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人》 第一章 http://.biquxs.info/

“嘭!” 猛烈地撞击伴随着一声巨响,划破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夜空。 凌晨三点十分,谷川市。 漫天燃起的熊熊大火下,闪烁着刺眼警灯的警车救护车以及还在源源不断赶来的消防车都暗示着这个即将到来的黎明并不平静。 省道s361四公里的地方,一辆满载红色集装箱的大货车车头向东侧停在路边。位于大货车尾部的一个集装箱此刻已经被炸得粉碎,剩余的几个集装箱里还不断有液体渗落。 在大货车车尾的不远处,还有一辆黄色的科迈罗也在散发着滚滚浓烟,眼见得半个车身被烧的只剩下个车架子。消防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火熄灭。整个现场到处都是散落的车灯、保险杠的碎片混合着斑斑血迹一片狼藉。偶尔几辆驶过事发地的汽车都唯恐避之不及。 戴着防毒面罩的警察和医生们穿梭于现场紧张的忙碌着。尽管谷川市才刚刚入夏,但汗水早已湿透了他们的衣衫。 大货车司机战战兢兢的站在几个警察中间接受着询问。 “我…内个我…”惊魂未定的大货车司机不住的搓着双手。这个小个子的男人面色苍白,只觉得喉咙发紧,咕噜咕噜的咽着口水。 “到底怎么回事?”掀开警戒线走进中心现场的是谷川市公安局局长张磊。年近半百的他左脸有一块不起眼的v字型刀疤。市局的法医李英博以及其他几个年轻的警察跟在他后面。 “张局!”正在对大货车司机问询的龙华区交警大队交警王敏敬了个礼,轻声地向张磊问好。 “辛苦了!”张磊点头向王敏稍作示意,又看向大货车司机:“怎么回事?你别紧张,慢慢说。” “嗯!当时差不多是两点半吧…”大货车司机喝下交警递过来的水,稍稍定了定神:“我主要跑辛暨到沧浪的货运。昨天上午我拉了一车硝化甘油的合成品从辛暨要送到沧浪。半夜开到这里实在是太困了,我就把车开下省道停在路边准备眯一会。我感觉我刚睡着没多久,就听见‘咣’的一声!我迷迷糊糊爬起来就看见我车后面着火了,当时给我吓完了…” 张磊耐着性子听大货车司机说完,转身掀开警戒线面色铁青的回到警车里。紧跟着王敏合上本子,来到张磊车前敬了一个礼汇报道:“张局,我们已经调取了大货车行车记录仪,同时经过现场对大货车司机的盘问,确定他所描述的案发经过与我们另外调取中心现场监控视频中拍摄到的内容三者基本一致。我们已经按照流程问询完毕,并且在对大货车司机做了现场笔录的同时也保留了他的身份信息。是否可以让他离开?” 张磊点点头。法医李英博拎着勘察箱打开另一侧车门坐进车里脸上写满了疲惫。 李英博长得很像布朗熊。黝黑的脸上带着一副圆框眼镜。 “现场死者一名,系黄色科迈罗驾驶员。根据现场遗留的死者未烧焦的物品来看,初步判定…” “会是蓄意谋杀么?”张磊看着李英博摇了摇头,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八成是意外。”李英博撇着嘴,脸上略显遗憾和无奈:“尸体被烧的几乎炭化,还需要我们回到局里进一步尸检才能确定。” “嗯,”张磊点燃一根烟,缓缓地吸了一口,看着窗外轻轻地吐出烟圈:“老孙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是今天吧?”李英博向身后的座椅一靠,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清晨的第一缕霞光明晃晃的刺进车内。 “先别告诉他了。”张磊掐掉剩下的半截烟,关上了车窗。 ...................................... “张局!”张磊打着哈欠刚一回到办公室里,孙萌冷不丁的一声问好着实把他吓的清醒了不少。 “哎呦!老孙!”张磊给孙萌倒了一杯水,坐在孙萌对面的办公桌前打量着他。 孙萌一身卡其色休闲装,面色虽有几分疲惫但却遮挡不住眼神里的熠熠神采。 “我说老孙,你丫的是铁打的金刚啊?出了半个月的差不说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这才几点,”张磊下意识的抬腕看了看表:“清晨七点半啊!你这突然出现在我办公室还吓了我一跳,这你觉得合适吗?” “张局,”孙萌转过转椅,从脚边拿起一个手提袋,放在桌上轻轻推向张磊,笑呵呵的说道:“上好的梅扬铁观音,嫂子的最爱,拿回去给嫂子喝!” 张磊揉了揉鼻子,轻轻咳嗽了两声:“你小子这是公然行贿啊!” 孙萌爽朗的一笑,把脑袋往前凑了凑,故意压低声音说道:“老张,你就说凭咱这次的功劳,刑警队长这位置,咱是不是略胜他老苏一筹?” “嗯…”张磊的嘴角微微抖了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到的感伤。 “怎么样,这次出差还顺利吧?”张磊缓了缓神。 “嗨!甭提了!顺利的难以置信。我们到梅扬的时候,他们当地警方都已经把笔迹鉴定的结果取回来了,巨额诈骗无疑啊!”孙萌兴奋的汇报出差的情况。 “好好!辛苦了!”张磊满意的点点头。 “咚咚咚!”伴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英博手里拿着尸检报告出现在张磊的门前打断了正在交谈的两个人。 “张局!”李英博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尸检结果出来了,的确是…” “对了老孙!”张磊慌忙冲李英博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辛苦了啊!我今天放你假,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哎?老张,你是不是偏心眼!刑警队长这事儿你是不是还向着老苏!”孙萌笑嘻嘻的伸出手指冲张磊点了点,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哎,对了,今儿怎么没看见老苏啊?我去他那屋转一圈。” “嘿!老孙!”李英博下意识的喊了一句,孙萌一愣:“啊?咋啦?” “没事,老苏好像还没来呢。”李英博一个不自然的停顿,嘴里嘟囔着。 “啊,”孙萌揉了揉脖子,打了个哈欠,手机恰好在这时响起。来电话的是自己的发小郭檀雅。 “喂,檀雅?” “萌哥哥,你什么时候到啊?”电话那头,郭檀雅有些嗔怪。 “啊?我…我要去哪?”孙萌使劲儿晃了晃脑袋,连夜奔波让他还是有些懵圈。 “萌哥哥,之前你不是答应我要来参加福利院的儿童节活动嘛!你自己看看,今天是几号!” “哎呀!”孙萌一拍脑袋,语气中满含歉意:“抱歉抱歉檀雅,跑了大半宿我差点给忘了,我这就去!”孙萌挂下电话就一路小跑着出了公安局开车往福利院驶去。 谷川市福利院位于谷川市东面的旌旗大道上。从公安局出来不过10分钟的车程。孙萌的车刚一拐进福利院,郭檀雅就兴奋地迎了上来。孙萌刚打开车门走下车,郭檀雅就一把抱住了他。 “萌哥哥~~”郭檀雅娇滴滴的叫着。 “你呀,永远都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孙萌拍着郭檀雅的后背,脸上满是宠溺。“对不起对不起檀雅!我说今天一早回局里老苏就不在呢,感情是他早来了吧!”孙萌环顾着四周,乐呵呵的问到。 “啊?苏哥哥不是出差了吗?他前天就跟我说他不来了啊!”郭檀雅一听孙萌提起苏若,脸上多少有些失落。 “他出差了?老张怎么没告诉我,又什么案子神神秘秘的…”听到郭檀雅的话,孙萌的表情也是颇为意外。 “行啦萌哥哥,先不说苏哥哥啦。你也好久没回来了!我带你先去转转吧!去年整修一次之后福利院变化可大啦!”郭檀雅拉起孙萌的手就往里面走。 阳光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你看你看!”郭檀雅指着院子当中新修的秋千:“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三个人就为了抢那两个秋千,总是争得不亦乐乎的。” 孙萌嘿嘿的傻笑着,郭檀雅兴奋的大眼睛扑闪扑闪,也是楚楚动人。 “你看那,那个围墙也加高了!小时候你和苏哥哥总是从那翻出去偷偷玩儿,我上不去,急得只能哭鼻子,你们就把棉花糖带回来给我吃。” “啧啧,真是变化很大啊。”孙萌的嘴里不住的称赞着。“好久没回来了…” “怎么样檀雅,你最近还好吧?”孙萌回头望向郭檀雅,眼里依旧还是宠溺。 “好着呢,现在的孩子们可比我们那时候省心多了。”郭檀雅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一抹酒窝在她的脸颊晕开。 “好啦萌哥哥,我们进去吧,看看晚上的活动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走!”孙萌跟着郭檀雅,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福利院的主楼。 .......................................... “说吧老李。”张磊接过尸检报告直接扔在了桌子上,整个人身体向后一靠窝在椅子里,看起来有些颓废。他又叹了口气,深深地闭上眼睛。 “张局,”李英博拿起尸检报告一边翻着一边轻轻地说道:“我们对几乎炭化的尸体做了详细的尸检。从其中残存的骨盆判断死者为男性,年龄大约在25-30岁之间。通过椎体长度确定死者生前大致一米七五到一米八零之间。尸身呈斗拳状。尸体的口鼻干净,但呼吸道内轻微水肿,充血。尸体的甲状软骨也未见明显损伤,我们也排除机械性窒息的可能。” “咳咳…”张磊捂着胸口,止不住咳了几声。 李英博一顿,顺手放下尸检报告:“我们结合现场刹车及撞击痕迹判断唯一一种可能就是死者生前因为疲劳驾驶,加之近日我市连日阴雨,车辆在转弯时因为车速过快溜车撞击到了停在路边装满硝化甘油的集装箱。不过撞击后由于车辆安全气囊的弹出,使得驾驶员并没有因为撞击致死。但陷入昏迷的他之后吸入大量有害气体导致窒息,进而被爆炸引燃的大火焚烧致死。” 张磊听到这里紧紧皱了皱眉头:“继续说下去。” 李英博点点头,继续说道:“再结合现场大货车司机的证词,加上视频监控中对黄色科迈罗司机的衣着体型的分析比对,同时我们又在车辆半烧焦状态的后座上找到残存的的警服,警官证,还有提取到的dna之间的比对等等一系列线索,我们可以证实…” 李英博稍微的咬了一下嘴唇,喃喃的说道:“我们可以证实,死者就是我们刑警队的刑警副队长,一级警督,苏若…” 第二章 http://.biquxs.info/

“萌队!” “哎哎哎!!萌队!!!你听我说!” “你们几个倒是拉着点萌队啊!” “萌队!萌队!!你不能进去!” 谷川市公安局法医鉴定中心内,走廊里几个年轻的警察手忙脚乱的冲上来,想要拉住此刻径直闯进李英博办公室里的孙萌。 五分钟以前,鉴定中心的院里风风火火的开进来一辆大切诺基。孙萌从车上跳下来连车门都顾不得关,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鉴定中心。鉴定中心台阶下的积水和着稀泥,差点让他摔了个狗啃屎。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挂满了人体结构解剖图。一个巨大的书柜占据了屋子里大部分的空间。 李英博从书柜前的电脑后面探出头来,脸上的表情故作轻松,但还是不自觉的抽了抽鼻子:“呦!这,这不是老孙吗?放假也不在家好好休息呀?” 孙萌眉头紧皱,牙关紧咬,面色铁青。从他轻轻颤抖的鼻翼可以看出,他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告诉我,苏若怎么了?”孙萌开门见山,目光冷冷地直视着李英博的眼睛。 “啊?老苏…嗯…老苏,老苏他他怎么了?”尽管李英博见惯了各种各样更为恐怖的命案现场,但是刚才的一瞬间,他还是被孙萌冷峻的目光审视的心里发毛。 “我他妈问你苏若怎么了?!!!”孙萌发了疯似的一脚踹翻面前的一把椅子,鞋子上的泥水飞溅起来。他冲上前紧紧揪住李英博白大褂的前襟:“我要你他妈亲口告诉我,苏若,他怎么了?!” “老孙!你听我说!”李英博顾不得那一半挂在耳朵,另一半垂在脸前的眼镜,赶忙使劲儿的向前掰开孙萌的双手,想要先把它们从自己的身前拿开。 “你闹够了没有!”众人闹的正是不可开交的时候,张磊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站在门口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嘴里发出一声严厉的怒吼。 “张局!”“张局!”几个年轻的警察一见局长来了,马上敬礼问好。 “跟我到我办公室去!”张磊冲孙萌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袋,语气中满是威严:“给我放开老李!你看看你自己,成个什么样子!” “唉!”孙萌咬着牙叹了口气,一把松开李英博的前襟,巨大的力量差点把他推了个趔趄。 “就这么走啦?不知道跟李法医道个歉吗?!”张磊用手中的牛皮纸文件袋猛敲了一下孙萌的脑袋,孙萌下意识的一躲,浑身一激灵。 “对不起,老李,我太冲动了。”孙萌停下脚步,头也没回,嘴里嘟嘟囔囔没好气的说道。 “啊,啊,没事没事!”李英博赶忙冲孙萌摆了摆手,又躲回桌子后面扶了扶眼镜。 从鉴定中心走出来到局长办公室的这一路,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张磊脸色凝重,眉头紧锁。孙萌紧咬牙关,双拳紧握,鼻子里呼呼地喘着粗气。他紧紧地跟在张磊的后面。 “孙萌!”刚一回到办公室,张磊就把手里的牛皮纸文件袋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孙萌你是第一天当警察吗?警局的规矩用我再教你一遍吗?你牛气的很哟!还敢跑到法医鉴定中心大喊大叫,大吵大闹!啊!长脾气了你!还敢跟老李动手咯?!” 看孙萌还不说话,张磊顺手打开桌上的保温杯喝下一口茶,这口茶并没有压住他的火气:“你现在真是牛气的很哟!老李是什么人?啊?论年龄你得叫声叔,论资历,我们平江省法医学会会长;省公安厅主任法医师;曾经还是我们平江历史上最年轻的主检法医师!连我都得敬他三分,你看看你自己刚才像个什么样子!” 孙萌低着头紧紧咬着嘴唇,脸上依然还是一副忿忿不平的表情。 就这样两个人静默了许久。张磊抬起头望见挂在自己办公室北墙正中央的警徽,他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转过身来递过一瓶水给孙萌,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老孙啊,我知道你和苏若情同手足。你们从小一起在福利院长大,后来又一起考到警校,你们不仅是战友,更是兄弟。”张磊拍了拍孙萌的肩膀:“但是我们从穿上警服的第一天起,心里就应该明白这身衣服之于生命的重量和意义。” 孙萌轻轻抬起头,红红的眼眶里眼泪在打转。 “是谋杀么?老苏这几年可是很多人的眼中钉。”孙萌沉默半晌,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张磊指着桌上的牛皮纸文件袋,摇了摇头。 孙萌颤抖着双手打开牛皮纸文件袋,从里面拿出已经盖了章的尸检报告仔细阅读着。慢慢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声音中隐隐带有几分啜泣。 “我要去见老苏!” ............................................... 迎宾路上,一辆大切诺基飞驰而过。 谷川市殡仪馆司法解剖中心外,孙萌的车刚一开进院内,李英博的助理法医周凯就已经等在门外。 “萌队!师傅让我在这等您!”孙萌刚一下车,周凯就赶忙迎上前去。 孙萌点点头算作回答,顾不得跟周凯多说话,就三步并做两步小跑着进了司法解剖中心内。 “唰!”周凯从存尸库太平柜最中间的一个格子里拉出尸屉。尽管门外的走廊里还是个闷热的蒸笼,但此刻安静的存尸库中太平柜里飘出来的冷气还是让孙萌不禁打了个寒战。 “萌队,尸检的整个过程我全都参与了。师傅再三叮嘱我们一定要善待苏队的遗体,确保萌队回来之后如果可能,也能够见到苏队一个相对体面的最后一面。唉,可惜苏队还那么年轻…” 孙萌并不答话,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几乎炭化的尸体。他紧咬牙关并不住的轻轻摇着头。 “萌队…我,那我先出去了。”周凯说了半天自知无趣,赶忙欠欠身作为示意,轻声的说道。 周凯走后,孙萌眯着眼睛,依然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炭化的尸体,尸检缝合的线头还清晰可见。孙萌想伸手去触摸,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许久,最后他还是把手抽了回来。 半小时后孙萌走出司法鉴定中心。连日阴雨的谷川市也露出久违的太阳。 “老苏的身后事,局里怎么说?”孙萌伸手摘下口罩,顺手拿出一根“玉溪”递给周凯,又从兜里拿出打火机给周凯把烟点燃。周凯受宠若惊的点点头表示感谢。 “张局说苏队是因公殉职,加上苏队生前对局里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局里面肯定会为苏队举办一个体面地告别仪式的。”周凯猛吸了几口手中的“玉溪”,把它在垃圾桶的灭烟处碾灭,看向孙萌道:“苏队肯定算烈士吧?” 孙萌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哦,对了萌队,我还要赶着去龙华派出所给苏队注销户口,这样也好让苏队可以早日入土为安。”周凯戴上手里的警帽,敬礼向孙萌告别。 “局里怎么派你去注销户口?”孙萌略显疑惑。 “嗨,您也知道,苏队他也没有直系亲属啊,另外局里开始也想着跟您瞒几天是几天来着,我师傅手边有个伤情鉴定走不开,所以这事儿就只能交给我去做了。” 孙萌点点头,做了个深呼吸,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对周凯说道:“小周,把老苏户口给我吧,回去跟你师傅说一声。虽然老苏走得匆忙,但既然我回来了,于情于理我都要送老苏最后一程的。老苏的身后事我亲自去办,也图个心安。” “嗯,也好,那就辛苦萌队了。我就先回局里了。”周凯懂事的点点头,郑重地双手把苏若的户口本交给了孙萌,并且向孙萌敬了个礼。 ..................................... “萌哥哥…这是真的吗?”早早接到孙萌通知等在龙华派出所门口的郭檀雅,一身素色的连衣裙,此刻已经哭得眼圈红肿,梨花带雨。她眼神恍惚,脸上写满难以置信的表情,嘴里止不住喃喃的问道。 “檀雅…”孙萌走过来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自己方才刚刚恢复的眼神里又充满了哀伤。 “萌哥哥…”郭檀雅紧紧抱着孙萌。当她看到孙萌手里面苏若的户口本上盖着“户籍已注销”的红印章时又止不住的哭了起来。 .................................... “老孙,回家收拾收拾我放你半个月假!出去好好走走,好好放松一下,什么也别去想。休息休息吧!”刚刚在市里开完会的张磊一回到局里,就马上来到刑警队办公室里看望孙萌。 从龙华派出所回来之后孙萌就一直站在窗前呆呆的望着窗外,眼神空洞。 张磊挠了挠头,走过去拍了拍孙萌的肩膀。 “老张!”孙萌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问道:“你真觉得老苏的死只是一场意外吗?” 张磊盯着手里的保温杯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一会,他才拍了拍孙萌的肩膀:“去吧,给自己放个假。” 他知道,在孙萌和苏若二十四年的情谊面前,任何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孙萌沉默了好一会,一直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窗外的夕阳透进窗来,让张磊渐渐看不清原本映在窗子上孙萌的脸。 张磊站起身来到孙萌的办公桌前,把办公桌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孙萌卡其色的背包中。张磊对这个包再熟悉不过。当年苏若和孙萌两个人背着一模一样的卡其色背包来公安局报道的样子仿佛近在眼前。 张磊的嘴角有些颤抖。 “孙萌!拿好你的包!我给你半个月的假!这是命令,你必须无条件服从!”虽然嘴里说着命令,但是张磊的语气中满是心疼和关爱。他把手里卡其色的背包放进孙萌的怀里,冲孙萌点点头。 孙萌的眼睛里充盈着泪花。他望着张磊布满皱纹的脸,强忍泪水拿着手里的包夺门而出。走廊尽头的技侦科里传来了周凯浑厚的笑声。 孙萌停下脚步把手里的包背在背上,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周凯正好从技侦科推门出来。一瞧见孙萌,周凯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萌队。”周凯凑上前,小声地打着招呼。 孙萌点点头,脸上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干嘛去?” “啊,我晚上要回谷川医科大听一节何世鹏教授的骨科公开课。” “好呀,毕业这么久还知道让自己一直去充电。” “嗨,您也知道我一法医单身狗,还是得上学校踅摸踅摸去呀。”周凯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孙萌点点头,打算迈步离开。 “萌队!”周凯在后面喊了一声,“您节哀!” 第三章 http://.biquxs.info/

这是一台最常见的骨科手术。 患者是谷川市第一中学足球校队17岁的队长严诚。一天前,他在谷川一中对阵谷川实验的足球友谊赛中遭到对方后卫的恶意飞铲,造成了右腿胫骨腓骨骨折。 严诚被急救车送到谷川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时候,人已经陷入出血性昏迷。 今天专门为他的手术来主刀的医生是何世鹏。长了一张娃娃脸的他刚刚度过自己的四十岁生日。年轻有为的他已经是谷川医科大学临床学院名誉院长,教授;谷川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骨外科副主任。 早上八点整,护士把严诚推进手术室进行术前准备。 手术室旁边的医生准备室里,何世鹏正在有条不紊的确认着今天手术的步骤。今天跟他一起上台的是骨外科主治医师朱家琪,王康安;骨外科护士长刘梅;麻醉师张翔宇以及骨外科的实习生,同时也是谷川医科大临床医学大四的女学生王雪。 何世鹏穿戴准备完毕,带领着参加手术的医生们推开手术室的大门。 护士已经为严诚的患处做了皮肤清理。严诚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不错。 “现在感觉怎么样?”何世鹏按照手术前的惯例对患者进行询问。 “嗯…有点冷…”严诚眨眨眼,冒出这样一句话。整个手术室里的医生和护士都被他给逗笑了。 “好!患者状态不错!”何世鹏一边环视众人一边点着头。站在一旁的其他医生护士们也偶尔互相小声地交流几句。 “何医生!”严诚眉头微蹙,欲言又止,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认真。 “我这个腿…” “你想说你这腿恢复之后还能不能踢球是吧?”何世鹏手里拿着ct,一边看一边问道。 “对…” “你放心啊小伙子,今天我给你做完手术,你只要按照我的要求去恢复,我保证你三个月以后生龙活虎的回到你心爱的足球场上!” 何世鹏的确有说这话的底气。莫说这是谷川市,就是放到平江省里他都是骨科的权威。 “谢谢您何医生!一切就全都拜托给您了!”严诚的眼角弯出一道月牙,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么我们的手术也正式开始吧?!”何世鹏戴上灭菌橡胶手套走上了手术台拿起手术刀,无影灯随之亮起。 这边张翔宇已经将麻醉药注射完毕。他看了一眼表宣布道:八点十七分,患者硬腰联合麻醉生效。 “好,手术开始。”何世鹏一边说着一边从严诚右胫骨结到髌骨下缘开了一条纵行切口。他仔细地逐层切开皮肤皮下,筋膜,纵向切开髌腱。其他医生也都各司其职,有条不紊,手术室里静的只能听见刀子划开皮肤的声音。 就在严诚的髌前脂肪垫被推开露出胫骨节的时候,站在一旁的王雪忍不住低声惊呼。这是她第一次观摩真正的手术,何世鹏细腻的刀法让她叹为观止。 何世鹏稍显迟疑,手里一抖,微微蹙了蹙眉。显然王雪发出的声音还是让他有些分神。朱家琪赶紧回过头冲王雪摆了摆手,王雪充满歉意的点了点头。 开槽,软钻,复位,推入髓内钉。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何世鹏的额头上微微渗出汗水。王雪站在一旁也是努力地学习着何世鹏手术中的一招一式。 “刘梅!冲洗伤口!” “家琪,康安,你们检查一下患者有没有活动性出血。清点一下纱布器械无误之后闭合膝前切口。”何世鹏直起身来不慌不忙的指挥着。创口缝合前的这段时间是何世鹏紧张之余难得的休息时间。 “何主任,膝前切口缝合完毕,患者情况良好。”朱家琪完成缝合之后走过来跟何世鹏汇报道。 “好,”何世鹏再次走上手术台,仔细观察严诚的患肢。 “王雪你过来。” “哎,哎,何老师您说。”听见何世鹏在叫自己,王雪赶忙走上近前。 “来,今天老师帮助你完成外科手术的第一刀!” “啊???” 王雪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手里面就被何世鹏塞进一把手术刀。紧接着王雪就感觉自己被何世鹏从后面类似环抱状的抱住,拿着手术刀的左手也被何世鹏的手紧紧握住放在了严诚右脚背的外侧。 “何老师…这…我…您别这样…”现在两个人的姿势让王雪倍感尴尬。她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乞求。 “你这是什么话!”何世鹏显得淡定很多,周围其他的医生们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这样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让我手把手的教他们开刀的技巧我都不屑一顾呢!我要不是看你是你们这届的尖子生…”何世鹏的话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整个手术室里面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王雪也不好多说什么。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她点点头:“对不起何老师。我真的谢谢您。” “好了,大家注意,我们手术继续!这一刀由我辅助王雪同学来开。”朱家琪,王康安等人听到何世鹏的话都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何世鹏低头附在王雪的耳边轻轻说道:“你要记得今天哦!你的第一次是老师给你的。” 王雪的心里一颤,不自觉得咬住了下嘴唇。 “何主任,”朱家琪看着检测仪器,上面显示的数值让他有些担心。“这里皮下组织张力比较高,如果钝性分离的话可能会造成大量出血。” 何世鹏松开攥着王雪的左手,把王雪手中的手术刀拿回到自己的手中。他略一思忖,语气中依然带着满满的自信:“还是我亲自来开吧!” “何主任…”王康安和刘梅异口同声的话音未落,何世鹏已经沿右足背外侧纵行切开皮肤,钝性分离皮下组织。 “快!患者大量失血!准备输血80!”刘梅感觉不好,一直盯着严诚的右脚。刚一见血往上涌,刘梅眼疾手快,口中一边报着抢救措施,一边马上上手准备血袋。 朱家琪和王康安赶忙用止血钳进行止血。何世鹏有几秒钟的时间大脑是一片空白的。这么一台简单的手术,他做过上百次。没想到这一次却差点让他的自信付出代价。 外科医生特有的冷静和应变能力让何世鹏瞬间回过神来。在确定胫后动脉未触及后,他顶住压力进行固定,缝合。 在确定严诚各项生命体征正常,并且完成vsd封闭之后何世鹏长出一口气。此时距离手术开始已经过去将近4个小时。 刘梅完成创口包扎并且为严诚输上液之后,两个护士把严诚推出手术室外。等在手术室门口的严诚母亲和外婆满脸焦急。 严诚母亲在听到王康安宣布手术结果之后,她和严诚外婆两个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这个谷川市电视台的记者对着全体医护人员不住的鞠躬感谢。 何世鹏一个人在手术室里坐了好一会,才慢慢走回更衣室里换下早已经被汗水浸湿的手术服。 先他一步收拾完毕的王雪正打算赶回学校,恰好何世鹏从更衣室里走出来叫住了她。 王雪的脸上还有些许的不自然,倒是何世鹏像是忘记了发生过的一切,他满脸堆笑的对王雪说:“晚上有一节我的公开课!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王雪咬着嘴唇点点头,没有回答就慌乱地跑开了。留下何世鹏在她身后哈哈大笑。 时钟刚刚过了晚上六点半,谷川医科大学第三阶梯教室中已经齐满坐满。作为谷川医科大课最难选的教授,何世鹏的公开课吸引了全校各个专业各个年级的男女学生。他们都慕名而来,想要一睹何教授的风采。周凯坐在他们中间,有节奏的晃悠着身体,东瞅西看。 王雪抱着书本神情有些恍惚。室友兼闺蜜的陶欣欣向她挥着手,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来。 “你咋啦!”陶欣欣也看出来今天的王雪不同于往常,急忙关切的问道。 王雪摇摇头并不作声。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你今天不是去跟何老师实习去了嘛!咋的啦,吓到了呀?”陶欣欣着急的轻轻拍着桌子。 “我真想剁了他!”王雪咬着牙,恶狠狠的样子着实吓了陶欣欣一跳。 “啥?你说啥呢雪儿?”陶欣欣撇着嘴一脸疑惑。 “同学们好!”一个浑厚的男低音在讲台上响起。经过一下午的休整,何世鹏的状态看起来好了不少。 “喔!何老师太帅了!”王雪和陶欣欣的耳边,几个大一学妹犯起了花痴。 周凯循声望过来,几个大一的女孩一吐舌头随即闭上了嘴。 “今天人来了不少啊!谢谢大家的支持!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何世鹏!”何世鹏站在讲台环视四周,儒雅的鞠了个躬。底下瞬间掌声雷动。 “哎!临床13级3班的张佳慧来了没?”何世鹏示意大家安静,手里拿起粉笔点名道。 “内个何老师,”张佳慧的室友站起来大声回答道:“佳慧今天身体不舒服!” “哦,哈哈哈,明白明白,来月经是女孩子永远的痛。你回去告诉她,说何老师今天没看见她我很想她呀。”何世鹏笑嘻嘻的看着张佳慧的室友。女孩子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底下的男生们也跟着起哄。 “大家都是学医的,在医生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是忌讳的你们说是不是?”何世鹏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现在我们正式上课!” “妈的!真看不来这个老东西居然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听王雪叙述完今天的遭遇,陶欣欣咬牙切齿的骂道。“我他妈也想剁了这个老东西!” 第四章 http://.biquxs.info/

“喂…您好,这里是谷川市公安局指挥中心。请讲。” “……” “喂…您好,这里是谷川市公安局指挥中心。请讲?” “……” “喂?喂您好?这里是谷川市公安…” “我杀人了。你们警察都在干嘛呀?怎么还不来啊哈哈哈哈哈哈!” 嘟…嘟…嘟… ....................................... “什么情况?” 六月雨后的清晨,谷川市弥漫着桂花的芬芳。孙萌风尘仆仆的走进谷川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几天的休整让他整个人的精神看起来清爽了不少。办公室里几个参会的年轻刑警看见孙萌进来都纷纷起身向他问好。 “哎呀老孙,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提前回来!你放心,这个案子处理完我马上给你再补几天假!”看着孙萌连胡子都顾不上刮,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局里,张磊满脸堆笑。 “得了吧老张,到底什么情况?”孙萌卸下自己身上卡其色的背包,从里面拿出笔记本翻到空白一页,又伸手拉过椅子坐在了张磊对面。 “指挥中心最近经常在下午接到匿名电话,对方称自己杀了人,要警察赶快去抓他。言语中满含对我们警察挑衅的意味。” “被害人呢?”孙萌不觉眉头一皱。 “问题就在这儿啊!”张磊用手指敲了几下桌子,声音也提高了八度:“这几天无论是指挥中心还是下面的分局、派出所都没有接到有关杀人的报案啊。” “嗯?”孙萌抬起头,满脸的惊讶:“你是说有人在跟我们警方做杀人预告?” 这种只有在小说里面才会出现的情节着实让孙萌有些难以置信。至少在他从警的八年时间里,还从来没见过敢如此明目张胆挑衅警方的“嫌疑人”。 这八年里,尽管年纪轻轻,但孙萌和苏若破案无数,并且都有着与他们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和老练。尤其在跟随公安部破获著名的“12·11京南特大走私杀人案”中两个人还同时荣立二等功。 时任公安部部长的安景宏夸赞两人“少年老成”。“老孙”和“老苏”的美名就此在警界传扬。 孙萌的眼角有些湿润。他索性扔下笔,把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看着张磊。 如果说一个人的恐惧最先反映在他的双眸,那么孙萌天生就是干警察的料子。无论喜怒哀惧爱憎欲,你休想在他眼中读出一丝一毫。 他的眼睛实在是太小了。 “杀人预告到算不上吧,”张磊拧开保温杯,嘬了一口滚烫的枸杞水。“如果说是杀人预告的话,至少也应该说出被害人的姓名以及自己打算作案的时间吧。” “老张,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觉得还是骚扰电话的可能性大。毕竟不管是指挥中心,还是下面的分局、派出所,每年接到类似的骚扰电话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老张!我跟你整整八年了!我说你那点小把戏能不能稍微的与时俱进一下下?!”孙萌搓着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一夜的奔波让细碎的胡茬更显得有几分扎手。 “你要是打心眼里认定这只是个骚扰电话的话,你不可能着急忙慌的把我叫回来对不对?!” “哈哈哈。”张磊看着孙萌哈哈大笑。岁月的斑驳在他的眼角处做了最精致的洗礼。 “你呀,你呀!”张磊伸出手指朝孙萌点了点,回过头轻声吩咐道:“肃清,带萌队去你们技侦科听一下电话录音。” “好的张局!”应声站起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叫李肃清,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带着一身的书生气。是技侦科的技术员。 ..................................... “喂…您好,这里是谷川市公安局指挥中心。请讲。” “……” “喂…您好,这里是谷川市公安局指挥中心。请讲?” “……” “喂?喂您好?这里是谷川市公安…” “我杀人了。你们警察都在干嘛呀?怎么还不来啊哈哈哈哈哈哈!” 嘟…嘟…嘟… ........................................ “没了?”孙萌反反复复听了三遍,听完录音他直嘬牙花子。 “是的,电话内容就这么多。”技侦科科长武宙和几个侦查员也都表情严肃的围在桌前,或坐或立。 孙萌习惯性的搓着下巴思索着,下巴上的小胡子为他今天的沧桑增色不少。 “我比较在意对方说的那句‘我杀人了’。” 恰好这时张磊推门而入,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说下去。” “如果说这通电话只是一个对我们警方充满挑衅的杀人预告的话,那么按照我们正常的语言逻辑和语言习惯,一般都会说成是诸如‘我要杀人’或者是‘我会杀人’此类的话。同时对方说出‘我杀人了’这四个字时那种语气…” 孙萌言语中突然的停顿让技侦科的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投向他。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孙萌环顾众人缓缓说道:“我觉得对方很有可能已经完成了一次相当成功的杀人过程。只是现在那个被对方隐匿起来的尸体暂时还没有被我们警方或者是其他目击者发现罢了。” 孙萌的话瞬间让屋子里鸦雀无声。在场的每个人的都感觉到脊背发凉,汗毛倒竖。如果说,诺大的谷川市真的存在这样一位被害人,却没有任何人发现他遇害,甚至没有任何人发现凶手行凶的过程,凶手在杀完人之后还大摇大摆的给谷川市公安局拨打挑衅电话的话,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警察,未免也觉得太可怕了些。 “围绕这通神秘电话还有哪些其它的线索?”孙萌目视着李肃清。 “报告萌队,”李肃清打开手里的平板电脑,手指一边上下滑动,一边汇报道:“从三天前,也就是6月13号开始,这个凶手都是在每天下午两点三十二分准时打进这个挑衅电话…” “对不起肃清,我打断你一下,”孙萌面带微笑地做了一个“停”的手势,“你怎么断定他就是凶手的?” “啊?”李肃清显然没有搞清楚状况,被孙萌问的一时间语塞。 “首先这是否构成案件,只是我根据匿名电话的一个猜测。究竟有还是没有,还需要我们进一步的调查。其次我们是在假定这个案件是真实的基础上进行线索梳理,你连个来龙去脉还没搞清,怎么单凭一个录音就扯出来个凶手呢?” “啊…我…”李肃清被孙萌的几句话说的面红耳赤,心脏砰砰乱跳。 “在座的各位都是做刑侦工作的,我希望大家能够记住的是,刑侦人员切忌‘先入为主’,一定要用证据来说话。” 张磊赞许的点点头。李肃清向孙萌郑重的敬了个礼:“对不起萌队,我错了。” 孙萌收起脸上瞬时的严肃,转而换上熟悉的轻松:“你刚刚毕业,还需要时间去适应。好了,你继续说。哦,对了,你们一定已经对对方来电做了定位,是虚拟ip吧?敢堂而皇之的往公安局打电话,这点本事还是要有的。” 李肃清点点头,继续汇报着:“我们的确通过技术手段对这通电话做了定位,发现对方使用的是虚拟ip。但是对方主叫所使用的号码,却都是同一个号码。” “同一个号码?”孙萌皱起眉头。 “是的,”李肃清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们对这个号码做了回溯检索,发现这个电话号码的确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在差不多二十年前就被我们谷川市的一家建材公司使用过。不过现在已经停用了。” “建材公司叫什么名字?”张磊问道。 “普江工业集团。” “先给我查查这个普江工业集团最近有没有什么报案记录!”张磊一声令下,技侦科的两名年轻的侦查员就赶紧行动起来。 “肃清,”孙萌走到挂在技侦科北墙的谷川市地图前,一边在上面仔细地查看一边询问道:“原来这个普江工业集团跟现在的地址一样吗?” “不一样的萌队。普江工业集团的旧址财满街因为被市政丨府用作新城区绿化改造用地,所以它们在五年前就已经整体搬迁。” “报告张局!”李肃清打开监听系统,是指挥中心转接过来的报警电话。孙萌抬腕看了看表,两点三十二分。 “喂…您好,这里是谷川市公安局指挥中心。请讲。” “……” “喂…您好,这里是谷川市公安局指挥中心。请讲?” “……” “喂?喂您好?这里是谷川市公安…” “我杀人了。你们警察都在干嘛呀?怎么还不来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听着,我是谷川市公安局刑警副队长孙萌,说,你到底是谁?”孙萌接过电话,冷静又不失严厉的说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传来了挂断的声音。 “报告萌队!”李肃清放下监听耳机,转身看向孙萌:“我们在监听今天这通电话的同时通过技术手段发现对方在打出这通电话的时候并没有使用虚拟ip,所以他人现在就在普江工业集团的旧址。” 孙萌听完马上又到地图上仔细查看:“但是据我所知,这里不仅没有开发,而且现在已经是一片臭气熏天的垃圾山了!” “什么???”李肃清和张磊都感觉难以置信。 普江工业集团旧址的垃圾山几乎承包了谷川市三分之二的臭味来源,就连野猫野狗都保持三分距离的地方,更不要说这炎炎夏日里会有人在那里。 特定的时间,还加上了特定的地点,让孙萌隐隐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老张,我有一种直觉,有些事情,八成是真的…” 孙萌的眼里闪过一丝沉重。 第五章 http://.biquxs.info/

“什么?没有任何报案记录?”张磊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脸上若有所思。 此刻,技侦科的两名侦查员正在他的办公室里汇报着他们刚刚采集回来的消息。 坐在沙发上的孙萌眯着眼,也在认真地倾听两个侦查员的汇报。他还不时地翻动手里面一些关于普江工业集团业务内容的介绍。 “是的张局!我们调取了从今年年初到现在,我市下辖各个县区分局及乡镇街道派出所的所有报案记录。经过整理后发现的确没有显示普江工业集团今年里有过任何报案记录。”应声回答的是年轻的侦查员顾翔,说完他拿出厚厚的一摞纸,双手放在张磊的桌上。 “我说老孙,”张磊打开保温杯的盖子,轻轻地吹着热气。 “他们集团的高管有哪些?每个高管的社会背景和社会关系都调查了吗?最近三个月的报案人里有没有跟他们有关的人?”还没等张磊把话说完,孙萌就连珠炮似的发问。 张磊停下拧紧保温杯盖子的手,抬起头看向孙萌:“老孙你这话什么意思?” “有些事情我还是比较在意的。”孙萌挠了挠脑袋,又揉了揉鼻子。 “在特定的时间通过匿名电话指向特定的地点。我觉得这个特定的地点背后暗示着某些问题。如果说这个普江工业集团里面真的存在某位被害人的话,你觉得会是数百名工人中的某一位吗?那样的话又意义何在呢?” “老孙,”张磊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孙萌,脸上却隐隐浮现一丝担忧:“现在已知的情况是没有任何人报案,也没有任何人失踪,更没有任何人被害。我们单纯的从一通电话就推测或许有案件已经发生的话,是不是未免有些牵强?” “既然他敢挑衅,那我就查个水落石出咯!”孙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把手里的资料放在张磊的桌子上,目视顾翔吩咐道:“现在兵分两路。你带一组三组的人还有法医科的周凯去普江工业集团原址,务必要协调市政相关部门出动铲车配合你们去搜查垃圾山,一定要给我翻个底朝天!如果真的有人藏尸,那里可是最好的选择。” “是!”顾翔向孙萌和张磊敬礼示意离开。 “我让二组的人现在就去查他们所有的高管!”说罢孙萌向门外走去。 “老孙!我可提醒你啊!别瞎搞!”张磊叫住孙萌,伸出食指冲孙萌左右摆了两下,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普江工业集团曾经是m国的国有企业。作为m国最早,也是首屈一指的重工业集团,在m国建国之初的经济发展中普江工业集团起到了相当重要的推动作用。后来国企改制,普江工业集团重组之后划归地方。迄今为止,尽管没有往日的风采,但现在的普江工业依然凭借过硬的技术实力,成为谷川市市政丨府在建筑材料方面首选的合作伙伴和倚重对象。 中午刚过,孙萌就风风火火的闯进张磊的办公室里,一屁股坐在张磊对面的椅子上,抄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下去。 张磊顿觉不妙,满脸狐疑的看着孙萌。 “老张!还真他妈让我给说着了!”孙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普江工业集团的董事长沈子一,不见了!” “不见了?你什么意思?”张磊马上向前挪了挪椅子,一双鹰眼死死地盯着孙萌确认道:“你说的不见了是指…” “嗯,我们这个身家过亿的董事长恰好在三天前失联了!”孙萌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一面翻着一边介绍:“据普江工业集团的员工们反映说,他们董事长沈子一并没有跟往常一样出现在本周一的集团晨会上。沈子一是个工作狂,每周一的例行晨会不仅从不会缺席,甚至会比员工们来的还早一些。” 如果说那通匿名挑衅电话中提到的人就是沈子一的话,恐怕……张磊不敢再往下想,他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既然如此,他的家人为什么不报案?” “老张,你真的不知道么?”孙萌把脸凑到张磊的面前,神秘兮兮的看着张磊。 “通知你们刑警队,马上开会!” 刑警队会议室里,与会的专案组刑警们互相之间简单的了解过案情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不怎么好看。失联的亿万富翁在神秘电话的映衬下,一种无形的东西触碰着刑警们的神经。 “如果有一天你们身边朝夕相处的人已经失踪了许久,但是你们却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已经不见了,还像往常一样的工作,生活…”孙萌开门见山,简短有力的开场白却让人脊背发凉。 “好了各位,我简单介绍一下案情。”孙萌坐在桌子上拍了拍手,大家纷纷停下议论,李肃清拉过一张白板靠在孙萌所坐的桌子旁边。 “普江工业集团董事长沈子一,男,39岁。南郊省兴城人。与妻子饶曼结婚九年,两个人至今没有孩子。饶曼现在的身份是普江集团董事会的副主席,主管集团的招投标业务。两人目前住在我市近郊的润京水上花园别墅区27幢。饶曼的父亲饶国强是我们谷川市招商局的局长。” “啪!”孙萌反手把一张照片贴在白板上,用手里的激光笔指着照片继续说道:“这就是沈子一的照片,根据普江工业集团员工的描述,此人大概有一米八五左右的个头,体态健硕,九年来一直梳干练的短发,最重要的特征是脸上眉心处有一颗黑痣。” “另外据我们了解,每周一是普江工业集团例行的集团晨会。任职9年从来没有缺席过集团例行晨会的沈子一,在本周一意外的缺席。董事局及集团内部对董事长的缺席也是三缄其口。我们随即调取了本周一润京水上花园别墅区出入口的监控录像。” “沈子一大约在早上6:30分的时候驾驶自己的白色宾利车驶出别墅的南门,也就是正门。”李肃清接过话头负责介绍监控中的情况。 “通过我们现场比对以及综合别墅区及周边商铺的监控录像,沈子一驾车的方向的确是普江工业集团所在的方向。不过在中心大道这里,本来应该直行的沈子一却突然将车转向左边的岐山路。随后车子就消失在岐山路与新旺路交口的一条胡同内。”李肃清伸手关上会议室的灯,打开了幻灯片:“出了这条胡同的尽头向东转是上环城高速,向西转不到7公里就上了省道s360。但很可惜的是这条胡同的尽头是监控的盲区。” “今天上午,我们在环城高速的高架桥下面发现了沈子一的白色宾利车。现场初步勘查宾利车停在那里三天左右,车内有疑似血迹。现场拍照固定之后,老李他们已经把车开回了法医鉴定中心做进一步的检验,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孙萌打开激光笔照向幻灯片上的一台车牌号为谷a66668的白色宾利车。 一个年轻的侦查员停下手中的笔,推了推眼镜问道:“很奇怪啊萌队!像沈子一这种人都已经失联超过72小时,居然没有任何人选择报案?” 孙萌打了个响指:“据我所知,普江工业集团下周就要在a股市场上市了。” “老孙…你的意思是…”一直在旁边默默聆听的张磊冷不丁的发问道。 “我觉得有一种可能就是为了维持上市前集团的稳定,秘而不发。” “会不会是绑架呢?”一个侦查员抬起头来。 “我觉得不可能吧!”另一个侦查员提出反对的意见:“从监控中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沈子一是一个人驾车驶出别墅,调查中门口的保安也证实了这一点。并且监控所及的范围内没有任何人上下车,中途他也没有停车。” “不排除这个可能。”孙萌突然插进话来,“如果有人提前潜入别墅,藏在车子的后备箱里的话,在车子驶入某处的时候就可以从后座钻出来控制住司机。其实沈子一在中心大道突然压线左转这件事也让我很在意。从行车状态来看很难让人认定这是他的主观行为。不过绑架者必然有他的诉求。我们可以调查一下沈子一的家人最近是否接到过绑架电话。” “咚咚咚!” “萌队!张局!宾利车的痕迹鉴定结果出来了。”法医科张志超手里拿着报告单出现在门口。张志超是典型的辛暨人:五大三粗的体格,年纪轻轻却轻微有些秃头。应该是他们九零后共同的烦恼。 “大超,结果怎么样?”张磊皱着眉头低沉的发问。 “经过我和师傅再三确认,宾利车内没有血迹。当然也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太好了,那也就是说沈子一还活着!”李肃清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来。 “车内没有血迹,只能说明至少车内不是第一现场。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任何可能都不能排除!做刑侦的,最忌讳先入为主!”孙萌一脸严肃的盯着李肃清。 “对…对不起萌队,我又错了…”李肃清尴尬的一捂嘴,含糊着赶忙道歉。 “呦呵,这么热闹?”顾翔带着一组侦查员灰头土脸的走进会议室。他们身上浓浓的酸臭味在这个六月如火的季节里着实让屋子里其他人纷纷露出嫌弃的目光。大家互相开着玩笑,气氛也算是暂时轻松了一点。 “怎么样,一无所获吧。”孙萌笑眯眯的看着顾翔。 “甭提了萌队!岂止是一无所获啊?我还差点把手上的戒指给弄丢了。”顾翔撇着嘴,心疼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这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戒指,上面镶着一个精致的“捷达奈”果壳。周围点缀着灯笼花。风一吹过还发出轻轻地铜铃声。 “行了,散会吧!我得赶去见见沈子一的老婆。”孙萌一摊手,示意大家继续动起来。 孙萌的车停在润京水上花园别墅区的门口,他呆坐在车里,眯着眼,右手捻着下巴陷入到沉思之中。一阵急促响起的手机铃声让他方才回过神来。电话上显示的是顾翔的名字。 “喂!萌队!我们在核桃岭小区发现一具尸体。” 第六章 http://.biquxs.info/

“萌队!!” 孙萌的车开进核桃岭小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早已经等在这里的顾翔连忙走了过来。 核桃岭小区坐落在谷川市吉首山南麓,是谷川市七个高档住宅区之一。这座全封闭式的小区拥有全天候的监控和不定时巡逻的保安。小区东侧紧邻谷川市机场第二高速,住户层次相对较高。 孙萌停好车走下来与顾翔汇合。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明白了人们口中“谷川市天价民宅”的含义:夜色下,核桃岭小区内灯火辉煌,宛如白昼。 他抬起头环视四周。尽管小区里绿树成荫,灌木森森,但是规矩的楼盘走向还是让他轻而易举地发现了案发现场所在的位置。扎眼的警戒线外此刻已经聚集起来大批围观的群众。 “什么情况这是?”孙萌一边走向案发现场,一边向顾翔询问。 “尸体是在这个小区二期的29号楼1302室被发现的。”顾翔简单的介绍着现场的情况。 “死者为男性,年龄在40岁左右,大超正在上面勘查具体的死亡时间。” “嗯?老李呢?”孙萌停下脚步,显得有些诧异。 “省厅那边有个信访案件可能要重新尸检。下午给局里发的函,沈子一宾利车的痕迹鉴定报告出来之后李叔就带着周凯赶去省里了。” “老李都多大岁数了,省厅还这么折腾他…我们平江就不能再出几个像老李这种水平的法医了吗?”孙萌眉头紧锁,右手捻着下巴。“谁是最先发现尸体的人?” “死者对门的邻居。”顾翔掏出怀里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报案经过:“今天早上死者的邻居出门遛弯的时候发现楼道里弥漫着一股强烈刺鼻的臭味。起初他并没有太在意,以为只是谁家下水道反了水,毕竟眼瞅着就要进伏天了,味道大一些也正常。” “然后呢?”孙萌仔细地观察着小区四周的情况。 “但是直到今天晚上这个味道越来越大,越来越刺鼻,加上死者邻居联想到差不多有三天的时间没有见到死者本人了,就试探性的敲了敲死者家门,无人应答。死者邻居顿时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就赶忙报警了。” “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顾翔点点头:“基本上可以确定。我们从死者邻居的口中得知死者是谷川大学的一名教授,叫做何世鹏。” 不是沈子一,这倒让孙萌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在治安率高达90%的谷川市,一个名声大噪且安保措施如此严密的小区里发现这样一具尸体,还是让孙萌的心里隐隐有一丝沉重。 谷川市位于m国西南风景秀丽的平江省。三山一江的独特地貌造就了谷川“雨城”的独特气候特征。一年四季平均气温在23度之间。一阵急雨骤停,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芬芳。吃了晚饭出来纳凉的居民越来越多的聚集在小区单元门口警戒线外。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孙萌抬腕看了看表,晚上七点三十分整。 “萌队!具体的细节还是等您一会到了现场让大超介绍吧。我们现在就上楼?”顾翔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和一顶无菌帽递给孙萌。 “等下再上,我先见见报案人!”核桃岭二期的高层都是北侧临街,所以几乎一楼都用来做门市房,所以二期这几栋楼里都有着格局差不多的大厅。孙萌掀开警戒线走进一楼大厅,里面几个年轻的警察向他点头问好。 走在后面的顾翔示意其中的一个辅警去通知坐在警车里的报案人。没过多久,死者的邻居就在公安局美丽的女警花陈雅婷的陪同下来到孙萌面前。 “您好,自我介绍一下,”孙萌礼貌的伸出右手:“我是市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孙萌,怎么称呼您?”简短清晰的开场白符合孙萌干净利落的办事风格。 “哦,哎哎,您好。我叫郭松。”与自己仅仅一梯之隔的邻居原因不明的死在家中,显然让这个眼角布满鱼尾纹的小老头心有余悸。孙萌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您别紧张,我们就是例行询问,毕竟您是报案人嘛。”孙萌沉稳的握着郭松的手,面带微笑,试图让他镇静下来。同时还不忘仔细打量着郭松。 “嗯…”郭松努力地咽着口水,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这样吧,关于死者本人,您是否有尽可能详细的信息给到我们?”孙萌拿出笔记本,拔下夹在上面的中性笔准备记录。 “啊,嗯嗯,好的。”郭松推了推戴在眼睛上的老花镜,略一思忖,缓缓说道:“老何叫何世鹏,是咱们谷川大学医学系的教授。我们都是在这个小区二期的刚交房入住之后就搬过来了,差不多三年多的老邻居了。老何这个人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为人很儒雅,别管说是言谈举止呀,还是接人待物,尤其对待邻里之间更是彬彬有礼的。”郭松嘴里满是对何世鹏的溢美之词。 孙萌不住的点着头,在笔记本上记下郭松说的每一句话。 “老何还是咱们谷川市第一医院骨科副主任,医术精湛,据说口碑也挺不错的。家里面挂的很多都是患者家属送给他的锦旗。他好像比我小8岁多,我也一直拿他当亲弟弟一样看待。” “他的家庭情况您了解多少?”孙萌抬起头看着郭松问道。 “啊,老何有个媳妇,他们差不多离婚快十年了。他们也没有孩子。”郭松皱起眉头,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左下方。 “所以他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 “是的。” “离婚的原因死者曾经有对你提起过吗?”孙萌继续发问。 “老何对他前妻提到的不多,我们也只是隐隐约约在他偶尔的片面之词中对这个女人有一些了解。好像那女的是辛暨人,脾气比较大,然后他们经常吵架,吵到兴起的时候那女的还会对他动手。” 孙萌的嘴角轻轻地抽搐了几下:“那么最近一段时间里,您有没有注意过是否有其他人曾经出入过死者的家里?” “应该没有吧…这个我也不太确定。”郭松揉了揉鼻子,“您也知道,他们医生的作息时间肯定跟我们这些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们不太一样的。” “嗯…好的,感谢您的配合。我先上去看看现场,未来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跟您了解的情况,还希望您继续配合我们。”孙萌顺手合上笔记本,戴好口罩和帽子,点头招呼顾翔过来一起走上电梯。这栋高层有三部电梯,其中一部在楼道的最深处。 “孙警官!!!”郭松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折返回电梯间来。 “怎么了?”孙萌猛地用手挡住即将关上的电梯门,探出了身子。 “啊,没什么没什么…”郭松稍显尴尬的点点头,转身跟着陈雅婷又走回到警车里。 “萌队!我总感觉他这个人有些奇怪啊。”电梯里顾翔定定的看着前方电梯门上反射出两人模糊的轮廓,叹了口气。 “为什么?” “嗨!直觉吧…”顾翔使劲地一摊手,显得有些懊恼:“我们接到报案出勘现场对他进行例行询问的时候,他也是刚才这样,左顾右盼欲言又止的。” “等我看了现场再说吧。现场情况怎么样?”孙萌戴上了乳胶手套。 “现场…” “叮咚” 还没等孙萌注意到顾翔脸上微妙变化的表情,电梯就已经来到13层。孙萌走出电梯门之后一眼就看到位于电梯间右侧的1302室。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空间。因为这里不仅真的比一般的电梯间大很多,而且虽然是一梯三户的格局,但是三家的房门都从电梯间有一个纵深。这极大地增加了每一家住户的私密性。 孙萌停下脚步使劲儿的嗅了嗅,马上皱起了眉头。他抬起头环顾四周,紧接着穿上鞋套沿着勘查踏板走进中心现场。 中心现场内,几个勘查灯晃来晃去,张志超正在做着痕迹固定。 何世鹏的这间屋子是南北双卧带一个阁楼的复式结构。房间上下加起来差不多有将近200平,全部都是欧式装修,屋子显得雍容大气。一台饮水机摆放在房厅的正中央。饮水机后面的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锦旗。上面大多是称赞何世鹏精湛的医术。靠在房厅一角的古典餐桌及座椅为屋子里凭添了几分清雅。看得出来,房间的主人对于生活的品味还是很讲究的。 “什么情况?”在与张志超点头示意之后,孙萌直奔主题。 “尸体是在南侧卧室被发现的。”张志超站起身来介绍。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在床上呈俯卧位,头朝东,脚朝西。尸身呈痉挛状。床上的毯子有一半盖在死者身上,死者全身上下仅着内裤。床上发现死者的尿液,床边有呕吐物存在。我们现场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天夜里9点到11点之间。” 说话间孙萌来到南侧卧室,一眼就看到床上已经被做了痕迹固定的尸体。一股腥臭直冲口鼻。孙萌眯着眼皱起眉头,右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们现场经过仔细的勘查,发现死者的财物俱在。并且屋子里的确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因此排除了入室盗窃的可能。另外我们从死者周围邻居的口中得知死者的脾气和人缘都很好,他们也表示没听说过死者有什么仇家。所以我们结合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也暂时排除了仇杀的可能。” “不为钱,没有仇,”孙萌轻声的嘀咕着,“那特么谁会杀死一个大学教授?” “所以萌队…”张志超也显得有些谨慎。 孙萌走到房厅中一块不起眼的踢脚线前沿着上方凿下一小块墙皮放在手里一边轻轻地捻着,一边仔细向墙体里进行观察。“钢混结构”。 孙萌点点头,站起身来冷冷的问道:“死因是什么?” “我们从死者的呕吐物及床头的保温杯中检测出了超量的乙酰水杨酸…” 第七章 http://.biquxs.info/

物证袋里面装的是一个精致的保温杯。象牙白的杯身上画着点点青花。 “毒杀?” 孙萌一贯平静的脸上此时也不禁显露出些许惊异的神色。当然,这个微小的变化在他的脸上转瞬即逝。 “现场初步勘验尸体表面完好,没有明显外部损伤。同时从尸斑曾经形成的位置判断尸体的血液应该呈暗红色,流动性。会厌,喉头,声门有充血水肿。”张志超手里拿着几张现场固定的照片继续介绍。 “虽然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尸检来确定尸体是否存在心肌间滞於水肿,心肌断裂及其它死亡征象,但结合现场死者在死亡前曾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毒性休克无疑。” “你刚刚说是什么中毒?”孙萌凝视着尸体,右手轻轻捻着下巴。 “乙酰水杨酸。” “嗯?”孙萌突然皱紧眉头,勾起右手食指刮了下鼻子。 一个拥有如此丰富医学背景的医生居然因为阿司匹林中毒,或者说,究竟是谁,能用阿司匹林毒死一个医生。 “的确不好对付啊…”孙萌抿了抿嘴,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在下巴上绕着圈,这是他还原案件的习惯动作。 此刻几个法医科的警察在现场穿梭忙碌着。他们还不时地走过来跟张志超耳语几句。孙萌走出发现尸体的1302室,打开走廊里的管道井用勘查灯仔细地查看着。 “大超!”重新走回南侧卧室认真查看尸体的孙萌突然招呼了一声,让刚走出卧室的张志超应声转回身来。 “说说其它线索吧?”确定完死者的死因和大致的死亡时间,孙萌起身环视屋内。张志超的汇报便于让他进一步收集线索梳理思路。 张志超的脸憋得通红,隔着一次性无菌帽挠着脑袋,欲言又止。 “你这?”孙萌被他这一连串动作搞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哎呀!萌队!”张志超毕竟还只是个法医新兵蛋子,胸有城府这种事实在不是他所擅长的。他往孙萌面前迈了一步,满脸纠结的说道:“萌队,您也知道,我们法医能根据现场已知的线索做出案件的还原,甚至可以通过尸检让尸体自己‘开口说话’。但是我们也不是天神下凡,虽然我也对死者的死因产生过纠结,但是…” 张志超咬了咬牙:“我和顾翔查过小区和单元的监控之后,综合现场除了死者和致死的原因明确之外,我们再没有提取到任何其它有价值的线索。换言之就是说这个现场太干净了!干净到应该是自杀。” “自杀?”孙萌好悬没有闷出一口老血。尽管这还躺着一具尸体,张志超瞪大眼睛满脸认真的样子还是让孙萌差点不厚道的笑了。当然,警察的基本道德修养在关键时刻“挽救”了他。 “萌队你看。”张志超继续说道:“我们到达现场之后发现死者的房门是从屋里反锁上的。同时经过我们现场勘查,屋子里南北卧室飘窗,厨房朝东南的方窗以及阁楼中的天窗甚至是卫生间里的透气窗也都是闭合且完好无损的。屋子里除了死者的毛发,指纹及生活痕迹外,根本没有提取到第二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况且这是十三楼啊!凶手不会凭空出现的吧!” 孙萌点点头,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依然轻轻地在下巴上绕着圈。 “所以你就觉得既然案发现场没有疑似凶手存在的痕迹,同时根据死者财物俱在排除了财杀,邻居们口中的口碑好又排除了仇杀,死者只剩下了一种可能就是自杀是吗?” “不然呢萌队?死者可是具有医学背景的大学教授!拿到个把个阿司匹林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张志超显然胸有成竹。毕竟作为法医来说,现场所具有的一切看起来更加倾向于他所给出的论断。 “那你为什么还不定案呢?”孙萌的语气依然是不疾不徐。 “这…”张志超咧着大嘴:“这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呢嘛萌队!咱谷川市只有师父和凯哥有主检法医师的资格!我虽然也是个法医,但是咱不是证没考下来没有资格定案嘛不是。” “我特么!”孙萌扬起巴掌,吓得张志超下意识一捂脸。“我特么真想抽你啊大超!亏你也能叫个法医!就你们这水平?!我都应该让老张撤你职!难怪省厅到现在还要老李亲力亲为!” “来,”孙萌示意法医科的一个实习法医把尸体拉回法医鉴定中心以便进一步尸检。随后他把张志超拉到房厅,掰着自己的手指头问道:“杀人动机有几种我问问你?活该你主检法医师资格下不来!情杀呢?你给我排除情杀动机了吗?” “我…” “啊,就凭报案人嘴里离婚十年,案发前几日并没有人出入过死者家里?我问你这能当证据吗啊兄弟?” “不是萌队,我…”张志超在孙萌连珠炮似的责问下显得有些支支吾吾,脸也“腾”的一下红到脖子根。“您为什么就敢肯定死者不是自杀呢?” “眼睛看到的东西越真实,结果反而越不是我们心中所想到的那样。在你们法医尸检报告盖章之前,我是不敢肯定死者一定不是自杀的。但是我认为不应该排除他杀的可能。”孙萌顺手拿起几个证据编号仔细地看着。 “第一,你作为法医,现场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被你直接忽略掉了。死者从死亡到现在差不多超过24小时,我们谷川市又是是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气候,也就是‘雨热同期’。在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尸体为什么没有加速腐败产生巨人观?” “萌队,夏天的尸体差不多也要48小时左右才会产生巨人观的吧?” “你跟周凯差不多同时来队里,为什么人家现在是主检法医师你没想过?书上告诉你48小时,有没有告诉你巨人观的产生也受到环境,温度,死亡原因,个人体质这些影响?现场勘查,不要只局限在你们认为的角落里。” 孙萌带着张志超又来到房厅,几个警察向他点头示意。 “咔拉!”孙萌伸手拉开房厅餐桌底下的电源箱,几个齐齐向下的开关出现在他们眼前。 “看明白了吗?”孙萌指着眼前的开关说道:“这是屋子里总闸开关,我刚刚去走廊查看管道井的时候顺便确认了一下电表。死者密闭门窗的原因是因为当时屋子里开了空调。死者应该是在空调开启后不久即发生休克和死亡的,因为空调一直在工作,所以屋子里即使在密闭的状态下依然可以保持一个相对较低的温度。而这个温度恰好不会让尸体的腐败发生的那么快。后来电费耗尽,总闸跳闸,空调停止工作,也就自动关闭了开启的扇叶。那么我问你,一个即将选择自杀的人,还会在意自己死前屋子里温度究竟适不适合吗?” 张志超点了点头,心里默默的盘算着孙萌的话。 “我经常告诫我们队里的人,做刑侦的切忌‘先入为主’。你为了避免现场灯光对取证的干扰一直没有开灯这没错,但是屋子里电路的状况你不能不观察。这个屋子从一开始就是没有电的这么个细节你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发现。” 张志超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萌队,您继续说。” “第二,报案人郭松表示是因为问到刺鼻的臭味,还有好多天没有见到死者何世鹏觉得大事不妙才产生报警行为。尸体没有产生腐败,而且死亡时间在24小时左右,所以这间房子里并没有产生尸臭。即使死者生前发生了大小便失禁,但是这些都不足以支撑报案人口中‘屋子里传来刺鼻的臭味’这个描述。我上来的时候特地闻了走廊的味道。查看了管道井,没有存在返水的现象,一切正常。所以我怎么也没能想出郭松口中的那个‘臭味’到底是怎么来的。所以,我建议先查查这个郭松,然后调查何世鹏所有的社会关系。” “好的,我马上去办!”跟在孙萌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顾翔此时点头应道。 “最重要的第三,”孙萌伸出三根手指,“从自杀者心理动机分析来看,下定决心自杀的人诉求就是‘死亡’。基于达到‘死亡’的成功率及避免过程中无谓的痛苦带来削减自杀者原始诉求的考虑,‘速死’是唯一目的。那么我问你,阿司匹林在什么情况下会导致死亡?” “喝酒呗。”张志超脱口而出。 “很好,乙酰水杨酸会阻止乙醛的脱氧。那么我问你,剂量和时间如何控制?作为一个有着丰富医学背景的谷川市名医,他是对自己有多大的误解,才能在准备自杀的时候选择这么漫长而成功率又不一定很高的方式呢?另外,如你们所说,你们法医在现场有没有提取到本案的关键证物‘酒’呢?” “萌队,我服了…”张志超大大咧咧的一拱手,但眼里依然满是疑惑:“但是萌队,现场完全就是一个密室啊,凶手究竟是怎么进来下毒,又是怎么全身而退却不留下一丝痕迹的呢?” 第八章 http://.biquxs.info/

谷川市六月的天气,当真像小孩子的脸。早上还是晴空万里,才刚过了午后,骤雨就猝然来袭。 每到中午时分必定会人声鼎沸的川西古巷里此刻却万籁俱寂。搓麻饮茶的早已左右逢源钻进巷子中搭了棚子的店面。他们一面用双手掸着湿漉漉的头发,一面跟老板东拉西扯趁机躲避这滂沱大雨。偶尔出现在巷子中三两个形色匆匆的人影大都一闪而过就消失在了雨里。 作为谷川市一条有着近百年历史的商业街,川西古巷不仅吸引着众多外地游客,同时更少不了那些常年混迹于此饮茶玩牌的本地人。这些本地人通常也被戏称为“皮子”。 一台大切诺基闪着亮眼的车灯从远处疾驰而来,车轮溅起的水花在车灯的映照下显得晶莹剔透。孙萌坐在车里双手紧握方向盘,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略显泥泞的道路。在他身边副驾驶的座位上放着一束淡雅的百合花和满满一袋子的冰纯啤酒。 把苏若安葬在吉首山北麓的仙鹤陵园是孙萌的意思。 仙鹤陵园风景秀丽,安静怡然,不仅可以让韶华已尽却警威尽显的苏若安静的长眠;同时这里也是距离他曾经想要用尽毕生去守护的谷川市福利院最近的地方。 孙萌停好车,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抱起百合花和啤酒,细雨微蒙的天空中飞过一群白鸽。他静静迈步在陵园里布满青苔的石板路上,拾级而上穿过一片低垂的柳树林,苏若的墓碑出现在他的眼前。 孙萌呆呆的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小小的一方画片里苏若身着警服,潇洒帅气。画中人面带微笑,仿佛欣喜于老友的到来。孙萌抬手揉了揉鼻子,把手中装着啤酒的袋子轻轻放在脚边,只捧着百合花走上前去,小心而又庄重的把花放在了墓碑前。随后,他又后退几步朝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雨后,仙鹤陵园的空气中氤氲着泥土的芬芳。 孙萌起身慢慢走回墓碑前,伸出左手轻轻地抚摸着墓碑左上角镌刻的一行小字“谷川市福利院永恒的骄傲”。泪水开始在他泛红的眼圈里不停地打转。 墓碑下面,刻着“孙萌,郭檀雅·敬立”的龙柱被擦拭的几乎一尘不染。孙萌知道,郭檀雅来过了。 “老苏啊!”孙萌用大拇指轻轻刮掉鼻尖上落下的一滴眼泪,转身坐到墓碑旁边的台阶上伸手打开两听冰纯,把其中一听放在墓碑前。 “上次办完京南那个杀人案之后,咱哥俩就再也没有一起喝过酒。知道你爱喝冰纯,你看兄弟这兜子里,今儿啊,啤酒给你管够!”孙萌用手里的啤酒和墓碑前面的啤酒轻轻碰了一下,自己一仰头就“吨吨吨吨”灌下去一大口。 漫天细雨滴滴点点落在他的脸上,他仰着头眯着眼,贪婪的大口呼吸着雨中的空气。 “老苏啊,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在福利院,我和檀雅被院长领来的第一天,我大鼻涕蹭的满身都是,浑身上下还脏的像个泥猴。别的小朋友都躲在一边远远的望着我们,只有你跑过来拉着我和檀雅的手,挺着胸脯说叫你苏若哥哥,你就可以保护我和檀雅。”说到这儿孙萌又抿了一口酒,低下头嘿嘿的笑着。 “再后来啊,我还傻乎乎的跟你偷偷翻墙出去跑到龙华那边买过棉花糖。回来的路上我拿着那么大的棉花糖馋的直流口水,你就跟我说,如果路上我能不让棉花糖掉在地上,回来之后你就让我吃掉一半。这一路上我是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生怕这棉花糖掉在地上,把手都累酸了。你倒好!刚回来就马上全给檀雅一人儿吃了。” “我不怪你!你宠着檀雅,我不也是?谁叫我们都是哥哥呢。” 和风拂起遮天的柳叶,不远处的山谷中隐隐传来倏忽悠扬的鸽子哨回荡在静谧的仙鹤陵园内。 “还记得那年我们在警校,有一节犯罪现场勘查课是公安部的刑侦专家巩岩松教授带我们做案件现场重建。在那个像极了自杀的现场,大家七嘴八舌争论不断。只有你一个人看出罪犯就是用了一个简单的镜像原理伪造出一个密室来帮助自己完成杀人。巩教授当时就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未来一定会是刑侦界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孙萌伸手轻轻拨弄起墓碑前的百合花,嘴里继续喃喃低语着:“你呢?嘿嘿一笑,说什么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是人,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那些所谓完美的犯罪只不过就是现场还有被我们警方忽略的细节罢了。至于后来你说的什么我是都记不得了,但就是这句话像刻在我心里一样,让我今天还记得。” “哎,”孙萌自顾自喝了一口酒,脸上慢慢露出苦笑,“你总说你特别想亲自去破一次密室杀人案,不仅刺激而且一定会很有挑战。但是很可惜以现实中跟你较量过的罪犯们的智商,根本没有人能完成侦探小说中那么精彩绝伦的犯罪过程。” 说到这里孙萌突然停顿了几秒钟,猛地喝掉手里剩下的啤酒,把空易拉罐捏的咔咔作响。 “核桃岭昨天死了一个学医出身的大学教授,大超出的现场。根据现场初步勘验,法医给出的意见是自杀。我不同意,但是确实找不到证据。这三四天来我是焦头烂额夜不能寐,可是这时候你老兄倒是在这里睡得安稳了。” 孙萌“腾”地站起身来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打开剩下的几听啤酒绕着苏若的墓碑整整倒了一圈。远处山谷中又传来了倏忽悠扬的鸽子哨声。 温暖的雨丝渐渐停歇。大切诺基的风挡玻璃上泛起薄薄一层水雾。回到车里的孙萌戴上墨镜,打开了雨刮器。 在他眼前不远处,一个戴着口罩,身着蓝衣,背着笤帚簸箕的陵园环卫工人抱着孙萌刚刚留在苏若墓碑前的百合花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孙萌紧皱眉头,眼睛却瞥见了旁边提倡环保祭祀的告示牌。他自嘲的笑了笑,发动车子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周遭的宁静。 孙萌刚一接通电话,顾翔那破锣嗓子就声嘶力竭的吼了过来:“萌队!!萌队您在哪??赶紧回局里一趟!!!” 等孙萌开车赶回谷川市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顾翔,张志超和李肃清早已经等在那里。顾翔看着孙萌浑身被雨淋个透心凉,赶忙上前询问。 “没什么,”孙萌一摆手,转身锁好车门。他一边用手捋了捋半干的头发,一边迈步走向法医鉴定中心。 “我刚刚去看老苏了。” 几个人闻言都不由得一愣,随后便陷入到沉默之中。孙萌抬起头看着他们淡淡一笑:“这么急着把我叫回来,是不是案子有什么突破?” 还没等几个人回答,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就传到了刚刚走进法医鉴定中心一楼大厅的孙萌耳中。 “怎么回事?”孙萌诧异的回头看向众人。 憨憨的张志超摸摸脑袋,小声嘀咕道:“凯哥回来了。” “周凯?” “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萌队。凯哥中午回来的时候还挺开心呢,跟我说在省里出差待遇就是好。后来听说大超在做尸检,凯哥就过来帮忙。不过听大超说好像凯哥刚看了尸体一眼就失声痛哭起来。我们赶过来怎么劝也劝不住。” 顾翔听完李肃清的话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后来大超就把李叔给请来了,李叔拉着凯哥说了好一会,凯哥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求李叔给他主持公道。” “周凯这是?…嗯?”孙萌眉头紧锁,轻轻捻着下巴。突然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想起来了!这个死者何世鹏好像是周凯大学时候的老师!” 听到孙萌的话,几个人也恍然大悟。他们纷纷表示好像之前听周凯跟他们聊天的时候的确有提起过这个名字。 “快,你们去把周凯给我叫来,我有话问他!” 不一会的功夫,周凯就跟着顾翔和李肃清来到孙萌面前。孙萌眼见得周凯哭得是眼圈红肿,他轻轻叹了口气,心疼的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萌队…”周凯的哑着嗓子,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死者…是你曾经的老师吧?” “嗯。” “大超的初检结果你也看了吧?” “看了…” 还没等孙萌再说话,周凯突然又开始不住的啜泣:“萌队,老师他肯定是自杀…” “动机呢?” “老师宅心仁厚,与人为善。而且他生前对自己的医术和学术颇为自信。但就在上个月的一台骨科手术中因为老师术中对患者状态的判断失误,造成患者患处二次出血。虽然最后没有给患者留下什么后遗症,但是的确也让那个患者遭受了不少的苦头。在那之后我见过老师几次,老师总会在跟我聊天的时候突然冒出‘完了完了,全完了’,‘毁我名誉还不如让我死了’之类的话。我听说那个患者的母亲好像是个媒体记者,在我们谷川市挺有影响力的。” 孙萌听着周凯说完,抬起手又开始轻轻捻起自己的下巴。 “呦!老孙!我正要去找你呢!” 刚刚结束何世鹏二次尸检的李英博恰好走了过来。 “辛苦了老李,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李英博点点头说道:“我刚刚对死者进行了二次尸检,在死者胃容物残留中不仅检测出酒精和超量浓缩的阿司匹林。同时还发现了无味红霉素的存在。” “难道?” “是的,跟你想的一样。在尸检过程中我还发现死者的肝脾肿大,胆汁淤积,同时还有黄疸的存在。” “牛逼老李!可以立案了!绝对的谋杀!”孙萌兴奋地点点头,环视众人道:“这些证据足以说明凶手摆明了是要置死者于死地的啊!” 第九章 http://.biquxs.info/

回忆如同决堤的洪水,随着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便汹涌而来,一发而不可收。 饶曼坐在金光闪闪的欧式沙发里,手中拿着一块用提花绸制作而成的手帕不断地抹着眼泪。 半个小时前,孙萌敲开了润京水上花园别墅区27幢的大门。穿着乳白色丝绸睡衣出现在门前的饶曼面露惊愕。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细腻的肩带早已滑落在她白皙的香肩。 此刻,孙萌正坐在饶曼对面的椅子上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已经换好一身得体着装的普江工业集团董事局副主席。 尽管皮肤白皙,但饶曼的相貌确实谈不上理想。圆圆的脸庞带有几分婴儿肥;脸上的皮肤还略显干燥;稀疏的眉毛塌塌的鼻子以及厚厚的嘴唇;这一切匹配在她不足一米六又稍显臃肿的身材下,着实让这个还不到三十三岁的女人看起来会比实际年龄更大一些。 孙萌看着手里沈子一的照片,又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饶曼。他怎么也想不通身材高大模样俊俏的沈子一为什么会看上这个饶曼。不过一联想到饶曼的身家背景,似乎眼前这一切也都能说的过去了。 孙萌轻轻捻着自己下巴上毛茸茸的胡茬心里盘算着。 “说吧,您专程到我家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让孙萌猝不及防的是饶曼居然率先开了口。 这是孙萌第一次听见饶曼的声音。半个小时前,就在他表明身份之后饶曼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把他让进屋内。沈家的佣人张姐倒了一杯咖啡放在孙萌面前。 张姐现在已经出门去采购她晚饭将要使用的食材,屋子里只剩下饶曼和孙萌两个人。 而此时的饶曼也已经收起了悲戚,恢复了一个商人固有的淡定与从容。反倒是她那不疾不徐却又低沉冷峻的声音让孙萌不自觉的停下了捻着下巴的手。 “饶女士我就直说了吧,关于您的丈夫沈子一…” “子一他出差了。”饶曼轻启朱唇轻描淡写就堵住了孙萌嘴里还没说完的话。 “哦?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刚刚过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此刻应该就停在您家门口沈先生车位上的那台白色宾利车呢?” 孙萌察觉到饶曼的眼角的肌肉不自觉的微微抽搐了一下,不过很快,眼前的这个女人又恢复了镇定自若的常态。她抬起头直视着孙萌的眼睛,缓缓开口道:“子一的车出了故障,现在应该已经被空运到华亭去维修了。” 饶曼说完就伸手拿起放在自己面前茶几上的一杯红酒轻轻抿了一口。 孙萌没有说话。屋子里陷入到死一般的沉寂。两个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直视着对方,谁的眼神都没有闪躲。 半晌,孙萌站起身来稍稍欠了欠身:“抱歉饶女士,方便用下您家的卫生间吗?” 饶曼点点头,伸出她白皙的左手向别墅中间的旋转楼梯一指,轻轻地说道:“您可以从这里上去二楼之后向左转,里面尽头的第一间就是了。” 孙萌一愣,因为他注意到饶曼佩戴了三个戒指的左手上恰恰没有那个最应该出现在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 饶曼显然也瞥见到了孙萌脸上微妙的变化。她莞尔一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云淡风轻的拿起面前的红酒一饮而尽,之后她向后一倒,整个人舒服的靠在了身后软和的沙发靠垫上。 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刑侦警察,在任何场合控制个把个钟头的屎尿屁对孙萌来说还是比较容易的。 孙萌并不想真的去上厕所。他只是想去确定一个藏在他心里面的疑问。 润京水上花园别墅区坐落在谷川市近郊的金阊区。谷川市“三山一江”中的伽凌江从这里穿城而过。润京水上花园虽然环境清幽,但是交通却极其便利。一条横跨伽凌江上的大桥联通了这里与市中心的距离。 润京水上花园别墅区总共有三十幢独栋别墅组成。其中每五幢为一种统一设计风格。也正是因为这里优异的地理位置;秀丽的周遭环境;舒适且风格多变的居住体验加之良好的私密空间及安保措施,才能够让润京水上花园别墅一跃成为谷川市富豪们心中的首选。也就是说,能够居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甚至可以这样说,里面这三十户人家几乎就贡献了谷川市近百分之七十的gdp。 沈子一和饶曼的这栋别墅就属于第六种,后现代主义欧式设计风格。 这栋坐北朝南的别墅分为地上三层和地下一层。一层别墅的外面是一个拥有着两车位的私家花园。 推开这栋别墅一层的大门,在这个接近200平米的空间中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位于其正中央的一个由纯实木雕刻而成的半镂空式旋转楼梯。楼梯把一层的空间恰到好处的分割成左右两个独立的空间。 左侧是主人的会客厅。会客厅这边的北墙上是一个壁炉和分列在壁炉左右两边的两台老式留声机。西面就摆放着此刻饶曼所坐的欧式沙发和一个透明的水晶茶几。在饶曼身后的半面墙壁被装上了书格。里面则摆满了灌装的黑胶唱片。 而楼梯的右侧,纤尘不染的落地窗正透进落日的余晖。开放式的厨房及操作台,四把椅子围绕的乌木餐桌无不透出居住者的高贵。 孙萌现在所在的二层则完全属于一个生活空间。东西一条装饰着彩灯的走廊穿过屋子正中间的楼梯。西侧是三间纵深感极强的套房和两间安装着一模一样浴缸的卫生间。东侧则是一间主卧两间次卧,都房门紧锁。 三层的房间比较杂乱。有一间佣人房;一间预留的儿童房;还有两间内部互相独立,外部却共享一个入口的书房。 尽管还没去到地下一层,但是孙萌笃定,那里一定是热衷于用健身舒缓压力的沈子一为自己特意准备的“运动场”。 几分钟后孙萌重新坐回到饶曼的面前。饶曼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位孙警官到底上了多久的卫生间。 这笑容让孙萌琢磨不透。不过,他的疑问却已经在心里逐渐有了答案。如果说饶曼手上失踪的结婚戒指还不足以说明什么的话,她和沈子一的整个家里居然没有一张属于两人的合照,甚至是结婚照。对于一对结婚九年恩爱似海的伉俪来说或许就太奇怪了。 “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沈太太。”孙萌抬手看了看表,起身向饶曼告辞。 “如果您遇到了任何事情需要我的帮助,请不要避讳和我们警方联系。” “谢谢您孙警官。如若遇到了问题,我将会第一时间求助警察。”饶曼拿起沙发上一件米黄色的披巾围在身上,起身将孙萌送到门口。 “沈太太您留步。” “孙警官,”饶曼又露出令人琢磨不透的微笑,“小心别磕到您的头。” 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孙萌这才注意到原来整间屋子里都布满了大大小小透明外壳的红外摄像头,每一个都正在闪烁着红光。 ..................................... 严栤华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最近恰逢谷川市的中考季。此前台里面专门负责学生栏目的两个年轻的女主持不久前又同时怀孕休了产假,已经数年没有坐上过主播台的严栤华最近颇有些“又当爹来又当妈”的意味。 这位下个月就要升任频道总监的老记者不仅白天要忙着奔赴各中学考点街采拍摄,晚上回到台里的她还要马不停蹄的录影,剪辑,上字幕和调色。 当这位全能战士带着一身的疲惫驾车刚刚驶出电视台大门的时候,身后办公区最后一盏亮着的灯也随之熄灭了。 回到生活中的严栤华同样也扮演着“又当爹来又当妈”的角色。 五年前的严栤华有着一个幸福的家庭。丈夫马成全大他三岁,是谷川医科大学临床学院院长。 如果不是结婚纪念日那天的惊喜突然变成了惊吓,这个刚刚度过自己四十岁生日的女人可能还会像以前一样相夫教子,小鸟依人。 严栤华回到了阔别半年之久的谷川市。结束了纪录片拍摄任务的她特地选择提前一天飞回谷川,仅仅因为这一天是她和丈夫马成全的结婚纪念日。十四年前的那个下午,夕阳下不经意的一瞥,这对郎才女貌的才子佳人便芳心互许。 一晃十四年风雨同舟,夫妻两人还育有一个12岁的儿子,马一乐。 儿子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住校生活。 严栤华的手提包里面放着她专程为马成全准备的礼物,一个三环弧面刀网的电动剃须刀。 时间还早,严栤华直接来到谷川医科大学马成全的办公室,想要给自己的老公一个惊喜。 门打开的一刹那,严栤华到现在还觉得不是很真实。 马成全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前的妻子瞪大了眼睛。记者出身的严栤华所拥有的敏锐直觉告诉她,马成全眼神里透露出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的。因为马成全褪到脚踝处的裤子中间,还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的嘴里正含着一种类似于辣条般不可名状的物体在使劲的吞吐着。 没有哪个女人天生愿意成为女强人,如果她们还能够拥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严栤华带走了儿子马一乐。 严栤华把马一乐的名字改成了严诚。 严栤华利用媒体的影响力曝光马成全的所作所为,最后谷川医科大只能以“学术不端”开除了马成全。 简单,迅速,决绝。严栤华没有一点犹豫和不舍。 “妈?您回来了?”漆黑的屋子深处传来了严诚的声音。 17岁的严诚已经长成了一个阳光帅气的美少年。他也像严栤华曾经赋予他新名字中期望的那样,成为了一个至诚至孝之人。这是严栤华五年来最大的安慰。 “还没睡呢诚诚?腿还疼吗?”严栤华打开房厅的灯,严诚正半倚半靠窝在沙发里,旁边还放着一副拐杖。 “我还好,妈,吃饭了吗?锅里还有点饭菜。” “妈吃过了。诚诚快去睡觉吧。”严栤华说着走上前扶起了严诚。 严诚躲开了她的手,一个腿费劲的站了起来,拄好拐杖,连跳带蹦一瘸一拐的走向卧室。 “何世鹏!!呸!”严栤华看着严诚佝偻的背影,恶狠狠地小声啐了一句。 第十章 http://.biquxs.info/

每当阵阵和风吹过,风情万种的杨柳树便会搔首弄姿发出“沙沙”的低吟。 一转眼,谷川市又到了这个七月如火的时节。 抓住清晨里那转瞬即逝的清凉,对于人和狗来说,都会觉得很舒服。 最近一个月的时间,郭松每天早饭后都要到小区里新落成的荔枝公园去溜个弯儿。自打半年前自己的老伴儿过世以后,他的生活一下子就变得空落了起来。 不过也正是一个月前那次偶然的机会,改变了他一直单调而又略显乏味的生活。现在,去健身公园搭讪那里落单的老太太已经成为他每天雷打不动乐此不疲的饭后生活。 今天,郭松也像往常一样早早的就吃过了早饭。正当他准备踏出家门的一刹那,他整个人的身体突然像过了电一般的僵在了那里。那一刻他的心里一定非常后悔自己脑海中刚刚做出的决定。 就在郭松家门外,孙萌、顾翔、李肃清和李英博四个人正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他。 核桃岭小区1302室的房门早已被谷川市公安局贴上了封条。 在那之后,与它同处在这一楼层的其它几户人家就不约而同地把画着红底黑字的符纸高高的贴在了自己家门楣的正中央。其中最夸张的就是对面郭松所住的1301室,鲜红的纸符上方还贴上了一个大到浮夸的八卦图。 现在整个楼道里似乎都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气氛。 “哎…孙…孙警官您好。您…您这…您怎么来了?”郭松满脸堆笑,伸出右手向屋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几…几位警官…嗯进来坐。” “呦?您这是要出门啊?”孙萌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郭松身后的屋子,整体白蓝的色调显示出几分清雅。 “啊,啊,嗯我…我就是出门溜…溜达溜达。消化消化食。” 孙萌点点头:“我们正好来这复勘现场。既然您在家,那我们顺便再了解了解情况。怎么样,最近心情调整的还可以吧?” 自从何世鹏死在了自己位于核桃岭二期家中的消息传开以后,整个案件的调查至今进展缓慢。警方迟迟不能结案让小区里的居民已经陷入到一种人心惶惶的境地,更不要说和死者同住在一层楼里的这几家人了。 所以就在尸体被发现的当天晚上,谷川市公安局局长张磊就已经责成市公安局包括陈雅婷在内的五位心理专家会同谷川医科大第二附属医院精神科的几位医生对核桃岭小区的全体居民展开了心理疏导。 “嗨!咱这个人心大!咱现在每天是吃得饱也睡得香!你看咱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年轻的时候经历的大风大浪那可多了去了。像这种事一旦过去了,我慢慢也就忘了。” 郭松眼角的皱纹挤在了一处。 “嗯!”孙萌点了点头,“看来我们美丽的女警花在这方面的工作上就是比我们这些糙老爷们管用哈!” 孙萌的话逗笑了在座的众人。笑声中郭松渐渐放下了刚才的不安,整个人也显得松弛了起来。 “我记得报案的时候郭先生没有口吃吧?”孙萌突然收起笑脸,冷不丁的发问。 这句话让整个屋子里瞬间陷入到沉寂。郭松的笑容渐渐在脸上凝固。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 “我…不是,孙警官…”郭松嘴里支支吾吾,两只手不停地来回搓着膝盖。 孙萌马上又爽朗的一笑:“别紧张郭先生。方便用下您家的洗手间吗?” “啊,方便方便。”郭松如释重负。 郭松的家尽管跟何世鹏家是对门,但一道厚厚的承重墙还是把两户人家北侧的卧室紧紧地连在了一起。而郭松家的卫生间就在穿过客厅通向北侧卧室的过道上。一个弧度不大的拐角恰到好处的挡住了客厅中的视线。 孙萌轻轻拧开了北侧卧室的房门。这间屋子接近20平米,屋子里陈设十分简单。一对差不多一人多高的青花瓷瓶正紧紧贴在他右手边的墙上。 虽然屋子的窗户朝北,但此刻窗外玻璃幕墙上反射出来的阳光正透过孙萌眼前的落地窗洒进屋来。 屋子里剩下的是一个博古架,上中下三层设计,几乎占满了窗子对面的整面墙壁。博古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包装不一的酒瓶,有的带着包装,有的垫着木垫。每一层酒的摆放位置和高度完全一致,看起来像一队整齐的士兵。 孙萌轻轻推开了左侧的纱窗探头向外看去。楼下是一片停车场。他捻着下巴,目光又落回博古架上那一排排整齐的酒瓶上。 客厅里,郭松还在不停地搓着双手。 “郭先生家这是有多大面积?”孙萌面带微笑重新坐回到郭松的面前。顾翔和李肃清也停下了他们之间低声的耳语。 “82平差不多。” “我们核桃岭二期虽然各家各户从外面看起来是一样的,但是其实每户的大小都不一样。哪怕像我们这种住在一层楼上的几家也都不一样。比如像老何家就是个复式嘛。而且挨着防火楼梯的那一侧还有个暗门,对吧?”郭松一面说着一面朝客厅中央挂着的一块石英钟上瞄了几眼。 核桃岭小区虽然贵为谷川市天价民宅之一,但设计之初开发商就考虑到让更多层次的人群能够享受到舒适宜居的居住体验。因此他们特地在每层楼都安排了一个价格相对低廉的小户型房屋供这些层次的人来选择。 郭松是m国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三十年前,他背着行囊离开家乡来到平江,意气风发的迈进大学校园。 因为他从小就有着不错的动手能力,当时为了响应国家号召,让知识青年都走进工厂里去,所以在选择专业的时候郭松毅然决然的填报了机械工程专业。 等到他毕业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包分配的年代。学习成绩优异的的他自然而然被分配到了m国当时最大的重工业基地—平江建华厂。七年之后,郭松就成为了平江建华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技术副厂长。 后来随着经济浪潮的变换,国企改制,平江建华厂划归地方。谷川市通过招商引资由民营企业家沈子一注资成立集团,平江建华厂也就随之更名为现在的普江工业集团。 裁员的浪潮落到郭松身上,这个年岁渐增的老人停下了脚步。一笔不菲的赔偿金结束了他想要为m国的工业事业鞠躬尽瘁的壮志雄心。 而这位年近半百的老人为m国工业发展立下的赫赫功勋如今都被铭记在他右手断掉的那截小拇指上。 “郭先生经常去1302室吗?” “啊,我…我偶尔…没…喝过几次酒…”郭松的眼神开始游离不定。 孙萌轻轻捻着下巴没有说话,顾翔、李肃清和李英博也都瞪大了眼睛。 “孙警官,”郭松抬起头,怯生生的问道:“老何到底是怎么死的?” “被人杀害的。” “啊????”郭松瘫坐在沙发上,面色苍白。 孙萌站起身来示意大家跟他离开。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对了郭先生,您报案的时候提到说您曾经闻到过充斥走廊的臭味,您能否给我们具体描述下您提到的那种味道?” “啊…酸臭吧…也可能是腐臭…” .................. 何世鹏家的暗门差不多只有半人高。位置在厨房碗柜的下方。第一次现场勘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发现。 孙萌站在暗门前捻着下巴。 李英博正利用勘察箱里面的工具再次提取现场的痕迹物证。李肃清在一旁拿着笔记本认真记录着李英博反馈回来的信息。 “怎么样老李?有什么新发现?”孙萌眉头紧锁,眯着眼看向蹲在地上忙碌的李英博。 李英博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来脱下橡胶手套。 “老孙,我对中心现场再一次做了仔细的勘查。现场没有血迹反应存在,所以死者的死因是唯一的。同时我也确定现场包括新发现的暗门出也都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指纹或者其它线索存在。并且现场除了死者以外,不存在其他的生理反应。也就是说,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的是,在死者死亡前一直到我们警方到来后的这段时间内,这个屋子除了死者本人之外,没有其他人进出过现场。”李英博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有些遗憾。 “萌队,”一直在北侧卧室里的顾翔突然大声招呼众人。 “我在床脚下面发现了一根头发,白色的。” 孙萌举起物证袋仔细地观察着。透明袋子中一根长约3cm的头发在勘查灯的照射下无所遁形。 “萌队,会不会是…”顾翔和李肃清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孙萌并不答话,只是用力一推,1302北侧卧室最右侧的窗子被推开。他摇了摇头:“不可能,这栋楼是钢混结构,而且这是承重墙。” “他们为了方便住户,虽然这间屋子和1301北卧室的窗户在同一面墙上,但是能打开的窗子却在左右两端最远侧。这个距离我目测也得有十米左右。而且这是13楼。” 孙萌说着把脑袋伸出了窗外看向左边,那边郭松正伸着脑袋看着他。 第十一章 http://.biquxs.info/

“你再说一遍?你说何世鹏死了??”这是严栤华看见警察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十分钟以前,孙萌的大切诺基开进了谷川市电视台里那栋豪华的三层停车场中。 谷川市公安局刑警队的副队长亲自登门造访,还是让严栤华颇感意外。不过这位谷川市电视台民生频道的新任频道总监还是泡好了一壶上好的梅扬铁观音之后坐在了孙萌的面前。 尽管眼前的女人已是徐娘半老,但她举手投足间所展现出来的绰约风姿还是会让很多男人的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当然也包括孙萌。 成熟的女人的魅力就在于此。 “您好,我就是严栤华,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严栤华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阳光从窗子照进屋来,洒在她长长的眼睫毛上,忽闪忽闪的。 看着她正在仔细洗茶,冲泡,封壶的纤纤玉手,孙萌咽了一下口水,亮出了警官证自我介绍道:“您好,严女士,我是谷川市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孙萌。” 严栤华的手停顿了几秒钟。她抬起头寻找眼前的玲珑杯。 这是一个精致的象牙白釉玲珑杯,杯身上还雕刻着飘逸的青花。 严栤华不慌不忙的将手中泡好的梅扬铁观音分壶。 “孙警官,”严栤华伸手将其中的一杯茶递给他,孙萌双手接过茶杯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她的手。 吹弹可破的肌肤,孙萌深吸了一口气。 “孙警官,您说何世鹏他真的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半个月前。6月16号。” “6月16号?”严栤华眉头微蹙,陷入到沉思之中。 “所以我今天来…”孙萌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严总监,台长叫您过去一下。”说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看起来也就是20岁出头的样子,长得白白胖胖的。他站在门口瞥见了严栤华对面坐着的孙萌一脸严肃,怯生生的汇报到。 “好的,你去告诉台长,我这就过去。”严栤华站起身来拿起桌子上的一个u盘,向孙萌抱歉的笑笑:“对不起孙警官,我失陪一下。” 孙萌点点头。 严栤华从他身边走过,一阵幽幽的迷迭香飘进了他的脑海。 严栤华的办公室位于谷川市电视台办公楼的七层。一扇朝南的落地窗把阳光洒满到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孙萌也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感觉到身心俱疲。就连郭檀雅三番五次打电话约他出来看电影,他都不得不狠心地回绝了她。 “命案必破”是谷川市公安局对刑警大队的基本要求,当然也是最高的要求。 顾翔和李肃清是局里着力培养的“希望之星”。但刑警这行当跟司机,医生这些职业是一样的,再强大的理论知识也抵不过一宗宗案件里积累起来的经验。 苏若不在的日子他似乎还是不能完全的适应。 这里何世鹏身亡的案件依然毫无头绪,那边沈子一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再这样下去老张开会又得骂我了。孙萌苦笑了一下,右手依然轻轻捻着下巴上的胡茬。 阳光渐渐有些刺眼。 孙萌转回身想要坐回到沙发上去,眼睛无意中瞥见了一个放在严栤华玻璃书柜的最下面,被一大摞书压住了其中大半部分的实木相框。 普通的实木相框里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四个人,三个男人,一个女人。 女人是严栤华,而出现在整张相片最右侧的男人居然就是何世鹏。 孙萌打开书柜轻轻拉出相框仔细地查看着。 从台长那里回来的严栤华恰好走进门来,她一眼就看到了书柜前背对自己的孙萌。 “孙警官!拿着您手里的照片到这边来坐吧。” 冷不丁出现的严栤华并没有惊吓到心理素质极强的孙萌。倒是她嘴里说出来的话着实让孙萌感到有些意外。他拿着手里的相框回到她面前。 严栤华自斟自饮了一杯铁观音之后,她放下了手里的玲珑杯。她的眼睛第一次直视着孙萌。她朱唇轻启,轻描淡写的说道:“我的确认识何世鹏。” 孙萌掏出怀里的笔记本,打开插在上面的中性笔。 严栤华拿起孙萌放在桌上的相框,轻轻地擦拭蒙在它表面上的灰尘。孙萌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这是我们三个人唯一的一张合影。” 严栤华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相框狠狠摔在桌子上。她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站在我和何世鹏中间的就是我的前夫马成全。他和何世鹏不仅是谷川医科大学的同学,也是室友。毕业后他们又双双留在了谷川医科大任教。但是他和何世鹏不一样,他从来没在我们谷川市的任何一家医院任过职。当初我看着他从助教,讲师,最后一步步走到谷川医科大临床学院院长的位子。后来也是我亲手把他送下了谷川市临床第一人的神坛。” 严栤华说到这里又冷笑了一声,她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把自己变成了刺眼阳光里的一个剪影。 孙萌拿起桌上的相框,照片里的严栤华笑靥如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怀里抱着的这个小孩应该就是严诚吧?” “嗯,那是我儿子11岁生日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也是我们离婚的前一年。” “为什么这个照片里会有何世鹏呢?”孙萌单刀直入。 “严诚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老马从讲师晋升到副教授。那段时间他是没白天没黑夜的忙。整个医大,他就连般尸体的活都要亲力亲为。后来老马在副教授的位置上一呆就是七年,跟他同龄的人大多都成为了教授,也包括何世鹏。” “我们家老马是能力强,但是他实在。是有一次何世鹏来家里吃饭,跟老马说起这医大里面的道道,老马他才如梦方醒。也就是在那之后,老马每天不喝的醉醺醺的肯定是不能回来。再后来那个酷爱喝酒的老院长肝癌死了,老马就顺利上位成为了院长。我们家诚诚一直等到自己第11个生日的时候,才有了我们一家三口的第一次合影。何世鹏那天喝的醉醺醺的挤进来,死乞白赖说自己是诚诚的干爹。” 孙萌抬起头,严栤华,这个身高足足有一米七零的女人的身体在阳光里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一日夫妻百日恩。 成功男人的背后哪有什么替他能顶半边天的女人。不过就是这样默默守护如一付出却被他们始乱终弃。 严栤华轻轻地点点头。 “何世鹏…恨他的人太多了。” “当然,也包括我。” 孙萌没有说话,他只是眯着眼不停地捻着下巴。眼前这个女人的健谈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再去追问什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曾经两次伤害过我。” 严栤华转回身坐到孙萌的面前,她抬手给孙萌倒上一杯新茶。 “孙警官知道何世鹏的前妻为什么跟她离婚吗?” 孙萌的眼前一亮,他轻轻摇了摇头。 “何世鹏这个人不仅好色,而且还酷爱收集女人的文胸。他把它们都锁在了学校办公室的柜子里。” 严栤华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仿佛让孙萌醍醐灌顶。他的眼角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 “老马当了院长以后,很多考试挂科的孩子会在补考之前求他高抬贵手。老马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对于学生们的请求往往也都是默许的。但是何世鹏就不一样,如果补考的学生,尤其是女学生不给他一些‘添头’,他就反复折磨她们直到她们彻底明白应该怎么做。后来老马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严栤华说出这些的时候面无表情,仿佛她口中诉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跟何世鹏他们家的梓芯不一样,一个人离了婚就离开了谷川。老马他对不起我,我就要他好看。” 严栤华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万宝路的香烟放在嘴边点燃:“孙警官,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孙萌做出个“请”的手势,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会抽烟还有故事的女人风情万种。 严栤华吐了个烟圈,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眼神中透出几分冷漠:“上个月诚诚做手术,是何世鹏亲自主刀。我们出院回到家之后,有一天诚诚的伤口突然血流不止。去二院看了之后我才知道,诚诚的伤口居然有二次创伤。等我去一附属看诚诚的病例的时候才发现,对于这件事,病例里的手术报告中只字未提。后来是我听其他朋友家在谷川医科大念书的孩子跟我讲起诚诚手术的那天,我才知道手术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诚诚明年就要高考了,现在只能休学在家休养。就他那种人我都恨不得宰了他,现在死了也算是死有余辜了!” 严栤华用力碾灭了手里的烟头,她抬头看着孙萌,画着咬唇妆的脸上蒙上了一丝风尘。 “何世鹏究竟是怎么死的?” 孙萌眯着眼,看着手里面象牙白釉点青花的玲珑杯的样子似曾相识。 “被人杀害的…”他轻轻说道。 第十二章 http://.biquxs.info/

孙萌走进富安银行的时候,提前赶来的龙华派出所民警已经封锁了现场。此时已经接近下午五点半,警戒线外已经聚集起大批下班的市民驻足观看。他们还不时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当他们看见从警车上走下来的孙萌之后,已经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就自动闪出了一条通道来。 银行保险理财专柜的柜台下面,两个女孩正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她们身着银行传统制服,全然不顾自己披头散发的形象和早已掀起在膝盖上方的裙摆。 就在她们面前的紫檀色的办公桌上,一个5.56毫米的弹孔清晰可见。 孙萌眯着眼仔细地观察着桌上的弹孔,先于他抵达现场的李英博此刻正在细致的分析着桌上的弹道痕迹。 位于保险理财专柜左侧的,是有着8个窗口的储蓄柜台。现在孙萌透过玻璃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柜台里面被洗劫过的一片狼藉。 就在一个小时前,谷川市公安局指挥中心接到富安银行的联网报案,一名被惊吓到有些口齿不清的男子在报案中表示有一个蒙面壮汉正拿着一把枪在银行里行凶。 谷川市公安局接警后迅速指派负责该辖区治安的龙华派出所民警先行奔赴现场处置。孙萌带领市局刑警队及法医科的警察随后也赶到了这里。 富安银行是谷川市最大的股份制商业银行。其资产仅次于m国的六大国有银行。 富安银行的前身是谷川市商业银行。后来富安集团增资入股,谷川市商业银行这才更名为富安银行。 说起富安集团,谷川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作为改革开放先富起来的一批代表,富安集团的业务范围迄今为止已经辐射到了银行,保险,证劵,房地产,甚至到粮油饮用水等各个领域。 富安集团的总部现在已经成为了谷川市地标性的建筑之一,富安集团的董事长魏建龙先生也数次登上了谷川市乃至m国的经济风云人物排行榜。 发生枪击案的这家富安银行位于龙华区的弥顿道上。 谷川市是m国西部的经济强市,有着“谷川强不如说龙华强”的俗语。 龙华区是谷川市商贸最为集中且繁荣的一个区。主干道弥顿道上不仅有着现代化的建筑和超一流的地价、房价,而且让外地游客们趋之若鹜的川西古巷,这个号称“谷川市第一”的商业街也坐落于此。 一面是十里繁华,一面是鱼龙混杂。 星星点点,星罗棋布,共同勾勒出一副最为真实的谷川市井百态来。 孙萌站在银行的大厅里,不住的捻着下巴。因为李英博在银行储蓄柜面的一个凳子上,金库门前的天花板上还发现了四个弹孔。 一个人拿着一把枪,就把一个位于谷川市最繁华街面上的一个银行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孙萌的心里有些沉重。 “监控怎么样,拍到什么了?”孙萌走向李肃清。这个戴着眼镜的小伙子正坐在银行监控室的电脑前盯着手里的监控摄像头发呆。 看着走过来的孙萌,李肃清无奈地摇了摇头:“萌队,现场监控被破坏的太严重了。几根视频线看断面应该是被斧子一类的利刃给砍断了。估计要回局里才能试试能不能处理好了。” 孙萌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拍了拍李肃清:“辛苦了!今晚上我在队里不走,你回去加个班,不管多晚一有消息就来通知我。” “好的萌队,我明白了。” “报案人呢?”孙萌里里外外在现场走过一圈之后,示意龙华区派出所的民警去疏导门口围观的群众。站在警戒线外的几个辅警关上了银行的卷帘门。 银行大厅里此刻灯火通明。 一个身高在一米八零,长相斯文,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出现在孙萌的眼前。 “您好,我是谷川市公安局刑警副队长孙萌。您是报案人吧?” 长相斯文的男人摇了摇头,脸上还是余惊未平的表情。 “萌队,”一直站在斯文男子旁边的龙华派出所民警走上前跟孙萌耳语道:“他是这个银行的理财经理宋哲。报案的是他们银行雇佣的一个保安,我们来的时候那小子吓得都尿裤子了。一直胡言乱语的。所以在你们来之前我们就已经他送到医大的附属二去了。” 孙萌点头示意,随后他又转向宋哲:“您好,都有什么东西被抢了?” “嗯…”宋哲咽了一口吐沫,又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汗,他这才缓缓开口道:“我刚刚清点了一下,发现金库里其它的东西一点也没少。唯独就是银保这边少了几张保单。” “保单?你们保单还放金库里啊?保险那破玩意有啥用啊?”孙萌左手边一个龙华派出所的民警瞪大了眼睛,没头没脑的冒出这样一句话。 孙萌眯着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不敢作声。 但这位民警的话却仿佛触动了宋哲的神经,他先是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就打开了话匣子:“我们放在金库里的保单上的那位客户在投保之前跟你说过一样的话。他在我们谷川市也是一个成功的商人,生意做得很大。也是我们银行的老客户。所以我们曾经推荐给他一款叫做‘乐行无忧’的航意险。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吧?他当时就跟您说的一样,意外这种事怎么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结果,就在上个月,他的飞机因为大雾,加上要在谷川市降落的时候前起落架突然打不开了。几次折腾之后磕的他是头破血流。后来他下了飞机什么也没干,就直奔我们银行不仅买了航意险,还加保了重疾险和理财年金。临走的时候还叮嘱我们一定要把保单给他放在金库里保管好。你说保险有用没用?” 孙萌的脸上露出难以琢磨的表情,保险好是好,就是你们卖保险的太能说了。 宋哲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眼前的几个警察们脸上难以言表,不可名状的神态,他又意犹未尽的补充道:“要不是他不管飞到哪里谈判,每周一必须飞回谷川参加集团晨会,他才不会遇见这种事吧。” 就是这句话,让孙萌的眼前一亮。包括顾翔在内市局刑警队的几个民警也都暗暗吃惊。 “您说的那个客户叫什么名字?” “沈子一啊!普江工业集团的老板!” 这个都快刻到孙萌脑海里的名字让孙萌的心里抑制不住的兴奋起来。这个失踪数日的亿万富翁的投保单居然是这起银行抢劫案中唯一丢失的物品。 深夜,回到局里的孙萌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依然兴奋不已。就连李英博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他都浑然不知。 “老孙,干嘛呢你这!” “啊?哟,老李!吓我一跳你这是!怎么样?”孙萌赶忙把自己搭在桌上的脚拿开,用袖子胡噜一通,给李英博让出位置来:“老李,坐下说?” 李英博看着桌子上的脚印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站着跟你说重点吧。弹道分析结果出来了。” “快说怎么样?” “我们从现场找到了三枚弹壳,都是5.56毫米的子弹。其中第一枪的位置应该是通往储蓄柜台的防盗门这里。从现场位置判断,当时银行的保安应该就在这里。不过这一枪应该是嫌犯走火击发的。另外我们综合了起始弹道,堂内弹道,中间弹道,堂外弹道和终点弹道的位置判断,射击者应该是左撇子。同时他在使用枪械的时候更多的是用来震慑,而不是伤人。” 孙萌捻着下巴,眯着眼睛略有所思。 “枪呢?” “我仔细检验了弹壳尾部的硝烟反应,确定那不是一把改装枪。至于是什么枪,我也不好说。老孙你也知道,97自动步,cq5.56自动步,cq5.56a的卡宾枪都能打出这种子弹。而且这种外贸步枪在黑市里搞到也不是什么难事。” “持枪去抢银行,一分钱都没拿,一个人都没伤,拿走三张保单。在弥顿道那么繁华的一条街上,来无影还去无踪。” “老李,”孙萌突然停顿了一下,“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呢?” 李英博推了一下自己圆圆的眼镜,咧着大嘴道:“如果是老苏还在这的话你们两个人应该就能马上碰撞出个结果吧。” 孙萌的眼神变得有些凌厉。 李英博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自知失言,尴尬的推着眼镜。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尴尬。 “萌队,监控里边的内容我们已经复原了。”李肃清平静的话语里也带着几分骄傲。 “辛苦了肃清!”孙萌的脸上马上浮现出笑意,他走过来伸出手拍了拍李肃清以示鼓励。 “老李!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吧,我去技侦科看下监控。” “我跟你一起去吧。也好帮你判断一下嫌犯手里到底是什么枪。” 技侦科里,孙萌,李英博和李肃清三个人认真地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不眨。 监控画面里,一个身着褐色短袖穿着紧身裤,头戴着棕色鸭舌帽且身材魁梧的男子左手拿着一把cq5.56a的卡宾枪冲进银行。他的脸上戴着一个巨大的口罩几乎压到眉毛,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画面里乱作一团。 孙萌目不转睛,突然李肃清指着定格的画面惊叫道:“萌队你看!这个人的眉心中间好像有一颗黑痣。” 第十三章 http://.biquxs.info/

谷川市的夏天绝对是令人最难熬的一个季节。 而整个七月份更是这个季节里更为难过的一段时光。 在这个日平均气温超过33摄氏度的城市里,就算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汗水也会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额头上滴落下来。 在这样的天气里,空调便是唯一救命的神器。 今天早上,谷川市公安局的空调机就因为设备老化,年久失修而彻底罢工了。现在,整个公安局里内内外外都热的像个蒸笼。 李肃清手里拎着满满一兜子的冰镇啤酒走进屋来,他的怀里同时还抱着几桶泡面和几袋香肠。 汗水早已浸湿他的衬衫。 “天都亮了,萌队!吃点东西吧!”李肃清说着就打开一听冰凉的啤酒放在了孙萌面前:“您先凉快凉快,我给您去泡面。” 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头。孙萌坐在桌子后面,双眼布满血丝。 昨天傍晚时分发生在弥顿道上富安银行的那起性质恶劣,影响极坏的持枪抢劫案依然让孙萌忧心忡忡。 银行被抢,嫌犯持枪,教授遇害,富翁失踪。 自打进了六月,谷川市就仿佛中了邪一般。曾经m国治安的模范城市,近一个月来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全民心慌慌的城市,这其中的压力对于维护一方安宁的警察们来说可想而知。 而在孙萌的心里还有一个一直都解不开的疙瘩。那就是对张磊的话向来深信不疑的他却总是不能够说服自己苏若真的是因为意外车祸而死的。 不过似乎阻碍在眼前一切的未知就要迎来曙光。 赶回市局就连夜加班的孙萌等人在复原的银行监控录像中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令他们振奋不已的画面,那就是银行大门正上方的监控里正巧拍到了嫌犯的正脸。 尽管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但隐藏在眉宇间的一颗黑痣还是让在场的警员们看的是一清二楚。 孙萌怎么也不会忘记这张脸的。 就在孙萌办公桌前不远处的白板上,沈子一失踪时候的照片还贴在那里。 孙萌眯着眼,轻轻地捻着下巴。 “面泡好了萌队,赶紧吃一口吧。您这都多小个小时没吃东西了。”李肃清打开一根鸡肉肠放进泡好的面里,接着他把泡面端到了孙萌的面前。 “卧槽!老坛酸菜的!快快快!馋死我了!”泡面的香气氤氲在潮湿的空气之中,触动了孙萌的味觉神经。 “哟,你这是洗桑拿去了你?”孙萌狼吞虎咽了好几口,他这才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李肃清。 “萌队您竟拿我开玩笑!”李肃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飞溅的汗珠滴落在他的泡面里。他也不嫌弃,端起碗呼噜呼噜喝了个底朝天。 让文静的男孩变成糙老爷们的不是理想,而是天气。 “持枪去抢银行。一分钱不拿。一个人不伤。目的明确,抢走几张保单。”孙萌说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显然这个这起案件的逻辑他真的想不通。 “我倒是觉得嫌犯目的明确。”李肃清拿着孙萌没喝的那听啤酒几大口就灌了进去,一股清凉感随之袭上心头。 “这种外贸步枪,虽然在我国明令禁止,但是入境的途径却极其简单。我们试想,如果疑犯真的就是他的话,做生意的人嘛萌队,您也明白。以他的实力和财力,恐怕搞到一两支这玩意并不是什么难事。另外从疑犯的心理动机来看,龙华的这家富安银行地处繁华,周围的环境并不适合逃跑。他选择在下班的时间动手无非就是趁着大量的人群掩藏自己,这也非常符合嫌犯熟知本地情况的特征。我就是想不通放着那么多金条现金不拿,就这么几张保单到底有什么用。” 孙萌仔细地听着李肃清的分析,他眯着眼不住的轻轻摇着头:“我觉得嫌犯并不是为了隐藏自己,反而他是目的明确。他想要的东西就是这几张保单。” “我说过你们多少次啊?!健康!要健康!你看看你们,泡面,啤酒,抽烟!一个个不要命啦?” 从公安部培训归来的张磊刚刚大踏步走进刑警队的办公室里,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屋子里的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几个年轻的警察赶忙站起来向局长问好。孙萌则耷拉着脑袋深深地叹了口气。 “孙萌!干嘛呢你,一点规矩都没有。” “你骂我吧老张。” “你想的美!赶紧麻利的给我把案子破了,别在这垂头丧气的!”张磊走过来拍了拍孙萌的肩膀。 孙萌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老张居然没骂他。 “行了,我还有几个文件要看!我先回去了!这段时间你们都辛苦了!”张磊向在座的各位民警致意之后转身离开。 在门口他和经侦大队的民警宋斌擦身而过。宋斌连忙停住脚步向他问好。 宋斌是孙萌和苏若在警校小一届的学弟,毕业后在谷川市公安局一直负责经济案件的方面的工作。尽管大家都在一座楼里办公,但之前各忙各的也并没有什么交集。 “萌哥!好久不见啊!” “哎呦斌子!今儿是什么风我看外边也没有风咋就把你吹到这来了?” 孙萌站起身来揉了揉发红的双眼,他跟宋斌击掌示意:“还是你们经侦的美啊,你瞅你现在这胖的啊。等我跟老张申请调我去你们经侦享享福得了。” “行了萌哥,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听说你们最近在查普江工业集团的案子,我就不敢怠慢,赶紧给她领过来了。这是我朋友家的妹妹,媛媛,在咱们市经济日报社工作,你们聊,我那边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 孙萌这才注意到宋斌的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看起来也就不到30岁的样子。现在她面红耳赤,显得有些紧张。 “媛媛你把你知道的都跟孙警官说就行啊。这是我学长,绝对是咱们谷川市最值得我信任的人啊!” 媛媛怯生生的点点头,孙萌微笑着向她伸出右手:“不敢当不敢当,昨晚没睡这形象有点脏乱差,别在意。您好,我叫孙萌。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副队长。” 媛媛水汪汪的眼睛左顾右盼,嘴里欲言又止。 孙萌马上心领神会,他把她带到隔壁一间安静的会议室里,从饮水机中接出了一杯水温正合适的水。 喝了几口水之后媛媛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孙警官,我认识饶曼。” 简短的几个字仿佛击穿了孙萌的心底,他又习惯性的眯起了眼睛,右手不断地搓着下巴。 “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一定要保证替我保密。不能跟任何人说起是我说给你的,要不然我就死定了!” 孙萌显得有些吃惊,他惊讶于眼前女孩刚刚嘴里说出的话。 “您放心,现在是法治社会。我跟你保证,只要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媛媛这才放下心来,她又喝了一口水,缓缓开口道:“普江工业集团的账目有问题。所以他们的上市被延后了。” “您说的账目有问题是?”媛媛虽然话语不多,但字字珠玑。孙萌的脸上马上浮现出一丝微妙的笑容。 “普江工业集团在上市审查的过程中被查出账目有很大的问题。去年和前年他们扩建了新厂,添了新设备,但受困于当下经济形势,他们的营业额并没有达到预期。同时这两年市里在科技福利,税收优惠,转款划拨等方面给他们累计投资接近1.5个亿,但是这笔钱在上市审查的账目上却不翼而飞了。所以他们虽然账面其它方面做得好看,但现在实际的账上应该有着非常大的亏空。” 孙萌不敢怠慢,他仔细地记录着媛媛的每一句话。 “因为账目上出了问题,所以普江工业集团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两个会计。其中一个拿到了封口费,所以另外一个一气之下就把这件事推给了我们报社。我作为负责的记者采访过饶曼几次。但等到后来我准备把这件事完完整整的报道出来之后却总是遇到一些阻力。您应该也知道,饶曼的父亲饶国强是谁…” “我太知道了!”孙萌眯着眼,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得又抽搐了几下。 “所以我今天跟您说的这些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帮助。” 媛媛说完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孙萌赶忙送出门来。 “简直莫大的帮助!” 孙萌看着媛媛走出大门的身影,脸上终于乐开了花。 “萌队!!萌队!!!你怎么在这?”孙萌身后的办公楼里,李肃清慌里慌张的跑了出来一把就拉住了他。 “怎么了又?慢慢说。” “那个电话,那个匿名电话五分钟前又打来了!” 孙萌赶忙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三十七分。 ............... “喂…您好,这里是谷川市公安局指挥中心。请讲。” “……” “喂…您好,这里是谷川市公安局指挥中心。请讲?” “……” “喂?喂您好?这里是谷川市公安…” “我又杀人了。你们警察都是废物吗?怎么还不来抓我啊哈哈哈哈哈哈!” 嘟…嘟…嘟… 第十四章 http://.biquxs.info/

转眼间就到了七月中旬。暴晒多日的谷川市终于又迎来了一场畅快的大雨。 孙萌站在核桃岭小区29号楼1302室的屋里轻轻地捻着下巴,随后他又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窗外的天空黑漆漆一片,狂风夹杂着闪电,瓢泼大雨一下倾盆。伴随着这场大雨,暑气倒也是消散了许多。 尽管雨势骤急,但终究雨中的时光还是静谧的。这份难得的宁静也给了人们静下心来去看,去想的空间。 孙萌已经在房里一动不动的站了足足十分钟。 嫌犯再次选择在特定的时间打来电话,不仅其中嘲讽的目的明确,同时还说明嫌犯对于这个特定的时间点上一定有他所想要表达的诉求。这或许也就意味着此刻他已经物色好了下一个作案目标。 而且孙萌已经开始怀疑他们警察自己的内部有人跟嫌犯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因为这一个月来警方的所作所为他竟然也了如指掌。 就在他们今天下午再次复勘现场之前,谷川市公安局也再次接到了那个匿名电话,只不过这次嫌犯直接点名要孙萌接听。 孙萌接过电话的时候,那边只留下了一句让他头皮发麻的话。 “何世鹏就是被我杀死的。你们也不用再去调查严栤华了。因为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恨他的人。” 今天再次来到何世鹏的家里,孙萌的目的就是要重新还原一次何世鹏当时是如何死亡的。并以此来推测嫌犯究竟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完成杀人并且还能够不留下一丝痕迹的。 周凯已经在何世鹏死亡的位置卧倒了差不多有五分钟。 李英博站在旁边看着他嘴里念念有词。他轻轻拍了拍周凯的肩膀,周凯慢慢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他的额头上此刻已经微微渗出了汗珠。 其实周凯跟何世鹏在学校的交集并不算深厚。反而是后来,何世鹏和前妻梓芯在法院办理离婚财产分割的时候,周凯恰好也在那里办完案出来。在门口两个人擦肩而过,周凯认出了他。从那以后两个单身的男人就经常聚在一起喝酒。准确的说,是何世鹏以茶代酒。 顾翔正趴在厨房里橱柜下的暗门旁,他的脸正对着暗门外的李肃清。 防火通道的前面是个监控盲区。此时李肃清已经准备好了一瓶乙酰水杨酸的水溶液,其中大量无味红霉素被混合到了里面。 在此之前,他们两个人已经尝试了许多种方法。包括尝试跟死者一起进屋之后趁死者不备用一个相同的杯子完成掉包,也包括潜伏在阁楼上利用阁楼与室内相通窗户的高度差完成滴落。但无论哪一种下毒的方法,都解释不了嫌犯是如何全身而退的。 孙萌的眼睛虽然看向顾翔这边,但他的脑中却依然在思考着。 “开始吧,我准备好了。”顾翔冲暗门外的李肃清示意道。 这一次他们采取的是“喷射法”。 顾翔的头刚刚从暗门处出现,李肃清手里的水溶液就飞溅式喷射而来。顾翔假装被害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张着嘴,大量液体直接飞入了他的嘴里。 孙萌看着头上湿漉漉的顾翔突然眼前一亮。他轻轻低吼了一声,现场其他人就迅速向他围拢过来。 “如果被害人只是在家中死亡的,但是他并不是在家中被下的毒,这里自然就是一间密室了。” “萌队!”李肃清瞬间心领神会,他的脸上也跟着兴奋起来。 “萌队你是说凶手其实根本没进来过这间屋子是吗?” 孙萌点点头。顾翔却马上提出了质疑的声音。 “我不同意萌队。被害人是因为乙酰水杨酸和无味红霉素同时与被害人体内的酒精融合产生毒素,短时间毒素内大量聚集在他患有严重硬化的肝脏上。但阿司匹林这种东西本身又不是剧毒物,所以凶手是如何能够恰到好处的控制时间与剂量让被害人恰好死在家里?换句话来说,凶手是如何让一个有着丰富医学背景的被害人心甘情愿喝下这杯水的呢?” 孙萌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琢磨的微笑。刚刚一脸兴奋的李肃清此刻却紧锁眉头。 “我觉得让被害人心甘情愿喝下的应该是酒。至于这杯可以让他丧命的水却是他无论如何必然都会在那个安排好的时间里喝下去的。”孙萌轻轻捻着下巴,心中的思路已经渐渐清晰。 “我可真是糊涂了啊萌队!”现在不光是顾翔,就连李肃清和周凯也都满脸疑惑的摸不着头脑。 唯独李英博不动声色的看着孙萌,两个人的目光交汇的时候,都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周凯,你这个何老师身体怎么样?” “啊?”周凯被孙萌这一问反倒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么周凯,你上大学的时候他的课挂过科么?” “没有萌队。何教授主要在临床学院和中医学院任教,我们法医专业只有在法医临床学和解剖学两门课上有何老师的课。您想想,我能来咱们市局法医科这么优秀的大家庭,上学的时候我能挂科嘛?” 周凯一本正经拍马屁的样子着实让孙萌忍俊不禁。刚刚紧张而又严肃的气氛恰好也有了一个不错的缓和。 “行了,我也不跟你们卖关子了。其实我们都陷入到了一个误区。”孙萌的表情显得自信满满。 “我们在这里发现了死者,同时死者又是因阿司匹林中毒而亡。参照我们以往的办案经验,自然而然的把这里就定为了第一现场。但是现场没有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我们因此就陷入到僵局。” 孙萌转身走向门口,招呼大家收拾东西跟他离开:“屋里就是这样了。跟我到小区门口看看。” 不知不觉到了傍晚时分,下了整整一天的大雨早已停歇。夕阳的余晖中,谷川市的天空现出一道彩虹。 核桃岭小区热闹了起来。陆陆续续有下班回家的车开进小区。坐在潮湿的亭子里大口呼吸着雨后新鲜空气的老人们,不时与经过自己眼前熟络的人们打着招呼。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区里的人们已经渐渐淡忘了一个月前发生在这里的那桩案件。 有些刚回到家里准备做晚饭的人们拿着几个水桶走了出来。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小区门口的柜式饮水机那里。 谷川市早先是以重工业闻名的城市。重工业的高速发展导致谷川市地下水资源被破坏的很严重。所以几乎在谷川市每个小区的门口都有几个柜式饮水机放在那里。像核桃岭这样的高档小区还会多两台直饮水机在旁边。 这样稀松平常的东西从来没有成为警察们关注的焦点。但如今一想到饮水机却可能成为何世鹏案件的一个突破口,大家的心里就充满了兴奋。 核桃岭小区二期的柜式饮水机总共有三个,他们都统一排列在一进小区南门的左手侧。挨着三个柜式饮水机的是两台直饮水机,其中一台可以储存太阳能具有加热功能。这五台净水装置正好和南门保安处分列在小区围墙的两侧。也就是说从保安室里根本看不到这儿。 孙萌站在饮水机前眯着眼,捻着下巴。他不时探身向饮水机的接水口处仔细地查看着。 这几台饮水机加上底座足足有两米五的高度。接水口的位置差不多就在一个成年男人的胸口。 旁边的直饮水机全部使用不锈钢材质,上下三层。最上面一层是直饮水管,第二层可以用回流水洗手,而最下面则是可以拆卸的滤芯和管道装置。目测高度在七十公分左右。 孙萌把手伸进直饮水机最下面的一层轻轻一拧,滤芯就露了出来。 他抬腕看了看表:“从何世鹏家步行到这里差不多只要5分钟。” “其实何世鹏的致死因素并不唯一!” 孙萌对重新坐回自己车里的众人说道。下午来的时候他们把车就停在了小区南门的地上停车场。现在坐在这里正好能看到正对面的饮水机。 “上次老李尸检的时候发现何世鹏生前具有非常严重的肝硬化。其实当时我打断他并没有让他往下说的那句话是,他的肝硬化已经发展到了早期肝癌的地步。” 李英博点了点头,周凯则不自觉得吸了吸鼻子。 “周凯刚才说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何世鹏在中医学院也有过任教。那么按照常理推断,他应该同时具有一定的中医知识。所以,你们法医应该知道中医是如何治疗肝癌的。” 周凯一时有些不知所云。李英博推了推眼镜,轻轻吐出两个字:“砒霜。” “对,中医里面有一种方法就是用三氧化二砷的粉末入药。但是何世鹏作为一个医生肯定明白一但使用这种东西的后果。所以他既然还坚定的使用这种药品的唯一一种可能就是他身上还有别的病症。” “梅毒吗?”李英博脱口而出。 “是的老李。所以明天我希望你再进行一次尸检。重点检查一下何世鹏的淋巴结以及生丨殖器,看看我的猜测是否准确。” “萌队,我还是没明白你说的这些到底跟饮水机有什么关系。”顾翔摇着脑袋。 “回局里我再慢慢给你讲。现在你们可以确定犯罪嫌疑人的模拟画像了吗?”孙萌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有着丰富的医学知识,对小区周围环境熟悉,对被害人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对他的作息规律也很了解。”顾翔掰着指头说道。 “再加上一条,知道被害人那天一定会喝酒。” “萌队!我好像知道了!”周凯眼前一亮。 第十五章 http://.biquxs.info/

“萌哥哥!这里这里!” 坐在水天堂西餐厅里的郭檀雅刚一看见孙萌走进门来,就兴奋地连忙起身向他招手。 谷川市七月末的傍晚,小扇流萤,琴瑟蝉鸣。 观塘街里的大排档呼呼冒着热气。坐在店外的人们打着赤膊,腰子烤串,扎啤杯,扎啤桶环绕在他们周围。三五好友划着拳,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入夜,香味愈发的浓厚。不时会有几对热恋中的情侣手挽着手来到大排档前。夏夜的风刮来黏腻,他们或共饮一杯奶茶,或互相把手中的食物喂到对方嘴里。 夏夜的温度带来了躁动的荷尔蒙气息。 如果说川西古巷的饮食代表着谷川市的历史记忆,观塘街则更多是承载着现代味道中多元的魅力。 所以这条街上不仅有烟火缭绕香气四溢的大排档,也有装修富丽堂皇,格调优雅清幽的西餐厅赫然出现在沿街再往深处走去的地方。 水天堂西餐厅便是其中的代表。作为谷川市口味服务最上乘的西餐厅,这里一年四季都不会担心自己的生意。门口络绎不绝的客人让这里一座难求。很多人宁愿去排几个小时的队,也要一品这里的滋味。当然其中也包括很多常年客居于此的外国人。 郭檀雅足足提前十天就预定了这里的位置。今天下午,她又早早来到这里,生怕早已属于自己的座位不翼而飞。 而孙萌今天也是早早就跟张磊告了假,还没等到下班他就飞也似的往这边奔来。要不是在旌旗大路上遇到了堵车,他应该比现在到的更早些。 孙萌手里拎着蛋糕笑吟吟的向坐在窗边的郭檀雅走了过来。 这里是水天堂最好的位置,窗外临江。透过打开的飘窗,伽凌江的夜景尽收眼底。夏夜的黏腻混合着江风的味道,让他们颇有些心旷神怡。 郭檀雅今天整个人看起来可爱至极。梳着俏皮丸子头的她一身粉色的背带裙搭配着露肩上衣。 “萌哥哥你终于来啦!”郭檀雅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一汪月色沉醉在她的双眸。梨涡轻浅,醉人的绯红晕开到她的发梢。 “生日快乐檀雅。”孙萌放下手里的蛋糕,他双手合十放在嘴边嘴里轻轻说道。此刻他的眼中只有与他深情对视的郭檀雅。 “谢谢萌哥哥~~”郭檀雅开心的妗着鼻子。她可爱的样子吸引邻座两个单身的男人频频侧目。 “这是送你的礼物。看看喜欢吗?”孙萌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郭檀雅。 郭檀雅接过小盒子就迫不及待的拆起了包装纸来。 三下五除二,一个香奈儿154的口红呈现在她的眼前。 “哇!萌哥哥!太用心了吧~”郭檀雅起身就给了孙萌一个拥抱,“真想不到你这么粗糙的人还会买这个。” 孙萌嘿嘿的傻乐着。此时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个冷面刑警该有的样子。 郭檀雅拿过菜单地给孙萌:“萌哥哥看看吃什么。” “一份黑椒牛排,七分熟。一份和风鸡扒,一份开味土豆沙拉,再加两份芒椰西米露。” 郭檀雅咬着嘴唇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就跟你说过一次你就记住我爱吃的东西啦!” “刑警的基本素质。”孙萌压低声音跟郭檀雅打趣道。 “你走开!” “不!我不走!” 就在两个人嘻嘻哈哈的时候美食陆续上桌。孙萌小心翼翼地开始切蛋糕。郭檀雅这才坐在那里仔细地打量着孙萌。 孙萌今天一身卡其色的休闲装,头发还精心的吹了一番。 “许个愿吧。”孙萌点起一根蜡烛:“这里毕竟是西餐厅,点上一根蜡烛意思意思得了。” “你走开!” “不,我不走!” 郭檀雅假装生气,她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我想苏哥哥了!我希望苏哥哥也能祝我生日快乐!” 气氛瞬间变得安静。四周的嘈杂仿佛与他们无关。 过了好一会郭檀雅才慢慢睁开眼睛。她和孙萌的眼角却都带着泪痕。 .......... 没有人知道在郭檀雅的心里,苏若对她意味着什么。 二十四年前的冬天,谷川市遭遇极端严寒。对于几乎没有见过雪的谷川人来说,那一年下了让他们几乎一辈子再也不想看到的雪。 同样在那一年的冬天,四岁的郭檀雅也有了一个让自己一辈子都不想去记起的回忆。 临近过年,谷川市到处都洋溢着欢乐和谐的气息。 郭强一家每年都要去400公里以外的邻省庐堤省亭林镇过年。那里是郭强的老家。也是一个有山有水有树林的世外桃源。 出身贫寒的郭强正是从那里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了今天。年轻有为的他不仅在谷川市有了一份不错的事业,同时还有着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妻子韩伶俐在四年前又给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郭檀雅。 郭檀雅是郭强亲自取的名字。包含了郭强对她的深深期盼和满满的爱意。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虽然平淡,一家三口却非常幸福。 去亭林镇没有直达车。要从庐堤省的省会伊通中转。谷川到伊通只有一趟车,可以说是一票难求。 考虑到四岁的郭檀雅,郭强决定开车前往。 就在他们车子刚刚开出谷川的盘山道不久,对向车道一辆打滑侧翻的大货车径直冲向他们。 几乎压瘪的车身里韩伶俐奋力将郭檀雅推出车外。 四岁的郭檀雅就这样站在山路边,任由漫天鹅毛大雪落满在她幼小的身体。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拼命地喊着爸爸,妈妈,却没有人回应她。 大货车司机满头是血,拼命地拨打着报警电话。 虽然这里是山道的出口,但是对于三山一江的谷川市来说也算是离市区不远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警察才慢悠悠的赶来。 郭强和韩伶俐早已没了气息。 警察们漫不经心的查看着现场,模式化的走着流程。 一双大手抱起了郭檀雅。郭檀雅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不解。 一天之后,她被送到了谷川市福利院的门口。 一个面容慈祥的阿姨早已经等在那里,是谷川市福利院的院长。她的身边此刻还站在看起来和郭檀雅差不多大的,满脸鼻涕拉瞎的小男孩。 院长和送她来的警察简单的办理了交接手续。 郭檀雅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好奇。 小男孩跑过来把鼻涕抹了郭檀雅一身,郭檀雅尖叫着蹲在了地上。院长走过来狠狠地训斥了小男孩一番,而后又拉起他们两人的手带着他们走进福利院内。 从那天起她郭檀雅的身边再也不是熟悉的爸妈和熟悉的洋娃娃。 那时的谷川市福利院还是三间大平房围在一个院子里。院子的西边是几个破旧的秋千和一个滑梯。除了一片荒草地,它的周边确实没有什么像样的建筑,所以即使是在白天,也显得荒凉无比。 屋里面还有十几个孩子。 当他们看到院长领着两个小孩走进来的时候都停住互相的打闹,站在一边远远的看着。 有几个大一点的男孩子看见郭檀雅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凑过来摸她的胳膊。而另外几个调皮的男孩子早已经跟鼻涕拉瞎的男孩子打到一处。 郭檀雅害怕极了,窗外刺眼的眼光下,一个高他半头的男孩子走了过来。几个大一点的男孩子一看见他就又远远地跑开了。 男孩子走过来抱住她和鼻涕拉瞎的男孩子。 “我叫苏若,如果你们叫我哥哥的话…” 郭檀雅看着眼前这个小大人明亮的眼睛,让自己忘记了害怕。 虽然记不得苏若后面说了什么,但她却记得那个拥抱暖暖的。 ................ 郭檀雅再也得不到那样的拥抱。 但曾经那个抹了她一身鼻涕的小男孩此刻却坐在她的对面深情款款的看着她。 “萌哥哥,快切蛋糕吧!饿死我啦!” 郭檀雅可爱的拍着自己的肚皮。孙萌宠溺的切了一大块蛋糕递给她。 郭檀雅接过蛋糕开心的咬了一大口,蹭的她满脸都是奶油。 孙萌递给她一张纸巾哈哈的笑着。 “萌哥哥你也快吃呀!” “吃!”孙萌拿起芒椰西米露就喝下一大口。果汁带着清凉浸透他的心脾。 又吃了几口牛排之后孙萌暗觉不妙。 在这么温馨的时刻,一凉一热间他居然闹肚子了。 “檀雅我去下洗手间~”孙萌站起身拿出衣服口袋里的一包纸巾放到了裤子口袋中。 “切,懒驴上磨,你赶紧去吧。回来晚了我可都吃光了哟!” “给我留点你!” 孙萌说完直奔洗手间而去。 “噗噗噗…” 孙萌觉得此刻自己神清气爽,浑身舒畅。 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准备结束这次的排泄。隔壁突然有人敲响了马桶间的隔板。 水天堂的厕所在二层的最深处。在五个马桶间的外面还有屋子一个专门用来小便。所以马桶间里带有简易的洗手装置。 “哥们,忘带纸了,有纸吗?” “啊,有,稍等我给你递过去。” 孙萌把剩下的半包纸巾从隔板下面的缝隙里塞了过去。自己起身准备洗手。 不一会纸巾又被塞了回来。 “谢谢。” 外面传来了隔壁蹲位开门关门的声音。 “有病吧这人!剩下一张纸还给我塞回来干啥。” 孙萌拿起纸巾,心里一惊,他赶紧追了出去。 一个戴着帽子的人影消失在观塘街的茫茫人海里。 孙萌摊开手里揉成一团的纸巾,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我离你这么近,你怎么都不来抓我啊。 第十六章 http://.biquxs.info/

“萌哥哥!你刚刚到底干嘛去了!是不是你的职业病又犯了!” 郭檀雅看着刚才从自己眼前跑出门去的孙萌现在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从一楼走上来,她佯装生气地撅着嘴。 “没有没有~刚刚以为看见了一个老朋友,我就赶忙跟过去确认下。”孙萌慌乱的摆着手连忙叫过服务员:“再加一份菠萝猪扒包!” “哼!我才不吃!” “好了檀雅~对不起嘛。”孙萌起身摸了摸郭檀雅的头,郭檀雅妗着鼻子。 “一会吃完我再带你去看场电影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看贾科长的新片《与姝彤行》嘛,吃完饭我们就去看!” “嗯…”郭檀雅晃着小脑袋,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这还差不多。好吧,就当我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不过,”郭檀雅也叫过服务员来:“再给我加一份水果沙律。” “猪啊你!” “闭嘴!今天是我生日!”郭檀雅毫不示弱。 “好好好,依你依你。” 平日里的冷面刑警队长,终究逃不过一个让他“魔高一尺,道高一尺二”的人。 窗外,伽凌江畔的虎丘广场华灯初上。冲天而起的喷泉掩映着五彩斑斓的灯光,让人不觉心生荡漾。 孙萌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作为保护一方安宁的人民警察,孙萌也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享受过这么悠闲的时光了。 当然,还有一句俗话叫做“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因为在他出来之前老张就已经明确地告诉他明早6点准时来局里参加一个关于近期发生的几起案件的说明会。省厅的领导也会参加。 放眼市局,尤其是刑警队,出了那么多眼巴巴的单身狗也是不无道理的。 “萌哥哥!!!”直到郭檀雅站在自己身边揪起了自己的耳朵,孙萌这才如梦方醒。 “孙萌!我发现你从刚才上来就魂不守舍的!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在想案子?” 孙萌抬起头,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萌哥哥的脑子里除了睡觉的时间都是在想案子。”郭檀雅坐回到孙萌的对面。 “不过还真别说,你呀,天生就是个当警察的料!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院长丢钱那次。” “我当然记得啊,当时你那么小,时间又过了这么久你也竟然还记得呀?”孙萌哈哈大笑,抬起右手轻轻捻着下巴。 准确的来说,孙萌是不喜欢郭檀雅的。这个全福利院最好看的女孩子当时总是喜欢追着苏若跑来跑去,好像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是累。 孙萌是喜欢苏若的。不是那种喜欢,是那种喜欢。因为福利院里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都怕他。 无论当时还是后来,苏若这个人你跟他呆久了就会发现很多时候他的可怕之处其实在于他的沉默。 永远没有表情的脸庞,永远在四处观察的深邃双眸,加上那个永远在高速运转的大脑以及习惯性的捻着下巴。 现在的孙萌越来越像他。 二十几年前的银行并不像现在这样普遍。在那个每个人的手里都没有多少现金的年代里,如何合理的放置自己口袋里面的钱成为一个颇具技术性的问题。 不怕贼偷,就拍贼惦记。藏钱这项技术也就应运而生。 那个年代里几乎每个人家都有几个铁皮盒子或者许多旧报纸。镜子后面,土沙发的下面成为了他们的首选。 那个年代银行卡更是几乎绝迹,所有的交易都是现金。自然也包括工资的发放。 作为一个市属福利院,院长的工资差不多在三百块钱。 每个月16号是固定的发薪日。每到这一天,谷川市福利院院长李华就会把三张崭新的纸币放在自己办公室兼卧室里那个上了锈的铁皮书柜下面的木头盒子里。而铁皮柜子的那个空隙也就只有十公分左右。 李华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手里的木头盒子,而后又把它轻轻推回了那个空隙中。 窗外炎炎烈日,李华的额头微微渗出了汗珠。 再有一个月,她就可以和自己分居两地的爱人在这座城市买下属于他们自己的一幢房子了。 李华是辛暨人。当年从辛暨背井离乡来到谷川的初衷就是想去学校做一名人民教师。机缘巧合下来到谷川市福利院担任特教老师的她还显得有些不甘心。当然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干就是二十年。 临近中午时分,谷川市福利院到了放饭的时间。李华带上门向食堂走去。福利院原本没有食堂,后来随着孩子们越来越多,才特地把一间教室专门改成了食堂。 而李华的这间屋子距离食堂不到一百米。 吃过午饭是孩子们的嬉戏时间。李华和其她老师一样站在院子里一面晒着太阳一面看护着孩子们。 一转眼就到了午睡的时间。李华和其她老师安顿好了所有的孩子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刚刚准备眯上一会的她,目光突然落在了铁皮书柜的下面。她隐约发现自己的木头盒子似乎有被动过的痕迹。 李华连忙起身来到书柜前拿出了木头盒子。经过清点,盒子里果然少了一百块钱。就是她不久前刚刚亲手放进盒子那一张,她顿时觉得一阵眩晕。 十分钟后,所有的孩子和老师都站成了一排。这其中也包括睡眼惺忪的苏若和孙萌。郭檀雅瞪着大眼睛怯生生的躲在苏若的身后。 “你们中午有谁到过我的房间吗?”此刻李华显得有气无力,她一上来就直接开门见山。 不明所以的老师们闻言都不由得一愣。他们互相之间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那时的福利院加上李华在内总共也就八个老师,七女一男。每天中午她们会轮流做饭。 因为人力短缺,这八个老师几乎要照顾接近八十个孩子。这些孩子的年龄从4岁到12岁不等。 老师们从中午开始就聚在一起。保证孩子们绝对的安全是福利院的第一要求。所以无论任何人之间都会为其她的人提供出真实且可信的不在场证明。 一直跟她们呆在一起的李华心里也很清楚。 那个年代,说谎还被认为是一件很羞耻的事。 李华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任何一个孩子走上歧路。尽管他们中的一些稍大些的男孩子看起来的确有些调皮捣蛋。 “院长中午的时候丢了一百块钱,如果你们谁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主动归还,我一定会对他既往不咎的。” 孩子们都似懂非懂的看着她。几个稍大点的男孩子低着头窃窃私语。 九岁的苏若面无表情,他的左手不断地捻着自己的下巴。 “院长院长,那一百块钱是不是新的呀?”苏若的身边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孙萌说这话的时候鼻子里又留下两溜清澈的鼻涕。 唯一的一个男老师一看是他,嘴里没好气的说道:“你个小屁孩乱问什么?” “我觉得院长的钱可能没有丢呀。”孙萌瓮声瓮气的样子吸引了苏若的目光。这应该是奠定苏若和孙萌未来深厚情谊的第一眼。 “老师你看,我们谷川的夏天多热呀。如果说那是一张新钱的话,在周围又热又潮的情况下如果再把它们放在一个能透进水汽的狭小密闭空间里的话,那么棉浆纸就会发生黏在一起的情况呢。” 孙萌的一番话不光是让这个男老师哑口无言,包括李华在内的其她老师们也都惊讶于眼前这个九岁男孩说出来的话。 很少有人知道,如果不是那个早早离异的化学家后来意外猝死,天知道他自幼聪明伶俐的儿子未来会不会有更大的成就。 孙萌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对面郭檀雅的双手正拄在脸上看着他。 “我都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不过我只记得从那之后苏哥哥就不怎么带我玩了。” “萌哥哥!你说苏哥哥的车祸真的是意外么?” 孙萌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咧了咧嘴,没有说话。 “好啦萌哥哥,我吃饱啦。” “走吧,我们去看电影。”孙萌站起身来拎过郭檀雅手里的包,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水天堂的大门外。 伽凌江上吹来了暖暖的风。 《与姝彤行》讲的是一个特别逗比的爱情故事。但孙萌对这种类型的电影向来没什么好感,看电影的过程中几次昏昏欲睡。 散场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灯火通明的观塘街上依然游人如织。夏夜的午夜对于这座以夜生活闻名的城市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时刻。 孙萌和郭檀雅在观塘街上慢慢地溜达着。对面还有几个健身房的会籍顾问分散在各处向游客们发放手里的宣传单。 一个会籍顾问迎面向他走来,孙萌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他撞了一下。 “舞蹈瑜伽,了解一下。健身游泳,了解一下。” 不由分说,孙萌的手里被塞进一张宣传单。孙萌刚要随手扔掉,突然发现上面用签字笔不大不小的写着一行小字。 “檀雅,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郭檀雅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孙萌拉进了他的车里。大切诺基飞驰着来到了谷川市福利院旁边的樱树城小区,郭檀雅就住在这座老小区里。 看着郭檀雅走进单元门,孙萌推开了手里的宣传单,上面清晰的几个字映入他的眼前:我就在你面前,你怎么还不来抓我啊? 这行小字的下方还有几个奇怪的符号。 看着郭檀雅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孙萌转身上车准备离开。 此时他身后黑黢黢的楼道里同样也有一双眼睛注视着郭檀雅走进了家门之后,才慢慢转过身走下楼来。 第十七章 http://.biquxs.info/

闹钟刚刚响过第一遍的时候,孙萌就已经站在了自家浴室里刮着胡子。这是一栋距离谷川市公安局不远且临街的老小区。自从苏若离开以后,孙萌就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 从警这么多年,起五更爬半夜对他来说如同家常便饭。 只不过这一次他并不理解张磊为什么要把一个案件说明会的时间定的这么早。 当他走进谷川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会议室里,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八位连夜从省厅赶过来的专家和领导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上一次省厅派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到谷川市,还是在六月初苏若的追思会上。 苏若意外遭遇车祸的消息传到省厅之后,厅长马玉科便立即推掉了手里面所有的工作,带领着省厅所有局级以上的领导马不停蹄地连夜赶到了谷川市。 当时就连公安部新任部长靳祖光都通过自己的秘书向谷川市公安局发来了唁电。 可以说今天的谷川市能够成为全国治安模范城市,这其中苏若和孙萌真的是功不可没。 命案低发,命案侦破率极高。有苏若和孙萌坐镇刑警队的几年时光里,省厅就从来没有操心过谷川市。 如今省厅领导亲自莅临,张磊的心里同样万分紧张。 孙萌拉开凳子坐在了顾翔的身边。对面省厅法医专家秦小明向他点头致意。 “好了,刚才我也给大家介绍过我们省厅过来的这几位专家和领导了。”张磊打开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枸杞水润了润嗓子,他又扭头看向正在跟顾翔窃窃私语的孙萌道:“老孙,他们你也都认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孙萌点点头,从怀中掏出自己的笔记本拔下上面的黑色签字笔。 “肃清,你先给各位专家介绍一下这些案情。” “好的张局!”李肃清从座位上站起来推了推眼镜,他快步走到投影仪前,结合投影中的幻灯片以及手里的平板电脑将沈子一失踪和何世鹏被害这两起案件做了一个全面且详细的介绍。 “这两起案子有什么关联吗?能不能尝试去并案侦查?” 说这话的是省公安厅副厅长金祖新。这次他也是专程代表马玉科厅长返回谷川市办案。 十年前,金祖新正是从谷川市龙华分局的局长开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省厅副厅长的位置。 同时,金祖新还是大张磊两届的师哥。 “目前我认为还没有并案侦查的意义。”孙萌起身来到投影仪前,他拍了拍李肃清示意接下来由自己替他继续来讲。 “上周三,位于我市龙华区弥顿道上的富安银行遭遇持枪抢劫。嫌犯手持cq5.56卡宾枪在银行大厅中击发五枪却并没有打伤任何人。同时,在银行里被盗窃的金库中,经过银行经理宋哲再三的确认,除了七张保单之外也没有丢失任何其他的东西。我们从复原的监控视频中发现了嫌犯的眉间有一颗黑痣。” “抢银行不为钱,就为了抢走几张保单吗?那么究竟是谁的保单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让一个抢劫犯不惜动用卡宾枪去抢夺它?”金祖新的脸上写满了不解,还没等孙萌说完,他就马上张口问到。 “这七张保单都属于我市普江工业集团的董事长,沈子一。” “富安银行?魏建龙集团的那个?”金祖新抬手揉了揉鼻子,而后他又猛然一拍脑门:“我才想起来,沈子一这小子不是老饶的女婿吗?你们刚刚不是说他失踪了吗?” 十年前,富安集团主营小商品加工及进出口贸易。受困于当时的经济形势,整个集团的资金链面临着断裂的风险。那时候在谷川市政丨府的授意下,正是平江建华厂依托自己国企的身份与关系网向富安集团注入资金,上下周旋,才避免了富安集团破产的危局。而后富安集团看准时机,在国家大力推行民间银行的年代借势而上,用很低的价位率先注资了谷川市商业银行,而后他们又抓住“股改”的机会实现了上市。 至此,富安集团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从一个濒临破产的微小企业起死回生,一跃成为谷川市乃至平江省里的明星企业。 鲜为人知的是,当年力主平江建华厂入资富安集团的人就是饶曼的父亲,谷川市招商局局长饶国强。 而当时平江建华厂与富安集团签署的竟然只是一份民间借贷合同。这份合同最后却成为压垮当时自身经济本就不灵光的平江建华厂那最后一根稻草。再后来,私人企业家沈子一积极响应国企改制,他也就此成为了普江工业集团的唯一领导人。 而那时,几乎没有人知道沈子一的岳父就是饶国强。 再后来平江建华厂被下岗的员工闹到了普江工业集团的门口,最后势头越闹越大,直到龙华公安分局的警力出面才制止了这场“暴动”。 时任龙华分局局长的正是金祖新。 “金厅长,您可能还不知道。”孙萌打了个响指,李肃清按下了手里录音机的播放键。 媛媛的声音传了出来。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听完录音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无比惊讶。孙萌用投影仪投出了沈子一的商务照,英俊的五官中间,眉心处一个黑痣颇为显眼。 “当你的公司面临上市前的那一刻,跨过这一步就是无尽的名誉与富贵,你跨还是不跨?我想大多数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跨。但是当你抬起腿的时候猛然发现在门槛上还有一些阻碍你前进的蚂蚁,你怎么办?如果换做是我,我会毫不犹豫的碾死它们。” 孙萌生动形象的比喻却让顾翔惊出一身冷汗。他抬起头偷偷瞄了一眼孙萌,他依然带着那个从容不迫的表情,从未改变。 顾翔使劲地摇了摇头。 “所以,我们可以通过这段录音确定的是,沈子一公司的账目出现了问题是真的,上市受阻也是真的,沈子一失踪这也是真的,但是,这个抢劫银行的人是沈子一这也是真的!” “老孙,你单凭眉心的一颗痣就断定监控里面的人是沈子一,是不是太武断了”张磊放下手里的保温杯发出了疑问。 孙萌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张局,我不是从眉心中的这颗黑痣认出的沈子一。而是他持枪的手和手里面的卡宾枪。” “沈子一失踪后我去过他和饶曼位于润京水上花园别墅区的家。期间我曾以上厕所为由偷偷进行过观察。无论是留声机摆放的位置还是卫生间牙杯摆放的位置都呈现出明显的‘悖逆感’。说明这个家里居住的人里肯定有一个人是左利手。后来我就发现自斟自饮的饶曼用的就是左手。而她左手上的婚戒却没有出现在它应有的位置。” “老孙!你可真是越说越糊涂了啊。难道这个人是饶曼吗?”张磊皱着眉头满脸严肃。 孙萌笑了笑没有回答,他顺手扯起身边顾翔的左手,顾翔的手上还带着那个“捷达奈”果壳的戒指,风一吹过还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开始我也曾怀疑过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外界盛传的那般和谐,甚至,或许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出现了很严重的裂痕。直到我看到监控里的画面,我才恍然大悟。你们看,顾翔的戒指戴在左手,因为他是个典型的右利手。而饶曼也跟他一样。” “老孙你是说!”张磊茅塞顿开。 “是的,我们一直把右利手认做是常人。左利手的人会因为种种原因,通常在很早的时候就被他们的父母刻意纠正过来。而后这些人往往会在吃饭或者其它正常的生活习惯中渐渐适应使用右手。但,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或者下意识来临的时候,他们的潜意识里依然会提示他们使用那个原本天生最擅长的手。所以,饶曼手上的婚戒并不是他们婚变的讯号,而是她在我进屋之后换衣服的时候匆忙摘掉的。因为原本一个右利手的人要伪装成左利手,那些饰物会让她们感到非常不舒服。所以,这个家里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沈子一就是那个左利手。” “至于那把卡宾枪,金厅长,您一定还记得。”孙萌示意李肃清将桌上的案卷递给他,“我查过卷宗了,金厅长升任省厅的关键一战,就是五年前我们和西溪市联手破获的那起边境走私案。里面有一个被市委放行的集装箱就来自于普江工业集团。但是当时被起获的一只cq5.56卡宾枪却随着那个集装箱一起消失了。” 孙萌的一番话让李肃清和顾翔叹为观止。自打他们来了市局就经常听见孙萌和苏若破案的传说。终究百闻不如一见。就连省厅的几位专家也是频频点头,在自己面前的本子上详尽的记录着。 如果不是陈雅婷送来泡面,大家还都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中午。接下来孙萌讲述何世鹏被害案的进展时,还需要陈雅婷的协助。 会议室里突然接进来指挥中心的电话,孙萌下意识的抬手看了看表。 “喂…您好,这里是谷川市公安局指挥中心。请讲。” “……” “喂…您好,这里是谷川市公安局指挥中心。请讲?” “……” “喂?喂您好?这里是谷川市公安…” “连省厅的领导都惊动了啊。不过我说你们开会有什么用啊?再不来抓我我可就要……哈哈哈哈哈哈!” 嘟…嘟…嘟… 金祖新的脸上十分难看。整个会议室也陷入到沉默。还没等孙萌再开口,一阵急促的电话打进会议室,指挥中心那边传来警情: 我们接到报案,观塘街有一名男子被当街枪杀… 第十八章 http://.biquxs.info/

谷川市的夏季,同样也是旅游的旺季。 当你漫步在这座古典与现代交融的城市里,无论你的年龄是老是少,抑或你的喜好是动是静,在这里你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方天地。 正因为如此,尽管地处西南腹地,交通也不是绝对的便利,但谷川市每年依然吸引着成千上万的游客络绎不绝的来到这里。 就是这样一个人口流动性极强的城市却连续八年位居m国治安模范城市的前列。 谷川美,最美不过伽凌水。 这是流传在谷川民间一句朗朗上口的俗语。 伽凌江的西岸是以龙华区为代表的谷川市老城区。这里人烟稠密,高楼林立,坐落着常年游人如织的川西古巷。而它的东岸,则是以金阊区为代表的新城区。这里绿树成荫,地广人稀,宜住宜居的核桃岭小区以及润京水上花园别墅就建筑于此。 伽凌江宛若一条天嵌的丝带,自北向南蜿蜒流过整座城市。 佟郁的家就住在凤境岭小区。按照地理位置来看,他的家恰好处在龙华区和铁基区的交界处。 凤境岭原本是谷川市第一批高档住宅小区。时至今日虽然它的外墙看起来有些破败不堪,但其屋内对于当年来说略显超前的装修风格依然对谷川市后来所有的楼盘影响深远,堪称家装界教科书式的范本。 同样,住在凤境岭小区里面的都是老谷川人。 凤境岭小区之所以能够成为谷川市的楼盘范本,不单单只是依靠它前卫的装修,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它独特的风水。 所以凤境岭小区开盘之初即使价位昂贵,但依然火爆到一户难求,开盘当天便一售而空。 佟郁的家境殷实,钱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他之所以选择住在这里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工作。 佟郁是谷川市人民法院的一名法警。说的直白点,他的工作就是法警中专门负责执行死刑的那个人。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死了以后是要上天堂的。因为他是替上帝来人间惩罚那些恶人的。 尽管嘴上说的高大上,但依然不能掩盖他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这个事实。所以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自己也时常陷入到恐慌之中,那些被他一枪爆头的面孔,那些被他补枪之后瞪大的双眼,就像一幕幕不间断的电影,在他的脑海中循环播放。 这个说自己死了要上天堂的人却经常梦见自己被魂魄索命。 他的心里问题越来越严重。他开始慢慢的失眠,或者好不容易睡着之后突然地惊醒,嘴里还不断地胡言乱语大喊大叫着。 正因为如此,佟郁还在上初中的女儿不得不住到了她的外婆家。 佟郁的妻子张娜知书达理,温婉大方。眼见得自己老公心理的问题愈发的突出,这个从西溪远嫁过来的女人也是焦急万分。 功夫不负苦心人,张娜新来的同事无意中提起的一个老古医让她看到了峰回路转的希望。 尽管今天是周三,但张娜昨天下班前还是早早跟老板告了假。她一刻也不想等。她恨不得马上就带着佟郁直奔这老古医而来。 老古医的诊堂就在观塘街的钮家巷。这是观塘街中最为悠长的一条巷子,蜿蜒曲折,九步回环。诊堂取名“沸幽堂”,意思是闹市鼎沸人声中的一抹幽静。 张娜带着佟郁找到沸幽堂的时候,老古医早都已经等候在那里。他面容红润,长须飘飘,骨骼清奇,尽管已是八十五岁的高龄,但整个人看起来依然是精神矍铄无比,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问过了佟郁的年龄,生辰八字,籍贯和从事的职业之后,老古医皱紧了眉头。半晌他抬起头来从手中拿出两粒硕大无比的药丸递给佟郁,叮嘱他回家之后要把两个药丸每个平均再分成十个小药丸,每天睡前分三次服下,还说七天之后保证见效。 张娜这才放下心来,他一直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当她和佟郁手牵着手走出沸幽堂的时候,连日阴雨的谷川市终于又放出晴来。本就请了假的张娜一想到佟郁的心理疾病马上也能治好,她的心情彻底明朗了起来。许久没跟佟郁一起逛街的她决定今天好好逛上一天。同时她还给课间休息的女儿佟乐乐打了电话,约定今晚佟乐乐放学之后一家三口去川西古巷吃她最爱吃的山城棒棒鸡。 张娜大学毕业之后就跟佟郁结了婚。今年已经是她们结婚的第十五个年头了。当年张娜从西溪来到谷川念大学,在一次学校和法院的普法联谊活动上两个人一见钟情。后来张家人听说了佟郁的职业之后强烈反对,但张娜还是说服了家里所有人之后毅然决然的嫁到了谷川。 夫妻两相敬如宾。婚后第二年佟乐乐的出生更是给这个三口之家凭添了许多欢乐。再有不到十天,就是两个人的结婚纪念日了。十五载的风雨同舟,水晶婚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在那之前的今天,算是大庆典里面的小预热。 今天虽然是周三,但观塘街上依然人山人海。操着天南地北各路方言的人们聚集在观塘街里几个最著名的景点拍着照。 张娜牵着佟郁的手悠闲地走在石板路上,夫妻俩谁都没有注意到对面走过来的那个戴帽子的人马上就撞到了佟郁的身上。 “啊!!!!!!!!!!!!!!” 伴随着四散奔逃的人们惊恐的叫声,张娜这才回头看去,眼前的情景却让她瞬间瘫坐在地上。 佟郁仰面躺在地上,腹部不断有鲜血喷出,霎时间染红了他身下的石板路。几个胆大的人围在近前,人群中还有人掏出电话报了警。 孙萌从大切诺基上走下来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冷峻。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写满了愤怒。 这一次在当着省厅的面,谷川市公安局的脸怕是要被丢尽了。 先期赶来的龙华区派出所民警已经对现场实施了封锁。现在整条观塘街的中段以案发现场为中心被围城了一个大圈。圈外的人们争相向里面伸头观望着。 孙萌来到张娜面前的时候,这个三十八岁的女人依然眼神呆滞。 “死了。”李英博站起身来在孙萌的耳边轻轻道。 “这是谁?还他妈留在现场里干什么?你们就特么这么办事的?”孙萌一反常态的暴跳如雷,他愤怒地质问着眼前龙华派出所的民警。 “萌队萌队!这位正是死者的家属。”说话的是谷川市派出所所长车家祥。已经多年不出现场的他刚刚接到张磊的电话,张磊不由分说对他披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这个一米六几的小个子男人赶忙亲自带人来到了现场。 “这么说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孙萌这才眯着眼看向死者,他的眼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这个人怎么这么面熟?” “我老公她也是警察…”张娜坐在地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佟郁的尸体。半个小时前,她只是因为想看看路边摊上小挂件的成色,就松开那么四五秒的手,就此却让她跟佟郁天人永隔。 “哦我想起来了。”张娜的话让孙萌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右手搓着下巴轻轻道:“这是不是市法院的老佟?” 张娜没有回答,她只是有气无力的点着头。 孙萌戴上一次性橡胶手套,他轻轻俯下身查看佟郁的尸体。 此时李英博已经完成现场初步勘验,他正在跟周凯小声交流着,周凯摘下手套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你们先把她带走吧。”孙萌站起身指了指瘫坐在地上的张娜,李肃清和顾翔赶忙走了上来。而后他又走向李英博;“怎么样老李?” “经过我的现场初步勘验,死者系中枪而亡。死因是其腹部主动脉从左至右被子弹打穿,造成过量失血,当场毙命。同时我们在死者身旁2米的地方找到了口径为5.56mm的且已爆燃的子弹壳一枚。子弹壳外部有轻微的剐蹭痕迹,所以我怀疑可能对方在枪口上加装了消音器。” “又是5.56mm的子弹?”孙萌眯着眼不住的捻着下巴。 “有人注意到疑犯的体貌特征吗?” “萌队,我们正在排查。案发当时这条街上人流密集,人数众多,所以疑犯应该是很轻松地混入到了人群之中离开了现场。”李肃清回复完孙萌之后手里拿着平板电脑继续排查了起来。 “老孙!你看这是什么?”李英博从佟郁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枚胸针大小的铭牌,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x”,在阳光的照射下整个铭牌显得亮闪闪的。 “这?怎么可能?!”孙萌看见铭牌之后大吃一惊。 “老孙,你是不是想起12·11京南的那个特大走私杀人案了?”李英博显然也意识到了眼前的枪击案并没有那么简单,他的脸上也是充满了严肃。 “但是,那个细节我们警方可从来并没有对外公布过。”孙萌眯着眼皱紧了眉头。 第十九章 http://.biquxs.info/

晚上七点,谷川市公安局刑警队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从早上六点持续到现在的会议,让在座的每个人眼里几乎都布满了血丝。特别是连夜从省里赶来的金祖新、秦小明等八位专家的脸上更是疲态尽显。毕竟他们一夜未眠的连续奋战到了现在。 恐怕,还会一直持续下去。 整个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桌子上到处都是喝光的易拉罐,吃剩下的泡面盒子和抽过的烟头。 金祖新坐在椅子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坐在金祖新对面的张磊同样面色铁青,他手里面灰色保温杯中的茶水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 那边两起案子还没让嫌犯有所顾忌,这边青天白日之下居然又持枪当街杀人。非法持枪,当街杀人,疑似绑架,无论哪一条都够这小子好好喝上一壶了。哦,对了,他竟然还当着省厅所有领导的面打来了挑衅电话,让自己难堪。 张磊坐在那里咬牙切齿的胡思乱想着。 他已经在谷川市公安局局长的位置上干了十年。要说他一点也不想往省里爬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张磊从辛暨市公安局副局长调任谷川市公安局局长之前,谷川市的治安率莫说在整个平江省,就是放在m国全国范围内都稳居倒数。那几年的谷川,飞车抢劫,绑架勒索,黑帮火并,官商勾结屡见不鲜。 要想活的久,你要去谷川。那里有水有树有湾有滩还有三座山。 要想死得快,也要去谷川。那里抢劫绑架猥亵杀人似家常便饭。 这戏谑的顺口溜恰恰就是当时外地人眼里最真实的谷川。 作为一名老刑侦出身,张磊在对付这些黑恶势力上还是有一点自己的手腕的。他所采用的“内紧外松”的政策在他履职的第一年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在第二年的时候却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 谷川市当时有一家主营小商品批发贸易的民营集团,老板叫金度亨。此人虽然相貌平平,也没什么本事,但他的姐夫是谷川市当时的政法委副书记。 金度亨倚靠其姐夫的势力在谷川市强买强卖,甚至垄断了当时谷川整个小商品的批发市场。当时如果有谁敢跟他正面较劲,轻则被泼屎泼尿,重则被断手断脚。 苦不堪言的小商贩们甚至采用了静坐的方式到谷川市公安局的门前抗议。 刚刚从平江省里开会归来的张磊听说以后,便马不停蹄的亲自接见了商贩代表。这一下本来不打紧,但当晚金度亨就带着人马气势汹汹的“杀”到公安局门前,叫嚣着让张磊出来与他对话。 张磊并没有退让。警告,劝阻,示警无效之后他命令所有警力将金度亨等人以涉嫌危害公共安全,涉嫌冲击国家机关的罪名进行强制拘留。 而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张磊就在办公室里接连接到了谷川市政法委副书记的秘书打来的三通电话。 电话的内容很简单,放人。 放下电话,张磊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 他的心里或许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但他最后并没有妥协。 “我们是谷川市人民警察,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而且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就像每个故事里英雄与英雄的相遇。当时跟他说出这句话让他彻底定下心来的那个人,如今却已经永远的长眠在了谷川市吉首山北麓的山脚下。 张磊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他回过神来轻轻擦拭了一下自己的两个眼角。保温杯在茶水的浸泡下杯壁显得有些泛黄。 “张局,您这杯里都没水了,我先去给您打杯水。您解解渴再跟我们慢慢聊。” 十年前的那个午后,也跟现在的天气差不多。树上的蝉鸣叫的人心里聒噪,整片天空也刮不来一丝的风。 张磊的办公室里,两个背上背着一模一样卡其色背包的年轻人此刻正恭恭敬敬的站在他的面前。 他们是m国刑警学院刑侦专业毕业的高材生。 就在毕业之前,他们也双双收到了m国首都平京市公安局的邀请函。 一直到两人站到自己眼前张磊都不敢相信,这两个他朝思暮想的,从谷川市走出来的年轻人真的能放弃平京市公安局那么大的舞台,毕业之后还能毅然决然的选择回到谷川。 “张局长您好,我叫苏若。毕业于m国刑警学院刑侦专业。从今天开始我将成为谷川市公安局刑警队的一名刑警。张磊局长,苏若向您报到!” “张局您好,我叫孙萌。情况都跟他一样,只不过我是第二,他是第一。张磊局长,孙萌也向您报到。” 两个人说完同时立立整整的向张磊敬了个军礼。 张磊的脸上乐开了花。他的嘴里只剩下满嘴的“好,好,好。” 孙萌带着李肃清和顾翔推门而入。屋里的烟味呛得他们好一阵咳嗽。 “老孙!怎么回事?”张磊赶忙站起身来递给孙萌一杯水,孙萌接过水杯一仰头就咕噜咕噜的喝了个精光。 张磊曾经问过苏若和孙萌回到谷川市局的初衷,两个人当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告诉他说他们只是为了还谷川市一片朗朗晴空。 现在当着省厅领导的面还出了这样的状况,孙萌的心理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比起他的仕途,他更心疼眼前的孙萌。 “又死了个警察。”孙萌放下水杯把手里的笔记本狠狠地摔在桌子上。屋子里霎时间陷入到一片安静。 “我们的警察系统内部绝对他妈的出了内鬼!草!” 孙萌罕见的失态让张磊也有些措手不及。 还好孙萌的调节真的足够强。他摘下帽子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对不起金厅长,对不起各位,我失态了。好,趁着老李和周凯他们去做尸检的这段时间我给大家简单说说今天这个案子。” 会议室里面的人都各自抖擞精神,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严肃。 “今天下午两点四十五分,在我们谷川市铁基区的观塘街上有一名男子被人从正面近距离用枪射杀。现在初步查明死者佟郁,男,39岁,身高一米八一。生前曾是我们谷川市人民法院的一名法警。死者的死因是腹部主动脉从左至右被子弹打穿形成贯穿伤之后造成动脉大量出血。死者也是一枪就当场毙命。” “子弹找到了吗?”金祖新碾灭了手中的烟头,他的眼神中透出几分浑浊。 “我们从现场找到口径为5.56mm的子弹壳一枚。法医这边从弹壳上的擦蹭痕迹判断这把枪上当时应该是装了消音器。” “又是5.56mm的子弹?”张磊皱起了眉头,老刑侦出身的嗅觉让他敏锐的发现了一个疑点:“老孙,你刚刚说子弹是从左至右击穿腹主动脉的?” “是的张局。” “这么说凶手当时持枪应该用的就是左手吧。”张磊不断地摩挲着手里面的保温杯。 “我记得你早上说过沈子一就是个左利手吧?如果富安银行的那起案子也是他做的话,他手上也有5.56mm的卡宾枪…” “不,”孙萌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张磊的话,“这起案件的嫌犯绝对用的不是卡宾枪。” 孙萌一边用手比划了一把cq5.56卡宾枪的长度,一边解释道:“cq5.56这把枪的枪管长度就有371毫米。如果再加上消音器的话这把枪的长度应该会超过500毫米。那么在观塘街那样一个人流密集且那条街道本身就很狭窄的地方,嫌犯随身携带这么大的一把枪走在路上必定会非常的引人注目,当然也不利于他杀人之后的逃跑。同时在击杀被害者的时候可能会引起警察出身的被害者提前警觉。既然被害者被一枪毙命恰恰说明了他对于本次袭击没有一点点提前的预料。这也就说明凶手携带的绝对是一把加了消音器之后还能轻便无比的枪。” “除了自动步枪,还有什么枪能打5.56mm的子弹?”张磊的表情充满额疑惑。其他几个参会的人听到这里也不住的打着哈欠。 “瓦尔特p22。”孙萌的话让金祖新不觉得一震。 “这把枪的重量只有0.48kg。弹匣的容量是10发,加上枪膛里的1发,总共是10+1发子弹。这把枪因为保险系统的安全性极高,所以即使在子弹上膛的时候也可以随身携带。” “这把枪在我们国内可不是容易搞到的家伙啊。”金祖新的话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同。 孙萌点点头,他手里打开一瓶可乐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可以通过这把枪来锁定凶手的模拟画像。从整起案件完成度来看,凶手应该有着极强的心里素质,所以应该是男性。同时是左利手,有着丰富的医学知识,肯定熟知人体结构才能达到一枪毙命。另外凶手对于自己手中这把枪有着相当熟练的使用程度,并且凶手应该有过专业射击训练的历史。同时凶手应该熟知观塘街的及其周围的地形特征。” 孙萌稍稍停顿了一下:“所以我建议未来的侦查方向从三个方面入手,一是排查跟死者产生过纠纷以至于产生杀人动机的人,二是我们内部自检近十年是否有过丢失枪械的记录,第三就是优先排查符合上述两点的本地人。” “为什么要查又没有丢失枪械?老孙你嘴里说的我们警察系统有内鬼到底是什么意思?”张磊放下手里的保温杯询问道。 “张局,你还记得那枚x的铭章吗?” 第二十章 http://.biquxs.info/

古代的时候,倘若有将军能够一战功成,便可勒马得侯,封妻荫子。 反之,他们虽戎马一生却也难保自己最后不落得个血洒边疆,马革裹尸而还的下场。 其实对于警察来说亦是如此。 京南市坐落在m国的边境线上,在m国行政区域划分上属于云州省。 京南市也是一座风景秀美的边境小城。 之所以说它风景秀美,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它缓慢的开发速率没有影响到它城市里原本就接近百分之八十的绿化比重。苍松翠柏掩映在湖光山色之间,让人不禁心生向往。 京南市同样还是一座充满异域风情的城市。 作为m国大陆边境线上首批对外开放的重要城市之一,京南市向西与l国的郎勃拉邦市陆路接壤,向南与t国的安那乍得府中心城市素潘武里毗邻。 因此,本就处在三国交界腹地的京南市自然而然就成为了m国边境贸易的重要中心。这里不仅拥有m国本国的原住公民,更有相当一部分l国和t国的商人会常年落脚于此。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文化在这里交织碰撞在一起,造就了京南市独特的城市风情。 尽管京南市的交通并不算便利,但正是因为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才能让其在短短二十年间由曾经一个闭塞贫穷的小山村一跃成为m国现今最著名的旅游城市之一。 云州省西部和南部的省界线同样也是m国与l国、t国的国境线。作为m国西南唯一带有国境线的省级行政区,云州省同样还拥有着独特的气候环境及地貌特征。 地处滇西高原的云州省以亚热带和热带季风气候为主。四季温差较小,多数时间会让人们的身体感觉非常的黏腻。 同时云州省的地势是从西北向东南呈阶梯状递减,东部地势和缓。西部则是高山和峡谷相间,这里地势险峻,也直接造就了m国独一无二的,奇异与雄伟并存的山岳冰川地貌。 但也正因为如此,尽管京南市拥有宛若世外桃源般的市容与景致,但一直以来却因为其地处的云州省西部受困于温度,地形地貌,交通等众多因素的影响巨大,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京南市这些年来的常住人口都不是很多。 在这样一个人口流动性极强的城市里,常住人口稀少也就意味着警力的短缺。 l国的历史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殖民地。现如今,受困于历史遗留问题及地理位置等因素的影响,l国仍然还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全国只能以农业发展为主,工业和服务业的基础都比较薄弱。 不过尽管l国是一个内陆国家,但水力资源却很丰富。这里同时还是柚木,花梨等名贵木材的主要产地。 t国与l国恰恰相反。 因为采用了较为自由宽松的经济政策,因此t国的经济发展速度很快。现在的t国不仅是世界新兴的工业国家,同时还是世界著名旅游目的地之一。制造业,农业,旅游业,电子工业及汽车业高度发达。 与这样两个处在不同极端的国家接壤对京南市来说也就意味着机遇与风险并存。 八年前的京南市远没有现在这般繁华。 或许八年来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那条秀水街了。 秀水街位于京南市西郊的渭南区,有着m国“边贸第一街”的美誉。 时至今日这条街上仍然商贾如织,沿街两侧都是l国和t国的商贩叫卖着本国的一应物品。 还有很多外地的游客会蹲在摊位前仔细挑选他们眼里中意的物品,他们偶尔还抬起头来和对面l国或t国的商贩们比划着手势来询问价格。 在这些游客的眼中,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买到邻国的商品,也算是自己变相出国的一种方式了。 在任何事上,时间都是最好的良药,终究会冲淡一切。 提起京华集团,可能岁数稍大的京南人还有些印象。 二十年前在京南还没有撤县改市的时候,京华集团的董事长刘京华就已经成为了m国第一个尝试做边贸生意的人。那时候好多保护政策和合规细则还不完善,因此刘京华的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 t国是世界上最大的佛像产品生产国。几十年来t国佛像的手工艺制作水平一直位居世界前列。而当时m国国内寺院众多,对于佛像产品的需求很大,但却苦于没有制作工艺。刘京华就是看准这个时机利用京南市独特的地理区位优势大肆购进t国的佛像半成品,回到国内加以上色镀金,然后销往全国各地。 刘京华品尝到了一夜暴富的滋味。 后来,随着m国边境贸易开放,法律法规及各项政策越来越成熟,刘京华的生意开始步履维艰起来。 毕竟那些年自己能够保证源源不断的货源的一种方式就是隐形运输。说的直白点就是走私。 不到几年的时间里,已经习惯花钱大手大脚的刘京华迅速败光了京华集团所有的资产。 终于在一个雨后的清晨,刘京华从自己位于名人小区一栋二十层豪宅的天台上一跃而下。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脑浆都已经在地面上干涸。 而在他尸体一街之隔的地方,就是这条贸易繁华的秀水街。 再后来刘京华的妻子变卖了所有剩余家产,草草的安葬了刘京华之后就带着孩子离开京南不知所踪。 京华集团的公司旧址被京南市扬子集团的老板钱木勇买了下来。 扬子集团是以医药起家的京南市的明星企业。老板钱木勇曾经是京南市医药管理监督局的办公室主任。当年看准时机的钱木勇毅然决然的放弃了自己公务员的铁饭碗,积极创业,凭借着强大的人脉基础以及曾经的从业经历,让扬子医药从成立之初就成为了京南市各大三甲医院的合作对象。三年的时间里,扬子医药甚至实现了连续盈利上市这一钱木勇之前从来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随着医药行业的连年走高,赚得盆满钵满的钱木勇逐渐开始把触角伸向其它行业。作为公务员出身的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完整且顺利的履行海关手续就是其中之一。 平江省与云州省东部接壤,是距离云州省最近的省份之一。 尽管如此,位于平江省最西端的谷川市与云州省西部的京南市之间的直线距离依然超过了800公里。 这是苏若和孙萌加入谷川市刑警队的第三个月。今天一早他们就接到局长张磊的指令,要求他们跟随谷川市刑警队队长罗飞马上赶赴800公里之外的京南市。 来不及多问两个人马上就收拾好背包跟着罗飞来到机场。 在飞机上苏若和孙萌从队长罗飞那里简单的了解到京南市发生案件的基本情况。 听到罗飞口中提到公安部的刑侦专家巩岩松教授带着部里的两个法医专家也在赶来京南的路上,苏若和孙萌两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沉重。 尸体是在一个集装箱里被发现的。报警的是京南市海关报关员伍声。 伍声日常的工作就是负责开箱检查所有经由京南市海关入境m国的集装箱,并验证其中内容无误后放行入境。 今天上午十点一刻的时候,有五个从l国入境的集装箱来到了京南市海关的集装箱货场。 伍声和两个同事着手开箱进行例行检查。就在他们检查到第四个箱子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只男式皮鞋从箱子的最里面滚了出来。 这几个箱子里装的是从l国入境的花梨木。一只皮鞋的出现让伍声警觉的顺势向上看去。 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腿皮断肉连的在满满当当的梨花木中若隐若现。同行的一个女同事见状当场尖叫起来。眼见得越来越多的海关人员从四面八方向集装箱赶来,伍声示意大家保护好现场之后掏出了手机。 罗飞带着苏若和孙萌赶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京南市局的法医从集装箱里拖了出来放到了地上。集装箱的周围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也已经围上了一圈警戒线。警戒线外里三层外三层的站着很多警察负责维持现场的秩序。 除了伍声和另外一个男同事被留在了现场以外,包括那位心理受到极大创伤的女同事和其他人已经在警察的安抚下先行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去了。 京南市局的法医正忙着在现场拍照。 尸体大概一米七零左右的个头,上身穿着一件的确良的花衬衫,上面已经沾满了血迹。下身是一条磨到发白的牛仔裤,左腿从膝盖上三分之一处断开,仅有皮肉相连,大腿表面的血迹已经凝固。但里面依然露出了白花花的骨头。 从尸体的面像来看,应该是t国人。 现场在经历过刚才的一番骚动之后,逐渐平静下来。 罗飞走上前去和先期抵达现场的京南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朱思成交流。 苏若抬起左手捻着下巴,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尸体。而在他身旁的孙萌则是右手托腮,不断地在自己的脸上反复揉搓着。 半晌,苏若的眼前一亮,他转身看向孙萌。孙萌的嘴角则微微翘起,他也抬眼目视苏若道:“是不是你也看到那个亮闪闪的东西了?” 第二十一章 http://.biquxs.info/

晚上九点,京南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奋战了一天的警察们此时此刻脸上都已经写满了疲惫。 因为今天下午稍早的时候京南市突降雷雨,导致京南洱东国际机场的航班发生了大面积延误,所以直到一刻钟以前巩岩松教授才带着公安部的两个法医赶到了京南市公安局。 刚一到局里,两个公安部的法医就马不停蹄地会同京南市局的法医一起投入到尸检的工作当中。 巩岩松简要的听完朱思成对于整起案件的基本汇报之后,他眯着眼睛,缓缓点燃了手里面的香烟之后又狠狠地嘬了一口。 巩岩松是m国建国后的第一批刑侦警察,有着超过三十年丰富的刑侦经验。现在的他不仅是公安部副部长之一,同时也是m国刑警学院刑侦专业的客座教授。今天在场的众人中除了苏若和孙萌之外,罗飞和朱思成也曾是他最为得意的门生。 罗飞是谷川市刑警队的风云人物。还不满三十五岁的他早在三年前就成为了谷川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刑警队长。 在接到刑警学院的师哥朱思成打来的求助电话之后,罗飞没有任何犹豫,他马上带领着苏若和孙萌火速赶到了京南市。 这些年来,以不到一千的警力就能把京南这个人口虽不足200万却流动性极强的城市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在罗飞的眼里他这个师哥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 也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不是遇见了非常棘手的情况,恐怕朱思成也不会想到向自己曾经的师弟打电话寻求增援。 眼前的状况就让势单力薄的朱思成颇为挠头。 会议室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杂乱有序的声音。大家都在交头接耳的交换着自己的看法,只有苏若和孙萌在翻动着自己面前法医拍回来的现场照片。 吱嘎。 随着一阵推门声传来,整个会议室里瞬间恢复到安静的状态。 京南市公安局法医科科长吕子乔跟在两名公安部法医专家的身后走进门来。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摞厚厚的尸检报告。 “各位久等了,下午回来局里之后,我们马上就对尸体进行了尸检。刚刚也和两位公安部的专家进行过反复交流和确认,现在我就把尸检的基本情况跟大家反馈一下。” “辛苦了老吕!”朱思成说着朝吕子乔扔过一瓶矿泉水,吕子乔拧开瓶盖大口喝了下去。 市局的实习法医小王在他喝水的时候就已经把尸检报告分发到了每个人的面前。苏若顺手拿起尸检报告仔细的翻看着。 吕子乔走到投影仪前放出现场照片。 “今天上午,我们接到京南市海关临检处的报案,报案人在电话中表示他们在一个蓝色集装箱临检的过程中发现一只黑色皮鞋和一只带血的人腿。接到报案后,我们市局法医第一时间到达现场进行现场勘查。现场勘查的结果如下:死者男性,身高在一米七零,上身穿着一件的确良的花衬衫,下身是一条磨到发白的牛仔裤。死者左腿从膝盖上三分之一处断开,仅有皮肉相连,大腿表面的血迹已经凝固。左腿断裂处有肉眼可见的骨头。” 吕子乔随后打开部分尸检报告及尸检过程中固定的照片投在墙上,苏若和孙萌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虽然死者左腿动脉被砍断,但他真正的致死原因却是胸部遭受了枪击。”吕子乔的一番话让现场所有的警察们为之一震。 “尸检的过程中我们在死者背上左侧肩胛骨下方偏右二十厘米处发现一个弹孔,同时我们在死者左侧胸部的第四根肋骨正下方也发现了同样大小的弹孔。经过弹道痕迹分析,我们可以确定两者为同一颗子弹经由死者胸部正前方射击而形成的贯穿伤。虽然死者的心脏完好,但是心脏下主动脉却被子弹击穿。通过尸检我们也找出了符合枪击致死的其它指征,例如死者腹腔内发现大量积液,同时尸表的皮肤呈青黄色,并且带有褐色的出血点。从死者的死亡时间来看,应该是十二到二十小时之前。死者当时应该是被枪击中胸部之后就立即死亡了。” “腿上是怎么回事?” 巩岩松又默默地点燃一根香烟,香烟散发出来的味道把坐在他身边的朱思成呛得一阵咳嗽。 “死者左腿断裂处发现整齐外翻的小皮瓣,所以我们推测凶手在这里使用的凶器应该就是类似于斧子这类没有利刃刀口的钝器。同时从尸体表皮剥脱的游离缘连接情况来看,我们判断伤口的作用力方向应该是从右至左。从表皮脱落的颜色来看,死者的死亡时间与刚才推测的死亡时间大致相符。也就是说明死者在被枪击之后不久左腿就被类似斧子一样的钝器砍断。另外需要特别注意的是,死者的手指边缘有整齐的老茧。我们还在死者手腕和脚腕处都发现了擦伤痕迹。说明死者生前应该是在一种被约束的状态下遭受到的上述袭击。” “那么显然集装箱里并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另外老吕,子弹的口径是多少?”朱思成站起身来走向投影仪。 “5.56mm。” “如果死者真的是个t国人的话,一个t国人死在了我们国家从l国进口产品的集装箱里,这件事你们可不能小视啊。一旦处理不好接下来可能会更麻烦。”巩岩松掐灭手里的烟头,他抬起头望着在座的众人。 “对了,这个集装箱是哪个单位的?” “老师,经过我们调查,这个集装箱是我市扬子集团的。”朱思成回话的时候毕恭毕敬,显然他更习惯称巩岩松为老师。 “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吗?”一直沉默的罗飞此刻也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抬起头来看着吕子乔。 吕子乔摇摇头:“死者身上暂时没有任何其它能证明其身份的信息。” “对不起吕法医,我不同意你这个说法。”苏若站起身来,尽管脸庞尚显青涩,但他眼中却透出了坚定自信的目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各位前辈,我是谷川市刑警队的刑警苏若。贸然起身,向各位说声抱歉。”苏若的开场白干净利落,像极了他的做事风格,从不拖泥带水。 “我觉得死者是t国人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因为凶手曾经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苏若走到投影仪前打开现场照片中一张死者头部的特写。 “请问吕法医,您和部里的几位法医有对死者的耳垂进行过尸检吗?” “耳垂??”吕子乔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惊愕,他走到苏若身边拿起投影仪上的照片仔细地查看。 “从这张图片上我们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在死者的右耳垂上有一个耳洞。如果我的推理没错的话,这里用重铬酸钾法进行检验的话,应该马上可以发现上面有酒精的存在。如果这里有酒精的存在就证明死者的耳洞里曾经带有类似耳环的物体。然而现在这里的东西却不翼而飞了,这说明了什么?” 苏若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就陷入到一片沉寂。他眯着眼睛左手捻着下巴,一旁的孙萌则面无表情的盯着手里的尸检报告。 “那么,”苏若环顾众人,“在现场的时候我和孙萌曾经发现死者的头部在阳光的照射下有物体发出类似于彩虹式的七色光。虽然只有一眼,但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个t国特有的铭牌,能佩戴这种铭牌的就是t国人无疑。因为在t国这种会反光的铭牌就是用那些夭折的婴儿骨头研磨制作而成,所以t国人也把它们称为骨牌。根据t国的文化,这种骨牌虽然可以为佩戴者带来好运,但是如果供养不善,也将会给佩戴者招来厄运。基于此,目前与t国毗邻的我国和l国还没有人会在身上佩戴这种东西。” “即使确定了国籍对我们来说的意义何在呢?”朱思成的脸上依然显露出一丝丝的迷惑。 “朱队长,通过这个骨牌我还确定了死者的身份。” “吕法医刚才说到死者的手上有老茧,同时我们发现死者身上穿的是我们国家生产的的确良上衣。同时从死者身高及身形状况来看,死者虽然是t国人,但他同时一定是长期居住在京南,并且从事的职业应该是简单的苦力工作。基于此我们可以确定未来摸排的方向。” 巩岩松和罗飞赞许的点点头。 “但是,”苏若的语气依然不疾不徐,“我之前说到了死者身上这个耳坠现在已经不翼而飞了。那么也就说明了,”苏若停顿了一下,“尸体从现场运到京南市法医中心的这个过程中,有人亲手摘掉了这个可能会成为本案破案关键的耳坠。” 苏若的话让在场所有的人还是感到了无比震惊。因为他们知道,一般涉及刑事案件的尸体都会有专门的法医及警察看护。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尸体身上的某些证据遭到破坏,说明了什么他们心里也比谁都清楚。 “所以,你的意思是?”巩岩松神情严肃的问道。 “我的意思想必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因为我之前有幸在警校的时候见过这种骨牌。这里面其中有一种内部中空的结构的骨牌,只要一拉下面的拉环,便会露出中间的空隙。再根据京南市所处的位置,所以我认为这其中有可能藏匿了…” “海洛丨因。”孙萌眯着眼睛,嘴里幽幽的说出这三个字来。 第二十二章 http://.biquxs.info/

钱木勇的眼睛滴溜溜的来回转着。此刻他正用一种近乎窥视的眼光偷偷打量着他眼前的一切。 五分钟以前,朱思成带领着苏若和孙萌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 随着昨天苏若在案情分析会上的暂露锋芒,朱思成开始对罗飞手下这两个堪称警界未来“希望之星”的人愈加充满期待。 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睡眼惺忪的苏若和孙萌就被朱思成薅进了他的大吉普里。 钱木勇的秘书穿着包臀的职业装正站在一旁斟着茶。这个丰满的女人不时会吸引来钱木勇游离的目光。 苏若仔细地观察着钱木勇的一举一动。他的表情看似平淡,但双手的手指却一直在座椅扶手上有节奏的敲打着。 钱木勇的长相甚至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蚂蚱式的脸庞;鹰鼻环口,稀疏的头发贴服在高高的发际线上显出几分油腻。 最令人深刻的就是他的眼睛,眼窝深陷,眼球浑浊,双目无神。 钱木勇的办公室是一间三进式的开间。办公室的拐角处有一个不起眼的暗门。 早年间钱木勇盘下这栋办公楼的时候,正是看中了这栋楼顶层的四合院露台。四面采光的结构在他看来不仅寓意着他的未来财源滚滚运势极佳,而且更为重要的是,露台中央的庭院中生长的绿竹让整个环境的格调看起来颇有些闹中取静的味道在里面。 钱木勇是个读书人。梅兰竹菊这“花中四君子”的寓意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钱木勇独爱竹。 不同于梅花的孤傲,兰花的清幽,菊花的高隐。竹中的筛风弄月,潇洒一生,清雅淡薄,是为谦谦君子的品格在钱木勇的眼中正是他人生至今的写照。 钱木勇曾经是京南市高考的文科状元。 在那个所有的皮囊都千篇一律的年代里,钱木勇应该是其中的异类。 那年高考,钱木勇以一篇不羁的书信体作文震惊了整个京南市的教育界。 顺利的被m国第一学府平京大学录取之后,刚一入学的钱木勇就在整个班级里迅速地展示出他的领导能力。 大二的时候他就成为了平京大学哲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学生会主席。 大四的时候,就在身边所有的同学都在为自己的工作能够包分配而窃喜的时候,钱木勇毅然决然的放弃了留在平京工作的机会。回到京南的他开始着手准备参加公务员的考试。 哲学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看不清,猜不透。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钱木勇是个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极强规划与远见的人。 凭借着自身良好的口才与应变能力,钱木勇顺利成为了京南市医药管理监督局里的一名小科员。 几年的工作经验让他迅速读懂了官场的道理。不到七年的时间里,深得局长赏识的他就被局长亲手提拔到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上。 一年之后,钱木勇再一次做出了令众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他辞去了京南市医药管理监督局办公室主任的工作。 如今,钱木勇这间办公室里挂满的奖状,勋章以及合影都足以说明了他当初的这个抉择是多么的英明。 屋子外面的暑气渐渐升起。尽管屋子里开了空调,但依然会让人感觉到一丝丝闷热与黏腻。 朱思成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苏若眯着眼,他的目光渐渐落在了穿着长袖衬衫的钱木勇身上。尽管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前胸,但是当空调里有风吹过的时候,他就会有意识的轻轻拉下自己卷起的袖口。 孙萌的目光也落在了钱木勇的胳膊上。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微笑。 苏若抬起头看见孙萌正朝他这边看来,两个人相视一笑。 朱思成对钱木勇的盘问并不顺利。这个有着多年公职人员经历的生意人始终要么三缄其口,要么就顾左右而言他。 朱思成的脸上难掩失望的表情。 回到车上的朱思成双手狠狠砸向他面前的方向盘,苏若一把拉住了他。 “他吸毒。”苏若依然面无表情。 “你说什么?”朱思成的两只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光芒。 “我仔细地观察过钱木勇刚才的种种表现。他的面容特别憔悴,身体羸弱不堪。同时他的眼球浑浊,目光呆滞,跟我们交谈的时候经常出现打哈欠而且不能够集中注意力的情况。当周围温度变化的时候他整个人显得无比烦躁同时又畏惧寒冷。加上当我和孙萌的目光有意识的看向他的时候他悄悄下拉自己的袖口,根据以上种种迹象,我断定在他的胳膊上肯定有指向他吸毒的证据。” “我同意老苏的说法。”坐在后排座椅上的孙萌插进话来。 “不仅如此,我还有更直接的证据说明他一定吸毒。我刚才注意到他一直躁动的双手食指和中指之间都有大片云雾状焦黄色区域存在。能形成这种状态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二乙酰吗啡碱或者二乙酰吗啡盐酸盐完全燃烧形成的。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不仅采用‘扎’的方式,‘追龙’这种烫吸的方式也是他的最爱。”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苏若从倒车镜中看向孙萌,两个人会心的一笑。 “其实朱队,”苏若冰冷的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坏笑,“他不仅仅吸毒。准确来说,他应该已经是一个重度毒瘾携带者了。如果一个人同时‘扎’海洛丨因还烫吸冰丨毒的话,性功能恐怕已经接近残废。从他刚才看他身边的女秘书的样子我敢确定他现在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苏若的话引得朱思成哈哈大笑,他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苏若的后脑勺。 京南市的边境和l国、t国之间有一段交通闭塞,山峦叠嶂的三角形地带。这里高低起伏的山脉形成了立体性气候,同时众多的深谷和湍急的支流造成了无数的峡谷与绝壁,进而形成了大片的交通死角。 这里低纬度,长日照,高湿度的有利气候条件让很多植物有了肆无忌惮的生长环境。因此毒品一直以来都是包括m国在内的三个国家共同的难题。 回到京南市公安局会议室里的朱思成心情大好。他爽朗的跟罗飞不住的夸赞着苏若和孙萌。 因为一旦确定了钱木勇的另一层身份,也就意味着或许那个离奇死在扬子集团集装箱里的t国人的身份会有进一步的确定。 所幸的是真的没让他们等太久。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京南市公安局技侦科科长高翔就带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 t国边境警方跟踪了数日的一个贩毒中间人前天的时候在t国和m国的交界处离奇失踪了。t国遂向m国发来了国际协查通报。 通过t国反馈回来的关于失踪者的体貌特征及dna信息,京南市警方在公安部法医专家的协助下对发现在扬子集团货物集装箱内的死者进行了同一认定。 死者就是同一个人。 这个消息犹如一阵强心剂,让会议室里所有的警察们为之一振。 确定了死者身份,朱思成的心里渐渐有了十足的把握。接下来就是如何从钱木勇的嘴里撬出真相来。 指挥中心的一个报警电话打破了会议室里轻松的氛围。 钱木勇的秘书报案称钱木勇被人杀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刑警队和法医赶到现场的时候,钱木勇的秘书已经被吓得泣不成声。 朱思成走进现场的时候,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在他早上曾经坐过的椅子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钱木勇的人头,四肢。 钱木勇的整个躯干被切得支离破碎。现场到处是零散的尸块以及浓重的血腥味。 就连见多识广的公安部法医也不禁隐隐作呕起来。 苏若和孙萌皱着眉头站在门外听着现场法医不时跟朱思成汇报的消息。 朱思成的脸上越来越难看。 钱木勇做公务员的时候就特别讨厌被监视的感觉。所以在她的办公室里根本没有监控的存在。 同时法医在现场除了找到半枚并不清晰的血脚印之外,就是在死者的头颅下面发现了一个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铭牌。经过擦拭后上面隐隐约约的显露出一个字母“x”来。除此之外就再无任何其它有价值的线索被发现出来。案件瞬间又陷入到僵局。 苏若凝视着钱木勇办公室里的暗门,暗门旁边一个并不起眼但却特别精致的寻杖栏杆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走上前蹲下身来仔细的观察起这个寻杖栏杆。上面一层被飞溅出来的血液染红的粉末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伸出手来在上面轻轻地擦拭着。 回到京南市公安局里的罗飞和朱思成无精打采的抽着烟。坐在他们的对面的苏若和孙萌则反反复复的看着法医拍回来的现场照片。 很多连续奋战了一天的警察们此时也或倒或趴的打起了呼噜来。 孙萌拿着手里的一张照片看了许久,他轻轻拍了拍身边的苏若嘴里说道:“老苏,你看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