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重生了,谁还嫁二点五条悟啊》 第1章 重生,我要跑路 疼。 浑身都疼。 望月琉璃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屋舍,以及近在咫尺熟悉又陌生的人脸,几乎不敢相信。 她重生了? 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扑向站在床边的五条悟,然后被他的无下限术式弹开,狠狠摔在地上。 手臂撞出了一块淤青,但人却高兴得浑身发颤。 有无下限术式,这的确是五条悟。 活着的五条悟! 五条悟还活着,两面宿傩还没有彻底复生,她也还没有跟五条家一起,被对方切得七零八落。 望月琉璃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胳膊,眼泪直往下掉。 上辈子她百无聊赖想尝试着强化一下桃花运,就在家里举行了一个网上很流行的转运仪式: 在房间的四个角落里,放上四种主食,然后站在房间中央,四步逆时针走出一个正方形,并在口中默念: 福生玄黄仙尊、福生玄黄天君,福生玄黄上帝、福生玄黄上帝天尊。 桃花加没加强她不确定,反正刚走完四步,她就直接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醒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穿越进了前不久大火的动漫——咒术回战里。 望月家是个不出名的小门小户,却降生了一个咒力极高,又没有术式的女儿,于是很快又把她送到了五条家。 咒力多代表有很大可能生出优秀的子嗣,没有术式也不是多大的问题,说不定还能让未来的子嗣继承六眼,有利无害。 自此,她就成为了五条悟的童养媳——之一。 望月琉璃倒是没什么意见。 没有咒术有咒力,当不了咒术师,出去就是咒灵的小点心。 以望月家的情况,不把她送给五条,也是送到其他大家族里去。 相比之下,五条反而是个好去处。 望月琉璃虽然不知道咒术回战的大多数剧情,但还是刷到过相关视频,知道五条悟称号的。 咒术界最强! 不管怎么样,起码生命有保障,好死不如赖活着。 就这样,她在五条家和五条悟一起长大,过着说是童养媳,其实也就和贴身婢女差不多的日子。 原本,她和五条悟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不说青梅竹马,也能称得上朋友一场。 但自从这家伙十四岁去了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之后,一切就全变了。 他认识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梦想和目标。 对他来说,无论是五条家,还是望月琉璃这个未婚妻,全都是陈旧的腐朽的东西。 而他五条悟,则是新秩序的建立者。 两者完全不能并肩而行。 望月琉璃对此哑口无言。 大兄嘚,你想搞改革,起码得有人支持你吧! 学学你们脚盆鸡的大哥阿美利肯,拉一波打一波不行吗? 人类的糟粕你们咒术界不是学的挺全的吗? 什么种姓制度,纯血至上,王朝正统…… 全搞得一溜儿一溜儿的,怎么到你这就非得自己单干? 农村包围城市也不是你这个搞法啊! 但五条悟他就要单干,把东京咒术高专当成家,哪怕五条家的长老劝了千遍百遍,也依旧我行我素。 哪怕五条家破罐子破摔之下,直接举办了婚礼,他也没回来。 五条悟和望月琉璃的婚礼,只有新娘,没有新郎。 尴尬至极的婚礼宴席,隔壁禅院家那头猪不屑的嘲笑,宾客们的窃窃私语,五条家长老们冰冷的眼神…… 望月琉璃只要回想起那一天,就忍不住浑身发颤。 婚后的日子倒是好过了很多,五条悟把她从五条家接了出来,塞进了他自己居住的别墅里,还扔给了她一张不限量刷的黑卡,之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望月琉璃对此伤心不已,她只能拿着黑卡刷刷刷,靠不断消费来抚慰自己空虚寂寞的阔太太守寡生活。 并希望这样的生活能持续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惜的是,望月琉璃穿越前没把这本漫画看完,要不然她就会知道,为什么有一句话叫做: 如果你的推在jjxx手上,那你实惨。 五条悟他突然有一天,就被关进猫箱里了。 还没等望月琉璃和五条家的人反应过来,他就没了! 那么大一个五条悟,没了。 那么长一个五条悟,变两截了。 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tm的叫tm的惊喜! 望月琉璃恨不得指天破口大骂,乙女游戏你揍死看板郎,热血漫你画死最强,没三百年脑血栓谁能干出这事? 但再怎么生气也没用,保命才是最要紧的,五条悟前脚死,望月琉璃后脚联系五条家: 我怀了你们家主的崽,快把我接回去! 五条家在狂喜之中,紧急出动人手把她接回了五条家。 怀崽当然是没怀的,五条悟一天就睡四小时,哪来的时间造人,望月琉璃一直怀疑他到现在还是dt。 这就单纯是她想的借口而已。 望月琉璃还没想好到底是立刻流产,还是火速造人,就有人来帮她了。 杀了她老公的两面宿傩驾驶着伏黑惠来到五条家,一伸手,就如同厨子切菜一样,把房屋连带着所有人细细切做臊子。 全灭! 望月琉璃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多岁,某种意义上,如果她再死晚一点,还能看到更神奇的画面。 驾驶着五条悟的乙骨忧太和驾驶着伏黑惠的两面宿傩开始战斗,场面极其拟人。 但现在,重生回来的望月琉璃只有一个想法。 逃跑。 必须逃跑。 这个岛就是个垃圾,早晚要沉。 在沉之前,她一定要回到兔子的怀抱里去。 “你是笨蛋吗?还能一边哭一边发呆啊?” 一边的声音传来,望月琉璃下意识抬头看去,一张手帕遮住了她的脸。 五条悟穿着白色的浴衣,主动撤掉了无下限,拿了张手帕,有点笨拙地给她擦眼泪,别别扭扭地说, “你是白痴吗?知道我有无下限还突然扑上来,被撞飞出去也是活该!” 这话说完,他又把头别过去,语气上扬了一点,说道, “要是你真的这么舍不得我,带你一起去高专也不是不可以……” 望月琉璃下意识摇头,“我不去!” 第2章 你已经死了 “哈?” 五条悟睁大眼睛,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望月琉璃,这个表情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大猫。 他当然不可思议,从望月琉璃住进五条家的那一天开始,就几乎无条件满足他的所有要求。 他从来没有被她拒绝过。 标准来说,他长这么大就没被任何人拒绝过。 作为五条家的神子,所有人都是以劝谏的口吻向他请求的。 望月琉璃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立刻垂下眼帘,用低落的气音小声说, “我没有术式,没办法成为咒术师,去了也是给你添麻烦。” 五条悟的表情这才和缓了一些,他的表情生动的难以形容,夹杂着犹疑、无奈以及淡淡的纵容, “你一个笨蛋,能给我添什么麻烦,就说你是过去照顾我的好了。” “反正也没人敢拒绝我。” 望月琉璃从地上坐起来,牵着五条悟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让他的指尖停留在自己的眼睑上。 没被擦去的泪水染湿了他的指尖,五条悟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手,神情茫然。 这还是他第一次去触摸别人的眼泪,除了望月琉璃,整个五条家没人会在他面前哭。 只有她,总是那么爱哭。 天黑了要哭,想家了要哭,吃到不好吃的东西要哭,就连没有漂亮衣服穿都要哭。 但五条悟就是拿她的眼泪没有办法。 她哭起来实在太可怜了,就像一只受尽委屈的小兔子一样。 在五条家这个猫窝里,她是唯一一只吃草的兔子。 除了五条悟,她对谁哭都没有用。 但只要她对五条悟哭,谁都拿她没办法。 起码在五条悟去高专之前,他们之间一直是这样的。 “可是,去高专的话就要跟着训练了,我怕疼。” 望月琉璃拉着五条悟的手不放,随着轻柔的吐息,她委屈地说道, “悟大人,我怕疼。” 她的话语把五条悟的茫然击打得粉碎,轻柔的气息拂过五条悟的掌心,让他的脸颊莫名染上淡淡的绯色。 他没抽出手,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没想要抽出手,否则望月琉璃根本不可能牵住他。 就着这个姿势,他用指尖轻轻拂去望月琉璃眼角的泪水,动作轻柔如同接住一只蝴蝶。 这是他们相处了五年,互相折磨了五年,五条悟才学会的耐心和容忍。 “我知道啦,你是个怕疼的笨蛋,摔一下都能哭好久。” “那你就在五条家呆着吧,放假我会回来看你的,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和我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望月琉璃刚刚止住的眼泪忽然又掉下来了,她这次比刚刚哭的还凶。 偏偏又一副特别乖的表情,连哭都哭得安静,嘴巴抿着,只是眼泪不停往下落,怎么都止不住。 五条悟深吸了一口气。 他有点不耐烦了。 按照以往望月琉璃和五条悟的相处方式,这时候她应该见好就收。 作为一个曾经同时脚踩十七条船的资深恋爱大师,她清楚什么时候哭泣能够让人满足她的愿望,什么时候哭泣只能让人感到厌烦。 但她就是忍不住。 那种被一个人留在五条家的难受,那种婚礼上被禅院直哉嘲笑的愤怒,以及最可怕的,被两面宿傩杀死时的恐惧全都涌了上来。 “和你说也没用……”望月琉璃小声说道。 因为你已经死了。 死在我的前面。 而在你死之前,你也早就不在意有没有人欺负我了。 “还真有人欺负你啊!”五条悟不可思议地皱起眉头。 “是谁,我去揍他一顿。” 望月琉璃毫不客气地告状,“是禅院家的一个人,我听见有人喊他直哉,他说你早晚会不要我。” 虽然禅院直哉现在还没说出那些混账话,但不妨碍她告状,反正这个家伙嘴贱人欠,活该被打。 “我记住了,等出去就找时间揍他一顿。” 五条悟眯着眼睛,从慵懒休息的猫咪变成了捕食者状态,就他声音的森冷程度而言,禅院直哉绝对不会好过。 这样望月琉璃就满意了。 于是她很懂事的破涕为笑,自己拿手帕擦干净脸,自下而上地看五条悟,刚哭过的眼睛水汪汪的,折射出美丽的色彩,像展柜里的宝石, “谢谢悟大人,你最好了。” 这样放低姿态有利于平复对方的心理,既是大棒加萝卜,也是满足强者的施救心态。 “不过,你怎么能笨成这样。” 五条悟歪了歪头,“他说的话你就信啊,你是我的,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望月琉璃撇撇嘴,“在你还不是我的的时候,我就不是你的。” “所以你当然可以不要我,就像我也可以……” “不许说哦。” 五条悟忽然凑过来,和她的脸贴的很近,近到可以在彼此的瞳孔里看到对方的影子, “你这么说的话,我会生气的。” 望月琉璃忽然向前仰了仰头,用额头轻轻撞了他一下,小声说, “那我不说了,不惹你生气。” 我直接跑路。 五条悟满意地后退了一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果,糖果的包装纸是亮晶晶的玻璃纸,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五彩的光。 “这是奖励,你喜欢的橙子味,我特意留的。” 他的眼睛像糖果纸一样亮,却比廉价的玻璃纸昂贵上千亿倍,那是整个咒术界最珍贵的宝物——六眼。 望月琉璃不止一次想过,要是这双眼睛能像写轮眼一样即插即用,她真的不确定自己会干出什么来。 可惜做不到。 所以她只能笑着接过糖果,露出演练过无数次,早已轻车熟路的惊喜表情, “谢谢悟大人,我要把玻璃纸留下来折爱心。” “你不是都快攒了一罐子了吗?” 五条悟嘟囔道,他对这种小女孩的手工不怎么感兴趣,也不知道为什么望月琉璃会这么喜欢。 “等存满一整个罐子,就证明悟大人对我的喜欢也满了哦,因为这些糖都是你带回来送给我的。” 望月琉璃在心里忍不住叹息,五条悟这种深闺小少爷就吃这一套,本来按照她的套路,应该在一个更合适的时间说的。 不过反正要跑路了,趁早把这些套路用光算了。 五条悟的表情空白了一霎,他这种要什么有什么的深闺大少爷,确实容易被廉价的心意打动。 有时候望月琉璃都在想,是不是大少爷和霸道总裁都爱精准扶贫,才总喜欢找灰姑娘。 这时候,她看见五条悟把头扭到一边,可他连耳后根都红成一片。 这个生来骄傲的少年别别扭扭地说, “那你要换一个很大很大的罐子,起码要比这个房间还大。” “我对你的喜欢,可不止那么一点点。” 第3章 跑了,不如不跑 望月琉璃很平静地想,这确实是五条悟对她的喜欢。 比房间大,比世界小。 所以他出了这个屋子,见识了外面的新世界,那份原本要用一个很大很大的罐子来装的喜欢,就一点点消磨殆尽,连一个小小的罐子都装不满了。 不过她又不是大如,离了少年郎的真心就不能活。 上辈子要不是为了保命和有钱,她高低要在五条悟做任务的时候养几个男模。 “我决定了。”五条悟突然说, “我要把那个你折了爱心的罐子带走。” “我要带着它一起去高专!” 望月琉璃歪歪头,说,“可是我还没折满呢?” “那剩下的我来折!”五条悟说道,“我去高专的时候,想你了就折一个。” “等我放假回来看你的时候,你就知道,我到底有多想你了。” 望月琉璃在心里不屑地冷笑一声,等你遇见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时候,就把我忘干净了,还想我? 你上辈子就没想过我,连封信都没写过。 但她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小跑到床边,打开柜子,拿出被小心保管的星型玻璃罐,递给五条悟, “那悟大人要保管好哦,我折了好久。” 才怪,一两个小时都不到就折好了。 五条悟拿起这个罐子,看着里面一颗颗折好的小爱心。 昏黄的光线下,玻璃瓶折射出柔和的光晕,他透过玻璃看着望月琉璃稍显模糊的脸。 灯光、爱心、屋檐下被风吹响的风铃,以及望月琉璃带笑的脸。 五条悟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他发现,望月琉璃笑起来,比哭起来漂亮很多很多,多得不可思议。 “琉璃酱。”五条悟忽然说, “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茫然,笑意不知不觉从他脸上消失了,他就这样安静地,透过玻璃瓶看她。 像无悲无喜的神明第一次走下神坛,茫然地看着滚滚红尘。 而望月琉璃听到他的话,只是在想,明天跑路该往哪个方向好。 她一边规划着自己的逃跑路线,一边屏住呼吸快速挤压肺里的空气,几秒后,她的脸上出现浅浅的红晕, “我也最喜欢悟大人了!” 我也曾经很喜欢过你。 不等五条悟说什么,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五条家的佣人送来了甜点。 所有五条家的女佣都是一个固定的表情,固定的走路姿势,连放下托盘时的跪姿都是一样的。 动作轻柔,绝不发出磕磕碰碰的声音,放下后立刻离开,绝不停留。 如果不是望月琉璃一来就勾搭上了五条悟,八成也要被这样训练一通。 见鬼的封建余孽! 托盘里放着的是喜久福,喜久水庵的限量版,五条悟不舍地把喜久福分成两半, “老样子,你一半,我一半!” 望月琉璃其实根本不喜欢吃这种甜腻腻的点心,但之前她故意装成非常喜欢的样子,以此来慢慢增强五条悟对她的容忍度。 分享房间,分享衣服,分享食物…… 只有把每一个空间都占满,五条悟这种骄傲的大猫才能一点点被养熟。 不过现在没有必要了。 “悟大人吃就好,您马上要去高专了,不知道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望月琉璃故意露出忧虑的表情,“您要不多带些人去吧,我担心那里的环境不好……” 五条悟随意地点点头,对此并不太在意。 但望月琉璃露出了满意的笑。 看来明天逃走的机会更大了。 “好了,我吃完了!”五条悟拍拍手,满意道。 “哎?”望月琉璃看着托盘里还剩一半的喜久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说好了你一半,我一半的。”五条悟看她,那双湛蓝得宛若雨后天空一样的眼睛写满了认真, “说好了,就是无论怎样都不变!” …… 承诺很令人敢动,五条悟第二天上午出发去的高专,望月琉璃是当天晚上跑的路。 跑路之前,她还不忘带走了当初望月家送她来的时候,留给她的两样东西。 一柄药研藤四郎,据说正是那柄可以穿透药研,却不会伤害主人的忠诚之刀,是望月琉璃死去的母亲的嫁妆。 另一样叫做香妃链,同样是母亲的遗物,上面原本有七颗宝石,但现在只剩下两颗了,但看起来仍然很华贵。 这两样东西,是她难产死去的母亲唯二留下的东西。 也是她四岁离开望月家时,唯二允许被带走的东西。 收拾好包袱,带足食物和自己攒的零花钱后,望月琉璃轻车熟路地穿过了结界,消失在了夜色中。 五条家的结界她了如指掌,走的时候甚至还不忘帮他们把结界的漏洞修补一下。 说实话,这些年五条家并不算亏待她。 虽然家规森严,但因为五条悟的缘故,望月琉璃在这里生活的还是很不错的,有吃有喝不说,五条家还定期给她零花钱。 大概有五条悟的五十分之一左右。 听起来不多对不对? 但五条悟是谁,五条家的神子! 所以,望月琉璃每个月的零用钱有整整十万日元,相当于六千左右的人民币。 多少人一个月的稿费才几百块呢,比如某个破防的作者。 再加上她在五条家吃喝用度都蹭五条悟的,这些年来攒了一笔不小的数字,足够她坐船回种花了。 可惜的是,穿越前望月琉璃的三百多个前任里,没有一个是日本人,而她也从来没去过日本旅游。 再加上前世她几乎没用过纸钞,一心刷爆五条悟的黑卡。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万元大钞上的头像,印的不是福泽谕吉。 当然,在第二天,她就会明白,变得不仅仅是钞票,还有这个世界。 跑离了五条家的范围后,望月琉璃总算松了口气,这还没完,她得先坐车去人少一些的地方。 五条家肯定会发现她的消失,然后尽可能隐瞒五条悟,暗中搜寻她的下落。 所以咒灵、负责监视的窗,都会给她的出逃带来危险。 人越少的地方,越安全。 天亮之后,望月琉璃走进一家网吧,打开电脑搜索近期情况,顺便打算查一查接下来该先往哪儿躲。 刚点开网页,她就被各种新闻惊呆了。 “韦恩家族继承人布鲁斯·韦恩于近日返回哥谭,举办盛大宴会。” “托尼·斯塔克成功拿下七月美国女郎,花花公子七连胜。” “种花发布新政策,变种人属于少数人群,高考加二十分。” “种花神州结界已开启,暂不支持岛国移民。” “横滨正式划为租界,异能者纯属都市传说。” “米花町死亡率再创新高,警察是否彻底失职?” “黄金之王,是国家拯救者,还是欺世盗名之辈?” 望月琉璃拿鼠标的手,轻轻颤抖…… 如果不是父母两人活腻了,应该没有谁会给孩子取名布鲁斯·韦恩,毕竟看过蝙蝠侠的观众都知道: 就算上帝来了,蝙蝠侠他也得是孤儿! 同理,也很少会有父母给孩子取名安东尼·斯塔克,理由同上。 那么这tm就很明显了,民风淳朴哥谭市,宇宙中心纽约市,都来了。 dc加漫威,是嫌地球太安全了吗? 两面宿傩他是能打毁灭日还是能打灭霸啊? 再加上什么变种人,死神小学生,七个王权者,文豪小野犬…… 望月琉璃一阵窒息,种花不支持岛国移民,那她还不如呆在五条家呢! 起码两面宿傩他不打响指啊! 第4章 又死了 望月琉璃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平复了自己激荡的心。 首先,五条家是回不去了。 她已经跑了一个晚上,现在绝大多数人应该都发现了她的失踪,回去和对脸输出有什么区别。 没错,没人绑架我哦! 我就是自己逃出去的,问我怎么离开的? 因为你们五条家的结界实在是——太菜了! 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其次,美国是肯定不能去的。 除非她打算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去证明究竟是民风淳朴哥谭市危险,还是宇宙中心纽约城危险。 按照现在的情况,布鲁斯韦恩已经回到了他忠实的哥谭,托尼斯塔克成为钢铁侠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过个几年,什么雷神,绿巨人,美国队长通通上场,纽约日常爆炸,哥谭小丑对脸输出。 十条命也不够往里搭! 再其次,在有异能力者的情况下,俄罗斯也暂不考虑。 虽然概率低,但万一撞上饭团小丑组合,那很大可能又要解锁新的死亡方式了。 最重要的是,她对国外的很多电影并不算熟悉,按这个世界可怕的缝合程度,谁知道外国会不会再缝什么奇奇怪怪的动漫电影电视剧。 什么jojo,家庭教师,好兆头,哈利波特,邪恶力量,他是龙…… 缝什么都不稀奇。 在暂时不能回国的情况下,日本还勉强安全一些,起码她对这里的环境足够了解。 而且,望月琉璃的手在地图上移动,慢慢停止在了某个靠海的城市。 五条悟已经没办法成为可靠的保镖了,她得迅速找个新的,足够强大的人来保护自己。 比如,横滨的某位羊之王,在前期就是很好的选择。 在没有加入黑手党之前,中原中也是绝对的重情重义,而他加入黑手党,本质上也是多方面因素的影响。 只要破坏其中一两个,望月琉璃就有把握阻止他,把他变成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小狗。 更重要的是,异能力有获取的途径。 望月琉璃的眼神晦暗不明。 不同于咒术是纯粹的天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异能力有其余的获取途径。 比如靠亲缘关系传递,还比如,横滨的那本书! 望月琉璃在穿越前对咒术回战印象不深,但对文豪野犬还是追完了全集的,也因此,她对其中的主人公中岛敦有很深的印象。 在中岛敦的回忆里,有一个在孤儿院看书的画面。 那本书的名字,叫做《光·风·梦》。 是三次元中作家中岛敦的作品。 一本原本不应该存在的书,突然出现在了它的作家的同位体手上,这不是线索是什么? 也因此,中岛敦会被称为书的道标。 因为他的确翻阅过那本书,甚至还有可能在上面书写过什么。 望月琉璃想,按照剧情中的情况,书能够在一定程度下影响现实,甚至创造出一个真实的人出来。 那么,为什么不能让她拥有异能力呢? 哪怕是最弱小的异能力也好,起码给她这样一个机会。 一个不用依靠别人,而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的机会。 望月琉璃清除聊天记录,合上手里的地图,走出网吧,打算直接启程去横滨。 屋外的风轻柔拂过,天空也从暗沉变得浅淡,白云被阳光染成了淡淡的金色。 望月琉璃抬头看着无边无际的天空,用手遮住了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 世界融合固然带来了无穷的危险,但也带来了各种机遇。 异能力,王权者,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力量…… 一个不行就去尝试另一个,总有一个她能够拥有操控的。 望月琉璃的眼中燃起了无尽的野心,她坐上前往横滨的列车,几乎迫不及待想要去找寻自己的未来。 在她走下电车的那一瞬间。 擂钵街爆炸了。 可怕的黑红色的能量一瞬间展开,来往的人像是爆裂开来的炸弹碎片一样四处飞溅,身影在火光中扭曲成烟。 望月琉璃也是其中的一员。 她又死了! 第5章 碰瓷 世界重归一片寂静。 仿佛无穷无尽的白雾淹没了整个世界。 望月琉璃走在一座山上,说是山,其实并不准确。 因为在她脚下的,是无数散落的金银珠宝,玉石古玩。 这些在旁人眼中可能价值千金的宝物,肆意堆积在这里,形成了一座看不到顶峰的高山。 望月琉璃沿着一条玉石铺成的小路往上走。 她的记忆停留在了抵达横滨的一瞬间,接下来就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光和热,剧烈的爆炸在一瞬间吞噬了她。 重生回来的第二天,她又死了。 这一次,她还会再活下来吗?这里又是哪里呢? 这些她都不知道,于是只能不停地向前走。 走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抵达了金山的尽头,这里是一处很宽阔的平台。 一个她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美丽的存在,跪坐在那里,对她微笑。 这绝不是人类。 人类的美貌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这种几乎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的程度。 “姬君,好久不见。” 那个未知的存在对她说道。 “您是死神吗?”望月琉璃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呢?”对方歪了歪头,如同黑色绸缎一样的长发散落了一地。 “因为我记得我已经死了,然后就来到这里,见到了你。” “那姬君想死吗?”对方又问。 “当然不想。”望月琉璃毫不犹豫地说,“能活着的话,谁会想去死呢?” “那您就不会死去。”那个存在笑起来,美丽的让人几乎窒息。 祂说,“只要您不愿意去死,您就不会死去。” 在祂这句话说完的瞬间,望月琉璃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变轻了,眼前的雾气也越来越重,将对面的存在隐藏起来。 “等等,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望月琉璃急忙问道。 轻轻的笑声从浓雾里传来,轻柔的像风吹过绸缎,“我叫黑磨。” “姬君,请记住我的名字,无论任何时候,只要您呼唤我,我就会来到您身边。” 望月琉璃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面前恍若无边地狱。 眼前一大片建筑都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大坑,在远处的街道上还能看见散落的破碎肢体。 这就是让荒霸吐真正诞生的那次,擂钵街大爆炸。 望月琉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了一回,但却没有任何真实的体验。 连幻痛都没有。 她想起了那个叫做黑磨的存在。 日本八百万神明,他会是其中之一? 如果他是的话,又为什么会来救她呢? 望月琉璃懒得去思考这些过于遥远的问题,她向爆炸的中心跑去。 现在绝大多数人和组织都没有反应过来,正是拿下中原中也的最好时机。 跑着跑着,望月琉璃看见了一个人。 黑色卷发,咖啡色大衣,身边还有一顶帽子,倒在地上昏迷过去的人。 法国情报员,阿尔蒂尔·兰波,异能力为彩画集,能够操控异空间,还可以控制尸体。 是真正意义上的,超越者。 异能者中最强的一批人。 最重要的是,他醒来之后,会失去所有记忆。 望月琉璃的脚步停住了,在横滨这个地方,两个小孩子生活下去,绝对是不容易的。 更重要的是,兰波的异能力非常奇特,作为能够控制他人甚至自己的尸体,形成特异点的异能力者。 如果他死在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手上的时候,心中仍有一份牵挂,那他会不会选择读取自己的尸体,让其形成新的异能特异点? 比起有自己思想意识的狗,还是没有思想的尸体更好操控吧。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兰波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望月琉璃利落的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又在脸上抹了一把灰尘,把自己弄得脏兮兮后,倒在兰波的旁边。 并且紧紧攥住他的衣袖。 第6章 真失忆和装失忆 擂钵街大爆炸突如其来,但军警和异能特务科对里面的情况心知肚明。 很快就有维持秩序民间组织和mafia出现,开始帮忙抢救伤员,同时暗中确定爆炸的真实情况。 当地的警局也派出了少部分人员维持秩序,确保起码不要有明显的抢劫事件发生。 一会的功夫,望月琉璃就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连同身边的兰波一起,被放上了担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兰波明显的外国面孔,以及她身上一看就昂贵的洋裙,他俩的物品并没有被人翻动。 想想也可以理解,横滨作为租界,外国人的份量远比本国人高。 如果发生矛盾,警察绝对会站在外国人的这一边。 在这种情况下,本地人的腰杆是挺不直的,不惹事才是他们的生存本能。 想到这里,她的精神也越来越疲惫,连夜的赶路,一次猝不及防的死亡,还有高强度的思考,让望月琉璃的头一阵一阵发疼。 在嘈杂的喧闹声中,她攥着兰波的衣袖,陷入了黑甜的梦境。 兰波睁开眼睛的时候,怀里抱着温暖的一小团。 他下意识低头看过去,一个有着银白色长发,穿着红色洋裙的女孩蜷缩在他怀里,像婴孩缩在母亲的子宫。 这是谁? 兰波茫然地看着怀里的女孩,努力在空白一片的脑海中搜寻和她相关的记忆。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身处哪里,也不明白眼前的女孩和他是什么关系。 旁边正在走来走去,帮伤员换药的医务人员走过来,惊喜地说道,“兰堂先生,你已经醒了?” “你和妹妹运气真好,离爆炸点这么近,居然都没有什么损伤。” “兰堂?妹妹……” 兰堂愣住了,他不自觉把怀里的女孩抱的更紧了一些,好像要从她身上汲取温暖。 护士听到他带着疑问语气的话,不解的指了指床边,“我看见……那个帽子上写着兰堂两个词,是我读错了吗?” 兰堂的视线跟着移动,凝聚在一顶黑色的帽子上,他缓缓摇了摇头,“没错……是这样的。” 护士松了一口气,眼前的男人有着诗人一样气质,但就是莫名让人害怕,尤其是他身上还穿着可疑的黑西装。 在横滨这座城市里,穿黑西装的人是干什么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护士讪笑着说道,“你和你妹妹感情真好,连昏迷的时候都依靠在一起。” 兰堂茫然地点点头,他不记得自己有一个妹妹,但如果像护士说的那样,他们的感情确实很好。 他轻声说,“哥哥……要保护妹妹,是应该的。” 护士放松下来,又对他笑了一下,转身去照顾其他病人了。 只留兰堂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简陋的救援地发呆,一股莫名的寒冷席卷着他的四肢,只有怀中的女孩能给他带来一些温暖。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 他抱着女孩,莫名感到安定了一些。 不管怎么样,哪怕失去了所有记忆,他还有妹妹陪伴在身边。 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柔软了起来。 兰堂打起精神,坐直身体,拿着旁边的绷带蘸水,一点点擦拭掉了妹妹脸上的灰尘。 妹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像天使一样。 在轻柔的擦拭中,望月琉璃睁开眼睛,一双金绿色的,深邃幽静的眼眸正注视着她。 那双忧郁的眼睛因为她的醒来充盈着说不出的惊喜。 “妹妹,你醒了……” 但望月琉璃只是茫然地注视着他,靛色的眼睛充满懵懂。 “你……是谁?” 第7章 可爱与可怜 兰堂睁大了眼睛,神情中带着茫然和惊讶。 他的五官精致又深邃,这样的表情令他看起来更让人怜惜。 望月琉璃仍旧攥着他的一只衣袖,迷茫地看着他,“我又是谁?” 失忆后明显单纯了不少的兰堂松了口气,然后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莫名的羞愧。 他宁愿妹妹失去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也不愿意失去这个陌生的妹妹。 在这个陌生的寒冷的地方,一无所有,连记忆都完全失去的他,渴望着有人能陪伴在身边。 不得不承认,在听到护士的话的时候,他心中的所有不安定全都烟消云散。 因为这个妹妹的出现,他不再迷惘,不再彷徨。 “你是我的妹妹。”他温柔地把女孩抱在怀里,轻声说,“我们都在爆炸里失去了记忆。” 望月琉璃没有拒绝这个拥抱,她露出有些惊惶的神情,小声问道, “我……我们都失忆了,而且长得完全不一样……” 兰堂是黑色长卷发,金绿色眼睛。 望月琉璃是银白色直发,靛紫色眼睛。 二人的长相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吧,也可以说是毫不相关。 如果不是一路上她死死攥着兰堂的衣袖怎么也不肯放开,就是医护人员也很难把他们往兄妹上想。 兰堂点点头,他比望月琉璃更早意识到这一点。 “我们长得完全不一样,但我们都失忆了。” 他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惶恐的女孩,心中涌现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他的表情真诚又纯粹, “所以,要和我一起生活吗?” “我们两个人。” 望月琉璃的身体每一寸都绷紧了,她像一只警惕的小猫,细致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在兰堂关切地眼神中,她慢慢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喊他,“哥哥……” 她的声音那么柔软,又那么脆弱,简直像漂浮在空中,一戳就破的肥皂泡,只听着就让人心生怜爱。 兰堂的心柔软的像一汪春水,他将女孩整个抱进怀里,像用掌心捧着失去所有后忽然获得的宝物。 她真可爱。 我爱怜她。 在他怀里,望月琉璃那双靛紫色的眼睛一片清冷,像透明的水晶,不含有任何情感。 成功了。 比她想象的更简单。 兰堂失忆后,比她想象的更好骗。 望月琉璃一开始就没打算主动告诉兰堂,自己是他的妹妹。 他们之间相貌差距太大了。 在这个综漫+综英美+综影视的世界里,黑头发的人才是少数。 走上街一看,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彩的头发七彩的眼睛,够组合好几个彩虹战队了。 他们发色眸色完全不同就算了,兰堂是典型的欧洲长相,五官深邃忧郁,而望月琉璃则更偏东方长相,精致古典。 如果不是她紧紧攥着兰堂,又穿着小洋裙,看起来也像是外国人,很少会有人主动把他们俩当成兄妹的。 这种巨大的缺漏肯定会被发现,毕竟兰堂是失忆,又不是失智。 她可以趁对方心灵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不代表她可以把这个欧洲间谍,天赋异禀的青年超越者当傻子玩弄。 所以,哥哥这个称呼,绝对不能是她先提出来的。 需要有医护人员的提起,有兰堂自身意识的强化,最后,在哪怕知道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也想要两个人一起生活的主观认知。 一步一步,需要刻意的安排,也需要一定的巧合。 好在,一切都在向最好的方向发展。 望月琉璃的眼中带上笑意,这笑容轻飘飘的,未浸入眼底。 她伸出手回抱兰堂,像在抚摸一件趁手的工具。 他真可怜。 我爱惜他。 第8章 请多指教 在苏醒之后,兰堂和望月琉璃很快就被赶出了救援站。 尽管这地方破破烂烂,简直像用木头和破布搭出来的窝棚,床铺也只是随意搭建的草席。 但对于伤者来说,有个可以平躺的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 源源不断的伤患挤满了整个救援站,床铺更是供不应求。 如果不是之前望月琉璃还在昏睡中,他们两个根本没受什么伤的的健全人士早就被赶出来了。 兰堂直接抱起了望月琉璃,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琉璃迅速反应过来,配合着低下了头,用长发挡住了自己的脸,有效减少了周围的目光。 她和兰堂的容貌太出众了。 横滨本来就混乱,在发生了大爆炸后,人贩子和走私犯更容易浑水摸鱼,拐走长得漂亮的孩子。 在混乱的横滨,孩子比大人更难生存。 进出口的地方有人在做简单的身份登记,实际上,横滨作为有名的混乱之地,没有证件和伪造证件的人占了百分之八十。 这一次大爆炸,反而给不少流浪汉上了户口。 也算是一种黑色幽默了。 排队登记的时候,兰堂凑近望月琉璃,小声地问道,“妹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望月琉璃的脸贴着他的脸颊,用微不可闻的动作摇摇头,又点点头,轻声说道, “不记得姓,但是小刀的坠子上写着琉璃。” 她一边说,一边从洋裙的口袋里拿出药研藤四郎,示意兰堂看上面那枚玉石坠子。 横滨太过混乱,背着包反而容易被抢。 所以在来这里之前,望月琉璃特意去买了大口袋的洋裙,并直接烧掉了有五条家纹的色无地。 药研藤四郎长八寸三分,大约三十厘米,绑在大腿上其实更方便,但放进口袋里比较容易拔出来防身。 兰堂看着玉坠,点点头,“那就叫兰堂琉璃,好不好?” 琉璃细声细气地应好,然后才问他,“可是哥哥不是叫兰波吗?” 她指着帽子上的文字,用标准的法语念道,“阿尔蒂尔·兰波。” 兰堂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笑着说道,“琉璃会法语吗?” 琉璃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我好像会好几个国家的语言……” 她说这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兰堂,试探他的反应。 会多国语言,是间谍的标配。 如果兰堂心中还有疑虑,那么他肯定会因此心生警惕。 但他并没有。 他那双金绿色的,忧郁而冷冽的眼睛涤荡着某种特殊的情感。 那是难言的喜悦,和纯粹的眷恋。 “我很高兴,你愿意和我分享你记得的事情。” “我也会好几个国家的语言,我们更相像了。” “琉璃,你愿意让我为你取一个法语名字吗?” “同时,请你也为我取一个日文名字吧。” 望月琉璃怔怔地看着他。 一个人的名字是她和世界的交接点,望月琉璃这个名字,既是祝福,也是束缚。 是她不想承认也无法否认的过去。 一个新的名字,何尝不是和过去的彻底告别呢? 她轻轻捧起兰堂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醉舟,这个名字,可以吗?” 诗人阿蒂尔·兰波酝酿通灵学说时,所创作的诗歌《醉舟》。 某种意义上,正是对彩画集和通灵者称号的诠释。 她吟诵道, “晨光如此可哀, 整个太阳都苦, 整个月亮都坏。 辛辣的爱使我充满醉的昏沉, 啊,愿我龙骨断裂! 愿我葬身大海!*” 兰堂的心像被点燃一样,一种莫名的炽热从心底里蔓延,驱赶了全身的寒冷。 他的眉眼是如此温柔,令他看起来更像一个诗人。 “阿黛尔,阿黛尔·兰波,我降临于世的天使,你是拯救我的南丁格尔。” 兰堂抱着琉璃,走到登记人员面前,说出了两个人的名字。 “那么,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 “妹妹,请多指教。” “哥哥,请多指教。” 第9章 赚钱养家 决定一起生活的两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开始为之后的生计做打算。 首先,兰堂看起来是相当富贵的。 他的黑西装一看就是定制的好面料,左右袖子上有着铂金镶蓝宝石袖扣。 领带结上也有一枚漂亮的宝石,一看就很值钱。 这让兰堂非常高兴。 他摘下袖口和领结,笑着说道, “阿黛尔,我们可以去当铺里当掉它们,然后给你买一件新裙子。” 兰堂看着眼前漂亮精致像洋娃娃一样的妹妹,忍不住开始思考: 洛可可风小洋裙很好看,哥特风似乎也不错,还可以试试法式田园风…… 最好每样来几件。 日常服饰得有四五套替换,小洋裙少说也要五六套,再加上休闲服和配套的鞋子,挂饰…… 兰堂陷入了沉思,当掉的钱肯定不够,还要想办法赚钱养妹妹。 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兰堂纯粹的欢喜让琉璃无言以对。 这个家伙是笨蛋吗? 不想想下一顿饭在哪里吃,反而一心只想拿钱给今天刚认识的妹妹买裙子? 这也太好骗了吧! 琉璃不存在的良心隐隐作痛起来。 她摇摇头,从自己右边口袋里拿出一打万元大钞,“哥哥,我好像有很多钱。” 五条家的零用钱加起来差不多有五百万日元,她分别放在口袋里和大腿系着的小包里。 只要不买房,这一笔钱够他们花很久了。 “不过,哥哥真的不打算去大使馆吗?”琉璃忍不住再次试探道,“我觉得,我和哥哥好像都不是日本人。” 兰堂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如实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我总觉得,自己不能去那里,我得留在这个地方……”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放空,好像在努力从自己一片空白的过去搜寻吉光片羽的残留。 但什么都没有。 只有无尽的寒冷,好像只要一思考过去,就会有源源不断地寒气从灵魂中往外蹿。 “阿黛尔呢?你想去大使馆看看吗?” 兰堂努力打起精神,问道。 琉璃也摇摇头。 她这个失忆的人设和兰堂不一样。 对方是真的间谍,除非直接联系法国,否则日本几乎不会有认识他的人。 而她常年生活在五条家,横滨作为租界,咒术师们很少会来这里,但出了横滨,她就很难隐藏自己的踪迹了。 “那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吧!” 最后,兰堂还是去当铺卖掉了领结和袖扣。 面对琉璃疑惑的目光,这个在暖风里发抖的男人笑着说道,“哥哥总不能花妹妹的钱吧,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我再去找工作。” 在便利店买了价位中等的便当后,两个人在队伍里排队等候加热。 一边等待,兰堂一边小声说道,“再找工作之前,还要租一个安全度高的房子,然后给你找合适的学校。” 琉璃睁大了眼睛,“学校?” 兰堂用力点头,“你现在正是上学的年龄。” 他思考了一下,犹豫着说,“也可以缓一缓,最近横滨太乱了,你在外面我不放心。” “我应该也可以自己教你一些内容。” 琉璃连忙扑进他的怀里,“我不要离开哥哥,哥哥教我就好。” 开玩笑,她三辈子加起来都五十多了,再和十岁的孩子一起上小学,那得多丢人啊。 她又不爱说啊咧啊咧。 兰堂把她抱起来,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脸,“好,我们不分开。” 吃完便当后,兰堂带着琉璃一起去找工作。 工作非常好找。 一场大爆炸后,横滨的黑手党开始疯狂招人,每个组织都想尽快抢占先机,收拢那些散落的资源。 作为异能力者的兰堂能勉强迈进人才行列,很快就通过了港口黑手党的考核,成为了底层成员之一。 房子找起来也不难。 爆炸之后,但凡还有一点钱的人,都不想留在横滨,很多人用超低价把房子挂在中介后,就连夜跑路了。 兰堂抱着琉璃翻阅了一堆资料后,兄妹两个最后选中了一处靠近港口的大楼公寓。 琉璃用指尖规划着路线,“这里离港口很近,哥哥上班下班会很方便。” 兰堂用下巴蹭蹭她的头顶,应道,“嗯,周围的安保也很不错。” 环境也很好,甚至能在窗口看到海。 除了贵,没有缺点。 花光了兰堂所有的钱,也只够交三个月房租。 最后还是琉璃出钱补了剩下的部分,直接交了一年的租金。 看着法国男人失魂落魄的颓丧表情,她忍不住笑,“哥哥已经找到工作赚钱了,我之后还要靠哥哥养呀!” 兰堂这才打起精神,认真点头,“我会好好保护阿黛尔,努力赚钱的。” 最起码,要为妹妹买一栋漂亮的大房子,和数不清的漂亮小裙子。 第10章 笨蛋兄妹 虽然名字听起来不怎么样,但港口黑手党的工资待遇尚且可以。 再加上兰堂作为异能力者中的武斗派,还能分到一些额外的战利品,这让两人的生活条件很快就好了起来。 这一点体现在琉璃迅速增多了各种漂亮裙子上。 以及兰堂明显提高的伙食待遇上。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个人都没有一点节约和存钱的意识。 琉璃自然不用说,五条悟的黑卡是没有上限的,一条裙子百来万都是小意思,吃穿用度每一样都习惯了最高消费。 而兰堂似乎也天生带着一种漂泊不定的感觉,整个人充满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诗人气质。 每天拿到日薪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给妹妹买衣服,买鞋子,买各种配饰。 兰堂:别的小女孩有的东西,我的妹妹不能没有。 后来琉璃拒绝了衣柜里都快塞不下的小裙子后,他就选择直接上交日薪,再从妹妹手里领零花钱。 “因为我确实没有存钱的习惯嘛。”这个法国男人忍不住抱起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妹妹转了个圈。 “所以工资卡给阿黛尔管理就好,免得我把所有钱都花光了。” 琉璃简直对这个笨蛋没辙。 她一开始给自己的人设是怯生生的可怜失忆女孩,代入间桐樱的那种。 可是和兰堂才生活了几天,她就维持不了这个人设了,直接升级成为远坂凛。 没办法,这个笨蛋实在太会纵容人,一副要把自己的所有都捧过来的样子,谁能不变得任性起来啊。 “我今年才九岁啊,你就这么把所有的钱给九岁的妹妹管,不怕我全都花光了吗?” 兰堂露出惊喜的表情,“阿黛尔是有想要的东西了吗?那就去买好了。” “钱花光的话,我会努力挣的,阿黛尔最重要了。” 人挣钱不就是为了养妹妹吗? “笨蛋!” 琉璃被这一记直球打得面红耳赤,挣扎着从他的怀抱里滑下来,牵着他的手一起去吃饭。 兰堂对做饭一窍不通,琉璃也好不到哪里去。 五条家的饭菜都是顶级厨师做出来的,虽然没什么味道,但都是一顶一的高级食材。 牛肉要用最顶级的和牛,鲷鱼汤要配最新鲜的竹笋和松茸。 除了不好吃,没有缺点。 离开五条家之后,各地的高级餐厅她挨个去吃了一次,基本上把米其林当成食堂,反正从来没有自己下过厨。 但现在显然没有这么好的生活条件。 琉璃牵着兰堂的手,思考了好一会,才认真地说,“果然我还是要学会做饭才行。” 兰堂茫然地问,“是外面地餐厅吃腻了吗?” 是因为外面的法式餐厅消费太高了啊笨蛋。 琉璃无力吐槽,已经入秋了,兰堂这个笨蛋给她买了一大堆裙子,却没有给自己买几件皮大衣,这到了冬天不冷的打哆嗦才怪。 这个怕冷的法国人在夏天都已经会冻得发抖了。 但这样直接说出口的话未免也太伤哥哥的自尊心了,看在对方已经上交了工资卡的份儿,琉璃歪了歪头,说道, “因为想给哥哥做便当。” “不然的话,哥哥就只能像其他同事一样,中午去便利店买了,你不喜欢吃和食,对吧?” 若说只是活着的话,那是什么条件都可以生存的。 但要是想幸福的生活下去,就要让两个人都过的高兴吧! 就像兰堂赚到钱的第一反应,就是给她买漂亮的裙子,进口的奶糖和巧克力,精致的小蛋糕一样。 “我也想好好照顾你啊!” 琉璃红着脸,低下头,小声嘟囔道。 动作先语言一步,具化成了语言,来倾诉此时此刻在心中激荡着的情感。 兰堂伸出手,将女孩整个抱进怀里。 这是一个在日式生活中几乎不会有的,极其亲密的拥抱。 “谢谢你,阿黛尔……” “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没有什么比付出真心之后,得到回报更让人喜悦的了。 并不是要求所谓的平等的爱,只是真诚的希望着,自己在爱的同时,也能被爱。 第11章 消失 兰堂家的兄妹相亲相爱的时候,五条家陷入长期的兵荒马乱状态。 神子去上高专的当天,五条家为他准备的新娘预备役直接消失了。 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直逼禁库失窃。 要说五条家有多看重望月琉璃,那纯属是说笑话。 什么叫新娘预备役? 就是一个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补上。 想贴五条悟的人多了去了,但凡五条家发话,说要给五条悟挑新娘,上门应聘的人能从五条本家排队排到禅院本家。 少望月琉璃一个真的不少。 实际上,除了咒力深厚,被五条悟喜欢这两个优点之外,望月琉璃在其他方面还比不上其他新娘候选来着。 性情不够柔顺,家族也没有成器的咒术师,传承的术式没有一点价值…… 总的来说,望月琉璃消失还能称得上好消息。 总算可以给他们五条家的神子换一个更好看的装饰品了。 但莫名其妙的失踪就很糟糕了! 这意味着有人能够破除五条家的防护结界,轻易带走一个人,还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那如果他是来盗窃的呢? 如果他是来刺杀的呢? 这不都轻而易举了吗? 想到这里,五条家立刻把防御措施调到最高,几个长老倾巢出动,来探寻结界的问题。 “结界非常完整,甚至比之前更完善了。” 满脸褶子的大长老皱着眉头,看着一片虚空,喃喃说道。 “那就有趣了,这个诅咒师跑到五条家,不杀人不偷窃,只是抢了个无术式的小姑娘走,临走的时候还帮忙完善了结界。” 二长老嗤笑了一声,双手拢在袖子里,“他是来做慈善的吗?” “那个望月家的女孩,还没死,对吧?”大长老转过头去,看着后面的人问道。 两个跟在后面的五条族人原本一言不发,只低着头用眼神交流,听到问话才抬起头,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之前用术式检查的时候,是活着的状态。” “但是前不久再次探查的时候,就显示她的生命信号已经消失了。” 大长老眉头皱的更紧了,“不直接杀,还要带走一段时间再杀,是图什么?” “说不定是想了解悟的情况呢?” 站在最后面的三长老冷不丁说道,“除了被悟喜欢之外,那个望月家的女孩也没有其他价值了吧?” “假如悟在和她说话的时候,透露了自身的术式情况,或者有人想用她做诱饵威胁悟,都是有可能的吧!” 想到这里,结界前的几个人都黑了脸。 死了望月琉璃是小事,但伤了他们五条家的神子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了。 “封锁掉她的消息,直接焚毁她的所有物品,重新布置本家外的结界术式,然后向望月家问责。” 二长老立刻安排道,他眼中滑过一丝阴霾,“必要情况下,直接抹除她的直系血亲。” 一个族人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前段时间进行调查,发现她已经没有在世的直系血亲了。” “那就直接让望月家搬迁!”三长老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五条家不至于斩草除根,但不能再让任何一个姓望月的留在京都。” “避免引起悟的关注。” 说到这里,三长老停顿了一下,“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悟。” 大长老点点头,“既然悟已经去了高专上学,就不要让家里的事情打扰他。” “听说他的同学一个是咒灵操使,一个是反转术式,那个反转术式的持有者,似乎就是女性?” “还是多让悟和外面的同龄人交流。” “他还小,一个童年的玩伴而已,过不了多久就忘干净了。” 几个长老们达成共识,迅速派人行动起来。 很快,望月琉璃在五条家留下的所有痕迹都被一一扫除,望月家也在知道内情后被勒令搬去八原。 名为望月琉璃的女孩,彻底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了。 只有一个人还被允许记得她。 第12章 神子与佛陀 五条家的神子对此一无所知。 事实上,他正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状态。 东京咒术高专建立在一座深山之中,占地面积非常大,有巨大的操场和古朴的教学楼。 旁边是密密麻麻一望无尽的树林,后面是绵延起伏的山脉。 这些对五条悟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风景,他家的宅邸多的说不清,几乎都建立在类似的环境中。 除了高专特有的结界之外,没什么能引起他注意的。 比起学校的情况,他更在意的还是今早,望月琉璃居然没有跟他一起过来。 “说什么送我出门就可以了,送我来高专的话就舍不得离开我的鬼话。” “如果真的舍不得就和我一起进高专啊,有我在难道还有谁敢欺负那个笨蛋吗?” “果然,要找时间把那个叫禅院直哉的家伙狠狠揍一顿。” “就打到四分之三死好了,或者六分之五。” 五条悟在前面边走边不爽地碎碎念,脸臭的可以吓死小朋友。 后面拎行李的五条族人低着头,用眼神无声交流。 五条铭:这时候就很想念望月小姐。 五条言:没错,再不哄哄这位小祖宗,我担心他炸学校啊! 五条铭:这倒没什么关系,我们家赔得起。 五条言:但我们俩躲不起。 在一路提心吊胆之下,几人总算走到了高专校门口,穿着黑色西装的夜蛾正道站在那里,等着迎接新生。 理论上,作为老师他并不用亲自迎接人,奈何今年他带的学生实在太过特殊。 五条家的继承人过来上学,必须郑重对待!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位五条家的神子绝对是个问题学生。 正当夜蛾正道心中忐忑不安的时候,他的坏预兆应验了。 臭着一张脸的五条悟走上前,微微抬起头,露出墨镜后那双天蓝色的美丽眼眸。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夜蛾正道,撇撇嘴,“你就是老子的班主任?”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夜蛾正道脸一僵,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同学,你这样把话直接说出来,很不礼貌。” 一个穿着条纹衬衫,束腰深色七分裤,留着单边刘海的青年这样说道。 夜蛾正道欲言又止。 他感觉这个从普通人中挖掘出来的好苗子说话也不太礼貌,但一时也说不出哪里不好。 五条悟就没那么好脾气了,他心情本来就糟糕的很,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声调透露着些许傲慢, “轮得到你这个怪刘海说话吗?”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作为出身普通家庭,被辅助监督偶然发现的天才咒术师,夏油杰对咒术高专有着难以想象的期待和认同。 这大概是每一个刚刚踏入咒术界的少男少女的通病吧。 那种找到了同类的喜悦,对全新的奇幻世界的期待,对力量的渴望,对未来的向往充斥着他们的心。 这种剧烈的情感将作为普通人的过去全部掩埋了起来。 夏油杰正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不顾父亲的阻拦,母亲的哭泣,执意加入了高专。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是有某种意义的…… 我是属于这里的,我拥有了这样的力量,我应该去做些什么。 夏油杰是这么想的。 就像寺庙里悲天悯人的佛陀一样。 于是,他平静地拿着行李,离开了家,坐上了前往高专的列车。 对于夏油杰来说,高专的环境非常让人期待,班主任虽然看上去凶了一些,但也无伤大雅。 除了校门口那只不停喵喵叫的白色大猫之外,一切都符合他理想的高中生活。 第13章 变态可爱 夏油杰僵住了,五条悟可还没有停止战斗,他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夏油杰的刘海,毫不客气地点评道, “笑得怪模怪样,眼睛小,刘海也奇奇怪怪,要是秃了就更奇怪了。” “真秃掉的话,应该还会挺有意思吧!” 像是想到了相关画面一样,五条悟忍不住笑起来。 夏油杰额头上青筋直跳,开学的第一天,在校门口和老师面前揍同学一顿的话也太糟糕了。 但他实在忍不住。 “你这家伙是想打架吗?” “嚯。”五条悟睁大了眼睛,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夏油杰,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还是第一个说要和我打架的人,来来来,让我看看在那群老东西眼里,可以和我相提并论的咒灵操使有什么实力。” 夏油杰再忍下去就能成佛了,他二话不说扑上去,用咒力强化身体,一拳打过去。 五条悟见此,也干脆没用术式,挥拳而上。 两个人就在校门口,拳拳到肉地打起来。 夜蛾正道站在校门口,咔嚓一声捏碎了大门。 旁边的五条族人倒是松了一口气,小祖宗没用大规模杀伤性术式,这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五条言干脆利落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双手递给了摇摇欲坠的夜蛾正道。 “这是五条家准备好的重建费,如果之后学校出现损坏,请您直接在卡里扣钱就好。” 夜蛾正道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说道,“这样的事情,难道以后还会经常发生吗?” 五条言和五条铭默不作声。 旁边的夏油杰和五条悟却已经不甘心以拳相搏了,夏油杰召唤出自己的咒灵,挡在前方。 五条悟哈哈大笑,难得有人主动和他打架,而且颇有些不分输赢的意思,他干脆伸手,强大的吸力凝聚而来。 咒灵也好,周围的建筑物也好,统统被拉动起来。 “苍——” 五条言惊叫道,“悟大人,这是学校啊!” 但一点用都没有,五条悟打出一记苍,干掉了夏油杰的一级咒灵后,又和他近身打起来了。 随着他二人战场的不断转移,学校大门飞上了天,整个操场全都翻新,教学楼被轰塌了一大半,周围的院墙也全都倒塌。 在开学的第一天,这两个人拆掉了大半个学校,以至于后来的家入硝子叼着烟,看着破破烂烂的一片废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我走错了?” 黑着脸的夜蛾正道看着眼前嘴里叼着一根烟的女学生,以及旁边两个还在拆学校的男学生,只觉得自己前途无亮。 他深吸了一口气,咆哮道,“你们两个,给我停下来!” 在班主任的怒骂下,五条悟和夏油杰勉强停了手。 五条悟兴奋地看着旁边还站立着的少年,“不错嘛,能和老子打成这个样子,我认可你啦,老子是五条悟。” 夏油杰将垂下来的刘海整理了一二,他心中的兴奋也不比五条悟少。 从小生活的环境,周围都是普通人的世界让他不得不压抑自己,和五条悟的战斗是他第一次彻底放开自己,无所顾忌展现真实的自我。 “夏油杰。” 他们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像是两个能被拼接在一起的圆。 某种意义上,他们本就是对方所憧憬的模样。 夜蛾正道可不管这两个年轻人此刻的心情,他把两人怒骂一顿,并毫不客气地说,“你们两个,开学第一天拆学校,给我写检讨,一万字!!!” 夏油杰愣住了,他睁大了小眼睛,“这字数也太多了一些吧,夜蛾老师。” 五条悟干脆又递出一张卡,“我出钱,重建学校,弄个现代化一点的款式,最好再牵个网线,我要打游戏,还要和未婚妻视频。” 夜蛾正道:“打游戏?” 夏油杰:“未婚妻?” 夜蛾正道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将这两个糟心的学生赶走,好在五条家的两个族人立刻走过来。 一个已经联系好了施工队,另一个准备好了五条家在东京的宅邸,能够作为暂时的上课地点。 夜蛾正道完全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熟练,只头疼地想到之后痛苦的三年。 五条悟挥挥手,“那老子就先带杰走了哦。” 夏油杰脸僵了一下,觉得这家伙未免有点太自来熟了。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喊五条同学,未免有点太放不开,于是他也说道,“悟,那边还有一个新同学。” 说的是站在门口的家入硝子。 黑色短发,气质沉稳的少女对他们点了点头,满脸写着和我保持距离几个大字。 夏油杰这才恍然意识到,和五条悟这一场斗殴下来,他的风评彻底消失了。 以前他可是很受女生欢迎的! 五条悟倒没有一点自觉,他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家入硝子,拿出手机就想拍照。 这个动作被夏油杰立刻制止了。 “悟,这种行为很失礼。” “什么嘛。” 五条悟心不甘情不愿地收起手机,“老子只是想拍个照给琉璃酱看看,说不定她见到有女生,就想来高专了呢?” 家入硝子向夏油杰投去感谢的眼神,略带好奇的问,“你的未婚妻?” 五条悟笑着点头,给他俩看手机屏幕,“超可爱哦!” 家入硝子抬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笑着的萝莉,忍不住说道,“真变态啊!” 夏油杰沉默了片刻,用力地点点头。 真可爱啊! 第14章 神的理所应当 对于五条家和五条悟的情况,琉璃并不怎么在意,她现在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家庭财政问题。 尽管兰堂已经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社畜生活,但港口黑手党的日薪比起他们俩的花销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安全环境好的公寓,漂亮的小裙子,保暖的皮衣,以及每天晚上的大餐和甜点。 每一样开销都是巨大的。 琉璃坐在她的小书桌前,开始一笔一笔计算收入和开支。 节省的话,餐点可以自己做,但房子和衣服这两个大头无论如何也不能少。 这样一想,她也必须想办法赚钱才行。 只靠兰堂一个人,还是太难了。 但是她能干什么呢? 琉璃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难得陷入了苦恼中。 动手的事情肯定是不可能的,她的战斗力和小鸡崽差不到哪去,属于能被鹅追的抱头鼠窜的类型。 如果说买卖情报的话,她又没有可靠的关系网。 咒术界的关系网她倒是挺熟的,可现在她完全不想和那边在产生任何交集。 这样一想,适合未成年赚钱的途径可谓少之又少,难怪织田作不干杀手之后,兜兜转转还是进入了港口黑手党。 人总是要为了生活低头。 陷入苦恼的琉璃没有发现,白色的雾气不知道从哪里涌了出来,像水一样覆盖了她。 眼睛一眨,她再次来到了那座金山之上,黑磨穿着绣有白色云纹和下弦月的长袍,披散着一头长发,对她微笑。 “姬君,好久不见。” “这次,您又在为什么而苦恼呢?” 他的容貌完美无瑕,脸上的表情满含由衷的喜悦。 这种喜悦让琉璃不知所措起来,她像黑磨一样坐下来。 在她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金山上多出了一件华丽的裘皮大衣。 “姬君,请您坐在这上面吧,如若凡俗秽物损伤了您的玉体,我会为此感到万分愧疚。” 琉璃审视着这件裘皮大衣,想起了岛国的某个传说,她犹豫了一下,问道,“这是……火鼠裘吗?” 这件裘衣的色泽之美丽实在罕见,毛皮的尖端还散发着淡淡的光辉,除了大名鼎鼎的火鼠裘,琉璃想不出更匹配它的名称了。 “是的。” 黑磨很高兴,他说话的时候语调总是上扬的,似乎从见到眼前这个人开始,他的心情就一直保持在最喜悦的状态。 不曾改变过。 “因为想不出还有什么更适合姬君的了,您可以用它当坐垫,我还为您准备了很多唐国的丝绸,因为您以前非常喜欢。” 琉璃犹豫着坐下,轻声说道,“非常抱歉,神明大人。” “请叫我黑磨,我唯独想听到您呼唤我的名字。” 黑磨忍不住强调道,好像被称呼名字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黑磨大人,”琉璃选择了一个折中的称呼,“我似乎……并没有见过您。” “您是认错人了吗?” 黑磨脸上的笑容仍旧温柔,像一潭清泉一样。 “我永远不会认错您,这是我曾经向您承诺过的事情。” “而您之所以不记得我,只是因为时间还没有流淌到我们相遇的时刻而已。” “在遥远的过去,和久远的未来,我们才会迎来真正的相遇,或者说,重逢。” “那个时候,”他抬起袖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眉眼,“就是我未曾见过您了。” 他们会在未来重逢,在过去相遇,琉璃听懂了他的暗示,干脆放下这个充满不确定的话题,转而问道, “那您为什么觉得,我正在苦恼呢?” “因为您只有苦恼的时候,才会不自觉来到这里啊。” 仿佛猜到琉璃在想什么,黑磨解释道,“这是您在过去和我立下的誓约。” “当您发自内心感到苦恼的时候,我就会来到您身边,帮您消除所有烦恼。” “可这是为什么呢?”琉璃冷静地问道。 如果换多年之前,有个神突然跑到她面前,说要为她解决所有烦恼,那她一定会非常感动。 然后下载国家反诈app,把对方送进局子里踩缝纫机。 而在被两面宿傩杀死过一次之后,琉璃就更冷静了。 没有谁能一直保护你。 这是她在这一次死亡中,学到的最大的教训。 人活在世,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力量这种东西,只有被自己拥有的时候,才能称之为力量,否则根本没有意义。 “这难道需要理由吗?”黑磨疑惑地问道。 “人类会为自己喜爱的人解决烦恼,神明同样会这样做。” “作为神明的我,希望自己爱着的人能够每天都快乐,无忧无虑地过完幸福的一生,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第15章 神的馈赠 “您的话让我很感动,但对九岁的我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变态?” 琉璃忍不住吐槽道,对面的神态度实在太温和了,以至于她不自觉就大胆起来。 黑磨果然没有生气,他又笑起来。 实际上,从琉璃见到祂开始,祂的笑容就没停止过。 祂用那种轻巧的,满含笑意的语调说道, “姬君啊,您哪怕今年十九岁,二十九,五十九岁,一百零九岁,都比我小太多太多哩。” “所以,我对什么年龄的您说出这样的话,都是心之所向罢了。” 黑磨想起记忆中的女子,捂着嘴笑着对他说, “您的话让我很感动,但对已经成婚的我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晚了?” 黑磨的眼神悲伤而安宁。 “一直以来,都是我先对您倾诉爱意的呀。” 琉璃摸不着头脑,只能试探地说道,“黑磨大人,您还好吗?” 黑磨回过神来,轻声问她,“姬君,您在为什么而烦恼呢?” 琉璃叹了口气,“我要是告诉您,我在因为没钱而烦恼,您会不会觉得我很俗气?” 黑磨摇摇头,“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在为此而烦恼呢,我不会觉得您俗气,相反,我为您的这个烦恼感到由衷的喜悦。” “因为您的这个烦恼,我确实能够帮上忙。” 祂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挥了挥手,缭绕的白雾散去,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显露出来。 黑磨伸手,从地上捧起一捧珠宝,递到琉璃面前。 “这个国家任何资源都相当贫瘠,唯独金银矿产稍显丰富。” “这里汇聚着整个国家,古往今来的所有财富,姬君,您永远无需为金钱而苦恼。” 琉璃看着黑磨捧起的东西,拇指大小的珍珠穿成一串串项链,黄金打造的饰品散发着淡淡的红光,珠光宝气一词也不过如此了。 就这一捧珠宝,贱卖出去的话也够她和兰堂好几年的开销了。 更别提下面的一整座金山,恐怕她好几辈子都花不完。 提问:有个神说祂爱你,然后要送给你一座金山,此刻你该怎么做? a:接受祂的示爱,以及祂的钱。 b:不接受祂的示爱,但接受祂的钱。 c:不接受祂的示爱,也不接受祂的钱。 正常人谁选c啊! “请允许我郑重地拒绝。”琉璃低下头,不去看黑磨手里的诱惑。 可恶,低下头倒是看不见珠宝了,但能够看见一座金山啊! 更想要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琉璃尽可能坚定地说道,“我还没有那段和您相处过的记忆,所以实在不能接受这样贵重的礼物。” “如果算起来的话,我们现在才是第二次见面,现在就收朋友的贵重礼物,我会过意不去。”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谁知道这是神明的礼物,还是魔鬼的契约呢? 琉璃回忆起过去的时光,她的每一次回报,都伴随着同等甚至更高价值的付出,不管是金钱,还是感情。 这种情况非常辛苦,但却有着一个显着的好处。 她拥有着主动权。 付出是可以终止的,终止的时间可以由她自己决定。 但馈赠不同,馈赠完全来源于其他人,是不能够被掌控的。 “您还是过去一样,不愿意接受神明的馈赠。” 黑磨幽幽叹了口气,松开了手,手中的珠宝随意滚落在地上。 “大概是因为,在我唯一一次向神明祈祷的时候,没有神来回应我吧。” 琉璃想起两面宿傩到来时痛苦死去的自己,露出自嘲的笑容。 “那可不一定。” 黑磨轻笑起来,看着琉璃疑惑的神情,温和地说道,“姬君,您现在不是仍旧活着吗?” “只要您不愿意去死,就不会死去。” “所以,死去的您,又再度活了过来。” “这正是神明的馈赠啊!” “这样一想,我还真羡慕那位给予您馈赠的神呢。” 第16章 爱妹便当 “唉——” 琉璃趴在小书桌上,忍不住再一次叹气。 她对黑磨话语中的那个所谓的神实在好奇,但无论她怎么打听,对方都只是微笑,不肯说明白。 到最后,黑磨干脆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将她又送了回来。 时间一分都没有过去,前往金山上和黑磨说了那么久的话,但现实生活中,时钟的秒针也只跳动了一下。 好像真的只是一眨眼一样。 可这一眨眼的时间里,她原来的烦恼还没有解决,新的烦恼就已经诞生了! 琉璃苦恼地鼓起了腮帮子,明明又不在哥谭,怎么还有谜语人啊! 难道谜语人滚出哥谭之后,落户岛国了吗? 琉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一趟倒也不是毫无收获。 她想起回来前,黑磨被白雾遮掩时留下的话语。 “姬君,您既然不愿意收下金钱,那么,就请收下这些财运吧。” “请千万不要拒绝,这是我作为朋友,给予您的见面礼。” 有这么多财富,还能掌管财运,黑磨难不成别名惠比寿吗? 琉璃忍不住在心底猜测道。 不过,收了朋友的见面礼,就要给回礼才行,她得好好想想,神明会想要什么样的礼物呢? 琉璃在沉思的时候,兰堂也不自在地挪了挪自己的位置,希望旁边的同事们能够尽快移开目光。 原本,在一群底层人员中,兰堂是不会引起别人关注的那一批。 虽然他是个个子很高,长得也很好看的外国人,穿着也非常古怪,刚入秋就穿上了厚厚的外套,还带上了围巾和耳罩。 但他实在太咸了。 这个法国男人身上充斥着一股咸鱼味道,似乎把摆烂刻在了额头上,把摸鱼挤进了牙缝里,从扁桃体到前列腺都塞满了讨厌工作四个大字。 每当他拿起菜刀和人火拼的时候,连敌人都会怀疑港口黑手党不遵从劳动法。 天地良心,他们港口黑手党是轮班制,干四休三,每天最长工作时间不超过八小时,加班给三倍工作费。 比某些企业都更正规! 总之,在兰堂本人的消极应对,以及岛国本身的冷漠社会下,他本人的职场关系相当糟糕,不过大家本身也不是多在乎这一点。 都混黑了,谁还在意和谐职场关系? 彼此不在背后捅刀子就是完美同事了。 兰堂本人也很享受这种与他人毫无瓜葛的交际状态,乐得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今天中午,他实在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午餐时间,黑手党的底层成员们往往只有几种选择,去超市购买饭团或者合适价格的便当,超市一般会配备微波炉,供他们排队使用。 条件再好一点的,会去松屋点一份定食,吃完之后还可以休息一会儿。 兰堂原本也是买便当的一员。 但今天中午,他从寄存物品的地方取出了一个蓝色格子布的小包裹。 打开一看,明显是精心制作的手制便当。 两层的便当盒,其中一盒是满满的白米饭,上面浇了一层浓浓的酱汁。 似乎是用黑胡椒腌制的大块牛肉,配置其他蔬菜熬煮的酱汁,还加上了鹰嘴豆和茴香,哪怕没有加热,都能感受到扑鼻而来的香气。 第二层就更加丰富了,最左侧是一大块煎至焦黄的法式羊排,上面还撒着白芝麻粒,底下铺了一层香煎吐司,侧面还放着几枚红彤彤的小番茄。 中间是铺成一排的尼斯沙拉,混合着鸡蛋,巴沙鱼,土豆,红薯,玉米,看起来色彩格外鲜艳,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发。 最右边是做成贝壳形状的花生仁玛德琳,按形状来看,明显都是亲手制作的。 旁边的同事震惊的看着这个便当盒,几乎都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爱妻便当?” 他们这支十人小队的队长一边咬着饭团,一边羡慕嫉妒恨地说道。 “还是那种超级贤惠,超级漂亮的女朋友才能做出来的。” 旁边也有人插话道,“看兰堂你这样子还以为是单身,居然早就有女朋友了,还是愿意为你做饭的那种。” “超罕见啊,这年头有愿意下厨给你做饭的女孩子,可是天大的福气!” “难怪你小子一发薪水就去买衣服,都不和我们一起去居酒屋的,我要是有女朋友在家,我也不去啊!” 兰堂抱着加热好的便当盒,有些不自在,他挪了挪自己的位置,才说道,“不是女朋友,是妹妹。” 看着同事们亮起来的眼睛,他补充道,“今年九岁的妹妹。” 第17章 至死不休 兰堂下班回家的时候,琉璃正站在厨房的小凳子上煎牛排。 推开门,牛排的香气已经溢了出来,像可爱的妹妹一样吸引人。 兰堂脱下外衣和帽子,随手挂在一边,自觉走进厨房,开始清洗便当盒,旁边的琉璃小声问道, “怎么样,今天的午饭好吃吗?” “怎么说呢,”兰堂停顿了一下,看见妹妹紧张的眼神,立刻用惊叹式的语气说道,“实在是太好吃了!” 他一边帮琉璃打下手,一边把土豆切片,放进微波炉里,做法式土豆奶油焗。 “味道特别好,我的同事们知道便当是妹妹做的,都特别羡慕我有这么能干的妹妹。” “阿黛尔太厉害了,能遇到阿黛尔实在是太好了。” “和你一起生活是我最幸福的事。” 其实午饭的味道肯定没有他说的那么好,酱汁的味道太咸了,里面的牛肉炖的太久,咀嚼起来甚至有点咯牙。 羊排煎的有点焦,沙拉酱没有拌均匀,玛德琳则太过甜腻。 虽然称不上是黑暗料理,但要说好吃也实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兰堂还是满怀着感恩之心吃掉了所有午饭,这可是妹妹亲手做的便当,里面包含着来自妹妹满满的爱! 世界上难道还有比妹妹的爱更珍贵的东西吗? 不存在的! 妹控兰堂在心里大喊道,我的妹妹就是这样,能干又可爱。 简直是藏进心脏里,放进眼睛里都不会疼的女孩子。 琉璃被他说的脸红,忍不住瞪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我是第一次下厨,笨蛋。” 兰堂忍不住笑起来,“这更说明阿黛尔很厉害啊。” “第一次下厨就能做出这样好看又好吃的食物,我的妹妹是个天才!” “这样一想,能成为你的哥哥实在太好了。” 琉璃简直要说不出话来了,这是法国人的天赋吗?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把每一句话都说的这么动听,像是最真心实意的情话一样。 琉璃忍不住抿了抿嘴唇,上一世二十多年里,从来没有任何人真心实意的夸赞过她。 也不曾有一个人对她说,遇见你太好了,和你在一起太幸福了这样的话。 简直像地狱笑话一样。 她真心实意盼着活下来的人没给过她多少关注,她盼望着去死的人反而觉得和她在一起很幸福。 太荒诞了。 察觉到旁边的女孩情绪莫名低落下来,兰堂忍不住伸手,把小姑娘直接抱起来,在厨房里转了个圈。 琉璃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抓紧了他的领口,“笨蛋哥哥,你干什么!” “现在心情好一点了吗?”兰堂把她放下来,问道。 “哎?”琉璃愣住了,兰堂靠近她,他们的额头贴在一起,“不要难过,阿黛尔。” “你会有比童话更幸福的未来。” 琉璃忽然抬头看他,“你向我保证?” “我向你保证。” “你会一直爱我,保护我?” “我会一直爱你,保护你。” “到你死去为止?” “死去之后也会如此。” 第18章 出道 深情对视的兄妹俩忽然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琉璃从兰堂怀里跳起来,一步踏上了旁边的小凳子,动作太剧烈甚至差点摔倒。 兰堂连忙扶住她,两人一起看向锅里。 “我的牛排……” 琉璃看着已经变成碳化物的未知存在发出哀鸣,“彻底糊透了。” 兰堂听见这话,毫不犹豫拿起锅铲,将一整块牛排盛进盘子里, “也许还能吃呢?” 牛排落下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简直像一块碳摔进盘子里一样。 兄妹两人面面相觑。 “吃下去会食物中毒的,肯定会的。”琉璃坚定说道。 兰堂抱着安慰妹妹的想法,犹豫着说,“也许没那么夸张,只是看起来卖相不佳而已,我可以……” 琉璃扑上来抱住他,“不可以啊,笨蛋哥哥,你要是食物中毒出问题了,我就没有哥哥了啊!” 兰堂露出感动的表情,“阿黛尔,你这么在意我吗?” “这是重点吗?笨蛋!” “你给我从厨房里出去啦,现在立刻马上,你在这里我根本没办法好好做饭。” 阿黛尔怒气冲冲说话的样子也超级可爱,兰堂不自觉捂住胸口,像被箭矢击中了一样,后退了两步。 看着妹妹的表情,他乖乖退出了厨房,开始打扫客厅。 等到所有菜都出锅,他才自觉走进厨房,一盘一盘往外端。 正餐是芝士海鲜焗饭,主菜有普罗旺斯烩鸡肉,土豆奶油焗,黑椒蜜汁烤薯翅和鲜虾薯泥汤,甜点是苹果塔和费南雪。 “好丰盛……” 兰堂牵着琉璃一起坐在桌旁,喃喃道。 “我对着食谱做的,快尝尝看好不好吃。”琉璃忍不住笑着说,“做饭还是挺有趣的,尤其是做甜点。” “看着甜点在烤箱里蓬松起来的时候,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好起来了。” 兰堂配合地挨个品尝,和中午的便当比起来,进步可以说相当大。 “特别美味!”他真心诚意地说道,“像是神赐予的礼物。” 琉璃坐在他身边,也开心地吃起来。 有的菜火候稍过,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两道甜点尤其好吃,包装后之后作为礼物送出去就很不错。 下次见黑磨的时候,就多做几样甜点送给他好了。 琉璃快活地下了决定,她咽下一口汤,问道,“哥哥今天的工作顺利吗?” 兰堂点点头,“因为爆炸的缘故,最近到处都在抢地盘,还挺缺人的,尤其是我这种异能力者。” “我的异能力没什么太大用处,但做个先锋还是可以的。” 琉璃在心中暗想,如果你作为超越者,异能力都只是没什么用处的话,那整个岛国也没几个有用的能力了。 兰堂的异能力彩画集,在全面放开的情况下,可以展开超过几百米的亚空间,集攻击与防御一体不说,还可以通灵死者的尸体,作为傀儡随意操控。 最可怕的是,被控制的傀儡仍然能使用异能力。 相当于只要他控制一个足够强大的傀儡,本人一直不露面,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强大到可怕。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之后能联手打败他,属实是兰堂放海放了一整个太平洋。 但现在,因为失忆和爆炸产生的后遗症,兰堂的异能力只能凝聚出小面积的护盾,挡住自己身前的一小块。 在实用性上几乎降到了最低。 琉璃一边思考剧情结点,一边安慰他说,“这样已经很棒啦!可以保护好自己的能力才是最有用的。” 兰堂摇摇头,“能够保护好阿黛尔的能力才是最好的。” 琉璃对他这种随时随地说出告白一样话语的能力完全没辙,只能迅速转移话题, “我决定要出道了哦!” 第19章 为你写诗 “哎?” 兰堂睁大了眼睛,有点茫然。 作为失忆前接受老派法国绅士波德莱尔教导的保守间谍,失忆后除了妹妹对一切都毫不关心的资深妹控,理解出道这个词对他来说属实有点超过了。 “出道当小说家。”琉璃解释说道。 世界融合带来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文豪全都去混黑了,文坛荒芜到连三流小说都能作为主流文学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写点什么赚赚小钱就不是不能理解的了。 兰堂露出非常感兴趣的表情,他洗好碗筷,将桌子收拾干净后,坐在沙发上,将琉璃抱进怀里。 “能和我说说吗?关于阿黛尔想创造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琉璃跌坐进他的怀里,忍不住说,“哥哥其实就是想抱抱我,对吧?” 兰堂把下巴搁在她的头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因为抱着你的话,就不会觉得冷了。” “阿黛尔是我的夏日晨曦,有你在身边,寒冷就随着浪花一起远去了。” 兰堂说的是自己的真实感受,只要有琉璃陪在身边,那种无时无刻不环绕着他的寒冷,好像全都消散了一样。 又是这种话,琉璃露出无奈的表情,就像心脏被击中了一样,完全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 想了想,她把话题拐回小说上去。 “我想写一个失忆的女孩拯救世界的故事!” “在一场好像燃尽整个城市的大火里,一个失忆的女孩看着天空中漂浮的圣杯,陷入了绝望。” “圣杯?”兰堂问道,“是亚瑟王传说里的那个吗?”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法国人,兰堂对英国的讨厌是刻在骨子里的,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亚瑟王传说里的那个杯子他多少还有点印象。 “没错,不过,应该说是更奇妙一些的存在,是由魔力组成的,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杯子。” “在绝望中的女孩召唤了来自异世界的,同样失去记忆的异能力者……” “是我吗?” 兰堂的眼睛亮起来,连语调都带上雀跃的色彩。 “没错。”琉璃点点头,“之后,为了拯救世界,女孩和异能力者一起穿越到被改变的历史之中。” “第一个世界,就是英法百年战争后,死而复生的圣女贞德,化身为复仇的龙之魔女……” 兰堂安静地听着故事,时不时点点头,在听完第一个小篇章后,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观点。 “非常棒的故事,我很高兴能和阿黛尔一起冒险。” “你有想好向哪个文学社投稿吗?” 琉璃点点头,“我在网上找了好久的信息,觉得赤司财团旗下的赤纱文学社很不错。” “在这种局势下,大概率还是老牌财团的旗下公司会靠谱一点吧。” 兰堂若有所思,认可了这种看法。 琉璃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转过头来问兰堂,“话说,哥哥要不要试着写诗?” 兰堂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两个人的发丝交缠在一起,黑白交织着,却分外和谐。 “为什么这么问?阿黛尔很想看我写诗吗?” “只是觉得,哥哥身上很有诗人的气质。” 那种忧郁的,迷茫地,找不到前路,又无法后退的,独自漂泊最终客死他乡的诗人。 “诗人吗?”兰堂喃喃自语,忍不住微笑起来。 “好啊,那从今天开始,我就来为阿黛尔写诗吧。” 他注视着琉璃的眼睛,仿佛在她的瞳孔中,再一次拥抱这个世界。 “在传奇冒险故事里,总要有一个游吟诗人,为救世主咏唱赞歌。” “既然阿黛尔是救世主,那就让我来做这个诗人吧。” “从废墟与荒芜中拯救我的天使,作为相遇的礼物,我虔诚恳求上帝,赠予你童话书中所拥有的幸福未来。” 第20章 命运之夜 小林编辑入职赤纱社的时候,有不少社员都为此感到疑惑。 和大部分战争后就业相当艰难,甚至不得不打好几份零工,每天工作14-16个小时的人员不同。 小林编辑是毕业于东大的高级知识分子,并且她家整整三代都为赤司集团工作,某种意义上,说她是赤司家的现代家臣也不为过。 以她这样的学历和身份,进入主公司是绰绰有余的。 来赤纱社这样一个并不受重视的小文学社,完全是屈才了。 每当被问起来的时候,小林编辑都会相当认真地说,“工作没有高低之分,文学同样是国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同事面露敬佩离去后,小林编辑照常整理着寄过来的手写稿件,从中寻找足够吸引人的内容。 其实真要说原因的话,并不是因为所谓的文学与国民。 只是因为她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与某位命中注定的作者相遇的。 说起来很可笑,简直像是什么三流爱情故事中的宿命论一样。 但小林编辑相信了自己的预感,她的手忽然停住了,目光落在一份书稿的第一页。 【漫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黑夜,女孩跪坐在地上,凝视着眼前的火海和废墟,声音颤抖地向神明祈祷: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请你终止这场灾难吧。 神没有回应她。 大火中,一个长发的身影跌跌撞撞朝她走来,满脸迷茫地问道, “请问,你是我的master吗?”】 找到了。 小林编辑深吸了一口气,捏着稿件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这就是那位,她命中注定的老师。 …… 就这样,琉璃的第一份青春热血类型小说成功卖给了编辑。 并且给出的稿酬和版税都相当高。 小林编辑是位年轻女性,在知道自己心水的老师的真实年龄和住址后,简直恨不得飞到横滨,自己供养琉璃。 “东京的话,绝对会比横滨更安全,也更适合老师生活,我现在居住的公寓只有自己一个,如果老师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生活。” 一边的兰堂倒拿着报纸,装作很认真的样子,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谢谢你,小林小姐。” 琉璃忍不住说道,在这样混乱的世界,像小林编辑这样纯粹的人实在少见。 不过仔细一想,似乎自从她离开咒术界范围后,遇见的就全是好人了。 她以前的运势那么糟糕,果然还是咒术界烂橘子过多的原因吧。 “不过真的不用了,我现在和哥哥生活在一起,过的非常幸福。” “不需要去什么更安全的地方,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兰堂情不自禁地放下报纸,眼中的动容像清晨的露水一样,不用手触碰,都会全部倾泻下来。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担心啊! 小林编辑忍不住握紧了手机,发出了无声地哀嚎。 不是亲生的哥哥,还是个不知道底细的外国人,谁知道是不是对老师心怀不轨。 岛国的编辑和作者,编辑和漫画家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甚至会照顾到对方身体心灵的双重健康。 像小林编辑这样想供养自己负责的老师的存在,虽然少见,但的确不是没有。 所以,在正式签约的时候,兰堂就作为监护人和小林编辑见过面。 在知道兰堂和琉璃没有血缘关系,纯粹是大爆炸之后一起生活的伪兄妹后,小林编辑就对这个外国人抱有相当高的警惕心。 老师这么聪明又这么可爱,根本不可能有不喜欢老师的存在啊! 这家伙不会是个萝莉控吧! 一想到《命运之战》小说里,最受人欢迎的男主角候选人就是以这个哥哥为原型,小林编辑就忍不住咬手帕。 她心爱的老师不会被骗吧。 尽管心里的各种念头不断盘旋,但疏不间亲的道理她还是清楚的,她只能委婉地说道, “老师一定要把我的手机号存好哦,之后出版相关的事宜还要和老师联系。” 琉璃认真地回应道,“请放心,你随时打我的电话,我都在线。” “还有一个喜讯没有告诉老师,《命运之夜》能够卖出漫画版权和动漫版权了,如果老师愿意的话,还会出对应的游戏。” “全都是赤司集团旗下的公司,我会为老师争取最高的价格。” 琉璃忍不住笑起来,“那就麻烦你了。” 果然,财运真的变好了。 第21章 兄妹情深 看着琉璃放下手机,一边偷听的兰堂赶紧拿起报纸遮住自己的脸,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报纸拿倒了哦。” 琉璃托着腮,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 兰堂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下报纸,抬头看过去,神色还难得带了点委屈。 “和编辑聊完了吗?” 琉璃凑过去和他贴贴,“小林编辑是在关心我啦。” 兰堂闷闷地点点头,要不是这个家伙确实是真心诚意对阿黛尔,他都想提着菜刀去东京了。 天底下哪里有劝妹妹离开哥哥的。 太坏了! 兰堂那双自带忧郁气质的眼睛忍不住看了过去,“所以,阿黛尔不会离开我吧?” “如果阿黛尔不在我身边的话,我的心会因为寂寞停止跳动的。” 琉璃拿他没办法,“你是怕寂寞的兔子吗?” 兰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反正我离不开阿黛尔就是了。” 琉璃扑进兰堂的怀里,环抱住他,把脸也埋进去。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啊,难道我的心情和你不一样吗?” “就像你离不开我一样,我也离不开你呀。” 她不肯抬起头,说来奇怪,她对不少人说过各种各样的甜言蜜语,不管是上个世界的五条悟,还是这个世界千奇百怪的网友们。 说那些话的时候,她都会特别注意,尽可能情感真挚,条件允许的话最好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这样才能把语言的效果发挥到最大。 但此时此刻,她却躲在兰堂的怀里,既不想看到他的表情,也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连声音都含糊不清。 “每一天,我在家里等你回来,都会觉得开心。”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我的等待,是有意义的……” “只要你还会回来,我就不觉得孤单了。” 不会像从前一样,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的时间里,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在咒术界没有熟识的朋友,又完全无法融入普通人的世界。 只能静静的等待,等待…… 连等待什么都不知道。 琉璃收紧抱住对方的手,轻声说道,“能遇见你,我也觉得很幸福。” 兰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金绿色的眼睛带着涤荡着说不出的动容。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心脏仿佛被扎破了一个小洞,过剩的,堪称磅礴的保护欲和爱意倾泻出来,将所有的理智吞噬殆尽。 “我也一样。” “每天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回家的时候,阿黛尔扑进我的怀里。” “只有在这个时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活着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从我睁开眼睛,将你拥抱在怀中的时候,你就已经是我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了,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所以哪怕说千次百次,都无法表述我的心情,能够和你相遇,也是我一生中最幸运,最幸福的事。” 兄妹两人静静的拥抱着,兰堂沉浸在这个温情的怀抱里,琉璃的表情却渐渐冷淡下来。 她是兰堂最重要的人。 和她相遇是兰堂觉得最幸运,最幸福的事情。 可兰堂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来自法国的超越者阿尔蒂尔·兰波,失去记忆之后,才成为了兰堂。 那么等他恢复记忆,他还会这样觉得吗? 琉璃的手攥紧了兰堂的衣服,如果她不失去他,那么她终有一天会失去他。 只有当她彻底失去他,她才永远不会失去他。 有些东西是无法得到的,因为在得到的瞬间,其实就已经失去了。 阿蒂尔·兰波不一定会继续爱她,保护她。 但兰堂会,兰堂的异能力和尸体也会。 第22章 织田作之助 想到这里,琉璃抬起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今天我们出去吃怎么样?我的稿费相当高哦,等之后动漫游戏上映的话,还能拿到一大笔钱呢。” 兰堂点点头,“刚好我今天也升职了,一起出去庆祝一下吧。” 琉璃的眼睛亮晶晶的,“哥哥好厉害!” 兰堂有点脸红,其实他早就升职成小队长了,毕竟他的异能力就算再不好用,也还是个异能力者,在火拼这方面很有优势。 不过他一向热爱摸鱼和翘班,所以根本不重视升职情况。 反正工资也没有高太多,唯一的好处就是摸起鱼来更方便了,可以带着一整个小队一起翘班。 毕竟是法国人嘛,懂得都懂。 松弛感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一想,兄妹两个就手牵着手,一起开开心心地出去吃饭了。 琉璃一般很少自己一个人出门,哪怕出门,也是去离家不远的地方买食物或者书籍。 可能因为荒霸吐爆炸时造成的巨大冲击,将一切生物乃至非生物都碾碎了,这里几乎见不到咒灵,连四级的蝇头都没有。 从咒术学的角度上,这里干净的可怕。 但从普通人的角度上,就完全相反了。 战争刚结束不久,又发生了大爆炸,黑道组织们像疯狗一样互相撕咬,出门都可能会被流弹击中。 更别提还有浑水摸鱼,暗地里拐骗女人和小孩的人贩子,他们的危害性甚至比咒灵更大。 在这种情况下,琉璃自己出去的危险性实在太高。 不过好在兰堂有教她开枪,港口黑手党也在清理地下的走私团伙,再过一段时间,她应该也可以自己出门了。 之后可以借着慈善或者捐赠的名义,去找中岛敦所在的那家孤儿院。 不过,这样一来,对钱的需求量也大大提高,是时候再开新坑了。 出来吧,阴阳师。 彻底打开岛国市场就靠你啦! 正想着,就听见旁边的兰堂说道,“说起来,我最近遇见了一个还算有趣的同事。” “就是那个下班之后,可以一起喝酒,所以让你这些天回家都变晚了的同事吗?” 琉璃幽幽地说道,兰堂心虚的咳嗽了两声。 “当然,下班后去居酒屋喝一杯也算是岛国的传统,哥哥的同事关系有所提升我也很欣慰的。” 琉璃看出兰堂的不好意思,迅速改口道。 兰堂更心虚了,他可不是什么下班后去喝一杯,而是上班时间翘班去喝一杯,这样才能尽早下班,回家看妹妹啊! 大概也是这个法国人回家的心情实在太强烈了,所以无论是同事也好,小队的成员也好,都不相信在家里等兰堂的是妹妹。 怎么会有人这么黏妹妹啊,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一定是在家里藏了女朋友,却不肯说。 法国人嘛,懂得都懂。 想起同事们的闲聊,兰堂迅速转移了话题,“这个人确实很有趣哦,他不杀人来着。” “哎?”琉璃抬头,递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听说以前是杀手,后来不想干了,加入黑手党之后也不想杀人,所以现在在干拆弹和打杂的工作。” “而且,我们在酒后闲聊的时候,他说自己的理想是当个作家来着。” 琉璃眼中滑过一丝了然,不想杀人的黑手党,这不就是织田作之助吗? 他竟然已经加入港黑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这样一想,她和兰堂已经在一起居住了半年了啊! “阿黛尔在想什么?”兰堂看着忽然陷入怔愣的琉璃,问道。 “我在想,我和哥哥已经一起生活了半年了,很快就是我相遇一周年纪念日了。” 兰堂眉眼弯起来,“那等那一天到了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好好庆祝一下吧。” “就像生日一样,和你相遇的那一天,是我迎来新生的日子。” 第23章 再也见不到 这边兄妹情深,五条家就没这么温情满满了。 众所周知,咒术高专是所学校,是学校就肯定要放假的。 五条悟高高兴兴地放假回家,还带了一大堆东京的伴手礼,快活地冲进了琉璃的房间。 “琉璃酱,老子回来啦!还带了礼物回来。” 简直像一只外出狩猎,收获满满,所以雄赳赳气昂昂跳入家门的大猫一样。 他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没见到熟悉的人影。 后知后觉的,他才发现整个房间的布局完全变了。 五条悟翘起的嘴角拉平了,脸上的喜悦表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跟在身后的仆人,问道, “琉璃呢?她的房间为什么改了?” 身后的仆人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五条悟的脸色更冷了,他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扔,一大堆包装袋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 “老子在问你们话。” 六个仆人直接跪了下来,双手交叠平放在地上,头深深低下来,抵着手背。 仍旧一言不发。 五条悟气笑了,和夏油杰相处的半年里,他稍稍收敛了一些自己的脾气。但现在,一股莫名的愤怒和埋藏至深的恐惧一起涌了上来。 “术式顺转——” “悟。”大长老大步走过来,打断了他未说出口的话,“望月家的那个女孩发急病死了。” “哈?”五条悟瞪大了眼睛,那双苍色的眼眸变得冰冷而无机质,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战栗感。 那种原本在情感的冲刷下,逐渐减少的非人之感,一下子攀升到巅峰。 “你当老子是傻子吗?” “老子出去上学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我一走,她就病死了?” 怒火从心底泛起,直接冲上了大脑,难怪她总是爱哭,难怪她总是害怕,难怪她总是不安。 因为他一走,他们就全都欺负她。 他可是五条悟啊,依赖着他的五条家,怎么敢欺负属于他的所有物! “术式逆转——赫” 和普通人不一样,咒术师们往往有着更充沛的感情,他们的咒力来自于负面情绪的堆积,咒力越深厚的咒术师,也就越极端,越癫狂。 像夏油杰,像五条悟。 像望月琉璃。 癫狂带来强大,强大纵容癫狂。 在愤怒的驱使下,黑红色的咒力喷涌而出,像一条光柱一样轰开了五条老宅,黑色的瓦片发出噼里啪啦的轰鸣,一大半的宅子坍塌倒下。 四周的护卫连忙赶来查看,二长老和三长老也匆匆忙忙赶过来。 大长老呆立在原地,看着五条悟冰冷的目光,不自觉低下了头。 “老子再问一遍,望月琉璃,在哪?” 大长老不敢吱声,二长老深吸了一口气,在五条悟的注视下,将一切和盘托出。 “那个女孩,确实死了。”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早准备好的,布满细细密密裂痕的玉质人偶,递到他面前。 “在你离开五条宅的第二天,我们就发现她失踪了,很可能是被趁你不在,想偷袭的诅咒师掠走的。” “她刚失踪的时候,玉偶还安然无恙,我们派了不少人到处找她,但就在当天,玉偶就碎裂了……我们也尽力了。” “不告诉你真相,是不想让你难过。” 五条悟看着递过来的玉偶,竟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脑海中一片空白,不敢去接。 六眼能够清晰看见世间的一切,他人的情绪,咒力的流转,目之所及的全部信息都汇入了他的大脑。 玉偶上密布着裂纹,完全没有一点咒力流动的痕迹。 望月琉璃,真的死了。 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痛苦的,满是伤痕的死去了。 没有人救她,没有人安慰她,没有人为她擦去眼泪,甚至没有人为她的死亡而难过。 她就那样,静悄悄的,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死掉了。 五条悟再也见不到望月琉璃了。 再也不能帮她擦去眼泪,不能把所有的点心分给她一半,不能和她一起坐在夏日的走廊上,看蝴蝶在草坪上起起落落了。 他在商场里挑挑拣拣,选中的蓝色洋裙,布偶娃娃,蓝宝石项链,八音盒和宝石发卡,全都送不出去了。 那个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发动了杰、硝子一起动手,才折满的爱心罐子,也送不出去了。 旁边似乎有人在说什么,五条悟已经听不见了,日光太过刺眼,让他眼前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斑。 像是早已生锈的机械艰难运转,发出沙哑刺耳的声音,五条悟颤动着声带,将破碎的音节倾吐出来。 “把诅咒师的名单给我。” “市面上,所有还在活动的诅咒师的名单,全都给我。” “老子要宰了他们!” 第24章 新的一年 咒术界这个年过的鸡飞狗跳。 按照人们常说的四字真言,大过年的可以和来都来了、都不容易、都是朋友、是个孩子、人都死了、给个面子、为了你好并列八大名句。 这八大名句在亚洲国家通常全都适用。 包括咒术界。 所以,以前咒术界里,过年前后是最平静的日子。 御三家自觉在老宅过年,总监会也不会在这个时间段整幺蛾子,大家像签署了休战协议一样,都能享受一段时间的安宁日子。 但今年五条悟跟发疯了一样,大过年的追着市面上的诅咒师赶尽杀绝,甚至还干掉了好几个总监会的黑手套。 最离谱的是,这家伙直接冲进了禅院家,对着禅院直哉一顿打,如果不是禅院直毘人反应及时,带着人跑路,禅院家的嫡子就该直接没命了。 总监会简直心惊肉跳,御三家太团结,他们害怕,但御三家彻底撕破脸,他们更害怕。 就五条悟这桀骜不驯的样子,干掉了禅院家,加茂能落到好吗?他们总监会又能落到好吗? 怕不是五条家想一统咒术界吧! 原本就把五条悟视作心腹大患的五条威胁论一时甚嚣尘上。 总监会的特殊结界室里,几道木制的格子门悬浮在半空中,前方还有火光悠悠飘动,看起来格外阴森。 “五条悟和五条家究竟想干什么?公然袭击其他咒术师,是想要叛逃吗?” 坐在外面的五条家大长老心里叹气,他们也不知道那个望月家的女孩居然在悟的心里这么重要。 本来想着一个无术式的新娘候选而已,死就死了,哪知道悟会这么生气。 又是杀诅咒师,又是打入禅院家的,就为一个女孩子,闹这么大,至于吗? 但在总监会的面前,他作为五条家的长老自然不可能低头。 大长老把玩着手中的佛珠,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你们总监会是要把悟定为诅咒师吗?” 总监会鸦雀无声。 他们想吗? 想。 他们敢吗? 不敢! 从五条悟出生开始,总监会就到处找能克制六眼的人才,到五条悟觉醒无下限术式的时候,他们找的更加积极。 不就是怕有哪天五条悟发疯,直接把他们团灭了吗? 在咒术界中,强者的能量是让人意想不到的。 现在这种五条悟一人称神的情况下,他们要是敢把对方定义为诅咒师,明天总监会估计就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一个高层深吸了一口气,给彼此一个台阶下,“那么,五条悟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长老叹了口气,“悟的未婚妻死了。” 格子门后面的高层老头全都愣了。 “五条悟……未婚妻?” “禅院家和加茂家都没有嫡女吧?” “近期咒术师中也没有女性特级或是一级咒术师诞生。” “难道他喜欢海外的九十九由基?” “九十九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你们五条家真是张嘴就来,五条悟什么时候有未婚妻了!” 大长老无奈说道,“是望月家的女孩,悟的未婚妻候选人之一,他们两个关系很好。” 格子门后的老头们互相看了看,只觉得五条家把他们当傻子应付。 望月家? 这是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他们家连个家传术式都没有,五条悟的妻子怎么能从这样的家族里选? 未婚妻候选人倒是有可能,但是既然只是候选人之一,那五条悟至于这么疯吗? 他这些天杀的诅咒师都能凑几个连,几乎市面上有名有姓的诅咒师没一个活口。 你告诉我他疯成这样,就为了一个女孩,你觉得我们都傻吗? 谁信啊! 他叫五条悟,又不叫纯爱战神! 格子门后的老头们怒了。 “五条悟这种行为已经破坏了咒术界的平衡,你们五条家还不说实话吗?” “用这样可笑的借口,五条家是想做什么?” “你们必须给个说法,不然总监会和禅院加茂都不会罢休。” 最后一句话基本是明示了,大过年的,大家互相给个台阶下,就把这事糊弄过去得了。 哪怕你们不肯说出真实原因,也不能想个这么荒谬的借口啊! 大长老脸都黑了,真相总是没人相信,谁能想到五条家按神子模板培养出来的家主,不仅人嫌猫憎就算了,居然还是个纯爱。 在御三家这样的氛围里,他居然是个纯爱!!! “在悟离开五条家的时间段里,有人夜闯了五条老宅,盗走了五条家的宝物,所以悟才生气地追杀诅咒师,想夺回宝物。” 大长老含糊地说道。 “这就合理了。” “太过分了,居然有诅咒师敢闯入五条家,确实应该追责!” “五条悟做得对,我等咒术师的尊严不容侵犯。” “没错,是该夺回来,想必五条悟闯入禅院家,也是找到了相关线索。” “既然是五条家的家务事,那总监部就不插手了,你们和禅院私下调节吧。” 高层老头们找到了台阶,麻溜儿往下滚,完全不想继续纠缠。 平时可以随便算计,但现在五条悟明显打出了真火,还是小命要紧,既然已经有了交代,那还不赶紧溜了溜了。 这件看似很大,实则不小的事情就这样,被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 大长老一早猜到了结果,也没什么情绪,他捻着佛珠往外走,神色仍旧沉重。 总监部好解决,本来就是他们御三家扶持起来的机构,没什么好担忧的。 禅院家也一样,打都打了,他禅院直哉要是有本事,也能打上五条家,把悟打一顿啊! 唯一不好解决的,反而是他们家的小祖宗。 杀了这么多诅咒师,悟的情绪不仅没有变好,反而还更坏了。 要是早知道那个望月家的女孩对他来说这么重要…… 大长老摇摇头,没再想下去。 第25章 新年快乐 五条家兵荒马乱,咒术界鸡飞狗跳,但这一切都与兰堂家的兄妹俩无关。 这两个异乡人打扫了房屋,做了一桌子美食,在温馨的小家里度过他们相遇后的第一个新年。 横滨的新年氛围并不浓郁,战后政府鼓吹各方面复兴,推崇14小时工作制,但在文化上并不怎么看重。 毕竟这个国家一向有着可笑的文化优越感和自卑感,一边自卑,一边自傲,知小礼而失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 可笑的很。 新年之前小林编辑给出祝福后,照例询问琉璃要不要和她一起到东京生活,被拒绝了也不气馁,将《命运之夜》的版权消息一一汇报给她。 除了高额的版权费之外,还有一大笔新年贺礼,小林编辑直接汇到了她的卡上,这样下来,他们家总算彻底进入了中产阶级。 兰堂一开始还发奋图强,打算努力升职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但没过多久就被法国人刻在dna里的松弛感打败,放弃了在工作岗位上卷生卷死,选择主动回归家庭,承担家里全部的家务。 值得一提的是,在经过了半个多月的勤学苦练后,兰堂的厨艺提高的比琉璃还快。 除了各种法式甜点外,他还自学了中国菜,口味之棒让琉璃赞不绝口。 事实证明,男人只要愿意,什么家务活都能学会。 他不做,或者做不好,归根结底是因为不愿意。 桌上摆着干炸响铃,虎跑素火腿,蜜汁火方,四喜丸子,芝士焗龙虾,黑椒烤羔羊排,芥辣焗贻贝和一整只火鸡。 全都由兰堂完成。 琉璃一心制作各种甜点,香蕉可丽饼,香草蔓越莓玛德琳,迷你西多士,冻酸奶蓝莓慕斯,抹茶可露丽…… 一部分自己吃,一部分打包送给黑磨。 说起来也奇怪,黑磨居然很喜欢吃各种甜点,尤其是西洋口味的蛋糕和马卡龙。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大概率活了很久很久的神明对时间有莫名的迟钝感,对他而言,糖作为舶来品运往岛国好像还是昨天的事。 以至于吃到含糖量这么高的点心,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新奇和心满意足。 所有东西准备就绪后,兰堂牵着琉璃一起坐在了餐桌旁,他们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吃饭时一起聊聊天反而很温馨。 “今天大佐干部说要提拔我做他的直属部下来着。” “他很有眼光嘛,哥哥你特别棒。” “但是我拒绝了。” “哎。为什么?”琉璃抬头看他。 兰堂做出很认真的表情,“因为要上夜班,这样阿黛尔在家里要等我好久好久。” “然后被骂了没出息来着,说男人的未来应该是星辰大海,而不是被家庭困住。” 琉璃蹙起了眉头,“怎么可以这么说,家庭也是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兰堂点点头,“然后我就告诉他,我的未来是阿黛尔,如果没有阿黛尔在身边的话,星辰大海完全没有意义。” “大佐干部露出了相当无语的表情呢,之后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了。” 琉璃也露出无语的表情,“就是因为你这个笨蛋总把话说得像情话一样,才会有那么多同事觉得你在谈恋爱啊。” 兰堂露出无辜的表情,“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嘛。” 吃完饭后,兄妹两个一起把碗碟放进了洗碗机,然后坐在沙发上看《命运之夜》的动画版。 第一部的内容主要是奥尔良的邪龙百年战争,主要人物是圣女贞德。 之所以能引起剧烈的反响,甚至迅速卖出版权,大概也有战后人们情绪低迷,迫切寻找反战类型作品的缘故。 “阿黛尔有想好下一个世界的内容吗?” 兰堂把妹妹抱在怀里,露出了幸福的表情,像一只被顺毛的狮子一样,神情懒洋洋的。 “这一个故事是圣女贞德,下一个故事就写亚瑟王吧。” 琉璃倚在他的怀里,神情同样慵懒又放松,“渴望拯救卡美洛的亚瑟王,建立起了一个永续的帝国……” “英国的故事啊……” 对英国的讨厌同样被刻在了dna里,兰堂嘟囔了一下,还是选择支持。 “能被阿黛尔写出来的,一定是超棒的故事。” 兄妹俩就这样依靠在一起,说着话,度过了这个新年。 在天空中烟花炸开的瞬间,兰堂和琉璃异口同声地说道, “阿黛尔,新年快乐。” “哥哥,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也要像这样开心才行。 第26章 中原中也 新年过去后,并没有什么新气象。 五条家欢欣鼓舞地送走了仍旧低气压的五条悟,第一次觉得咒术界有个学校真是件大喜事。 起码这位祖宗不继续嚯嚯家里人了,至于他在学校怎么样? 笑话,这个小祖宗上学期不就已经把学校炸塌好几次了吗? 死夜蛾不死五条,反正他们会给装修费的。 横滨。 兰堂上班的时间很早,黑手党就是这么一个不人性化的职业,除了工资高之外没什么优点。 新的一年,港黑首领似乎打算大展宏图,不仅修改了上下班的时间,还把上四休三改成了上六休一。 这样不人性的工作时间,让一群无法寿退社的打工人恨不得直接手拿镰刀,化身为红色幽灵,快进到当家做主人。 兰堂同样很不满,但也没那么生气。 反正无论上几天班休几天假,他都是划水摸鱼,最多是摸鱼的频率更高一些而已。 甚至他一连上了好一段时间的班,琉璃都没发现他工作时间出现变化。 毕竟他一直迟到早退,按时回家,只能说幸好港黑不打卡,否则非要开除这个薪水小偷不可。 新年之后,琉璃同样忙碌起来。 《命运之夜》的第二部和第三部稳定更新的同时,她又新开了一个坑,创作了以失忆的阴阳师为主角的故事。 新的故事同样得到了小林编辑的大力支持,并且很快也加入了改编行列。 在话筒里,小林编辑欣喜地说,“因为赤纱社的经营状态其实一直不太好来着。” “论漫画有少年jump,论小说也有早已成名的青花社,我们除了背靠赤司财团之外,实在没有什么优势吸引有名的老师。” “但现在就不一样啦,琉璃老师是我们赤纱社的台柱子呢!” “老师的小说无论是改成漫画,还是游戏都很合适。” 琉璃对此不置可否,文学的荒芜是长久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世界是综漫的缘故,就连少年jump都没那么繁荣了。 对于版权的事情没什么好商议的,小林编辑是个非常热心真诚的人,会为作者争取最大的利益,根本用不着琉璃担忧。 在例行问候结束后,琉璃礼貌道别,挂断了电话。 赚钱的事情相当顺利,但寻找中岛敦的事情陷入了僵局。 横滨的孤儿院是很多的。 这也没办法,在大爆炸之前,横滨作为租界,就因为战争和贫富差距悬殊而造就了不少弃婴。 爆炸之后,更是有无数孩子瞬间变成孤儿,几乎达到了连孤儿院都收容不下的地步。 为了保证基本的秩序稳定,或者说为了不让横滨在外国友人眼中彻底沦为乡下地方,政府紧急建造了一大堆孤儿院,分布在横滨的各个角落。 在这种情况下,去找中岛敦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这种行为不能显得太为急切,不然别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别有所图。 值得一提的是,在寻找中岛敦的路上,琉璃不只一次遇见了另一个人。 橘发蓝眼,已经成为羊之王的,中原中也。 第27章 英雄救美 第一次遇见中原中也纯属是个意外,不过,因为横滨糟糕的环境,倒也带上了一点英雄救美的罗曼蒂克色彩。 兰堂和琉璃居住的房子距离港口黑手党很近,或者说离港口很近,就位于富人区的旁边。 正因如此,才能有较好的治安环境,哪怕琉璃自己一个人出门,也没遇上什么危险。 但更远一些的地方就不同了。 离开这一片充满现代气息,富丽堂皇的区域,越往擂体街附近走,周围的环境就越糟糕。 一路上首先不见的是高楼大厦,人们居住的房屋变成了老旧的筒子楼,再往前走,就是砖瓦堆砌的小屋,再往前,就变成破布撑起来的窝棚。 在贫民窟里,就连废弃的纸箱子都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好地方。 这种景象对琉璃来说颇有震撼性。 她穿越前生在和平的种花,对她来说,贫民窟是个只出现在电视中的词汇,而且还仅限于新闻中类似于阿富汗,埃塞俄比亚一类的国家。 哪怕在国产电视剧里,最穷的倒霉蛋都能住北上广的复式别墅。 至于上一世,她前半段时间居住在五条家,五条作为御三家之一,其豪奢自然不用多说。 他们虽然不喜欢她,但绝对不会在生活上亏待她。 大家族就是这点最好,大家都是要脸的体面人。 后来跟着五条悟一起住在东京的别墅,黑卡随便刷,除了遵守职业道德不进牛郎店不养男模,要什么有什么。 贫穷这个词就没和她沾过边。 离开家的琉璃穿着最低调的衣服,是她自己买的方便行动的背带裤套装,还特意戴了棒球帽,遮住大半张脸。 兰堂热爱给她买各种类型的小洋裙,他尤其喜爱洛可可风的华丽款式,各种配饰都能塞满几个柜子。 这种衣服漂亮是漂亮,就是太惹人注目的。 不过,她自己的打扮也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 因为她的衣服上一个补丁也没有,全是崭新的,居住在这附近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从外面跑进来的大肥羊。 琉璃把手放进口袋里,握紧提前准备好的烟雾弹和手枪。 没有东西被偷,也没人明抢,这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把这一块转了一圈,没找到任何孤儿院的影子的琉璃想到。 到处转悠实属无奈之举,有一部分孤儿院并没有被记载在册,或者说,哪怕记载在册,她也没办法直接去市政厅翻阅相关记录。 只能自己把横滨整个跑一遍。 在不想让兰堂知道的情况下,未成年简直是最大的门槛,带来了无数危险,也加大了目标难度。 琉璃看了看太阳,现在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一两点,兰堂下班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左右,她必须在四点之前离开。 想也知道,如果兰堂回家没有看到她,会露出什么样天崩地裂的表情。 想到这里,琉璃往更深的地方蹿去,她的感知还算敏锐,能够迅速避开那些心怀恶意的人群。 再者说,虽然没有术式,但用咒力强化身体她还是会的,论逃跑没人能比得过她。 总之,危险性不大,只要把握好时间就行。 就在这时,她的脚步下意识顿住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冒出来,让她下意识后退几步。 前方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是子弹撞击墙面的哒哒声,人们的嘶吼声和哀鸣声。 有地下组织在前面枪战。 意识到这一点,琉璃立刻掉头往回跑。 开两枪可以,互相扔炸弹就属实有点超过了。 她一边沿着原路返回,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在她往前奔跑时,同样也有一个人向反方向跑过来。 这个人的精神状态比她好不少,看得出相当适应枪战和混乱环境。 两个人一起跑进一个小巷子,然后在拐角的地方,迎面撞了上去。 琉璃在惯性的驱使下向后栽倒,就在这时,一枚子弹正好射了过来。 那枚子弹速度极快,擦过空气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灼热感,她瞪大了眼睛。 中原中也反射性地一把拉住了琉璃。 那枚子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挡,被红光紧紧地包裹着,停滞在了半空中。 随后,它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两人一起缩进了狭窄的巷道里,外面是连绵不断的枪声,仿佛死亡的乐章。 在枪林弹雨中,琉璃和中原中也面面相觑。 第28章 百万玫瑰 小巷中,琉璃打量着眼前的人,这样的发色和眸色,这样偏西方的五官,还有特殊的能力,除了中原中也之外,她想不到其他可能。 居然会在这个时间和他见面,真是有趣的巧合。 琉璃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他右手的蓝色发圈,这是羊的标识。 没有她的插手,他果然像既定的剧情那样,成为了羊之王,被一群小羊驱使着跑东跑西。 琉璃不由在心里想,如果一开始选择中原中也的话,找中岛敦应该会方便很多。 比起失忆但没有失智的间谍兰堂,现年龄不过一两岁的中也肯定更加好骗。 但她也不后悔选择兰堂。 也许是因为兰堂在以后能给她带来更大的利益,也许是因为其他的某些原因…… 在琉璃陷入沉思的时候,中原中也同样打量着她,不过很快,他就完全放下了警惕。 这种装扮,明显是哪个富人区跑出来的大小姐,要么是偷跑出来玩,要么是离家出走。 根本不可能造成什么威胁。 琉璃蹲在小巷的角落,用手捂住耳朵,外头的枪声小了,底下组织换上了火箭炮。 似乎每个组织火拼的时候,都抱着和这座城市同归于尽的想法,但他们嘴上又爱说着拯救啊保护啊之类的话。 中原中也忍不住骂了声什么,琉璃没听清楚。 但他向她伸出了手。 他的声音更大了一些,在炮火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混战一时半会停不了,这面墙挡不住火箭炮,我带你冲出去。” 琉璃惊讶地看着他,她睁大眼睛的样子可爱又可怜。 中原中也想到了自己曾经在贫民窟见到的一只白色的小猫,很乖巧,眼睛也很大,总会咪呜咪呜地呜咽着,还会伸出舌头舔他的手。 但没活过两天就被饿疯了的人吃掉了。 如果把这家伙留在这,八成也会很快死掉吧。 毕竟小猫还有爪子,她连爪子都没有。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你这种大小姐干嘛跑到这里来……” “这边危险的要死,每天都会有人枪战,一不小心就真的死了。” “我有异能力,能带你跑出去,你知道异能力是什么吧?” 不等中原中也继续解释下去,琉璃将手搭在他的手里。 “那麻烦你了。”她顺从地站起来,亮晶晶的双眼里写满了信任,“请带我逃走吧!” 说的好像他是什么从恶龙手上救走公主的英雄一样。 擂钵街外面的女孩子,都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吗? 还是说,她们的眼睛都这么亮,让人根本没办法拒绝。 中原中也忍不住又啧了一声,他握紧琉璃的手,红光沿着手覆盖了两个人全身。 然后他们开始奔跑。 在火光中,在枪声中,在爆炸产生的剧烈冲击波中。 男孩牵着女孩的手,向前奔跑。 子弹在飞舞,炮弹在尖叫。 旁边一家老旧的酒吧被炸弹击中,无数酒瓶破裂,亮晶晶的玻璃碎片闪烁着太阳光泽,像一颗颗坠落的星星。 跌落在地的留声机仍旧固执地歌唱,好像在迎接即将到来的,令人神魂颠倒的盛夏。 “相遇只在一刹那,女星当夜就离开。” “但是在她一生中,玫瑰伴歌声飘洒。” “画家他终身孤独,忍受着风雪交加。” “但是在他一生中,曾有过百万朵玫瑰花。*” 在歌声中,在日光中,在坠落的星辰中。 男孩牵着女孩的手,向前奔跑。 好像要奔向世界的尽头。 第29章 交换名字 连续跑出了好几条街的距离,他们才停下来。 中原中也仍旧牵着琉璃的手,问她,“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他解释道,“你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富人区的大小姐,在这边绝对会被不少人盯上。” “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往这跑。” 最后一句话只是他随口说的,并没有想知道答案。 但琉璃很认真地回答了他,“因为我想找自己失去的记忆。” “哈?”中原中也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他忍不住去看站在旁边的女孩子,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我失去了擂体街爆炸以前的所有记忆,我想来这里找找看。” 中原中也的眼神变了,他抿了抿嘴唇,想到了自己。 他同样没有过去的记忆。 羊组织里有很多小孩,都无父无母,或者是战争孤儿,或者是大爆炸产生的孤儿。 但他们只是没有亲人,不是没有记忆。 眼前这个女孩,气质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是贫民窟外面的人才会有的精致的,美丽的,脆弱的气息,就像在花盆里摇摇曳曳的,被细心呵护的名贵花朵一样。 但这样的人,也跟他一样,没有任何过去的记忆吗? 他听见女孩继续说道,“我唯一和过去有关的记忆,就是黑红色的,可怕的火焰,我猜,我很有可能近距离接触到了爆炸。”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活下来了,却失去了所有记忆。” 琉璃的眼神虚弱又彷徨,“我依稀记得,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就在我旁边,我想知道他究竟怎么样了。” 琉璃看着被打动的中原中也,她知道,这是个真真切切的好人。 在不是敌人的情况下,他会发自内心的同情弱者,保护弱者,还会强烈共情和自己有同样遭遇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在整个文豪野犬中,中原中也这个“非人类”比不少人类三观都正的多。 “那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中原中也问。 琉璃摇了摇头,“不记得,我连自己姓什么都忘干净了。”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什么办法帮忙。 他想了想,才说道,“这样的话,你要不先回去?”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被人收养了吧,我之后可以帮你留意一下,有没有同样失忆的人。” 他心里莫名颤了一下,像被羽毛轻飘飘的扫在心里。 说起来,我自己不就失去了所有记忆么? 中原中也一边想着,一边把右手上的发圈取下来,套在琉璃的右手上。 “这是羊的标志,你带着这个,一般的小偷就不敢对你下手。” 他看起来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用随意的语气说,“下一次你再来这里,就来找我好了。” “我带你找。” 琉璃握紧了他的手,抬头看他,水汪汪的眼睛更像那只白色的猫。 “我叫兰堂琉璃。” “谢谢你。” 中也有点不自在地点点头,努力做出很硬派的表情,实际上他僵着一张脸,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干巴巴。 “我叫中原中也。” 第30章 唯一 “我回来了。” 兰堂走进家门,家里的空调保持着最舒适的温度,一年四季基本都不关,每次看到电费单的时候,琉璃都忍不住唾弃岛国的地小物稀。 兰堂摘下帽子,把大衣挂在旁边,他张开双臂,等待着妹妹扑进自己怀里。 空空如也。 只有风吹过来。 兰堂的神色局促不安起来,没等他焦急下去,一个小小的身影蹿了出来,扑进他的怀里。 “欢迎回来。” 琉璃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头发湿漉漉的,还没有吹干,带着洗发水特有的柠檬香。 兰堂摸了摸她的头发,忍不住说,“怎么不吹干就跑出来,会感冒的。” 琉璃自然而然地回答,“因为听见你回来的声音了啊,我想先出来见你,所以头发没吹干就跑出来了。” 兰堂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法国人能够把每句话都说的像情话一样动听,但一旦听到类似的话,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脏。 所以说,太喜欢妹妹根本不是他的错啊。 因为阿黛尔确实太讨人喜欢了。 和她相遇以后,整个世界都变得可爱起来,讨人喜欢起来。 于是兰堂把她抱起来,让她坐进自己的臂弯,“那就让我来为我的公主服务吧。” 房间里,兰堂取出毛巾给琉璃裹头发,动作轻柔的像抚摸幼猫。 原本,兰堂是很不擅长打理头发的。 哪怕自己本身拥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卷发,但洗完之后总是简单的拿毛巾一通乱裹,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头发简直像被电流攻击过一样。 在看了一两次之后,琉璃就忍不住自己上手帮忙了。 理所应当的,兰堂也开始学着给妹妹打理头发。 无论是可爱的丸子头,还是优雅的花苞头,流行的鱼骨辫,他全都手到擒来。 女子力之高甚至让琉璃自己都甘拜下风。 以至于让琉璃忍不住心怀疑惑,她坐在小板凳上,忍不住问,“哥哥这么熟练,是以前经常帮别的女孩子打理头发吗?” 她转过头,银白色的头发有几缕翘起来,一颤一颤的,用看似满不在乎的口吻问,“是哥哥以前的妹妹吗?” 兰堂愣了一下,手里拿着的毛巾都忍不住微微发颤。 这个问题,如果回答不好的话兄妹感情肯定会一泻千里。 但是,但是…… 兰堂忍不住把下巴抵在琉璃的头顶,用脸颊蹭她还带着湿气的发丝,“没有哦,我没有妹妹。” “真的吗?”琉璃忍不住问道,她小声说,“就算你有我也不在意的哦,真的真的不在意的哦。” 兰堂忍不住笑起来,连眼眸中的忧郁都被冲淡了不少,“真的没有,我还有一点对过去的印象,我一直是独生子来着。” 他看着琉璃的眼睛,发自内心的感到温暖和快乐,似乎在他们视线交错的时候,他透过她的双眼,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只有你,阿黛尔,一直以来都只有你。” “因为你,生活才变得美好而值得期待。” 黑色的发丝从琉璃的肩头垂落,和她银白的头发混杂起来,她也抬头看着兰堂,神情安定而平和。 在经历了两次死亡后,她从未如此安宁过。 “我也只有你,只有你一个。” “没有其他哥哥。” 擦完头发之后,兄妹俩决定手牵手出去吃饭,出门的路上,兰堂有点好奇地问道, “阿黛尔,你头发上的蓝色发圈是新买的吗?” “不,是买帽子的时候送的。”琉璃自然而然地说,“夏天快来了,我买了一顶新的蓝色遮阳帽。” “唔,阿黛尔戴什么都好看。”不忍心打破妹妹的积极性,兰堂换了个方向赞美。 虽然他确实觉得这个蓝色发圈丑的碍眼。 想起今天偷跑出去,还借鉴了兰堂的人设来欺骗小男孩,琉璃短暂的心虚了一秒,然后迅速转移话题。 “哥哥最近回家越来越晚了,是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吗?” 兰堂摇摇头,犹豫了一下才说,“近期有个干部,带着一个女异能力者私奔了。” “首领很生气,所以管理上严格了不少。” 简单来说,就是兰堂不能再明目张胆的摸鱼了。 干部带着异能力者私奔…… 琉璃抿了抿嘴唇,想到了日后港黑唯一的女性干部,尾崎红叶。 开在黑暗里的花,终究没有回到阳光的拥抱中。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力量。 第31章 救世主聊天室 就这样,琉璃的生活前所未有的充实了起来。 上午,她要赶稿。 双开的痛苦简直难以想象,连睡懒觉的功夫都没有了。 她已经从日更三千·琉璃,升级成了钮祜禄·日更三万·琉璃了。 没办法,谁让赤纱社给的实在太多了! 下午,她要组建情报网。 因为各种世界的排列组合,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形若克苏鲁,扭曲到不可名状。 明明战争结束的还不久,但手机已经开始走向翻盖,电脑更是从台式转向超薄笔记本。 不知道是韦恩和斯塔克带来的科技升级,还是其他什么奇妙的影响。 总之,这对她建立情报网带来了不少便利。 反正年龄在网络上完全没有问题,谁知道电脑后面坐着的究竟是人是狗呢? 想到这里,琉璃点开电脑页面上不断跳动的聊天框。 哪怕穿越到其他世界,马先生的业务能力还是一样强呢,琉璃看着某只肥嘟嘟的企鹅,忍不住想到。 聊天室里,已经有不少人活跃地骚扰群友了,在这个名为【救世主联盟】的大家庭中,卧龙凤雏含量可不是一般高。 【爱吃】:求助求助!大家对平行世界有什么了解吗? 【罪与罚】:万千选择制造万千世界?这是概念类型的问题,还是需要解决类型的问题。 【rye】:世界之外的其他世界,还能出现解决类问题吗? 【大蛇丸】:听起来很有趣,无论是概念上的,还是其他类型,真好奇君有什么要解决的问题。 【夏目】:我也想问大家,大家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吗? 【白银】:的话,是特殊的能力者吗?如果在岛国的话,可以试着去非时院找中尉……找黄金之王。 【镜花水月】:听起来是个很有趣的研究类型。 【六道轮回】:如果你能找到我的话,我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琉璃从上划到下,看了半天,才在最后面打下答复。 【群主】:@,去英国或者去日本,去英国伦敦的时钟塔找矿石科基修亚,他们家的老祖宗基修亚·泽尔里奇·修拜因奥古被称为宝石翁。掌握\"第二魔法\",能够在多个平行世界里自由漫步。 【群主】:或者去日本冬木,那里生活着宝石翁的弟子的后裔。至于怎么打动他们,就靠你自己了。 【群主】:@夏目,妖怪是存在的,看你的具体位置,东京一带找土御门,京都找花开院,其他地区的和联系方式我一会私聊发给你。 【爱吃】:感谢群主,之后私聊。 【夏目】:谢谢群主,非常感谢! 其他群友面色各异,但夏目看着私聊页面的一串数字,露出了放松的喜悦表情。 常年被妖怪们捉弄,不得不在一个个寄宿家庭辗转的他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 “恐山……麻仓?” 意大利,还是个正太的白兰?杰索看着手机上翻滚的字符,总算松了一口气。 白兰?杰索,杰索家继承人,拥有前往平行时空的能力。 原本这个能力应该在他大学的时候,与入江正一第二次相遇时开启。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世界太过丰富多彩,简直像一锅大杂烩一样包罗万象,世界屏障也变得很不稳定。 总之,就在前不久,年幼的白兰觉醒了能力,成功前往了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相当无聊,其他世界的他已经变成了糟糕的大人不说,还一心和海产品战斗,打算统一世界。 统一世界有什么意思啊? 在全世界建立工厂吗? 年幼的白兰忍不住在心里大声呐喊。 好像,确实挺有意思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白兰坐在椅子上,用力摇摇头,试图把大脑中糟糕的念头甩出去。 好消息:他的世界丰富多彩,除了海产品彭格列之外,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组织,奇奇怪怪的能力,甚至还有非人类! 超有意思! 坏消息:其他白兰也想来。 更坏的消息:其他白兰已经是可怕的大人了,他打不过他们。 好在互相争抢的白渣渣们数量太多,彼此扯头花扯的更厉害,似乎打算先分出一个胜利者,再过来抢他的身体。 这才给他留出了一点时间,来寻找解决办法。 毕竟他的世界这么有趣,异能力,替身,神明,还有魔法,总有一个能有用。 早晚他能把其他世界的自己按在地上打! 想到这里,白兰捧着脸看手机屏幕,大家又开始互相交换情报了,这个聊天室可真有意思。 【罪与罚】大概率是异能力者,他在其他世界看过俄国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 其他世界的文豪在这个世界成为了异能力者,最出名的作品就是他们异能力的名称。 他们意大利那位超越者但丁的能力,很大可能就是神曲。 这样一想,还得抽空其他世界多弄点书来,方便刷异能力者们的好感度。 其他成员,除了夏目一看就是单纯少年外,几乎全都不简单,最有意思的就是群主了。 似乎什么问题祂都能给出答案,每一种能力祂都了如指掌,这样近乎全知的存在,究竟为什么会组建这个群呢? 太有趣了!太有趣了! 生命的意义不就在于不断地探索和冒险了,还有什么比无尽的秘密更能吸引人? 白兰无声地大笑起来,作为一个已经接受了两个平行世界记忆的人,他深深体会到了无聊带来的痛苦和未知带来的喜悦。 简单来说,他成了一个乐子人。 手机屏幕上,私聊页面弹出了一则消息,白兰连忙坐正,点开一看。 【群主】:时钟塔大概率不会理你,建议你去冬木找远坂家第五代当主远坂时辰。如果你的能力和平行空间有关,那几乎是天生的第二法传人,他有很大几率会帮你。 【爱吃】:谢谢群主~群主需要我做什么吗? 【群主】:帮我找一个叫恩里克·普奇的人,他通常被叫做普奇神父。 【群主】:他偷走了我一样东西,以及,他非常非常危险,绝对不要靠近。 琉璃打下了最后几个字,关掉了聊天页面。 在电脑惨白的光晕下,她的表情晦涩不明,她在电脑上搜索到了美国spw财团,主要经营项目是生物研究,和奥斯本集团不相上下。 奥斯本出自《蜘蛛侠》,而spw则出自日漫《jojo的奇妙冒险》,其中有一种非常有趣的道具——箭。 凡是被箭刺中的人,有很大可能性感染致命病毒死亡,但少数没有死亡的\"强者\",则会产生\"替身\",也就是一种强大的超能力。 六支箭,两支在杜王町,可以想办法弄到手,剩下四支都在国外,只能另想办法。 她越是强调不要靠近,白兰一定会越好奇,哪怕不亲自去接触,也肯定会操纵其他几个黑手党去试探。 白兰是《家庭教师》系列的大boss,普奇神父是《jojo的奇妙冒险》第六季的boss,这两个人碰撞起来,应该会很有趣。 不管怎样,弄到一支箭,就有获得超能力,觉醒替身的可能。 至于致命病毒,琉璃敲击着电脑键盘,随意想到,这不是还有可爱的天使与谢野晶子小姐在吗。 既然尾崎红叶已经私奔,那某位可爱的侦探,应该已经流落到横滨,接受社会的毒打了。 文豪野犬的剧情,终于要开始了。 第32章 地狱来信 如果说琉璃碰见中原中也是纯粹巧合,那她遇见江户川乱步就是早有预谋。 在这个奇特的世界,信息化时代似乎来了,但又没完全来。 尽管手机电脑已经相当高级,可绝大多数民众传递信息的主要方式仍然是写信。 不少讲究的文人也会觉得,比起电子邮件和短信,用纸笔书写的信件更能表达情感和尊重。 已经成为知名小说家和狗策划的琉璃,拥有了大量的书粉和游戏粉,也收到了海量的粉丝来信。 在这些信件中,他们有的亲切称呼她为琉璃老师,有的深情喊她琉璃老贼。 这些粉丝的信件会先统一寄到赤纱社,赤纱社确定不含危险物品之后,再寄到她的家里。 也因此,几乎每一天,琉璃家的信箱都是爆满的,邮递员甚至会直接准备好包裹,敲门之后将一大包裹的信全部递给她。 这些信有的来自国内,比如青森的某个小孩就曾写信问她: “英灵的苟延残喘真的有意义吗?” “为各种可笑的理由,将已经死去的存在再度唤醒,没有比这更可怕更可耻的事情了。” “如果还能再度苏醒,死亡就失去了意义,生命将会变成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老师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不惜延长痛苦人生,也要去追求的东西吗?” 琉璃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度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因为她就是不惜一切也要延长痛苦人生的人。 为了能够活下去,能够自由的,长久的活下去而竭尽全力的她,实在没办法理解一个想要求死之人的感受。 想了很久,她才提笔写道: “人也好,英灵也好,其他生命也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存在,都有其意义。” “但那需要自己去思考,去探索,去寻找。” “他人告知你的答案,本质上与你毫不相关,也不可能带给你真正的触动。” “我唯一能给你的回答是,如果不活下去,那你永远也寻找不到。” “就像如果你死在上一个冬天,就来不及穿一件漂亮的鼠灰色细条纹麻质和服,因为这是适合夏季穿的和服。” “如果你死在这个春天,就没办法吃到最美味的螃蟹,因为螃蟹秋天吃才最好。” “最后,祝春天快乐,希望你不要死在这个春天,因为它实在美丽。” “附:如果直到夏天,你才收到这封回信,那么祝你夏天快乐,希望你不要死在这个夏天,因为你将收获春天未兑现的诺言。*” 在写完这封信之后,琉璃缓了很久,她只感觉自己写小说都没这么尽心尽力过。 笑话,写小说写死男主会被读者骂,最多寄个刀片,实在引起众怒后再来个大复活术就行。 你看知名咨询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不就死去又活来吗? 作者的基操罢了。 但回答某太宰治的问题不仔细,导致他成为黑粉,很大可能就要被寄炸弹了。 这里为了不得罪他,就不直接写出他的名字了,打码后写成某太宰治。 如果说某太宰治是国内的读者中,最令琉璃头疼的那一个。 那国外的读者里,流亡组织mimic首领安德烈·纪德首当其冲。 纪德的信件很有文人风范,遣词造句也非常考究。 第33章 搬砖去吧! 但琉璃看这封信的时候,还是一边看一边深呼吸。 如果她不回答,或者回答的不好,那mimic进横滨之后,剧情是不是就从纪德和刀之助同归于尽,变成和她同归于尽啊? “您好,作家小姐,我是您的读者之一,一个被自己国家拒绝的士兵,一个在欧洲飘荡的幽灵。” “我和我的战友们,如同圣女贞德一样,在战争结束之后,被无情的抛弃了。” “贞德死于烈火,而我们更为痛苦,灵魂在烈火中保守煎熬,却还留下肉体苟延残喘。” “更可悲的是,贞德尚且能化身为龙之魔女再度归来,而我和我的战友们却没有勇气向自己曾经保卫的国家开枪。” “我们的前路一片迷茫,既不知道该往何处前进,也没有一处可以安静休憩的地方。” “作家小姐,魔女贞德最终放弃了复仇,原谅了她仍旧深爱的祖国和人民,那您觉得,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士兵又该怎么做呢?” 从文字中,琉璃能感受到纪德的痛苦与挣扎。 向故国复仇,他做不到;开启新的人生,他放不下。 所以他才会写信,希望从陌生人这里得到答案。 哪怕得不到答案,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建议也好。 但我怎么知道? 我只是个写热血青春小说骗二刺螈钱的狗策划啊! 你问我,我tm问谁啊??? 琉璃看着信纸无声哀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敢不回答。 文学衰败的坏处就在这里,明明就是个骗钱的三流小说,但这群混黑的文豪就是能从里面看出生与死的距离,战争与和平的遥远…… 我写的时候都没有想这么多啊! 深思了好久,琉璃才提笔写道: “士兵先生,我为您和您战友的遭遇感到深切的悲伤。” “魔女贞德的复仇,并非是对自身命运的反抗,而是对痛苦过去的宣泄。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您和您的战友比她更为勇敢。” “因为您忍受着痛苦,却只让它们煎熬自己,而不是去焚毁他人。” “上帝曾派遣天使告诉贞德,活人不可成圣,你需死去,才可成圣。贞德为此感到痛苦,但最终,她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就像您所说的那样,她仍然爱着自己的祖国,爱着这个国家的人民。” “贞德成圣,并非因死,而是因爱。” “《圣经》里说: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我想,您和您的战友同样走在成圣的路上,一切的痛苦都会有终止的那一天,作为一个普通的作者,我无法告诉您任何答案。” “但我可以给您一个真诚的建议,到东方去吧,东方的红色大国,有着包容一切的力量,他们欢迎所有真诚的朋友。” “只要您心怀真诚,渴求真正的和平和安宁,您就能在那里获得心灵的救赎。” “你需活着,方可获救。” 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的兵,去种花搞基建去吧。 多搬几天砖,就没心情想那么多了! 第34章 养侦探猫猫 解决了最麻烦的两个读者,并不代表就没有其他问题。 虽然琉璃的确很好运的从几百上千份读者来信中,快速找出了两个麻烦人物的信件,但这也透露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的读者含量有点过于复杂了,如果有一个危险粉丝写了信却没收到回复,怕不是就可能迎来柴刀结局。 搞得她像个脚踩多条船的渣女一样,不得不拆开所有读者来信,哪怕不能一一回复,也得确认内容,极大增加了工作量。 以至于琉璃不只一次思考,要不要为了节约时间,带着所有信件去找黑磨。 毕竟在那座金山上,无论呆多久,现实世界也只过去了一秒钟而已。 这天早上,琉璃照常等在门口,却发现发现并没有信差上门,将一大包裹信件塞给她。 打开信箱,也只看到为数不多的几封信件。 这些信件都来自天南海北的危险人物,比如某个东京的白麒麟,比如某个俄罗斯的饭团,还比如某个一直在天上飞的白银之王。 全是重点标红人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真正的死忠粉来信,热情地和她讨论现在的剧情,让人回复起来也相当有动力。 这是田螺姑娘的邮差版吗? 琉璃差一点就要发出这样的感慨了。 紧接着她就意识到,帮了她大忙的人究竟是谁。 是他,我们的好朋友: 江户川乱步——限定邮差版! 这只猫猫总算流浪到横滨来了! 确定这一点后,琉璃就开始有意识蹲守,打算在某一天把他套进麻袋,收归璃有。 三天后的早上,琉璃又提前半小时推开大门,正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邮差小哥拆开一个大包裹,将里面的信洒在邮箱下的草坪上。 然后准确从里面挑出几封,塞进信箱,再低头收拾散落的信件。 “找到你了!” 琉璃从家门口的楼梯上跳下来,一把抓住他的外套,上面打着好几个补丁,针脚歪歪扭扭的。 邮差帽斜斜扣在少年头上,衣服也皱巴巴的,让他看起来很小只。 很小只的江户川乱步抬起头,翠绿色的眼眸又亮又鲜活,让琉璃一下子就想到了兰堂。 是和他一样的绿眼睛…… 江户川乱步原本要对她说什么,但下一秒,他注意到琉璃明显的走神,于是鼓起了腮帮子,草草把地上的信件往包裹里一塞,用力“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不巧的是,他的外套还被琉璃紧紧抓住,更不巧的是,琉璃没打算松手。 论力气,女孩一般没有男孩大,但对于有咒力的人来说,这个常理显然就不成立了。 在惯性的作用下,乱步向后一仰,直接坐在了地上,刚塞进包裹里的信件全撒了出去,在半空中旋转飞舞,像一只只扇动着翅膀的白鸽。 乱步一下子愣住了,他的眼神清澈,带着一点掩藏不住的愤怒和委屈。 还不等琉璃问他,他自己先嘟囔起来。 “你这个家伙,也太过分,太讨厌了吧!” “明明是你想要养我,我才出现的,结果你居然在看我的时候,去想别的人了。” “你根本不是诚心想养我,亏我还在门口站了好久,准备对你说:被你找到了!” 他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低,简直像一只猫猫伸出肉球,去推搡人类凑过来埋肚皮的脸。 好像在拒绝,但又带了点欲拒还迎的味道。 琉璃蹲下来,看着还坐在地上的江户川乱步,很认真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因为你的绿眼睛真的很好看。” “那么,我道歉了,你还愿意被我养吗?” 江户川乱步低下头,像一只遍体鳞伤的小动物,“这个包裹是我自己拿过来的,我已经被邮局开除了。” 他抬起头,眼神像幼鹿一样,茫然又澄澈,“除了来找你,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你还愿意养我,对吧?” 第35章 拥有天才的笨蛋 “是的,今天的信件中有几封比较重要,所以我提前让人取走了。” “您不用道歉,是我该赔礼才对,没提前和邮局说清楚,真不好意思。” “好,麻烦您了,明天的信件请也直接送上门。” 客厅里,琉璃一手拿着电话,向焦急的邮局人员解释原因,一手放在电脑键盘上,拼命赶稿,争取在尽快写完今天的内容。 江户川乱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晃悠着双腿,往嘴里塞点心。 琉璃家里常备着各式各样的点心,黄油曲奇,椰蓉塔,芝士蛋糕,玫瑰可丽饼,草莓马卡龙,羊羹,生八桥,和果子…… 一部分是琉璃自己做的,还有一部分是兰堂在外面买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呆呆的法国人除了喜欢买小洋裙之外,还特别喜欢买各种点心存放在家里。 琉璃经常怀疑,他是不是担心自己不在家,柔弱不能自理的妹妹就会直接饿死。 像老故事里那个丈夫出门后,连脖子上的饼都不会转的傻女人一样。 现在这些点心全进了江户川乱步的肚子。 他是昨天早上被邮局赶走的,因为屡屡丢失信件的缘故,邮局的工作人员怒气冲冲将他扫地出门,一分钱的工资也没有付。 所以从昨天早上到今天早上,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吃。 饥饿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活下去了。 或者说,他本来就还没有独立在这个社会上生活的能力。 电话挂断了,乱步咽下一口点心,表情中带着愤懑和不解,“那个邮差为什么装作不知道?明明一看就知道是乱步大人拿走的?” “大人的恶趣味可真让人搞不懂!” 琉璃走过来,抽出一张纸巾,帮他擦掉嘴角的点心屑。 “因为他在扮演笨蛋这个角色。” 琉璃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眼睛弯弯的,话语里却别有深意,“乱步君,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舞台。” “有的人扮演智者,有的人扮演笨蛋,有的人扮演强者,有的人扮演弱者,这些角色都是在一出生就被固定好的。” “那些你觉得装作不知道的人,正在很尽职的扮演笨蛋呢!” 乱步的神色变得茫然起来,“是这样吗?大家都在扮演自己的角色……” 他睁大眼睛,有些急切地问,“那我的角色是什么?我应该怎么做呢?” 乱步迫切地想找到答案,他不明白为什么外面的世界这么可怕,整个世界像一个被放进大海里的玻璃鱼缸,而他是被关在其中还没有长大的鲨鱼。 拼尽全力想游入海洋,却被透明的玻璃阻挡,只能撞个头破血流。 “我们首先要知道,角色并不是单一的。” “你看,就像刚刚的邮差先生,他出生时被固定的角色是笨蛋,而他之后自己选择的职业是邮差,所以,他是一个——” 乱步抢答道,“笨蛋邮差!” “没错。”琉璃笑起来,继续说道,“而你,江户川乱步——” 迎着乱步亮晶晶的眼眸,她笑着说道,“你一出生时被固定的角色是天才,所谓天才,就是非常非常聪明的人,就像你的父母一样。” 乱步雀跃起来,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连连点头,“所以,爸爸扮演的角色是天才警察,妈妈扮演的角色是天才家庭主妇。” “没错。”琉璃点头认同他,“首先,你是一个天才,至于后面自己选择的职业,还要你自己去尝试。” “但是,不管怎么样,扮演任何一个角色,都一定要认真尽职才行。” “就像之前的邮差先生一样,他扮演的是笨蛋,所以,作为笨蛋的他不知道包裹被你拿走了,同时,他还扮演了邮差,所以,他要和我打电话确认情况,尽自己的职责。” “你看,两个角色他都扮演的很棒,对不对?” 乱步安静下来,他认真地点点头,“邮差先生真厉害,他把两个角色扮演的都很好。” 停顿了一下,他又问道,“所以,我在警校的教官和同学们扮演的也是笨蛋吗?” “是的。” “雇佣我的花店老板也在扮演笨蛋?” “是的。” “点心店的老板也是?” “是的。” “这样的话,不就只有乱步大人和你两个人扮演天才了吗?天才也太少了吧!” 琉璃忍不住笑起来,她把头发拨到耳后,轻声说,“天才之所以叫天才,就是因为他们人数非常少啊,全世界这么多人,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够扮演天才。” “有很多很多笨蛋都想演天才,可他们没办法选择,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它需要很少的天才和很多很多的笨蛋,只有这样,世界才能有秩序地运转下去。” “而且,乱步君,你说错了哦,我扮演的角色也是笨蛋来着。” 乱步睁大了眼睛,没有质疑她的话,而是说,“那你的演技真差,邮差先生的演技比你强太多了。” “因为我扮演的是一个渴望变成天才的笨蛋嘛,这个角色演起来很复杂的。”琉璃这样说道。 “听起来确实很难。”乱步思考了一下,郑重地站起来,他比琉璃高半个头,表情认真又严肃,远超他的年龄和之前的种种表现。 “这样的话,乱步大人来帮你好了。” “乱步大人演被笨蛋指挥的天才,你演指挥天才的笨蛋,能指挥最厉害的天才,这不就证明你已经成为比他更厉害的天才了吗?” “你有一个完全属于你的天才,这样的角色,你扮演起来会开心一些吗?” 在那一瞬间,琉璃被他打动了。 第36章 家猫和野猫 琉璃笑起来,“好吧好吧,我的天才,现在你的笨蛋有一份工作要给你,你愿意被她雇佣吗?” 乱步鼓起了腮帮子,不满地说,“什么嘛,你根本没有把乱步大人的话当真,你不想要我吗?” 他像一只围在主人身边转圈圈的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看着琉璃,喋喋不休地嘟囔着, “真的不要吗?真的不要吗?乱步大人可是被你认可的天才哦!” 简直像宠物店里的小狗,迫不及待地跳进麻袋里,一心想和图谋不轨的坏女人回家一样。 “我当然要你啊。”琉璃笑着说,“所以,现在先完成我安排的工作吧,这份工作可是很不容易的。” “我每天会收到很多读者来信,请你从里面挑出需要我当天回复的二十封,将他们放进我的邮箱里,可以做到吗?” “当然可以。”江户川乱步毫不犹豫地说,他停顿了一下,才问道, “这样就结束了吗?你还有更想让我去做的事情吧。” 琉璃几乎要叹气了。 她当然有更想让对方去做的事情,比如找到中岛敦,还比如,去杜王町干掉吉良吉广和虹村兄弟,取来他们手里的箭。 但这两件事无疑都很危险。 和中岛敦接触不能放在明面上,作为书的道标,等文野第一季剧情开始的,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他身上。 如果提前大张旗鼓地寻找对方,还直接接触,不就是直说书可能已经被人获得甚至转移了吗? 至于杜王町那几个拿箭的疯子更难对付,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直接死掉。 她难得被乱步的一番话勾起了一点为数不多的良知,打算放弃原本的打算,结果这只天才猫猫就像笨蛋一样,自己拼命也要往坑里跳。 “再等等吧,我更想让你去做的事情需要一点时机,毕竟对方扮演的角色是坏蛋强者呢。” “在这之前,天才的乱步君,请你告诉我。”琉璃从茶几下的柜子里取出横滨地图,铺在沙发上。 “一个良心发现的杀手,决定在横滨开一家孤儿院,孤儿院由废弃教堂改造而成,接受过政府的补贴,比较偏僻。” “你觉得,这家孤儿院会开在哪里呢?” 乱步眼睛一亮,接过琉璃手中的马克笔,在地图上横滨南边的某一处上画了一个圈。 “这里,和贫民窟有一定距离,位置比较隐蔽,能够观察到周围,不会引起地下组织的注意,还有一些田地可以自给自足……” 这就是天才啊。 琉璃看着乱步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道。 就像五条悟生来就是神子,江户川乱步也生来就是天才。 是弱者,是笨蛋遥不可及的存在。 但是,谁说弱者和笨蛋,就不能成为强者和天才呢? 她是想成为天才的笨蛋,想成为强者的弱者,为此,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 “谢谢你,乱步。”琉璃真诚地说道,“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乱步的表情放松下来,流露出无意识的亲昵和自豪,“那当然,乱步大人可是很厉害的。” “呢么,厉害的乱步大人,我们一起出去给你找住的地方吧。” 琉璃站起身,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乱步心不甘情不愿跟着她,“乱步大人不可以和你一起住吗?” “不可以哦。”琉璃拒绝的很果断,没有留一点还价的余地,“我是和哥哥一起住的,如果在这里养你的话,他会不高兴的。” 这话听起来简直像背着老婆,把情人养在外面一样,琉璃在心里冷幽默了一把。 乱步垂头丧气,把头上的帽子往下压低了一些,遮住眉眼,“乱步大人知道了,他是家猫,我是野猫……” “比起乱步大人,你更喜欢他。” 琉璃安抚地伸手捏捏他的脸颊,连续一段时间的奔波和流浪让他清瘦了很多,脸上都没什么肉了。 “胡说什么呢,你也是家猫,只不过是生活在另一个家里而已,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到底没否认她更喜欢兰堂的话。 好像为了补偿一般,琉璃继续说道,“等挑好了房子,我再带你去买些新衣服,还要一顶新帽子,贝雷帽怎么样……” 江户川乱步闷闷地回答,“好。” 新房子的位置没有选的太远,毕竟乱步是个路痴,离远了怕他走丢。 他们选了一栋五层楼的复式公寓,公寓外观偏老旧,红色的漆皮有着不明显的脱落,墙壁上还有野蛮生长的牵牛花。 一楼是一家名叫漩涡的咖啡厅,提供堂食服务,琉璃干脆在这里预存了一笔钱,方便乱步随时下来吃饭。 租的房间位于第三层,号码是301,大概有三十平,是整层楼最大的房间。 里面有开放式厨房柜,干湿分离的浴室,卫生间和一个宽敞的阳台。冰箱,洗衣机,空调一类的电器也一应俱全。 “很不错。”琉璃四处打量了一番,点点头。 乱步倒在榻榻米上,孩子气地滚了两圈,也跟着点点头,“特别棒!” 比公园的长条板凳柔软多了。 “那就这个吧,我们先租一年。”琉璃拍板定下来,她快速地和房东打电话沟通好,等乱步从榻榻米上爬起来的时候,她连合约都签好了。 “阿璃有点像妈妈。”乱步看着还没有他高的小女孩,突然说道。 琉璃觉得好笑,“为什么这么说,是想妈妈了吗?” 乱步点点头,又摇摇头,“因为琉璃像妈妈一样厉害,好像什么都能做到。” “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不是小事。”乱步固执的说,“是我不会做的事情。” “琉璃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琉璃做不到的事情,我们是互补的。”他这样笃定地说道。 真奇怪,琉璃忍不住想,他真的是幼年体的江户川乱步吗? 江户川乱步此人,在文豪野犬中智近似妖,说是智力的天花板也不为过。 他唯独不擅长的,是对人类情感的理解和把握,他能一眼看出最复杂的案件的真相,却对其中暗藏的人类情感捉摸不透。 但现在,他敏锐的像一个心理学专家,几乎每一句话都击中了琉璃的心脏,让她的心软得能掐出水来。 空气粘稠得像蜜糖,过了好一会,琉璃才说,“走吧,我们先去买衣服,再去买些好吃的,把冰箱塞满。” 第37章 三个人的幸福 横滨的百货商店人流量并不大。 尽管战争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经济的恢复非常缓慢,人们为了活下去就已经竭尽全力,断不会有什么肆意消费的想法。 于是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长达十多个小时的工作让人精疲力尽,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情和财力去购物消费。 没人购物消费,商店的营业额就不断下降,导致商家大规模破产,更多人失业,只能去不停地寻找新工作。 找工作,工作,失业…… 循环往复。 芽衣小姐的运气要稍好一些,横滨这家临近港口的大型百货超市破产的可能性很小,而她作为早稻田大学外语系的高材生,保住了自己营业员的工作。 要是换过去,这种工作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但现在这个社会背景下,能有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不干有的是人干! 琉璃牵着乱步走进来的时候,芽衣小姐的眼睛一亮,虽然后面那个少年的服装明显破旧过时,但前面那个小女孩的洋裙可都是高档货。 “您要买点什么吗?”芽衣小姐用标准的微笑和亲切的话语问道。 “适合他穿的衣服。”琉璃指了指身后的乱步,自顾自地说道,“要西洋制式的衬衫和裤子,油布斗篷,再配一顶侦探帽。” “还有其他的日常服饰,西装暂且用不上,就拿三套休闲服吧……” 随着琉璃的话语,芽衣小姐迅速动了起来,一套套衣服被塞进乱步手里,他在试衣间里钻进钻出,像被布料和毛线球包裹的小黑猫。 在乱步进去换衣服的时候,琉璃像想起什么一样,看向芽衣小姐, “有宝石袖扣和宝石领结吗?” 芽衣小姐连忙点头,但还是忍不住说道,“这个更适合做西装的配饰呢。” “我知道,配黑西装很好看。”她一眼看中了一对镶绿色宝石的铂金袖扣,“就要这个,帮我抱起来吧,这个和衣服分开结账。” 这对宝石,很像兰堂的眼睛。 芽衣动作很迅速,以前也有带着情人来逛商场的先生,在给情人大买特买后,因为心虚或是其他什么原因,随手给家里的妻子也带一两件东西作为礼物。 这时候,他们就会告诉营业员,东西要分开结账,芽衣对此很有经验。 她甚至还能在熟客带来新女伴的时候,亲切地说:这还是第一次见您带女孩子过来呢。 不过,在包装的同时,她心里忍不住也泛起了一丝好奇,这个小女孩分开买东西,又是为了什么呢? 乱步出来的时候,琉璃已经把包装盒塞进了口袋,虽然乱步仍然一眼就看了出来,并且忍不住撇了撇嘴。 大肆赞美一番后,琉璃娴熟地付账,给百货商店留下了地址。 接着 她又带着乱步去吃了红豆年糕汤,买了一大堆零食,才送他回家。 往回赶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五点,琉璃在路旁的商店里买了一个巧克力熔岩蛋糕,拎着往家里走。 等走到门口,正碰上下班回家的兰堂。 兰堂惊喜地迎面走过来,连脚步都带着雀跃的色彩,走近后,他伸手接过蛋糕, “阿黛尔想吃小蛋糕了吗?早知道我回家的时候也带一个了。” “两个就吃不完啦,一个刚刚好。”琉璃笑着说,“我给哥哥买了礼物哦。” 她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精致的包装盒,里面放着两枚宝石袖扣, “我在橱窗里看到的,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觉得它们很像哥哥的眼睛,所以毫不犹豫就买下来了。” 兰堂将蛋糕放在桌子上,接过礼品盒,神色里带着说不出的动容,金绿色的瞳孔像被雨滴荡起层层涟漪的深潭一样,被无处安放的幸福感淹没了。 “我很喜欢。” 他抱住琉璃,又重复道,“我很喜欢,阿黛尔。” 喜欢宝石袖扣,更喜欢送他宝石袖扣的那个人。 第38章 诗人的玫瑰 两兄妹之间又是一顿亲亲抱抱举高高,彼此都很欢乐,直到兰堂看到客厅茶几上散落的点心包装纸。 他惊愕地说道,“阿黛尔,你中午没有吃午餐吗?” 法国妹控简直要痛心疾首了,在他自己享受着妹妹精心制作的美味便当的时候,妹妹却靠吃点心度日。 这也太打击他的拳拳爱妹之心了。 “我真是一个糟糕的哥哥,居然都忽视了你每天的午饭,以后我还是先做好……” 琉璃坐在他的臂弯里捂住他的嘴巴,迅速拒绝,“打咩哟!” “今天只是因为突然很想吃点心了而已,平时我都有认真吃午饭的,哥哥不要把我当不能自理的小孩子。” 可恶,乱步吃的点心包装袋忘记清理了,下次绝对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要是被兰堂知道家里有野猫进来,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兰堂犹豫了半天,看着妹妹坚持的表情,委委屈屈地点头妥协。 他把琉璃放在沙发上,眨了眨春日湖水般的眼眸,“既然这样,我亲爱的,我现在去做晚饭,你先享用巧克力蛋糕吧。” 琉璃乖巧地点点头,给了他一个面颊吻,然后迅速收拾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包装袋。 把包装袋和零食碎屑扫进垃圾桶的时候,她心中忽然滑过一个念头,也不知道乱步现在怎么样了? 他会不会直接不吃晚饭,然后把冰箱里的零食全部吃光? 果然,还是要抽时间把福泽谕吉雇佣过来,没有这个武力担当,要把与谢野晶子抢过来,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样想着,她又想到了兰堂。 兰堂没有发现她身上的诸多疑点吗? 未必。 作为资深的间谍,哪怕失去记忆,肉体本身的警觉和潜意识的危机感仍旧存在。 只是对方选择了回避而已,他的内心深处希望有一个家,有值得信任值得去爱的家人。 为此,他本能性地回避了一切可能破坏现在生活的疑点。 眼前的幸福,是用回避和谎言构成的,就像沙滩上的垒起来的沙堡一样,看着再精美,一个浪花拍打下来,就会瞬间化为乌有。 琉璃坐在沙发上,用小小的勺子挖下一块蛋糕,巧克力的苦涩浸染在味蕾上,好像一直蔓延到心底。 她抬头看向兰堂的背影,对方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填满了她的瞳孔,就在这一刻,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忽然不想未来降临。 如果时间能够停止在此时此刻,如果兰堂能够永远不恢复记忆,如果…… 那该多好。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兰堂端着巴黎布丁塔走出来,正看见妹妹低着头,用小勺子戳碟子里的蛋糕,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阿黛尔一直被悲伤笼罩着,好像永远都在恐惧些什么。 像一只曾被抛弃,被狠狠伤害的昂贵猫猫,哪怕再度被锦衣玉食包围,也会本能恐惧失去。 兰堂猜测,她的过去一定很沉重,才让她如此恐惧,如此渴望逃避。 哪怕恢复了记忆,也不愿意承认。 或者说,必须用失忆作为借口,才能理所应当地逃走。 他想,正因如此,所以我更要保护她。 要像呵护一朵独一无二的玫瑰花一样,用爱,用防风的屏障,用一千万个白昼的晨曦,一千万个夜晚的絮絮轻语,来陪伴她。 让她能够能够花枝招展,能够绚丽绽放—— 在一个不存在的诗人贫瘠而又多彩的土地上。 兰堂走过来,他的脚步声惊动了陷入沉思的琉璃。 琉璃抬起头,正看见男人微笑着俯下身来。 他们四目相接,如同擂钵街爆炸后,他们初次相遇时那样,琉璃再度在他的眼眸中看见了惶恐不安的自己。 “阿黛尔,我爱着你。”兰堂说。 “无论从前经历过什么,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 “我都会爱着你。” “你是爱这个词汇存在的唯一意义。” 琉璃眼眶发酸,抑制住自己落泪的冲动,将自己埋进了他的怀里。 等你恢复记忆之后,还会如此吗? 等你知道我并未失忆后,还会如此吗? 疑问几乎被喉舌顶至唇边,可她怎么也问不出口。 浑浑噩噩的幸福像随时会破碎的肥皂泡,哪怕心知终究有破裂的那一天,也尚且贪图片刻的满足。 第39章 幸福生活 “我放弃了死在这个春天和夏天。” “虽然我并没有感受到春天的美丽,也没有收到那件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 “但我很想吃螃蟹。” “等吃到今年秋天的第一只螃蟹后,我再去思考,要不要死在这个冬天吧。” 十二岁的津岛修治将这封信塞进邮箱,坐上了去横滨的走私船。 从各种角度来说,《命运之夜》都算不上什么有深度的作品。 老套的拯救世界剧情,老套的热血女主人设,几乎就是少年漫男主的翻版。 除了层出不穷的高颜值英灵和被扭曲的历史异闻带之外,几乎没什么看点。 为数不多能和社会扯上关系的,大概就是那些曾经死去,却因为某种愿望再度归来的英灵角色。 心怀怨恨的贞德,心怀不甘的亚瑟王…… 人们从生到死,由死再生也要追求的东西,就是这些吗? 津岛修治发自内心的疑惑着。 于是他写下了第一封信,并迫切地希望得到答案。 两周后,他收到了作者的回信。 作者也无法给予他答案,却给了他一条也许可行的道路。 自己去寻找吗? 津岛修治想,那要离开这里才行,在这个无趣的地方,是什么都不可能找到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在一个夜晚毫不犹豫离开了青森,并在第二天早上,坐上了前往横滨的列车。 赤纱社透露出的作者信息中有描述过,琉璃老师的现住址正是横滨。 那么,就把这里定位第一站好了。 津岛修治看着窗外向后奔跑的森林,露出一个隽巧的笑容,轻飘飘的,完全没有任何充实的感觉,像一叶鸟的羽毛。 “我的新名字,就叫太宰治好了。” 他想,等他出现在琉璃老师面前,用夸张的口吻说:你好,我是太宰治,你的书迷之一,决定在这个冬天自杀。 那时候,她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 横滨。 连续好一段时间,兰堂都加大了摸鱼力度,恨不得时时刻刻呆在家里,陪伴心灵脆弱需要呵护的妹妹。 对此,琉璃一方面心生烦恼,不得不搁置自己很多的计划,另一方面却又不可抑制的生出些许幸福感。 她是很喜欢陪伴的。 上一世在五条宅的时候,新娘候选人们勾心斗角互相扯头花,精彩程度丝毫不亚于甄嬛传。 不不不,也许还是用如懿传来形容更合适一些,毕竟大家有时候真的会动手。 在这种情况下,女孩们彼此都是对方的敌人,为了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根本不会搭理其他对手。 在嫁给五条悟,搬出五条家之后,她常年一个人生活在东京的别墅,除了吃饭、逛街、睡觉之外无所事事,只有塞满衣柜的奢侈品陪伴着她。 富裕的生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现在兰堂的陪伴,很好地补足了过去缺失的部分。 不过,为了书和箭,琉璃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道,“哥哥最近一直迟到早退,真的没问题吗?” 兰堂正在翻阅一些法国出版的历史书籍,他之前空闲的时候也曾买过诗集和文学作品,翻了两页之后就随手扔进了垃圾堆里。 用他的话来说,这样的东西能够出版成册,甚至远销国外,整个法国文坛都有责任。 伤过一两次眼睛之后,他彻底放弃了购买市面上的文学书籍,转而开始自己写诗。 这几天在家摸鱼的时刻,琉璃在赶稿,他就坐在旁边写诗。 琉璃看过其中几首,不得不说,优美的如同夜莺在唱赞美歌。 兰堂听到问题后,笑着抬头说,“最近这段时间管理很松散,首领年龄大了,身体越来越糟糕,听说正在到处寻找医生呢。” “这样啊……” 琉璃低下头,心情无端又沉重了几分,等某个贫民窟的黑医篡位,兰堂就要恢复记忆了。 必须尽快拿到书。 琉璃不自觉揉捏着裙角,将裙子的光滑的布料揉出一道道折痕。 只要得到书,她就可以获得异能力。 只要得到书,她就可以让兰堂永远不恢复记忆。 等那时候,他们就能真正的,过上童话一样的幸福生活。 第40章 错身而过 死之将至的时候,人都会变得非常可怕,尤其是位高权重的人。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也不例外。 在摸鱼了一段时间后,兰堂进入了史无前例的忙碌阶段,港黑开始四处挑衅立威,企图通过残暴血腥的手段镇压所有心怀不轨的投机分子。 但这在某种程度上,只让人更看清了首领的衰老和昏庸。 只有一头雄狮衰老脆弱的时候,才会用咆哮震慑敌人,而不是用爪牙。 因为这个原因,羊最近老实了很多,也不经常出门了,为了避免被火拼波及,出门寻找物资的成员只剩下中原中也一个。 反正无论是进攻,偷袭,物资搬运还是其他,他一个人都能做好。 其他人过去也只能拖后腿,不如不去。 白濑是这么说的。 中也平静地说道,“我觉得他说的并没有错。” 他看着身旁琉璃意味不明的笑容,陈述着自己内心的想法,“我可以保护他们,我也应该这么做。” “而且,我的确能做好。” 这两个人手拉手走在街道上,中原中也自己也有点疑惑,他们是什么时候这么亲密的? 南边贫民窟里的羊之王,北边富人区的大小姐。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似乎都不应该发展成能够手牵手走在大街上的朋友关系。 应该是习惯了吧? 毕竟身边的人每次在擂钵街走来走去的时候,都可能因为不平整的地面和杂物摔倒。 久而久之,中原中也就习惯牵着她的手走路。 毕竟要是真摔出个好歹,他自己是肯定会自责的。 归根结底,中原中也就是这样的人,他天生有强烈的责任心,并且根本没办法忽视身边的弱者。 也就没办法对向他发出求救信号的琉璃置之不理。 他就是那种符合普世价值观的好人。 再加上为了报答他,或者说为了进一步拉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琉璃也尝试着在各方面帮助他。 比如告诉他袭击哪个仓库或者哪条走私船能获取大量的食物,比如帮助羊组织修好贫民窟里的废弃电箱和太阳能发电机,比如教他识字,带他认识贫民窟外面的世界。 所以,他们现在变得这么亲密也不是不能理解。 中原中也忍不住想,毕竟她也是羊的一员,我同样应该保护她。 这是我的责任。 他天真的这么认为着。 “这样的话,中也最近不会很忙吗?”琉璃问道。 除非故意不给人台阶下,否则她绝对不会让交谈过程出现冷场。 这也是大部分人很愿意和她倾诉内心的原因。 “忙的话,其实还好。” 中也有点冷幽默地想,实际上,跳过了营救白濑和其他小羊的步骤,他甚至还轻松了一些。 “你最近的寻找有什么结果吗?” 琉璃面色阴郁地摇摇头,她找到了那家孤儿院,在捐赠了一笔资金后,也如偿所愿地见到了年幼的中岛敦。 但遗憾的是,此刻的中岛敦还没有接触过那本书。 他现在连字都没有认全,孤儿院建立的时间尚短,根本没有人捐赠图书。 这个糟糕的消息让琉璃心情坏透了。 书的降临时间是无法确定的,假如等兰堂恢复记忆之后,她才得到书,那又有什么用。 让擂钵街再爆炸一次,再把兰堂炸失忆吗? 这样一来,还是得接触与谢野晶子,然后想办法弄到杜王町的那两支箭。 如果再不行,就尽可能隔绝中也和兰堂,只要他们两个不见面,就能延迟兰堂恢复记忆。 果然,得到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幸福而收获的快乐是如此的脆弱与短暂,随之降临的对失去的恐惧却长久而沉重。 中原中也笨拙地安慰她,“没有的话,慢慢来吧,反正还有很长时间呢,你现在的生活也还不错……” 他的话语干巴巴的,用来安慰人简直糟糕透顶。 毕竟在他过去十二年,或者应该说只有五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安慰过什么人。 标准来说,他也从来没遇到过像琉璃这样脆弱的,需要人安慰的大小姐。 对白濑柚杏和其他小羊,他尚且可以凶一些,大声呵斥两句,或者鼓励他们打起精神来。 但对于琉璃,他害怕自己声音大一些,就会把人吓哭。 这些话已经是他绞尽脑汁的结果了。 出乎意料的,琉璃确实被他安慰到了。 并不是被这些干巴巴的话语,而是他那种局促不安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中也这个样子实在可爱。 琉璃忍不住在心里想,不管是讨好还是安慰,他都显得如此笨拙。 毕竟从出生时间来算,他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子。 让一个孩子懂得大人的社交礼仪,未免也太残忍了。 “我知道的,谢谢中也。”琉璃露出了稍显放松的笑容。 只要还有时间,就能找到翻盘的机会。 没必要过早焦虑。 中原中也松了一口气,“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看电影吧。”琉璃说道,“我记得中也不是对西洋文化很感兴趣吗?我们一起去看一场电影,怎么样?” 中也点点头,跟着她一起往电影院走。 他还从来没有看过电影。 他们两个手牵手往北边走,旁边的人群中,太宰治手里拿着刚买到的《命运之夜》第三卷,逆着人流向南前行。 在人海茫茫中,他们无知无觉地错身而过。 第41章 横滨假日 太宰治的心情并不好,或者说,有些糟糕。 横滨并不是一个会让人感到愉快的城市,它像战争后的柏林一样,被铁丝网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天堂,一半地狱。 琉璃老师无疑是住在北边的富人区。 甚至很大可能是刚刚衰落的老牌华族,只有那里才会有一堆不合时宜的讲究。 和洋文化在她的作品中都有体现,还穿插着对旁边古国的深入了解,这正是老牌华族才会有的文化传统。 岛国对那个国家的文化有着近乎病态的推崇,尤其是在战争后期。 对方的超越者能凑一个连,他们的超越者凑不出一个人,这对比之鲜明几乎让人发笑。 所以,太宰治抵达横滨后,最先去的就是北边的富人区。 他从来没离开津轻,但出乎意料的,他很适应外界的生活,像鲸鱼天生就应该生活在大海里一样。 他按照小说和作者介绍里的只言片语搜寻: 能看到海的高档公寓,有非常棒的绿化环境,附近可以买到大量的书刊,平均分布着数量相近的和果子店和蛋糕店…… 一切线索就像平铺直叙的文字一样闯进他的瞳孔,轻易被大脑接受,然后分析出对应的地点。 很快,他就在一栋高档公寓上,看见了自己认可的名牌。 兰堂。 所以,琉璃老师是姓兰堂的。 “兰堂琉璃,真是个不错的名字。”他这样想着,按动了门铃。 我要吓她一跳,然后听她说话。 她会用什么样的理由,劝我不要死在这个冬天呢? …… 当然是没有人开门的。 兰堂正在港黑做社畜,而琉璃在和中也一起看电影,兰堂家空空如也。 太宰又不死心的按了两次,只能听见清脆的铃声响起,根本没有人来开门。 他脸上的兴奋,期待以及矫揉造作的欣喜全都消失了,一种冷漠的,没有一丝活物生气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又看了几眼门牌,转身离开了。 太宰治有一点意外,按照琉璃老师原本的情况来说,她像一个很少出门的宅女,每天早上都忙着赶稿,根本不会离开家。 但好在他也不算太失落。 越是重要的事情越会充满波折,越是重要的人越难以和她相见。 这正是命运降下的启示,让你在过程中学会珍惜。 《命运之夜》是这么说的。 想到这里,他用轻快的步伐在不远处的书店买了最新出版的《命运之夜》,往南边走去。 既然暂且见不到琉璃老师,就去南边看看吧。 也许,那里会遇到其他的有趣的人和事呢? 只要活着,就能找到生命的意义。 这样想着,他拿着书逆着人群前行,仿佛冥冥中感应到什么一样,他在某一瞬间停下了脚步。 可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大概是错觉吧? …… 琉璃和中也一起看的电影是《罗马假日》。 大概是因为战后的文化高度不自信,整个电影院几乎找不到日语片子,全是来自欧美的动作大片,看不出什么名堂。 琉璃看得眼花缭乱,她对这些老片其实都没什么兴趣,按照前两世的时间顺序来说,这些电影她都看过不只一次。 想了想,她干脆把选择权交给旁边的中原中也,对方随意翻了一下,同样感到手足无措,于是随便指了一个。 琉璃看着《罗马假日》的片名,没有对他的选择发出什么疑问,只是相当自然地说,“海报看起来很漂亮,是老式的黑白款。” “看起来很值得期待。” 说的好像她没看过这部电影一样。 旁边的中也明显松了口气,他犹豫了一下,问道,“要买什么其他东西吗?” 琉璃牵着他的手,往售票口,“要先买票,还可以买一些零食小吃,麻烦中也帮我拿一下,可以吗?” 身旁的人很自然地点点头。 电影院里并没有多少人,寥寥几个人彼此之间隔得非常远,岛国人习惯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不管是亲密的朋友还是陌生人。 实际上,像中也和琉璃一样牵着手走进电影院的人都很少。 等他们坐到场地中间的座位上时,上方的灯陡然熄灭了,周围的黑暗包裹着所有人。 琉璃感觉到,中也握着她的手下意识收紧了一些。 很快,最前方的大屏幕亮起,随着音乐地缓缓流淌,黑白色的人物一个个登上银屏。 被条条框框束缚着的安妮公主,在平凡世界庸庸碌碌的记者乔,在罗马的街头相遇。 公主走进平凡的世界,感受多彩的生活,记者卸下工作的负荷,生命焕发出全新的活力。 在一天的自由、快乐和爱情后,两个人回到了彼此的世界,往后的余生却可以靠这些美丽的回忆聊以慰藉。 中原中也看得出神,大屏幕黑下去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周围的人陆陆续续鼓掌离开,他听见旁边的琉璃轻声唱歌。 旋律非常熟悉,好像他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相遇只在一刹那,女星当夜就离开。” 记者和公主只有一天的自由时光,等到第二天,他们就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但是在她一生中,玫瑰伴歌声飘洒。” 但公主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就像她发自内心的感叹:我喜欢罗马,罗马的日子令我终生难忘。 “画家他终身孤独,忍受着风雪交加。” 记者仍旧过着平凡的生活,也许他一生都不可能与公主再次相见, “但是在他一生中,曾有过百万朵玫瑰花。*” 但他永远不会忘记,在罗马的街头,他曾经有过如此美妙的一天。 他们一起走出了影院,明媚的日光飞快迎接过来,好像一瞬间从罗马回到横滨。 中也喃喃地说,“电影可真神奇。” 琉璃很赞同地点点头,“的确如此,就好像真的去到罗马,度过了奇妙的一天一样。” “那么,要和我一起去试一试吗?”琉璃突兀的问道。 “啊?” 在中也疑惑的表情中,她笑着说,“剪头发,吃冰淇淋,去路边咖啡馆,逛商场,今天没有下雨,那我们就在阳光下散步好了……” 中原中也看着琉璃,她在阳光下微笑,眉梢舒展,嘴角弯弯,蓬松的银色长发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声音轻巧的仿佛雀鸟在舌尖跳舞。 “做人要冒险,玩上一天吧,怎么样?” “好!” 他们手牵手走在横滨的街头,在阳光下散步,阳光穿过树梢留下点点光斑,中也恍惚地想: 横滨,原来也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第42章 保父登场 某种意义上,江户川乱步和福泽谕吉的相遇像命中注定一样,最起码,琉璃是这么觉得的。 在某天乱步照常将信件塞进琉璃家的信箱后,百无聊赖地在附近闲逛。 他居住的房子离这里不过两条街的距离,这条路乱步天天都会走好几遍,哪怕闭着眼睛都不会走丢。 书店,和果子店,蛋糕店,咖啡店…… 他从一家又一家的店铺旁走过,完全没有走进去的心情,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心情都不太好。 乱步愤愤不平地踢开路上的小石子,越想心情越低落,头都忍不住垂下去了,像一只发现主人明目张胆逛猫咖的小黑猫。 “什么嘛,家里有家猫就算了,外面养的野猫居然还不只一只,乱步大人天天担心你,你居然还去和其他野猫一起看电影吃点心……”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外面养橘猫就算了,居然还有其他野猫找上家了,乱步大人都是被养在外面的,他居然敢找上门!” 作为被琉璃养在外面的家猫,他尚且有着难以言明的优越感,会名正言顺的以俯视的目光看待除了兰堂以外的任何人。 但对于主动找上门的太宰治,江户川乱步难得生出了明显的不快,哪怕不见面,他也能够感觉到: 对方扮演的也是天才这个角色。 两只黑羊同时登上了这座满是白羊的舞台。 “琉璃身边只要有乱步大人一个天才就可以了,我们两个才是互补的,互相需要的,根本不需要第三个人插入。” 一个笨蛋只能和一个天才互补,像琉璃和江户川乱步。 一个弱者只能和一个强者互补,像琉璃和兰堂。 哪怕兰堂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乱步还是认为,他们三个才是一国的。 他愿意接纳兰堂这个武力派加入,实在不行再加上外面那只橘猫,反正他们两个和乱步大人都不是一个赛道。 他们是强者,但也是笨蛋。 只有乱步大人才是聪明人! 可新找上门的那只猫就不一样了,那只猫明显和乱步大人的赛道重合了。 绝对不能让他进家门,就算是被养在外面也不可以。 江户川乱步在心中盘算着,只要他每一次来的时候,琉璃都不在家,让他多吃几次闭门羹,这家伙应该就死心了吧。 一个家里是不能有两只黑猫的,两个家也不行。 这样想着,他的心情才好了一些,于是踏着轻快的步伐,打算去买几碗年糕小豆汤。 琉璃付的工资是按日结,避免他直接花光一个月的所有薪水,但每天领到的钱也足够他连吃一百碗了。 他喜欢吃这种甜甜的点心,因为琉璃第一次带他去吃饭的时候,桌上就放满了红豆年糕汤。 从那以后,这就变成了他最喜欢的食物。 往前走的时候,一个银色长发,身穿和服的人忽然叫住了他,江户川乱步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福泽谕吉打量着这个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的少年,对方换上了整齐笔挺的衣服,价格看起来都相当昂贵。 脸颊比初见的时候也丰润了不少,眉眼间带着不谙世事的恃宠而骄,明显是被人很精细地照顾着。 福泽谕吉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你……已经找到工作了吗?” “哎?是大叔你啊。”江户川乱步当然还记得福泽谕吉,这个大叔虽然也扮演着笨蛋的角色,但同时还在扮演好人。 琉璃说过,好人这个角色扮演起来也非常非常难,能演好的都是很厉害的人。 越是了解角色的多样性,他就越喜欢琉璃扮演的角色。 想成为天才的笨蛋,想成为强者的弱者,不好也不坏,用琉璃自己的话来说,应该是: 平凡的路人甲。 听起来就很棒! 如果琉璃酱扮演的角色是路人的话,乱步想,那我要开始喜欢路人这个角色了。 如果这么好的琉璃是路人的话,那路人一定是最好的角色! “我找到了,是一份超棒的工作,每天的薪水足够买一百碗红豆年糕汤。”乱步带着炫耀一样自豪的语气说道, “而且,雇佣我的,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 福泽谕吉的神色柔和了不少,他锋利的眼神温和下来,“那很好……” “所以,大叔,你要不要来保护我?”江户川乱步问道,“你现在还没有工作,对吧?” 福泽谕吉愕然,他继续说道,“琉璃酱一直想找人来照顾我,保护我,你愿意吗?” 只要有大叔的帮助,就能带走那个琉璃需要的能力特殊的女孩子了。 乱步自信地想,我才是最能帮上忙的人! 第43章 我属于你 “然后,他很自然就答应了。果然,没有人能拒绝乱步大人。” 江户川乱步相当自豪地说,他盘腿坐在沙发上,等待着琉璃的夸奖。 但琉璃并不觉得高兴。 恰恰相反,她无端生出一种超出自己掌控的恐惧。 简直像命中注定一样。 命中注定,五条悟一定会遇到夏油杰,因为他而改变。 哪怕是她先来的。 命中注定,江户川乱步一定会遇到福泽谕吉,受到他的影响。 哪怕是她在养他。 命中注定,兰堂会恢复记忆,因为保罗魏尔伦选择去死。 哪怕她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 命运是不可违背的,就像剧情无法扭转,哪怕她从咒回跑到文野,仍然半点作用都没有。 这个世界究竟为什么这么糟糕,普通人想活着,想活得更好一些,为什么会如此艰难? 会死于咒灵,死于诅咒师,死于擂钵街大爆炸,死于黑手党火拼…… 咒术,异能力,死气之火,替身…… 这么多种力量,偏偏没有一种属于她。 在这样一个奇幻的世界里,作为知道特殊能力的普通人,作为心有不甘的普通人,实在太痛苦了! 琉璃的手轻轻颤抖起来,那种她以为自己忘记的,被两面宿傩切成碎片的幻痛感又席卷而来。 “琉璃酱……”乱步睁大了眼睛,扑过来抱住了颤抖的女孩,他近乎手足无措地拍打着她的脊背,像一只做错事情的小动物, “琉璃酱,你生气了吗?我是不是做错事情了……” 他下意识把脸凑过去,贴在琉璃的脸上,“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是我的错,我再想其他办法帮你找那个女孩……” 琉璃深呼吸了两次,用力回抱他。 她的双手紧紧抱住乱步的腰,在背后交叠,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彼此脸颊相贴,近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乱步君,你是为了我才去找福泽先生的,对吗?” 她第一次用如此郑重的称呼喊对方,声音轻的如同梦呓。 “嗯,我以为……我以为你很想找到那个女孩子,你还有其他计划,你需要乱步大人,也需要那个女孩……” “所以我才去找大叔帮忙的,你别难过了……” “在你心里,是我更加重要,对不对?你只会听我的话,对不对?” 听到这话,乱步从她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睁大了眼睛,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这个人,扮演笨蛋扮演的也太入戏了吧!” “乱步大人是你的呀!怎么可能有人比你更重要!除了你之外,我怎么可能听别人的话!” 他看着琉璃有些呆滞的表情,近乎笨拙的将自己的心情告诉全部告诉她, “和你一起吃小豆年糕汤,和你一起看电影,和你一起做填字游戏……” “和你一起看读者来信,和你一起猜测街上行人的身份,和你一起在从街头走到街角……” “和你一起喂讨厌的海鸥,和你一起看无聊的文学书籍,和你一起吃不好吃的青菜……”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和你一起,才变得快乐,变得有意义。” “我对你的喜欢比整个横滨还要大,除了你这个笨蛋之外,我怎么可能喜欢别的什么人?” “我是属于你的!你一个人的!” 琉璃看着他的眼眸,翠绿色的,像湖水一样清澈的眼眸。 在那双瞳孔里,仿佛有万顷林海随风而动,无尽的碧绿潭水从中倾倒而来,将源源不断的情感注入她贫瘠荒芜的心田。 “谢谢你。”琉璃说,“乱步君,谢谢你。” 乱步的眸光晶亮,用手指笨拙又轻柔地擦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水,他忽然问道,“那个让你害怕的人是谁?” 那一瞬间,两面宿傩的名字几乎出现在了琉璃的嘴边,她对祂的憎恨,恐惧几乎像潮水一样,会在每个脆弱的时刻将她淹没。 越憎恨,越恐惧。 越恐惧,越憎恨。 “乱步君,我会自己杀掉祂的,这是支撑着我向前走的目标之一。”琉璃轻声说道,“我一定会杀掉祂。” 像祂曾经杀死我那样。 “这样的话,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江户川乱步凝视着她的眼睛,好像在一瞬间变成了可以被依赖的大人。 “我是你的力量。” “琉璃,现在,我能帮你做什么吗?”他这样问道。 琉璃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近乎卑劣的,冰冷的,可憎的, “在南边的贫民窟的黑街上,有一个叫森鸥外的医生,他囚禁了一个叫与谢野晶子的女孩。” “请你把她救出来,然后,治好她。” “拜托了。” “遵命,一定完成任务!” 第44章 哭泣的天使 太宰治正在看书。 他似乎看得津津有味,像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不可自拔一样。 说是似乎,是因为他根本没有翻开书页,他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扉页上的作者签名而已。 在与谢野晶子有意识的时间里,他无时无刻不拿着这本书,好像非常喜欢的样子。 他们已经在这间诊所里共同生活两周了。 彼此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间小小的诊所位于擂钵街深处,由一座废弃的空房子改造而成,看起来相对隐蔽,一般的地下组织也不会在这种地方使用重武器。 正因如此,成为“不死军团”计划的替罪羊后,好不容易逃到横滨的森鸥外才会选择在这里落户。 等他在这里打响了名气,就立刻想方设法从异能特务科弄出了与谢野晶子。 哪怕这可怜的女孩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将自己封闭成为不与外界沟通交流的人偶。 “但是,只要还活着,晶子酱就肯定是有用的。”他推动着与谢野晶子的轮椅,微笑着说道。 “林太郎,说出这种话的你实在太糟糕了。”旁边的爱丽丝像个小大人一样,摇头晃脑地说。 在过去,爱丽丝仅仅作为森鸥外的工具被使用,并没有给她设定任何情感。 但在战后,她的性格被设定成了与谢野晶子的样子,或者说,过去的晶子的样子。 活泼可爱,还有点毒舌。 “没办法嘛,我们接下来的计划也离不开小晶子啊。”森鸥外苦着脸,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他半俯下身,像阴云一样笼罩着面容呆滞的与谢野晶子,安抚道,“不要怕,晶子,我会修好你的。” 修好,再使用,再修好,再投入使用…… 这才是最优解。 与谢野晶子毫无意识地发着抖,瞳孔急剧收缩,几乎喘不上气来。 旁边的爱丽丝立刻说,“林太郎,该回去了,河边很冷的,你没看到晶子有点不适应吗?” 森鸥外赔罪,“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们回去吧!” 他推着轮椅就要往回走,转头时正看见河中央有一个少年漂浮起来,神态安详,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胸口上还搁着一本书。 这让森鸥外难得生出了一点好奇。 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哪怕是失足落水,也没有谁会像这样把书放在胸口的吧? 随着他的心念一动,旁边的爱丽丝跺跺脚,嘟囔着说,“真实的,难得带晶子一起出来散步,遇见死人的话也太不吉利了。” “就让爱丽丝大发慈悲来解救这个家伙吧!” 说着,她漂浮起来,在河上空伸出手,想把少年拽出来。 但在他们接触的一瞬间,像小美人鱼在太阳升起时化为泡沫一样,爱丽丝在阳光下消散,只余无数光点。 森鸥外睁大了眼睛,露出惊讶与惊喜交织的表情,爱丽丝再度出现在他的身边,害怕地躲在他的身后,神情中带着惊恐。 “林太郎……” 森鸥外微笑起来,他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唇角的弧度越扯越大,到最后忍不住大笑出声, “晶子酱,你总会给我带来好运,真是太棒了!” 与谢野晶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无法抑制的惊恐,她仍然对外界没有任何感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潜意识里,她深切地恐惧着,恐惧自己再度将不幸带给他人。 太宰治睁开眼睛,在水中转头看岸上的三个人。 每个人的面孔都是扭曲的,像光怪陆离的妖怪画。 这个人世,真无趣啊…… 为什么每次去找琉璃老师的时候,她都不在呢? 这是命运的考验,还是琉璃老师给出的考验? 不管怎么样,再去拜访一次吧。 这一次敲门的时候,就用很生气的表情看着她,然后说: “因为连续四次都没有见到你,所以我决定跳河自杀。” “但在河底的时候,还是非常想见你一面,于是我又自己爬上来了。” 听到这样的话,她会惊讶吗?还是会恐惧呢? 太宰治这么想着,他慢吞吞地爬上岸,脱掉湿漉漉的外套,手里拎着半干半湿的书,打算直接离开。 “少年,如果无处可去的话,要和我一起吗?”森鸥外这么问道。 太宰治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他的眼珠一动不动,像镶嵌在弗朗斯人偶眼眶里的玻璃珠。 半晌后,他随意点点头,可有可无地答应了。 也许,跟在这个人身边,反而能提前见到琉璃老师。 毕竟,那位主角团里新出场的学妹,和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子实在相似。 …… 森鸥外今天出去的很早,这段时间他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多,表情和语气也越来越苦闷。 但太宰治能看出来,在表面的颓废下,是他近乎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蠢蠢欲动的野心。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病得越来越重了。 有点无聊…… 森医生很无聊,晶子小姐也很无聊。 果然,还是想见到琉璃老师。 越是见不到,就越是想见,几乎成为某种执念了。 迄今为止,他已经六次走到兰堂家门口,按响门铃,可每一次都没有人回应。 果然,是有人在其中阻碍吧? 想到这里,他坐在诊所脏兮兮的病床上,脸上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用轻飘飘的,如同恋爱中的少女一样的语气说道, “真是的,明明已经拜访了五六次了,可琉璃老师每一次都不在家……这也太不凑巧了吧。” “晶子酱,你知道那种非常非常想见一个人,却怎么也见不到的感觉吗?” 这是两周来太宰治第一次和她说话。 但与谢野晶子没有回应他。 比起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她多多少少恢复了一点自我意识,这和太宰治在诊所里反复念书脱不了干系。 但哪怕这样,她仍然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双手抱着膝盖,缩在另一张病床的角落。 太宰治也不在意,他晃动着手里的《命运之夜》,继续说道,“我想见的人,就是这本书的作者哦,晶子酱对她也很感兴趣吧。” “毕竟,很少会有人能把死亡时的体验,死而复生后的庆幸,以及对再次死亡的恐惧描绘的这么形象。” “有时候我都怀疑,琉璃老师是从地狱回到人间的呢~” “晶子,你说,人可能会死而复生吗?” 太宰治看着她惊惧的眼神,装模做样地问道。 与谢野晶子的嘴唇哆嗦着,她又开始无意识地颤抖起来,常暗岛的一切像噩梦一样,抓着她的灵魂不放,一定要将她拖入深渊。 “你在害怕吗?晶子酱?”太宰治像一只好奇的黑猫一样,凑近了一些去看她的表情。 与谢野晶子只是颤抖。 好半晌,他才百无聊赖地收回了视线,用清悦的声音说道,“很快,你就不用害怕了。” “救世主要派她的同党来救你了。” 第45章 偷腥猫 他的话音刚落,江户川乱步从旁边的小窗户上探头看进来。 诊所里的情形被一览无余,江户川乱步看都不看旁边的太宰,伸手招呼不远处的福泽谕吉, “大叔,大叔,学妹在这里,我们赶紧把她带走。” 福泽谕吉一剑劈开大门,用锋利的目光注视着屋内的两人,与谢野晶子仍然在发抖,像只受尽欺凌的小动物。 太宰治坐在病床上晃荡着腿,饶有兴趣地盯着跑进来的乱步,用阴阳怪气的语调问, “你是诗人?还是侦探?总不可能是那个看描写就蠢得要死的骑士吧?” 如果中原中也听到这个评价,说不定会直接动手揍他一顿,但好在江户川乱步是个彻头彻尾的脑力派。 一般不会和人动手。 所以他只是歪了歪头,直截了当地问,“你是在为没有加入主角团感到不甘心吗?” “可是没办法,琉璃就是这么喜欢乱步大人,所以侦探是命运之夜的常驻角色,但你,你根本没有出现过吧。” “因为琉璃酱根本就不认识你嘛。” 他的语气带着不谙世事的恃宠而骄,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本。 毕竟,在命运之夜的主角团里,侦探是除了诗人之外戏份最多的那个。 太宰治扬起的嘴角拉平了,他拖长了语调,用带着抱怨语气的口吻说, “真是过分啊,你就是那个一直阻拦我见琉璃老师的人吗?” “你这么害怕失去她,害怕被她丢掉吗?”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你对我抱有这么强烈的警惕心,生怕我抢走你在琉璃老师心中的位置。” “果然,你和诗人完全不一样呢,诗人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心。” 福泽谕吉在一旁听的愣神,这种牵扯了四个人的复杂情感关系让老派武士不知所措。 除了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之外,他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乱步冷哼了一声,走到与谢野晶子身后,像拎一只小猫一样,想把对方从病床移入轮椅。 可惜失败了。 好在福泽谕吉很快上前帮忙,他像举小孩一样直接把对方举高高,再平稳地放在轮椅上。 乱步推着轮椅往外走,还不忘回头朝太宰治做鬼脸, “不管怎么样,乱步大人和琉璃酱才是一国的!” “我是她的天才,她是我的笨蛋,我们是互补的,不可分割的。” “你想加入这个家,再过一百年也不可能。” “偷腥猫!” 说完他就推着与谢野晶子出去了,仍留在诊所中的福泽谕吉看着神色倦怠的太宰治,犹豫了一下问,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离开,森回来没有看到与谢野,也许会生气……” 太宰治转动了一下眼珠,这让他看起来更像被精心制作的人偶,让人看着就觉得别扭,总之不太像活人。 他用一种舒缓的,放松的语气说,“不用哦,我和森医生是合作关系,失去晶子酱之后,他反而会更重视我。” “而且,我也很好奇,森医生回来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他露出一个奇异的表情,这表情看起来实在可怕,即使是所谓的“死相”,也比它更生动更富有情感。 想要通过与谢野的异能力进入港口黑手党,然后实现自身野心的森医生,在发现晶子酱失踪后,又要怎么办呢? 他一定不会选择放弃,但他能找到什么新的方法破局吗? 更重要的是,森医生可是都告诉港黑的联络人,他手里有一个有特殊能力的女孩! 现在,女孩失踪了,港黑真的不会觉得森医生在耍他们吗? 那位首领本来就被病痛折磨,变得疯狂又残暴,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森医生的下场一定不会好。 森医生会怎么做呢? 真期待啊! 他究竟是会在困境中不甘地死去,还是会绝境翻盘更进一步呢? 反正现在也见不到琉璃老师,能看到这样的好戏,也不枉来南区一遭了。 想到这里,太宰治扬起了欢快的笑容,似乎已经开始期待森鸥外回来时的样子。 福泽谕吉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去了。 江户川乱步和与谢野晶子在不远处等他,看见他走过来,乱步撇撇嘴,“那家伙肯定不会接受大叔你的好意。” “他这种家伙最过分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希望琉璃酱给他答案。” “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愿望寄托给正在坠落的星星呢?星星一边下坠,一边还要承载别人的愿望,那也太让人难过了。” “乱步大人不喜欢他。” 福泽谕吉走过来,接过与谢野的轮椅,推着她离开这里,阳光照耀在与谢野身上,让她平静缓和了不少。 福泽谕吉斟酌了片刻,才说,“也许,是因为那个少年已经找不到其他人求助,所以才想期待……”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称呼,“才期待琉璃小姐可以帮助他。” 人在地狱里抓住一根蜘蛛丝的时候,是不会管蜘蛛丝有多脆弱的。 乱步鼓起了腮帮子,露出有点生气的表情,“但是,乱步大人不允许!”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允许有人给琉璃酱带来伤害,谁都不可以!” 福泽谕吉并没有为这驳斥感到生气,反而莫名生出了一种欣慰感,“那证明你长大了。” “乱步,你有了想保护的人,为了保护她而长大了。” “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乱步露出自豪的表情,他猛然靠近与谢野晶子,像一只黑猫看见了新进家门的小猫,于是忍不住伸出肉球去推搡她。 晶子睁大了眼睛,却并不觉得很害怕。 离开了森鸥外的势力范围让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再加上江户川乱步本身清澈如水,不会激起人强烈的恐惧心理。 江户川乱步打量了她半天,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你演的也是笨蛋,和乱步大人不是一个赛道。” “乱步大人接纳你啦,学妹!” 晶子有点茫然地眨眼,对这个称呼不知所措。 乱步相当自然的给出解释,他现在已经不会因为给笨蛋分析原因而心生暴躁了,毕竟他们扮演笨蛋这个角色的确认真又辛苦。 “你不是听过刚才那个小鬼念《命运之夜》吗?第三部里面的学妹就是以你为原型创造的。” “琉璃酱让我来救你,她还给你准备了礼物,走吧,我们一起去见她。” 第46章 芥川龙之介 乱步带着福泽谕吉去救人的时候,琉璃也没有闲着。 事实上,她也在擂钵街,离乱步他们的距离并不算远。 横滨市的书难找,杜王町的那两支箭也不好获得。 一支在虹村兄弟手中,尚未被音石明夺走。 虹村兄弟中的哥哥,虹村形兆的替身名为极恶中队,可以召唤出一群玩具大小的军团。 其中包括步兵军团、m1a1主战坦克、ah-64阿帕奇武装直升机组,美军现役的ah-6武装直升机、uh-60直升机等等,且都能够使用弹药兵器进行攻击。 可以说一个人就是一个军队,正面战斗获胜率极低。 而弟弟虹村亿泰同样拥有替身——轰炸空间。 是能够将空间连同物质一并削去的能力,被削去的东西如同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物品中间被削去后,两端甚至会完美接合起来。 如果在空气中使用这个能力,甚至能造成瞬间移动的特别效果,无论是把物体瞬移到附近,还是把自己瞬移到目标地点。 实战能力非常之强,比部分异能力者高上一个档次。 这两兄弟加在一起,一个正面攻击,一个暗地里偷袭,堪称防不胜防,更不谈另一支箭的主人。 另一支箭在吉良吉广和吉良吉影父子手中。 吉良吉广的替身能力破碎慈父心,能够支配他所在相片中的世界。 对相片中的人或物作出任何行动都会反映到现实中, 因此也不能把照片破坏,因为会连被摄者也一起破坏 。 同样是偷袭的绝佳能力。 毕竟,现代科技越来越发达,很少有人会对照相机和相片产生防备之心。 他的儿子吉良吉影,拥有的能力叫做杀手皇后。 第一能力是将杀手皇后摸过的物体变成炸弹,第二能力是靠近温度较高的物体并爆炸,爆炸后不会消失,也无法被攻击毁灭。 最麻烦的是他的第三个能力——败者食尘。 可以让杀手皇后附身于没有替身的人身上,如果这个人透露吉良吉影资讯给其他人知道,得知资讯的人将会爆炸。 接着将全世界的时间回溯到一小时之前,而之前被炸死的人到了同一时间时仍会爆炸。 好消息是:这个能力不能施展在不知道吉良吉影信息的人与吉良吉影本人身上,并且只有吉良吉影陷入极度绝望时才能发动。 坏消息是:琉璃自己知道吉良吉影的信息,并且需要将情报分享给乱步。 而且,他们都没有替身。 遇见这种涉及到时间类型的能力,几乎是无解的。 想到这里,琉璃又觉得有趣。 日本没有超越者,甚至连异能力者数量都偏少,能力开发水平也不算高。 替身能力者的水平也好,数量也好,几乎都远超异能力者,也不知道异能特务科和非时院究竟管不管。 无论如何,在书还没有出现的情况下,得到一支箭是她能想到的,最有效的的方法。 再不行的话,就只能去冬木市抢圣杯,或者想办法去南极捞美国队长,然后弄到宇宙魔方。 实在实在不行,就尽快去哥谭找酒神因子,只要布鲁斯韦恩没有当上蝙蝠侠,哥谭的反派就还保持在小混混水平。 值得拼一把! 反正融合的世界那么多,总能有办法! 在此之前,她得集齐足够的人手。 负责制定计划和把控全局的江户川乱步,负责提供情报和抹除痕迹的她自己,负责后勤医疗的与谢野晶子…… 只差一个足够强的攻坚手了。 他的异能力要以攻击为主,足够强大,可以被掌控,像乱步一样听她的话。 在横滨这座城市里,已知的,符合要求的只有三个人:中原中也,中岛敦,芥川龙之介。 中原中也现在不可能离开这里,他还有一群小羊们要照顾。 中岛敦的心灵太过脆弱,培养起来需要更加关照他的情绪。 更重要的是,只有他留在孤儿院,才能成为书的道标,就这一点,琉璃就绝对不可能收养他。 得到能力很重要,得到书让兰堂不恢复记忆也很重要。 所以,能够选择的对象就只剩下一个——芥川龙之介。 作为三次元岛国文坛最着名的作家之一,芥川龙之介和森鸥外、夏目漱石一同被称为20世纪前半叶岛国文坛上的三巨匠。 就文学来看,他的异能力罗生门绝不会弱,原着剧情中那所谓的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芥川在挨揍的情况,堪称可笑至极。 用“请君勿死”治好他身体的创伤,按照禅院家十影法的使用模式加强他的异能力,再请福泽谕吉加强他的近战能力。 三管齐下,琉璃倒要看看,以后挨揍的会是谁。 至于芥川那固执的内心,那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太宰治喜欢有反骨的狗,但琉璃不一样,她喜欢温顺的犬和听话的猫。 只要对方一直听话,她就永远不会抛下他。 这样看来,他们之间不是完美的双向奔赴吗? 第47章 另一对兄妹 擂钵街的冬天和夏天一样不好过。 这里的冬天物资极其匮乏,缺少衣物冻死,缺少食物饿死的人比比皆是,在摇摇欲坠的房屋下,污水横流的地面上,随处可见破损残缺的尸体。 而夏天也好不到哪里去。 夏天是各种传染病的高发期,流感,肺炎,疟疾都能够在这里引发一场小型瘟疫,药物的匮乏和环境的恶劣会轻易让几十上百人死去。 成年人尚且难以健全的活下去,更不提年幼的儿童。 如果不是小羊们抽中了中原中也这一张好牌,他们中有三分之一的人会在夏天死于疾病,三分之一的人会在冬天死于寒冷和饥饿。 至于最后那三分之一,横滨的人贩子和走私船可不是吃素的。 自从黑三角贸易兴起之后,人口买卖在穷困地区就屡禁不止,横滨发达的走私行业简直是各种黑色产业的天堂。 卖家和买家全是现成的,现点现杀,现挑现抓,简直不能更方便。 年幼的芥川银把脸紧紧包裹在兜帽下面,再把整个人藏进阴影里,小心翼翼地前行着,生怕被其他人发现。 她算不上漂亮,因为人实在太瘦了,擂钵街的大部分孩子都像披着一层人皮的骷髅,在这种情况下辨别美丑实在太过抽象。 但总会有人能通过这层外皮找到她和哥哥的相似之处。 芥川龙之介在贫民窟的名声很差。 同住在废弃纸箱里的邻居也好,拾荒的流浪汉也好,来抓人的猎手也好,都忌惮着他的异能力,和那逮谁咬谁,不管不顾的性格。 “疯狗。” “无心之犬。” 这是他们给他的称呼。 但芥川银知道,她的哥哥并非如此。 如果不摆出这样强硬的姿态,不把刀刃刺向别人,在贫民窟这种地方,是没办法活下去的。 芥川龙之介用这样疯狂的举动,换来了自己和她的生机。 哪怕他独自一人跑出去复仇,然后鲜血淋漓地回来;哪怕他离去的时候,甚至没有想过她的死活。 他不顾一切前去复仇,可又竭尽全力回到她的身边。 芥川银想,哪怕如此,我也不能不爱他。 正因如此,我才更应该爱着他。 爱着这个冲动、自我、从不听劝告的哥哥。 爱着这个正在被伤痛,疾病,饥饿折磨,奄奄一息的哥哥。 芥川银灵巧地从一个醉汉身边擦身而过,她气息几近于无,所以做起扒手来相当有优势。 她需要钱。 食物可以在垃圾堆里搜寻,只要不腐烂,过期的食品吃不死人。 但药物不一样,过期的药吃了病会更严重,甚至可能会让人死掉。 所以必须去二道贩子那里买药。 芥川龙之介的伤口需要止血的药,他咳得越来越严重,甚至会咳血,这也许还要去医院治疗。 这些都需要钱。 芥川龙之介没有受重伤的时候,是不会让她做这样的事情的,他宁可让她去拾荒,只捡到很少很少一点能吃的食物,也不让她当扒手。 因为做扒手总会有被抓的一天。 醉汉抓住她的手。 成田本来是外地来的通缉犯,这年头哪个地方的治安都不好,大阪周边一带简直是犯罪分子的天堂。 等他们被通缉,在大阪也干不下去的时候,就直接偷渡到横滨。 反正租界是不被法律约束的,警察们也从来不会管贫民窟有多少恶棍和罪犯。 醉醺醺的成田在这边混的并不算好,横滨在岛国犯罪界的地位仅次于米花町,他一个搞药品买卖的实在吃不开,只能在酒吧里做点零售生意。 “你……你是那条疯狗的妹妹……”他那张满脸横肉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钓到一条大鱼了啊……” “那只疯狗,之前被五六个人围攻,现在离死也不远了吧。” “带我去找他,快点,异能力者可是很值钱的,把他卖掉老子就有钱进新货了,高濑会那群狗崽子把好货都垄断了,一点玩意儿就贵得要死!” “卖了那条疯狗,老子就能发财了。” 芥川银一声不吭,她的袖子里藏着一把带锈的小刀,这个距离还不够直接杀死对方,所以她选择忍耐。 成田一巴掌扇在芥川银的脸上,这一掌又重又狠,一股腥热的液体从鼻腔呛进嘴里。 “快点说话,别tm耽误老子的时间。” “我看你长得也不错,放心,我会把你们两个一起卖掉,也许你们之后还能死在一起呢!” “快说啊!” 又是一巴掌,芥川银向一边倒去,成田依然紧紧抓住她的一只手。 就在那一瞬间,袖子里的小刀滑出来,她抓紧刀柄用力刺过去。 芥川银长得太矮,刺眼睛和脖子是不够的,但如果刺两腿之间,位置刚刚好。 “啊——” 成田捂着胯下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她趁这个机会迅速爬起来,向旁边有障碍物的地方跑去。 但她很快就停下了脚步。 因为成田不是一个人去喝酒的。 旁边又有两三个成年男人走出来,为首的那个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哈哈哈哈,成田,你也太没用了吧,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阉了……” “这小丫头胆子还挺大的,卖到斗兽场去肯定有看头。” “听说她还有个哥哥?兄妹两个一起卖进去,那才刺激呢!” 三个人围了过来,银一步步往后退,身后的成田挣扎着站起来,手摸向口袋里的枪。 “我要弄死这个臭丫头,谁都别和……” “砰——” 银转过头,睁大了眼睛。 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长袖衬衣,九分裤,带着棒球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枪。 她开枪的动作很快,似乎完全不需要瞄准,又是三声枪响,几个成年人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 刺眼的日光照在她银白色的长发上,像冬天里新落的雪。 那是贫民窟最纯净的东西。 这是一个完全不属于贫民窟的人。 仿佛被痛苦,被恐惧,被日复一日的绝望所压得喘不过气来,芥川银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竭尽全力忍住自己的哭泣,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动物一样语无伦次地恳求, “求求你……我的哥哥,要死了……求求你救救他……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琉璃没有说话。 眼泪将她脸上的灰尘冲洗干净,露出那张苍白的脸,亮棕色的大眼睛满溢着泪水, “我……我能做很多事情……我哥哥也可以,他是个异能力者,求求你……救救他……” 琉璃打量着她,像在审视她话语的真假。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救了你的哥哥,你们两个就属于我了吗?” 芥川银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血水,连连点头。 “是这样的……我们都是你的!” 不管怎么样,都比死在这里更好。 不管去哪里,都比在这里更好。 如果芥川龙之介死去的话,等待她的,也不过是更早开始做生意,然后死在某个角落。 反正,已经不会更糟了。 “希望我去的时候,你的哥哥还活着。”琉璃伸手把她抱起来,芥川银轻得不可思议,简直像一个中空的木偶。 “现在,我的所有物,指路吧,我们去找你的哥哥!” 第48章 姐姐撒嘛 好在芥川龙之介还剩一口气。 琉璃抱着同样孱弱的哥哥往医院走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想: 其实哪怕她不来,芥川也死不了。 毕竟按照剧情,尽管日后身体越来越糟糕,但他始终顽强地活着。 毕竟是第三代双黑呢,怎么想也不可能死在贫民窟。 但芥川银不知道剧情,她只能痛苦地恐惧着。 医院是兄妹两个从来没接触过的地方,芥川龙之介尚在昏迷,年幼的芥川银小心翼翼地拉着琉璃衬衫的衣角,生怕离开她半步。 医生和护士到不嫌弃兄妹俩衣衫褴褛的打扮,只要有人付医药费,什么样的客人他们都欢迎。 况且,就是再恶劣的病人,也比随意杀死医生护士的港黑首领要强。 芥川龙之介的身体糟糕到难以想象。 “实际上,他还能活着,真是生命力顽强。” “这个孩子身上的伤口有多处感染,正发着高烧,需要住院观察。” “再加上他患有天生的哮喘,肺部本来就比寻常人更加脆弱,在细菌感染下,已经患上了严重的肺炎。” 医生看向病床旁边的琉璃,提醒道,“之后可能要花很长时间来调养身体,开销不会低。” 芥川银听出了医生的言外之意,有些惴惴不安地低下了头。 琉璃相当自然地说道,“没关系,我有钱。” “这是我流落在外的弟弟妹妹,您开最好的药就行了。” 医生听完这话放心了不少,只要不是一时发好心,后续又把人丢在医院不管就行。 医生出去开药,银鼓足了勇气,小声说,“谢谢你。” 琉璃平静地摇摇头,“没什么好谢的,我又不是免费报销。” “按照医药费和我们之前的约定,你和你的哥哥要为我工作十五年,我会在每月付给你们的薪水中扣款。” “生活总是那么糟糕,不管是童年还是成年后,所以,做好心理准备吧,痛苦的日子还长着呢。” 银沉默了一下,才反驳她,“但我遇到了你,能遇到你,不就证明生活开始变好了吗?” 琉璃失笑,“哪怕这样说,我也不会提高你的工资。” “对了,我的名字是兰堂琉璃,在外面,雇佣童工是不合法的,你要叫我姐姐才行。” “现在,喊我姐姐,然后介绍一下你和你的哥哥。” “姐……姐姐……”银结结巴巴地喊道,“我,我叫芥川银,哥哥叫芥川龙之介。” 琉璃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的哥哥有异能力,可以给我当保镖,当然,在这之前他得养好身体。” “至于你,我需要一个助手,帮我做些收集资料和整理文稿的工作,你认识字吗?” 银低下了头,手指间揉捏着皱巴巴的衣角,她摇摇头,“我只认识几个字……” “那还要教你认字和写字才行。”琉璃干脆地说道,“等你哥哥好起来,你们就一起学。” 银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去看琉璃的侧脸,进医院后她就摘掉了帽子,露出靛紫色的,宝石一样的眼眸和精致的面容。 那张脸上仍旧是淡漠平静的,没有什么表情,却让芥川银莫名觉得安心。 果然,遇见姐姐之后,一切都变好了。 第49章 主角团,集合! 福泽谕吉推动着与谢野晶子地轮椅,行走在前往横滨医院的路上。 他在心里勾勒出乱步监护人的模样,对方可能是成熟的,温和的年长女性,足够包容乱步君的调皮任性,并将他纵容到恃宠而骄的地步。 同时,她又是脆弱的,纤细的,需要乱步君成长起来保护她,尤其是在横滨这样危险的地方。 简直像旧华族的女性一样,聪慧又敏感,能清晰察觉到政治战局的动向,但神经脆弱到随时会昏倒的地步。 这样的女性,和她见面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才行…… 紧张让福泽谕吉的表情更加严肃,几乎能吓哭便利店的女营业员。 与谢野晶子同样紧紧抿着嘴唇,手指尖拉扯着衣服下摆,她其实已经可以自己行走了,但无论如何也不想从轮椅上起来。 蜷缩在这个狭窄的椅子上能带给她巨大的安全感,像刚破壳的鸟儿不愿意从蛋壳里出来一样。 那位让乱步君来救我的女性,会是什么样子呢? 按照太宰两个星期以来的碎碎念,对方像是个狡猾的女巫,一边用文字引诱人跳进糖果屋,一边又不肯出来见上一面。 简直像是民俗故事中,那个非要武士在她的屋外守候一百个夜晚,才肯大发慈悲推开窗户露出面庞的公主殿下一样。 太宰治这么说道。 但从乱步君的口中,对方又是仙女教母和白雪公主的融合版,强大又脆弱,聪明又迟钝,能够保护他又需要被他保护…… 这描述太过抽象,仿佛是奥特曼融合哥斯拉,小马宝莉学叶罗丽魔法,让与谢野晶子摸不着头脑。 青春期的男孩子真难搞懂…… 直到此时此刻她仍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救自己。 是希望我救人吗? 让我继续做出那种,将他人的生死践踏到一文不值的可怕罪行…… 与谢野紧张的又想要颤抖,这是她在森鸥外的诊所养成的坏习惯,哪怕没有知觉,但对这家伙的生理性恐惧仍然难以抑制。 “别想那么多……” 走在最前面的乱步像后脑勺长眼睛了一样,头也不回地说道,“琉璃酱是绝对不会强迫你的,准确来说,像森那种家伙才是世间少有的好嘛。” 他嘟囔着安慰道,“晶子你只是一时倒霉而已,别想太多。” 这安慰人的话术简直比中原中也还要烂。 医院旁边的蛋糕店,琉璃带着芥川银在那里等待几人的到来。 在此之前,她先带着银去买了件新衣服,银原本不想再让她破费,被一句“你这样会让其他人觉得我在虐待你”堵回去了。 衣服并不算昂贵,看见价格后,银小小的松了口气。 和能理直气壮全盘接受的乱步不同,芥川兄妹尚未学会接受来自他人的善意。 回忆过去,他们所学会的也只有面对悲剧和恶意时的应激反应,善意是和幸福生活一样遥不可及的词汇。 芥川银拘谨的坐在琉璃的旁边,琉璃拿着蛋糕店的画册,她的指尖从上划到下,不一会,各式各样的点心摆满了整张桌子。 “黄油曲奇,椰蓉塔,葡式蛋挞,巧克力熔岩蛋糕,芝士蛋糕,花朵蛋糕,奶油酥盒……” 琉璃一个个念着它们的名字,银看的眼花缭乱,各种点心漂亮的外形和香甜的气息让她恍如陷入幻梦里。 “虽然点的比较多,但一会还有三个人回来,分量刚好。”琉璃说,“每个尝一些,看看你最喜欢什么口味。” “好,好的。”除了点头应好,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像上午还在地狱,此刻便步入天堂一样,幸福的有些不真实。 不远处乱步兴奋地加快脚步,想见到的人和想吃的点心一起出现在前方,让他走路都不觉得疲惫了。 福泽谕吉却有点望而却步,他们正前方的蛋糕店看起来像是个打卡景点,整个店被一种少女气息包裹着,粉嫩又甜蜜。 和他这种老派武士格格不入。 他进去,真的不会吓哭买东西的女孩子吗? 福泽谕吉忍不住想。 第50章 天使入我怀 已经进门的乱步用力挥手,“大叔,你们快一点啊!” 福泽谕吉深吸了一口气,推着与谢野进去,出乎意料,店里并没有几个客人,只有最里面的一桌坐着两个女孩。 一个看上去十四五岁,银色的长发扎成高马尾,靛色的眼睛像被横滨公园里正开放的美人樱。 白近乎苍的皮肤,古典精致的五官,看起来像是个混血儿,但横起汤匙的模样宛如燕子般轻盈,又带着旧华族的风范。 旁边的小女孩太过瘦弱,看起来好像只有七八岁,神色拘谨,正偷偷打量他们。 乱步径直向那一桌,越走近他的步伐越轻快,雀跃的色彩从眼角眉梢到肢体动作,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像一只想讨主人欢心的小黑猫,摇着尾巴扑腾过去,露出柔软的肚皮。 “琉璃酱,我带着大叔还有学妹来找你啦!”乱步欢快地说道。 然后,福泽谕吉就听见两个女孩中年龄偏大的那一个,温柔地笑着说,“做的真棒,乱步君,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她把江户川乱步抱进怀里,给他一个鼓励性的拥抱,任凭对方像小动物一样在她的肩头蹭来蹭去。 福泽谕吉眼前一黑,他在心里勾勒的形象被完全推翻,不仅不是年长的女性,还是一个比乱步更小的女孩。 “福泽先生,还有晶子,请一起过来吧。” 乱步已经坐在了琉璃的另一边,拿起碟子开始吃点心,他很有礼貌地每个拿了一部分,避免影响其他人享用。 福泽谕吉和与谢野晶子一起坐在了另一边。 “这段时间里,福泽先生对乱步君的保护和教导,以及您对晶子的仗义出手,都令我感激不尽,您实在是位令人敬佩的武士。” 这话说的很客气,让福泽谕吉有些轻微的不自在。 他点点头,沉稳地回答,“分内之事。” “那么,接下来我还想麻烦您另一件事,您愿意在我开的侦探社里,担任社长一职吗?” 福泽谕吉愣住了,他下意识看向正在进食的乱步。 对方的腮帮子鼓鼓囊囊,像一只嘴里含满坚果的松鼠。 接收到他的目光之后,乱步很自然的耸耸肩,示意他听琉璃的。 福泽谕吉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能知道你这样做的理由吗?” “理由有三。” “其一,乱步的天赋不应该被闲置,不瞒您说,我姑且算是个三流小说家,乱步在我这里的工作是,为我挑选出需要尽快回复的读者来信。” “这份工作乱步完成的非常棒。” 福泽谕吉轻微的点点头,这种工作对江户川乱步来说是小菜一碟,不需要与其他人多沟通也有利于他的心态稳定。 再次相遇后,他也明显发现乱步的世界观健全了不少,对于其他人也非常友善。 这位小姐的把乱步养的非常好,哪怕是他来做,也不一定能做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古怪了一下,觉得自己和对方简直像乱步的监护人,正在讨论孩子的受教育问题。 “但也太过简单了,不利于他的成长。” “在我询问了乱步的意愿后,他尚且没有明确的未来目标,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这话说出来后,无论是福泽谕吉还是旁边的与谢野晶子,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不是,你看起来比他还要小啊! 不要用萝莉的外表说出这样人妻的话好吗? “所以,我们可以多尝试几个,比如像英国那位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一样,当一名咨询侦探。” “如果做了一段时间,不喜欢,再尝试其他职业。” “因为我自己也有工作的原因,所以不方便时刻陪伴在乱步身边。” 与谢野晶子注意到乱步撇撇嘴,带着点赌气成分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蛋糕。 “而您既能够保护乱步,也能够在生活方面照顾他,所以我想聘请您担任侦探社的社长,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福泽谕吉思虑再三,他本身有着强烈的责任心,是和中原中也一样传统的人,不擅长表达感情,也很难拒绝他人的好意。 对于建立起一个组织的想法,他也曾经有过,只是后来不了了之了。 现在琉璃提出的建议,他完全无法拒绝。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福泽谕吉这么回复道。 “那太好了,我已经买下了一栋五层的公寓,一楼是咖啡店,二楼可以用作办公室,三楼以上都可以做员工宿舍。” “乱步就住在三楼,您和晶子也可以直接住进去。” “如果晶子东大毕业后,愿意加入侦探社,侦探社就有医生了。” 与谢野晶子睁大了眼睛,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说到自己。 而且,上东大? 她么? 看着与谢野不可置信的表情,琉璃解释道,“虽然异能力很好用,但还是要与社会接轨才行,而且晶子的年龄正应该读书才对吧。” “乱步君可以通过自学掌握大多数知识,但医学生的话,最好还是读完大学再考研会比较好哦。” “你……不需要我做什么吗?”与谢野晶子艰涩地问道。 她太久没说话,声音沙哑的像生锈的八音盒。 她的眼神里混合着茫然、恐惧和不知所措。 “我需要你好好活着。”琉璃温和地说。 “因为我自身的某种能力……” 在场的人都想到了异能力,包括乱步在内。 “我知道了你的遭遇,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让孩子上战场更可耻的事情了。” “但好在,战争已经结束了,不死军团也成为了幻影,从今以后,没人会强迫你治疗,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都可以自己做选择。” 与谢野晶子茫然地问,“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让人救我,又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曾经死过一次。”琉璃将这个秘密轻巧的说出口。 她说这话的时候右手仍然拿着汤匙,在咖啡杯里荡了一圈,姿态优雅又灵巧,好像在闲聊一样。 乱步停下了动作,他翠绿色的眼眸像被巨石击打的湖面,荡起万丈高的波涛,一种寒气从四肢百骸奔涌到心窍,带来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杀意。 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 这样的念头几乎在心底翻涌起来,让他全身冰冷发麻。 直到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 温暖的触感从指尖传递过来,浑身上下的血液都集中在了紧握的手上,乱步慢慢平息下来,体温又再度开始燃烧。 琉璃看着与谢野睁大的眼睛,笑着说道,“相当痛呢。” “整个房屋,连带着里面的所有人,都被切碎了,像过年吃的饺子馅一样……这是一种华人的食物,你们可能没吃过。” “总之,是相当痛苦的死法。”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肢体的下意识颤抖,还有苍白的脸色是难以掩盖的。 福泽谕吉的手不自觉放在了腰侧的刀柄上,这是何等穷凶极恶之徒,才能用这种凶残的手段虐杀这么多人。 不可饶恕! “不过,因为一些不知道的特殊原因,我又活过来了。” 琉璃看着与谢野,温柔地微笑起来,“虽然至今也无法忘记死亡时刻的痛苦,但再次睁开眼睛,看见窗外的日光时,我还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上苍。” “能够活下来实在太好了。” “所以,当我知道你的能力,你的遭遇时,我就向自己发誓,一定要救你。” “只要一想到你的存在,曾经让这么多人像我一样,拥有第二次拥抱世界的机会,我就会发自内心的感慨: 晶子,你是一个美丽的奇迹。” “我发自内心的感谢你的存在,感谢那些像你一样的人的存在,因为你们,我再度拥有了生命。” “‘你’救了我,所以我要来救你。” 她从口袋中取出那枚从战场上找回来的,又被修好的蝴蝶头饰,递到与谢野晶子的面前。 “这是见面礼,请收下吧,奇迹小姐。” 与谢野晶子看着熟悉的头饰,眼泪先语言一步,从干涩的眼眶里不停往下坠落。 她接过蝴蝶,泪水滴落在上面,好像蝴蝶也在哭泣。 “不,琉璃小姐,能遇到你,实在太好了。” “对我来说,你才是我的奇迹。” 这世界上终于还有一个人,在死而复生之后,对她说: 你太好了,你是我的奇迹! 她曾经想要做到的,拯救他人生命的意义,正是如此啊。 第51章 侦探社,建立! 桌上的人都没有出声,任与谢野晶子放声大哭,宣泄自己的情感。 出人意料的是,这家蛋糕店也没有任何人来阻止。 福泽谕吉难得有些坐立不安,此时制止晶子实在不人道,但在公共场合发泄情绪无疑不符合岛国人的社交礼仪。 哪怕没有人指责,他也如芒在背一般难以平静。 琉璃注意到这一点,微笑着向他做口型: 这家店是我的。 福泽谕吉松了一口气,再次感叹琉璃小姐准备之周全。 等与谢野晶子情绪稍稍稳定下来,琉璃才递去一块手帕,“擦擦吧,哭出来就好多了。” “我那个时候可是狠狠大哭了一场呢。” 晶子红着脸接过手帕,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擦拭眼泪,若有若无的柠檬香环绕着她,让她彻底放松下来。 琉璃接着说,“虽然晶子之后选择其他职业,不当医生,但这段时间还是跟在福泽先生身边会比较好。” 她看向福泽谕吉,“您应该也知道,以晶子的能力,很容易被人逼迫,做出她并不愿意做的事情。” “所以,我想聘请您当社长的第二个原因,就是希望您能够保护晶子。” “以您的正直的为人和与政府的关系,应该可以庇护她。” 福泽谕吉严肃地点点头,就像之前一样,这个理由他同样无法拒绝。 “至于第三点,是我的个人请求。” 琉璃的手轻轻在芥川银头上拍了拍,“这个女孩,和她的哥哥,是我刚刚收养的孩子,哥哥是个很强的异能力者,妹妹也很有天赋。” “我想拜托您在空余时间教导他们剑术,至于报酬,就……” “不需要报酬。”福泽谕吉打断她,“我不需要报酬。” “琉璃小姐,感谢你为并不相识的陌生人付出这么多的努力,哪怕为此,我也愿意教导这两个孩子,他们都很好,您也是。” “好人是应该得到报答的。” 福泽谕吉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事实上,能够用教导后辈的方式来偿还琉璃的善意,已经让他松了一口气。 无血缘的陌生人所给予的善意是最稀少,也最可贵的。 芥川银发自内心的认可着福泽谕吉的话。 将他们兄妹带出贫民窟,愿意出钱给哥哥治病,还帮他们找老师的琉璃小姐是彻头彻尾的好人。 哪怕用一生来报答她也不为过。 琉璃只是笑,不说话。 她付出的每一份善意都标好了价码,总有一天,那些接受的人会百倍千倍的奉还。 并且心甘情愿。 现在,她已经得到了江户川乱步,得到了与谢野晶子,还收获了意外之喜——福泽谕吉。 对方的异能力人上人不造能够调整异能的力量,使之受控制,如果能对替身能力使用,那无疑多添了一个安全装置。 哪怕不行,用来训练芥川也是很好的选择。 总归能发挥作用。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侦探社的装修已经差不多了,房间大家可以自由布置,等龙之介,也就是小银的哥哥也恢复,大家就可以开宴会庆祝了。” 琉璃笑眯眯地说,她知道,芥川很快就要彻底好起来了。 果然,与谢野晶子犹豫了一下,主动说道,“如果他受伤很严重的话,我可以帮忙。” 银先看向琉璃,在琉璃鼓励的眼神中,激动地向与谢野晶子道谢,“太感谢你了,与谢野小姐……” “真的,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向您道谢才好……” 与谢野晶子手足无措,嘴唇颤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常暗岛的最后一段时间里,所有的士兵都对她心怀憎恨,她的施救只收获了士兵们的怨恨,唾骂,和麻木。 再也没有人像一开始那样,用充满感谢的眼神看她。 以至于现在,与谢野晶子已经不知道如何接受来自他人的感激,她下意识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对面的琉璃。 琉璃摸了摸银的头,“既然要表达感谢的话,就向晶子介绍一下这里的甜点吧,就现在的时间来说,刚好可以吃下午茶。” “嗯!”银用力地点头,学着之前琉璃的样子介绍满桌子的点心。 …… 请君勿死的能力对昏迷的人使用,是一种难言的温柔。 现在的与谢野晶子刚刚好转,尚且没有发展成为后来拿着砍刀治病的霸气医生,她看见芥川昏迷在床的时候,不由松了一口气。 尽管她的异能力能够使病人彻底痊愈,但其使用的条件也十分苛刻。 那就是只能救治濒死之人。 如果病人还活着,她就只能帮他濒死了。 等他们火速办理完出院手续之后,晶子大方让出了自己的宝座,芥川被安置在轮椅上,推入了侦探社中。 二楼被装修的很精美,琉璃按照记忆里侦探社的画面来布置,各个场所一应俱全,就连医务室都是现成的。 芥川龙之介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这个理论上应该已经十岁的少年极其瘦弱,身高和体型都与年龄极度不符。 琉璃把银搂在怀里,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晶子动手很快,手术刀滑过芥川的脖颈,鲜血喷洒出来的霎那,无数金色的蝴蝶飞翔起来,绚烂的如同一万朵金色的烟花同时绽放。 那是生命的奇迹。 是普通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抵达的彼岸,是能够将死神千百次拒之门外的伟力。 也是异能力者灵魂的诠释和写照。 琉璃忍不住想,如果我拥有异能力,那究竟会是什么呢? 彩画集是诗人对远方和自由的向往,请君勿死是医生对生命的珍惜和挽留,人间失格是对人世的厌倦和眷恋…… 那么,她的灵魂又是什么样子? 她那苍白的,平庸的,脆弱的灵魂,真的能够由异能力去诠释吗? 芥川龙之介的呼吸平稳下来,深可见骨的伤口,尚且没有退去的高烧,以及严重的肺炎,在一瞬间离他而去。 他从未如此健康过。 琉璃松开怀抱,银看向病床上安稳呼吸的哥哥,人生第二次感谢上苍。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话,那一定就是姐姐大人。 她像神明一样,拯救了她,也拯救了哥哥。 第52章 驯服野犬 芥川龙之介醒来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刷成暖色调的天花板,整洁的环境,以及柔软的被褥,这是哪怕在梦中也不曾出现的场景。 在下这样的人,也有前往天堂的资格么? 还是说,因为人间处处都是地狱,所以只要离开人间,任何地方都如同天堂呢? “哥哥,你醒过来了!” 芥川银推开房门,手上端着托盘,露出欣喜的表情。 “与谢野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大量进食,所以姐姐买了牛奶和白粥,让我端给你。” 芥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还活着,银也在这里,她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得到了救治他的机会? 又付出了什么,才换回了食物? 年幼的芥川龙之介对这个人世早有认知,且从不抱任何希望,这世上绝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一切的馈赠,必定在背后标好了价码。 他愿意为自己的生命和得到的食物付账,但绝不愿意将银牵扯进来。 “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银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她穿着整洁的衣服,琉璃到底没忍住,又给小姑娘买了好几件,银推辞不过,只能收下来。 她暗暗记住价格,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会加倍报答对方。 “我……很好。” 芥川龙之介犹豫着回答,实际上,他从未觉得这么好过。 他天生身体孱弱,异能力不像咒力一样会对身体有所加持,每到夏冬两季,芥川呼吸的时候,总能感知到身体中千疮百孔的疼痛感。 就像狂风穿过遍布孔洞的塑料口袋。 但此时此刻,那种植根在骨髓里的虚弱感消失了,他记事后第一次明白了何为健康。 “那你先吃东西吧,吃完后换上衣服,姐姐在下面等我们。” 芥川被动地接过碗,小米粥煮的香甜,似乎考虑到是为孩子准备的,上面还撒了一小撮白糖来调味,诱人的香气让他不自觉分泌出口水。 但他还是先询问道,“姐姐?” 银点点头,“琉璃小姐要收养我们,是她救了我们,为哥哥请了医生,还准备了食物。” 尽管与谢野医生的异能起到了关键作用,但芥川银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姐姐,身处贫民窟的她和哥哥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对方,对方也绝不会主动提出医治。 所以,把他们从贫民窟带出来的姐姐才是真正的恩人。 芥川抗拒着食物的诱惑,尽可能冷静地问,“我们要付出什么?” 比起无缘无故的善意,交易更能够让他放心,欠债总会有还清的那一天,但善意不一样。 那是需要用性命来偿还的可怕存在。 如果她不要人偿还,那她一定想要更多。 银听出了芥川龙之介的潜台词,很认真地说, “姐姐需要我和哥哥一起为她工作十五年,哥哥做保镖,我做秘书,会给我们吃的东西和住的地方,还会给薪水。” 听起来和做慈善也没什么两样了。 芥川龙之介想,管吃管住还给钱,别说十五年,就算更久也可以。 在贫民窟找一个可以打工的地方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码头招收童工,也只给极其低廉的薪水,且绝不会管吃住。 “她是外面的人?” 银点点头。 那就不奇怪了,贫民窟内外的人几乎是完全不同的物种,被外面来的冤大头救了,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想到这里,芥川龙之介干脆把脸埋进碗里,大口大口地进食。 温软香甜的粥很好地抚慰了他饥饿痉挛的胃,再将一杯牛奶灌进嘴里后,他从床上跳下来,跟着芥川银往外面走。 他们的房间在公寓的四楼,考虑到兄妹两人年龄很小,彼此之间因为缺乏安全感也不想分开,就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房。 走到二楼的时候,正在整理东西的与谢野晶子看了他们一眼,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去找琉璃小姐吗?她在一楼喝咖啡呢。” 银也笑着点头示意,牵着芥川龙之介的手往下走。 “哥哥,这就是与谢野医生,她非常厉害。” 银小声介绍,芥川点点头,没有说话。 一楼的咖啡厅,琉璃坐在一处隐蔽的位置,这几乎成了她的习惯,无论去哪里,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才是她的第一选择。 “小银,这里。”她招招手,芥川银小跑过去,眉眼弯弯,笑得非常开心。 芥川龙之介从未见她这么开心过。 “姐姐,这就是我哥哥。”她忙不迭介绍道,“哥哥,这是琉璃姐姐。” 芥川龙之介站定,用文绉绉的口吻说道,“感谢您救了在下和在下的妹妹。” “欠您的钱,在下一定会还清的。” 银顿时局促不安起来,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向端坐着的琉璃,似乎生怕她为哥哥生硬的话语生气。 不知道这小孩是在哪里学到的口癖,听起来居然也颇为可爱,琉璃只是这么想。 “不知道银有没有和你讲过,但我还是要更详细地说清我们之间的交易。” 她抬抬下巴,示意兄妹俩坐到对面,桌上又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甜点,不知道是不是和兰堂学的坏习惯,琉璃也很喜欢投喂他人。 “你和银需要为我工作十五年,在此期间,银需要考上东大,而你需要成为超越者,如果没能成功的话,你们俩的工作时长就要后延。” “我会按照常规标准给你们发放薪水,每人一小时2000日元,每天工作8小时,包吃住。” “可以接受吗?” 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茫然,从贫民窟出身的孩童不知道什么是超越者,也不知道考上东大有多困难。 但一小时2000日元,一天日元的薪水,简直像天上掉馅饼一样。 要知道,贫民窟的孩子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就是去码头搬运货物,或者帮一些地下组织运送见不得光的东西。 无论哪种,得到的报酬都极为低廉,冒着生命危险工作十几个小时,最多也不过能得到几百日元,只够买几个饭团。 “在下并不觉得,我和小银值这么多钱,更何况,我们还欠你的账。”芥川龙之介竭力保持冷静。 他尚且只是个孩童,但已经比成年人更明白人世间的可怕了。 琉璃用小汤匙往咖啡杯里加糖,“现在的你们并不值得,但以后却不一定。” “某种意义上,我觉得你们的未来值得我付出这个价码。” 在芥川龙之介怔愣的表情中,琉璃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那笑容带着嘲讽,却又充满悲悯, “芥川君,人如果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生命就会显得一文不值。” 鬼话,这个世界上90%的人都找不到所谓的意义,仍然无知无觉的存活着。 “我想,你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并不是非要活着不可,对吗?” 芥川像被一枚子弹击中一样,眼神微微地恍惚起来。 “你能……你能给在下答案吗?” 他的眼神带着难以言喻的狂热,仿佛一瞬间变了一个人,一个彷徨的,苍白的,痛苦的灵魂从这具小小的身体中苏醒了。 有一瞬间,银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 她屏住了呼吸,察觉到自己的哥哥正处在生命中最关键的时刻,一旦给出一个错误的答案,他一生都会被禁锢在过去。 真正成为一条无心的野犬。 银看向仍旧用汤匙搅拌着咖啡的琉璃,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像一只害怕被主人丢掉的流浪猫。 “那是只有你自己才能找到的东西。” 琉璃看着芥川骤然失去神采的眼睛,平静地说,“除了你自己以外,任何人都不能给你答案,因为你的生命是属于自己的。” 她用汤匙轻轻敲击咖啡杯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声音,打断芥川的失魂落魄。 “但是,在你找到生命的意义之前,就以抵达我为你选择的未来作为意义吧。” 她看着芥川,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毕竟,在此之前,也从没有人对你抱有如此之高的期待,不是吗?” 确实如此。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除了银,除了他的妹妹尚且希望他活着,没有任何人会对他抱有期待。 无论是谁,都不会对微末的草芥,无心的野犬抱有超过生存以外的期待。 生命的意义,是期待吗? “在下,要怎么做呢?”芥川磕磕绊绊地问道。 回顾过去,他所拥有的只有面对悲剧和危险时的应激反应,至于如何实现他人的期待,他从未想过。 “很简单。”琉璃满意地看着他动摇的神色和温顺的表情,“只要听我的就好了。” “就从称呼开始吧。” “龙之介,现在,像小银一样,称呼我为姐姐。” 芥川龙之介抿了抿嘴唇,用干涩的声音说道,“好的,姐姐。” 第53章 哥特风宰治 侦探社这边其乐融融,回到诊所的森鸥外心情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他刚和港口黑手党的人谈好,面带哀愁实则狂喜地推开诊所大门,就发现本该瑟缩在角落的与谢野晶子失去了踪影。 里面只有坐在窗户边,晃荡着双腿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太宰治。 森鸥外的表情微变,脸上带着一抹略显冰冷的笑容,“太宰,晶子呢?” 太宰治回过头,打量着森鸥外的表情,笑吟吟地说,“被勇者们救走了哦!” 他的语调变的夸张起来,“那可是由超强的武士和讨厌的侦探组成的勇者同盟,我完全没办法呢!” 屁话! 太宰治这小鬼有多聪明他能不知道吗,这家伙就是故意想看他笑话。 轻微的恼怒涌上森鸥外的心头,但很快被他压制下去了。 经历了常暗岛的他已经能够面对各种糟糕的意外,尽快找到解决办法才是当务之急。 港口黑手党的人员就在不远的地方,偏偏晶子在这个时候被福泽殿带走了,哪怕想要挽回也来不及。 爱丽丝虽然能够变化成晶子的样子,但她毕竟只是异能人偶,根本没有治愈性能力,完全不能用以替代。 那么,现在去哪儿去找一个有特殊能力的小女孩呢? 太宰治饶有兴趣地看着森鸥外变幻莫测的表情,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越发警惕他。 在这样的压力下,还能够直接思考对策,不带一点情绪,甚至不对他生气,真是可怕的男人。 他是来这里看乐子的,可不代表自己想变成乐子。 就在这时,森鸥外忽然笑起来,他的笑容冷冽而锐利,让太宰心头一跳。 “太宰君,你虽然年龄比晶子小一些,但身高却和她差不多呢。” 太宰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森医生,进入港口黑手党是要搜身的吧?” 森鸥外的眼睛弯成月牙,“我会告诉他们我癖好特殊,喜欢给小男孩穿裙子。” 这不要脸的话让太宰治的表情更为冷漠,“但只要我不愿意配合,你就一定会倒霉。” “可你会配合我的,不是吗?太宰。”森鸥外慢条斯理地说,他脸上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你期待看到我的反应,你想知道我会怎么怎么破局,怎么在生死交锋中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利益。” “你渴望从我身上找到答案,因为我们是如此的相似。” “所以,你才会留下来,如果你不想配合我,早就自己离开了,不是吗?” 太宰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和森鸥外面对面站在一起,一高一矮,一明一暗,竟真的有种照镜子一般的诡异惊悚感。 “森医生,你说服我了,我确实期待你的表演。” 他脸上扬起一个笑容,“希望那足够精彩。” 森鸥外上下打量着他,连连点头,“这你放心,港口黑手党的人走过来还有一会儿,你要不要多试几套裙子?” “之前我给晶子酱买了不少,但她都不肯穿,你觉得洛可可风怎么样?” “太宰你的话,还是哥特风更适合一点,最好再配上黑色蕾丝阳伞。” 太宰治的笑容僵在脸上,忽然有种夺门而去的强烈冲动。 第54章 爱和思念 琉璃走回家的步伐非常轻快。 她的心情相当美妙,在一天之内拿下了与谢野晶子和芥川兄妹,如果这是一款游戏的话,任务进度条无疑直接前进了百分之三十。 接下来只要等芥川加强近战能力,进一步开发异能,就可以主动出击了。 琉璃相当雀跃地想,要不要再抽空去孤儿院看看敦君,说不定就三喜临门了呢? 一切都很顺利,这是故事走向happy ending的前兆。 推开家门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期待的感觉,兰堂出差已经五天了,没有他在的家,只是一座空旷的房子而已。 屋内光线昏暗,琉璃刚想打开日光灯,就看见玄关处摆放整齐的皮鞋,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哥哥!” 充满喜悦的话语从唇齿间飞扬出来,仿佛只是呼唤这个称呼就让人觉得甜蜜而幸福。 兰堂从厨房里走出来,黑色的长发,金绿色的眼瞳,高挑又瘦削的身形。 耳朵上带着她买的白色耳罩,脖子上围着她在去年圣诞节亲手织的红黑色格子围巾,身上穿着她买的浅褐色风衣。 这样熟悉,这样清晰。 明明分别的时候也没有很不舍,明明不见面的时候也没有很难过,可再次相见的时候,喜悦却像潮水一样从心头喷涌而出,完全没办法压制住。 下一秒,琉璃奔跑起来,她向兰堂扑过去,对方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心跳声混合着温柔的话语,撞击着她的耳膜和心脏。 “阿黛尔,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 “每一只云雀从我身边飞过,都使我思念你。” “我像燕子一样,时时刻刻,都只想飞回巢穴,飞回你的身边。” 在出差的五天里,每时每刻,他都这样想着。 兰堂出差的地点是意大利。 彭格列家族在不久前出了乱子,九代的独子,瓦里安首领xanxus发动了彭格列史上最大的叛变——\"摇篮事件\",被九代冰封后镇压。 在此之后,九代目大办宴席,邀请各地黑手党组织参与,来扞卫彭格列里世界教父的位置。 港口黑手党作为远东的小组织,在世界范围内根本排不上档次,只是意思意思去参加宴会,感受一下老大哥的震慑,再老老实实继续龟缩回原地。 宴会上根本没人理他们这一小撮人,岛国主要的地下势力是盘踞在京都的蛇岐八家。 干部大佐和他带来的一支小队站在窗台上,拿着香槟小声说话。 “他们新上任的少主也只有十五六岁,据说是从山里找回来的,姓源呢!” 这句感慨让其他人也跟着唏嘘,只有兰堂不为所动。 作为一个法国人,他对这些既不了解也不关心,只是凝神看着不远处桌上的紫罗兰,想起了一个女孩的眼睛。 “ciao~” 一个小婴儿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冲兰堂打招呼。 大佐和其他人倒吸一口凉气,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里世界大名鼎鼎的彩虹之子,晴属性的阿尔克巴雷诺,彭格列九代目最信任的杀手——里包恩,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 大佐向兰堂使眼色,示意他一定要认真对待。 兰堂放下香槟,有点茫然地冲他点点头,“晚上好。” 里包恩随口问道,“那边的餐点有什么问题吗?你一直在看那张桌子。” 兰堂愣了一下,再度将目光锁定在斜对面的位置,他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 “那束紫罗兰的颜色很漂亮,很像……我妹妹的眼睛。” 里包恩捏了捏帽檐,继续问道,“她也来了吗?” “没有。”兰堂摇摇头,“所以我才很想她,我们已经有两天一夜没有见面了。” 法国人说话的时候慢吞吞的,视线也并没有聚焦在里包恩身上,在社交场合,这是一种相当不礼貌的行为。 但里包恩并没有生气,相反,他眼中出现一丝兴味,“所以,你这是在睹花思人?” 兰堂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的话,点了点头, “我的妹妹,她曾经对我说——” “爱就像花一样。” “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长在一颗星星上的花,那么夜间,你看着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所有的星星上都好像开着花。” “所以,我看见那朵紫罗兰就会感到快乐,因为这是她眼睛的颜色。” 里包恩没有回答,他看着兰堂半晌,发现这人居然完全没什么其余波动。 他真是这么想的。 在一群mafia中间,在他这个老熟人面前,这个按理说应该已经死在五年前的家伙,就在这儿旁若无人地想妹妹。 情妹妹也不至于这样吧? 里包恩闲闲地咂了咂嘴,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真相。 他就说,兰波和魏尔伦这对超越者搭档怎么会在一个远东小国失手,还落得一死一叛逃的结局。 怕不是兰波喜欢上了哪个姑娘,直接选择为爱私奔,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法国人嘛,不稀奇。 想到这里,他也懒得追究这个已经死了的法国间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只是慢条斯理地抬抬手,把帽檐压低了一些,随口说道, “真是感人至深的情谊,不用担心,这次宴会不会持续太久,最多再过三天,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想起被眼前这人坑叛逃的魏尔伦,里包恩还不忘善意的提醒道, “早点离开会比较好哦,毕竟这里人员混杂,妹妹也会很担心你吧。” 魏尔伦常年在欧洲各国晃荡,说不定就正好撞上了呢? 两个超越者对打很有意思,但要是发生在他的老家意大利,那就不那么有趣了。 “嗯。”兰堂收回了目光,深受感触一般冲他点头道谢,“谢谢你的提醒。” 里包恩的豆豆眼向下一瞥,对这个法国人几乎难以直视。 当年的兰波可不是这个样子,他表面的优雅谦逊下是十足的高傲,骨子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霸气和桀骜。 谈恋爱之后,居然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 爱情可真是神奇。 让候鸟心甘情愿放弃南方,也要留在一个人的身边。 “可是这爱情……” “又那么醉人……” “若是不爱她……” “空辜负青春……*” 他哼着意大利的情歌,回到九代目身边,留下兰堂和大佐一行人面面相觑。 “兰堂,难道你认识……”大佐没说名字,只是用眼神委婉的示意。 法国人老老实实摇了摇头,他对这个小婴儿的出现并不感到稀奇,但也不觉得熟悉。 如果他们过去认识的话,对方起码会和他交流一下,但对方完全不关心他的情况。 这样看来,应该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这话说起来可是冤枉里包恩了,不管有什么私人交情,兰堂过去的职业可是间谍,还是法国的间谍。 一个名义上已经死亡的法国间谍突然出现在意大利境内,还在彭格列举办的宴会上。 没有直接攻击,尽可能把人控制起来,已经是看在他们过去还有点交情的份上了。 谁知道兰堂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于公于私两人都不可能在明面上谈过去。 至于要不要私下谈,原本里包恩是有过这个想法的,但看这家伙三句话不离他的宝贝妹妹,想想也觉得没什么叙旧的必要。 既然老朋友决定选择平静的生活,那他自然是要给予尊重的。 大佐对兰堂的话半信半疑,但回忆两个人刚才的对话,也确实猜不出什么来,只能归纳于意大利人和法国人神奇的感性认知。 毕竟都喜欢搞浪漫,谈感情,和岛国人格格不入。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趣道,“你也才两天没见到你妹妹,至于这么夸张吗?” 兰堂的语速仍然慢吞吞的,“是两天一夜。” “四十四个小时零七分。” “我们从相遇的那一天起,就从没有分离这么久过。” 第55章 我的玫瑰 直到宴会结束,也没人再关注他们。 实话实说,这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按照彭格列这边的要求,所有组织都必须在西西里岛呆上三天,尽管后续估计也没港黑这种小组织什么事,但提前离开显然是不可能的。 众人回下榻的酒店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大佐干部下令让手下自由活动,只要不惹事,就当公费旅游一场。 同行的人松了一口气,互相挤眉弄眼。 “去看脱衣舞娘也没问题吧。” “意大利嘛,红剧场也很有名。” “还可以去去酒吧逛逛,说不定那里有好货呢。” 大佐咳嗽了两声,大家瞬间安静下来。 “不要喝醉,不要和人发生关系,这里是西西里。”他用警告的口吻说, “我可不想明天收到通知,我带来的人死在了哪个姑娘的床上。” 大家表情严肃了一些,交谈了几句之后才各自散去。 看着兰堂又孤零零一个人离开,大佐忍不住问道,“兰堂,你打算去干嘛?” 他对这个法国人观感其实很不错,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想提拔他。 毕竟对方虽然懒散又爱摸鱼,还是个离奇的妹控,但起码踏实可靠,不会背后捅刀子。 这在地下世界已经是很好的手下了。 兰堂的神色难得柔和了不少,“去给妹妹挑礼物。” “出远门回去的时候,要带伴手礼,这样阿黛尔会很开心的。” 似乎想到什么,他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用有些自豪的语气说,“虽然我相信,只要她见到我,就一定会很开心。” “就像我见到她时那样。” 大佐露出牙酸的表情,他家里也有老婆孩子,可能是受岛国人内敛沉默的天性影响,他几乎很少对他们展露自己的感情。 “爱”这个字眼在岛国的份量太重了,那是类似于我能毫不犹豫为你而死这样的话。 绝大多数人都没办法直接说出口。 于是大佐只能感慨,“你是真的很爱重她。” 爱重这个词,已经是他能够想出来的,最高等级的赞誉了。 兰堂点点头,没有回答。 尽管他经常对琉璃说出类似的话,但在旁人面前,他同样不会直接表述自己的感情。 就像把坚果藏进自己腮帮子的松鼠一样,他也把爱藏在舌尖,只对一个人倾诉。 既想告诉全世界她有多好,又想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 爱一个人正是如此矛盾。 随口交谈了几句后,兰堂转身离开,消失在西西里的街头。 西西里盛产mafia,但这并不意味这里秩序混乱,恰恰相反,若论安稳程度,这里远胜于横滨太多。 彭格列积威犹在,没人敢在这时撒野。 透明的橱窗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糖果,洋娃娃,裙子,八音盒,贝壳制成的工艺品…… 兰堂每走过一家商店,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和琉璃有关的记忆。 对这个女孩儿的思念好像占据了他的每时每刻,看见雨后的彩虹想起她,看见亮晶晶的糖果想起她,看见橱窗里的八音盒也会想起她。 无论多么陌生的东西,他都能从脑海中找到和她相关的记忆。 那些相处的时光像法国香槟里往上扑腾的气泡,源源不断地上涌,将他的喜怒哀乐全部占据。 毫无波澜的心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生出无限的期待,这样的感情,除了爱,还有什么字眼能够概括形容呢? 我爱她。 这毋庸置疑。 兰堂停下了脚步,转角处的玻璃橱窗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里有一颗紫色的宝石,静静躺在银白色的丝绒盒中,棱角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斑斓的色彩。 像她熠熠生辉的眼睛。 兰堂失神地想,她一定夺走了我的所有目光,以至于我无论看什么,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我爱她。 这不容争辩。 兰堂的瞳孔微微颤动,透过宝石的棱角,他看到了无比绚烂的世界。 黎明清亮亮的日光,天边七彩的长虹,海港鼓起的冷白色船帆,古老建筑上飘扬的彩旗。 它们全都被染上了一层淡紫色的光晕,就像在透过某个人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一样。 如此美丽,如此温柔。 我爱她。 这千真万确。 大概是他在橱窗外站的太久,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用亲切的话语问他, “年轻人,你看中了哪一枚宝石?” 兰堂抬头看她,老妇人头发已经全白了,用深紫色的发带扎起来,看起来非常和蔼。 “请把紫色的这枚包起来,这里提供宝石加工的服务吗?” “当然,我们这里有最棒的设计师,你想将永恒的爱设计成什么样子?” 兰堂怔愣了一下,“永恒的爱?” 老妇人眉眼带笑,“很好听的名字吧,这是紫罗兰的花语,我给这里的每块宝石都取了名字,这个名字很适合她。” 兰堂注意到,对方用她来称呼宝石。 “她们是有生命的,炽热的感情沉淀在其中,在看到她的时候,你一定想起了某个人,不是吗?” “是的。”兰堂看着它,眉眼温柔地不可思议,“我在想一个女孩儿。” “那你一定很喜欢她。”老夫人笑眯眯的将盒子从橱窗里取出来。 “我爱着她。” 这个字眼如此轻易的从他的唇齿间钻出来,好像不受控制一样。 “那真是太好了。”老妇人笑起来,“我会免掉你的加工费。” “能够爱上一个人真是件幸运的事,让我为你的爱送上一些微不足道的祝福吧。” “年轻人,你想将它加工成什么样子?” “玫瑰,玫瑰项链。”兰堂脱口而出。 “不是戒指吗?”老妇人随口问道, “不过,玫瑰项链也足够浪漫了,不用付定金,傍晚的时候来取,直接付全款就可以了。” “没问题吧?” 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有人赖账,这也很正常,没有一点背景的人,怎么可能在西西里的街道上开宝石店。 “没有,谢谢您。” 老妇人不在意地摇摇头,“爱如此美妙,我喜欢每个顾客看见宝石时,感受到的炽热爱意。” “那对我来说是最美好的存在,像我爱着宝石,像你爱着玫瑰。” 日光晃荡着相伴的光景,兰堂仿佛透过五年岁月折合出的缝隙,看见了那朵扎根在土壤中的玫瑰。 “是的,我爱着她,她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我的那朵玫瑰,我倾听过她的哀怨,她的吹嘘,有时甚至是她的沉默。 她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第56章 拥抱玫瑰的谎言 西西里的街头有各种各样的精美工艺品。 虽然黑手党盛行,但这里仍旧以繁荣的旅游业闻名。 任何聪明的本地人都不会放弃敲外国游客一笔的机会。 而兰堂正长着一张冤大头的好脸。 只是走过一条街的时间,他的手上就已经拎满了大大小小具有本地风格的编织袋,数量还随着他的不断前行而逐渐增多。 裙子、口红、宝石发卡…… 阿黛尔穿戴起来漂亮的像童话里的公主。 曲奇饼干、甜点、奶油蛋糕…… 她吃到的喜欢的甜食时,会露出幸福又满足的表情。 气球、头饰、小风车…… 她去游乐园的时候,喜欢戴着小动物头饰,牵着气球跑来跑去。 贝壳、海螺、椰壳做的工艺品…… 她带着浅蓝色的遮阳帽,穿着白裙子走在海边沙滩上时,总会低头去找最漂亮的贝壳。 八音盒、小夜灯、洋娃娃…… 她在一个个噩梦里哭泣着醒来时,总要开着小灯,听着柔缓的音乐才能再次睡着。 …… 各种各样的东西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编织袋,同一种情感填满了兰堂的心。 想见她。 非常、非常想见她。 爱她。 非常、非常爱她。 哪怕从一开始,她的出现也许就伴随着谎言、欺骗和陷阱。 但这也没有关系。 兰堂其实非常敏锐。 他十岁出头就参与间谍训练,师从大名鼎鼎的心理学专家——超越者波德莱尔,对人心的把控力相当之强。 哪怕失去记忆,但自身敏锐的感知力不会消失。 与之相对应的,琉璃其实不擅长说谎。 虽然她总是以为自己做的很高明,但在兰堂眼中,一戳就破的谎言像肥皂泡一样,填补着这段情感的所有漏洞。 只是兰堂从不去戳破它们。 他知道她没有失忆,那种遗失了所有过去的彷徨感是难以伪装出来的。 在最初的日子里,兰堂总会陷入无端的沉思和莫名的惶恐。 但琉璃不会如此,她总是安慰他的那一个。 相处一段时间后,兰堂就察觉到,她也许已经恢复了记忆,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失忆。 但兰堂不在意她的欺骗。 他只是怜惜着她,怜惜到不愿意去探究她的过去,生怕一个不小心,碰疼了她心底尚未结痂的伤口。 如果不是过去太过沉重,谁愿意放弃呢? 这当然不怪阿黛尔。 只要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足够长,总有一天,她会对他敞开心扉。 他也知道她背着他认识了很多人,做了很多事情。 但兰堂从不去追根究底。 他只是莫名心怀愧疚,觉得自己并没有照顾好她。 如果不是哥哥给的安全感不够,阿黛尔又怎么会去向外面的野猫野狗求助呢? 是他做的不够好,是外面的野猫野狗趁虚而入。 这当然也不怪阿黛尔。 只要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足够长,她总会认识到,只有哥哥才是最值得依赖的。 雪白的海鸟从天空低低掠过,翅膀发出扑棱扑棱的声音,柔软的羽毛飘落下来,融化在鎏金的日光里。 宛如他们初次见面时,那个令人神魂颠倒的盛夏。 兰堂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海风带来了万里之外另一个城市的气息。 在斑驳的光影和模糊的人群里,那个女孩站在家门口,等待他从远方归来。 像以往无数个黄昏,当他走在那条熟悉的街道上,就知道前方有一栋房子,为他亮着灯。 那是家。 而她是唯一的家人。 由此,兰堂彻底沦陷。 谎言是存在的,但感情也是真实的。 阿黛尔是可爱的,她的谎言也是可爱的。 拥抱玫瑰的人总会被她的刺扎得伤痕累累,哪怕拥有彩画集的兰堂也不例外。 从他打开了心房,让这株玫瑰扎根在他贫瘠心田上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放弃过去,拥抱谎言。 如果只有诗人才能够醉死在梦境里,那他就做个诗人好了。 只要能够和阿黛尔一直在一起,那这场不顾一切的梦境,就足够美丽。 …… 三天结束,大佐在酒店等人集合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 “兰堂,虽然我们这一趟确实能算带薪出游,但你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旁边和他关系尚可的同事也对他拎满两只手的编织袋叹为观止,开玩笑说道, “真不愧是兰堂啊,你这要把整个西西里岛都带回去吗?” “幸好我老婆没见过你,不然肯定会大发雷霆:别人怎么都知道带礼物,就你空着手回来?” “说起来,你的妹妹和你也没有血缘关系,你不会真是把对方当成女朋友和妻子来养吧?” 在众人的打趣声中,法国人并不辩驳,只是将脸缩进围巾里,露出那双忧郁的眼睛。 “马上就是阿黛尔的生日了,这里面还有生日礼物。” 是他们相遇之后,第五个一起度过的生日。 飞机抵达横滨后,只有大佐前往港口黑手党大楼做汇报,其他人都直接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至于兰堂,他当然是选择早退了。 对于任何一个法国人来说,每天工作时长超过六小时就是不人道的,他们会选择自己为自己争取下班的机会。 从港口黑手党往北走一千七百四十二步,就是他和阿黛尔的家。 推开家门,阿黛尔就会扑进他的怀里,对他说: 欢迎回来! 一千七百四十二步,是他们间隔的距离。 一百一十二个小时三十七分,是他们分别的时间。 兰堂的脚步越来越快,想见到她,想拥抱她,这样的情感几乎从他的心中满溢出来。 推开门,兰堂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阿黛尔,我回来了。” 屋内空无一人。 第57章 生日快乐 琉璃对此一无所知。 她将脸埋进兰堂的怀里,他的心跳撞击着她的心跳。 灯光是温暖的,桌上的紫罗兰是温暖的,堆满沙发的礼物是温暖的。 兰堂也是温暖的。 人类的正常体温是36.5c,兰堂的体温是……温暖。 是漂亮的裙子、口红和宝石发卡;是甜蜜的曲奇饼干、水果硬糖和奶油蛋糕;是有趣的气球、头饰、小风车…… 是数不尽的快乐记忆,是说不完的幸福时光。 是逐渐被淡忘的过去,是怀抱着希望的未来。 是兰堂。 须臾间,琉璃脸上的表情尽数褪去,只留下一片空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比起兰堂的能力,她更在意他本身了。 明明一开始靠近这个人,只是想得到他的尸体和异能力的。 等他记起魏尔伦的那一天,等他决定带走荒霸吐的那一天,等他回忆起自己被背叛,选择赴死的那一刻。 在阿蒂尔·兰波最痛苦,最绝望,最茫然的时刻。 她会哭泣着出现在他面前。 叙述她和兰堂相依为命的过去,哭诉他没有遵守的承诺,最后,展露出柔弱的,无枝可依的,离开他就无法活下去的姿态。 让他愧疚。 让他后悔。 让他心甘情愿将自己读取为异能体,放弃作为人类的身份,以这样的形态一直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永远不分离。 这才是琉璃一开始选择兰堂的原因。 但此刻,她完全没有办法继续这个计划了。 只要想到兰堂的体温从温暖变得冰冷,只要想到兰堂最重要的人从她变成另一个人。 只要想到他终有一天会戳穿她的所有谎言,然后离她而去;只要想到他会从兰堂变成阿蒂尔·兰波。 琉璃就感到由衷的痛苦。 他是她捡到的所有物,他把她纵容成了现在这个糟糕的样子,却想要在未来的某一天离她而去。 绝不可能! 绝不允许! 琉璃深呼吸了两次,平复自己紊乱的心跳,她靛色的瞳孔中有无数情感满溢而出,最后拼接成难以表述的复杂神情。 破碎的、动容的。 坚硬的、冰冷的。 琉璃从兰堂的怀里仰起头,对方将她抱起来,像抱孩子一样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她捧着兰堂的脸,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脸上扬起温软的笑容, “哥哥,生日快乐。” 兰堂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他察觉到怀里的女孩刚才巨大的情感波动,但他什么都没有问。 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她愿意自己倾诉一切的那一天。 “阿黛尔,生日快乐。” “我准备了蛋糕和礼物,你是先许愿吹蜡烛,还是先拆礼物?” “先吹蜡烛!”琉璃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们一起!” 蛋糕上的蜡烛被尽数吹灭,两人隔着袅袅青烟,看着对方垂下眼睫,在心中无声许愿。 “神啊,我想让他活下去,我想牵着他的手,一起度过每个夏天。” “神啊,我想让她得到幸福,我想牵着她的手,一起度过每个夏天。” 第58章 命运的齿轮 有人在盛夏,有人在苦夏。 医务室里,咒术高专唯二的老师之一——夏油杰正陷入苦夏之中。 “悟今天的心情又很差。”他用有点苦恼的语气说。 “很正常吧。” 家入硝子点了一支烟,夏天的任务量其实相当之高,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总监部反而不会在这个时间来触五条悟的霉头。 “他每年夏天心情都很糟糕。” “毕竟,谁都接受不了自己离开家一个学期,未婚妻就死在不知道的地方。” “他第二个学期来的时候,可是相当吓人呢!” 家入硝子回忆起四年前再见到五条悟时,对方身上挥之不去的血腥气,甚至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作为罕见的治愈型术士者,她见过的伤者也好,尸体也好,堪称数不胜数,也自认自己性格算得上冷静沉稳。 但那时候,站在新修好的高专门口,看着面色冰冷的五条悟,家入硝子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 他在这两个月,究竟杀了多少人? 如果一个人能够肆意夺走其他人类的生命,那么他还会把自己和其他人,当作同一种生物吗? 家入硝子想不出答案。 “别这么说,”夏油杰摇摇头,他的表情相当疲惫,作为咒术界唯三的特级咒术师,他的任务量之高让人难以想象。 尤其是夏天,九十九由基长居海外,五条悟在盛夏任务量减少,每年这个时候,他都更喜欢找诅咒师的麻烦。 恨不得像割韭菜一样,每年割上一轮。 所以,几乎大半任务全都堆积在夏油杰头上。 他心怀正义,没有后台,能力强大,是高层们最满意的工具人。 压榨起来毫不客气。 “悟那时候,真的很难过。” 夏油杰想起五条悟在那之后的状态,心里也泛起难言的伤感。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关系,在相遇的第一个学期就无限拉近。 天赋异禀的五条神子注定要度过轰轰烈烈的青春期,他恨不得将所有的辉煌灿烂都挥霍在这短短几年里。 像一条被扔进宁静水潭的鲨鱼,注定要搅得整个水潭天翻地覆。 而夏油杰是另一条鲨鱼,一条在池塘里长大的鲨鱼。 他俩的相遇简直像命中注定一样,传奇小说里两个主角相遇,命运的齿轮开始缓慢转动。 无下限术式遇上无上限的咒灵操术。 五条家的神子遇上平民出身的天才。 理直气壮的肆意妄为遇上宁折勿弯的坚定信念。 五条悟遇上夏油杰。 迎面相遇,被彼此改变,走上不同的道路,相背分别…… 这段命运有着几乎能够感染所有看客的笑点和泪点。 但在一个假期过去之后,五条悟身上发生了堪称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那种随心所欲的张扬仿佛被人抹除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根深蒂固的愤怒和悲伤。 “失去了之后,才知道她原来有那么重要,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机会再与她相见了。”夏油杰感慨地叹息道。 家入硝子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五条悟的未婚妻,你哪儿来这么深的感触?” 因为我当初是真的很想见她一面啊! 夏油杰忍不住在心里想,倒也不至于产生什么想要撬墙角的想法,只是在照片上看见一个很符合自己审美的女孩子,于是生出了想见一面的感情。 结果甚至没有在现实中见上一面,对方就已经死掉了。 原本并不算强烈的感情,一下就被难以言说的遗憾取代了。 就像在橱窗里看见一个非常喜欢的花瓶,如果知道它被别人买走,小心珍藏还好。 但如果它的消失是因为被某个粗手粗脚的营业员打碎,那简直是想一想就要心痛的地步。 想到这里,夏油杰心里更郁闷了,要真是喜欢同一个花瓶还好,还可以和五条悟一起伤心难过一下。 但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子,还是五条悟的未婚妻。 别人愤怒难过天经地义,而他连遗憾都不敢明着来。 这不就更让人惦念了吗? 正打算随口敷衍几句,夏油杰就听见自己的翻盖手机传来嘀嘀嘀的响声,他冲着家入硝子一挥手, “是夜蛾老师,大概有什么紧急任务,我先走了……” 家入硝子点点头,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 校长办公室。 五条悟坐在椅子上,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委委屈屈地缩起来,他看见敲门后走进来的夏油杰,墨镜后的眼睛有一瞬的恍惚。 然后又变成了快活的笑意,“哟,杰,夜蛾还找了你啊!” 夏油杰也坐了下来,第无数次纠正他,“要叫夜蛾老师。” 五条悟撇撇嘴,没回答,但看得出他心情还不错。 夜蛾正道走进来,没有说话,反而将两张纸放在桌子上。 姓名:天内理子 性别:女 年龄:15岁 就读学校:横滨私立初中 第59章 寂静的钝痛 “这是什么?任务目标?要杀掉吗?” 五条悟粗略看了一下纸上的信息和照片,视线在15岁几个字上多停留了一会。 如果望月琉璃还活着,她今年也差不多是这个年龄。 想起记忆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五条悟的目光有一瞬的恍惚。 “悟,这一看就是个普通女孩。”夏油杰有点无奈的说。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杀的诅咒师太多,五条悟的杀心越来越重,前段时间甚至直接干掉了一个出言不逊的总监部高层。 反正这对他来说也只是动一动手指的事情,简单的如同吃饭喝水一样。 夜蛾正道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这个女孩,天内理子,是这一代的星浆体。” “星浆体?” 这个陌生的名词让夏油杰茫然了一瞬,他自然而然地看向五条悟,等着五条家的大少爷给出答案。 五条家的大少爷同样一头雾水, “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也不知道啊! “负责展开结界的天元大人,从平安京一直活到现在,祂虽然不会死,但会老,而星浆体就是为天元大人预备的容器。” 说来也奇怪,岛国这么小个破地方,又是天元开结界,咒灵到处横行。 又是黄金之王压制着德累斯顿石盘的力量,让超能力者出现的数量维持在最低水平。 时不时来个王权者掉剑,砸出的坑就堪比擂钵街大爆炸,秒死七十万人。 又是异能力者们随时大战,特务科和军警还在做一堆乱七八糟的实验。 又是吸血鬼到处跑,甚至还建了黑主学院,搞吸血鬼和人类和平共处。 又是妖怪横行,京都的羽衣狐据说还在转生,打算生一个安倍晴明。 又是圣杯战争,英灵们动动手就毁天灭地。 又是龙王搬家,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的战争还没结束,某位原本生活在北京的耶梦加得老师就因为外地户口,不得不带着亲哥芬里厄搬到了东京。 问就是种花不要外地龙。 在这种情况下,岛国居然还顽强地坚守在世界地图上,简直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何谓祸害遗千年。 夜蛾正道甩开脑海中翻涌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继续解释道,“你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护送她到薨星宫本殿,确保她和天元大人同化。” 五条悟咂舌,不悦地说,“都活了这么多年了,还不肯死啊,非要祸害小女孩给自己延寿。” 出乎意料,一直讲究正论的夏油杰也没有反驳他。 漫长的沉默让室内的空气都沉闷起来。 最后还是夜蛾正道主动开口,“悟,这是任务,虽然可能……” 他在这里停顿了好一会儿,“但天元大人的存在是有必要的。” “有什么必要?”五条悟脸上带着近乎直接的不屑, “维护咒术师地位的必要,嗤——” 他说的没错。 阴阳师,异能力者,王权者,魔术师,吸血鬼猎人…… 各种各样的特殊存在实在太多了,如果不是靠着天元结界,靠着远比国外强大的咒灵,咒术师根本无法保持现如今高高在上的位置。 之前甚至还有人鼓吹,说安倍晴明也不过是有着咒灵操术的咒术师,想要抬高身份。 结果当晚就被妖怪找上门,连人带家都被暴风刮走了。 “但这是任务。”夜蛾正道想不出其他辩驳的话,于是只能重复刚才的话。 “而且,星浆体也是愿意的,或者说,她正是因此才能被救助活下来。” “没问题,夜蛾老师。”主动回答的是夏油杰。 他的社交水准比五条悟强太多,除非故意,否则很少会让别人下不了台。 “我们现在就走。” 夏油杰拿起那张写满信息的白纸,用眼神示意五条悟一起离开。 五条悟双手插进口袋,什么都没有拿,跟着他出去了。 一路上,夏油杰思考着话题,他对这个任务也提不起任何精神,只能就任务地点随便聊一聊。 “悟,以前做任务的时候,好像从来没去过横滨?” 五条悟的声音很淡漠,“因为那里是租界,政府又不付钱,当然没人愿意去打白工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除此之外,冬木、友枝、并盛也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内,那里都是其他势力的地盘。” 夏油杰神色淡淡,“没有咒术师保护,那里的人看起来也过得不错。” “哪里的人都过得一样,就算不因为咒灵而死,也会因为意外,因为战争,因为诅咒师——” 五条悟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陡然停顿住了,半晌才继续说,“反正,人总是要死的。” “不过早晚而已。” 他的左手下意识叠放在右手上,无名指上一个小小的硬物给手心带来轻微的钝痛。 就像是提起某些字眼,想到某个人时,仍旧会钝痛的心。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有谁在他耳边念诗,那声音太轻,仿佛转瞬就会被人世的喧嚣淹没。 却又如此沉重,像被雨水打湿翅膀,只能在泥泞中腐朽的蝴蝶。 “遥远且哀伤,仿佛你已经死了……*” 第60章 五条限量鳏夫版 穿西装的上班族从一条街道走向另一条街道,无论男女,脸上的表情都是麻木而冷漠的,看起来和东京并没什么两样。 横滨并不讨人喜欢。 这是五条悟的第一想法,他一向想到什么说什么,于是毫不客气地点评, “这座城市让我讨厌。” 但夏油杰和他的观感完全相反,“我还挺喜欢这里的,这里很干净。” 空气里的咒力含量微乎其微,从走进这座城市的范围起,他们连一只四级的蝇头都没有碰上。 “难怪会把星浆体放在这里,只要看不见咒灵,她就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很难被发现。” 藏起一滴水的最好方式,不就让她呆在大海里吗? 五条悟神色倦怠,对他的感慨不置一词,“快点吧,横滨私立初中,是在那个方向,我们直接过去。” 他俩穿着一身黑的特制战斗服,格外引人注目,很快就消失在人海中。 路边的甜点店里,一个黑发绿眼的少年精准地抬起头,下意识看向窗外,却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坐在他对面的与谢野晶子疑惑地问, “乱步先生,怎么了?琉璃小姐不喜欢我选的这几种口味吗?” 江户川乱步蹙起眉头,心情莫名变得有些糟糕,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闷闷地说, “没有,她喜欢的,你买下来吧。” “今天下午有《命运之夜》的签售会,她肯定会很晚才能回家,吃点甜点垫肚子刚刚好。” …… 天内理子,十五岁,就读于横滨私立初中。 最喜欢的食物是可丽饼,最喜欢的书是琉璃老师的《命运之夜》,最想得到的礼物是琉璃老师的签名。 有很多很多的朋友,最重要的人是一起长大的女仆黑井美里。 梦想是成为拯救世界的救世主,或者救世主的可爱学妹。 现在,她的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 横滨私立初中建在横滨北部,受战争和新兴思想的冲撞,实行男女混校模式。 校园选址离海港有一定距离,空气中闻不到海风的腥咸,也甚少听到汽车和轮船的鸣笛声。 下课铃的声音盘旋在学校的上空,天内理子和其他女孩说说笑笑地从教室里走出来。 她们身上都穿着同一款式的及膝百褶裙,黑色哑光的小皮鞋,就连背着的包包都是相同的款式。 岛国社会很重视合群,如果在人群中跟不上话题是非常难堪的事情,所以哪怕伪装都要伪装成熟知的样子。 “说起来,《命运之夜》又出新的一卷了呢。” “琉璃老师真是务实的作家,新出场的刺客兄妹也很受欢迎哦。” “骑士也很棒,那种无言的保护很吸引人呢。” “但真要说的话,琉璃老师最喜欢的一定是诗人先生吧,听说这个人物是有原型的哦,小说里的每一首情诗都是他写的。” “那也太棒了吧!” “理子酱,理子酱,你最喜欢的角色是哪一个?” 天内理子系着麻花辫,用头巾做装饰,在一群漂亮女孩中仍旧很亮眼,笑起来天真又可爱。 “我的话,更喜欢医生学妹,学妹是超勇敢的女孩子。” 几个女孩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其中有一个人忽然看向前面,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对旁边的人小声惊呼, “杏子酱理子酱,大帅哥哎,还是那种超级棒的池面。” 她说的当然是五条悟和夏油杰。 虽然穿着怪异(指高专校服),发型怪异(指夏油杰的怪刘海),表情怪异(五条悟有点不耐烦),但颜值是真的高啊! 怎么看都是超级大帅哥! “我想去要对方的line,这种等级的帅哥,要到就是赚到。”小团体里的杏子准备出击。 五条悟和夏油杰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女孩子,矜持的jk们不敢第一个上去搭讪,但近距离欣赏帅哥也是很快乐的。 不一会,人群里已经有女孩鼓起勇气想问姓名和line账号了。 五条悟有点不耐烦,如果是其他时间,他尚且有闲心来感受一下普通人的学习生活,但现在是夏天。 望月琉璃死去的夏天。 一年四个季节里,他最讨厌的夏天。 在令人厌烦的夏天里,无数个正青春靓丽的女孩行走在他的身边,就像在无数次地提醒他: 望月琉璃已经死了。 她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已经死了。 五条悟从口袋里抽出自己的右手,举高了一些,用一种好像被海水浸泡过的,轻飘飘的语气说, “我已婚了,麻烦和已婚男士保持距离哦。” 他的表情冷漠又倦怠,墨镜后的六眼遥遥看着远方。 不知道为什么,耳边忽然又回响起某一个夏日的午后,望月琉璃坐在长廊上念诵的诗。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我曾经想过,要为她举办葬礼。 举办最盛大最盛大的葬礼。 盛大到以后每一年的夏天,全世界都会为她哀悼。 我会为她化妆,为她盖棺,为她献花,为她念悼词。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但我做不到。 她没有尸体,没有遗物,没有遗言。 除了一个名字,她什么都没有留下。 除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坟冢,五条悟不知道去哪里纪念她。 除了五条悟,没有其他人会记住她。 ——【你从所有的事物中浮现,充满了我的灵魂。】 那么,那么…… 起码,给我一个可以帮她办葬礼的身份和资格吧。 不是未婚妻,而是妻子。 不是未婚夫,而是丈夫。 ——【你像我的灵魂,一只梦的蝴蝶。】 五条悟的右手无名指上,一枚镶嵌着紫色宝石蝴蝶的戒指熠熠生辉,成功终止了女孩们的脚步。 “理子酱,现在的帅哥都结婚这么早吗?”杏子产生了微妙的挫败感。 这个年龄的帅哥居然已经变成人夫了,魅力简直瞬间降到最低。 她说话的时候,五条悟和夏油杰扭头看了过来,被咒力加强的听力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个女孩的名字。 “天内理子小姐。”夏油杰温和地说道,“我们是来接你去薨星宫的人员。” “你做好准备,和我们一起走了吗?” 人群中,天内理子的脸一片煞白。 第61章 她没有死 《命运之夜》第四卷的签售会在横滨公园举办。 作为岛国历史上最悠久的西洋式公园,横滨公园在建筑之初一度成为市民们的骄傲。 不过时间走到00年后,这里不洋不和的建筑风格已经沦为了旧时代的产物,除了散步的老人和玩耍的孩童,少有人来。 “所以,我觉得在这里举办就非常好。”琉璃在电话中对小林编辑这么说道。 “可是以老师的名气,完全可以举办更盛大的仪式。”小林编辑忍不住说, “您可以来东京或者京都举办签售会,赤司财团会为您包下最大的场地。” 她小声透露道,“纱织夫人是您的书迷,她非常喜欢书中的角色。” 琉璃委婉地拒绝她,“我不太想离开横滨,就在这里举办吧。” “那不需要找更大的场地吗?我们可以出钱租下天空花园的。” 小林编辑内心难免有些忧郁。 这毕竟是琉璃老师第一次举办签售会,不能在东京风光大办已经够遗憾了,如果在横滨还要蜷缩在小地方,那简直是她这个编辑的失职。 而且,如果来的人太少,琉璃老师也会失望吧。 “不需要的,这里就很好,我对太多人的场合很苦手。” 琉璃挂断电话,长舒了一口气。 举办签售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事情,作为赤纱社现如今的头牌作者,确实需要起到一定的宣传作用。 当然,赤纱社出了一笔巨额出场费也是重要原因。 在此基础上,琉璃思考了很久,才决定把地点定在横滨公园,这里位置较为偏僻,一般不会有太多人来。 这样,签售会的安全应该更有保障吧。 阳光明媚的上午时分,琉璃坐在公园的大理石喷泉前,发自内心地祈祷着: 希望这次签售会能够顺利结束。 希望那些标注了高危的读者,一个都不要来。 …… 天内理子的脸一片煞白。 旁边的女孩子小声问道,“理子酱,你认识他们吗?” “理子酱,你还好么?” “有危险的话,我们可以找老师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刚刚想起来了,这两个人是我的远房亲戚,找我应该是家里的事情。” 天内理子对她们挥了挥手,“我要先走了,麻烦帮我向老师请假。” 她微笑着奔向远处两个青年,如同奔向自己的命运。 出了校门后,天内理子立刻撅起了嘴,忍不住说, “你们两个干嘛要到学校里面来,要是让其他同学知道就不好了。” 五条悟有点惊奇地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马上要去死,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吗?” 天内理子瞪他,“那才不是死亡,妾身要做的是拯救世界的义举!” “待妾身与天元大人同化之后,就会一直守护这个国家,守护这里的所有人,守护有黑井和琉璃老师的世界!” 她一开始说这些话的时候,五条悟脸上的表情一直介于看傻子和脑残粉之间。 但等到最后一句话话音将落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阴郁又逼仄。 “琉璃……老师?” 这声音仿佛是从喉腔里直接挤压出来的一样,沉闷又失真。 天内理子被他的表情吓到了,但下一秒,她立刻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妾身就是天元大人,你给我尊重一点!” 如果不是她一边说话,一边朝夏油杰那里挪动两步,大概会更有说服力。 夏油杰对她笑了笑,然后看向五条悟,他的语调很平静,没有一丝安抚的意味,听起来反而像宣判一样: “悟,整个岛国叫这个名字的人不计其数,你应该知道才对。” 你应该知道,属于你的这个名字已经被埋葬在过去,连带着它的主人一起。 五条悟没有说话。 夏油杰看着有些瑟缩的天内理子,温和地安慰道,“你要去吃点东西吗?马上要到中午了。” 天内理子犹豫地点了点头,她小声问,“我能给黑井打个电话吗?黑井是一直保护我的人。” “当然可以。” 就连死刑犯在行刑之前,都有和家人道别的时间来着。 手机嘟了两声,很快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柔和的女声, “理子小姐,怎么了吗?” 天内理子犹豫了一下,才问,“黑井,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横滨公园。”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笑, “您忘了吗?今天这里会举办《命运之夜》的签售会,我在准备排队领取签名书。” “这边的人可多了。” 天内理子忽然感到一阵窒息,她努力控制自己僵硬的唇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黑井…… 我要……我要去死了…… “那我们也去吧。”五条悟冷不丁说道,“我们也去那个什么签售会。” “我还挺好奇,叫这个名字的作家,会写出什么作品来着。” 天内理子怔愣了一下,下意识挂断了电话。 横滨公园的人多到离谱,这座公园从建立以来,从来没有承担过这样巨大的人流量。 天内理子努力仰起头,想搜寻黑井美里的踪影。 夏油杰陪着她一起找,这种活动对他来说也算难得的闲暇。 最开始说要来的五条悟反而心不在焉,左顾右盼不知道在看什么。 “悟……”夏油杰开口喊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五条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人来人往的喧嚣被他抛之脑后,岁月开始倒流,时间开始回转。 记忆里的某个夏天,坐在长廊上念诗的望月琉璃神色恹恹地回过头。 “悟,你怎么了?” 是夏油杰的声音。 呆愣在原地的青年如梦初醒,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他的声音像生锈的机械,冰冷又干涩。 “没有死。” “杰,她没有死。” 第62章 丧偶转未婚 墨菲定律是一种心理学效应,用一种简单的表述形式,就是—— 越怕出事,越会出事。 比如此时此刻。 小林编辑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整个横滨公园堪称人满为患,只是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琉璃的右手就幻痛起来。 大部分都是成群结队的女子大学生,还夹着几位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和穿着黑西装的极道人士。 出版社的人用可伸缩胶布搭建出九曲十八弯的回廊,方便参与的读者排队。 琉璃抬头的时候,轻易在人群中捕捉到了江户川乱步和与谢野晶子。 乱步跳起来冲她招手,晶子手里很小心地拎着几盒甜点。 在他们后面不远处,是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由福泽谕吉陪同兄妹俩一起参与。 两个小孩在这段时间有了充足的食物和良好的生活环境,个子很快就蹿高了,原本瘦削的脸颊也丰盈起来,看起来颇为可爱。 再往后,是穿着卫衣的中原中也,明明没有告诉他这件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主动过来了,正很守规矩地排队。 琉璃松了一口气,虽然熟人浓度过高,但大家都是她的翅膀,彼此之间也不至于打起来,这就让她心满意足了。 想到这里,琉璃的目光转向靠前的人群,打算直接开始签名,通过提前上班的方式来确保准点下班。 一个雪白色的身影锁住了她的视线。 雪白色的长发,雪白色的西装,玫红色的眼睛,指甲上还涂着黑色的指甲油。 是你吗? 涩泽龙彦。 琉璃的表情一瞬间变成暴漫脸,你这种一看就出身上流社会的大人物,究竟为什么要参加热血少女漫的签售会啊? 就不怕暴露自己是个死宅吗? 琉璃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开始在人群中继续搜索。 那个大夏天还头戴白色哥萨克帽,穿着披风的黑发病弱男子是谁? 一定不会是我们的好朋友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吧? 这个世界迪士尼法务部怎么这么不争气,但凡它们地表最强法务部的名声还在,她立刻打电话投诉死屋之鼠的图标侵权。 金发抱人偶的应该是绫辻行人,穿着灰黑色宽大外褂的老者看起来像京极夏彦。 不远处还有一群站得笔直,看起来不是雇佣兵就是军人的家伙,领头的人绝对是安德烈·纪德。 人群中还有两个大夏天穿着黑风衣的神经病,一个银发一个黑发。 这要不是柯南片场的名反派琴酒,琉璃能生吃一个名侦探柯南。 这究竟是我的签售会,还是动漫世界反派茶话会? “琉璃老师,琉璃老师,快别吐魂了,先给我签名呀。” 站在第一位的少年眉眼温和地抿唇笑起来,看上去干干净净可可爱爱, “就写,送给忠实的书粉太宰治,愿你得到最幸福的死亡。” 琉璃还没看完整个会场,就被这活泼可爱的声音夺走了注意力,她机械地转过头,黑发鸢色瞳孔的少年正对她微笑。 “终于和老师见面了,这可真令人高兴。” “今天上午,我原本决定跳河自杀来着。” “但在河水里快要窒息的时候,突然听见路过的人说,琉璃老师下午要办签售会了。” “于是我立刻从水里爬起来,换上干净衣服来参加签售会了。” “琉璃老师,感动吗?” 琉璃老师不敢动,琉璃老师也很想跳进河里死一死。 …… 望月琉璃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五条悟非常讨厌这个问题。 五条家的长老带着质问的语气问过,夏油杰带着疑惑的语气问过,家入硝子和庵歌姬带着好奇的语气问过。 但五条悟从不回答。 因为没有必要。 她死都死了,这个问题还有什么回答的必要吗? 难道说出来,她就能从冥土里回归,再次回到他身边吗? 但偶尔,偶尔…… 在极少数夏天的光影中,五条悟坐在老宅偏静的走廊上,看庭院中阳光游离,淡紫色的蝴蝶在坪院的青苔上一起一落。 他自己也会问自己: 望月琉璃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什么不可或缺的存在吗? 像咒力,像六眼,像无下限,是组成五条悟这个存在的一部分。 算不上吧。 不像咒力那样污秽,全由负面情绪激发产生;不像六眼那么透彻,轻易就能看清一切,也不像无下限那样干净,能抵挡一切世俗的尘埃。 甚至,好像也说不上是五条悟的一部分。 起码,在她活着的时候,五条悟并不这么觉得。 但在她死去之后,她的死亡好像确实带走了什么。 从五条悟的肢体中,亦或是灵魂里,如同抽丝剥茧一样,有什么说不上来的东西,被她的死亡带走了。 所以,望月琉璃对五条悟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是恋人吗? 他给她买过裙子、口红、宝石发卡;他和她分享喜久福、水果硬糖、奶油蛋糕;他曾经说过以后会带她去游乐园和海边的沙滩;也无数次为她擦去掉落的眼泪。 他还一度想为她买下富士山*。 这样的关系,是恋人吗? 好像也不完全。 因为望月琉璃不喜欢裙子、口红、宝石发卡,也不喜欢喜久福、水果硬糖、奶油蛋糕。 她连五条悟都不怎么喜欢。 她究竟喜欢什么? 五条悟不知道。 她为什么哭泣? 五条悟也不知道。 这样的话,应该算不上恋人吧? 彼此对对方并不了解,一个小心翼翼地接近,另一个因为新颖而全部接纳。 一开始,他们之间也不过是这样的关系而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呢? 是她在烟花升起的霎那,脸上露出的忧郁和寂寥。 是她在看着远处富士山时,一瞬间的失落和期许。 是某个夏日,她坐在长廊上念诗,回过头来,那个厌倦的眼神。 过往无数惊艳的光景像浪潮一样袭来,五条悟站在人海里,好像又回到那个夏天。 在少女拖长的声调中,一只淡紫色的蝴蝶起起落落,须臾停在了他的掌心,又在下一秒飞走。 “是落在掌心,不知道怎么挽留的蝴蝶。” 五条悟喃喃说道,“是仲夏夜不愿醒来的一场美梦。” 他拨开人群,向最前方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苍白剪影追去,如同醒来之人,在追一场还未忘却的梦。 第63章 混乱的私奔 有的初恋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出现,有的初恋会一身乌漆嘛黑,携带滚滚黑云而来。 一开始,琉璃没有注意到人群的骚动,她正被太宰纠缠着说话。 “反正签售会还没有正式开始,琉璃老师不想和我说说话吗?我们也算得上关系密切的笔友了吧。” 太宰治的声音很轻巧,仿佛有鸟雀在他的舌尖跳舞,唇角带着天真可爱的笑意。 她会说什么呢? 会问我为什么自杀吗? 还是会劝我好好活下去? “水下的风景怎么样?”琉璃带了点好奇地问他。 “哎?”太宰治的眼睛微微瞪圆了,这让他看起来更可爱, “居然会问这样可爱的问题吗?老师也太狡猾了。” 他好像还要说什么,但人群的骚动已经很明显了,乱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明显的焦急, “琉璃——” 琉璃转过了头。 她看见了一双蔚蓝色的眼睛。 那双熟悉的,曾经安静又淡漠,好像空无一物的蓝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她。 好像要把她囚禁在其中一样。 太阳的温度一瞬间消失了,大脑好像也停止了运转,陷入了宕机状态。 那些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遥远的记忆又开始复苏,随着五条悟的靠近变得无比清晰。 琉璃像被针扎漏气的干瘪气球,轻飘飘地耷拉在椅子上,从旧时光中席卷而来的寒气将她包裹起来,冻得她浑身僵硬。 “老师,你的脸好白啊。” “你在害怕吗?” 太宰治突然凑近她,将披在自己身上的昂贵黑西装整个盖在她身上,视线忽然变得一片黑暗,琉璃察觉到有人牵住了她的手。 “水下的风景究竟怎么样呢?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太宰治也跟着钻进黑西装里,朝茫然的琉璃笑起来。 在这个逼仄又昏暗,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他的笑容俏皮又狡黠, “就在此时此刻,琉璃老师,让我们私奔,然后去殉情吧!” 他用黑西装将琉璃裹住,从腰间抽出手枪,向空中连开三枪,笑着说道, “高濑会要邀请琉璃老师去做客,今天的签售会取消了,大家改天再来吧。” 说完,在尖叫的人群里,他牵着琉璃的手向公园的另一个出口奔跑,冰冷的杀气像浪潮一样铺天盖地地袭来,但他毫不在意。 黑西装和银色的长发一起随风飘扬,他们前方的人群自然而然地退到两边,像在婚礼上为新人让道。 五条悟的脸色黑成锅底,人太多声音太嘈杂,他并没有听清楚太宰治前面的话。 但私奔和殉情两个字他听的清清楚楚。 见鬼了,他今天才知道自己五年前死掉的老婆原来没死,结果就有个小鬼当着他的面牵着他老婆要去私奔殉情。 当他五条悟死了吗?! 人群为太宰治和琉璃让路,但很快又聚拢起来,阻挡了五条悟追逐的脚步。 好像全世界都在阻拦他们相见一样。 五条悟将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抬手就对旁边的建筑物轰出一记苍,给自己劈开一条能走的路。 “悟——” 夏油杰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五条悟的脚步停止了一瞬,他回头看了对方一眼,蓝眼睛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于是夏油杰理解了他的意思: 杰,不要阻止我! 夏油杰一手拎着天内理子,一手拎着黑井美里,大踏步跨过去,“我用虹龙带你。” 五条悟的瞬移必须规划好路线,横滨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地点,人群里他也没办法使用。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江户川乱步伸手拉住了队伍里的芥川,他一手指向前面的涩泽龙彦, “龙之介,用罗生门攻击他!” 芥川龙之介毫不犹豫地听从命令。 姐姐大人说过,她的命令是最重要的,而在她不在的时候,可以听乱步先生的命令。 光越明亮的地方,阴影就越多,在涩泽龙彦皱眉看着眼前的闹剧时,他的影子化成一头黑兽,张嘴便咬。 “龙彦之间。” 下意识地,涩泽龙彦也发动了异能力,白雾从他脚边飘起,越来越浓,飞速蔓延了整个横滨公园,还在不断扩大。 普通人和能力者被分割在两个世界,唯有太宰治和琉璃紧紧牵着彼此的手,没有被白雾分开。 夏油杰左右手拎着的两个女孩不翼而飞,他和五条悟也被禁锢在白雾中,对面站着和他们长得一模也一样,额头上还带着红色结晶的东西。 五条悟站在原地,他手上原本凝聚出来的黑红色能量也消失在白雾里,而他对面那个东西已经近身攻击过来。 “这什么鬼玩意儿!” 五条悟的心情烂透了,死而复生的老婆和人跑了,用了十几年的无下限式突然不见了,连两个任务目标都消失了。 横滨这鬼地方就是和他犯冲! “要打架是吧,那就来啊!”五条悟长腿一跨,气势汹汹也冲了过去, “这么多年,五条家继承六眼的人不少,觉醒无下限的人也不少,但同时拥有无下限和六眼,几百年来可就只有我一个!” 像被怒火裹挟了一样,他直接用咒力加强身体素质,一拳砸了上去。 “我可是五条悟啊!” 他的拳头上沾满了血迹,不退反上,又是一拳。 原来过去每一次,她扑上来又被无下限弹走,是这个感受吗? “知道她死去的时候,我想过为她化妆,为她盖棺,为她献花,为她念悼词。” 他的话语轻飘飘的,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听见。 “看见她活着的时候,我想要和她举办婚礼,为她买下富士山,带她去看全世界所有的大海。” 和话语一起涌动的,是几乎澎湃的咒力,和一拳接一拳的攻击。 “想要和她一起,去看月亮和烟花,去吃好吃的点心,在家里的各个角落放透明的糖果罐,在里面装满水晶糖果纸折成的爱心。” 还有,还有,从那双蔚蓝色的,澄澈的眼睛里,滚落下来的透明液体。 “想要给她买能够装满一整个大衣柜的裙子,给她买各种颜色的口红,带她去游乐园,然后牵着她的手到处跑。” 和散落在过去,早已泛黄的,怎么拼凑也无法拼凑完整的回忆。 “想要告诉她——” “我早就属于她了。” 支撑着无下限术式的咒力生生被五条悟打散,那颗红色的水晶化为粉尘散落在空气中,无下限术式又回到他的身体里。 世界又变的干净、透明、一尘不染。 五条悟的手仍旧滴着血,苍白的日光在他的脸上游离,那双冷冽清亮的眼睛也在一瞬间迷蒙黯淡了下来。 “我要把这些话讲给她听,然后告诉她——” 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永无止尽的夏天啊…… “告诉她——”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 第64章 幸好兰堂没有来 白雾之外,江户川乱步看着还在状况外的芥川银,挥手说,“银,这边!” 芥川银跑过来,她的动作比乱步轻盈得多,她不问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问龙之介去了哪里,只是问, “乱步先生,现在做什么?” 江户川乱步指向不远处的黑井美里和天内理子,“绑走她们,等那两个奇怪的家伙出来,肯定要花时间找。” 芥川银点点头,她一言不发,小步往天内理子的方向走去。 银本身就很漂亮,穿着振袖简直像女儿节上的人偶,看起来精致又安静。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女孩的袖子里藏着袖箭和毒针,大腿上绑着枪,靴子里藏着匕首,就连马尾辫里都藏着可以将人勒死的纤维丝。 “请……请帮帮我,我找不到哥哥了。” 银红着眼眶,小心翼翼朝黑井美里靠近,两个女孩中,她的肌肉线条更为清晰,应该是更危险的那一个。 果然,在她靠近的瞬间,黑井美里挡在前面,用警惕的目光盯着她,直到确定银身上几乎感觉不到咒力,才松了一口气。 她仍旧挡在天内理子的前面,只是温和地说,“小妹妹,你的哥哥可能在白雾里面,很快就会出来的。” 说起白雾,黑井美里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她已经知道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来历,也知道天内理子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 一直以来的责任和长期相伴的情感互相搏斗,感情无疑大获全胜。 她不希望天内理子去同化,只希望对方能够像所有普通的女孩一样,好好活下去,过平凡快乐的生活。 “啊——” 在黑井美里失神的瞬间,芥川银做出向前摔倒的样子,然后在对方来搀扶她的瞬间,将一根麻醉针扎进了黑井的皮肤。 “黑井——” 看着黑井美里忽然昏迷向前摔倒,天内理子露出惊慌的表情,她的身后,江户川乱步用手枪对准她的后脑。 “不要乱动哦,否则乱步大人会直接开枪的。” 天内理子咬牙张开手臂,挡在黑井美里身前,“妾身,妾身可是未来的天元大人,如果你们想带走妾身,那就冲我一个人来好了。” “不要伤害黑井。” 乱步耸耸肩,“我们本来也没打算带上她,她身上的麻醉剂五分钟后就会解除,现在,请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希望你对里面那两个人足够重要,不然我们就撕票啦。” 芥川银拿着匕首,江户川乱步举着枪,一起劫持了天内理子。 …… 私奔的两个人在一辆车前停下了脚步,太宰轻易地用一根铁丝撬开了车门,但琉璃根本不愿意上去。 开玩笑,当她没看过剧情吗? 太宰治开车的威力她还是知道的,那简直是通往三途川的直达。 她还不想现在就去死。 “哎?老师不愿意上车吗?”太宰治鼓起腮帮子,“还是老师只是不愿意上我开的车?” “当然是后者。”琉璃毫不客气地说,“要是让你这个年龄的小孩给我当司机,说出去也太丢人了,而且还违法。” “哎哎哎……”太宰露出了震惊到不知所措的表情,“可我才比老师小两岁,是可以喊老师姐姐的可爱年龄呀。” “是啊,但我从来不坐弟弟开的车,我怕弟弟一不小心就送我去三途川。”琉璃用自己的高跟鞋尖轻轻踢了踢太宰的鞋,露出狡黠的笑容, “我就是这么难伺候的人哦,现在你还想和我一起私奔殉情吗?太宰弟弟。” 太宰治像小孩一样做出不甘心的表情,碎碎念起来,“可恶啊,一下子就从爱玩弄人心的女巫变成爱玩弄感情的大姐姐了吗?这不是更吸引人了吗?” “姐姐,姐姐,快对我说你要我的头颅吧,这样我说不定会开心地自杀,死在你美丽的眼眸中哦。” “你以为你是圣人约翰还是拉莫尔呀?我可不想亲吻死人的头颅。”琉璃忍不住说。 “如果姐姐是玛尔戈王后的话,我也会心甘情愿为你去死的。”太宰治油嘴滑舌地回她。 琉璃无奈向前走了一步,轻轻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好了,亲吻过了,死去的拉莫尔爵士,你的亡灵从地府归来,是想带我去哪里呢?” 琉璃一边说着流畅优美的语句,仿佛在唱歌剧一样;一边忍不住把太宰的身高和认识的某位羊之王做对比。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简直是两个极端,明明年龄差不多,但太宰已经比她高一点了。 中也嘛…… 果然应该下次再给他送些牛奶吧。 按理说保罗·魏尔伦长那么高,他也不会矮才对啊。 太宰治露出露出奇妙的表情,他眸光发亮,某种得意又带了些孩子气的表情浮现在他脸上,这个少年低头行礼,然后伸出手, “我心爱的玛尔戈王后,我要带你前往世界的尽头。” “让我们一起从这个世界逃走吧。” 就此,他们又奔跑起来,在横滨的街头,迎着灿烂的日光。 但最后,他们只是一起来到了横滨的海岸。 腥咸的海风吹过,太阳正在往下掉,云彩被火焰灼烧,在海平线上弥漫起绯红的色彩。 几只海鸟在天空中盘旋,雪白的羽毛也被染成了火红色。 琉璃穿着高跟鞋在海滩上走的跌跌撞撞,仍旧披在她身上的黑色大衣要掉不掉的挂着,走在旁边的太宰治很绅士地搀扶她。 “如果这就是太宰君说的世界尽头的话,我会失望的哦。”琉璃看着远方,忍不住说道, “因为我来过很多次了。” “我知道。”太宰说,他莫名变得很有礼貌,“我在你的书里看到过。” “你喜欢横滨的海岸,黄昏的时候,夕阳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好像人鱼在海面铺上了一层红绸。” “非常美丽,我在来横滨之前,就决定要来看这里的海。” 琉璃一愣,“那看完之后呢?” “有点失望。”太宰治低垂着眼睫,“感觉,和其他的海并没有什么不同。” 琉璃忍不住笑起来,“因为你是一个人来看的。” “我来看海的时候,有人陪同哦。” 太宰治坏心眼的故意问道,“是刚才那位先生吗?” 琉璃瞪他,“当然不是。” “我猜也不是。”太宰治顺着她的话说,又突然问道,“琉璃小姐,刚才那个人出现的一瞬间,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 “幸好……” 兰堂没有来。 第65章 三面为男 最后几个字像是被海风吹散了,又像本就被含在蚌壳里的珍珠,不愿意让人轻易捕捉到。 太宰治没听清楚,但他也不在意,相反,他相当兴致勃勃地继续牵着琉璃往前走。 “我在看《命运之夜》的时候,觉得这里的海简直美到不可思议,像是世界尽头的美丽仙境,但真正看到后,又觉得不过如此。” “后来我想,海是不变的,我之所以觉得它美丽,只是因为我在透过琉璃老师的眼睛看它而已。” 透过她的眼睛,整个世界都美丽又温柔。 “所以,说来很不好意思,我带您来这里,是想和您一起殉情来着。” “我想死在这片大海里。” “最重要的是,我想死在你的眼睛里。” 在你的眼睛里,世界不再是坚硬的冰块,而是温暖的海水,我可以像鲸鱼一样,看着气泡上升,看着自己下降。 我想要被你注视着死亡。 这样的话,哪怕在海水中,我也要睁开眼睛。 琉璃静静地看着他,少年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已经不见踪影,被一种面无表情的空白替代,看起来单薄又安静。 他就这样站在海边的沙滩上,看着琉璃的眼睛,似乎只要她一点头,就会和她手牵手一起跳海。 “请允许我郑重地拒绝你。”琉璃轻声说。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太宰治像一个不甘心的小孩子一样追问,“老师明明也超讨厌这个世界吧?” “就像书里写的那样,哪怕身边的人再多,人群再喧闹,你也还会觉得寂寞,不是吗?”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死了,回归到永恒的,静谧的美丽仙境。” 琉璃静静地看着他,有一瞬间,她觉得这个少年想要拥抱她,然后就这么抱着她一起跌进海里。 “理由的话,我其实能想很多,但最重要的大概只有一个。” “殉情是相爱的两个人才能做得,但是,太宰,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 “这样的话,就算牵着手一起自杀,也会在海水里觉得寂寞吧。” 太宰治沉默了好久,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失望的表情,琉璃判断不出真假。 “可老师,什么是爱呢?” 夏日的风从遥远的彼岸吹来,带着记忆里起起落落的蝴蝶,和女孩即将飘散的声音。 “爱是——” “在你死后,我会为你举办葬礼。” “我会为你化妆,为你盖棺,为你献花,为你念悼词。” “我会在每一个夏天想起你,因为在你死去之后,我被永远留在了这个季节。” “我会在每一片海洋前想起你,因为如果你死在海里,我会从那天开始,憎恨全世界所有的海。” “我会在黄昏,在街头,在听见任何一个相同的名字时,想起你,伴随着心脏长久的钝痛……” 太宰治缓缓睁大眼睛。 他呆愣地站在原地。 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里面好像藏着一个美丽的世界,有温暖的阳光,有自由的飞鸟,有绚烂的鲜花,还有…… 一大片紫色的海洋。 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颜色和声音,与之相伴的是如鼓点般跳动的心脏。 太宰治几乎要沉醉在这双眼睛里了。 “这样的话,我忽然就不那么想死了。” 多么矛盾啊。 在她话语中,他既想现在立刻死去,又想要一直活着。 “琉璃老师,就在刚刚一瞬间,我说不定爱上你了……” 太宰治用专注到不可思议的目光凝视着她,“你有什么愿望吗?老师,我会竭尽全力为你实现哦。”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琉璃脑海中有无数思绪席卷奔涌,太宰治的一个承诺,这在文野世界里是相当高规格的存在了。 也许仅次于书也说不定? 也许可以让太宰治帮她找那本书?也许可以带他一起去参加圣杯战争?也许可以让他帮忙弄到杜王町的那两只箭…… 反正,在文豪野犬的世界里,几乎没有太宰治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 我要这么做吗? 琉璃透过凌乱的发丝和黯淡的日光,透过泛黄的过往和苍白的剧情,看着眼前仍旧安静看着她的少年。 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他人的身上,这种愚蠢的错误,她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那也太愚蠢了。 长久的沉默后,琉璃忽然笑起来,“那么,太宰君,请送我一朵花吧。” “你对我告白,却连一朵花都不送,那也太糟糕了,我绝对不会答应这样的告白哦。” 太宰治的表情一变,教科书一样的懊恼被镶在他俊俏的面孔上,“那太糟糕了,我要申请重来,我现在就去买能够铺满整个海滩的玫瑰花。” “老师老师,我们再来一次吧,我现在就让手下把花送过来,然后我手捧玫瑰花,单膝跪地向老师告白求婚。” 他用夸张的语气和油嘴滑舌的口吻表述道,“在我诚恳的请求下,老师最后被我打动,收下我的花和戒指,然后微笑看着我跳进大海里。” “这剧情如果写进《命运之夜》,一定能单独开一张cg,就叫世界尽头的冷酷仙境,怎么样怎么样?” “当然不可以。”琉璃笑着看他,海风吹起她白色的长裙,明净的光在她眼中跳跃闪烁。 “我可是只会往前走的人哦,在我这里,错过的东西是永远不能倒带重来的。” “因为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她银色的长发随风飞舞,说话时也带着说不出的坦然与快意,“我绝对不会对过去的事情重蹈覆辙,因为我要向前走。” 迎着光,太宰的神情归于平静,太阳即将被大海吞噬,斑驳的光晕停留在少女的脸庞和发梢。 她像永不服输的圣女贞德,她像勇往无前的亚瑟王,她像…… 世界尽头的美丽仙境。 偶尔也会带点冷酷,但只有一点点。 太宰治忽然扯下了覆盖着右眼上的绷带,他指尖灵活地穿梭了几下,然后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一朵用绷带扎成的白色玫瑰出现在他的手心。 太宰治用双手捧着这朵白玫瑰,神情满足像个孩子,“现在,花有了。” “刚才那次告白被老师拒绝了,现在,我能再向老师告白一次吗?” “当然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 沙滩的左边,传来了五条悟咬牙切齿的声音,“哪儿来的偷腥猫,对别人的老婆告白,有没有一点廉耻心?” 沙滩的右边,传来了兰堂平静中暗含怒火的声音,“跟在森医生身边的小鬼,不管你究竟抱着什么心思,离阿黛尔远一点!” 第66章 胆小鬼的告白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琉璃站在海边上,看着三面为男的场景百思不得其解。 她的前面,太宰治手捧绷带花花,正眨着卡姿兰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的左边,五年不见的前夫哥五条悟虎视眈眈,似乎想要一发苍直接打过来。 她的右边,心爱的哥哥兰堂金绿色的眼睛含着说不出的忧郁和冷凝,感觉马上就要实现超进化,变身阿蒂尔·兰波,一刀一个小朋友。 琉璃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忽然生出一种跳进海里也不错的感觉。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兰堂站在海滩上,看着可爱的妹妹,讨厌的小鬼和突然冒出来的乌漆嘛黑百思不得其解。 他今天明明已经请好假,一大早就起床做好了美味的爱兄便当,打算穿着笔挺的西装快乐地参加妹妹的签售会,投喂可爱的妹妹,顺便震慑想要偷家的野猫。 结果走到半路上,就发现横滨公园一带被政府的人直接封锁。 夭寿了,前面这么大雾,妹妹不见了。 兰堂刚想以家属的身份去了解情况,就看见老朋友织田作之助站在路边对他欲言又止。 这人似乎在构思自己究竟要说什么,好半晌才开口,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说,“兰堂,你找琉璃老师吗?” “我刚刚看见,森医生带来的那个孩子,拉着她说要一起私奔殉情……” 兰堂:??? 兰堂:!!! 哪来的讨厌小鬼,居然要和他抢妹妹。 私奔就已经是找死了,还殉情? 我先送你一张三途川的单程票吧! 彩画集,出动!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五条悟站在海滩上,看着可爱的老婆,糟心的小鬼和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奇怪大人百思不得其解。 他好不容易从白雾的范围里直接出来,就看见黑井美里焦急的神情。 恢复正常的女仆看见五条悟几乎眼睛放光,“五条,五条先生,理子小姐被人绑走了,请您快去救救她。” 五条悟的语调微微上扬,带了一点敷衍的意味,说出的话却直指中心,“对方只绑架她,而不杀她,说白了就是等我过去营救吧。” “既然这样,那还救什么?让她被绑走不就好了。” “正好,看你的表情,你也不想她和天元同化,不是吗?” 在黑井美里茫然无措的神情中,他直接说道,“你要是真要救人,等杰出来找杰吧,那家伙信守正论,肯定会帮你。” “至于老子,要去把被绑架挟持的老婆救回来!” 哪来的黑泥精绷带怪,连别人的老婆都要抢,实在可恨! 天元能不能同化,咒术界有没有未来,关他五条悟什么事? 找不到老婆,他这辈子就要被判无妻徒刑了! ……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三男鼎立的场景。 太宰治唇角的笑意仍旧没有消散,正相反,他好像在一瞬间完成了进化,用飞扬的语调说, “琉璃老师,我一直觉得,重要的时刻是不需要其他人来见证的。” “但此时此刻,我觉得有人见证也不错。” “在兰堂兄长的面前,在你的过去面前,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向未来吗?” 他手中那朵绷带编织而成的白玫瑰在海风中微微发颤,在夕阳下被染成美丽的金黄。 少年在黄昏下的表情如此专注,好像真的在做出一生的承诺, “像诗歌里说的那样——” 像你在小说中写的那样——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从不相信所谓的神明,而直至今日,我也没有找到那所谓的,生命的意义。 但是,在此时此刻,我忽然想到—— 我想为你爱我而活着。 这样,等我死的那一天,你会为我化妆,为我盖棺,为我献花,为我念悼词。 会用那双美丽的眼睛,一直一直注视着我。 只要这样一想,我就幸福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不营字造句,不和梦想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在这个让你害怕的,让我讨厌的世界里。 我将污泥中的自己呈现在你面前。 并且,因为你,我第一次生出向外探索的欲望,生出想要去寻找答案的渴求。 然后,我意识到,原来我们如此相似。 我们都是一样的,无法被人拯救,只能一起沉沦。 我想把你拖入我的沼泽,又希望你能救我。 与此同时,我也想要潜入你的沼泽,然后救你。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太宰治的双手仍然捧着那朵玫瑰,他托举着它,如同守卫着一个美好的幻梦。 “我给你你对自己的解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自己的真实而惊人的消息。” 我探寻着你的过去,你的经历,你曾经的悲伤,你现在的惶恐。 我知道你路过人群时的孤寂,你置身温暖时的惶恐,你渴望得到又害怕失去的每一个瞬间—— 我都在一旁看着你。 有时候,我觉得我比了解自己更了解你。 有时候,我又觉得,我正在通过了解你了解自己。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太宰治神情温柔的不可思议,他站在琉璃面前,那双鸢色的眼睛仿佛又被黄昏所浸染,变成了温暖的颜色。 “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寂静地,无声地死去。” “直到我永久闭上双眼之前,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这是第一次,太宰治在一个人面前,用一生中最大的勇气做出了承诺。 也许是他现在年龄还小,也许是此刻的黄昏太美丽,也许是正看着他的那双眼睛太温柔,也许是这个夏天太过令人神魂颠倒…… 他得到了一个胆小鬼从未拥有过的勇气。 “我想得到你的爱,也想学会怎么爱你。” 第67章 山鲁佐德要回家 “你在对别人的妻子,说什么鬼话啊,小鬼!” 五条悟打量太宰治,六眼里满含审视的意味,神情呈现出清晰可见的凌厉和倨傲。 “你面前的人,是我的妻子。” “从十年前她走进五条家开始,就是我的未婚妻;五年前……”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五年前,我以为她死了。” “那个时候,是我为她举办的葬礼,她是我的妻子。” “我们一起看过月亮、烟花和富士山;一起在长廊上下过棋,念过书,追过蝴蝶。” “我们一起分享过好吃的点心,一起偷偷跑出家门玩儿……” “我们约定好了一起去游乐园,一起去看全世界所有的海,我会为她买下富士山,我们会一起爬上山顶,在阳光和雪地里跳舞。” 五条悟的唇角扯出和温和搭不上边的弧度,他对太宰治一句一句地说着那些铭刻在记忆里的过往,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看着面色平静的琉璃。 像是害怕一场幻梦在猝不及防间云散烟消。 “在一个个夜晚,她给我讲过无数个故事,只讲给我。” “在一个个白天,我为她擦去无数次眼泪,只有我。” “她说过我比全世界所有人都更重要,她说过全世界她只在意我。” 五条悟的眼睫像海鸟的翎羽一样不停颤动,在黄昏的映照下,他紧紧抓住记忆里那些单薄的认知,怎么也不肯放手。 “你说过……” “你会等我……” “无论过去多长时间,无论有多少人阻挡在我们中间,你都会等我……” “你说过,你是我的山鲁佐德。” “可我在一千零一夜后爱上了你,你却不要我了……” “那她为什么会哭泣呢?”兰堂一步一步走过来。 “如果你爱她,如果像你所说的,她是你的未婚妻,她是你心爱的妻子。” “那么,你怎么舍得让她哭泣?” 兰堂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太宰治的告白没有让他提起一点兴趣,五条悟口中的过去也不能打动他分毫。 他看着五条悟,他俩的身高没有太大差距,但兰堂的眼神却明显带着成年人的居高临下, “我带阿黛尔去过游乐园……” 他只用了一句话,就吸引了五条悟的注意力。 “她喜欢在游乐园里牵着气球到处跑。” “我们还一起去了海边,她喜欢穿着白裙子在沙滩上捡贝壳;我们也一起爬过富士山,那座山没什么好看的,这是我们的共识。” “我为她讲过故事,做过饭,扎过头发,挑过衣服……” “但唯独没有为她擦过眼泪。” 兰堂的目光冷漠,眼中晦暗不明,用直白的话语击碎了五条悟泛黄回忆中勾勒出的所有美好画面。 “因为我绝不会让她为我哭泣。” “我也绝对不会让她一直等待!” 兰堂不再看站在原地愣神的五条悟,把视线移向了一旁的太宰治。 比起对五条悟说的那些话,他对太宰则更为直接。 “太宰君,森医生还在港口黑手党里等你呢。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有和家长报备过吗?” 说完后,他不理会太宰陡然阴沉下去的脸色,走到琉璃身旁,张开手臂,露出和过去五年每一天一样的温柔神情。 “阿黛尔,我们一起回家吧。” 不去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去了解过去究竟怎么样,只是说—— 我们一起回家。 我们,一起,回家。 这三个词从兰堂的唇舌中生长出来,开出了名为幸福的花朵。 琉璃忍不住笑起来,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她伸手接过了太宰治仍旧捧在掌心的花,看着太宰一瞬亮起来的眼睛,温柔地说, “太宰君,你真的做好和我走向未来的准备了吗?” “我说的未来,不是你想象中的,我们一起死去的未来,而是我们一起活下去的未来。” 太宰治陷入一瞬的茫然,他的手心空荡荡的,连穿过的风都比以往更虚无。 “很抱歉,我并不想死去。” “死亡像被人关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不能动、不能说话、也不能哭泣……” “能做的只有不断遗忘,最开始是记忆,然后是情感,最后是自己……” “那太让人难过了。” 她的目光从太宰治的肩头穿过,看着仍旧等候在原地的兰堂,眉眼倏忽温和, “而且……” “我想要活下去,想要得到幸福,想要和一个人,一起度过每个夏天。” 在太宰治逐渐空白的表情中,她的表情越发温柔,也越发宽容, “更重要的是,你没办法得到我的爱,再学会去爱。” “因为如果你没有学会怎么爱我,那你就永远不可能得到我的爱。” “我只会爱上爱我的人。” 琉璃走近了一些,在朦胧的月色下,她轻轻拥抱着太宰, “在我写下第一封回信的时候,我就买了一件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 “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寄出去,所以,那件衣服一直寄存在店家那里。” “过去每一年的秋天,我都在同一家店,买了不同尺码的鼠灰色细条纹麻质和服,也一直寄存在那里。” “我想,等见到那个给我写信的读者的时候,我就可以把这些和服都送给他,然后告诉他……” “我是如此期待着,期待着你能活到下一个夏天。” “这个夏天,我终于见到你了。” “太宰君,夏天快乐。” “如果这个秋天你还活着的话,我们一起去吃螃蟹吧。” “秋天的螃蟹才是最好吃的。” 月光照在太宰治的苍白的脸上,一种莫名其妙的无力感席卷了他,他的表情无助的像个孩子,又成熟的像个大人, “老师,也太狡猾了吧。” “简直像爱玩弄人心的女巫一样,你这样说完之后,我就根本没办法忘记你了。” 他用力回抱了琉璃一下,然后主动离开了她, “而且,你说了这样的话,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死在夏天啊。” 想要穿那件崭新的鼠灰色细条纹麻质和服,想要和她一起吃螃蟹,只这样一想,就不愿意死去了。 “老师,谢谢你的夏天,它真美丽。” “等秋天的时候,我们再见面吧。” 太宰治对她挥了挥手,一双鸢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像天上的星辰一样。 琉璃也笑起来,她将白玫瑰珍重地放进口袋,看向一边沉默不语的五条悟。 “五条君……” 琉璃的语气如此温柔,像过去无数次和他说话时那样。 但这是她第一次喊他五条君。 五条悟的嘴唇轻轻颤了颤,说不出话来。 “你认错人了。” “我的名字是兰堂琉璃,家住横滨,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哥哥,和他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死人是不会复生的。” “你的妻子也许曾经在某个地方等了你很久很久,然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死亡带走了。” “我能理解你难过的心情,但我不是她,非常抱歉。” 说完这话,她不再去看海滩上的两个人,转身扑进了兰堂的怀抱里,带着夏日最后的温暖和光亮,紧紧抱住他。 “哥哥,我们回家吧。” 兰堂抱起了女孩,踏着月色走向家的方向。 在第一千零一个夜晚结束的时候,国王爱上了山鲁佐德,然后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童话故事是这么讲的。 但山鲁佐德有没有爱上国王呢? 童话故事没有说。 他们的身后,五条悟无知无觉地抬起手,指尖微曲,一点蓝光缓缓凝聚。 第68章 晚安,山鲁佐德 “其实,很长时间,我都觉得,自己也并没有多喜欢你。” 五条悟站在原地,看着琉璃渐行渐远的身影,轻声说道。 那声音轻的恍若呢喃,仿佛转瞬之间就会被海风吹散。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提起你的时候,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甚至根本不敢在我面前说你的名字。”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让人把你的房间恢复原状,还用那些你根本不喜欢的东西将它填满。” “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会把每种点心留下一半,包括我最喜欢的毛豆奶油味喜久福,我排队排了超久超久!” “我真的不明白……”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随着距离的拉长,这两个小小的影子融合在了一起。 五条悟仍然看着那个方向,连眼睫都不愿意颤动。 他的虹膜仿佛被这个米粒大小的影子深深地刺痛,像玫瑰的尖刺扎进了手指。 “杰说,是因为我爱你。” “但他这么说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茫然。” “我爱你吗?” “如果我爱你,那么你为什么没有成为咒灵?” “爱是全世界最可怕的诅咒,而我是全世界最强的咒术师。” “如果我爱你,那么你应该成为全世界最强的咒灵。” “这样……这样……” “我就可以为了你与全世界为敌,因为你是被我的爱诅咒诞生的,我如此的,如此的爱你。” 名为五条悟的青年,是咒术界百年,甚至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是五条家高高在上的神子,是咒术界还能保持现有地位的最大依仗。 他生来众星捧月,卓乎不群,超凡脱俗,寻常咒术师和他的区别,几乎比咒术师和普通人都更大。 五条家将他捧上了神坛,他自己也一度认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他得不到的。 也因此,他很少感到喜悦,也从未感到悲伤。 直到他遇到望月琉璃。 和所有人不一样,一边用拙劣的技巧装作喜欢他,一边又无惧无畏,毫不惧怕他的望月琉璃。 一边会说悟大人是最强咒术师,一边又会说诅咒的增多根本和您没关系,是国民gdp下降太多,人民不幸福导致的望月琉璃。 一边说着会永远等他,一边又毫不犹豫离他而去的望月琉璃。 他前十九年绝大多数的喜悦都来源于她,他前半生所有的悲伤都来源于她。 他到底爱不爱她? 只不过是童年的所有快乐记忆而已,只不过是过往美好的绝大部分而已,只不过是对未来曾有过的幸福幻想而已…… 只不过是想杀死所有诅咒师的愤怒而已,只不过是看见某些字眼时心脏的钝痛而已,只不过是抽身而去的骗子而已…… 只不过是望月琉璃而已。 五条悟的指尖亮起刺眼的光,几乎要照亮整个海滩的黑夜。 旁边的太宰治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面孔在光亮的照耀下一片空白,无悲无喜。 “只要你死了,我就能知道,我究竟爱不爱你了吧。” 五条悟的声音越来越低,像幼兽在呜咽,像神明在哭泣。 “如果你死去之后,我会再次为你难过,为你哭泣,为你举办葬礼,那证明我的确爱着你。” “如果你死去之后,我会再度讨厌夏天,并且讨厌大海,讨厌黑夜,那证明我的确爱着你。” “如果你死去之后,你会化作咒灵,不顾一切也要来杀掉我,那证明我的确爱着你。” 但是……但是…… 如果我爱你,如果我的确爱你…… 他指尖上的光亮缓缓散去,仿佛夏日里四处流散的萤火虫。 海滩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我会希望你活下去。” “我爱你吗?” “我好像是爱你的。” “可你这么坏,你这个糟糕的骗子,从见面的那一刻就开始骗我,骗了我整整十年,骗我和你分享了我的全部,骗我你永远会和我在一起。” “你那么坏,我为什么还是喜欢你。” “你是全世界最糟糕的山鲁佐德,你让我的所有夏天都变糟糕了。” “我再也不要喜欢夏天了。” 但是……但是…… “我还是很喜欢你。” “我也会送你一个海滩的玫瑰花,我也会带你去游乐园和海边,我也会学着给你做饭、梳头发,我也会学着让你不再哭泣……” “我都这样说了,你就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继续骗我也可以。” “再给我一千零一个夜晚,我也会让你爱上我的。” 海滩上,没有任何人给他回应。 只有苦涩的海风吹散了凄冷的月光。 那第一千零一个夜晚过去,国王爱上了山鲁佐德。 但山鲁佐德选择离开国王。 她带走了国王的心,和整个王国的夏天。 第一千零二个夜晚,山鲁佐德终于能够一觉睡到天亮,不再担忧,不再恐惧。 陪伴她的,是久违的美梦和值得期待的白昼。 五条悟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他将嘴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澄澈的蓝眼睛一片空白,里面什么都没有。 “再见,山鲁佐德。” “晚安,山鲁佐德。” 第69章 我爱你 “五条先生,就打算这样结束了吗?”旁边的太宰治好像终于接通电源一样,笑吟吟地凑上来。 五条悟转头看他,眼神又恢复了冷漠和凌厉,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哦?你有什么话要说?” “琉璃老师现在不会流泪,可不代表她过去没有哭泣啊?”这个少年露出奇异的微笑,好像神话中会带来灾祸的神明, “如果你不知道现在怎么做的话,不如从过去下手吧,从了解一下,琉璃老师为什么会哭泣开始?” 五条悟的瞳孔微微收缩,眼神像是刺骨的寒冰,“她离开前的最后一次哭,是因为禅院直哉。” 太宰治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唇角荡起了习以为常的笑容,“不是你们家的人,都能欺负她吗?” 五条悟没有说话,太宰治又凑近了一些,“所以,要不要找我帮忙?” “现在你能够追到琉璃老师面前,归根结底是只有你知道她还活着,但如果你们咒术界的其他人也知道了呢?” “他们也会像你一样接纳她,为她还活着感到欣喜吗?” 当然不会。 五条悟近乎冷漠地想,当然不会。 五条家的人会冷漠对待她,禅院和加茂的人会瞧不起她,总监会的那群老家伙会千方百计地想利用她。 除了五条悟,谁都不会欢迎她。 五条悟面无表情,用冷淡的声音问,“你想要什么?” 太宰唇角保持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嘛,实话实说,五条君,我挺讨厌你的。” “呵,那挺好,老子看你也不顺眼。” “不过,我同样不喜欢诗人先生,帮你就当给诗人添堵了。”太宰治的声音飘渺又凉薄, “毕竟,失忆的诗人,谁知道他恢复记忆会怎么样呢?” 要不要提前杀死他,让他死在恢复记忆之前呢? 这样的话,老师就不会为此而恐惧了吧。 …… 诗人正沉醉在前所未有的幸福之中。 琉璃坐在兰堂的臂弯中,被他像抱小孩一样抱在怀里,正环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哥哥不想问我什么吗?关于笔友和过去什么的。”琉璃小小声地说。 “阿黛尔做好准备告诉我一切了吗?” 他的声音像是海浪起伏时卷起的泡沫,温柔且易碎。 “我……” 琉璃一时说不出来,一旦说出过去,必定会牵扯到兰堂的情况。 她为什么要来横滨?她为什么会去找兰堂?她知不知道兰堂的过去? 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补救,而一个真相没办法堵住所有的谎言。 “那就等你准备好再说吧。”兰堂用脸颊贴近她的脸颊,琉璃低下头看着他苍白俊美的面容,他脸上的神情温柔又朦胧。 “重要的是你,而不是真相。” “只要我们未来继续走下去,那过去就只是我们相遇的前奏和铺垫而已。” “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你还在就好。” 琉璃把脸埋进他的长发里,剧烈的情感在一瞬间迸发出来,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爱你。” 她环抱着兰堂的脖颈,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也是。” 兰堂如是说道。 月光下,这言语几乎生出了羽翼,将他们的命运紧紧包裹在一起,带领着两个迷茫的旅者一同前往心灵的栖息地。 街道上一片漆黑,已经找不到行人,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兰堂忽然说道, “阿黛尔,我是个非常开明的哥哥哦。” 琉璃一愣,茫然点点头,用疑惑的表情看着他。 兰堂抿了抿嘴唇,话语中带了些许试探,“但是,哪怕在法国,十五岁的女孩谈恋爱也太早了。” 其实不早,在法国的话,这个年龄的女孩可能已经换了几打男朋友了。 不等琉璃回答,他又连忙补充,“不是说不可以,但是人选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才行,我只是担心你被骗了。” 琉璃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然后转换成了有点放松的笑容。 “太宰治不可以吗?” 兰堂会想起刚刚海边那个油嘴滑舌的,还开口叫他兰堂兄长的小鬼,恨不得现在回去给他一枪。 “阿黛尔,像这种从小就满口甜言蜜语的小鬼,长大后绝对会到处招蜂引蝶。” “而且他张口闭口自杀殉情,如果你真的和他在一起,等他死掉的那一天,你会很难过的,我就绝对不会这样。” 琉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就听他继续说, “刚才海边那个白头发的小鬼也不好,他一看就是什么封建大家族出身的家伙,身后除了麻烦还是麻烦。” “而且,他的生理年龄和心理年龄完全不匹配,和他在一起要不停的包容他,你会很辛苦的,我就绝对不会这样。” 兰堂说起来滔滔不绝,几乎能直接写出一篇《论太宰治和五条悟不适合成为配偶的一千个原因》。 “那乱步呢?就是《命运之夜》里的侦探先生。” 琉璃将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生出了昏昏欲睡的倦怠感。 “他的话,太幼稚了。” 虽然至今仍旧没见过江户川乱步,但兰堂对他的评价只勉勉强强比太宰治五条悟高一点点。 说到底,明明《命运之夜》是他和阿黛尔的冒险故事,那些什么侦探啊,骑士啊,医生学妹还有刺客兄妹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明明一开始,只有他和阿黛尔两个人! 兰堂心里泛起了一丝说不出的酸意,他继续点评道, “按书里的说法,他明明比你大不少吧,居然还要阿黛尔来照顾他,那太糟糕了,我就绝对不会这样。” “那骑士先生呢?他很会照顾人哦。” “但是,但是他的责任心也太重了,他会把其他人和事放在优先地位,我就绝对不会这样。” “在我心里,阿黛尔永远都是第一位。” 琉璃忍不住闷笑出声,她蹭了蹭兰堂柔软的头发,忍不住问道,“那哥哥呢?” 兰堂愣在了原地。 仿佛千万朵鲜花在一瞬绽放,千万朵烟花在一瞬炸开,难以言喻的喜悦和说不出的动容在心中迸裂。 兰堂好像陷入了一个名为幸福的幻梦里,连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梦境跌落在地上,沾染了现实的尘埃。 “如果阿黛尔选择我的话,我会开心的像春天的小熊,像一朵正在绽放的玫瑰。” 琉璃没有回复这句话,她只是说,“哥哥,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我对你的爱有从一个地球抵达另一个地球,从一个世界前往另一个世界那么多。” 此时的兰堂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只是在说不出的喜悦和察觉不到的惶恐中回应道, “我对你的爱是前往另一个世界后,再度回到你的身边。” 第70章 反派茶话会 我的名字叫夏油杰,今年十九岁。 住在东京都立咒术高专,未婚,有两个养女和一个未见面的初恋对象,初恋五年前去世,于今天中午仰卧起坐。 我在东京咒术高专任职教师,这个天杀的学校只有我和挚友两个牛马。 不,我的挚友五条悟出身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五条,是五条家的现任族长。 md,只有我是全年无休的牛马。 我从不抽烟,酒仅止于浅尝,晚上12点睡,每天要睡足4个小时。 睡前,我一定喝一杯温牛奶,上了床,马上熟睡。 一觉到天亮,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 医生都说我很正常。 家入硝子:没说过这话,勿cue。 三面为男的局面最终以兰堂大获全胜告终,但另一边的混战就更精彩得多。 把时间线向前拉扯,镜头对准被白雾笼罩的横滨公园。 比起用拳头硬生生捶开一条血路来的五条悟,夏油杰要更轻松一些。 作为着名的宝可梦大师,他的术式分离出去之后,只有能力,没有咒灵储备,只能像个小傻子一样呆呆站在原地,被他一拳ko。 但他并不像五条悟一样直接冲出白雾范围,反而是开始搜寻那个释放白雾的异能力者。 夏油杰行走在白雾里,始终保持着浅淡的笑容。 他相貌古典俊秀,还有一双狭长的眼睛,看起来就很有禅意,简直像在世佛陀一样。 实际上,他并不怎么想走出白雾。 对于望月琉璃的死而复生,他的惊讶不比五条悟来的少,但惊喜却和五条悟一样多。 对方复活了他实在高兴,这种高兴一部分集中在五条悟终于能正常一点,起码不再在他面前上演苦夏剧情了。 夏油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应该是我的剧本。 另一部分则比较隐秘,但确实是存在着的。 对于望月琉璃还活着这件事本身,他感到隐秘的高兴,这种心情表现得极其克制,除了嘴角持续的上扬,几乎看不出其他。 比起五条悟来说,他克制的太多太多,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某种意义上,这种心情完全不想被悟知道。”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 倒也不是见不得人,只是觉得,如果被悟和硝子知道,大概会很麻烦。 悟就不用说,肯定会用那种“没想到杰你居然是这种人”的表情看着他。 而硝子的表情则会更直接——我早就知道你是这种人。 想想就觉得可怕。 社死程度堪比两年前,他因为被总监会高层过度压榨,看到了太多的人性黑暗面,于是发表感言想建立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然后被九十九由基的一番话打的晕头转向。 “隔壁恐山的麻仓叶王转世了两次,打算创造一个只有通灵人的世界,你要不先和他打一架?” “如果你打赢了的话,你只需要再清理掉岛国的异能力者,吸血鬼,魔术师,阴阳师,幻术师,妖怪,龙族混血种,死气之火持有者,王权者,替身能力者,魔法少女……以及普通人,就可以建立一个只有咒术师的岛国了。” “国外就轻松得多,你只要打打孙悟空、修仙者、巫师、魔法师、调查员、刺客、超人、变种人、神明、天使、恶魔和外星人就好,当然,也许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存在,你可以自己找找看……” “夏油君,你还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奇怪啊?” 九十九由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被打破世界观的小白鼠,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 “这样一想,是不是觉得干掉全部咒术师简单的多呢?” 想起对方的眼神,夏油杰整个人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更别提这个女人还把这件事捅给了五条悟。 五条悟当时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超大声嘲笑,小夫脸尖到嘴角能戳穿地球的地步。 以至于后来夏油杰但凡想起这个中二时期的理想,耳边就会响起惊天动地的笑声,随之而来的是他脚趾疯狂抠地。 太尴尬了,太社死了,是想要立刻逃离整个地球的地步。 和这种根本不可能通关的地狱噩梦难度副本一比,干掉总监会几乎可以称得上新手村水平。 虽然他和五条悟努力了两年,还没从新手村出去。 想到这里,夏油杰停住了脚步,他已经走到了白雾的中心地带。 标准来说,这个展开白雾的异能力者就坐在刚才望月琉璃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压根没有动。 太嚣张了。 除了他之外,在场还有好几个人,咒术师出色的听力让他听见了这群人的对话。 “我才是琉璃老师最喜欢的读者,她在写给我的回信里,说我是她的天启!” “呵,她还说我是她最喜欢的侦探呢。” “你们在说什么?如果要说双向奔赴的话,应该是我等才对吧,琉璃老师如同圣女贞德一样,为我等指明了方向。” “你们这群家伙,根本不可能理解姐姐大人……” “……” 夏油杰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你们在干什么? 开茶话会吗? 第71章 修罗场(一) 众所周知,综漫世界的反派就像袋装乐事薯片里的空气一样多。 而从各种角度来说,反派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也很少会讲血统论和努力论。 因为能当上反派的大家大部分都是平民,而且一般都很努力。 有的努力统治世界,有的努力毁灭世界;有的努力消灭人类,有的努力消灭非人类;有的努力变回人类,有的努力成为非人类。 还有的努力生孩子。 别管他们最后成功不成功,但努力肯定是都努力了。 所以大家给反派做比较的时候,一般都不比努力,而是既比战力,也比颜值,既比智商,也比格局。 在此基础上,很少会有人把鬼舞辻无惨和蓝染惣右介放在一起比较,也基本不会将赫尔佐格和宇智波斑相提并论。 否则你都不知道这究竟是在侮辱谁,比赢的那个也不光彩啊。 但在今天的反派茶话会里,大家的比较集中在另一个奇怪的焦点上: 谁才是琉璃老师最喜欢的读者? 中原中也,与谢野晶子和芥川龙之介觉得自己胸口的红领巾格外鲜艳。 虽然不知道晶子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在场所有人中,的确只有他们三个在《命运之夜》中有对应的角色。 琉璃是个喜欢从生活中取材的作者,《命运之夜》的大框架无疑来自原地球的《fate》系列,但主角团则完全不同。 第二部出场的骑士和侦探分别取材于中原中也和江户川乱步,第三部的医生学妹原型是与谢野晶子,第四部则出场了以芥川兄妹为原型的刺客兄妹。 第五部也许会出现以福泽谕吉为原型的老派绅士,或者以太宰治为原型的神秘学家。 当然,失忆救世主和游吟诗人才是贯穿了整套小说的角色。 某种意义上,这部小说就像琉璃心中的好感度测验仪,她越是在现实生活中喜欢谁,越是会在小说中用更多的笔力去描写对方。 温柔忧郁的诗人,聪慧过人的侦探,品行高洁的骑士,勇敢善良的医生,以及虽然年龄小,但总能帮上大忙的刺客兄妹…… 每一个角色都倾注了她真挚的情感,所以才能深受读者喜欢。 这让第一次看这本小说的中原中也甚至禁不住脸红。 他一边翻看有自己出场的章节,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想:原来我在她心里,是这个样子吗?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毫不犹豫来参加今天的签售会。 但他并不是个能直率表达自己的感情的人,实际上,他在这一群人中间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听他们一口一个“天启”“最喜欢”“双向奔赴”,心里更是冒出连自己也察觉不到的火气。 “你们这群家伙究竟在说什么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别自顾自地凑上来好吗?” “赶紧给我把白雾散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正在友好讨论中的涩泽龙彦,费奥多尔,绫辻行人,京极夏彦,安德烈·纪德,虎杖香织一起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自然而然地转过头,继续讨论起来。 “看样子应该是骑士吧。” “很明显吧,琉璃老师究竟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人,还把他写进作品里呢?” “大概是因为武力值足够强?” “吾等的武力值也绝不逊色。” “也许是因为好骗?” “这就对了,看上去确实如此。” “这样的打手我也喜欢。” 中原中也额头上冒起了好几个井号,握紧了拳头,就差直接飙高音了。 一边的与谢野晶子比他镇定的多,她看着眼前的一群类人生物冷笑了一声,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堆人,琉璃小姐见都不一定见过你们,有什么好争的。” 涩泽龙彦饶有兴趣地说,“你就是被救赎的医生小姐吗?你和书里的形象差距真大啊。” 与谢野晶子上下打量他一遍,“长得人模人样,偏不干人事,你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你在《命运之夜》里有对应角色吗?” 涩泽龙彦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瞬,然后自然地回答道, “在你出场前,我就已经和老师有过不只一次信件交流了,她曾经说过,我是她的天启。” 这个有着雪白长发,眉目精致如画的青年露出梦幻般的愉悦笑容,自信地说, “我们每个月都会通信,我给她寄过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品,无论是在价值观还是在审美上,我们都高度合拍。” “我是她的天启,她是为我带来光明的天使。” 与谢野晶子不为所动,“那你有对应角色吗?” 她强调道,“我有,不仅有,第三部还是我的主场,我是她的医生学妹,你是哪位?” “路人甲还是炮灰乙,啰里啰嗦说这么多,你缺爱吗?” 涩泽龙彦呼吸漏了一拍,他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尽管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破防, “那只是因为我和老师还没有见过面而已,你们这些人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等我和老师见面之后,你们就会开始自卑了。” “我才是那个会和她携手走到最后的人!” “我们收藏家之间的惺惺相惜,你们这群人懂什么!” 他越说越冷静,最后反而镇定下来,“等我出去解决掉高濑会,再捧着白玫瑰去见老师。” “我们的见面一定会是最完美的相遇,要找异能特务科的人准备最高清的相机,把整个过程全部录下来。” “等我们多年以后再回味,一定还会心生感动。” 与谢野晶子已经懒得回复他了,简单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就是缺爱,可以在直播间多找几个家人,下一个。” 安德烈·纪德登上舞台。 …… 夏油杰露出茫然的表情,觉得自己完全不应该站在这里。 他们现在应该做的不是解决掉带来白雾的异能力者吗? 一群正义的主角历经艰险抵达幕后boss面前,发表一通感言后施展正义的围殴。 最后迎来快乐大结局,说不定还会有男女主角的倾情一吻。 这才是少年番该有的剧情吧。 现在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白色相簿起来了? 这似乎更适合悟出场啊! 夏油杰和不远处的福泽谕吉一起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觉得自己好像跟不上时代了。 第72章 修罗场(二) 安德烈·纪德穿的人模人样,认真说道,“吾等是特意前来感谢琉璃老师的。” “因为她的指引,吾等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为建设社会主义贡献自己的力量,没有人比老师更了解吾等,也不会有人比吾等更感激老师。” “于吾等来说,她如同神的使者,带领我们走向地上天国。” 是的,在前往某个红色大国之后,安德烈·纪德实现了龙场悟道,决心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 一句话概括,他投共了。 从在欧洲游荡的幽灵,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幽灵,gongchan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 也不知道法国会怎么想。 与谢野晶子对此不做评价,她果断选择祸水东引,“琉璃老师的签售会被高濑会破坏了,纪德,你怎么看?” 安德烈·纪德用枪子儿看。 他干脆利落地离开白雾,决定打响反高濑会的第一枪。 绫辻行人接替他上台。 绫辻行人,十七岁,毒舌抖s人偶控,原计划在今年夏天前往囹圄岛,后知晓喜欢的作者要开办签售会,于是毫不犹豫选择去横滨。 与喜欢的作者有长达四年的书信来往,并坚信自己就是对方最喜欢的侦探,虽然书中的确没有以他为原型的角色。 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的异能力——意外死亡确实存在风险,不适合大张旗鼓出现在火爆的文学作品里。 也因此,与谢野晶子的攻击不能给他带来半点伤害,他相当平静地抬头看了一眼对方,哇哦了一声, “被拯救给你带来了这么强的自豪感吗?真令人惊讶。” “我以为能够去拯救他人才更值得自豪来着,但似乎你也并没有做到啊。” 某种意义上,明明是心怀正义的侦探,却在一群反派中毫不逊色,他这张嘴要负全部责任。 与谢野晶子被他这么说也不生气,相反,她仍然很自豪,“我确实为这件事而自豪。” “世界上这么多人,唯独我被她拯救了,这难道不是我的幸运吗?这当然值得我自豪。” “被她拯救的我,正努力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我找到了自己的前路,并坚定在上面前进,这是值得我一生自豪的事情!” 她甚至反向询问绫辻行人,“你之所以来这里,不也是想从琉璃小姐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吗?那我们有什么不同?” “哦,还是有的,我比你运气好,还好很多!” 绫辻沉默了。 因为与谢野晶子确实说对了一半。 聪明到了他这个地步的人,很难遇见什么能让自己情绪剧烈起伏的事情,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都少之又少。 生活像是一滩死水,毫无波澜。 对他来说,每一天似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在哪里生活都没什么关系。 只有《命运之夜》中奇幻的世界,能够带来短暂的幻梦体验。 对绫辻行人这种聪明人来说,他很轻易地看出了命运之夜中各种能力并非是完全虚构的,不管是异能力者,魔术师,巫师还是调查员,都有其原型。 仿佛打开了一扇大门,琉璃就是那只奔跑的三月兔,带着他跳进兔子洞,前往全新的世界。 这也是他主动找过来的原因,他从书信中感受到了作者的彷徨,也希望能够为她提供帮助。 她牵引他走向新世界,他帮她解决掉旧世界的麻烦,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毕竟,他才是琉璃最喜欢的侦探,《命运之夜》里的那个只是个没长大的小鬼而已。 绫辻行人干脆转过头,保持了珍贵的沉默,他的赛道是侦探,没必要和医生较真。 再说,有这个功夫他干嘛不解决掉高濑会呢? 就算那个穿黑西装的小子不是高濑会的成员,他也把这笔账记在高濑会的头上了。 如果高濑会不存在的话,那个小子不就没有借口了吗? 所以还是高濑会的错! 费奥多尔同样在心里给高濑会记上了一笔,作为至今仍坚守信念和理想的俄罗斯毛子,他坚信自己和琉璃老师才是真正的共犯和同党。 是的,在这个魔幻与科幻齐飞,神明与魔鬼共舞,外星人随时攻击,非人类四处横行,超能力者遍布全球的世界里,费奥多尔仍然坚持着他的理想: 建立一个只有普通人的世界! 甚至他还准备好了n b——直接毁灭全世界。 反正不管普通人活没活,非普通人是都死了,这何尝不是一种happy ending! 总之,这个俄罗斯毛子坚定地走在自己认可的道路上,在岛国结交猛鬼众,在美国联系组合,在德国混进九头蛇…… 主打一个无孔不入,竭尽所能。 这样一个人自然不可能错过天然的盟友——琉璃老师啦! 毕竟老师的书里充分显现了她渴望平静世界的理想,甚至不只一次写到了只有普通人的社会是什么样子的。 这对费奥多尔来说是什么? 是心灵的知己,天生的盟友,绝佳的共犯,命定的挚友,老天给他准备好的007搭档。 至于其他人,费奥多尔不动声色地观察左右,这些不都是琉璃老师为我准备的工具人吗? 太贴心了,实在太贴心了。 等他解决掉高濑会,就登门拜访表示感谢。 相信琉璃老师见到他也一定会非常开心的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茶言茶语起来,“真不愧是医生小姐,能得到琉璃老师的全心全意的帮助,我就不一样。” “虽然没有见过老师,但我一直期待着在什么地方帮上她呢。” 与谢野晶子毫不客气地回应,“那你现在有机会了,去干掉高濑会吧,别等到高濑会被消灭完了,你再来遗憾自己来不及出手。”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只打算动动嘴吧。” 费奥多尔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京极夏彦完全不打算登场,这个老者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说不出的从容和优雅,从外表来看是学者和大师一类的人物,总之不该出现在少女小说的签售会上。 他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只保持儒雅的笑容,目光扫过绫辻行人时微微停顿,唇角的笑意扩大了些许。 虎杖香织更是全程安静一言不发,她原本只是跟着五条悟来横滨,听见琉璃这个名字打算来凑凑热闹,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趁乱干掉六眼和星浆体。 毕竟天与暴君为爱不混黑市之后,她手上的牌越来越少,甚至到了不得不亲身上阵的地步。 想到这里,驾驶着虎杖香织的羂索陷入沉思。 咒术界越来越复杂,他那让岛国重归平安京时代的野望并未消失,反而更加强烈。 现在是时候战术转移了,想起前段时间调查到的猛鬼众资料,他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该换一个身体了,那个所谓的猛鬼众王将,就很不错。 到这个地步,反派茶话会已经彻底开不下去了,与谢野晶子舌战群儒,一人解决掉了舞台上所有的参战人员。 但她并没有多少胜利感,相反,她心里还莫名有点犯酸。 琉璃老师到底对多少人好过啊? 就算知道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可这数量也太多了吧。 明明,明明是我先来的,怎么搞得像我和琉璃老师的羁绊都没有这群人深一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家花没有野花香吗? 第73章 混战 在大势所趋之下,涩泽龙彦干脆地解除了异能力,打算跟着大部队一起先干掉高濑会。 对此,他相当有自信。 “凭借我的能力,绝对能够第一时间解决掉高濑会的所有异能力者,我才是那个最能帮助琉璃老师的人。” 笑死,高濑会本来也没有几个异能力者。 意外死亡的绫辻行人嗤笑一声。 接触即死的费奥多尔笑而不语。 能让人心诞生妖怪,自相残杀的京极夏彦似笑非笑。 已经端掉了对方几个据点的安德烈·纪德深藏功与名。 唯有羂索暗中拿出手机,给琴酒和伏特加发消息。 是的,在五条悟对诅咒师行业进行了长达五年的精耕细作后,市面上但凡有点名气的诅咒师坟头草都有三丈高了。 侥幸逃过一劫的倒霉蛋们宁可街头卖茶叶蛋,工地搬砖都不肯再当诅咒师,这让羂索就算拿着钱想找人都找不到。 天与暴君改行当家庭煮夫,盘星教更是在之前战争时期沦为了猛鬼众大本营,里梅跑去远月学园增强料理水平。 这么一通下来,羂索细细盘点自己能动用的人力,发现居然只剩下一个自己还能用。 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但羂索并不是服输的性格,诅咒师找不到就上猎人网站找龙族混血种,结果被蛇岐八家的人工智能辉夜姬给拦截了。 没关系,龙族混血种找不到还可以找魔术师,岛国魔术家族也不少。 结果他差点清白不保直接失身,物理意义上的失身。 比起钱,魔术师们对羂索的兴趣大得多,一个活体化的脑花哎,用来做魔术材料使用岂不是美滋滋。 干掉他之后钱也到手,材料也到手了,我一个人赢两次,这不是双赢吗? 为此,间桐脏砚用刻印虫追着羂索跑了几里地,要不是羂索的逃命能力真的强,他就要直接交代在冬木了。 魔术师这条路行不通,阴阳师他也不太敢找,好不容易找到的场家的除妖师,对方新上任的年轻家主压根不接茬,甚至还打算卖了他和咒术界谈交易。 反正一个除妖一个除咒灵,大家赛道不重合,为什么不通力合作,增强行业竞争力呢? 又又又失败之后,羂索无奈之下退而再退求最次,干脆在黑市里找杀手。 他亲自出马,大不了废掉这个躯壳,拦住五条悟和夏油杰,然后找个杀手远远开几枪,干掉星浆体总不成问题吧。 这也是为什么劳模琴酒和他的好司机伏特加会出现在横滨的原因。 大哥也不想掺和进来,但是羂索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签售会,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反正我的琴酒大哥绝不可能是爱看少女漫的二刺螈死宅。 羂索看着理智还未恢复,满脸写着“别吵,我在思考”的夏油杰,想到恋爱脑发作毫不犹豫去追前任的五条悟,只觉得老天终于眷顾了他一次。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他要立刻去和琴酒他们会合,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干掉星浆体。 然后,一道刀光如闪电般袭来,劈开了横滨公园的外墙和花坛,刀锋直指羂索,差点没把他直接斩首。 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带着一个单侧马尾的萝莉冲了进来。 紧接着是异能特务科、军警和黄金之王氏族非时院联手创立的封锁线,把整个横滨公园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军警异能特种部队「猎犬」的队长——福地樱痴扫视着眼前的一群人,重点目光放在涩泽龙彦,费奥多尔和虎杖香织身上。 涩泽龙彦——异能特务科的宝贝疙瘩,其异能“龙彦之间”在这个综漫世界得到了史诗般的加强。 不仅可以分离异能者的异能,还能分离咒术师的术式,甚至对替身能力者的替身,王权者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也能起到一定作用。 基本上现在岛国各派势力都在力保他,就连咒术师的总监会也不例外。 说不定哪一天就要找他对战五条悟呢? 咒术界地位怎么样是其次,我们总监会首先不能被五条悟一炮轰干净啊。 所以,异能特务科紧急出动,就是为了保证涩泽龙彦的安全。 其他都不重要,这位祖宗一定得全须全尾离开横滨这个岛国小哥谭。 至于费奥多尔,那就不用多说了,大名鼎鼎的情报贩子,本人的通缉令横跨亚非欧大陆,在各国的情报机构和安保部门都榜上有名。 就像他建立的死屋之鼠组织一样,去到哪一国,对方的第一反应都是—— 家里来耗子了。 但正因为费奥多尔本人掌握的各国情报太多,反而让人无从下手。 抓可以,赶可以,关起来也可以,唯独杀不可以。 鬼知道今天干掉了他,明天会有什么珍贵情报变得人尽皆知。 说不定连首相裤衩的颜色都能成为报纸头条。 没必要,真没必要。 因此,军警就是特意过来处理他的。 本来军警内部也不太干净,什么异能实验,盗窃欧洲实验情报,拿lvd和lvc的吸血鬼做研究…… 哪一个捅出去都会出大问题,必须得赶快把这个情报贩子驱逐出境。 至于最后一个虎杖香织,原本她作为普普通通家庭主妇,是不该引起任何人关注的。 奈何他之前狗急跳墙,主动找的场家合作。 的场静司本着—头牛也是赶,一群牛也是放的心态,干脆把她的情报分享给了所有的赛道不重合,但行业能深耕的组织。 包括咒术师、阴阳师、魔术师和明面上的领头人黄金之王。 一夜之间,额头上有缝合线的女人变得家喻户晓,羂索他瞬间爆火起来。 在这个基础上,非时院为了保证社会的安定,打算将这位特殊的女士进行全方面监管,最好还能将她推进实验室,增进一下彼此之间的深入了解。 混战,一触即发。 那一天,异能之光格外耀眼,反重力术式瞬间激发,小丑的笑声此起彼伏,整个横滨公园拥挤的像早八的地铁站,比菜市场都热闹。 福泽谕吉直接带着与谢野晶子和芥川龙之介离开了现场,中原中也、绫辻行人和京极夏彦也趁着混乱先走为上。 夏油杰在原地站了半天,终于起身踏上了去寻找天内理子的道路。 此时,江户川乱步带着芥川银,绕着缩成一团正在发颤的天内理子转了两圈,忍不住咂舌, “虽然乱步大人也猜到你对那两个人可能不会太重要,所以干脆给军警和异能特务科打了电话。” “可你这也太不重要了吧!” 天内理子大哭出声,“妾身,妾身可是天元大人。” 第74章 缺失的记忆 横滨公园的战况对兰堂家的兄妹俩毫无影响。 第二天一早,原本打算直接旷班的兰堂被大佐一通电话打消了念头,在玄关磨磨蹭蹭露出失落的表情。 小跑过来给他系领带的琉璃忍不住笑,“工作是逃不掉的哦。” 兰堂长叹了口气,神色带着说不出的忧郁,“唯独这个无法反驳,如果在法国的话就不会这样。” 琉璃手上的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问,“所以哥哥是想回法国了吗?” 兰堂摇摇头,“法国是很好,但横滨有阿黛尔在嘛。” 琉璃轻轻推了他一下,“除此之外呢?横滨就没有其他优点了吗?” 兰堂认真地思索了半天,还是很认真地回答,“有阿黛尔不就是最大的优点吗?” 除此之外,他还真找不到什么其他可以称赞的地方。 “真受不了你总说这样的话。”琉璃踮起脚亲吻他的脸颊,“好了,去上班吧,今天也要注意安全才行。” 兰堂顺从地点点头,不情不愿地走向港口黑手党。 兰堂走远后,琉璃也走出家门,去往相反的方向。 漩涡咖啡厅里,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们分开坐在两张长椅上,江户川乱步一看见被推开的店门,就立刻伸手打招呼。 “琉璃酱,琉璃酱,这边,我点了你喜欢的咖啡和点心。” 琉璃走过去,桌子的对面坐着与谢野晶子和福泽谕吉,江户川乱步用手拍打着旁边的位置,像用尾巴敲打地板的小猫。 “昨天横滨公园的情况怎么样?”琉璃问道。 她清楚,在场一堆高危人物没一个找上门,绝对是乱步的功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武装侦探社的大家都是非常可靠的盟友。 “白麒麟被带回了京都,那里对他来说更为安全;魔人被他的同伙救走,军警还在四处搜捕他,但很大可能他已经通过走私船出境了。” 做总结的是福泽谕吉,他师从夏目漱石,和福地樱痴也是多年老友,在军警和异能特务科都有人脉。 昨天的结果他随口问一句,就会有人告诉他完整的经过。 但说起接下来的话题时,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个额头上有缝合线的女人,原本被非时院抓住了,但她当晚就直接死掉了。” “据检查的人说,她的头颅里空无一物。” 琉璃搅拌方糖的手停顿了一下,这个设定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她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咒回的剧情,毕竟b站视频很多人会剪辑五条悟和夏油杰,但给一块脑花做单脑视频,这艺术还是太超前了。 琉璃对此的唯一印象,就是额头上的缝合线,她记得自己刷到过的视频里,有头带缝合线的夏油杰。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向江户川乱步。 乱步摸着下巴思索了一小会儿,盖棺定论道,“按照情况来说,他应该是术式特殊的咒术师,可以不断更换身体。” “这样一个能力隐蔽的家伙绝不可能是突然冒出来,可以让咒术界的人去翻找一下历史资料,肯定能找到和对方有关的线索。” 琉璃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忽然问,“乱步,昨天的两个人,他们是为了什么来横滨的?” 按照常理来说,夏油杰和五条悟根本不会来横滨这种地方,工作内容不涉及,旅游购物更是完全谈不上。 正常人谁会到横滨旅游啊,难不成是想去哥谭定居,所以提前来这儿适应环境吗? 乱步说起这点就郁闷,按理说他的推理绝不会错,天内理子作为被两个人保护的对象,应该是一切的关键点才对。 奈何五条悟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夏油杰沉迷吃瓜忘记时间,导致他和芥川银劫持天内理子好长时间,一点用都没有,劫持了个寂寞。 “他们是为了护送一个女孩去薨星宫,那个女孩自称自己是什么天元大人,好像要献祭自己去延长对方寿命来着。” 说到这里的时候,乱步的脸上流露出不在意的表情,但旁边的福泽谕吉和与谢野晶子却皱起了眉。 作为守序·善良一侧的成员,他们对这种视人命于不顾的行为相当不满。 琉璃的神色怔愣起来。 她记得天内理子这个名字,在她的记忆里,她们似乎还见过面,在一个海滩上。 但是…… 她们为什么会见面? 两个世界的时间节点发生了变化,前世这个时候,五条悟还在高专上学,她也应该还在五条家接受新娘课程,和一堆新娘预备役扯头花才对。 她是怎么出门和天内理子见面的? 见面之后发生了什么? 琉璃惊骇地发现,她对这一段经历的记忆几乎一片空白。 无论怎么回想,好像都没有任何线索,除了一片蔚蓝色的大海外,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琉璃小姐,琉璃小姐……”坐在对面的与谢野晶子小声呼唤道,神情带着担忧, “您还好吗?您的脸色好糟糕啊。” 琉璃透过玻璃窗看见自己的面孔,那张脸苍白得不见一点血色,瞳孔不自觉扩大,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我还好。”她恍恍惚惚地回答道,“那个女孩呢?她最后怎么样了?” 乱步的神情也带上担忧,他把自己面前的小蛋糕推给琉璃,才说道, “乱步大人发现她没什么用之后,又察觉到不只一拨人在追杀她,所以干脆把她送到异能特务科了。” “种田大叔会处理好的。” 这话到没错,由于岛国特殊能力泛滥,主管部门也越来越多,大家为了争取更多的经费拼命拉踩兄弟部门,但几乎所有部门都有一个共同点—— 看咒术界不爽。 这年头,阴阳师遵纪守法,吸血鬼偏居一隅,魔术师还知道找借口说煤气爆炸,异能力者想方设法搞开业许可证,就连王权者都有黄金之王进行约束。 怎么就你们咒术师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显得格外特殊。 福泽谕吉补充道,“实际上,今天一早,天内小姐就被直接送往国外了,她会在美国纽约读完高中和大学再回来。” “内阁对咒术界和天元都很不满,他们认为,正是天元的结界导致岛国咒灵数量远超其他国家,并打算以天元无法同化为由,来整顿咒术界。” 琉璃的表情古怪了起来。 按理说,天内理子逃过一劫应该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但是,去美国纽约? 这是不是有点死刑变死缓的意思? 第75章 混乱后续 江户川乱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对琉璃说道,“昨天遇到的一个刘海很奇怪的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动作扭扭捏捏,好半天才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小卡片,看样子简直像什么酒店的特殊服务。 琉璃定睛一看,上面写着两个名字和两串号码。 更像了啊。 深更半夜,塞进酒店门缝的带号码的小卡片,印着八块腹肌男大学生的照片和电话号码。 琉璃的脸色古怪了一瞬。 说起来,五条悟和夏油杰现在的年龄,好像还真是男大。 “他说,这是他和另一个人的电话,你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他们,他们会帮忙的。” 乱步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愤愤不平起来,“有乱步大人就够了,完全不需要其他人。” 说到这里,他又像想起什么一样,转头眼巴巴看向琉璃,绿眼睛里写满了认真, “乱步大人是你最喜欢的侦探,对吧?” 琉璃和他对视,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你是我最喜欢的侦探!” 之一。 不等乱步看出什么,她迅速反问,占据主动,“我也是乱步最喜欢的小说家,对吧?” 乱步看着她静谧的笑容,莫名其妙觉得脸颊发烫,他低头看向桌上的小蛋糕,嘟嘟囔囔应道, “不只是小说家啊,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没有之一的那种。” “非常非常喜欢。”他像喝醉了一样,整张脸都烧红成一片,“最喜欢。” 气氛一下变得古怪而粘稠,琉璃若无其事的将自己面前的小蛋糕又推了回去,自然而然地忽视了乱步躲躲闪闪的神情,接过他手中的卡片,放到桌面上。 夏油杰的字迹很工整,两个名字后面跟着电话号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看得出来,他真的是个相当体贴的人。 这个未曾谋面的青年十分敏锐,他从昨天签售会的情况察觉到,琉璃并不想和咒术界有更多的交集。 所以他只留了一个联系方式,以表达自己愿意提供紧急帮助的善意。 十分符合社交礼仪,和五条悟的悍匪式社交截然相反。 不过,琉璃看着写在卡片第一行的夏油杰联系方式,心里难得有点纳闷。 她和夏油杰见都没见过,对方就这么热心的吗? 还把自己的电话写在最上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面面俱到的挚友关系? 真神奇。 对挚友关系理解不能,琉璃将思维扭转回昨天的情况上,“那昨天出面追杀的人呢?他们没有做出什么举动吗?” 江户川乱步因为被放置不理,心头涌上一阵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委屈,但还是尽职尽责地解释道, “有两个人一直紧追不舍啦,所以乱步大人干脆把他们引到军警的秘密实验基地去了,现在大概率被关押起来了?” “他们挺倒霉的,来接应的人好像都是官方卧底,什么公安,fbi,cia,军情六处,克格勃……” “简直应有尽有,他们就是故意不救人的。” 听到这个描述,琉璃心里瞬间有了答案,水厂劳模琴酒遭遇背刺,如果这次逃不出来,工藤新一很可能免遭当头一棒。 “至于其他人,有一部分被小银直接迷晕了,她进步挺大的。”乱步用小勺子挖起一勺蛋糕,补充道, “她和芥川进步都挺大的,尤其是芥川。” 听到这里,琉璃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都是福泽先生的功劳,芥川之前和我说过,他的异能力在福泽先生的帮助下,得到了很充分的开发和延展。” 在原着剧情里,芥川龙之介的异能罗生门,只能操控黑色的布料进行攻击和防御,在强度和持久性上都有待提高。 但实际上,罗生门的真正潜力远不止如此。 如果按照这篇小说在三次元的寓意解析,它对应着—— 真相不明,事实扑朔迷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正是芥川迷茫灵魂的写照。 但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它也意味着未知,无从探索,有无限的可能性。 在此基础上,将操纵黑色的布料,延展为操纵黑色的其他物品,甚至操纵黑色的影子,都完全有可能。 不仅如此,罗生门还能够向空间操纵上拓展。 联想到芥川龙之介另一篇着名小说《地狱变》,用黑影吞噬掉一切存在,将它们关在未知的黑色空间中。 趁敌人不备,操控对方的影子瞬间吞噬对方,或是杀掉,或是永无止境的关押。 拥有这样能力的芥川,说是天生的刺客也不为过。 福泽谕吉轻咳了两声,“他本身非常优秀,异能力和心性上都是如此。” 他犹豫了片刻,才补充道,“实际上,芥川和小银在学习上进步也非常大,补习后可以按照正常进度升入初中,他们的老师都很欣慰。” “琉璃小姐,你有什么中学推荐吗?” “当然。”琉璃点点头,“我之前就挑好了。” “立海大附属中学,位于横滨市神奈川区的私立学校,历史悠久,师资力量雄厚,而且他们的网球社团很出名。” “如果芥川参与进去,并且在联赛中取得名次的话,说不定也能作为体育特长生进入东大呢?” 琉璃右手握着小汤匙,在咖啡杯里荡了一圈,“我记得他的成绩严重偏科,国学非常优秀,数学一塌糊涂,不是吗?” 确实如此,福泽谕吉难以反驳。 他咨询眼前家长的意见,“实际上,我有一个学生,正是中学教师,可以帮芥川和小银辅导一下数学。” 琉璃适时露出惊喜的笑容,“那就麻烦您了,福泽先生真是太可靠了。” “如果可以的话,还要麻烦您加强他的体术训练,不久后,我可能需要带着芥川离开横滨一趟。” 福泽谕吉不太擅长应对他人的夸赞,他迟疑地问,“需要我一同前往吗?” 如果说战斗力的话,能用刀劈开子弹的福泽谕吉绝不逊色。 琉璃和乱步隐晦的对视一眼,笑着拒绝, “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过去遗失了两样东西,需要芥川和乱步一起帮忙找一找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麻烦您帮忙了解一下咒术界的改革情况,我对那儿挺感兴趣的。” 琉璃眼神晦涩,唇角的微笑弧度几乎没有半点变化。 她对咒术界没有半点兴趣,但找点事情应付福泽谕吉却很有必要。 这个老派武士和政府的联系实在太密切了,平常可以通过他了解各方动向。 但无论是箭还是书,都必须隐瞒他。 而最好的隐瞒方式,就是给人找一堆大量的,繁琐的,完全没有必要的工作。 就咒术界那乌糟糟的情况,政府改革清理起来肯定也要费一番功夫。 再加上各个部门扯头花,互相揽权抢钱踢皮球,耗费的时间肯定会更长。 就福泽谕吉那超高的道德水准来看,只要这人知道,十几岁的咒术师就必须去执行任务,甚至没有任何安保措施,肯定会主动参与进去帮忙。 毕竟是能写出人上人不造的教育家嘛,去咒术界施展他坚定的教育理念再适合不过了。 而她也能直接以委托的名义,将乱步,芥川和晶子一起调走,速战速决,把杜王町那两只箭抢过来。 福泽谕吉恢复了沉稳从容的状态,在琉璃的微笑中认真点头。 …… 另一边,军警的牢房里,琴酒和伏特加被分开关押在两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身穿黑色风衣,银色长发的男人神色平静,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半点都不担心。 密封的铁门被工作人员敲响,一份午餐从狭窄的窗口送了进来。 琴酒站起身,接过了托盘,坐在监控死角,熟练地掰开饭团。 冰冷的饭团里,掉出一枚胶囊。 还有一枚金星勋章。 第76章 各方动向 “哼哼哼~哼哼哼~” 太宰治穿着和服,坐在港黑医务室哼着歌,似乎心情非常愉快。 森鸥外推门而入,脸上同样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太宰君,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是遇见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太宰难得没有出言嘲讽他,而是反问道,“森医生看起来心情也很好呢,你也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也…… 森鸥外听到这个字眼,笑容扩大了些许。 看起来这个小鬼确实心情很不错,不用担心他在关键时刻添乱了。 “没错,高濑会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势力彻底消灭,港口黑手党趁乱大赚了一笔。” 太宰治挑挑眉,继续问道,“然后,好事呢?” “这不就是好事吗?太宰君。”森鸥外语气温和。 “港口黑手党势力扩大,老首领的统治更加牢固,对森医生你来说可好不到哪里去吧。” “不不不,太宰君,你不明白。” 森鸥外摇摇头,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缓缓笑起来,“我的确希望在港口黑手党更进一步,但这是因为我希望这座城市变得更好。” “那些乱七八糟的组织消失得越多,这座城市的黑夜就越平静,直到最后,整个夜晚只留下一个声音。” “至于首领。”森鸥外脸上的笑容带着说不出的惊悚感,“人总是要服老的,也总是……” 他省去后面几个字,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人老了,总是要死的。 “哇哦~”太宰治的眼睛微微睁大,“看起来森医生你已经做好准备啦?”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右手在脖子前一划,做出很可爱的动作。 森鸥外但笑不语。 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一样,问道,“对了,太宰君,你最近和行动组的兰堂君有什么矛盾吗?” “对方刚刚特意找我,说让我重视你的教育问题呢。”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一僵,他并不乐意将琉璃的消息分享给森鸥外,尽管他们现在相处的的确很合拍。 但这正是问题所在。 森鸥外是太宰治这么多年以来,遇到的最阴险狡诈,卑鄙无耻,手段残忍,危险可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如果他知道了琉璃老师的存在,知道自己和兰堂都非常在意对方,那他会做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掌控弱点,制造威胁,必要的时候作为筹码,来交换更大的利益。 他把这称为最优解。 太宰治心中涌出淡淡的恼怒,这股怒火既冲着眼前麻烦的森鸥外,也冲着愚蠢的兰堂。 果然,诗人是最令人讨厌的家伙,连骑士都要屈居第二。 他心里发怒,脸上的表情却相当淡漠,只若无其事地说,“啊,大概是自杀的时候给他带来了一点麻烦吧。” “真是小心眼的大人啊,连这都要到处说吗?” 森鸥外并未起疑,只是毫不在意地说道,“最近还是安分一点哦,太宰。” “兰堂君的异能力还挺好用的,我打算让他加入我们呢。” 太宰治耸耸肩,做出呕吐的动作,“怎么,你已经说服红叶小姐帮你了吗?” 森鸥外发出短促的笑声,以此作为答案。 太宰治恹恹点头,“也不稀奇,那就祝森医生你早日成功吧。” 说完这话,他就低头开始打游戏,对森鸥外视而不见。 森鸥外对他的阴晴不定习以为常,只是又嘱咐了一句,“最近不要去招惹兰堂君,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给你一些安定药物。” “这总比你去跳河、跳楼、上吊好受得多。” 太宰治懒得和他说,自己这一段时间都不打算继续自杀,头也不抬随意点了点,把手机举高遮住自己的脸,又将游戏音量调到最大。 等森鸥外离开之后,他才放下手机,游戏界面下,两个聊天室符号一闪一闪。 【五条悟】:老子已经回本家了,马上就和家里的长老们摊牌,说自己打算针对总监会。 【五条悟】:他们真的会帮忙吗? 【五条悟】:通常他们只会帮倒忙,或者找各种借口搪塞老子。 【五条悟】:杰也去总监会了,听夜蛾说会有政府的人插手。 【五条悟】:老子觉得干脆就直接让政府全权接手,不就挺好的吗? 【五条悟】:喂喂喂,小鬼,你看到消息没有。 【五条悟】:看到给我回复。 【五条悟】:马上家里的老橘子都要来了,老子要说什么? 【五条悟】:回复 【五条悟】:回复 【五条悟】:回复 …… 太宰治把消息界面往上滑,对着一连串的回复露出漫不经心的表情,他在最后随意敲了几下。 【太宰治】:说你看总监会不顺眼。 【太宰治】:以你的个人情况来说,你说的理由越离谱,他们越容易相信。 至于其他内容,太宰完全不想回复,让政府全权接手,连这种话都能说出口,可见咒术界的水准如何。 他干脆点开另一个聊天室,里面只有孤零零的一条消息。 【王将】: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猛鬼众的龙王会提供武力支援。 太宰治的脸上露出笑容,这笑容里充斥着冷冽和锐利。 解决诗人先生的人手,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第77章 是,大臣 “总之,首领的身体飞快地糟糕下去了,可能就在这段时间了吧。” 兰堂拿着报纸,坐在沙发上,神色慵懒地陈述道。 旁边书桌上的琉璃正在飞快打字,手指在键盘上舞动,几乎能看到残影。 去年夏天的签售会在高濑会的干扰下大获全败,小林编辑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几乎要哭昏过去,简直恨不得引咎辞职再切腹自尽。 琉璃在电话里安慰了她好久,并许诺下一次签售会一定会在东京举办,她才勉强平复下来。 当然,在电话里,小林编辑还带着哭腔表示: 鉴于此次签售会是受到意外干扰才失败的,所以琉璃老师当然不需要退还出场费。 不仅如此,她还为老师争取了一大笔精神损失费,很快就会到账,希望能安抚老师脆弱的文人心灵。 琉璃挂掉电话时,手机上就收到了银行的汇款短信。 看着后面的一串零,她罕见陷入了深思。 高濑会真的不能原地复活吗? 退一万步来说,他们就不能在东京开一个高濑会分会吗? 不存在的良心莫名隐隐作痛,琉璃叹了口气,到底放弃了这种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想法。 离道德低地又远了一步,真是可喜可贺。 “去年秋天他不是还精神了不少吗?听说还打算借助高濑会的消失,来彻底一统横滨地下组织呢。” 兰堂耸耸肩,“很明显,他对自己的认知甚至没有英国人清晰,秋天下定决心,冬天就立刻病倒。” “当然,就坚持时间来说,他还是比不列颠强一些,但这也理所应当。” “毕竟,谁都没有英国倒的快。” 他随口说了句俏皮话,引得琉璃轻笑起来。 “那现在港口黑手党一定乱成一团了吧?” “实际上,并没有。”兰堂放下报纸,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他现在病更重了,所以情况反而变好了。” “毕竟各部门总是那样运转嘛,没有精神不正常到处指手画脚的上司,我们都轻松了不少。” 琉璃没忍住转头看他,眉眼带笑,“这就是你连续旷班一个多星期的原因?” “次要原因。”兰堂拖长语气,“主要原因是——” “夏日祭快要到了,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去看花火大会吗?” 琉璃按下保存键,合上电脑,“那工作怎么办?” 兰堂站起来,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在客厅里像跳华尔兹一样转了两圈。 “工作是工作,陪阿黛尔是人生嘛。” “人生可不只有工作,它比工作重要且长久得多。” …… “所以,你们咒术师究竟为什么要把工作和人生混为一谈?” 巨大的会议室里,一群上了年龄的老人分坐两边,一边穿着整齐划一的黑西装,另一边穿着带暗纹的深色和服。 五条悟坐在两边的席位上,和隔得老远的夏油杰发消息。 【五条悟】:杰,好极了,我从没见过烂橘子们到的这么齐,对面还坐着一堆烂柿子,我现在要是一发赫打过去,岛国政府是不是该完了。 夏油杰看的嘴角抽搐,五条悟被五条家的长老们安排在后面,生怕这位小祖宗在谈判过程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而夏油杰则是作为总监部的武力依仗,坐在了另一边但同样靠后的的位置。 【夏油杰】:按照太宰君的说法,他们应该还会拉扯好久,最后政府挂个名头,本质上还是咒术界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进行自治。 【夏油杰】:如果我们想要改变咒术界,就绝对不能跟着政府来。 夏油杰刚按下发送键,就听见总监会的老不死,啊不是,老人用慢慢吞吞,又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 “但正是我们咒术师将驱除咒灵作为己任,才保护了如此多的国民。” 夏油杰暗地里点点头,觉得这老东西也算说了人话。 对面的财政大臣毫不客气反驳,“谁要你保护了,咒灵每年造成的意外死亡人数也不过一万多人。” “你知道这一万多人活到寿终正寝,政府要在他们身上花多少养老金和社会保障金吗?” “从现有财政状况来说,保持这一万人甚至更高的死亡率能大大提升国民幸福度。” 说到这里,他还不忘用老花镜后浑浊的眼睛看向对面, “只要财政好转,我们就能让国民提前退休;提前退休,就能提升幸福度;提升幸福度,咒灵数量就会下降。” “刚好闭环,完美无缺。” 夏油杰听得目瞪口呆,就连坐着的总监会高层都陷入了短暂的茫然。 没等他们反驳,就业大臣也用咄咄逼人的语气补充道。 “正是如此,实际上,就现在咒灵带来的死亡率来看,完全不需要咒术师进行破坏。” “自从战争之后,国民就业困难不断提升,满大街都是人,都找不到工作。” “但有了咒灵的存在就不一样了。”就业大臣用兴奋的语气说道, “我的老天啊,每年死一万个甚至更多,多棒啊。” “每年都可以空出近一万个工作岗位,那些没有工作的游民也不需要继续找了,毕竟他们死都死了。” “就这样周而复始,源源不断,完美无缺。” “只要几年下来,国家就业率能不断提高,失业率会被降到最低,而这一切,都被你们咒术师毁了!” “咒灵值得保护,根本不需要清除!” 他越说越愤怒,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总监会长老们的脸上了。 总监会的老人们面面相觑,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个上了年龄的五条长老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保持理智,尽可能冷静地说, “但是……但是……我们知道,咒灵这种东西没有理智,他会伤害普通民众,也可能对诸位甚至皇室造成威胁。” 他说这话的时候,总算找到了一点自信,到话音末尾,眼神中带上了近乎直接的威胁。 对面的教育大臣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所以,这不是你们咒术师没有尽到责任吗?” 加茂长老冷笑了一声,“不是你们说的吗?保护咒灵,不能消灭,那我们还要尽什么责任。” “教育责任啊。” “教……教育责任?”总监会的人互相看着彼此,只觉得自己不是耳朵出了问题,就是脑子出了问题。 “教育什么?咒灵吗?” 第78章 夏油杰首相之路 “不然呢?难不成教育我吗?” 教育大臣慢悠悠地点点头,他拖长声音,“当然,当然,我知道你们会说什么。” “咒灵没有理智,咒灵听不懂人话,咒灵也不会说话,咒灵还很危险……” 他呵呵笑道,“黑三角贸易之前,非洲的黑鬼们也这样。” “但后来呢?他们学会了种植甘蔗和甜菜,学会了打扫卫生和驾驶马车,他们现在甚至学会了争取人权和自由平等,人类会的他们都会了。” “三角贸易是从十六世纪兴起的(大概明朝),但你们咒术界在平安京时期(对应晚唐)就发现咒灵了,为什么你们直到现在都没有教会它们一点东西?” “哪怕是用日语说你好。” 不管是坐在会议桌上的长老,还是坐在席位上的其他咒术师,这一刻大脑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五条家的长老对这一番话瞠目结舌,“可是,可是……他们是咒灵啊?” 教育大臣不屑地说,“咒灵怎么了,你是在歧视稀有物种吗?” “老天啊,德国都能在战争后凭借加入欧盟重回人类社会,难道咒灵的杀伤力比维也纳落榜美术生更强吗?” 绝大多数的咒术师,尤其是御三家的咒术师们都陷入了混乱状态。 他们多年以来的世界观仿佛被反复殴打,三记耗油跟再加一套军体拳把所有人都打得晕头转向。 两边的席位上,一个刚加入咒术界不久的咒术师茫然地说,“但是,但是……我们是在保护国民啊。” 国防大臣把头转过去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对此嗤之以鼻, “得了吧,国民根本用不着他们完全不知道的保护。” “我们的领空有美国人保护,我们的陆地有英国人保护,我们的国民……emmm……” “他们有fbi,cia,军情六处,克格勃,dgse,甚至公安和警察来保护。” “他们如此安全,起码他们都这么认为。” 一套组合拳打得在场所有咒术师找不到北。 御三家和总监会的长老们原本以为政府是打算直接收编他们,解除天元结界,再公开咒术师和咒灵的存在,但现在看来似乎完全不是这样。 从开始到现在一言不发的禅院直毘人轻轻敲了敲桌子,缓缓问道, “我之前听说,内阁对岛国咒灵数量和质量远高于国外的情况很不满,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对面的大臣们互相对视,脸上露出标准的满意的笑容。 内政大臣微笑开口,“我们只是觉得,应该延长咒术师的受教育时间,并且按照教育法规,受教育期间不进行任何违反国际劳动法的工作。” “不仅如此,咒术师的工作时长和工作量也该有所改变。” “咒术师同样是国民的一员,理应按照劳动法,一天最多工作八小时,一周工作时长不超过四十小时。” “当然,当然,咒术界应该和政府接轨,接受一定程度的调控和管理。” 说到这里的时候,内政大臣用眼神示意对面沉默不语的咒术师们表态。 五条长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笑容,这让他脸上的褶子看起来像一大盘千层面, “如果我们对此表达不满,政府会如何?” “让异能特务科和军警的猎犬们出动?还是去找黄金之王?或者去求助阴阳师?” 内政大臣缓缓摇头,“您在说什么俏皮话呢?”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异能力者,黄金之王只不过是给从战争中活下来的可怜军官一个安慰称号,至于阴阳师,那不是只存在于电视剧里吗?” “按照《官方保密法》,一切保密的内容全都视为不存在。” “我们的国家,如此平和,不存在任何超自然力量。” “如果你们真的表示强烈不满,那我只能转达国防大臣,再让国防大臣转告首相,接着让首相致电白宫。” “说你们通共。” 内政大臣露出温和的笑容,“至于剩下的问题,美国人会处理好的,我相信他们。” “至于他们会做什么,这和我们就没有关系了,我们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国防大臣,表情惊讶,“老天啊,山口,原来你在这儿呢。” “你刚刚听见我的话了吗?五条家的长老刚才说……” 五条长老的笑容仿佛刻在了脸上,“我什么都没有,我们五条家一向支持政府工作。” “不过,我恐怕您说的《官方保密法》并不能保守秘密,我相信很多人都知道,不同力量体系并列存在着。” 内政大臣也和他一样微笑起来,“那当然,我们都知道,《官方保密法》又不保护秘密,它保护的是官方。” “那我们就继续说吧?” …… 旁边席位上,夏油杰整张脸一片空白,眼前这场分赃会给他带来的震撼,完全不亚于当初九十九由基的话。 手机在不断震动,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低头看屏幕,五条悟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 【五条悟】:天哪,杰,你看见没有,老橘子们的脸都要气青了。 【五条悟】:老子从来没见过他们气成这样,政府的人真有一手。 【五条悟】:虽然这群烂柿子说的话难听的要死,但他们确实提高了咒术师待遇啊。 【五条悟】:杰,你有什么想法吗? 【五条悟】:他们不打算毁掉天元结界,还打算把咒术界弄成政府的影子部门,以后我们大概就和异能特务科平级了。 【五条悟】:咒术师的待遇提高了,老橘子们的位置也只是稍稍下降,大家都很满意,好像一切都没什么问题。 【五条悟】:他们说的也有点道理,咒术师只是工作,又不是全部的生活。 【五条悟】:杰,你觉得呢? 夏油杰大脑嗡嗡作响。 他在手机上打出几个字,又删掉,又打出来,又删掉。 自十四岁加入咒术界,直至现在,即将二十一岁的夏油杰茫然无措的坐在位置上,一时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 过了好久,他才在手机上打出几个字。 【夏油杰】: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不能完全认同政府的做法。 【夏油杰】:我打算离开高专一段时间。 五条悟的信息立刻就弹了出来。 【五条悟】:你要去哪儿?叛逃吗?带老子一个。 夏油杰唇角稍稍扬起,他打出几个字,将手机放进口袋。 【夏油杰】:考东大,然后从政。 既然咒术界的路走不通,政府给出的路他不想走,那就干脆自己再开一条路出来。 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他总能找到答案。 第79章 花火大会 “唔,今天也不穿和服吗?” 兰堂站在玄关,看着穿红色小洋裙的妹妹,疑惑地问道,“花火大会的话,要穿浴衣吧?” 琉璃将两枚金色的发卡别在长发上,在客厅里转了一个圈,艳红色的裙袂翩翩,像烟火一样点亮了兰堂的眼睛。 “我不喜欢穿和服,再说,这条裙子和哥哥的领带很搭哦。” 兰堂终于换下了他那套浅咖色厚风衣,穿上了深咖色的西装,脖颈上系着深红色的领带,虽然看起来还是很厚,但比之前好了太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会感受到自灵魂深处侵袭而来的寒冷了。 兰堂用温柔的,怜爱的目光看她,笑着说, “我亲爱的,正是因为你穿了红裙子,我才配上红领带啊。” 琉璃扑进他的怀里,被他抱起来转了两圈,伸手揽住他的腰,“但我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兰堂睁大眼睛看她,“缺一个吻吗?” 琉璃无奈地看他,“缺一点装饰,衣服整体颜色太深,看起来太严肃了。” 她从兰堂的怀抱里滑出来,绕着他转了两圈,像一只白色的小猫绕着毛线球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兰堂顺从地站在原地不动,任她仔细观察。 “有了。” 琉璃摘下自己的一枚发夹,夹在他的领带上,“这样看起来就亮眼多了,我的哥哥果然非常帅气。” 兰堂耳根一红,看着琉璃头发上和自己成对的发卡,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而我的阿黛尔是全世界最可爱的、最美丽的玫瑰花。” 他后退一步,弯腰伸手,“我的公主,我有荣幸请您一同出行吗?” 琉璃抬头看过去,他金绿色的眼眸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明亮的光彩,温柔宁静的不可思议。 “当然,只有你。” 她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心,手牵手一起走入黑夜。 …… 夏日祭上人非常多,人群像流水一样涌动着,大大小小的商店前都挂着颜色鲜亮的小灯吸引顾客的注意力。 兰堂紧紧牵着琉璃的手,之后干脆把人抱了起来,生怕和她走散了。 “说起来,这次花火大会只有我和阿黛尔两个人参与,对吧?”兰堂看似毫不在意地问。 琉璃忍着笑,低头看他,“这里明明有这么多人,什么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了。” “就算全世界六十亿人都出现在我眼前,我也只能看到阿黛尔你一个。” “禁止说情话。” 琉璃用额头轻轻撞他,兰堂漂亮苍白的侧脸映入眼帘,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笑着说, “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对我来说,全世界六十亿人加起来,也没有阿黛尔更重要。” “只要你在这里,我就只能看见你一个了。” “所以。”兰堂话音一转,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他的声音轻柔又缓慢,“今天是我和阿黛尔的二人世界,对吧?” 看着兰堂充满期待的眼神,琉璃实在没忍住笑,她环抱着兰堂的脖颈,“是的,二人世界。” “没有侦探先生?” “没有。” “没有骑士先生?” “也没有。” “没有……” 琉璃倾过身体,用脸颊蹭他柔软的发梢,“没有,没有,全都没有。” “只有我,和我的诗人。” “只有我们。” 第80章 酸果苦果糖苹果 兰堂笑得眉眼弯弯,尽管知道这种情况可能只限今晚,但说不清的甜蜜还是充斥着他的心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并不是个擅长照顾他人,尤其是照顾他人情绪的人。 兰堂很少会为什么动容,也从不让其他人影响自己的心态。 他的情绪像一张刚好及格的考试答卷,保持在极其稳定的水平,上司大佐曾经评价他—— 是天生的杀手,或者绝佳的间谍。 只要这个人不提妹妹两个字。 就像大佐评价的那样,只要提到了阿黛尔,他的心就会莫名柔软起来,几乎要荡成一汪春水。 理智也被完全清空,简直像个只会微笑的傻瓜。 兰堂亲吻琉璃的额头,“我很高兴,阿黛尔。” “你再说下去的话,我们就找不到最适合看烟花的地点了。”琉璃用胳膊圈住他的脖颈,这是个很危险的姿势,就像掌握了对方的命脉一样。 但兰堂只是配合地点点头,抱着她往前走。 一路上走走停停,几乎在每个小摊贩前面,他都要放慢一下脚步。 “阿黛尔,你想吃糖苹果吗?” 琉璃看着亮晶晶的糖苹果,毫不犹豫点点头,“想。” 兰堂用一只手将她抱在臂弯里,从小橱窗里挑选了一个最大最圆润最漂亮的糖苹果,举着小棍递到她嘴边。 琉璃用审视的表情看着这个圆溜溜、亮晶晶的漂亮装饰品,犹豫着从糖霜最薄的地方咬了一口。 她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快速咀嚼咽下去后,她把苹果推到兰堂嘴边,笑眯眯地说, “哥哥尝一尝,味道很特别哦。” 兰堂配合的张嘴,在她咬出缺口的地方咬了一口,苹果刚进入口中,他英俊的面孔就皱成了一团。 “好酸啊……” 法国男人露出委委屈屈的表情,绿色的眼眸差点渗出生理性的泪水。 “明明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吃起来这么酸啊。”兰堂用如临大敌的表情看着手里只咬了两口的糖苹果,忍不住嘟囔道, “简直像诈骗一样。” 琉璃鸦羽般的睫毛轻快地眨了眨,“就像诗歌里说的那样,苦果都有着美丽的外表,不然怎么能让你心甘情愿下咽。” 她用指尖戳了戳兰堂的脸,示意对方再去看那枚被咬了两口的‘苦果’。 “你看,你一口,我一口,咬出了一个爱心哦。” 兰堂盯着那个酸涩到难以入口的苹果,他的眼眸像被海水浸湿的海绵一样,湿漉漉的柔软着, “那证明它是神明的礼物,而不是苦果。” “但是它很酸很酸哦。” 琉璃清了清嗓子,她的嘴里同样泛酸。 为了骗兰堂,她还刻意装成吃到甜品的高兴模样。 “我吃的时候满怀期待,看到结果也心生甜蜜,既然如此,那何必在意它的味道呢?” 说到这里,兰堂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苹果, “我要不要把它做成标本,这是我和阿黛尔‘相爱’的证明,我要把它放在床头柜上做装饰!” 琉璃对他的话叹为观止,然后很干脆的拒绝了,“不要,你看——” “苹果已经开始氧化了。” 那个被咬出的爱心缺口已经泛黄,颜色看起来像狼藉的黄昏。 “这样的苹果出现在我的床头柜上,我会怀疑自己的审美。” “好吧。” 兰堂露出失落的表情,他拿起苹果又咬了一口,露出被酸涩袭击的痛苦表情。 “哥哥。” 琉璃睁大了眼睛,“你不是不爱吃酸的吗?” 兰堂声音虚弱,酸和辣都是武器,一个攻击味蕾,另一个袭击牙龈, “但这是阿黛尔和我分享的苹果,它是神明的礼物。” “这是你送给我,我又分享给你的,和神明有什么关系嘛!” “那这就是阿黛尔的礼物,更应该珍惜才对。” 这话说完,他又咬了一口,表情痛苦,动作坚定。 “真是的,拿你完全没有办法。” 琉璃叹了口气,也凑过去和兰堂一起吃那颗酸苹果。 “既然是我们互相赠送的礼物,那就算是苦果也要一起吃才行啊。” “毕竟拥有了甜蜜,就要承担苦涩嘛。” 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吃完了这颗糖苹果,被酸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唔,兰堂?” 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有着暗红色短发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他有点茫然地问, “这家店的酸苹果好吃吗?” 兰堂和琉璃同时转头看他,异口同声地问,“酸苹果?” 织田作之助对他俩的反应摸不着头脑,“对啊,一般祭典的苹果都是催熟的便宜品种,吃起来特别酸,大家都是买来好看的。” “你们不知道吗?” 兰堂和琉璃对视一眼,又转头看织田作,“不酸啊。” “这家店的苹果一点都不酸。” “特别甜。” “非常好吃。”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让织田作之助更加茫然,但他天生是个像白水一样淡定的人,几乎不曾对任何事情感到惊骇或错愕。 于是他淡定地点点头,“那我也去买一个尝尝,祭典上的确应该吃糖苹果。” 说完,他就向旁边的小店走去。 兰堂和琉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莫名都觉得很开心。 “哥哥,有人和我们一起吃酸苹果呢。” “真好啊。” “没错,真棒。” 第81章 夜莺未哭泣 “糖苹果,章鱼丸子,射击,捞金鱼……” 兰堂牵着琉璃的手,挨个数着他们一起吃过的东西,玩过的项目。 “明明是酸苹果和肉丸子。”琉璃忍不住吐槽, “明明叫糖苹果吃起来却特别酸,明明叫章鱼丸子却根本没有吃到章鱼,简直像诈骗一样。” 兰堂歪着头看她,觉得她的碎碎念也很可爱,“但是阿黛尔以前让我做过老婆饼,里面也没有老婆啊。” “但是外面有哥哥啊,所以它应该叫哥哥饼才对,因为是哥哥做的。” “哥哥饼。”兰堂若有所思,“听起来好像不错,但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因为哥哥不能当老婆,老婆也不可以变成哥哥,所以当然怪了。” 琉璃随口说道,说完自己也觉得逻辑诡异,她干脆跳过这个话题, “好啦好啦,别想那么多啦,马上要放烟花了,我们去宽阔一点的地方看吧。” 兰堂一直保持松弛状态的大脑陷入了怪圈之中。 他机械地伸手又把琉璃抱起来,往草坪的方向走,脑海里却一直在想刚刚的问题。 哥哥不能当老婆,老婆也不可以变成哥哥。 哥哥为什么不能当老婆? 老婆为什么不可以变成哥哥? 哥哥和老婆这两个身份有哪里不兼容吗? “咻——” “砰——” 烟花炸开的声音打断了兰堂的沉思,五颜六色的烟火从地面蹿上天空,在空中绽放出绚丽的光彩。 兰堂下意识把怀里的女孩抱紧了一些,让她以一种比较舒服的姿势坐在他的臂弯里。 红色的烟花像在午夜升起的太阳,往大半个天空中塞入飘渺的红绸,紧接着是蓝色的大海,金黄的玫瑰,银白色的飞鸟、绿色的森林…… 各种颜色涂满了天空,光亮几乎要把所有黑暗驱走了。 “真美啊。” 琉璃仰头看着天空,喃喃地说道。 兰堂转头看她,女孩脸上带着极少见的明媚笑容,眼眸亮晶晶的,像苦果甜蜜的外衣。 “阿黛尔喜欢的话,我们明年也来看吧。”他微笑着,如是说道。 琉璃笑着点点头,刚想回应他,就察觉到兰堂的身体莫名僵直了一瞬。 她顺着兰堂的目光看向漆黑的角落,一枚烟花倏忽炸开,点亮了不远处的黑夜。 橘色短发,蓝色眼睛的少年穿着卫衣,手里还拿着一个圆溜溜、亮晶晶的苹果,看起来不知道要从哪里下嘴。 旁边有人用带一点嘲笑的口吻喊道,“中也,你怎么买这个啊……” “中也是第一次参加花火大会,所以不知道苹果不能吃吧。” “幸好你没有下嘴,不然非得酸掉牙。” …… 接下来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见,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屏蔽掉了所有的嘈杂与喧嚣。 琉璃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了,她面无血色,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浑身紧绷的厉害。 烟花带来的亮光转瞬即逝,世界又恢复了短暂的黑暗,兰堂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琉璃的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她的掌心里,颈动脉传来轻微的震颤。 如果现在,就在此时此刻,她用咒力加强自身,能够直接掐死兰堂吗? 琉璃的脑海里莫名其妙生出这个念头,像燎原的大火一样燃烧着她的理智。 他陷入回忆,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毫无防备,也许来不及反击。 只要我的速度够快,力气够大,我完全可以就在这里杀掉他。 与其等他恢复记忆,然后死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手里,不如死在我的手里好了。 就当是为他们近七年的快乐划上一个痛苦的句号。 琉璃看向兰堂的侧脸,闪烁的亮光在他脸上跳跃,他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阴郁,正凝视着漆黑的远方。 琉璃的手缓缓收紧了。 兰堂的脖颈彻底贴在了她的掌心,颈动脉轻轻地跳动着,像那只在黎明前垂死挣扎,胸脯淌血的夜莺。 那只歌唱啼哭的鸟儿正在她收拢的指尖扑腾,她既恐惧伤害他,又恐惧为他所伤。 就在那短短的一瞬,回忆汹涌而来,琉璃仿佛被海水淹没了,透过那片无边无际的蓝,她终于看见了破碎的记忆。 那里面藏着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她自己。 那不是大海,是五条悟的眼睛。 那不是海水,是五条悟在哭泣。 因为,望月琉璃要死了。 或者说,早在被两面宿傩杀死之前,她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就在冲绳的海岸上。 就在五条悟含满泪水的眼睛里。 …… 兰堂僵直在原地。 那种熟悉的寒冷在瞬间将他团团包裹,他像是被冻死在冰原下的骸骨,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能力。 他的前半生仿佛半盏残酒,无数名为幸福的气泡争先恐后的往上涌动,然后又在接触空气的一瞬间炸裂,连半点残余也没有。 留在杯中的,只剩下近乎苦涩的冷酒。 那里面有红色的光、黑色的火,还有背后受伤,来不及防御的他自己。 再往前,继续往前。 还有一个人站在他的旁边。 他有着金色的长发,蓝色的眼睛,就像落日掉进了大海里。 那个人,是谁? 他的名字是…… 他是…… “保罗……” 这个名字从他的口中突兀地蹿出来,像是乐曲演奏到一半时插入的伴奏。 紧接着是后背传来的钝痛,连带着从骨髓散发出来的寒冷,几乎要在一瞬间将兰堂淹没了。 一滴水珠打断了他的颤抖。 兰堂下意识转头看去,烟火燃尽的漆黑深夜,他怀抱里的女孩正安静的哭泣。 第82章 爱似烟花 “阿黛尔……” 兰堂的心仿佛被子弹击穿,有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穿过空隙,带来不规则的阵痛和持久的惊惶。 他脸色苍白,瞳孔发颤,近乎手足无措。 过往的记忆和模糊的人像被一滴眼泪击打得粉碎,如同铺天盖地的海啸卷走了沙滩上一枚小小的贝壳。 “阿黛尔……我亲爱的……” “我的公主……我的天使……我的玫瑰……” “亲爱的,你有哪里难受吗?还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谁让你难过了吗?或者说今晚的行程让你不高兴?” 回顾往昔的岁月,哪怕是当年做情报人员的时候,他也不曾如此紧张过。 几乎是把灵魂交到另一个人手上,心甘情愿在她含泪的眼眸中俯首称臣。 兰堂指尖冰凉,他小心翼翼地拂去琉璃脸上残余的泪水,动作轻柔如同在触摸玫瑰花瓣上的露珠。 “我亲爱的,和我说说话好不好,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惹你难过了吗?” “你的泪水把我的心浸湿了。” “你再哭下去,我的心都要碎掉了。” 兰堂眉眼柔和,注视着她的绿眼睛如同湖水般柔软晶亮,他用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这么说道。 琉璃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她的手仍旧停驻在兰堂的脖颈之上。 她能够感受到他说每一句话时喉结的震动,能感受到他的大动脉在掌心挣扎发颤。 可兰堂完全没有意识到。 这个人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注视着她,黯淡的月光模糊了他此刻尽显脆弱的眼神。 琉璃想,这世界究竟为何如此矛盾? 才能让她既想要忘却所有拥抱他,又想要不顾一切杀死他。 她卸下所有力气,整个人蜷缩在兰堂的臂弯里,细密的眼睫轻轻颤抖,“烟花太漂亮了,让我很难过。” 她这么说道。 这句话的前后完全不相关。 但兰堂并不在意她的逻辑是否正确,他抱着她,像将一只雏鸟小心翼翼护在掌心, “那我们就回家。” “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不看它。” 烟花随着他的话语消失了,天空褪回了暗灰色,街道上的行人逐渐减少,兰堂抱着琉璃往回走。 他的神情阴郁而茫然,过往的记忆不断冲击着大脑,蓬勃的情感则填充着整颗心脏。 兰堂在想什么呢? 他恢复了多少记忆? 他是不是沉浸在那些没有她参与的记忆里,已经完全把她扔到脑后了呢? 琉璃环抱着兰堂的脖颈,低垂着眼眸,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巨大的迷宫里。 这个世界就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宫,可她手里却没有能够找到出口的毛线球。 她在里面跌跌撞撞地行走,有时候会在一个岔路口发现命运的礼物,可到了下一个岔路口,命运又要将它们收走。 “阿黛尔……” 兰堂忽然开口喊她,声音和过去一样温柔,“你看这里。” 琉璃看向兰堂的右手,他修长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轻轻的弹动着,在他的掌心,金色的光芒凝结成一个小方块。 这枚方块在一瞬间炸开,发出璀璨的光芒。 一颗颗、一粒粒晶莹剔透的光点在他指尖跳跃,在黑夜中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奇妙色彩。 无数个金色小方块出现在兰堂的掌心,它们像彗星一样飞向夜空,一颗接一颗地炸开。 莽莽撞撞地破碎,热热闹闹地绽放。 像一场永远不会停止的烟花。 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空,像是夏日的阳光、天上的星辰、游离的飞鸟、和即将醒来的幻梦。 琉璃的脸被染上璀璨的光影,她抬头看着天空,神色怔愣恍惚。 她颤动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看着由近到远的金色光芒,像是在捕捉一场足以遮掩一切的梦境。 兰堂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么轻,又那么温柔, “阿黛尔,别难过了。” “你看,只要你想,烟花就永远不会停。” “别为它的消散悲伤。” 琉璃把脸埋进他的长发里,忽然觉得疲惫又难过。 能够用彩画集做出这样的举动,兰堂无疑恢复了记忆,重新掌握了超越者的力量。 可他拿回力量的第一件事,却是为她点燃一场不会消散的烟花。 如果他永远不恢复记忆,那他们可以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过童话一样的生活。 如果他恢复记忆后毫不犹豫离她而去,她可以坐视他走向可悲的死亡,然后理所应当地摘取胜利的果实。 偏偏…… 偏偏他已经变回了阿蒂尔·兰波,却又还像是兰堂。 “哥哥,相爱的两个人,真的会永远在一起吗?”琉璃轻声问他。 “当然。”兰堂的声音像过去两千多个日夜一样,温和又轻缓。“爱能够战胜一切,克服万难。” “相爱的两个人,一定会永远在一起。” “就像我和你。” “阿黛尔。”兰堂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轻声问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法国?” “或者,我和你一起,去其它的国家,也可以。” 第83章 童话未完结 “去……法国?” 琉璃一愣,她垂下眼睑,有些茫然,“哥哥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我恢复了一些记忆。” 兰堂亲昵地贴着她的脸颊,用侧脸亲吻她的侧脸,然后将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 “我是法国派遣来岛国探查情况的情报人员,在任务过程中,我的搭档背叛了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表情明显阴郁了下来,连声音都低沉了不少。 “我在爆炸中意外失去了记忆,幸好上天垂怜,让我能够和你相遇。” 兰堂的气息拂过琉璃的皮肤,只要稍稍侧头,她就能看见他苍白漂亮的脸。 此时此刻,他的神情温柔又缱绻,长长的睫羽下,湖绿色的眼睛盛满了温柔和动容,几乎快要满溢出来。 “阿黛尔,幸好我遇到了你,如果没有你,我便如同置身地狱,每一次睁开眼睛,迎来的都是周而复始的噩梦。” 兰堂稍稍退后了一些,以一种谨慎小心的目光去看眼前少女的眼睛。 瞳色明亮,如同雨后漫山遍野的薰衣草,又比那种摇曳的花儿更鲜亮;如同灯光下光彩夺目的名贵宝石,却又比它们更干净、漂亮,具有生命力。 室内柔和的灯光下,银白色长发的少女如此美丽,这是他用无数个日夜精心照料,小心呵护,才迎来的美丽玫瑰。 他们相遇时,她才只有九岁,像离开巢穴后瑟瑟发抖、可怜又可爱的雏鸟。 这些年,是他陪伴在她身边,和她一起逛街买裙子和珠宝,吃好吃的点心和糖果,去游乐园和海边…… 是他陪伴在她身边,为她驱赶走所有的噩梦,照顾她度过每次的疾病和疼痛。 他们一起度过了近七年的光景,那些美好的记忆温暖了他寒冷的躯壳,让他漂泊的灵魂终于有一处可以安放。 那之后呢? 他会失去她吗? 兰堂从不向她隐瞒任何事情,但此时此刻,他又后悔自己将事实说的太快太早。 他害怕她接受不了,将他当作另一个陌生人看待。 兰堂看着琉璃的眼睛,那双美丽的瞳孔中映射出他自己的模样,他的表情近乎空白, “阿黛尔,你会不会因为我恢复记忆,就不要我?” 你会不会因为我恢复记忆,就将我当作另一个人,当作另一个不爱你,也无法得到你的爱的陌生人。 兰堂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这世界实在太过安静,安静到他只能听见他们两个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他被抛弃在陌生的国家,失去了过去拥有的一切。 力量、地位、朋友、师长……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流沙从他的指缝间逝去,在这段苍白如纸的人生里,眼前的玫瑰是唯一的亮色。 她是他在这虚无的世界里,抓住的唯一锚点,心灵的唯一慰藉,现实的唯一寄托。 兰堂不能失去阿黛尔。 阿蒂尔·兰波也不能。 绝对不能。 琉璃看着兰堂的眼睛,他深潭般的眼瞳中潜藏着难以描述的惶恐,他就这样看着她,连眼睫都不敢颤动。 直到此刻,琉璃才恍惚地意识到,兰堂也在恐惧,恐惧失去她。 卧室昏黄的灯光下,好像有谁在用轻柔的故事念书,那声音既像是兰堂的,又像是她自己的。 “他神情凝重地看着我,双臂搂住我的脖子。我感觉到他的心的狂跳,如同中弹濒死的小鸟。” “他说,你终于把你的机器修好,我很高兴。你可以回家啦……*” 即将分别的那一刻,小王子在想什么?飞行员又在想什么? 琉璃都不知道。 但下一秒,她扑进了兰堂的怀里,像过去上千个黄昏时一样。 将自己那么用力地撞进了他的怀抱里,仿佛要和他一起跌入彼此不存在的光阴中一样。 她火红的裙摆像在烈火中摇曳、燃烧的玫瑰。 “人难过的时候,就会爱上日落。*” “如果你离开的话,我就一个人看四十四次日落,然后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兰堂拥抱着她,亲吻她的发梢, “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如果早晨来临的时候,睁开眼睛却不能看到你,那生命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兰堂捧着她的脸,恍惚中,琉璃甚至觉得自己陷入了温暖的湖水里,水波荡漾,几乎将所有的疲惫和哀伤都冲走了。 “我们一起去法国吧,一起游览埃菲尔铁塔和卢浮宫,手牵着手走过塞纳河上的锁桥,还有香榭丽舍大道。” “我在普瓦图有一座城堡,你可以穿着鲸骨洋裙沿着旋转楼梯一层一层往上走,我在下面为你保驾护航。” 去很多很多地方,去全世界所有美丽的地方…… “接下来我们一起去希腊,圣托里尼岛的海滩非常漂亮,那里有一座特别大的图书馆,我曾经路过了很多次,但从来没有走进去过。” “还有瑞典的瓦萨沉船博物馆,荷兰的郁金香公园,德国的科隆大教堂,维也纳的国家歌剧院……” “那些地方,我曾经路过了许多次,但我没有一次走进去,去欣赏那些地方所谓的美丽……” “并不是因为我缺乏鉴赏能力,只是因为,那时候的我发自内心的觉得,它们只是乏味的死物,没有观看的必要。” “但现在不同了,阿黛尔,因为你的存在,世界变得绚烂了起来。” 我想要一直和你生活在一起…… “我想和你一起去世界上所有的地方,我们环游整个世界,然后在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定居下来。” “我会牵着你的手走过所有的海滩,如果你捡到喜欢的贝壳,我们就把它全部带回家,做成装饰品。” “我们可以一起去逛那里的商场,买下你所有喜欢的东西,你去看橱窗里的衣服和玩偶,我来付钱和拎包。” “我们还可以在家里放几个存糖罐……” “唔,可以多放几个,把你所有爱吃的糖果全放进去,不用担心蛀牙,巴黎有一位非常棒的异能医生,什么病都能治好……” 和你一起,过童话一样的幸福生活。 你爱着我,我也爱着你。 我们永远不分离。 “阿黛尔,好不好?” 第84章 命运的回转 “我考虑一下。” 琉璃垂下眼睫,鸦羽似的睫毛轻轻发颤。 灯光照射在兰堂的身上,一层淡淡的影子笼罩着琉璃,柔和到近乎朦胧。 “那真是太好了!”兰堂站起身,走至琉璃的身后,轻柔地解开她的发辫,用指尖梳理她的长发。 “我还没有答应你哦。” “你愿意考虑,我就非常高兴了。”兰堂那张漂亮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笑容, “阿黛尔,我只是想把我的心意告诉你,并不需要你给我答案。” “我把我的爱全都送到你的面前,是希望你无论做什么,都有前进的勇气和底气。” “而不是给你压力。” “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我的爱也不会。” 听了他的话,琉璃近乎失语,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心中所有能和负面情绪沾边的存在全都消融了,在兰堂湖水一样的眼瞳里,蜜糖一样的话语里。 仲夏夜的梦太温柔,以至于让她神情一片空白。 好半晌,琉璃才反应过来,她实在忍不住说,“你是笨蛋吗?说这样的话,简直就是把好骗写在脸上了。” 她心里甚至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的恼怒,这么好骗,简直好像谁都能骗到一样。 当初如果不是她见到兰堂,换成另一个人,他早就被骗成人形异能体了。 拿出你法国间谍的敏锐观察力和心理防御力来啊! 对于琉璃的问话,兰堂的第一反应是委屈, “阿黛尔,你不爱我了吗?” “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说我的。” 法国人委屈的要命,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简直像吸满了水的海绵,轻轻一碰眼泪就会滴落下来。 “真拿你没办法。”琉璃叹了口气,无奈转移话题,“也不可能现在直接走吧。” “你看,我还有好多朋友都在这里,起码要和他们道别,而且还有和小林编辑商量版权问题,她一直很照顾我……” 最重要的是,还要拿到箭和书啊! 书的获取时间难以确定,但箭就不一样了,她明天就去找乱步、晶子和芥川,争取在这周之内就把东西拿到手! 拿到箭之后,如果感染致命病毒,就让晶子用异能治疗,反复来个十几二十几次,就算再强的病毒,也该有抗体了。 她就不信,在这种情况下都觉醒不了替身! 想到这里,琉璃眼神一暗,心里下定了决心。 如果实在实在不行,那她和兰堂的第一站就定在美国哥谭,先去弄酒神因子,再去找无限宝石。 漫威加dc,危险虽然数不胜数,但各种能力遍地都是。 兰堂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嗯嗯嗯,是要好好和那些人告别……” 以后说不定一辈子都见不到了,什么侦探、医生、骑士、刺客,哪里能有他重要。 不过败犬罢了。 “我也明天就去和同事们简单告别,等准备好之后,我们再一起出发。” 兰堂眼神明亮,掩盖了潜藏的暗流。 他和绝大多数同事不过是泛泛之交,就连关系最好的织田作之助,关系也止于酒友罢了,自然没什么好告别的。 他真正要做的,是利用这段时间,尽快找到荒霸吐。 和阿黛尔一起去旅游自然是开心的,但在这之前,他必须把所有的隐患都处理掉。 其中最大的问题,来自于法国国内。 他在任务中莫名失联,魏尔伦回去之后无疑会告诉所有人,他已经死了。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他直接出现在其他国家,和叛逃没什么区别。 离开了这么久,兰堂不打算再回法国,但同样不想被国内的异能者们通缉,沦为叛国者。 这样的话,他的资产肯定会被全部冻结,和阿黛尔一起出门也很难高高兴兴地旅游了。 所以,他必须完成当年的任务,解决掉荒霸吐,把祂带回国内,然后接受审查,解释清楚自己的情况。 短期审查结束后,在老师波德莱尔的帮助下,他再直接申请长期外勤,远离权力中心,拿着公款带阿黛尔全球旅行,还有比这更棒的结局吗? 兰堂的眼睫低垂下来,遮掩住碧波一样的金绿色眼瞳,那双眼睛像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平静的表面下流溢着危险的光泽。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骗的笨蛋,作为曾经在各国进行过暗杀、情报截取,武装政变的间谍,在危机和风险中夺取一切才是他最习惯的生活方式。 为了他和阿黛尔未来的幸福,其余一切都无关紧要。 兰堂将银色的长发梳理得非常柔顺,他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摸了摸琉璃的头发, “阿黛尔,晚安,做个好梦。” “你也是,哥哥,晚安。” …… “森医生,要我对你说晚安吗?” 太宰治怪声怪气地说道,他的脸尚且带着少年的稚嫩,但脸上的笑容足以使绝大多数生活在黑夜中的人胆寒。 “你还是对首领说这话比较好,太宰君。” 森鸥外笑眯眯地回答他,溅射出来的血液覆盖了他大半张脸,以至于哪怕是微笑,也显得恐怖而狰狞。 “不对,现在应该叫先首领了。” “真可怜啊,接受了所谓的龙血,却变成了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 森鸥外假惺惺地感慨道,在他的身边,一个看不出人型的生物被割断了喉咙,但仍然能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太宰治做出呕吐的表情,“森医生,遮遮你脸上的笑吧,太难看了。” “至于首领……”太宰治故意停顿了一下,“啊……先首领……” “他不是受你的蒙蔽,才会选择龙血的吗?不然哪怕让吸血鬼咬一口,都不会变成这种鬼样子吧。” 森鸥外拿起手帕,慢悠悠地擦去脸上的血迹,“那你可说错了。” “被吸血鬼咬了之后,要么沦为没有理智的lve,要么沦为低等的lvd,是先首领自己不满意呢,我有什么办法……” 森鸥外看着眼前的景象,露出满意的神情,“太宰君,先首领转化失败,临终前将首领之位托付给我,你就是见证人,明白吗?” 他的笑容和煦又自然,但眼神却冰冷、充满杀气。 “明白,首领。”太宰治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他把手放进口袋里,按下了发送键。 一张照片被传送了出去。 照片上,森鸥外拿着手术刀,满脸鲜血,形似恶鬼。 【太宰治】:有这样明显的证据在,你的异能力应该能直接使用吧。 【绫辻行人】:只要你进行委托,他就会死于非命。 第85章 局中局 在解决荒霸吐这件事情上,兰堂展现了惊人的效率,他第二天一早就打算出发,行动果决的完全不像个法国人。 同样干脆利落行动的还有琉璃,她在卧室里收拾东西,枪和小型炸弹被放在编织箱的最下层,上面覆盖着各种颜色的漂亮裙子,还有一顶蓝色的遮阳帽。 谢天谢地,岛国的电车从来没有安检,别说是带枪了,就算是带一箱he废料估计都没人能发现。 兰堂看见这一幕露出了天崩地裂的表情,“阿黛尔,你要离开我了吗?” 琉璃抬头看他,用略带抱怨的气音说,“哥哥,你正常一点啦。” “我要去东京和小林编辑谈合同的事情,只要几天就会回来的。” “疑神疑鬼的男人会不受欢迎哦。” 兰堂心里松了口气,抿了抿嘴唇,表情带着中说不出的惹人怜爱,“那要早去早回哦,我每天都会想你的。” “早上,中午,晚上,每时每刻,都会很想你。” 他恢复记忆之后人设变化也太大了吧。 感觉一下子就从忧郁系诗人变成钓系男子了,这就是法国间谍的威力吗? 佩服佩服。 琉璃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换个人大概会觉得他太过肉麻。 但这些话兰堂以前也会每天说好多次,以至于她现在听到时,已经习以为常波澜不惊了。 她娴熟地安慰道,“好啦好啦,我也会想你的,我会早点回来的。” 然后像过去无数个清晨一样,小跑过来给兰堂系好领带,再送上两个面颊吻,最后目送他前往港口黑手党。 在这之后,琉璃拎起编织箱,走向武装侦探社。 福泽谕吉接受调动,现在忙着改革咒术高专。 他提议建立咒术小学和初中,让平民咒术师能从小接受到教育,哪怕不是系统性的,只作为课外辅导进行。 有家族传承的咒术师们自然不同意,如果大家从小就明白咒术界有多危险,那还有多少人心甘情愿被招进来当炮灰? 但政府对此乐见其成,如果建立了全新的教育体系,他们就能找到新的理由要求政府拨款。 然后将款项以合理名义留存一部分,作为自己辛苦工作的奖励。 因为这个原因,政府内部又和咒术界撕得不可开交,福泽谕吉作为负责人之一,根本没时间回武装侦探社。 杜王町的情报被隐晦地调查了多次,虹村兄弟和吉良吉影的日常情报多到都能装订成册了,乱步、晶子还有芥川也早早做好了准备。 按照他们制定好的计划,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速战速决,然后将胜利的果实收入囊中。 琉璃有预感,这一趟旅程,他们会非常顺利。 …… 兰堂猜测过,调查荒霸吐的情况不会很顺利,但他是真的没想到,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大佐直接驳回了他的请假申请。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大佐长叹了一口气,神色带着难得的疲惫,“兰堂,首领逝世了,就在昨晚。” “据说临终前传位给了森医生,见证人只有他身边那个小鬼,首领的调令已经下来了,他提拔你为百人长。” “你今天可请不了假。” 大佐的语气颇为冷淡,连他都不得不承认,森鸥外下了一手好棋。 兰堂一直是他颇为信赖的下属,现在却被首领提拔,调令已经下来了,兰堂无法拒绝,否则就是对首领不敬。 而按照黑手党的规矩,这是不可否认的恩义,无论如何,兰堂必须记首领的恩,否则他在港口黑手党就混不下去。 大佐在心里叹气,以后就用不了兰堂了。 森鸥外一边狠狠地敲打他,另一边又卖了他面子,这手段,的确比天天发疯的先首领强多了。 也许,他成为新首领也不会太差。 兰堂表情阴郁,他只是不爱动脑子,而不是没脑子,大佐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想到。 他取下帽子,向大佐致谢,“这些年多谢您的照顾,不胜感激。” 大佐面色平和了不少,点头接受了兰堂的谢礼。 “不过,先首领前段时间身体不是还尚可吗?怎么昨晚就……”兰堂委婉暗示道。 大佐惊奇地看着他,“你以前可不关心这些东西。” 兰堂汗颜,他咸鱼的人设是有多深入人心啊。 “因为以前在您手下做事,您是位可靠的上司。”他拐弯抹角地说,“但现在这位……” 大佐心情大好,也不介意透露一下风声,“这件事和森的关系不大,先首领因为身体,使用了一些不太稳定的药物。” “听说是连夜火化,甚至都不敢让人看见。” 兰堂点点头,礼貌向大佐告别离开。 走在去档案室的路上,他面无表情对来道喜的同僚点头示意。 森鸥外的上位绝对有问题,这是他作为间谍的第六感。 但先首领的尸体都已经化成灰了,想诈尸都没办法。 要不直接杀掉森鸥外,再操纵他的尸体来命令港口黑手党进行调查。 兰堂若有所思地停住了脚步,这倒是个简单快捷的好办法,凭他现在的能力,干掉森鸥外简直轻而易举。 但是…… 这家伙的异能力可是vita sexualis啊! 他甚至还把自己的异能力体捏成小萝莉,要是操控这样的尸体,以后阿黛尔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哥哥也是个变态? 还是算了吧。 随便找个死去的干部,给他添点麻烦就可以了,没必要赶尽杀绝。 想到这里,兰堂加快了脚步,趁着港口黑手党内部动荡的时机,尽快去档案室找到荒霸吐的相关资料。 他可不相信,岛国政府的研究成果只有那么一点,除了昨晚见到的那个橘发男孩外,一定还会有别的线索。 档案室里,只有一个档案员在整理,抬头看见兰堂的时候,强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兰堂先生,需要什么资料的话请自己找。” 兰堂挑了挑眉,慢吞吞地说,“如果我看到不符合我权限的资料怎么办?” “您能看到的文件,全都符合您的权限。” 兰堂闻言按照时间开始翻找,在一堆五花八门的文件里,和荒霸吐有关的信息被夹在中间偏下的位置。 顺利的不可思议。 他记下了相关信息,走出了档案室。 过了半晌,低着头的档案员才看向档案室深处,声音紧张发颤,“太宰大人,兰堂先生已经离开了。” 太宰治躺在一堆文件上面,鸢色的眼瞳仿佛沉淀着鲜血,他仰头看着刺眼的灯光,露出和森鸥外高度相似的笑容。 第86章 侦探和胆小鬼 酒吧里,太宰治举起酒杯,打量着不断冒泡的法国香槟。 细小的气泡在金粉色的酒液里扑腾,最终湮灭在冒出头的霎那。 他抿了一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这样的小鬼适合喝橙汁。”绫辻行人坐在他的旁边,面前放着一杯咖啡。 太宰治眨眨眼睛,对他露出奇异的笑容,“绫辻先生,这里是酒吧,像你这样在酒吧里喝咖啡的才是异类。” 绫辻行人丝毫不惯着他,“难道你喝了酒,就能和其他人成为同类了吗?” 太宰治耸耸肩,不说话了。 他们两个关系相当微妙,处于既是同担,又看对方不顺眼,但又奈何不了对方的情况。 自从上次签售会之后,两人联系了几次,对彼此的能力和性格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但哪怕这样,他们也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勉强达成合作的共识。 “诗人先生已经恢复记忆了哦。”太宰治率先提起话题。 “我猜到了。”绫辻行人整理着怀中人偶的小裙子,他换了一个银发紫瞳的人偶,让太宰治莫名不高兴, “你点的是法国香槟,”他随口点评道,“喝起来像气泡水。” 太宰治露出愉快的微笑,“这可是琉璃老师最喜欢的酒。” 绫辻行人似笑非笑,“因为她喜欢来自法国的诗人。”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眸光微冷,带着些开玩笑的意味说,“绫辻先生,你说话可真不讨人喜欢。” 绫辻行人点点头,不置可否,“现在你和绝大多数人成为同类了,因为他们都这么觉得。” 他俩沉默了半晌,默契的跳过了话题。 绫辻行人将人偶放在膝盖上,端起咖啡杯,平静地问道,“你已经决定了?你要知道,无论结局如何,救世主小姐都不会原谅你。” “况且,你怎么知道诗人不会选择继续留在她身边呢?” 太宰治看着酒杯里上冒的气泡,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绫辻先生,您觉得最好的事情是什么?” 绫辻行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膝盖上的人偶,温柔地用指尖梳理她的银色长发。 太宰治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一口饮尽杯中的残酒,轻声说, “弥达斯国王在树林里久久寻找精灵西勒诺斯,最终他将精灵抓住了。” “国王逼问这可怜的精灵:‘对人来说,什么东西是最好的?’” “起初,精灵以沉默作为应答,但国王不依不饶。” “最后,这精灵发出刺耳的嘲笑,祂说,‘可怜的浮生呵,无常与苦难之子。你为什么非逼我说出你最好不要听到的话呢?’” “最好的东西是你根本得不到的,那就是不要降生,不要存在,成为虚无。不过对于你来说,还有次好的东西:立刻就死。*” 太宰治语气淡漠,“我曾对此深以为然。” “人类既害怕死亡,又被死亡深深吸引,在城市里,在文学作品里,死亡被不断消费着,无法转化成任何东西的,仅此一次的死亡,这便是我过去唯一的愿望。*” “但后来,我找到了新的,最好的东西。” 太宰治的唇角微微上扬,眼眸中闪过近乎温暖的光彩,连周身冰冷的气息都柔和下来。 “我觉得最好的东西是和琉璃老师一起殉情而死,次好的东西是和她一起活着。” 想要和她一起幸福地死去,又想和她一起幸福地活着。 如此矛盾,又如此幸福。 只要是和她在一起,不管是死去还是活着,都让人觉得幸福。 绫辻行人沉默了良久,“这和你想要杀掉诗人好像没多少关系吧?” “你觉得他恢复记忆可能会对救世主小姐带来伤害,所以打算提前干掉他,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为什么不尊重她的选择呢?” “让他们彼此知道真相,如果诗人选择留下,那么皆大欢喜,如果诗人决心离开,再杀掉他也不迟。” “而且,我并不觉得救世主小姐是那么脆弱的人,哪怕诗人真的会离开,她也只会难过一段时间,然后坚强地继续往前走。” 太宰治趴在吧台上,慢吞吞地说,“的确如此。” “琉璃老师很好,她勇敢又坚强,但我还是打算这么做。” “我想杀掉诗人,或者死在他的手里。” “因为我已经没办法得到最好的和次好的,所以我尝试着选择第三好的。” 太宰治透过空无一物的酒杯,观察着扭曲的世界。 “如果诗人真的决定离开她,那我就不惜一切杀掉诗人,这样,她就可以将被诗人背叛的痛苦转移到对我的憎恨上,从此和我纠缠不休。” “如果诗人选择留在她身边,那就让诗人杀死我吧。” “这样,她就会知道,这世界上并不是没有人狂热地爱她。” “有人至死都暴烈地爱她,她曾让人明白,爱和死同样强大。*” 太宰治露出了虚幻的微笑,他的身上混杂着一种温柔如梦的孩子气和诡异的偏执,被里世界无处不在的腥风血雨凝结成死一般的气息。 温柔又残忍。 “这样,她就永远不会忘记我了。” 太宰治忽然想到了《命运之夜》第四卷里出场的英灵,那是一个来自其他星球的小王子。 小王子曾对救世主小姐和诗人先生讲述自己的故事,尤其是自己和玫瑰的故事。 但真正打动太宰治的,却是那只狐狸。 那只被小王子驯养,却最终被丢下的狐狸。 “如果你驯养了我,银色的月光,会让我想起你,我会爱上每一个夏天,每一个夜晚……” “它们是如此的美丽。” 他想起最美丽的那个夏天,海风吹过她的的长发和裙角,她手里拿着那朵纯白的玫瑰,站在黄昏里微笑…… “我想要拥抱她,拯救她,和她一起幸福地活着。” “我想要拥抱她,离开她,然后独自死去。” “我想要成为她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让她永远无法忘记我,但又怕令她疼痛。” 绫辻行人沉默地聆听着,太宰治知道,他绝对不会将这些话告诉任何人。 尽管这个侦探腹黑、毒舌,但他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就像此时此刻,他看着太宰治,只是平静地说, “原来如此,你是个胆小鬼。” 第87章 螃蟹和猫 绫辻行人语气淡漠,“我仍然不赞成你的想法,我会按照我自己的标准来判断。” 太宰治笑吟吟地点头,“当然,当然,你只要在现场就好。” “如果我判断错误,诗人没有离开琉璃老师,你就看着他杀掉我。” “这样以来,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凭借这一点使用异能力,杀掉诗人。” “我现在就给你下委托吧,反正,你已经能够控制好你的异能力了,不是吗?”太宰治面带微笑。 绫辻行人摆弄着膝盖上的娃娃,并不回答。 他确实通过琉璃的提示,在岛国找到了魔术师苍崎橙子,在她的魔术工房“伽蓝之堂”买到了手上的定制人偶。 这个人偶就是开关,只要绫辻行人拿着它,他的异能效果就会被降至最低。 犯人会从意外死亡变成意外受伤,但不致死。 虽然耗费了相当一大笔金钱,但能买到这种可以降低即死率的魔法道具,已经算是难得的好运气了。 “但如果诗人死在你的手上,你应该知道,我的异能力也许也能对你起效果。” 太宰治露出愉快的笑容,这话倒是不假,绫辻行人的异能力可以无视一切效果,给凶手带来意外死亡。 而太宰治的异能力可以将触碰身体的一切异能无效化,但如果是意外造成的山体塌方,水中窒息,高处坠亡的确会对他起作用。 “这不是很棒吗?我在知道绫辻侦探异能的时候,可是由衷感到喜悦呢。” “如果能够在这些千奇百怪的意外中彻底死去,这可真是件再有趣不过的事情了。” 绫辻行人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果然病得不轻。” 作为传统的侦探,他喜欢解开谜题找出犯人,并不喜欢为他人解答疑惑,更不喜欢直接令凶手死亡。 太宰治把他的异能当作自杀的手段,简直是在他的雷点上蹦迪。 太宰毫不在意,“您太谦虚了,您也好不到哪儿去。” “再者说,我们不是互惠互利吗?” “你作为最后的保险装置观看全程,而我将森医生杀死先首领的证据交给你,让你成为港黑首领的路走得更轻松。” “话又说回来了,我可真好奇,绫辻侦探,我以为我们这样的人,呆在哪里都无所谓来着。” “你为什么不去异能特务科或者开个侦探社,偏偏要来港口黑手党?你对当黑手党应该没什么兴趣才对吧。” 绫辻行人啧了一声,脸色难得阴沉下来,“异能特务科的新任长官是涩泽龙彦。” “我不介意被一群蠢货指手画脚,因为我知道,全世界99%的人都是蠢货。” “但我介意突然跑来一个自以为是聪明人的蠢货,因为他们通常蠢得别出心裁,别具一格。” 太宰治叹息了一声,跟着感慨,“这倒的确很麻烦,我还想着要是成功干掉诗人,就去异能特务科讨个闲职呢。” 他一摊手,似笑非笑,“毕竟我和您的相性不佳,实在不想做您的下属。” 绫辻行人嗤笑了一声,完全不想理他。 又是漫长的沉默。 绫辻行人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指尖搭在人偶长裙的蝴蝶结上,“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救世主小姐身边还有医生和另一个侦探吧。” 太宰治注意到,他说起另一个侦探的时候,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 “凭借他们的能力,你想干掉诗人,可没那么容易。” “给我再来一杯法国香槟,加清洁剂!”太宰治对着吧台里的调酒师兴冲冲地说,然后得到了毫不留情的拒绝。 他拿着无任何添加剂的法国香槟耸了耸肩,“绫辻侦探,你们侦探都这么片面吗?” “对真相极其执着,却对情感不善把控。” “你,琉璃老师身边那只黑猫,还有英国的那位咨询侦探福尔摩斯先生,好像都在情感上格外迟钝。” 绫辻行人不知可否,他淡淡地说,“如果在判案过程中混杂感情,那真相就会陷入泥潭。” 太宰治盯着杯子里蹿起来的气泡,他似乎非常喜欢看这些气泡消散的过程。 半晌,他才用一种极其柔和的语调说道,“绫辻侦探,我很喜欢吃螃蟹。”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我唯一喜欢吃的食物,你记得《命运之夜》里,是怎么形容螃蟹的吗?” 绫辻行人眉头微动,飞快在脑海里找到了对应的片段。 他和太宰治一起说出了那句话。 “螃蟹是未死先腐的生物。” 太宰治举了举酒杯,“说来不可思议,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脏在一瞬间,好像被击中了一样。” 他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这句话描述的也许不是螃蟹,或者说并不只是螃蟹,而是爱吃螃蟹的某个人。 “这就是螃蟹的特性啊。” “那么侦探先生,你知道猫的特性是什么吗?” 绫辻行人看向太宰治,这个尚且只能算少年的小鬼露出奇异的微笑,冰冷又锋利,像滴着血的怀刀。 “是强烈的嫉妒和独占欲哦。” “因此,家猫会想带着主人离开,这样它就能名正言顺赶走所有野猫,独占主人了。”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野猫会做什么呢?” 太宰治一口喝完所有的香槟酒,他的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 “答案是——” “喵——” 第88章 遍布杀机 兰堂的行动顺利的不可思议。 港口黑手党因为一位干部的死而复生流言四起,森鸥外被传言弄得焦头烂额,直接委派了太宰治去探寻所谓的“荒霸吐”。 太宰治拿着森鸥外发的银色手谕,直接溜达到了兰堂面前。 “兰堂先生,您对近期的情况有了解吗?” 太宰治笑吟吟的,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兰堂缩在他的纯色围巾里,面色阴郁,根本不想理他。 “虽然我理解兰堂先生看我不顺眼,但现在我可是带着首领的命令来的哦,还是请你配合一下,好吗?”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仍旧没有消退,反而带上了说不出的冷冽和锐利。 哪怕是过去常年在黑暗地带游走的兰堂,也为这个笑容里的冰冷杀意眯起了眼睛。 “你需要我怎么配合?”兰堂慢吞吞地说。 他已经不怕冷了,但为了不引起别人的关注,仍然穿了厚厚的皮衣,在夏天热出了一身汗。 好在他也擅长忍耐。 以前是忍耐寒冷,现在是忍耐炎热。 对他来说,为了最后的幸福结局,所有忍耐都是有意义的。 “嘛,听说最近的动乱和当年的擂钵街大爆炸有关哦。” 太宰治双手一撑,坐在了桌子上,灯光打在他苍白精致的脸上,显得格外冰凉。 “来这里刺探情报的外国间谍含怨而死,他的怨念召唤了荒神,而后,愤怒的荒神毁灭了擂钵街。” “很有意思的传言,对吧?兰堂先生。”太宰治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像真的在说一个有趣的故事。 兰堂不为所动,只是盯着花瓶里的紫罗兰发呆,半晌才点点头,“你说的都对。” 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连敷衍都显得如此敷衍。 “对此,我这里倒是刚好有一点线索。”太宰治不在意他的走神,自顾自地说道。 “兰堂先生,你知道羊之王吗?” “我怀疑,羊之王就是荒霸吐。” 兰堂缓缓移动眼神,终于聚焦过来,他说起话总带着倦怠,“你有什么证据吗?” 太宰治挑了挑眉,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冰冷的笑容,“证据这种东西,当然要你自己去找了。” “我只负责提供线索。” 他声音婉转如同鸟雀,脸上的笑容却不见底,“兰堂先生,请你去擂钵街找找证据吧,这是首领的命令。” 太宰治用两根手指夹着银色手谕,像变戏法一样将这薄薄的信封转了几个圈,眼睛则一瞬不瞬盯着兰堂。 兰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歪歪头看着太宰治,略带疑惑地问道,“你想杀了我?” 太宰治挂上虚假的笑脸,“您说什么呢,您是琉璃老师的兄长,我再怎么尊敬您都不为过啊?” 兰堂盯着太宰治的脸,“你的确想杀我。” 太宰治不为所动,脸上的微笑没有一丝一毫地变化。 “我会去擂钵街调查的,”兰堂不再理会他,缓缓站起身,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对太宰治说,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你最好控制好你的杀意,否则我可能会忍不住直接杀掉你。” “看在你是阿黛尔的读者的份上,我并不想直接这么做。” 说完这话,他径直离开港口黑手党。 太宰治仍旧坐在桌子上,他看着兰堂的背影,喃喃自语,“恢复记忆的诗人竟然是这种性格吗?” “更让人讨厌了。” “如果能让讨厌的诗人和讨厌的骑士一起死掉,那可真是再完美不过的结局了。” 太宰治并不畏惧恢复记忆的兰堂,尽管在《命运之夜》里,琉璃的确花了大篇幅来描写诗人的强大。 按照书里的情况和近期兰堂的表现,他也猜测到对方绝对是非常强大的异能力者,甚至有可能是超越者。 但那又如何。 荒霸吐、猛鬼众的龙王和王将,意大利的幻术师,再加上杀人侦探绫辻行人。 几重保险,不信杀不死他。 太宰治哼着歌,拿出手机发送消息,部署了这么久,一切终于要开始,也终于要结束了。 兰堂抵达擂钵街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 他穿着蓝色的卫衣,橘色短发,面部轮廓相当柔和,他闭着眼睛,坐在酒吧的废墟上面,听一台留声机断断续续地唱歌。 兰堂在不远处停下脚步,他站在废墟上,安静的等歌放完。 这首歌到底没放完。 唱到一半的时候,留声机的声音越来越尖锐,最后响起一阵嗡鸣,针头断裂成两半,兰堂发出轻声叹息。 “你就是那个找我的间谍?” 中原中也睁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兰堂。 兰堂抬头打量对方。 中原中也还是个少年,但和保罗·魏尔伦已经非常相似了,差距不过是面容尚且稚嫩,没有魏尔伦成熟。 “这是太宰治告诉你的吗?”兰堂随口问道。 中原中也睁大了眼睛。 “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兰堂仿佛会读心术一样,慢条斯理地说,“这一点也不难猜。” “太容易得到的情报,太明显的杀意,早早就在这里等我的你,还有暗处的其他人……” 他仿佛一个真正的诗人一样轻叹道,“哪怕没有恢复记忆,我也没这么容易被骗。” “真不愧是兰堂先生。”太宰从不远处走来,他在兰堂离开后不久开车赶过来,一路上把车开出了移形换影的效果,到达的时间只比兰堂晚一点儿。 兰堂转过头,并不对他的出现感到惊奇,反而非常疑惑地问,“太宰君,按照普遍理性而言,我们之间,应该是我更想杀掉你吧。” “毕竟对于我来说,你是会当着我的面,邀请阿黛尔私奔殉情的糟糕小鬼。” “但现在,你对我的杀意,却比我对你的还深,我真好奇,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太宰治面无表情,反问道,“我也很好奇,兰堂先生。” “你明明和琉璃老师过着我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为什么偏偏要恢复记忆,去找所谓的荒霸吐呢?” “能告诉我答案吗?恢复记忆的诗人?” 第89章 请君去死 琉璃站在窗边,看窗外的太阳以近乎缓慢的速度上升。 分不清是雾还是水汽的一层附在玻璃和朝霞之间,让整个世界成为了虚渺与真实的分界线,看起来尤为阴翳。 明明计划成功的不可思议,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出乎意料的高兴不起来。 一支金色的箭矢被她拿在手里把玩,那正是原本属于吉良吉广的那一支箭。 在了解情报之后,吉良吉影并不难杀,这个变态对女人的手有近乎强烈的渴望。 琉璃只是在他面前走过去,他就像盲目的特洛伊人一样,直接跳进了陷阱之中,被芥川龙之介的黑兽咬断了脖子。 而吉良吉广就更简单了,在乱步的智慧下,那张他藏身的照片被轻易找出来。 再拿消失的吉良吉影做威胁,逼他交出箭,接着按照承诺让他们父子俩团聚。 情报,智慧、武力。 三合一的情况下,一切困难都变得简单起来,甚至不需要与谢野晶子治疗,一切都轻而易举,顺理成章。 但琉璃就是莫名心慌。 她看着窗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去拿第二支箭。 身后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下一秒,一双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少女的声音传来, “猜猜我是谁?” “你是爱?” “要说名字,不可以用这种话敷衍。”这回换成了少年的声音。 “站在身后的是我的侦探,站在旁边的是我的医生。”琉璃嘴角弯起一个微笑。 晶子因为这趟出行活泼了很多,最近很喜欢伙同乱步一起,和她玩猜猜我是谁的小游戏。 并不知道与谢野晶子在反派茶话会上战绩可查的琉璃莫名欣慰,之前晶子总有些怯生生的,放不开,现在这个样子好多了。 乱步把手放下来,开开心心地凑过去抱琉璃,用脸颊蹭她银白色的长发, “乱步大人就知道,你一下子就能猜出是我,太棒了!” 旁边的与谢野晶子也笑得眉眼弯弯,她昨天一天都过的很开心,能和琉璃小姐进行二人约会实在是件令人快乐的事情。 至于同行的江户川乱步和芥川龙之介,他们两个男孩子当然不算在内,反正他们又不能和琉璃小姐睡同一张床。 女孩子才是最棒的! 对于乱步的亲密接触,琉璃习以为常地回抱过去,带着些犹豫地问,“乱步,我在想,我们要不要今天就回去?” 江户川乱步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碧绿色的眼睛睁圆了,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他凝视着窗外,声音活泼,面无表情。 “可我们不都计划好了吗?速度快一点的话,另一支箭明天也可以拿到手哦。” 琉璃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但我总觉得很不安。” “我的心跳的很快,每当我要失去什么的时候,它都会跳的很快。” 乱步将脸颊贴在琉璃的侧脸上,清晨浅薄的日光照在他线条分明的脸上,让他的眉眼隐藏在阴影中,竟显得莫名冷漠起来。 “怎么会呢?有乱步大人在,我们什么都不会失去的。”他微微后退,蓬松的发丝也跟着颤动, “你看,我们这一路不都很顺利吗?” 乱步的眼睛亮的像五彩斑斓的糖果纸,从表情到声音都透露出骄傲到令人怜爱的气息。 和兰堂一点都不像。 不等琉璃继续说什么,乱步率先退了一步,他拖长音调,“要是你真的很担心,那我们就先回去,下一次再来也可以。” 他一边说话,一边眯着眼睛看向与谢野晶子。 晶子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蠕动着嘴唇,灵巧的舌头在唇齿中发颤,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她想要实现琉璃小姐的所有愿望,成为她的最坚实的后盾,最贴合的剑鞘。 但如果琉璃小姐都不在了,那成为后盾和剑鞘,还有什么意义呢? 与谢野晶子的心胡乱地跳动着,她像一只在雪地里饥寒交迫的松鼠。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枚松果,于是拼命地想把它塞进嘴里,生怕失去了这唯一的,来之不易的食粮。 直到乱步自然而然移开了目光,看向被随手放在窗边的那支箭,晶子才忽然开口说, “琉璃小姐,要不你和乱步先生先回去,剩下的那支箭让我和芥川去试试。” 江户川乱步露出笑容,他点点头,对琉璃说,“如果你真的不放心,那就让乱步大人和你一起回去吧。” “我们的计划已经很完善了,只要晶子和芥川照着做,肯定能完成任务。” “怎么样?” 琉璃犹豫着摇摇头,“我自己回去吧,可能只是我一时心绪不宁而已,我今天上午回去一趟,也许明天就回来了。” 乱步提议道,“那让芥川陪你回去,他可以保护你的安全,遇见什么意外的话,他也能解决麻烦。” 琉璃点点头,“好,我现在就去找芥川,我们坐最早的电车回去。” 乱步干脆利落地应道,“乱步大人去给你收拾行李。” 琉璃用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等你收拾好,我就要明天才能出发了。” 乱步撇撇嘴,“那让晶子收拾,乱步大人去看看你还需要什么东西。” 琉璃走出房间去找芥川龙之介,这个少年人现在还在和数学题苦战,简直生动演绎了什么叫: 数学平等的嫌弃每一个人,不管你有没有异能,不会就是不会。 房间里,与谢野晶子将衣服叠好,一件一件放进编织箱,她动作很慢,嘴唇颤动,声音轻到不可思议, “乱步先生,我真的不和琉璃小姐一起回去吗?” 乱步坐在刚才琉璃的位置,看着窗外。 太阳越升越高,露珠一颗颗滑落下来,在窗户上蜿蜒着破碎,像有谁在落泪。 江户川乱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在这一瞬间成熟的不可思议,脸上的表情冰冷近乎残酷, “与谢野,也许我以后会后悔。” “但现在,我不会。” 他转过头来看着晶子,声音冰冷艰涩,像发条生锈的机械,“我和芥川都可以和琉璃酱一起回去,但你不可以。” “最起码今天之内,你绝对不可以回横滨。” 第90章 三流悲剧 琉璃坐在电车上,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光景,仿佛时间也跟着一起倒流。 碧绿的山峦和蓝色的天空交融在一起,景色正如在五条老宅时看到的一样。 她的心倏忽平静了下来。 我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吗? 她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好像,也没有什么真的不可以失去的东西吧? 对于所有人来说,最宝贵的、仅有一次的生命,她已经失去过许多次了,以至于她甚至丧失了对死亡的畏惧。 而除了生命之外,她真正拥有的只剩下兰堂。 如果兰堂仍然非要去找中原中也,证明于他而言,过去远比现在重要。 也证明兰堂终究不是完全属于她。 没有真正拥有的存在,那也算不上失去吧。 想到这里,琉璃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冷漠到空白的表情。 她对兰堂投入的情感太多了,因为希望得到对方的情感回报,为此像商业投资一样,她将自己的感情大量投放了出去。 这种行为如同赌徒在赌桌上不顾一切的all in,把所有筹码全都作为赌注,赢了能够改天换地,但输了也会万劫不复。 要么得到所有,要么一无所有。 曾经的琉璃是情感赌桌上的个中好手,能够自如地投入和收回,像高超的操盘手玩弄股票证券一样,将人心玩弄在股掌之中。 但现在她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次次死亡让她失去敬畏,五条家压抑生活让她充斥着紧张,空白一片记忆给她带来说不出的惶恐和不安…… 这些负面的情感被全都投放在了兰堂身上。 而他全盘接受。 他无视了她的鲁莽,安放了她的紧张,抚平了她的惶恐…… 像是森林深处的糖果屋,甜蜜和温暖的气息总能诱捕所有迷路的旅人。 人是没有办法拒绝甜蜜和温暖的生物。 但是没有节制的吃糖会导致牙齿脱落,会导致以后吃到除了糖之外的所有东西,都感到苦涩。 琉璃的看着车窗,玻璃上呈现出她的倒影,那双眼睛里空无一物。 她不应该感到恐惧,反而应该发自内心的欣喜才对。 如果兰堂注定不属于她,那就让他去死好了,她会带着他的异能过幸福的生活。 如果兰堂属于她,那故事无疑会更加温柔,她们同样可以一起过幸福的生活。 无论如何,她都会得到幸福。 这难道不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情吗? 旁边的芥川龙之介低着头,还在和数学题作斗争。 如果数学是个人的话,他一定会用罗生门把对方撕得粉碎。 琉璃看着透明的车窗,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阳光穿过玻璃,熹微的温暖试图穿过浮冰抵达紫色的海洋。 她戴上耳机,打开监听软件,兰堂的袖口底座有一枚监听器,不知道是不是受太宰治的影响,她也养成了到处放监听的好习惯。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因为我还有一个搭档。” 琉璃的心缓缓下沉,像鲸落一样。 …… “就像你猜测的那样,我是来岛国执行任务的法国间谍。” “七年前,我的搭档在任务中背叛了我,现在生死不明。” “我要找到他。” 然后,送他回国,或者杀了他。 最后一句话兰堂并未说出口,事实上,每当回想起过去,他背后那道早已愈合的伤痕仍旧会隐隐作痛。 金色的辉光笼罩着兰堂的全身,他的面容在被阴影覆盖,只有冷漠的声音刺痛耳膜。 太宰治冷笑了一声,他的表情阴郁晦涩。 “所以,你放弃了琉璃老师。” “对你来说,琉璃老师只是失忆时的替代品,只是恢复记忆后可有可无的冒牌货,找到过去的搭档更重要,对吧?” 某个夏天的黄昏在太宰治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朵被夕阳染成金黄色的白玫瑰在记忆里熠熠生辉。 近乎难言的愤怒和从未有过的嫉妒涌上了太宰治的心,他垂下眼帘,泛起蓬勃的杀意。 这样突如其来的强烈感情让他都感到不可思议,甚至忽略了兰堂诧异茫然的目光。 “龙王先生,该你动手了。” 太宰治声音冷的像冰,以至于风间琉璃从暗处走出来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真不敢相信,这个让他觉得气息与王将相似,甚至比那个男人更可怕的少年,现在正在为了别的某个人感到愤怒。 真令人好奇啊。 那位会让太宰君这样可怕的魔鬼,冒着和另一个魔鬼做交易的风险,也想要留住的人。 风间琉璃手中提着长刀,穿着晕染的彩衣,这身打扮不像要上战场,反而好似要上台表演。 他如同登台的艺妓一样,带着近乎妩媚的笑容,没有化妆的素白面孔如同绝世天姬一样美艳。 “王将先生,按照我们之间的交易,你似乎不应该袖手旁观吧。” 太宰治像个三流导演一样,催着演员一个个登场,去上演一出近乎蹩脚的悲剧。 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也走了出来,他穿着笔挺的军礼服,腰间还系着宽阔的领带,领口上扎着一条华美的紫色领巾。 这副打扮让他看起来不像什么阴沟里的蛆虫,反而像是个从油画里走出来的普鲁士贵族。 兰堂随意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也许是受到琉璃的影响,他的性格温和了很多,所以看王将也没有太大反应。 别说他是个德国人,就是个英国人,他都能…… 算了,英国人的存在毫无价值。 他们没有优点。 黑色长发的瘦削男人傲慢地扫视在场所有人,“太宰君,你找的人都到位了吗?” “我们处理的速度最好快一点,等解决掉你们,我还要去车站接阿黛尔回家呢。” 金色的巨大方块出现在他脚下,然后蔓延到周围的废墟之上,整个空间都散发着金光,藏匿在阴影中的大量死侍被迫亮相。 兰堂站在半空,他轻描淡写地说,“感谢你对阿黛尔的关心,看在这个份儿上,我会尽量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 “放心吧,我和阿黛尔很快就会离开这个糟糕的国家,她不会知道你的死讯,也不会为你的死亡难过。” “至于每年夏天的和服,我会让人烧给你的,安息吧。” 第91章 螳螂捕蝉 最先动手的是中原中也。 他早就不乐意听太宰治和兰堂站在那里唧唧歪歪,赤红色的光芒一闪,中原中也飞起一脚踢向兰堂,然后被亚空间弹了回去。 已经恢复超越者实力的兰堂天克重力操纵者,只要在身上布一层亚空间,重力攻击对他来说就没有任何效果。 某种意义上,当初波德莱尔让他和魏尔伦成为搭档,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尽管兰堂将魏尔伦视作搭档和亲友,但法国当局从未像他一样认可魏尔伦。 人类是热爱自相残杀的生物,哪怕是同类之间都无法做到完全的和谐相处,更别提是具有强烈威胁的异类了。 利用和防备永远是不同种族的主旋律。 中原中也被金色的光波追击,好在他并非主要目标,兰堂的首选始终是站在大后方的太宰治。 风间琉璃的瞳孔闪烁着金光,他几步踏上旁边的废弃建筑,长刀出鞘,直刺兰堂。 和他一起攻击的是无数变异的怪物,这些人体实验造就的死侍介于人类和爬行动物之间,他们的攻击力算不上高,但数量确实多到令人咂舌。 一双双金色眼睛亮起来,狰狞的野兽嘶吼着哭叫,蛇形死侍争先恐后地扑向高空。 他们好像毫无理智,可又确确实实将兰堂视为狩猎的目标。 太宰治紧跟在风间琉璃身后,他的异能无效化是这场战斗的关键。 但兰堂无所畏惧。 他操纵的亚空间覆盖面积极广,还能分割出不同的空间,死侍们被他圈禁在一个个金色的方块里,根本无法近身。 同时,亚空间还直接覆盖了他的全身,中原中也的攻击完全无效,风间琉璃的长刀靠近不了。 至于唯一有用的太宰治也没什么用,兰堂通灵了一位死去的干部,对方光靠开枪就能逼得太宰治东躲西藏了。 一方云淡风轻高立天上,一方浑身是伤毫无胜算。 风间琉璃仍旧安静从容,他避开金色的能量波,轻巧地跳跃到太宰治旁边,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魔力, “太宰君,我知道你还有后手,你看起来可不像打算死在这里的男人。” “哈,我还真做好了死在这里的打算来着。” 太宰治的脸上泛起一种淡淡的厌倦和疲惫。 他当然有后手,他为此准备了近两年的时间,别说兰堂是超越者,就算他是外星人,都注定会命丧于此。 只是太宰治还在犹豫而已。 他像个货真价实的胆小鬼一样,事到临头又开始犹豫。 他对兰堂的杀意仍旧强烈,且极其驳杂。 混合着嫉妒、愤怒、厌恶等一切负面情感,迫切地想要他永远消失,却又惧怕之后迎来的结局。 他们两个僵持在原地,冲在最前面的反而是受伤最重的中原中也。 他全身是伤,却越战越勇。 “你这个家伙,想要找你的搭档就去找啊!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带回法国!” “对你来说,琉璃明明也很重要吧!” “你如果要和搭档一起走的话,难道不怕她伤心吗?” 中原中也一拳挥出,不甘心地质问道。 不同于只会在心底里猜测质疑的太宰治,中原中也是难得长了嘴的正常人,有疑惑就问,对方不愿意回答就打到他愿意回答为止。 在这个黑泥遍布的世界,他正常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兰堂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神色中居高临下的意味少了许多,“你和魏尔伦差距真大。” “果然,哪怕是同一套机制,也不会造就两个完全一样的存在。” 他的声音甚至有点温和,“中原君,你比他像人多了。” 中原中也的脸当场就黑了,这家伙明明是个人,怎么连人话都不会说! 但兰堂还在说话,他已经控制了全场的情况,现在看着仍旧懵懂的中原中也,出乎意料的生出了淡淡的倾诉欲。 “我的搭档,魏尔伦,是和你一样的,被制作出来的人工异能生命体。” “我将他带出实验室,教他如何生存,如何生活,如何工作,如何成为间谍,甚至将自己的名字与他交换,希望赋予他生命的意义。” “对我而言,他是我的亲友和搭档,但对他来说,我和世界上六十亿人类并无不同,他背叛了我,毫不犹豫。” “我失去了记忆,漂泊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如果不是阿黛尔的存在,也许我还会审视自身,觉得是自己为他做的不够多吧。” 兰堂平静地看着中原中也的眼睛,他没有戴围巾和耳罩,身上也脱去了厚厚的皮大衣。 无尽的寒冬在与少女相逢的那一刻,就一步步远去了。 唯有盛夏,如此迷人。 “但我遇到了阿黛尔。”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我才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真挚的情感是什么样子,我们彼此在意,彼此重视,彼此相爱。” “因为她的存在,我才从冰冷的尸骸重新变为人类。” “她是我的玫瑰花,我的南丁格尔,我的圣母玛丽亚。” “对我来说,全世界没有什么比她更加重要。” 兰堂毫不羞涩的在众人面前吐露自己的情感,他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将自己的全部献给至高无上的主。 中原中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让人不好意思,但他的确是在场所有人中,个子最矮,学历最低的那一个。 以至于面对这样咬文嚼字的阐述,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于是他重新又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觉得你的搭档背叛了你,你就去干掉他!” “你觉得琉璃很重要,你就和她好好生活。” “找我干嘛?!” 他越说越愤慨,整个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兰堂的声音更加温和,他看中原中也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还不明白吗?中原君,我和搭档产生矛盾的根源正是你啊。” “你就是我的任务对象,如果我想和阿黛尔过上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告别过去,迎来新的开始,就必须处理掉你。” “只有将你带回法国,我才能洗清七年的阴影,才可以带着阿黛尔,彻底离开这个让她不快乐的国家。” “正直勇敢的骑士先生,为了我们的幸福,能请你去死吗?” 第92章 黄雀在后 “nufufufu……真不愧是超越者,战斗力惊人啊。” 一个同样穿着军装,眉眼妖异、面容精致的男人出现在太宰治身后。 他和太宰保持了几步距离,谨慎的不与他接触,唇边却带着微笑,宛如引诱葛丽卿的浮士德。 “太宰君,你还没有做出决定吗?” “优柔寡断者必失去一切,如果你两个都想要,你就什么都得不到。” 男人的姿态从容又优雅,声音微微低沉,唇齿中吐出略带饶舌的意大利语,宛如正在演奏的大提琴。 风间琉璃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他军装的制式简直是一百年前的老古董,甚至还配备了金色流苏肩章和绶带。 外面穿着黑色风衣,腰间挂着金色怀表,手里还拿着手杖…… 难不成是从百年前的意大利穿越过来的? 在和魔鬼做交易之后,太宰君连幽灵都没有放过。 风间琉璃失神的想,现在就看谁的手段更高了。 王将和太宰君是魔鬼,那边那个橘发的小个子是人造的荒神,他自己是死而复生的亡灵,现在又多出了一个幽灵。 在场的好像只有那位兰堂先生,是个正常人类。 风间琉璃忽然有点好笑,这算什么,非人类竭尽全力阻止人类获得幸福吗? 这可真是相当反派的作为啊。 太宰治转头看向忽然出现的d·斯佩多。 “因为我决定放弃了,所以不打算让您出来徒增波折。” 他脸上带着虚假的笑容,“很快,那边的小矮子就会被兰堂先生直接打死,接下来就是我,我已经选好了结局。” 斯佩多抬眼看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镜子,“你看起来可不像轻易认输的人。” “以你的准备,并不是杀不了他吧?” “现在放弃,不觉得可惜吗?” “我已经达到我的目的了。”太宰治平静地说,“试探出了诗人的真心,也让他说出了真心话。” “兰堂先生像一只松鼠,越是重要的话,他越爱等到最后再说。” “他喜欢等待,等到另一个人敞开心扉,等到对方放下心中的所有顾虑,再将那些藏在心里的话全都说给她听。” “但他不知道,有些话,如果他不提前说,有些人是一生都不敢说出来的。” “因为害怕终止,所以宁愿不曾开始。” 太宰看着正在向中原中也倾诉的兰堂,心中的负面情感像夏日的冰淇淋一样缓缓融化,他的心从未如此平静。 “所以,要打破他们之间的壁垒才行。” “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将伤疤撕裂,重新敷药,才能让伤口彻底愈合。” “那些琉璃老师不敢问出口的话,就让我逼他说出来吧。” 去告诉她,你比我过去的搭档,过去的一切都更重要。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你有一个崭新的开始。 “好了,既然诗人不打算背叛救世主,现在也说出了心里话,我这个未出场角色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直接退场了。” 太宰治鸢色的瞳孔在金光的照射下转变为浅浅的褐色,看起来竟然让人觉得很是温暖。 “龙王先生,你可以提前离开了,你应该还有未完成的事情,也不想死在这里吧。” “至于斯佩多先生,你要的情报我已经发到固定邮箱里了,你也可以走了。” 风间琉璃蹙起眉,刚要说什么,就听见斯佩多叹了口气, “想赚两份收益,可真难啊。” “明明只要你也愿意动手,我就能干一件活儿,收两份钱的。” 太宰治脸上的表情瞬间阴冷,看向斯佩多的表情锋利又尖锐,“哦,您还接受了其他人的委托吗?” 斯佩多笑起来,他声音冰凉,“我接受的是港口黑手党的委托,你明白吗?” 话音刚落,一阵紫色的雾气包裹着他的全身,这人竟直接化为雾气消散了。 太宰治面色一白,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漏算了什么。 森鸥外! 他能鼓动先任首领使用龙血,怎么可能和猛鬼众毫无瓜葛?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太宰治近两年的小动作。 这个人一边装作毫不知情,一边却推波助澜。 他怕不是也推测出了兰堂的身份,想要解决他换取更大的利益。 不仅如此,太宰治冷笑起来,森鸥外全程都没有露面,完全可以把锅都扣在他太宰治身上! “太宰君,你现在打算怎么做?”旁边的风间琉璃问他,“或者说,我能为你做什么?”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他,风间琉璃露出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居然很是温和。 “我不知道王将究竟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和谁交易,但我想杀了他。” “你们都是魔鬼,但我觉得,你的胜算更大。” “太宰君,我赌你赢。” 太宰治盯着他,“龙族混血者都有言灵,你的言灵是精神系,对吧?” 风间琉璃微微颔首,“没错。” “但我并不确定它能够对那位幽灵先生起作用,他是意大利的幻术师,而且似乎活了很长时间。” “不需要你对他用。”太宰治轻声说,“你去对那边的小矮子用。” “他是荒霸吐,只要让他的精神崩溃,就可以再来一次擂钵街大爆炸。” 太宰治笑起来,冷冽又锐利,“兰堂先生能从爆炸里活下来第一次,就能活下来第二次。” “而你口中的王将,则会被直接炸死。” “如何?” 风间琉璃睁大眼睛,他明白太宰治话语的意思。 再来一次擂钵街大爆炸,这里的所有人中,能活下来的也许只剩兰堂和中原中也两个,其他的所有人都会死。 太宰治仍旧看着他,这个少年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或者说,他本来就不把自己的生命当一回事。 当他听到兰堂的答案时,就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这是何等自私自利的魔鬼,阴险狡诈地机关算尽,却是想帮助他人得到幸福。 当发现计划出现变数的时候,太宰治也在一瞬间就做好了新的准备。 更危险,但一劳永逸。 只要风间琉璃同意。 风间琉璃握紧了樱红色的长刀,他悄无声息地向前,轻轻地吟唱起来。 他有多恨王将? 恨到哪怕自己去死,也想要杀掉他。 第93章 光阴冢 “真不愧是太宰君,反应的真快啊。” 大夏天还头戴毡帽的少年忍不住感慨道,他站在另一个高点,拿着望远镜观察远处的战况。 “费佳,接下来是到我们出场了吗?” 他身边的少年做小丑打扮,面容上的眼泪图案因为喜悦而更加鲜艳。 费奥多尔摇摇头,他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慈悲而残酷,真实到虚伪。 “不不不,我亲爱的尼古莱。” “这可不是我们的舞台,我们需要与这场阴谋毫无瓜葛,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真正该登台的演员,已经上场了。” 肉眼可见的白雾弥漫了起来。 穿着白色长袍的青年从白雾里走来,他有着雪白的长发,气质飘忽如同来自阿瓦隆的妖精。 “真是美丽啊,幻术和言灵的光彩都如此夺目,只可惜,我能够分离,却无法收藏。” 涩泽龙彦怀中抱着一束白玫瑰,唇角带着虚幻的笑容。 “横滨可真是有意思的地方,能够遇到这么多有趣的人。” 他微微欠身,语调轻快脚步轻盈,明明是个观众,说话时却带上了歌剧演员一样的浮夸口吻。 “诸位,期待你们给我带来精彩的表演。”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白雾弥漫了整个空间,风间琉璃的动作停住了,就连化为紫色雾气的d·斯佩多也被迫现身。 中原中也身上红光断断续续的闪烁,兰堂的金色辉光也黯淡下来,似乎随时会离体脱出。 只有太宰治没受到影响。 涩泽龙彦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皱起眉头。 “我记得你,你是那个高濑会的成员。” “上一次签售会,就是你打断了我和琉璃老师的会面。” 太宰治吐出胸中一口郁气,他联系了不少人,但里面绝对没有涩泽龙彦。 按照绫辻行人的说法,这人马上就要成为异能特务科的新任科长,森鸥外也不太可能联系他。 那这家伙究竟是谁派来的? 太宰治实在没忍住,用古怪的眼神看向不远处努力控制异能力的兰堂。 你也太能拉仇恨了吧! 到底有多少人想杀你啊! 太宰治撇撇嘴,现在大家都在和自己的能力作斗争,战局反而相对稳定起来,他把注意力转回涩泽龙彦身上。 “真让人好奇呢,涩泽先生。” “今天琉璃老师可没有开签售会,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涩泽龙彦心情还不错,他看着不远处的兰堂和中原中也,在场所有人中,只有他们两个尚且能够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能力。 这是何等美丽的异能之光。 等得到他们的异能力结晶,刚好可以送给琉璃老师,作为初见的礼物。 “自然是为了那位来自法国的间谍。” 他看着太宰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意加深。 “港口黑手党的新任首领森鸥外传来消息,他发现了一个法国间谍的下落。” “这个间谍曾经盗窃了军警的异能实验资料,无论是异能特务科,还是军警,都对此高度重视。” “森鸥外以此做交换,他干掉间谍,避免情报传到欧洲。而作为奖赏,异能特务科将给他发开业许可证。” 太宰治面无表情,他早该想到这一点。 兰堂的威胁性太大了,哪怕利用琉璃老师,森鸥外也不一定能掌控这枚棋子。 比起手拿一张不确定的鬼牌,把他打出去换取当下更需要的利益,才是森鸥外的一贯做法。 太宰治怒极反笑,“那你又是为什么想解决掉这个间谍呢?白麒麟阁下。” “难道是迫不及待想成为异能特务科的番犬了吗?” 涩泽龙彦并不生气,他的神色仍旧温和,“因为他们就求到了我面前,而恰好,我想要出任异能特务科的新任科长” “异能特务科虽然没用,但也不乐意被一个黑手党胁迫。” “港口黑手党能干掉法国间谍,难道异能特务科就没这个实力吗?” “就算确实如此,他们也不可能承认,因为那太丢脸了。” “对我来说,既能得到新的异能力结晶,又能更快上任,还能来横滨见琉璃老师,何乐而不为呢? 涩泽龙彦眉眼含笑,太宰治面无表情。 他俩的异能力一个是分离异能,一个是消除异能,某种意义上属于相互矛盾的异能。 如果碰撞在一起,很可能引发异能特异点,进而造成根本无法想象的后果。 但是…… 太宰治看向其余人。 d·斯佩多直接跑路了,他本来就是个亡灵,鬼知道这种白雾会不会对他造成精神伤害。 森鸥外才付了几个钱,也配让他玩命? 想也不可能。 风间琉璃面目狰狞,他身上出现一道道血痕,似乎沉浸在一场噩梦中,怎么也走不出来。 王将仍旧站在原地,他好像受到了影响,又好像没有。 白色的面具遮掩了他的神情。 中原中也和兰堂明显已经坚持不住了,涩泽龙彦作为整个岛国的大宝贝,几乎得到了所有资源的全面倾斜,和原着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现在的他,哪怕不是超越者,也无限接近了。 只不过他的异能力对普通人毫无伤害,反而天克绝大多数能力者。 如果中原中也的异能力离体,那就是直接出现一个暴虐的荒神。 别说是擂钵街大爆炸了,但凡再疯一点,直接炸掉整个横滨也不是不可能。 这种情况下,只要兰堂异能力离体,他必死无疑。 太宰治简直要笑出声了,他花了近两年的时间绞尽脑汁想要杀掉兰堂,可此时此刻,他却又竭尽全力想尽办法阻止他奔赴死亡。 这世界是一出多么滑稽的喜剧,他是这舞台上多么可悲的一个丑角。 喜欢一个人,想要竭尽全力去帮助对方得到幸福,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样的情感,那只狐狸才会在临别的时候,都送出祝福,而非是哭闹不休吧。 人要永远对她所驯服的一切负责。 太宰治举起枪,子弹上膛的声音在白雾里格外清晰。 涩泽龙彦露出奇异的微笑,几枚赤红色的宝石浮在他的身前,颜色鲜艳,宛如凝固的血液。 “如果你想用枪杀掉我,未免有些可笑了。” 他身上带着炼金道具,咒具,魔术道具,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被金钱的气息牢牢守护着。 “当然不,我可没有那么天真。” 太宰治笑吟吟地看着他,一手持枪,枪口调转对准了自己。 “涩泽先生,你见过这么多种异能的结晶体,那你知道异能无效化的结晶是什么样子吗?” 看着涩泽龙彦睁大的眼睛,太宰治微笑着说,“不瞒你说,我也很好奇。” 他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的瞬间,王将如同离弦之箭一样朝兰堂奔去。 他根本没有受到白雾的影响,因为他本来就没有言灵! 这个阴险的男人一直站在原地,只是在等涩泽龙彦和太宰治都忘记他的那一刻。 长刀出鞘,他双手握住刀柄,锋利的刀刃刺入兰堂的后心,浓腥的鲜血染红了刀锋。 太宰治的血染湿了白衬衫和黑色大衣,他竭尽全力转头望去,只看见了兰堂茫然的神情和黯淡的眼瞳。 死神的镰刀穿过着他的脖颈,仿佛是在嘲笑太宰治的自作孽和白费劲。 蓝色的异能力结晶缓缓升起,涩泽龙彦露出惊喜的表情,他伸手想要去接,却停在了原地。 夕阳中,兰堂站在原地,王将仍紧紧握着刀柄,太宰治昏倒在地上,所有人如同凝固的雕塑,一动不动。 只有琉璃在向这片废墟奔跑。 无数只钟表相继出现在天空,它们一只接一只破碎,又再度凝结,仿佛一千万只蝴蝶的骸骨屹立在时间的长河上。 死去、化茧,飞翔,死去……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琉璃只能听见耳边咔哒咔哒的声音。 她正踩在时间的指针上。 于是整个世界的时间开始后退,而她在一步步向前奔跑。 脚下是硌人的钢筋水泥,白雾开始消散,失去理智的人恢复清醒,太宰治的异能结晶回到他的身体里。 他胸前狰狞的伤口逐渐愈合,就连衬衫和大衣都整洁如新。 全世界的时光都在倒流,所有的人和事物都朝着旧岁月疾步奔跑。 只有两个人除外。 向前奔跑的琉璃。 以及停在原地的兰堂。 第94章 蒙神所爱 “对我来说,全世界没有什么比她更加重要。” 这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轻得如同水面浮起的泡沫,仿佛转眼就会被人世的喧嚣击碎。 又如此沉重,如此猛烈,像滔天的巨浪不断拍打心脏,非要将它跳动的频率冲击的紊乱不堪。 琉璃忽然想起了《基督山伯爵》里,埃德蒙·唐泰斯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 现在,她终于得到了验证,兰堂确确实实是属于她的。 现在、未来都是如此。 她已经得到了他,像玫瑰得到了小王子。 这一刻,琉璃忽然很想见兰堂,非常非常想,于是在电车停止的那一霎那,她奔向擂钵街。 穿过茫茫人海,绕过数不尽的废墟,缭绕的白雾遮挡住了兰堂的眉眼。 他站在生与死的狭缝之间,光与影交错的地方,对着她微笑。 面色苍白,眼神哀戚,恍若在黎明奄奄一息的夜莺。 那只胸脯如血的可怜鸟儿,她尚且不忍心让他在合拢的双手中停止歌唱,却忽然有猎人扣动扳机,结束了他的生命。 在夏日的黄昏里,她的鸟儿呼吸渐悄,像凋零的花朵一样,在黑色的海水中渐渐腐烂。 如此触目惊心。 如此猝不及防。 脚下的路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琉璃跌跌撞撞地奔跑着,窥见的终点站着苍白的兰堂,阻挡他们的是流淌的冥河。 晃动的道路两旁,时间的指针开始跳动。 永不熄灭的烟花、酸涩的糖苹果…… 各种各样的洋裙、紫色的玫瑰项链…… 飞远的气球、丢失的玩偶…… 昏黄的灯光下,兰堂在读《命运之夜》的第四卷。 琉璃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没有半分重量,在时间的长河里轻盈地飘荡。 “我觉得玫瑰根本不爱小王子。” “她和他相依为命只是因为这颗星球太小,只有小王子能和她说话;她依赖他,只是因为他容易摆布,能够为她浇水、挡风、消灭毛毛虫。” “他是她选中的保护者、棋子和好用的工具。” 兰堂说:“也许小王子知道这一点,但他仍然爱她。” 琉璃又说:“玫瑰肯定不爱小王子,因为他随时可以离她而去,但自己却只能扎根在这颗小小的星球上。” “没有人会爱上自己不能掌控的存在,那些馈赠总有被收回的那一天。” “等到那个时候,玫瑰就没办法自己独自生活了。” 兰堂说:“不会的,小王子爱着玫瑰,所以永远不会离她而去,就算被迫离开,也一定会回到她身边。” 琉璃问他,“为什么呢?小王子究竟为什么会爱上玫瑰呢?” 兰堂回答,“因为在这颗小小的星球上,只有他们相依为命,他为她浇水、挡风、消灭毛毛虫。” “他倾听她的抱怨和吹嘘,也倾听她的沉默。” “就这些吗?” “就这些。”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琉璃躺在床上,掀起被子遮掩脸颊,只露出一双浅紫色的眼睛。 “我还是不明白,玫瑰柔弱、任性、傲慢、自负,还不爱小王子,小王子究竟为什么爱她?” 兰堂合上书,金绿色的眼睛真诚又温柔。 “玫瑰坚强、可爱、骄傲、勇敢,还教会了小王子什么是爱,所以他爱她。” “在那颗荒芜的星球上,是他们的相遇让世界变得美丽,让生活变得可爱,让时间拥有了意义。” “他爱她天经地义、理所应当,无可厚非。” 人类有时候真的很奇怪。 离死亡越近,脑海中闪现的回忆就越多。 那些在平时不会注意的细节,以为早早忘却的曾经,全都像气泡一样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琉璃一步步向前,兰堂仍旧站在原地。 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奇怪的转变,以前都是兰堂向她靠拢,而她一动不动。 现在她奔向他,他用尽全力张开双臂,脚步却只向前挪动了半分。 刀刃从他的胸膛中后退半分,随即迸溅出大量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琉璃听见了时钟咔哒咔哒的响声。 刺眼的亮光以她为中心向周边蔓延,几乎要照亮整个天际,她的视野被大大小小的时钟占据,指针飞快地跳动。 在这一刻,琉璃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异能力究竟是什么—— 蒙神所爱。 或者,更应该叫它得失之间。 当她失去的时候,她会得到更多;当她以为一切结束的时候,那不过是新的开始。 琉璃恍然大悟。 当她失去生命的那一刻,对死亡的恐惧源源不断地袭来,于是她得到了死而复生。 不仅如此,那些让她失去过一次生命的存在,将永远不能再次伤害她。 当她失去兰堂的那一刻,她渴望时间倒流回到从前,回到他们分别的那一天,于是她得到了光阴冢。 那是时间的坟场,埋葬着所有存在的时钟,她可以自由的将时间向前或向后拨动,也可以让时间永远停止在此刻。 她失去,然后得到。 每当她失去一样重要之物,神就会补偿她一样能力,让她永远不会再次失去。 而作为交换,那些已经失去的永远无法挽回。 所以,她早就离开了最初的世界,并且永远都无法回去。 所以,世间万物的时间都可以倒流,唯独兰堂不可以。 恍惚中,琉璃仿佛看见了在牢房中祈祷的圣女贞德,这虔诚的少女用颤抖的嘴唇呢喃。 “主啊,请您降下神迹,告诉受蒙蔽的人民,我确实是您的使者,我所展现的都是您的神迹。” 而主未回应。 直到熊熊大火点燃贞德的裙摆,直到她流下绝望的泪水,直到她阖上双眼,上帝才派遣天使告诉这可怜的少女。 “神说,祂不能救你,因为你需死去,才能成圣。” 你需死去,才能成圣。 你需失去,才能得到。 而得到的力量,永远无法挽回失去的存在。 这就是神明残忍而又怜悯的爱。 琉璃踉跄了两步,伸出双手抱住了近在咫尺,半跪在地的兰堂。 他胸口的血怎么也止不住,却仍旧伸出沾满血的手,想去擦拭琉璃满脸的泪水。 “阿黛尔……不要为我哭泣……” “对不起。”他用一只手虚虚拥着琉璃的肩,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去,“对不起……” “我没办法……带你回法国了……” 琉璃垂下眼睫看他,眼神带着近乎干涸的死寂,“如果你死掉的话,我会诅咒你的。” “我会憎恨每个夏天,我会诅咒你,直到我心跳停止的那一刻。” 兰堂仰头,金绿色的眼睛里忽而感受到近乎滚烫的刺痛,一滴泪水坠落在了他的瞳孔中。 紫色的海洋向他翻涌,想要将溺水的人推上海岸,最终却只能拥抱他冰冷的残骸。 兰堂突兀地笑起来,黄昏的光芒照在他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上,那股寒冷终于又要将他吞噬了。 “那就诅咒我吧。” “诅咒我……然后忘记我……” “去没有我,也像童话一样美好的未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也一点点下滑,最后彻底跪倒在地上,连带着琉璃也踉跄地跪倒, “阿黛尔,真对不起……” “一直以来,我对你说了那么多话,唯独不敢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你……” “能和你在这里相遇,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为此,我甚至能够原谅保罗的背叛,因为那使我遇见了你。” “我真的很爱你,非常非常……” “非常爱你……”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只是将头倚靠在琉璃的肩膀上,面容沉静宛若水中的奥菲利亚。 金绿色的天空一点点昏暗,四十四个太阳争先恐后地坠落在紫色的海洋中,悲伤得像落日,凄美得像自杀。 琉璃的脸一片空白。 她终于得到了兰堂。 然后,永远失去了他。 第95章 神恩如爱 白色的雾气再度弥漫开,琉璃仍旧跪坐在地上,钟表的咔哒声不绝于耳,纯粹又寂寥。 空气仿佛被扭曲抽走,她眼帘中的一切都被缓缓拉远,好似与真实脱节。 怀抱中逐渐冰冷的兰堂像死去的小美人鱼一样,化作泡沫消散在了黯淡的日光里。 爱和死亡在这一瞬间,被具象化成为了某个特定的人,如朝露,如迷雾,如白山茶。 爱是他。 死也是他。 “姬君,您还好吗?” 黑磨蹙眉,露出担忧的表情,祂的身体向前倾斜,长到委地的黑发像绸缎一样散落下来,汇聚成柔软的黑色水流。 琉璃的目光堪堪聚焦在黑磨的脸上,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再度来到金山上。 在她发自内心感到痛苦的时刻,神如约而至,出现在她的面前。 琉璃如梦初醒,脸上的表情仍旧近乎空白。 明明是在璀璨又热烈的盛夏,她却觉得浑身冰冷,仿佛整个人被埋进了雪原冰川中,化作苍白的尸骸。 “他死掉了。” “兰堂,他死掉了。” 琉璃的瞳仁缓缓颤动,她的声音也在发颤,分不清是悲伤、痛苦还是愤怒、憎恨的情绪凝结在抖动的话语里。 “他甚至不是死在我的手里。” “而是被一个低贱的蝼蚁杀掉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冰冷,时针跳动的咔哒声也越来越响亮,黑磨的眼神哀悸,话语却温柔, “那么,姬君,您希望整个地球都为死去的人陪葬吗?” 琉璃一怔,没有明白祂的意思。 “您的能力,可以操控目光所及的所有存在的时间,但愤怒让它的范围不断扩大。” “如果您继续生气下去,整个地球的时间都会被停止,而宇宙的时间仍然是流动的。” “地球会停止自转,然后海啸、地震、火山爆发会接踵而至,地球也许不会毁灭,但绝大多数的存在都会死掉。” 黑磨一边说话,一边展露出浅淡的微笑。 “不过没关系,您可以再将时间倒转回去。” “一切都会像没发生过一样,这会让您的心情好一些吗?” 琉璃茫然地看着微笑的神明,祂的话振聋发聩,犹如巨锤敲醒了沉睡的旅者。 世界能够被轻易毁灭,万物归尘,尘埃湮灭,只在她一念之间。 她终于拥有了逆转时间洪流的强大力量,只要她将时间拨动到几千年甚至几万年之前,所谓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也不过是一粒尘土。 如此强大。 如此不可战胜。 琉璃想,我不应该难过,我应该高兴才对。 原本她来横滨就是想得到异能力,哪怕是最无用的能力也没关系。 现在,她得到的远远高于预期,她再也不用站在原地等任何人了。 我应该高兴才对。 我再也不用站在原地等任何人了。 已经没有人可以让我等待了。 我应该高兴才对。 琉璃扯出一个笑容,耳边的时针跳动声却越发刺耳。 在某一瞬间,好像有谁的话语跨越了时间,穿透了无数世界,刺痛她的耳膜。 “把她,还给我。” “把望月琉璃——” “还给我!” 那似乎是属于五条悟的声音,却没有半点的肆意张扬,反而冰冷苍白,恍如诅咒。 在咔哒作响的钟表上,万物全都奔向旧时光。 只有一个人,或者说,只有一个人形的存在,逆着时间长河追逐。 在某一刻,一双浑浊的蓝色眼珠看向了琉璃,于是祂的外形开始变化。 银白色的头发,黑色的和服,鲜红的血液…… 瘦削、高挑…… 熟悉、陌生…… 琉璃近乎错愕地睁大了眼睛,时针的咔哒声慢慢减弱,随之而来的是声嘶力竭地呐喊。 “把望月琉璃——” “还给我啊!” “姬君——” 黑磨的声音像一支利箭,刺破了被定格的时间,祂的表情从未如此严肃, “您不能一直停留在时间的缝隙中,这样您的时间也会被压缩。” “如果时间被压缩到了近乎于无的地步,您就又要前往新的世界了。” “哪怕是我,也无法挽回。” 琉璃尚且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死去的兰堂,以及诅咒状态的五条悟,一个比一个更让她不知所措。 “黑磨大人,刚才那是……” “姬君,您是否听过一句话?” 黑磨的笑容轻盈如纱,祂的神情不带一点压迫感,哪怕是刚才万分严肃的时候,也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爱是一切之法。” 祂说这句话,用漆黑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看着琉璃。 那不是神明看心爱的人类的眼神,甚至不是一个人类看心爱之人的眼神。 那神情如此郑重,如此诚恳,几乎到了让人承受不起的地步。 “爱如神恩,神恩如爱,哪怕是神明,也会输给人类的爱,和祂爱着的人类。” “不管是我,还是另一位爱着您的神。” “因为爱,死去的人会穿越时间和空间,再度回到您的身边。” 琉璃睁大了眼睛,她在一瞬间明白了黑磨的意思,难以言喻的喜悦从心底翻涌起来。 “那位神明定下的规则十分严苛,您无法再度回到最初的世界。” “但如果那个世界里,有人跨越生死也要回到您的身边,祂也无法阻止。” “同样,您必须失去重视的人。” “但所谓的失去,可以是永恒的死亡,也可以是短暂的别离。” 黑磨眉目舒展,祂在为琉璃的喜悦而喜悦。 “我会将他送到其他世界,这样,您就失去了他。” “等他再度回到您的身边,就属于再次拥有了,不是吗?” 黑磨对她眨了眨眼睛,竟显得有些可爱。 时针终于停止了跳动,琉璃抿了抿嘴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呆愣地看着对面的黑磨。 神明眉眼柔和,看向她的目光比水波还要温软,比清风还要柔和。 她呐呐地说道:“黑磨大人,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才好。” “那么,姬君——” 黑磨用带着温软笑意的声音说,“请您对我笑一笑吧。” “对我来说,没有比您的笑容更珍贵,更美好的回礼了。” 第96章 等下一个夏天 白雾静静地流淌,如同流水一样绕过黑磨苍白的脸颊,磨蹭着琉璃轻微跳动的脉搏。 黑磨一向沉静的眼瞳如同被巨石激荡的湖泊,泛着花香气息的银白色长发拂过祂的脸颊,如同祂诞生时,将祂拥入怀抱的黑色海水。 很多年后,黑磨才知道,那海水便是堕落,是罪孽,是所有存在与生俱来的欲望和渴求。 是求生与求爱。 正如此时此刻,琉璃赠与祂的,这个温暖的怀抱。 她在求生。 祂在求爱。 黑磨近乎笨拙地伸出瘦削的手,在须臾间轻轻回抱了她。 这是他们相遇一千多年,分别一千多年后的,第一个拥抱。 “姬君——” 黑磨近乎无意识地呢喃道,祂声音如此细微,好像生怕惊醒了一场游离的幻梦。 “我发自内心地深爱着您。” 黑发的神明这样倾诉着,缓慢又带着难以言说的诚恳。 琉璃脸上沾染了浅淡的笑意,但心中却没有荡起任何涟漪。 以至于在她结束这个拥抱的时候,那笑容仍然均匀地分布在脸上。 “抱歉,黑磨大人。” 她仍旧道歉,却终究没有将拒绝说出口。 黑磨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抱歉,只是在收回手时动作迟疑了片刻,眼神带着微不可察的惋惜。 “请不要这么说。” “姬君,我向您倾诉我的心意,并不是渴求您的回应。” “而是想告诉您,如果可以的话,请您更多地请求我吧。” 黑磨说的话有些拗口,但琉璃很快就明白了祂的意思,她脸上的笑容变幻成了一种无法描述的奇异表情。 黑磨继续说道,“无论是什么都好,我都会尽全力为您达成。”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实现您的愿望。” “只要您感到幸福,我也会觉得很幸福。” 直到此刻,琉璃才恍惚地意识到,这个真诚到近乎愚蠢的神明竟然真的认可着这一点。 祂发自内心地认为,祂自己的幸福与快乐,是借由她来达成的。 有一瞬间,琉璃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触。 眼前的神明仿佛是柔软易碎的雷梅黛丝·摩斯科特,而她却是古怪孤僻的奥雷利亚诺·布恩迪亚。 若说她全然不为祂心动,那必然不可能。 但若说真有什么感情,那似乎也与爱毫不相干。 “这是不正确的。” 琉璃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黑磨大人,如果您将自己的情感全都寄托在他人身上,得到的只会是无止境的失望。” “那会很辛苦,也会非常的难过。” 属于少女的声音沉寂又温柔,和记忆中的声轨完全重合,黑磨恍然中觉得,自己空无一物的胸腔好似生长出了跳动的心脏。 “姬君啊,您这么好。” “让我怎能不欢喜。” 祂脸上绽放出美得惊人的笑容,几乎能让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为之心动。 “那就让我失望、辛苦和难过吧。” 祂这么说道,“对于神明来说,这也是值得珍惜的感情。” “在漫长的时光里,情感和记忆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脱落、褪色、变形。” 黑磨露出沉静的表情,只有在这个时候,琉璃才会意识到祂的的确确是个活了很多年的长生种。 因为更多的时候,黑磨面对她都带着一种讨好般的温柔,像一汪静谧的泉水,将一切都包容在无言的波澜里。 “我曾经以为我是没有感情的。” “直到我遇到您,我才意识到——” “我并不是失去了情感,我只是失去了情感的掌控力。” 所以我为你的欢喜所欢喜,为你的悲伤所悲伤,为你的幸福所幸福。 我并不是失去了情感,我只是在看的你的时候,才能发现它们的存在。 琉璃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祂,像在注视一个不可思议的梦魇。 黑磨微笑着不再说话,如祂所说的那样,祂只是想说出自己的心意,并不期待得到什么答复。 或许,对祂来说,没有答复才是最好的答复。 半晌,琉璃才轻声说道,“黑磨大人,我要回去了。” “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解决。” 黑磨点了点头,祂已经实现了琉璃的愿望,并为此心满意足。 但在分别之前,神明犹豫了良久,如实说道, “虽然不想告诉您任何坏消息,但我还是必须向您坦白。” “也许您期待的那个人,并不会太快回到您的身边,甚至,他也许永远……” 黑磨的眉眼染上了一些哀愁,祂不愿意将最坏的推测说给琉璃听,只是用更委婉的方式说, “您知道,平行世界的数量是非常之多的,更何况,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又颇为奇特……” 琉璃摇了摇头,露出了近乎明媚的笑容。 她靛紫色的眼瞳中都泛着浅浅的笑意,如同初见时一样,穿过了乳白色的雾气,望向虚空。 “不,我们一定会重逢的。” “就在某个夏日的黄昏,他一定会再度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会扑进他的怀里,对他说——” “欢迎回来。”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因为你对我的爱,是前往另一个世界后,再度回到我的身边。” 第97章 没有赢家 在擂钵街的一片废墟中,太宰治缓缓站了起来。 他伸手触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没有半点血液流淌过的痕迹,黑大衣光洁如新,就连兰堂带来的伤口都消失了。 他茫然地抬起头,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他环视周围的人,粗略地估计出来,他们的时间被倒转回了大概一小时前。 太宰治松了口气。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想为一个人带来幸福,却最终给她带来了不幸,这样的事情只是想想,就让他痛苦到几乎要窒息了。 好在一切都还能够挽回。 太宰治转头看向兰堂的位置。 他知道琉璃老师此刻也在那里,这让他迫切地想从这个地方逃走,但又恐惧一旦在此刻逃走,就真的再也无法相见了。 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出奇的缓慢,像一片羽毛,轻飘飘的不敢落地。 他真的没有一点私心吗? 太宰治在心中问自己。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他固然发自内心渴望琉璃老师得到幸福,但也绝不是什么慷慨大方的圣人。 就连琉璃老师也知道这一点,他是断头的拉莫尔爵士,而非圣人约翰。 他一边想要让琉璃老师得到幸福,一边又害怕她太过幸福,以至于不幸的他被她抛之脑后,遗弃在冰冷的海水中。 只有他一个,缓慢地、缓慢地在海水里下沉。 无力发出求救。 睁眼环视四周,却像一条淡水鱼,在连光都没有的深海里痛苦又缓慢地死亡。 世界又成了坚硬的冰,或许它从来如此,只是短暂的融化了一下,将他引诱进温暖的海水里,然后再度冻结。 痛苦如此持久,像蜗牛充满耐心地移动。 快乐如此短暂,像兔子的尾巴掠过秋天的草原*。 兰堂在消散。 琉璃仍旧跪坐在原地,她怀抱中的兰堂像太阳初升的小美人鱼一样,化作了泡沫消失在阳光下。 太宰治看到这一幕,出乎意料的平静了下来。 他的心像是被钻开了一个大洞,理智也好,情感也好,或是其他什么属于人类的东西,都在这个洞里匆匆流逝,只给他留下一颗空空荡荡的心脏。 失而复得是人间最幸,得而复失是人间最大的不幸。 但相应的,他从未真正的得到过,于是也谈不上失去。 只是他妄图与救世主分享来自地狱的恩宠,却在悲剧落幕时才恍然察觉—— 爱与阴谋原来并不可兼容。 …… 遍布视线的钟表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它们接连破碎,散落的光影将兰堂包裹起来,他们一同前往没有人知道的远方。 但琉璃知道,他并没有消失,不过是感受了一次时间和世界的变换,成了富丽珍奇的瑰宝。 终有一天,他还会回到她的身边。 等待的时间也许非常漫长,但琉璃已经不会为此感到恐惧和失落。 她已经拥有了来自一个诗人的,不可战胜的夏天。 王将也许是最快回过神的人,他手中的长刀依旧染着血,这个狡诈的恶鬼已经察觉到了计划的变数,于是急速后退,想要离开这里。 但琉璃抬起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在那一霎那,他听到了时针跳动的声音。 咔哒,咔哒…… 清醒过来的风间琉璃恍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白雾消失,世界寂静,他和王将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能够看清他眼中的恐惧。 能看清这个这个男人的身体飞快佝偻下去,裸露出的皮肤布满皱褶,眼珠如同浑浊的污水…… 这个他憎恨的怪物,恐惧的魔鬼,做梦都渴望杀死的仇敌,就在他的眼前,飞速衰老,然后连带着衣服和素白面具一起,化作了灰尘。 连骨灰都分辨不出来。 这男人活着的时候站在东京塔上,心怀着将世界当作食粮的野心,死去时却被一阵微风吹散,连半点痕迹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风间琉璃扔下手里的刀,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浑身震颤宛如舞台上的演员,夸张造作又空洞悲凉。 他如此憎恨王将,恨他让自己成为恶鬼,恨他让自己从此与兄长分离,恨他让一切都无法挽回…… 现在这个魔鬼终于死去了。 原来魔鬼也是会死的。 他会死于时间,也会死于神明。 没有人理会他。 琉璃站起身,她的腿在发麻,精神也带着难言的疲惫,现在只想回到那座房子里,好好睡一觉。 中原中也站在原地,他尚且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在看见琉璃时全身一震,蔚蓝色的眼眸里填充进了震惊和无措。 他甚至有点心虚,但又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毕竟说到底,他才是那个全程茫然着倒霉,莫名其妙被卷入修罗场又被打得半死,还差点儿就陷入精神崩溃的受害者。 他犹豫着想上前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 是你哥哥要杀我,我只是被迫反击。 反正他也不是我杀的,我们继续做好朋友吧? 这话说出来,别说是朋友,怕是陌生人都没得做。 中原中也只是情商低,不是没情商。 最后,他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琉璃往远处走。 太宰治也站在原地,他的心空荡荡的,只剩下一片空白,大脑也僵硬着,只有一片空无。 他费尽心力想要杀掉兰堂,又绞尽脑汁想要救他。 他一开始没有成功杀掉他,后来也没有成功救下他,总归什么都没有做到。 那还有什么好想的呢? 什么都不要想,找一片海,一条河,一处能看见天空的高楼,然后去一睡不醒,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涩泽龙彦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为了保证世界不至于真的毁灭,他们只被倒转了身体时间,一切记忆仍旧存在。 “琉璃老师,您也是异能力者吗?刚才那是您的异能力吗?” “太强大了,太美丽了,您愿意……”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又停在了原地,保持着手捧玫瑰花单膝跪地的姿势,再一次被静止了时间。 琉璃始终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人迎着夕阳,独自走在前行的路上。 第98章 尾声(一) 费奥多尔站在高高的塔楼上,看着远方越发稀薄的雾气,面容上展露出近乎哀痛又慈悲的表情。 “琉璃老师,这是多么令人悲伤的事情。” “在这个混乱的、充满罪孽的世界,就连您都是有罪的……” 他看着夕阳下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紫色的眼瞳中渐渐空无一物。 “原来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罪无可赦。” 旁边的果戈里也模仿着露出悲伤的表情,但脸上艳丽的妆容又分明在笑。 “费佳,看起来你不打算邀请救世主小姐加入我们了吗?” 费奥多尔站在窄小的塔楼上,他微笑着看向果戈里,声音轻柔,“是的,尼古莱。” “我们要站在救世主的对立面,然后把她也拖进地狱里来。” 在果戈里的大笑声中,他的语调悠扬,如同奏响的马太受难曲。 “世界毁灭,神灵陨落,救世主也将不复存在……” “一切犹如天人五衰。” …… 绫辻行人慢悠悠地晃荡到擂钵街。 他怀里还抱着那个人偶,只是人偶的裙子和发型又换了一个新款式。 实际上,刚才一群人在下面打生打死的时候,他正坐在某个楼顶上给怀里的人偶梳头发,中途还远远看了另一个制高点的费奥多尔一眼。 对于下面的情况,绫辻行人也不怎么担心。 如果太宰赢了,诗人死了,那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如果诗人赢了,太宰死了,那一切也和他没有关系。 如果他俩一起死了,那他倒是可以在恰当的时机出面,安慰一下难过的救世主小姐,然后带她离开岛国这个伤心地。 可惜,怎么想都没这种好事。 绫辻行人这样想着,站在一边欣赏着太宰治的失魂落魄,中原中也的茫然无措,风间琉璃的原地发癫,以及涩泽龙彦的活人雕塑…… 他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太宰治,“机关算计却满盘皆输的感觉怎么样?” 太宰治缓缓抬头看他,厚重的黑大衣好像把他整个人都压垮了,他眼眸漆黑如墨,直直的盯着绫辻行人,一句话也没说。 绫辻行人可不怕他这个反应,他嗤笑一声,“如果想要做到一件事情,就能真的将它做好,那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可爱了。” “我以为你都这么大了,应该是知道这一点才对的啊。” 他用刻薄的口吻点评道,“这出悲剧都说不上精彩,除了演员很入戏之外,剧本烂的让人想睡觉。” 太宰治皮笑肉不笑地说,“绫辻侦探,说的好像你不在剧本里一样。”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绫辻行人用怜悯的眼神看他,语气淡淡地说,“太宰,你还没有反应过来吗?” “我什么都没有做。”他如此说道,“侦探只是袖手旁观。” “无论是哪个侦探。” 太宰治愣在原地,绫辻行人的话语轻飘飘地,像一只只小飞虫争先恐后钻进他的耳膜。 “间接促成这件事的人有好多个,但说到底,真正站出来的只有你一个。” “你害怕她不幸福,又害怕她太幸福,所以急匆匆地闯进她的世界,要把你认可的幸福强加给她。” “有时候我真好奇,你一边如此讨厌自己,一边又把自我投射到她身上去爱去拯救,矛盾到可以做人类心理学特殊观察样本了。” 绫辻行人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你还把自己当人类的话。” 太宰治被他从各个地方分析一遍,却出乎意料地冷静下来。 因为绫辻行人说的是事实。 想杀兰堂的人绝对不只他一个。 眼前的绫辻行人,带走了医生的侦探,港口黑手党里等着收获胜利果实的森鸥外,还有那个派出涩泽龙彦的人。 大家都想杀他,但只有太宰治傻乎乎,急匆匆地第一个跳出来。 因为他是如此害怕琉璃得不到幸福,她得不到,就像太宰治也得不到一样。 因为他又是如此害怕琉璃得到幸福,她一旦得到,就会远离,于是太宰治就真的得不到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是得不到的。 因为他们相遇的太晚了。 因为得不到,所以想得到。 因为想得到,所以不择手段。 因为不择手段,所以再没有得到的可能。 恶性循环。 糟糕透顶。 绫辻行人看着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太宰治,终于勉强收敛了一些,他沉默了一会,才说: “你今年也才十五岁,一时没长脑子也是人之常情。” “之后的时间还有很长,总还有去弥补的机会。” “这世上有无法被宽恕的错误,但绝没有不能去爱人的人。” “只要你学会用人的方式,去爱另一个人。” 太宰治深深吐出一口气,他叹息着,却又疲惫的微笑着,“谢谢你,绫辻侦探。” “跳过我的话题,我们来谈谈给你的报酬吧。” 绫辻行人点点头,“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港口黑手党,如果你已经冷静下来的话。” “当然。”太宰治终于又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笑意深不见底。 “除了你几乎完全没参与进来,其他人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森医生,江户川乱步,还有涩泽龙彦背后的那个人……” 他用一种奇怪的独特腔调叹道,“既然我不好过,那大家就都别想好过。” “先拿森医生开刀吧。” 太宰治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绫辻行人,留住旁边的中原中也。 不用他提醒,绫辻也打算这么做。 “骑士?”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点茫然地点点头。 他对绫辻行人还有印象,实际上,他对那天参加签售会的所有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绫辻行人开门见山地说。“要不要和我去港口黑手党?” “杀死诗人的家伙,是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派来的,他才是幕后黑手。” “如果我们能解决掉他,琉璃老师应该会开心很多,你也希望继续和她做朋友吧。” 中原中也神色一凝,没怎么想就直接点头答应。 “没问题,我和你们一起去。” 绫辻行人被噎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 虽然从小说里知道,骑士大概率是个很好骗的好人,但这也太好骗了吧。 让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想了想,他还是补充道,“关于你的情况,港口黑手党肯定有相关记载,这也可以作为你来帮忙的报酬。” 中原中也的眼神一亮,他看着绫辻,忍不住说,“你真是个好人。” 第99章 尾声(二) 森鸥外站在大楼的最高层,正看着远处的太阳缓缓被大海吞噬,一团热烈的火球一点点化为冰冷的灰烬,像一出悲剧的落幕。 爱丽丝跪坐在地面上,正拿着黑色的蜡笔涂鸦。 她先画了太宰治,又画了一个兰堂,这两个怪模怪样的小人一站一躺在白纸上,一个没有头,另一个胸口空荡荡,没有心脏。 简直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妖怪恶魔一样。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森鸥外转头看去,太宰治站在那里。 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眼瞳一片死寂,几乎深不见底,浑身带着杀伐之气。 “所以,森先生很早就知道了,对吧?”他没头没尾地说道。 森鸥外的表情很平静,他脸上甚至带着温和地笑意,说话声音也很轻柔。 “没错。” “你是怎么看出我见到琉璃老师的呢?我以为我瞒的还挺好呢。” 森鸥外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他看着太宰治,像是父亲看着不懂事的孩子。 这让太宰治的胃恶心到抽搐,几乎想要吐出来。 “太宰,你还太年轻了。” “你不明白,恨比爱更难遗忘,而爱比恨更难隐藏。” “爱一个人是没有办法隐瞒的,你想到她的时候会忍不住笑,你看到听到和她有关的事情会情不自禁停下脚步。” “甚至,你会想要活下去,想要时时刻刻见到她,想要和她一起生活,以及,想要杀掉所有拦在你们中间的人。” 森鸥外装模作样地评价道,“所以,你伪装的很好,但这种事情根本没法伪装。” 太宰治平静地点点头,他顺着森鸥外的逻辑梳理道,“所以,你根据我的状态,联想到了兰堂先生说的话。” “接着,你又从黑蜥蜴口中知道他有个妹妹,在那个时候,你就猜到了琉璃老师的存在。” 森鸥外干脆利落地点点头,半点都不否认,他甚至感慨道,“我知道你谈恋爱的时候,可是狠狠吃了一惊呢。” “原本,我是为你感到开心的。” 森鸥外半真半假地说,这话的确有一些真实因素。 如果琉璃是一个普通女孩子,如果兰堂是一个普通的黑手党底层成员,森鸥外的确会感到开心。 这个女孩的存在就像一根风筝线,哪怕太宰治飞的再高再远,也能够把他牵引回来。 这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无论对太宰治而言,还是对他而言。 森鸥外希望这柄首领的怀刀足够锋利,足够好用,也希望能够为他找一个合适的刀鞘,避免刺伤自己。 “可惜,她的兄长偏偏是兰堂,而兰堂是个法国间谍,甚至是个超越者。” 这意味着不可控。 完全的不可控。 对方的实力太强,威胁太大。 说不定他哪天就恢复记忆,觉得港口黑手党违背劳动法,压抑了他作为法国人的天性,顺手就把森鸥外这个新首领噶了。 森鸥外哭都没地方哭去。 还是想办法解决掉,换取更大的利益比较保险。 “而恰好,我发现你在联络各处的危险人物。” 说实在的,发现这个的时候,森鸥外一下子就出了一身冷汗,简直头疼又胃疼。 只想到兰堂的威胁,忘记了太宰治。 这小子这些年越来越深沉,越来越危险。 保不准哪天就害怕被爱判处终身孤寂,然后想着一刀捅了他森鸥外,和心上人双宿双栖。 再者,就算太宰治不搞背刺,他就是单纯不想活了,于是决定带着琉璃一起殉情。 那只要兰堂不死,绝对也要发疯。 港口黑手党和他森鸥外还是得玩儿完。 “原本我还挺担心你的,后来才发现你原来是要杀兰堂。” 太宰治嗤笑一声,“于是,你就将计就计,把我放在台前,如果我失败了,你可以把一切都推在我身上,和你没有任何瓜葛。” “如果我成功了,那更好,你既可以解决兰堂先生这个心头大患,拿他换取更多的利益,还可以在被问责的时候,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然后顺理成章,把我赶出港口黑手党,不是吗?” 太宰治鬼气森森地笑起来,他声音冰凉,犹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你早就开始忌惮我了,对吧,森先生?” “因为这两年,我为了联络更多的人,不得不更大程度的展现自己的能力。” “港口黑手党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收益都是我带来的,甚至好几个国外分部也是我建立的。” “你忌惮我,所以暗中干扰了我的信息,引导着我往最极端的方向去做,最后,趁这个机会解决掉我和兰堂先生两个人。” 森鸥外不置可否,就像他曾经说的那样,他和太宰治高度相似,自然知道对方有多危险。 在没有遇见重要之人或事的时候,喜怒无常,对世人和世事都不屑一顾,觉得世界枯燥乏味如同一本翻烂了的三流小说。 但当他遇见那个命中注定的人,有了心中的目标时,就会完全变成另一个样子,为此不择手段,不惜一切。 森鸥外是这个样子,太宰治和他没什么区别。 “太宰,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要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吗?” 森鸥外轻飘飘地说,“如果这样能让你觉得高兴一些,如果这样能够让你的那位丘比特原谅你。” “我不介意你这样做,可怜又罪有应得的普绪克。” 太宰治猛然闭上了嘴,他深深地喘息起来,露出被刺痛的表情。 片刻后,他才缓过来,脸上挂起阴郁的笑容。 “森医生,你一定以为自己已经赢了,所以才这么高兴,对吧?” 森鸥外微微皱了皱眉,原本在一旁安静画画的爱丽丝一下扔掉蜡笔,哒哒哒跑到森鸥外身前。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扩大。 门外,绫辻行人缓缓走进来。 “绫辻侦探,你来的有点晚。” “嗯,我和中原说了一会儿话。”绫辻露出浅淡的笑容。 “我说服他送小羊们去上学,然后他加入港口黑手党帮我。” “毕竟,他荒霸吐的身份一旦暴露,小羊们是最危险的。” 太宰治笑着说,“希望你的港口黑手党越来越好。” “当然,我会的。”绫辻行人点点头,看向森鸥外,自我介绍道,“绫辻行人,异能力——意外死亡。” “只要我成功推理出凶手的真实身份,并且找到能够定罪的证据,就可以无视一切因果,让凶手百分之百‘意外死亡’”。 绫辻行人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平静地说,“你是自己离开,还是死在这里?” “相信我,一般死在我异能下的凶手,尸体都不会很好看。” 森鸥外面色铁青。 第100章 尾声(完) 绫辻行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晦暗的夜色,只觉得今夜必有大雨将至。 他转过身,看向太宰治。 “真奇怪,你居然不打算杀他,难不成还真有些师徒情谊在里面?” 太宰治捡起爱丽丝画的那张涂鸦,神色莫名,“他算计我,我算计他,我们两清而已。” 绫辻行人扬了扬眉,“这可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太宰治笑了笑,“你以为我会怎么做,败则怀恨在心,胜则报复到底?” “那倒没有,我原本以为你是打算拿他和异能特务科或者军警做交易。”绫辻探究地看他, “毕竟,你不是打算跳槽去异能特务科吗?” “森鸥外明显和官方有牵扯,拿他做筹码也是个不错的报复吧。” 太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已经报复完了,总要让琉璃老师发泄一下,我打算把他交给琉璃老师。” “至于筹码,不是还有我们的白麒麟吗?” “比起可有可无,无关紧要的森鸥外,还是他更值钱一点。” 绫辻行人点点头,他完全把涩泽龙彦忘在脑后了,要不是太宰治让手下把人抬回来,对方大概还在擂钵街当人体雕塑。 “那我让中原把森鸥外送过去?” “不用劳烦绫辻侦探,已经有人去做了。”太宰治声音轻飘飘的。 “总要让那些干一件活儿,就想拿两份报酬的人多做点事情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阴森森地冷笑,“不讲信用的魔鬼活该被火烧死,不是吗?” 绫辻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别这么说,你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哎——”太宰治睁大眼睛,拖长了调子,“我以为我和绫辻侦探相处的还是很愉快的。”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看我的吗?” “我觉得我们相性不合。”绫辻行人直截了当地问,“我打算明早继位,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人?” 太宰治耸耸肩,“也在明天吧,我会带着白麒麟一起离开。” “对了,我还要带走一个人,一个叫织田作之助的底层人员。”他随口说道,“我需要有个人保护。” “那不行,他能力不错,我也缺人保护。” “小矮子还不够吗?”太宰治用夸张的语气说,“外面帮你处理其他干部的蛞蝓会伤心到缩水的。” “那时候他就从一米五变成一米了。” 绫辻行人用嫌弃的眼神看他,“你知道他们俩的定位不一样吧,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在我这里拐弯抹角。” 太宰治撇了撇嘴,这就是面对聪明人的坏处,彼此知根知底,根本糊弄不过去。 “好吧,我和他是朋友,他不想杀人,比起黑手党,还是异能特务科更适合他。” “早说不就完了,让他明早递辞呈。”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冷不丁开口,“你要是想要个不错的保镖,之前我在一个小组织见到了个不错的人。” “他叫条野采菊,现在是个犯罪组织的干部,你的异能天克这些人。” 绫辻行人点点头,算是谢过这份情报,他难得真诚且温和地说了一句, “离开横滨也好,这个地方太小了,一直呆在这种小地方,你会以为这里就是全世界。” “这太狭隘了。” 太宰治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白色绷带,轻声说,“我本来也是因为琉璃老师在这里,所以才想留在这里的。” “现在想一想,你说的真对。” “她想走,我追上去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把她留在这里呢?” “太狭隘了。” 绫辻行人没有嘲笑他,“因为你想留下和想追上的都不是她的人。” 太宰治没回这话,反而说,“反正我明天就走,明天你继位后,我要调一批手下,可以吧,首领?” “需要我再给你一封银色手谕吗?” “不用了。”太宰治夹起信封,“森先生的我还没用呢。” …… 入夜,小雨。 森鸥外走出港口黑手党大楼的时候,没有遇到一个人。 太宰治拿着银色手谕调走了一大部分,剩下的遇上中原中也,和送菜没区别。 旁边的爱丽丝也无精打采,脚步沉重,丝毫开心不起来。 虽然小命保住了,但对于一个年近四十,一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的倒霉蛋来说,这样被学生扫地出门实在不是什么好体验。 “爱情的力量就这么伟大么?”森鸥外忍不住生出窒息感,“太宰的成长也太快了一些吧。” 想他森鸥外这把年龄才登上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宝座,还没坐稳就被赶下来了。 赶下他的两个少年平均年龄还都不到二十岁。 这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现实也太残酷了吧! “不过,也真让人不可思议……” 森鸥外的语气复杂了很多,他对于太宰治多少有一些自怜之感,因此也不由心生感慨, “他能在反应过来之后,第一时间做到这一步,真的成长了很多。” 森鸥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静了不少,就连被学生背刺赶出来的愤怒都平息了下去。 说来奇怪,但太宰治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心中也是有几丝微不可闻的欣慰在的。 只是太少了,少到他自己也难以察觉。 “虽然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但其实,他已经找到了自己努力活下来的理由和答案。” “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得到了答案,不知道是好是坏呢?” “想这么多干什么,多想想你自己吧,林太郎你这个没用的大人。”爱丽丝牵着他的手。 “不过你放心吧。” “虽然你很没用,但爱丽丝不会丢下你的。” “爱丽丝——” 森鸥外的眼睛变成了荷包蛋的形状,“你放心,我一定很快就给你买很多很多漂亮的小裙子。” 爱丽丝瞪了他一眼,到底没有甩开他的手,反而问,“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太宰这边是绝对不可能让你回去的哦。” “而且,那个金发侦探的能力可真吓人。” 森鸥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声音变轻了许多,附和道,“是呀,真吓人。” “简直像在头上挂了一柄达摩克里斯之剑一样,真让人害怕。” “要早点告诉夏目老师呢。”他喃喃说道,“这样危险的能力,想必上面的大人物们,也会很害怕吧。” 第101章 间奏 风间琉璃拎着樱红色的长刀,走在一片漆黑的街道上。 细密的小雨淋湿了他的长发,华美的戏服被雨水打湿,黏附在他身上,像捆缚蝴蝶的蚕蛹。 他脸上的妆容也被雨水冲洗了大半,露出一张素白、略显瘦削的面容。 不化妆的时候,他看起来更像个漂亮又柔弱的女孩子。 面容仍旧是美的,只是美的太过恬静,没有半点锋芒。 看起来像个刚还魂的女鬼。 好在这个时间大街上并没有什么人,或者说,在横滨这种地方,敢在这个时间出来的人也不会怕鬼魂这种东西。 和哥谭一样,横滨有着良好的本地传统—— 对于所有不在自己认知里的存在,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举起枪,清空弹夹。 如果对方还能动,就再换一把枪。 充沛的武德足以解决一切问题,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被问题解决掉也是种不错的结局。 就像死去的王将一样。 他可曾想过,自己会死的如此潦草,如同街边被人随处踩踏成烂泥的野草? 风间琉璃脸上带着温婉的微笑,在小雨中漫步,这样的好心情实在适合做这样的事情。 或者说,这样的心情做什么都合适。 无论是救人还是杀人。 无论是回忆过去还是畅想未来。 也不全对。 一滴雨珠打在他的睫毛上,太沉重了,鸦羽似的睫毛挽留不住,只能任由它坠落下去,像泪水一样蜿蜒的流淌下来。 风间琉璃想,回忆过去还是不合适的。 只要说起过去,和源稚生有关的回忆就纷至沓来,过去美好的记忆现在已经布满了灰褐色的尘埃。 回忆起来未免过于沉重和痛苦。 至于未来要做什么? 风间琉璃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刀柄,脑海中突兀闪现过一个模糊的身影。 银色长发,红色长裙。 至于她长什么样子,风间琉璃怎么也描绘不出来。 今天见的那一面太过仓促,他还没有看清她的面容,整个人的身心就被王将的死紧紧攥住,什么都想不到了。 难得的,他生出了一点好奇。 能令太宰治这样可怕的魔鬼动心的女孩子,究竟会长什么样子? 他的心中蔓延着一种古怪的情感,既有好奇,又有羡慕,还带着些许说不出的怜悯。 羡慕对方能被自己的哥哥坚定的选择。 怜悯哪怕如此,最终也还是逃不出失去的命运。 究竟是被爱着的人放弃,然后亲手杀死更痛苦;还是被爱着的人选择,然后亲眼看他死去更痛苦? 风间琉璃自己也分不清。 所以他才很想见见那个女孩。 那个好像和自己同病相怜,又截然相反的女孩。 见她的时候,应该要带一束花。 不过不能是玫瑰,不然太宰君说不定……不,是一定会吃醋。 所以,还是白山茶吧,很配她的头发。 雨越下越大,几乎要彻底遮挡行人的视线,街上空空荡荡,只剩下风间琉璃一人。 忽然,他的脚步停住了。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正停在他的正前方,穿着笔挺制服的司机站在车门旁,一手撑着把黑色的大伞,一手按在车门把手上。 司机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与街道和大雨格格不入,像是漆黑深夜里割裂天空的闪电。 风间琉璃握紧了刀。 迈巴赫的后排座位上,穿着黑色和服的老人转过头来,他脸上仍旧戴着面具,白色的面具上画着含笑的公卿。 一道炽白色的闪电真的在此时刺破了天空,那电光像是一直延伸到风间琉璃身上,让他的大脑也一片空白。 王将! 他没有死! 明明他的尸体都已经化作了一抔尘土,风吹来连残余都没有留下分毫。 可此时此刻,他居然又活生生地坐在了迈巴赫的后座上,像从地狱里反复归来的恶鬼。 恐惧像蛇一样从风间琉璃的心里钻了出来,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游走,他浑身像被冻住了一样,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这就是王将,他绝不会认错。 风间琉璃唯独不可能认错这个人,他想杀王将想了这么多年,亲眼看着对方化作尘埃时,狂喜的如同看着克洛伊木马入城的希腊人。 可这个恶鬼就像杀不死一样,明明他已经做好了走向未来的准备了。 但这可恨的墨菲斯特非要紧紧抓住他的脚踝,非要将他也扯进地狱才肯罢休。 风间琉璃握紧了刀,长刀本无鞘,只在一瞬间便斩断了雨幕,向着王将决然挥去。 他凌空跃起,长刀如虹,怀抱着连命运也能斩断的气魄。 “扑——扑——” 王将坐在车里,手中拿着造型古怪的梆子,这两根小木棍组成的奇怪乐器奏出古怪的音乐。 那白虹坠落下来。 风间琉璃倒在积水里,随着梆子声的响起,他在水里痛苦地翻滚,脸上狰狞与迷惘交织着。 像一条被扔在陆地上的鱼,除了徒劳地扭动身体,什么都做不了。 梆子声渐渐停止,风间琉璃趴在积水里一动不动。 他仰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一滴雨水落进他淡金色和血红色交织的瞳孔里,燃起火烧一般的刺痛。 他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唾骂,也没有求救,只是像一条死鱼一样瘫倒在地。 想看看那个女孩的脸……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间,他脑海中突兀的划过这个念头。 不是去见久别的兄长,活过来的死人是不应该再去见活着的人的。 更何况真见了面,死而复生的鬼又能和高高在上的皇说什么呢? 不该去想这种,连想都会让人难过的问题。 风间琉璃的眼瞳越来越黯淡,像将落的白山茶。 紫色的雾气截断了雨幕,雨水燃烧了起来,泛着幽幽的紫光。 森鸥外从火焰中走出来,露出优雅的微笑。 “nufufufu……真是一场好戏……” “看起来,现在能和太宰治那个小鬼彻底两清了。” 他没有等王将回复,只是用淡紫色的雾气覆盖了地上的风间琉璃,然后悄声无息地退场。 王将并没有追上来,标准来说,当一个幻术师想要跑路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有人抓住他。 雾气中,风间琉璃蜷缩成一团,像个受惊吓的孩子,嘴唇翕合,哆哆嗦嗦、含混不清地念着名字。 “哥哥……哥哥……哥哥……” “琉璃……” 驾驶着森鸥外的d·斯佩多露出看好戏的表情,虽然他因为脚踩两条船被太宰治敲诈勒索,不得不答应帮他做三件事。 但做事也不妨碍他搞事嘛。 雾属性的反复无常和坚定不移在他身上显现的淋漓尽致,此时此刻,给太宰治添堵的想法涌上了心头。 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第102章 雨夜风潮 琉璃在做梦。 她梦到尚且年幼的自己坐在五条家老宅的回廊上,透过蒙蒙细雨遥望着远处的起伏的青山。 一只纤弱的蝴蝶跌跌撞撞地穿梭在雨水的缝隙中,努力扇动沉重的翅膀,却越飞越低,最终被一滴雨珠打落在一方浅浅的积水中。 于人是浅水。 于蝶是深潭。 梦里的她静静地坐在原地,不为所动。 蝴蝶发出尖细的叫声,像是濒死的孩子在绝望地求救。 滴答,滴答。 时针在跳动,雨水在降落,血液在流淌。 灵魂在下坠,生命在消亡。 琉璃仍旧没有动,她只是看着那只蝴蝶在水面上扑腾着翅膀,挣扎着求生,却又被数不清的雨滴砸得晕头转向。 “你在看什么?” 有什么人在说话,琉璃回过头,五条悟蔚蓝色的眼睛带着好奇的探究,语调微微上扬。 琉璃只是恹恹地看他一眼,并不回答。 对方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他嘴唇一张一合,露出尖尖的虎牙。 “那只蝴蝶要死了,你想救它吗?” 琉璃只是眯了眯眼睛,并不说话。 “如果你想救它的话,我就去救它。” 他继续说道。 琉璃只觉得他聒噪。 “我不想救它。”她说,“让它去死吧。” 五条悟不说话了。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难过,像一只被雨水淋湿的白猫,眼神里掺杂着茫然与怔忡。 但琉璃已经不看他了,她转过了头,继续看那只蝴蝶。 它已经不动了。 大概是要死了。 琉璃垂下眼帘,面上无悲无喜,像一个苛刻的观众。 忽然有一双手把那只蝴蝶捧了起来,一个黑色长发的男人突兀地出现在庭院中间。 在他出现的时候,雨忽然便停息了,和煦的阳光刺破阴沉沉的天空,将他所站的地方照亮。 琉璃抬起头,只看见了一双金绿色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你是谁?” 她听见自己惊惶的声音,尖细的像一只濒死的蝴蝶。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托起那只蝴蝶,它扇动着翅膀,居然再度飞了起来。 鬼使神差的,琉璃站了起来,她灵敏的跳过低矮的栏杆,向庭院中跑去。 身后的五条悟好像在喊她,但琉璃没有理会。 她只是向前奔跑,想看清那个男人的脸。 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对方苍白的面孔带着说不出的忧郁,眼神哀寂如同将死的知更鸟。 一只知更鸟身在樊笼里,整个天堂陷入狂怒之中*。 那若是一只知更鸟死去了呢? 琉璃伸出手,想要触摸近在咫尺的人,但下一秒,对方向后倒下,跌入了深潭之中。 他漆黑的头发在水里披散开,像海藻一样漂浮着,那双金绿色的眼睛仍然静静地看着她。 像看一只纤弱的蝴蝶。 像看一朵枯瘦的玫瑰。 只剩琉璃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中,恍若大梦初醒。 在那做梦的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 在诗人传唱的诗歌里,诗人最先死去了。 …… 琉璃惊醒了。 她恍惚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分不清好坏的梦。 也许和诗歌、浪漫、美与爱有关;也许和疼痛、现实、伤口与死有关。 她记不清了。 屋外大雨瓢泼。 琉璃掀开被子,从床上缓缓起身,她穿着丝绸睡衣,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雨珠落下来击打出一连串沉重的钝痛。 她和兰堂在一年前换了房子,新居是一座不小的别墅,里面填充着西式的精巧装潢。 离别墅不远的地方有一座乔治亚式的小教堂,钟铎的振鸣穿透夜风和暴雨,由远及近送来整整十二声。 这令人疲惫的一天终于过完了。 “咚咚咚——”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漆黑的雨夜里,凌晨十二点,有人在敲门。 声音不紧不慢,像《猴爪》里从墓地归来的,一下又一下敲门的亡灵。 琉璃拢了拢睡裙的领口,扶着楼梯扶手赤着脚向下走,地上铺着厚厚的天鹅绒地毯,踩上去像陷进云朵里。 随着“咔哒”一声,暖橘色的灯光亮起来。 琉璃站在门后面,推开了门。 风间琉璃站在门外,他黑色的长发湿透了,黏在苍白的脸上,眼睛里一片空白,整个人还在轻微的颤抖,像从水里爬出来的女鬼。 在门开的一刻,他整个人向后倒去,琉璃瞳孔一缩,仿佛被某个已经忘却的噩梦追了上来。 于是她伸手拉住了他。 “nufufufu……看起来这个礼物你并不讨厌。” 森鸥外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浑身飘荡着紫色的雾气,没有被雨水打湿一点。 d·斯佩多微笑起来,他附身在森鸥外身上,轻易地操控对方走到这里。 将森鸥外交给眼前这个女孩处置,这是太宰治要求他做的第一件事。 至于风间琉璃,就纯粹是个长得不错的添头,他特意送货上门,只为了给太宰治添添堵。 斯佩多站在灯光和黑暗的交界处,他抬眼去看那个处在漩涡之中,又好像和一切都无关的女孩。 她的面容在迷蒙的光芒中略显模糊,但又熟悉的让人心口刺痛。 银色的长发,紫色的眼睛,纤细的脖颈上带着玫瑰宝石项链,不笑的时候像约翰·高多德笔下手持瑟苏斯的女祭司。 看任何人的时候都带着如出一辙的忧郁、审视、天真和冷漠。 d·斯佩多睁大了眼睛,他那隐匿在森鸥外肉体里的灵魂忽然开始发颤,一边想要立刻逃走,一边又忍不住向前。 他迈入了灯光之中。 “阿黛尔……” 四百年的光阴顺着雨水流淌而去,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面容映入他的眼瞳,斯佩多的眼中闪过惊惶、错愕,以及难以用语言表述的狂喜。 他绝不会认错。 他曾经用脸颊眷恋又虔诚地磨蹭着她的胸口,曾经用嘴唇颤抖着亲吻她的眼睛,曾经蜷缩在她的怀抱里吮吸着无可替代的安全感和心灵的慰藉。 他绝不会认错阿黛尔·兰波。 在四百年前,像爱一样,在猝不及防中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阿黛尔·兰波。 斯佩多觉得自己在发颤,从灵魂到根本不存在的身体,他像是被审判的大洪水呼啸着吞没了一样,说不出任何话来。 “森鸥外……” 琉璃将风间琉璃拉进了房屋内,对方倒在柔软的地毯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木然地盯着橘黄色的吊灯,目光毫无焦距。 “还是说,我应该叫你别的名字?” “像你这样的幻术师应该不是无名之辈才对。” 琉璃阴晴不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她挺秀的眉睫微微蹙起,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斯佩多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时间是勒在他脖颈上的绞索,曾经的彭格列1世雾守现在只是心怀不甘的亡灵,附身在他人身上操纵着对方。 他早就不是无懈可击的阿波罗,甚至不是追逐太阳的伊卡洛斯。 他只是个心怀不甘的亡灵。 斯佩多茫然地站在灯光下,只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四百年前那场喧闹的宴会里。 “算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琉璃对沉默感到轻微的厌倦,她再次询问道。 “这是一份礼物。”斯佩多听见自己说,“我把森鸥外送给你作为赔礼。” “他联系了异能特务科,打算用法国间谍换开业许可证。” “原来如此。”琉璃语气不明地回复,“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在我的记忆里,我似乎没有和哪个幻术师关系好到要送礼的地步。” 斯佩多呼吸一窒,一时说不出话来。 琉璃终于皱起了眉,在经历了糟糕的一天后,还要在凌晨时间下着雨开着门,看着一个讨人厌的老男人,这种感受简直糟透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打算近距离打量藏在森鸥外皮下的究竟是哪来的魔鬼。 没有半点服务意识,只知道扰人清梦。 斯佩多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紫色的雾气被雨水淋湿,森鸥外向后倒下,这一次,琉璃没有伸手。 森鸥外摔倒在门口。 斯佩多落荒而逃。 第103章 新的目标 在一个大雨瓢泼的凌晨,萧境腾问,“少女啊,你掉的是屋子里那个风间琉璃,还是屋子外这个森鸥外?” 琉璃摇摇头,“都不是。” 萧境腾大喜,“你真是个诚实的女孩,那就把他们两个一起送给你吧。” “本来还有个冬菇妖怪当添头,但我法力太强,今晚雨太大,把他泡发了。” 琉璃:??? 琉璃:…… 就不能三个都不要吗? 以上场景当然只出现在琉璃的大脑小剧场里,毕竟萧境腾再怎么灵验应该也不管岛国的降雨。 不然就今天这个降雨量,他得唱多久的《雨一直下》。 大雨如刀落,森鸥外很快从昏迷状态转醒过来,他闷哼一声,挣扎着从雨水里抬起头。 琉璃正看着他。 紫色的眼睛冰凉如水。 森鸥外瞬间反应过来眼前的人究竟是谁,他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干脆利落地举手投降。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昏过去,肯定是被什么人偷袭了。 可做的亏心事太多,他一时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现在看着离自己不远的琉璃,森鸥外终于还是产生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窒息感。 他说太宰治这个小混蛋怎么放手放的这么干脆利落,原来是等着把他送出去,当成赔礼道歉用的那个礼。 事已至此,森鸥外的大脑急速运转起来,他看过的资料上显示,眼前这个女孩并没有特殊能力,当务之急是好好试探一下,看看周围有没有保护她的人。 如果有的话,想办法交换条件离开。 如果没有,拿下她就可以和太宰谈条件了。 森鸥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十几个念头,他若无其事地微笑着说。 “琉璃小姐……” “我让你说话了吗?”琉璃垂眼看他,声音冷淡。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地,森鸥外以双手举起的可笑姿势被凝固在原地,像被冻结在琥珀里的蜘蛛。 森鸥外瞪大了眼睛。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不久前用这个错误狠狠捅了太宰治一刀,现在这一刀又回旋到了他的身上。 信息过时或不足。 这在里世界是足以致命的。 “你似乎很惊诧。” 琉璃凝视着被雨水打湿,狼狈的不可思议的森鸥外,几乎尖刻地说, “真奇怪,像你这样热衷于坐在井底的青蛙,也会为井外的世界感到惊讶吗?”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你们连一口井都要分成三半用呢。” 森鸥外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连眼睛都没办法眨一下。 “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杀你。” 琉璃眼神里带着轻微的厌倦,这个表情让她看起来很像兰堂。 “死亡对你来说太轻易了,转瞬之间一切都迎来了终结,这不是惩罚,而是礼物。” 在迷蒙的光晕中,森鸥外听见少女冰凉的声音,每一个字符都像雨珠一样击打在他身上。 “你将会得到的惩罚是衰老。” “一直保持着老朽的形态,活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吧。” 钟表开始飞速转动,森鸥外皮肤上出现了褶皱,头发从乌黑跨入花白,眼睛也变成了两颗浑浊的玻璃珠。 “你可以继续带着你的野望向前走。” “但是,森鸥外,时间会告诉你,无论你走了多远,走了多久,你永远都到不了目的地。” 森鸥外的时间开始流动,却也永远停滞,他竭力抬头向上看。 却只看见一双靛紫色的眼睛。 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被她这样看着,就像被流淌的时间,被既定的命运注视一样。 这是何等可怕的真相。 那命运平静地向他下达判决。 “这是我为你鸣响的丧钟。” …… 命运关上了大门。 不过门关上之后,她陷入了轻微的苦恼。 因为躺在地毯上,像个失智的小傻子一样的风间琉璃。 或者应该叫他源稚女。 小说《龙族3黑月之潮》中的人物,原本应该是岛国现存最大地下组织蛇岐八家的三位影皇之一,有着正常且比他哥哥源稚生更高的龙族血统。 但因为王将的阴谋,他被自己的亲哥哥杀死,然后分离出了另一个人格——风间琉璃。 疯狂,嗜血,如森罗恶鬼。 源稚生、源稚女,以及上杉绘梨衣,他们兄妹三个都是用蛇岐八家的上一任皇——上杉越的基因在苏联无名港培育出的胚胎。 强大,但因为被做过脑桥分裂手术而受王将的梆子声控制。 有关的线索在琉璃的脑海中转过一个来回,她半蹲下来,打量着眼前瑟缩的源稚女。 对方应该是刚受到梆子声的控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只有单调的、风箱般往复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最好留下他。 琉璃在心中定下了结论。 她已经有了异能力,马上还会拥有替身。 在有光阴冢的情况下,与谢野晶子失去了必要性,她只要倒流自己身体的时间,就足以免受一切伤害了。 但这并不够。 在这个危险的世界,要想真正自由地、肆意地生活,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比如,岛国混血种们的血脉与力量来源——白王。 在小说《龙族》的设定中,所有龙族的来源都指向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黑龙尼德霍格。 鉴于这个世界还融了漫威,这条黑龙是死是活存疑,指不定人家还在尼伯龙根或者阿斯加德呢? 琉璃忍不住想,要真这么来算,那之后雷神剧情开始,托尔和洛基来地球的时候,不知道耶梦加得和芬里厄会不会上去认亲? 耶梦加得和芬里厄上去冲着洛基喊爹,喊完之后再对托尔说: “弟弟,你等等,等我们姐弟俩融为一体,就能变身成你姐姐海拉了。” “哦?你不知道你有个姐姐?” “她在阿斯加德关禁闭呢。” 琉璃摇摇头,把脑内小剧场甩出去,努力让自己歪楼的思维回到正轨上。 总之,在《龙族》的设定里,白王是尼德霍格制造出来的,仅次于自己的强大龙类。 她是所有龙族中唯一能挑战黑王的存在,在日本神话中的名字是“伊邪那美”,又被称为白色皇帝。 拥有着复制四大君主言灵的能力以及掌握精神元素的力量。 更关键的是,白王已经死了。 而她的力量可以被窃取。 装载着古龙胚胎的核动力破冰船\"列宁号\"下沉至古城高天原,古龙胚胎成为祭品,以胎血唤醒继承了白王圣骸的怪物——八岐大蛇。 在未来的某一天,八岐大蛇在东京红井被捕获,而王将用上杉绘梨衣的鲜血作为钥匙,篡夺了白王的王位。 但琉璃不需要王位,只需要力量。 她用不着上杉绘梨衣的血,只需要拿到白王的圣骸,然后处理掉白王的基因,窃取其中蕴含的精神元素即可 琉璃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风间琉璃,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这笑容中包含的寓意绝不是快乐,而是某种更难以言喻的情绪。 无论是异能力还是替身,他们的根本属性都源自精神,或者说灵魂。 异能力是个人灵魂的缩影,是源于精神、灵魂、意志、信念凝结出的生命投影。 而替身则是以个体的灵魂为基础所产生的、生命能源所维系的、具有强大力量的影像。 强大的精神是一切力量的根本,或者说,精神本就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现在,一份无主的力量就放在这里,这不正是世界给她的新的礼物吗? 当你失去的时候,你会得到更多。 直到此时此刻,琉璃才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第104章 源氏次子 浴室里灯光并不明亮,只有两个角落的枝形夜灯切割出小块的三角形光源。 但室内的装潢却很温馨,充满欧式风情的圆形三角墙,镶金边的使女画像,落地窗的边缘摆着一行各式各样的花瓶。 白色的瓷瓶里插着高低错落的红玫瑰,黄色的陶土瓶挤满了星星点点的美人樱…… 浴缸里放满了热水,源稚女蜷缩在一角,双手抱着自己的腿。 这个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缩成了很小很小的一团。 热水一直覆盖到他的脖颈,他的发尾在水面上漂浮,鬓边几缕头发贴在脸颊上,让他看起来更加可怜。 原本穿在他身上的那件华美戏服被琉璃随手扒了下来,扔在了浴室的地板上,被水打湿后带着一种扭曲的丑陋狰狞。 浴缸里的源稚女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他的胳膊和腿裸露出来,看起来没什么脂肪。 苍白的皮肉紧紧依附在骨骼上,被温热的水流勉强沾染了一些温度。 琉璃坐在浴缸旁边的凳子上,点燃了一只薄荷味的维珍妮。 久远的过去,她曾经有过事后一支烟的坏习惯。 哪怕在上一个世界,她偶尔也会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安静地点一支烟看它慢慢烧完。 兰堂离开后,她立刻捡回了这个恶习。 透过烟雾弥漫的乳白色阴影,源稚女缓缓抬头看过去,少女手指如同绽放的兰花,涂着樱桃色指甲油的指尖在暗淡的灯光下浓稠如血。 “需要我给你一支烟吗?” 琉璃察觉到他的状态有轻微的好转,转过头来看他。 源稚女眼神迷蒙,好像还没从噩梦里醒来,半晌他才动了动嘴唇。 “能抱一下我吗?” 琉璃有点惊诧地垂眼看他的脸,清醒一些之后他把自己更深的埋进了水里,连同尖尖的下巴和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此刻源稚女也在看她,他微微抬起头,眉目和轮廓透着一种近乎平凡的色调。 和所谓的皇,所谓的龙王都相差甚远。 琉璃的语调中夹杂着一些倦意,已经过了凌晨,比起看人在浴缸里泡着,她更想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再睡一觉。 “如果不要烟的话,你旁边还有烈酒grima甜型白波特酒,我今晚刚喝了一杯。” 源稚女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仍然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孱弱的少年把自己更深地泡进了水里,只露出了那双空茫的眼睛。 浴缸里的热水满溢出来,沾湿了琉璃赤裸的脚。 她听见源稚女的声音从水里传出来,伴随着破裂的气泡。 “你能抱一下我吗?” 他这么问道。 琉璃简直有点不耐烦,她想直截了当地说我们之前见过吗?我们认识吗? 两个昨天今天才见第一面的陌生人,抱什么抱? 自来熟成这个样子,你是缺爱吗? 但源稚女仍旧缩在那里,眼睛泛红,那样茫然那样可怜,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是微弱的,好像要死了一样。 琉璃掐掉了那支燃了一大半的烟,走到了浴缸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样看了他半晌,她才屈尊降贵地半蹲下来,坐在浴缸的边缘,注视着源稚女。 “我不想主动抱别人,你可以来抱我了。” 源稚女眨了眨眼睛,很慢很慢地反应过来,他从水中伸出手臂环住了琉璃的脖颈。 出乎两个人的意料,他的体温比琉璃还高上一些。 琉璃没有任何动作,她感觉到源稚女紧紧地抱住了她,他用手紧紧环住她的脖颈,用腿紧紧缠着她的腰。 像刚离开母亲子宫的双胞胎,一个紧紧纠缠着另一个,恨不得融成同一块血肉,变成同一个个体。 琉璃仍旧没有动,她任由这个少年将脸颊紧紧贴在自己的侧脸上。 世界如此寂静,只剩下水滴落下的滴答声和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心跳。 源稚女也不动了。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就这样贴合在一个陌生女孩的怀抱里,从这个单向的拥抱中汲取并不存在的勇气和温暖。 “这世界是一口井。” 源稚女贴近琉璃的耳垂,用一种含糊的声音很轻很轻地说。 “一口很深很深的井。” “我死在里面,反复地死。” 琉璃仍旧没有反应,她坐在浴缸的边缘,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注视着放在不远处grima甜型白波特酒。 金棕色的液体被装进细长的酒瓶里grima的意思是眼泪,但有趣的是,这又是一种用苦涩的眼泪命名的甜酒。 它的全名是“基督的眼泪”。 连基督都会死,何况是人呢? 不远处小教堂的钟声又敲响了一下,声音传来时源稚女也跟着轻微的颤抖。 凌晨一点了。 “如果世界是一口井的话。”琉璃用湿冷的手指托住源稚女的下颌,把他推远了一点。 “那所有人都会死在里面,只是早晚而已。” “区别只是有人死而复生,有人生而再死。” 源稚女不再颤抖,只是仍旧用茫然的眼睛看着她。 琉璃干脆站了起来,她一只手固定住了源稚女的腰,用这样的姿势把他直接抱起来。 另一只手拿起搭在旁边的白色浴巾,盖在他的身上。 她就这么抱着源稚女走出浴室,还不忘记拿走那瓶白波特酒。 琉璃推开客房的门,走进去站在华丽的大床旁边。 源稚女身上的水渍被浴巾吸附了一些,但他身上仍旧穿着那件湿漉漉的里衣,水滴落下来打湿了地毯。 “从我身上下去,喝一杯酒,然后睡觉。” 琉璃平静的说道。 出乎意料,源稚女很配合地松开了手和腿,他裹着浴巾,站在地毯上,近乎乖巧地点了点头。 琉璃也懒得再应付他,转身离开这个房间。 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源稚女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 雨是和黑夜一起离开的。 第二天早上,太阳穿过落地窗照射进来,给整个房间镀上一层浅薄的金光,琉璃穿了件黑色蕾丝刺绣裙,走出了卧室。 整个别墅焕然一新。 这个说法其实有些夸张,但地毯上的水渍确实被清理的很干净,走廊上球形玻璃缸里枯败的蓝莲花也被人换了两株。 新的莲花开的刚刚好,在透过玻璃窗的阳光中展露着蓝色的花瓣和淡黄色的花蕊。 楼道上花也全都换新了,各式各样的花瓶咀嚼着大簇沾着露珠的白玫瑰和紫罗兰,餐桌的正中央是一团漂亮的绣球花。 花的种类和之前一模一样,只是从枯枝败叶换成了鲜艳欲滴。 源稚女穿着白衬衫和黑裤子,怀中还捧着一束白山茶,琉璃走下楼梯的时候,他似乎正在找空花瓶,想把这束花也摆进去。 看见琉璃走下来的时候,他露出了惊喜又带着点局促的表情。 这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温润如水的邻家少年,只是比昨晚生动的多。 “琉璃老师,谢谢您昨晚的收留,我做了早餐,您要尝尝吗?” 餐桌上有铺着松茸煎蛋的面条和温热的可可牛奶,琉璃扫了一眼,坐了下来,拿着筷子开始吃面。 她从始至终没有说话。 源稚女也不说话,他没找到空的花瓶,于是干脆把白山茶放在窗边繁茂的绿植旁,两种颜色融合在一起,看起来也颇为和谐。 琉璃没什么胃口,吃掉了煎蛋和几口面条,就放下了筷子。 坐在她对面的源稚女脸上泛起了不安,但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轻手轻脚地取走了碗筷,拿到厨房里清洗。 像个贤淑的妻子一样。 琉璃捧着可可牛奶,看着他的背影,冷不丁问道,“王将没有死,对吗?” 源稚女的背影颤了一下,他没有转身,缓缓点了点头。 第105章 almost touch me “是吗?那挺不错的。” 琉璃居然笑起来,她笑的时候眼瞳里寒光一闪,“可以多杀他几次,真不错。” 浪潮一样的杀意随着轻飘飘的话语喷薄而出,竟然让源稚女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和称得上疯狂、冷酷的风间琉璃不同,他只是个在山中长大的少年,害怕的时候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缩进某个怀抱里,听对方的心跳。 这样他才能从惶恐中勉强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世界上原来还有其他的活人存在。 而非遍地死尸。 “他很可怕。”源稚女沉默了很久,他把碗筷摆放好,转过头来嗫嚅着说。 “我有时候会怀疑,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他唤醒了我身体里的恶鬼,毁掉了我的人生,但我杀不掉他。” 源稚女坐在琉璃的对面,看着桌子中间绣球花,幽幽地说,“他收走了我的力量,而我没有任何反击的办法。” 琉璃喝掉了可可牛奶,将空杯子放在桌上,“他用什么控制你。” “一种梆子声,它能让我变成恶鬼一样的风间琉璃,也能让我变回源稚女。” “听起来简直像午夜十二点的钟声。”琉璃说了个冷笑话,“钟声一响,你的南瓜马车和漂亮裙子就都被收走了。” 源稚女并不生气,反而跟着点点头,他现在这个状态脾气好得惊人。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和哥哥相比,我就像灰姑娘,或者丑小鸭。” “那你的哥哥是什么角色?恶毒继姐吗?” 源稚女摇摇头,“应该说是白雪公主或者仙女教母。” “听起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哪怕他杀了你?” 他们的对话戛然而止,源稚女并不觉得被冒犯,恰恰相反,他在想琉璃的能力。 所谓时间的伟力,是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河流,这条河从一个方向向另一个方向不停的流淌。 而眼前的少女站在河水的正中央。 过去被她所观赏,未来被她所控制。 如果她能够再次杀死王将…… 她怎么可能杀不死王将…… 源稚女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他杀死我,并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错。” 琉璃看着对面的少年,对方看起来平静又悲伤,澄澈的眼睛里承载着诚恳的温柔。 他真这么觉得。 琉璃忽然有点想抽烟,她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没有这么做,只是说, “你和兰堂有点像。” 源稚女突兀地笑起来,走过去挽住琉璃的胳膊,把下巴依偎在她的肩头。 “而您也很像我的哥哥。” 琉璃低垂着眉眼看他,神色无悲无喜,没有回抱他,也没有推开他。 “我要杀了王将。” “……” “之后,我要去见一见你的哥哥。” “……” “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 源稚女没说话,他抬起头亲了亲琉璃的唇角,眼神安静。 他用这种自下而上的角度看着琉璃的眼睛,轻声问她,“你会杀了我吗?” “如果我能为你做任何事,杀任何人,不问原因,不计代价。” “如果我永远对你百依百顺,永不背叛,永不离弃。” “你会为了陌生人,杀死我吗?” 这个问题问的完全不合时宜,甚至莫名其妙,但源稚女眼神专注的不可思议。 在他眼中,这个问题好像比其他事情更重要。 他固执到有些妩媚可爱,这种观感通常来自于某些不足为训的缺陷,或者不堪回首的过去。 “不会。” 琉璃摇摇头,这并不是敷衍他,而是真心话。 她本人的道德观念并没有那么强,尤其是在咒术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后。 个人道德水平虽然不至于成为道德低地,但也只能勉强和地平线平齐。 要真有一个百依百顺,永不背叛的打手对她死心塌地,那只要他完全听她的话,犯绝大数错误都是可以原谅的。 “是这样吗?” 源稚女喃喃地说,神色安静又茫然,他靠在琉璃的肩膀上,像个柔弱可怜的小女孩。 “其实他不是不爱我,只是没有我爱他那么爱我。” “我不知道要不要见他。” “我想见他,但是见到他,我要说什么呢?” “我没死?我活过来了?我错了?别再杀我?帮帮我?救救我?” “我一边想要用充满憎恨的眼神看着他,咒骂他,问他为什么要杀我……一边又想用充满悲哀的眼神看他,祈求他,让他不要再丢下我。” “我很想他,但我觉得他也许不会想我。” 源稚女露出孩子撒娇一样的表情,“您呢?您会去想死掉的人吗?” 琉璃沉默了一会儿,她对源氏兄弟的命运和过去其实并不怎么关心,对他们的关注主要来自于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的力量。 毕竟白王圣骸现在还呆在地底下,总不能让她自己徒手挖开红井吧。 半晌后她才说,“我不会。” “我通常很少主动去想不在身边的人,因为想也没用。” “如果他离开了,就去把他找回来;如果他死了,就去复活他;如果有误会,就去解开。” “我总觉得,只要你真的觉得一个人很重要,那为了他,你无论什么都会去做的。” 源稚女颤抖了一下,他将脸埋进琉璃的长发里,轻声问她,“您觉得兰堂先生很重要吗?” 琉璃又沉默了一会,如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兰堂是重要的,但如果现在让她失去力量,再度换回兰堂。 她愿意吗? 她不知道。 所以兰堂只能说是重要,不知道算不算很重要,但一定不是最重要。 起码没有她自己重要。 源稚女低声笑起来,他清秀白皙的脸上沾染了泪水,“您说这样的话,我都不知道该说您像他还是不像他了。” 我知道你这样更像他,但我不想承认。 他的眼神这样说道。 琉璃诚恳地回答,“但你说这样的话,就完全不像兰堂了。” “他是哪怕被我杀掉,也不会怨恨我的人。” 他们靠得很近,互相看着彼此。 直到此刻琉璃才恍然意识到,源稚女究竟为什么如此喜欢依偎着她。 他在她的身上找源稚生和他自己的影子。 他像个孩子一样,本能地恐惧着这个世界,所以一边想要逃走,一边又想要缩进某个坚实的怀抱里。 这个怀抱曾经来自源稚生,但源稚生一刀杀死了他,刀锋自上而下穿透了他的喉骨。 于是他再也无法回到那个怀抱里了。 但哪怕这样,他仍然渴望得到一个怀抱。 琉璃用指尖拂过源稚女的脸,少年没有化妆,身上也只带着浅浅的花香,真的像个普普通通的山间少年一样。 他求爱的时候像琉璃自己,爱人的时候又像兰堂。 矛盾的可爱又可怜。 “去东京吧,和我一起。” 琉璃替他做出决定,“你带我去杀掉王将,我带你去找你哥哥。” “你去把真相告诉他,如果他还想杀了你,我就帮你揍他,揍到他愿意听你说话为止。” 源稚女破涕为笑,他微微弓起脊背,额头抵在琉璃的肩膀上,“您为什么要帮我呢?” 因为你的能力很好用。 琉璃身后,一个轻飘飘的,身躯如成人大小,但长得像白色纸片一样柔软修长的替身缓缓变形,一点点变成源稚女的样子。 替身——almost touch me,或者称呼它为众神杰作。 可以译为触手可及,也可以译为触不可及,属于远距离操纵型替身。 只要两个人心灵贴近,或者说彼此之间有哪怕一点点好感,就能够复制对方的能力。 而两人之间心灵距离越近,真实距离越远,能力使用起来就越强。 按照琉璃昨晚的实验,众神杰作可以转变成兰堂、与谢野晶子、太宰治、中原中也、芥川龙之介等一系列异能力者的样子。 这证明了异能力与替身确实有共通之处。 而如果连混血种的能力也能够使用,那么,想来其他体系的能力,也不是不能复制到手。 第106章 再见 琉璃的效率比源稚女想象的要高得多。 这一番话说完之后,她就开始买车票了。 源稚女甚至有点惴惴不安,在他并不算漫长但已经足够沉重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谁无缘无故对他好过。 源稚生或许算一个,但那也并非无缘无故。 他们在出生前曾经分享同一个子宫,出生后相依为命整整十四年。 有时候,他会觉得源稚生对他的那些好全都是被迫的,是被那无法更改的血缘所压迫。 所以对方在知道他是鬼之后,才能够那样果决地杀死他。 “您打算离开横滨吗?” 琉璃抬头看他,眼神里带了点疑惑,“我不能离开这里吗?” 源稚女局促地摇摇头,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失礼,于是又难免带了些多愁善感和自怨自艾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以为,您很喜欢这个地方。” 他声音轻了一些,“我看完了您写的书,在您的笔下,横滨是个很美丽的地方。” 琉璃在手机上滑动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她不算是个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在已经无需忍耐他人的情况下。 解释自己的内心是一件令人厌烦的无用功。 “源君,你要知道,人如果喜欢上除了家乡以外的其他地方,通常是因为那个地方有能给她带来家的感觉的人。” “对于我来说,我不喜欢这个国家,也不喜欢这个国家里的任何一座城市。” 琉璃平静地说,“横滨和任何一座城市都没有区别,只是短暂的落脚地而已,无所谓喜欢不喜欢。” “所谓的美丽,是短暂又脆弱的东西,转眼就消失了。” 源稚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您愿意叫我的名字吗?” “叫我稚女吧,源君这个称呼,总让我觉得是在叫哥哥。” 琉璃无所谓地点点头,继续啪嗒啪嗒地操纵着手机。 她低头的时候不自觉微微蹙眉,今天的所有电车车票全都售空,不用想也能猜到,这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的成果。 源稚女默默注视着她,小声问,“我们坐飞机去怎么样?” 看着琉璃投来的目光,他补充道,“我会驾驶飞机,我很擅长这个。” “但这不违法吗?”琉璃犹豫了一下,询问道,“岛国不是没有领空权吗?” 源稚女扑哧一声笑出来,用煞有其事的口吻说道,“我们可以走白银之王的那条航线,黄金之王每年给美国人交了一堆的钱呢。” “啧。”琉璃不满地轻啧了一声,“我每年交的税可不是小数字。” “没办法,税金小偷这种存在是永远都消灭不完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小孩子模仿大人的口吻,带着种装模做样的严肃和可爱。 于是他们两个看着对方,一起笑起来。 “那我们就坐飞机走。”琉璃说道,“横滨地下组织的私人飞机不少,随便抢一架就行。” “我们直接从横滨飞到东京,你确定自己没问题?” 源稚女很认真地点点头,“其他的我不确定,但开飞机和唱戏我都很擅长。” 听到后面时,琉璃沉默了片刻,忽的又笑起来,“我以前有个前男友,唱戏也很好听。” “你会唱《贵妃醉酒》吗?” 源稚女有些不自在地摇摇头,他会唱的大多是岛国的传统剧目,虽然也想过学习古国的文化,但到底没能在短时间内学会那些复杂的文字。 琉璃又笑了一下,这次的微笑比之前温和了一些,“那你应该学一学,《贵妃醉酒》很好听。” “您会唱吗?” 琉璃摇摇头,“我会几句《西厢》,但不会唱《贵妃醉酒》,我更喜欢《西厢》一些。” 她一边说一边把编织箱放在桌子上,开始整理里面的东西。 芥川昨天被她单方面扔下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她也不太关心这个。 箭到手了,异能力和替身都有了,无论是芥川兄妹还是与谢野晶子、江户川乱步,都已经不再具有必要性。 留在横滨没有必要,告别也没有必要。 直接离开就可以了。 编织箱里有叠的整整齐齐的裙子,有一小盒亮晶晶的糖果,有小型护照,还有水族馆和游乐园的门票。 是与谢野晶子整理的,她总是很细心。 无论在什么方面。 琉璃合上编织箱,转头看向正在插花的源稚女,“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源稚女走过来帮她拎箱子,不动声色地挽住她的胳膊,“屋子里的花要清理掉吗?不然等你回来的时候,它们就都枯萎了。” “不用。” 琉璃扫视着整个整座屋子,巨大的正对着海的落地窗,各式各样的油画,老式的西欧座钟,施坦威的古董钢琴…… 盛放的玫瑰和蓝莲花,交错的紫罗兰和绣球花,原木柜子上是放在玻璃罐子里的彩色水晶琳弹珠和亮晶晶的五颜六色的糖果…… 绮丽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步,却又带着种莫名的温馨。 “这栋房屋的时间会停滞下来,从我离开的那一刻起。” 哪怕海边所有的贝壳都像玻璃那样碎裂成尘,哪怕天边的黄昏死而复生成千上万次,哪怕她和兰堂相伴的八年成为往后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小节前传…… 也总有些存在永远不会改变。 “现在,我们该离开了。” …… “真的不道别吗?” 飞机上,源稚女小心翼翼地问。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确实很擅长驾驶飞机,在琉璃停止了gss大本营的时间后,他们相当从容地挑了一架飞机,扬长而去。 “没有必要。”琉璃看着前方不断下坠的太阳,忽然觉得他们好像在追赶日落。 “告别是一件残忍而没有意义的事情,会给人以不切实际的期待。” 她想了想,忽然笑着说,“如果我想报复一个人的话,我就会向他告别,并和他约定再见的时间。” “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源稚女轻声问,他的手很稳,声音却有点发颤,“如果定下一个期限的话,离别就没那么让人难过了。” “不,并非如此。”琉璃闭上眼睛,半躺在座椅上小憩,“在监狱里,人们会发现每逢圣诞节的时候,自杀的人往往会比平常都多。” “因为囚犯们寄希望于可以在那一天回家,或者会有人来探望他们。” “而一旦希望落空,那么得到的失望会比任何时候都更多。” “先用希望填满他的内心,然后才能让人更快的绝望而死,因为你只要毁掉他的希望就足够了。” “简单快捷。” 源稚女不再说话,琉璃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世界变得异常安静。 “天哪——” 耳边传来源稚女的惊呼,琉璃睁开眼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玻璃窗外,横滨港口的海岸线清晰可见,黄昏时的夕阳给波光粼粼的海面镀上了浅薄的光影。 金黄色的海滩和蔚蓝色的大海都变成了赤红色。 那是…… 数以万计的玫瑰花铺满了整个沙滩和海洋,赤红色的玫瑰之海几乎连天空都一并淹没了。 在夕阳下,在天空上,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赤红色的。 像是一场无穷无尽,永不止息,能把世界都燃烧殆尽的烈焰。 浪漫和美丽是共通的。 琉璃的脑海中忽然闪现过这一句话,她看向无数朵玫瑰的正中央,那里矗立着一个小小的黑影,像流水中万古不移的礁石。 “我要去买能够铺满整个海滩的玫瑰花。” “然后手捧着玫瑰向你告白。” 这正是—— 鲜红的,铺满了整个海滩甚至海面的玫瑰啊。 仿佛在这个黄昏,整座城市的玫瑰都在此时此刻归属于她了一样。 如此美丽,如此浪漫。 像一个美丽的谎言,浪漫的梦境。 …… 太宰治抱着一束红玫瑰,看飞机朝太阳落下的方向远行。 他站在第四十五个日落里,站在数十万朵玫瑰的海洋中,仰头看白鸟离开玫瑰的怀抱。 “再见,琉璃老师。” “再见,我的小王子。” 他想—— 终有一天,狐狸也会适应这人类的躯壳。 然后,用人的方式,去爱他一直爱着的人。 第107章 三面为男2.0 直升机在黑夜中穿行,隐没在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里,像一只白色的海鸟展翅高飞。 天亮之前,源稚女和琉璃抵达东京。 东京称不上平静。 起码对于赤司征十郎来说,这座极具现代化的城市从来都和平静不沾边。 比起东京,他更喜欢京都。 那里毕竟是传承上千年的天皇御所,甚至曾经接待过古国来使,还屹立着金阁寺和无数被山峦掩盖、蝉声萦绕的鸟居。 那才是适合病人休养的地方。 但没办法,不知道非时院下面沉睡的那位梦见又看到了些什么可怕的东西,惹得黄金之王像狗急跳墙一样,强制性将一些重要人物都留在了东京。 比如赤司征十郎和他的母亲赤司纱织。 比如迹部、铃木、须王、道明寺、神宫寺还有其他财阀家的继承人。 简直就像是质子一样。 但哪怕是正在交战的国家都知道不斩来使,哪怕是地下黑帮都知道祸不及妻儿…… 战争都结束了,居然还会有人用这样恶心的手段,简直让人以为还置身于战国时期。 赤司征十郎无不恶意地揣测,也许就是这个老家伙快要死了,所以才故意这么做来帮他的继承者铺路。 毕竟,现在各行各业,不管是能力者还是无能力者,谁都不想头上再压个所谓的黄金之王。 天皇都变成吉祥物了,其他的王啊、皇啊也早该被扫进历史的尘埃里了吧。 十四岁的赤司征十郎在夜色下匆匆行走。 如果是平时,这个时间他早该睡了。 但今天下午他才收到了疗养院的电话,来到东京后,母亲的病情出乎意料的快速恶化。 治愈系的异能力者也好,咒术界的反转术式也好,甚至再加上阴阳术和晴属性的死气之火,都没办法挽回赤司纱织逐渐衰弱的身体。 这样病弱的母亲却还温柔地微笑着安慰他,说等到琉璃老师更新下一卷《命运之夜》的时候,她的身体就会和心情一起好起来。 这让赤司征十郎内心更觉沉重。 所以才做出了想趁着夜色,自己去横滨找那位琉璃老师催更的冲动。 他知道这样的举动得不到父母的支持,但也无所谓了。 如果真的能够让母亲的心情和身体一起好起来,赤司征十郎觉得,自己大概什么都会去做的。 不远处的天空上传来直升机的嗡鸣声,旋翼的转动卷起了大量的樱花花瓣,在月色下如雨般散落。 这是很不正常的。 按理说夏天都已经过去了,樱花季更是早已结束,但如今满城繁花依然盛开,这种古怪的气候现象简直能叫所有人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富士山要喷发,那气温实在不可能诡异成这种样子。 而在神秘学上,这种现象就很容易理解了。 有什么巨大的灾难将要逼近了。 比如某位龙王的复苏,比如盘踞在京都的羽衣狐又要复活,比如六十年一次的圣杯战争即将开始,比如赤王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看起来摇摇欲坠。 比如…… 总之,原因太多了。 对此,政府方面把消息捂得严严实实,小事故是小秘密,大事故是大秘密,总之都是秘密。 都在《官方保密法》的管理范围内。 源稚女将飞机停在一座高楼的天台上方,夜幕下直升机像一只巨大的蜻蜓一样,他正要操纵它平稳地降落下去,却发现天台上躺着一个人。 一个亚麻色短发的青年躺在地上,胸口带着明显的血迹。 以混血种的优秀视力,源稚女一眼就能看出他受了枪伤,并且活不了多久。 如果是风间琉璃,他此刻大概根本不会管这个陌生人,直接把飞机停下去就好,压死了是对方活该。 但源稚女做不到。 于是他艰难地让飞机在低空中盘旋了半圈,打算再找另一个天台做降落点。 至于那个快死的人,这和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停下。” 琉璃制止了他。 源稚女停下了动作,用疑惑的眼神看她。 琉璃没作解释,反而直接推开了舱门,从半空之跳了下去。 直升机距离天台的距离算不上高,大概只有三四米的距离,她以一种相当轻盈的姿态落地,落脚点就在离青年不远的地方。 亚麻色头发,左耳戴着一只耳环,胸口挂着一个看起来很老旧的摄影机。 胸口的白衬衫已经被血染湿了,棕色的瞳孔也失去了焦距。 看起来离死不远了。 琉璃观察了两秒,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眼前这个人的名字—— 十束多多良。 动画《k》中早早死去的keyman,他的死是这个故事的“基础”,是引发整个动画故事的导火线。 琉璃总是很讨厌这种说法,就好像这个人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去死一样。 赫克托尔注定战死,安德洛玛克注定在颠沛流离中过完受尽屈辱的悲剧人生。 冥冥中总有掌握命运的神只发出嗤笑,轻描淡写就敲定了一个人短暂而沉重的一生。 天台的门被风吹动,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伴随着越来越轻浅的呼吸声,琉璃向前走了两步。 于是十束多多良的时间向前行驶了两个小时。 肉体上的伤口逐渐消失,就连衣服上的血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束多多良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睁开了眼睛,圆月的光辉刺痛着他的瞳孔。 这种柔软的痛苦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而胸口的伤痛已经消失了。 被人……救了吗?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大脑艰涩地转动着。 银白的月光下,银发的天女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正像是喀耳刻自梦中醒来,在海边看到乘船而来的,可怜又可悲的美狄亚。 “你是天使吗?还是从月亮上降落的辉夜姬?”十束多多良问她。 琉璃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青年人很诚实地说,“所以我才这么问,因为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只抱着脚踝不肯离开的小狗。 “为什么要知道呢?”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以身相许了。”十束多多良说道。 他的语气介于真诚和玩笑之间,听起来像在开一个真诚的玩笑。 青年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总算恢复了统一,琉璃倒转时间的时候一般只会扭转肉体,而不连带着精神一起。 以此来避免可能出现的复杂的解释过程。 源稚女从直升机上跳了下来,无人操控的直升机向远处直直飞去,不知道要撞向哪座大楼。 但他并不在意,只是小步跑过来抱住了琉璃的手臂,像个弱柳扶风的少女一样倚在她身上。 风间琉璃的残忍和源稚女的懦弱在他身上巧妙地融为一体,或者说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分裂的两个人格看起来截然相反,但其实总有相似的地方。 “老师,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他看向旁边的琉璃,明明他比琉璃要高一些,但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自下而上的仰视的姿态。 “无论您去哪里,我都和您一起。” 琉璃动了动嘴唇,很想直截了当地戳穿他,你除了跟着我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猛鬼众是王将的大本营,就像蛇岐八家是橘政宗的大本营一样。 源稚女也好,源稚生也好,不过只是组织里的傀儡和犬马而已。 这样想想,王将也的确厉害,一边扮演着恶鬼控制源稚女,一边开着马甲扮演知心糖爹橘政宗控制源稚生。 把两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堪称boss界的楷模。 和黑绝不相上下了属于是。 “那个……” 旁边的十束多多良举起手,“如果两位愿意的话,可以来homra休息,虽然是个酒吧,但环境很好来着。” 不等琉璃回答,一个红发少年急匆匆推开天台嘎吱作响的大门,他平静了一下呼吸,快速说道, “琉璃老师,请来和我一起住吧。” 赤司征十郎开出自己的价码,“一天一万,我出钱。” 他补充道,“美金。” 第108章 那只白鸟 江户川乱步和与谢野晶子是坐直升机回横滨的。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太宰治都是个几乎算无遗策,并且一旦下定决心就绝对果断坚定的人。 这一点在和琉璃相关的事情上体现的格外明显。 太宰治将琉璃看作自己为数不多的人性的残留,看作自己成为人的道路上的行动指南。 他将自己的破坏欲投射到全世界身上,却唯独将堪称磅礴的保护欲倾泻在她身上。 在太宰治眼里,琉璃身上贴满了一系列的标签。 包括“她需要保护”,“我要保护她不受到任何的伤害”,“我要给她绝对的幸福,不能沾染上任何一点的不幸,连可能都不能有。” 他将她珍宝似的捧在手心,生怕她走向任何不幸福的可能。 于是最终也亲手谱写了彼此不幸的结局。 但在这个基础上,太宰治在心中认定了一点。 为琉璃带来不幸的他自己和森鸥外固然是罪魁祸首,但推波助澜将计就计的江户川乱步和与谢野晶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他太宰治好歹只是个没加入主角团的局外人,森鸥外更是反派炮灰的标杆,但你们俩都是救世主同盟啊! 作为被救世主认可的队友,难道不该把她的意志放在第一位,把她的幸福视作第一要务吗? 我好歹是好心办坏事,你俩就完全是私心作祟,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这么说未免有些夸大江户川和与谢野的过失,但在太宰治的心中确实如此,甚至更加严重一些。 总之,无论是出于个人强烈的愤慨与嫉妒,还是出于对琉璃内心想法的推测,太宰治都坚定了一点认知—— 把侦探和医生踢出主角团。 全世界的侦探多的是,港黑这边有个杀人侦探,东京的侦探更是扎堆出现,实在不行英国那还有好几个呢…… 也不是非要这一个不可。 至于医生也一样,港黑的外科医生不也能将就着用用吗? 太宰治想到这里,神色就变得幽暗晦涩,于是利用手上的银色手谕,毫不犹豫下达了两个命令。 一是买下了全横滨市所有的玫瑰花。 港黑的财务人员差点哭晕在厕所里。 要知道,森鸥外上位之前,港黑的前任首领正拼命想办法延长寿命,花钱如流水到差点没把港黑榨干。 等到森某人篡位的时候,港黑库房比耗子洞还干净,底层人员火拼就差用菜刀了。 森鸥外夜以继日紧衣缩食才攒出来一点儿家底,全被太宰治花出去了。 不过这本来也是人家太宰治挣来的黑钱,花光也没人能说什么。 相比起来,还是第二个命令离谱一些。 切断横滨的地上交通系统一天。 任何一辆电车都不能带人进入横滨,也不能带人离开横滨。 这个命令一出,黑蜥蜴的广津柳浪都愣了半天,以一种谨慎的眼光打量眼前的少年。 作为一个经历了三朝首领的老人,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实在很想问一问太宰: 您和新首领是想带着横滨独立吗? 我们这只是港口城市,不是海上孤岛,您就是带我们去当他国的海外行省人家也不一定要啊。 但命令下达了总是要执行的,广津柳浪思前想后,到底没干出什么太过火的事情。 比如开直升机对着铁轨扫射。 至今我们也不知道琴酒大哥这么嚣张,是不是真因为他来自kgb。 众所周知,他们kgb做事就没低调过! 咳咳,低调低调。 广津柳浪带着黑蜥蜴先让黑客黑进交通系统,制造了大量故障,又让手下收购散票。 保证能停运的电车都停运,不能停运的电车都没票。 这也算勉强完成了太宰先生的任务了吧。 上了年龄的老人叹了口气,希望能过几天的安生日子。 一年换两个首领这种事情,还是有点挑战老人家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太宰治没什么意见。 源稚女有着相当强烈的诉说欲望,无论是哪个人格都是如此。 甚至当他维持着风间琉璃的人格时,他的表演欲和诉说欲一样强。 太宰治轻易就从他的话语中了解到这个人会开飞机,也推测出他们离开横滨的时候,必定会使用直升机作为交通工具。 他抱着玫瑰花去了横滨港口,飞机远去的时候他的心也随之远去。 等飞机彻底消失,他也带着涩泽龙彦这个筹码和织田作之助这个好友离开了港黑。 并从此消失在了横滨的地下世界。 受到最大影响的是江户川乱步。 等他从杜王町弄到一架飞机,带着与谢野晶子火急火燎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飞速运转的大脑让他在一瞬间知晓了事情的始末,他的眼眶红起来,整个人几乎开始神经质的颤抖。 他这个样子吓了与谢野晶子一跳。 “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没有说话,他朝一个方向奔跑。 他的世界观再一次陷入混乱,他天真执着地认为可以挽留住远行的白鸟,并洋洋自得着自己连手都不用弄脏。 那些正义的主角本就不用做任何恶事,他们只要无视掉潜在的好事就足够了。 但此时此刻,剧烈的轰鸣声在他的耳膜和脑海中爆裂开来,记忆里早早离去的母亲又跪坐在老宅的蒲团上。 蹙着眉用担忧的眼神看他,像看见了他并不幸福的未来。 她说,“乱步,人如果太聪明会活得很累,你要学会遵守规则。” 那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我要遵守什么样的规则,才能把她留下来呢? 江户川乱步没有说话,他朝一个方向奔跑。 黑夜里月光洒落下来,像无数在空中飞舞的信封,像无数往远处高飞的白鸟。 他的小斗篷起起落落像黑鹰的羽毛,裤脚和小皮鞋沾染上了泥土和灰尘,横滨的路总是不好走,擂钵街尤其如此。 但最折磨他的却是那种踽踽前行、前途未卜的感觉。 就像十四岁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在横滨流浪时候一样。 现在他十九岁,他又开始独自流浪。 眼泪像碎裂的玻璃一样争先恐后往下掉,过去的记忆像某一年港口上起起落落,最终执意南飞的白鸟。 江户川乱步在恍然中明悟,有些鸟儿是留不住的,它们注定前往更广阔的地方。 天才总能轻易过好任何一种人生。 但他们唯独过不好自己的一生。 他梦游似的奔跑,跑到了那座别墅前,却止住了脚步,不敢向前。 身后的与谢野晶子动作比他轻盈的多,她毕竟是曾经上过战场的女孩,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心理承受能力都要更强一些。 到了现在,反而是一开始慌乱不知所措的与谢野晶子向前一步,去触摸别墅外的铁质的大门。 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仿佛有一层空气挡在了她和铁门之间,拒绝了她的继续前进。 与谢野晶子脸色煞白。 她强撑着的理智像在摧枯拉朽的海啸中被轻易冲塌的堤岸,某种残忍的真相被突兀的呈现在眼前。 江户川乱步也许早已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停滞不前。 而与谢野晶子不这样想,她总要撞南墙到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她非看见祂手上的钉痕,用手指探入那钉痕,又用手探入祂的肋旁,否则她总不信。 “乱步先生,我们去找琉璃老师。”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江户川乱步,她的声音嘶哑,但说话一字一句极为清晰。 “我们去找她,向她道歉,恳求她的原谅。” “去为她做任何她需要我们做的事情。” 江户川乱步仍旧没有说话。 他沉默了良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块冰冷的礁石。 很久之后,与谢野晶子才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还没有发现吗?” “与谢野,她已经不需要我们去做任何事情了。” “她不需要你,也不需要我了。” 第109章 影皇 按正常情况来说,作为一个普通人,赤司征十郎是不应该站在街道中央,就能看到天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的。 奈何这个世界实在奇幻,打网球的能打出恶魔化、黑洞和灭五感的效果,打篮球的自然也不甘落后。 比如赤司征十郎的“天帝之眼”。 这个听起来很中二的能力在原着中就没有一点科学性。 被称为能看穿一切并且能够看见对手行动的未来的眼睛,以天帝之眼为前提发动,甚至能够让人瞬间失去平衡,坐倒在地。 而在这个彻底奇幻起来的世界,他的天帝之眼也得到了进一步加强。 能够预知短暂的未来,通过现在发生的事情,对未来进行预测。 能够精确地看到目之所及之处发生的一切情况,以便于掌控全局。 按照他的表兄的场静司的说法,这种能力已经触及到魔道的门槛了,如果泄露出去,说不定会有魔术师把他的眼睛当作魔眼也说不定。 赤司征十郎对此嗤之以鼻。 作为岛国最大财阀之一的继承人,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会被人团团保护,除非觉醒出像涩泽龙彦那样战略级的能力,否则都不会影响他未来的规划。 天帝之眼对他唯一的帮助,就是打篮球的时候更顺利一些。 倒也不存在什么用能力作弊的说法,毕竟其他人看起来也挺魔幻的。 什么完美无缺的模仿、视线诱导、破坏的铁锤…… 大家都科学不到哪里去。 有时候赤司征十郎都会思考,这个世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打篮球都具备着这么强的杀伤力了? 但此时此刻他确实有些感谢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在看到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少女的脸的时候。 琉璃老师的样貌不算绝密。 尽管她的长相从来没有在网络上暴露出来,就连参加过签售会的粉丝把合照发到网上,也会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而莫名消失。 但作为赤司财团的下一任继承人,以及赤纱文学社实际上的掌权者,赤司征十郎不只一次见过她的照片。 这一刻,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发自内心感谢自己多年以来的篮球训练,才能让他发挥出200%的速度,直接冲进大楼,一路狂奔跑上天台。 然后对初次见面的美少女发出了极其失礼的请求: “琉璃老师,请和我同居。” “一天一万美金。” 虽然表述的语言不完全相同,但其中的含义却没什么差别。 牙白牙白。 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在心里发出呻吟,如果不是大脑缺氧,他绝对不可能说出这么失礼的话。 按照小林编辑对他和母亲的描述,琉璃老师是一位心灵脆弱到令人怜爱的少女,并且身上有旧时代文人的风骨。 要尊重。 哪怕催更也要用温和的方式。 而不是直接发出失礼的同居请求,开出的价格还这么低。 是的,小少爷不觉得自己直接花钱买有什么问题,他只觉得自己开出的价码太低。 他完全可以直接送琉璃老师一套东京的别墅,再打着上门拜访送礼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催更。 最好在把别墅安排在疗养院的旁边,方便母亲也能偶尔上门拜访,和自己喜欢的作家交流。 琉璃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万美金一天,和五条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就是现代财阀和古老家族之间的区别吗? 当然,可能还有看重与不看重的区别。 “不愧是靠房地产起家的赤司,真是财大气粗。”琉璃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站在他旁边的源稚女反而很平静,按照传承的资料记载,蛇岐八家的历史几乎贯穿整个岛国史。 真不真不好说,有钱是肯定很有钱的。 虽然那些钱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十束多多良也用带了点惊讶的表情看向正在脚趾抠地的赤司征十郎,“居然是赤司吗?” 琉璃觉得他的语气更像是在描述什么稀有保护动物,类似于“竟然是大熊猫吗”这种感觉。 在这种感慨下,赤司征十郎反而奇异的冷静下来,他认真地说, “家母是您的忠实读者,她近期身体不佳,一直想要拜读《命运之夜》的最新卷。” “所以,我想邀请您小住一段时间,如果您能接受金钱作为报酬,我会非常高兴。” “如果您不愿意接受的话,我也会竭尽所能满足您的其他要求。” 这不是已经默认我会接受你的邀请了吗? 琉璃在心里忍不住吐槽,这种邀请不算太强硬,也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但是…… 你妈妈身体不好,还想看《命运之夜》的最新一卷,我担心她会气出什么毛病来啊。 众所周知,琉璃是个自现实中取材的作者。 最新一卷的《命运之夜》无疑会取材自近期发生的各种意外。 包括突然冒出来的对诗人有恶意的神秘学家,以及被卷入时空乱流,自此大概率长时间下线的诗人。 包括突然上场的绝美歌剧演员,以及毫不犹豫脱离团队的救世主小姐。 剧情堪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能看的血压忽上忽下,宛如在上坡路上踩刹车,在下坡路上踩油门。 主打一个生命在于刺激,读者的血压不是血压,网友的乳腺不是乳腺。 也因此,琉璃一直在纠结,到底是继续把这本发展越来越奇幻的书直接坑掉,还是坚持写下去。 这种情况下,给病人看真的不会更影响她的身体健康吗? 算了,实在不行就用异能或者替身帮助一下这位夫人好了。 毕竟她的第一桶金确实来自于赤纱社,而且这些年纱织夫人没少想理由给她送钱。 甚至还在赤纱社里弄了好几个莫名其妙的奖项,就为了给她送奖金。 大有公费追星,为爱发电打赏喜欢作者的霸总富婆架势。 我对这种温柔体贴还财大气粗的富婆姐姐确实没什么抵抗力啊。 “钱就不用了。”琉璃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麻烦赤司家帮我找一个人。” 赤司征十郎听到这个要求表情反而严肃了起来,他谨慎的给出回复,“您请说。” “不是什么大人物,他现在只是个拉面师傅而已。” 琉璃轻声说,“据我了解的消息,他通常会在国立东京大学附近开着木制厢车卖拉面,顾客是一些大学生。” “不过近期东京的情况变化太大了,我不确定他还会不会留在那里。” 赤司征十郎对此有点茫然,他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请求,然后说。 “要不我还是先送您一座别墅吧,您更喜欢哪种类型?和式庭院还是欧式建筑?” “我的要求应该不难吧?” 赤司征十郎坦率地说,“就是因为太简单了,所以我才不敢答应。” “如果这个要求真的这么简单,那根本不能作为要求,就当是作为读者的我为喜欢的作者帮一个小忙好了。” “如果这个要求没那么简单,那么我答应下来也没什么用,根本上还是需要找我父亲解决。” 琉璃听了他的话,反而笑了起来,“你说的的确没错。” “你可以去问问你父亲,毕竟找这个人的踪迹本身就很危险。” “不过我只想知道他的具体位置,方便我带稚女一起去他那里吃碗拉面。” “他的名字叫做上杉越。” 在赤司征十郎茫然的眼神中,她笑道,“在几十年前,他的名字在整个岛国地下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是上一任蛇岐八家的家主,曾经的黑道至尊,被称为影皇。” “影子皇帝,有趣吗?” 赤司征十郎露出了一种厌倦的表情,那不是对着琉璃的,而是对着这个称呼。 “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那些所谓的王啊,皇啊,居然还没有死绝吗?” “他们才是最应该被吊死在路灯上的人吧。” 第110章 救世主小姐 琉璃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赤司小少爷,作为一个资本家,你说出这样的话未免有点儿奇怪。” 她如实地吐露心声,“为了保障工人阶级的利益,你们资本家更应该在被吊死的名单里。” “而那些皇啊,王啊一般都会被砍头。” 赤司家的小少爷并不生气,实际上他只是有点尴尬,“琉璃老师,请直接称呼我赤司就好。” “您说的的确很有道理。”他居然点了点头,赞同道,“砍头比吊死更体面。” 源稚女很明智的不插入这个话题,旁边的十束多多良一时没忍住,站稳了吐槽役的角色, “也体面不到哪儿去吧?连尸体都不全。” 琉璃很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可以把掉下来的头颅装进满是珠宝和香料的袋子里。” 赤司征十郎紧接着说,“然后带着头去参加盛大的宫廷舞会。” 琉璃看向赤司,“哪怕衣衫带血,嘴角也要保持微笑。” “然后在第二天午夜,捧着那颗头颅,坐上车,亲手把它埋葬在教堂里。” 琉璃总结道:“阴谋、爱情、尊严、死亡,体面的可以谱写一段史诗了。” 赤司征十郎予以肯定:“而吊死就不一样了,总不能背着尸体去参加舞会吧。” 源稚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琉璃老师真厉害,连这种生僻的知识都知道。” 十束多多良的表情随着他们讲述越来越微妙,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道,“都被吊死在路灯上了,还要参加舞会吗?” “我以为吊路灯这种事情,应该是把所有能参加舞会的人都吊死吧?” 赤司征十郎转过头来看他,观察了一会儿后才移开眼神。 这家伙不会有什么红色背景吧,怎么一开口说话就这么极端。 他心里这么想着,却仍旧用那种优雅缓慢,好比旧华族的口吻说:“所以,我们资本家其实是弱势群体来着。” “每天不是在被吊死,就是在担心自己被吊死。” 十束多多良怀疑自己的耳膜出了问题,但琉璃已经没兴趣继续说下去了,她的作息时间相当规律,每天十点钟准时睡觉。 连续两天的熬夜让她的心情相当糟糕。 “那么,赤司家的小少爷,你有什么靠近东京大学的住所吗?请借我住一段时间。” 琉璃坦率地说,“作为报酬,我可以帮你缓解纱织夫人的病情。” 赤司征十郎睁大了眼睛,第一次露出意外的表情。 “我还挺喜欢我的读者们的。”她说,“尤其是温柔体贴还大方的纱织夫人。” 对于赤司征十郎来说,记住自己家有哪些地产是一件简单又复杂的事情。 简单在于他们的房地产都成片状分布,复杂在于这种片状分布的地产也多到根本没有记住的必要。 毕竟赤司虽然靠房地产发家,但很快就紧跟潮流地走上了新兴科技产业,地产反而只是作为保底的存在。 顺带一提,富士山就是他们家的私人领地。 所以五条悟才一直没有买到手。 赤司征十郎拿出手机,干脆调出一个东京的平面图,递到琉璃面前,“红色区域都是我们家的地产,您可以自己挑选。” 琉璃看着一张地图上大片的红色阴影,一时不知道该用农村包围城市,还是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来形容。 最后,她随手在靠近东京大学的某栋楼上一点,“就这个吧。” 赤司征十郎爽快地点头,“没问题,我明天就把这栋楼过户给您。” 琉璃:??? 琉璃匪夷所思,“我只是借住,而且,只要一间公寓就好。” 过户一栋楼有什么用,难道每间房子住一晚吗? 赤司征十郎坦率又诚恳地说,“这是我的感谢。” “您愿意帮助母亲,是作为作者回馈喜爱的读者,而我想要感谢您,是作为读者回报喜爱的作者。” “母亲是您的忠实读者,我也是。” 他露出一个难得的轻松微笑,“感谢你出现在此时此刻,救世主小姐。” 第111章 火焰化蝶 十束多多良留下了手机号,打算离开天台。 对于他来说,此刻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回到homra酒吧,并且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告诉尊和草薙。 并不是他妄自菲薄,但他心里很清楚,以他的价值,还不足以让人专门守在天台上来杀。 如果有人要这么做,那八成是冲着尊来的。 必须赶紧回去提醒他们才行。 十束拿着手机,手指在键上啪嗒啪嗒地操作起来,将“天使小姐”四个字存进了手机通讯录,才扬起满足的笑容,快活地冲琉璃招招手。 “那么,天使小姐,我先离开啦。” “您有空的话,欢迎来homra酒吧做客,我一定会好好款待您的。” 他这么说着,却也没有立刻离开。 反而是向前走了两步,将双手合拢,然后又突然张开,十指如同绽放的花朵一样。 “我现在实在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作为感谢了,所以,请您看一场戏法吧。” 在他的手心,赤红色的火焰缓缓上升,如同交织的线条一样汇拢,然后如同彗星飞至夜空一般上升。 一只只红色的蝴蝶从他掌心中飞出来,然后是小巧的夜莺,接着是圆滚滚的雪鸮…… 它们一只接一只地冒出来,莽莽撞撞地飞向琉璃,在她身边盘旋。 蝴蝶落在她的手背上,夜莺站在离她不远的栏杆上唱歌,一张嘴冒出几颗散落的小火星。 雪鸮似乎是太胖了飞不起来,只能像走地鸡一样贴地前行,笨拙地蹭着她黑色蕾丝刺绣裙裾下的深青色高跟鞋。 那火焰如此温暖,却并不灼热,像一场烟花,一个拥抱。 整个黑夜仿佛都被这一个天台上的火光点亮了,明月之下,漫天的火蝶翩翩起舞,像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里的梦境。 琉璃抬头看着明亮的夜空,嗓音干涩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的心好像被一条过分纤细的火线黏住了,每一次跳动都会被拽慢一拍。 “真漂亮。” 半晌,琉璃才喃喃说道,声音正像一只如鸽悲鸣的蝴蝶。 火焰缓缓散去,十束多多良张开的手仍旧没有合拢,他的手心里有一颗亮晶晶的水果硬糖。 不是什么昂贵的款式,就是商店里最便宜的那种,用玻璃纸包裹的水果硬糖。 红色的,苹果味的水果硬糖。 “再次谢谢你救了我,天使小姐。” 他焦糖色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眉眼流露出的感情真挚又动人,抿嘴笑起来的样子无害的像一只食草的小鹿。 “我能遇到你,真是太幸运了。” 十束多多良笃定地说道,好像在陈述什么人世真理。 出乎意料的,琉璃的声音的确温和了一些,甚至连看他的眼神都不像一开始那样透彻而凌厉了。 她捻起糖果,用轻柔地语气漫不经心地说,“那你就该早点回去。” “毕竟,你活着才能更好的感谢我,要是你死了,我今晚不就白费力了吗?” 十束多多良瞳孔闪了闪,他并不迟钝,反而相当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句话里的善意。 有人盯上了他。 并且似乎还没有罢休。 只有及时回到homra,回到王的庇护下才算安全。 十束多多良顺从地点头,笑着说,“期待着和您的下次见面。” “再见,天使小姐。” 他又说了一次,“再见。” 好像多说几次,就真的能尽早再见一样。 第112章 萩原 赤司家的房产虽然称不上物美价廉,但也算得上物有所值。 起码每间房子配备的家具和摆设看起来风格都很不错,也绝对是十成十的新品。 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很愧疚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不能和琉璃老师秉烛夜谈实在很抱歉,但我明天一早一定来拜访您。” 琉璃对此的答复是慢吞吞但不容置疑的拒绝,“请不要一早过来。” “我从来不和人秉烛夜谈,而且,就现在的时间来说,明天我不睡到十点是绝对不会起床的。” “我每天都要保持最少十小时的睡眠时间。” 这种来自法国人的慵懒松散时间观对于岛国人来说,尤其是对于赤司家的小少爷来说,简直是难以理解的异次元概念。 在这个内卷横行的时代,连五条家的家主和警视厅的一号人物睡眠时间都保持在四小时左右。 前者现在的睡眠时间很大概率已经得到了增长。 但后者的睡眠时间八成还会持续性减少。 所谓不下班就不用上班,不睡觉就不起床,这才是岛国人民的生活方式。 哪怕赤司征十郎现在年龄尚小,也是按照营养师确定的标准时间作息,每天保持固定的短时间高效睡眠。 睡懒觉。 一个他基本上没有听说过的词汇。 但这种说法来自于母亲非常喜爱的琉璃老师。 母亲喜欢她的书到了恨不得和每个见过的人都热烈推荐的地步。 甚至有过一年之内在赤纱社花钱设立了十七个奖项,只为了给琉璃老师送钱的行为。 在不知道琉璃老师的年龄和性别的时候,赤司征十郎甚至还隐晦的吃过她的醋,为母亲这样明显的偏爱。 不过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跟着一起成为了琉璃老师的书粉。 毕竟,母亲本来就没什么爱好,作为旧华族的大小姐,资本家的妻子,她一直过着如同花瓶摆件一样无聊又枯燥的生活。 能够有什么热烈喜欢的东西实在是很好的事情。 赤司征十郎作为孩子,无疑应该支持鼓励她,并且和她多多积攒共同话题才对。 想到这里,赤司露出了理解的表情。 作为文人的琉璃老师当然要休息好,才能有更多的灵感来进行创作。 而他们资本家就不一样了,每一秒的睡眠都会导致商业帝国的扩展速度放慢几分。 两者不能比较,但应该尊重。 “那么,琉璃老师,您好好休息。”赤司征十郎露出了体贴的表情,“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吃午饭如何。” “您喜欢和式料理还是西式餐点,远月的料理亭如何?” 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休息的琉璃随意点点头,“都很好,都可以,你安排吧。” 赤司征十郎离开后,源稚女开始打扫房间和铺床单。 他干起活来很利索,头发扎成高马尾,甚至不知道从哪翻找出一件白色的围裙,围裙的正中央还画着几个很精致的餐盘。 卧室里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白净的脸上,莫名生出了一种绮丽的暧昧氛围。 如果能用某个具体的词汇来形容,那大概就是人妻吧。 如果穿luo 体围裙应该会很好看的那种。 琉璃坐在椅子上,用手托腮,有点百无聊赖地点评眼前的场景。 源稚女今晚有点过于沉默了。 不知道是被飞机上的那一番先给希望再使其绝望的言论吓到,还是对于她要找的那个人产生了什么无端的猜测。 他本来就是个心思敏感,神经脆弱还总有点多愁善感的青年,和另一个人格风间琉璃天差地别。 “琉璃老师,床铺好了,我去放洗澡水?” 耳边传来青年轻柔的声音,语调客气到了几乎惹人怜爱的地步,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惶恐几乎无法遮掩。 “你在害怕什么?”琉璃直截了当地问道。 她已经吃到了双方不直接沟通带来的苦头,也为此付出了足够沉重的代价,所以此刻便格外直接。 源稚女颤抖了一下,莫名竟不敢看她。 他害怕的东西太多了。 害怕消失不见的王将,害怕即将会见到的哥哥,也害怕眼前的琉璃老师。 并不是害怕她的存在,而是害怕她的不存在。 曾经在山中的小镇里,源稚女不只一次心生恐惧,也许他那可靠而又勇敢的哥哥其实并不存在。 一切都只是敏感又脆弱的他为了抵抗孤独而捏造出来的幻象。 于是这个恐惧成真了,以另一种让他恐惧的形式。 他是堕落的鬼,而他的哥哥是高高在上的皇。 哥哥毫不留情地杀死了他。 此时此刻,他又心生出和过去一模一样的恐惧。 也许眼前这个可靠而勇敢的少女也并不存在。 她也不过是他为了从王将手中保护自己,为了在失去哥哥之后寻找到新的寄托而捏造出来的幻象。 很快,她也会将他抛之脑后,以某种同样残忍的方式。 源稚女的眼睫毛颤抖了两下,他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渴望着死心塌地的狂热地爱着某个人。 但可悲的是,他爱的人往往都不爱她。 他没有说话。 琉璃伸出手,用指尖摸了摸他的后颈,那里湿漉漉的。 他出了一身冷汗。 琉璃在心里叹了口气。 有时候她自己都佩服兰堂,过去失忆的兰堂究竟是怀着怎样充沛的耐心和爱意,才能将满心恐惧和算计的她拉扯上岸呢? 只是想想就让人难过起来了。 琉璃用指尖捏了捏源稚女的后颈,然后顺着他的脊背轻轻拍了拍,像在安抚一只没有安全感的漂亮流浪猫。 一只粘人的猫并不会惹人讨厌,相反,他能够很好地吸引主人的注意力,给人带来情感上的慰藉。 “先去睡吧,明天我们去找上杉越。” “在生理学上,他是你的父亲。” 源稚女睁着眼睛惶恐地看着琉璃,带上了更多的茫然和不可置信。 这个消息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安全感,反而让他内心的恐惧疯长起来。 琉璃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再一次摸了摸他的脊背,“你今晚可以和我一起睡。” 她指了指旁边的大床,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们一人一半。” 源稚女奇异的镇定下来。 说来奇怪,他也许的确有点爱慕属性,对于这样不容置疑的语调反而会产生一种自己被需要的错觉。 “好的。” 他轻轻点点头。 一夜好眠。 意外出现在第二天早上。 琉璃还在睡觉,源稚女早早起床,打算去公寓下面的超市买点食材做早饭。 他换好衣服打开门的时候,只看见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走来走去,为首的那个看见他后睁大了眼睛。 第113章 你确定吗 源稚女陷入了无端的紧张。 如果现在出现的是风间琉璃的人格,他绝对不会有这种情感。 风间琉璃只会干脆利落地拿出他那把长刀,把眼前所有的人都解决掉。 但源稚女不一样,他在山里生活了十六年,从没做过任何违反法律甚至违反道德的事情。 他是那种连偷偷拿钥匙打开仓库都会害怕很久的好孩子。 现在一大堆全副武装的警察站在面前,他一时居然不知道是该尝试着唤醒风间琉璃,然后大开杀戒,还是乖乖举起双手,直接被逮捕。 好在为首的警察帮他做出了选择。 萩原研二比他更紧张更惊讶,“不是说整座大楼里的人已经全部清空离开了吗?怎么还有群众在里面?” 看着源稚女茫然的眼神,他也顾不上猜测这家住户究竟为什么连震耳欲聋的驱散铃声都没听见,快速解释道, “有恐怖分子在这座大楼安装了炸弹,请您立刻从这里撤离。” 听到他这么说,源稚女反而平静了下来,甚至长舒一口气。 炸弹而已,他还以为是什么特殊部门知道他是猛鬼中的龙王,来逮捕他呢。 白紧张了。 “抱歉,你们继续吧,不用管我。” 源稚女温柔礼貌地笑笑,就打算回到公寓里。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满头雾水,他自认交际能力不弱,刚刚说出的话也算通俗易懂,怎么会有人听到有炸弹不立刻离开反而回到屋子里的。 “您听清楚了吗?这里有炸弹,需要立刻撤离。” 萩原研二又重复了一遍,并且飞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青年。 牙白,不会刚好遇见什么叛逆期青少年了吧。 这种情况更适合让小阵平来处理啊。 “我知道,所以我进去叫琉璃老师起床。”源稚女认真地回答。 他对所有人类都保持着最基本的尊重,当然,这种对陌生人的尊重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纯粹的漠视。 萩原研二无言以对,咬着牙做了几个手势,让旁边的队友先去处理其他楼层的炸弹。 他本人则干脆拿出工具,处理正放在这一层楼道口的定时炸弹。 在这种关键时刻,实在很难分出人来把没有疏散的群众送走,还不如迅速把炸弹拆除。 走进屋内的源稚女并不着急,他甚至还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叫醒琉璃老师。 实际上,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炸弹的杀伤力几近于无。 除非是脸接蘑菇弹,否则死亡的概率微乎其微。 如果是琉璃老师的话,源稚女看着包裹着整间公寓的金色光芒,这连声音都隔绝了的金色方块正是他们没听到疏散铃声的原因。 大概正面蘑菇弹也不会受伤吧。 源稚女对这种金色的方块仍有印象,他记得这是兰堂先生的能力,也对琉璃老师能够使用它感到轻微的好奇。 或者说,轻微的羡慕。 既羡慕琉璃老师,能得到这样堪称沉重的爱意。 哪怕兰堂先生死去之后,也仍旧将自己的能力留下来,保护她。 也羡慕兰堂先生,能将自己的爱意表达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自己死后,能将自己的能力留给爱着的人。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让他现在死去也无不可。 “琉璃老师……” 源稚女凑近,琉璃的小半张脸埋在被子下,银白色的长发凌乱的铺洒在枕面。 他没忍住弯下腰,悄悄亲了一下她的鬓角,然后小声地呼唤道。 琉璃喃喃回复了一句什么,源稚女没有听清楚。 于是他再次小声呼唤道,“琉璃老师,抱歉,请您醒醒……” 下一秒,被他唤醒的琉璃老师倏然睁开了美丽的靛紫色眼睛,她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只是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怎么了,稚女?” “是富士山喷发了?英国破产了?第三次大战开打了?” “还是咒术界完蛋了?圣杯战争结束了?黑王白王复活了?白兰毁灭世界了?” “亦或是三体舰队进军地球,死亡女神和死侍喜结连理,复仇者联盟爆发内战,正义联盟全军覆没?泛人类史被裁定?秦始皇统一宇宙?” 这一番话打的源稚女晕头转向,他甚至来不及内疚羞愧于自己打扰了琉璃的睡眠,只是慌乱地解释道, “都不是,只是外面发现了炸弹。” 琉璃冷静地问他,“是核弹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岛国没有资格拥有它。” 琉璃确信自己陷入了迷茫,“这样的话,你叫醒我干什么?” 源稚女一时语塞,他小心翼翼地说,“外面的警察说要撤离,我们不应该听警察的吗?” 琉璃怔愣了一下,她静静地和源稚女对视了一会,才忽然反应过来。 晨光下,少年的肌肤几近透明,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茫然失措。 他十六岁之前一直生活在几乎与世隔绝的山间小镇里,十六岁被哥哥杀死,被王将带走,进入地下世界成为一柄肆意杀戮的长刀。 他在外界真正生活的时间不到一年,而这一年里也多以杀戮为主,以至于对整个世界的常识都带着几乎无措的茫然。 唤醒琉璃,是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 琉璃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错,是应该听警察的话,我们准备撤离吧。” 等琉璃换好衣服,和源稚女一起出来的时候,萩原研二仍旧站在外面。 他已经脱掉了防护服,手里还拿着电话,看到走出来的两个人露出了放松的神态, “两位请放心,炸弹已经都拆除了。” 琉璃看着他身后还在一闪一闪的倒计时,迟疑地问道,“你确定吗?” 第114章 ? 萩原研二原本是确定的。 但他回头之后就不确定了。 一枚纽扣大小的黑色装置正贴在炸弹的空隙之间,那个刚才明明已经停滞的倒计时又跳动起来。 八、七、六…… 萩原研二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并不是一个修饰性的描述,哪怕多年后他回忆起来,也完全没办法想起那时候自己的表情和心情。 他只是在那一个瞬间扑向了炸弹,以拥抱的方式将即将爆炸的炸弹紧紧抱在怀里。 尽管他连防护服都没有穿。 五、四、三…… 萩原研二自己在心里倒数,抱住炸弹后他的神经突兀地放松了一瞬,然后心中涌出难以言明的歉意。 这歉意是对着离他不远的少男少女。 两个年轻人看起来也不过只有十七八岁,应该还是在上学的年龄,却因为他的无能即将丧命在这里。 炸弹的冲击力之大完全可以直接爆破人体,而他连防护服都没有穿,根本不能起到多大的缓冲作用。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这两个无辜的年轻人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如果运气好,也只是能留下全尸而已。 三、二…… 如果我穿了防护服,说不定能让他们活下来。 倒计时结束的前一秒,萩原研二是这么想的。 琉璃的思绪有几秒钟的迟缓。 睡眠不足带来的诸多症状中,思绪迟缓是最轻微的一样。 这让她并没有认出来眼前的警察是萩原研二。 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停止炸弹的时间。 直到萩原研二直接扑上去抱住炸弹的那一刻,她才突然反应过来,然后迅速使用异能力停下了倒计时。 红色的数字停留在01,而发尾垂到肩膀的男人仍旧紧紧抱着怀中致命的死神,看起来应该非常甜蜜的下垂眼紧闭,似乎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它停下来了。” 琉璃走过去,半蹲下来,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露出了近乎温和的笑容。 萩原研二茫然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正对着这个绮丽的笑容。 真奇怪。 如果形容成吊桥效应也不算准确,如果用斯德哥尔摩来描述的话,那绑架他的的对象应该是怀里的炸弹才对。 没有原因。 毫无道理。 萩原研二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明明应该在第一时间看向怀里的炸弹,明明应该长舒一口气来庆幸自己还活着,明明应该迅速带着这两个学生撤离这里…… 但莫名的,萩原研二就是愣在了原地,以一种抱住炸弹的动作,以一种茫然无措的表情,静止不动地停在原地。 用日后琉璃的原话来形容,简直像是圣母抱子的雕塑一样。 “倒计时已经停了。” 琉璃很有耐心地又说了一遍,她眉眼的弧度温和又柔软,这是源稚女和她相处了一天两夜,都没有得到的温柔表情。 “谢谢你想要救我。” 哪怕最终停下倒计时的是琉璃自己,但这种行为本身也值得被尊敬和感谢。 每种生物的天性都是保护自己,在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逃离以自保。 只有极少数的人,会想要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而比这更少的人,会尝试着保护完全陌生的人。 这种稀少的存在是值得被尊重和感谢的。 琉璃用非常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谢谢你救了我们。” 直到此刻萩原研二才恢复了镇定,他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放下炸弹,认真地观察了一番后长舒一口气。 尽管和死神擦肩而过,他的语气仍然保持着轻快自然。 “也没有啦,幸好我们的运气不错,倒计时突然卡住了,真是太好了。” 他紧接着表情严肃地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情况,请两位尽快撤离,我来拆除这枚炸弹。” “警察先生,如果你要拆弹的话,我最好还是留在这里呢。” 琉璃露出堪称静谧的笑容,理论上来说,被她停止时间的物品是不存在改变可能的。 炸弹的状态被停止在了爆炸的前一秒,接下来无论怎么处理这枚炸弹,它的时间都保持在了这一刻。 既不会爆炸,也不能被拆除。 它是被固定的,不可改变的事实。 如果要拆掉的话,还得琉璃本人在这里,对时间进行精细控制。 实际上,直接不管它会更简单,不过对一个防暴警察说这话,大概会挫伤他的积极性?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有点不明所以,但他犹豫了片刻,一种莫名的直觉还是让他选择开始动手拆弹。 也许,并不是他们三个人运气好。 而单纯只是他运气好呢? 说不定,他在倒计时停下的前一秒,听到的时针跳动的咔哒声并不是错觉。 一边拆弹,萩原研二一边这样想到。 作为一个拆过不知道多少炸弹的专家,他当然能够看出眼前这枚炸弹的状态完全不正常。 就好像被人直接固定在了爆炸的前一秒一样,明明每个装置都完全没有问题,但就是不能爆炸了。 整个炸弹被彻底拆解,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擦了擦汗站起来。 “好啦,危机解除,现在我们可以一起离开了。” 说到这里,他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可能要麻烦两位和我一起去警局做个笔录。” “关于为什么全员撤离,只有你们还留在这座建筑里的原因。” 琉璃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询问他,“你不需要和其他人报平安吗?” “你的其他队友不久前都撤离了,只有你还在这里,他们会很担心吧。” 萩原研二:!!! 糟糕了,完全把小阵平忘在脑后了。 他手忙脚乱地开始寻找自己的手机,好不容易在地面上找到,却发现上面有一道明显的裂痕。 他刚刚扑向炸弹的时候随意将手机甩到一边,原本想着人死机亡没什么大不了,现在却发现一个尴尬的事实。 人没死。 手机阵亡了。 这和人没死钱花光了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概是他下去之后还会被小阵平的拳头揍死吧。 “请用吧。”琉璃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给家人还有女朋友报一下平安。” “太感谢了。”萩原研二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然后郑重地声明道,“没有女朋友,是最好的朋友,男性朋友。” 电话打过去后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在萩原研二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果不其然听到了堪称咆哮的声音。 “你这个家伙……刚才突然挂掉电话……” “现在还不下来……”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萩原研二真诚地道歉,仿佛已经看到了幼驯染愤怒的表情,甚至连眼眶都忍不住幻痛起来。 第115章 另类燃冬 松田阵平脸色漆黑如锅底。 看着萩原研二平安无事从大楼里走下来的那一瞬间,肢体动作差一点代替语言,来告诉对方自己现在焦急又恐惧的心情。 简单来说,他差点没忍住给这家伙狠狠来一拳。 阻止他的不是所谓幼驯染之间深厚的情谊,而是站在离他不远处的警视总监。 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东西以一种不符合体型的灵巧动作挤到了萩原研二面前,热情地对他嘘寒问暖,眼神却一直往旁边琉璃身上飘。 琉璃对此心有猜测,她笑眯眯地说,“萩原先生,我们现在去警视厅做笔录吗?” 不等萩原研二说话,警视总监连连摆手,“去警视厅什么的就不必了。” “二位作为受害群众还是好好休息吧,如果后续有问题,萩原警官会再和您联系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差点头哈腰了。 旁边的萩原研二眼神微妙,却也不做反驳,反而相当配合地说,“没错哦,琉璃小姐。” 他很清晰地记得源稚女的称呼。 “之后有情况的话,我再打电话联系您就好。” 他的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已经精准地停在了旁边,车门打开,红色头发的少年几乎是直接跳了下来,露出焦急的表情。 “琉璃老师,您没事吧。” 赤司征十郎心里的焦虑难以言喻,昨天晚上刚刚留下的老师,今天就在自家的公寓遇到了意外。 这和直接伸手打他的脸有什么区别。 不客气地说,在知道自己大楼,尤其还是琉璃老师暂住的这栋大楼里出现炸弹的时候,赤司征十郎想把炸弹犯人道毁灭的心都有了。 他在路上就联系了警视厅,甚至做好了和异能特务科联系,请异能者来处理的打算。 幸好琉璃老师安然无恙,否则这种愚蠢的错误真能让他刻骨铭心一辈子。 琉璃相当镇定,甚至对他微笑了一下,“不仅没事,还因祸得福遇到了很好的警察先生。” “这样奋不顾身的救命之恩我能记一辈子哦。” 直到这个时候,赤司征十郎才微微转过头,看向警视总监后的萩原研二,对方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 不会吧…… 萩原研二在心里无声地哀嚎,人生第一次有轻微心动感的女孩居然大概率是个财阀家的大小姐。 这就是传说中的生命得到保障后,其余的一切都多多少少会损失一些吗? 赤司征十郎郑重道谢,他似乎将琉璃遇到危险的一半责任放在了自己身上,所以对提供帮助的萩原研二发自内心的十分感激。 萩原尴尬地应对,松田阵平在离得不远的地方抱臂冷笑,警视总监倒是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能攀上赤司这条大船,以后的职业生涯可以少走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弯路了。 一番社会交际之后,赤司征十郎才发出了礼貌的邀请,“老师,我们现在去料理亭可以吗?或者您想去什么其他地方吗?” “不,不用。”琉璃摇摇头,“就按你的来吧。” 琉璃相当自然地带着源稚女坐到了后座,直到上车后她才发现,车的副驾驶坐了一个相当好看的女人。 这种好看并不是对外貌的单纯描述,更多是对本质的形容。 她身上有一种可以直视的昂贵感,那必然是从小在极其富裕的家庭中出生,然后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 接着嫁到另一个同样甚至更加富裕的家庭里的昂贵,整个人连头发丝上都弥漫着金钱的气息。 但是明显身体不太好。 琉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身体衰弱,脸色都泛着可见的苍白,能够在外界自由活动应该都是靠着治愈系的异能力者。 不过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琉璃还在观察,但坐在前排温柔美丽的纱织夫人已经露出了堪称明媚的笑容,“琉璃老师,请给我签名。” 她一边说一边递来《命运之夜》的精装本和一支钢笔,随着笔尖落下书写出完整的词句,她的呼吸都轻微了一些。 【赠纱织: 你就像黑夜,拥有寂静与群星。 你的沉默就是行星的沉默,遥远而明亮。】 赤司纱织接过书,像个小女孩一样发出了欢快的惊呼,把书抱在怀里,整个人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旁边正在开车的赤司征十郎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悄悄带妈妈出来见琉璃老师这件事情没有做错。 他的手转动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侧耳倾听,两个年龄相差不小的女性已经从古典画家谈到先锋画家,从浪漫派诗人谈到现实派诗人了。 中间还夹杂着对音乐、歌剧和浪漫的理解。 “还是第一次听妈妈说这么多话,好像她和琉璃老师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赤司在心里不动声色地想。 妈妈也许真的很喜欢琉璃老师。 比喜欢爸爸还要喜欢。 大概聊了半小时左右,中间赤司征十郎甚至极其体贴的绕了个弯子,让路程更远一点。 但哪怕这样,两位女性下车的时候仍旧没有说完,赤司纱织很热情地挽着琉璃的胳膊,和她一起走在前面。 被留下的源稚女和赤司征十郎面面相觑,只能跟在后头。 赤司征十郎看着前面的场景,心里莫名有种奇异的心虚感。 我只是帮妈妈见一见自己喜欢的作家,现在怎么像在给自己找新爸爸…… 应该不会是这种情况吧。 走在前面的赤司纱织完全不知道儿子心中的奇异想法,她堪称直白地看着琉璃,瞳孔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老师觉得,小征怎么样?” 第116章 忠实粉丝 琉璃一开始没太听懂赤司纱织的话。 所以她选择用赞美的语气进行肯定,“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非常优秀的存在。” 她没有用孩子这样的词汇来描述,资本家的幼年体也是资本家,他们属于特殊的种族,不能用形容人类的词汇来描述他们。 “这样的话,请问可以让小征加入主角团吗?” 赤司纱织做出了一个很可爱的,双手合十的请求动作。 琉璃忽然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于是疑惑地问道,“纱织夫人,您知道我是写实派作者吧?” 赤司纱织觉得她面带疑惑的表情也非常的可爱,她诚恳地说,“请叫我纱织就好。”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我可是老师的忠实读者。” 似乎为了表明自己的严肃态度,她还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真可爱。 琉璃忍不住在心里这么想。 赤司征十郎的爸爸究竟是撞了几辈子的好运,才能娶到这么漂亮又可爱的老婆。 “怎么说呢,总感觉文中的救世主和老师是非常相似的人,就好像是老师的异世界同位体一样。” “有时候觉得自己喜欢救世主小姐,就是在喜欢老师呢。”赤司纱织有点孩子气地这么说道。 走近听到这话的源稚女和赤司征十郎人都麻了。 源稚女茫然转头看赤司征十郎,就他个人来说,他是不太喜欢赤司纱织的。 对方的赛道和他有明显重合,大家都带着特有的人妻气质,只不过纱织夫人是真人妻,有孩子的那种。 而源稚女只是有人妻气质而已,他本质上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纯情处男。 接下来就看琉璃个人癖好了。 琉璃老师应该也没有汝妻子吾养之的爱好吧。 源稚女看着自己旁边已经吓到变成灰白色的赤司征十郎,一时感受到某种说不出的危机降临。 果然,还是得唤醒风间琉璃,对方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似乎都更有竞争力一些。 赤司征十郎失去了色彩。 母亲的话简直像五百吨的大铁锤,直接砸在他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大脑上,把这个一直以来都自认面面俱到的优等生打懵了。 现在要说点什么,要阻止吗? 还是说干脆隐瞒下来,反正父亲总是那么忙碌,母亲能够开心一点也是件好事吧…… 琉璃倒是完全没有误会。 赤司纱织的眼神亮晶晶的,与其说是在喜欢某个具体的人,不如说是看见小时候漫画里最喜欢的主人公走到眼前来一样。 我小时候要是看到孙悟空出现在眼前,说不定也是这个眼神。 琉璃对此多了几分包容和理解,但下一秒表情又无端沉重起来。 见鬼,这个世界估计还真的有孙悟空。 可我是个倭寇啊! 跟妖怪有什么区别! 怕不是连妖怪都不如,起码妖怪还有华夏户口。 越想越沮丧的琉璃果断转化话题,“所以,主角团都是我身边的人哦,已经基本满额了。” “主角人数太多的话剧情会很臃肿的。” “但是,除了诗人之外,其他的成员都带着很明显的一期一会色彩吧。” 赤司纱织抬手理了理鬓角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说,“他们在后续的剧情里没有多少的必要性呢。” “而且,哪怕是诗人,也总有一天会和救世主小姐分开的,不是吗?” 琉璃怔愣了一下,她的语调低了一点,状似随意地问,“纱织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赤司纱织仍旧保持着那种温柔的表情,但说出的话却让琉璃为之一振。 “因为所有出场的角色,都是有一定被需要性的。” “侦探的出场弥补智的需求,骑士和刺客兄妹弥补力的需求,医生学妹弥补后勤的需求……” “他们都是为了某种具体的需求,才出现在主角团里的。” “但是救世主小姐是在不断成长的吧。” 气质温柔脆弱的纱织夫人用坦率又笃定的口吻说道,“只要救世主小姐自身的力、智达到了界限,那主角团就不再具备必要性了。” “这样的存在大多会被抛之脑后啦,就像冒险小说和热血漫里那样。” 她说到这里又有点不好意思,似乎觉得这个年龄还喜欢看冒险小说和热血漫是个颇为幼稚的爱好。 “好厉害!” 琉璃毫不犹豫给出赞美,“我现在知道忠实粉丝的实力了,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她微笑起来,“忽然觉得有纱织你这样的读者真是太棒了。” 赤司纱织近距离看到这个微笑,忽然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真奇怪。 明明来这家料理亭吃过很多次饭,甚至就连上菜的顺序都能如数家珍了。 周围的建筑也全都平平无奇,不是什么大师设计的独特结构,和庄严的美学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明明只是在普通不过的时间,在寻常不过的场景。 但是因为琉璃老师的笑容,一切好像就完全不一样了。 站在她身边的琉璃没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仍旧小声地询问道,“纱织,那诗人难道就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的存在,一开始也只是为了满足力的需求而已。” 赤司纱织缓过神来,脸上仍旧是高兴的神态,能有人听她说这些无关现实的事情,让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轻松。 “您也说了,是一开始,对吧?” “在后来的相处中,诗人先生其实也满足了救世主小姐的情感需求,不是吗?” “没有人是座孤岛,没有人可以自全。” “随着旅途的拉长,力量和智慧的需求终有被满足的一天,但情感不同,人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总需要一些情感,才能保持和世界的联系。” 她说到这里,突然笑着拍了拍手,“只有神不需要情感,哪怕是魔鬼都会心怀渴望。” 琉璃轻声说,“否则那一千年完了,撒旦为何要出来报复地上的列国。” 赤司纱织惊喜地点点头,“没错,我正要举《圣经》里的这个例子。” “所以,诗人先生一定会出现,一定会陪伴救世主小姐走很长的一段路,也一定会离她而去。” “因为,成神的路总是要一个人走啊。” 她笑着说,“而等救世主小姐真正成为神之后,所有她失去的一切,都会再度回到她的身边。” “她会和心爱的人团聚,于是所有的分别,都在重逢的那一刻有了意义。” 第117章 虚幻之月 在赤司纱织说出这样一番话之后,琉璃看她的眼神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某种象征性的符号,比如赤纱社的富婆姐姐,黑篮主角之一的赤司征十郎的母亲…… 那么,现在的赤司纱织就已经转变成了一个具体的人。 是可爱的,发自内心喜欢着我的书和我的读者。 琉璃的脸几乎变成q版,她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说呢,明明我才是作者,却感觉在纱织的话语里,主人公的旅程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纱织可真是太厉害了。” 如果现在有好感度探测器的话,绝对能看到琉璃头上冒出的好感度+5符号。 赤司纱织瞳孔里全是莹莹的光,很感慨地说,“可我之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全是因为老师您的作品呀。” “所以,琉璃老师才是最厉害的。” 她的感慨更多来自于被喜爱的作者所认可,而并非对自身的肯定。 明明有着近乎敏锐的直觉和天人感应一样的本能,却对自己的判断缺乏足够的认可。 或者说,她对于自己的感知有着莫名的恐惧。 “那么,纱织,你究竟为什么会希望赤司加入主角团呢?” 琉璃低垂下打量她的眼眸,然后问道,“对于出身华族的你来说,应该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风平浪静的吧?” 赤司纱织的表情相当坦然,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道,“老师要不和我一起叫小征吧,不然我总会觉得您是在喊他父亲。” 走在后面的赤司征十郎听着这话更是浑身不自在,干脆冲源稚女点头示意了一下,大步朝着前面走去。 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和食,而是细心挑了一家法国餐厅。 虽然没有提前预约,好在凭借赤司的能力,插个队问题不算大。 琉璃倒没什么感触,她现在对赤司纱织的好感度比对赤司征十郎的高不少,所以她从善如流地说, “那么,纱织,你究竟为什么会希望小征加入主角团呢?” 赤司纱织的笑容静谧又端庄,“您相信预言的存在吗?” 琉璃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无数零零碎碎的故事,从俄狄浦斯王到不死的西比尔,无一例外全是悲剧。 她谨慎地说,“你也许知道,黄金之王的非时院地下,沉睡着作为梦见的丁姬,她可以通过占梦的形式预言未来。” 赤司纱织恍然大悟,仿佛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她了然地说,“难怪他忽然将不少人都强留在了东京。” “也许是他也知道了某些令人痛苦的未来。” “也?”琉璃抓住这个字眼,奇异地看向赤司纱织。 对方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笑着说,“我偶尔能够梦到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一开始,我只以为是些奇怪的梦,后来我才发现,我做的每一个梦,都化为了现实。” 气质温柔的赤司纱织用坦率诚恳的语气说道,“我查阅了家族流传下来的资料,说来您可能不相信,但我们家曾经与某位神明结过缘。” “这倒没什么不信的,在岛国应该挺常见。”琉璃自然而然地说。 她这话也挺诚恳,说实在的,她自己和黑磨算得上结缘。 而在这个综漫的世界里,和夜斗神结缘的壹岐日和,和结缘神结缘的桃园奈奈生,还有一堆少女漫少年漫,太多了。 赤司纱织要是说她们家是和外星人结缘,琉璃说不定还能惊讶一下,但和神明结缘…… 岛国神明八百万,谁知道是哪个野鸡神…… 赤司纱织就觉得她这种淡然自若的样子帅呆了。 “在流传的记载中,对方被称为月读。” 琉璃沉默了一下,收回了前面的话。 好吧,月读还是能排上号的,她打起了精神,听赤司纱织继续说下去。 “但是,这位记载中的月读神,似乎与广义上的三贵子有所不同。”赤司纱织斟酌了一下用词, “祂自称自己是谎言之神,与我们家结缘是为了等待一个长久的缘分。” “所以,自平安京之后,我们隔几代都会有一个女孩,拥有在梦中看到未来的能力。” 琉璃直接跳过了这些背景说明,问道,“你看到了什么样的未来?” “小征头上金色的剑掉下来了。”赤司纱织的神情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和恐惧。 从她进入东京开始,这个噩梦就一直纠缠着她,让她日夜不得安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身体才快速的衰弱下去,怎么也恢复不了。 “我不知道该和什么人说这件事情,本来想要告诉赤司先生,但他近期一直很忙,没有时间到疗养院来。” “如果通过电话的话,我又担心被人听到,毕竟黄金之王尚且在世……” 她没有说接下来的话,但琉璃心里已然明了,黄金之王还没死,新的王就已经出现了,谁知道这个老登是什么想法? “本来我还在想怎么办,可今天忽然就见到了琉璃老师……” 赤司纱织怀着某种忐忑的期许,忍不住看向身侧镇定的女孩,对她来说,这当然还是个女孩。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这个女孩给她带来的安全感比任何人都更多,她正期许着她实现她的期许,可却怎么也无力说出口。 “总觉得……” 赤司纱织眼中金光一闪,仿佛闪现着一轮虚幻的月亮,她喃喃说道,“我和老师的相遇就像命运一样,是被刻印在月亮上的约定。” “哪怕是虚假的月亮。” 琉璃不明所以,但还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做出了不算承诺的承诺,“时间不会去往你恐惧的方向,所以你无需恐惧。” “老师……” 赤司纱织倾吐出的字眼都在发颤,她回握着琉璃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好像要把她的样子砌在眼瞳里一样。 离两个女人只有三步之远的源稚女眼神飘忽,完全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办,甚至由衷希望赤司征十郎尽快出现,把他妈妈赶紧带走。 但被念叨的赤司征十郎现在也陷入了困境。 白色的法式小楼内,总经理背后冷汗直冒,不知道哪个不懂事的侍者让赤司少爷预定到了今天的餐位。 今天当然有空位,整个chateau joel rpbuchon今天只招待一位客人。 因为上杉家主在这儿吃饭的时候,从来都是包场的。 第118章 左牵赤右擎源 总经理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结结巴巴地尽可能用简单的通俗易懂的言语向赤司少爷解释: “赤司先生,真的非常抱歉,也许是侍者弄错了时间,今天chateau joel rpbuchon被例行包场了,不能服务其他客人……” 赤司征十郎微微皱眉,他凝视着经理,以一种彬彬有礼又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紧盯着对方,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承担你们的错误吗?” 哪怕他脾气再好此时此刻也禁不住想发火,难得带着身体不好的母亲一起出来吃顿饭,同行的还有他和母亲最喜欢的作家,以及作家养的小白脸。 本来想着琉璃老师大概率爱吃法国菜才选了这家餐厅,现在餐厅却被人包场了,他难道要带着两女一男扭头去吃关东煮吗? 消息传出去赤司的脸都该丢尽了。 现在这完全不是一顿饭的问题,而是脸面的问题。 总经理额头上的汗珠一颗一颗往下掉,整个人站都快站不稳了。 按理说侍者其实也没做错,每家餐厅一般都会留一两张桌子提供给最重要的vip,譬如久负盛名的美食家,或者举足轻重的财阀。 这样的大人物忽然造访,总不能没有桌子吃饭吧。 但偏偏今天源氏家主带着上杉家主大驾光临,直接包下了全场。 一边是三大财阀,一边是本家家主,他这种小虾米夹在中间简直快要被挤成虾滑了。 总经理擦了擦汗,低头弯腰九十度再次道歉,“请您稍等片刻,我立刻去汇报此事。” 总经理几乎一路飞奔进了餐厅深处,他努力保持着不存在的风度,但还是轻微喘着粗气。 快速稳住了呼吸,他站在绣着金色花鸟的屏风外面,深深鞠了一躬,“家主,非常抱歉,外面有四位客人,也想进来用餐。” “对方姓赤司。” 十七岁的源稚生坐在桌前,闻言也皱起了眉。 这是他第三次带绘梨衣来吃饭,绘梨衣不讨厌这家餐厅的菜式,他便也打算把这儿作为固定的食堂来用。 血统不稳定的绘梨衣不能受到任何刺激,一成不变的环境虽然枯燥,却能够最大程度的确保安全。 这并不是为了保证绘梨衣的安全,而是为了确保群众和蛇岐八家的安全。 就像给一把刀上油,让一把刀能够保持在最锋利的状态,然后再将它收回到匣子里。 持刀的人虚伪地说是为了不让刀折断,实际上不过是怕长刀刺伤自己。 源稚生的眼神一暗。 黄金之王不知道究竟发什么疯,明明已经到了快入土的年龄,却突然摆起了所谓王的架势,打着安全防护的名头,到处处理危险分子。 上杉绘梨衣在一群危险分子里,无疑可以排上高危的行列。 非时院几次三番想要带走绘梨衣,都被老爹挡回去了,但蛇岐八家在岛国的里世界到底不是一家独大,不能和黄金之王彻底撕破脸。 之后怕是得更加注意绘梨衣的安全问题,甚至得进一步减少他外出的时间和次数了。 想到这里,源稚生心情愈发烦躁起来。 他不喜欢黑道,也不喜欢蛇岐八家,对这里的一切都抱着一种隐秘的排斥。 他进入这里只是想要扞卫自己的正义,哪怕为此杀死了曾经相依为命的孪生兄弟。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弟。 源稚生想,我总不能再失去另一个。 “绘梨衣,我出去一下,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动。”源稚生沉默片刻,对绘梨衣说道,“我马上就会回来。” 他说话的时候,上杉绘梨衣正安静地用贝壳勺吃鱼子酱,他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遮住了深红色的眼睛,漂亮的像个女孩子。 听到源稚生耐心的声音,上杉绘梨衣配合地抬起头,从桌边上拿起小本子,慢吞吞地写道: “哥哥注意安全。” 源稚生挤出一个笑容,快步走出了屏风。 总经理仍然保持着深鞠躬的姿势,源稚生并没有为难他,他总是对世人保持着一种体谅的内疚。 夏油杰想必会和他有不少共同语言。 “我出去和他说吧,如果对方需要的话,可以在另一边吃饭,和我们保持距离就行。” 总经理松了一口气,仍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刻意站在落后源稚生三步的地方往外走。 古雅华美的建筑前,赤司征十郎看着即将走近的母亲和琉璃老师,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强闯没必要,且更丢脸。 换家店吃来不及,且也很丢脸。 源稚女却松了一口气,看到赤司征十郎让他轻松了不少,不管怎么样,对方肯定不想要个继父……继母……继…… 总之,对方肯定不希望母亲多个女朋友吧。 想到这里,他向前走了两步,娴熟的挽住了琉璃另一边手臂。 琉璃倒没觉得不适应,只是看着眼前赤司征十郎略带悚然的表情,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形象应该不太妙。 好像确实没哪个正经人左手牵着温柔人妻,右手挽着漂亮牛郎的…… 心情比琉璃更复杂的是站在玻璃门后的源稚生。 提问:半年前被我亲手杀死的弟弟死而复生,现在挽着一个漂亮女孩子,还露出那种一看就很不正经的,堪称缱绻妖冶的表情…… 我该怎么办? 继续提问:那个被我弟弟挽着的女孩子,另一只手还牵着一位看起来就身份不一般,并且也含情脉脉看着她的女士。 而我面前还站着一个明显和这位女士有血缘关系的少年…… 请问,我该怎么办? 源稚生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的理智被眼前这看起来就很混乱的复杂关系烧干了。 我弟弟死而复生了? 我弟弟下海了? 我弟弟去和人恩那个皮了?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思绪塞满了源稚生的大脑,以至于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比他反应更快的是源稚女,他和哥哥长得并不算像,但他们如此熟悉对方,熟悉到哪怕隔着茫茫人海都能够一眼认出来。 更何况如今面对面相逢。 下意识地,源稚女向琉璃身后躲去。 他恐惧着这个曾经给他带来安全感的人,对此能做出的唯一反应就是躲进新的安全港中。 琉璃眼神一冷,一把将源稚女拽进自己的怀里。 一枚子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滞在空气中,仿佛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蜘蛛。 下一秒,众神杰作变换成兰堂的模样,穿着厚重皮衣的忧郁男人伸出手,金色的方块化作最坚实的保护罩,一如既往地保护着站在中间的女孩。 第119章 梦貘 苏格兰把狙击枪的枪口转向源稚女,再次对准他的额心。 尽管源稚女并不是他的目标。 王牌狙击手都有类似的习惯,他们会用枪口挨个锁定所有运动目标,通过这种方式记忆目标的位置。 以便随时更换任务对象,或者扫清障碍目标。 但苏格兰这么做更多是不想误伤他人。 苏格兰,或者说诸伏景光,是警视厅的公安警察。 他此刻正在某个存在长达半世纪的跨国犯罪组织当卧底,目前已经取得了代号,成为了组织的中层人员。 而现在他要完成的,正是获得代号后的第一个团队任务。 由他、他的发小降谷零,以及穷凶恶极的犯罪分子诸星大组成的团队,要在本次任务中杀死一个女孩。 诸伏景光用枪锁定了琉璃的额头,女孩的周围有不少和任务无关的人,包括赤司财团的继承人,这是完全不能被误伤的人物。 如果被上级知道赤司财团的继承人也在射程范围内,对方大概也会让自己直接放弃任务吧…… 诸伏景光这样想着,他缓缓偏移了狙击枪的枪口,开始填充另一种特制的金色子弹。 自黑市上流出的,来源于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杰作——无效化子弹。 能够穿透绝大多数的特殊能力屏障,被这种子弹击伤的异能力者,在一定时间内无法使用异能力。 这是雇主特别提供的专用子弹。 “距离1722米,风向自东向西,风速每秒钟2.7米,空气湿度43%,能见度高,目标已完全锁定。” 苏格兰低声说,他的对讲机里没有传来任何回复。 狙击枪瞄准的女孩穿着黑色镶蕾丝边的刺绣公主裙,裙摆像是一层层荷叶叠成的一样,腰上还扎着紫黑色的蝴蝶缎带。 她银白色的长发上扎着红色的缎带头饰,在微风里有些许起伏,看起来简直像从18世纪肖像画里走出来的公主。 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她。 诸伏景光在心里突兀地想,他停在扳机上的手指莫名刺痛了一瞬。 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诸星大正在另一个制高点上,他同样带着狙击枪,枪口对准了源稚女。 原名赤井秀一的诸星大也是潜伏进犯罪组织的卧底,不同的是他并不来自岛国,而是隶属于美国联邦调查局,也就是fbi。 也不知道一个父亲是岛国人,母亲是cia的黄种人是怎么加入的。 毕竟就阿美利肯的国情来说,连蝙蝠侠都得露出下巴,证明自己是个白人。 赤井秀一的枪里填充着贤者之石磨制的子弹,这种子弹对高级龙族乃至龙王都有致命的杀伤力。 他的任务目标是源稚生和源稚女。 对讲机里传来了苏格兰的声音,赤井秀一没有回答。 餐厅前,反应最快的是源稚生,作为经常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的执行局局长,他毫不犹豫冲了出来,想要挡在源稚女身前。 明明是亲手杀死的弟弟,可在看到他有危险的那一刻,挡在他身前的意识仍旧充斥着大脑。 以至于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想不到。 源稚女没有看他,这个孱弱的青年此时站在琉璃身前,以保护者的姿势环顾四周。 他没有带长刀,但混血种的身体素质已经足够成为一道坚实的屏障了。 要保护她,源稚女想。 这样,才会有人从尖锐的刀锋下保护自己。 他们三人以一种排队的姿势站成一条,琉璃没理会关系诡异的兄弟俩,反而立刻看向赤司纱织, “纱织,到餐厅里去,带着赤司。” 赤司征十郎反应极快,他毫不犹豫拉着母亲往里面跑,一边跑一边在手机上摁的噼啪作响。 “琉璃老师,我已经联系了非时院、军警、异能特务科、咒术协会和警察,您请一定当心!” 可靠的少年人在一瞬间完成了报警工作,然后飞速撤离现场。 有钱人家的少爷没有强大的超能力,但又强大的钞能力,他留下来帮不上什么忙,但离开后可以迅速开启报复模式。 比如在黑市上查出来是哪些人动的手,然后追杀他们到死。 几乎在赤司征十郎和赤司纱织进入餐厅的那一秒,狙击步枪的闷响声传来,一枚金色的子弹冲着彩画集击来。 彩画集泛起淡淡的金色涟漪,并未被击破,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子弹,接二连三如雨点般密集。 彩画集上泛起的涟漪越来越明显,但始终没有破碎,这是来自超越者兰堂的异能力,这是足以抵挡一切伤害的屏障。 除非伤害来自内部。 不知道从何处传来沙哑的梆子声,源稚女的眼神在一瞬间变了,灼眼的赤金色和金光交相辉映,令人望而生畏。 这个少年在一瞬间仿佛变了个人,地狱里的恶鬼挣扎着吞噬了他的身体,另一个人格在顷刻之间苏醒,取代了无力自保也无法保护他人的山中少年。 言灵·梦貘在一瞬间发动,源稚生和琉璃被一起拉入梦境里。 第120章 做一场美梦 梦貘,一种完全不具备攻击力,但又极其凶险的言灵。 它的名字源于某个日本神话,描述的是一种以食梦为生的名叫貘的野兽。 这种友善又胆怯的生物会在寂静的夜幕里潜行,悄声无息地靠近做噩梦的人,将他们的噩梦吃掉,让他们一夜好眠。 而梦貘自己则带着这些噩梦返回丛林。 只听这些描述,梦貘似乎是一种完全无害,甚至对人类有益的生物。 实则不然,在现实生活中,噩梦往往汇集了人类最恶劣最恐惧的情绪,它们是完全无法被消化的。 所以,梦貘只是把这种恐惧的情绪储存在自己的身体里,在他们死的那天,那些它再也无法储存的噩梦会在瞬间化为现实。 距离梦貘最近的人都会被卷入噩梦之中,没有人能从这无数叠加的恐惧和痛苦中逃离。 梦貘就是这种传说的精神控制言灵,陷入其中的人很难从噩梦中解脱出来,即使他意识到自己只是在做梦。 某种意义上,心灵越敏感的人越可能得到精神系的言灵,而源稚女在自我折磨这方面无疑是个中好手。 如果他去当咒术师的话,八成也能是特级。 这大概就是人才到哪里都是人才吧…… 在陷入梦境的前一秒,琉璃这样想到。 金色的方块仍旧坚定地守护着这一块区域,仿佛任何外部攻击都不能将它打碎。 化作兰堂的替身使者——众神杰作静静地守护在琉璃身边,仿佛那个远去的人已经归来。 …… 望月琉璃正坐在五条家一处僻静的走廊上,刚下过一场小雨,仲夏季的庭院里,青苔和翠竹交织成一片朦胧的剪影画。 日光透过薄薄的云雾落下来,荡漾在几个浅浅的小水洼上,远处有蝉在吱吱叫响。 一阵微风吹过,长廊下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细碎声响。 “第一个相遇,在晨曦洒落的幽径上,一朵花告诉了我它的名字。” 望月琉璃正念着这首诗,眼睛忽然被人蒙上,淡淡的花香从身后传来,像是春天不肯离去的信号。 “悟大人——” 她知道自己身后站着的肯定是五条悟,五条家像个巨大的猫窝,但只有这一只昂贵的长毛波斯猫会这么肆意妄为。 果然,蒙住眼睛的手拿了下来,反而停留在她的脸颊上,这只手轻轻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下。 动作轻的像在抚摸花瓣,但说出的话却相当不可爱,“都说了多少次了,喊我悟,悟,悟……” “来,跟我念——” “satoru。” “不许喊我悟大人,你又不是家里的下人和那些讨人厌的老头子,你要喊我悟才对。” 啰里啰嗦,唠唠叨叨,说话还有点像不良少年。 明明是五条家按神子模板养成的家主,从外貌长相到穿着都颇有平安京遗风,但一开口简直像个中二时期的霸道总裁。 这就是她的未婚夫,年仅十四岁的五条悟。 望月琉璃回过头看他,十四岁的少年身形尚且青涩,他弯着腰,雪白的发丝垂落下来,如同承载了天空和大海的湛蓝眼睛正带着似真似假的生气。 但望月琉璃知道他没有生气。 所以她只是眨了眨眼睫,抬起头忽然凑近他。 五条悟的瞳孔因为她猝不及防的靠近缩了一下,可望月琉璃仍旧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在她面前,五条悟从来不开无下限。 于是望月琉璃凑得更近了,她亲了一下五条悟的侧脸,露出狡黠的笑容。 “遵命,未婚夫。” 眼帘中的少女笑得万分灿烂,像是夏季黄昏时将醒未醒的梦。 五条悟心跳如鼓。 他像炸毛的猫一样,差点忍不住后退,但又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咳咳……” “这样叫也可以。” 他察觉到自己的脸和耳根都在发烫,连吐息都热得吓人,但心里羞恼和暗喜交织,让他忍不住又往前靠近了一些。 “再亲一下……”他说完后想了想,又补充道,“再喊一声。” 望月琉璃翘起嘴角,一边笑一边往后退,“再叫一声什么?悟大人?” 五条悟忍不住咂舌,如同幼犬一样的小虎牙都显露出生气的意味,“你又故意这么说。” “是未婚夫!”他一字一顿地说。 “好的,未婚妻。” 望月琉璃露出得意又带一点孩子气的笑容,她紫色的眼瞳中闪烁着明亮的光,笑得欢喜又雀跃。 于是五条悟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别别扭扭地拿出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一大捧鲜艳的玫瑰被他紧紧抓在手里。 阳光浅薄,给玫瑰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少年敛去装模作样的怒容,毕竟他本来也没有生气,然后用轻快的语气说, “好吧,生日快乐,未婚妻。” “琳告诉我,女孩子收到花会开心,所以我特意买的,怎么样,你开心吗?” 这下,换成望月琉璃说不出话来了。 像有一根羽毛轻飘飘在她心里扫了一下,她伸手接过花,露出完全没法隐藏的笑容。 “听你这么说,就完全没办法不开心了。” 她这么说道。 听了这样的回答,五条悟反而不高兴起来,“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 “你要说出来我才能知道你喜欢什么。”他像个正在对着恋爱手册学习的好学生一样,认真地对琉璃说, “我要送给你你喜欢的东西,我希望你开心是真的开心,而不是因为我希望你开心。” 这种复杂的话真的是五条悟的情商能够说出来的吗? 望月琉璃忍不住露出了微微古怪的眼神,在心里腹诽道。 除了性格以外处处都完美无缺的少年当然看懂了她的眼神,五条悟没有生气,反而哼哼唧唧地说, “我也是有认真看《恋爱的100条守则》的好吗?” “这样的书真的能出现在五条家吗?” “为什么不能,我让言去买了五百本,给家里的每个成年人都发了一本!” 五条悟扬起头,说话的时候满是骄傲,像一只邀功的猫咪。 “我还让大家全都认真读完,再写五千字的读后感!” “务必把整本书的精华概括出来!” “哧——” 望月琉璃实在忍不住笑起来,只要一想到五条家的老少爷们拿着一本粉红色的小手册认真研读,还要写读后感悟的样子,她就忍俊不禁。 越想越好玩,她干脆捂着嘴笑出声。 “你看,你现在就很开心。” 五条悟这么说着,然后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所以我也超开心。” 第121章 混乱初显 涩泽龙彦百无聊赖地坐在办公桌后,白皙又纤长的手指停在一本书的封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作者签名,黑色的指甲让他的肤色看起来格外苍白。 辻村深月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对他这副青春期思春的梦男表情视而不见。 辻村深月,新入职的异能特务处特工。 虽然是今年才加入的新人,但入职时的考核成绩十分优秀,所以才能一步登天地接下一项美差。 虽然在辻村深月的理解中,这完全是个被所有人踢皮球,最后被扔到她这个倒霉新人身上的苦差事—— 保护特一级危险异能力者兼异能特务科局长涩泽龙彦,确保他不要再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此危险特指横滨! 新入职的女特工只觉得槽多无口,涩泽龙彦是谁,她又是谁…… 在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一向对自己颇有信心的辻村深月脑海里只剩一个想法: 我,保护涩泽龙彦,真的假的,要上吗?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家伙也没那么难相处…… 只要在他面前吹琉璃老师就好。 辻村深月的视线短暂掠过涩泽龙彦指尖下的名字,心里由衷感谢这位作家小姐的存在。 能够让白麒麟这样的神经病……啊不,这样强大的异能者念念不忘,辗转反侧,思之如狂,可见对方一定是个生命力很旺盛的人。 心性一定也很坚韧。 话又说回来了,如果那位小姐还生活在横滨的话,那涩泽龙彦肯定还会去那个混乱之地的吧。 如果,琉璃小姐能来东京就好了。 辻村深月忍不住这样想道。 “嗡——嗡——” 急促的声音打断了涩泽龙彦的沉思,他不悦地抬头看向辻村深月。 特工手忙脚乱地从腰间抽出手机,红色三角中间亮着闪烁的感叹号,硕大的警告符号占据着整个手机屏幕。 辻村深月点开消息,熟悉又陌生的女性照片弹了出来,让她险些拿不稳手机。 “涩泽局长——” 她顾不上涩泽龙彦冰冷的眼神,急匆匆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黑市里刚刚发布了一条紧急消息,悬红1000亿日元,只要杀死照片中的女性并交出她的尸体即可。” 涩泽龙彦低头看向手机屏幕,照片大概是偷拍的,角度非常刁钻,但依旧遮掩不了少女令人惊叹的美丽。 银白色的长发,靛紫色的眼睛,还有飞扬着的深红色长裙…… 少女的名字仿佛已经在他的唇舌间滚动了千百次,所以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就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琉璃老师……” 下一秒,涩泽龙彦红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危险的光泽,仿佛有鲜血要从什么地方满溢出来。 “这个消息是谁发布的?” 1000亿日元,相当于8亿美金,这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有不少亡命之徒会为此发疯。 现在纠结发布者已经没有意义了,涩泽龙彦看向辻村深月,对方立刻在手机上劈里啪啦地敲击着按键,很快回复道, “琉璃小姐现在在惠比寿花园的chateau joel rpbuchon餐厅前,位置没有移动。” “让特工封锁街道,叫军警一起出动,封锁整个商区。” 辻村深月犹疑了一下,“军警和我们异能特务科虽然是兄弟部门,但不一定愿意插手这件事情。” 涩泽龙彦把书端端正正放在桌子的正中央,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也仍旧很珍爱这本签名书。 “那你就打电话告诉福地樱痴。”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如果军警有一个异能力者没有出现,我就让那个人彻底消失。” 他在离开的最后一秒看向辻村深月,玫红色的眼瞳里只剩下刺骨的杀意,“如果琉璃老师出了什么意外,那我保证——” “异能特务科和军警的所有异能力者……” “不,是整个岛国的所有异能力者都会出意外。” “我说到做到。” 辻村深月如坠冰窖,脸上血色全无,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她蠕动了一下嘴唇,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就是特一级危险的异能力者白麒麟,他强大,冷漠,纯粹,疯狂…… 对这个国家没有任何归属感,甚至对人类社会都缺乏认同感。 他只在意自己认定的同类。 他只追逐自己心中的天启。 不计代价,不顾后果。 …… 费奥多尔坐在黑暗的地下室里,绝大多数时候,他对生存环境都没有什么需求,哪怕是下水管道和废弃工厂都可以作为暂时的据点。 但他也并不是没有准备最好的安全屋,那个装潢夸张,带着俄国沙皇时期风采的安全屋仍然闲置在横滨的一角。 这正是为琉璃所准备的。 他曾经以为自己能够带走她。 最后却被时间拦住了去路。 电脑屏幕上,巨大的红色感叹号不停闪烁,接取悬红的人数在不断增多。 一开始是普通人,接着是猎人网站的龙族混血种,还有诅咒师、异能力者和替身使者…… 源源不断的人奔向惠比寿花园,那些心怀贪婪的杀戮者像野兽般躁动,渴望着在战场抢到沾满鲜血的战利品。 站在他不远处的果戈里忍不住笑起来,先是低声笑,然后是大笑,他眼角画的小丑眼泪图案越发鲜艳,仿佛是滴落的血痕。 “费佳,费佳,救世主小姐会死吗?” 费奥多尔露出奇异的表情,“尼古莱,你难道希望她死去吗?” 果戈里思考了一下,笑着回答,“如果她活着我会很高兴,因为她真的很有趣……” “如果她死了……”他又大笑起来,“我会更高兴,那样我就自由了。” “我的心灵不会被她的有趣所束缚,我可以挣脱一切束缚,得到真正的自由。” 费奥多尔很有耐心的听完他颠三倒四的话语,然后郑重地拒绝了他。 “但那是不可以的。” “我的救世主可不能死在这个时候,更不能死在一群愚人的手中。” “这世间不过是地狱的假象,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就该出现拯救世人,如果没有,那么便应该有魔鬼做这地狱的主人。” “而我的救世主,要么与神明为伴,要么死于魔鬼之手。” “除了我,其他人都没有资格杀她。” 费奥多尔一边说着,一边微笑起来,他的手按动着鼠标,一个新的悬红出现在黑市陡然跳上了黑市的任务界面的最上方。 悬赏所有接取任务,想要杀死照片上女性的人,悬红5000亿美金,按数量分配。 站在他旁边的果戈里看着这个消息,狂放而激动地大笑起来。 “混乱,要开始了。” “踏破所有的规则,这才是自由啊!” 第122章 美梦的背后 数不清的警察在惠比寿花园的街区里穿行,其中只有少数的交通警察,其余更多都是穿着特殊制服的特工和军警。 除此之外,还有上百名暴走族和黑道组织成员聚集在不远处的路口,到处都是摩托车群和跑车群的轰鸣声。 这些黑道青年们的手上大多握着利刃和棒球棍,还有少部分拿着枪,彼此间隔的距离相当远,他们无疑都看到了第二个金额更大的悬红。 是为了1000亿日元杀一个人,还得抢到对方的尸体。 还是随便杀人,然后去平分5000亿美金? 这么简单的答案连想都不用想。 那可是5000亿美金,相当于80万亿日元,多少人一辈子连一亿日元都不可能挣到。 这笔巨款足以烧红所有人的神经,让人类变成躁动的野兽。 他们的理智甚至不足以思考,发出悬赏的人有没有足够的钱来进行支付。 “如果死的人够多,那就绝对够了。” 金色的屏障前,涩泽龙彦阴郁地说。 他虽然常被叫做老实人,但实际上绝不愚蠢,或者说相当聪明,所以轻易就看出了发布悬赏之人的手段。 “这个悬红会让整个东京,整个岛国,甚至大半个世界的地下组织躁动起来,等他们赶到这里,互相厮杀,最后同归于尽。” “人都死了,当然拿不到钱,而那些组织的资金都会被吞噬殆尽……” 涩泽龙彦嗤笑一声,“就像钻进谷仓的老鼠一样,不仅要吃掉所有的粮食,还要带来鼠疫,让人世间化为炼狱。” 辻村深月听的心惊肉跳,她已经把事情反映给了秘书长坂口安吾和军警猎犬队长福地樱痴,并且尽可能将情况说的无比严重。 但看到眼前这些普通违法者的狂欢,她还是忍不住大汗淋漓。 “涩泽先生,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涩泽龙彦用奇怪的表情看她,好像听到了一个蠢得不能再蠢的问题,“架机枪,然后扫射啊。” 辻村深月睁大了眼睛,“可是……可是有这么多人……” “所以我才让你用机枪,否则用手枪一个一个来,岂不是要累死人?” “但是……” “辻村。”涩泽龙彦神色恹恹地看过来,“现在来这里的,不都是犯罪分子吗?” “既然是犯罪分子,你同情他们干什么?” “既然来这里杀人,就要做好去死的准备。” 他的眼神带着些许警告,“人要为自己所做出的选择负责,不是吗?” 辻村深月像被针刺了一样,不自觉挺直了脊背,干涩的回答,“是。” 她快步离去,执行涩泽龙彦的命令。 涩泽本人仍站在离金色方块不远的地方,他不敢轻易使用自己的异能力,担心外界的危险分子趁彩画集解开的瞬间下黑手。 但同时又担忧里面的情况,于是站在原地不肯离开。 在惠比寿花园几公里外,太宰治开着车在拥挤的街道上横冲直撞,他把油门直接踩到底。 改装后的车子将前面的车撞翻,而他本人则换挡继续前进,连犹豫都没有。 他记下了整个东京的线路图,越野车以一种刁钻的角度在车流中穿行,速度快到轮胎都离开了地面。 作为文豪野犬这部番的智力巅峰之一和暗线主角,太宰治身上几乎存在着某种可怕的强运buff,这种强运让他怎么都死不了。 虽然对他本人来说,他并不怎么想要。 但这种强运也并不是没有益处,这代表着只要太宰治无视生死、法律、人命和社会准则,那这个世界就很少有什么存在可以阻拦他。 越野车发出轰响,黑市上的悬红数量继续增加,太宰治猜出了第二个悬红是谁发布的,甚至猜出了第一个悬红是谁发布的。 于是,他发出了第三个悬红。 悬红5000亿美金,杀死猛鬼众的王将,还有蛇岐八家橘家的家主橘宗政。 以太宰治的智商和报复心理来说,他怎么可能只收拾森鸥外一个人。 临阵反水的d·斯佩多被他找了一堆麻烦,而真正的凶手王将在他心里更应该被千刀万剐。 他跟着琉璃一前一后来到东京,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早上拿涩泽龙彦和异能特务科谈条件,上午成为东京的参事官。 中午算计坂口安吾,知道异能特务科里藏着一页写什么都能成真的书页,下午就在斯佩多的帮助下把这页书弄到手。 晚上翻找所有和猛鬼众蛇岐八家有关的资料,确定了源氏兄弟之间的矛盾绝对是有人搞鬼,王将和橘政宗之间肯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凌晨就开始找打手,打算把这两个都弄死。 这两个人关系复杂,一起杀掉可能会伤及无辜,但放掉一个他太宰治的念头就不通达。 这不利于他修行做人啊! 还是让他们一起死吧。 本来一切都安排的顺理成章,在忙碌的一天后,太宰已经做好迎接王将和橘政宗死讯的准备了,却没想等来的是这个家伙狗急跳墙的消息。 他居然敢在黑市上悬赏琉璃老师…… 找死! 新的悬红一经发布就升到了黑市的最顶端,把费奥多尔的挤了下去。 整个黑市沸腾起来,整个里世界都沸腾起来,整个东京变成了混乱的战场,今天一天这里死掉的人说不定会超过一年死亡人数的总和。 但太宰治完全不在乎。 如果有人要伤害琉璃,那他就会无视生死,法律,人命和社会准则。 他左手猛打方向盘,右手则放在车载打印机的上方,放在打印机里的正是那一张能将写下内容化为真实的书页。 也许是因为异能无效化的原因,他本人并不能书写任何内容,但好在人类的科技足以弥补一切缺漏。 几行字出现在书页上,白纸黑字,却莫名带着血腥气。 【在两个大额悬赏的影响下,所有想要伤害琉璃的人,都会在混乱中痛苦的死去。】 【而琉璃老师会一直呆在安全的地方,享受一场美梦。】 …… 望月琉璃怀疑自己在做梦。 虽然她没有小瞧五条悟的意思,但众所周知,五条悟是一个除了性格之外处处都完美的人。 这句话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五条悟其他地方都很完美,另一个是他的性格烂透了。 但今天他的表现太完美了,好像一只猫猫在一夜之间学会了人类世界的全部潜规则一样。 堪称不可思议。 望月琉璃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正在笑的五条悟,迟疑地问道,“未婚夫,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第123章 甜宠剧本 按正常情况来说,言灵·梦貘的作用是让人做噩梦,在噩梦中无知无觉死去。 亦或者知道了这是梦境,但也无法解脱,仍旧痛苦死去。 在《龙族》世界里,梦貘是相当强大的精神系言灵,很少有人能够挣脱出来。 但有趣的是,这是一个综漫世界,甚至综英美,综影视,综游戏的复杂世界。 而琉璃身上带着不止一层buff。 首先,来自《文豪野犬》剧组的太宰治,刚刚在堪称文野世界基石的书上写下了祝福—— 希望琉璃老师一直呆在安全的地方,享受一场美梦。 重点在“美梦”上。 其次,来自《家庭教师》片场的d·斯佩多,从和琉璃相遇,或者说重逢的那一刻起,就在她的的精神外围建立起了一层保护性的屏障。 所有入侵她思维的存在,都要先和这个活过百年的亡灵,彭格列过去的最强幻术师斗一场。 再其次,来自《元气少女缘结神》剧组的堕落神黑磨,祂本人作为掌控一切使人堕落存在的神明,同样具有精神属性。 再加上祂曾与琉璃定下了契约,一旦少女感到苦恼的时刻,祂便会为她解决所有烦恼。 噩梦自然也属于烦恼的一种,所以黑磨的力量也被牵动其中。 再再其次,来自《阴阳师》片场,尚未亮相但借由赤司纱织短暂出场的谎言之神——月读。 在遥远的平安京时代,祂同样曾与琉璃定下再次重逢的约定,并且作为掌管世间所有谎言的神明,祂也拥有着梦境的权柄。 再再再其次,来自《哈利波特》片场,或者说来自《fgo》片场的知名半梦魇,花之魔术师,贴心大哥哥——梅林老师。 虽然本人至今尚未出场,但其实一直藏在梦境里,把琉璃的负面情绪当饭吃,以至于她总是记不清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 作为一只优秀的半梦魇,虽然曾经定下了约定,在二人正式相遇之前不会出现,但在梦境中留下一些防护措施还是必须的。 大哥哥做事情可是很周全的。——来自某位半梦魇的自我夸耀。 最后,是琉璃本身的异能力——蒙神所爱。 虽说是异能力,但究其来源,确实是来自某位全知全能的神明所饱含的爱意。 因此她无疑也被这位神明密切地关注着,而全知全能这个词的意思,无疑证明这位神明同样拥有着精神方面的能力。 毕竟这位神明的某条途径就和精神、心理、梦境息息相关,被誉为不削不能玩的超强途径。 一层buff叠一层buff,这些密密麻麻的精神防护原本互不打扰,彼此之间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所以相处的很是融洽。 直到源稚女的言灵梦貘闯了进来。 所有的精神力量在一瞬间全都悍然反击,几乎立刻将噩梦碾碎了。 但另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 来自不同片场,不同存在的精神力量全都出现,看着彼此面面相觑。 大家满头问号。 你是谁? 你为什么在这? 这不是我老婆【划掉】,我契约者的梦境吗? 你们这些小三小四小五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怕不都是心怀不轨,想伺机发动偷袭的敌人吧。 必定如此! 来战! 所有的精神力量互相纠缠,再加上梦貘本身的织梦能力,以及在场的的琉璃、源稚生、源稚女三人的自我意识…… 一个复杂、离奇、诡异、莫名其妙、横跨多个片场的梦境就这样诞生了。 好在太宰治及时送来助攻,给这个梦境加上了限定—— 一个美梦。 应该会是美梦……的吧? ……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 尚且处于青春期的五条神子已经显露出了人嫌猫憎的前兆,但他对于望月琉璃一向有着超高的耐心。 究其根本,在这个一直把他奉上神坛,不断告知他是未来最强,未来世界主宰的五条家,只有望月琉璃还把他当正常人看。 什么,五条悟是神子? 笑话,新世界没有神,只有科学和社会主义。 什么,她只是五条悟的未婚妻之一? 笑话,去读读婚姻法吧,一夫多妻犯法,犯法懂吗?傻【哔——】(消音) 什么,五条悟是未来的最强? 那你们为什么只让他称霸咒术界? 让他拳打阿美脚踢带英统治世界啊,总不能是你们岛国就爱给人家做儿子吧? 生活在红旗下的琉璃和生活在封建社会的五条悟两两对视,一个觉得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个觉得这深闺小少爷真是该死的甜美…… 总之,在长达十年的斗智斗勇【划掉】,朝夕相伴后,望月琉璃和五条悟终于驯服了彼此,达成了小王子和狐狸……小公主和猫妖快乐he的成就。 至于五条家一开始倒也确有不满,但很快在五条悟的暴力镇压下平息了。 五条是五条悟的衍生,他庇护五条家,所以五条家也应该受他的驱使。 他喜欢望月琉璃,所以整个五条家都要喜欢望月琉璃。 他希望望月琉璃开心,所以整个五条家不能有人惹她不开心。 这一切是天经地义且理所应当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五条悟的性格有所改善,情商有所提高。 他的进步只限于从猫妖变成了人类,但这个人类还处于中二期,处于喜欢一个人就要想方设法引起她的注意,得到她全部关注的阶段。 现在他这种细心的询问,特意的送花(送的还是玫瑰,这个笨蛋以前只会送爆米花来着),认真研读恋爱手册…… 完全是ooc了啊。 ooc的程度几乎只低于“天使也曾来过悟的肚子”和“老子,不忍开杀”的地步。 所以望月琉璃的怀疑也算是有据可循的了。 但五条悟不这么觉得。 白色的长毛大猫幽幽地盯着她,说话的语气带着种说不出的哀怨,大概是哀怨? “我怎么可能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明明是你对不起我,你跟着别的男人毫不犹豫地跑了!” 望月琉璃沉默了一下,哄小孩一样拉过五条悟的手,“是不是总监会又让你去做任务了?” 五条悟的话被打断,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好好一个未婚夫,前两天看着还挺正常的,怎么突然烧傻了?” 第124章 最最喜欢你 五条悟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连头发都像要炸起来一样,看上去非常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白猫。 他看着望月琉璃认真的表情,不由怒从心起,没忍住说了实话 “我昨天做梦梦到你和别的男人跑了!” “就是那个你超级超级喜欢的诗人,叫阿蒂尔·兰波的那个,你跟着他头也不回的跑了,把我丢在原地。” “旁边还有一团叫太宰治的黑泥精嘲笑我来着。” 五条悟越说心里越泛酸,他尚且不知道这种情绪叫做吃醋和委屈,只是用睁大的蓝眼睛和鼓起的脸颊来表示自己的愤怒。 望月琉璃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眼眸,还有眼前自顾自生闷气却只是大声喵喵叫的少年,心里涌上了一股说不清的熟悉和陌生感。 然后,在五条悟委屈又期待的眼神中,她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动作幅度夸张到差点没从长廊上跌下去。 五条悟整个人都呆住了。 在他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无能狂怒之前,望月琉璃像爱抚猫咪一样贴过去,用指尖摩挲他柔软的的侧脸和棱角分明的下巴。 然后她捧着五条悟的脸颊,在他的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发出响亮的声音。 “未婚夫,你真是太可爱了,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可爱的人?” 五条悟的大脑瞬间宕机,他露出晕晕乎乎的表情,脸一下子通红起来,差点被这一个吻和一句话迷得找不到北。 原本有点紧绷的表情在一瞬间松弛下去,心里的那点儿酸水也被蜜糖代替了。 甚至忍不住自己用下巴蹭着琉璃的掌心,伴随着这个下意识地动作,他喉咙里几乎要发出咕噜噜的嘟囔声,像一只被顺毛的大猫。 虽然她没有回答我的话还笑我…… 可是她夸我可爱哎。 五条悟在心里想:她这不是超爱我吗? 果然梦境和现实是完全相反的,琉璃酱怎么可能抛下他和别人跑路嘛。 她超爱我。 我们可是双向奔赴的纯爱。 望月琉璃脸上还带着笑,她被五条悟的话逗得太开心,所以干脆装作没看到对方已经完全软化下来的神色,继续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阿蒂尔·兰波可是十九世纪末的法国诗人,太宰治也是二十世纪的人物了。” “他们都死了一百多年了,你是怎么梦到这种奇怪的剧情的?” 她越说越想笑,但为了现在脸皮还很薄的少年版五条悟的面子着想,只好又捧起膝盖上的花束。 然后将自己的大半张脸藏在鲜艳的玫瑰花后面,只露出一双美丽的紫色眼睛。 眼眸里还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 五条悟倒没有羞恼,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还活着,你就不要我了?” 这个问题实在有点超出望月琉璃的理解范围,她对五条悟的脑回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理解为深闺小少爷的文青病犯了。 老天啊,五条悟这个名字居然有一天能和文青这个词放在一起,简直像富士山喷发,岛国直接沉没一样有趣。 乱七八糟的思维线条在望月琉璃脑海里打转,她的两边肩膀仿佛出现了不同衣着的q版小人。 左边的小恶魔说,“别安慰他,继续欺负他,让他哭让他哭。” 右边的小天使说,“好呀好呀~” 天使和恶魔瞬间达成共识,望月琉璃用棒读的语气回应,“emmm……如果他们真的活过来的话,有点难选呢。” 空气突兀地安静下来。 五条家的小少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紧盯着藏在玫瑰花后面的望月琉璃。 一边咬牙切齿地想要生气,一边又觉得她这个面无表情的表情也可爱的要命。 可恶,但凡她再少可爱那么一点点,他就真的生气了。 可爱成这个样子,完全就是犯规嘛! 五条悟把脸凑过去,隔着一束玫瑰花紧紧盯着她,“有什么难选的,当然是选我选我选我啦!” “仔细一想,太宰治能够让那么多女孩子陪她一起殉情,肯定特别贴心,特别懂女孩的心事……” “嘎吱嘎吱——” “阿蒂尔·兰波在及在记载中也是才华横溢的美男子哦……” “嘎吱嘎吱——” “不过如果真的要选的话,我更喜欢奥斯卡·王尔德一点,要不还是让他复活好了……” “嘎吱嘎吱——” 听到这个声音,望月琉璃唇角的弧度更加明显,她狡黠地笑起来,目光穿透玫瑰看着五条悟咬牙切齿的表情,甚至没忍住笑出了声。 “未婚夫,你如果把牙齿咬碎的话,我们下次接吻的时候,你的门牙就不会磕到我的嘴唇了吧?” 五条悟鼻尖全是玫瑰花氤氲的香气,眼前全是女孩灿烂到超负荷的笑容,以至于他自己的脸也被玫瑰映红了。 可恶,我是要对望月琉璃生气的啊! 我那么喜欢她,她在我这里都不是选项,而是唯一的答案,她怎么能够选别人呢? 太可恶了。 太过分了。 太…… 太…… 五条悟心里的碎碎念忽然停住了。 太近了。 他们靠得太近了。 两个人只隔着一束玫瑰花,他在这边,她在那边,彼此之间四目相对,都能清晰地在对方的瞳孔里看见小小的自己。 我竟然……在笑啊…… 五条悟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 我明明这么生气,怎么看见她在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了…… 快生气啊,快露出那种超凶超凶的表情,告诉她: 老子有那么那么喜欢你,你也要那么那么喜欢我才行! 可以比我喜欢你稍微少一点点,再少一点点,但只能一点点,不能少太多啊! 五条悟一瞬不瞬地看着望月琉璃,也看着她瞳孔中那个小小的自己。 可恶…… 她怎么还在笑啊…… 我怎么还在跟着她笑啊…… 这不就根本没办法对她生气了吗。 十四岁的五条悟忍无可忍,终于还是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覆盖在望月琉璃的手背上,然后将玫瑰花向下一抽。 那道浪漫的阻隔降落了。 于是五条悟用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琉璃甚至能感受到他睫羽颤动时的气流。 这个一边生气一边把自己哄好的少年对她说, “可是他们就算活过来千百次,都没有我喜欢你。” “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所以,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但如果真的有一天,你真的离开了我,也不要害怕,也不用停在原地。 你可以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而我一定会来找你。 “全世界我最喜欢你。” 第125章 爱我吧 这下轮到望月琉璃不知所措了。 这这这……这种话像是五条悟能说出口的吗? 他不会真的烧坏脑子了吧…… 望月琉璃在五条悟不怎么动听的情话里自然地笑笑,脑海中开始思索找总监会麻烦的一二三四种可能。 “等等,你一点都不感动吗?” 五条悟不可置信地看她,“我在和你表白哎。” “我在说我爱你,用六眼、大脑、心脏和无下限来爱你哎。” 客观地、疯狂地、不理智但纯粹地爱你。 不会被任何谎言和假象蒙蔽,不会被任何困难和障碍阻止,不会被所谓的正确束缚…… 竭尽所能地爱你…… 望月琉璃面带疑惑地回问他,“这不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情吗?” “我早就知道你爱我了。”她理直气壮地说, “你这个笨蛋固执、自大还喜欢自说自话,永远都学不会将心比心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而且还受到了封建文化的荼毒,背后有一堆封建的要死的老橘子。” “你这么糟糕,要不是你特别爱我,我才不会爱你来着。” 五条悟听着琉璃前面一大串的话,忍不住用额头去撞她的额头,“我哪有那么糟糕!” “而且,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好吗?” “你这个笨蛋和我一样固执,一样自大还喜欢自说自话,一样学不会将心比心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而且你还受到红色文化的荼毒,总是说一堆我根本听不懂,事后要查好多好多书才能搞懂的东西。” “你……你也很糟糕好吗?要不是你特别可爱,老子也不会特别特别爱你来着。” 五条悟瞪着她,漂亮的蓝眼睛清澈中带着旷远,像是广阔无边的天空和海洋。 现在,天空中掠过紫色的飞鸟,海洋里卧着紫色的游鱼。 “我才没有特别爱你,才没有特别想和你结婚,才没有特别想和你过一辈子,才没有特别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一开始就在大声嚷嚷,越到后面声音越大,到最后他高声笃定地说,“才没有特别特别想!” “可是我很想哎。” 望月琉璃笑得狡黠又无辜,趁五条悟发呆的瞬间挣脱他的手,伸手搂住他的脖颈。 “我很想来着,你真的没有特别特别想吗?” 五条悟的气势一下就消失了,他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刚刚消散的绯红又从他的眼角,耳后根闪现出来,一直蔓延到脸颊和鼻尖。 可恶,呼吸不过来了。 可恶,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可恶,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要凝滞了。 十四岁的五条悟第一千零一次深思,望月琉璃真的不是童话故事里的魔女吗? 她绝对是吧! 就是那种超级可爱,超级有魅力,会把人欺负到团团转还心甘情愿认输的那种…… 要不然他怎么会一听见她说这样的话,就呼吸困难,心脏狂跳,连大脑都一片空白。 这绝对是什么厉害的咒术,或者魔法,或者魔药…… 要扛住啊五条悟,你可是咒术界最强! 绝对不能这么轻易就认输! “那我们现在就去结婚!” 爱你,特别特别爱你。 五条悟伸手抱住望月琉璃的腰,直接把她像抱小孩子一样整个抱起来。 “我们可以先办婚礼,等十六岁再去办婚姻届!” “婚礼我们要办一百多场,中式日式西式各办一遍,我要包下整个明治神宫和迪士尼乐园,然后在全岛国放烟花。” “之后我们再去海上办一次,你不是一直想去玩帆船吗?” “我们挑一片你喜欢的大海,然后穿着婚纱去帆船上举办婚礼,把神父挂在直升机上,让他cos上帝。” “我们还可以去夏威夷再办一次,我去买一座冰山,用苍切成心形,把它拖到夏威夷做婚礼场地……” “全世界有197个国家,我们可以举办197次婚礼,然后再去外太空举行……” “包一艘俄罗斯太空船,把我们俩发射到外太空去,不过太空环境失重,你的裙子会飘起来,这一点不太方便哎……” 想和你结婚,特别特别想。 五条悟抱着望月琉璃转圈,他大步踏进庭院里,怀中的玫瑰花随着他的动作散落飘洒起来。 “等结婚之后,我们就搬出五条家,你不喜欢这群老橘子,我们就不和他们一起住。” “去东京或者京都,或者所有你想去的地方,买一栋超大的别墅,或者庄园,在里面装一个超大的衣帽间,放所有你喜欢的裙子和帽子,还有高跟鞋。” “还要买很多很多的透明存糖罐,放在别墅的各个地方,里面存各种好吃的糖果。” “还有各种各样的花瓶,等你插花的时候,我就坐在旁边帮忙,我会按你的要求修剪花枝,绝对不给你捣乱。” “春天我们可以去维也纳度假,我陪你一起听音乐会,牵着你的手一起在多瑙河边散步。” “夏天就去夏威夷晒日光浴,我会帮你涂防晒霜,要是你晒黑了的话,我就撤掉无下限和你一起晒黑。” “秋天就去希腊,我记得你说过,旅行杂志上圣托里尼岛的沙滩非常漂亮,我们可以坐在沙滩上一起看黄昏时候的晚霞。” “等到冬天,我们就一起回到别墅里,把空调的温度调成夏天,然后缩在被子里打游戏,如果你赢了的话,输的人就去做饭,如果你输了的话,赢的人就去做饭。” “我们去草原,去沙滩,去农场,去冰川……去看花海,去看球赛,还有焰火晚会和歌舞表演……” “每个早上我们一起醒过来,每个晚上我们和对方说晚安……” 这样,每一天,我睁开眼睛时看到的第一个人,闭上眼睛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都是我最爱的那个人。 只是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很幸福。 想和你过一辈子,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特别特别特别想。 望月琉璃坐在五条悟的臂弯,环抱着他的脖颈,她银白色的发丝垂落下来,落在五条悟的肩头,和他的白发混杂在一起。 好像流水和流水相融了一样。 五条悟絮絮叨叨的言语慢慢停下来,游离的日光散落在他的侧脸上,他抬头看向望月琉璃,眼神宁静又温柔。 他说—— “好吧,我承认。” “我特别特别爱你,特别特别想和你结婚,特别特别想和你过一辈子,特别特别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所以,也爱我吧。 爱我吧,琉璃。 第126章 梦中的婚礼 琉璃的眼眶莫名酸涩。 日光终于刺破云层,闪耀的光晕游离在庭院小小的水洼上,晃花了她的眼睛。 那一瞬间,她落下泪来。 这滴泪水从她靛紫色的眼中坠落下来,跌进五条悟的瞳孔里,好像穿过一个世界,抵达了另一个世界。 两个世界之间如此临近,又如此遥远。 泪水可以穿过,而爱却无力抵达。 五条悟愣在原地,怔怔地看她。 琉璃却笑了起来,她仿佛没意识到自己眼角晶莹的泪珠,只是笑着用手遮住五条悟的眼睛。 五条悟听见她的声音,那么轻那么轻,像是蝴蝶在扇动翅膀。 “我总觉得,我等你说这些话,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都不想等你了。” 那滴泪水带来冰冷的刺痛,五条家的小少爷只觉得眼前晃过了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 是血红的夕阳,湛蓝的海水,和惊慌失措的人群。 是沾血的白裙,阖上的眼睛,和不会醒来的女孩。 是怀疑的眼神,冰冷的试探,和无疾而终的婚礼。 是空荡的别墅,孤独的寂寥,和痛苦至极的死亡。 这些图画飞速从他眼前掠过,快到他甚至没能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铺天盖地的悲伤潮水般向他涌来,最后,画面定格在熟悉的五条老宅,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正静静地站在彼岸,看向他的眼神困惑又哀悸。 “未婚夫,你不爱我,不想和我结婚,不想和我过一辈子,也不想和我永远在一起了吗?” 新娘的眼神这么问着他。 怎么可能? “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我期待我们的婚礼那么多年……” 五条悟回答道。 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就开始喜欢你。 说不定我从上辈子就开始爱你。 下一秒,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在瞬间也支离破碎起来,无数鲜血从她身体的各个部分涌出来。 美丽的新娘化作了一堆碎肉和骸骨,她的头颅也算不上完整,只剩下两枚黯淡的玻璃珠一样的眼睛,仍旧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这黯淡的眼睛又忽然明亮起来。 “悟……”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分明正被他抱在怀里,背对着阳光露出错愕的表情。 望月琉璃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那滴从她的眼眸中落下的泪水,跌入五条悟的眼瞳中,又沿着他的侧脸缓缓坠落。 少年忽然紧紧拥住了她,那么紧那么紧,几乎想要把她变成一根肋骨,藏进自己的身体里。 “未婚夫……我要被你勒死了哦。” 五条悟仍旧不肯松手,只是用比她更大的声音说,“才不会让你死掉!” “你要是真的死了,我就诅咒你,等你变成咒灵之后,我再和你结婚!” 望月琉璃忍不住咂舌,“你们家的老头子会气死的。” “管他们呢,他们要是能气死早该气死了。” “可你是个咒术师哎,哪有咒术师和咒灵结婚的。” “哪条法律规定咒术师不能和咒灵结婚了,我可是听你说过的,婚姻法只保证一对一,性别不同,没说物种不能不同啊!” “你不要默认我死后就一定会变成咒灵好不好,说不定我死后就彻底死了呢?” “那不可能。”五条悟笃定地说,“我那么爱你,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诅咒,而我是最强的咒术师。” “你绝对会变成咒灵的。” “如果你真的没有变成咒灵,就证明你一定没有死。” 五条悟用近乎张扬的口吻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去找你。” “不管你去了哪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去找你。” 他说话时无畏亦无惧,像个未被世事雕琢的少年,但他的怀抱温暖又安定,像个已经能背负整个世界的成人。 琉璃看着他的眼睛,湛蓝的,明净的,透亮的眼睛。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某个声音—— “把她,还给我。” “把望月琉璃——” “还给我!” 须臾间,琉璃感到了恍惚,她张了张嘴,只觉得心中莫名其妙的委屈、酸涩全都融化了。 她回抱着五条悟,少年的怀抱里有阳光、糖果和玫瑰混杂的气息,温暖又温柔。 “你已经找到我了。” “未婚夫,你已经找到我了。” “三兆亿个平行世界里,有三兆亿个五条悟,但只有你是我的未婚夫。” 五条悟笑起来,他的怀抱松弛了一点点,维持在一个紧密又不会让琉璃感到难受的距离。 然后他说,“那样的话,真是太好了。” 夏日的阳光和清风,还有湛蓝的天空,微笑着的少年和少女,以及散落满地的玫瑰…… 美好的像一场梦。 …… 梦境被细细簌簌的声音扰乱了。 “出来——” 五条悟投去一个冰冷的眼神,五条琳麻利地从长廊的拐角处溜出来,脸上带着尴尬的讪笑。 “悟大人……” 五条悟还抱着琉璃不肯松手,只是阴阳怪气说道,“堂姐,我的好堂姐,你什么时候养成了听墙角的癖好?” “自己单身,就来偷窥堂弟和他的未婚妻谈恋爱,你觉不觉得自己有点什么大病?” 五条琳面上笑嘻嘻,心里的小人恨不得拿起火把烧了这对小情侣。 我为什么单身你心里没点数吗? 要不是你谈恋爱扯着我做参谋,一有问题就打电话来兴师问罪,我至于疲惫过度,和二号男朋友打电话的时候叫成四号的名字,把一号男朋友的生日礼物送给三号吗? 现在四个男朋友全把我甩了,你居然还好意思嘲笑我单身? 悟大人,你做个人吧! 五条悟听不见五条琳的心音,但很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毫不客气地说,“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五条琳飞速滑跪,“怎么可能,我对悟大人您的景仰之情如同江水一样滔滔不绝,绝对不敢有冒犯之心。” “那你究竟是来干嘛的?”五条悟气势汹汹地看过去,左眼写着“电灯泡快滚开”,右眼写着“我要过二人世界”。 五条琳看着坐在五条悟臂弯,把手搭在对方肩膀上看好戏的望月琉璃,干巴巴地说,“是望月家来人了。” “说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望月小姐。” 第127章 鹿取神社 望月家并不是什么大家族。 这个家族既没有能够稳定遗传的术式,也没有强大的咒力,能出望月琉璃这样一个咒力深厚的后裔,似乎完全是走了好运。 但其实并非如此。 作为能够从平安京一直安稳传到现代尚未断绝的家族,望月家还是有一点不足为他人道之的优势的。 比如他们家曾和麻仓家是姻亲关系。 是的,就是那个出了麻仓叶王的麻仓家。 再比如,他们家得到了某位神明长久的注视,曾经每代都会有女孩作为巫女,来祈求神明的长久眷顾。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姻亲的关系只停留在久远的平安京时代,如果要追溯回去的,那大大小小的家族几乎都是姻亲关系,算不上多密切。 而神明更是许久未投来一瞥,以至于望月家衰败的速度越来越快,到现代的时候,已经滑落成了十八线小家族。 “但在前不久,我们收到了月读大人的神谕。” 身穿老式黑色和服的中年男人端正地跪坐着,表情严肃到不可思议。 “望月家曾是侍奉三贵子之一——月读大人的家族。” “但在平安京时代结束后,神明就成为了传说,我等也再未得到任何神谕,直到昨天。” 这个中年人,或者说望月琉璃素未谋面的父亲直起了腰,以一种近乎庄重的语气说, “我等收到了月读大人的神谕,祂在鹿取小镇的神社里,等待祂的巫女。” 在说到巫女两个字的时候,男人的目光精准停留在望月琉璃身上,牵着她手的五条悟毫不犹豫向前一步,挡在她前面。 “哦,所以呢?” 五条家的神子牵着他的未婚妻走到最上方的位置,和她坐在同一个位置,嗤笑了一声,用意味不明的语气问, “祂找祂的巫女,来我们五条家做什么?” 他看着仍旧端坐的男人,清澈的蓝眼睛里满是凌厉和倨傲,五条家的神子高高在上,平等的俯视着除望月琉璃之外的所有人。 冒牌老丈人也不例外。 笑话,我老婆四岁就来五条家了,这么多年你们看都没来看她一次,现在凑上来干什么? 这是我养大的我的老婆,无关紧要的人离远点好吗。 别想道德绑架她。 因为她也许有道德,但我肯定是没有的。 望月彦正额头上溢出了汗珠,神明重新眷顾的喜悦被五条悟的视线逼退了不少,但兴复望月家的野望到底还是占了上风。 他看着上首的五条悟和望月琉璃,深深拜了下去,“除了琉璃小姐之外,望月家已经没有适龄的女性了。” “所以,我才厚颜来五条家……” “你知道这是五条家,对吧?” 五条悟打断他的话,“你也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对吧?” “你站在五条家,说要把家主未来的妻子带走,送去给一个早就消失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做巫女?” 你是活腻了吗? 看在望月琉璃的份上,他把最后几个字咽进喉咙里,但眼神冷得简直可以结冰。 五条家的其他长老也用冰冷的眼神凝视着望月彦正。 在这些长老的心中,望月琉璃虽然没有术式,但五条悟喜欢她啊;虽然性子不够温顺,但五条悟喜欢她啊;虽然奇思妙想一堆,但五条悟喜欢她啊…… 无论她有多少缺点,一句五条悟喜欢她,足够把所有缺点都演化为优点了。 再说,人家小姑娘自小在五条家长大,平常脾气也好,性格也好,还很尊重他们,五条悟打人的时候她还会来劝架(拱火)…… 这怎么不是非常棒的未来家主夫人呢?(在五条悟的视线下用棒读语气发出赞誉。) 所以他们全跟着五条悟附和道, “就是就是,想要带走我们五条家未来的家主夫人,完全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大不敬,竟敢如此蔑视我等。” “御三家的尊严不容侵犯,如今早已不是神明降世的年代。” “现在离开,我等尚可宽恕你的冒犯。” 此起彼伏的声音环绕着正厅,一群平均年龄五十岁以上的老头子阴阳怪气的给五条悟帮腔。 而望月琉璃自始至终都在把玩着手中的一把折扇,那折扇是个二级咒具,扇面上写着一个静字。 望月彦正神色也慢慢平静下来,事实上,他知道这次拜访绝对不会受欢迎,但他仍旧来了。 他不能不来。 与神结缘的家族或兴或衰,具是天命,但背弃神明的家族必定被毁灭,这是人和神之间的不可违背的誓约。 “望月一家自平安京时代与月读大人结缘,我等并非没有术式。” 望月彦正慢吞吞地说道,他知道,一切感情牌都没有打出来的必要,他们本来也没有什么感情。 唯有利益才是根本。 果然,望月琉璃缓缓抬头,用冷淡又平静的眼神看他。 “那便是从月读大人那里习来的占星术。” “望月家曾与麻仓家联姻,诞生了一位神眷之女,她从出生起就得到了月读大人的眷顾,拥有着预知未来的能力。” “后来,这位先祖嫁与了源氏家主源赖光,在源氏的一场叛乱中不知所踪,月读大人传授的占星术也逐渐失传。” 随着望月彦正的叙述,正厅中沸腾的人声渐渐消失,长老们不动声色地交换着目光,又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观察五条悟的神情。 “而自先祖消失之后,月读大人再未回应过我等,直到昨天。” “如果琉璃小姐作为巫女前往鹿取神社,有很大可能习得月读大人的占星术,甚至获得预知未来的能力。” 望月彦正和望月琉璃四目相对,看向对方的眼神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淡和理智。 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亲人的情感,只有利益共同体的权衡利弊。 “而且,您并不是作为终身巫女去侍奉神明,只需要在鹿取神社修习四年,至十八岁即可。” 望月琉璃把玩扇子的动作缓缓慢下来。 她渴望力量,渴望拥有术式,不管是什么样的术式。 五条悟很强,很好,她可以使用五条悟的力量,但这力量终究不属于她。 除了自己以外的力量,都有失去的那一天。 五条悟不再说话,也转过头等待望月琉璃的回答。 就像望月琉璃说的那样,他也许永远都学不会将心比心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思考问题,也没办法设身处地的去理解他人的处境和思维。 因为他太强了,强者是没办法理解弱者的。 就像五条悟很难理解望月琉璃的难处和想法一样。 但是这并没有关系。 因为相爱的人会互相尊重。 他尊重望月琉璃的所有行为和做法,并乐意成为她最坚实的依靠,永不移动永不坍塌的港湾和可以支配的力量。 五条悟看着眼神动摇的望月琉璃,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这样微笑地看她。 爱是尊重,谦让,包容和妥协。 爱是相互尊重,相互影响,相互成就。 这是望月琉璃教给他的。 “我去。” 望月琉璃说。 “那么,四年后,我来接你回家。” 五条悟回答她。 第128章 来日方长 “你要每天给我打电话,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 “emmm……鹿取神社在大山里来着,根本没有信号啊。” “那就给我写信,一天一封,不不不,两封,要不还是三封吧,我写给你,你记得回信。” “那里是大山哦,邮差半个月才进去一次的那种。” 五条悟的脸整个垮下来,“真的要去吗?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老子的先祖也是个学问之神来着,应该也有点面子情在吧,让我也去让我也去让我也去……” 望月琉璃简直哭笑不得,“未婚夫,你之前不是也很爽快地同意了吗?” “可那时候我不知道我们连电话都不能打啊。” 五条悟慢吞吞的说,声音里都透着无精打采的失落,“不能视频聊天,不能打电话,连信件都是半个月一次……” “我们从来没分开过哎,你都不想我吗?” 他的表情定格在委屈和茫然之间,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望月琉璃没忍住凑近了一点,亲了亲他的侧脸。 “好啦,你之后不也要去咒术高专上学吗?你可以当作我们只是在不同学校上学而已。” “可我们为什么要在不同学校上学啊,我想和你一起啊。”五条悟碎碎念道。 “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毕业,一起结婚,一起过纪念日……”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啊!” 望月琉璃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心里一阵阵好笑,嘴上却一点也不肯认输。 “我们一起上学的话,你难道要我陪你去读咒术高专吗?我可是无术式哦。” “总不能去给你当女仆吧。” 五条悟夸张地瞪她,“你在说什么鬼话,当然是我陪你去读普通人的大学了。” “你都说了不喜欢咒术高专,我还去那里干嘛?老子可是最强,他们难道能教我什么吗?” “我们一起去考东大啊,你不是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很感兴趣吗?我陪你读马哲或者思政专业啊……” “不过我对物理和数学更感兴趣一点,我可以主修物理数学,选修思政,凭借我的六眼,说不定能拿诺贝尔奖!” 他越说越得意,身后不存在的尾巴都快要翘起来,似乎已经在心里幻想这样的未来了。 但很快他的脸又垮了下去,“但你必须去那个该死的鹿取小镇,那个鬼地方居然还不准我进去。” “我们整整四年都不能见面哎……” “我要变成被丢掉的彩色糖果纸,变成碎掉的波子汽水瓶,变成美人鱼化作泡泡死掉了……” 五条悟高挑的脊背弯折下来,有点别扭的将自己的额头压在望月琉璃的肩膀上,以一种大鸟依人的姿势将自己强行塞进她的怀里。 他嘴里大声抱怨,却不肯让她看见自己不舍的表情。 可爱…… 太可爱了…… 这就是深闺六眼的魅力吗? 望月琉璃弯着眉梢,把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抚弄他的发丝。 “我也会很想你的。” “那要想我三次,早上中午晚上都要想。” “我会给你写信的。” “那要多写几封,因为我会给你写超多超多超多。” “四年其实也不是很长,刚好是读大学的时间。” “哪里不长。”五条悟抬头,把牙齿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四年,四十八个月,一千四百六十天,三万五千零四十个小时,两百一十万两千四百分钟,一亿两千六百一十四万四千秒……” “明明那么长那么长!” 望月琉璃扑哧一声笑起来,用手捧着他的脸亲了他一口。 “现在只剩一亿两千六百一十四万三千九百九十九秒了。” 然后她又亲了他一下,“现在是一亿两千六百一十四万三千九百九十八秒。” “再亲一下就是九十七秒,再亲一下就是九十六秒。” “等到第一亿两千六百一十四万三千九百九十五个吻结束的时候,我就回来啦。” “你看,也不是那么长,对不对?” “那等你回来之后,要把没有兑现的一亿个吻补给我。”五条悟立刻抬起头,迅速给她算道。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按我俩都能活一百年来算的话,还有八十二年,你只要每天亲我四千二百一十四点六三下就好。” “一舍二入一下,就是每天五千下。” 望月琉璃陷入了沉默,但五条悟反而来了兴致,他像只喵喵叫的大猫一样绕着琉璃转圈。 “也不是很多啦,也就是每小时二百零八个吻,每分钟四个吻而已。” “我都算好啦,你快去吧,我四年后一定准时来接你。” 明明车就在不远的地方,但望月琉璃一时竟迈不开步子,她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不是那么想去了。” 五条悟,杀伤力是真的大啊。 离别带来的悲伤和烦躁一下就被冲淡了,五条悟眼中的暴躁和苦闷终于褪去了大部分,他仍然紧紧握着琉璃的手,言语带着说不出的认真。 “我会来接你的。” 他一字一顿地说,“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来接你回家。” 像承诺,像誓言。 像诅咒。 “那你要准时才行。”琉璃笑着对他说,“不准时的话,我就自己坐车偷偷溜走了。” …… 车辆终于启程了。 望月琉璃坐在一辆越野车的后面,回头向后看。 出发的并不只有一辆车,而是一串长长的车队。 五条悟在知道鹿取神社坐落在大山里的时候,恨不得把大半个五条家都打包塞进车队里,让琉璃带着进去。 从攻击和防御类的各种咒具,到一年四季的衣服鞋子,还有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 车队长到琉璃以为自己是要去鹿取小镇开辟五条家分家。 而五条悟静静地站在路的尽头,注意到琉璃的目光时,抬起手朝她挥了挥,仍旧没有走。 “琉璃小姐,要不要我停一下车,您再和悟大人说会儿话?” 前面的五条琳看着望月琉璃的视线,忍不住问道。 “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期待我从车上跳下去,扑进五条悟怀里,再来个拥抱接吻?” 五条琳讪笑了两声,她确实是这个打算,甚至都掏出手机准备拍几张照,再高价卖给五条悟了。 “没必要。” 望月琉璃轻轻笑了笑,转过了头,“等我回来的时候吧,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呢。” “来日方长。” 第129章 鹿取小镇 鹿取小镇的地点相当偏僻。 山道曲折难行不说,大抵因为前段时间下雨,还极度泥泞,悍马行驶起来像在沼泽地里爬行。 一路上车队费力驶过弯道和涨水的山溪,越往山里开道路越狭窄,好在路面上没什么杂物,看得出应该还是有车辆时常经过的。 “这儿也太偏了,入夜后路估计会更难走。” 五条琳皱着眉头,望月琉璃从很小的时候就在五条家生活,和这一代的五条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彼此之间关系都很不错。 “琉璃小姐,后面的车队估计还要一会儿,我们提前过去吧,您先安置下来,好好休息一晚上。” 她的语气温和,像个温柔体贴的大姐姐,除了偶尔活跃气氛一样的搞怪和嘴欠,其他时候都相当靠谱。 “有时候觉得,琳像姐姐一样。” 琉璃透过车窗看外面的景象,轻声说道。 一路上森林、山峦、湖水、天空在她眼中流转,很快取代了古色古香过的和式宅邸,还有千篇一律的庭院远山。 大概是察觉到她这种新奇的情绪,五条琳开车的时候刻意放慢了速度,所以他们才比预定的时间晚上一些。 “哈哈……”五条琳笑了两声,“幸好悟大人不在这里,否则他估计得把我人道毁灭。” “没有那么夸张吧。” “比那夸张多了。”五条琳故作浮夸地说,“之前铭收了你的感谢礼,结果被悟大人调去了国外做任务。” “要不是外太空没有咒灵,我都担心悟大人要把他塞进飞船里发射出去。” 琉璃把头转过来看向前面,不自觉皱了皱眉,“这有点过分了。” 五条悟是五条家未来的家主,如果他不想只做一个吉祥物,就必须要学会用人。 哪些人是可以做实事的,哪些人是放在家族里碍眼,但放出去可以恶心别人的,哪些人是需要敲打的…… 他直接把人扔出去,既影响族人对他的观感,对望月琉璃的影响也不好,会影响她本人在五条家的生态环境。 “也不是,悟大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五条琳迅速帮忙解释。 “铭的任务地点是夏威夷,美国没什么咒灵,最高也就是二级三级的玩意儿……” “他现在每天都过着无聊至极的生活,除了吃喝就是玩乐,最常做的事情是帮海滩上穿比基尼的漂亮小姐姐涂防晒霜。” “大家都挺羡慕他来着。” 五条琳说话的语气里也带着淡淡的憧憬,很明显,他就是那个大家中的一员。 “啊这……” 琉璃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样看来,五条悟真是成长了不少啊。 “悟大人成长的很快吧。” 好像看出琉璃在想什么一样,五条琳笑眯眯地说,“爱情让男孩变成男人,让女人变成女孩,古人诚不欺我。” “这是哪个古人说的话啊?现代感挺足的。”琉璃吐槽她。 “我的前男友。”五条琳爽朗地笑起来,“他上个星期刚刚作古。” 她俩一起在车里笑起来,彼此神情都放松了不少。 “琉璃小姐。” 五条琳的神色正经起来,“其实,我是想告诉您,悟大人真的很喜欢您。” 琉璃沉默了一下,半晌后才轻轻点头,“我知道。” “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她话音一转,轻声说,“他喜欢你,是因为你特别好,值得被所有人喜欢,包括悟大人。” 琉璃一愣。 “所以,你不用有太大的压力,无论什么时候,悟大人和五条家都在您的身后。” “祝您好运,希望您接下来平安喜乐。”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们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鹿取神社那儿只提供短期的住宿,但我们已经请了专业的施工人员,会将神社重修扩建,作为您的居室。” “在此之前,我们租下了一个山民的房子,委屈您现在这里居住一段时间。” 悍马停在一家民宅前,五条琳小声解释道。 “您不用担心,施工队伍就跟在车队后面,在第二批物资送来之前,神社一定会休整完毕。” “还有第二批物资?” “实际上,后面还有四批物资,会陆续送上来。” “五条家要在这搞乡村振兴吗?” “不,只是希望您住的舒服点,四年时间还是很长的。” 五条琳边说话边下来帮琉璃开车门,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站在民居门口的中年男人和少年,只是皱着眉看泥泞的地面。 望月琉璃穿的是白色的高跟短靴。 直接下来的话肯定会弄脏鞋子。 琉璃倒没有想那么多,她走出来后下意识看向正前方,民居是由灰白色的条石搭建的,墙上爬满了爬山虎,看起来别有一番野趣。 站在屋前的男人是个典型的山民,容貌还算端正,但脸颊凹陷,深青色的眼眶周边微微发黑,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常年酗酒。 男人脸上表情谄媚,对于五条言的无视没有丝毫生气,注意到琉璃的目光,赶紧露出夸张的笑容。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 应该是少年,清秀到可以说漂亮的地步,眼睛里带着说不出的怯懦。 五条琳注意到琉璃的目光,也看了过去,有点不悦地说,“怎么还有个男孩?” 少年听到她说话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旁边的中年男人犹豫了片刻,转头看向少年露出凶狠的表情。 “没关系。” 在男人说什么话之前,琉璃先对五条琳说,“反正我也不会在这里住多久,再说,总要有人帮我铺床整理东西吧。” 她理直气壮地说,“在家这些事情都是侍女做的,我不会。” 五条琳打量了一下明显松了口气的少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男人脸上凶狠的表情又无缝衔接转为谄媚,他大声斥责旁边的少年, “稚女,还不去给小姐拿行李。” 这一个称呼让琉璃一愣,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翻动了一下,又很快平息下去了。 “怎么了?”五条琳敏锐地看过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琉璃回答道。 第130章 梦的蝴蝶 名为源稚女的少年和这家民居的主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无论从长相上,还是两人的相处方式上,这都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事实。 太阳彻底落山之前,五条琳开车离开了小镇,在离开之前,她和源稚女一起将大包小包的行李搬进了琉璃的新住所。 实际上,她一个人完全能够胜任这份工作,咒术师都是做体力活的好手,哪天咒灵灭亡后去搬砖也饿不死。 这是五条琳自己的评价。 当然,就她个人而言,还是对被漂亮大姐姐包养的兴趣更高一些。 她主动要求源稚女一起动手,主要还是想试探一下这小子的深浅,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小子不简单。 女人的第六感在某些时候极其灵验,比如出轨,比如抓奸。 但她很快就放松下来。 这个有些孱弱的少年看起来实在像个女孩,身上没有一丁点咒力流转的痕迹,文静秀美的戏剧中的旦角。 哪怕是女性咒术师看起来都比他更有威慑力和危险性。 五条琳松了口气,她很快转变了态度,对走在身边的源稚女温和一笑,自己将所有东西搬进了卧室。 琉璃在这里自然是有独立卧室的,经过简单改装后,内部精致的装潢与外面格格不入。 五条琳搬东西的时候,源稚女很配合地在旁边铺床,这反倒让琉璃有点轻微的不好意思。 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只是想帮少年解围,并没有真的想使唤他的意思。 事实上,她在五条家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不习惯女仆动不动就下跪,也不喜欢让她们进自己的房间。 于是,她也打开了编织箱,将叠起来的衣服分类整理好。 旁边的源稚女小心翼翼用余光打量琉璃,看到她熟练整理衣服的样子怔愣了一下,神情却又放松了一些。 年仅十四岁的源稚女是个心思细腻又敏锐的少年,他意识到刚才女孩的话只是为了帮他解围,于是由衷地松了口气。 却并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他此刻正在学校体育馆的哥哥。 从记事起,源稚女就和哥哥还有养父一起生活,养父并不是好相处的人,他不喜欢他们兄弟两个,他们也没办法喜欢这个酒鬼。 对源稚女来说,相依为命的哥哥才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直到今早养父将哥哥赶出家门。 因为会有一位外面来的大小姐要在这里居住,如果源稚生住在这里,难免会让大小姐的家人感到不安。 而源稚女则不用太担心,因为他实在像个女孩子。 今天一早,养父是这么宣布的。 所以一整天源稚女都在为哥哥担心,尤其是天越来越黑,山中的秋天总是很冷。 如果源稚生今晚不能回家,他就只能在学校体育馆的垫子上睡一夜,可以盖的只有一床行军毯。 但现在,源稚女心中的担忧稍稍褪下去了一些,他不由在心里感谢神明。 太好了……她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不用担心哥哥被赶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大小姐很有好感,因为五条琳而僵硬的脊背也松弛了下来。 五条琳离开的时候,民居的主人,源稚女的养父也不见踪影,源稚女站在离琉璃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小声解释道, “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喝酒,只有到了吃饭的时候才会回来。” 但你来了之后,他大概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回来了。 免得让你受到惊吓,失去巨额的租住费用。 “如果你饿了的话,我可以喊我哥哥回来做饭……”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弱弱的,带着轻微的试探,想尝试着把源稚生接回来。 琉璃对这些都不怎么在意,她随口回答,“这个时间你哥哥还在外面吗?那让他早点回来吧。” “我吃过东西了,现在只想睡觉,你和你哥哥也早点休息。” 这些只能算是敷衍的话让源稚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弯腰向琉璃鞠躬行礼,这姿势并不符合什么已知的礼节,看起来倒更像戏剧表演。 “谢谢您。” 琉璃有点惊讶地看他,眼神直白到源稚女都有点不好意思。 半晌后,她才移开目光,“这不是什么大事,我并不担心会被人伤害,你可以让他回来住。” 说完这话,琉璃的脸上露出了带着疲倦的笑容,今天的车程实在太长,以至于她花了一小会儿的时间才意识到源稚女的试探。 这个少年的试探都显得谨慎而笨拙。 源稚女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琉璃冲他摆了摆手,就径自走进卧室了。 床垫是瑞士进口的,软硬程度刚好合适,天鹅绒的枕头柔软又舒适,枕巾是丝绸面料。 和五条老宅的待遇没什么区别。 原本五条家都是传统的榻榻米,但望月琉璃怎么都睡不习惯。 后来在五条悟大声宣布,不改造老宅就搬出去住的情况下,长老们捏着鼻子让施工队重修了大半个宅邸。 不仅装上了大床,还牵了网线,虽然网速慢到看电影都会卡…… 不过这也是很大的进步了,在新年时御三家的互相拜访中,还有五条家的长老大声炫耀: 他们五条家可是御三家中唯一一个联网的家族! 上一次他们这么骄傲,还是五条悟觉醒无下限的时候。 拉上窗帘,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早早熏陶过的熏香还留下残余的香气,并不浓郁,但却是让人心情平静。 慢慢的,琉璃进入了梦乡。 …… 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大海,镜面似的海洋映照着空无一物的天空。 琉璃有点茫然的在海水上行走,她知道自己绝对是在做梦,正常情况下,人类总不可能在海面上行走吧。 尽管这海水看起来并不丰盈,但向下看去又觉得深不见底。 如果说梦是人内心的预兆,那我究竟在想什么东西,才能梦到自己在海面散步啊…… 琉璃一边往前走,一边观察四周,海面非常平静,好像除了她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是谁?” 声音从不远处的海水中传来,琉璃顺着声音看去,一个身影静静躺在海水中,祂的身体几乎完全被海水淹没,只有面部露在水面上。 对方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面孔,赤裸的上身浮出水面时一片平坦,看上去好像是个男性。 但待祂的身体随着波浪沉下去时,又莫名显现出了玲珑的曲线。 这忽然出现的存在仰倒在海水中,银蓝色的发丝随着水波浮动,祂并未在意琉璃的沉默,只是眼中一片空茫, “不是太阳,不是月亮,也不是星星,你是什么?” “一只蝴蝶……” 琉璃轻声说,“只会在梦里出现的蝴蝶。” 第131章 神明的梦 “蝴蝶……是什么?” 水中的存在缓缓站起来,祂浑身赤裸,身材高挑,在海水上缓缓行走,一直走到琉璃的身前。 “你没有见过吗?” 琉璃直视着祂的脸,容颜缱绻妖冶,堪称完美,但不知为何总透着一股虚假的感觉。 像是水晶和琉璃制作出的绝美人偶,国王皮格马利翁精心雕刻而成的伽拉忒亚。 对方微微垂眸看着琉璃,梦中的琉璃只有十四岁,只能到祂的胸口。 “没有……” 祂一开始说话的时候带着些干涩,但很快就流畅起来,“我似乎见过太阳,灼热,刺眼……” “那月亮呢?星星呢?你都没有见过吗?” “我就是月亮。”祂说,“我是月的神格化,月海的主人,三贵子之一的月夜见尊——月读。” 好家伙,是老板。 琉璃冷静的闭上了双眼,三秒钟后,她才反应过来: 我还没入职呢,慌什么…… 再者说,看未来老板现在的情况,感觉才刚出生不久啊。 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很好骗的味道,让人总觉得不骗祂一下良心会痛。 在琉璃思考的时候,整个梦中世界都开始变换。 “月亮,要在天上。” 漆黑的海水中出现了一轮圆月,它缓缓挣脱海面向天空中飞去,月光凝结为衣包裹住月读的躯体,其上有无数复杂的纹路。 “星星,要在月亮的身边。” 海水中,一颗又一颗亮晶晶的东西飞了起来,也向天空飞去,散落在圆月的周围,以一种奇异的规律运行着。 这一切都像童话一样,月亮和星星从海洋中诞生,然后缓慢飞至天空,按照既定的规律运行,一起建构了整个夜空。 “还要有蝴蝶……” “但是,蝴蝶是什么?” 月读询问的声音带着莫名的雀跃,祂在海水中沉睡时,刺眼的光芒将祂唤醒,可等祂真的醒来时,只看见漆黑的夜空,只感受到冰冷的海水。 眼前的女孩,是祂苏醒后见到的第一个存在。 祂对她很好奇,如同对世界好奇,对蝴蝶好奇。 琉璃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祂,“是梦,也是灵魂。” “是一种美丽、柔软,脆弱,危险的存在,像大海中的水母。” “梦是什么?”神明继续问道。 琉璃这才意识到,祂对自己描述的这些东西都不明了,于是她换了一种描述方式。 “是一条弯月形状的小船,我坐在这条船上来见你。” “灵魂是什么?” “是填充着大海的水,一旦水全都干涸,海就不能再称作海了。” “水母又是什么?” “是会在海洋中没有目的的飘荡,透亮,柔软的存在,它们律动的时候会变成呼吸的形状。” “呼吸是什么?” “是存在的凭证。” “可我好像并不会呼吸。” “因为你是神明,神明也许是不需要呼吸的,你们也不一定有心跳。” “心跳又是什么?” 琉璃拉着祂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 她的手指柔软纤细,月读的手则像冰冷的石头。 “咚咚——” “咚咚——” 她俩都没有说话,月读一动不动地感受着手背传来的温度,手心传来的震动。 慢慢的,祂的手指也变得柔软起来,琉璃在祂的手背上感受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温度。 月读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同样的位置。 “现在,我也有心跳了。”祂缓缓地说,“因为你,我的心好像也开始跳动了。” 果然,琉璃在祂的胸口感受到了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起伏,下一刻月读又靠近了琉璃一些。 祂用另一只手捧起琉璃的脸,弯着腰凑近,去感受和模仿女孩的呼吸。 祂们靠的如此之近,琉璃饶有兴趣地从月读的瞳孔中观察自己。 身在梦中,却异常清醒,异常平静的自己,像一只枕戈待旦,随时想要撕扯猎物的猫科动物。 狮子可也是猫的一种呢。 “你……对我产生了欲望?” 月读的声音带上了一些喜悦,如果祂明白什么是喜悦的话。 “你有什么渴望得到的吗?或者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这个问题,问的不太月读…… 你又不是愿望之神,只是个岛国的月亮神,哪里有实现别人愿望的能力? 我想要回家,你能做到吗? 我想要你当我的狗,你愿意吗? “我没有愿望,神明大人。”琉璃微笑着说,“我没有任何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愿望,我想要得到什么东西,更喜欢自己去抢。” “你在说谎。” 神明笃定地说,刚出生的神明已经明白了何为谎言,就像祂在不久前已经亲口说下了第一个谎。 祂并不是真正的月读神,而是象征着世界上所有谎言,所有愿望的恶神。 之所以成为月读,不过是因为天照的愿望而已。 谎言才是祂真正的权柄,所以祂对一切的谎言都了然于心,没有任何人可以欺骗祂。 除非祂愿意被欺骗。 “好吧,我确实有一个愿望,不过我自己放弃了。”琉璃故作坦然地说,“作为神明,您长得可真好看。” “我很想彻底拥有您,可您是尊贵的月读大人,我实在不敢肖想。” 这话说的半真不假。 眼前的神明搞不好真的有预言和谎言两方面的权柄,在祂面前说谎似乎不太礼貌。 但直接说实话—— 我想让你当我的狗。 那不是更不礼貌了吗? 所以,要妙用语言的艺术才是。 月读认真地凝视着她,动作缓慢又端庄,似乎是在判断这番话的真假。 等到琉璃脸上的笑容都快保持不住的时候,这个刚诞生不久,没有任何常识的神明才握紧了她的手。 “我准许了。” “我准许你彻底拥有我,那么,你想对我做什么?” 你这话怎么一股子十八禁的味道…… 神明也好,妖怪也好,五条悟也好,祂们本性上好像都缺乏羞耻和道德,如果将这家伙看作新生的更强的五条悟,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想到这里,琉璃熟稔地变换了态度,她坦诚地说,“既使我彻底拥有你,我也不会对你做任何事情。” “那些事情是只有相爱后才可以做的。” 神明又陷入了茫然,“什么是爱?” 琉璃露出了奇异的微笑,“爱是我醒来之后,还想要再次坐在月亮船上,穿过大海,来见你。” “而当我不在的时候,你会凝视的海面,期待我出现的那个瞬间。” 话音落下的时候,月亮开始破碎,星星开始坠落,整个大海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涌动。 神明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祂下意识地抓住琉璃的手,掌心却只剩虚无,面前的少女化作泡沫消散了。 一只紫色的蝴蝶振翅从祂的指缝中穿过,蝶翼翕合间洒落金色的光点。 光点把梦中初遇的时间向前拨动千年,回到平安京重逢的时代,再把重逢的时间再向前拨动千年,回到神明仍旧行走在人间的岁月。 月海之上,月读神宫的书室之中,熟睡的神明幽幽转醒,祂身旁跪坐着正在摆放星盘的少年神使。 神使看祂眉眼带笑,露出难得放松的愉悦神情,好奇地问道,“老师预言到什么好事要发生了吗?” “不,我做梦了。”月读笑着说。 少年神使睁大了眼睛,“神明也会做梦吗?” “当然,而且还是一个难得的好梦。” “我梦见了你那个哄骗了我也不负责的,没良心也没道德的师娘。” “只可惜,这个梦太短了一些……” 月读叹了口气,垂下的眼帘遮住了淡蓝色的眼眸。 在神明的梦境中,被梦见的人睡醒了。 第132章 人渣和老贼 望月琉璃醒来的时候,有点茫然地坐在床上,回忆着昨晚做的梦。 见鬼,本来以为便宜爹只是拿虚幻缥缈的可能性吊着她,她过来也只是想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现在才知道,这可真是太真了啊! 她昨天傍晚才进鹿取小镇,当晚就梦到了月读,这位神明的效率也太高了一点吧。 而且,看起来真的比五条悟还好骗的样子…… 如果是新生的神明,估计也才是出生不满一个月?甚至可能是只诞生一天的婴孩…… 这样看来,这个奇怪的梦,是让她回到过去了吗? 如果是的话,又为什么要让她回去呢? 琉璃还在思考,卧室的房门传来了敲门声,缓慢又轻微。 “那个,是五条小姐吗?” 门后传来源稚女有些怯懦的声音,“早饭已经做好了,您要出来吃吗?” 琉璃换好衣服,打开门的时候源稚女仍旧站在门外,这个看上去有些柔弱的少年看见她,露出一个很高兴的笑。 真的很高兴,眸光发亮,饱含期待,看起来不像是早餐邀请,倒像是打算带着她步入婚礼殿堂。 “你似乎挺喜欢我的,为什么?” 琉璃对他的态度莫名其妙,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 源稚女并不觉得她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也不觉得这个问题很自恋,正相反,他相当认真地站在门口思考了好一会。 但这思考显然没什么结果。 “我也不知道。” 他的笑容变小了一些,这并不是因为他为自己无端的喜欢而苦恼,恰恰相反,他很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喜欢。 如果没有喜欢的原因的话,那就永远不会有不喜欢的原因了。 源稚女是这么想的,他因为这个念头而快乐,但只快乐了很短暂的时间,就迅速把这种感情藏起来了。 快乐是全部显露出来的,如果快乐的时光全过完了,之后就只剩下痛苦了。 “那有点奇怪,毕竟我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 琉璃歪着头看了他两眼,十四岁的源稚女只比她高小半个头,只要穿上高跟鞋他俩就能很轻易地对视。 “不过,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我本来就很受欢迎。” 她昂了昂头,露出有点骄傲的表情,旁边的源稚女跟着点头,一副不能更认同的表情。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挺喜欢你的。” 源稚生走过来的时候,正听见两个人在门口互诉衷肠,他一时站在原地,竟然不知道是该默默离开,还是走过去强调不能早恋。 学生就要有学生的亚子。 比他反应更快的是源稚女,他见到源稚生时露出了同样快乐的笑,快活的向琉璃介绍, “五条小姐,这是我哥哥源稚生。” “哥哥,这是五条小姐。” 琉璃先纠正了他的叫法,“叫我琉璃小姐或者琉璃,我不姓五条。” 然后才看向源稚生,这两人的样貌中有不少相似之处,血缘关系简直肉眼可见。 但相比源稚女虽然是男孩却婉约绝丽的长相,源稚生要更硬朗一些。 这个少年清秀又冷峻,看起来也只有十四五岁,但已经比琉璃高一个头了。 他注意到琉璃的视线,沉默地对她点点头。 琉璃回应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俩的相处方式才符合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没有任何荷尔蒙的刺激,连社交客套都省了一半。 源稚生本来就不擅长和女孩子相处。 他是那种看起来从头发丝到脚趾甲盖都散发着桀骜不驯气息,但实际上却会在放学后安静喂路上小猫的少年。 作为双胞胎之中的哥哥,作为没有父母的早慧少年,他很早就擅长用一层坚硬的壳来保护自己,同时保护远比他柔弱的弟弟。 别人看他,总觉得他以后会是个传统的硬汉,再之后成为个古板的小老头。 眼前的女孩子固然漂亮,但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对方只是来这里的神社修行,修行完之后就会回到大城市去。 而他在拒绝了橘政宗后,大概会一辈子留在这座小镇里,也许以后能靠着打工出去读大学,在很久之后带着弟弟去夏威夷买防晒霜。 但那都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等那个时候,他也许还会记得自己在十四岁见过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但那个女孩肯定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个生疏又礼貌的态度最符合当下的情况。 而琉璃则是还没回过神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什么地方有古怪,从离开五条家之后,这样的感觉就愈演愈烈起来。 鹿取小镇有古怪,源氏兄弟有古怪,昨晚梦到的神明也很古怪…… 咒回片场有这些人吗? 总不会我穿还穿了个综漫吧…… 话又说回来了,源稚生这个名字真是该死的熟悉,究竟在哪儿听到过来着? 过去的记忆像被一层薄纱盖住了,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像在做一场清醒梦…… 琉璃不着边际地想道。 但源稚女因为他俩的生疏小心地难过了一下,他希望自己喜欢的两个人也彼此喜欢,这种想法像个幼稚的小孩,但他就是忍不住这么想。 因为这样的话,重要的人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不用面临分离和选择了。 大概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早餐桌上,源稚女刻意等源稚生和琉璃都落坐后,他才坐到了琉璃的另一边。 这样一来,源稚生就和琉璃坐在邻近的位置上了。 源稚生浑身带着种说不出的僵硬。 尽管他和源稚女在外貌和性格上都有诸多不同,尤其是性格上的差距极其之大,但本质上,他们仍然是双胞胎兄弟。 血缘在某些方面总能给人带来奇异的相似点,比如喜欢的女孩的类型。 简单来说,就像源稚女莫名其妙很喜欢琉璃一样,源稚生同样对她抱有好感。 否则,不会有谁在见到陌生人的第一眼,就开始思考自己和她根本不存在的未来,甚至想到多年之后彼此回忆过去时的悲伤画面的。 你都开始想自己和她有没有未来了,你心里抱着什么想法,自己还没点数吗? 不过琉璃倒完全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就像源稚女说的那样,他哥哥的厨艺真的挺不错。 酱油点缀的牛肉片,配上洗干净的沙拉菜,还有淋上意式肉酱后搅拌好的空心粉,以及包括章鱼香肠,厚蛋烧,炸鸡块等等的配菜…… 比五条家那些寡淡无味的鲷鱼汤,竹笋拌松茸好吃一万倍! 日式料理唯一勉强能看的就是精致的摆盘,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优点。 大厨们总爱讲究展现食物本身的味道,因而做的十分清淡,这些年望月琉璃为数不多吃的开心的几次,全靠五条悟点外卖开小灶。 旁边的源稚女看到这一幕相当高兴,他有点自豪地笑道,“琉璃小姐,哥哥做饭很好吃吧。” “非常棒!”琉璃以公正客观都态度说,“几乎可以去开店了,要去吗?去东京开个料理店吧,我会赞助的。” 源稚生和源稚女都一愣,先给出回复的还是源稚女,他露出奇异的表情。 说不上开心还是不开心,似乎介于快乐和悲伤之间,以至于给人一种强烈的震颤感。 “就像橘政宗先生说的那样吗?您会同时资助我们两个人,还是只带上哥哥?” “稚女!” 源稚生惊讶地看着他,他知道这个弟弟敏锐又多愁善感,但从没想到他已经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察觉到这么多东西。 而他这个哥哥一无所知。 “政宗先生要收养的孩子的话也会收养两个,我不会丢下你的,而且,我已经拒绝他了。” 源稚生一字一顿地说,他竭力想要安慰这个又陷入担惊受怕中的弟弟,但源稚女只是看向愣神的琉璃。 说源稚生源稚女她还没反应过来,但说起橘政宗她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了。 杀死小怪兽的赫尔佐格,那个就该和丧天良的江南老贼舌吻的人渣! 好家伙,她真穿越到综漫世界了啊! 第133章 挑拨离间 “没关系,哥哥。” 源稚女仍旧看着琉璃,他微微垂下的眼睫像蝴蝶震颤的翅膀,唇边还带着温柔的笑容。 “就像哥哥有政宗先生一样,我也有琉璃小姐呀,琉璃小姐会带上我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纤长的手臂缠上的望月琉璃的胳膊,像一条有温度的蛇爬上了喜爱的树梢。 琉璃不自觉扭过头看他,只觉得牙酸。 见鬼了,为什么要把她和橘政宗放在一起对比,她的道德水平倒也没有低到这种地步好吗? 穿越者罪不至此啊! 再说,琉璃不动声色打量源稚女的表情。 他还在笑,却已经不像之前那个纯粹的山中少年了,更像是深海中会引人迷失的妖异女妖。 在原着里,源稚女没有成为风间琉璃的时候,有这么好看吗? 源稚生僵硬着脖子,只觉得大脑混乱的像一团浆糊,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初次见面的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一直以来多愁善感的孪生弟弟,还有许久没出现的政宗先生…… 一种不和谐的音律始终在他耳边环绕,他像只抓不住毛线球的猫,无端烦躁又抓不住源头。 “我不会和政宗先生一起去东京的,他是黑道成员,哪怕他要带我们去国外,也是我们两个一起去……” 源稚生的瞳孔倒映出沉思着的望月琉璃和攀附着她的弟弟,他从未见过稚女这样的表情,少年的脸异常绯红,眼中带着炽热的痴迷。 还有蔓生而出的期待…… 稚女,你在期待什么? 源稚女没有回答哥哥的话,他对他的话已不再完全信服。 这对源稚女来说几乎是头一遭,从见到望月琉璃的那一刻起,一种奇异的变化就已经在他身上悄悄燃起…… 也许,这种变化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种子,他身边的少女则是催化剂。 更准确的来说,少女应该是手拿火柴的那个人,从她来这里的第一刻,他就已经被点燃了。 深海中的女妖,地狱里的魔鬼,被囚禁了一千年的撒旦正潜伏在他的身体里,那疯狂冷酷又眉目含情的妖魔长着和他一样,却更为美艳的面容。 “等等,那个政宗先生还是个黑道成员?” 望月琉璃插入了话题,她完全没关注这兄弟俩现在诡异的氛围,弄死橘政宗才是当务之急。 话又说回来,要是有手机的话,一个电话打给五条悟不就好了吗? 一发苍下去,干净利落。 而且五条悟都不会问她为什么。 哪里需要现在在这里旁敲侧击的演戏。 这样想着,琉璃心中忽然一惊,不自觉抿了抿嘴唇。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真的下意识依赖起五条悟了,遇见问题的第一反应不是去自己解决,而是想借助他的力量。 这种程度的依赖和慢性自杀有什么区别。 再不开防沉迷就要彻底陷进去了啊! 琉璃暗自惊心,打起精神听源稚生的回答。 源稚生心里带上了犹豫,明明之前拒绝橘政宗的时候,他那样愤怒那样义正言辞,打定了主意正义的朋友就该和邪恶的黑道势不两立。 但一种莫名的情绪又从他心底冒出来为橘政宗开脱。 “政宗先生虽然是黑道成员,但为人很和善,他并不是什么坏人。” 完了,你被糖爹的糖衣炮弹给迷惑了。 琉璃在心里赞叹橘政宗的训狗能力,别的不说,这方面他确实值得学习。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 琉璃点点头赞同他的话,“虽然我不了解这个人,但如果稚生你这么认可他,那证明他一定是个不错的人。” 这话说完,她像才反应过来一样,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可以叫你稚生吗?” 源稚生的表情先是一松,听到她的询问耳后根顿时烧红起来,不自在地点点头,“当然可以。” 他停顿了两秒,又画蛇添足地补充道,“你也是这么叫稚女的,当然可以这么叫我。” “别人也是这么叫的。” 这人完全忘记了从小到大,他的同学们大多称源稚女为稚女,却只敢称呼他为源同学。 源稚女听到自己身体里的妖魔发出意味不明的嗤笑,却终究没有说话。 望月琉璃看着源稚生的反应微笑起来。 挑拨离间的第一步,成功了。 她自有一套个人理论,是从她某个在带嘤做常任秘书长的前任男友身上总结出来的。 要想离间两个人,尤其是离间两个双方联系比和你的联系更紧密的人,绝对不能靠简单的说坏话来进行。 第一步,表示自己不认识也不了解那个人,但愿意相信朋友的眼光,所以认可他,赞扬他。 第二步,找出他的某种特质,并且给予更高度的认可和赞扬,达到一粉顶十黑的效果。 “我过去曾经听说做黑道成员又忙碌又危险,经常要做一些走私,火并,甚至军火交易,恐怖劫持这样的事情,还以为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听稚生你的描述,那位橘先生就完全不是这样的人。” “他愿意带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你们去东京,甚至去国外,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心人,这样的热心肠,在黑道里一定生活的很艰难。” 倒也没有。 源稚生的心里不自觉回复道,按照养父的说法,政宗先生在黑道里还是个有级别的干部。 能做到干部级别的话,那些走私,火并,政宗先生应该都参与过…… 或者说,他会命令手下去做那些事情吧。 按照正常的情况,源稚生应该继续认同琉璃的话,继续和她说些政宗先生的优点,来证实这个好心人的定论。 但不知道为什么,源稚生鬼使神差地说,“倒也不是毫无关系,按政宗先生的说法,我和稚女的父亲是岛国黑道的大人物。” 这对他来说几乎难以启齿的身世自然而然地被说了出来,源稚生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也更顺畅了。 “政宗先生说,正是他把我和稚女寄养在这里的,我们的父亲已经不在了,他有责任照顾我们。” 第134章 狮子座流星雨 琉璃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低头轻声说,“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还请节哀。” 源稚生倒没什么感觉,他从记事起就和弟弟被寄养在这里,对亲生父母有过期盼,却没什么概念。 “没关系,我从记事起就在这里生活,没见过他们,如果不是政宗先生提起我的父亲,也许我都不会知道他的死。” 因为他根本就没死,他还在某个地方快乐的当拉面仙人,寂寞的夜晚还会和居酒屋的老板娘一起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理。 琉璃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体贴地把话题转回橘政宗身上。 “这样说来,橘先生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好人,想来过去一定是你们父亲最信任的手下。” “这样才能第一时间被托孤,这些年,他一定也会在暗中照顾你们,帮助你们。” “等到你们快成年的时候,就立刻过来接你们回东京,想让你们继承父亲的位置。” “真是一位忠仆啊!” 第三步,赞美这个特质后,夸大这个特质需要承担的义务,提高期待值,顺势说出一些你知道他没做但你觉得他应该做的事情。 都没有。 源稚生回忆过去,他清楚地记得在自己的童年时代,橘政宗从未出现在任何一个角落,而养父也会在喝醉酒后反复抱怨给的抚养费不够。 直到他已经上国中,这个中年男人才突然出现在山里,像父亲一样耐心地对待他这个山中少年。 而对方一开始也的确是想借助他们的血统,来登上黑道的巅峰,成为最有权力的人。 但是……但是…… “政宗先生说,他是想带我们去国外,过自由的生活。” 源稚生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是在为橘政宗争辩,还是反驳琉璃对他忠心耿耿的形容。 第四步,千万不要乘胜追击,显得你太过故意,是想要针对那个人,反而要继续引导对方自己怀疑。 “也许,是他害怕你们步上父亲的老路。” “这位橘先生有妻子儿女吗?”琉璃问道。 源稚生摇了摇头。 琉璃长叹了一口气,“你看,他没有妻子,也没有儿女,几十年如一日的守护着你和稚女。” “他对你们的感情一定很深。” “所以,在有你们父亲的信任,有多年努力,距离首领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仍然愿意为了你们放弃一切,去国外过自由的生活。” 好像……也没有那么夸张。 源稚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可碍于琉璃本身是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也不好去挨个纠正她。 政宗先生虽说是个干部,但好像也没有那么厉害,似乎并没有得到已故父亲的多少扶持帮助。 但对方能接触到尚未记事的自己和稚女,怎么看也应该是深得信任的忠仆才对…… 但如果是忠仆,为什么过去从未出现过?为什么出现之后从不提起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突然而然就说要接自己去东京,又说要去国外? 如果不是忠仆,那抱走年幼的自己和弟弟,他又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而且,为什么明明是双胞胎,他只和自己接触,而很少理会稚女? 数不清的疑惑让源稚生更加迷茫,他明明是在帮橘政宗说话,但现在自己心里也忍不住起了疑惑。 琉璃还带着温和的微笑,仿佛真的对橘政宗赞赏有加,而源稚女的表情冷漠,好像他俩在说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源稚生忽然想起被自己遗忘的,稚女对橘政宗的反应。 并不是橘政宗很少理会稚女,而是稚女总是躲着他。 这其实并不正常。 源稚生想,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弟弟如同菟丝子一样柔弱,几乎害怕这世界上的每一样东西,好像每天每时每刻都会有什么夺走他的生命一样。 但源稚生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源稚女下意识讨好每一个人,并不是害怕人类,而是害怕被遗忘;他小心翼翼地对待一切,并不是恐惧被伤害,而是恐惧失去它们。 他害怕时间的流逝,害怕记忆的磨损,害怕命运的无常…… 却并不恐惧人类,世事,受伤和死亡。 好在他也不期待。 那么他究竟为什么总是躲着橘政宗?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带着隐隐约约的恐惧和惊吓? 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某种来自命运的威胁,还是探寻到了某种未来的可能。 源稚生全都不知道。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并没有多了解这个弟弟,尽管他们诞生于同一个子宫,从小又相依为命。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兄弟俩姓源,那位政宗先生姓橘,我倒是想起了某个和你们身世相关的可能。” 最后一步,将怀疑扩大到一定程度后,引导他去找证人求证,没有证人就安排证人。 争取一次性把人捶死! “你们听说过蛇岐八家吗?” 源稚生和源稚女一起摇摇头。 “我也只是因为家族的原因了解一点。”望月琉璃缓缓道来,“这八个家族是岛国黑道中的庞然大物,由内三家和外五家构成。” “内三家的姓氏分别是源、上杉和橘。” “你们两个姓源,又生活在鹿取小镇里,很有可能正是源家的血脉。” 源稚生听着琉璃侃侃而谈,最后见她抿唇一笑,“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过去可是结过姻亲的哦。” 这回连源稚女也愣了一下,他眼睛亮晶晶的,露出了羞涩又好奇的表情。 “鹿取神社的建立者正是望月家的一位巫女,最早,这座神社是没有名字的。” “平安京时,源氏家主源赖光行军回来的途中,跟随一只七色鹿来到此地,对神社中的巫女一见钟情,巫女亦对其心生好感。” “后来二人敬拜神明成婚,巫女随源赖光回到平安京,而源氏则修整了神社,因为这夫妻二人因鹿结缘,所以才取名为鹿取神社。” “后来巫女在一场意外中失踪,源赖光便多次来到鹿取神社,想要寻找妻子的踪迹,那只引导二人结缘的七色鹿也一直守候在神社中,等候巫女的归来。” “正因为这样的传说,鹿取神社才一直繁荣至今,某种程度上也有源氏和神道在多加照拂。” “所以。”琉璃笑着总结道,“从这种情况来说,我们两家以前也算是姻亲关系,不过真的是好久好久以前了。” “而且,还挺巧的,源赖光和那位巫女是在这里相遇的,我们也是在这里相遇的,可惜没有七色鹿,不然又是一段传奇啊。” 不知道为什么,源稚生忽然说道,“今天晚上,有狮子座流星雨……” 如果没有七色鹿的话,有流星雨,也很不错吧。 第135章 天外来物 狮子座流星雨…… 琉璃恍然中想起原着中提到的这一剧情—— 为了晚上能够在山上看到流星雨,兄弟俩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做准备。 从体育室偷偷拿了毡毯以作保暖,从天文教室里拿了望远镜,还用平常攒了很久的钱去买了指南针和登山鞋…… 他们爬了整整三个小时的山路,爬到附近最高的山顶,架好了望远镜,心中满怀着期待。 但最后流星雨没有来。 傍晚的时候山上起了雾,然后下起了大雨,暴雨倾盆,把两个心怀期待的少年淋成了落水狗。 那时候琉璃肆意翻阅着他人的人生,漫不经心发出点评,只觉得期待真是可怕的毒药。 心怀的期望越大,最后的失望越多。 之所以后来的憎恨那么深,是因为过去的相伴那么美。 源稚生看来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期待,琉璃心里完全不想同意,她是有多闲得慌才陪着一起去爬三个小时的山,然后去山顶淋暴雨啊。 今晚的雨,说不定比依萍找她爸要钱的那场雨更大,比二月红求药的那场雨更大,比若曦跪御花园的那场雨更大…… 但是,如果要搞到白王的力量,这两兄弟无疑是最好的工具。 尤其他俩现在涉世未深,正是适合上演东京爱情故事的好时机…… “真的吗?听起来真让人期待。”琉璃的眼睛里满是笑意,色泽美丽耀眼如同光芒下的紫水晶。 源稚生心跳漏了一拍,对晚上的流星雨莫名又多了几分期待。 不知道是不是心怀期待的原因,白天的时间过的尤其快,仿佛只是时针跳动了几下的功夫,源稚生和源稚女就已经带着琉璃往山上走了。 山林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和来的时候看起来大不相同。 此时已经到了黄昏,太阳正从远处草色青翠的山丘上坠落,它的四周浮现起不知是因痛苦还是因欢愉才诞生的霞岚,将树叶沁成了玫瑰色。 山路出乎意料的平整,似乎是有人专门修整过,道路两旁还有四散的绣球花,被掩映在光影斑斑的草叶之间。 源稚生和源稚女都背着一个大包裹,琉璃背上也有一个小包袱,在她的反复要求之下,这俩兄弟才决定把食物交给她来携带。 毕竟只看外表来说,她浑身上下都写着柔弱不能自理。 当然,就实际而言,如果这俩人龙血还没激活,她一人一拳不是问题。 山顶上有一大片覆盖着绿植的空地,源稚生手脚麻利的把毡毯铺上去,然后组装好望远镜放在前方。 琉璃对此没抱什么期望,她包里甚至有提前准备好的雨衣,陪着淋一会儿雨增加愧疚感可以,但淋一晚上那就是傻了。 这时候就很想念五条悟的无下限。 不过要换成五条悟带她看流星雨的话,就算下雨他也肯定不会罢休的,说不定会一发苍打散雨云,然后再打落一颗陨石下来…… 毕竟流星雨有天然也有人造,在她穿越之前,她前任之一的楚轩就干过这事—— 计算好轨道之后,发射一颗卫星和一个路过地球的天体相撞击,把陨石撞碎之后,流星雨不就下来了吗? 虽然浪漫度降低了不少,但看起来还是蛮震撼的。 尤其楚轩还是黑了阿美的卫星,落下的流星雨还刚好砸穿了岛国的神厕。 琉璃越想越远,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尤其爱回忆过去,也总爱想起五条悟,明明之前从没有这种情况,难道这就是距离产生美吗? 旁边的源稚女戳弄着毡毯附近羽毛般葱茏的蕨草,他对流星雨同样不抱任何期待。 他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样子,却深信它不会出现。 那些期盼的未来都是不会到来的,短暂的幸福过后,长久的不幸就会随之而来。 但这种不期待源稚女和琉璃都没有告诉源稚生,以至于三个人中,只有他还兴致勃勃地在调整望远镜的角度。 等夕阳也开始眯上眼睛的时候,山中果然起雾了,乳白色的雾气很快弥漫开来,遮掩了草地上生机盎然的葱茏。 初秋的冷气也紧随而至,一切不好的预兆接踵而来。 在场的三个人并不觉得失望。 源稚女和琉璃本身就没抱多少希望,他俩一个是不想被丢下,纯粹来凑热闹,另一个正等着一场大雨来赚赚源稚生的愧疚心,以方便更好地把这兄弟俩拐到东京。 运气好的话还能干掉橘政宗然后顶替他的角色,一个俄国人都能当蛇岐八家的内三家的家主,明面上的话事人,那她为什么不行? 望月家和源家还是姻亲呢。 几千年前的姻亲也是姻亲。 至于源稚生,他总是有无限生机和期待的,他对现在的情况并不失望,甚至还相当满足。 喜欢的女孩和唯一的亲人都陪在身边,哪怕没有流星雨,这样的相处的时光也足够珍贵。 打断三个人思绪的是一个光点。 一线光芒撕破了漆黑的夜空。 源稚生的眼睛一瞬亮起来,“雾散了,狮子座流星雨来了!” 他的话音未落,光点的数量忽然迅速增多,整片天空在眨眼间被点亮了,光芒倒映在琉璃清澈的瞳孔里,像一簇簇燃烧的火焰。 一颗接一颗的星星在天空中乱蹿,像是无数镶嵌着金箔又被打磨光滑的彩色水晶弹珠。 它们在一个大大的圈子里互相碰撞,撞疼了掉下来的时候,还会发出哎哟哎哟的痛呼。 这种痛呼其实是王也发出来的,琉璃想起她小时候和王也玩打弹珠的游戏,她总是输,到最后输急眼了就干脆拿起剩下的弹珠去砸他。 弹珠砸在衣服上并不会痛,但王也一定会哀嚎的让整个房间里都响起回声,叫完还要老老实实把珠子捡回来递给她。 有浅蓝色嵌银丝花纹的弹珠,有玫瑰红像血滴一样的的弹珠,有浅香槟色像气泡一样的弹珠…… 然后这些弹珠变成了糖果,有裹着亮晶晶糖果纸的水晶糖,有放在铁盒子里裹着白色糖粉的水果糖,有包着花生仁巧克力的炼乳糖…… 接着糖果又变成了烟花,有金黄色的玫瑰,银白色的飞鸟、绿色的森林…… 最后它们又变回了星星,那么多从几亿光年外疾驰而来的星星,好像把整个宇宙的美丽和浪漫都带回来了一样。 “真漂亮。” 琉璃怔怔地看着天空,只觉得今夜美得像仲夏的一场幻梦。 第136章 梦境之外 源稚女的心砰砰乱跳,像一个侥幸偷走贵重珠宝的小贼,心中满怀着说不出的惊慌和庆幸。 一边恐惧着这到手的珍宝从指缝中溜走,一边又期待着下一个月黑风高的好时机。 意料之外的喜悦汹涌袭来,让他欢喜到几乎要哭泣的程度。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流星雨的美丽,还是因为命运的河流忽然改变了前行的方向。 下一秒,源稚女像只猫一样靠近了旁边的少女,却只是愣愣地看着,没有任何动作。 今早的时候他尚且敢于直接抱住对方的手臂,现在却连伸出的手都胆怯的缩回了三分。 她那么美丽,银色的长发在闪烁的星光中带上了半透明的质感,皮肤也呈现出生绢丝一样的白。 但源稚女注意她并不是因为她的外貌,从他们见面到现在为止,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关注她,少数时候是正大光明的对视,更多时候是悄无声息地仰望。 没错,就是仰望。 像远行的航船仰望遥远却可以停靠的港湾,像失去翅膀的鸟仰望可以休憩的树梢,像半跪在地上的人仰望神社里闭目的神像。 少女每一次颤动眼睫,神像上的灰尘就被他的心擦拭了一遍。 但这尊神像现在离他如此之近,近到完全可以用手指触碰到,她眼睫颤动时掀起的微风,轻易就在他的心口吹起涟漪。 源稚女的胸膛剧烈起伏,藏在其中的魔鬼面容妖冶,眼中饱含着炽热的爱意。 他正想如伊甸园里的那条蛇一样,身形柔软的攀上挺直的树干。 然后用嘴唇去亲吻女孩垂落的发丝,就像用蛇信去触碰树上的果实。 充沛到饱胀的情感像一朵朵挣扎着开放的桔梗花,在他的心脏里生长出葱茏的蕊丝,密密麻麻缠绕着起伏的肋骨。 但源稚女没有继续靠近。 他只是站在琉璃的身边,伸手用小指很轻很轻地勾住了她的小指。 注意到琉璃疑惑地看过来,他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然后轻声询问道, “琉璃小姐,最后,七色鹿等回了巫女吗?” 源稚生也看了过来,他的眼睛明亮异常,几乎带上了金色的光芒,好像是初升的太阳落入了他的眼眸,看起来温暖又热烈。 他也在笑,眼角眉梢都舒展起来,夜风吹拂过他俊秀的脸,让这个一向老成的少年多了几分朝气。 他也像源稚女一样问。 “琉璃小姐,源赖光最后等回他的妻子了吗?” “当然。” 琉璃也笑起来,这场流星雨太美丽了,让每个看到的人都觉得快乐, “他们总会重逢的。” “爱能够战胜一切,克服万难。” “相爱的人,一定会再次重逢,然后永远在一起。” 夜风中,乳白色的雾气轻柔地浮动,没有被风吹散半分,远处的丛林细细簌簌作响,好像有鹿的影子在其中跃动。 山下的神社里,廊檐上系着的风铃在夜风中叮叮当当地响。 好像久别重逢后唇边难以停息的笑容。 …… 辻村深月笑不出来。 事实上,她光是抑制住自己不要发抖就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全是残破的尸体,血肉和衣服黏着在一起,散落的内脏和裸露的骨骼遍地都是。 戴着兔子面具的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搬运工作,像是机器人一样毫无反应。 反倒是一起行动的军警和异能特务科的特工发出零碎的抱怨。 “为什么一定要用机枪,调异能力者来不行吗?总有那种可以直接连尸体一起清理掉的异能吗?” “那不是应该直接联系咒术师吗?现在正是使用咒灵的好时机啊!” “对啊,不是都和咒术界谈好了吗?现在调几头咒灵过来,既不用处理尸体,说不定还能养几头特级出来。” “嗨,体谅一下那边的咒灵操使还是高专生吧,对方心灵比较脆弱,直接来这儿比较容易黑化,黑化是这么用吧?” “再搬尸体我就要黑化了,我可是文员!” “所以说,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把咒灵驯化好啊,早点实现无土化埋葬还能节约土地建税务局停车场。”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能够这么自然地说话和谈笑…… 这些……不都是人命吗? 不都是需要我们保护的国民吗? 辻村深月的眼珠轻微转动了一下,几乎不知道要把视线安放在什么地方。 以惠比寿花园为中心,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都是鲜血,连天空都好像成为了血红色。 “辻村,让一让。”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辻村深月下意识挪动脚步,但长久的站立让她双腿发麻,控制不住地踉跄了两步。 坂口安吾伸手扶住她,黑框眼镜后凌厉的目光扫视了她两秒,松手时平静地说道, “你可以先去休息一段时间。” “坂口前辈……”辻村深月茫然抬头看过去,“是结束了吗?” 坂口安吾推了推黑框眼镜,浓重的黑眼圈上是深潭一样平静的双眼,“你在说什么啊,辻村?” “真正的杀戮还没开始呢。” 说完,他不再理会愣在原地的辻村深月,走向被一道道防线守护着chateau joel rpbuchon餐厅。 餐厅的总经理还幸存着,只是背后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服,他站在门口向迎宾小姐一样对着进来的人鞠躬,态度虔诚到恨不得把头迈进地里。 坂口安吾没有回应,只是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走进去。 餐厅里的人听到脚步声齐刷刷看过来。 麻烦精……啊不,白麒麟仍旧一张厌世脸,一副死了爹妈,生无可恋的表情,看了他一眼之后立刻又低下了头。 他旁边坐着的绫辻行人倒是礼貌一些,扬扬下巴示意坂口安吾坐在空出来的位置上,随即也低下头,用手指给坐在膝盖上的人偶娃娃梳头发。 站在他身后的中原中也表情凝重,眉头紧皱,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保持沉默。 绫辻行人的旁边坐着太宰治,青年脸色青白,神色恹恹,看到坂口安吾走进来的时候也抬头看了一眼,眼神空洞而漠然。 倒是他身后站的织田作之助主动点点头,眼神中带着浅浅的担忧。 大概是同性相斥,江户川乱步、与谢野晶子和福泽谕吉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同样表情凝重,没有说话。 五条家的家主一个人一张桌子,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直接搁在了另一张椅子上,抬头看向坂口安吾时目光带着审视,神情冰冷。 青之王宗像礼司和赤之王周防尊分坐两边,都是一人一张桌子。 不晓得多少年没从飞机上下来的白银之王阿道夫·k·威兹曼坐在他俩前面的桌子上,脸上显露着担忧的神情。 同样一人一桌的还有代表蛇岐八家出席的老人——希尔伯特·让·昂热,这人说自己只是个大学校长。 见鬼,一个校长打服了所有黑帮吗? 坂口安吾看着满屋子的麻烦人物,忍不住又推了推眼镜,只觉得自己还不如早早猝死。 第137章 反派组合 坂口安吾眼神死了。 啊,来个谁说句话可以吗? 大家都在这里沉默着变态有意思吗? 随便说点什么也好啊,总不能等着我这个在场地位最低的人先开口吧…… 他心里的吐槽声越大,脸上的表情反而越严肃,等他迈着镇定自若的步伐走到太宰治旁边坐下时,昂热冷不丁开口了。 “好久不见啊,威兹曼,我以为你会一直呆在那艘飞船上呢,它叫什么名字来着?天国号?” “一直呆在天国上不好吗?突然跑下来做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懒洋洋地,甚至还顺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把玩。 阿道夫·威兹曼苦笑了一声,对他的调侃置若罔闻,只是以一种温和的态度回应, “好久不见,昂热中校,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五十多年前了,您看起来和当初没什么变化。” “这话被你说出来可真够讽刺的,五十年前你看起来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五十年后你还是这个样子,天国上的日子一定很幸福,才让你连衰老都忘记了。” 昂热并没有理会威兹曼的示弱,反而微笑着继续问他,“我真好奇,你会不会有一天连克劳迪娅也一起忘掉?” 阿道夫·威兹曼的脸上露出一种被刺伤的表情,像是什么人拿尖刀在他柔软的腹部狠狠扎了一下。 哪怕过去半个世纪,姐姐的死亡还是他不曾愈合的伤口,触碰是会留下持续的钝痛。 “中校!” 昂热点燃雪茄吸了一口,他甚至没有询问在场的人介不介意,等吐出烟雾的时候,他才跟着叹了口气, “威兹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像个孩子一样,别人碰一下你的伤口,你就冲他大叫。” “既学不会干脆利落地伸手反击,也学不会不动声色地忍受痛苦,像只只能蜷缩在安全地带舔舐伤口的猫。” “早点回天国去吧,地上不适合你。” 阿道夫·威兹曼抿住嘴唇,他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在所有知道那段过往的人里,中尉始终以一种放任的态度纵容他的逃避。 或者说,作为同龄人,却早已背离家族,且父母早逝的他并不能理解威兹曼的悲伤和痛苦。 只是站在友人的角度上,希望能为他做些什么,让他能够好受些。 但昂热不一样,这个五十多年前就已经六十八岁的老人曾像师长一样教导他和姐姐,甚至在战败之际对他们伸出援助之手。 五十多年后他们再次相见,对方仍旧和当年一样,穿得像个英伦绅士,说话时带着美国佬的混蛋和英国佬的刻薄。 但他确实像个老师一样,哪怕过了多少年后再见面,也会心怀善意提醒你,想让你别趟浑水,尽快去安全的地方。 威兹曼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无力地说道,“没办法,中校,我就是这样的人啊,除了逃避,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昂热站起来,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随手将雪茄按灭在咖啡杯里,声音厚重又低沉。 “我当然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上杉越那个老家伙也是,你们的行为也只是自己的选择罢了。” “有些人受了伤会拼命的报复回去,有些人却只能逃避,因为他们连能报复的人都没有,或者说,他们唯一能报复的就是当初懦弱无知的自己。” “这很常见,没什么好觉得丢人的,如果你能在天国号上逃避一辈子,我也绝对不会对你说这些话。” “毕竟那上面连个电话都没有,我也没空跑上去。” 阿道夫·威兹曼又苦笑了一声,他听懂了昂热的意思,对方看出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让他尽快回到天上去,别掺和地下的事情。 但他之所以从上面下来,就是因为下面已经有人不想他呆在天国了。 天国号毕竟只是一艘飞船,不是真正的天堂。 “那么,中校你来这里又是为什么?” “来收拾烂摊子。”昂热耸耸肩,手里拿起一杯加冰的马丁尼。 “蛇岐八家只不过是密党的岛国分部罢了,现在源家家主关在里面生死不知,上杉家家主在接受治疗,橘家家主失踪,他们当然只能来找我。” “这不就是恶狗的天性吗?吃饱的时候总想着反咬主人一口,被人揍的时候又想着让主人撑腰。” “岛国人骨子里都带着这种性子,华国怎么说来着?” “知小礼而无大义,重末节而轻廉耻,畏威而不怀德。” “挺形象的。” 威兹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这家餐厅里除了他是个德国人,昂热是个美国人,其他全是岛国人。 当面嘲讽开大不过如此啊! 真不愧是中校。 但旁边的人全都相当冷静,对昂热的话毫无反应。 例如涩泽龙彦和太宰治这一类存在,几乎早就把自己开除人类籍,更别说国籍了。 哪天岛国沉了这俩人也能淡定自若地录像留念,顺便观测下天灾人祸下的人类行为,丰富自己的修炼成人指南。 他都人间失格了,你就让让他吧。 至于另一类江户川乱步、中原中也和五条悟,这三人对这些中老年人的叙旧完全不感兴趣,对于国家也没什么概念。 前两个对人类社会的概念都不深,后者则是生出过干脆把岛沉了大家一起玩完心态的危险份子。 剩下的人要么直接屏蔽了谈话,比如周防尊; 要么对岛国毫无归属,比如绫辻行人和与谢野晶子; 要么早就学会了立体防御所有语言攻击,比如宗像礼司和福泽谕吉。 要么加班三天昏昏欲睡,现在只想躺下来好好休息,单指坂口安吾。 所以大家居然都很平静,又回到了一开始沉默又焦灼的氛围。 最先忍受不了这种气氛的是江户川乱步,他把自己头上的侦探帽摔在桌子上, “为什么还不动手?把那个什么橘政宗、虎杖香织还有无色之王全都解决掉,这次的悬赏就是他们三个联合发的!” “也是他们三个算计好想害琉璃的!” 他眼神冰冷,视线锋利又尖锐的扫过五条悟、周防尊和阿道夫·威兹曼,“先把他们三个杀掉,最大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第138章 杀意盎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乱步的语速更快了,他噼里啪啦地把一堆话说出来,生怕慢一点就又会发生新的意外。 他的底线总在一次次意外中不断降低,如今看来生离并非是不能忍耐的折磨,死别才是无法承受的痛苦。 “橘政宗和王将是同一个人,他来自俄罗斯,曾经当过某个机构的研究员,源稚生和源稚女、上杉绘梨衣都是那个机构的实验产物。” “源稚女不听掌控后,橘政宗发现还有人也要杀他,所以狗急跳墙打算先下手为强,就选择了和虎杖香织合作。” “虎杖香织,或者说加茂宪伦,御三家的诅咒师,大概率是个活了很久的阴谋家,能通过他的术式不停更换身体。” “这家伙对自己的新身体不太满意,原本是盯上了橘政宗,但后来应该是和他达成了合作,想要得到琉璃的身体。”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实际上,在他说前面那些话的时候太宰治和绫辻行人仍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他说起加茂宪伦的时候,这两个人才抬起头,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冷冷发笑。 “接着是无色之王,那家伙的能力大概也和换身体有关,他最先开始盯上了白银之王,还跑上了那艘飞船,但白银之王早就接到通知离开了。” 乱步的视线转移到阿道夫·威兹曼的身上,对方微微点了点头,“中尉告知我,梦见看到了我遇险,所以让我提前离开了。” “于是这家伙只能换个目标。” “他最开始想换五条悟,大概率是觉得自己的能力能穿过无下限,但是五条家作为咒术家族,肯定有对灵体的解决办法,所以他在五条家徘徊一段时间又离开了。” “接着他又想换白麒麟,但是涩泽龙彦的异能力龙彦之间本身就有分离的属性,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所以在异能特务科徘徊了一阵,又离开了。” “然后他又想了好几种可能,最后都放弃了,这也是为什么监控上显示他在袭击十束多多良之前到处乱逛。” 江户川乱步说到这里的时候,周防尊睁开眼睛紧盯着他,像一只睡醒的狮子,达摩克里斯之剑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放出来。 “赤之王,需要我帮你清清火吗?” 太宰治转头看过去,脸上恢复成面无表情,鸢色的眼眸中沉淀着深沉的血腥和黑暗。 他年龄比周防尊小,但一百个周防尊手上的人命数量加起来也没有他多。 江户川乱步不理会他们,继续飞快地说道, “目标太多,但是全都下不了手,最后他只能继续冲王权者下手,不过这一次他的目标换成了黄金之王。” “先杀十束多多良,引赤王坠剑,然后青王的剑大概率也很难保住。” “赤之王青之王身死,灰之王和绿之王也在背后算计什么,这四个都被清退,接着他再制造动乱,引起各界的不满,让他们一起对付黄金之王。” “但他却没想到,那天琉璃来到东京,刚好路过救了十束多多良,以至于青之王和赤之王都没事。” “于是他又有了新的打算,他看上了琉璃的异能力,想抢夺琉璃的身体。” 众人听的聚精会神,第一次见到江户川乱步的几人,尤其是漩涡中心的几个王权者都心生震撼。 只是翻看了一下资料和照片,这个少年几乎就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全都还原了。 虽然不能确定真假,但有理有据,很让人信服。 这是何等令人惊叹的能力,如果这是异能力的话,几乎都能摸到超越者的门槛了。 “但是,如果无色之王和那个诅咒师都想抢夺琉璃小姐的身体,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能结盟呢?” 青之王宗像礼司忍不住提问道。 “因为那家伙被我拦住了,还差点死在我手里。” 餐厅的角落忽然燃起了紫色的火焰,d·斯佩多的声音从火焰里传来。 他并不打算露面,旁人只能看见火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我发现有一只狐狸样子的灵体跟着阿黛尔的时候,就直接动手了。” “他的能力是进到他人的体内侵占他人的意识,这是幻术师的基本功。” 什么,你说有的幻术师做不到? 你连这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脸自称是幻术师! 废物,开出幻籍,当异能者去吧你。 幻术师的世界可比什么异能力者、混血种不讲道理多了,比拼精神力后实力强弱一目了然,不存在什么以弱胜强的可能。 斯佩多打无色之王完全是碾压局。 “但能杀死王权者的必须同为王权者,这是德累斯顿石盘赋予的规则,那玩意儿大概率真的是什么规则基石,没有压倒性的力量粉碎石板,这条规则就无法撼动。” 就像彭格列指环一样…… 斯佩多垂下眼帘,遮挡自己眼眸中的阴郁,如果他还带着雾属性的彭格列指环,绝对能杀死那个家伙! “总之,那家伙跑了之后,不知道怎么被加茂宪伦找上了,所以这几个人才狼狈为奸,打算用悬赏的方法制造混乱。” 他说完这话,就不再吭声,只剩一团火焰漂浮在半空中。 “我不关心无色之王是死是活,反正他早晚要死的。” 太宰治的目光转移到那团火焰上,微扬起的唇角格外冰凉。 “我只想知道,琉璃老师现在怎么样了,以你的精神力,彩画集应该拦不住你才对。” 火焰跳动了两下,斯佩多明显还没有离开。 “我没能进去,我们都知道,那个超越者实际上已经死了,留下来的是某种精神烙印,或者独立的异能力体。” “这种情况下,他本身也是精神力量的产物,执念越强,精神力越强,我没办法穿透那层屏障。” 斯佩多如实说道,但他也并未把话说全。 虽然不能进入彩画集查看情况,但他早早在阿黛尔的精神外围建了一层力量屏障,现在屏障仍旧完好无损,没有被冲破。 证明阿黛尔还是安全的。 但时间再拉长就不敢保证了。 斯佩多的眼神深邃幽暗,他不知道太宰治那个小鬼有什么打算,但他是打定主意要尽快干掉无色之王这个该死的手下败将。 海广阔无边而不知限,虹时隐时现而飘渺无常,贝代代相叠其姿态由而继承。 7的3次方的原石同样是创造世界的基石,和德累斯顿石盘是同一等级的存在。 象征贝的彭格列指环不好拿到手,象征虹的彩虹奶嘴只能被彩虹之子使用,但象征海的玛雷指环之前被基里奥内罗家族送给了一个白头发的小鬼。 他先去弄个雾属性指环,把无色之王弄死再说! 第139章 因爱生惧 太宰治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从今天中午到现在,他可谓是好好感受了一番胆颤心惊的滋味。 有看到悬赏和开车赶路时的惊慌与担忧,有看到兰堂先生异能体的惊讶与黯然,有派遣各个机构处理赏金猎人的愤怒与焦虑…… 还有对身处彩画集之中,情况不明的琉璃的担心。 哪怕在书上写下了既定的文字,他还是忍不住感到惊慌。 假如书的效果没有那么好呢? 假如还有什么其他同为规则类的存在也发挥作用了呢? 假如他有什么地方疏忽错漏,以至于造成新的无法挽回的意外了呢? 太宰治发现,自己竟然不敢继续往下想。 当几乎报废的汽车碾压过一具具尸体,撞击到旁边残损的建筑物上的时候…… 当他撞开车门,踉跄地奔向前方的时候…… 当他隔着金色的彩画集,看着晕倒在地的琉璃老师,想伸手解除异能却又不敢的时候…… 他终于意识到那个早已存在,却一直被他忽视的事实。 他只是在恐惧着一件事情,那就是琉璃的死亡。 这是多么滑稽的故事,一个将求死作为自己人生目标的人,迄今为止唯一恐惧的事情是他人的死亡。 那是他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又正大光明喜欢了很久的人。 曾经太宰治并不清楚这份爱恋的重量,只是觉得那天的黄昏太过温柔,横滨的大海太过美丽,以至于他的心脏咚咚咚越跳越快,产生了名为爱的生理错觉。 但等到那天过去,那种错觉也没有消失,反而像某种顽固的癌细胞一样,像人类这种生物与生俱来的生理缺陷一样,扎根在他的四肢百骸里。 心脏被感染,于是感情不受控制。 大脑被感染,于是理智全都溜走。 神经被感染,于是生出无数冲动。 在他鼓起全部勇气学习如何去爱一个人的时候,在他不抱希望,满怀恐惧,抱着死亡和自我毁灭的觉悟去爱一个人的时候。 他爱的人正像黄金鸟一样,被无数贪婪的猎人觊觎着。 被太宰治放在心上的人少之又少,他唯二两个朋友正安全地呆在某个地方,一个忙着考试,一个忙着加班。 他唯一喜欢的女孩正倒在他的前方,他想要伸手去察看她的情况,却又害怕暗处有潜藏的危险,在屏障破碎的霎那夺走眼前的生命。 起码现在兰堂的异能力还在发挥作用,这证明她还活着。 只要她还活着,这个世界就还值得期待。 只要她还活着,作为太宰治的人类就还有一根脆弱的丝线,与这个令人疲惫厌倦的人世相连。 这种随时会失去带来的恐惧让他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他放下所有恩怨,发挥了堪称惊人的效率。 联系五条悟和中原中也,作为武力支援,来解决想要浑水摸鱼的异能者和诅咒师。 联系绫辻行人和江户川乱步,作为脑力支援,来分析情报,以最快的速度找出所有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 联系岛国里世界各大知名组织,表示他作为东京的新任理事官,对这种丧心病狂的杀戮行为绝不容忍。 大家但凡还想在这混,就别让自己本地的组织进东京,否则这件事后他太宰治算账从早算到晚,给你们组织留一个活口他就改姓兰堂! 接着居中调控咒术师协会、军警、异能特务科、非时院、还有公安来解决东京内部的问题。 表示他作为东京的新任理事官,对这种冒犯官方威严的行为绝不容忍。 现在正该大开杀戒,清扫所有黑恶势力,还东京一个朗朗乾坤。 大家但凡还想在这混,就把东京的各个暴动组织有多少杀多少,否则这件事后他太宰治算账从早算到晚,明年不把你们的预算削到底他就改姓兰堂。 随即联络蛇岐八家,告诉他们你们一个家主晕了,一个家主傻了,一个家主跑了,现在赶紧摇个能解决事情的人来,否则就等着从蛇岐八家变成蛇岐五家吧! 一番操作下来,整个局面才算是基本控制住了,大家也才有时间来餐厅里决定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但哪怕做了这么多,太宰的心仍旧是紧绷的,直到此刻听见斯佩多的回复,他才勉强放松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这个死了几百年的老鬼是怎么和琉璃老师扯上关系的,但对方这种小心翼翼的珍视态度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难怪当初森鸥外能清楚察觉到他的心思,爱和隐藏完全是个伪命题。 真正爱一个人就不可能隐藏起来,也不可能让人无法感受无法体会。 按照斯佩多现在的反应,琉璃老师的精神安全也应该不用担心。 也许书真的发挥了作用,能让她做个美梦呢? 只要在明天之前把所有危险分子都鲨了,那明早琉璃老师还可以按她的生物钟起床,吃个午饭,过崭新的一天。 想到这里,太宰治接着斯佩多和江户川乱步的话说,“东京以外的危险分子由港口黑手党来解决。” “没问题吧,绫辻首领,毕竟政府可是发了异能开业许可证的。” 中原中也看向绫辻行人,他俩的年龄差距不大,但绫辻的心理年龄比他大多了。 实际上,在横滨几个剧本组中,他可以说是心理最成熟的人,有着很多成年人都不具备的宽容、耐心以及责任感。 所以他会帮中原中也安置好小羊们,让他们能够有地方勤工俭学。 他会直接把荒霸吐的情报给中原中也,并向他陈述利害,告诉他留在港黑能够最好的保护他不受官方控制,也能够救他还泡在营养罐里的弟弟。 他也会耐心教导他如何从大局上看待问题,或者说如何去做下一任港黑首领。 毕竟绫辻行人本人完全不打算把港黑首领这个职业当成终身选择,他的人生目标可是做救世主身边的侦探,跟着救世主开展冒险之旅! 世界这么大,为什么要呆在横滨这个小地方当井底之蛙? 那么,在离开之前为港黑培养好下一任首领就很有必要了。 中原中也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 他需要港黑作为支撑,在荒霸吐的身份暴露,可能被政客、特务科或者国外的组织威胁的时候。 港黑可以将所有势力都扯入战争的泥潭,如果要夺走这个暴力组织的首领,那大家就一起死,谁也别活。 而港黑也需要中原中也这个武力值担当来做定海神针,来保证自己在黑暗世界的地位。 二者缺一不可。 最重要的是,当侦探随救世主小姐离去的时候,骑士先生仍会像他在的时候一样,将保护救世主视为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琉璃小姐遇到危险,港口黑手党都是她可以使用的力量。 正如此时此刻。 第140章 微笑和哭泣 绫辻行人语气平淡地说:“港黑会处理好的,整个关东地带不会有人敢越雷池一步。” “除非他们想知道现存的意外死亡方式究竟有多少种。” 对于绫辻行人来说,为琉璃老师行动天经地义。 对于港口黑手党来说,这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能够把爪牙伸向更辽阔的地方。 “军警和异能特务科的人会出场善后,造成的任何损失官方都会买单。”太宰治毫不犹豫地说,恨不得现在就把绫辻行人和中原中也送出去。 旁边坐着的坂口安吾露出了胃痛的表情,圆圆的眼镜镜片闪着光,镜片后的眼睛简直要冒杀气。 太宰,你在说什么鬼话啊太宰。 你当官方很有钱吗? 我去年的绩效今年还没发啊,你打算找谁来买单啊! 完全不在意钱的涩泽公子点点头,认可了太宰治的允诺,“异能特务科出的起钱。” 他现在情绪稳定了不少,说这话的时候大有为佳人一掷千金的豪情。 坂口安吾觉得自己的耳朵里飞进了无数只小虫,吱哇乱叫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出的起钱? 哪来的钱?有钱为什么不给我发加班费,你知道异能特务科的公务员们穷成什么样子了吗? 大家的年薪都不足一爽啊! 先不提涩泽龙彦的话给了坂口安吾多少暴击,太宰治倒是没因为他的赞同给出什么好脸色。 “涩泽科长不跟着一起去吗?” 他扯了扯嘴角,直截了当地说,“你的异能力在东京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会添麻烦,不如跟着特工们去海关还有机场。” “国外的势力就靠你来解决了。” 宗像礼司在心中给太宰治的安排点赞,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涩泽龙彦的能力最不适合打团战。 毕竟他的龙彦之间一开就是无差别攻击,敌我不分,留在东京大家都放不开手脚。 还是赶紧扔出去合适。 涩泽龙彦盯着太宰治没有说话,那双红色的眼睛里泛起了危险的,血液一般的光泽。 他确实愿意为了琉璃老师的安危来和这些人一起商量计划,但太宰治这种直接把他当手下指使的行为让他相当不悦。 “仅此一次。” 他看着太宰治,仍旧平静地接受了他的安排。 “我愿意为了琉璃老师退步,但是,太宰君,没有下一次。” 太宰治对此嗤之以鼻,如果他真想算计涩泽龙彦,对方根本发觉不了。 毕竟在几个剧本组里,太宰治是最擅长挖坑让敌人跳进陷阱中,然后再大肆放嘲讽,欣赏对上愤怒崩溃的痛苦瞬间的人。 现在这样站在明面上主动出击,不过是因为琉璃老师遇到危险,所以太过急切了而已。 话又说回来,如果他还有下一次急切到主动站在台前,那八成也和琉璃老师的安危有关。 那涩泽龙彦不还是得乖乖听话退一步吗? 心思百转千回,但太宰治也没什么心情乘胜追击,而是看向其余几人。 “那么东京的事情,就是我们来处理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终于微笑起来,像是戴上了一张笑面具,嘴角扬起,眼睛里却只有血腥和杀意。 “请青之王和赤之王解决掉东京内不安分的能力者们。” 他一边说一边满含深意地看向周防尊,“赤之王一直忍耐也很辛苦吧,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发泄一下。” “而且,没有任何氏族的无色之王为什么能准确找到十束先生的位置,这也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呢。” 太宰治拖长声音,“虽然直接解决掉所有嫌犯的行为肯定会带来冤假错案,但是也能最大程度地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更何况现在还有官方承担后果。” “这不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吗?” 太宰治说的抑扬顿挫,明明是威胁别人帮他做事,但在他的言语诱导下,反而让人觉得按照他的命令来做就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周防尊还没说话,宗像礼司倒是先点点头,“理事官的安排十分恰当,让太宰君做东京理事官真是内阁最正确的选择。” “现在我都忍不住怀疑您过去履历的真假了,真好奇是什么让您对民众的责任意识有了这么显着的提高。” “就像港口黑手党的新任首领一样。” scepter4的室长微微眯起眼睛,脸上也挂着纯属礼貌的微笑,他清楚太宰治的做法是最正确的,但一点都不妨碍他说两句话刺一刺对方。 象征着“秩序”与“制御”的青之王天然讨厌混乱,对于太宰治这种干脆全杀光,混乱就终结了的行为说不上认同,但也谈不上反对。 能减少工作谁乐意加班啊? 他不满的原因和涩泽龙彦差不多,东京理事官这个职位相当特殊,甚至可以说是专门为太宰治设立出的虚职。 是内阁和异能特务科为了换回大宝贝涩泽龙彦,而不得不做出的退让。 听起来很高大上,实际上只是挂个虚职,什么都能管,前提是别人愿意听。 而第四王权者宗像礼司,是青色氏族“scepter 4”之首,兼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室长,是实打实的实权职位。 地位在黄金之王的非时院之下,但绝对在异能特务科之上。 毕竟在涩泽龙彦还没当上异能特务科科长的时候,异能特务科废物的人尽皆知,连横滨的一亩三分地都处理不好,还搞出了个所谓的三刻构想。 政府部门和民间部门还有黑手党共治横滨,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现在太宰治这副把自己当成总指挥的样子,确实让人有种微妙的不爽。 涩泽龙彦还会看在琉璃的份上退让,宗像礼司可没什么退让的理由。 更何况,就太宰治那罄竹难书的作奸犯科履历,那平均下来一天十多次的绑架勒索,走私杀人记录,他实在不像是个热心维护秩序的好人啊。 这让宗像礼司不得不思考,眼前的少年究竟为什么愿意这么主动的蹚这趟浑水。 君不见内阁其他大人物全都有多远躲多远吗? 就连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也跑过来掺和一把,他可不信那张开业许可证能有多大作用。 都搞黑道了,还要证明干什么? 谁造反还要写申请吗? 太宰治鸢色的眼睛异常明亮,他不想耽误时间在彼此试探之中,直白的对宗像礼司说, “事实上,宗像室长,我对普通民众毫无责任意识,我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对他们负什么责任。” “我只在意琉璃老师,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让她平安醒来。” 单身的宗像礼司若有所思,“恕我直言,你们是什么关系?” 太宰治呼吸微乱,他沉默了两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什么关系…… 作者和读者的关系?狐狸和小王子的关系?阴谋家和救世主的关系? 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似乎很难用什么具体的关系去形容,甚至不能够去细细思索。 因为一旦思索,就会发现两人的联系厚重又单薄,用任何一种称谓都不太恰当。 旁边的绫辻行人在他前面给出了答案,这个成熟冷静不会为任何外物所动的侦探坦然说道。 “我同样是为了琉璃小姐而来。” “至于关系……”他低头看着自己膝盖上的人偶,用指尖轻轻摸了摸人偶的头, “我们之间,是我会为她的幸福而微笑的关系。” 旁边的太宰治闻言看过去,他看的并不是面色平静的绫辻行人,而是坐在他膝盖上微笑的人偶。 他半真半假地给出了回复,“那我和绫辻首领完全相反呢,我会为她的幸福而哭泣。” 第141章 万事俱备 单身至今的宗像礼司露出礼貌的微笑,对他俩的言语保持了理智的沉默。 冷冰冰的狗粮拍在三十七度的脸上,犹如在西伯利亚的寒冬里挖土豆,从身到心一片冰凉。 周防尊看着老对头吃瘪嗤笑了一声,第一个起身站起来,干脆利落向外走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回过头看向太宰治。 “切,我挺讨厌你这种表面恭维内心瞧不起人的态度,但我确实会处理掉那些人。” “不是因为你说的话,而是为了感谢她救下十束。” “这份恩情吠舞罗永远不会忘,我也一样。” 说完,他走出大门,赤红色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出现在天空中,餐厅的不远处,响起了赤之氏族共同的声音。 “noblood!nobone!noash!” 挥洒热血,挫骨扬灰。 将所有敌人燃烧殆尽,这才是象征着自由和破坏的赤之王。 “这样瞧起来,倒真有一点王的样子。” 昂热笑着说道,他的话里没多少讽刺的意味,也并不含有几分赞赏,只是随口调侃威兹曼, “年轻人总是比老年人更有热血,看到他们才会让我觉得自己老了。” 阿道夫·威兹曼摇摇头,“恰恰相反吧中校,你看到他们反而会更年轻。” 因为你有尚未完成的事业,所以甚至不敢衰老。 待青之王赤之王都离开后,太宰治才转头看向昂热和威兹曼。 以他的眼光,一看就知道眼前两个人是所有人中最难搞的,所以干脆把他们留给江户川乱步和斯佩多。 前者奇异的世界观和直线式的思维最适合应付心思多的老混蛋,后者的诡计多端和丰富阅历足够哄骗温柔善良又见多识广的直球选手。 “至于无色之王、橘政宗和加茂宪伦,就交给江户川侦探,五条家主,d先生和二位了。” “d先生,您有无色之王的坐标对吗?” 太宰治凝视着那一团跳跃的火焰,声音柔和地问道,“您一定有吧,毕竟从今天中午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您不会什么都没做吧?” 火焰跳动了两下,太宰治的能力对于他这样的亡灵有天然的克制,再加上这个小鬼手上情报众多,大家还都是为了阿黛尔,现在没必要鱼死网破。 这样反复劝了自己好几遍,斯佩多才在火焰中露出和煦的笑容。 “当然,我在他的精神体中做了标记,无论他夺舍了谁的身体,我都能找到他。” 听见这话,太宰治也跟着露出了温暖亲切的笑容, “您真是太可靠了,d先生,那么,无色之王就麻烦你和白银之王解决了。” “黄金之王的非时院会为你们提供帮助的。” “那倒不用。”斯佩多笑道,“提供帮助的人很快就过来了,到时候非时院的人不要把他拦在外面就好。” 太宰治眯起眼睛,作为被背刺过一次的倒霉蛋,他对以斯佩多为首的幻术师有天然的不信任感,闻言还是微笑着,笑容里却带上了几分警告。 他语气温和地问,“哦?现在还有这么热心肠的好人吗?我可真想认识认识呢。” 斯佩多轻松点了点头,太宰治想认识白兰就认识呗,这两个小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能同归于尽,他非得放烟花庆祝一下不可。 “他叫白兰·杰索,是冬木市地脉管理者远坂时辰的二弟子,在魔术上很有一手。” “你们之间应该能有不少话题,不过最好还是等解决完这次危机之后再聊,你说呢?” 太宰治看不惯斯佩多临场背刺,实际上他背刺别人也不在少数,他只是在意自己是被背刺的那一个。 而斯佩多也看不惯太宰治控制欲强的要死,拜托,大家只是合作关系,真鱼死网破起来谁都别想讨到好。 不管两人之后给对方下什么绊子,但现在涉及到琉璃安危的问题,再怎么不爽也得捏着鼻子携手合作。 听到这话,太宰治笑吟吟地点头应好,“当然,希望这次危机越快解决越好,我还想明天中午和琉璃老师一起吃午饭呢。” 我能和琉璃老师一起吃午饭,你能吗? 死鬼。 斯佩多呵呵一笑,“听起来可真不错,要是那位兰波先生也在的话,想必绝对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这样说来,太宰君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呢。” 虽然他斯佩多也参与了围杀大舅子的行列中,但他跑得快啊。 起码他还没怎么动手就跑了,和太宰治这种被人抓到现行的完全不一样。 大家老大别笑老二,谁都好不到哪里去。 这话说完,d·斯佩多完全不理会太宰治瞬间变得阴郁幽深的眼神,直接化作一只紫色的火蝶,飞到威兹曼身边。 不等太宰治继续说,江户川乱步很自觉地看向昂热,“走吧,我们一起去干掉那个橘政宗。” “乱步大人知道他在哪里,如果我们能够很快解决他,乱步大人还能告诉你其他情报。” “蛇岐八家上一任家主没死来着,被橘政宗坑的那几个倒霉蛋其实是他的孩子。” 昂热闻言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起身跟着他离开。 最后,餐厅里只剩下一直沉默的五条悟和仍旧微笑的太宰治。 “五条君,好久不见,现在问候是不是晚了一点?” 太宰治用那种轻巧的声音说道,“我们可是老搭档了,之前说要帮你整顿咒术界,我做的很不错吧?” “现在,让我们来做最后几步吧,就从杀掉加茂宪伦开始。” 第142章 梦里东风 现实世界的时间像河水一样静静流淌,梦中的岁月却像被扔出去的弹珠一样跳跃前行。 一个夏天被狮子座流星雨带走了,另一个夏天很快又凑上来替补。 “我觉得,我被某种大不幸包围了,幸福这种东西已经离我而去了。” 五条悟说这话的时候,夏油杰正坐在满目狼藉的宿舍里写检讨。 笔尖摩擦时的沙沙声和这无病呻吟的呼喊混杂在一起,让他觉得自己沙包大的拳头无端发痒,正迫切地想和某个混蛋的脸亲密接触。 没有得到回应的五条悟瘫倒在床上,像条已经被煎了一面的咸鱼,自觉翻了个身,让闷热的空气把他煎至两面金黄。 “我的好运气全都跑光了,夏天不是已经要过去了吗?为什么还这么热啊!” “太热了太热了太热了……” 夏油杰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终于惹不住把笔尖摁断在稿纸上,他转过头去看着正在艰难打滚的五条少爷,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的好运气是被你自己打光的,如果不是你一发苍轰烂了宿舍楼,我们起码还有空调和电扇可以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大热天蜷缩在为数不多的阴影处写检讨。 “才不是呢!” 五条悟把自己又翻了个身,侧身躺在狭窄的宿舍床上,透过随处可见的缝隙盯宿舍楼外的空地。 用慢吞吞又无精打采的声音说,“是因为琉璃酱不在身边的原因。” “我的好运都拿来遇见她了,她一走就把我的好运也带走了。” 他一边说这话一边伸手从床头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瓶波子汽水,像在酒吧里买醉的中年男人一样狠狠灌了一大口。 不等夏油杰对他调侃两句,五条悟猛地坐起来,把空玻璃瓶摇的一响一响,夸张地吱哇乱叫起来。 “你看,杰,你快看,瓶子里的弹珠有一条裂缝!” “我就说我的运气变糟糕了,我以前喝过的波子汽水里的玻璃珠从来没有裂缝。” 他瞪着眼睛,像个刮彩票时发现自己的数字和上一期获奖号码一致的暴躁老哥。 “一定是因为琉璃酱离开我的原因,我最近天天晚上做噩梦,运气也越来越坏,像被咒灵缠上了一样。” 夏油杰简直要被他的话气笑了。 尽管做朋友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家伙是什么糟糕性格,但夏油杰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实际上,就像庵歌姬说的那样,他俩能够玩到一起,就证明二人确有相似的地方。 但五条悟现在的话完全是在没事找事,哪里来的咒灵居然能够缠上五条悟啊? 恋爱脑形成的咒灵吗?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这般想着,夏油杰的情绪无端平复了一些,他像个正常人包容癌症患者一样原谅了对方,嘴上敷衍着问道, “这次你又梦见了什么?梦见未婚妻不要你了吗?” “琉璃酱才不会不要我呢,她超超超超超超爱我的!”五条悟大声嚷嚷着反驳,用那双湛蓝的眼睛不满地瞪他。 但究竟梦见了什么,他又没有说。 只是在沉默了一会后,才用有些不爽的声音说,“但我确实觉得自己被诅咒了。” 这回夏油杰认真了一些,他敏锐地察觉到五条悟的情绪确实有些许不对,和之前的无病呻吟有了略微的区别。 “谁能够诅咒你?” 要知道,在咒术界,诅咒一个人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如果你要诅咒对方,起码要保证有很高的成功率再下手。 否则诅咒的那个人越强,遭到的反噬越大。 诅咒有无下限的五条悟,轻则毙命,重则连人形都保不住。 五条悟没有回答,只是用手臂遮住了脸,又向后倒在床上,像个被扼住喉咙的死刑犯一样,忽然喘不过气来。 夏油杰见状耸耸肩转过头去,他的检讨还差三千字,哪怕是写一千个我没错,他也要把字数凑够。 只剩五条悟仰头盯着残破的天花板,眸光空茫。 梦中诅咒他的人站在一潭漆黑的血水里,银白色的头发和黑色的衣服都被血液染湿,只剩下双眼还能看到些许蔚蓝色的痕迹。 那人疯狂的眼神和歇斯底里的声音似乎要撕破梦境,钻进五条悟的眼珠和耳膜。 祂说—— “还给我!” “把她……还给我!” 五条悟把脸埋进枕头里,试图清空大脑的思绪,半晌后发现没有任何作用,于是又一蹬腿坐起来,再度发出吱哇乱叫。 “我要死了。” “我的琉璃能量严重不足,已经不能呼吸了!” “我要和她打电话,我要和她见面,我要向她要两百万个吻!” 夏油杰的小眼睛专注停留在最后一个我没错三个字上,等画下句号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露出满意地笑容。 于是终于离开了凳子,跨前一步伸手也拿了一瓶波子汽水,“那你去给她打电话。” 五条悟无精打采地说,“那个鬼地方没信号。” “那就坐车去见她,坐电车去那里应该也只要几个小时吧。” “那我要是打扰到她怎么办,假如她正在超——认真、超——努力的学习,我不就给她添麻烦了吗?” “你居然会知道自己在添麻烦?” 夏油杰睁大了自己的小眼睛,只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我当然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啊!”五条悟不满地瞪他,“老子也是有情商的好吗?” 夏油杰呵呵一笑,“是谁昨天下午一发苍打烂了半个学校?” “老子赔钱了,还请了最好的装修队!” “是谁当着夜蛾老师的面说原来的学校又老又破,早该被打烂建新的了?” “我又没说错,就连五条家都联网了,这鬼地方连个无线网都没有,破旧成这样怎么好意思不修啊!” “是谁在交流战的时候把禅院家的那个打的六分之五死,差点闹出人命来?” ”是他先说琉璃酱坏话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他就觉得他很欠揍!“ ”是谁……“ “是我是我全是我,但是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有好好负责的好嘛?我可是像琉璃酱说的那样,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买单,负责到底了来着。” 夏油杰对此确实没什么好反驳的,大多数时候他都懒得和五条悟杠。 对方的思维和普通人天差地别,也几乎从不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啊,他那位传说中的未婚妻除外。 不过能让五条悟设身处地为她着想,这个姑娘也普通不到哪里去。 某种程度上和驯服了魔龙的勇者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夏油杰对这位勇士倒是心生几分好奇,于是干脆拐了个弯说,“十五天又快到了,你想好寄什么给她了吗?” 五条悟打起了几分精神,“我早就准备好了,等这次任务做完就寄过去。” 不得不说,这家伙异地恋的精神劲儿可真够足的,夏油杰在心里再度惊叹了两声,顺口问道, “这次的任务是什么来着,你问过夜蛾老师了吗?” “他说好像是什么星浆体来着,我没认真听哎。”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第143章 快点醒来 望月琉璃是个很少会心虚的人。 她道德感不高,遇事一般都会坚定的指责别人,绝不反思自己,精神状态美丽而健康。 在举行转运意识穿越到岛国之后,她本就不高的道德更是进一步降低,大有从道德平地发展成道德盆地的趋势。 毕竟她都是倭寇了还讲什么道德? 再说,她和谁讲道德? 和倭寇吗? 他们配吗? 总之,在这样的心路历程下,望月琉璃一直本着遇到事情从别人身上找原因的思路,快乐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但现在她确实有点心虚。 因为在五条悟还思念着未婚妻的时候,他亲爱的未婚妻已经悄然离开了鹿取小镇,带着两个野男人在东京上演东京爱情故事。 花的还是五条家这些年给的零花钱。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自从去年夏天三人一起看过流星雨之后,琉璃和源氏兄弟俩的感情剧烈升温起来。 哪怕在神社修整好之后,她搬去神社住,三人之间也没有因此生疏。 神社里的神官对琉璃相当客气,几乎到了毕恭毕敬的地步。 一开始她还猜测是不是五条家打点过的缘故,直到几天前第二次梦见月读神,她才知道神明自来熟起来有多夸张。 梦中的海不再是一片漆黑,镜面似的海洋映照着天空中的圆月和繁星。 琉璃睁开眼睛的瞬间,一双手就已经抚上了她的脸颊,月读那张妖异的面容近在咫尺。 许久不见的神明银灰色的双眼满含笑意,说出毫无怨怼情绪却又缠绵悱恻的埋怨。 “蝶姬啊,吾的妻子,你再不来见我,我都以为你要学人间的负心汉薄情郎一般,要弃我而去,另觅新欢了。” 琉璃想要往后退,却发现自己现在正平躺在海面上,更准确的说,她平躺在海水中的一只超大章鱼上。 大概是章鱼吧? 尽管有着漂亮的浅银色半透明身体,神躯周围还环绕着一群闪光的小星星,浑身还散发着宝石一样的光泽…… 但看这有着明显吸盘的触手,明显就是只肥硕的章鱼,做成章鱼小丸子够吃到明年的那种。 注意到琉璃咽口水的动作,月读乐不可支地笑起来,“如何,这只水母你喜欢吗?” 琉璃简直槽多无口,不管是对于蝶姬这种奇奇怪怪的称呼,对于妻子这个莫名其妙的头衔,还是对于月读指章鱼说水母的行为。 有槽不吐,憋在心里只会为难自己。 想到这里,琉璃干脆问道,“月读大人,您为何称我为蝶姬?” 月读又凑近了一些,祂已然柔软下来的指尖捧着琉璃的脸颊,双方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彼此体温和气息的交缠。 琉璃一时恍然,意识到现在这个情景多多少少有点过于暧昧了。 我可是个有婚约的女人啊! 你们这些该死的诱惑离我远一点.jpg “因为蝶姬并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月读有些自得的笑起来,“这是我为蝶姬取的名字,如何,好听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侧过脸蹭了蹭琉璃的侧脸,感受着凉凉滑滑的触感,琉璃一时很难反驳祂。 毕竟要她也不太愿意告诉这位未来老板自己的真名,按照神道传闻,一旦被神明知道自己的名字,就很大可能被神隐。 蝶姬就蝶姬吧,开个马甲之后大家分手也不尴尬。 “那么,月读大人又为什么称呼我为您的妻子?我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吧?” 月夜见尊似乎一开始就很期待她问这个问题,听到后立刻开怀地做出解释: “蝶姬不是说了想彻底地拥有我吗?” “你说出了这样的话,难道不是想和我缔结神婚,共度余生吗?” 祂说完这话又故作悲伤地摇摇头,“莫非蝶姬只想与我春风一度,然后将我弃之于脑后?” “蝶姬是对我有哪里不满意吗?是我不够强大?还是我不够貌美?亦或是……” 月读银白色的弯曲长发垂落在琉璃的脸上,带着诱惑的成熟气息像烟云一样紧贴着她的身畔,月读用指尖轻轻划过她的侧脸,像是某种意味不明的邀请。 “亦或是……蝶姬忧心我是那种不懂凡人欲望的神明,不知何为闺房之乐,鱼水之欢?” 我看你不是不懂,而是太懂了…… 琉璃没有推开半倚在自己身上的月读,也不去回应祂的话,只是用半真半假地口吻委屈地说道, “我视月读大人为神明,自然难以生出谮越之心。” 月读听这话忍不住发笑,“蝶姬啊……我的蝶姬,我是掌管着预言和真实的神明,世间所有的谎言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你既不视我为神明,也对我毫无敬畏之心。” 这话说罢,月读伸手轻抚琉璃的长发,似安抚地叹道,“不过,我视蝶姬如妻子。” “既然如此,那你本也不必视我如神明,更不该敬我畏我。” “若这样一想,蝶姬骗我,倒也能称得上是闺房之乐,不是吗?” 琉璃看向神明含笑的眼眸,纵使刚才祂说了那么多暧昧的话语,但那双银灰色的眼睛仍旧满是澄澈,甚至带着些天真的诚恳。 琉璃目不转睛地看着祂,突然问道,“那么,若我视月读大人为夫君,大人能给我什么呢?” 月读愣了一下,忽然笑出声。 “虽然闺房之乐也很有趣,但蝶姬还是坦率起来更可爱。” “月读大人?” 琉璃用眼神催促祂赶紧回答问题。 月夜见尊发出一声叹息,祂用一种无奈又纵容的眼神看向执着的少女,语气温柔,眼中含笑。 “与我一同诞生在月海的蝴蝶,我可爱的妻子,我心爱的蝶姬,我早已将我的一切都分享给你了。” “因我降生于冰冷的月海之时,只有你陪伴在我的身侧。” “你无需试探,也无需恐惧,因为无论何时,我的光辉都与你同在。” “众生见你当如见我,对你不敬即是对我不敬。” “也因此,我的力量便是你的力量,我的权柄便是你的权柄,你无需问我能给你什么,因为我已经把我能给的一切都给予你。” 琉璃睁大眼睛,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眼前微笑着的神明,完全不明白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话,祂究竟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月读大人,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对吧?” 难道说我们之间有什么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十生十世纠缠不清的绝美爱情故事,以至于你一看到我就会恋爱脑发作,神志不清,爱上挖野菜和吃白粥? 看着琉璃的表情,月读忍不住笑弯了腰,祂干脆不再抑制自己心头的悸动,垂首在少女的眼睫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你猜呢……说不定在这次见面之前,在初次见面之后,我们还见过很多次……” “在久远的过去,遥远的未来。” 这话说完后,预言神星海般的眼眸中泛起莫名的涟漪,祂用指尖抵住琉璃还想发问的嘴唇,微笑着说, “蝶姬,梦境纵然美好,但终究只是一场空。” “从这场梦境中醒来吧,然后,像我们曾经约定好的那样,来到我的月海中。” “在我的怀抱里,你会远离所有的伤害,做一场只属于你我二人的美梦。” 琉璃茫然地看着他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只觉得自己落入了温暖的海水中,醒来前的最后一刻,最后一句话追赶着她来到梦境外。 “这场梦里的无关之人,实在太多了。” “蝶姬,快点醒来吧。” “美梦做完的时候,噩梦就要来了。” 第144章 kfc五步法 琉璃是个听劝的姑娘。 虽然不明白梦里的月读究竟为什么能自来熟到这种地步,也搞不清楚祂说的能给的都给了到底包括什么,但她确实打定主意加快速度了。 尤其是在处理源氏兄弟这件事情上。 在上一次被源稚生拒绝后,橘政宗很久没有再来鹿取小镇,不知道是心灰意冷还是另有图谋。 原本源稚生觉得是第一种,甚至心里还多少产生了些许内疚。 但在和琉璃谈论一番之后,第二种可能性又在他心里占了上风。 再加上据养父所说,他和稚女的抚养费也断掉了,橘政宗忠仆说彻底不成立。 对方的一言一行似乎都带上了阴谋的色彩,让源稚生越想越觉得可疑。 不仅如此,小镇上还莫名其妙出现了传言。 说源稚生的父亲是黑道里的大人物,早年因为作孽太多而死于非命,所以才把他们兄弟俩寄养在这里,和他俩沾上之后肯定没什么好结果。 这种明显孤立式的的做法简直让琉璃在心里点赞,橘政宗的手法太老道了,这人果然是kfc的高手! 这套路琉璃以前也常玩,几乎是百战百胜,她将之称为训狗五步法。 第一步,好奇陷阱。 开局建立一个特殊人设,吸引人不自觉去了解他。 比如橘政宗,一个看似普通的儒雅上班族,却总是在周末孤身一人来到深山之中,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比如望月琉璃,一个落寞咒术家族的未婚妻候选人,却觉得咒术界的神子也没什么特别了不起。 甚至在五条家搞新娘培训的时候,带着所有未婚妻候选人夜袭了五条家厨房,最后甚至不忘给神子大人带一份作为封口费。 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第二部,探索陷阱。 适当颠覆一开始的人设,营造反差和转折。 比如橘政宗,这老登虽然看着对每个人都很和善,但就是对源稚生格外与众不同。 他认真观察源稚生的喜好,发现对方爱喝可乐之后,每次都给他带一罐可乐。 (琉璃锐评:甚至不如白粥,好歹白粥还要按一下电饭煲,可乐去商店买三块钱一罐。) 比如望月琉璃,她之所以不遵守五条家的旧习,是因为发自内心认可自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对封建奴隶文化有着天然的文化自豪感。 而鼓动其他新娘候选人一起偷吃是因为她男女通吃,想着搭不上五条家可以多勾搭几个备选,并且她还成功掰弯了几个漂亮小姐姐。 之所以给五条悟带炸鸡翅,纯粹是因为小姐姐们晚上不吃高热量油炸食品,避免浪费。 完全不是为了吸引五条悟的注意力,给对方的的世界观带来了一点海王和女酮的震撼。 第三步,诱导陷阱。 在日常生活中用语言和行动建立情感契约,营造出不平等概念—— 虽然我对很多人都很好,但我只对你一个特别好。 所以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比如橘政宗,这老登的布局可谓相当漫长,把源氏兄弟俩丢进深山老林里,选择的养父是个酒鬼,让二人先天性情感缺失一部分。 然后他在趁虚而入,对于源稚生来说,橘政宗可谓是他青少年阶段唯一可以亲近信任的长辈。 比如望月琉璃,在和五条悟中期的相处过程中,灌输给对方和五条家完全不同的思想,然后加强两个人的羁绊联系。 这一点上五条家简直送上了神助攻,在这个几乎所有人都把五条悟当作神子看的家族里,望月琉璃是为数不多把他当人看的人。 虽然也没把他完全当正常人看就是了。 第四点,指责陷阱。 利用自己之前建立起的完美人设,扭曲生活中的诸多细节,然后从行动和言语中有意识无意识地打压对方。 让对方始终觉得自己是错误的,有亏欠的一方。 第五步,泥沼陷阱。 在对方深度自责内疚的时候,大度地选择原谅,让对方发自内心的感激涕零。 等不久后,再把第四遍和第五遍重复进行,不断循环,来加强对方的后悔意识和奴性,从而彻底掌控对方。 最后两点琉璃倒是没做过,因为一旦做了之后,分手就成了大麻烦,她喜欢在达成前三点之后就另觅新欢。 但现在看起来,橘政宗是很想给源稚生来个大全套。 尤其是后来他又是断手介错,又是假模假样的和自己的另一个马甲赫尔佐格决战,还拼死送源稚生逃生…… 这一套下来,可不是把源稚生训得服服帖帖,到死都没发现他的真面目。 不过,你的准备很好,现在都是我的啦! 琉璃在心里盘算了一二,发现自己的一二三步好像都已经差不多了。 第一步,建立特殊人设——心怀正义,不忍心单纯少年受阴险老登蒙蔽的青春少女。 第二步,营造反差——你以为我对谁都这么好吗?才不是呢,我是看在我们两家之前是姻亲的份上哦。 只是说之前是,可不代表我打算和你继续延续这段缘分哦。 第三步,诱导陷阱——介于成功和不成功之间。 因为源稚生和源稚女都对她很好,然后这俩兄弟自己关系也很好…… emmm……以前没试过双胞胎,以至于在经验上居然有点不好判定效果,就当是成功了吧。 既然如此,那现在就该直接抢在橘政宗之前,直接把这俩人带走,去东京再刷一遍好感,然后带着他俩一起去继承蛇岐八家。 等拿下了蛇岐八家,找到白王的具体位置,就去找五条悟干掉白王,美好的未来就在前方! 第145章 重逢和分别 直到坐上电车离开鹿取小镇的时候,源稚生的大脑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像幼稚园小朋友一样,僵硬地坐在行驶的列车上,老式列车带来的轻微摇晃感让他不适地皱了皱眉,旁边的少女适时递来一瓶矿泉水。 女孩穿着红白相间的巫女服,很多时间里,源稚生都觉得这件衣服更像是美貌妖精身上的蝉衣。 否则为什么鹿取小镇上穿巫女服的女孩子那么多,只有望月琉璃穿起来格外漂亮? 妖精看他仍旧呆呆地坐着,干脆把冰镇过的矿泉水贴在他的脸上,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源稚生打了个激灵,抬眼茫然地看过去。 “稚生,怎么,你后悔和我一起去东京了吗?” 燥热的夏日好像突然变得凉爽了一些。 源稚生伸手接过矿泉水,握在手里没说话,那双紫罗兰一样的眼睛仍旧看着他,像海水一样几乎要把他淹没了。 源稚生是没有见过海的。 但他莫名觉得,大海就应该是眼前少女的眼睛。 她晶亮明净的紫色瞳孔是无边无际的海水,银白色的长睫毛是雪白的浪花,睫毛的每一次颤动都带出易碎的泡沫,晕出虚渺的亮光。 大海就该是紫色的,否则怎么能用美丽来形容呢? 直到此刻源稚生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究竟为什么脑子一热,就同意了和琉璃一起去东京。 少女眼中的光太过明亮太过耀眼,他的目光不由得追着那光点跑,以至于她根本没听清楚对方究竟说了什么,下意识就点头同意了。 “哥哥……你还好吗?” 琉璃旁边的源稚女也探头看过来,他也是第一次坐电车离开小镇,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抱着琉璃的胳膊,此刻看着源稚生的表情很是古怪。 源稚生隐约觉得,弟弟轻柔的笑容里一半是担忧,一半是嫉妒。 下一秒,他晃了晃脑袋,将繁杂的思绪甩在脑后,“没事,我只是在想,东京是什么样子的……” 他带着茫然的喜悦和微妙的惶恐坐在座位上,透过车窗看外面的高吊桥,密林和山峦飞速向后掠过,只有两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停留在原地。 是望月琉璃和源稚女…… 源稚生的心陡然平静下来。 只要这两个人仍旧在他的身边,那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 “东京……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 “东京真是个糟透了的坏地方!” 临近中午的时候,五条悟站在人群中高声嚷嚷,“糟透了,坏透了,热死了!” “我讨厌夏天,我讨厌太阳,我讨厌任务……” 他银白色的发丝被温热的风吹的蓬松又柔软,整个人像只被逆着毛蹂躏过好几遍的大猫。 不远处的夏油杰也穿着一身黑,正站在街边买汽水,听见五条悟的声音也只是轻轻应了声,用有些提不起精神的话敷衍道, “快点结束任务,你就能去给未婚妻寄快递了。” “你不是给她写了三十多封信吗?加起来比我的检讨书字数总和还多。” 五条悟被他一噎,平静了几分钟,之后还是没忍住给了个不耐烦的气音, “嘁,谁让你偏要写检讨的,老子都说了,上网上买几份不就行了……” “多的是大学生愿意写,价格还不贵。” 夏油杰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汽水塞给他,“快点吧,廉直女学就在前面,把星浆体送到高专,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五条悟接过汽水,一口气喝完后,将瓶子随手扔进垃圾桶,大步往前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把玩着一颗紫色的玻璃珠,那枚小小的珠子从他指尖跃起,灿烂的阳光被小球捕捉,像流水一样在剔透的球面上晃荡。 “那就快点好了,解决完之后,我就去看她。” 夏油杰一愣,终于露出一个笑,用说不清是调侃还是戏谑的口吻说,“现在不怕打扰到她了?” “我偷偷地去嘛,看一看她,然后再回来。” “我很想她。” 五条悟的声音轻飘飘的,最后一句话只有短短四个字,像风筝一样越飞越高,几乎要被吹到看不见的地方了。 “那为什么不现在去,非要等完成任务再去,她是你的支线奖励吗?”夏油杰突兀地问道。 五条悟扭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平淡又冷漠,“就算是杰,这样说我也是会生气的。” 夏油杰耸了耸肩,他对五条悟随性的脾气很是清楚,也不会为此而生气,只是坦诚地说,“我确实好奇来着。” “你为什么之前不去见她,现在又突然想见她了。” 五条悟停顿了一下,脸上带着种奇怪的空洞,“总觉得,要早点去见她……” “就好像,再不见她,就永远见不到了一样……” 他站在街边光影斑驳的边界处,目光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温度,整个人倏尔变成了一根绷紧的弦。 “你在说什么呢。” 夏油杰的声音从人海中传来,不轻也不重,“世界就这么大,只要两个人都还活着,总能见面的。” “而对于咒术师来说,死亡也说不上结束,只是稍稍漫长的别离而已。” 细长眉眼的黑发少年语气中带着轻盈的悲悯,“别想太多了。” 五条悟没有回答,目光凝视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距离他和望月琉璃再次重逢,还有四十七个小时二十三分钟。 距离他们再次分别,还有一百零一个小时。 第146章 东京爱情故事 夏天是个很不错的季节。 琉璃一直这样坚信着,一年四季里她最喜欢这个时候,仲春未完初夏将至,水仙还未谢,海棠已经热热闹闹开了整条街。 岛国的这个时候也不赖,樱花正绽放,黑金枪鱼正肥美。 东京是座热闹的城市,城里各处景点各种食肆都敞着门迎接客人,寿司店里摆着当季的金枪鱼腩和极品鲍刺身。 雨后南青山和银座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游客,穿着巫女服的望月琉璃和穿着校服的源稚生源稚女走在人群里,一时竟也相当融洽。 “我们先去买衣服,再去找地方吃饭。”琉璃一手牵着源稚生,一手牵着源稚女, “我是背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的,穿成这样肯定很容易被发现。” 她用一种很理直气壮的口吻说,“在东京,要听我的!” 源稚女顺从地点点头,他此时此刻仍旧茫然地幸福着,内心深处那只魔鬼似乎被幸福死死压制。 他不自觉回握着琉璃的手,似乎要把来之不易的幸福紧紧握在手中。 魔鬼发出不屑的哂笑,他听不到。 源稚生也跟着点头,东京是座热闹又繁华的城市,太过热闹,太过繁华,以至于他一踏入这里就生出微妙的感触。 陌生又新奇,熟悉又厌倦,两种完全不同的心情竟能同时出现,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但琉璃在东京如鱼得水。 实际上,她也是第一次来东京,在此之前她都没有离开过五条家。 黑市上对五条悟的悬赏从来没撤下去过,金额还随着他年龄的增长逐渐增多。 有时候望月琉璃看着金额自己都不由心动,只觉得基金都没有五条悟的赏金涨得快。 五条悟不能离开五条家,她当然也不能离开。 不过哪座城市都没什么太大差别,就像身边跟着什么样的男孩也没有太大差别。 无非是拿着旅游指南挨个光临,先去商业街买买买,展现自己的财力,再去游乐场玩玩玩,培养彼此的感情。 最后去浅草寺、明治神宫这样比较庄重的地方,忽然来个满天焰火,或者彩色音乐喷泉,让人心头一动,荷尔蒙瞬间飙升。 这就是谈恋爱的老套路,加上一些小细节,最适合骗涉世未深的小男孩,比如源稚生和源稚女,比如深闺大少爷五条悟。 其中钱无疑是重中之重,别说什么爱情和物质无关,没有物质的爱情只剩一片散沙,端木磊还知道带楚雨荨去美特斯邦威呢。 好在望月琉璃现在并不缺钱。 鹿取小镇不能刷卡,所以进去之前五条言给她换了一大叠现金,十万日元的票子她怀里揣着一打,加起来大概也有个几万美金。 除了花钱时的淡淡心虚感,望月琉璃现在感觉好极了。 出乎意料,购物中心并没有多少人,甚至有点冷清。 琉璃领着源氏兄弟进去的时候,店主热情地迎上来,把他们一行三人夸得举世无双,说三人郎才女貌,简直是天生一对。 这话听的琉璃尴尬到脚趾抠地,我还没想着吃兄弟丼,你倒是先说出来了,三个人天生一对,这究竟是怎么对出来的? 但店长显然不在意这些,店员们推着六七米长的活动衣架走出来,各种款式的服装陈列在源氏兄弟面前。 不同色系的西装和衬衫,日常的运动服、休闲服,各种款式的风衣,还有配套的手表、墨镜、领结、胸针、袖扣…… 这样的场景直接震慑住了第一次逛大型商场的源稚生和源稚女,源稚女下意识抱紧琉璃的胳膊,就连源稚生也忍不住投去求助的目光。 “别担心,我们就买几套就行。”琉璃安慰道,她熟练的指挥着店员, “来三套以上的日常服饰换洗,不同色系的西装一样来一套,每个经典款都要……” “运动服和休闲服一个来两套,这个天气不需要风衣,和服也不要,衬衫可以多挑几件……” 琉璃对日式的服装完全不感兴趣,她更喜欢掐腰西装,能显示出细窄的腰和流畅的臀腿。 布料要能够衬出直角般的肩,笔挺的脊背,勾勒出细窄的腰身,描摹出紧实的大腿和小腿线条…… 这才是男人穿西装的意义所在。 源稚生和源稚女被推去试衣服,琉璃在沙发上坐着喝加了冰块的柠檬水,抬头就看见源氏兄弟俩从换衣间里走进走出。 这俩兄弟哪怕穿同一类型的衣服也能穿出不同的味道。 源稚生就适合厚重的西服面料,最好再配上披在肩上的长风衣,是典型的马龙白兰度一样的老派绅士黑手党。 而源稚女截然不同,他长得俊俏又绮丽,更妙的是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子“我属于你”的弱气。 比起西服,他更适合各式各样的衬衫,而且一定要是白衬衫,能够看到清晰的腰线,裤子也要挑刚好合身,紧贴臀线的那张。 要把玩他浑身上下精致的线条,再欣赏他欲语还休的腼腆神情…… 琉璃一边想,一边随意看着店员推出来的饰品柜,在里面挑挑拣拣,选择合适的搭配。 源稚生可以加一副墨镜,蓝色的领结看起来也不错,稚女更适合…… 她正想着,忽然被一抹金绿色吸引了视线。 是一对袖扣。 铂金色的底座上嵌着两枚绿宝石,看起来深邃幽静,像深不见底的温暖潭水,又像是诗人忧郁的眼睛。 “真漂亮……” 店员听见她低声的呢喃,连忙笑着取出那对袖扣。 “小姐眼光真好,这个成色的绿宝石非常罕见,您觉得给哪位先生带上更合适?” 琉璃没回答他,只是用指尖触碰着宝石的表面,动作轻柔地像在抚摸夜莺抖动地羽翼。 “这样的绿色,真漂亮……”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它。”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他……” 十四岁的望月琉璃站在商店里,旁边是走来走去的店员,不远处是正在对她挥手说话的源氏兄弟。 但她只是看着绿宝石袖扣茫然失神,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却怎么也无法将他填充完整。 琉璃站在原地,忽然很想见什么人,可等她抬起头环顾四周,却想不起自己究竟是想要见谁…… 我有什么很想见的人吗? 她思考了半天,搜索了整个脑海中的所有记忆,最后只能找到五条悟的名字,于是便一骨碌将所有奇妙的感情全都归结在这里。 应该是太久没见到那家伙了,毕竟也是相伴了十年的青梅竹马。 想到这里,望月琉璃忽然又觉得自己应该给五条悟打个电话。 她知道五条悟的手机号,这家伙给她写的每一封信里,信的末尾都带着他的手机号。 哪怕鹿取小镇里根本没有信号,她也没有手机。 不过在原地站了一会,她到底也没有去打电话,只是让店员把那对袖扣包起来,自己留了下来。 此时,距离她和五条悟的再次重逢,还有四十七个小时二十三分钟。 距离她的第一次死亡,还有一百零一个小时。 第147章 三个人在一起 夏季的天气变得很快,明明中午还是晴空万里,到了晚上却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水击打着树枝上摇摇欲坠的樱花,玲珑的水珠伴着残破的花瓣装点着灯红酒绿的城市。 此时还算不上太晚,喝的烂醉的上班族互相搀扶着从酒吧里出来,骑着摩托车的暴走族从街边飞驰而过,带来的风呼啸着摇曳料理店门口的幌子。 望月琉璃正带着源稚生和源稚女在吃火锅。 锅里炖着肥牛片,虾滑,金针菇,香菇、萝卜和大白菜,牛肉的质感不是很好,但火锅底料浓郁的香味足够遮掩一切。 他们三个人在温暖的室内吃的大汗淋漓,琉璃把脱下的外套扔在一边,只穿着她下午在商店新买的塔夫绸露肩白裙。 裙子上层层叠叠的蕾丝堆在一起,让她看起来像一团晃动的奶油蛋糕。 源稚生的脸被火锅红彤彤的汤底给染红了,当然,琉璃认为他更大可能是被辣成这样的,他没吃多少东西,但已经喝完了两瓶冰牛奶。 脸上的红晕让他的棱角柔和了许多,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秀美,这让他和源稚女的血缘关系极为清晰的显现了出来。 源稚女已经吃完了,他胃口很小,吃完后就乖乖坐在小桌旁边翻一摞宣传单。 翻到自己感兴趣的也不说话,只是将目光长久的停留在花花绿绿的图案上,露出有些期盼的表情。 等火锅和餐盘都被撤下去的时候,整个房间就只剩下他翻传单的声音,源稚生坐了一会儿,干脆去收拾摞在墙角的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 这是他们下午在购物中心买的东西,衣服、鞋子、各种各样的饰品,除了被琉璃塞进口袋单独结账的袖扣,其他都在这里。 他把这些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在衣架上,然后放进衣柜里,还特意将深色系和浅色系的衣服分开放。 琉璃看着他的动作发呆,从下午到现在她多多少少有点不在状态。 好在兴奋的源氏兄弟也没看出来她的心神不定,大家买东西买的很尽兴,甚至打算明天去逛迪士尼和海洋馆。 看得出他们对明天的行程相当期待,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源稚生也没控制住自己。 他收拾房间和清理衣物的样子认真极了,好像完全忘记这里只是一家酒店,而不是什么他们可以一起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小说里上杉绘梨衣和路明非的东京爱情故事也只有七天而已,而他们之间大概连七天都不会有。 最迟后天琉璃会带这两人去找上杉越,让这个蛇岐八家的真正影皇施展爸到之术,以最快的速度干掉橘政宗,然后用挖掘机把白王从地底挖出来。 等一切尘埃落定,源氏兄弟中源稚女也许会继承蛇岐八家,也可能是上杉越回来继续挑大梁。 源稚生大概率会去卡塞尔读完大学,接着像他梦想的那样去法国的海滩上卖防晒霜。 而她则会在得到白王的力量之后嫁给五条悟做新娘,虽然说那时候她大概率也不是非五条悟不可了。 但她望月琉璃也不是一富贵就抛弃糟糠之夫的坏女人,何况就五条悟的条件,怎么也算得上难得的白富美了,和糟糠这个词怎么看都扯不上关系。 再说,和五条悟在一起,听起来其实也挺不赖。 反正他们结婚之后也会把老橘子全甩在一边,到时候是一起去国外读大学也好,去全世界环游旅行也好,最后窝在某个温暖的巢穴里,一起分享糖果和游戏机手柄也好…… 听起来都挺不错的。 和五条悟在一起,世界辛辣的像一杯美酒,每一天都有不一样的体验,充满着刺激和冒险。 等她觉得累了,疲惫了,这个人也愿意为她停留下来,一起过安稳的生活。 仔细想想,五条悟实在没有什么不好。 这样想着,琉璃盘腿坐起来,一时居然又有些懊悔,没有在出来的时候就给五条悟打个电话。 他们还没有一起去过迪士尼和水族馆,她就要先和别的男人一起去了。 不过再想想,如果加上上一辈子的话,她去的次数都不下几百次了,回回带的也都是不一样的人,凭五条悟的国籍,他得从王府井退到公主坟。 这样一想,那点懊悔的情绪也从琉璃心里溜走了。 就在这时,源稚女翻完了传单,把自己感兴趣的宣传单刻意放在了最上面,然后顺手打开电视机。 tbs电台正在播放《东京爱情故事》,扮演女主角赤名莉香的最上恭子正在说自己的经典台词: “没可能一辈子都喜欢一个人的,喜欢的话,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我会好好珍惜我对你的爱,你对我的爱,我会时常在这里回味的。一想到这段爱情明天会怎样,我就不能喜欢其他人了,因为有那时的我,所以有现在的我。所以我能以自己陪伴自己啊,我很满足呢*。” 源稚女听的很认真,就连源稚生也走过来,坐下和他俩一起看。 他们两个坐在琉璃的两边,专心致志地听这段从来没听过的老套台词。 这部日剧其实挺老套的,望月琉璃记得她在五条家的老宅就看过好几次。 外表严肃的大长老其实很喜欢看这种狗血三角关系的剧情,甚至还拿自己攒的私房钱给男主角敦贺莲打call。 五条悟倒是对这种剧情完全不感冒,但他还是会陪着琉璃一起看。 看的时候还时不时大呼小叫,一会说他也要去北海道带小雪人回来当礼物,一会说黑轮难吃的要死热的冷的都难吃…… 只是看到故事的结局,赤名莉香坐着火车放弃离开的时候,尚且对感情没多少认知的五条悟看着泪如雨下的女孩沉默了很久。 琉璃犹豫着要不要和他解释电视剧都是假的,敦贺莲和最上恭子后来不仅在一起了,现在孩子都有了。 电视剧这种东西和爱情一样,不能太当真,认真你就输了。 这时候,五条家的大少爷反而先抓住她的手,用一种极其认真的口吻安慰她,“琉璃酱,你别害怕。” “我不会让你等待,也不会让你哭的。” “等我们一成年,我们就结婚。” 望月琉璃被他的认真态度弄得哭笑不得,也放弃了解释她完全不会为此而害怕。 她很早就明白了爱情这玩意儿保质期比酸奶还短,一旦过期不仅味道难闻,喝起来还一定会拉肚子。 绝大多数时候,她只是享受着将自己的情感来回交易的刺激感而已。 就像一种高级的博弈,彼此之间你来我往,谁先认输,谁就一无所有被扫地出局。 而她总是赢得那一个。 她正想着这些过去的事情,就察觉到旁边源稚女的手又缠上了她的胳膊上,少年的眼神里带着诚挚的疑惑, “琉璃小姐,他们为什么不能三个人在一起?” 第148章 燃冬 琉璃看着他诚恳的表情一愣,只觉得好家伙,少年你真不愧是大种马上杉越的儿子,以后牛郎界的一把手,小小年纪就有做渣男的潜质。 我们人渣界就缺你这种渣的理直气壮触目惊心的人才! 旁边的源稚生也一愣,似乎没想到弟弟的感情观这么超前,犹豫着想说点什么,但单身至今的他一时也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 反而是源稚女以一种直白的语气输出自己的观点,“如果彼此都相爱的话,那都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爱还会增多,这样不好吗?” 琉璃被他的话逗笑了,“人心哪有那么大,能喜欢的只有区区几个人而已。” “等你遇到那个你很喜欢很喜欢,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的人之后,其他人就都只是寂寞时候的调味剂而已。” 源稚女敏锐地抓住她话语里的漏洞,“可就像琉璃小姐说的那样,就算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会感到寂寞不是吗?” “那多爱几个人,不就不会寂寞了吗?” “就像如果琉璃小姐同时喜欢我和哥哥,那和我在一起觉得无聊,就可以找哥哥,和哥哥在一起无聊,就可以找我。” “这样,你就得到了双份的爱,不就不会寂寞了吗?” 源稚生剧烈的咳嗽起来,他被弟弟的话吓得甚至有点茫然无措,只是下意识去看琉璃的表情。 “但这样的话,你和稚生都只能得到我二分之一的爱呀,那不就入不敷出了吗?” 琉璃顺着他的脑回路往下说,一边说一边笑,她过去有过脚踩多条船的经历,每次想要分手的时候,就会把几条船约在一起。 如果他们接受不了,那么自己就会麻溜走人。 如果他们能够接受,那干脆放置不理也没关系,反正也不耽误她找新人。 如果他们打起来,那也挺好,之后完全可以用拳击的方式决出最后的胜利者,还能大大提高分手的效率。 但像源稚女这样,一开始就主动说可以两个人一起的,还真是头一个,这就是双胞胎吗? 厉害厉害。 “但是哥哥也爱我呀。”源稚女偏过头去看她,“我爱着哥哥和琉璃小姐,哥哥爱着琉璃小姐和我。” “如果琉璃小姐也能爱着我和哥哥,那我们得到的爱不就又一样多了吗?” 源稚生听得目瞪口呆,好好一个酷哥,现在脸上的表情比调色盘还精彩,他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又被琉璃的话堵回去了。 “我们才认识多久,哪里就能到说爱的地步呢?”琉璃轻咳两声,笑着问他。 她并不打算现在戳破那一层窗户纸,从各种方面来说,维持一种友谊以上恋爱未满的状态才是最好的。 毕竟和月读算是披马甲网恋,怎么也不会影响现实生活。 而源氏兄弟可是两个大活人,要是被五条悟知道了那还得了? 家外彩旗飘飘的前提得是家里红旗不倒,她现在心里最喜欢的那个还是五条家的大少爷,不打算让外面的小妖精进门,背上宠妾灭妻的坏名声。 至于源稚女说的爱,她也没有多当真,这个字眼在现代文学中早已被使用过度,变成了廉价的临期产品。 “那我可以用喜欢吗?”源稚女苦恼地说,“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在我学到的内容里面,爱能表示的感情是最厚重最严肃的。” “所以我才说我爱你,也希望你爱我。” “但如果不可以用这个词的话,那喜欢也可以吧……我很喜欢很喜欢你,也希望你喜欢我。” 琉璃对此哭笑不得,她问源稚女为什么爱,而源稚女却回答她为什么用爱这个字眼,两个问题简直天差地别。 她想了想,干脆换了种方式拒绝他,“那假如我更喜欢稚生怎么办?” 源稚女诚恳的回答,“如果琉璃小姐喜欢我,我会很高兴,因为我很喜欢琉璃小姐;如果琉璃小姐喜欢哥哥,我也会很高兴,因为哥哥比我更适合被喜欢。” “如果我既不喜欢你,也不喜欢稚生呢?” “那我会一边高兴一边难过。” 琉璃惊讶地看他,“居然还会有高兴吗?” “是的,因为琉璃小姐能和比我们都更好的人在一起,如果你和他在一起很开心的话,那我也会为你的开心而开心的。” 源稚女认真地说,“我喜欢你开心的样子,只是看着我都会高兴起来。” 琉璃眨眨眼睛,轻声问他,“那又为什么会难过呢?” “因为你的开心和我没有关系啊,所以肯定会难过吧,不会很多,但大概会持续很久。” “可是如果我和稚生在一起,哪怕过的很开心,不也和你没有关系吗?” “因为那个时候,我既可以为琉璃小姐的开心而开心,又可以为哥哥的开心而开心,有双份的高兴加在一起,我就可以忘记自己的难过了。” 琉璃仔细看着他的表情,怔怔地问他,“可是我不喜欢你哎,你不会为这件事情生气难过吗?” 源稚女反而笑起来,他像个孩子一样,眼神澄澈,眸光温柔,“可是,世界上本来也没有我喜欢你,你就要喜欢我的道理啊。”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特别好,你喜欢我,是我的荣幸。” “我不喜欢你,说明我没眼光,你不喜欢我,说明我不够好。” “是我的错,又不是你的错,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难过的话,肯定会有,不过难过之后我也会继续努力的,毕竟,琉璃小姐有了喜欢的人,又不是不能再喜欢我。” “我不在意你同时喜欢很多人。” 琉璃的大脑有点艰难地分析源稚女的话,一时竟然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复他。 好在源稚女也不需要她的回复,他抿唇笑起来,“琉璃小姐你当真了吗?刚才那些话只是我在分析电视剧的内容,举出的例子而已。” 琉璃摇晃了一下脑袋,“是这样吗?” “当然啦。”源稚女的笑容扩大了不少,“如果琉璃小姐不喜欢我的话,我就绝对不把我喜欢你这件事告诉你的。” “不然的话,你就要思考很久,该怎么给我回复,又要怎么拒绝我了。” “我可不想给你添麻烦。” “对了,这也是个假设的例子哦。” 他笑着补充。 第149章 道别 直到所有的对话都告一段落,源稚生还没有回过神来。 天生超级血统的混血种,岛国黑道的未来领袖,帅到可以凭脸打折的源家家主现在还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的傻白甜。 他尚且没有弄清楚自己对琉璃究竟心怀着什么样的情感,这是个困难且重要的命题,困扰了他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在源稚生还忙着理清自己的思绪时,他心中有些软弱的弟弟已经悍然出击,像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军一样在战场上试探了好几拨。 虽然看上去好像没什么战果,但再怎么说也比他这个固守城中的哥哥强太多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刚刚你来我往的两个人,源稚女和琉璃在榻榻米上睡着了,今天的行程满满当当,已经到了混血种和咒术师都会觉得疲惫的程度。 琉璃睡觉的时候规规矩矩,整个人动作标准的像是棺椁里的木乃伊,源稚女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她的胳膊,睡得恬静又安稳。 到头来,居然只有他一个人在为今天晚上的对话苦恼。 源稚生转过头,乱七八糟的思绪和淅淅沥沥的雨滴混在一起,他一会想起琉璃口中他们那个可能还活着的老爹,一会又想自己的家庭情况…… 如果他和稚女都不去继承家业的话,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琉璃小姐在一起的吧。 毕竟就对方去鹿取小镇那天的架势来看,明显是家里很有钱的大小姐,这样的家庭怎么都不可能同意心爱的女儿和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在一起。 再说,如果以后真的结婚了,总不能让琉璃小姐和他俩一起过苦日子吧,难道以后也要像今天一样,靠妻子给自己花钱买东西吗? 这得是多没用的男人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源稚生自认自己没什么惊天的大志向,过去的理想也不过是读完大学,挣够钱去法国卖防晒霜。 他从没离开岛国,也不了解其他国家,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法国很有好感。 大概是喜欢那里慢悠悠的生活节奏,总觉得能够很有效的放松身心。 这样想着他心里又微微一动,像是某根沉寂的琴弦忽然颤动了两下,浮灰被乐声击打得飞扬起来,让脑海中的画面变得清晰又模糊。 他是不懂法语的,稚女也不懂,他们去了法国估计也很难把防晒霜卖出去…… 琉璃小姐会懂吗? 她肯定懂吧,就像童话里的仙女一样,仙女不都是无所不能的吗? 那她会想去法国吗? 她会喜欢法国吗? 她会愿意和他们一起去法国吗? 会不会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他们三个一起去法国的沙滩,他拎着一大袋子防晒霜坐在沙滩椅上,旁边稚女拿着三个球的冰淇淋,他们一起看着海边的夕阳。 夕阳下,琉璃小姐弯着腰捡贝壳,见到特别好看的贝壳时站起来冲他们挥挥手,稚女就跑过去看,而他拿着小水桶也跟着不紧不慢跟上去。 一边走一边说,“稚女你慢一点,冰淇淋球要掉了……” 琉璃小姐就站在海边笑,海风吹起她白色的塔夫绸露肩裙,浪花在她白净的脚背上跳荡。 暖黄色的夕阳洒在她银白色的长发上,好像余生所有的夏天也就这么长。 源稚生心头的琴弦震颤的越来越快,像是在奏一曲梦中的婚礼,乐曲声越来越响亮,他的睡意也越来越浓。 雨停的时候,他进入了梦乡。 …… 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没有睡。 天内理子也没有。 距离同化仪式还有不到五天的时间,想要破坏咒术界平衡,或者说想要实现自己千年野望的敌人纷纷涌出,在大白天就袭击了作为星浆体的天内理子。 幸好五条悟和夏油杰来的足够及时,很快就将第一批敌人解决了。 但后续的第二批、第三批堪称源源不断,以至于他们三个今天一下午都在忙碌中度过。 更倒霉的是,他们刚刚解决了一拨人,就收到消息,天内理子的看护人黑井美里被绑架了。 “这次是哪一方的人?”五条悟站在刚定下的酒店里,抬头看着屋外雾蒙蒙的黑夜,忍不住咂舌。 “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动手就动手,怎么还破坏别人的私有财产呢?希望酒店老板买足了保险……” 房间内也是一片狼藉,落地窗破碎成了一堆碎玻璃渣,天内理子缩在沙发的一角,用双手抱住膝盖。 夏油杰慢条斯理解开外卖的袋子,回应他说,“如果老板没有买保险的话,五条家的少爷打算负责吗?” “那当然不可能,我的钱都是未来老婆的,不能乱花。”五条悟义正言辞的拒绝,手疾眼快抢走袋子里的甜点,才继续往下说, “不过可以让总监会赔偿,毕竟是总监会下的任务,而且还是为了保护星浆体。” 他一边说一边去看旁边的天内理子,还穿着校服的女孩在扑面而来的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也幸好雨已经停了,不然他们三个除了五条悟都得被淋成落汤鸡。 天内理子察觉到五条悟的眼神,鼓起勇气瞪他。 “既然接下了保护妾身的任务,就要好好负起责任来,除了保护好妾身,还要保护黑井!” “一定要把黑井救回来!” 五条悟耸了耸肩,“我们先送你去高专,然后再去救那个女仆,速度快一点你们两个都会很安全。” 天内理子不说话了,她抿了抿嘴唇,坚持说道,“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哈?” 五条悟放下手里的草莓大福,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外面想杀你的诅咒师多的跟过年时锅里的饺子一样,你是急着送死还是急着投胎?” “悟——” 夏油杰打断了他的话,尽管事实如此,但五条悟的话实在太直接了,天内理子的眼眶红起来,只是仍旧怒气冲冲地瞪着五条悟。 “你这个家伙,难道就没有重要的人吗?” “如果黑井出事了怎么办?如果他们要对黑井动手怎么办?如果你们把黑井救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同化了怎么办?”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吼出来,“这样的话,我和黑井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我还没有好好和她告别。” 好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她的声音低落下来,眼泪顺着脸颊落到沙发上,“我……我只是想和她道别。” 五条悟沉默下来,带着水汽的风吹动他的发尾,他把头别过去,压抑住心中不知缘由的空茫。 我还……没有和她好好告别…… 我要和谁告别?她要去哪里? 我们不能再见了吗? 旁边的夏油杰抽出几张纸巾,递给还在哭泣的天内理子,用温和的声音说,“那我们就一起去好了。” “分离的时候,是要好好道别的。” 第150章 三人行 早晨琉璃起床的时候,源稚生已经去拿早饭了,旅馆的老板娘对这个英俊的青年人很有好感,给他准备的东西明显比别人丰富不少。 除了日式的早饭外,还有三明治、牛角面包和热牛奶。 源稚生接过这很有分量的托盘时认认真真向老板娘道谢,老板娘用那种过来人的眼光看他, “她看起来不像是本国人,应该更喜欢吃西式的餐点,快端上去吧。” 源稚生愣愣地点点头,似乎没理解老板娘脸上那种掺杂着怀念的复杂眼神是怎么回事,只听见她继续说, “是私奔出来的吗?那一定要好好对她才行,女孩子不顾一切也要和你在一起是需要很多很多勇气的。” “也许她未来再也不可能像喜欢你一样喜欢什么人了哦。” 源稚生张开嘴想辩驳,但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要真说起来,琉璃小姐的家人确实不知道她已经离开鹿取小镇了,她是背着家人和他们一起跑出来的…… 从实际情况来说,这确实称得上私奔了吧。 可谁家私奔是三个人一起的? 想到这里他就又想起了昨晚稚女和琉璃的对话,那些三个人一起彼此相爱幸福生活的虎狼之词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老板娘误把他的呆滞当成了认真思考,不由心中一震,又鼓励他说,“不过你不要太有心理负担,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她的家人总有一天会承认你的。” 源稚生被老板娘的话搅乱了思绪,下意识地回答,“那挺难的,她家里很有钱。” “但你还年轻啊,只要你努力,难道你以后不能让她过上开心的日子吗?” 源稚生心说按琉璃小姐那天来的架势,我怕不是得努力到下下下辈子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现在就希望那个混黑道的爹还活着,不过如果她家里知道他是混黑道的,估计更不愿意嫁女儿了。 源稚生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胡乱点头,到最后还是老板娘的丈夫帮忙解了围。 看起来温润儒雅的中年男人在后厨挥手喊,“红叶,红叶,早饭做好了,有你喜欢的玉子烧。” 听见这个声音,红头发的老板娘露出少女一样的甜蜜笑容,放过了源稚生小跑到后厨,源稚生这才端着餐盘往楼上走。 源稚生推门而入的时候,源稚女正在给琉璃化妆。 今天琉璃穿了件深紫色的齐膝裙,裙摆像一层层荷叶叠起来的一样,腰间扎着同色的蝴蝶缎带,上面缀满了精美的黑色蕾丝。 源稚女化妆的手法是和戏剧社的学姐们学的,他指尖起落的时候总是要停顿好一会,然后选择最轻薄的颜色一点点晕染。 结束之后源稚生看着女孩的嘴唇,只觉得有种果冻一样的奇异质感,分外引人注意。 听到推门的声音,琉璃和源稚女一起转过头看源稚生。 直到此刻源稚生才发现,弟弟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妆容,并不是很明显,只是额间有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让他无端多出几分缱绻妖冶。 “哥哥,你回来啦。” “稚生,你回来啦。” 他们两个人手牵着手,齐声说道,这场景莫名让源稚生心头一动,手上的餐盘都差点没拿稳。 下一秒,琉璃笑起来,对源稚女说,“你看,我说稚生不会有太大反应吧,我赌赢啦,我们今天先去浅草寺,再去秋叶原。” 旁边的源稚女转头边看源稚生边叹气,仿佛在说哥哥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种合家欢乐的幸福场景放在游戏里都值得单开一张cg了。 源稚生被他们两个搞得哭笑不得,只能老老实实把餐盘放在桌上,然后走过来帮忙整理摆满了小半个茶几的化妆品。 琉璃没对早餐发表什么意见,和老板娘猜测的不同,她对和食和西式早餐都没什么特别喜好。 源稚生一边吃厚蛋烧一边观察,只看见她用牙齿在吸管上咬出几个很可爱的齿痕,然后才开始慢吞吞地喝牛奶。 这举动多少带了点诱惑,当然,可能只是源稚生这么想,他看着吸管上鲜明的牙印又发起了呆,直到源稚女推了推他才反应过来。 “哥哥,我们要出发了哦。” 源稚女喊他的时候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琉璃旁边冲他挥手,似乎在示意他再快一点。 源稚生忙不迭跟上去,有时候他心里也忍不住好奇,难道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这样三个人的组合奇奇怪怪吗? 可是看琉璃小姐和弟弟自然而然的态度和理直气壮的神情,他又开始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抛开事实来说,三个人生活在一起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他和稚女从小一起长大,也没想过以后会分开。 而稚女明显很喜欢琉璃小姐,他……他也很喜欢,这样的话,只要琉璃小姐愿意同时喜欢他们两个人,那他们三个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直到坐车抵达浅草寺,源稚生心底的思绪还没有完全理清。 三个人一起顺着和尚的指引往前走,琉璃是不怎么信佛教,毕竟她前男友里有好几个道士,但一个和尚都没有。 道士里正一教不禁嫁娶,但无论是哪个寺里的和尚都是不沾红尘的,坏出家人清誉这种事情太败功德,哪怕她道德感再低也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她感兴趣的只有寺庙里制作的御守,趁这个机会给五条悟买一个,也算是为未婚夫多尽一点心意了。 御守是岛国人的护身符,把刻有神明的木片放进方形的织锦袋子里带在身上,做御守的和尚一本正经地问女施主,你想求哪位神的保佑? 求财就选惠比寿,求学问就选菅原道真,求感情咱们这也有缘结神…… 琉璃心说你可别提菅原道真,这位再怎么说也是五条家的祖宗,她现在携美出游,正想着买点什么补偿五条悟,挑个菅原道真实打实让人心虚。 看琉璃举棋不定,和尚建议道,“要不您选个天照大神,祂什么都保佑。” 琉璃点点头说那就这个,顺便把你刚才说的求财的求学问的求感情的也都来一份,我加钱。 旁边源稚女正排队等解签,闻言笑着说,“琉璃小姐信这个吗?” 琉璃坦然地说,“平时不太信,考试前和抽卡前会信一会儿。” 说完她看着源稚女手上拿着的签,顺口问道,“是好签吗?” 源稚女伸手递过去给她看,竹签的最上方写着三个简单明了的大字“上上签”。 往下一看,签文居然是中文“白云初晴,幽鸟相逐。” 旁边有中日双语的解文,“春地萌情,挺挺祥云,人情孚合,快意称心。” 琉璃的表情一言难尽,没忍住直接说,“这么直白的签,不用解吧。” 看都能看出来了。 源稚女抿唇一笑,“我知道,但我就是想听大师再说一遍。” 第151章 重逢 秋叶原位于东京都千代田区,属下谷地域。 作为与时代尖端产业同步的电器大街,这里随处可见电子产品店,动漫产品店,模型周边店以及女仆男仆咖啡馆。 综合大楼上贴着花花绿绿的特色海报,身穿奇装异服的人随处可见。 琉璃今天穿的深紫色齐膝裙,来之前还特意买了架小墨镜。 身边跟着面容高度相似,又都穿着白衬衫,长款风衣的源稚生源稚女,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旁边有人小声讨论他们三个cos的是什么角色,期间还有许多拿着相机的摄影师过来询问能不能拍照合影,都被琉璃礼貌的拒绝了。 她带着源稚生和源稚女兴致勃勃地左顾右盼,路上遇见了好几个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还有呆毛骑士王和魔法少女伊莉雅。 源稚生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只是用一种谨慎的神情审视着四周,源稚女则高兴得多,他一直在观察其他人的衣服和妆容,似乎也想试试看。 在这样特有的动漫文化氛围里,源稚女看着各个摊位,转头笑着问琉璃, “琉璃小姐,我们要不要也试试看,我们三个可以一起cos 什么角色。” 鹿取小镇没有信号,但好在纸质书籍是不缺的,源稚女和源稚生看过一些漫画书,大多是别的同学带到学校里分享的。 源稚女从昨天下午开始追《fate》系列,还看完了《哈尔的移动城堡》和《千与千寻》,对cos成哈尔和赈早见琥珀主很感兴趣。 他看着哈尔的移动城堡摊位,一时有些蠢蠢欲动。 琉璃听了他的话眉眼弯起来,推了推自己的墨镜,“我现在就在cos啊,我cos的是性转版的五条悟。” 源稚女对这个名字有点茫然,但还是很活跃的问道,“这是哪部番的角色?” “是一部恋爱番的男主角来着。”琉璃笑着说,“不过我的身高不太合适,这个角色可是有一米九来着。” 源稚女闻言也不继续往下问,只是点点头放弃了自己的打算,他原本想三个人一起cos哈尔的移动城堡的。 他自己可以cos哈尔,而源稚生cos与哈尔的心脏乃至生命联系在一起的恶魔卡西法。 虽然哥哥的形象和卡西法相差巨大,但源稚女觉得,他们兄弟俩的关系与哈尔和卡西法的关系非常像。 卡西法是驱使城堡动起来的力量,如果卡西法熄灭了,城堡就失去了生命,哈尔也会死掉。 而琉璃小姐是进入城堡,拯救他们两个的苏菲。 她勇敢又可爱,把哈尔和卡西法一起从荒芜中拯救出来。 不过,cos成其他角色也挺好。 于是,源稚女又问,“琉璃小姐,那部恋爱番的女主角是什么样子?如果你cos性转的男主角,那么,我可不可以cos性转的女主角?” …… 五条悟走在秋叶原的大街上,饶有兴趣地左顾右盼。 旁边的夏油杰还在注意警惕四周,反而是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逛的最开心。 绑匪绑架黑井美里之后没有离开东京,弄清楚位置之后,五条悟和夏油杰带着天内理子一顿嘎嘎乱杀,毫不费劲地救出了黑井美里。 原本他们打算立刻启程去高专,不过恰巧绑匪所在的位置和秋叶原相当近,正值青春期的家伙怎么能不逛秋叶原呢? 除黑井美里外的三个人兴致勃勃地决定先去逛一逛,其中五条悟买东西最积极,他已经在《小林的龙女仆》摊位上买了三套女仆装了。 “悟。你确定你的未婚妻愿意穿吗?”夏油杰抽动了嘴角,看着有钱人家的傻少爷大手大脚拎着购物袋。 “她不穿我也可以穿啊。”五条悟兴冲冲地说,“她cos小林,我cos龙女仆。” 夏油杰眨了眨眼睛,在脑海里构思出五条悟穿女仆装的情景,一米九的战斗女仆…… 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夏油杰摇摇头把脑海中的画面甩出去,一时间有点不愿意和他说话。 旁边的天内理子倒是很好奇,她一路上听了不少和五条悟的未婚妻相关的话,对这位降服了恶龙的小姐不由心怀敬意。 她刚想问什么,就听见旁边一个cos魔法少女伊莉雅的国中生走过来,脸上带着雀跃的表情问五条悟, “请问你在cos五条悟吗?” “哎?” 五条悟、夏油杰、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一起看过去,大家反应不一,但四道目光让伊莉雅的coser明显尴尬了一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夏油杰,他微笑着问女孩,“没错,他就是在cos五条悟,你知道这个人物吗?” 照理说五条悟虽然是个名人,但也只限于咒术界里,又不是什么知名的动漫人物,怎么会被一个秋叶原的coser叫出名字。 少女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前面有一个超漂亮的银发女孩子在cos性转五条悟,不过她说她cos的身高不匹配,五条悟身高一米九来着。” “那个女孩说,五条悟是一部恋爱番的男主角。” “不过我没听过这个名字来着,可能是刚出的新番或者很久之前的老番吧,毕竟颜值这么高的话不可能不火的。” “请问可以和我合照吗?” 五条悟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他的眼睛本就漂亮,现在看起来更像是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足够融化一切浮冰。 他把女仆装塞进夏油杰手里,伸手理了理衣领,墨镜下的眉眼都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我cos的不是五条悟,而是性转的女主角来着,女主角叫望月琉璃,她身高只有一米六,是超棒的美少女。” “不过我不能和你合照哦,因为我的人设超爱吃醋,所以只能和另一半合照。” “她在前面吗?我现在就去找她。” 伊莉雅睁大了眼睛,连忙用手指了个方向,接着她就看见这个穿着一身漆黑制服的青年穿过茫茫人海,大步向前走去。 夏油杰吹了声清扬的口哨,带着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跟上去。 一米九的青年人在哪里都很引人瞩目,更不说五条悟还长的如此帅气,他大步往前走的身影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他就这样坚定地往前走,一直走到某个女孩的身前,才止住脚步,垂下头,拉长了嗓音笑盈盈地问, “美丽的小姐,我正在cos五条悟,他是一部甜宠恋爱番的男主角。” “这部番的女主角叫望月琉璃,是个银白色长发紫色眼睛的世界第一美少女。” “请问,你是我的望月琉璃吗?” 第152章 等你吻我 女主角和男主角在人海茫茫中重逢了。 夏油杰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看着五条悟伸手捧着女孩的脸,弯腰低头含笑凝视她。 简直像是出现在漫画书或者电视剧里的场景。 身边的人群小声议论,还有的发出哦呼的声音,四处寻找摄影机,似乎以为是在拍摄什么真人秀节目。 就连旁边的天内理子眼睛也亮晶晶的,用手捂着嘴,一副看肥皂剧的表情。 夏油杰有点兴致缺缺地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琉璃一番,然后把视线转到她身后的源氏兄弟身上。 两个长相英俊秀美的少年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个面容冷峻眸色愈沉,一个面带微笑神情柔和。 似乎注意到了夏油杰的目光,面容偏阴柔的少年扭头看他,露出一个含蓄清浅的笑容,让人莫名毛骨悚然。 望月琉璃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五条悟,就像五条悟也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她。 东京这么大,秋叶原人这么多,但就是刚刚好,他们遇见了。 男主角跨过茫茫人海,来见他的女主角。 女主角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男主角正在对她微笑。 雪白的发梢在阳光下闪着浅淡的浮光,青年的眉眼不再像几年前那样青涩,身形也一下子拉长了不少,只有眼瞳中亮晶晶的光一点都没变。 他见到她的时候,眼瞳永远是亮晶晶的,眉眼永远是舒展的,唇角永远是上扬的。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这是她的未婚夫。 这是她的男主角。 这是她的五条悟。 琉璃从一瞬间的惊讶和怔愣中回过神来,抬头看着他湛蓝的眼睛,像一条游鱼从池塘游进大海。 下一秒,望月琉璃跳起来抱住了他的脖颈,五条悟立刻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像在拍电视剧一样抱着她转了两圈。 紫色的裙摆在空中划过圆润的弧线,像蝴蝶起落间翕合的翅膀。 “我是望月琉璃,恭喜你找到我了。” 旁边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很快有穿着各种cos服的小哥哥小姐姐们凑过来,发出了合照申请。 不等琉璃拒绝,五条悟就一把把她拦腰抱起来,风风火火地往前跑,一边跑一边笑。 “按照恋爱番的剧情,接下来我们应该私奔,对吧对吧……” “男主角和女主角和世界为敌后,携手穿过层层阻碍,迎来happy ending,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望月琉璃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只能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领,在颠簸的怀抱里扯着嗓子问他, “我们为什么要和世界为敌啊?” 五条悟哈哈大笑,像唱歌剧台词一样念道,“我对你的爱就是对人类的恨,因为爱上了人类就不能专心爱你*。” “我有那——么那——么爱你!” “所以我讨厌全人类,我要和全世界宣战,和全世界为敌!” 他大声喊道,旁边不明所以的人群投来异样的眼光,然后便有人小声解释这两个人是在拍电视剧,于是人们又小声惊叹男女主角的颜值之高。 还要脸的望月琉璃把头低下来埋进了五条悟的颈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飞离整个地球。 五条悟这几年究竟在高专学了些什么啊? 去高专之前他也没这么神经啊! 琉璃脸涨得通红,忍不住伸手去拧他的腰,结果这家伙腰上居然一点赘肉都没有,她没拧动就算了,还忍不住摸了两把。 “我的清白没有啦!” 等跑到没什么人的地方,五条悟才把她放下来,用额头去撞她的额头,“望月琉璃,你刚刚摸了我。” “我的清白没有了,你要对我负责!” 琉璃耷拉着眼睛,无语地看他,干脆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揉了两下,“好了,你也摸过了,我俩抵消了。” 五条悟脸一红,做出害羞的表情,“天哪,我们俩连这样亲密的事情都做了,不结婚怎么收场?” “琉璃酱,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他的声音甜腻又柔软,像是吃了好几盒草莓大福,或者吃了十几罐糖一样,把琉璃刚才莫名生出的火气全都浇灭了。 连空气里都带着一种粘稠的甜腻的气息。 望月琉璃的心忽然平静下来,他们相见的那一瞬间,除了惊喜之外,她的心里也有着淡淡的恐惧和茫然…… 她在害怕五条悟发生变化。 每当她生出那种想和某个人一直在一起的冲动时,第一反应都是怀疑和犹豫,因为人都是会变的。 世界是运动的。 季节会变换,岁月会流逝,人类会衰老,这是不变的真理。 世界上没有不会变的人或物,包括她在内,所有人都会变。 那情感为什么不会变呢? 记忆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形、褪色、扭曲、遗失,那感情为什么不会如此呢? 所以短时间的爱会让彼此快乐,一旦时间拉长,这快乐就会逐渐消失,就像悲剧就是把喜剧不断拉长延申一样。 所以童话故事总是停留在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不说他们幸福了多久,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幸。 琉璃不喜欢这样。 她不喜欢太长久的感情,不喜欢太持久的关系,不喜欢不能彻底拥有的人。 但她很喜欢五条悟。 喜欢到一见面的时候,就把其他人都抛在脑后了。 人心只有那么小,能喜欢的只有区区几个人而已。 等你遇到那个你很喜欢很喜欢,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的人之后,其他人就都只是寂寞时候的调味剂而已。 他不在的时候,会觉得寂寞。 他一出现,所有的寂寞就飞走了。 所以琉璃既想见他,又不敢见他,既希望他毫无变化像以前一样,又毫不犹豫找了新的调味剂。 不过,五条悟还是那个五条悟。 就算他离开了五条家去了高专,就算他认识了更多的朋友,就算他从天上落入了尘世,他也还是五条悟。 会像初见时一样,带着她向世界的另一边奔跑。 她太久没有说话,五条悟的声音变轻了一些,“琉璃酱?” 望月琉璃伸手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尖吻他,青年灼热的体温透过彼此交融的呼吸传来,绯红色从嘴唇往上脸颊上晕开,一直到鼻尖和耳根。 等他俩分开的时候,五条悟整张脸红的像天上的云霞。 望月琉璃狡黠地笑起来,“笨蛋,我看着你不说话,是在等你吻我啊。” 第153章 奇奇怪怪的修罗场 源稚女站在人群中,像所有无关紧要的观众一样,微笑着看向远方奔跑的两个人。 他脸上仍带着笑,这笑容恬淡又静谧,旁边的源稚生也看向前方,静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位是和五条小姐一起来的吗?” 夏油杰主动走过来,像一枚被投入死水的石子,惊起了一圈圈波澜。 下一秒,源稚女也回过头来看他,温温柔柔地笑着说,“琉璃小姐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她,可以的话,还是请您叫她望月小姐比较好。” 源稚生有些惊讶地发现,他的弟弟其实是和这个突然出现的青年有些相像的。 并不是说外貌和体型,而是此时此刻的神态。 他们都保持着浅薄的礼貌性微笑,用一种满怀悲悯的轻盈姿态看着对方。 像是白羊中两只黑羊陡然发现了彼此,然后不约而同地嘲笑怜悯对方。 一边嘲笑,一边怜悯,矛盾至极。 “悟他倒是没有和我说过这话,他一直之说自己和未婚妻的感情非常好呢。” 夏油杰似乎没有察觉到源稚女的话里有话,反而以一种悠然地姿态说,“谢谢你的提醒,我是五条悟的朋友夏油杰。” “请问两位是琉璃小姐的朋友吗?” 源稚女脸上的笑容沉了一下,他抓住旁边笨蛋哥哥的衣角,制止他想要站在自己前面的举动。 他知道他的哥哥又穿上了那层坚硬的铠甲,打算毫不犹豫站在他的身前,用冰冷的眼神煞退眼前的挑战者。 但源稚女更清楚,现在没必要这么做,因为真正的战场并不在这里,真正的对手也还没有来。 不过,该打的仗也还要打。 “哪怕关系再好,也是独立的人吧。” 源稚女幽幽地叹息道,“难道女孩子嫁人之后就不再属于自己了吗?她们的姓氏和名字就必须被剥夺吗?” “琉璃小姐和五条先生还只是未婚夫妻,就已经到了非要使用他的姓氏,不然就是和他感情不好的地步吗?” “这样一想,我就真是心疼她。” 秀丽的青年人站在那里,嘴角含笑,眉间却藏着说不出的忧伤和难过,好像真的被夏油杰几句话说的心生无数感触一样。 夏油杰一愣,脸上的笑容僵持住了。 他因为微妙的原因看源氏兄弟并不太顺眼,按照他自己的理解,眼前两个人的角色无疑是勾搭兄弟未婚妻的小白脸。 作为五条悟的挚友,他有责任有义务帮助朋友扞卫爱情。 毕竟俗话说的好,朋友妻,不客气…… 啊不,朋友妻,不可欺,他得尽到朋友的本分才行啊! 不过现在看起来,难度似乎有点大。 眼前这个是位难解决的劲敌啊! 夏油杰审视地看了源稚女半晌,对方脸上的微笑连弧度都没有变化,简直像焊在脸上的一样。 不过,这是五条悟的劲敌,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不仅没关系,之后大概率还有不少乐子看。 这样一想,他也就忽略了自己心里那点儿微妙的不爽,耸了耸肩说,“你说的有道理,现在的婚姻法确实很落后。” “看你这么关心女性处境的样子,有大学毕业后从政改变这种现状的想法吗?” 源稚女笑着摇摇头,“夏油君真是志向远大,让人钦佩。” “我就没有这么大的志向了,我只是想陪在琉璃小姐的身边,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见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样子,我就很满足了。” “我想,既然五条君总和您说,他和琉璃小姐的感情特别好,那他一定不会介意的吧。” “我不会打扰他们的,对于我来说,只要看着琉璃小姐幸福,我就很幸福了。” 源稚女眉眼柔和,绽放出静谧的微笑,说这话的时候更是带着大和抚子一样的温顺和柔情。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夏油杰在心里忍不住感叹,这话说的简直像是游廊花魁一样,不奢求被客人带回家门,只要做一期一会的半个妻子就满足了。 像五条悟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傲娇型大少爷,还真不一定斗得过这种每句话里都带着风情,还温柔体贴柔情似水的心机boy啊。 而且,自古以来天降和竹马之间,总是天降的获胜率更高一些…… 夏油杰越想越觉得形势严峻,又忍不住想到五条悟假如真的被甩,那接下来会是一副什么场景…… 会苦夏吧! 绝对会苦夏吧。 他之前只是一段时间没见未婚妻,就已经像被离婚的中年酗酒男人一样烦了,要是真的被分手了还得了? 不行啊,他夏油杰作为朋友,绝对不能看五条悟落到这种地步。 他不能只想着自己看乐子,他要扞卫(五条悟的)爱情! 夏油杰端正了姿态,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温柔娴静,“我也没有多大的志向,只是希望尽力保护普通人而已。” 他笑得像寺庙里悲天悯人的佛陀,“琉璃小姐也是普通人的一员,所以我自然也有责任有义务保护她。”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 仿佛察觉到夏油杰的意有所指,源稚女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他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像开玩笑一样说, “这话听起来可真不像您说出来的。” 夏油杰讶然,“怎么说?” “这更像是阿美利肯人会说的话呢,只有他们才恨不得去全世界维护正义,以掩饰自己的心怀不轨。” 他幽幽地笑起来,语气似警告似提醒,“管得多的人,通常活不久哦。” 但很快他又转移了话题,“毕竟新闻上说,阿美利肯最近乱得很呢,这大概就是管闲事的后果吧。” 夏油杰快被气笑了,这家伙明显是在挑衅,但话题转移的又自然而然,让人连发火都不好发。 饶是他脾气比五条悟温和不少,对普通人的耐心也比对咒术师的高不少,但被这么连噎带呛来了一通,也忍不住冒火。 夏油杰面带虚伪的微笑,皮笑肉不笑地回他,“国际上的问题我不太清楚,不过我倒是知道,一般插足别人感情的人,都很容易死于非命吧。” 源稚女惊奇地看着他,“夏油君,您在说什么呀,五条君看起来就很健康长寿,一定会活很长时间的,大概率活得比你都久呢。” “这和悟有什么关系。” 夏油杰这回真的气笑了,你是听不出来我在说你吗? 悟和琉璃小姐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关系,就连我都否认不了,你这个妖怪在这说什么鬼话呢! 他冷笑了一声,干脆直接把话挑明了,“我说的是你,你听不出来吗?” 源稚女听了这话也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反而相当理直气壮地说,“我可没有想过插足任何一段感情。” “我只是想陪在琉璃小姐身边而已,可没有一点想破坏她和五条君感情的意思,相反,我还会为她和五条君的感情深而高兴呢。” “毕竟,琉璃小姐那么好,有很多人喜欢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先来后到的说法,不被爱的那个,才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吧。” 第154章 望月琉璃也是 在夏油杰为五条悟的爱情战斗时,五条悟本人正在学接吻。 琉璃的话音刚落,他就又凑了过去,鼻尖蹭着鼻尖,刚刚分开的嘴唇也贴在了一起。 五条悟脸色酡红,笨拙地用嘴唇去描摹琉璃的唇形,像只大猫一样伸出舌尖往里探。 琉璃睁大眼睛看他,青年湛蓝色的瞳孔好像在发颤,如雪一样的睫毛也在发颤,明明主动亲过来的是他,现在紧张的也是他。 像个笨蛋。 这样想着,琉璃干脆主动伸手遮住了五条悟的眼睛,对方的双手还贴在她的腰上,于是也没办法阻止她的动作。 五条悟的睫毛的睫毛反复亲吻她的掌心,带来轻微的痒意,琉璃的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主动亲了上去。 和五条悟犹疑的试探的吻不同,琉璃亲的又狠又凶,舌尖技巧性地扫过他的上颚,带来说不出的麻痒,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 到分开的时候,五条悟整张脸都红起来,像有一场大火从心脏开始燃烧,一直烧到五脏六腑和整张脸孔一样。 他还搂着琉璃的腰,一边轻微喘着气,一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凶狠地嚷嚷,“可恶,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除了我之外,你难道还和别人接过吻吗?是赤川百合子还是浅上藤乃?还是那个皇家的皇北都?” “之前有一次年会的时候,你就和她一起跑去看烟花了!在那之前你都没有和我一起看过烟花!” “你们没有在烟花下接吻吧?没有吧没有吧?你只和我接过吻对吧!” 看他一副没完没了的样子,琉璃干脆抬头又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反客为主先问道, “你都多少年没见过百合子和藤乃了,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 “未婚夫,总不会你也打算学习加茂家那群封建余孽,娶几个侧室吧?” 五条悟被她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以一种超凶的腔调说,“娶什么侧室,给你娶吗?” 他极其不爽地说,“这几年阴阳道年会,皇北都每次都跟过来问你去哪儿了,超热心哦,明显对你念念不忘!” 一边说,他抱住琉璃的力度一边加大,用一种不弄疼她,却将她完全锁在自己怀里的姿势紧紧抱住她,像恶龙圈住祂最珍贵的财宝。 这个姿势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于是五条悟的脸上又换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不过,我告诉她,等你回来我们就要结婚了,她只是外面的快餐而已,我才是正点!” 五条家的家主张扬地说道,“等我们结婚之后,我就是你的啦,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我会永远爱你,永远和你在一起,就连死亡也不能阻止!” 望月琉璃被他抱在怀里,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生气转向不爽,再转到得意,最后被认真取代。 五条悟就这样很快很快的把自己哄好了,甚至不需要她再多说什么。 现在,这个说要永远爱她,永远和她在一起的人,正一瞬不瞬地用那双蓝眼睛看着她,眉眼间带着纯澈的欢喜和期待。 为那个他们会结婚,然后永远在一起的未来。 只是想到这个未来,只是说起这个未来,他就开心得像个笨蛋一样。 这样子的笨蛋…… 和他在一起,好像真的没什么不好。 不对,应该说,和他在一起,好像真的挺好。 时间在这个怀抱里被拉长又缩短,旁边的某家书店里似乎正在播放音乐,其中夹杂着轻柔的诗。 【虽然我先爱你,但后来你的爱却超越了。】 【因为真爱不分你我。】 【丰盛的爱不分彼此。】 【所以我们才有力量走向永恒。】 【你和我,因为爱,成为一体。*】 夕阳还在燃烧,道路两旁的樱花成群结队地往下跳,恍惚地情绪扑面而来,最后汇聚在五条悟星辰大海一样的眼眸里。 望月琉璃在那双眼瞳里看见了她自己。 只有她自己。 她靛紫色的眼瞳里也带着光,就像是有一粒粒光点从五条悟的眼瞳里跃进来一样。 他是我的。 他是属于我的。 这一刻,琉璃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风吹落樱花的声音,夏蝉吱呀吱呀的声音,还有她和五条悟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看见五条悟充满期待和欢喜的神情,她闻到糖果和樱花混合的香甜的气息,她听见自己虚幻又朦胧的声音: “我爱你。” 望月琉璃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自己的脸颊贴紧了他,这样说道。 五条悟愣住了,一种澎湃而汹涌的喜悦在他的胸口激荡着,他像是只在喝饱了蜂蜜的小熊,连尾巴尖都是软乎乎甜滋滋的。 他想立刻飞到云彩上打滚,潜进大海里游泳转圈,告诉每一只飞鸟和水母—— 望月琉璃今天说爱我哎! 她也爱他! 她超爱他! “再说一遍好不好?” 五条悟红着脸,眼睛里燃烧着温暖而热烈的火焰,他像是沉醉在了盛大而热烈的欢喜中,用一种轻飘飘的,晕晕乎乎的语调说, “再说一遍好不好,我要录下来,当成每天的起床铃声!” “这样的话,以后我每天都是在琉璃酱的爱意里苏醒的。” 望月琉璃伸手去捏他的脸,“我已经说了一次啦,你也已经听见了,为什么还要再说。” “我想听嘛,我还想听,听一辈子都听不腻的。”五条悟拖长声音,用甜腻的语气撒娇。 于是他耳边传来轻盈的笑声,那个轻易把他玩弄在股掌之间的魔女明快地笑起来,她说, “那你要先说才可以。” “你先说爱我,我再说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五条悟毫不犹豫地大声说道,“我特别爱你!” “五条悟爱望月琉璃!” “全世界五条悟最爱望月琉璃!” 他大声喊道,像是恨不得和全世界分享这个他发现已久的真理。 望月琉璃在他的目光里弯起眉眼,笑得花枝乱颤。 “望月琉璃也是。” 第151章 男人之间的战斗 天内理子像只雏鸟一样瑟缩在黑井美里的身后。 眼前这种针锋相对的场景对于国中女生来说有些过于超前,哪怕是站在她身前的黑井美里,也觉得保持沉默是她们现在最好的选择。 夏油杰和源稚女死死盯着彼此,脸上带着薄冰一样冰冷易碎的笑意,像战场上两个将军在寻找最关键的机会,给对手致命一击。 “哇哦,杰,你们是看对眼了吗?” 突然传来五条悟大惊小怪的声音打破了对峙,这家伙像只张牙舞爪的大猫一样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一张嘴就让夏油杰戴上痛苦面具。 但五条悟还没有停,他压根没有读气氛和看人眼色两项技能,五条家的大少爷也根本不用学这种东西。 “啧啧啧,你的眼光也太奇怪了吧,这家伙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眼睛大,你的眼睛小,你们俩在一起也挺互补的。” 源?不像好人?稚女:…… 夏油?小眼睛?杰:…… 硬了,拳头硬了! 夏油杰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大声喵呜喵呜的五条悟,只恨不得现在就用拳头告诉他,咬断数据线推倒水杯抓烂沙发的坏猫会有什么下场。 源稚女也转过头,以一种谨慎细致的目光打量五条悟,他的眼神像手术刀一样,几乎要将人剥皮剜骨。 哪怕五条悟一直是人群的中心,对视线不怎么敏锐,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但他看都没有看源稚女和源稚生一眼,反而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望月琉璃。 “达令,达令,有人一直在看着悟酱呢,好害羞啊~” “不过悟酱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哦。” 源稚女听着他矫揉造作的语气,表情一阵扭曲。 五条悟和夏油杰某一瞬间觉得他的表情简直像恶鬼一样,但在琉璃看过来之前,他又恢复了刚才娴静的笑靥。 面对五条悟的主动出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温驯地低下了头,用惹人怜爱的眼神偷偷看琉璃,像是生怕给她添麻烦。 这种神情令他看起来像是传统日式家庭里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妻子,又像是乖巧懂事不敢添任何麻烦的情人。 连受了委屈都只敢小心翼翼用水汪汪的眼神头看你,好似一只漂亮又胆小的猫咪。 琉璃的心因为这样的眼神轻轻颤了一下,像是被羽毛扫过了一样。 连五条悟都被他这样内行的举动震撼了几秒。 五条悟虽说是深闺大少爷,但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五条家没什么太复杂的家庭关系,或者说哪怕有也绝对不可能展露在他的面前。 但同为御三家的禅院和加茂可是要多乱有多乱,一夫多妻制盛行,侧室文化风起云涌。 再加上五条老宅通网后,他又和琉璃一起追完了《甄嬛传》和《如懿传》,自认为对宫斗之术就算不是极其精通,也能称得上数一数二。 所以现在,他一眼就看出了源稚女以退为进的招数! 挑衅,这是活脱脱的挑衅。 五条悟的猫耳朵立起来了。 他这个正宫皇后还在这里呢,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狐狸精就可以做出这副狐媚样子,他不在的时候还得了? 是时候让这些家伙知道,谁才是琉璃酱心里最爱的人了! 不管是端庄的正房夫人,还是娇蛮筋撕雀,他五条悟都手到擒来,要玩角色扮演的话,根本不需要第三人插足! “琉璃酱心里也只有我一个,对吧?对吧?” 五条悟干脆也抱住了琉璃的手臂,用甜腻腻的声音撒娇。 源稚女简直没眼看,这段位…… 这段位,也太低了一点吧! 既不大度,又不识大体,嫉妒心还这么强。 男人之间的战斗,为什么要把女人扯进来,这不是在给琉璃小姐增加困扰吗? 这个时候,如果跟着眼前这位五条君一起步步紧逼,无疑会惹人厌烦。 毕竟对方是琉璃小姐的未婚夫,大概率还相处了很长时间,以他的份量,肯定不能正面较量。 不过没关系,他们之后的时间还长着呢。 再者说,看五条君这个样子,明显不能容人,而他还有哥哥做帮手。 想到这里,源稚女扬起一个小小的微笑,眼神澄澈,不带任何攻击性。 只要他想,他就能将自己的攻击性调到最低。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源稚女本来就是个很擅长观测人心,讨好他人的人。 只是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并不愿意这么做,过去的他对生活没有什么期待,也无意去夺取什么,只觉得生活在哥哥身边就已经非常幸福了。 而现在他终于有了渴望和期待,这可爱又可怕的情感像烈火一样,燃烧着他的肺腑,居然也让他更为坚强和狡猾起来。 源稚女跳过了所有可能让琉璃为难的话题,用温和的、体贴的口吻说道,“天快要黑了,我们要不要先回旅馆休息?” 输了…… 在体贴这一点上,五条悟彻底输了…… 夏油杰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他看着望月琉璃的表情,果不其然在少女的眼眸深处找到了一丝动容和宽慰。 果然,这种遇到正室会体贴避让,不让老爷为难的小妖精才是最难得最让人心疼的。 他又把目光转向五条悟,对方已经露出了那种胜利者的小人得志表情,似乎觉得自己完败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狐狸精。 胜利者五条悟挽住望月琉璃的胳膊,微微扬起下巴,故作亲昵(也许没有故作)的把脸贴在少女的脸颊旁边, “说的有道理呢,天都已经快黑了,我们是该找个地方休息啦。” “达令,你觉得情人旅馆怎么样?” 琉璃还说什么,夏油杰已经被他这种油腻jk的表现震惊到无力吐槽了。 五条悟和未婚妻在一起的时候是这个画风吗? 感觉他还不如苦夏呢。 望月琉璃也深吸了一口气。 她对着一向可爱……一向大部分时间还算可爱的五条悟第一次有了咬牙切齿的感觉,她知道这家伙的表现欲相当强,但眼前这也太强了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在大街上,而她还要脸啊! 五条悟此刻的表现欲却彻底上头了,五条家的观众们对他和望月琉璃的爱情故事早就心平气和波澜不惊了。 就算他现在抱着琉璃来一个360度无死角旋转陀螺托马斯转,然后再倒立求婚,那些家伙也只会程序性的微笑鼓掌,满脸写着尊重祝福锁死。 太无聊了。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有杰,有新上任的男狐狸精,这样新的观众去哪里找? 就该把硝子也喊出来! 让她也来见证这段传奇爱情。 五条悟一边想一边看向满脸写着生无可恋的望月琉璃,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呀眨,长睫毛上都仿佛带着柔光。 可恶,这个睫毛精居然还在装乖卖可爱…… 望月琉璃深深吐出一口气,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肯定特别喜欢五条悟这个事实了。 如果不是如此,那她现在就该立刻转身,满头黑线飞速逃跑,最好直接逃离地球前往火星。 我之所以现在还留在这里,一定是因为我特别喜欢他,绝对不是因为他抓住我的手死活不放开。 琉璃在心头反复安慰自己半晌,才无奈地说,“七个人去情人旅馆,你是要大被同眠吗?” “找家酒店,现在、立刻、马上。” 第152章 战场要在海滩上 最后妥协的自然是五条悟。 他只是打算在情敌和潜在的情敌面前展现一下自己正室的分量,并不是真的要去情人旅馆。 作为名副其实的深闺大少爷,他对这种地方确实心怀好奇。 但是带着琉璃酱一起去是情趣,要是带着这么多人一起去,被熟人看到还以为他五条悟要开inpart呢? 他和琉璃酱可是纯爱! 七个人去酒店开了个总统套间,舒舒服服地休息了一晚上。 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五条悟大声宣布了一个消息。 “去冲绳?”夏油杰扬了扬眉,有点疑惑地看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他就差没直接说,你是不是把我们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了,没有直接说出来,还是看在旁边天内理子的份上。 毕竟送小姑娘去死实在不是什么能说的出口的事情,能晚一点不如晚一点。 想到这里,夏油杰也不作声了,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看向天内理子,果不其然在她眼中看见亮起来的光芒。 她从没见过海。 “去玩呗,难得大家在一起,我都想把硝子喊过来了。” 夏油杰用余光看天内理子,五条悟光明正大地看望月琉璃,他站在暖光下扬起一个开怀的笑容。 “我还没去看过海呢!” “哈?”夏油杰奇异地看他,对这话感到不可置信。 开什么玩笑,哪怕是他这种中产家庭,假期去海边度假的次数也不少。 以五条悟的家族财富和家族地位,别说是想去看海了,就是单独包下一片海滩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吧。 五条悟没回应夏油杰的好奇,他仍然看着琉璃,蔚蓝色的眼睛里迸发着明亮的色彩。 虽然说着大家一起去冲绳看海这样的话,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只是想带望月琉璃一起去而已。 她喜欢大海,喜欢帆船,喜欢水母,喜欢贝壳…… 但一次都没有去过。 所以,离开了五条家之后,五条悟也没有去。 海这种存在,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去看,才能够最好的欣赏它的美丽啊。 不然,不也只是用手掬起的一大捧水吗? “去冲绳吧,坐飞机只要三个小时,昨天我们解决了q组织的人,负责追击的诅咒师也解决的差不多了。” “星浆体的同化仪式在明天晚上,今天我们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去海边玩帆船,潜水看水母,在沙滩上捡贝壳……” “现在就去,一分一秒都不等!” 五条悟笑得张扬又快活,他拉住琉璃的手,仿佛是在兑现某种许诺。 你看,我们说好的,等你从鹿取小镇出来,我们就去过快乐的生活。 去看海,去爬山,去环球旅行,求结婚,去幸福…… 一分一秒都不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四年你就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身边跟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虽然不知道你出来后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但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你说你爱我!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五条悟爱望月琉璃,望月琉璃也爱五条悟更重要的事情了。 望月琉璃也在看五条悟,青年的眼睛明亮透彻,睫毛忽闪忽闪,像海面上掠过的雪白飞鸟。 他眨一下眼睛,她就听见鸟儿羽翼扇动时发出的扑棱扑棱的声音。 “好呀。” 在鸟儿扇动羽翼的间隙,琉璃又听见自己的声音,柔软又轻快。 …… 冲绳的确能称得上岛国的旅游胜地。 天高云淡,海风习习,街头上汇集着来自各地的游客,望月琉璃很快就和天内理子还有黑井美里打得火热。 她很擅长在一些细节上照顾女孩子,同时身上又有那种与生俱来的,让人想要照顾,想要迷恋的气质。 等四个男生两两同行,并且向对方发动眼神攻击的时候,三个女孩子已经手牵着手,沿着街上悬挂的帆旗挑选特色产品了。 贝壳做的装饰品,椰子雕刻的工艺品,大大的遮阳帽,向日葵边框的太阳镜…… 琉璃一边走一边扫荡,到最后身后几个男生手里已经拎满了东西,而她本人还意犹未尽。 “悟,琉璃……望月小姐一直是这样的的吗?” 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作为有咒力的咒术师,他倒不会觉得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袋子太过沉重。 只不过第一次陪女孩子逛街,他着实被这种旺盛的精力吓了一跳。 五条悟波澜不惊地耸耸肩,对此不发出任何评价,甚至还干脆跟上前面的三个女孩,和她们一起买买买。 夏油杰:…… 差点忘了,这也是个大少爷。 在商业街上折腾了好久,一行人才终于来到了海边。 望月琉璃的眼神凝聚在近在咫尺的大海上——湛蓝,辽阔,清澈,无边无际。 海风吹起她的遮阳帽,也吹动了少女唇角,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蓝色的大海,是全世界第二美丽的风景!” 站在她旁边的夏油杰听到后下意识问道,“那第一美丽的是什么?” 琉璃转过头看他,少女靛紫色地眼瞳中倒映着明媚的蓝,用像梦一样轻盈的语调说, “是红色的海洋,芬芳的玫瑰。” 第153章 终末之旅 直到最后,夏油杰也没弄清楚大海为什么会是红色的,又为什么能和玫瑰扯上关系。 实际上,还没等他开口问,五条悟就突然蹿出来,用看偷腥猫一样的眼神警惕的盯着他,然后拉着望月琉璃在海滩上跑远了。 波光粼粼的海浪一层一层往沙滩上叠,等触碰到游人脚踝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雪白的浪花,碰触时像被薄绒裹住了一样。 他们跑得太快,琉璃头上的遮阳帽被一阵海风吹起来。 她伸手去捉,帽子却被风吹得更高,像一只轻盈的小船,驾着风驶向未知的远方。 “五条悟!” 见帽子已经飞远了,琉璃只能回过头瞪还在撒欢的青年,她银白色的头发在海风中乱飘,像是阳光下融化了一半的雪。 “你不带帽子也超好看!” 好像在回应她一样,五条悟用一只手比划成喇叭的样子,故意大喊道,“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但是我的帽子没有啦!” “我再买一百顶送给你,全都不重样。”五条悟对她笑,“以后我们每个夏天都去看海,去看全世界所有的海。” “每到一处海边,我们都去买帽子,买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帽子。” “还有太阳镜,贝壳挂饰,衬衫和白裙子……” 我们的未来交织在一起,如果你喜欢大海,那大海就也是我们未来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五条悟回头看着她笑,那双眼睛像是无边无际的天空和大海,藏着日月星辰和勃勃生机。 可又分明只装着一个人。 就像此时此刻的天内理子。 她原本穿着泳衣在海边玩水,五条悟跑过时顺手掀了她的草帽,紧接着浪花劈头盖脸砸下来,直接把她浇成了落汤鸡。 看到这一幕,五条悟牵着望月琉璃哈哈大笑。 女孩气的恨不得踹他两脚,一怒之下抓起一只卧沙的小螃蟹砸向了五条悟。 五条家的六眼自然不会被这种暗器伤到,他手疾眼快直接抓住了那只小螃蟹,刚想向琉璃显摆两句,暗器就发起了延迟两秒的二段袭击,一钳子夹住了五条悟的大拇指。 出来玩自然没必要时时刻刻开无下限,起码牵老婆的时候他是不开的,于是,小螃蟹创造了咒术史上无人能及的奇迹。 重创五条悟。 “啊啊啊……痛痛痛痛痛……” 五条悟甩了甩手,功成身退的小螃蟹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啪唧一声落回了大海里,只剩下五条悟扬起自己红肿的大拇指,泪眼汪汪的向琉璃撒娇。 “达令,悟酱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要小仙女吹吹才能好。” 他的撒娇自然没有成功,旁边的天内理子适时爆发出一阵大笑,比五条悟刚才嘲笑她的声音更响亮更持久。 这两个幼稚鬼之间随即展开了一场泼水大战。 战争很快波及了夏油杰和黑井美里,黑井美里无疑是保护天内理子的那一方,而夏油杰则毫不犹豫成为了五条悟的敌对方。 “怎么说呢,悟,你这两天实在有点欠揍。” 夏油杰如此说道。 “未婚夫,加油啊,让他们看看你的本事,你可是最强!” 望月琉璃如此说道。 并毫不犹豫抽身离去,笑话,她绝对不玩打水仗这样幼稚的游戏。 还不等她走出两步,从天而降的水花就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琉璃转头一看,只见五条悟一只手背在后面,另一只手指向夏油杰,超大声地控诉道, “杰,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琉璃酱。” “决一死战吧,就在今天!” 夏油杰站在离海面还有一米远的沙滩上,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觉得这家伙幼稚的要死。 你是什么非要和未婚妻手牵手一起玩的小朋友吗? 你这么幼稚的家伙究竟为什么能有老婆啊! 下一秒,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他的老婆也成熟不到哪里去。 望月琉璃毫不犹豫重进战场,联合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一起发动对五条悟的围剿。 三对一,五条悟开局不利。 老婆在对面,五条悟接连失误。 夏油杰加入战场,五条悟昏招频出。 四对一,五条悟陷入绝境。 五条悟发表获胜感言。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双手叉腰,洋洋得意的仰天大笑,“我才是打水仗之神,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无下限遮挡了一切伤害,自然也包括海水攻击。 天底下怎么会有打水仗开无下限的人啊! 幼稚,太幼稚了。 可恶,太可恶了。 四个手下败将咬牙切齿地看着小人得志的无下限,望月琉璃突然又往沙滩上走,似乎真的生气要退场了。 “琉璃酱……琉璃酱……” 五条悟一愣,赶紧追上去。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沙滩上的望月琉璃猛然转过身,在遍布浪花的细沙上助跑了几步,随即轻盈的跃起来,像一只燕子一样向五条悟撞去。 少女的长发在空中散开,长裙在风中猎猎作响,正午的太阳在她的身后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她像是追逐太阳的伊卡洛斯,就连坠落的瞬间都美的不可思议。 猝不及防之间,五条悟下意识解开了无下限,然后张开双臂。 起跳下落带来的冲击力让他连退好几步,向后仰倒了下去。 他紧紧抱住琉璃的腰,琉璃搂着他的脖颈,他们俩就这样一起撞进海水里。 海水是温暖的。 五条悟恍恍惚惚地意识到,他和琉璃贴的那么近,少女的长发在水中缓缓律动,像水母一样往上飘,瞳孔中也仿佛有软软的春水在流淌。 他们贴的那么近,彼此的身体温暖又柔软,在海水中轻轻地颤抖。 尘世的喧嚣尽数远去,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日光晃荡着被迷蒙的视野捕捉,然后…… 然后他们一起回到了水面上。 五条悟白色的发丝被海水浸湿,贴在脸颊上,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等等,为什么就这样结束了?” “按照电影的设定,接下来不是应该接吻吗?” “还是那种超浪漫的法式深吻,接吻之后我就在沙滩上向你求婚,你会捂住脸幸福地点头,然后我抱住你转圈圈。” “不应该是这个剧本才对吗?” 他茫然地看着琉璃,忍不住吱哇乱叫起来。 望月琉璃近乎恶劣地笑出了声,“你的剧本早就过时了,我们俩拿的是相爱相杀。” “现在,你全身也湿透了。” “有无下限又怎么样,最后还是我赢了,我才是打水仗之神。” “小小五条,可笑可笑;琉璃大人,轻易打倒。” 五条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几乎要被这个笨蛋仙女的不解风情气哭了。 他重重哼了一声,打算把头扭过去不看这家伙。 玩弄了他的一颗少男心,起码也得三秒钟不理她才行,好好酿酿她,让她知道五条悟不是好玩弄的。 不过三秒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三、二、一。 呼,终于结束了。 不等五条悟说话,望月琉璃又笑起来。 她在五条悟回头的瞬间,把食指和中指并拢,点了一下自己的唇角,然后轻轻碰在五条悟的嘴唇上。 深闺大少爷怔在原地,只听见这可爱又可恶的女巫说,“相杀结束了,到相爱部分了。” “这是给手下败将的慰问奖。” 第154章 慰问奖 源稚生躺在沙滩椅上晒太阳,阳光太好,海风太清凉,以至于他忘记了所有烦恼,只觉得从身到心都松弛了下来。 源稚女坐在他的旁边,正摆弄着一台照相机。 这是他们昨天在秋叶原买的,琉璃折腾了一会儿就不感兴趣了,随手丢在酒店的房间里。 反倒是源稚女特意带出来,打算在海边多拍几张照片以作留念。 他的镜头自始至终都对着琉璃,随着她的奔跑拉远,又随着她的走动拉近,快门一下又一下按个不停,似乎是要将所有好时光都封存下来。 源稚生抬头看向镜头对准的方向,他知道琉璃小姐肯定在那里。 果然,不远处的沙滩上,换好衣服的少女正慢吞吞往回走。 远方有五颜六色的帆船正顺着海浪起起落落,近处有大大小小的彩旗迎着海风飒飒作响。 雪白的浪花没过金黄的细沙,在少女赤裸的脚背上来回跳跃。 蓝色的海洋连着蓝色的天空,雪白的飞鸟穿过雪白的云朵。 午后鎏金的阳光洒在她被海风吹起的长发和裙摆上,像有光点在上面不断翩跹,让她的笑容带着种飘忽的不真实感。 可仔细看过去,她分明笑得那么明媚那么灿烂,从眉梢到眼角都弯成了没有一点重量的弧度。 “琉璃小姐,看这里。” 源稚女忽然喊到,他举着照相机调好焦距,少女抬头的那一刻,咔嚓一声,他按下快门。 镜头中的少女眉眼弯弯,迎着海风微笑,美丽的像是阳光晶莹的白雪。 整个世界在这个笑容里变成了被刻意拉长的慢镜头。 天空、大海、飞鸟、帆船…… 白裙子的少女眼中含笑,明静到可以让人忘却所有的阴霾。 源稚生的心跳忽然慢了一拍,梦境的碎片如开匣的蝴蝶纷飞而出,某种如闪电一样情绪忽然击打在他心头,带来密密麻麻的颤栗和欢喜。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从他见到望月琉璃的那一刻起就在他心头回荡,但从未像这一次一样。 如此激烈,如此澎湃,以至于整颗心脏像鼓胀的气球,哪怕最轻柔的触碰都会带来破碎的危险。 但这种危险并不让人讨厌。 恰到好处的危险才是最引人着迷的。 源稚生这样想的时候,源稚女已经小跑过去,他胸口的照相机随着动作晃来晃去,看起来带着点滑稽。 “琉璃小姐,我们一起拍张照吧!” 源稚女笑着说道,难以言明的快乐和微不可察的恐惧在同一时间涌上了心头,以至于他迫不及待想做些什么留住眼前的幸福。 琉璃看他,青年的脸上带着小跑后浅浅的红晕,他像之前一样挽住她的胳膊,露出孩子一样撒娇的神气。 五条悟在的时候,源稚女竭力不让她感到为难,所以刻意减少了两人的肢体接触,只不过会不动声色地刺一刺对方。 可惜的是,五条悟察言观色和听潜台词的能力几乎为零,压根没听出他的阴阳怪气和故意挖坑。 望月琉璃没有拒绝,她跟着源稚女往回走,原本躺在沙滩椅上的源稚生已经站了起来,脸上也带着恬淡的笑容。 沙滩上的游客很乐意帮这个忙,照好后他们三个一起凑上去看,相机里只有一片空白。 源稚女睁大了眼睛,茫然地摆弄着相机,似乎不懂为什么会如此。 琉璃也探头看了一下,“是胶卷用完了,一会去买新的就好。” 她安慰着说道,“时间还早呢。” …… “杰,你能不能快点,时间不早啦!” 五条悟站在街头,冲着商店里面大喊。 正在挑选衣服的夏油杰头上几乎要掉黑线,他干脆随手拿了件夏威夷花衬衫,走出来看看这个家伙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一出来,夏油杰就睁大了小眼睛。 “悟,你这是要下海吗?” 他说了句一语双关的话。 实在不怪夏油杰震惊,五条悟换掉了色彩斑斓的短袖衬衫,穿上了一件纯白上衣,手里还捧着一束艳红的玫瑰花。 “今晚冲绳的海岸上会举办花火大会。”五条悟一骨碌说道,“我打算在烟花下和琉璃酱求婚。” 夏油杰抽了抽嘴角,不爽的心情愈演愈烈,“你不是都已经求过好几次了吗?” “可那些都不够正式啊。”五条悟嚷嚷道,“在我的构想里,求婚时我应该准备999朵玫瑰,有能够燃烧一整晚,点亮整个夜空的烟花。” “等我单膝跪地的那一刻,东京天空树会亮起来作见证,等琉璃酱答应我的那一刻,会有成千上万朵烟花点燃整个东京的夜空。” 他越说越起劲,以至于夏油杰不得不主动打断他,“那你现在不打算这么做了吗?” “当然还打算啊。”五条悟的声音轻了一些,“不过,就在刚刚,我突然想加快一点了。” “我迫不及待想和她求婚,想和她结婚,想和她在一起了。” 夏油杰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看见五条悟抱着花,口袋里藏着戒指往前走。 “如果成功的话,我就在烟花下和她接吻。” “如果失败的话……”他轻轻笑起来,神情温和地几乎不像夏油杰认识的那个五条悟, “就请我的未婚妻,再送我一个手下败将的慰问奖吧。” 第155章 已经发生的事 五条悟和夏油杰回来的时候,阳光已经幻化成了朦胧的纱雾,如火的余晖点燃了半边天空。 天内理子还在海边撒欢一样地跑来跑去,她是所有人当中玩得最开心的那一个,迫在眉睫的死亡似乎没有给她带来半点影响。 源稚女正坐在沙滩上堆沙堡,他动作很细致,似乎是打算一比一复刻一个鹿取神社出来。 源稚生躺在沙滩椅上,手里抱着一颗开了顶的椰子,正快乐的吸吸吸。 望月琉璃一个人沿着海岸线走来走去,手里还拎着一个小桶,不知道是在捡贝壳,还是在暗中袭击被潮水带上来的小螃蟹。 黄昏时的海风是最温柔的,温度湿度都刚刚好,远处的天空有红色的火焰在燃烧,照的海水也泛起了淡淡红光。 五条悟把玫瑰藏在身后,大步往前走,他旁边的夏油杰突兀地问道, “悟,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那当然。” 夏油杰看他转过头,那双色彩明净的六眼里带着说不出的认真,“我已经下定决心好多年了。” 明明之前在高专的时候,他还像个长不大的幼稚鬼,会气的歌姬学姐和夜蛾校长拳头发硬。 但现在,他却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已经能做出影响一生的决定了。 夏油杰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心里也似乎没有任何波澜。 只是多多少少有点遗憾而已,今天五条悟的求婚无论成功与否,都能得到奖励。 而他连今天下午的慰问奖都看不到呢,晚上的求婚成功与否和他也扯不上多大关系。 也不是毫无关系,如果举办西式的婚礼,说不定他还能去当个伴郎。 夏油杰思绪纷飞,就听见五条悟继续说,“从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琉璃酱是我的道标。” 他的声音随着海风飘近又飘远,清晰又模糊。 “未来这个词,只有和她放在一起的时候,才让人觉得期待。” “否则,就毫无意义。” 夏油杰清浅地笑起来,“这样的话,就一定要幸福啊。” 他这么说,带着真心诚意的祝福,以及同等的期待,“要幸福啊。” 他们两个一起向前走去,好似正在走向近在咫尺的幸福。 最先察觉到他们到来的是黑井美里,她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天内理子也跳起来,对两个人招手。 源稚女只扭过头,给了个纯属礼貌的微笑,就把目光转移到琉璃的身上。 沙滩椅上的源稚生没什么反应,远处的望月琉璃回过头,被他俩天差地别的装束惊了一瞬。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她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朝着五条悟的方向小跑过来,银白色的长发被海风吹起,泛着金红色的暖光。 五条悟的脸上也带着笑,一切都刚刚好。 夏油杰轻轻呼出一口气,在电视剧里,接下来就该是男女主拥吻在一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了。 “砰——” 声音很轻微,但瞒不过咒术师出色的五感。 是什么东西被碰掉了吗?是树上的椰子滚落下来了吗?是哪个孩子遗落的气球炸裂了吗? 夏油杰下意识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的视线在一瞬间掠过五条悟的脸,然后停滞在他的脸上。 “悟?” 五条悟凝固在原地,像一座伫立在海边的神祗雕像,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褪去,以一种滑稽的姿态黏附在皮肉上,像是没撕完的掉色年画。 他的面孔呈现出一种冷淡的,没有生机的苍白,好像所有的血液在一瞬间被抽光了一样。 与此同时,夏油杰的耳边传来海浪轻轻涌动的声音,沙滩椅被压碎的声音,天内理子惊恐尖叫的声音,源稚女撕心裂肺呐喊的声音…… 不知名的恐惧攀上了他的心脏来,电光火石之间,夏油杰终于意识到那声音代表着什么,他转头看向五条悟视线所在的地方,扭头的时候颈骨咔咔作响。 红色、那么多的红色、铺天盖地的红色…… 红色的头发,红色的裙子,红色的细沙,红色的海洋…… 夏油杰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讨厌,甚至憎恨红色。 鲜红的血顺着望月琉璃的脖颈往下流,一道痕迹深重的血线将她的脖颈撕裂了一半。 汩汩地血液喷射出来,染红了她银白色的头发,染红了她白瓷般的肌肤,染红了她白色的裙子…… 那么多的血,喷洒在地上,甚至染红了金黄的细沙,染红了蓝色的大海…… 那么多的血,好似地表下炙热的岩浆翻涌上来,湮没了整个天空和海洋。 夏夜的傍晚,夏油杰的眼帘里只剩下一片红色。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五条悟同样站在原地,虚虚地看着前方,眼睫轻轻地颤了颤,像座凝固的塑像。 他颤抖的瞳孔里,望月琉璃整个人都被鲜血浸透了,她站在生的边缘,摇摇欲坠,单薄的像一张染上污渍的白纸。 过了多久? 十二分之一秒?九分之一秒?三分之一秒…… 五条悟看见她向后倒去,那双靛紫色的,明亮如星辰,晶莹如宝石的眼瞳,一点点失了光彩与焦距。 她逐渐涣散的目光仍旧看着他。 茫然、错愕和惊惶在她的眼中杂糅变幻,在向后倒下的瞬间,她朝五条悟伸出手来。 仿佛是一个被刻意拉长的慢镜头。 五条悟的脑海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是如梦初醒一样向前跑去。 四肢百骸都能感觉到风的流动,这一刻,心脏像裂了口子的塑料袋,海风穿过裂缝,呼呼地响。 他要做什么? 他要向望月琉璃求婚,他要在烟花下和她接吻,他要和她一起过幸福快乐的生活…… 他要抓住她伸出来的手,他要停住那些不断流逝的血液,他要留住那个人…… 他要救望月琉璃! 玫瑰在瞬间脱手,被急速流动的海风吹得支离破碎,耳边嘈杂的声音在一瞬消失,世界如此寂静,像反复播放的黑白默片。 在一片黑白的光景中,在满目飘散的花瓣中,他们的指尖在时间的罅隙中相擦而过。 满身是血的望月琉璃在日落的余晖中轻飘飘地倒在地上,像被剪断线的木偶。 她的眼睛没有闭上,只是眼瞳冰冷死寂,没有一点亮光。 下一瞬,五条悟重重地倒在她的旁边,鲜红的血液迸溅在他的发梢和眼睫上,染红了一片纯白。 他竭力抬起头,只看见少女红白相间的长发和裙裾在海风中飘扬。 五条悟的脸上流露出恍惚的神色。 他忽然憎恨起自己的六眼,能够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少女胸膛已经不再起伏;他忽然憎恨起自己的听力,能够如此清晰地发觉少女的心脏已经不再发出跳动的声音。 忽然间,他好像记起了什么,似是不甘地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一下子燃起了某种艳色: “硝子,硝子,还可以找硝子!” “我现在就给硝子打电话,我的手机……我的手机?” 他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翻找,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随着他的动作滚落出来,在沙地上咕噜咕噜转了几圈,撞在玫瑰支离破碎的尸体上。 “手机……找到了……” “悟。” 有谁在喊他,对方声音很轻,好像会被海风轻易吹散。 五条悟没有回应,他终于翻出了手机,却因为力气过大直接按碎了键盘。 “你就算打给硝子也没有用。”夏油杰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脚下是几朵散落的玫瑰,硌人得很。 他语气平静地近乎冰冷,听起来仿佛是某种宣判和裁决。 “她已经死了。” “反转术式是没办法对死人用的。” 第156章 枯朽凋零的夏天 谁死了? 五条悟有一瞬的迷茫,他的大脑艰涩地转动,试图理解夏油杰说出的话语。 杰在说什么啊? 谁死了? 什么叫死了? 他下意识把目光挪回了望月琉璃的躯体上,她的脖颈很漂亮,像天鹅一样细长优美,他总爱蹭她的颈窝,无声地向她撒娇。 此刻那里停留着一道可怕的伤口,像大地上的裂缝,岩浆从里面涌出来,汇聚成巨大的湖泊。 五条悟缓缓伸出手,用指尖去触碰望月琉璃的脖颈,一触即离,但鲜红的色彩还是转移到他的指尖上。 冰冷,粘腻…… 明亮的红刺痛了五条悟的眼睛,让他的大脑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他终于能够把望月琉璃和死亡两个词联系到一起。 望月琉璃……死了…… 这样突兀地、猝不及防的,就在他的面前,死去了…… 那些说好的要一起去的地方,全都去不了了;那些说好的要一起去吃的东西,全都吃不到了…… 那些约定好的幸福的未来,全都没有了。 他求婚成功后的奖励没有了,他求婚失败后的慰问也没有了。 因为新娘死掉了。 他们甚至没有告别。 远处的灯塔忽的亮起来,不知从哪里投来的光影明明灭灭地摇曳,映在望月琉璃染血的面容上。 它们诡谲地晃动,和鲜血一起张牙舞爪,舞动着爬进了少年的眼底,几乎要把他碧蓝色的眼瞳燃烧殆尽。 下一秒,它们被浪花拍打着冲刷出来。 滴答,滴答…… 五条悟恍然意识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顺着眼眶往下掉。 那是什么? 是血吗? 可血应该是红色的才对啊。 艳丽的、炽热的、丑陋的、冰冷的红色…… 把望月琉璃遮掩住覆盖住的红色 五条悟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讨厌,甚至憎恨红色。 他突然用小孩子一般委屈的口吻嘟囔道:“琉璃酱,我买的玫瑰花都散架了。” 没有人回应他。 “我重新给你买一束好不好,买999朵玫瑰,然后再向你求婚。” “你可以答应我,也可以不答应了,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醒过来,什么都可以……” 四周一片死寂。 五条悟垂眸抿唇,低着头跪坐在原地,浓重的血腥混杂着尘埃,歇斯底里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还给我——】 【把望月琉璃……】 【还给我!】 “想杀掉所有人……” 他颤动着声带,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像个迷茫的孩子,像个忘却悲悯的神明。 “想杀掉所有人……” 夏天的傍晚,泛着腥气的潮水又涌上来,粉红色的浪花带来冷入骨髓的刺痛。 五条悟恍惚觉得,自己的血液和思想一起都被冻结了,一种难以忍受的窒息感彻底淹没了他。 他生命中所有的夏天,都随着潮水一起褪去了。 …… 悲灰的夕阳终于散去了,只剩下鲜血静悄悄地淌在沙滩上,被海浪卷走又推回。 寂寥的夏夜里,源稚女瘫坐在几步之遥的沙地上,整个人突然死寂下来,好似刚刚的哭嚎花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只是无知无觉、无声无息地哭泣。 整张脸上都是晶莹的泪水 她的脸,她的头发,她的白裙子,她的声音,她说话时扬起来的嘴角…… 数不清的画面跳跃着撞进他的脑海,像满世界的光穿过薄纱的间隙,根本无力抵挡,毫不留情地将他淹没了。 他是最早反应过来的人。 在枪声响起的瞬间,他立刻朝琉璃跑了过去,速度那么快,快到他都不敢置信,快到几乎能够追上跳转的时间和流逝的生命。 但无论多快的速度,都不可能阻止既定的命运。 在三步之遥的地方,源稚女摔倒在地,向前滚去。 就在那一瞬间,狙击枪的子弹擦过少女脖颈,霎那间带来可怕的伤口,几乎要将她的脖颈彻底撕裂。 血溅在源稚女的脸上,铺天盖地的艳红,无处不在的腥甜。 他茫茫然地跪倒,眼瞳中失去了焦距,粘稠的血液从他的额头上、脸颊上、头发上往下落。 那么多的血…… 琉璃小姐的血…… 源稚女眼神寂寂,他听到了天内理子的尖叫,听到了自己恐惧地尖叫和撕心裂肺的狂吼,听到了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对话。 然后他安静下来,灵魂好像被这一枪分裂成了两半。 那个一直被幸福的牢笼紧紧锁住的魔鬼挣扎着脱身,发出愤怒绝望地呐喊,想要用名为仇恨的烈火将整个世界点燃。 而可以阻止他的山中少年只是静坐着哭泣,海风灌进了他的衣物里,他在夏日刺骨的寒风里瑟瑟发抖,目光投向来时的沙地。 辛苦堆好的沙堡已经坍塌,没有被海浪冲垮,而是在跑来的时候被他自己一脚踢散了。 源稚女恍惚意识到,幸福都藏在气球里,幸福越来越多,气球就被吹得越来越大,所以在人最幸福的那一刻,不幸就悄然而至。 苏菲闯进了哈尔的移动城堡,她那么勇敢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她救下了卡西法和哈尔。 然后她死掉了。 “嘭——” “嘭——” 接二连三的声音又响起来,源稚女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他失魂落魄地仰起头,灿烂的烟火在辽阔夜空中炸开,璀璨的如同不败的鲜花。 他看见烟火不停地升腾,在空中炸裂后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他看见光彩消散后,它们的余烬拖长了尾巴从夜空之上坠下,像灰败的眼泪,落进冰冷的海水中。 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一如在他不远处,已经死去的、枯朽凋零的那个夏天。 第157章 混沌海大战源堡 琉璃恍惚地意识到她正身处某个梦境里。 过往的记忆如同潮水一样涌来,子弹撕裂脖颈的幻痛仍旧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某种既定的命运像旋涡一样不停旋转,非要将她吞噬进去。 她曾死过,她正在死,她将要死。 死亡对她来说,不再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宝贵之物,更像是反复踏入的同一条河流。 现在,她又在这条河里漂荡,河水温暖得像是母亲的子宫,让人只想要好好睡一觉。 忽然,耳边回响起什么人轻佻的笑声,“这就是上帝藏起来的宝贝吗?我说怎么我的源堡上少挂了一个呢。” “居然被祂送到了其他世界,真有趣。” 好吵,这家伙到底是谁啊…… 一直吵吵嚷嚷说个不停,她又不信教,她的死活和上帝有什么关系? 而且这家伙的腔调奇奇怪怪的,说的好像上帝是她哪个姘头似的,她哪有那么厉害…… 琉璃闭上眼睛,皱着眉头,恨不得把耳朵堵住,不去听旁边碎碎念的声音。 “让我看看,哇,死的好惨,上帝那家伙都不给你点金手指什么的吗?你们之间也太不纯爱了吧。” “唔,源堡不能给你,毕竟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给你点灰雾吧,再分你一条狗?” “直接给一团灰雾总让人觉得怪怪的,emmm……捏成聊天群怎么样,前几年不是有本叫《修真聊天群》的小说特别火吗?” “决定了,就叫救世主聊天室,把其他时空都串联在一起,这样你说不定有回来的机会。” “真好奇啊,如果我复活在你身上,上帝那家伙会是什么表情呢?” “想想就觉得有趣。” 什么复活?什么源堡?什么上帝? 谁要你的狗,我是猫党! 猫狗党争的激烈程度完全不输给甜咸粽子以及新兰柯哀,莫名的愤怒充斥着琉璃的胸膛。 见鬼,怎么会有人这么讨厌,连死人都不放过,要噼里啪啦在她耳边说这么多话。 你烦不烦,难道是缺爱吗? 如果我真的没死,我一定要狠狠揍这家伙一顿! 某一刻,琉璃睁开了眼睛,一个黑发凤眼,带单片眼镜的长发男人对她戏谑一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下一秒,琉璃眼中泛起一道金色的光芒,她的瞳孔瞬间变成白金色,无量光明照大千,全世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一个虚幻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后,随之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海水,仿佛能包容世间的一切颜色,看起来梦幻又粘稠。 “好家伙,上帝的继承人还真搞纯爱啊,混沌海的支流说送就送。” 浮生玄黄天尊不禁感叹道,“真是绝佳的复活素材,如果当年上帝愿意把混沌海送给我,我一点都不介意当妹子和祂谈恋爱。” “我也可以很纯爱的。” 话音未落,混沌海的支流席卷而来,顷刻之间将这道虚浮的幻影击碎,但残存的灰雾并不罢休,和海水缠斗在一起。 琉璃只觉得头痛欲裂,双眼一黑再次昏迷过去,对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 等她在醒来的时候,沙滩上的意外也好,河水中的战斗也好,都化作了一场不慎模糊的梦境,好似隔着毛玻璃看世界,所有熟悉的人和事都变得陌生起来。 他们已经离开了冲绳,理子妹妹已经死了,五条悟开了领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特级。 他们一起回到五条家,五条悟看她的眼神也变得奇奇怪怪。 有时候生涩又淡漠,像在看什么危险分子,有时候熟悉又悲伤,像在看照片里已经逝去的亡人。 五条家也变得奇奇怪怪,长老们的态度出现了或多或少的变化,同辈的五条和她相处的时候也陌生了许多。 好像去了一趟冲绳,回来之后整个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究竟是为什么? 望月琉璃不知道。 他们为什么要去冲绳? 望月琉璃不记得了。 接着,她被五条家的长老们送去学习新娘教程,想跑路都跑不了。 再接着,她和五条悟终于结婚了,不过,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五条悟对婚礼没有任何期待,实际上,他根本都没有出现。 好像去了高专之后,他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个过去和她一起长大,未来想要和她一起变老的少年突然不见了,只剩下现在的高专教师五条悟。 再后来,她被五条悟接到了外面的别墅生活,对方似乎有意识隔离她,避免她和其他咒术师接触。 尤其是那些五条悟很在意的咒术师们。 有时候琉璃都觉得好笑,她一个无术式,难道能伤害那些人吗? 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为什么一副防备的样子。 不过这也和她没多少关系,离咒术世界远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有钱有闲,日子总能过得快活。 在后来……五条悟被关进了猫箱,她被接回五条家,两面宿傩上门,再一次的死亡…… 以及,全新的世界。 直到此刻,望月琉璃才回想起来真正的一切。 她早就死在了冲绳的海岸上,被一颗子弹轻易地夺走了生命,她死的时候,五条悟的眼泪又咸又涩,落进了她的眼瞳中。 在她死后,大概率属于上帝的金色力量和不知道来自于谁的灰雾缠斗起来,让她失去了死亡的记忆,还没能得到任何力量。 来自上帝的金手指被灰雾压制了,来自灰雾的金手指被上帝压制了。 一加一等于零了属于是。 而因为这两个存在的缘故,她前往了新的世界。 并且,弄错了五条悟。 站在河面上缓缓行走的琉璃忽然松了一口气,遥远的记忆彻底复苏。 另一个世界的五条悟和她实际上毫无瓜葛,只是因为世界线的变化,得到了她的未婚夫的记忆,也许,还有为数不多的情感。 所以,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熟悉的陌生人。 所以,他将她隔离起来,像在关押什么危险分子,不让她和咒术界接触。 他担心她这个突然出现,又和所有人都如此熟悉的陌生人是带着什么阴谋诡计来的。 但他又从不伤害她,甚至对她很好。 所以,一直期待着婚礼的五条悟会干脆不出席那场婚礼,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他不是那个五条悟。 他不是她的未婚夫,自然也不应该是她的新郎。 不过,都这样了,那家伙究竟为什么还要举办婚礼啊,直接不办不就好了,留她一个人在场被猪嘲笑,多大仇多大恨才能干出这么狗的事情来。 琉璃鼓了鼓腮帮子,决定在心里痛骂五条悟三分钟,并且无论如何也不原谅他,特指做前夫的那个。 第158章 梦醒 三分钟过去后,琉璃干脆盘腿坐在河面上,她身处的河中似乎并没有一滴水,只有无穷无尽的光点,它们托举着琉璃,跳跃向前。 琉璃意识到她现在大概率还身处梦境之中,恢复了所有记忆之后,《龙族》的剧情一下子清晰了不少。 源稚女的言灵梦貘毫无疑问和梦境相关联,当务之急是怎么离开这里。 鬼知道这场梦已经做了多久,梦境外的她虽然被彩画集保护起来了,但彩画集是纯粹的替身能力,可不知道要给她喂饭打葡萄糖。 要是饿死那就太搞笑了。 现有的力量中,死而复生明显是没什么用的,没有黑磨帮助,她死一次就得再换一个新世界了。 现在这个世界就已经够可怕了,鬼知道下一次会去什么更精彩的地方,大可不必。 而光阴冢? 在梦里操纵时间似乎也没有多大作用。 至于其他,来自上帝的蒙神所爱原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什么只有失去,才能得到,全是鬼话。 神说:老子就要爱你,老子就要把你想要的东西都给你,老子就要你心想事成幸福快乐过一生! 怎么,不行吗? 我都是神了,有意见憋着。 可惜,因为灰雾的杂糅影响,变成了半不可控因素,多出了前提条件—— 先失去,后得到。 但关键在于,如果你已经决定好失去什么东西,那对于你来说,这样东西还算真正的失去吗? 她第一次失去生命,第二次失去兰堂,都是在猝不及防、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生的。 如果在开始的时候知道一切,她会不会愿意失去生命,会不会愿意失去兰堂,那是个未知数。 更别提她现在站在河水上,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失去什么。 而来自灰雾的能力——救世主聊天群。 实话实说,不知道上帝的能力是不是涵盖着什么心理暗示在里面,她几乎把这个聊天群完全忘在脑后了,连找情报的时候都下意识跳过它。 现在想一想,当初她居然没察觉到那么明显的可疑之处,其他人也就罢了,大蛇丸明显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啊! 先不说村里通没通网,这世界岸本齐史还在画连载呢。 毕竟死火海三大台柱子,死神小学生已经实体化在米花町嚯嚯岛国人口了,火影和海贼要是也没了,jump还办不办了。 但这个聊天室现在显然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群友们能不能帮上忙是一回事,她想不想暴露马甲是另一回事。 总不能现在在群里发条帖子,上书: 我是群主,我没有死,现在被困在梦境,只要你v我50,我就能从梦境中脱身而出,到时候攻占岛国给你封王,凡拒绝的一律抹杀。 这也太丢人现眼了。 思来想去,好像真没什么办法,果然还是能用的力量太少了,要是身上带颗心灵宝石,害怕什么梦境和精神类攻击? 统统免疫加反弹,别说源稚女,就算是白王亲临估计也没什么作用。 想到源稚女,琉璃的思绪又停顿了一下。 彻底失去知觉前他那撕心裂肺的喊声又回荡在耳边,随之而来的时另一个声音,同样歇斯底里,同样痛苦不堪: 【还给我——】 【把望月琉璃……还给我……】 记忆中那个曾见过的,扭曲变形的存在再度出现,那枚子弹原本是要直接击穿她的脖颈,巨大的冲击力能够直接让她的头颅和身体分家。 但那时,在五条悟奔跑之前,在源稚女奔跑之前,有另一个影子向她急速奔来。 那个黑白二色的剪影跑得那么快,祂白得几近透明的指尖已经触及到子弹的边缘,已经使子弹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但终究没有用。 子弹擦过祂的指尖,擦过望月琉璃的脖颈,鲜红的血溅了那个影子一身。 这让祂苍白的形体上终于多出了些许颜色。 祂们靠的如此之近,近到望月琉璃能清晰看见祂眼瞳中的绝望和痛苦,能够透过模糊的轮廓看见祂明净湛蓝的眼睛。 向后仰倒的那一瞬,望月琉璃伸出手,很想擦掉祂脸上刺眼的鲜红。 原来……是你啊…… 她睁大眼睛,忽然很想笑。 琉璃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那个存在时的不可思议,她不相信五条悟死后会变成咒灵,更不相信变成咒灵后,五条悟最强的执念是她自己。 毕竟在十四岁到二十四岁的整整十年里,他们之间都如同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作为高专教师的五条悟在意夏油杰,在意他的学生和族人,在意其他的咒术师们…… 唯独不在意望月琉璃。 但这并不奇怪,甚至理所应当。 毕竟他不是望月琉璃的五条悟,望月琉璃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你看了一场电影,电影的男主角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电影结束后,女主角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笑着说: “达令,愣着干什么,我们该去结婚了啊。” 你会答应吗? 你只会觉得她是个神经病。 从这个角度来说,上一个世界的五条悟没有把她送进精神病院,也没有把她关进封印室,而是好吃好喝的供起来,怎么说都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是她自己被金光和灰雾之间的战斗误伤,忘记了死前的事情,也混淆了两个五条悟。 仔细一想,作为未婚夫的五条悟自始至终都不曾放弃过她,哪怕舍弃人类的身份、哪怕跨越世界,也要来到她的身边。 作为丈夫的陌生人五条悟,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伤害她,尽管没让她接触咒术界,可也在最大程度上保护了她。 哪怕是被两面宿傩杀掉,也是在五条悟死后发生的事情。 琉璃坐在流动的光河上,忽然就笑出了声。 她一直觉得世间不存在所谓永恒,情感总会被时间磨损变质,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总会离开,属于你的东西也不一定会永远都在。 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五条悟从生到死,从死到生,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持续地长久地爱着她。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兰堂从失去记忆到恢复记忆,从另一个世界回到这个世界,持续地长久地爱着她。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连上帝都在爱她。 这世界对她的爱意从来不曾终止,和五条悟在一起的时候,世界辛辣的像一杯美酒;和兰堂在一起的时候,世界温软的像一杯牛奶。 所有人都很好,她也很好,世界都很好。 琉璃仰头朝后倒下去,光河中无数光点此起彼伏的跳跃,那是生命的本源,是虫之舞,是世间最透亮的生命,是永不消逝的夏天。 琉璃想,她该醒了。 梦境很好,但现实也不差。 那里还有正在爱着她的人,在等她。 第159章 穿越前的二三事(一) 神明并非无所不能。 这是格里沙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情。 他出生的时候,那个伟大的时代尚未落幕,红旗尚且飘扬在莫斯科的上方,比起虚无缥缈的神明,人们普遍更相信自己。 格里沙也是如此,实际上,那时的他对所谓的神明嗤之以鼻,他自信所有的真理都应该来源于实验室,而并非是圣经和传奇故事。 真理才是震撼人心的美,可惜庸才全无欣赏的能力。 否则布鲁诺怎么会被宗教裁判所烧死在罗马的鲜花广场上? 从那一刻起,神学就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格里沙熟读圣经,就是为了从中找到用来驳斥教徒观点的悖论。 他挑战权威,并以此为乐。 而他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如果自己称自己是天才,那未免有自夸的嫌疑,但对于所有认识格里沙的人来说,这个名头他都当之无愧。 他念书,他跳级,他考上大学,他成为研究员,他被混沌的海洋吞没…… 一气呵成,中间起码省略了三万字的剧情。 这三万字里,莫斯科红旗的落下占一万,和东方明珠的爱情故事占其余两万。 好吧,也许后者还要再加上五千字番外,以及一个未完待续。 格里沙总是不肯承认他俩的爱情早已完结,那应该只是告一段落而已,尽管他们的距离隔着十万八千里。 他在寒冷的苏……俄罗斯,现在该叫俄罗斯了。 见鬼,他总是不习惯,哪怕那面红旗落下的时候他还小,但这个称呼仍旧被他挂在嘴边。 他总是怀念着那个年代,就像他总是思念着珍宝小姐。 虽然珍宝小姐说她的名字是琉璃,在俄语中的翻译更贴近玻璃,但他就是喜欢将这个词翻译成珍宝。 反正珍宝小姐的俄语是和他学的,也没办法反驳他。 可惜他在寒冷的俄罗斯,她在四季如春的江南,也许不在江南了,他的珍宝小姐热爱旅行,喜欢满世界到处跑。 而倒霉的他被实验室封印了一层又一层,余生大概都会呆在这个寒冷的国家 他绝非不爱这里,绝非如此。 在爱情和国家中选一个,他无疑会选择后者,这大概也是他的东方明珠主动提分手的原因。 你总不能让一只喜爱自由的鸟儿一直生活在冰天雪地里,那也太过残忍了。 分别的时候他俩都双眼含泪,起码格里沙坚定地这么认为。 他决不相信他喜欢的姑娘没有因为这次分别哭泣,她对他的爱一点都不比他对她的少。 之后他在家里喝的烂醉。 俄罗斯遍地都是卖伏特加的酒馆,他的珍宝曾笑着说: 伏特加是俄罗斯人的血液,波波沙是骨骼,而喀秋莎则是思想。 三者缺一不可。 那时候格里沙义正言辞地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不喝伏特加,改喝茅台,或者二锅头。” 珍宝小姐听他的话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直不起腰来。 格里沙拒绝承认这是因为他的中文发音太过古怪,这根本不怪他,俄语和汉语的发音差距太大了,学习的难度简直和去德国留学一样艰巨。 学习汉语的三年是他五年人生中最美好的七年。 如果这样就好了。 喝醉的格里沙趴在他和珍宝小姐一起选购的沙发上,听壁炉里木柴烧的噼啪作响,看着他俩一起买的台灯和珍宝小姐亲手织的围巾,忍不住又想: 如果这样就好了。 和珍宝小姐学三年汉语,然后延长到五年,再到七年,最后干脆一辈子。 早知道他就装笨一点,别学的这么快了。 不过格里沙转念一想,他学的再慢也没用,珍宝小姐学俄语的速度也很快,半年过去他俩全程用俄语交流没有半点问题,她根本不需要再和他学习了。 说不定她和他谈恋爱就是为了学俄语,学成之后就把他甩了。 想到这里格里沙悲从中来,又拿起伏特加狠狠灌了一口。 可恶,要是这样的话…… 他倒在沙发上,近乎委屈地想: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这辈子都喝伏特加。 茅台和二锅头沾都不沾。 醉倒在沙发上的前一刻,格里沙还在思考这个可怕的问题: 珍宝小姐和他谈恋爱,总不会真的只是为了学习俄语吧? …… 俄罗斯冷得让人发颤。 这是琉璃从飞机上走下来后的第一感受,她甚至有点后悔来这里旅行。 实际上,如果不是国内的人际关系突然变得极其复杂,她也不会想到在这个时间跑到国外。 去香港张家吃大户不香吗?去北京解家听曲不妙吗? 实在实在不行,去武当山投奔王也也无不可,反正那家伙绝对会好吃好喝地招待她,就当在山上清修修身养性了。 但现在大概率都没可能了。 琉璃站在机场打了个喷嚏,拒绝承认这是有什么人在想她。 有什么好想的…… 没有没有。 只希望她回国的时候那些家伙能把架打完。 想到这里她又心生郁闷,本来七条船环环相扣的模式运转良好,早上和解雨臣一起吃早饭,吃完坐着黑眼睛的车去和霍秀秀一起逛商场。 中午去新月饭店和张日山一起吃午饭,下午去兴欣网吧找叶修打荣耀,晚上去龙隐基地找楚轩吃完饭,饭后还可以一起看看星星学学计算机。 入夜之后随机约上面的某一个做双人平行慢跑运动。 无聊了还能去香港找张海客看电影深入交流,或者去武当山找王也修身养性,或者在圈里约几个漂亮小明星,那个最近挺火的诸葛青就很不错…… 总之,她的日子过的充实且快乐。 直到三天前的某个下午,她刚从兴欣网吧回来,路过一条小巷时,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对着某处高喊: “叶罗丽魔法,热情如火焰。” 琉璃:??? 什么鬼,现在的小学生都爱跑到小巷子玩cosy吗? 她还古娜拉黑暗之神,呜呼啦呼,黑魔变身呢! 本来她也没想太多,说不定这是人家的爱好兼放松方式呢?她小学的时候还一度想要炸学校呢,不比在小巷里大喊危险的多? 等到十年二十年后,中二时期的黑历史自然会发挥它应有的力量,让你脚趾抓地抠出一座四合院,弥补买不起房的痛苦现实。 原本琉璃真是这么想的,甚至已经打算在别人的青春里悄无声息地路过了。 结果突然一个穿旗袍的姐姐和另一个戴旗头的阿姨同时出现放狠话,正好挡住她的去路。 好家伙,你们还带拍连续剧的。 行吧,这也没关系,琉璃淡定给楚轩发消息表明自己遇上了大型真人秀节目,今天可能晚一点到,他自己可以先吃饭。 然后就站一边看的津津有味。 嗯,漂亮姐姐想要保护人类世界,漂亮阿姨想要毁灭世界,小学生妹妹抱着洋娃娃怒斥阿姨的邪恶计划是不会实现的! 有一种魔仙小蓝和黑魔仙小月斗嘴,美琪美雪助阵的既视感。 但看到一半,戴旗头的阿姨忽然小手一挥,平地上忽然出现一面巨大的镜子,小学生妹妹抱着她的洋娃娃啪唧一声就掉下去了。 紧接着,琉璃也掉下去了。 琉璃:??? 不是,姐姐们,你们来真的…… 就算是真的,打架就打架,别误伤路人啊。 我这也过了当马猴烧酒的年龄了吧? 随后是漫长的下坠,到最后琉璃扑通一声掉进了一个大湖里,还不等她挣扎着往上游,湖水中突然冒出一双手臂,将她抱出了水面。 一个浅蓝色头发,穿着十分清凉,精灵打扮的高中生(?)正公主抱着她,一双湖蓝色的眼瞳满是深情: “人类的女孩,你血色的皮肤真美。” 琉璃:??? 琉璃沉默了一下,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谢谢夸奖,但我不和未成年谈恋爱。” 第160章 穿越前的二三事(二) 精灵打扮的家伙自称水王子,并且告诉她这里名为叶罗丽仙境。 琉璃仍旧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只是眼中逐渐失去了高光。 这是什么诡异的剧情,如果这个世界是一本书的话,她难道不该是都市恋爱文女主角吗? 为什么突然蹿到了奇幻魔幻剧场? 作者赚不到钱想钱想疯了吗? 内心的吐槽声越大,琉璃脸上的笑容越真诚,她看着脸嫩的跟高中生,甚至初中生差不多的王子殿下,温柔平静地问道, “王子殿下,我是被一面大镜子送过来的,您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 水王子水清漓仍旧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活像人类看见财神显灵, “人类的女孩,仙境的出入口被封印了,只有曼多拉和辛灵才能进出。” “您别告诉我曼多拉和辛灵就是旗袍姐姐和旗头阿姨。” 水清漓淡定地说,“曼多拉是镜子体质,她的镜子可以形成通道,你应该是被她送过来的。” “那我可以让她把我送出去吗?” 水清漓不说话了。 琉璃吸了口气,原则这种东西在生命受到影响的情况下,稍稍动摇一下也很正常。 她一边想一边用手臂环住水清漓的脖颈,“那您可以让她把我送出去吗?” 谢天谢地,这位水王子还没有把她放下来,他俩也还在湖面上,要是站在陆地上这位王子殿下比她还矮,这个姿势怎么想怎么尴尬。 “人类的女孩,你不想留在仙境吗?” 琉璃几乎要脚趾抠地,“那个……我姓白,叫白琉璃,您能直接喊我的名字吗?” 人类的女孩这种称呼,和霸道总裁喊女人女人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就外表看起来,我绝对比你大啊,难道我要喊你仙境的男孩? “当然可以,人类的女孩。” 水清漓回答道,“我可以带你去找曼多拉。” “非常感谢。” 话说到这里,琉璃已经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了,她的世界观在今天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就算是现在告诉她王也有异能,楚轩会魔法,小明星诸葛青实际上是诸葛亮的后人,她白琉璃之后会穿越世界,她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等等,最后那个还是要惊讶一下的。 水清漓沉默着来到湖边,松手让琉璃站在地上。 她刚站稳,浑身粉色带爱心的小妹妹王默已经站在不远处,她抱着的洋娃娃更是飞在半空中,看起来定位对应的是木之本樱的可鲁贝洛斯。 “主人,女王的怪兽快要追来了,我们快跳进湖水里吧。” 好吧,收回前言,地位应该比小可低一些,毕竟可鲁贝洛斯从不叫小樱主人。 粉色洋娃娃罗丽边说便往前飞,小学生妹妹也一个劲儿往前冲,等她俩冲到湖边上才傻眼一样愣在原地。 “水王子和其他人类……不是叶罗丽战士的其他人类怎么会出现在叶罗丽仙境?” 洋娃娃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琉璃。 “好漂亮的大姐姐,水里还有王子。”小学生跟着惊讶地发出赞美。 “因为我是巴啦啦小魔仙?”琉璃看着眼前这一幕,实在没忍住吐槽出声。 “后面追你们的家伙已经来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王默和罗丽面面相觑,逃跑不知道该往哪里跑,水王子在这儿看着,罗丽也没好意思继续说让主人跳进湖水里。 要是被扔出来岂不更糟? 犹豫之间,一群奇形怪状的小怪兽冲出来,发出游戏里小怪特有的笑声,纷纷围上来: “抓住她们。” “献给女王。” 怪兽们一拥而上,水清漓没动,琉璃站在一边自然也不动,王默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只能看着罗丽干着急。 罗丽急中生智,大喊道,“水王子,你身边的人类应该也要回到人类世界吧,她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请你帮帮我和主人。” 琉璃听了这话眉宇一扬,她身边的水清漓犹豫了一下,伸出右手。 平静的湖水涌动起来,凝聚成一条水龙冲过去,只是抬手的功夫,就把所有小怪清空了。 好家伙,南水北调的一把好手啊。 琉璃暗自咂舌,水清漓朝她看过来,“人类的女孩,我们可以先去找曼多拉。” 琉璃正要点头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响起来,还是楚轩的专用铃声。 这就是传说中楚大校亲手制作的黑科技吗?! 琉璃以一种虔诚地姿态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按下接听键,楚轩平静又充满安全感的声音立刻从里面传出来: “站在原地不要动,军方已经控制了辛灵,我马上来接你。” 第161章 穿越前的二三事(三) 楚轩,你是我的神! 接下来半个月就是陪你吃西瓜炒西红柿,苹果拌草莓樱桃酱,我也半声不吭。 琉璃捧着手机几乎热泪盈眶,果然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智慧是人类永恒的性感。 此时此刻,楚轩就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 谁说不是她就跟谁急! 旁边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的王默连忙问道,“等等,店长姐姐怎么了?她被警察抓走了吗?” “可店长姐姐什么坏事都没做啊!” 不等琉璃回答,金色的光辉在一瞬间降落于世,可以将打开两个世界通道的庞大力量轰然冲出。 水清漓、琉璃、王默和罗丽两人两仙都睁大眼睛往上方看去,仙境的其他仙子也纷纷赶来。 金色的涟漪范围扩大,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从中传来,转眼间,琉璃和旁边三个被一起吸入通道中,回到了现实世界。 一个身形挺拔,气如山岳的老者正站在通道的旁边,看见琉璃后朗声一笑,“通道打开了,人也找到了。” 楚轩平静无波的声音传来,“多谢老天师。” 琉璃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正是龙虎山天使府第65代天师——张之维。 楚轩竟然把他都请过来了? 龙虎山的道士居然真的会仙术? 那武当山呢? 王也这小子不会背着她修仙去了吧? 乱七八糟的思绪涌上心头,琉璃面色不变,弯腰向老天师行了个抱拳礼,“多谢老天师救命之恩。” 张之维摇了摇头,一边微微侧身躲过这个礼节,一边和蔼的笑笑。 “为人民服务嘛,有什么好言谢的,善信之后可多来龙虎山转转,楚岚之前还常说起你们之间的事情呢。” “小岚子?啊……张楚岚?” 琉璃一愣,有点没意识过来这小子和龙虎山能扯上什么关系。 她还没问,旁边穿着棕色的哪都通制式外套的张楚岚就蹿过来,一把抓住琉璃的手,急促地上下打量她, “白姐,我的亲姐,咱才多久没见面,您就赶上时代潮流玩儿起穿越来啦?我在哪都通收到通知的时候快吓死了。” “不过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您这纯纯是倒霉被误伤的,谁能想到好好走路上能遭这么大的罪啊。” “姐,你看着都憔悴了一大截啊,人都瘦了,你在那边肯定特别害怕特别担心对不对?”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那个罪魁祸首辛灵已经因为没有营业执照非法经营被拘留了,您要不跟着我回龙虎山给祖师爷烧个香拜一拜去去晦气?” 这一大串的话把琉璃说的晕头转向,她张张嘴刚要开口,就看见张楚岚拼命向她使眼色,眼皮子都要抽筋了。 这下琉璃反应过来了,张楚岚这小子从小被她资助,一路从福利院到大学,两人之间不说情同姐弟吧,也可以说是臭味相投了。 他如此明示跑路,前方定有大危机。 “好呀……”琉璃忙挤出一个笑,伸手挽起张楚岚的胳膊。 “咱姐弟俩也好几个月没见面了,一起去龙虎山拜拜,你也好好和我说说,你这几个月的传奇经历。” 说到传奇经历的时候,她还不忘咬重了字音。 “好好好,行行行……” 张楚岚一边讪笑一边带着人往张之维身后藏,在场这么多人,老天师绝对是最能给人安全感的。 “人类的女孩,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了水清漓的声音,哪怕一瞬间从仙境来到人类世界,这位王子殿下也没有丝毫动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琉璃的背影。 在王子殿下话音刚落的时候,又有另外几道声音响起。 楚轩:“凡人的……咳咳……先和我回龙隐基地做个全面的检查,两个世界之间的流速可能不同,不确定是否会对身体造成未知影响。” 风星瞳:“琉璃姐姐,要不还是去我家吧,我和子仲爷爷给你做检查,子仲爷爷医术可好啦,而且……我也很想你。” 霍秀秀:“阿璃姐姐,我们先去休整一下,直接请医生过来吧,不要去太远的地方,免得路上出意外,霍家在附近就有座宅子。” 解雨臣:“巧了,解家也有,而且还离得更近,我已经联系好医生了,现在正等着呢。” 黑瞎子:“去哪儿都行,瞎子我车都开过来了,我们现在就走。” 马仙洪:“还是和我一起去方外局吧,请那里的异人给你作全面检查,普通的医生能查出什么?” 傅蓉:“太好了,白小姐你没事,我给你打电话发现没信号,就立刻来找你了。” 刚走出兴欣网吧想买几瓶可乐,就看见一堆真枪实弹的警察拉隔离线,还看见一堆奇装异服的人的叶修: “小白,你不是说回家了吗?这啥情况?真人秀吗?” 最后是水王子不悦的声音:“仙境不会对人类造成伤害,我更不会伤害人类的女孩。” 琉璃:…… 琉璃左右九十度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一圈人,最后把目光挪回张楚岚的脸上,眼睛里的高光彻底消失了。 这里是地狱吗? 张楚岚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眼睛里毫无幸灾乐祸地写着几个大字: 没错,姐,你要翻车了。 站在不远处的王也努力挺起腰背,却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看着他俩啧啧叹道:“梨子啊,你这又是踩了几条船啊?真不怕翻呢。” 旁边围成一团的临时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这回是收到哪都通的通知,来处理意外事件的。 虽然这次的意外和异人没啥关系,但编制里不就是这样吗? 你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似乎现在打工人的现状都是如此啊…… 打住打住,不可细说。 总之,几乎出动了所有临时工后,军方,方外局(全称: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方外之人管理保障局),哪都通,十佬,龙虎山,武当山……以及一系列势力齐聚于此。 由楚轩根据信号搜索到琉璃失踪的位置,然后军方调查监控,确定嫌疑人辛灵涉嫌非法经营,嫌疑人曼多拉涉嫌拐卖儿童和妇女。 (顺带一提:张楚岚合理怀疑这姐妹俩是在玩仙人跳,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以此诱骗无知儿童走向歧路。) 之后再由八奇技之一——风后奇门的传承者王也算出辛灵娃娃店所在的方位,拘灵遣将的传承者风星瞳和其他异人一拥而上,逮捕了辛灵。 (顺带一提:风星瞳对仙境精灵们很感兴趣,拘灵遣将中拘灵对应的是控制灵的能力,精灵也是灵吧?) 最后,尽管辛灵誓死不从(楚轩发出嘲讽:凡人的……精灵的智慧,前不久你不是还说要保护人类吗?),但通道还是在楚轩的黑科技和老天师的力大出奇迹下被打开了。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对仙境的多方面谈判,包括各项和平契约的签订,和他们这些临时工没什么关系了。 除了看热闹,这次行动基本没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惟恐天下不乱的王震球眼珠子骨碌一转,看着旁边的琉璃大声说道, “梨砸,行动结束之后我们能一起约会吗?我们也好久不见啦。” 一边说,这家伙一边抛了个媚眼过来,他眼波中的爱心仿佛已经实体化了,正从空中悠悠荡荡地朝琉璃飘过去。 “不行!” 整齐划一的声音从不同的人嘴里传来,琉璃攥紧了张楚岚的袖子,死死地盯着王震球这个混球。 张楚岚咽了咽口水,拉着她打算趁机开溜。 这时候,王震球乘胜追击,“为什么不可以,我和梨子也能算天降竹马,正是天造地设的亦一对啊!” “因为我才是她的男朋友\/女朋友。” “你说什么?” “你也是?” “你也是?” “白小姐……” “琉璃姐姐……” “阿璃……”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正要跑路的琉璃和张楚岚身上,豆大的汗珠挂在张楚岚的额头上,琉璃面色平静,只觉得自己已经皈依佛门,心如止水,不为所动…… 个屁啊! 有时候,一个人活在地球真的挺无助的。 第162章 穿越前的二三事(四) 当一个人经过七重的孤独时,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不好意思串台了,这里不是超兽武装…… 当一个人社死到极致时,她是无所畏惧的。 比如现在的琉璃。 琉璃平静地松开了张楚岚的衣袖,站直了身体,看着众人的目光露出温和可亲的笑容,在部分不了解她本性的人放松下来的时候,她眉眼弯弯的说道: “大家都是我的翅膀啊!” 楚轩、风星瞳、霍秀秀、解雨臣、黑瞎子、马仙洪、傅蓉、叶修、水清漓:??? 楚轩、风星瞳、霍秀秀、解雨臣、黑瞎子、马仙洪、傅蓉、叶修、水清漓:!!! 张楚岚:姐,你真不愧是我的姐,你是我永远的姐。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傅蓉,这位倒霉的姑娘是个剑气高手,还是个常年遇见各路渣男的恋爱脑,因为连养了好几任渣男男友而负债累累。 她遇见渣男的经验实在太丰富了,所以在听到琉璃回答的第一刻就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呢?我已经连遇到三个渣男了,我连性取向都变了,怎么还会遇到渣女呢?” “老天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琉璃忍不住反驳道:“我也没有那么渣吧,蓉蓉。” “你看,你前几任男友让你欠债几十万,还骗你给他们买奢侈品,我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对不对?” “我帮你追回了欠债,还给你买了各种礼物,渣男是指除了不爱你,其他什么都好的男人,你那些前男友纯粹是人渣。” 傅蓉盯着她眼睛都变成了荷包蛋的形状,“他们是人渣,你是渣女啊,你也不爱我啊!” “谁说我不爱你。”琉璃比她更大声说道,“我要是不爱你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可……可是……你不只和我在一起,你还和其他人也在一起啊!” 傅蓉转头看向周围的一圈人,忍不住哇哇哭起来,“这人数都够拍葫芦娃了,你是要演爷爷还是要演妖精啊……” 解雨臣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消化眼前的场景,消化了半天还是没消化下去,尤其是看着旁边同样睁大眼睛的霍秀秀,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阿璃,我觉得爱情还是要专一一点,你觉得呢?” 琉璃不满地回答:“我哪里不专一?我一直专注地爱着每一个人。” “再者说,我同时谈这么多个,能怪我吗?” 马仙洪愣愣地重复:“不怪你吗?” “当然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太好了。” 琉璃大声说:“如果不是你特别好,我怎么会喜欢上你?怎么会和你在一起?我难道能控制自己的心吗?” 马仙洪的气势顿时就消下去了,他居然呐呐点头:“这确实怪不了你,是我的问题。” 张楚岚抿紧嘴不说话。 不是,老马,你这也太老实了点吧。 风星瞳哭丧着脸:“姐,那我都这么好了,你怎么还找下一个啊,我可是在傅蓉前面认识的你啊。” “哪怕我不是第一个,起码我也该是最后一个吧。” 跪坐在地上的傅蓉睁大了眼睛,环视着一圈的人,突然发现风星瞳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我……我是最后一个?!” 她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人也不哭了,擦干眼泪立刻站起来,甚至刻意挺直了腰杆。 琉璃沉默了一下,反问他:“你是挺好的,但我总不能因为你很好就只喜欢你一个吧?” “我爱吃四喜丸子,难道我就要天天吃四喜丸子?就算是全世界顶级大厨做的四喜丸子,天天吃也会腻啊!” “总不会你从出生到现在每天都吃同一盘菜吧?” 她理直气壮地说,“吃一顿饭一个桌子上有荤有素,我谈恋爱也一样啊,有男有女。” “一个茶壶都要配四个茶杯,我同时谈八个怎么了?我时间管理的过来。” “再说,我这样也是很累的好吗?你们不体谅我的辛苦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这里围着我,讨伐我。” “简直是太伤我的心了。” “我们通通分手!” 一通话下来,站在原地的几个人全愣住。 要说介不介意爱情里面有同事,当然介意啊!怎么可能不介意! 但介意也不代表她\/他们打算分手啊! 把同事都处理掉不就行了吗? 何必要闹到分手这一步呢? 楚轩率先上前一步:“我不同意。” 其他几个人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 “没错,我也不同意。” “我和阿璃姐姐才是最早认识的,你们这些家伙趁早自觉点,别插足别人的感情。” “最早认识的又怎么样,你后面还有一二三四五六个呢,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啊,不然她怎么会找我?” “我是最后一个,这证明琉璃小姐最喜欢我。” “呵呵……” 琉璃深吸了一口气,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脚踩多条船的情况下,最好是不被任何一条船发现。 次好是发现了,但大家愿意和平共处。 次次好是发现了,大家不愿意和平共处,但是愿意和平分手。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大家既不愿意和平共处,也不愿意和平分手。 这种情况甚至会影响她继续找新人,开启下一个轮回,甚至会波及到正常生活。 大家怎么就不能懂事一点呢? 这时,一只手伸出来抓住了她的手,琉璃抬头一看,是脸上带着黑眼圈,表情懒散的王也: “我的大小姐,这个时候不跑,你是打算留下来做裁判吗?” 第163章 穿越前的二三事(五) 琉璃觉得,王也这小子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还是很有道理的。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遇事先走为上,逃避可耻但实在有用。 于是在张楚岚的刻意放水和王也的帮助下,她幸运地从修罗场里逃走了。 当然,她个人觉得,能顺利逃走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前任们的友好支持。 谢天谢地,尽管有不少前任执着的不肯放手,但他们每个人都有着良好的道德品质,即被抛弃后都只会针对情敌,从不对她下手。 也因此她从来没打出过小黑屋结局。 这样一想突然也有点失望怎么回事? 等偷偷摸摸跑出两三个街区,两个人才停在一个小巷子里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对对方说什么。 王也心里塞了一堆的话,包括你这些前男友前女友是怎么认识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理?你现在想分手为什么不把锅扣在我头上了?咱俩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一大堆疑问堵在他的胸口,但这些问题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以至于他自己都能回答上来。 前男友和前女友是怎么认识的? 与你何干? 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 全部分手,再找新人。 现在分手为什么不把锅扣在王也头上。 大家都长大了,不好坏人清誉。 什么关系? 发小呗,青梅竹马呗,还能是什么关系? 她白大小姐的青梅竹马和前任一样多,不过这些青梅竹马后来基本都发展成了前任,也只有他王也一个还是青梅竹马。 真是见鬼…… 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像一团粘稠的胶水,把王也的脚黏在原地,他还紧紧攥着琉璃的手,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出什么反应。 好在下一秒琉璃就帮他做出了选择,她双手握住了王也的手,用父老乡亲感谢红军的架势用力上下摇晃了几下, “多谢也总救我小命,来世必结草衔环抱此大恩。” 女孩的表情混合了三分天真三分做作四分敷衍,明显是打算趁这个机会把他也甩在脑后。 “不用下辈子了,现在先请我吃顿饭呗。”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琉璃犹豫了两秒,她倒不是舍不得一顿饭,只是想到对方出家人的身份,“全真教得吃素吧?我现在给您安排个素斋?” 王也耷拉着眉眼,怏怏地说,“不用了,荤素搭配吧,我前不久刚从武当山下来。” “您是偷盗秘籍还是调戏师娘啊?总不会是因为太咸了所以武当山决定重整师门把您送走?” 王也很多时候觉得,琉璃的嘴是真的挺欠,但她远超于常人的美貌又弥补了这一点。 “大小姐,全真教禁娶妻啊,我哪来的师娘……” 王也无语的扯了扯头发,他今天难得穿的挺正经,可惜旁边的人压根没关注。 “那你是为什么从武当山下来了,你当初决定去做道士的时候可是震惊圈内老少,大家都怀疑你是不是得到什么神启。” “啊?”王也大惊失色,大脑中的思绪被这话惊得跑掉了一半。 琉璃被他这反应逗笑了,“不然总不能说你傻了吧。” 王也砸吧砸吧嘴,“那你呢,你是觉得我得到了神启,还是觉得我傻了。” 琉璃耸耸肩,“我觉得你就是无聊了,山上的日子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平静安稳。你呢?你在山下怎么样?” “也挺好的,热闹繁华,除了前任太多见面的时候偶尔会有一点尴尬。” “话说回来了。”王也装作满不在意的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不抓我顶锅了?” “哈?” “就是以前,你每次脚踩多条船翻船之后,都会把我从人群里揪出来,说我才是你的真爱,其他人只是逢场作戏,然后趁机和所有人分手。” “你今天怎么没找我?” 琉璃忽然感觉一阵胃痛,她一般很少把玩笑话当真,并且极其擅长装傻,但眼前这个情况明显不太可能随口敷衍过去。 沉默了一下,琉璃如实说道,“你不是出家了吗?坏出家人清誉不太好,我这人虽然道德不高,但不是没有。” “我现在下山了。” 琉璃理直气壮地回他,“我现在才知道啊。”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下山了,你刚刚分手分完了。” 王也轻轻咳嗽两声,莫名有点紧张,“要不咱俩凑合凑合?” 第164章 穿越前的二三事(六) 琉璃落荒而逃。 怎么说呢?按理说她是不该做出这个反应的。 琉璃自认在渣女行业上经验丰富历史悠久,从幼稚园开始就致力于把全班男生发展成为男朋友,把全班女生发展成女朋友。 整个过程顺利的不可思议,除了一条名叫王也的漏网之鱼外,所有的小鱼小虾米都一头撞进了她的鱼塘,自此给她端茶倒水,当牛做马。 但很快,幼稚园小朋友的幼稚就令她感到厌烦,于是她干脆利落同时和所有男朋友女朋友分手,并干脆把锅甩给唯一对她不感冒的王也。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跨出包围圈,一把拉住正在看热闹的王也的手,吧唧一声亲他脸上,然后大声宣布: 姑奶奶我找到真爱了,以后要为了他洗心革面苦海回身早悟兰因,大家好聚好散就这样886。 先不提当时幼稚园其他小朋友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幼稚园老师忍笑忍得有多么辛苦,就说王也脸上那天崩地裂的表情,就够瞬间拍照的王爸王妈一生难忘了。 找到真爱的琉璃小姐于三天后和真爱分手。 因为她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小学生。 成为小学生的第一天,她再度将班上的男生和女生转化成了男朋友和女朋友,并在一学年后将他们变成了前男友和前女友。 借口自然还是真爱王也。 发展到后来,只要王也一看到琉璃被一大圈人围在中间,就会自觉地站在她能够到的位置,等着这位海王大小姐一把抓住他的手举高,像奥运会宣布冠军一样大声宣布: “这是王也,我的青梅竹马,我的真爱。” “和你们谈过恋爱后,我发现我最爱的还是他,现在我要和真爱在一起了,大家886。” 之后周围的一圈男男女女会用羡慕嫉妒恨的眼光齐齐盯着他,怨念高到说不定都能形成怨灵了。 王也每到这个时候只能任由琉璃抱着他的胳膊,两个人亲亲密密地离开,好像真的是一对恩爱情侣。 虽然这个过程只能持续三天。 三天之后海王就要去找下一波鱼苗来填充她的鱼塘。 要说王也心里一点都不介意那绝对不可能,谁家真爱就三天的,这天天分分合合搞得跟霸总追妻一样,肥皂剧也不至于这么拍啊。 但哪怕介意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琉璃别再把他当背锅对象? 他自己不乐意。 让琉璃别再去填充鱼塘? 琉璃不乐意。 就在这样犹犹豫豫不清不楚的情况下,王也决定上武当。 在他上武当山的前两天,琉璃刚刚打好腹稿,打算挑个黄道吉日,破釜沉舟单刀直入地问这家伙: “你看咱俩也当了这么多年的真爱,眼看也要上大学了,要不咱俩凑合凑合,把你这真爱的身份落实一下?” 但结局很明显,当年俩人没能凑合下去。 现在王也下武当了,决定来找她凑合凑合,琉璃思考了一个晚上,干脆买了去俄罗斯的机票。 凑合你大爷。 满世界都是森林,老娘还没玩够呢,干嘛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以上就是她跑来俄罗斯的原因。 …… 俄罗斯是真的冷,琉璃裹了裹脖子上的围巾,决定去买一个两个球的冰淇淋暖一暖逐渐冻僵的心。 开出租车的大叔看她明显的外国面孔,娴熟的向她推荐旅馆和美食,顺带介绍了一下莫斯科的名胜古迹。 谢天谢地,他俩都会说英文。 琉璃先去了距离她最近的旅馆,说是旅馆,其实更像是小型酒店,整个环境布局充满了老式原木气息,暖黄色的灯光让人一下子觉得暖和了不少。 前台的漂亮小姐姐利索的给她办好入住手续,还热心的提供了地图和旅游推荐。 于是琉璃拿着地图,决定先去买冰淇淋。 街道上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声音,卖冰淇淋的小店在深秋仍旧没有关门,只是门口的行人默契的不去打扰这夏天的残影。 琉璃除外,她快活地点了两个球的冰淇凌,一个香草,一个巧克力。 冰淇淋球带来的寒气几乎可以从白烟中飘过来,等她脱掉手套,小心翼翼举着手里甜筒的时候,居然一时犹豫着不敢下嘴。 古人说的好,犹豫就会败北。 在她拿着冰淇淋小心翼翼寻找完美下嘴点时,一个彪形大汉从长街的另一边猛窜出来,以每秒五米的速度向前奔跑,带起无数落叶在空中飞舞。 并且在路过琉璃的时候,狠狠撞了她一下,导致两个球的冰淇淋凌空飞起,直接倒扣在大汉的头上。 而琉璃一口都没有吃。 叔可忍婶不可忍。 穿着白色高跟羊皮短靴的琉璃当即健步如飞,无视身后高呼的“抓小偷抓小偷”声音,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鲁迅曾在《红楼梦》中写道:愤怒的女孩是不能招惹的,因为她的爆发力是男性的十七倍。 琉璃一边跑一边举起自己的手提包,精准地砸向大汉的脑袋,并在对方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时,迅速来了个过肩摔和擒拿手。 周围一圈人用充满俄式弹舌的口音惊讶地发出赞美: “中国kongfu。” 而一路跑过来的格里沙看着倒地不起的小偷和一只脚踩在小偷背上的女英雄,不知道为什么脸红的更加厉害了。 按照常理来说,男性对女性的动心有三个预选前提。 一是好奇,二是惊艳,三是怜惜。 格里沙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漫天落叶下,黑发黑眼的漂亮女英雄用不熟练的俄语怒斥小偷谋杀了她的冰淇淋,只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连追小偷的时候都没有跳的这么快。 好奇、惊艳、怜惜…… 各种各样的思绪一瞬间爆发出来,像艺术家癫狂的幻想,像科学家澎湃的灵感,像触手可及的不变的真理。 格里沙脑海一片空白。 他同手同脚走过去,笨拙地问道,“我能请你吃冰淇淋吗?四个球的那种。” 说完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这种毫无逻辑的搭讪怎么会有人同意? 上帝啊,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格里沙人生第一次觉得,这可能就是上帝的报复,简单,快捷,有效。 在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上帝吃掉了他的脑子。 第165章 穿越前的二三事(七) 尽管社交能力比较松弛,但好在格里沙异于常人的智商能够弥补这一点。 简单来说,就算上帝在上一秒吃掉了他的脑子,下一秒也会吐出来,避免自己的胃被一大堆物理数学知识搅得乱七八糟。 物理和数学是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 反应过来的格里沙迅速给自己找补:“我是说,谢谢你抓住了他,他在刚才偷了我的钱包和证件……” “我不是打不过他,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我追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干掉他了……我是说放倒他了……” “身手干脆利落,太酷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漂亮又这么厉害的女孩子,我刚刚看到你的时候心跳的完全停不下来……” “我是说……我现在心跳也停不下来……” 越说越词不达意,越说越手足无措,格里沙人生头一次后悔以前没多参加几次聚会,起码可以学学别人是怎么搭讪的。 带他硕博的老师是个打猎和聚会的好手,之前不只一次向他发出邀请,说让他多参加几次聚会,起码避免日后遇见喜欢的姑娘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 “你总不能和她讨论增函数吧?” 导师大笑着调侃他,转头和师娘一起去骑马狩猎。 现在格里沙反应过来,却觉得导师说的不无道理,他大概率连和人讨论增函数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大学的时候明明是辩论队的主力,论文答辩也能拿到最高分,究竟为什么现在说什么都词不达意呢? 果然还是上帝的错! 琉璃打量着莫名消沉的青年,金发碧眼的男人身材高挑,眉眼间带着南斯拉夫人特有的英俊,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窝,线条清晰的侧脸和看起来就很不错的身材。 老天让她来俄罗斯不就是为了帮她排解分手带来的痛苦吗? 怎样减少分手的伤心难过,当然是开始一段新恋情了。 对方还是个俄罗斯人,还能免费学俄语。 完美! “所以,你现在能请我吃冰淇淋吗?” 琉璃冲他笑,用不太熟练的俄语同样笨拙地说,“四个球容易掉,我要吃两个球的,一个香草,一个巧克力。” 格里沙像只被一大团蜂蜜砸的晕头转向的小熊,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浅蓝色的眼睛被惊喜填满,就这么快乐地想要带着琉璃一起走,连去哪里都没想过。 还是琉璃忍不住提醒他,一边笑一边提醒他,“你的钱包和证件还没拿回来,而且,你走反了,卖冰淇淋的店在另一边。” 格里沙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她笑起来真漂亮。 …… “所以,母亲是魔女吗?” 在很多很多年后,在神国永不消逝的夏日阳光里,尚且年幼的阿蒙坐在造物主的身边,抬起胖乎乎的脸好奇地问祂。 “梅迪奇说,只有魔女才是好看的。” 全知全能的上帝,白银城造物主,远古太阳神伸手抚摸幼子黑色的卷发, “她不是魔女,但我想即使是原初魔女,也不会比她美丽,而且她的确会魔法。” “那是名为一见钟情的魔法,让我从见她的第一面时,就爱她爱的无法自拔。” 阿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终于对从未见过的母亲有了大致的印象—— 比所有的魔女都美丽,并且掌握着强大的魔法。 “还有呢?父亲,再讲一讲吧,告诉我你和母亲的其他故事……” “在我对她一见钟情后,我立刻开始追她……” “母亲在前面跑,您在后面追吗?就像梅迪奇追杀那些古神一样?” “不不不……比那浪漫一些……” …… 他们很快就拉近了关系。 来自东方古国的珍宝小姐是第一次来俄罗斯玩,想找一个本地人当导游,最好还能顺便教教她俄语。 格里沙当然义不容辞地应聘这两个职务,毕竟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救钱包之恩也不比救命之恩小到哪里去。 刚巧他现在博士毕业,尚未决定去哪个研究所任职,有大把的时间陪珍宝小姐一起游玩。 她跟着他学习俄语,他也跟她学习汉语。 他俩都有很高的语言天赋,都会弹钢琴和拉大提琴,都对科学、文学和艺术感兴趣,还都喜欢对方…… 总之,他们两个很快就在一起了。 快的像是命中注定。 起码格里沙是这么认为的。 入冬的时候,琉璃住进了格里沙的小屋里,家里只有他一个。 他的父母死在1991年,他们无法接受莫斯科的上方不再有红旗飘扬。 格里沙坐在沙发上轻声说道,琉璃伸手摸摸他的头发,他顺势倒下来躺在女孩的膝盖上。 旁边壁炉里响起木柴燃烧时噼里啪啦的轻响,也许还有窗外雪花落下的声音。 俄罗斯的冬天,雪下的非常大。 他们绝大多数的时间全呆在小屋里,格里沙在弹钢琴,他喜欢给她弹小狗圆舞曲,这时候琉璃就会坐在沙发上,用俄语读普希金的情诗。 他的手时而抬起时而落下,她的声音时而高昂时而低沉,混合在一起缱绻绵延,好像这个冬天永远都不会完。 有时候他们会讨论文法,格里沙记得最清楚的是汉语里疑问句的运用。 琉璃对他说,疑问句一般要用到“呢”“吗”等疑问语气词。 “比如说,‘现在您不喜欢我吗?’这就是一个典型的疑问句,要用到疑问语气词。” “我当然非常喜欢您。”格里沙回答道,“那么,有例外的情况吗,我并不是说您不喜欢我的情况,而是有不用到疑问语气词的情况吗?” “当然,比如我对您说‘要是您能听我的话,我就非常喜欢您。’” “非常?” “是的,就是这种情况下。”琉璃促狭地笑起来,无视格里沙睁大的眼睛解释道, “你看,这种情况下,即使没有用到疑问语气词,也能表示疑问语气。” 格里沙浅蓝色地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忍不住用到刚刚学习的句子,“那么,现在您不喜欢我吗?” 琉璃捧起他的脸颊,微笑着给了他一个吻作为回答。 “现在,我也非常喜欢您。” 第166章 穿越前的二三事(完) 冬天过去的时候,琉璃的俄语已经说的很熟练了。 同样的,格里沙的汉语说的也很不错,除了他总爱刻意把中文说的含混些,听起来黏黏糊糊像拉丝的苹果糖。 “亲爱的……我的珍宝,我的蜜糖,雪已经停了,我们该出去逛一逛了。” 琉璃从厚毯子里钻出一个头,装作没听见一样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不理他。 笑话,俄罗斯初春的温度完全不比冬天高到哪里去,白天的均温基本都在零度上下,出去之后她总觉得自己的睫毛都在发颤。 格里沙凑过来和她接吻,脸颊贴着脸颊,“街道上的雪快化完了,我们一起去街上走一走怎么样?” “韭菜盒子、烤肉卷饼、红菜汤、梅朵维克蛋糕还有奶酪煎饼……还有其他好吃的东西都已经在街上等你啦,不想尝一尝吗?” 他的碎碎念实在惹人心烦,琉璃再度探出头,伸出手用食指去戳他坚实的胸肌,板着脸生气地说, “你是现在继续和我睡觉,还是一个人出去逛街?” 格里沙哭笑不得地握住那只素白的手,刚从被窝里伸出来还是温暖的,他去亲吻她的指尖、指缝和手心。 吻着吻着干脆也钻回了被窝里,他的珍宝很满意这个答复,于是钻进他的怀里勾住他的脖子,两个人又交换了一个持久的吻。 “格里申卡、格里申卡,你以后一定会是特别棒的父亲,特别溺爱孩子的那种。” 琉璃附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话,她黑色的长发流水一样的倾泻下来,漂亮的不可思议。 “甜心,亲爱的,你喜欢孩子的话,我们现在就去举行婚礼,然后生两个孩子。” “我才不要。”琉璃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怕痛,我一点都不想生孩子。” 格里沙笑着哄她,“那就等研发出男性生子的技术之后,我来生好不好?我们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哥哥长得像我,妹妹长得像你。” “她会有和你一样的黑头发黑眼睛,像你一样天真活泼又可爱,心地善良、勇敢爱冒险……” “老天啊,这样一想,我都不知道我会有多爱她。” 琉璃在心里笑他为完全没影子的事情傻高兴,但也不去扫他的兴,只是跟着他说, “那我就更喜欢另一个,他肯定和你一样聪明、心思细腻、学什么东西都很快。而且很擅长安抚别人。” “一听就是个很懂事的小孩,完全不需要人操心。” 他们两个在被窝里一边说一边笑,好像那两个没影儿的小孩真的存在一样。 很多年后阿蒙被梅迪奇追赶挑衅,对方冷笑着说: 你和亚当的存在完全是唯一性成精,和主最大的关系不过是借由主降生而已。 阿蒙毫不犹豫偷走了祂的头发,却还是忍不住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去问造物主: “父亲,亚当存在的意义是为你排除多余的特性,我的存在是为了阻止诡秘之主的复活。” “如果这就是我们两个存在的意义,那我们还能算是你的孩子吗?” 白造摸着祂的头说:“你们当然是我的孩子,阿蒙,相信我,从不知道多少年之前,我和你的母亲就为你的降生心怀期待。” “对我来说,你存在这件事就意义非凡,在这个时代,你是我唯一珍爱的存在。” “爱这个时代就是在爱你,同样,爱你便是爱这个时代。” 那时尚且年幼的阿蒙心满意足地缩回父亲的怀抱里,继续听父亲讲祂和母亲的爱情故事,完全没注意到父亲只提到了祂一个,完全没说起亚当的存在。 或许祂注意到了,只是祂的父亲帮祂忽略了这一点。 把时间的指针拨回现在,好父亲和只出现在父亲故事里的母亲还在被窝里说着甜言蜜语,太阳破开云层越来越亮,冬天的雪化的越来越快,春天终于要来了。 春天终于要来了。 天气彻底暖和起来的时候,琉璃离开了莫斯科,也离开了俄罗斯。 分别的时候她没有多难过,这次的莫斯科之旅对她来说非常难忘,她喜欢格里沙,就像她喜欢莫斯科。 也许以后一提到莫斯科,她就会想到燃烧着的炉火,奏响的小狗圆舞曲,普希金的情诗,两个只存在在幻想里的可爱孩子,以及格里沙。 一提到俄罗斯,她一定会想到格里沙。 但即使如此,他们也必须分别,她不可能留在俄罗斯,而格里沙作为收到好几个秘密实验室邀请的珍贵科研人才,显然也不可能和她一起回国。 虽然她也不太愿意对方和她一起回国。 总之,他们在春天的末尾好聚好散,没有什么狗血的桥段,只是两个人站在他们相遇的长街上,格里沙站在原地,而琉璃背对着他往前走。 他们俩都没有哭,起码琉璃是这么认为的。 “琉璃……” 身后,格里沙用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中文呼唤她,声音从大到小,然后慢慢消失不见。 琉璃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分开了,在一个春天的末尾里。 像是两颗流星短暂的相汇后,又回到了自己的轨道。 自此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就像宇宙中隔了亿万光年的两颗星星。 也是在这一年,格里沙同意了切尔诺贝利实验室的邀请,加入了干涸油田出油情况的研究。 也是这一年,楚轩被主神空间选中。 也是这一年,张起灵从青铜门中出来。 也是这一年,曲彤带领一众异人前往秦岭二十四节气通天谷,想借由秦岭神树飞升。 也是这一年,幕天阁的封印被提前解开,十法相进入叶罗丽仙境。 也是这一年,琉璃回到了中国,痛定思痛后决定按照网上的推荐,举行一个招桃花运的仪式。 在房间的四个角落放上主食,然后四步逆时针走出一个正方形,并在口中默念: 福生玄黄仙尊、福生玄黄天君,福生玄黄上帝、福生玄黄上帝天尊。 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 …… 多年之后,从混沌海中爬出来的白银城造物主手持第一块亵渎石板和错误唯一性,开始了征战古神之旅。 多年之后,穿越到咒回世界的望月琉璃带领着一众大小姐夜探五条,发誓要和封建主义战斗到底。 白银城造物主拯救人类,平定异族。 望月琉璃收服五条,改革咒术界。 接着,天使之王们建立救赎蔷薇,打算以杀死远古太阳神,让祂通过复活摆脱上帝的污染。 接着,五条悟去往咒术高专,遇到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接到了护送星浆体的任务。 再接着,纯白天使、智慧天使、风天使背叛了全知全能的主,并分食了祂的神躯。 再接着,五条悟、夏油杰带着望月琉璃来到冲绳,在黄昏时的海边,一颗子弹夺走了她的生命。 隔着亿万光年,隔着无数世界,刚刚复活在亚当身躯中的造物主看到这一幕,静静地落下一滴眼泪。 混沌海的海水裹挟着金色的泪水,穿过时空抵达濒死的少女身边,神明短暂而长久的注视如烙印一般,形成几乎能与世界意识对抗的异能—— 蒙神所爱。 时过境迁,岁月流转,容颜不再,身份变换,我仍然爱你。 少女在神明的力量下,再度醒来,却又因为诡秘之主留下的后手,前往其他世界。 已经成为亚当的造物主带着阿蒙前往所罗门帝国,黑皇帝所罗门成神。 命运之轮越转越快。 …… 所罗门被图铎和特伦索斯特杀死又复活,特伦索斯特在六神的帮助下转职审判者,图铎在亚当、阿蒙、亚伯拉罕、安提戈努斯的支持下悍跳红祭祀。 梅迪奇死亡。 来到新世界的望月琉璃失去记忆,蒙神所爱与灰雾相抵消,她在半囚禁中度过十年,最后遇到驾驶着伏黑惠的两面宿傩。 望月琉璃惨死。 亚当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种种,沉默地攥紧了胸前的十字架。 神明并非无所不能。 这是格里沙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情。 神明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亚当早已明白了这一点。 祂无法让落下的红旗再度升起,伟大的时代早已过去。 祂无法让死去的自己立刻归来,光辉的纪元终究落幕。 祂无法让心爱的女孩不再哭泣,美好的岁月不再重来。 在她死去的那一天,神和神子都在落泪,神和神子无能无力。 …… 病床上,琉璃缓缓睁开眼睛,一个许久许久不曾呼唤过的名字从在她唇舌中吐出—— “格里申卡……格里沙。” 与此同时,三个血红色的令咒出现在她的手背, 第167章 圣杯战争 “呼——” “呼——” 伴随着剧烈的喘息,源稚女在恍惚中睁开眼睛,医院病房刺眼的白光让他的眼睛一阵刺痛,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疼痛,从四肢百骸蔓延而来。 浓郁的血气伴随着彻骨的寒冷从心底升到喉头,他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上一次这么疼,还是被哥哥杀死的时候。 眼泪模糊了眼眶,他呆滞地躺在病床上,只觉得自己恍若一具尸体。 终于输了啊,输的一无所有。 这世界上他唯二爱的两个人,一个不爱他,亲手杀死了他;一个还没有爱上他,就死在了他的眼前。 梦貘解除了,琉璃小姐死去了。 死于他的言灵,死在幸福的前夕,死在痛苦的梦境中。 一种锥心的恨像毒药一样在他的五脏六腑里蔓延,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 你为什么不死在那口井里?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为什么要害死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也许还会爱你的人? 巨大的悲伤让他的脸扭曲变形,他想嘶吼想呐喊想哀哭,可喉咙里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多年前的那柄长刀好像再一次穿透了他的喉管,铁刃贯穿声带,将整个人撕裂成两半。 包括大脑,包括心脏。 “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旁边传来青年人冷冽的声音,源稚女下意识转头看去,太宰治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削苹果。 一整条长长的苹果皮完整地往下掉,太宰治头也不抬,只是保持着那种可怕的、冰冷的表情。 “琉璃老师没事,事实上,她就在隔壁病房,刚刚醒过来。” 他拿起削好的苹果,切成大小相同的小块,才继续说道, “毕竟,如果琉璃老师真的出事了,你觉得我还会让你有机会醒过来,在这里毫无用处的哭吗?” 源稚女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想从床上爬起来,剧烈的疼痛随之而来,他浑身痛得抽搐起来。 随即他又大笑出声,欢笑的能力好像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边笑边吐血,满嘴都是血沫,却笑得畅快淋漓。 他从床上滚落下来,言灵·梦貘被撕裂让他的精神受到了重创,实际上,三个人中只有他受的伤最重—— 源稚生毫发无损,琉璃不仅毫发无损,还融合了混沌海和源堡的碎片。 只有倒霉的源稚女,他编织的梦境被一大堆远强于他的外来力量入侵也就罢了,最后还被第一个世界的五条悟直接撕裂,其伤害不亚于在精神世界放了几个蘑菇弹。 太宰治解开彩画集的时候,他就已经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如果不是与谢野晶子救得及时,现在就该原地吃席了。 源稚女不去理会浑身剧烈的疼痛,他完全无法站立,于是干脆艰难地往外面爬行,他想见到琉璃,哪怕只是看她一眼也好。 只要见到苏菲,哈尔的心就会感到安宁。 太宰治还坐在椅子上,用小刀插着苹果慢吞吞地咀嚼,他没有管源稚女的动作,只是轻飘飘地说: “王将没有死。” 源稚女的动作僵住了。 他好像用尽所有力气一样直接瘫倒在地上,却还是僵硬着扭动头颅看向太宰治,表情狰狞,眼神带着刺骨的痛恨。 “那个叫羂索的脑花也是,还有无色之王也一样。” “哦,你可能不认识后面两个,简单来说,就是他们三个合谋要害琉璃小姐……还有你们俩兄弟。” 源稚女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太宰治,他不相信以太宰治的为人不会出手报复,如果报复了,对方还活着…… 太宰治什么时候也这么拉了? 当初可是你一言不合就要和王将同归于尽的啊。 似乎看懂了源稚女的眼神,太宰治幽幽叹了口气,眉眼冰凉而阴郁。 “没办法啊,猛鬼众的龙王先生,谁让你们蛇岐八家实在太废物了呢?” “这些年,整个蛇岐八家被王将,或者说应该叫他橘政宗更合适,被橘政宗渗透的像筛子一样。” “不过也不能只说你们,毕竟咒术界比你们还废物。” “在我们都以为能将他们都解决掉的时候,这三个家伙不知道怎么联系上了魔道的家伙们。” “他们和魔术师一起,以白王的力量为筹码,积攒了远超过七十年的魔力,在东京构筑了圣杯系统。” “现在,圣杯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168章 神秘男子 猛鬼中的王将、蛇岐八家内三家橘家家主橘政宗、黑天鹅港的赫尔佐格博士现在正处于一种颇为奇异的状态。 你要说他死了,那显然不科学,但你要说他还活着,又有点昧着良心。 他此时的状态更接近于康师傅牛肉面里的牛肉,似有还无,最难将息。 把时间向前推几天,推到兰堂刚死不久的时刻。 橘政宗作为被万人唾弃的自身反派,自然有他的优于常人的地方,其中一项就是极其能苟。 不是所有人都能励精图治二三十年,从养崽当糖爹开始图谋他人家业,也不是所有人能搞出一大堆影武士给自己当替身,生怕自己被背刺直接打出gg的。 所以,在森鸥外尚且没有意识到太宰治的报复即将来临时,橘政宗在失去源稚女的掌控权后,立刻火速润回东京,准备直接挖掘白王的骸骨。 不管怎么样,先拼一把再说,说不准还能赢呢? 羂索就是这个时候凑上来的。 咒术界改革的如火如荼,他不少棋子都被干脆利落地连根拔起,没办法,太宰治的智加五条悟的力,这俩人真想做什么,起码在岛国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扩展到其他地方就不确定了,毕竟时至今日驻日美军还是绝大多数岛民的爸爸。 总之,羂索急于寻找新的突破点来实现自己的伟大梦想,他的第一目标自然是五条悟的前未婚妻琉璃小姐。 这位反派一开始的构思几乎完美无缺,占据琉璃的身体之后把五条悟关进猫箱里,然后再用这具身体去和夏油杰生个孩子。 利用诸多黑科技保证孩子能继承咒灵操术,他再去占据那个孩子的身体。 这样,哪怕有朝一日五条悟从猫箱里出来,他难道能对心上人和挚友的孩子出手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就是ntr的魅力所在啊! 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琉璃觉醒了时间操术(是的,他至今以为琉璃的能力是某种咒术),想杀死她的难度大大提升。 于是,他也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打算勉为其难驾驶一下猛鬼众的王将,也就是蛇岐八家的橘政宗先生。 毕竟对于他这种常年开着多个马甲的反派来说,发现王将和橘政宗是同一个人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然后他就发现了白王的下落。 那一瞬间,羂索狂喜,只觉得命运女神果然还是眷顾他的。 要知道,同为反派,橘政宗只想窃取力量,成为新的白王;而羂索的梦想就伟大多了,他打算让岛国的所有人类实现进化,让大家全部成为咒术师。 夏油杰怎么想我们先不提,费奥多尔和麻仓好就得先摁死他。 原本他对这个梦想已经是半放弃状态了,不是兄弟不努力,实在是大环境太糟糕了。 有钱谁买不起79一根的眉笔,奈何老板不涨工资,物价还涨的飞起。 这不是没钱吗? 羂索也一样,天元虽然没和星浆体融合,但在异化之前被白银之王收为了氏族。 白银之王本身具有“不变”属性,所以他的容貌几十年都不改,这能力蔓延到天元身上,足以让祂一直维持不变状态,以后都不需要再和星浆体融合了。 失去了天元,羂索的理想基本崩盘,只能先活下来再另做打算。 结果白王出现了,羂索头上立刻亮起了灯泡。 何不以白王的力量为基石,开展一次圣杯战争,让圣杯实现我的理想呢? 毕竟圣杯降世就是依靠冬木市的地脉中的灵力六十年的积累,如果换成白王的力量,那不是要强不知道多少倍? 说干就干,羂索立刻找来了自己真正的同盟,也盯上了琉璃小姐身体的无色之王。 两个资深反派一拍即合,无色之王抢占了橘政宗的身体,羂索清楚,这家伙绝对不会允许他们献祭白王的,所以不如干脆一点,先干掉他再说。 羂索担心自己的脑花被龙血污染,但无色之王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然后这两个家伙一起去找间桐脏砚合作,尽管非常想直接把这俩珍稀食材、啊不、器材一锅炖了,但间桐脏砚也是个有着远大理想的反派。 他的理想是以第三魔法「灵魂的物质化」,实现人类种族的进化。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重复了。 好吧,这不重要,总之,他也是个必须依靠圣杯,才能实现人生理想的反派。 并且,他同样有着为了理想不顾一切的认知和决心。 于是,三人(?)一拍即合。 无色之王驾驶着橘政宗派人挖掘红井,找到传闻中神的力量所在之地。 羂索一边用梆子声控制了源稚女,一边下达悬赏制造混乱,来得到足够多的鲜血和灵魂。 最后,间桐脏砚篡改了大圣杯法阵,将新的圣杯战争地点定在东京,将白王作为力量的来源。 自此,范围更大,影响力更强,牵扯人数更多的圣杯战争,正式拉开序幕。 与此同时,迦勒底亮起一道微弱的红光。 迦勒底,全称为人理续存保障机构,是为了使人类历史能悠久而又强韧地延续下去,不分魔术、科学,集聚了各领域的研究者的研究所兼观测所。 它自虚空俯瞰地球之一切,足以观测整个世界。 红光亮起的瞬间,观测人员如应激一样按下警告按钮,旁边的莱昂纳多·达·芬奇立刻记下了红点的所在位置。 “东京市,20xx年x日x月。” “这个时间,似乎和第四次圣杯战争差不到哪去,但地点为什么是在东京?” 藤丸立香低垂着头忍不住哀嚎,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又泡汤了。 “前辈,打起精神来啊。”马修鼓励道,“和特异点f时间相近,想一想说不定只是检测失误呢?” 达芬奇也安慰地冲她笑,“这样的话,最好多带几个了解第四次圣杯战争情况的男子。” “比如说埃尔梅罗二世先生?” “当然,还可以多选几个以防万一哦。” “如果可以的话,藤丸小姐,能带上我吗?” 几人的身后,黑色长发金绿色眼睛的男子如此说道。 “我有一种预感,我的妹妹就在那里。” 第169章 十四人混战 “这也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啦。” 白兰笑嘻嘻地说,他手里抱着一束白山茶,站在病房的门口,脸上挂着友好的笑容。 “初次见面,琉璃老师,我是您的忠实书粉,您可真漂亮,我们能来个贴面礼吗?吻手礼也行。” 这个少年很自来熟地走进房间,将花束插进白瓷花瓶里,然后无视房间里其他人针扎一般地眼神,径直走向病床。 太宰治、五条悟、绫辻行人、源稚生、源稚女、涩泽龙彦、江户川乱步分坐在房间的角落,见他进来没一个人起身让椅子,最后白兰干脆坐在了床边。 他身上枪械硝烟和糖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怪异又甜腻。 琉璃半靠在床上,双手放在被子里没有拿出来,她没有回答白兰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所以,你来的原因是?” “老师是这样直入主题的性格吗?更让人喜欢了呢,直接说这话真让人害羞……” 他话还没说完,紫色的烟雾化作火焰,从他的指尖往上烧。 但白兰脸上还带着笑,甚至用带火焰的食指在空中画了个爱心的形状, “当然是来和您介绍圣杯战争啦,虽然我猜,您其实已经了解了不少?” “简单来说,这次圣杯战争的出现是违反常理的。” 随着指尖火焰的消失,白兰看着光洁如新的手,脸上的笑容也扩大了几分。 “正常的圣杯战争,在冬木市召开,是由七位魔术师,带领着各自召唤的英灵为圣杯的所有权而爆发的战斗,最终活下来的那个即可得到许愿的机会。” “没错,所谓的圣杯,有着无论何等愿望都能立即实现的力量,无论什么愿望哦。” 白兰说到这里的时候,话语中带着说不出的诱惑,看向琉璃的紫色眼瞳里点缀着明灭不定的光芒。 不等旁边的人开口说话,琉璃先嗤笑了一声。 “恕我直言,如果它真的能实现所有愿望,那这东西就不可能出现在岛国。” “阿美利肯早为了世界和平进行义务保管了。” “扑哧……” 白兰没忍住笑起来,他越笑越大声,甚至直接笑倒在床上,整个人隔着一层被子半趴在琉璃的腿上。 “琉璃老师,你也太可爱了吧……哈哈哈哈哈……我真的很喜欢你哎,你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你觉得我怎么样?” “看发色和瞳色的话,我们两个超有夫妻相哦。” 硬了,拳头硬了。 房间里其他人用不善的眼神盯着这个还在笑的小鬼,很想用手和他的脸来一次亲密接触。 “我们俩外貌元素重合太多,和你在一起别人会以为我自恋。” 琉璃冷静地说,“你该继续说了,这次圣杯战争还有哪里不正常?除了它不是在冬木进行的之外。” “基石和人数。” 白兰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真正的圣杯战争,是爱因兹贝伦家族、远坂家族、玛奇里(间桐)家族三家所计划的,为了抵达“根源”而构造的巨大仪式系统。” “其根本目的是借由圣杯的孔,前往魔术师们梦寐以求起始与终末之地——根源。” “不过现在仪式的基石发生了变化,鬼知道还能不能通往根源,或者说失去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 白兰一摊手,“另外,因为支撑圣杯降世的力量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提高,所以,出现的御主和英灵数量也会大大增加。” “就老师推测,这次的御主人数很大可能会达到十四人。” “比如我和我师兄言峰绮礼,我们都是这一次圣杯战争的御主,不过时辰老师倒是没有被圣杯选上了,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白兰忍不住笑起来,他紫色的眼眸中隐隐有光闪过。 远坂时辰是个高傲又古板的人,将所谓魔术师的矜持看的极重,之所以愿意收白兰为徒,也是看重他身上良好的第二法适配性。 不过在收徒之后,这个便宜老师的确在宝石魔法上倾囊相授,甚至知道为他筹谋小家族的魔术刻印,以让他成为正统魔术师。 从这种角度来说,现在的白兰对其尚有一二感激之心,也并不愿意这个便宜老师随随便便就死在什么不知道的小角落了。 毕竟以他的高傲程度,如果真的被选中,大概率活不到最后。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此次圣杯战争并不通向根源,因此远坂时辰也没什么太大兴趣。 干脆把白兰和言峰绮礼扔过来就当见世面了。 想到这里,白兰又笑起来,“我猜,这里的大家应该也有不少被选中的御主吧。” 白兰伸出右手,露出三道鲜红的令咒。 琉璃沉默片刻,先伸出手,也露出了令咒。 实话实说,她似乎没有什么太想让圣杯实现的愿望,想得到力量那就自己去筹谋,想回家就自己想办法尝试。 她对所谓的万能许愿机抱有强烈的不信任感,并不愿意将自己的愿望寄托在这上面。 所以,她也不在意展露自己的令咒。 与此同时,太宰治和五条悟也先后露出了右手,鲜红的令咒刻印在他们的手背上。 源稚生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紧皱的眉头,才无奈地说,“我刚刚收到消息,绘梨衣的手背上,也出现了这种印记。” “他也是被选中的御主。” 白兰笑嘻嘻地说,“那不是挺不错的吗?一、二、三、四、五……” “再加上你口中的绘梨衣,我们这边就有六个人了,胜率大增啊。” 太宰治收回手,慢条斯理地说,“我们这边?” 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偷偷看向琉璃,这还是他们在那件事情后第一次面对面相见,他心中的忐忑不安甚至高过了这所谓的圣杯战争。 “当然啦,我们都是琉璃老师的人,不是吗?” 这个至今只见了琉璃一面的少年兴冲冲地说,“我可是早就做好了为琉璃老师而战的准备哦。” “太宰君,难道你不是吗?” 第170章 四分五裂的同盟 “谢谢你的支持。” 太宰治还没反击,琉璃先看着他,平静地回复道,“但是,白兰先生,我想我们并没有那么熟。” “而且,我也没有什么需要通过圣杯才能实现的愿望,所以,你大可不必站在我这一边。” 白兰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又凑近了一点去观察琉璃的表情。 少女微微侧着脸,正看着透过纱帘的雾蒙蒙的阳光,熹微的光线洒在她精致的容颜上,让她的眉眼一半隐藏在阴影里,一半展露在光明中。 显得神秘又冷漠。 白兰遗憾地叹了口气,转而又问道,“那琉璃小姐要不要加入我这边,我有需要用圣杯实现的愿望哦。” 注意到琉璃的视线转过来,他的声音也跟着高昂起来。 “我想要毁灭世界!”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琉璃的表情,对方听了这话依旧神色恹恹,让白兰不由有些失望。 他鼓起脸颊,像只腮帮子里全是食物的仓鼠。 “琉璃老师不相信我的话吗?是不相信我的愿望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他的神情忽然阴郁冷漠下来,和刚才那个热情开朗的少年判若两人。 琉璃看着他飞速变脸,莫名觉得一阵好笑。 果然,每一个反派内心多少有点大病,不管年龄大小。 “我相信你的愿望,也相信你的实力。” 琉璃慢吞吞地说,“不过,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耐心等一等。” “哎?” 白兰睁大眼睛看着她,琉璃平静地说:“就现在世界的危险程度来说,你什么都不干,等个几年十几年,它早晚要毁灭的。” “有异能力者想创造只有普通人的世界,咒术师想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通灵人想创造只有通灵人的世界,王权者想创造全是权外者的世界……” “混血种想杀龙族,龙族想弄死混血种……” “至于魔术师,他们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类和非人类……” “就岛国这个小地方,牛鬼蛇神多到都能拍好几遍斯巴达三百勇士了,更不说其他地方。” “世界毁灭那不是时间问题吗?哪还需要用圣杯?” 琉璃语气微妙,“对了,你别忘记排队,要毁灭世界的也不止你一个。” 白兰越听脸颊鼓得越厉害,到最后完全变成了包子脸,他抬起手自己拍了拍脸颊,把脸又拍回原来的样子,气哼哼地说: “那我决定了,我要改变愿望,我要拯救世界。” “要毁灭世界的反派太多了,如果我也加入进去,那我不就和别人撞人设了吗?” “我才不是那种老土、过时、千篇一律的过气角色,我要做独一无二的,拯救世界的、迷人的反派角色。” 整个病房里都是他呜哇呜哇的声音,简直要把窗台上绿萝的叶子都震掉了。 琉璃嘴角抽了抽,一时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旁边的太宰治在这时候突然插话,他看着白兰似笑非笑,“既然琉璃老师已经拒绝了你的邀请,杰索先生,你现在也该出去了吧。” “一直吵吵嚷嚷打扰病人休息可不好,你说呢?” 白兰回了一个假笑,自从拜师远坂时辰之后,他不再反抗异世界自己的入侵,反而是主动去探索平行世界,甚至用宝石剑去杀死异世界的自己。 在融合了多段平行世界自己的记忆后,哪怕年龄比太宰治小,但论起气场,白兰与太宰治竟也不相上下。 “嘛,太宰君难道不知道我呆在这里的真实目的吗?” 白兰意有所指地笑道:“这里除了我和琉璃老师,可是还有两个御主,和两个与其他御主相关联的人物呢。” “要是你们为了得到圣杯,提前对琉璃老师下手怎么办?我要在这里寸步不离的保护老师,直到她召唤出英灵为止。” 太宰治脸上的弧度缩小又扩大,他用那种轻巧的,仿佛雀鸟一般轻盈的声音说: “白兰君,你是在暗示我会伤害琉璃老师吗?” “没有哦。”白兰笑嘻嘻地说,“我是在明示呢。” 房间里没有获得令咒的绫辻行人、涩泽龙彦、江户川乱步冷眼旁观,绫辻行人在刚才白兰和琉璃交谈的时候,已经与太宰治暗中结为同盟。 而老实人涩泽龙彦一开始是打算毫不犹豫占琉璃老师这边,在知道琉璃老师没兴趣参加后,他看着手机里魔人的短信,犹豫了片刻决定去那边凑凑热闹。 江户川乱步倒是同时收到了好几份offer,包括昂热,太宰治,源氏兄弟俩和五条悟,但他看谁都不怎么顺眼,干脆哪一个都不参加。 令咒这东西,圣杯不给他,他又不是不能自己弄一个来。 构筑圣杯仪式的三个人里,无色之王是纯粹的门外汉,脑花有点难抓,但间桐家既然是个家族,就绝对不只间桐脏砚一个人,他们肯定有搞来令咒的办法。 相关人士源稚生既为上杉绘梨衣这个弟弟担心,又为源稚女这个弟弟操心,他们家复杂的兄弟关系已经够这只象龟喝一壶了,更别说他还有个活着的,马上要回来的爹。 太难了。 源稚女就纯粹多了,他经历了一通琉璃老师死而复生的错觉,感受了从悲痛欲绝到狂喜的情绪剧烈起伏,现在看见活着的琉璃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其他什么都不在乎。 什么,你说上杉绘梨衣也是他的弟弟。 呵呵,呵呵…… 给四个字自己体会。 现在房间的几人中,琉璃摸着手上的令咒不知道在想什么,五条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神情恍惚,只有太宰治和白兰针锋相对,似乎打算在圣杯战争开始之前就打一架。 “我要休息了。” 最后还是琉璃主动开口,一次性把病房里的所有人全都赶出去。 白兰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临走前将写有召唤仪式的卷轴放在病床上,“除了召唤仪式之外,还需要准备圣遗物哦。” “老师需要我帮忙准备吗?我这里有最古之王吉尔加美什的圣遗物。” 琉璃用微妙的眼神看他:“不会是蛇蜕吧?” 白兰扑哧一声笑出来,“老师,我又不是傻子,又不是没文化,怎么会用蛇蜕当圣遗物啊,那不是贴脸开大吗?” “是刻有吉尔加美什史诗的泥板啦。” “我可是很诚心想要帮助老师,实现你的愿望的哦。” 白兰拖长了音调,紫罗兰色的眼瞳不含杂质,在熹微的阳光下,从声音到轮廓都显得温柔。 琉璃仍旧不为所动,“这似乎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你总不至于说我们上辈子见过吧?” “那倒没有。” 白兰依旧笑得柔软:“但对于我来说,老师的确是特殊的。” “在无数个世界里,唯有你如此特殊。” 他这么说道。 第171章 相性召唤 酒吧里,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太宰治的脸上,他半趴在吧台上,看调酒师花里胡哨的动作。 “一杯法国香槟。” 旁边的白兰倒是比他积极很多,兴冲冲地举起手,“我早就想试试这个口味了,据说是琉璃老师最喜欢喝的酒哦。” 绫辻行人无语地看着这两个人,感觉自己的年龄也被拉低了不少。 “你们两个未成年小鬼更适合喝牛奶。” 他自己抿了一口香槟,干脆低下头给膝盖上的人偶梳头发。 在病房里针锋相对之后,白兰和太宰治结为了同盟。 听起来简直像是跳过了好几集的内容,不过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的确如此,只要彼此看一眼,就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暗示。 明面上的口舌之争不过是为了给在场的其他人制造错觉罢了。 比如源稚生、比如涩泽龙彦。 “瞒过涩泽先生我可以理解,但那位源家主应该没有必要吧,他看起来是个挺正派的人呢。” 白兰终于拿到了他的那杯酒,快快乐乐抿了一口后皱起了眉。 倒不是酒太烈,恰恰相反,法国香槟的口味太淡,喝起来简直像气泡水。 太宰治嗤笑了一声,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正派是个彻头彻尾的贬义词,越正派越好利用。 “但他的确有有不少愿望要实现。” 太宰治懒洋洋地说:“先不说他两个弟弟的身体问题,这两个尚且可以用其他手段解决,他还有个活着的爹呢。” “你觉得是什么让蛇岐八家的上一任家主,放着好好的影皇不当,去街头卖拉面的?” “总不至于是岛国战败吧?” 白兰用高脚杯敲了敲吧台,回忆上杉越的资料,“这样看来,这位是和我们的同盟无缘了,复活一个人难度还是挺大的,尤其是死了那么多年的人。” “说不准都去转世轮回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太宰治拿酒杯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其他几个御主呢?师兄是我的雨守,无疑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太宰治用指尖摩挲着玻璃杯,轻声说,“涩泽龙彦明显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他能找到有令咒的人结盟,那大概率就是魔人了。” “死屋之鼠的情报贩子?”白兰眨眨眼睛,“和我撞职业了啊。” 太宰治不理他,继续说:“五条悟那边,我一开始觉得,他是愿意和我们结为同盟的……” 他一边说一边皱眉,“但自从琉璃老师醒来,他就不太正常,我不太能确定他的想法。” 这话说出来简直荒谬,太宰治看不透五条悟的想法…… 听起来比他看不清中原中也的想法更吓人。 “那这个也只能排除啊。”白兰叹了口气,“五条君虽然个人性格一言难尽,但实力还是数一数二的。” 他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很了解五条悟一样。 太宰治放下酒杯,看向白兰,“真奇怪,杰索先生,今天应该是你和五条第一次见面,也是你和我还有琉璃老师第一次见面,怎么好像你很了解我们一样。” 白兰小弧度的歪了歪头,做出很可爱的表情,“你猜?” “我要吐了……” “哈哈哈哈,太宰君,这个样子的你比带红围巾的你有意思多了。” 白兰笑嘻嘻地说,“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见过很多个你,也见过很多个五条君。” “所以,今天的所有人中,其实只有琉璃老师和我是初见哦。”白兰弯了弯眼眸,“为此,我可是找造型师精心设计了造型呢。” “可惜,没能给琉璃老师眼前一亮的效果,那个造型师糟糕透了,等圣杯战争结束之后我就送他一根东京湾海底房。” 太宰治嗤之以鼻,“所以,你有什么想用圣杯实现的愿望?” “没有哦。” 白兰手一摊,笑着说:“我和琉璃老师一样,并不觉得所谓的万能许愿机真的有用。” “我只是想找点乐子而已。”说到这里,他又像临时想起什么一样,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当然,如果它能把地球变成星,听起来也挺不错。” 这话听着实在让人无语,以至于一直专心致志给人偶做发型的绫辻行人都忍不住抬头看他。 “那么,太宰君,你有什么一定要用圣杯实现的愿望吗?” 太宰治沉默了半晌,才轻声说,“我想复活一个人。” 白兰有点茫然地眨眨眼睛,回忆他搜集到的太宰治的资料,翻来覆去也想不出他说的是谁。 反倒是绫辻行人反应过来,他皱着眉盯着太宰治,“你是不是应该问问琉璃小姐的意见。” “如果她想要复活兰堂,那么她自己就会去争取圣杯。” “你还没吃够自作主张的苦吗?” 白兰一愣,听这话才反应过来,太宰治得到圣杯居然是要复活兰堂,也就是那位法国超越者阿蒂尔·兰波! 这是什么精神啊,抢圣杯复活情敌? 异世界那位首领太宰知道这个世界的他是个恋爱脑吗? 果然,哪怕是不同世界的同位体,也会因为经历的事情不同,遇到的人不同,而形成完全不同的性格。 太宰治怏怏点点头,“我当然不会自作主张。” “所以,我只是打算尽力去争取圣杯而已,拿到圣杯之后,琉璃老师想用它许愿复活也好,放在家里做收藏也罢,都随她的意。” “我知道尊重他人意愿的重要性,这一点不需要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了,绫辻侦探。” 白兰看着他俩似乎达成一致,才兴高采烈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准备召唤英灵吧。” “我打算凭相性召唤哦,真好奇我会召唤什么类型的存在啊。” 太宰治瘪瘪嘴,“怎么说呢,我还是准备圣遗物吧,我有预感,如果我凭相性召唤,召唤来的东西一定不怎么友善。” 第172章 最强圣杯阵容 在东京一家平平无奇的酒吧里,太宰治和白兰暂时结为同盟。 这种同盟关系犹如某种不稳定的化学反应,随时可能发生剧烈变化一拍两散,好在他俩本身也对对方毫无信任,不然也不会拉上绫辻行人。 有绫辻的异能力做担保,起码不担心双方互相背刺闹出人命来。 当然,不排除同归于尽的可能。 同样成为御主的魔人费奥多尔深入研究了《命运之夜》全套内容,以此为基准迅速联合了乐子人果戈里,无所事事涩泽龙彦,想寻找过去的西格玛以及希望世界和平的福地樱痴…… 是的,福地樱痴的愿望也是世界和平…… 是不是和某卫宫姓男子有微妙的吻合呢? 除此之外的其它御主也进入了备战环节,纷纷从世界各地赶往东京,其中包含想复活父母的安东尼·斯塔克,以及他的坏朋友美国队长。 除此之外,某个神盾局的黑皮卤蛋也通过官方手续登上了飞往东京的飞机。 同样来自美国的选手还有马克思·艾森哈特,这个名字大家都不怎么熟悉,但他的另一个化名就有名的多—— 埃里克·兰谢尔。 当然,你也可以叫他的代号——万磁王。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埃里克是不怎么相信圣杯这东西的存在的,或者说,哪怕这东西的的确确存在,也不太可能出现在岛国。 哪怕是为了正治正确,这东西也该在非洲啊。 但是吧,三枚令咒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他的手背上,再加上好朋友查尔斯·泽维尔的劝告和陪同,万磁王深思了片刻,决定屈尊降贵来这个小地方看看。 万一有用呢? 查尔斯·泽维尔,也就是大名鼎鼎的x教授本人也不太相信圣杯这东西的存在,毕竟他虽然出生美国纽约,但大学就读于英国牛津。 哪怕历史学的再糟糕,他也知道圣杯这东西和亚瑟王传说息息相关,要真出现也该出现在英国。 带嘤再怎么辣,也只是和阿美做共轭父子,不至于拿来和岛国进行比较。 你都不知道这是在侮辱谁…… 但哪怕发自内心觉得这所谓的圣杯纯粹是魔术师们弄出来哄人玩的东西,x教授思前想后也还是决定劝万磁王去参加一下。 现在阿美利肯内部对变种人争议越来越大,并且国会上大多人都对变种人持敌视态度,留在那里只会让他和埃里克矛盾越来越大。 与其这样,不如让他去参加一下这个所谓的战争,是真的自然再好不过,哪怕不是真的,让他宣泄一下这段时间的愤怒情绪也挺好。 就这样,这对变种人老搭档也坐上了来岛国的飞机。 与此同时,一辆保时捷365a缓缓行驶在马路上,正开车的伏特加无不庆幸地说, “那群条子总算把黑市上的悬赏处理掉了,再晚一点,boss估计就要让大哥你去接了。” 琴酒闭着眼睛,倚靠在后座上,右手上的令咒隐隐发烫,他没理会伏特加的话,只是把思绪倒转回几天前。 整个里世界都在为高额悬赏振动的时候,琴酒孤身一人开车来到了国立东京大学的后门。 那时候,他已经猜测出了圣杯战争的存在,但唯独没想过自己会被圣杯选中。 国立东京大学后门的小街上,常年停着一辆木制厢车,是特意为走街串巷贩卖拉面设计的。 琴酒停车的时候,卖拉面的越师傅已经快要收摊了。 车门打开的时候,上杉越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穿一身黑的高大银发男子站在车门口,恰好挡住他离开的路,却又一句话都不说。 “今晚打烊了,客人要吃拉面的话最好明天早点来。” 他一边说话,一边回到车边观赏围绕招牌的一圈彩灯,这下只剩下一盏汤锅上的孤灯还亮着。 灯光昏暗,琴酒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坐在了面摊前的棚子里,他不论是衣着还是样貌都和这简陋的地方格格不入,如果不是临近夜晚,一定能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力。 “我已经说了,这里打烊了,不招呼客人。” “那就来一瓶清酒吧。” 上杉越不耐烦的把抹布扔进厢车里,“酒也没有,你这样的男人,想喝酒的话去哪里不行,非要来我这个小面摊上吗?” 琴酒反问他:“你这样的男人,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卖拉面?” “我又不是神,做不到的东西可多的去了。” “的确,只要是人,总会有无能为力的事情,哪怕是神,也不一定能事事顺心。” 上杉越眉头皱起,干脆从厢车里抽出一瓶廉价清酒,重重磕在桌子上,继而没好气地说: “快点喝,喝了滚蛋。”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但我现在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谁都别来打扰。” 琴酒把清酒倒进杯子里,慢慢抿了一小口,他厌恶岛国清酒清淡的味道,大概也是这个原因,他才选了代号为伏特加的手下。 “过平静的生活……” 琴酒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才问道:“连儿子的死活都不顾吗?” “我哪儿来的儿子……” 上杉越简直匪夷所思,他放弃蛇岐八家上杉家家主的身份这么多年,突然有个没见过的人找上门来就算了,开口还直接给他加了个儿子。 他这么多年就算和居酒屋老板娘在一起都做好了安全措施,就是为了让所谓的“皇”的血脉彻底断绝。 他哪来的孩子? 谁给他生孩子? “你确实有三个孩子,三个男孩,原本他们更希望起码能有一个女孩,这样能更好地将你的血脉传递下去。” “但最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活着的几个都是男孩。” 琴酒将酒杯放在桌上,用毫无波澜的语调说:“想起来了吗?上杉先生,你曾经向德国人提供过基因样本。” “后来德国战败后,样本流落到了另外两个国家,其中一个用你的基因培育出了试管婴儿,最后活着的还剩三个。” “或者说,当初我带走的还有三个。” “那时候,红旗刚刚落下,我从黑天鹅港带走了三个孩子。” “那时候,我的代号是邦达列夫。” 第173章 一个男人的宏愿 1991年的那个冬天,全世界都知道了一个消息。 红场上的那面红旗落下了。 岛国酒馆的电视上播出这则新闻的时候,琴酒点了一杯红牌伏特加。 这是他加入黑衣组织执行任务以来第一次喝这种酒,也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 在酒馆里,他接到了上级最后的指示,前往北极圈黑天鹅港执行任务,这次任务之后,他在kgb的资料将尽数销毁。 从此之后,他只是黑泽阵,只是琴酒。 “所以,我真的有儿子?还是三个?” “他们……他们叫什么名字?现在哪儿?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他们现在还好吗?你说死活……他们究竟怎么啦?” “见鬼……该死的,你说话啊!” 上杉越几乎是扑到桌子上,死死盯着琴酒的脸,他们之间的攻守之势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琴酒不慌不忙地喝酒,上杉越心急如焚地大吼。 这个男人从未憧憬过孩子这种东西,他曾发自内心希望白王的血脉在他这里断绝,但真正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仍有某种可以牵挂的存在的时候…… 他紧张地浑身发抖,激动的连声音都在发颤。 这世界上还有人与他血脉相联,他并非是孤独的一个人。 爆裂的情感从他心里喷发出来,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在小车里卖了二十多年拉面的寻常老人,而是有着白王血脉的超s级混血种。 他是蛇岐八家的皇帝。 “耐心一点吧,这个故事的确有一点长。” 琴酒的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你看到他冷硬的面容,只会想到北极圈终年刺骨的寒风,海底万古不化的老冰。 “那是我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也是我唯二失败的两个任务之一。” “另一个是战争时期,我曾经奉命去刺杀盖勒特·格林德沃,可惜,我还没动手,他就已经被打败了。” “所以标准来说,这次任务我并没有失败,黑天鹅港的那次,才是我唯一失败的任务。” 上杉越压根不在乎他的刻意申明,用力将手拍在桌子上,一双赤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琴酒平静地抬起头,他的眼瞳也在一瞬间转化为金色,上杉越的黄金瞳竟然没给他带来半分压力。 “如果你想对我动手的话,建议最好快一点。” “我的言灵是时间零,和你的老朋友昂热一样。” 上杉越把他面前的清酒瓶拿到自己面前,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们两个连讨人厌这一点都一模一样。” “啧——美国人。”琴酒轻哧了一声,才进入正题。 “红旗落下的时候,我正在岛国执行卧底任务。” “标准来说,这个任务是辅助我的直属上级,建立一个组织,用来缓解战争结束后各个情报机构出现的财政危机和裁员危机。” 看着上杉越不明所以的眼神,他干脆说的更具体一些,反正他今晚的说话量都抵得上过去好几年的了。 “简单来说,就是骗编制和骗经费。” “苏……解体的时候,kgb面临大幅度切分,有很多见不得光的内容需要隐藏起来,但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彻底销毁。” “宁可毁掉,也不给美国佬留一点。” “黑天鹅港的实验室就是那样的东西。” 注意到上杉越冰冷的目光,琴酒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的血脉有多重要吗?想太多了。” “真正要摧毁的,是北极冰川下的那头巨龙的遗骸,海洋与水的龙王尼奥尔德长眠于此。” “那几个有特殊血脉的孩子只是顺带而已。” 上杉越瞪大了眼睛,“我知道你们苏……人不信神,可你们这也太tm邪门了一点吧,直接把研究室建在龙王的骸骨上面?” “你们是真不怕被祂的兄弟弄死啊。” 琴酒的表情古怪了一瞬间,“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遇到了祂的兄弟利维坦,在我带着你的孩子们返航的时候。”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我伪装成末代沙皇的后裔,苏……的邦达列夫上校,骗取黑天鹅港赫尔佐格博士的信任,成功摧毁了整个实验室。” “返程时我杀死了赫尔佐格,原本要带着你的孩子们一起离开,结果却遇到了龙王的袭击,我跌下了北冰洋,你的孩子们也不知所踪,我一度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上杉越的呼吸变得粗重,手上青筋暴起。 “但实际上,赫尔佐格没有死,他带走了你的孩子们,并且操纵他们,离间他们,过去他们彼此之间你死我活,现在他们更是被一起暗算,生死不明。” “说了这么多,你想要什么?” 上杉越终于冷静下来,凝视着对面这个男人。 对方看起来年龄在三十上下,完全不像是一个活过了两次大战,活过了红旗落下的家伙。 他的老朋友昂热,一百多岁了看起来仍然如四五十岁一般,因为仇恨支撑着他活下来。 恨比爱更长久,也更有力量。 那么,是什么样的情感支撑着眼前这个人活过战争,又活过信仰崩塌呢? 上杉越不想知道。 他打心眼里不想和这种麻烦的家伙沟通。 “我想知道白王的下落。”琴酒回答道。 “我知道你们当年绝对研究出了点东西,据我了解的情况,有人想用白王的力量献祭,弄出一个类似万能许愿机的东西来。” “你信这?你们这种人不是不信神的吗?” 琴酒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他,“曾经我们前行遇到高山时,我们不必饶过它,因为那山会绕过我们。” “我们为了人世间最伟大的理想而战斗,所有人,为之奋斗,为之不惜付出一切。” “所有人都说,一切在1991年结束了,但我知道,并没有。” “我们只是走了弯路,但并不是走错了路。” “而我想要带着所有人再次回到正确的路上。” 上杉越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要重建苏……” 琴酒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 上杉越被他看的内心发麻,干脆直接说:“给我一张纸,我把地图画给你。” “不管你要干什么,告诉我我儿子在哪,之后随便你。” 第174章 前男友是上帝这件小事 “老师觉得这里怎么样?”源稚女走在前面引路,他绕过山溪、跨过小桥,走到一间山中大屋前。 “王将最初想在大阪郊外修建一座极乐馆,用来赚取猛鬼众所需的资金,但后来我说服他将地点改在了东京。” “不过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还没来的及修建完就被废弃了,里面很空旷,适合用来召唤英灵,不会被人发现。” 琉璃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往前走,夜间的山路并不好走,黑黝黝的看不见一丝光亮,一群乌鸦被他们的的脚步声惊醒,发出“嘎嘎”的叫声。 “你不回去吗?你弟弟也是御主吧?” 琉璃站在外面看源稚女推开大门,这座外表精致的建筑果然没有彻底完工,或者说只有外面的壳子能看,里面甚至还有散落的工具和裸露的电线。 源稚女主动忙活着清理出一片空地来,他一边打扫一边回答:“因为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 他说的很坦诚,语气里还带着淡淡的茫然。 “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亦或是父亲,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 他和源稚生醒来不久后,上杉越就回到了蛇岐八家,尽管过去做了一堆荒唐事情,但这个男人的血脉在这里,只要他回来,他就是不容置疑的皇帝。 隐姓埋名几十年的男人对第一次见面的三个儿子满怀愧疚之心,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捧到他们面前。 同时也对一手导致他们兄弟三个悲剧的橘政宗满怀怒火,几乎是带着蛇岐八家不死不休地追杀他。 要不是现在黑市已经对大额悬赏ptsd了,上杉越恨不得也连发几个悬赏,重金收购橘政宗项上狗头。 他的哥哥醒来后终于意识到橘政宗不是什么好人,于是也笨拙地接纳着父亲的示好。 他的弟弟刚从那间特殊病房里出来,对着初次见面的父亲充满了好奇。 于是三个人其乐融融,几乎很快就成了有些尴尬但分外融洽的一家人。 只有他格格不入。 源稚女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端坐在醒神寺的石桌旁边,头顶是阴沉沉的天空,脚下是遍布裂缝的青石地板,四周还有潺潺流水声。 他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鹿取小镇,回到了那个被长刀贯穿的夜晚。 源稚生看他的眼神全是歉疚,上杉越也同样。 只有上杉绘梨衣,他满脸茫然地注视着他,似乎在好奇这个和哥哥长得这么像的陌生人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这样看我啊…… 别一副对不起我的样子…… 我就是杀了人啊,杀了十三个无辜的女孩子。 哪怕可以推脱到风间琉璃身上,可风间琉璃不就是我自己吗? 你们哪怕用正义审判我,也好过此时此刻用这种原谅的眼神看着我啊…… 这会让我觉得,我的死是个笑话,我活着也是个笑话…… 源稚女坐在那里张合着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曾迫切地想得到源稚生的谅解,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也没有错。 他也没有错。 源稚生也没有错。 谁都没有错。 他死了,他又活了,王将的阴谋被识破了,他们的父亲也回来了,接下来好像就应该迎来完美结局,大家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说起来好笑。” 已经清理出一大片空地的源稚女站起来低声说,“那一瞬间,我被幸福刺痛了。” “我觉得那种其乐融融的幸福太虚假了,完全不像现实,反而更像另一场梦。” “好像我还在梦貘里没有醒一样。” “所以,我逃出来了。”他低垂着头,轻声说,“我逃回你身边了。” “琉璃小姐,你还要我吗?” 琉璃平静地说:“你想去哪里,想呆在谁的身边,都是你的自由,没有什么要不要的说法。” “稚女,你太把别人的想法当回事了,人活的自我一点,才会开心一些。” 源稚女苦笑了一声,他总是把在意的人看得很重很重,这份量甚至远远超过自己,因为只有在他爱的人的目光中,他才恍惚觉得自己真切地活着。 琉璃没继续说话,她从拎着的编织箱里取出材料,对应着白兰留下的卷轴画出召唤阵。 一天过去,想必其他不在东京的御主也该赶来了,等最后一个御主抵达的时候,圣杯战争就会正式开始。 也不知道在这个大杂烩一样的世界里,有哪些人会成为御主。 精神力澎湃涌动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间桐脏砚改变了圣杯系统,已知的御主几乎没几个魔术师…… 她会召唤谁呢? 按照相性的话,总不会召唤出诗人阿蒂尔·兰波来吧?或者是诗人保罗·魏尔伦? 不过说实话,她还是更喜欢莎士比亚和王尔德一些…… 琉璃正胡思乱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在红光蔓延整个召唤阵的瞬间,她的脑海中忽然闪烁出了某个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忽然感知到了一道熟悉的视线…… 是春寒料峭的俄罗斯,有人长久地站在原地,隔着茫茫人海注视着她,那目光如潮水一般,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格里沙……” 在无量白光里,变换了容颜的少女低声呼唤道。 如鸿蒙初开之际,一道白光从神圣的亘古中醒来。 不夺目,不耀眼,却无比圣洁,仿佛在此时此刻再度掀开了创世的篇章,以无上之姿态再度降临于世。 整个世界都在此刻寂静下来,无论身处何地,无论是何种生灵,此刻都能看见高居于天上的光影。 “oh,god……” 托尼·斯塔克坐在酒店总统套间里,手上的酒杯掉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落地窗外的夜空…… 不,此刻窗外亮如白昼,空中的明光已经化作了实质的线条,弯曲缠绕成一株足以撑起天地的光之巨树。 巨树的枝条还在不断生长,几乎占满了整个天空,待生长到极致后,中间裂开了一扇数千米的金色门扉。 门扉后,是白昼与黑夜共同出现的神圣天国,是八个背生羽翼的天使正共同祷告着赞颂: “您是一,也是万。” “是刹那,也是永恒。” “是创造者,也是主宰者。” “必将让您的道行于地上,如同行走在您的国。” 第175章 和前女友复合 “我说,要有光。” 天空中的存在光彩耀目看不清具体的模样,但这声音响彻所有生灵的脑海。 无尽光明之上,永恒之神,光耀众生。 言峰绮礼呆楞地仰望着天空,无声地跪了下来,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涌出,浑身颤抖着见证这伟大的时刻。 他身后的白兰倒是没下跪,但也僵硬地站在原地,瞳孔颤抖犹如地震。 骗人的吧,这种存在,怎么可能会降临? 要是圣杯连上帝都能召唤过来…… 见鬼,说召唤这个词都是在亵渎好吗? “我真的不是没睡醒吗?是不是有谁把那个什么梦貘也给我来了一发?” “所以大家究竟为什么要抢上帝的杯子,这下好,失主上门了。” 白兰简直觉得自己还在梦里,他干脆开启平行世界白兰网络,直接在大脑里艾特所有白兰。 “兄弟们,有没有哪个不是家庭教师番的综漫白兰,来说说这是什么情况的?” “嘿……人呢?来个人回应我一下啊?” “你们平常不都很想来我的世界吗?现在我放开管控了,欢迎大家过来玩。” “快来啊,来个人说说话啊……” “……” “……” “别沉默啊……” 白兰干脆抱着头蹲下来,一张脸鼓成了包子的形状,好消息是其他平行世界的白兰大概率再也不想来这儿了,坏消息就很明显—— 我打上帝? 真的吗? 要上吗? …… 费奥多尔无声地笑起来,他的脸上流露出由衷的欢喜,笑得浑身发颤,表情近乎狰狞。 “费佳,我的好朋友,你还正常吗?” 直到光芒从天际消失,果戈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艰难地转头看向笑得弯着腰缩成一团的费奥多尔,难得担心自己这个好朋友是脑子不正常了。 不疯的费佳就已经够疯了,要是真疯了的话…… 听起来似乎也挺有趣。 想到这里,果戈里也跟着笑起来,他脸上的泪滴图案也跟着跳动。 “多有趣啊,费佳,连这样的存在都会出现,这个世界太棒了,果然,我喜欢这个世界,也喜欢祂……” “不过,祂会喜欢我们吗?” 他一边说一边做出思考的表情,“祂会不会把所有人类都当作羔羊一样放牧,在我们的脖颈上系好绳索……” “如果这样的话,小丑宁可去死。” 费奥多尔表情平静,果戈里的面目反而狰狞起来。 “别担心,尼古莱,我很好,你也该如此。” “你瞧,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存在,多棒啊,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有神灵爱着人类。” “哪怕我杀死所有人,他们都能在死后登临天堂,得听圣主的福音,只有我一个人需要去地狱赎罪。” “为我救赎所有有罪之人,送他们离开这糟糕的人世,登临天堂而赎罪。” “如今我不只能救赎无罪之人,使他们不被超凡所伤害,还能救赎有罪之人,送他们前往天堂。” “这是何等的幸事,哪怕我毁灭整个世界,也会有神带来新的光明。” “这是多棒的世界啊!” 费奥多尔一边说一边大笑,他手上的令咒发烫,似乎有什么存在希望响应他的宏愿,迫不及待想要出现一样。 这下变成果戈里面色复杂了。 你负责犯罪,上帝负责原谅你。 你负责灭世,上帝负责收拾烂摊子。 费佳,我的好朋友,哪怕是我也没这么想过啊。 你得多大脸啊? 他一边惊讶一边也忍不住笑,笑声越来越高,“费佳,我的好朋友,你真是太有趣了,你的想法太棒了。” “我也很想知道,如果你真的毁灭世界,神会怎么样,祂会想要掌控人类吗?” “我太好奇了。” 坐在他俩不远处的西格玛看着无缘无故疯笑的两个人,满脸茫然不知所措。 不是,你们在说什么啊? 你们在笑什么啊? 有什么好笑的啊? 你们这样搞得我很不合群啊……可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啊。 …… 这一夜,所有知道圣杯战争存在的人都躁动起来,不知道的人则更加震撼,有信者虔诚跪拜,无信者彻底动摇,唯有华夏尚且平静。 问就是神州结界太稳了,上帝的光没照过来,兔子们还是第二天上网才了解情况的。 大多数没开始召唤的御主都陷入了茫然,但真正彻底懵圈的另有人在。 藤丸立香蹲在大街上,抱着玛修陷入了暴风雨式哭泣。 “玛修,这不应该啊,这不可能啊,这不合理啊……” “那可是……那可是……哎,怎么可能会因为圣杯召唤现世?圣杯就是祂的好不好?” “难不成是祂想喝水忽然发现家里杯子丢了,所以屈尊降贵下来找吗?” “这不应该啊……” 和她一起来的埃尔梅罗二世双手垂落,死死盯着远方的身影,直到那个存在彻底消失也没回过神来。 他在脑海中拼命搜索和第四次圣杯战争相关的记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任何一点和这位存在有关联的地方。 难道是因为亚瑟王和贞德用同一张脸? 对了,贞德…… “master,请您问一下贞德小姐和其他教会英灵,这位真的是祂吗?还是说有什么其他可能?” “有道理……我问问……” 藤丸立香呆滞地照做,眼神里没有半点光彩。 整个迦勒底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消失了,英灵和工作人员一起呆滞地看着屏幕。 圣乔治、天草时贞四郎、圣女贞德等一众教会英灵神情凝重,握着十字架,似乎在尝试着与什么沟通。 半晌,莫里亚蒂才开口,“福尔摩斯,居然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吗?真是可怕的男人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酒杯掉落的声音,拍击桌子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才响起来。 “这算什么异闻带啊……快让立香回来啊!” “这根本不是我们能干涉的吧,人理毁灭和异星神已经完全不重要了,那位重新创世纪怎么办?” “所以究竟为什么啊……贞德小姐,您不是有天启吗?求您了,问问吧,祂真的是那位伟大的造物主吗?” 话音落下的时候,贞德终于睁开了眼睛,她茫然地环视四周,犹豫着开口: “那位确实是全知全能的造物主……” “祂降临此世……是为了……” “和前女友复合?” “……” “……” “啊????” 第176章 她想回家 教会系英灵们面面相觑,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和前女友复合? 前女友是谁?为什么会分手?谁把谁甩了吗? 啊……都不对…… 上帝祂就不该有女朋友啊!更别说是前女友了。 看了这么多年的圣经,守了这么多年的教义,终究是错付了。 一旁北欧神系和希腊神系的英灵们倒是围聚一团,淡定了很多。 毕竟震撼都震撼完了,既然那位上帝也不打算重启世界创世纪,那祂老人家想干什么就随祂呗。 五十岁老人都能再开第二春上演银发文学,上帝为什么不行。 你歧视上帝? 大胆狂徒,宗教审判预定。 蹲在地上的藤丸立香闻言更茫然了,“这年头,就连上帝都有女朋友,我还是单身啊!!!!” 这是重点吗? 埃尔梅罗二世嘴角抽搐,一时不知道是该为御主能快速恢复镇定而高兴,还是为她奇怪的脑回路操心。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打起精神来安慰藤丸立香:“master,别想那么多,虽然那位存在的出现确实出人意料,但现代社会没什么不可能的。” “不是还有电影为了正治正确把上帝安排成黑人的吗?那在我们这个世界,说不定上帝就是恋爱……” 最后一个字他到底还是没勇气说出口。 上帝是个恋爱脑…… 还不如上帝是个黑人,是个女孩子呢。 藤丸立香瞪着死鱼眼看他,“你怎么不说上帝还能是个苏……人呢?社会主义地上天国,那不更加正治正确吗?” “那太正确了,哪怕拍摄出来也会禁止播放吧。” 插科打诨了半天,藤丸立香总算恢复了镇定,她看着和自己一同灵子转移的埃尔梅罗二世、玛修、自称兰堂的神秘男人,长叹了一口气。 “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我们没必要继续召唤战斗系英灵了,在这种程度的神明面前,我们能做的只有保持最大的礼貌和尊重。” 玛修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用力地点点头。 “不愧是前辈,这么快就打起精神来了。” 埃尔梅罗二世也点点头,“在这样的存在面前,哪怕是抑制力也无能为力,祂的意志我们无法揣摩,但我相信对方一定不会想要这个世界毁灭。” “毕竟祂是来……” 求复合的。 埃尔梅罗二世一脸菜色,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不过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不需要他说完。 “我们可以召唤贞德小姐和其他教会系英灵,有她们出面,那位存在也许可能大概说不定会愿意见见我们?” 他越说越不确定,表情也无奈而凝重,说到底,这种级别的存在根本不是他们能揣测的。 “要不,我们请贞德小姐问问那位的前女友是谁……我们帮着撮合一下?” 藤丸立香鬼使神差地说道,“你看,祂特意在圣杯战争期间降临,证明那位尊贵的女士……小姐大概率是御主……” “这样目标不就小多了吗?” 降临冬木的几人对视了半天,似乎也想不到其他办法,只好再度把希望寄托在贞德小姐身上。 贞德犹豫着闭上眼睛,一方面觉得这个想法完全是在亵渎神明,毕竟全知全能的主怎么可能追不回女朋友,还需要其他人来帮忙。 另一方面,那都是前女友了…… 肯定就是两人分手了,看自己的主这样恋恋不舍追过来想复合的样子,怎么看祂也不会是主动提分手的的那个。 这样的话……难不成主被人…… 等等啊,贞德,不要继续想下去了,这是亵渎主的荣光。 主只是纯爱而已,就像圣经里说的那样: 【爱是含忍的,爱是慈祥的。】 【爱不嫉妒,不夸张,不自大,不作无礼的事,不求己益,不动怒,不图谋恶事,不以不义为乐,却与真理同乐。】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主如此说,主如此做,正是理所应当。 贞德屏住呼吸,跪坐着举起十字架,向“主”祷告,希望能向过去一样得到主的指引: “主啊,您降临于世,您顺服的羔羊们,您虔诚的信徒们能为您做什么吗?” 恍惚间,一个声音响起,一些破碎的画面浮现,贞德缓缓睁开眼睛。 “master,我得到了主的指引,请您召唤一些华夏系的英灵前往现世,与遥远的东方古国取得联系。” “我主的恋人,自遥远的东方而来,因命运的牵引降生于此地。” “她想要回家。” “她想要得到祖国的认可,想要回归自己真正的祖国。” “请您为她达成愿望。” 藤丸立香立刻站起来,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没问题,我这就召唤太公,哪吒,始皇陛下,则天陛下,请这几位去和种花沟通。” “孔明老师您也可以去吧,我听说那里的人特别信奉诸葛武侯,几乎只要有人姓诸葛就默认他很聪明。” 埃尔梅罗二世嘴角抽搐,“你认真的吗?master,您知道我只是孔明先生的附身者吧,更别说我还是英国人。” “这要去的话,我大概率会闹出国际争端来吧。” 藤丸立香讪笑了两声,她居然忘记了这点,幸好没闹出什么笑话。 “这样的话,还可以带上……” “不过,这种事情其实那位大人自己也能做到吧,哪怕不请华夏系英灵,只要祂开口,这件事情应该不难解决才对。” 藤丸立香一边想一边有些摸不着头脑,给老婆上个户口而已,这对上帝来说算事儿吗? 直接去呗,和东方古国沟通一下,帮我老婆落个户,以后我这个上帝就是你们兔子的女婿啦。 除了梵蒂冈会崩溃一下,阿美利肯会崩溃一下,带嘤会崩溃一下,欧洲绝大多数国家会崩溃一下…… 其他应该还好啊? 贞德轻声说:“因为主并不想让她知道,是自己引导了这件事情。” “主希望她能够无知无觉的幸福,不需要知道是谁为她做了什么,不需要感动,也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只要幸福就好。” 藤丸立香张张嘴,又茫然合上,再张张嘴,又合上。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位……这么纯爱吗?” 贞德温柔笑道:“天主为爱祂的人所准备的,是眼所未见,耳所未闻,人心所未想到的。*” “而天主为祂爱的人所准备的,只会更多。” 第177章 还来? 解决了这个天大的烦恼,藤丸立香整个人松了口气,她看向兰堂,笑着说:“兰堂先生,您接下来是自己行动,还是和我们一起?” 她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眼前瘦削高挑的男人,虽然对方也保持着灵子状态,可究其根本,他和梅林的状态更为类似。 都是本人被困在某个地方,但能够借由自己能力的特殊性不断穿越到其他世界。 梅林亲以此找乐子,兰堂先生以此来寻找自己妹妹。 听起来就很励志哎,比那个在梦里到处看人笑话的半梦魇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也不知道为什么梅林亲总是避开对方。 难道是法国系英灵和英国系英灵的天生不对付吗? 说起来,兰堂先生本人所在的那个黑暗大陆究竟在哪儿来着,她总觉得自己是在哪里听到过的,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最多记得和蚂蚁有关系。 难道那个地方蚂蚁特别多吗? 越想思路跑的越偏,藤丸立香努力调转注意力,重新看向兰堂,果然,这个全迦勒底众所周知的妹控抱歉地看了她一眼, “抱歉,藤丸小姐,我还是更想去见阿黛尔,我实在很担心她。” 也实在万分思念她。 他真是世界上最无能最没用的哥哥,那样轻易的被死亡带走,只留下阿黛尔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令她寂寞的世界里。 他的阿黛尔,他好不容易才绚烂开放的玫瑰,像春日的雏鸟一样尚且只会在小小的巢穴里歌唱。 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有人给她做饭,提醒她到了时间一定要按时吃饭吗? 有人会带她去游乐园,给她买小动物头饰和气球吗? 有人会陪她一起去海边,在她捡贝壳的时候拎着小桶,帮她追回被海风吹走的帽子吗? 有人在夜里她睡觉前给她热牛奶讲故事,在她做噩梦的时候打开小夜灯,给她放音乐吗? 有人在她快乐的时候陪她一起欢笑,在她难过的时候竭尽全力安慰她,在她感到寂寞的时候告诉她: 我爱你,我比全世界所有人都爱你,全世界我最爱你吗? 兰堂凝视着远方已经黯淡的光亮,只觉得黑沉沉的夜空压在他的心上。 “没关系。”藤丸立香爽朗地笑起来,“快去吧,兰堂先生,快回到阿黛尔小姐的身边。” “你不在的时候,她一定也会害怕,也会难过。” 快去把你妹妹带回迦,听你的描述,你妹妹绝对是张破格五星卡啊。 御主发出想要的声音。 御主她有什么错,她保护人理消灭异星神撮合上帝谈恋爱已经很累了,只是希望自己能变成欧皇,把所有活动限定五星卡带回迦罢了。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她们这次找机会和降伏了上帝的女英雄搭上关系,能不能也把对方坑【划掉】,骗【划掉】,哄进召唤池。 这绝对也是个五星吧,而且以后只要对方值守的时间,她就拼命往池子里扔石头,看哪个教会系英灵敢不来。 更重要的是,以后打所罗门还有上帝做帮手啊。 她就不信上帝亲定的圣人王敢打上帝祂老婆。 倒反天罡! 兰堂听了藤丸立香的话,反而轻声笑起来,“她不会害怕的。” “她会难过,但也不会为我难过太久。” “她是独一无二的,会勇敢的不断向前走的女孩子。” 他死去的时候,她那样竭尽全力地去改变那个已成定局的事实。 哪怕倒转时间的河流,哪怕截断命运的丝线。 最后,她真的将他重新带回了人间。 “在岛国的神话里,伊邪那岐想要复活自己的妻子伊邪那美,一路追去黄泉也想要将她带回人间,但最终却被她丑陋的死相吓了回去。” “最终,他不仅没能复活死去的妻子,还从此和妻子结为死生不相见的仇敌。” “但我的阿黛尔不一样,她将我从既定的死亡中救了回来,将我从死神的手里夺了回来。” “我的妹妹,是比神明还勇敢的女孩。” 藤丸立香安静地倾听着,她总是最好的倾听者,“但哪怕这样,兰堂先生还是很担心她,不是吗?” 兰堂点点头,“嗯,我知道她聪明,勇敢,现在还很强大。” “但我仍然担心她。” 藤丸立香点点头,她看向旁边的玛修,与此同时,玛修也在看她。 相爱的人总会担忧对方,与性格无关,与实力无关。 那只与爱相关。 “藤丸小姐,你自己保重,我去横滨了。” “快去吧,等御主和英灵们都到齐了,东京市七天内就不能进出了。” 兰堂挥一挥手潇洒离去,藤丸立香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笑着说:“我们明早召唤英灵,现在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今晚可真是吓死我了,希望不要再有什么意外。” 她话音未落,远方的天空中出现巨大的幻影,浩渺的海洋中有宽阔的神道伸展而来,无数根青铜立柱耸立在天际。 从南极洲到赤道,从赤道到北冰洋,从最高的天空到最深的地底,一座由无上伟力所铸造的山巅之城降临于世。 那是比亘古更久远的年月,漆黑的巨龙端坐在至高的王座上,降下的双翼足以遮蔽整个天际。 祂的身后,是一半腐朽一般繁茂的参天巨树,巨树伸展间支撑起九大世界九个国度,黑龙喷吐着绝望的火焰,整个夜空被染成烈火的颜色。 那是黄昏的颜色。 祂的身前,无数合拢着双翼的巨龙匍匐于地,共同赞颂道: “您是至尊、至力、至德。” “您是最初亦是最后。” “赞颂您,永恒之王。” “赞颂您,伟大的至尊。” “赞颂您,黑色的皇帝。” “赞颂您——” 藤丸立香默默蹲了下去。 第178章 诸神黄昏 迦勒底,北欧神系的英灵们面面相觑,希腊神系的英灵们也保持了微妙的沉默。 实在是眼前这个场景让英灵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万一现在口出狂言,下一秒祂们希腊神系的大佬也出来了呢? 祂们这个神系可没什么纯爱党,降临世界大概率也绝对是找乐子和搞事情。 算了吧算了吧。 御主已经够辛苦了。 “这是……尼德霍格?”瓦尔基里茫然地站起来,“这位降临于世又是为了什么?奥丁大神知道情况吗?” 如果奥丁不在这个世界,祂可能不知道。 但关键在于这个世界确实有奥丁啊。 阿斯加德仙宫。 奥丁看着地球上出现的幻影,瞬间展露出自己战斗的形态。 山一样魁梧的骏马站在宇宙中央,每次踢踏马腿都会带出飞舞的闪电。 独目的战士身披着沉重的甲胄,高举一把弯曲的长枪,枪身向蔚蓝色的星球投掷而出,如同一颗急速降落的流星。 那正是永恒之枪冈格尼尔,必定会命中敌人,杀死敌人的神器。 “master,快回来!” 斯卡哈惊怒之下大喊道,“立刻把立香带回来!” “奥丁大神打算直接击毁这颗星球,来阻止众神黄昏的降临。” 术阶的库丘林手指颤颤巍巍地端起酒杯,努力保持镇定,“别担心,老太婆,奥丁大神大概率成功不了。” 先不说这个世界的蓝星看着就不太一般的样子,就说刚刚出场的那位上帝不是还在那里吗? 上帝大战奥丁…… 北欧至高神大战希伯来至高神…… 这场圣杯战争真是太有看头了。 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斯卡哈就把他冻成了一盏冰雕。 “你叫谁老太婆?” 果然,在藤丸立香呆滞的目光中,黑龙扬起巨大的双翼,发出愤怒的咆哮,那嘶吼声,绝望与永恒正面对决,天空都仿佛被撕开道道裂缝。 “要有光。” 刚刚已经消失的上帝果不其然又说出了这句台词,一切像倒转回了半小时前,潮水般的光明再度淹没了整个天际。 接着,长枪率先消失,黑龙的影子也逐渐消散,光明也逐渐褪去,只留下面目呆滞的藤丸立香仍旧蹲在长街上。 “我想回迦,就现在,玛修,我们回迦吧……”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不管是对地球还是对阿斯加德。 仙宫的走廊里,洛基和托尔急匆匆前行,像一阵风一样刮过,带起无端的萧瑟和紧张氛围。 走廊尽头的大殿上,奥丁面无表情端坐在王座上,弗丽嘉皱着眉,看过来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忧愁。 “父亲,尼德霍格为什么会出现在地球,这就是……” 托尔急匆匆地开口,诸神黄昏四个字已经出现在祂的嘴边,却又被艰难地咽了下去。 哪怕情商再低,他也意识到这个词现在不能轻易说出口。 诸神黄昏。 阿斯加德的末日,所有神只迎来终结的那一天。 一切的起因便是毒龙尼德霍格日日撕咬世界之树的树根,使这棵支撑世界的巨树自此坍塌。 “但是,那头毒龙并不在阿斯加德,而是去了地球。” 洛基比托尔想的更多一些,虽然他现在思维也一片混乱。 谎言之神洛基,阿斯加德的二皇子,在前不久刚刚知道了自己不是奥丁和弗丽嘉的孩子。 夭寿了,活这么大,原来我爹不是我爹,我妈不是我妈,我哥也不是我哥。 我是阿斯加德的老对头冰霜巨人首领的儿子。 难怪我从小体质偏弱,不喜欢战斗,更喜欢用魔法,甚至有些畏惧火焰。 难怪家里人都更喜欢托尔。 难怪王位没我的份。 洛基原本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充斥着大脑,已经打算做出些什么报复社会的事情让奥丁和托尔好好后悔了。 结果他还坐在小花园emo,地球上尼德霍格就现身了。 毫不客气的说,那柄洛基惯用来捅托尔的小匕首当场就掉喷泉里了。 是不是亲生的现在重要吗?能不能继承王位还重要吗? 尼德霍格都出现了啊! 解决不了大家估计都得一起玩完,阿斯加德都没了,还说什么当不当王的鬼话…… 这场变故下来,他看托尔都顺眼了不少。 这个哥哥虽然没脑子,但至少打架这方面还拿的出手,对上尼德霍格应该……死不…… 肯定会死啊…… 奥丁都没赢啊! 洛基现在倒希望托尔迅速闭嘴了,他是看这个倒霉哥哥不顺眼,但还没到想他去死的份儿上。 奥丁努力压制着神情的疲惫,尽可能让自己仍旧保持最强盛的姿态。 实际上,随着诸神黄昏的逼近,祂的实力也在逐渐倒退,哪怕是永恒的神明,也会有迎来终结的那一天。 尽管祂为此做出许多努力,消灭了阿斯加德的诸多敌人,甚至将祂的大女儿海拉封印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但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尼德霍格的出现,是诸神黄昏的征兆。” 奥丁开口说道,“但祂前往地球的原因的确不明了,我们猜测,也许是祂的力量还不足以掀起这场末日,所以希望从地球寻找某些力量。” “您是说,无限宝石。” 脑子活络的洛基率先反应过来,他对地球的了解不算多,但能吸引尼德霍格的东西绝不简单,大概率也只有无限宝石够格。 “不,也许还有其他存在。” 奥丁想起最后出手抵挡祂攻击的存在,面色终于显露出几分淡淡的疲惫。 “托尔、洛基,我的孩子,阿斯加德的战士。” “现在,到了需要你们为阿斯加德而战的时刻了。” “接下来,我必须留在阿斯加德,震慑那些因为尼德霍格出现为心怀不轨的仇敌,我的孩子,你们需要前往地球,了解尼德霍格出现在那里的原因。” “无论如何,尽可能不要和祂发生正面战斗,先找到无限宝石。”旁边的弗丽嘉急忙补充道。 对她来说,对孩子的担忧甚至胜过了对末日降临的担忧,无论是托尔还是洛基,都是她心爱的孩子。 她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出事。 奥丁沉默了片刻,到底没有反驳她。 第179章 自古枪兵幸运…… 阿斯加德严阵以待,进入一级备战状态。 地球上,还在山间大屋中的格里沙和琉璃气氛倒是温馨很多。 虽然旁边还有个大概率是被光闪晕?被威压震晕?被心理催眠弄晕?的源稚女,但没关系,在格里沙的眼睛里他完全不存在。 重逢的时候,总是不该有无关人等在的。 格里沙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她和以前的样子完全不同,银白色的长发,靛紫色的眼眸,连眼瞳中的光都比过去黯淡了些许。 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是曾经历过死亡,经历过囚禁,经历过孤独无助,却仍然勇敢向前的女孩。 这是他喜欢了很多年,从生到死,从死到生仍然还喜欢的女孩。 是他思念了许多年,在人类的时候心怀思念,成神之后仍旧思念着的珍宝小姐。 他被混沌海吞噬的时候她被源堡带到异世界,他经历背叛的时候她经历死亡,他人性与神性分裂,艰难筹谋的时候她被囚禁在陌生的世界。 然后再度死去。 他们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再见面的时候彼此都不是当初的模样。 但他仍旧爱她。 他日你我相逢,我将何以贺你? 以眼泪,以沉默。 以拥抱,以欢笑。 格里沙幻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时的场景。 刚从混沌海里爬出来的时候想过。 他曾幻想她也像他一样,侥幸活过了末世,接下来他们会并肩作战,一起消灭古神重建光辉的时代。 自此之后,神话史诗他们的名字都会挨在一起。 成为太阳神建立神庭的时候想过。 他曾幻想她像黑夜之神一样,被诡秘之主吊在了源堡里,会被一同放下来。 这样的话无论她在哪里,她变成什么样子,他一定会找到她,认出她,带她去往神庭,帮她准备好魔药,陪伴她一路登上至高。 分裂成人性和神性的时候想过。 只有人性的真实造物主那么思念她,却不敢用那副样貌见到她,于是清醒的时候整日咒骂那三个该死的背叛者,却在无意识时仍会说起她的名字。 只有神性的亚当也思念她,思念那些过去的美好时光,思念仍旧会在耳边响起的小狗圆舞曲。 那是祂为数不多却无比坚固的锚点。 格里沙想过他们重逢的时候他要穿什么样子的衣服,脸上扬起多少角度的微笑,要说什么样的话。 在说哪一句话的时候走过去牵她的手,在哪一句话说完的时候把她抱进怀里吻她。 他想过很多次,预演过很多次。 但此时此刻,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格里申卡,你染头发了吗?” 最先开口的还是琉璃,她似乎带了点惊奇,“虽然你黑色头发的样子也很帅气,不过染一半留一半看起来怪怪的。” 终于又有人这样喊他了。 终于又有人知道格里申卡了。 他一时有点难过,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 “哎呀。” 琉璃笑起来,她说话的时候自然而然把语言切换成了俄语,很熟练的俄语。 “格里沙,格里申卡,你难道要哭了吗?” “我们分别的时候你就哭了,我们重逢的时候你还要哭吗?” “来吧来吧,到我的怀抱里来哭,我会装作没看见的,我肯定不笑你。” 她一边说一边笑出声,完完全全没遵守自己的话。 她总这样。 说出的话又做不到,像个精明的骗子,狡猾的女巫,可恶的小偷。 阿蒙那些顽皮的习惯,贪玩的性格肯定全是从她这里遗传来的,不然不可能那么可爱。 格里沙在心里狠狠地想,然后大步走过去抱住了她。 已经成为上帝的男人闷闷地用中文回复她,语调像过去一样拉长,像每个小熊都喜欢的甜蜂蜜。 “你就没有哭,我们分别的时候你没有,我们重逢的时候你还笑我。” “琉璃,你不说想我,也不说爱我。” “没办法。”琉璃用手捧着他的脸,斯拉夫人一米九的身高让她非得踮着脚才能做出这个动作。 “因为和你见面实在是件开心的事情,开心到我根本不能不笑。” “见到你真开心,听到你对我说中文真开心,被你这样喊出我的名字真开心,再次和你拥抱真开心。” “过去那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格里沙抱住她的腰,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嘴唇翕合间只觉得整颗心都柔软的不可思议。 “我也是。” “亲爱的,我也是。” “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世界毁灭了,家园没有了,神明死去了,神国崩塌了,荣光消散了。 一切一切曾以为能永恒的东西都不在了。 好在还能见到你。 …… 这边的御主和英灵甜甜蜜蜜,就差当场复合然后找个酒店彻夜补魔,另一边就的气氛就不太和谐了。 说不和谐都是好听的。 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剑拔弩张,下一秒就该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尼德霍格,种族龙族,职业黑王,曾用名路明非,是个衰仔。 曾有一个主业许愿师兼职魔鬼的弟弟,给四分之一的灵魂就帮他搞定所有。 后来死了。 曾有一个暗恋多年的靠谱师姐,给他救场陪他冒险和他逃亡。 后来死了。 曾有一个高冷八婆的靠谱师兄,多次帮他找场子救他狗命甚至愿意为他抢婚打爆新郎车轴。 后来死了。 曾有一个传位给他的靠谱老大,把他当成学生会继承人又给车又送白裙校花团。 后来死了。 曾有一个对他一见钟情的小怪兽,把他当成英雄当成好汉当成世界上另一只小怪兽,生命中最后一刻还觉得sukura最好了。 后来死了。 曾有一个威风凛凛的老娘,对他说路明非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宝宝,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到底是个啥你是老娘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老娘天生爱你,一直爱你,永远爱你。 后来死了。 曾有一个爹…… 好吧,这个死了就死了。 总之,和路明非有那么点关系的人类和非人类都死绝了。 最后他终于得到了所谓的权与力,成为了至高无上的主宰,每天坐在王座上不是发呆就是睡觉,最怀念的居然还是窝在仕兰高中不远处网吧打星际的日子。 所有人都还活着,所有人都在好好生活。 包括他也一样。 已经成为黑王尼德霍格的路明非工作内容是毁灭世界,工作态度是每天摸鱼消极怠工。 终于老天爷也看不惯祂的状态了,于是突然有一天,一个声音问祂: “你想回到过去吗?你想改变命运吗?” 睡觉睡得正香的路明非不耐烦张嘴:“想……” 想你大爷! 然后祂就被圣杯送过来了。 此时此刻,祂的面前,昂热面无表情举起手。 “用掉所有令咒ncer尼德霍格,自裁吧。” 第180章 三悟之战 事实证明,不管世界怎么变,昂热校长对龙族的仇恨是不会变的。 路明非惊恐万分,路明非惊慌失措,路明非茫然不安…… 路明非安然无恙。 差点忘了,我都成黑龙尼德霍格了,令咒这玩意儿能对我有什么用? 等等…… 令咒??? 尚未转化成人类形态的路明非面容一阵扭曲,那玩意儿不是型月特产吗? 当我没玩过fgo还是没看过菲特今晚留下来(fate stay niget——命运之夜的某种暧昧翻译方式),不是说好让他重生到过去改变命运吗? 他说的命运可不是这个命运啊! 接下来难道是和御主一起并肩作战,抢圣杯实现愿望,魔力不足的时候再来个深度接触补一下魔。 还是算了吧。 看着眼前发现令咒没用,已经拿出折刀打算拼命的昂热校长,路明非犹豫了一下果断灵子化消失。 留下来干嘛? 解释说校长好校长初次见面我是你未来的爱徒路明非,别看我外表是条龙但我有一颗人类的心,没有毁灭世界的想法现在只想快快乐乐做个打星际的衰仔? 先不说昂热校长信不信,他现在还活着的爹妈都不可能承认自己生了个尼德霍格出来。 更别说这个世界的他现在大概率还在仕兰中学暗恋陈雯雯呢。 想到这里,路明非总算勉强打起了精神,但不是怀念陈雯雯,而是想起了仕兰中学的另一个人—— 楚子航。 说起来,面瘫师兄的老爸好像是在他中二那年被奥丁抓走的,自此师兄就开始了复仇之路,往杀胚的方向发展一去不复返。 如果来得及的话,说不定他能直接干掉奥丁,之后哪还有那么多屁事啊。 想想之后奥丁的一路追杀路明非就来气,他刚刚降临的时候那个崽种还想拿永恒之枪杀他。 好大儿连你亲爹都敢动手,活腻歪了是吧…… 灵子转移离开房间的路明非左右环视,看着无数霓虹灯摘牌发呆,他猜出昂热校长的所在地大概率是岛国。 毕竟fate系列的主阵营就是岛国冬木市,如果昂热校长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圣杯这种玩意儿,来找一找许个愿让所有龙族全部灭绝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真没想到,他们现在的所在地会是东京。 路明非站在东京的街头,寂静的夜里只剩下他和闪烁着的霓虹灯,曾经和某个女孩上演的东京爱情故事再度在脑海中重播。 耳边响起的是那部电视剧的片尾曲,老掉牙的《爱情故事忽然发生》。 他爱绘梨衣吗? 他不知道。 绘梨衣爱他吗? 他也不知道。 他们之间更像是两只怪兽挨挨挤挤凑在一起取暖,自以为能凭借此抵抗命运的洪流,最后却仍然走向了既定的结局。 绘梨衣死在了赫尔佐格手上。 路明非失去所有,于绝望中成为黑王。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去tm的命中注定。 路明非捏紧了拳头,现在他是黑王了,他是尼德霍格,这世间所有权与力的拥有者。 他现在就去杀了赫尔佐格那个混蛋,一切不就都改变了吗? 想到这里,路明非伸展龙翼,朝记忆力源氏重工的方向飞去。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上杉绘梨衣是男孩子。 就像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路茗妃是女孩子一样。 与此同时,心碎的御主终于再次振作起来,在玛修的搀扶下决定就近找个酒店休息。 “幸好我们知道时间地点之后提前准备了足够的资金,今晚起码不至于露宿街头。” 藤丸立香深深叹了口气,又努力打起精神,“先去吃饭吧,吃完好好休息一晚,把所有的烦恼留给明天。” “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玛修用力点头,“无论如何,前辈能振作起来就太好了,我们一定能顺利回到迦勒底的。” 我们的目标都从修复特异点变成顺利回迦勒底了吗? 藤丸立香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一声,她知道玛修现在感觉到的压力也绝不比她小。 说到底还是这次圣杯战争召唤来的英灵太超规格了,说召唤这个词都是在亵渎好吗? 北欧神话的尼德霍格,希伯来神话的上帝,要是再来个希腊神话或者巴比伦神话,她非得疯不可…… 说起来,明天果然还是要向太公他们询问一下,华夏系的英灵不会被召唤过来吧…… 始皇陛下就已经很可怕了,要是再来个道教老大…… 藤丸立香觉得自己不如直接转头回迦比较好。 回迦之后就直接把这条世界线的记录删除,这条世界线就不存在异闻带这个词。 顺便把机器大检修一下,肯定是系统有什么出错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酒店,藤丸立香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自己的胃已经饿到发颤了,现在唯二的需求就是吃饭睡觉。 就连埃尔梅罗二世都松了口气,虽然他不需要休息,但御主此刻承受的心理压力还是得靠食物和睡眠来好好缓解一下的。 “希望接下来不要再发生什么……” 意外。 最后的两个字还没有说完,一道黑红色的能量波贯穿了整条街道,庞大而恐怖的能量汇聚起来,几乎形成了一个可以湮灭一切的黑洞。 “玛修!” 玛修在察觉到能量涌动的瞬间举起了手上的盾牌,立刻挡在藤丸立香的前方,埃尔梅罗二世也迅速给她刷强化。 天空中,三个银色的怪物在战斗。 蓝色的苍,黑红色的赫,还有二者组合而成的茈……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二十二岁的五条悟和十八岁的五条悟,在夜空中疯狂地攻击对方,像是在面对不死不休的仇敌。 藤丸立香站在街角仰望天空,天上的三个存在高度一致,但她能够勉强分辨出,其中一个是御主,另外两个都是英灵。 “孔明老师,一场圣杯战争中,一个人能同时召唤两个英灵吗?而且还都是berserker?” “master,恐怕是他召唤来的两个存在相似度太高了,圣杯将祂们当成一体了。” 第181章 幸福近在咫尺 十八岁的五条悟觉得自己现在好极了。 从他亲眼看着望月琉璃死去,瞬间学会领域展开和反转术式,到他冲进加茂和禅院,杀掉所有和羂索和禅院甚尔有关的人,到他以绝对的高压统治整个咒术界,甚至沦为诅咒师…… 最后他凭借羂索的研究成果和无数诅咒师咒术咒灵的生命,逆转了时光,回到过去。 却亲眼看见禅院家那个该死的家伙射杀了望月琉璃。 和他一样借助某种方式回到过去的禅院真依流着泪射出那枚子弹,在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的镜像中哭泣着大笑: “五条悟,你为了回到过去杀了那么多人,还害死了真希。” “现在你成功回来了,但只能亲眼看着她去死!” “我要你和我一样痛苦,我要你也知道,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感受!” 我早就知道了啊,五条悟想,我十六岁那年就知道了啊。 那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他因为想要逆转时光,改变望月琉璃的死而肆意杀戮,他因为肆意杀戮而导致望月琉璃的死。 一切成了一个封闭的环。 在知道一切的那个瞬间,十八岁的五条悟诅咒了自己。 如果他没办法复活望月琉璃,那就去找她好了。 那么多的世界,那么长的时间,他总能找到她。 于是他在时间的河流中穿梭,在一个个世界里搜寻。 没有,没有,没有…… 那么多的世界,都没有望月琉璃。 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望月琉璃,这个望月琉璃只在他的世界里存在一样。 他是所有世界的五条悟里最幸运又最不幸的那个,神明把祂独一无二的珍宝送到这里,但他却没有保护好她。 他把望月琉璃弄丢了。 五条悟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穿梭,不厌其烦地寻找,看着那些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只觉得无趣。 我为什么要遵守老橘子们制定的规则? 我为什么一定要去保护别人? 我为什么还没有找到望月琉璃? 这样的世界为什么还存在着…… 咒灵和人类有着天壤之别,哪怕外表再相像,他们本质也是截然相反的。 是咒灵的五条悟本质中充斥着绝望、痛苦,对死亡甚至对整个世界的憎恨。 直到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世界。 那个——拥有望月琉璃的世界。 转瞬即逝的欣喜带来的是更多的痛苦,更多的绝望,更多的憎恨。 那个五条悟得到了他的记忆,却并没有继承多少感情。 十四岁的望月琉璃被五条家的族人轻视,被其他御三家的咒术师蔑视,五条悟去高专上学,她被送去学习新娘课程。 她反抗,然后被惩罚,再次反抗,再次被惩罚…… 黑漆漆的屋子里,她一个人饿着肚子蹲在角落发呆,外面是密密麻麻的封印符纸,她连一丁点的声音都听不到。 御三家的宴会上,她站在一堆侍女里,禅院家那头早就被他顺手杀掉的猪肆意嘲笑她,她却只能隐忍不发。 那场随意举办的婚礼上,御三家和总监会还有大大小小的咒术家族齐聚一堂,她站在人群的中央,从白天等到黑夜,都没有等来本该牵起她的手发誓要守护她一生的新郎。 崩塌的五条宅里,两面宿傩发出肆意张狂的大笑,她被切成无数碎片,痛苦地连哭泣都没办法做到。 咒力是由什么组成的,是人类的负面的情绪。 咒灵是什么样的存在,是憎恨、痛苦、绝望、愤怒和无能为力。 那一刻,五条悟觉得自己的憎恨达到了巅峰。 他憎恨这个世界的五条悟,你明明得到了我的记忆,你明明侥幸活在了这个有望月琉璃的世界里,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她! 你为什么不好好对她?为什么不保护她?为什么要漠视她伤害她囚禁她…… 你知道我期待了那场婚礼,期待了多久吗? 你知道我准备向她求婚时,有多么紧张吗? 你知道她死去的时候,我有多么痛苦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无知无觉的幸福着,享受着她对我的感情,然后肆意地伤害她。 你怎么能那么没用的死在两面宿傩的手上,你应该把命留下来。 让我亲手杀了你。 杀掉你之后我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五条悟,我会杀死两面宿傩、羂索和禅院直哉,我会把一切错误纠正过来,我会和她一起过幸福的生活…… 可是那个世界的五条悟死掉了。 等到十八岁的五条悟在绝望和愤怒中终于撕破了世界的壁垒,出现在五条悟时,只看见望月琉璃支离破碎的尸体。 还有在空中大笑的两面宿傩。 祂说:“啊,是你这个手下败将啊,你居然成了咒灵,有趣有趣。” 祂说:“你是来救人的吗?真有意思,成为咒灵后的你居然还会有救人的概念吗?” 祂说:“可惜啊,你来晚了,这里面的人全都死光了,连尸体都变成一滩烂泥啦。” 十八岁的五条悟不想继续听这家伙说话,于是面无表情展开了领域。 “哈哈哈哈,你还想再来一次吗,你难道忘记你的领域对我没用了吗?”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领域作用是将大量无用信息灌输到领域中敌人大脑中,以致敌人眩晕或瘫痪。 十八岁的五条悟,领域作用是将自己去过所有世界接触到的所有信息灌输到敌人的大脑中,让对方的大脑直接炸开。 因为他去过的世界太多太多,六眼接触到的信息也太多太多,多到自己都算不清了。 两面宿傩在他的面前,炸开了头颅。 死前脸上还带着嚣张的笑。 就是这样的家伙,就是这样的家伙…… 再次杀死了望月琉璃。 再次夺走了他的希望。 五条悟看着满地的鲜血和残破的建筑,无声地扩展着自己的领域,他像在以前去过的世界所做的那样,用领域覆盖了整个岛国。 杀死了这里所有的人。 鲜血的仇恨让他的力量再次变强,他再次跨入了时间的河流中,再次走上了无止尽的寻找之路。 直到此刻。 直到此刻。 十八岁的五条悟从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快乐过。 他可以一次杀掉两个五条悟,杀掉上个世界该死的家伙,再杀掉这个世界该死的家伙。 然后,他既可以为上个世界的望月琉璃报仇,又可以顶替这个世界五条悟的身份。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接下来,只要这两个东西都消失,他追求已久的幸福就近在咫尺了。 第182章 二八悟的烦恼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心情也不差。 和卡bug挤进圣杯召唤阵里的咒灵悟不同,他是正儿八经作为英灵被召唤出来的。 不幸的是,受咒灵悟的影响,他被圣杯系统强制定下职介为berserker。 毕竟就咒灵悟那个鬼样子,你说他不疯也没人信啊。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要比他冷静一些,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 实际上,他是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所谓英灵的。 虽然在被两面宿傩杀死的前一刻,他心中确实充斥着某种被称为遗憾和不甘的东西。 其实细细思来,他这一生中好像尽是遗憾和不甘的事情。 一切的起因是天内理子的死。 就在那个夏天,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天内理子被一颗子弹杀死了。 接着是夏油杰的叛逃,明明是说好要和他一起成为最强的挚友,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孤独的走上了另一条路,最终死在了他的手上。 死前他说:“悟,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有意义吗? 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吧。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最后他也什么都没有做到。 然后他又想起禅院真希,想起熊猫,想起乙骨忧太,想起伏黑惠,想起钉歧野蔷薇,想起虎杖悠仁…… 像是临死前的走马灯一样,咒术界所有和他有关的人他都想了个遍。 最后的最后,他忽然想起一双靛紫色的眼睛。 冷漠,淡然,波澜不惊。 深邃的像大海,静谧的像夜空。 他恍惚意识到那是望月琉璃的眼睛。 他恍惚意识到那是他妻子的眼睛。 他死之后,望月琉璃会怎么样? 她没有术式,这些年也被他刻意隔离在咒术界之外,家里的老橘子不会去找他麻烦,那个一直算计的幕后黑手应该也不会觉得她有什么利用价值…… 她应该是可以继续活下去的。 她用的那张黑卡是他这些年拔除咒灵的工资,和五条家没什么关系,五条家也停不了那张卡。 她之后应该也可以继续在普通人的世界里,过平凡的普通的生活。 也许知道他死后多少会难过一两秒钟,然后又会开开心心没心没肺的继续好好生活。 说不定过不了几年,她就会找到下一个比他更好的丈夫,过上甜蜜又幸福的生活,除了刷卡的时候,甚至不会想起这世界上有五条悟这个人。 这样也不错。 这样也不错。 五条悟透过稀薄的日光去想象那些场景,日光晃荡之间,他只拼凑出无数过去的记忆。 那是和望月琉璃与五条悟相关,却和他无关的记忆。 他不是她的五条悟,她也不是他的望月琉璃。 所以,他的望月琉璃去哪儿了呢? 还是说,他本来就不曾拥有过。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回忆起过去,只觉得吹过面颊的风都莫名虚无。 他想起天内理子死去的那个夏天,他学会领域展开之后,第一件事不是高兴地干掉所有盘星教的人,而是急匆匆赶回五条家。 五条家的老宅的长廊上,十四岁的少女坐在栏杆上晃荡着双腿,银色的长发上有日光在晃荡。 听见他的脚步声,少女回头看过来,露出明媚到让人心颤的笑。 那一瞬间,五条悟心跳如擂鼓。 那一瞬间,五条悟落荒而逃。 回高专的路上,和少女相处的点点滴滴从脑海的深处翻涌出来。 他们一起逃过课,一起坐公交车去过海边,一起看过每个新年的烟花,一起淋过雨一起堆过雪人…… 他们还一起看过电影,空旷的电影院里,他们坐在一起看《这个杀手不太冷》。 女主角马蒂尔达流着泪,对全世界最棒的杀手说: 【我要爱,或者死。】 然后她拿起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 在忽明忽暗的镜头中,他们第一次接吻,五条悟笨拙地用牙齿磕到了望月琉璃的嘴唇。 他送过她花,从爆米花到红玫瑰,他给她买过帽子,从遮阳帽到小礼帽,他给她买过糖果,每一罐糖果都让她先吃。 他还为她做过饭,虽然结局是炸掉了五条家的厨房…… 一路上,五条悟脸上都带着笑容。 他忽然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因为天内理子的死而被打断的求婚,那对求婚戒指大概率遗失在了薨星宫附近,毕竟他是在那附近死的嘛…… 他兴高采烈沿着小路找戒指,幻想着怎么开展一场更隆重更盛大的求婚仪式,也想着晚上回去之后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望月琉璃撒娇。 可恶的禅院甚尔一刀戳断了他的脖子,现在还在痛,没有琉璃酱亲亲抱抱就好不起来啦…… 她肯定会露出那种无奈的看笨蛋的表情,但还是会过来给笨蛋一个吻。 这是失败者和笨蛋的慰问奖。 然而、然而…… 从白天到晚上,他找完了所有的角落,也没有找到那对戒指。 尽管他对那款戒指的样子眼熟于心,甚至能够再次画出设计图,可它们就是不翼而飞了。 五条悟站在漆黑一片的小路上,草丛中尚且有四处乱飞的萤火虫发出澄亮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那一直在发热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 他终于恍恍惚惚地意识到,他其实没有和谁一起上过课,凭借他的天赋根本不需要上五条家的族学,那些老东西也教不了他什么。 他也没有和什么人一起坐过公交车,五条家的大少爷在学会瞬移之前很少出门,逢年过节需要出门拜访时也有高级轿车。 他也没有和谁一起看过新年烟花,他的六眼会下意识分析周围的一切存在,烟花对他来说更像是光污染,看起来只会头疼。 他也没有和谁一起淋过雨堆过雪人,五条悟有无下限啊,无下限怎么会让他淋雨? 他更没有和谁一起看过电影,那场名字是《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电影究竟讲了什么,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他根本没有相关记忆。 他没有为谁买过花和帽子,没有和谁分享过糖果,更不曾给谁做过饭,五条家的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离厨房最近的距离就是高专食堂。 他从来没有和未婚妻做过这些事情。 因为他本来就没有未婚妻。 五条悟茫然中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记忆告诉他有这些事,他的情感告诉他他爱这个人,只有他的理智在说: 不存在,你的世界里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他纠结挣扎中,打电话给夏油杰。 杰疲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听起来几乎有些失真:“怎么,悟你已经见过望月小姐了吗?她情绪怎么样?没被吓坏吧……” 五条悟挂断了电话。 接着他又打给硝子,打给家里的老东西,打给五条家的同辈,甚至打给禅院和加茂…… 所有人都认识望月琉璃,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他的未婚妻。 那是他一意孤行喜欢了很久,众所周知爱得很深的未婚妻。 五条悟的思绪戛然而止。 如果有一天,你的世界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全世界都知道她的存在,你的记忆里有她的身影,你的情感里有她的烙印,你对她总感觉那么熟悉,就好像彼此真的认识了很久很久一样…… 但你知道一切都是假的,这个人过去根本不存在。 你要怎么办? 你要怎么办? 五条悟想不出来。 第183章 幸福触手可及 他决定把这个问题先扔到一边。 刚好他学会了领域展开,刚好他成了特级咒术师任务量一天比一天多,刚好他遇上了夏油杰的叛逃,刚好他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刚好…… 反正他总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只要忽视掉记忆里那个人,不去想那些诡异的地方,他就可以茫然无知地忘记所有的不对劲。 所以他也理所应当忽视了望月琉璃一天比一天沉默的姿态,一天比一天冷漠的眼神。 二十二岁的时候,他决定和望月琉璃结婚。 他期待过这场婚礼。 像记忆里那样。 婚礼要举行很多很多场,婚纱要挑很多很多件,结婚的场地可以是海边,可以是明治神宫,甚至可以是外太空…… 他真的想了很久很久,也期待了很久很久。 他真的期待过,期待过忽视掉所有不对,就这样和望月琉璃过茫然但幸福的生活。 直到婚礼的当天,在某一个瞬间,剧烈的信息洪烈冲击着他的大脑,那些过去和望月琉璃相关的记忆在一瞬间翻涌起来。 好像被撤去了一层磨砂玻璃,他终于看清了一切。 原来她来自另一个世界。 原来他不是她的五条悟。 原来她不是他的望月琉璃。 那团一直盘旋在他心中的浓雾突然炸开,事情的真相却并不让人期待。 所有叫做真相的东西总是很残忍的。 五条悟挣扎着恢复理智,赶回五条家的时候,婚礼已经结束了,仍旧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用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你也这样看过那个五条悟吗? 如果没有,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难道我就不是五条悟了吗? 难道不是原来那个五条悟,我就不是你喜欢的人了吗? 明明,我也是五条悟啊。 五条悟搞不懂,他总是搞不懂。 就像他搞不懂夏油杰在想什么,为什么这样轻易就背弃了他曾经的正论选择叛逃。 就像他搞不懂望月琉璃在想什么,她究竟喜不喜欢他? 是把他当成过去那个五条悟?还是早就已经分清了,只是在他身上找那个人的影子。 他总是搞不懂。 他能做的就是把一切都丢到一边。 就像他在过去的十年里把夏油杰丢到一边,不去对这个已经成为诅咒师的挚友动手一样。 他也选择把望月琉璃放在一边,并且尽可能隔绝她和咒术界之间的关系。 她越少和这边接触,以后想离开的时候,就能越轻松的离开。 直到此时此刻,直到此时此刻…… 呼吸越来越微弱的五条悟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他的挚友、他的学生、他的同盟如何如何了……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那双靛紫色的眼睛,那是天内理子死去的那年夏天,他急匆匆赶回五条家的那个夏天。 坐在长栏上的少女银白色的长发像绸缎一样落下泪,被日光镀上一层鎏金的波纹。 她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回头看他,靛紫色的眼睛像是片风平浪静波光粼粼的大海,而他是在海洋上飘荡沉睡的小舟。 那个瞬间她展露微笑,那个瞬间他心如鼓擂。 原来,不是因为所谓的记忆传递,不是因为所谓的情感继承,只是在看到那个微笑的时候,他就真真切切的喜欢上了望月琉璃。 她笑得那么好看那么明媚那么耀眼,她身上有着五条悟所有喜欢的色彩—— 明艳又浓烈,绚烂又美丽。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她? 五条悟怎么可能不喜欢望月琉璃? 他在见她的第一面就喜欢上她了。 只是他始终没意识到。 而望月琉璃自那以后,再没有那样明艳地对他笑过。 真遗憾啊,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真遗憾啊,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五条悟用尽全力伸出手想去挽留什么,最后阳光和微笑一同从他的指缝溜走。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死了。 他什么都没有留住。 …… 但所谓的圣杯战争,对于魔术师来说是前往根源的途径,对于英灵们来说则是挽回遗憾的方式。 所以,二十八岁的五条悟现在心情真的相当不错。 他的左边,是十八岁的五条悟,是一切记忆和情感的来源,只要干掉他,就能证明他的情感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他喜欢望月琉璃,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记忆投射情感影响,那些感情都是他自然而然产生的东西。 同时也算报了大仇,别以为他不知道,婚礼之前给他搞信息洪流的百分之百是这家伙。 这家伙就打着直接爆掉他的头,然后顶替他当新郎的想法。 不过是最后没成功,得不偿失罢了。 新仇旧恨一起上,不弄死这小子他就不叫五条悟! 而他的右边,是二十二岁的五条悟,另一个幸运的小偷。 这废物,老婆跑了自己无知无觉就算了,还莫名其妙自封了一个鳏夫的头衔,自娱自乐倒是很开心。 没用的东西。 有这条件不如让我上,干掉他,我就是新世界五条悟,一切的遗憾都有了弥补的可能。 总之,幸福触手可及! 十八岁的五条悟和二十八岁的五条悟都觉得这次圣杯就是来实现愿望的,圣杯真是太棒啦!太有用啦! 只有二十二岁的五条悟持相反观点。 此时此刻,他都快要气炸了! 第184章 幸福渐行渐远 二十二岁的五条悟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 他现在只觉得圣杯这东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陷阱,专门用来坑他的,得不得到圣杯根本不重要,他的愿望清晰明了—— 搞死身边的老登小登! 这个世界只需要一个五条悟,那就是他本人! 事实上,从几天前开始,五条悟就接连做起了噩梦。 伴随着琉璃在梦貘中恢复过去的记忆,格里沙借助混沌海暴揍阿赖耶识和盖亚,打算强行挤进这个世界,十八岁的五条悟也不甘示弱,借着这个bug卡了进来。 尽管圣杯想尽办法拉到尼格霍德赞助救场,但很明显,《龙族》的尼格霍德和人家正牌北欧神话的黑龙不一样。 强是真的更强,衰也是真的很衰。 黑王陛下一心打星际揍奥丁救师兄,压根不想和上帝他老人家发生冲突。 不瞒您说,我尼德霍格是忠诚的教会信徒,尤其是在玩游戏抽卡的时候和期中期末考试前。 就这样,原本就岌岌可危的世界意识萎靡成了一小团,就差变成正太哇哇大哭,直接摆烂。 在这种情况下,二十二岁的五条悟在梦中获得其他世界自己的记忆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他最先梦到的当然是十八岁五条悟的那个世界。 那个连他也觉得幸福到不可思议,绝望的猝不及防的世界。 那些幸福的过往简直像一场浪漫的美梦一样,连作为旁观者的五条悟都会心生艳羡。 他恍惚中觉得那就是他和琉璃一起经历过的过去,但清醒过来又发现了太多的误差。 这个世界他比望月琉璃大四(五)岁,梦里的五条悟比望月琉璃大两岁。 这个世界的望月琉璃十岁不到就离开了五条家,记忆里的望月琉璃从来没有离开过。 这个世界的望月琉璃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平静而生疏的,那些曾经亲昵的画面都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似有还无,好像存在过,细细想来却没有任何印象。 梦中的望月琉璃和五条悟亲密无间,他们一起上族学,一起看电影去海边,一起熬夜看烟花打游戏…… 那些快乐的记忆多到数都数不完,二十二岁的五条悟像一只幽灵,用漂亮的蓝眼睛肆意掠夺这些快乐的记忆。 他忽然想起来在横滨的海边时说起的那些话。 “在一个个夜晚,她给我讲过无数个故事,只讲给我。” “在一个个白天,我为她擦去无数次眼泪,只有我。” “她说过我比全世界所有人都更重要,她说过全世界她只在意我。” 原来她确实给五条悟讲过无数个故事,但并不是讲给他的。 原来他其实没有为她擦去过眼泪,因为她在真正的过去那么明媚那么热烈,从不曾哭泣过。 不过是因为世界线的变动,在他面前的这个望月琉璃总是那样沉默那样忧郁,所以他的记忆也出现了变化。 他默认她是爱哭的。 所以她在他的面前也总保持着哭泣的姿态。 他默认她是沉默的需要保护的。 所以她在他面前也总是不说话。 连笑容的弧度都显得小心翼翼。 原来她其实确实说过全世界五条悟最重要了,可那个五条悟指的也并不是他。 他是那个阻挡在中间的障碍,而不是最后的归所。 因为他原本就不曾拥有过望月琉璃,所以也无所谓失去的这样的傻话。 直到二十二岁的五条悟看到了十四岁的望月琉璃的死。 一颗子弹在瞬间夺取了她的生命,她来不及反抗,也来不及说话,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某种尖锐的疼痛席卷而来,像铺天盖地的海啸,像震耳欲聋的沉默,几乎要搅碎五条悟的心脏。 其实他不应该难过的。 他已经清晰的明白了一点,望月琉璃只有一个,尽管不知道原因,但这就是一切的真相。 那个世界的望月琉璃死去,他才得到了她。 他一切的幸运来源于她的不幸。 而他的愚钝则加重了这种不幸,使之更加沉重。 第185章 都是五条悟吗? 海滩上粘稠的血模糊了五条悟的视线,像是炽热的烈火灼烧着他的眼瞳。 某个瞬间,他甚至生出了如果望月琉璃没有遇见他就好了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可以活在没有望月琉璃的世界里,最多只是无聊一点贫乏一点难过一点失去色彩一点…… 他总还是能够保持这样的姿态活下去的。 但望月琉璃不一样,她可以继续活在自己原本的那个世界里,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个五条悟确实比他自己好一些。 二十二岁的五条悟和其他五条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很有自知之明。 或者说,他已经学会了站在其他人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这种莫大的进步一半来源于望月琉璃的死,一半来源于这个世界层出不穷的天之骄子。 从阴阳师到通灵人,从灭却师到王权者,从混血种到魔法少女,从妖怪到吸血鬼…… 在这种情况下,五条悟还真说不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这种中二的话。 毕竟不说别的,光就是绫辻行人那见鬼的能力他就觉得挺棘手,谁说吃饭噎死喝水呛死梦里心肌梗死不能算意外死亡? 就是他五条悟也得吃饭喝水睡觉做梦吧…… 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心脏不太好受,真不知道这个该死的梦是不是太宰治安排的,说不定就是那个黑泥精出钱请杀人侦探暗算他,打算在梦里把他活活憋屈死。 在力的方面他算不上第一,这个第一甚至是在岛国排序,而不是在世界范围内。 毕竟要真加上什么神明外星人天使魔鬼,那也实在有点欺负人。 在智的方面他就更加排不上号,说句不好听的话,虽然在咒术回战片场里,五条悟算不上很聪明,但好在其他人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啊! 跟普通人不一样,甚至跟其他体系的能力者们都不同,咒术师们的咒力来源是负面情绪刺激大脑。 也就是说,但凡是咒术师,多多少少有点疯,脑回路也有点不正常。 大家平常都直来直往的吓人,哪怕是御三家和总监会的老橘子们,暗算也是摆在明面上的。 但凡耍什么阴谋诡计,是个人都知道是他们做的。 整个咒术界大概只有一个存在例外一些,那就是羂索。 可羂索的本体是什么? 是一团脑花。 也就是说,它是脑子成精。 这种情况下它有脑子反倒变成了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其他人没有它聪明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换到这个多元世界里就不一样了,隔壁的文豪野犬全是剧本组,先不说太宰治前几年给了单纯可爱的咒术师们多少震撼,就是老实人涩泽龙彦也给五条悟下了不少绊子。 毕竟他俩一个是咒术界明面上的老大,一个是异能特务科实际上的老大,衙门也是分锅吃饭的,偶尔也会有领域重合需要划分利益的地方。 五条悟这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外包大脑,出钱找太宰治帮忙。 在这种情况下,五条家也终于知道找人来正儿八经教教他国际形势,各方势力,如何谈判如何管理如何识别他人的真实意图…… 说到底御三家现在真正能拿得出手也就只有五条悟一个,总监会倒是做着两手打算,他们大力支持夏油杰考东大,打算培养一个咒术师人才送进政府。 外部矛盾过于激烈,内部矛盾反而平息下去了。 不管怎么样,大家好歹都是咒术师吧。 没有家族的平民咒术师大概率还更受政府欢迎一些。 五条悟学得很快,实际上他学什么都很快,只看他想不想学。 于是家里给他请的老师给他讲国际形势,什么冷战虽然已经结束,但是俄x斯现在仍旧不可小觑,旁边的东方大国更是可怕至极,绝对不能招惹。 五条悟想在感情上他虽然现在出局,太宰治得到了暂时性的胜利,但他好歹还是有着青梅竹马的光环在身上的。 不过大舅子兰堂确实可怕至极,不能轻易招惹。 老师和他说您别看现在国内风平浪静,但这是因为利益都被分割的差不多了,黄金之王拿了大头,异能特务科和军警齐居第二似有造反之心,青之王的scepter 4也不可小觑…… 他们咒术师接下来的路堪称任重而道远。 五条悟想老师说的实在有理,望月琉璃身边有绿茶精太宰治、白莲花源稚女、妖精系痴汉涩泽龙彦,可爱风江户川乱步…… 他接下来的感情之路确实任重而道远。 总之,老师分析了一堆,五条悟按照自己的理解原模原样套在感情问题上,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发疯内卷。 在外整顿咒术界,在内学物理加强自己的咒力操作,五条家的一群老东西堪称老怀甚慰,只觉得自家刚出生两百多个月的孩子终于长大了。 其实五条悟只是想挽回望月琉璃而已。 虽然他自己都觉得可能性不太高。 但不管如何,总是要去试试看不是么? 哪怕失败,哪怕仍旧迎来温柔的拒绝,他起码也竭尽全力地争取过。 毕竟,毕竟…… 那真的是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喜欢过的人。 在做这个梦之前,五条悟是这么想的。 而在梦到望月琉璃死之前,他也是真的觉得,望月琉璃生活在原来的世界会更快乐。 直到望月琉璃死之后,直到他意识到,这个世界是第三个世界,他是她认识的第三个五条悟之后。 他才终于真正明白,为什么望月琉璃看他的眼神总是生疏而忧郁,为什么她毫不犹豫就选择逃离五条家,哪怕诈死也要离开。 因为她的失望积攒的已经够多了。 因为她受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这么多年,五条悟总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已经能够接受他和望月琉璃之间所有或好或坏的未来了。 直到他看到他们之间极好极坏的过去。 五条悟的嘴角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他忽然发现,他和望月琉璃其实是有幸福的可能的。 只要第二个世界不存在。 只要那个五条悟不存在。 如果望月琉璃没有经历过那个世界,她会直接来到这里,和他一起长大,他们也会像记忆里一样去看电影看大海,去逃课坐公交车。 他会给她一个完美盛大的婚礼,然后在世界各地举办无数遍。 他们是有幸福的可能的,只是被上个世界的五条悟毁了。 在他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圣杯战争来了,五条悟原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圣杯实现的愿望。 他想得到望月琉璃的爱,想再度和望月琉璃在一起,但这种事情如果要依赖所谓的万能许愿机也太逊了。 所以他一开始没想过的。 直到做了这个梦。 五条悟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愿望。 如果第一个世界的历史无法更改,望月琉璃注定死亡注定前往下一个世界。 那他为什么不能直接毁掉第二个世界呢? 如果第二个世界不存在,他就能够在一开始取代第二个世界的五条悟。 他会很认真地去爱望月琉璃,不在意过去,不在意未来,和她一起过比梦境还美好的生活。 他不会让五条家的人欺负她,也不会让她一直哭泣。 原来她的泪水是在第二个世界落下的。 而那个世界连一个为她擦去眼泪的人都没有。 他更不会让她死在两面宿傩的手里! 五条悟下定了决心,走进了英灵召唤阵里。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明面上白兰和太宰治的关系很差,但是他们实际上关系也没有好到哪去。 错了,重来。 但是他们实际上结为了同盟。 所以,白兰还是尽可能向太宰治详细的解释了圣杯战争的召唤流程的,毕竟他也想多看看乐子嘛。 但很显然,他没有向五条悟解释。 沉迷在梦中的五条悟本身也心绪不宁,所有也不知道所谓的英灵召唤,是要借助圣遗物的。 他就这样直接走进了召唤阵,于是圣杯遵从相性召唤原则,把十八岁的五条悟和二十八岁的五条悟都送过来了。 三个五条悟看着彼此面面相觑,都觉得对方实在讨厌至极可恨至极。 其中十八岁的五条悟极度讨厌二十八岁的五条悟,但想杀二十二岁五条悟的心同样强烈。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极度讨厌十八岁的五条悟,但想杀二十二岁五条悟的心也没弱到哪儿去。 二十二岁的五条悟极度讨厌二十八岁的五条悟,但看十八岁的五条悟也不怎么顺眼。 一个人,一个英灵,一个咒灵,就这样在天空中殊死搏斗,可谓是苍乱飞,赫齐发,茈漫天。 好在三个家伙都还保持着一丁点理智,没直接在东京街头领域展开,避免被王权者执法,或者被其他御主英灵捡漏。 一时间,天空中红蓝白三种光波四处扩散,带起震撼人心的音效,简直像在拍什么科幻大片。 但对于学习了好几个通宵,刚刚从公寓走出来的织田作之助,七海娜娜明,夏油杰三人来说,心情就复杂多了。 夜空下,织田作之助茫然抬头,疑惑问道:“这个、那个和那个,都是五条先生吗?” 第186章 娜娜明的幸运生活 七海娜娜明,本名七海建人,是个相当有责任心的好人。 用更标准的话来说,是个相当有责任心的好咒术师。 这是他不幸的开始。 因为但凡是咒术师,生命中总是伴随着不幸的,这种不幸通常体现在亲人朋友搭档猝不及防的离去,或者自身的残缺和死亡上。 就像夜蛾校长说的那样,咒术师的生命没有无悔的死亡。 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又是幸运的。 首先,他是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学弟。 尽管这两个家伙实力强大,性格糟糕,且恶趣味十分严重。 但恰好,七海建人入学的那一年,是五条悟苦夏最严重的那一年。 那时诅咒师被他杀的人头滚滚,高层人人自危,以至于一时之间都不敢再对高专的学生有什么非分之想。 就连窗的准确度都瞬间大幅度提升,因为五条悟真干得出来把出错的监测人员扔到咒灵面前这种事。 要不怎么说想要降落伞的安全度提升到最高,最好的方法就是随机挑一个负责人和一个降落伞,让他们一起做一次高空自由落体运动呢。 接下来的所有负责人绝对都会兢兢业业。 总监会的老橘子和窗的监测人员也这样,五条悟发疯了,他们就开始害怕了,且愿意妥协了。 于是七海建人的高专校园生活过得还算不错。 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尚且对着五条悟抱有些岌岌可危的敬意,虽然后来很快就被这家伙的不着调毁的一干二净。 高专毕业之后,七海建人对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进行了相当认真的思考。 首先,当咒术师肯定是不在选择范围内的。 这个工作虽然有钱赚,但不一定有命花。 更重要的是,职业的忙碌程度实在高的可怕,企业文化也非常差劲,实在不是什么优质选择。 有谁会想着从生到死,无时无刻,不是在拔除咒灵,就是在拔除咒灵的路上? 唯一退休的可能大概就是死亡,毕竟似乎没听说过咒术师行业有退休这个名词。 所以七海建人对自己的未来也进行了相当清晰的规划。 高专毕业之后专注考东大财经科,大学毕业之后进入证券所,做企业所有制的营利性法人或者会员制的非营利性法人。 按照岛国证券所的平均收入来看,他大概率能在40岁之前攒足退休金,接着就去法国或者美国找个阳光充足的小岛小镇购置别墅。 用存下的钱购买理财产品,再养一条狗两只猫,就这样过完幸福悠闲的余生。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在七海建人准备离开这个行当,去专心考东大的时候,他人生的另一个转折点也来了。 咒术界和政府接轨了。 咒术师变成类似于异能特务科特工、军警这样的公职岗位了。 要不怎么说宇宙的尽头是考公呢。 经过政府的宏观和微观调控之后,咒术师的毕业年龄被大大拉长,甚至到了要求每一个咒术师必须考大学,没有考大学的咒术师不给发毕业证的地步。 听说连隔壁有谱系有家族的咒术师,尤其是御三家咒术们被逼的更惨,毕竟他们从小上族学,连小学都没上过。 按照非时院和异能特务科的说法,全是文盲,一群土鳖。 就这样,咒术界进行了大规模整改,从小学到高专一应俱全,高专毕业后按部就班考大学,如果有意愿的话支持继续考研究生和博士生,一直深造下去都可以。 总监会愿意出学费和教育基金。 据说之后的咒灵拔除甚至要按学历选拔人才进行,但凡是为财阀拔除咒灵的,最低学历必须是硕士研究生,本科还得从东大毕业。 除此之外,特级咒术师的标准除了领域展开,也加上了必须是出自名校的研究生这一要求。 一级咒术师也必须是名校的本科生毕业。 七海娜娜明听的目瞪口呆。 夏油杰说话的时候脸上堆砌着苦笑,他无奈地说:“这下,我要和七海你一起考东大了,我要报的还是政法专业。” “我始终觉得,完全按照政府的调控,咒术师们的利益和安全也得不到保障,所以,我想自己加入进去,尝试一下能不能走出另一条路来。” 七海建人肃然起敬。 但值得强调的是,东大并没有那么好考。 作为岛国数一数二的名校,东大的录取偏差值高的吓人,甚至有专门的预备科。 像夏油杰和七海建人这种国中毕业就被拐进咒术高专,接下来基本连课本都没有碰过的人来说,考入东大的难度甚至高过收服特级咒灵。 好在他们遇见了另一个人—— 坂口安吾。 第187章 三悟二宰之战 是的,作为异能特务科代表,曾与总监会接洽过的政府人员是坂口安吾。 在涩泽龙彦取代种田山头火成为异能特务科科长后,坂口安吾的日子并没有变难过,恰恰相反,他迎来火速升职。 涩泽龙彦是个相当不错的上司,他当异能特务科科长只是为了公费追星和找小点心。 每天不是拿着公款买下全套《命运之夜》,要求所有异能特务科公务员阅读后书写3000字读后感,就是翻看各种能力者资料,看看谁的能力有趣。 咒术师,杀一下…… 异能者,杀一下…… 权外者,杀一下…… 龙族混血种,看看能不能杀…… 能杀,杀一下。 除此之外,就是在内阁争取经费。 虽然坂口安吾总是吐槽没钱,但涩泽龙彦本人其实是听进了他说的话的,很老实的在内阁上争取了不少经费。 以至于他上任之后,公务员们的工资和津贴普遍比之前高了50%。 也因此,涩泽龙彦上任不到一个月就荣登异能特务科最受欢迎科长职位。 涩泽龙彦负责美、摆烂和要钱,那异能特务科的工作都是谁来做呢? 当然是坂口安吾啦。 对此,曾在异能特务科连续加班一个多月,每周平均睡眠时间不足七小时的坂口安吾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 就是这样极端的疲惫之下,他还是暗中勾搭上了夏油杰和七海建人。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每个势力都是需要一个明面上的话事人的。 就像非时院的领头人和话事人是黄金之王,异能特务科的话事人是涩泽龙彦,军警的话事人是福地樱痴一样。 咒术界现在的话事人是五条悟。 虽然大家都不太看好他。 从家世上来说,五条悟出身御三家,这是个很大的减分项。 背后的旧势力过于强盛顽固,很不利于政府彻底掌控咒术界,把咒术师家族进行拆分。 从个性上来看,五条悟过于任性肆意,这也是个很大的减分项。 他绝大多数时候根本听不懂别人的潜台词,但玩弄政治的人说的全是模棱两可的话。 最后,大家通过精挑细选,把目光集中在夏油杰身上。 素人出身,家庭清白,术式强大,有正常的思维能力,实在是很好的人选。 于是,坂口安吾在某个下午,主动请两个迷茫的青年人一起喝了杯咖啡,并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没有去港口黑手党卧底,但在某个黄昏的疲惫时刻,坂口安吾也曾如同命中注定一样,走进了某家小酒馆,于是遇见了他命中注定的两个朋友。 在太宰治叛逃之后,也是他代表异能特务科和太宰治做交易,赎回了涩泽龙彦,并且尽可能为太宰治争取到了足够的位置。 并且转手把织田作塞给了成功考入东大的夏油杰和七海建人,希望他俩帮这个未来文学界新星补补课,帮他也考进东大。 这也是为什么夏油杰、七海建人以及织田作之助这三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会从一间公寓出来的原因。 夏油杰和七海建人都觉得织田作之助是个非常不错的人。 似乎不管是什么样子的人,和他相处时都会感到分外慰贴,不管是什么样的烦恼苦闷他都能全盘接受,再给出令人惊讶或者让人微笑的回答。 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的寒暄,也不会有居高临下的评点,只有发自内心的淡定。 不知不觉中,夏油杰和七海建人就把他当成朋友,甚至向他倾诉内心了。 今天白天他们一起学习了很久,七海建人已经下定决心去证券所工作,毕业之后从事咒术师们的理财工作,毕竟大多数咒术师都对钱没什么概念。 夏油杰倒是还在犹豫,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读个研究生什么的。 “七海君的想法完全可以理解吧,当压力多于爱的时候,再好的工作也很难坚持下去,而且总局限在一个地方,思维就会变得固定,眼界也会变狭窄。” “去其他地方看看挺好的,我读完书之后也打算到处走走,一边采风一边写作。” “至于夏油君,如果你想继续深入学习,当然可以继续读书,但如果你想从政的话,其实没必要。” 织田作之助一针见血地说:“你知道的吧,政府安排咒术师们读书只是为了把你们拦截在就业市场之外。” “现在的超能就业市场已经很饱和了,异能特务科,军警,王权者,阴阳师,除妖师,猎人……简直层出不穷,而且大多数都有编制。” “再加上咒术师的话,编制就又要扩充一部分,现有人员的待遇多多少少是要下降的,所以他们通过提高学历要求,来把咒术师拦在就业市场之外。” 夏油杰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但是,咒术师拔除咒灵,这应该算是专业对口吧,不存在什么行业竞争性啊?” “其实,咒术师干的活,阴阳师和除妖师都能干,通灵人也可以。如果带上特制眼镜能看到咒灵的话,权外者和异能力者都可以。” “所以,现在咒术师的地位其实挺微妙来着。” 用吧,感觉没什么大用;不用吧,他们自成一界,不听管教又很烦。 其中几个还很强,也不好像吸血鬼一样当实验材料,扔在一边不处理。 夏油杰听的大为震惊,只觉得自己学了好几年,还没有织田作之助这个局外人看的清。 于是他们就各种事宜讨论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饥肠辘辘才离开公寓,决定找个夜市随便吃点什么。 然后就看见天空中三个五条悟大战。 织田作之助对此茫然不解,他作为太宰治的朋友,自然是见过五条悟,但很显然他只见过一个五条悟。 “还是说,五条悟先生其实是有孪生兄弟的?” 织田作之助只是下意识问一句,其实他并没有多强烈的好奇心,奈何现在七海建人和夏油杰实在忍不住想自戳双目。 七海建人从来不知道为什么咒术师的视力可以好成这样,他看着天空中三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一瞬间很想逃离岛国。 什么鬼,一个五条悟就已经够可怕了。 尤其是他之前和内阁的老东西斗嘴又斗不过,动手又不能动,前未婚妻又和其他男人快乐生活的时候,整个人简直像个阴暗男鬼,直接原地发疯。 连路过的狗都要咬一口,路边的石头都要踹一脚。 现在来了三个五条悟…… 咒术界是真的要完蛋了吧! 他板着一张脸干脆闭上眼睛,疯狂催眠自己: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这一切都是我学习了一天的幻觉幻觉幻觉…… 暗示了好久,他缓缓睁开眼睛。 天上的三个五条悟还在拼死搏斗。 七海建人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旁边的夏油杰,他甚至听见了自己的脖颈发出机器卡住的嘎吱嘎吱声。 “夏油前辈,我们出现幻觉了,对吧?” 夏油杰第一反应是双眼失去高光,第二反应是勃然大怒。 “有人克隆了悟吗?太过分了,一定是政府的人做的,现在我们就去找五条家,一定要给悟讨回公道!” 说罢夏油杰就开始给五条家长老打电话。 谢天谢地,就在总监会做两手准备的时候,夏油杰也脚踩了三条船。 他一边吊着总监会,一边暗中和坂口安吾代表的异能特务科暗渡陈仓,一边还接受了五条家为首的御三家的示好。 所以,他确实是有五条家长老的电话的。 电话拨通之后,他用简单清晰的语言说清了眼前的情况,只希望五条家快点给出反应。 看天空中三个人这不死不休的情况,让他们自己停下是很难的,让外力介入? 三个五条悟打架,有哪个咒术师敢直接介入? 至于其他势力的存在,他夏油杰也根本信不过,谁知道眼前三个五条悟究竟是什么情况…… 现在能稍微相信一点的,也只有五条家了。 不管怎么样,现在完全依附于五条悟的五条家总不会害他。 夏油杰心怀焦急的等待着,其他势力的太宰治在不远处看着天空上三个神经病,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caster太宰治,把他们三个弄下来,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 “召唤自己,真是晦气。” 他身后面色苍白,穿着黑大衣戴着红围巾,手拿一本书的太宰治也露出了和他如出一辙的表情。 “我也这么觉得呢,被自己召唤,可真是晦气。” 第188章 caster太宰治,参上 太宰治此刻的情感颇为微妙。 和什么都不懂,直接走进召唤阵的五条悟不同,他召唤英灵是提前找好圣遗物,并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他毫不犹豫拒绝了白兰提供的吉尔加美什史诗泥板。 作为虽然没有系统性念过书,但对古代神话史诗也有所涉猎的剧本精,他光搜索一下网络资料,就能知道这位吉尔加美什王是个多么难搞的人。 召唤来的怕不是服从命令的英灵,而是需要伺候的大爷。 这实在不符合太宰治自己的计划。 他的第一目标是召唤assassin,在迅速搜集资料之后,他把召唤对象定为了“山中老人”哈桑· 萨巴赫。 哈桑· 萨巴赫作为assassin(刺客、暗杀者)一词的由来,历史无疑足够悠久,权威度在杀手中堪称赫赫有名。 再加上其事迹与形象一直是欧洲的诗人们所钟爱的素材,传唱度和知名度也绝对够高。 如果能够召唤出来,一定是张不错的好牌。 最重要的是,太宰治自认自己实在算不上什么光明正义的人物,召唤能够听命行事的暗杀者才是对御主和英灵关系的最好保障。 不说好到能补魔的程度,只要不差到召唤过来的英灵想弄死御主,御主看见英灵就直接下令让其自尽就行。 咦,这三种情况是不是都已经有了。 啊这…… 咳咳,跳过吧跳过吧。 总之,定下目标之后,一切就好解决多了。 干黑手党的,来钱快的无非是那些固定的业务,比如宝石、古董、军火的走私,从中弄出点儿私人藏品对太宰治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 就在他已经准备好圣遗物,召唤阵都画好了,要开口念词儿的时候。 上帝降临了。 太宰治刚要说出口的话,下一秒又咽回去了。 山中老人阿萨辛,哪怕本人生前不是什么虔诚的教徒,但千百年间,流传中的史诗文学作品一向将之视为圣经中所说的大预言家,凡悖神者一概抹杀的忠实分子。 要真召唤出来,怕不是得当场投敌? 太宰治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换个英灵试试。 尽管对手是上帝,但他心里也没多少惶恐之情。 笑话,我信你你是上帝,我不信你你不就是个灯泡吗? 开关一按,照样有光,和灯泡的区别在哪里? 太宰治安慰好自己,打算从长计议的时候,天空一黑又一亮,啪唧,尼格霍德闪亮登场…… 一个希伯来神话至高神,一个北欧神话终结者…… 他得召唤出什么东西来才能和这两个打pk啊? 岛国的神话人物? 别闹了,人家神系的创世神上帝、卡厄斯,盘古忙着创造世界,他们岛国的创世神忙着干嘛? 忙着闹离婚。 就这程度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至于其他神系的神,北欧神系的奥丁已经出来过了,丢了根枪,又回去了。 希腊神话中除非召唤卡厄斯,否则其他神下来不也是游戏人间播撒汗水的吗? 至于华夏系英灵,太宰治有那个自知之明,没傻到主动去触霉头。 只能说生而为(岛国)人,我很抱歉。 一系列的困难几乎把路堵死了,这时旁边的绫辻行人伸出了援助之手,他递去一张被层层密封的书页,淡定地说: “你可以试试这个。” “这上面又记载了哪位大人物的生平?要密封成这样。” “不是什么大人物的生平,是《死灵之书》的残页。由阿拉伯人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创作,教廷一直以来将之视为禁书,原稿基本被焚毁了。” 绫辻行人淡定地补充道,“我花了好大功夫,才从组合那边弄过来一张残页。” “这会召唤出什么东西来?”太宰治透过层层密封想尝试着看纸页上扭曲模糊的文字,只专注的看了几秒,竟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不知道。”绫辻行人坦然说:“反正是你来召唤,我管它会召唤出什么东西来。” “这玩意儿稀奇古怪,我本来只打算做收藏用来着。” 太宰治无言扯了扯嘴角,身边两个盟友,一个是随时可能背刺的乐子人,一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咸鱼侦探,这一路走下来他可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好在他太宰治也不是什么好人。 想到这里,他干脆拿着书也走进了召唤阵,念出了召唤词。 按照常理来说,《死灵之书》作为和克苏鲁神话息息相关的终极巫书,连作者都在开头写道: “那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 在诡秘的万古中即便死亡本身亦会消逝。” 这样的书是有很大可能召唤出那位福生玄黄天尊,诡秘之主的。 奈何上一任老诡还没复活,下一任小克还在源堡里吊着,门先生还在月球上高呼,安提戈努斯还半疯着睡觉。 阿蒙倒是没什么事。 但祂爹还没做好让祂见妈妈的准备。 毕竟格里沙只要生孩子就好,琉璃要考虑的那可就多了。 总之,符合要求的最终都没有来,圣杯系统思前想后想前思后,干脆偷换概念挑了个和书有关的,又和太宰治相性够高的。 也就是隔壁正在跳楼的首领宰。 是的,正在跳楼,这个正在不是指还没跳下去,而是指已经跳下去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 你就说和书有没有关系? 你就说和太宰治相性高不高?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就这样,正在跳楼过程中的首领太宰治被一阵红光带走,港口黑手党大楼下只余一个还闪着光的召唤阵。 一身黑衣的中岛敦茫然站在楼顶,呆呆地看着下方,“太宰先生,被魔法阵召唤走了?” 刚刚一路直接飞回来的中原中也听这话几乎要气笑了,他提高嗓音直接呵斥道: “敦,说什么呢,你怎么不说首领去当魔法少女了?动画片看多了吗?” 中岛敦这才注意到浮在半空中的中原中也,连忙解释道,“中原干部,您看楼下,楼下真的有魔法阵。” 中原中也降落下去的时候,闪着红光的召唤阵逐渐黯淡下来,首领太宰治彻底消失不见。 “太宰这家伙,不会真去当魔法少女了吧?” “契约他的是可鲁贝洛斯还是丘比啊?” 听到中原中也带着真心实意担心的话语,中岛敦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 也不知道是为中原干部居然看《百变少女樱》和《魔法少女小圆》吃惊,还是为太宰先生可能成为魔法少女吃惊。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契约太宰先生的真的是丘比,那等他变成魔女之后,绝望能量得有多强啊。 暴露出你自己也看《魔法少女小圆》了呢,敦君~ 总之,在一系列阴差阳错因缘际会之下,原本头朝下的首领宰头朝上站在召唤阵里,得到了圣杯灌输常识的他淡定地开口: “前面忘了,后面忘了,中间省略,总之,我是你召唤来的caster。” “至于名字,你看脸就知道了吧。” 不客气的说,太宰治当场恶心到差点把前天喝的酒吐出来。 第189章 所谓世人,非你即我 要说太宰治是心情微妙加恶心,那首领宰现在的心情可谓是糟糕到极致了。 要强调的是,在被圣杯拉到这个世界之前,首领宰通过书是没能成功观测到这个世界的情况的。 毕竟在他的世界,书是唯一的世界基石,但在这个世界里…… 七的三次方耀耀生辉,德累斯顿石板朴实无华,库洛牌闪闪发光,四魂之玉默默无闻,无限宝石笑而不语,酒神因子狂笑不止…… 书,它真没什么牌面。 更别提还有每天都哭唧唧的阿赖耶识和盖亚艰难抵挡,漫威至高神oaa日夜加班,dc至高上帝一边处理家庭矛盾一边加班…… 所以,首领宰观测不到这个世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因为这个原因,一开始降临此世的首领宰原本以为太宰治是要复活织田作,心情倒也还算不错,愿意和他合作一番。 毕竟在他的世界里,织田作可是好好活下来了,而他本人功不可没。 基于此,他看其他世界的太宰治多多少少都有种难以言明的骄傲感。 直到相性极高的御主和英灵快速共享了彼此的记忆。 他爹的,这狗东西的织田作根本就没死! 不仅没死,现在还在专心致志考东大! 他也没有和安吾闹掰,安吾还帮他争取了东京理事官的职位,他还多了绫辻行人这个杀人侦探当朋友。 他还有个喜欢的姑娘!!! 破防,就在一瞬间。 而看到首领宰记忆的太宰治也浑身上下不自在,像被几千只蚊子追着咬一样。 惨,太惨了。 一个朋友都没有就算了,织田作对他举枪就算了,天天加班007四年就算了…… 那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琉璃老师! 那个世界居然没有琉璃老师! 这是何等不可思议,不可理喻,不可置信,难以理喻的事实! 难怪那个当上首领的我那么惨。 太宰治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立刻进入了一级警戒状态。 笑话,要是其他人看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过的幸福可能会心生慰藉,但太宰治绝对不会这么想。 他的想法只会是一个: 凭什么都是太宰治,他可以过的那么幸福。 凭什么都是太宰治,我要过的如此不幸。 既然我得不到幸福,那他也不该得到,既然他得到了幸福,那我也该得到。 至于怎么得到,那方法可就多的去了。 大家都是太宰治,谁不了解谁啊? 太宰治和首领宰看对方的神情瞬间就不对了。 旁边的绫辻行人看着他俩嗤笑了一声,“怎么,你们俩看对眼了?” 两个太宰治一起做出呕吐的表情,神情动作都高度一致。 “绫辻首领,您能别说这么恶心的话吗?我真的会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的。”太宰治阴阳怪气地说道, “本来召唤出一个没什么用的caster就已经够晦气了,我现在都不敢见琉璃老师和织田作了,生怕把自己的坏运气传给他们俩呢。” 一旁的首领宰扯扯嘴角,他当然知道这是太宰治在暗中蛐蛐他,但他现在也没多少心情蛐蛐回去。 这个世界实在神奇,如果…… 如果真能赢下圣杯战争,依靠着圣杯,能不能让他的世界也稳固起来,不再只依靠书。 再者说,那位神奇的琉璃小姐那么厉害,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她也来他们世界。 或者,干脆把两个世界换一换。 大家都是太宰治,他也想有朋友,有工作,有喜欢的女孩子…… 别的不说,起码他追女孩子的本事比这个太宰治强多了,不至于人还没追到就先把别人哥哥杀了。 说起来,他那边的兰堂好像还没死来着…… 两个太宰治面不合心也不合,关系差到甚至不如召唤吉尔加美什,但好在绫辻行人虽然毒舌,但确实是个靠谱的好朋友。 “天上有三个五条悟,我觉得,你们可以试试结盟。” “白兰明显不靠谱,他那个所谓的雨守师兄言峰绮礼是圣堂教会的人,他都看到上帝显灵了,我可不觉得他还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你召唤来的是caster,明显战斗力不强,现在很适合找几个没什么思维能力的打手。” 绫辻行人漫不经心地说:“但前提是,你的英灵起码能显示出结盟的能力,他应该有吧?” 干得漂亮,绫辻侦探。 太宰治在心里暗暗称赞,绫辻行人作为队友的时候实在是太靠谱了,一番话完全把首领宰架起来,让对方必须出手,一会儿还能借此来制衡一下三个五条悟。 毕竟两个太宰治矛盾就已经够大了,三个五条悟之间矛盾只会更大。 首领宰对此倒是不怎么在乎,他声音柔和,只是带着些许冷意,“我是没什么意见的,不过要我把他们打下来的话,必须开宝具哦。” “没关系,caster,释放宝具吧,我抓了a先生,他那儿多的是灵魂宝石,可以给你充能。”太宰治笑吟吟地回答他。 首领宰似笑非笑地推开酒吧大门,站在昏暗的路灯下,手上黑色的书浮在半空中,书页无风自动,翻得哗哗作响。 无数血红色的文字从书中探出来,盘旋成循环往复的圆环,血红色的圆环越升越高,血红的颜色也越来越深,最后几乎形成泼墨一般的黑色结界。 “此处便是人间,此间俱为世人。” “所谓世人,非你即我。” “宝具,真名解放——人间失格。” 在墨色的结界彻底覆盖天空时,三个五条悟像下饺子一样往下掉,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能力,变成了在寻常不过的普通人。 “什么啊,这不就是把我的人间失格结界化了吗?”太宰治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首领宰也跟着叹了口气,他慢悠悠地说,“我的结界人间失格分为两种形态。” “所谓世人,非你即我,一种能让我拥有和结界内最强的人相同的能力,一种能让其他所有人和我一样无能力。” “那你能……” “上帝没辙,人家不是人。” “同理,尼德霍格也没辙,人家也不是人。” 太宰治心里盘算了片刻,最后还是说,“那还是用第二个吧,起码那个是群体控制。” 夜晚在混战中结束,乱七八糟的的前半夜终于落下了帷幕,后半夜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该结盟的结盟,该补魔的补魔。 新的一天,从太阳升起开始。 哦不,错了重来。 新的一天,从把上帝踹下床开始。 “格里申卡——” “都说了不要……进去,你是打算让我在圣杯战争期间cos圣母玛利亚生个耶稣吗?” 第190章 辛苦了,格里沙 被无端踢下去的男人仍旧神色温和,他伸手攥住琉璃的脚踝,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两下,然后塞进了被子里。 “亲爱的,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生孩子的。” “我记得你说过的话:你怕痛,不想自己生孩子。” “而且,我们已经有一个孩子了。” 格里沙一边说一边回到被窝里,琉璃因为他的话大脑宕机了了好几秒,毫无察觉的又被他抱进怀里。 “你找圣母玛丽亚生了个孩子?然后说是我的,让我喜当妈?” 思维一片混乱中,琉璃敏锐地抓住了某根线头,咬牙切齿地一边说,一边又想把祂踹下去。 格里沙被她的脑回路逗笑了,有时候连他也无法理解阿蒙和琉璃的思想。 现在想一想孩子和母亲之间的神秘学联系大概率确实是存在的,起码他俩诡异的脑回路实在高度相似。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在这个故事里,我扮演的是生下耶稣的圣母玛丽亚,你扮演的是耶和华,我感你有孕,生了个孩子出来。” 大脑二次宕机,这次系统恢复正常的时间要更久一点,琉璃甚至没忍住掀开被子的一角,低头去看格里沙平坦的腹部。 那里除了八块腹肌之外,一无所有。 她心中涌起一股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心情,只觉得自己的担忧完全是无稽之谈。 哈哈,总不至于他们昨晚来了几发,格里沙就又怀上了吧。 她还没做好当爸爸的准备,当妈妈的也是。 显然理科生和文科生的思路存在一定差异,起码格里沙的脑回路和琉璃的就没能接轨,他看着琉璃的视线所在之处,恍然大悟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想摸的话,可以继续,你昨晚不是摸了好久吗?” 格里沙骨节分明地手从外侧包裹着她的手背,而她的手心则紧贴着肌肉分明的紧实腹肌,这混蛋还控制着她的手往下滑。 琉璃不满地嘟囔,“你是不打算起床了吗?” 格里沙的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干脆让她整个人翻身躺在自己身上,以便更好的把人整个抱进怀里。 他把头埋进琉璃的脖颈,黏黏糊糊地蹭她的锁骨和脖子,“不想起来,想继续和你在一起。” “亲爱的,我很想你。” “真的,非常非常想你。” 对琉璃的爱与思念是他维持人性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占比极大的一部分。 他们都游离在时间和世界之外,他们都如此孤独如此疲惫。 格里沙有时候想,是不是长久的分别带给了爱与思念真实的重量,在祂不知疲倦地征战古神的时候,在祂被信任的天使毫不犹豫背叛的时候,在祂背负罪孽深受污染的时候…… 只有她还在记忆的深处,站在俄罗斯春天的街头,留给他一个不染纤尘的背影。 对她的思念是远古太阳神对抗上帝的途径,是真实造物主维持理智的方式,是空想天使亚当维持人性的手段。 琉璃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她银白色的长发像水一样滑落下来,流入格里沙黑色的发丝中,汇合成一体。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靛紫色的眼瞳终于带上了清晰可见的痛苦,“格里申卡,你为什么只说想我,不说带我回家?” 她垂下头用额头抵住格里沙的额头,与他又贴近了一些,近到彼此眼睫颤动时的气流的清晰可感,琉璃第二次询问他,询问眼前的上帝。 “格里申卡,假如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你现在来找我,难道不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带我回去吧,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我想要回家,我……我还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但我会试着去喜欢那个孩子的。” “祂是男孩还是女孩?像我还是像你?祂知道我的存在吗?祂喜欢我吗?” 格里沙抱住了她的腰,想要逃避她的视线,却根本避无可避,只能用清澈的眼睛和她对视。 “祂是个男孩,黑头发黑眼睛,长得像你,祂知道你的存在,我经常和祂讲我们过去的故事,祂很喜欢你,一直想见你。” “祂小时候还经常担心你不喜欢祂,因为祂总是很调皮。” “那么,带我回去吧,我想见见祂。” “……” “格里申卡?” 琉璃的声音有些许颤抖,她察觉到那个一直以来持续的怀抱收紧了,她轻声问道: “你还在地球吗?” 格里沙眼睫颤抖,“我在。” “我还能回去吗?” “你能。” “你希望我现在回去吗?” “我希望。” “那你为什么不带我回家?” 格里沙没有回答。 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为什么?” 格里沙轻声说:“因为我无能为力。” “抱歉,琉璃,现在的我,无能为力。” “只有在这个世界,我才能借助其他上帝的帮助保持最强盛的姿态,实际上的我……已经死了。” “我不是至高无上的耶和华,我是被犹大背叛后吊在十字架上的耶稣,我无法带你回家。” “我无能为力。” 在心爱的人面前承认自己无能为力是件令人羞耻的事情。 格里沙恍惚中察觉到难过和愧疚,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琉璃之后,他的人性前所未有的充沛起来。 珍爱,喜悦,哀伤,难过,愧疚,痛苦…… 如此多的情绪,都来自于她。 祂找到她所在的世界时,祂已经死了,而她也同样死去了。 时空是诡秘之主的权柄,不是上帝的。 如果在全盛的情况下,借助混沌海,祂也能尝试着将心爱的人带回那个已经陌生的地球。 但已经沦为真实造物主和空想天使的祂,没有那个能力。 如果不是在降临这个世界之前,祂空想出了最强盛的自己,再借由本世界上帝的真实性来化空想为现实,祂甚至只能以空想天使的位格降临。 因为说到底,祂已经死去了。 就像他们的世界,其实早已经毁灭了。 地球还是那个地球,但熟悉的人早就都不在了。 只有他和她没有变。 只有他们。 一滴眼泪砸在格里沙的睫毛上,让他怔愣着将注意力转移回来。 琉璃伸手抱住他,像母亲拥抱孩子,妻子拥抱丈夫,家乡拥抱游子。 她说:“辛苦了,格里申卡。” “辛苦了,格里沙。” 第191章 依偎着取暖 格里沙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想要记下她现在的容貌,刻录下每一处的细节,再储存进自己的眼瞳、大脑和心脏里。 下一秒,他清空所有思绪,放纵自己沉溺在这个怀抱里。 似乎,真的从没有什么人和祂说过“辛苦了”这样的话。 对于古神来说,祂的存在是不可转圜的仇敌,祂想要人类重新自由的行走在大地上,过上有生命有尊严的日子。 而古神将人类视为奴隶视为玩物视为食物,所以,从混沌海爬出来后,祂开始与古神成为敌人。 然后他成功了。 祂消灭了古神,奠定了魔药途径与晋升方式,让人类迈入非凡之境,人类再度成为历史舞台上的主角。 于是他成为了太阳神,白银城造物主,全知全能的上帝。 但人们并不会觉得祂辛苦。 因为祂是神,全知全能的神,神做到这些一定都轻而易举,因祂全知,因祂全能。 八位天使之王也不会这样觉得,纯白风暴与智慧尚且不提,红天使梅迪奇信仰祂,将祂视为全能的主。 命运天使乌洛琉斯,算了吧,不要对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傻子有太高的要求。 暗天使萨斯迈尔是祂为了逃避工作弄出来的分身,要说辛苦似乎还是祂比较辛苦。 空想天使亚当并不存在。 时天使阿蒙,在儿子面前还是要保持父亲的光辉形象的,而且就阿蒙的人性理解程度来说,祂大概也不明白什么是辛苦。 再之后是死亡,是荣光都被叛徒掠夺,是失去理智沦为邪神四处漂泊…… 没有人记得,在从混沌海爬起来之前,他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苏……研究员,除了和熊搏斗外没遇上过什么其他大型野生动物。 甚至还会因为和女朋友分手买醉嚎啕大哭不省人事。 “亲爱的,你太好了。” “你太好了……” 格里沙抱着琉璃不肯放开,干脆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去亲吻她的嘴唇和下颌,“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就一次这次我保证不……进去。” “不过其实……进去也没关系,你想试试非凡特性吗?观众途径序列二的能力特别好用。” 琉璃刚刚升起的一点温情感被这家伙坏气氛的话毁了个彻底,她伸手去扯格里沙的头发,挠他的背脊。 “我腰疼,再说这鬼话我就把你踹下床。” 你昨晚晕过去后我都把你泡混沌海里,就差腌入味了,怎么可能腰疼。 格里沙瘪瘪嘴,也不去戳破老婆的鬼话,这些年他的情商多多少少涨了一些,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 “跳过这件事,格里申卡同志,你还没和我说清楚你是怎么成为上帝的,以及非凡特性是什么?” “包括我们的家究竟怎么了?快说,别以为我把这些问题忽略了。” 有时候,太敏锐了真的不是好事。 格里沙忍不住想,祂固然可以直接用能力让她忽略这些问题,也固然可以用其他话术来骗过去。 但是……但是…… 一旦在你心爱的人身上使用能力,就意味着她对你来说,并没有多么重要。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做到相爱的基础—— 互相尊重。 家人和爱人是不能操纵的,哪怕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 “亲爱的,你真的要知道吗?哪怕真相极其残忍?” 格里沙看着琉璃,她屏息凝视,手指下意识紧紧抓住了被子的一角,她终于察觉到了真实的残酷,残酷到格里沙甚至不愿意让她知道。 “我要知道,我想知道。” 格里沙沉默良久,将额头紧贴她的额头。 格里沙的记忆潮水一样席卷而来,毁灭的世界,残暴的古神,无耻的背叛者,被封印的西大陆,贪婪的外神…… “回不去了……” 琉璃怔怔地发愣。 穿越到异界之后她总还心存希望,觉得自己终究有回家的那一天。 尤其是在知道自己每死一次都能前往新的世界之后,她甚至产生过多死几次,赶紧回家的想法。 只要穿越到新世界后,发现不是自己的世界,那就直接自杀去下一个世界。 总能找到回家的路的。 兰堂很好,第一个世界的五条悟也不坏,太宰治对她真的很用心,源稚女也将自己的重心放在她身上。 绫辻行人很好,涩泽龙彦也很好,大家都很好。 可她还是想回家。 她想回家。 想回去听小花唱戏,想吃秀秀做的沙琪玛,想和张海琪张海侠张海盐一起去逛街买衣服,想和叶修打荣耀,想和楚轩看星星。 就算是汉弗莱那些长难句都显得可爱。 就算是王也自个儿跑上武当山出家都不会再让她生气。 就算是张楚岚再惹出一大堆麻烦她也愿意帮忙收拾。 她想回去,想说汉语,想吃家乡菜,想继续在和平的国家过开开心心的生活。 “我不喜欢这里……” “我讨厌这儿……” “我不想穿越……我想回家……” 格里沙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同样不喜欢现在的世界,哪怕是最光辉的纪元哪怕是众神都在的时代,也比不上过去的一星半点。 但神明对此无能为力。 哪怕是上帝,哪怕是诡秘之主,也无法让时间倒流回到过去。 琉璃没有家了,格里沙也没有家了。 两个游离在世界与时间之外的人,此时此刻孤独着拥抱取暖,而他们能够慰藉彼此的时间也只有短短七天。 七天之后,圣杯战争结束,格里沙必须回到自己的世界,真实造物主还在疯狂中寻求降临的可能,空想天使还在时代的潮流中寻求晋升的可能。 而琉璃,她仍旧只能留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回首四顾,连家乡的影子都只剩一片虚无。 但至少,至少…… 此时此刻,他们还能依偎着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