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太后医天下》 第1章 剜她眼睛! “贵人,这傻子已经在这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身绝不会偏袒!” 近日里,北定山医学世家卫府出了一件丢人的事,不懂医理的傻子二小姐学着父兄给京里来的贵人施针,却把人家扎死了。 “把她眼睛剜了。” 耳边残存着飞机爆炸的轰鸣声,卫凉歌就听着有人要剜她眼睛,一个激灵睁眼,却捕捉到一把伸来的刀尖,正对着她的眼。 卫凉歌脑中只闪现出两个字——保命。 她一个横踢,素手翻转间,对面小厮手中的匕首已经到了她手。 卫凉歌毫不迟疑,手起刀落,直击那小厮膝盖骨上方! 这是鹤顶穴,入肉三分,至麻,却不毙命! 小厮抽搐倒地,众人大骇,特别是卫老夫人,颤抖着手指着明显转变了性子的卫凉歌。 “反了反了!快把这个傻子抓起来!” 卫凉歌站起身,瞥了一眼这古色古香大厅中的众人,淡淡吐出三个字。 “凭什么。” “就凭你医死了人!”老夫人眯起眼道。 卫凉歌冷笑,她堂堂医学院高材生,医死了人她怎么不知道呢? “好啊,人在哪儿,我看看。” 在众人诧异的视线下,卫凉歌作势就要迈步出了前厅。 卫老夫人看着卫凉歌那张和卫家公原配老夫人相似七分的脸,心中一个火起,又见她突然转了性般,生怕误了大事。 “快抓住这傻子!” 有小厮上前伸手就抓,卫凉歌矮身避开,顺势翻滚到担架跟前,直接揭开白布,瞥一眼木板床上双眸紧闭,脸色灰暗,俨然已是死相的年轻妇人。 “谁说人死了?” 她话语一落,一直未开口的孟子朗看出了些名堂来。 “你的意思是我夫人没死?” 只是卫凉歌却没有忽略他眼中的暗光,这人倒是奇怪,知晓自己妻子有救却未有任何喜色,反而是有些担心,有趣啊…… 卫凉歌正打算出手,孟子朗却是坐不住了,大步上前,挡在了妻子面前。 “你这个狠毒女人,连我发妻的尸体都不放过吗!” 卫凉歌眉头一皱,手绕过孟子朗腋下空档,按在了年轻妇人的前颈处,她明显感觉那儿有处凸起。 在孟子朗打算推开她时,卫凉歌手疾眼快将人抬起,对着年轻妇人的后颈就是一拍,另只手还在紧按她的右手虎口,紧接着,只听一阵猛烈咳嗽声响起。 “咳咳咳!” 年轻妇人咳出了一摊果核,然后便睁开了眼,双眼中皆是困惑,似乎是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诈尸了!诈尸了!” 卫家人都惊呆了,连医术精湛的大小姐都指定此人无救,这痴傻二小姐是怎么一拍一捏就把人给救醒了,他们当然不信,只能当这是诈尸。 卫凉歌似乎是觉得这群人有些吵,此人不过是吃噎住了,导致的窒息暂时性休克,什么死了都是胡话。 “聒噪的很,都闭嘴!” 疾言厉色的样子,比之卫家公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看向脸色变化不停的孟子朗。 “人救醒了,我的眼睛自然还是我的。” 然后她转头,冷冷看向同样震惊失措的卫老夫人几人,然后眸光一转,落在了在场唯一一个对她面露担忧之色的小丫头脸上。 “我院子在哪儿?”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疼的厉害,她也是强撑着才站了这么久,得快些上药好好养着,不然好不容易捡了个身子重活,可别废了。 琴槡不知道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却不敢乱说话,低声回答。 “在东……东苑。” “好,回去吧。” 转身瞬间,卫凉歌却警惕发觉有一双眼正悄无声息的盯着她,可是当她回头看去时,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屋顶四周,眯了眯眼,便转回身去不再多言了。 卫凉歌回院疗伤期间,却不知府内外已经炸开了锅,卫家二小姐不再是以从前的痴傻之名,而是妙手神医,华佗再世。 琴槡将这些闲言传入卫凉歌耳中时,卫凉歌不过是一边翻阅古籍医术,一边一笑置之。 她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不过是那一院子的女人用的捧杀计谋罢了,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天生傻子会突然变聪明并且懂了医术,她们宁愿选择这是有能人在卫凉歌身后指教。 像是看累了,卫凉歌放下书册,揉了揉眉心,想起来了这几个夜里“无意间”总是碰到的那些毒虫毒蛇的,无奈一笑。 真是不留余地的想害死她啊。 “小姐……” “说。” “奴婢还听说,老夫人已经在为小姐选婿了……” 琴槡很是愤愤不平,卫家公还没回来,老夫人怎么能随便就把小姐嫁人呢。 原本还面色平静的卫凉歌,一听这话,突然眉头一扬,笑了。 “选婿……听起来似乎还不错啊。” 能离开这北定山,远离这群整日里想着害死她的女人,这可是她一个无父无母,不受家族待见的名门小姐求之不得的事儿。 琴槡以为卫凉歌说的气话,立即劝道。 “小姐,你可别同意那些亲事,怎么也要撑到老公爷回来才是。” 卫凉歌看着琴槡,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无妨,你去告诉老夫人,就说我同意选婿,只不过这个婿得我自己来挑。” 接到东苑消息的老夫人,自然是笑的见牙不见眼。 “老身就说这丫头那日转了性子一定是背后有能人教导,到底还是个傻子。得,三房家的,去选些优秀的儿郎来,记住,一定要是优秀儿郎。” 三夫人和老夫人的眼神交汇,立即就明白了其中深意。 “儿媳明白了,一定把此事办的妥帖。” 三日后。 一张张男儿画卷便接连送进了东苑,而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年轻男儿中,看起来家世显赫,可却都有些瑕疵。 就好比…… 三夫人正拿着一张画卷,神情诡异,正对着对面自在喝茶不语的卫凉歌道。 “东街赵府赵二公子,年岁二十,未曾纳妾,不过啊小时候贪玩儿,眼睛被针刺瞎一只,却也不妨事。” 卫凉歌不语,继续喝茶。 “还有这位北山口的李家李公子,身体强壮,前年妻子病逝,剩下了一个儿子,歌儿啊你嫁过去就直接是嫡母了,以后府中地位不可撼动。” 卫凉歌喝茶。 “这位蔡公子也不错,人长得好看,家世也好。” 卫凉歌不喝茶了,瞥了一眼那画上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 “有没有京城的。” 三夫人一愣,随即眼中大喜,哎哟哟,嫁去京城可是最好不过,离得远,路上遇点意外也不怪她们不是。 随即她便在一张张画卷里找啊找,原本是没有在京城里选婿的打算,只不过恰好今早有人来求亲,正是京城人士。 “那就是这位魏大人了,年岁虽大了些,却是有官位在身,虽是小官,可你嫁过去那就是续弦,只要生了儿子,以后就是母凭子贵啊!” 卫凉歌手中茶杯一搁。 “好,就他吧。” 第2章 半路抢亲 三月初七,是卫凉歌嫁人的“好”日子,一大早她就被一群嬷嬷围住梳妆打扮,折腾了半日后一切准备就绪,接她的“夫君”也来了。 敲锣打鼓的一阵响,伴随着虚虚假假的祝贺词,卫凉歌走出了卫家家门。 一条红绫在这个时候伸出,带着一阵咳嗽。 “咳咳……” 咳声是真咳,可这顺眼看去握着红绫的手嘛,骨节分明,白嫩细滑,怎么也不会是年近半百之人所有。 心中正生起了一阵狐疑,她整个人也突然站定住了没动静。 旁边的大小姐卫飞烟以为她这是反悔了,忙上前,作势是要说体己话,手里却悄无声息的将卫凉歌朝着花轿里推。 “二妹妹啊,好好的在京城过。” 被迫进了花轿,心底里那种不安感更甚,明明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可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这是出了一个牢笼,进了另一个虎穴呢? “老夫人,小婿会照顾好二小姐的。” 依旧是中年男人的声音,难道刚刚那双手,是她自己看错了…… 卫凉歌带着狐疑和猜忌,在吹吹打打中,踏上了这条未知之路。 因着北定山离京城有千里之远,所以耗费了一天时间,这才出了北定山境内,踏上了官道,到了夜里,队伍也是要歇下的,便在路口停下安营度夜。 卫凉歌撩开车窗帘,眸光在月色上一定,月黑风高,真适合跑路啊。 原她本就打算假借嫁去京城,在半路上跑路,到时候海阔天空任鸟飞,现下这位身份成迷的魏大人更是让卫凉歌笃定了这个想法。 她的冷笑声引来了琴槡侧目。 “小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卫凉歌摇头,直接全揭下了红盖头。 “收拾收拾,准备上路。” 琴槡惊讶极了,“小姐,您这是要逃婚?” “想活命,就跟着我来。” 说完这句话时,卫凉歌已经换下了新娘服,穿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丫鬟衣服。 “走!” 刚刚带着琴槡悄悄出了营地,却见不远处突然有马匹闪现,似还有些举着火把吆喝着而来。 “山贼来了!快保护小姐,保护大人!” 卫凉歌一惊,心想这糟心事儿怎么碰到一起了,正打算拉着琴槡朝着旁边小路抄去,耳边风声一过,背心处就被人一点。 “山贼抢劫啦!” “小姐不见了!” 这样的叫喊声尤伴在耳,可卫凉歌已经没了动静,她被人粗鲁的装进麻布袋子里,瞬间消失在了黑夜中…… 再次醒来,眼前是一片的黑暗。 这时有人揭开了她眼上黑巾,卫凉歌闭了闭眸子,这才看清面前的情景。 此处是山顶悬崖,不远处正站着两个人,一人穿着新郎的大红喜袍,一人穿着山贼的虎皮夹袄。 然而,最惹眼的却是那背对着站于崖边的玄袍人,衣袂飘飞之际,竟有着睥睨山河之姿,想来这才是他们的头。 卫凉歌的心,蓦地就沉了下来。 此时她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字闪过,那就是——危险。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仿若冬末时节,冰山上刚刚融化的雪水,冷极。 “云影,紫萝,退下。” 假扮成魏大人的云影以及扮成山贼的紫萝一听,立即眼观鼻鼻观心,退到了一旁,隐没了身影。 卫凉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环视四周,看到了一旁不远处虽然倒下可胸口仍有起伏的琴槡,心中稍定,然后眸光如炬,紧盯着崖边的方向,神情愈发幽深。 玄色衣摆滑过,如乌云压顶,压得人喘不过气,那人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转身而来,明明是嘴角上扬的弧度,可薄唇色淡如水,如同他长袍上所绣的白莲般的淡漠。 他,是谁? 在卫凉歌打量此人时,来人也在打量她,在看到她那张新娘妆容下的脸时,男人长眉一挑。 “果真是一模一样的脸啊。” 卫凉歌蹙眉,不明白此人这话何意,她还未开口,一旁隐身的云影突然出现,半跪在地,对着玄袍男人道。 “主子,是属下调查有误,明明卫家老二是个痴傻,没想到却是此番……” 那人眼角泪痣深了些许,只是斜去一眼。 单单不过一眼,还是极平淡的眸光,云影身子一颤,却不再敢多言了,快速的退后隐没身形。 现场,只剩下呼呼风声别无其他。 静,死一样的静。 卫凉歌觉得这个玄袍人浑身上下气质不似一般人,可据她多日了解,这位卫家二小姐多年来不出府门,根本不会惹上如此人物,此人又是从何冒出。 只不过见他现下对自己并没有杀心,卫凉歌化被动为主动,直接开门见山道。 “你是谁,娶走本小姐,途中又设计山贼抢劫,所为何意?” 那人站在崖边,身姿挺拔,双手负于后背,看她时的姿态仿若仙宫上神正盯着一只蝼蚁,这种睥睨众生的上位者姿态,立即让卫凉歌想到了两个字——京城。 他一定是京城里的大人物! 卫凉歌眸光一眯,意识到了自己招惹上了一个大麻烦,她的手骤然冰寒。 “若不是观察了你几日,本座还真以为你就是她。” 他在笑,笑意颇深,却未达眼底。 “她是谁?” “当今太后。” 第3章 太后回宫 当今太后原是外番进贡的美人,因她生下了唯一的皇子,先帝驾崩后,也就顺理成章的登上了后位。 卫凉歌一愣,然后心底就是一寒,手朝着袖口悄无声息的摸向了匕首。 那人一笑。 “不必紧张,本座费尽心思将你娶去京城,不过是为了一事罢了。” 这商量的语气,并没有卫凉歌心里稍安,反而是越发觉得森凉。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太后失踪半月,皇上年岁太小,需有亲生母亲在侧。” “你想让我假扮太后?” 男子转过身来,冷眼幽幽。 “你很聪明,只不过过慧易夭,有时候还是糊涂一些的好。” 卫家区区几个后院女人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更别说是大周朝堂,卫凉歌可听说那新皇帝不过才四五岁,况且皇宫中的腌臜事儿,可不比宫外的少,她并不想惹的一身麻烦。 “若我说,我不肯呢。” 似乎早已经料定她会如此说,男子并不意外,他踱步来到了近前,袖口轻拂,旁边树上桃花已入他手,他盯着手心花,似是极漫不经心道。 “你可以选择不,只不过今夜卫家二小姐的尸体就会被送回卫家。” 话落之际,花已然成了粉碎,随风飘散而去。 卫凉歌握在匕首上的手,一颤,随即就是凉入全身。他这是威胁了,而自己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进了宫后难道你要让我在皇宫里待一辈子,若真如此,我卫凉歌宁愿现下就死在你刀下,也不肯去那京城。” “用不着一辈子,等到找到真太后,你自然就可以离开。” 这算什么?一天找不到真太后她就留一天,一年找不到那就是留一年,这和留一辈子有什么区别。 卫凉歌心里打起了算盘,自己虽然已无退路,可却不至于到了绝境。 “我可以答应你假扮太后,只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男子一甩袖,似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要与他谈条件,笑了。 “说来听听。” “第一,我不是你的棋子,你也不是我的主子,我们只是互惠互利合作关系。” 男子面色不改,神情依旧。 “继续。” “第二,半年为期,若真太后在半年之前寻到自然是好,若是逾期,我也不会再多留皇宫一刻。” “好。” 好字一出,卫凉歌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没有想到这个人答应的这般果决,她又想了想。 “第三点还未想好,等想好后再补上。” 听罢,男子似乎已经不想多说,轻嗯了一声,丢下一句话便走。 “过几日,本座会让人给你送太后朝服,也会让人教你宫中礼仪,在回宫之前,好好待着,谁也别见。” 他的话语蛊惑非常,直到崖边安静了许久后,卫凉歌这才缓缓回过了神来,她盯着男子离去的方向,身上凉意未散。 那上位者的姿态,那双看透一切的眼。 他,究竟是谁…… 一夜过去,卫凉歌再也未曾见过那男人,就好像那一夜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影。 撩开了车窗,看着这新安排的马车外多出来的一堆身手不凡的侍卫以及侍女,卫凉歌嘴角一扯,放下了帘子。 琴槡欲言又止,神色很是担忧。 “琴槡,你想离开这吗?” 琴槡那夜昏迷不醒,并不知道崖边发生了什么,可是她也知道小姐一定遇到了大麻烦,她点头,然后又摇头。 “琴槡不愿离开小姐。” “我可以给你点银票,你拿着回乡吧。” 京城凶险比之卫家有过之而无不及,琴槡跟着她的确不妥。 琴槡却是打定了主意。 “琴槡不走,琴槡是小姐的陪嫁丫头,小姐在哪儿,琴槡就跟着在哪儿。” 叹了一口气,摸着琴槡的小手,卫凉歌看得出来,这个小丫头是真心对她,所以即使是为了保护身边人,她也要打起十二万的精神去面对未知的一切。 大周京城,皇宫…… 突然想到了什么,卫凉歌问。 “琴槡,你听过大周有什么大人物吗?比如京城里,或者是皇宫中。” 琴槡摇摇头,以前因为小姐痴傻,府中人对她们主仆很不待见,她们极少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人或物。 “奴婢不知。” 卫凉歌眸中失落之色一闪而过,却很快平复。 “我知道了……” 三日之后,北定山卫府门口。 此时正是深夜,有人敲响了卫家大门,小厮打着哈欠开门。 “大晚上的谁啊。” 开门后却不见外面人影,只见地上放着一个包裹着的草席,隐约可闻些许血腥味。 小厮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突然一只染血的手抓住了他的裤腿,小厮登时吓得一个趔趄,只见这手的主人就趴在草席旁。 因为天黑,他刚刚没瞧仔细,这下看到了只觉得此人装束还有些眼熟,让小厮想起来了前些日子二小姐大婚时的那个喜娘。 “路上……遇山……山贼抢劫,都死了……二小姐也死了……她……尸体……!” 说完这不清不楚的一句,喜娘直接晕厥。 小厮吓坏了,颤抖着手去打开那草席,草席里是一具穿着新娘服饰的女尸,面容已毁,浑身上下血肉模糊,那叫一个惨。 “来人啊,快去禀报老夫人!” 很快,卫家二小姐出嫁路上被山贼遇刺之事便在北定山传开了,无人敢怀疑此事真伪,因为卫家派人去路上查看过,确实发现了所有人的尸体,包括那一位魏大人也丧命于此。 加上唯一的证人,也就是那一位存活下的喜娘所言,卫凉歌已死的消息也便得以落实。 好好的喜事,才过了三日就成了白事,卫家哭声阵阵,北定山上上下下都在说是这位二小姐命道不好,有克夫之命,好在是死了,不然以后谁接触谁倒霉。 然而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皇家别苑里,正在学习宫中礼仪的卫凉歌没来由的就打了个喷嚏! 此刻她正穿着厚重的太后朝服,跟着面前的冷脸女侍卫学习着繁琐的宫中礼仪,整整两日下来,她身上可没少挨打。 “啪。” 见她出神,又是一鞭子打来。 旁边的琴槡不忍心看下去了,“小姐……” 紫萝冷眼一扫琴槡。 “卫家二小姐卫凉歌已经随着迎亲队伍死在了路上,现在站在这的,是大周太后百里柔。” 说完,紫萝瞥一眼卫凉歌,冷笑。 “明日太后仪驾回宫,你就想以这模样面对文武百官?” 第4章 回春阁 卫凉歌有些惊讶,似乎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明日?” 说话间身子一抖,头上顶着的三叠盘子直接掉落,好在她身手灵敏立即接过。 呼了一口气,将盘子放在旁边桌上,卫凉歌转身却对上紫萝不悦的脸色。 “以后最好是收起你这些小动作,百里柔是一个骨子里都柔情似水的女人,可不是这般打打杀杀笨手笨脚。” 紫萝说完,不给卫凉歌一点喘口气回话的机会,拿起旁边的名册丢给了卫凉歌。 “这是皇亲国戚以及文武百官的名册,你抓紧时间记一记,明日回宫后就要准备后日的宫宴,若是出一点差池,你死千百次都不够抵的!” 对着紫萝闪身离去的身影做了个鬼脸,琴槡很是不服气。 “小姐,这紫萝很明显就是针对您啊,明明云影和其他人都是对咱们客客气气的,就她……” 卫凉歌无所谓的耸耸肩。 “无妨,一切以大局为重。” “对了,今日午后正好有个时辰的空闲,琴槡,你陪我出去一趟。” 琴槡有些惊讶。 “小姐,咱们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您要去何处啊?” 卫凉歌却是不语,转头看向了屋檐之上停歇的鸟儿,即使她如今成了笼中鸟,却也要为自己打算后路。 默然了良久后,她才道出了三个字。 “回春阁。” 别苑守卫虽多,却不会阻拦卫凉歌出入,其中原因卫凉歌心里也是再清楚不过了。因为她敢保证,自己现下无论去往何处,身处何地,都会跟着一堆暗卫跟随。 所以,趁着午后空闲离开别苑时,并未有人拦她。 为了不打草惊蛇,卫凉歌换上了一身素色衣裙,戴上面巾,假扮成了京中贵女出门。 “小姐,回春阁不是京城里有名的药房吗,您去那儿是身子不舒服吗。” 连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琴槡都知晓回春阁的名头,便知这回春阁在大周的影响力并不低于那医药世家卫家。 卫凉歌笑而不语,神色却越发的幽深,身处陌生的京城,又与虎相谋,她怎能不为自己多打算打算。 思来想去,还是要从随身兵器入手,软剑太明显,匕首又不称手,所以她便想到了…… 于此时,车夫一勒马缰绳。 “吁,小姐,到了。” 由琴槡搀扶着下了马车,卫凉歌学着官家小姐的娇柔做派,莲步轻移地走进了回春阁。 很快,就有识趣儿的药童从里面出来招呼。 “这位小姐,请问是想找哪位大夫看诊。” 卫凉歌瞥了眼药童,直截了当地道。 “我要见你们老板。” 药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好半会儿这才又问。 “这位小姐你说要见我们老板?” “嗯。” 上上下下打量了卫凉歌一眼,虽说此女穿着朴素,可浑身气度却极为不凡,药童也是个识时务的,立即就将卫凉歌迎进了里间。 “小姐您先等等,我这就去找老板过来。” 一炷香工夫后,正在喝茶档口,珠帘一掀,那个药童便带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卫凉歌一看那中年男人,眸光先是一闪,却也没说什么,站起身将袖口中的画卷展开递给那人。 “我想在回春阁定制一套银针,款式大小都在这上面了,价格不是问题,我要的是质量。” 似乎没想到这位小姐如此爽快,中年男人一愣,而后再回味起了她方才的话语,脸色便是一变。 他接过画卷,眼前先是一亮,因为这画上的银针实在别致,和平日里所见的完全不一样。 然后,他有些迟疑道。 “小姐莫不是走错地方了,咱们这是药房,治病抓药的地儿,可不是铁铺。” 卫凉歌笑了,拿起茶杯浅抿了一口。 “回春阁是京城第一药房,回春阁的东西自然也是大周一等一的好,让你们代做我放心。” 说好话谁不会,那中年男人一听,面色有了些许缓和,却还是有些迟疑。 卫凉歌看得出来,此人并非真正的老板,而那背后阁主,另有其人罢。 果不其然,下一刻中年男人便道。 “此事我还得下去和人商议,小姐若是不急,三日之后再回话于你可好?” 卫凉歌自然不急,这次来京,最少都得待个半年,三天她还等得起。 “可以,三日后我再来。” 送走了卫凉歌二人,中年男人这才快速离开小屋,朝着回春阁后院而去。 后院里,四处都种着奇花异草,初春时节,百花齐放,花圃当中的凉亭里,有人正背坐其中,纤长手指翻阅着一本医术,似在细品。 “阁主,今日来了个奇怪的小姐,说是要在咱们回春阁里打造银针。” 那人翻书动作一顿,却依旧背对着没有回头。 “回春阁不做其他生意,回绝吧。” 中年男人有些迟疑,那人又道。 “天叔,你还有话要说。” “阁主,您先看看这个。” 说着,中年男人将那画卷递给了那人,男子接过后一看,四周空气顿时一凝。 “有意思……” 他将画卷一收,红唇上的笑意异常魅惑。 “看来这京城的平静也没有几天了。” 从回春阁回到皇家别苑,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了,原本平日里在这时候的紫萝都不在别苑中,可是今日却不知怎么,一回来就迎面撞上她。 紫萝脸色十分不好,虽说她平日里也冷吧,可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可怕,就像随时随地都会把人吃了一般。 琴槡吓得哆嗦,躲在卫凉歌身后不敢出声。 卫凉歌取下面巾,迎上紫萝冷脸。 “我只是出去随便走走。” “你去回春阁,为何不事先告诉我!” 第5章 为何恨她? 卫凉歌心想你也没说要提前说啊,只是她还来不及回话,紫萝就先一步把她身后的琴槡拽了出来。 “明天你要回宫,处罚不得,那就罚这看守不利的奴才吧” 卫凉歌算看出来了,这紫萝摆明儿就是没事找事,针对于她。她连忙将琴槡护住,上前一步,冷眼看她。 “第一,你们主子从未明说我不能出别苑。第二,你也未曾提及出去之前要向你报备。第三,你既然知晓了我的行踪,那就一定派了人跟着,既然如此,你现在如此做派又是做给谁看。” 紫萝盯着卫凉歌的脸,似乎有抑制不住的怒火要喷薄而出,这么多年来,除了主子,还从未有人如此对她这般疾言厉色过。 再对上卫凉歌那幽冷眸子,紫萝面色就是一沉,手直接就伸向了腰间长剑,像是要直接向她动手。 卫凉歌丝毫不惧,因为她知道,一定不会有人允许紫萝在这个时候对她出手。 正如她所料,下一刻,云影便从旁边闪身而出,像是算准了时间似的,拦在了紫萝面前。 “紫萝,她说的的确没错。” 看着紫萝紧抿双唇的样子,卫凉歌突然从她的面部神情中看出了什么不对劲来。 她……似乎很讨厌自己,甚至是恨。 可是自己明明和紫萝认识不到半月,她从起初的针对,到现下眼神中毫无保留的憎恶怨恨,原因又是为何呢。 云影怕待会儿连他都控制不住紫萝的情绪,便转头对卫凉歌道。 “太后,快回去歇息吧,明日便要回宫了,得早点准备。” 他故意加重了太后二字,也是在提醒卫凉歌她现下的身份。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两人,卫凉歌这才带着琴槡离去。 见卫凉歌走了,云影这才松了一口气,语气中略带指责道。 “紫萝,收敛起你的那些心思吧,主子无论利用谁,在意谁,都不管你我的事儿,咱们只是手下。” 紫萝甩开他。 “哼,我一看到她那双和那个女人一样的眼睛就觉得无比讨厌!” “嘘!”云影神情一变,“别说了,这可是主子的大忌讳,被人听去告诉主子,你又要受罚了。” 再看了一眼卫凉歌所住的院子方向,紫萝死咬嘴唇,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只留下了站在原地,盯着紫萝背影不肯离去,也不再掩饰神情中落寞和哀伤之色的云影。 * 这一日的京城热闹极了,只因一事,因为前些日子先帝驾崩,太过伤心以至于出京调养身心的太后,终于要回宫了。 所以一大早京城的街道就被清理开,不许有百姓随意踏足,只是这也抵抗不了百姓的好奇心不是。 毕竟早就听闻这位太后年岁不过十八年华,生的又是一副花容月貌,平时哪里有机会见宫里贵人,所以各处酒楼客栈都挤满了百姓,只不过最后在见到禁卫军以及厚重珠帘后,失望而归。 队伍经过长长的京城街道,终于来到了皇宫的正德门前。 轿辇停下,卫凉歌也睁开了紧闭了一路的双眸,她透过层层叠叠的纱帐,看着那群站在皇宫门口对她恭迎的文武朝臣。 “臣恭迎太后回宫,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说话者正是百官之首,沈丞相沈渊,卫凉歌看了眼他,心中默默记下此人容貌,然后便见沈相后方一群跟着跪地恭迎的文武朝臣。 她大手一挥,端的是太后贵气之姿。 “平身。” 沈相起了身,面带微笑上前一步。 “太后,陛下前两日贪玩儿不小心摔进了荷花池,今日国师正在陛下宫殿照顾着,未曾前来,还请太后勿要怪责。” 卫凉歌自然知晓大周有个神棍国师,陛下也就是她白得来的便宜儿子,只是现下这沈相在此别有用心的一提,又是何意。 下一刻,卫凉歌就明白了。 因为这时有人站了出来,附和着沈相的话。 “太后回宫乃是大事,国师地位再如何崇高,也不可不现身,如今还把陛下当由头,实在可恶!” 沈相依旧微笑。 “段尚书这话严重了,国师行事一向如此,太后向来明理,自然不会怪责于他。” 卫凉歌面无表情,心底却是冷笑不止,这两人倒是把黑脸白脸的唱戏桥段表演的是淋漓尽致了。 果然,这大周朝堂无一日安宁,她连宫门都还未进去呢,就要被人当枪使,去对付神棍国师了。 似是没有等到太后大发雷霆,沈相再加一把火。 “太后,您可别生气,国师只是心系陛下,也不是有意不现身的啊。” 此话一出,便是隐晦的在给国师定罪了。 卫凉歌嘴角一勾,心想不愧是百官之首的老狐狸,然后她不过是轻轻哦了一声。 “哀家今日乏了,其余的事儿往后再说吧,先回凤藻宫。” 一个钉子碰在了棉花上,还被人轻轻地给弹了回来,沈相一噎,看着太后仪仗离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中却隐隐感觉,今日之后,大周皇宫,似乎是真的要变天了…… 半个时辰后的凤藻宫中,卸下繁琐宫装,卫凉歌深呼吸了一口气。 穿着一身宫女装束的琴槡给她端来了一杯茶。 “小……太后,要不先歇息一下吧,下午还有几位太妃要来拜见。” 这几位太妃就是先帝曾经的几位宠妃,年岁都大不了她多少,想着又要应付一堆女人,卫凉歌就觉得头疼。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 琴槡不再多言,领着一堆宫人退出了凤藻宫。 就在卫凉歌打算上塌歇息一会儿,养精蓄锐下午好应对后宫女人时,凤藻宫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卫凉歌眉头一蹙,抬头恍惚便见那一团人影。 “谁!” 第6章 嚣张太妃 提着食盒的小太监浑身一颤,被吓得匍匐在地。 “回太后的话,奴才是御膳房的三宝,这是您出宫前下的令,说是以后每日午时都要送一碗绿豆汤来,奴才可不敢怠慢啊。” 看了一眼那食盒,卫凉歌的确闻到了绿豆汤的味道,然后挥了挥手。 “哀家近来记性不好,行了,你端上来吧。” 三宝起身,把绿豆汤端在软塌旁边的雕花圆桌上,便规矩的退了出去。 原本并没有在那绿豆汤上留心,可无意间卫凉歌却注意到了什么,神情有些些许的异样。她从塌上下来,端起了绿豆汤,手摸向碗底。 果不其然,她摸到了一张纸条。 居然有人借着御膳房的手向大周太后传递纸条,卫凉歌嘴角突然一扯,笑了,她似乎嗅到了些许阴谋的味道。 展开纸条,眸底却有些失望之色,因为纸条上除了一个圆圈以外,根本没有写明其他内容。 她将纸条和汤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终究是没能再发现什么其他东西,只能把纸条捏碎,将怀疑掩藏在心头。 “百里柔……” 大周太后百里柔是外番进贡的美人,难不成这百里柔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而这时,琴槡从外进来了。 “太后,毓太妃和玥太妃等人来了,说是要给您请安。” 不是说下午才来吗,宫中的女人们这么快就按捺不住性子了吗,卫凉歌微微一笑道。 “好,来给哀家更衣吧。” 小半个时辰后的凤藻宫大殿,被一群华丽宫装的女人们给围了个严实。 一群女人们神情悠闲,面上没有半丝对太后该有的恭敬,看起来倒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里闲逛似的无所谓。 有甚者,还直接在殿中大笑起来,讨论起了太后趣事。 “这太后之前看起来就蠢蠢的,只是运气好生了唯一龙种,要妹妹说啊,毓太妃姐姐,您无论是资历样貌还是受宠度,都比那百里柔好得太多。” 旁边有人附和着。 “玥姐姐说的对,这太后除了龙种,要脑子没脑子,要家世没家世,哪像咱们毓姐姐,身为沈相嫡女,亲姨奶还是先太后……” 如此的奉承之言响在凤藻宫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毓太妃才是当朝太后似的。 毓太妃年岁二十有五,本就美貌惑人,现下穿着一身太妃华服,更显得雍容大气。 “两位妹妹切勿乱言,这可是凤藻宫。” “凤藻宫又怎样,那太后还能把我如何?” “哦?哀家倒是不知道这凤藻宫什么时候是几位太妃当家了!” 一声严厉的呵斥在这大殿中响起,被琴槡搀扶着走出内殿,卫凉歌一身深红色太后宫装,头戴八宝琉璃凤凰钗,一步一步间,钗头金光摇曳,闪着人眼。 殿中一群女人皆是愣住,毓太妃眸中异色闪过,这太后怎么出宫一趟回来就换了一身气度…… 诧异只是一瞬,毓太妃立即收起困惑神色,第一个站出来给太后行礼。 “臣妾见过太后,几位妹妹年岁小,说话实在,还望太后记在心上。” 旁边几个太妃虽然诧异太后的转变,却也没人太把卫凉歌当回事,只是随便行了行礼。 卫凉歌眼神一厉,眸光在众太妃面上扫过,心想自己初来乍到正想着如何抬身份,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她冷冷勾唇,并没有平身的意思,而是一甩长袖,坐在了凤塌之上。 “玥太妃,你这行礼的姿势不妥,想来是对宫中礼仪不熟,让宫女教你学个半日再进来给哀家行礼吧。” 外面太阳正烈,宫妃谁不是娇弱身子,玥太妃一听就不高兴了。 卫凉歌见她这般,却不想再与她多说,凤袍一甩。 “想来玥太妃心里挂念先帝,才忘了宫中礼仪,择日起玥太妃便出宫前往皇陵留守,永陪先帝吧!” 留守皇陵四个字一出,满殿寂静,谁也没有想到今日的太后如此疾言厉色,一点面子都不给玥太妃留。 毓太妃有些惊讶,求情的话在看到卫凉歌眼中冷色之时,便瞬间咽了回去。 “太后,臣妾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卫凉歌揉了揉眉心,像是很累的样子。 “还不快把人带下去!” 待玥太妃被禁卫军带走之后,凤藻宫中人脸色各异,卫凉歌站起身摆了摆手。 “哀家今日实在是累了,明日还有宫宴,大家都退下吧。” 太后回宫第一日就处置了玥太妃一事,在这日下午便传遍了整个大周皇宫,在大家伙都在议论太后性情大变之时,宫中某处,却是安静极了。 毓太妃的琉璃殿里,沈相神情严肃,正盯着自在喝茶的自己女儿,他实在忍不住了,站起身急道。 “毓儿,这个百里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前宫中一切不都在你的把握之中吗,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毓太妃的表现却比沈相淡然许多,她放下茶盏,微微一笑。 “父亲,您急什么,这才回宫第一日,百里柔刚刚登上后位不久,要立威信也是自然。” 沈相想起了今日在宫门口的一幕,却是摇头。 “我总觉得这个百里柔有些古怪,毓儿,无论如何,你在宫中行事方便,一定要多留意太后言行举止。” “本相总觉得,此人身后,一定有条大鱼。” 毓太妃笑了笑,神色诡异。 “父亲您想如何做?” 沈相凝眸道。 “玥太妃这条线算是完了,那就只有另辟蹊径,只不过最近你尽量少出面,免得被百里柔惦记。” “父亲,您别忘了,明日可是宫宴,鱼龙混杂,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可控制不了。”毓太妃嘴角勾起魅人弧度,“能否钓出大鱼,就看明日父亲了。” 沈相看了眼毓太妃,顿时了然,紧接着就是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不愧是本相的好女儿!” 第7章 将计就计 大周向来看中宫宴,因陛下年幼,所以宫宴大小事宜基本是由太后主理,一日忙活下来,卫凉歌差点废了半条命。 到了入夜前等到能休息会儿,宫宴却正式开始了。 穿着新做的太后长袍,卫凉歌在宫人们的簇拥下,迎着文武百官的叩拜进入了携芳殿。 依旧是沈相带头站出。 “臣恭迎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等恭迎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卫凉歌明明不到二十岁,可这身太后长袍穿在身上,居然真的有种大气之姿,而这气质并非因衣服衬托,而是她本就该站于高处。 “众卿平身!” 落座后,卫凉歌环顾四周,却未曾见到小皇帝的影子。 说来也是奇怪,来宫后她也曾派人看过小皇帝,可她送的东西无一是被退回,宫女说连皇上的面都不曾见上。 正在卫凉歌思索着这对母子的关系时,一道太监唱报声传来。 “国师大人到!皇上驾到!” 卫凉歌从这唱报的顺序里察觉出了什么,她嘴角微扯,同殿中其他人一样,看向了殿门。 宫灯交错间,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从外而来,男子依旧一身玄色衣袍,却在袖口处点了一朵含苞绽放的紫金花。 流光溢彩间,卫凉歌看清了他的脸,随即她呼吸猛的一滞。 居然是他,他居然就是那个大周的神棍国师! 白烬欢像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抬眸一扫间,眸光却是极为陌生的,仿佛他们在此之前不曾见过。 卫凉歌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收敛下了眸光,看向了那个被国师牵着走来的小皇帝。 小皇帝宗乐祁,年仅四岁半的他才刚刚登上帝位不到一个月,现在面对着群臣的目光,有些胆怯的躲在白烬欢身后。 想着自己来京目的也就是为了“辅佐”这个便宜儿子,卫凉歌亲自上前,就打算牵他的手。 谁知小皇帝如同见到了洪水猛兽般,立即朝着白烬欢另一边跑去。 耳边男子声音响起。 “太后离宫多日,皇上与之不亲厚也是正常。” 这时,沈相站了出来。 “国师这话说的,太后本就是皇上亲生母亲,什么亲厚不亲厚的,倒是过两日国师就应把皇上送回太后处,由太后亲自教导才是。” 白烬欢仿佛没听到,拉着睁着大眼睛懵懵懂懂的小皇帝,就朝着他的席位上去了。 卫凉歌神情不变。 “开宴吧!” 宫宴除了人多着,场地大些,说实在的和普通宴会没什么两样,什么美人舞动,丝竹之声,卫凉歌只觉得无聊的紧。 就在这时,毓太妃端了杯酒上来。 “太后,今日宫宴办的如此之好,还要多亏了太后,臣妾敬您一杯。” 卫凉歌虽然不喜欢这个笑里藏刀的毓太妃,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她同样举了一杯酒,微笑点头。 “大家玩得尽兴便好。” 说着,浅抿了一口,放下酒杯。 却在这时,毓太妃脚下一滑,手中酒水全数洒在了太后衣袍上。 毓太妃大惊失色,立即跪下。 “臣妾不是故意的,请太后息怒!” 卫凉歌看着自己这一身,先是蹙了蹙眉头,然后便迎上了四周探寻的目光,她道。 “罢了,毓太妃也并非故意,哀家下去换身就行了。” 毓太妃还有些惶恐的样子,“太后的凤藻宫离这有些距离,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半个多时辰,不如去臣妾宫中换吧。” 卫凉歌就像没有看到毓太妃说话间和沈相之间的眼神交流,点点头。 “也好。” 看着卫凉歌离去的身影,毓太妃侧头对着身边宫女道。 “都准备好了吗。” “回娘娘,一切都准备妥帖,娘娘请放心。” 离开了携芳殿,琴槡看了眼安静的四周,低声在卫凉歌耳边道。 “太后,奴婢瞧着这毓太妃心思不正啊。” 卫凉歌冷笑一声,直接就扯下了身上那一截被酒水弄脏的衣袍,甩在了地上。 “这是迷迭香,闻久了可让人神智模糊,如在梦中。” 她知道这毓太妃不简单,却没有想到她居然懂这么厉害的毒,这迷迭香可不是简单东西,必须与花香结合才能发挥最大毒性。 若她真是百里柔,估摸着今日还真着了他们奸计! 琴槡盯着那被扯下的一截衣袍,眼中皆是大惊之色。 “太后,那咱们还去她宫里吗。” “去,为什么不去,别人辛辛苦苦筹谋了这么久,咱们不得去好好欣赏欣赏吗。” 说着,她瞥了一眼后方某个偷偷跟来的小宫女,立即装作醉酒头晕的模样倒在了琴槡身上。 “走吧……” 一路装晕,卫凉歌来到了毓太妃所住的琉璃殿,琴槡接收到了卫凉歌的暗示,立即挥退了后面的一堆宫女太监以及留守在琉璃殿里的一众宫人。 “都下去吧,我一个人服侍太后就好。” 大家都知道这位年轻的琴槡宫女是太后新提拔上来的,如今是太后身边最为亲近之人,见她发话都不敢吭声,立即退下。 殿门被琴槡推开,卫凉歌踏出去的脚步微顿,闻到了从殿中似有若无传出的那抹花香。 随即她嘴角一勾,像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直接跨步进了殿中。 “琴槡,回凤藻宫拿衣服的宫人去了多久。” “回太后,已经去了快半柱香功夫了,想来再过半会儿也就到了。” 卫凉歌按着眉心,很疲惫的样子,声音却是悄无声息拔高了不少,似是故意说给谁听一样。 “哀家身子不爽,先去旁边的软塌歇息一下。” 说着,卫凉歌便朝着歪歪斜斜地朝着旁边侧殿软榻走去,琴槡继续留守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黑暗角落里,有一只宛若枯槁树皮的手,带着恶臭脓水,像是臭水沟里死了三个月死猪肉。 那人盯着软榻上的女子,诡异地笑着…… 第8章 反将一军 然而软榻上的人呢,毫无所觉,像当真睡熟了一般一点也未曾动弹。 “这大周太后的味儿,咱家还真好奇呢……嘎嘎嘎……” 就在那人朝着卫凉歌身边走去时,却见那软榻上方才还昏睡之人,突然侧身而起,风声一过,人已经瞬间站在了他身后。 卫凉歌眼中早已经是清明一片,直接手肘一抬就击中他后颈穴道! 看着这一身恶臭扑鼻的老太监倒地,卫凉歌看了眼此人陌生的脸孔,眯了眯眼,然后对着殿顶处道。 “云影,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 正准备看大戏的云影一惊,旋即飞身而落,快步来到了卫凉歌面前,诧异问。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卫凉歌像看白痴一样看他,太后突然离席,她的同盟神棍国师自然会派人来一探究竟,不过她现在却没那时间和云影解释。 因为她若没有料错,毓太妃的后招就快到了。 思及此,卫凉歌对着云影耳语了一个名字,然后冷笑着道。 “……把这个人带过来,我相信你的本事,一定会做的天衣无缝。” 云影有些微惊,看着卫凉歌的神情中带了些许复杂,突然觉得这样的她,和自家主子算计人时的模样居然出奇的相似。 “好,我这就去!” 卫凉歌眸光一闪,又叫住他。 “还有,待会儿千万别出现在琉璃殿中,记住,也告诉你们的人,别露出马脚。” 云影笑了笑。 “我们自然知晓,沈相那老匹夫的套路还不用你说,主子早已经有了防备。” 语罢,他便飞身离去! 与此同时,携芳殿中并没有太后的突然离席而变化多少,依旧歌舞升平欢歌笑语。 一个小宫女从外头跑过来,偷偷摸摸地在毓太妃耳边说了什么,毓太妃放下酒杯,故作惊讶道。 “什么,当真如此吗?” 旁边的其他皇室女眷见平时端庄大气的毓太妃突然失态,都好奇看来。 “怎么了毓太妃姐姐,可是出什么事了?” 毓太妃绣眉微蹙,立即站起身,担心地朝着外面张望。 “哎呀,宫女说太后身子不适,在琉璃殿里歇下许久也未曾出来……” “啊?是吗,叫太医了吗?” 毓太妃几人的谈话并没有刻意回避众人,所以现下已经有了不少臣子家眷们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说话的是安定侯夫人。 “既然太后身子不适,那就快快找太医瞧瞧去吧。” 毓太妃点头,一脸关怀备至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太后病重到半只脚都已经跨进了棺材板里似的。 “好,我们这就去吩咐太医过来看看太后。” 一群女人风风火火的出了携芳殿,小皇帝从比自己身子大了几倍的龙椅上站起身,昂头看向身边的国师大人。 “国师,太后会死吗。” 明明睁着一双又萌又惹人爱的大眼睛,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头发怵。 白烬欢放下手中白玉酒樽,给小皇帝碗里夹了个他最喜欢的盐焗鸡腿,却是笑而不语。 “我不喜欢她,我想她死,就和那个女人一样……” 白烬欢突然眼神一厉,小皇帝被吓住,立即捂住嘴退回了龙椅上。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乖乖吃菜。” 一群后宫女人们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琉璃殿时,琉璃殿大门依旧紧闭,毓太妃眼中的担忧之色愈加的甚,可是心底却是冷笑着。 太后娘娘,这恶心老太监,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 “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宫人也不见了!来人啊!” 毓太妃厉喝的话一落,退去远处看守的琉璃殿宫人这才出现。 “太后呢?” “回太妃,太后还在里面,未曾出来呢。” 毓太妃心中一定,然后担忧地对旁边跟来的太医道。 “随本宫进去吧。” 毓太妃脚步很快,别人看来是她真的担忧太后身子,只有她知道自己此刻多么的迫不及待。 殿门被咯吱一声推开,浓重的异样气息传来,隐隐还伴着有女子的声音,毓太妃心想着这老东西虽然是个太监,到底还是有几分手段。 “哎呀,那是什么……” 说话的是毓太妃身后跟来看望太后的几个官家夫人们,其中一人指着地上还能看出是太后华袍的破碎衣衫,神情中带了些惊恐。 大家都是后宅妇人,什么腌臜事儿没见过,加上殿内时不时传出的动静,再与这外面的破碎衣衫结合,谁还不明白! 当朝的太后百里柔,偷人了,还偷到了人家毓太妃的宫中来! 毓太妃故作惊讶,捂住嘴退后一步,却是悄无声息将位置让开,让后面更多的人看到里面情景。 她问向旁边琉璃殿宫女。 “当真是太后在里面?” “是啊太妃……” 毓太妃有些站不住了,声音却还极为高亢,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或许是带了些酒意,太后不可能会做出这等事儿的。” 安定侯夫人心直口快。 “毓太妃真是好心肠,这可是您的琉璃殿,太后行为如此不检点,您还如此留情面……” “都别说了!”毓太妃捂住心口,一脸不可置信的悲痛模样,“今日的事儿谁也不许说出去,听到了吗!” 说着,毓太妃又看向了殿内,叹息一声。 “罢了罢了,都散了吧。” 而正在这时,远处一个华贵的轿辇从旁路过,毓太妃一眼瞧见,还以为是自己眼花,那不是…… 众人随着毓太妃的目光看去,便见换好华装的卫凉歌从轿辇中伸出手,她虽是在笑,可那样的笑却让毓太妃觉得自己如坠冰窟! “太后!你怎么在这?” 有人惊呼出声。 卫凉歌手一扬,轿辇停下,她在宫女的搀扶下款款而来,一眼扫过那说话的贵夫人,大气尽显。 “哦,那你们以为哀家应该在哪儿啊。” 毓太妃掩下眼中暗芒,眸光看向了后方琉璃殿,百里柔在这,那里面的女人是谁? 神情晦暗不明只不过是一瞬间,很快她就笑着抬头道。 “既然太后身子无恙,咱们就回去吧。” 卫凉歌却是笑了。 “等等!” 第9章 充为军奴 “太后您说什么?” 毓太妃被卫凉歌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居然还不住的退后一步。 卫凉歌微昂下巴,走到了殿门口,她抬手一指琉璃殿,怒声道! “好啊毓太妃,今日可是大周宫宴,满朝文武都在宫中,而你这居然传出如此声音,该当何罪!” “来人啊,把里头的人给哀家揪出来!”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日是有人想摆太后一道,却被太后反将一军,只是大家伙还真是好奇这殿内女人是谁,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么大胆子敢在宫中行此事。 毓太妃自然不肯,她突然有些后悔把太后引来自己宫殿,本想说太后不尊礼法在太妃宫里行不轨之事,但若是里面的人和她有关呢…… “太后,您瞧这人多眼杂,为了皇室名声,咱们要不……” 卫凉歌眯眼打量毓太妃。 “名声?哀家没记错的话,这些人可是你毓太妃自个儿带来的吧。” 毓太妃一噎,脸色青了白了紫了。 “琴槡,去!把里面的人给哀家揪出来!哀家要好好看看究竟是谁在今日宫宴中捣乱!” “是,太后!” 琴槡带着一众禁卫军们直接就进了琉璃殿,不出半会儿便把里面的一对男女给带了出来,丢在了殿门口。 只见,那男的一身太监服,居然是个年岁已大,形容枯槁,身上泛着恶臭,还流着脓水的恶心老太监! 这不算什么,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那名女子,一身碧色罗裙已是破碎不堪,眼神涣散,甚至还不顾禁卫军们的钳制,拼命朝着旁边蹭。 毓太妃一看到那女子的秀气小脸,头顿时就是一炸! “芊儿!” “呀,那不是沈相家的小女儿沈芊芊吗?” 毓太妃眼神一闪,立即道。 “这不过是个小妹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宫人罢了,来人吧,把人带下去,免得污了太后贵眼!” 卫凉歌不言语了,静静地看着毓太妃演戏,手指却在悄悄掰扯,心里默念着。 一、二、三…… 果不其然,就在这时远处沈相带着几个同僚,正朝着这边而来。 “微臣听说太后身子不适,便前来看望……” 声音还未落罢,沈相就已经到了近前,他瞧见卫凉歌好端端地站在这本就诧异十分,转头看神情变幻莫测的毓太妃又是心里一震。 旋即目光最后落在了地上的沈芊芊身上,沈相顿时大惊失色! “芊儿!你怎么在这!” 原本毓太妃还想着给小妹遮掩,却没想到沈相这个猪队友居然出现让局势更加恶化。 卫凉歌看了眼面色各异的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沈芊芊的身上,她可听说了,这个沈芊芊以前可没少和毓太妃一块儿欺负真太后百里柔啊。 随即她一甩凤袍,扬声道。 “沈相教女无方啊,还是让哀家替你来管吧!走!” 说着,卫凉歌就欲带着沈芊芊离去,毓太妃拦住她,却被琴槡无情推开。 “毓太妃,太后才是这个宫里的女主人,怎么,您是觉得自己有资格比太后处理此事?” 毓太妃瞪了眼琴槡,心中已知晓今日被太后摆了一道。 “臣妾没有……” 卫凉歌冷瞥毓太妃和沈相一眼。 “没有就好……毓太妃,沈相,好好替哀家招呼大家伙,这其他的事儿,你们就别费心了,哀家向来对事不对人,一定会秉公办理此事!” 后宫的这场闹剧,以太后的盛怒收尾,却没有那般快传去携芳殿以及皇宫各处,其实这早已是卫凉歌预料之中的。 毕竟,毓太妃和沈相在大周根基颇深,出了这档子事,他们只会动用一切手段掩盖了去,只不过为了他们沈家,就只能抛弃沈家小女的名声,稳住毓太妃与沈相地位。 宫宴结束后,沈相还和毓太妃在琉璃殿中大吵了起来。 “毓儿,你不是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吗!芊儿又是怎么一回事!她今日明明都没有来宫中,怎么会出现在计划之中!” 毓太妃本来心情就不悦,如此被沈相埋怨,倒是把过错全都推给她似的。 “父亲,女儿原本是有机会掩盖此事,可当时你为何会突然到后宫里来,计划之前明明没有提及此事啊。” “不是你派人来说,计划顺利进行,让本相多带些人过去的吗?” 话说到这,沈相和毓太妃都是一惊,两人对视一眼,豁然明了。 毓太妃沉重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捏紧,似是要掐出血痕来。 “都是她,百里柔!” “前朝的动静本相还能应付过去,只不过本相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得保住芊儿的性命!” 说完,沈相一甩袖直接离去。 毓太妃看向沈相几乎是绝情的背影,神情中带了丝落寞。 自己身为沈家嫡女,为了父亲的官途,在大好年华进宫,如今成了寡妇不说,到头来还比不上一个名声落败的小女儿在父亲心上地位。 这让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百里柔,你等着,宫里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阿嚏——!” 凤藻宫外的秋千长椅上,卫凉歌揉了揉微红的鼻子,心想着春日里夜风居然还是如此冷飕飕,拢了拢身上外袍道。 “琴槡,那沈芊芊如何了。” 琴槡一边给卫凉歌端来了杯热茶,一边道。 “人已经醒了,知晓了发生何事后正在大哭,说是要见父亲和大姐姐。” 卫凉歌喝了一口热茶,觉得身子热和了些,然后看向了偏殿位置,冷笑一声。 “官家子女在皇宫任意妄为,按照大周律令,应当如何处理。” 琴槡低眉顺眼地答。 “充军流放都不为过。” 卫凉歌嘴角勾起惑人弧度。 “好,吩咐下去,沈家小女充为军奴,择日流放西北,永世不得入京。” “太后英明。” 卫凉歌从秋千上起身,看着灯火辉煌的御花园处。 “今夜哀家心情不错,琴槡,陪哀家去御花园逛逛吧。” “是。” 第10章 南疆质子 大周皇家御花园别具一格,即使到了夜间景色依旧优美。 而今夜因为宫宴方结束不久,宫门还未曾下钥,所以有些官家小姐或者是达官子弟都会来此处醒酒逛逛。 卫凉歌不过是想来放松一瞬,所以只带着琴槡来此,可还未踏进御花园几步,就听着远处传来了几句嘲讽笑声。 “驾!驾!蠢马儿,快跑!”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动作这么慢!是大周的饭菜不合你南疆皇子的胃口吗!” 卫凉歌一听就皱起来了眉头,皇宫之中,是何人在此喧哗。 “太后,要不要奴婢去说道那些人几句。” 卫凉歌抬手制止,“不必了,随我去看看。” 扒开挡在面前的芭蕉树叶,卫凉歌透过前方树影重重,看着几个年轻的华衣男女,正围在一人面前。 那人身子看起来极为瘦弱,虽然也是穿着一身华贵衣衫,可是那质地却是最下成的料子,此刻他正被一群男女们当成狗使唤,趴在地上任由其他人骑自己身上。 仿佛间,他是世间最粗鄙的狗尾巴草,在一众天之骄子中,被践踏进了泥潭。 见他不动弹,一个少年的手就拍了过来打在了他肩头。 啪地一声极重,就连远处的卫凉歌听在耳中都觉得背心一颤。 “你是死人吗!让你学马给大家骑,怎么动也不动!” “罢了罢了,不好好学马,那就来钻老子裤衩!” 又是一阵狂笑,大家伙拍手叫好。 “对对对,钻裤衩去!” “钻!钻!钻!” 趁着月色,卫凉歌只看清了那瘦弱男子的侧脸,明明是俊美的弧度,却因为身子孱弱,看起来病恹恹的毫无生机。 “琴槡,此人是谁?” 琴槡想了想后答。 “听说这皇宫里住着一位经常受人欺辱的南疆质子晏北安,是南疆最不得宠的皇子,年前才来大周,今夜见此情形,想来便是这位了。” 好歹也是一国皇子,即使不受宠被送来他国为质,却不至于被当成猪狗对待。 卫凉歌是这次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正打算抬步而出。 不想琴槡拦住她,摇摇头。 “太后,国师那边都不曾派人过问那南疆质子,咱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一提起那神棍国师,卫凉歌就很是不爽地一把拉开拦住她的琴槡。 “他不管是他的事儿,我怎么做是我的事儿!” 说罢,卫凉歌已经大步迈出树影,高声对着那群年轻男女道。 “今夜的御花园还真是好生热闹啊,各位这是在玩儿什么,兴致如此高,哀家也想来玩一玩呢。” 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家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会在此处碰到当朝太后,其中年岁最大的公子走了出来行礼,神情惶恐极了。 “草民尚书府长子段商庆,见过太后娘娘,娘娘金安!” 卫凉歌看也不看他,指着那南疆质子。 “他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何要如此待他?” “太后,此人是南疆质子,南疆的人来咱们大周,即便是皇子,提鞋也不配……”说话的是另外一名官家小姐,话中对小国南疆的鄙夷丝毫不加掩饰。 卫凉歌听得只剩冷笑。 “就因为他生在南疆,如今又沦为质子在我大周,所以就应该被你们凌辱至此?” “好啊,琴槡!把这些人都给哀家记下,明日上朝,哀家可要好好问问那些拿着俸禄不办正事得朝廷官员,若不会教导儿女,就让哀家来教!” “太后……是臣女错了!” 卫凉歌根本不听,直接道。 “滚!” 一群人惶恐不安地退下了,御花园中重回安宁,卫凉歌看了眼那还趴在地上的晏北安,道。 “人都走了,你也回去吧,哀家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你永远,以后还是自求多福的好。” 晏北安依旧没有动,他只是缓缓抬头,卫凉歌这才看清了他的全貌,呼吸有瞬间一滞。 要说大周国师白烬欢乃天宫神人降世,给人一种上位者的狂傲霸气之姿。那么此人,便是那翱翔九天的青鸟,幽静长远,偏偏又是这般的男生女相,阴柔美绝。 “大周太后,其实你不必救我的。” 卫凉歌收回抬起欲走的脚。 “你不会真想钻他们裤衩吧。” 晏北安勾唇笑笑,似是早已经习惯。 也是到了这时候,卫凉歌才瞧见他的左边膝盖上早已经被磨破流血,难怪这么久了他都不动弹,原来是受伤了。 “流那么多血也不坑一声,你倒是沉得住气。” 作为医家,卫凉歌习惯性上前,就打算给他看看伤势,晏北安却拦住了她,艰难站起身退后一步。 “谢过大周太后好意,小伤而已,习惯就好。” 风华正茂的大好儿郎,却因家国,背井离乡,来到这陌生之地任人欺凌。 思及此,卫凉歌心中一紧,突然就觉得此人的遭遇与自己相似极了,不都是被遏制住命运,随意摆弄吗? 女子望着天上的圆月,突然有了一刻的出神。 晏北安没看卫凉歌,一直低着头,极为谦卑的模样。 “夜深了,太后请回去歇息吧。” 卫凉歌回过神时,却见晏北安还撑着他那残破身躯站在那儿。 “罢了,哀家明日会派个太医去给你看看,你回去吧。” 到底也是质子,即便是不受宠,可若在大周受了苦难,于两国关系也不好。 圆月光辉之下,二人相继离去时,卫凉歌突然侧头,看向了旁边那假山之后! 一道布衣残影落罢,瞬间没了踪迹。 “太后,怎么了?” 卫凉歌眸光一闪。 “没什么,回去吧。” 第11章 肚中死胎 算起来,也到了与回春阁约定的三日之期,卫凉歌自然要亲自出宫一趟。 而这次,她并不打算带琴槡,因为皇宫中盯着太后凤藻宫的人实在太多,必须留下心腹在此做挡箭牌。 换好衣衫,卫凉歌便拿着太后腰牌,谎称是那日宫宴后留居宫中的名门贵女出宫,禁卫军一见到太后腰牌,自然是放行。 便如此,卫凉歌顺利出了宫,顺利上了马车,顺利来到了回春阁。 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让她都不禁觉得这一刻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一般。 回春阁的药童一眼就认出了卫凉歌,笑嘻嘻的上前相迎。 “小姐,您来了,里边请先坐,小的这就去叫老板过来。” 卫凉歌点头,进了那熟悉的内阁后便静静等着,不想还未等到回春阁的老板进来,倒是传来了一阵喧哗。 “我家夫人说了,只要肯给她看诊,无论出多少银子,就算是要京中宅院数座,良田万亩也不为过。” “不是我们回春阁不给贵夫人看诊,实在是贵夫人无病啊。” “我家夫人日夜难熬,这大半年来身子瘦了几大圈,怎么可能无病!你们回春阁难道连正经生意都不做了吗!” 卫凉歌闻声走出内阁,隔着一道珠帘,瞅着外面那正气鼓鼓和药童骂骂咧咧的小丫头。 目光往旁边移去,落在了那用手按在小腹位置的美貌妇人身上。 紧接着,卫凉歌眸光就是一闪。 此人虽然用了厚重脂粉掩盖面色,可还是能看出她此时的苍白无力,这药童莫不是傻了,如此之状,即使无病,也是缺了气血。 有人求医,怎可赶人离去,这可是医家大忌! 卫凉歌立即从里面走出,扬声道。 “夫人近年来可否易焦易怒,寝食难安?” 她的出现顿时惊动了外面争执不休的几人,美貌妇人看来,却见是一个年轻小姑娘,想了想还是点头。 “嗯,的确如此,算起来这样已经快一年了。” “夫人若是信得过,我来给你看看吧。” 美貌妇人眼前一亮,这一年来她求遍京城各处医家,连宫里的太医都惊动了,却还是无能为力,都说她无碍。 自己的身子骨她最为了解,又怎会无碍呢。 现下听着有人主动给她看看,也不管此人年岁如何,点头便道。 “自然是好的。” 药童在旁边看着有心阻拦,却想起老板说这位姑娘是贵客不可得罪,便欲言又止。 卫凉歌知道药童的顾虑,因为此刻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已经汇聚了一堆,她也不想给回春阁惹麻烦,毕竟自己来这也是做生意的不是。 便笑着将美貌妇人带去了内阁中,仔细把脉。 “夫人脉象虚浮,与体质有关,不知夫人年前可否怀过孕?” 美貌妇人盯着这戴着面纱的年轻女子,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你……你怎么知道!” 卫凉歌笑而不语。 “哎,的确怀过,可不足五个月就流产了。说起来,我这身子骨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犯毛病的。”说着,美貌妇人似乎极为难受似的又按住了小腹处。 “还有这里,经常就会疼上一会儿,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古代医术匮乏,没有现代高科技仪器,所以只能从望闻问切综合而断。 卫凉歌猜测这可能也是未有人找出病根的原因,思及此她伸手,按在了对方腰腹处。 “是这吗?” “对,就是这……不过除了疼些,却也不妨事。” 美貌妇人说的很平淡,似是已经习惯,可是卫凉歌的神情却是陡然一变。 “夫人,我怀疑你这里长了个东西,或者说,是曾经留下的东西。” 美貌妇人一听便愣住,“什……什么意思?” “夫人曾经怀孕流产,现下气血两虚,腰腹胀痛,并有硬物,综上所述,我怀疑你的腹中还有个死胎。” 卫凉歌一字一句,说出的话却耸人听闻,足以震惊全京城。 内阁隔壁房中,男子拿着医书的手突然一顿,随即笑了。 “果然是个行家啊……” 这边,美貌妇人似乎终于消化完了卫凉歌的结论,整个人都震惊的无以复加。 “怎么可能……当初那流掉的孩子我见过一眼,是完完整整的啊!” 卫凉歌摇头打断。 “不,你当初怀的极有可能是双生子。” “什么!”美貌妇人不可置信的按住心口,眼中都是哀痛,原来折磨了她一年的,居然是肚子里她的死孩子! 转念一想,美貌妇人看向了卫凉歌,问。 “那可还有救?” 卫凉歌颔首。 “此病不难,做个小手术把死胎取出来就好。” 她说的轻飘飘,却把别人吓了个半死,美貌妇人不懂小手术三个字,却也是听明白了这姑娘的意思,是剖腹取死胎! 可这种事在这个异世里那简直是荒谬言论,大家都觉得剖腹等于死亡。 卫凉歌看出了她的纠结,便快速的书写了一个方子。 “也有另一个法子,你按照我这个方子抓药,长久服用,虽然不能根治,却能缓解你的病。” 她该说的已经说了,至于如何治,那是别人的事儿。 美貌妇人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拿起了那药方,只是她得知病源后现下神情还未恢复,依旧有些惶惶不安。 “谢过姑娘……茴香,把银子拿出来吧。” 卫凉歌看了那一箱子的银子,立即拒绝。 “我给夫人看病并不是为了钱财,不瞒夫人,我也是来回春阁的客人,只不过会些医理,便给夫人瞧瞧而已,查出病因也是误打误撞,夫人无需在意。” “姑娘,你看这病你是否能为之保密……” 肚子里有个死胎,谁听了都害怕不是。 卫凉歌一笑。 “自然。” 目送走了那美貌妇人,卫凉歌坐回了椅子上,眸光微垂,声音却是陡然拔高。 “看了这么久的戏,也该出来了吧。” 第12章 沈家三子 内阁的另一边,有人无奈摇头笑了。 “哎……真是藏不住啊。” 下一刻,一道轮椅轱辘声突然在这响起,卫凉歌随声看去,便见是一身着浅蓝色长衫的男子,正坐在轮椅上缓缓而来。 她一愣,神情中有些许复杂。 自然,卫凉歌猜测出了此人身份,十之有八九是这个回春阁真正的主人,可是她没有想到,可以与卫家相提并论的京城第一药房回春阁真正阁主,居然会是一个瘸子。 男子面容和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他盯着卫凉歌,嘴角笑意愈发温润。 “真是个聪明的女子啊……” 卫凉歌挑眉,知道他还有下一句。 “只是太过年轻浮躁,不懂人间事。” 卫凉歌好笑地打量此人。 “阁主看起来年岁也不大吧,何必以年岁取人,即使我年轻浮躁了些,却不像有些人,自私自利,诓骗病人。” 沈云逸一听,脸上笑意停顿,正色道。 “你也看见了,即使你告诉了那位夫人真正病因,可她也不会去治,所以看出病因也是徒劳,还不如不看。” 卫凉歌从他这话中听出了些许旁的意思,他应该早就知道真正病因了,只是……这番话又算是哪门子的说法? 她冷笑道。 “医者仁心可不是这样来的,大夫说出病症是大夫的职责,至于病人愿不愿意就医,那是病人自己的事儿。” 说着,她有些不悦的站起身。 “原本以为回春阁的阁主当是世间奇人医者,却不想也是迂腐自私至此,算是我高看了!” 言罢,卫凉歌似乎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就打算离开此处,却听身后沈云逸的叹息声传来。 “哎,不仅浮躁,还是个急脾气……你要回春阁做的东西不要了?” 卫凉歌一愣,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来回春阁的真正目的,真是的,给人看病倒是把正事给忘了。 她回身看向对方。 “东西呢。” 沈云逸淡然一笑,并不因为方才二人的争执而不悦,他抬手对着门口的药童比了个手势,药童立即捧了个雕花精致的小匣子进来。 “打开看看,是否合你心意。” 卫凉歌接过后将匣子打开,随之眼前就是一亮。 匣子里,精致小巧的银针并列排着,无论是从材料和铸造都可看出是世间绝品,特别是每根银朱的顶端上还有一个小凹点。 卫凉歌眸光一闪,这就是她特地定制银针的原因,普通银针大多是为了救人治病,而她的银针不同,是作为暗器的存在。 只不过单单凭借暗器,恐怕很难在乱世中立足,所以她便想到了毒…… “旁边的三个瓷瓶里装着三种无色无味的世间奇毒,想来你应该会喜欢。” 沈云逸微笑着解释。 卫凉歌满意的扣上匣子,直接问。 “东西不错,多少银子。” 沈云逸这一次却是直接摇头。 “难得遇到如此兴趣相投之人,这东西算是我的赠物,不收取任何费用。” 卫凉歌蹙眉,白拿别人东西这可不是她的风格,随即她直接从怀中摸出了两张百两银票,搁在了旁边的桌上。 “这是两百两银票,你拿着。” 卫凉歌说着便打算离去,却听身后又有声音传来。 “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谁,住在京城何处,他日……” “有缘自会相见。” 看着卫凉歌离去背影,沈云逸稍显无奈,目光落在了旁边的银票上,原本不过是随意的一眼,却是突然顿住。 他立即滑动轮椅,到了桌前拿起那银票,目光定在银票的底端一个“天”字上。 在大周,各个地区的银票大同小异,差别都在下面的落款名号上,比如在京通用的银票便落款为“京”,以此类推等等。 而这个天字……只有皇家人才会有,难道这名女子是皇族中人? 沈云逸眯起了眼,开始思索起了当今的皇族当中,与方才那女子年龄差不多的人来。 却在这时,回春阁明面上的胖老板从外踱步过去,恭敬地对着他道。 “阁主,府中传来消息,说老夫人有急事,让您速速回去。” 沈云逸眼中的笑顿时消失,语气也突然冰冷。 “知道了。” 这一次从回春阁来一趟后回去,卫凉歌倒是没有遇到和自己不对盘的紫萝了,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宫宴一别,她倒是没有再碰到过神棍国师的人了。 对于这种“放养”状态,卫凉歌倒是觉得无所谓,只是现下,她心底总有些惴惴不安,觉得有什么事在等着发生一样。 马车在皇宫侧门下了,早已经等候在那儿的小太监慌慌忙忙跑出来。 “太后,您可算回来了!” 这个小太监是近来除了琴槡之外,较为衷心的身边人,叫德福。 见德福如此急切,卫凉歌就知道自己怕是预感对了,想来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到底怎么了,好好说。” 德福一边搀扶着卫凉歌,一边小声道。 “回太后,是沈老夫人来了,她还带着一堆沈家人在凤藻宫外跪下,说是要见太后您呢!” “现下琴槡姑姑正在凤藻宫外,她让奴才带着太后袍服过来等着太后您,说是您回来了先换好衣袍再去。” 沈老夫人……不就是沈相那一只老狐狸的老母亲吗?那不成了狐狸祖宗! 说起来这个老女人可不简单啊,亲儿子是当朝丞相,孙女又是太妃,自己还是一品诰命夫人!而这并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沈老夫人的亲姐姐,就是已故的先太后。 说起来,按照辈分,她还得叫人家一声亲姨母呢! 果不其然啊,这沈家没一个省事的,自己刚刚发落了沈芊芊,这老女人就来了,还跪在了自己的凤藻宫外,不明摆着要她收回成命嘛。 摊上这一大家子,卫凉歌只觉得头疼,脚下步子却是陡然加快。 “好,快走吧。” 第13章 威逼太后 长央宫,是国师大人白烬欢所住之处,此处远离后宫前朝,是大周皇宫中一个独立的存在。 而此刻,长央宫的湖心亭中,国师大人正悠闲自在的坐着喝茶,双眸平和地盯着喂鱼的小皇帝。 “国师国师,你瞧那条鱼多肥!” 宗乐祁指着池水中的鱼儿,笑得格外欢乐。 这时,云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旁侧,来到白烬欢耳边低语。 “主子,太后那边出事了,沈家老夫人进宫,在凤藻宫外闹开了。” 白烬欢放下玉盏,眸光平淡。 “不必管。” 云影知道卫凉歌是有些本事的,毓太妃就罢了,太过年轻草率,可沈家那狡猾的老太婆却不是个善茬。 “敢私自出宫……她本事可大着呢,等着瞧吧。” 白烬欢虽是在笑,可眼中的薄凉之意却毫不加掩饰。 云影看出来了,主子这是变着法的给太后惩罚呢,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是在为卫凉歌默哀一瞬,谁让她长了那样的一张脸,都是命。 这边,已经换上了一身太后华袍的卫凉歌出现在了凤藻宫门口。 她佯装自己刚刚逛完了御花园,看到殿外跪下的一众男女,挑眉扬声道。 “有贵客进宫,居然无人禀报哀家,哀家看你们一个个的是过得不耐烦了吧!” 一句话,就已经找了由头把自己迟出现的缘由给挡了过去。 琴槡恭敬上前。 “太后,您瞧,沈老夫人她……” 卫凉歌看去一眼,目光便落在了为首的富态老妇人身上,此人体态丰盈,虽已年老,一双眼却极为明亮有神。 单单不过看一眼,卫凉歌就知道这个老女人可比卫家老夫人难对付的多。 “怎么让沈老夫人跪在这呢,琴槡,还不快去扶人起来。” 沈老夫人虽是一脸恭敬,但是眼底却是带着对卫凉歌的不屑,她沉声开口,语气中带了些许苍凉感。 “太后啊,芊芊年岁小,不懂事,惹了太后不快,是她的错!” 卫凉歌在心里翻一个白眼,心想你要说什么直说行不,拐弯抹角的也不嫌自个儿跪久了疼么。 心中如此想,可她身为太后,表面功夫却也要做到。 “琴槡,去扶老夫人起来。” 沈老夫人又是高声道。 “太后!请听臣妇接下来一言,不然臣妇今日就在这凤藻宫外长跪不起!” 这算是威胁吗? 卫凉歌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显山露水。 “说吧。” “太后,芊儿罪孽深重,可罪不至死啊!” 卫凉歌瞥了这老太婆一眼。 “老夫人怕是说错了吧,哀家只让沈家小女流放西北,何曾赐死了。” 卫凉歌虽是这样说,可她也清楚,一个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充为军奴,结局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 “臣妇已经派人查过,那日的老太监是个宫中惯犯,是他先让芊芊迷了心智,才做出这样的事。” 沈老夫人以为自己把什么都推就给了那老太监就罢了,岂知,卫凉歌等的就是她这一句话! 只见卫凉歌佯装大怒,她一甩袖袍! “好一个丞相府啊,居然敢派人暗查宫中密事,不如哀家直接把太后之位让给你们可好!也免得惊动老夫人日夜难安,担忧儿女之事了!” 谁也没有想到,卫凉歌会这般恼怒,直接就震慑住了在场众人。 只是沈老夫人是谁,呆愣不过一瞬间,她很快恢复面色,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个物件。 “太后息怒,只愿您看在这东西的份上,饶恕她西北一行!” 卫凉歌眯眼打量着那东西。 “这什么。” 沈老夫人不急不缓将宝匣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雕刻精致的玉如意。 这可不是普通的玉如意,世间只有一对,另一个随着先太后葬入皇陵,而剩下的一个便是沈老夫人手中的了,可想而知价值如何了。 旁边的德福一眼认出此物,见卫凉歌稍显疑惑的神情,便以为她新登后位对这些前尘往事不了解,便在卫凉歌耳边轻语几句。 卫凉歌听罢,眸中闪过一抹暗光。 好啊,这是搬出先太后来敲打她这位新太后了是吧。 “沈老夫人,这玉如意实在贵重,以后勿要再拿出来,免得磕着碰着了,惹先太后伤心。” 一句话,说的倒是不瘟不火,就像是卫凉歌不明白沈老夫人拿出玉如意的意图似的。 沈老夫人有些不明白了,她好话说尽,东西也拿了出来,人还在这跪了大半天了,这太后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若不是她真傻,就是故意如此了! 沈老夫人也不急,她眸光一闪,身子一歪栽了过去。 后面的毓太妃见此,惊呼一声! “老夫人!” 卫凉歌冷眼看着脸不红气不喘,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毛病的装晕老太婆,嘴角冷不丁一扯。 “既然老夫人身子不爽,就快些起来吧。” 沈老夫人靠在毓太妃身上,手捂住心口,极为难受的样子。 “还请太后看在沈家世代衷心为大周的份上,也看在先太后的份上,饶恕了芊儿这次吧……” “若……若是太后不肯,那臣妇就只有长跪此不起了……” 卫凉歌眼皮抬了抬,叹息一声,眼神幽深的扫了众人一眼。 就在沈家人以为这位年轻太后会迫于先太后和沈家的压迫,不得不放过沈芊芊时,却听她叹息后,轻飘飘来了一句。 “既然如此,那就跪吧。” 噗嗤一声,是一直躲在旁边大树下的浅蓝长衫的少年郎笑了。 刚来的沈云逸,只见到远处那华袍女子转身瞬间,在一众宫人的陪伴下进了凤藻宫后,他这才从树后坐着轮椅缓缓而出。 沈老夫人此刻是气得浑身发抖,她一把推开毓太妃,瞪着凤藻宫紧闭的殿门,牙齿都快咬碎了! “百里柔……好你个软硬不吃的百里柔啊!” “孙儿说了,当今太后并非俗人,祖母不信偏偏要来这一趟,哎……” 听着身后男声传来,沈老夫人看了眼沈云逸。 “你为何不早些过来为你妹妹求情。” 沈云逸虽然是在笑,只是那笑却是凉薄极了。 “芊儿为何会有此一劫,大姐和父亲心中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报应不爽罢了。” 毓太妃盯着这个永远与大家意见相左的弟弟,有些恼怒道。 “沈云逸,你什么意思!” “嘘……” 沈云逸嘘了一声后笑着摇头,已经是不打算和她们多说了。 “祖母,你身子骨不好,还是快些起身回府吧,孙儿还有事,就不在这多陪您了。” 第14章 神棍去死! 今日凤藻宫外的闹剧,终究是在柳家人怏怏离去后恢复了平静。 据说沈老夫人出宫时,那脸色比臭水沟还臭上三分,回丞相府后还杖杀了一众仆人,接着就是大病一场,谁也不见。 不过这样消息落入卫凉歌耳中时,她不过一笑置之,一边接过德福递过来的鸽食,一边盯着笼中一对雪色白鸽道。 “倚老卖老的人哀家看的多了,沈老太婆若再想借着先太后在凤藻宫这耍威风,哀家倒是可以让她早日与先太后在地下相聚。” 面前的华袍女子虽然年轻,说话间还带着浅笑,可德福却觉得,这样的太后跟以前简直是相比陌生极了,她的眼神中,多了丝从前未有的狠辣。 而往往,这样的女子,才能在吃人的皇宫中永存。 这时,琴槡从外走来,恭敬地对着卫凉歌福身。 “太后,清泉宫的水已经放好,奴婢还特地准备了您喜欢的玫瑰花瓣,现下可以移驾了。” 将鸽食放回德福手中托盘上,卫凉歌点头。 “好,走吧。” 清泉宫位于皇宫以北的清净地段,里面分别有五处温泉池,其中最大的便属只有太后能用的正殿碧落池。 琴槡深知卫凉歌转变后的好静性子,早就挥退了一众宫人,由她亲自服侍着进了碧落池。 卸下一身的厚重华袍,脚踩温和池水中,卫凉歌只觉得全身舒畅。 “琴槡,我要一个人在这歇会儿,你去外殿歇着吧,有事我会叫你。” 琴槡放下最后一筐玫瑰花瓣,点头退下。 伴随着哗啦流水以及玫瑰清香,卫凉歌逐渐没入了浅梦中。 不想此时,雕刻着凤凰于飞的镂空屏风外,突然传来了一阵不明声响。 卫凉歌以为是琴槡进来了,并没有如何在意,毕竟这是太后才能用的碧落池,如今的整个皇宫里还找不到胆子如此之大的人,敢来找皇家人的不痛快吧。 那动静加大,逐渐形成了脚步声。 卫凉歌眸光半合。 “琴槡,怎么了这是。” 没有回应。 卫凉歌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眼眸一闪,正打算去拿放置在旁边的薄纱穿上,就听得扑通一声响传来,紧接着水花四溅! 卫凉歌知道,是有人落入了她的碧落池里了! 好啊,居然还真的有人敢来这扰太后清净,她真要好好看看此人是谁。 手正抓住了薄纱一角,她的嘴就被人给捂住。 卫凉歌一惊,眼眸中暗芒涌动,想也不想就一挺手肘朝着后面那人身上一撞! “嗯…” 一道闷哼声响起,声线却有些熟悉。 “国师?” 卫凉歌很震惊,她没有想到这人居然是那神棍国师。 “别说话,有人要来了。” 他声音极为疲倦,一听就知道不正常。 卫凉歌心中疑惑顿起时,就听外面传来了嘈杂脚步声,紧接着是琴槡的呵问。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知道太后正在里边沐浴,打扫了太后清净,你们还要不要自己小命了!” “琴槡姑姑有所不知,我们是从白塔追踪刺客到了这边,亲眼见那刺客进了清泉宫,所以……” 刺客?白塔? 卫凉歌有些不明白了,白烬欢在大周的实力如何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为何要化身为刺客在皇宫中夜行。 这有些于理不合啊…… 就在这时,捂住她嘴的手突然脱落,卫凉歌回头看去,便见穿着一身紧身黑衣的白烬欢整个人已经朝着水中倒去。 寻思着自己和这个人也算是捆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卫凉歌咬咬牙,终究还是披上薄纱衣,钻去水中将他捞起。 水雾朦胧间,卫凉歌看到男子那苍白的脸色以及紧闭的双眼,心中一惊,他这样子看起来不太好啊。 正游着上前,谁料他突然睁眼,用一种卫凉歌从未在他口中听过的柔和语气,说出了一句话。 “莫夭……你来了……” 什么? 抹药?泥烂了? 他究竟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就在卫凉歌把白烬欢从水中捞出,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放在了旁侧时。 某女的脚不小心踩住了薄纱一角,突然一滑,整个人就倒在了男子身上! 琴槡好巧不巧,就在这时走了进来,小丫头一惊!这里怎么有个男人? 等等,那男人看起来好像是有些面熟啊……是国师呀! “太后,外面……” 卫凉歌倒是比琴槡想象中的镇定许多,她拢了拢身上薄纱,对着琴槡挥了挥手。 “出去告诉那些人,谁在清泉宫吵闹,明日就提头来见哀家吧。” 琴槡立即警醒点头。 “奴婢知道了。” 听着关门声传来,卫凉歌这才呼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去时,却见身后那原本躺在地上的男人早已经坐起了身。 此刻,白烬欢正用一种复杂且诡异的眸光盯着她。 “你醒了。” 说着,她上前就打算试一试他的脉搏,却被他挥开。 “不必太后费心。” 卫凉歌心想这人真傲娇,却还是收回了手,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你以为我关心你?我不过是不想自己的同盟者不明不白的就随便挂了而已,不过既然你已经恢复,想来也是无碍。” 说完卫凉歌打量了对方周身,见并无外伤。 “是旧伤复发吧。” 白烬欢已经不看她了,自顾自站起身,恢复到了当初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上位者之姿,仿佛之前的那“弱者”模样,只是卫凉歌的遐想,不存在一般。 “太后还是想想如何与皇上打好关系要紧,至于其他,就不必太后忧思了。” “还有,今夜之事若是外传,想来太后也是知晓结果的。” 话语幽幽落地,不等卫凉歌回话,男子就已经悄然离去,只剩下那半开的雕花窗于夜风中摇晃。 夜里冷风幽凉,吹的卫凉歌身上一凉。 她低头看去,瞳孔骤然一缩!自己身上那薄纱本就单薄,如今被水浸透,就像什么也没穿似的! 卫凉歌突然就想起,白烬欢方才盯着自己那诡异的眸光,拳头瞬间紧握,对着那扇半开的窗户就是一吼。 “啊啊啊啊啊啊臭神棍,去死——!” 第15章 哀家陪你 因为清泉宫的事,卫凉歌的不爽心情从夜里持续到了第二日,见谁都不给好脸色,这让德福和琴槡都小心谨慎,生怕惹了她不悦,自己来个一刀咔嚓脖子断。 “太……太后……” 琴槡正在给卫凉歌穿衣,德福就进来了。 “何事。” “前朝传来消息,今日国师告病,不能同陛下上朝,让太后准备去垂帘听政。” 心里咯噔一声,卫凉歌想这该来的终于是来了。 “皇上现下在哪儿?” 说起来宗乐祁也只是个四五岁的孩童,从他和那臭神棍的亲密关系来看,应是很信任对方,如今神棍不在,这孩子今日如何面对各怀鬼胎的文武百官。 德福想了想后答。 “陛下他每日都会在金銮殿外等着国师大人一起上朝,今日国师告病,想来是先进殿了吧……” 听着德福这不确定的语气,卫凉歌眸光微闪。 “好,那就快些走吧,免得让皇上等久了。” 太后仪驾一路风风火火,可还未到金銮殿外,卫凉歌就看到了那杵在宫道之上,小小的明黄色身影,那背影,给人一种强烈的孤独和无助感。 卫凉歌顿时就不悦了,大声道。 “陛下他身边的宫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一堆宫人从旁边跑出来跪在了卫凉歌面前,为首的大太监刘公公赶紧道。 “太后息怒,是陛下说要在这里等国师,谁劝也不肯走,老奴也是没办法,好在是太后您来了,一定要好好劝劝陛下啊,金銮殿里面大臣们可都在等着呢。” 看着那孤寂的小身影,卫凉歌默默叹息,心想这孩子胆子不大,脾气倒是还倔的很。 她从轿辇上下来,来到了宗乐祁身边,声音放柔。 “皇上,今日国师身子抱恙,不能陪你上朝了,哀家带你进殿可好。” 说着卫凉歌就打算拉宗乐祁手时,小屁孩眼眸中闪过了一抹惊惧感,紧接着就朝着旁边挪了挪位置,看着卫凉歌的神情中都是警惕。 “不许碰朕!” 哟,小屁孩脾气还真大。 卫凉歌笑了笑,在所有人的惊讶目光下,蹲下了身与之平视。 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以前太后对小皇帝可是爱答不理,特别是在先帝去世后,甚至是直接不乐意见他。明面上都这样了,更别说曾经小皇帝在太后身边长大的那两年,私底下又是遭了多少罪。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用的是“我”,而不是“哀家”,又是蹲下平视说话,已经是降低了自己身份。 然而卫凉歌再次伸手去牵他手时,宗乐祁直接就鼓起腮帮子,一推她! 卫凉歌原本就是半蹲着的,这样被人一推,身上又是长尾华袍,很快就后栽而去。 琴槡这边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将卫凉歌搀扶起来。 “呀,太后,您的手都破皮流血了!宣太医……” 卫凉歌打断琴槡的话,微笑着道。 “小伤而已,叫什么太医。” 说着她看向宗乐祁,却是一愣。 宗乐祁现在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做错了事般,眼中全然都是惊恐与害怕,卫凉歌还注意到,他那种害怕并不是因为方才的一幕,而像是想起了曾经的恐怖经历般…… “琴槡,你们都退远些吧,哀家会亲自领着陛下去金銮殿。” 琴槡看了眼有些吓傻了的宗乐祁,叹了一口气。 “奴婢遵命。” 待一众宫人退远了些,卫凉歌这才道。 “我知道,以前的太后对你不好,朝臣也对你不好,所以你讨厌我们,是不是。” 宗乐祁捏着小龙袍的衣摆,垂着头不说话。 从小屁孩的反应中,卫凉歌更加能确信,他是知道自己并非亲生母亲的,这便能说明,这孩子并非不聪明,只是在国师的保护下生活太久,对外界充满着警惕与害怕。 “你知道国师为什么今日不来吗?单单是因为他身子不好,所以把你丢给我?” “国师是想让你真正的当一回皇帝,明白吗?” “朕知道!可是……那些人朕不喜欢,他们都是坏人,都想害了朕。” 卫凉歌为他拢好小龙袍。 “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只是即使再不喜欢,作为天子,一定要喜怒不形于色,不能被人窥探你的情绪,你的一切。因为你是大周皇帝,所以必须踏上这条路,明白吗?” 宗乐祁的拽起小拳头,随即又松开,声量极小,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朕想杀了他们,只要是欺负过朕的坏人,朕都要杀!” 小小年龄,说这句话时,眼中却有一种果断,却因羽翼未丰,这样的话倒是像一种对未来的承诺。 卫凉歌却听得笑了。 “好,那就杀了他们。” 宗乐祁皱眉看她。 “你不害怕朕也杀了你吗?” 卫凉歌用指尖戳了戳他紧皱的小眉头。 “好啊,哀家等着那一天。” 说着,她看了眼上空,又道。 “皇上,时辰不早了,你应该上朝了吧。” 这一次,宗乐祁看着去往金銮殿的宫道,眼中的恐慌已经消失大半,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你陪朕去。” 卫凉歌无奈极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啊。 “好,哀家陪你去。” 后方的宫人都不知道太后对小皇帝说了什么,居然还说动了,再看那一对“母子”,一大一小,一前一后,朝着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中远去的身影。 心中不禁有些感怀,又暗暗佩服,太后离宫回归后,当真是变了不少啊,就不知道这风雨云涌中的京城,又会发生多少变数…… 远处大殿二楼,有人遥遥望着宫道方向,苍白的唇角一勾,笑了。 “嗯,还算是有些本事,竟然说的动乐儿。” 这时,身影一闪,落在了白烬欢身侧,竟是紫萝。 “主子。” “嗯。” 收了嘴角余温,白烬欢恢复以往的清冷模样,由着冷风吹着他身上单薄衣衫,如比仙人之姿,真让人沉醉。 紫萝眼神一恍,压下心中悸动。 “主子,让那女人独自带着皇上,恐有不妥吧,属下收到消息,今日沈相一派可是做足了功夫……” 啪——! 一道巴掌声陡然响起! 第16章 朝堂争论 紫萝捂着自己疼痛的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绝色男儿。 “主子……” 白烬欢眸光极冷。 “紫萝,她是太后。” 是啊,她是太后,而自己区区一个暗卫手下,又算得了什么呢。 白烬欢却也不再管她,直接将旁边奉上的热茶一扫在地,清脆的声音刺痛着紫萝耳膜,让她身心俱震! “本座平时喝什么茶。” 紫萝咬唇,盯着地上茶渍里的花茶叶,答。 “竹叶青……” “所以你以后别再擅作主张乱放茶叶了,本座不喜,还有太后的事,与你无关,做好自己的本分吧。” 言罢,白烬欢一甩长袖,直接转身离去。 人走后,云影出现在紫萝身边,蹲下想将她搀扶起来。 “紫萝,你又逾越了。” 紫萝却是一把甩开他。 “不用你管!” 吼完就直接跑了。 云影盯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金銮殿中,气氛却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国师不在,今日由太后第一次亲自带着小皇帝上朝,文武百官神情各异,只不过绝大多数,都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神情。 卫凉歌来到了珠帘之后,宗乐祁由刘公公带着坐上了龙椅。 小小的身子坐在比自己大几倍的冰凉的龙椅上,卫凉歌心底不由生出一抹心疼感。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众卿平身。” 虽然神情中还带着紧张和害怕,可宗乐祁却强制让自己镇定,至少从他的姿态上可以看出,平时白烬欢没少教导。 见此,珠帘后的卫凉歌心底却疑惑了,明明那神棍可以亲自把小皇帝带成一代明君,为何要拉自己下坑,来坐这个大周太后? 或许,他的真正目的并非让自己辅佐小皇帝这么简单吧。 没来由的,卫凉歌心底就是一沉,觉得自己入的这个坑,未免也太深了些。 就在她思绪万千时,传来了一个大臣的声音。 “陛下,臣有本启奏。” “说吧。” “淮南一带水患严重已有多日,若是继续任由其发展不管不顾,恐引发民愤。” 宗乐祁习惯性地看了眼自己身边国师原本的位置,却见那里空空如也。 见他呆愣,卫凉歌便出声道。 “既然如此,就派人带些救灾物资前去淮南一带吧。” 那大臣却是皱眉。 “太后,若随意派遣人员,恐无法调解当地民怨民愤……不如派有能力,有经验的臣子前去。” 看着这臣子说话间,旁边沈相神情却是似笑非笑,卫凉歌见此,心中便已有了定论。 这救灾物资可是香饽饽啊,谁能从中偷拿去一丁半点的,都不是一笔小数目,这沈相真以为小皇帝小,随意坑蒙拐骗来糊弄么。 “爱卿这是已经有了人员推荐了吧,不如说出来让哀家听一听。” “户部尚书曹大人曾在先帝在世时,曾经奉命前去赈灾,经验颇深,想来他去是无碍了,只是曹大人年龄太大,这一路颠簸恐……” 这大臣说着便皱起了眉头,似是当真苦恼极了的模样。 旁边有人便站出来道。 “当今朝堂上,除了曹大人外,唯丞相大人最有资格。” 沈相一脸惶恐站出。 “微臣资历不如曹大人,太后,陛下,还望三思此事。” “沈相真是谦虚了,若您都没有资历,满朝上下谁还能担当此任。”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似乎就已经逾越皇帝,把这件事定论了。 若今日国师不在,太后又是无能者,或许小皇帝会被这些人给牵着鼻子走。 只不过嘛…… 卫凉歌心中冷笑,沈相你的好算盘,可能要落空了。 “哀家倒是以为,与其在文臣中选拔,不如去武将中挑选一二,陛下你说可好?” 宗乐祁转头看卫凉歌,见她正对自己眨着眼睛,便也点头。 “母后此话甚合朕意。” 自然,能打压沈狗贼的事儿,小皇帝还是很是乐意去做的。 谁知卫凉歌此话一出,刚刚那几个举荐沈相的大臣就不乐意了。 “太后,武将怎懂救灾,此事还请……” 一听这话,就有武将不乐意了,与沈相不对盘的大将军于猛,直接就大步站出来道。 “李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武将难不成只会提刀上战场不成?” “于将军,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哼,太后若是肯信得过臣,臣自然愿意远赴淮南,处理赈灾一事!” 看着闹腾开的朝堂,宗乐祁有些害怕得缩了缩脖子,倒是珠帘后的卫凉歌,嘴角逐渐勾起得意弧度。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沈相以为朝堂在他的把握之中,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行了,都别吵了!哀家已经决定了,让于将军领着赈灾物资去往淮南,不知于爱卿意下如何。” 于将军自然没话说,站出来拱手道。 “臣定不辱使命!” 沈相本以为这太后不过只是会一些后宅女人的腔调,朝堂上的事她一个区区女人又能懂什么,可眼看着现下到嘴的肥肉就快被人夺走,他实在是不甘心。 沈相面色一肃,却没有像其他文官把不悦之色表现的那般明显,而是站出来作势打起了圆场。 “既然陛下太后已有圣裁,就不必多言了,臣是信得过的于将军的为人处事,定能将此事做好。” 卫凉歌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老狐狸居然也有卖乖的一天,却他下一句。 “只是……” 于将军不悦看向沈相。 “沈相有什么话,便当着太后和陛下的面直说就是。” 沈相突然面色严肃,对着珠帘之后的卫凉歌沉声道。 “太后,于将军为人处事值得众人信任不假,只是这朝廷若是派一个从未干涉过朝政大事的武将救灾,恐怕会让淮南百姓以为朝廷处事随意,根本不把此事放在心上,这对太后陛下圣名有损,还请三思!” 于将军虽为大将军,却也是上月才从边关打了胜仗回朝的粗人,十多年来从未在京待过。 卫凉歌听得眯眼,深知沈相今日的每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过,不让人找出一处错漏,果真老谋深算。 这时,那李大人又来附和沈相的话。 “沈相所言极是,敢问于将军,你可会处理赈灾事宜?” 于将军被这几人说得恼怒,当即就道! “把东西依次派发下去不就行了,难不成还挨家挨户去亲自送上门?” 李大人顿时就冷笑一声。 “那就是于将军的无知,赈灾事宜,派发物资倒是其次,主要还是安抚当地百姓情绪,以及记录受灾情况,一一入册后,再根据情况派发物资,若是做不好啊便会惹灾民情绪亢奋。” “难不成到时候于将军还拿着把大刀,当是上战场呢!” 第17章 亲自出宫 此话一出,场上众臣神色各异,文官们倒是想狂笑,数落这些武将粗人,却因还在金銮殿上不敢做的太过,倒是被讽刺的武将们一个个,气得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 沈相暗自发笑,心想太后娘娘啊,在这朝堂之上和他斗,你还嫩着呢。 卫凉歌神色一变,自然是知晓这些大臣所说也是实话,而这就是文臣武将的区别之处,你若硬要派武将去做文臣的事儿,结果可能会适得其反。 是她思虑不周,被沈老狐狸给摆了一道。 沈相今日的确做足了功夫,见卫凉歌不再言语,连同小皇帝宗乐祁的脸色逐渐发白,他便知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 “还请太后陛下三思此事,一切由百姓为主。” 都搬出百姓了,卫凉歌再说什么,岂不是表示她这个太后不想百姓好过。 眼眸冷冷眯起,她笑了。 “此事现下做定论还早,等哀家与皇上商议再定吧。” 沈相和自己的奸臣小伙伴们眼神交汇,心中一点也不急。 “太后英明!” 这个早朝,卫凉歌真是上的憋屈,下了朝后送小皇帝回了他的住所,她便直接就回了凤藻宫。 “沈相这个老狐狸,可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哀家前脚让他折损了个小女儿,后脚这只老狐狸就等不住在前朝发难!” “太后,不如把此事告知国师,让国师来想法子?” 卫凉歌接过琴槡接过来的凉茶,猛灌了一口后火气依旧未消。 “不可!” 昨夜那神棍临走前生龙活虎的模样她可是瞧见的,依他的地位与实力,不可能不知道沈相今日的动向,之所以不出现,恐怕也是在给她出难题吧。 试探她卫凉歌,有没有能力担当这大周太后吗? “琴槡,你们都出去吧,哀家想一个人待会儿。” 琴槡和德福对视一眼,两人接着便躬身退出了凤藻宫。 待宫中一切安定下来,卫凉歌这才站起身,开始认真思索折中的法子。 她自然不可真的答应下来让沈相,或者是沈相那一派的人前去淮南,可武将这一边已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那还有没有适合的人选呢? 而这个人选,还必须满足几个条件,其一,与沈相不合或者不熟,其二,必须是在京中德高望重者,只有这样,沈相才能没话说。 可是放眼望去,满朝文武根本就没有这么合适的人员,沈相也是知晓这一点,所以今日才这般放肆! 却在卫凉歌愈加烦闷之时,殿中一处高窗上,突然飞下一只雪白信鸽。 卫凉歌一怔,想起了凤藻宫中养着的那些白鸽,那可不是她养的,而是以前的真太后百里柔的。 原本太后养点东西并没什么,可她现下看到这突然出现的白鸽,以及鸽腿之上捆着的那卷纸,心便忽地一沉。 卫凉歌耳朵一竖,发现窗外四周无人,这才悄然上前从信鸽身上取下信纸。 展开一看,卫凉歌眸光微闪。 “镇国侯……” 信纸上只有这三个字,而无其他,这种异样的感觉让卫凉歌心里的复杂感更甚。 她退回内殿,从一塌上的一个暗格里拿出了之前的那一张画着圆圈的纸条,然后将这两张纸做对比。 “纸墨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同,哎,这百里柔究竟有什么秘密呢,怎么老是有人给她传递私信……” 一时间想不通,卫凉歌倒是不去想了,而是将心思放在了那镇国侯三个字上。 等等,她似乎回想到了什么! 卫凉歌快速的从檀木雕花桌下,把那个被她丢去垫桌脚,都堆满灰的小册子给拿了出来。 这是回宫之前紫萝给她的大周官员名册,她当时只是粗略的看了几眼,曾经似瞥到过这镇国侯的三个字来着。 在哪儿一页呢……对了,就这! 只是,在她看到上面对镇国侯的一系列描述后,卫凉歌的脸色却突然沉了下来。 镇国侯是先帝在世的左膀右臂,曾经为先帝打下江山献出了不少力,若不是因为他与先帝闹了一场,自愿退出朝堂,不再涉世,说不定现下已经是位异姓王了。 曾是武将,又有一定地位,此人若愿出面,前去淮南,沈相那一堆人自然是无话可说。 可是,他可是与大周先帝不对盘那么多年,还因此脱离朝廷,自愿退隐,这又怎么才能把他说动,去屈尊降贵派发赈灾物资呢。 哎,又是个难题! 卫凉歌终于明白,为何大周的历代皇帝都那么短命了,这大周太后,还真不好当! 没有人知道太后这一日究竟是怎么了,自打早上下朝后她就一直把自个儿关在凤藻宫中,谁也不见。 琴槡和德福两人杵在殿外的长廊上,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天上弯月。 “德福,你说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太后今日可什么都没吃呢。” 德福缩了缩脖子。 “我可不敢,你没瞧见太后今日回来时那吃人的眼神……” 砰——! 是殿内有人撞开大门的声音。 廊下两人齐齐一震,又齐齐转头看向殿门口,表情统一,都是惊掉了下巴! “太……太后?” 之所以语气这般不确定,是因为卫凉歌此时“蓬头垢面,形若疯妇”的模样,实在是太符合她平日里高贵清冷的气质了, 琴槡瞅了眼殿内。 “太后,您这是和谁打了一架吗?” 卫凉歌嘴角扯出一抹惊人弧度,可因着她此时模样实在觉不出半分美感,只让人觉得诡异的很。 “德福,你知道镇国侯如今住在哪儿。” 德福听后先是一惊,然后朝着左右警惕看去,这才低声道。 “太后,您问这个做什么,镇国侯可是先帝爷在世时的大忌讳,无人敢提他半句。” “无妨,你说就是。”卫凉歌寻思着反正先帝也挂了,总不能死而复生暴揍一顿他们再死一回吧。 德福这才低语道。 “奴才也不确定,只是听说镇国侯自打离京后,似是一直住在京郊百里外的落霞峰……” 百里之外吗? 下次上朝是五日后,沈相必定要让自己给出一个结果来,她若能在五日之内赶回来……不,她必须在五日内回京! 卫凉歌深呼吸了一口气,眸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好,琴槡,下去备一匹千里良驹,哀家今夜要连夜出宫,前往落霞峰!” “什么!” “啊!” 二人又是一惊,只觉得太后今日莫不是魔怔了,好好的去什么落霞峰!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琴槡和德福对视一眼,又是叹息。 “是……” 第18章 定亲之事 当云影把凤藻宫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白烬欢时,他正着一身玄色薄纱,手拿燃香,在长央宫的天坛处对月进香。 说到镇国侯时,连云影自个儿都惊了一惊。 “主子,这女人还算是有点聪明劲,只不过这一趟终究是白跑了,也不怪她,谁让沈相在朝多年,根基稳固,不是她这样一个年轻女子可以抗衡的。” 白烬欢却是蛊惑一笑,似像早已经能看透一切似的。 这时,紫萝来了,手中抓了一只白色信鸽,神情是少有的激动。 “主子,有动静了!” 白烬欢不急不缓放下燃香,一侧头,嘴角弧度愈加浓郁,一双眼如暗夜星辰般闪烁,只觉得他是天宫上神,让人不敢直视。 “好好守着,看看百里柔身后那人何时露出狐狸尾巴。” “主子,前夜宫中刺客一事……” 白烬欢眸光骤寒,紫萝顿时闭了嘴。 这边,换上一身宫女服的卫凉歌在太后腰牌的掩护下,成功的离开皇宫,在出宫拐角牵到了德福准备的千里马,再次换上一身普通女子装束,这才在半夜之前踏上了茫茫夜路。 夜里的京城街道,有一种阿鼻地狱的错觉,只是卫凉歌现下心思不在周遭环境上,所以并未觉得可怕。 远处车轴声响,一辆看似简朴的马车正对驶来,与卫凉歌擦肩而过的同时,马车帘子微动,露出里面浅蓝长衫一角。 车中男子原本是随意一转头,便看那身边有人影起码恍过,隐约还可见那女子脸上熟悉的轻纱。 沈云逸先是一惊,随即又是一喜! “快,调头!” “公子,咱们不是要回府吗,老夫人正等着您呢。” “废什么话,赶紧跟上刚刚那个姑娘,快!” 车夫纳闷了,平时对儿女之事毫不在意的三公子,如今怎么在夜里追人家女儿家。 “是,奴才这就跟去。” 察觉身后突有响动,卫凉歌眉头一皱,余光一瞥,若见是一辆马车跟来。 她极为不解,心想自己也没得罪谁,怎么半夜上路还被人如此大剌剌的跟踪,心思百转千回间,却不过是一瞬。 卫凉歌眸光一闪,一扯马缰绳,已经连人带马没入了旁边小巷。 “吁~公子,那姑娘不见了。” 沈云逸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空空如也的京城街道,眸底闪过一抹失落。 “罢了,回府吧。” 待马车转头离去后,卫凉歌这才从小巷子里牵马走出,她盯着远去的马车,脑中回想起了方才沈云逸的那张俊容。 即使她在角落里,又是黑夜,却还是看清了那张脸。 居然是他,他跟上自己做什么? 嘴角一扯,卫凉歌懒得管这些琐碎小事,两三下上了马背,便朝着出城方向奔去。 另一处,沈云逸回到了沈府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了。 因着今日在朝堂上让卫凉歌和小皇帝吃了大闷亏,沈相今日心情是绝佳的好,连同沈老夫人也不怪罪沈云逸回府迟了,母子俩坐在前厅里,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沈云逸被仆人推着轮椅进前厅后,眉头便是一皱,他极为不喜朝堂上的腌臜事儿,这也是他不入仕的缘由。 现下看着自己父亲祖母对他言笑晏晏的模样,心底更是没来由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沈老夫人便对他笑着招手。 “逸儿,过来。” 沈云逸被推着到了沈老夫人跟前,沈老夫人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嗯,我们逸儿也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了。” 成亲? 沈云逸面色陡然一变,想也没想就立马回绝。 “祖母,不。” 沈相脸上的笑意一顿,立即不悦呵斥他。 “对你祖母怎么说话的,本来就到了该定亲的时候,若不是你们姐弟的母亲去世的早,老夫人和本相还不想为你操这份心呢!” 沈云逸和毓太妃沈毓都是嫡母所出,沈家人一直都觉得,是因为他们母亲过世的早,沈云逸生来又是瘸子,所以一直不受关注,所以养成了这种闲云野鹤的性子。 沈云逸见二人神色不悦起来,面色一缓道。 “祖母,孙儿不是这个意思……” 沈老夫人到底还是心疼嫡孙的,睨了一眼沈相,像是怪他脾气大似的,然后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了一张画卷。 画卷上的是一个年轻美人,五官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出挑。 “逸儿,这是安定候府的嫡出二女儿,不仅貌美乖巧,还懂些医理,恰好你就喜欢那些玩意儿,你们俩在一起就是世间绝配。” 沈云逸根本不看那画卷,神色极为复杂的盯着沈相和沈老夫人,眼底深处似还有些隐忍。 他们真当自己是瘸子,就连脑子都不好使了吗? 安定候府原本是有意和沈芊芊定亲,只不过沈芊芊突然出了那档子事,这婚事自然也就没戏,所以这两人便把主意打在了他沈云逸的身上。 是啊,他沈云逸是个瘸子,又不想去官途为父分忧,唯一的用处便是去为父亲的官途做垫脚石。 突然,他心底就是一凉。 沈相看出了沈云逸那凉薄的眼神,他也知晓自己如此做,的确有些过了,只是……他看了一眼沈云逸的腿,终究叹息道。 “逸儿,这个二小姐是心悦你的,恰好你们也有共同喜好,不如……” 若是以前,沈相如此和颜悦色的劝解于他,沈云逸多多少少会给父亲和祖母面子,只是今日,他却是怒了。 “父亲,祖母!云逸知晓您们二人为之操的那些心,只是这婚事,不成就是不成!” “你——!” 沈相气极,似乎就要拿起旁边的长凳给他来一下,倒是沈老夫人脸色一变,起身拦住了他。 “做什么这是,你们父子俩好好的怎么又吵起来了!” “逸儿,你告诉祖母,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子了?” 到底是经历了后宅的老人,沈老夫人一眼就看出了关键。谁知此话一出,沈云逸的脸却是突然变得尴尬了起来,隐约可见耳朵根的那红晕。 沈相和沈老夫人对视一眼,立即就明白了。 “哎,逸儿,你说吧,你看上了哪家姑娘,若是门当户对,祖母可以劝说你父亲,把那位姑娘嫁入府中为平妻。” 安定侯的二小姐虽是嫡出,却不怎么受宠,相比较而来,还是他们云逸身份高贵些,若孩子真心喜欢,娶一个平妻给他,让他顺心也不是不行。 谁知沈云逸却是脸色一僵。 “我……” 第19章 路上助人 见沈云逸顿了半晌,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沈相不耐烦了。 “你是不是故意胡诌出一个喜欢的姑娘,想用来推脱婚事啊!” 沈云逸心里有苦说不出,他的确对人家姑娘有好感,可现下相识未久,只是有好感罢了,况且他连人家姓甚名谁,又是哪家女子都不清楚,如何告知家人呢。 思索再三后,沈云逸才道。 “祖母,父亲,定亲之事还是再谈吧,我身子不舒服,先下去了。” 见沈云逸语罢就自行滑着轮椅离去,沈老夫人叹息一声。 “罢了,逸儿看起来温润如玉,其实性子比谁都要刚毅,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沈相自是点头。 “母亲说的是,儿子已有定数。” 待众人接连离去后,沈相却没走,而是叫来了沈云逸身边仆人,让他们跪在了前厅中。 “说吧,近来三公子遇到过谁家女子,一五一十的都说给本相,谁敢为他隐瞒,全家老小的命就别想要了!” 众仆人一惊,其中那马车夫颤颤巍巍地抬头道。 “相爷,今夜倒是遇到过一个过路姑娘,看公子那样子,像是在意的很。” 夜里的过路姑娘? 沈相语气微沉,他可不是沈老夫人爱孙心切,真要把那女人给娶进府抬平妻,一切阻碍自己前路的人,他都要除去。 “说下去,把那姑娘的样子,年岁,去往何处都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是,那姑娘虽然戴着面纱见不到真容,可看起来却极为年轻……” 就在马车夫将见到的一切全数告知沈相时,卫凉歌已经出了京城,朝着落霞峰而去。 独身骑马,穿过深山,淌过密林,卫凉歌终于在两日后的午时,来到了落霞峰境内的小城镇镶城,听德福说,镇国侯就住在镶城后方的落霞峰某处山腰。 坐在马背上,卫凉歌顺着热闹人群,抬眼望着那几乎是近在眼前的落霞峰,眼中坚决之色一起。 原本街道上人不是很多,还可以骑马,只是越往前去,人群愈来愈多,直接就堵住了卫凉歌的前行之路。 她跳下马来,寻思着要不要抄旁边的小巷子,只不过她人生地不熟,巷子弯弯绕绕的还真不知晓怎么走。 却在这时,拥挤的人堆里传来了一声厉喝。 “就是这小子,偷了东西还不承认,咱们抓他去见官,板子挨在身上看他还嘴不嘴硬!” “你胡说,我们公子才没有拿你的东西,再说你那包子馒头的也值不了几个铜板。” “怎么,谁规定的有钱公子不会偷穷苦百姓的包子馒头了,走走走,一起见官!” 卫凉歌牵着马儿站在外面,没看清里面的情形,只是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 就在她思索着如何挤出去,快些到落霞峰山腰时,突然被人推了一把,倒是朝着人群里挤了进去,正撞上了一脸凶神恶煞,要去官府讨公道的摊贩。 “不好意思,我……” 话到嘴边,还没说完,却被那摊贩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 “挡什么路,滚滚滚!” 卫凉歌愣了,仔仔细细看了看这摊贩,以及他旁边那个看起来最多十岁左右的小少年,心想这两人恐怕就是这闹剧的主人公了。 不说别的,那小少年一身打扮虽不算华丽,可从浑身气质上也可看出出身不低,再看少年身边大为不悦的仆人。 卫凉歌心中已定,扬声道。 “想分辨清此事,有的是法子,何必去报官那般麻烦。” 在场众人皆把目光投放在这个过路小姑娘的身上,见她带着面纱,还牵着马儿,俨然是外地人的样子。 摊贩便道。 “你不会是他们花钱雇来的说客吧?” 卫凉歌自是摇头。 “瞧我这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也知道刚来镶城不久,至于分辨此事……那就请这位摊主,去弄两盆清水来吧。” 摊贩狐疑地打量卫凉歌,没有动作,倒是旁边看热闹的百姓端来了两盆水。 “水来了水来了!” 卫凉歌继续道。 “下面就请摊主和这位公子,分别把手放进那水中。” 少年看得出这位姑娘是好心人,也不管身边仆人阻拦,如实做了。摊贩哼了一声,大剌剌地将手放进了水中。 卫凉歌低头一瞧,星眸璀璨一笑。 “看,答案已然揭晓。” 众人都面露不解,一时之间不明白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摊主因为做包子,手中自然要接触油气,所以水中有油浮面,而这位公子的水,却是干干净净一点杂质也无,便可断定他未曾触碰过包子等物。” 她说着看向摊贩。 “所以,你冤枉别人了。” 摊贩有些恼怒。 “万一是他的仆人呢?” 那仆人一听,也将自己手伸去水里,和刚刚的结果一样,水清澈明亮,毫无杂质。 “这下你总不闹着去官府了吧!都说了我们没有偷你家包子,你非不信!” 摊贩不明白了,挠了挠头。 “那我刚刚新出炉的两个包子怎么少了两个,正巧就是你们路过这,不是你们,难不成包子长腿自己飞了。” 这时,一个小男孩从旁边挤了出来,对着摊贩道。 “爹,这是怎么了。” 卫凉歌一见到那小男孩嘴角处还未擦干净的油气,便已是了然,她微笑着上前,半蹲下了身。 “小朋友,可以张开嘴让我看看吗?” 小男孩看着卫凉歌那似能看透人心的双眼,就是一怔,然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给不给!” 卫凉歌狡黠一笑,瞬间抓住了他的手。 “其实我是想看你的手,瞧,这指甲缝里还有新鲜出炉的包子肉呢。” “是吧,摊主?” 众人现下已是明白此事,纷纷对摊贩露出鄙夷之色。 “原来是家贼,还冤枉别人小公子,真是过分。” “可不是,还不赶紧给人家道歉!” 摊贩拉过自己儿子,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对着那小公子道。 “公子对不住了,是我冤枉你了。” 倒是这位看起来秀气可爱的小公子摆了摆手,一脸不在意。 “没什么,真相大白了就好,以后可别这样随意给旁人强加罪名了。” “是是是!” 好戏落罢,人群也慢慢散开,小公子这才探头朝着四周望。 “咦,刚刚那个聪慧的小姐姐怎么不见了。” “好像朝着落霞峰那边走了!”仆人开口道。 “落霞峰?” 小公子眼中流露出一抹亮色,拉着仆人的手。 “竹儿,快走!” 第20章 亮出身份 落霞峰甚是险峻,卫凉歌心想马儿不眠不休陪着自己劳累两日,便把它拴在山下歇息吃草,自行爬去山腰。 行了两日,卫凉歌此刻发丝凌乱,异常狼狈,可却挡不住眼中的热烈光芒。 落霞峰,她终于来了! 按照从德福那儿所知的路线,卫凉歌抄了个捷径,还算顺利的来到了山腰。 别看此处地势陡峭,山腰处居然还有一片空地供人建了一个大院子,院子样式普通,从表面看,倒是看不出此地住着曾经在大周皇朝威风凛凛几十年的镇国侯。 院门口,正有个素衣老者,拿着扫把打扫落叶,见着有人来也未曾抬头。 卫凉歌上前几步,先是喘了一口气,然后有礼道。 “请问这位老伯,此处是否住着位镇国侯。” 那老者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淡。 “没有这个人,快走吧,别打扰我扫地。” 卫凉歌挑眉,若此人说镇国侯不见客,她可能还会折回再想想法子,不想他却是矢口否认,还真是有意思啊。 只是,卫凉歌早就计划好的说辞还未出口,却听身后传来了一道惊呼。 “小姐姐,原来你真的在这!” 这声音有些耳熟,一时间卫凉歌还没有想起是谁,便见个小小身影跑上前来,用一双惊喜的眸子盯着她。 “在山下就瞧见小姐姐的马了,真巧,刚刚小姐姐帮了我大忙,我还没有来得及道谢呢。” 原来是刚刚街道上那个小公子,卫凉歌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以为此人是为了追她道个谢才来。 本想着随便客气两句,可卫凉歌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把扫把就挡在了她面前。 那老伯对卫凉歌怒目而视道。 “不准碰我家小姐!” 卫凉歌一怔,自然不是被吓的,而是她没有想到那小公子居然是位姑娘。 被老伯挡在身后贺兰翘,突然眉头一皱。 “张伯,若不是小姐姐刚刚的善举,我这会儿八成还在府衙里呢。” “原来公子……不,小姐是镇国侯家的人。” 贺兰翘愣了愣,她虽然年龄小,也知道父亲隐姓埋名许久,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卫凉歌,这才问。 “原来小姐姐是来找家父的。” 卫凉歌点头。 “的确如此。” 张伯在旁边冷声道。 “小姐,此人来路不明……” “张伯,她算是我的朋友,这件事你不必管了。” 贺兰翘说完,拉着卫凉歌的手,继续道。 “小姐姐你要见我父亲,我可以带你进去,算是还了之前的人情,只是这么多年来想见他一面的人不少,他却都婉拒,至于父亲是否同意见你,我是无法定夺的。” 卫凉歌微微一笑,心想自己“多管闲事”,倒是换来了好运气。 “那就谢过小姐了。” 跟着贺兰翘进了院内,还未走几步,就听风声一动,杀气骤然在卫凉歌身侧显现。 她一个侧身,手中银针暗光陡然一现,朝着那危险之处就是飞去一针! 卫凉歌并无意在人家的地盘上动武,方才的一系列动作不过是因为她危险的预判,习惯性动手而已。 “居然敢在老子这耍暗招,谁给你的胆子!” 贺兰翘一听这沉重有力的中年男人怒号,兴奋转头,就道。 “父亲!小姐姐她……” 只见前方,站着一身深紫色衣着的中年男人,他正用一双警惕的眼眸盯着贺兰翘身边的卫凉歌,手中,还拿着刚刚卫凉歌击出去的那枚银针。 “翘儿,闭嘴!你也是越发任性了,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也不怕被坏人惦记,为父的教导都让你记去狗肚子里了!” “父亲,小姐姐她是好人,之前在街上还为我解了围……” 贺兰烈瞪了一眼贺兰翘。 “行了,翘儿你先下去。” 贺兰翘立即嘟起嘴,却碍着贺兰烈愈发难看的脸色,终究不敢再多说话,极为歉意的看了眼卫凉歌,这才跟着自己的丫鬟离去。 待院落里静了,贺兰烈转过身,冷然道。 “说吧,你千辛万苦谋划出街口那一场闹剧,让我女儿能带你进来见我一面,究竟是有何目的。” 卫凉歌看着面前的高大男人,绣眉一挑,便是笑着摇头。 “镇国侯多虑了,那场闹剧并非我谋划,至于贺兰小姐这出,当真是偶遇,唯一被镇国侯说对的,便是我不惜百里来这一遭,的确是为了见你一面。” “百里……”贺兰烈神色一变,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又是京城的人吗!哼,你走吧,我和京城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卫凉歌并不急,而是取下的面纱,红唇一勾。 “那……镇国侯可否给哀家一个薄面。” 哀家二字一出,贺兰烈整个人都是一震! “你是……那个新太后?百里柔?” 说完,贺兰烈就自我否认般摇头。 “百里太后怎么会亲自上门,而且还是单独一人,你究竟是谁,快说!” 卫凉歌无奈一笑,那笑明明看起来是无害,甚至带着一丝女儿家独有的温柔,可说出的话,却让贺兰烈难得的惊骇! “镇国侯,哀家猜测当初你与先帝争执出京,不过是个幌子吧……” 贺兰烈眸子一眯,这才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面前的年轻女子。 “你当真是大周太后?” 卫凉歌淡笑不语,盯着贺兰烈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贺兰烈敛下眸底异色。 “随我到书房再说。” 到了书房,贺兰烈吩咐四周的仆人退下,关上屋门,这才冷声开口。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当初镇国侯名声威震四海八方,可他却选择在自己最辉煌的时候退隐朝堂,若真是因为与大周先帝争执导致,那这镇国侯的性子也太婆婆妈妈了些。 起初,卫凉歌原本不过是想到这层,然后有了些猜测,不过现下见这镇国侯的样子,怕是让她歪打正着撞对了。 “侯爷别急,这些不过是我自己的猜测。” “就你?”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6038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6038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