。老爷子说了,此行由棉娘全权负责。 苏家人也有些发愣,请几个闲汉就掏出了一两银,这位确实有钱啊!那能给盛氏一两,的确不算奇怪了。 赵甲拔脚欲走,棉娘拦住了他,又掏出几张银票来,递给他。 “这是六十两,请完闲汉,你再去车行,买一辆骡车,驾到这里来。” 众人震惊了! 随手拿出一两不说,还有六十两,直接就买车了! 这别说乡下人了,就算城里人,一般也绝不敢买的。因为就算你凑足了银钱,咬牙买上一辆,但怎么养牲口,那才是大开支,很难承受得起。 所以单就这个念头,一般人都不会有。 更何况现在是什么年头?饥年啊! 刘氏直接傻了眼,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苏母如同中了定身术,虽然闭着眼睛,但也能看出她的震惊。 苏父和苏捕快脸黑如锅底,一言不发。 他们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这盛家人,绝对不简单啊! 没人认为这六十两是棉娘自己的,都以为是盛家老爷子的决定。 棉娘自然也不会跟他们解释。 看着苏家人呆滞的模样,棉娘也有了恶趣味,叹气道: “唉,我们是乡下人,只买得起骡车,不知你们城里人家,有几辆什么车啊?” 苏父一甩袖,一边喝茶去了。 苏捕快仍旧不语。 刘氏咬牙硬撑, “打肿脸充胖子,你该不会转头又卖掉吧?” 棉娘笑笑, “充胖子的法子有很多,我干嘛非要买车,自找不痛快呢?” 刘氏没话说了。 这年节,闲汉多的很,很快,赵甲就找来了十个人,然后又忙去了。 “这位大小姐,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这些闲汉有的是混混,有的本来就是在街上四处转悠找事做,遇到肯出钱的,那自然高兴。 而且赵甲还说了,事如果办得好,还另有奖赏,这得更加卖力了。 棉娘指了指正房里的东西, “她们欠我们的东西,这些都要抵账,你们把里面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出来,清点,包扎好。” “得嘞!” 闲汉们答应一声,一伙冲进去就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刘氏和苏母自然不让,拼命护住,大声叫喊。 闲汉们看向棉娘,这该怎么办? 棉娘面无表情,道: “她们耍赖,你们就没法子了吗?” 闲汉们笑笑, “法子自然有,还很多,不过这个,不太好看。” 棉娘站起身, “只要你们不伤人,其它我不管。我们在外面等。” 说完,带着盛家人离开。 接下来,就听到身后传来各种古怪笑声,以及刘氏和苏母的羞恼尖叫。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刘氏拉着大宝和苏母像躲瘟神一般,逃了出来。 二妹大笑, “给你们脸你们不要!非要吃点苦头,犯贱!” 苏父气抖冷, “你们,你们太猖狂了!你们等着,我一定要狠狠告你们一状!” 盛家人视若未闻。 这下搬起来就很顺利了,没人再阻拦。苏家是想耍无赖,但他们再无赖,也比不过这些闲汉更无赖。 盛家人开始计算这些东西的价值。 还别说,刘氏的这些东西竟然不少,还很有一些值钱的,虽然算不上贵重,但胜在量多,这让棉娘颇有些意外。 刘氏在一旁看得心头滴血,这里面有好多东西,并不是苏捕快给的。 东西搬完了,价值也估算出来了,赵甲也驾着骡车到了。 然后大包小包直接往车上搬。 每往上丢一个包,刘氏心里就颤抖一下,最后直接瘫坐地上,失声痛哭。 棉娘将所搬的东西,也写成了清单,上面标有估价,然后冲苏捕快道: “这些东西,一共价值三十两左右,都在上面了,跟我大姐的嫁妆比起来,还差了点,不过我大方点,剩下的就算了。把和离书签字吧,不然,清单我也不会给你,直接拖了东西走!” 第109章 没一个好东西! 苏捕快咬紧牙关,握紧拳头,但也没办法,还是签了字。 棉娘小心收好,将清单丢给了他。 “你大概也不想留我们吃饭了,那就这样吧,你与咱大姐,从此各奔前程,不相往来!” 转身欲走,又道: “哦,我也祝刘氏不日荣升为正妻,助你们苏家蒸蒸日上。你看,我们乡下人也懂礼节的,不用谢我!” 另一边,赵甲已经给闲汉们结完账,准备驾车归家了。 望着盛家人远去,苏母跳起来唾骂, “呸!不要脸的贱妇,还想吃饭。” 刘氏眼泪汪汪,哭道: “苏郎!我的东西,都没了啊!呜呜呜……你们可是当官的,当官的哪能让平民百姓欺负了去啊!苏郎,他们来咱们家当土匪,咱们去报官把他们抓起来啊!” 苏家父子们脸色阴沉,互视了一眼。 盛家人拿捏住了他们的命脉,最近县里来的那个县令不好相与,是个愣头青,正处处找他们的麻烦呢,要是盛家人真去告他宠妾灭妻,他的捕快位置,说不定真就不保了。 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盛佳音这个老实巴交的女人,竟然敢回盛家去告状。 也没有算到,盛家人会为了一个养女,来这般大动干戈。 早知道,真不该把刘氏带回来,再放在外面缓一缓。 主要是粮食涨价,外面租的房子租金也涨了,日子不好过了,带回家里来一起住,可以省点钱财,没想到了,盛佳音这个妒妇,不会生孩子,也一点不容人。 这样的搅家精,留在苏家也是祸害。 不如和离,让她滚。 省得苏家多两个人吃饭。 他们苏家现在有个宝贝孙子,刘氏肚子里还有一个,不愁没有后代。 …… “算了,东西没了可以再赚回来,只要人在,其它都不算大事,振作点。” 苏捕快也只能点头, “爹说得对,都是身外之物,咱们还能赚回来的。” 刘氏却依然暗自生气, 东西是我的,不是你们的,你们自然看得开! …… 另一边,盛家人高高兴兴地往家赶。 此行既出了气,还收获颇丰。 “看她们那副憋气的模样,真是解气!” “还哭呢,哈哈,以为自己是小孩吗?” “一家子混账!没一个好东西!”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不休,唯有盛大姐怔怔不言。 盛大婶一旁安慰她,没了苏家,你还有更多的盛家人。 盛大姐苦笑, “娘,我并没有伤心,只是,感慨颇多罢了。” 棉娘叹惜,是该感慨。 那苏捕快,从头到尾,就没有提过囡囡,好像他没有这个女儿似的。 和离书上有提,但他看了,跟没有看到一样。 这已经不是负心汉能概括的了。 赵甲将多余的银钱还给了她。 雇闲汉,每人给了三十文,这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一般人要做事,上街雇人的话,一天也只给一二十文的。 买骡车,花了五十两。 这匹骡子牙口好,力大又年轻,可以说是最好的货色,按说不止这个价,但现在情况不同,现在闹饥荒,粮食非常紧张,车行供养这些牲畜也费劲,想尽快脱手。 骡子是一种好牲口,它比马便宜很多,但力气大,耐力强,速度是比不上马,但比牛快多了。而且速度对她们而言不重要,她们主要在乡下跑,速度本来也快不起来。 至于喂养问题,棉娘已经想好了,桃花村虽然粮食不富裕,但有山,山上的草不缺,每天盛家轮流派个人去放养,就行了。 平常还能出租,赚点小钱。 当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自家,以后自家人想进城赶集或拉货时,就方便快捷多了。 就像现在,七个人都可以坐在车上,只要不是陡坡,骡子拉着完全没问题。 桃花村还没谁有骡车,众村民见到这匹大骡子和拖车,全都围上来看热闹。还七嘴八舌地问: “好漂亮的车,盛大婶,你们这是买的,还是租的呀?” “这畜生很帅气呢,一看就有劲儿!” “别瞎摸,小心它踢你,骡子可倔!” “棉娘,你们这么多人赶集去了?这买的东西也不少啊,是要办什么事吗?” 棉娘见状,索性把事情说开了, 盛家大姐与丈夫和离回家了,以后盛家就增加了两个人,请大家多多关照。 众人有些惊讶,待问明情况,纷纷点头,盛家人于全村都有大恩,这点小事,不消多说的。 至于骡车,棉娘说是刚买的,以后大家想乘坐都可以,只需要付一点饲料钱就可以了。 这是极低的价格,不以盈利为目的,村民们都觉得很不错,以后桃花村也有车了呀! 给饲料钱也是应该的,骡子也要吃饭才有力气嘛。 众人热闹的跟着骡车,直到到了盛家门口,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回到家,跟盛家老爷子禀报了事情经过。 老爷子非常满意。 又问起骡车的事。 棉娘是这么打算的,虽然这车是她出的钱,但她并不想独占,就算作全家的家当。 因为她用车的时候并不多,而且她一个人每天去放养骡子也不现实,这个活还需要全家人来共同承担。 老爷子颇为惊讶,没想到棉娘不声不响攒下了这么多银钱。 棉娘的打算他自然也同意了,就是她吃了大亏,买车的钱全是她个人出的,这笔账,只有在心里记下了。 盛大姐想要把夺回来的嫁妆分给大家,被众人拒绝了。 她现在一无所有,正是需要这些的时候,这些都是刘氏的东西,她自然也能用。 众人这么细心照顾她,盛大姐心里感激不尽。 全家人都出面凑热闹,棉娘却没发现大嫂和童学童霜,一问,才得知她们回娘家了。 这还是盛二婶从同村人的口中听来的,她们走得时候,都没说一声。 “把两个孩子都带去了?她拿了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第110章 有个人压着她! 盛大婶追问。 二婶笑道: “别人说了,就是她们三个,往鸡毛村去了,当时她还问了一嘴的。至于拿东西,她说没有看见。” 盛大婶哼了一声,也就作罢。 *** 张成凤饿得慌,现在包子涨价得厉害,她买不起了,只能去山上找一些树叶吃。 有些树叶还是比较好吃的,比如榆钱、桑叶、槐树叶、香椿叶等等,不过都是在春季泛绿时最合适,现在的树叶逐渐变老,又苦,还难以咀嚼,只能囫囵吞枣,一把强行咽下去,然后再喝口水,去去口中的又苦又涩的味道。 吃了一会,也不知是吃够了,还是水喝多了,反正是差不多饱了。 回到家中,寻思着躺一会歇口气,宋婆子却进来了。 宋婆子端了一碗粥,蹲在张成凤面前。 “这粥兴宁不爱喝,给你喝了吧。” 张成凤大出意外,今天是个什么日子,这老婆子居然端粥给她喝? 她一看粥,煮得很潦草,水是水,米是米,米都是完整的,显然是还没煮透,就盛起来了。 不过,她倒是不介意,总比没有强。 她端起碗,灌了一大口。 宋婆子满意走了。 张成凤喝了一口后,感觉水太多了,她已经喝了不少水了,不想再喝,于是便把碗里的水沥掉,只将饭粒扒进口中。 过了一会,宋婆子又来了,说道: “我要去鲁家一趟,你陪我一起去吧。” 张成凤有些奇怪,宋婆子很少会开这种口的,便问道: “去鲁家做什么?” 宋婆子回: “他家不是有个儿子还没娶媳妇嘛,我给他说媒去,若是成了,好歹能赚点茶钱。” 这婆子给人说媒,不算新鲜事,她是秀才母亲,这个身份很管用,很多人愿意听她说。 不过她怕有碍儿子的前途,所以并没有拿说媒来当主业。 这职业本来就没啥技术含量,是个人都能客串一把,好些人无意之中也会给人撮合,所以她这个行为就不算什么了。 张成凤不想去, “娘你去就行了,要我去做什么?” 宋婆子又开骂, “你这个懒婆娘,成天赖屋里,不学点东西怎么成?秀才娘子只知道吃喝,不能帮衬一点,能行吗?!” 张成凤没法反驳,于是便一起去。 鲁家就在邻村,不远,很快就到了。 鲁家很热情,尤其是鲁光棍,热情更甚,还频频看向张成凤。 张成凤有些嫌弃,又有些自得。 老娘我还是有点姿色的。 不过鲁光棍这人,都二十大几了,还满脸粉刺痤疮,长相也丑,难怪找不到媳妇。 听了一会,感觉宋婆子说来说去没啥新意,渐渐的,她眼皮直往下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 张成凤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成了官老爷的夫人,好多人恭喜她,讨好她,令她欣喜不已。 但好景不长,宋婆子不知怎么又跟她吵起来了,而且越吵越凶,最后宋婆子直接骑到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咦,不对! 张成凤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却发现自己身上真的有个人压着她! “啊!” 她一声惊叫,掀开身上的人,定睛一看,原来竟是那个鲁光棍! “你?!你做什么!” 张成凤厉声道。 鲁光棍有些惊讶,但并不慌张,呲着牙笑道: “你现在是我的娘子了,你还不知道吧?” “你放屁!” 张成凤怒骂,她是秀才娘子,怎么可能是这个老光棍的娘子? 鲁光棍笑笑, “实话告诉你,宋婆子已经将你卖给我了,作价四两银子,那可是我们家攒了好久的钱呢!按说你不值这个价,但谁让你之前是秀才娘子呢,长得还胖,应该好生养,咱们鲁家就算吃个小亏好了。” 张成凤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你放屁!我怎么可能被那婆子卖……对了,我是怎么到这床上的?” 鲁光棍嘿嘿一笑, “你看,说了你又不信,不是宋婆子卖你,我能把你扛到床上来吗?” 张成凤怒不可遏,一跳而起, “我找宋婆子算账去!” 她起身就往外面冲,鲁光棍想拦,但竟然拦不住。 张成凤太胖了,这导致了两个结果,一是体量比他重,二是还有些滑不溜手,没地方可抓实,再加上张成凤不管不顾,拼命往外冲,就被她冲出去了。 外面,宋婆子还没走,与鲁家人相谈甚欢。 本来就没多长时间,交易也还没成功达成,钱还没拿到手呢,走太早了不好,再者她心里也稍有些没底。 可万万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暴露了。 张成凤一冲出来,就对着她破口大骂。 “宋婆子!你这个老太婆也太恶毒了,居然想要卖了我!老娘哪里对不起你们宋家?啊?竟然给老娘来这一手,对了,你是不是在那碗粥里下了药?是不是?!你这个老婆子,老娘就说你会这么好心,原来就是没安好心!” 宋婆子张大嘴,偷偷往后面跟着的鲁光棍看了一眼。 鲁光棍摇摇头。 宋婆子暗叹口气,也不知是药效不够,还是张成凤抗性够强,这么好的计划,居然失败了。 但她嘴上自然不肯服输。 “你骂谁呢?我是你婆婆!你敢骂我?我下什么药?你自己像头猪,吃了就要睡,现在睡着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张成凤更怒, “我睡着了你就卖我?你这个老虔婆,这般恶毒,活该人丁单薄,子嗣不旺,有你在,宋家迟早绝后!” 宋婆子大怒,冲上去就乱抓乱打。 “你个死蹄子,烂嘴唇,我撕了你的嘴,看你还怎么胡说……” 张成凤哪肯示弱,直接与之对抓起来。 两人的互掐,看呆了众人。 不光是鲁家,邻居也赶过来看热闹,个个口中啧啧不已。 他们村,少有这样的戏可看。 骂得也叫一个绝,居然咒自己家绝后。 鲁家愣了一会,赶紧上前拉架,事情毕竟与他们有关,闹大了不好。 …… 张成凤与宋婆子厮打了一会,停下手。 一半是有鲁家拉架,一半是打不动了,没力气了。 但说话骂人的力气,她们还有。 第111章 蝎子都没你毒! 宋婆子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也被掐得青一块红一块,两人一分开她就骂上了。 “你这个懒婆娘,敢打婆婆!还咒我们宋家,回头就让兴宁休了你!当初怎么就让你这个懒婆娘进了我家的门,真是老天爷不长眼呐!哎哟,我老婆子造了什么孽哟,到老了还被人打哟!还是被儿媳打哟……” 张成凤披头散发,衣服都被撕破了,身上同样被掐得到处是淤红。 “你个老虔婆,还有脸说我!世上哪有给儿媳下药的婆婆?你是蝎子拉屎啊!坏到心肝里去了,蝎子都没你毒!我要去官府告你的状,平白无故,就要卖掉儿媳,有你这样的娘,我看兴宁还能当上老爷不……” 宋婆子一听,顿时气焰降低不少。 这是她最大的软肋,没有之一。 无论如何,不能影响兴宁的前程。 张成凤顿时兴奋起来,加上她有理在先,索性骂了个痛快。 宋婆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鲁家连忙驱赶那些看热闹的人,同时让她俩也回去,别杵在他们家对骂,影响太不好。 婆娘俩人一前一后往家走,一边走一边骂,蔚为奇观。 到了家,张成凤原想去找宋兴宁问个明白,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件事,若没有宋兴宁的首肯,宋婆子断然不敢就这么卖掉她的。 宋兴宁肯定是默许了。 相处这么久,对于这母子二人的德性,她自认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问也白问。 而且宋兴宁一旦翻脸,她无数个日子的辛苦,就白挨了。 但她心里的怨气,却没法出。 难道这也算了吗? 张成凤坐在床前,紧抿着嘴唇,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 …… 晚上,盛老爷子为母女俩举行了热烈的欢迎晚宴,虽然称不上豪华,但在如今已经算是很丰盛了,盛大姐感激得又差点抹眼泪,囡囡笑得最开心。 老爷子还特意点明了,以后盛大姐母女就是盛家的一份子,一同视仁,任何人不得搞区别对待。特别是孩子们,别欺负囡囡,若有发现,定当严惩。 三妹当场举手表示,她会保护囡囡。 “我来保护囡囡,谁敢欺负她,我就给她一拳!” “哎呀,三妹你的一拳头我都经受不住呢,这威慑力够强了!” 她其实也是个孩子,众人被她一本正经的表态逗乐了。 当然,盛家人都是好样的,不会欺侮囡囡,主要还是防备外人,以后外面肯定会有人嚼舌头,欺负她孤儿寡母,这种人从来都不会缺。 老爷子何等老练,把这种事提前说出来,让盛大姐母女有个心理准备,以后真要遇上了,也不会太难受。 第二天,日子恢复正常,棉娘带着多日收集好的一些药材,拿去城里卖。 这算是她的日常之一了。 虽然她已经有了不少银钱,但谁会嫌银子多呢。 这次由赵甲驾骡车,二妹陪着她。 现在农忙过了,除了要读书的人,其他人还是闲一些。 有车坐,比走路还是快多了,也轻松些,几人一路说笑。 可是,刚走到官道上,就看到前面一阵混乱。 一大群人,东倒西歪的躺在官道边,捂着肚子哎哟叫唤不停,有的直接是直挺挺倒在路边,不知是死是活。 这正是一处施粥点。 负责施粥的吏员和捕快,急得满头大汗,不知所措。 县太爷刚正不阿,要是知道了此事,他们绝对不好过。 棉娘急忙上前,很快了解清楚了,这批人全都中了毒! 而且都是喝过了粥,才倒地的。 不过现在不是查案的时候,她也不是断案的老爷,先救人要紧。 这么多人在这里哼哼唧唧,是个人都免不了有紧张心理,还得抓紧时间才行。 棉娘忙开了。 准备拿去卖的药材,也不用卖了,恐怕还不一定够用的。 同时建议吏员赶紧再去寻几个大夫来,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同时还要多带袪毒的药。 吏员连忙照办,让几个捕快赶紧去城里叫人。 村民的呻吟声越来越重。 这些人本来就是长期没饭吃,身体素质极差,现在中了毒,越发难以挺住,有几个哼着哼着,就彻底没了声音。 棉娘忙得额头出汗,一半是急的。 但也没办法,她又没有分身术。 连带着赵甲和二妹也跑来跑去帮忙,忙得要命。 不一会,周县令亲自带人来了。 看到路边倒了一地的人,至少有五六十个! 这场面,一眼看过去,由近而远,一路上几乎到处都是躺着的人,触目惊心,他气得直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 负责施粥的吏员和捕快自知理亏,连忙跪在了他面前。 “大老爷!我们也不知道哇!我们就是跟往日一样放粥,跟以前没什么不同,不料这些人喝了后,就倒地了……” 周县令那边怎么查案,棉娘顾不上听,好在来了几个大夫,一起施救,让人安心不少。 还有一些捕快,也在县令的安排下,帮忙抬人、翻身等。 二妹总算轻松了一些,说道: “真是要命了,倒了这么多人!是谁这么缺德,在粥里放毒?这缺了大德啊!也不怕天打五雷轰,生儿子没屁眼!” 棉娘想起她们抢回粮食回到县衙的那一幕,一个老贼的面目浮现在她脑海。 最有可能做这件缺德事的,而且胆子还够的,恐怕只有这老贼了。 她低声道: “我估计,多半跟那个老县丞有关。” 二妹咦了一声, “确实,那老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他还想弄走粮食好卖钱呢!想得真美,未能如愿,就起了歹心,一定是这样,这扈老贼实在是狠毒!” 棉娘正想让她小点声,背后一个声音传过来, “背后非议县丞老爷,你们是不想活了?” 两人转头一看,却正是苏捕快,板着一张臭脸,冷冷看着她们。 棉娘不耻他的为人,但话还是得说。 “苏差爷,我们只是私下随便说说,也没有指名道姓,怎么就是非议了?难不成你要诬告我们?” 盛大姐和离了,现在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和他说话更不用客气了。 000宝宝们, 刚才修改了一下。 第112章 两面三刀的小人! 苏捕快四下望望,见没人注意,便低声道: “我没那兴趣。不过我要奉劝你们一句,别跟县太爷走太近!” 棉娘诧异, “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捕快: “就这个意思。县太爷确实是大老爷,所有人都归他管,可是,他任满走了之后呢?金门县还是县丞大人的,别分不清形势。” 他这话其实没错。 县令任期最多六年,在任期内,是无可非议的大老爷,但县丞却一般是本地人,他们不会挪窝,也挪不动,可以做二老爷做到死。 不过棉娘很奇怪,姓苏的刚跟盛家闹翻了,这会儿怎么好像在做好事? 难道是,骡车的魅力吗? 对盛家又存了幻想,或者是不想得罪太狠,想左右逢源? 抑或者是,帮县丞减少对手? 棉娘心中冷笑,原来这还是个聪明人。 “苏差爷果然是俊杰。可若是县丞在县太爷任内倒下了呢?” 苏捕快冷笑, “县丞大人在本地经营多年,随便来一个县太爷就能让他倒下?若是如此简单,他早就倒了,还轮不到周大老爷来。” 棉娘点头, “原来苏差爷是县丞大人的人。” 苏捕快愣了一瞬,随即道: “身为捕快,我当然是县太爷的人!我劝你们管好自己的嘴,你们盛家当下也只是普通农户,这世道,乱说话可是要死人的!更别提跟老爷们对着干了,好自为之吧!我也是看在盛佳音的份上警告你们几句,她好歹也是我苏某人的前妻,你们盛家人莫要过于嚣张。” 说完,径自走了。 二妹皱眉看他走远,嘀咕道: “见风使舵,两面三刀的小人!” “以前大姐嫁给他,瞎了眼了。” 棉娘笑道,“好在,这不是和离了吗?”跟着这姓苏的,感觉以后没啥好下场。 她是重生过的人,前世没有嫁到盛家,不知晓盛家大姐的情况如何,更不知晓这姓苏的会怎么样,但她知道,县里大整顿,清理了一番,好多贪赃都揪了出来,肃清过县里的大小官员。 这姓苏的十有八九就在其中。 两人一直忙到下午,才算结束了。 期间,周县令还来转了一圈,跟她们打了声招呼。 最后统计结果也出来了,中毒的一共有六十三人,其中当即死亡的三人,后来救治不及死亡的六人,可谓凄惨无比。 活生生的人,就因为喝了一碗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可谓冤枉之极。 其他人的症状或重或轻,但既然挺到了大夫给药医治,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凶手一时查不出来,棉娘忙了一天,也没力气管了,全身都在喊累,拖着疲惫的身体,与二妹赵甲一起回了家。 一回到家,倒头就睡。 还是二妹和赵甲,跟其他人解释了一下怎么回事。 众人听得是唏嘘不已。 世上竟有这般狠毒之人,当真是没把人当人看啊。 老爷子也认为凶手十有八九,就是扈县丞。 破坏施粥,其他人不敢去喝免费粥了,就要去粮行买粮。而县里的两大粮行,应该都被他把控住了。 同时,也可以借毒粥事件,让县令的威望大失。 这就叫一箭双雕,县丞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棉娘睡了一整晚,才洗去疲惫。 与老爷子商量了一下,两人决定去衙门打听一下结果。 这次的事件太大了,后续影响也大,都不敢去领粥,这施粥就办不下去了,将会有更多的人饿死,必须要尽快查明原因。 到了城中,棉娘却又听见了激烈的吵闹声。 举目一望,还是上次金门粮行门前,此刻混乱无比,不少人堵在门口,有的高声叫骂,有的与粮行的护院推搡,有的捡了石头和垃圾直接往门里投掷,然后引出护院追赶,然后就扭打在一起…… 门口还有人抬着一张木板,木板上一个人笔挺的躺着,也不知是死是活,附近的人正在极力拉扯。 所有人都在痛骂粮行黑心肠、烂肝腑、不得好死等等。 稍一听,这些人都是被粮行坑了的,短斤少两,掺杂砂石,把发霉的粮食卖给他们,不一而足。 看热闹的人也多。 还看到有人拿着一张画像,好像在找人,可能是哪家小孩走丢了? “真是多事之秋啊!” 老爷子叹道。 两人没有停留,她们有要事,没功夫看热闹。 到了县衙,周县令很快召见了她们。 “周大人,毒粥的事情,查得怎样了,有结果没有?” 棉娘先问了一句。 周县令摇了摇头, “这件事,虽然我一直在督促,可是进展不大。我还想着是不是派人找你们呢,你们来得正好,我想问问棉娘你,你是第一个发现此事的,有没有遗漏的线索?也请老爷子帮忙参详参详。” “线索?” 棉娘想了想,她基本上是到了现场就开始给人疗毒,根本没留意别的啊? 中毒的人倒是多,可那也判断不出什么来。 两人听了,都皱起眉头。 盛老爷子道: “大人,粥里有毒,必定跟施粥的人有关,从他们身上查不出什么吗?” 周县令面露无奈之色, “已经将他们关押了,不过没问出什么,他们都说毫不知情。他们也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那天施粥也是与往常一样的过程,并没有奇怪之处。” 这些人不知情,并不奇怪。 毕竟没人傻到自己给自己挖坑。 只是怀疑之处也没有,换句话说,这最重要的几个人当中,也找不到线索。 这确实麻烦了。 “要我说,这事儿肯定是扈县丞指使的,把他的人抓两个问一问,不就有线索了吗?”棉娘提了个建议。 周县令道: “不瞒你们说,我也这样怀疑。可是,我该抓谁呢?衙门里的人,我也不知道哪些是他的人呐!” 这确实,县衙的人,一个个跟着扈县丞这个老狐狸混久了,也都狡猾如狐,或者说小心翼翼,生怕被大老爷或二老爷针对自己。 而且找一般的人还不行,跟县丞走得不够近的话,找了也了解不到重要消息。 而周县令上任不久,不能肯定哪个就是县丞的人。 第113章 后路 棉娘突然想起一个人, “我知道一个捕快,姓苏,他应该就是县丞的人!而且他很可能知道一些内幕。” 都在暗地里主动帮着老县丞解忧了,他还不是县丞的人? 谁都不信啊! 周县令眼睛一亮, “当真?你有几分把握?” 棉娘当然不会马虎,仔细想了想那天姓苏的那副嘴脸,道: “九成以上。” 姓苏的不是个好人,也不要怪她算计上他。 现在周县令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早日把县里肃清一遍。 她就给他提供一个。 如果她不提供,周县令迟早一天,还是会把事情都搞定的,只是现在百姓们过得太苦了,能提前肃清小人们,解救百姓们于水火当中,岂 不是功德一件? 棉娘也不是第一回坑人了,坑起人来, 心不慌脸不红的。 “好!” 周县令立刻让褚捕头去召人。 为了避嫌,以及不必要的麻烦,棉娘和老爷子暂时退到了另一屋。 苏捕快本来就是衙门的人,来的很快。 不过,任周县令怎么问,任褚捕头如何威胁,苏捕快就是不说实话,要么装傻充愣,要么就说不知情。 他本来就是个聪明人,不会轻易吐露真言。 周县令捏着眉头,转到了另一屋。 “这个苏捕快口很紧,等会看褚捕头能不能撬开他的嘴。老爷子,棉娘,你们就先回去吧,不必久候在此。” 因为召苏捕快来,只是问个话,他都算不上嫌疑人,不能严刑拷打。 所以也是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转机。 不过正因为如此,也可以判定这个苏捕快,确实是县丞的人。 县太爷是个心慈的。 盛老爷子心里说了一句,开口道: “大人,有时候,不需要他吐露真言,甚至不需要他开口,也是可以达到目的的。” “哦?” 周县令大感兴趣,“还请老爷子指教。” 盛老爷子微笑道: “指教不敢,是大人太仁慈了。大人所求,不过是让他说实话。他为什么不肯说呢,依仗的是什么,把这一点搞清楚,然后破掉他的依仗,就很好解决了。” 苏捕快倚仗的,自然是扈县丞。 他只要不出卖他,他就会维护他。 怎么破? 那自然是…… 棉娘灵光一闪,兴奋道: “那就破掉他们之间的信任!我们可以让县丞主动去怀疑他,怀疑他出卖了自己。怎么做呢,我们可以假装嘛,比如赠送一些东西给他,那县丞自然就会怀疑他了,毕竟无功不受禄。” 周县令一拍手,笑道: “果然是妙计!棉娘,你若身为男儿,将来可不得了啊!” 棉娘谦虚道: “哪里,我也就是一时冲动了,嘴快,不用我说,想必周大人也知道该怎么做,主要还是老爷子提点的好。” 盛老爷子微笑不语。 …… 苏捕快提着一大兜礼物,莫名其妙的出了衙门。 刚开始的时候,周县令问他关于他顶头上司的事情,他一律装傻充愣不回。 他都以为周县令要对他用刑了。 结果,周县令问了几句之后,后面笑意盈盈地将他放了回来。 除开那个有些蛮横的褚捕头,这位县太爷,还真是很和善的一个人。 他一点不配合县令老爷,问东他就答西的,结果,县太爷也没拿他怎样,临走时还送了他这么贵重的礼物,说是褚捕头做得太过,补偿给他。 他当时也没有细想,看到这些礼物,就是高兴。 都是值钱的东西啊! 刘氏看见这些东西,一定很高兴。 刘氏因为盛家娘家人上门来把她的东西抢走了,心里一直埋怨着他,好多天都不给他一个笑脸了。 这天上掉下来的礼物,让他下意识地就接受了。 不过等他走出衙门,到了街上,他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这礼物是好,但他拿不得啊! 衙门里多的是县丞的耳目,他们见了这一幕,难道不会去向县丞大人告状? 把礼物退回去? 可是,他提着礼物从衙门里出来,好多同僚都已经亲眼看见了,他就算拿回去,肯定也会被认为是欲盖弥彰呀! 就好比你端着一碗饭出去吃,可是你没吃,仍旧转回来放桌子上,哪怕它看上去与先前一模一样,会有人认为这碗饭跟你没关系吗? 他再次看了看手中的提兜,还是网格状的,全是窟窿,里面有什么东西,基本上是一目了然…… 苏捕快黑了脸,自己自诩聪明,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被狠狠摆了一道。 怎么办? 他站在街上,想了好一会,最后只得咬牙,将东西提回了家。 横竖都这样了,改变不了结果,那就干脆补贴一下家用好了,最近日子太难过了。 刘氏见了礼物,果然很高兴,说话的声音重新变得温柔起来。 苏捕快却神思不属。 果然,临近傍晚时,有个同僚来找他,喊他出去喝茶。 “听说咱县太爷给你送了不少礼物?可真是让人羡慕呀,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苏捕快笑脸应付着,脑子却飞快转动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马上要吃晚饭了,对方却喊他出来喝茶…… 而且如果真是为了话里的这点事,有必要专门喊他出来一趟吗? 这人八成是县丞派来,探听口风的! “兄弟你误会了,今日那褚捕头召我去,问东问西的,可我又不清楚,答不上来,他就将我揍了一顿。后来县爷看到了,喝止了他,说他滥用私权,就拿了一些东西给我,说是补偿给我的。” 苏捕快将事情的真相说给对方听。 同僚嗬嗬一笑, “真的吗?咱们县太爷真善心,怎么我就碰不到这种好事呢?” 苏捕快暗叹口气,他就知道,这事说不明白。 他其实也不算是县丞的真正心腹,这件事,他是很难自证了。 第二天再去点卯,他就发现,不管他走到哪里,一直有同僚在偷偷盯着他,好像非要揪住他的把柄似的。 唉…… 苦思了大半天后,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必须要做出一些决定了。 县丞那个老狐狸,一旦对他起了疑心,那就不可能再重用他了,他会被慢慢边缘化,最后甚至搞不好…… 看来,他不得不给自己找条后路了。 而这个后路,自然就是向县太爷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 …… 第114章 好俊俏的娘子! 隔了一天,棉娘再次来到县衙。 这次是二郎和二妹陪她来的,老爷子年纪大了,不适宜经常颠簸。 二郎和二妹不想进去,就在外面等,她一个人走进衙门,刚到大堂后面的院子里,就看到一个矮胖男子,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男子看到她,眼睛一亮,脱口而道: “哟!好俊俏的娘子!你是哪家的啊?” 棉娘皱起眉头,这人穿着华丽,但面色泛青,眼神游离不定,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让人厌恶。 她缓缓抱起包袱里的叼蝉,同时说道: “我是谁,与你无关。” “哟!”那男子似乎更感兴趣,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搭向棉娘,同时嘴里道:“这金门县的人,跟小爷我无关的,还不多……” “嗷呜!” 叼蝉伸出利爪,就要抓向那伸来的手。 男子吓得赶紧缩了回去,“哪来的野猫!” 棉娘转头继续前行,心想如果这贱人继续骚扰,是直接给他一脚呢还是让叼蝉抓他一爪呢? 不过那人并没有继续追上来,转头去了另一处,棉娘还听到有人喊他“扈少爷”。 原来这家伙是扈县丞的儿子? 姓扈的本来就少,在这里能称少爷的,只有这一家了。 难怪这么嚣张跋扈。 这只是个小插曲。 见到周县令后,后者将毒粥事件的最新进展告诉了她。 那个苏捕快果然开口了,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是一个暗地里制毒的作坊。 褚捕头去查,果然找到了这家作坊,查出了前几天来买毒药的几个人,然后马不停蹄去找人,顺藤摸瓜,很快抓到了那天往粥里下毒的凶手。 可是,这却不是周县令最想要的结果,因为凶手并没有供出幕后的黑手,县丞。 棉娘暂时也没好办法。 扈县丞在金门经营太久了,很多人都惧怕他,其程度只怕要超过眼前这个县令。 只能再慢慢挖掘线索了。 棉娘很快就出来了。 除了毒粥的事,周县令还要操心金门粮行的事,每天都有好多人在粮行门口骂街、抗议、闹事,冲突越来越激烈,据说已经有好几人被打成了重伤。 出了衙门,与二郎二妹会合后,三人赶着骡车,去取之前定做的车蓬。 现在的骡车,只适合拉货,若是加上车蓬,那就可以当作专门拉人的车了,可以给客户提供隐私感,那就可以在城里拉客了,要求高档一点的顾客也可以满足。 装好车蓬,顺便给孩子们买了点礼物,正准备回去时,棉娘突然发现了一个人,正是那个矮胖的扈少爷,偷偷摸摸的样子,四下张望一番后,转进了一条小巷子。 棉娘直觉,这家伙肯定要做什么坏事! 若是别人,棉娘就算看到了,也不会理睬。 只是这人是扈县丞的儿子,她就不由得要多想想。 扈县丞这老家伙太狡猾了,一时找不到他犯罪的突破点,若是能抓住他儿子的把柄,那情况就会好多了。 可是,论起对这些巷子的熟悉,她们肯定比不过扈少爷这个地头蛇,要是跟踪他,容易被发现。 她再次抱起叼蝉, “叼蝉,去跟着那人,看他在哪里落脚?” 叼蝉轻喵一声,真的不声不响地跟了上去! 好样的! 棉娘兴奋得想拍手。 没过一会,叼蝉又回来了,抬头大眼睛看着她,冲她叫了一声:“喵。” 然后转头就走。 这是有戏了? 棉娘大喜,赶紧让二妹守着骡车,与二郎悄悄跟了过去。 在巷子里转了两个弯后,叼蝉在一个小院子门口停下了。 院子里,可以听到有嘻笑声传出来。 棉娘偷偷上前,趴在门缝上望进去。 果然见到了那个矮胖扈少爷,此刻正搂着一个女子调笑着,而这个女子,声音有些熟悉? 她耐着性子,等那女子转头过来一看,赫然是苏捕快的小妾刘氏! 哇勒个去! 棉娘好悬没叫出来,赶紧抱起叼蝉,示意二郎快回去。 二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话的一起出了巷子。 “上车上车,赶紧走!” 棉娘一边吩咐赶车,一边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自己宠爱的小妾红杏出墙,这种好事咱们必须通知给苏捕快,让他们来一场狗咬狗!” 不过,这事儿她们还不好出面,毕竟盛家刚跟人家翻脸不久,今天就找上门去?且不说面子问题,对方都不一定相信她的话。 不过这是小问题,棉娘就在车上,写了一张便条,到了苏家附近后,让二郎瞅准机会,往里掷了一把飞镖,将纸条带进去了。 看着二郎轻松一掷,飞镖“刷”的一下就飞进去了,棉娘看着非常羡慕,这个技能好哇,自己以后得重点学学。 盛家是块宝地,好多人都可以当她的老师。 三人躲在一旁,很快,就看到苏捕快黑着脸,匆匆出了门。 嗬嗬! 三人赶紧驾车,偷偷缀在后面,就看到苏捕快直接进了那条小巷,然后,里面很快就传来了暴怒的喝骂声、桌椅摔打的哐啷声、有人被打的痛叫声,以及刘氏的惊叫哭啼声。 有点遗憾的是,那条巷子太小,棉娘几人要是进去了,搞不好会撞面,没法看热闹,只能在外面听一听算了。 过了一会,就见苏捕快怒气冲冲的出来了,不过却只有他一个人。 棉娘再次跟着他,就见苏捕快转身去了衙门。 嗯,这次只怕要有突破了。 等苏捕快出了衙门,棉娘便再次进去了。 “周大人,那苏捕快是不是又说了些什么?”棉娘问。 周县令笑道: “你这么快就得了消息,那苏捕快这次来密报,是不是跟你有关?” 棉娘也笑, “事情有些巧合,恰好赶上了。” 便把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周县令点头, “拜你所赐,那苏捕快这次确实说了很多,关于县丞所做的违法犯罪之事,不过,他只是确定有那些事,并没有证据。这个人比较圆滑,据他自己说,命案他从来不沾,可正因如此,他也就不属于扈县丞最信任的人。他提供了几个县丞最信任的心腹,这些人,可以抓起来。不过县丞那里,就没这么简单了,他毕竟也是朝廷命官,没有确凿证据,本官也没资格抓他。” 第115章 薛光棍! 而且苏捕快所说的那些事情,都是以前发生的,对于现在的案情,比如毒粥一事,没有什么帮助。而要想从以前的事情上打开缺口,那也不知需要多长时间。 话虽如此,周县令也感觉收获不小,毕竟以前他们都是猜测县丞有问题,就算心里再肯定,那也不能算数,现在有了人证,那就确定无疑了,剩下的就是找到一个突破口,让他有一个合理的搜查对方的借口。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金门粮行的老板查到了,正是那镇西的薛光棍!而且这个姓薛的,还是县丞大人的大舅子…… 听到这个消息,不光是县令惊讶,棉娘也惊讶了。 没想到,那薛光棍还是县里最大的粮行的老板?还跟扈县丞有这层关系? 之前棉娘看这姓薛的要啥啥没有,不知道凭什么嚣张,现在知道了,原来是有县丞在后面撑腰,那就难怪了。 周县令沉吟道: “这个人,可能只是名义上的老板。刚才苏捕快也说了,粮行的幕后老板就是扈县丞。从这两人的关系来看,大概就是这样了。” 他让人立即去召薛光棍前来。 棉娘暂退到另一屋。 薛光棍到了,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大老爷,不知唤小民前来何事?” 周县令看着这个枯瘦汉子,直接了当问道: “本官查到你是金门粮行的老板,不知是否属实?” 薛光棍点头, “自然是属实。大老爷何故有此一问?” 周县令神色平静, “金门粮行这段时间天天与民纠纷,日日吵闹,械斗也时有发生,已经造成不少人受伤,甚至还有人失踪和死亡,这事你知道吗?” 薛光棍点头,一副坦然模样, “小民知道啊!不过今年闹饥荒,有些刁民就故意使坏,恶意诋毁,陷害粮行,这种事,每到饥荒之年,都曾发生过,并不足为奇。至于有人失踪和死亡,并不关粮行的事,至少在粮行门前,没有这种事发生,其余的,小民就不清楚了。” 周县令冷哼一声, “好多人说粮行在粮食里掺杂大量砂石,这也不足为奇吗?” 薛光棍卖惨, “大老爷,这也不怨我们呐!那些粮食,我们粮行收上来就是那样,我们也没办法呀!总不能不收吧?现在有粮食可收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挑三拣四呢?” 周县令冷笑, “那种粮食,你们肯收?就算是收,你们不会压价?哼!别以为本官不知道其中的猫腻。本官再问你一句,你真的是金门粮行的老板?” 薛光棍就差拍胸脯了, “大老爷,小民真是粮行老板啊,如假包换!” 周县令不为所动,看着他, “那本官问你,金门粮行共有多少伙计?他们的薪俸平均是多少?现在收粮多少银一担?” 薛光棍支吾半晌,道: “这个,大老爷,这都是小民请的掌柜处理的,小民不知。” “不知?”周县令冷笑,身躯前倾,“本官猜你只是别人推出来充幌子的吧?真正的老板实则另有其人,是也不是?” 薛光棍满不在乎的神色不见了,低下了头, “大老爷,小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小民就是老板。” 周县令站直身躯, “不愿说,本官也不勉强。来人,将他押下去严加看管!” 薛光棍大惊, “大老爷,小民没有犯法啊,为何押我?” 周县令一挥手, “本官怀疑你的粮行恶意欺诈百姓,须查明原因,在此期间,你就在牢里呆着吧!” 薛光棍还待求饶,已经被衙役拖下去了。 棉娘在隔壁偷听了个明白,再次转进来。 周县令微微一笑, “本官记得你曾说过,扈县丞有一处秘密宅院,以前没有证据,不好凭白搜查,今日你便与我同去,搜他一番吧!” 棉娘疑惑道: “现在有证据了?” 县丞的罪证,不是还没找到吗? 周县令笑容不变, “原本也是没有,现在有了薛光棍,不就有了吗?” 棉娘一愣, “他说了吗?没有吧?” 她可是从头听到尾的。 周县令点头,笑容更盛, “他是没说。可前不久,盛老爷子不是教过一招,无中生有嘛!本官就说姓薛的交待了,难不成那扈县丞还去找姓薛的对质不成?” 就算他想对质,也已经晚了。 这次无中生有的关键,在于确定县丞真的有问题,而且真的能查出他的罪证来,只要查出实证,谁还有兴趣去与薛光棍对质呢? 而棉娘保证能查出县丞的罪证来,这就没任何问题了。 棉娘心下感叹,不愧是官老爷,这活学活用,快的很。 周县令不再多说,让褚捕头点齐人手,一起杀奔县丞的那处秘密宅院。 这里还是县城的中心位置,但它却很幽静,扈县丞能在这里置下一处家产,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从外面看,这就是平常的一所宅院,与附近其它的院子没有什么区别。 褚捕头下令直接撞开门,冲了进去。 让人意外的是,扈县丞此时居然就在此处。 院子里大约有七八个人,有几个作下人打扮,还有一个艳丽的女子,她的身前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还有一个小孩,与扈县丞靠得近一些。 看到褚捕头带人涌进院子,分散在四周,他的脸色异常难看,怒气根本掩饰不住,问道: “周大人,这是何意?” 周县令反问道: “想不到扈大人在此,不知这处宅院与扈大人有何关系?” 扈县丞冷冷道: “此乃下官小妾之住所,下官偶尔会来一趟,大人为何无故冲进此地?” 周县令哦了一声, “本官收到确切消息,你犯下数桩大罪,特此来搜查这处住所。” 扈县丞浑身一震,眼中的惊骇一闪而过,但很快镇定下来。 “下官一向清白,大人岂能随意听信他人,来此地搜查?大人可知,陷害朝廷命官的后果么?” 周县令嘴角一掀, “本官当然不会随意听信他人,是你大舅子的招供。据他所称,你犯下数桩大罪,譬如你就是金门粮行的幕后老板,你故意唆使人在粮食里掺杂大量砂石,牟取暴利,有人上门讨取说法,你就让人暗中将闹得最凶的人打死! 第116章 不可能! 还有一桩,在赈粥里放毒,致使数十人中毒,数人死亡,你也是幕后黑手,本官抓到的那几个人都是受你指使! 不知你大舅说的话,对也不对?” 说完,他玩味地看向对方。 扈县丞眼中的惊骇再次出现,他大声道: “不可能!他怎会这样说?下官绝没有做过这些事,这完全是他胡说八道!大人不可信他!” “是不是胡说,搜过就知道了。”周县令一挥手,下令, “搜!” 褚捕头带人冲了进去,开始大肆搜查。 扈县丞眼中的怒意再也不掩饰了, “姓周的!你肆意妄为,毫无证据,恶意陷害朝廷命官,下官一定会向府衙好好参你一本!” 周县令一笑,看向他, “那得你是真的清白无辜才行!你是吗?” 扈县丞咬牙,黑着脸,沉默不语。 此时说什么也无用了,只能等待结果。 周县令也不再多说,一切交给结果就是了。 棉娘一直没有说话,这里也没她说话的份。 但是,出乎两人意料的是,褚捕头带人搜了好一会,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都是些家俱和日常用品,证据什么的一张都没找到。 棉娘惊讶无比,怎么会没有呢? 周县令冲她一点头, “我们进去看看。” 这是一座标准的两进宅院,房间还不少,棉娘肯定能找到证据,前世,她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听说搬出了好多东西呢,不可能没有。 而且这次搜查行动很快,应该没有提前暴露风声,东西不可能被转走,而且看扈县丞的样子,事先也不知情。 就是不知道,东西在哪里了。 前院里,周县令走后,扈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扈县丞,也觉得轻松了一点,不过也只是一点点。 他身侧的小男童可能憋不住了,东张西望了一会,冲扈县丞说道: “爷爷,我想去玩。” 扈县丞牵着他,本来想阻止,转念一想,改变了主意。 “乖孙,你可以去玩,可以去看看屋里的人在做些什么……嗯,你不用怕他们,要理直气壮,不能被人瞧低了,明白吗?” 小男童使劲点头, “明白了爷爷。那我去喽。” 艳丽少妇旁边的两个小孩与小男童年龄相仿,看到他去玩了,也想去,却被少妇制止了,不让他们去。 边上还有衙役看着呢,他们不会管小孩子,但她们身份不同,尽量不要惹事。 小男童冲这俩小孩高抬下巴,得意一笑,然后进了后院。 棉娘正在后院的书房里打量着。 一般来说,后院是当家主人所处之地,而且有很多人,特别是文人,喜欢把一些珍贵的和自己喜欢的东西,放在书房里。 扈县丞有很大可能也会这么做,就是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藏起来了。 这间书房很大,中间有半堵墙,将书房一分为二,前部分稍大一点,是书柜和桌子,后部分放有一张床和茶几,应该是供临时休憩之用。 这间房之前也搜索过一遍,周县令猜测,可能是设计了什么机关。 只不过,衙役们把四处都敲击过了,并没发现。 正当棉娘仔细查看时,冷不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姐姐,你在做什么啊?” 棉娘回头一看,却是扈县丞身边的那个小男童。 “姐姐在看,你们家的房子真漂亮呀!” 听到这么小的孩子,大约只有四五岁,喊她姐姐,虽说这是敌方的娃,她也不禁有点开心,也不吝啬随口夸赞一下。 小男童听了也高兴, “那可不,我爷爷说过,虽然咱们的宅子毫不出奇,跟别人没两样,但金玉其质,其他人都比不了!” 棉娘心中一动。 金玉其质? 这可是老家伙说的,一般人听了,也许会认为这是文人的自傲,但她不这么认为。 “呵呵,小朋友真聪明,把爷爷的话记得这么清楚!你可太棒了!你爷爷为什么这么说呀?” 小男童却吸了一下鼻子, “哼!我不告诉你!你是外人,爷爷说过,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棉娘觉得这小家伙确实有点聪明,年纪这么小,记得这么多。 “你真聪明,居然知道这么多!嗯,你的那些兄弟姐妹都比不过你吧?” 小男童哼了一声,脑袋快要仰上天了。 “他们哪能跟我比,一个个都是蠢才!我爷爷最喜欢我了!” 棉娘觉得还是正事要紧,一个小屁孩,能知道的有限,没啥好多说的。 “小朋友,我有正事要做,你去找你的兄弟姐妹玩吧!” “我不要找她们玩!”小男童仰头道,“姐姐,你长得蛮好看的,我想跟你玩,我长大了,就娶你做我媳妇!” 啥? 棉娘震惊了! 个小瘪犊子! 你要上天啊! 屋里还有其他人的,周县令和褚捕头大约都听到了这句话,全都抖起了双肩。 “小朋友,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也不想想你多大……” 棉娘板着脸,说了几句,念头一转,又改了口, “嗯,姐姐我是个爱钱的人,我要的聘礼可高了,要好多好多钱,你想娶我,你有钱吗?” 小男童满不在乎, “我有钱,我多的是钱!就算我的钱不够,我爷爷可有钱了,他最喜欢我,我要多少就有多少!” 棉娘满脸怀疑, “你爷爷很有钱?我不信!你一个小屁孩,你怎么可能知道你爷爷有钱?” 小男童急了, “我就是知道!我亲眼看过的,我给你看……” 说着,他跑到墙边,掂起脚,努力把手伸向墙上的一盏灯。 那是一盏壁灯,这种灯书房里共有四盏,它们没什么区别。 周县令使了个眼色,褚捕头一把抱起男童,将他举高。 就见小男童将手伸向灯中的灯芯,使劲一拽! 哗…… 一阵连续的轻微的声音响起,书房中的那半堵墙,竟然向一边缓缓滑动起来! 棉娘再次震惊了! 不光是她,周县令和褚捕快也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愕。 这半堵墙,一端是空着的供人穿行,另一端是从主墙上延伸过来的,他们一直以为,这就是作隔断用的,没想到它竟然能移动! 第117章 暗室 而且那几盏灯,褚捕头也试过的,上下左右都推不动,也无法转动,却没想到,问题出在灯芯上……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那半堵墙缩进了主墙中,直接没入不见,原本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相应的长方形豁口,恰好可以供一个人通过。 眼光往前,可以看到,里面正是一间暗室。 小男童得意一笑, “嘿嘿,想不到吧!这里面有好多钱,我爷爷藏得可紧了,谁都不告诉。可他不知道,我有一次偷偷藏在床底下,他打开的时候,就被我看见了!我聪明吧?嘿嘿! 爷爷还告诉我,千万不要跟别人说这件事,我现在给你看了,你就必须要做我媳妇了,绝不能反悔!” 呃。 棉娘脸上硬扯起一个笑容, “是的,你真聪明!不过,我得先看看,万一里面是空的呢?” 褚捕头打起火把,准备打头阵,就要往里走。 却被小男童拉住了, “哎哎,谁让你进的?这是给我媳妇看的!你要是敢进去,我就让我爷爷打断你的腿!” 褚捕头嘴角抽动,一掌将他砍晕过去。 呃, 棉娘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学东西很快的时候,却又非常喜欢卖弄,可惜被她利用了。 她伤害了一个幼小的心灵。 这次的事件,只怕会成为他一生之中,抹不去的阴影吧? 哎算了算了,这小子还想打她的主意,吃点苦也是应该。 她是为大局着想,这不是她的错。 他没了这个爷爷,以后也没了资本去做坏事,对他而言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哎,希望你别怪姐姐,姐都是为你好哇! 棉娘胡思乱想一通,做好心理建设,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这间暗室比书房还要大! 那半堵墙退进来后,将暗室也分为了两部分。 左边的部分非常大,一眼望去,里面全是堆得粮食,有米还有麦,甚至还有木炭! 这显然是为荒年所准备的,粗略估计,一家十几口人生活两年的用度绝对够了。 “真是处心积虑啊!” 周县令感叹道。 右边的暗室小一些,里面全部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木箱,大大小小,形状各异,打开一看,里面基本全是金银和珠宝! 棉娘震惊之余,松了一口气。 周县令则是大喜,令人过来仔细搜索和清点。 一会后,统计结果出来了。 黄金有两千多两,白银则有十二万两之多!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位县丞老爷,真是会扒啊! 不愧是在金门县当了三十多年的二老爷,这积蓄简直能养几代人了。 不用想,肯定是用各种手段,强取豪夺,攫取来的。 同时,衙役们也搜到了几十本厚厚的账簿。 上面列举了无数笔收入明细。 比如某月某日,赵纲打死孙乙,为帮助隐瞒关键证据,收了赵纲白银六十两。 又比如某日,某赌场唆使刘某赌博,最后致其输光家产,又卖掉两个女儿,县丞收了赌场四百两银。 再比如某日,一外地商人与人纠纷,不服县丞的判决,准备上告,却被他暗中派人打死,意外得银七百多两。 类似这样的记载,不计其数。 每年都有。 更重要的是,还记载有县里的赌场、粮行、酒肆、茶坊、布庄等等,凡是盈利较好的行当,都会定期向县丞大人缴纳一定数额的银钱。 而且有几家最大的店铺,所缴最多,看其记载,县丞正是它们的幕后老板,而金门粮行赫然正在其中! 由于记载太多,周县令不及细看,下令将所有东西全部打包带走,粮食也稍后派车来运走。 至于外面越来越惶惶不安的扈县丞,直接套上了枷锁,关入牢中。 然后下令在各处贴布公告,宣示县丞的累累罪行,同时号召百姓们,有冤的申冤。 同时,查抄了扈县丞的主宅,不过并没得到什么收获,这是意料之中的。 又查抄了金门粮行等几个属于县丞的主要店铺。 别的且不说,就金门粮行,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拿下。 里面有一二十个穷凶极恶之徒,与前来处置的差役直接开打! 要不是有褚捕头压场子,这些差役恐怕都没胆量继续了。 褚捕头施展出铁腕手段,一口气连斩八人,砍得人头滚滚、鲜血满地! 这才震慑住了其余的恶徒。 金门粮行的仓库,还分为两处,一明一暗。 明面上的就罢了,暗处那座,差役们发现了大量粮食,比账面上的记录远远高出数十倍! 有些粮食长年积压在下面,都生了霉,烂掉了。麻袋上有好多破洞,粮食撒落一地,老鼠屎到处都是…… 棉娘全程观看了这些景象,心里的滋味简直难以形容。 外面所有百姓饿着肚子,有的一天只吃一顿,有的只有树皮草根吃,有的卖儿卖女…… 而这里,粮食堆得烂掉,被老鼠吃! 这扈县丞,就是金门的毒瘤,硕鼠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这就是巨蠹! 死一万遍都不足惜。 公告贴出来后,一开始,百姓们还不相信,周县令察觉后,直接把县丞绑在了衙门口。 看着往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扈县丞,头套枷锁,脚上镣铐,披头散发,垂头丧气,众人这才信了。 顿时,现场欢声雷动,人们奔走相告,如同要过年一般。 除了欢庆的,还有不少气愤填膺的人,这些都是以前有冤屈,但碍于县丞的淫威,无处伸张,不得不选择忍气吞声的人。 现在好了,一些胆大的拿着臭鸡蛋破瓦砾,狠狠投向扈县丞。不到一会,他周围就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垃圾,身上全是烂黄色泛乌的蛋液,看守的几个衙役全都捂着鼻子,离他远远的。 还有一些人纷纷选择上告,周县令让人一一记下。三天后,记录足足写满了两百多张纸! 这还是记忆清晰的。 有的案子时间太长,百姓记不清了,没法说明白。有的不确定是不是有冤情。有的案子当事人或者其家人已经不在了,或者死光了或者去了异地,没有登记。 简直是罄竹难书。 第118章 重归于好! 不过县丞的处决还需要上报,周县令为避免时间拖得太长,当即选了一些特别恶劣的案情,让人先往上禀报。就凭这些,也足以定他的死罪了。 然后接着清算其余的。比如县丞还有一些心腹,这些人很大可能也犯有重罪,就让幕僚们利用那几十本账簿,查找线索,同时让人检举揭发,加快进度。 一连几天,县衙的人都忙得团团转。 时不时的,就有人被关进了牢房。 有人甚至上午还在查证资料,下午自己就被关进去了。 …… 这天,苏捕快突然来拜访盛家。 盛老爷子不想见他,一个晚辈也不值得他见,就由盛大婶和棉娘出面打发他。 “我们佳音已经与你一刀两断,没了任何关系,你还来我们盛家做什么?”盛大婶自然是没好脸色给他看,茶水都没有一杯的。 苏捕快就当没事一般,摆出笑脸,道: “伯母,晚辈有很长时间没来看望您,今日抽空,特意来弥补一下,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请你收下。” 说完,他将背着的一个大包袱打开,里面礼物还不少,而且还都不是便宜货,一一摆出来,将一张桌子都摆满了。 这家伙,这是唱的哪一出? 棉娘疑惑。 盛大婶也有些惊异,但她不为所动,仍旧冷声道: “你的东西,我可受不起。你以前不送,现在却来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直接说了吧!我没功夫跟你掰扯。” 苏捕快尴尬一笑, “是这样,佳音走后,家里乱成一团,乱糟糟不说,连做饭都成了大问题,我也越来越发现佳音的好。以前是我眼瞎,是我鬼迷心窍,居然跟她和离了。现在我想与她破镜重圆,还请伯母答应。” 大婶和棉娘一起愕然。 她俩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突然登门,竟然是想与佳音重归于好! 只是他的话,能信几分? 盛大婶哼了一声, “那就不必了,你家门槛高,我家佳音高攀不上。你那个小妾不是挺能的吗,你让她干活做饭啊,我们佳音肯定不会再伺候你了。” 苏捕快有些着急的样子, “伯母,那刘氏已经被我休了!她不是个好东西,一万个她,也比不上佳音!您就答应我吧!让我先与她见一面,看看她怎么说?” 盛大婶又惊诧了一次。 刘氏被休了? 棉娘自然知道原因,她淡淡道: “你与佳音已经反目成仇,何苦再来?你当初成亲时说的话,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你背叛了佳音,现在刘氏又背叛了你,不知你心中作何感想?” 苏捕快转头看向她,脸上的表情慢慢由吃惊变成了震惊, “是你!之前那次飞镖传书,是你们出的手!” 刘氏红杏出墙的事情,到现在还没传开来,可能是因为县丞的案情太大了,压倒了一切。现在不管是哪里,到处都有人在说县丞下狱待斩、县爷为民昭雪的事情。茶楼酒肆,说书弹唱,都有这个折子。 一个捕快的小妾红杏出墙,根本不算啥了。 棉娘淡淡一笑, “你猜对了,正是我们出的手!我们不辞辛劳,帮了你一个大忙。不过不用你感谢,我们纯粹是做好事而已。” 苏捕快眼珠乱转。 他当然不会感谢。他猜,盛家人就是想看他出丑,包括当时以及现在。 一念及此,他顿时垮起了脸,如丧考妣。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个贱人,早就跟那个扈少私通了,她生下的那个小子,还有她肚里的孩子,全是那个扈少的!我恨不得一刀将这两个贱人剁成两截!” 这一次,棉娘是真的吃了一惊。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难道就叫恶有恶报吗? 盛大婶的八卦心上来了, “哦,那你怎么不杀了那贱人,反而休了她?” 苏捕快恨声道: “我的确很想这样做,可是,她毕竟肚子里有个孩子,还有个小孩也要抚养,所以只有揍一顿赶走了事。” 棉娘心想,这人的良知总算还有一点点,虽然很稀少。 “不管怎么说,你不该来这里,拿好你的东西,回去吧!” 苏捕快真急了,扑通一声,竟然跪在了盛大婶面前。 “伯母!您就让我见一见佳音吧!我绝不会触怒她,我只说几句话就走。” 盛大婶吃了一惊,避到一边, “你说话就说话,这我可担当不起。” 棉娘心里却犯起了怀疑。 这人这般着急,非要与大姐复合,恐怕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吧? 不过,这不重要了。 “起来吧,你跪谁都没用,世上本没有后悔药,就算你愿意,可我们盛家不愿意了,你回去吧,好走不送!” 苏捕快垂头丧气,扶着桌子,慢慢地站起来。 看他这个极不情愿的样子,棉娘不由提高了警惕,这人该不会求取不得,选择铤而走险吧? 却听对方道: “既然盛家不愿,我也不好勉强,只怪我眼瞎,伤害了佳音的心。以后她们母女若有什么难处,我一定倾尽全力帮忙。” 盛大婶点头, “你有这个心,就好。” 苏捕快却还不走,又转向棉娘, “还有一件事,在下想请阮姑娘酌情施以援手。” 棉娘愕然, 请她帮忙? 这家伙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一介平民,能帮你什么忙?” 苏捕快叹了一口气, “现今大老爷在彻查以往的案情,不少同僚已经被关进了牢房,不瞒你们,在下也很担心,所以想请阮姑娘帮忙说句话,能否网开一面?” 棉娘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家伙今天这么有礼,姿态放得这么低,说话也客气无比,敢情缘由在这里! 什么想与佳音破镜重圆,只怕也不是真心吧? “苏捕快真是奇怪,我一个平头百姓,怎么可能让大老爷改变主意?你走错庙门了吧?” 苏捕快苦笑, “在下的眼睛又不是真瞎,最重要的那几天,阮姑娘都是跟着大老爷办案的,在下若没猜错,只要阮姑娘愿意帮忙,大老爷多少肯定会听几分的。” 棉娘呵呵一笑, “我还真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脸。不过不好意思,我并不想试一下你猜的真假。你若是罪大恶极,那自然就该死。你若是没犯什么大事,那顶多也只是坐牢而已。该怎么判,大老爷自有公断,我也不想干涉!” 第119章 斩立决! 她说得斩钉截铁。 苏捕快听了,沉默半晌,最后也只得长叹一口气,哭丧着脸走了。 …… 又过几天后,周县令派人邀请棉娘及家人,去观摩县丞案的处置。 上峰的回复已经下来了,县丞犯多项大罪,着县衙斩立决! 这一天,全县万人空巷,县衙门口摩肩接踵,都抢着要看县丞被斩首。 周县令当众宣判了县丞的死刑,还有其若干心腹、爪牙,一共二十七人,当场押到菜市口斩首,一时间人头滚滚,刽子手砍得手都麻了! 但百姓们捂着小孩子的眼睛,齐声欢呼,拍手叫好,气氛热烈无比。 还有几十人,被判了数年的徒刑,或者流放。 这其中就包括苏捕快,他原本罪名也不小,但因为前期有揭发之功,减轻了一些惩罚,最终被判入狱四年。 还有薛光棍,充当县丞的帮凶,大肆敛财,被流放至边关,其家产也充了公。 判罚完以后,接下来就是补偿。 凡是受到重大冤屈的,县衙查实以后,都会补偿一定的银钱,虽然不可能弥补过往的损失和伤害,但至少也是一种安慰。 棉娘受到特别嘉奖,获得黄金五十两。 这让她很是意外,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当然不是金子晃花的,是笑的。 她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有得到过黄金这种钱。 看样子,县衙是真有钱了啊! 作为一个县令,周大老爷能给五十两黄金,这可不算小数目。 棉娘美滋滋乐呵呵地拿了金子回家。 乐完后,想了想,假心假意地说上交给盛老爷子。 虽说破案她出了力,但没有盛家,就没有她,这一点不能忘,所以,她不能独吞这笔钱。 盛老爷子老怀大慰,不过只收了她二十两,作公中收入。 黄金是稀罕物,虽说一两金抵十两银,可一般都舍不得这样做,谁要是拿十两银换一两金,那是没人愿意换的。 所以多半是要压箱底了。 这种赏银的事情,自然也不方便对外声张。 棉娘也准备将她的三十两压箱底。不过嘛,该用的时候还是得用,再贵重的东西,总不能让它憋死人。 这事情总算处理完了。 高高兴兴一家人回到家里,将近年关了,准备好好地过个年…… 路上,都想好了,过年要置办一些什么东西。 刚回家里,就看见盛童学慌慌张张、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她喊道:“咦,童学,你们不是跟你娘回娘家去了吗?怎么你一个人跑回来了?” 盛童学见到她,停下脚步,“哇”的一声哭开了。 “三嫂,我娘被人拐跑了,你快救救她吧!哇哇哇……” 棉娘大吃一惊,连忙细问。 盛童学哭得很伤心,一哭一噎,但到底读过书,还是把话说清楚了。 事情得从昨天说起。 盛家人这些天比较忙,祝氏便抽了个空,带着童学童霜回娘家,到了后,哪儿也没去,就帮忙做了一些活,跟祝母聊些家常。到了今天,祝母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喜意,让祝氏带着童学和童霜,跟她走。 祝氏有些迟疑,“娘……” 祝母的笑容变成了着急,“哎呀,你还犹豫什么呢?昨天你自己不是说了吗,那老爷子对盛大姐那般好,可怎么对待我们的?你要知道,没了大郎,你就是个外人!别说以后了,就现在,你都像是个外人,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祝氏叹口气,喊来童学和童霜。 盛童学有些好奇,“娘,我们要去哪里啊?” 祝母抢着道:“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吃顿好的,好不好?” 盛童霜年幼,听见有好吃的,马上开兴起来。 童学也就没说什么了。 几人一直走到镇上,进了一个大院。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干瘦男子,年纪有点大,一双眼睛贼兮兮的,虽然带着笑,但童学一看就不喜欢他。 祝母笑得最开心,跟那个男子转到伙房里,嘀嘀咕咕一会,还从对方手中接过一个小荷包,看了看,揣进了怀里。 然后走回来,笑眯眯地冲祝氏道:“春桃,都说好了,你就在这呆着,这人嘛,一回生二回熟,没什么抹不开说不拢的,我先走了啊,别担心,一会我来接你。” 祝氏站起来,神情极为不安。 “娘,我这,这,合适吗?要不,我先回去跟盛老爷子说一声……” 祝母打断她,“说什么说?他为了他孙子,肯定不会让你走啊,人都是自私的,你别犯傻。听娘的,娘都是为你好,为你的儿女好。” 盛童学在一旁听得不对劲。之前他就偷看祝母与干瘦男子鬼鬼祟祟的,虽然没听到他们说些什么,但一看就没好事。 现在听了祝母的话,他没问对方,问祝氏:“娘,你们在说什么啊?” 童霜也疑惑地看向她娘。 祝氏嘴巴蠕动,不知该怎么说。 还是祝母抢着道:“童学,童霜,你们的爹已经不在了,又碰上灾年,你们曾祖爷爷还把家里的粮食都分给了别人,自己都不够吃,你们怎么熬到下一年去?但现在这位好心的叔叔,愿意收留你们,叔叔有钱的很,你们吃饭读书都不在话下。你们先处一处,不要调皮,要听话,凡事开头难,处几天你们熟悉了,就没问题了。” 童学怒道:“不许你说我爹死了,我爹没死!” 祝母不屑道:“没死怎么音讯全无?你们盛家去了三个人吧?往家里写信的却没有一个,这不就证明都死了嘛!要不然,怎么也有一个人捎封信回来吧,再不济,捎个口信也好哇!” 童霜年纪小,懵懵懂懂。 童学大一些,又是上过学堂的孩子,他感觉情况不妙,急声道:“没有,我爹没死,我叔叔们都不会死,你还是我姥姥呢,怎么胡说八道!” 干瘦男子走近来,笑道:“别急,乖孩子,都乖,叔等会就给你们买糖葫芦吃。” 说着,伸手摸向童霜的头。 童学一把打掉他的手,“你做什么?别碰我妹妹!” 第120章 别动我娘! 干瘦男子脸色一沉,不过没说话。 童学又去拉祝氏,“娘,我们走,不要呆在这里,赶紧回家去!” 祝氏心乱如麻。 祝母沉声道:“孩子还小,不懂事,说话当不得数,你别听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换上笑脸,对男子道:“薛兄弟,我就先走了。这边的事,你看着办啊!” 男子点头应下。 祝母又抱了抱祝氏,“我一会再来接你们。儿啊,多想想,没什么想不开的,这是为了以后的长久打算,现在觉得不安,可以后就要享大福了,有什么不好的?” 说完,匆匆走了。 童学和童霜看得直发懵。 干瘦男子嘻笑道:“行了,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娘子,我们去屋里说话。” 祝氏愣道:“不是啊,我们不是先认识一下吗?怎么就是我们的家了。” 干瘦男子哼了一声:“什么叫先认识一下?老子银子都给了,就为了认识一下?我劝你识相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就要拉祝氏的手。 童学再一次打掉他的手,怒道:“别动我娘!” 干瘦男子怒火腾地上来了,一把揪住童学的头发,“小崽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老子今天就看看你……” 话没说完,童学一仰头,朝他的手背狠狠咬了下去。 “啊!” 干瘦男子一声惨叫,松开了手。 童学二话不说,一溜烟,就朝门外跑去。 干瘦男子追了两步,就放弃了。 接下来,童学一路不停狂奔,直接跑回了家。 棉娘听他说完,又惊又气又急。 这会功夫,盛老爷子听到动静出来,也听了一耳朵,当机立断,叫上家里的男丁,一起往镇上赶。 先抢人要紧。 棉娘和童学自然也跟上了。 还有大婶二婶,也跟上去了。 其他人,老爷子让看家。 一行八人,浩浩荡荡往镇上去。 却说干瘦男子被童学咬了一口,痛得要命,想要追赶,却又停下了。 这种野崽子,养不熟,他想跑就让他跑吧,死在外面才好。 他又走了回去。 “祝娘子,这小子有点野,就让他在外面玩一会吧。” 祝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该怎么好。 “他,他不会出问题吧?” 干瘦男子“嗐”了一声, “在镇上能出什么事?你放心好了。” 盛童霜道: “娘,我去找哥哥去。” 祝氏下意识点头,却被男子拦住了。 “小童霜啊,你不能走咧,你要是走了,我儿子怎么办?” 祝氏茫然, “你儿子?童霜走不走,跟你儿子有什么关系?” 干瘦男子看了看她, “看来,祝婆子没跟你说实话。你不知道吗,童霜我也买下了,跟你一样,都是十两银子咧!说好了做我儿媳妇的,她怎么能走?” 祝氏大惊失色, “不是!我怎么可能让她当童养媳,我娘根本没说过这事,你骗人的!” 干瘦男子冷笑, “骗人?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大好人,大家离得又不远,一打听就清楚了,这能骗得过去吗?要说骗人,那只能是你老母骗了你。” 祝氏呆若木鸡,失魂落魄。 就在这时,另一个年轻男子从外面走进来,他眼睛呆板,但脸上有笑容,如刻在上面一般。 “哎家宝,你回来啦?”干瘦男子打了声招呼。 “爹,她俩是谁啊?”家宝直愣愣地看着祝氏母女问。 干瘦男子一笑, “这位年纪大点的,是你的后娘。这个小姑娘,就是你将来的媳妇了!儿子你看怎么样?” 家宝说话声音比较迟缓, “我的,媳妇?她好玩吗?不好玩的话,我不要。” “好玩!怎么会不好玩呢,你如果不会,爹以后教你。” 干瘦男子阴笑着,又去拉祝氏的手, “行了,都认识了。娘子,快随我进屋去吧!” 祝氏如梦初醒,跳脚而起,大声道: “不要!这门亲事我不愿意,我女儿也不会当童养媳,我要回去!” 说完,拉着童霜就要走。 干瘦男子一把拦住她, “想走?你们已经被卖给我了,知不知道?你们已经是我薛家的人了,还想往哪里去?你要是敢迈出这个门,我立刻就把你老父老母还有你两个好弟弟全部告上公堂!他们骗我银子,我让他们全部下大牢!” 祝氏愣住了。 干瘦男子见状,再次去拉。 祝氏一把甩开他,再次往外冲, “你滚开,我要去找娘问个明白……” 她人虽然老实,但力气却不小,干瘦男子干瘦的身躯竟然挡不住她的样子。 童霜也帮忙,上口去咬。 干瘦男子嗷的一声痛叫,又被咬了一口。 他连忙喊: “家宝,别站着,快帮爹拦住她们!” 家宝哦了一声,上前帮忙。 他的力气大多了,将祝氏母女一起推进了里屋。 干瘦男子立刻将房门锁了。 “真特娘的晦气,扫兴!老子饿你们三天,看你们还有力气跟老子较劲不!” 祝氏和童霜在里面使劲拍打,同时大喊救命。 干瘦男子冷笑, “老子劝你们省点力气!这里偏僻的很,就算有人听到,也都知道老子的大名,谁敢来多管闲事?”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膨”的一声震响,大门被人踹开了。 干瘦男子跳了起来,大怒, “谁特娘的不长眼,敢踹老子的门?” 没等他冲出去,盛家人已经到了。 童学大喊, “就是他!这个干巴汉子,我娘呢?赶快交出来,不然打死你!” 干瘦男子见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停下脚步。 “你们都谁啊?私闯民宅,这是犯法的知道吗?” 盛老爷子已经听到了里屋有人在拍门,便说了句, “老二,赵甲,去里面把人救出来。” 盛二伯与赵甲抬脚就往里走。 干瘦男子上前一步,挡住去路, “哎哎哎,当老子不存在是吧?家宝,快去喊你舅舅,让他带人来抓了他们,老子要让他们全部下大牢!胆敢跟老子作对,也不想想后果!” 说完,家宝并没有动静。 “家宝,快去呀!”薛光棍急叫。 家宝愣道: “爹,你刚才,说什么啊?” 干瘦男子跺脚, “去喊你舅舅,带人来抓人!” 家宝: “什么人抓人,人,不就在这儿么?” 干瘦男子差点气倒。 原来是个痴傻。棉娘心中略松口气,看样子,祝氏她们还没事。 第121章 大胆祝氏! 但,还是得尽快救出来。 盛二伯轻轻一拨,干瘦男子便踉跄几步,退到一边,还差点跌倒。 不过这一下,家宝反应过来了,他蹭的一下跳起来,大叫: “你敢打我爹!” 说着直冲过去,想要打人。 二郎不声不响,伸脚一拌,家宝一个趔趄,扑在地上。 “你敢打我!” 家宝翻身跳起,忘了刚才要做什么了,挥动双拳,张牙舞爪向二郎乱打过来。 二郎冷笑一声,上身一动不动,下面却突然踢出一脚,家宝再次翻倒在地。 干瘦男子被吓住了,这伙人似乎不好惹。好汉不吃眼前亏,暂时不能硬杠,连忙拉住了家宝。 那边,盛二伯带着赵甲,踹开房门,将屋里的人放了出来。 小童霜眼角带泪,祝氏也红着眼睛,带着她奔了过来, “阿爷!” 声音带着哭腔,但接下来,她不知该怎么说了。 盛二婶拉过小童霜,抱在怀里。 盛大婶接过话,问道: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被拐的,当着大家的面,仔细说清楚!” 祝氏满脸不安,将事情说了一遍,与童学说的几乎一样。 盛老爷子一摆手, “你的事,后面再说。” 然后冲干瘦男子道: “你叫什么名字?” 干瘦男子输人不肯输阵,叫道: “我乃镇西薛二爷,你竟然不认识?今天让你们占个便宜,但这事没完,你们就等着吧!” 镇西姓薛? 棉娘有些疑惑,她只知道镇西有个姓薛的,比较嚣张,以前徐娇娇被逼没办法了,还打算嫁给姓薛的呢。 怎么又来了个姓薛的? “有个叫薛光棍的,是你什么人?” 薛二闻言,跳了起来, “他是我哥!我哥神通广大,虽说被流放了,但迟早是要回来的,你们都是盛家人吧?我奉劝你们一句,识相一点,你们一个乡下农户,最好别惹麻烦!” 棉娘恍然,原来有两个姓薛的。 也不知道徐娇娇当初要嫁的,是哪个薛,不过这不重要了,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盛大婶也想到了,这人确实是有点名气的,八卦的中心人物之一么。 “原来你们就是镇西的薛家!怪不得,能做出这种事来,你可真是有本事,专挑娘们下手,没有埋没你的声名啊!” 薛二怪笑一声, “爷不挑娘们,难道还挑男人不成?嗬嗬,告诉你们一声,祝氏和这童霜,爷都是出钱买下来的,真金白银!你们把人抢走,那可是大罪,我一定好好告你们一状!我劝你们好好想想后果,再作决定!” 盛老爷子点头道: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现在就去对簿公堂。” 薛二有些愕然,随即哈哈一笑, “好!硬气!二爷我没想到,盛家还有老爷子这一号人物。你当真要去?” 盛老爷子毫不迟疑, “当然要去,这就走吧。” 薛二有些发懵,他本是混混,靠他哥和舅子才混了些银子,涨了气焰,现在靠山都倒了,他刚才只是虚张声势而已,谁知道这村夫竟然不吃这一套? 这下,有点骑虎难下了。 不过想一想,他还是占着道理的,于是一咬牙,出了门。 双方谁也不输阵,一起到了县衙。 盛老爷子道: “二郎,去击鼓!” 击鼓就是鸣冤,表示是大案,县太爷要升堂的。 “咚咚咚……” 二郎敲响了登闻鼓。 待他放下鼓槌后,薛二却冲了上去,拿起鼓槌也敲起来。 “咚咚咚……” “哼,谁怕谁啊,爷也是受害者!”薛二叫嚣道。 鼓声响过,县太爷升堂。 当然,击鼓与升堂,这两件事没有必然联系。不过周县令知道外面是盛老爷子一家后,立刻就升了堂。 盛老爷子把冤情讲述了一遍。 薛二不甘示弱,也讲了一遍。 不过意思差不多,事实证人俱在,也没啥好额外发挥的。 周县令当即令人去传祝父和祝母。 趁这空档,又仔细问了问祝氏,还有童学和童霜的证词。 过了一会,祝父和祝母在差役的带领下,战战兢兢的到了。 他俩万万没想到,这事儿怎么还上了公堂呢? 周县令一拍惊堂木, “大胆祝氏!你因何发卖已经出嫁的女儿和外孙,还不如实招来!” 祝母吓得腿一软,面色惊惶, “青天大老爷!我,我是缺银子,不是,我是看我女儿可怜,才想着给她找个下家,我,我是好心呐……” 周县令面无表情, “你女儿已经出嫁了,你没有权利发卖她们,这你不知道?” 祝母支吾,祝父接口道: “大老爷,我们并没有发卖她们呐!我们只是,只是让她们与薛二见一面,认识一下,根本没有别的意思。” 薛二跳脚,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强迫你女儿孙女?我银子都给了,你们也收下了,你们现在这样说,是想诬赖我?” 祝父道: “大老爷,给银子并不代表什么,我们哪有权利卖女儿孙女呢,薛二有钱,给了我们就接下了,我们早就说过了,她们只是认识一下而已。春桃也在,春桃你说,我们是不是说过,你们只是认识一下?” 祝春桃一旁紧抿着嘴,连连点头。 薛二气抖, “好,好的很,敢情你们联手糊弄我呢?但是没用!谁会信你们?我失心疯了会平白给你二十两银子?你是我爹啊还是我是你爹?” 周县令转头看向他, “薛二,你知道祝春桃是盛家的媳妇吗?” 薛二: “回大老爷,这两个老骗子说过,祝春桃已经是寡妇了,被盛家休了,没人要了,让我放心来着。” 祝父不认,“大老爷,我们并未说过此话。” “你明明说过!”薛二双目怒视,瞪着他。 祝父还想辩驳,堂上传来“啪!”的一声。 周县令阻止了他们。 “公堂之上,不是尔等混淆视听,胡乱狡辩的地方。事情已经清楚无疑。本官判定,祝氏二人贪图银钱,私自发卖盛家媳妇及孙女,当重责二十大板,入狱三年,同时退还非法所得!” 祝父祝母吓得一个哆嗦,如烂泥一般跌坐在地,双唇颤抖不停,说不出话来。 第122章 我不服…… 周县令继续道: “薛二,你不加判断,肆意妄为,胡乱收买和擅自关押盛家媳妇及孙女,当重责二十大板,罚银一百两,以儆效尤!” 薛二惊讶之极,呼天抢地,大呼冤枉。 但是没用,周县令根本不理睬。 差役上前,将三人抓起往下拖,准备杖刑。 祝母哆嗦半晌,眼泪都吓出来了,她们要蹲大牢啊!蹲大牢啊! 惊慌大喊道: “我的天呐,哎唷!这可怎么办呐……青天大老爷,我只是把她们送到薛家而已,什么都没做,这判罚太重了,太重了,我,我不服……” 祝父也回过味来,跟着道: “大老爷,我们年纪不小了,求你开开恩,判轻一些吧,这判罚也太重了。” 周县令冷哼道: “判得太重?哼,你们无缘无故卖掉别人家的媳妇,这是欺诈、诱骗,几乎跟人贩子拐卖一样恶劣,你还有脸说重!也就是看在你们是亲家的份上,本官才法外开恩,这已经是轻判了,别不知好歹!” 祝母眼泪婆娑, “大老爷,我们就是忘了告诉亲家一声,自作主张,对,自作主张而已,不至于就要蹲大牢哇,老婆子求求你了,你是青天大老爷,人人都称赞,说你是百姓之福,老婆子求求你了……” “本官是不是青天,与你犯的事无关。”周县令淡淡看了她一眼,又扫了盛家人一眼,又道: “本官就指点你们一次好了。你们若想求轻判,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须得苦主同意,取得他们的谅解。” 祝父立刻转向盛老爷子, “亲家翁,这次对不住!是我们不好,是我们鬼迷心窍,请你向大老爷求求情,判轻一些吧!” 盛老爷子沉默一会,突然对祝氏道: “春桃,你觉得呢?” 祝氏心里一直忐忑不安,这会老爷子突然问她,她有些发懵。 祝母赶紧提醒她, “春桃啊,你快求情呐!我和你爹是死是活,还有你两个弟兄是福是祸,可全靠你了啊!” 祝父也紧张无比,紧跟着说道: “春桃,是我们没把话跟你说清楚,可我们终究是最亲的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呐!前些年日子艰难,我们全家人活不下去,我们卖了你两个姐姐,唯独留下了你!只因你从小就懂事,没让我们失望过。这次,就全靠你了,你只要张张嘴,我们就能活,快跟老爷子说一声吧!” 棉娘听了气不打一处来, 这两个老货,都这时候了,还撺掇祝氏帮他们说话,简直是无耻之尤! “你们……” 她正准备开口,却被老爷子瞪了一眼。 呃, 好吧,咱不说了,多言数穷,沉默是金。 众人都看着祝氏。 祝氏显得手足无措,手指紧绞,半晌后,期期艾艾道: “阿爷,还是,还是轻一些吧,他们年纪大了……” 盛老爷子长吸一口气,闭上双眼,额头微扬。 棉娘一拍额头, 哎哟,这下完了! 她已经悟过来了,老爷子这哪是在征求祝氏的意见啊?这是在给她下套哇! 这就是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 现在完了。 老爷子睁开眼,向上一拱手: “大人,老汉对此案的判罚,没有任何异议。” 祝氏愕然。 祝父祝母瞪大眼睛,然后开口大骂, “姓盛的!你是什么亲家?动动嘴皮子的事情都不肯做,你的心肠好狠呐!” “见死不救,亏我们还当你是亲家,你是什么狗屁亲家!我们把女儿嫁到你家,真是瞎了眼!” 盛大婶不干了,跟着大骂道: “你们两个老货,自己烂得像狗屎,还有脸说我爹!祝春桃隔三岔五就偷拿点东西送给你们,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别人把女儿当鱼饵钓金龟婿,你们是把女儿当鱼网啊!再多的东西都堵不住你们的嘴!烂不要脸,自己没本事,尽打自家女儿的主意,呸!我要是你们,直接撞墙算了,怎么还有脸说话的?” 盛二妹听得目不转睛,分外认真,就像五郎上课一般。 祝父祝母脸色青红交加,还想再说点什么,周县令一拍惊堂木,让衙役带下去打板子,大堂不是互怼骂人的地方。 “退堂!” 板子打完,该收监的收监,该驱离的驱离,算是结案了。 周县令一走,盛家人也准备回去。 盛大婶却怒气冲冲道: “祝氏,你就不用回盛家了!你这种作派,我盛家容不了你!如今我儿参军去了,他父亲也不在了,就由我作主,休了你!从今往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与我们再无干系!” 祝氏如晴天霹雳,愣怔了好一会,醒悟过来,一下跪在地上,哭诉道: “娘!我知错了,我不该瞒着您,瞒着家人,偷拿东西去娘家,偷偷去那薛家……呜呜呜……您原谅我一回吧,不要赶我走!” 盛大婶冷哼一声, “我原谅你好些回了!但这件事,我没法原谅!爹,请您就在这里写一封休书吧!” 祝氏大哭不停。 盛老爷子叹口气,道: “祝氏,我们不是没给你机会,只是你……算了,不说多了,今日我们把你从薛家捞出来,保全了你,可是你与盛家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以后,你好自为之吧!棉娘,拿纸笔来。” 棉娘叹惜,取下背后的药箱,拿出纸和笔。 纸,是她开方子用的,没想到,上次做了一次状纸,这次又要做……嗯,不知道老爷子要写个啥。 祝氏仍在求情,一直说“我错了,求原谅”之类的话。 盛老爷子心情也很沉重,简单的铺纸动作,都显得费力,还是二郎将另一头按紧了。 众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气氛很压抑。 “祝氏,你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老爷子又叹了口气,“偷拿一些东西去娘家,只要影响不大,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你去薛家,不是偷偷去的,而是被你父母左右,却不自知,你是成年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做这件事前,有没有仔细想过呢?” “我……” 祝氏呆住了,说不出话。 第123章 和离书 老爷子继续道:“也许你想过,也许你没想到,这都不重要了。可你瞒着我们想要再嫁,将你的女儿盛家的孙女陷入危险之中,甚至最后你父母这两个始作俑者,他们是凶手,你居然还想为他们求情!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置大郎于何地?置我们盛家于何地?你既然一心想着娘家,为何又要嫁人?” 老爷子的语气越说越重。 祝氏嚎啕大哭。 她拉着盛大婶,还想求情。 大婶走开了。 如果不是看祝氏一向老实,她已经骂不绝口了,哪里还会原谅她。 “这是和离书,你与大郎好合好散,算是我盛家最后留给你的体面。童学和童霜,就留在盛家,由我们抚养成人。你在盛家还有一些东西,就跟她们一起回去,然后带走吧。” 盛老爷子将一纸和离书递给祝氏,然后吩咐其他人先回去。 人太多,一辆骡车坐不下。 祝氏恸哭不已,被盛大婶等人强行拉走了。 棉娘收起纸和笔,心里直叹惜。 糊涂人啊! 一个人难免犯糊涂,可是一直糊涂,那就不好了。 还好,老爷子写的只是和离书,不是休书,算是很仁慈了。 回到家,祝氏哭哭啼啼,收拾东西,这次盛大婶倒没有监督她,随便她拿。 只是嘴上还是不饶, “哭什么哭!你不是喜欢照顾你两个弟弟吗?现在好了,你爹娘不在家了,他们没人照顾了,你正好去照顾他们,这不是遂了你的意?” 祝氏继续哭哭啼啼。 她的东西也不少,盛家人并不刻薄,还给了她一些米。 棉娘让二郎驾上车,送她一程。 对于祝氏,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是观念问题,一个人的观念很难改变,除非她自己想通。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醒悟过来。 娘走了,童学和童霜心里也有点难过,不过两人对于自己差点被卖给别人,也有点怨愤,心情很复杂,所以分别的时候,倒是没表现出特别的异样。 …… 鸡毛村宋家。 上一次的龌龊事件过后,婆媳两人都没有再提了,似乎又恢复到了往常一样,只不过时不时的,还是会吵一下嘴。 这天,宋婆子拉着张成凤,上山揪了一箩筐的各种树叶,准备把它们和在一起,再加上点麸皮,揉一起煮了。 县衙这次又发了一点米给宋家,不过这点米哪够四个人吃,都快过年了,好歹要留一点过年吃,就这么一个年,到时候全家团圆席上都是一碗碗树叶和草根,那传出去太不好听。 回到家,宋婆子先是用衙门发的米,加上一些木薯,给宋兴宁煮了一碗粥。 木薯是好东西,但已经被挖得差不多了,很难找到,所以现在也是稀罕物,只有他一个人吃。 宋兴宁是单独开伙的,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粮食价格据说降下来很多,但宋家依然买不起。 其他三人就吃树叶掺麸皮,由张成凤来煮。 反正这些东西,煮好煮坏区别不大,都不好吃。 宋婆子伺候宋兴宁吃完粥,转回来,又取出三只破碗,摆在灶台上。 “成凤,听说城里有吃剩的玉米芯子,被当作垃圾丢弃,你明天早点起床,去城里转转,捡一些回来,那东西也可以吃的。” 张成凤一脸不情愿, “玉米芯子怎么吃,硬得要命,再说那是别人啃剩下的,还能吃吗?” 宋婆子没好气道: “洗一下,捣碎了再煮一煮,不就行了?不少人都这样吃过的,就你精贵!” 张成凤不吭声。 锅里煮得差不多了。幸好她们村靠着山,柴火倒是不缺。 宋婆子推开她,将锅里的颜色泛绿夹黄的杂糊,盛了两碗,端着去喂给宋父。 宋父也不是全身上下不能动,一只手还是可以用力的,把碗放好位置,他基本上可以自己吃,宋婆子一边自己吃,一边看着点,这样就行了。 剩下的杂糊,张成凤自己盛起来,慢慢吞咽着。 宋婆子两人吃完了,端回碗,张成凤还在吃。 宋婆子的怒气又忍不住了, “有好吃的你就狼吞虎咽,吃这样的你就比新媳妇还要斯文!快点的,吃完把碗洗了!” 意外的,这次张成凤没有还嘴,默默地站起来,准备去洗碗。 “哎哟!哎哟!” 突然,宋父在床上大声喊痛,一只手抱着肚子,身躯拼命扭动着,也就是他瘫痪了,不然只怕要滚下床了。 宋婆子几步跑过去,连忙问怎样了。 心里倒不是太慌,因为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了,宋父整日里不活动,杂糊又不好消化,经常闹肚子。 但是,这次宋父叫得特别厉害。 宋婆子正不知怎么办才好时,突然感觉肚子一阵剧痛,忍不住打了一个踉跄。 “成凤!赶快拿水来,灌一灌!” 这是她的经验之一,闹肚子,多喝点水,就可以减轻疼痛。 却见张成凤也是脸色一变,猛然捂住肚子,弓下了腰,痛苦的叫道: “哎唷,哎唷……娘,我也肚子痛啊,咱们是不是揪了不能吃的树叶了?哎唷……” 宋婆子怒道, “别只顾叫唤了,赶快拿水来!” 她已经瘫坐在地上,感觉一阵比一阵痛,这会已经没力气动弹了。 张成凤一边叫唤着,一边趴在地上慢慢挪动,艰难无比。 “你,你……” 宋婆子想骂人,但肚子绞痛如刀割,只吐出几个字,便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而床上的宋父,早就没了动静。 张成凤转头扫了一眼,眼珠子一转,叫得更大声了。 这下,终于把后面闭门读书的宋兴宁惊动了,赶了过来。 宋家三天两头就发生吵闹,宋兴宁早就烦得不行,就找了一些破棉絮,用破布裹了,再请人将它用木锲钉在门窗的边缘,隔音效果非常好,这样婆媳两人只要不在他房门外面吵,就不影响他读书了。 宋兴宁赶过来,就看到床上昏倒了一个,地上昏倒一个,还有一个躺在地上呼天抢地。 “怎么回事?” 张成凤脸色发白,挣扎着艰难道: “应该是,吃了有毒的树叶。相公,你给我拿点水喝,我也快撑不住了。” 第124章 这该如何是好! 宋兴宁倒了一碗水给她,又去看宋父宋母的情况。 这一看,他不由拧起了眉头。 那边,张成凤灌了一大碗水,抠着嗓子呕吐起来。 “得请大夫来,我娘她们,好像很严重,气息很微弱,只怕挺不过……” 宋兴宁心里发慌,这种事他没遇到过。 张成凤吐完,哑着嗓子说: “咱家哪有钱请大夫?以前请了几次,都不来。娘她们应该没事吧,过一会应该就会好了,我来给她们喂水。” 她一步三晃的打了水,开始给宋婆子喂水。 宋兴宁见了,也打来水,给宋父喂。 昏迷的人很难喂进水,只能一点一点喂。 但是喂着喂着,宋兴宁感觉不对,宋父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没有了呼吸,连身躯都开始变凉起来。 他再不通世事,也知道不妙了。 “糟了!我爹……好像已经没气了。” 张成凤吃了一惊,连忙过来试探了一下鼻息,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哭丧着脸道: “相公,咱爹,真的去了啊!” 一只手还托着宋父脑袋的宋兴宁,只觉自己也浑身僵硬起来,他赶紧松开手。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张成凤呜咽起来,不过流不出眼泪,她趁宋兴宁呆愣之间,把碗里的水抹了一把在眼皮上,顿时成了泪眼汪汪。 “相公,去通知里正大人来看看吧?” 这提醒了宋兴宁,他跳起来,冲出了家门。 很快,鸡毛村里正来了,他探了探宋父,叹道,“已经断气了,节哀吧!” 又探了探宋婆子,“她还活着,就看她能不能挺过来了。” 又问张成凤, “兴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都倒了?” 张成凤泪眼汪汪,哭诉道: “我也不知道哇,就是婆婆带我去山上揪了一堆树叶,回来煮着吃,吃完没多久,我们就都喊肚子痛,应该是婆婆眼睛不好,揪到了有毒的树叶吧?” 里正看了看锅里,还有一点残留杂糊,不过这都是捣碎了再煮的,完全分辨不出有些什么树叶了。 他只能摇摇头, “唉,世道艰难,人命如纸薄。兴宁呐,看开点!” 说完,扫了屋里一眼, “家里没准备棺材吧?” 宋兴宁苦涩摇头,家里一直没余钱,哪有心思备这个? 里正叹了口气,宋家的情况,他也清楚, “我让人去镇上订一口薄皮棺材,然后挑个日子,把你父下葬吧。” 宋兴宁连忙道谢。 里正摇头,自去安排了。 张成凤爬上床,捂着肚子,哼哼唧唧不停。 宋兴宁眉头深锁,读书也读不进去了,只能托起宋婆子的头,试着再慢慢灌水进去。 到了傍晚,里正买的棺材到了,还喊来几个中年汉子帮忙,将宋父抬了进去。 宋家也没钱请道士做法事,一切从简算了。 乡亲们有几个人会吹锁呐,敲锣,看在秀才的面子上,自发前来帮忙。 敲打了一阵后,宋婆子居然醒来了! 看到宋父死去,低声哭了一会,又骂张成凤,肯定是这个贱妇采了毒树叶,吃倒了她们。 张成凤自然不肯认,反说是宋婆子眼睛不好,采了毒树叶,还怪自己。 眼见两人又要开始对骂,来帮忙的人赶紧劝住了她俩。 …… 等没有人的时候,张成凤面露狠毒之色。 “让你们算计我,把我卖给别的男人!哼!” “本来相公就从新婚夜之后没有碰我了,把我卖给别的男人之后,更是再也不近我的身了,这样我根本怀不上儿子,害我前程,我要你们性命!” “也别怪我心狠手辣,是你们不仁义在先……” “不让我张成凤过好日子,那大家都别想过好日子!” *** 快要过年了,盛家人开始准备起来。 县里查抄了粮行,有了大量粮食入市,再加上县太爷还在继续施粥,粮食价格降下来不少,连带着其它食物也丰富了些,价格都便宜了些,百姓们脸上终于有了久违的笑容。 但街上卖的糕点零食,只能偶尔用来解解馋,真要过年用的,还得自己动手做。 盛家的骡车发挥了重要作用,每天都要往城里跑几趟,除了自家人,还有同村乡邻们,也要租用。 棉娘抽空去镇上看了徐娇娇。 上次镖行追回损失,又打击强盗得了粮食,情况一下扭转过来,加之年关将近,生意变好了,徐娇娇一边陪着她,一边还忙着接待顾客。 棉娘坐了一会,相约过年再一起玩,便知趣的告辞了。 所有人都很忙的样子,好像就她比较闲呀? 嗯,还有一个日常小跟班盛三妹,也不忙。 棉娘带她在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一些麻糖和水果,吃了一碗包面,然后就在路口等。 等自家的骡车来。 骡车现在跑得差不多形成规律了,不难等。 一起在路口等待的,还有其他三个同村人。 不一会,骡车来了,这天驾车的人是赵甲。 驾车,有时候是二郎,有时候是赵甲,还有时候是二伯。 “三柱子,你的东西太多,要多算一个人咧。” 赵甲看了看其中一人,说道。 “我知道,赵哥,货多了就要少坐一人嘛,我省得!”三柱子爽快道。 都是讲道理的人,不讲道理的,盛家有权拒载。 骡车这样来回跑一趟,也能赚个几十文钱,饲料钱是绰绰有余了。 “二姐夫,今天好像很高兴啊?”棉娘有些奇怪。 当然,盛家人现在活得都比较舒心,但赵甲今天格外不同。 “嘿嘿!”赵甲未语先傻笑,“你二姐最近有点反胃,我问过了,她可能是有喜了!” 哦? 棉娘眼睛一亮,“那可恭喜了。怎么没听她说起?” “这不是没确定嘛,今天我特意问过稳婆了,才敢说的。” 众人纷纷恭喜。 三妹手一伸,“恭喜过了,怎么不打赏?” “我打你一巴掌!”赵甲笑骂着,一手打开她几乎伸到自己下巴的手,补了一句,“你一个孩子,好吃好喝就够了,还要什么打赏。” 迟疑了一会,却又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一文钱,递给三妹, “喏,给你的打赏。” “忒小气!” 三妹噘着嘴,小手掌心里托着这枚铜钱,“才这么点儿,怎么做姐夫的,该大方的时候就得大方呀!” 第125章 咱们就离了吧! “姐夫没钱!”赵甲不中她的激将计,“姐夫的钱都交给你二姐了。” 这话引来其他同车人的嘲笑,不过赵甲不在乎。 差点死过一回的人了,哪里会在乎这么点小事。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往桃花村赶。 转过一个路口,棉娘发现路边好像躺着一个人? 她让赵甲停车,下去查看。 这个人年纪应该不算大,但一脸风霜,背着一个包袱,脚上的鞋都快磨烂了,躺在路边,昏迷不醒。 车上的人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哎,我估计是饿昏了。” “这人面生的很,以前好像没见过,外地来的吧。” 棉娘看清楚那人,心里咯噔一下,前世的记忆再次泛上心头。 这个人,她前世同样救过他,也是在路边遇到的,后来他还与宋兴宁成了朋友,宋兴宁后来经常说,他在他身上获益良多。 不管怎样,还是先救醒他再说吧。 棉娘给他扎针,赵甲又拿来水喂下,过了一会,那人醒了。 他是个什么情况,棉娘早已知晓,但其他人不知道啊,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那人都答了,众人也都清楚了。 这人叫游方元,确实不是本地人,只因爹娘都死了,他就出来游历四方了。 为什么要出来四处游历呢? 因为他爹有个祖上遗传下来的痼疾,他们这一脉,一般都活不过三十岁,无论是哪一代,都没有逃过这个结局。 这其间,有人赚了大钱,请来当世最好的神医,都没办法解决。 他不想将这种情况再延续下去了。 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他这样的情况极其特殊,如果将这样的血脉延续下去,后人不会有任何幸福,对他们就是一种折磨。他是秀才,书读得多,不忍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所以选择了孤身一人,浪迹天涯。 现在他已经二十多岁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众人听了,都是唏嘘不已,跟这种人比起来,他们好像幸福多了。 棉娘沉默不语,这种怪病,她前世也没能找出原因,无法医治。她也曾问过几个老大夫,都是摇头。 只能说,有的人生来苦难。 反倒是游方元本人很洒脱,自己游历多年,见识了很多市井风貌,人文异志,已经不虚此生了。 他还提出要给诊银,棉娘推辞了。 这人应该是不缺钱的,不过她也没花什么本钱,就只是扎了针,就当积德吧。 双方别过。 …… 宋父亡故,还收到了一些挽礼,虽然都不贵重,但数量还是不少,比如张家一斤米,李家十文钱,王家两斤豆腐,让好几年贫困如洗的宋家,竟一下显得富足起来。 宋婆子也抠门,给客人安排的都是喝粥就咸菜,省下不少。 宋父下葬后,宋婆子看着这些收获,心里觉得安慰不少。 倒是宋兴宁忙完后,回过味来,觉得有些蹊跷。 就算树叶有毒,怎么还一下就把人毒死了呢? 世上有这么毒的树叶吗? 是不是张成凤在搞鬼,在杂糊里下了毒? 毕竟之前,他们合伙准备卖掉她,事后,她虽然吵闹得厉害,但也没怎么报复,这好像与她的性格不合。 他将怀疑告诉了宋婆子。 宋婆子虽然没被毒死,但身体还很差,浑身无力,连扫个地都没力气做,一双筷子都捏不紧,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 树叶有没有这么毒,她也不清楚,山上的树多了去了,误采了有毒的,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好吃的树叶,都被摘得差不多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摘一些别的。 至于是不是张成凤下了毒,她没往这上面想。 “她不是也吃了嘛,同样痛的要命,还呕吐,只不过她年轻些,身体好,经抗一些。” 也没外人在场,她还是说了一句客观话。 宋兴宁却不这么想, “那要是她故意装的呢?为了更逼真一些,她主动跟着吃一些,只要不过量,不就没事了?” 这个,宋婆子就没法知道了。 她想了想,觉得儿子说得也有道理。 “这个贱妇,我算是看明白了,她一心想着你当上官老爷,然后她跟着享福,对于我跟你父亲,是从来不放在眼里的,还嫌弃你父亲,对了,她以前还说过,让你父去死来着!” 宋婆子使劲一点头,“儿啊,你怀疑的很对!这个贱妇确实有可能给我们下毒,这事我看她做得出来!” 宋兴宁一挑眉,正待说什么时,房门砰得一响,被人踹开了。 张成凤现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大骂, “好哇!你们两个,竟然怀疑我下毒!明明是你婆子眼睛不好使,摘了有毒的东西,现在却诬赖我!我多金贵的人,会陪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吃毒杂糊?我呸!我没安置爹吗?这近一年来,我帮了你婆子多少忙,你一点好的都不记,临头了还怀疑我害你们,你们一向都是这么不要脸吗??” 宋婆子现在身体发虚,没有第一时间提气对骂。 骂人其实是个力气活,尤其对手是张成凤这样的悍妇。 宋兴宁沉声道: “你是什么样的人,谁不清楚?怀疑一下又怎么了?” 张成凤又气又怒, “宋兴宁!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算这不好,那不好,对你有过半句怨言吗?这婆子跟我吵了无数次架,骂了我多少回,连粥都不给我喝,这么长时间来,我有怎么样她了吗?她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宋兴宁不为所动, “正因如此,你才积攒了诸多仇恨,这次才找到机会,一触即发!” “你,你……” 张成凤悲愤交加,“姓宋的!别以为你是秀才,我就非要巴着你!没有你,我照样活得好好的!自从嫁到你们宋家,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多少天了,我连米粥都喝不上!你们嫌我懒,嫌我不好,你们也不想想给了我什么? 我真是后悔,怎么就鬼迷了心窍,非要嫁到你们家来!若是嫁到盛家,我现在吃香的喝辣的,日子不知道有多舒坦!” 宋兴宁被她说得又气又怒, “后悔了,那咱们就离了吧!” 第126章 我让你嘴贱! “离就离!” 张成凤摔门而去。 宋兴宁脸色铁青。 倒是宋婆子有点踌躇,小声道: “儿啊,咱们家现在这个样子,娘动不了,你要读书不能分心,需要她的照顾,暂时还不能和离,你顺着她点儿。” 宋兴宁摇摇头, 娘病倒了,连性子也变软了。 …… 棉娘回到家,还没歇会脚,就听到张成凤来了。 还指名要找当家人盛老爷子。 这近一年来,张成凤是怎么做的媳妇,那已经是闻名于十里八村了,盛家人自然不会惯着她,出来了好几个妇孺围观,想看她说些什么。 包括棉娘都出来了,拉着眼光灼灼的三妹。 年前也没啥事了,众人全都看着张成凤。 张成凤看到棉娘,心里五味杂陈,眼底泛起浓浓的嫉妒,简直要掩饰不住。 不说别的,单从面貌上来看,棉娘从容而平静,皮肤光滑而细腻,穿着简洁而大方,这些无一不显示着,她健康而愉快的生活。 反观自己,不需要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脸色难看,气度欠佳,一个饭都吃不饱,还天天吵架的人,哪里会有好面貌呢? 嫉妒之余,她真的有了深深的后悔。 盛家在前世是分崩离析了,可那是以前,这一世,她知道了,就完全可以设法避免呀! 看看现在,棉娘不就活得好好的? 盛家也好好的。 而她,非要巴上宋兴宁,结果老爷夫人没当上,还一直受气受苦。 她想骂人,痛骂棉娘这个碍眼的贱人。 若是棉娘以前坚持一下,坚持不与她换嫁,她不就已经是盛家媳妇了?那一直吃香的喝辣的就是她了,就该棉娘去宋家受苦了。 可这里是盛家,她有求而来,不能骂人,只能闭嘴不言。 老爷子还是给她面子的,见了她。 张成凤面带凄苦,努力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老爷子,当初我错进了宋家的门,每一天都活在痛苦当中,可我真正应该是盛家的媳妇啊!这是以前两家就定好的,只是后来花轿走错了一步。老爷子您德高望重,大家都听您的,请您开口,把这件事斧正过来吧?”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来说这个? 她们都以为她是来借米借钱的,听说宋家一直闹穷,这马上要过年了,团圆席上总得像个样。 盛老爷子也有些意外,不过果断拒绝了。 “张成凤,木已成舟,事实就是事实,无法挽回。我盛家已经有了好媳妇,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回去吧!” 张成凤急道: “老爷子,棉娘能做的,我也可以啊!我做得比她还好,就算盛三郎以后回不来了,我也愿意一辈子伺候老爷子您!” 老爷子还没说话,盛大婶抢白道: “你拉倒吧!我爹受不住你的伺候!” 众人一起面露微笑。 这已经是盛家教养普遍较好了,换作有些人家,漫天的讥讽话都要出炉了。 但是,教养给予每个人的容忍度,是不相同的。 三妹接口道: “你这个宋家懒媳妇,说什么比我三嫂做得好,你家没镜子吗?回去好好照照吧!” 盛老爷子也露出一丝微笑,不过这是当面打人脸,他及时恢复了平静,开口道: “你能不能做到,我不清楚,但我盛家绝不会这样做,言尽于此,你回去吧!” 张成凤咬牙,心中一片悲凉,她猛然看向棉娘, “棉娘!你应该是宋家人!怎么好意思一直在盛家骗吃骗喝的?你吃的穿的,应该都是我的!我若是你,早就羞愧得主动认错了,居然还死皮赖脸,装着没事人一样。这种大不合规矩的事,盛家人只怕背后都在笑话你呢,我劝你识趣一点,主动一些,宋家应该也会重新容纳你的。” 棉娘没想到,她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这是恼羞成怒吗? 她慢条斯理道: “你在宋家呆了一年,是不是有些糊涂了?当初换人出嫁,不是你死皮赖脸非要换的吗?哦,当时你还给了我一两银子的,说是补偿,那一两银子缺角豁口的,也不知道份量够不够足,我还留着呢,要不要拿给你看看?” 这一两银子的事,盛家人还是头一回听到。 三妹紧紧挽着棉娘的胳膊,笑道: “原来我的好三嫂一两银子就买来了,真划算,嘻嘻!” 二妹纠正她, “你搞错了,不是买,是这张成凤倒贴了一两银子。” 三妹歪着脑袋, “是这样吗?” 五郎好不容易休息一回,这次也来了,他肯定点头, “二姐说得没错,张成凤连送带补贴,把我们的三嫂送来了。” 三妹惊奇,瞪大双眼, “这样一说,我们岂不是还要感谢她?我可没有银子!” 老爷子坐不下去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盛家人是没有骂人,但再坐下去,他怕忍不住笑出声来。 道了声失陪,就离去了。 老爷子一走,盛家人教养的边界就放宽了一点。 连朴实的二婶都开口道: “棉娘是我们盛家的好媳妇,我们很感激你把她换过来,倒是你张成凤,让很多人都笑话,我们都清楚你是什么人,你就是附近村里的八卦中心人物,每天都有新鲜事的那种,我们盛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幸亏你和棉娘换嫁了,要不然我盛家就成天鸡飞狗跳了。” 三妹连忙又道: “感谢归感谢,我们可没银子给你,那一两你也别想再拿回去!” 张成凤很恼火,这特么是银子的事吗? “好,你们都被棉娘迷了心窍,你们别以为她温柔善良,她心狠毒着呢,把我亲爹她的养父都打瘫了,以前还勾引我爹,不要脸的很……” 她话没说完,三妹一步冲上去,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我让你嘴贱!胡说八道……” 一边说,一边又是一巴掌,打得响亮之极。 张成凤竟躲不开。 再然后就没法躲了,盛家人全部冲了上来,人人出手,不是掌掴就是脚踹,将她打得嗷嗷直叫。 盛家人真是下狠手哇! 只片刻功夫,张成凤就鼻青脸肿了。 第127章 还不快滚! 盛大婶大声喝斥: “以后我们若是再听到这种话,不管是不是你传开的,我们都会算在你头上,专程去打你一顿!” 二婶也怒斥: “明明是你爹不是个东西,这附近村的人谁不知道?都在暗地里议论多少次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你还想诬蔑我们棉娘,也就是今天有孩子在场,我们不想多说,打你都是轻的,下次我们就报官,让你蹲大狱去!” 在众人的唾沫星子中,张成凤落荒而逃。 真是倒霉,失算了,盛家人太多,她应该早点走的。 只是心愿没有达成,真是很不甘啊! …… 张成凤走了,盛家人还是愤愤不已,这什么人啊,真是猪八戒砸自己脑门,倒打一耙。 二妹拍拍手, “都别气!这种人说话就是放屁,不值得咱们生气!我熬了糖稀呢,咱们去做米子糖!” 糖可是好东西,都爱吃,就是制作过程有些麻烦,耗时,平日里没谁家肯做。 大家都来了兴趣,一边往厨房去,一边纷纷说起自己制作的糕点小吃。 却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找棉娘。 棉娘听清了,来人是宋兴宁。 这个人,她一点也不想见! 她但愿她前世都没有见过这个畜生! 以前因为阮氏,她还给张成凤几分情面,现在与张成凤早就翻脸了,那两口子她看一眼都嫌多余。 二妹不高兴了, “这宋家怎么回事,刚走了女的,又来了男的,不会都要找我们棉娘的麻烦吧?” 三妹举起拳头, “怕什么,他要是说话不好听,再给他揍回去!” 于是,众人一窝蜂的,又转回前院。 宋兴宁跟张成凤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他还迎面撞见了张成凤,正好鼻青脸肿的从盛家逃出来了。 两人互相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隔着远远的,交会而过。 宋兴宁进了盛家门,双方见面,棉娘根本不想跟这人说话,三妹抢先开口了, “姓宋的,你找我三嫂有什么事?” 秀才毕竟是有身份的,众人无意之中都会敬几分,而且大家也不知道宋兴宁的真面目,所以都很克制。 唯有三妹天不怕地不怕,没有将秀才放在眼里。 若是来找三嫂麻烦的,都将是她挥拳的对象。 宋兴宁看了看众人,眉头微皱, “棉娘,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话音刚落,三妹又抢先开口: “不行!我三嫂是女子,你一个外男,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你这叫不会礼貌知道吗?” 五郎纠正道: “三妹,这叫于礼不合。” 三妹猛点头, “对,于礼不合!你一个男子,扭扭捏捏的做什么,有什么事就痛快点说出来!” 宋兴宁颇为无语, 他来这里肯定是有正事啊,结果就两个孩子在这叽叽喳喳的。 算了,今天必须把话说出来。 “那就在这里说吧。”他诚恳道,“棉娘,你也知道,当初成亲的那天,我们都弄错了,原本我想着既然错了,就应该补正,但张成凤已经进了宋家门,我要是赶她出去,于她名声大为不利,所以只得忍了下来。 但谁想,那张成凤就是无盐嫫母,惫懒狠毒,与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棉娘,我们才应该是一家人啊!我这次来,是想请你考虑一下,重新入我宋家,我不计较你在盛家的任何事情,如何?” 棉娘被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要恶心坏了。 什么不忍?让人听了,觉得他多么高尚无私似的。 她冷冷道: “你不计较,我计较!你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众人稍有些诧异,棉娘对宋秀才,怎么好像有很大的意见似的? 一般来说,就算嫁错了,那也是两人没缘分,不至于因此成仇啊? 该不会是,嫌宋秀才来迟了吧? 三妹紧紧拽住棉娘的胳膊。 宋兴宁似乎也有些误会了,他继续道: “棉娘,你是嫌我醒悟得太迟吗?其实也不算晚吧,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年,一切都来得及,只要你愿意回宋家,我立刻就休了张成凤。” 棉娘有些无奈,还是得挑明啊,跟这种人纠缠多一息,她都觉得不值。 “宋兴宁,我明白告诉你,我一点也不想跟你有什么瓜葛,听清楚了吧?我就是纯粹不想见到你,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打扰我!” 宋兴宁皱紧眉头, “棉娘,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放心,我一定会弥补你的,一辈子都不会负你!任海枯石烂,我宋兴宁都不会变。” 棉娘只想呵呵。 有句话真的没错,一个人越是缺什么,他就越会标榜什么。 “我没有误会,也不需要你的什么弥补,你离我越远越好。” 宋兴宁还是不肯罢休, “棉娘,你想清楚了吗?若是盛三郎回不来了,你就要守一辈子寡,一辈子形单影只,孤苦一生,你有想过吗?” 三妹冲上来就踹了他一脚, “敢说我三哥回不来了,你找打!” 五郎严肃道: “就算你是秀才,也不能凭空造谣,搬弄是非!” 宋兴宁被踹了一个屁股墩,脸色涨红,大声道: “我这是假设,是假设!你们怎么能随便踢人?” 五郎面色不变, “你拿假设吓唬我三嫂吗?” 三妹哼了一声,双手叉腰,小小身板竟有一种压人的气势。 她的声音比宋兴宁更大, “假设也不行!你是什么秀才,随便咒别人不幸?别人有咒过你家人不幸吗?你这叫,这叫……” “这叫失德!”五郎接口道,“不顾他人感受,恶意挑拨,这个人,我看德性很有问题!”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其他人顿时也觉得宋兴宁这话确实太欠妥了。 盛大婶严厉道: “宋兴宁,我们盛家没得罪过你吧?你这么咒我们盛家儿郎,是何用意?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宋兴宁欲哭无泪, 他这话确实不应该当着众人的面说,可是,这不是你们非要旁听的嘛! 棉娘也板起脸, “三郎是我丈夫,你恶意揣摩他身故,我三妹踹你一脚,算是抵销了!我已经没话跟你说了,你走吧!” 三妹手一挥,狠狠道: “还不快滚!” 宋兴宁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更改了,再说也是无用,他恨恨地看了众人一眼,抱着胸口走了。 这个死丫头片子踢人真狠,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 第128章 心花怒放 回到家,张成凤还在擦脸。 她脸上身上都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仍有些发疼,盛家人真没客气。 看到宋兴宁胸前的一块脚印,她讥讽道: “怎么,你堂堂秀才,也被揍了?这么没面子的吗?我还以为盛家要留你吃饭呢!” 宋兴宁脸色黑沉,扫了她一眼, “你一个挨了不知多少打的人,有什么资格取笑我?你去盛家,是想重新做盛家儿媳吗?我看你真正是在做梦!无知之人,无谓之举!” 张成凤毫不示弱, “我无知,你就有知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盛家做什么去了?还不是想向盛家摇尾乞怜?盛家会答应你?人棉娘会答应你?你也不看看你宋家是什么名堂,要什么没什么!人家凭什么跟你?也就是我张成凤瞎了眼,上了你们这破船!” 宋兴宁有了短时间的沉默。 毕竟张成凤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他们家确实太穷了。 “总有一天,我会中举做老爷!到时你们就好好等着!” 宋兴宁狠狠说了一句,也像是在为自己鼓劲。 是了,做老爷! 张成凤听了,也沉默了一会。 这人毕竟是能做老爷的。 她都熬了一年了,岂能半途而废?要不,再坚持一下? 她眼珠一转,“哼,做老爷,没有我张成凤,你做屁的老爷!” 宋兴宁冷笑, “难不成,我做老爷还需仰仗你的帮助?” 张成凤脑子急转, “你忘了我的梦魇之术了?我预测过,没有我,你绝对做不上老爷!” 这话顿时让宋兴宁迟疑起来。 张成凤平日里还有些神叨,喜欢说些意外的话,比如村里某人在数天之内会倒大霉,比如某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比如某人会有亲戚前来投奔,等等。 关键是,她说的几乎全都应验了! 虽然这些事吧,都不是什么大事,让她算些其它的事情,她多半也答不上来,村人就当是个笑谈、奇谈。 但是,他不同于这些村夫村妇,中举对于他来说,绝对是重中之重,再没有第二件事能与之相提并论! 当然,不排除是张成凤在瞎说,但他不能去赌。 在这件事上,他绝不允许有任何纰漏! 而且宋婆子说得也对,他们确实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他们。 一念及此,他的话也软了下来, “谁信你的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是不是应该去做饭了?” 张成凤顿时心花怒放,这就表示,宋兴宁向她服软了啊! 早知道这招这么好用,她早就该用的! “知道了,我这不是正准备去嘛!” 张成凤一步三扭,款款而去。 至于和离一事,两人谁也不提了。 日子好像又恢复到了从前。 只不过,张成凤离去后,宋兴宁眼中的阴霾简直隐藏不住。 …… 年前的日子是最放松的,徐娇娇还来了盛家一趟,找棉娘。 这段日子,镖行通常也是没生意的,也准备过年了。 除了一些吃的,她还给棉娘带来了几张大牛皮。 棉娘摸着牛皮,这些都是整张的,有些哭笑不得, “你给我带牛皮干嘛?我用不上它。” 徐娇娇正抚摸着叼蝉,棉娘抱着叼蝉去找过她几次了,也较为熟悉了,叼蝉已经不排斥她了。 “牛皮可以用来做鞋子呀,也可以做衣服的。你是不知道,我们镖行有整整五大车这样的牛皮!” 棉娘好笑, “牛皮多了销不出去就送人是吧。不过,你们怎么囤有这么多牛皮,是打算改行了吗?” 徐娇娇叹口气, “改什么行,这是以前一个雇主要保的货!但是,这些货陆续送来后,放在我们镖行很久了,却不见人前来委托押运,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雇主意外身亡了,他是外地行商,连家人都找不到。按照约定,这批货算是归我们镖行了。 这些牛皮,按说是比较贵重的,可是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大家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有闲钱买这样的东西?根本卖不出好价钱,贱卖又觉得不值,若是运到省城去,可能会好一点,但路途又太远,还有危险,算算划不来,就一直搁在仓库里了。” 这样啊? 这确实,东西是好东西,问题是卖不出钱,那就成了鸡肋了。 因为牛皮光放着还不行,需要定期处理一下,晒一下,不然就生虫了,那就废了。 五大车牛皮,这就很麻烦。 诶,等等! 棉娘忽然想起,前世曾有一支军队前来收购过弓箭材料,而这牛皮,就是最佳的弓弦材料啊! 算算时间,也就是开年以后的事情。 要不要搏一把呢? 棉娘的心跳都加快了一些,五大车牛皮想要买下来,可不是小数目。 “哎,棉娘,你在发什么呆呢?是想你夫君了吗?” 徐娇娇看她有些呆愣出神,不由打趣道。 棉娘捶了她一拳, “贫嘴!我是在想,我要不要把你们的牛皮买下来!” 徐娇娇惊了, “你买牛皮做什么?你要是嫌不够,我下次再送你几张就是了。” 棉娘摇头, “不是这意思,我是想全部买下来!然后找机会转卖出去。” 徐娇娇更惊, “你确定?这有不少呢,你要卖到几时去?” 棉娘笑道: “我确定。不过要卖到几时去,我也不敢保证。你回去给伯父他们说说,看要卖个什么价?” 徐娇娇皱眉,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真想要,全部送给你就是了,说什么价钱!镖行上下都欠你的,谁敢收你的钱。” 棉娘连忙摆手, “那不行,我这是要拿去做生意!做生意懂不?那必定要出本钱的。你们若是不收钱,那我就不做这个生意了。” “这样啊?”徐娇娇挠挠头,伸出一根手指,“要不,你出十两?” 棉娘哭笑不得。 牛是相当重要的牲畜,牛皮得来自然也非常不易,五大车牛皮,十两银子只怕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你好好说。” 徐娇娇有些苦恼了, “唉呀,我说不好!你跟我去镖行,跟我爹去说吧。” 左右也是无事,棉娘当即带上叼蝉,一起去镖行。 第129章 我一点不稀罕 当然,她先看了那些牛皮,确认没什么问题,才见了徐父。 徐父听了她的来意,也是连说不要钱,全部送给她。 棉娘哪里肯,坚决要给。 徐父就说等你卖了牛皮,收到钱了,再给他也是一样的。 棉娘还是不肯。 虽然站在她的角度来说,徐父说的是个好主意,把她的风险降到了最低。但,要是牛皮一直卖不出去呢,或者以后出了什么意外而损失了呢,那镖行是不是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到那时候,棉娘还要不要赔偿他们? 做生意,就要有承担风险的觉悟,无论是赚了还是赔了,都与他人无关。 最后好说歹说,徐父收了一百两。 这真的是人情价了。 镖行出人出车,将牛皮送往盛家。 路上的乡邻见了,都很好奇,便上前打听。 棉娘也不说别的,只说她买来有大用。 众人纷纷惊叹,盛家这是娶了个不得了的媳妇啊,这么多牛皮,一看就价值不菲,却被她买下来了,有胆量,有魄力! 还有钱。 官道上,除了桃花村的人,还有鸡毛村的。 有个人也凑了上来,喊了声: “棉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棉娘简直要无语了,又是宋兴宁! 又来找她干嘛,她上次说得话不够清楚吗? 一旁的徐娇娇也是听棉娘说过,这人表里不一,她截口道: “你找棉娘做什么?有话就在这里说!” 得,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盛家人不在场的机会,却还是有个搅局的。 宋兴宁很恼火,却没有表露出来。 “徐姑娘,我就是想说几句话而已,这官道之上,人来人往,难道我还能把棉娘怎样了不成?” 徐娇娇看向棉娘。 棉娘叹了口气, “娇娇,那你们先走吧,我等会就来。” 棉娘也就往边上走了几步。旁边就是稻田,稻子都割了,就剩下一片光秃秃的草桩子,时间一长,天气一冷,全都变成了昏暗的颜色。 宋兴宁还想继续往稻田里走,奈何棉娘不动了,他只得开口道: “棉娘,那天人太多,有些话,没说出口。其实,我以前就很爱慕你,所以早早就请人定下了婚约,我心里一直都记挂着你的。可万万没想到,成亲那天,我等来的却是那张成凤!我原想把她就那么原样退回张家,可张成凤死皮赖脸,竟然直接抱住了我,还大喊大叫,引来不少人偷看。 唉!为了她的声誉,我只得捏着鼻子认下了。可是从那天起,我就一直活在苦恼之中,那张成凤无论人品样貌,都不及你的万一!天可怜见,我简直是煎熬到了现在,我是再也忍不了了,只有你,才是我一生中的的同路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说得情深意切,声音发颤,棉娘怀疑,要不是路上还有人经过,他可能还会声泪俱下了。 棉娘默默退后半步,都不想看他,转头望向宽阔的稻田。 “我明不明白你的意思,并不重要。宋兴宁,我那天应该说清楚了吧?我不想与你有什么纠葛!” 宋兴宁急道: “棉娘,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像你这样的姑娘,就应该与我在一起啊!我好歹是秀才,那盛三郎不过是个村夫,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你这么年轻,难道就这么过一辈子吗?” 棉娘叹口气, “我夫君是什么身份,不用你提醒,我相信他一定能回来。而你的秀才身份,我没有半点兴趣,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想与你在一起!我说明白了吧?不要再来纠缠我,告辞!” 她转身欲走,宋兴宁却拦住了她, “棉娘!我不相信你会这么想!换作任何人,肯定都会选择我,你是怀疑我不够诚心吗?你看看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手镯,似乎是银子做的,但颜色灰暗,杂质太多,没什么价值。 他双手郑重捧着,递给棉娘。 “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手镯,可谓传家之宝,从来没有外流过,那张成凤我看都没给她看一眼,今天我就把它赠送给你,你就是我宋家绝对的主母了,你看怎样?” 棉娘想要笑,忍住了,双手也没有丝毫动作,冷冷看着他。 “收回你的宝贝!我一点不稀罕。还有,你说话别扯上我,犯恶心!知道吗?” 什么传家之宝,什么主母,脸皮真是够厚的。 宋兴宁愣住了, “你好像真的对我有很大意见,可是,我没得罪过你吧?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有过婚约的啊?” 棉娘冷哼一声, “婚约又不是我的意思,说这个有意义吗?让开,不然我踹你了!” 说了这么些,她已经很有忍耐力了,再拦她,她肯定会给他一脚。 没机会报前世的仇,先给他一脚也是可以的,以她现在的实力,对付这个小人肯定没问题。 宋兴宁满脸不甘,但不得不让开。 同时心里在疯狂呐喊,真是太可惜了! 成亲的那天他就应该果断点,立即换人,不管任何困难! 张成凤又胖又懒,简直一无是处。 而棉娘不仅长得好看,能干,还会赚钱,还孝敬父母爹娘。 两者一比较,他简直后悔得要把牙齿咬碎! 老天爷真是没长眼睛啊! 要是他娶了棉娘,他全家人的生计都不用愁了,他宁兴宁就只想一心读书,考功利,什么也不用管了。 难怪人家说娶妻要娶贤,娶对妻子了,旺三代。 古 人诚不欺人也。 …… 棉娘很快追上队伍。 徐娇娇八卦之心燃起,问你们都说了啥? 棉娘一笑, “他想要我跟他一起,简直是让人恶心,我晚饭都要少吃半碗了。” 成亲两个字,她提都不愿意提,她觉得那是亵渎这两个字。 徐娇娇啧啧两声, “还是怪你长得太好看了,宋秀才明明可以娶到你的,结果,啧啧,这不得肠子都悔青?尤其对比一下张成凤,哈哈,我好像有点理解他了。” “去你的!” 盛老爷子对于棉娘买了这么多牛皮,很是吃了一惊,不过没有立刻问原因。 第130章 杳无音信 盛家其他人也闻讯围拢过来,也是纷纷惊奇不已,棉娘没多说,喊她们帮忙一起卸货。 等镖行的人走后,老爷子才问起原因。 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也不好隐瞒,多少要说明一些了。 棉娘早已考虑过,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便道: “你们大概听说过,张成凤自称会梦魇之术吧?她的预感有时候很灵验,你们听过吗?” 几乎所有人都点头。 鸡毛村本就与桃花村相邻,离得很近,而八卦这种东西,传播速度又快,覆盖力又强,除非是聋子,不然多少都会听到一些。 以张成凤这种惫懒之人,如果不是有这一特殊能力加持,哪里还会有人跟她一起玩。 “但其实,我也会一点这个,有时候也会有预感呢。” 棉娘又说了一句。 其他人还在发懵时,五郎反应最快,当即接了一句, “三嫂果然厉害!那张成凤都会,三嫂也会,很正常!” 三妹是浑不怕的主儿,嘻嘻一笑,开口便道: “那三嫂你是卦姑吗?” 盛大婶连忙喝斥了一句, “佳慧,有你这么说你三嫂的吗!” 大元国素有三姑六婆之说。 三姑,指的是尼姑、道姑、卦姑。卦姑,是专门给人占卜算卦的女子。 六婆,指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 这几种人,其实哪个地方都有,但是有的名声就不好听,比如卦姑,一向被认为是哄骗银钱的。 三妹吐吐舌头。 棉娘自然不以为意,笑道: “我没有做卦姑的打算,但我的确有一点预感的能力,所以我买下了这些牛皮,打算赚点钱。” 盛老爷子最沉得住气,此时才开口道: “你是预感到,会有人收购这些牛皮吗?这些牛皮价值不菲吧,你要是预感错了,那可就……” 老爷子话没说完,棉娘明白他的意思,接口道: “应该不会错的,错了我认倒霉好了。问题只在于,到时候要让别人愿意收购。还有,这些东西要放在家里一段时间,会增添一些麻烦。” 老爷子摆摆手, “一家人,不用说这些话。” 还叮嘱众人看着点,防止有人来偷。 三妹拍拍胸,说这事包在她身上。 棉娘笑说,以后卖到钱了,给她分红。 其实棉娘也叮嘱过叼蝉的,有它看守,那基本没问题了。 再说,这些牛皮虽然值钱,但要是卖不出去,那就不值什么了,所以,应该不大会有人来打它的主意。 …… 时间如小溪流水,缓缓淌过,一去不复返。 转眼之间,过年了。 辛苦了一年的村民们,都尽量把这个日子过得更好一些,家家户户的炊烟,都比往常持续的时间要长一些。 今年遭了蝗灾,又遭了劫匪,但后面经过剿匪,铲除县丞这个巨贪,又弥补回一些,算是大差不离了。 盛家的日子算是最好的,团圆席上的菜肴,也比其他村户更丰富。 只是,这团圆席,却并不团圆。 盛家还有三个儿郎在外参军,且杳无音信,这让众人在欢庆之余,却也有些黯然神伤。 关键时刻,还是盛老爷子站出来,讲了一番鼓劲的话。 他坚信,盛家儿郎一定会回来的! 虽然杳无音信,但也没有噩耗,这就是好事! 他们只需等候亲人归来就是了。 今年盛家虽然少了三个壮劳力,但收入并不比往年差,甚至还多出了一点,这其中棉娘的功劳最大,其他人也力所能及,作出了自己的努力。 收入也还罢了,难得的是盛家人团结一心,和睦相处,这是最让老爷子欣慰的。 当然,个别人除外,那已经不是家人了。 众人想想也是,打仗的地方远,没消息不代表就出了事,用不着自己吓自己。而且现在的日子过得也好,应该满足了。 于是又高兴起来。 今年多了盛大姐三人,少了三个儿郎,所以还是住得下,孩子多还热闹了一些。 童学童霜囡囡五郎三妹,五个孩子。 三妹当仁不让的成了孩子王,五郎都争不过她。 这年头,读书多没用,得靠拳头。 当然,这话是三妹说的,五郎并不认同。 五郎在她们面前通常会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也不屑于跟她争。 扫尘,贴年画,祭祖,吃年饭,守岁,拜年,一样不落的走完。 棉娘也给几个孩子开了压岁钱,就照着婶子们的数目来,并没有超过。 第二天,来给盛家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别的村且不说,本村人几乎没有落下的,家家都有人来。有的还是全家都来。 盛大姐烧茶水都要烧不过来了。 热闹了一天后,棉娘去镇上给阮氏拜年。 三妹理所当然地跟着。 跟一群小屁孩玩耍,有时候是挺开心,但只能偶尔玩玩,轻轻碰一下她们就喊痛,老没意思了。 还是跟着三嫂好,有吃的,长见识,而且她还要保护三嫂! 到底是过年,镇上也比往常热闹许多。 好些铺子,都已经开门了,走来走去的贩夫也不少。 棉娘给三妹买了一些零嘴,都是家里没有做的,家里只能做一些常见的零食。 三妹力气大,吃得也比普通孩子要多一些。 两人逛到了阮氏家门口,看到张氏肉铺竟然开门营业了。 “伯母过年好,我给您拜年了!” 三妹机灵,往前一跳,当先合掌拜了一下。 “哎哟哟,这女娃真和气,真贵气!” 阮氏看到她们来,很是高兴,连忙让她俩进来,往后面坐。 前面是肉铺,后面就是家,前后是相通的,方便的很。 然后递给三妹一个红纸包。 “岁岁平安!这是谁的娃?” 后一句,是问棉娘的,她还没去过盛家,对盛家人都不太熟悉。 棉娘笑道: “我相公的妹妹,行三。娘,怎么这么早就开门了?” 阮氏扫了一眼外面, “我也没地方去,闲着也是闲着,干嘛不开门呢?之前有段日子生意不好,大家都缺吃的嘛,但最近生意挺不错的,那当然就更要开了。” 棉娘往里面望了望,她不想进去,只把手指往里指了指,然后摆出疑问脸。 阮氏懂了,放低声音道: “还是老样子,手能动,但走不了路,勉强迈个几步,还没出门就不行了,不用管他,这样最好,我省心许多。” 第131章 这像什么话? 棉娘点点头, 她哪里是想管那个老家伙,她是担心阮氏受拖累。 聊了几句,见外面没人注意,她掏出一个小包袱,直接塞进阮氏怀里。 “娘拿着,万一有急用,方便些。” 里面是十两银子。 阮氏感觉到了厚重,连忙要推辞往外拿, “娘不用,上次你给的娘都还没用呢,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棉娘拉住她的手, “娘,我多的是钱!你就别推辞了。” 阮氏失笑, “你这口气,我还没见谁这样说话的。算了,就当娘帮你保管吧!” “成龙呢?”棉娘坐了有一会了,却不见这小子的身影。 阮氏叹口气, “不知道又野哪里去了。娘现在,有点看不住他了,唉!” 她一个妇道人家,要买猪,杀猪,烧水,刮毛,剖膛,分肉,样样都不简单,有时候想拉着成龙帮把手,可一不留神,这小子就溜了。 棉娘皱眉,这样可不行! “娘,你得下重手,再这样下去,他可就废了。” 前世的时候,张成龙就是在外面跟人混野了,恨不得吃喝嫖赌样样都来,还以为自己多牛似的。 这辈子,她绝不能容忍再这样了。不管怎么说,这小子是阮氏亲生的,仅仅为了阮氏,她就必须给他扳正过来! 阮氏叹气,她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可是她分身乏术,有心无力。 “娘,我来管!您别心疼就行。” 正在这时,张成龙从外面回来了。 此时的三妹,坐在外面一些,正一边梭着果子吃,一边朝街上观望。 张成龙进来就先对上了她,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的零食。 “糖葫芦?我娘怎么没给我吃,反倒给你吃了?你分我一半!” 三妹斜了他一眼,嗤笑道: “你谁啊?先叫声姐姐,我再考虑考虑分一个给你。” 张成龙哼了一声,半点犹豫都没有,伸手就去抢, “你给我拿来!” 三妹一把将他推了个屁股墩, “你讨打!” 阮氏连忙上前,将张成龙按住打屁股, “你这臭小子,都快十岁了,还抢人家东西吃!你羞不羞,要不要脸?” 张成龙可能是被打习惯了,也不叫痛,却喊道: “娘,你为什么给她糖葫芦吃,不给我吃?” 阮氏黑脸, “那是盛三妹自己带的!你不帮娘的忙,又不听话,还想吃这吃那,没门!” 张成龙一把挣脱阮氏的手,梗着脖子喊道: “我要吃!我要吃糖葫芦!” 阮氏又要打,棉娘制止了她。 “成龙!见了我怎么不喊姐姐?” 张成龙轻哼一声, “你都出嫁了,还来我家做什么?给我送压岁钱来的吗?” 这,就是这个混账小子的德性。 棉娘脸都要黑了, “你想要压岁钱,可以!但你都没给我拜年,我给什么压岁钱?” 张成龙似乎有了兴趣, “那我给你拜年,你给我压岁钱吗?” 棉娘点头。 张成龙大喜,立刻撅着屁股拜了一下。 棉娘不满意,“你这干啥呢?上供啊?要喊人!” 张成龙立刻大喊:“姐姐新年好!给姐姐拜年!” 棉娘点点头,掏出十文钱,递给他,嘴里念道: “好好干活,好好学习!” 张成龙数了数,不满意了, “我听说盛家日子过得最好,你怎么才给这么点儿?” 一旁的阮氏脸黑了下来,“你这说的什么鬼话!十文压岁钱还少吗?” 棉娘拿出耐心, “我们家的小孩都是十文钱,没有例外的,你当然也不例外。十文钱应该不算少了,难道你还想靠压岁钱发财?那你就想错了,只有靠自己努力,才能赚到更多的钱,明白吗?” 张成龙哼了一声,扭头就往外跑。 阮氏喊:“你又往哪里去?” “我去买糖葫芦!”张成龙丢下一句,然后就没影了。 留下三人一起叹了口气。 棉娘笑了, “三妹你叹什么气呀?” 三妹一本正经道: “这小子,没教好,没一点规矩,用我爷爷的话说,就是长歪了。他是三嫂你弟弟吗,得让他改!” 阮氏听了,又难过又欣慰, “三妹真是像大人一样,这说得头头是道的,不愧是盛老爷子家里出来的,就是懂事。我们成龙要能有你一半懂事,我可就阿弥陀佛了。” 棉娘则不知该说什么好, 三妹这简直是当着和尚的面骂秃子呀! “娘,成龙确实需要管教了,我回去想想,该怎么教育他。我们先回去了。” “哎,饭都没吃呢,怎么这么着急?”阮氏连忙道。 棉娘摆手, “我们一点也不饿,去街上看看热闹,就要回家了,娘您先忙,不用管我们。” 阮氏有些着急, “哎,这孩子,就算你不饿,还有三妹呢,她头一回来,哪能饭都不吃呢,这像什么话?” 三妹举了举手中的零食, “伯母,我有好多吃的呢,不用吃饭,下次再来吃。” 阮氏没办法,只得目送两人离去,叮嘱她们再来。 棉娘确实不饿,而且阮氏还要照顾生意,她俩难道就坐那儿,等阮氏打烊了再做饭给她们吃? …… 一座酒肆里,宋兴宁正与一个人对饮。 “游兄,多谢你的款待了,在下敬你一杯!” “宋兄这么客气做什么。游某与宋兄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一点酒菜不值一提。” “实不相瞒,在下与游兄交流的这段时间,真是获益良多啊!恨不能早点遇见游兄,只是在下囊中羞涩,答谢之礼都备不上,连喝酒都请不起,实在是惭愧之极也!” “宋兄不必如此,钱财乃身外之物,无需多言。宋兄功底深厚,游某也佩服得紧呐!他日开科之时,宋兄必定榜上有名,说不定,还能荣登三甲,也未可知,嗬嗬!” “哈哈,那就多谢游兄吉言了!但有那一日,也是游兄的功劳啊!” 两人正谈笑间,看到窗外走过两个人。 出众的人,总是能吸引到额外的目光。 游兄眼睛一亮,道了句“宋兄稍待”,就冲了出去。 棉娘正拉着三妹边走边看呢,忽然看到一个人向她们冲来,定睛一看,这不是前些天在路边被她救醒的游方元嘛! 游方元还没停下,就喊道: “棉娘!佳慧!没想到又遇见了你们,你们这是逛街吗?” 第132章 他是坏人! 三妹惊讶道: “咦,你这人记性很不错哦,居然还记得我!” 游方元笑道: “你这般与众不同的小姑娘,谁会不记得呢?你们吃饭没有,我请你们吃饭?” 棉娘熟知这人的性子,是个可以结交的人,便笑道: “我们刚拜了年,吃饭就算了。你怎么还在镇上,过年也没走吗?” 游方元点头, “我就在这里过的年。我还遇见了一个朋友,也是秀才,这些天就是与他在一起,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棉娘疑惑, “镇上的秀才?哪个?” 游方元转头往酒肆里一望,却不见宋兴宁的人影,咦了一声,没有在意。 “鸡毛村的宋兴宁,你或许认识?” 棉娘心里咯噔一声。 她那天救治的时候,并没有与游方元过多交流,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他与宋兴宁今世再次相遇,成为宋兴宁的助力。 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就算是间接帮忙,她也不想做。 没想到,游方元还是遇上了宋兴宁。 只能说,历史的惯性真是强大,除非她强行干预逆转,否则,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 她也往酒肆里望了望,一样没发现。 “你与宋兴宁在这里喝酒?” 游方元点头, “是啊,他还在里面呢。” 棉娘叹了口气,斟酌了下,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说道: “游方元,本来我不想在背后说人,但宋兴宁这个人,我却不得不说说。你了解这个人吗?” 游方元迟疑道: “他,人还不错啊,学问也不错,功底扎实,就是欠缺游历,眼界有所局限,这对于政论一科来说,是有问题的,不过这些可以弥补……你说他怎么了?” 棉娘更是在心里长叹口气。 宋兴宁读书是非常用功的,但他没钱,交游不广,见识不足,欠缺眼界,刚好,这位不缺,正好弥补上了。 要是放在戏文里,这宋兴宁简直就是妥妥的主角啊! 生活上所有的事情都由她包了,自己只需要埋头读书,打好基础,然后火候到了,就有游方元来为他补上短板,科举之路简直是顺风顺水。 不过,这些都是前世的事了。 这一世,她绝不想让他如愿,甚至若是有机会,她还想报复回去。 三妹嘴快,冲游方元道: “我三嫂不喜欢他,他是坏人!” 游方元愕然,看向棉娘。 三妹其实也是不知道宋兴宁究竟有多狠毒的,她纯粹是帮腔。 棉娘低声道: “宋兴宁表面上冠冕堂皇,内心实则阴暗狠毒,为达目的,可以不择任何手段。我劝你最好提防他一下,不可全抛一片心,为这样的人费尽心力,不值得。” 游方元吸了一口气,眉头深锁,思忖一番,点点头, “好,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棉娘与他告别。 她也只能说这么多了,对方听不听得进去,她心里也没底。 她与游方元,才是第二次见面,只怕还比不上他与宋兴宁之间的交情。 当然,她救醒过他,就看他怎么想了。 路上,三妹好奇问她, “三嫂,那宋兴宁,你说得他好像坏的很,为什么啊?” 她能这么问,并不奇怪,毕竟宋兴宁到目前为止,其实并没做过什么坏事,至少没暴露出来。 但这个问题,是必须要给三妹说清楚的,棉娘想了想,缓缓解释道: “有种人,平常没有任何异样,甚至说不定比别人做得还好,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他可以牺牲掉任何人。这个宋兴宁,就是这样的人! 三妹,我曾说过,我也会看人,也有预感,说不定比那张成凤还强一些。这个宋兴宁中举之后,为了自己能攀上高枝,将雇凶杀掉影响自己的一切人,包括他的妻儿!” 说到这里,棉娘自己都觉得,这话好像太离谱了,没法让人相信,笑道: “我相信我的预感,这可是我的秘密哦,我说的这些,你信吗?” 三妹却立刻点头, “我相信!三嫂你既然这样说,那姓宋的肯定坏得流脓!三嫂,我也有秘密哦,你要不要听?” 真是个孩子。棉娘笑问, “我很想知道,是什么秘密呢?” 三妹举起拳头, “我想当武将军!我其实不想读书,一点也不好玩。” 棉娘失笑, “你想当将军,当然可以了!只不过,书还是要读一点,要不然,以后你的小兵有密报给你,你都不认识字,那怎么行?” “也是哦!” 三妹歪头,皱起了眉,“那就还是读一点吧,唉,真不好玩!” 棉娘还待继续劝两句时,却猛听有人大声道: “就是她们!把她们围起来!” 棉娘抬头一看,竟然是张成龙,指使着一群少年,不怀好意的向她们围了过来。 这群人一共七个,年纪都与张成龙相仿,最大的应该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大概七八岁。 这帮屁孩子,来找事的吗? 三妹眼中的苦恼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兴奋和跃跃欲试。 呃,那个,话还是要问清楚的。 棉娘怒道: “张成龙!你要做什么?” 张成龙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把你们身上的钱都拿出来!要不然,我们八大金刚就扒了你们的衣服!” 棉娘大怒, 这特么的,简直是不能好好说话了啊! 也许这混账纯粹是信口一说,并没有字面上的意思,但那也忍不了啊! 三妹嗷的一声,就冲上去了。 这帮少年混混,还各自摆出了不同的架式,像是练过似的,实则是唬弄人,摆的不伦不类,就棉娘这种习武不到一年的人看上去,都是破绽百出。 三妹势如破竹,手下没有一合之敌,很快就将这些人打倒在地。 而棉娘才刚走过去。 三妹手指虚空划过这帮人,怒道: “你们这帮鳖孙!就这点本事还敢来找茬,你们是皮痒了来找揍的吧?” 少年混混们一时难以爬起来,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眼露惊恐,眼前这个女孩,也算是他们的同龄人,可凭刚才的交手来看,跟他们好像是两种人。 棉娘还没开口,不远处冲来几个大人。 第133章 你是嫌自己命长吧? 还没到跟前就大喊, “你是谁家小孩,敢在这里打人?” 三妹哼哼两声,大人她照样可以打的。 棉娘反问: “这些小混混是你们的孩子?刚才他们辱骂围攻我们两人,你们怎么不阻止?” 其中一个大婶大声道: “刚才我们没看见!这大过年的,你们就打人,这是要欺负人吗?” 棉娘冷声道: “你的意思是,你没看见,就表示没发生,是吧?” 大婶语塞,另一个妇人接口道: “不管怎么样,这还在过年呢,你们不该打人。他们都是孩子,就算说了一些过分的话,也不应该就直接打人吧?” 棉娘面无表情, “他们说话太难听,让人无法忍受。” 妇人不乐意道: “一群孩子,说话怎么难听了?难听到要打人?你们这么点气量都没有吗?” 棉娘差点气乐, “你的意思是说,你大度,你可以忍受是吧?好!他们说的是,要扒了我们的衣服,不然就要抢钱!听清楚了吧?好,只要你不介意这句话,你现在脱掉衣服,我可以任你们打回去。” 这群人愕然,看向他们的孩子,就见这些人垂头耷脑,一句不吭,知道对方没说假话。 棉娘又加上一句, “如你们所说,看在过年的份上,我们留手了,要不然,就他们那副身板,缺胳膊断腿是必然的!你们有跟我吵嘴的功夫,不如多教教孩子!” 这些人自知理亏,也不再多说了,拉起自家孩子,有的还揍了几下,骂了几句,然后匆匆离去。 这些人都是张成龙唆使的,大过年的,棉娘也不想继续为难他们了。 张成龙也想偷偷离去,被棉娘一把揪住耳朵,再次摔在地上,厉声道: “你知不知道,抢劫犯法?” 张成龙怒道: “你敢打我,我告诉娘去!” “看把你能的!”棉娘冷哼一声,一掌掴在他脸上,“你反正要告状么,那就再加几掌,你一起去告好了!小小年纪,就想抢劫,你是嫌自己命长吧?” 张成龙犟着脖子, “你不是我娘的女儿吗,这不算抢劫!” 棉娘差点气笑, “行!你有种,专挑自己人抢是吧?三妹,他还想挨揍,你来成全他吧!” “哈哈!好勒!” 三妹快乐一蹦,一步就窜到跟前,揪起张成龙, “小子,刚才没打好,咱们继续吧!” 说着,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一拳头照着面门揍了下去。 张成龙被揍得眼冒金花,怒了, “你以为老子真怕你啊!” 怒气值充满,顾不上疼痛了,也不讲章法了,开始乱打乱踢。 三妹也怒, “你敢在我面前充老子,我打不死你!” 两人很快厮打成一团,不过很显然,这是单方面的殴打。 张成龙鼻青脸肿,气喘吁吁,三妹才住了手,叉着腰,道: “没用的东西!服气了不?” 张成龙哼了一声,“我没练好,等我练好了,绝对能打败你!” 小子还有点倔。 棉娘冷笑道: “你的对手会乖乖等着你,等你练好了再打?你想什么呢?你脸大些啊?一点本事没有,还想要做坏事,还交了一些狐朋狗友,也就是我,换作别人,把你腿打断,跟你爹一样,一辈子躺在床上!” 张成龙一甩手,怒道: “你还提我爹!我爹的腿不就是你们打断的吗?” 棉娘嗤笑一声, “你爹的腿,不是我们打断的,那算他自己倒霉!再说了,我就算打断你爹的腿,那一点不过分!你爹没有跟你说过,他为什么断了腿吗?” 张成龙沉默了一下,他爹断了腿,他听过好几种说法,但除了他本人的说法外,其它说法好像都不光彩。 他不想继续纠结这件事,便喝骂道: “你们滚!不肯给钱就快点滚,我家也没饭给你们吃!” 棉娘的怒气再次上涌。 这特么都快成老混子了啊! 左说不通,右说不通,就是要混账到底。 三妹也气,再次给了他几脚。 “从今天开始,我们只要有空,就会来你家!但凡见到或者听到你还是这么混账,就打!” 棉娘咬牙切齿,这不看紧点,这小子真要变坏了,长大了不知会怎么作恶。 张成龙一惊,撒腿就跑。 “滚,你们滚!不准上我家!” 棉娘和三妹齐声叹气,摇头。 …… 游方元回到酒肆,发现宋兴宁不在桌前,刚想去问店小二,宋兴宁从酒肆后门进来了。 “宋兄,你刚才去哪儿了?”游方元问。 宋兴宁笑了笑, “一时内急,去了趟茅房。游兄,刚才见到谁了?” 游方元有些疑惑,之前看向窗外时,宋兴宁明明也看了的,他应该认识棉娘,可这会怎么又这么问呢? 他哪里知道,宋兴宁不久前还在盛家挨了一脚,根本不想再与盛家的人发生任何交集。之所以有这么一问,是要显得自己光明磊落。要不然,游方元匆匆跑出去一趟,自己却不闻不问,那也太不合情理了。 “是盛家的棉娘和佳慧。游兄认识吗?”游方元故意问了一句。 宋兴宁神色如常,慢慢说道: “自然认识的。你不是曾说过,棉娘救过你嘛。不过,盛家在我们附近,日子是过得最好的,她们难免心气稍高,对在下这等穷酸,一向是没好话的。游兄若是听到她们编排在下,也不足为奇。” 这句话,他说的很慢,仔细在脑子里斟酌了一番,才讲出来。他既要证明自己无辜,又要打压盛家人的声誉,还要注意不过分不刻意,还要不引起游方元的怀疑。因为棉娘和盛三妹可能会说一些对他不利的话,他得提前打个预防。 游方元何等阅历,听出了他话中的谨慎。 心中微沉。 你是不知道,对方不是编排你,那是直接揭你的老底啊! 就是不知道,你们两个,哪个说得是真。 但他倾向于棉娘一些,不是因为棉娘救醒过他,而是因为他与棉娘之间,没有任何利益纠葛。 而他与宋兴宁呢? 就很难说…… “倒也没说什么,就是聊了几句家常,嗬嗬,喝酒,喝酒!” 第134章 兔崽子你找死! 游方元搁置这个问题,继续吃饭喝酒。 吃完,两人回鸡毛村。 这段时间,游方元就在宋兴宁家暂住,他本是四海为家的人,也不讲究,随便搭个地铺能睡觉就可以了。 至于吃饭,宋家没钱,吃饭的钱基本上是由游方元拿出来的,交由宋婆子和张成凤买米买菜。 今天是刚过完年,游方元是一时兴起,加上宋婆子和张成凤做的那些饭菜,嗯,有些欠佳,天天吃有点遭不住,所以才拉着宋兴宁来镇上喝酒。 回到宋家,游方元踌躇着开口道: “宋兄,我已经打扰你家多日了,明日我想继续启程了。” 宋兴宁一惊,握住他的手, “怎么突然就要走?你不是说哪里都可以是你的家吗?咱们一起谈古论今,挺痛快的,是在下招待不周吗?” 游方元摆摆手, “不是,什么招待我不在乎,你知道的。只是我浪惯了,原以为我能静下来长住,没想到不行,闲不下来,晚上入睡都难,所以想继续前行了。” 宋兴宁眉头深深皱起,叹了口气, “如此,也好,是我与游兄的缘分还不够深呐!唉,我原以为能天天向游兄请教,一直到开科那天呢,没想到这般匆忙。” 宋兴宁笑道, “若是有缘,咱们还是能再见的。再说了,下次科考的内容,我已经把猜测和推理仔细分析过给你听,连最好的文章也送给了你,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宋兴宁再次长叹, “也罢,明日一早,我为游兄饯行。” …… 张成龙匆匆跑回家。 见到他灰头土脸的模样,阮氏皱眉问: “怎么又搞成这般模样,跟谁打架了?” 张成龙不想说丢人的事,随口道: “一点小事,我去洗把脸。” 说完,径直跑往里面院子里,拿了脸盆,舀水洗脸。 屋里的张屠户被惊动了,大声喊道: “成龙回来了?给我倒杯水来。” 张成龙也就是洗去了脸上的灰尘,再将身上随便扑打两下,就准备出去的,想了想,还是走进了屋。 张屠户撑起上身,疑惑道: “我的水呢?” 张成龙皱眉: “我说你也可以动,怎么不肯自己走呢?倒杯水还要等我来,你不憋得慌啊?” 张屠户怒道: “你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老子我了?你娘是个棉里藏针的,经常堵得老子心烦,你特娘的也来编排我?” 张成龙一脸无所谓, “谁让你腿断了呢?做人就要认清自己。我娘不待见你,我那个便宜姐也厌恶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张屠户沉下脸, “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姐来过了?” 张成龙点头。 张屠户骂道: “特娘的,来了也不给老子拜年,真是白养了她,早知道如此,老子就该……” “该什么?” 张成龙也怒了,“你这个老混蛋,怎么当爹的?好多人当着我的面,挖苦讥讽,我就算不想听,特么灌也灌进耳朵里了,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你的破事吗?现在好了,她们还盯上我了,要随时过来打我!” “兔崽子你找死!” 张屠户又羞又恼又怒,不等他说完,抓起身边的一只破碗,狠狠甩来,被张成龙躲过了。 “有力气打我,没力气倒水,看把你能的!” 张成龙冷声道。 张屠户大骂, “你这臭小子,老子白养了你多年,老子白养了一个赔钱货不说,你也跟老子作对!” 张成龙翻了个白眼,准备离去时,阮氏却进来了。 “成龙!有人说你唆使他孩子打你姐姐她们,是怎么回事?” 张成龙不回话,咕哝道: “哪个家伙这么不讲义气?” 张屠户疑惑道: “你打你姐姐做什么?” 阮氏黑着脸,也没有理会张屠户,仍然冲着张成龙,厉声道: “你们是不是还说过,要扒了你姐姐的衣服?是不是?!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混账,这种话也能随便说吗?!” 张屠户一愣,紧接着嘿嘿阴笑起来, “好小子!跟你爹我眼光一样,不过你不应该……” 张成龙突然跳起来,怒吼道: “你闭嘴!谁像你一样?那是我们八大金刚的口头禅而已,说顺嘴了。你特么天天躺在屋子里,屁都闻不到一个,小爷我还要在镇上混个名堂出来的,能跟你一样吗!!” 张屠户气得全身颤抖,抓起枕头就扔了过去。 “你个小逼崽子,你无法无天了啊!你给老子滚过来,看老子不打死你!” 张成龙低下头猫着腰,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快得阮氏根本反应不及,一只手抓了个空。 …… 夜晚了,都要睡觉了。 宋兴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眉头深锁,心事重重。 这种情况是很少见的,张成凤疑惑道: “你怎么了?” 宋兴宁突然停了下来,双眼紧紧盯着她。 张成凤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这种眼光,绝没有旖旎的意思。 良久,宋兴宁板着脸,开口道: “你上次的药呢?拿给我一点。” 张成凤疑惑道: “什么药?” 宋兴宁冷哼一声,弯下腰,轻声道: “我爹娘上次中了毒,不是你下的药吗?” 张成凤吓得跳了起来,脸色发白,屋子里的气氛骤然之间,如同换了天地。 “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给他们下药?不是,他们是吃了毒树叶才中毒的,我也中毒了呢,怎么会是我下药?” 宋兴宁冷冷看着她,丝毫不为所动, “什么毒树叶,能把人都给毒死?其他村民怎么没发生过这样的事?至于你,那叫中毒吗?自己把自己抠吐了,就没事了,这样的戏谁不会演?” 张成凤目光惊恐,声音悲愤,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猜度我?你无凭无据,我是你妻子啊!他们也是我爹娘啊!你这么怀疑我,当初你怎么又不说?” 宋兴宁站直身躯, “我当然是事后才想通的。废话少说,赶快把药拿来,我急着用!” 张成凤声音发颤, “我,我没药。我没有给他们下毒,你少冤枉我。” 第135章 我没下毒 宋兴宁有些不耐烦了, “嘴硬是吧,行,明天我就与乡邻们说,你对爹娘一直怀恨在心,上次就是你下的毒,你看他们是信我,还是信你!” 张成凤觉得自己全身开始颤抖,嘴巴干涩,半晌,最终只能低头认输。 “我,我,药我有,但我没下毒,那是我买来毒老鼠用的。” 这句话说完,似乎耗尽了她的全身力气。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说话也能这般费力。 宋兴宁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赶紧拿来!” 张成凤抖簌着打开箱拢,从最底层翻出了一包药粉。 宋兴宁一把夺过,看了看,问: “这东西怎么用?” 张成凤结巴道: “用,用水化开,就行了。” 宋兴宁再次看向她, “要放多少?” 张成凤颤抖着问: “你,你要拿去做什么?” 宋兴宁眼睛都没眨一下,道: “我有一个朋友找我借的,他要去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但他对我非常非常重要,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把药给他!” 张成凤咬着嘴唇, “你,你不会下在我碗里吧?” 宋兴宁皱眉, “让你说个剂量,你磨蹭什么?我有这么白痴吗,拿你的药给你下毒?” 张成凤只得道: “毒老鼠的话,用手指捻一点就够了。” 宋兴宁仍然看着她,不作声。 张成凤咽了一下唾沫,只觉屋子里的温度都下降不少, “你,你还要问什么?” 宋兴宁凑近了一点,阴森森道: “我要问什么,你会不知道?你少给我装蒜!凭你的那点小聪明,能在我面前摆弄过去?继续说!” 张成凤腿发软,口发干,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宋兴宁是这样的一个人呢? 她一向都是与宋婆子争吵,绝少与他发生冲突,没想到,仅一次交锋,就让她心惊肉跳,冷汗直冒。 她太小看这个人了! 她不确定他要做什么,但她知道,绝对不是毒老鼠这么简单,这点小事,用不着他秀才大人连夜亲自逼问。 但她不能不答。 她一咬牙,压低嗓音,干巴巴道: “如,如果是用来对付人,那就需要用四根手指并拢,撮五下。” 宋兴宁轻哼一声,直起身, “我怎么可能用来对付人?我只是想知道对应的剂量,心中有数,才好回复别人,别想多了!” 说完,收好药包,洗漱去了。 张成凤发了一会呆,慢慢躺回床上,裹好被子。 虽然被子很厚,但她没有一点温暖的感觉,只觉一阵冷过一阵。 …… 第二天一早,三妹就一骨碌爬起来,吃过饭,就嚷着要去镇上张家。 棉娘惊讶道: “昨天我们才去过,又去做什么?” “去打张成龙啊!”三妹理所当然道,“你昨天不是说过要去吗。还有阿爷也说过,有些人,不打不成器!” 棉娘哭笑不得, 她昨天是威胁过张成龙,有空就要去监督他,但那也不是每天都要去啊! 三妹撇嘴, “三嫂,打铁就要趁热!有些事不能耽误。” 棉娘怀疑的目光, “我觉得你就是手痒了,昨天没打过瘾,对吧?” 三妹却扭捏起来, “三嫂,话不能这么说,打人怎么会上瘾呢,那是不对的。不是,我根本没上瘾,我就是想去看看。” 好吧,不管有没上瘾,想去就再去吧。 反正现在还在过年,没什么事。 两人手拉手,往镇上走。 出了村口,还要再走一段路,才是修整较好的宽阔一些的官道。 这段路的两旁,多有一些杂树和灌木,有时就会遮挡住一些视线。 棉娘眼见官道就在前方,却忽然发现有个人,从鸡毛村那边走来,也要上官道了。 这个人虽然戴着一顶破草帽,将脸压得低低的,但棉娘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宋兴宁! 别说他戴着草帽了,就算这人烧成灰,她也认得出! 看这家伙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这是要做什么? 虽然她对这人只有憎厌,避之唯恐不及,但如果这人想要做什么坏事,她还是有兴趣弄清楚的。 她停下脚步,压低声音,对三妹道: “打人的事先放放,我们先跟着姓宋的,看他要做什么事。” 三妹使劲点头。 打人虽然好玩,但跟踪坏人也不差,她不介意的。 只是,官道有些宽阔,可供遮挡的地方不多,她们只有远远跟着,确保不被对方发现。 却说宋兴宁一边走,一边从草帽下偷偷观望,他还是很担心被人发现的。 还好,现在是冷天,又不是农忙时节,一般人起床比较晚,路上除了两三个走得慢吞吞的老人,并没有其他人。 他的目光,盯得最多的,还是走在前面的一个人。 他们的距离也有点远,不过他并不是太担心,对方快,他也快,对方慢,他也跟着慢,确保不被发现就行了。 不过,前方那人走着走着,忽然像是身体不舒服,捂起了肚子,而且越来越忍不住的样子,最后一头冲进了一片小树林里。 宋兴宁四下望了望,没发现有人注视这里,便毫不迟疑,离开官道,也跟了进去。 进了树林后,他的速度快了起来,生恐将人跟丢了。 不过还好,没一会,他就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人,正躺在一棵稍大的黄楝树下,一动不动。 而这个人,赫然正是游方元! 宋兴宁由于太紧张,嘴巴发干,但忍不住心头狂喜! 他上前就踢了对方一脚,见对方没有丝毫反应,便忍不住嗬嗬低笑两声。 他一把扯下对方身上的大包袱,迫不及待地打开,快速翻动起来。 嘴里还念叨着。 “游兄啊,别怪为兄心狠!你反正是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就成全了我吧!我家贫没钱,你正好有钱,我正发愁赶考都没钱,你这不正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吗?你放心,我会记得你的好的,九泉之下,你也不用太过抱怨,毕竟你是做好事而亡的。 哦,对了,还有你讲的那些东西,对我非常有利,若是哪一天我真的中举做了老爷,我也不会忘记你,每年会给你烧香烧纸的,毕竟你没了后人,孤苦伶仃,也怪可怜的……” 第136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那我就谢谢你了啊!” 宋兴宁正忙着翻包袱呢,突然听到有人回了一句。 他大吃一惊,就看到原本已经倒地不动的游方元,竟然直直坐了起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 宋兴宁亡魂皆冒,吓得如同被点了定身术,一动不能动。 林中的小风,缓缓吹过。 良久,他回过神来,发现对方还在幽幽地看着他。 他只觉背上的冷汗嗖嗖直往外冒,强行扯出一个不知道有没成功的笑脸,干巴巴道: “游……” 吐了一个字,感觉嗓子异常干涩,他咽了一口涶沫,继续道, “游,兄,那,个,你竟然醒了,咳咳,你千万别误会啊,我,我是放心不下你一个人离去,所以在后面又追上来了,不料,恰好看见你冲进了树林,我担心出什么意外,就,也跟了进来,万万没想到,你倒在了林中。咳咳,我,我以为你已经作古了呢,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咳咳,真是太让人,让人高兴了。” 游方元转了一下眼珠子, “那你翻我的包袱做什么?” 宋兴宁如同抓到一条毒蛇,赶紧松开手里的东西, “这,我看,我想看你有没有立下遗嘱,比如,比如想要落叶归根,那我就说不得,要帮游兄达成心愿,将遗骸送往故里了。” 游方元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泪水都快出来了。 宋兴宁尴尬陪笑。 游方元不愿看他,侧过身去,背起双手,仰天长叹一声。 “宋兄好辩才,让人佩服!只不过,你有这么好的文才,心思却太过歹毒!枉我游方元将你视为好友,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宋兴宁吞吞吐吐道, “游兄,此话,从,从何说起?” “你是在装聋作哑?那我就帮你说说好了。”游方元冷哼一声, “我猜,你是在那杯酒里,下了药吧?毕竟之前吃的粥,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换了过来,而现在你没事。只有那杯酒,你是最后拿出来的,以饯别为名,非要与我喝一杯。你我各持一杯,我当然换不了,但你不知道,一饮而尽的那一刻,我已经将酒倒进了袖笼里,一滴也没有喝进嘴里。” 游方元屹立不动,嘴里说出的话,却让宋兴宁如堕冰窖。 他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 他嘶声道: “原来你,你早就知道了,你,你早就在防备我了?我以为我们交情有多好,原来你也一直在防备我!那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游方元满脸讥讽之色, “没想到,你还能如此的不要脸!我之所以防备你,自然是你露出了马脚!” 宋兴宁呆了呆, “我哪里露出马脚了?” 游方元不答,他当然不能说是棉娘提醒了她,那样是在害人,给恩人埋下隐患。 “你暗算我,想要我的银子是吧?但你知道吗,我本来就打算给你银子的!不论我哪一天离开,我都会资助你一笔银子,毕竟你的才智不错,很有希望高中。” 宋兴宁呆若木鸡,满嘴苦涩。 游方元也是心中怅惘,背起双手,往前走了两步。 “可是我万万想不到哇,你竟然是这种人!想我们相处多日,交流谈心,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之极!” 说到这里,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风。 宋兴宁手持剪刀,一脸狰狞地扑向他,照着他的后心狠狠捅了下去! “去死吧!” 剪刀尖端锋锐无比,眼看就要扎进游方元的后心,不料游方元身躯突然一歪,剪刀扎了个空,这且不说,他还顺势撩起一脚,将宋兴宁踹倒在地! 这一下,游方元彻底怒了! “你找死!“ 他一把夺过剪刀,向地上的宋兴宁狠狠插去! “游兄饶我!” 宋兴宁闭上眼睛大喊,泪水奔涌而出。 剪刀到了咽喉处,游方元咬了咬牙,又停下了。 他一脚再次将宋兴宁踢倒,痛骂道: “宋兴宁!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么多天来,我住在你家,买米买菜,你们全家的吃喝我都包了,我不欠你的!你这个狗东西,却一而再,想要我的命!你是长了一颗毒蝎之心吗?!” 宋兴宁脸上满是惊恐,已经找不到其它神情了。 他爬起来,跪在地上,只朝游方元不停磕头。 “游兄!游兄!请你饶我一命!我是狼心狗肺,我鬼迷心窍,但看在我上有老娘,下有还未出生的孩子份上,饶我一命吧!只要你放过此事,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游方元显然不会相信他了,脚下踢个不停。 一边踢,一边骂。 骂一句,踢一下。 “你有未出生的孩子?你又在骗鬼吧!还想偷袭我,我游方元浪迹多年,还能被你一个足不出户的书生暗算了?!你这狗东西,已经是坏透到骨子里了,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阴狠之人,你的心是黑的吗?!” 宋兴宁被踢得在地上翻滚不停,口里只是哀求不已,再没有第二样话。 在远处跟踪的棉娘三妹二人组赶到,恰好看到这一幕,都是震惊不已,呆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 宋兴宁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但他仍然在苦苦哀求,把他的种种艰难之处都细说了出来,不知情的人听了,只怕都要为之掬一把同情之泪。 游方元也打累了,戟手一指, “滚!你给我滚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宋兴宁大喜,连忙爬起来, “我滚,我马上滚,游兄别生气……” 他还待说什么,游方元喝止了他, “别再喊我游兄,你不配!还有,事不过三,下次你若再犯到我手里,我必取你狗命!” 宋兴宁赶忙住口,慌不择路的跑了。 棉娘赶紧现身出来,拉着三妹,向游方元跑去。 “游方元,刚才是怎么回事?” 游方元又气又怒又伤心,看到她俩突然出现,也有些愕然,这里可不是路,这是树林里。 “棉娘,佳慧,你们怎么来了?” 棉娘将之前的发现说了一遍。 “我看到那宋兴宁不怀好意的模样,就跟了过来,没想到,却看到你在这里揍他,发生什么事了?” 第137章 这是个人才啊! 游方元长叹一口气, “这件事,我还得感谢你!若是没有你那天的提醒,我可能还会在宋家多住一段时间。你们那天在酒肆外面经过时,姓宋的明明认识你,却借口躲了起来,不与你们见面,当时我就起了疑心,虽然没发现他有什么恶毒行为,但我也不打算再住下去了,所以就提出了告辞。当然,我有一半,也是存了试探之心。 万万没想到,他果真动手了!居然在饯行酒里下药,目的就是要夺取我的钱财。幸好我记着你的提醒,没有真的喝下那杯酒,在路上也装着不支的样子,进了这片树林,然后姓宋的畜生就进来了……” 他将事情完整的讲了一遍。 三妹听了当即大怒, “这果然是个坏得流脓的畜生!你怎么不杀了他呢?” 游方元唯有叹惜, 毕竟在一起住了这么久,吟诗作赋,谈古论今,彼此相谈甚欢,这一下却要杀了他,还是有点下不去手。 “游兄,你对他仁慈,他对你可不会啊!” 棉娘也感到太可惜了。 她要是早点到就好了,这是个报仇的好机会,她绝不会放过宋兴宁,不说当场杀了他,也要送去官府,让他臭名远扬。 现在游方元既然放了他,那只好暂且作罢,总不能让他出尔反尔,而且人家才是受害者,无论怎么做,都是他的权利。 “下次绝不会放过他了。” 游方元郑重道,“这种人,确实很可恶,心肠歹毒,善于伪装,就算中举做了老爷,贻祸只会更大!” “那你还放过他!”三妹颇为不满。 “我在他身上做了手脚,他的心脾已经被我震裂一部分,以后会时常感到胸痛气喘,短则一年,长则三五年,他就会撑不住身亡了。”游方元展颜一笑,“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其实武功还不错的?” 两人震惊了! 原想他太过善良了,没想到还留了后招! 三妹惊喜道: “那太好了!这种坏蛋,就要这样对付他!” 虽然不能亲手宰了他解恨,但折磨他几年,也算可以了。 棉娘也不知不觉的松了一口气。 好,太好了! 宋兴宁是秀才,她一直找不到复仇的方法,现在嘛,只要等他死就好了。 不对!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前世的时候,游方元也是在宋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便告辞离去了的。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那,游方元到底是后来因病而亡,还是当天就被宋兴宁给暗害了?? 毕竟,历史有它巨大的惯性,棉娘不可能改变前世发生的每一件事。 可能有人会说,你怕是不知道蝴蝶效应这个词。 可是,世上每天发生的事千千万万,每一件事都会有蝴蝶效应吗? 你改变一下你的日常生活,能影响什么了? 什么也不会影响。 能带来蝴蝶效应的人,已经被记入了历史,已经不算是普通人了。 这样的人有几个? 芸芸众生,哪来那么多的特殊人物,特殊事件! 不扯远了。 棉娘一念及此,心中生起巨大的愧疚感。 毕竟,游方元这个人,是因她救醒他,才发生了后面一连串的事情。 但是,他前世究竟是如何故去的,这个问题,她只怕永远没有答案了,也没有哪个人可以为她解惑。 这种不确定感,让她的愧疚心情稍稍减轻了一点。 她看向游方元, “游兄,你既然能文能武,何必去浪迹天涯,太浪费人才了。不如还是留下来吧,去我们盛家,我们有几个孩子,你闲着了正好可以教教他们,如何?” 这是个人才啊! 他要是客死他乡,那太可惜了,也太可怜了,不如就在盛家过世算了,到时候,盛家可以为他摔盆戴孝。 “棉娘,没想到你说话如此的直白!你这是有便宜就占啊。” 游方元佯怒,转而道,“若是换个人来说,我是不会愿意的,不过是你嘛,我可以考虑一下,你家老爷子能同意吗?” 棉娘肯定,盛老爷子会同意的。 老爷子的心胸,只会比她更宽阔。 于是,三人一起往回走。 三妹也忘了要去打人的事了,拉着游方元问个不停,兴趣十足。 能将宋兴宁打成那种状态,这人无疑是个高手哇! 回到家,盛老爷子听说完事情的经过后,果然表示非常欢迎,当天中午,就吩咐做了一桌好菜,拿出好酒,款待游方元。 “今日准备仓促,条件有限,权当为游公子压惊了,还望莫要嫌弃。” 老爷子说话非常客气。 客气得让棉娘略有些惊讶。 游方元连忙站起来,“老爷子太抬举了,我就是一四海为家的流浪汉,能有落脚之地,我已经很满足了,不用对晚辈太过客气。” 老爷子微笑,示意他坐下, “你的情况很特殊,既然进了我们盛家,就是我们盛家的一员,盛家每个人都会如同家人一般待你。但如今世道不好,说不定以后也还有仰仗你的地方,老夫喜欢把话说在前面,不知你可明白?” 游方元感觉到了对方的坦诚,连忙点头, “感谢盛家的收留。早就听说老爷子光明磊落,在下佩服!这些不用老爷子您说,该怎么做,我也自然明白。” 老爷子笑容更盛, “这不叫收留,你也不是无路可走,只能说是因缘际会,咱们抱团取暖。” 三妹叫道: “阿爷!你让游公子吃饭嘛,怎么光讲话不吃呢?再不吃,桌上的菜可要被我吃完了!” 众人微笑起来。 老爷子无奈,只得请游方元随便吃喝。 三妹又道: “游公子,你来做我老师吧?” 游方元回, “不是有林夫人做你们老师吗?” 林微月适时道: “我只能教她们识字,可教不了别的,那些道理策问什么的,我自己都弄不明白呢,哪里能教她们。” 三妹接口道: “我说的是习武,习武!我不喜欢习字……” 话没说完,老爷子看了她一眼。 三妹吐吐舌头,放下筷子,抱起棉娘的胳膊直摇, “三嫂,你给我说说,给我说说。” 第138章 好志气! 棉娘好笑, “阿爷也没说不让你习武啊。只不过,习字也是需要的,你忘了昨天我跟你说的话了?” 三妹飞快瞄了老爷子一眼,哦了一声, “那我还得学,我都要学,我要跟游公子一样,文武双全!” “好志气!” 众人纷纷喝彩,倒把三妹闹了个不好意思。 “三妹,你让我压力很大呀!” 五郎语重心长的调侃。 三妹不禁又得意起来,还勉励道: “那你要加油哦!” 游方元笑道: “据说老爷子以前做过武官,这习武的老师,只怕也轮不到我。” 盛老爷子谦虚道: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我只是长于弓箭,只能勉强教她们一点,其它还得靠你。” 棉娘拉拢游方元,主要还是为了让孩子们能接受到正规的教学,其次是开阔眼界。 一个终年在外游历四方的秀才,可比宋兴宁那样的强多了。 说句不客气的,有游方元的加入,盛家的地位在无形之中就能提高不少,毕竟盛家满门武夫,一个童生都没有。 五郎读书用功一些,问题最多,游方元一一回答了他,讲到其间经历的山川河流,人文风貌,奇趣轶事,让众人啧啧称奇,大开眼界。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气氛很是活跃,这让游方元感到了与宋家的不同。 在宋家,他通常只能与宋兴宁交谈,至于宋婆子和张成凤两人,他跟她们说不上气,甚至于她们两人之间,一般都是默不作声,有时候还会为了点小事起争执。 …… 当天下午,几个孩子就围住了游方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村里其他几个跟着学的孩子倒是没有围上去,他们不认识他,还是围在林微月身边。 棉娘笑道: “几个孩子真是没良心,有了新老师,把你这个旧老师甩一边了。” 林微月也笑, “其实挺好呀,我正愁人多了点,一一教下来,每天重复同样的事,还是有点累人的。” 棉娘看她不介意,也就放心了。 “希望咱们盛家也能出几个秀才,光耀门楣。” 不是她非要追逐脸面,而是这个世道,没点撑门面的,没有地位,那就只能任人宰割。 远的不说,就拿宋兴宁举例,他家就不用被抽壮丁。 林微月点点头, “五郎和童学,都是很好学的,他们都有可能中秀才。” 他们两人,已经打算参加今年的童生试了。 希望能达成所愿。 …… 三天后,三妹的热情有所减退,就想起了要去教化张成龙的事。 就拉着棉娘又去镇上。 途中,遇到鸡毛村的人,都在议论一件事,说是宋兴宁一家连夜搬离了鸡毛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宋秀才搬走了?怎么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了吗?” “谁知道,那家子天天吵架。” “我好像听说,那宋兴宁心肠歹毒的很,打算暗害那个住在他家的游秀才呢,结果没成功。可能是因为没脸见人了,所以才跑了吧?” “啊,我看他俩关系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要暗害啊?” “要不怎么说他心肠歹毒呢!听说是为了银子的事儿,他看上人家的钱了。” “那很可能是!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事儿,要不然,他怎么会选择夜里跑呢,不就是见不得人嘛!” “……” 棉娘听了一耳朵,也不作声。 游方元被暗害的事,盛家没有特别宣扬,也没有瞒着,但这种事传得特别快,桃花村的人基本上都知道这件事了。 用不了多久,十里八乡都会知道宋兴宁的德性了。 挺好。 至于他躲去了何处,应该不会太远。 据游方元所说,其它地方也有贼寇为患,有的比金门县还多。这样的乱世道,一般人是不敢远走他乡的。 到了镇上,好巧不巧的,正好又遇见张成龙等人在刁难一个老汉。 原因是老汉卖糖饼,他们买了吃完后,觉得糖饼里的糖太少了,要求补一个给他们,老汉不肯。 于是他们就说老汉瞧不起他们八大金刚,非要老汉补一个并且道歉,不然立刻扒掉他的衣服。 大冷天的,谁愿意被扒衣服? 老汉也是个倔的,跟他们对骂,拉扯,推搡。 于是三妹冲上前,兴致勃勃的又将八大金刚揍了一顿。 张成龙哭着回去告状,阮氏却并不支持他。 棉娘和三妹也再次到了肉铺,向阮氏说明情况。 阮氏想要再打张成龙,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既然阮氏不介意三妹打张成龙,那棉娘也就放心了。 “这太好了,我要天天都来打他们!” 回去的路上,三妹兴奋道。 棉娘有些无语, “你不是还要学武吗?要习字吗?哪有功夫天天来?” 三妹顺口道: “我上午学习,下午打人啊,不耽误的!” 呃。 棉娘有些怀疑,这样的办法能教好张成龙吗? 不过,现在确实需要有个人来管束他,行不行的,过段日子再看情况吧。 于是,去往镇里的路上,几乎每天都有一个风风火火的小姑娘,有人问起,她便愉快地回答:“我要去打人啰!” 八大金刚的家人,有的气不过自家孩子经常被打,想要亲自报复一下,发现自己竟然也打不过! 想要去告状? 十里八乡的,现在谁不知道盛家人的声名,都不好意思告到盛老爷子名下去。 而且三妹也只是一个孩子,自家孩子打不过那只能说没本事,谁好意思一个劲的纠缠? 所以,三妹的这个兴趣一直保持了好久。 …… 年节过后不久,县里来了一队军卒,大约有三百人左右。 然后,县衙很快就出动了好些差役,四处张贴出告示,要收购弓箭材料。 这天轮到赵甲驾车出租,见到这一情况后,回来便告诉了棉娘。 这是棉娘早就叮嘱过的,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些天了。 “棉娘果然预感灵验,这真的有人来收购牛皮啊!” 盛家人惊讶不已,纷纷夸赞棉娘有先见之明。 棉娘苦笑,她哪有什么先见之明,先见之窥还差不多。 她当即带了几张牛皮,喊上二郎游方元三妹,一起去了县衙。 周县令接见了她们,并告知了她一些更具体的情况。 第139章 惊出一身冷汗! 这原来是剿匪的队伍,他们到了目的地后,发现需要大量的弓箭,所以便派了几支小部队,四处收购材料。 金门县就是其中之一处。 棉娘惊讶,她前世只知道有这么回事,却不知道这些内幕,便多问了一句: “剿匪?那离金门县不远吧?” 不然也不会到这里收购材料了。 周县令点头, “就在临近的丰枝县,几乎可以说是金门县隔壁了。” 丰枝县,棉娘也知道,它与金门县和清水县,三县相邻。 而且游方元曾经讲过,它境内确实有贼匪,而且势力挺大的样子。 话说回来,势力不大,游方元也不会特别提出来了,只因小股贼匪到处都是,提不胜提。 这就是人才多的好处,消息比别人快一步。这个世道,有些事不提前弄清楚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游方元惊讶道: “大人,丰枝县的贼匪,朝廷已经派人来清剿了吗?” 周县令已经知道盛家多了这个秀才了,回道: “确切的说,是一位皇子派下的部队,大约是为了争功吧,更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不管怎样,这是好事,虽然那伙贼匪啸聚的地方离金门县不算近,但我们却要时刻提防着,如今能有除掉它们的机会,我们当须尽力配合。” 众人一起点头。 周县令看了看她们带来的牛皮,又问棉娘: “牛皮都是处理好的吧?这次他们的收购,时间很紧,你们最好不要耽误了,其它的事情应该都好说。” 时间不紧的话,就不会公开收购了。 而且其它都好说的意思,是不是意味着,这价格可以适当抬高点呢? 皇子派下的人,要抢功,要抢时间,那多付出一些代价就是必然了嘛。 嘿嘿,这位县令真是很够意思。 而那位不知名的皇子,大约并不受他待见,否则绝不会透露这些消息给她们。 说完这些,周县令却只手搭着桌子,轻轻点着,并不说话。 这啥意思? 难道是想要好处? 游方元将目光转向棉娘,眼里已经有提醒的意思了。 棉娘想想这位周县令的为人,应该不是这个意思,正准备开口时,却听周县令道: “这样吧,你们还是将那些牛皮先运过来,就在县里交接,就不去盛家接货了。” 虽然这算不上什么事,但棉娘还是有些疑惑。 “大人,这是为何啊?” 周县令轻声道: “你们家老爷子被贬,很可能就与派人来剿匪的那位皇子有关。”说完恢复音量,“当然我只是猜测,怎么办,你们自己拿主意。” 棉娘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这要是带队的将领到了盛家,老爷子大概率是要出面的,这双方一交谈,岂不就露底子了? 然后这批货,人家还能收吗? 那大概率就黄了啊! 这个风险点,她真正是没想到的。 幸亏有县令提醒! 棉娘万分感谢,当即让二郎和游方元先回去,把牛皮押运到县里来。 牛皮能否卖掉,这是没问题的,主要是价格。 要说弓箭的射击力度,其实主要靠弓,但若是有上好的弦,那会有不小的加成。打仗就是要取胜,不然一切都成空,为了这个目的,多花点钱是不需要考虑太多的。 只要是个合格的将军,大概都会明白这个道理。 除非碰到大傻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考虑,只考虑他本人的利益,那就麻烦了。 等时间差不多了,周县令让人去联系军队。 很快,一个白面微须的将领带人过来了,周县令称他为刘将军,刘将军检查了一下牛皮,非常满意。 在这种县城里,能收到大批这样的货,是很难得的。 这时候,二郎和游方元也将货都运过来了,就放在集市门口,为此他们还另雇了四辆车。 五大车牛皮,全都是上好的货。 刘将军看完,接下来就是谈价格了。 棉娘开价六百两银子。 六百两,对于这么多牛皮来说,不算贵也不算便宜,与以往的市场价,是差不多的。 至于现在的价格,嗯,军队来之前,没人要。 刘将军听完后,倒没说贵,却道: “本将军先付你们一半银子,待平定贼冦,再付另一半!” 语气很是坚决,不容反驳的样子。 但是,这哪行? 先不说能不能平定贼冦,就算不知道哪天平定了,他还会转来付银子吗?只怕是痴人说梦。 这就是一个托辞而已。 棉娘急忙道: “将军,这批货可是我们积攒好久,是我们的全部家当了,您现在只给一半,这连成本都不够啊!还请将军宽容。” 刘将军神情冷肃, “我不管你们成本多少,朝廷剿匪,是利国利民之事,你们身为大元国人,自当尽心尽力辅助!” 挺会拿道理压人的。棉娘点点头, “将军说的是,我们是应当辅助,可也要活命啊!我们一家老小一二十口人,壮年男子又去参军了,攒下这些不容易,请将军三思,高抬贵手!” 按她的想法,大家同为将士,一起报国,应该会多少给点面子。 谁料刘将军眼睛都没眨一下, “参军报国,乃份内之事!你提这些有何用?男人报国,妇孺也当效随!” 棉娘要气坏了! 这特么什么将军? 一定要昧下她的银子吗? 她敢肯定,这批货他要报上去,肯定不止三百两。 但,人家是军,她们是民,还得多说说好话。 “将军,我们自然会效随,不然也不会将这批货拿出来了。但是,我们得生存下来,才能谈报国的事,将军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将军哼了一声, “少点银子,你们就活不下去了?哼,巧言令色!毋须多言,搬走!” 他一挥手,就让人上前搬运牛皮。 游方元上前一步,喝道: “慢着!” 刘将军斜他一眼, “你待怎样?” 游方元平静道: “军爷,价钱谈不拢,买卖自然作罢,哪有强买的道理?” 他说完,二郎和三妹也站出来了,一副寸步不让的架势。 刘将军扫了他们一眼,语气加重, “你们要做什么?难不成还想造反不成?” 游方元面色不变, “军爷不用给我们扣大帽子,我们只是做买卖,但价格太贱,我们卖不起而已。” 第140章 盛三郎,到底能回来吗? 刘将军冷哼一声, “你以为本将军来跟你过家家呢?你说不卖就不卖了?” 游方元不为所动, “我们并没说不卖,而是将军你不想买。” 刘将军瞪着他, “你是何人,敢这么跟本将军说话!” 后面周县令适时接口道: “他姓游,是秀才。” 刘将军哼了一声, “秀才都是穷酸,又臭又硬,最讨厌了!”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继续让人强行搬货。 周县令压低声音,继续说了一句: “将军,殿下的事情要紧。” 这句话提醒刘将军了,此行最重要的,是要完成皇子的命令,而且还要赶在其他人面前完成,他才会有最大的功劳,他的时间才是最宝贵的。 一念及此,他不再纠缠了,喊来随行师爷,一边付账,一边收货。 总算体现了一把雷厉风行的将军风范。 …… 银货两讫。 等人走后,棉娘打算给周县令分红。 这回,他帮了大忙。 周县令却推辞不要。 棉娘来回给了两次,送不出去,也只得作罢,笑说你大户人家出来的,看不上这点银子,那我们只能将感谢放在心里了。 周县令说你们也帮了我很大的忙,这点小事不值一提,无须挂怀。 回到家后,棉娘上交了三百两。 虽然这事是她一手操办的,但盛家不少人在其中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比如货物存放,看护保养,装卸运输。 还有要给车行的租赁费,而且这次交涉游方元也出了大力,这些都要考虑。 就给盛老爷子头疼去算了。 总的说来,这次赚得还是不少的。 当然,主要是因为她捡了一个漏,成本相当低。 还得到一个教训,那就是跟军队打交道,要慎之又慎,一个不好,就会翻船。 这种人只比强盗讲理一点。 这次若是没有游方元的强硬,以及县令的帮助,她能赚到这么多? 想多是真。 说来说去,还是没有实力啊! 可惜,盛家三个壮男都去参军了,她想提升实力,真是很难。 唉,盛三郎,到底能回来吗? …… 县城外,二狗和三狗并肩而立。 看着来来去去的贩夫走卒,两人皆是全神贯注,一声不吭。 良久,三狗叹了口气, “哥啊,县城也不好混,赚不到钱,咱们还是回去吧!” 二狗没有动, “回去?回去饭都吃不饱,回去做什么?” 三狗想到一个办法, “吃不饱,那是姐不给咱们多的啊,咱们把她手里的粮食抢过来,不就行了?” 二狗也叹了口气, “抢也只能抢一回,下次呢?不还是吃不饱?” 三狗哀声道: “咱们怎么混得这么差呢?对了,哥你不是说映天湖有认识的人嘛,咱们找他们去,能有饭吃不?” 二狗一把捂住他的嘴, “你小点声!映天湖那伙人是贼冦,已经被剿灭了,咱们去做啥?” 三狗拉开他的手,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晚上又要去偷铺子里的零食吃?” 二狗觉得自己也是怀才不遇,明明聪明能干,怎么就混到饭都吃不饱的地步呢? 但此时不能泄气,要振作! 成大事的人,都有顽强不屈的品质,他也不能缺。 “老弟别灰心,哥有大将之姿!总有一天,哥会当上大将军,要啥有啥,呼风唤雨!” 三狗受到他的感染,也生出了一股豪情。 “那我就是二将军!我有二将之姿!哈哈哈哈……” 二狗觉得这话好像有些别扭,但没说什么,跟着一起大笑起来。 兄弟俩站在路口,笑得肆意猖狂,路人连忙避着些走。 三狗大喜,道: “哥你看!我的二将之气迸发,将他们都吓得远远的,哈哈哈!” 话音刚落,肚子里传出咕噜一声。 三狗的笑脸变成了苦脸, “哥啊,我饿了,现在能去偷点东西吃吗?” 二狗点头, “我也有点饿了,咱们去街上逛逛,看能不能寻到机缘……” 大街上自然是没有机缘的,他们挑的是背街暗巷那种。 只要有漏洞,他们就可以翻墙去寻找。 刚进了一条暗巷,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两位好汉,请留步!” 两狗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老者,带着一个年轻人,在后面追上来了。 这两人这么客气,二狗决定卖他们一个面子,不让三狗这个二愣子把人得罪了。 他先开口: “两位有什么事?” 老者满脸和蔼,微笑道: “老夫想找一个人,已经几个月了,却苦无她的下落,不知两位可否认得?” 说着,他从年轻人手中接过一副画,展开来,面对两狗。 “这个人,已经失踪数年了,这还是她小时候的画像,现在只怕大有变化,但没奈何,我们只有这幅画像了。” 二狗一看,眼睛瞪圆了。 “这,这人我认识啊!虽然是小时候吧,但跟现在几乎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这,你可真是问对人了啊!” 老者和年轻人皆是大喜,连忙追问, “那不知她现在何处?” 二狗眼珠一转, “人我肯定认识,也知道在哪里,但,我不能白告诉你们吧?” 老者连连点头, “这是自然,自然。” 他从怀里摸出了十文钱,递了过去, “略奉薄资,还请笑纳。” 三狗一把抢了过去,撇撇嘴, “才这么点,太少了!” 二狗也看不上眼, “确实太少。” 老者看着自己的钱被抢走,也不见他们还回的意思,只好道: “那两位想要多少?” 三狗开口道: “起码要二十,不,要五十文!” 老者脸色难看, “你们只是指点一下位置而已,要五十文是不是太多了?” 二狗不以为然, “一点不多,我告诉你老头,这画上的人,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你就算再问一百个人,问一千个人,那也问不出来!” 老者点点头,不再多话,再次掏出了四十文钱,还没递到位,再次被三狗抢走。 他还没说话,却听二狗又道: “我觉得五十文也少了点,起码要一两银子!” 第141章 谨记义父教诲 三狗一听,接了一句, “不对,起码要二两银子!” 老者再也忍不住,冲身边的年轻人使了个眼色,年轻人举掌一劈,三狗硕大的身躯直接飞了出去! “想在老夫面前耍无赖,你们还嫩了点!”老者怒道。 二狗吓呆了。 这,这个人这么厉害? 失算了。 三狗爬起身,呸了一口,吐出一口血丝,怒冲过来。 “你个老狗,敢打你二将军!我特么打……” 老者眼中的杀机一闪而过。 二狗没看到,但已经知道他们惹不起了,赶忙拉住三狗。 “老弟,先停下,咱们再商量商量。” 然后冲着老者陪笑道: “老丈,是我们不对,就五十文好了,就五十文!” 老者冷哼一声,背起双手, “人在哪里?” 这两个无赖,他不想与他们再多说一句话。 …… 镇西,薛家。 “义父在上,请受儿一拜!” 大堂上,宋兴宁双膝跪地,大礼上拜,堂上坐的人,赫然是薛二。 “哈哈!好,好,好!兴宁啊……” 宋兴宁陪笑道: “义父,我不叫兴宁了。” 薛二点头, “嗯,对,不该叫这个了,该叫你安邦了。安邦,你可要记着答应我的话,中举之后,第一,要救回我哥;第二,要把周迁赶走!就这两件事,你可要努力了。” 宋兴宁点头,双手作拱,往上一掬, “谨记义父教诲。” 薛二哈哈大笑,心里畅快无比,一个秀才拜他为义父,这可是做梦都没想过的事。 “行了,我儿,起来吃饭。今天是个好日子,我特意安排了好酒好菜,咱爷俩只管痛痛快快地吃喝,不醉不休,哈哈哈哈……” 宋兴宁这才起身,跟着薛二坐上桌子。 一旁的宋婆子和张成凤,神色千变万化,表情复杂无比。 宋婆子自然是不甘心的,一个粗胚混子,何德何能,能做宋兴宁的义父?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她恨不得上去狠狠踢薛二两脚。 但是,她不能。 宋兴宁说了,以她们家目前的情况,她们必须要忍! 不然,哪来的银钱吃饭读书,哪来的银钱赶考打点? 说句难听的,住都没地方住! 而薛二有钱,也肯帮助他,这就够了。 一切,都是为了钱。 只要他中举做了老爷,什么事还不是他说了算?义父又怎么了?一个粗胚,能斗得过他? 张成凤也是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息。她万万想不到,宋兴宁居然这么能忍! 她为了做官老爷夫人,忍了一年了,自认为很能忍了,但是现在跟宋兴宁比起来,好像不算什么了。 秀才都是清高的,能低三下四委曲求全到这一步,这得要多大的决心呀! 张成凤大受震撼, 这个人,够狠,够不要脸! …… 又过一天,三妹兴冲冲又去上工了。 棉娘没去,三妹现在已经成了熟练工,不需要她跟着了。 还有一点,附近的贼寇都被消灭了,就她亲身经历的就剿灭了两处,现在已经很少听到有强盗的消息了,短时间内,金门县境内算是安全的。 这一点,几乎是所有盛家人的共识,但所谓世事难料,这天晚上,就出事了。 此时已是深夜,棉娘正睡得香甜,突然听到叼蝉的叫声! 还是那种嗷呜的警告声。 这个时候,难道家里进贼了? 棉娘连忙爬起来,穿好衣服,看到叼蝉蹲在窗沿上,眼睛望向黑暗深处,不停低呜,似乎那里有什么人。 但,棉娘看不到。 她抱起叼蝉,正想开口喊人,却听后院传来盛老爷子威严的声音, “何方小贼,敢犯我盛家?” “啪嗒!” 院墙那边传来一声异响。 叼蝉挣扎着要扑过去,但棉娘没松手,她低语道:“你小心点,贼人有备而来,不知道有几个人,先搞清楚情况再说。” 说完她立刻大喊, “来人啦!有贼啊!” 两人接连出声,睡得再沉的人也被惊醒了,盛家各房顿时骚动起来,很快,所有屋里都亮起了灯,在家的男子和三妹都冲了出来。 “贼人在哪里?” “小贼休走!” 棉娘此时正抱着叼蝉,随着它挣扎的方向缓缓移动,闻言高喊一声:“这边!” 众人一起追了过来。 恍惚中,棉娘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就在前方暗处,正飞快地跃过院墙,消失在黑暗中。 速度很快,看上去,功夫还不错的样子。 “哪里逃!” 三妹大叫一声,就要追过去。 盛老爷子喝止了她。 “别追了!” 他凝望着暗处,轻声道,“贼人肯定不会只有一人,外面应该有接应的同伙,小心中了他们的埋伏。” 敌暗我明,万一这个人只是诱饵,故意来引诱他们出去的,岂不是坏事了?此时追击并不明智,最佳的策略自然是防御。 游方元也是同样的看法,盛家首要的目的不应该是抓人或杀人,而是保证安全。 棉娘也不太愿意出去冒险。 按说,叼蝉这次示警不像上次很早就发出了警告,而是贼人到院墙了,才要扑上去,人数应该不多。 但这不能比较。 因为上次强盗太多,有两百人,还打着火把。 这次应该会少些,但是少多少,叼蝉又不能说话,她也猜不出来。 众人等了一会,没有发现任何动静,黑暗中静寂无声。 盛老爷子让各房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丢失东西,结果都说没有丢。 他们也不能就这样等到天亮,老爷子便让人都回去,继续休息。 有他和叼蝉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年纪大了,睡眠浅,很容易就醒了。之前就是叼蝉嗷呜叫唤,把他吵醒的。 各房都回去了,向屋里人一番交流后,分别熄灯,睡觉。 棉娘安抚了叼蝉,夸奖了它几句,然后也进屋了。 后半夜正是睡意正浓的时候,赶紧再补一补。 好不容易自我催眠一番,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再醒来,天已大亮。 众人正站在昨晚那处院墙边,仔细查看着。 院墙上有瓦片,上面有摩擦过的痕迹。而院墙外的泥土上,也有脚印。 第142章 林其富 除了这里,其它地方都没有异常。 看来,昨夜确实只有一个贼来过。 应该是刚翻过院墙,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行动,就被惊走了。 至于贼人是谁,那应该是弄不清楚了,除非他下次还来。 这年头,生活艰难,盛家又是附近过得最好的人家,难免就有人起了歪心思。 强盗都是层出不穷,那有毛贼觊觎,实在是不足为怪。 接下来数天,盛家人晚上都是提高了戒备,但并没有再发生这类事情。 看来,只是贼人的临时起意。 偶然事件而已。 …… 年过完了,转眼间,就要准备春耕了。 托棉娘的福,盛家已经提前完成了收入预期,还大大超出,但农民么,哪有不种庄稼的。 稻谷种子已经堆放好了,经过定期洒水,已经长出了尖芽。 这个时候,就要进行第一次播种了。 将这些种子均匀洒在耙好的浅水田里,过段时间,它们就会长出青绿的禾苗。 然后连根拔出这些禾苗,进行第二次移栽,这才是正式的栽种。 接下来就要每天看护,稻田有没有漏水,要定期补水,有没有长杂草,要及时清除。 粒粒皆辛苦。 播种期间,盛家意外的,有客人来拜访。 一老一少两个人,说是从徐州来的,来寻一个族亲,打听到盛家有个媳妇,与他们要找的人很像,所以就登门了。 老者自称林其富,年轻人是他儿子林昌阳。 他们还带有画像,给盛家人看。 棉娘也看了一眼,这不正是林微月嘛! 虽然画像上的人很小,但面相一看,活脱脱就是小时候的微月,都不用怀疑的。 众人纷纷点头,这就是林微月,没错! 林其富很欣喜, “那就没错了,她现在叫微月吗?我还以为她会改名字呢?能不能请她出来见见?” 盛老爷子让二妹去喊人,随口问道: “你们找她,是为了何事呢?” 林其富长叹一口气,道: “说来惭愧,微月的父亲,是我堂兄。数年前,他原本给我送了信,说要回乡养老的,可万万没想到,回来的途中竟然遭贼遇害了!唉!我可怜的堂兄啊!我们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最后派人去打探,才知道他们一行早已经遭遇不测了。 侥幸的是,我们的人在当地打听到,当时应该逃走了两人,我们猜测是那侄女。幸好以前我堂兄曾寄过来她的一副画像,勉强有个线索,所以我们一直在到处寻找她,天可怜见,今天终于让我们找到了啊!” 说到最后,林其富眼眶微红,揉了一下眼睛,林昌阳也低下头。 林微月的事,盛家人都是知道的,此刻听了,还是唏嘘不已。 生逢乱世,实在不容易啊! 稍有不慎,就丢了性命。 林微月到了,一起到的,还有二郎。 对于族亲的到来,林微月只是礼貌的见了礼,毕竟她从小就不在老家,一个人都不认识。 林其富也没见怪,又表达了一番后悔,说当初堂兄回来前应该说好日子,林家去人接堂兄的,以致堂兄家只剩了微月孤伶伶一个女子。 林微月表示她现在生活很顺心,劳族人挂心了,至于父母,生死有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说是这样说,但她话里的酸楚和伤心,众人还是听得出来。 聊了一会家常,林其富又提出,建议微月回老家一趟。因为林翰林以前寄过一些东西回徐州,还曾说过有些是给林微月准备的。现在林翰林不在了,这些东西林家族人都没有动,就等林微月回去接收的。 林微月有些惊讶, “留给我的东西?我爹没有跟我说过啊?” 林其富没有意外, “那时还早呢,我记得大约是出事前两年吧?可能堂兄觉得不用着急,也许觉得没到时机,所以来不及跟你说?这些我也不清楚,但东西确实是有,一直在那边放着,你看是不是抽个时间,去看一看?” 林微月摇头, “不用了吧,应该只是一些平常物件。堂叔你们看一下就好,用得着的你们就留着用,用不着的就扔了。” 林其富劝道: “可万一有什么特殊物件呢?可能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但那也是你爹留给你的,你拿着留个念想也好哇!” 这话有点触动了林微月。 她爹娘死得太突然,一句话都没有给她交待,就走了。 村里那些来习字的孩子,他们的娘有时也会来看看,说起娘家的爹娘,表情也是很孺慕的,每当这时,她也会羡慕。 一旁的林昌阳说道: “堂妹,你从来没回过老家,我们兄弟姐妹都很好奇你呢!你是应该回一趟,就算不长住,彼此认识一下也好,不然以后见面了如同路人,岂不是遗憾?” 林微月抿嘴笑笑。 她是个慢性子,没那么快就能与一个陌生人交谈如流。 林其富接着又说了一句, “还有,你爹娘的遗骸事后有没有找到?若是有,那应该迁回老家的,这是你做子女的本份呐。” 这确实。 林微月有了意动。 当时她们遭劫后,父母等人拼命护着她先逃,她与丫环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最后遇上了二郎他们。 等到她们再转回去看情况时,发现爹娘都死了,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中。 她当时就晕了过去。 还是二郎他们帮忙将尸体收殓了,拖回了桃花村,就埋在后山上。 落叶要归根。 爹娘的愿望,没有达成,她做女儿的,有责任把他们迁回去。 以前她都不知道老家在哪儿,现在老家有人来了,那自然没问题了。 但是, 要想去徐州,路途远,困难多,不是那么简单就能下决定的。 盛老爷子留他们吃饭,顺便再仔细讨论一下。 要想去徐州,最主要的问题,当然还是安全保障。 世道本来就乱,盗匪猖獗,却还要远行,这是极不明智的。 而且林微月还是女子,这更是加大了风险,所以必须有人陪着去。 盛家三个壮男去参军了,但好在还留了两个,又有游方元,人手方面算是勉强。 也只是勉强。 总不能都跟着去。 这样一算的话,还是不宜远行…… 第143章 哪能配得上你? 林微月嘴上没说,心里很是感激,盛家人不但同意她回去,还打算派几个人陪着她,考虑得非常周到。事实是确实也很勉强,她也不愿意大家冒太大的风险。 这不是一个能轻易下决定的问题。 盛家无论哪个人,安全都重要。 商量来商量去,只拿出一个初步结果,那就是尽量在清明节前去一趟。 老爷子考虑的是,盛家儿郎参军时间差不多已经有一年了,他们家可是去了三人,到那时,有可能会回来一个,那样人手充足一些。 这只是猜测,到那时再看情况吧,万一还是没条件,那也不能强行去。 当然,这话他没说出来。 林其富父子显得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再要求立即出发。 接下来就是聊些家常了,说寻亲一两年了,今天终于找到人,心里算是落下一块大石头。又说起林微月老家那边的风貌,亲人的挂念,等等。 吃完饭后,林其富提出,跟林微月单独聊聊。 二婶有点不愿意, “她叔,微月是我们家媳妇,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吗?” 林其富笑道: “就是关于她父亲的事,她父亲是我堂兄嘛,我想了解一些情况,就一会功夫,不耽误什么。” 二婶没话了。人家要问亡者的事,她能不同意嘛。 等众人都走了,林其富低声道: “微月,这盛家在桃花村来说,家境算可以了,但终究只是农户,你看他们成天下地,身上泥巴水浆随处可见,我不是看不起他们啊,你是我侄女,我是觉得你做不来这种事,你就甘愿在这里做个小媳妇,过这样的日子么?” 林微月没想到他换了个话题,低下头,道: “我已经是盛家媳妇了,盛家挺好的,那些脏活累活,他们没让我做呢,我没什么不愿意的。” 如果是棉娘嫁进来之前,她听到这句话,只怕就要动心了。 以前的那些日子,她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欲望,每天都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连二婶发疯要掐死她,她都没有反抗的心思。 她心里的伤痛,从没向人诉说! 也无人可诉说。 但后来误会解除后,她发现盛家人其实真的是很不错,从上到下,都很友善和睦,她已经慢慢体会到了,这就是温暖,这就是家的感觉。 父母没了的那天,她的家就没了。 但这里,就是她的新家。 现在,她活得很充实,事也不多,就算多,那也只是农忙的那些天,其它时间她都是跟孩子们在一起,读书,写字。每天那些孩子们来上学,那种渴望和纯真的眼神,给了她莫大的鼓舞和安慰。 林其富愣了愣。 他还不清楚这个侄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以常理来说,应该是不会甘心的吧? “微月,你说的,可能只是暂时的现象,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再怎么说,你是翰林的女儿,你爹在九泉之下,恐怕也不会乐意你嫁给一个农夫的。咱们是自家人,我说句难听的,你别见怪,那个盛二郎,半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一看就是个没出息的,哪能配得上你?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不会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院子里,二郎无意识的走来走去,看得出来,心情有些忐忑。 棉娘猜测,那林其富应该不止要说翰林的事。虽然林盛两家人在席上有说有笑,但她隐隐感觉,林家这父子俩只重视林微月,对盛家人好像并不太感冒。 对二郎,也同样,并没有另眼相看的意思。 是对这个侄女婿不满意吗? 二郎可能是在担心,林其富要把林微月劝回去吧? 毕竟林家门户,肯定要比现在的盛家高一些。 哎,这个,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些都是她的猜测,人家也没有明显表露出来。 娘家人么,不能要求太多,双方过得去就行了。 那个林昌阳,也是跟她们一起出来的,不过他并没有要和谁说话的意思,独自走出屋外观赏风景。 屋子里,林其富语重心长。 “你现在独自一人在这里,我作为长辈,必须要提醒你,切莫一时冲动,做出令自己后悔一生的事情。” 林微月苦笑一下, “堂叔,我爹已经故去了,我哪里还是什么翰林的女儿?而且盛家很不错,二郎也不错,我在这里过得挺好。” 林其富还是劝道: “你在盛家,也只是过了两年多,时间并不长,不足以看出一些事来。万一以后你受了委屈,你想回娘家,都非常不容易,都没有一个人可以帮你说话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林微月感激道: “堂叔,多谢您的关心,盛家人不会欺负我的,也没谁让我受委屈。至于以后,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又有谁知道呢?” 林其富叹口气,拍了一下膝盖, “行吧,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多劝了。对了,出事那天,你爹有没交待过什么事情?或者给我们带话之类的?” 林微月怅然摇头, “没有,爹娘只叫我快逃,哪里有交待什么,就算是想交待,也没那个时间。” 林其富再次拍了下膝盖,表情痛苦,长叹一声, “唉,当真是世事无常啊!罢了,那就这样吧,就依盛老爷子的说法,尽量在清明节前回去。不过,我劝你到时把属于你的私人物品都带上,万一你在那边过得比这里还好,不想回来了呢?你别忙着反驳,我是说万一,毕竟世事难料。你也不用带许多,那边什么东西都齐备,拣你认为重要的带上就行了。” 林其富叮嘱了许多,直到林微月点头,示意有听到,他才出去了。 没过一会,父子两人就告辞了。 走了一段后,林昌阳回头望了望盛家,问: “爹,那林微月会回徐州吗?” 林其富同样回头望了一眼,道: “会的。盛家虽是农户,可也不是普通农户,这点困难,应该难不住他们。”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出来已经很久了,总不能再干等几个月,该回去了。” …… 第144章 简直是不要太好了! 忙了两天,徐娇娇来访,却带来一个意外的消息。 说是徐氏镖行接了一个委托,要在三月底跑一趟徐州。 棉娘一听,立刻想起了林微月的事情,这不正好嘛! 盛家人与镖行一同前往徐州,相互作伴,简直是不要太好了! 棉娘立刻与盛老爷子通了气。 双方一商量,决定就这么办,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也不用再等参军的人回来了。 但是,得先把庄稼种完。 盛家人立刻行动起来,赶在三月份,把农活做完了。 老爷子是半途从京城回老家的,田地并不算多。 启程的日子到了,盛家要去哪些人,却有点犯愁。 世道乱,人当然是越多越好,可家里也要留人。 二郎不用说,是必定要去的。 棉娘也去,她带上叼蝉,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而且林微月是女子,到了那边,有个女伴是最好的。 游方元自告奋勇也去,他经验丰富,还可以保护大家。 赵甲就不去了,因二妹有孕在身,就与二伯留守家里。 五郎和童学还小,要读书,不去。 三妹却吵着要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七里镇上工后,三妹是越来越活泼了,就是苦了张成龙那孩子。 她也有要去的理由,说林微月是她们的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既然五郎童学等其他人都去不了,那她应该作代表相随。 众人哭笑不得。 盛老爷子想了想,三妹是怪胎,年纪小实力却强,去了也是一大助力,就答应了。 这样算起来,一共要去五人一猫。 加上镖行的人,这个队伍的实力不差了。 接下来,就是把林翰林夫妇的骸骨起出来。 这一刻,林微月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种无声的哭泣最伤人,二郎赶紧去找帕子。 “老亲家!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但你的风骨我也有耳闻,让人钦佩,这次就惊扰二位了!微月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二郎有幸娶了她,是我盛家之福。这次就由她们作孝子,恭送二老魂归故里!” 盛老爷子沧桑的话语,响彻在林间。 盛家专门订做了一个长木箱子,里面洒上石灰,把骸骨放进去,然后会装车。 放镖队的车上。 这点事前已经通过气了,镖队运的货,不差这点位置。 临走前,老爷子还建议她们女子,把面容遮掩一点,尽量不引起别人的觊觎。 因为盛家要出门的三个女子,容貌都有点出众了。 棉娘从善如流,当即特意带上了瓦粉、墨锭等,到时将面部弄得难看一点。 都准备好了,两方叮嘱几番,互相道别保重,便与镖行的人一起踏上了北去之路。 镖行此行有徐父、徐兄、徐娇娇,以及其他三位镖师,还有六个趟子手。 骡车四辆,马两匹。 其中三辆车拉着货,用油布盖着。据徐娇娇说,上面是红木,最终是要拉去京城献给老皇帝做寿用的,委托人是五皇子派下的人。 她们只需要将货送到徐州就行了,之后的护送就不用她们管了。 还有一辆车,主要装一些日用品。还有,若是路上有人受伤了,或者走累了,也可以在里面休息。 棉娘没想到,金门县还出产红木。 红木这种东西,要说值钱吧,一般人还用不上,不会感兴趣。这年头能吃饱肚子就谢天谢地了,要红木做什么?用它做桌椅,也不比梨木柳木松木坐着舒服些。 要说它不值钱吧,不少权贵豪绅还就喜欢它,认为它有独特之处,不惜花费巨资四处收购。 当然,这不关盛家的事。 徐娇娇能与棉娘同行,非常高兴,一路说笑不停。 其实大家都高兴,人多安全性就高,各得其所。 游方元与徐父商讨行走路线。 去徐州,首先他们就要经过丰枝县。 游方元知道,丰枝县的贼冦势力是很大的,但不久前那位三皇子派人围剿,还在盛家买走了大量牛皮,想来应该已经被剿灭了。 但徐父说,他们还是会绕着一点走,尽量远离贼寇的老巢。 棉娘一边听着他们交谈,一边观看周围的风景。 景色其实是很不错的,朦胧巍峨的远山,郁郁葱葱的树林,怒放摇曳的花朵,构成了一副副精美的画卷。 但路上时不时遇到一些衣衫褴褛、满脸愁苦的村民,让人心里又如压上了一块石头。 什么时候,大家才能够高高兴兴的生活呢? 游方元等人定好了路线,又聊起皇家的事。 皇帝年过五旬了,却还没定下太子。 民间不少人猜测,这位老皇帝是不是不舍得脱下龙袍呢? 说那个三皇子,其实口碑很差,这次剿匪,很可能也是为了获取功劳,好给老皇帝的寿诞献礼。这种军功,比礼物还管用,一旦老皇帝高兴了,岂不就立他为太子了? 五皇子口碑稍好一点,但也仅是一点。 棉娘想想也是,千里迢迢的送几根木头,就为博老皇帝一笑,怎么看都不像正经做事的人。 金门县还算安全的,众人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麻烦。 夜晚,就在路边寻个合适的场地,搭建帐蓬,就地生火做饭。 徐父说,他只有在金门境内敢这么做,出了金门,那最好还是住客栈。 盛家的帐蓬,徐父都给准备了。 还有做饭,也不需要盛家再开火,大家一起做,一起吃。 这个饭要怎么做,徐父还专门来问了棉娘,怕她们吃不惯。 棉娘说就按你们平常的来,不用特意做。 于是,到吃饭的时候,一人一个大碗,里面装的是米饭杂粮蔬菜糊,另加一根不到两指长的腊肠。 三妹觉得新奇,吃得欢快的很。 众人也都没介意。 这伙食,其实已经不错了,有肉有菜的。 林微月是大小姐出身,但逃难的时候,也是吃过大苦头的。 至于棉娘,以前跟着阮氏也吃过不少苦,也不受影响。 睡觉的时候,四个女子加上叼蝉,住两顶帐蓬,挨在一起,其余人睡外围。 也没出什么事。 两天后,到了丰枝县。 徐父派人四下打听,三皇子剿匪的结果如何。 第145章 人为财死 得到的消息是,剿匪已经结束,贼寇老巢被荡平,但贼寇头子逃了,有部分官兵还在追捕。 这其实不能算成功结束了,棉娘不禁要吐槽,这都有两个月了吧,结果是这个模样,那三皇子果然不行啊。 能力有限,贪得无厌,从他手下的采购官就可以看出。 这个结果,也让众人坐蜡了。 对于她们来说,贼首在逃,比官兵攻打老巢时还要危险。 因为不确定他会逃到哪里,而且一般情况下,他会有跟随的贼人,不会只他一个。 还有,他们一行人就算碰不到贼首,但若是碰到追捕的官兵,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也不能就此畏缩不前了。 前面不远,就是贼寇啸聚的胡笼山了,贼首和官兵,很有可能都在这山中。 他们会尽量绕开,不与那些人碰面,但这种事情难说的很。 游方元建议棉娘等人,将妆容遮掩一些。 因为他听过传闻,那位三皇子好像还有点好色。 虽然她们不太可能遇上,但就怕万一呢。 棉娘无力吐槽,好在早有准备,拿出瓦粉将面容涂黑了一些。 又给三妹用墨锭画了几颗硕大的黑痣,惹得三妹垮下脸蛋。 黑漆漆的墨锭本是五郎他们用来研墨写字的,这是用剩的一小块,它也可以用来化妆,被棉娘拿来了。 还有林微月和徐娇娇,也胡乱抹了一通。 然后才再次启程。 众人加倍小心,催着骡车加快速度,但红木比较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正在这时,前方转弯处响起一阵脚步声,一群人从对面冲了过来,共有七个,人人都提着刀,脸上带煞,有的身上还有血。 这,情况有点不妙啊! 对方这种架势,已经很明显了,大约是被官兵攻打后,溃逃下来的贼匪! 徐父低喝一声,让众人戒备。 这些贼人也看到了镖队,显然也是一愣。 双方都没有作声。 几个贼匪靠着林子的一边,提着刀,紧张注视着镖队,慢慢前移。 徐父见状,也没有让镖队停下,直接嘎吱着过去。 双方都谨慎地看着对方,交会而过。 都没有动手的意思。 棉娘有些意外,这就过了一关? 徐父看着这伙人快速奔远,松了一口气。 众人都猜测,山上可能还有官兵在搜捕,这伙人大概只想躲避而已。 真要打起来,他们也不惧,他们这边人还多一些。 众人继续前行,一边低声聊着刚才的话题,也不知道刚过去的那些人,有没有贼首在内。 又走一会,没有再发生意外,眼看就快要出山了,都可以望见山脚了,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脚步乱响,又有一伙人从林中冲出来! 这批人也是七八个,脚步更急,看到镖队后,一个貌似领头的大胡子眼睛一亮,想也没想便挥手喝道: “快,抢了他们的马和骡子!” 徐父还想交涉两句,站出来道: “诸位是哪里的好汉?我们可以……” 但对方根本没人听,丝毫迟疑都没有,全部举刀杀奔过来。 这,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啊。 既然如此,镖队的人也不含糊,徐父举刀迎向大胡子,其他人留了四个看守的,其余全部上去帮忙。 敢以少打多,这伙强盗应该是有依仗的,大概是自忖武力过人。 事实上也差不多,这伙人打法凶悍,一开始就像是不要命了似的,徐父迎战大胡子,竟然有些不敌的样子,徐娇娇冲上去帮忙,才稳住局面。 棉娘抱着叼蝉,没有上前,她现在的功夫,还只能自保。 二郎也没上,游方元让他保护人就够了。 三妹却早就冲上去了。 一阵乒乒乓乓,大胡子眼见要打成持久战了,大喝一声, “大爷乃狂刀霸天!识相的,赶紧投降,不然叫你们鸡犬不留!” 没人理会他。 狂刀霸天察觉有些不对,一记狠招逼退对手,往后一跳,抬眼望去。 他的手下赫然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 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游方元微笑向他走来, “狂刀霸天?名字是很威风,可惜吓不倒人,你是胡笼山的贼首吧?” 狂刀霸天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他严重低估了这群人的实力! 跟他跑出来的这几个人,都是寨中好手,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呢? 棉娘看到这一幕,嘴角也带笑。 她看得很清楚,游方元和三妹这两个人太强了! 三妹只是用手和脚,这些贼人就没有能在她面前挺过两招的,就败了,然后就被她后面的镖师们顺手抹了脖子。 当然这其中有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些贼人轻视了她。 三妹年纪虽小,但她的力量和速度,都比一般人要强很多的。 这就是个表面萌的小怪物。 加上三妹这段时间跟着游方元,很是学到了一些东西,直白点说,就是专门用来对付人的。以前盛家老爷子也教过她,但那偏重于强身健体。而游方元是什么人?在乱世底层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了,教的东西自然与盛家大有不同。 而游方元更厉害,闲庭信步似的,对手就倒了。 狂刀霸天转头就逃。 “诶,我还等着看你霸天呢,你怎么就逃了呢?”三妹讥笑,追了上去。 游方元等几人不放心,跟着追过去,没过一会,就将那狂刀霸天斩首了。 这人也是贪心无比,人都要死了,背上却还一直背着个大包袱,不肯扔下。 将包袱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堆银钱和一沓银票! 银票有二十多张,不过大都是小面额的,数了数,一共有八百五十两。 银钱有元宝,有银锭,有碎银,一共大约有三百多两。 两种合起来,差不多有一千二百两了! 果然是人为财死啊! 怪不得狂刀霸天不肯放弃。 而她们,则是很轻松的就得到了这笔银钱,真是让人一时都不敢相信。 众人愣了一会,然后全都翘起了嘴角。 这真是意外之喜呀! 不管怎样,银子是她们的了,天与弗取,反受其咎,那就分了吧! 徐父提议大部分归盛家,毕竟这次盛家人战绩最大。 但棉娘拒绝了,双方就对半分。 第146章 亡者遗骸 大家同舟共济,一起对敌,虽然出力有多有少,但这并不重要。 游方元道: “这应该是贼首逃出来所带的全部家当。这伙人选择与我们硬拼,要抢马和骡,说明官兵还在追捕,并没有罢休,这批银钱不能暴露,接下来,我们得更加慎重了。” 众人自然理会得,收拾好东西,再将尸体远远地丢进密林深处,免得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又将衣衫整理一番。这次的战斗持续时间很短,托某两人的福,没有一个人受伤,连衣衫也都是完整的,扯一扯就好了。 山中不宜久留,再次启程。 这次,队伍派了两个趟子手,在前面开路,主要是想提前发现敌情。 车轱辘走起来嘎吱作响,将一些动静都掩盖住了,这对他们很不利。 探查距离也不远,就一里地左右,山中地形复杂,用不着探太远,太远他们自己搞不好就迷路了。 这样走了一会,到山脚下了。 出了山,危险应该会降低很多,哪怕再遇到逃匪,他们应该都会像第一批的那样,选择躲避为上。 却就在这时,前面探查的趟子手来报,称对面来了一大队人马,由于距离稍远看不太清,但观其张扬的架势,似乎是官兵! 众人的脸色一下都沉重起来。 这世道,官兵有好有坏,就看率领他们的人,是什么德行了。 而三皇子这个人,以及那个负责采购的刘将军,德行并不怎么样。 就这么迎上去吗? 万一官兵要检查怎么办? 哪家镖行走镖,身上会有这么多银子的? 就算是你自己的,他们可能也会以各种理由强行索要。 躲是来不及了,四辆大车,没法做到完全隐藏。 得想个办法避免。 时间很紧迫,棉娘当即建议道: “不如我们分成两批,把银子给一个人带着,在后面躲起来,等我们通过了,再会合。” 徐父也同意,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至于这个人选,游方元主动站出来承担。 “我来吧。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双方起了纠葛,我在外也好接应一些。” 这确实。 棉娘是信得过他的,徐父跟着棉娘,自然也相信,就一起照办了。 游方元又留下一匹马,方便接应。 众人继续往前行。 很快,棉娘就看到一队人马,大约有四五百人的样子,服饰很一致,确实都是官兵。 领头的是一个胖将军,骑着马,见到镖队过来,立刻喝道: “停下!你们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其实不用问,因为骡车上插着旗子呢,显然是走镖的嘛! 但没人敢这样反驳。 徐父上前,陪笑道: “这位将军,我们是走镖的,就是恰巧路过此地,还请行个方便。” “走镖的?” 胖将军眼珠子一翻,顺嘴道: “车上有没有违禁品?” 徐父:“自然是没有的,请将军明察。” 明察这个词,大多数时候是个客套话,但胖将军丝毫不客气,挥手下令,“去,给本将军搜一下这些车!” 七八个士卒奔过来,就要拿刀去砍车上的绑绳。 徐兄连忙示意众人,一起把绳子解开了。 绳子在外可是个非常重要的工具,缺不了它,这帮兵痞丝毫不顾忌,上来就要直接砍断,众人非常恼火。 但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放日用品的车,没有油布遮盖,直接可以进去,就可以看到里面全是坛坛罐罐,还有锅碗,还有几床被褥,几个士卒将这些东西翻了个遍,不过毫无所获。 那边,油布掀开,一根根粗壮的红木堆叠在车上。 胖将军眉头微皱,又喝道: “搜仔细点!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 几个士卒就拿刀拿枪,往红木的缝隙处使劲戳。 自然,他们什么也戳不到。 但是到了长木箱子那里,麻烦就来了。 二郎和微月护住箱子,不让他们碰。 “军爷,这是我们亲人的骸骨,没什么可看的。”二郎道。 胖将军板起脸,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打开看看!” 徐父劝道: “将军,亡者遗骸,还是不要打扰的好,不然的话,可能会走噩运啊!” 胖将军不悦, “你在威胁本将?” 徐父面色不变, “不敢,在下只是提醒而已。” 胖将军厉声道: “本将不信这个邪,给我打开!” 反正不用他亲自动手。 那几个士卒脸色就变了,查看尸骨,除了要有勇气,还要有非凡的忍耐力的。 徐父叹一口气,让二郎和微月退开,就让他们查。 这不是新亡的骸骨,看一看,问题倒是不大。他作为队伍里年纪最大的长者,只是不愿意有这种无谓的举动罢了。 死人也是人,离他们最近的人,更能引起共鸣。 两个士卒极不情愿的开了木箱,只一眼,熏人的气味就直冲脑际,让人欲呕。 士卒脸都白了,捂着口鼻,根本没有细看,赶紧放下盖子,回报将军,没有任何发现。 徐父悠悠道: “将军,我劝你们回去后,最好焚香祷告一番,以免沾染上不该有的东西。哦,将军你没有动手,但你是下令之人,同样有因果牵扯在。” 胖将军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了。 自己好像真的多此一举了,他是来搜捕贼匪的,又不是来找什么东西的。 “本将正在追捕胡笼山的贼匪,你们从那边过来,可有曾见到过?” 这个问题是必须回复清楚的, 徐父赶紧道: “将军,我们曾打听过胡笼山的消息,生恐遇上劫匪,所以我们是宁可多绕路,沿着山脚过来的,并没有碰到贼匪。” 胖将军皱紧眉头,“真没有碰到?” 徐父毫不迟疑摇头,“真没有。” 胖将军似乎在自语, “这帮贼厮,倒是会跑!嗯,本将军口渴了,你们带有茶水吧?借给本将军喝一口吧!” 徐父点点头,却并没有转回去拿茶水,而是掏出了十两银子,递给胖将军。 “将军,我们带的茶水苦涩寡淡,恐怕不合将军口味,不如您拿着这个,就当我们请您喝茶了。” 胖将军掂了掂银子,不悦道: “你看本将有多少人?这点银子够喝茶吗?” 徐父呆了呆,这个将军,胃口也太大了些。 第147章 不要怨天尤人! 什么要喝茶,什么不够,都是借口。十两银子,能喝多少茶啊?就算是五百人都喝,撑死了都喝不完。 “咳咳,将军,我们拉得是木头,赚得也不多,还请您高抬贵手……” 胖将军冷哼一声, “赚得不多,那你还保什么镖?这些木头是谁委托的?” 徐父一咬牙, “这些都是五皇子殿下派人来委托的。” 甩出五皇子,可能有利,可能也有弊。 利处是,这帮官兵可能做得不会太过。毕竟他们只是将士而已,听命于三皇子,五皇子同样身份尊贵,这帮人肯定会有顾忌。 弊端则是,这帮人也有可能会毁掉红木,让五皇子的寿诞献礼落空或延误。这要取决于五皇子和三皇子的关系,处在何等位置上。如果是势同水火,那这个可能就会无限放大。如果已经公然决裂,那这批红木铁定保不了了。 而徐父并不确定这两位皇子的关系如何,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甩出五皇子。 胖将军显然也很意外,愣了一愣。 “有意思,哼哼,居然跑这么远,采购一批红木……” 胖将军嘴里咕哝着,策马上前,仔细扫了一眼,没有再说话。 就当徐父以为已经过关了时,胖将军突然伸出手指,指向棉娘林微月和徐娇娇。 “这三个女人身段都不错,把她们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众人脸色大变! 棉娘简直是要咬牙切齿了,她们都特意改了模样,没想到还是不行! 这个胖猪,是吃了龙眼果拌猪饲料吗?? 她赶紧背着手,悄悄往后面打手势。 看来,先前做的那番布置非常有必要,呆会很可能就要血战了! 这边,徐父脸色很不好看, “将军,为何要她们留下?” 胖将军呵呵一笑, “你紧张做什么?实话告诉你,三皇子殿下就在丰枝县!此次剿匪,由三殿下亲自坐镇,但他身边缺少使唤的人,她们三个若是去了,包有百般的好处。你放心,等剿匪结束,她们若是想回去,还是照样可以回去的。” 他没能抓到贼首,无法向三皇子交差,但若是能献上三个身材姣好的女子,说不定三皇子一高兴,非但不怪罪,还会奖赏于他。 徐父的脸色更难看。 胖将军这种话,只能骗骗小孩子。 “将军,她们几个都是五殿下的人点名要求押运的,若是不能履行承诺,到时可交不了差啊!” 胖将军不耐烦了,一瞪眼, “你特么少拿五皇子的人来压本将!本将还是三皇子的人呢,我怕他个鸟!来人,给我把这三个女人带走!” “呛啷!” “呛啷!” 镖队的人齐齐抽出武器,严阵以待。 棉娘想着,能不能把这个猪将军先拿下,事情就好办多了,毕竟对方有几百人,己方肯定是打不过的。 “哼哼!还想跟本将军动手?不自量力,不识抬举!” 胖将军冷哼两声,手一挥, “给我上!拿下他们!” 士兵们轰然前冲! 眼看一场血战就要暴发,后面突然传出一声大喝: “住手!” 一人一骑,从路上飞驰而来,似乎一点也没把眼前的数百人放在眼里。 胖将军眯起双眼,举手止住了士兵的冲击,喝道: “你是什么人?” 来的人自然就是游方元,他一直冲到胖将军的跟前,才猛一勒马。 马儿前蹄高抬,张嘴嘶鸣,喷出的热气似乎要冲到胖将军的脸上了。 胖将军脸色难看,不过没等他说话,游方元大喝道: “我乃五殿下特使,奉命办差。你又是何人,为何拦住镖队?” 胖将军脸上更不爽了, “五殿下特使?本将军同样奉了三殿下之命令,在此搜捕贼匪!你如此作为,是有意挑衅本将吗?” 游方元却露出微笑, “原来是三皇子的人啊。你说挑衅?没有啊?反倒是我看到你想打劫镖队,你是想故意让五殿下得不到这批红木吗?” 胖将军不耐烦道: “本将没有此意!” 游方元伸手一指他后面的士卒, “那你为何令他们动手?” 胖将军脑子快速转动起来。 三皇子是来剿匪的,若是让老皇帝知道,剿匪未成,反倒抢劫良家妇女,那多半不会有好果子吃。最后三皇子可能也会没事,但他就一定有事了。 若是平常镖队,抢了也就抢了,传不到老皇帝耳朵里去。 可对方有五皇子的人,那这事就掩盖不住了,若是让五皇子知道,那五皇子说不定高兴的很,立刻就要替三皇子宣扬出去。 晦气! 胖将军觉得自己今天很倒霉,事事不顺。 就这么放任对方离去,却又有点不甘心。 他思忖半晌,眼珠子一转, “他们对本将不敬,本将想教训教训他们而已!对了,本将手下有一高手,一直想与五殿下的人交流一番。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你们就比划比划?” 说着,也不管游方元是否同意,往后一招手,一名偏将模样的人策马上前。 这大汉手持浑铁棍,身材魁梧,一身横肉,连脸上都是肌肉凸现,想是长年锻炼的人。 跟这人比起来,游方元显得羸弱无比。 棉娘不由提起一颗心来。 这猪将军,只怕是借着比划的由头,来试探一番的。要是游方元不敌,那后面就麻烦了,他又可以找各种借口,刁难她们。 比如嘲讽五皇子手下无能人,那你是不是该愤怒?愤怒就对了,那就打一场吧。 还比如怀疑游方元的身份,等等。 游方元面无表情, “你们主动挑衅,待会受伤了不要怨天尤人!” 胖将军大笑, “那是,那肯定是,输了就是技不如人嘛,你我都懂!” 说完转头一使眼色,那大汉便大喝一声,直接从马上跳起,双手紧握浑铁棍,当空猛砸而来! 游方元看这人拿着长铁棍,以为他马上功夫有点特殊呢,没想到不是。 他将马头一拨,也跃了出去。 但与大汉不同,他的身躯竟像是直直的平飞出去似的,他使的是精钢长剑,看都不看头顶的铁棍,一剑直捅大汉的心窝! 第148章 白忙活一场 大汉一惊,他跳得有些高了,好像来不及砸到对方,自己就要被捅了,于是赶忙将棍一偏,去拦截长剑。 但先机一失,就没了优势,游方元一柄长剑滑如泥鳅,只几招,便横在了大汉的咽喉处。 “承让了。” 游方元笑笑,退后一步, “若是不服气,你还可以再找人比划比划。” 后面一句,是冲着胖将军说的。 胖将军大吃一惊,他还没喘几口气呢,居然这么快就败了? 这大汉是自己手下第一猛将,再找人,能找什么人? 自己也不是打架的料。 游方元沉声道: “不想找人,那就让路!若是耽搁了押运,在下一定向五殿下详细说明此事!” 胖将军气得咬牙,但最终也只得无奈挥手,示意士兵们让路。 还好,先前要到了十两银子,也不算白忙活一场了。 …… 镖队戒备着,有条不紊地通过。 直到那胖将军也带人离开,消失在视线中,众人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真险呐! 这次,全都多亏了游方元的实力表演啊! 众人纷纷赞赏。 棉娘也是大为感慨,前世都没有见识到这位秀才的真本事,幸亏自己把他拉到盛家了。这一世,她的运气好像也比前世好得多。 感慨说完,三妹仍有些气愤,骂那个胖将军太可恨了!若不是他人多,她一定把他打得满地打滚,苦苦求饶! 然后她再一刀斩下那颗胖猪头! 徐娇娇也不忿,她们这一行人,实力绝对不弱,若是碰上一般劫匪团伙,都不需要给十两银子的。 因为劫匪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求财,并不是杀人,看到她们实力强,如果硬拼的话,他们伤亡也会很大,那他们就会退而求其次。 而镖行同样是求财,能够花一点银子,双方和平解决,他们也是愿意的。 这是双方默认的行规了。 真要每次都选择硬拼,镖队有几个人够拼的?若是有人重伤了,又该怎么处理?是不是还要留个人在当地看护? 双方的目的其实高度一致,只要不是太贪心,那就可以商量。 就拿她们的队伍来说,以徐娇娇的估计,五十人以下的劫匪,一般都不会愿意跟她们动手了。 只要不超过一百人,镖队给出的银子都不会超过五两。 而那胖将军,十两竟然还嫌不够! 三妹又问了一个问题, 她们之前曾遇到过贼匪的,就是双方互不相干,默契通过的那次,为什么不告诉官兵? 嗯,三妹其实是个很好学的孩子。 徐父耐心告诉她, 一来,可能引起误会。 误会什么?那胖将军可能会认为,她们与贼匪是一伙的!因为你们既然见到了,为什么没有打起来?哦,你说你们都忌惮,没动手,谁信呢?他非要这样怀疑,那也绝对说得过去,往上报的话,理由也绝对够充分。 那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可以对镖队为所欲为了? 二来,可能自找麻烦。 如果胖将军借口地形复杂,要镖队的人带路,怎么办?这个理由也非常充分,你不得不去。那这一去,镖队要不要等这个人回归呢?什么时候能回归呢? 所以,还是不说为妙。 贼匪确实是可恨,但这将军也不是好东西,只是为了讨好三皇子,并不是真想为民除害,镖队犯不着上赶着自找麻烦。 这就好比人人喊打的老鼠,你遇上了,可以顺手消灭,但若是想成为灭鼠先锋,那就没必要了。 所谓贼匪强盗,其实很大一部分,以前都是农民或混混,这些人,有的确实该杀,有的就是迫不得已。 有多少人生来就是强盗呢? 他们全都该死吗? 你要管,要杀,忙得过来吗? 根本原因,还是朝廷腐败无能,好多人活不下去,人们被逼得没办法。 游方元也非常赞同徐父的话,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刚开始还感慨甚至同情,后来就习惯了。 他们都是普通人,无力改变现状。 棉娘认真的听着他们谈话,获益良多,虽然她是重生者,但有些问题她真没仔细考虑过,怪不得有人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见多才能识广。 镖队抓紧赶路,一口气离开胡笼山老远,才找了一个偏僻的小镇,住下了。 接下来的十数天,都没有遇上太大的事。 劫匪自然是还有的,每遇到这种情况,多半由镖队出面,与他们周旋,花一点银子,也就过去了。 碰到人稍多一点的,那就露一手给他们看看,震慑住他们,同样可以顺利过关。 这遭遇的节奏,解决的痛快,以至于棉娘有些错觉,觉得被打劫好像都不算多大事了。 她算了算,平均下来,她们一天要被打劫两次! 当然,都是小股劫匪,徐父有时候只给一两银子,就能谈妥。 大规模的劫匪,一般很少很少,因为人太多了,吃饭就会成为大难题,远不如小股队伍方便灵活。 真正大打出手的,只有两次。这个时候,三妹就把憋屈和气愤化为力量,勇猛无前,着实让众人惊讶了一把。 其间,叼蝉也会帮她。对方敢叫板,那人数肯定比她们这一方多出不少,三妹免不了要遭遇围攻,叼蝉就在周围迅速窜动,时不时挠上一爪,打乱敌人的进攻,配合相当给力。 二郎的功夫竟然也不比镖师差,在心上人面前,很是表现了一把,几乎没人能冲到林微月面前。唯有一次,是对方人太多一下全部冲了上来,这次棉娘都出了手,与二郎合力,打退了敌人。 就这样紧赶慢赶,队伍到了一个叫青石镇的地方。 经过询问得知,再过一天,基本上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 众人都很高兴,住进了当地唯一一家客栈,打算好好歇息一番。 吃完饭后,趁着天色还未晚,三妹想去逛一逛。 棉娘就叫上了徐娇娇,再去叫林微月时,对方却不想去。长途跋涉,是很疲累的,她在队伍中,算是体力最差的了,所以不想再动。 三女也不勉强,就结伴上街。 青石镇人还比较多,三三两两的走来走去,还有不少摊贩,卖些果子,饼子,面条,包子等等。 有一些水果,金门那边是没有的,比如胡颓子,棉娘就上去买了一些。 但是,就这件小事就出了问题。 第149章 少跟老子装大爷! 她们问价时,对方说是五文钱一斤,可到了付账时,对方却说是五文钱一两! 这整整翻了十倍,原本十斤五十文的,现在要付五百文。 三女气得不行,当即说不要了。 谁知对方却不干,说买了就不能退! 棉娘这才看清楚,这卖家一副痞赖相,根本不像正经人啊。 但,不是正经人,她们也不会低头,谁怕谁呢? 双方谁也不肯退,于是开始推搡起来,这边当然是三妹出手,她气不过,一把将对方推了个屁股墩。 对方没想到自己竟然推不过一个丫头,当下大喊起来。 “兄弟们快来啊!有人买东西不付钱呐!” 于是忽喇喇的,一下围上了十数人,居然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抓三女。 棉娘有些醒悟,这些人只怕是一伙的,专门讹诈外地人的吧? 也没人问话讲道理,当即就气势汹汹,向三女逼近。 棉娘让徐娇娇和三妹谨慎些,一边戒备一边往客栈退去。 若有人冲得太近了,就打退他。 不一会,对方人更多了,已经有二十几个了。 好在镖队这边也有人看到了这一幕,跑回去通知了一声,好些人也赶来帮忙。 等游方元等人赶到时,对方的人数也增加到了三十多个。而且气焰更加嚣张,若不是三妹下手又快又重,他们只怕早就一拥而上了。 就是此时,有好些人已经冲得非常近了,三女是边打边退。 盛家人和镖行的人一起出手,将那些冲到跟前的人打了回去。 三十多个普通人,她们也不惧。 只是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游方元向棉娘三女问明情况后,看向对方这群人,沉声道: “卖胡颓子的那位呢,出来说话!” 那痞赖汉子就在人群中,大叫道: “说什么话?买东西就要给钱!天经地义!” 游方元冷冷道: “你家的东西比别人贵十倍,有这个道理吗?” 痞赖汉子一脸不在乎,嘴硬的很, “我的东西比别人好,就值这个价!” “那我们有权不买!”游方元厉声道,“你们以为人多了不起吗?就能强买强卖?再有进犯者,打断腿!” 其中一个汉子好像不信邪,当即冲了过来,嘴里叫嚣道: “少跟老子装大爷!你以为你是……” 话没说完,被游方元一脚踢飞老远。 汉子痛叫一声,破口大骂,还怂恿其他人上前, “弟兄们,这家伙太嚣张了,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啊!大伙一起上,看他有多大的能耐!” 那些同伙有的跃跃欲试,有的面露迟疑,毕竟刚才那一脚,一般人都不愿意挨。 徐父趁机开口道: “我奉劝你们,就此作罢!你们大约是欺行霸市,讹诈蒙骗做惯了,但在我们这里不管用!无论是比拳头,还是比道理,你们都占不了便宜,我劝你们一句,收起你们的那一套!” 痞赖汉子却梗起脖子,叫道: “我不服!我的东西是最好的,我要告上公堂,你们都不准走,你们还打了我们,要赔钱!” 众人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想上公堂,这般有底气? 还是说,镇上管事的是他亲戚? 徐父冷笑, “你以为我们怕上公堂不成?你们哄抬物价,闹事在先,谁来也说不过这个理!” 痞赖汉子叫嚣, “说什么废话,咱们去对簿公堂!” 他的同伙也跟着起哄, “对,对簿公堂!有理的是咱们!” “谁不去谁就是怂蛋!” “咱们有理,要他们赔钱!” 这边众人要气笑了,这帮混账,是脑子混糊涂了吗? 讹诈得这般理直气壮,棉娘两世为人,也是头一回见。 “去就去!” 徐父冷哼一声。 有理的还能被无理的拿捏了,简直是笑话。 于是,所有人一起闹哄哄的,往镇上衙门而去。 莫非,那痞赖真有亲戚在衙门里? 棉娘这边的人,脑海里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可就算真是如此,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包庇他吧? 朝廷是腐败,导致了一些衙门主官屁股坐歪了,但应该不至于歪到跟强盗一样的程度。 棉娘越走越疑心,忍不住要提醒一句时,却见前面的徐父和游方元对视一眼,停了下来。 “等一下,我问个事,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徐父问那个痞赖。 痞赖眼一翻, “关你屁事!咦,我看到熟人了,哎,你等等!” 说到最后,他眼睛发亮,紧盯着一个方向,竟直接跑了过去。 棉娘看过去,发现那里没什么人啊?就两棵老槐树。 却就在这时,那三十多个混混一轰而散,几乎眨眼之间,全都跑得没影了! 众人愣在当地,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什么情况? 徐父和游方元再次对视一眼,同时蹦出一句话: “糟了,快回去!” …… 时间回到小半个时辰前。 听说外面有人围攻三女,游方元和徐父等人简单吩咐两句,立即冲了出去。 二郎被安排守家,当然,他本来就一直守着林微月的。 至于镖队那边,留了一个镖师和两个趟子手,看守车队。 反正红木这东西,基本上是没人抢的,笨重不说,抢到手也不好卖出去,一般人根本没那个门路。 所以徐父走得很放心。 盛家人这边,是租了一个院子的,二郎就与微月守着。虽然盛家没带什么贵重东西,但谁让她们运气好呢,路上得了几百两银子,这些东西沉甸甸的,歇下来了当然就没必要全部带在身上。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时,突然,大门那里传来一声异响。 “谁?” 二郎喝了一声,走了过去。 声音却没有了,二郎正迟疑着,打算开门看一看时,后面林微月低声提醒道:“小心点。” 二郎点点头,再次提步,突然“膨”的一声,大门突然炸开! 紧接着,一道剑光向他直刺而来! 二郎虽然吃惊,但他本来就戒备着,临危不乱,向后疾退,躲过了这一剑。 一个蒙面人冲进了院中。 紧接着又冲进一个。 “你们是谁?”二郎还想套个话的,对方却不言不语,一起攻向他。 第150章 无耻小人! 二郎拔剑相迎。 两个蒙面人攻得很急,但二郎底子也扎实,堪堪守住了。 时间稍长,其中一个蒙面人不耐烦的开口了,声音沙哑怪异。 “你去抓住那个女的。” 另外那个蒙面人阴笑一声,改为冲向林微月。 林微月大惊失色,连忙躲避。 二郎怒叱: “无耻小人!” 向侧方一迈,剑光圈出,重新将那人逼退回去。 “别怕,有我在!” 他只来得及匆匆说了一句,两个蒙面人便又攻上来了。 他们似乎看穿了二郎肯定会救林微月,所以一直尝试着一人牵制,另一人伺机就去抓林微月。 两人合作,二郎总有措手不及的时候,有时候抢救就很勉强,不一会,他身上就被刺中好几下,鲜血染红了衣裳! 而外面也有打斗声,还有客人的惊叫声,看样子,敌人还有其他同伙。 没人来救她们了! 此时的林微月,深恨自己不会武功,她往日里太懒了!这会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看着二郎独自苦撑。她还不能哭,免得影响到他。 “你们想要什么?我们都给你们,别打了!”她嘶声喊道。 “把你所有的东西,都交出来!”怪异的声音道。 这,就很难办了。 所有的,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万一她把自己的东西全部交出去后,对方说这不是所有的,那时怎么办? 毕竟对方说的,并不是所有银子。 她抓起身边的东西,就向对方掷了过去,就算没有杀伤力,能影响一下也好。 她以前就逃过命,回过神来后,便不再那么害怕了。只是可惜,不管她扔什么东西,都显得软绵绵的,影响力有限。 二郎身上的血越来越多,但他一声不吭,就像流得不是他的血,全神贯注,一刻也不放松。 就像门神一般,一直挡在林微月的身前! 但是照目前这种情况,只怕他很快就要倒下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喧闹声,响起了更激烈的打斗,还伴随着有人惨叫的声音。 两个蒙面人突然停了手,那怪异的声音喝了一句, “走!” 随即迅速离去。 另一个蒙面人似乎很不甘心,迟疑了片刻,最后也只能跟着匆匆离去。 二郎得以缓口气,但身躯摇摇欲坠。 “二郎!” 身后的林微月赶紧一把扶住他。 等棉娘赶到时,已经尘埃落定了。 客栈里,一共来了四个蒙面贼人,两个在外面对付镖师和趟子手,另两个就冲进了盛家包下的小院子。 外面的两个贼人比较倒霉一些,碰在了全力赶回的游方元和徐父徐兄手里,被结果了性命。 冲进院子的两个贼人见机较快,被他们逃了。 两个趟子手都负了伤,好在不太重。二郎则是失血过多,昏迷了。 棉娘赶紧抢救,治伤。 那边,游方元等人听完这边的情况后,分析着,冲进院子的两个蒙面人,应该就是策划这次阴谋的主要推手了,或者干脆是主使人。 至于被杀的两个蒙面人,没人认识他们。 而街上的那群人,根本就是被雇佣来故意吸引他们,调虎离山的。 差点就被他们得逞了。 至于这伙人是何来历,暂时也无法弄清楚了。 也不需要追根问底,她们一路上,遇到的贼匪够多了,不差这一拨。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居然还使上了阴谋,这与一般贼匪有所不同。 事后,客栈掌柜哭丧着脸,请她们离开,说他这小店经不起折腾,万一贼匪晚上再来,那就完了。 开玩笑,这时天都晚了,她们离开能往哪里去?而且还有伤员。 但掌柜说的也是事实。 棉娘赔了他的损失,又作主付给他双倍宿费,掌柜这才同意她们继续住。 所幸,晚上并没发生意外,那伙人,可能已经知道了这支队伍的厉害。 第二天一大早,徐父便让徐兄带着尸体去衙门报备,这是该有的流程,虽然乱世当中可能不会有人在意,但镖行要长久做生意的,不能落人口实。 二郎已经醒来了,被放在车上躺着。 他就是失血过多,需要休养几天。 他的伤口虽然多,但都不是太深,这要得益于老爷子对他们小时候的严厉教导,怎样避免自己受伤,怎样在不得不受伤的情况下尽量避开要害,这是他们的必修之课。 据二郎笑说,他们兄弟几个,小时候都是在棍棒的伺候下,哭着训练过来的。 游方元听了大赞,这其实是一门非常管用的技巧,就算上了战场,他们的生存能力也要比别人强得多。 棉娘听了这句话,心里的希望大了些。她希望盛家去参军的三个儿郎,都能够平安归来。 一切都准备好,众人再次启程。 这次,很顺利的就到了徐州城。 靠着之前林其富留下的地址,一路询问,众人到了林家。 上前叩门后,林其富主动迎了出来,将她们带进了屋。 林家果然比盛家要气派得多,朱门高墙,青砖黛瓦,而且它地段也较好,离家门不远就是一条大街。 镖队卸下长木箱子,就先告辞了,他们还要继续往前赶,等交接完货物后,会再返回的,然后会选购一些回程的货物,顺便接盛家人。 好不容易跑一趟,总不能空车回去,带点这里的便宜特产,往金门那边卖,也是可以赚点的。 林其富为盛家人摆酒接风。 顺便简单介绍了一下其家人。 但棉娘发现,除了林其富和林昌阳外,其他人对她们的到来,好像并不上心的样子。之前说的什么兄弟姐妹想念林微月,她完全没见到。 但这一点,她并不介怀,反正除开这次外,以后她大概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林微月应该也不会在这里长住。 吃完饭,便商量将骸骨下葬的事,这不能拖延。 林家有一片墓地,在北郊外,于是又将长木箱子装上车,拖往郊外。 其它安葬要用到的一应物事,比如香烛纸钱什么的,林其富都准备好了。 还专门请了一个道士,用来寻风点穴。 这片墓地还不小,在这片区域里,虽然都可以埋人,但具体的位置,却有一些讲究。 第151章 下葬 道士烧了纸,摇了铃,念了咒,然后指着一处位置道: “此地风水最佳,就埋在此处吧!” 众人一看,他指的地方,地势好像有些偏低。 棉娘觉得不妥,却说不出哪里不妥,就听游方元道: “这不对吧?这个点并不好,前面不远就是河流,岂有将尸骨埋得离河如此之近的道理?” 道士不悦, “你是在说贫道修为不够,错点了穴位?” 游方元呵呵一笑, “你修为够不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林翰林不应该埋在这里。” 道士沉下脸,“那依你所见,应该埋在哪里?” 游方元往上走了几步,那边稍远些,有几个墓穴,排列还很整齐。 “我刚才看过了,那边都是林家先祖的墓吧,碑上写得很清楚。按照辈份,林翰林应当在他们的下手位置,而不是远离他们的此处!而且此处离水流太近,并不算好穴位。” 棉娘和林微月等人恍然大悟! 对于这样的事,她们都有些懵懂,毕竟她们太年轻,这种事离她们太远。 但游方元不同啊,他离阎王爷一直很近,随时可以握到手的那种。 所以他对这种事,要比别人上心得多,之前参加过几次家人的葬礼,早明白了一些道理,虽然谈不上专业,但勉强够用。 林微月脸上露出了愠怒的表情。 二郎虽然全身都有伤,走路都是摇晃的,但他也坚持到场了,此刻沉声道: “你们这是欺负微月没有家人吗?” 林其富有些发愣,此刻连忙道: “这,我不清楚啊,大师!你怎么做事的,怎么将我堂兄的墓穴点在了这个位置?” 道士有些尴尬,讪讪道: “这,我是出于好意,谁知道她们还不领情。算了,她们既然想葬在那边,那就葬在那边吧!其实这里都是好地方,区别并不大的。” 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谁信谁傻! 棉娘有些怀疑林其富了,要说这事儿是这道士自作主张,她是不信的,多半是林其富交待过他的。 他是不是觉得,林微月这一支已经断了后,所以就不用顾忌了,打算草草埋了了事? 但此刻万事以安葬为第一,众人都没再说什么,继续进行仪式。 接下来没有再出幺蛾子了,林翰林夫妇的骸骨安然下葬。 林微月再一次泪水涟涟。 棉娘扶着她,有些感同身受。 她是跟着养母阮氏长大的,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哪里,姓甚名谁,还在不在人世。 一念及此,她都有些心酸了,眼眶湿润。 哭吧,该哭。 哭过之后,日子还得继续过。 下葬仪式结束后,林其富带着众人,往另一处去。 这是林翰林早先买下的屋子,也在城内,但位置很偏,离那片墓地却是相对较近。 走着走着,棉娘突然发现,林家就剩下林其富和林昌阳两个人了,其他人不知什么时候,都走光了。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众人刚走近屋子,却见角门里猛地冲出一人,将棉娘等人吓了一跳。 那是个老汉,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半闭,似乎没睡醒的样子,身形佝偻,但说话声音如同炸雷响起,大得让棉娘几个女子再次吓一跳。 “又来了!!你又来了!这是老爷的屋子,谁让你来的!” 林其富却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略有些尴尬,解释道: “你们不用担心,这是堂兄数年前送来这里的门子,开始还清白的,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变糊涂了,疯癫了,熟悉的人也不认得了,经常自言自语,说的话也是颠三倒四,不知所云。但他没有攻击性,你们不理他就是了。” 棉娘听到老汉还在继续说, “你们还不走,老爷也不回来,老爷,你快回来吧,老奴昨晚见到一个兔子洞呢,它洞边竟然一根草都没有,光溜溜的,你说奇怪不奇怪?唉,也不知道还有没兔子在里面,老奴还想捉来下酒呢。咦,你们是谁?为什么站在这里?这里是老爷的屋子,你们可不许乱动,老爷要生气的,老爷一生气,老奴就要生气了,生气你们知道吧?老爷说过不能打人,那我骂死你们,可惜我骂人不行,我得想想,哪个骂人行呢,哎,想不起来了,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开始的那一声像是炸雷,但后面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了。 果然是糊涂了。 但棉娘听着,却又有些心酸。 这其实是个忠仆啊! 老爷一直没回来,他就一直在等,即便是糊涂了,也没忘记初衷。 再看林微月,眼里的泪花又开始泛动。 “忠叔!” 只喊了一声,便泣不成声。 林微月居然认得他? 是了,这忠叔被派来之前,肯定是在林翰林家中呆过的,那时的林微月自然也认识他了。 “忠叔?谁是忠叔?什么叔也不行,都不要来,这是老爷的屋子,来了我就要骂的,我骂人很凶的,我骂死你,骂死,咦,我要骂谁?算了,我要回去了,我回去看兔子洞去,……” 老汉嚷嚷了几句,低着头,慢慢地又走回角门。 林其富挥挥手, “行了,他脑子已经不清白了,微月你说什么都没用,现在咱们不用理他,先进去吧。” 这是两进的宅子,远不如林其富的宅子气派,房间布设也是中规中矩,不算多,但她们一行住下是足够了。 屋里的生活用具确实是齐全的,不用操心了。 棉娘检查了一下厨房,都可以用,明天直接买点菜就可以做饭了。 林其富让她们先休息,便告辞了。 林微月先安排二郎这个伤员躺下,然后去翻屋里的东西。 屋里有些箱子,有柜子,里面的东西有些乱。 这不奇怪,看门的是个疯癫,东西还在已经算不错了。 棉娘只是帮她翻箱倒柜,然后去打量另外一些屋子,毕竟那都是些私人物品,她不好仔细盯着看。 叼蝉没有这个忌讳,它在一旁帮着林微月一样样翻看,就是不知道它记住了什么没有。 游方元则是带着小徒三妹,在院墙四下查看。 第152章 不如把它卖给我吧 最后林微月看完了,并没什么特殊东西,都是一些家常用的,衣裳服饰,笔墨书画,等等。 棉娘听完点点头。 等她清理完,呆个几天,就可以回去了。 今天忙了一整天,几人都是疲惫的很,很快就休息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却见林昌阳带了一个年轻女子来拜访。 “堂妹,昨晚休息可好?” 林微月点点头,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来,她的眼睛都还有点红肿。 这女子是林其昌的长孙女,棉娘昨天见过,名叫曦仙,长得颇为美艳,在林家很是受宠。她在席间好像还听到过一嘴,说林家打算为她招赘来着。 林曦仙也不说话,只是打量着屋子。 林昌阳继续道: “家父说了,堂妹你初到徐州,各方面可能都不大习惯,让我们好好陪陪你。不如这样,你们应该还没吃早饭,我就请你们一起去街上吃点吧?” 林微月摇摇头, “不用麻烦了。” 棉娘其实是想去的,见识一番也好,不过微月才是主人,她都拒绝了,那她就不好涎着脸皮说要去了。 但有个人不会管这么多。 三妹从里面冲了出来,欢快叫道: “去街上吃饭?好啊好啊!二嫂,干嘛不去呢,反正是要吃饭的嘛!” 林曦仙说了一句, “我们都没吃饭呢,就等你了。” 这样一说,林微月不好坚持了,左右只是一件小事,犯不着说来说去的。 于是众人一起往街上走。 徐州挺热闹的,大街上已经有好多铺子开门了,路边的摊贩也一样多,这个点,绝大多数是卖早点的。 棉娘看着这些烟火气,感觉很亲近,想着随便找一家不错的,吃吃就好。 但林曦仙却不这么想,说这些铺子人多口杂,她不喜欢,路边的摊贩更是不入流,吃饭是大事,哪有这么不讲究的。 林昌阳也笑说,微月难得回来,不能太随便了,于是找了一座酒楼。 但二郎是伤员,还没恢复好呢,虽然有游方元在一旁扶着,但走了这么一会,他的脸就有些发白。 林微月就说不上楼了,就在底下一楼吃。 吃个饭,还要跑这么远,她已经不满意了。 林曦仙却说楼上开阔,看着眼睛都舒服一些,来都来了,却要在底下吃,这不是白来吗? 林微月却也是大小姐出生,没有惯着别人的毛病。 “我就在这里吃,你们想上去吃的,就上去吧。” 这不软不硬的话,把林曦仙噎了一下。 在家里,从来都是她说怎么就怎么的,何况像这种小事,从来没谁跟她反驳过。 她拉着林昌阳撒娇, “叔父,我们去楼上吃嘛,叔父!” 林昌阳在林家行二,林曦仙是林家老大的女儿,老大是行商,长年在外。 林昌阳这回没向着她, “曦仙,你堂姑难得回来,就依她的吧!乖,这点小事就不要争执了啊。别耍小性子,阿爷不是说过么,要和睦相处。” 林曦仙哼了一声,松开了他的胳膊。 林昌阳略尴尬的笑笑,开始点餐。 他还是比较大方的,点了一大桌子。 棉娘找酒楼伙计要了一块鲜瘦肉,用小碗装了,放在角落里。 “叼蝉,吃早饭了,这是你的!” “妙!” 叼蝉叫了一声,自顾去咬着吃。 林曦仙看着稀奇, “哎,这小猫长得,有点怪的样子,嗯,还挺好看的,但是好听话哦!开始安静的很,也不乱跑,你一喊它就过去了。棉娘,这是你养的吗?不如把它卖给我吧?” 棉娘笑笑, “这是我的小伙伴,不卖的。” 林曦仙继续道: “你随便开价!我保证不少你银子。” 棉娘耐心道: “这不是银子的问题,有卖自己伙伴的吗?你要它做什么呢?它也不会跟你的。” 林曦仙很不以为然, “只要你肯卖给我,它不就是我的伙伴了,怎么不会跟我呢?我可以天天给它吃肉、吃鱼。” 三妹接口道:“我们也可以天天给叼蝉吃肉、吃鱼。” “是吗?”林曦仙回了一句,眼里显然是不信的。 棉娘摇头,懒得纠缠这些, “你对伙伴两个字,大概有些误解。我们也该吃饭了。” 林昌阳早就招呼众人开吃了。 林曦仙两次碰壁,心情很不爽,不过没再继续纠缠,也开始吃早点。 席间,林昌阳提议去街上随便逛逛,徐州是大城,物产丰富,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带点礼物回去给家人,他可以帮忙参谋参谋。 这次,林微月只犹豫了一息,就答应了,可能逛街是女人的共同爱好吧,且不容易拒绝的那种。 三妹自然也高兴去。 不过,某两个男子的脸色好像不自然了。 棉娘建议二郎还是回去休息,他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不宜到处乱跑。 至于游方元嘛,不愿意逛街就回去陪着二郎吧。 两男如释重负。 林微月又将早点打了一份,包好,让二郎带回给忠叔吃。 林曦仙说她多此一举,那个疯癫说话虽然颠三倒四,但洗衣做饭还是没忘记,用不着替他担心。 林微月没有理她。 直接将包裹递给二郎,二郎还歉意地看了她一眼,不能陪她逛街,似乎有些过意不去。 林微月冲他笑笑,柔声道:“回去休息吧。” 二郎乐不可支,高兴的与游方元走了。 林曦仙斜了一眼,咕哝道: “微月,你怎么找了这么一个男人,一看就没什么出息,还有气无力的。” 林微月怒道: “跟你有关系吗?” 这会儿,林昌阳送走二郎他们,去结账了,还没过来,也没人调解。 三妹还小,干不来这活儿,棉娘只好勉为其难了。 “林曦仙,我劝你嘴上积点德,你是找了个一等一出息的好男人吗?” 林曦仙得意一笑,挺直胸膛, “我未来的夫君,是徐州第一美男子!” 呃, 棉娘被她搞得有些糊涂,第一美男子是不错,但这跟你说的优点好像无关啊? 林昌阳过来解围了, “她已经订亲了,男方确实有徐州第一美男子的赞誉,咳咳,不过听听而已,家父打算招赘,也是把她宠坏了。” “叔父!”林曦仙抱起他的胳膊,嘟起嘴,扭动腰肢。 棉娘和微月颇有些无语。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夫妇呢。 第153章 乡下暴发户 三妹瞪大眼睛, “你是身上痒吗?” 林曦仙放下手,板起脸, “你个小屁孩,一边去!” 棉娘觉得自己应该要怒的,她应该帮三妹,却不知怎么想笑。 “好了好了,咱们去逛街!大家都是一家人,要和和气气的,些许小事,就不要计较了。” 林昌阳赶紧打圆场。 他也有些头疼,要不是林父实在不合适,他也不愿意来干这活。 逛了一会,林曦仙把她叔父拉进了一家布庄。 林昌阳给她们解释, “这里算是徐州最大的布店了,有徐州有名的特产,徐缎!你们也可以买点回去,做衣做被面,都是非常上档次的料子。” 棉娘有了些兴趣, 她们跑这么远,总得给家人带点什么回去,特产自然是极好的。 林曦仙撇了撇嘴, “我是要给自己挑的,可不会帮她们付账啊!” 棉娘忍不住道: “如果有看中的,我们会自己买,就不麻烦你操心了。” 林曦仙扫了她一眼,又说了一句, “大话人人会说,缎面可不便宜,你买得起嘛?” 嚯! 这女人,就算你看不起人,说话也该委婉一点吧? 棉娘也不想惯着她了,随口道: “我们是乡下的暴发户,区区缎子,想来还买得起。” “嗤!” 林曦仙讥笑一声,“原来如此,那我倒要看看,你们这暴发户有多大能耐。” 徐缎确实挺漂亮,颜色也有多种,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都是真丝织成,柔软光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有的像天上的云霞,有的像是海底的珊瑚??,一个字,精美绝伦! 林昌阳站了一会,就去别处,与熟人聊天去了。 林曦仙挑了又挑,选了一匹她认为最好看的。 棉娘问了问价,一匹徐缎,基本上是在一两半左右,视工艺复杂和精美程度,略有浮动。 这价格,确实是比较贵了。 这只是料子呢,不是成衣。 当然,它虽贵,买得起的人肯定也不会少,就看舍不舍得了。 棉娘自然是舍得的人,她很快选好了一匹,还让林微月和三妹也挑。 另一边,林曦仙看到她果然挑了一匹,有些不服气,哼了一声,继续挑挑拣拣,又拿了一匹。 但一转眼,就看到盛家人已经拿了三匹了。 林曦仙一咬牙,又买了两匹。这样她有四匹了,还是比盛家多。 却看到盛家三女还在挑选,她忍不住道: “你们买这么多缎子,用得完吗?本小姐是快要成亲的人了,自然用得着,你们有必要跟我较劲吗?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 棉娘啼笑皆非, 谁跟你较劲啊?闲得慌。 三匹缎又不多。 三妹脆声道: “我们家一人要一匹!” 林曦仙脸色不好看了,她可是知道,盛家好像人口不少的。 但人家比自己买得还多,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今天受得气已经够多了! 继续买?她又心疼。 就在这时,她眼睛一亮,冲着外面喊道: “魏郎,快来帮我买缎子!” 不一会,外面走进一个人,他有着白皙的肌肤,如同羊脂玉般细腻,高挺的鼻梁,微微上翘的眼角,还带着几分妩媚。 能被林曦仙称郎的,应该就是她的意中人了,果然生得很美。 男子笑道:“没想到在此遇上林小姐,你这是?” 林曦仙也没有介绍双方认识的意思,快嘴道: “这三个乡下人,比我买的缎子还多,这怎么行!你要帮我买,压倒她们!” 魏姓男子看了看棉娘等人。 棉娘几个自顾挑着料子,没有上赶着搭理的意思。 出门在外,她们还是很慎重的,将自己的脸都故意抹暗了一些。穿着上,以结实耐用经脏为主,所以并不华丽。这样一看,确实显得有些土气,与一般乡下村妇相比的话,可能会好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魏姓男子自认心里有数了,大手一挥, “买!” 林曦仙大喜,吩咐店伙计继续将料子搬上来挑选。 男子一连买了三匹。 林曦仙正准备冲棉娘等人嘚瑟几句呢,发现对方同样又挑了几匹,店里已经有伙计专门伺候在一旁了,将挑好的缎子都包起来,放在一起,随时准备送到顾客家。 林曦仙赶忙转头,催促魏姓男子继续买。 男子咬牙,又买三匹。 这么多缎子,哪怕他们成亲,也用不了这么多的。 这一共就有十匹了,同样来了一个勤快的伙计伺候在一旁,帮她们打包。 林曦仙数了数棉娘那边的料子,一共是八匹,比她少两匹! “哼!跟本小姐比,我还没拿出全部的银子呢!你也算识相,知道见好就收,不然,我还担心你们连回家的盘缠都没有了,那就难看了。” 她抱着双臂,冲着棉娘冷笑。 棉娘正在打量挑好的料子,看样子是不打算继续买了。 主要是她们就看中了这几样。 但林曦仙这句话,却让她非常不爽,于是冲伙计道: “我们挑的这些料子,每样要二十匹!” 什么?? 所有人都呆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连伙计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了一句, “客官,您确定,每样要二十匹?那就是一百六十匹了啊!” 棉娘点头, “是的,一百六十匹。” “啊,好好好,我马上给您准备!” 伙计乐得快要晕头了,连忙去喊掌柜,这可是大生意大主顾,必须要让掌柜知道。 林曦仙和魏姓男子嘴巴大张,半晌,回过神来,才合上了。 林曦仙有些气急败坏, “你!你买这么多做什么?是准备吃吗?不是,你有这么多银子吗?别想着偷奸耍滑,害了我们林家!” 三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买这么多缎子,但三嫂的决定,她无条件支持。 她插嘴道:“我三嫂不是说过吗,让你别操心!” 棉娘慢条斯理道: “买东西要给钱,这点道理我还是知道的,确实不劳你操心。” 林曦仙瘪着嘴,差点要哭了,她转向魏姓男子, “魏郎……” 魏姓男子脸都白了,连忙打断她的话, “林小姐,可别再说继续买了,咱,咱们不能再买了啊!” 第154章 她们欺负人! 他的家底也不富裕,要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做上门女婿了。 话说回来,就算富裕,也没这么买布料的,这得要多久才能用完啊? 就算林家家主林其富亲至,大概也不会同意买这么多。 林曦仙跺脚,眼眶里泛起了泪花,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另一处,正与熟人聊天谈笑的林昌阳看见了,连忙走过来,问怎么了。 林曦仙声音哽咽着,将事情说了一遍。 “叔父,她们欺负人!她们就是欺负我,你要给我作主哇!” 林昌阳见到掌柜指挥着几个伙计,将一匹匹缎子往车上搬,来去络绎不绝的,也是相当惊讶。 怎么就买了这么多呢? 看样子,这盛家也不可小觑啊! 但这种事,他想帮也没法帮啊,林父还说过,让他们之间搞好关系,和睦相处呢! “曦仙啊,这种小事,就不要比了吧?” 林曦仙掩面“呜呜”起来。 她再娇惯,也是知道一点情况的,林家是有点钱有点势,但还谈不上有多强,在徐州豪族排名并不算高,让家里拿出二百多两银子,就为她出口气,这希望很渺茫。 棉娘有些诧异,还真哭上了? 至于吗? 三妹扯脸蛋做了个鬼脸, “这么大人了还哭,羞羞羞!” 林曦仙呜咽一声,一扭头,跑了。 魏姓美男子赶紧跟了上去。 旁边的伙计连声叫喊: “哎哎,这缎子还没付钱呢?” “这钱我来付吧!”林昌阳苦笑一声,十几两银子,他当然拿得出,但是平白无故的,谁家里一下用这么多缎子? 就充进家族库藏吧,好歹不是打了水漂。 那边,掌柜来与棉娘交涉,棉娘一番还价,给打了九折,总共花了二百一十两。 逛街之旅算是结束了。 逛不下去了么。 等双方分别后,林微月将疑惑问了出来。 “棉娘,你这买的也太多了些,咱们哪里用得完呐?” “用不完,咱们不会卖么?” 棉娘一笑。 盛家人都没做过商人,脑子里根本没有经商的意识,所以在这上面连弯都不会转。 徐父不是说过么,徐州的特产便宜,他们会买一些运回去,赚点银子。这特产就包括徐缎。 就算一时卖不完,她又不是正经商人,缺银子周转,慢慢卖就是了。 两女听完,恍然大悟。 三妹嘻笑, “三嫂最英明!” 微月也笑, “那曦仙要被气坏了,她那个未婚夫只怕也不好过。” 这个,棉娘就管不着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巷子里面耍大刀,砍到你不是故意的。 回到微月的宅子里,布庄伙计还会帮忙卸货。 另一边,游方元已经买来菜了,有素有荤的,棉娘开始做饭,林微月给她打下手。 三妹闲着无事,去找那个忠叔聊天。 一般人都不想与糊涂人或者疯癫人说话,甚至不愿接近,前者很烦人,后者会打人。 但三妹不怕。 “忠叔?” 忠叔正在抹桌子,抹得很慢,像蜗牛爬似的,而且速度相当均匀,显得非常用心。 他抬起头,有些茫然,“小娃子你喊啥?” 三妹双手撑起,一屁股坐在桌子上。 “忠叔啊,你擦个桌子这么费劲,这不行啊,我来教你吧?” 忠叔低头继续擦, “小娃子,你懂个啥,你还教我,粑粑掉地上了,要捡起来,你是要教这个吗,我不用你教,我会的很……” 三妹伸出小胖手, “抹布给我。” 忠叔迟疑了一下,同样把手伸过去:“你要它?” 三妹一把夺过抹布,跳下桌子,一只手在桌子上飞快地旋了几下,然后另一只手拍拍桌面,拍得叭叭脆响。 “看!就这么擦,知道了吗?” 忠叔点头, “就这么擦,知道了吗?” 三妹跟着点头, “就这么擦,我知道了。”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还挺愉快,直到棉娘喊她吃饭,她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晚饭同样的,也有忠叔的一份。 林微月亲自送过去的。 这天夜晚,风很大,棉娘睡得迷迷糊糊,恍惚中,好像听到风中传来哭泣声,不过非常微弱,好像离这里很远很远的样子,一会就没了,棉娘也没在意。 第二天,林其富来了。 棉娘略有些奇怪,林家人来得还蛮勤便的。 林其富自然是来找微月的。 “微月啊,家里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吧?” 林微月点头, “都整理好了。” 林其富看了看四周,物件摆放确实比以前整齐多了。 “不知你有没有找到,你父留给我的东西?” 林微月有些奇怪, “没有啊?” 都没给她留什么,怎么会给堂弟留东西? 林其富觉得她没理解自己的意思, “有没有留信什么的?我记得上次你爹来信时,说还会给我写信的,你没见到吗?” 林微月摇头,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她爹都死这么久了,还问这种小事干嘛! 林其富却严肃起来, “真没有?微月,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漏掉了?它有可能是封起来的,有可能就是一张纸折起来的,它对我们很重要,你最好找到它!” 她们谈话,棉娘悄悄摸进来了,在装着擦桌子,闻言有些不悦了,这老头,说话这么重干嘛? 她想怼他两句,可是人家毕竟是娘家人,还是忍住了。 话说这老头,老是找微月谈话,是几个意思? 上次想单独谈,这次也是趁微月一个人在屋子里,才提起话题。 回想起安葬的事,她顿时觉得这老头,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心,像是别有所图似的。 图什么呢? 那自然是与微月有关。 微月听出了这位堂叔的语气,也有些不满了。 “东西都摆在这里,您如果不相信,可以亲自去找一找。” 林其富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却并没有要找的意思,反而站起来告辞了。 “既然没有,就算了,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他一走,妯娌俩就犯起了嘀咕。 不对劲呀不对劲! 却又猜不出对方是啥意思。 只知道,林其富肯定想得到某封信。 问题是微月没有啊! 第155章 分明是心虚! 找来游方元和二郎一起参谋,也只能暂时得出这个结论。 游方元也有点怀疑林其富有所图谋,应该不止一封信这么简单,他不好直说,隐晦地提了一下。 到了第二天,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林曦仙又来了! 这可真是太稀奇了。 昨天被气得哭着跑掉了,今天怎么就有脸又来呢? 棉娘看着对方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能说,她见识还是不够,有些人的脑子她还不能完全理解。 林曦仙没有一点难为情的意思,身后还跟着魏美男,大剌剌地踏门而入。 “我昨天把一支珠钗弄丢了!” 她理直气壮地叉着腰,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我要来找找!” 棉娘这可不惯着她,把她拦住了, “你是认为我们偷了你的东西?” 林曦仙叱道: “你让开!没偷你拦着我做什么?分明是心虚!” 棉娘简直是不知该怎么说了,她自认吵架也算有两下子,但若是碰到这种无赖一般的人,好像无从着手的样子。 三妹上前来,一把将林曦仙推开。 “离我三嫂远点!别把口水呛我三嫂身上了,脏的很!” 林曦仙被推了一个踉跄,怒了,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扇三妹, “你个小屁孩,几次跟我作对,我揍死你!” “不自量力!” 三妹哪能让她扇到,嗤笑一声,挥手将她的手打开。 林曦仙痛得呲牙,转头喝斥魏美男, “你杵着不动干什么?帮我打她呀!” 魏美男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对方只是个孩子,但他不能不听林曦仙的话,便想去拉住三妹。 “小姑娘,别动……” 话没说完,三妹又推了他一把,直接将他推了个屁股墩。 “哎哟!” 魏美男跌倒在地,惊叫了一声。 “你……”林曦仙咬牙,转头冲棉娘道,“你不管管你们家小孩的吗?就让她随便欺负人?” 棉娘点点头, “三妹啊,大人是不能欺负小孩的,你知道吗?你还一连欺负两个,这是不对的。” 三妹疑惑, “她们是大人,我才是小孩呀?” 棉娘一抚额头,恍然大悟状, “哦!对对对,你才是小孩呀!那没事了。哎,我这脑子啊,快被某些人搞糊涂了,等会我得给自己配副药吃吃。” 三妹哈哈大笑。 林微月莞尔。 林曦仙的脸上如同笼罩了一层乌云,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正当棉娘以为她要发飙时,她却镇定下来了。 她转头冲林微月道: “他是我未来夫君,小孩子不懂礼貌就罢了,你做姑姑的,怎么一点礼节都不讲?茶没有,点心没有,连个座位也没有!你是这么做长辈的吗?” 棉娘惊呆了。 行,这女人,算是让她长见识了。 人不要脸则无敌呀! 但不得不说,她这话并不是耍无赖,抛开脸皮不论,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林微月踌躇了一会,还是去厨房倒茶水了。 哎,老实人哦。 林曦仙见她出去了,继续道: “这屋子收拾得挺不错啊?我参观一下可以吧?” 说着,也不管有没人同意,一步冲进了林微月的房间。 “哎,你做什么!” 棉娘急忙跟了进去。 三妹也进来了。 林曦仙一进房间,就四处张望,居然直接翻起了微月的床铺,口里还念叨。 “这铺的什么床?乱七八糟的,果然是乡下来的,一点不讲究……” 一边说,一边翻个不停,动作还很快。 棉娘快步上前,将她推开一旁,怒斥道: “你在做什么!有你怎样的吗?” 林曦仙不以为然, “我是她堂侄女,我看看怎么了?” 三妹威胁道: “你是认为我二嫂偷了你的珠钗?小心我揍你!” 外面魏美男咳嗽两声。 棉娘提醒道: “三妹你别听她胡说,什么丢了珠钗,谁知道有没这回事?再说了,就算真丢了,也是她自己弄丢的,谁会拿她的!” 林曦仙辩驳道: “我怎么会丢?那是我非常看重的钗子!肯定是林微月偷了!只有她一路上闷声不吭,这种人不说话,心闲手也闲,就她最有可能下手!” 棉娘忍不住要扶额,这什么鬼逻辑? 敢情微月话少,还成了罪过了。 算了,她是跟不上这个女人的节奏了。她的话听多了,真要变糊涂。 她严肃道:“没有证据就胡乱冤枉人,你必须向林微月道歉!” 林曦仙撇撇嘴, “证据我不是在找吗?” 说着,趁人不注意,又把床铺翻了几下。 三妹蹦起来,将她推倒。 “你再翻,我真要打了!” 床上也没啥东西,被她翻了几下,基本是都翻遍了。 棉娘忍住怒气, “你是不是该道歉了?” 就在这时候,林微月进来了。 三妹立刻告状: “二嫂!这个人乱翻你的东西,还怀疑你偷了她的珠钗!” 林微月皱眉,看了看凌乱的床铺,又看向林曦仙,冷声道: “找到了吗?” “当然没找到!” 回答的是三妹,她又冲林曦仙喝道,“快道歉!” 林曦仙突然捂住肚子,蹲下叫唤, “哎哟,哎哟,你把我肚子撞疼了!哎哟,你要赔我银子……” 三妹跳起来,一下窜到她身旁,伸脚就踢! 林曦仙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一闪。 三妹冷笑, “你不是肚子疼吗,跑这么快做什么,我给你治治啊?” 棉娘和林微月一脸鄙夷, 这人真的是太不要脸了! 林曦仙若无其事地站直身子, “没有就没有啰!这么紧张做什么?” 神特么紧张!谁紧张了? 林微月不耐烦跟这种人纠缠了,也不稀罕她的道歉了, “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林曦仙这次没有纠缠了,开始往外走,嘴里却道: “你们来了好几天了,也该回去了吧?” 棉娘愠声道: “我们回不回,关你什么事?” 林曦仙左右看看,打量着屋子, “这你可说错了,这屋子我要拿来做新房的,怎么与我没关系?” 三女震惊了! 为什么这女人,总是能让她们感到意外呢? 林微月沉声道: “这屋子是我爹买下的,凭什么给你做新房?” 第156章 你爹买的又怎样? 林曦仙不屑道: “你爹买的又怎样?你有房契吗?你都已经嫁人了,不是林家人了,这房子自然就归我林家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林微月气得咬牙,一时语塞。 棉娘冷声道: “难道你就有房契了?” 林曦仙得意一笑, “我没有房契,但房子是林家的,那也就是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 对于她们来说。 据她所知,林微月应该是没有房契的,这屋子,算下来好像真的要归林家? 难道林曦仙这女人刚才乱翻一通,是为了找房契? 三女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到底还是要被这不要脸的女人,占个大便宜吗? “我可通知你们哦,尽快离开我的新房!要不然,我喊人来赶你们,那就不好看了,哈哈,哈哈哈哈……” 林曦仙放肆大笑,带着魏美男离去。 三女郁闷得不行。 林微月不服气,去找林其富质问。 但是,没有见到人,说是不在家,出门访友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等游方元回来后,众人聚齐了,围坐一团,一起商议。 听完三女的讲述,二郎很生气,这简直是欺负人嘛! 林其富不在家?多半是借口! 前一天还来看望林微月呢,怎么今天就变脸了? 也不对,林其富昨天来这里,也不是看望,好像是另有所图。 难道是因为证实了林微月手里没有房契,所以就不用做表面功夫了? 就无所顾忌了? 就派林曦仙来赶人了? 游方元皱紧眉头,觉得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这处屋子,价值是有点,但林其富作为林家家主,眼皮子这么浅? 而且他要的是信,嗯……难道林翰林答应过他,会将房契寄给他? 他问林微月,林微月却摇头,她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 “算了,等镖行的人来了,我们就回去吧!” 她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林其富这个堂叔,在金门县时对她好像还行,有点娘家人的感觉。可来了徐州后,感觉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首先在安葬上面就耍了心眼,然后只找她要东西。 林昌阳说是陪她们逛街,拉近感情,可实际上做得很敷衍。更是有个装模作样且不要脸的女人,还处处跟她们作对。 至于其他人,根本没有与她交流的打算。 她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呢? 反正她的正事已经办完了,不如归去。 “棉娘,我要跟你商量个事。” 林微月转了话题,“我想把忠叔带回去,可以吗?” 棉娘笑道, “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是应该的。” 忠叔是林翰林的忠仆,这么久了,一直忠心耿耿地守着屋子。而且过些天这屋子就要被不要脸的林家给占了,那时林家多半不会让他呆在这里了。 林翰林已故,但他的仆人,林微月不能不管。如果换作其他仆人,可以给些银子打发走,但忠叔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没有亲人,年纪又大了,又有些糊涂,他能往哪里去? 其下场,多半会倒毙街头。 林微月是个心善的,不忍见这种情况发生。 不过这里有个小问题。 “我就担心他不肯离开这里,看得出来,他有点倔。” 林微月苦笑,“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可能糊涂了,就变了些吧。” 三妹开口道: “这担心什么,包在我身上!我保证把他哄得服服帖帖,然后乖乖跟我们回去!” 众人莞尔。 却听有人道: “你这娃,哄骗人可不是好孩子。” 三妹撇嘴, “我又不骗你糖吃!” 棉娘转头,看到忠叔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她们身后。 这老头虽然糊涂,但说话其实也不是太离谱,有时候还是能够表达清楚的。她心想,转回头,冲三妹道: “既然这样,那忠叔就交给你了,我们这几天就要走,可别出漏子。” 三妹拍拍胸口, “小事一桩!” 林微月微笑,“三妹真能干!” 却听忠叔又说道: “你们这些娃,怎么不直接问问我的意见呢?” 棉娘转头笑道: “那你老是什么意见……诶?” 她忽然发觉不对劲,这句问话,根本就不会是糊涂之人能问得出来的! 再看看他此时的神态,哪有糊涂的样子?身体挺直,目光灼灼,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你……” 棉娘吃惊道,“你没糊涂?” 众人闻言,全都诧异地转头看向他。 忠叔脸上泛起微笑, “年纪大了,本来就该糊涂了。但是现下看来,我还不能糊涂啊!” 林微月惊喜, “原来你老是装糊涂!” 三妹叫道: “好哇,原来你是装糊涂,这些天你都是在逗我!” 忠叔露出捉狭的神色, “小娃子,你不也是在逗我吗?” 三妹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那咱们扯平了啊!” 游方元和二郎对视一眼,也不得不感慨,姜还是老的辣啊,他们硬是没看出来。 关键是根本没往这上面想。 忠叔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来,郑重递给林微月, “小姐,这就是房契,老奴将它交给你了。” 林微月下意识接过,瞪大眼睛, “房契?这座屋子的房契?它怎么在您手中?” 游方元请忠叔坐下说。 忠叔叹口气,道: “这屋子本来就是老爷让我来买的,房契自然还在我手中。可恨的是,老爷竟然在途中遭劫,没能归乡,老奴等了三年多,却等来一座坟茔!” 说到最后,忠叔闭上眼睛,声音哽咽。 林微月眼眶也红了, “忠叔,这几年,辛苦你了。” 其余几人连忙安慰。 忠叔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道: “早知如此,我守着这屋子作甚?早该去与老爷和夫人会合的!唉,噩耗传来后,我还不相信,但林家人就经常来这里,找我问房契,我就说在老爷手里,后来干脆装傻了,懒得理他们。没想到现在,他们把小姐你找来了,我算是也有了一个交待。” 之前,他还不清楚林微月要如何决定,会不会留在徐州不走了,如今才放下心来。 三妹欢快道: “太好了,二嫂,这房子本来就应该是你的!这下,她们想夺也夺不走了。” 第157章 是又如何? 林微月想了想,道: “我也不会在这里住,空着也是浪费,还担心有人觊觎它,不如把它卖了吧!忠叔,你就跟我们回桃花村吧!” “但凭小姐安排。”他孤身一人,确实也没地方去。 说办就办,第二天一早,林微月就带着房契,去牙行卖了屋。 由于她不想等,所以是直接卖给了牙行,价格比市价略低一些,但也可以接受,共卖得银子四百两。 事先说好,她们还要住上两三天才会搬走。 牙行同意了。 这一下,微月成了小有资产的小富婆了。 二郎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等着与镖行的人会合了。 算下来,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恰好,第二天棉娘刚踏出大门,就看到一个人走过来,说是林家家丁,奉了家主之命,来告知她们,镖队的人已经到了。 棉娘大喜,不过她还有货,还得先去喊镖队派辆车过来。 三妹和微月也要一起去,马上要离开了,她俩顺便去看看,还有没什么东西要买的,一并捎回家。 林微月既然要出门,二郎就跟上了。 忠叔有点不放心,也跟上了。 游方元就留在屋里看守货物。 几人跟着林家家丁前行。 走了一会,忠叔察觉路线不对, “小伙计,这不是去林家的路吧?” 家丁回道: “镖队没来林家,是派人来的,说是还在西边的一个集市装货,让我们提前通知一下。” 忠叔皱眉,不过没再说什么。 又走了一会,棉娘也觉得有些不对,镖队这么忙,都抽不出一个人过来通知一声吗?这么些天了,也用不着什么提前通知吧?直接装完货,过来林家问路不就得了? 而且她们现在走的路,越往前好像人越少的样子,周围都是一些破旧的屋子,不像是住人的。 “慢着,镖队是谁派人来通知的?” 家丁回:“这小的不清楚呢。” 棉娘停下脚步, “我们还是先去林家吧。” 前面的家丁一愣,顿住脚步,慢慢转过头来。 此刻的他,毫无家丁的谦恭模样,双眼露出诡笑,撮指在口,猛力吹了一下。 “哔……” 响亮的口哨声向四面传扬开去。 “不好!” 忠叔猛冲上前,向家丁抓去。 家丁大笑一声,向后一跃,直接跃出了几丈之远,竟然是个高手! “还蛮警惕的嘛!不过,迟了。” 就在这时,“嗖嗖嗖”,两侧接连跃出了六个人,加上家丁,一共七人,将她们围了起来。 这些人全都颧骨高凸,脸色阴森,若是黑夜里站一起,只怕能吓哭小孩。 “歧山一窝鬼!” 忠叔脱口而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棉娘也感觉不好了,能被称作鬼的,能有好吗? “歧山一窝鬼,他们很厉害吗?” 忠叔点头,低声道: “这是他们在江湖上的绰号,他们是武林人士,凶名在外,今天麻烦了,等会你们先走,我拖一拖。” “老家伙你是谁?居然认得我们?”其中一鬼叫道,“不过你喊错了,我们是歧山七杰!敢叫我们一窝鬼,你今天死定了!” 棉娘喊道: “诸位,我们应该不认识吧?无冤无仇的,为何要为难我们?” 一鬼大笑, “哈哈哈!这位小娘子说得不错,我们确实不认识你们,不过呢,有人给钱,那认不认识就无所谓了!” 有人出钱? 这话顿时让众人浮想联翩。 谁出的钱? 答案简直是呼之欲出啊! 毕竟她们在徐州,认识的人都不多。 是林曦仙吗? 她们之间是有矛盾,但应该也不至于啊! 而且林曦仙看上去,不像是有这种手段的人。 难道是…… 棉娘强迫自己不往下想了,脑子急速转着念头,该怎么脱身呢? 看忠叔的语气,她们应该是打不过对方的。 难道只能逃了? 问题是,她们逃得了吗? 就在这时,却又有两个蒙面人赶了过来,与七鬼会合在一起。 棉娘等人的心,再次往下沉了一分。 其中一鬼道: “你们来得真慢。看看,对面有没有你们想要的人?” 两个蒙面人扫了一眼,其中一人肯定道: “有!动手吧!” 一鬼道: “先说清楚啊,我们动手了,就表示交易达成了,若是弄错了人,我们可不管!你们想要什么结果?全杀了吗?” “我要她们身上所有的东西!”稍矮些的蒙面人道,“至于其它的,我不管。” 林微月瞪大眼睛, “你!是你们!上次在青石镇袭击我和二郎的,就是你们两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二郎也看出来了, “说得对,就是他们两个!” 对方应该是变了声音,但还是那种古怪的腔调,还是跟上次一样的语气。 稍矮蒙面人冷哼一声, “是又如何?” 棉娘长叹一口气,喝道: “林其富!林昌阳!你们何必遮遮掩掩,有胆杀人没胆露脸么?!” 众人惊愕地看过去。 两个蒙面人也呆住了。 场面一时静寂下来。 稍矮蒙面人怪异的声音响起: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怎么会是林家人,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棉娘冷笑, “说这话的时候,你不害臊吗?若不是,你们总是蒙面做什么?不就是因为我们认识吗?所以才不得不遮掩。” 她打量着两人的身形,心中愈发肯定。 毕竟都见过好几次面了,她又不瞎,在心中对比一下,自然就有分晓了。 当然,身形不是引起她怀疑的首要原因。 首要原因是,这两人上次是找林微月和二郎要东西,这一次,又要她们身上的东西,虽然没有指明是哪个人,但她推测,这两人真正的目标,应该是林微月。 他们就是想遮掩,不想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所以才这样,不指出是哪个人,也不指出要什么东西。 如果单纯是抢劫,哪用这么麻烦。 二郎身上有什么特殊东西吗?就算有,也不应该是现在才有人找来。 只有林微月,刚与林其富父子接触。 巧的是,林其富也是一而再的找林微月要什么信件。 林微月又不是金娃娃,身上有那么多特殊宝贝吗?引得好几个人觊觎? 很显然,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人! 听完棉娘的分析,众人恍然大悟。 第158章 林微月这个贱人! 林微月愤怒道: “我还以为你们有多顾念亲情,没想到是别有用心!你们对得起我爹吗?!” 稍矮蒙面人一把扯掉面巾,果然是林其富! “一个人太聪明了,不是好事!” 他脸色阴沉,转而道,“实话告诉你,你爹肯定留下了一封密信,据我推测,多半在你手中,只要你把密信拿出来,我就放你们走!” 另一个蒙面人叹口气,也扯掉面巾,正是林昌阳! “唉!何苦呢?堂妹,那封信在你手中,没有任何好处,不如交给我们,这对大家都好。” 林微月沉着脸, “我没有什么密信!我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林其富一摊手, “那就没办法了,给我上,拿下她们!” …… 林微月的宅子那边,林曦仙带着魏美男,又来了。 “我告诉你啊,这次硬气点!这个屋子将来是我们的!咱们合力,今天就把她们全都赶走!” 林曦仙一边走,一边告诫魏美男。 后者连连点头,能不花钱就得到一座屋子,那自然是极好的。 但他有点担忧, 昨天她们就不肯退让,今天她们会让吗? 林曦仙得意一笑, “我告诉你,她们今天人肯定会少很多!” 魏美男诧异,“啊,你怎么知道?” 林曦仙却不肯继续说了。 等她们赶到后,屋子确实静悄悄的,连角门里那个喜欢唠叨的老头都不见了。 “太好了!人都不在!” 林曦仙喜得一拍手,“咱们赶紧进去,再去看看林微月那贱人的房间,到底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两人试着去扒墙,却发现墙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正是游方元,一脸戏谑的看着她俩。 “你们居然肯做贼,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要不要揍你们一顿呢?这是个问题。唔,我应该等你们翻过墙后,再现身的。” 林曦仙并没有见过游方元出手,此时见只有他一个人,顿时叫嚣道: “魏公子,他只有一个人,我们一起上,打倒他!” 魏美男抓紧再扒墙,但院墙有点高,跳起来扒到墙头后,人却上不去。 林曦仙急得直跺脚,她也扒不上去。 游方元走了几步,一脚踩在魏美男的手指上,魏美男痛叫一声,失手跌落倒地。 “哎呀不好意思,不小心踩到你了。” 游方元背着手,居高临下, “要不要我拉你们一把?” “你少得意!”林曦仙大叫, “这屋子是我的!我的!你们赶紧给我滚蛋!你们想赖在这里也没用,又不是你们的屋子,你们就算赖一百天,它也不是你们的!” “这屋子确实不是我们的。”游方元点点头,“不过也不是你的,我们已经把它卖给牙行了。” 林曦仙嗤笑, “你们卖,你们怎么卖?一无证据二无证人,谁敢收你们的?” 林家家主,也就是她爷爷,肯定不会给林微月作证人啊! 游方元道: “我们有房契了。” 林曦仙嗬嗬两声,讥笑道: “有房契了!你们有个屁的房契,这屋子我早就翻过了,根本没有!房契只怕已经随着林微月那倒霉爹一起消失了!” 游方元也笑, “我有必要骗你吗?这屋子三天后,就归牙行了。” 林曦仙呆住了, “真卖了?你们哪来的房契?” 游方元哦了一声, “这个啊,本来确实是没有,但恰好昨天地上捡到了。没办法,运气好。” 林曦仙脸色一下煞白,尖声道: “林微月这个贱人!我要打死她!我要打死她!” 她急赤白脸地转身就走。 游方元脸色微沉,这女人要去找林微月的麻烦? 他想追上去,想了想又停下了。 就凭这两个草包,应该翻不起大浪来。 …… 另一边的战场,形势已经非常危险了。 歧山一窝鬼果然心狠手辣,武功高强,打得棉娘众人连连后退。 二郎失血过多的身体才勉强恢复,战斗力大打折扣。 忠叔武功还不错,一人能对付两鬼,但他已年迈,应付非常吃力。 三妹和棉娘联手,堪堪能应对两鬼。 棉娘这段时间在重点学习飞镖,每到紧要关头,她就喊一声“看飞镖”! 然后射出一枚细长钢镖,这是她以前早就请人特制的,重量轻,能带很多,弱点就是力道不足。 两三次过后,对手就知道了飞镖威力不足,渐渐不放在心上了。 这时候棉娘又喊: “看毒镖!” 有毒的镖,对手不得不重新谨慎起来。 还有叼蝉在一旁袭扰不停,给众人帮忙。 后来敌人发现了叼蝉的捣乱影响太大,就分出了一人,加上林其富父子,站定三个方位,只防止叼蝉偷袭。 这一下,众人的压力更大了。 二郎的身上,很快重新划满了伤痕,鲜血淋漓! 忠叔有一次为保护林微月,舍身相扑,被一头鬼使大环刀结结实实地砸在大臂上,“啪”的一声,骨头断裂声清晰可闻! 伤口处直接豁开一道深沟!鲜血喷涌而出,手臂无力地垂下。 “忠叔!” 林微月痛哭出声,恨不能已。 “别担心,我还撑得住!” 忠叔额头暴汗,一声不吭,在自己身上连点,但也只能稍微减缓一些流血的速度。 就在这个时候,林曦仙来了。 她是一个人来的,因为她想起林其富的交待,这里的事情,是需要隐秘进行的。 她本来不想露面的,但一看自家爷爷和叔父都暴露真面目了,也就不藏着了,跳出来道: “爷爷!帮我打死微月这个贱人,她已经把那屋子给卖了!呜呜,她们已经找到了房契,我以后没有自己的屋子了,呜呜……” 林其富暂时停了手,皱眉道: “卖了?” 林曦仙呜咽点头,“卖了啊!” 林其富点头, “房契既然找到了,那密信必定也在!” 他转头冲众人喊道: “你们还不将密信交出来,更待何时,真要拼到全部死光吗?” 这时候,忠叔突然开口道: “我要是交出来,你是不是会放过小姐和其他人?” 林其富蓦然盯住他, “我早就说过,我只要东西!” 第159章 无耻小人 忠叔咬牙道: “那你先让七鬼停手。” 林其富挥手,让七鬼暂时停下。 忠叔叹口气,坐下来,用一只手慢慢去撕自己的一件里衣。 棉娘赶紧趁机给他包扎。他这个手臂挂在肩上的样子,太让人揪心了,不管之后会如何,先抢救一下再说吧。 至于密信,她猜测,可能是忠叔的拖延之计。 或者他有其它什么私人信件吧,哪里可能刚好是林其富想要的? 若真如此,他应该早就给林微月了。 忠叔果然是拖延的样子,慢条斯理地从里衣内抽出一个黄纸封。当然,他现在想快也快不了。 手一掷,纸封飞向林其富, “这就是你要的密信,拿去吧!” 棉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拖延之计很快就要被识穿,没时间过细了。同时低声道: “忠叔,假信拖不了多久,我们还是找机会突围吧。” 突围其实也很难办到,但总要搏一搏,否则难道就在此地拼个力尽而亡吗?没有人来救她们了,游方元也不知情。 当然,突围肯定会有人牺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忠叔却道: “假信?这不是假信,是真信。” 真信? 棉娘惊愕间,却听林其富已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老夫猜得果然没错!密信就在你们身上,这就是老夫想要的!哈哈哈哈……” 他手里捏着纸封,却并没有拆开,看着上面的火漆印记,笑得畅快无比。 众人全都疑惑地望向忠叔,这是什么信,居然令这老家伙笑得如此开心? 忠叔却没有解释,看向林其富, “东西你已经拿到了,该放人了吧?” “放人?” 林其富小心收好信,揣进怀里,还拍了拍,然后看向众人, “你们都知道了密信,放不得你们!” 忠叔脸色一变, “他们并不知情!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此密信本来就一直在我身上,我没有拿给任何人看过。” 林其富得到东西,心情好了许多,还有暇问他儿子。 “昌阳,你觉得呢?” 林昌阳咬牙,厉声道: “此信关系到林家未来前程,不能有任何闪失,我们不能放过她们,应全部斩杀!” “叔父?”林曦仙竟然有些吃惊的样子,下意识喊了一声。 这让棉娘等人很是意外。 林其富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成大事者,就要心狠!乖孙女,你不用管,站一边看着就好。” 说完一挥手, “动手,全部杀了!” 七鬼再次一涌而上,林其富和林昌阳也跟着向两侧围过去,生恐逃走一人。 忠叔怒喝: “无耻小人,出尔反尔!” 他已重伤,二郎和三妹已经精疲力尽,这下他们还能抵挡几回合? 就算想逃,恐怕都跑不赢别人了。 二郎眼见无法幸免,大声喝道: “姓林的狗东西!敢杀我们盛家人,待我弟兄们回来,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林其富阴恻恻道: “现在世道乱的很,你们遭遇贼匪,不幸全部身亡,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怎么能怪到我林家头上呢?” “无耻狗贼!”三妹双眼怒瞪,“我一定亲手斩下你的狗头!” 这一路行来,三妹已经遭遇了多次战斗,阵前骂人的话学会了很多,老练的很。 林其富阴笑, “等你活下来再吹牛吧!” 林微月悲愤不已, “棉娘,三妹,二郎,我对不起你们!因为我,你们才来到徐州,没想到,呜呜……” 棉娘劝她, “这是某些人狼心狗肺,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呢?” 林其富不耐烦一直受骂了,喝道: “后事都交待完了吧?赶紧上路吧!” 二郎挺身上前,挡在众人面前,但两三招后,就被两鬼合力击飞。 其他人也是岌岌可危,所有人眼中露出了绝望之色。 眼看团灭就在眼前,却听后面传来一声大喝: “住手!” 三人三骑,从路口飞驰而来,当先一人继续喝道: “任何人,敢动我盛家人一根毫毛,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声音雄浑,响彻在整条道路上。 二郎从地上爬起来,口吐鲜血,但表情一阵狂喜,大喊道: “三弟!” 棉娘惊愕,三郎回来了? 三妹拍手大叫, “三哥!快来打坏人,好多坏蛋,都要欺负我们!” 忠叔有些迟疑,看这三人身着军服,应该打不过歧山七鬼吧? 七鬼个个冷笑起来,其中两鬼抡起钢刀,就冲向了领头的盛三郎。 “敢在咱们七杰面前,如此大放厥词,我兄弟就先敲掉你的大牙再说话!” 两鬼高高跃起,手中钢刀一把猛劈,一把横切,将盛三郎的路瞬间给封死了。 他们经常与人打斗,经验丰富,不用交流,就可以配合得非常好。 三郎拔剑, “呛哴!”一声,金铁划过空气,带起一声锐响,就像电闪了一下,两鬼前冲的身形戛然而止,“扑通”一声,几乎同时摔落在地! 众人一看,两鬼一动不动,已然被割喉而亡! 其余五鬼大吃一惊! 头鬼惊呼: “老三!老四!” 他一挥手,怒喝: “一起上,为老三老四报仇!” 五鬼一涌而上,三郎不退反进,一蹬马鞍,身形如同一枝利箭,扎入五鬼当中。 刷! 刷! 刷! 众人只来得及眨了两次眼,剩下的五鬼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嘶! 空气中响起好几声吸气声。 太强了! 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功夫,凶名赫赫的七鬼,竟然就全部伏诛了! 快得让众人不禁怀疑,自己刚才一阵拼死拼活的,是不是假相? 三妹冲得最快,扑向三郎, “呜,三哥你来得太好了!我们差点都被林家人害死了哇!” 声音还带着哭音。 她终究还是个孩子。 棉娘的眼眶也有些湿润,是激动的。死里逃生的感觉,真的是难以言说。 而且来得还是三郎,太突然了,太好了! “别怕,有三哥在!” 三郎抱起三妹,如同抱起了一只胖布娃娃。 众人上前纷纷打招呼。 棉娘也上前。 三郎放下三妹,很自然地将她拥入怀中,像是熟悉多年的夫妻似的。 “我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 棉娘疲惫之极的身躯似乎又有了些活力,她抱紧三郎,不说话。 有靠山的感觉,真好! 另一边,林家父子和林曦仙,也被带了过来。 第160章 你这狗贼! 他们眼看势头不对,想逃跑的,可是三郎后面还有两个人呢,被他们抓起来了。 林家父子面如死灰,林曦仙还在挣扎不休,一直喊着“凭什么抓我!放开我,我要报官!”之类的话。 三妹跳起来,一巴掌甩了出去。 “啪!” 声音响亮之极。 她打得是林其富。 “你这狗贼!没想到吧?姑奶奶我要斩掉你的狗头,说到做到!” 林其富被一个小姑娘打嘴巴,还称是他长辈,感觉受到了莫大侮辱,想要站起来分辩,被身后之人一脚前踢,“咔”的一声脆响,也不知是关节摩擦出来的,还是骨裂了,总之是重新跪在了地上。 另一边,棉娘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快速给三郎讲了一遍。 三郎听完,转头看向林其富,眼中泛起了冷冽的杀意。 “我盛家人把你们当亲戚,你们却包藏祸心,狼心狗肺!” 他一把扯开林其富的衣裳,掏出了先前的密信,看到上面密封的火漆时,稍愣了一下,不过很快递还给忠叔。 “说吧,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极力谋夺这封密信?” 林其富咬着牙齿,脸色憋得通红。一旁的林昌阳面色发白,身躯微抖。两人被死死压在地上,双膝跪立,一时之间,竟然都没有说话。 三郎拔剑,寒光闪过,林其富的一只耳朵整齐掉了下来! 然后才响起他的声音:“既然听不见,耳朵就不用要了!” 林其富痛得大叫,想要去捂耳朵,但双手被死死反扣住,无法动弹。 “爷爷!” 林曦仙惊叫一声,但被三妹镇压了。 三妹还恶狠狠道: “不许叫!再叫割了你舌头!” 三郎雷厉风行,又转向林昌阳, “你呢,耳朵听见了吗?” 林昌阳抖簌着,偏头看向林其富,似乎想要征求他的意思。 剑光再闪,这次林昌阳的胳膊整个掉了下来! 林昌阳咽喉深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林曦仙被吓得一个激灵,感觉身下一热,竟然失禁了。 三郎再次转向林曦仙, “你愿不愿说?” 林曦仙声音颤抖, “我,我并不清楚啊!” “等等!” 林其富忍着剧痛,急忙开口道,“她确实不知内情,我们并没有将实情告诉她。” 三郎平静道, “你大概不想刚才的事重复一遍。” 林其富这次不敢有半分拖延,终于将隐情一一道来。 这件事,还要从一年前说起。 自从林翰林归乡途中遇害,林家人一直觉得,这一支算是被灭门了,绝后了。 但有一天,突然来了一队人,自称是三皇子派来的! 他们找上林家,说是要寻找一封密信,经过他们多方查证,这封密信应该就在林翰林手中,让林家交出来。 但林翰林途中全家遇害,并没有归来,林家自然就没有这封信。 这伙人起先当然不相信,但经过了解,发现的确是事实,最后也只能是无可奈何,放过了林家。 但他们临走前,告诉家主林其富,以后若是万一得到这封密信,务必将它送到京城给三皇子,三皇子必有重谢,甚至许诺给林家一个五品官职。 一封信就能换来一个五品官,这样的好事,一辈子能有几次? 这是老天爷给的机遇啊! 林其富大喜过望,开始热衷于找人了。 之前打听林翰林遇害的时候,他们就曾获知一个消息,林翰林队伍中或许有两个人没死,逃脱了。 当时他没在意,也没兴趣花功夫去寻找,世道乱的很,两个人能逃到哪里去?一直没到林家来,多半已经死在路上了。 不过现在当然不同了。 他一定要找到这两个人! 就算真死了,他也得找到尸体! 因为有很大可能,密信就在最后生还的人身上。 按常理推测,最后生还的人,必然有一个是林微月。 恰好,林家有林微月小时候的一副画像,利用它来找人,会方便许多。 于是,他便与林昌阳,踏上了寻人之路。 这一寻,就过了十几个月之久,比女人怀胎还辛苦。 但幸运的是,他们真的找到了林微月! 找到人,接下来就好说了。他们一开始准备趁夜进入盛家,搜寻密信的,可谁知盛家有叼蝉在,刚靠近院墙,就被发现了。 知道盛家确实不简单后,两人就改变了策略,主动登门拜访,几次探听林微月的口风,却没有结果。 于是,他们又极力撺掇林微月来徐州,理由也十足。等盛家人到达青石镇后,又不惜破费,请了当地的地痞混混,设计了一出调虎离山,逼问林微月夫妻,但可惜的是,盛家人反应迅速,很快赶了回来。这次仍旧无果。 这种法子行不通,那就换个法子好了。就由林昌阳和林曦仙去拉拢盛家人,打亲情牌,然后再由林其富出面,去试探林微月。遗憾的是,仍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只能使出最后一招了。 两人寻了个路子,联系上了凶名赫赫的歧山七鬼,花了大价钱,请他们出手。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再讲了。 林其富讲得很简洁,棉娘在一旁听得明白,心里一一印证,许多疑惑顿时解开了。 这林家父子,当真是处心积虑啊! 也就是她们盛家人福运好,才没有着了他们的道。 林微月听完,表情低落到极点。 这哪是什么娘家人? 哪有什么亲情? 从头到尾,她都只是被暗算的目标,仅此而已! 此时她连说话都没有了心情。 但三妹不同,她破口大骂, “好一个无耻狗贼!两个无耻狗贼!我们盛家还招待你们好吃好喝呢,你们就这样对待我们!还好我们福大命大,没有被你们两个狗东西给得逞!我打死你们!” 说着,她就拿脚去踢林其富父子。 两人本来就受伤了,被踢得连连痛叫。 盛家没有一个人出言相劝。 但是,林曦仙意外的开口了。 “求求你们,放了我爷爷吧!他年纪大了,禁不起打了……” 第161章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三郎看向她, “他年纪大了,你年轻,你替他挨打吗?” 林曦仙抖簌着身子,艰难点头, “我,我愿意。” 三郎冷笑,继续道: “他罪该万死,你也愿意替他去死吗?” 林曦仙的脸色顿时难看之极,身子颤抖得更厉害,想要说话,嘴皮却直打哆嗦,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哇”的一声放声大哭,眼泪哗哗往下直流。 林其富被打得咳嗽起来,开口道: “咳,咳,乖孙女,你不用管爷爷,成王败冦,没什么好说的,咳,咳……我只求盛三郎,看在我坦诚交待的份上,饶我儿和我孙女一命。” 林曦仙哭得更大声,高声道: “不!放过我爷爷,我愿意替他去死!我愿意,呜呜呜……” 说完这句话,她如同一滩烂泥,哭着扑跌在地。 这可真是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了。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关键时刻,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勇气! 三郎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冷声道: “林其富!不管你是真的想保护她们,还是在故意诱使她替你担罪,你都逃不过一死!就算她愿意替你,我也不答应!” 说完,他一剑挥出,林其富的人头应声滚落! 这颗人头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下来,脸上还遗留着惊愕、恐惧的表情。 两声尖叫响起。 一声是林曦仙的,吓得昏过去了。 另一声是林昌阳的,浑身颤抖如筛糠。 三郎转头看向他, 做孙女的都愿意替爷爷赴死,这个儿子却一声不吭,耐人寻味。 但三郎并不愿意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连剑都没有插回去,直接问道: “你有遗言没有?” 林昌阳脸色惨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这都是我爹出的主意,跟我没关系啊!我,我只是一直跟在他身后摇旗呐喊,只是协助而已,罪不致死啊!” 棉娘只觉大开眼界。 所谓人心难测,真的是,不到关键时刻,你永远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德性。 其他盛家人的脸上,也都露出鄙夷的表情。 就算三郎听信了他的话,她们也不会答应。 动手之前,可就是这家伙,言词凿凿的,说要杀光她们的。 三郎戏谑道: “哦?那你说说,还有谁参与了此事?只要你供出来,说不定我真的会饶你一命。” 林昌阳的眼珠转动了起来。 三郎带来的两个人,经验很老到,林昌阳的胳膊被斩下来后,他们就从他身上撕了几块布条,将林昌阳绑得结结实实,让他不至于流血过多,一下就死了。 饶是如此,林昌阳此刻的身上,全是鲜血,加之没了一条胳膊,显得极为狼狈。 就算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弃求生的欲望。 但左思右想,他想不出合适的人选,因为其他林家人,根本就没与盛家人怎么接触,想找个人出来背锅,实在不容易。 但是,还是有一个人符合条件的。 他立刻叫道: “还有林曦仙!她也参与了此事,你把她杀了吧!” 虽然她们关系还不错,但多是因为老爷子的原因,如今老爷子已经死了,那用她的命来换自己的命,想必老爷子也不会反对。 棉娘看了昏迷不醒的林曦仙一眼,不由得生出一丝同情。 三妹讥讽道, “拿女人来背锅,你比她还不要脸!你们不愧是一家人,都不要脸!” 棉娘也觉得,林其富之前的话,应该是真的,林曦仙应该没有主动参与,只是仗着受宠,多知道一些事情。 吃绝户,在任何一个家族中来说,都不是光彩的事,是大忌,是重罪。 林其富的所作所为,比吃绝户还要过分! 这种事情,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三郎冷声道: “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一点新鲜事来,看来我是多虑了……” 话没说完,林昌阳大喝一声,拼尽全力站起来,往外便逃! 他受了重伤,没人按着他了,竟被他逃出了几步。 但也仅此而已了,剑光一闪,他便扑倒在地,没了声息。 两个利欲熏心的人,得到了他们应有的下场。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三郎带着众人去衙门报备。 死了这么多人,得有个交待。你再有道理,也得把事情说个明明白白,这是盛老爷子一直以来的教诲。 林曦仙也醒了,虽然悲伤,倒也配合,与盛家人一起录了口供。 三郎并没有拿她怎样,这人虽然很不要脸,但罪不至死。 接下来,他又去了林家,将此次事件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主要是警告林家,若是还有人想报复盛家,那他将灭掉林家满门! 林家上下噤若寒蝉,无人敢反驳。 这次的事件,就算是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三郎给众人介绍跟他来的两位同袍。 “这是我的两位兄弟。” 能被称作兄弟,那自然得好好认识。 这两人,都是身姿挺拔,面容刚毅,都不到三十岁,但脸上风霜之色很浓,应该是长年呆在苦寒之地的缘故。 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粗糙,名叫赵宽。 另一个特别瘦,跟竹竿似的,名孙十一 两人与三郎,一同经历过生死之战,后来就一直跟着三郎了。 然后又说起大郎和四郎的情况。 三郎告诉众人,他们两个也都活得好好的。之所以一直没有给家里人捎信,是因为他们一到边关,就出征了,但是不幸中了埋伏,被北戎国数万人围杀,隔绝在了野外。 一万大军,被杀的只剩三千多人了,他们领头的将军也战死。 三郎由于勇猛过人,被残兵推举为临时统帅,带着他们东躲西藏,还时不时偷袭一下敌军,努力寻找突围的机会。 后来没办法,敌军坚壁清野,三郎便索性带着部队,去了北戎国境内。 这一去可不得了,北戎国是部落体制,居住较松散,三郎带人攻下一座座简陋城塞,部队得到了充足的补给与休整。 然后他们直捣王庭,靠奇袭抓获了王庭几十位重要成员,等胡津大王带人从前线返回,想要剿灭他们时,他们已经悄悄过了边境,回到了大元国。 第162章 我回来了 去的时候三千多人,回来的时候,仍然有三千人! 还俘获北戎国王庭重要成员几十人。 经此一役,三郎名声大噪,被破格提拔为游骑将军。 大郎和四郎也很勇猛,被擢任为仁勇校尉。 赵宽和孙十一,也是在此役中表现突出的,他俩对三郎简直是崇拜,一路上说了许多赞颂之词。 而三郎此次之所以恰好赶到,救了众人,是因为他领了一项特殊任务,打算顺路回家一趟,告知情况,免得家人一直担心。 但走到徐州,却听到了二郎的大喊,所以才赶过来了。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感到幸运不已,二郎这一嗓子,真是太值了啊! 简单说了说,就到了林微月的宅子。 此时,镖队的人已经去林家问过路了,已经到了,两方会合,棉娘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众人皆是痛骂不已。 又引见了游方元,三郎对他一路上的护送,表示了郑重感谢。 简单凑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众人便踏上了归家的路。 这次就顺利多了,虽然也有贼匪劫道,但有三郎等三个猛人的加入,一言不合就开打,贼匪是望风披靡。 到了金门县,棉娘将大部分徐缎全部卖给了布庄,只留下了二十匹自用。当然,价格会低一些,这个棉娘已经不在乎了,反正不亏。 最后算下来,这二十匹徐缎算是白捡的,还另赚了四十多两银子。 倒是把三郎惊讶了一把,他这个媳妇,居然还会做生意。 镖队的人还有事处理,就不继续走了,约好下次聚一聚,盛家便先离开了。 很快,到了桃花村。 三妹撒开腿拼命往家跑,把全家人都喊了出来。 盛老爷子以前一直安慰大家,让大家不要担心,盛家儿郎在军队里不会有事,但真到了见面的这一刻,眼眶也是有些湿润。 “阿爷,二伯,大婶,二婶……我回来了,让你们担心了!” 三郎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盛老爷子赶紧拉起他,让人都进屋里去。 要说的事情有很多。 先由三郎讲述了他们兄弟仨这一年多来,在北戎国出生入死的大致经历,以及两位跟班的由来,互相认识一下。 众人没有经历过在敌国辗转求生的情况,但只须想一想,便知道其中的艰难危险之处,所有人耳朵里在听着,手上都不由地捏了一把汗。 能平安回归,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然后由棉娘讲述她们的徐州之行,以及林其富父子恶毒的行为,同时还介绍了新成员忠叔。 盛家其他人听完,纷纷开口咒骂,林其富父子太不是东西了!枉他们当初好心接待这两人,结果是来了两头狼! 幸亏盛家人福大命大,三郎恰巧赶到了。 又劝慰林微月,怕她太伤心。 林微月一路上已经听了好多劝慰的话,现在又有这么大一家子人来劝她,心里无比感激,那些愤恨不平、悲伤失意的心情,已经被抹平许多。 过去的都过去了,她现在是盛家的一份子,没有娘家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盛老爷子又向三郎说了这一年多来,家里发生的事情。 除了蝗灾、强盗等等不可抗拒的事,还有家中人员情况,也有了不小变化。 大嫂祝氏,心向娘家,做得太过火,和离了。 大妹佳音,也和离了,带着囡囡,回了盛家。 二妹佳信,与赵甲成亲了,与棉娘等人离开时相比,肚子都大了一圈。 大妹和二妹的事,倒是不用操心了。只有祝氏的事,大郎还不知道这个情况呢,出去参军后,连媳妇也没了。 三郎叹了一口气,这种事,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只能等他返回后,再向大郎说明了。 这些事情也不少,就算大致说了下,也是一直说到了天黑。 三郎从而也知道了,他的这位媳妇,好像也是不一般呐。 吃完饭,盛老爷子吩咐打地铺,家里一下多了这么多人,不可能全都有床铺睡了,只能将就一下。 乡下多得是稻草,在地面铺上厚厚的一层,再覆上一层棉絮,加上天气渐热,睡地铺完全不碍事。 盛老爷子原本想着,是时候把屋子扩建一下了,不过三郎接下来的话,让他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把所有人安顿好后,老爷子,二伯,三郎与棉娘,又在一起说了一些事。 三郎提议的。 接下来他要说的话,不宜宣扬开去,所以先小范围内通一下气。 他立下大功,表现太出色,进入了五皇子眼中,五皇子派人与他联系了一下,有拉拢他的意思。而且还说过,为表诚意,他将为盛老爷子洗脱冤屈。 也就是说,盛老爷子可能要官复原职了。 不过三郎也说了,这事还没定,不知道后续会如何,而且他也并没有立即答应五皇子的拉拢。 棉娘赶忙插嘴道: “五皇子和三皇子,都不是好东西,你可不要与他们站一起了,要不然,很可能会倒大霉的!” 三郎诧异地看着她,一脸问号。 盛老爷子微笑道: “三郎,你得听棉娘的,她的预感,一向很灵验。” 三郎点点头, “我会注意的,军中有些关于这两位的流传,风评并不算好。不过,万一以后有人来下旨,为阿爷您平反,您会怎样选择?” 盛老爷子凝重道: “你不答应五皇子的拉拢,他还会帮你吗?” 三郎笑笑, “他难道还要等我功成回京,然后再来为您平反?那就没有诚意了,也显不出多少价值,所以我猜,他会提前做这件事。您也不用有什么顾虑,想回就回,您本来就是被冤枉的,为您平反,本就应该,我也不会因此感激皇家的恩情。” 盛老爷子缓缓点头, “如果有机会,我们当然要回去,做完该做的事!” 看来,老爷子身上也有一大堆故事,棉娘心想。 这一次,她又上交了足足六百两银子。这是盛家人一起出行,路上打死贼首分得的,她自然不能纳为己有。 还有二十匹徐缎,这是她亲手赚的,也上交了,给大家带的礼物么,她自然不能捏在自己手里。这些缎子,给盛家每个人做两套衣裳,都还能剩下许多。 盛老爷子笑说,他们家都不用做农活了,这收入,能顶好多年了。 第163章 她还没有准备啊! 夜静了。 外面地铺上,一堆人还在说笑,游方元,忠叔,赵宽和孙十一,都是经历丰富的人,话匣子一打开,那简直是三天三夜可以不停。 忠叔身上的伤,回程时没有让他出力,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当时受伤太严重,哪怕棉娘及时抢救,也落下了后患,就是左手使不上太大的力。 对此,忠叔已经非常满意了。 就算有床铺可以挤一下,他们也不愿意,他们更乐意在大堂中,与众人一起说笑。 尤其以五郎童学和三妹最为活跃,叽叽喳喳声,关上房门也听得到。 房中的棉娘颇有些不自然,按道理说,都应该是老夫妻了,可她们不同。 三郎看着她,面带微笑, “按理说,我应该说声辛苦你了,可我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的才干,我很想知道,你有什么不同……” 棉娘不知怎的,有些发慌, “你,想知道就问好了,靠这么近,做什么。” 三郎低语, “当然是要好好看看了,我想亲眼看看……” 他嘴里说着要好好看,却反手一掌扑灭了油灯。 棉娘察觉到自己已经落入一双大手中,身躯不由发烫起来。 哎,姐以前还说要做一个自由的寡妇来着。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破功了啊! 姐的意志咋这么不坚定呢? 不是,她还没有准备啊! 盛三郎他…… …… 第二天一早,好多人起来练功。 让人惊讶的是,连林微月都加入了进来! 看样子,徐州之行对她的打击很大。 不过这是好事,盛家人乐见于此,不求她练成多高的功夫,只要能强身健体,那就很不错了。 毕竟她身形太过瘦削,看上去就孱弱的很,这样的状态,连生娃都会有大问题…… 桃花村的人知道三郎回来了,几乎全都过来问候,顺便可以问一下自己的家人情况。 听说他还当了武官,个个称奇。 里正趁机炫耀了一把自己的知识,说游骑将军,那是从五品的武官,与本县县令都差不多了。 而且大郎和四郎虽然是校尉,那也是九品官,老百姓见了也要称将军的。 就好比上次三皇子派下来收购弓箭材料的那位将军,其实也就是个校尉。 全村的人纷纷恭喜老爷子,孙儿们个个不凡,让人羡慕不已。 老爷子但笑不语。 家里自然没有给三郎派什么任务,本来就是抽空回来的,能闲一下是一下。 棉娘三妹等人便一起,去看望了阮氏。 棉娘主要是想看看张成龙咋样了,她和三妹一个多月不在家,也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改改臭毛病。 结果是,这小子看到三妹到了后,虽然离得远远的,但仍然在叫嚣,说什么你就仗着力气大,等我长大了,一定打回来! 阮氏热情招呼三郎等人,三郎坐了一会后,就带着两个同袍兄弟去了老野山。 不一会就回来了,他们居然抓到了一头灰狼! 三郎笑说,今天运气好,就拿这头狼来吓唬一下张成龙这小子,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棉娘很担心。 这恐怕不能叫运气好吧?这头狼,貌似没有完全成年,但也有四十多斤了,而张成龙还不到十岁,恐怕还没有这头狼重! 三郎说不妨事,他会看着点的。 张家后院里,是杀猪的地方,有一座独立的小屋子,是用来挂肉的。 三郎没有到前面去,直接跳进院子里,将灰狼关进了这间小屋。 又去将张成龙抓到,把他同样丢进了小屋,然后把门锁死。 张成龙看到屋里的灰狼,面色惊恐,桀骜不驯的眼神完全不见了,大喊大叫起来。 但是,后院与前面铺子,隔了两道门,都被关上了,声音传递不清晰。棉娘陪着阮氏在前面铺子里,故意说没什么事,让阮氏放心,三郎他们就是想修理一下张成龙的臭脾气。 阮氏就放心了,任凭张成龙呼喊。 小屋没有窗,但四面都有很多通气的孔洞,三郎就与两个兄弟站在外面观察。 嗯,还有个爱看热闹的三妹。 “小子,你今天喊破喉咙也没用,除非你把它打死,我就放你出来!”三郎低声笑道。 这也就是因为媳妇的原因,要不然,他哪里会搞这么麻烦。 三妹很兴奋,冲着里面轻声喊: “张成龙,你加油哦!要是一个不小心,喂了狼就不好了,我以后也没人可打了。” 张成龙没功夫跟她斗嘴了。 小屋很小,横竖不过三四米,狭小的空间,让灰狼很是不安,在屋里转了几圈后,开始冲着张成龙呲牙了。 张成龙也不喊了,再喊恐怕狼就扑上来了,他紧张地盯着狼,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嗷!” 灰狼不再与他僵持,猛地扑了上来! “啊——” 张成龙张开喉咙,大声呼喊,同时手中双拳乱打乱捶,完全不讲章法,什么招式都忘了。 灰狼也许是被吓住了,也许是有点吃惊,退下了。 张成龙的身上,则多了好多道爪痕。 张成龙靠着墙壁,大口喘气。 没过一会,灰狼眼中重新燃起凶光,眼前这个小子,好像也没什么危险,于是它一声低吼,再次扑上来,张开大嘴就咬! 这一次动作更快,张成龙已经闻到它嘴里的腥臭了! “啊!” 张成龙像是在为自己鼓劲,又像是壮胆,猛地往下一蹲,闪到了一边。 灰狼见了,更是放心,开始连续撕咬起来。 张成龙基本上都是躲闪,后来胆子大了些,会用脚踢,会用肩顶。因为他已经发现了,除了最开始那一阵王八拳,吓退了灰狼,真凭他拳头的力量,还不足以打退灰狼。 经验是有了些,但他终究太年轻,打不过比他还重一点的灰狼,时间稍长,他就满头大汗,浑身是血,眼看灰狼的大嘴朝他脑袋猛咬下来,他却没有力气躲闪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刷!”的一声,一道劲风从他耳旁划过,击中了前面的灰狼! 灰狼一声哀嚎,扑通倒地,后腿无力地蹬了两下,就此气绝。 “啪嗒”, 一颗普通的石子从灰狼颅骨中掉了下来,这正是让它瞬间毙命之物。 张成龙直愣愣地盯着这颗再普通不过的石子,如泥塑一般。 第164章 真是年轻有为啊! 三郎打开门,看着这小子,平静道: “你明白了吗?” 张成龙跪在地上,还是没动,咽了口唾沫,道: “我力气不够!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可以打败它!” 三郎笑了,没有开口就骂他,这很好。 但不够。 “那你觉得,你爹能打败它吗?” 一个普通成年人,是绝对不愿意单独面对一头狼的,这一点,张成龙很清楚,他爹虽然是杀猪的,但要让他去杀狼,他多半不愿。 张成龙无言。 三郎继续道: “重点是,你永远不知道敌人有多强,所以你要做的,就是不断强大自己!但是强大这个词,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你拉着一些小伙伴,还自称什么八大金刚,成天咋咋唬唬,能吓倒谁?他们刚才帮到你了吗?老百姓不是怕你们,只是不愿意惹麻烦而已。你以为你们有多威风,可你们一走,别人只有拍手称快,不会有半分佩服之意。你这叫强大吗?” 张成龙脸庞憋红了, “我们只要打出名气,所有人见到我们就怕,这难道不叫强大?” 三郎不客气道: “这当然不叫强大,这叫天真!若是你们有我这样的敌人,一根手指头就把你们全摁死了,还叫强大?你这是自己骗自己吗?男人的实力,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好好想想吧,若不是因为你姐姐,我才懒得管你,你们什么八大金刚,在我眼中屁都不算!” 教训完,棉娘过来了,给他治了一下伤。 至于他能不能想通,能不能有所改变,要看他自己了。 三郎在家里也就待了不满三天,就又出发了。 他本来就有任务在身,这次是顺道回来看看。同行的当然还有赵宽和孙十一。 棉娘与众人一同送三人启程。 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就是三郎的目光一直在棉娘的身上,任谁都能看得出,是不舍得的情绪。 最后,棉娘也被看得怪黏糊的,她轻声道,“你放心,家里有我。” 盛三郎点头。 “你也放心,我肯定还会回来的。” 众人也特意给小两口单独说话的机会。 两人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又说不出什么。 棉娘道,“在外面,注意安全。” 盛三郎挥手,扬长而去。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接下来,盛家还有一件大事,五郎和童学,要去考童生了。 大元国的童生试,要考一整天,就在县里考,距离倒是不远。 每天来盛家读书的孩子,除开盛家人外,一共有八人,其中有三人就报了名,准备参加考试。 这五个人,林微月和游方元都给他们加大了任务,虽然他们都不是正经先生,但这几个孩子如果能通过考试,她们脸上也有光。 几个孩子也加倍努力,争取有个好成绩。 正式考试的日子到了,盛老爷子非常重视,让骡车专门送五个孩子去参考,同时晚上再一起接回来。 棉娘带上三妹,也跟着陪同前往,照顾他们。 今天负责驾骡车的,是二郎。 县衙门口,已经聚集起好多人,都是家人送学子来考试的。这些学子基本上都是十多岁二十多岁,但也有人头发都白了还来考,真正是皓首穷经,专注童生。 学子们其实也没啥好照顾的,吃过早饭,他们就进去考堂了,要在里面待一整天不出来。 中午饭,也是装在食盒里,带进去的,饿了就自己吃,没人管。 二郎把人送到后,就继续跑车载人拉货去了。 棉娘就与三妹去逛街,然后进了四季堂。 前世她没能把游方元的病治好,是一大遗憾,现在她还想再试试。不能说上辈子努力过了,这辈子就放弃了。 他这种怪病,是个大夫都会感兴趣,四季堂有坐诊的大夫,她也可以与别人交流一下,提升自己的经验。 她无法保证什么,但她有耐心,而且病人就在身边,很方便试验。 就在她拿了一些药,准备离去时,张胖管事从外面回来了。看到她俩,笑道: “原来是棉娘和盛三妹啊, 听说你们家三郎回来了,还做了游骑将军?” 这消息传得可真快! 棉娘心中感慨,回道: “是的,不过他有任务,又走了。” 张管事笑容更盛, “真是年轻有为啊!这才一年多呢,以后必定会更上一层楼。” 棉娘笑, “多谢管事吉言了。” 她以为客套完了,却听张管事继续道: “我还听说,你们家二嫂的娘家人找来了?不得不说,你们家的人,真是多波折啊!” 棉娘心中呵呵两声,盛家出名后,不知道有多少八卦在外流传,她也不清楚。 不过,三郎当官回来被人知道,这不奇怪。 但林微月的娘家人找来,却算不上什么大事吧?为何他也知道? 难道林其富那个老贼,也曾问到他名下来了? 她随口道: “你说得没错,不过这件事你从哪里知道的?” 张管事一笑, “我偶尔听到的。有一次在一个小面馆,恰好看到祝家的二狗三狗也在,听他们自个议论,说起了这件事,说没想到盛家的林微月娘家真有钱,就说了一句话,他们就赚了一两银子,又骂那两人不是东西,还打人。” 棉娘惊了, 没想到林其富是通过二狗三狗,才找上门来的。 害得她们前往徐州,差点全军覆没。 这个梁子,必须找回来。 还有,以前村民们怀疑这两人给映天湖的强盗带路避坑,但苦无证据,所以一直悬而未决。 村民也曾抓到过这两人,但这两人死不承认,说他们当时在睡大觉,夜袭的事跟他们无关。他们本就是泼皮无赖,比村民能说会道,村民们手上并没有证据,不敢就这样把他们抓到衙门去,所以后来就不了了之,一直让他们在外逍遥。 现在她们有空了,正好去看看,能不能抓到人,逼问一下。 张管事指点道: “这两人一天到晚吊儿郎当,好像一直在县城晃荡,你们去鸡毛村,多半找不到人的。” 棉娘谢过管事,慢慢往回走。 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街上人来人往,要想找到二狗三狗,恐怕要看运气了。 …… 第165章 真的合适吗? 祝氏正在家中处理剑麻。 这都是从后面老野山的野麻地里割来的,一根根剑麻叶,活像一柄柄利刀,想要梳理出它们的纤维,需要专注和耐心,要不然,根本干不了这活儿。 就在这时候,二狗三狗回来了。 祝氏微怒。 她这两个兄弟,一天到晚见不到人,也不干个正经活儿,说得狠了,他们便离家,说反正在家里也吃不饱,他们自个去外面混生活去。 这倒是省了她的米。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他们年纪不小了,靠她一个人攒钱,要等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 没了祝父祝母的说教,她有时候也会想,自己这样,真的合适吗? 她有自己的儿子女儿和丈夫的,为什么非要来管兄弟呢?结果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你们还舍得回来?不过正好,帮我去后面野山上割些剑麻回来吧。” 剑麻处理倒还好,费些时间而已,就是搬运是大问题,又重又不方便,他们反正是闲着没事。 二狗却道: “姐,我们有正事要做。家里有银子没?” 祝氏顿时怒气上涌, “家里哪有银子!别想!” 二狗眼睛都没眨一下,继续道: “我们想去看看爹娘,姐你不支持一下吗?” 三狗跟着道: “是啊,我们好不容易托了人的,才允许我们去看一眼。” 二狗又跟着: “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我们总不能空手进去吧?多少给爹娘带点东西呀!” 祝氏被他俩说得一下沉默了。 去看爹娘,是孝顺,这她不能不支持。 “你们等着!” 她转身进屋去了,不让二狗他们偷看。 一会儿出来了,将一百枚铜钱,用麻绳串着的,递给了二狗。 “进去一趟不容易,多买点给爹娘带进去。” 二狗抖了抖铜钱,怪声道: “才这么点儿,够干什么的啊?还想多买点,你倒是多给点啊!” 祝氏沉下脸, “这已经不少了!我哪来许多给你?你当我是开铺子的吗?你嫌少,把钱拿来,我自己去!” “哎,不劳你大驾,你不是挺忙的嘛,还是我们去!“ 二狗无奈,只得与三狗离去。 “这也太少了点啊!” 二狗走在路上,还有怨气,“咱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结果就只这么点儿,唉!” 三狗道: “算了,怎么也是一百文,省着点,够用一段时间了。咱们先去吃碗面吧!” “哎,好长时间没碰荤腥了,这回加点牛杂碎吧!” “行!” 两人找了一家面馆,胡吃海喝一顿,最后兴起,还要了酒。至于看望爹娘的事,两人谁也没提。 吃饱喝足了,心思就活泛了。 “哎,哥啊,咱们啥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啊?姐赚钱又慢,咱们也攒不下银子。” “唉,慢慢来吧,哥也着急啊,不过急也没用啊,你小子,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嘿嘿,哥,我觉得盛家那几个小娘们挺不错的,光看着就舒服,我就想找那样的。” “老弟眼光倒是不错。可惜,咱们斗不过盛家,娶媳妇也要好多银子,只要有银子,什么样的媳妇娶不到?对了,听说今天是童生试的日子,那些人家,可都是有钱的主儿,不然读不起书,咱们去那里转转,看有没机会发一笔财。” 两人说干就干,立刻转去考堂那边。 还没到呢,就看到盛家人了,也在街上观望什么。 三狗立刻激动起来, “哎哥你看,那不是盛家的棉娘和三妹么?她们像是在找什么,是不是在找野汉子?嘿嘿嘿……” 二狗也看到了, “老弟啊,那个,好像不像,你别急昏了头,咱们惹不起人家的。” 三狗酒气上涌,不以为然, “过去看看,又有什么?哥你是聪明,但未免过于谨慎了些,就看看能把咱们怎样?走,去看看!” 说着,拉起二狗要过去。 二狗觉得有些不对,不应该过去,但没等他想明白,棉娘已经看见他们了。 当下喝道:“你们站住!” 二狗下意识想跑,三狗却拉着他不动,脸上带着痴笑, “嘿嘿,她们来了,是冲我们来的呢,哎,两位姑娘,我们在这里,一起玩玩吧……” 说到最后,他还冲对面招手。 二狗急道: “老弟,你忘了咱们做的事?那可见不得光啊,要是她们知道了,那就麻烦了啊!” 三狗疑惑, “咱们做了什么事?” 二狗要跺脚,哎,真是个二愣子,犯起愣来,比牛还倔。 当下低声道:“去年咱们给强盗通风报信指过路,害过她们桃花村,你忘了?” 三狗一激灵,立刻转身就逃。 但此时已经有些晚了,三妹奔跑如飞,如同一匹小马疾驰而至,一跃就踹到了二狗身上,二狗往前扑倒,将三狗也压倒了。 两狗痛叫,想要爬起来,三妹再踢一脚,将他们踢翻。 棉娘赶到,喝问: “之前是你们指引别人,去我们家找林微月的?” 二狗有些意外, “啊,是啊,我们这是做好事啊!你们应该感谢我们,凭什么打我们?” 棉娘冷笑,狠狠感谢了他一脚。 “当初映天湖的强盗偷袭我们桃花村,你们为虎作伥,居然给他们通风报信,让他们避开了我们的巡逻队!你们真是心毒啊!平常耍混也就罢了,懒得理你们,可你们那次却害死了我们好几个村民,该当何罪?” 二狗不承认, “我们没做过啊,那不是我们做的!” 三狗也道: “你冤枉我们了,我们都不认识那些强盗。” 棉娘已经知道了,这个三狗有些犯愣,便引诱道: “那些强盗给了你多少银子?我给你十倍!只要你肯承认。” 说着,她掏出一大把碎银,在三狗面前晃悠。 二狗急忙道: “老弟,你……” 三妹猛抽一巴掌,将他的话打了回去。 三狗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心头狂喜,张嘴就道, “你说真的?其实也没多少,只有……” 二狗拼命大喊, “老弟,不能说啊!” 三狗噤声。 不过,已经够了。 很明显,这两个狗东西,果然是拿了人家的好处,把桃花村给出卖了。 两人当即把这两条狗,押到了县衙。 第166章 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棉娘求见了周县令,将事情原委一一说明。 周县令当即将二狗三狗收监,待查实情况后,再酌情处理。 两人出了县衙,再次来到考馆门口,发现五郎和童学已经出来了。 棉娘看了看天色,有些奇怪, “天色还早么,你俩怎么就出来了?” 按规矩,童生试考一天,是可以考到夜黑的,考馆不会点灯,只要你能看得清,你就可以继续答题。所以一般人都是捱到天将黑,才会出来。 五郎笑道: “我都答完了啊,当然就出来了,老呆在里面做什么,怪闷的。” 童学也笑, “我也答完了,我就那个水平,呆得时间再长也无用,不如早点出来。” 好嘛,都挺有个性的。 “那你们答得怎样?感觉有没希望通过?” 这次两人的反应就不同了。 五郎很快点头,表示应该没问题。 童学则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 棉娘不再问,一切都要等三天后放榜,才能见分晓,现在说再多,也是白扯。 现在最重要的,当然是趁着天未晚,摊贩都还在,带着两人去吃零嘴,权当这些天辛苦的犒劳了。 嗯,当然还有三妹,也有她的份。 吃了一圈,然后去路口等二郎驾车来,回家。 家里的晚饭准备也很丰盛,都是犒劳两位学子的。 第二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上门了。 是祝氏。 她眼眶红红的,进门就哀求,让盛家放过她兄弟。 昨天棉娘和三妹在街上抓了二狗三狗,自然有很多人看到了,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她耳朵里,所以她一早就来了。 盛老爷子懒得搭理她。 大婶也不太想看到她这个以前的儿媳妇。 只有棉娘出面了。 “棉娘,他们终究是我兄弟,你不看僧面看佛面,饶过他们吧!” 有句话叫作,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棉娘对此抱有一点怀疑,但这句话用在祝氏身上,那是再正确不过了。 她问: “祝氏,你知道你这两个兄弟,一天到晚在做些什么吗?” 祝氏迟疑道: “他们,他们也在讨生活。” 棉娘不屑道, “讨生活?他们在县城里坑蒙拐骗,都出了名了!这样讨生活的吗?他们只要有点银子,就上酒楼下馆子,今朝有酒今朝醉,你这个做姐姐的,是不是要管他们一辈子?” 祝氏辩解, “他们也很孝顺的,昨天还托了人,去牢里看望爹娘。” 棉娘冷笑, “看望爹娘?我只知道他们吃饱喝足了,在街上闲逛,还试图调戏我和三妹!他们什么时候去看的?大清早去的吗?” 祝氏默然,二狗三狗找她要钱的时候,就是中午了。 她很伤心,自己又被骗了,她这两个兄弟确实不成器。 但是,爹娘都不在,她不能不管啊! “棉娘,一切都是他们的错,但是他们不能有事啊!” 跟这种人说话,真的不能急。 棉娘告诫自己,努力恢复平静, “他们不能有事,那你告诉我,别人家就可以有事了?因为他们的贪婪出卖,桃花村死了好几个人,这些人就该死吗?” 祝氏语塞。 棉娘毫不留情,继续打击,“你的兄弟是人,不能有事,别人家的也是人,就可以有事,你告诉我,你的兄弟金贵些吗?你的兄弟为了点银子,就可以让村民们去死,而你却认为他们不能有事,你告诉我,你是天王老子,还是皇帝?” 就因为二狗三狗的出卖,那些强盗才钻了空子,如果当时不是有叼蝉提前预警,天知道会死多少人! “我告诉你,你说这种话,不是愚蠢,就是极端自私!不管你是哪一种,都得不到我盛家同情!” 祝氏无言以对,只能掩面抽泣起来。 棉娘不为所动,如果哭能解决问题,那她上辈子就该一帆风顺。 “到底如何处置他们,官府说了算,他们该不该得到原谅,我盛家也不能代那些死去的村民作主。言尽于此,你走吧!” 原谅是不可能的,得知消息的村民们,已经去衙门请愿了。 县令大人动作迅速,二狗三狗已经招了供,白纸黑字签字画押,清清楚楚地写明了,当初就是他们两个,将桃花村当时的布置打听清楚后,卖给了映天湖的强盗。导致桃花村辛辛苦苦的一番御敌措施,全都落了空,强盗们得以长驱直入,直到叼蝉报警。 村民们愤怒无比,尤其是当时家里死了人的,纷纷高呼,让二狗三狗偿命! 这就是两个祸害,还留着做什么呢,继续害人吗? 周县令在充分听取桃花村村民的意见后,将二人判了斩刑,当场斩于菜市口。 所有人拍手称快,没一个同情的,可见其人缘之差。 就是不知道,祝氏及其父母听了,会不会晕倒。 不过这些,棉娘懒得理睬了,不关她事。 两天后,童生试的结果出来了。 五郎高中第一名! 童学也同样通过,取得童生资格! 桃花村还有另一名学子,也顺利通过! 这样,桃花村一下出了三个童生,全都是林微月和游方元教出来的! 比其他村的人都多,其他村,要么有一个,要么是零。 绝大部分童生,都是县里正经学堂出来的。 桃花村喜气洋洋,人人与有荣焉,今年既然出了三个,那他们的儿子,以后也是大有希望啊! 众人纷纷前往盛家道贺,尤其是另一个童生的家人,备了厚礼,来感谢两位老师。 林微月的脸上,也满是幸福的笑颜,甚至有些激动,自己的教导,总算没有白费。 游方元则淡定无比,说都是孩子们自己的努力,不用感谢他,他也没教多长时间。 家里一下出了两个童生,全家人都高兴,盛老爷子一合计,决定干脆办一天的流水席,大家同乐。 另一个童生家闻讯后,也出钱添置了一些酒菜,与盛家搭伙,一起宴请村人。 这天,桃花村热闹非凡,跟过年一样,也不对,比过年还热闹,因为过年吃的,都是自家买的,现在吃的是大户,完全免费,那心情更高兴啊! 热闹过后,桃花村又恢复了平静,开始正常的生产生活。 第167章 盛家沸腾了! 大半个月后,周县令居然来了桃花村盛家。 这可是稀奇事。 盛家人赶忙盛重接待。 周县令也没多废话,拿出了一道圣旨,大意是经过多方查证,盛洪霄在大皇子一案中,并无过失,着官复原职,即日可赴京上任。 圣旨当然是京城发出来的,但是太监们一般不会下乡,由县令代颁。 “恭喜盛将军,柳暗花明,官复原职啊!” 仪式结束,周县令先恭贺起来。 盛老爷子连忙道谢,吩咐看茶,两人细聊。 等周县令走后,盛家沸腾了! 这可真是太意外了! 唯有棉娘和二伯事先得到过消息,稳得住,但也很吃惊,没想到这么快,圣旨就下来了。 所有人围拢过来,想听盛老爷子解释一番。 这自然是要解释的。 ――― 盛老爷子之前在京城,官至左屯卫左将军。屯卫是负责京城周边安全的部队,如果皇子们出行,他们也负责保卫,这样一来,屯卫其实也可以出入皇子们的府邸。 大元国以前是有太子的,老爷子就与太子的关系颇为密切,但是后来太子去边关作战,不幸遇难,他也受到牵连,被冤罢官,回乡种田。 现在嘛,圣旨说已经查清了,官复原职,他自然就可以再去赴任了。 这是对大家的统一说法。 事实上,老爷子为了家人的安全,隐瞒了一些关键信息。 后来他找了个机会,又向棉娘和二伯细说了一些隐情。 他怀疑,太子是被陷害致死的! “现在,三皇子和五皇子夺嫡的呼声最高,但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我眼中,只有太子可称明君,可惜他英年早逝。但据我推测,太子并不是战死,而是被人陷害致死!我此去,必要查明此事,以报太子恩情。只是,这件事牵扯甚大,后果难料!老二,你就暂时留在家中,老家不能丢,以防不测。” 二伯点头应下。 棉娘有点心惊,这听起来,好像还很凶险的样子啊? 官复原职,并不是像别人想像的,全是好事的。 她还怀疑老爷子没有把话说透,而且上面这番话,都有点不像他的风格了。 但老爷子肯定有他的理由,她也不便追问。 “那,我们要去哪些人呢?” 老爷子却反问她, “你愿意去吗?” 棉娘笑笑, “我自然是愿意的。” 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危险? 前世她最终没能走出山村,在半路上就被某个畜生杀了,这一世,她要走出去看看。 她连自己的身世都没有搞清楚呢!前一世没搞清楚,这一世也还没有。 老是呆在山村里,能有机会吗? 而且老爷子问这句话,有可能是需要她的帮助。 老爷子果然点点头, “那就算你一个,带上叼蝉吧。另外,五郎、三妹、童学,游方元,二郎和微月她们也去吧。当然,你要先去问他们愿不愿意,不愿意就不勉强。” 棉娘有些疑惑, “五郎三妹童学她们也去?” 她们还小,还要读书呢。 老爷子道: “她们是必须要去的。我们都走了,她们怎么读书?其他人管束不住的,去那边读书也更好一些。” 棉娘顿时心思转动,这么说来,去京城生活的危险性,也不是很大? 她就去问了这些人,同时想了想,告诉了他们一点内情,说京城有老爷子的对手,此去可能会遭到针对,怕危险的就暂时留在家里,等以后安全了再去。 不过,并没人退缩。 老爷子以武起家,家中没人是孬种。 计议已定,盛家人就开始了启程的准备。 同时,与亲朋好友道别。 棉娘也去了阮氏那里,告知了一声。 又去了徐娇娇那里,两人还同洒了一把泪。这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机会重逢了。 然后她还和老爷子一起,去拜别了周县令。 准备回去的时候,棉娘意外的看到了一个人。 张成凤! 正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头戴一顶大帷帽,将脸遮住了大半。但棉娘对她太熟悉了,只需一眼,就知道是她。 与以前相比,张成凤身材好像瘦了一点点,穿的衣裳也好了一些,反正表面上看去,混得还不错的样子,比以前那种灰头土脸的状态,要强。 这是,在哪里发财了吗? 棉娘拦住了她。 “张成凤,你们搬哪里去了?” 张成凤见到她,起初有些发慌的样子,但很快镇定下来,板着脸道: “我们搬去哪里,你管得着吗?” 棉娘也没指望她回答, “不说算了。看你的样子,是不是遇到贵人了?” 张成凤抬起下巴,露出得意的样子, “我凭什么告诉你?反正我比以前过得好多了!你羡慕也没用!” 棉娘有些好笑,不过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行,你高兴就好。不过我拦住你,是有一句忠告给你,你要不要听?” 张成凤嗤笑, “你会有忠告?你不害我就不错了。” 棉娘现在大度了很多,不跟她计较, “难道我曾经害过你?以前有些嫌隙不都是你挑起的吗?以后我们恐怕难得再见一面,所以打算送你一句话,你当真不听?” 张成凤一直都是深居简出,不只是她,宋婆子和宋兴宁同样如此,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外出,毕竟举家投靠别人,忒不光彩。 张成凤以为棉娘说的是这个原因,她们才难得再见,没往别处想,问道: “你要说什么话,就说吧!我又没堵住你的嘴。” 棉娘一笑,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道: “宋兴宁快要去赶考了吧?我提醒你一声,他中举之日,就是杀心自起时!而他要杀的人,就是你!” 张成凤大骇,退后一步,惊道: “你!你胡说什么?他怎么会,怎么会……” 说到最后,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她想起了那天宋兴宁的狠毒。 那一晚逼她取药的情景,她终其一生,只怕都不会忘记。 这个人,是绝对有这个狠心的! 只是, “他为什么要杀我?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杀了我对他有什么好处?万一事情败露,他岂不是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第168章 九人一猫 棉娘摇头, “这个,我就无法猜测到了,总之,他十有八九会做这种事。我是看在你我终究曾是姐妹的份上,才好心提醒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也无法左右你,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她当然不是看在姐妹情上头,她只是不想让宋兴宁好过,不想让他太顺利。 她只有这么个单纯的目的,想要的与张成凤完全无关。 话说完了,她就径直走了。 留下张成凤在原地,咬牙皱眉,踌躇半晌。 诸事已毕,选了个黄道吉日,盛老爷子雇了三辆马车,九人一猫,启程往京城。 桃花村全村人都来送行。 有人送来各种食物,有人泪洒当场,不舍盛老爷子离去。 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太阳每天滚滚向前,人也要向前,不能停留不动。 盛家人在车上,挥手向村民告别,挥得手都酸了。 暂别了,桃花村! 一路上,也遇到好几拨劫匪,不过盛家一行实力也不弱,都将贼人惊退了。 其间,老爷子表演了好几次百步穿杨的弓射能力。 少数几次靠人多冲进圈子里的贼匪,也被游方元和三妹干脆利落的击退。 基本上,都是有惊无险。 路过一个叫云充县的地方时,众人停车作短暂休息,顺便采买一些食物。棉娘看到有个中年女子在卖一种绿油油的植物,芦荟。 芦荟并不是稀有植物,主要是她面前堆了有很多。 “大婶,这个芦荟是卖的吗?” 她之所以这么问,主要是因为芦荟这东西,看上去绿油油的还挺诱人,但就像鸡肋一般。说它能吃吧也是能吃,但好多人吃了会犯恶心,呕吐。说它有药用价值吧,也是仅有那么一点点,药店都不爱收。 但她前世听师父说过,这东西养颜应该挺好的。 这话又绕到它的特点上来了,如今这世道人们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还养颜? 这不是纯纯的鸡肋,又是什么? 但棉娘觉得,它应该有用。 那大婶听了她的话,乐了, “姑娘,我不卖摆在这里干啥呢?你要买吗?便宜的很!” 这东西少有人问津,主要是她闲着也是闲着,所以才割来想卖点钱,贴补家用。 “那多少钱一斤?”棉娘问。 大婶一见有戏,赶忙伸出一根指头,棉娘以为她要说一文钱一斤时,却听她道: “一文钱十斤!姑娘你要多少?” 这,真的非常便宜了。 现在的肉包子,都要三文钱一个,蝗灾以前是两文一个的,到现在价钱都还没恢复过来。 大婶见她没说话,赶紧又道: “这已经很便宜了呢,主要是费事,我和老头子大清早就开始在山沟里割,然后拖来这里,花了大半天时间呢。” 棉娘当然不是嫌贵, “大婶,这芦荟,山沟里多吗?” 大婶点头, “多,多的很!我和老头子一整季都割不完,也没其他人去割,地方有点偏,主要是买它的人少,大家不爱吃这个。” 大家当然不爱吃了,本来肚子里就没货,吃了还要吐,那划得来吗? 本来就不是吃的东西。 棉娘点点头, “行,大婶,你这些我全要了,你称称看有多重。” 大婶大喜过望,赶紧站起来,麻溜地提起秤杆子,挂上铁砣,开始称重。 一边称,还不忘一边夸奖。 “姑娘一看就是好人!人俊心善!我保证称得足足的,一厘不差!” 棉娘微笑以对。 称完了,总共一百一十多斤,大婶大手一挥,大方地抹去了零头,算一百斤,需要……十文钱。 这就是普通老百姓的现状,两个人辛苦一整天,赚得十文钱。 当然,由于棉娘的包圆,大婶今天没花一整天。 “大婶,如果我以后还要这种芦荟的话,怎么找你?”痛快地付了钱,棉娘又问了一句。 大婶笑容更盛,大声道: “人都叫我花四婶!我通常都是在这里卖的,万一你找不到人,在集市里一打听就知道了!” 棉娘记下了, 喊来在周近乱转的三妹,让她去喊辆车来,把芦荟装上车。 众人都惊讶于她买这么多芦荟做什么,棉娘只说要想个法子赚钱,打算先拿它试一试,就没多说了。 盛老爷子回京城,应该需要她的帮助,那么,他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一是人脉,二是钱。 没人你查什么冤案?靠你一个人吗?多年过去了,各方面的消息都断了,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得到?你需要找一些关键人物,还需要一些帮手。 所以要多结识人。 没钱你怎么结识人? 所以要赚钱。 其实说白了,这两样东西,到哪里都是最需要的。 人际方面,需要走一步看一步。这赚钱的事,却是越早越好。 而且还要赚得快,像花四婶那种赚法,那不如大家转回桃花村算了。 那赚什么人的钱最快呢? 当然是有钱人。 别看现在是乱世,有一种人,无论世道好坏,他们是永远存在的,那就是有钱人。 赚百姓的钱,远远不如赚有钱人的钱。 当然,抛开帮助老爷子不谈,她们这一大家子,同样是需要生活,需要赚钱的。 而她,总不能去了京城后,什么也不做,一天到晚发呆吧? 京城离金门县,其实并不是太远,一行人风餐露宿,半个月后,就看到了宽阔的城墙轮廓。 “七年了!没想到,我还有回来的一天!” 老爷子仰望着城头,颇有感慨,伫立了半晌。 可能是感叹前途未卜,祸福难料吧,棉娘心想。 进城后, 老爷子有圣旨在身,可以带人住进驿馆,不过只能呆七天。 当初离开京城时,他是变卖了房产的,也仅是一套便宜屋子而已。 现在就要再找屋子,或买,或租。 休息一晚,老爷子去上任走手续,棉娘就带着三妹,加上游方元,一起去找屋子。 大元国京城是有官府建造的屋子出租的,负责管理它的地方叫作客宅务,这是驿馆的人介绍的,棉娘去了解后,觉得那里太贵了,一座两进的宅子,居然要九两银子一个月! 一年就超过一百两了,这特么谁租得起啊? 第169章 根本买不起 一般官员,都支付不起吧? 那官员还暗示,这个价格可以商量的,这不就是想要私下收点好处嘛。 棉娘不想惯着这个贪官,又去牙行打听。 牙行可供选择的就多了,有卖的,有租的。 不过较理想的屋子,价格太高,以盛家目前的财力,根本买不起。 偏一些的屋子便宜些,但都离皇城太远,老爷子上朝还得配匹马才行,那岂不是又要花费一大笔?而且养马的费用也不菲。 还是租吧。 租屋有远的近的,大的小的,价钱也比客宅务的屋子便宜很多。 而且还有寺院的屋子,也可以租用。 这让三妹有点惊奇。 寺院不都是住和尚的嘛! 牙人笑着解释道: “和尚也是要吃饭的,自然也就要赚钱。小姑娘可别小看这寺院,他们的屋子租赁占了大头呢!外来客商、应试文人、手工制造人,甚至是外地刚来做官的,好多都喜欢租他们的屋子。” 棉娘有了兴趣, “那寺院相比一般租屋,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当然是有,就看客官在不在意了。”牙人回道,“寺院用来外租的屋子,其实与民居基本相同,也有院子,但和尚的规矩多一些。” 因为寺院崇尚清净,所以他们的屋子,早晚要定时关门,不得吵闹,晚了租客就进不去了。 和尚们怕别人吵,但他们自己却会吵到别人,因为他们大清早要撞钟,要做早课,这会吵到租客,有些人可能受不了。 但寺院租屋,有它的长处,那就是租金稍便宜些,安全性也会稍高一些。 棉娘三妹游方元,三人都摸起了下巴,这听起来,好像不错啊? 她们全都有早起锻炼的习惯,不怕和尚撞钟。 她们家庭和睦,也不吵闹。 至于太晚了进不去,她们都是本份人,不会夜晚再归家或者外出,实在有事,可以翻墙嘛,她们都是会功夫的人。 三人眼神交流一番,很快有了决定,就找寺院! 离皇城较近的寺院有两座,棉娘挑了一个叫正法寺的,随牙人去看了。 这座寺院占地很大,前面的大雄宝殿、天王殿、观音殿等收受信徒香火,后面大部分就是僧堂和普通宅院,整体都用院墙围了起来。那些宅院比民居修得还要壮观一些,确实有好多套,有些已经租出去了。 环境自然也是不错的。 棉娘发现寺院总是会找好地方,山清水秀什么的,不在话下。 跟知客谈过后,棉娘等三人很满意,一座两进的院子,一月租金才三两银,比官府的客宅务不知便宜到哪里去了。 当然还有更便宜的,不过房间和占地相应会减少,棉娘没要那些。 等盛老爷子回驿馆后,把事情一说,老爷子也同意了。 于是,众人也不耽搁了,立马搬去了寺院。 棉娘发现寺院租屋还有个好处,那就是不用怎么清扫,就可以入住,看样子和尚们都勤快的很。 理好各自的东西,就开始了正常生活。 老爷子每天外出,游方元和二郎去周围踏勘,熟悉情况,五郎和童学跟着微月读书,忠叔就暂时充作门子。 棉娘在路上收了一百多斤芦荟,都需要处理,她打算都熬成膏状,然后售卖,这样方便一些。这个工作量还不小,需要点时间。 不过也不着急,她现在默默无闻,需要一个契机,才能进行下一步。 大家都有事,三妹没事,带着叼蝉,在外面游逛。 很快,她看到五个孩子,基本都在十岁上下,在那里玩老鹰捉小鸡。 其中一个瘦小孩反应较慢,接连被抓了好几次,轮到他当老鹰时,一只小鸡也捉不到,额头都急出了汗。 “哈哈哈,真笨!” 三妹忍不住开了嘲讽。 那小孩却不服气,回道:“你有多聪明?滚一边去!” 三妹也没恼,她本来就是没事挑事么,挨骂很正常。 “这地方又不是你家的,我偏要站这里!” 那小孩不知是输急了还是怎么,居然立刻冲了过来,口里道: “你讨打!” 不过,被三妹一只手抱着叼蝉,一只手把他推了个屁股墩。 “哼哼,就凭你,差远了!你爹在家不,把你爹喊来还差不多。” 这下,惹怒了众小孩,小孩们一起玩耍,最讨厌的就是喊家长,三妹这不是明摆着惹人嫌么? 五个孩子一起玩惯了的,现在有外人挑事,自然一起上前,要帮忙。 但是,都近不了三妹的身,被推得东倒西歪,满地打滚。 三妹得胜回家,也没吱声。 结果,傍晚的时候,那个瘦小孩带着一个中年男子找上门来了! 三妹鄙视他,冲他做鬼脸,打不赢还喊家长,丢人! 老爷子还没回来,棉娘接待了他们。 中年男子表现得很愤怒,这让棉娘略奇怪,小孩子玩闹不是很正常嘛,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你家又不是豪门贵子,哪有这么娇气,不就是推搡了几下,又没伤着哪里。 三妹很有分寸的。 但是,等中年男子问清楚家主盛老爷子的名讳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都不需要棉娘说什么,主动道歉,说自己刚才纯粹是胡说八道,莫要见怪。还让自己儿子先回去,他自己非要等老爷子回来。 搞得棉娘莫名其妙。 难道这人跟老爷子是旧识? 等老爷子回来后,两人果然是相识的,一起吃了饭,然后还进屋一番密谈。 事后,老爷子告诉了棉娘。 原来这个人,叫曾庆,以前是太子的属下,太子死后,他也受到牵连,武官也做不成了,就解甲自谋生路。 他也同样怀疑太子是被陷害致死的。 太子到边关,最后传回来的本来是胜利消息,但不知怎的,京城又流传起另一个说法,说太子之所以胜利,是因为他与敌人私通款曲,拿大元国的国土换来的! 这个说法,老爷子后来归乡了,都不了解。 现在突然遇到这么个人,了解到这一重要消息,对刚入朝堂,不知从何下手的老爷子来说,极为重要。 棉娘是有福运的,老爷子心想。 第170章 小丫头,你这小嘴可真甜! 不然不会这么巧,就选了这么个地方住下。 至少对于盛家来说,棉娘算是个福星。 以后有事的时候,可以找这个曾庆帮忙。老爷子最后说了一句。 棉娘暂时管不到这些事,她有她的事要做,这个人既然能帮到老爷子,就让他们去折腾吧。 三天后,棉娘将所有的芦荟全部处理完毕,还加了蜂蜜,都熬制成了胶状,白白的,看着就想吃,但它不是吃的,是用来涂脸的。 至于盒子,她去最大的银楼里,买了一些蚌盒,就是贝壳做的盒子,它们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专业处理的,纹路极为漂亮。 如果你认为贝壳就只是贝壳,那就较肤浅了。 有的贝壳表面还贴有金箔,有的鎏金包银,包上金银后可以做成合页,正反两面均錾有图案,比如交颈飞鸿、成对鸳鸯、双飞鹊鸟,再配以折枝花、石榴花结等等,之漂亮之精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简直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用它们来装芦荟胶,立马就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起来。 就是这些蚌盒,比芦荟胶不知贵到哪里去了。 当然,前期还是要谨慎,棉娘只买了几个包银錾图的。 她等的机会也来了。 盛老爷子这天回家说,老皇帝要做六十大寿,朝廷所有高品阶官员及其主要家属,都将参加。 棉娘立刻让老爷子带她和三妹同去,老爷子答应了。 这是棉娘第一次进皇宫。 她的感觉是,皇宫真大,真豪华,宫墙高耸,红墙黄瓦,一座座大殿巍峨耸立,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朱红色的大门上镶嵌着金色的门钉,彰显着皇家的气派。进入宫门,一条宽阔的御道直通宫殿深处,两旁排列着整齐的宫殿和楼阁,宏伟壮观,飞檐斗拱,雕梁画栋。 宴席就摆在最大的议政殿,从里面一直排到外面。 棉娘一眼看过去,少说也有三百多桌! 一张张大圆桌,纵横排列,井然有序,看上去极为壮观。 桌上的菜肴也很丰盛,只要她以前见过的,这里都有,还有好多菜,她都叫不上名字。 一桌十几盘菜,还有酒,有饮料,有糕点。 难怪有首诗流传千古,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算了,姐也是要享受臭酒肉的人,就不多感慨了。无论哪朝哪代,都有这种现象,这是无法避免的,她一个普通老百姓,改变不了什么。 官员和家属,是分开坐的。 她拉着三妹,挑了一个桌子,坐下了。 这一桌的人,年纪都有点偏大,至少是三十岁上下或者过了四十岁的中年妇女。 她们还有个共同点,穿着都比较华丽,或者说高端。 有个慈眉善目的美妇笑道: “你们是哪家的姑娘,不与年轻人坐一起去,却与我们这些半老徐娘同坐,不嫌闷得慌么?” 棉娘这次是有目的而来,嘴巴抹了蜜的。 “我们是盛家的。夫人您风韵正浓,哪来的徐娘半老?我们不爱凑热闹,怕吵,就喜欢与您这样有风度的夫人呆在一起。” 美妇掩嘴而笑,还没说话,却听三妹脆声道: “大姐姐,我们坐这里可以吧?我不吵也不闹,也不会弄洒了饭菜。” 美妇哎哟一声,笑容大盛, “呵呵呵,小丫头,你这小嘴可真甜!就坐这里吧,你们就坐这里!不过你应该叫我大姨了,做你的大姐姐,我脸上可臊得慌!” 三妹一脸天真,歪头道: “你不是跟我三嫂差不多年纪嘛,怎么叫大姨呢?” 美妇疑惑, “谁是你三嫂?” 三妹拉着棉娘的手甩了甩,“这不就是我三嫂嘛!” 美妇又哎哟一声, “呵呵呵,小丫头你眼睛大概有问题,你这位三嫂比我年轻到哪里去了,怎么可能差不多呢?” 坐在附近的人,都是差不多的妇人,她们基本上都相识,现在看到有陌生人加入进来,不免有些好奇。 有人插嘴问道: “你们是盛家人?哪个盛家?” 这里人多的很,不用棉娘回答,就有人接口道: “该不是刚起复的盛将军吧?” “前段日子有个叫盛寒山的,在边关立了大功,你们忘了吗?” “哦!我想起来了,确实如此,左屯卫盛将军嘛,原来是他家的人。” 盛老爷子应该还有些声名,好多人脸色缓和不少,不过也有些人仍然一副观望态度,毕竟现在几位皇子夺嫡争得厉害,盛老爷子刚来,也不知道他会帮哪个,所以选择谨慎对待。 棉娘和三妹坐下来,开始正式加入聊天。 老皇帝还没到,宴席还不能开。 众妇人的八卦之心也还没得到满足。 棉娘很快知道了,之前那个美妇是西部大元帅的夫人。 西部大元帅姓杜,这位可是国之重臣,镇守西部地区多年,从未有失。 不像北边,经常丢城失地。 这是绝对的大人物啊! 能跟她呆一起的,肯定都不是一般人,非富即贵。 不对,应该是既富又贵。 棉娘暗喜,看样子,她找了个好窝子,而且有这种实力派人物的夫人在场,其他人应该不会做些不要脸的事。 “你们应该是刚从乡下来的吧?看你们这肤色,却一点不像乡下人,保养得真好!” 棉娘正想着呢,有人说了这样一句,也不知是夸奖,还是嫉妒打压。 她和三妹今天,确实特意打理了一下,出发之前用芦荟胶把脸抹过一遍,显得水灵灵的,很是招人眼。 她没有在意这人的态度,反而正经回道: “哦,我们确实有保养的,效果还算可以吧!” 她希望有人继续问她们如何保养的,这样她就能推销她的产品了。这种场合,要别人主动提起才好,这样就顺理成章,要是她自己提,那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就好比同样料子的衣裳,成衣铺里也有卖的,但如果别人说自己身上的是私人定制的,那逼格立马就不同了。 但可惜,席上人太多,七嘴八舌的,没人继续问下去。 “刚才小丫头说,你跟我差不多年纪,呵呵,冒昧问一下啊,你今年多大了?”杜夫人问了一句。 棉娘微笑回, “夫人,我今年二十八了。” 第171章 终于问到重点了啊! 三妹古怪地瞥了她一眼,没吱声。 周围的妇人惊诧了,几乎全都望向她,这这这,真看不出来啊! 棉娘心中呵呵,让你们瞎七八扯说话,不挑重点! 杜夫人也吃了一惊, “我还以为你十多岁呢,这真是,怪不得小丫头会这么说,那你还真是会保养!” 这回终于有人问了, “你是怎么保养的?能说说么?” 呵呵,终于问到重点了啊! 棉娘微笑道: “我们那边有个神秘的行商,他卖有一种特殊的养颜胶,据说是在海外采购的呢,老费功夫了。但这个养颜胶效果确实挺不错,所以我和三妹就一直用它。” 又有妇人接道: “这么神奇吗?那养颜胶有名字么?说来听一听,看我们有没听说过?” 棉娘随口道: “叫作颜宝胶,我也不知京城有没有。” 有才怪,她随便扯的一个名字。 那妇人苦思冥想,没有结果,望向其他人。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都没听过。 “那个,这颜宝胶,你带在身上吗?可不可以拿出来给我们瞧瞧?” 那当然可以,太可以了。 棉娘从随身的佩囊里掏出一只錾银贝壳,古朴而繁复的纹路,光看壳子,就知道它的不凡了。 打开壳子,露出里面珍珠一样白的……芦荟胶。 众人都凑上来看。 实在是因为这效果太神奇了,一个二十八岁的女子,硬是让她们所有人都误认成十八岁。虽然她们自己保养得也不错,但怎么也不可能做到年轻十岁啊! 这是一种神奇的胶! 神秘而强大的海外养颜胶! 众人心中同时冒出类似的词来。 没人意识到棉娘在年龄上撒了谎。 但有人认出了这种贝壳。 “咦,这种贝壳,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棉娘表情丝毫不变,回道: “哦,这是我自己重新换的包装,那商人卖给我的原包装,是又丑又笨的牡蛎壳,带着它,就像带了块石头似的,非常不便,所以我就擅自换了。” 有人怀疑道: “这应该不能随便换吧?这么神奇的东西,换了只怕效果会打折扣。” 也有人道: “应该也可以,都是贝壳类么,你看棉娘换了,不也一样效果惊人么?” 棉娘低下头,尽量忍住笑。 三妹也面部朝下,用额头去轻碰桌子边缘,别人还以为她顽皮,没在意。 众人看完了,意犹未尽。 接下来,当然得问一问,自己能不能也买到了。 有妇人抢先开口道: “棉娘啊,这东西确实神奇,比一般的养颜法子好多了!就是不知道,你有多的么,不如卖给我们一盒?” 上道啊姐妹! 棉娘心中乐开了花,面上却一副为难的样子。 “这,夫人,这颜宝胶是从海外传入我国的,每次数量都不多,得来极为不易,我倒是还有几盒,但都是准备我们自己用的……” 杜夫人含笑道: “得来不易,不还是能得到嘛。你就开个价,我也买一盒!” 额,这位善眉夫人都开口了,不能不给面子啊! “杜夫人,不是我不想卖啊,这东西其实有点贵的,我每年赚来的一点银子,基本上都花在它上面了。我这一开口,怕你们说我漫天要价,那就不好了。”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一种想法, 嘿嘿,这世上还有我们买不起的东西?那谁能买得起? 你一个乡下姑娘都买得起,我们买不起? 开什么玩笑呢? 但这话不能说,现在自己有求于人家,得搞好关系。 “棉娘,你只管开价!我保证没人说你!” “对对对,你只管说,买不买,还不是由我们嘛!” 众人此时出奇的善解人意,纷纷劝导。 棉娘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心道: “那商人给我的价,是每盒二十两银子。我也不靠它赚钱,如果诸位夫人想要,就还是这个价吧,权当我们认识一下。愿意买的,我可以拿两盒出来,不愿意的,那就还是我留着自己用。” 不过巴掌大小的一贝壳颜宝胶,要二十两银子! 这个价,肯定不低了。 有不少人拿不定主意了,市面上号称最好最贵的花露胭脂,也才六两银子呢。只不过它跟眼前这个颜宝胶比起来,作用好像不大了。 但是,不嫌它贵的,同样大有人在。 杜夫人一点没犹豫的,就开了口, “我要一盒!” 这就去了一盒,棉娘可是说过,只卖两盒的,现在就剩一盒了! 犹豫的人也不再犹豫了,赶紧开口要买。 但是,已经迟了一点,好多人都开了口。 棉娘将一盒给了杜夫人,另一盒给了第二个开口的人。 然后一摊手,笑吟吟道: “等下次有机会,我碰到那个海外商人,再向他多买几盒吧!到时我再转让给诸位夫人,不用着急。” 这哪行? 这就是该着急的事啊! 什么等机会,她们从来就不是等机会的人,她们都是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的人,她们有这个能力。 “棉娘,不如把你剩下的卖给我吧!谁知道海外商人什么时候来,我愿意加钱,我加一成的银子!” “棉娘,卖给我,我愿意加两成!” 哦豁! 这就开始竞价了吗?这进展有点太快了,棉娘暂时还没这么操作的打算呢。 在众人极力要求之下,棉娘勉为其难的,把剩下的三盒都卖给了她们,最后连她自己用了一点的那一盒,也卖了。 因为对方不在意这一点。 但后来这几盒她并没有加价,还是二十两的价格。 棉娘又给她们仔细说明了使用方法,还补充道: “诸位夫人如此抬爱,我也不敢藏私,说一说我的心得,若有不对的,诸位大可一笑了之。” 众妇人听了,全都竖起了耳朵,毕竟养颜方法各有各的经验与感悟,听听别人的经验,尤其是效果已经被证明了特别管用的,怎么也没坏处。 “这养颜呢,说白了,就是要让身体吸收颜宝胶的养份,也就是擦在我们脸上的液体。但是呢,我们人体器官对于水分的处理,是分时间的。肺脾肾就主宰了对水分的运用,它们的功能分别在某个时间段,特别强盛,所以这些时间段,就是我们养颜的最好时间! 第172章 这可真是一本万利啊! 比如肺乃水之上源,对应寅时。脾主运化,对应巳时。肾为水之下源,对应酉时。所以这三个时间段对于养颜来说,那是黄金时间。 但寅时太早,没谁下半夜爬起来擦脸的,所以巳时和酉时,一个在上午一个在下午,就是我们养颜的最好时机。若是诸位夫人选择在这两个时间段里,长期坚持,相信能够得到很大的收获。” 众妇人听得是一阵恍惚,感觉眼前打开了一扇新大门。 “这,居然还有这种说法?” “这我们可是孤陋寡闻了!没想到养颜还有这么高深的技巧,我们从来没听人说过呢!” “棉娘,你是大夫吗?怎么这么懂人体器官?” 棉娘微笑, “勉强算是吧,略懂一点。不过对于养颜方面,我是专门研究了一下的。” 众妇人纷纷惊叹,这就怪不得了! 她们一个个自忖保养得还算可以了,但跟对方一比,简直是没脸提。 原来是有原因的。 这位棉娘是个有本事的呀,难怪盛家其他人没来,身为媳妇的她却来了。 这一下,那些没有买到颜宝胶的人更是后悔了,纷纷上前留下地址,嘱咐棉娘尽快联系到那位海外商人,买到下一批颜宝胶,然后好转卖给她们。 棉娘再次从佩囊里取出画眉墨,把姓名和地址一一记下。 完事后,双方都是满意地坐下。 棉娘喜获银票一百二十两。 这可真是一本万利啊! 如果抛开贝壳包装,成本简直是可以忽略不计。 嗯,她之前忽悠说,颜宝胶本来是用牡蛎壳装的,她以后是不是就用牡蛎壳算了呢?毕竟这玩意就像石头,谁都不爱,也没几个人吃它,海货商人们都只是拿它来充样数的,她只要去大集市的店铺里走一遭,就能得到许多…… 这时候,几位皇子们到场了,棉娘一个也不认识,包括前世,她都只是耳闻过三皇子和五皇子,还有一位六皇子,对其他人没有丝毫印象。 但在场的好多人会与他们打招呼,棉娘这下就把人对上了号。 三皇子生得较高壮,走路带风,双肩随着步伐一前一后往复摆动,一副我很威猛的样子,霸气侧露。这个人崇尚武力,有此派头一点不奇怪。 五皇子与之相比就显得正常一些,脸上带着微笑,一路回应其他官员的招呼,显得很随和。 另一位六皇子也是脸上带笑,但他这种笑近乎谦恭了,其他皇子都是回应别人的招呼,而他则是主动向别人打招呼。 棉娘听到周围的妇人们纷纷感叹,这位六皇子真是温良谦恭,彬彬有礼,与世无争,对于太子之位,也是不争不抢,可惜身后没啥势力,要不然也是很有希望做太子的。 棉娘心中暗笑。 与世无争? 那他主动跟那些官员打招呼做什么? 还不是心里存了一份侥幸? 谦恭,无非是他摆出来的一种态度,跟三皇子的霸道,五皇子的随和,根本没什么不同,只是他们选择的路子不一样而已。 她前世死得早,不知道最后谁做了太子,但这三位皇子的性格既然都表现得如此突出,那必定都不会简单。 如果心无所求,又何必图表现呢? 这些妇人们,想法未免过于天真了,这样的人,很容易被骗呀! 嗯,姐就不提醒她们了,免得伤感情。 过了一会后,老皇帝出现了。 棉娘观他,已经是老态龙钟了,需要大太监搀着,走上高台。 司礼监开场后,众人跪拜贺寿,然后开始送上寿礼。 棉娘发现,那位三皇子送的寿礼中,有一项果然就是成功剿匪。 “儿臣没什么好东西献给父皇,但有一颗极力为父皇分忧之心,前不久剿灭胡笼山的贼匪,儿臣亲手斩下贼首狂刀霸天的头颅,值此寿诞之时,以壮父皇之威!” “好,我儿威武!” 老皇帝果然露出满意的神情,还称赞了一句。 三皇子大喜。 他手下和一些官员纷纷道喜送贺。 “胡笼山贼匪盘踞多年,为祸甚远,三皇子亲自出手将其剿灭,可谓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呀!” “皇上能有此龙子,实乃天下之幸,百姓之福也!” 赞颂之声不绝于耳。 棉娘听得头皮发麻,这家伙,还能再无耻一点嘛? 胡笼山贼首,明明是她们一行去往徐州时杀掉的,现在却成了三皇子亲手斩杀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他们只怕还会将人头供上来。 也不知三皇子是不是后来找到了狂刀霸天的尸体,或者是另外随便找了个人,冒充狂刀霸天? 以他们这种无耻程度,恐怕是做得出来的。 三妹也是惊愕不已,当初斩杀狂刀霸天时,她也出力不少呢,没想到成了三皇子的功劳? 棉娘冲她一笑,赶紧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 这个时候,小姑奶奶可万万不能拆台,不然的话,别说带银子回去了,她们人都出不了皇宫。 轮到五皇子时,他献上了一整套书房用的家具,果然全都是红木做的,什么书桌、书架、茶几,全都雕刻有精美的花纹,再刷上揩光漆,果然是古色古香,比一般木料做的,确实显得有档次些。 “儿臣听闻金门有绝佳的红木,所以亲自前往采购,押送至京城,再请最好的工匠雕刻揩清。儿臣没有三哥的武功,但祝愿父皇的心是一样的,儿臣祝父皇寿比南山,如红木一般,贵在其里,弥久而坚!” “好,我儿有心了!” 老皇帝听了这番话,也非常高兴,同样叫了一声好。 只不过底下的棉娘,再次啼笑皆非。 好,好,你们都是亲自亲手,亲历亲为,那姐怎么就没看到你们呢?是你们都拥有隐身能力吗? 这两个皇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能瞎扯啊! 说得都是大义凛然,言真意切,你们都这么一本正经地忽悠自己老爹,良心不会难安吗? 六皇子送的寿礼,是一副他自己写的对联。 送对联,也算是符合他的人设,低调,韬光养晦。 第173章 虚伪啊虚伪! “儿臣比不上三哥的武功,也比不过五哥的财力,无法为父皇搜寻奇珍异宝,只写了一副楹联,希望父皇喜欢。” 唱礼的官员打开对联,十几个龙飞凤舞的文字呈现在众人眼前,写的还很不错。 有官员看着对联念道: 元亨利贞,天地有正气。 鼎鼐调和,人间重晚晴! 元鼎,是老皇帝的年号,藏于句首。 这副对联,既彰显了大元国的恢宏之气,又表达了对老皇帝执政的认可和敬重之情。 可以说,这马屁直接戳进了老皇帝的心窝子里。 老皇帝也是非常高兴,同样叫了一声好。 棉娘不知道其他人心里怎么想,但以她看来,老皇帝对国家的治理是一塌糊涂,到处都是强盗劫匪,受灾了也是地方上自己想办法,填饱肚子都是大问题,这能叫好? 要么是眼睛瞎了,要么是睁眼说瞎话。 虚伪啊虚伪! 唯有一点大概是真的,那就是这副对联,大概真是这位六皇子亲手写的。 这些高贵的皇子们,总算是有了一句实话。 接下来的贺礼,棉娘就没怎么在意了,她都不了解这些人,所送的寿礼,也基本都是一些金玉珠宝,文玩书画等等。 虽然她没了兴趣,但最后一个进献的人,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个人长得较粗犷,一脸胡子,与大元国人有较大的差异,这难道不是本国人? 接下来众人的对话,果然验证了她的猜想,这人是北戎国胡津大王的儿子,号称战南王子。 大元国就在北戎国的南边,这人起了这样一个号,其用意不言自明。 但是,这种人为什么还要给老皇帝祝寿? 两国不是敌对关系吗? 还是杜夫人为棉娘解了惑。 两国之间,战乱其实没怎么停过,只是规模大小不同而已。这种现状,其实两国都比较头疼,于是北戎国就派了战南王子来磋商和谈之事。 虽说是北戎国派人来这边,但这些蛮夷可没有主动求和就得低头的意思,接下来的事情,也验证了这一点。 “老皇帝!本王子既然赶上了你做寿,也没什么好说的,本王子愿意献上一场武斗,为大家助兴!” 说完,也不管别人如何反应,他让身旁的一个大汉站了出来。 这大汉身高七尺,体态壮硕,眼似铜铃,一看就是力量极强。 “这是本王子麾下第一勇士,默不罕!有谁敢出来应战么?” 战南王子斜睨场上众臣,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大殿内外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活儿可不好接。打赢了固然是好,灭敌国威风,确实称得上助兴,但若是输了,那就不美了。 这是意外事件,对方是个什么实力,也不清楚,谁敢贸然下场? 战南王子等了半晌,没人回应,不由放肆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怂包,没一个有卵蛋的么?就这样还敢与我北戎国交战?不如早早认输,割让出十几座城池,双方就此罢兵,岂不省事?” 老皇帝怒斥: “混账!” 大臣们也纷纷喝骂。 “好个蛮夷,粗鄙不堪!” “想得真美,不如你们北戎国割城给我大元国,一样省事。” “我大元国兵强马壮,岂惧你小小北戎国!” 议论纷纷,但战南王子一句话就堵住了他们的嘴。 “你们说得话都很漂亮,可怎么就没人下场呢?” 场上再次安静下来。 元鼎帝一双老眼看向三皇子,这活儿无论好不好接,都得接下来,三皇子一向自诩武力过人,他本人不可能自降身份,与别人一个部落勇士武斗,但手下想必也有能人。 三皇子其实也想借这个机会出出风头的,但可惜,没其他人帮忙试探一下这个默不罕的深浅,现在老皇帝在催促了,只有立刻上了。 他让人叫来一个大汉。 这人同样身材魁梧,昂藏七尺,肌肉饱满。 战南王子看了,眼珠子一转,开口道: “光打架没什么意思,不如赌个彩头,输了的人付给对方白银千两!如何?” 三皇子脸色难看起来, 这厮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说这话,难道有什么必胜之技? 他想起以前的一个传闻,顿时踌躇起来。 场上众官员也鼓噪起来,有的骂战南王子反复无常,有的劝三皇子别上他的当。 可是,到了这一步,已经是骑虎难下了,难道三皇子还能说,我不比了? 就算他可以不要脸,老皇帝的脸面也要顾及的。 棉娘听了有些咋舌,这伙人果然有钱,她在乡下,顶多是百两银子转手,现在人家一开口就上千两! 三皇子身旁有个黑须幕僚般的人,开口道: “蛮夷王,你说赌白银千两,就赌白银千两?中途改口,不是君子所为,你不想比试就退下,不要耍花样。” 一句话,让事情变成了战南王子不想比,三皇子脸色轻松了一点。 战南王子冷哼一声, “谁不想比了?本王子只是想增添一些乐趣,耍什么花样了?该不是你们心疼钱吧?” 三皇子也冷声道: “好像你多有钱似的,你身上有千两白银吗?” 战南王子哈哈大笑, “本王子钱不多,但区区千两,还是拿得出来的!”说完,他从身上接连掏出几张银票,摆了出来,“看看!绰绰有余!痛快点,别婆婆妈妈的,你到底敢不敢比?” 棉娘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有多少,但看他这个嚣张架势,想必一二千两是绝对有的。 三皇子的脸色再次难看起来。 一千两白银他也拿得出来,但他的银子大都砸在手下军队上了,如果在这里白白拿出去一千两,确实有些心疼。 那黑须幕僚又接口道: “你这些银票,是你们北戎国开具的,在我大元国行不通,不能算数。” 战南王子嗤笑一声, “是我北戎国开具的不假,但在你们这边的银庄,也是可以兑出白银的,怎么就不能算数了?” 黑须幕僚表情没变, “在本国兑换你们的银票,是大元国明令禁止的!我不知道你说的能兑,是真是假,但三殿下身为皇子,理当带头遵从禁令。所以你的这些银票,不能算数。” 第174章 这辩才可以啊! 战南王子显然被气到了,但对方说的话,确实占理,他无从反驳。 “那我们就拿银子!白花花的银子,这总可以了吧?” “那自然可以。” 三皇子含笑点头。 他就不信,对方赴个宴,还能带多少白银在身上。 事实也确实如此,战南王子将手下所有人的白银聚拢起来,也才四百多一点。 “就比四百两白银,这下行了吧?” 战南王子咬牙道。 事情是他挑起的,无论如何,他是一定要打败对方的。如果他的人赢了还好,要是赢不了,那他就要亏本了。 却听黑须幕僚轻描淡写道: “四百两银,传出去像什么话,就比五百两吧!” 战南王子傻眼了。 他凑不起五百两啊! 找别人借一点? 大殿内外,谁敢借啊?谁要是敢,下一刻老皇帝不直接斩了他才怪! 战南王子显然是想到了这一点,一时愣在了当场。 底下棉娘惊叹,这位幕僚不知是谁,这辩才可以啊! 三皇子不光是崇尚武力,手底下也是有能人的,难怪有夺嫡的野心。 她也看出来一点,战南王子应该是有依仗的,有把握能打赢,至于是什么依仗,她就不知道了。 而三皇子这边,显然也是知道他有倚仗,所以在尽量避免赌斗。 场上所有人都露出了微笑,看这个蛮夷如何应对。 有个大胆的臣子还叫道: “这位王子,果然是诚心为吾皇之寿诞助兴啊!咱们是不是该感谢他呢?” 不少老臣纷纷附和,气氛果然活跃很多。 战南王子气得要把牙齿咬碎, 这帮南蛮,真是太可恨了! 太阴了! “你们稍等一会,本王子立刻派人去兑一些白银过来。” 战南王子没法,只得说了这样一句。 三皇子冷笑,不让, “没钱你上什么赌桌?若是有下一次,你是不是要说回北戎国去拿?规矩就是规矩,没钱你就别嚣张!” 我特么是没钱吗?! 战南王子气得半死,一把将头上的冠冕摘了下来,狠狠道: “我将此物抵押一百两白银!足够了吧?” 好些人眼睛一亮,这确实足够了! 一个王子的冠冕,如果赢到手,先不说它的价值,这意义就很不一般。 就连老皇帝的眼睛,都露出了兴奋之色。 棉娘心中叹惜,这帮人,见到便宜,就忘了之前是什么情况了。 东西再好,你能赢到手才行啊! 三皇子眼见众情难却,连老皇帝也动了心,知道这回拖不下去了,只得与幕僚商议,要如何比试。 最后双方议定,打到一方认输为止,而且中途还可以暂停。 棉娘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条,难道是双方都没有把握? 接下来,有人将中间挪了一下,扩大了空地,两个大汉开始了打斗。 可以看出,双方的实力差距并不大,过了一会,三皇子那边的大汉占了上风,将北戎人默不罕打得连连后退。 战南王子连忙叫了暂停。 这下大元国朝臣上下高兴了,纷纷出言讥笑。 “我道这蛮夷有多厉害,现在一看,不过如此么。” “就是,看着吓人,但终究敌不过三殿下的部将。” “三殿下果然是我大元国的柱石,区区蛮夷,一触即溃!” 战南王子把默不罕叫下来后,就立即给他喝了一杯水,接下来,他让几个随从帮默不罕捶腿捏背,一派忙碌景象。 然后才冷声道: “比试还没结束呢,你们现在就高兴,是不是早了点?等会你们别哭!” 棉娘看着奇怪,是什么让他有了信心?就凭捶腿松骨? 一旁的杜夫人却脸色凝重,轻声道: “以前有传言,这位战南王子有过奇遇,得了一样至宝,名叫天神甘露!刚才他该不是给默不罕服了此物吧?” 棉娘更奇了,问: “天神甘露是何物?有什么奇效吗?” 杜夫人道: “说是只需服下一滴,便可让人力量增强数倍!前些年这位王子也来过大元国,这个传闻就是那时候传出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这种异宝,他们也不会大肆宣扬,具体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这位杜夫人果然和善,这种事情都跟她直接说了。 棉娘恍然大悟,怪不得一场武斗,这帮人磨蹭了半天。 她想了想,道: “如果真有这种奇效,那他给军队服用,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杜夫人摇摇头, “这种异宝,就算是真的,数量肯定不多,他必定要用在刀刃上。” 这倒也是。 数量太少的话,用在军队上面那是杯水车薪,起不了大用,不如留着关键时候用。 鼓捣一会后,双方重新开始了比试。 这一次,默不罕刚开始还不显,似乎与之前没什么不同,但打了一会后,却是越战越勇,很快将三皇子的人打得节节败退。 三皇子连忙也喊了暂停。 把人叫下来后,他也让人拿了一包药粉,冲在水里,给手下喝了。 过了一会,比斗再次开始。 这次,三皇子的人很是勇猛,棉娘怀疑他是吃了兴奋药之类的东西,表情也是极为亢奋,狠狠压着对方打,对方的拳头打到身上,也不后退。 但是,好景不长,双方看上去都没有什么变化,但默不罕却越来越勇,力量越来越大,从开始双方旗鼓相当,势均力敌,后来就变成了默不罕主攻,不见三皇子的人还手了,到了最后,直接变成了碾压,三皇子的人被打得躺倒在地,嘴角流血,根本起不了身了! 最后,三皇子只得认输。 战南王子放声大笑, “就凭你这软脚汉,怎么可能是我勇士的对手?你虽有些雕虫小技,但难登大雅之堂!哈哈哈,本王子乃天命之人,福缘深厚,岂是你一个微弱皇子能比的?” 大元国众臣,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三皇子气得发抖, “你不就是赢了一场么,咱们换人,再比一场!” 战南王子却不愿意了。 他倒不是怕了,是觉得划不来。还有,这些南蛮太阴险,别阴沟里翻了船,他得见好就收。 一方愤愤不平,另一方死活不愿再比,武斗就此结束。 热闹看完了,老皇帝支撑不住,就提前离开了。 棉娘现在很想知道一件事。 她过了一会再看那默不罕,好像一点事也没有。 战南王子拥有什么天神甘露,大概是真的了,不过,这甘露难道一点副作用也没有吗? 让人凭空增长几倍力量,却一点代价也没有,这什么异宝,未免太过逆天了点! 也有不少人猜测此事。 但猜来猜去,不得要领。 不过有人比她们更想知道,那便是三皇子。 他故意冲北戎国那边冷笑道: “这位默不罕勇士,刚才武斗是吃了什么东西吧?也不知道回去后,会不会立刻暴毙身亡?那可得要小心了,多吃点好的,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默不罕冷眼看过来, “多谢三皇子关心,不过某家还能活好多年,让三皇子白担心了。” 第175章 这是也动了心思啊! 战南王子讥笑道: “默不罕乃我手下第一勇士,我岂会害他?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手上不行,尽整些阴险的。如果不出意外,他说不定比你活得还长!你做皇子的,才需要小心,一不留神,就不知道被哪个兄弟给摘了头颅,那可就好玩了,哈哈哈哈!” 三皇子脸色铁青。 棉娘对于他们接下来怎么打嘴仗,不感兴趣,心中却是思虑开来。 仔细分析他们说的话,代价大概是,会损耗一些寿命? 这个什么天神甘露,看样子的确是至宝啊,后遗症好像并不严重似的,至少他们能够平静接受。 也不知道会损耗多少寿命。寿命这东西,看重它的人自然相当看重,不看重的人就没多大顾忌了,反正自己也不会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年。 嗯,用于军队是不现实,但用来培养一些护院打手,那是非常合适啊! 她忽然想起前世好像听谁说过,三皇子手下有一队人,号称百虎卫,个个骁勇无比,与其他皇子的手下相比,每个人都能以一挡三,有的人甚至能做到以一抵五,整体实力堪比一支小型军队! 该不会是偷了这位战南王子的宝贝,才打造而成的吧? 那现在的话,她能不能也尝试一下呢? 身处乱世,实力才是最重要的,盛家虽然习武,但也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可称武功高强,真到了要拼命的时候,恐怕远远不够。 如果盛家也拥有百虎卫这样的精锐,那情况可就大大不同了,只要不被老皇帝下令围攻,那她们就再也不用惧怕谁了,睡觉都会踏实一些。 一念及此,棉娘的心头顿时火热起来。 她抽空偷偷瞄了三皇子一眼,发现对方也是不断往战南王子那边打量,眼神闪烁不停。 看样子,这是也动了心思啊! 这一点不奇怪,这家伙一向是以武服人的,既然亲眼见到这等宝贝的效果,他不可能不动心。 这时,三皇子在一个随从耳边低语了几声,随从即刻离席,不过一会,就有人端着一些菜肴还有美酒,往战南王子的桌上送。 其他人都没有这待遇。 棉娘看到这里,心中乐了起来,这家伙,是打算把北戎国这伙人灌醉了,他好下手偷取宝贝吗? 可以可以,姐喜欢! 现在的问题是,她怎样才能抢在三皇子前面下手了。 看起来,三皇子今晚就要下手,她没有时间等了,也得在今晚出手。 但是,晚上都得回家,她有什么理由呆在外面呢? 而且这事还得跟老爷子通个气,只能找他想想办法了。 盛老爷子在宴席上很低调,刚起复么,追查案子也不能着急,露馅了那是会要命的,所以一直循规蹈矩,一点没有出格。 等宴会结束,棉娘与杜夫人等告别,就拉着三妹,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老爷子。 老爷子起初很震惊,但听了棉娘的分析后,不由也寻思开来,认真思考这事儿的可行性。 毕竟她们有个天大的优势,那就是叼蝉! 良久,老爷子点头, “这件事可以试一试!咱们先回去。” “回去?” 棉娘惊讶道, “为什么还要回去?” 在她的打算中,就在附近找家客栈,或者干脆就在驿馆中住下,等到晚上,就摸到战南王子下榻之处的外围,让叼蝉进去就可以了,还回去做什么? 老爷子解释道: “战南王子若是丢了宝贝,岂会善罢甘休?势必要让老皇帝下旨,大肆搜捕可疑人物,他所住的驿馆和附近的客栈,必定是查探的重点。我们有家不回,却去那里落脚,岂不等于告诉了别人,这事儿与我们有关?即便大元国人不会真心帮他,但若是事情一查就露馅,那人家也难以开口偏袒啊!” 所以偷东西这种事,得慎重,她们必须得先回去,且最好让人看见她们回去了,然后晚上再偷偷来。 棉娘听了,不由后怕不已。 她是太兴奋了,居然忘了后续的处理,自己还是太年轻啊! 老爷子笑称, “你能有这个想法,有这份眼光,已经非常不错了。咱们先回去商量一下。” 接下来,三人大摇大摆地租了一辆车,回正法寺去了。 经过几人秘密商议后,决定晚上由老爷子、棉娘、叼蝉、三妹、游方元一起去。 棉娘是必须去的,叼蝉其实只有她才能随意指挥得动。像三妹,与它一起玩可以,但要让它听话,那就有难度了。 三妹是缠着要去,老爷子拗不过,只得同意了。 天很快就黑了,众人乔装一番,全都蒙上面,越墙而出。 棉娘前些天还跟寺里的知客保证过,不会在夜里出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破例了。 哎,世事难料,她也没办法。 她们的动作还得要快,不然被三皇子抢先下了手,那就不妙了。 夜,寂黑无声,只有虫子的鸣叫,带有一点微风。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呐! 但愿此行顺利。 四人一猫,很快看到了驿馆在黑夜里隐隐的轮廓。 毕竟驿馆这里,是有灯火照明的。 本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原则,由棉娘和三妹带着叼蝉,继续前行,老爷子和游方元在后面一些,万一出了事,也好接应。 棉娘前些天在驿馆住过,对这里也比较熟悉,战南王子下榻之处,也不是秘密,她们早就弄清了,所以直奔目标而去。 驿馆也是有护卫的,不过皇帝脚下,谁敢生事,所以基本上是应个景儿,想他们看守得多严密,那是不可能的。 两人一直摸到了院墙外面,才停了下来。 然后放出了叼蝉。 “叼蝉,你去院子里面,找最大的一间屋子,把里面的小瓶子小罐子什么的,给我取出来,可以办到么?”棉娘指着头顶的院墙说道。 “喵!” 叼蝉叫了一声,纵身一跃,就到了高墙上,然后简单望了望,就跳下去了。 哎,忘记叮嘱它一句了,不要被人看到,不然就麻烦了。 棉娘的心开始忐忑起来。 第176章 有什么稀奇的! 却说叼蝉进了院子,大摇大摆地往几间大屋子的方向走去。 比大小,它自然是会的。 屋子门口还有两个守卫,不过都是双目紧闭昏昏沉沉,其中有一人还在打呼噜,叼蝉走路也没有声音,并没有惊动他们。 大门是关上的。 这对叼蝉来说不意外,它会找窗户,以前它经常呆在窗户外的。 它甚至还知道怎么扒开窗户,如果里面没有锁死的话。 这次的窗户好像是锁了,不过留了一道缝,它应该可以钻进去。 叼蝉挤了进去。 这间屋子是最大的,里面还睡了一男一女,嗯,跟猫一样,睡得乱七八糟,不过这不关本猫的事。 屋子里好像没啥东西,就一个柜子,这家人,真是穷的很。 小瓶子小罐子,嗯,待本猫找找看。 黑夜对它来说完全不是障碍,它四下扫了一眼,却并没有发现瓶子和罐子。 难道不是这间屋? 它挤出窗外,绕着几间屋子走了一圈,心中认定,并没有错啊,刚才自己进的,就是最大的屋子了。 这时,它看到屋子外面,来了几个蒙面穿黑衣服的,正鬼鬼祟祟的,蹑手蹑脚的,探头往其中一个屋子里瞧。 这几人,应该想干坏事,本猫都不认识,主人也没提起过,那就不关本猫的事了。 它再次跳上窗户,挤进了屋子。 屋子里除了一个柜子,就是洒落在地的几样衣物。 天气渐热,衣物也不算多。 嗯,主人曾说过,这世上简单的事情并不多,往往都要转个弯的,得动脑子。 本猫其实不笨,尤其擅长察言观色,只是懒得表现罢了。 嗯,如果有小瓶子和小罐子,那一定就是在柜子里,或者在衣裳里了。 开柜子有点难度,先翻衣裳。 叼蝉找了一件最大的衣裳,将它叼开,发现里面缝有几个袋子,其中有两个袋子,里面装的正是小瓶子! 嗯,就是这两个了。 但是袋子缝得还比较紧,它拿牙使爪用力撕扯,总算把它们扯了下来。 拿到了,赶紧给主人送去! 叼蝉叼起两个小袋子,纵身上了窗户,发现有两个黑衣人朝这边过来了,目标好像正是它现在呆的窗户。 叼蝉也不管他们,嗖一下,跳入黑夜中。 两个黑衣人只看到一条黑影。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好像是猫?”一人附耳轻声道。 “不是猫还能是什么,咱们赶紧找,别误了殿下的事。” “我好像看到它嘴里还叼了什么东西?” “你哪这么多废话,猫叼的当然是老鼠了,有什么稀奇的!” “……” 棉娘和三妹蹲在墙角下,正在忐忑不安中,看到高墙上的小黑影一跃而下,扑到了她怀中。 “叼蝉!” 她轻呼一声,借着微弱的光亮一看,叼蝉将口中的东西放下了,正是两个小瓶子! 棉娘又惊又喜,这么快,这么顺利,东西就到手了? 该不会弄错了吧? 正在这时,里面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不好,得赶紧走! 此时也来不及察看了,棉娘当即将袋子装进了自己的佩囊里,然后挥手开溜! 不料刚跑几步,迎面两个黑衣人挡住了去路,双方差点撞在一起了! 都怪夜太黑了,她们奔跑又匆忙,对方又是在黑暗的一方,而她俩身后就是有灯火的驿馆,这样就显得太招人眼了。 “你们是谁?” 黑衣人压低声音问道。 棉娘和三妹也是蒙着面的,闻言反问了一句,“你们又是谁?” “哼,你们是哪里的毛贼,敢跟我们这样说话,乖乖束手就擒,要不然……” 对方正准备动手,黑暗中却传来“嗖嗖”两声,两枝利箭疾如闪电,扎入了两个黑衣人的后心! 两个黑衣人应声倒地。 是老爷子出手了! 棉娘大喜,与三妹飞快奔了过去。 此时的驿馆,已经闹开了,有人已经在大打出手。 前面果然就是老爷子和游方元,在接应她们。 老爷子一见她俩,便低声快速道: “赶快走!这些应该都是三皇子的人,他们比我们预估的要来得早,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咱们先退,东西不能要了。” 棉娘也来不及跟他解释,赶紧跟着往回跑。 不料没跑几步,影影幢幢中,前面好像又来了一批人? 而且看上去一大片,人数好像还不少,少说也有十几人了! 原本她们应该看不见的,但巧的是,那个方向的远处,有一点灯火,恰好映出了这批人的轮廓。 在这种黑夜里,一点点灯火,就足以改变一些事了。 这下怎么办? 如果开打,她们应该是打不过对方的。而且重要的是,一旦开打,事情闹大了,驿馆方面必定有人来,到时她们就百口莫辩了! 在这紧要关头, 老爷子当机立断,脚下不停,沉声喝道: “赶紧追!不能让贼子们偷走东西!” 游方元反应过来,接着道: “贼子是不是往这边逃了,咱们没追错吧?”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传到那批人耳朵里。 老爷子接道: “咱们四方都派了人,总有一方能追到!” 棉娘看到,那伙人似乎一下停住了,然后陆续蹲下。 他们都是黑衣蒙面,如果这样的话,的确很难让人发现。 幸好她们奔跑的方向,不是正对着那伙人的。四人脚下飞快,跑入了黑暗中。 等确信后面没人追上来,四人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继续跑。 中途她们停下来一次,等了好久,也没见动静,便一直跑进了正法寺。 这下才真正安全了。 点上灯,脱下面罩和黑衣,老爷子道: “那事就不想了,早点休息吧。”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盛家没有这个运气,那只能算了。 三妹嘻嘻一笑, “阿爷,先别休息,说不准咱们运气好呢!” 老爷子苦笑一声, “还能有什么运气,没想到那三皇子动作这么快,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得手。” 刚说完,却见棉娘从佩囊里掏出了两个袋子。 里面赫然装着两个小瓶子! “这是……” 老爷子瞪大了眼睛,游方元同样如此。 难道这么快,叼蝉就已经把东西偷出来了? 棉娘一笑, “还不知道有没有,咱们一起看看。” 第177章 这是盛家兴起之兆啊! 这是盛家兴起之兆啊! 众人迫不及待地抽出一瓶,翻过来一看,上面有个小标签,上面写着一个字:蒙! 棉娘是真懵了。 这是啥意思? 是让人蒙啊? 还是让人猜啊? 游方元拔开瓶塞,闻了闻,苦笑道: “是蒙汗药。” 众人顿时黑了脸。 尼玛一个王子,你身上带这玩意干啥啊? 是要给自己打上一个“我不是好东西”的标签吗? 棉娘咬牙,拔出另一个瓶子。 这个瓶子就精致多了,不过外面同样只标了一个字:神。 三妹眼睛一亮, “有神字,这应该就是天神甘露吧!” 这的确有道理,但,无法肯定。 游方元再次拔开瓶塞,闻了闻,这次却摇摇头, “闻不出来,没见过。” 棉娘拿过也闻了闻,味道有点怪,但绝对不算难闻,闻过之后,似乎还有点余味萦绕。 四个人全都闻了一遍,结果也是没结果。 “不如明天找只鸡,给它服下一点,看看情况吧!”老爷子沉吟道。 游方元笑了笑,道: “不用这么麻烦,我来试吧!” 反正他的命,不知道哪天就会被阎王爷收去,不在乎眼前这点小事了。 棉娘却不同意,命虽然会随时失去,但也不能自暴自弃啊! 而且她还在不断尝试治病的方法。 游方元却道: “这又不是致命的毒药,如果是真的天神甘露,我喝了还有大好处呢!甚至说不定,还能将我的痼疾治好,我怎能不试一试?” 这,这话都搬出来了,棉娘只得同意。 如同寿宴上战南王子做的那般,棉娘拿了个杯子,装上一点水,然后将小瓶子慢慢倾斜。 这瓶子里的液体,呈深褐色,像是水态,但比水粘稠一些,好不容易,倒了一滴出来。 液体入水,褐色晕散开来,最终变成了一杯稍带黄色的,水。 游方元端起杯子,不等众人说什么,一饮而尽。 末了咂咂嘴,点评道: “味道还不错,就是咸了点儿。” 棉娘和三妹齐齐翻了个白眼。 “那战南王子当时还让人帮忙松骨,加速吸收的,你要不要让三妹帮你松松骨?” “还是算了,我自己来。” 游方元拒绝了,走到院中,开始练起拳来。 几人这么一整,其他人都醒了,纷纷跑出来,询问情况。 游方元练拳速度很快,也非常用力,让人目不暇接,二郎不由轻声叫好起来。 一群人半夜里爬起来,围着一个人看他练拳,怎么看都有点怪异,幸好大家都收敛着,连游方元都闷声不吭,只出拳脚不出声,没有惊动外人。 一会后,他停下来了,静立不动。 三妹不由开口问: “游兄,咋样了?” 对于三妹喊他为游兄,游方元一直不满意,双方年纪相差太大了,可是三妹喊棉娘为嫂子,那也只能喊他为游兄。 “不错,我感觉力量正在增强!” 游方元这回没有取笑,面容严肃,仔细感受着身体的每一分变化,毕竟这关系重大。 “还在不断增强……基本可以断定了,它正是天神甘露,我肚子饿了!” 听到最后一句,众人莞尔,赶紧去给他准备吃的。 “那,你有没有什么不适?或者不舒服的?” 盛老爷子问。 游方元扎着马步,全身肌肉绷紧,迎接着甘露的改造,一边感受一边道: “目前还没有什么不适感,肌肉有些发涨,筋骨有点灼烧感,腹中感觉有些空……” 众人等了半天,不见他继续,没有下文了。 “行了,知道你饿了,饭菜马上准备好。” 游方元狼吞虎咽,吃过饭,精神抖擞,继续扎桩,按他的说法,这样应该可以更好地吸收药效。 盛老爷子也很兴奋,多年了,他头一回这么兴奋。 这是盛家兴起之兆啊! 只要运作得当,盛家实力必定猛涨一大截。 “二郎,以后你和游方元,要全力配合棉娘,寻找一些合适的人进来,把他们培养成为我盛家的忠仆!这是目前第一要务,记着,人选务必要忠诚可靠,宁缺勿滥!这甘露可是绝对的宝贝,除此一瓶,没有第二瓶了,所以要慎之又慎,明白吗?” 二郎连连点头。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采购芦荟制造颜宝胶,这事也很重要,毕竟做什么事都需要银子,就连招的人进来,也需要给他们吃饱饭。所以也要配合做好,务必保证芦荟的供应不出问题。 就这两件事,老爷子郑重交待明白,家里其他人都要配合。 还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的,那就是保密! 尤其是甘露的事情,若是暴露出去,京城只怕没有盛家的立足之地了,甚至家破人亡都不奇怪。 所以,从现在开始,天神甘露的事,以后谁都不能提,权当没有这回事,都烂在肚子里。 这是老爷子第一次插手棉娘做的事情,但只是交待一下,具体操作还是由棉娘全权处理。 直到公鸡开始打鸣了,众人才陆续睡去。 只有游方元没有睡意,力量蹭蹭往上涨的感觉,简直是太美妙了。 只可惜,他并没有感觉到对他的痼疾有帮助。 他的痼疾,是一种比较玄的感觉,平常的时候,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桎梏压在脑海,但等他集中精力去感受它,却仿佛又不存在。 若即若离。 棉娘也有些失望,不过也仅是一点点,做人不能太贪心,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棉娘是在脑子不断转悠的情况下,迷迷糊糊睡过去的。 第二天一大早,正法寺门口就来了一队官兵,称昨天夜里有一伙江洋大盗,偷取了北戎国战南王子的至宝,他们特地来搜查。 这反应,可真是有点快! 棉娘还有些担心呢,没想到正法寺知客说了几句话,就把官兵给打发走了。这队官兵根本就没进她们家的门,领头的将领也只是在客堂里喝了一杯茶。 棉娘头一回觉得,和尚们是如此的可爱,怪不得天天念叨善哉,他们的的确确都是善人啊! 当然还有一点,大概是官兵们也只是做做样子,没想真查。谁会替敌国的使臣卖命,去得罪人呢? 第178章 贪婪! 棉娘原本打算出门的,看这情形,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应该正是搜查紧张的时候,她不能自找麻烦。 等老爷子回来,将大致情况给众人说了一遍。 说是昨晚战南王子怒不可遏,直接夜闯皇宫,向老皇帝告了一状,老皇帝不得不半夜起来,劝了两句,同时答应帮他搜查。毕竟人家现在是使臣,面子上得过得去,东西在京城被盗,他们确实也有责任帮忙。 至于驿馆那里,听说死了十几个人,有战南王子的人,也有蒙面黑衣人,不过那些黑衣人,全都查不出身份。 老皇帝在朝堂上,有点高兴又有点不高兴,高兴的是战南王子的宝贝丢了,不高兴的是,他也不知道是谁偷走了。 众臣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大都是幸灾乐祸,甚至有人直接公开提议,搜查这事儿简单做个样子就行了,真要搜出来了,难道还还给战南王子不成? 大家现在都知道了,被盗的只是一个小瓶子,这种小东西,随便往哪里一塞,谁能找得到? 所以,都觉得没什么希望找到。 老爷子还特意关注了一下三皇子,对方全程阴沉着脸,就差把不痛快三个字写在脸上了。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昨晚的黑衣人,应该就是他派去的。 不过老爷子听到小消息,三皇子好像也派了人在搜查,他那是真查,想必是心有不甘。 现在街上,全都是一队一队的官兵,在挨家挨户搜查。 连盛老爷子的左屯卫也被派了任务,要求严密封锁四大城门,严查出城的人员。 就是这么个情况,接下来,这种大搜查肯定会持续两三天,就算做样子,也要做到位。 盛家人这三天,也尽量不要外出。 但是,出乎盛家意料的是,大搜查两天就结束了。 因为人人都知道,搜出来的希望几乎等于零,那还白忙乎干啥?反正丢东西的是敌国使臣,就算搜出来,也落不到好。 据说,战南王子站在城门口,破口大骂了半个时辰,声称大元国全是阴险狡诈之徒,蝇营狗苟之辈,骂得大元国人气愤填膺,人人喊打,最后战南王子是在众人的追逐中逃走的,还撂下了一句狠话,称必定会报复。 报复什么的,也不值得惊讶,反正两国交战是常事。 既然危险解除,棉娘便带着三妹游方元和二郎,再次去了云充县。 依着记忆,她很快找到花四婶,让她带路,去山里的芦荟地看看。 同行的,还有她老汉,张老四。 “这座山叫作簸箕山,你们看它长得像个簸箕,这簸箕里面,有一大片基本上都是芦荟!就是这路,不大好走,离市集也有点远,所以没人肯来。” 张老四也比较健谈,一路走,一路给她们介绍情况。 等到了地头,一片绿汪汪的芦荟,惊煞了四人。 真的是好多! 虽然没有整体连在一起,但这不是问题,又不是用来观赏的,只要数量足够,那就可以了。 棉娘简单察看了一下,表示很满意。 就是如张老四夫妇所说,路有些难走,运输困难。不过这也不是问题,只要出钱,还怕没人干么? 为稳妥起见,她还去找了县衙,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下了这片地的所有权。 二十两银子,买那么大一片山地,真是低廉。但那本来就是野山,闲置无用,县衙白得二十两银子,何乐不为呢。 花四婶夫妇有些不安,这地被买下了,还有她们什么事吗? 棉娘却将整片地的收割照看,都包给了她们。 约定,收获季节她们每周来收一次芦荟,价格按一文钱三斤计算。等到芦荟生长季节,就减少采收量,重点用来看护,保证它们不被破坏。 花四婶夫妇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一文十斤吗? 这还有顾客多给钱的事儿? 主动提价,棉娘当然有自己的理由。虽说价钱低对她有好处,但不是长久之计,太低的价格,有人干活就会敷衍了事,影响采收效率以及芦荟的品质。 简单一句话,你不能把所有的便宜都占了。 那不叫会赚钱,那叫贪婪! 花四婶夫妇喜不自胜,连连答应。 棉娘当即给了她们二两银子,作为第一笔看护费用。 又雇了十几个人采收芦荟,报酬就是一文钱三斤,算是给花四婶夫妇打个样,以后,棉娘不会亲自来了。 这一趟,她拉了整整三大车芦荟。 接下来就是制作芦荟胶了。 她打算再添加一些药材进去,改善皮肤的,去痘去疤痕的,都安排上。 作为功能型颜宝胶,分开售卖,价格也不会高太多。 事情要多起来了,她又专门跑了一趟牙行,买了四个粗使婆子,暂时凑合着用。 采购芦荟的事暂时结束,游方元和二郎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四处去打听,合适的忠仆了。 按棉娘的想法,凡是非常老实的,或受到大冤屈的,或走投无路的,这些人的忠诚度应该可靠一些。 这种人有吗? 多的是! 当然,世代忠良之家,那也非常可靠,但人家忠诚的是皇家,不会转投籍籍无名的盛家。 这期间,三郎来信了。 盛老爷子在京城安顿好后,就给三郎等三兄弟写了一封信,告知了一些基本情况,以及落脚的地点。 现在三郎回信了,大略说了一下边地的状况,意外的是,还捎了一个包裹回来,说是给他媳妇的。 棉娘有些好奇,拆了一看,是个方木盒子,四边都钉死了,她找来工具将它撬开,发现里面是……一团乱棉絮。 这人! 棉娘拿手一按,里面好像还有东西,她扒开棉絮,一把小巧的弩弓呈现在她眼前。 额…… 这是担心她的安危吗,所以千里迢迢特意寄了一把弩弓? 这弩弓做得还挺精致,整体好像是用橡木制成的,又短又粗的牛筋缠在其上,充作弓弦。她还在盒子更下面,找到了五枚短箭,箭簇锋锐,泛着寒光。可想而知,这样一套配合打出去,其杀伤力肯定惊人。 关键是它还小,只比巴掌略大,携带方便。 行,心意姐是收到了。 除了三郎的信,还有大郎和四郎的,也来信了。 四郎的信最简单,廖廖几个字,就是问好,报平安,然后没了。 大郎的信,写的多一些,说祝氏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和离了就和离了,心不在盛家,确实就不用勉强。 …… 第179章 做梦都没想过 “你怎么这么笨!让你做点事,半天做不好!今天中午你不用吃饭了!” 一个中年妇人对着院中的一个汉子,怒骂几句,转身进屋去了。 进屋后,她的怒容顿时消失了,一句话,就省下了一顿饭,简直不要太划算。 汉子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斧头,揉了揉手腕,他劈了一上午的柴,堆了老高的一个垛子,妇人却说不够。 由于经常是饿肚子的状态,他瘦得厉害,眼眶深陷,颧骨只有一层皮,一双手指就跟斧头柄一样,干枯、粗糙。 就在这时,游方元飘了进来。 汉子察觉到有人来,抬头看了一眼,木然道: “你找谁?” 游方元看着他, “我姓游,你可以叫我游先生。听人说,你是个孤儿,在养父母家中不受待见,经常吃不上饭,你怎么还留在这里不肯走呢,凭你的力气,在外面吃饱饭应该没问题的。” 汉子看了看他, “游先生,你在骗我吧?在外面哪有饭吃,能不饿死就算不错了。” 游方元叹了口气,这个汉子在街坊的口中,就是极其老实的,最初是逃难来的,来了后,也只知道发呆,后来妇人一家给了他一个馒头,他就从此呆在这家,再也没挪窝了。 任凭妇人平时如何指责骂他,他也不还嘴,也不走。 别人问他,他的回答是,能不饿死,就好。 “一个馒头的恩情,你早就还清了。有没兴趣换一个主人?天天都能吃饱,还有肉吃。” 汉子有了些警惕, “凭什么给我吃肉?你有什么目的?” 游方元笑了笑,还不傻么。 “目的当然有,那就是要听主人的话。当然,主人是非常善良的,绝对不会像这样饭都不给你吃,你天天都会有肉吃,前提是你要练武,保护主人。” “你说真的?” 汉子的眼睛有了神采,天天有肉吃,那得是什么日子? 至于保护主人,那不是应该的嘛。没了主人就吃不上饭,吃不到肉,这道理他懂。 于是,游方元顺利招到了第一个忠仆,名盛二。 他原本有姓名,跟了这家人后,改了姓名,现在自然要再改。 游方元说他还是可以用原姓的,不过,他想没必要了,他已经回不去了。 游方元将他带回家,全身一阵刷洗,换上干净的粗布衣裳,再坐上桌子,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两大碗米饭,一大碗猪肉,一大碗白菜,甚至还有一碗蛋花汤。 盛二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这种待遇,他做梦都没想过。 一间草屋外,一个十多岁的少女跪在一男一女面前,哭得稀里哗啦,苦苦哀求。 “爹,娘,你们让我回家吧!我不想去那里啊!那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我活不下去的,你们让我回来吧,哪怕当牛做马,我也愿意啊!我会干活,我会养活自己,我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求求你们了!呜呜呜……” 男子叹了口气, “你怎么又逃回来了呢?不是我们狠心,你两个哥哥年纪这么大了,一直娶不上媳妇,都是因为家里没钱!那丽春院虽然有些遭罪,但吃得好穿得好,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女人也劝, “闺女,听话,乖乖回去,不然又要挨打了,鸨母说过,只要你听话,那什么事都没有了,你怎么非要犟呢?” 少女哭喊道: “那不是人呆的地方呀!我稍有做的不对,他们就打骂,还剥光衣服,拿火烟烫我,还硬逼我吃那个,他们都是变态啊!呜呜呜,我宁愿死了,也不要再去了!” 正在这时,鸨母带着两个龟公,气势汹汹地来了。 男子赶忙上前解释。 “你滚开!”鸨母一把推开他,张嘴骂道: “老娘钱都给你家了,调教师傅也请了,你这死丫头三番两次逃跑,你可真能耐啊!你能跑到哪里去?啊?” 她还在骂,少女起身便逃。 但她哪里跑得过两个汉子,很快就被抓住了。 鸨母上前,狠狠抽起了嘴巴, “老娘让你犟!让你犟!让你犟……” 喊一声就抽一下,鲜红的指印立刻布满了少女的脸蛋,且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打得喘气了,鸨母一挥手, “带走!” 两个大汉拖起少女就走。 少女痛哭大喊:“爹!娘!救救我啊!我不愿去啊!” 她娘转过身去了。 她爹向鸨母赔笑道: “这丫头是有点犟,您多担待,多担待!” 少女的眼中满是绝望。 鸨母一行走得很快,少女仍旧挣扎不停。 离开村子,到了一处树林边,两个龟公的手就不老实了,在少女身上乱摸。 鸨母只当没看见,说道: “这丫头我是要拿来卖大钱的!她身上不能留疤,不然,老娘打死你们!” 两个龟公连连称是。 就在这时,少女趁他们分心,一把挣开束缚,抢起地上的一根枯枝,对准自己的脸,狠狠道: “别过来!过来我就戳穿自己的脸!” 鸨母被吓住了,毕竟这丫头有一股狠劲,她是真能做到的。 “哎哟!你这个死丫头,老娘买了你,真是要亏血本了啊!” 她一边呼天抢地,一边向两个龟公使眼色。 少女也在寻找逃跑的路,可惜她太急切了,被两个龟公抓住了手臂。 少女脸色大变,拼命挣扎。 “给老娘绑起来!看她还怎么作妖!从今以后,你们喂饭给她吃!帮她洗身子!抬她上茅房!老娘看她能硬气到几时!” 少女的脸上再次露出绝望,这次是真的没机会逃了吧? 那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她还有机会寻死吗? 就在这时,林中出现一个蒙面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打。 两个龟公大惊,连忙招架,可惜不是敌手,几招过后,便被来人砍昏在地。 鸨母也不例外,颈上也挨了一掌,昏了过去。 少女惊呆了。 蒙面人看了看她,问: “你有地方可去吗?” 少女茫然摇头,她只想逃,但是她能逃到哪里,她还真不知道。 家里? 只怕她一进门,就要再次被绑了送到丽春院去。 蒙面人道: “那不如跟我走吧。包吃包住,也不会再有人打你,从今往后,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对一个人忠心就够了。” “对谁?” “我三弟妹。” 蒙面人正是二郎。 第180章 话是真敢说啊! 鸨母买的人,手里是有契约的,他不能暴露身份。至于以后,一个开妓院的难道还能找到将军府头上不成? 少女跟着二郎,到了正法寺。 粗使婆子先给她换洗,褪下脏乱的衣裳后,少女满身的伤痕,青紫相接,有地方还变成乌色,这是淤血始终不散的现象,看得两个婆子啧啧叹惜,这又是一个苦命人啊! 然后又带着她去见了主母。 主母非常和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还有一个小丫头非常可爱,把自己的衣裳都给了自己一套,她个子虽高一点,但较瘦,穿上去倒还合适。 主母还说将就着,明天去订做几套衣裳去。 又问她姓名。 她想了想,说自己已经没有家了,没姓名了,请主母赐一个。 主母便给她取了个名字,盛竹。 从今以后,她有新名字了。 然后还有人端来饭菜给她吃,她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丰盛的菜。 再然后她的任务呢,没有什么任务,那个笑眯眯的叔叔说,她要先练好武功,然后再去保护主母。 就这么简单,她只要练好武功就好了,吃穿都不用愁,再也没人欺侮她,她也不用去死了。甚至她以后练好了武功,还可以教训坏人,解救那些跟她同样命苦的人。 她一定要练好武功! …… 游方元和二郎的动作很快,没几天,就找来了五个人,开始进行训练。 五个人当然不够,剩下的还要继续找,棉娘打算也凑够百人,学前世三皇子那样,弄个百虎卫出来。 不过也不用急,一下找来太多人,很容易引起注意。 以后功夫练得好的,可以给他服用天神甘露,暂时都不能急。 颜宝胶做出来后,她亲自上门,给那些贵夫人一一送去,顺便记下位置。 这一圈下来,又进账数百两银子。 要知道,这仅仅是她一周的成果。 还有一些人没有送到,已经缺货了,只能等下次了。 然后又去之前的第一批买家府上拜访,询问效果如何,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夫人们都说好用,使用之后,脸蛋变得水灵灵的,她们的丈夫都喜欢捧着她们的脸,爱不释手的样子。 说到那些情景,那宛若少女般的娇羞,让棉娘大跌眼睛。 果然都是老油条了,话是真敢说啊! 有人还舍不得多用,一周过去了,一盒颜宝胶还没用完。 而且她们还多加了一些订单,都是帮老熟人或者姐妹订的。 棉娘趁机推销了自己的功能型新品,去痘去疤痕这样的,也是一些人群急需要买的,贵点都无所谓。 然后她又说,既然大家都喜欢,那她打算找那个海外商人详谈一下,看能不能弄到配方,自己生产。以后为了方便,她说不定还会租下一个铺子,请夫人们捧场。 夫人们全都答应了,这种好事,当然是越方便越好。 事情似乎都很顺利,只有老爷子,晚上归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了。 虽然没出什么事,但棉娘有了一种紧迫感。 一个月后,棉娘在京城的文兴街,租下一处铺子,上下两层,占地不小,屋前宽阔,屋后有很多树木,就是位置稍偏,不在闹市中心。 但幽静一些也有好处,她的客户大都是中年夫人,应该不是太喜欢热闹的场所。 能这么快就租了这么大的铺子,也是得益于这些人的鼎力支持。 店铺取名,颜宝斋。 她也没请什么人,就这么低调的开业了。 铺子里,一楼完全空着,专门充作接待用了。 只有二楼摆了些东西,也很单一,就是一块块石头摆在架子上,供人参观。 这是牡蛎壳包装的颜宝胶,既然有人喜欢原装的,那她何乐不为呢。 它们看上去虽然没什么不同,但其实内在有区别,有去斑去痘的,这都打了标记。 当然也有精装的,錾金包银雕刻花纹的高档货,也有。 就看你喜欢哪样。 屋子不好改造,但柜子和架子的装饰,她还是花了些功夫的,比如一块块石头显得太单调,她就铺上了拼色彩纸,作背景。大元国并没有彩纸,她就弄了些颜料,自己专门做了一些。 又另外去野地里,弄了些野花,插在瓶子里,摆在角落。 这样看上去,就显得丰富多彩、活泼生动起来。 夫人们倒是很捧场,好多人前来参观,铺子前面停了一大溜马车。 杜夫人看了一圈,笑道: “棉娘,你倒是会挑地方,这里地方大,其实不适合建两层楼,贵了老板租不出去,便宜了老板又不甘心。你租下这里,租金不会太贵吧?别被老板坑了去。” 棉娘觉得杜夫人太和善了,她很喜欢跟这样的人多交流一下。只可惜,她不能怠慢其他人。 “不是太贵,我跟其它地方比较了多次呢,多谢夫人关心了。” 却听另一个夫人道: “哎,要我说,这地方太偏了,你租这里做什么?你那颜宝胶,多好的东西,在这里售卖,有些掉份了。” 杜夫人低声道: “这位是三皇子的正室,龚王妃。” 棉娘轻轻点头, “原来是龚王妃,我以为夫人们都喜欢清静一些的呢,原来是我搞错了。” 她直接认错,倒是让龚王妃不好继续说了。 却听又有人道: “你别听她的!我看这地方很好,里外都宽敞,比闹市里好多了。” 这谁,这么头铁? 棉娘一看,原来是五皇子的正妻,崔王妃。 好嘛,两个皇子的斗争,延续到她这里来了。 这是好事,省了她的麻烦。 只是她有些没想到,自己的颜宝胶已经卖得这么出名了,这些顶级的夫人,都到她铺子里来了。 还有,这两位王妃,都是中年妇女了,难怪几位皇子都急着要上位啊! 再不上位,自己都要行将就木了啊! 那还能享受个什么呢? 却又听龚王妃冷声道: “我劝你对本妃客气一点!你不知道你的夫君,正在加紧拉拢人吗?得罪本妃,你想过后果没有?” 崔王妃毫不示弱, “有什么后果?你有些什么手段,本妃难道不知道吗?这段时间你天天去烧香拜佛,坏事做多了吧?我觉得你才需要好好想想,不干人事,小心遭报应!” 周围的人连忙劝架。 第181章 是不是巧合? 棉娘也劝。 两人吵架不要紧,要是闹大了,影响到她的颜宝斋,那就不划算了。 如果换个地方,她巴不得两人打起来才好呢。 棉娘在心里腹诽,面上却一点不显,热情招待众位夫人。 颜宝斋今天有三妹和林微月帮忙,丫环只有两个,都是这段时间,发现没有习武天份,淘汰下来的。棉娘也没有放弃她们,就充作端茶跑腿的,也不浪费。 虽然现在只有两个,但以后肯定还会有的。 这里白天营业,晚上就派几个人过来看守,这点人手她现在不缺了。 回到家后,棉娘把今天颜宝斋发生的事情,当作笑料讲了讲。 盛老爷子却听真了, “你刚才说,龚王妃天天去烧香拜佛?” 棉娘点头, “嗯呐,崔王妃是这么说的。” 盛老爷子若有所思。 第二天,棉娘就听到消息,去大元宝寺上香的龚王妃队伍,半道上被劫了! 不过,龚王妃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受到了惊吓,算是有惊无险。 大元宝寺是皇家寺院,皇家的人要上香,一般都会去那里。 棉娘有些疑惑,难道是老爷子动的手吗? 他难道想抓龚王妃? 而且还没有成功? 三皇子从皇宫中出来,也立刻有人将这个消息禀报给他了。 他皱起眉头, “有人打劫王妃?这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他旁边的黑须幕僚问报信人: “王妃没事,那有没有其他损失?” 报信人回: “并没有其他损失,只是混乱结束后,发现失踪了两个随行护卫。” 这就不是什么大事了,三皇子正准备让他退下,黑须幕僚却又问了一句, “失踪的护卫,是哪两个?” 报信人回,一个叫王哙,一个叫张稑。 三皇子疑惑道: “季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这位黑须幕僚,是他的重要臂助,好多妙计都是出自他手,他一向很器重。 季先生沉吟道, “如果我没记错,那个张稑,七年前曾跟随殿下您,到过边关。” 三皇子先是一愣,后来想起,确实有此事。那个张稑后来因为年纪大了,被他分派到王妃那里了。 “先生你是怀疑,有人抓走了他,想针对本王?想重翻当年的旧账?” 季先生点头, “有这个可能。” 三皇子觉得可能性不大, “不是还有个王哙也失踪了吗,他跟以前的事毫无关系,是不是巧合?” 季先生摇头, “这很可能是敌人故意混淆我们的判断。殿下您想,这些人如果想抓这两人,直接找他们不就行了吗?为何选择打劫王妃的队伍?这大大提高了危险性。” 三皇子一听,顿时也觉得奇怪起来, “是啊,一般人都会避重就轻,这伙劫贼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 季先生平静道: “因为我曾告诉过那个张稑,无事不要在外闲逛,年纪大了,就该好好呆在府中,自然没事。可如果他呆不住,当年那位手底下可有不少拥趸的,保不齐就有人知道他,保不齐他就会没命。” 三皇子脸色变了,失声道, “这么说,这伙劫贼还真是冲着本王来的?他们是谁?” “大半可能是了。”季先生缓缓点头,“至于是何人,目前还不能下定论。不过,我们得开始留意某些人了。” “那就拜托先生了。”三皇子道。 “殿下放心。七年前他们做不到的事,七年后的今天,他们更做不到了。”季先生胸有成竹地道。 …… 一间昏暗的屋子里,一个光头壮汉,正赤着上身,挥舞着拳头,与十几个大汉博弈。这些汉子同样很健壮,但他们都很惧怕与壮汉对打,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躲避。 屋子很大,他们躲起来还比较方便。但光头壮汉很快不耐烦了,暴吼一声,速度大增,一拳一个,把那些大汉全部击飞了出去。 都是飞出去数丈之远,没有一个例外。 这些一百多斤的大汉,在他手上像是一个个皮球一般。 骨裂的声音,在他们的身体中接连响起。 十几个大汉摔倒在地,全都痛苦的哀嚎起来。 有个大汉忍不住怒道: “我日你姥姥!大家都是殿下的人,你有必要出手这么狠吗?” 光头壮汉狞笑着走过来, “老子出手狠吗?老子只用了一半的力,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些废物,自己太过没用,不加紧训练,却有功夫在这里怨天尤人。老子来告诉你,什么叫出手狠!” 说着,他已经到了那人的身边,提脚猛踢,将那人踢得凌空飞了出去,直直砸在墙上! “咔!” 众人听到了清晰无比的骨头断裂声,令人头皮发麻。 而那个大汉从墙上掉下来,如同一堆烂泥,一动不动,再也没了声息。 光头壮汉无所谓的狞笑一声,目光扫向其他人,余下的人全都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 这个人,不是人,简直像是一头凶兽! 就在这时,一个黑须人走了进来。 “你们出去吧!” 那些大汉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往外走,有几个实在站不起来,还是爬出去的,就算疼痛无比,那也比死了好哇! “我什么时候也能出去!” 光头壮汉对着黑须人大吼,声音如虎鸣。 黑须人虽然一向镇静,也不禁抖了一下身躯。 “阚猛,稍安勿躁。你的情况你也知道,解决的法子也有了,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而已。” 光头壮汉天赋异禀,力大无穷,但却有一个怪病,怕光。 他一旦走到阳光下,不出片刻,全身就会热血沸腾,是真的像血液在身体里沸腾那种感受,然后全身都像针刺一样,完全无法忍受。 他是光头,但他的头发并不是剃掉的,而是完全不长。 好多大夫都是束手无策,唯有一个名医,说只有给他换血,才能缓解这种症状。 但是,这人换血后,那力大无穷的天赋会不会消失呢? 没有先例。 这正是他们担忧的地方。 想来想去,最后只能是想到,尽量寻找一个强壮过人的人,来给他换血,这多少应该会好一点吧? 第182章 这开头就不顺啊! “什么时候能找到人?” 光头壮汉追问,他实在不想一直呆在黑屋里了,空有一身本领,却无法在世人面前施展,不能震惊世人,不能扬威天下,这是多么的憋屈啊! “快了,快了,不要急。” 黑须人一副稳当的架势,心里却在发愁。 强壮的人多的是,可强壮过人的人,却不是那么好找的,这需要一点运气才行。 …… 盛老爷子晚上回来,果然向棉娘提起了一件事。 他倒是没说打劫王妃行辇,而是说,他已经弄清楚了,当年太子之死,与三皇子有很大关系! 棉娘有些头大。 得知这个消息,她虽然有些惊讶,但并没觉得有多意外。太子如果不是正常战亡,而是被害的话,那肯定就是他兄弟们下的手啊! 这简直是不用多想的,只有太子死了后,他们才好争夺那个位置。 她头大的是,现在三皇子的实力好像是最强的,难道盛家要开始对付他了吗? 而且她一直有点疑惑,老爷子为什么如此执着的,要为太子报仇呢? 难道就只是他所说的,为了公道正义?为了恩情? 这种事,她不好多问,老爷子如果想告诉她,肯定早就告诉她了。现在没告诉她,可能是觉得不合适吧。 老爷子显然也知道,要对付三皇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是让她以后多留心一点。 看样子,她还要经常去颜宝斋转转了。 北地边关。 现在是热天,倒是没下雪。 盛三郎现在有自己的将旗了,旗帜上一个大大的盛字,在身后飘扬。 旗帜下,盛三郎看着约一里地外,那里是北戎国的大军,整整三万人。 而他只有八千人。 城墙已经破碎不堪,难以抵御多久,与其固守不动,不如主动出击,这是他之前说的话。 风吹旌旗,冽冽作响,一片肃杀之气笼罩着天空。 他举起长枪,正准备下令时,却见对方阵营跑出来几个人。 当先一骑,正是战南王子。 一出来就是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阴险的南蛮!做事毫无底线,活该统统去死!今日本王亲领大军,要将你们的破城碾为齑粉!” 盛三郎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恼怒,不过这无关紧要。 “原来是战南王子,你既然如此愤怒,不如我们单挑吧!只要你打赢本将,你就可以泄愤了。” 战南王子身侧的一个将领连忙道: “殿下不可中他的计,此人勇武过人,不可力敌。” 战南王子怒气更盛, “我堂堂北戎国,岂惧这些阴险的南蛮!除了会耍些诡计,他们还会什么?我北戎勇士一向尚武,勇往无前,岂能怕他们?你去打头阵,斩了他!” 将领脸色一哀,但这是军令,阵前他敢违抗,主帅会立刻斩了他,他只得硬着头皮,领命上前。 “兀那南蛮,上前受死!” 虽然知道打不过,但气势还是要有。他已经决定了,尽力支撑几招,然后就逃。 这个姓盛的,已经打出名气了,谁愿意跟他单挑啊? 盛三郎身旁的孙十一策马上前, “杀鸡焉用牛刀,我来斩了他!” 能跟着盛三郎混,他也不是弱者,北戎将领想逃都没能逃掉,被斩于马下。 盛三郎身后将士齐声高呼,气势大振。 战南王子差点气倒,这开头就不顺啊! 他是来出气的,不是来加气的! “你去,将那可恶的南蛮给本王斩了!” 他又指向一人,那人脸色大变,连忙道: “殿下不可啊!咱们兵力多过他们几倍,不如一起冲杀过去。” “阵前怯敌,该死!” 战南王子凶目一瞪,抽出宝刀将那将领斩了! 其余人噤若寒蝉。 战南王子大喝, “一群软蛋!看本王亲自出马斩了他!” 他身材壮硕,怒气满溢,驱马就冲了上去。 盛三郎见对方主帅亲自出马,眼睛一亮,立即迎了上去。 “看本王宝刀斩你!” 战南王子手中长刀挥舞,呼呼作响,不料盛三郎速度太快,抢先一枪就向他面门戳了过来! 战南王子一惊,双手持长刀往上一顶! 一股大力压来,他的双臂突然一弯,竟然顶不住的样子! 战南王子大惊,危急之中慌忙一低头! “刷——” 枪尖擦着他的顶瓜皮而过,如同犁地一般,将他头顶的头发削去了一道线,头上的帽子也飞了。 战南王子亡魂皆冒,掉转马头就逃! 幸好他马术娴熟,成功躲过了一劫! “杀!!” 一声巨响,如同炸雷一般在他耳边响起,他如同受惊的野狼,头都不敢回,死命往本阵逃去。 喊杀的人,是赵宽,他是天生的大嗓门。据他自称,他出生的那天,一声啼哭,把整个村的人都惊动了! 大元国将士士气如虹,喊杀震天,一股脑地在后面冲杀过去! 战南王子只顾逃,都来不及再次下令,大军在他身后掩杀过来,本军前阵顿时慌作一团。 更有盛三郎等猛将在前冲锋,一枪一个,如砍瓜切菜一般,敌人纷纷倒地。 北戎前军见了此等威势,哪里还敢待下去,全都转身往后逃。 但身后大军站得密密麻麻,哪里有路可逃? 不过一会,三万大军全都乱了,互相践踏,死伤无数,这时候想重新组织迎敌,根本就办不到了。 大军很快变成了溃败! 八千士卒,将三万大军追得满山遍野溃逃。 最后逃回去一清点,三万大军只剩下八千人…… 而大元国这边,八千人只损失了几百人。 …… 颜宝斋现在是彻底火了! 京中几乎所有身份高贵的夫人和小姐们,都知道了有这么一家店铺,有一种颜宝胶,是美白养颜的绝佳之物。 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养颜了!有了颜值,其它的就都有了。 于是,这些人趋之若鹜,每天颜宝斋都是人气满满,热闹非凡。 其它地方也有养颜的产品,但哪有颜宝胶好呢? 什么?你说它贵? 别人怎么买得起呢?别人用得起,难道我用不起?饭可以不吃,颜宝胶必须得买! 棉娘现在真的是要日进斗金了。 除了有银子进账,还有八卦可以听。 这天,龚王妃和崔王妃,两人又卯上了。 第183章 嫌疑最大 “某人果然是坏事做多了,上个香居然都有人打劫!嗬嗬,连菩萨都不愿保佑啊!居然还有胆子出来。”这是崔王妃的声音。 两人骂战经日长久,龚王妃已经不会轻易动怒了,回道: “正因为有菩萨保佑,本妃才没事!哼哼,倒是有个人,天天火气大得很,听说经常在家里吵架啊!哎,也是可怜,都没人安慰一下,火气都撒到这里来了。” 棉娘听着有些好笑,这两个人,吵架算是吵出水平来了。 菩萨的心思,在她们嘴里可以随便安排,还都说得通。 崔王妃脸色不好看,可能心里愤怒,但被对方的话逼回去了,不好发作。 她冷声道: “好像你在家里有多和美似的,听说那位三殿下,在老同巷子里又藏了一位美娇娘,不知道某人知不知道呢?” 这下轮到龚王妃拉长脸了, “你家殿下小妾也不少!有脸在这里说这话吗?” 众人眼见局势要升级,赶忙又上前劝和。 不过大家都习以为常了,这么多女人待一起,总会有点纠纷。 棉娘回去后,就将这事告知了老爷子。 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第二天,老爷子显得很高兴,直接说去过那巷子了,同样找到一个老护卫,经查实,七年前太子的最后一战,三皇子当时也参加了。 现在已经有很多线索了,都指向三皇子,三皇子害死太子的嫌疑最大! 额,老爷子动作真快。 希望他把首尾处理干净了才好,这事儿应该用不着她来提醒。 除了鼓捣颜宝胶,她的主业也没有落下,京城原料齐全,她很是收集了一些,用来熬制各种药丸。 老爷子现在经常干一些危险活儿,保不准哪天就需要她救命,她得未雨绸缪,把能准备的尽量都提前准备好。 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事。 身为一个重生者,如果事到临头还茫然无措只知道哇哇乱叫,那活该再死一次算了。 …… 牛奔以前参过军,后来部队没了,他就回了家乡。 只是,家里父亲已故,只剩瞎眼的母亲,还有大哥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儿子。 他一回来,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们家在小镇的外围,屋子不大,五个人已经住满了,他回来后,都没地方住,只得在堂屋里打地铺,白天再收起来。 家里也没有田地,收入完全靠大哥夫妇卖早点,养活一家人,很是辛苦。 他是童昏病人,也就是一出生的时候,说话就很困难,因此很少有人愿意与他交流,但他知道,嫂子对他是有些意见的。 因为他除了家务活,其他什么都不会。 也就赚不到钱。 他就是吃白饭的。 他曾去山脚下开垦了一块地出来,打算种些旱作物,铲灌木,除杂草,借来犁耙翻地,好不容易开了两亩,结果被官府收走了,说地不能随便开垦,要充公。 那一刻,他很想打人,拳头捏了又捏,最终无奈放下了。 他一直都是老实人,之前不老实了一次,打了一伙地痞,结果被判赔偿一千文。 一千文就相当于一两白银了,他哪里有?最后还是大哥帮他出了。 大哥夫妇一个月都攒不了几百文。 他也曾去过那几个大户人家,想做个长工,但别人都嫌弃他一句话都说不好,这年头多的是人,人家不要他。 日子越长,家人的脸色就越发不好看了,甚至连母亲,都有了责备。 他知道,他必须走了。 他没地方可去,但他必须要走。 哪怕去乞讨,他也必须走。 哪怕乞讨的最后结果,一般都是饿死,但他已别无选择。 他把铺盖捆好,背在背上,然后向瞎眼的母亲磕了三个头,也没说话。 他反正也说不利索。 两个孩子在屋外玩耍,看到他背着铺盖走出家门,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他即将消失在路口时,他大哥却回来了,连忙赶了上来。 “弟,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去哪里?” 他暗叹口气,他就是不想让大哥看到,没想到大哥回来这么快。 “我,再,去参,军……” 从来都是被迫参军,哪有主动参军的? 而且参军哪里需要带铺盖? “你……” 他大哥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嘴巴蠕动几下,想要说什么话,却说不出来。 牛奔知道大哥想说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说不出来,他理解大哥的难处,他一点也不怪他,真的不怪。 “哥,好,好,待娘……” 大哥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握紧双拳,哽咽道: “你,一路保重!” 牛奔点点头,不再说话,大步离去。 他一路向京城而去,那里最繁华,想必不容易饿死。 只是讨饭果然也不容易,很少有人愿意给他,他咬着牙关,撑到京城城门口时,已经是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像是随时要倒的样子。 接下来,他要去哪里呢? 这里会有人要他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吗? 就在这时,一个读书人出现在他眼前。 可能是读书人吧,因为这人穿着是书生的样子,但一身肌肉非常紧实,功夫应该很不错,就算以前的他,可能都打不过。 他正猜测着,却听对方道: “咦,这位兄弟,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呢?是找什么人吗?” …… 黄昏的时候,棉娘和盛老爷子都回了家,游方元就将牛奔带到了两人面前。 “这个人,我想老爷子应该很感兴趣!” “哦?”老爷子看着眼前的男子,瘦得不像样了,但骨架很大,“他是谁?” 游方元将牛奔拉到前面,道: “他叫牛奔,嗯,他说话有点费力,有点困难。” 要不是他有足够的耐心,差点就错过这个人了。 棉娘取笑道: “说话费力,老爷子就会感兴趣吗?我怎么不知道?” 游方元嗐了一声, “我是要说,他以前参过军,是原太子的部下!而且参加了太子阵亡的最后一战!” “什么?” 老爷子吃了一惊,激动得站了起来, “太子阵亡的时候,你看到了吗?” 牛奔连忙道: “我,我,当,时在,那,那中……” 老爷子皱眉,这说话确实困难,让人着急,“你会写字么?” 第184章 太子 牛奔点头, “会,会,一点……” 他说话不利索,自然就要努力学写字,只要碰到识字的人,就必定要让人家教他几个,慢慢积累下来,能够写一些平常的字了。 准确的说,是画出来,他写字都是拿石块在地上画的。 在他的连画带解说之下,老爷子总算弄清楚了一些事。 牛奔曾在太子的中军参战,他作战很勇猛,可惜因为说话问题,领不了军,就被派在了太子周围。因此,他虽然不是将军,但对一些情况很了解。 据他说,太子的最后一战,是与三皇子联合,由太子的军队吸引出敌军主力开打,然后三皇子的军队在后面包抄围歼。计划是很好,但到了该三皇子出现的时候,三皇子不知何故,却并没有出现,措手不及之下,被敌军主力打了个反击,太子虽然勇猛,但寡不敌众,最终力竭而亡! 这是他的亲身经历。 后来部队就四散逃了,他侥幸逃过一命,但负伤太重,没法继续行动了,就在一家农户中养伤,伤好打算归队时,却找不到一个熟人,后来才知道三皇子接手了太子的部队,将知道此事内情的人,全都编为了同一营,然后这些人很快在下一次战斗中,全都牺牲了。 他感到事有蹊跷,就没有去报到,而是当了逃兵,回到了家乡。 老爷子听完,仰天长叹一声。 事情终于是大致搞清楚了,却让人半点高兴不起来。 太子居然是被三皇子坑死的!虽然都是推测,但十有八九,这就是真相了。 而且,现在就算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牛奔人微言轻,老皇帝会相信他的话吗? 相信一个无名小卒,去惩罚自己的皇子? 想想可能性都不大,搞不好还会怀疑盛家诬陷,因为已经找不到其他的直接证人了。 想要扳倒三皇子,这些还不够,还需要更有力的证人,或者让人信服的证物。 棉娘告诉牛奔,他今天说的话,以后可不能再随便对人说了。 又问游方元, “邀请他做我们家的家丁了吗?” 游方元还没答,牛奔一下跪倒在地, “感,感谢太,太老爷,和夫人,的收留,牛,牛奔……” 还是游方元替他回答了。 牛奔现在已经叫盛十五了,他一提,对方就答应了,而且已经洗过了澡,换过了衣裳,吃过了饭。 牛奔此刻的心情分外激动,从今以后,他再也不用发愁吃饭睡觉了,他每顿都能吃到饱! 还有完整且干净的衣裳穿。 游公子说过,他以后就是盛家人了,盛家盛,他吃穿不愁,盛家败,他则再次去乞讨。 乞讨就是等死,他永远也不想回到以前,他要誓死保护盛家! …… 过了两日,早朝有人上奏,称发现了原太子麾下蓝大将军的遗孀,问老皇帝怎么处理? 老爷子有些意外,蓝大将军当初就是跟随太子去边关的,随太子一起战死了,他的遗孀被发现了?也不知道在哪里。 老皇帝显然也有些意外,愣了下才道: “蓝大将军的遗孀?在哪里?你们还在调查此事?” 上奏人回: “在洗衣巷。当时陛下并没有确切下旨终止,是以我们一直在留意,今天才得知这一消息,所以立刻启奏给陛下。” 老皇帝想起来了。 当初太子战死,老皇帝十分悲痛,后来又得到太子私通敌国,拿国土换取假胜利的消息,于是大发雷霆,下令查抄与太子相关的一切人员。 只是当时,有些人没找到,当初调查的官员禀报时,曾问过老皇帝,后续怎么办。 老皇帝那时又有了些疑惑,因为太子以前的表现,并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现在人也死了,也找不到证据了,他当时好像是说,只注意一下重要人员就行了。 也就是说,几年过去了,他的确好像没有明令下旨,终止调查这一事件。 这件事,他其实一直耿耿于怀,可是,人都死了,再怎么想,好像都没了意义。 他摆了摆手, “这件事,就此作罢!” 太子到底有没有私通敌国,至今也没有一个定论,所以朝堂上众臣都是面面相觑,没有对此事发表意见。 回到家,老爷子就把这件事说了。 棉娘有些疑惑,这么多年了,太子的事居然还没有搞清楚? 老爷子叹了口气, “起初说是殉国,后来又流传通敌,估计皇上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查实吧!太子生前,其实很受皇上看重的。当时雷霆震怒,又何尝不是太过失望?以至于冲动了,做下了憾事,东宫上下消亡一空,唉!” 这么说的话,确实太遗憾了,整个东宫上下该有多少人啊,就因为一道旨意,全部没了。 太子如果是被冤枉的,那他在地底下恐怕都不会安生。 老皇帝可能也是怕,怕自己真的冤枉了人,所以一直很纠结吧。 众人感叹一番后,老爷子说自己打算晚上去一趟洗衣巷。 以前他与蓝大将军也是熟识,现在他的遗孀出现了,怎么也得去看看情况。 棉娘一想,知道了他为何要主动提出来。 因为人家是遗孀啊,他半夜里孤身前去,太不像话,而且若是想交流几句呢,那更是没法。 “那我与游方元,陪您去一趟吧!” “那辛苦你们了。”老爷子歉意的笑笑。 三妹也想去,但她一个孩子,半夜里去干啥呢,她们又不是去打架,所以被劝住了。 换好黑衣,蒙好面,标准夜行装扮好后,棉娘顺手拿了一个佩囊背在身后,把叼蝉装进去了。 这个好搭档,不能少。 虽说不是去打架,但夜晚总是让人有些不安,带上叼蝉能壮胆。 三人一猫,等到天黑得差不多了,开始出发。 今晚也没有月亮,唯有几颗星星一闪一闪,只能看出去数丈之远。 洗衣巷,离正法寺不远不近,据说住那里的人,都是生活比较困难的平民百姓,大多靠给皇宫洗衣裳为生,所以大家都称洗衣巷,原来的名字已经不知道了。只是后来,皇宫有了自己的浣衣院,这里的人就搬走了很多,现在好像有很多房屋都被商人租做仓库了。 第185章 中计了,走! 这是老爷子白天打听来的消息。 三人不声不响,一路疾行,避开打更人,很快就到了洗衣巷。 凡住了人的屋子,屋檐下大概都会挂一些东西,所以是仓库还是住屋,还是容易分清的。 就由老爷子和游方元高来高去,去查探,棉娘就在巷子里老实走路。 这又是一家寻常屋子,老爷子和游方元刚跳进去,突然脚步乱响! 院子廊檐下忽然灯火大亮,同时涌出大批黑衣人,人人持刀,把两人包围在了中间! “中计了,走!” 老爷子沉喝一声,打算与游方元突围,同时也是告诉院子外的棉娘,赶紧撤退! 外面的棉娘大吃一惊, 这是,有埋伏?! 但她一眼瞥到院墙上好像有个人,此时不宜逃跑,便将身躯悄悄贴紧了墙壁,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 因为游方元现在可不是一般人,说不定能打跑这些人呢! 院子里,此时足有三十多人,他们很快杀了上来。 “杀!” “杀!” 游方元也低喝一声,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他此时也是手握一柄砍刀,自从力量暴增后,他就觉得刀比剑更好用了。 一阵乱砍,惨叫声接连响起,那些黑衣人完全不是敌手,没有一人能撑下一招! 好多人都是被连人带刀,直接劈飞了出去! 院墙上的人惊咦了一声,大声道: “赶快去一个人,把府上那位名医叫来,就说事情紧急,必须请他来一趟!” “我去!” 一个黑衣人跳上墙,匆忙奔进了黑夜。 院墙上的人又叫道: “阚猛,还不出手?” 黑夜中传来低沉如虎鸣的声音, “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一道壮实的人影猛地冲到院中。 游方元身周的黑衣人正多呢,盛老爷子这边对手少些,他劈开身前的黑衣人,去拦截,可是刚一接触,就觉得一股大力撞来,沛不可挡,整个身躯直接飞了出去! “膨!” 他的脑袋直接撞在了墙壁上,顿时昏死过去。 阚猛大笑一声,往游方元那边直冲过去,路上但凡有人挡路,他也不管,直接撞开,如同野猪冲进了苞谷地,前进的路上只有纷纷倒伏,没有其它意外。 还没跟对手交上手,自己人倒是先遭殃好几个。 院墙上的人气得跺脚,但也没法,总不能再喊停吧? 游方元也感到了来者不善,他现在虽然力量也强,但习惯还是以前的习惯,没有这么野蛮冲撞过。 这时候的他,已经解决了周围的敌人,一记鞭腿,抽向阚猛。 阚猛的冲撞也是贯注了全力,两人这一下都是重击,相撞的瞬间发出“膨”的一声巨响,两个人控制不住地各自后退了两步。 “咦?” 两人同时惊咦了一声。 院墙上的人大笑,“阚猛,你的换血对象有着落了,就是他!抓住他,名医马上就到!” 阚猛狂笑一声, “确实不错,再来!” 游方元虽然不大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感觉到了阴谋的气味,当下决定速战速决,再次冲了上去。 他不再与阚猛硬碰硬,而是以灵活技巧为主了,不一会,阚猛就挨了好几下,有点跟不上节奏了。 身上也被砍了几刀,虽然都是轻伤,但时间长了可不妙。 墙上的人看在眼里,有点着急了,这样下去,好像还搞不定对方啊? 再一看其他手下,没一个站着的,全被这两人顺手解决了。 虽然他也不在意这些人,但没人手可用,却也有点麻烦的。 巷子里的棉娘也感觉到了打斗的凶猛,可是凭她现在的功夫,还是帮不上忙,只能暂时忍耐。 “别跑!咱们硬拼!”阚猛气得暴吼如雷。 游方元冷笑连连,一边像戏耍似的游斗,一边还有余力讥讽, “谁会跟一头野猪硬拼?我说你别动,让我砍几刀,你愿意吗?” 话刚说完, 他突然感到眼前一黑,脑子一昏,仰面摔倒在地! “当啷”一声,砍刀也脱手了。 这一下变故太出人意料了,阚猛都忘了继续攻击,呆在原地。 院墙上的人也没料到,愣了片刻,才问道: “怎么了?” 阚猛茫然摇头, “我也不知道啊,他说着说着,就倒下了!” 院墙外,棉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万万想不到,在这关键时刻,游方元居然犯病了! 他这种痼疾,平时不显,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作,这都半年了,一直没有犯,她以为她的治疗,多少起了些作用,但没想到,偏偏这时候发作了! 这不是要命吗?? 她捂住嘴巴,赶紧悄悄往巷外挪。 这一趟夜探洗衣巷,算是大败亏输了! 老爷子生死不明,游方元已经落到敌手,剩下她,还能翻起什么花浪? 只有先撤退再说。 但是,她没走多远,还是被院墙上的人发现了。 “咦?居然还藏了一个人?” 那人望了望拼命逃走的棉娘,又看看墙内,果断吩咐道: “阚猛,等名医来了,你们立刻进行手术!” 然后跳下院墙,朝棉娘追了过去。 逃走的人身材纤细,应该是个女的,而且一直躲在墙外不敢出手,想必功夫稀松平常,凭他一个人,足够应付了。 他不光会玩计谋,也是会武功的。 棉娘在前面拼命逃跑,她感觉到了茫然无助,她怎么也没料到,盛家会在这里栽个大跟头。 以后,她们还能兴起吗? 后面脚步声在快速接近,她打消了胡思乱想,看到前方有堵墙好像有一个豁口,一咬牙,翻了过去。 外面脚步声更近了。 棉娘猫着腰一边悄悄后退,心里一边念叨, “继续跑,继续跑……” 谁知,墙外那人却停下了,戏谑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逃跑是有脚步声的,现在却只有我的脚步声,我猜,姑娘你从这个豁口翻进去了,对不对?” 棉娘心头大震, 这个声音,她听到过! 这就是三皇子身边的那个黑须幕僚啊! 之前她只顾着倾听墙内的打斗了,没仔细分辨他的声音。 这家伙可是非常难缠的! 老皇帝寿宴上,她就亲眼目睹过。 第186章 哪来的畜生! 她那天回家后,还特意问了老爷子的,老爷子说这人叫什么季午生,在京城权贵圈子里名气很大,厉害非常。以前三皇子没有这人辅助的时候,像个无头苍蝇,只知道蛮干,现在有了他,如猛虎长上了翅膀,不说别的,之前没人看好的暴躁的三皇子,如今成为太子的呼声最高了,就是明证。 想到是这个人,她心里不禁有些发抖。 如果是他,那什么蓝大将军的遗孀这件事,大概彻头彻尾就是一场骗局,一场诱骗计中人的圈套! 却听墙外季午生又道: “我再猜一猜,你应该不是这里的人,对这里并不熟悉,所以大概就躲在这附近,还能听到我的声音,对不对?” 话刚说完,她一回头,就看到一条黑影从外面一跃而入! 棉娘大惊,再不敢慢慢挪了,赶忙站起身,往前猛跑! 唉,早知道她就多带几个人过来了,哪晓得探一次路,就碰到了这么大的麻烦! 慌不择路之下,她一头撞进了一间屋子里。 她想退出都来不及,后面季午生已经赶到,“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季午生的轻笑响起, “告诉你一件事,这条巷子里的屋子我们之前探查过,基本上都只有一扇门。如果我是你,就乖乖投降算了,免得受罪。” 棉娘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但要她投降,那是不可能的。 她小时候就跟着阮氏一起四处流浪,什么困难都遇到过,也曾多次遇险,虽不敢说心如磐石,但一有危险就投降,那不是她的风格。 门一关,屋子里就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棉娘也不应声,手里提着剑,小心翼翼地拿它往前探索,她刚进来时有过一瞥,屋子好像很空,应该是仓库什么的,连窗户都被封住了。 四下静寂无声。 两人都是放慢了脚步,尽力不发出一丝声音。 却就在这时,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痛叫, “啊!” 是季午生的声音! “喵!” 这是叼蝉的声音! 棉娘瞬间明白过来,这姓季的想偷袭她,不料被她身后背着的叼蝉抓了一下! 哼哼, 这里虽然黑,她是看不见,但想在叼蝉的眼皮底下搞偷袭,那真是想多了! 她一路逃跑,下意识把佩囊抓得紧紧的,叼蝉想必也明白她的意思,没有乱跑。 这会儿,就给她立了一功。 “好样的,叼蝉,去缠住他。小心他的剑,别被刺着了!” 棉娘把叼蝉放了下来。 这样的环境,叼蝉的作用无疑是巨大的,这给了她一线希望。 “哪来的畜生!” 季午生恼怒非常,他凭着感觉找对了方向,却不料被一只猫给破坏了,还把他的手抓伤了。 现在,方向感没有了。 叼蝉一直往他身上扑。 他只得护住头,一听到风声就挥出一剑。 这人的武功居然很不错的样子,棉娘心想,叼蝉扑了几次,好像都没有再次建功。 她掏出飞镖,趁那边动静再次响起,她一把射了出去。 只能是盲射,就是位置稍高,因为她怕射到叼蝉。 叼蝉扑过之后,必定会跳下,所以她选择射敌人的头,应该是靠谱的。 但是,这一镖落空了。 毕竟脑袋不是那么好射中的。 季午生咦了一声, “你居然还会飞镖,小看你了。” 棉娘并不气馁,她一定还有机会的。 接下来,两人有时候会碰到一起,在叼蝉的帮助下,棉娘还是能够安全撤退的。 这人的武功是比她高,但也没有高到离谱,她还是能够抵挡一两招的,这就够了。 拼一剑后,她就立刻撤退,隐入黑暗中,绝不纠缠。 她的优势在于有远程攻击,但可惜,偏偏又看不到目标,不免让人沮丧。 下一次的机会果然又来了,叼蝉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又往那个方向射了一镖,这次有了反应,只是,只有一声轻微的“扑!” 这声音很奇怪。 按道理说,如果射中了,那季午生应该会痛得大叫了,毕竟是头部,不管射中哪里,是个人都会受不了。 难道季午生是弯着腰的,没有射中他脑袋? 那也不应该啊。 因为叼蝉一直在旁边,他要是弯下腰,不是把自己的脸主动凑给叼蝉吗? 所以,他必定是站着的,而且大概还是站得直直的。 但是,这声音却不像射中了人脸。 棉娘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季午生轻笑一声,自己说出了答案。 “没想到吧,本座穿有全身甲!嘿嘿,你这猫虽然灵性,但也破不开皮甲,本座只要一只手臂护住面部,那就万事大吉,你的飞镖也无用!哈哈,听到这里,你是不是很绝望?” 棉娘的心果然再一次下沉。 怪不得这家伙敢追她,原来是有恃无恐! 季午生还在继续说, “你不说话也没关系,等把你擒住,还有那边两个人,一看就知道了。不过我猜,你们是盛家人吧?” 棉娘一惊,连脚步都停止了。 “虽然也有其它可能,但以你们盛家最为可疑。你们一来京城,就接连发生人员失踪的事件,这些人还都与以前的太子有关,这其实不难猜,我要的只是一个确切证据而已。这次我抓到你们,将你们往三皇子面前一报,你猜会有什么后果?” 季午生还在说,似乎很喜欢说话。 棉娘听到这里,反而镇静下来。 这人如此说,大概是想吓倒她,让她害怕,乱了分寸。 而且听他这意思,三皇子目前好像还不知道,至少还没有肯定,就是盛家在背后捣鬼。 一个念头跳入她脑海, 把季午生杀了,不就行了? 只要杀掉此人,一切就又回到了今晚之前,盛家还能继续苟。 就算盛老爷子和游方元不在了,但盛家还有人,还倒不了! 她想起在徐州的那一战,三郎的惊艳表现,如果他在的话,逃跑的一方肯定要倒过来了。 只是,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这一次,只能靠她自己了! 棉娘暗暗为自己鼓劲,她可以做到的! 第187章 叼蝉,抓他! 一定可以的! “你们的动作其实挺快的,我派人去打探盛家,消息都还没有来得及集全。不知你是盛家的哪一个?你有没有想过,与三皇子作对的后果?你身为女子,迟早是别人家的人,何苦一条道走到黑呢?等到明天,我就会将你们的事情禀告三皇子,你盛家能斗得过三皇子吗?而你只要选择加入三皇子这一边,就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岂不比现在朝不保夕要好得多?” 呵呵。 棉娘只觉搞笑,这人真是嘴碎,不是要来抓自己吗?这样絮絮叨叨的,等于在提醒她,她每次都能及时避开,这样很好,她反正不作声,只要摸到大门,就有机会逃出去了。 不对! 棉娘猛然惊觉,这家伙绝对不是没脑子的人!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刚想到这里,她感觉脑袋一晕…… 不好! “你下了迷药!”她惊呼出声。 “哈哈哈!” 季午生大笑,一剑逼退叼蝉,“似本座这等人,怎会打没有把握的仗?本座一关上门,就先自吞了一枚解药,然后就开始施撒迷药粉了!哈哈,任你有多大的能耐,也是无用。只可惜你一直不说话,要不然发作还会快一些,不过没关系了,早晚都一样,本座不在乎这点时间。” 棉娘咬牙,这人真是阴险狡猾啊! 一身甲衣,让他几乎有胜无败,却依然选择阴谋暗算! “去死!” 她大喊一声,朝着他的方向射去一枚飞镖,然后自己也紧跟着冲了上去,拼尽全力挥出一剑。 只可惜,这枚飞镖落空了,剑也被季午生挡住。 棉娘一击无功,立刻退入黑暗中,只是脚下已经不稳,“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半晌,没有了动静。 “倒了么?” 季午生自语道,“也该倒了。” 他说着话,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了,转身向着墙壁摸去,一路上,不断避退叼蝉的打扰。 “奇怪,你这只怪猫居然没事!” 季午生有点纳闷,不过也没放在心上,迷药本来就是针对人的,对猫有没效果,他也不是太清楚。 终于摸到门了,他赶紧打开,然后往屋里张望。 屋里仍然很黑,但依稀可以看到,那个蒙面女子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嗬嗬,能在本座手下坚持这么久,你也算是可以了,不过终究无用。” 他慢慢走向棉娘身边,临靠近时,突然挺剑直刺! 这人真是相当谨慎了。 但地上的棉娘并没有动静。 叼蝉猛扑过来。 剑尖在离棉娘一寸时停下,季午生后退两步,避开叼蝉。 叼蝉不再管他,开始围着棉娘不停转动,喵喵直叫。 季午生见状,舒了一口气, “你确实是只有灵性的猫,居然还懂得为主人悲鸣。” 他拿剑驱退叼蝉,伸手去抓棉娘面上的黑巾。 就在这时,原本一动不动的棉娘突然一跃而起,寒光闪动,挺剑就刺向季午生! “叼蝉,抓他!” 她还喊了一声,示意配合。 一剑一爪,齐齐攻向季午生。 季午生猛然后退,举起一只手臂去护住面部,另一只手挥剑迎击棉娘的剑。 但这样一来,他的空门大开。 机会来了! 棉娘举起另一只手,一枚弩箭“嗖”的一声,迅疾无比射向季午生的咽喉! 季午生这下是真的吓得魂飞天外,拼尽最后的余力,死命一仰头! “刷!” 弩箭擦着他的咽喉边缘飞过。 “啊!” 季午生痛叫一声,捂住了咽喉,鲜血从指缝间渗透出来。 但棉娘看得清楚,他刚才那一躲确实很管用,现在应该并不致命。 而且他的咽喉部位有些奇怪,似乎…… 她就看到,季午生猛力一扯,居然在脖子上扯下了一层皮! 这…… “很好,没想到你一个娘们,居然把本座逼到这等地步!你这个贱人,接下来看本座怎么报复你!”季午生恶狠狠道。 棉娘简直无语之极,她已经看清了,这人的脖子上,居然也围了一层软皮! 这是有多惜命啊! 这一下,她最后的底牌也暴露了,接下来,确实要麻烦了。 这个季午生,真的是难缠! 她竭力提醒自己要冷静,不能慌,随即道: “你觉得还能办到吗?你该不会以为,受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季午生一惊,他本是心思多疑的人,棉娘的话让他立刻就想到,难道刚才那枚弩箭,涂有毒药? 但他面上却不显,试探道: “不然呢,本来就只是小伤而已,等止住血,本座拿下你仍然不在话下!” 棉娘嗤笑,却不说对方想听的话,而是道: “确实是小伤,那我就等着你来抓吧!” 她这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倒让季午生惊疑不定起来。 难道刚才那枝箭真的有毒? 但他是个老奸巨滑的人,蓦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本座耍了一辈子计谋,岂会被你一个无名女子给吓住?真是太可笑了,本座就堵在这里,你哪也逃不了,只消片刻,本座就能拿下你!” 他虽然嘴里这样说,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棉娘的眼睛,试图看出一些端倪来。 棉娘现在的位置有些不利,她是迎光,虽然光线很暗,但对方只要认真看,还是能观察到一些眼神。季午生那边则完全相反,她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眼神丝毫不变,轻描淡写道: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季午生再次笑起来,看似轻松,但视线仍然没有离开棉娘的眼睛。 “你不就是想让本座相信,刚才的箭有毒吗?告诉你,本座不信!哈哈哈,是不是很失望?你……” 刚说到这里,“扑哧”一声,他的胸前突然冒出了一段剑尖! 季午生眼睛瞪得滚圆,惊愕的表情哪怕棉娘看不到,也感受到了。 第188章 你快看看! “你,你,咳,咳……” 他似乎想知道,是谁偷袭了他,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哪怕他穿了皮甲,但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人直直捅上一剑,皮甲也是挡不住的。 剑尖抽了回去,季午生扑通倒地,眼睛都没闭上,死得极不甘心。 他的身后现出一人,开口道: “棉娘?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棉娘也被这一变故给惊住了,她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居然是她们家的邻居,曾庆! 她万万没想到,如此难缠的季午生,闻名京城的大谋士,最后却被一个默默无闻的前太子下属给杀了! 只怕他九泉之下,都会感到无比的憋屈吧? “曾兄,你怎么来这里了?” “盛老爷子告诉过我,如果你们一个时辰内还没有回去,就让我悄悄来看一看。我走到这里,就听到有人说话,就悄悄摸过来了,恰好看到这厮正堵着你,于是便给了他一剑!”曾庆解释道。 棉娘恍然,原来,老爷子留了一个后手。 这可真是…… 算了,没时间说这些了,她得去看看老爷子到底怎么样了。 “老爷子生死未卜,游方元也突然昏倒了,我们得赶紧去看看!” 曾庆连忙跟上她,问: “怎么搞成这样了,你们遇到什么敌人了?” 棉娘一边飞跑一边道: “遇上三皇子的人了,这次的消息,就是个陷阱!对了,你知道你刚才杀的人是谁吗?” “是谁?” “三皇子的臂助,季午生!” 曾庆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接着轻笑道: “你说真的?这可真是没想到!嗬嗬,据说这姓季的极不好惹,没想到啊,居然会栽在我手里!他日我去了地下,对太子也算有一个交待了。” 他这次偷袭成功,可以说极为侥幸,当时季午生正捂紧伤口,紧张地盯着棉娘观察,还要防备叼蝉的进攻,根本没多余的精力再去注意身后。恰巧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悲剧了。 只能说人生无常。 两人很快来到伏击现场,游方元已经不见了,一地的尸体将曾庆惊呆了,还有好几条断胳膊断腿散布在地上,触目惊心,可见当时战斗的激烈。 “阿爷!” 棉娘很快找到了墙角下的盛老爷子,一摸心口,居然还有跳动? 虽然不强,但确实是有! 棉娘大喜,赶忙施救。 曾庆在一旁帮忙,按照棉娘所说的连续按压胸口,过了一会,盛老爷子果然醒了过来。 “阿爷!” 棉娘庆幸而叫,声音哽咽。 老爷子摸了摸脑袋,那里还有好大一个包。 “你们都在?最后怎样了,游方元呢?” 对,还有游方元,棉娘之前听说,要换血什么的,不知道被拖到哪里去了,得赶紧找到他。 她赶忙让叼蝉帮忙去找。 之前听季午生说过,要马上手术的,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远。 果然,叼蝉很快就转来拉她了。 三人一起,跟着叼蝉快速向后面奔去。 到了一间屋子外面,叼蝉跳上一个洞口,然后转身望着棉娘。 棉娘知道了,人应该就在这间屋子里,可是,这么小的洞口,应该只是通风用的,叼蝉能进去,她们进不了啊? 她们悄悄转了一圈,发现还是有门的,只是被反锁住了。 …… 小半个时辰前,一个山羊须微翘的老者,背着药箱,在之前的那个黑衣人的带领下,匆匆赶到打斗现场。 打斗已经结束了,游方元已经跌倒在地,一旁的阚猛看到老者来了,连忙叫道: “老夫子,你来得正好,姓季的说这个人适合给我换血,你快看看!” 老者上前探了探,道: “此人体温正在降低,不能再耽搁了,赶紧手术!此地有合适的屋子吗?” 阚猛一摆头, “后面不远就有一间屋子,咱们刚呆过的,姓季的把这里专门租了一个月,我看就行!” 他也有点急切,他早就忍受不了成天呆在黑屋里的憋屈了,换血是越快越好,最好现在就换,一换就好,那他就自由自在了。 “嗯,此人的状况也不能拖延了,那就把人带上,咱们过去看看,还缺不缺什么东西。” 老者一边往后面走,一边问,“季先生人呢?怎么不见?这里死了这么多人,不会有人再来打扰吧?” 阚猛喜孜孜的一手提起游方元,跟着道: “他去追一个人了,让我们尽快手术,不用管他。” 老者皱眉, “追人?不会出问题吧,要不我们等等?” 阚猛一砸嘴, “能有什么问题?他那种人你不知道么,没有把握他能去追嘛!不用管他,这是他自己说的,我们尽快手术!” 老者觉得有些欠妥,不过想想也是,阚猛都这么说了,那就轮不到他来操心了,关键是换血的人再拖下去,血都要冷了,还怎么换血?恐怕失败机率会大大增加,到时候可就是他的责任了。 一念及此,老者不再多说,进屋后点亮灯,看到一个大圆桌子,眼睛一亮。 “有了,这张桌子正好,就用它!” 他取下药箱,先拿出来的却是一大捆绳索。 “阚猛,老夫先说清楚,一会要把你和这个人捆死在桌子上,无法动弹的那种。因为中途你可能会忍受不住而乱动,那样是不行的,很容易功亏一篑,你明白吗?” 阚猛虽然急着换血奔向自由,听到这里却有些抗拒, “必须捆死吗?” 老者郑重道: “必须捆死!不然的话,万一手术失败,别怪老夫就是了。” 阚猛想了想,一咬牙, “那就捆!不会很久吧?” 老者点点头, “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两人商量好后,就由黑衣人帮忙,将阚猛和游方元都捆在了圆桌上。 捆的方式很别致。 上半身伸直趴在桌面上,下半身则弯曲180度,紧贴在桌子的背面,相当于把圆桌紧紧抱住。 另一个人同样如此姿势,只不过他在正对面。 两人颈部的动脉都被割开了,紧密贴合在一起,进行输血时,就将圆桌垂直竖起来滚动一下,游方元就到了桌子的上边,而阚猛在桌子下边,接受游方元的输血。 阚猛见此,也有点佩服,这样确实很方便,省时省力,不愧是老名医。 第189章 你特娘的混蛋! 一切准备好后,老者只需要静静等待就行了。 为防有人突然打扰,他还让黑衣人把门给锁死。 这个非人手术的操作大概是并不成熟的原因,游方元昏死过去了没什么反应,阚猛却感觉难受之极,几次咬牙低吼,想挣扎下来,奈何他姿势怪异,绳子绑得也很紧,他使不上力。 这才开始没多久呢,这样下去怎么能行?老者不得不在他身上扎了几根针,让他昏睡过去了。 他也不想得罪这个浑人,但是都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他都要保证手术顺利完成,如果最后没有成功,那他的招牌可就要砸了,那是万万不行的。 反正换血也不需要阚猛本人做什么动作。 鲜血无声无息,从游方元的体内流向阚猛的身体。 一会后,游方元全身都失去了血色。他此刻是倒立状态,本因涨红的脸,却是一片惨白。外露的那些手脚皮肤,都出现了枯萎发皱的现象。 反观阚猛,则是红光满面,全身的血色几欲透体而出,壮硕的身躯直接膨胀了一圈! 就快要成了! 老者有些激动,这样的实践于他来说,也是极为难得的,他也有点迫不及待了。 却就在此时,大门“哐啷”一声,被人撞开了! “谁?” 老者大惊,一旁的黑衣人也跳起来,准备有所动作时,被来人一剑结果了性命。 来的自然是棉娘三人,还有叼蝉。 三人看到圆桌上的情景,有点发懵。 但这不用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老爷子一边上前查看一边道: “赶紧问问这个人,是个什么情况。” 曾庆一剑架在老者脖子上,差点就划开了皮肤,喝道: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有半句不实,我立刻割下你的脑袋!” 老者只是个大夫,几时遇过这样的阵仗,吓得连连道: “壮士莫动!壮士莫动,我说,我说就是了。” 曾庆满意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做什么?” 老者战战兢兢, “小老儿陈方埔,是一名大夫。” 他老老实实地将换血操作说了一遍。 三人听得头皮发麻,这是什么邪恶的医术啊? 这老家伙为虎作伥,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 棉娘听完,立刻上前与老爷子合力,将圆桌滚动了半圈,这样一来,变成了阚猛在上,游方元在下,现在轮到阚猛给游方元输血了。 她不知道这次,游方元还能不能救活,他昏死过去,都是因了盛家,无论如何,她都要抢救一下。 抢救之前,当然得先把血补回来。 很快,之前的情形再一次出现,只不过,这次刚好相反,阚猛脸上的血色在迅速消退,而游方元则显得满面红光起来。 但,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封穴失灵,阚猛居然醒了过来。 “你们是谁?竟敢惹阚大爷,赶快把我放了,要不然,阚爷一个个活撕了你们!” 棉娘充耳不闻,看到游方元已经被补得太满,身躯都要涨一圈的样子,便将桌子再次转动小半圈,停止了输血,然后开始解开他的绳子。 曾庆则冷冷道: “你给我闭嘴,再多说一句,我立刻斩了你这鳖孙!” 阚猛自然不是服软的人,拼命挣扎,破口大骂: “你这麻杆似的鸟人,有什么资格跟阚爷叫板?阚爷一只手就能捏爆你!有种你放开阚爷!” 转而又骂陈方埔,“姓陈的老东西,你特娘的混蛋!都是你把阚爷绑得如此之紧,害了阚爷!阚爷若脱困,第一个活剥了你!” 陈方埔嘴巴嚅动,说不出话来。 他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啊! 不是说,季午生去追一个人了吗?怎么不见他人,反而让三个对手找过来了? “几位壮士,我只是个大夫,是季午生强行拉我来的,此地的事情与我无关啊!你们想要找麻烦,就去找他好了。” 曾庆哼哼一声, “季午生那王八,已经被我宰了!现在找的就是你们!” 阚猛讥笑道: “你能宰得了他?阚爷我虽然不太看得上他,但他的手段和心思我再没见过第二个,你算个卵球?还有,我们是三皇子的人!识相的,赶紧把阚爷我放了,阚爷说不定还能为你求个情,饶你一条贱命!” 曾庆气不过,转头问了一句, “两位,这个家伙,你们还用不用的?” 盛老爷子和棉娘齐齐摇头。 游方元的血已经完全补回来了,还多出了好多,绝对不需要再补了。 曾庆点头,心情瞬间平复,转向阚猛,面上带着戏谑的笑意。 “你这头野猪,以前有没想过,自己会怎样死去?” 阚猛感到了不对,有些慌乱,拼命挣扎,可惜无济于事。 “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若是杀了我,天上地下,将再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是吗?那看来,你这条狗腿子还有点名气。” 曾庆收起笑脸,“但我是无名小卒,你下去阎罗殿后,可不要记错了仇人!” 说罢,剑光一闪,阚猛的咽喉被割开,死不瞑目。 陈方埔惊道: “你竟然真的杀了他,你要有大麻烦了!” 曾庆一挑眉, “怎么,难道他真的是什么大名人吗?” 陈方埔有点慌,今天不好收场了,三皇子不会放过他。 “他的确是有点名气,他天生神力,罕有人敌,他与季午生,一武一文,可说是三皇子的左膀右臂,你杀了他,三皇子肯定不会放过你。” 曾庆一愣,继而表情古怪。 正在观察游方元状态的棉娘,也不禁感叹,这位曾庆真是三皇子的克星,名角之杀手啊! 盛老爷子也在看着游方元,低声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把他弄回去再说吧!他现在可以搬动吧?” 棉娘点点头。 于是,老爷子一把挟起游方元,丢下一句,“曾老弟善后”,就迅速离开。 棉娘赶紧跟上。 曾庆应了一声,回头看向陈方埔。 陈方埔惊慌道: “这位壮士,你放过我吧!” 曾庆笑了笑, “我好像说过,季午生也被我宰了,你还记得吧?” 陈方埔惊呆了,他以为对方只是吓唬人的,怎么还真杀了呢?那岂不是说,三皇子最器重的两个人,都被眼前这人干掉了? “所以,你助纣为虐,又凭什么独活呢?不如下去与他们作伴去吧!” 陈方埔不等他说完,拔脚就逃。 但曾庆哪里会放过他,很快赶上,将之一剑杀了。 然后放了一把火。 第190章 善解人意 游方元被老爷子挟着一路颠簸,回到正法寺后,居然醒了过来! 几人大喜,连忙问其感觉如何。 “感觉很好,非常好,前所未有的好!” 游方元伸胳膊踢腿摆弄一阵,喜上眉梢, “咦,我的痼疾好像也没了呢!哈哈,这可真是祸兮福所伏也!哈哈哈……” 棉娘吃了一惊, “你说真的?你怎么知道?” 游方元开始跳动翻起跟头来,似乎之前的动作不够解瘾。 做这些的同时,他还能说话。 “反正我脑子里的那种压迫感,已经没有了!彻底感觉不到了,哈哈哈……” 痛快喜悦之情,几人全都感受到了。 棉娘也为之高兴,如果这是真的,那可就真称得上因祸得福了。 盛老爷子有些疑惑,问: “那你翻来翻去个不停,是做什么?” 游方元的动作确实一直没停,回道: “就是感觉全身涨得厉害,必须动一动,才能缓解。” 棉娘差点翻白眼, “那你还说感觉非常好?” “可我就是感觉很好啊!”游方元不以为然,“这不矛盾吧?对了,我这是怎么回事?我昏倒之后发生了什么?” 棉娘将之后的事情告诉了他,这其中有一些,是老爷子也不知道的。 几人听完,全都感慨不已。 游方元尤甚。 他又一次在鬼门关捡回了一条性命。 这次的行动,虽说极不顺利,但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真是叨天之幸。 当然,老爷子的安排,曾庆的突然而至,起了极大作用。 时间不早了,几人去洗漱休息,只留下游方元一个人在院子里翻跟头。 棉娘还有些担心,游方元会不会留下后遗症。第二天早上一问,得知他没事了,就是翻了半夜的跟头,但精神头十足。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他原本是一个瘦削的书生,现在越来越往肌肉男的方向发展了,这让他略为苦恼。 肌肉男是武夫的标志,与瘦弱的书生,一向不大对付的。 既然暂时没事,棉娘也只能把担忧放回肚子里,开始正常的生活。 盛老爷子也照常去点卯。 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 文兴街的路口,不疾不徐地驶入了一驾马车。 马车算不上豪华,但很大。 车前车后,簇拥着十几个人,除了丫环,竟然还有带刀的铁甲护卫。 这种配置,一般人都不会有。 一般豪门权贵,顶多也是有几个家丁护院,绝没有佩铁甲的,也不可能有。 车旁有一个老者,年过半百,但精神矍铄,身躯挺直,正开口道: “夫人,这次进京,时间不短了,也该回去了,老爷不知该如何挂念呢。” 马蹄得得,车内却没人回话,老者也不再说,似乎笃定车内人已经听见了。 半晌后,车内果然传出一道声音。 “鲁叔,你说,她究竟是不是我那苦命的女儿呢?” 这话无头无脑,老者却听懂了。 “夫人,我不是说过么,她与老爷年轻时极为神似,是有这个可能。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还得回去跟老爷商量商量,看能不能专门派人查一查。” “唉!” 车中人叹一口气,“我也曾问过她,她从小是被人领养大的,这一点倒是吻合。可关键是,这年龄对不上啊,整整大了十岁。” 马车缓缓慢了下来,准备停靠,车中人掀开帘子,探出头来,正是那位杜夫人。 鲁叔轻笑一声, “夫人,这年龄也就是她自己说了一次,究竟是真是假,可难说的很。” 杜夫人眼睛一亮, “你是说,她谎报了年龄,实际没有那么大?” 鲁叔微微点头, “老奴眼睛还没花,她应该不到那个年纪。” 杜夫人有些疑惑, “可是,哪有女子愿意把自己的年龄往大里说的?” 鲁叔微笑, “那不是要卖什么颜宝胶嘛,夫人忘了?可能是为了更有说服力,故意说大了而已。” 杜夫人摇头, “这也说不过去,她尽可以找别的理由的。” 说话间,颜宝斋到了,两人停止了讨论。 棉娘今天是照常来了,看到杜夫人,笑着迎了上去。 她对于这位夫人颇有好感,善解人意,无形中帮了她不少忙,她看着就亲切。 …… 三皇子早上就知道了,他手下的三位能人,一夜之间全部毙命的事。 他早朝也不上了,匆忙赶到洗衣巷,就见到了一地的尸体。 别的人倒罢了,可季午生、阚猛、陈方埔,这三人可是他最为看重的人,尤其是前二人,称作他的左膀右臂,一点不为过。 三皇子气得当场拔剑,哇哇大叫,四下乱砍,吓得随从们噤若寒蝉,避之不及。 “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本王要灭他满门,抄他三族!!” 三皇子的怒吼响彻整个洗衣巷。 但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他。 昨晚上的人全灭,现场也没留下任何可疑证物,唯有阚猛,姿势有点古怪,呈折叠状,但被火一烧,也找不出有用的线索来。 “有谁知道,他们昨晚遇见谁了?” 一通发泄后,三皇子脸沉如渊,问了一句。 众随从皆沉默,这谁知道啊? 三皇子看着几个幕僚,冷哼一声, “你们平时被季午生压了一头,不得表现,一直不满,现在有了机会,却不作声了?” 一个幕僚被激不过,上前道: “殿下,季先生这几天放了一个风声,引诱暗中的对手入殻,昨晚很可能就在此地设伏,等来了敌人,只是不知怎么,反倒把自己折进去了……” 三皇子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怒道: “这么明显的事,本王需要你来说?!” 幕僚忍气吞声,低头退下。 但仍然有人想要上位,另一个幕僚道: “殿下,之前季先生让我暗中查探盛家的情况,在下觉得,昨晚的事,以盛家的嫌疑最大!” 三皇子点了点头,之前季先生也提过的,盛家很可疑。 有人不服,也开口道: “殿下,那盛家刚从乡下归来,哪来如此强大的实力,竟然把包括阚猛在内的众人全灭了?” 三皇子不由再次点点头,是啊,阚猛无人能敌,谁能杀死他?就算对方人多势众,他打不过也绝对可以逃走的。 第191章 这是赤裸裸的侮辱啊! 之前的幕僚低声道: “若是他们与五殿下联手呢?” 这样的话,倒是很有可能了。 五皇子在拉拢盛家,并不是秘密。 三皇子有些头疼,这些都是猜测,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如果季午生还在的话,他会怎么做? 是了,盛家! 他与五皇子,一时半会都是拿对方没奈何的,现在没有证据,光猜测也无用。但盛家没什么底蕴,他可以先去看看。昨晚上才发生的事,如果他赶得快,说不定还能找出一些证据来! 想到这里,他立刻跃上马,大手一挥, “去盛家!” …… 棉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三皇子会这么虎,直接就带人要查盛家! 盛竹急匆匆地跑来,告诉她这一消息后,她连忙向众夫人告罪一声,便往回赶。 路上,她问了几个问题。 “家里人有与三皇子发生冲突吗?” 盛竹回: “暂时没有冲突,就是三妹仗着年幼,刚开始时争论了几句,被劝住了。” 棉娘点头,又问, “去向老爷子报信了吗?” “去了。盛二去的,不过路程有些远,恐怕来不及赶回。” “游方元人在哪里?” 游方元先被人围攻,后与阚猛大打出手,虽然人没事,但身上的伤口却不少的,若是被三皇子看到,那会是大麻烦。 还有,她们刚招的一些家丁,最好也不要让三皇子看到。 “三皇子带人来的时候,先与正法寺知客争执了两句,然后才进来,那会儿游先生已经听到动静了,就带着一些家丁躲出去了。”盛竹回得有条不紊。 这就好。 棉娘松了一口气。 正法寺,是个好地方啊! 知客僧,也是位大好人。 棉娘赶到时,看到盛家人全都在外面,一个个气得脸色通红,敢怒不敢言,三妹尤其气鼓鼓的,五郎和微月正拉着她。 而三皇子的手下,已经有部分人进去搜查了。 棉娘不怕他们搜。人已经走了,那些夜行衣什么的,都是另外埋在了安全的地方,不可能直接放在屋子里的。 其它东西,都是寻常之物,盛家从乡下来,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冷声道: “三殿下,不知我盛家犯了何事,要殿下劳师动众,直接查抄?” 三皇子眯起眼, “你就是盛家能作主的棉娘?啧啧,看不出来啊。不过你说错了,本王不是查抄你盛家,本王只是怀疑你们窝藏凶犯,所以来看一看。” 无端查抄一个朝廷命官的家,这罪名他可不想担,至少不能这样传出去。眼前这女子看着是个无害的美娇娘,可一说话就给他挖了个大坑啊。 棉娘扫了一眼进进出出的甲士,这些人都是在职的官兵,并不是家丁护院之流。出来的这些人,手上都或提或搬,全是上着锁的箱笼。 三皇子冷冷道: “这些箱子的钥匙在你们谁手里,打开看看!” 这是赤裸裸的侮辱啊! 棉娘气得要命,但实力不如人,只能道: “三殿下,我家老爷子是皇上钦命的将军,为护卫京城殚精竭虑。我盛家有三个儿郎舍家弃业,在边关为国出生入死!你今日如此侮辱我盛家,我盛家必定向皇上告一状!” 事已至此,双方已经算是撕破脸了,没必要好言好语了。 三妹也跟着喊: “我们要告御状!告御状!” 三皇子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他好像是冲动了些,不过这后果于他来说,还可以承受。他的手下被杀,他岂能无动于衷? “本王只是帮京兆尹缉拿凶犯而已,可没动你们任何人!昨晚本王府上的三位重要谋士,另加上近三十位护院,全都被人杀害!本王有充足的理由查找凶手!” 棉娘冷笑, “京城那么多的人,你偏偏找上我盛家?你有什么理由?” 三皇子一摊手, “本王这不是正在找嘛!” 棉娘点头, “好,我会将殿下的原话,说给皇上听的。” 三皇子有些纳闷,旁边的谋士低声提醒, “殿下,您这话,就是说明了没证据,没证据却先搜查别人家,皇上必定不高兴的。” 若是平头百姓,查了也就查了,但对方也是朝臣,这就犯了大忌,哪怕你身为皇子,你仅凭怀疑就先下手查他的家,哪个不心寒? 三皇子回过味来,有些坐蜡了,但此时已经在查了,还能反悔不成? 哎,他真是不喜欢打嘴仗,他就喜欢凭武力,压服别人。 他指着那些箱笼,下令道: “本王不管你们以后如何,先给本王打开它们!” 棉娘气得发抖,一咬牙, “好,三殿下今日之赐,我记住了!” 说完不再犹豫,直接上前,打开箱子。 还有三妹和微月,也咬牙上前,打开了属于自己的箱子。 众目睽睽,三皇子还是有点顾忌的,让他身侧的两个侍婢去搜。 “你们去仔细搜!仔细找!别漏了凶手的罪证!” 两个侍婢上前,开始翻看箱子里的东西。 这些箱子里装的,也就是一些女子的贴身衣物、饰品、脂粉、镜子什么的,除了贴身衣物,其它东西都被一一翻了出来,摆在众人眼前,供三皇子和幕僚们参谋。 却就在这时,一辆大马车突然赶来,原来是杜夫人,她居然来了。 “三殿下,盛家犯了何事,你为何查抄盛家?” 一下车,她就直接问上了。 又一次听到这种易犯歧义的话,三皇子满脸不悦,但见到是她,不得不压下怒火,再次解释。 “原来是杜夫人。杜夫人莫误会,本王只是怀疑有凶犯逃到了此地,依律搜查一下。” 杜夫人并没有好脸色给他。 “怀疑?凭怀疑你就搜查一个将军的家?三殿下,大元国如今是这等律法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三皇子有些郁闷,看样子今天来得确实不是时候, “凶犯杀害的人是本王府上的,且有多人,本王缉拿心切,征得京兆尹同意,这才协助他查找嫌犯,杜夫人不可误会。” 棉娘迎向杜夫人,福了一礼,轻声道: “感谢杜夫人仗义直言,不过还是算了,事已至此,我们盛家必定会告御状,不会受此欺辱。” 第192章 竟然是她的母亲? 杜夫人点点头, “国有国法,就算他是皇子,也不能胡来!你不用怕什么,他只是图一时痛快,不能拿你们怎样。如果他胡搅耍赖,不说皇上,我也不会容忍,会帮你的。” 棉娘感激不尽,这种时候,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这是真帮她啊! 她正待说什么时,却见杜夫人突然直了眼睛,快步向那些箱子走去。 鲁叔和两个丫环急忙跟上。 有人欲拦阻,杜夫人视若未见,脚下不停,三皇子摆了摆手,示意让她过去。 这位身后的势力,就算他身为皇子,也是得罪不起的。 众人都不知道杜夫人什么意思,全都看向她。 却见她直接走到一个箱子面前,一把抓起一枚雕花银簪,仔细看了看,然后紧紧攥在手里,全身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她转过身来,面向盛家人,声音发颤, “这是谁的簪子?” 棉娘一见,这不正是自己一直收藏的那支发簪么? “这是我的。杜夫人……你认识这支簪子?” 杜夫人一愣,随即道: “我是认识它,你从哪里得到它的?” 棉娘立刻激动起来,天呐,她该不会就此能找到娘家人了吧? “我一直带着它啊,我养母曾说,她捡到我的时候,这支簪子就在我身上。杜夫人,你认识它是哪家的吗?” 杜夫人又愣了一瞬,神色古怪, “棉娘,你告诉我,你今年究竟多大了?” 棉娘略尴尬, “咳咳,杜夫人,不好意思之前骗了你,我今年十八,之前多说了十岁。” 杜夫人身躯一晃,身后的丫环赶紧扶住她。 “呜呜,棉娘,你就是我的女儿呀!我是你的亲生母亲呐!呜呜……” 杜夫人此时,完全不像一个成熟的妇人,哭喊着扑向棉娘。 棉娘懵了。 这位她一直觉得很和善的夫人,竟然是她的母亲?? 杜夫人紧紧抱着她,痛哭不已, “棉娘,我苦命的女儿啊!我们都对不起你啊!呜呜……当年我就不该答应死老头子,把你留在京城的,呜呜……结果一别就不见了人,还是老天爷可怜我,把你又送回来了,呜呜……” 棉娘听得稀里糊涂,但长久以来形成的警惕习惯,让她问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杜夫人,你,该不会搞错人了吧?” 杜夫人呜咽的声音更大,抱得也更紧了。 一旁的鲁叔道: “小姐,夫人应该没弄错,你的面相与我家老爷年轻时极为神似,仔细一看,与夫人其实也颇有相似之处,这是作不得假的。再加上这支簪子,老奴也认识,当年亲眼看到你娘亲插在你襁褓上的。” 这么说,这是真的? 杜夫人真是自己的亲娘? 棉娘如堕入梦里。 她其实早就习惯了没有亲生爹娘的生活。 起初她以为自己的亲娘就是阮氏,可后来阮氏告诉她,不是。这个世上,有太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事情了,棉娘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而已。 从那时候起,她就忍不住会经常想,自己为什么是孤儿? 爹娘是谁,还在不在人世?是被强盗杀了吗? 还是因为自己乱跑,被遗失了? 或者是生活艰难,养不活她而抛弃了她? 想法很多,不过都是白想。 慢慢的,她就习惯了,不再乱想了。 比起那些幻想,怎样活下去,才是更值得思考的事情。 过往的种种浮现在她脑海,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反手轻轻抱住杜夫人。 现场所有人都有些发呆。 尤其是盛家人,想不到棉娘竟然在这里找到了亲娘? 这可是大喜事啊! 众人皆是由衷的替棉娘感到高兴。 只有三皇子郁闷不已,他就是来找个茬的,怎么反倒促成了母女相认? 问题是,这俩人相认,恐怕也不会感激他啊! 等杜夫人回过味来,只怕就要找他麻烦了。 现场也没搜出证据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于是他一挥手,带着人悄悄溜了,话都没有说一句。 杜夫人抱着棉娘呜咽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泪水。 她一把拉起棉娘的手, “棉娘,你跟我走!咱们先去找一个糟老头子讨说法去!” 鲁叔苦笑,示意车夫把马车驶过来。 杜夫人刚要走,却想起一件事,四下望了望,问道: “三皇子人呢?” 鲁叔回: “夫人,三殿下已经离去了。” 杜夫人咬牙, “跑得倒挺快!先不管他,他跑不了。” 说着,拉起棉娘要走。 棉娘哭笑不得,这位真是个急性子,她得先跟盛家其他人打个招呼才行呀。 二郎五郎三妹等人已经围过来了,纷纷上前见礼。 这也是他们的前辈了。 杜夫人回过神来,也一一与盛家人回礼,说等会再来正式拜访。 上了马车,杜夫人就紧紧拉着棉娘的双手不放。 棉娘听着杜夫人与鲁叔的解说,才算明白了,自己当初为什么成了孤儿。 十六年前,正是大元国西部动乱的时期,加之朝局不稳,敌国趁机大举兴兵犯边,那时候的情况,比现在的北部战事还要激烈和危险得多。 在这危急时刻,棉娘的亲爹杜元帅,就是那时候挂帅出征,迎击敌军的。 到了边关后,杜元帅指挥若定,用兵如神,很快就接连打了几场胜仗,将敌国的侵略姿态遏制住了,一时间声威大振! 可就在这时候,朝廷传出一股风声,说杜元帅势大,兵多将广,有谋反的可能,必须立刻加以挟制,否则将尾大不掉,后患无穷。 好些臣子出于各种原因,上奏皇上,要求削其兵权,或者换帅。 那时候老皇帝已经登基,不过当时朝局不稳,各方势力很大,皇帝掌控不足,很有可能被迫妥协。 这种风声,都传到边地去了,不管是百姓还是将士,都是人心浮动。 这种情况,怎么与敌国对垒? 敌国虽然吃了几次败仗,却并没有伤筋动骨,还在严阵以待,这种关键时候,怎么能临阵换帅,或者削弱自己的实力呢?那是对将士们的不负责任,更是对边地千万百姓可能再次遭遇苦难的漠视。 必须堵住那些居心叵测的众臣之口! 第193章 陛下,妾身今日有大喜! 恰巧那时,杜夫人带着幼小的棉娘在京城休养,杜元帅便修书一封,劝说杜夫人将棉娘留在京城,交给皇后娘娘代养。这其实只是一个说法,实际上就是将棉娘留在宫中作为人质。 棉娘尚幼,若不是迫不得已,哪个狠心的爹娘会愿意这样做呢? 但这样既可以堵住悠悠之口,也可以让老皇帝放心,更可以让边地军民再次稳定下来。 杜夫人自然是万般不愿,可丈夫说得恳切,晓以大义,最后不得不狠下心来,强忍悲痛,将棉娘交给了宫中。 这一下,风波确实平息了。 杜元帅也不负众望,平定了西边,老皇帝也因此声威大涨,坐稳了皇位。 可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过了不久,棉娘竟然在宫中走失了! 得知消息的杜夫人悲痛欲绝,杜元帅也是恼怒难当,当即修书给皇上,言词之间不乏责怪之意。 老皇帝自知理亏,自然也曾下令严查,甚至处死了好几个当事的宫女和女官,但是,人却始终没有找到。 杜夫人整日以泪洗面,她原本也显得很年轻的,事过不久,面相都老了好几岁。 杜元帅也曾派人四处探查寻访,可是没有关键线索,天大地大,茫茫人海,哪里找得到? 最后君臣都是无奈终止了此事,杜元帅从此只守边关,从来没回过京城。 棉娘仔细听完,长吐一口气。 没想到自己的命运,还挺曲折的。 很奇怪,她既没有感到伤心,也没有怨恨的意思,可能是自己见过太多事了,这种悲欢离合,已经看淡了,哪怕它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自己其实算是很幸运的,被阮氏捡到,成功活到了现在。 没有如小楼中的大家闺秀那般,循规蹈矩的长大,而是像草根一样,顽强而茁壮的成长,这对于她来说,好像也不是多坏的事。 嗯,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棉娘其实也有点想哭,可是看到杜夫人一直眼泪汪汪的,还是算了。 她还小的时候,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有爹有娘,承欢膝下,她也很羡慕的。如今她已成为人妇了,那种感觉,这辈子算是享受不到了。 看到杜夫人还在抽泣,她不由道: “杜夫人,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就不要……” 杜夫人抬眼,泪汪汪的望着她, “棉娘,你还叫我杜夫人,就不肯叫我一声娘吗?呜呜,我知道,我们都对不起你,我们太狠心,呜呜……” 棉娘看着实在不忍心,试探叫了一声: “娘!” 一个字出口,却再也忍不住,一头倒在杜夫人的肩头上,嚎啕大哭起来! 似乎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苦难,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母女一起抱头痛哭,看得车外的鲁叔摇头叹惜不已。 棉娘万万没想到的是,马车一路驶进了皇宫,杜夫人口中所说的找一个糟老头子要说法,指的居然是老皇帝! 她两人是不请自来,杜夫人让她稍待,自己先进去。 老皇帝看她双眼红通通的,有些纳闷,问道: “夫人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杜夫人干脆道: “陛下,妾身今日有大喜!当初在宫中失踪的女儿,今天竟意外找到了!” “哦?居然有这种幸事?” 老皇帝也是一喜,龙颜大开,“如今她人在何处?” “就在殿外恭候。” “快宣!” 杜夫人的女儿在宫中失踪,也一直是他心中的不快,一半内疚,一半是气愤,堂堂皇宫,恁多宫人,竟然连如此重要的人质都能搞丢,不说别人,他的脸都要丢光了。 棉娘进得殿来,按规矩行礼。 “民女阮棉娘,拜见陛下。” 老皇帝看了看,点点头, “嗯,果然有你爹娘当年的神韵。难怪你们都是双眼红肿,这是喜极而泣么。” 杜夫人却道: “陛下,我母女重逢,固然是大幸,但有一半却是被气的!” 老皇帝惊讶, “竟然有人敢气夫人?这是谁?” 杜夫人却不说人,先说事。 “我这苦命的女儿,如今是左屯卫盛将军的孙媳,她的丈夫,名叫盛寒山,正在北边打仗。” “盛寒山?朕有印象。” 老皇帝脸上带了喜色,“据说他能征善战,去边关不久,就屡败强敌,是个英雄男儿。你这女儿虽说前半生遭逢不测,但能嫁得此人,也算是福报了。” 杜夫人点头, “陛下说得极是。可是,盛家老爷子在内拱卫京城,盛家儿郎在外御敌杀贼,却被人以抓凶犯的名义,强行闯入家中大肆搜查,连女子的箱笼都翻了出来,肆意展示!妾身见识浅薄,不知这大元国,有哪条律法规定可以这么做?” 老皇帝拍案大怒, “谁如此大胆!敢擅查左屯卫将军的家?你只管说来,朕为你们作主!” 杜夫人道: “不是别人,正是一向威武的三殿下!” 老皇帝沉默了一瞬,然后让人去传三皇子。 三皇子前脚刚回府,后脚就有太监来传,只得又匆匆赶来。 老皇帝一见他,便怒斥道: “混账东西!谁让你擅自搜查盛家的?” 三皇子赶忙跪下辩解, “父皇,儿臣也是无奈啊!昨晚儿臣的手下死了三十多人啊!京兆尹下了搜捕令,儿臣捉拿凶犯心切,决定协助搜捕,所以才冲动了些。” 老皇帝脸色沉沉, “捉拿凶犯,就可以不顾律法,就可以擅闯将军府?你们有证据吗?” 三皇子垂下头, “这,儿臣只是怀疑,证据尚未找到。” 老皇帝要气笑, “好,你这混账,是愈来愈混了,大道理我也不用跟你说了,你既然做错了事,那便要向别人赔礼道歉!” 三皇子面容愁苦,但他既然没能搜到证据,这一幕他也有所预料。 “儿臣,愿赔偿盛家!” 杜夫人立刻接口道: “三殿下愿意赔偿就好,我们要求也不过分,殿下就赔偿五千两白银好了。” 三皇子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多少?五千两?你,你这还不叫过分?” 杜夫人淡笑道: “那殿下有什么好主意?分几百亩地出来吗?” 第194章 不知夫人有何要求? 三皇子脸色难看,这两个选项,他一个都不愿意。 就在这时,盛老爷子赶到了。 “陛下!不知微臣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三殿下,使得三殿下如此震怒,竟然直接查抄微臣的家!还请陛下和三殿下明示,微臣就算受辱,也想知道缘由。” 老皇帝不由暗叹口气。 三皇子叫道: “盛将军,别血口喷人,本王那叫查抄吗?本王只是协助搜查而已,可没拿你家的任何东西!” 盛老爷子平静回道: “微臣寒室陋舍,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三殿下查不到什么,抄亦无可抄,那说是搜查,也是可以的。” 三皇子气结。 老皇帝却来了兴趣, “盛将军家中当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三皇子闷声回, “确实没有,只有银票和银子几百两。” 几百两银,对普通百姓来说,是很大一笔数字,但在官宦家中,那根本不值一提。 老皇帝叹道: “盛将军当真是清贫如水呀!” 三皇子更郁闷了。 盛老爷子道: “陛下,微臣不是来诉苦的,微臣不怕吃苦,却不愿蒙受不白之冤,更不愿受辱。” 老皇帝点头, “盛将军拱卫京城,劳苦功高,朕岂会让你受辱。永焱,事是你挑起来的,你务必要让盛家满意!” 三皇子的面皮快要皱成苦瓜了,叫苦道: “父皇,五千两白银实在太多,儿臣,儿臣实在拿不出来啊!况且,儿臣死了三十几个人,损失也很大呀!” 杜夫人冷声道: “你死了三十几个人,跟我们有关系吗?” 老皇帝问了一句, “三十几个,怎么死的?死在何处?” 三皇子踌躇道:“是一夜之间,全部被人杀了。死在,死在洗衣巷。” 老皇帝挑眉, “三十几个人,不呆在府中,夜里跑去洗衣巷?” “是,是儿臣有事让他们去的。” 三皇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这要说开来,就要扯到前太子头上去了,那是他最不愿意的,所以含糊回了一句。 老皇帝寻思开来,老三只怕是有理亏的地方。 盛老爷子以前是拥护前太子的,与三皇子多半不对付,可他现在刚起复归来,有那个能力杀掉老三的三十多人吗?不说别的,光雇人要花的银子,盛家只怕都出不起。 要说嫌疑,老五的嫌疑都比盛家大。 “永焱,你府上死了三十几个人,也不能就此认定是盛家做的,而且你也查过了,并没找到证据。你无理在先,还是得赔礼道歉。” 三皇子抓起了头发。 盛老爷子道: “陛下,银子是小事,但京兆尹毫无凭据,毫无理由,便给了殿下搜捕令,这是阿谀逢迎,以权谋私,这种人,怎配主理京城的政务?请陛下明察。” 三皇子一惊,表示反对, “父皇,京兆尹所处位置非常重要,岂能轻易降罪?” 盛老爷子气愤道: “位置重要,就可以随便查抄大臣的家吗?那岂不是堪比陛下的权力了?” 三皇子脸色大变, “你,你不要满口胡言!我说过了,那不是查抄!” 盛老爷子躬身道: “陛下,老臣已年迈,受此大辱,无颜立足,大不了告老还乡。可京兆尹如此行事,朝中众臣岂不人人自危?若是不加惩罚,今后人人都要担心家中突然被查,那还有心思上朝吗?还有心思为陛下出谋划策,分忧卫国吗?” 杜夫人也开口助阵, “陛下,这京兆尹分明是想祸乱朝纲,必须严惩啊!” 两人说话有些夸大,但确有其道理,而且今日若不处置,明日必定有许多臣子上奏弹劾。老皇帝当即下旨,罢免京兆尹其职,同时令三皇子赔偿盛家一千两白银。 “你也有错,理当受罚,不然规矩何在?三日之内,你务必将银两凑齐,亲自送到盛家府上,以堵悠悠之口,也算为父皇分忧了。” 老皇帝最后道。 五千两确实太多,这不过是杜夫人随口一说的。 盛老爷子也没想这么多,以盛家目前的实力,三皇子是不可能赔出五千两的。 棉娘全程无言,就是个透明人,这里没她说话的份。 但她敢肯定,这个京兆尹就是三皇子的人,老爷子不争银子,却要把这人拿下去,算是给了三皇子一记暗刀。 京兆尹这个职位,在大元国是从三品。说它高吧,京城三品以上的官员多了去了,显不出什么来。而且京城属于天子脚下,很多事情都是皇上说了算。 说它低吧,它也绝对不低,京畿地区的行政事务都归他管,而天子脚下的事情又最多,又最敏感,所以它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岗位。 对于这个结果,三人都很满意,唯有三皇子不高兴,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 唯有老皇帝的最后一句话,让他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 三皇子走了,事情算是结束了,杜夫人却拉着棉娘,不走。 盛老爷子本来也打算走的,可看到此景,就也没走。 “夫人还有事?”老皇帝纳闷。 杜夫人抹起了眼泪, “我这苦命的女儿啊,前半辈子无人照应,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刚到京城,却被人抄家,差点丢了半条命去!陛下,妾身实在是愧疚难当,却又没什么本事,每每想起,我这心里就难受的紧,呜呜呜……” 老皇帝尴尬了。 杜夫人这话看似在自责,实际上是在埋怨他这个皇帝啊! “咳咳,夫人,棉娘当年失踪,朕也算失职,理应补偿。不知夫人有何要求?” 杜夫人心下一喜,面上却不显, “陛下,妾身别无所求,要求也不高……” 听到这里,老皇帝心里咯噔一下,要求不高,该不会又来个五千两吧? “只请陛下能够保住棉娘的性命,不要像今天这般,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想反抗都无力。陛下,这要求不过分吧?”杜夫人继续说完。 老皇帝松了一口气,这要求的确不过分,无论如何,棉娘确实不能再出事了。 便点头道: “嗯,这是应该的。不过,今天是个意外,棉娘如今来了京城,性命应该是安全的,夫人不必过于担心。” 杜夫人却不这么认为, 第195章 娘来安排 “陛下,意外这种事可说不准,不然怎么叫意外?别的不说,棉娘至少已经在京城经历过两次意外了,其中一次还是在皇宫里,所幸棉娘运气好,活到了今天。可是陛下,人哪有一辈子走好运的?若是再来一次,棉娘很可能就真没命了啊!” 这…… 老皇帝一时沉默了。 盛老爷子虽然有些不懂杜夫人想做什么,但他看得出来,这是要为棉娘争取好处。于是便又上前来,施礼道: “陛下,当年的事,确有蹊跷,虽然当时没有查出什么来,但应该是有人针对杜元帅,甚至欲对陛下不利。如今虽然过去多年,贼子却没找到,保不齐他会故技重施,先对棉娘下手!” 杜元帅的女儿在宫中走失,在当年是件大事,他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个女儿竟然成了自家孙媳妇,这还是他不久前匆匆赶回家,听家里人说的。 老皇帝微微点头,这个推测,在当年几乎是共识,虽然现在他的皇位坐稳了,但保不齐暗中的黑手再次离间他与杜元帅的关系。 杜元帅已经心有不满了,西边平定多年,他却一直没有回京。若是他的女儿再一次出事,那就不是不满了,只怕要怨恨上了。 现在北边不稳,西边更不能出事。 一想及此,老皇帝悚然而惊,这件事,好像是他过于轻视了? “夫人和老将军所言有理,但不知你们想要如何呢?朕派人专门保护她?” 杜夫人不依, “陛下,如果像今天这般,您派的人能保护得了吗?” 老皇帝看向她, “那以夫人的意思?” 杜夫人这才露出真想法, “陛下,要想保住棉娘,必须让人有所顾忌,恳请陛下赐予她一个封号,这样才能震慑住那些心怀不轨的宵小之徒。” 赐封号,老皇帝略思索一会,也就同意了。不过在何等封号上面,两人又争执了一会,盛老爷子也在一旁掺和,最后定了县主。 大元国对于女子的封号有很多,比如公主、王姬、翁主、郡主、县主、郡君、县君、乡君、亭主,等等。 三人心满意足的告退。 杜夫人回了一趟自家府中,装了一车礼物,再次赶往盛家。 盛老爷子及其他众人,对于棉娘的身世都是颇为好奇,没想到其来历如此不凡,众人围坐一起,一直聊到掌灯时分。 当然,主要是杜夫人问,棉娘答。 在宫中走失的时候,棉娘才一岁多点,根本是懵懂无知,也不知道当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不免有些遗憾。 后来她记事了,只知道一直跟着阮氏在,她们走了很远的路,流浪过很多地方,最后才在七里镇落了脚。 经历的苦难,确实是实打实的,棉娘挑了一些讲出来,语气平静,杜夫人却听得直抹鼻子。 “那阮氏是咱们的大恩人呐!棉娘,你现在不方便,娘派人去好好感谢她们!” 棉娘的表情却微妙起来,连说这事容后再谈。 杜夫人有些诧异,但也没继续往这上面说。 其间,老皇帝派了太监来下旨,正式宣告封阮棉娘为昭安县主。 昭安,期望平安的意思。 不得不说,老皇帝还是比较重视的,这么快就兑现了承诺。 全家人都很高兴。 这是老皇帝钦封,相当于告诉世人,棉娘现在是在册的贵族身份,不再是平民草根,再要像三皇子那般乱来,就得好好考虑,该怎样承担老皇帝的怒火了。 在征得盛老爷子同意后,杜夫人将棉娘带回杜府,打算母女胝足而眠。 马车上,杜夫人再次问起阮氏一家的事。 棉娘这下也不隐瞒, “娘要感谢阮氏也可以,可那个张屠夫,却不是个东西!” 她将内中的隐情大略告诉了她。 杜夫人听完,勃然大怒, “这岂不是个畜生么?还留着他做什么,恶心你么?棉娘你放心,娘知道该怎么做!” 棉娘也是有担忧的, “娘,我知道他不是人,可我养母毕竟还要靠他撑门面,孤儿寡母很容易遭人欺侮。” 在这一点上,她有切身的体会。 以前有好多次,她和阮氏若不是跑得快,就要遭人毒手。 所以她们才一直在流浪。 她现在身体轻瘦,跑步飞快,就算练功夫也是很快就上手了,全是当初磨练出来的,打下了一个好底子。 杜夫人冷笑, “一个瘸子,能撑什么门面?这事你不用管了,娘来安排。” 棉娘不再多说。 那种人,难道她还为他说好话不成,一切都是因为阮氏,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其它都不在她考虑中。 回到杜府,趁着棉娘去洗漱,杜夫人便交待鲁叔派人去七里镇。 “明天你就派人,一定要把阮氏和张成龙接来京城,至于张屠夫那个畜生,我和棉娘都不想再看到他,你明白吧?” 鲁叔点头, “夫人放心,我会派一个可靠的人领头,去解决此事。” 杜夫人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棉娘找到了,你有没有把这事告诉死老头子一声?” 鲁叔颇为无奈,您现在才想起啊? “夫人,已经派人回去送消息了。” 自从丢了女儿,在夫人口中,皇帝便成了糟老头子,丈夫便是死老头子。杜帅还好说,也不知老皇帝听到后,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治她一个大不敬呢? 至于劝她回西边,那不用想,短期内是不用提了。 …… 自从棉娘和盛三郎离开猪肉铺后,张成龙变得沉默寡言了,与那些伙伴交往也少了,平日里闷声不响,只使劲练功夫。 他其实不笨。 他爹瘫痪后,很多孩子笑话他,甚至有人欺负他,后来他拉帮结伙成立了八大金刚,然后这种事就极少出现了。 这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不受欺负,就要拥有实力,哪怕这实力是借来的,只要比别人强,那就管用。 于是他认真经营着小团伙。 但再后来,盛三妹来了,教给了他另一个道理,小团伙有时候是不可靠的,想要抵御强敌,团队每个人的实力都必须过硬,若是寻常的人,那再多也是无用。 于是他经营团伙的同时,苦练功夫。 再然后,盛三郎来了,教给了他更深刻的道理,那就是,人是会陷入绝境的,到那时候,什么都指望不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第196章 别不知好歹! 于是他对经营小团伙看得淡了,一门心思苦练功夫。 阮氏卖不完的猪下水什么的,张成凤也不来跟他抢了,都被他吃进了肚里。现在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身上竟然有了结实的肌肉。 二十岁以下的孩子,都不愿意跟他打架了。 而且有时候,他还会主动帮阮氏剔骨分肉什么的,这让日益疲累的阮氏感到分外欣慰。 这孩子,那些打,没白挨! 邻居们都纷纷夸赞,成龙这孩子,现在也不闹事了,还会帮母亲做活,练功也刻苦,以后肯定有出息,阮氏以后也算是有着落了。 阮氏也欢喜,这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虽然他父亲是畜生,但他本人能学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生活有了盼头,疲累似乎也轻了些。 可惜好景不长,这天晚上,几个贼人翻过院墙闯进了她家,直接暴力踹开房门抢劫! 阮成龙奋起反抗,可惜他还是太小,力弱,被人一掌砍晕了。 阮氏被人推了一把,逼到墙角,被吓得不敢动弹。 有点奇怪的是,张有财这个瘸子是没有反抗的,可不知怎么,也许是夜晚看不太清,混乱中被人砍中了一刀,当场就死了! 贼人搜刮完屋子,很快就走了,似乎很担心被抓,连阮氏藏在里衣的银票都没有搜到。 阮氏呼天抢地,第二天一早就报了官。 这也只是尽人事而已,遭贼这种事,多半是没有结果的。 还好她还有些银子,买了一口薄皮棺材,在乡邻亲友的帮助下,将张有财下葬。 张成龙对于父亲的死,除了红了眼睛,基本上没太大感觉。 没给他什么帮助,这就不说了,关键是他爹做下的事,让他抬不起头来。 越长大,越感到羞愧。 他从小就立志要做一个豪侠,将八大金刚打出响亮的名号,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可怎么会有这样的爹? 家里的男人没有了,乡邻亲友们都很同情,张成龙还小,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这不是瞎担心,因为在吊唁的时候,张成龙的二叔就将屋子里外仔细打量了一遍,还说这屋子挺不错的。 屋子当然不错,前面是铺子,后面是住宅,这种格局,是好多人梦寐以求的。 可不错也不是现在才不错,张有财没死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这么上心? 果然下葬结束后,他二叔就拉着张成龙走到一边,说道: “成龙啊,你爹死了,别太难过,你得想想以后了。你是我们张家人,不如跟着我过活吧。那阮氏一个女人,怎么照看这么大的屋子?而且她现在成了寡妇,不宜过多抛头露面,不如叔拿这铺子做点生意,怎么也能养活你。你看怎样?” 张成龙回了他一个字: “滚!” 他二叔黑着脸走了,不过临走前,还丢下一句话。 “你才多大,别不知好歹!二叔是为你好,才好言相劝的,我劝你再好好想想!” 乡邻们都为这种亲戚不耻,可她们是外人,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让众人再次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下葬刚结束的第二天,肉铺门口来了五个衣着光鲜的汉子,而且个个都骑着大马,外加一辆马车。 这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啊! 不光是邻居,好多人都围过来看稀奇,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来者声称是阮棉娘派他们来的,来接阮氏母子去京城生活。 众人一听顿时嚷嚷开了, 没想到阮棉娘这么有出息,这么孝顺,这才去京城多久,就要接阮氏也去京城么? 阮氏有些不可置信,来人却拿出了一封信,是棉娘亲手写的。 信中说阮氏年纪越来越大,不适合开肉铺子了,太累,过去后,会给她找一个轻松的活计干的。 阮氏如在梦里,半天回不过神来,直到邻居说她赶紧收拾东西去京城啊,这是女儿接你去享福的,还犹豫什么呢? 她这才回过味来,连忙把人请进屋,端茶倒水,然后去张罗收拾东西。 她本来就是漂泊至此的,这里本来就不是她的家乡,只是多年来熟悉了,有些许舍不得,要走的话,还是没多大心理障碍的。 张成龙更不用说,这小子从小就想着仗剑天涯,换个地方简直是太好了。 她还准备将那些杀猪剔肉的工具带上的,万一到时候没有活做,还可以重操旧业。 来人却说不用,万一没活做,就不做好了,保证有人养着你和成龙。 在来人的劝说下,阮氏和张成龙就只带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就一同上路了。 这一路,自然是心情激荡,再加上一些忐忑不安,再加上对未来的些许期望。 …… 杜夫人这些天,是天天与棉娘在一起,晚上也是,不是在盛家,就是在杜府。 她对棉娘也是真好,直接送了棉娘一个庄园! 这处庄园叫作镜湖别庄,名字是根据庄园里的一个湖泊而来。 因为这座湖泊的水非常清澈,而且面积还不小。湖泊的尽头,有一座山,坐在湖边,就能看到那座山被倒映在湖中,如同上下拼合在一起,再加上云彩,水天一色,极为养眼。 除了这一水一山,庄园里有院落一个,共有房屋二十余间。 还有三十多亩农田,七亩果园。这些田园有长工一直在打理的。 总的来说,这处庄园虽然占地不小,但大部分都是那一水一山,真正实用的地方只占小部分,所以只能称小庄园。 但于棉娘来说,这可是她做梦都没想到过的事物! 她连连推辞,杜夫人却坚持要她收下。 “娘跟你说,你就两个哥哥,他们跟你爹一样,都是打仗的命,这辈子只怕都不会来京城居住,你不要谁要?放在娘手里也是浪费,娘也不可能一直呆在京城,总要回去的,你就当是帮娘一个忙了。” 这话说得! 一个庄园,怎么会浪费呢? 只要有人管理,那就可供几十人生活了,还是可以自给自足的那种。 推辞不过,她也只得收下了,只是觉得有些烫手。 哎,姐就是天生穷命啊! 第197章 吾儿果然聪慧无比! 倒是盛家其他一些人,很喜欢来这里玩。 棉娘想着,她得加快进度,赶紧招收护卫了。 原本是想苟着慢慢发展,慢慢收人,但现在,京城是个人都知道,盛家与三皇子不对付了。 身为皇子,亲自上门赔礼送银子,你指望他心里能够一笑泯恩仇? 再天真点,你就可以成圣了! 也就是有老皇帝在,不然的话,三皇子指不定要怎么报复盛家。 这种情况下,继续苟下去也没意义了,还很危险。 虽然她现在有县主身份,还有杜夫人尚在京城,三皇子不敢明着来,但如果暗中下手呢? 所以,还是得自己有实力。 没实力,哪怕有再好的美景,眼睛是舒服了,可心里不踏实呀! 众臣的态度也耐人寻味。 她们刚到京城时,很有一些臣子来拜访过盛家,这些人大都是老爷子以前的友人。 三皇子恶意搜查盛家、棉娘受封之后,拜访的人却少了许多。 这是都不看好盛家啊! 倒是五皇子那一系的人,来的倒是多了一点。 老爷子明令告诫众人,这些人都是投机之辈,不可与他们深交。 …… 阮氏看过信,高兴而忐忑的上路了。 巧的是,镇西的薛家,也来了一封信,不过被张成凤先接住了。 这本来就是她一直在留意的事。 因为宋兴宁去赶考了,这些天会有结果出来。 上面的字,她认不全,请人读了一遍,才知道意思。大意是宋兴宁已经考中了,真的中了举人,而且是第一名解元! 等到来年,他就可以参加会试,继而参加殿试,夺取状元了。 言语之间,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信的最后,还提到让她和宋婆子结伴去京城,因为他现在必须在京城继续上学,才能参加下一次的会试。 还提到义父薛二,说如果义父愿意,最好也跟着上京城。 信中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她便拿了回去。 薛二看完信后,大笑不已,连称: “吾儿果然聪慧无比!” 中了解元,那必定是能进会试的,虽说举人也能做官,可那只是理论,实际上还远得很,但若进了会试,取得一个好名次,继而进入殿试,那就不同了,那就进入皇帝老子的眼中了,做官自然更顺利,更靠谱。 就不说做官,只要进入殿试,那在权贵眼中也是香饽饽,是有人抢着要收入门下的。 宋婆子看薛二笑得那般猖狂,说得那种放肆的话,心里憋屈无比,连喜悦的心情都被冲淡了许多。 杀猪般的人物,也配做她儿子的义父,还敢妄称“吾儿”! 偏偏这人不识趣,经常“吾儿吾儿”的乱叫,让她膈应不已。 现在走了也好,耳不听心不烦。 宋兴宁一个人在外读书,需要人照顾,她们没钱,雇不起人,只有自己去了。 薛二却说自己暂时不去,让她二人去。 宋兴宁现在是举人,虽说在普通老百姓眼中已是高不可攀了,可离做官还差一大截,更别提把他大哥弄回来了。 他去做什么? 宋兴宁让他去,大概是想让他在路上顺便照看一下这婆媳两人而已,他才不乐意。 当然,可能还有一个原因,想让他多掏点钱。 掏钱供宋兴宁读书,他是愿意的,可还有两个拖油瓶帮着吃饭,他就有点不乐意。 好在这两人也知趣,没找他多要什么,倒是一直相安无事。 现在要走,也好,省得他看了心烦。 信上说,她们可以去县城最大的客栈,在那里等一队行商,给点银子,跟着大伙一起出发,这样安全些。 得益于周大人的大力剿匪,去县里还是安全的,薛二不去,只有婆媳两人去了。 屋子里,张成凤扭捏着向宋婆子道: “娘,这一走路上要许多天,我们都是女子,有些不好,不如我也扮作婆子吧,这样省心些,应该会少去很多麻烦。” 宋婆子有些狐疑, 心道就你这种姿色,难道还担心别人对你有想法不成? 张成凤现在瘦多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到了薛家后,按说不愁吃喝,应该长得更胖,张成凤却偏偏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原本圆滚滚的脸,现在松垮垮的,更加难看,不光是脸,身上的皮肤也松弛多了,看上去几乎老了十多岁! 加上她本来就有点黑,这一瘦下来,更显黑了,她与宋婆子站在一起,如果对外人说她俩是姊妹,只怕都有人相信。 仅有一点,她皮肤上的光泽度要比宋婆子稍强一些,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分辨出,她应该更年轻些。 “就你现在这模样,比我老婆子强不到哪里去!还想着作妖!” 宋婆子讽刺了一句,倒也没阻止,反正不关她的事。 张成凤却又道: “那娘,把您的衣裳借一件给我穿吧,外衣就行。” 宋婆子警惕起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妖?” 张成凤苦丧着脸, “娘啊,我从来没出过远门,不知道什么情况,这不都是怕惹麻烦嘛!我少了麻烦,也就是您少了麻烦啊!” 宋婆子一听这话,觉得有道理。 她也没出过远门。 张成凤不说,她都忘了这茬了,只顾高兴了。 出门在外,恐怕还得靠着点张成凤,她到底年轻些,脑子活泛些。 一念及此,宋婆子不再多说,随便找了一件她平时穿过的衣裳,丢给张成凤。 张成凤也没嫌弃,随即穿上了。 她整日里提心吊胆的,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能胖才怪。这衣裳差不多刚好合身,外衣么,大一点小一点也不要紧。 再弄点瓦粉在身上涂了涂,这一看,真的就是个婆子了。 宋婆子撇撇嘴,没说什么。 她自己反而是比平常多侍弄了好一会,将自己尽量弄得精神些。 儿子有出息了,她要去京城了,不能给儿子丢脸。 收拾完,两人一同上路,赶往县城。 路上要经过一片山林,这里有一条小路,要比走官道近上许多,本地人都喜欢走小路,两人想也没想,便如往常一样走了小路。 可就在这时,出事了。 一个大汉突然从树上跳下来,拦在了二人的面前。 手里还提着明晃晃的大刀,拦路抢劫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婆媳两人吓得脚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第198章 怎么能甘心? “你,你要做什么?” 宋婆子到底年长,胆气足一些,开口问了一句。 让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大汉逼上来后,有些发愣的样子,并没有立即动手,只把两人来回打量。 “格日笼的,你俩到底谁是婆婆,谁是媳妇?” 一个强盗,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宋婆子满脸疑惑,张成凤的脑子却瞬间一炸! 来了来了! 她一直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这个时候,稍有不慎,只怕就要人头落地呀! 张成凤此刻犹如孔明附体,抢先道: “我!我是婆婆,这位,好汉,不要为难我们,有什么,事冲我来,钱都给你,可以都给你,只求你放过我们,我媳,妇还年轻……” 虽然她鼓足了勇气,但说话仍然直打哆嗦。 不过这很正常,谁遇到强盗不哆嗦呢。 宋婆子眼泪差点下来了! 这原来是个好媳妇啊,关键时刻这么能顶事!她以前真是瞎眼了,以后得改变态度,好好对她…… 却就在这时,大汉一步上前,手起刀落,斩在了宋婆子的脖子上! 张成凤吓得大叫一声,瘫倒在地,差点失禁。 宋婆子眼睛圆瞪,带着满脸惊骇和疑惑,倒在了地上。 张成凤瑟瑟发抖,眼泪夺眶而出。 果然! 事实就如她猜想的一样! 眼前这个大汉,就是宋兴宁雇来杀她的凶手! 当初阮棉娘没有骗她,宋兴宁中举之日,真的就是杀她之时! 那天阮棉娘告诫她之后,她虽然口中说不信,但其实心里信了大半。 因为她已经很了解宋兴宁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明已经猜到是她给两个老家伙下了药,却为了不影响自己读书和报考,硬是选择了隐忍,一声不吭! 当初游方元与他关系多好?天天胝足而眠,谈古论今,可就是为了人家的银子,转眼就给人家下药,想要毒死他! 这个人,比毒蛇还要毒! 可她偏偏没有勇气离开他,还心存了一丝侥幸,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做状元娘子。 她最好的青春年华,都付与了宋兴宁。而且这是她自己挑的夫婿,还是强行与阮棉娘换来的好夫婿! 她做了这么多,就这么放弃,怎么能甘心? 但是这一刻,她真的后悔了。 她真是失心疯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如果她稍稍大意一下,如果她之前没有改装,现在死的就是她了啊! 大汉看着她的样子,皱眉道: “你怕什么?老子不会杀你,快起来!你儿子出了钱,让老子送你去京城,现在赶紧走!” 说完,他将宋婆子的尸体提起,扔进了密林中。 张成凤慌忙爬起来,跟在他身后。 京城,她是不能去了,只要与宋兴宁一照面,事情就穿帮了,对方岂能饶了她? 但眼前这个人,肯定不会让她走,她得想个法子。 她也没有别的好法子,就又故技重施,趁着有一回在路边休息,对方去解手时,在水里下了药。 大汉只怕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护送的人竟然会给他下毒! 就这么被张成凤轻易得手了。 张成凤将尸体拖进林中,回到路上,却四顾茫然。 她能去哪里呢? 天下之大,竟好像没了她的容身之处。 回娘家吗? 当初她口口声声,一门心思非要去嫁宋兴宁,现在灰溜溜地回去? 而且宋兴宁以后肯定会回来追问,她无法解释。 或者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去与宋兴宁会合? 那是嫌自己命长了。 那就只能四处流浪,去讨饭? 不如自我了断算了! 张成凤陷入深深的迷茫与痛苦,她这辈子,真的是太失败了。 她瞎了眼睛,才与宋兴宁纠缠上。 不对,是宋兴宁这个人,太恶毒了! 自己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他反而要杀死自己! 她要报仇! 反正自己已无路可走,不如就去京城,寻找机会报仇。 凭什么他宋兴宁春风得意,她张成凤就要躲着他,从此如老鼠一般活在阴暗里? 一念及此,张成凤又有了动力。 但去京城有些远,路上需要银子吃饭。她想起刚才的大汉,四下瞄了一眼,路上没有人,她又转回林中,从那大汉尸体上搜刮到二十多两银子。 她省着点用,这应该足够了。 而且大汉还带有一头骡子,骡子她以前骑过,正好可以用来当坐骑。 只是,路上并不安全,她一个人怎么走呢? 她抬眼远望,忽然有了发现,前方好像有一队人马? 这里地形高低不平,还有树林,之前那队人处于低处,她没看到,现在那队人正在翻越一道山岗,那就可以看清楚了。 好像是五个人五匹马,还有一辆马车。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路上,可见是自恃实力,并不惧贼人。 这样的话,她先跟着他们走好了。有他们在前头开路,她自然会安全许多。 张成凤赶紧催动骡子,跟了上去。 但她只是远远吊在后面,并不想与那队人照面,她不想惹任何麻烦。 …… 在棉娘的催促下,游方元和二郎每天出去找人,陆陆续续的,已经有了几十人了。 她现在也不怕暴露了,盛家就是要增强自己的实力,能咋滴? 她将这些人安排在镜湖别庄,让游方元这个变态每天训练他们,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之所以说他变态,是因为他现在很强,非常强!如果不是因为读书出身,骨子里还有点谦虚成分,棉娘怀疑他很可能会把“老子天下第一”给喊出来了。 他本身很强,每日的训练量也就很大。 但那些新人也都很能吃苦,训练再累,也从不抱怨,短短半个月,庄园院落周围那些原本因为人少地面是浮土的,现在都变得结实梆硬,全都是一脚一脚踩出来的结果。 训练刻苦,吃得也多,还得有肉,不然成效会大打折扣。 这时候不能小气,棉娘每天都要采购一百多斤的肉,成了附近的购肉大户。 她赚来的暴利银子,算是有了用处。 这期间,杜夫人也知道了她要训练一批护卫的想法,大力支持,还让鲁叔也下场,指点过他们的武功。 第一批十多人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训练,棉娘便派了八个,让他们正式看守颜宝斋,后面会轮批换人。 事实证明,她不是白担心,没过多久,有天夜里颜宝斋就来了一伙贼人。 第199章 这可真是巧呀! 看守的八人是盛家的正式护卫,都是经过游方元和盛老爷子双重审核过的,都喝过天神甘露。 领头的正是童昏症患者盛十五,虽然他说话不利索,但游大统领说过,以后他只需要把一个字说利索了,就行了。 那个字就是: 杀! 他一声喝出,简直是震耳欲聋,气势迫人! 双方大打出手,三十个贼人,被八人直接打死了六个,打昏了三个,其余的全都被吓跑了。 八人只是受了些轻伤。 因为他们太不要命了,想不受伤都难。 棉娘得知后,大力表扬了这八人,给每人打赏了一两银子。 八人都很意外,他们每天能吃饱喝足还有肉,已经非常满足了,还给银子? 因为他们不像别家的护卫,他们要么是孤儿,要么走投无路了,总之都是无牵无挂的人,一人吃饱全家都好,要银子做什么?银钱对于主母来说有用,那就应当主母用。 棉娘很满意这些人的忠心,不过还是让他们收下。 不为别的,有了银子,心里都踏实些。 同时也更能激励人。 若是没有他们,颜宝斋这次该损失多少? 一盒可就是二十两! 接下来,游方元亲自审问了三个活口,得知这伙贼人就是地痞混混,游方元怀疑有人在背后主使,不然一下来三十人? 他问出了这伙贼人的大哥在哪里,亲自去抓人,可惜迟了,人已经逃走了。 没了贼首,其他人都是跟着瞎混的,就没法查下去了。 也不知道这次事件,跟三皇子有没关系。 按说一个皇子,不至于这么没格调,但三皇子这个人难说的很,本来就是冲动型,花点小代价给盛家捣乱,也不是没可能。 这次事件后,棉娘把颜宝斋的护卫直接增加了一倍。 反正地方够大,一楼完全是空着的,可以划出大半来,供护卫们休息睡觉。 …… 棉娘绝对没想到的是,她的一个老熟人,此刻也在京城。 那就是宋兴宁。 鼓椋河畔,有一座万花楼,它是全京城最热闹的花楼,一到傍晚,这里就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有好多人没钱进去,就愿意站在外面,就为了听个动静。 宋兴宁此刻就在里面。 他已经有了新的金主,一个姓马的有钱商人,愿意资助他银子。 不是供他吃饭穿衣的那种,而是全方位的供给,比如带他来见识一下万花楼,就是其中之一。 而马商人的要求也不多,就是希望他做官后,能在生意上给予照顾和方便。 这多简单? 宋兴宁就喜欢这样的人,像薛二那样的,太没眼色了,杀猪佬一样的人物,居然敢收他为义子! 这不是明摆着招人恨么? 宋兴宁坐在带有厚厚褥垫的舒软的罗汉床上,一时间感慨颇多,这才是过日子啊! 以后他要是能够补个肥缺就好了。 万一补不到肥缺好像也不打紧,只要能掌点权力,他可以让这些有钱的商人帮他出钱。 这样的好日子,离自己已经不远了啊! 宋兴宁正肆意畅想间,忽然耳朵里飘进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马姓商人和其他几个同行,正在谈论着最近发生的事,其中就提到了元鼎帝不久前赐封了一个县主,叫阮棉娘。 “阮棉娘?” 宋兴宁惊诧道,“你们说的是哪个阮棉娘?” 几个商人回道: “还有哪个阮棉娘,就是盛家的那个啊!刚起复的盛将军家的媳妇。” “老马,你少说了一句,我昨天才听人说,她还是镇西大将军多年前失踪的女儿呢!” “哦,这就难怪了,我说怎么就突然封她为县主,原来是这样。” “我想起来了!十多年前,镇西大将军的女儿在皇宫中失踪了,当时影响很大呢,原来就是她,这可真是巧呀!” 宋兴宁听到这里,瞠目结舌,半晌才回过味来,只觉眼前的美酒佳肴都不香了。 嘴里全是苦涩,酸楚,以及浓浓的后悔之意。 阮棉娘啊,曾经是他的订亲对象啊! 结果阴差阳错,自己最后娶了个无盐嫫母。 这要是当初没弄错,那自己岂不就是大将军的女婿了? 那还用得着埋头苦读,削尖脑袋,只为考取一个好功名吗,然后再祈祷补得一个肥缺吗? 他只要躺在家里就什么都有了啊! 众人面前,宋兴宁强忍住要拍腿捶胸的举动,脸色扭曲得难看。 “哎,宋公子,你怎么了?”马商人见状,问了一句。 宋兴宁连忙道: “哦,没什么,刚有点不舒服,现在已经好了。” 马商人劝慰道: “读书是很辛苦,可别把自己憋坏了,呆会公子若是看上哪位姑娘,可以跟在下说,这都不是问题。” 宋兴宁闻言,感觉稍微好受了点。 但也仅是一点点。 要知道,那阮棉娘长相方面也是挺标致的。 这里的庸脂俗粉,怎么跟人家比较? 唉! 宋兴宁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怎么都提不起精神了。 过了好一会,台上表演的姑娘们换了一茬又一茬,他才感觉缓过劲来了。 京城的姑娘们确实也都很漂亮,不提阮棉娘,至少比张成凤那杀猪后代强了不知多少倍。 比如此刻台上正在拨弦唱曲的美人花魁,那真是个尤物。 可惜,他知道他不够格,在场的豪门权贵多的是。 马商人刚才还给他暗地里介绍过了,坐在最前面的那位,是当朝三皇子! 三皇子,他当然知道。 来了京城,别的可以先放一边,但最重要的几位人物,那必须得打听清楚的。 这位三皇子夺嫡的呼声最高,要是能做这位的入幕之宾,那可就太好了! 他现在是举人,还是解元,已经有资格站在皇子的面前了。 但要想入了对方的眼,还需要一个机会。 就在这时,老天爷似乎都在帮他,机会来了! 那花魁笑吟吟道,她喜爱诗词,今日若是有人作的诗能得她喜欢,她愿意陪其共度良宵,云云。 宋兴宁当即眼睛一亮,这不就是他的机会吗? 如果他能写出一首绝妙好诗,送给三皇子,帮其抱得美人归,他岂不就有希望入了三皇子的眼? 第200章 宋兴宁的机遇 他当即冥思苦想起来。 马商人也乐见他傍上三皇子,这对他也是大有好处。 虽说参与夺嫡这种事相当危险,可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一个商人,反正入不了皇子的眼。 他还教了宋兴宁一个乖。 诗词这种东西,其实很难出千古名句,换句话说,大家作出来的东西,除开那些充数的滥词外,大致都会差不多,很难分出绝对的高下。 那花魁说的是以诗取人,她怎么判断谁的最好呢? 技巧就在这里了。 花魁出个这样的题目,目的并不是她口中说的喜欢什么的,那一般都是糊弄人的,她真正的目的,应该只是为了烘托气氛,拉高她的身价而已。 等火候差不多了,她自然会挑一个比较好的,说这是她最喜欢的。 那问题来了,她会挑谁的呢? 那自然是三皇子的了! 只要脑子没毛病,她就不会选别人,因为全场就属他最牛,她敢选别人吗?她也是花中老手,个中道理,不用多说。 所以什么以诗取人,完全就是这花魁或者说万花楼主演的一场戏,只要人傻钱多的凯子们把气氛捧起来了,万花楼的目的就达到了。其它的都不重要。 而宋兴宁需要做的,就是选择最合适的时间,也就是气氛最热烈的时候,把诗送出去。 而不是急吼吼的现在就把诗拿出去,那样多半会石沉大海。 宋兴宁耐心听完,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当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 每一行都有它的门道,小觑不得。 当下谢过马商人,开始仔细想词。 马商人没说错,场上的气氛果然越来越热闹,献诗词的人有不少。好多人明知自己作的不行,也拿出来凑热闹,什么面如凝脂瓜溜溜,什么一笑顷城丢了魂,精致与粗鄙共鸣,风雅与庸俗齐飞。 等时候差不多了,宋兴宁恭敬有加地奉上自己写的一首诗,说自己早已仰慕三殿下的风采,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愿意赠诗一首,为三殿下助兴。 三皇子很高兴,欣然收下,并且立刻令人送到台上。 花魁轻启朱唇,念道: 纤手轻拨琵琶弦,曼声妙曲远人间。 何处仙子降凡尘,且听且惜莫负人。 念罢,喜上眉梢,说此诗别具一格,自己非常喜欢,云云。 最后不出马商人所料,三皇子独占花魁。 宋兴宁兴奋地捶了一下大腿,眼巴巴地等着奖赏呢,结果三皇子拉着美人一同往后院去了,都没看他一眼。 这狗曰的! 宋兴宁愤愤不平,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不快。 不过他也没失望多久,过了一会,三皇子的一个手下过来,给了他一张名帖,让他七天后去三皇子府上等候。 宋兴宁赶紧接过,谢过来人。 马商人是个极有眼色的人,见他有些疑惑的样子,便主动说,可能七天过后会有什么事情,三皇子需要你出主意,这很可能也是一个考验,毕竟一首诗,证明不了什么,三皇子何等身份,岂会凭一首诗就用一个人?如果公子你能在那天再次得到三皇子的青睐,那就有机会做他的入幕之宾了。 宋兴宁大喜,这位马商人虽然没什么地位,可这经验却是丰富之极,这正是他目前所需要的人才啊! …… 棉娘也得知了一个消息。 十天后,老皇帝将举行一场大型的狩猎大赛,邀请朝中所有文武大臣以及有封号的家眷,同往参赛或者观摩。 也就是说,棉娘也可以参加。 盛老爷子是大摇其头,称老皇帝好大喜功,老了就要服老,组织这么大规模的狩猎活动做什么,北边还在打仗呢,简直是老糊涂了,多为那些吃不饱饭的百姓想想办法才是正经。 当然,他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棉娘猜他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这种事旁人说了也没用,老皇帝可能是想借这种活动,来证明自己仍有雄心壮志吧。 老爷子不满归不满,但不得不去,因为他还负责其中一项的安全。 他劝棉娘也去参加,长长见识也好。 棉娘同意了。 不管老皇帝什么用意,这的确是一个长见识的机会。 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平静。今天在颜宝斋,棉娘居然见到了龚王妃。 自从盛家与三皇子闹得不对付后,龚王妃就没有来过了,今天来做什么? “阮棉娘!你看看你卖的什么颜宝胶,把我的脸都擦坏了!” 龚王妃一见到她,就气势汹汹地指责道。 她脸上还戴着面纱。 棉娘很诧异,颜宝胶就只是芦荟而已,怎么可能擦坏脸?除非是对它过敏,但龚王妃又不是今天才用,要过敏早过敏了。 屋里的妇人们,也全都看过来,颜宝胶擦坏脸的事,她们还是头一次听到。 棉娘镇定道: “真的擦坏了吗?不如你取下面巾,我给你看看?我说过的,我也是大夫,这点小毛病应该难不到我。” 龚王妃冷声道: “这里这么多人,你是要让本妃出丑吗?擦坏了就是擦坏了,难道本妃还会说假话不成!” 棉娘点头, “那我们去隔间里,总可以吧?” 她已经将二楼隔开了两个小单间,以方便有些客人处理私事之用。 反正地方大,她卖的产品也占不了多少地方,隔出两个单间,都还显得空旷的很。 龚王妃有阵子没来了,没想到还有这事,她不情愿道: “本妃的脸已经被擦坏了,不想暴露!这是该你负责的,多此一举做什么?” 今天杜夫人不在,可崔王妃是在的,她讥讽道: “就你的脸金贵些啊?还擦坏了,你都多少天没来了,要擦坏也是你自己用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吧?却想怪到棉娘头上。啧啧,你该不是缺银子花了,想来讹一笔吧?” 龚王妃恨声道: “这有你什么事吗?我就是用的颜宝胶,是前段日子买的,有什么问题吗?” 棉娘坚持道: “你不给看的话,那我可是不负责的。虽然你是王妃,不会说假话,可你的脸究竟是什么问题引起的,总得看看才行。无论说到哪里去,都是这个道理。” 第201章 都进京了 这下也有其他人出言附和。 三皇子虽然势大,可棉娘刚被皇帝钦封,势头也不小,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 反正她们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你们这群人,都是小人之心,本妃就拉开给你们看看!” 说着,龚王妃把面巾的一侧取下,给众人看了一眼。 也就是一眼,然后就又挂上了。 棉娘有点意外,刚不是还说,不想在众人面前曝丑的嘛! 不过这简单的一眼,她也看不出多少来,只看到对方的脸有些褶子。 “龚王妃,你并不是诚心要给我看,若是你非要我负责,那必须去里间,我亲手检查一下再定夺。” 就一些褶子就想赖她的银子,想的美! 谁知道她是怎么回事,说不定就是剪了一块鱼皮,贴到脸上去了。 “大家都看到了,你还想怎样?我告诉你,你的颜宝胶肯定有问题!” 龚王妃神色激动起来,抬高声音,号召道: “大家不要再买她的颜宝胶了,你们现在没出问题,不代表以后不会出问题!脸有多重要,不用我多说,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棉娘怒道: “龚王妃,你还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肯让人查实,就信口胡说,你这是诬蔑!” 龚王妃冷声道: “本妃刚才都自曝给你们看了,这不是真凭实据?” 棉娘也没好脸色了, “我说过了,我没看清楚!你既然怀疑颜宝胶有问题,那我自然需要检查,仅看一眼有什么用?” 崔王妃跟着讥讽道: “棉娘你别听她瞎叨叨,有没问题,我们需要她来告诉吗?她怕是买不到颜宝胶了,就嫉妒我们,就来恶意搞破坏的吧?” 有几个贵夫人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这都多长时间了,颜宝胶一点问题都没有,她们不光可以看,也可以感觉得出来的。龚王妃应该就是嫉妒她们现在比她的皮肤好,所以才恶意诽谤。 龚王妃哼了一声,打断她们的议论, “哼!本妃好意提醒你们,你们却不知好歹,真到了出问题的时候,我看你们还得意得起来吗?” 棉娘不想跟她纠缠下去了,说来说去就这些车轱辘话,这明显是来拆她的台的。 “龚王妃,你如果没别的事,就可以走了。你这种挑拨的小伎俩,骗不了谁,我劝你省省心。” 龚王妃怒道: “本妃想在哪里就在哪里,你还想赶本妃走吗?” 棉娘点头, “你说的不错,我是想赶你走。不过,我这里毕竟是做生意的,不能赶人,你想呆在这里就呆这里吧,你随便。” 说完,不再理她,跟别人说话去了。 龚王妃一脸怒容,不过眼见没几人附和自己,继续待下去也挂不住脸,最后只得悻悻离开。 …… 张成凤跟了几天,发现前面那队人,好像也是去京城的? 她每次问好路,继续前行时,就可以追上他们。 因为他们有马车,走得并不快。 如果这样的话,那真是太好了,她就一直蹭在他们后面,就可以顺利到京城了。 而且她还发现了,马车里应该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她一直离得较远,看不太清,她猜可能是哪家官宦的家属吧? 有马车专门接迎,有护卫专程护送,真令人羡慕。 她还看到一次,来了一伙强盗,想拦劫他们,人数还不少,起码二十多个。 她吓得缩起脑袋,都准备拨转骡头,往后逃了,却发现那五个护卫真是凶猛,如砍瓜切菜一般,将那伙强盗打得抱头鼠窜,只一会功夫,路上就清静了。 她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队人来头肯定很大,这不是一般的护卫,她绝对不能惹怒他们。 喜的是他们既然这么厉害,那她也就安全了。 …… 棉娘又收到了三郎的来信。 信中除了聊些夫妻间的贴心话,边关的风光,战事的时情,还说到了盛家目前的情况。 他说,他也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做,非要与三皇子作对。 就算要报仇,可也不用这么急。 按常理来说,一般人是不应该掺和皇子们夺嫡这趟浑水的,赢了还好,输了轻则回老家,重则被灭门。 但老爷子既然这样做,那肯定有他的道理,作为人子,他只能是支持,也希望棉娘能够理解。 棉娘当然能理解,不理解也不行啊。 嫁到了盛家,就是盛家的一份子,躲是躲不过的,只能助力,尽量让盛家强大,让敌人亡而不是自己亡。 其它的,只能交给命运了。 盛家收护卫的事,已经差不多了,她打算收满一百人,到那时,天神甘露应该也用得差不多了。 若是其他人家,招一百人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她这里,这事儿已经进行几个月了,却还没有完成目标,因为她的要求很严格,宁缺毋滥,所以进展缓慢。 这支队伍的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盛家铁卫! 前世三皇子搞了个百虎卫,这名字虽然霸气,但她们盛家得低调,不宜用这样的名字。 现在这些人,正在加紧训练。 老爷子说过,这次狩猎活动,先期有一项团体对抗赛,盛家也要派人参加的。 大元国以前是重文轻武,但因长年有战事,以至于现在已经有了重武轻文的趋势,若是在活动中有优异表现,那对于盛家是有好处的。 …… 京城已经在望了,就快要到了! 张成凤有些激动,她竟然真的到了京城,并且路上一点麻烦也没遇到! 当然,这都是拜前面那队人马所赐,也不知他们是何方神圣。 只可惜,她现在如丧家之犬,连上前搭话的勇气都没有。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一旁的林中忽然奔出一骑,拦住了她。 “你是何人?在后面跟了我们一路,也该有个交待了吧?” 张成凤一惊,原来对方早就知道她跟在后面了。 “我,这位大哥,我只是图个方便,我一个人赶路不安全,所以才跟着你们,我应该没打扰到你们吧?” 对方点点头, “若是打扰了,我们岂能容你跟着?不过,你得老实交待你是谁。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一般人家的护卫,你这样莫名其妙地跟了一路,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是敌方的探子。” 张成凤大吃一惊,自己就蹭个保护而已,怎么还成敌探了呢? 她急忙辩解道: “我是七里镇的张成凤啊!张家肉铺的,后来嫁到了鸡毛村,我怎么会是探子呢?我字都认不到几个啊!” “张家肉铺的张成凤?” 对方比她还吃惊的样子,“你确定你说真的?你可想清楚了,你若是说谎,我们必将你拿下关入大牢!” 张成凤急了, “我没说谎啊,我就是张成凤。” 对方再次将她打量了一番,点头道: “好,你随我来。” 张成凤一脸不解,却不得不跟着对方,一直到了前面停留的马车那里。 恰在这时,马车上的帘子被人掀开,一个妇人从里面探出头,往这边看过来,双方一照面,顿时都呆住了! …… 第202章 三皇子的问题 宋兴宁已经到了三皇子的府邸,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这座府邸很大,他不知后面还有多深,但仅这前厅,就比他家以前的宅子还大,雕梁画栋,精美无比,让他大深震撼。 连斟茶的丫环,身上都带着香风,让人陶醉。 不过他心里装着事,没太多心情去欣赏这些东西。 过了好一会,三皇子终于来了。 他也没太多兴趣跟一个无名举人闲聊,两三句话就说到了正题,说明天会有一场骑马比试,但他已经知道了,他五弟府上有一名客卿,马术相当了得,他府中无人比得过。这场比试三局两胜,这还没开始呢,就知道自己要输掉一局,这还怎么比? 宋兴宁听完,知道这是对他的考验来了。 他想了想,说道: “殿下,您可以采取田忌赛马的方式……” 三皇子拉长脸,挥手打断他的话, “如果是这种方法,你就不用多说了,因为我的幕僚已经说过了。本王想知道的是,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田忌赛马的原理,就是以自己的下等马对阵别人的上等马,以上等马对阵别人的中等马,以中等马对阵别人的下等马。这样第一场虽然要输,但后两场都会赢。 但是吧,故事就是故事,现实中,哪有如此简单的事情! 首先,你根本不可能分辨出哪个是上等,哪个是中等,哪个又是下等。 就算你分出了自己的,别人的情况你怎么可能都清楚呢? 除非大家都是专业赛马的,天天比,这样才有可能分得出。 而且是勉强分出。 因为马儿跟人一样,有时候状态好,有时候不好,谁能担保这匹马昨天得了第二,今天还能得第二? 回到三皇子的问题上来,他们又不是专业比赛骑马的,谁府上有谁骑马厉害,哪个闲得慌会告诉你? 他现在能知道五皇子有一个特别厉害的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一局必然要输,而三皇子要想获胜的话,则剩下两局都要赢才行。 这谁敢保证? 所以也就是说,田忌赛马这个策略还远远不够。 宋兴宁笑道: “殿下莫急,在下没有说完呢。如果殿下的人能与那位客卿打成平手呢,这胜率是不是就大增了?” 三皇子点头, “如果是这样,以有心算无心,那本王的胜率当然是大增。问题是,这一局怎么可能打成平手呢?” 宋兴宁问: “假如这一局出了问题,出了事故,那会如何判断胜负?” 三皇子有些疑惑, “出了事故,那这一局当然是作废。骑马比赛本是活动的一个小环节,开场助兴的,谁还耐烦重新比过不成。” 宋兴宁微笑, “那不就简单了?只要那位客卿上场,就想办法制造点事故,不就行了。” 三皇子皱眉, “制造事故?你是说,对那位客卿的马暗中下手?这办不到。你要知道,当天陛下会亲自坐镇,谁敢下暗手?要是被发现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兴宁笑容不变, “殿下,我可没说对客卿的马下手,众目睽睽之下,那确实难以做到。不过,对自己的马使点手段,应该很容易办到吧?” 三皇子踌躇道: “对自己的马下手?那当然容易,可这有什么用呢,不还是输么?哦,本王知道了,这就算是出事故了,可这事故是我们自己弄出来的,有可能达不到目的啊,陛下可能还是会判对方赢啊!” 宋兴宁诡笑道: “谁说是我们自己弄出来的呢,殿下可以说,是对方弄出来嘛!就算没有证据,指责一下总可以吧?” “你是说,我们嫁祸给老五?” 三皇子眼睛一亮,“妙啊!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自己的马出了问题,那怀疑一下对手,简直是再顺理成章不过了。 就算有人怀疑,可他们绝对找不出证据来,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不了了之。 这样啥风险都没有,轻轻松松,就能废掉对方最厉害的选手,这简直是神来之笔啊! 宋兴宁笑道: “殿下英明!” 他还以为三皇子会嫌弃这个计谋阴险呢,没想到对方全然不在乎,这就太好了。这是他理想的攀附对象啊! “哈哈哈哈……” 三皇子抚掌大笑,“宋公子果然好主意,不愧是解元!来人,上茶,准备酒菜!我与宋公子痛饮一杯!” “谢殿下!” 宋兴宁赶紧躬身应下,心中也兴奋不已。 他这总算是成功入了三皇子的眼啊!接下来只要再有亮眼的表现,成为其幕僚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他又高兴又紧张,却在这时,感觉胸口隐隐发痛,忍不住咳嗽起来。 三皇子疑惑, “宋公子这是?” 宋兴宁强忍下咳嗽之意,赶紧道: “殿下,我自小家贫,每到冬日,缺乏御寒之物,所以犯下气喘咳嗽的老毛病,于殿下无碍。” 他得解释清楚,不然要是因为这点小毛病就惹得三皇子不快,怀疑他有传染病,那可就是王麻子中牛痘,后悔莫及了。 刚才说的理由当然是他瞎编的。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近段日子来,若是太激动,就会感到胸痛气闷,找了些大夫看过,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开过一些调理方子,也不见好。 “哦,那不要紧,以后多吃点祛湿温补之物,应该就慢慢痊愈了。” 三皇子随口道。 寒士出身,这对他更有利,这样的人更好用,麻烦也少得多。 两人聊了很久,最后三皇子还邀请宋兴宁参加三天后的狩猎活动。 …… “怎么是你?!” 张成凤看着车上熟悉的人脸,满脸惊愕。 “成凤?” 阮氏同时也喊了一声。 她也万万想不到,后面跟了一路的人,竟然会是张成凤。 还是老样子,连一声“娘”也不喊。 不过人却是大变了样,瘦了许多,面相也老了许多。 张成凤对于这个后娘,一直是嫌弃的,惊愕过后,又没了好脸色。 “你怎么会来这里,咦,成龙也来了,你们来京城做什么?” 张成龙看到她,也非常意外,不过他跟张成凤差不多,也是不愿意喊一声“姐”的,因为张成凤以前经常抢他的肉吃。 对于他一个孩子来说,每天能吃到肉,是他最向往和珍惜的。 第203章 别是要卖你们吧 他跳下马车,扬头道: “我们来京城找二姐!二姐让我们来的,娘来享福,我来见世面,仗剑闯天涯!哼哼,倒是你,奇怪的很,竟然也跑到京城来了。” 张成凤直觉不信,讥讽道: “阮棉娘接你们来享福?嗬,也不怕闪了舌头,别是把你们骗来,卖给人牙子的吧?” 还别说,有段日子没见,张成龙这小子长得怪壮的,肯定好卖。至于阮氏,卖给人做粗使婆子,也是蛮可以的,她有力气。 两人还没回话,旁边一护卫斥道: “张成凤,你小心说话!阮棉娘是我家老爷杜元帅之女,如今是昭安县主!也就是与你有些渊源,不然,你就应该掌嘴了!” 张成凤被这句话震得耳朵有些发聋。 什么元帅之女? 什么县主? 这跟阮棉娘有关系吗? 不是,她怎么就有了这么贵重的身份呢?这每一个,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身份,这怎么可能? 这才过去多久? 她凭什么? 假的,一定是假的! 都是为了把阮氏两人骗来,才谎称的,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张成凤认为自己已经看穿了事情的真相,不过她不能说出来,这几个护卫不是好惹的,她也犯不着为了这两人,让自己犯险。 “她既然是请你们来享福,怎么没请我爹?我爹呢?” 阮氏叹了口气, “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爹,已经没了。” “你说什么?他死了?”张成凤瞪大眼睛,“他怎么会死的?不会是你害的吧?” 阮氏不悦,不过也没说什么, “是前段日子家里遭了贼,被贼人杀了。” 张成凤怒道: “遭贼?那贼人怎么没杀死你们俩?就杀了我爹?” 张成龙不满道: “你这是在咒我们死吗?你赶紧滚!看到你就讨厌!” 阮氏也不乐意了, “贼人要杀谁,我们管得了吗?黑灯瞎火的,可能是失手也说不定,你说话怎么就这么恨呢?” 张成凤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爹死了,这世上唯一与她亲近的人,也没了,这让她的心情很是低落。 她扭头就走。 阮氏还是喊了一声, “你去哪里?你还没说来京城做什么呢?那个宋兴宁呢?” “要你管!” 张成凤顶了一句,头也没回地走了。 她不想回答,也没脸回答。 “娘,别管她,看着就晦气!” 张成龙道。 阮氏叹了一口气,自从她带着棉娘进了张家门,张成凤就一直对她不亲,她也没法子。 她自认已经做得够好了,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紧着她,委屈着棉娘,就是生怕别人说闲话。 连订亲的对象,都说服棉娘与她换了。 结果,还是没什么用。 算了,当初她自己口口声声说,要嫁给宋兴宁,做状元娘子的,也不知现在怎样了,她也有她的好前程,就由她去吧。 棉娘如今白天基本上都在镜湖别庄,这里地方大多了,可以与护卫们一样随便挑地方练武,也可以拖一车又一车的芦荟进来剥皮熬胶,方便很多。 盛家人其实都可以搬过来住的,只不过正法寺的屋子已经付过了租金,不住白不住,暂时先这样吧。 杜夫人看着又有些心疼,她的苦命女儿居然还需要练武!练武可是非常辛苦的,这以前是吃了多大的苦头,才能有这么大的毅力啊? 好在芦荟剥皮这种事,已经不需要棉娘亲自动手了,庄园里多的是人手,棉娘只需要熬制就行了。 说起这颜宝胶,为了能把它成功卖出去,棉娘居然将自己的年纪活生生说大了十岁,这得要多大的勇气啊,真是可怜见的! 杜夫人嗟叹不已,天天都来庄园里看棉娘,搞得棉娘有些哭笑不得。 这期间, 盛老爷子得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北戎国南北两大势力,似乎有联合的趋势。 北戎国目前有两大势力,胡津大王名义上为北戎王庭之主,但事实上他只能指挥得动南方大半势力,还有北方的一大势力,几乎不比他弱多少。 这两方要是联合起来,大元国北边更是危险了! 棉娘听老爷子说了后,有些心惊,搞了半天,大元国只是与北戎国的一半力量在战斗啊! 就这一半力量,大元国应付已经较为吃力了,还被占了几座城池去。 要是人家联合起来,大元国还撑得住吗? 这一刻,她不禁深深担忧起来, 为三郎,也为这个国家的将来。 老爷子说,这消息知道的人不多,是最近才送回来的,目前还不能确定,只是察觉到有这个风向,为避免引起恐慌,让她不要随便说出去。 棉娘点头应下。 有风向,那就是有可能会发生,只是时间迟早问题吧。 难怪老皇帝要举办狩猎活动,可能是想借此提振一下信心吧,这种压力,确实不小啊! 阮氏在五个护卫的带领下,已经到了镜湖别庄。 庄园还建有围墙,不是太高,把狼这样的野兽挡在外面还是没问题的。 让阮氏惊讶的是,庄园门口居然有两个人在打架! 这,这里这么不太平吗? 领头的护卫笑道,这两人都是看守大门的护卫,因为小姐要求严格,他们必须天天训练,守门是个闲差,这里一般没人来,所以他们就彼此对练。 阮氏只能感叹,在大城市当个差也不容易啊! 进了庄园,首先是一大片草地,用来放牛放羊什么的,简直是再方便不过了。然后就是一大片屋子组成的院落,再看后面,有大片的农田,有果园,还有一个老大的湖,旁边都是牧场,尽头就是连绵的山脉。 单论范围来说,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大村庄了! 张成龙点评说,这里够宽敞,就是不够热闹。 众人笑笑,到底是小屁孩,不懂事。 杜夫人对于阮氏的到来,相当热情,一口一个阮大姐,叫得阮氏都不好意思,连称不敢当。 她可是在路上听护卫们说过,这位是镇西大将军的夫人,镇西大将军如今挂帅一直在西边镇守,是那边的最高统帅! 这得是多大的官儿? 她不是太清楚,但总之很大很大,应该比状元都大。 如此一来,她也很欣慰,她这个养女受了半辈子委屈,如今总算是熬出头了啊! 棉娘也从她们口中得知,张屠夫死了。 说是遭了贼。 棉娘猜测,很可能是她亲娘派的人干的。 不过她对于张屠夫怎么死的,毫无兴趣,就好比一块破抹布,扔了它不会有任何想法。 以后也不会再想起它。 还得知了一个意外,张成凤竟然也来京城了。 这倒是有点意思,难道宋兴宁竟然没对她下手? 或者说,下手了,却让张成凤逃过了? 还有,仅有她一个人来京,这让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宋婆子哪里去了? 她一时也想不出这其中的道理来,总而言之吧,这张成凤,要比前世的自己运气好啊! 杜夫人还买了许多东西的,送给阮氏母子。吃的穿的睡的用的,统统都有,包括张成龙的,也给买齐了,她们什么都不用愁,就能安顿下来。 棉娘让她们暂时什么都不用管,先好好歇息几天。 …… 第204章 狩猎活动 第二天一大早,棉娘就带着几乎全家人,一起出发了。 盛老爷子需要在现场布防,他去得更早。 棉娘甚至想把叼蝉带上,但想了想,别让人拿它当猎物了,最后还是没带。 当然,同行的还有一批护卫。 现在收入的护卫,暂时分成两类。 有一定天赋,且实力通过考核后,再经本人同意,才能服用天神甘露,这样的,才能叫铁卫。 这基本上是盛家以后的中坚力量了。 天神甘露是非常珍贵的,虽然它的副作用还没完全弄明白,但这不妨碍它的珍贵。 也许有人认为它以寿命为代价,不划算。生命有多珍贵?不用多说。 但其实大多数时候,实力比寿命重要得多…… 也许有人有不同意见,那恭喜你,你命好,不然绝不会对这句话表示怀疑。 那些刚入盛家时间不长,实力暂时未达标的,就是一般护卫。 留下微月和忠叔看家。 二郎还想在家陪媳妇,被游方元硬拉走了。 他俩一起招护卫,一起训练,现在关系很不错。 游方元的性格其实有点大咧咧,不然当初也不会差点被宋兴宁害了。 这还是他做秀才的时候,自从向肌肉男发展后,这种性格更明显了一些。 可能是,四肢发达与头脑简单,真的是天生一对吧? 这次狩猎活动,地点在尚林苑。 这是一座占地极广的狩猎围场,同时还兼有训练场地,可以训练军队的那种,这里也是举办重大活动的重要场所之一。 以元鼎帝为首,文武百官及其眷属,所有人聚齐后,足有一万多人,浩浩荡荡。当然,这其中有部分是御林军。 除此之外,还有一万多士卒在尚林苑外围布防。 一路上,无数百姓驻足观看。 这就是王师啊! 虽然朝廷有诸多不足,但天下哪个国家,哪朝哪代,不是如此? 起码王师是保护自己国家,驱逐外敌的,这就够了。 不少人看得神采飞扬,为之自豪不已。 棉娘想,这大概也就是在京师了,这些百姓生活尚可。若是放在外面地方上,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激动,多少人无动于衷,多少人不屑一顾? 元鼎帝今天是全身披挂,虽然已老迈,但看上去还是比往常精神多了。 在训练场,他先是慷慨激昂地讲了一番话,大意是大元国强敌环伺,吾辈当奋发图强,练好功夫,上阵杀敌。此次活动,旨在激发大家的勤练兴趣以及卫国之心,云云。 简单的讲话之后,便开始散开列阵,准备热身活动,这同样也是为了激发兴趣,增添乐趣。 第一项便是骑马比赛。 骑马,不是赛马,这不光要马好,还要骑马的人也够强。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热身活动的,需要先报名,然后由皇帝亲自定夺。要是大家都参加,那仅是这项比赛,几天都比不完。 盛家没有报名参加这项比赛,因为她们没有好马,也没有骑术专精的人。 说起来,还是家底子薄啊! 等重要人物聚拢后,棉娘惊讶地发现,三皇子身后居然有一个老熟人,宋兴宁! 这个狼心狗肺的无耻之徒,居然混到三皇子身边了? 这特么的,还真是祸害遗千年啊! 现在很明显,他站到了三皇子那边,那与盛家就是敌对关系了。 很好。 她以前找不到机会宰了他,现在送到眼皮子底下来了,岂能再容他?还当真是戏文中的主角不成? 骑马比赛,一共也就十六队人,也就是十六家,都是元鼎帝挑选的,一半是依据上一次的比赛结果,一半是推举或者自荐来的,大家也都没有意见。嗯,至少没人提意见。 比试方法也很简单,从原地跑到一个山包上,取下一面旗帜,再返回来,最快的取胜。 这样就很快,花不了太多时间,不一会,其他人纷纷被淘汰,就剩下三皇子和五皇子决战了。 棉娘怀疑,是不是有些人故意放水了,好让这俩货笑到最后? 她看得出来,五皇子兴致极高,得意之下,在众人面前大夸海口,说定要夺得第一。 第一局,他就派出了他最得意的骑手,一个姓伍的客卿,打算抢占第一局的胜利,来个先声夺人。 三皇子派出的骑手也不弱,两人都有一匹好马,争先恐后往山包上冲,半途中,姓伍的客卿直接躬身站起,开始加速,三皇子的人也加速,但马儿一声嘶鸣,开始不受控制了,乱跑乱踢,最后直接将骑手摔了下来! 三皇子赶紧派人去查看情况。 最后他们发现,马鞍下被人放了一颗铁蒺藜,骑手要是夹紧马腹,就会让铁蒺藜刺破马背! 这样一来,马儿当然是不干了。 三皇子立刻指责五皇子作弊,说五皇子为了赢得胜利,不择手段,给自己的马做了手脚。 五皇子一脸懵,辩解说没有这回事。 闹到老皇帝那里,老皇帝也很怒,但两人各说各有理,一时间哪里弄得清是怎么回事? 大家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耽误时间,老皇帝一挥手,宣布本局作废,人和马都换掉,继续下一局的比试。 结果到了最后,三皇子居然赢了! 老皇帝很高兴,称赞三皇子训练有素,赏白银千两。 五皇子气得咬牙,明明是他占据优势,结果第一局竟然被作废,他一时想不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后又因为准备不足,临时上了一个人,居然输了! 本来这是个热身活动,但对于他们皇子来说,就不这么简单了,至少胜利的一方肯定会得到老皇帝更多的关注和欣赏。 一千两白银不算什么,但这种关注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棉娘这边从头看到尾,虽然她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但她直觉这里面有问题,尤其是她看到宋兴宁那阴险的笑容后。 前世她不知道宋兴宁的真面目,也没注意过;今生她知道了,这种笑,就是诡计得逞的笑,就是小人得志的笑! “游方元,看到宋兴宁那小人没有?” 棉娘低声道。 游方元眯起眼睛, “看到了。没想到这家伙如此好运,居然混到三皇子身边去了,希望他不要再犯在我手里!” 棉娘想起,他以前打过宋兴宁一顿,下了暗手的,说是顶多活个三五年,现在看那畜生还好好的,真是气人。 第205章 抠门的赏赐 接下来,就是团体对抗赛了。 老皇帝点了三十二家的将,每家每次各出三十人,进行对抗战斗。 训练场地够大,一次上四家,两两对抗。这还是担心人太多眼睛看不过来,才这般控制的。 棉娘也不认识那些人,但她能看出那些家族的队伍,实力也就那样,没啥特别出彩的。 这个时候,盛老爷子也过来了。这种防务差事还是挺简单的,安排士卒守好外围就行了,他作为将军,自然可以随意走动。 盛家也要参加对抗赛。 这种团体对抗,不光是要考验个人武力,更要考验阵战能力,也就是队伍的合作协调能力。 这两样,盛家的护卫们都不缺,都得到过极好的训练。 盛老爷子能从一个农夫当上将军,其阵战及指挥能力毋庸置疑。 至于他们的个人功夫,有游方元和二郎拉扯,再加上天神甘露,再加上他们训练刻苦,比起其他家族的护卫,实力高出了一大截。 盛家每次上场的,也不全是铁卫,那样的话,他们的力量优势太明显了,这不合时宜,也没有必要。 每次上场,只有五到八个铁卫,其它都是普通护卫。 就这样,还是一路闯到了决赛。 这过程中,五皇子都落败了,搞得他眼神阴郁,皱眉抿嘴,一言不发。 因为三皇子也闯到了决赛! 若是三皇子再次拿到第一,那他在元鼎帝的眼中,份量无疑会大增。 那样一来,他五皇子还有问鼎宝座的机会吗? 于是,棉娘惊讶地看到,五皇子居然朝盛家的方向过来了,主动跟老爷子搭话。 要知道,盛家进京这么久,五皇子本人从来没有主动来过盛家。 这是真急了啊! 五皇子的来意也很简单,要求盛家打败三皇子的队伍,有什么不足之处,他可以帮助解决,比如借用几个强力护卫什么的。 盛老爷子微笑谢绝,说盛家有把握获胜,用不着如此做。 五皇子半信半疑。 接下来,盛老爷子为力求取胜,还请游方元亲自上场,主控全局。 这次决赛,三皇子自然也是非常看重的,派出的人全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但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作弊的人。就好比考试,盛家铁卫是带着重点答案的小抄进场的,而游方元则是带了一整本书! 对抗中,哪里有危险,游方元必定会出现在哪里,三皇子的人一点浪花也没有翻起来。 结果不言而喻,盛家取得最终的胜利! 围观的众臣,有的一言不发,有的鼓掌,不过心中的感叹大概都是一样的,盛家,真是虎啊! 这么重要的时刻,都不给三皇子面子。 五皇子松了一口气。 三皇子的愤怒,则简直是写在了脸上。 但这种对抗,是实打实的战斗,没法施展诡计,输了就是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老皇帝倒是非常高兴,大赞盛家这些人,个个勇武,奋不顾身,足为大元儿郎们的楷模,云云。 尤其是游方元,表现亮眼,他也看在了眼里。 “盛将军老当益壮啊,多年不在朝,却训练出如此勇武之士,若是我大元儿郎人人如此,何愁边境不平啊!” 盛老爷子谦虚道: “谢陛下夸奖。不过,这并非老臣一人之功,而且盛家能力有限,只训练得不足百人而已。” 老皇帝点点头, “这些人,朕可以看得出,眼神分外坚定,都是忠勇之士。这样,朕赐你一百带甲名额,于工部报备。” 盛老爷子大喜, “谢陛下隆恩!” 像这样的活动,老皇帝都是随心赏赐胜利者一些东西,没想到这次竟然赏赐了带甲名额。 一般人包括大臣们家中的护卫,都是不能披铁甲的,否则就是违法。当然,个人在家里自制的少量皮甲藤甲这样的除外。 现在老皇帝就是说,盛家可以给一百名护卫披挂铁甲,且备案可查。 听到这个赏赐,众臣的表情都很意外,更多的是羡慕。 一百甲士,说多不多,但对于臣子们来说,无疑是一项殊荣。 除了战斗力的提升,这带出去装一下那啥,也是非常吸引眼球的。 棉娘却略有不满。 老皇帝也太抠门了,他说的只是名额啊,还不肯直接赏赐铁甲,这些铁甲还需要她们自己去花钱打造。 这不是抠门是什么? 当然,这种小规模比赛,能有这种奖励,好像也算不错了。 两项比赛结束,时间已经接近午时了,老皇帝下令,先早早开饭,然后再进行狩猎活动。 此次狩猎虽然不是打仗,但形式等同,以军规行事。 皇帝管午饭,不过是军伍伙食标准,按他的话来说,虽然他们在后方,不直面敌军,但也有必要体验一下前线将士们的生活。 棉娘也分到了一份。 两张饼,一条咸鱼,一筒水,就这些。 饼是烧饼,不到一尺长。咸鱼约有三寸多长。装水的是一节竹筒。 棉娘严重怀疑,老皇帝就是想节约钱,堂堂皇帝,居然拿这些东西请客,也不知道他本人是不是吃这些东西,因为他躲进行营里去了。 她向老爷子请教,大元国将士行军打仗,吃的真是这些东西吗? 老爷子哂然一笑。 饼和水,这两样确实是有,但咸鱼嘛,就要看运气了,大多数时候,都只有粗盐块,用醋煮过再晾干的醋布,或许还会有一点用黄豆蒸煮发酵制成的大酱。 这些东西,大都只适宜短期作战携带,如果是长时间的战争,那就还是小米管用些,它不易发霉,用它来煮粥,比干饭省米,然后加入各种野菜和豆类,做成糊糊,也比较管饱。 什么,你说这是主食,还有蔬菜和肉这类辅食?打仗时期还分什么主食辅食,菜不都加进小米粥里了吗。至于肉,运气好的话打到猎物,才会有点肉加进去。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正常的饮食,真要打起仗来,不正常的时候太多了,那就计较不了这么多了,有什么吃什么。 众人听得很认真。 也有些感叹。 打仗可不比普通人的日常活动,那消耗是极大的,却只能吃这些东西,那战斗力能保证吗? 别的不说,盛家铁卫的伙食可比这好多了,米饭和肉菜都是管饱的。 第206章 出事了 简单吃完饭,狩猎活动正式开始。 大元国风气尚可,女子也可以参加狩猎。 盛家没有马,老爷子在军营中暂借了几匹,给游方元二郎等人骑用。 甚至还专门去军马场,弄来了三匹小马,给五郎三妹童学骑。 棉娘也骑了一匹。 她的骑术只能算马马虎虎,但这不是打仗,只是追赶猎物,倒也够用。 起初,她对这个狩猎活动不是太感冒,不就是猎杀动物么,为什么皇室喜欢搞这样的活动呢? 等她骑上马,带着五郎三妹童学几个小的奔驰在山林间,那种心飞翔、神飞扬的感觉立刻就上来了! 难怪权贵们喜欢这样的活动,这是真能上瘾啊! 两万多人,除了看热闹的,维持秩序的,守住边界的,还有好几千人散布到场内,追逐捕猎。 骏马飞驰山林间,弓弦轻响箭离弦。 猎犬狂吠追风疾,野兽仓惶逃无边。 元鼎帝也亲自下场了。 他已年迈,感觉身体每况愈下,这应该是他此生中最后一次亲自狩猎了,所以兴致很高,策马疾冲在前,他身后的人又担心他的安全,又担心冲去前面惊扰了他的猎物,好不矛盾。 所谓得意便忘形,元鼎帝纵马飞驰,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跃马横刀的威风,于是心中的顾忌更少了,越来越快,看到前方林中有动静,便缓下马速,张弓搭箭,瞄准那里,只等猎物跑出来,便将之一箭毙命。 下一刻,草木乱翻,猎物跃将出来,却竟是一头庞大如小山的黄毛猛虎! “嗷!” 猛虎一声大吼,声震四野,整个山林似乎都在颤抖?! 元鼎帝一个激灵,吓得弓箭都掉了。 胯下马儿受惊,一声惊鸣,掉转马头就逃! 元鼎帝猝不及防,一头栽了下去! 好在他最后将马速放缓了,这一下栽倒,他凭着本能反应,一只胳膊先撑在了地上,好歹没有直接头栽地。 后面的侍卫大急,赶忙上前救驾。但他们有胆,胯下的马匹却没经过这等阵仗,几乎全都吓得嘶叫不已,有的直接掉头逃了,有的前蹄高扬,止住前冲的趋势。 侍卫们的反应也不慢,干脆跃下马来,往元鼎帝身旁疾冲。 万幸的是,有两个侍卫比猛虎快了一步,架起元鼎帝就往后撤。 但那猛虎也奇怪的很,盯着元鼎帝一直追。 更多的侍卫还没冲过来,几个侍卫又要护驾,又要绕过那些惊慌的马匹,又要抵挡猛虎,一时手忙脚乱。 话说起来慢,事实上很快,这都是眨眼之间发生的事,猛虎又一声大吼,平地刮起狂风,只一纵跃,它就到了元鼎帝的头上,张嘴便咬了下去! 元鼎帝吓得亡魂皆冒,他已经闻到了猛虎嘴中的腥臭味,下一刻就是他毙命之时! 我命休矣!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人影忽然从斜刺里冲过来,一拳重重地击在了虎头上! “呔!” “膨!”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元鼎帝耳边炸开,猛虎惨叫一声,庞大的身躯被打得竟然直接飞了出去! 几滴鲜血和它嘴里不知名的碎渣,溅在了元鼎帝脸上。 元鼎帝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其他狩猎的人也都听到了猛虎的大吼,知道出了事,连忙放弃追赶猎物,纷纷回到营地。 元鼎帝已经被抬入行营中,由随军御医紧急施救,四周全是御林军,严禁其他人进入。 大臣们都围在盛家周围,纷纷询问情况。 因为最后关头,出手救下元鼎帝的,正是游方元。 游方元为什么恰好能赶到,这还得益于盛老爷子的提前提醒。 盛老爷子有安防职责在身,没有去争抢猎物,狩猎开始后,倒是显得有些闲散,看到元鼎帝猛冲在前,又看到三皇子等人离元鼎帝远远的,直觉有些不妥,便追上游方元,示意他尽量离元鼎帝近一些,以防万一。 元鼎帝可不能出事,否则的话,现在三皇子的势力还是最大,若是让他登鼎,那盛家就完了。 游方元这才往那边靠拢过去。 没想到,还真让老爷子料中了,还真就出了事! 当然,这种话盛家不会往外说的,只说游方元恰好在附近,看到了危险,于是就冲过去了。 至于游方元为什么能一拳打死一头偌大的猛虎,呵呵,其实挺简单的,你去找一头试试就知道了。 什么,你不敢?那就没办法了。 什么,你说以前有人试过,根本打不死?额,那可能是没打对地方吧? 总之,游方元就是随口应付,临场瞎编,休想从他嘴里套出另外的话来。 盛老爷子不想应付他们,没那个心思,他还想着元鼎帝,该不会醒不过来吧? 棉娘也有些担心。 几个小的没玩好,此时也不能继续了。 好在,她们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过了一会,元鼎帝出来了。 元鼎帝其实还有些头昏脑涨,御医说他惊吓过度,恐伤及神魂,最好安心静养。 但这次狩猎,元鼎帝是寄予了厚望的,原本是想提振人心,鼓舞士气,哪想到会出这么一桩意外? 这事必须查明! “负责此次安全的,都有谁?!”元鼎帝沉声喝道。 这一下,接连走出好几个人,跪在他面前,其中还包括了盛老爷子。 领头的是兵部尚书龚延敬,还有左右屯卫的大将军,众人一起悲呼道: “臣等疏漏失察,铸成大错,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大元国的兵部,毫无疑问的位于六部之首,权力极大,可以调动全国兵马,连左右屯卫,在皇帝授权后,也可以安排调动。当然,它没有指挥权。 此次狩猎活动,负责安全防卫的正是兵部,但这位文官尚书显然不会是具体执行人。 具体执行的,正是左屯卫和右屯卫。 这两卫,各设大将军一人,其下副手各有左、右将军两人。 盛老爷子就是左屯卫左将军。 还有必须一提的是,右屯卫的大将军,正是由三皇子兼任,此刻他同样跪在了元鼎帝面前。 左右屯卫平时都是负责京师外围安全,职责有重叠,这不是老皇帝糊涂,而是为了相互制衡,防止一方独大。 但这样一来,就不可避免的会出现矛盾。 第207章 棉娘的推测 元鼎帝怒容满面, “你们当然有罪!朕问你们,为何尚林苑会出现猛虎?” 按惯例,皇室要在尚林苑举办狩猎活动,那事前必须将尚林苑范围内勘察一遍,以确保没有虎豹之类的危险猛兽。 而且还有一点,尚林苑经常有军队在此操练,按理说,猛虎的智商不低,一般不会进入这片区域。 那就是说,这头猛虎,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三皇子抢先道: “陛下,这里地势偏东侧,理应由左屯卫负责!” 左屯卫大将军不干了, “陛下,猛虎入了尚林苑,自然会四处流窜,岂能以此为由?末将是有罪,但不甘独领!” 元鼎帝眯起眼, “朕问的是为何有猛虎,不是让你们在此推卸责任!” 三皇子又道: “陛下,儿臣说得正是此事,儿臣怀疑,猛虎就是左屯卫那边放过来的。罗大将军所言并不正确,尚林苑外围有大军防守,猛虎自然会畏惧警惕,出于本能,它并不会乱窜,只会在某一片区域内伺机而动,不然它早就被发现了。” 盛老爷子插了一句, “三殿下对于猛虎的习性,倒是颇为熟悉的样子,这是经常面对猛虎吗?” 三皇子脸色一变,这话对他的影射之意,别人都听得出来啊! “盛将军!猛虎也不是稀罕之物,了解它的一些习性,并不难办到!” 他辩解了一句,又觉得这是多此一举,继续道: “陛下,要说猛虎从哪里来,尚林苑外围的这处山脉一直往东,就有一处镜湖别庄,这处庄园正是昭安县主所有。儿臣怀疑,猛虎是从此处放入。” 棉娘一听,那个气啊,好你个三瘪子,姐没惹你,你却倒咬一口是吧? 盛老爷子断然道: “陛下,镜湖别庄乃杜夫人不久前才赠送给昭安县主,如何能做出这种事来?” 三皇子一脸无所谓, “我只是怀疑而已,盛将军这般激动做什么?” 盛老爷子眼底有如寒冰, “末将前些天在郊外查到一辆大车,上面有一大件货物,却被蒙得紧紧的,经询问得知,货主正是三殿下。那件货,该不会就是猛虎吧?” 三皇子脸色一变, “那件事,我不是说过了么,那只是一件大型雕刻而已!” 盛老爷子略带讥诮, “末将只是怀疑而已,殿下激动什么?况且那件货物被遮盖得严严实实,末将有理由怀疑。” 元鼎帝脸色阴沉, “既然怀疑,为何不查?” 盛老爷子拱手, “三殿下不让查。” 元鼎帝的目光如刀,射向三皇子, “左右屯卫,皆有检查往来可疑之物的权利,你为何不让查?” 三皇子嘴巴泛苦, 规定是规定,社会是社会啊! 他堂堂皇子,右屯卫大将军,岂会甘心让一个左屯卫左将军把自己的货查了?那他的脸面何在?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疏忽,现在简直能要命啊! 一时之间,他的额头起了细密的汗珠。 宋兴宁眼见不妙,壮起胆子跪下道: “陛下!那件雕刻,由于当时刚刷上生漆,不宜暴露在风中,故而三殿下才不想打开查看,并非有意隐瞒什么。此次猛虎事件,可能也并非有人故意如此,猛虎这等凶兽,何人能轻易驾驭?且让它恰好对陛下不利?所以小民认为,这只是一场意外,请陛下宽心。” 众人听了,不少人皆默默点头。 确实,有谁能轻松控制猛虎?并且还有能力让它正好对付皇上? 这不啻于天方夜谭。 就连元鼎帝也皱起眉头,难道这真是一场意外? 却见人群中又走出一人,正是昭安县主,阮棉娘。 这些人敢惹她,她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你说是意外? 姐偏要说不是! 反正这次事件,跟她们盛家肯定没关系,那就敞开了说。 “陛下,莫要被他欺骗了!猛虎确实不易驾驭,却能被引导。若非如此,它怎么会恰好在陛下行经之地?又怎么会在陛下撤退时,一直追在后面,而不去追别人?” 元鼎帝被惊醒, “不错!若非有人故意,这两点都无法解释!” 宋兴宁的额头瞬间也见了汗,急忙辩解道: “陛下,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和怀疑,可现实中不乏巧合,这不能作为依据啊!这次的事件,很可能就是巧合罢了。” 元鼎帝有些踌躇了。 却听棉娘又道: “你是说,这两点都是巧合吗?哪有一个巧合接着一个巧合的?” 宋兴宁气急, “那你说,这怎么解释?” 棉娘心中冷笑,姓宋的虽然聪明,但到底见识差一点。 “第一,陛下的行经路线,是可以推测出来的。敢问陛下,您每次狩猎,改变路线的时候多吗?” 元鼎帝脸色微变, “那一段路,朕从未改变!” 因为那是行营通向尚林苑深处的最宽的一条大路,林子越深,猎物自然会越多,有意往深处狩猎的臣子们一般会让皇上先行,他们再跟在后面,到地头后然后再散开,这样不会抢了皇上的猎物。 而作为皇上,他当然不会一开始就拐进旁边的小路,去追击猎物,一向都是策马奔到深处。 这是个小细节,是下意识的行为,他自己都不会在意,但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自然就很容易记住这一点。 棉娘心中更有底了,继续道: “再说第二点。可能有很多人不知道,老虎是很记仇的!它的记忆力,可以长达数年之久!若是之前有人扮作陛下,打伤惹怒了猛虎,或者是偷走了他的幼崽,那它自然会记住这个面相,下次碰到,它就会紧追不放。” 按理说,能让猛虎记仇,很少有人够这个资格,它的仇通常在当时就报了。但恰好盛三郎就有这个资格,猛虎的这个特性还是他说给她听的。 众人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真如此,这岂不是说,有人处心积虑,存心要加害皇上? 元鼎帝感到脊背发凉,仔细想想,抛开巧合一说的话,这应该是最大的可能了。 “昭安县主见闻广博,聪慧过人,果然不枉朕的赐封!你的推测非常合理,朕估摸着就是这么回事了。” 跪着的几人,纷纷把目光投向盛老爷子。 能得元鼎帝如此称赞,那老爷子多半不会受到太大的责罚了。 第208章 三皇子被怀疑了 其余众臣,也觉得这番话非常有道理,如果都以巧合来解释,那太牵强了。 既然这样,那十有八九,是真的有人费尽心思,弄来了一头猛虎,想暗害皇上! 那这个人是谁呢? 现在是没有证据,但如果凭猜测的话,这其实一点都不难,皇上若是出了意外,对谁最有利呢? 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三皇子。 三皇子差点打个冷颤。 却听宋兴宁道: “如你这样说,你对猛虎既然这般了解,那最大的嫌疑人,岂不就是你了?” 这厮果然阴险狡诈。 棉娘不屑道: “你想转移视线,未免小看了他人。我有这么愚蠢,自己暴露自己吗?而且我是第一次参加狩猎,对陛下的喜好路线全然不知,我做得到这种事吗?况且,我盛家是最不希望陛下出事的,这几乎是众所周知了。” 宋兴宁立刻道: “这话人人皆可说!三殿下对陛下也是至诚至孝,希望陛下寿比南山。而且作为人子,他又怎会希望陛下出事?” 这种官面话人人都知道很假,但棉娘却不能反驳。 她冷笑道: “我好像并没说,三殿下值得怀疑吧?我只是说明这件事的蹊跷之处,你这么上赶着解释做什么?” 宋兴宁差点气歪鼻子, 你是没说,可我正帮着三殿下解围呢,你这么一解释,不就是在影射嫌疑人是三皇子吗? “你说得再好,但是跟三殿下没有关系……” 话没说完,他醒悟过来,不对,此时要三皇子本人申明才行,他哪能代替三皇子这样说?这简直是毫无证据的强行辩解。 他连忙冲三皇子使眼色。 三皇子也不是笨人,意会到了,赶紧道: “陛下,这事不是儿臣做的啊!儿臣只喜欢直来直去,哪里会懂这些?” 棉娘差点笑了, 你不喜欢,不代表你不会用啊,大家又不是小孩,还凭个人喜恶做事吗? 还说什么不懂,你不懂,有人懂啊,你手下难道还会缺能人么? 所以这根本就是一句废话。 元鼎帝沉着脸,没有作声,因为他也怀疑。 正如之前所说,有些事情,其实不需要刨根问底,你只要知道,这件事发生后会是什么结果,就够了。 目前来说,正是三皇子最为可疑。 就在这时,又一人走了出来,却是五皇子。 他开口道: “陛下,儿臣觉得,三皇兄有必要作进一步解释!这次狩猎活动意义重大,龚王妃却没来参加。儿臣怀疑,三皇兄与兵部尚书必定是早就知道了会发生意外,所以才没让龚王妃参加。” 三皇子的龚王妃,正是兵部尚书的女儿。 也正因为有这层关系,三皇子的势力才为最大,力压其它皇子。 棉娘和盛老爷子,嘴角都噙起微笑。 果然是墙倒众人推呀。 龚尚书慌忙道: “陛下,这只是意外,不能作此推论啊!” 三皇子也急了, “龚王妃只是面部有疾,羞于见人,所以才没来。这件事,好多人都知晓,连昭安县主都是知道的,望陛下明察!” 棉娘心中呵呵两声, 居然还想请姐为你作证,你只怕是急昏了头了。 那姐就勉为其难,证明一下好了。 “陛下,龚王妃前两天是来找过妾身,当时确实也有不少人在场,不过,她是蒙着面纱,不肯示人,更不愿让人查看,所以她面部究竟怎样,妾身不得而知。” 五皇子接口道: “原来并没人能够证实,难道是假装有疾?其实不管是真是假,这都巧的很啊!这么多巧合都发生在今天,岂不是怪事?” 三皇子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宋兴宁道: “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说明是有人搞鬼!但必定不是三殿下,因为这太明显了,在下觉得,有人想嫁祸给三殿下。” 五皇子冷笑, “明显?哪里明显了?如果不是昭安县主的解释,有人会想到吗?依我看,你们这是想以自己的过失,来掩盖自己的纰漏,妄想蒙混过关!你以为就你们聪明吗?强行掰扯一下,就能让人相信?” 元鼎帝感觉有些头疼,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拖下去了,阻止了他们继续纠缠,下令御史台和刑部共同调查此次事件,同时罢免兵部尚书的职务,并不得离京,待查明事情真相后,再作定夺。 左屯卫罗大将军,则被罚俸一年。 龚尚书如丧考妣,一下瘫坐在地上。 十年寒窗,二十多年耕耘,一朝成空! 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三皇子的脸色也黑如锅底,也就是他的身份,让他暂时没事,可不代表以后也没事,没听两部还要继续调查嘛。 元鼎帝自然不会理他们,又召来游方元,夸赞其勇猛,打算擢用其为武将,但被游方元拒绝了。 “谢陛下隆恩。只是在下家族皆患有痼疾奇症,年不过卅,必定命殒,在下同样是朝不保夕,所以不能担此重任,请陛下明察。” 棉娘觉得游方元太大胆了,竟敢欺骗皇上。 不过他已经恢复的事,只有她们少数几人知道,没人会揭穿他就是了。 至于以后会不会穿帮? 咳咳,老皇帝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去,还是未知呢。就算到时候要对质,她们也可以推说不确定啊。 当然,游方元会这么说,意思就是想继续留在盛家了,她也很感激。 元鼎帝惊奇, “世上竟有如此奇症?” 随行御医也惊道, “原来你就是湖州的游家之人?” 游方元点头, “正是。老先生知道我游家么?” 御医叹道: “如此奇症,天下少有,老朽行医数十载,岂有不知?以前也有人遇到过你们家族的人,老朽还曾参与一同研究过呢,可惜都瞧不出问题来。可叹公子如此年轻有为,却竟然是身在游家,唉!” 没想到游方元还如此出名,就是出名的对象有些不对。 元鼎帝也叹一口气, “真是天妒英才也!” 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元鼎帝最后赐给了游方元宝剑一柄,良驹一匹,白银千两。 宝剑怎样,因为现场不能拔出来看,棉娘不清楚,但马是真的好马,毛色光亮,身躯矫健,一点不比三皇子之前用来比赛的马差了。 第209章 挑拨 出了这档子事,狩猎活动只能草草终止了。 老皇帝摆驾回宫了,棉娘却带着游方元,把三皇子拦下了。 “三殿下,我还得恭喜你一声,收得如此好一条走狗。只是你大概不知道,这位姓宋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吧?” 游方元也跟宋兴宁打招呼, “这不是宋公子么?见到好友,怎么笑脸都没有一个呢?哎,你果然是比我强啊,竟然这么快就混到三殿下身边去了,佩服,实在让人佩服!” 棉娘略无语, 她没想到游方元会以这种戏谑的方式,跟差点杀了自己的人打招呼,这是已经看淡了么? 宋兴宁的脸色阴沉无比,哪里会有笑脸。 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这两人。 三皇子心中正不爽的很,本想喝斥的,听到这里心头一动, “怎么,你们认识?” 游方元连连点头, “认识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我们是好友来着,只不过他现在发达了,不认我这个潦倒书生了,更是要拿刀捅我,哎,世态炎凉啊!” 三皇子看了看他一身紧绷的肌肉,嗤笑道: “你是书生?你们是好友?我告诉你们,别在本王面前阴阳怪气,本王没这个闲功夫!” 棉娘助阵, “他们的确是好友,只不过是曾经的,现在有人话都不敢说了,怎么还能是好友呢?三殿下,我来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这是一个随时能向知交好友捅刀子的人,你以后要小心点啊,尤其是睡觉的时候!” 宋兴宁怒道: “殿下,这个姓游的,心胸狭窄,一直嫉妒我学识比他好,让我教他,我当时没空就没理他,他就一直怀恨在心。这个姓阮的,以前一门心思想嫁给我,被我拒绝了!所以她们就一直跟我作对,到处散布我的谣言,殿下千万别上她们的当!” 游方元鼓掌,脸上还带笑, “你果然才思敏捷,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耻,一点没变啊!” 棉娘则瞪大眼睛, 这简直就是老太太靠墙角,背壁无齿啊! “你是怎么做到颠倒黑白,倒打一耙还面不改色的?你上辈子是演戏的吧?你要是去演戏,早就扬名大元国了啊,何必等到今天?” 三皇子看看身边,又看看对面,脸色玩味,嘴里道: “本王何等人,岂会被她俩所骗,她们盛家人,一直与本王作对。本王倒是想劝你们一句,别自不量力!” 宋兴宁的表情由阴转晴,喜道: “殿下英明!这盛家人的确可恶,殿下不用理会她们!” 三皇子点头,两人转身欲走。 棉娘上前一步,又拦住了他们。 “哎,别急着走啊,我还没说完呢!你们不会是心虚,怕人揭老底吧?” 三皇子有些怒了,他正有些心烦, “你还想说什么?阮棉娘,别以为你现在有人撑腰,就能为所欲为了,小心撞到铁板上,头破血流!” 游方元沉声道: “三殿下是在威胁昭安县主吗?” 宋兴宁连忙接口道: “殿下,您有事先走!我来应付她们。” 三皇子一甩袖,走了。 棉娘叹一口气,这挑拨离间的活儿,也不好干呐。 也许她挑的时间不对。 这个三皇子,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都说得这么直白了,他却恍若未闻,她就不相信他没听明白。 算了,别把敌人没气着,自己反倒惹一肚子气。 不过,眼前还有个人没走,可以再努努力。 “姓宋的,听说你把自己的名字都改了,决心够大的,只可惜冤家路窄,改了也没用,你应该蒙上面的,或者戴个面具,比如狗头那样的,起码能瞒住其他人。” 宋兴宁冷声道: “我改不改名字,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在七里镇用假名,防止熟人听到后尴尬,到了京城后就又改回来了。他现在已经是堂堂举人老爷了,岂能一直隐姓埋名?原想着自己跑这么远了,臭名声应该传不到这里来,可没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熟人,还是老冤家。 棉娘继续道: “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向我诉苦,说你杀了她。” 宋兴宁脸上的惊骇一闪而过,他努力镇定下来。 “你如果想说笑话,那还是算了,我没功夫听。” 棉娘盯着他, “被你杀的人,我隐约感觉还很熟悉,她跟我应该有较大的关系,这个人会是谁呢?” 宋兴宁的面皮跳动了一下,敷衍道: “谁知道你在胡扯什么。” 棉娘笑笑,这厮果然有鬼! 虽然他隐藏得很好,但她对他太熟悉了。 “不过,接下来你要有麻烦了,因为她说,她不会放过你的!” 宋兴宁扭转身躯,目光望向侧方, “我劝你省点心,又不是小孩子,还玩吓唬人的把戏?” 棉娘叹口气, “哎,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啊!你读了那么多书,难道不知道一句话,叫做恶有恶报?” 宋兴宁面无表情, “我劝你嘴下积德,谁该死了?人各有志而已。” 棉娘点头, “我其实也不想与你多说,又不关我的事,反正自会有人来找你算账的,哦,也有可能是鬼来找你,到时我看戏就成了。” 有个问题她还没想通,以宋兴宁的尿性,他肯定不会放过张成凤,现在她察颜观色,心中也更加肯定这一点。但问题是,现在不见宋婆子,而张成凤已经到京城了。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但有一点应该可以肯定,那就是张成凤来京,肯定会来找宋兴宁的。 她现在乱说一通,纯粹是不想让这家伙好过罢了。 话已说完,她便带盛家人离开了,留下一脸阴晴不定的宋兴宁。 不过棉娘并没能走多远,她被另一个人拦住了。 这真是,人拦人,人复拦人。 来人却是左屯卫罗大将军,他不是来找麻烦的,是来感谢棉娘和游方元的。 正是因为棉娘的一番解释,和游方元的出手相救,才让元鼎帝对他网开了一面,只罚了一年薪,盛老爷子更是啥事也没有。 虽然人家的目的不是为了帮助他,但他必须感恩。 棉娘有些感叹,瞧瞧人家,大将军格局就是大一些啊。 不像她,拦了别人几回,只知道给别人上眼药。 …… 第210章 谁干的? 回到家,三妹嚷嚷,这次活动声势是比较浩大,只可惜虎头蛇尾,美中不足,她没玩够。 五郎则撇撇嘴,能玩就不错了,想想普通老百姓过得什么生活? 人贵知足。 棉娘感叹,盛老爷子算是把五郎教好了。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 她还特意跟童学聊了聊,这孩子爹娘都不在身边,担心他抑郁想不开。 不过盛家人都是善良的,没人故意针对他,五郎和三妹平时跟他都是一起学习和玩耍的,他今天也开心的很,她担心的情况一直没有出现。 棉娘寻思,经过这次事件,她们与三皇子的矛盾算是彻底公开了,接下来,得加紧掀翻三皇子才行。 老爷子忙了几个月,她也没怎么问,也不知道成果如何。 就在这时,隔壁的曾庆过来了,询问狩猎活动的细节。 众人也没瞒他,七嘴八舌,将过程讲了一遍。 曾庆听完,也是颇为感慨。 说道这是扳倒三皇子的一个好机会啊,盛老爷子就是太过讲究,导致进展缓慢。 当然,成果应该还是有的。 比如这次的事件,好几个人向皇上请罪,为啥唯独兵部尚书倒了大霉? 可能就是皇上听到了一些消息,觉得三皇子不是太子的合适人选,所以拿下兵部尚书,以削弱三皇子的势力。 这个,棉娘就不得而知了,也不知道曾庆说得对不对。 曾庆又问棉娘,他能不能与游方元合作一下,给三皇子找点麻烦? 棉娘想起那天夜里,这位收割人头的战果,心里对他的评价也是比较高的,做事靠谱,便让他与游方元直接商量。 游方元又不是她的仆人,她哪能帮他作主,相信游方元也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过了一会,盛老爷子差事交待完毕,回来了。 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许多。 几人又聊起那只猛虎,到底是怎么回事。 棉娘当时并不是信口胡说,也不是非要跟三皇子过不去,她的确是认为,这头猛虎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而且进行过简单诱导。 按说三皇子的嫌疑最大,不过嘛,这其中有些疑问之处。 若真是他干的,他就不怕暴露吗? 游方元却道, “现在他不是没暴露吗?就算是要查,只要找不到证据,他照样没事。” 老爷子也有些疑虑。 “利用猛虎刺杀皇上,哪怕是经过了诱导,这其中的变数还是太大了,三皇子犯得上如此冒险吗?只要有个差错,猛虎就危及不到皇上,这般冒险划得来吗?” 曾庆却有不同意见, “可万一他成功了,那收获可就顶天了!我想好多人都会认为,值得冒险一试。” 游方元笑道, “说得是,就算猛虎咬不死皇上,能吓到也是好的呀!老皇帝年纪那么大了,受了惊吓,搞不好就一蹶不振,或者干脆呜呼哀哉了,那效果岂不一样?” 这么一说的话,好像的确值得冒险? “可是,他如果真的想这么做的话,那龚王妃何必留在家里?这岂不是给人以口实吗?如果真要避开危险,那多的是其它办法。” 老爷子仍然觉得有问题。 曾庆干脆道: “如果不是他,那就是其他皇子了,不大可能是别人,在尚林苑,别人没那个能力。” 老爷子沉吟道: “那样的话,那这个人岂不是在帮三皇子的忙?对他自己没好处吧?” 曾庆不假思索道: “有好处哇,若是成功了,他肯定另有打算。若是失败,就算是嫁祸给三皇子了,把最大的对手三皇子打倒,他同样也是成功了。” 游方元道: “五皇子和六皇子的关系如何?他们如果联手呢?把三皇子搞下去,他们再竞争,这其实也是一个好办法。” 盛老爷子苦笑, “唉,真要照你们这么说,那关系如何就不是问题了,只要两人谈妥条件,就可以这么干了。” 在一边旁听一直没有说话的五郎说了一句, “他们兄弟关系这般冷漠无情吗?算计嫁祸没有丝毫顾忌?” 盛老爷子再次苦笑,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帝王之家的亲情,的确比一般家族要冷淡的多,尤其涉及到皇位之争,那更是称得上残酷啊!” 五郎皱眉, “兄弟情都没了,那有什么意思?就为了权力?坐上皇位,然后孤芳自赏吗?” 曾庆笑道: “五郎你还小,不懂得权力的好处。就为了这个,就足以让他们拼命!” 五郎摇头, “我不知道权力的好处,但世上应该不止权力,可以让人热衷和痴迷。为了权力而抛弃其它,我不觉得有什么好。” 游方元叹道: “你说的没错,但权力却最让人痴迷啊!古往今来,那些皇子皇孙们,有几人能勘破?不争不抢的,那都是完全没希望的,但凡有一点机会,他们都要去争一争的。” 五郎沉默。 自从他懂事后,老爷子说话做事基本上都没避着他,只要不涉及到杀身之祸,都会让他听一听,看一看。 但这样的事,他难以理解,也无法认同。 棉娘也颇有感慨, “我觉得吧,根本原因是皇帝的权力太大了点,诱惑太大,才导致兄弟阋墙,反目成仇,几乎能让人疯狂,这不合理。” 老爷子叹一口气, “这种话可千万莫往外说,这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 过了几天,杜夫人征询阮氏的意见。 她原本是打算,带着阮氏母子去边城,随便弄点活儿干。大军需要的物资很多,什么粮食、柴火、衣物、武器及其部件、帐篷、挖掘工具,等等,某些环节是需要军队以外的人来处理的。就拿衣裳来说,破了洞需要补一下,这个量还非常大,可以交给阮氏去打理,联系裁缝铺子什么的,都不用自己动手,既轻松也挣钱。 张成龙去那里,也可以练功夫,学打仗。 但阮氏不想去。 棉娘让她在镜湖别庄负责长工们每日的伙食采购,也挺好的。庄园里有一辆专门用来做杂活的骡车,她每天坐着去市集一趟,赶车搬货都不需要她动手,自有伙计帮忙,她只需要挑选货物,拿钱付账就行了。 一天只需要跑一趟,剩下的时间,都是休息时间。她可以随便去哪里,甚至可以睡大觉都没人管,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意不好了,连做饭都有专门的人做! 这种神仙日子,她已经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做人要知足,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 第211章 为什么这般捉弄我 至于张成龙,心思倒是比他娘还复杂一些。 不是那种复杂,是想得多一些。 因为盛三妹得知他也来京城后,很高兴地经常来看望他。嗯,就是看望的方式让张成龙不太满意。 他不喜欢的一点就是,三妹居然还记得要教育他,稍有不对,就对他饱以老拳,但他是个执拗性子,并不会轻易服输,所以两人经常打成一块。 他是男子汉,他觉得自己要是跑去边城,岂不是说明他怕了她? 那万万不行! 他现在每天跟着护卫们一起练功夫,觉得也蛮不错,每天都有进步,他认为自己迟早有一天,能打败盛三妹这个讨人嫌! 棉娘察觉到张成龙这个人,已经改变了很多,没有以前那么吊儿郎当混不吝了,看样子,三妹的拳头教育还是很管用的。当然,还有盛三郎的一份功劳。 这让她放心许多。 只不过,张成龙要实现打败三妹的这个愿望,估计够呛的。但是吧,她不能打击他的信心,就由他去吧。 两人都不愿去边城,杜夫人也只好作罢了。 便向棉娘提出告别。 她来京城,本来就是代替夫君为老皇帝祝寿的,这都过去几个月了,她早就该回去了。 临行前,与棉娘说了一大堆话,她的父亲和两个哥哥,镇守边关暂时不能离开,这次老皇帝大寿都没来呢,以后有机会了一定会来看她的。让棉娘有机会也去那边看看,他们见到她一定会非常高兴。 这个棉娘也信,因为他们得知消息后,已经专门派人,送来了好多礼物给她,其中还有一辆大马车,车身谈不上豪华,但够大,够结实,全是硬木制成的,寻常刀剑都刺不穿的那种! 这是担心她再次遇难么? 杜夫人还劝她,不要怪罪她父亲,她父亲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不得不委屈自己的女儿,论心疼,他同样是心疼的,只不过他是男子,更是守护一方的大元帅,为了众多百姓,为了家国不遭荼毒,他不得不如此做。 棉娘其实没有什么怨恨。 在这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孤儿,怨恨谁去? 现在知道了,她的处境已经好起来了,也有了一定的眼光,能够理解他的做法。 伟大的人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他们能委屈自己,成全他人啊。 天下苦难的人多了去,她并不算最惨的。 她这也算是为大元国做贡献了。 说了半天,在鲁叔的一再催促下,最后两人不得不挥泪告别。 …… 张成凤到了京城后,遇到的最大问题是住宿。 刚开始她不清楚情况,在别人屋檐下睡过,在桥洞下睡过,后来知道了一种鸡毛房,才算是有了睡觉的地方。 鸡毛房跟鸡毛村没有半点关系,它是由京城的一些商人出资修建的,专门用于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在夜晚住宿。 就只是住宿。 房屋用晒干的土砖砌成,前后有门,里面墙壁两侧分别是一溜通铺,同样是用土砖堆砌。 来这里住宿的人一般不会有被褥之类的东西,为了保暖,商人们就在里面铺上好多鸡毛,帮助夜里御寒,所以被称作鸡毛房。 保暖效果马马虎虎,问题是鸡毛多了,睡在里面,气味比较上头。 但它便宜。 在这里住宿,一晚只需要五文钱,算是非常难得了。 至于吃饭,张成凤尽量节省。 从老家出发时,身上有二十四两银子多点,但路上没法节省,特别是住,晚上要是不住店宿在野外,那是非常危险的。 再加上吃饭,还要喂骡子,到了京城后,就只有十六两银子了。 她现在很后悔,应该一进城就把骡子卖了的,但她没卖,晚上睡桥洞下时,第二天早上原本拴好的骡子不见了。 虽然她身上还有十几两,但没有收入,能撑多久呢? 鸡毛房也不是那么好待的,晚上人多口杂,她一个女的不方便,心里也膈应。 宋兴宁在哪里,她一直找不到人。 都说应该在贡院,可门子说没这个人,也不让她进去找。 打听到附近的私塾,也是没有。 这段时间,倒是让她见识到了京城的一些不凡之处。 乡下见不到的马,在这里随处可见。 豪门权贵们出行,是前呼后拥,骑马的坐马车的坐轿子的,比比皆是。他们吃饭也都是呼朋唤友,上高楼,听小曲,高谈阔论,把酒言欢。 那些跟着的妇人小姐们,一个个也是面容精致,雍容华贵,盛气高傲。 真是让人羡慕啊! 她咽下的口水,都是酸的。 如果把该死的宋兴宁,换作另一个人,她也极有可能是这些人的一份子的!她同样可以上楼听曲,盛气凌人,把店小二唤来唤去! 而现在,她只能干看着,只能羡慕。别说这样的生活了,她现在生活都艰难,日子过得灰头土脸,哪天银子花完了,她就该去讨米了。然后在某一天,病倒或者是饿倒在地,再也起不来,无声无息地离开人世。 这就是她今后的归宿,一眼可见。 每每想起此节,她就恨得咬牙切齿,眼睛都红了。 既然如此,她还拼命节省做什么? 这天她一咬牙,跟着一伙人进了酒楼,也想感受一下有钱人的生活,到底是个怎样的享受法。 那伙人去了楼上,她不敢上,就在楼下。 这里的东西果然贵得让人吃惊,她只点了一样,就不敢继续点了。 却听到楼上那伙人正在谈论元鼎帝刚举办了一场狩猎活动,还提到了昭安县主大出风头什么的。 昭安县主? 张成凤觉得有些耳熟,猛然想起,阮氏好像也提过这几个字? 她找到掌柜,想打听一下具体情况。 掌柜的把她上下打量一番,不以为然道: “你打听昭安县主做什么?那可是大元帅的女儿,是可以跟皇上直接对话的,我劝你安份一点,别想些不该想的。” 张成凤又气又怒,却不敢发火,一狠心,掏出五文钱来,拍在柜台上。 “我就问一句话,可以吧?” 掌柜的嗤笑一声,“您还是拿好,别弄丢喽!”然后继续拨他的算盘。 张成凤气得咬牙,再次掏出五文钱, “这总可以了吧?” 掌柜叹口气,想想就是一句话,应该不会惹祸上身,便告诉了她,昭安县主姓阮,据说是盛家的媳妇。 张成凤听完,瞠目结舌,这不就是阮棉娘吗? 阮氏之前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丢了千两白银! 肠子都要悔青了! 当初要不是她一意孤行,非要与阮棉娘换嫁,如今昭安县主,可能就是她了啊! 老天爷啊! 你为什么这般捉弄我啊! 张成凤失魂落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酒楼的。 …… 第212章 张成凤来访 几天后,阮棉娘得知了一个消息。 三皇子不是曾说,运送过一个大型雕刻嘛,御史台和刑部要追查当初运送雕刻的人。三皇子也很配合,把人交出来了,让他去配合调查,结果,这人半路上却被杀了! 这一下,御史台和刑部都很愤怒,认为三皇子表面上称会配合,实际上是来了个杀人灭口。 三皇子大呼冤枉,他若要杀人灭口,哪里会等到现在? 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相信他。 棉娘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曾庆和游方元。 找来游方元一问,果然就是他俩做的! 她有些埋怨,这种事可是很危险的,应该通知家里人一声的。 游方元却说道: “棉娘,你与老爷子差不多,就是心肠太软了!三皇子已经是我们的仇敌了,现在老皇帝在怀疑他,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趁他病要他命,把他彻底打倒!难道还等他哪天翻了身,喘过气来,再次威胁盛家吗?” 呃。 老爷子仁义,手段自然不会激进。 至于她自己,心肠软吗? “我没反对你们,只是要小心点,若是露出马脚来,那就有大麻烦了。” 游方元哂然一笑, “你放心,怎么会露马脚,都是看好了的。真要遇到拿不准的事,肯定会拿出来商量的。” 棉娘这才放心点头。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有人找她。 棉娘万万没想到的是,来人竟然是张成凤。 这让她百般不解,张成凤居然会来找她,想要做什么? 张成凤是先找到盛家,经人指点后,才找来这处庄园的。 她也万万想不到,阮棉娘竟然已经拥有了一整座庄园! 不说别的,连房子都是一整个院落,屋子足有二十多间! 而自己,只能睡鸡毛屋。 这让她的眼珠子都红了,也不知是嫉妒,还是因为委屈。 棉娘在最外面的一个客堂接见了她,都没让阮氏母子知晓,担心她弄出一些幺蛾子。 “阮棉娘,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让给你的,你明白吗?” 张成凤的第一句话,就把棉娘震惊了。 看样子,这真是来找茬的啊! “我还真不明白。” 她淡淡道。 看着眼前的张成凤,她差点认不出来了,不到一年,瘦了太多,面相也老了许多。这样的人,她已经生不出与之争辩的欲望了。 “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当初我把盛家让给了你,你会有今天吗?这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没有我,你还是啥也不是,还是个乡野村妇,每天要发愁吃什么!” 张成凤显得很激动,手舞足蹈的,语气也狠厉。 棉娘没被她影响情绪,反而点点头, “你说得没错,我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啊!不过很可惜,我不会感激你,你应该也知道这一点,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或者说,你是来提醒我一声,你有多么的崇高和伟大?” 张成凤有些语塞, 她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的,但她却不吐不快,要是憋在心里,她怕自己要发疯。 “你难道不该感激我吗?你当初若是嫁给了姓宋的,现在只怕连尸骨都没有了!” “哦?” 棉娘听到了话中的意思,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 “难道,那宋兴宁真的想要杀你?结果,没杀成?” 张成凤咬牙,不作声。 棉娘却来了兴趣,继续道: “别想否认。如果宋兴宁是接你享福来了,你不会这般模样,也不会怨气冲天地来找我。我果然没说错吧,宋兴宁这个人,心肠狠毒,绝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以前信誓旦旦的说,他以后一定会中状元,你会做状元娘子。可惜,状元他能不能中还不知道,你却没算到他要杀你!唉,真是太可惜了!听说你在桃花村很能算的,却偏偏没有算到这一点,我都替你感到不值啊!” 张成凤恨得咬牙切齿。 又恨又气又怒。 她真是枉费了重生! 老天爷给了她这么好的机会,她却过得一团糟! 她前世的时候,嫁到盛家,后来盛家散了,她也就背井离乡了,只知道传闻宋兴宁后来中了状元,哪里会知道宋兴宁是这种蛇蝎心肠? “你不该来我这里。” 见到她这般反应,棉娘心中越发笃定,怂恿道, “既然他对你这么狠毒,你该去衙门告他啊!告得他身败名裂,臭不可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阴狠,避之如蛇蝎!这样,才能消解你的心头之恨呐。你来我这里有什么用呢?是没钱了吗?咱们以前怎么也是名义上的姐妹,虽然你从没喊过我一声,但怎么说也是有点缘分,说吧,你要多少?” 张成凤的眼眶红了。 她不是感动,而是愤怒。 虽然她缺钱,但她是不会找她要的,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而且,她以后也不需要钱了。 至于宋兴宁,什么身败名裂,那根本解不了她的恨意,她要他死! 什么状元娘子,既然今世永远得不到了,那还抱什么期望呢? 没有了任何希望,那最解恨的,自然就是同等报复了。 “不用你虚情假意。我去找他!” 张成凤给自己勉强找了个台阶,扭头就走。 棉娘对她的反应比较满意,不过她觉得还有个小问题。 “哎等等,你知道宋兴宁在哪里吗?” 张成凤回头,这个问题困扰她好几天了,难道这个死女人知道? 棉娘直接道: “他现在可得意了,已经入了三皇子的眼,住进了三皇子的府邸。你要是在外面瞎找,这辈子都难找到。” 张成凤大感意外,姓宋的竟然混得这么好了,难怪她找不到! 他在皇子府中吃香的喝辣的享福,而自己却每晚睡在鸡毛房里闻臊味,烧饼都要省着吃! 眼前这个死女人也是,混得也这么好,自己千辛万苦不得而知的事,她嘴里随便就说出来了。 都该死啊! “我恐怕见不到他的人,你能帮我个忙,把他约出来吗?” 张成凤难得的说了这样一句软话。 棉娘痛快的答应了。 “这没问题。不过,你得告诉我一些基本情况,不然我怕对你不利。比如我该以什么借口让他出来,能不能就说,是你要找他?” 张成凤下意识道: “不能说我。” 要是让宋兴宁知道自己还活着,那他能老实出来吗? 多半是不会的。 就算他出来,恐怕也会是想办法对付自己,杀了自己灭口,这对自己很不利。 现在宋兴宁在明,她在暗,这本来是她的优势。 第213章 张成凤的阴谋 棉娘见她这般反应,愈发感兴趣起来,试探着问道: “那,我要怎么说呢?对了,他老娘宋婆子怎么没来京城,你们路上出意外了?” 说实话,张成凤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情,每每想起,还是感到心悸不已。那个杀手毫无预兆的,突然一刀就砍在了宋婆子的脖子上,让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就算以前村子里遭贼,那些贼人也没这么凶残的,这绝对是个杀人无数的歹徒! 杀人不眨眼,大概就是指的这种人了。 “宋婆子,哼哼,她命不好,被人杀死了!” 张成凤感觉到一阵快意,若是让宋兴宁知道,自己请的杀手砍死了自己的老娘,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那一定很有趣吧? 她突然有些期待起来。 棉娘有些意外, “哦?宋婆子被人杀死了,你竟然没事?” 张成凤不想跟她说太多,含糊道: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反正她是死了,跟杀她的人同归于尽了,我当然就没事了。” 同归于尽? 棉娘记得,前世宋兴宁请的那个杀手,凶狠残忍,两刀就把她砍了。 这一世,宋兴宁请的杀手有可能不是同一人,但也绝对不会太差。 宋婆子一个老婆子,会比她厉害?竟然能跟一个杀手同归于尽? 这她是不信的。 但事实是,现在确实只有张成凤一个人,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京城。 看样子,这张成凤还有点手段啊! 虽然她以前提醒过她,但她能够在杀了杀手后全身而退,一般人还真做不到的。 棉娘心中有数了,便道: “你的意思是说,宋兴宁还不知道自己的老娘死了,是吧?那行,我就说他老娘来找他,这样他应该就出来了。嗯,还有个小问题,你要把他约到哪里呢?” 张成凤说了一个地址,然后扭头就走。 哎,真没礼貌!棉娘看着她走远。 …… 第二天,张成凤准备妥当后,提前躲在了一棵大树上,静等着宋兴宁的到来。 这里就是她住宿的鸡毛屋的外面,她找不到更合适的地点藏身,只有这棵大树还行,虽然离着大门有些远,但勉强凑合了。 至于为什么要躲起来? 因为她要弄一场好戏出来! 她的眼里满是仇恨的光,就算是待在树上枯等,她也无所谓。 她昨天给棉娘报的地址,就是这里。鸡毛房在白天是没人看管的,因为不需要看管,只有到了傍晚,才有人来收钱。 果然,到了时间后,她就看到一男一女往这里走来了。 虽然看不清面相,但那个男的,她一眼就认出是宋兴宁! 她对他太熟悉了。 自从成亲后,她曾无数次看着宋兴宁走路的样子,比任何为人妻的都要看得勤便,幻想着这人以后就是状元,她以后就是状元娘子了,那不得好好看看? 再一次见到这人,她的双眼像要冒出火来,死死地盯着他,一直看到这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鸡毛屋。 她立刻下了树,跑到大门前,取出一把铁锁来,将大门锁上了。 这是她昨天专门买的锁,就是为了现在。 宋兴宁该死,这个阮棉娘她也不想放过! 什么昭安县主,竟然与一个有妇之夫私会,这消息得多么吸引人? 然后,她仰头扯起嗓子大喊: “快来人……” 第三个字还没喊出去,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脸。 张成凤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警觉道: “你是谁?” 问过之后,她发现这人似乎有点眼熟,这不就是昨天一直待在棉娘身后的那个丫环吗? 来人正是盛竹。 她看了一眼大门上的锁,似乎明白了什么,反手一掏,“嗖”的一声,一把短剑就架在了张成凤的脖子上,沉声道: “还想耍花样!就你这种人,还想害我家主母?识相的,把门开了,赶快进去!要不然,我现在就捅你一剑,想必主母也不会怪罪!” 张成凤感觉到了对方不好惹,只得不甘不愿地掏出钥匙。 等她开了门,盛竹一把夺过她的钥匙,将她踹了进去,然后如法炮制,锁上了大门。 她很想给她一剑,这人太阴险了,但主母的吩咐要紧,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来好了。 被反锁在屋里,张成凤也没慌,她只是有点奇怪,难道这个丫环不管阮棉娘了? 等她走了一会,看到前方只有宋兴宁一个人时,她才明白过来。 原来阮棉娘那个死女人,并没有亲自来! 来的只是这个丫环,却在她没留意的时候,就退出去了。 该死! 让那个死女人逃过了一劫! 她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人家已经是今非昔比了,有些事情已经用不着亲自动手了。 这份心思她立刻就顾不上了,因为她已经看清了眼前之人的脸。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令她痴迷而又痛恨的面孔,她从牙齿缝里蹦出了几个字: “姓宋的,没想到吧?” …… 屋外,盛竹迅速地离开了此地。 主母说过,这两人可能会闹出大风波,她得避开,免得惹麻烦上身。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被锁在屋内,这完全是出于她的警觉心。 她进屋后,没有发现张成凤的人,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个对仇敌恨之入骨的人,关键时刻怎么可能不会在屋里等着,反而在外面瞎晃? 盛竹曾几次在青楼中逃出来,其机警是不用多说的,她并没有继续走到屋子深处察个究竟,便迅速退了出来,然后便看到了正在下树的张成凤。 这人如此鬼鬼祟祟,肯定有问题! 于是她便闪身躲在了墙后。 接下来的情况就不用多说了。 而屋内的宋兴宁,完全是另一番心思。 他之前在三皇子府邸中,听到有人来报,说他老家有人来找他。 他立刻就出去了。 因为他一直在等这个消息,甚至等得有些心焦了,算算日子,应该早就到了的,不知为何现在才到。 等他出了门,才发现找他的是一个女子,头戴帷帽,将脸遮住了大半,他好像不认识对方,不过他猜应该挺标致。 这女子告诉他,他老家来了个人,自称是他母亲,但是病倒了,托她找人,她辗转才找到这里。 宋兴宁恍然,原来是病了,怪不得推迟了。 第214章 你还我命来 他连忙跟着来人走。 走了几步,他才想起一个问题,便问道: “这位姑娘,只有我母亲一个人吗?她身边还有其他人没?” 盛竹道: “我看见的就她一个人,至于她身边有没其他人,我并不知道。” 棉娘已经把大致情况告诉了她,怎么应对也说了。 宋兴宁有些踌躇起来。 一个人,那他请的杀手呢? 张成凤那头猪没来,应该是杀手得手了,可是为什么不见他的人? 哦,是了,有可能是那杀手不想公开露面,隐藏起来了。 但是也不对啊,那杀手完全可以在暗中来找自己啊?自己还欠他一半银子呢! 他为什么没来? 他本来疑心较重,便试探着问道: “姑娘,你不会搞错人吧?真的只有我母亲一个人?” 盛竹不耐烦道: “我只是路过那里,受人所托罢了,哪里会在意其他人?你们不是鸡毛村的人吗?如果不是,那就是我搞错了,你可以转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宋兴宁连忙道歉。 他现在已经不太需要老娘来安置他的生活了,但既然来了,他也不可能放任不管,还是去看看再说。 至于那个杀手,可能是老娘病得太重,或者是周围有危险,他不便离开。 这样一想,就说得通了。 等他看到几座长长的鸡毛房,他的心又放回了一些。 他来京城有段日子了,知道鸡毛房是怎么回事。他家本来就很穷,那老娘住这样的地方完全合情合理。 鸡毛房两边各有一溜通铺,长得很,上面间或堆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破锅破桶,破棉絮,再加上随处可见的鸡毛,臊味和馊味混合在一起,那滋味,难以言说…… 盛竹很快就退出去了,他也没在意。 这气味,实在难闻,若不是没办法,他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他捂上鼻子,继续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察看。 鸡毛是直接堆在土砖上的,其上并没有被单,人要睡觉,直接往上面一躺。要是不嫌弃,这样确实比睡外面保暖得多。 但这些鸡毛实在太多了,加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要分辨出有没人躺在里面,不是一眼就可以看清楚的。 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孔洞,直通外面,这就是窗户了,但它们只有一条大腿的粗细,仅可以用来通风,人要想钻进钻出,是不可能的。 窗户小,自然用不着窗棂,也没有窗户纸,自然也就免去了更换,也不需要修缮,省了很多麻烦。 至于夜晚有冷风吹进来或是有雨点飘进来,谁会在意呢? 有孔洞的地方,就有一束阳光照进来,亮得有些耀眼,至于没照到的地方,由于对比太过强烈,反而显得有些昏暗。 有点可惜的是,那一束束阳光,由于孔径的关系,并不大,且只能照到通铺上方较高处,以至于通铺表面的情景,需要眯眼仔细察看才行。 外面好像传来一声大叫,宋兴宁也没在意,他鼻子要应付气味,眼睛要努力寻找,剩下一只手还要偶尔翻一下鸡毛,没更多的心思再注意其它了。 通铺虽然很长,但他还是找到了底,却并没有发现宋婆子。 难道是那女人搞错了,在另一座屋子里? 前面的门被锁死了,他转身往回走,想要原路返回。 走到一半,却见迎面走来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姓宋的,没想到吧?” 来人冷冷开口道。 宋兴宁惊呆了! 全身瞬间变得僵硬。 一束阳光照在张成凤身上,却只照到了她横生皱纹的额头,眼部以下就像处于阴暗中一样,看着让人发憷。 什么时候,张成凤变成这般模样了? 不对,她应该死了才对啊! 他请的那个人,是机缘巧合下认识的,功夫很不错,对付三五个大汉绰绰有余,怎么可能连一个女人都收拾不了? 可眼前的人,虽然面相较老,可绝对是张成凤,这他还是不会认错的。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了阮棉娘之前说的话,难道眼前这个人,不是人? 想到这里,虽然他从未见过鬼,但也不免心里发慌起来。 “你……” 说了一个字,他感觉咽喉发干,咽了一下口水,继续道, “你是人还是鬼?” 张成凤大怒,这不就是变相承认了,他曾雇人去杀她么? 她就要一巴掌甩过去,但想了想,忍住了,顺势举起双臂,五指张开如爪,直直扣向宋兴宁,同时嘴里压低声音道: “宋兴宁,你还我命来!” 音调拖得长长的,尽量模拟出没有声线变化的幽冥之音。 宋兴宁大骇,快速后退两步,嘴里道: “你别过来!别过来!” 张成凤哪里会听他的,继续逼进,保持相同的腔调继续道: “我死得好惨呐……你还我命来……” 宋兴宁吓得连连后退,但没过一会,他就看出了不对,张成凤走路的姿势并不算僵硬,而且阳光一照,影子清晰可辨,这哪里是鬼的样子? 他抓起铺上的一个破碗,扬手作势,喝道: “你站住!我知道你不是鬼,再往前走,我就不客气了!” 张成凤暗叹口气,这厮果然狡猾。 她放下双臂,从外衣里翻出了一把匕首,举起怒指宋兴宁: “姓宋的,没想到,我还没死吧?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派人杀我!老娘嫁到你们宋家,没过一天好日子,还天天帮你干家务,到头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的心是锅底灰做的吗?还是被狗吃了,根本没有心?!” 宋兴宁再次吓了一跳,连忙丢掉破碗,选了一口破锅抓紧在手里,同时辩解道: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派人杀你?这一定是哪里误会了,你仔细想想,千万别冲动。” “误会?” 张成凤跳起来,握紧匕首刺了过去, “我现在杀了你,也是误会!” 宋兴宁赶忙拿锅抵挡。 “当!”的一声, 锅破成了两半。 这本来就是一口又破又旧的薄铁锅,哪经得起这样折腾。 宋兴宁大骇,连忙后退。 这婆娘不愧是杀猪佬的后代,力气竟然比他还大的样子。 张成凤一击得手,跟着追赶,同时冷声道: “老娘今天就剜开你的心看看,到底是白的还是黑的!” 第215章 张成凤的报复 宋兴宁一边退,一边寻找合适的抵挡之物,嘴里道: “张成凤,我根本就没派什么人,我哪里有钱请得动人做这种事?这肯定是有人想陷害我!你先停下来,你把那天的事好好说一说,就真相大白了。” 这时他已经抓到了一只木桶,这只木桶虽然也很破旧,但用料竟然十分结实,张成凤连捅几次,都没能把它捅破。 张成凤停了手,随口道: “你说真的?” 宋兴宁悄悄舒了一口气, “当然!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而且我一个穷书生,知道去哪里请什么杀手?我要是有请杀手的钱,都够我生活一年半载了,我怎么舍得做这种事?” 张成凤冷笑, “请杀手要多少钱你都清楚,还说没做!” 宋兴宁暗吃一惊,这婆娘今天精明的过分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打个比方,我怎么会清楚这种事?但我猜那肯定不便宜啊,所以才这么说,你不要瞎想。对了,我老娘呢?怎么没见她人?” 张成凤狐疑地看着他,随口扯道: “你娘?你娘与薛老二情投意合,要成亲了,所以她不想来。” 宋兴宁又惊又怒, “这怎么可能!你胡说八道什么?” 宋婆子对薛二,只有鄙视和愤恨,怎么可能与他成亲? 再说了,她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还会与人成亲? “你不信算逑!” 张成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反正就是要让他不好过,至于说了什么,一点不重要。 宋兴宁果然是惊怒无比,一副急躁样。 她继续道: “实话告诉你,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跟你和离!你这个人从头到尾,就没有真心对过我。不管你说的是真也好,是假也好,我不想跟你过了。你知趣点,赶紧写一封和离书吧,我们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宋兴宁又被她的话惊住了, 这个贱女人,竟然主动要跟他和离? 算了,都这时候了,也不要讲什么脸面了,她想和离就和离吧,这样也好。 “你想和离,自然没问题。可是,这里没有纸和笔,我们出去找人借吧。” “你想得美,和离书不写好,休想离开这儿!” 张成凤走到通铺的某一处,从下面掏出了纸和炭笔。 通铺都是用土砖垒起来的,每块土砖之间是有空隙的,她昨天就买好东西,藏在了这里。 她还拿出了一盏带底座的油灯,点上,让周围亮堂了一些。 宋兴宁心里嘀咕,这贱女人原来早就准备好了,刚拿刀要杀他,是要吓唬他一番吧? 他也没心情跟她掰扯了,赶紧写好和离书,离开这里才是正经。 他拨开通铺上的鸡毛,整理出一片稍干净的空地出来,提笔欲写,却听张成凤又道: “哦对了,你还得赔偿我银子才行。我白陪了你这几年,什么都没有得到,你不应该补偿我一下吗?” 宋兴宁眼中泛起怒意,这贱女人是得寸进尺啊! 他咬牙道, “你想要多少?” 张成凤不假思索开口道, “白银一百两。” 宋兴宁愠声道: “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吗?一百两银子我可以买好几个妻妾了,你张成凤比别人金贵些吗!” 张成凤怒冲过去,持匕首使劲一捅! 宋兴宁正躬身提笔,仓促中慌忙一扭身躯,但胳膊上仍然被划破了一道血痕,鲜血沁了出来。 “你这个疯子!” 他捂着胳膊,怒骂了一句。 张成凤冷笑, “别特么废话,你写不写?” 宋兴宁踌躇了一下, “我没钱!” 张成凤瞪眼, “没钱你就写个欠条,就写在书上好了,欠我白银一百两,一个月后如数归还。” 宋兴宁松了口气,继续提笔书写。 这贱女人在京城无根无凭,只要等他出去,还不还钱,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暂且由她嚣张一会。 他几笔飞快写完,递给张成凤。 张成凤接过查看。 她看的很仔细,一动不动,半晌过后,还在盯着看,像是入了迷,看得眼睛通红。 “我可以走了吧?” 宋兴宁小心道。 他的胳膊虽然伤口不深,但也得找人敷药绑上才行。 张成凤吐出一口长气,将和离书收入怀中。 “急什么,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临别前,喝杯离别酒吧!” 说完,她也不管宋兴宁什么反应,又去通铺下掏出了一小壶酒,接着又掏出两个小陶杯子,放在之前宋兴宁整理过的通铺上,倒了两杯,递给宋兴宁一杯。 “我们以交杯酒成亲,以离别酒分手,各喝一杯,从此你我就是路人了!” 张成凤颇为感慨,举杯欲喝,却被宋兴宁拦住了。 “慢着,我受了伤,不宜喝酒,你那杯少一些,不如我们换一换吧!” 张成凤没有说话,将酒杯放在通铺上。 宋兴宁也放下自己的酒杯,端起她那杯。 两人一饮而尽。 “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宋兴宁丢下杯子,希望对方收起那该死的匕首,让开路。 张成凤却诡异一笑, “走?你想走到哪里去?既然来了,你还想走吗?我告诉你,你哪儿也去不了了,就在这里乖乖等死吧!” 宋兴宁脸色一变, “你什么意思?你在酒里下了毒?可我已经跟你换过了!” 张成凤脸色不变,戏谑地看着他, “你这人有多狡诈,我再清楚不过了,你以为我猜不到你会这样做?” 宋兴宁脸色大变,他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么? “你个贱婆娘,真阴毒!你就不怕我不换么?” “怕?我怕什么?我的确没你聪明,但我告诉你,这两杯酒,任你换哪一杯也没用,因为它们都有毒!哈哈,是不是很意外?哈哈哈哈……” 张成凤说到最后,放声大笑起来。 宋兴宁怒道: “你这个恶婆娘,你真是疯了!” 张成凤大笑不已,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不错,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我张成凤决定要嫁给你的那一天,就该疯了啊!你这个该死的禽兽不如的东西,误了我一生,还要杀我,今天你就跟我一起去阎罗殿评个理!你这种恶人,能活到今天已经是老天爷的极大恩赐了!还想活命,你简直是在做梦!” 宋兴宁的怒容却突然消失了,他举起一只袖子,特意放在阳光下给张成凤看。 张成凤虽然几近疯癫,但眼睛还是没问题,她清楚地看到,宋兴宁的袖子里有一大片是湿的。 第216章 张成凤之死 “看到没有?我并没有真的喝进去!你个贱婆娘,自己想死就罢了,还想害我?就凭你一个杀猪佬的后人,还想暗算我一个举人老爷,你简直是在做梦!” 张成凤的笑声戛然而止,咬牙切齿道: “你果然是阴险无比!但今天你是注定逃不掉的,纳命来吧!” 说完,她举起匕首,冲向对方。 宋兴宁赶忙后退,寻找之前的那个破木桶。 张成凤却没有继续追击,她手一扬,打翻了油灯,灯盏里的油泼得到处都是,更要命的是,灯火洒到了满地的鸡毛上。 这些鸡毛,也没人整理,长年累月,堆得较厚实,又干燥又带着皮脂屑,简直就是燃烧的好材料,鸡毛房里很快就燃起了大火! 这一下,宋兴宁真的被吓到亡魂皆冒,下意识喝道: “快扑灭!” 张成凤大笑,反而用匕首将那些火苗挑得到处都是。 “哈哈哈哈,任你宋兴宁奸滑似鬼,也料不到老娘还有这一招吧!哈哈哈,你放心,前门后门都被反锁了,你逃不出去的!你也别急,很快就烧到你了,你老娘已经在九泉下面等你了,你不下去陪她,她可是会把眼望穿的!哈哈哈哈……” 宋兴宁又惊又怒, “我娘死了?她怎么死的?” 张成凤哈哈大笑, “这都是拜你所赐啊!你不是请了杀手么,可惜他没杀死我,却杀死了你老娘!哈哈哈哈,现在想起来,世上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了。枉你自诩聪明,却也没想到会如此吧?这就是报应啊!哈哈,你说你老娘会不会希望你快点下去陪她呢?作为她的好儿子,你难道不应该早点去向她赔罪吗?哈哈哈哈……” 宋兴宁惊愕无比,一时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但此时已经顾不上追问了,他抓住一块破絮拼命摔打,试图灭火,但鸡毛这种东西轻飘飘的,他越打飘起来得越多,反倒是助长了火势。 张成凤已经感到腹部疼痛,头也有些发晕了,她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了,马上就会倒在火海中。 这辈子,反正是活得浑浑噩噩,一塌糊涂,就这样吧! 她毒死过一个人,今天大概就是她的报应了。 张成凤腹部翻涌,思绪也翻涌,手里的动作也愈加疯狂,匕首不断刺向对面,成心要跟宋兴宁同归于尽。 歇斯底里的狂笑,夹杂着惊怒交加的喝斥,火势越来越大了。 离鸡毛房约一里开外,有一座二层小楼,楼上的窗外,伸出有一支千里眼,正朝着鸡毛房的方向。 手持千里眼的,正是棉娘。她身旁站着盛竹。 千里眼也是她夫君盛三郎给她寄回来的,说实话,他寄的这些东西,真的挺实用,棉娘很满意。 这个地方是她特意挑的,通过千里眼,可以清晰地看到鸡毛房里的情形,不过,只能通过那些小窗户看,不能看到全貌。 不过,她可以通过屋里人的表情和动作,大致猜出来一些。 等看到张成凤居然主动放火,她也是呆了一下。 看样子,张成凤真是恨透了宋兴宁,也是伤透了心,根本没想继续活下去。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周围有些人已经赶过去救火了,她连忙收了千里眼,也赶了过去。 门已经被救火的人撞开了,屋里一片狼藉,鸡毛烧光后余留的灰烬倒是不多,但气味难闻,还有一些破棉絮,东一块西一块的散发着火光。 但是,屋里只有一具尸体,是张成凤的。 鸡毛烧起来虽然很旺,但并不持久,尸体还是可以看得清。 她俯扑在地,脑袋歪向一边,脸上还可以看出痛苦和愤怒之色。 而她的嘴边,还流出了一些残液。 这,莫非还中过毒? 棉娘想起了她之前看到的,两人喝过酒,应该就是如此了。 张成凤虽然死得惨,但说起来,也称得上自作自受了。棉娘与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以前还经常受她欺负,现在她死了,她也只是感慨了一下。 一直走到另一头,就看到那扇门也开了,是往外倒伏的,应该就是被宋兴宁撞开的。 大概是在她们往这边赶的空档里,逃走了。 棉娘有些意外,这样都没弄死这个畜生,还真是祸害要遗千年啊! 可惜了,张成凤的这番精心布置,全都白瞎了。 救火的人闹哄哄的,已经有人去报官了。 棉娘想了想,没有继续待下去,回去安排人散布消息了。 姓宋的虽然又逃过一劫,但她岂能让他这般轻松? 第二天,街坊市集都在流传一个说法,说是今科解元宋兴宁,中举后忘恩负义,将前来与之会合的妻子困住,经多番利诱恐吓无果后,纵火行凶,烧死了结发之妻! 传话的人说得义愤填膺,将张成凤说成了贤妻良母,在家尽心伺候公婆和丈夫,吃饭喝水都是直接递到手上,洗漱穿衣也都不用他们走半步。但就因为她长得胖,生得不美,宋兴宁就百般看她不顺眼,从来没有过好脸色,这次高中解元做了老爷后,便翻脸不认人,他妻子张成凤来找他,他直接是拳脚相加,匕首相向,逼着其妻喝下毒药,最后更是在屋里放火,企图毁尸灭迹,其行如猪狗,其心如蛇蝎! 这种故事,喜欢听的人有很多,而且她们也很乐意传播,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更有好事者,还编了一首打油诗,曰: 宋兴宁你心真狠, 杀妻灭口攀高门。 贪图富贵冇感情, 禽兽男人臭名存。 一时间,新科解元宋兴宁的大名,传遍了街坊里弄,人们奔走相告,纷纷痛骂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连一些权贵们都知道了。 棉娘对这个效果很满意,只可惜,一直不见宋兴宁的踪影,这厮真是狡猾如狐。 数天后,宋兴宁再次出现在了三皇子府中。 三皇子看着他被烧得斑驳起皱的脸,吃惊道: “原来传闻是真的?你真的烧死了你的妻子?” 宋兴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义愤填膺道: “殿下!我好歹也是读书十多年,怎么会做这种事呢?那都是有人故意诬陷我啊!那场火是那恶婆娘放的,并不是我放的,不然我的脸怎么被烧伤了,殿下可千万别听信谣言啊!” 第217章 宋兴宁的辩白 三皇子哦了一声, “那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兴宁赶紧解释道: “殿下您不知道,那张成凤就是个恶婆娘!她原本在家,说的是伺候我娘,可她一直是好逸恶劳,惫懒成性!闹饥荒的时候,她煮了不知什么东西,将我父毒死了。这次我上京赶考,我娘竟然不明不白的又死了!她又跑到京城来,说我不孝,不赡养母亲,导致我母死了,以此来讹诈我银子。我不想跟她纠缠,原本打算给她一笔银子,与她和离了事,可她却贪婪成性,不肯答应,我们就起了争执,没料到她早有预谋,最后竟然以纵火与我同归于尽相威胁!老天爷可怜,我还是幸运的,最后逃了出来,她自己却被烧死了。她就是活该!” 三皇子听得是目瞪口呆, “这可真是,世上竟有这种恶婆娘?” 宋兴宁接道, “谁说不是呢?殿下别信那些传言,那多半是盛家人搞的鬼,想要败坏我的名声。” 三皇子摩挲着下巴, 他该信谁的? 那些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关键是,他已经得知了一些内部消息,经过仵作的察看,张成凤在被烧死之前,的确曾经中过毒,纵火现场也找到了一把匕首,这跟传言比较吻合。 而宋兴宁的解释,也像是很合理,但有个瑕疵就是,谁家婆娘伺候公婆,把两人都给伺候没了的?这未免匪夷所思了些。 “现在的情况,对你很不利啊!若是京兆尹衙门查出张成凤真为你所杀,那本王也很难保住你啊!” 三皇子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 宋兴宁却吓得一个激灵,若是三皇子不收留他了,那他能到哪里去啊? 他现在的名声已经臭了,来年还有没有资格继续参加科考,都是未知,如果没有三皇子的庇护,他还能在京城待下去吗? 他赶紧道: “殿下,张成凤绝对不是我杀的,我可以拿性命作担保,请殿下相信我!” 三皇子道: “可是,张成凤死之前中过毒,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宋兴宁苦丧着脸, “说来殿下可能不信,那张成凤在酒里下了毒,原本是想毒倒我的,只是我机灵,暗中找机会把她的酒调换了过来,这才导致她中了毒,而我没事。” 三皇子一脸狐疑, “是吗?” 宋兴宁咬牙发誓道: “殿下面前,我若有半句假话,愿受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三皇子见他说得如此坚定,又有些迟疑了。 宋兴宁赶紧道: “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盛家搞的鬼,殿下不是也厌憎盛家吗?我愿意做马前卒,帮殿下灭了他们!” 三皇子想起狩猎的时候,宋兴宁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便点头道: “你有此心,甚好。眼下本王正发愁一个问题,本王之前派去御史台作证的人,居然被人杀了,这明显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本王,你有何良策?” 宋兴宁沉吟道: “有动机做此事的,一为五皇子,二为盛家,这两方出手的可能,各占一半。” 三皇子有些诧异, “盛家?本王虽然不喜那盛老将军,但这人是个老顽固,杀人栽赃这种事,不太像是他的作风。” 宋兴宁摆出成竹在胸的微笑脸,只是脸上因为刚被烧伤,反倒显得有些狰狞。 “殿下有所不知,盛老将军虽然性情忠厚,但盛家却还有一个人,能够做很大的主,那就是阮棉娘。这人与张成凤,其实有同一个养母,所以我对她比较了解,这个人却是不太讲规矩的,加上她手下的游方元奸诈圆滑,武功又高,她们是很有可能做出此事的。” “哦?” 三皇子有了兴趣,“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有这层关系,不错。不过,本王也不能凭猜测就说是盛家或老五想栽赃陷害,这件事,到底该如何解决呢?” 宋兴宁思忖道: “殿下不用急,要想解除怀疑,也可另找证据,比如那件雕刻采购之地,应该有相应的记载,雕刻本身应该也有作坊或手艺人的铭刻,两相对应之下,应可消除御史台的怀疑。” 三皇子听完,踱着步,没作声。 宋兴宁心中一惊,难道雕刻之事真是子虚乌有?而在尚林苑偷放猛虎的事,该不会真是这位殿下搞出来的吧? 他也不敢问。 这要是真的,那他可是上了贼船了。但此时想退出,那也是万万不可能了。 只是他刚才的回答,可能这位殿下不太满意,他转了转眼珠子,又道: “殿下,也可以把杀死证人的事,算到盛家人头上。就说事后调查,发现现场附近有盛家人来过,咱们就一口咬定,这是盛家人做的。” 三皇子道: “这么说,也算是个法子,可是,没有证据,御史台顶多只是怀疑。” 宋兴宁有些腹诽,这本来就是假的,你硬要把它说成真的,哪有那么简单。 “御史台对殿下何尝不是怀疑?都没有证据,那就是来回扯皮的事,御史台责问殿下,殿下就推到盛家头上,推来推去,这件事最后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三皇子的脸上总算有了喜色, “听起来倒是可行。只是有个问题,找谁来说,当时发现附近有盛家人呢?” 买通一个人,让他作假证? 那很容易露馅的。 宋兴宁一拱手, “在下不才,愿意为殿下做这个证人。在下与盛家为同乡,对他们很熟悉,当时在附近一眼就认出他们了。” 三皇子大喜, “好!你是真能办事的。细节方面,再斟酌一下,务必让御史台的人相信大半。不过有个问题,你现在不宜在众人面前露脸,就戴上面具吧。本王会让人为你打造一副,以后尽量不要以真面目示人。对了,名字最好也改一改。” 宋兴宁听了,又喜又愁。 喜的是,他总算没被赶走,在三皇子府上落了脚。 愁的是,他竟然落得如此境地,不能露脸不说,连名字也保不住。他中举后就以为,自己可以扬眉吐气了,再也用不着假名了,谁知这才过去多久,还是要用回假名! “那在下就叫宋安邦吧!” 宋兴宁一脸苦涩道。 …… 第218章 竞争对手来了 事过不久,盛老爷子果然被御史台叫去问话。 就在棉娘皱着眉头,想要设法去打听消息时,老爷子却很快又回来了。 棉娘忙问详情。 “这些人,居然怀疑我阴谋刺杀了三皇子的证人,说什么有人在现场附近发现过我们的人,简直是可笑,哼!” 老爷子不急不徐地喝着茶,面色稍有不虞。 棉娘暗暗吐了下舌头。 游方元则是眼观鼻,鼻观心。 这件事情,她们都没跟老爷子说。 “阿爷,难道真的有人发现过我们的人?”棉娘问。 “御史台是这么说的。” 盛老爷子回,“说是有人看到过,还说这个人很熟悉我们盛家。哼,我看就是讹诈,仅凭一面之词,就想定我的罪,怎么可能。” 游方元直接道: “那必定是有人想诬陷我们!这人会是谁呢?” 棉娘推测道: “熟悉我们的人,现在也不少了,而对我们怀有敌意的,应该不算多。我想想,那个龚王妃应该算一个,她有这个可能,不过她应该只是熟悉我,并不熟悉其他人吧?哦,对了,那个宋兴宁没死,这家伙对我们非常熟悉,该不会是这家伙吧?” 按道理说,名声臭了,三皇子应该不会继续接纳他的。可眼下看来,如果她的判断没错的话,姓宋的仍然死皮赖脸地跟在三皇子身边,帮他出谋划策。想想三皇子也不是好东西,这个道理放他们两人身上,大概就不起作用了。 老爷子摇摇头, “就是无理取闹,用不着理会他们。” 事后,棉娘问游方元,是不是那天不小心,暴露了? 游方元果断摇头, “怎么可能!我们是在车行里租了一辆马车,带篷的那种,遮得严严实实的,出手时也蒙了面,换了衣裳,当时那里根本没别人,如果有,也不可能瞒过我的耳朵。” 嗯,这点棉娘倒是相信。 那这么说来,就是有人故意往盛家头上泼脏水了。 呃,好像也不能叫脏水,因为她们…… 那这人到底是谁呢? 三皇子和龚王妃,应该不太可能,因为他们要这样指证的话,早该做了,现在才做,御史台不会相信。 想来想去,只有宋兴宁最可疑了。 棉娘觉得有些牙疼,这家伙估计是纯靠猜测的,但却恰好猜了个正着。不得不说,是个主角式人物,受天命眷顾。 游方元也有些感慨, “若真是他,那我都有点后悔了,看样子,想等他死,还不知会是哪天。不如找个机会,把他宰了算了,免得他一而再的恶心人!” 棉娘觉得也是,只不过,现在风声有点紧,可不是好时候,只能让他再逍遥一阵了。 让她想不到的是,她的颜宝胶生意,开始有竞争对手了! 有对手她其实不意外,这么暴利的生意,芦荟也并不是多稀有的东西,有人琢磨出她产品的原料来,是迟早的事情。 她意外的是,这个对手就在颜宝斋对面开了一家,名曰养颜堂! 这是想跟她打擂台啊。 这会是谁呢? 她看了半天,进出忙活的都是些匠人和帮闲,至于老板是谁,却一直没出现。 她爬上二楼,拿出千里眼偷偷观察对面,半晌后,终于有了发现。 一个瘦个子,头戴着银色面具,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在院内指使着那些匠人们干这干那。 开始她没多想,戴面具戴大帽藏头露尾的人,在街上也不算少的,并不稀奇,可是她慢慢觉得这人体型和举止有些熟悉,在打量了多次后,她终于确定,这家伙不就是宋兴宁嘛! 真是没想到啊,还敢来打她生意的主意,这是想断了盛家的经济来源么? 但不得不说,这狗东西看得很准,盛家要是没有这项进账,那日子会困难得多。盛老爷子的月俸养活盛家人没问题,但要想养活和训练那些铁卫,就远远不够了。 她还想着攒钱买铁甲呢,指标都拿到手了,佩上铁甲,战斗力会大增。 别人一刀砍来,我可以不用太在意。我一刀砍去,对方却一定要躲避或招架,这就是区别。 知道是这家伙在有意针对她后,她坐不住了,喊来二郎,让他留心市场上的芦荟来源,只要发现了,就一定要拿下,不给宋兴宁机会。 芦荟都是野生之物,想要找到大量的可供长期稳定的供应,其实并不容易。这项工作棉娘其实早就让二郎在做了,平常遇到在卖的都是一些零星的货,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但现在不同了,零星散货她也收,绝不给姓宋的做起来的机会! 没了原料,看他怎么跟她竞争。 宋兴宁确实是想把棉娘的这门生意搞垮,这是釜底抽薪之策。 三皇子也很支持他,连龚王妃都出现在了养颜堂,她怎么也是王妃,身边有不少人捧场的,一时间,养颜堂里还真是比较热闹,吸引了不少人去观看。 连棉娘这边也有一些人去看热闹。 宋兴宁显得很是兴奋,戴着银色面具即兴演讲。 “欢迎各位莅临本店!本店讲究诚心待客,?童叟无欺!不像对面所卖的颜宝胶,狮子大开口,纯粹是恶意抬高价格,哄骗顾客!各位请看我们的养颜胶,与对面的颜宝胶几无二致,价格却只是对面的一半!欢迎各位比较、品鉴。” 不少人大喜,纷纷称赞。 “价格只有对面一半,真是太好了!咱们就买这里的吧!” “不错不错,我早就觉得颜宝胶太贵了,现在总算有了另一个选择。” 龚王妃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说的太对了!有便宜的为什么非要去买贵的呢?咱们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像颜宝斋这种黑心商家,就应该关门倒闭!” 也有人表示怀疑, “掌柜的,你这养颜胶,比得上对面的颜宝胶吗?效果是一样的吗?” 宋兴宁不假思索道: “请各位放心,效果一模一样!” 他已经请好几位名医看过,都说这应该没什么难度,只要原料充足,剩下的无非就是费些功夫。 至于效果,就算不能让那些贵夫人们满意,但也不会害了她们,所以他才放心大胆地做出了一批。 棉娘抱着叼蝉,在几个铁卫和拥趸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她岂能容忍对方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诋毁她。 第219章 拆台 “各位夫人小姐,可千万别被这个人骗了!你们知道他为什么戴着面具吗?那是因为他就是今科解元宋兴宁!也就是前不久烧死了自己结发之妻的那位举人老爷!这种人面兽心的人做出来的东西,你们也敢买吗?你们也敢信他吗?” 除了龚王妃一伙知情的,其他人都惊诧无比,齐齐看向宋兴宁。 宋兴宁恨得直咬牙。 这个死女人,真是长了一双贼眼睛! 他大声道: “大家别听她胡说!鸡毛房的那场火是张成凤放的,我才是受害者!京兆尹已经找我问过话了,也已经洗脱了我的嫌疑。那些传闻,都是眼前这个女人散布出来的谣言,她才是骗子!” 棉娘暗道可惜。 是替张成凤惋惜,当初没有抓到这家伙雇凶杀人的证据,如今自己赔进去一条性命,结果对方现在好好的,还能活蹦乱跳地跟她叫板。 她冷笑道: “你既然这么无辜,当时你为什么要逃跑呢?至于说什么洗脱嫌疑,你是在做了三殿下的走狗后,才洗清的吧?为什么之前你不去自辩?” 宋兴宁哼了一声, “我什么时候去辩解,跟你有关系吗?京兆尹都没你这么管得宽!再说了,三殿下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并没有关注此事,更没有刻意为我澄清辩白,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棉娘身旁的崔王妃讥讽道: “三殿下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嗬嗬,你这个人,别的先不说,这马屁拍得够好啊!” 龚王妃冷声道: “你敢诋毁三殿下!” 崔王妃翻了个白眼,摊开手, “我诋毁了吗?哪里诋毁了?我说他谈不上刚正不阿,还说不得了?” 棉娘加了把火, “可能三殿下只愿意听好话吧,不过我们并没有看到他刚正不阿啊,人不能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不是?还是说,三殿下要的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要求有点特殊啊,好像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要求吧?” 崔王妃冷笑道: “只有一国之主,才敢说这样的话!龚王妃莫非是心里有这个想法了,所以才这样怪罪于我?” 龚王妃气道: “你们胡扯什么?明明是你们对三殿下不敬在先!” 崔王妃望天。 棉娘手抚叼蝉,恍若未闻。 宋兴宁赶紧狗腿道: “王妃莫上她们的当,她们就是故意胡搅蛮缠,想让您在气愤之下,说些不该说的话。” 龚王妃气不过,怒道: “我实话告诉你们,三殿下现在也洗脱嫌疑了,你们盛家也好,你老五家也好,都憋着坏,可惜没用!哼哼,清者自清,我夫君不是你们这些跳梁小丑能够随意诬蔑的,咱们以后走着瞧!” 三皇子没事了? 棉娘有些惊讶,难道是证据不足吗? “谁诬蔑你夫君了?咱们只是有事说事,还不能让人说实话了?三殿下这么霸道吗,我还真不知道呢!看来我以后走路确实得小心点儿。” 龚王妃哼声道: “难怪有人说你不讲规矩,胡话一大堆,包藏祸心!本妃没那个闲功夫跟你胡扯,你,还有你!”她指向崔王妃,“你们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崔王妃嗤笑一声, “本妃就爱在这儿看热闹,你管得着吗?” “唉!” 棉娘叹了口气,扫了对面众人一眼,道,“这年头,担心都不能讲出来啊!只能憋在心里,太不容易了。你们可要记住了,若是买了她们家的养颜胶,回头不满意,可千万别说出来啊!容易犯她们家的忌讳,搞不好还要被惦记上,那就麻烦了。” 这话一说,好些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龚王妃气得咬牙。 宋兴宁赶紧道: “各位别听她胡说!本店童叟无欺,有什么不满的只管说出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本店一定会让各位满意!” 棉娘没等别人表态,抢先道: “哎,你这种人呐,说得再好,也掩盖不了你狠毒的心思!你妻子千里迢迢跑来京城,先中毒,后被烧死,结果你却说都是她自作自受,这种事,不知道谁会信,反正我是不信的,我都替她感到不值啊!” 崔王妃也道: “我也不信!千里迢迢只为送死吗?只有傻子才会信!” 对面的人一阵骚动。 这话确实有理,虽然说京兆尹排除了宋兴宁的嫌疑,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其中可能另有文章。 宋兴宁气抖, “事实就是事实,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你们这是故意搅乱我们的生意!” 龚王妃也喝斥道: “你们赶紧滚蛋!再不滚,本妃就喊人了!” “哎呀有人气急败坏了,哈哈!你当我愿意站这里为你增加人气吗?” 崔王妃大笑,转头就走。 棉娘也招呼了老顾客一声,回头离去了。 目的已经达到了,再待下去也没意义,倒不是怕她喊人。 就是不知道经过这一出后,还有多少人愿意掏钱买她们的养颜胶。 …… 棉娘的策略很有效。 仅仅几天后,她就收到了消息。 虽然有些人买了宋兴宁的养颜胶,但功效远远赶不上颜宝胶,因为他们的原材料严重不足,导致养颜胶水分很大。那些人用过后,发现效果微乎其微,跟其它类别的擦脸粉没多大区别。那既然这样,她们又何必花几倍的银子来买养颜胶呢? 宋兴宁暂时没好办法,只能告诉她们可以多抹一点。 但另一个问题又来了,如果照他这么做,一盒用个几次就没了,她们本来就是为了图省钱才买养颜胶,而现在同样的一盒颜宝胶,可以用二三十次!这样一算,那还省什么钱?反倒比颜宝胶还贵了许多。 一时间,养颜胶的声誉大降,只有那些看在龚王妃面子上的顾客,才会勉强隔段时间买上一盒。 棉娘暗喜,宋兴宁这个狗东西,还想跟她竞争,看不亏死他,到时候遭主子嫌弃,一脚踢他出门才好。 但没等她高兴几天,就有个不好的消息传来,二郎押送的一批芦荟,居然遭劫了! 出事的地点,就在云充县往京城的路上,一个偏僻之处。一伙三十多个蒙面人,从林中跳出来,一言不发,明火执仗地就开始攻击二郎的队伍。 第220章 抢原料? 对于这种事,棉娘其实是有所预料的,派去押送的队伍也有二十人,其中有一半还是盛家铁卫。 本来几车芦荟,根本不值什么钱,想着二十人已经可以了,没想到来袭的这批人凶悍异常,功夫也都不错,仗着人多,一下就把三车芦荟抢了过去! 但是铁卫可不是好欺负的,他们有一股死也不服输的脾性,在打退敌人后,又追了上去,硬生生把三车芦荟又抢了回来! 二郎感叹,那伙人大概有一半原因是被铁卫们悍不畏死的气势给吓跑的。 现场敌方被打死十二人,其他的见势不妙,都逃了。 至于己方,也死了五个,都是普通护卫,十个铁卫人人带伤,其中两个还比较严重。 棉娘不用猜,就知道这事肯定与宋兴宁脱不了干系。 但是她没有证据,以后只能加强护送力量了。 她又去嘉奖了这支队伍,死去的有抚恤,受伤的都给好好医治,还给他们发了奖励,人人都有。 她还告诉他们,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实在打不过就不要拼命,几车芦荟值不了什么钱,拼命不划算,保住性命才最重要。 把护卫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几天后,又传来一个消息,簸箕山里来了一伙地痞,大肆破坏里面的芦荟。不过那地方有人专门看护的,就是花四婶夫妇,她们为了防止意外,在芦荟地边上直接盖了一间茅屋,日夜看守,很是尽心,发现这伙地痞在捣乱后,她们当即一人敲锣大喊,另一人去喊帮手,附近的住户靠着这些芦荟都是赚了钱的,纷纷赶去帮忙,把那伙地痞赶走了。 即便如此,由于时间拖得久,芦荟的损失也不小。 棉娘大怒,当即让游方元带人赶去云充县,将这些人狠狠教训一番。 这些地痞肯定是受人指使,不然不会无缘无故跑去山里捣乱。至于幕后人是谁,不用想十有八九就是宋兴宁。 能查出是他主使的更好,查不出也要警告一下那些混混,要不然,都要以为盛家好欺负了。 游方元到了后,很快打听到这伙地痞的来路,他们本来就是当地的混混,并不难找,游方元特意挑了个他们集会的时间,直接打上门去。 他要的就是震慑效果。 他只带了十几个人,对方却有二三十个,但这不妨碍他的包围计划,令几个人守住要道,不让逃走一个人,然后剩下的就冲进去一阵好打。 这些混混,哪里会是铁卫的对手,更别说还有游方元在了,一阵哭爹喊娘后,所有混混都躺在了地上,哀嚎不已。 其头目更是被当众吊了起来,拷打他们为什么去破坏芦荟,是谁指使了他们。 头目捱不过,只得说收了人家的钱,别人要求他们去山里搞破坏,至于那人是谁,他却不清楚,他们只是收钱办事。 这个结果,并不让人意外,以宋兴宁的奸诈,肯定不会暴露自己。 游方元把这伙地痞,全部打断了一条腿。 头目更是被打断双腿。 然后警告他们,再有下一次这样的事,就不是断腿这么简单了。 这伙地痞一个个老实如鸡,都不敢抬头。 更让他们惊恐的还在后头,他们的伤势恢复后,腿却没有好利索,一走一跛,而且越是凶狠的人,跛得越厉害! 他们的头目,更是跛得厉害,需要靠双拐才能行走。 大夫说了,下手的人极有分寸,他们的腿,以后都会是这样子了。 这么一来,还怎么混社会啊! 全体跛腿,还能震慑住其他人吗? 从此以后,这伙地痞算是在云充县被除名了。 这一下,云充县所有的混混们,都知道了盛家的名头。 听说盛家是武官出身,果然不好惹啊! 棉娘以雷霆手段震慑住了一些宵小,但不知以后宋兴宁还会有什么花样出来。 …… 盛老爷子回家后,三妹和五郎凑了上来,一个接过老爷子脱下的长袍,端来茶水,另一个拿来老爷子的棉鞋换上,又搬来一张椅子,摆在屋檐下。 老爷子换过鞋,坐在椅子上,再接过茶,温和地摸摸两小的脑袋。 回家后,他喜欢趁着太阳还没落下晒一晒,想些事情,已经成习惯了。 事实上,这样的事情三妹和五郎经常做。三妹只要在家,五郎只要读书不在紧要处,都会这样。 她们没有爹娘,棉娘没进盛家门以前,她们其实就与老爷子最亲切。 三郎都要排在后面,三郎还揍过她们呢! 就在这时,棉娘也回来了。 三妹欢呼一声,雀跃奔过去。 老爷子大多时候太严肃,她还是喜欢跟棉娘待一起。可惜现在棉娘比较忙,她也要练功夫,经常凑不到一块。 她现在要跟人实战对练,老爷子说了,她年纪小不要求她能杀人,但必须知道别人会出些什么招,理解别人跟她的不同路数。 “阿爷回来了?” 棉娘顺嘴问了一句。 老爷子点点头,唔了一声。 三妹跑过来,伸臂踢腿,摆出了一个架势,道: “三嫂,我现在拳打盛石山,脚踢张成龙!他们两个加一起都不是我对手,我可厉害了,嘻嘻!” 老爷子咳嗽一声。 三妹吐吐舌头,收起架势,这是责怪她直呼五哥的名字呢。 可是,不这样叫不押韵呀! 五郎不服气道: “那是我让着你的,看把你得瑟的。” 三妹斜了他一眼, “你让不让都一样!” 棉娘笑道: “好样的,总算有一样压了你哥一头,真棒!” 三妹一喜,又有些疑惑, “三嫂,你这是在夸奖我吗?” 棉娘莞尔, “那必须是夸奖啊!你的理解能力又进步了,必须夸奖!” 三妹大喜,嘻笑不已。 五郎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她这个傻子。 玩闹一会,棉娘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跟老爷子简单说了一声。 “这是要开始全面对付我盛家了啊!” 老爷子眯着眼,道,“不过你不用急,过些天,我会以贪污恤银的罪名,弹劾三皇子,那时他们就没功夫搞这些事情了。” 棉娘吃了一惊,贪污恤银,这罪名可不小的,影响更是巨大,老爷子整这么一出,有把握吗? 第221章 老爷子的教诲和理由 嗯,老爷子是不会污蔑人的,既然这么说了,三皇子应该就是做过,就看怎么收场了。 不过这么一来,三皇子只怕要恨死老爷子以及盛家人了。 当然,现在也恨。 “阿爷,我听那龚王妃说,三皇子纵虎刺杀的嫌疑已经洗清了?”棉娘问了一句。 老爷子点点头, “当时我本来就是随口一说的,目的只是为了给他制造麻烦,让他没心思再想其它。至于那件事到底是不是他干的,我也不清楚,御史台和刑部也没查出什么来,对于这个暂时的结果,皇上也没说什么,我看这件事,多半会不了了之了。” 五郎疑惑道: “阿爷,那照这么说,老皇帝被刺,就这么算了吗?” 老爷子抬头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道: “在尚林苑有能力做这种事的人,无非就是那几个皇子。可帝王之家,类似的事情哪里免得了?每到换人更迭时,哪有不死人的?他们比我们其实更理解这种事,只不过遇上了该怎么处理,就要看当事人怎么看了。” 棉娘微笑,看来老爷子并不迂腐,看得很透。 五郎则表达了不屑, “帝王之家,真是尔虞我诈,寡情无趣!” 三妹觉得无所谓, “他们不愁吃喝不愁穿,也没人敢动他们,他们就自己动自己啰!” 老爷子没理她的混账话,继续对五郎说道: “我们看待一件事,不能只看其一面,还要多想想其它。就拿这次事件来说,如果猛虎成功咬死皇上,那属三皇子得利最大,按道理他的嫌疑也就最大。可是,换一个角度说,三皇子的势力本来就是最大,他只需要坐等老皇上崩殂,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登鼎,何苦冒这个险呢?” 五郎道: “也许,三皇子等不及了?” 老爷子赞许地点点头, “你能想到这点,算是不错了。只不过,这种事,除了他自己,别人是猜不出来的。我想告诉你的只有一个道理,那就是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不可轻易下结论,也不可轻信别人所言。” 说到这里,老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 “就好比当年,都说太子卖国,以国土换取战功,老皇上只简单派人察看了一下,就认定了此事,将东宫全部问斩,唉!也不知道现在,老皇上有没后悔。” 棉娘插嘴道: “您还没有找到让人信服的证据,也没有把怀疑告知皇上,他哪里会后悔?” 老爷子摇头, “不然。他后来没有继续督促查办此事,想来也是有所察觉的。” 棉娘眼睛一亮, “如果老皇上也怀疑的话,那您去告发三皇子,岂不是更容易让他相信?” 老爷子无奈道: “那也不然。老皇上老了,就算他再不愿意,总有一天他需要把皇位让给他的儿子。那个时候,他就会真正考虑,让给谁才最符合皇家的利益?目前北边战乱不断,或许他会认为需要一个敢打敢拼的继承人,而三皇子在他眼中,说不定就最合适。” 棉娘疑惑, “那他还在削弱三皇子的势力?” 之前削了京兆尹,之后又拿掉了兵部尚书,这可都是三皇子的拥趸。虽然有形势所迫的原因,但作为皇帝,他完全可以变通的。 老爷子笑笑, “三皇子给人的形象,确实是勇猛过人,但有点自负了,做事经常不计后果,这种性格,可当不好皇帝的,也许,老皇上认为他需要磨砺吧。当然,这是我猜的,所谓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若是那么好懂,世上又岂会有这句话?” 三妹嘴快道: “有多难懂?不就是想得太多嘛!他们比别人更善变,就对了。” 棉娘笑道: “好像确实是这个理,他们肯定比一般人想得多。” 五郎道: “也就是说,咱们不能抱着一个观点不放,要时刻注意,他们会改变主意。” 老爷子微笑, “说得对,如果是你,你应付得来吗?” 五郎迟疑, “我可能会有些不耐烦,这如同没事找事一般。” “没事找事,这么说也不错。世上本没有多少事,都是找出来的事,一个人要的越多,事当然就越多。名和利,是多少人一生的追求,有几个人能勘破,能放下呢?”老爷子喟然而叹,“可是,放在我等这些人身上,则有些区别,帝王的心思,关乎他人的生死啊,不关心,又怎么能行呢?行了,你们去玩吧!” 两小告退。 棉娘觉得,老爷子教给五郎的这些,有些过分了,人家还是个孩子,至于这么早就说这种道理嘛! 看把五郎都搞得像个小老头了。 她站着没走,她感觉老爷子还有话对她说。 果不其然,老爷子喝了口茶,眯上眼睛,又道: “棉娘,你们是不是觉得,来京城后,我行事有些急躁?” 棉娘没否认,直接点头,微笑道: “阿爷想必有理由的?” 老爷子轻叹口气, “我老了,有些事情却是拖不得的,当年的那些人,都渐渐的不在了,不抓紧时间,我怕都见不到他们了。人就如这太阳,总是会坚定不移的落下去,你还年轻,理解不了这一点。 但太子之死,我必须查明原因,因为十多年前,三郎和他爹娘遭难,是太子亲自出手,才救回了三郎!如今太子不在了,但这份恩情却不能忘。现在既然知道太子是被三皇子害死的,我岂有不帮他报仇之理?又岂能让他背负卖国之名而含冤九泉?” 棉娘恍然。 以前她总是有些疑惑,搞半天原来是这样,那就难怪了。 理当如此。 这很符合老爷子的性格。 但是老爷子为什么挑这个时候说出来?难道是因为以后会更危险吗? “那阿爷,弹劾三皇子贪污恤银的事,您有把握吗?” “恤银的事,有充足的证据。这位三殿下,着实可恶!连恤银都贪,真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老爷子很是气愤,又满是无奈, “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那句话,就看皇上怎样想了。若是有意扶持三皇子,可能就会重罚轻惩,不会伤他根本;若是没那个意思,那就少不得,会扒他一层皮下来。” 贪污恤银是重罪,是军中大忌,处理不好是会引起哗变的。不过这件事过去很久了,老皇帝若是有意包庇,还是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第222章 弹劾三皇子 棉娘有些遗憾,照这么说,还是不能把三皇子拍死啊。 如果把他阴谋害死太子的事拿出来,那就好了,应该可以让他彻底完蛋。只不过,这件事目前最重要的证人,是牛奔,一个无名小卒,貌似还是个逃兵,而且现在还是她们盛家的铁卫,无法作证。 只能慢慢来了。 还有,除了这件事,她觉得老爷子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 不过算了,该说的时候,老爷子自然就会说了。 几天后,盛老爷子果然正式上奏,弹劾七年前,太子旧部被三皇子收归部下后,全数战死,但应给他们的补助却毫无音信,他们的家属全都表示没有收到恤银,现已找到多个证人,其中就有蓝大将军的遗孀。 五皇子也在一旁推波助澜。 户部尚书说此笔恤银早已发放,有票据为证,有当时的领取人签字画押,至于银钱被领走后为什么没到遗属手中,那他就不知道了。 而当时签字画押的人,正是三皇子的属官。 三皇子还想狡辩,说他那个属官不久就得病死了,他也不知道银钱的下落。 但这种事何等重要,三皇子当时作为主帅,岂有放任不管,不追查到底的道理? 是个人都不会信。 老皇帝雷霆震怒,当即废黜了三皇子的王位,免去其右屯卫大将军之职,并责令其赔偿恤银,以补偿给当年的遗属。 大元国的皇子,成年后一般都会被授予王位,只是一个虚衔,不是实职,也没有封地。不过它再怎么说也是最高的爵位,象征着极高的身份地位和荣耀,没人敢轻视它。 这个惩罚,可以说很重了。 但这只是站在皇家的角度上来说的。 换作别人,早就应该抄家砍头了。 盛老爷子回到家后,将这件事仔细说给了棉娘等人听。 棉娘先发表意见, “这是好事啊!这么说来,三皇子是被一撸到底了,基本没啥身份了吧?哦不是,他还有个身份的,那就是皇子,只要这个身份在,他应该还是可以东山再起的。” 三妹第二个发言,她就很简短: “这家伙活该!” 老爷子点头, “棉娘说得没错,只要他的皇子身份还在,那他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棉娘苦笑道, “老皇帝的心思,果然难猜。” 游方元问: “老爷子,那三皇子要赔多少银子出来?” 老爷子道: “这是按照当时的名册计算的,品阶高些的将尉会多一些,一般士卒阵亡,其家属能得到的恤银其实并不多,一般是八百文,可架不住人多啊!合计有四万多两银,这些钱三皇子都必须赔出来的。” “才八百文?” 棉娘有些嘬牙花子,阵亡才补这么点钱! 这够干啥的啊? 老爷子叹口气, “国力如此,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别觉得少,有些国家还没有恤银呢!” 呃, 这么说来,大元国还算不错? 可是,这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血亏啊! 底层人民,真是可怜又可悲呀! 棉娘觉得心酸,可是她能力有限,也没有办法。 “那这笔钱,三皇子赔得出来吗?”棉娘问。 以前三皇子与北戎国的战南王子打赌,一千两都舍不得拿出来的样子,现在陡然要出这么大一笔,她很怀疑他能不能办到。 老爷子轻轻摇头, “有传闻说三皇子在自己的私军上耗费很大,可能钱都花在这上面了。可是,他赔不出,也得赔,皇上已经下旨,岂有不遵之理?” 游方元笑道: “没钱,把家当拿出来变卖也可以嘛!比如庄园、马匹什么的,他肯定多的是,咱们还用得着替他担心吗?对了,他要变卖家产的话,那价钱肯定高不了,说不定咱们还能捡到便宜。” 棉娘略无语, “你害了人家,人家会把东西低价卖给你?” 游方元笑容不变, “那可说不准!你想啊,现在谁敢买他的东西?以前他最威风,最有可能登鼎,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啊,呼声最高的人变成了五皇子。他现在一落千丈,以前支持他的人,还有几个会跟着他一路走到黑?不趁机踩两脚向五皇子表忠心,就已经对得起他了!不支持他的呢,自然更不会买他的东西,不然岂不是得罪了五皇子? 所以啊,我估计现在想看他笑话的人有很多,肯贸然出手帮他的人,只怕少之又少,所以咱们还是有机会的。不过这样一来,可能同样会惹得五皇子不高兴。” 额,这样一说,好像的确有点可行性。 至于得罪五皇子,老爷子这次可以说是帮了五皇子一个天大的忙,虽然不是有意的,但五皇子不至于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棉娘将目光转向老爷子。 老爷子沉吟一会,道: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这事纯属猜测,究竟会怎样还不知道呢。而且还有一点,你们要谨记,这次我把三皇子得罪死了,要注意他狗急跳墙!若是他不管不顾,非要害了我们哪个人以泄愤,特别是棉娘,难道皇上还会让他偿命不成?就算偿命,人已经死了,那也没什么用了。” 棉娘感到了老爷子是真的关心,不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阿爷,估计您才是三皇子最想杀的人吧!最需要注意的是您啊,您以后可千万要留神。” 老爷子淡笑, “我自然会留心。不过我已经是这把年纪了,无惧什么。” 五郎和三妹齐齐出声, “阿爷,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老爷子摸摸她们的头, “人总有一死,你们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阿爷会小心的,太子的仇还没报呢,阿爷不会有事的。” …… 三皇子回到府中,暴跳如雷,手持霸王戟,将他目光能看到的东西,统统砸了个稀巴烂。 府中所有下人噤若寒蝉,生怕引火上身,但又不敢随意离去,只得远远看着。 宋兴宁觉得自己身为幕僚,有责任开导一下,而且他的前程系于三皇子一身,对方可不能就此沉寂下去,便劝道: “殿下不必过于忧虑,您是皇子,只要有机会,眨眼便可东山再起,不必为一时的挫折担忧。” 三皇子停下乱砸的动作,瞪眼看向他, “你开的那个什么养颜堂,赚了多少钱了?” 第223章 三妹遭劫 提起这个,宋兴宁有些苦涩, “那阮棉娘非常狡猾,布局非常周密,好多事都提前做好了,我想下手抢夺或者破坏,都没有成功,仅有几次机会也失败了,所以导致养颜堂原料短缺严重,养颜胶的功效比不过她的颜宝胶,生意,一直欠佳,目前还没赚到什么钱。” “你说什么?本王的王妃都去帮你了,你却告诉我没赚到钱?” 三皇子怒冲过来,手中霸王戟朝着宋兴宁一捅而下! 宋兴宁吓得魂飞魄散,张开嘴巴,一下跪倒在地。 幸好,戟尖在他的鼻子面前停下了。 三皇子一脚将他踹了个仰八叉,骂道: “废物!本王急需用钱的时候,你一点忙都帮不上,本王要你何用?” 宋兴宁惊吓过后,心中也是恼怒异常。 这特么是个疯子啊! 怪不得没什么厉害的幕僚愿意帮你。 你特么缺那么多银子,我就是再赚钱,也补不上你那窟窿啊! 他自认是有傲气的,奈何形势总是不由人,之前被迫认了一个老混子作义父,心里已经很膈应了,没想到现在,他还是要低声下气! 如果眼前的是姓薛的那个老混账,他立刻给他一巴掌! 但对方却是皇子,他不得不再一次忍气吞声。 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出头啊! 宋兴宁心念电转,感到胸闷气喘起来,但他知道不能耽搁,不然指不定又要挨上一脚。 他连忙爬起来,重新低头跪下。 “殿下,咳咳,您可以去求陛下,就说您深感,咳咳,愧疚,愿亲自把赔偿送到那些遗属手中,这样一来,时间就可拖长,咳咳,殿下再慢慢筹划。” 那些阵亡的将士,虽然都有名册,但他们的家属却不一定都能找得到,这就是漏洞之一。 如果胆子大一点,好些赔偿就不必用真金白银了。 再大一点,他们只需要搞定那些已查明的遗属,剩下的,他们只需要手造一些收条,就齐活了。 三皇子怒容稍敛,迟疑道: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过,父皇可能不会答应。” 宋兴宁问: “那殿下的赔偿,有说限定时间吗?” 三皇子摇头, “那倒没有。但拖延太久,那肯定也不行的,顶多一两个月吧。” 如果不顾及以后的前途,他甚至可以耍赖,或者找各种理由无限拖延,但那绝不是他想要的。 他要进步,他要当太子,要做皇帝,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 宋兴宁一边抚胸捂嘴咳嗽一边道: “殿下可叫苦,咳咳,谁家会有这么多现银呢?就算变卖家产也需要时间的。另外,在下再想想其它办法,咳咳,养颜堂没赚到钱,但颜宝斋必定是赚到钱了的,可以想办法,咳咳,让她们吐一点出来。” 这个办法,自然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办法了。 三皇子心照不宣,只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姓宋的小子虽然没赚钱的本事,但某些方面还是很合他胃口的。 三皇子叫来王妃,账房,一盘算,府上只能凑出现银六千两左右,这还是算上了龚王妃的私房钱。 缺口很大。 他去过盛家,知道盛家的情况,那是穷得很,还是租住在寺庙里,根本没啥钱,就算那颜宝斋赚了一些钱,那必定也是不够的。 看来,的确要考虑另外的法子了啊! 他有一些田庄,铺子,牧场,但这些东西,他都不想变卖。因为这都是能生钱的存在,没了这些产业,以后的收入会更少,那他家的境况会越来越差,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懂的。 “先试着去问一下,看有没人愿意借钱给我们吧!” 三皇子叹了口气。 …… 一连几天,盛家风平浪静,颜宝斋的生意也如常进行。 棉娘在想着是不是宋兴宁放弃了作妖?然后这天回家就得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盛三妹竟然失踪了! 三妹通常在下午练会功夫后,就会跑去与同住寺内的同龄伙伴们玩耍,但今天到点了,都该吃饭了,却不见她的人影。 三妹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不会独自外出,也不会拖延太长的时间回家,盛家其他人喊了一圈,也没人回应。 棉娘急了,连忙叫上人去找。 二郎被留在家里,现在情况不明,得有个人在家里坐镇。 她将人分派下去,找那几个小邻居逐一去询问,终于有个孩子说,他们即将散伙的时候,他看到盛三妹跟着一个和尚走了。 和尚? 棉娘连忙去问知客僧,对方却说,那个时间,他们寺院正是晚课的时候,不会有人在外面闲逛,就算值守的人,也只会待在原地,更不会去找什么小孩而不告知其家长。 虽然如此说,他还是派人四下去打听了,结果也是如此,全寺院的和尚都说并无此事,他们也没看到有其他和尚牵着小孩。 那,就是有人假扮和尚,掳走了三妹? 该不是人牙子干的吧? 可这里是寺院,人牙子应该不会这么费劲,专门来这里捉人。 而且不捉别人,就捉三妹,很明显,是有人专门冲她来的,或者说,是冲盛家来的。 一个答案几乎毫不困难的就跃进了棉娘的心头。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趁时间还不太长,赶紧找人才最要紧。 寺院各个门口都有人值守的,那贼人多半是越墙走的。 棉娘赶紧顺着院墙去查看。 寺院虽然大,但她现在人手多,足有二十多个人帮忙查,一会功夫后,有个磕磕巴巴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这,里……” 棉娘望向那边,原来是盛十五牛奔,看他一脸激动的样子,莫非是有了发现? 她连忙跑了过去。 牛奔看她过来,激动地指着一个地方, “主,主……” 棉娘看过去,发现那处的院墙顶上,有一片瓦破了。 正法寺的院墙顶上,都铺有灰瓦,这是为了防止雨水直接冲刷院墙,专门铺设的,可以让院墙使用年限更长。 棉娘凑近了些,仔细查看,这片破瓦的断口处很新,明显是才破不久。而且它上面,也沾有一点点灰迹。 这八成是有人从这里翻墙过去了。 按说一般做贼的,不会这么不小心,也不至于把瓦踩破,但如果加上三妹呢?三妹长得可是很墩实的,重量不轻。 第224章 追踪 游方元也过来看了,点点头, “这很可能是贼人留下的。” 棉娘果断下令: “留一个人去家里报信,其余人追出去!” 老爷子也还没回家呢,必须让他以及其他人知道她们去哪了。 二十多个人,全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全部越墙而出。 出了院墙,棉娘有些傻眼了。 院墙后,是一片矮林,还夹杂着一处菜园子,这就没办法找线索了,因为菜园子每天都会有和尚来的。 棉娘焦急起来,眉头深皱。 按那几个小孩所说的时间推测,三妹失踪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 她望了望地形,往左走,就是寺院大门,往右走一会则是官道。这两个方向,应该都不会是贼人的好选择,会大大增加暴露的风险。 那她们就继续往前走,看能不能找到线索了。 她让所有人散开,一边往前走,一边仔细搜索。 很快,她们就找到了脚印,是那种落叶被踩实的印迹,还比较清晰,于是众人顺着这道脚印一直往前追,直到一条路横在了眼前。 越过路再往前,就是大片野草,如果走那里,必定会留下足迹,而现在那里野草都好好的,没有倒伏的情况。 那贼人应该就是沿着路逃了。 这下又麻烦了,因为这条路上全是碎石子,石子上面可没法留下足迹! 而且之前贼人走得是林地,脚上就算有泥土也被落叶擦掉了,现在石子上面都是干干净净的。 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棉娘暗叹口气,但再棘手也不能放弃,她再次让众人寻找有用的线索。 路上的石块有大有小,大都只有一层,下面还是泥土,一眼看过去,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没什么特别之处。而且关键的一点是,这是正儿八经的路,贼人能走,其他人也是能够走的。 这还能分辨出贼人的脚印吗?好像有点异想天开了。实在不行,就把人手分成两队,分别向一个方向追击。 就在棉娘作好了打算时,又听到牛奔的声音了。 “主,主母……” 棉娘赶紧过去,就看到牛奔正用一只手比划着一小块地方,那里的石子与周围的相比,陷进去了一些。 这应该是有人踩过。可是,怎么知道它就是贼人踩的呢? 牛奔连比带画, “主,母,这,这里……” 棉娘有些无奈, “你只说关键词就行了,其它的不用说。” 牛奔懂了,立刻道: “大,大小,一样!” 额…… 棉娘试着理解他的意思, “你是说,这里踩下去的脚印大小,与之前我们看到的一样?” 牛奔高兴起来,连连点头。 棉娘看着地上的痕迹,有些疑惑, “这里确实是有人踩过,可是它的边缘并不清晰,你怎么知道它的大小呢?” 牛奔拨开一块石子,露出了下面的泥土,说道: “这,块,是压,压下。” 然后又拨开另一块石子, “这,外翻。” 棉娘看了看,再结合他的话,总算是理解了两块石子有什么不同。 第一块石子整体是被下压的,说明它完全处于鞋底之下。第二块石子却是将泥土挤开了一些,呈外翻状,那么就能说明,这块石子肯定超出了鞋底的范围。 当然,石子不止这两块,它们周围的石子同样有这些现象。凭这些石子的表现,就可以勾勒出一个轮廓了。 但,这是棉娘刚想到的理论,就凭这些,真能判断出鞋板的大小? 而且,就算判断出来了,那之前的脚印大小,一般人只记得个大概,谁敢说就与眼前的一样大小? 棉娘皱眉,问了一句, “牛奔,你有把握吗?” 牛奔使劲点头。 “好,那就听你一回,咱们就往这个方向追!” 棉娘当机立断,同时让牛奔走在前头,尽量再找出相同的脚印出来,以便印证。 但这样的话,速度肯定快不起来了。 她揪出佩囊里的叼蝉,放在地上。 “叼蝉,该你干活了!你跑去前面,看能不能找到三妹,如果找到她,立刻来回报,明白吗?” “喵!” 叼蝉叫了一声,轻快地跃了出去。 …… 宋兴宁背着手,看着眼前昏迷不醒的盛三妹,笑容玩味。 “很好,最难的一环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咱们只需要等一会,等盛家人乖乖送银子,哈哈!对了,给盛家送信的事,安排妥当了吧?” 一个手下答道: “安排妥当了,这个时候,盛家人应该已经接到消息了。” 宋兴宁满意点头, “很好,时间要算准,这点马虎不得。” 手下迟疑道: “宋先生,这只是一个女孩而已,盛家人愿意花高价赎买她吗?” 宋兴宁笑容不变, “这你就不懂了,盛家的老爷子,不是,盛家人都很看重这丫头的,跟男孩的重视程度几乎没两样,她们绝对肯出高价!” 这一次,他一定能立下大功,为三皇子解忧。 “去,把她关进屋里,注意要绑结实点,这丫头会武功的,力气还大,小心让她逃了!” “是,先生。” 手下人将三妹拖进了屋里。 这间屋很破,屋顶上的茅草都掉了一大半,露出好大一个窟窿,不过关住一个小姑娘还是没问题的。 这样的破屋,周围还有不少,且大多更破。 这里以前应该是一处村落,不过早就没农户了,现在被一些流浪汉给占用了,作为栖息之地。 这样的地方对于宋兴宁来说,自然很合适,荒郊野外的,没人路过这里,很是让人放心。至于那些流浪汉,那算什么人,就跟野狗一样,赶走就是了。 其实把这些流浪汉都杀了,更保险,但这些人就跟蛆虫一般,不会跟正常生活的人有任何交集,更不可能跟盛家扯上关系,所以还是赶走了事。 哎,他还是很善良的。 看着手下十多号人,随时听令于自己,事情也已经成功一大半,他不由得踌躇满志。这才是他应该有的生活啊!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不知道他宋兴宁有没有那一天。 只是有一桩不好,眼前的景致不美,房屋全是破破烂烂的,每家之间胡乱栽有几棵树,树皮都没了,不远处还隐约飘来一股臭味,有点破坏心情。 第225章 解救 嗯,再等一会,他就可以带人去那处地方看看,盛家有没把银子送来了。 他随兴转悠着,无意中往那间关人的屋子瞥了一眼,却恰好看到一只猫从窗户里跳了出来,眨眼就跑远了。 一只野猫? 流浪的野猫? 这好像没什么,流浪汉跟流浪猫住一起,再正常不过了。 宋兴宁收回目光,再次四处走动起来。 不过,他心里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可是一时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会,他才猛然想起来,那只猫不对! 那只猫的毛色有些古怪,平常难得见到,他只在一户人家里见到过。 那就是盛家啊! 刚才那只猫,不就是盛家的那只吗? 听说还很神奇的…… 想到这里,宋兴宁顿时停下脚步。 该不会,这只猫是来探路的吧? 不会吧? 它有这么神奇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要考虑赶紧换地方了。 可是,他只是看到了一只猫而已,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或许,自己看错了,有可能不是盛家的那只猫? 可是,万一它真的是来探路的呢? 宋兴宁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低头苦思冥想,有点左右为难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异响传来,他连忙转过一间破屋,偷眼往外一望,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一队二十多个人,气势汹汹地向这边冲了过来! 领头人他看到的,就是游方元,还有棉娘! 该死! 真被他猜中了,之前那只破猫,根本不是流浪猫,它就是阮棉娘的那只猫! 虽然他现在有十多名手下,可对方有二十多个,盛家的铁卫他见识过,打是打不过的。 而且他这是第二次犯在游方元手里了,对方必定不会再放过他。 宋兴宁慌了,赶忙缩回头,准备返回去。 他有人质在手,还是可以周旋一番的。 但他扫了一眼地形后,有些傻眼了。 他现在离关押盛三妹的屋子,还有些远,中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棵树,没有足够的遮挡之物,如果就这么跑过去,那必定会被对方发现,要是对方射箭,那他小命难保。 关键是,他又想了想,觉得就算他拿盛三妹作挡箭牌,也不能保证就可以成功逃脱的。而他现在还没被对方发现,只要躲好,逃脱的机率反倒大一些。 一念及此,他停下了脚步。 盛三妹大概是保不住了,当务之急是应该想想自己的后路。 他已经看到,他的手下持刀围在那间关押的屋子前,正严阵以待。 他得等一等,等那伙人冲到那座屋子后,双方打起来,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他再逃跑,这样稳妥一些。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那边棉娘在喊话, “去一半人,把外围守住,不许逃掉一个人!” 宋兴宁的心,一下凉了半边! 这个该死的女人,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他现在就得逃了! 可是,就这么一会功夫,那伙人已经散开来,他要是此时就跑,肯定会被发现的。 继续等下去吗? 只要这些人形成合围之势,那他也将无处可藏。 怎么办? 得赶快作决定了! 就在这时,他的鼻子又闻到了一股臭味,他侧头一望,离他不远处,好像是间茅房? 而且现在就过去的话,对方应该看不到他。 那就躲茅房里去吧! 这些人救到盛三妹后,想必就会回去了,了不起把周围的破房子再大致看一眼,应该不至于仔细搜索茅房。 想到这里,他不再迟疑,形势也容不得他再拖延了,他立刻弓下身躯,悄悄地溜了过去。 刚到门口,一股臭到极点还带着酸腐味的强烈气味,将他呛得差点打个喷嚏! 他赶忙捏住鼻子,强行忍住不适感,闪身进去了。 这间茅房的原主人想必是一个多口之家,还挺大,屋内左右两边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农具,比如长柄粪勺和粪桶,还有其它一些东西,不过都是残破的。再往里走的话,就是一个大粪坑。 粪坑长年无人清理,里面物事堆得很满,不用猜,肯定是那伙流浪汉干得好事。 宋兴宁目光只扫了一下,就不想再看第二眼了。 这群该死的流浪汉,每天吃不饱还拉这么多,之前就应该把他们都杀了的! 但臭也有臭的好处,那就是别人肯定不会仔细来查看了。 想到这里,他稍微好受了一点。他捏着鼻子捂着嘴,不想往里走了,就待在门后,时刻观察情况。 另一边,双方已经交上手了,属于一言不发就开打的那种。 棉娘已经从叼蝉那里得知,三妹就在这间屋子里,那还有什么好啰嗦的。 那伙人大概也是没想到,盛家人会这么猛,交手没几回合,他们就倒了一地,而对方的人却啥事也没有。 有两人慌忙跑去屋里,想拉出三妹作要挟,但游方元早就从屋外直接跃到了屋内,将三妹解了绑,看到有人进来,随手一掌,将两人打得直直飞了出去。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棉娘接过盛三妹,查看一番,发现这丫头只是昏迷了,有一些淤青,倒是没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赶紧将她弄醒。 三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左边看一下,右边看一下,发现了不对。 “三嫂,我们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啊?” 棉娘好气又好笑, “你被人劫持了,你还不知道吗?” “劫持?”三妹惊讶道,“我怎么会被劫持呢?我一点不知道啊……” 经过她的仔细回忆,棉娘总算大致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是三妹跟伙伴们玩耍后,就有一个僧人来找她,说他们寺院有大师开坛讲经,棉娘正在那里聆听佛法《佛说月上女经》,觉得蛮有意思,就请人来寻三妹,让她一起去听听。 三妹已经见惯了僧人,一点没防备,再加上又是棉娘相邀,于是便很高兴地跟着来人走了。 僧人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随,僧人的身上有那种檀香味,这也是三妹很熟悉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坏也就坏在这气味上。 檀香能镇静安神,什么叫安神?意思就是让神志稳定下来,换句话说,它能让人陷入轻微的迷糊状态,对外界的刺激趋于反应迟滞,只是一般人感觉不到而已。 人迷糊了,和尚就容易灌输他们的佛法了,所以他们很喜欢用檀香。 第226章 一根筋的盛二 檀香倒也没啥,可三妹闻到的气味里,还夹杂着迷药,三妹一点没意识到,不知不觉就中招了,就被迷倒了。 什么时候被迷倒的,她都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事,她就更不知道了。 棉娘感叹,三妹其实也是有福之人啊,被劫持都是这么轻松,就像睡了一觉一般,连噩梦都没有做一个。 倒把她们一群人忙活得够呛。 在三妹这里,是得不到其它消息了,但好在她们还留有两个活口。 一番敲打后,两个贼人开口了,不过结果让人很失望。 他们只是被雇请来的,属于拿钱办事,至于领头的人,他们只知道姓宋,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姓宋,莫非就是宋兴宁? 棉娘寻思开来,这起劫持事件,十有八九就是三皇子或者说是宋兴宁干的,别人就算跟盛家关系不好,也没到这种程度,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只有宋兴宁这种王八蛋,做这种事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那姓宋的如今在哪里?怎么只有你们在,不见他人?”游方元问。 那两人回: “之前还在的,你们来了后,就没见他了,可能是提前逃了吧。” 姓宋的一定是知道这群人的厉害,所以看到后就逃了,害得他们在这里枉自拼命。 这笔生意真是亏大了,两人苦苦哀求饶命,但棉娘哪里肯放过,为了一点钱就搞劫持,哪里会是好东西,直接令人宰了他们。 三妹也猜测这事是宋兴宁干的,她气愤地攥起拳头, “姓宋的简直坏得流脓!下次让我逮到,我要把他打吐血!” 棉娘没有说狠话的习惯,不过她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她看了看周围的那些屋子,下令一半人去挨个搜查,另一半守外围的人散开,再往外搜索一下。 就当碰运气了,万一那家伙没跑远呢? 宋兴宁偷偷藏在茅房里,挑了一个不容易被发觉的墙洞,往外打探。 那些人说话,他是听不清,但可以大致看到双方在大打出手,他始终没有看到有人把盛三妹抓出来作肉盾,不由暗骂这群废物,都没长脑子。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十多个人,很快就被杀了个干净,但盛家人却还不走,那些家丁竟然往那些破屋子里去了! 这不就是要挨个搜查吗? 宋兴宁差点跳起来,这下怎么办?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法逃跑了,不说棉娘等人在外面虎视眈眈,就是村庄外围的那些人,他也没法越过去啊! 怎么办怎么办? 那些人很快就要搜到这里来了啊! 对了,他这里很臭很臭,是个人都知道这是茅房,他们可能不会进来搜。 宋兴宁自我安慰着,却仍旧惴惴不安,无计可施。 就连不断吸进鼻子里的臭气,都让他不那么在意了。 他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再次打量起这间茅房,这次他看得很仔细,想要寻找出可以藏身的地方来。 茅房四面都是粗笨的土坯砖,他也没法抠出一块来,不用想。 堆在角落里的那些农具和破烂,肯定是藏不了的,其中最大的家伙什是粪桶,那也装不下他,并且还是残破的,不能用。 屋顶上是破落的茅草,且只剩一小块地方耷拉着,薄薄的,也藏不进人。 再往里走,有一道破篱笆,将粪坑与前面在形式上隔开了。他赶紧走过去,眼光尽量不看那粪坑,试着躲在篱笆后面,发现只有蹲下来,才勉强可以遮住身形。 但愿那些人不要进来,只在外面扫一眼就好了。 他刚想到这里,外面响起盛三妹的声音。 “哇,这里好臭!盛二,这是间茅房,就不用进去看了吧?” 宋兴宁一喜,却听一个人回道: “三小姐,主母既然说搜查,那就要搜仔细,无论什么地方,都是要查看的。” 声音憨厚,语气平淡,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三妹的声音都变了,估计是捂住了鼻子, “这么臭,谁会挑这种地方躲藏?” 盛二的声音: “三小姐,就算没人,也要进去看看的。” 话说完,宋兴宁耳边已经响起了脚步声,且越来越近。很显然,那个叫盛二的,已经往茅房里来了。 这特么什么一根筋! 宋兴宁差点骂出口,老子好不容易挑了这么一个臭地方,闻了半天的臭味,结果没想到只能骗骗小孩子! 而且看那憨批的搞法,他极有可能还会走到篱笆这边来,望上一眼! 毕竟来都来了。 宋兴宁这下真的恐慌起来! 他要是落到盛家人手里,那铁定没活路了啊! 但是,他还能躲到哪里去呢? 他将目光四下扫了一眼,已经没有藏身的地方了,唯有一个大粪坑。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宋兴宁打了个寒颤。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堂堂举人老爷,难不成还要躲进粪坑里去?! 可是,外面的盛二已经越来越近了,他在边走边翻,连垃圾都没有放过,很快就要到这里来了! 这个老实到极点的憨批,绝对会来这里查看的! 宋兴宁热血上涌,玛的,不管了!比起死来,其它算得了什么!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千万杂念,一瞬即过,宋兴宁狠狠一咬牙,捏住鼻子,一脚踩进了粪坑中…… 盛二查看得确实很仔细,墙角里的那些破烂的陶罐,腐朽的稻草绳子,都没有放过,连残破的粪桶都踢了一脚。 似乎宋兴宁能够像老鼠一般,躲在这些地方。 篱笆这边的粪坑,他自然也看了一眼。 不过也就是一眼,毕竟这东西,确实没啥好看的。 搜查完茅房,他就快速退了出去,他们人手少,这些房子东一处西一处的,他得抓紧时间。 盛三妹已经在远处催促他了,她是想着尽快把宋兴宁逮出来,她好报仇。 不过遗憾的是,搜完全部屋子,都没有发现宋兴宁的踪影。 棉娘不得不放弃,下令收兵,赶紧回家。 家里其他人应该都挺着急的,她也不想耽搁太久。 一路急行,还没到正法寺,她就看到二郎带着几个人,正匆匆往这边赶。 第227章 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她连忙迎上去,一问,才知道老爷子已经回来了。 没一会,就有人给她们家送来了一封信,信中说是盛三妹在他们手里,要想她安然无恙,就必须带上三万两白银,藏于某个地方,他们收到钱后,自然就会放人。 盛家人都不认识信中的笔迹是谁的,送信的也只是个受人指使的小孩,没有线索。 但三万两白银,盛家哪里有? 盛老爷子本想再带人出来查探的,顺便去贼人指定的那个地方查探一下,看能不能抓到人,却被二郎揽下了,让老爷子坐镇家里,他去查探。只是没想到,没走多远,就碰到棉娘她们回来了,三妹也被救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二郎自然是喜出望外,众人一起归家。 回到家,三妹的心是忐忑的,害怕被老爷子骂,这回是自己太大意了。 不过老爷子看到她后,也是意外欣喜,也并没有骂她,只是告诫她以后小心点。毕竟他们阻止不了坏人使坏,也不能指望坏人绝迹,那能做到的,只能是自己谨慎些。 这么大的一件糟心事,这么迅速且轻易的就解决了,盛家人都很高兴,棉娘让厨房加餐,都吃点好的,压压惊。 还要奖赏有功之臣。 这次事件,最大的功臣,当属牛奔和叼蝉了。 牛奔这人,讲话困难,没人愿意跟他交流,他只好把心思放在观察上面了,没想到,这反而让他有了一个特别的技能。 要知道,观察入微,其作用可不是仅限于追踪。它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即使你想做到,但没有这个意识,结果往往是在某一天不知不觉就忘了。 其次是叼蝉,没有它,她们也没法这么快就找到地点。 再就是游方元,及时阻止了贼人拿三妹做肉盾的行动,不然又是一个大麻烦。 没有他们,这次的解救行动绝对没有这么快,贼人这边刚讹诈上,她们那边就已经把人救出来了。 老爷子又问起解救的过程,听完后,同样认为是三皇子或宋兴宁搞的鬼,三皇子自恃身份,应该不会亲自出手做这种事,大概率是宋兴宁做的。 而且他们要弥补恤银的亏空,也正是缺钱的时候。 只不过,他开口就要三万两,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棉娘猜姓宋的是把主意打在了她身上,毕竟她的颜宝胶是挺赚钱的,她还有一处庄园。 只可惜,这次没能抓到他。 正法寺知客僧知道三妹被救回来后,也很高兴,又有点惭愧,毕竟出事是在他们寺院里,贼人还假扮成了和尚。 他主动提出减免了两个月的租银。 …… 宋兴宁挂浆带泥,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进了一处堰塘里,将全身都泡了进去。 一边游,一边以最夸张的姿势摆动身躯,挥洒着臭水。 他身上实在是太臭了! 而且还不止此。 踏进粪坑里后,他立刻就后悔了,因为这不是一般的臭。按说流浪汉们长年吃素,大便应该不会太臭,但谁知道,坑底下全是积年老粪,那股子难闻气味,就算他刚才已经适应了一些,也无法忍受。 但下都下来了,难道还半途而废? 就算甘愿上去受死,但他已经遍身是粪了,那这苦岂不是白捱了? 所以不管能不能忍受,他都要继续蹲下去! 他拿出了一股狠劲,闭上眼睛,捏着鼻子一把钻进粪坑,然后就一动不敢动。他不知道盛二会查看多久,只有尽量多待一点时间。 直到他憋不住了,便立刻伸直身躯,想要往上爬。 但是,他本身有气喘咳嗽的老毛病,这次憋气太久,伸直的过程中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他非常小心,非常低声,但他忘了一个常识,人在咳嗽过后,会立即吸进一口气,宋兴宁此时又急需新鲜的空气,所以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 一股异样的,带着粘稠物事的莫名之液体,就这样进入了他的口腔,然后不受控制地被他咽了下去…… 宋兴宁的脸顿时胀得通红,感觉浑身哪都不舒服,肚子里似有东西在翻江倒海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但此时盛家人还没走远,他只有弓着腰身,像一只虾一般,蜷缩得紧紧的,只有这样,才能压迫住肚腹,压迫住那股滔天的恶心感。 好不容易等盛家人走了,他飞快地跑出来,冲往一处堰塘。天可怜见,他之前注意到一个地方有堰塘的,要不然,他恐怕自己要憋死了。 洗刷了好一会,他才感觉自己能见人了,便一步一步爬上岸。 爬上来后,他也没动,保持着趴伏的姿势,悲伤涌上心头,忍不住大声呜咽起来。 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就算以前认薛二这个老混子作义父,他都没有这么委屈过! 他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吗,才会有这种报应? 哭了好一会,他才收了声,只觉肚子里反胃得厉害,时不时就有一股子恶心感泛出。他伸出手指,往嘴巴里抠,试图激起呕吐,将那些糟心的物事吐出来,但折腾半天,只吐出一滩滩黄水。 三皇子挑了一个自认为最合适的时机,向老皇帝请求,将弥补恤银的事交给他办,由他亲自向遗属们道歉赔偿,但被老皇帝拒绝了。 回到家,三皇子犹自愤愤不已。 这个老混蛋是不是老糊涂了?也不看看自己年纪多大了,还这么拧巴。 “你说,父皇是不是认为我没希望做太子了,所以一点情面不给?” 宋兴宁昨晚就回来了,闻言道: “殿下莫急,陛下迟早会定下太子,这是一定的,之所以现在没定,自然是觉得几位殿下还不合他的心意,需要磨炼,考察。此次事件,很可能就是陛下的考验,殿下只要做好了,合了他的心意,这太子之位岂不就可能落在殿下身上了? 就比如五殿下,他没什么事,可是不做事,怎么能表现自己呢?他什么都不做,陛下会突然认为他适合当太子了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祸兮福所倚,殿下不必为此事太过烦恼,它不一定就全是坏事。” 三皇子听了,顿时眼睛一亮。 第228章 北边的消息 对呀,还真是这么个理! 他们这些皇子,不就是需要在父皇面前表现自己吗?你没事可做,怎么表现? 而且越是大的事,越是能证明自己啊! 三皇子心情大好,上前拍了拍宋兴宁的肩膀, “果然不愧是解元,看得就是比别人深!” 宋兴宁也是心花怒放,他总算知道了这位皇子爱听什么样的话。 三皇子接着却皱起眉头,后退两步。 “你身上,怎么有股臭味?” 宋兴宁心中苦闷,但哪里敢说实情。 “殿下,在下昨夜回来得迟,碰见一个推粪车的老汉,见他吃力,就上前帮了一把,谁知一个不小心,身上被洒了不少,虽然在下努力清洗,但终究还是有气味。” 三皇子赞叹, “安邦如此体恤那些下等人,真乃国之栋梁也!” 宋兴宁心中得意,嘴里连忙道: “殿下谬赞了,这只是小事而已,不值一提。殿下所做之事才是大事,殿下才是顶梁柱,在下最多只是垫在柱子下面的顽石而已!” 三皇子哈哈大笑。 然后又问起要在盛家捞钱的事,进行得怎样了。 宋兴宁心虚,推说盛家人谨慎的很,而且都很狡猾,为了殿下的名声着想,他需要考虑周全一些,不想贸然出手犯险,所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三皇子此时心情大好,加之他本来也没作多大指望,盛家本就是穷鬼出身,能捞几个钱出来?所以竟没有怪罪。 就在这时,有太监来召,要三皇子去上朝。 三皇子吃了一惊,他刚下朝不久啊,怎么又要去? 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太监却不肯说,他还要去通知别人,匆匆离去了。 三皇子只好再次穿戴好,去上朝。 不一会,议政殿就聚集了好些人,基本上都是高阶官员。经过太监的宣读后,众人这才得知,确实发生了大事。 这是北部边境送来的消息,称北戎国的北方势力,要正式开赴战场了! 探子查明,其北方部落正在各地大肆筹粮,各地的壮丁也在缓缓聚集,大军开拔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事了。 虽然之前就有过传闻,有一点心理预期,但这一天真正到来了,众人还是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短暂的压抑后,官员们议论纷纷,有的吃惊北戎国南北两方为何联合起来了,有的痛骂北戎蛮夷掠夺成性,还有的想分析一下他们能增多少兵。 但不管如何,大元国也要向北地增派援兵了,不然恐怕抵挡不住。 老皇帝分派了任务,下令各部抓紧筹备各项物资,征调兵力,务必在二十天内准备好,赶赴前线。 三皇子却问了一句: “陛下,这些新增之兵,应该再派一名统帅吧?难道还是分派在骆元帅旗下?这不利于指挥啊!” 老皇帝道: “兵力增多,战线会拉长,骆元帅恐分身乏术,朕打算将援兵派给新任忠武将军率领,如此方才稳妥。” 三皇子有些惊讶, “新任忠武将军,是谁?” 老皇帝道: “盛家盛寒山。” 这一下,包括盛老爷子在内,都更惊讶了,盛寒山不是游骑将军吗? 老皇帝不急不徐道: “朕正要宣布此事,盛寒山有勇有谋,战绩斐然,着擢升为忠武将军,并授护军勋,可便宜行事。” 众官员哗然,纷纷议论开来,并向盛老爷子道贺。 这次擢升,可是连升了几级! 授勋护军,也是破格了,这表示盛寒山只要不死,以后必定还要提升,有很大机率进入朝堂。 至于便宜行事,则给了他很大的方便,耐人寻味。北部边区是由骆大元帅统一指挥调度的,就跟西部大元帅杜文启一样,拥有绝对的权力,但现在老皇帝的意思,让盛寒山可以有限度的自主行事,这不就是有意让他单挑大梁吗? 这样下去,搞不好下一任北部大元帅,就是盛寒山了啊! 毕竟骆元帅年事已高,手底下好像也不见有非常出彩的人物。 这是一个隐晦的风向,一些老狐狸已经猜出了其中之意,虽然现在还早,但战事一起,只要有足够的军功,将军们的升迁是极快的。 但三皇子不乐意了。 “陛下,这升迁也太快了点吧?盛家现在有多人掌兵,恐引人非议。” 盛老爷子不满, “三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有什么非议?是想说我盛家有不轨之心吗?” 三皇子很讨嫌老爷子的这种语气, 图谋不轨,这种词是非常大的忌讳,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盛老爷子却满不在乎地挂在嘴边。 五皇子也有些不满,他不满的是三皇子,都已经被撸到底了,还这么出跳,他都没说话呢! 要知道,他现在才是呼声最高的皇子,你三皇子已经过气了,就该老实点,怎么还抢在我面前出风头呢? 他立刻道: “三皇兄这话就过分了,盛寒山劳苦功高,盛老将军也是德高望重,怎么会有人非议呢?有功自然就要赏,你心胸开阔点!” 三皇子脸色阴沉。 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同样令他憎恨。可惜现在自己身无一职,犹如白丁,说话确实少了很多底气。 “盛寒山屡立战功,自当提拔,你们不必争执了。” 老皇帝拍了拍案前的邸报,算是为众臣解释,也算是为三皇子解了围。 三皇子话音一转, “陛下,北戎国屡屡侵犯我边境,着实可恨!儿臣请求带兵前往北边,与骆元帅共同抗敌!” 这话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了。 三皇子不愧有勇猛之名,敌方在大肆增兵,他还敢去应战,令人佩服。 朝堂上好些人都改变了对他的看法,这位皇子,虽然有些鲁莽,行为不端,但有胆有识,确有其可取之处。 老皇帝也很欣慰,不过却没答应他。一个贪污恤银的将领,手下将士们会信服吗?这是老皇帝的直接反应。 “你的勇气可嘉。不过,恤银一案还没了结,你不能离京。” 三皇子急道: “那儿臣若是在二十天内补足恤银,是否就可以了?” 不少人耸然动容。 这种身负巨债,却仍想着为国上阵杀敌的人,实在是太让人感动了!这是什么样的精神?这是舍小家顾大家,这是不计名利一心报国,这是多么崇高的信念和人格啊! 我等不及也! 第229章 要去边关了 想要拒绝,都有些不忍心。 老皇帝怜其忠心,沉吟一番,终于微微点头: “若真如此,你可以前去。不过,只能作为普通将军,不可插手指挥之事。” 三皇子大喜道, “多谢父皇成全!” 看来,父皇心里还是有他的,不然,绝不会答应此事。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一直待在京城,他此生毫无希望当太子。只有到边关,取得赫赫战功,他才有机会翻盘,威望超过五皇子,甚至有望一举拿下太子之位。 宋兴宁有句话没说错,只有积极做事,做大事,才有机会改变命运。 看看现在,他还没动身呢,朝堂上不少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变了。而老五这个虚伪的家伙,则一脸阴沉,哈哈! 至于上战场,他比他们绝大多数人都要有经验得多,毕竟数年前他就去过一次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五皇子很想阻止,奈何他没有理由,一心报国的人他阻止得了吗? 散朝后,众臣各做各事,新一轮的战事开始正式启动。 三皇子则抓紧时间筹钱,这回,就算要变卖家产也顾不得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去北边,去夺取战功,这比什么都重要。 盛老爷子回到家,将朝堂上发生的事一一告知了众人。 三郎马上就要升官了,这自然是令人欣喜的。 但棉娘更多的是担忧。 北戎国增兵,边境压力会徒增,这是早就想到了的,所以倒在其次。 她担忧的重点是,三皇子居然也要去边境。 数年前,三皇子去了边境,太子被他暗算死了。 这次,轮到她夫君在边境,会不会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 虽然三郎不是主帅,但也是镇守一方的主将了,三皇子若是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一点不意外。 老爷子心里同样有此担忧。 也颇为不满。 老皇帝皇位坐久了,放松了警惕,一个贪污恤银的人还能领兵打仗? 将士们上了战场,死便死了,这是无可奈何之事,可家人该得的补偿却被贪墨,生活没有着落,他们心里会怎样想? 战场上,要求绝对服从命令,可将士们怎么可能甘心听命于这种人? 人心不齐,能打胜仗吗? “阿爷,我也想去北边!” 棉娘坚定道。 左思右想,只有她亲自去一趟,才能消除心中的不安。 这种事,想写封信去提示三郎一下都不能,万一被其他人看到,那盛家可要倒大霉了。而且私信这东西,不知什么时候能送到,也不能保证百分百送到。 盛老爷子吃了一惊,不由重复了一遍, “你要去北边?” 其他人也诧异地看向她,这太突然了。 棉娘叹口气, “前太子死于三皇子的阴谋算计,大郎三郎四郎还不知情,战场上稍有不慎,那就是丢命的事,我怎么能放任不管?唯有亲自去,才能把事情说清楚,才能做到防患于未然。” 老爷子皱眉: “我们可以派其他人前去的。” 棉娘却坚持要去,别人她不放心。 老爷子一声喟叹, “你嫁进盛家,是三郎的福气,也是盛家的福气啊!” 一般女子,谁愿意去边关?谁有这个勇气? 不管是那些日思夜盼丈夫归来的闺中女子,还是那些在地里艰难讨生活的村妇,有几个能做到? 这是为了家人,就算觉得不妥,老爷子劝了一次无果后,也就同意了。 既然决定了,那就得开始准备了。 首先是人手,去往边关,路上肯定不平静,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人手自然是多多益善。但人多了后,耗费也大,而且家里也需要有人留守。 商议过后,棉娘决定带五十名铁卫过去,再加上游方元和盛竹,还有叼蝉,就差不多了。 三皇子一走,盛家的危险也会随之降低很多,留五十名铁卫足够了。 三妹吵嚷着也要去,被老爷子喝止了,这可是去前线,不是开玩笑。 二郎也想去,被棉娘劝住了,家里也需要人。 五郎其实也想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是有志文人都向往的,奈何他年纪实在小了点儿,历练的目的地也不大合适。 还有一件事也很重要,那就是颜宝斋,棉娘走后需要人接手,她打算将其暂时交给微月打理。 颜宝斋早就步入正轨了,卖的商品也不多,基本不用费什么心思,主要是应付那些贵夫人,那才是重点。微月出身于翰林之家,这些事情小时候耳濡目染,知道该怎么做。 她现在只教五郎和童学,嗯,还有三妹,已经教得差不多了,可以做点别的事。颜宝斋的生意关系到大家的生活,非常重要,微月应下了。 还有就是路上吃的喝的睡的,都要准备。 棉娘打算将她父亲和兄长们送的大马车拉过去,既能装粮食,还能用来休息,一举两得。 拉车就用马骡,长途奔波,骡子的耐力要比马好,适应能力也比马强,就是比不上马儿高大上,不过反正她不讲究排面,这就无所谓了。 大马车很大,加上粮食的话,一头马骡拉着可能有些吃力,那就用两头,她追求的是通过性,速度倒在其次。 棉娘是打算跟在援军的后面,这样就不用耗费太多精力探路了,也不影响大军。大军士卒基本上是用两条腿走路的,能快到哪里去? …… 宋兴宁这几天都很难受。 自从无意咽下一口那种特别发酵之物后,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他都感觉难受。 心理上的就不用说了,一个男人都流泪了,其痛苦不言而喻。 肚腹那里,总感觉得到一股烧灼劲,似乎有一个异常邪恶丑陋的怪物蹲在里面,时不时翻腾一阵子。 搞得他胸闷气喘的程度更加严重了。 好在皇子府上有常驻的大夫,看病挺方便,大夫能力也还行,将他的这些毛病压制住不少,症状大大缓解。 这就是投靠三皇子的好处啊! 如果他在贡院死读书,到头来就算考上进士,能有官做吗?还不是要跟别人一样,眼巴巴的干等着,等哪天有好运落在自己头上? 而现在,他作为皇子的幕僚,早早就威风上了,说话比一些官吏都好使,没看那马商人,现在见到他就一脸谄媚的笑? 刚还给他送来了一笔银子,孝敬他。 有权有钱,这日子过得才叫滋润啊!当然,要是身上没有这些闹心毛病,就更好了。 第230章 我心里难受哇 就在这时,门子来报,说有人找他,来人称是他义父。 义父? 老混子薛二竟然来了? 宋兴宁有些讶异,这老混蛋,居然活着跑到京城里来了,运气属实不错。 他有心不见,但如果薛二在外面乱说一些话,对他影响不好,便让人进来了。 薛二是带着他的痴儿家宝来的。不带不行,一个痴傻没法独立生活。 薛二一见他,便立刻大笑, “哈哈!吾儿真是人中龙凤啊!我就说你要发达的,果不其然,这刚中举,就做了三殿下的入幕之宾,旁人谁能做到?哈哈!” 宋兴宁心里一阵腻歪,你特么能不能不要把吾儿吾儿的挂在嘴边? 不就是靠你生活了一段时间吗? 看看人家马商人,银子大把的给,还能教他不少社会经验,人家都没说要给自己当爹! 太没眼见力了! 但这是他义父,这是推脱不了的事实,他只有压下怨气,给他们看座,上茶,上点心,随口敷衍道: “只是侥幸得三殿下垂青而已,可是也不轻松啊,时不时会遇上危险,个中苦楚,难以言说。” 薛二有些惊讶,低声道: “做了三殿下的人,还会有危险?” 宋兴宁也压低声音, “三殿下位尊权重,一般人自然不敢招惹。可是你想想,能跟三殿下作对的人,自然也不是善茬,所以怎么可能没有危险呢?常人眼中的皇子风光无比,可他们也有他们的烦恼啊!” 薛二点头, “这确实,做了皇帝只怕都有烦恼。对了,怎么不见我老嫂子和成凤呢?” 宋兴宁长叹口气, “我在京城等了好久,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后来再派人去一路打听,才得知她们在路上遇上贼人,遭难了,都没能到京城来。可怜我的老母亲,幸苦了一辈子,还有成凤她,刚要享福的时候,却遭逢横祸……” 说着,他哽咽起来,用手去抹眼睛,但抹不出眼泪,只好转过头去,装作垂泪的样子。 薛二震惊了, “她们都没了?这,这可真是,唉!都是苦命人啊!但愿她们来世投个好胎。” 他本来没文化,与两人也没什么感情,只能把大家挂在嘴边的这种套话说两句,这已经很可以了。 宋兴宁自然也没对他的话作什么指望,也不希望他问个不休,这事一问一答,也就过去了。 可谁知家宝并没有老实坐下,而是绕到了后面,看着他问, “哥,你一个劲地擦眼睛做什么?痒吗?” 宋兴宁差点一脚踹过去。 “老弟,你别管,我是,心里难受,心里难受哇!点心端来了,你不去吃点心?” 家宝抬头一看,果然一个丫环端着一盘果子,一盘糕点,放到了桌子上。 家宝欢呼一声,跑过去了。 薛二却有了另一番心思。 刚开始他没注意,现在经家宝一打岔,他才发觉,宋兴宁的态度很有问题。 真要痛苦,怎么会干抹眼睛不出泪? 还有,他们见面后,宋兴宁义父都没叫一声,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此子,果然很有可能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呐! 以前他们两口子吵架的时候,张成凤就曾这样骂过他,看来没骂错。 以前在七里镇的时候,宋兴宁对他可是非常客气的。 现在发达了,好像就不愿意认他了,根本没有那种异乡遇亲人的喜悦。 想到这里,薛二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问道: “兴宁呐,你现在进了这等门户,想必认识的贵人也不少,不知我那大哥的事,有没有眉目了?” 他哥薛大,被流放至边关,他就是因为想救回他大哥,所以当初才收留宋兴宁一家,资助他继续读书的。 这也算是他的长期赌注了,不然的话,就凭他一个小镇上的平民,怎么可能救回一个被流放的人? 事实上,他赌对了,宋兴宁确实出息了。 但好像又没赌对,姓宋的有可能靠不住。 宋兴宁被问得一愣,这种事,早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接口道: “这件事,运作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不过,我已经在打听相关消息了,你别急。” 薛二的不满,他也看在了眼里,不过他没在意。 今时不同往日了,双方身份地位彻底颠倒,他还需要小心看对方眼色吗? 完全没必要了。 薛二是老混子,社会经验是有些的,一听这话,就好像有点敷衍的意思啊? 于是更不高兴了,追问道: “那,有点具体进展吗?流放的日子可不好过,何况是北地边关,听说那里战事不断,这都一年多了,我哥在那边不知道怎样了。” 宋兴宁这才醒悟,薛大薛老光棍被流放到北地了。 三皇子不久就要去北边,而他肯定也要跟过去的,这不是赶巧了吗? 那薛大,说不定对他还有些用! 虽说薛大是被流放的,地位低下,干得肯定是脏活累活,但别管怎么着,在当地也是待了一年多,知道的事情肯定比他要多。 若是他去了那边,找到这个薛大,他就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他是幕僚嘛,多掌握一些消息,那在三皇子眼中就多一分份量。 想到这里,他来了些兴趣,故作沉吟一番后,说道: “既然你如此急切,那我便舍命陪君子,亲自去北地一趟吧!” 薛二大感意外, “此话当真?去北边,这一路可不太平。” 宋兴宁道: “你有所不知,十多天后,三殿下便会领军北上,痛击北戎蛮夷!原本我没打算跟去的,可是既然你急着救回你哥,那我便跟着走一遭啰,亲自去寻寻你哥!” 薛二心道原来如此,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胆识呢。 他堆起笑脸, “原来如此!兴宁胆识过人,我先谢过了!不过,既然有大军相随,我也想跟着去,不知可以吗?” 宋兴宁也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不是多大的事,三皇子的手下多了去,多跟一个人算得了什么。 “你要想去,我得跟殿下说一声,应该没问题。” 薛二又道谢,显得极为客气,跟刚进门的时候,判若两人。 一个不叫义父,一个也不叫吾儿了,两人心照不宣。 第231章 狗贼胆子大了 宋兴宁觉得薛二这才上道,以前是没办法,现在还我儿我儿的叫,不嫌臊得慌? 再不改口,他都要考虑再去雇人了,一个老混子而已,死在异乡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反正也没人为他出头。 宋兴宁对这种状态很满意,不过终究是他不占理,要是老混子拿这事在外面乱说,于他很不利,便有心弥补一下,道: “明天是火神爷诞辰,正法寺会举办杂耍表演,不如我带你们去看看热闹?” 吃了个大饱的家宝拍手欢呼: “杂耍我爱看!我要去!” 薛二却有些迟疑,他刚到这里,有些不适,想熟悉一下周围环境,杂耍有什么好看的?这又不是在七里镇,又不能随意调戏姑娘,少了很多乐趣,这热闹不看也罢。 “杂耍我看得多了,兴趣不大,你们年轻人爱玩,你们去吧,我就在附近溜达一下就行了。” …… 火神爷诞辰,是寺庙的节日。 寺庙的节日有很多,只要住持愿意,一年三百多天,有一百六十九天都是节日,都可以搞庆祝活动。 寺庙之间,也有竞争的,也要抢生意。不管是香火,还是租房,其实都可以看作生意,都需要扩大自己的知名度。 杂耍表演是免费观看的,所有人都可以来看。 但由于人太多,寺院只提供长条板凳,数量还有限,抢不到的人就只有站在后面观看了。 盛家近水楼台先得月,爱看的自然都来了,坐在靠前的位置。 包括棉娘也来了,三妹也来了。 嗑着瓜子看表演,这是难得的享受,也可以放松心情。 宋兴宁带着家宝也来了。 他知道盛家住在正法寺,要放在以前,他是不敢来的。但是,经过五谷轮回之地的洗礼后,他的境界有了极大提升,胆量有了明显加强。 他确实是与盛家有仇,但光天化日之下,盛家能拿他怎么样呢? 就好比现在,棉娘随意出现在任何地方,三皇子也不敢拿她怎样。 而他身为三皇子的核心幕僚,身旁也有护卫,又有什么可怕的? 阮棉娘可以,他自然也可以,道理不都一样么? 所以他大摇大摆的来了。 场上虽然人多,但盛家人还是看到了宋兴宁。 游方元摸着下巴,有些疑惑, “这狗贼,胆子好像变大了啊?居然敢直接到我们这里来了,也不知是什么让他有了胆气?” 三妹皱起鼻子道: “要不我去揍他一顿再说!” 棉娘啼笑皆非,转过头去打量了一番,道: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有什么理由揍他?可能也是这个原因,他才敢来吧,看着比之前确实有些不同了,有点奇怪。算了,我们看杂耍,管他做什么。” 盛家其他人也是心有不甘,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他们确实不能把宋兴宁怎么样,去羞辱一番吗?没啥意义,也不解恨,他们现在只想把他弄死。而且这里是正法寺的地盘,正法寺待他们还是不错的,他们不想添麻烦。 杂耍表演很有看头,表演者都是江湖上专门玩这行的,棉娘观他们,有的人身手非常不错,明显练有武功,绝不比一般护卫差。 正法寺也有和尚参加表演的,比如拳术,禅乐,舞狮,等等。 围观众人看得一阵阵喝彩鼓掌,气氛颇为热烈。 表演结束,人群散去。 三妹还是气不过,气冲冲地去拦宋兴宁,棉娘一看,赶紧跟了上去。 三妹已经开骂了, “姓宋的,你这个狗贼,竟然还敢来这里撒野,下次别落在姑奶奶手里,不然打死你!” 宋兴宁一见她,也是满腹怨气,银子没捞到,反倒是自己遭了老罪,还没地方诉苦。 他沉着脸道: “我怎么不能来了?正法寺是你们家开的?” 三妹叉腰大骂, “你这个心狠手辣之徒!买凶杀妻,谋害挚友,还敢犟嘴!迟早有一天不得好死!” 宋兴宁气得脸都黑了,眼下人还有不少,他还是要脸的。 “你有证据吗?凭空污人清白,小心我告你诬蔑!” 盛家人哄然大笑。 棉娘嗤笑道: “说得好一个理直气壮!没想到你的脸皮有这么厚,人至贱则无敌呀!长见识了。” 一旁盛童学指着家宝叫道: “薛家的傻子也来了,我还记得他!” 薛家宝拿手指向自己,瞪眼道: “你骂我傻子?老子打死你!” 说完就要捋袖上前。 棉娘冷哼一声,盛家一下走出好几人,冷眼看过去。 宋兴宁赶忙拉住他,这个地方,是不好闹事的,闹起来他也占不到便宜。 但羞辱一下盛家,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他贴到薛家宝耳旁,轻声道: “老弟,我之前给你找了一个小媳妇,就是眼前这胖丫头,你看她可爱吧?你快上去跟她打个招呼吧!” 薛家宝立刻变怒为喜,嘻笑着上前,去拉三妹,嘴里道: “小媳妇,跟我走吧!我有钱,去买糖吃!” 三妹怒道: “你再胡说,我把你打吐血!” 她扬起拳头作势欲打,她年纪虽小,但气势不是一般的足,倒把薛家宝吓了一跳。 但痴傻之人行事只凭本能,他立刻叫道: “你敢打我,我先打死你!” 说着就要冲上去,但宋兴宁再次拉住了他。 “老弟,别急!这死丫头不认账了,咱们先回去跟你爹商量商量,由你爹出面才好,到时候,咱们抢也把这丫头抢回去,哈哈!” 薛家宝喜孜孜点头, “哥你说得对,就让我爹出面,她敢不认账,我们就抢!” 棉娘怒道: “一对狗贼,胡说八道,满嘴喷粪!” 三妹气得咬牙,冲上去要打。 宋兴宁拉着薛家宝就跑,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 “小媳妇追来了,要打人了,赶快跑啊!” 三妹在盛家人的帮助下,打跑了几个护卫,但也只能瞪眼,恨恨看着两人离去。 棉娘有些摸不着头脑,姓宋的这是发什么神经? 这么嘴嗨一下,有意义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狗贼以前是狠毒,现在狠毒没变,下限却更低了,得提高警惕才行。 宋兴宁拉着薛家宝,看到盛家放弃了追赶,才停了下来。 打架他是不敢的,但羞辱他敢,经过这么一闹,现在他总算觉得畅快了一些,之前的烦闷消散许多。 至于这种事并无意义,他一点没放在心上,他自己开心就行了,哪管其他人怎么想。 他现在就是爷,爷高兴,那就这么干! 要的就是随心所欲。 第232章 哥有难弟来挡 走了一会,他想起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跟薛二说,不然薛二知道他拿他儿子戏耍人,容易产生芥蒂。 便问道:“对了老弟,你还记得刚才的事吗?” 薛家宝看向他,“哥你说什么事?” 宋兴宁道: “就是媳妇的事啊?” 薛家宝咧嘴, “小媳妇啊,我记得啊,胖乎乎的,还挺可爱,我喜欢。” 宋兴宁笑了,拍拍他的肩, “是吧,哥帮你挑的那还有错?不过回去后,你暂时不能跟你爹提起这件事。” 薛家宝疑惑: “为什么?不是说成亲都由爹娘做主吗?” 宋兴宁: “嗯,那个,你也看到了,那小媳妇凶得很,你爹可能不会满意这门亲事,他说不定会怪罪我,所以你暂时不能提,是暂时,知道吗?嗯,你如果真喜欢她,可以找机会把她抢过来,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谁都不好反对了。” 他一边思考一边说,反正应付一个傻子,用不着太花费心思。 什么生米熟饭的,薛家宝没听懂,但抢这个字他听懂了,他立刻转头, “这样啊,那我现在就去抢!” 宋兴宁赶忙拉住他, “哎,你回来,人家那么多人,你抢得过嘛!哥的意思是说,你哪天看到她单独一个人了,你就下手去抢!明白吗?” 薛家宝点头, “明白,我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打小媳妇一个人可以。” 宋兴宁笑道: “老弟真聪明!不过,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我教你的,明白吗?你就说你非常喜欢她,一口咬定,这样才能打动人,明白吗?” 薛家宝疑惑道: “打动人?不管什么人,我都打得动啊?” 宋兴宁解释: “我说的打动,不是你想的那个打动,我说的是,嗯,打动她的心,不是打人的意思。” 薛家宝仍然疑惑, “打动心?哥你为难我了,人家的心怎么打动?把心挖出来吗?那好像不太好哦。” 你特么是真傻啊! 宋兴宁气得一把拉过他,打算在他耳边吼一嗓子,结果忽然看到一点亮光向自己疾射过来! 宋兴宁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本能让他察觉到了危险,他手上顺势加了几分力道,将薛家宝整个人挡在了自己身前。 “噗!” 一道轻微的声音响起,薛家宝瞪大了眼睛! 宋兴宁一瞥眼,立刻看到了薛家宝的前胸上,正正插着一柄飞刀! 他吓得汗毛竖起,大声喊道: “来人呐!有刺客!” 他身后的几个护卫连忙冲上来,一边警惕,一边四下睃巡。 只是,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一道黑影如飞一般,在屋顶上早就掠出去好远。 棉娘没说错,姓宋的狗贼真的是有些气运的,居然这么巧,又让他躲过了一劫。 原本他是气不过,打算给姓宋的来个干脆的,没想到还没办成。 …… 宋兴宁没想到,他已经非常小心了,都是挑人多的地方走,那些空荡荡的巷子他绝对不进,可还是遭到了刺杀! 现在刺客也没抓到,会是谁呢? 他本能的想到了盛家,应该没别人了。盛家现在人才济济,来个刺客是很容易的事,甚至搞不好是游方元亲自出手。 但他命好哇! 恰巧有个肉盾在手,这不是他命不该绝么? 宋兴宁惊恐之余,又有些庆幸,老天爷都在帮他啊! 只不过,现在这傻子死了,他得想个说辞才行。 薛二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后,就惊闻自己的儿子突然死了! 看着躺在地上的家宝,他跌足捶胸,双眼通红,声嘶力竭。 “我儿怎么会死?他才刚来京城啊,他不是跟你一块去看杂耍的吗?!” 宋兴宁已经让人将飞刀取下了,他抹着眼睛说,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啊!当时我们已经看完杂耍了,家宝很高兴,我们聊得很愉快,可走得好好的,突然就有刺客杀来!说实话,刺客本来是冲着我来的,可我当时只顾躲避了,没空照顾家宝,家宝一个躲避不及,就被刺客捅了一刀。都怪我,今天不该带他出门的,就不至于遭此意外,唉!” 薛二红眼瞪着他, “确实都怪你!我家宝好好的,跟你出门一趟就死了!不怪你怪谁?你赔我家宝的命来!” 宋兴宁不乐意了, “你这么说,就不讲究了。我好心带他去看戏,还有错了?这是意外,意外谁能知道,谁能避免?” 薛二怒道: “那你怎么没事,家宝就死了?!” 宋兴宁沉下脸, “那是我运气好,这种事有道理可讲吗?我早跟你说过了,我们这种人,是随时要面对危险的,你们既然找上我,那同样就要承担相应的危险,就算今天没遇到,明天也可能会遇到,这是命!” 薛二气得咬牙。 “那凶手呢?” 宋兴宁叹道: “凶手没抓住,逃了。不过,有极大可能是盛家派人做的,只有他们想我死。当然还有另外的可能,不排除有人为了对付三皇子,先下手剪除他的羽翼,而我就是其中之一。家宝是我弟,他遭此横祸,我也很伤心,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报仇,你再怎么怪罪我,也于事无补。” 薛二与宋兴宁吵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只能把不满暂且咽进肚子里。 他仔细察看了伤口,发现很窄,有点像那种细剑造成的,他也没太多经验,后来又私下去找了当时的护卫,几个护卫说的,都跟宋兴宁一样。 可他还是有些疑虑,这也太巧了,家宝运气就这么背吗? 按宋兴宁的推测,说凶手是盛家人,他们与盛家,以前确实有点过节,难道是盛家人顺手给了家宝一剑? 可是也有不通的地方,听说盛家现在人才济济,实力很强,那这种刺杀的活,盛家人会亲自出手吗? 如果不是,那盛家新收的人,也不会认识家宝啊? 要说是家宝倒霉,可为啥那几个护卫也是一点事没有,就家宝倒霉? 家宝是痴傻,但还没有傻到不懂得躲避危险。 他怀疑护卫们没说实话,可这都是三皇子的人,他得罪不起。 要是换作其他人,他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的,可对上宋兴宁,他说也说不过,闹也闹不过,最后,他只得扛起家宝的尸体,出了门。 …… 第233章 趁火打劫 宋兴宁将自己遇刺的事情,跟三皇子说了。 并撺掇道: “殿下,这件事肯定是盛家人干的!他们不敢对付殿下,就来对付我。再说那盛家着实可恨,就因为盛老头告状,您才被陛下恼怒,损失惨重,您不打算报复回去吗?” 三皇子阴沉着脸, “废话,当然要报复!本王气量再大,也容忍不了,有朝一日,本王要将他们全家抄斩!” 宋兴宁大喜, “那不如我们想个法子,将盛家灭了算了!这些人一个个嚣张出跳的很,若是我们继续容忍下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他这话一说,起了相反的效果,三皇子倒冷静了下来。 三皇子早先行事,确实有些莽撞,但后来经过大军师季午生的劝导后,改变了很多,已经知道遇事要多思考了。 像现在,明显是姓宋的受到惊吓,急于报仇,所以极力撺掇他。但是,现在是对付盛家的好时机吗?姓宋的明显私心太重。 “灭是要灭的,但不是现在。本王现在最要紧的,是出征立功,若是在对付盛家的时候出了意外,导致不能出行,那就得不偿失了。” 宋兴宁一惊,赶忙接口道: “殿下英明!在下太着急了,一时竟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我还是太年轻了,鼠目寸光,我得向殿下多多学习。殿下宏图大略,稳如泰山,在下高山仰止,敬佩不已!” 三皇子微笑, “你是太着急了,待本王凯旋归来,就是他们授首之时,他们能跑到哪里去?我们时间多得是,不必急于一时。” 宋兴宁点头如鸡啄米, “是是是,区区盛家,不值一提,殿下要对付他们,那是翻手可覆,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了殿下,去北边我可以带一个人同去吗?” 三皇子随口道: “你要带什么人?” 宋兴宁: “他是我的同乡,名叫薛二,以前看中我的文采,认为我以后会有大出息,非要收我做义子,我当时家贫,生活窘迫,有求于他,所以捏着鼻子认下了,后来相处也还过得去。现在他来找我,主要是他在北边有个哥哥,我想着说不定会对殿下您有用,所以就来请示您。” 三皇子点头, “小事一桩,到时候让他跟着走就是了。” 宋兴宁喜道: “多谢殿下成全。” …… 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棉娘也准备妥当了。 提起远行,游方元是绝对有资格说话的,盛老爷子以前也是长年行伍在外,两人都是经验丰富,所有该准备的东西,一样不落,足以把大马车塞得满当当。 因为以老爷子猜测,越到北边,恐怕补给越难,所以建议多准备点。 但塞满可不行,车上还要住人休息的,万一有人受伤了,也是需要坐车的,这样的话,棉娘干脆又从庄园里调了两辆普通骡车,到时一起随行。 就在这个时候,有消息传来,三皇子要卖马。 三皇子这些天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筹钱,为此他想了很多办法。 比如找有情分的人借,把名下铺子里的现银都收上来,把不赚钱的两处产业卖了,连小妾的私房钱都刮了一层出来,不顺眼的丫环都卖了一批,全部凑在一起,结果还差五千两。 他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主意打在马匹上了。 马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如果不是时间太赶,他是绝对不想卖的。 但他没想到,这么好的东西,却没人买。 马确实是好东西,但那些有心帮他的人,已经帮过他了,再次帮他,多少就有了顾忌,毕竟他们也不敢把五皇子得罪太狠。 三皇子派人每天去市集卖马,可越急事越不顺,眼看就要出发了,还是卖不出去。 三皇子急得要上火,这天不巧,又与棉娘等人遇上了。 两方都恨不得搞死对方,但双方话事人都有特殊身份,而且眼下处于一个微妙的时间段,一个不想在出发前横生枝节,一个不想在老皇帝眼皮底下对付他儿子,现在既然见面了,那表面上的客套还是要讲一讲的。 大家都是文明人。 棉娘假笑道: “三殿下气色好像不大好啊?这马上就要上战场了,这种状态搞不好要出事的,还是要休息好啊!” 三皇子脸色阴沉。 狗腿宋兴宁喝斥: “阮棉娘,注意你的身份!三殿下岂是你能随意取笑的?小心我们告你对皇室不敬!” 棉娘一脸不屑,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取笑了?三殿下这明显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嘛!你作为狗头军师,非但不为主子解忧,反倒责怪他人,可太不称职了。” 三皇子沉声道: “挑拨离间,居心叵测!你这点小把戏,不觉得太幼稚吗?” 游方元接口道: “我们县主好意关心,你们非但不感激,还不领情,真是世态炎凉啊!本来我们还想着帮你们一把,买几匹马的,现在只有算了,咱们各走各路吧!” 盛家人一起侧身,准备交会而过。 三皇子却没动,眼神闪烁。他真的有点焦头烂额了,主要是时间太紧了,再有两天,大军就要开拔了,五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真要因为凑不齐而不能去边关,那他要急死。 宋兴宁知道三皇子的心思,连忙阻拦道: “别急啊,谈生意嘛,一手钱一手货,跟其它无关!殿下的马都是上等好马,你们要多少匹?” 棉娘停下道: “先说价格,你们卖多少钱一匹?” 价格宋兴宁是知道的,他看了三皇子一眼,见对方没另外的意思,便道: “八十两一匹。” 棉娘不屑道: “太贵了,八十两我上哪里买不到?” 宋兴宁急道: “哪里贵了?我们的马是上等战马,不是一般的草马!” 棉娘哼了一声,她也是了解过行情的。大元国战马并不充裕,价格确实有点高。 “草马你还想卖这么多?要便宜再便宜,不然我为啥要买你们的马?” 宋兴宁: “那你想要多少钱一匹?” 棉娘: “四十两一匹!” 三皇子重重哼了一声。 宋兴宁一脸不愉, “你是在开玩笑吗?四十两只能买草马,你们这是趁火打劫!” 呵呵,你这只狗腿,还说对了。 第234章 你这人心眼真不大 棉娘一摊手, “那就没办法了,我也穷啊,只出得起这个价。你们要是真不舍得,不愿卖马的话,我也可以买铠甲的,听说三殿下的铠甲不错,不知多少钱一套啊?” 三皇子专门请人铸造的山文锁子甲,在京城是很有名气的,耗费巨大。他的钱也是基本花在这些东西上面了。 宋兴宁看向三皇子,这他不能作主。 三皇子皱眉沉吟起来。 他的锁子甲也是重要的战略物资,但铁甲未经朝廷许可,一般护卫是不能穿戴的,所以他根本没想卖这个。 他知道盛家有穿戴资格,问题是,铁甲穿上后直接就能增加战力,他若是卖给盛家,那岂不是在资敌吗? 可是想想筹钱的困难,他又头疼起来。 算了,就卖给盛家! 盛家只有一百护卫,这么点人,在他的铁骑军之下,一个突击恐怕就没了,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想要铠甲也可以,六十两白银一套!” 棉娘轻哼一声, “太贵了,批量的装备哪有这么贵?” 三皇子冷声道: “本王的山文锁子甲,每一副都是精心打造,不是普通的铁甲!” 棉娘不以为然, “那也贵了,我怀疑你故意喊高价,你若真想卖,就三十一两白银一套。你可别说我没诚心,我这次没有砍半价啊。” 三皇子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死女人就是故意的,纯粹是来捣乱的,或者是想耽误他宝贵的时间。 三十一两白银,先不说价低的问题,就算吐血卖她一百套,也只有三千一百两,离他的目标还有不小距离。 那他忍气吞声挥泪甩卖,有多大意义? 棉娘叹口气,这人真是太没礼貌了,买卖不成你脸皮还在嘛,这么生气做什么呢? 她确实是想给自家的铁卫配上铁甲,不过真要买了三皇子的锁子甲,那她同样等于是帮助了他,所以意愿并不是很强烈。 不过,三皇子要是真舍得吐血卖给她,她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的。当然,三皇子想凭借这个就能补足亏空,得以成行,那是不要想。 走了一会,就看到了颜宝斋。 现在林微月已经接管了,店子里还是井井有条的,客人们的表现与往常也大致不差,这就行了。 微月跟棉娘讲了这几天的情况,一切都还顺利,客人们虽然有些惊讶,但解释过后,也就没什么了。 只有一桩不好,就是龚王妃喜欢时不时的来捣乱,将她们冷嘲热讽一番,又经常对顾客们说这里东西太贵了,是糊弄傻子的,云云。 棉娘这个气啊,这是欺负微月这个新人吗? 本来她打算看看就走的,但遇上这种事,她有必要去对面看看了。 养颜堂里,棉娘又看到了龚王妃的身影,眉头紧锁,一会在柜台看看,一会在货架上指指点点,显得很忙的样子。 棉娘走了过去。 “哟,龚王妃亲临指点啊!这活儿不是姓宋的狗贼干的吗,怎么劳烦王妃亲自出手呢?哦,我想起来了,你家最近很缺钱吧?听说丫环都卖了,唉,日子真是艰难呐,难怪要亲自上阵了。” 龚王妃一看是她,气得咬牙。 随着三皇子的失势,铺子里的生意越发不好了,而对面却相反,有愈发红火的趋势。她有一天专门观察过,有好几个以前没见过的生面孔,都往那里去了。 真是气死人! 卖那么死贵,还有那么多人捧场,她们的钱都是贪来的吧! 她骂道: “小人得志!缺钱又怎么了?我家夫君是皇子,会被区区银子难倒吗?你赚了那些昧心钱,小心出门撞鬼!” 棉娘呵呵而笑,她都死过一回的人了,都没见到过鬼,她会怕鬼? 这世上有没有鬼,还两说呢。 “你这人呐,心眼真不大,我来宽慰你几句,你开口就骂我。不过我还是得说两句,缺钱也不能太拼呐,你堂堂王妃,何苦跑这么勤快呢?哦对了,你现在不能称王妃了,真是让人惋惜啊。” 龚王妃冷声道: “你得意什么?迟早有一天,我夫君还是会再次封王,你眼红都没用!还有,你的宽慰我受不起,哪凉快你哪待着去,你不知道自己很惹人厌么?” 棉娘笑笑,不以为意, “我来这里也不多吧,好像这是第二次,这么快就惹人厌了?那你三番五次的跑我铺子里,阴阳怪气,拆台捣乱,我还没说你惹人厌呢。真是,做人呐,还是要大度点,你一个王妃,哦,是一个有梦想再次成为王妃的人,怎么也不能比我一个乡下村妇还不如吧?” 龚王妃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嘴上自然是不服输的, “你以为你铺子多香我喜欢去似的,你一个破胶漫天要价,欺瞒顾客,我还说不得了?大路不平人人踩,你如果不亏心你担忧什么?” 棉娘哂然,她的颜宝胶全是真材实料,浓缩而成的精华,一进门就有浓厚的天然芦荟香味,比这里的掺水货还真的要强多了。 “你还说对了,我的铺子就是比你的铺子香。要说漫天要价,你难道不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而且我的东西起码很管用,有人觉得值,那它就值这个价,你有什么权利去多嘴?你要是再敢去乱说,破坏颜宝胶的声誉,我就去官府告你!” 龚王妃满不在乎, “我只是说几句话而已,你告我什么?破坏颜宝胶的声誉?我可没说它不好啊!” 棉娘道: “告你嫉妒,眼红我的铺子!” 龚王妃有些呆住了。 她堂堂王妃,还怕棉娘告她的状?简直是笑话,随便去告! 可是,要是说她嫉妒眼红,她却不想背这个名,哪怕这个罪名非常小,可能都不会成立,但这是很丢脸的事,她一个王妃居然还去眼红别人,要是传出去,她还怎么见人? 尤其是在当下,她家境况本来就不好,这岂不是佐证了这个说法么? 龚王妃恨得牙痒痒,但棉娘已经离去了。 棉娘来这里,本来是想当着顾客的面,也挖苦一下的,奈何这破店人气太差,半天不见一个人来,只有算了。 第235章 启程北上 她现在可是很忙的。 虽说日常之物都准备好了,但她要的可不止那些。 她要去的可是战乱之地,只准备些吃喝,那不是缺心眼嘛! 必须要添置一些军械物资,以应付可能的战斗。 为此,她请教了包括盛老爷子和曾庆在内的很多上过战场的人,连牛奔这样的一线士卒都请教过。在总结了各种情况后,挖空心思,请人打造了一些针对性极强的物件,现在就是验货的时候了。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宋兴宁躲在三皇子府中,也不单独出门了。 盛家开始往三辆车上装载各种物资,尽量节约出空间。 盛老爷子还带棉娘见了两个人。一个是大约四十多岁的毛将军,他是援军的统领,负责把大军带到边关。另一个是此次随行的监军,大太监林公公,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到边关宣读皇上的任命。 见一面通个气,是很有必要的,要不然棉娘一行跟在他们大军后面,别人还不知道会怎样想呢,免得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两人对棉娘都较为客气,大约是因为盛老爷子或者盛寒山的缘故吧。 棉娘同样如此,这可关系到接下来的行程顺利与否,毕竟这批援军中,还有盛家的大仇人存在的。 她已经听说了,三皇子此次也会一起前往北边。也不知道这家伙最后用了什么手段,交齐了恤银。 城中无事,但京城郊外已经集结了三万大军,时不时的,就有一队队士卒进入城中,采买各种物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战争的阴影。 一切准备就绪,就要启程了。 老皇帝身体欠佳,启程之前,由五皇子代为致辞送行,也有为将士们鼓劲的意思。 看着一脸得意踌躇满志的五皇子,站在高台上慷慨激昂,三皇子站在台下,脸色那是相当的不好看。 那个位置,本该是他的! 都怪那盛老头! 待他凯旋回朝,定要将之挫骨扬灰! 大军拔营启程,前后连绵上十里,场面自然震撼非常,好多百姓早就前来驻足观看,盛家全家人都来了,棉娘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密密麻麻人接人的壮观。 她也看到三皇子了。 这家伙骑着一匹大黑马,手持霸王戟,头戴冠军帽,身披深紫描金战袍,袍下是全身亮银铠甲,一副骚包的样子。 他身后,除开幕僚和护卫不算,是排列整齐的私军,整整三千骑兵! 全都骑着上等好马,全身披挂整齐,这是他夺嫡问鼎的最大倚仗。 好些将领,看向这支部队,都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但这是三皇子的私军,他们只会听从三皇子一个人的号令。 棉娘不由叹息, 把三皇子的部队一看,自家真是穷门小户啊! 她来京城就开始折腾,到现在也只建立起区区一百铁卫。 还没有铁甲。 当然,拥有私军也是要资格的,盛家不可能有三千的名额。 盛家包括阮氏和张成龙,都来看热闹,也都是来为棉娘送行的。 大军走后,棉娘也要动身了。 三妹抱着棉娘的腰,埋头呜呜哼唧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抱怨。棉娘忙着与其他人道别,这个说两句,那个叮嘱两句。 这是早就定下的事,也不用太纠结,很快,棉娘和盛竹,游方元,还有叼蝉,带着五十名铁卫,四个丫环婆子,启程了。 棉娘其实也是头一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还是自己领头,需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但意外的,她并没有感到茫然和不适。 哎,姐可能就是劳碌奔波的命吧! 前面的大军,有少部分是骑兵,大部分是步兵,所以走得并不算很快。棉娘一行远远吊在后面,她只需要能望见大军的影子就行。 路上,游方元还专门让人讲解行军打仗的技巧。他是书生出身,在这方面是门外汉,但铁卫里面有不少参过军的人,他就让他们出面,为大家解说。 这些东西大家以前也交流过,不过现在正式上路了,心态不一样,接受度也会不同。 五十多人的队伍,棉娘也没有军队上的严令,所以倒是有些热闹。 她一边听着这些人交流,一边观察路上的情况。 她有千里眼,能看很远。 如果把这次远行当作旅行的话,风景还是不错的,树木,土岗,野林,远山,河流,如果你心情好,那无处不是美景。 只是,路边偶尔会有破败的房屋,衣衫褴褛的农人,让棉娘的心情没法好起来。 虽然她现在不愁吃穿,但看到这样的情况,心里还是不好受。 可能她小时候苦惯了,很容易就与这些人共情吧。 可究竟要怎么样,这世上才没有穷苦人呢? 遐想了一会,棉娘不由自嘲起来,她就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好像有点儿小势力了,却是微不足道,无力改变任何现状,想这些是不是太多余了? 一路上,大军行,她也行,大军停,她也停。 她们人少,生火做饭什么的,速度比大军还快些,时间很充裕。 这一天,她忽然看见前面,有七八个人半躺在路边,他们身后还有几辆独轮车歪倒在草丛里。等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人都受伤了! 一个个或是用手捂着,或是用破布绑着,都有血迹渗出来。 她让盛竹背上药箱,下了车。 “你们这是怎么了?遭贼了吗?” 这些都是农夫,独轮车上都是空空如也,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八个农夫看到三辆骡车,一队服饰统一的护卫,知道这是权贵之家来了,都有些疑惧。 见没人答话,盛竹又问了一句, “这是我盛家主母,宽和仁厚,会帮你们治伤,你们只管说话。” 她也是穷苦出身,很容易理解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终于有个胆大些的回道: “回大人,我们是送军粮的,就是不久前刚过去的大军,县老爷让我们送粮草过来。送完后,大家就都开始返回,可谁知突然冲来一小队骑兵,我们几个避让不及,被马踩伤了,所以想歇一会,缓和一些再走。” 援军的粮草,是由沿途的官府供应的,这是朝廷早就下发了公文的,至于具体运送的人,自然就是当地农夫了。 这一点棉娘也知道。 现在人家奉令来送粮,被踩伤不说,还丢在这里不管不顾,这未免太过分了一点! 第236章 他们就是故意的 棉娘心下恼怒,却没发作,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些止血粉和纱布。 “你们这样止血,伤口容易化脓,还是要处理一下。” 盛竹和丫环婆子都上前帮忙,给他们敷上药粉。 这一下,几人脸上缓和许多,都有些受宠若惊了,连连说着不碍事,劳累几位了,等等。 棉娘查看了一下,这八人中,有五个都是擦伤,但有三个伤得较重。 其中一人小腿骨被踩碎了一个豁口,好在没有断,应该可以恢复,只不过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会使不上大力。 另一人的脚被踩了,血肉模糊,他其实比前一个伤得还厉害些,就算现在给他清理包扎好了,只怕以后只能跛着脚走路了。 还有一个伤得最重,整个人被马踢飞了,吐了好几口血,胸前明显都有些瘪下去了。 棉娘上手一查,顿时一声暗叹,这人恐怕活不过今晚了! 内脏已经碎了! 现在看着还行,只是他卧着没有动弹而已。但人怎么可能永远不动?只要他一动,那就是内腑大出血,再高明的大夫都救不回来。 他旁边一个老汉可能看出了不对,担忧问道: “夫人,他的伤势不要紧吧?” 棉娘抿嘴,有些不忍,最后不答反而轻轻问了一句: “他有后吗?” 这话一出,老汉愣了一下,继而眼睛瞬间红了。 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问这种话,这意思不就是在说,这个人已经要死了吗! “水根呐!大伯对不起你啊,没有照顾好你啊!” 老汉失声痛哭。 棉娘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伯侄俩。 但对于这种状况,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将其他人绑扎好后,棉娘问: “那些兵撞了你们,怎么不管你们?他们是谁的兵,你们知道吗?” 那个老汉收起哭声,怒道: “管什么?我看他们就是故意撞的!二伢子担心惹祸上身,没说实话,我老汉不怕!我就要说!” 棉娘吃了一惊, “你说真的?” 老汉满脸愤慨, “怎么不是真的!我们是最后一批卸货的,人和车都在路边呢,又没有占道,他们就往这边冲过来,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棉娘脸色沉了下来。 从那几辆独轮车的位置来看,这老汉应该没说错。 而且就算他们人在路上,也不应该直接就撞上来啊! 吃人家的米,反手就撞伤人家,这还是人吗? 给他们留下了治伤的钱后,棉娘再次启程,只是眉头不展。 在老汉的控诉中,那群兵撞了人就走了,根本就没停下来,他们也不知道是谁的兵。 那到底是谁呢? 像这种大军,是多方集结而来,比如左屯卫抽调一部分,右屯卫抽调一部分,各有各的将领,其中一小队骑兵行事,可能毛将军都不知情。 因为大军绵延近十里,毛将军不可能面面俱到。 如果都是这样的部队去打仗,那能打赢北戎国吗? 正当棉娘为之忧愁时,游方元单手上举,队伍停了下来。 盛竹探出头问: “游先生,怎么了?” “有点不对劲。”游方元回道,同时指示队伍中的两个人趴在地上,仔细聆听。 不一会,两人就报告: “应该是有一队骑兵,正往这里奔来。” “这里是枯草地,草丛较密,听不太清,估计数量应该在一百往上。” 有骑兵冲这里奔来? 棉娘有些惊讶,她们救治那几个农夫,耽误了一些时间,与大军脱离有些远了,难道就有马贼乘机而来了? 还是说,是前面的大军来通知她们什么消息的? 可是,要是通知的话,用不着一百多骑兵吧? 两种可能性都不太高,棉娘拿起千里眼望了望,前面被山岗挡住了,看不到什么。 她当机立断,下令摆出防御阵式。 宁可错判闹个乌龙,也不能掉以轻心。 骑兵的冲击力不用多说,万一是马贼,她们如果没准备的话,可就要遭殃了。 没过一会,果然一队骑兵出现在前方,棉娘大略数了数,应该有两百骑! 这两百骑向她们直直冲来,一点没有减速的意思,而且到了几百米开外后,人人都抽出了马刀! 棉娘吸了一口凉气,这是真正的马贼啊! 她曾请教过,马贼就是仗着有马,先砍杀一阵,把你吓住了,然后再好勒索。这是有点良心的马贼的做法。 至于没良心的,那就是杀光抢光,赶尽杀绝,没有底线的。 棉娘以前在乡下的时候,见到的都是养不起马的山贼穷冦,没想到这里有马贼了。 虽然她早就吩咐铁卫准备了,但此刻看到两百人马猛冲而来,还是悬起了一颗心。 两百骑兵对五十步卒,一般来说,那将是无可争议的碾压之势! “杀!” 那些马贼有人大喊,其余人都是兴奋无比,马刀高举,双脚猛叩,他们已经看到对面那群人,一个个像是吓傻了似的,呆立不动。 这不正好是他们的活靶子吗? 这种目标,是他们最喜欢的,于是他们更兴奋了,催马更急,手上的马刀也越举越高,只消一个呼吸,他们就能砍下对方的人头了! 眼看就能挥刀了,可谁知,前面那些铁卫突然开始后退了,但他们手里拉着绳子,他们一退,地上突兀地升起了一枝枝长铁枪,铁枪中间还有大拇指粗细的铁杆连接。 就好似地面突然立起了一排钢铁栅栏,这栏杆还是带尖刺的,斜斜对着冲上来的马贼们。 马贼们大惊失色,慌忙勒紧缰绳,试图让马停下来。 但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可能停下来? 就算你勉强停下了,后面的照样把你撞上去! 一声声惨叫立刻接连响起! 马的冲撞力再强,也不可能撞断这么粗的精铁栏杆呀! 至于撞上铁枪的,那不用说,铁定是活不了了。 一时间,人仰马翻,哀嚎声一片。 这排铁栏杆是棉娘精心设计的,是两两相扣,拼接而成,不用时可以拆开放置。这样做的好处是,它不容易被撞歪,能更大面积的杀伤敌人。 但被撞击几次后,又串上了马匹,铁栅栏哪怕扣得再好,还是散开了,这就没法继续控制了,倒下很多。 但也无所谓了,已经堆了好些马和人在那里,后面的马同样会被绊倒。 看到这里,棉娘暗自松了口气。 第237章 大败马贼 这个开头很成功,马贼遭到了重创,那接下来就没什么大碍了。 盛竹站在车门口,拿着一把剑横在胸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她还安慰棉娘不用紧张。 棉娘莞尔,这丫头比她年纪还小,胆子却不小的样子。 这伙马贼还是有些本事的,最后面的一小半人看到前面出事后,居然硬生生的偏转了一下方向,散成两翼,从左右两个方向分别向棉娘的大马车冲了过来。 但棉娘既然在前方设置了障碍,又岂会在两侧丝毫不顾? 她们所处的位置,是一条大路,路上有被踩得稀稀拉拉的枯草。路的两边是开阔地,这其实很适合马贼作战,那些马贼估计也是这么想的。但坏就坏在,离路较远的地方,杂草很多很高,藏几个人进去完全没问题。 这里本就是野外,周围都没有人烟,这条路很少有人走,即便大军路过,也只是大路以及附近的野草被踩倒了。 就在这时候,两侧的草丛里就突然站起几个人,他们手里都抱着一根铁链,像拔河一般,使劲一拉! 马贼的前方,忽然弹起了一根长长的绊马索,而且还是精铁打造的索链! 这一下,再次人仰马翻。 左右两侧,都是如此。 马倒了,人摔地上了,还能是铁卫的对手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哪怕马贼们还有一百多个活着,也被铁卫们如砍瓜切菜一般,纷纷斩杀。 不过还是有几个漏网之鱼,眼看势头不对,立刻掉转马头,逃跑了。 这也是因为游方元要看顾全场。这是铁卫组建以来的第一次真正战斗,他不希望一开始就有减员情况发生,所以哪里有危险,他就杀向哪里,没顾得上那几个逃兵。 不然的话,两百马贼一个都逃不掉。 逃几个马贼,棉娘自然也没在意。 她关注的是那些精心设计的器械,到底有没有用,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的。 这些器械都是精铁打造而成,可以重复利用的,小门小户嘛,得讲究节约。 得益于这些器械,以及充足的准备,铁卫们几乎全歼了来敌,连马都缴获了一百多匹! 这下,所有人都乐坏了,这是天降横财啊! 游方元却走过来,面色有些严肃。 “棉娘,这批人,看着不像是马贼。” 不是马贼? 棉娘仔细看了看那些人,之前没太注意,现在终于发现了不对。 这些人,一个个穿着都很整洁,虽然现在都躺在地上,衣裳沾有血迹,但还是可以看出,他们的衣裳根本与强盗不同。强盗们穿的衣裳,都是乱七八糟什么样的都有,一般都很邋遢,皱巴巴的,但这些人的衣裳大致统一,而且比较干净。 最重要的是,她们俘获的这些马,全都是上等好马! 就算是再阔的马贼,也不可能统一都用这么好的马。 那些所谓的马贼,他们的坐骑必定是良莠不齐,高矮不一,而且有的还会骑骡子,有的会骑驴,不可能做到一水的好马。 可是,他们若不是马贼,会是什么人呢? 难道还会是官军不成? 棉娘惊疑,她第一个就想到了前面的大军,确切点说,是三皇子的骑兵部队。 只有三皇子,才有可能对她们下死手! 游方元让人搜查了那些尸体,没有找到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甚至基本都没什么东西,身上干净的很。 但这就更奇怪了,身为马贼,身上怎么可能什么也没有呢? 多少该有些碎银铜钱,或者乱七八糟的私人物品,或者烧酒骰子,甚至草根泥土,这才符合他们的身份嘛! 这更让她怀疑,这些人就是三皇子的手下了。 趁着她们与大军脱离较远了,没人能注意,就开始下手。 慢着! 她们为什么会与大军脱离,不就是因为救治那几个村民吗? 而那几个村民,不就是因为一小队骑兵践踏,才导致受伤的吗? 难道这是个连环计? 她们一直缀在大军的后面,三皇子自然不方便下手,那就先拖慢她们的行程,不就有机会了? 讨论到这里,事情几乎是很清晰了,既然之前作孽的是骑兵,那现在来的应该也是正规骑兵了,只不过他们都脱掉了盔甲,以免暴露身份。 不然的话,这些人怎么会来得如此之巧,刚好掐到了这个空档? 盛竹气愤道: “这个狗屁三皇子,真是阴险恶毒!该下阿鼻地狱!” 棉娘也是愤恨不已,为了对付她们,将无辜的百姓直接撞伤撞死,不管不顾,这是什么样的恶毒之心啊? 这样的人,如果让他当上皇帝,老百姓能有好日子过吗? 游方元也是一脸憎恨, “三皇子据说行事莽撞,近来收敛了些,但这件事好像不符合他的风格,我怀疑,这是那个宋兴宁出的毒计!” 这个,其实不重要了。 反正这两人都该死。 收拾好现场,将器械回收放好,队伍再一次启程。 与她们三人不同,铁卫们不用想那么多,都很开心,因为他们有马了,而且数量还多出不少。主母说了,他们在路上不但可以骑马,还要锻炼马术,人人都要达到一般骑兵水准。 至于马术教练,队伍里就有现成的。 这次,游方元派出了正儿八经的斥候,力求做到行军一般的水准。 靠人终究不保险,还是得靠自己。 …… 前面的大军停下来了,开始埋锅造饭。 三皇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闭目假寐。 骑马行军是很帅,可实际上他更愿意坐马车,能躺能卧,不是舒服得多嘛! 但现在是行军,他一个将军,不可能坐马车。 宋兴宁也在帐篷里,他累得要命。虽然三皇子赐了一匹马给他骑,但说实在的,骑马这个活儿,谁骑谁知道,他的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痛,这样下去,他怀疑自己要被磨掉一层皮下来。 半晌,三皇子突然开口道: “不知他们进行得如何了?” 这句话无头无脑,但宋兴宁听懂了, “殿下,那么多骑兵,对付区区五十人,应该没难度吧?您就等着好消息就是了。对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把那阮棉娘擒来,嘿嘿!” 这次行动,就是他出的点子。 但三皇子有意将阮棉娘生擒活捉,这其中用意,他自然懂。 第238章 算计 还别说,以前他只知道要拼命读书,心思不在这上面,没有太过关注,现在看那姓阮的,竟然越长越标致了,越发有韵味了,就他所见过的京城美女,恐怕都不能说就一定能压倒她。 赶路太枯燥,太乏味了。 活捉了此女,连同她的大马车一同带着,就同样缀在大军后面,跟之前一模一样,谁看得出来?三皇子白天坐马车不太好,但晚上人都休息了,那他去车里就无伤大雅嘛!至于进去做什么,别人自然也看不见。 他宋兴宁是不用屑想阮棉娘了,但她身边有个丫头,模样也挺俊俏的,要是两人都被活捉了来,那他岂不是就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两人各自微微而笑。 就在这时候,外面禀报,人回来了。 三皇子让人进来,看清对方面目后,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这人正是他派出去执行任务的首领,是个偏将,此时的他灰头土脸,身上也全是枯叶泥土。 当然,他刚逃跑的时候身上其实是干净的,这只是后来他自己弄上去的。 三皇子看到他这副模样,有些惊讶,区区五十人而已,难道还打得非常激烈? 就在他猜想的时候,偏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声道: “殿下!末将无能,没能完成任务,我们打输了啊!” “你说什么?” 三皇子惊得站了起来,“两百骑兵对付五十个徒步的,你告诉我打输了??” 偏将羞愧得低下头, “她们太过狡猾,而且早就有准备了!她们的绊马索,都是粗铁链!还有她们的拒马,是一种末将从未见过的古怪铁枪,连成了一片,几乎就是铁墙!我们的人猝不及防,一瞬间就死伤无数……” 偏将越说声音越低。 三皇子脸沉如水, “那你们折了多少人马?” 偏将期期艾艾道, “折了,呃,只有,只有五人逃回来了,其他的,都,都……” 三皇子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一脚将对方踢了个滚地葫芦。 “废物!两百打五十,居然打成了这样,这跟全军覆没有什么区别?你还有脸回来!你们是只会吃干饭的猪吗??” 偏将连忙爬起来,磕头如捣蒜, “殿下,末将无能!但那群人不是普通的护卫,他们好像都会武功,我们的人完全不是对手……” 三皇子双目像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道: “若不是你们贪功冒进,陷入敌阵,他们武功再高,能敌得过你们?” 他这话没说错。 武功高,在小规模打斗时很有利,但在战场上的优势并不是太大,尤其是在骑兵面前,战马的冲击力绝不是一般武夫可以抵挡的。 偏将这回没话说了,他们确实有点冒进。 但是话说回来,有谁能想到,区区一队护卫,居然拥有比正规军队还要凶悍的军械? 这能怪他吗? 换谁上去,恐怕结果都一样吧? “殿下,他们拥有奇特的铁枪,我们……” 三皇子暴怒,再一次将他踢翻, “不就是铁枪吗?连成一片就不是铁枪了?它再奇特,难道会飞不成?会主动捅死你们?” 他越说越怒,顺手拔出佩剑,刷的一下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你这废物,只会狡辩,要你何用?” 偏将吓得魂飞魄散,大喊道: “殿下饶命!” 一旁的宋兴宁看得心惊肉跳。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两百骑去打人家五十人,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到底是对方太厉害,还是三皇子的兵太无能? 他想不通。 但他得阻止三皇子的杀心,不然再迁怒他这个出谋划策的,那就不妙了。 “殿下息怒,这件事,恐怕还不能完全怪罪他,这里面,可能有我们不了解的事情。按理说两百骑兵对五十人,是碾压之势,结果却被反杀,这很不合常理。可正因为如此蹊跷,才值得怀疑,所谓事有反常必有妖! 阮棉娘那个人,我仔细研究过,她这人的确有些古怪,想找她麻烦的人,好像都没占到过便宜,或者说没有好下场。而且那盛家铁卫确实是很强,加上有游方元这个喜欢诬陷人的家伙,功夫非常高,各种因素加在一起,把不可能变为了可能。咱们得从长计议。” 三皇子怒气未消, “照你这么说,那阮棉娘莫非还有鬼神之能不成?” 宋兴宁连忙陪笑道: “殿下说笑了,我是说她不好对付,她的运气相当之好,行事也非常缜密。这次的战斗结果,恐非我军无能,实在是敌人太狡猾,还请殿下三思。” “运气好,太狡猾,就能以五十个泥腿子大败本王的两百铁骑?哼!” 三皇子重重哼了一声,余怒未消,但到底把利剑撤了回去。 他倒不是被宋兴宁说动了,而是有些舍不得。 他耗费重金,打造了三千铁骑,结果还没上战场就折了近两百,心里的怒气哪有这么好消的! 每一个骑兵,要上好的战马,要全身铁甲,更要艰苦的训练,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培养出来的。这眼看就要上战场了,自己再亲手斩杀一个,岂不是自折羽翼吗? 所以就算再不满,他还是选择了暂时忍下。 最后的处理结果,他也只能是将其贬为小兵,打了几十板,责其戴罪立功了事。 偏将走了,宋兴宁为防三皇子将怒气撒在自己身上,便主动道: “殿下,这件事在下也有责任,思虑不周,请殿下责罚。” 三皇子确实有些怨他,就这么个小事情,却害得他损失近两百骑,这不光是要生气了,而是有些憋屈了。 但他到底是皇子,不是那些蛮横无理头脑简单的武夫,这件事,他知道还真怪不到宋兴宁头上去。 计划是好的,只是执行有误。 接下来,他要怎么报复回去呢?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岂能忍气吞声,那会憋出病来的。 他让宋兴宁再想个法子。 宋兴宁当仁不让,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却就在这时,毛将军和林公公来了。 三皇子有些惊讶,这两人来他这里做什么? 他现在虽然只是普通将领,但到底是皇子,他认为他们之间,应该井水不犯河水,这才是相处之道。 第239章 毛将军和林公公 下一刻,他就明白了。 “三殿下,你麾下有几人灰头土脸地从外面回到营地,不知发生了何事?” 双方见面,毛将军开口就问了一句,相当直接。 三皇子心中一怔,暗呼倒霉,怎么这么巧,竟然被这两人看到了这一幕。 他随口道:“哦,那是我派他们出去,办了些私事,毛将军不用在意。” 对于这种回答,毛将军显然不满意, “办私事?他们像是跟别人打了一仗似的,不知办了何私事啊?” 三皇子不悦道: “毛将军这话,越矩了吧?他们是我的私军,军令也是我发出的,他们办了什么事,跟你有关系吗?” 毛将军也不满,语气加重, “三殿下,你的私军我管不着,但他们是跟随大军行进,若是他们的行为会给大军带来不利,我自然要问个明白。” 三皇子有些恼怒了,这位毛将军一再逼问,是欺自己没身份吗? “那我直接告诉你,与大军无关!你还有疑问吗?” 毛将军黑了脸, “你是殿下,但也得遵守军中规矩!陛下令我统率大军,我自然要为大军的安全负责,我有权力知道军中发生的所有事情!” 三皇子大怒,一掌把帐篷里的简易案板拍翻了。 “姓毛的!你算哪根葱,竟敢怀疑我?我堂堂大元国皇子,会对大军不利?” 一旁的宋兴宁暗暗叫苦,这位的脾气真倔啊! 你随便编个理由不就完了? 毕竟人家名义上是统领,你现在还没恢复王位呢! 他赶忙和稀泥,希望缓和一下气氛,如果双方闹翻了,他们真的没一点好处啊! “殿下息怒,毛将军息怒!其实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微不足道,犯不着生气,好好说,好好说。” 一直没出声的林公公开口了, “小事也好,大事也罢,三殿下,既然出了事,总得有个说法,咱家也好向皇上交差。” 三皇子的怒气瞬间消了一半。 他可以不用理会毛将军,毕竟毛将军是要留下来打仗的,也管不到他头上。 但林公公可是要回去向老皇帝复命的,他的态度,那可太重要了。 他不得不编个理由了。 “林公公,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我的部下发现了一头毛熊,就想去猎捕,可是没想到,熊没猎到,他们几个反倒弄得灰头土脸,差点受伤,让公公看笑话了。” 林公公点点头, “原来如此,那咱们就不打扰三殿下了。” 说完,与一言不发的毛将军离去。 两人一走,三皇子气得直咬牙,毛熊没猎到让人看笑话是假,但他是真的丢脸啊! 一个将军,都能来责问他了! 他此行一定要立下大功,夺回王爵! 只是,经过这么一搞,他报复的想法好像不能继续施行了,不然被这两个家伙知道,暴露出去,那他的前程基本算完了。 宋兴宁却嘿嘿一笑, “殿下莫急,想要报仇,其实还是有机会的,而且您也不用担心暴露。” “哦?” 三皇子挑眉,还有这种好计? 宋兴宁靠近前,低声说了几句。 三皇子听了,不由大喜, “好!就照此安排!” …… 毛将军出了营帐,走了一会,忍不住问道: “林公公,您真的相信三皇子的解释?” 林公公微笑, “他这么说,咱家就这么回复皇上啰!” 毛将军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仔细想了想后,他才醒悟过来,按说几个兵灰头土脸的从外面回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不一定要向皇上说明的,但林公公却说要回复。 为什么要回复,不就是担心会牵扯到什么大事上去?若是东窗事发,他林公公可就是知情不报了。这不就等于是说,他也不相信三皇子的解释吗? 这些人,好好的话不说,非要弯弯绕! 毛将军心里腹诽,不再说话,心里想着,他要不要把此事报给新任忠武将军呢? 对于三皇子这种贪墨恤银的人,他是一百个痛恨的! 不光是他,相信只要是军人,就不会不痛恨,除非他另有目的。 但人家是皇子,拿出银子后,就没事了,还能再次带兵上战场,找谁说理去? “咱家觉得,毛将军是不是应该派人去盛家那里看看?” 林公公突然又说了一句。 毛将军一愣,去盛家那里? 林公公轻叹, “如果捕猎是假,那三皇子的人是与谁打了一仗呢?” 毛将军恍然大悟,还能与谁?这里除了大军,就是后面的盛家了! 他连忙派了两个亲兵,去后面问个明白。 “林公公,看样子,您对这位皇子也不太满意啊!”毛将军轻笑道,他也是存了试探之意。 林公公面色未变, “满意不满意,自然由皇上说了算。咱家也有亲人,只希望大元国日益昌隆,不会被敌国歼灭,大伙做那亡国之奴。” 毛将军耸然动容,没想到这位大太监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 “林公公高义!既如此,那末将斗胆再问一句,公公与皇上接触多,可知皇上到底属意哪位皇子更多一些?” 林公公轻叹, “咱家哪里知道?皇上就算都不满意,但最后总要选一个,咱家要是说两位皇子都有可能,你恐怕也不满意这种说辞。” 毛将军直接道: “我是大老粗,不会弯弯绕,我就直说了,如果立这位为储君,我相信很多将士都是不服的!” 林公公没有说话。 谁说这位是大老粗呢?他说这句话,很明显是希望借他之口,将军中将士的不满传递给皇上。 只是,一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 他能做的,也很有限。 …… 棉娘下令加快速度,总算又看到了前面大军的尾巴。 然后才缓下来,不快不慢地跟着,保持这个节奏。 这次三皇子大败亏输,肯定会恼羞成怒,以这个家伙的脾性,再加上宋兴宁的阴狠,不知道还会搞出什么花样来,她得谨慎再谨慎。 紧跟大军,至少他们就不会太过明目张胆。 不然的话,下次再来五百骑兵甚至是一千,她们敌得过吗? 三皇子还有两千八百骑的。 所以就算她们大胜了一场,但还得谨记,她们的实力是绝对比不过对方的。 第240章 大家之风 游方元打马过来,笑道: “棉娘,那些老兵都夸你思虑周全,心灵手巧,打造的军械前所未有的好用,他们都很佩服呢!” “那也要靠他们用得好。” 棉娘微笑。 除了栅栏铁枪、精铁索链,她还做了一些其它玩意,之前还没用上。 她不知道自己重生后,是不是要比以前聪明了,但她一直认为,既然自己有了这个逆天的机会,那总得多一些思考,多一些尝试,不然,跟稀里糊涂的前世有什么区别? 不说什么大道理,起码要对得起自己。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说前面大军过来了两个人。 这两人正是毛将军派来的,询问她们有没遇到意外情况。 意外情况? 莫不是三皇子派人袭击自己的事,被发现了? 棉娘想了想,只告诉他们自己一行遇到马贼了,但已被成功击退,多谢毛将军和林公公的关心。 这两人得了答复,转去回禀后,毛将军立刻怒了。 “林公公,看来您没有猜错,这位三殿下当真去袭击了盛家队伍!他这是没把您和我放在眼里啊!如今大敌当前,自当团结一心,他却如此胡作非为,一心想报私仇,简直是岂有此理!” 林公公也皱眉,这位殿下也太任性了些,这样搞,之后与忠武将军如何共处? 他问那两个亲兵: “那昭安县主知道那批马贼的来历吗?” 两个亲兵回复道: “县主大人没说,只说遇到了马贼,我们不知道她有没有看破,看上去好像没事一般,正常的很。” “正常的很?” 林公公沉吟,“那你们可有看出,盛家队伍伤亡如何?减员严重吗?” 两个亲兵对视一眼,道: “我们没看出有减员情况,只是有几个护卫好像是受了伤,都不严重。对了,她们队伍中多出了一百多匹马!” 毛将军吃了一惊,抢先道: “你说什么?突然多出了一百多匹马?” 两个亲兵肯定的点头,那么明显的马匹,他们不可能看错。 林公公当即派人,去暗中查看一下三皇子的骑兵数量。 队伍行军扎营,都是有一定标准的,这个很容易查。 没一会,有结果了,说三皇子的三千骑,大约少了两百左右。 “这下刚好对上了。也就是说,这位三殿下派了两百骑,去对付盛家了!”毛将军冷哼一声,“还真是小心谨慎呐!哼哼,只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亏大了,哈哈!真是活该!” 林公公挑了挑眉,这个结果,确实让人相当意外。 两百骑兵去打人家五十个,却几乎全军覆没,这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东西。 “难怪昭安县主敢远行北地,原来是有倚仗的。看来,我们都小瞧了这位县主啊!这个结果,毛将军怎么看?” 毛将军毫不犹豫点头, “的确小瞧了。这位县主,京城大都知道她是西部大元帅之女,却没想到她还有如此本事,当真是将门虎女啊!” 林公公沉吟道: “不一定是她之功吧。听说她们家有个叫游方元的,功夫相当不错,可能是这个人出了大力?” 毛将军摇头, “您有所不知,再高的功夫,遇上成建制的骑兵冲锋,都是抵挡不住的。也许他起了作用,但作用绝对有限,我认为必定还有其它原因!这就很可能与县主本人有关了。如果换作是我,哪怕我知道有两百骑来袭,也是无法做到如此大胜的。” 林公公惊讶道: “没想到你对她如此推崇。她既然有如此本事,想必是不傻的,那她必定已经知道了,马贼是三皇子的人假扮的!” 这下轮到毛将军疑惑了, “她既然知道,为何不点明?不向你我告状?” “这正是她聪明的地方。点破了又如何?向你我告状又能如何?我们能将三皇子怎样?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她很可能也没有,所以只能暂且作罢。” 林公公微笑,“不错,不错,有能耐,知进退,确有大家之风啊!” …… 又走了几天,棉娘得报,探路的铁卫居然在草丛里发现了三袋炒面! 所有人都很惊奇,这年头,还有把粮食乱扔的? 这种炒面,有的地方也叫炒米粉,它是把米炒熟后,再磨成粉,这样可以大大减少占用空间,同时还非常顶饿。 棉娘看了看附近,很是凌乱,还有许多车辙印,延伸向远方。 这难道是又有一批人奉令送粮食给大军来了,而这几袋炒面被遗漏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非常小,但事实就在眼前,不然怎么解释? 盛竹笑道: “莫非是咱们的运气来了,走路都能捡到粮食啊!这炒面不错,我以前还馋它好长一段时间呢!” 真是苦命的娃,棉娘摸摸她的头。 炒面虽然顶饿,但穷苦人家哪会这样搞?有米吃就很不错了,还把它炒熟磨成面,那远远比不上煮粥划算,还费柴火费功夫,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游方元用手指捻了一点,道: “看着是不错,但咱们不能就这么吃,谁知道这东西怎么回事,有没被人做过手脚?” 棉娘也看了看这些炒面,都正常的很。 但人的眼睛局限性太多,不能算数。 她抓来某只成天在车里睡懒觉,一动就没影的家伙。 “叼蝉,该干活了!来闻闻,它们有没有毒?” 猫的鼻子比人不知要灵敏多少倍,它们只需要嗅上一嗅,就能知道某样东西有没问题,它还是不是天然的。 比银针探毒管用多了。 “喵!” 在众人惊奇的注视下,叼蝉老老实实的将头凑近袋口,嗅了嗅,并且三个袋子都没漏掉。 然后又喵了一声,转头慢条斯理的回车上去了。 如果它有手,那此刻一定是背在背上了,棉娘想。 盛竹疑惑问: “夫人,它这是什么意思?” 她虽然知道叼蝉不平凡,但棉娘平时也没让它显露,她并不是太了解这位爱睡觉的小伙伴。 “它说没毒,可以吃。” 棉娘微笑。 众人惊奇地望向叼蝉,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家伙,居然能有如此大用,就凭这一点,他们的性命就多了一层保障。 三袋炒面,虽然袋子都不大,但也可以吃两顿了。 炒面吃起来也很简单,它本来就是熟的,加热水或凉水拌成糊糊,就可以吃了。有少数人甚至喜欢直接干吞,这样更有满足感。 但吃了这东西后有个小毛病,就是口很干,很想喝水。 第241章 缺德的宋兴宁 棉娘在车上装有水,但不多,通常是用作储备,在长时间找不到水的情况下,才会动用。 一些铁卫们开始加快步伐,去前方寻找水源。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一处水塘,水位较高,取水也方便,性急的铁卫已经趴在塘边,双手掬水而饮。 却听牛奔急忙叫道: “慢,慢,别,别喝!” 但他喊得迟了,有两个人已经喝了两大口。 牛奔跑过去,把他们硬拉了起来。 其他人有些莫名其妙,但牛奔善于观察,曾得到过主母的赞誉,他们倒是没有恼火,也没人继续喝了。 棉娘闻讯,很快赶过来,一问才知,原来牛奔怀疑水里被人下了药。 因为他看到水面下,有几条小鱼在游动,但它们是肚皮朝上,浮浮沉沉,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 仅凭这个,棉娘也无法肯定有什么异常,其他人也如此,因为水塘里的这种现象,其实并不算少见。 那还是干脆点,只有再次请叼蝉这只缉毒小能手出山了。 这回,叼蝉的反应明显不同,它只嗅了一下,就弓着背,发出“嗷呜”的叫声,同时还双目炯炯地望向棉娘。 棉娘大吃一惊,这水真的有问题啊! 就这么一会功夫,又有两条小鱼在水面下若隐若现,无力游动的样子,眼看又要翻白肚了。 这很明显了,塘水有毒,而且下毒的时间不长。 而刚喝了水的两个人,已经不对劲了,肚子里如同倒进了沸水一般,开始疼痛,翻滚不停,两人紧紧捂住肚子,脸色大变。 棉娘急忙让他俩试着抠咽喉呕吐,然后派人从车上取来水,给两人灌下去。 幸好两人只喝了两口,并不多,经过她的一番急救,两人很快缓和了下来。 “多谢主母相救!” 两人感激道。 棉娘叹道, “你们要感谢的是牛奔,若不是他及时提醒,后果难以预料,至少你们是要遭大罪了。不光是你们两个,其他人也一样,都要感谢牛奔的提醒。” 牛奔的观察入微,简直是太有用了! 她以前从没想过,仅凭观察就有如此大的作用,就能避免很多危险。若是她前世有这么强的观察力,说不定就不会被宋兴宁这狗贼所害。 至于这次下毒的人,几乎不用怎么分析,就知道八成还是这狗贼! 能将整个水塘染上毒性,也只有背靠三皇子这种大户,才做得到。 真是阴险无比啊! 简直是让人防不胜防。 幸亏她的队伍人才济济,这才侥幸没有中招。 而且不用多想,那三袋炒面,应该也不是被人遗漏的,而是被三皇子的人故意丢在草丛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们吃炒面吃得口干舌燥,然后就会急于找水喝,然后就会中毒。 什么叫处心积虑? 什么叫阴险狡诈? 对方再次给她们诠释了这一点。 棉娘很庆幸,她们的运气不错,当然,这其实也是实力的体现。 不过,她们是逃过了一劫,但还有个问题。 这处水塘,边上有一条小道相连,很明显,这应该是有人偶尔会来这里取水,若是这些人不了解,喝水中毒了怎么办? 棉娘叹口气,姓宋的这么缺德,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报应。她让人劈了一块木板,上面写上几个字: “此水有毒,勿用!” 想想还是不放心,因为这世上不识字的人太多了,于是又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骷髅头,以作警示。 然后将木块插在最显眼的位置。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棉娘让铁卫们喝了一点储备水,然后继续赶路,沿途再寻找可用之水。 接下来,一连三处水塘,都有毒! 后来棉娘拿上千里眼,跳上车顶,极目四望,找到了一处远离大路的干净水源,这才解决了喝水问题。 …… 京城。 棉娘走了后,盛老爷子按照之前商议好的,将全家都搬到了镜湖别庄。 准备将这里好好经营一番。 比如院墙太矮,要加高。比如缺少防御设施,要添置。这里虽然地处京都范围圈,比桃花村那种地方安全得多,但万一有个意外呢? 这种建设,是需要时间慢慢来的。 一间密室中,六皇子正襟危坐,他的对面,是一位衣着华贵的老者。 在三位皇子中,六皇子夺嫡的呼声最低,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势力支持。而支持他的势力,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这位老者帮他拉来的。 所以,六皇子对这位老者自然非常尊重。 “如今老三下去了,你的对手就只剩下老五了。你现在,应该加快拉拢朝中势力了,尤其是以前明着支持老三的人,他们应该迫切需要换一个皇子追随,不然以后就有被清算的危险。这些人,如果全都倒向老五,那对你非常不利。”老者说道。 六皇子疑惑道: “三哥去了边关,如果能取得战功,很容易恢复地位吧?那些人会这么快就抛弃他,另投他人?” 老者微笑, “既然下去了,岂有再上来之理?不想他翻身的人,多了去了,比如老五,比如盛家,还有前太子的一些残余势力,他们都不会坐视他翻身的。” 六皇子感叹, “盛老将军真是厉害,才起复多长时间?就把三哥弄下去了,比五哥都厉害!” 老者微微点头, “盛老将军以前就是出了名的不怕事,加上他一贯正直,处事公道,虽然明面上没什么人跟他亲近,但暗地里还是有不少人支持他的。尤其是那些军方人士,大都很钦佩他,这一点,一般人也学不来。 至于老五,认真说起来,没什么特别优秀之处,老三还有个敢打敢闯的名声呢,这种强势的现在下去了,剩下一个没用的老五,你打败他还是有很大机率的。” 六皇子听了精神一震,他很喜欢这种分析。 不过由于长年谦恭的形象使然,他习惯性的还有一些顾虑。 “三皇子真的不会翻身了吗?数年前,他就曾去过一次边关,为此声名大震。这一次,万一他真的又立下大功……” 第242章 渔翁得利 老者不屑一顾, “立大功?出了那档子事,哪会有将士再愿意追随他?他现在只是普通将军,可命令不了别人了。没有其他人的支持,他在战场上能立什么大功?就凭他的三千骑兵么? 你们三人中,之前他的呼声最高,凭的就是他的勇武形象,这在军方是有巨大优势的。谁料他却贪墨恤银,真正是蠢不可及也!这不是自毁根基么?老夫现在都有点怀疑,当初他的战功是怎么回事了。 你放心,他已不足为虑。就算万一有这个苗头,老夫也会第一时间得知,必不会让他得逞。” 六皇子大喜, “如此,真是多谢了!” 老者摆手, “说了好多遍了,你无需感激老夫,你只需要记住,老夫支持的人永远只有你一个!” 六皇子只有把感激埋在心里。 现在就是鹬蚌相争,他这个坐山观虎斗的渔翁得利,还有老者全力支持他,这一刻,他的心情是极度舒爽的。 “对了,那盛家,我们需要拉拢吗?” 老者沉吟, “如今,北戎国正在增兵,边关即将大战,结果尚未可知。若是那盛寒山败了,盛家将很难再进一步。若是他胜了,看皇上的意思,他极有可能成为北部大元帅的继任者,这种情况下,当然是需要拉拢的。 这些,还有待时间观察。但盛家有一个人,却是现在就需要留意的,你知道是谁吗?” 六皇子想了想, 是盛老将军吗?听对方语气,应该不是。 是游方元吗?此人武功极高,但也不至于被对方刻意提起。 除了这两个,其他人,好像都不出名…… 蓦地,他突然想到一个人,脱口而出, “是那昭安县主!” 老者赞许点头, “昭安县主的爹可是镇西大将军,这位大将军虽然远在边关,在皇上眼中的分量可是不小的。昭安县主虽然出嫁了,但杜夫人将镜湖别庄直接送给了她,可谓相当看重的。仅凭这一层关系,昭安县主就不可小觑。 还有,如果将来她的夫君盛寒山一路高歌,被顺利封为北部边区大元帅,你想想看,一人身系两位大元帅,这是何等身份?谁人敢惹?哪怕你坐了太子之位,在她面前也得小心谨慎啊!” 六皇子听得也是心惊,这话确实没错,只要人没糊涂,就不可能得罪这位县主。 “所以现在就得留意,等到了那时候,可就迟了,锦上添花多的是人做,雪中送炭可少有人愿意。” 六皇子道: “可现在,据说这位县主去了边关,跟着大军去的。” 老者连连摇头, “这就有点不智了,老三虽然不能在明面上对付她,暗地里可说不准的。而且到了边关,大战一起,谁能保证安全?但不得不说,这位县主还是很有勇气的,不亚于老三。” …… 北上的铁卫们就算在赶路,也一直很忙碌,要训练战术,要练习马术。 棉娘在车中暗戳戳地偷看过,没有一人抱怨,没有一人不满。她很满意,不愧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 已经有好些天了,风平浪静,她们再没有遭遇算计。 可能是宋兴宁和三皇子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智商其实很有限,没法骗倒她们,所以干脆放弃了? 那敢情好。 但她没有掉以轻心,该布防的时候绝不会偷懒,该探路的时候绝不会大意,该喝水的时候就让叼蝉老师傅出马鉴定,不会给对方任何可趁之机。 这一天,队伍刚启程没多久,叼蝉突然低声呜鸣起来,在马车里走来走去,一副焦躁爆发的前兆。 棉娘极少看到它有这种表现,立刻起了警觉,难道是有什么危险将临? 她看了看车内,正常的很,又起身打开车窗,望向窗外。盛竹也打开另一侧,探出脑袋,往外仔细观察。 但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除了她们前行的队伍,一切安静的很。 棉娘回过头,看向叼蝉,对方仍然在低声呜鸣,还冲她叫了一声。 “呜……喵!” 不妙? 棉娘果断下令,让队伍停了下来。 游方元过来问, “怎么了?” “叼蝉示警,应该有问题。” 棉娘踏出车门,举目四望。 游方元吃了一惊,他没发现什么啊,但叼蝉自然比他灵敏,他也警觉地查看起来。 此时是凌晨,天蒙蒙亮,太阳还没有升起,前方不远处是一大片山林,朦胧的雾霭围在山林的外围,像是裹上了一层透明的纱衣。 难道这山林中,隐藏着什么凶兽? 此时的叼蝉也出了马车,冲着山林的方向呜鸣。 棉娘仔细看了看它望向的目标,发现并不在山林中,疑惑道: “莫非那雾霭有问题?” 可是,清晨的山林有雾,这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该不是瘴气吧?我去看看。”游方元催马而去。 “那你小心点,别太靠近了。” 很快,游方元回来了,脸色不见慌张,但较严肃, “确实是瘴气,越往里越浓,咱们不能往前走了。幸亏叼蝉提醒,不然我们就闯进去了。” 棉娘吃了一惊。 这里靠近大元国的北方,有瘴气的山林并不多见。瘴气有的浓,有的淡,有的甚至不可见,它虽然不是敌人,也不是凶兽,可它能不知不觉要人命! 眼前那片雾霭非常稀薄,如果没有叼蝉提醒,她们大概就会当作普通雾气,就这样走过去了,那后果就是不知不觉中了毒。 大元国有句顺口溜: 十人过瘴气,七个变黄瘦; 不是婆娘家,也要肚皮大! 这是说瘴气之地的危害,人经过后,就会中毒,后果是逐渐变得面黄肌瘦,而且有些人症状较重,会导致脾脏肿大和腹部膨大,如孕妇一般。 这句顺口溜其实是中了一般瘴毒后的表现,严重些的,最终是会挂掉的! 棉娘不知道眼前的瘴气有多厉害,但她肯定是不愿意去尝试的。 “哎呀叼蝉真厉害,又救了我们一命呐!” 盛竹惊叹,想想那些后果,都觉得可怕。 棉娘进入车中,打开一个箱子,取出了一些带细绳的棉布块,分发给众人。 这是她自己做的口罩,外面是一层细布,里面是几层纱布,纱布用艾草、雄黄、雌黄等泡染晒干,戴上后有一定的防毒效果。 第243章 一群病秧子 叼蝉已经发出了警告,很可能她们已经处于瘴气的笼罩之下了,只不过她们离山林还有段距离,毒性还很轻微,所以叼蝉的反应并不激烈。 众人又见到了主母的独特制作,纷纷感叹,倒也不像以前那么惊讶了,各自拿起口罩,按照主母的示范,戴好。 然后,棉娘抱起叼蝉,下令改变行军路线,远远绕开那些雾霭。 她是配发了口罩,但也不能仗着它冲进毒窝里去,该谨慎的还是得谨慎。 现在,她索性就拿叼蝉当作探测器,在最前面开路。 叼蝉反应变激烈了,她就退;反应一般,那就赶快通过。 哎,有个作弊器就是好哇!作弊让人快乐。 但她的大马车通过性不太好,有些地方过不去,直到太阳升高了,瘴气慢慢退却,她们才得以走出这片山林。 直到叼蝉不再呜呜叫唤,趴到马车一角睡觉去了,棉娘才松了口气。 她吩咐各人把自己的口罩收好,暂时不能丢,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再用到? 众人转过一道山岗,视野中突然出现一队人马! 棉娘心中咯噔一声,难不成那个该死的三皇子,又派了人准备袭击她们? 按常理推测,一般人走过瘴气之地,最初就会有不良反应,全身乏力酸痛,还有可能头疼出血,不管哪样,都会影响战斗力,这个时候,无疑是袭击她们的好时机。 但她拿出千里眼仔细观察过后,觉得应该不是。 那批人数量是不少,大约有四百多的样子,但他们正在往前赶路,且一个个走得东倒西歪的,明显状态不对。 “我先过去看看。” 游方元带人上前问话,才知道这批人原来是属于前面大军的队伍,但他们中了瘴毒,且较为严重,已经无法正常行军。为了不影响大部队的速度,所以他们被单独安排在了一起,在后面慢慢走。 棉娘恍然,大军昨晚就在山林边宿营,这她是知道的。 她们有探子,看到大军宿营后,她们也就没继续走了,同样生火做饭,搭营歇息。 但瘴气就是山林中传出来的,大军靠得近,就算有人发现了,只怕也已经迟了。眼前有四百多人中毒严重,还不知道轻微的有多少人,应该只会更多。 所幸的是,他们有随军大夫的,轻微患者应该能痊愈,不会太影响战斗力。 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棉娘示意队伍继续前进。 但就在双方交会而过时,意外发生了。 这批重症患者占据了大路的大半,虽然有马车要过,他们让出了一点,但距离仍然较近。 其中就有三个患者并没让路,反而凑上前来,看样子准备与前面的铁卫来个勾肩搭背,他们一边举手去搭,一边笑着道: “几位兄弟,这片林子真它娘的邪门,你们没事吗?” 马上的游方元看得清楚,皱眉道: “停下!你们要做什么?” 那三人恍若未闻,继续上前,但铁卫们已经跃开了,有的甚至拔出了刀。 这一下,四百多个患者全都停了下来,那三个患者也拔出了刀。 局面一下紧张起来。 棉娘是时刻在观察着,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下一惊,难道这又是一场阴谋? 但这些人的病态做不得假,确实都是些病人。 那就是误会? 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 那三个患者有一个已经叫了起来, “你们做什么?我们好意告诉你们消息,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还要砍了我们不成?” 另一人回头大叫道: “兄弟们!这些人没良心,我们的好心被当作了驴肝肺!还要拿刀杀我们,你们看得过去吗?” 还有一人更是叫嚣道: “兄弟们,我们走不动路,不如抢了他们的马和车,这样我们就能赶上大部队了,就不怕没饭吃!” 四百多人中,有些一脸茫然,有些面无表情,还有一些蠢蠢欲动。 “你们抢一个试试!” 游方元冷哼一声,一手勒马,一手握住刀柄,一群病秧子,居然还想打劫,真是异想天开。 棉娘大致看明白了,站了出来,喝问最前面的那三个病患: “你们三个人,是谁的部下?” 三人明显不想回答,那个叫着要抢马抢车的人道: “我们是谁的部下,你管得着吗?” 棉娘冷哼一声,她还就想知道,这三人的身份。 她转头扫了一下众人, “有谁知道,他们三个是谁的部下?有知道的,赏三百文!” 说句话就能得三百文钱,不少人意动了,反正大家都是兵,谁怕谁呢? “我不认识他们三个,反正不是我们一部的。” “也不是我部的。” 很快就有人开口了,只不过答案差强人意。 棉娘皱眉,这么简单的事都没法弄清楚吗?还是有人有顾虑? 她让人给那两个开口的各送去十文钱, “你们的回答太不准确,所以只能得十文。” 人群哗然,真给啊? 不少人后悔了,十文虽然不多,但随口不痛不痒的几个字就赚到了,这样的好事上哪里去找? 正当有人也想这么回答,混个十文钱时,一个响亮的声音抢先道: “我知道!他们三个是三殿下麾下!” 不光是他,还有几个人也跟着喊出了同样的答案,只不过他们都慢了一步。 棉娘满意一笑,让人给最先回答的那位送去三百文。 然后脸色一寒,冲那三人道: “原来你们是三皇子的人,是他让你们故意捣乱的?” 那三人脸色一变,但还算镇定,其中一人道: “我们是三皇子的人,那又怎样?谁又捣乱了?我们只是想套个近乎,谁知你们这般不近人情,那我们各走各的,两不相干就是了。” 棉娘盯着他,之前叫得最凶的就是这家伙。 “套近乎?你不知道瘴毒会传染吗?” 瘴气之毒,人人闻之变色,具有大面积杀伤威力,作为士卒,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那人脸色一滞, “我一时高兴,忘记这一茬了,不可以吗?” 棉娘冷笑, “你高兴什么?中毒了很开心?” 第244章 居心险恶 那人又是一滞,随即另扯了一套说辞: “我是不小心而已。你们跟在我们大军后面,跟了好一路,占了多少好处,是我们保护了你们,你们这么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吗?何苦咄咄逼人呢?” 棉娘不屑一顾, “占了多少好处,与你们三皇子一部有关系吗?你们保护我们,那我们遇袭时怎么不见你们?” 那人突然激动起来, “我们怎么知道你们遇袭了?我们三殿下不也在大军之中?你们得了好处还不承认,就是没良心!放着这么多的马空着,还有车,都不愿意帮我们,还有道理说我们不是?” 他越说越激动,脚下还往前走了两步。 棉娘警惕起来, 这家伙一直站在路中间,之前说各走各的,也没见他退让,现在反倒更进了一步,该不会是没死心,成心想把病毒传染给她们吧? 这家伙中毒很严重,眼皮上翻,双颊潮红,呼吸带喘,鼻涕都拖下来了,这还是初期现象,后续会严重得多。 一旁的盛竹执剑拦住他,喝道: “你站住!不许再往前走了!” 那人怪笑一声,一个侧身,不退反进,就往盛竹扑过来。 盛竹惊叫一声,完全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但她的训练是非常扎实的,下意识一脚踢过去,将那人踢了个仰八叉。 棉娘脸色一寒,她已经确定了,这人就是成心的! “你在找死!” 游方元一跃而至,将剑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那人有些惊惧,但强作镇定, “你们敢与三殿下作对,才是找死!” 棉娘沉声道: “你大概是受了三皇子的指派,想故意将瘴毒传染给我们吧?这么低劣的手段,也亏他想得出来!” 那人被剑按住了脖子,姿势极不舒服,嚷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确实是三皇子的人,你们赶紧把我放了,大家各走各路。” 棉娘冷笑一声, “放?你居心险恶,故意陷害我们,还想活命?你觉得我们好欺负吗?你既然甘愿被人指使,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那人大惊,大叫道: “你,你敢!你们不能杀我!我是三皇子的人,我是三皇子的亲卫!你们要是杀了我,三皇子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棉娘一脸讥讽, “三皇子找我报仇,那是以后的事,而你现在就要付出代价。斩!” 那人大骇,随即脸现怨毒之色,就地拼命往后一打滚,然后顺势就滚向离他最近的一个盛家铁卫。 但游方元眼皮底下,哪里会让他如意,剑光一闪,那人再也滚不动了。 余下的病患吃了一惊,但想想两方的关系,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棉娘将目光扫向剩下的两人。 这两人是跟着这个所谓的亲卫一起,试图感染她们的。 那两人吓得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哀求道: “大人,我们不是亲卫,我们只是普通士卒,是被他撺掇过来的,我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棉娘被那三皇子和宋兴宁暗算了几次,心里不免憋了一场火,本想将这三人都宰了,但她到底不是嗜杀之人,对方既然苦苦哀求,也不是主谋,便饶了二人,只将他们削成光头,以示警戒。 做完这些,便不再理会这些人,径直赶路。 她担心队伍中有人被无意传染,还是找了个地方,用水冲调了一些药散,给每人都喝了一点。 这件事之后,棉娘总算清静了些,没有再遇到阴谋诡计,一路前行,顺利地见到了盛三郎! 小夫妻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但盛三郎忙着要交接部队,有些话只好等忙完再说了。 林公公已经宣读了老皇帝的旨意,三郎已经是正四品的忠武将军了,职级高了,事情也就多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骆元帅设宴,为三皇子、林公公、毛将军和昭安县主等人接风。 当然,这里属于战区,一切从简,宴席嘛也没啥好说的。 主要是借此机会,众人互相认识一下,然后分派任务。 骆元帅介绍了当前的大致情况。 大元国的北边,有一条大河,名沧水,它从大元境内,一直纵向延伸到了北戎国,所以边关被分成了东西两大块区域,由于河水宽阔,支流分叉也极多,东西两边很难直接互通。 当然,北戎国那边同样如此。 北戎以前主要进攻沧水的西边区域,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待的区域,因为这边地势平缓一些,更适合北戎的骑兵。 现在北戎增兵了,但沧水之西恐怕容不下那么多兵力,施展不开,这些援兵极有可能去进攻沧水之东。 沧水东有两个边城,铁坎城和洛潽城,骆元帅就安排盛寒山和三皇子,去各守一城。 至于哪个守哪个,两人可自行决定。 要求是:抵挡住北戎的进攻,当然,能尽快击退更好。那样的话,会给敌援兵也就是其北方的胡儿朵势力当头一棒,说不定可以一举击溃他继续犯边的心思。 三皇子沉吟了一会,问: “两座城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并不熟悉,可以踏勘后再作决定吗?” 骆元帅扫了盛寒山一眼,见对方没有表示,便微微点头,“可以。” 棉娘就不满了。 三皇子坏得流油,岂能让他的心思轻易得逞? 她开口道: “三殿下是想挑个易守难攻的吗?也是啊,你是皇子,是该把安全放在第一位。不过你这样做,将士们还以为你怕了那些北戎蛮子,对军心很不利啊!” 这话一出,好些人特别是骆元帅这边的将官,都有些震惊。 盛家与三皇子有嫌隙,他们也有耳闻,只是没想到,已经恶化到这一地步了么? 当面讽刺一个皇子啊!一般人都不会这样做,也不敢。 不过,再想想这位县主的娘家,又觉得释然了,这位,好像还真有不惧的本钱。只是,万一三皇子真的翻身了,那还是很危险啊。 棉娘确实不惧,盛家与三皇子已经是你死我活了,畏惧有用吗?这一路上还陷害了她好几次,她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只是憋着没发泄而已。 第245章 家书 三皇子怒道: “本宫只是为了弄清楚情况,更好地应对敌人,你少在那里信口雌黄!” 狗腿宋兴宁赶紧拍马屁表忠心, “三殿下武艺高强,勇冠三军,岂会怕了区区北蛮?” 盛寒山不乐意了,欺负他媳妇没人帮忙吗? “三殿下虽说勇冠三军,不惧任何人,可到底是皇子,任何时候都需要谨慎,这也是应该的,相信大家能够理解。内子心直口快,藏不住事,各位见谅。” 这话看似公正,实际上是暗讽,都还没与敌人接战呢,你就这般谨慎,爱惜生命,那你还上战场做什么? 藏不住事,那意思就是说,他夫人说的其实是对的,只是没选择隐瞒。 众将士有的咳嗽两声,有的左右他顾,却是没人帮三皇子说话。 三皇子贪墨恤银的事早就传到边关了,将士们多有不齿,没落井下石讥讽两句,已经是看在他皇子身份上了。 “你们少在那里阴阳怪气!” 三皇子重重哼了一声,也不知有没听出意思。 宋兴宁是听出来了,不过他看场中的形势有些不妙,就装聋作哑了。 骆元帅赶紧打圆场。 “那就这样了,你们尽快去踏勘,选定,布防。敌人虽然离得远,但他们都是骑兵,速度是很快的,这几天也要到了。” 他已经老了,戍守边关大半辈子,长年的战争让他心力交瘁,他已经向皇上提出告老还乡,这场大战后,只要有人接手,他就要回京城去了。 三皇子的到来,他并不乐意,虽说对方只是普通将领,但谁能指挥他呢?谁又愿意指挥他呢? 只能如此安排了。 接风宴结束后,三郎将棉娘带到一处院子歇下,又忙去了。 这处院子建造得很简单,除了生活方面,没有多余的设施,占地也不大,挤一挤,住下她们一行还是没问题。出门在外不能讲究太多,而且这也只是临时住所而已。 等到夜里繁星闪烁,大军的忙碌总算告一段落,三郎才得了空,将大郎和四郎带来了,与棉娘相见。 棉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个人。大伯哥的憨厚老实直接写在了脸上,跟盛大婶子的性子完全不同,可能从他爹吧。 四叔子则比较跳脱,乐观,三嫂喊个不停。 性格不同,但看得出来人都挺好,棉娘放下心,简单问了一些情况,然后将老爷子写的家书,还有一些衣裳,分别交给二人。 时间不早了,二人又问候了家人的情况,就各自回去了。 三郎没有家书。 棉娘亲自来了,自然不用了。她将家里的事情都一一说给了三郎听,包括盛老爷子调查出来的结果。有很多事情,不能在信中说,只能面对面交待,这样三郎也更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三郎听完,有些惊讶,有些愠怒。 “我在边关,也了解到一些前太子的情况,那的确是个人物,只可惜英年早逝。没想到是三皇子故意失误,陷害了他。哼哼,简直是丧心病狂!这种人,绝不能让他得势。” 棉娘叹息, “我担心他来这里陷害你,所以也跟着来了。我们与他,已经势同水火,没有缓和余地了。可惜现在证据不足,还扳不倒他。” 三郎沉着脸, “我听毛将军说,这一路上,三皇子还设计陷害过你?” 棉娘点头,将路上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三郎听完,脸色更是不好看, “原来这位殿下,下手还不止一次,好的很。你放心,为夫会为你报仇的。” 棉娘担忧道: “他毕竟是皇子,咱们不好明里把他怎样,可不能让他抓住把柄,不然他回去向老皇帝告状,就不好了。” “回去告状?” 三郎一挑眉,“他来了这里,还想活着回去?” 棉娘吃了一惊,低声道: “你想杀了他?” 三郎轻笑, “杀不杀的,到时再说,我既然知道了这些情况,那理所当然要报复回去,这很公平吧。他若是没撑住,那就怨他命不好。若是撑住了,我再想办法就是了。总之不管怎样,他活该命绝于此!” 棉娘有些愣怔,这,会不会引起老皇帝的震怒呢? “就算你做得天衣无缝,可如果老皇帝迁怒于你们这些将军呢?” 三郎嗤笑, “迁怒于我们这些人?治我们的罪?那谁来帮他守边疆?你多虑了,战场上死人太正常不过了,他是皇子,也终归是人,为何能例外?好了,不说他这个扫兴之人了,五郎和三妹如今怎样?说来我听听吧。” 棉娘便把两人的近况说给他听,五郎刻苦读书,很是本分,三妹就很跳脱,不大爱读书,反倒喜欢搬弄拳脚。 三郎一边听一边洗漱。 “他们两个,路子走反了啊!他俩换一换就好了,如今这世道,上马能提枪,才更有机会活命,才能更好的保家卫国。” 棉娘微笑, “五郎的武艺也不差的。” 三郎洗漱好,将毛巾一丢,搓着手过来, “不说这些了,为夫也要看家书了。” 棉娘疑惑道: “你没有家书啊?老爷子没给你写,全部由我转述了。” 三郎嘴角挑起, “怎么没有?你就是我的家书啊!我得好好翻看。” 棉娘腾的一下,瞬间红了脸。 这家伙,简直是丢文人的脸啊!好好的词,被他整成了流氓之语。 棉娘的脸皮还没有他厚,不知如何回应,整个身躯已经被他抱起。 这一夜,三郎将属于自己的家书,翻看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早上,棉娘的腰肢酸痛,三郎却生龙活虎的又出去忙了。 哎,姐这体力还是不行啊! 也幸亏她这两年坚持锻炼,不然她这本家书要被这家伙翻散架了。 这一天,她们开始启程,赶往沧水之东。 路上走得确实艰难,水道分叉太多,迂回曲折,还没法直接乘船抵达,中间还有乱石山,速度没法快起来。 棉娘让铁卫们也加入一起行军,顺便学些技巧,不一定要他们上战场,但关键时刻能应急也是好的。 三郎也特意将他们安排在最前面的位置,还找来在当地征战多年的将官,一边走一边讲解。 自家人就是好用! 第246章 对他太好了 三皇子这次行动很迅速,大军过了沧水后,他已经选好了自己的驻扎地,铁坎城。 只是分配队伍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骆元帅想着,三皇子守铁坎城,总不能就让他的三千骑兵去扛,得分派些军队给他。 但是,在场的将官没一个吭声,就有点小尴尬。 还是骆元帅亲自点了几部人马,派往铁坎城,才让三皇子下了台。 这些人马也就是三皇子以前的部下,包括京城来的援兵右屯卫的一部分,和数年前跟随过三皇子的一些将士。 这些人马加起来,总共是一万六千人左右。 盛寒山则有二万六千人。 这比三皇子整整多出了一万人,让三皇子的脸色相当难看。 他问道: “骆元帅,这么点人守城,太少了吧?” 骆元帅回: “三殿下,援兵就这么多,没办法。我这边的敌人可没减少,是不能调走太多的。你们只需要守城,这些人马应该够了。” 三皇子又问: “那同样是守城,本宫比盛寒山少了一万人,你就是这样分派的吗?” 盛寒山不等骆帅回答,接口道: “三殿下,你应该亲自去看过了,铁坎城比洛潽城更坚固,而洛潽城防御设施短缺,更容易遭到北戎的攻击。你想想,北戎国会优先攻击哪一个?肯定是洛潽城无疑啊!他们长途奔袭,太需要一场胜利来巩固军心了,那必定会攻打难度低的,你说是不是?” 这话,三皇子没法反驳,因为他确实亲眼看过了。 而且盛寒山的推测也非常有道理,就连宋兴宁,也觉得没毛病。想一想,他若是长途奔袭,那累得要死了,肯定会优先攻打容易的啊! 就算不是长途奔袭,那先打容易攻下的城,也会是将军们的最优选择。 至于守城兵力各有多少,敌人又不知道。 而且兵力多一点,在这种情况下起不了决定性因素,北戎兵一向不惧大元兵多的。 所以,盛寒山的话一点毛病也没有。 盛寒山见对方没有反驳,继续道: “到那时候,如果他们的攻势太凌厉,为了避其锋芒,说不定本将还会暂退到铁坎城,集中兵力防御的。而且为了应对这一可能,本将会将洛潽城的一半以上粮草,运往铁坎城,以做好与北戎长期周旋的准备。这样,三殿下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三皇子有些不可置信, “你此话当真?” 盛寒山毫不迟疑的点头, “当然是真,骆元帅当面,还有诸多同僚在此,我岂能信口胡说?你是皇子,若在边关出了意外,且不说皇上会雷霆震怒,就说我们的大军,士气将会一落千丈,这是非常不利的,本将是为大局着想。” 这一下,三皇子彻底放了心。 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粮草,没有之一,只要他有了足够的粮草,凭仗坚城,就算龟守不出,敌人又能奈他如何? 就凭这一点,他就可以放心了。 北戎的骑兵是厉害,但他们攻城的水平却很稀松,这他是知道的。 他甚至怀疑,盛寒山对他太好了,好的有点不正常,他们不是敌对关系吗?为什么待他如此之好? 其实不光是他,其他将领也是颇多不解。 这是真的要帮三皇子吗? 只是圣旨有说,盛寒山可以便宜行事,该怎样打仗,他自然有他的安排,旁人不好多嘴。 就连棉娘,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她没吭一声。 最后骆元帅勉励盛寒山和三皇子,两人要合力同心,共同御敌,如果战事不利,他那边想要救援恐怕都来不及,所以两人要尽量配合。他还特别告诫三皇子,希望他以大局为重,不可冲动行事,云云。 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洛水之东的战事,是要以盛寒山为主的,你三皇子不要耍殿下的臭脾气。 三皇子一副臭脸,但他现在的确没有资格主领一方,所以只能默不作声。 商议好后,各方就开始行动起来。 铁坎城确实要坚固一些,城内本来就有四千人驻扎,三皇子到了后,就有两万余人了,这让三皇子更为放心。 盛寒山也并没说假话,在做好部署后,就开始向铁坎城转移粮草。一车又一车的粮草,众人都看见了,三皇子自然也看见了。 这让他格外安心。 盛家三郎还是不错的,有格局,够大气! 随大军过来的,还有一批后勤辅助人员,这其中就包括了被流放至此的薛大薛光棍。 薛二在宋兴宁的帮助下,很快找到了薛大。 兄弟见面,抱头痛哭。 各自诉说自己的苦难。 薛大被金门县令周迁流放至此后,有了一个专门的职业:为军队倒夜香。 什么活儿最脏最累? 这个活儿无疑可以争个第一位。 大军一天产生的夜香,那是不用多说,简直是倒之不尽,倾之不绝! 薛大每天累得要死要活,自尽的念头都曾有过。他以前在金门县的时候,日子是何等的逍遥风光? 薛二也是满腹心思。 宋兴宁说他儿子是被盛家刺杀的,可他一直存有怀疑。后来他私下找了仵作验尸,得知家宝是被飞刀杀死的,这让他的疑心更重。 因为飞刀杀人,那必定是在暗中冷不防射过来的,那样的话,因混乱而误杀的可能性大大降低,刺客不会这么没准头,明明是射杀宋兴宁的,却扔到了自己儿子身上?这么差劲的手法还配当刺客? 宋兴宁必定说了假话。 为什么说假话? 那肯定是心里有鬼撒! 很可能就是宋兴宁害死了自己儿子,所以编了一套说辞来哄骗自己。 但当时他没说出来,因为就算再怀疑,他也拿宋兴宁没办法,还得求着对方带他来这里。 还有,当初他收姓宋的为义子,不计成本的养活宋兴宁一家,结果这家伙发达了,立刻就翻脸不认人了,若是他不够机灵还要继续当这个义父,他很怀疑姓宋的会给他来个大逆不道,买凶轼父。 他后来可是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张成凤很可能就是宋兴宁设计害死的。 “不管怎样,这姓宋的绝不是个好东西!就凭他翻脸不认人就看得出来,这个义子,老子不要也罢,但这口气,这个仇,老子实在咽不下!” 薛二愤恨道。 自从薛家宝死后,他一直隐忍,老实如鸡,没再做过任何出格的事,一直到现在。 第247章 这样不对 薛大也恨声道: “薛家宝是咱们家的独苗啊!现在没了,我薛家岂不是要绝后了?这个该死的宋兴宁,我们一定要找他报仇!” 薛二点头,又有些担忧, “报仇是要报的,可是,姓宋的狗贼如今为三皇子做事,好像还挺受看重的,杀他可不是小事,咱们得从长计议,最好是先想一条退路。” 薛大突然起身,拉开门,探头往外面看了看。 他住的是一个大棚子,里面堆得是柴火,这本来就是柴火棚,加上他的家伙什粪桶粪瓢臭气熏天,所以根本没人愿意接近这里。 眼见没人,他又关上门,退了回来。 薛二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薛大这才说出了一番话来。 一般被流放的人,看管都很严厉,不会有自由活动的权利,更不可能随意进出城门。但他们倒夜香的,偏偏就是个例外。因为每天的夜香,必须要拉出城倒掉,不然过不了几天,整个军营都会臭气熏天。 因此,除了正式战争以外,其它时间,薛大每天都可以出城几趟。 一来二去,他就认识了一个行脚商人,那人出乎意料的,很愿意听他一个倒夜香的人发牢骚,后来他才知道,这商人是北戎国的探子假扮的。 这假商人向他打听关于军营里的事情,他说了一些,还得过一些不错的报酬。 “北戎蛮子其实也不错,那商人极力邀请我去北戎国居住呢,他们那边的姑娘很开放,嘿嘿!若是实在不行了,我们就去北戎国,不怕混不出名堂来。” 薛二吃了一惊,这不是通敌卖国吗? “这个,大哥,这要是让别人知道,咱们性命难保啊!” 薛大满不在乎, “不让别人知道,不就行了?我干了几次了,也没见有人发现,但银子可得了不少,一个小消息,那商人就给十两银子!我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这样的好事上哪里去找?咱已经是这样了,活得不如狗,不想点办法怎么活下去?” 薛二也心动了,一句话就得十两银子,这样的买卖天下难有啊! 可是有个问题, “我们去北戎国,那边能接受吗?” 薛大一笑, “当然接受了。那商人说了,我透露的消息越重要,将来在那边的地位就越高,最高可以食邑千户!嘿嘿,到时候,我们在那边找个姑娘轻而易举,为咱薛家传宗接代更不在话下,岂不比在大元国强多了?” 听到这里,薛二也是心里一片火热。 食邑千户啊!这可是做梦都没想到过的事情,而现在,他们却有机会了。 因为大战在即,还怕没有重要的消息? 可是还有个问题, “大哥,食邑千户当然好,可那些北蛮说话能算话吗?他们不会过河拆桥吧?” 薛大肯定点头, “这我当然要弄清楚了,那商人曾带来几个大元国人,让我们见过面,他们都是在那边生活的,他们证实了商人的说法。而且不瞒你,我已经联系好了一些同仁,他们都是被流放之人,今生无望翻身,他们都愿意跟我干!有了这些人,咱们肯定有机会混到北戎国去。” 薛二咬紧牙关,嘣出一个字: “好!” …… 棉娘很快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大军入驻洛潽城后,就开始了针对性的训练。但这边砂石较多,很费鞋子,好多士卒的脚上都是破破烂烂的,有些根本整个鞋底都看不到了。 一问,才知道他们大都是穿的草鞋,不耐磨,一双新鞋,没几天就成这样了。 这样怎么打仗呢? 她去找三郎,这应该给他们换鞋子啊! 但三郎却说,这种现象很正常,边关经常打仗和训练,鞋子根本换不过来,军队也没这么多银钱给士卒经常换鞋的。 棉娘大致算了算,所需花费好像也不是太离谱。 “那不如我来买吧!我自掏腰包,给士卒们买鞋,没问题吧?” 三郎吃了一惊, “媳妇你没算错吧?这要数百两银子呢,你有吗?” 棉娘一笑, “夫君小瞧人不是?几百两银子,妾身还是拿得出来的。” 三郎惊喜, “没想到夫人如此善于持家,看样子我确实是小瞧夫人了,如此甚好,甚好!” 一双鞋子,虽然不起眼,但它可以直接影响战斗力,如果不是没办法,他又何尝不想给士卒们穿上好鞋子呢? 他这位媳妇,有格局,够大气!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媳妇,你在哪里赚得这么多钱?” 棉娘道: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卖颜宝胶啊!” 三郎不解, “颜宝胶,一个擦脸的玩意能赚多少钱?” 棉娘点头, “是赚不了多少,一盒也就卖二十两银子,我成本也要好几十文的。” 三郎瞪大了眼睛, 他虽然听棉娘说过,在做那些贵夫人的生意,但他并没有什么概念,现在一听这价格…… 这任谁都会想不通啊! 穷苦人家,花个几文钱都要抠抠巴巴,但这些贵夫人买一盒擦脸的东西,就抵得上别人一两年的收入了! 这还是有饭吃的人家,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就更不用拿来比较了。 “媳妇你真是有眼光,你是怎么找到这么赚钱的路子的?” 棉娘嫣然一笑, “多学习多读书哇!谁像你成天只想着打仗?” 三郎邪笑, “读家书算吗?” 棉娘脸又红了,姐是这个意思吗?不是,这个家书坎姐是过不去了吗? 调笑了一会,三郎正经起来。 “那些权贵之家,与普通百姓的差距太大了,我觉得这样不对。不说别的,如果让将士们知道这种对比,只怕心态就要崩了,打仗都没了气势。他们在边关拼死拼活,得不到多少好处,那些豪门贵族却在城里纸醉金迷,恣意享受,谁人会甘心?长此以往,总有一天会爆发矛盾。” 棉娘点头。 矛盾爆发,其实早就有了,各地到处都有的强盗贼匪,他们之中就有被逼走投无路的。 那些人走到那一步,棉娘不会同情。可更多的穷苦人每天都在艰难挣扎,只求活命,这种事情她见得比三郎多得多,每次都会于心不忍。 “可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一个徒有虚衔的女子,你也只是一个普通将军,能力有限,改变不了什么。” 第248章 北戎来袭 三郎叹了口气,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边城的手工业者,所做的事基本上都是为军队服务的,做鞋子的有很多,但两个城加起来,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三万人所需,棉娘就紧急派人去内地的大城,专门采购。 她买的全是麻鞋,它比草鞋舒适,也比草鞋结实耐磨,当然价格也会贵一些。 麻鞋发下去后,将士们喜出望外,纷纷称赞将军夫人温良仁德,实乃菩萨心肠! 搞得棉娘都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她花的钱是不少,但落到每个人的头上就一双麻鞋而已,根本不值一提,而他们的赞誉却把她夸上了天。 都是善良的人啊! 像三皇子以前与北戎国的战南王子打赌,输掉了几百两银,对方连一个感谢的词都没有,搞不好还在心里鄙夷他。 两相对比,不由让人感慨万千。 …… 北戎国的将士几乎全都是骑兵,但他们同样是每个家庭的主要劳力,而且他们住得很分散,位置还在北戎更北,要集结在一起很不容易。 即便如此,数天后,据探子消息,北戎国的大军已经在三十里开外扎下连营,总兵力有八万左右的样子,大战在即! 这一天,三郎邀请棉娘去城外兜风,顺便看看情况,棉娘欣然应允。 除了她俩,自然还有几十名将士跟在身后。 天高地迥乘风翔,纵情饮马展豪杰! 棉娘的马术已经是有模有样了,人在马上,驱使疾驰,能给人一种别样的豪情壮志,胸怀舒展。 如果没有战争,那就更好了。 可惜,事实是残酷的,她们一路前行,就遭遇了两拨敌探,在杀了他们后,众人来到一处高岗,从这里,已经可以远眺到敌营了。 棉娘跟三郎一样,拿起千里眼,仔细观看。 “夫人,你说他们会先攻打哪座城?”三郎一边看,一边突然问了一句。 棉娘道: “这我哪里知道,你不是说,他们会先攻打容易的吗,他们可能会打洛潽城?” 三郎却道: “但洛潽城兵力多,而且由我亲自驻守,他们若是敢来,我定让他们知道本将的厉害!” 棉娘有些好笑,这家伙,莫非是天生喜欢打仗?无缘无故自我吹嘘做什么? “敌人可是有八万之多,咱们抵挡得住吗?” 一眼望不到边的连营,别说开打了,光看着,就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三郎轻笑, “夫人不用慌,北戎国攻城水平低下,他们远道而来,更是不可能有大威力的攻城器械,顶多就近伐木,做一些简陋的云梯罢了。只要打退他们的第一波攻击,后续他们就没什么威胁了。” 棉娘仍旧担忧, “据说北戎骑兵很善战。” 三郎没有反驳, “北戎骑兵善战不假,但他们习惯于一鼓作气,若是进攻受挫,那便锐气大减,也就是不适合持久作战。你别看他们有八万人,我们这边加起来也有五六万,而且我们是守城,人数上并不算劣势。只要坚持住,胜利必定是我们的。” 好吧。 这些事情,棉娘肯定没有三郎经验多,她也仅仅是担忧而已。 敌人的眼皮底下,她们不好多待,观察了一会后,她们就回去了。 第二天,北戎国就开始进攻了! 北戎国全都是骑兵,一向处于攻势。而骆元帅这边给的任务主要就是防守,在野外对战的话,大元国是打不过北戎国的,尤其现在连数量都比不过,更适宜踞城而守。 几万骑兵一涌而上,声势惊人,地面都震动起来。三郎站在城头上,亲自指挥,沉着应对。 连棉娘也上了城墙。 敌人远道而来,第一波攻击肯定是相当凶猛的,必须遏制住他们的凶悍气焰。 …… 且说铁坎城那边,三皇子也亲自上了城墙。 当他看到漫山遍野如潮水一般的骑兵时,立刻傻眼了,这个数量,好像不对劲啊! “该死!不是说北戎国会主要进攻洛潽城那边吗?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大战已起,城池周围都是敌人,人数不太好清点,但他敢肯定,这绝对远超四万人了,也就是说,有一大半的人都来攻打他了! 该死的盛寒山,欺骗了他! 北戎兵很快抵近进攻了,数不清的利矢嗖嗖嗖的往城墙上攒射,躲不胜躲,三皇子脸都白了。 他找来副将,道: “余将军,敌人数量很多,本宫要去城内看看,各项物资准备得够不够充足,这里就由你来指挥吧!” 敌人正在攻城,你要去看战备物资? 余将军腹诽不已,嘴里却道: “殿下只管去,城墙就交给末将,保证不让敌军踏上半步!” 他跟随三皇子多年了,知道三皇子是什么心思,与其做无用的劝告,不如自己主动揽下此事。 只要他坚守不出,保住铁坎城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三皇子大喜, “好!只要守住此城,就是大功一件,我必将你的英勇事迹报于陛下亲阅!” 余将军也大喜,赶紧谢过。 三皇子回到城中,还是感到不安。 “宋兴宁,你说那盛寒山是不是骗了本宫?我看敌人的主力在我们这边啊!” 主力在这边? 宋兴宁并没上城墙,他是文人,自然不可能亲自上阵杀敌。 待问清楚城外的情况后,他也有点怀疑了,不过他并不蠢,知道兵无定势这一道理,盛寒山若是能把敌人的动向料得死死的,那他岂不是战神了? 敌人可能主攻洛潽城,这只是一个正常的推测而已,推测失误,并不算奇怪。 他原想跟着附和,趁机踩一下盛家,但又想到这可是战争,他头一回经历这种大战,心中还是怀有敬畏之心,万一因为他胡咧咧导致大败,那他也完了。 于是便斟酌道: “殿下,此时下结论还早。如今最重要的,是守住铁坎城,然后才好向那盛寒山问责。殿下不去城墙上看着吗?” 三皇子一挥袖,不耐道: “不去!敌军数量众多,他们还能一边骑马一边射箭,凶悍的很,要是冷不防中了一箭,那可就不划算了,本宫不能冒那个险!” 宋兴宁心里一咯噔。 怪不得三皇子这么快突然就回来了,原来如此。 原来他怕死! 第249章 人生无常 宋兴宁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鄙夷感。 皇子身份是很尊贵,可你平日里以勇武着称,号称勇冠三军啊! 你是主动来边关打仗立功的,临到头来,却成了缩头乌龟,这怎么立功啊? 鄙夷之余,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自己跟着这种怂包货色,能有一个好前程吗? 以前他以为三皇子勇武过人,敢冲敢打,是最有可能问鼎之人,可现在,他的信心动摇了。 宋兴宁自认是有傲气的,三皇子原来是这种人,他深为不耻。 三皇子自然有他的想法。 他身为皇子,就算再能打,也不能以身犯险啊! 命只有一条,死了可就万事皆休,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冕旒龙袍,还与自己有关系吗? 没丁点关系了! 所以,无论任何事情,都没有性命重要。 至于立功,其实很容易,只要己方有真正能打敢打的人,能打赢敌人,那他就有机会立功。 这个他有经验。 数年前他就有经验了,他的好大哥前太子,就是真正敢打的人。 现在太子没了,不还有盛寒山嘛,这位也是真正能打敢打的人,所以他不愁立功。 两人各怀心思,在屋里踱步,喝茶,焦急的等待战事结果。 宋兴宁感到不安,正想着自己是不是亲自出去看看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喊杀声大起! 两人同时吓得一个激灵。 怎么回事? 他们在铁坎城的最中央啊,怎么还能听到这么清晰的喊杀声? 很快,一个护卫急匆匆的闯进来大喊: “殿下不好,城破了!城破了呀!” 三皇子吓了一个哆嗦,随即怒道: “你说什么屁话!两万多人守城,怎么可能这么快被破!” 敌军是有八万之多,但不可能都来攻打他,因为洛潽城离这里并不算太远,北戎必定会留一部分兵力防御那边,以防后背受敌。剩下就算是还有五万六万人,他依靠着坚城,还有充足的粮食,以北戎兵的攻城水平,他怎么也可以坚持十天半月的! 他想狠狠给对方一脚,但喊杀声越来越近,已经可以明显听到,敌人就在屋外面了! 三皇子这下呆住了,脸色煞白,嘴里无意识的喃喃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宋兴宁慌得不行,心跳得厉害,但他好歹没发呆,急忙叫道: “殿下!咱们赶紧逃吧!” 三皇子反应过来,连忙抓起霸王戟,在护卫们的保护下,匆匆往外逃去。 但没走多远,大量北戎兵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护卫们拼命突围,奈何寡不敌众,很快被砍杀殆尽,尸体和鲜血堆满一地。 场中只剩下了三皇子,和一直没动手的宋兴宁。 三皇子只觉得手中的霸王戟越来越沉重。 霸王戟是他非常喜爱的武器,平常锻炼都用它。它重达数十斤,又长又威武,他认为很符合他的气质。 但现在,他慌得厉害,第一次觉得重兵器并不好用。 周围的北戎兵散开一条通道,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战南王子! 为什么是他? 不应该是胡儿朵大王吗? 三皇子满腹疑惑,不过这于他好像不重要了。 战南王子一到场,立刻猖狂大笑: “哈哈哈哈!这不是三殿下吗?哎呀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才一年多不见,你怎么落到这般田地了呢?真是人生无常啊!哈哈,人生无常!” 看着对方得意无比的笑容,三皇子又羞又怒又惧。 “你,你少得意!你是怎么攻破铁坎城的?我的副将呢?” 这是他迫切想知道的问题,盖过了一切。 战南王子伸手,在马后取下一样东西,随手丢在三皇子面前。 “呶,你的副将在这里。” 他丢下的正是一颗人头,骨碌碌地向前滚动,一丝鲜血飞溅在三皇子脸上,待头颅停下,可以看出其怒目圆睁,正是他的副将余将军。 三皇子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的后退半步。 “至于怎么攻破你的城,本王子也满足你!” 战南王子此时快意无比,很好说话,他向后勾了勾手,两人骑着马过来了。 “是你们!” 宋兴宁见到这二人,瞬间瞪圆了眼睛。 这不是薛二和薛大吗?? “是你们!你们勾结了北戎,里应外合,才导致铁坎城这么快就被破了!” 宋兴宁立刻猜到了这一茬。 战南王子大笑, “没想到吧?哈哈!就许你们阴险狡诈,就不许本王子神机妙算?看看,本王子一出手,立刻就攻下一城,哈哈哈哈!薛大薛二,跟你们的老熟人说两句吧,免得他们死了闭不上眼!” 薛大冷冷道: “王子殿下说得对,你们没想到我一个倒夜香的,会有如此本事吧?哼哼,你们这些王八蛋,一个个高高在上,何曾正眼瞧过我们一眼?可偏偏城墙上下,哪里兵少,哪里易破,我们比你们清楚的多!哈哈,你们活该有此惨败! 你这个傻缺三皇子,整日里高坐殿堂,大鱼大肉,还有专人伺候,何曾想过我们这些人的凄惨日子?如今也是该你偿还的时候了,享了不应该享的福,这就是报应!” 薛大只觉畅快无比,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能指着一个皇子大骂? 三皇子气抖, “原来是你们这些下贱之人干的好事!你们,你们对得起家人吗?对得起国家吗?你们就不怕被灭满门?!” 薛大故意一缩脖子, “这官威,好凶啊!说得我好怕!哈哈!只可惜,我薛家没其他人了。” 薛二恶狠狠道: “宋兴宁!你这个王八蛋,我儿家宝是你害死的吧?你别不承认,我早就仔细问过仵作了。你这个该死的混蛋,仗着有人撑腰,就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老子今天就看你怎么死!” 宋兴宁一惊,没想到薛二居然猜到了这一茬,他小看了他。 正准备辩解时,三皇子转头怒目而视, “宋兴宁!原来都是你惹来的祸!我砍了你!” 说着,举起霸王戟就劈了过去。 宋兴宁早知不妙,慌忙一个驴打滚,躲了开去,且动作不停,顺势钻到北戎兵的脚下,扑通一声跪在了战南王子马前,口里急叫道: “战南王子,我也愿意归降!我愿意做您的马前卒!” 第250章 够无耻的 三皇子身边是呆不下去了,且他自身也是泥菩萨过河,他不赶紧改换门庭,还有命在吗? 三皇子被北戎兵拦住了,也呆住了,宋兴宁这厮,真是……太特么狡猾善变了! 战南王子却讥笑道: “你是哪根葱?你说归降我就要你吗?” 宋兴宁心念电转,一个掏粪的都能入对方的眼,他自忖是没问题的。 “我是三殿下,不对,我是这位三皇子的首席幕僚,比薛大薛二有用得多!” 薛二怒目而视, “殿下千万别听他的话,他就是个纯粹的小人!以前他没钱的时候,还认我做义父呢,我供他吃供他穿,可是他到了京城后就绝口不提了,还威胁我不要再提这件事,他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战南王子惊讶地看向宋兴宁, “行啊你,够无耻的。你们南蛮不是很看重孝道吗?这种事也能反悔?” 宋兴宁赶紧否认, “殿下别听他的,我那时就已经是堂堂秀才了,怎么可能认他一个老混子做义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心中臆想罢了,当不得真。殿下您别看他在您面前很老实,事实上他就是一个地痞无赖,谎话张嘴就能来。” “你才胡说八道!” 薛大薛二恼怒,想要打他,却被拦住了。 战南王子迟疑起来。 他身旁却有个皮肤黝黑、面庞宽厚的大汉开口道: “一个败军之将,能有什么用?别浪费我等时间!” 宋兴宁有些诧异,这位是谁? 战南王子已经想好了,陪笑道: “大王稍安勿躁。这些南蛮子一个个阴险狡猾,就拿薛大薛二来说,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岂能这么快就攻下铁坎城?且先听他说些什么也无妨。” 宋兴宁吃了一惊,看战南王子的表现,这个大汉难道就是胡儿朵大王? 却见战南王子又冲他道: “你有什么本事,能有什么用,就说出来吧!若是让我们不满意,立刻斩了你狗头!” 宋兴宁不敢迟疑,赶紧道: “大王,王子殿下,我愿意助二位轻松拿下洛潽城!” “哦?” 战南王子和胡儿朵大王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浓厚的兴趣。 这次战斗,战南王子基本上只是做了个向导,主要兵力还是胡儿朵的北方势力。 战南王子原本想着由他带兵,先围住一城,然后由胡儿朵率大部兵力,趁机拿下另一城。这也是他说动胡儿朵出兵的条件之一,他有内应,能轻松拿下一城,而且拿下后归他胡儿朵。 但他从薛大薛二口中得知,洛潽城是盛寒山亲自镇守的,便改了主意,派了两万多人去围洛潽城,然后他也跟着来这边了。 上次一战,他是被盛寒山打得有些阴影了,那家伙,完全不能力敌,只能智取。所以他早早就在准备了,派探子假扮商人,搭上了一个内奸,也就是薛大。 只是没想到,薛大被派到了铁坎城,不过也好,三皇子的分量也不差,他不嫌弃。 “你有何妙计,赶紧说来!” 战南王子喝道。 宋兴宁不敢怠慢,陪起笑脸,道: “殿下,我们可以捉了这位三皇子,威逼他,让他诈开洛潽城的城门!” 战南王子和胡儿朵的眼睛齐齐一亮。 妙啊! 战南王子大笑, “果然是阴险狡诈,唔,果然是好计!三皇子,你看如何呀?” “不如何!” 三皇子勃然大怒,“宋兴宁,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无耻混蛋!奸诈小人!主意打到本宫头上来了,我先砍了你!” 胡儿朵挥手喝道: “拿下他!” 几个北戎兵上前,挑开了三皇子的霸王戟,两柄森寒的弯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胡儿朵轻蔑地冷哼一声,缓缓道: “你是愿意,还是不愿?” 三皇子牙关紧咬,鼓目怒瞪,很想硬气一点,奈何脖子上的利刃寒气入骨,让他所有的心思都化为了烟云。 “我,愿意!” 三皇子闭上眼睛说完这句话,全身瘫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胡儿朵大喜, “事不宜迟!为恐走失消息,现在就安排下去!” …… 洛潽城上,三郎凝目而视,他并没有动手。 连棉娘都看出来了,战斗并不激烈。 看样子,敌军在这里只是佯攻,主力都去铁坎城了。 “夫君,你好像猜错了啊,北戎并没有把这里选作主战场。”棉娘道。 三郎一笑, “错了吗?可能是他们知道你夫君在这里,所以不敢来攻吧!” 棉娘翻了个白眼,莫非这家伙真的喜欢吹牛? 战斗虽然不太激烈,但还是要紧盯不放的,但过了一会后,鸣金之声响起,敌军如潮水一般直接退去了。 棉娘诧异,今天的仗打完了? 她跟着三郎在城墙上检查了一圈,都没什么问题,士兵伤亡微乎其微,这一战就这么轻松过去了。 三郎正打算派人去铁坎城看看情况时,有人来报,三皇子来了。 两人急忙转到城楼上,就看到城下一队人马,领头的正是三皇子,身侧还有宋兴宁和几个将领。 “三殿下来这里所为何事啊?” 三郎冲下面喊道。 此时天色渐暗,三皇子离城门还有段距离,他身后稍远些就有些看不清了,棉娘数了数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头,他应该带有一千多人。 三皇子大喊道: “本宫被北戎主力攻城,损失惨重!现在他们退兵了,本宫来与你商议一下,你先打开城门,我们进去再说吧!” 棉娘立刻警觉起来,第一句话就让她们开城门,她直觉有些不妥。 三皇子带一千多人,倒不算奇怪,但一千多人入城,还是要一会时间的,万一暗处有北戎兵在埋伏偷窥呢?他们若是趁机抢城,岂不是麻烦了? 她提醒道: “夫君,城门不能开!” “你放心好了。” 三郎微笑,令人点起火把,高举过头。 整个城头,立刻亮起一大圈。 这下能看得稍远一些了,棉娘举起千里眼,仔细搜寻,并没有发现伏兵。 不过,这还不能肯定没有,只能说视野范围内没有,安全性稍高一些罢了。 城下三皇子已经不耐烦了,喝道: “盛寒山,你什么意思!还不开门,天都要黑透了!骆帅说过,我们要互相配合,你这是不想管本宫那边了吗?” 三郎喊道: “三殿下急什么?本将这就亲自来迎你!” 第251章 诈城 棉娘吃了一惊,疑惑道: “夫君?” 三郎拍拍她的肩,笑容不减,轻声道: “不会让他们进城的,我有分数,你且看着就是。” 棉娘看着他那沉稳的眸子,想着这人并不是傻的,于是只能道: “那你小心点。” 三郎点点头。 棉娘就看着他下了城楼,点了八百骑,打开城门,向三皇子迎了上去。 三皇子那边也开始向城门移动,双方全都是骑兵,很快面对面了。 三郎看着三皇子,心里多少是有些意外的,他勒住马头,道: “三殿下,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三皇子沉着脸道: “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吗?本宫要进城!” 三郎笑笑, “三殿下也要回去守城的,这进进出出的,不是太麻烦了吗?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不明白的?” 三皇子怒道: “你这是看不起本宫吗?” “三殿下多虑了。” 三郎看似客气,但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意外发生了。 三皇子与三郎交谈时,他是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他的一左一右,各有一个大汉,手持弯刀,贴得很近,看上去是护卫模样。 三皇子的身后侧,就是同样骑马的宋兴宁。 就在这时,宋兴宁胯下的战马似乎受到什么刺激,“唏聿聿”猛地向前一冲! 宋兴宁猝不及防,“哎呀”一声被甩下了马,但他的手死死抓住缰绳,导致他被拖行往前。 这个变故很突然,但三皇子身旁的护卫非常有经验,很快控制住了马。 但马下的宋兴宁却冲势未停,往前飞快地继续窜了出去! 他一边跑一边大喊: “盛将军!三皇子已经投敌!他们是来诈城的,你千万别上当,别上当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惊呆了! 包括马上的三皇子和城墙上的棉娘。 三皇子左侧的护卫很快反应过来,他离宋兴宁最近,他怒吼一声,催马上前举刀便劈! 斜刺里一柄长枪横了过来,“当”的一声,刀被磕飞了。 正是盛三郎及时出手。 三皇子右侧还有一个护卫,当然他们两个都不是真正的护卫,而是胡儿朵大王手下有名的勇将,他眼见事情败露,干脆举刀大喊: “杀了他们,冲进去!” 他身后的一千多骑兵立刻冲了过来。 而且不止这些,远处的黑暗中隐约响起了马蹄声,接连不断,越来越密集! 棉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元国堂堂三皇子,竟然会投敌!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敌人明显有埋伏,三郎能顺利脱身回来吗? 她赶紧让游方元带着铁卫,去城门口接应。 却说三郎这里,友军眨眼变成了敌军,却没有一点慌张的神色,同样举手一挥: “杀!” 他身后的八百骑顿时蜂拥而上。 三郎一马当先,一枪就结果了前出的那个护卫模样的人,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冲向了三皇子这边。 三皇子此时的心中,有一万棵草在疯狂摇动,该死的宋兴宁,居然又一次阴了自己! 他想骂人都没有时间了。 眼下他已经没有了退路,手里也没有兵器,该怎么办呢? 他转身就逃。 时间紧迫,三郎也没有紧追他不放,两方人马狠狠拼杀在一起。 但三郎勇不可挡,势如破竹。还有游方元不甘坐等,也上前助阵,加上有赵宽和孙十一等猛将领头,北戎兵很快抵不住了,纷纷败退。 “撤!” 三郎也不恋战,一声令下,大元国骑兵齐齐调头,往城门口撤退。 北戎兵也不是傻的,见他们往回走,不少人又转头继续上来纠缠。 但城门处有铁卫防守,这些人远能弓射,近能格斗,上马能挺枪,下马能肉搏,区区一些散兵根本无法突破他们。 等到后面的北戎大军冲到城下,城门已经稳稳的关上了。 胡儿朵怒视着城楼,只能不甘心的重重拍一下自己大腿。 夜已黑,攻城是不可能了。 三皇子居然没事,成功逃脱,不过被大军拦住了,被带到阵前。 战南王子瞪眼, “你们怎么回事?这么好的计划,怎么失败了?” 三皇子叫屈, “还不是那个宋兴宁!你们非要听信这个奸诈小人的胡话,他原来是假投降,趁人不注意,当时就把我出卖了!不信你问问你们的将士。” 胡儿朵问了幸存的人,结果果然如此。 “这些南蛮,竟然狡猾如斯!可恶!” 胡儿朵愤怒之极,他绝少跑这么远跟大元人打交道,之前听战南王子说大元国人阴险狡诈,他还有点不信,现在总算是领教了。 “收兵,回城!” 再愤怒也没办法,时辰不早了,他们还没吃饭呢,今天都有些晚了,得赶紧回去做饭,也幸亏他们打下了一座城,不愁吃的。 …… 洛潽城中,宋兴宁慷慨激昂,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在他的口中,三皇子原来是个极为胆小怕死之辈,关键时刻城墙都不敢上,并且苛待流人,导致他们心怀怨恨,勾结北戎,里应外合,很快就破了铁坎城。 三皇子还是个怂包,敌人闯进来立刻就投降了。他宋兴宁原本想慷慨赴死,为国捐躯的,可一想到三皇子投敌这般重要的消息没人知道,是个重大隐患,于是只得忍辱负重,假意投降,等到了阵前,再拼死将这一消息传递出来。 “天可怜见,我居然真的做到了!这是天佑洛潽城,天佑我大元国啊!” 宋兴宁神情激动,声音哽咽,涕泪横流。 三郎坐在中堂,摸着下巴,神情莫名。 一旁的棉娘则如同吞了一只苍蝇。 她是一万个不相信这人的话的,但这家伙确实在阵前成功的引爆了这一消息,避免了洛潽城被夺,讲道理,这其实是有大功的。 而游方元等人,则一脸玩味。他们也不相信,但,好像又无法反驳。 半晌,三郎下令道: “你揭发有功,但其中细节尚待验证。接下来,你将有专人看管,在未查明真相之前,不得擅自行动!” 第252章 臭气熏天 宋兴宁暗松一口气,只要保住小命,一切都好说。 他向战南王子投降并献计后,最开始没来得及考虑太多,但后来仔细一想,觉得大大不妥。 他虽然成功保住了小命,但同时三皇子也一样,他们两个一起投敌,现在看是没什么,可一旦三皇子站稳脚跟,难道不会报复他吗? 一个皇子,比他一个区区幕僚,那可有用多了,他俩若是起了冲突,北戎必定会站在三皇子一边,那时候,他就要倒霉了。 况且,北戎国一向重武轻文,他去了那边就算一切顺利,也不会有多好的前程。 所以结论是,他投向北戎,并不算一个好选择,危险还很大。 那么,再投大元呢? 这也面临一个威胁,他与盛家有仇,盛家不会放过他。 除非他立下大功,让盛家顾忌。 问题是他一个文人,怎么能在战场上立功? 只有出卖消息了。 什么消息能让他立大功? 三皇子投敌不就是一个大消息嘛! 若是他当场揭发三皇子投敌,那绝对是大功一件了,那盛家就算对他再有意见,也不可能对他下手了。因为大家都看见了他的功劳,再要对付他,那就属于挟私报复,于情于理,于公于法,盛家都不占理。 而且三皇子投敌,无疑是一个重大事件,他必定会被作为见证人,送往京城,甚至有面圣的可能。 这样的话,在较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没有安全之虞。 如果仅仅是这样,他其实还有些疑虑,万一这次诈城成功了呢?他岂不是两头不是人了。 但,当他看到盛三郎在阵前死活不让三皇子进城,那些大元骑兵个个手持长枪严阵以待,没有丝毫松懈时,这些疑虑立刻消失了。 他不确定盛三郎有没有怀疑三皇子,有没有看出他身后这支骑兵其实都是北戎兵假扮的,但只要盛三郎坚持,就表示他非常谨慎,这次的诈城计谋就要失败。 所以最终,他选择了阵前揭露,立功自保。至于三皇子会有什么下场,那就自求多福吧! 三郎在又询问了一些其它消息后,令人将宋兴宁押走,软禁,并禁止他与人交流。 剩下堂中众人一片哗然。 棉娘等人全都觉得无语,但又偏偏不吐不快。 这个姓宋的家伙,怎么就这么狡猾呢? “夫君,你相信这个家伙的话吗?”棉娘问。 三郎微笑,眨眨眼, “这个人,确实很狡猾,他说的话,大半应该为真,只有小半是假。虽然没有他,我也肯定不会放三皇子进城,但他立功却是事实。所以我们想要对付他,就只能找他以前的罪过,或者等他再犯错了。” 棉娘一阵遗憾。 她看出了三郎的话有所保留,可能大堂中人多口杂,不适合说太多吧。 她又问了一个显眼的问题, “你坚持不让三皇子进城,是看出了什么不对吗?” 三郎点头, “当然有不对。就算有什么事,他作为守城主将,也不应该亲自前来。而且敌军撤退没多久,他就来了,这不也是疑点吗?难道他不怕敌军杀个回马枪?” 这,也是哦! “当然,还有其它疑点。比如大元国的骑兵一般用长枪,北戎的士卒也有用长枪的,但他们绝大多数人更习惯用弯刀,这就导致了,虽然他们当时都换成了长枪,但握枪的手法却与大元国有区别。总之他们这个计谋,破绽不少,就算宋兴宁不喊破,我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棉娘这才放下了心,她还以为这次有多危险和幸运呢! 原来三郎早就怀疑上了,不愧是屡立战功的人。 时间不早了,大致说了一阵,众人就去吃饭歇息。 三郎还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写个战报,连夜紧急送往京城。铁坎城被夺,三皇子投敌,这可都是大事,必须及时通报给老皇帝。 第二天,天上还闪烁着星星,将士们就起床了,开始埋锅做饭。 然后就有探子接连来报,说铁坎城中臭气熏天,他们在城外都能闻到。 棉娘还在疑惑时,三郎却眼睛一亮,当即点了两万人马,带上攻城器械,浩浩荡荡地杀奔铁坎城。 到了城外一看,大门紧闭,城墙上的士卒都站得歪歪倒倒的。 大军一直抵近到投石车的打击范围之内,才停下脚步。 这个位置,是非常危险的,敌军一个冲锋就到了,棉娘有些担忧,但三郎比她有经验的多,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等错误,她忍住了没开口。 站在这里,的确可以闻到若有若无的臭气。 可想而知,城内是怎样的臭法了。 这是怎么回事? 却见大嗓门赵宽在三郎的示意下,策马上前,扯开嗓子冲城上大喊道: “胡儿朵软蛋,战南小儿,出来说话!” 声音嘹亮,响彻旷野。 此时天色已微亮,城上的北戎兵早就看到大元兵逼近了,已经匆匆赶往城守府了。 而半个时辰前,城内的胡儿朵正愤怒地掐住三皇子的脖子,恶狠狠地问: “你敢在粮食里面下药,你特娘的活腻了吧!老子一把掐死你!” 三皇子被掐得脸色通红,直翻白眼,却不敢反抗,只得连连摆手,示意不是他干的。 战南王子皱眉道: “应该不是他干的,我们的人看守很严,那么多粮食,他没那个功夫。你先放手,别真掐死了,留着他还有用。” 胡儿朵一甩手,三皇子跌了个大马趴。他不敢发怒,急忙辩白: “真不是我干的啊!那些粮食送来后,我就看过一眼,摸都没摸一下。” 战南王子接道: “那批粮食我问过了,是不久前从洛潽城刚运过来的,薛大也曾亲眼看到过。” 胡儿朵皱眉, “那会是谁干的?” 战南王子沉吟道: “我们拿下铁坎城,就开始清理,做饭,这么短的时间,没谁有这个能耐下药。本王子怀疑,这批粮食在送来之前就被下了药!” 三皇子连忙道: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肯定是盛寒山一早就把泻药下到粮食里了,只有他才如此阴险!” 胡儿朵冷声道: “那之前你们也曾吃饭,怎么没事?” 第253章 劝你们赶紧投降 三皇子一呆,他堂堂皇子,哪里会关心这种事? “这个,我哪里知道……” 胡儿朵冷笑, “好,按你们的意思,盛寒山早就料到了我们会攻下这座城,然后必定会拿他送来的粮食做饭,他是神吗?” 这…… 三皇子无言以对。 战南王子眉头紧皱,自从有了南蛮特别阴险狡猾的看法后,他就变得喜欢思考了。 思虑一会后,他眼睛一亮, “会不会是,三皇子之前吃的粮食是本城就有的?” 三皇子陡然醒悟, “我想起来了!那批粮食送来的时候,押粮官曾与我副将说过,让我们先吃铁坎城的粮食,那批粮食必须留作备用。” 胡儿朵勃然大怒,一脚踢了过去, “你个混蛋!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说!老子打死你!” 三皇子叫冤,连连躲避, “您也没问啊!再说了,这件事哪里重要……不是,我哪里知道会有这种事呢?别打了,哎哟,别打了……” 胡儿朵恨不得一刀砍了他,哪肯放过,拳打脚踢,将三皇子打得鼻青脸肿。然后吩咐人将他押下去,严加看管,不得随意走动。 战南王子倒没觉得奇怪,一个皇子,确实不会关心这种事,就算是他自己,何曾关心过今天要把哪些米下锅的事情? 任何一个主将,都不可能关注这点吧? 就算关心了,谁又能想到它里面下了药呢? 之前城里只有两万多人,用不着动用这批粮食,但他们有八万人,进城后,必然就会动用这批粮食了,它们取用也更方便。 毕竟打了胜仗夺了城,谁还会去管哪些粮食要先吃,哪些要后吃? 闲得蛋疼都没这么做的! 这个盛寒山,真是太阴险了,居然能算到这一点。 等等! 他为什么要提前把这批粮食送来这里? 该不会是,这铁坎城被他们拿下,是他故意做的局吧? 想到这里,战南王子觉得后背冒出了一股凉气。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大元兵来攻城了! 战南王子不由打了个哆嗦。 胡儿朵惊诧, “你怎么了?虽然我军拉了一夜肚子,但他们也未必攻得进来,你何以如此惊惧?” 战南王子苦着脸,将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 “……若真是这样,他必定早有准备,此战我们必输无疑啊!” 胡儿朵闻言,眉头也皱成了川字,但事已至此,猜测也是无用,只能先去应敌。 不一会,城楼上出现了胡儿朵和战南王子的身影,不过棉娘看上去,这两人好像有些愤怒的样子? 却听战南王子破口大骂: “姓盛的王八蛋!你太阴险了!居然在粮食里下泻药,你们南蛮全都是阴险狡诈之徒吗?” 三郎大笑, “我让你们吃了吗?你们自己蠢,怨得谁来?现在别说废话,我劝你们赶紧投降!若说半个不字,本将叫你们全军覆没,尽数丧命于此!” 棉娘震惊了! 怪不得这么臭! 听这意思,北戎兵是中计了。粮食里下泻药,莫非是之前三郎送往铁坎城的那一批? 难怪三郎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只三万人,就敢进攻八万人防守的城。 正想到这里,城上胡儿朵开口了: “你休要得意!我们坚守不出,你能奈何?只消拖过一天,我们的勇士就能恢复体力,到时候就该你们全军覆没了!” “本将就知道,你们不会投降。” 三郎哂然一笑,挥手下令, “投石车,给我打!” 几十辆投石车一起装石,投射,一块块大石头呼啸着砸向铁坎城。 但是,投掷的准头好像差了一些,有大半都落在城门附近了,砸在墙上的只是少数。 战南王子哈哈大笑, “你们也就这水平,还敢大言不惭!” 三郎却没有让投石车校正,仍然跟之前一样,继续不断投掷。 投了几十轮后,换上弓箭手,再一起往城内攒射。 北戎兵的反击有气无力,拉肚子太狠了,弓弦都拉不满,从城上射下来的箭,居然还没有大元兵射得远。 而且大元兵这次射箭,可比投石显威力多了,几乎全都射进了城内。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箭上面都绑有爆竹烟花,落地后到处乱窜,很快,城内各处都燃起了大火! 这些爆竹烟花,也是棉娘在京城找人特制,随行带过来的。 她原来的打算是,万一路上三皇子头脑发昏不顾一切对她们发动攻击,她就用这招来应对。 这些爆竹烟花,引信很长,炸得特别响,火焰也非常猛,要是落到战马群中,肯定能让那些马惊惶失措,自乱阵脚,不攻自破。 这是她最大的倚仗之一。 没有三两三,她岂敢上边关? 来的时候没有派上用场,现在,三郎把它用上了,效果是出奇的好。 因为城内靠着墙边堆了许多干草,这个季节也只有干草了,它们是喂马的饲料,被点燃后特别好烧。 然后靠墙拴着的马匹,就开始狂乱起来,纷纷挣脱缰绳,往城中间奔逃,一时间到处都是马嘶人叫,乱成了一锅粥。 马为什么会被拴在城墙边? 因为铁坎城是大元国建造的,大元国没有太多的骑兵,当初根本没有考虑过八万匹战马同时入城的情况,马厩远没那么大,只有把一些马拴到别处。 那拴到哪里呢? 八万多人,加上一万多城内的俘虏,住下来也很拥挤,而且这么多马拉屎也很熏人的,于是许多马匹就被拴在城墙边了。 于是就悲催了。 胡儿朵又怒又急,眼看射进来的火箭越来越多,大火越烧越旺,城内越来越乱,再这样下去,不用别人打进来,他们自己就要被烧死踩伤无数了! 他急忙下令,所有人上马,冲出城去! 虽然拉了一夜肚子,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总比被烧死在城内强啊。 等好不容易集结了一批人马,想要出城时,却愕然发现,城门打不开! 因为城门都被乱石挡住了,想要清理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外面的火箭还在接连不断的射进来,而且大元兵好像算准了他们要开门似的,投石机又开始拼命往城门口砸石头。 还不止石头,还有无数木块被投进来,助长了火势。 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法出城。 胡儿朵这才醒悟过来,难怪大元兵投进来的石头大都落在城门附近了,那不是人家没打准,那就是为了要堵死他们啊! 第254章 不能乱吃东西 胡儿朵的愤怒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恐惧。 他可是有八万兵啊!难道就这样,要全部被活活烧死在城里?? 战南王子也焦急万分,高声喊叫,想要指挥人灭火,然而救火哪有放火快?加上城内乱糟糟的,惊惶失措的马匹横冲直撞,还有惊恐呐喊的士卒在其间奔逃,完全没什么效率。 眼见突破无望,胡儿朵万般无奈,只得让人往城下喊话, 他们愿降! 但三郎凝目注视着城墙,好像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似的。 听着城中不停的哭喊乱号声,棉娘以为他走神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夫君,他们在喊降了。” 却听三郎坚定道: “喊降也不行!我若是接受他们的投降,最后会怎样呢?让他们拿出赔偿?不管怎样,最后还是会放他们回去,但以后呢?以后他们仍然会卷土重来,再起兵端!北戎国的人还是多了一些,我必须要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所以,为长久计,我们不能心软!” 他为什么花大力气,不惜耗费大量珍贵的粮食,去给北戎兵下药? 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没力气出战,只能选择暂时避战,龟缩在城内。 但龟缩不出,就中了他的另一计,火烧马踏! 北戎兵是有很多,足足八万,但别忘了马也是同样有这么多,混乱之下,人是绝对敌不过马的! 自从见到棉娘带来的爆竹烟花,他就在琢磨怎样大量杀伤北戎兵了,所以这才设计了一套连环计。 棉娘大受震动。 她确实有些心软了,这可是敌人,哪怕他们再惨,也是活该! 今天放了他们,来日遭殃的就是大元国人,这个时候岂能有妇人之仁? 棉娘为自己的那一丝怜悯感到羞愧。 哎,罢了,姐果然还是没有帅才啊。 一直到城内的嘶喊哭嚎声渐渐平息,三郎才下令夺城。 云梯搭上后,城内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大元将士很快将城门附近清理一空,大军入了城。 棉娘也跟着进去了。 入目所见,一片凄惨景象! 到处都是尸体,有人,有马,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还有冒着青烟的余烬。 他们并不全是被烧死的,相互踩踏致死的好像还多一些。 当然,敌人不可能全都死了,还有一部分幸存者,大元兵开始拉网式的搜索。 让棉娘意外的是,三皇子的部下原本大多都被俘虏了,这场灾难性的打击过后,居然还有六七千人活了下来! 他们被集中关押在了一处,战马在城内乱冲时,他们脚上有镣铐跑不动,索性抱团合力应对,结果伤亡情况反而还好一些。 当然,也不是说北戎兵就没有这个意识,只是他们腹泻得厉害,就算要这样做,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这些俘虏没吃东西,也就没拉肚子,结果反而成为了优势。 棉娘觉得他们很幸运,三郎却笑而不语。 刚抓到的战俘,谁会给他们吃饭? 梦里去吃吧! 大元将士们最后一合围,残存的北戎兵全部退到了城守府。 这里是铁坎城的最中央,没有被火烧到,只是被马和人冲击过,有好些地方可以看出明显的垮塌。 三郎估算了一下,这些残兵也还有一万多人,都挤到城守府外面来了。 不过这些残兵,已经无关大局了。 战南王子一见他,立刻骂道: “姓盛的!你太卑鄙无耻了!居然把下了泻药的粮食运来铁坎城,居心何其险恶,何其歹毒,也不怕名声尽毁,世人唾骂!” 三郎面不改色, “你爹娘没教过你,不能乱吃东西吗?粮食是你们自己吃的,怎么就怪到我头上了?至于本将的名声,就不劳你操心了。” 胡儿朵则双眼通红。 这一仗,都没怎么打,就死了六万多人! 还有眼下的一万多,眼见也是被俘虏的命。 这可全是他的部下,是草原上的精锐力量,一仗伤亡了这么多人,北方势力以后该怎么办? 但实事求是的说,这事怨不得别人,战争本来就是决生死,别人用计也无可厚非,关键是输了怪别人阴险,也没用啊! 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心有不甘。 于是意有所指道: “盛寒山,你把粮食下药,原本是打算对付三皇子的吧?” 他已经知道了,三皇子与盛家不对付,现在他战败了无话可说,但他可以挑起两者之间的矛盾,让大元国皇室猜忌盛寒山。 此子如此年轻,就有如此能耐,这样继续下去,他们北戎国还有活路吗? 所以,他不能让他好过。 三郎嗤笑, “想要搬弄是非?可三皇子和他的兵没拉肚子,拉肚子的是你们,这是事实。” 胡儿朵道: “这也许是因为我们夺城太快,三皇子的人还没来得及动用这批粮食。” 三郎摇头, “本将向他们交待过,不得擅自动用这批粮食。要怪,就怪你们运气太差吧!” 胡儿朵紧咬不放, “那你怎么解释,无缘无故就把这批粮食下药?” 三郎笑, “那是因为你们的兵力太多,我原打算在某天将它们用作诱饵,拉出去故意引诱你们来抢的,现在也好,你们不用抢就得到了。正所谓,是你们的终究是你们的,命中注定啊。” 胡儿朵笑不出来,咬牙道: “那也用不着提前下药!” 三郎摇头, “当然需要!这么多粮食都下药,其实并不容易,很费功夫的,一旦开战,哪还能保证有充足的时间?本将一向把事情做在前头,所以必须提前准备,保证有足够的加药粮食送给你们!你看眼下的情况,不就证明了此举的无比正确?” 胡儿朵气闷。 三郎见他无话可说了,这才道: “明白了就赶紧投降吧!铁坎城被烧得厉害,本将需要你们来重建它。” 一个北戎将领怒道: “大王,我们不服!我们要跟这些南蛮面对面真刀真枪打一场!” 胡儿朵沉着脸,内心郁结无比,根本不想说话。 一些北戎兵就开始鼓噪了,不一会直接与包围圈中的大元兵干上了。 第255章 一箭双雕 但他们拉了一夜肚子,今天一早就开战,粒米未进,哪有什么力气打仗? 而大元兵这边吃得饱饱的,几乎兵不血刃就拿下了铁坎城,士气正旺,与北戎兵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加上棉娘也让铁卫们加入了战斗,这种没阵势的乱斗,正适合铁卫们发挥。 也就短短的一刻多钟,北戎兵就倒下了一千多个。 冲动的刺头死了,余下的不敢再动,留给他们的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投降。 三郎下令给他们戴上脚镣,喂点稀粥,尽早恢复一些体力,好为铁坎城的重建添砖加瓦。 至于胡儿朵、战南王子和三皇子,都暂时关押起来。 还有薛大薛二以及几十个流民,这些人都曾配合北戎兵夺城,罪不可赦,三郎下令将他们全部斩首! 城中也有不少百姓的,这些人大都是手工业者,在边关混饭吃,这次他们的损失也极惨。三郎吩咐发通告,他们的住房将全部免费重建,另每家补偿半匹马。 城中被烧死踩死撞死的马不计其数,足够分的。 这导致了一个后果,就是好多人少的家庭吃了几年的马肉。这是后话了。 重活都让俘虏们干,大元一大半的将士则开始做饭,休整,尽量早点歇息。 三郎则让人整理出一间屋子来,准备写信。 棉娘有些疑惑,城已经夺下来了,还这么紧张做什么? 三郎却道,明天他就要绕道进攻沧水之西的胡津大军! 棉娘吃了一惊,这么着急?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胡儿朵不是想诈我的城么?我就一报还一报,也去诈他的城!” “那,你有把握吗?”棉娘问。 三郎笑笑, “我早就派人把各个渡口守住了,走漏不了风声,所以把握很大!但也要尽早,不宜拖延。你放心好了,就算不成功,我也会没事,我岂会让自己和将士们陷入危境?” 他现在手上有充足的俘虏,包括胡津大王的亲儿子战南王子,完全具备这个条件。 她这个夫君是真做事的人啊! 棉娘想。 也就是有三郎和她亲爹这些人的努力,她这样的以及其他国人才能活得像个样。如果都像大元国的几个皇子,只怕都要亡国了。 但她心里还有些疑问。便低声问: “夫君,这次真的是三皇子运气不好吗,北戎兵恰好先攻击了他?” 三郎一笑, “你认为呢?” 棉娘抿嘴, “我猜另有隐情,就是不知道其中原因。” 三郎咧嘴, “不愧是我娘子,你猜对了。但三皇子不是运气不好,而是命不好!” 棉娘诧异。 三郎看了看门口,棉娘会意,让盛竹去守住门,三郎这才将此战的前因后果,一一讲述出来。 棉娘没有猜错,从调兵开始,三郎就在算计三皇子了! 这还得从薛大说起。 薛大出卖情报,三郎岂能不知?在遭遇数次无头无脑的意外后,他就明白,自己这边出了奸细。于是就留上了心,派人探查,很快,那批明面上管理严格实际出入有很大自由的流民,就进入了他眼中。 但他没有立即拿下他们,反而又验证了一次。 因为这些人虽然当了奸细,但实际上对于军队中的详细情况,了解不是太多,只要他注意点,危害不大。 他原想利用这些人,来个将计就计,诱骗胡津大王上当的,但这个时候,三皇子来了,同他一起被分派到沧水之东守城,于是他顺便把这批人派到了铁坎城。 这种关键时刻,薛大这些人一定会作妖。 他生恐敌人不相信薛大的情报,还特意在与棉娘兜风时,说出洛潽城由自己亲自镇守的话,其目的不是吹嘘,而是当时他察觉到附近的灌木丛中,有人埋伏! 两军对垒,只能是探子了。 己方的探子自然不会躲着自己,那么就是敌方的。 所以他才故意说了那样一番话,也没抓那几个探子,为的就是好让胡儿朵相信,他得到的情报是真实的。 听到这里,棉娘一阵无语。 难怪她当时感觉有些别扭,原来原因在这儿! “可是,你为什么笃定北戎兵会先攻打铁坎城,而不是洛潽城呢?” 说来说去,两座城还是各有优劣啊? 三郎一笑, “我之前的推测,虽然很有道理,其实是骗三皇子的。这批北戎兵穿越了半个北戎国,远道而来,所带辎重必然短缺,他们最关注的并不是易攻的城池,而是粮草,大量的粮草!三皇子不懂马对于北戎兵的重要性,这边多是乱石滩,没多少草料可供马嚼,所以他们必须以最快速度取得足够的粮草。我之前大张旗鼓的送粮草往铁坎城,他们岂会不知?所以必定会先攻打铁坎城。 至于洛潽城易攻,其实于他们并不算多大的优势,因为他们攻城水平一般般,就是架起云梯抢城,然后下面射箭压制,城墙坚固与否对他们来说区别不大。而且洛潽城兵多,且由我亲自驻守,这点劣势就被抹平了。你说面对这种局面,他们会怎样选择?” 棉娘回他一个白眼。 自夸的男人真的是,有点小帅气哦! 有了这个判断,所以三郎就提前准备了一批加料的粮草,送往铁坎城,目的就是要让他们去夺。 但三郎其实也没想到,三皇子如此饭桶,居然这么快就丢了城! 不过这于他的计划无碍。 当然,这其中还有很多细节,都是经过推算了的,就不一一细说了。 总之计划非常周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么好的计划却不能对外说,只能闷声发大财。 因为这是三郎有意把战祸往铁坎城引,把整座城当成了诱饵。虽说胡儿朵的大军来了肯定不会闲着,不是攻洛潽城就是攻铁坎城,但终究容易让人垢病,特别是三皇子也在诱饵当中,这就很敏感了,若是让人知道,三郎会有大麻烦。 三郎已经尽力弥补了,之前耐着性子跟别人解释一大堆,就是为了防止别人往这上面去想。至于成效如何,就看天意了。 棉娘听完,叹为观止。 这是个绝妙的计划,虽然有瑕疵,但一箭双雕,既打赢了战争,消灭了敌人,还把盛家的大敌三皇子坑进去了。 当然,三皇子主动给自己加码,竟然投敌了,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第256章 因为你是俘虏 三郎的事很多,棉娘就不打扰他了,出去找战南王子,她要问明一件事。 战南王子和胡儿朵被关在了一起,两人正吵得脸红脖子粗。 胡儿朵又气又怒,他就是听了战南王子的诱惑,才率兵来攻打大元,没想到,第二战就全军覆没! 这可是他北方势力的精锐力量啊!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全完了。 战南王子也是气愤难抑,铁坎城几乎算是他送给胡儿朵的,可惜你胡儿朵居然如此不中用,一次都没守住!怪得谁来? 还连累自己,也被俘虏了! 两人互相埋怨指责,主要是损失太大,变化太快,让人一时无法接受。吵到最后,就发展成了你推我搡,快要打起来了。 就在这时,棉娘到了,吩咐人暂时将胡儿朵叉出去。 战南王子略为吃惊,他并不认识棉娘,他俩虽然是战俘,可也是极其重要的人物,这女人是谁,能有如此大的权力? 棉娘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道: “我听说天神甘露出自你手,想必你对此物很熟悉吧?” 战南王子大为意外, “不错,天神甘露正是小王之物!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被你们这些阴险的南蛮盗走了。你问这个,莫非是知道它的下落?或者是,被你偷走了?” 棉娘嗤笑道: “知道下落又怎样,是我偷走的又怎样?你难道还有本事要回去?” 战南王子一滞,黑脸道: “那你问它做什么?” 棉娘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把对方气太狠了,于是编了个说法: “我有一个得力的手下,他曾被人喂服过一滴天神甘露,我想知道后果会怎样。” 战南王子了然,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棉娘平静道: “因为你是俘虏。” 战南王子不屑道: “小王是北戎国的王子!就算一时不慎被你们俘虏了,也是重要的人质,你敢把小王怎样?” “想让我证明一下是吧,满足你。” 棉娘一挥手,“先砍他一根手指!” 三个铁卫如狼似虎的冲上来,两个一把将战南王子按在桌子上,让他动弹不得,另一个拉过他的手臂,一句话也不说,抽刀一挥,就向他的手指砍了下来! 战南王子吓得大叫: “停!停!我愿说了,我愿说了!” 刀口在他的手指上方仅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冰冷之意,已经浸入了他的手指。 棉娘冷笑,就算是王子,被俘了就是俘虏,还有什么资格跟她谈条件? 战南王子喘了口气,想不通这女人为什么敢这样做,不怕被问责? “你怎敢如此大胆,你究竟是何人?” 棉娘未动,盛竹接口道: “这是盛将军的夫人,我劝你识相点!” 战南王子恍然,难怪! 盛寒山也是个狠人,这俩人看着都不凶,下手却都狠,自己惹不起,惹不起,还是算了。 接下来,便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天神甘露是他早年前在一座大山中,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回去后翻遍书籍也没看到有关的记载,于是便自己取了这个名字。 虽然当时他就认为这是宝贝,但不知道其究竟,还是不敢乱用,便挑了几个人,一人服一滴,观察效果。 几年过去了,这些人的力量都是大大增强,其它几乎没什么不好的现象。只是有一个人感到骨头有轻微的灼烧感,且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据大夫说,这可能是因为这个人的体质太差引起的,属于强行提升,有可能会导致其寿命降低。 其它就没什么了,这是真正的天材地宝! 战南王子原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就用这些天神甘露培养一批嫡系班底的,没想到却被人偷走了,为此他气得几晚上都没睡着觉。 听到这里,棉娘总算松了一口气。 偷来的东西,用着总是不踏实,现在可以放心了。总的说来,她的这批铁卫包括游方元,都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后遗症了。 出了这间屋子,她又见到了三皇子。 三皇子被单独关在一间屋子里,有专人看守。他见到棉娘,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 其它的都算了,知道铁坎城被重新夺回来后,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早知如此,他就该坚持一下啊! 他若是坚决不投降,胡儿朵多半也不会真的当场杀了他,毕竟他是皇子,留着用处更大。 只要坚持一天,他就也是功臣了! 到时候他编个忍辱负重,伺机而动,里应外合之类的桥段,不就又再现了数年前的荣光? 可惜,太可惜了! 前后也就是一两天的功夫,变化就如同天翻地覆,谁能想到呢? 他的神色,一会懊悔,一会怨恨,一会嫉妒,一会羞恼,但最终求生的欲望战胜了其它想法。 他大叫道: “我不是自愿投敌的!我是被宋兴宁引诱的,是被战南王子他们逼迫的!” 棉娘冷冷道: “有区别吗?” 三皇子哑然。 是啊,不管怎样,他投敌了,还配合敌人意图诈城,众人都看见了。 “是宋兴宁先投敌的!诈城的计谋也是他出的,在他的唆使下,北戎才强迫我诈城,他才是罪魁祸首!” 就算事实改变不了了,他也不想让姓宋的好过。 棉娘道: “姓宋的说,他是假投降。” “我呸!” 三皇子唾了一口,“他什么德性,我已经非常清楚了,什么假投降,没这回事!他只怕是在阵前猜测诈城很可能失败,才又转投盛寒山。他这人惯会见风使舵,一句话都不能当真!而且如果是假投降,他为什么又献出诈城之计?” 棉娘有些意外,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些曲折,看样子姓宋的隐瞒了很多。 不过现在尘埃落定,对她来说这些都是小事了,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棉娘很快就走了,三皇子一脸纳闷。 他心中还有一些疑惑没想通。 过了一会,他却看到宋兴宁大摇大摆的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卫模样的人。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宋兴宁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三皇子就怒目圆瞪,“嗷”的一声冲上来,去掐他的脖子。 第257章 专程来救你的 宋兴宁大惊,连忙抵挡,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三皇子勇冠三军虽说是个笑话,但比他一介文人到底还是强一些,宋兴宁很快就招架不住了,身上接连挨了好几下。 不过幸好他有两个护卫,将三皇子强行拉开了。 宋兴宁狼狈的站起身,抖了抖衣裳,气愤道: “三皇子,我是专程来救你的!你却这般对我,是何道理?” 三皇子怒目圆瞪,像要喷出火来焚烧眼前这个人,但两个护卫一左一右将他拉得死死的,他挣脱不开。 “救我?你这个王八蛋会这么好心?你特么不害我,我就该烧高香了!” 宋兴宁以袖掩面,贵为皇子,怎么跟泼妇骂街一般口水乱飞呢? “三皇子,我只说一句话,你到底想不想活命?如果不想,我转头就走,不说二话!” 三皇子被他唬住了,怒气稍抑, “就凭你,还想救我?” 宋兴宁点头: “好,既然你还想活,咱们就继续,能不能成,你先听听再说,如何?” 三皇子紧绷的身躯软了下来。 宋兴宁见状,冲那两个护卫摆摆手, “你们且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两个护卫一施礼,识趣的出去了,还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三皇子见此情景,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希冀。 姓宋的虽然阴险狡诈,但诡计多端也是他见识过的。 宋兴宁不紧不慢地拖过一把椅子,大咧咧地坐了上去,还翘起了二郎腿。 不过见到三皇子的脸色后,他又把腿放了下来。 “三皇子,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但是,我也是迫不得已,都是为了活命而已。以当时的情景,就算我不喊那一嗓子,你们就能诈开洛潽城吗?那盛寒山很明显谨慎异常,不会让你们进城的,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所以不管我怎样做,你的结局其实都是一样的,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还好我当机立断,要不然我就跟你一样被关在这里了,如果这样的话,你想想,我还能自由活动吗?还有机会来救你吗?” 三皇子阴沉着脸, “巧舌如簧!没有你谄媚献计,我哪会去诈城?不都是你引起的破事吗?” 宋兴宁丝毫不慌, “我是谄媚,可就因为我献计,你当时成功活下来了,也没受一点苦,我没说错吧?” 三皇子不耐,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有屁快放,别扯东扯西!” 宋兴宁笑了笑, “我说这些,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命只有一条,世上也没有后悔药,所以做人不能太固执,要见招拆招,随机应变,只有命是自己的,其它都是浮云……” 眼见三皇子脸色乌云笼罩,他连忙改口道, “好好,说正事。我的想法是,你要是被押回京城,受到的羞辱且不提,你觉得皇上最后会怎样对你?” 三皇子下意识道: “我苦苦哀求就是了,说不定……” 宋兴宁冷笑,打断他的话。 “三皇子,你还是皇子当惯了,有些事情没看透!身为一国之君,他的儿子非但没有在阵前奋勇杀敌,反而临阵投降叛国!这于他来说,是何等的耻辱?别说整个大元国都会笑话,连其它国家都会冷嘲热讽,他丢得起这个人吗? 所以作为一个皇帝来讲,他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赐你自尽,以谢天下!” 三皇子一个激灵,冷汗都下来了! 投敌叛国,换作任何人都是必死无疑。但他想着,他毕竟是皇子,只要能求得老皇帝原谅,说不定就会对他网开一面。 这是他潜意识里的想法,一直不敢深想,现在被宋兴宁毫不留情的揭穿,他才惊觉,他在自己骗自己啊! 他的父皇,会饶恕他吗? 曾经的太子,是真正的伟光正,且英勇善战,到头来,老皇帝却冷酷的把他一家灭门! 他有何德何能,竟然会天真的以为,老皇帝会对他另眼相看? 想到这里,三皇子脊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脸色异常难看。 宋兴宁对于他的反应很满意,继续道: “所以,你回去注定是没有活路的,不用心存妄想了。你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彻底投向北戎!” 三皇子沉默半晌,哑声道: “北戎已经战败,我也被俘虏,你说这个有何意义?” 宋兴宁一笑, “北戎只是这个没用的胡儿朵败了,那胡津大王可还好好的,兵强马壮。只要他愿意救你,你不就跳出这个死局了?” 三皇子眼中满是怀疑, “胡津大王还在沧水之西,而这里有几万大军驻扎,他能救得了我?你不是又在信口胡说吧?” 宋兴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现在是不行,但你忘了我们从哪边过来的了?这边战事已了,也就是这几天,大军就要回到沧水之西,而三皇子你就要被押回京城了。到那个时候,三皇子你身边还能有多少人马?只要我偷空给胡津大王递个信,他不就能来救你了?” 三皇子一喜, 宋兴宁说得没错啊!他被押解回京,身边肯定不会有太多人马了,只要胡津大王愿意,救人的成功性是非常高的! 他连忙道: “那就依你的办!此事若成,你我恩怨一笔勾销!” 宋兴宁却道: “你高兴得太早了,那胡津大王凭什么来救你呢?” 三皇子一滞, “这,我……” 宋兴宁冷笑, “你不要说,你是皇子,对大元国有掣肘之利。你已经叛国,皇子这个身份已然没有任何作用了!你必须有胡津大王看得上的东西,他才肯出手啊!” 三皇子着急起来,他一个阶下之囚,能有什么好东西? 宋兴宁启发道: “我说的东西,不一定是死物。比如你藏有什么秘密,能让胡津大王感兴趣的?或者有什么绝密消息,能让北戎打一场胜仗?这都可以啊。” 三皇子焦急地踱起步来,这的确是个保命的好机会,可关键是,他真的没什么秘密消息啊! 真是废物!宋兴宁心中暗骂,堂堂皇子,居然连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 却听三皇子迟疑道: “我的父皇,身体其实非常差,每天要服大量的药,这个消息可以吗?” 第258章 都写了 宋兴宁拉长了脸, “三殿下,皇上身体不好,并不是什么秘密吧?就算是严重点,跟边关的战事也没多大关系吧?” 就算老皇帝死了,对边关也没什么影响,他又不是军中的灵魂人物。 可能那些迫切想要上进的臣子会多一些想法,在他们眼中,皇帝就是天!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普通老百姓,包括一般将士,对于谁来做皇帝其实根本无感,影响不了他们什么,也影响不了士气。 论影响力,老皇帝还比不上盛寒山和骆元帅这样的一方主将。 三皇子坐腊了。 “若是实在没什么可透露的,那以前有没有可说的事呢?比如你以前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还跟胡津大王有关,这也是一个由头,可以藉此跟他拉上关系啊!”宋兴宁循循善诱。 了不得的事? 三皇子最得意的事,就是七、八年前做的那件事,既坑了前太子,自己又立了大功,而且好像有个人…… 想到这里,他眼睛一亮, “对了!胡津大王以前有个儿子,英勇善战,不料被前太子打死了。后来我来了边关,前太子就死在了北戎手里。这是不是可以说,我间接为胡津大王报了仇?他得感谢我吧?” 宋兴宁皱眉, “前太子死了,胡津为什么要感谢你?北戎人可不信玄学。” 三皇子踌躇起来,欲言又止。 宋兴宁讥讽道: “三殿下,你即将性命不保了,莫非还有什么忌口?比你的命还重要吗?若真如此,你还是别说了,换个话题吧。” 三皇子一咬牙, “好!左右大不过一死。不瞒你说,那前太子,其实是我故意让他去送死的!若不是我,他哪里有机会杀得了前太子?” “哦?” 宋兴宁一挑眉,“若真如此,胡津大王必定会感兴趣。不过这种事,不好宣之以口,不如你亲自向胡津写一封信,阐明此事。写好后密封,我也不看你的,直接送给胡津大王,这样更好,你意下如何?” 三皇子觉得宋兴宁很体贴人,毕竟这事不光彩,虽然这里没其他人,他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落魄是落魄了,但尊严能要还是要的。 “可是,这里没有……” 三皇子话没说完,就见宋兴宁从袖笼里掏出了一截削好的墨锭,几张纸,还有一个纸袋。 “咱们也不是题诗作画,就将就些用吧!”宋兴宁道。 三皇子却起了疑心,这特么也太贴心了。 “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让我写信?你就如此笃定,我会写这封信?” 宋兴宁笑道: “那是自然,口说无凭嘛。难道我让人口头转述给胡津大王,说你怎样怎样,那也得对方相信啊!至于这些东西,我虽然做不到料事如神,但准备周密一些,还是能做到的。” 这,有道理。 三皇子又想起一个问题, “我现在已经是阶下之囚,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才知道啊? 宋兴宁心中鄙夷,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不嫌迟了点? 他诚恳道: “我与你虽然要分道扬镳了,但你知道,走到这一步,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迫不得已罢了。这件事后,我不知道你还恨不恨我,但你终究于我有知遇之恩,这一点我时刻铭记在心,永不敢忘!所以,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陷入灭亡之境?” 三皇子有些动容,但很快平静下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说些实话吗?” 宋兴宁叹道: “在殿下眼里,我难道就没有一点可贵之处吗?” 三皇子手持墨锭,静静地看着他。 宋兴宁又叹口气,垂下头, “好吧,除了我刚说的,还有一个原因。三殿下你若是被押回去了,必定有人仔细盘问,少不得,殿下就要将我供出来了,毕竟投敌和诈城,都有我的份,到那时候,我也必定性命不保啊!所以,为了自保,我也不想三殿下你回去。当然,这其实不重要,我也可以自辩的,我主要是感谢殿下的知遇之恩。” 三皇子松了口气,懒得反驳他,持锭开始书写。 这才符合他的预期嘛,不然他要陷入自我怀疑了。 写好,装袋。 宋兴宁接过,扬了扬, “都写好了?没有遗漏吧?” “都写了。” 三皇子点头,生死攸关,他岂会大意。 “好,事不宜迟,我就去准备了。” 宋兴宁一边说,一边过去拉开大门。 “哗啦”一声,门开了。 一大队人走了进来,当先领头的那个,赫然是阮棉娘! 三皇子张大嘴巴,一脸愕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却见宋兴宁弯腰候在一旁,双手将他刚写的密信捧了过去,谄媚道: “县主大人,幸不辱命!” 盛竹接过纸袋,抽出里面的密信,递给棉娘。 看到这里,三皇子哪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当即怒吼一声,猛地扑了上去,想要把信抢回来。 却被游方元一脚踢了个仰八叉。 这是怎么回事呢? 事情还得从一个时辰前说起。 棉娘之前听了三皇子的话后,开始觉得没用,后来仔细想了想,还真被她想到了一个主意,觉得可以试一试。 三皇子这个人,这辈子算是走到头了。但他陷害前太子的事情,却一直没有一个明晰的答案,虽说他反正都是一死,但不弄清楚总是有点遗憾。 想要明确的答案,那无疑是他本人亲口说出来为最佳。 现在趁这个机会,能不能撬开三皇子的嘴呢? 她要是直接问三皇子,那肯定没戏,两方是死对头了,想都不用想。 那就着落在宋兴宁身上好了。 这厮不是阴险狡猾吗? 让他们狗咬狗去。 宋兴宁有功在身,情况比三皇子稍好一些,可以随意走动,但只限于几间屋子之间。 棉娘到了后,令所有人守住各门,盛竹亲自守最近的门,严防接下来的对话外露。 宋兴宁见到棉娘,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棉娘不想跟这人多说话,开口就道: “我原以为你立了功,可惜你算错了一件事,三皇子也被抓了,他说是你先投敌的,诈城之计也是你唆使的。” 宋兴宁大吃一惊,三皇子都被抓了? 三郎治军极严,说不准他与人交流,这里就从来没人跟他说话,以至于现在是什么局面,他全然不知。 第259章 真相 他强笑道: “县主大人莫要被他骗了,他肯定是恨我当场揭发了他,所以想让我也不好过。他已经不是皇子了,一个阶下之囚,急怒交加之下乱咬人,也是极有可能的。” 棉娘才懒得跟他辩论,她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 “这样啊。可是你们最后都要被送往京城的,就是不知道,皇上会相信三皇子的话,还是会信你的话?” 宋兴宁呆住了。 他就算再自负善辩,这种事老皇帝也肯定不会向着他啊! 而且当时还有其他证人的。 想到这里,他小心问了一句, “县主大人,不知还有其他人被抓吗?” 棉娘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直接道: “你不用费心眼了,战南王子和胡儿朵都被抓了,北戎兵全军覆没!” 宋兴宁这次是真傻眼了,他万万想不到,会是这种结局,那些北戎兵都是猪吗?? 胡津大王那边打了好几年了,双方有来有往的,怎么这个胡儿朵一来就跪了呢? 他慌了,心跳加快,舌头发苦。 这是真要他的命啊! 棉娘冷笑, “明白了吧?三皇子的下场不会好,但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兴宁牙关紧咬,脸色一会青,一会红。 棉娘又轻飘飘地跟了一句, “但其实吧,出了这种事,老皇帝不见得愿意再见到三皇子。你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吗?所以这三皇子到底是送去京城,还是不送呢?作为臣子,我们也决定不下呀,有些左右为难了。” 宋兴宁突然一下跪在她面前, “县主大人有何吩咐,只管开口!只要宋某能做到的,必定万死不辞!” 棉娘心中感叹,姓宋的确实是有些聪明的,一点就透。 当下面授一番机宜,同时还让人辅助他。 这才有了宋兴宁大摇大摆狐假虎威来见三皇子的事。 …… “宋兴宁,我要活劈了你!” 三皇子高声怒喊,双眼血红,快要气疯了!磨蹭了半天功夫,倾注了大量感情,结果还是被姓宋的给骗了! 这一刻,任何言语都表达不了他的愤怒之情,他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密信大概是抢不到了,他转而扑向宋兴宁。 宋兴宁见他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吓了一跳,赶忙躲避。 两人很快如猫捉老鼠一般,四下追逐奔逃。 棉娘充耳不闻,在铁卫们的防护下,摊开密信仔细观看起来。 三皇子的字难以入目,但认读还是没问题的。 信里尽是一些讨好之词,行文还有些颠倒,棉娘再结合自己掌握的情况,终于将前太子之死的真相整理了出来! 约八年前,正是前太子在边关领军的时候,太子作战很勇猛,不时就有胜利的消息传回朝廷,让大元国上下很是兴奋。 如此下去,彻底击败北戎已经不远了。不过由于长年鏖战,边关兵力已严重不足,太子请求增派援兵。 于是三皇子亲领援兵,前往边关。 在时任军师季午生的策划下,三皇子假意与太子密谋,定下一计,准备共同伏击北戎兵。但是到了最后一刻,三皇子却没有如约出现合击北戎,导致太子孤军奋战,最后力竭身亡! 事后,三皇子怒称有人传递假消息,导致他对此事一无所知,没能来及时救援,他当场斩了几个人,表演了一场兄死弟悲的哭戏,同时号召太子残部与他一起对敌,为太子报仇。这为他赢得了一些人心。 而事后,他直接将太子残部编在一起,利用他们报仇心切的心理,鼓动他们打前锋,与北戎兵拼了个两败俱伤,然后他再领大军出现,以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取得了最终胜利。 当然,三皇子送回去的战报没这么复杂,只说他到了边关不久,太子不知为何就贸然出兵,可能是走漏了风声还是什么,遭到伏击,太子所部伤亡惨重,他本人也意外死在乱战之中! 后续他会查明原因,再班师回朝。 太子战死,朝野震惊,老皇帝也悲痛不已。 但三皇子回来后,却有了另外的说法。 据他调查得知,太子之前虽然打了不少胜仗,但却丢了不少村镇土地,当地不少人怀疑太子是拿这些国土换取了所谓的胜利。 而太子为什么突然贸然出战,是因为他带出去的那批人,都是对他心怀不满,心有疑虑之人,他很可能就是故意带他们出去送死的,以免这些人将消息通报给三皇子。结果战斗到最后,那批人醒悟过来,愤怒之下,将太子乱刀砍死了! 三皇子还带回不少证人,众人异口同声,都说是这么回事。 老皇帝听了,雷霆震怒! 这不是通敌卖国吗? 他当即下令,将与太子相关人等,全部捉拿问斩! …… 密信的最后,三皇子恬不知耻的说,胡津大王的长子是被太子杀死的,他暗算了太子,且是主动有意为之,就等于是帮他们报了仇。希望看在这个份上,请胡津大王出手帮忙,在他被押解回京的途中,派人相救,云云。 棉娘看完,长吐一口气。 虽然她们早就推测出了大半内幕,但这是三皇子亲手写的,亲笔认证,自然不同,算是为老爷子的调查划上了句号。 她让铁卫们拉开扭打在一起的三皇子和宋兴宁。 宋兴宁已是鼻青脸肿了,这里也没人愿意帮他。 “宋兴宁,我说话算话,在你回京之前,我们不会对付你。”棉娘道。 这只是两人临时合作的一个必要的附加条件,另一个条件,她没提,宋兴宁也识趣的没问。 毕竟当面说要让人家去死,有点不礼貌。 棉娘让人把他带回去,再次软禁。 又冲三皇子道: “三皇子,我很好奇,为了那个位置,你甘冒大险,陷害你的长兄,还有那些无辜的将士,你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吗?” 三皇子将宋兴宁揍了一顿,心里的怒气竟然消退了一点点,虽然心里还是不好受,但不像之前那样,想要吃人了。 他冷声道: “成王败冦,有什么好说的?陷害长兄,你看看历朝,少了兄弟阋墙之事吗?你不是皇室之人,不懂其中的道理。” 棉娘一滞, 她是不是被胜利冲昏了头,竟然问了这样一句废话? 第260章 兵不血刃 她不再多说,下令将他重新关押,严加看守,然后带着密信去找三郎。 三郎看后,沉下脸, “这厮着实卑鄙无耻,枉自为人!什么狗屁皇子,毫无亲情,罔顾大义,畜生一般!前太子还是我的恩人,我理当为他报仇,不能让这家伙回京!” 虽说三皇子回去也是一个死,但凡事就怕万一,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他能活下来呢? 所以最好的做法是,就让他死在边关! 打仗死人,再正常不过了,前太子就这样死了,他三皇子凭什么不能死呢? 棉娘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放他回去,那决定权就在老皇帝手上了,其他任何人都定不了一个皇子的生死,那样太被动了。 兵贵神速,三郎没有耽搁多久,又是星夜开拔,先是直接往北,插入到北戎境内,然后再往西,越过沧水,直奔北戎的边城,望元城。 这是北戎在沧水之西的唯一一座边城,由于长年踞守,经常修缮加固,虽然还有些粗糙,但其城墙的高大与坚固,一点不比大元国的边城差了。 骆元帅以前占上风的时候,也曾试着攻打过,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而这一次,三郎兵不血刃,直接靠喊,就把望元城的北门喊开了。 因为他假扮成了战南王子。 更重要的是,他身前还有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战俘,大元国三皇子! 而他们身后,是两万多大元兵假扮的北戎骑兵。 大元国是没有这么多骑兵的,至少在边关绝对不可能有。 而且他们是从北戎境内而来,边关的大元兵是无法在不惊动北戎兵的情况下,越过望元城,跑到后面去的。 而且要说这批人是假扮的,那岂不是说沧水以东的八万北戎兵全部阵亡了?这才过去了几天时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 所以种种原因结合之下,竟然成功的骗过了胡津大王,将城门大开,迎接凯旋而归的战南王子入城。 入城的途中,三皇子还不甘心,在马上拼命挣扎,想要示警,但他被五花大绑,嘴里也早就被破布团堵住了,所以他的挣扎只能让人误以为是恐惧和不服。 但过了一半后,三郎还是被发现了破绽,因为他的化妆就是棉娘这个半吊子师傅画的,他与战南王子在体形上虽然差不多,但面部细节没法做到太好,离得近了,就被人识破了。 但这时识破已然迟了,三郎当即翻脸,下令全军突击! 两万多大军如潮水一般涌入城内,开始大开杀戒! 守城的北戎兵猝不及防,纷纷被砍倒。 没有马,无法冲锋的北戎兵,战斗力大打折扣,同样只能沦为被收割的对象。 胡津大王又惊又怒,但他也是长年征战的宿将,当即拼命组织兵力抵挡。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种危急时刻,骆元帅亲自领兵来袭,大举进攻南门! 这是三郎提前给骆帅写了密信,约定好的。 内外夹击之下,北戎兵很快失去了抵抗的意志,纷纷溃逃,投降。 最后,大元大获全胜! 守城的四万多北戎兵或死或降,能逃出去的根本没多少人。 连已经逃出西门的胡津大王,都被抓了回来! 这一战,标志着北戎与大元的长期对峙,以大元的最终胜利宣告结束! 整场战役,仅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就算从大元的援兵抵达开始算起,也不到一个月。 大元全体将士,无不欢欣鼓舞,笑逐颜开。 更有一些服役多年的老将士,忍不住热泪盈眶,他们打了太多的攻防仗,也打了太久的拉锯战,而今,终于胜利结束了! 而这其中,盛寒山运筹帷幄,智谋善断,身先士卒,深深印在了将士们的脑海里。回想一下,也就是他来了后短短的两年多时间,战乱多年的边关,平息了。 盛家三郎的名声更上一层楼,在军中的威望一时无两! 就连他的夫人阮棉娘,也立了大功,若没有那批爆竹烟花的加持,他们不可能那般轻松的消灭大量北戎兵,后续夺城伤亡会大增,毕竟那可是八万敌人,就算他们拉了一夜肚子,但数量摆在那里,还是有一定的战斗力的。 而正因为如此快就夺回了城,也才有了今天的大胜。 骆元帅也是老怀大慰,无比满意。 在他即将告老的时候,能有这么一份战绩,和圆满的结果,足以告慰一生了。 唯一遗憾的是,三皇子在乱战中,不幸跌落马下,被混乱的马群踩死了。 这真是个让人悲伤的事情,以至于听闻这个消息后,欢庆的人群齐齐为之停歇了一个弹指的时间,然后才继续。 接下来也还有得忙,北戎的主力虽然全部被歼灭,但他们是游牧民族,若是让他们聚集起足够的人马,那又是一支可以南下劫掠的队伍,所以现在要做的是,趁他病,要他命! 骆元帅亲自下令,由盛寒山领两万人马,直捣北戎的王庭,务必将胡津大王的族人一网打尽,以免他们再次纠集人马坐大。 其他将领,包括盛大郎、盛四郎,还有赵宽、孙十一、毛将军等一些出众的人物,都各领一支人马,前往北戎扫荡,但凡遇到大一点的聚集地,都要将其拆毁或歼灭。 中心意思就一个,将北戎捣成一团散沙! 北戎没了主力部队,接下来的战斗基本上没什么难度了,可以说是老帅有意让这些新起之秀刷军功了。 …… 京城收到了盛寒山的第一封紧急战报。 却是个不幸的消息,三皇子守城失败,居然投敌了! 老皇帝听了,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几个御医忙前忙后,抚胸捶背,好不容易才让他缓过气来。 “孽畜!孽畜!” 老皇帝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破口怒骂。 众臣也是惊愕不已,大跌眼睛,一向自诩勇武过人的三皇子,竟然会投敌? 还意图帮助北戎诈开洛潽城? 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老皇帝愤怒无比,当即下令将三皇子府上所有人等全部捉拿下狱。 八年前前太子的遭遇似乎再一次上演,不过这次没谁帮三皇子鸣不平。 第261章 密议 一人出列道: “陛下,当务之急,还是得向北边继续增兵才行啊!万一洛潽城也被夺走,骆元帅那边可就独木难支了,形势危矣!” 众人一看,略有些惊讶,是明亲王。 这位亲王,是老皇帝的二兄。没错,元鼎帝也不是嫡长子,当年先帝也没有留下遗诏,他也是经过一番乱七八糟的狗斗才上位的。 明亲王当时眼看势头不妙,便主动退出争夺,甚至还帮了元鼎帝一把,所以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只是他很少发表政见,不知今天怎么开口了? 不过也不奇怪,边境告急,人人有责。 新任兵部尚书姓陆,他赶紧道: “明亲王,您有所不知,我大元连年有战事,兵员短缺,上次的几万援兵,都是从各军中挤出来的,如今又上哪里去凑出一支援兵来?” 明亲王道: “那就再挤一挤嘛!” 陆尚书苦着脸, “再挤,拱卫京师的兵力都不够了。” 五皇子也不同意继续增兵,这位明亲王暗地里支持老六,他是知道的,他肯定不能让他的建议得逞。 “京师是我朝根本,我觉得不如再等几天看看。按战报上所说,忠武将军盛寒山手上应该还有三万兵,也许他能抵挡得住。” 明亲王不满, “忠武将军虽然英勇,但战报上说,敌军有八万之众。若是等几天,只怕就来不及了。” 这种事,说来说去没人能够轻松做决定,哪怕老皇帝也不行,最后采取了折中的方法,下令加紧筹集粮草,整备物资,做好动员,反正这也需要时间。 散朝后,众臣都很沉默。 一些朝臣看向盛老爷子的目光中,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当然,也有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色。 盛老爷子没空理会这些人,一直到家里,都是眉头紧皱,虽然三皇子作死,自绝于大元国,太子之仇算是间接报了,他却高兴不起来。 胡儿朵一天就拿下了一城,来势汹汹,局势堪危,也不知三郎棉娘他们能不能顶住。 三妹却很高兴,三皇子这个人老是跟她们盛家作对,现在投敌了,那自然不会有好下场了。 “若是三哥三嫂把这家伙逮到京城就好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揍他了!” 正大光明的揍一个皇子,想想都挺开心的。 至于三哥三嫂的安危,她觉得应该没啥问题。三皇子守不住城那是他废物,她三哥三嫂难道也守不住吗? 明亲王则再次去了六皇子府上,两人关起门来再次密议。 “如今三皇子已经是完蛋了,咱们得抓紧时间了,要不然,那些臣子很快都要倒向老五了,这对你可不妙啊!” 明亲王开门见山道。 六皇子觉得这事很为难,拉拢人,收买人心这种事,得慢慢来,一点点积累的,这又不是做买卖,哪能一锤定音呢? “时间太赶了啊!没想到我三哥这般不中用,这才去了几天?就身败名裂了。” 明亲王冷笑, “他本来就没什么本事!以前就是靠大谋士季午生的臂助,他才混得比你们好,现在季午生没了,就现出原形了。我早就说过,他自毁根基,不足为虑了,你现在唯一要对付的,就是老五!” 六皇子搓着手,感觉自己离胜利近了好多,可是,短时间内想要压下老五,他做不到啊! 明亲王皱眉问, “以前让你寻找胡御医的那封密信,后来怎样了?” 六皇子叹道: “那次没有找到,我的人就留下话,让他们一有消息,就立刻来报,必有重酬。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林家并没有人来,想必还是没有找到吧!” 明亲王一挑眉, “再派人去看看!或许有什么意外呢?现在可不比以前了,你的机会大大提升,若是找到那封密信,咱们立刻就能反败为胜,你就是无可争议的太子了!” 六皇子听到这里,心头火热,可他还有些疑惑, “那封密信,真有那么重要吗?能立刻扳倒我五哥?” “那是自然。” 明亲王背起手,说起了一段皇室往事。 “二十三年前,廑贵妃诞下一子,就是老五了。这本是喜事,可在当时却引起轩然大波,因为之前胡御医曾判断,这本应该是一名女孩!好多人因此怀疑,廑贵妃的孩子被掉包了,把女婴换成了男娃!” 六皇子疑惑道: “御医判断,也可能有错吧?这种预测,我听说本来就不靠谱。” 明亲王摇头, “你不知道,这位姓胡的御医对于女人之疾有独到的见解,那时皇室没女医,就由他主要负责内宫女眷的一切疾患。而这个人曾推论过五六胎,一个都没错!所以你说,老五这个孩子的来历是不是很值得怀疑?” 六皇子惊讶, “这,胡御医的确是有些本事。不过,也许他恰好这次就错了呢?” 明亲王摇头, “哪有这么巧。你知道当时什么情况么?当时老皇帝的长子并没打出名声。老二冲动,平叛被袭身亡。老三当时一根筋,只知蛮干,没人在乎他。老四则早夭。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如果是男的,则有很大可能争夺太子之位!而且更重要的是,老皇帝当时迫切想再要一个男孩,所以廑贵妃铤而走险,从外面换一个男孩来,是极有可能之事!” 六皇子听愣了, “那后来呢?” 明亲王叹了口气, “后来老皇帝也怀疑,还派人查了,可惜没找到证据,最后不了了之了。” 六皇子也惋惜, “那您现在提这事,又有何用?对了,莫非您要找的密信跟这件事有关?” 明亲王欣慰而笑, “聪明!当时老皇帝查了几天后,没有结果,便责问胡御医,胡御医却说自己猜错了。你说这种话,老皇帝能信吗?虽然他当时没说什么,但接下来胡御医的命运可想而知。 巧的是,老夫第二天有点事去找胡御医,恰好看到他在写些什么,见到老夫后,他慌忙把信装进了袋子里。但老夫眼尖,恰好看到了信上的几个字,什么盆腔肚腹,什么发育收缩,凝滞于宫,都与女人身上的那些事有关! 你说,这岂不是很明显了,他是不是心里有鬼?一个人心中藏了大秘密,很容易睡不着觉。而且又引起了皇上的猜疑,那他就更坐不住了,所以必须要写出来,以备万一!” 第262章 直捣王庭 听到这里,六皇子也起了怀疑, “那他把这封密信,难道送给了当时的林翰林?” 明亲王狠狠一点头, “正是!老夫当时也是很好奇,硬是凑上去再瞄了一眼,那信封上分明写有林翰林几个字!胡御医与林翰林交好,很多人都知道。而且他桌子上正摆着蜡粒和印章,显然是要制作火漆密封。你说,关于女人的密信,他写给林翰林做什么?这岂不是很明显了么!” 六皇子眼睛一亮,也觉得这事靠谱了! “有道理!最大的可能就是,胡御医知道老五是掉包来的,但出于某种原因,他不能说,那就只好写下来托好友保管,这是为防冤沉海底,留给世人的最后一个证据!” 明亲王欣然点头, “老皇帝的破事,老夫本来不想管。可现在你要争夺太子之位,那就说不得了。所以你要尽快再派一批人马,假借老三或者老五的名义都无所谓,争取把密信找出来!有了密信,你不用再做任何事情,太子之位就是你的了!” 六皇子大喜, “好,感谢皇叔垂爱,我再派人加急去找!务必找到此信!” “我说了,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明亲王给予了肯定和鼓励的神色,“最迟明早,你就该派人去了,越快越好。必要时,可以不择手段!你要明白,现在这封信对于你的重要性!” 六皇子狠狠点头, “侄儿明白!” …… 棉娘跟着盛寒山,深入到了北戎境内。 两万大军,加上她们一行人,全都骑马,速度很快。 北戎的地域真是平坦辽阔,跑半天才能见到一个部落,基本上都是搭帐篷,偶尔会有一些篱笆围起来的寨子。 这些人,看着大元的骑兵,眼神中都充满着敌意。 当然也有惧意,毕竟对方兵马多。 三郎已经有经验了,他制定了一个规矩,三百人以下的部落就不管,超过三百人的,就把他们的壮年马匹全部掳走。 但凡反抗,就杀到他们崩溃为止。 棉娘有时候还有些不忍心,问不能采取怀柔之策吗? 三郎回答说不行,只有你拥有绝对的实力,怀柔之策才管用,不然别人就要以为你实力也就一般,是在忌惮他,一有机会他就会跳起来。 很显然,大元国现在没有这个实力。 棉娘就不管了,反正这些用不着她头疼。她也只是还没适应这种大量砍杀的事情,想一想对方是敌人,心里的弯就转过来了。 …… 京城的街坊巷里,气氛都很压抑,听说北边告急,朝廷又有征兵的意图,人人脸上都挂上了忧愁之色,一起交谈的都是唉声叹气,走路的人步伐都快了许多。 盛老爷子一路行一路嗟叹,京城里都是如此景象,不知地方上更是什么模样,穷苦百姓们又要遭罪了啊! 他是带着五郎三妹和童学出来散心的,可是眼见得如此景象,心情又怎么好得起来呢? “我想三嫂和三哥了。”三妹嘟嘴道。 “阿爷,我们几个哥哥和三嫂,不会有事吧?”五郎也忧心道。 “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 盛老爷子安慰道。 童学话少些,也开口道,“这世上没有打仗,就好了。” 盛老爷子苦笑, “是啊,世上没有战争,该多好。可是,这只是异想天开罢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自古如此,概莫能外。” 五郎道: “阿爷是说人的欲望没有止境吗?” 三妹却接口道: “没有战争,也是可能的!那就是拥有绝对的实力,可以碾压其他所有人,那自然没人敢打仗了。” 盛老爷子一笑,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哪个国家能做到呢?这种可能性何其之小。而且这股力量必须掌握在爱好和平的人手里,不然,战祸更甚!所以说,这些想法只能是异想天开。” 几个小的垂下头,一脸沮丧。 但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仅仅两天后,盛寒山的又一封战报传来,这回却是捷报,不仅夺回了铁坎城,而且全歼了北戎国的胡儿朵大军! 探马一路急奔,一路高声疾呼,大肆宣扬这一辉煌战果。 朝廷上下,朝野内外,顿时一片欢呼之声。 人们奔走相告,都在欢呼自家不用遭罪出物资了,也不用再派人远赴战场了,头顶的乌云就此散开,人人称赞盛家三郎英勇无敌,力挽狂澜,是大元国的又一柱石! 老皇帝都有点不敢相信,八万敌军一战全灭,这是什么概念? 说书的都不敢这么编啊! 他把战报看了一遍又一遍,战报中详细通报了此次歼敌的经过,连棉娘送去的爆竹烟花派上了大用场,也作了特别点明。 真的,确实是真的! 老皇帝大喜过望,不枉他对此子寄予厚望也! 心情舒畅之下,给盛家派了大量赏赐。 几乎所有朝臣都向盛老爷子送上了祝贺,赞美之声溢于言表。 接下来的好几天时间,盛家三小都是高挺胸膛走路的。 …… 棉娘跟着大军,可以说一路很是顺利,没有遇上一次像样的抵抗,因为与大元国长年战争的原因,北戎国的壮年男子也并不多了。 她也了解到了普通北戎人的生活水平,基本上一家一个帐篷,人数有多有少,帐篷有大有小,并不规范。 她们的穿着基本都是宽大的袍子和长筒靴子,袍子一般很破,靴子都很陈旧,却有很多是牛羊皮制成的,旧一些也不碍事。 他们的神情和风貌,跟大元国的普通百姓也差不多,一般都是面显愁苦。 直到到了北戎王庭,棉娘才见到了像模像样的城池。 至于这座城的大小,嗯,看着比她的故乡金门县城,还是要大一点的。论高大坚固程度,好像还不如之前的边城望元城。 国家这么穷,还一直跟大元国打仗! 靠抢就能过上好日子吗? 棉娘无力吐槽。 而且看城内的模样,兵力好像并不多,这只怕就是穷兵黩武的后果了。 大元的远征军长途奔袭而来,北戎高层自然早就得知消息了,已经派人四处纠集部落男丁,奈何其它地方也遭到了大元军的突袭,最后只是凑到了八千多人,想要跟盛寒山碰一碰。 盛寒山先让俘虏胡津大王喊话,让城里的人投降。 第263章 平定北戎 但北戎王庭并不是铁板一块,胡津大王还有兄弟子侄的,不缺野心家,胡津大王喊破嗓子,也没人举白旗,反而从城内冲出了一支先头部队。 但大元的这支队伍是精锐之师,连一向因为缺马而骑术不精的短板在长途奔袭中也练上来了,并不弱于这些临时凑起来的队伍。 加上盛寒山和游方元勇不可挡,棉娘的几十铁卫也是一边倒的屠杀,北戎派出来试水的这支部队很快就丢下一地的尸体,仓皇逃回。 顺便说一句,棉娘的这批铁卫有马也有甲了。攻下铁坎城后,遍地的铁甲任他们挑选,一个个全都披上了最好的山文锁子甲,一文钱没花。 三皇子费尽心血寄予厚望打造的三千铁骑,一个泡都没冒,就全灭了。 也不知他当时心里是何感想。 棉娘还另收了几十件铁甲,打算分配给留守在京城的铁卫们。 北戎王庭的先头部队败退后,就选择了紧闭城门,坚守不出。 盛寒山不急不忙,一道道军令下达出去。 远征军无法带上笨重的投石车,但相应的工具却带了,加上他们一路收集了很多牛筋,再找到一处山林伐木,很快便造出了三十辆投石车。 然后就近收割干草,再将这些干草绑上石块,一起投入城中。 接下来就是如法炮制,攻打铁坎城的一幕再次上演,将这座王城变成了一座火海! 棉娘携带的爆竹烟花数量有限,已经没有了,效果没有铁坎城的那次好,但王城的守兵也不多,城墙也不高呀! 很快,远征军就攻下了王城,将北戎高层一股脑的绑上了。 然后押上这些人,班师回朝! 至于更远些的北方部落,那种苦寒之地人烟更是稀少,这次胡儿朵几乎是倾力来战,全数被灭,不值得再跑一趟了。 经此一役,北戎元气大伤,很长时间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 随着盛寒山的胜利班师,消息已经先一步传到了京城。 整个京城随之沸腾了! 拉锯战持续了一二十年,经年不休反复遭遇袭扰的北境,就这么平息了? 具体如何一般人还不太清楚,可探马一路喊出来的话可是:北关大捷,活捉胡王,北戎平定! 什么叫平定? 那就是敌人被彻底打败,完全构不成威胁了,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有战事。 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好些人家甚至喜极而泣,大元国终于要迎来没有战争的日子了! 而他们的儿子,很可能就要平安归来了! 但愿以后的生活会好起来。 朝堂上的气氛比民间更为热烈,众臣一派喜气洋洋,人人都是笑逐颜开。老皇帝看完战报,也是喜不自胜,连连叫好,只等功臣们回来加官进爵了。 棉娘还专门给盛老爷子写了一封信,将边关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都详细陈述了一遍,也是为了告诉他,在三郎的筹谋下,太子之仇已报,不用继续在三皇子身上花费精力了。年纪大了,就不要太操劳,该享福了。 老爷子很是欣慰,拿着信看了好几遍。 二郎五郎三妹等其他人自然是最为开心,开始在家里数着日子,盼望着家人归来。 来盛家串门拜访的文臣武将,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了。 …… 颜宝斋最近来了一个大客户,曹夫人,她夫家以前也曾出过高官,近来没有了,但经营有方,家道还可以。 像这种没权但有钱的主,最喜欢攀附权贵之人,颜宝斋声名鹊起,主要顾客都是上层人物,自然就吸引了不少这样的富家女眷前来。 曹夫人很健谈,与林微月熟络后,便邀请她去她家作客。 林微月经过这段日子的掌柜生涯,性子大方开朗了很多,但也不想随意去别人家的,耐不住对方极力相邀,便答应去了。 她与曹夫人同坐一辆马车。 林微月是有护卫的,平常来去都有四名铁卫跟着,但这次走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时,意外发生了,两侧土墙上突然扑下十个蒙面黑衣人! 领头的铁卫正是盛二,他当即大喝: “敌袭!保护林夫人!” 三个铁卫迅速上前,拔刀相迎。 他则冲向马车,同时大喊了一声: “林夫人!” 林微月听到了,想要下车,曹夫人却道: “现在不能下,危险!咱们先逃离这里再说!”随即冲前面的马车夫道,“加快速度,冲过去!” 马车夫听了,猛一抽鞭,马车一个加速,迅速冲了出去。 林微月迟疑了一下,曹夫人的话很有道理,刺客多,她先逃掉似乎更合适一些。 马车速度很快,她只来得及将手伸出窗外挥了挥,然后便迅速离去了。 盛二见状,也迟疑了一下。 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些黑衣人似乎不是一般刺客,身手都很不错。此时让林夫人下车的话,他们四人难免会有照顾不到的时候,林夫人坐车先逃走,的确是更好一些。 但下一刻,他就后悔了。 十个黑衣人,没有一个去追赶马车,相反全都拦着他们四个砍杀! 他们四人也就是普通护卫而已,什么人会无聊到专门想要杀他们? 对方真正的目标,肯定是林微月啊! 而那个什么曹夫人,多半与这些刺客脱不了干系! 想通了此节,盛二大急,但此时追赶马车已经不现实了,他猛挥一刀逼退眼前的三人,然后不进反退,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你们是谁派来的?是不是找错人了?想要对付我们盛家,有想过后果吗?” 他一边瞎扯一通拖延时间,一边忙个不停,很快手一抖,一支拖着火焰的炮仗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响! “这是冲天炮!他在求援!” 一个黑衣人认出了此物,吃了一惊,这种军队中才能见到的手段,一个小小的护卫手里竟然也有,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场面只是静了一瞬,黑衣人非但没有走,反而愈加疯狂的砍杀起来。 盛二等人夷然不惧,也是不甘退后,双方杀得激烈之极。 没过多长时间,二郎就赶来了。 他来这么快并不算意外,因为他只要有空了就会来接微月回家,而且没有时间观念。 巧的是,他经常有空。 第264章 微月遭劫 紧接着,盛老爷子也赶到了,他就是真正的巧了。 他刚下朝,琢磨着到颜宝斋去看一看。现在形势大好,没什么好操心的,颜宝斋是他们家的主要收入来源,他拢共没去几次,也不知微月管理得怎样,所以决定来看一看,结果走到半路,就见到了空中炸响的炮仗。 这种求援方式,还是棉娘找人特制爆竹烟花的时候,与他商量后定下的。她走后,家中力量少了一半,虽然三皇子这个大对头也走了,但保不准会有其它意外发生,所以决定凡是外出的家人,都备上一支冲天炮,以防万一。 没想到,今天真的炸响了! 于是他赶忙往这个方向奔,他是骑马来的,幸好这里不是闹市,没影响速度。 两人一前一后,就到了打斗现场。 此时,四个铁卫全身浴血,摇摇欲坠。而十个黑衣人有七个死了,另三个同样是浑身淌血。 双方竟然拼了个两败俱伤。 而且这三个黑衣人眼见对方来了援手,竟然一声不吭,全都自尽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些竟然都是死士啊! 一般富商,家中哪会豢养死士? 盛二来不及感叹,将事情经过简单的告知了老爷子和二郎。 他们四人受伤不轻,连站着都很困难了,无法再追赶,老爷子让他们就地休息,他和二郎去追。 …… 马车飞快奔驰,林微月心情忐忑不安,掀开后窗的帘子,看到并没人追来,便道: “曹夫人,刺客没有追赶,不如我们先停下来吧?” 她下意识的不想与铁卫们离得太远。 曹夫人却道: “林夫人,刺客人多,你的护卫挡不住的,咱们是马车跑得快,一旦停下,他们可就要追上来了。” 林微月觉得这话有道理,开始冷静下来。 然后她察觉到了不对。 因为曹夫人太冷静了,一个商人之妇,遇到刺杀怎么会如此镇定? 还有,这些刺客为什么来刺杀,他们的目标是谁,对方都没有问,没有提,这不合常理。 就算你不害怕,牢骚总得发一下吧? 林微月以前话非常少,这养成了她细腻的心思,一念及此,她警惕起来,便又道: “还是先停下吧,我想看看再说。” 曹夫人却又道: “再跑一会,你不要急,再跑一会看看。” 林微月坐不住了,一下站起来, “我……” 刚说了一个字,她感觉脑子突然发晕,全身无力,控制不住地又坐了下去,这回都坐不正了,身躯直往地上滑去。 曹夫人似乎早就准备着了,一把扶起她,同时口里道: “你小心点,别摔着了。” 林微月毕竟江湖经验少,脑子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这一下踉跄,不由自主的大吸一口气,鼻子里立刻灌入了一股浓烈的异味。 “你……” 这一下,她明白了,是曹夫人在搞鬼! 马车里被下了迷药,或者说是迷烟之类的,起初很淡,她心情紧张之下,没有留意,现在对方靠近了,她才惊觉,对方身上就有这种东西,刚才趁着扶她的时候,给她嗅了一记狠的! 现在,她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全身瘫软无力,眼皮子直往下耷,脑子开始迷糊起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唯有耳朵不需要使力,可以听到一些声音。 这下她该怎么办? 就听那曹夫人念叨: “昏过去了么?我还以为那人给的东西不管用呢。唉,你是个好姑娘,你也别怪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今天只有得罪了。” 说着,她收起手掌上的一个小布袋。袋子里装的就是迷药粉,她一捏,药粉就会喷洒而出。 然后,她将林微月绑了起来。 再然后,她将马车的窗户都打开了,通风散气。 虽然她事先服过了解药,但现在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没必要非要去闻迷药了。 马车早就出了巷子,但一直没停,气味散得很快。 做完这些,曹夫人上手去摸林微月,全身都摸了个遍。 林微月闭着眼睛,脑子混混沌沌的,除了有一点听觉,触觉也还是有一丝的,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就听曹夫人嘀咕道: “奇怪,怎么没有呢?” 林微月猛然一惊,这伙人,难道在找她的那封密信? 除了这个,她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是值得别人惦记的。 这可是以前三皇子都惦记过的东西,她以前和棉娘等家人还差点丢了命。 难怪这般大费周章,原来是这等人物出手! 想到这里,林微月的心沉了下去,这种人物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落在他们手里,她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就在这时,曹夫人“咦”了一声,扭头往后面看去,发现有两匹马正在逼近。 马上的人,她却不认识。 尽管如此,她还是拉上窗帘,迅速将车厢里靠后的两块木板揭开,里面竟然有一个长形凹槽,刚好可以放下一个人进去! “嗒,嗒”几声过后,林微月感觉到自己被埋了起来。 她虽然没多少知觉了,但仍有一股沉重的压迫感袭上心头。这些混账,想得还真是周到啊! 几个呼吸后,她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 来的正是盛老爷子和二郎。 两人从见到冲天炮开始,一路都没耽误时间,居然赶上了。 但遗憾的是,他们并不认识曹夫人。 就算经常接林微月回家的二郎,由于颜宝斋里面基本上都是女子,所以他从没掺和进去,都是在外面等,也是避免别人笑话。 马车已经恢复了正常速度,曹夫人甚至把发型都改了,还换上了另一件外套。 二郎当先拦住了马车,跳下马,同时喝道: “停下!” 车夫听话的停下车。 曹夫人探出头来,小心翼翼问: “两位拦住妾身的马车,是有什么事吗?” 二郎快速道: “我们被掳走一个人,需要查看你的马车。” 曹夫人不满道: “你们是什么人,随意就能查看别人的车吗?” 二郎坚定的语气: “我们赶时间!你快点下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曹夫人咬咬牙, “你们就这么欺负一个弱女子吗?我车里什么也没有!”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不情不愿地下了车。 二郎没有废话,一步登上了马车。 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木板下的林微月心中一喜,一颗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第265章 二郎的执着 二郎上车后,很快扫了一眼,却并没发现异样。 马车并不是太大,陈设也很简单,一眼可见,完全没有藏人的地方。 外面的盛老爷子也看见了,两人同时皱起眉头。 按照盛二的大致描述和时间推测,这辆马车很有可能就是掳人的那辆,但为什么不见人呢? 盛老爷子平静开口: “曹夫人,你可曾看见别的马车经过?” 曹夫人心头一跳,差点露出破绽,她赶紧道: “老爷子你怎么胡乱喊人呢?我姓刘啊,不姓曹。” 二郎有些急躁了,厉声道: “就是你掳走了我媳妇!她人呢?” 曹夫人吓了一跳,泫然欲泣,委屈道: “你怎么可以随意诬赖人呢?你媳妇不见了,就赶快去找啊,赖我头上也没用啊!” 二郎却道: “我感觉她就在这里不远!你是不是把她藏哪里了?” 曹夫人急道: “哎哟,这位郎君,你胡乱猜测也不管什么用啊!妾身之前见过一辆马车的,就从那条路上飞快地跑过去了,你快追去看看是不是那一辆啊!” 盛老爷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条岔路,没有这条路宽,但也可以走马车的。 这片地方是有住宅的,道路弯折,且都是行人经常走的路,也看不出异样来。 他暗叹一口气,道: “二郎,不要耽误时间了,我去那条路上追,你继续往前追吧!” 二郎闷声下了马车。 木板下的林微月绝望了,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一块木板,就要让她们天人永隔了吗? 她拼命使力,想制造出一点声音来,奈何就像是在梦里一般,完全没用。 二郎失落的上了马,却并没动,像是在发呆。 曹夫人已经再次上了车,准备让车夫赶马了,却听二郎猛然道: “不对!” 没等其他人回过味来,他已经再次跳下马,冲到了曹夫人面前,厉喝道: “下来!” 曹夫人想要说些什么,二郎“呛”的一下拔出了刀! 曹夫人吓得脸色一白,忙不迭得跳下车。 老爷子也赶过来,问道: “怎么了?” “这厢底有问题!” 二郎说了一句,开始在车厢底座四下打量。 老爷子仔细看了一眼,暗道惭愧! 自己真是老了啊,竟然没有看出其中的蹊跷之处。 大元国的马车制造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为了尽量减少颠簸,底盘已经形成了最合适的固定高度。眼前这辆车也就是普通马车,底盘高度也没什么不同,但它的整个厢底部分却无故高出了一截。 显然,这高出来的一截,里面就可能另有玄机。 这其实也怪不得老爷子,他急于追赶,没下马,以他之前的角度看不明白。 而且二郎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因为他亲自踏上去了,又下来了,这样一感受,与普通马车就有了差别。 当然,他一时没想到这么多,只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所以才发了一会呆。 二郎扫了一眼,没看出名堂,直接上手去摸,很快就找到了车厢后部有两块木板没钉死,他一手扳了起来。 瘫软躺倒的林微月赫然入目! 两人大喜过望,二郎连忙上前,去把她抱起来。 就在这时,一柄砍刀破风而至! 竟然是前面一直没出声的车夫出手了! 但他未免太小看了盛老爷子,从二郎扳开木板开始,老爷子就开始戒备了,以防对方狗急跳墙,怎么可能被偷袭得逞? 两人很快打在一起,二郎抱出林微月,唯有曹夫人没人管,见机不妙,立刻不声不响的拔腿就逃。 老爷子解决了车夫,提步去追。 但没过一会,忽然一支利箭从斜刺里射出,拼命奔逃的曹夫人应声倒地! 这枝箭,是从前方的院墙后面射出来的,老爷子在后面看得明白,加快速度,等到了后一看,却已经没有人影了。 院墙那边,房屋众多,高矮不一,哪里还找得出人来? 再转回来看那曹夫人,已经气绝身亡。 “阿爷!” 二郎背着媳妇赶过来。 “这伙人,行事很周密啊!”老爷子摆摆手,“算了,我们回去吧,把微月救醒,看她有没有线索。” 他们现在没人手,除了微月,那边还有四个重伤的,都需要回去救治,不适合继续追查了。 二郎干脆把曹夫人遗留的马车赶上,载着伤病员回家。 那马居然还没跑,可见也是训练过的好马,那就不客气的收纳了,量那伙人也不敢上门讨要。 林微月恢复过来后,不顾还有人在场,第一时间抱住二郎的肩,将头靠上去。 众人没说什么,倒是二郎脸色微红。 “二嫂羞……”三妹凑上去,以手指刮脸,本想取笑林微月的,看到二郎的脸色,顿时改了目标,“二哥羞羞羞,哎呀好羞啊,好羞啊!” 二郎回了她一招泰山压顶。 林微月虽然是大方了许多,但转过头来,脸色也是微红的。 在她和四名铁卫的分别陈述下,众人算是弄清了这件事的经过。 那位曹夫人,必定是受人指使,故意接近林微月的。 而她们的目的,有八成可能,还是为了林翰林留给微月的那封密信。 曹夫人事败,就被灭了口。而盛家的确也没了目标,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以前听微月娘家人说过,是三皇子在找这封密信,可现在看来,这话值得怀疑,应该是另有其人。至少这一次绝不是三皇子,因为他人都死了,还找什么密信,烧给他地下看么? “我猜不是五皇子就是六皇子,只有他们才有这么大手笔,也只有他们才敢出手!”二郎愤怒道。 老爷子觉得也有道理。 一下派出十名死士,一般权贵绝对拿不出来。死士一般都是走投无路之人,大多身犯重罪,隐姓埋名,一旦公开就是死路一条,没有足够大的权势,庇护不了这些人。 他们都是悍不畏死的人,可惜他们遇到的铁卫同样悍不畏死,若是换作其它护卫,幕后之人已经得手了。 现在盛三郎回归在即,盛家的发达指日可待,一般人哪会这么不长眼? 再说了,一般人跟盛家也没这么大的仇恨。 只有这些皇子,利益足够之下,他们就会动手。 问题是,那封密信已经被拆开看过了,里面并没什么秘密啊? 第266章 有愧于你啊! 但是,这个问题好像无关紧要,就算对方是冲这个来的,就算盛家说密信没有秘密,别人就会相信吗? 五郎气愤道: “这些皇室之人,没一个好东西!三哥还是打得太快了,应该让他们也上战场去,一个个死在边关才好!” 这是孩子话,皇子们不可能都上战场,但众人没有反驳。 也就是盛家的新生代如今有了出息,皇子们不敢明着乱来,要是换作一般家庭,只怕早就被搞得家破人亡了。 老爷子本打算不让微月再去颜宝斋了,没想到,林微月却仍然坚持要去。 因为颜宝斋是盛家的主要经济来源,家里这么多人,没有收入怎么行? 老爷子和三郎现在的薪俸不错,可也只是不错,维持家中生活还行,远远顶不上颜宝斋的收入,如果颜宝斋就此垮掉,那未免太可惜了。 棉娘走的时候,把好好的铺子交到她手中,她岂甘心就这么放弃? 三妹叫嚣道: “我陪你去!我天天陪你,看谁还敢来动你,来一个我打死一个!” 老爷子脸泛忧色,心中却很欣慰,他虽然是老了,但年轻一辈都成长起来了,以前柔弱无比的微月竟然都变得这么坚强了。 劝不过,也只得算了。 但林微月每次出门的队伍庞大了,有二郎,有三妹,另有铁卫足足二十名! 明着告诉暗中之人,想再动手,就先好好考虑一下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 金星宝顶对天台,昌瑞如屏空自哀。 这里是皇陵。 老皇帝知道前太子是被冤枉的后,就立刻下令将其遗骸移入了其中。 今天,盛老爷子带着五郎和三妹来到这里,遥祭太子。 “太子于我盛家有恩,如今他的大仇已报,沉冤得雪,你们也该来拜祭一下。”老爷子如是说道。 两小深受老爷子教导,对于这种事自然没有意见,五郎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一般人进不去皇陵,有专门的禁卫把守,他们就在外面按部就班,焚香烧纸,默然哀悼。 凑巧的是,老皇帝也来了,派人喊老将军过去。 老爷子正踌躇间,却听五郎道: “阿爷你去吧,我们不想去。” 老爷子暗叹口气, “还是一起去吧。陵殿中应该有太子的画像,太子正直勇敢,可不像其他皇子,你们有这个机会,理当去见一见。你们不用说话,只看看就好。” 于是,众人一起跟着老皇帝进了皇陵。 老皇帝在老太监的搀扶下,下了轿,看到五郎和三妹,疑问道: “这两个是老将军的孙儿?” 盛老爷子回, “正是。她们是老臣老三屋里的。” 老皇帝又扫了两小一眼,点点头,不再说话,缓缓步入陵殿。 陵殿很大,好些牌位按顺序摆在两侧,老皇帝在前太子的牌位前站定,默然不语。 老爷子也不知他是何用意,不过他也愿意进来凭吊。棉娘把三皇子的亲笔供词都让探马送回来了,三皇子也已伏诛,可以告慰英魂了。 当然,所谓告慰,只是生者自欺欺人罢了,如果被害人可以说话,只怕没谁会愿意也不会满意一命换一命。 更何况,太子全家被戮! 老皇帝心中也是十分悲痛。虽然他早就有一丝察觉,自己当年可能错怪了太子,但如今真的被证实了,心中不免痛惜不已。 “永昊!朕,有愧于你啊!” 黯然半晌,老皇帝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老眼中怆然泪下,一时竟然止不住的样子。 太监们连忙递上手帕,又搬来椅子,扶他坐下。 盛老爷子看着,老皇帝身体确实是不行了,这一哭,更显得颤颤巍巍,站立都困难。 老皇帝悲从心来,又念叨起当年之事,悔不该太冲动,枉杀了那么多人,更是连太子的一对儿女都没能幸免,如今竟然绝了后,实在是陨雹飞霜,活天冤枉。 说到最后,老泪纵横,连声咳嗽,气喘得厉害,老太监连忙取出随身带着的药散,给他冲服。 老皇帝咳嗽罢,抖擞着移开手帕,被老太监接了过去,但老爷子一瞥眼,恰好看见了手帕上几点殷红的血迹,不禁瞳孔一缩! 皇帝的身体情况是忌讳,他赶紧侧过身,装作没看见。 但心里却忧心忡忡,为这个国家的将来。 回家的路上,他也一直愁眉不展,只顾低头赶路,过了一会,猛然发觉有些不对,周围好像太安静了! 虽然他不在城内,但路旁就是树林,附近有村庄,怎么也该有个鸟鸣狗叫鸡聒噪的,眼下却静寂无声,只有微风拂面。 随行的六名铁卫也察觉到不对,全都握住了刀柄,警惕地望向林中。 没过一会,林中果然走出一批劲装黑衣人,前头的几个还蒙着面。 老爷子看过去,有二十多个人,重要的是,有好几人的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都是高手! 盛家真是处在了风口浪尖上,前两天林微月才遇袭,今天他又遇上了,究竟是谁要对付他们? 没等老爷子说话,对方有人先开口了。 “盛将军名不虚传,真是谨慎呐!我家主人想请你们去做客,请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吧!” 老爷子冷哼一声, “你家主人是谁,有这么请人的吗?” 对方回道: “只要老将军肯配合,我们保证不伤害分毫,主人也说过,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至于我家主人是谁,老将军去了不就知道了?” 老爷子心头一动。 听这家伙的意思,对方的目标好像并不特定,可以是他,也可以是五郎或三妹,换句话说,他们几个其实都不是对方的最终目标。 莫非还是为了微月的密信而来? 微月那边现在防护紧密,而且在城中不好一再闹事,对方就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了? 因为盛家只有自己经常出城。 这一刻,老爷子有些后悔了,他低估了对方的决心,这里距离京城并不远的,而且附近还有皇陵,这伙人却依然来了,很显然,幕后之人的能量不小,胆量也很大。 “你家主人的请客之道,老夫消受不起,请你们让开!” 老爷子直接拒绝。 第267章 你们不用难过 对方好像并不意外, “早就知道你不会同意,那就只好得罪了。弟兄们,上!” 二十几个黑衣人一起扑了上来,动作快得惊人。 尤其前面几个,一跃几丈,功力非凡! 老爷子脸色一变,喝道: “撤退!往西走!”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次对方下了大本钱,己方不是对手。 他很熟悉这里的路径,西边,正是老皇帝回宫的方向,是离他们最近的人,如果跑得快,就可以与之会合,让这伙人知难而退。 三妹虽然有些不甘,但她看到了老爷子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只得乖乖后退。 黑衣人紧追不舍。 这些人果然都是高手,老爷子仅与之交手数回合,就知道情况不妙了。 他是武将,擅长的是战阵,再加上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只能是一边打一边护着两小逃了。 五郎小脸憋得通红,奈何他年纪还小,力气有所不足,只能勉强挡住敌人的进攻,经常被打得后退不迭。 三妹咬牙切齿,怒目圆瞪,她可以跟敌人打上几招,但对方足有二十多人,她哪里挡得过来。 好在几个铁卫意志坚韧,奋不顾身,舍命抵挡,堪堪维持住逃跑的局面。 这些黑衣人得到的命令,可能真的是要抓活的,并没拼命下死手,不然他们逃不了多远。 就算如此,盛家所有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鲜血直流。 但他们的拼命没有白费,前面已经可以看到老皇帝的队伍了! 那群黑衣人显然也看到了这一情况,知道不妙,一声低喝,几个高手齐齐冲了上来! 刀风呼啸,剑光凌厉! 很明显,这一刻他们要孤注一掷了。 老爷子也急了,一把抓起五郎和三妹,往后一丢,喝道: “你们快走!” 自己则顺势凌空前跃,与铁卫们迎在了第一线。 “阿爷!” 五郎惊呼。 当! 当! 当! 刀剑相交的尖锐之声不绝于耳,下一刻,老爷子闷哼一声,从半空中倒退而回,摔倒在地!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阿爷!” “老太爷!” 众人悲呼出声。 黑衣人冷哼一声,正准备一涌而上趁火打铁抓人时,却听前方传来一声大喝: “何人胆敢行凶!” 却是林公公,带着一队人马,正往这边疾赶! 林公公的速度,还异乎寻常的快,马未至,又紧接着喝道: “弓箭准备!” 数百禁卫,在疾驰的马上齐齐弯弓搭箭,对准了这群黑衣人。 为首的黑衣人一跺脚,万分不甘的喊了一声“撤”,转头匆忙逃了。 五郎和三妹急忙奔过去,将老爷子扶起来。 老爷子身上伤口很多,鲜血淋漓,呼吸急促,还夹着咳嗽,状态似乎不妙。 “阿爷!” 看着这惨状,两小要哭了,也就是老爷子平时教导她们要临危不乱,才暂时忍住。 林公公赶过来一看,吃了一惊,连忙让人去禀报元鼎帝,同时请御医过来。元鼎帝身体不好,出行是有御医跟随的。 不想元鼎帝也过来了。 五郎转身就跪倒在他面前,以头碰地,连连磕头。 “陛下,救救我阿爷吧!求您了!” 三妹见了,也跟着磕头。 “好孩子,都起来吧!” 元鼎帝示意御医过去看看,同时下令右武卫将军带人去追捕那批刺客。 然后再仔细看向盛老爷子,这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老爷子呼吸越来越重,面色灰败,不断咳血! 他也咳嗽,可是比起老爷子来,那是好太多了。 而御医也很快站起了身,叹息一声,禀道: “陛下,盛老将军受伤过重,已然无法救治了。” “什么?!” 犹如晴天霹雳,所有人大吃一惊! 五郎和三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齐齐大哭! 连元鼎帝都感到不可思议,就半个多时辰前,盛老爷子都还好好的,比他身体好多了,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还要走在他前头? 这一刻,他深刻感受到了生命之无常。 御医给盛老爷子调整了一下卧姿,咳血状况减缓了一些。 老爷子猛咳几下,随之竟然平息了下来。 “阿爷,阿爷好了,我阿爷好了!” 五郎脸上挂着泪水,惊喜直叫。 但众人几乎都明白,这只怕是回光返照了。 盛老爷子深呼吸了两口气,终于能开口了, “石山,佳慧,你们不用难过。咳咳,阿爷已经老了,死亡并不算什么,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死在战场上,咳咳……” “阿爷!” 两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元鼎帝想到老爷子一生耿直,忠心为国,眼眶也湿润了,一时颇有感触。 “想不到,老将军会走在朕的前头!咳咳,不过,你教导有方,后辈有为,一家相亲,这辈子也算值得了。朕其实,咳咳,也有点羡慕你的。” 他的儿孙虽然也不少,但跟他真正亲热的,能有几个?他都不敢肯定。因为对于皇室来说,亲情是一种奢侈。 就拿几个儿子来说,见到他就是恭敬不迭,但他也知道一些风闻,他们成天不干好事,在民间的名声并不算好,平日里的表现,也与在他面前时多有不同。 他若哪天死了,只怕他们一个个高兴都来不及。 想到这里,他不由感到一阵难过。 曾经的太子,也是耿直无比,经常给他提意见,他是多有不满。但正因为这样,他的感情可能才是最真实的啊,只可惜…… “朕,有愧啊!咳咳,朕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知以后……” 元鼎帝的眼睛酸涩,发烫。 他是皇帝,他不可能流泪。 盛老爷子再次止住咳嗽,缓了一口气, “陛下,其实,咳咳,太子的遗孤仍在。” “你说什么?” 元鼎帝放下手帕,一脸惊愕。 盛老爷子脸上胡须上满是血迹,但仍笑了笑, “陛下,太子的一对儿女仍然健在!老臣当年,并没有遵旨把他们拿下,而是藏起来了。” 元鼎帝的动作静止了, “那他们在哪里?” 盛老爷子侧了下头,看向两小,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元鼎帝愕然地望向五郎和三妹, “你说他俩,就是永昊的亲生儿女??” 五郎和三妹听傻了,都忘记哭了。 第268章 归来 “正是。” 盛老爷子叹了口气, “太子于我盛家有恩,老臣怎甘心让他的子女出事?咳咳,所以当年,老臣谎称他们被烧死,其实是把他们送回乡下桃花村了,对外说是我家老三的子女。” 元鼎帝仔细看着两小,眼中的惊愕变成了惊喜, “不错,难怪朕之前,就觉得有点眼熟的样子,确实跟永昊挺像!好,好!嗬嗬,你这个,咳咳,你这个老东西,朕就知道你顽固不化!咳咳,胆大妄为,居然欺瞒朕这么多年,咳咳……” 盛老爷子本来还没想好,要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老皇帝,皇室中人的勾心斗角,可是会死人的,两小要是入了宫,没爹没娘,能够自保吗? 但现在他就要死了,不能继续护着他们了,留在外面同样有危险。 再者,总不能让他们永远蒙在鼓里,他们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 老皇帝的假意怒斥,他没有放在心上,继续道: “陛下,老臣总算没有辜负太子。咳咳,咳咳……” 元鼎帝叹口气, “你做得很好,永昊在九泉之下,必定很欣慰。朕,就代他谢谢你了。” 御医跪在地上,半扶着老爷子,让他尽量舒服一点。 老爷子失血很快,脑子有些发昏了,他得尽快把事情说完,不顾咳嗽又道: “只是,咳咳,我家寒山和棉娘年轻,咳咳,有可能犯上,到时候,咳咳,还望陛下宽宥。” 棉娘给他的信,只说三皇子已死,太子之仇得报,但具体她们是怎么做的,有没有在里面做推手,仍然如战报一般,不可能写在纸面上。但他直觉这里面可能留有隐患,所以提前给老皇帝打个招呼。 但他话说的很含糊。 元鼎帝以为他说的是以后,点头道: “谁年轻不冲动?咳咳,就比如你,到老了还不都是倔脾气?他们有大功,朕自然会另眼相看,网开一面的,你放心。” 老爷子很欣慰,只要三郎夫妇不出事,盛家就不会倒,他可以安心了。 有点遗憾的是,他见不到三郎和棉娘了,不仅是他俩,其他亲人都不在身边,这是美中不足之处。 不过他一生戎马,倒也不介怀什么,他相信他们,会把日子过好,来了也是徒增伤感。 “老臣就先谢过陛下了。石山,佳慧。” “阿爷!” 两小趴在边上,痛哭流涕。 “别哭,咳咳。”老爷子缓了口气,继续道,“你们已经不小了,理当认祖归宗,咳咳,你们的危险可能还没结束,还得请陛下严加防范。” 最后一句,是对老皇帝说的。 “这不用你说,朕自然会留意。”元鼎帝再次点头,心情很沉重。 “嗬嗬,好。” 老爷子露出笑容,只是配合上一脸的血迹,让人心头发酸。 他仰头望天, “我还是幸运的,咳咳,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圆满了,咳咳,老天待我盛洪霄,咳咳,不薄啊……” 话落,合上了双眼,再无声息。 “阿爷!” 两小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原野。 之前追捕刺客的将军回来了,他们并没追到人。 这,只能以后再查了。 元鼎帝下令,由林公公将老将军的遗体运回镜湖别庄。两小也要回去一趟,收拾东西,与盛家人告别。 他本人也支撑不住了,需要先回宫了。 盛家人万万没想到,老爷子出去一趟,竟然被刺身亡!自二郎以下,所有人抱头痛哭。 林公公询问凶手是谁,他们可有怀疑的对象? 二郎抹着眼睛,摇摇头。 他们有怀疑对象,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两位皇子,尤其是六皇子,可这能说吗? 五郎也紧抿着嘴,咬着牙,一声不吭。有些事情,说了没有任何作用,反倒会给自己设置障碍。 这种仇,只能自己报。 众人痛哭好一会,也只能接受现实。 五郎和三妹都不想去皇宫,二郎劝他们去,这是老爷子生前的意思,而且他们的确有可能再次遇险,所以还是先去皇宫。如果以后实在待不住,盛家欢迎他们随时回来。 两小这才答应了。 “我会为阿爷报仇的!” 临走前,五郎红着眼睛,斩钉截铁说道。 第二天一早,元鼎帝就当堂宣布了前太子的两名子女的事,众朝臣哗然一片。 有的恭喜元鼎帝复得孙子,有的称赞盛老爷子大义无私,有的惋惜太子之事,有的痛骂凶手可恨。 堂上乱哄哄一片,但有的人心情却分外复杂。 因为元鼎帝让五郎和三妹住在了东宫! 三妹且不说,五郎可是太子之子,难道元鼎帝有意让他继任太子? 不说五皇子和六皇子,就连一些朝臣,也免不了这样想。 倒是另一些朝臣,觉得真是这样的话,好像也不错。他们去过盛家几次,对五郎有一些了解,此子虽小,但言行稳重,襟怀坦白,颇有大家之风,以后作为国君的话,不用担心他残暴乖戾,符合绝大多数人的期许。 而且他看似孤家寡人,属于皇室新人,没有根基,但如果盛寒山和棉娘夫妇支持他,那就足够了。 以前大家以为,盛家是站在五皇子这一边的,可后来他们看到了,两者并没有太多交集。 那么,盛寒山夫妇支持从小就生活在盛家的五郎,就一点不奇怪了。 一念及此,朝中好些人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仅仅两天后,大军到了京城! 元鼎帝带着文武百官,亲自出城迎接! 满城百姓,也是十室九空,纷纷赶来看热闹。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骆老元帅和盛寒山,稍后一些的则是棉娘和几位将军,这些都是立下赫赫战功之人,但不久前派往边关的毛将军没有回来,因为那边需要有人镇守。 一同回来的将士也有几万人,这些大都是长年在边关驻守的,现在终于能归家了,他们有的会继续留在军队,有的年纪大了的则会解甲归田。 队伍中还有一百多辆马车,上面放的几乎全是在北戎王庭搜缴出来的细软及其它物品。 现场旌旗招展,锣鼓喧天,人欢马叫,盛况空前,气氛欢欣而热烈。 棉娘和盛寒山,以及大郎和四郎,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然而, 简单的仪式过后,五郎和三妹冲了过来,三妹更是直接抱住了棉娘,带着哭腔,将噩耗说了出来。 后面还有二郎也来了,证实了老爷子去世的消息。 棉娘和盛家三个儿郎犹如当头挨了一记闷棍,惊呆在现场。 第269章 不论他是谁 元鼎帝叹了口气,让他们先回家,明日再上朝。 欢迎的人群眼见最大的英雄突然半途匆匆跑了,都有点莫名其妙,莫非这个帅小伙脾气不好?等消息传开后,都变成了同情,自己在外打仗,家中老爷子却没了,换谁都着急上火啊!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回了镜湖别庄。 老爷子并没下葬,现在天气较凉,用冰块镇着,没什么事。前来吊唁的人有很多。 棉娘看着老爷子的遗体,泪水盈眶,鼻子发酸。 这么正直大义的老爷子,居然没跟她们见上最后一面,就走了,简直让人无法置信。 三郎几兄弟扶着灵柩,几个大男人失声痛哭。 尤其是大郎和四郎,没想到被征兵的那天,竟然是与老爷子的最后一面。 “阿爷怎么会这样?到底怎么回事?”三郎沉声问道。 五郎和三妹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二郎也把他们之前的推测说了出来,虽然没有证据,也没抓到人,但六皇子最为可疑。 至于五皇子,虽然盛家没支持他,但双方关系也算过得去,且五皇子目前占据夺嫡的上风,也没有理由对付盛家。 当然,这些判断的前提,要抛开密信的影响。 她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凶手究竟认为密信中有什么秘密,以至于一再纠缠,志在必得的样子。 “无论他是谁,我都要他偿命!” 三郎握紧拳头,恨恨道。 “我们誓报此仇!”大郎和四郎也咬紧牙关。 “老爷子一生堂堂正正,没想到会死于奸人之手。”游方元叹惜不已,他一向很敬重老爷子的为人。 这时有人来报,五皇子来祭灵。 三郎问:“他之前没来吗?” 二郎摇头,“没有。” 三郎冷哼一声,这是专挑他们回来的时候啊,这不就是虚伪吗? 棉娘和三妹等人都不愿意跟这种人虚假客套,留下他们兄弟几个,都从后门走了,进了另一间屋子,她们还有很多话要说。 棉娘现在已经知道了,五郎和三妹居然是前太子的子女,这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所有人一直以为她俩是盛家三房盛庭志的子女,而盛庭志夫妇以前是跟着老爷子在京城的,以至于没人怀疑这一点。 至于三郎,当时上山学武艺去了,几年未归,他真以为这俩是自己的弟弟和妹妹。 怎么说呢,只能说老爷子瞒得够严实。 当然,这也是为了大家好,而事实也证明了,两小无惊无险顺风顺水的活到了现在。 而棉娘总算是明白了,老爷子来了京城后,行事为什么有一些奇怪。 时不我待呀! 瞒过了世人,但有些事情却必须做。 两小是皇孙,如果可以的话,自然要尽可能的恢复他们的身份。 还有,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果不为太子雪冤,将来五郎和三妹身份暴露后,如何能够保命和立足? 她们来京城之前,太子可还是背着通敌卖国的罪名,连尸骨都没能入皇陵! 他的子女,早在八年之前,就应该连坐伏诛的! 种种因素之下,为太子尽快恢复名誉,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游方元感慨万千, “老爷子至诚至善,我辈不及也!” 五郎红着眼睛道: “三嫂,如果找出幕后凶手,一定要通知我,我必要手刃此贼!” 棉娘迟疑道: “如果凶手真是六皇子,那就是你的六叔。你……” 五郎当即打断她的话, “三嫂,不论他是谁,任何人!就算天王老子也一样,我必报此仇!” 三妹紧跟着叫道: “还有我,也一样!不管他是什么人,我都要亲手打死他!” 棉娘很欣慰,老爷子没白疼她们啊! 就在这时,林微月也来了,将一个布袋子交给了她。 她打开一看,正是那个带火漆的信封,所谓的密信也在里面。 她疑惑地看向对方, “你这是……” 微月叹了口气,神情很是低落, “我爹娘去的突然,什么也没留下,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我原本想留着它作个念想的,谁知道,竟给阿爷带来了杀身之祸!呜呜呜……” 说到后面,控制不住的呜咽起来。 棉娘抱住她的肩膀, “你瞎说什么?阿爷是坏人杀死的,你怎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照你这么说,强盗要抢我们的银子,那我们有银子就是罪过了吗?” 五郎也劝道: “二嫂,三嫂说得对,你这不是帮坏人挡刀嘛!你这么说,我还找不找奸贼报仇了?” 在几人的安慰下,微月心里好受了些。 “不管怎样,这封密信我是不能要了,你看看该怎样处理?” 这倒也是个问题。把它撕了,一了百了?可就算撕了,凶手并不知道啊,他该来纠缠时还是会照样来,所以撕了没任何作用,了不了。 棉娘沉吟一会,道: “那我先收着吧,看以后有没有用。” 接下来,她又将铁甲和马匹,分配给了在家的铁卫们。这些都是边关之行的收获,她需要他们尽快熟练运用,以便能随时投入战斗。 老爷子身亡那一战,同行的有六名铁卫,当时阵亡了三个,还有三个重伤活下来了,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向棉娘请罪。 棉娘当然不会怪罪他们,他们已经尽力了,而且五郎和三妹无恙,只受了一些轻伤,不也有他们的功劳吗? 她这边忙完,三郎那边也送走了五皇子。 “五皇子来做什么?” 棉娘问,她才不相信对方只是来吊唁的。 三郎冷哼一声, “他能有什么好心?不出我们所料,就是想让我支持他罢了。” “那你怎么说?” “推搪过去了。我说你声望正隆,众望所归,实在不用多跑这一趟的,而且我肯定不会支持六皇子。” …… 五皇子回府,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人向他走来,远远的躬腰拱手道: “在下宋兴宁,拜见五殿下!” 宋兴宁? 五皇子脑子转了一圈, “你就是我三哥,不是,你就是以前跟着永焱的那个宋兴宁?” 宋兴宁保持恭敬状态, “五殿下颖悟绝伦,竟然记得区区不才,在下三生有幸!” 第270章 名字没取好吗 五皇子“嗬嗬”笑了一声, “原来真是你。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宋兴宁道: “在下久仰五殿下盛名,只可惜先于三殿下结识,不能半途背主,今日有了机会,便立刻前来投奔殿下,还望殿下收留。” 五皇子嗤笑, “说得好听,你怕是因为永焱死了,无路可去,才来投奔本王吧?” 宋兴宁再次拱手: “五殿下英明!三殿下死了,事实如此,在下无从辩白,不过在下的心迹,日月可鉴!” 五皇子大笑, “好一个日月可鉴!只是,本王凭什么收留你?仰慕本王的人多的是,不缺你一个。” 宋兴宁不慌不忙道: “在下听说,盛家五郎入主东宫,五殿下以后会不会与之相争呢?” 五皇子笑不出来了,这个问题,的确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难道你有解决之道?” 宋兴宁放下手,但一直保持着恭敬的姿势, “三殿下被擒,其实另有玄机,而这与盛寒山直接相关!” 五皇子有些茫然, “你刚说盛五郎,又扯永焱和盛寒山做什么?” 他身后有幕僚凑近了些,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五皇子略一思索,脸色一变, “你果然心思灵巧,随我进府!” “是!” 宋兴宁大喜,跟着队伍踏进了大门。 这位五皇子脑子好像不够利索,不过不要紧,这都是小事。 棉娘跟他说过,到了京城后,双方的约定就终止了,再次相见,就是仇人。 棉娘也没有食言,让他平安到了京城。 那他就要开始想后路了。 逃到乡野去隐姓埋名?这自然不合他的心意,好不容易从乡野爬上来了,他岂肯甘心又回去? 而且这段日子没有名医的调理,他的胸痛气闷的老毛病又开始发作了,他去乡野等死么? 只能还是老办法,找一个强大的靠山了,这样一来,既能保命又能治病。 京城里他能找到的最大靠山,那无疑就是五皇子了。 所以他来了。 “说吧,永焱之死有什么玄机?” 刚一坐下,五皇子就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宋兴宁不敢怠慢,一口气道: “当时三殿下与盛寒山各守一城,可三殿下手下的戍军比盛寒山那边整整少了一万之多!而且三殿下被围困时,盛寒山固守不援,这才导致城破,三殿下被擒!五殿下您说,这盛寒山是不是有公报私仇、故意陷害之嫌?” 五皇子眼睛一亮, “不错!盛寒山处事不公,坐视永焱被擒,难逃罪责!不过这些你有证据吗?” 宋兴宁道: “我说的都是事实啊,边关其他人都知道的,还用证据吗?如果殿下需要,我就可以作证的。” 五皇子点头, “好,你说的事,虽然本王现在不需要,不过保不齐以后不需要,你留下来吧。” 然后吩咐下人带宋兴宁去找一间屋子住下。 宋兴宁喜不自胜,不过没走几步,五皇子却又叫住了他, “等等!本王现在不适合得罪那盛寒山,你跟他家有仇,所以你不能在外面乱说,知道吗?还有,你得换个名字,不然让人听去了也是不好。” 宋兴宁垮下了脸, 他这个名字是没取好吗?有什么不祥的讲究吗?他都改了几次了啊! 每次换回名字他都以为这下稳了,可以不用再换了,结果都是又要改! 特么的你们不都是皇子吗?还顾忌一个臣子? 但,不改也不行。 而且宋安邦这个名字也不能用了。 “那,在下就叫宋安国吧!” 宋兴宁苦着脸道。 等他走后,五皇子的两位幕僚说话了。 “殿下,此子虽然会使一些小计谋,但不可重用啊!他辅佐三皇子,三皇子却落得那般下场,就是明证!殿下不可不察也。” “是啊殿下,此时得罪盛家,殊为不智,殿下宜谨慎考虑。” 五皇子道: “两位莫忧!本王只是未雨绸缪,现在不会用到他。万一那盛五郎以后与本王争夺太子,那时候盛家与本王就是对头了,那岂不是就有大用了?” 幕僚却道: “殿下,宋兴宁刚才说的,并不足以为凭据。试想以三殿下的脾性,会答应手下少一万兵吗?这里面必定是有原因的,而宋兴宁没说,或者是不知。” “还有,说盛寒山固守不援,这也不是理由。我们的援兵比北戎少了很多,去之前就定下了固守之策,盛寒山不出城,说不上有错,这算不上把柄。” 五皇子听了,觉得也有道理。 “那这么说,这宋兴宁岂不是没用?” 幕僚回: “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有人听了会起疑心,皇室中人听了可能会略有不满,多少有些掣肘吧。” “有用,但不多,殿下不可太过期望。” 五皇子点头, “行,不白吃本王的饭就好。以后再看情况吧。” 他们在暗地里算计,棉娘这边全然不知。不过,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所谓风云变幻,世事无常,未来会怎样,谁能预料得到呢? 第二天,元鼎帝上朝,当即封盛寒山为左武卫大将军,并授勋上护军! 不是北关大元帅,略让人意外。不过现在北关已平安,倒也不必非要设置元帅一职了。而且左武卫大将军,这是正三品职官,且有兵权,比之前的散官忠武将军高了不止一档,算是非常不错了。 众臣纷纷恭喜。 尤其是武将们,更为热情。 大元国与北戎国的边境之战,断断续续持续了二十多年!如今一朝平定,还将北戎最重要的边城夺了过来,领土都扩大了不少,这是实实在在的大功,想不佩服都不行。 也就是三郎太年轻,不然老皇帝的提拔可能还不止于此。 但要是一下子提拔太高,留给太子或者说下一个皇帝的操作空间可就没多少了,这是大忌,老皇帝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另外,元鼎帝还赏赐了一大堆用品,什么绫罗绸缎、珊瑚玉雕、钻石明珠、珍珠古玉、玉佩玉簪,等等一大堆,装满了一大车,还有黄金五百两,白银一千两。 这些都是赐给棉娘的,也不无弥补的意思。 棉娘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她们搜刮回来的东西有一百多车呢,这点算什么,毛毛雨了。 北戎虽然不富裕,但王庭多年积攒下来的东西却不少,再加上王族贵胄各家的藏货,她们当时收缴的很是开心。 苦的都是平头百姓,有些人永远不会苦。 第271章 意外来客 另外,大郎四郎、赵宽、孙十一等,也都按功封赏。 再一个,就是给骆老元帅饯行,欢送老元帅告老还乡,荣归故里。 元鼎帝也没小气,同样赏赐了许多。 走完这些议程,元鼎帝就感觉疲惫不堪,脑袋发胀,正准备宣布散朝回去歇息时,明亲王开口道: “陛下,如今太子之位空悬多年,以致朝局不稳,人心浮动,臣奏请陛下早日定夺此事,以安民心。” 元鼎帝皱眉道: “此事容后再议,散朝。” 皇帝走了,留下众臣们却议论纷纷。立太子这件事,大家都非常关心,现在明亲王头铁提出来了,老皇帝身体看着也不好了,加上边关也已安定,是时候讨论这件事了,接下来,这恐怕将是最大的一件事。 棉娘没兴趣掺和,家里事情还多呢,带上赏赐回家去了。 三郎等人则去履新。 明亲王不屑的瞥了五皇子一眼,眼看盛家五郎的势力起来了,竞争对手要多一个,这老五还跟没事人一般,不利用既有优势抓紧上位,真是废物! 第二天,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三皇子一门全部被处斩! 以前的太子都遭遇过这种事,轮到三皇子这里自然不会例外。 棉娘和三郎还去看了一眼。 这可是她们的仇家。 与一个皇子作对,自己还胜出了,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三皇子早就死了,但他的家人还有数十口,包括那个龚王妃,面目憔悴,头发上还有碎草屑,往日的容光早已不再,用掺水的养颜胶滋润过的脸蛋,也没有了丝毫的光泽。 棉娘的心情其实很平静,胜利者总是可以从容。 倒是围观的百姓们,群情激昂,有不少叫好的,有扔臭鸡蛋的,可见这些人平常也不做什么好事,现在风水轮流转,百姓们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 又过一天,庄园门口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点明要找棉娘。 棉娘让人进来了,一看,竟然是徐州林家的林曦仙! 再次见到林曦仙,对方已经变了不少,穿着一般的棉布和绢制衣裳,面容清减,没敷一点粉,头发高高挽起,仅有一枚普通的银钗插在发髻上,如果不是面相天生姣好一些,就会显得平庸之极。 而且言行举止,也不像以前那般咋咋呼呼的了,显得很平静。 这于对方来说,变化可是相当大了。 棉娘有些诧异,倒不是惊讶对方的风貌,她是奇怪对方来找她做什么? 她们两人的关系,可并不算友好的。 接下来,林曦仙主动说明了来意。 她们徐州林家,已经满门灭绝了! 只有她一个人在外地,意外逃过一劫。 至于凶手,当地也没人知晓,只知道是被一伙强人杀光的。 出了这种事后,她惊恐无比,却不敢回家,同时也万念俱灰,连订过亲的魏美男也不去找了,直接嫁给了一个外地的行商,做了商人妇。 她央求那商人使了银子,才打听到一些情况,据说当时有一队人从京城而来,号称是五皇子的麾下,林家极有可能,就是被这伙人灭门的。 毕竟林家在徐州也不是小门户,一般人不可能这么做,也没这个实力。就算是强盗,也不可能专程来灭林家。 但后来,她丈夫有一个在徐州衙门做事的熟人,说是偷听到了京城那队人私下里谈话,那群人好像并不是五皇子派来的,而是六皇子派来的。 这一点,林曦仙没法核实,但基本可以判定,灭她们林家的,以六皇子最为可疑,其次就是五皇子了。 但,知道了也没办法,她这辈子都报不了仇。 而她之所以告诉棉娘这些事,是因为当初她对盛家有愧,所以专程来提醒一下,对方应该知道了密信在盛家手中,可能会对盛家不利。当然她还有一点小心思,希望盛家能挺住对方的打击,能够把对方跟三皇子一样打倒,那是最好。 “那我得感谢你了,只不过,你来晚了啊!” 棉娘听完,心里是惋惜不已。 至于对方所说的目的,她也不会全信。 林曦仙的所谓小心思,可能才是她来这里的最大原因,应该是想借盛家之手报仇。当然,这不重要。 有一件事情倒是可以确认了,就是林微月遭劫,盛老爷子和五郎三妹遇敌,果然是跟密信有关,对方就是冲它来的。 最后,六皇子的可疑程度又增大了一些。 去徐州林家要密信的人,一共是去了两次,他们应该是同一方势力。因为如果是两方争抢的话,这中间林家不可能消停那么长时间。 既然只有一方,那就大概率是六皇子了。因为第一次找林家的据称是三皇子的人,第二次找上门的是五皇子的人,这与前一个推论相悖。 而且做坏事的,哪会轻易暴露身份?反正地方上也不可能认识他们派出去的人。 所以这两次去林家的,应该都是六皇子派人冒充的,林曦仙的陈述也验证了这一点。 林曦仙低调的来,低调的走了。 她带给盛家的,是让棉娘和三郎坚定了一个信念,那就是绝不能让六皇子这个阴险毒辣之辈登上皇位! 棉娘原本对五皇子的观感并不好,可现在看来,跟六皇子和三皇子一比,五皇子简直就是皇室中的善良典范了!起码她来京城后,并没听说五皇子杀了哪个人。 过了两天,刺杀老爷子的凶手仍旧没有线索。 就算她们推测有九成是六皇子,可也要有证据才好。 棉娘与三郎商量。 “不如我们主动放个风声出去,引诱幕后凶手再次出手,这样咱们就有机会了,你看如何?” 三郎疑惑问: “你想放什么风声?” 棉娘道: “他不是想要密信吗?我们就干脆主动说密信在我手上,你猜凶手或者说六皇子会不会动心?” 三郎点头, “他既然一再想要夺得这封密信,那自然不会罢休,十有八九会再次下手。可是这样你就危险了,不如对外说密信在我身上吧。” 棉娘摇头, “没事,凶手要的是密信,目的不是杀人,杀了我没有任何作用。你武艺高强,别人要对付你的话,只怕真的就要先杀人了。” 三郎一挑眉, “你这是什么道理?信在你身上没事,在我身上就要杀我?我更招人恨么?” 第272章 敢这么编排 棉娘笑笑,道: “你没想这其中的区别。就比如有只猴子抢了你的东西,你首先想到的是把它抢回来吧?可如果是一头大猩猩抢了你的东西呢?你多半就会想先对付它,要把它打倒或打伤,至少让它对你没有威胁了,才会再拿回自己的东西吧?” 三郎眼睛一亮,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夫人心思缜密,明察秋毫,难怪我盛家蒸蒸日上!” 棉娘嫣然一笑。 却听三郎继续道: “不过还是危险!这样,我现在刚上任事情还比较多,特别是上午,你就选在下午出门,我则隐蔽在附近,这样万一遇袭也好及时搭救,你看怎样?” 这倒是没问题,棉娘应下。 于是第二天,街头巷里就流传开了一桩“密闻”,说是盛家有一封密信,还是以前的林翰林留下来的,现在被破解了,里面隐藏着惊人的秘密!至于究竟是什么秘密,那就不得而知了,密信由盛家女主人阮棉娘亲自收着,她从来不向外人透露。 这也是棉娘获得的信息太少,她也不知道幕后凶手想要什么样的秘密,如果她知道的话,还能从其所愿编得更逼真一些。现在嘛,只能含糊其辞,马马虎虎将就一下了。 传闻打响后,她就天天下午出门逛街,希望幕后之人主动找上来。 遗憾的是,计划虽然好,却并没有敌人上钩。 一连几天,都没有动静,连沿路的狗都熟悉了,看到她都不叫了,更别提敌人了。 就在她有些气馁时,三妹和五郎来了。 两小这次的主要意思,就是在宫中待着不舒服,不痛快,远没有在镜湖别庄好玩,她们想回来了。 棉娘有些好笑,你们要搞清楚啊,现在皇宫才是你们的家呢!你们想回庄园住当然也可以,只是你们的皇帝爷爷怕是不乐意。 三妹撇撇嘴,说那是什么爷爷,她一点都不觉得亲近,她的爷爷已经死了。 棉娘吓了一跳,告诫她这话可不能再随便说了。 五郎也不喜欢他现在的爷爷,也不喜欢几个皇叔,规矩多且不说,他一点也感觉不到亲情。当然他比三妹理性多了,他的理由也非常充足。 他们的亲生父亲死于所谓的三皇叔的陷害,亲生母亲则是因老皇帝下令拘拿而自尽。还有,阿爷也死于这些皇室之人的手中。 这让他怎么亲近得起来? 他心里有的,是对这些人的厌恶和愤恨,没破口大骂他们就已经是很克制了。 棉娘很欣慰她们还记得阿爷的好, 可是,这样下去的话,她们怎么在宫中立足啊? 老皇帝可能因为歉意,对她们态度较好,可以后老皇帝死了呢? 她们就完全是孤立无援了啊! 棉娘犯起了愁,但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告诫她们注意点,等局势定下来之后,再看怎么办。 因为元鼎帝已经宣布了,要召开大朝会。 大元的大朝会,相当于朝会的扩大会议,棉娘这样的人也可以参加。有太监专门来宣告了此事。 至于大朝会的内容,说是商议立太子之事。 以这段时间的趋势来看,五郎也有夺嫡的资格呢!据说朝中也有部分臣子很欣赏他的。盛老爷子教导出来的,比那几个皇子强多了,就是年纪小了点。 虽然五郎入宫太晚,胜出的机率不大,但她怎么也得去帮他助助威。 所以,还是等些天再讨论两小的去留吧。 老皇帝还在,她们在宫中应该没有危险。 聊了大半天,两小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三郎回来听说后,也觉得这事有点棘手。 他是得为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考虑一下了,两小从小跟着他们长大的,他不能不管。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立太子之事。 因为明天就是大朝会了。 按道理,太子早就该立了。 棉娘还略有些惊讶,元鼎帝这是想通了?终于舍得立太子了? 三郎的回答是: “这些天有不少老臣都上奏劝告了,他能不听吗?再者,我看他的身体确实是不行了,每次上朝都坚持不了多久,搞不好哪天就崩殂了。这皇帝宝座,终究还是要传给自己的后代嘛,回避不了的。” 棉娘看看四周,低笑道: “你胆子不小,敢这么编排老皇帝。他刚给你封了官呢!” “若是有功不封,朝廷还运转得下去吗?而且我做了官,才能担起相应的责任,当官不能只是为了享受吧?” 三郎的笑容转为平静, “至于编排,元鼎帝这个皇帝当得也就一般般,要我来评价的话,可以说很差!你别看我们现在不愁吃穿,可一般百姓们现在是什么生活,你应该没忘吧?眼下要选太子,可不论是五皇子还是六皇子,哪个有治国安民的突出表现?不添乱就算好的了,他们以后做了皇帝,百姓们的日子能好起来吗?” “那咱们绝不能让六皇子胜出!若是五郎当不了太子,那就支持五皇子好了,至少现在看来,他比六皇子好点儿。”棉娘道。 三郎却沉吟起来,踱着步,慢慢道: “有件事比较奇怪。支持六皇子的,虽然有明亲王,但他们那一方的整体势力,还比不上五皇子,可是明亲王却偏偏先提出来立太子之事,这里面,只怕有些蹊跷。” 棉娘一听,顿时也觉得有些奇怪了。 是啊,明亲王这不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难道他们藏有杀手锏,自认可以击败五皇子?” 三郎颔首, “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可能五皇子那一边,隐藏有他们的人?但不管怎样,五皇子有明显的优势,就算出了意外,他大概也不会善罢甘休,这样一来,局势可能就会混乱,场面有可能失控,明天你得注意点。” 棉娘点头, “那我明天把叼蝉带上,另外让游方元他们在宫外等候,万一场面控制不住了,我们也有个接应。” 三郎一笑, “你说得也太严重了点,好像需要救人似的,应该不至于。” 棉娘却没有听他的,三郎才从外面打仗回来,对于皇室中的争斗理解还不够深刻。 再说了,有备无患嘛,如果考虑不周全一些,她能活到现在?她以前可没有三郎这等好功夫。当然,现在也没有。 第273章 陛下请看 第二天一大早,众臣就聚齐了。 乌泱泱一大群,将整个议政殿都站满了。 除了众臣,还有皇亲国戚,各位皇子皇孙等,当然也包括了五郎和三妹,她们都站在大殿上方,离老皇帝不远。 元鼎帝被老太监搀扶着坐上龙椅后,就让众臣先发表意见。 这是大元国历来的做法。皇帝们虽然都很喜欢乾坤独断,很想直接指定太子,但指定人若是不合众臣的意愿,那就会出大乱子,元鼎帝自己就亲身经历过。 所以,每次立太子,总要让臣子们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有个选择的机会,然后再尽量统一意见。 当然,能发表意见的,都是高品阶的大员。其他人虽然多,但只有观摩的资格,只是跟在后面摇旗呐喊的。 经过众人一番摇唇鼓舌,大致的意见很快出来了,可以看出,支持五皇子的人大概占了一半,支持六皇子的占了三成,还有两成人竟然推举五郎!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两个皇子并不是多么得人心。当然五郎能占两成,有可能不少人是揣摩老皇帝的意思而做的决定。 五皇子成绩最好,脸色却不好看,这跟他想象中的结果,出入太大了,他怎么才只一半的支持率? 元鼎帝咳嗽几声,努力坐直身躯, “既然诸位大都支持永璇,咳咳,那朕也不孤行己见,咳咳,不知诸位还有其它意见吗?” 这意思是少数服从多数,虽然你不支持五皇子,但按道理,你该改变主意了。 元鼎帝对于谁来做太子,要求不是太强烈了。原本他想要一个能打能扛事的,但现在边关已平定,这一点就不重要了,谁来做他的继任者,关系都不大。如果可以,他还想再做一百年皇帝,奈何岁月不饶人,由不得他。 但元鼎帝话音刚落,明亲王就开口了。 “陛下,永璇很可能并非您的亲生子,怎能立为太子呢?” 此言一出,众臣愕然。不过年纪大些的想起了以前的事,不由若有所思。 五皇子则大怒,他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他当时刚出生,自然是不知道情况,后来长大懂事了,也没人跟他提过这件事,现在明亲王的这句话,在他看来完全是莫名其妙。 不过鉴于对方是皇叔,他还是有所克制的说了一句: “二皇叔,你编的这个理由,是不是太过牵强了?” 元鼎帝也皱眉, “皇兄,此事早已澄清,咳咳,你如今又重提,是何用意?” 五皇子闻言,皱起了眉头。 有个支持他的老臣,连忙在他耳边大致给他讲了几句。这也不复杂,本来就只是一个怀疑,后来胡御医亲自出面澄清了。 明亲王却道: “当初胡御医说自己看错了,但事实上,他并没看错,五皇子的的确确是被人掉包而来!我当年亲眼见到他把此事的真相记载了下来,密封后送给了当时的林翰林!而这封密信,如今正在昭安县主的手里!” 所有人哗然! 棉娘也是一脸愕然,好家伙,这里还有她的事?这老家伙把自己扯进来了? 三郎蓦然回头,冷冷注视着明亲王, “原来是你派出的刺客,杀害了我阿爷!” 明亲王赶紧摆手否认, “我可没有!你可别听风就是雨啊!我也是在街头听到传言,说密信落在了你们家,并且传到了昭安县主手中,这才想起这桩旧事来。” 三郎哪里会信他, “密信的事只有你知道,不是你是谁?” 明亲王道: “那可说不准!过了几手的信,还能叫密信么?再说了,我要是想要密信,当初就把它拿了,还会等到现在?最想要这封密信的人,只会是这位假皇子啊!你别找错人了。” 五皇子大怒,也不尊称他皇叔了, “你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封信!” 棉娘也怀疑,开口道: “明亲王,既然你亲眼见到胡御医写了这封密信,为什么当时不拿也不说,现在才说出来?” 明亲王最不想得罪的人,也就是她了,起码现在不能得罪。 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但棉娘经历不同,谁知道西部大元帅会怎么想呢?他要是很看重这个女儿,那在六皇子坐稳皇位之前,就不能得罪。 于是他很仔细的回道: “昭安县主,我当时也只是凑巧瞥了一眼,大概猜到是什么样的内容,并未窥得全貌,所以当时并不能肯定,我也完全没想到胡御医竟敢欺君啊!现在联想到这封密信竟然还在,可见是相当重要,必然是与当时的掉包之事有关了。现在这封信在你手中,不知老夫说得对否?” 说完,他颇有些沾沾自喜。 如果不是这样,盛家岂能将它看得如此宝贝?保存了好多年了,死了人都不肯放弃! 所以他很坚信。 五皇子听了,脸色黑沉,这番话说得有鼻子有眼,他都要不自信了,难道自己真的是被掉包来的假皇子? 堂上的元鼎帝也呆住了,连咳嗽都忘了。 棉娘暗叹一口气,搞了半天,原来是这样! 老爷子真是枉死啊! 她的计划也没有白费。 她们早就推论过了,幕后凶手就是六皇子一系,明亲王是六皇子最强力的支持者,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他主导或引导了抢夺密信之事。 明亲王虽然解释的很仔细,但对于她们来说没用,并不影响她们的推论。 不管怎么说,老爷子之死,都要算在这俩头上。 只不过现在是在朝堂上,盛家拿他们肯定是没办法的。 她不等老皇帝开口,主动干脆的从佩囊里取出那封信,道: “这就是你说的那封密信!不过我不能给你,请陛下过目。” 老皇帝身边一向有两个人,一个是老太监孙公公,主内,负责日常起居什么的;另一个就是大太监林公公,主外,负责联络督派等事。 林公公过来,接过信,简单翻看了一下,点点头,退回递给了孙老太监。 “咱家对胡御医不熟悉,也不知这信的真假,孙公公看看吧?” 老太监接过,眯起眼仔细查看。 他看得重点是纸袋和信纸本身。末了他点头道: “这确实是胡御医的手笔,火漆印信也没错。陛下请看。” 说着,他将密信拉开,摊平在老皇帝的眼前,这样老皇帝不用动手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老皇帝没多久就看完了,然后表情古怪。 堂下众人见了,也是有些奇怪,您这是啥意思? 明亲王和六皇子最关心,目不转睛地盯着老皇帝,接下来,只要老皇帝一句话,老五就可以滚蛋了!他们就胜利了! 第274章 大乌龙 老皇帝开口了, “咳咳,此信落款人,确实是胡御医。不过,咳咳,上面所说之事,只是女子经期腹痛的缓解之法,并无任何关于永璇的话。” 说完,一双老眼幽幽地看向明亲王。 明亲王傻眼了! “这,这不可能!你这是偏袒!这怎么会……” 话没说完,他顿住了。 脑子里的记忆涌上心头,他清楚记得那上面的一些词,什么盆腔肚腹,什么收缩于宫,这些说法虽然跟女子生产有关,但好像,的确,也可以跟女子痛经有关的…… 再说了,这种事关系到自己儿子是不是亲生,老皇帝不可能说假话。 一瞬间,明亲王的脸色由惊愕变成愤怒,然后变成了猪肝色! 众臣先是错愕,继而哄堂大笑。 棉娘却笑不出来。 这封所谓的密信,把她们盛家害惨了。 林微月从小体弱,有痛经的毛病。而当时胡勤书也就是胡御医,与林翰林交好,便针对她的病情,写出一套调理的方法。但他不可能直接交给微月,人家是小姑娘,要面子的,所以只能给林翰林,让他转交。 痛经之事,算不上什么大秘密,但对于未出阁的姑娘来说,自然需要保密。 咦,不对! 棉娘猛然发觉,这里面确实还有问题! 但是,她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这个时候,五皇子一系的人已经开始嘲讽了。 “哎呀,没想到老夫今日,还能看到这么一桩笑话!明亲王,你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看错了其实也情有可原的,哈哈,哈哈!” “难怪敢跟我们五殿下叫板,原来还藏着这么一招杀手锏!可惜啊,原来是个大乌龙!哈哈!” “明亲王这招其实很厉害呀!差点把我们吓出心梗来,再来几手这样的,他就赢了啊!” 明亲王身份高贵,平时没人敢这样说的,但现在嘛,胜负已分,不用顾忌太多了。此时不赶紧帮未来的皇帝多说几句,还等什么呢? 五皇子听着这些话,确实很是受用。 刚才看明亲王一脸笃定的模样,搞得他多紧张,真以为自己身份有问题呢,害得他虚惊一场! 他得意道: “二皇叔啊!小侄也不经吓啊,你可悠着点吧!咦,六弟,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呢?是谁得罪你了吗?为兄劝你大度点,这人有旦夕祸福嘛!多大点事呢,你看开点!” 幸灾乐祸的表情简直是一里外都能看得到。 六皇子的脸色确实难看之极,最大的期望居然是个乌龙,他觉得自己没崩溃已经算好的了。 明亲王同样如此,但他的眼底却闪过一丝狠戾,不过没等他有所动作,堂上有人开口道: “咦,这封信,好像的确另有玄机!陛下,不如待老奴试试看?” 说话的是孙老太监。 就刚才,他一直把密信翻来覆去的检查,对着光线看,眯着眼睛看,终于让他发现了一丝端倪。 老皇帝自然允了。 老太监取过一盏灯,然后将密信的背面靠近火苗,均匀炙烤起来。 不一会,对面的林公公瞪大眼睛,喊道: “果然是另有玄机!这背面居然还有另一段话!” 堂下众臣再次哗然。 密信!这真的是密信!需要拿火炙烤才显现出来,不是密信是什么? 什么痛经缓解之法,看来就是一个障眼法啊! 明亲王和六皇子脸上的黑云瞬间消散一空,变成了惊喜。 “哈哈!本王就知道!本王没有猜错吧!哼哼,尔等无知之人,刚才还嘲笑本王,真是何其幼稚!”明亲王抓住机会反讽。 六皇子也得意洋洋,有种历经苦难终于翻身的感觉, “刚才谁在笑话小王来着?五哥啊?哎不对,你马上就不是我哥了,你要挺住哦,别吓尿了裤子,那就有辱斯文了。这也没多大个事,你看开点,哈哈,哈哈!” 这次确实轮到五皇子脸黑了,他万万想不到,他的身世真的有秘密! 他的额头渗出了汗水,他该怎么办? 众臣的脸色也是极其古怪,支持五皇子的人全都哑口无声了。 唯有棉娘恍然大悟。 难怪她觉得不对。 因为痛经之事就算是秘密,有林翰林转交给他女儿,就完事了,胡御医用不着费功夫上火漆的! 而且还有一点,如果真的只是记载了痛经缓解之法,那当初林翰林还让忠叔带着它回故乡做什么?这完全就是多此一举,小题大做! 只是,她们以前先入为主了,以为痛经之事就是秘密。这种事上面,其他人也不好多想,就没有深入探究。 哪怕是林微月本人,她只是打算拿它留个念想,因为这是她爹娘唯一留下的东西。至于里面的内容,是胡御医写的,她自然不会一遍遍去翻看。 所以,种种原因之下,导致盛家人都没想到,它真有秘密! 而且这秘密需要用火烤才显现出来,这种手段棉娘两辈子都没见识过,压根没往这上面去想。 不得不说,还是老太监见多识广啊! 很快,孙老太监就把背面的文字全部烤出来了,再次呈于老皇帝面前。 “陛下请看!” 堂下众臣屏气凝神,全都望向龙椅那边。 却见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拿……” 刚吐出一个字,手臂还没完全抬起来,就两眼一黑,往后直倒! “陛下!” 孙公公和林公公大惊,赶忙一左一右,将他搀扶着坐在龙椅上。 再看时,老皇帝双眼紧闭,牙关紧咬,竟然昏过去了,吓得孙公公连忙喊御医过来。 堂上一片忙乱,堂下众臣也是惊疑不定。 却听见明亲王喝道: “永璇!我皇室错养了你这么多年,如今真相大白,陛下被气得昏了过去,皆是你之罪过,你还不跪下认罪,自请了断,还等什么呢?” 六皇子幸灾乐祸,火上浇油, “赶紧的,别磨蹭!或者干脆自我了断算了,本王喊了你这么多年的皇兄,你也该知足了!” 胜利就在眼前,宝座在向他招手,他心中的欢愉实在是难以言述。 第275章 这不是真的 众臣的脸色也起了变化。 有的摇头惋惜,有的难以置信,还有的却颇为不耻,其中就包括棉娘和三郎五郎等人。 老皇帝还在昏迷中呢,你俩好歹是他的亲人,还是最亲的那种,不应该是先关心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吗? 凉秋时节,五皇子额头却有大颗汗珠滴下,他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等来了选太子的议程,可现在太子做不成不说,还有性命危险! 自请了断他是不甘心的,他想求饶。心里有了这个念头,可他的双腿犹如灌了铅似的,无力动弹。 支持他的臣子都在不动声色的远离他,六皇子一系的人更是满脸嘲笑。 这般景况,棉娘看了都觉得这家伙有些可怜了。 两个御医还是有些本事的,不一会,老皇帝被救醒了。 御医劝他赶紧去静养,不宜动怒了。但老皇帝就像没有听见一般,双手撑起,极力想要坐起来,两位公公没法,只好将他扶起来坐稳了。 众臣翘首以待,等着他宣布结果。 老皇帝再次举起右手,却意外的指向了明亲王,怒气冲天道: “德明!咳咳,你,你,咳咳,你好大的胆子!!” 明亲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众臣一脸懵懂。 棉娘和三郎对视一眼,也是不解,这又是怎么了? “陛下此言何意?”明亲王沉着脸问道。 老皇帝用手帕捂住嘴,狠狠咳嗽了几下,然后用手捏紧。 “咳咳,阿贵,咳咳,你把密信,念一下!” “陛下,这……”孙公公迟疑了。 “念!咳咳……”老皇帝厉声道。 孙公公无奈,只得拿起密信念起来。 “吾胡勤书,深感时日无多……惟有一桩秘事挂念在心,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应湮没于世,故特录于此,以后如何,单看造化……” 随着孙公公的诵读,又一桩皇室秘辛浮现在众臣面前。 二十多年前,元鼎帝刚登基不久,天下混乱,所以他经常外出御驾亲征,借以收拢军心,提升威望。 有一段时间,元鼎帝回来后与万贵妃同房,然后不久又出征了。 而这次同房,万贵妃就怀孕了。 但是,胡御医对于女子的生理相当专精,他经常出入于宫中,他知道万贵妃同房的那天经期刚过,是不可能怀孕的! 换句话说,让万贵妃怀孕的,必定另有其人。 而当时元鼎帝出征时,是由明亲王代理主政的。恰巧的是,胡御医有一次偶然偷偷看见,明亲王与万贵妃举止亲密…… 接下来就不用多说了。 众臣听完,目光齐刷刷望向明亲王。 这些目光,极其复杂多样,一时难以辨清。 大多数人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种秘闻,虽然以前从没听说过,但这差不多是胡御医的遗言了,还费心保存,多半不会有假。 还有的人恍然大悟,因为万贵妃只有一子,那就是六皇子! 怪不得这明亲王一力推举六皇子,早早就支持他做太子,对其他皇子从来没正眼看过,原来是这么回事! 还有的人觉得很好笑,这明亲王原本是想拿这信扳倒五皇子的,却没想到扳倒的竟是自己,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 但这事牵涉太大,没人敢轻易开口,大殿一时安静了好一会。 唯有明亲王的脸色一下煞白! 他念念不忘的密信,竟然是这样的消息?? 这特么不是给自己挖坑么? 还是可以把自己直接埋了的坑! 但懊悔都来不及了,所有人都看着他呢,他醒悟过来,赶紧双手连摆,喊道: “不是!这不是真的!这都是那胡御医凭空瞎想,这都是他的猜测!你们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元鼎帝强压住咳嗽之意,怒道: “你还不承认!咳咳,胡御医专精此道,咳咳,向来不会出错!” 明亲王眼珠一转, “他怎么就不会出错了?永璇还在娘胎时,他说应该是女子,可怎么生下来却是男的呢?” 元鼎帝怒意不改, “那能一样吗!你也不用多说,咳咳,胡御医虽然死了,但万贵妃还在,咳咳,把她叫来,一问便知!” 说完,便令人去叫万贵妃。 “朕,咳咳,就不信,咳咳,撬不开她的嘴!” 明亲王脸色大变! 他沉默半晌,突然躬身跪下,喊道: “陛下!当年我确实有错,没有禁受住万贵妃的引诱,不过这是我们皇室的家事,内情复杂,不如我们私下商议,我,我甘愿领罚!” 众臣哗然一片! 这是承认了? 真有这事? 棉娘只觉头上天雷滚滚,这些皇室中人可真够龌龊的,还有阴险毒辣,他们是占了个遍。身为上流人,总喜欢干些下流事。 三郎五郎等人也都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表情。 其他臣子,也有不少是同样的神色。 只有六皇子,双眼瞪圆,嘴巴张大能吞下一只蛤蟆。 这样说来,那假皇子岂不是成了自己?? 就连五皇子,也被惊得呆住了,都忘了要骂回去了。 众人没想太多,就听到了老皇帝的怒斥: “何德明!咳咳,你胆敢如此背朕,不论怎么商议,咳咳,你都是该死!” 老皇帝的咆哮响彻整座议政殿。 明亲王仍然恳求道: “陛下,当年你安定社稷,坐稳皇位,我也是出了大力的!还请看在以前的份上,我们再行商榷。” 老皇帝重重哼了一声, “朕这些年待你也不薄,咳咳,此事没有商榷的余地!” 还有,这厮将这个秘密隐瞒了多年,分明是想借永晋夺取他的江山,他把永晋当自己亲儿子养了这么多年,差点就被骗过去了,这岂能饶恕? 明亲王抬起头,哀求的神色不见,变成了一脸怨恨之色。 他缓缓站了起来,恨声道: “何德泓!当年若不是我主动退让,你能不能成功登基犹未可知!现在你连这点事都不肯商量,一意孤行,要把事情做绝,那就别怨我了!” 元鼎帝大怒,多少年了,竟然还有人敢直呼他的大名! 不过没等他开口,却听明亲王继续道: “那万贵妃,还不是当初我让给你的!为了成全你,我有说过一句话吗?你既然这般无情无义,那我就索性实话告诉你,当年你宫中的十几个妃子,个个都曾与本王同床共枕!想不到吧?哼哼,本王将皇位让给了你,这点事就当作补偿好了,你还不知好歹……” 第276章 世态炎凉 “气死朕也!” 元鼎帝怒吼一声,噌的一声站起来,指着明亲王,胸膛起伏,手指颤抖, “你!你!给朕拿……” 话没说完,他猛的喷出一口鲜血,仰面便倒! “陛下!” 孙公公和林公公赶忙去扶,同时再次喊御医抢救,高台之上乱作一团。 明亲王脸上却露出喜意,大喝道: “动手!” 话落,殿外突然脚步乱响,一队同样服饰的禁卫军向大门处冲了过来,与守在门口的禁军打了起来。 而更远处,还有急促而杂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没有皇帝的旨意,其它军队是不能靠近议政殿的。 众人大惊失色,这明亲王原来早有预谋啊! 竟然把禁军都收买了一部分。 这一下,不仅是高台上,连堂下众臣也是乱作了一团。 明亲王又冲六皇子低喝一声,“走!” 两人一起向门口冲了过去。 “拦住他们!” “不能让他们逃了!” 棉娘和三郎大喊。 殿内人很多,有人想去阻拦,明亲王却恶狠狠道: “陛下已驾崩!本王就是皇室之主!谁敢阻拦!” 不少人被他唬住了。 老皇帝最后是气得要命,但毕竟旨意没有明确下达。更重要的是,若是他真的死了,还能有多少人会坚持跟明亲王作对呢?这种情况下,要是其他人来个改弦易辙,那自己岂不就成傻缺了。 这样一想,就缚手缚脚了。 明亲王和六皇子却不管他们的,手脚并用,凡是挡住他们的,就被他们狠狠推开。 三郎和棉娘在后面疾追,但殿内臣子太多又混乱,她们可不能像明亲王那般肆无忌惮地乱推乱撞,所以速度有些慢。 眼看他们就要成功跑到门口,三郎大喊一声: “他们是谋反!拦住他们!” 不管以后怎样,先给他们戴顶大帽子再说。 棉娘将藏在佩囊里的叼蝉揪出来,使劲甩了过去,同时喊道: “去,将那老头拦下来!” 明亲王正全力逃跑,忽然看到一团黑影飞了过来,他下意识的甩手一挥。 但他没想到这是一只活物,非但没有被他甩飞,反而抓住他的手臂再次前扑,在他脸上狠狠挠了一爪! “啊!” 明亲王痛得大叫,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他还想爬起来继续逃,但被三郎赶上擒住了。 不过六皇子成功逃到了门口。 棉娘觉得无所谓了,明亲王应该更重要,拿住他也够了。 本来都是皇室的破事,如果不是涉及到盛家私仇,她们根本不用急着插手的。 现在也好,让两个皇子先狗咬狗好了。 六皇子居然还会点武功,在几个心腹臣子的帮助下,闯出了殿外,与作乱的禁军会合了。 主要是明亲王喊了那一嗓子,说皇帝已死,守军有点人心涣散。 而且那些乱军,在外面围了一圈又一圈,其数量看上去,比守军还要多出不少的样子! 这让不少臣子心头一凛! 莫非真要变天了么? 众臣看这态势,无不忧心忡忡,再望望台上,仍然不见老皇帝坐起,难道真的要驾崩了? 外面六皇子大喊道: “诸位老大人!我们并不是谋反,不要被人蛊惑了!你们都知道,以前我爹明亲王也有资格做皇帝的,怎么能叫谋反?陛下没有立定太子,现在他已驾崩,我们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五皇子大怒道: “你放屁!你们气死了父皇,还收买禁军,你们就是谋反!” 六皇子狡辩, “陛下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过是因为兄弟间的口角之争,一时上头出了意外而已!至于什么收买禁军,你看我身边的这位将军是谁?他是我爹的亲侄子!哼哼,现在陛下没了,谁都无权指挥禁军,而他不过是拥立我这个未来的新君罢了!” 棉娘惊叹, 这可真是巧舌如簧啊,没想到这位六皇子有如此好的辩才。 但是,让她奇怪的是,这些话除了少数几个老臣义愤填膺之外,并没引发多少人的驳斥,大都选择了沉默。 这可真是,世态炎凉啊! 不过再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两人都是皇室中人,而他们这些人都是外臣,这个时候,犯不着做出头鸟,等会看看事态如何发展,再作决定也不迟。 就比如她棉娘,不也在作壁上观吗? 五皇子见到这种状况,明显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几个老臣出主意,跟他一起,给外面的守军阐明道理,组织他们进行抵抗。 “他们就是谋反,是乱军!你们别听信他的胡话,陛下也没死,御医正在抢救!” “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忠于职守,守好这道门,别让乱军冲进来!” “挡住乱军,待陛下醒来,你们都有重赏!” 对面六皇子一听,哪里肯让他们如意,连忙振臂高呼道: “给我杀进去,活捉五皇子!立头功者,官升三级,赏黄金万两!” 于他来说,五皇子是必须要杀的,但必须先生擒,以此来换取明亲王的性命,不然的话,他根基尚浅,以后会很难办。 重赏之下,乱军呐喊声大起,纷纷举刀冲了过来。 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霎时如急骤的冰雹响起。 明亲王被三郎擒住,并没死心,开口道: “盛将军,你年少有为,前途无量,何必与本王作对?只要你放了本王,以后你就是国公!你看怎样? 三郎扣住他的双臂,一边观察外面的战斗,一边敷衍道: “不怎样!你杀了我阿爷,还想我放你?我劝你别枉费心思,死了这条心吧!” 明亲王沉下脸, “你阿爷不是我杀的。” 三郎讥笑, “现在还这么说,有意思吗?不是你就是你的好儿子永晋,没什么不同,反正你俩都要给我阿爷偿命!” 最后半句,他是压低声音在明亲王耳边说的。 明亲王又气又怒,冷哼一声,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本王劝你看清楚形势,吾儿马上就要攻进殿来,胜利终将属于我们!你再勇猛,能抵挡千军万马吗?” 三郎不屑的撇了下嘴, “就算你的私生子打赢了,也改变不了你们的下场!” 第277章 你刺错地方了 明亲王黑脸道: “你有多坦荡吗?你敢说三皇子投敌,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本来在观察战斗情况的棉娘,惊讶的看过来,这老家伙,是想威胁三郎吗? 三郎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种怀疑,于他来说并不算多意外,他当初就有所考虑了,这些人说再多也只是猜测,不可能有证据,而且以眼下的情况来看,他完全不担心。 所以他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三皇子的事情,我早已上禀给陛下,你说再多也是徒劳。” 明亲王突然提高声音, “诸位!当初三皇子之所以投敌,完全是盛寒山陷害所致!现在是你们立功的时候到了,只要救下本王,本王过后必定给你们加官进爵!”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殿内众臣听到后,只是瞥过来看了一眼,根本没人意动。他最在意的那些武官,一个都没有出手的意思。 三郎现在的声望,在民间那是相当之高,在武将心目中也是敬佩有加,哪里是随便诬陷得了的。 而且三皇子这个人并不遭人喜欢,就说他曾贪墨恤银,这是军中大忌,只要是军人,没有不唾弃的。后来他是补上了大部分,这在皇室中人看来应该是可以弥补了,但在军人眼中,这远远不够。有些过错和遗憾,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所以就算明亲王说的是真的,那在意的只怕仅有一个人,那就是老皇帝。 众人没出声,但斜刺里窜出来一人,跳起来就给了明亲王一巴掌。 “啪!” 声音响亮之极,哪怕殿外刀兵激烈,周围的众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却是三妹! 三妹和五郎原本在高台处翘首以望,想看看老皇帝到底有没死。倒不是她们有多关心,她们大半原因是为了好决定以后的去留。 老皇帝若是死了,她们肯定不会继续留在宫中了。 三妹打完,接着大骂: “你这老狗,敢诬陷我三哥,姑奶奶打死你!” 众人嘴角直抽,这话真是倒反天罡啊,讲道理,明亲王是盛三妹的爷爷辈来着。 “你敢打本王!” 明亲王勃然大怒,他活了大半辈子,堂堂亲王,受万人景仰,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奇耻大辱啊! 他脸上已经现出了几道血红印迹,但双臂被三郎扣得死死的,无法动弹,所以他只能大骂。 “你这个该死的贱丫头!你给本王等着,你们都给本王等着!只要吾儿登上皇位,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棉娘神色微变,这老家伙,是不能留了啊!该怎么解决他呢? 她正思考着三郎一把捏死这家伙的后果,却见三妹又一拳挥了上去! “啪!” 这次是拳头,不是巴掌!明亲王被打得脑袋猛一甩,“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里面还夹杂着三颗老牙! 嚯! 棉娘暗赞,三妹下手可真够劲的! 明亲王连番受辱,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这小贱人!你等着!你们盛家人就是一群乡野鄙夫,竟敢对本王不敬,本王必定将你们抄家,满门下狱!男的砍头,女的为娼!” 棉娘顿时满面寒霜, “你在找死!” 三郎眼中寒光一闪,这老家伙还真是嫌自己死得慢啊! 他漠然问了一句, “老家伙,你还有遗言吗?” 明亲王仰头大笑,此时的他缺了牙齿,口角带血,看上去像疯了一般。 “我找死?我是亲王!是何家皇室身份最高之人,等一会就是太上皇!你们敢杀我?谁敢杀我?!”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窜过来,右手一刺,一柄匕首狠狠地扎在了他的肚腹上! “噗!” 匕首直没至柄! 明亲王的狂笑戛然而止,他瞪大双眼,满脸骇然的看着对方, “你!你……” 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 还真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明亲王啊! 这个人,却是五郎! “杀我阿爷,就要偿命!还敢口出狂言!” 五郎的手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是第一次杀人。知道明亲王是凶手后,他本来还在犹豫不决,暗中给自己鼓劲打气,现在明亲王好死不活的这么嚣张,还威胁盛家,他的气一下就上来了,满了,当即冲过来给了老家伙一记。 三妹似乎也被吓住了,但她嘴里说出的话却是: “五哥,你刺错地方了,肚子上不致命!” 众臣:…… 三郎苦笑, “我来吧!” 正欲一把掐死明亲王,五郎却咬牙道: “我来!我一定要亲手为阿爷报仇!” 说着,他抽出匕首,再次捅向明亲王的胸膛! 明亲王早就在不停挣扎了,奈何三郎的手如同铁箍一般,紧紧钳住他,他完全没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明亲王含恨而卒。 众臣有的觉得五郎过分了,有的觉得杀得有理,不过说来说去,这好像是皇室内部的事,跟他们关系不大。 当然,有关系的人不在这里,都在门外关注外面的战斗。 皇室的那些宗亲惊呼, “你太胆大了,你竟然真的杀了明亲王!” “他好歹是你长辈,你这是以下犯上!” 五郎恍若未闻。 讲道理,他与这些人应该是亲戚,但他就算入了宫,这些人也不跟他亲近,他也从来没把他们当亲人。 棉娘拍拍他的肩, “没事吧?” 五郎的脸是红的,大半因为紧张,但他干脆的摇摇头, “三嫂,我没事!我好的很!” 就在这时,高台上突然传来一声悲呼: “皇上驾崩了!” 殿内众臣惊呆了。 有的不敢置信,有的踌躇不定,有的悲从心来,不少人涌往高台。 棉娘也是非常意外,老皇帝居然真的就这么死了? 但喊话的人是孙老太监,不可能有假。 这下,要麻烦了。 不是,要热闹了。 她拉着五郎和三妹,去了高台那边,看到了老皇帝。 的确是死了,胸膛没有一丝起伏。 周围的全是老臣,哀哭声一片。 这真是人生无常啊,没想到老皇帝居然被活活气死了,临死前没有半个字留下。 棉娘觉得自己应该反应激烈些的,可心里却生不起多少波澜。 年纪大了,身体又差,死亡其实很正常,哪怕他是皇帝,又怎样呢? 再说了,在他的治理下,大元国这些年,不说生灵涂炭,也是民生凋敝,盗贼四起,老百姓吃不饱饭不说,还随时都有被劫掠的危险。 实在没啥可追忆的。 第278章 本王才是天命之子 片刻后,棉娘就收回了目光。 外面还在打呢,她叮嘱两小就待在这里,以免被误伤。接下来的事,就该她们处理了。 她与三郎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向门口走去。 这个时候,外面的六皇子已经知道,自己刚认的亲爹居然死了,老皇帝也死了! 他顿时急眼了,急忙给乱军首领许下种种好处,也不管事后兑现有多么困难了,先攻进去再说。 成败在此一举了,这次不打败五皇子,他别说做皇帝了,命都要没了! 在天大的好处面前,乱军的攻势果然强了一些,他们人数本来就多,个个抢先之下,守军节节败退,已经离殿门不远了。 五皇子有些着急了,兵力不足是硬伤,他也没好办法。 忙乱中,他瞥见好些武官在往殿门口走来,立刻喊道: “诸位将军!你们来得正好,请助本王一臂之力,只要拿下老六这个假皇子,本王必有重赏!” 六皇子怎能坐视这等事发生,也立刻接口道: “诸位将军!你们别听他的,他大势已去,无可挽回!只要你们选择袖手旁观,就是对小王的帮助!哪怕之前支持老五的,无论文臣武将,事后我都不会追究!” 这一下,众人都停下了脚步。 这两人的一番话,立刻显出了水平高下。五皇子要人家拼命,六皇子却说你只要待着别动就好,这种选择题,没读书的小孩都会做。 而且还有重要的一点。 两方人马打了也有段时间了,殿外死伤遍地,哀嚎一片,鲜血顺着台阶底部都形成了一股细流! 这些都是大元国的精锐之师,没死在对敌国的战场上,却牺牲在内斗中,这让人情何以堪? 尤其是那些有良知的臣子,以及刚从边关回来的一些武将,更是眉头紧皱,内心不喜。 你们皇室夺嫡,遭殃的却是普通士卒! 还是赶紧分出胜负好了。 五皇子急了,看见盛三郎也过来了,他立刻喜道: “盛将军!你来得正好,帮本王一把,你们家不是跟那宋兴宁有仇吗?本王已经替你抓住他了,过了今天,本王亲自把他押送到你们盛家!” “那末将先行谢过了。” 三郎嘴角扯起弧度,装聋作哑的回了一句,脚下慢慢往前移,同时往对面看过去。 棉娘却起了疑心。 之前明亲王威胁三郎,她还怀疑过宋兴宁是不是投靠了他。现在看来不对,宋兴宁是在五皇子手里。 但五皇子为什么之前不说?可别说没来得及,大朝会开始之前,他还过来跟她们打了招呼的。 难道他是想捏在手里待价而沽,就比如眼下? 可他是料错了,区区宋兴宁,根本没有这个价值。 综合来看,五皇子所谓的抓住了宋兴宁,很值得怀疑,其中应该另有隐情。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情,她懒得继续猜下去,姓宋的早已不在她眼中。 六皇子眼见时间紧迫,发了狠,很快将殿门口的守军冲开了。五皇子想躲进殿内,可殿内人太多,一时避之不及,竟然被六皇子生擒了! “哈哈哈,我看你还嚣张!胜利是本王的,本王才是天命之子!哈哈,哈哈哈哈……!” 六皇子得意大笑。 五皇子面如死灰,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殿内的人怎么都挤到门口了?而他逃跑的路上还特别拥堵,挤都挤不开? 他还有几个死忠之臣,大声怒斥六皇子是叛乱,称五皇子才是正统,让他赶紧赔罪,匡扶五皇子登基。 六皇子面色一寒,令手下将这几个人直接乱刀砍死! 血腥味弥漫开来,让一些抱有同样想法的人,顿时清醒了。 算了,都是何家人,他们的宗亲都没人出头,自己何苦找死呢,捏住鼻子,认了这件事好像也不是太困难。 没人再反对了。 六皇子令人将五皇子绑了。他很想一刀杀了他了事,但想了想,还是暂缓为好。 支持老五的臣子,毕竟比他的多,如果此时就杀了老五,这些人未免会心寒,而且自己也会落个狠毒弑兄的骂名,未免不美。 反正胜负已定,杀人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这个决定,让某人颇有些意外。 这时,棉娘开口了。 “诸位大人,既然胜负已定,是不是该与陛下告别了?君臣一场,给彼此留点体面吧!”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汗颜。 都怪战斗太激烈了,他们一时竟然都忘记这事了! 六皇子更是心中惭愧,刚才只顾得意了,他亲爹也死了呢!不会给众臣留下坏印象吧? 何家宗亲们倒是对棉娘刮目相看,昭安县主这个提议好啊! 皇上都死了,你们还在打架,太不尊重人了,是该表示一下。 于是,众臣一个个列队,最后瞻仰一下元鼎帝的遗容。 然后由年纪最大的宗亲主持,给元鼎帝穿上寿衣,所有人跪地默哀。 当然,这是简单的告别,不是正式的法事。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五皇子被反绑双手,由两个禁军一左一右押在墙边,同样也不例外的跪下了。 他的心情绝望而恐惧,他还能活几天? 就在这时,他的双手忽然感觉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靠近,他愣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到手腕一松,两只手竟然可以活动了! 这…… 他不敢回头乱看,怕引起注意,但凭感觉,这应该就是阮棉娘的那只宠物猫吧? 五皇子大为感动,盛家人果然还是心向自己啊! 只是,他现在虽然能动了,但只怕也逃不出去啊。 刚想到这里,他的手里突然又多了一把匕首。 五皇子大喜,瞬间就有了主意。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低头默哀,这不就是天赐良机么? 现在他唯一的活路,就是趁机杀了六皇子,取而代之,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只要六皇子死了,他就反败为胜了,他就是皇帝了! 想到这里,五皇子不再迟疑,突然跳起,向前面的六皇子冲了过去。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用心的快速奔跑过! 等众臣察觉不对,纷纷抬头观望时,五皇子已经跑到了六皇子身后,合身扑下! “噗!” 六皇子正侧身过来,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匕首已经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肋间! 第279章 同归于尽 “啊!” 六皇子一声惨叫。但他习过武,身体比五皇子强得多,仍能反扑,抓住五皇子,与其扭打在一起。 “你找死!我杀了你!!” 六皇子怒目圆瞪,比五皇子凶悍许多,双手掐住了后者的脖子,死命箍紧。 五皇子被掐得舌头都吐出来了。 棉娘大摇其头,真是废物啊! 烂泥扶不上墙。 她大喊道: “诸位大人,快去把他们拉开啊!” 众人赶紧上前,想要分开两人。 三郎也在其间。 众人围作一团,但哪里分得开? 六皇子最初想的是,不趁机把这个祸害给杀了,还留着干嘛?这次幸亏没有被捅到要害,要是下次再来这么一出,他还有命在吗? 但随着伤口不断流血,他的力气渐渐变小,想要抽身,已经来不及了。 五皇子想的是,他们若是分开了,他将再无希望,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他死命纠缠,抓住六皇子绝不放手,且渐渐占了上风。众臣七手八脚的在他们身上拉扯,却不好过分用力,硬是拉不开,几个人围在一起,乱作一团。 非但如此,那柄匕首不知怎么又到了五皇子手里,他的凶劲也上来了,照着六皇子连捅三刀! 六皇子惨叫不已,双手满是鲜血,抓向五皇子的眼睛,趁其躲避时,奋起余勇,夺过匕首,同样刺向五皇子。 五皇子欲躲,奈何好巧不巧的,恰好身后有个臣子挡住了,没能躲开,一声闷响,胸前就挨了一刀! 五皇子彻底怒了,他反正没有退路了,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他不顾疼痛,夺过匕首,疯狂刺向六皇子,口里大叫大喊: “去死!你给我去死!你怎么还不死!!” 生死关头,六皇子也是疯狂了,同样不管不顾,拼命扭打。 但他的伤口太多,不一会终于倒地不起! 他满是血污的手指上,却扣着一颗圆形的珠子,那是…… 众臣定睛一看,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连忙掩面后退。 五皇子持匕在手,仰天狂笑。 “哈哈哈!我赢了!我才是皇帝!哈哈哈!还想跟我斗,我杀死你,杀死你!” 他的左眼眶空空如也,鲜血从中不断淌出,衣襟上也满是鲜血,犹如厉鬼咆哮。 众臣再次后退几步。 五皇子也仅仅是喊了几句,便扑通一声,仰面倒地。 何家老宗亲连忙喊御医过来查看。 但两位御医仅用手摸了摸,便齐齐摇头。 这两位皇子,伤势都太重,竟然是同归于尽了! 这…… 众臣面面相觑,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喧哗声。 因为如今守在门外的,是支持六皇子的禁军,之前的守军伤亡太大,在五皇子被擒后,就退去了。现在六皇子死了,他们立刻就知道了。 那殿外的乱军头领,是明亲王的亲侄子,眼见未来的靠山都没了,他将来如何自保? 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上不了台面,禁不起推敲,没了未来皇上的撑腰,他可以说就是叛军了! 所以他选择了继续作乱。 “给老子杀进去!老子来做皇帝,到时候你们统统做高官!” 满脸硬茬胡须的何永兴高声呐喊,鼓动手下向议政殿内进攻。 所有大臣都在殿内,只要控制了这些人,他说不定真的可以做皇帝! 他越想越兴奋,极力鼓噪着手下的禁军,向殿内逼进。他现在还有五千多人,完全可以掌控局势! 风波再起! 殿内又乱了起来。 五郎和三妹此时在棉娘的身边。 五郎耻笑道: “这皇位真像是一块腐肉,什么蚊蝇鼠蟑都想来咬上一口啊!” 三妹撇嘴, “就这人的长相,就不是做皇帝的料!” 棉娘笑道: “那你五哥是做皇帝的料吗?” 三妹一愣,继而大喜, “那敢情好!五哥做了皇帝,那我可谁都不怕了,嘿嘿!” 棉娘失笑, “原来你还知道怕啊?” 三妹扭动小身板, “三嫂,我可是读过书的人,书上说了,做人要有敬畏之心,不可妄自尊大!嘻嘻,所以就算我天不怕地不怕,也不能这么说,是吧?” 棉娘笑着点头, “三妹懂得越来越多了。不过,外面好多禁军要杀进来,你也不怕吗?” 三妹抱着她胳膊嘿嘿一笑, “三嫂你都不急,我怕什么?” 棉娘莞尔。 她们这边有说有笑,很轻松的样子,但实际上,数千禁军的进攻,可是不能小瞧的。三郎功夫最高,带着朝中一众武将,加上少数侍卫,全都挡在大殿门口,阻挡叛军。 还有众多文臣在后面戟指大骂。 骂何永兴一介跳梁小丑,也敢屑想皇位。 之前的六皇子,他们捏捏鼻子也就认了,毕竟有过心理准备。但你何永兴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妄想天子之位?简直是癞蛤蟆打哈欠,屎壳郎戴面具! 何永兴被骂得心头火起,怒喝道: “这些狗屁文人,只会摇唇鼓舌!弟兄们,给我杀进去!杀了他们,你们就可以取代他们,天天有酒有肉,有美女伺候,还有花不完的银子!” 在他的极力鼓动下,殿门口很快出现了伤亡,虽然以叛军士卒居多,但这边侍卫和武将也有倒下的。 只要这样继续下去,叛军很快就能攻进大殿了! 何永兴兴奋得两眼放光,一脸硬须都紧张的翘了起来,猖狂大笑。 “哈哈,给我冲!冲进去,人人都有官做,哈哈哈……” 局面眼看着不妙了,文臣们都停止了怒骂,退后了许多。 难道真的要再次变天? 就在这时,外围突然响起急骤的马蹄声,有将军在大喊: “这些都是叛军,拿下他们!” 从宽阔的殿门望出去,可以看见又来了一大批人马,几乎源源不断,比叛军还要多! “是左武卫,盛大将军的兵!我看见他们的大旗了!” “感谢盛大将军,我们有救了啊!” 有人惊喜大喊。 这批援兵,确实是盛三郎的左武卫。 立太子这种大事,她们岂会丝毫不做准备? 游方元在外面接应,不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的嘛! 第280章 又一个意外 三郎早就安排好了,让他的副将与游方元作了对接,一旦局势控制不住,游方元就去左武卫大营通报调兵。 左武卫大营就在京城内,是比左右屯卫更靠近皇帝的存在。 乱军在皇宫外围是布置了人手的,严禁出入。但游方元是什么人?这世上能拦住他的人,他还没有遇到过,区区一些禁军,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 所以左武卫援军很快就到了,足有两万多人,将乱军团团围住。 惨叫声开始在外围响起,叛军队伍出现了明显的骚动和混乱,连最前面进攻的一批人,动作都慢了下来。 何永兴也慌了,但他毕竟是将军,知道留给他的只有唯一一条路了。 他厉声大喝: “不要慌,给我冲!只要冲进去,他们就投鼠忌器,拿我们没办法了!宫中的所有东西,谁抢到就归谁!” 说完,也顾不得其它了,带着一批心腹身先士卒,想要尽快冲进殿内,最好能抓住几个有份量的大臣,这样他就有谈判的资格了。 但他的这个动作,让三郎眼睛一亮。 他一直想要抓住这个罪魁祸首,奈何这厮狡猾的很,只是躲在叛军后面呐喊,根本不出头,他没有机会。 现在何永兴主动前出,那是再好不过。等算好位置后,三郎脚下一点,身躯直接飞了起来,如游龙出海,一个摆尾就到了何永兴面前! 何永兴大惊,举刀便砍。 三郎举剑挡住,身躯却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脚下继续飘了过去,踹向对方面门。 何永兴慌忙后仰,手上却失了力度,被三郎一剑削掉了三根手指。 何永兴痛得哇哇大叫,刀掉了,被三郎生擒。 整个过程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三郎举起何永兴,大喝道: “你们的首领已就擒,你们还不投降?” 叛军呆住了,尤其是何永兴的心腹,他们还在为将军开路呢,怎么突然将军就被生擒了? 但是,到了这一步,他们投降还管用吗? 三郎又喊了一句, “凡是投降的,除了主犯外,其他人等概不追究责任!” 这一下,叛军纷纷丢下了武器,跪倒在地。 一些高阶武将自知无法幸免,想要拼死一搏,但没人帮助,只如水面上的浪花,泛起了很快又灭了。 三郎下令将这些人由左武卫关押起来,待审理甄别清楚后,再行处决。 其余叛军也暂时看管起来,同样等审理结束后,再区别发落。 叛乱结束了,接下来,就要商议立君之事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死了虽然很重要,但立君更重要。 棉娘最先响应,当即推举五郎为帝! 众臣又觉得奇怪,又觉得不奇怪。 本来他们有三个人选的,没想到现在就剩下五郎一个了。 那可不就只有选他了。 说起来,五郎仁厚赤诚,他为帝,也更符合大元国的现状,他背后也有强力的支持者,如三郎棉娘等,这样不至于朝局动荡。 这样一想,众臣纷纷同意了。 但是,意外再一次来临。 五郎却不愿意! 他之前就听了好多关于皇室的传闻,这些人尔虞我诈,冷酷无情,乖戾狠毒,他对其没有一丝好感。 如今亲眼见到了,事实有过之而无不及,仅短短的一天,两位皇子还有一位皇叔,就在他面前轮番上演了毫无底线的宝座争抢大戏,更是让他齿冷。 他将来,也会陷入这种残酷的争斗中,与至亲厮杀吗? 他绝对不想要! 何家宗亲们,被他的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 棉娘吃惊又好笑, “傻孩子,只要你愿意,你现在就是皇帝了,不用跟谁争夺了!” 五郎仍然摇头, “三嫂,我没有丝毫兴趣,真的!现在不用面对,不代表以后不会面对。况且,大元国需要的是治国能君,我这般年纪,如何能够胜任,这岂不是误国吗?” 棉娘大为震撼,这小家伙,别的不说,责任心是极强啊! 换任何一个人来,都不会考虑自己能力不足,有可能会误国吧?早就乐颠颠迫不及待地坐上龙椅去了。 就这份心智,就已经非常难得了,超过了绝大多数成年人。 还是老爷子教导得好哇! 老宗亲们却急了, 你不能胜任,有人可以啊,我们可以设立摄政王嘛!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辅佐你啊! 五郎不屑, “那样的话,我又何苦坐上面去呢?这与傀儡有什么区别?” 说来说去,他反正是不愿意,最后还推举盛三郎做皇帝! 这话一出,众臣心思各异,不乏面色大变的。 但宗亲们却一致激烈反对! 皇帝是何家的! 虽然你五郎跟盛家亲,但也没有把皇位让给他们的道理! 这样一搞,岂不意味着何家丢了江山? 这万万不行! 既然五郎不肯做皇帝,那就在宗室里面再找个人出来好了。 但是这一摸排过去,发现年纪适合的人,要么是花天酒地,要么是斗鸡走狗,成天不务正业,骄奢淫逸,众臣全都表示不满! 主要是五郎太优秀了,他虽然年纪小,但论品行,在何家那简直是鹤立鸡群,姣如明月! 棉娘听着众臣的控诉,也恍然明白了,难怪五郎这阵子在宫内,没交上什么朋友,也没人跟他亲近,自惭形秽嘛! 有五郎珠玉在前,众臣自然是不满意这些人选的,坚决不同意。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这些人选跟臣子们的联系都不多,利害关系一般,众臣支持的两个皇子都不在了,还没来得及重新构建利益同盟。 极少数人有支持的对象,但声势太小。 这个时候,武官们发力了。 他们回过神来后仔细想想,觉得盛寒山做皇帝那是好事啊! 他的能力众所周知,他们非常熟悉,不需要证明了,人品也过硬。 还有重要的一点,盛寒山是武将出身,这对于他们以后来说,也是相当有利的。 于是一起支持盛寒山做皇帝! 至于皇室改姓嘛,关他们什么事? 声势一起,赞成的人越来越多,连守在外面的左武卫将士们也高举拳头声援,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胆小的文臣,吓得脸都白了,这不知情的,还以为又要叛乱了呢。 第281章 盛家儿郎 连三妹也大喊, “我赞成三哥做皇帝!彻底打趴北戎国!” 三郎带兵扫荡北戎的辉煌历程,她没能参加,一直引以为憾,一直想要亲身去一次。 以后的话,她也确实是有机会的。北戎人口分布很散,但以后肯定还会再次聚集起大型部落,大元国要做的,就是防范这种情况发生,只要他们有扎堆的苗头,就打散他们,这样才不会对大元构成威胁。 火候到了,三郎也开始推辞了,他双手抱拳,转了一圈。 “我何德何能,能得大家如此推崇,我在此先谢过了!不过兹事体大,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棉娘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虚伪啊虚伪! 她是万万没想到,局势竟然会发展到这一步。 她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 “你若为帝,要纳几个妃子?” 三郎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种问题,明显呆了一下,继而低笑道: “一个不纳,有你足矣!” 棉娘喜道, “那我就当真了啊!” 随即也大喊,“我也支持盛将军,带领大元国走向辉煌!” 众臣有些无语,这用得着你喊嘛! 棉娘不管,你就说有没有增加声势吧。 其他文臣仔细想了想,盛寒山年轻有为,做皇帝其实更好,只是名分稍嫌不正罢了。 但只要绝大多数人都支持,名分又有什么问题呢? 众望所归,虽然三郎一再推辞,但拗不过众人的再三坚持,于是,这皇冠就意外的落到了他头上! 尘埃落定,虽然何家宗亲极为不满,但大势所趋,他们也阻挡不了。 好在有五郎和三妹的关系在,他们只要自己不作死,应该还能过好日子。 三郎走上高台,站在龙案前,即兴讲了几句话。 “既然大家诚心抬爱,我就试着做一做,希望诸公鼎力相助,我们共同把大元国治理好,力压其它诸国!” “好!” 这话赢来众多喝彩声。 三郎双手虚压几下,继续道: “另外,我对五郎的做法深有感触!他年纪虽小,但胸怀大度,少有人能及也!有鉴于此,我愿意声明,以后的皇帝之位,不再世袭!改由众臣讨论商定,谁的能力更强,就由谁来继位!” 这话实在太让人意外,众人先是呆了一阵,继而大声叫好!还有人奋力拍起了巴掌,脸都激动得红了! 这不就是在说,他们的后代子孙,也有机会做皇帝吗? 这简直是颠覆了他们的想象啊! 一些头发花白的老朽更是热泪盈眶,竖起大拇指直呼: “盛家儿郎,果然都是不同凡响啊!” 殿内殿外的欢呼声,鼓掌声,经久不歇! 仅此一句话,三郎在众臣的心目中,就显得无比崇高,比何氏家族的人强了不止一万倍! 无形中,朝臣的凝聚力空前高涨。 棉娘也是非常意外,不过她对此也没意见。要是自己的后代不成器,那还做什么皇帝呢?没能力,千万老百姓跟着受罪,没得落个千古骂名,她在九泉之下都不会安生。 当然,世袭改成禅让,会涉及到许多问题,不过这都是将来的事了。 登基也不是这几天的事情。接下来,就要处理遗留的各种问题了,比如要商议老皇帝下葬,要通报给镇西大将军杜文启。 后一项,也很重要。 大元国现在的兵力,大致三分,一部分在京城,一部分在北戎边境,还有一部分在西部边境。 西部的敌国势力比较强大,所以相应的,大元在那边驻扎的兵力也比较多,现在还不知道杜元帅对于皇室改姓的事如何看待。 虽说有棉娘在,三郎还是杜帅的女婿,按道理不会有意见,可万一杜帅是个皇室死忠分子呢? 杜帅好多年没回京城了,他的想法谁也不敢保证。 所以有些老臣还是比较担忧的。 棉娘觉得她这个从未谋面的老爹,反对的可能性不大,万一真的反对,她就不认她这个爹了! 不说私情,就拿公理来说,何家把大元国治理得是什么样子,难道心里没点数吗? 这种皇室还要死忠于它? 缺他家的米吃,还是跪习惯了? 三郎果然没说假话,第二天就给后宫每个人发了一笔遣散银子,直接把后宫全部解散了。 这让百官特别是一些老臣大感诧异,下意识就想阻止,但想想三郎连禅让的话都说出来了,后宫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然后,盛家全家人都搬进了后宫。 连阮氏和张成龙,都安排了屋子住。 只是阮氏稍嫌不自在,她自认一个乡野村妇,能住在镜湖别庄那样的地方,就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这皇宫内高门大户的,进出的都是大官,她哪里消受得起?待了不到三天,就提出要回庄园去。 棉娘也不多说,没习惯而已,以后常来就好了,就暂时让她回庄园了,正好帮她管理庄园。 张成龙却没回去,这里是皇宫啊!皇宫啊! 他兴奋得两眼放光,在宫内到处乱跑,碰到五郎还说,你是不是傻气,居然连皇帝都不想做?皇帝多威风?要是换作他,早就屁颠屁颠的坐上龙椅了。 五郎不屑的问他, “你知道做皇帝要干哪些事吗?要与多少人周旋吗?你娘有时候都不满意你做的事,你怎么保证你的决策让天下人都满意?” 张成龙瞪目结舌。 三妹讥笑道: “我哥说的没错,你才傻气,你弱智!做皇帝有什么好玩的,成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怎么痛快得了?” 张成龙咕哝道: “有这么夸张嘛,做皇帝还有那么多事?你是皇帝啊,想玩还有人管得了你不成?” 三妹瞪起双眼, “做皇帝是为了玩吗?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揍!” 说完撸起袖子就要来揪人。 张成龙一惊,连连后退, “你住手!这里是皇宫,你还想随便打人!” 三妹冷笑, “皇宫怎么了,皇宫是保护你的啊?说你弱智还不服气!” 两人很快你追我赶起来。。 三妹这些天是最高兴的,倒不是说又能继续打张成龙了,她是觉得能跟三哥三嫂再次住在一起,这真是太好了。 她虽然应该姓何,但她觉得,她仍然是盛家人。 第282章 三姓家奴 盛家三郎要做皇帝,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小街坊里弄。 所有人欢欣鼓舞! 原先的几个皇子,早就臭名远扬了,没谁喜欢他们,但不喜欢也没办法。 现在好了,这俩居然都死了,要改朝换代了! 都没经受战乱之苦,就要迎来新皇了。 盛寒山,刚平定北边,那是大英雄! 虽然还不太清楚他的为人,可人家是盛家人,他阿爷盛老爷子,他夫人棉娘,他们可是很熟悉,从这两人身上就可以看出,他的为人肯定也差不了。 不说别的,比那几个破皇子起码要好一百倍! 于是,几乎所有百姓的脸上都盛开了笑容,尤其在听到后宫解散时,更是心花怒放,这一看就是要干实事的人啊! 古往今来,有几个皇帝能做到这一点? 有这样的皇帝,还愁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起来吗?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新皇尽快登基。 …… “咳咳……咳咳……” 宋兴宁斜躺在土炕上,蜷缩着身躯,艰难的咳嗽着。一滩滩血迹,随着咳嗽声,溅洒在地上,却看不出太多的异样。 因为地上有很多杂乱的鸡毛。 没错,这里是鸡毛房。 他以前从没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住进这种屋子! 立太子的那天,他也非常关心五皇子能不能胜出,所以偷偷跑了出去,想第一时间打听到消息,他好有个准备。 若是五皇子胜出,那他就要进一步讨好。若是败了,他就要想法另投它门了。 过了一会,他远远望见了有大量兵马调动,还有厮杀声,这是兵变啊! 他坐立难安。 又过了一会,从一些将士的大喊中听到,要做皇帝的人,竟然是盛寒山! 这,这简直是超出了他的想像! 但,就算他再不愿意相信,那么多将士的呼喊做不得假,五皇子和六皇子居然都败了,最后的赢家居然是盛三郎! 而且他们喊的还不是太子,是做皇帝! 这是怎么回事? 老皇帝呢? 他的疑惑没多久,皇宫内响起了钟声,每次九下,连敲五次! 这是九五之尊驾崩的丧钟啊! 宋兴宁一个激灵,瞬间得出一个结论,不光是老皇帝,五皇子和六皇子只怕都死在了盛三郎手里啊! 这一刻,他惊得汗毛倒竖,盛三郎真狠,真狠啊!! 他得赶紧走了。 五皇子必定会被抄家,他要是再回府去,那是自投罗网。 所以他也不敢回去了,直接逃到了城外。 在外面东躲西藏混了几天后,他发觉不行。他胸闷气喘的老毛病越来越严重了,以前有三皇子府上的大夫帮他医治压着,投奔五皇子后,没来得及得到重用,就没有这个待遇,他已经咳血了! 这让他又惊又怕,惶恐不安。 难道他要死在野外吗? 他不想死啊! 他凑近城门观察了两天,他发现,整座京城比较平静,并没掀起腥风血雨,街上也没如狼似虎的兵卒搜查。 于是他又进城了,找大夫帮他看病。 可惜的是,银子是花出去了,症状却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 更倒霉的是,他当时出逃匆忙,身上并没多少银子,这一看病,身上仅剩三十多个铜钱了! 而且他还发现,他已经不能在野外过夜了。 他咳血越来越厉害,夜里黑暗中就老是有绿幽幽的眼光盯着他,还不止一双。有大胆的直接逼近他,舔食地上的鲜血,那黑乎乎的身躯,他也不知道是狼还是狗。 但他再也不敢在野外睡觉了,若是睡梦中被野物啃咬,那可真就是倒血霉了。 在城里,其实也有野狗野猫,就是稍微少点儿。更麻烦的是,天气渐冷,夜里外面很凉,他被冻感冒了。 左思右想之下,他干脆住进了鸡毛房。 这里起码暖和一些,安全一些,不会遭野物惦记。 “咳咳,咳咳……” 咳嗽好一阵才暂时停歇,他的眼泪流了下来。 曾几何时,他还嘲笑鄙夷过张成凤,居然住这种屋子,没想到,如今自己也住了进来,还感觉到了温暖! 而那个盛三郎,居然要做皇帝了! 阮棉娘这个死女人,还真是旺家,旺夫。如果当初他果断一点,赶走张成凤,娶了阮棉娘,会不会要做皇帝的人就变成他了呢?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如今盛家煊赫之势如烈火烹油,而他宋家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且穷困潦倒,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天待他何其不公啊! 正当他大口喘气,一边遐想一边流泪时,眼前一暗,一道人影挡住了他的阳光。 “谁?” 他眯起眼睛,向上望去,阳光刺眼,待好不容易看清来人时,他吓得惊出一阵冷汗,赶忙坐了起来,结巴道: “你,你来做什么?” 游方元看着他病怏怏的模样,摇摇头, “不得不说,你的命还挺硬!我为什么来这里,你应该也知道,只是兑现当初的约定罢了!” 宋兴宁面色大变,装傻道: “什,什么约定?” 游方元平静道: “我当初说过,再见你时,就是你毙命之时。你莫非是忘了?” 宋兴宁垮下苦脸,“游兄……” 游方元沉声喝止, “别叫我游兄!” “好好,咳咳,好,不叫。可我们不止一次见面了,咳咳,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放过我吗?”宋兴宁哀求。 游方元无动于衷, “之前的见面,人多,就当是我留给你作为读书人的体面了。而且你都这般模样了,想必离死也不远了,还怕什么?” 宋兴宁突然翻身跪下,连连磕起头来。 “游兄,咳咳,不是,游大人,好死不如赖活啊!咳咳,求求您了,反正我迟早一死,您就把我,咳咳,放了吧!” “起来!别把文人的风骨都丢尽了!” 游方元鄙夷道, “你这种求饶,已经在我面前演过了,虽然我这人心肠不够硬,但别想在我面前蒙混两次!你在三皇子麾下,出了不少鬼主意吧?我都懒得说了,狗改不了吃屎!” 宋兴宁讪讪坐起身,慢慢半靠在墙壁上。 “那个,咳咳,我还是有点用的,上次不就是帮阮棉娘,咳咳,拿到了三皇子的亲笔罪证?不如你们,再想想?” 游方元讥笑道: “然后你回来后就投到了五皇子门下,想要借势扳倒盛家!” 宋兴宁一滞,陪笑道: “那个,咳咳,此一时彼一时嘛,我可以做别人的刀,也可以做盛家的刀啊!” “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 游方元摇头,这就是典型的三姓家奴啊! “如今棉娘即将母仪天下,她哪里还有功夫管你这种人?但我们深知你的德性,你若不死,以后难保不会再惹出事来,所以你还是就此上路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游方元说完,一挥手,屋内起了一股微风,然后他不再看一眼,大步向外走去。 “我,不……” 宋兴宁惊恐万分,只来得及喊出两个字,视线突然一下倒了过来,他竟然完整地看到了靠在墙边的自己! 只是,那上面没有了头颅…… …… 第283章 母仪天下 又过了几天,镇西大将军杜文启,带着全家人来京城了! 棉娘和三郎亲自出迎。 杜夫人早就见过了,她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亲爹,以及两个哥哥。 杜文启声震西陲,面相却很温和,儒雅而不失威严,其神韵确实跟棉娘有点像。 两个兄长随了母亲,帅气而英武,双目炯炯。 双方的交谈还是很融洽的,两个哥哥看向棉娘的时候居多,而杜帅看向三郎的时候居多。 末了,四个人还一起进了里间,关起门来密议去了。 棉娘撇了撇嘴,当年的事这个亲爹都不跟她道歉,还背着她们娘俩密谈! 杜夫人却拉着她,给她看了送她的礼物。 整整三大车,基本上全是西部地区的特产,其中不乏贵重罕见之物。 杜夫人笑道: “这些都是他们亲自准备的礼物呢。别怪你爹了,男人不会在嘴上说对不起,况且他是你爹,拉不下面子的。” 棉娘哪里是真有意见,她喜孜孜地翻看着这些礼物,大多数都是她没见过的,可见的确是很用心准备了。 过了好一会,她大哥先出来了,冲她道: “棉娘,你夫君在外经常打仗,食盐严重不足知道吗?以后做菜记得给他多放点盐,越咸越好!” “是吗?”棉娘疑惑,还有这个道理?是她疏忽了。 然后二哥出来了,也冲她道: “棉娘,我这个妹夫心眼不够大啊,以后你可要留意点啊!” 三郎心眼小?棉娘想了想,觉得他好像没这个毛病啊! 几个人谈了些啥,怎么就得出这些结论了? 这时,杜帅和三郎也出来了,前者淡笑道: “你别听他俩胡扯,他们不过是打架输了而已。” 棉娘:…… 三郎谦虚笑道: “两位内兄的功夫比我见过的人都强,我也只是侥幸,侥幸而已!” 杜帅却道: “你不用过谦,他俩被磨磨锐气也好,免得以为自己有多厉害。” 三郎暗自冲棉娘挑了挑眉,嘴角掀起。 棉娘只能在心里翻白眼。 到了晚上,她便问三郎,你们四个到底说了些啥? 三郎说没说什么,主要就是咱爹问了些接下来的打算,可能是担心他做不好吧? 棉娘放下了心,没提反对意见就好。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三郎道: “就是简单说了下。现在外患已除,趁这个机会,自然要休养生息,先保证人人吃上饭。岳父大人对此很满意呢,点了好几下头!还说了些自己的见解,不愧是镇守西陲的定海神针,让我获益匪浅呐!” 棉娘笑道: “咱爹不在,你不用拍他马屁。你不是也平定了北戎?” 声势闹得比西边还大,更因为声望大涨,坐上了皇帝! 三郎却道: “我可不是拍马屁!我们闹得动静是挺大,岳父那边好像很平静,可正因为如此,才显出岳父大人的高明之处!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如果不需要大动干戈就能平定边关,谁又愿意劳民伤财,流血牺牲呢?” 棉娘猛然发觉一件事,所谓的天才英雄,也许他的天赋很好,可也是在不断思考提升自己,才会永远走在别人前面啊! 她能嫁给这么一个人,也真是挺幸运的。 第二天,一家人全部出城,去祭拜了盛老爷子。 杜帅很是感叹了一番,他也久闻盛洪霄的大名,没想到竟然死在了明亲王的手里,实在是让人扼腕,唏嘘不已。 三郎之前本打算政事差不多了结后,将盛老爷子灵柩起出,运回家乡桃花村的。可现在要做皇帝,这事儿就得从长计议了,到时候很可能就在京城附近选一块风水宝地,作为盛家的皇陵了。 他们毕竟是晚辈,这事还得与长辈们商量一下。 然后又去了老皇帝的陵墓。 老皇帝的死,也是很让杜家人意外的。 杜帅看着眼前的陵寑,沉默半晌,开口了, “十数年一别,没想到你我以这种方式见面。你的皇位,寒山继承了,你我以前的恩怨,就算了结了吧!” 棉娘听得嘴角直抽。 世上有什么样的恩怨,能换来皇位? 若是照这么说,自己以前的经历,好像很划算? 同时她也感觉到了不一般的父爱,确实让她挺新奇的,也很温暖。 就在这时,有两个人从陵殿中出来了,却是林公公和孙公公。 两人走近来,一一拜见。 林公公拜到杜帅面前时,却没退下。 杜帅看着他,也是沉默半晌。 就在棉娘感到奇怪时,杜帅开口道: “棉娘,当年朝政未稳,皇上的四弟德亲王有谋逆之心,意图除掉你,以离间我与皇上之间的信任,这位林公公当时在德亲王手下,正是他将你送出了宫外。” 棉娘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事,这是自己的大恩人呐! 她赶紧施礼道谢, “棉娘多谢林公公救命之恩!” 没等林公公有所反应,杜帅却道: “你谢他做什么?他是没杀你,却将你抛在了野外,着实可恨!” 林公公尴尬道: “咳咳,那时情况紧急,时间拖久了德亲王肯定怀疑,我也是没办法啊!” 三郎五郎等其他人都很好奇,连连追问当时的情况,在杜帅和林公公的讲述下,棉娘总算是解开了心中的最后一个疑团。 大致也不复杂,就是当年的德亲王心有不甘,想趁局势不稳篡夺皇位,当时的林公公是他得力的臂助,德亲王就指使他将棉娘除掉,这样杜帅肯定要不满,西陲之地就会大乱,老皇帝的地位就更危殆。 但林公公实在不忍心将当时才一岁的棉娘杀害,于是就将她带到城外,放在了大路上,希望有人路过捡走她。 杀一个婴儿自然用不了多长时间,林公公怕耽误太久引起怀疑,便赶紧回去了,但自此也对德亲王生出了不满,后来就投奔了老皇帝。 德亲王早已事败身亡,但棉娘后来究竟怎样了,却无人得知,这也是杜帅恼怒林公公的地方。 棉娘觉得,老爹有些苛求了,不管如何,林公公没奉命杀了自己,也是大恩。而且之前去边境的路上,对她们多有照顾,还是得感谢。 林公公连赞娘娘通情达理,深明大义! 棉娘差点忍俊不禁,娘娘这个称呼于她来说,真是意外又奇怪。 她没有怪罪林公公,反倒给了一些奖赏。孙老太监年纪太大了,会在陵寝看护老皇帝。林公公则待上一段时间后,会回老家的,这些他用得上。 既然杜大元帅也支持,盛寒山登基就没人能阻止了,朝廷上下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 棉娘还派了人,去老家桃花村把其他家人也接过来。 还有以前的好友,镖局的徐娇娇,若是她们愿意,也可以来京城。镖局的人都不错,都是知根知底的,来了也可以帮她的忙。 还有金门县的周县令,这是个有能力又正派的人,三郎直接将他调来京城,以后委以重任。 盛家其他人,也都将分派官职,自家人用着更放心。 游方元作为家将太可惜了,他的病情既然没问题了,就应该成家立业了,几人交谈之后,给他派了禁军统领一职。 多日后,所有人都来了,众人见面,自然是一番欢喜热闹。 这个时候,棉娘和林微月的肚皮也相继鼓了起来,更是为盛家增添了几分喜悦。 再数日后,三郎顺利登基,正式为帝,改国号为大庆,建元武德。 棉娘也在同日获封皇后,母仪天下,万民称颂!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