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齐穿越!嫁偏执!要离一起离》 第1章 穿越 本文主打甜宠,不按套路出牌,多cp,四对cp全洁! 1.清冷美人沈翩枝vs病娇王爷萧沉渊 2.行侠仗义女侠迟非晚vs腹黑土匪头子段亦安 3.扮猪吃虎哭包公主向淮月vs冷酷少年将军贺朝(zhao)野 4.贪财好色搞笑女虞欢vs清心寡欲帝君裴君珩 望宝子们踏上愉快阅读旅程??? 可以的话留个爪爪,让我看到你们来过的脚印?'' ? ''?? 正文献上—— …… “这就是蓝冰洞啊,简直是人间仙境!”虞欢被梦幻般的蓝色冰洞与水晶般的冰壁围绕着,感叹出声。 她身着黑色吊带长裙,清澈明亮的眼眸微闪,白净细嫩的皮肤透着淡粉。 墨黑色的卷发披在肩后,笑得娇俏可人,俨然没有被情所伤的痕迹。 闺蜜三人为了让虞欢走出情伤,特地带她来蓝冰洞探险。 蓝冰洞隐匿在寒冰岛的一个村庄中,里面的冰体呈现出梦幻的蓝色。 据说几个月后这个洞就会消失不见。 她们闺蜜四人是为了不留遗憾来到这里。 沈翩枝一袭烈焰红裙,面容姣好,眼尾有一颗红痣,一颦一笑间尽显娇媚明艳,“欢欢,现在心情好多了吧?” “她何止是心情好啊,倘若渣男在眼前,都能揍上几拳了。” 迟非晚穿着利索的白衬衫和黑色工装裤,扎着清爽的高马尾,五官精致,语气中透着淡淡威仪。 她是几个闺蜜中脾气最火爆的,知道虞欢前任出轨之后,立刻将人打了一顿,对方目前还在医院躺着。 “我怎么记得是你把人揍了一顿啊。”向淮月穿着淡粉色碎花裙,双眼弯成月牙,白嫩的脸上挂着浅浅的梨涡,是活脱脱的甜妹。 穿得越粉,打人越狠,用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若不是迟非晚脾气暴躁先出手了,向淮月定会有一堆折磨的法子轮到渣男,他也不止是重伤住院那么简单了。 迟非晚微挑秀眉,语气透着认真,“就算我打了,欢欢也可以再来几拳啊。” 她们父母是世交,交情颇深,而她们也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 更是穿同一条裤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交情。 虞欢还沉浸在绝美的蓝冰洞当中,继续往前走,“在这么美的梦幻仙境就不要提这么晦气的人了,何况我们不是来探险的吗?” 沈翩枝先是跟了上去,又扭头看向落队的向淮月和迟非晚,“走吧。” 话落,她转身继续跟在虞欢身后,长卷发肆意披散在肩后,尽显妩媚魅力。 向淮月和迟非晚赶紧跟了上去。 她们虽然没有穿棉袄,但身体贴了许多暖宝宝,在美丽的蓝冰洞徒步竟然没感受到一丝冷意。 这里就像童话故事里的水晶石一样,无一处不透着神秘和梦幻。 走了一段路,虞欢忽然停了下来,指着正在发亮的一本书道:“这里怎么会有一本书?怎么感觉跟电视剧那种百宝盒很像?” 沈翩枝越想越不对劲,“我们还是返回吧。” 还没等她们行动,周围却剧烈地摇晃了起来,仿佛要塌陷一般。 “完了, 这里要塌了。”虞欢惊呼出声,宛如受惊的小鹿。 “赶紧跑!” “怎么感觉来不及了?” 她们手牵手地往外跑,却没想到出口已经被堵住了。 蓝冰洞里的冰锥不断掉落,她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远处的书本正在不断翻滚着,还冒着金光。 - 东国,三王爷府邸。 “沈翩枝,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休想死!” 沈翩枝觉得头隐隐作痛,耳畔是一道极含怒意的嗓音。 她吃力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阴骘的脸。 他眉目疏冷,那双眸子看得人背脊发凉。 沈翩枝强行冷静,视线缓慢下移。 只见他身形修长,身着墨青锦袍,乌发如锻, 没有束起而是披在肩后。 再放眼看向四周。 屋内的摆设是上好的紫檀木,皆是蝉纹与勾卷纹,粉黄色帐幔翩然而垂,随风飘逸。 这是古代? 她不是被困在蓝冰洞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眼前这男人又是谁? 沈翩枝的脑海浮现太多疑惑,刚想从床榻坐起,却发现手脚被铁链锁住。 萧沉渊掐住她的下颚,将她重新带回床榻,眸色幽沉,“怎么?王妃这是又想逃?” 她是王妃? 一阵天旋地转间,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汹涌袭来。 原主沈翩枝是东国的相府千金,于一月前嫁给东国的三王爷萧沉渊。 可原主无意间发现,三王爷娶她的原因是为了报仇。 是以,原主知道真相后第一时间想要逃离三王府,却屡次三番被萧沉渊抓回来。 萧沉渊今日进宫面圣,原主又趁机溜出屋子。 谁知原主路过湖边的时候,脚滑失足跌进湖里。 然而原主死了,她沈翩枝便穿过来了。 但沈翩枝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也不知道萧沉渊找原主报什么仇,原主的记忆压根就没提。 “沈翩枝,你说自己蠢不蠢?逃跑路过湖边,竟还失足跌进去了。” 萧沉渊那双眸子里尽是讥讽,掐着她下巴的手也逐渐收紧。 在原主的记忆里,萧沉渊简直就是一个阴暗里爬行的偏执疯批。 每当他抓到原主逃跑,他都会发疯地处置全府的人,甚至还将铁链锁着原主的手脚。 逼着原主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王爷,我再也不逃了。 良久,沈翩枝收起思绪,眼波流转,大着胆子道:“要不王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准这次不会跌进湖里。” 她才不想待在这疯批身边,她要去找虞欢,迟非晚还有向淮月。 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也跟着穿过来了。 萧沉渊浓墨般的凤眸微眯,戾气涌出,肃声道:“你是觉得本王会蠢到再给你一次机会?” 沈翩枝抬眼打量他一阵,抬起双手,“那王爷帮我解开这枷锁,可好?” 萧沉渊冷笑出声,显然不乐意。 “王爷,我再也不逃了。”无奈之下,沈翩枝唯有说出原主的台词。 萧沉渊双眸猩红,周身肆虐着杀气,手渐渐往上移,狠狠地掐住她纤细柔软的脖子,“满口谎话的女人,你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本王还会信你?” 果真是疯批! 原主说这句台词的时候,他也没发疯啊。 敢情这是针对她呢? 沈翩枝感觉脖子上的力度不断加重,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但她知道自己挣扎是无果的,必须得智取。 沈翩枝的双眸溢满水光,一滴泪珠划过眼尾的红痣,显得娇媚又可怜。 她红唇微张,声音微弱无力,“如此也好,先前没有沉入湖底,如今能死在王爷手里,也无憾了。” 话落,她缓缓闭上眼,似是甘心赴死般。 * 求各位公主宝宝动动发财小手加个书架~一人一个么么????? 第2章 来到病娇王爷身边 萧沉渊身形微顿,手上的力气随着怒气减弱。 他眼里的戾气褪去几分,终是松了手,而后嗤笑出声:“本王竟不知王妃还有如此高明巧妙的手段。” 她正是拿捏了他的不忍,好一出苦肉计啊! 不出一月,她竟将他读得如此透彻! 萧沉渊脸色幽沉地凝着沈翩枝,“王妃还有多少计谋?不妨细细道来。” 让她自掏家底?她又不傻! 沈翩枝红唇微勾,绽放出一抹明媚的笑意,“技不在多,在于管用。” 萧沉渊目光深沉,正在细细打量着她。 短短时日,竟判若两人,当真是稀奇。 转瞬,他对着外面沉声道:“府中上下无一人能看住三王妃,皆杖责二十,罚俸禄一月。” 这不是要给她拉仇恨吗? 全府上下因她一人被处罚,他们定会心生怨恨,然后找准机会报复她,好一招借刀杀人! 沈翩枝急中生智,凝视他双眸,缓缓开口:“王爷,说到底我才是罪魁祸首,我甘愿替他们受罚。” 她知道萧沉渊不会让自己轻易死了,也算是有了筹码。 萧沉渊墨眸微微眯起,扫了她一眼。 他嗓音寡淡,无形中透着几分危险,“哦?你想如何替他们受罚?” 沈翩枝思忖片刻,说道:“只要王爷不罚他们,我便不会再逃。” “若是你再逃呢?” “任凭王爷处置。” 随后,一双滚烫的大手抚过她细软的双腿。 沈翩枝浑身轻颤,刚抬眸便看见他眼底渗着寒意,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分痴狂,“若是再不安分,这双腿便锯下来吧。” 简直是丧心病狂! 她穿去哪里不好,竟然穿到了疯批身边! 沈翩枝阖了阖眼,迫使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轻轻点头,“都听王爷的。” 萧沉渊又对着外面命令道:“看在王妃替你们求情的份上,惩罚便免了,下不为例。” 沈翩枝知道他最后一番话是对自己的告诫,故而抿唇不语。 双目相对,气氛竟有剑拔弩张之势。 倏然, 一道娇软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沉渊哥哥,姐姐醒了吗?” 萧沉渊亲自去打开了房门。 进来的女子身着桃红色云烟裙,腰间一根鹅黄色腰带,将腰衬得更加纤细。 她眨着乌黑的眼眸,脚步轻盈地来到沈翩枝身侧,关心道:“姐姐,你脸色怎的如此憔悴?” 【沈翩枝失足跌入湖里居然没能淹死?真是命大啊!】 眼前的女子是沈翩枝的表妹柳月儿。 不过,她刚刚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是柳月儿的心声吗? 柳月儿见她走神,又贴心地说道:“姐姐,你可要好生照顾自己,莫染了风寒。” 【早知如此,我就在湖边洒多点油,让她后脑勺着地,然后再滚进湖里,就算捞上来也活不了!】 沈翩枝总算是确定了,看来她听到的是柳月儿的心声。 所以原主跌入湖里都是拜柳月儿所赐。 只不过她怎么只听到柳月儿的心声,没听到萧沉渊的? 莫不是只能听到反派的心声? 沈翩枝苍白的脸上划过一抹笑,轻声道:“劳烦妹妹挂心了。” 话落,沈翩枝轻咳了声,娇弱之态尽显。 她似是想起什么,红唇轻启。 “说来也是奇怪,我走得好好的,谁知脚下一滑,直接往湖里栽去了,就跟脚底抹了油似的,根本不受控制。”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无声。 柳月儿脸上的慌乱一瞬即逝,嗓音轻柔,“姐姐日后得多加小心。” 萧沉渊那双冷锐的眸子微眯,眸底有一抹阴晦一闪而过。 沈翩枝在心底连连冷笑。 看来柳月儿手段挺高的,一句话就把她的话给压下去了。 但她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作用。 萧沉渊生于帝皇之家,最擅长的就是洞察人心。 他定会派人细查。 这也算是借他之手替原主报仇了。 适时,柳月儿福了福身,“天色已晚,我便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她转身之际,身后传来沈翩枝夹着寒霜的嗓音。 “我们虽是表亲,但终究不能失了分寸。” 柳月儿脸色微变,差点将后槽牙咬碎。 半晌,她端着笑容转身,福了福身,“王妃, 月儿告退。” 【沈翩枝此前不是这么骄横无礼的啊, 今日一看,怎跟变了个人似的?】 沈翩枝脸色淡定地听着柳月儿的心声,挥了挥手。 柳月儿咬着牙退出厢房。 沈翩枝偏了偏头,察觉萧沉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一直在自己身上。 他约莫也觉得自己变了一个人吧。 可那又如何? 她就是要让萧沉渊发现她和原主不一样,故而放她离开。 萧沉渊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声音如一把利刃,“你不是沈翩枝。” 沈翩枝心中一惊,一上来就打直球? 还真是有意思! 但她不能轻易承认了。 她故作淡定地开口:“王爷何出此言?” 萧沉渊冷眼看她,“别装了,你瞒不过我的眼睛。” 看来他真笃定她不是原主了。 她以前看过不少小说。 穿越者霸占原主身份后,男主是不会有所察觉的。 甚至到结局,男主还是被蒙在鼓里。 怎么到她这里,就直接掉马了? 见状,沈翩枝也只好承认,红唇绽放一抹笑容,“王爷果真是慧眼如炬。” “所以真正的沈翩枝被你藏到哪里去了?”萧沉渊眸色隐晦不明。 沈翩枝阖了阖眼,苦笑道:“真正的沈翩枝已经死了。” 等她再睁眼,本坐在远处的萧沉渊忽然来到她身前。 骤然。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遏制住她的喉咙,并且愈发用力。 沈翩枝脸上的血色逐渐消散,眼里泛着泪花,无助又可怜。 她推搡着萧沉渊,却无济于事。 萧沉渊双目猩红,几近疯狂,“那我就成全你。” 正常人听到她说的,第一反应不是放了她吗? 哦她忘了,萧沉渊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简直无药可救! 沈翩枝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萧沉渊,你不要仗着自己脑子有问题,就在这为所欲为!” 此话明显将萧沉渊的怒火推至顶端 。 他的周身泄出杀气,手背浮起青筋,“你在找死!” 第3章 赌王爷会心软 沈翩枝的双桃花眼里溢满倔强,求饶的话硬是一句没说。 她在想。 如果被掐死就能回到现代的话。 那么她甘愿受死。 萧沉渊目睹沈翩枝缓慢闭上眼眸,身形一顿,剑眉微蹙。 他脸色微变的同时,理智也在逐渐回笼。 沈翩枝等了好半晌,等来的不是强烈的窒息感。 而是感到脖子失去了禁锢,新鲜空气席卷而来。 沈翩枝眼睫轻颤,缓慢睁眼。 只见萧沉渊仍是保持方才的姿势,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两人未语,视线在空中不断交织。 空气中陡然多了一抹诡异的气息。 萧沉渊眉心紧锁,眼神忽而迷离。 沈翩枝脑海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这是怎么了? 一刹那,萧沉渊两眼一黑,身体直挺挺地倒向沈翩枝。 沈翩枝瞳孔地震,下意识想躲,却发现手脚动弹不得。 萧沉渊就这么倒在她身上。 蓦地,一道温热在他们唇间蔓延。 沈翩枝顿时炸了,偏过头的间隙也没忘发火,“该死的萧沉渊,你赶紧给我起来!” 上一秒还在掐她脖子,下一秒就亲她了? 这人莫不是人格分裂吧? 沈翩枝打了个寒颤,一脸警惕地看着他,沉声道:“醒醒,别装!” 萧沉渊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似是昏死过去一般。 而且她能感觉到他身体软绵绵的,不像是装的。 沈翩枝眼珠一转,大喊道:“来人啊,王爷晕倒了。” 厢房的门当即被推开,进来了一堆侍卫。 他们站在屏风后,皆手持利刃,眼神警惕地盯着沈翩枝。 为首的是萧沉渊的贴身侍卫寒夜。 他的眼神透着不可置信。 王爷怎会无故晕倒? 难道是王妃的手笔? 沈翩枝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什么都没做,是你家王爷自己晕倒的。” 可转念一想,沈翩枝觉得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她为什么要解释! 寒夜侧眸看向他们,吩咐道:“速去请大夫。” “是。” 眨眼间,厢房只余他们三人。 沈翩枝被压得有些透不过气,皱了皱眉,“你能先把你家王爷弄走吗?” 寒夜恭恭敬敬道:“属下不敢随意弄走王爷。” “那抬走行不行?”沈翩枝灵眸一动,转瞬换了个说法。 寒夜面露难色,有些为难。 沈翩枝霎时冷了脸,摆出王妃的架子,“怎么?如今本王妃的话不管用了?” 声音如刀锋般锐利,且伴着几分寒意。 寒夜心头一颤,他竟觉得王妃跟变了个人似的! 从前的王妃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怎会搬出身份压他? 且说话的语气极具震慑力,让人惊恐万状。 寒夜虽觉得不对劲,但也不敢怠慢,语气恭敬:“王妃,属下这就去办。” 话落,寒夜迅速将压在沈翩枝身上的萧沉渊弄走了。 沈翩枝看了眼被禁锢的手脚,“你帮我解开吧。” 寒夜坦诚道:“回王妃,钥匙不在属下身上。” 哦,那钥匙就是在萧沉渊身上了。 沈翩枝伸手在萧沉渊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钥匙。 她朝寒夜抿唇一笑,“谢谢你的提示。” 寒夜身体直发抖,忙道:“王妃,属下没给任何提示。” 看来他是害怕被萧沉渊怪罪。 沈翩枝将钥匙往前一推,勾唇道:“只要你帮我开了锁,我就不告诉王爷。” 事实证明,沈翩枝的威胁是有用的。 寒夜二话不说就帮她解了锁。 沈翩枝的双腿刚落地,便听到寒夜夹着肃意的嗓音,“王爷特意吩咐过了,王妃不可擅自离开。” “我只是在想在房里走动。”沈翩枝说。 寒夜只能默默退到一旁。 许是被禁锢太久,沈翩枝觉得四肢僵硬麻木。 她站在原地缓了许久,才稍微有所好转。 在此期间,大夫也被手下请来了。 大夫给萧沉渊诊断后,徐徐开口:“王妃,我给王爷诊脉,并没发现任何异样。” 沈翩枝微蹙秀眉,“你确定?” 若是萧沉渊无事,他怎么忽然倒在她身上? 沈翩枝仍然觉得蹊跷。 大夫涓滴不惊地说:“回王妃,草民胆敢用性命担保,王爷确无大碍。” 沈翩枝更为疑惑,看了萧沉渊一眼,问:“那他是晕倒了?” 大夫默了默,答:“王爷是睡着了。” 沈翩枝瞳孔微缩,面露惊讶之色。 他就这么水灵灵地睡着了? 她长得很像安眠药吗? 沈翩枝有些不甘,看向寒夜,换个说辞问:“我长得像安神香吗?” 寒夜顿时摇头,否认道:“王妃当然不像。” “那他怎么睡着了?”沈翩枝百思不得其解。 寒夜斟酌片刻,诚心诚意道:“王爷近日公务缠身,许是累着了。” 这解释过于牵强。 沈翩枝并没有信,但也没说什么。 寒夜带着大夫退离厢房。 沈翩枝眼皮一抬,沉甸甸的目光落在萧沉渊的身上。 他安静地躺在床榻上,身姿笔挺,满身风姿。 眉眼如画,鼻梁挺拔,似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他也就睡着的时候像个正常人。 沈翩枝刚想给自己倒杯水,便瞥见萧沉渊倏然睁开眼睛。 那双锐利的眼眸似是隐匿在森林里的猛兽,杀气横溢。 沈翩枝心底冒出不祥的预感。 只是一瞬。 萧沉渊便将沈翩枝压回床榻,将其禁锢在宽大的臂弯之下。 他唇间溢出极为不耐的话,“你给我下药?” 沈翩枝一脸无辜:“我何时给你下药?” “房中只有你我。”萧沉渊咬牙切齿道。 他方才还没反应过来,便昏了过去。 在他们谈话间无人进出,只能是沈翩枝的手笔。 沈翩枝默了默,嗓音淡如云烟,“大夫说你是睡着的。” 萧沉渊闻言神色一怔,顿时哑言。 沈翩枝目光微抬,直视萧沉渊的墨眸,动了动唇瓣,“我还挺想问王爷的,我是否长得像安神香?” 她是故意噎萧沉渊的! 谁让他一言不合就发疯? 末了,沈翩枝又补充:“若是如此,我还挺佩服自己的,竟非同常人,有着安神助眠的用处。” 第4章 她的声音好羞耻 萧沉渊此刻是一脸的窘态,他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薄唇。 话刚到嘴边,却被沈翩枝抢先一步:“王爷若是不信,大可去问寒夜。” 萧沉渊站直身子,理了理凌乱的秀金墨蓝长袍,沉声道:“本王自会调查。” 沈翩枝看出他的嘴硬,憋笑:“王爷请便。” 萧沉渊内心窝了一团无名怒火,余光扫到地上的铁链,眉心拢了拢,“王妃好大的胆子!” 这女人竟在他熟睡间偷走钥匙! 胆子当真是大得很! 萧沉渊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令人不寒而栗。 沈翩枝佯装云淡风轻,眉眼微挑,“王爷,我既然起到安神的作用,是否可以讨个奖励?” 她顿了下,笑意明媚惹眼,“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望王爷成全。” 言外之意:我喜自由,不喜束缚。 萧沉渊一眼就瞧穿了她的心思,冷然开腔:“王妃日后若再不安分,本王不介意让王妃永远待在此屋。” 话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翩枝轻轻点头,一副乖顺的模样,“谨遵王爷教诲。” 萧沉渊甩袖离去,留下一抹清瘦冷冽的身影。 沈翩枝默默收回目光,陷入沉思。 难道萧沉渊与她对视就会晕倒? 这莫不是金手指? 向淮月极爱看小说,有时也会在他耳边提及,她也知道金手指是什么。 她能听到反派心声,也算是金手指。 如此一来,她岂不是有两个金手指了? 老天爷对她不薄啊! 但还没证实她是否可以迷晕萧沉渊,日后还得再试一次。 —— 南国。 无名山寨座落在群山之间,青藤将其环绕其中,宛若一层护盾。 山贼们正在山寨中杯酒言欢。 “没想到二当家下山一趟,竟然捡回来一个小美人!” “你们猜大当家看到小美人会是何反应?” “依我看啊,大当家定会被小美人迷得神魂颠倒!” 在他们眼里,大当家虽不是沉湎淫逸之人,但又怎会不对那小美人动心? 她风华绝代,貌若天仙,堪称世间绝世美人! 凡是男人见了都走不动道,大当家也不例外! 若不是二当家要将这美人献给大当家的,他们当真把持不住! 山贼们谈笑风生,唯独坐在正中央的男子只字未语,偶尔抬眸看向紧闭的房门。 坐在一旁的三当家碰了碰他的手肘,压低嗓音道:“二哥,你该不会后悔了吧?” 二当家收回视线,抿了口酒,声音粗犷无比:“自然不会。” 厢房里。 躺在床榻上的迟非晚被捆绑着双手双脚,嘴里也塞着一块麻布。 她吃力地睁开双眼,却看见陌生的环境。 这是哪里? 既不像阴曹地府,也不是蓝冰洞。 倒像是土匪窝! 迟非晚浑身一僵,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倏然,大门被推开。 迟非晚猛然闭上眼睛,佯装昏迷的模样。 “大当家,小美人已等候您多时。”山贼垂着眉眼,抱拳道。 被称作大当家的男子眉头紧蹙,语气颇为不满,“谁让她进来的?” “这……这是二当家的意思。”山贼颤颤巍巍道。 段亦安闻言心中了然,微抬下颚,低声吩咐:“你下去吧。” 山贼走后将门带上,还在外面反锁了。 段亦安揉了揉发疼的眉眼,阔步向床榻走去。 什么大当家二当家的?这也不像是在拍电视剧啊! 难不成她穿越了? 刚穿越就被俘虏到这来了? 老天鹅,她这也太惨了吧! 思索间,迟非晚听到脚步声愈来愈近,心里咯噔了一下,试图挣脱束缚,却徒劳无功。 难不成她要眼睁睁地看着,这土匪头子夺走自己的清白? 不行! 迟非晚蓦地睁眼,扯着嗓门吼道:“你还是不是男人,竟然强抢民女!” 段亦安脚步一顿,垂眸打量着挣扎无果的迟非晚。 她身着一袭浅蓝色纱裙,曼妙的身形尽显,肌肤如雪般白皙。 脸上未施粉黛,朱唇不点而红,引人无比瞩目。 只是此刻的她眼眸含怒,看上去不好欺负。 段亦安在她身侧坐下,只给她一张侧脸,“姑娘此话怎讲?” 迟非晚怒目圆睁,满脸不耐。 这土匪头子看着衣冠楚楚,竟然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调整呼吸,语气捎上几分幽凉:“你的手下未经我的同意将我带到这里,这不是强抢民女是什么?” “你也说了是我的手下。”段亦安斜眸看她。 这土匪头子竟然跟她玩起了文字游戏! 真是气死她了! 要不是被捆绑着手脚,她定给他点颜色瞧瞧! 迟非晚在心里吐槽完,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你若是正人君子,便把我给放了。” 段亦安微挑剑眉,轻笑道:“可惜我不是。” 闻言,迟非晚心口堵着慌,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气人是有一套的。 但她也不能咽下这口气啊! 迟非晚的语气显得格外平静,“驴一天啥事都不干,净踢你的脑袋了。” 段亦安眸色微敛,缓缓开腔:“姑娘看着明艳端庄,却不曾想言辞如刀刃般锋利,看来还是不能以貌取人啊。” 迟非晚脸上尽显不满之色,“你真是老奶奶喝粥,无耻下流!” 她还是觉得骂得不过瘾! 迟非晚正想再骂一句,便见段亦安俯身凑了过来。 她大脑顿时炸开了,声音也磕磕绊绊了起来:“你……你滚开,别碰我!” 段亦安非但没有起身,反而将薄唇凑到了她的耳畔,低语:“会叫吗?” 迟非晚愣了下,脱口而出:“什么?” “配合我。” “不要!” 段亦安墨眸划过一抹玩味,“那我来真的了。” “别啊!”迟非晚咬了咬牙,“我配合你还不行吗?” 配合就配合,又不会少一块肉! 总好过真丢了清白吧! 迟非晚闭了闭眼,经过一番内心挣扎,尝试着叫了一声。 这……令人羞耻的声音真是从她嘴里出来的吗? 好丢人! 迟非晚完全不敢睁开眼睛看他,就怕看到他满脸嬉笑的模样! 段亦安脸上倒是没有一丝笑意,他能看出她的窘迫。 片刻后,屋外传来一阵低语。 “我就说吧,哪有男人会不被那美人迷得神魂颠倒?” “叫声如此洪亮?大当家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怎么?你想替大当家怜香惜玉?” “我哪敢啊,我只是随便提一嘴。” “大家都散了吧!” 迟非晚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中,神色略显尴尬。 他们说话也太难以入耳了! 全然不顾她的死活啊。 此时,段亦安一个翻身,在迟非晚的身旁躺了下来。 迟非晚总算敢睁开双眼看他,“我方才配合你演戏了,你现在可以帮我解绑了吧?” 第5章 当个山寨夫人 段亦安眼神没有闪烁,更是没有开口之意。 迟非晚脸色一变,顿时恼了:“你是不是不讲武德?我都陪你演戏了,你也该放了我吧!” 她连开口的语气都沾上丝丝怒意。 段亦安这才将目光落在迟非晚的脸上,眉眼轻挑,“我何时答应放你离开?” “早知你是如此卑鄙之人,我就不该配合你!”迟非晚脸色白了些许,将头偏到一旁,不再看他。 她的确没有和这土匪头子商量好条件。 但这土匪头子还想一直扣着她不成? 别啊,她还要去找沈翩枝,向淮月和虞欢呢。 也不知道她们身在何处。 思及此,迟非晚秀眉紧蹙,一脸愁容之色。 段亦安坐直身子,唇间泛起一抹讥讽,“姑娘好似别无选择吧?” 迟非晚一噎,顿时哑言。 他说得没错。 她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逃无可逃。 段亦安沉静地盯着迟非晚,眸子幽深,声音不由地柔了几分,“你只需在这待上期月,届时,我会信守承诺放你离开。” 迟非晚瞳孔骤缩,问道:“为何不此刻放我离开?” 她才不想在土匪窝待上一个月! 段亦安看了一眼紧闭的竹门,语气轻缓:“你是二当家送我的礼物,我若此刻放你离开,岂不是拂了他的面子?” “一月后是我们山寨出去采买的日子,我会让你扮成丫鬟跟着队伍一起离开。” 迟非晚咬牙忍着腹中怒火,低声询问:“所以你想我和你演一个月的恩爱夫妻?” 段亦安没否认。 迟非晚的怒火顿时泄出,嗓音不由地拔高几分,“你不是大当家吗?何须惧怕二当家?” 难道他是虚有其表的大当家? 迟非晚眸里闪烁着疑惑,故而打量起他来。 段亦安身形极为颀长,穿着一身白色长袍,质地不算上乘,他却穿出了高贵清华的感觉。 他模样倒是十分俊俏,鼻梁高挺,墨眉似剑。 只是他双眸中透着睿智和沉冷,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敏锐心思。 迟非晚越看越不觉得他是虚有其表的大当家。 段亦安敛眸笑道:“我的确如你所想的那般。” 他顿了一瞬,问道:“所以姑娘是否要和我做这笔生意?” 迟非晚觉得当下也没其他法子逃离这里,唯有答应:“好,我答应你。” 段亦安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迟非晚抿了下绯唇,“但我有一个条件。” 段亦安微抬下颚,示意她往下说。 “在此期间,你不许毁我清白。”她不能含蓄,唯有直白才不会造成误会。 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和自己玩文字游戏? 段亦安眸光往下移,扫了她一眼,“姑娘,太过于自信也不是一件好事。” 狗嘴吐不出象牙! 迟非晚心中憋了一团怒火,咬牙道:“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我答应你。”段亦安点头。 房内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段亦安微敛墨眸,语气寡淡:“姑娘怎么称呼?” 虽然她穿越了,但她没有其他记忆,这具身体应当是自己的吧。 如此想着,迟非晚如实道:“迟非晚。” “段亦安。”他道。 迟非晚挣扎了一下,细嫩的皮肤泛了红。 段亦安未语,却弯下腰身替她解绑。 迟非晚的思绪停滞了片刻。 直至段亦安解绑成功,她才回过神来。 突兀,一道“咕噜”的声音在他们二人耳边炸开。 迟非晚窘迫到极点,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这时候肚子响,无异于将她架在十字架上凌迟啊! 也太丢人了! 此时,段亦安起身去将竹门打开。 迟非晚瞳孔忽闪,他去何处? 几个山贼迎了上来,满脸错愕之色。 “大当家,你这就忙完了?” “这时间也太仓促了。” 说罢,他们还探头往里看。 段亦安往旁边迈了一步,将他们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的。 他们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 “去拿些吃食过来。”段亦安沉声吩咐。 原来大当家饿了啊! 山贼们不敢怠慢,迅速将吃食拿了过来。 段亦安还站在门口,“给我吧。” 话落,段亦安将竹门关上,看了眼仍躺在床榻的迟非晚,语气不温不热:“过来趁热吃。” 迟非晚迟迟未动。 段亦安眉眼一挑,冷言道:“怎么?迟娘子是想我亲自抱你过来?” 迟非晚闻言立刻从床榻弹起,“不劳烦段公子了。” 她语气豪迈,倒和寻常女子不同。 段亦安眉眼微动,缓慢收回目光。 迟非晚也不忸怩作态,坐下就夹起一块红烧猪肘子吃了起来。 她属实是饿极了,一口接着一口,丝毫不停歇。 段亦安轻抿一口清茶,唇角漾起一抹浅笑。 迟非晚的余光瞥见了这一幕,动作稍顿,“段公子为何发笑?” 他不吃饭就算了,还要看着她笑? 这段亦安莫不是有点毛病? 看来还是得想法子逃走,此地不宜久留啊! 迟非晚在心中盘算着,脸上却平静得很,没有露出半分破绽。 段亦安话里有话:“迟娘子吃相优雅,倒不像寻常女子。” 迟非晚无视他的嘲讽,迎上他的目光,云淡风轻道:“没想到段公子还有审视陌生女子的嗜好,属实是令人讶异啊。” “迟娘子可不是陌生女子。”段亦安忽然道。 迟非晚眉眼捎上一抹狐疑,他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段亦安敛眸几瞬,笑着回答:“迟娘子既答应留在此地陪我逢场作戏,自然是我的山寨夫人了。” 他的声音如同山下滚落的巨石,浑厚有力,直击人心。 却也压得迟非晚有些心烦气躁。 她再次开口的语气渗着无尽的怒火,“我一个良家女子为了配合你演戏,还要搭上自己的名声?” “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段亦安淡声道。 他眉眼微抬,眸色渐深,随后出声询问道:“还是说迟娘子不想要山寨夫人这个身份?” 她放着好好的平民百姓不当,为什么要当个山寨夫人? 迟非晚瞥他一眼,便带着几分杀气地咬着红烧猪肘子。 段亦安盯着她看了半晌,似笑非笑道:“是以,迟娘子的答案是?” 第6章 公主请自重 迟非晚一瞬不瞬地盯着段亦安,转眼陷入了沉思。 若是没有山寨夫人的身份,她恐怕不会受到山贼们的尊重。 那这一个月指定不好过。 事到如今,暂且忍忍吧! 想罢,迟非晚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意,“段公子能给我如此有权威的身份,我自是不会拒绝。” 末了,她又道:“不仅如此,我还会对段公子感恩戴德。” 段亦安倒是对她的从容不迫勾起兴致,“如此便看迟娘子日后,是如何对我感恩戴德的了。” 迟非晚皮笑肉不笑,“呵呵。” 她还是头一回遇到劲敌,以前从来没有人能怼得过她! 这回是棋逢对手了。 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认输! 时间还长,走着瞧吧! 霎时,段亦安将手中茶盏搁下,淡声道:“三天后是我们大婚的日子,迟娘子在此安心待嫁即可。” 此话一落,他便拂袖而去,留下一脸震撼不已的迟非晚。 三天后大婚? 迟非晚正想追出去,一名丫鬟走了进来,并将竹门关上,福了福身,道: “小姐,奴婢是云烟,大当家派奴婢来照顾您的饮食起居。” 明面上说着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实质是监视她吧! “云烟……”迟非晚语气平静地念了一遍,随后话锋一转,“倒是个好名字。” 云烟笑道:“小姐,我从前只觉得自己名字一般,但被您念出来后,果真是好听极了!” 情商极高,小嘴挺甜,倒是挺会来事的。 迟非晚颇为满意,“既如此,你便留下照顾我吧。” “是,小姐。”云烟笑得合不拢嘴,还主动给迟非晚倒了一杯茶。 迟非晚轻抿一口清茶,一脸漫不经心地开口:“云烟,如今是何朝代?” “小姐,您不知道吗?”云烟一愣。 “忘了。”迟非晚胡诌八扯。 云烟如实道:“回小姐,现下是南明十七年,您如今处在南国边界的一个无名山寨当中。” 南明十七年?南国? 这朝代简直前所未闻啊! 老天鹅到底把她干哪来了。 正当迟非晚崩溃之际,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涌来。 原主是南国人,从小便是个孤儿,尽管尝尽了世间苦楚,却还有一个善良的心,到处行侠仗义,劫富济贫,除了性格暴躁,没有别的缺点。 然,几天前,原主救了一对柔弱的母女,并将她们安置在家中,不成想那对母女趁原主熟睡之际,翻箱倒柜,把原主自出生便有的玉锁偷走。 原主到底是习武之人,一有风吹草动便瞬间清醒,也逮住了母女二人。 母女双双跪在求饶,求原主饶她们一回,原主生了恻隐之心,答应放过她们,且让她们天亮就走。 天亮之后,她们借着腿脚不便的缘由让原主送她们出去。 走了一段路,一堆土匪将她们团团围住。 母女二人趁乱将原主敲晕,向土匪邀功,求土匪放她们离开。 土匪本就想带一个女子回去给大当家,便放了那对母女。 可那对母女临走之前还顺势捞走了原主的玉锁。 偏生母女那一下不知轻重,将原主敲死了。 故而,她迟非晚才穿了过来! 在这乱世之中,最不该有的就是恻隐之心! 那对母女自私自利,贪得无厌,愚蠢至极! 迟非晚又恼又怒,并且暗自发誓,日后定要找到那对母女,夺回玉锁,然后替原主报仇! 可她既然会武功,为何还要坐以待毙? 在段亦安进来后,她疾速上前,攻击他。 却不料段亦安的武功在她之上。 她顿时就老实了,还扬言说不会再对他动手了。 其实是缓兵之计。 …… 西国,雪意涔涔。 公主府邸。 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地落下,夜幕刚降临,整个院子便裹上了一层银霜。 院中梅花开得正盛,枝头以及花蕊都覆了层白雪,分外惹眼。 公主寝居室内烛火通明,墙角的香炉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淡紫色烟雾,在空中交缠片刻便缭缭散开。 低垂的纱幔被映得朦胧半透,床榻上的两人亲密无间,周遭气温攀升。 浑身炙热令向淮月感到不自在,她艰难地睁开了双眸。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疏俊朗的脸庞。 他不仅未着寸缕,还躺在她身下。 向淮月顾不上思虑太多,将他踹下了床。 男子发出一道闷哼声,掀起墨眸,看清眼前的情形后,当即转了过去,肃声道: “公主殿下,请您自重。” 她……是公主? 向淮月清澈的眼眸猛地一缩,立马环视四周。 古色古香的房间? 好家伙,一睁眼被送到古代了,这和流放有什么区别? 猛然间,向淮月的脑海里多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原主是西国的永乐公主,她沉湎淫逸,整日沉迷男色。 眼前的男子是贺朝野,他是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亦是原主倾慕已久之人。 原主遇见贺朝野后,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人,铁了心要追他。 奈何贺朝野从不近女色,对她更是冷若冰霜,漠然置之。 原主一气之下买通将军府的丫鬟,在贺朝野的茶水里下药后,将他弄来了公主府。 故而想和他生米煮成熟饭,将他留在身边。 思绪回笼,向淮月神色慌乱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衣。 不是衣衫不整,那就证明还没酿成大错! 想来原主还没尝到甜头,便兴奋致死。 贺朝野仍是背对着她,声线冷冽,“还望公主殿下日后洁身自好,莫要再强人所难。” 话落,贺朝野站直了身子,开始整理衣衫。 他身躯八尺,宽肩窄腰,看着结实有力。 许是他怒火中烧,背影还捎上了一层戾气。 向淮月眼睫毛忽闪,嗓音微弱且软糯:“抱歉,以后不会了。” 贺朝野的身躯僵在原地,诧异不已。 这还是他认识的永乐公主? 她何时主动道过歉? 在他眼里,她一直是目空一切,不惜一切手段也要得到心仪的男子。 这不,他被公主殿下弄到这来了。 沉默半晌,贺朝野转过身来,清冷的视线直直落在向淮月的脸上。 向淮月耷拉着脑袋,似有过错的孩童一般。 眨眼间,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这是哭了? 贺朝野的脸上拂过一丝慌乱,沉声道:“是臣言辞不当,冲撞了公主?” “不是。”向淮月晃了晃脑袋。 她想要停止哭泣,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出。 方才是在演戏才挤出一滴眼泪,现在怎么止不住了? 真是作孽啊! 眼看着向淮月的眼泪越来越凶猛,贺朝野内心莫名有些混乱。 他阔步上前,安慰的语气略显生硬:“公主莫哭了……” 我也不想哭啊…… 向淮月属实有些崩溃了。 这眼泪怎么就像触发了机关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呢? 她哭得梨花带雨,香肩也一耸一耸的,令人心生怜悯。 贺朝野不会哄人,尤其是女子,唯有递上自己的帕子。 向淮月愣了一瞬,接了过来。 房里动静太大,引来了众多奴婢。 焦虑且担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公主,需要奴婢进来吗?” 向淮月连忙道:“不用!” 谁知话音一落,她不由得哭得更凶了。 贺朝野迟疑片刻,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后,话语生涩,“别……哭了。” 是他被公主命人绑到床榻之上的,公主怎还哭了?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欺辱公主了。 贺朝野虽感到气愤,但碍于公主的身份,还是放缓了语气,“公主需要臣如何做才能不哭?” 向淮月的眼泪跟不值钱似的,不断夺眶而出。 她抽泣道:“我也不想哭,可……可我止不住啊!” 止不住? 贺朝野颇为震惊,更多的是不解。 第7章 乖,不哭了 站在门口的丫鬟忐忑不安,没有公主的命令,她们不能贸然进去。 否则会被公主降罪。 为首的丫鬟是梅影,公主的贴身丫鬟之一。 她吩咐其他丫鬟候在原地,自个离开了。 而房内的向淮月还在哭泣不止。 她的眸里泛着血丝,整个眼睛都红彤彤的,鼻尖也带点浅粉。 贺朝野顿在原地两秒,总算有了动静。 他伸开宽敞的臂弯,往前一步,将身娇体软地向淮月揽入怀里。 向淮月神色一怔,体内的血液停止循环,身躯不由自主地绷直了,耳畔是贺朝野刻意压低的嗓音,“乖,不哭了。” 不知是他的动作还是言语起了作用。 向淮月倏然停止了哭泣。 贺朝野眉梢跃上一抹满意,正想将向淮月放开之际。 门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向淮月的三皇兄,向淮序。 他剑眉紧蹙,脸上烧着无尽怒意,呵斥道: “好你个贺朝野,竟敢欺我皇妹!” 说话间,他已然来到二人跟前,“放开我皇妹!” 向淮月将头埋进贺朝野的怀里,迟迟不敢出来。 她的小衣半透,只要定睛一看,就能看清里面的风光。 所以她哪敢从贺朝野的怀里出来? 原主整的这一出,属实是让她丢脸丢到家了。 贺朝野脱下披风,披在了向淮月的肩上,还耐心地打了个结。 披风的余热迅速蔓延开来,向淮月察觉身体暖和不少,心口也有一处是热的。 随后,向淮月眉眼弯了弯:“多谢贺将军。” 她的眼神清澈滚烫,只是一眼,贺朝野便移开目光,“这是臣的本分。” 站了许久的向淮序再次皱了眉心,不满道: “你们当我空气呢?” 贺朝野不卑不亢,“臣不敢。” 融合了原主的记忆之后,向淮月乖巧地开了口: “三皇兄,月儿怎会把你当空气呀。” 嗓音甜软,捎上撒娇的意味。 向淮序闻言怒气瞬减,语气也柔了几分,“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会哄皇兄开心。” 向淮月笑得更甜了。 旋即,向淮序话锋一转:“贺朝野,你必须对我皇妹负责!” 贺朝野唇角泛起一抹自嘲,“公主真是好计谋。” 向淮月:“???” 贺朝野神色冷峻,薄唇轻启:“公主谎称无法停止哭泣,诱骗臣的拥抱,还提前让三皇子来一出瓮中捉鳖。” 向淮月姣好的面容透着几分无辜,红唇翕动:“我没有撒谎,更没有和三皇兄串通。” “贺朝野,我皇妹的清白毁于你手,你想赖账不成?”向淮序道。 贺朝野直言不讳:“臣并未做越矩之事,何来毁清白一说?” 向淮序怒不可遏,不可置否道: “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此事传出去,岂不有辱我皇妹名节?” “事已至此,我只好将此事告知父皇,促成你们这段姻缘了。” 说罢,向淮序立马将视线投在向淮月的身上,明眸闪烁,一副求夸赞的模样。 眼看着贺朝野的脸色逐渐往下沉,向淮月的眉眼跳个不停。 随后,她仰目望着向淮序,坦白道: “三皇兄,是我命令丫鬟给贺朝野下药,等药性发作后将他带来此处的。” “他当真是什么都没干,还望三皇兄不要将此事告知父皇母后。” “经此一事,我也明白贺朝野对我无意,日后我便不再强求。” 贺朝野面色沉冷,显然不信她所说的话。 更是觉得这又是她的计谋。 向淮序轻咳一声,严肃道: “皇妹,你不用说了,我会将此事如实禀告父皇的!” 话落,他甩袖而去。 向淮月正想追上去,便被贺朝野挡住了去路。 贺朝野的墨眸隐晦不明,拱了拱手,低沉道:“烦请公主如实禀告皇上,莫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我会去阻止三皇兄将此事告知父皇的。”向淮月信誓旦旦。 还未等贺朝野开腔,向淮序又回来了。 他手里还多了一道圣旨。 “贺朝野接旨。” 贺朝野眉心猝然一紧,但迫于皇家威严只能甩袍下跪。 向淮序清了清嗓子,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永乐公主慈惠贞淑,秀外慧中,朕与皇后疼爱甚之。” “今公主适婚嫁之时,闻镇北将军贺朝野文韬武略,品貌非凡,与公主堪称郎才女貌,朕心甚悦。” “为成佳人之美,兹将永乐公主下嫁镇北将军,于下月十五完婚。” “钦此。” 贺朝野迟迟没有接过圣旨,面色愈发沉冷,周身有着强大的压迫感。 向淮月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不妥妥逼婚吗? 圣旨已下,她还能挽救吗? 若挽救不了,贺朝野岂不是痛恨上她了? 沉吟片刻,向淮月镇定自若地开口:“贺将军,我会求父皇收回……” 话还没说完,便被向淮序抢先一步开腔:“贺将军想抗旨不成?要知道抗旨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贺朝野的身板挺得笔直,敛下眸色,终究还是弯下了腰,磕头道:“臣贺朝野接旨。” 向淮序把圣旨交到他手上,缓缓道:“贺将军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是。”贺朝野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向淮月,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孤傲冷冽,如同松柏给人一种威武不屈的感觉。 待他背影消失,向淮序的唇角漾起一抹得意,“月儿,三皇兄配合得好吧?” 向淮月唇角猛抽,生无可恋道:“三皇兄,我何时让你配合我啊,我是真不想嫁给贺朝野!” 向淮序的笑意凝固,满腹疑惑地凝着向淮月,气定神闲道: “月儿,你此前不是和我商议好对策了吗?是你让我早些求来圣旨,和你里应外合啊!” “难不成你得到贺朝野之后,又改变主意了?贺朝野是镇北将军,堪比你此前看上的任何一个男子。” “既圣旨已下,你便收心养性,和他好生过日子,莫再胡闹了。” 世人皆传安乐公主骄奢淫逸,将男子视为玩物。 是以,众人唾弃她,避之不及。 他身为她的皇兄,只能竭尽所能地不让他们舞到她的面前来。 可内心还是希望她能觅得良人,多喜乐长安宁。 第8章 纯妃上门耀武扬威 向淮月算是明白了。 是原主和三皇兄提前商议好对策了。 故而,她方才的反抗无效。 良久,向淮月压着万千思绪,语气淡定从容: “三皇兄,我深知你是为了我好,但我还是要去求父皇收回成命。” “且贺朝野对我本就无意,我若嫁给他,断不会幸福,三皇兄定不忍心看我愁颜不展,夫妻不睦吧?” 他本以为月儿会因得到贺朝野而狂喜。 谁知她转眼就将人抛之脑后,现下倒成他的不是了。 向淮序眉心骤然蹙起,睫羽往下一压,长叹了口气,“你且去试试吧,三皇兄不阻拦你。” 向淮月眸里闪着璀璨星光,兴奋道:“三皇兄,你最好了!” 虽说向淮月是刚穿过来,和向淮序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但经过刚才的相处,向淮月感受到了来自哥哥的温暖,也深觉得有哥哥挺不错的。 向淮月在现代是独生女,可以独享父母的宠爱,却因没有兄弟姐妹,时常感到孤独。 如今穿来古代,倒可以圆了她的梦! 岂料向淮月好说歹说,软硬兼施都没能让这门婚事作废。 皇上扬言圣旨已下,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且很赏识贺朝野的为人,相信向淮月嫁给他能鸾凤和鸣,恩爱一生。 正当向淮月郁闷之际,脑海响起一道冰冷的机械音。 “叮!恭喜宿主获得盲盒系统!” “只要宿主让贺朝野感动一次,便可进行一次盲盒抽奖!” 这是所谓的金手指? 向淮月是个书虫,尤爱看小说,看此类小说时也会渴望得到一个金手指。 现在竟然梦想成真了! 那她岂不是要安心嫁给贺朝野,然后攻略他? 指不定盲盒会开出回现代的办法。 既如此,她便安心待嫁吧! …… 北国,寒冬凛冽。 一夜之间,白雪已经覆盖了崇华宫的院子,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凤仪宫的寝殿内金顶石壁,玉砖铺地,雄伟壮丽且无尽奢华。 殿中坐着一位美人,她衣着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凸显曼妙的身形,举手投足间又多了几分高贵典雅的气质。 她的容貌极其明艳,双瞳秋水,朱唇贝齿,一颦一动拨人心弦,美得不可方物。 此时,殿内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姐姐,妹妹来给你请安了。”纯妃轻移莲步,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出现在殿里。 坐在皇后宝座的虞欢总算抬起明眸看向纯妃,眸底染着一抹寒意。 虞欢是昨日穿到了北国皇后的身上,她不仅和原主长得一样,还同名同姓。 穿过来的第一时间更是融合了原主的记忆。 眼前的纯妃就是害死原主的凶手! 原主在后宫并不受宠,虽有皇后之名,却无后宫之权。 偏生原主性子软弱,逆来顺受。 宫中的嫔妃见是如此,便都来欺辱她,小到痛诬丑诋,大到克扣日常衣食用度。 长此以往,连宫中的太监丫鬟也不曾她好脸色。 原主在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本是小事,只需好生休息便能痊愈。 岂料纯妃当晚来了她的寝殿,说她少时恋慕之人在战场上牺牲,身首异处。 原主少时的确有恋慕之人,也曾许下海誓山盟,最后却迫于家族压力嫁给当朝皇上。 嫁给不爱之人,原主心如死灰,在进宫之后便对皇上清冷疏离。 久而久之,皇上便不再踏入她的寝殿。 原主本以为心中挂着心爱之人,便能在后宫过完一生,却不曾想心爱之人惨死。 是以,原主听完纯妃的话后,郁结于心,吐血身亡。 再睁眼,虞欢就穿过来了。 虞欢本觉得穿越之事荒唐,但还是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接受了一切。 本想清静个几天,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思绪回笼,虞欢眼神迸出一抹锐利,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体内的血液在叫嚣。 纯妃捂着手帕轻笑出声:“姐姐,你身边怎的一个丫鬟都没有?到底也是一宫之主,怎如此寒酸?” 虞欢红唇微张,声音稍冷几分:“本宫没有丫鬟这件事,妹妹不是心知肚明?” 原主本有两个陪嫁丫鬟,却被纯妃嫁祸与太监私通,她们受不了世人的指摘,选择撞墙自尽。 纯妃手握后宫实权,非但没有给原主拨几个丫鬟过来,反而以此来嘲笑原主。 凤仪宫的诸多太监皆听命于纯妃,对虞欢来说是摆设。 是以,凤仪宫也就是虞欢能单打独斗了。 纯妃缓步上前,略施粉黛的面容也遮不住喜悦,“妹妹不明白,姐姐不妨直说。” 虞欢眉眼清冷,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虽不是一宫之主,却手持掌权职责,后宫诸事皆由你掌管,本宫这里缺衣少食,便是你玩忽职守了。” 话至此,虞欢话锋一转,“本宫倒是想知道皇上是否知情?” 虞欢不仅敲打她的身份,还要向皇上告状? 怎么虞欢病了一回后,连性子都变了? 纯妃敛起思绪,微抬下颚,眉眼之处尽是嚣张之态,讥诮道: “你是觉得没有皇上的同意,本宫能少你吃穿用度?你如今的处境还不如冷宫的弃妃,就别在本宫这摆谱了。” “尽管你闹到皇上面前,也断不会改变眼前的局面,你若是识趣,还不如对本宫恭恭敬敬的。” 说话间,纯妃眉眼高高扬起,眼神中透着唯我独尊的傲慢,“本宫要是被你哄开心了,兴许还会让你好过些日子。” 虞欢不语,倒是先鼓起了掌。 响亮的掌声萦绕在纯妃耳畔,显得格外刺眼。 纯妃眉心一沉,没好气道:“你为何鼓掌?” “本宫可谓是对你赞不绝口啊。”虞欢皮笑肉不笑。 纯妃仍是不解。 虞欢的话语如利箭般向纯妃刺去,“毕竟纯妃方才可是耍了好大的威风啊!” 她的眸里蕴着愠怒,继续道: “本宫再不济也是皇上亲封的皇后,你个小小妃嫔竟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还口无遮拦地自称本宫,当真是厚颜无耻啊。” “你对本宫不敬,便是对皇上不敬,如此一来,本宫倒是不想罚你也不行了。” 话落,虞欢从宝座下来,一步步朝着纯妃逼近,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纯妃下意识地往后退,端着架子睨了她一眼,“你想作甚?” 第9章 他真是难伺候 还未等虞欢到跟前来,纯妃被自己绊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虞欢“啧”了声,满脸充斥着嫌弃,“你蠢到这份上,真是无药可救。” 她还没到跟前呢,就被自己绊倒了,不是蠢是什么? 纯妃又气又怒,指着虞欢的鼻子,呵斥道:“虞欢,你有什么脸说我蠢?你适才不是扬言要去御前告状吗?那你倒是去呀!” “我倒是想看看皇上会如何待你,不过我要提醒你,皇上已经知道你为心爱之人的去世悲痛欲绝,还生了一场大病!” 虞欢垂眸居高临下地望着纯妃,莞尔一笑,“本宫的心爱之人是皇上,至于本宫如何大病一场,不都是纯妃的手笔?” 纯妃本是秀丽温柔的面容忽而变得狰狞,咬牙切齿。 虞欢缓缓往下说:“若不是你克扣本宫殿内的一切衣食住行,本宫又怎会染上风寒?你倒好,借着这个由头把莫须有的事情扣在本宫的头上。” 原主本就是感染了一场风寒,除了纯妃,再无他人知晓原主是被活活气死的。 只要她拒不承认,纯妃奈她不何。 裴君珩一踏入宫殿,便听到自己的皇后说心悦自己。 她甚至说不是因赵琛战死而大病一场,是纯妃克扣她的一切衣食用度导致的。 纯妃刚想破口大骂,余光便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裴君珩。 心生一计,纯妃正想实施。 却不料虞欢先她一步拿起手帕佯装擦拭眼泪,叹气道: “妹妹说得没错,我身为皇后却过得还不如后宫弃妃,我爹娘原以为我嫁入宫中为后,便能过上安生的日子。” “却没想到妹妹看我在宫中不得宠,刻意亏之,若是我爹娘知道,定是整日以泪洗面。” “我不能侍奉在父母左右,已经是大不孝了,倘若让他们整日以泪洗面,我便不配为人子女了。” 说罢,虞欢挤出两滴眼泪,鹿眸微闪,灵动又惹人怜爱。 站在远处的裴君珩脸色一沉,厉声道:“纯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苛待朕的皇后!” 虞欢佯装愣了下,而后循声望去。 裴君珩站在大殿之中,他褪下龙袍,换了一身银白色锦服,身姿格外挺拔。 他面容俊朗,剑眉微蹙,眼神带着天神般的威仪,令人不寒而栗。 虞欢一时看走了神,若不是余光瞥见纯妃蠢蠢欲动,她还沉迷在男色当中。 转瞬,虞欢敛起思绪,恭敬地见了礼:“臣妾参见皇上。” 纯妃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皇上,冤枉啊,嫔妾不曾苛待皇后娘娘。” 虞欢眨了眨泛着水光的鹿眸,嗓音温柔似水,“臣妾自知皇上是明君,定会替臣妾做主。” 谁懂啊! 她掐着嗓子说话真的很难受! 如果不是想要在后宫活下来,就得抱住皇上的大腿,她才懒得装! 这皇帝虽然看着人模人样,但若不是他的放任不理,原主怎么会任由这些嫔妾欺辱! 他现在看着是站她边上,实际上是被她冠上了明君的头衔。 因而,他不好明着帮纯妃,只好装模作样地斥责纯妃罢了! 虞欢在心里腹诽一番,望向裴君珩的眼神变得更柔软了起来,睛若秋波,拨人心弦。 裴君珩眸色微变,怒斥出声:“纯妃,事到如今你仍在狡辩,看来朕是时候给你点颜色瞧瞧了。” 随之,他唤道:“来人,将纯妃押去慎刑司!” 纯妃听见慎刑司,脸色霎时煞白了下来,连忙磕头道:“皇上,求您别送嫔妾去慎刑司。” 慎刑司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审查手段极其残酷,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纯妃宁愿在皇上跟前招供,也不愿进去! 半晌,太监以及侍卫踏入殿内,等待指令。 裴君珩居高临下地看着纯妃,声音肃冷且不掺杂一丝情绪,“纯妃怙势凌弱,不堪大任,即刻贬为答应,收回册宝,罚俸半年,禁足一年。” “传令下去, 即日起,由皇后重掌后宫之事,有谁不服且来找朕,莫要闹到皇后跟前。” 虞欢神色淡漠,并无半分惊喜。 她也是此刻才深刻体会到什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上掌握着世人的命运,世人都得仰他鼻息而活。 看来在还没找到回现代的法子之前,她必须谨言慎行,可不能把这天皇老子得罪了! 如此想来,虞欢温顺地行了个礼,“臣妾谢主隆恩。” 纯妃面色大惊,慌乱之下爬过去拉扯裴君珩的衣摆,央求道:“皇上,嫔妾知错了,求您再给嫔妾一次机会。” 裴君珩剑眉微蹙,毫不客气地拂开她的手,语气带着浓厚的威仪:“带下去!” “是,皇上。”几名侍卫不待纯妃反抗,直接将其拖走。 宽敞壮丽的大殿只余裴君珩与虞欢二人。 虞欢缓慢抬头,猝不及防地闯进他的视野。 他的墨眸如寒天般凛冽清冷,不掺杂一丝温度。 仅是一眼,便能让人身置冰窖当中。 良久,虞欢嘴角扯出一抹弧度,不卑不亢:“谢皇上为臣妾讨回公道。” 裴君珩凝着她片刻,话锋一转:“皇后适才说心悦于朕?” “臣妾一直心悦皇上,从未变过。”虞欢当即表了态度,不想错过如此好的机会。 裴君珩的眸底深似大海,让人看不清其中情绪。 虞欢倒也不去琢磨,柔声道:“皇上今夜是要留在凤仪宫?” “你想朕留下?”裴君珩眯起寒眸,打量着她。 “臣妾见皇上迟迟未回承乾宫,还以为皇上要在臣妾宫中歇下。”虞欢不紧不慢地解释。 “朕问你想与不想!”裴君珩明显不满她的答复,语气染上几分愠怒。 虞欢垂下眼眸,恭敬地回答:“臣妾自然是想的。” 裴君珩怔愣了一瞬,随后牵起一丝冷笑,“许久不见,皇后本事倒是见长了,撒起谎来都不带眨眼的。” 她不回答,他生气。 她回答了,他又阴阳怪气。 啧,还真是难伺候。 虞欢也算明白什么是伴君如伴虎了。 尽是如此,虞欢还是压下怒火,微笑道:“皇上误会了,臣妾当真是日日夜夜盼着皇上来呢。” 裴君珩不语,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虞欢,试图看出一丝破绽。 虞欢身体蓦然僵硬,心逐渐往下沉。 第10章 主动和他同寝 他到底要盯到何时? 烦不烦啊! 正当虞欢快忍不住反驳时,裴君珩轻挑剑眉,“如此朕便全了皇后的心愿吧。” 虞欢:“……”她就随便提一嘴。 这是挖坑把自己埋了? 裴君珩看她脸色微变,问:“怎么皇后的脸色看上去似是很勉强?” 虞欢面容挂着笑意:“怎会呢?皇上能来,臣妾高兴都来不及呢。” 裴君珩去书房批阅奏折,亥时会过来。 虞欢被几位嬷嬷安排在满是花瓣的浴桶里泡着。 她纤细的手臂微抬,神色慵懒地靠在浴桶边缘。 热水流淌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秀丽的发丝染上水珠,蒸汽弥漫着四周,透着些许朦胧感。 虞欢双眸闭着,享受水滴轻轻划过肌肤带来温柔的触感。 边上的几位嬷嬷还在往盆里撒花瓣。 奇特的香味充斥着虞欢的鼻尖,秀眉不由蹙起,“这些花瓣已经足够了吧?” 站在虞欢右侧的嬷嬷笑道:“皇后娘娘,您是初次侍寝,自然是得撒多点花瓣,如此会更香一些,也更迷人。” 虞欢不再言语,任由嬷嬷们摆布。 其实她内心多有不愿,但为了在后宫活下来,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愿。 世上本就有许多不顺心的事情,哪能事事如愿。 许是温度过于舒适,虞欢渐渐打起了瞌睡。 嬷嬷低声提醒,“皇后娘娘,沐浴完毕了。” 虞欢掀起眼眸,睡意不曾减去半分,说话也软绵无力,“替我更衣吧。” 说罢, 虞欢从浴盆里起来,如出水芙蓉般,让人挪不开眼睛。 嬷嬷们眸底划过一丝惊艳,不敢怠慢半分,迅速给她更衣。 更衣完毕,虞欢被送进了凤仪宫的寝殿。 裴君珩早已躺在床榻之上。 虞欢的脚底仿佛生了根,举步维艰。 裴君珩将手里的书放下,冷眸扫来,“皇后想站到何时?” 虞欢抿了抿红唇,缓步上前。 她不会莲花步,小碎步倒像是企鹅走路。 裴君珩唇角微扬,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虞欢身着白色半透明雪纺薄开衫,里头的藕荷色的亵衣格外惹眼,微风袭来,薄衫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她缓缓褪下外衣,双睫微垂,一股女儿娇羞之态。 裴君珩揽过她的细腰,将她带进榻中。 眼看着他的唇落下,虞欢惊呼出声,“皇上……” 裴君珩垂眸凝她,“皇后想说什么?” 拒绝的话到嘴边,虞欢脑子一热,改口道:“待会儿轻点……” 她是皇后,注定会有那么一天,没什么好逃避的。 如此想来,虞欢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轻闭眼眸,静静等待。 裴君珩的鼻尖充斥着属于她的香味,墨眸映着她乖巧娴静的模样。 她许是紧张的缘故,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绯红的唇微抿着。 虞欢以为裴君珩会吻上来,没想到身上一松,没了一丝压迫感。 奇怪,他怎么突然转过去了? 是她表现得过于勉强了? 虞欢动了动唇,疑惑出声:“皇上……” “早些安寝吧。”冷冽的嗓音忽而传入她的耳畔。 虞欢脸上浮现惊喜之色,不睡她了? 早说呀,害她调整了那么久的心态! 骤然,一道可爱的声音在虞欢脑海响起。 【叮!恭喜宿主激活地图系统,只要宿主攻略裴君珩,让其心动,便可进行地图搜索闺蜜的去向!】 【裴君珩此刻的心动值为0,希望宿主加倍努力!】 她竟然激活地图系统?还能搜索闺蜜们的去向? 那她们岂不是也在古代?太好了! 可得到奖励的前提是攻略裴君珩,这要求有些不友好。 毕竟他现在可是连一分心动值都没有! 思及此,虞欢盯着裴君珩宽大的身躯看了片刻,纤纤玉手忽而触及他的耳垂,身子微微凑过去,嗓音甜软,“皇上,长夜漫漫,不做些什么岂不可惜?” 没什么是比睡觉还要有效的! 一次不行就两次! 假以时日,裴君珩定会被她睡服! 况且裴君珩看着就挺有劲的,又有几分姿色,她不亏。 裴君珩的身体似触电了般,体内传来一阵酥麻。 他本是白皙的耳垂霎时爬上一抹浅红,淡漠的墨眸忽而震了下。 沉吟片刻,裴君珩抬眸看她,“皇后莫不是中了邪症?” 虞欢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皇上何出此言?是皇上觉得臣妾太过于主动吗?” 裴君珩敛眸不语。 虞欢:“我和皇上此前有种种误会,正应了那句,艳阳时节又蹉跎,迟暮光阴复若何。” 她默了下,又道,“如今我不想再蹉跎下去,亦不想再让光阴从指间溜走,不知皇上是否会给我一个机会?” 裴君珩瞧见她直白清澈的眸光,狭长的眸子微眯,眸底是让人看不明的笑意。 虞欢莫名心虚,她说得不够真情实意? 看来演技还是得多练练。 裴君珩连连冷笑,“短短时日,皇后竟恍若两人,真是叫朕大开眼界。” “不是……”虞欢微微摇头,姣好的面容流淌着无辜之色。 裴君珩打断了她,“皇后若是不眠,便起来练字吧。” 话音还未落下,虞欢立即躺下,云丝锦被遮住了半张脸。 虞欢从小到大都不爱学习,打架玩耍倒是在行,练习是真不行。 恰巧原主和她一模一样,裴君珩才借此打趣她。 裴君珩饶有兴趣地挑眉,“皇后怎么睡下了?方才不是要做些有趣之事?” 虞欢咬了咬牙,暗骂一声。 臭皇帝,哪壶不开提哪壶! 真是欠揍得很! 但虞欢灵机一动,故意道:“皇上若是不让臣妾练字,倒是可以一试。” “练完字也不迟。”裴君珩道。 “哎呀,突然乏了。”虞欢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 裴君珩沉默地逡巡着她的面容,唇角颇有冷讽之色。 不过是大病一场,竟连柔弱的性子也倏然变得精明坚韧,当真是稀奇。 此前她从不会主动靠近他,与他说话恨不得退到殿外去,把他当瘟神似的。 如今却这般主动,还要同他圆房? 且看她要装到何时吧,与本心背道而驰,总会有露出马脚的那日。 第11章 偷溜出宫 虞欢虽闭上了眼睛,但背脊不由得蹿上一层凉意。 不用瞧也知道裴君珩在盯着自己看。 只不过这眼神就跟刀子似的,宛若要将她的背剜开一道口子。 他估计觉得自己变了个人吧。 那咋了? 老娘偏要和原主背道而驰,把皇宫掀个底朝天! 虞欢在内心大放厥词后,心情愉悦了不少,脸上颇露喜色,渐渐睡去。 直至一道绵长且均匀的呼吸声响起,裴君珩才收回目光,冷哼一声,“你倒是睡得挺快!” 他堂堂皇上竟被皇后晾在一边,若传出去,他脸往哪搁? 斥责的话语刚到唇边,又被虞欢那恬静的睡颜压了下去。 裴君珩暗叹一口气,罢了。 翌日清晨,虞欢是被外头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虞欢下意识地扫向身侧,早已没了裴君珩的身影,许是上早朝去了。 思绪回笼,便见两名灵动乖巧的婢女掀开帘子,缓步上前,缓缓跪在地上,声音清甜悦耳地说道: “皇后娘娘,奴婢们是受皇上吩咐来伺候您的。” 说是伺候,实则监视。 虞欢敛下思绪,语气淡然,“皇上可有给你们赐名?” “回皇后娘娘,未曾。” 虞欢沉吟片刻,道:“落落晨星,这便是你们的名字了,其中的寓意望你们能够明白。” 落落晨星指的是真心的朋友非常稀少。 虞欢在点明二人若想要留下,必须真心待她。 婢女们虽不饱读诗书,却能略知一二,也很快读懂了其中的道理。 旋即,她们郑重其事地说道: “谢皇后娘娘赐名,往后奴婢们定坦诚相待,不负娘娘期望。” 虞欢神色稍加满意,又道:“我近来生了一场大病,许多事情已然忘记,在此期间,可有发生什么事?” 落落和宸星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 虞欢:“但说无妨。” 二人齐齐摇头,连头也不敢抬,“回皇后娘娘,奴婢二人初来皇宫,不知期间发生了何事。” 虞欢瞧见她们身体微颤,思及她们是裴君珩派来的探子,便抿了抿唇,淡声说道:“下去吧。” “是,娘娘。”落落和晨星迅速屏退。 用过午膳,虞欢觉得待在殿中太闷,是以不让奴婢跟着,独自去后花园散步了。 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停歇,只是而今仍处在寒冬,太阳洒在虞欢的身上,她也没感受到一丝暖意。 她出来时没披着大氅,寒风扑面而来,且透着衣衫往骨子里钻。 只是虞欢还不想回凤仪宫,便在亭子里坐了下来。 此时,虞欢的眼睛忽然被蒙上,身后乍然响起一道调皮的声音。 “皇嫂,猜猜我是谁?” 虞欢神色一怔,她刚穿来皇宫,除了婢女之外,便只见过裴君珩。 怎会知道捂她眼睛的是谁? 只是,来人方才喊她皇嫂,想必是裴君珩的皇妹。 虞欢沉吟片刻,佯装叹了口气,“有点难,皇嫂还真猜不出来。” 闻此,裴绾月才松开她,笑道:“我看皇嫂早猜出来了,故而在逗我玩呢!” 虞欢抬眸,只见她一袭浅黄轻罗云纱锦,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垂在肩后,明眸皓齿,姿色天然,是标志的美人。 记忆袭来,虞欢得知她是裴君珩的九皇妹,莞尔一笑,“绾绾怎知我在此?” “我去凤仪宫瞧不见你, 她们说你去后花园了,我便来寻你了。”裴绾月道。 原主和裴绾月是金兰之交,无话不谈。 裴绾月得空便会去凤仪宫找原主,她是原主心中不灭的灯塔,一直照亮着原主的心间。 思及此,虞欢的眸里泛着一抹微光。 裴绾月将带来的浅黄色大氅披在她身上,道:“皇嫂,你身子刚痊愈,切莫着凉。” 虞欢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绾绾,我昏迷的这些日子里可有发生什么事?” 裴绾月在她手边落座,沉吟许久,轻声道: “前些日子纯妃的父亲与官员拉帮结派,不仅队伍日益壮大,还以职权之便捞取银钱,底下的宦官束手无策,皆想不到铲除他们的法子,皇兄还因此烦恼了良久。” “却不曾想纯妃在昨日虐待你被皇兄抓了个正形,皇兄一怒之下惩罚了纯妃,她的家人也因此被流放岭南蛮夷之地。” “她父亲不在朝廷为官,群龙无首,皇兄也趁机将他们铲除了。” 虞欢恍然大悟,原来她成为了裴君珩的垫脚石。 她原以为自己是用手段扳倒纯妃的,却没想到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起初还在纳闷,原主和裴君珩的关系僵硬,他又怎会无端前来! 事实证明,裴君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裴绾月眼神忽闪,眉梢带着疑惑,“皇嫂,你是觉得有不妥之处吗?” “没有。”虞欢摇了摇头,收回思绪。 裴绾月忽而压低嗓音,笑道:“皇嫂,听说皇兄昨夜在你屋里歇下啊!” 她一顿,眼睛里映着几分八卦,“皇嫂,你们有没有行周公之礼?” 哎呀!瞧她问的! 皇兄是头一回在皇嫂宫里留宿,自是会行周公之礼了。 想到此,裴绾月捂着小嘴偷笑了起来。 虞欢也没去否认,反正迟早都是要圆房的。 裴绾月似看出她的羞涩,眼珠子微微流转,话锋骤然一转,“皇嫂,我今日可以出宫游玩,你要不要一起?” 虞欢从嫁进皇宫的那一刻,便再也没有出过宫,就跟与世隔绝了般。 现下听到可以出去,虞欢顿时来劲了,连连点头,“要!” “我去问一下皇兄……”说话间,裴绾月缓慢站起。 虞欢拉住了她,直接打断,“你若是光明正大地去问他,他定不会同意的。” 好像有点道理,裴绾月眼里含笑,“那我们偷偷去,不会被发现的。” 而后,裴绾月带着虞欢回了揽月宫,拿出压箱底的装备递给虞欢。 虞欢还不怎么会穿古代的衣服,且裴绾月给她的还是男装,难度提升了不少。 她琢磨了片刻,总算有了方向。 裴绾月早早换好衣服在外等待,瞧里看了一眼,“皇嫂,可需我帮你?” 第12章 寻欢作乐 “我已经换好了。”说话间,虞欢从屏风后出来,一身白色长袍,秀发用羊脂玉发簪束起,眉梢微挑,英气十足。 她此刻像极了绿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倜傥贵公子。 裴绾月怔了一瞬,惊叹出声:“皇嫂,没想到你男装是如此风度翩翩,面如冠玉!” 虞欢个子本就高挑,而今穿着男装,倒像个正儿八经的男子。 倘若外人不刻意盯着她的喉咙,便不会发觉她是女子。 虽裴绾月也是男装,但她的长相比较小家碧玉,不够英气,性别倒是显而易见。 虞欢走着四方步,微抬起下颚,顺其自然地搂上了裴绾月的细肩,“美人,只要你乖乖跟着小爷,小爷保准你有酒有肉,吃喝不愁!” 裴绾月顺势依偎在他肩头,声音软糯,“奴家定会乖乖待在小爷身边。” 虞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绾绾,你挺上道的嘛!” 裴绾月含羞一笑:“那还不是跟小爷学的。” 玩闹过后,二人已经坐上马车往城门的方向驾驶。 快经过百武门时,虞欢掀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 城门守卫神色严肃地站在两旁,手握利剑,时刻保持警惕,双眸炯炯有神地审视周遭。 虞欢不经意间和几人视线撞在一起,莫名有些心虚地放下帘子。 她这举动被守卫尽收眼底。 马车到城门前被守卫拦了下来:“请出示腰牌。” 裴绾月的婢女春芝掀开帘子,将腰牌递过去。 守卫看到腰牌后拱了拱手,恭敬行礼:“参见九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裴绾月的嗓音从马车里传出。 只是守卫还杵在原地,没有要让开的迹象。 坐在马车里的虞欢面色捎上一抹紧张,该不会是她方才的举动引起他们的怀疑了吧? 春芝又将头探了出去,“怎还不让行?” “属下斗胆一问,公主殿下近来是多了一名奴才吗?” “是。” 守卫并不再问什么,退让出一条道路来。 等马车出了城门,裴绾月才掩嘴偷笑,“皇嫂,原来他们也看不出你是女子,如此看来,你的装扮非常成功!” 亦可以瞒天过海,不被皇兄察觉! 虞欢得意勾唇,“那是,也不看小爷是谁。” 裴绾月又被她逗笑了。 马车里洋溢着欢声笑语。 不多时,虞欢和裴绾月便来到了醉欢楼门外。 此乃京城最大的烟花之地,达官贵人,文人墨客纷至沓来,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进入醉欢楼大厅,里面热闹非凡,舞台上的女子舞姿优雅,眼神妩媚。 每一个媚眼抛下,围坐在桌子旁的客官们便心花怒放,眼神痴迷,似被勾了魂般。 此地不仅有美艳动人的娇娘子,还有貌比潘安的美男子。 美娘子在跳舞吟唱,美男子在抚琴。 看到这番赏心悦目的画面,虞欢有些后悔穿男装出来了。 她现在换成女装还来得及吗? 虞欢心里萌生了一个念头。 裴绾月径自来到老鸨的跟前,窃窃私语。 “公子,我这就去给您安排。”老鸨挥了下手帕,笑脸相迎。 老鸨将裴绾月和虞欢带进了一个包厢,且让好几位美人进来服侍她们,而后把门带上离开。 虞欢倒是不拒绝美人的亲近,一人捶肩,一人捶手,一人捶腿,怀里还依偎着一个,十分享受。 裴绾月左拥右抱,面带喜色地瞧着虞欢,眉头一挑,“兄弟,这趟没白来吧?” “还是裴兄会玩。”虞欢唇角微扬,嗓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喜色,“日后可要多提携老弟。” “那是自然。”裴绾月手指往桌面叩了两下,一杯酒便已满上,端起酒杯,道:“不醉不归。” 虞欢和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裴绾月觉得有些无趣,又喊来美人弹琴跳舞。 美人的声音在虞欢耳畔响起,又酥又麻,“公子,奴家的力度可还满意?” 虞欢心跳都漏了一拍,眼神柔了下来,“力度正好。” 她终于知道为何男人都爱来这寻欢了。 盯着一张美艳的容貌说出销魂蚀骨的声音,谁顶得住啊!亦或是谁不爱? 她一个女子听到骨头都软了! 那手更是柔若无骨,似弹琴般地撩拨她的心弦。 这不比那些臭男人好上千倍百倍吗? 思索间,虞欢瞧见裴绾月唇角含笑,且听见她低声说:“虞兄,稍后会有更好玩的。” 虞欢一整个期待住了。 她身旁的几位美人都很主动,甚至还亲昵地喂她喝酒。 须臾,裴绾月遣散了美人。 虞欢眸里带着几分依恋,“这么快就让她们下去了?” “好戏还在后头呢。”裴绾月一副神秘的样子。 话落,大门被缓缓推开,随后进来一群身着白色衣袍的男子。 他们身形颀长,缓步而来,满身风姿,且更显风骨,惹得虞欢面红耳赤。 虞欢只不过刚眨眼,他们便去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们自出生便勤学苦练,弹琴,跳舞,陪酒,无所不能。 且他们从小到大都会用上好的汤药泡澡,长久以来,身上俨然多了一种奇特的香味。 而这香味对于没闻过的人来说,是一种极致的引诱。 虞欢情不自禁地往男子身上靠去,白净的面容染上几分红润。 裴绾月也不例外。 即使她来这里的频率指不胜屈,但仍然会被引诱到。 白衣男子坐怀不乱,声音温润如和风,“公子是否要去小憩片刻?” 虞欢点头的空隙,还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 腹肌线条流畅,结实有力! 靠! 这不比现代那些男模得劲? 白衣男子面露羞涩,微微垂下眼眸,扶着虞欢起身。 虽然眼前的是公子,但他并不惊讶,也是意料之中。 毕竟有些贵家公子是有断袖之癖的。 裴绾月理智回笼了稍许,扯了一下虞欢的袖袍,压低声音道:“万万不可啊,裴兄!” 她是带皇嫂来玩的,不是带皇嫂睡男子的! 倘若被皇兄知道了,她的狗命还能保得住吗? 不行! 狗命要紧! 于是乎,裴绾月撑着桌子起身,揽着虞欢的肩膀,又道:“乖,咱回去。” 却不想虞欢直接甩开她的手,往男子怀里钻去,“好月儿,别打扰你虞兄寻欢作乐。” 裴绾月小脸垮了下来,娘嘞,皇嫂这是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拽得动皇嫂啊? 第13章 男色惑人 早知道就不把皇嫂带出来了,这下闯祸了! 裴绾月心里忐忑不安,但也没放弃劝虞欢,声音尤为卑微,“虞兄,你快随我回去吧,你若不随我回去,兄长会敲断我的腿!” 虞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眉梢微挑,低声道:“你不说他不会知道的,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不想无功而返!” 裴绾月悬着的心总算死了。 看来皇嫂是来真的! 此时,虞欢神色微舒,将她往另一个男子怀里推去,“你也去,有福同享,有男人更要一起享。” 裴绾月气得差点背过去,咬了咬牙,“当真是男色惑人!” 她给几个男子使了眼色,让他们退下。 谁知虞欢压根就没松开他们,还不停地往他们怀里钻。 裴绾月无奈地捂了下额头,“虞兄,你这是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啊!” 虞欢左耳进右耳出,星眸泛着亮光,视线一直黏在身旁的男子身上,“扶我进去。” 男子忙不迭地应下,搀扶着虞欢往里走。 裴绾月动了动唇,话还没吐出,大门便被踹开了,她循声望去,看到来人时,张口结舌,浑身僵硬。 完了! 真的完了! 皇兄怎会找来此处? 裴绾月只觉得头皮发麻,弱弱地开口:“皇兄,我可以解释……” 裴君珩周身的气场极具压迫感,墨眸掺杂着滔天怒意,他径自略过裴绾月,将虞欢打横抱起。 虞欢整个人都宕机了。 裴君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 他一进来就将她抱起,脸色阴沉,显然在气她对男子投怀送抱! 她的行为不是妥妥给裴君珩戴绿帽子吗? 可这也不能怪她呀,谁让这些男子太具有魅力了! 而且她只是犯了全天下女子皆会犯的错而已! 思索间,虞欢推搡着他的胸膛,满脸抗拒,“你放我下来!” 裴君珩下颚线绷得很紧,剑眉蹙起,怒气布满全脸,连瞳孔也泛着寒意。 他睨了她一眼,“再言一句,我便把你扔在地上。” 裴绾月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身后,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刚出到醉欢楼的门口,裴君珩脚步倏然一顿,含着沉冷的眸子射向裴绾月,“日后你再没有出宫之权!” 裴绾月都快被吓哭了,“皇兄,我无辜啊!” “把朕的皇后带来烟花之地寻欢,你还嚷嚷着无辜?”裴君珩冷笑。 裴绾月撇了撇嘴,“我刚刚也在想方设法把皇嫂弄走啊,只是……” 皇嫂的确被男色冲昏了头脑,压根不听劝! 然而这句话她并不敢直说,免得又被皇兄斥责。 虞欢瞧见裴绾月这委屈可怜的模样,终是惭愧之意占据心间,忙道:“这件事与绾绾无关,是我不受控制!” 裴君珩缄默不言,拎着她的衣领丢进了马车。 “嘶……”虞欢捂着泛红的额头,轻呼出声。 裴绾月正准备上马车,便听到一道冷若冰霜的嗓音从车内传出,“你自个想办法回去!” 裴绾月:“???” 马车扬长而去。 裴绾月气得将手叉在腰肢,对着马车呐喊道:“你把妻子带走,丢下幼妹?我还是你亲妹吗?” 如透明人的春芝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我去买辆马车吧?” 提到马车,裴绾月更恼怒了,“他没坐马车来,还把我的马车骑走了,这是亲哥吗?” 春芝默默垂下眼眸,不敢回应。 倘若换成别人,她还可以和公主一起骂。 但那可是天子啊,这谁敢造次? 马车里。 虞欢坐在最里边的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 她眼波流转,暗自观察着裴君珩。 他面色阴沉怖人,周身笼罩戾气,犹如隐匿在深山中的野兽,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撕咬他人。 虞欢想着也是自己的错,大胆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认真道: “世人皆传醉欢楼的男子是罕见俊逸的,我就在心里想,他们能比得上皇上的一根手指头吗?” “是以,我怀着好奇之心去了醉欢楼瞧了一眼,你才怎么着?他们当真是比不上。” “当然,我不能拿他们和你相提并论,你可是天子,哪能是他们高攀得起的!” 虞欢一口气将话说完,顿时紧张起来,屏声敛气。 裴君珩看向拉着自己衣袖的手,玉手纤细白皙,柔若无骨,似一折就会断。 他眉心微舒,冷哼道:“朕可不信你的鬼话!” 顿了片刻,他话锋骤然一转,“你为何摸他们胸膛?” “其实是绾绾好奇他们的胸膛是否会和石头一样硬,我就替她试了一把。”虞欢睁眼胡诌。 对不起了,绾绾,只能拉你出来挡枪了! 裴君珩眯起狭长的凤眸,里头尽是讥讽,“你以为我会信?” “那回宫后找绾绾对峙呗。”虞欢理不直气也壮。 裴君珩毫不客气地戳穿,“你们二人实属臭味相投,嘴里能有什么好话?” 虞欢:“……” 她请问呢??? 明明是香香软软的两个小姑娘,怎就从他口中那般了? 她知道了! 裴君珩定是妒忌她有腹肌摸,而他没有。 虞欢意味深长地往他身上瞧了一眼,压着笑意道:“陛下,其实你不用羡慕别人的,你自己也有。” “虞欢!”裴君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眸里翻滚着怒火。 虞欢顿时怂了,不敢再言。 裴君珩面色愈发深沉,冷训道: “你身为皇后,不安分待在宫中,竟去烟花之地寻欢?你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虞欢小声嘀咕,“你不让猫吃鱼,还不许猫去偷腥了?” 裴君珩眉心更紧了几分,诈唬道:“原是皇后心痒难耐,既如此,朕今晚便成全你。” 虞欢忽而抬眸,对上他深沉幽深的眸子,追问道:“此话当真?” 裴君珩:“???” 她昨夜不是万般不愿? 今日怎变了个人似的? 虞欢目光如陨石般,沉甸甸地落在裴君珩身上,他敛眸,“君无戏言。” 追男人的第一步,当然是把男人睡了! 瞧他讶异之态,应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 她就是要出其不意,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第14章 教她练字 虞欢刚在心里腹诽完毕,耳边乍然传来他蕴着怒意的嗓音,“朕不许你再出入烟花之地!” 不是商量的口吻,不容置喙的语气,他在命令她。 亦是以皇帝的身份压她。 虞欢九十斤的体重,有八十九斤的反骨,拧眉反问道:“为何你能出入烟花之地,而我不能?就因为你是皇帝吗?” “朕并不是来此寻欢的。”裴君珩眯起寒眸,端详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又道:“皇后这是不服朕的身份?” “你来此不是寻欢,莫非来查案?”虞欢沉吟片刻,抿了下红唇,“不过你是皇帝,又怎会亲自查案?” 虞欢直接忽略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她又道:“不如陛下说一下来此查什么案子?” 想糊弄她?门都没有! 男人本色,来这自然是寻欢的。 她可不信裴君珩是例行公事。 裴君珩眸里迸出一抹冷意,幽幽道:“皇后是要帮你青梅竹马的哥哥刺探军情吗?” 青梅竹马的哥哥?赵临? 她要查的案子是与赵临有关的? 可这和她有何干系?她本就不是原主,当然要重新生活了。 从前的繁杂事情就此翻篇! 想罢,虞欢耸了耸肩,坦白道: “陛下误会臣妾了,臣妾只是坚信来此之人定会寻欢罢了,绝无打探情报之意。” “再者,我与赵公子只是儿时玩伴,绝无掺杂男女私情,我倒是有一点需要承认。” “我心仪陛下许久,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好险,差点背不下来! 早知道父母让她学习的时候,她不跑去给芭比娃娃缝衣服了。 若不是听到她生硬麻木的语调,裴君珩差点信以为真。 至于虞欢是否要打探情报,他心中有数。 方才不过是说话诈她罢了。 裴君珩忽然来了兴致,往她身上凑近了些,启唇:“那你说说,从何时开始心仪朕的?” “自是见你的那一日起。”虞欢回答得很含糊。 “哦?”裴君珩拉着长长的尾音,打趣道:“你是何时见到朕的?” “往昔三载,我在人群中远远瞧见了你,方知何为一眼万年,自那以后,我便对你念念不忘。”虞欢脸不红心不跳,说谎的时候淡定得很。 反正她就不说具体时间,这样他就不会抓住把柄了。 虽说原主的记忆也会同步到她的脑海里,但记忆太多容易造成混乱,还是少说为妙。 以免说多错多。 裴君珩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眸里情绪不明,难以叫人分清。 虞欢屏声敛气,不甘示弱地直视回去。 裴君珩似被气笑了,“小骗子。” 虞欢不满道:“谁是小骗子?” “谁急便是谁。”裴君珩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话。 虞欢理了下衣摆,“哦”了一声,嘴硬道:“反正我不急。” 裴君珩的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起来。 虞欢暗想,醉欢楼的事情是不是翻篇了? 不曾想,裴君珩又一记充满寒光的眼神扫来,“回去之后抄写经文百遍,学会如何当好母仪天下的皇后再停。” 虞欢瞳孔蓦然睁大,“陛下,臣妾做不到啊!” 让她抄佛经百遍?好狠毒的惩罚! “皇后想抗旨不成?”裴君珩睨她。 虞欢险些翻了个白眼,咬咬牙,“陛下也只会拿皇权来压臣妾了。” 裴君珩眯起眼眸,还未开口,虞欢立刻挂上乖巧的笑容,道:“臣妾遵旨!” 她可以找外援呀,叫落落和晨星一起抄。 如此一来,想必不用两个时辰就抄完了。 虞欢正美滋滋地想着,便撞上裴君珩蓄着笑意的眼眸,他唇角微扬,“朕今日正好不用批奏折,可以看着你抄。” 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直接让虞欢面上笑意消失殆尽,“陛下是担心臣妾作弊?” 裴君珩挑眉,“正是。” 他竟如此直白,也不含蓄一点! 虞欢眉眼突突直跳,血气快速涌上心头。 她只觉得自己要被气晕了! 安安分分抄上百份经文,不得手断了? 虞欢扯了扯他的衣摆,不施粉黛的面上染上几分娇媚,柔声道:“陛下,您就不要罚臣妾了呗,臣妾保证不会再犯!” “皇后是想耍赖?”裴君珩斜着她,声音寡淡。 这三十七度的人,怎么能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话? 虞欢心中的希冀也被浇灭,恹恹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并且在心中问候了他百八十遍祖宗! 还骂他生孩子没屁眼儿! 凤仪宫。 自一进殿后,虞欢便乖乖地抄写经文。 她到底是没写过古代的字,加上不爱学习的缘故,字迹歪七扭八,参差不齐,不堪入目。 裴君珩将茶盏放下,剑眉拢了拢,冷冷开口:“朕怎记得皇后的字迹虽不算龙蛇飞动,但也算工整,怎会像今日这般潦草?” 他顿了须臾,眸光犀利几分,“莫不是皇后无心抄经,故意为之?” 虞欢:“……” 还挺会脑补的。 裴君珩清了下嗓子,肃声道:“皇后若不摆正态度,可不止抄百份佛经了。” 虞欢敢怒不敢言,只好唯唯诺诺地开口:“陛下,臣妾的字一向如此,莫不是陛下看到别的女子字迹后,误认为是我的?” 裴君珩端详着她的神色,试图找出一丝撒谎的破绽。 “陛下若是不信,臣妾也没办法。”虞欢无奈道。 “如此便把字练好再抄。”裴君珩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上几字。 他的字迹刚劲有力,笔走龙蛇,叫人赏心悦目,不由惊叹。 这么一对比,他们之间有着云泥之别! 裴君珩指节在纸上轻叩两下,“跟着练吧。” 虞欢敛下不悦,跟着他的字练习。 可她终归是没学到半分! 裴君珩虽在一旁饮茶,但目光多数在她身上。 他瞧到她眉头紧锁,一副极为委屈的模样,心中竟生出几分不舍来。 半晌,裴君珩来到虞欢身后,俯下身子虚揽着她的腰身,语气钻入她的耳畔,“我来教你。” 虞欢耳根不由一热,身躯变得有些僵硬。 而且他方才说的是我,而不是朕。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 此刻的他丝毫没了皇上的架子。 还说要手把手教她练字! 第15章 她的膝盖自有用处 倏然,虞欢手背传来一阵温热,裴君珩的大手覆盖着她的手背,且带着她在纸上落笔。 虞欢觉得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耳根也在发烫。 他们贴得极近,不留一丝缝隙,虞欢只要一呼吸,便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清香。 不仅好闻,且略带魅惑,叫虞欢不由自主地靠近他。 裴君珩察觉她在怀里扭动,垂眸看了她一眼,“皇后身子痒?” 不是,你礼貌吗? 虞欢忍着骂他的冲动退出他的怀抱,并且刻意保持着距离。 裴君珩大手将她的腰搂了回来,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了一个欢字。 虞欢当即便认出是繁体的欢。 裴君珩又接着带她写了起来。 虞欢满眼好奇,接下来该不会是她的姓氏吧? 须臾,虞欢盯着纸上的寻瞧了片刻,强颜欢笑,“敢情陛下在这敲打臣妾呢。” 裴君珩的笑意不达眼底,“朕是想以此提醒皇后恪守本分,眼下凤印回到了你手中,你应当学习如何管理后宫。” 虞欢福了福身,“是。”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如同置身冰窖。 霎时,一道极为不悦的嗓音从殿外传来。 “皇嫂,你知道皇兄多过分吗?他竟然把我的马车抢了,让我自己想办法回宫!” “而且我找了半天才买到了一辆马车,可算是把我累坏了,我跟你说,你千万要离我那皇兄远点!” “他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太绝情了,丝毫没有那男子体贴,我改日再带你出去找……” 裴绾月身影出现在殿中,声音戛然而止,她猝不及防地撞上蓄满寒霜的眼眸,结巴道:“皇……皇兄,我什么也没说!” 她连忙否认方才的言行。 虞欢不知何时从裴君珩怀里出来,正一脸同情地瞧着裴绾月。 裴绾月人未到,声先至就算了,还说一堆作死的话! 不仅吐槽裴君珩冷血无情,还说要再次带她去寻欢。 这不是把她拉下水了吗? 于是乎,虞欢当即表明态度,“陛下,你知道的,我心悦你,心中再装不下他人。” “我不知道。”裴君珩语气薄凉,直截了当地拂了她的面子。 虞欢唇边扯出一抹笑意来,“无妨,我会日日向陛下表明心意,假以时日,陛下便知道了。” 裴君珩没理她,目光如沉甸甸的巨石,压得裴绾月不敢抬起头来,嗫嚅道:“绾绾知错,请皇兄责罚。” “你若再把朕的皇后带去烟花之地,朕叫人砍了你的狗腿!”裴君珩冷冷地盯着她。 裴绾月身子止不住发颤,忙道:“绾绾日后绝不会再做出忤逆皇兄的事情!” 裴君珩不再言语,冷锐的眸光扫向虞欢。 虞欢道:“陛下,臣妾日后定安分守己。” 末了,又补上一句,“地上寒凉,还是让绾绾起来吧?” 裴绾月偷偷抬头凝着裴君珩,静等命令。 裴君珩坐在前方,手里持着一杯茶,悠哉悠哉地品尝。 他虽穿着常服,但周身仍透着君临天下的霸气,叫人不寒而栗。 局面一度僵持不下,虞欢缓缓跪下,正色道:“此事由臣妾而起,请陛下不要责罚无辜之人。” 话刚落,裴君珩便揽着她纤细的腰肢,轻松将她带回怀里。 虞欢瞳孔地震:“???” 搞什么飞机? 前一秒还斥责她呢,下一秒就对她又揽又抱? 裴绾月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揉了一把眼睛才发现不是幻觉。 皇兄是真的揽着皇嫂,看似宠爱极了。 他们何时进展到柔情蜜意的地步了? 还未等虞欢定惊,裴君珩嗓音幽幽传来,“你的膝盖自有用处,先别跪坏了。” 等……等等! 是不是有车从她脸上碾过去了? 虞欢怀疑他是故意在裴绾月跟前说虎狼之词的! 许是殿内点着香薰又烧着炭的缘故,虞欢觉得燥热不已,心跳猛地加速,手心不由爬上一抹薄汗。 跪在一侧的裴绾月面上尽是震惊之色,而后迅速捂住眼睛,透过指缝瞧着两人紧贴的身形! 儿童不宜! 她眼波流转,心想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皇兄皇嫂,绾绾不打搅你们了。” 话语未落,裴绾月提起裙子就跑,不带一丝犹豫,似后面有猛兽追逐。 虞欢:“……”好的是闺蜜,有事就跑的是敌蜜。 哦,她在醉欢楼还把绾绾丢下了。 是以,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害,她说呢,不是一类人怎么会同一块玩! 暮色西沉,鹅毛大雪仍然在空中飞舞。 虞欢沐浴完毕回到了寝殿,翻了一下书案上的书,全是她看不懂的。 幸好裴绾月离开之后,裴君珩也走了,要是真盯着她抄完上百份经文,手不得骨折了。 只不过在离开之前,裴君珩还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难以启齿的话! ‘皇后不是馋朕的身子吗?洗干净等朕。’ 他的话再次在她脑海回荡。 虞欢面色不由红润起来。 霎时,大门忽然被推开,裴君珩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 虞欢心中一紧,福了福身,“陛下。” 她的嗓音甜腻娇软,无端勾人心弦。 裴君珩不语,直接将她捞起,放在床榻。 虞欢惊呼出声,“陛下……” 未说完的话没在两人唇间。 虞欢眸里涌动讶异之色,抓着他衣襟的手微微收紧。 裴君珩将她额间的散发捋到耳后,低声道:“放轻松。” 虞欢心间有些酥痒,水眸潋滟,正想开口却忽然看到他头顶的进度条发生了变化,从零变成了1%! 难不成睡觉还真有用? 若睡的次数多了,不就迅速到一百心动值了? 如此想着,虞欢心里掀起一阵欣喜,双手攀上他的脖颈,仰起精致脸颊,加深了这个吻。 裴君珩眸色渐深,指尖落在她的腿侧。 芙蓉帐缓慢放下,随风摇曳,烛火微闪,映着两人身影重叠。 鎏金兽首香炉里,丝丝缕缕的淡青色烟雾徐徐飘起,于空气缠绕又轻轻散开。 屋外大雪簌簌落下,梅花枝头叠着层层白雪,终是承受不住压力,“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守夜的婢女奴才听到动静,齐刷刷地低下头。 第16章 大战山贼 南国,无名山寨。 迟非晚缓慢掀开眼眸,周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柳眉倏然蹙起,喊道:“云烟!” 竹门被推开,云烟踏着轻盈的步子迈进来,立即点上了烛火,轻声细语:“小姐有何吩咐?” “段亦安呢?” “公子正在与山寨的兄弟们把酒持螯。” 迟非晚眉心微拢,又问:“什么时辰了?” “子时一刻。”云烟道。 迟非晚是戌时安寝的,这一觉睡得昏沉长久,还以为天亮了,没想到只是子时。 他们是从白天喝到晚上,说不准很多人都倒下了。 此时是逃走的时机! 迟非晚俨然没了睡意,伸了个懒腰,从床榻下来,“我出去逛逛。” “小姐,您对周遭环境不熟,我来为您带路吧?”云烟柔声道。 迟非晚倒不拒绝,“好。” 她得先熟悉一下哪跟哪,这才容易逃走。 云烟带着迟非晚出了屋子。 山寨当中灯火通明,摆了十来桌,全是乌泱泱的人头,没有一处空位。 有些山贼酒后无德,一脚踩着凳子和对方劈酒,嘴里嚷嚷不停。 放眼望去,山贼醉倒了一片。 饶是如此,山寨中仍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小姐要与他们饮酒吗?”云烟见她愣在原地,疑惑出声。 他们是山贼,打家劫舍,强取豪夺,无恶不作。 迟非晚对他们的印象颇差,自然不想与他们饮酒作乐,摆了摆手,“还是到处逛逛吧。” “是,小姐。” 迟非晚刚迈开两步,却瞧见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自己身上。 她呼吸一滞,身子绷得很紧。 他们该不会叫她一起吧? 念头刚落,便听到他们齐声道: “迟娘子,一起吧!” 迟非晚抿了抿干涩的唇,目光在人群中流转,总算找到了不远处的段亦安。 他骨相优越,桀骜不驯,光是坐在那里不动,亦如星辰般耀眼夺目。 只是此时的他眉眼清冷,神色平淡,仿佛此事与他无关,置身事外。 迟非晚并不想过去,唯有向段亦安递去求救的眼神。 却没想到段亦安偏生不看她。 云烟低声询问道:“小姐,要过去吗?” 迟非晚眉梢微挑,当即拒绝,“我酒量不佳,就不去扫兴了。” 山贼们神色微变,哀嚎连连: “别呀,迟娘子,你同我们饮酒,我们才会尽兴!” “大当家也在呢,迟娘子好歹给他几分薄面吧?” “莫非迟娘子还在怪罪我等将你捋来此地?” 言尽于此,他们神色严肃,目光皆在迟非晚身上。 迟非晚觉得身上沉甸甸的,心中怒火不断翻滚,睨向他们,嗤笑一声: “我不怪罪你们将我捋来此地,难不成我还要对你们感激不尽?还想拿段亦安压我?他算老几?” “姑奶奶告诉你们,今天这酒我偏不喝了,你们能拿我如何?有本事将我杀了!” 她性子暴躁,没法忍气吞声地坐下与他们一同喝酒。 且她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若是不好好使用,不白长了? 迟非晚的话无疑在挑衅山贼们。 “迟娘子,你当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你?” “你不过是一个手无束缚之力的女子,竟敢在我们眼前叫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别忘了,你还没和大当家成亲呢,就在这里摆起压寨夫人的谱了?” 山贼们面露怒意,眸里滚着烈火,全都站起来朝着迟非晚怒吼。 哦,除了段亦安。 他还在静静地饮酒,与周围的山贼格格不入。 迟非晚站在台阶上,将众人的神色一览无余。 山贼本就长得凶神恶煞,有些山贼脸上还有纵横交错的疤痕,宛如蜈蚣一样蜿蜒在脸上。 而他们此时又将不悦摆在脸上,且还有夜光的映照,瞧上去更加骇人了。 饶是胆大包天的迟非晚也吓了一跳,她稳住心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原主可是会武功的,所以待会儿打起来还有胜算。 山贼们瞧见段亦安缄默不语,胆子愈发大了,吆喝道:“兄弟们,给我上啊,把这娘们给宰了!” 迟非晚正想与他们斗几个来回。 只见段亦安倏然站了起来,身姿英挺,气场全开,“我让你们动了吗?” 此话一出,山贼们如刚开锋的利刃,被骂之后又泄了锋芒。 可他们到底心中存着怒火,不满道:“大当家,你这是在为迟娘子撑腰吗?可她那般嚣张,无疑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啊,得给她个教训才行!” “况且您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须她这个泼妇?再者,她不愿留在您身边,我们帮您一刀解决她,多好?” “大当家,我们下次下山再给您带个乖巧听话的美人,她太骄横无礼,日后若真嫁给您了,不得把我们山寨掀了?” 话音落下,迟非晚唇角泛起一抹讥讽,“段亦安,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之心!” 顿了下,她又道: “你们挺看我不顺眼的啊,如此我便和你们打个赌,你们派十个人和我对打。” “我若是赢了,你们放我离开山寨,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们不能派段亦安上,我虽刚认识他,但他若没点能力,定坐不上大当家这个位置!” 话语刚落,山贼们脸上尽是不屑,随后嗤之以鼻。 段亦安抬眸看她,语调幽幽,“没想到迟娘子还会武功,当真是深藏不露。” 迟非晚不予回应。 山贼们一同将目光投在段亦安身上,征求意见,“大当家,我们应当如何?” “你们拿主意吧。”段亦安嗓音寡淡,他的好奇已然被勾起,倒想看看迟非晚如何战胜他们。 山贼们齐声道:“我们应战!” 区区一个弱女子,如何战胜他们十个孔武有力的男子? 就算她会武功又如何? 无非是给他们挠痒痒罢了! 她方才竟敢当众嘲讽他们,等下他们可得逮到机会把她揍得头破血流,再无生息! 迟非晚将披风褪下,塞到云烟手中,便见她满脸担忧地开口:“小姐,您不要和他们置气吧?他们不会手下留情的。” 第17章 如何尊我便如何敬她 迟非晚递去一抹安抚的神色,嗓音极低,“宽心。” 云烟闻此也不好多言,默默点头,退到一侧。 然则山贼们已经挑选好实力强悍的选手。 他们并列在一排,目光炯炯有神,手里握着利刃,露出结实的胳膊,一瞧早蓄满了力量。 迟非晚瞧了一眼四周,轻灵的身形一动,盈盈飘然至兵器架前,拔剑出鞘。 段亦安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抿一口,唇角微勾起一抹弧度。 如此看来,迟非晚实力不容小觑。 他方才倒是自作多情了。 迟非晚手持银光闪烁的宝剑,睨着他们,“谁先上?” “你可知手中持的是我们大当家的宝剑?”其中一名山贼阔步上前,吆喝一声。 迟非晚敛眸,“你们大当家和我的眼光倒是一致。” “你是说我们大当家高攀你了?”为首的山贼怒道,“你个子不高,口气挺大啊,我看你要嚣张到何时!” 说罢,山贼疾步冲向迟非晚,手中的剑如龙舞动,他步子迈得大,顷刻间便到了离迟非晚两三丈处。 眼看着剑离自己的喉咙愈来愈近,迟非晚仍是巍然不动,神色自若。 山贼心想好时机,步伐又迈大了些。 台下的山贼皆面露喜色,情绪高涨。 段亦安手上的力度稍重,杯子四分五裂,散落在地。 倏然,迟非晚腾空而起,衣衫随风飘动,眸色一沉,右手一转,宝剑迅速划过山贼的肩膀,随后不等其反应,再将其踹飞至几米开外。 “哎哟!”伴随着一道哀嚎声响起,山贼重重落在地上,狼狈不堪。 台下一阵躁动。 “这迟娘子反应竟如此快?” “我原以为她会死在咱们兄弟剑下呢!” “还有九位兄弟没上呢,拿下她绰绰有余。” 迟非晚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并不想下手太重,所以有控制力道。 她优雅转身,发丝随风而舞,眼波流转,樱唇含笑,似极了战胜而归的女英雄。 且此刻的她如星光璀璨,叫人挪不开眼。 段亦安眸光涌动,里头有道不明的情绪。 随后上的几个山贼皆不是迟非晚的对手,她反应敏捷,还未等人至跟前,便疾速反攻,打得他们猝不及防。 眼下只余一人未上,他看着兄弟们倒了一片,哀嚎连天,莫名心生几分惧意。 只怕他的下场不会比其他兄弟要好。 段亦安目光黏在迟非晚身上,一刻都未离开,而后勾唇笑了下,“迟娘子好身手,女子也有凌云志,巾帼何曾输须眉。” 他一番称赞令山贼们面露羞愧之色,一同低下头,缄口结舌。 迟非晚面容平静,冷然道:“段公子谬赞了。” 她目光转而看向最后一名山贼,面不改色,“到你了。” 山贼们顿时昂首,扯着嗓子给他打气: “别怕,给我上!” “你是我们全寨的希冀,我们靠你了。” “说不准迟娘子败在你手里呢,不要气馁!” 迟非晚右手一转,闪着银光的宝剑指向山贼,唇角噙着一抹嗜血的笑意。 原来打架是这么畅快的体验! 把最后一名山贼撂倒便可离去! 先前答应段亦安成亲只是权宜之计,她不会妥协! 她宁可与天下为敌,绝不委屈自己。 那名山贼咬牙上前,声音压得极低,“迟娘子,还请你手下留情。” 迟非晚充耳不闻,腾空而起,剑气汹涌锐利,直逼山贼的喉间。 众人神色凝重,生怕他血溅当场,身首异处。 山贼吓得身子都软了下来,大声求饶,“迟娘子,我认输!” 宝剑距离山贼一寸之际停下,迟非晚利落将剑收至身后,眉间带着一抹凌厉,“你们输了。” 那名山贼惊魂未定,跌坐在地。 段亦安勾着唇角,别有深意地瞧着迟非晚。 迟非晚不等他们回应,转身走向云烟,“麻烦你带一下路……” 话未尽,迟非晚发现脚底不知何时踩到了酒瓶,未等她有何举动,身子直直往后倒去,她惊呼出声,“啊!!” 段亦安迅速站起,疾步跑向她。 云烟也小跑过去,“小姐……” 一众山贼心中宛如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分外紧张。 尽管段亦安立刻上前,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接到迟非晚。 她先是后脑勺重重落地,眼前虚幻一片,缓缓闭上了眼睛。 段亦安将迟非晚抱在怀里,手心一阵温热,一看便是刺眼的殷红。 他心脏骤停了一瞬,嗓音隐隐透着担忧,“去请钟叔!” 钟叔是寨里的大夫,他早早歇下,没有参与进来。 “是!”云烟不敢怠慢,拔腿就跑。 最后一名认输的山贼从地上站起,面色带着几分狰狞,语气中是难以压抑的兴奋,“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段亦安眸里掀起滔天怒意,神色陡然一沉,“她饶你一命,你却卸磨杀驴?” “她本就可恨,全寨兄弟皆想诛之,我耍了一个小手段便能诛之,你应当感激我,而不是讨伐我言状卑鄙!”山贼笑容阴冷,缓缓笑了起来。 其他山贼连连后退,觉得眼前的人尤为陌生。 段亦安墨眸涌出浓浓煞气,捡起地上的剑挥向山贼。 山贼拧紧眉心,下意识躲开。 不曾想剑疾速而来,不等他迈开一步,剑便划破他的喉间,鲜血四溅。 “你……”山贼雪白的牙齿被鲜血染得通红,面目狰狞,未尽的话渐渐没入喉间,没了生息。 只是他怒目圆瞪,迟迟没闭上眼睛。 其他山贼僵在原地,头皮不由发麻,脸色惨白如纸。 他们不成想大当家竟当场了结他。 场面血雨风腥,实在是触目惊心。 霎时,段亦安冷眼扫向他们,嗓音携霜带雪,“日后如何尊我,便如何敬她,擅作主张者与他的下场一样!” 山贼们连连点头:“是,大当家。” 屋中。 钟叔在给迟非晚止血,段亦安站在一旁看着,未挪半步。 云烟和一众山贼端走了几盆血水,又端了新的热水进来。 他们步伐沉重,面色严肃,周遭一片死寂。 钟叔拧眉,“迟娘子大出血,压根止不住啊!” 第18章 青梅竹马 段亦安阔步上前,捞走钟叔手上的药罐,动作轻柔地倒在迟非晚的后脑勺上。 钟叔歪头看向他:“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段亦安没搭腔,视线一直黏她身上。 钟叔“啧”了一声,“你小子何时这么紧张一个女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呐!” 段亦安觉得他有些聒噪,眸色微沉,“钟叔与其在这说话,不如与我齐心协力将血止住!” “行行行,你最大得了吧!”钟叔妥协,立刻进入主题。 云烟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血…… 要是小姐醒不来,那该如何是好? 终归是她晚了一步,要是能快点,小姐便不会躺在这生死未卜了。 良久,钟叔松了一口气,“总算止住了。” 段亦安神色没有半点放松,一直在她身旁守着。 钟叔默了下,道:“迟娘子摔到了后脑勺,里头有大片淤血,恐造成记忆缺失。” 段亦安瞳孔一震,“失忆?” 钟叔:“我给迟娘子开些活血化瘀的药,按时按量服药,接下来就看天意了。” 他未说迟娘子有恢复记忆的可能。 因为概率实在太低了,他不想亦安怀有太多期待。 段亦安眸光幽深,薄唇翕动:“会有恢复记忆的可能吗?” 钟叔到底还是道了出来,“微乎其微。” 他怕段亦安失落,又补了句,“只要有一线生机,事态便不会很糟糕。” 段亦安垂眸看向迟非晚,她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着脸,尚有弱柳扶风之姿。 他心头似被巨石压着,沉甸甸的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钟叔缓慢起身,“迟娘子尚在昏迷,你且歇下吧,身子要紧。” 段亦安看向云烟,“送钟叔回去歇着。” 云烟福了福身,“是。” 钟叔眉心微蹙,不满道:“你小子过河拆桥?需要便把我逮来,不需要便一脚踢开?” 提及方才的事情,他真是窝了一肚子气。 他还在如厕呢,段亦安直接冲进去把他逮过来了,险些把他气吐血。 且他眼下不与这小子计较,劝这小子趁迟娘子没醒之前赶紧歇会儿! 谁曾想这小子不领情啊! 钟叔胸腔憋着一股无名怒火,直勾勾盯着段亦安。 段亦安这才扯了下唇角,轻声道:“钟叔,我是在关心您身子呢,您年纪颇高,得好生歇着。” 钟叔眉眼突突地跳着,抚了抚额:“你这是在宽慰人吗?谁年纪大?你小子还是少说为妙,免得把我气死!” 说罢,钟叔提着医药箱走人了。 段亦安习以为然,无奈摇头,让云烟退下了。 迟非晚虽在昏迷,但脑袋一刻也没闲着。 她梦到和闺蜜三人去了蓝冰洞,走了一段路后,蓝冰洞突然坍塌,她们往回跑,终于跑出来了。 可脑海又换了一个场景,她们被困在了蓝冰洞,又被时空送到了古代。 她们闺蜜四人还因此分开了。 而她被俘虏到一个山寨里,这里的山贼无恶不作,大当家更是把她抢来当压寨夫人! 且在新婚之夜夺走她的清白! 片段到此结束,迟非晚猛然惊醒,羽睫微颤,惊魂未定。 察觉到她睁眼,段亦安眸色微亮 ,嗓音喑哑,“你醒了?” 迟非晚惨白如纸的脸颊流出疑惑,“你是?” “我是你夫君。”段亦安道。 他在听到钟叔的话后,便在脑海演习了几遍。 可当话说出来的那一刻,他还是莫名紧张,也怕她不信。 迟非晚眉眼的冰霜逐渐化开,软软地喊了一声,“夫君。” 她声音不轻不重,如羽毛般轻轻划过段亦安的心间,酥麻遍布全身。 他喉结滚动了下,轻声唤她,“夫人。” 迟非晚想要起身,却被他立即摁住,“你摔了一跤,后脑勺重伤,切莫乱动,会牵扯到伤口。” 他稍顿,又道:“你想要什么,我去帮你取。” 迟非晚:“我想喝水。” 怪不得她觉得后脑勺很疼,原来是摔伤了。 也不知在此躺了几天,夫君眼底乌黑,想必守了她好些时日吧。 段亦安倒了一杯温水,将她虚扶起来。 她抿了一口水,问:“我昏迷了几日?” “整整三日。”段亦安答。 迟非晚微怔了下,又问:“这三日你皆在守着我吗?” 正巧云烟进来,听到她的话,笑着说:“可不是嘛,公子在此陪了您三天三夜,奴婢想和他换着守您,公子都不愿呢,可见公子对您伉俪情深啊!” 闻此,迟非晚侧眸看向段亦安,眉眼微弯,唇角牵起一抹笑意,“夫君待我真好。” 段亦安:“应当的。” 迟非晚:“我欲求夫君知名,但求告知一二。” 段亦安语气温和:“段亦安。” 他恐迟非晚不知具体是哪个字,又唤云烟将笔墨取来。 迟非晚看着纸上的“段亦安”三个大字,浅浅一笑,“好,我知道了。” 只是刚过一瞬,迟非晚又将视线投在段亦安身上。 他心中了然,语气如旭阳般,“夫人名唤迟非晚。” 话落,他在纸上写上了迟非晚的名字。 迟非晚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忽而笑了,“我和夫君的名字尤为相似,我们可是青梅竹马?” 还挺像情侣名的。 等等……什么是情侣名? 她脑海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未等迟非晚细想,段亦安便认真道:“我和夫人虽不是青梅竹马,但感情比一些青梅竹马深厚。” 站在一侧的云烟有些诧异。 没想到公子谎话信手拈来啊,且说得有模有样,小姐定不会看破的。 迟非晚没察觉他话语有何问题,抿了抿唇,又道:“夫君,我饿了。” 娇软的语气,似在撒娇。 段亦安眉眼柔和几分,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好,我喂你。” 云烟识趣地将吃食递上,而后退到一旁候着。 段亦安舀了一勺汤,轻吹几下,确定不烫才往迟非晚嘴里送。 倏然,钟叔走了进来,“亦安,这都三日了,迟娘子醒了没有?我都在屋里等三日了,我实在担心她的状况……” 第19章 夫君,我想与你同床共枕 段亦安身形一顿,目光扫了过去。 迟非晚也探脑袋看向了钟叔,只见他眉心微拢,不满道: “迟娘子是何时醒的?怎么没人告知我?” 段亦安舀了一勺汤,又接着喂迟非晚了。 迟非晚到嘴边的话“咕噜”一下,伴着汤水咽下去。 直至碗见底了,段亦安方缓慢起身,让出了空位。 钟叔气得胡须都颤抖了一下,“现下怎么不搁那坐着了?” 段亦安:“钟叔虽要见我夫人,但我身为她的夫君,自是不能让夫人饿着肚子。” 闻此,钟叔算是知道他搞什么名堂了。 原来是趁迟娘子失忆,占其便宜啊! 钟叔捋了下胡须,慢悠悠道:“不曾想亦安竟如此疼爱令正啊,但我倏然想起一件事情,不知迟娘子是否有雅致略听一二?” 他话锋骤然一转,惹得段亦安敛色屏气,忙道:“钟叔,我错了,我不该把您撂在一旁。” 段亦安恐钟叔说出他们不是鸾凤的事情。 他只是想用这个谎言靠近迟非晚,并且疼爱她。 若他有干预比武事件,迟非晚也不会摔倒失忆。 是以,他心中有愧。 “钟叔。”迟非晚温和道,“夫君喊您钟叔,我便跟着他喊吧。” 她眸光在段亦安身上流转须臾,又道:“夫君方才心急了些,望钟叔莫要见怪。” 钟叔越瞧她越欢喜,乐展笑颜,“还是你这丫头讨喜。” 说话间,他在塌沿坐下,瞧看迟非晚的伤口,“你的伤口还未愈合,需多加休息,有何事情尽管让亦安代劳。” “好。”迟非晚乖巧点头。 段亦安与钟叔出了晚安苑。 这是段亦安特意取的,且取自他和迟非晚名字其中一字。 钟叔叹了口气:“亦安,你如此欺瞒迟娘子,待她记忆恢复,定会恼你。” 段亦安步伐顿住,眸里隐晦不明,扯了下唇,“待她痊愈,我便告诉她。” “你恐将真相告诉她,她不愿意留下养伤?”钟叔问。 段亦安垂眸不语。 钟叔深邃有神的眼眸微眯,毫不客气拆穿,“我看你是喜欢上迟娘子了吧?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不知你所想?” 段亦安直了直身子,没急着否认。 钟叔拍了他的肩膀,笑而不语,转身离去。 … 白驹过隙,迟非晚总算可以下床走动,伤口也愈合得七七八八。 在卧床休息的这段日子里,段亦安待她很好,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 只是段亦安对她规规矩矩,从不逾越,不似伉俪情深的夫妻! 而她竟偶然之中发觉自己仍是完璧之身! 既是夫妻,感情又好,不该如此才是。 因而,迟非晚心思重重,迈着步伐去找段亦安,满腹疑惑等他来解答。 她刚迈出屋子,云烟便小跑了过来,“小姐,您这是要去哪?” “我去找段亦安。” “公子不在寨里,他辰时便外出了。” 迟非晚眸光稍暗,“那他可有说何时回来?” 云烟摇了摇头,道:“公子没提,小姐,您身子尚未痊愈,还是回屋歇着吧?等公子回来了,定会第一时间来看您的。” 迟非晚没再执着,回屋里坐下了,盯着云烟打量片刻,语气凝重,“我有一事问你,你需如实回答。” “小姐请讲。”云烟道。 迟非晚:“我倘若与段亦安是夫妻,为何我还是完璧之身?” 云烟面露难色,“这……云烟不知。” 似怕她多虑,又补了句,“这是小姐与公子的私事,云烟并不知情,小姐还是等公子回来再问他吧?” 迟非晚唯有作罢。 她吃了睡睡了吃,又在烛火燃尽时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晚安苑一片死寂。 竹门被轻轻推开,一抹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 男子在榻沿坐下,夜色透过轩窗洒在他身上,玄袍玉冠,面容俊朗非凡。 深邃明澈的眸子掩于长睫之下,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就这么借助着月光瞧着榻上熟睡的女子。 女子睡颜恬静,柔软的乌发铺散在肩下,明眸阖上,朱唇微翘,美得不真切。 她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嘟哝一声,踢开了衾被。 男子失笑,躬身给她将衾被拉了回去。 他冰凉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柔软的肌肤,心口忽而一热,似被烫了般。 男子能亲切地感受到指尖还有她的余温。 倏然,迟非晚被惊醒了,掀开双眸便撞进他墨黑的眸底,面露诧异,“夫君?” 段亦安喉间滚了滚,“嗯。” “你怎不躺下?坐这多久了?”迟非晚将衾被掀开,笑道,“暖和的,快躺进来。” 段亦安没动,眸色稍深,“我看着你睡。” 迟非晚抿了抿唇,柔声道:“夫君,我想与你同床共枕。” 段亦安默了下,褪去外衣,躺在迟非晚身侧。 只是他们中间似隔了一条河。 迟非晚见状皱起秀眉,语气忽而严肃起来,“我有一事想问夫君。” 段亦安侧眸看她,“何事?” “你说我们成亲已有半载,为何迟迟不圆房?”迟非晚问。 段亦安眸色涌动,心头一紧,未曾想她会提及此事。 思绪萦绕心间,段亦安当机立断,“我与夫人虽成婚半载,但钟叔说夫人身子羸弱,不适太早圆房。” 迟非晚心中仍有疑惑,“我受伤未愈的这段日子里,你为何总找借口不与我同一屋子就寝?” 段亦安神色稍变,勾唇一笑,“夫人误会了,我没有找借口。” 迟非晚眉梢染上几分狐疑,身子往前,轻倚在他身上,明眸泛着如秋波般的涟漪。 见状,段亦安呼吸一紧,目光从她脸颊挪开,声线僵硬:“夫人身体抱恙,我在夫人会休息不好。” 迟非晚不解,“为何?” “夫人是不知自己的魅力所在?”段亦安挑眉看她。 迟非晚忽而意识到他话中之意,脸颊染上几分浅红,捶了下他的胸膛,“夫君真坏!” 段亦安瞧着她明媚可人的模样,眸色渐沉。 他认识的迟非晚并非如今这般。 她性子刚烈,武功了得,更不会撒娇。 也不知他是否做错了…… 第20章 烫得惊人 迟非晚仰着精致的脸颊看他,问道:“夫君,你可是遇到难题了?” 段亦安敛起思绪,垂眸凝着她,“那倒没有,还乏吗?” 迟非晚毫不犹豫地摇头。 段亦安默了下,道:“我哄你入睡?” 迟非晚被勾起了好奇心,问:“怎么哄?” “给你讲故事。” “你又不是说书先生。” 段亦安失笑道:“我虽不是说书先生,但也干得来他的活。” 迟非晚还是摇了摇头。 段亦安眸里蓄着柔光,就这么安静地瞧着她,不语。 迟非晚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往前一凑,两人鼻尖相抵,呼吸缠绕。 她眉眼一软,嗓音透着蛊惑人心的意味,“夫君,长夜漫漫,讲故事多无聊啊,我们干点有趣的事情吧?” 段亦安呼吸一紧,声线生硬,“什……什么?” 迟非晚指尖顺着他的肌肤往里衣滑去,放肆一笑,“夫君,你说呢?” 段亦安喉间滚动了下,身子绷得笔直。 不想她会如此直接! 这小丫头真虎啊! 她若是一意孤行,恢复记忆会后悔的。 眼见她即将挑开他里衣的系带,段亦安眸色微冷,伸手捂住了她蠢蠢欲动的手。 迟非晚神色稍顿,不解地看他,“夫君这是为何?” “此事待你记忆恢复再说。”段亦安道。 迟非晚:“为何要等我记忆恢复?难不成我记忆恢复就不是你的妻子了吗?” 此话一出,段亦安心头一颤。 他没想到迟非晚会如此聪明,一下便问到了重点。 可他既然撒了谎,便不能轻易承认。 开弓没有回头箭,必须咬牙坚持下去。 段亦安柔声道:“你当然是我的妻子。” 迟非晚唇角泛起一抹笑意,“那不就得了。” 她嘟起红唇在段亦安脸颊落下一吻。 湿濡的吻在段亦安的心间泛起一阵涟漪,眸色渐深。 迟非晚欺身而下,笑得妩媚动人,“看来夫君是不行了,不妨让我来吧!” 她话语刚落,段亦安搂住她的腰肢翻了个身,垂眸看着她,“我怎能让夫人主动?” 迟非晚瞧见他健硕结实的身材,耳根悄然爬上一抹浅红,莫名有些紧张。 她下意识抓紧床褥,偏过了头,不再看他。 心中的猛兽一旦释放,便不可压制。 段亦安捏着她的下颚,逼着她直视自己,薄唇泛着腹黑的笑意,“夫人现下知道怕了?怕是晚了。” 言尽,他堵住了她的唇。 床幔缓慢而下 ,随风而舞。 屋内热情洋溢,屋外大雪纷飞,刮得树枝吱吱作响,不可开交。 翌日,下了一整夜的雪终于停歇。 山寨里白皑皑的一片,积雪在阳光下透着几分纯净,且格外夺目。 迟非晚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段亦安不知去向。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到床榻那一抹鲜红时,眉眼不禁捎上几分羞涩。 适时,云烟越过屏扆至迟非晚跟前,福了福身,“小姐,公子让我伺候您更衣,等用过早膳后,他说要带您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迟非晚脱口而出。 云烟:“公子没说。” 迟非晚将疑惑压下心底,没再追问。 她刚开始用早膳,段亦安便回来了。 他身上落了不少雪,定是天还没亮就出门了。 察觉到迟非晚的目光,段亦安抬手将雪拍落,将狐氅脱下,而后在她身旁落座。 云烟给他摆放碗筷,转身离去。 屋里只余他们二人。 迟非晚没问他去哪,而是笑道:“云烟说你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段亦安盛了一碗补汤放在她手边,“看来夫人还挺期待的。” 迟非晚有被他的小举动暖到,笑着看他,“那是自然。” 用过早膳后,段亦安带着迟非晚来到了山寨的后山。 山贼们每日都会在后山晨练,风雨无阻。 这是迟非晚身子痊愈后第一次来这里,亦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他们光着膀子,身强力壮,瞧上去十分不好惹。 云烟有跟迟非晚提及山寨里的事情,但迟非晚还是被吓了一跳,往段亦安背后躲了一下。 段亦安神色温柔地将她拉出,低声道:“他们不会伤害你。” 此时,山贼们瞧见大当家来了,当即停止晨练,抱拳道: “大当家,大夫人!” 铿锵有力的声音里尽是敬意。 迟非晚莞尔一笑,算是向他们打招呼了。 “继续吧!”段亦安挑眉道。 “是!”又是一道洪亮整齐的声音,足以响彻山间。 段亦安牵着迟非晚绕过后山,来至一辆马车前。 迟非晚秀眉轻皱,“我们是要下山吗?” “是。”段亦安率先上了马车,又体贴地伸手将她拉了上来。 马车里很宽敞,里头铺着柔软的绒毯,火炉散发着热气,与外头的冰霜是两个世界。 段亦安与迟非晚并排而坐,贴得极近,不留一丝缝隙,似极了新婚夫妇。 马车轱辘前行,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吱呀”声响。 车内无人说话,这声音倒是显得分外响亮。 段亦安不经意间触及她的手背,眸色一暗,“手这么凉?” 迟非晚脱口而出:“我与寻常人不同,每逢寒冬,我的手脚会格外冰凉。” 段亦安眉眼染上几分心疼,将自己的手捂热之后,再用手去给迟非晚捂着。 他的手烫得惊人,迟非晚禁不住往外挪了挪。 段亦安搂住她的腰,手臂微用力,将她往怀里带,嗓音夹着浅笑在她头顶响起,“烫也总比凉好。” 迟非晚也不挣扎,依偎在他怀里。 不料他忽而凑到她耳边,低低地来了一句,“昨夜不是挺满意的?” 迟非晚微微一怔,后知后觉了过来,心跳砰砰直跳,脸颊烫得很。 他怎么可以一脸平静地说出这番话? 也太令人面红耳赤了! 不知车夫是否能听见? 他方才是压低声音的,车夫不会听见的吧? 段亦安触及她脸红心跳的模样,眸里染起一抹柔情,正色道:“好了,不逗你了。” 迟非晚神色缓和几分,正想深呼吸,便听见他低声说:“即便要说,也是与你耳鬓厮磨的时候说。” 第21章 难言之隐 鉴于段亦安接二连三的输出,迟非晚总算知道他是存心逗她的! 她面无表情地从段亦安怀里出来,坐在了离段亦安最远的位置。 段亦安失笑道:“夫人,我错了。” “你还嬉皮笑脸呢,我才不信你错了!”迟非晚哼了一声,将头扭了过去,不再看他。 段亦安觉得自己玩大了,本是想和夫人调情,谁曾想把夫人得罪了。 他眉心突突地跳个不停,有些头疼。 马车内陷入一阵沉静。 迟非晚背对着他,不知他此时的神色,但实在有些好奇,便悄悄扭头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 一看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蓄满柔光的凤眸。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眸里映着彼此的身影,岁月静好。 须臾,段亦安剑眉微挑,低哄道:“夫人,过来可好?” 迟非晚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 段亦安倏然起身。 迟非晚心中爬上不祥的预感,“你想作甚?” 段亦安在她身旁坐下,双眸含笑,“当然是贴着夫人坐了。” “我不要你贴。”迟非晚突然有些反骨。 段亦安:“我偏要贴。” “幼稚。”迟非晚瞥他一眼,唇角到底是压抑不住上扬。 段亦安察觉到她的唇角,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迟非晚昨夜没睡好,靠他怀里沉沉睡去。 段亦安端详着她恬静的睡颜,没忍住在她额间亲了一下。 这场梦太过美好。 他不想醒了。 清醒地沉沦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马车渐渐停下,迟非晚还未醒来。 段亦安将她拥在怀里,视如珍宝,不忍将她弄醒。 迟非晚慢慢转醒,眼睫之下是刚睡醒的惺忪,瞧了一眼窗外,又看向段亦安,似撒娇般开口: “夫君怎不喊醒我?也不知我睡了多久,有没有耽误大事?” 段亦安抬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轻声道:“无妨,夫人睡眠重要些。” 迟非晚脸颊微红,娇嗔道: “我殊不知夫君竟这般甜言蜜语,也不知夫君从前是不是也如此对待其他女子……” “唔……”段亦安低头堵住她的唇瓣,未尽的话语又重新落回她的喉间。 直至迟非晚小脸憋得通红,段亦安才缓缓放开她,眉眼带笑,“看来夫人不会换气,无碍,为夫日后慢慢教你。” 迟非晚瞪他两眼,道:“你定是心虚了,不然怎会堵住我不让我说?” 段亦安耸了耸肩,面露无辜之色,“夫人,我从未如此待过其他女子,你是唯一一个。” 他的甜言蜜语对迟非晚很有用,瞬间便将她哄好了。 段亦安率先下了马车。 迟非晚跟在他身后钻出马车,只是她脚还没沾到马凳。 段亦安便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抱了下来。 “你怎么抱我?我可以自己下的。”迟非晚嘟囔了一句。 “恐你会扭到脚。”段亦安低声解释。 迟非晚心里倒是有一处是热的,也顾不上和他争执了。 马车停在云客楼门前,这是都城一绝的酒楼,美酒佳肴应有尽有,客人络绎不绝。 段亦安带着迟非晚进了云客楼。 酒楼陈设精致华丽,四下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迟非晚眼尖地指着远处的位置,“那有空位!” 小二带着他们落了座,“两位客官点些什么?” 迟非晚光是看着食单,就有些眼花缭乱了,更别提点菜。 段亦安:“有什么特色小吃尽管上来。” “好的,稍等。”小二说完便退下了。 “还是夫君懂我。”迟非晚笑道。 段亦安倒也不否认,勾唇浅笑。 霎时,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 “夫君?亦安哥哥,你何时成为别人的夫君了?” 迟非晚抬眸看去,只见衣着月白绣长裙的女子站在前方,且一脸震惊地盯着段亦安。 似乎要段亦安的一个答复。 这位女子喊夫君为亦安哥哥? 想必他们是彼此亲近的人。 不知怎的,迟非晚竟觉得鼻尖酸涩,不太好受。 段亦安不曾想会在此地遇见柳书语,敛起思绪,介绍道: “这是我夫人迟非晚。” “她是我表妹柳书语。” 迟非晚目光落在柳书晚身上,柔声道:“那我便跟着夫君唤你表妹了。” 柳书晚没给她一个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段亦安,又问:“表哥,你何时成亲的?我怎不知?” 她不过一段时日没见表哥,表哥怎就成婚了呢? 一定是假的! 她不信表哥这么快就成亲了! 况且表哥为何不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让她问第二遍? 这不明摆的是心虚吗? 如此一想,柳书语的脸色稍微好转,掩嘴偷笑:“看来表哥是有难言之隐了,如此我便不再追问了。” “我若继续追问下去,倒是让迟娘子难堪了,我再怎么也读过圣贤书,不会刻意叫人出丑。” “表哥,你也有好一段时间没去看过我母亲了?她近日身子不适,你要随我一同回去探望她吗?” 这番话落下。 柳书语脸上尽是得意,唇角压抑不住上扬。 迟非晚面色微沉,知道对方是在挑衅自己。 亦知道对方喜欢段亦安,故而在此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但她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想罢,迟非晚眸色渐深,低笑出声,“表妹这水的哪里话?你和表哥并不住在一处,他成婚你又怎会得知?” “不过,我方才听了你的一番话,倒是从中读到了一些真相,倘若你和表哥关系好,他成婚又怎会不告知你?” 话落,迟非晚脸色平静的瞧着柳书语。 柳书语的得意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恼怒,她手指着迟非晚,厉声道: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和表哥的关系怎会不好?况且这是我和表哥的事情,岂容你在这里置喙?” “我懂了,你无非是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罢了,真没想到表哥居然会娶你这心思歹毒的女子!” “但你别忘了,表哥还没有回应我的问题,说不准他还真的是有难言之隐,或者你们根本就不是真夫妻,只不过是在我面前扮演真夫妻的戏码罢了!” 第22章 本王允许你动了? 柳书语嗓门挺大,惹得四下宾客皆探头看过来。 迟非晚丝毫不怯场,骨子里透着一股傲气,“如此,你亲自去问你表哥罢!” 她失忆了,并不知道从前发生了何事。 只是从段亦安的口中得知他们是夫妻的事实。 现下遇到这等难题,当然交给段亦安处理。 半晌,两道目光直直落在段亦安的身上。 一道平静从容,一道急促不安。 段亦安先是瞧了迟非晚一眼,递给她安抚的神色,而后看着韩书语的眼神冷冽无比,沉声道: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表妹在此咄咄逼人,无非是瞧不起我,刻意刁难我的夫人。” “且我如何离家,你和姨母心知肚明,便不要在此屡次三番触及我的底线!” “你且回去告诉姨母,我忙着陪夫人,就不去探望她了,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他嗓音冷得不近人情,似将他人的心一道冰住了。 柳书语背脊蹿上一抹凉意,心也凉了半截,半晌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段亦安拿出银子放在食案,看向迟非晚,语气软了几分,“夫人,我带你去别处用餐。” “好。”迟非晚低声应下。 两人十指相扣,动作亲密地从柳书语身旁走过。 柳书语咬牙切齿,眸里迸出怒意。 段亦安与迟非晚刚出了云客楼。 柳书语便追了出来,说话的声音在发颤,“表哥,难道这么多年来,你从未感受到我的心意吗?” 段亦安脚步一顿,头也没回,“从未。” “那我现在将心意告知你,你可愿倾听?”柳书语秀眉轻皱,思绪再三还是将此话说了出来。 她也顾不上来来往往的路人是怎么看待她的了。 此刻的她只想抓紧表哥,不想轻易放弃。 段亦安剑眉染了愠怒,墨眸森然,“柳书语,你竟当街向有妇之夫表明心意?你可有半点礼义廉耻?” 他在酒楼已然很含蓄,没有用她心仪他这一点,去羞辱她。 可她偏偏追出来,他便不会再给好脸色了。 好脸色是要留给识趣的人。 可惜柳书语不是。 迟非晚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略感讶异。 柳书语的脸色霎时苍白无色,指尖捏紧手帕,哽咽道: “表哥,我讨厌你!” 她丢下这句话,哭着跑开了。 迟非晚碰了碰他的手肘,“夫君不去追?” “我为何要去追?”段亦安说,“我夫人不是在此吗?” 迟非晚心底染上几分喜色,挽着他胳膊的举动更亲密了些。 他们二人弯腰钻入马车。 殊不知,一辆高大华贵的马车与他们擦身而过。 微风将丝绸所制的帘子掀起,迟非晚鼻尖灌入一股奇特的香味,眉心轻皱,“夫君可有闻到什么?” 话落,迟非晚抬眸看去,正好瞧到对面马车的轮子。 “夫人喜欢这种香味?”段亦安问。 “这香味太熟悉了。”迟非晚面色凝重。 可她只要认真去想,头便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连额头的青筋也不禁暴起,面容憔悴几分,亦布满了薄汗。 段亦安将她拥入怀里,轻柔地替她拭去薄汗,低声哄道:“好了,不想了。” 他眸底尽是心疼之色,恨不得替她承受一切。 闻此,迟非晚只好作罢,不再去想。 另一辆马车内。 沈翩枝指尖刚触及帘子,耳畔便传来一道沉冷的嗓音,“本王允你掀开了?” 毋庸置疑且蛮不讲理的语气。 沈翩枝默默收回手,垂着眼眸不吱声。 她虽穿到古代也有将近一个月了,可还是没法接受他阴晴不定的性子! 他真是时不时就发疯,不愧是个疯批! 偏生她还不能反抗,只能唯唯诺诺,否则就会将他激怒,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 马车里宽敞得很,装饰华丽炫目,内部铺着柔软的缄毯,火炉散发着袅袅烟雾。 萧沉渊拿着芸编坐在主位,火光映在他俊冷的轮廓上,鼻梁挺翘,眉宇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一个眼神便能将人射杀,妥妥的阎王。 他掀眸淡淡地瞥了沈翩枝一眼,“这是南国,不比东国太平,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乱跑。” “嗯。”沈翩枝一个字都不想与他多言。 倘若不是萧沉渊非要她来,她也不会来! 不过话说回来,他不过是去南国进贡,拉上她作甚? 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翩枝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吃着桂花糕。 萧沉渊翻阅的动作一顿,冷然道:“本王允许你在马车里吃东西了?” 沈翩枝细嚼慢咽,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可心底已经问候了百八十遍他的祖宗。 啧,连吃东西都不行,真是霸道! 不让她吃,她偏要吃,气死他! 萧沉渊捏着芸编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着白,他甩手将芸编扔向沈翩枝。 沈翩枝还没反应过来,芸编便打在她的手上,桂花糕也随之掉落在地上。 她抬眸望去,只见萧沉渊眉宇间尽是狠厉。 正在前室驾车的寒夜心中一紧,很担心王妃会说话激怒王爷。 沈翩枝眸色转冷,一字一顿地开口: “萧沉渊,你若是看我不顺眼,你大可不把我带来南国进贡!” “你把我带来了,又做出一系列针对我的事情,像极发了霉的葡萄。” “亦或者你不愿与我同乘一辆马车,你便自行下车。” 毕竟是萧沉渊一直在作妖,要下也是他下。 到底还是不能忍气吞声啊,骂完他后,心里舒服多了。 沈翩枝眉眼也舒展了不少。 萧沉渊眸色一寸寸地往下沉,怒火在心中无尽燃烧。 这女人竟说他一肚子坏水! 看来他最近还是让她太好过了。 沈翩枝瞧了眼摔得稀碎的桂花糕,暗自叹气。 这可是最后一块桂花糕了,当真是可惜! 萧沉渊冷嗤出声:“王妃若是念念不忘,倒可以捡起来继续吃。” “要捡你自己捡。”沈翩枝冷不丁地回应。 此话一次,周遭的气温降了几个度。 沈翩枝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凉飕飕,但还是没去看他。 第23章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本王何时说过要吃?”萧沉渊幽幽开腔。 “哦,我也不吃。”沈翩枝扯出一抹弧度,眼尾的红痣多了几分妩媚。 “王妃方才都快把桂花糕盯出一个洞来了,现下说不吃?”萧沉渊冷笑。 沈翩枝皮笑肉不笑,“王爷没必要在此咄咄逼人吧,你若看我不满,让寒夜再给你安排一辆马车呗。” “这是本王的马车。”萧沉渊道。 沈翩枝轻飘飘地“哦”了一声,“我和王爷是夫妻,王爷的也是我的。” “停车。”萧沉渊倏然对外喊一声。 马车骤然停下,寒夜掀开帘子瞧了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把王妃扔下去。”萧沉渊冷若冰霜。 寒夜有些为难,“王爷,这不妥吧?” 萧沉渊冷眼扫去,“有何不妥?” 沈翩枝轻勾丹唇,微绽笑意,“不用寒夜动手,我自己会下去。” 话落,她弯腰下了马车。 寒夜面色踌躇,难道王爷当真要把王妃扔下? “愣着干什么?”萧沉渊语气迸出杀气。 寒夜不敢怠慢,立刻驾车。 帘子随风而起,萧沉渊薄凉的语气传入她的耳中,“王妃如此有能耐,便自个回东国吧。” 沈翩枝精致清丽的脸上挂着浅笑,没有搭腔。 这个有机会可以逃离萧沉渊这个疯子,她自是不会回去了! 她要去找迟非晚,向淮月以及虞欢。 天下之大,不知她们会在何处。 马车扬长而去,转瞬没了踪影。 沈翩枝本就生得貌美,此刻一人站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有些打眼,引来了不少窥视。 她心中并无一丝惧怕之意,踏步走进了云客楼。 马车内。 萧沉渊将芸编放回桌案,揉了揉发疼的眉眼,“王妃还在原地?” “王妃进了云客楼。”寒夜说,“王爷,难道真要把王妃扔下呀?这是南国,王妃人生地不熟,倘若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 萧沉渊凤眸掀起一抹狠厉,“你再说一句废话,你也滚下去陪她!” “王爷……” 萧沉渊当即打断他,“滚下去!” “是。”寒夜把鞭子递给车夫,跳下了马车。 待马车走远,寒夜才明白萧沉渊的用意。 怪不得王爷一直冲他发火,原来是担心王妃,却拉不下脸承认。 故而把他赶下去陪王妃。 然,沈翩枝进了云客楼,发现四下皆坐满了人。 小二上前说话,“客官若是不介意,便坐角落那桌吧?上一个客人点了一桌,还没吃就离开了。” “好。”沈翩枝爽快地落了座。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佳肴,竟然全符合她的口味。 看来上一个客人和她口味一致。 沈翩枝到底是饿了,拿起筷子就开吃。 她胃口不大,吃了半碗饭就饱了。 放下筷子时,沈翩枝瞥到了门口的一抹熟悉的身影。 呵,萧沉渊居然派人监视她! 不是让她自己回东国吗?真是骗子! 本以为这是逃离他的好机会,害她白高兴一场。 但沈翩枝倏然转念一想。 寒夜在门口,她想办法去雅间,再从轩窗逃走不就得了? 想罢,沈翩枝喊来了小二,“请问还有雅间吗?” “客官,我们酒楼别说雅间了,连一张空桌都没了。”小二无奈道。 “我刚想起雅间有个朋友在,你能带我过去一趟吗?”沈翩枝心生一计。 只要她和雅间的客人说明情况,客人应该会让她从轩窗离开吧? 小二领着她上了楼。 寒夜立刻追了上去,“小姐,您去哪儿?” 他越是喊,沈翩枝越是加快脚下步伐。 她推门进了其中一个雅间,把寒夜的声音隔绝在门外。 雅间只坐着一个男子,他一袭青色锦服,面如冠玉,手中拢着一卷书,透着浓浓的儒雅气息。 沈翩枝语气捎上几分歉意,“贸然打扰,实在抱歉。” “姑娘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不妨说说。”男子嗓音温润,眸光柔和地瞧着她。 “你能助我从轩窗逃走吗?”沈翩枝开门见山。 “自然。”男子一顿,又道:“萍水相逢即是缘,姑娘介意结为新友吗?” 话已至此,沈翩枝不好推脱,在他对面落了座。 “在下姓陆名行之,敢问姑娘芳名何许?” “沈翩枝。” “小飞枝上态翩翾,鸟谱移来芳谱便。”陆行之笑道,“当真是好名字!” 沈翩枝丹唇勾笑,“陆公子谬赞了。” “你也别称呼我陆公子了,唤我行之吧。”陆行之瞳仁灵动,嗓音如云般轻缓。 “好,你唤我翩枝吧。”沈翩枝道。 陆行之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盏递给她,“以茶代酒,喝了这杯茶,我们便是道义之交!” 沈翩枝与他碰了碰杯,“好!” 喝完一杯茶后,陆行之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他本是东国人,经历了战争事故后,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是以,他不想再待在令他悲伤至极的国家,便来了南国。 来了南国后,他一直在参与科举考试,却屡屡落榜。 但他从不气馁,屡败屡战。 听闻这些经历,沈翩枝颇有感触,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一定会榜上有名的!” “多谢。”陆行之淡淡一笑。 寒夜的声音一直在雅间外响起。 “小姐,你不要再躲了,再不回去,老爷可生气了。” 让她回去? 不可能! 沈翩枝缓缓站起,急促道:“行之,我今日实在有要事缠身,待日后有空再和你坐下来慢慢聊。” “我带你下去吧。”陆行之突然道。 “我的人正在外面找我,你如何带我下去?”沈翩枝抿唇,“我只能翻窗逃走。” 陆行只笑了笑,“我人既然在这,就不会让你翻窗逃走,况且你若崴了脚,该如何是好?” 沈翩枝皱了下眉,“可我又不翻窗逃走,根本就走不了呀,还是说你有何办法助我逃走?” “你跟我来吧。”陆行之一脸神秘的说道。 沈翩枝心底爬上了一抹好奇,实在想不出他的办法是什么。 但又实在是好奇。 不得不跟他一起来到了窗边。 沈翩枝往下看了一眼,瞬间心惊胆颤。 没想到这么高。 第24章 王爷不要啊 陆行之将她的恐惧收进眸底,温声道: “翩枝,我并不是让你自个跳下去,我会用轻功把你安全带到地面的。” “只是你我男女有别,我揽着你的腰飞下去,不知你是否介意?” 他端详着沈翩枝的神色,只见她抿唇一笑,“你能带我下去,我感激不尽,不会在乎这些。” 陆行之闻言暗松了口气,但还是转身将幕篱递给了她。 沈翩枝怔了须臾,伸手接过,“多谢。” 幕篱将她明艳娇媚的脸遮住,微风一吹,丹唇暴露在空气中,泛着光泽。 陆行之一时看愣了神,直至沈翩枝的声音响起才将他思绪拉回,“行之,那便劳烦你带我下去了。” “举手之劳。”陆行之大掌稳稳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身子轻轻一纵,腾空跃起。 刺骨的寒风灌入幕篱,打在沈翩枝的脸上,竟有几分疼痛。 性命到底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上,所以她有些忐忑不安。 直至双脚落地,沈翩枝才暗松口气。 陆行之是正人君子,双脚落地便将手收回,往后退了一步,问道:“没事吧?” “没事。”沈翩枝摇了摇头。 倏然,一股肃杀之气席卷而来,沈翩枝心跳如鼓,总觉得不妙。 未等她有何反应,萧沉渊已至眼前,眸里迸出戾气,“沈翩枝,你竟背着我与其他男子幽会?” 寒夜方才火急火燎地找到他,并说沈翩枝不知去向。 他料定沈翩枝会从轩窗逃走,所以早在此等候多时。 可他没料到有男子助她,还紧紧搂着她的腰一跃而下! 且两人对视的眼里更是柔情似水! 妒火在萧沉渊心中烧得猛烈,薄凉的指尖掐住她的下颚,挤出两个字,“说话!” 沈翩枝不曾想一下来就被萧沉渊逮住了。 她忍着下颚传来的疼痛,低声道:“王爷,他是我新交的朋友陆行之。” “我对他的名字不感兴趣。”萧沉渊冷声道。 不等沈翩枝开口,萧沉渊扣着她的手腕,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沈翩枝奋力挣扎,“萧沉渊,你发什么疯?不是你让我自个想办法回东国的吗?你这是出尔反尔?” 任凭她说再多,萧沉渊脚下的步伐愣是没停一下,反之越来越快。 沈翩枝身着繁琐长裙,步子迈得小,好几次险些摔倒。 陆行之阔步上前,“公子这是何意?看不出来翩枝不想与你离开吗?” 萧沉渊脚步猛顿,抬眸看他,嗓音冷得结冰,“你不配如此喊她,再者,她是我的妻子,不劳公子牵挂。” 丢下此话,萧沉渊揽着她的腰身,腾空而起。 他用轻功将陆行之甩开了。 随之将沈翩枝塞进马车,欺身而下。 沈翩枝轻皱秀眉,清丽的面容透着几分厌恶,“萧沉渊,别逼我恨你!” “恨我?”萧沉渊勾唇冷笑,“我倒是想尝尝恨是什么滋味。” 说罢,他猛然朝她红唇吻去。 沈翩枝偏过了头,“萧沉渊,你这样和强盗有何区别?” “区别在于本王是你丈夫,其他人没有这个资格。”萧沉渊道。 他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唔……”沈翩枝胡乱踹他,硬是没让他松开。 慌乱之下,沈翩枝用贝齿咬了他的唇。 “嘶……” 萧沉渊吃痛地皱眉,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开来。 短短一瞬,他的眸底覆上一层怒火,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她的腰间,用力往外一扯。 伴随着“嘶拉”一声,沈翩枝的衣裙被撕裂了。 她瞳仁骤缩,恐惧之意油然而生。 萧沉渊该不会要在马车里办了她吧? 不行! 她绝不能容忍此事发生! 还未等萧沉渊有何动静,沈翩枝直言道:“萧沉渊,你若是敢违背我的意愿,我便咬舌自尽!” “你带我来南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倘若我没和你一起回东国,他人会如何想你?你又如何向父皇交代?” “我知道你不喜被人威胁,但我没有其他法子了,唯有一搏,反正于我而言,我的性命不重要。” 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若真死了,或许还能回到现代。 倘若回不去现代,至少不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侮辱! 可沈翩枝没想到萧沉渊就是一个疯子。 且他一向不择手段,暴戾残忍,没有谁能赢得过他。 半晌,萧沉渊将一块布塞进她的嘴里,轻蔑一笑,“想在我眼前自尽?到底还是过于愚蠢了。” 他忽而凑到沈翩枝耳边,狠咬一口,“你若想死,便只能承欢不住而亡。” 沈翩枝蓦地瞪大双眸,指尖狠狠扎进手心。 他竟想把她糟蹋至死亡! 真是个疯子! 看来硬碰硬是只能吃到苦头了。 沈翩枝眸里泛起一层水雾,娇柔的嗓音透着哽咽,“王爷,我错了,我不该自怨自艾,亦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其他男子拉拉扯扯。”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夺眶而出,落在他的手背,滚烫不已。 萧沉渊眯起双眸,只见她抽泣道:“从今往后,我会与他断绝来往,乖乖待在你身边。” 这番话似对他很有用,他眸色渐深,冷意褪去不少。 沈翩枝双睫挂着泪珠,十分可怜,“王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求饶也摆脱不了我要你的事实。”萧沉渊冷漠瞥她一眼。 沈翩枝心尖一颤,她刚才那些话是白说了? 她好不容易才丢下自己的自尊,说了那么一番话,竟然没用? 沈翩枝心有不甘,灵眸忽闪,双手倏然搂上他的脖颈,娇羞道:“王爷,你若想,我们回府就是。” 她顿了须臾,又道:“此事自是要在好的环境做才有意义,如此一来,才能给我们留下好的印象,日后闲来无事可以屡次回忆。” 萧沉渊闻言眉眼微挑,“本王竟不知王妃有这等好脑子?” “我只是没向王爷透露过罢了。”沈翩枝道。 萧沉渊不语,神色倒是没有多大变化。 沈翩枝的心又提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了。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 难道她又说错了? 第25章 捡到一只狐狸 正当沈翩枝欲开口之际,萧沉渊指尖划过她的红唇,哂笑一声,“小骗子,你当真以为本王好骗?” 沈翩枝悬着的心总算死了。 软磨硬泡行不通,那她哪还有别的法子? 可寒夜以及侍卫都在外头,她实在不想在他们面前丢人现眼。 沈翩枝一咬牙,软声道:“王爷,你就行行好,放了臣妾这一回嘛……” 她嗓音如羽毛般轻盈,缓缓划过他的心间,漾起一圈涟漪。 瞧着她水光盈盈的双眸,萧沉渊到底还是心软了,淡声道:“下不为例。” 话还未落,萧沉渊便起身坐好,似无事发生般。 沈翩枝心口的石头总算落下,起身理了理衣裙,眼睛莫名泛酸。 她如今身为三王妃,生死便是萧沉渊一句话的事。 凭什么命运要掌握在他人手里呢? 她不甘! 眼下身在南国,正是逃走的好机会! 如此想着,沈翩枝又振作了起来。 萧沉渊淡淡扫她一眼,洞悉一切,“只要我在,你便逃不掉。” 沈翩枝心中一紧,面上没有露出破绽,莞尔一笑,“王爷多虑了,我怎么会想逃走呢?留在你身边吃喝不愁,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萧沉渊唇角泛起一抹讥讽,倒是没接话,捞起手边的芸编继续看了起来。 他此刻定是不信她,不过没关系。 她先安分一阵子,待打消他的怀疑后,再想方设法逃走! 沈翩枝美滋滋地想着。 须臾,沈翩枝打了个哈欠,困意渐渐来袭。 且车内的火炉一直散发暖意,叫她越发困了。 马车很宽敞,她寻了个位置躺下。 萧沉渊瞥她一眼,嗓音寡淡,“坐没坐相,睡没睡相,礼仪嬷嬷是如此教你的?” 一句话让沈翩枝彻底没了睡意,她缓缓坐起,挺直了背脊。 疯批就是难伺候。 这样不行,那有也不行。 就非得要将他供起来。 吐槽完后,睡意又渐渐袭上心来,沈翩枝斜倚在软垫上,恹恹欲睡。 萧沉渊抿了一口茶,将茶盏放下,眸色渐深。 沈翩枝眼皮越来越沉重,终是撑不住阖上了,脑袋也惯性地往前仰去。 萧沉渊眉心一跳,加速用大掌托住了她的下颚。 许是沈翩枝太累,这么大的动静竟没惊醒她。 萧沉渊敛起眸色,在她身旁落了座,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后,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入睡。 没过多久,马车渐渐停稳。 寒夜掀开帘子,话到嘴边便瞧见萧沉渊冷若冰霜的眼神。 他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动作轻缓地放下帘子。 王爷方才还在生王妃的气呢,眼下却让王妃枕着肩膀睡了? 看来王妃把王爷哄好了啊! 随后,寒夜让人把行李搬进了使馆。 沈翩枝这一觉睡得实在太舒适了,还没掀开眼眸,便觉得神清气爽。 她伸了个懒腰,倏然撞进他没有温度的凤眸,身子一颤,说话隐隐带着颤音,“王爷,何时到的?怎不喊醒我啊……” 她适才枕着萧沉渊的肩膀睡了一觉? 这一觉至少有一个时辰吧? 怎么就如此精准地枕到他肩膀上了呢? 沈翩枝眨了眨眼,醍醐灌顶,“王爷,莫非是你将肩膀凑过来的?” 萧沉渊凉凉瞥她一眼,“某人倒是恶人先告状了,是谁抱着本王的胳膊不放的?不过是睡了一觉,怎跟失忆似的?” 话语极具讽刺,沈翩枝听得莫名不爽,抿了抿绯唇,“如此说来,是我不识好歹了。” 萧沉渊又道:“某人睡得跟头猪似的,也并非我没喊。” 沈翩枝敢怒不敢言:“……”你可闭嘴吧。 萧沉渊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沈翩枝慢悠悠地从马车里钻出,目光忽然看到不远处的雪堆里躺着一只狐狸。 她顾不上踩马凳,直接跳了下来。 却不曾想扭了一下,猝不及防地往萧沉渊身上倒去。 萧沉渊眉眼透着狠厉,手也不曾抬一下。 慌乱之下,沈翩枝抓上了萧沉渊的手臂,勉强站稳了身子,“抱歉,王爷。” 丢下这句话,她跑去将狐狸抱了起来,“小狐狸,你受伤了啊……” 狐狸耳朵微微竖起,敏锐地瞧着沈翩枝。 “你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你跟我回去吧?我给你上药。” 沈翩枝嗓音极轻,生怕把狐狸吓跑了。 狐狸没有挣扎,模样极其乖巧。 它是一只白狐,似极了雪地精灵。 沈翩枝心软得一塌糊涂,径自略过了萧沉渊,将它往府门口抱去。 萧沉渊神色顿沉,阔步上前,“本王允许你带它进去了?” 沈翩枝置之不理,眸光潋滟地瞧着狐狸,声音不由变软,“以后便唤你阿狸吧?” 狐狸“嗷呜”了一声。 沈翩枝美眸顿时泛起星光,“你居然答应了啊?” 随之,狐狸发出了嘤嘤嘤的声音,明显是在撒娇。 沈翩枝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她竟然听得懂狐狸说的话,那是不是证明她和狐狸沟通起来,没有丝毫障碍? 跟在身后的萧沉渊周身罩着肃杀之气,沉声道:“若不理本王,本王就把你的臭狐狸扔出去!” 狐狸瞪圆了眼睛,爪子朝着萧沉渊张开,似要扑上去挠他。 还在说:你才是臭狐狸,你全家都是臭狐狸! 沈翩枝将扬起的唇角压下,稳稳地握住了狐狸的爪子,顺了顺它炸起来的毛,低声道: “阿狸,好汉不吃眼前亏,倘若真把这位王爷惹恼了,他还真会把你扔出去,咱们寄人篱下就等忍气吞声……” 周遭气温陡然变冷,萧沉渊冷沉着脸,“你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坏话的本事,是从哪学的?” 沈翩枝开始装蒜,“王爷是要学吗?” 萧沉渊:“……” 沈翩枝抱着阿狸走了几步,又顿了下,扭头看他,“我睡哪?” “自然是与本王同床共枕了。”萧沉渊斜眼瞧她,“怎么?你是想让南国的人知道我们夫妻感情不和吗?” “那便请王爷带路吧。”沈翩枝咬牙道。 萧沉渊没动,一副倨傲的模样。 沈翩枝顿时了然,敷衍地福了福身,“求你了,王爷。” 第26章 沈翩枝不见了 萧沉渊负手而立,眸里透着如临深渊的曜黑,凝视久了,倒叫人有些心慌。 沈翩枝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沉默半晌,萧沉渊迈着步伐往里屋走。 沈翩枝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绕了一大圈,总算来到了主屋。 沈翩枝刚想踏进去,却被萧沉渊拦在门外,“你可以进来,它不行。” “为什么?我还要进去给阿狸上药呢。”沈翩枝黛眉微蹙,略显不满。 萧沉渊:“你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 “那我抱阿狸去隔壁屋。”沈翩枝退而求其次。 “你已经答应和本王同床共枕。”萧沉渊提醒道。 沈翩枝沉默片刻,道:“我会在晚上过来的。” 萧沉渊虽没拒绝,倒也没点头。 沈翩枝不再理睬他,转身进了隔壁屋。 屋中陈设简单,没有过多繁杂的家具。 沈翩枝将狐狸放在软毯上,拿出了药箱,动作轻柔地给它清理腿上的伤口。 狐狸“嗷呜”了一声,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似痛苦极了。 “我再轻点……”沈翩枝低声安抚。 包扎完后,狐狸往沈翩枝怀里钻了钻,脑袋也在有意无意地蹭着她的颈窝。 沈翩枝揉了揉它的脑袋,“阿狸,不用客气,我这是举手之劳罢了。” 狐狸发出了“嘤嘤嘤”的声音。 沈翩枝又揉了一把它的脑袋,轻声道:“阿狸,我去给你找吃的,你乖乖在此等我,不要乱跑。” 狐狸竟将她的话听了进去,还应下了。 沈翩枝笑颜逐开,一刻也不耽误地去觅食了。 待沈翩枝拿着食物回来时,屋中早已没有狐狸的踪影,她眉心猛跳,心中一紧,忙喊道: “阿狸,你去哪了?” 四下寂静,沈翩枝更焦急了,她拔腿往萧沉渊屋中跑,“王爷,你有看见阿狸吗?” 话语刚落,沈翩枝便瞧见了躺在萧沉渊脚边的狐狸。 它双眼阖上,俨然睡着了。 沈翩枝挪着步子上前,狐疑道:“王爷,阿狸怎跑这来了?” 跑这来就算了,还在萧沉渊脚边睡着了? 他不是不让阿狸进屋的吗? 倘若不是他发出邀请,阿狸指定不敢跑进来,亦不会放心睡下。 萧沉渊拧眉,“它跑进来黏着本王。” 沈翩枝唇角微抽,“阿狸黏着王爷?” 萧沉渊挑了下眉,“你认为本王在诓骗你?” “王爷说是就是吧。”沈翩枝懒得和他吵,“我先抱阿狸回去了,就不打扰王爷歇息了。” 她还没弯下腰,便听见萧沉渊冷笑一声,“你若不怕吵醒它,便抱它回去吧。” 沈翩枝:“……”这厮在威胁她? 萧沉渊神色淡漠地开口:“只是这狐狸重伤未愈,方才费了不少时间入睡……” 沈翩枝站直了身子,确定完毕,他就是在威胁她。 不是他不让阿狸进屋的吗? 现下又不让她把阿狸抱走,真是变化无常! 疯批当真是难伺候! 沈翩枝暗骂一声,便放弃将狐狸抱走的念头。 萧沉渊坐在榻沿,与生俱来的贵气笼罩其中,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冷沉,“迟迟未动,莫不是想本王亲自动手抱你过来?” 沈翩枝缓步上前,褪下鞋子,白皙柔软的玉足暴露在空气中。 她赤裸着玉足踏上榻沿,从萧沉渊身边经过,进了床榻的里侧。 一股幽香扑面而来,萧沉渊心中一颤,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待他抬眸扫去,她已经拉过衾被躺下,只是白皙娇嫩的玉足还裸露在外。 萧沉渊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王爷不睡吗?”沈翩枝神色平静地来了句。 萧沉渊倒了杯冷茶喝下,这才得以勉强压住心中的燥热。 沈翩枝有些疑惑,这大冷天的,他竟然喝冷茶? 还真是个怪人。 她想法刚落,萧沉渊便背对着她躺了下来。 屋中一片沉静,气氛有些凝滞。 沈翩枝也不找话题聊天,索性闭眼歇息。 听着身旁传来均匀且绵长的呼吸声,萧沉渊侧眸看向了她。 睡得倒是挺快。 碍于幽香一直萦绕在萧沉渊的鼻尖,他辗转反侧,心中莫名烦躁。 他是不是不该把狐狸弄进来? 现在倒好,连睡眠都没了。 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萧沉渊才渐渐入睡。 而此时,沈翩枝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第一时间下床去看狐狸。 只是她环顾四周,并没有瞧见狐狸的身影。 反倒是原本紧闭的大门开了一条缝隙。 沈翩枝穿上鞋跑了出去,连大氅也顾不上披。 空中下着鹅毛大雪,且夹着风霜。 几片雪花缓慢落在了她的鼻尖,旋即融化。 寒气直逼沈翩枝体内,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忙道:“阿狸,你跑哪去了?” 四下寂静,更不见狐狸。 沈翩枝跑出了使馆,视线落在前面那片雪地,她昨日是在此捡到阿狸的。 可现在没有阿狸的踪影。 身后的雪被踩得吱呀作响,沈翩枝猛然转身,还未看清来人,便被打晕带走。 待萧沉渊出来时,使馆门口早已空无一人。 唯有安静躺在雪地里的浅黄色荷包。 他弯腰将荷包捞起,观察一瞬,眉心微拧。 这是沈翩枝的荷包。 雪地有不少人的脚印,皆是男子的尺码,看来她是被人带走了。 敢带走他萧沉渊的王妃,真是胆大包天! … 沈翩枝吃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在一辆马车里。 且身旁还坐着一位白衣男子。 “你是?” 待他转过头来,沈翩枝美眸忽然睁大,眸里迸出讶异之色,“行之?怎会是你?” 陆行之将怀里的狐狸递给沈翩枝,笑而不答。 沈翩枝揉了揉狐狸的脑袋,结合前因后果,顿时恍然大悟,惊讶道: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布局啊,你故意让我将受伤的阿狸抱回屋中,而后让阿狸半夜溜走。” “待我发现它不见了,便跑去寻它,而你让别人把我打晕带到这里,你这是助我脱离苦海啊?” “我当时还没看清来人便被打晕了,我脑海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不曾想此事竟有个大反转!” 第27章 闺蜜相见 陆行之听到此话,眉眼多了一抹柔软,“昨日他在街上强行将你带走,我便暗下主意要把你从他身边带走了。” 他暗中观察他们的去向,最终跟至使馆。 虽然猜想到沈翩枝的身份不简单,但他还是想把她带走。 只是他没想到使馆无人看守,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沈翩枝眸里泛着星光,感激涕零 ,“多谢你将我从他身边带走。” 她微顿了顿,疑惑出声,“只是我们现下去哪?” “你不见了,他定会派人四处寻找,我带你去山中躲一阵子,待风头过了,他不再寻你,你便去向自由。”陆行之道。 沈翩枝没有异议,展唇一笑道:“好,听你安排。” 怕她不安,陆行之又柔声开口:“我和他是患难之交,他如何待我,便会如何待你。” “明白。”沈翩枝郑重地点了点头。 “此行山长水远,我已打点好一切,定会将你平安送达。”陆行之眸色坚定。 “多谢……”沈翩枝心间萦绕着浓浓的感激。 她本以为他们是匆匆过客,未曾想到他竟为了她两肋插刀。 笑意直达陆行之眼底,“我当你是好友,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话落,他将桂花糕递了过来,“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沈翩枝咬了一口,桂花香味在唇齿之间溢开,口感绵软,味道甚好。 她不禁夸赞道:“行之,没想到你还会做如此好吃的点心!” “谬赞了。”陆行之笑道,“你若喜欢,我常给你做。” 沈翩枝笑着应下。 少焉,马车驶入崎岖不平的山路,马蹄敲击着地面,溅起阵阵沙尘。 马车也随之摇晃起来,沈翩枝身子惯性往前倾斜。 陆行之及时扶住了她,担心的话响起,“没事吧?” “无碍。”沈翩枝淡然一笑。 狐狸仰着脑袋看她,不断地发出嗷呜的声响。 沈翩枝这才知道它饿了,连忙拿些果子喂它。 待狐狸吃饱后,便心满意足地窝在沈翩枝腿上休憩。 沈翩枝起初还不理解,陆行之说的路途遥远是多远。 直至马车不眠不休地赶了三天路,她才得知。 马车在一个山寨当中停下。 陆行之率先下了马车,伸手去牵沈翩枝。 沈翩枝愣了一下,眼瞧着那么多人在场,也不好拂了陆行之的面子,便被他牵着下了马车。 立于眼前的男子身着墨绿色锦服,身姿笔挺,俊美无涛,朝她略略点头,有礼且透着几分疏离。 沈翩枝也礼貌地点了点头。 陆行之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气定神闲道:“他是段亦安,亦是无名山寨的大当家。” “她名唤沈翩枝,我新结交的好友。” “沈娘子。”段亦安嗓音淡然地唤了一声。 沈翩枝福了福身,“段公子。” 陆行之:“你们如此见外作甚?天寒地冻的,我们别光顾着聊天了,先进去吧。” 段亦安领着他们去了厢房。 三人围着茶案而坐。 段亦安慢慢将茶叶倒入壶中,而后将热水注入茶壶。 须臾,一缕淡淡的茶香弥漫开来,清新而沁人心脾。 陆行之打破了这阵寂静,“亦安,听说你前些日子娶了妻子?怎不喊我来讨杯酒喝?” 段亦安眸色一暗,声音冷淡,难辨其中情绪,“事出突然,没来得及邀请你们赴宴。” “那我能见一下嫂子吗?”陆行之问。 在他的眼里,段亦安对女人可是意兴阑珊的。 而段亦安倏然成了婚,他实在好奇是怎样的女子才能令段亦安沦陷。 段亦安不动声色地给他们倒了茶,不疾不徐地开腔:“你待会儿就能见到她。” 沈翩枝也很好奇段亦安的妻子是谁。 他提及妻子时,爱意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文字会变得冗乱,但眼睛不会说谎。 适时,一道轻柔悦耳的声音传了进来。 “抱歉,我来迟了。” 她的声线清透又干净,如山间的清风,沁人心脾。 屋中三人皆抬眸望去。 女子身着白色纱裙,彰显出曼妙的身姿,容颜更是娇艳动人,宛如从画卷里走出的佳人,让人情不自禁地靠近。 段亦安眉眼软得一塌糊涂,眼神不舍得移开一刻。 陆行之惊叹出声,“嫂子宛如仙子下凡,美得不可方物啊!” 他终于知道段亦安缘何急着成婚了。 身旁有如此美艳动人的美娇娘,又怎会无动于衷! 迟非晚掩唇轻笑,“你言重了。” 段亦安拉着她在身旁落了座。 陆行之打趣道:“段公子,你身旁这位是?不打算介绍一下吗?” “拙荆。”段亦安挺直了腰板,一副自豪满满的模样。 陆行之抽了抽唇角,“我知道她是你拙荆,我是想知道她名字……” 迟非晚眉眼蕴着温和的笑意,“我名唤迟非晚。” “名字甚是悦耳啊。”陆行之赞叹道。 自打迟非晚进来,沈翩枝便没有出过声,她怔怔地望着迟非晚,眸底带着一缕诧异。 眼前的女子是她的闺蜜吗? 若是闺蜜,缘何不喊她? 还跟不认识她似的? 亦或者说,眼前的女子与她闺蜜长相一样,名字一样,只是巧合? 沈翩枝内心有太多的疑问,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动了动唇,“晚晚……” 迟非晚起初还在和段亦安说话,随之后知后觉了过来,“你方才是唤我吗?” 她的神情很茫然不解,且透着淡淡的疏离。 沈翩枝心凉了半截,垂下眼眸,遮住其中失落的情绪,“嗯,我觉得这样唤你比较亲切。” “那我如何唤你?”迟非晚神色微顿,展唇笑道。 沈翩枝:“我叫沈翩枝,你日后便唤我枝枝吧。” “好。”迟非晚嗓音捎上一抹笑意,“枝枝。” 沈翩枝闻言心情愉悦了不少,“嗯”了一声。 陆行之抿了口茶,香味蔓延在唇齿间,“你们相谈甚欢,似极了一见如故。” 迟非晚气定神闲地举起茶杯,笑道:“如此说来,我倒觉得与枝枝相见恨晚呢。” “我也如此认为。”沈翩枝和她碰了碰杯,阴郁一扫而光。 段亦安与陆行之对视一眼,眸里掺杂着复杂的情绪。 第28章 乖乖等我回来 沈翩枝打开了话匣子,一直滔滔不绝说着。 迟非晚安静聆听,时不时会搭话。 段亦安与陆行之在品茶,时而抬眸看向谈笑晏晏的两名女子。 屋中气氛极其融洽, 充满了欢声笑语。 暮色西沉,天空渐渐染上一层琥珀色,余晖洒进了屋中,令人陶醉其中。 段亦安瞧见迟非晚面色略显疲惫,放下茶盏,笑容也显得浅,“时候不早了,我先带夫人去歇息了,改天再聚吧。” 迟非晚缓缓起身,楚楚道:“枝枝,我明日再来寻你。” 沈翩枝盯着迟非晚的面色看了一瞬,抿唇淡笑,“好。” 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只是聊了两个时辰,晚晚脸色便不佳了? 莫非晚晚受过伤? 念头刚落,沈翩枝欲开口询问,却瞧见他们离去的身影。 陆行之将她的神态尽收眸底,慢慢转动着茶杯,朝她道:“枝枝,你与嫂子是旧相识吧?” “何出此言?”沈翩枝佯装淡定,迫使自己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陆行之沉吟须臾,道:“我虽认识你几日,但我知道你性情冷淡,寡言少语,你方才见到嫂子很诧异,甚至侃侃而谈。” 沈翩枝抿下一口清茶,嫣然一笑,“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陆行之眉眼温软地瞧着她,不语。 只要她想说,他便会洗耳恭听。 沈翩枝眸底蔓上一层雾气,斟字酌句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我旧时的好友,她与我好友相貌名字一样,唯独不认识我。” “她方才与我们聊了两个时辰,面显病态之色,我怀疑她身体抱恙。” 她顿了顿,喟叹一声,“我现在满腹疑惑无从解答。” 陆行之瞳仁含着一抹讶然,“你认为嫂子身体抱恙把你忘了?” 沈翩枝:“我不确定。” 陆行之默了半晌,缓缓起身,“我去问亦安吧,他是嫂子的夫君,定知道实情。” “我亲自去问吧。” “还是我吧,我恐他会对你有所隐瞒。”陆行之坚决地开口。 见他如此坚决,沈翩枝便不再坚持,点了点头,“有劳了。” … 段亦安搂着迟非晚回到了屋中,拉着她在床榻坐下,满眼皆是心疼之色,“我该早点带你回来的。” 迟非晚抬手抚平他微皱的眉心,“我无碍的,歇会儿就好。” “我去把钟叔喊来。” 说罢,段亦安阔步往外走去。 迟非晚拉住了他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摇头,“夫君,我真的没事。” 自从她摔了后脑勺后,时不时会有些头疼。 但只要歇一阵子就会如初,实在没必要把钟叔喊来。 段亦安眉心蹙了蹙,口吻坚决,“我不放心,唯有钟叔给你瞧过了,我才能放下心来。” 迟非晚抿了下没有半点血色的唇,到底是没拗过他。 段亦安轻揉了揉她的发顶,眉宇间透出一股温和之意,“乖乖等我回来。” 他给迟非晚掖了掖被角,阔步往门口走。 只是段亦安刚走到门口,便碰见了陆行之,脚步微微一顿,问:“你来寻我?” “借一步说话。”陆行之道。 段亦安:“我夫人身体欠安,我得先去把钟叔喊来。” 还真被沈翩枝说对了,陆行之敛眸,“那我在此等你。” 段亦安不再多言,踏步而去。 待他把钟叔寻来,已是一刻钟之后。 陆行之瞧着段亦安带着钟叔进入屋中,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踏步跟了进去。 他想知道钟叔说什么。 钟叔给迟非晚把了脉,面露凝重之色,“迟娘子身子并未痊愈,你便带她外出?现在倒好,她感染了风寒,雪上加霜。” 斥责的话语令段亦安心中一紧,语气夹着担忧,“钟叔,现下如何是好?” “我会给她开几副方子调养几日。”钟叔瞥了段亦安一眼,又叮嘱,“切记,这些日子莫再带她外出,务必卧床休息。” 段亦安双目微暗,“是。” 陆行之一脸好奇地问:“钟叔,嫂子此前受过伤?” 钟叔的回答含糊其辞:“嗯,伤得不轻。” “能告诉我嫂子是因何受伤的吗?”陆行之追问。 钟叔瞥了段亦安一眼,“你自个告诉他吧,我去开药方了。” 随后,他拎着药箱离去。 陆行之将目光投向段亦安,眸里闪烁着疑惑与不解。 迟非晚见段亦安没有开口的迹象,便低声叹了口气,“说来还恐陆公子笑话,我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段亦安打断了她,眸色暗沉,语气尽是自责,“是我没有看好她,才让她摔了一跤,我难辞其咎。” 迟非晚本还想说失忆的事情,但察觉夫君不想让自己说出此事,便放弃了。 “原来如此。”陆行之眸色微深,又道,“亦安,你日后可要看好嫂子了。” 段亦安与他多聊了几句,他便离开了。 迟非晚将白皙娇嫩的玉手从衾被之下伸了出来,扯了扯段亦安的衣袂,“为何不把我失忆的事情告知陆公子?” “我不想太多人知道你失忆的事情,倘若此事扩散,有人趁你之危呢?”段亦安喟然长叹,满脸愁容。 迟非晚眉眼柔软下来,“夫君,你所言不无道理,我都听你的。” 段亦安眉心渐渐舒展,轻揉她的发顶,满眼柔情。 陆行之回到厢房,只见沈翩枝手撑着下颚,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态。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沈翩枝猛然望去,“打探到什么了?” 陆行之:“嫂子的确受过伤,当她要说出如何受伤之际,被亦安打断了,他似有意隐瞒,我便没再追问下去。” 沈翩枝倏然起身,眸里泛着水光,“如此说来,她定是失忆把我忘了,我要去问她……” 陆行之及时拦住了她,“枝枝,嫂子若是失忆了,你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沈翩枝愣在了原地,是啊,晚晚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她该如何是好? 又该何去何从? 陆行之安抚道:“你眼下要做的是从长计议,不可鲁莽行事,说不准你与她相处久了,她便记起你了……” 倏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记起谁?” 第29章 修罗场 陆行之与沈翩枝同时抬眸望去。 段亦安在他们的注视下迈着步伐进来,面色平淡,“我方才无意中听到你们的谈话,你们是认为我夫人失忆了?” 沈翩枝直接承认,“没错。” 段亦安甩袍落座,径自倒了一杯热茶,幽幽道:“我夫人只是摔了一跤,并没有失忆。” “我与晚晚是多年好友,她定是失忆把我忘了!”沈翩枝十分笃定地开口。 她本来只是心存怀疑,现下是认定晚晚失忆的事实。 而且段亦安显然是心虚了。 他的话实在不可信。 段亦安抿下一口热茶,眼皮不曾抬一下,“沈娘子若是不信,何必来问在下?” 沈翩枝语气挟霜带雪,“你为何不如实相告?亦是说你有秘密隐瞒我们?” 她凝着段亦安,眸里透着坚定,“她就是我认识的晚晚!” 段亦安将茶盏放回茶案, 他的力道稍大,杯子出现了一缕裂痕,此举亦彰显了他的不耐。 陆行之察觉情况不妙,轻扯沈翩枝的衣袂,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沈翩枝眸里的霜寒褪去不少, 低声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她还需寄人篱下,此刻不能将人得罪了。 既然段亦安这里行不通,那她便去找晚晚。 陆行之开口的嗓音亲切舒缓,“许是枝枝将嫂子与昔日好友弄混了,亦安,你莫要见怪。” 段亦安神色淡然,“在下自然不会与沈娘子计较。” 话落,他起身离去。 沈翩枝欲跟上去,却听到陆行之平静地开口:“若想一探虚实,不可急于一时,我们会在此待上一阵,循序渐进罢。” 闻言,沈翩枝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点头应下。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翩枝一直想去找迟非晚,皆被段亦安拦下了。 陆行之也不例外。 正当沈翩枝想硬闯进去时,寨中响起一阵嘈杂声。 几位山贼边跑边喊,“大当家,有人杀进我们寨中了!” 段亦安拧紧眉头,目光往远处一瞥,冷声道:“来者何人?” “据说是东国的三王爷萧沉渊!”其中一名山贼道。 沈翩枝心中一凛,险些站不稳。 陆行之扶了她一把,“没事吧?” 沈翩枝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萧沉渊竟然杀到这来了。 她本以为此地很安全,到底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 陆行之把声音压得极低,“寨中有后山,我们从那逃走。” 沈翩枝点头。 陆行之拉着沈翩枝的手腕往后山跑。 段亦安却拦住了他们的去向,轻扯唇角,“你们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他俨然将他们的对话收进耳中。 陆行之蹙眉,“亦安,此事待我日后再与你解释,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此时,一阵轰鸣如雷的马蹄声遥遥传来,一群人马渐行渐近,居首之人正是萧沉渊。 他目光带着威严地扫向众人,最后落在陆行之的身上,面露不悦,“你要带本王的王妃去哪?” 嗓音隐隐压制着怒火,极具威迫力。 陆行之挡在沈翩枝身前,掷地有声,“三王爷,枝枝不愿跟你回去,你还是回去吧!” 萧沉渊藏在广绣下的拳头倏然攥紧,甩开马鞭,跃下马来。 他一步步逼近沈翩枝,狭长的凤眸蕴着嗜血的笑意,“你有何资格喊她枝枝?” 沈翩枝呼吸一窒,发觉自己无所遁形。 看来此刻是跑不掉了。 可她却不想坐以待毙。 于是,沈翩枝拔腿往后山跑。 萧沉渊眸色忽沉,腾地而起,利用轻功来到了沈翩枝眼前。 沈翩枝宛如惊弓之鸟,连连后退,浑身止不住发颤。 萧沉渊墨色的瞳孔如同寒潭沉星,脸上尽是阴郁,令人望而生畏。 他一步步靠近她,仿佛阎王来索命的。 沈翩枝双腿一软,全身失去了支撑点。 一双大手横了过来,稳稳搂住她的细腰,一阵天旋地转间,她撞进了满是清香的怀抱。 沈翩枝抬眸撞进他幽深的眸底, 指尖微微攥紧,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 萧沉渊眉角轻轻一压,戾气泄出,“再动我便剁了你的双腿。” 沈翩枝黛眉微拢,不满道:“萧沉渊,你真是个疯子,我怎么去到哪,你就跟到哪?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刚从屋中出来的迟非晚身上,“我要留在这里!” 迟非晚一日不恢复记忆,她便一日不能走。 段亦安千方百计阻挠她与迟非晚相见,此事定没那么简单! 她一定得留下! 萧沉渊从唇间溢出一抹冷笑,叫人觉得阴恻恻的。 沈翩枝推搡着他,欲从他怀里出来。 迟非晚情不自禁地往前走,却被几名山贼拦在原地。 “大夫人,大当家交代过了,不能让您涉险。” “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迟非晚闻言顿住了步伐, 但面露愁容之色。 陆行之攥紧拳头,愤愤不平,“她是你王妃又如何?只要她不愿与你回去,你就不能为威逼于她!” “聒噪!”萧沉渊黑眸掠过狠厉,“给他点颜色瞧瞧。” 侍卫纷纷跃下马来,行至陆行之身前,三五两下就将他擒住了。 紧接着一拳又一拳地甩在陆行之的身上。 陆行之发出闷哼声,额间沁出豆大的汗珠,“要杀要剐随你,前提是把枝枝放了!” “你这称呼本王实在不乐意听。”萧沉渊将最后几字压得极其低沉,而后瞥向侍卫。 他们开始掌掴,且一下比一下狠厉。 清脆的声音响彻云霄。 沈翩枝气性翻涌直上,“萧沉渊,你把陆行之放了!这是我与你的事情,不要牵扯他人进来!” 萧沉渊唇角泛起残忍的笑意,“你若不跟他逃至此,本王亦不会教训他,说到底还是你害了他。” “怎么?见他被人欺辱心里不好受?”萧沉渊逼迫她直视自己,冷嗤一声,“不好受你也得给本王受着!” 沈翩枝清丽的眸子染上韫色,怒吼道:“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对,本王就是疯子。”萧沉渊掐着她的后颈,语气薄凉,“你接下来便睁大眼睛看着本王疯到何种程度!” 第30章 吃了它,本王便放过他 沈翩枝慌乱之下只能看向段亦安,只见他愣在原地,神色淡然。 多年好友被揍得半死,他是怎么做到无动于衷的? 段亦安大抵是注意到她的目光,斜眼看了过来。 萧沉渊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正,语气幽冷,“还敢瞧其他男子?要不我连他一起揍?” 沈翩枝略显不满,“他长得英俊不凡,我就忍不住多瞧了两眼,王爷连他都不放过吗?” 她其实是想说:哦,你揍吧。 但她若这么说了,萧沉渊一定不按套路出牌。 谁让段亦安一直阻止她与迟非晚见面呢?谁让他见死不救的呢? 那就怪不得她将火引他身上去了。 段亦安唇角微抽,冷哂一声,“沈娘子,你觉得你夫君是蠢笨之人?他会看不穿你的心思吗?” 萧沉渊倒是不语,饶有兴致地端详着沈翩枝。 沈翩枝清冷的语气暗含薄怒,“段公子若知道我的用意,怎会一意孤行?当真要眼睁睁看着多年好友毙命于此?” 段亦安眉心紧蹙,缓缓看向萧沉渊, “王爷,你想要人,随时可以带走,我不会阻拦,但行之的确是无辜的。” 陆行之的嘴角溢出血色,脸色苍白,瞧着痛苦万分。 饶是如此,他也没吭一声,硬生生咽下难以言喻的痛苦。 沈翩枝阖了阖眼,咬牙道:“我跟你回去!” 她深知留在此会连累陆行之,所以眼下只有回去这一条路。 陆行之脸色微变,立刻道:“枝枝,你不要跟他回去,且我已经挨打了,你若跟他回去,我不白挨打了吗?” 萧沉渊瞳孔幽冷地睨着陆行之, 哂笑道:“你对本王的王妃倒是用情至深啊,那本王就更不能让你白挨了这顿打。” 话落,他扬了扬手。 侍卫们顿时领会,将陆行之推倒在地,而后用马鞭抽他。 几道马鞭甩下去,陆行之的背后蔓出恐怖的伤痕,鲜血溢出,触目惊心。 沈翩枝瞳孔骤缩,用手肘击他腹部,“萧沉渊,我都说了跟你回去,你还想怎样?你放了他!” 她吼到最后,连嗓音都带着颤意,亦染了几分喑哑。 萧沉渊面无表情地将锦帕塞进她嘴里。 沈翩枝用力将锦帕吐出,精致的眉眼染上怒气,“此次回去,我保证不会再逃!” 才怪! 她定会想方设法从他身边逃走,与他不死不休! 眼下他为刀俎,她为鱼肉,只好服软。 识时务者为俊杰。 萧沉渊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收紧,语气幽沉,“小骗子,你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本王还会信你?” “我发誓!” “你就别发誓了,省得哪天真被雷劈了。”萧沉渊凉凉瞥她一眼,“你被劈中倒好,倒是别把本王一块连累了。” 他还真毒舌啊! 沈翩枝暗骂一声,咬牙切齿,“那你想如何?” “他不是在本王眼底下把你带走吗?”萧沉渊瞳仁如深不见底的幽潭,“他既有能耐,骨头倒也硬朗吧?” “卑鄙!”沈翩枝狠狠骂道。 萧沉渊不以为然,“不然你以为本王是在玩过家家呢?” 他有的是暴戾手段。 说他卑鄙又如何?他毫不在意。 毕竟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陆行之朝着沈翩枝展出笑颜,“我无碍的,无须担心。” 他越是说话,侍卫下手就越重。 疼痛钻入骨髓,骨头似要撕裂一般,苦不堪言。 迟非晚到底是看不下去了,“萧公子,你既是君子,又何须动手呢?” 萧沉渊冷嗤,“本王何时说过自己是君子?” 迟非晚哑口无言。 “你放开我!”沈翩枝双目猩红,面容泛起一抹潮红,拼命在他怀里挣扎。 骨节分明的指节划过她姣好的面容,萧沉渊从喉间溢出一阵轻笑,幽幽开口。 “不如本王与你寻个乐子吧, 把陆行之放在马背上,再让马受惊,他若是没有摔下来,本王便放了他。” “倘若他不慎跌下马,那你可要仔细瞧着他是如何被马踏过身躯,如何?王妃敢玩吗?” 萧沉渊的骏马桀骜难驯,陆行之又怎会驯得了? 这不是摆明要陆行之的性命吗? 他当真是手段残暴,将他人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中! “敢玩啊。”沈翩枝眼神透着倨傲,“前提是把他换成我!” 萧沉渊颔首。 侍卫立刻将陆行之抬至马背。 陆行之面显病态之色,瞧着十分虚弱。 沈翩枝攥紧手心,“萧沉渊,你有种就把他换成我!” “本王有没有种,你不知道?”萧沉渊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 他眼里尽是阴郁与疯狂,甚至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笑意。 不行,不能跟他硬碰硬,他是真的会杀了陆行之。 沈翩枝顿感头皮发麻,软着嗓音求饶,“王爷,我乖乖跟你回去,你不要伤及无辜,好不好?” 萧沉渊墨眸没有半点温度,“他将本王的王妃带来此地,何来无辜之说?” 陆行之气息奄奄地趴在马背上,唇角泛起轻蔑的弧度,“你也就只有这点能耐了。” 萧沉渊眸色一沉,戾气肆虐。 沈翩枝眼眶泛红,忙道:“你带我回去锁起来,你就不会担忧我逃走了 ……” 她此刻卑微到尘埃里,心如死灰。 可她别无他法,他权势滔天,手段残虐,她怎会是他的对手? 是她不自量力,妄想从他手上逃走,还连累了陆行之。 萧沉渊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威仪,“王妃竟会为一介莽夫屈尊卑膝,当真是少见。” 他从白瓷瓶子倒出一颗黑色丸子,挑眉 ,“你若吃下它,本王便放了他。” 沈翩枝没有一刻犹豫地拿起药丸,正准备吞下时,陆行之嘶喊出声,“不要吃!” 她抿了抿丹唇,将药丸放进嘴里。 萧沉渊凝着她泪痕斑斑的脸颊,戾气与怒气在眼中交织翻涌。 半晌,他拊掌大笑,“王妃待好友当真是情深义重啊!” “既如此,本王便信守承诺放了他。” 萧沉渊微微颔首 ,示意侍卫回来。 倏然,骏马发出一声长啸,扬起蹄子飞奔而出。 马背上的陆行之满脸混乱,扯着嗓子喊道:“萧沉渊,你不讲信用!” 第31章 见色忘友 骏马在空旷的寨中疾驰乱窜,溅起层层沙尘,乌烟瘴气。 陆行之趴在马背上,双手胡乱地抓着骡额盖,颠簸使他的伤口愈发疼痛,似要将他的心震碎般。 段亦安跃身上马,追了过去。 萧沉渊不动声色地瞥了寒夜一眼。 寒夜立刻领会,策马而去。 沈翩枝把抵在喉间的药丸吐了出来,眉眼微微下垂,嘲弄道:“我说呢,王爷怎会突然好说话,原来是在玩我。” 她本想等陆行之从马背上下来,方将药丸咽下去。 不曾想发生了意外。 萧沉渊目光一瞥,朝她露出狠戾而冰冷的笑容,“在马背上的是陆行之,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脑子也颠坏了。” 沈翩枝黛眉微蹙,“你是说此事另有隐情?不是你的人让马受惊的?” “还不算太笨。”萧沉渊道。 沈翩枝怔愣片刻,又道:“你是说陆行之自己让马受惊的?这于他有何好处?” 萧沉渊一身青袍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沈翩枝微敛眸色,偏过头不再看他,“你不愿说便罢了。” “于谁有好处,你不是心知肚明?”萧沉渊冷笑。 沈翩枝心中的迷雾忽而散去,豁然知道陆行之的用意。 原来陆行之是不想她吃下药丸,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的! 可陆行之坏了萧沉渊的好事,萧沉渊怎会罢休? 且陆行之现在生死未卜,也不知能不能被他们救下。 萧沉渊将沈翩枝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沈翩枝羽睫之下尽是希冀,“王爷,你再给我一个药丸吧。” 弦外之音是也放了陆行之吧。 萧沉渊是何等聪明人,怎会听不出。 他嘲弄地勾了勾唇角,“你觉得本王会做没有胜算之事?” 沈翩枝正欲开口,身子却软绵无力,使不上一点劲。 她眉心一跳,“你给我吃了软骨散?” “王妃当真聪明至极。”萧沉渊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病态的痴狂。 沈翩枝眉眼渐冷,没想到只是蹭了一点药丸边缘,也能起效。 她骨头酥软得厉害,完全没了支撑点,只能软绵绵地倚在萧沉渊怀里。 段亦安跃上陆行之的马上,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将马驯服。 萧沉渊冷眼瞥去:“别白费力气了,本王的骏马可不是谁都能驯服的。” 段亦安忽然读懂他话里的含义,余光瞥到寒夜策马追来,顿时了然。 旋即 ,段亦安跃回自己的马背上,将空位留给了寒夜。 寒夜不费吹灰之力将马驯服,且策马将陆行之带回。 陆行之从马上下来,被段亦安稳稳扶住,“我让钟叔为你疗伤。” 闻言,陆行之将手抽回,语气透着疏离,“不必了。” 段亦安眸子阴晦不明,“你伤势严峻,不容耽搁,我知你恼我将沈娘子推出去,但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与我置气!” 默了须臾,他又道:“再则,沈娘子是王爷的妻子,她势必要随王爷回去的,这是你我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陆行之目光露在沈翩枝身上,眸光细碎,千言万语化为一句,“对不住……” “你已助我太多,没有对不起我。”沈翩枝内疚涌上心头,“是我连累了你。” 说到底还是她低估了萧沉渊对她的占有欲。 萧沉渊大掌抚上沈翩枝的脖颈,轻轻一按, 她便晕了过去。 陆行之怒火中烧,“萧沉渊,你欺人太甚!” “你能奈本王何?”萧沉渊睥睨着他,如君王霸临天下。 陆行之欲破口大骂,被段亦安拦下了。 萧沉渊清隽的面容没有半点起伏,嗓音渗着寒意,“想觊觎本王的枕边人,也得看自己够不够格。” “此事已了,倘若你再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带走我家新妇,本王绝不会手下留情。” 末了,他淡淡瞥向段亦安,“望段公子看好他,莫再舞到本王跟前来。” 段亦安点头,“明白。” 陆行之眸里蔓出不甘,指尖嵌入肉里,闷声不吭。 他此刻的确斗不过萧沉渊。 待来日养精蓄锐,必叫萧沉渊付出代价! 萧沉渊将沈翩枝放在马背上,用大氅盖住她娇小的身躯,眸光冷冽,策马离去。 寒夜等人紧随其后。 迟非晚喊住了他,“王爷,要不给你备一辆马车吧?” 萧沉渊头也没回,幽冷的话语随着寒风吹进他们的耳中。 “如若这点苦都吃不了,怎当本王的王妃!” 随之,他们的身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迟非晚愣在原地,只觉得脑海闪过无数个画面,却没有定格。 她拼命想留住重要的画面,越是如此,就越是头痛欲裂。 眼前闪过层层黑影,视线开始变得愈发模糊。 耳畔倏然传来段亦安的呐喊,“晚晚!” 迟非晚渐渐没了意识。 段亦安飞奔过去将她打横抱起,满眼担心,“快喊钟叔来给晚晚瞧病!” “是!”云烟立刻跑去喊钟叔了。 躺在地上且气息微弱的陆行之微蹙眉心:“……” 上一刻还让钟叔给他看病呢。 下一刻就跑去抱媳妇了。 啧,见色忘友。 …… 沈翩枝是被马颠醒的,胃里一阵翻山倒海。 她又中了软骨散,全身似被剔了骨,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从喉间发出细微的声音。 萧沉渊目视前方,却不动声色地将大氅往外扯了下。 下一刻,沈翩枝的眼前出现了一条缝隙,终能窥见外头的天光。 她探出脑袋,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脸色有所缓和,抬眸望向萧沉渊。 她的角度只能瞧见他锐利的下颚线以及高挺的鼻梁。 长得倒是不赖,唯一的缺点就是,黄金矿工一辈子都挖不出这样纯的神金。 他方才当着众人的面打晕了她。 她现在还觉得脖子隐隐作痛。 也不知要在马背上待多久。 无名山寨离都城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至少要三日才能到达。 倘若她在马背待上三日,骨头不得散架了? 沈翩枝铆足了劲,总算从喉间发出了细微的声音,“王爷,我躺着难受。” 萧沉渊垂眸看她,眸底尽是冷冽之意。 第32章 不让你舒服就哭鼻子? “难受也得受着。”萧沉渊嗓音冷得不近人情,也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联想起方才的种种处境,沈翩枝鼻尖凝起酸涩,潋滟眸里闪烁着晶莹的泪珠。 她想仰头让眼泪灌回去,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随着“啪嗒”一声,滚烫的泪珠落在萧沉渊手背,又因颠簸顺着他的手背滑进沙砾。 萧沉渊眼睫下垂,瞧见她眼眶泛红,眼泪似断了线的风筝簌簌落下。 他眉心微拢,声音显得喑哑,“不让你舒服就哭鼻子?谁教你这下三滥的招数?” 不知为何,他话里透着别样的意味,不得不叫人遐想。 沈翩枝倔强地撇过头,“你趴马背上被颠簸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是本王的骏马,本王为何要趴?”萧沉渊道,“你若再哭,本王便把你扔下去!” 沈翩枝抬起泪光莹莹的美眸看他,狠声道:“冷血动物!” “知道便好,不要来招惹本王。”萧沉渊微抬眉眼,淡淡道。 沈翩枝止住了眼泪,神情恹恹地趴在马背上,不再言语。 她不知道何时睡过去的,等醒来时已然在一辆华贵的马车里。 萧沉渊正在阅着芸编,眉眼冷清,似夜里淡淡的星光,疏淡且遥远。 倏然,他抬眸扫来。 沈翩枝不动声色地闭上双眼,不想与他说话,索性装睡。 不过,他不是让她难受就受着吗? 为何转眼便备了马车? 难不成他是心疼她的? 沈翩枝想要得到求证,忽而对上他如幽潭般的墨眸,细声询问,“王爷为何会备马车?” “冷。”萧沉渊惜字如金。 沈翩枝仍是不甘心,问:“是因为我吗?” “王妃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萧沉渊放下芸编,倒了一杯热茶。 沈翩枝抿了抿唇,自觉无趣又闭上了眼。 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呢。 若是担心她,她至少有个筹码。 现在好了,唯一的筹码也没了。 转瞬,沈翩枝被一双大手捞了起来,撞进坚实且温暖的怀抱。 还未等她回神,嘴里便被灌进热茶,继而头顶响起冷冽的嗓音,“莫渴死在本王马车上了,晦气。” 嘴巴还真毒啊。 沈翩枝暗骂一声,细细咽下热茶,倒是来了兴致,“多谢王爷亲自喂我。” 萧沉渊将茶盏放回案几,拎着她的脖颈上前,挑眉,“自己喝吧。” 让她自己舔?这和狗有何区别? 他是懂得如何侮辱人的。 沈翩枝气极反笑,“多谢王爷的一番好意,但我现下不渴了。” 萧沉渊手微扬,她便重新跌回座板,似软绵绵的棉花般,毫无还手之力。 “王爷,你就解了我的软骨散吧?我保准不逃!”沈翩枝道。 萧沉渊倚着车壁,眼皮不曾抬一下。 沈翩枝:“你若不解我的软骨散,我回去便同母后告状!” 萧沉渊冷嗤出声:“你也得看自己有没有命回到京城。” 沈翩枝:“……” 马车缓慢前行,穿行在诡异的山丘之间。 夜晚的边城并不寂静,时而响起动物的叫声,时而有夜风阵阵吹过,刮得树枝摇曳不止。 饶是胆子不小的沈翩枝心里也发怵,胡乱闭上双眸。 可她脑海里还是闪过层层骇人的场景。 她撩起眼皮,目光投在萧沉渊身上。 光晕落在他脸庞,给他镀了一层光辉,叫人移不开眼。 盯着他看了须臾,沈翩枝心中的惧意渐渐消散。 他虽平日里看着凶神恶煞,但有时候还挺管用的。 萧沉渊缓慢看向她,剑眉微挑,“王妃胆子不是挺大?跟着外人逃了三天三夜都不曾惧怕,眼下倒是怕了?” “谁说我三天三夜都不怕?”沈翩枝反驳。 萧沉渊睨她一眼,“哦?如此说来,你当时怕了?” 沈翩枝如捣蒜般点头:“对啊,我当时贼怕了。” “贼?”萧沉渊拧眉。 她一时忘我用了现代词。 沈翩枝清了清嗓子,道:“是指很害怕之意。” 萧沉渊扬起讥讽的弧度,嗓音冷得要死,“如此说来,本王与外人也没什么不同。” 他这是何意? 吃醋了? 沈翩枝秉着哄他开心的念头,胡乱道: “王爷,你与外人当然有区别了,我在陆行之的马车里一直胆战心惊。” “但在你马车里就不同了,我光是看着你,便觉得莫名心安。” 前段话是假的,后半段倒不假。 她方才凝着萧沉渊看了片刻,当真不怕了。 萧沉渊凝注着她,眸底没有半点温度,也叫人猜测不到他的情绪。 更不知道他有没有深信她的解释。 沈翩枝得不到答案,话锋骤然转变,“王爷,我们再寻个时间去一趟无名山寨吧?” “与你说话的女子是我多年好友,她失忆把我忘了,且段亦安不让我接近她。” “这其中必有蹊跷,我想查清楚其中缘由。” 话音刚落,马车里陷入一阵死寂,只余周遭格格不入的声响。 萧沉渊总算有了动静,薄唇轻启:“我们过两日启程回东国。” 他没说以后来或不来,还是有机会的吧? 沈翩枝心里多了一抹希冀。 …… 西国,数九寒天。 将军府内遍布红绸锦色,房檐廊角皆挂上了红绸裁剪的花,四下洋溢着喜气。 红烛摇曳的新房内,绸缎衾被上铺满红枣、花生等吉祥物。 端坐在床榻的女子身着大红云锦嫁衣,头戴金丝凤冠,红盖头边缘垂着秀气的流苏,玉指染上丹红,耀眼夺目。 案几的烛光在空气中跳动,投下她纤细曼妙的身姿。 良久,向淮月坐得腰肢发软,伸手将红盖头扯下,又卸下金丝凤冠,平躺在床榻上。 看来贺朝野是不会来了。 那她先歇下吧,今日属实太累了,身子软绵,手指也使不上一点劲。 在向淮月睡得昏昏沉沉之际,房门被推开。 她耳边传来一道冷若冰霜的嗓音,“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怎就先歇下了?” 向淮月感到身上一沉,睡意渐渐消散,而后缓缓睁开惺忪的双眸。 待看清来人,她的瞳孔蓦地放大。 第33章 一夜叫了五六回水 贺朝野身上的大红锦袍如烈火般炙热,面孔俊朗非凡,深邃的眼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沉。 他正冷冽凝视着身下的向淮月。 向淮月心头不由一紧。 贺朝野? 他怎么来了? 原以为他不会来呢。 被繁琐礼仪折腾了一天的向淮月无心圆房,柔软无骨的手推搡着他,“夫君,夜深了,休憩吧。” 贺朝野纹丝不动,英挺的鼻梁下薄唇轻启:“今日是你我的大婚之夜,早早歇下岂不可惜?” 他不是迫于皇家威严才娶了她吗? 现如今要与她圆房? 恐怕是想把气撒在她身上吧。 向淮月黛眉一皱,嗓音愈发坚决,“本公主说了要歇息,你听不懂吗?” “公主耍这么大的威风给谁看?”贺朝野冷笑,“我早已见过公主的威风了,倒也不必重现。” 他话语尖锐,却摆明了今夜要定她。 向淮月话刚到唇边,身上的嫁衣便被他利索地褪去,随后欺身而下。 层层纱帘落下,烛光摇曳,映着两人身影重叠,宛如一幅动人心魄的画卷。 疼痛使向淮月泫然欲泪,溢出的细碎声带着她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娇媚。 贺朝野身形微顿,垂眸看她。 只见她咬紧下唇,桃花眼若含纯水,比花还娇。 贺朝野嗓音喑哑得明显:“小哭包。” 她那日当着贺朝野的面哭了,贺朝野还不知所措地安慰她。 可现下她哭为什么不管用?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觉得自己的眼泪是他的兴奋剂! 房内弥漫着浓烈的熏香,喜烛长然,微风从轩窗闯入,吹得芙蓉帐摇曳不止,烛光也随之闪烁不定。 这一夜,挽月苑叫了六道水。 向淮月如浮在水面的沉木,被大浪扑上了岸边。 她总算可以沉沉睡去。 天刚破晓,向淮月觉得喉干舌燥,细微的嗓音从喉间溢出,“水……” 贺朝野下床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唇角,也没见她要喝的迹象。 且嘴里还一直喊着要喝水。 贺朝野指尖不经意间触及她的脸颊,滚烫的温度顿染他薄凉的指尖。 他伸手抚了她的额间,又触及她的肌肤。 她全身如大火灼烧过般,滚烫得厉害。 贺朝野神色微变。 莫不是他夜里太过于鲁莽,让她着凉了? 贺朝野来不及细想,将向淮月扶了起来,给她喂水。 向淮月处于昏迷状态,水压根灌不进去。 情急之下,贺朝野往自己嘴里灌了一杯水,贴上她的薄唇。 水慢慢渡了过去。 向淮月额间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汗珠顺着脸颊滑过锁骨,而后渗入锦缎抹胸,留下稍深的痕迹。 贺朝野眸色渐深,给她掖了掖被角,吩咐奴仆去请大夫。 一刻钟不到,大夫便抵达挽月苑。 他搁着纱巾给向淮月把脉,面露窘色,欲言又止。 贺朝野看出了他的犹豫,“但说无妨。” “公主殿下是劳累过度外加着凉才导致发热,驸马,情之一事,还得稍加克制……”大夫说不下去了,老脸涨得通红。 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事。 将军到底是将军啊,年轻气盛,有着无尽力量。 “好,贺某知道了。”贺朝野负手而立,神色淡漠,瞧不出别的情绪。 大夫道:“我给公主殿下开些调理的方子,最快一日便可退热。” 贺朝野:“有劳了。” 大夫被请出去时,又回过头来,“驸马,公主殿下身娇体弱,您一定要隐忍克制啊!” 贺朝野表情似要裂开,喉结微滚动了下,“嗯”了一声。 房内只余他们二人,周遭恢复了一贯的沉静。 贺朝野在塌沿坐下, 眸光缓缓落在向淮月身上。 她微闭着眼睛,未施粉黛的脸上布满憔悴虚弱,嘴唇也没多少血色。 大抵是夜里哭了太久,眼睛有些红肿,脸颊两侧还挂着泪痕。 贺朝野心底升起一股浓烈的内疚感,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 他真是个混账,竟将她折磨成这副模样! 向淮月强行嫁予他,他心中的确不满,故而将气出在她身上。 可他好似做得有些过了。 薄雾弥漫,下了一夜的雪总算停了。 旭日东升,阳光透着云层洒进屋中,添了一丝明媚。 向淮月羽睫微颤,缓缓睁开了双眸。 她这才注意到守在塌沿且熟睡的贺朝野。 他生得极好,眉眼疏冷,鼻梁高挺,身姿卓然,只一眼便叫人挪不开眼。 向淮月抬起玉手去抚摸他的眉眼。 贺朝野自小习武,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她还没触及到他,他便感到有一阵风向自己扑来,蓦然睁眼。 四目相对,好不尴尬。 向淮月若无其事地将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收回,平静道: “你怎不回榻上安寝?” 贺朝野缓缓站起,淡声道:“大夫说你身子虚弱,需多加休养。” 他将一碗乌漆麻黑的药递了过去,“把它喝了。” 隔着一段距离,向淮月便能闻到一阵苦味,抗拒道:“我从不喝苦的汤药。” “那公主殿下多担待,臣多有得罪了。”说罢,贺朝野捏着她的下巴,把药猛地灌进去。 向淮月瞳仁倏然放大,伸手欲推开他。 贺朝野用一只手便稳稳摁住了她不安分的双手。 苦涩的味道在向淮月喉间蔓延,她不禁皱紧眉心,一脸不悦。 他也太粗鲁了! 一言不合就开灌,不能多说几句吗? 顷刻间,汤药尽数灌进向淮月喉咙,贺朝野将碗搁下,便听见她不满道:“贺朝野,你太无礼了!” “你简直目空无人,亦不曾把本公主放在眼里,昨夜是,今日也不例外!” 她昨夜都说不要了。 他还使劲抓着她来了五六回! 她今日都说不喝苦的汤药。 他跟耳聋似的,直接把汤药灌进她喉咙! 怎会有如此讨厌之人? 向淮月越想越气,脸色涨得通红,满脸不耐地盯着贺朝野。 贺朝野从袖子里拿出锦囊,而后打开。 向淮序心情还是很郁闷,一脸不解地盯着他,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你该不会用这个来哄本公主吧?” 第34章 夜里还没哭够? 贺朝野没搭理她,继续翻着锦囊。 向淮月敛眸,又道: “本公主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她话还未说完,嘴里便被弹进了一颗蜜饯。 贺朝野神色淡漠地将锦囊放回原位,“公主殿下还是莫要大声嚷嚷了,好生歇着吧。” 向淮月默默嚼着嘴里的蜜饯,嘴里的苦涩被甜味覆盖,眉眼舒展不少。 待吃完蜜饯,向淮月宛若月牙般明亮的眼睛忽闪,道: “我之所以要喝苦的汤药,都是因你不知餍足,你可不能再碰我了!” 贺朝野眉间淡若云烟,“你我本是夫妻,又何来不碰一说?” “你个登徒子!” 向淮月樱桃小嘴微抿,她实在可爱得紧,嗓音软糯,就算再生气,也仿佛给人一种在撒娇的感觉。 贺朝野:“嗯,我是登徒子。” 倘若不是他不知餍足,她怎会浑身不舒服? 他日后还想折磨她? 向淮月越想越委屈,鼻尖微红,湿漉漉的眼睛忽闪,眼泪夺眶而出。 贺朝野:“???” 怎么又哭了? 豆大的泪珠如雨落下,砸在贺朝野的心尖,他神色稍沉,“夜里还没哭够?” 此话一出,向淮月哭得更凶了。 她算是知道了。 只要面对贺朝野,她的眼泪压根就收不住。 这就是她的金手指吗?也太low了。 等等,他刚刚说的什么混账话? 向淮月红着眼圈瞪他一眼,嗓音绵软且沙哑,“你若不碰我,我又怎会哭?” 贺朝野耸了耸肩,“我现在也没碰你啊,公主。” 向淮月偏过头去,拳头似捶在了棉花上。 半晌,贺朝野到底是放软了语调,“好了,公主,是我的错,你别哭了。” 他话里带着自己并未察觉的温柔。 向淮月忽然想起第一次哭的时候,他的拥抱是有用的。 她小嘴一撇,说道:“你抱我一下,我便不哭了。” 贺朝野沉吟不语,俯下身去抱住了她,“可以了吗?公主殿下。” 他眉眼透着些许无奈。 果不其然。 向淮月当真止住哭泣了。 他的拥抱就像是开关一样。 贺朝野站直了身子,淡漠地看着她,“公主歇下吧,我去和母亲禀明情况,不用去给他们请安。” 向淮月到底是累狠了,没有拒绝,缓缓闭上眼睛。 她在挽月苑睡了三天,身子才得以痊愈。 在这期间,贺朝野每次都特意来盯着她把药喝下才离开。 待她喝完,他会拿出蜜饯给她。 向淮月看着窗沿的海棠花出了神,思绪萦绕。 梅影在给她梳妆,神色一顿,温声道:“公主,您怎么发起了呆?” 向淮月思绪渐渐回笼,“没什么。” “公主,奴婢给您梳个凌云簪吧?” “好。” 向淮月嫁进将军府也有些时日了,还未曾去拜见婆母。 现下身子痊愈,礼仪自然要跟上。 梅影手脚麻利,不到一刻便梳好了凌云簪。 向淮月着一袭藕粉昙花云烟裙,腰间坠着一条淡粉色丝带,披上雪白的薄绒氅,衬得肤色白皙,远胜冬雪。 她五官本就出落得精致,略施粉黛后更是天姿绝色,凝脂如玉,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般娇艳欲滴。 梅影眸里泛着璀璨星光,感叹出声,“公主,您真似海棠醉日,叫人一见倾心。” “你似极了喜鹊子。”向淮月嫣然一笑。 “公主,奴婢不是嘴甜,是有感而发。”梅影俏皮地说道。 “是是是。”向淮月笑着起身,由梅影搀扶着往碧落园走去。 碧落园是将军府较大的花园,虽正值隆冬,但梅花开得极好。 向淮月抵达碧落园时,八角飞檐庭下坐满了人,时而传来一阵阵笑声。 她踏着轻盈的步伐,仪态万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一惊,继而起身,纷纷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大家无需多礼,我听闻婆母在此赏花,特来请安。” 裙摆随风飘动,向淮月朝着庭中央的老夫人福了福身,“儿媳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于不惑之年生下贺朝野,如今已然六十余岁。 但她皮肤光润白皙,丝毫不露衰老,往那一站,周身透着雍容华贵的风度。 老夫人眸里含笑,朝她挥了挥手,“快到母亲身边来。” 老夫人到底是个明事理的,儿媳虽是公主,但放下身段来请安,她也不揉捏造作,而是坦然接受。 众人脸上皆露诧异。 不是传闻说公主嚣张跋扈吗? 怎会亲自上门地给老夫人请安! 在众人心存疑虑时,向淮月已然来到老夫人的身旁落座。 老夫人使了个眼色,候在一侧的嬷嬷递上来一个精致的檀木盒。 向淮月微愣,“母亲,这是?” “打开看看。”老夫人面带慈祥笑容。 向淮月接过盒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里面躺着一支鎏金蝴蝶金簪,蝴蝶栩栩如生,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叫人移不开眼。 老夫人不疾不徐道: “这是将军府的传家之宝,现如今你是我的儿媳,也该将它交予你了。” “此金簪寓意爱情甜蜜,生活美好,母亲愿你们意笃情深,白头偕老。” 向淮月眸里闪烁着惊艳,柔声道:“多谢母亲。” 话落,老夫人拿起金簪簪于向淮月的发髻,眉眼带笑,“有此簪点缀,公主仿若仙子临凡,般般入画。”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赞叹不已。 “公主仙姿佚貌,令人见之忘俗。”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将军好生福气啊,此生有此佳人,夫复何求。” 听到这些赞美之词,向淮月美眸凝聚着诧异之色,久久发不出一点声音。 本以为只有现代的员工才会拍老板马屁。 古代也不例外啊! 方才老夫人都带头了,他们也不敢不从。 当真是太难做人了。 眼瞧着众人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向淮月丹唇微扬,绽放出一抹笑意,“多谢尔等美言,但这只是家宴,无需拘礼。” “是。” 众人各自赏花品茶,视线没有继续落在向淮月身上。 老夫人附在向淮月耳边低低说了一句。 向淮月耳根顿时染上一抹绯红。 第35章 打断他的哪条腿? 不是,贺朝野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她不要面子的吗? 向淮月在心中咬牙切齿,已经想好要怎么报复回去了。 老夫人瞧见她满脸羞涩,轻笑出声:“公主莫怕,那小子若还欺负你,我必将他耳朵拧下来。” “母亲,我觉得您还是将他腿打断比较好。”向淮月一脸认真地提议道。 老夫人微微一笑,“哪条腿?” “哎呀,母亲,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向淮月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老夫人轻咳一声,“这件事还是由你来做比较好。” “那母亲会恼儿媳吗?”向淮月问。 老夫人瞧见她灵动可爱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自然不会。” 两人在交谈,连贺朝野是何时来的都不知道。 此刻的贺朝野面色沉冷,墨眸如寒潭般深不可测。 他负手而立,盯着嬉笑不止的向淮月看了一瞬,幽幽道: “听闻公主要对在下动手?” 向淮月浑身一震,心跳差点骤停。 她对上贺朝野那张臭脸时,难掩心中的震惊。 他何时来的? 好像还听到了她们的全部对话? 贺朝野声音响亮,惹得不少人瞧了过来。 向淮月顶着炙热的目光,淡定地开口:“将军误会了。” “误会?”贺朝野挑眉。 老夫人见气氛剑拔弩张,立即打圆场:“朝野,不得对公主无礼。” 向淮月眉眼弯弯,脸颊露出两个梨涡,“母亲,您以后唤我月儿吧?” “好,月儿。”老夫人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从前不是没听过世人对月儿的评价。 但此刻,她愿意跟着自己的心走。 老夫人又与向淮月有说有笑了起来。 贺朝野就这么被忽略了。 他扯了下唇角,吩咐嬷嬷盯着老夫人喝药,便离场了。 向淮月余光瞥见他的身影,抬眸看老夫人,满脸狐疑:“母亲,他是来寻您的吗?” “这小子是想来盯着我喝药呢。”老夫人道。 向淮月掩唇偷笑:“原来母亲也要人盯着喝药。” 老夫人眉心突突地跳,目光幽幽地瞥她一眼,“月儿还笑母亲呢,你不也一样?” 向淮月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好吧,我们半斤八两,谁也不许笑谁。” 此时,嬷嬷端着一碗汤药上来,“老夫人。” 老夫人摆了摆手:“我不喝,天天喝这汤药,我都腻了。” “将军吩咐老奴盯着您喝完……”嬷嬷小声说。 “他不在,你把药倒了便是。”老夫人道。 向淮月眉梢微微翘起,嫣然含笑:“母亲,将军不在,我可在呢。” 老夫人闻言一愣,“月儿,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向淮月轻挽她的胳膊,轻晃了晃,嗓音软糯,“母亲,月儿是为了您身体着想嘛。” 老夫人被她哄得心花怒放,缴械投降,“好好好,母亲喝了便是。” 话落,老夫人将汤药尽数喝完。 一旁的嬷嬷都愣了一下,老夫人还是头一回主动喝药。 要知道老夫人特别怕苦,每次都需要将军捏着她鼻子灌进去的。 看来一物降一物,只有公主殿下能让老夫人缴械投降。 向淮序从藕色荷包里捻出一颗蜜饯,递了过去,“母亲,我喝完药都会吃一颗,喉间的苦涩味瞬间消失殆尽。” 老夫人正色道:“小孩子才吃蜜饯。” 向淮月眉眼弯了弯,笑得明媚,“那母亲便当一回小孩吧?算是满足月儿的一个小小愿望。” 她知道母亲是碍于太多人在场,不好拉下脸呢。 如此,她便亲自递上台阶吧。 老夫人神色缓和些许,接过了蜜饯,眉眼是化不开的溺爱,“好,母亲满足你。” 婆媳俩聊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注意到坐边上的女子脸色黑如炭火。 老夫人与向淮月聊了一阵,便回屋歇着了。 不到一会儿,碧落园只余莺莺燕燕,胭脂水粉的香味扑面而来。 向淮月觉得有些呛,和梅影来到了湖边。 柔和清风拂过湖面,漾起一阵波澜,引得湖中荷花一阵摇曳。 湖面似一面大镜子,映着蓝天白云,还有随风摇曳的树枝。 不过好景不长,在水中嬉戏打闹的锦鲤打破了这面镜子。 方才的美好画面皆变得模糊不清。 但向淮月的注意力被一群锦鲤吸引,眸里透着一抹浅笑,“你看,鱼儿在水底下玩起了捉迷藏。” 梅影指着一处笑道:“公主,那条鱼儿聪明地躲在了荷花下。” 向淮月顺着她的视线瞧了过去。 亭亭玉立的荷花下当真有一条锦鲤。 其余的锦鲤不是到处乱窜,就是兴奋地跃出水面。 适时,如珍珠般的雨点落入湖面,水面溅起一层微小的水花。 梅影忙道:“公主,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要不你回去拿伞吧,我再看会儿。”向淮月兴致盎然,目光盯着湖面。 梅影脸上露出担忧,“可是……” “雨尚小,短时间内不会下大的。”向淮月道,“若下大了,我便去庭下躲雨。” 梅影不好再言,点头离去。 湖面漾起一圈又一圈涟漪,水下的锦鲤在肆意游动,莲花摇曳不止。 有些锦鲤探出湖面,被雨落在头顶,又急忙蹿回了水里。 向淮月被这一幕逗笑了,“人家下雨了还知道往屋里跑呢,你倒好,往外跑。” 她忽然想起以前在现代刷到的一个视频。 视频的女生自我介绍时,会带上一句:下雨了知道往家跑。 她当时还觉得挺奇葩的。 现在倒是觉得不无道理。 倏然,向淮月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她以为是梅影回来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梅影不会那么快回来。 向淮月转身看去。 还没瞧清楚来人,便被一道蛮力推了下去。 “砰”地一声,湖面漾起一圈大涟漪,水花四溅。 向淮月尖叫出声,“救命啊!” 她在水里扑腾着,等再次看上岸边时,远处已经空无一人。 无边的恐惧顿时笼罩了她的全身,她如飘在湖里的浮萍,没有立身之处。 现下该如何是好? 她不会水性。 好不容易从现代逃生了,又要死在古代了吗? 第36章 闺房之乐 向淮月深知大喊救命是没用的,与其把希望落在他人身上,还不如靠自己。 她虽不会水性,但在现代看到不少落水自救的教育视频。 于是,向淮月深吸一口气,把双手放在胸脯前,头向后仰,身体渐渐浮出了水面,也脱离了窒息感。 适时,梅影的声音从湖边传来。 “公主,您怎么落水了?” “快来人啊,公主落水了!” 话音未落,水里“扑通”一声,有一人跳了进去,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向湖中央游过去。 在向淮月意识模糊之际,腰肢被人一把搂住。 耳畔是一道急促的嗓音,“别睡,再坚持一会儿。” 待贺朝野将向淮月救上来时,她已昏迷不醒,脸色煞白,浑身湿透。 梅影满脸担忧,“驸马,我去请大夫。” “将大夫请到挽月苑。”贺朝野沉声道。 “是。”梅影点头。 贺朝野将大氅紧紧裹着她娇小的身躯,踏着轻盈的步伐往挽月苑走去。 只是他的步伐愈来愈快。 向淮月被颠簸了一路,刚到挽月苑,她便将腹部的积水吐了出来。 贺朝野眉眼舒展开来,似是松了一口气。 向淮月还没睁眼,便吐槽了句,“我肺都要被你颠出来了。” 贺朝野只字不语,垂眸看她。 向淮月眼神渐渐清明,只见他微微俯身,眉眼清冷,如羽毛般的长睫投出淡淡的阴影。 她目光下移,而后落在他湿漉漉的身上,“你去换身衣裳吧。” “好。”贺朝野点头,俯身去褪她的衣裳。 向淮月捂住胸口,微恼道:“我让你给自己换,不是给我换!” 贺朝野:“殿下身子羸弱,且在湖里浸了许久,不及时把湿衣裳换下,会感染风寒。” 他边说边脱向淮月的衣裳。 梅影领着大夫刚进来,便看到了这一幕,脚步倏然顿住。 向淮月忙道:“梅影,你来给我换衣裳。” 贺朝野往旁边一站,挡住他们的视线,一记锐利的眼神扫了过去,“出去候着!” 梅影赶紧领着大夫出去了。 贺朝野神色淡淡,“公主殿下若有力气嚷嚷,便自己换吧。” 向淮月顿时噤了声。 若不是她身子软绵使不上劲,才不会让他代劳呢。 贺朝野把她墨黑的秀发拂到肩后,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你为何会掉进湖里?” “有人推我。”向淮月道。 “你可有看见何人推你?”贺朝野动作一顿,问她。 向淮月摇了摇头,“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还没看清来人,便被推下去了。” 谈话间,向淮月身上的衣裳被尽数褪去,她身材丰腴多姿,每一寸肌肤皆透着迷人的柔美,叫人沉醉其中。 新婚夜的烛火摇曳不止,他尚未好好端详她的每一处肌肤。 但如今只是轻轻一瞥,贺朝野便觉得心脏漏了一拍,眼睛被烫了似的,飞快挪开。 向淮月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扭头看他,“你觉得会是谁把我推进湖里的?” 还未等贺朝野回应,向淮月便眼尖地瞧到他耳根浅红,顿时忍不住打趣道: “贺朝野,你竟然脸红了?你又不是没见过本公主的身子,脸红什么?” “况且方才不是你执意要给我换衣服的吗?现下在跟我装纯呢?” “不过话说回来,我没想到堂堂大将军竟会羞到这种地步,我待会儿要去和母亲说这等趣事!” 贺朝野胡乱抓了一件衣裳,套在她身上,肃声道:“你不许告诉母亲。” 向淮月换好衣裳瞥了他一眼,下巴微抬,“我就告诉母亲!” “公主殿下还挺大方的,竟会主动与他人分享闺房之乐。”贺朝野语气薄凉。 向淮月眉眼微微一压,不满道:“这哪是闺房之乐?” “我与公主殿下坦诚相待,何尝不是闺房之乐?”贺朝野瞥她一眼。 向淮月耳根悄然爬上一抹绯红,扭过头不去看他。 他说的坦诚相待是别有他意! 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吗?不是对她无意吗? 既是如此,为何会与她拨雨撩云! 思绪涌上心头,向淮月撇了撇嘴,“不说就不说。” 此话一出,周遭陷入一片死寂。 贺朝野开口打破僵局,“你若离世,谁会得利?” 他是在回答她方才的问题? 向淮月黛眉蹙起,语气捎上狐疑,分析道: “我嫁进将军府不过三日,且前些日子一直待在挽月阁,不曾见过外人。” “除了今日出席赏花宴,当着众人的面给母亲请安……” “我知道了,定是母亲在众目睽睽之下送我传家之宝,叫旁人嫉妒了去!” 可今日参加宴会的莺莺燕燕这么多,她该如何逮出来? 向淮月如同进了迷雾森林,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贺朝野悠哉悠哉地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殿下边喝边想吧。” 向淮月抿下一口热茶,身子顿时暖和了起来。 随后,她主动给贺朝野倒了一杯,“你也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毕竟他为了救她,也泡了冰冷的湖水。 贺朝野眉眼轻挑,嗓音不咸不淡:“啧,公主殿下还会主动想着臣呢。” 向淮月闻言将茶盏往回收,“还是不给你了,省得某人误会我对他有意思。” “我可没说。”贺朝野耸了耸肩,表情倒是有些欠。 但他还是手脚麻利地接过她手中的茶盏。 向淮月双眸忽闪,倏然笑了:“你既然喝了我的茶,便要助我一臂之力。” “臣自知公主殿下不做亏本的买卖。”贺朝野慢吞吞地将茶咽下,掀起眼皮瞧她,语气平静,“说吧。” 向淮月深吸口气,吐字如兰:“你要对外宣称我跌入湖中身亡了。” “我若这么做了,皇上不得把我抽皮扒筋?”贺朝野神色自若,似早已猜到她的用意。 向淮月敛了敛眸,强调道: “你只需在将军府宣布,况且我这招是引蛇出洞,不豁出去怎么逮住凶手?我不将她逮出来,这始终是一个隐患。” 敌人在暗,她在明,这对她很不利。 她必须主动出击,一招制敌! 第37章 和离 贺朝野指尖转动着茶盏,眼眸垂着,不知在思考什么。 向淮月静等了好久,见他没有开口的迹象,又道:“你刚喝了我的茶,必须帮我!” “我要是不帮呢?”贺朝野眸里含着淡淡的冷意。 只是一眼,向淮月便觉得背脊发凉,她抿了抿唇,“你是要抗拒本公主的命令吗?” 贺朝野语气不温不火:“如此明显?” 向淮月一咬牙,沉声道: “我不管,你必须帮我,不铲除她,我心里不安!” “今日是你偶然看到,才救了我,若是你以后不在呢?” “再者,我在将军府出了事,你们也难辞其咎,与其说帮我,不如说是帮你自己。” 向淮月一怒之下撂下这番话,胸口也在起伏不定。 她眼神透着丝缕怒气,正在一瞬不瞬盯着贺朝野。 贺朝野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放回原位,嗓音寡淡,“臣可以帮助殿下,但臣有一个要求。” 他目光不着痕迹地移动,又道:“待找出幕后之人,殿下便答应与臣和离。” 和离? 她还要攻略贺朝野呢! 不然怎么让贺朝野感动,从而获得抽取盲盒的次数啊? 向淮月眉心一皱,直言不讳:“本公主断没有和离之说,唯有丧夫。” 她一顿,又开口:“你换一个条件吧。” 贺朝野:“臣唯有这一个条件。” “那就是没得谈了。”向淮月本是苍白的面容染上几分愠怒。 “殿下说是便是吧。”贺朝野垂在一侧的手微微收紧,垂下眼眸,掩下眸底的肃冷之意。 向淮月冷冷瞧向他,“如此一来,那就请将军筹备好本公主的后事吧。” 她虽是在威胁贺朝野,但也实属无奈之举。 谁让将军府危险重重呢? 她必须用此计突出重围啊! 总不能等着对方再次来害她吧! 贺朝野目光一凝,幽幽瞥向她,“臣于殿下无意,殿下何不趁其机会放了臣?” 向淮月说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这是父皇定下的婚事,我若是与你和离了,不就是摆明了与父皇作对吗?” “公主殿下倘若真想与臣和离,有的是法子。”贺朝野道。 向淮月:“哦,这么跟你说吧,其实就是我不想。” 此话一出,四下寂静。 连同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贺朝野缓缓起身,神色冷峻,“臣告退。” “贺朝野,我答应你!”向淮月对着他背影吼了一声。 贺朝野脚步微顿,没有回头看她。 向淮月脸色倏沉,咬牙道: “我可以与你和离,但前提是得三个月后再和离,此时和离定惹父皇不悦,也公然拂了他的面子!” “这是我最后一次让步,你若能接受,我们便签下契约。” 她知道贺朝野会认为空口无凭,一定会让她签下契约。 如今她主动提及,贺朝野定会觉得她诚意满满。 其实不是,她是想借这三月之期,让贺朝野爱上她! 虽然时间紧促,但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贺朝野神色凝重地盯着向淮月,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却不曾想她双眸明亮清澈,没有透着一丝狡猾。 半晌,贺朝野甩袍落座,“那便劳烦公主替臣研墨了。” 向淮月盯着条案上的墨条看了一瞬,喟然长叹: “本公主刚从水里逃生,身子软弱无力,恐怕不能帮将军研墨了,将军还是亲力亲为吧。” 说话间,她故作柔弱地倒回床榻,还抬起纤纤玉手装模作样地揉着脑袋。 贺朝野俨然看穿她的伎俩,但并未戳穿。 眼下还是赶紧与她签下和离契约要紧。 思索间,贺朝野慢条斯理地磨起了墨。 向淮月倒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端详着他。 长得挺俊,那些男模在他面前都略显逊色。 唯一不好的就是一副死人脸,好像谁都欠他百千万似的。 哦,差点忘了,他有时候嘴巴也挺欠揍的。 贺朝野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掀起眼皮,幽幽开口: “从前倒是没发现公主殿下,竟还有喜欢盯着人看的喜好。” 向淮月理不直气也壮:“你在写契约,我自然要盯紧一点。” “公主殿下盯宣纸即可,盯臣作甚?”贺朝野道。 向淮月咬牙强调:“本公主盯的就是宣纸!” “是吗?”贺朝野抬眸望她,眸光幽沉,叫人察觉不出其中情绪。 向淮月硬着头皮点头,“不然呢?将军何时变得这么自恋了?” 贺朝野唇角微勾,喉间溢出一道冷笑,继而垂眸认真研磨。 不大会儿,贺朝野便磨好墨,提笔在宣纸上落下一行字。 离得太远,向淮月看不太清,而后从床榻上爬起,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旁看。 贺朝野字迹矫若惊龙,气韵生动,倒是映了那句字如其人。 只一眼向淮月便觉得自愧不如。 向淮月看得有些出神,直至贺朝野写好契约,才堪堪回过神来。 贺朝野率先签下自己的名字,而后看向他。 向淮月也洋洋洒洒写下自己的名字。 只是她字迹歪歪扭扭,不堪入目。 贺朝野眸底划过一丝讶异,“公主殿下……” 向淮月抢先一步,“本公主才疏学浅,自是比不了将军学问渊博。” 她最不爱的就是学习了。 所以没有练得一手好字。 虞欢和她都是一样,沈翩枝和迟非晚老是调侃她们臭味相投。 也不知道她们在何处? 思及此,向淮月脸上带着几分惆怅。 贺朝野眉眼淡如湖泊,“公主殿下是因三月之期和离而伤怀?” 向淮月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将军还是去寻一面铜镜照看自己吧。” 贺朝野不恼反笑:“公主殿下方才不是说身子虚弱无力?此刻说话声音比我还洪亮,倒不像虚弱。” 向淮月不想和他胡扯,直入主题:“你可以去对外宣称我离世了。” 贺朝野还未起身,门口倏然传来一阵声音。 “——月儿,你无碍吧?” 是老夫人的声音。 人未至声先到。 足以见得她格外担忧向淮月。 而此时的向淮月眸底掠过一抹慌乱,想赶紧将契约藏起来。 若是被母亲瞧见,那事情可就糟糕了。 第38章 幕后之人现身 向淮月的手刚触及条案,老夫人便迈着凌乱的步伐走了进来,“月儿,你怎还下榻走动了?” “母亲,我准备给您斟茶呢。”向淮月睁眼说瞎话,等她再次看向条案时,契约早已不见。 她目光不着痕迹地划过贺朝野,而后搀扶着老夫人落座。 “你这孩子真乖巧懂事,跌进湖里还不忘了给母亲斟茶。”老夫人欣慰道,“但眼下你的身子最为要紧,快回榻上歇着。” “好。”向淮月躺回榻上,眉眼弯弯,“母亲,月儿有一事想与您商讨。” 老夫人身着一袭紫绀色锦丝百花裙,衬得皮肤粉光若腻,鬓间簪着白玉簪,风韵犹存。 她眼神柔和地瞧着向淮月,道:“何事?” 向淮月长话短说:“今日有人将我推入湖中,我欲假死将她引出,希望母亲能配合我。” “竟然有人要害你?我倒是想知道是何人敢伤我儿媳?若查出来,我绝不轻饶。”老夫人眉眼透着一丝狠厉,瞥向贺朝野,“此事交由你去办。” 贺朝野敛眸冷笑:“还以为母亲会一直当我不存在呢。” 老夫人没好气地剜他一眼,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起月儿的醋来了?你速去办,我可不想月儿处于危险当中。” 贺朝野神色仍是淡得很,轻嗤一笑:“短短半日,你们倒处成了亲生母女。” 老夫人眉心拧紧,冷斥道:“你再说一句,我便揍你一顿。” 贺朝野轻扯唇角,甩袖而去。 老夫人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笑靥如花,苍白地解释了一句,“月儿,母亲平时不凶的。” 向淮月背地里感叹她变脸真快,明面上笑着说:“我信母亲。” 老夫人在挽月苑待到暮色西沉才姗姗离去。 向淮月此前的任务是躺在榻上装死。 其余奴仆在遣散了,没有在院里候着。 唯有梅影独自守在暗处。 夜色清冷,雾气萦绕,雪花还洋洋洒洒地落下。 庭院外的小径便洒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不大一会儿,一抹身影闪进院中,且在雪上落下清晰的脚印。 女子身着黑衣,面戴黑色纱巾,动作敏捷地闪进屋中。 屋中没有点燃烛火,四下漆黑无光。 女子拿出火折子照亮屋中,脚步轻缓地来到榻侧,而后将火折子吹灭。 她摸出一把利刃,朝着向淮月直直刺去。 向淮月蓦然掀眸,朝着女人洒了无色无味的药粉。 女子感到眼睛一阵刺痛,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捂着眼睛尖叫出声:“啊!!你给我洒了什么?” 向淮月麻利地从榻上下来,退到一旁,让梅影进来把屋中的烛火悉数点燃。 在屏风后守候多时的贺朝野阔步走了出来。 他将女子面纱扯下。 一张芙蓉秀脸就这么出现在他们眼前。 女子容貌动人,偏生双目充斥着幽怨,瞧着令人心生不适。 贺朝野眸子黑沉沉地盯着女子,冷声道:“竟然是你!” 眼前的女子正是老夫人妹妹的女儿林抒儿,亦是贺朝野的表妹。 林抒儿眼睛的疼痛有所缓解,眸里泛着水光,掐着嗓子开口:“表哥,你在说什么?” 向淮月冷冷地睨着她:“别装了,就是你将本宫推入湖中的吧。” 而此时的向淮月俨然摆出了皇家威严,居高临下地睨着林抒儿。 “公主在说什么?”林抒儿眸里含着无辜,咬了下唇,“我怎么听不懂?” 向淮月险些被她这死装的样子恶心到,瞥了她一眼,气定神闲地开口: “你今日将本宫推至湖中,便匆匆离去,你并不知本宫是否存活于世,所以你在听到本宫离世的消息后,便孤身一人来到了这里。” “然而你方才在不知道本宫是否断气的情况下,仍想拿匕首想伤本宫,这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那虚无缥缈的将军夫人梦了,你无非是怕本宫成为你的绊脚石,才大费周章地想除掉本宫罢了。” 言至于此,向淮月从上而下地打量了林抒儿一番,“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立在一侧的贺朝野眉心微蹙,不可置信地盯着林抒儿。 林抒儿眸底有一闪而过的慌乱,而后掩唇轻笑道:“公主是在讲笑话吗?我怎会喜欢表哥,又怎会想当将军夫人呢?况且我来此,是想见公主最后一面。” 向淮月:“那你为何会拿出匕首?” 林抒儿微微一笑,道:“我是瞧见有蚊子在飞,想用匕首将它除掉。” “你是想除掉蚊子,还是想除掉本宫?”向淮月冷嗤一声,“你觉得本宫是好糊弄的吗?” 向淮月移步上前,眸里带着冷意,“你拿着匕首闯入本宫的屋中,谁人会不认为你是要刺杀本宫的?杀蚊子?呵,这么牵强的理由也就只有你会用了。” 林抒儿被她强大的气场吓到面色惨白,胡乱摇头,“我怎会……” 向淮月当即打断了她,“来人,有人想刺杀本宫,速速将她拿下!” 此话一出,侍卫们踏着矫健的步伐来至屋中,二话不说就直接将林抒儿擒下。 他们神色肃冷,目光炯炯,手持锐利无比的刀剑,逼得林抒儿不敢直视。 这些侍卫是皇上派给向淮月的精兵,他们一直在将军府外候命。 侍卫们一收到向淮月的指令,便迅速抵达这里。 林抒儿身子发软,恐惧爬上心头,哭着求饶: “公主,我好心帮你,你怎能恩将仇报?况且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将你推入湖中的,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啊!” 向淮月觉得这是一场持久战,索性在一旁坐了下来,径自倒了一杯热茶,浅抿一口,悠然道: “本宫于午时落水,你便在深夜手持匕首擅闯本宫屋中,其心可诛。” “若此事传出去,怕是世上无一人会认为你是无辜的吧?” “且不论是不是你亲手将本宫推入湖中,你擅闯进来的这一条罪名,已经足够你身败名裂了。” 向淮月举止从容,眉眼间透着倨傲与决绝,与从前软糯乖巧的公主殿下判若两人。 贺朝野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抿唇不语。 林抒儿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心里不禁发怵,声音也软了下来,“公主,我不该擅闯进来,你饶了我这回吧!” 向淮月将茶盏搁下,不语。 林抒儿唯有看向贺朝野,眼泪溢出泪花,“表哥,你念在与我兄妹一场的份上,救救我吧!” 贺朝野眉眼笼罩着阴戾,风雨欲来,“你要暗杀我的夫人,还想让我为你求情?是我太给你脸了,以至于你把自己的地位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39章 婆母与夫君都偏向于她 林抒儿闻言脸色愈发苍白,一脸无措地跌坐在地上。 她动作幅度不小,以至于脖子碰到刀刃,划了一条不深不浅的伤痕。 殷红的血珠似断了线的风筝般,争先恐后地溢出。 林抒儿惊恐地瞪大双眸,尖叫出声:“啊!我脖子受伤了,快请大夫来给我看病!” 除了她,屋中的每一个人都淡定从容。 相比之下,她似极了冷宫里疯了的妃子。 向淮月觉得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嘲弄道:“还要让本宫请大大夫给你看病?少异想天开了。” “话说回来,本宫还是头一回见到像你如此蠢笨之人,本宫若是你,大可以去使唤一个下人来探口风。” “你是觉得手下没有可靠之人,所以亲力亲为吗?本宫该说你蠢呢?还是说你苛待下人,连个忠心之人都没有呢?” 话落,向淮月眸底的冷意尽显,显然没了兴致与她继续废话。 林抒儿忍着疼痛道:“欲之加罪,何患无辞?我就是冤枉的,我心明朗,日月可鉴!” “日月都懒得鉴你,毕竟你是秽物,人人唾之!”向淮月凉凉瞥向她,“把人带去慎刑司好生照看。” “是,公主殿下。”侍卫们似拎鸡仔般将林抒儿拎了起来。 林抒儿怒目而视:“向淮月,你岂能仗着公主的身份欺凌于我?” “本宫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向淮月冷冷道,“掌嘴!” 林抒儿还未来得及反驳,一个狠辣的耳边便甩了下来,且脸被扇得左右摇摆。 清脆悦耳的声音让向淮月心情愉悦不少,指尖转着茶盏,还卡上了节奏。 贺朝野神色仍是一贯的淡漠,没有出言阻止这一切。 他倒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林抒儿咎由自取。 倘若不是他及时将向淮月救了起来,他们阖府上下都要因此丧命! 姨母怎会养出如此没有蛇蝎心肠的女儿? 他定要将此事禀明母亲,让母亲日后少与姨母家来往。 侍卫是大老爷们,且又自小习武,力道非比寻常百姓。 是以,十几个耳光下来,林抒儿被打得鼻青脸肿,脑袋嗡嗡作响,甚至出现了幻听。 倏然,一个妇人搀扶着老夫人踏进屋中。 那妇人一进来便跑到了林抒儿的身旁,抖着身子哭了起来,“抒儿,你怎伤得如此重?你做了何事,公主殿要下这么狠的手啊!” 老夫人看清屋中的情形,面露难色,“月儿,难道是抒儿将你推至湖中的?” “正是。”向淮月道,“我设下天罗地网,终于将她抓获。” 老夫人浑身一颤,凌厉的目光落在林抒儿身上,怒道:“你为何要下此狠手?我自问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然害我儿媳?” 林抒儿哭得梨花带雨,“姨母,我是冤枉的啊,我只是担心公主,特来此探望公主,不曾想被公主命人抓了起来,她还命人割伤了我的脖子,扇了我十来个耳光,我苦不堪言啊……” 老夫人看到林抒儿的伤势,眸色微变。 刘氏闻言涕泗横流,哀哀凄凄道: “姐姐,抒儿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是知道她品行的,她怎会将公主推入湖中呢?” “公主不分青红皂白教训了抒儿,此乃过分之举啊,你快仔细瞧瞧抒儿的伤势,这都伤成什么样了啊!” “也不知日后会不会留下病根,再者,她受此屈辱,以后还怎么嫁人啊,姐姐,你一定要替抒儿讨回公道啊!” 看着刘氏在哭爹喊娘,一顿嘶吼,向淮月只觉得心烦意乱。 但她不会轻易反驳,她倒是想看看母亲怎么说。 母亲在此之前与她相处甚好,她想看看母亲是否真心待她。 想法落下,向淮月又瞥了贺朝野一眼。 他冷漠地坐在一旁,倒似极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老夫人神色凝重,稳着语调开口:“月儿不会平白无故冤枉好人,我信她。” 刘氏身形猛地一晃,脸色已然煞白,不可置信地望着老夫人,“姐姐,你说什么?” 林抒儿本以为自己的靠山来了,听完老夫人的话,顿时觉得天塌了。 怎么会如此? 姨母不是很疼爱她的吗?怎么会不帮她? 难道她还比不上一个向淮月吗? 林抒儿不敢接受这个结果,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哑着声音道: “姨母,往昔三载,京中突发一场恶疾,不少人身染疾病,您与我的母亲也尚在其中。” “可我并没有回去照顾母亲,而是留在将军府照顾您,这些您都忘了吗?” “我与您相处多载,难道我还比不上区区一个公主吗?” 说出此话,林抒儿眼泪簌簌落下,怎么也止不住。 她红着眼圈望着老夫人,瞧着甚是可怜。 刘氏抓住机会,忙上前道:“是啊,姐姐,难道你都忘记抒儿对你的好了吗?你不应该胳膊肘往外拐的啊!” 向淮月将这些话尽数收进耳中,唇角倒是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意。 这娘俩还真会在这里打感情牌啊。 但她们不知道的是,无论母亲说什么,她都不会放过处决林抒儿的机会! 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心狠手辣! 她并不是话本里的那些圣母,不会做烂好人! 此时,贺朝野眸底掠过一丝寒意,冷声道:“姨母和表妹真是上演了一出好戏呀,若非我方才在这里目睹了一切,我都要被你们诓骗了呢。” 老夫人闻言脸上透着几分惊讶,问道:“此前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快细细说来!” 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定还有别的事! 刘氏眸中拂过丝缕混乱,忙道:“姐姐,难道抒儿方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是公主不分青红皂白虐待了她!” “你是我的姐姐,更是抒儿的姨母,你怎能在这里优柔寡断?你快让公主放了抒儿啊!” “有那么多刀架在抒儿的脖子上,稍有差池就会人头落地呀,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抒儿身首异处吗?” 说到最后,刘氏的眼睛透着猩红,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呐喊出来。 她看着向淮月道眼神透着幽怨与愤怒,似恨不得将向淮月拆骨入腹。 向淮月脸上倒没有一丝害怕之意,直视刘氏的目光。 老夫人在慌乱中还是保持了一丝理智,摆了摆手,“行了,你就别在这里瞎嚷嚷了,这事你和我都管不了!” 刘氏听到此话,眼睛突然瞪大,“姐姐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真要眼睁睁看着抒儿被欺辱吗?” 老夫人深吸了口气,缓缓道:“若是抒儿真的将公主推下湖中,那便是犯了大罪,你我怎么管得了?” 刘氏想都没想就立即反驳,“抒儿不可能会做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事!” 贺朝野勾了勾唇,“姨母倒真是相信自己的女儿啊!” 林抒儿对上刘氏求证的目光,背脊顿时爬上一抹冷汗,只觉得如鲠在喉,浑身发软。 — 求各位宝贝点个免费的为爱发电吧~助作者写得更长~爱你们,比心 第40章 把猎犬牵上来 刘氏到底是太懂自己的女儿,仅是一个眼神便清楚其中的意味。 但她铁定了心要护着林抒儿,无比坚定道:“我的抒儿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无凭无据,谁也不能处置她!” 向淮月也不意外,百般无聊地玩着纤纤玉指。 老夫人望着贺朝野,神色变得凝重几分,挑眉示意他将此事道明。 贺朝野一双如寒潭般幽深的眸子眯起,嗓音疏淡,“林抒儿手持匕首闯入公主殿下屋中,妄想刺杀公主殿下。” 他眸色渐深,眉眼透出戾气,“倘若不是公主殿下事先有预料,给她眼睛洒了药粉,那匕首已然刺在公主殿下身上。” 老夫人浑身一震,扶着案沿才勉强站稳身子,她失望地瞧向林抒儿,恨铁不成钢,“你何时变成佛口蛇心的毒妇了?真是叫我寒心。” 林抒儿双眸潋滟含泪,鼻子泛着红,尽显楚楚可怜,抽泣道:“姨母,事实并非表哥说的那般,他是在帮着公主冤枉我!” 老夫人不想再听她狡辩,冷不丁地将目光收回。 刘氏疾言厉色道:“我相信抒儿不会做出此事,定是你们夫妻二人叫她蒙冤!” 向淮月不疾不徐地掀起眼皮,语气波澜不惊道: “她若不想杀本宫,本宫又为何会撒她药粉?她眼睛还糊着药粉呢,只要本宫命人将猎犬牵出来。” “猎犬定会将她双眼啄瞎,谁让她拒死不认呢?若非不得已,本宫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向淮月视线漫不经心地划过林抒儿,“是以,该如何选择,你自己慢慢思量吧,本宫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猎犬鼻子灵敏,受过专业的训练,是军营里的得力副将,时而会被派出去追逐犯人。 且猎犬的战斗力非常强,残暴起来比狼还要凶猛,令人闻之丧胆。 光是听着林抒儿便觉得背脊发凉,娇小的身躯止不住地发颤。 刘氏陡然沉下了脸,“公主,你莫要欺人太甚!抒儿绝不会任由你如此欺辱,再则,猎犬是军中战斗犬,你怎有资格支配!” 向淮月眉眼微抬,冷声吩咐道:“把猎犬带进来!” 话语刚落,一名侍卫便牵着猎犬踏进屋中。 “汪汪汪”猎犬发出嘶吼,目露凶色,一副处于战斗中的状态。 只要命令下达,它会即刻执行任务。 刘氏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几乎裂开,惊慌出声,“你赶紧命人把猎犬带走,我心悸,受不了惊吓!” “如此正好。”向淮月展唇微笑,“省得猎犬累着。” 刘氏胸腔压着一股怒火,“你……” 今日公主去参加赏花宴,众人不是皆说她变了个人吗? 原以为她性情大变,容易拿捏,没想到她仍是嚣张跋扈,肆意将人踩于脚下凌辱! 姐姐不愿帮她们,那她们怎会斗得过公主? 为今之计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离开再说! 刘氏在心中百转千回,将怒火压下心中,柔声道:“公主殿下,方才是抒儿有眼无珠冒犯了你,我在此替她向你赔不是,望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她一回吧?” 向淮月倨傲的目光扫了过去,“你在替她认错?” “是。”刘氏点头。 “哦,既然认错了。”向淮月唇角泛起浅笑,“那便将交给慎刑司处理吧,毕竟刺杀公主乃大罪一条!” 刘氏脸色忽而煞白,忙道:“公主,我是想你饶她一命,并不是真的替她认下罪名。” “既如此,那就让猎犬嗅嗅她眼睛的药粉吧。”向淮月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清茶,笑得肆意。 “母亲,你是帮我还是在害我!”林抒儿被吓得花容失色,鬓发凌乱不堪。 她一脸恐惧地盯着向自己一步步逼近的猎犬,猛地摇头,“你不要过来!” 猎犬接收到指令,没有主人的命令不会停止。 它的双眼发出幽幽的凶光,张开血盆大口,锋利的牙齿透着锋芒,如同阎王来取人性命般。 数把利刃横在林抒儿的脖子上,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眼看着猎犬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林抒儿压抑着恐惧的情绪,大声求饶道: “公主殿下,我错了,我不该将你推入湖中,我也不该来刺杀你,你饶我一命吧,我保证不会再来惹你!” 向淮月充耳不闻,指尖捻起一块桂花糕,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味道不错,驸马,你要不要尝一口?” 说话间,她已然将桂花糕递到了贺朝野的唇边。 不是问他尝不尝吗? 直接塞到他唇边,怕是多余问一句了。 贺朝野哑然失笑,到底还是尝了一口。 向淮月一脸好奇地瞧着他,似在等待他的评价。 贺朝野了然于心,淡声道:“味道尚佳,公主品味不错。” 向淮月莞尔一笑。 林抒儿瞧见他们卿卿我我的画面,心中翻腾着无尽的妒忌与怒火。 向淮月不仅让猎犬攻击她,还要与表哥装出伉俪情深的模样气她! 既攻身也攻心!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毒妇! 林抒儿刚在心底暗骂一声,双眼便被扑面而来的猎犬撕咬了一口。 “啊!!!”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云霄,灌入他们耳中。 霎时间,锥心的痛钻入林抒儿的四肢百骸,殷红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滴落了一地,宛如雪地里绽放的玫瑰,绚丽刺眼。 如此血腥的场面并没有令向淮月感到任何的不适,她气定神闲地喝茶,不受外界干扰。 老夫人偏过了头,不去看狼狈不堪的林抒儿。 贺朝野眸色仍是一贯的清冷,只是眸底多了一抹复杂的碎光。 他原以为向淮月会在关键时刻喊停。 在他眼里,向淮月是娇软爱哭的小哭包,连行闺房之乐时都会因疼止不住哭泣。 不曾想实际上的她外表柔软,内地却是坚韧冷血。 但这一点,倒和他挺像的。 他在战场上,是杀人不眨眼的狂魔。 谁若是得罪他,他势必不会心慈手软。 说到底,他们两人是同一路人。 倏然,一道尖锐的哭声在屋中响起,刘氏连爬带滚地去救林抒儿,“别伤害我的抒儿,滚开!” 第41章 连她一起咬 刘氏爬到一半,猎犬张牙舞爪地盯着她,仿佛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恐惧透着肌肤钻入刘氏的体内,愕然地愣在了原地。 向淮月哂笑一声,幽幽道:“你不是护女心切吗?怎一瞧见猎犬就停下来了?到底是自己要紧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起到挑拨离间的作用。 林抒儿双手捂着血淋淋的脸颊,尖锐的嗓音透着缝隙传出,“母亲,我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还不是因为你!” 刘氏身形一顿,“你说什么?” 林抒儿掩面而泣,字字泣血,“若非你从小给我灌输要当将军夫人的思想,我也不会起了杀害公主的念头,是你害了我这一生啊!” 刘氏眸色混乱,皱着眉头急着撇清,斥责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我何时给你灌输此等思想!” 面对母亲的否认,林抒儿只觉得心如刀割,脸色一度沉至幽潭。 她被猎犬撕咬了双眼,脸颊也没有幸免,无一处是完好的。 就算捡回了性命,也会留下丑陋扭曲的疤痕! 她日后如何嫁人?又如何自处? 姣好的面容对于女子来说是仅次于性命的,她实在没法苟且偷生。 如此想着,林抒儿双眸变得猩红幽怨,恶狠狠瞪了向淮月一眼,便倾身往侍卫手上的利刃撞去。 向淮月扬了扬手。 侍卫立刻当利刃收了起来。 林抒儿扑了空,狼狈地摔在地上。 猎犬抓不到她的眼睛,索性去撕咬她的身体。 “——啊!!” 凄惨哀凉的尖叫声顿时充斥屋中,不断地敲打着他们的鼓膜。 向淮月脸色没有一丝变化,冷眼瞥她,“你惹了本宫,本宫会让你轻易解脱?” 林抒儿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你我同为女子,女子何苦为难女子呢?” “本宫有的是千万个法子让你痛不欲生。”向淮月眸色冷冽道,“将人押下去!” 刘氏连忙扑了上去,抱住林抒儿,“我不许你们将她带走!” “连她一起咬。”向淮月瞥向猎犬,发出命令。 猎犬顿时将刘氏扑倒在地,龇牙咧嘴地撕咬着她。 “啊!滚开,不要咬我!姐姐,你怎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受此屈辱!”刘氏趴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嘴里不停地嚷嚷。 老夫人瞧到此情形面色不太淡定,她垂手摁着案沿,稳着身子,抿紧薄唇。 一位是她亲妹妹,一位是她外甥女。 她实在没法袖手旁观。 可月儿是她的儿媳,她方才已经放下狠话了。 现下倒戈实在不太像话,也会寒了月儿的心。 一番思想斗争过后,老夫人到底是没打算插手。 猎犬对着刘氏一番撕咬之后,她衣衫破烂不堪,身上亦是没有一处好地。 但她还是保住了脸。 相比之下,林抒儿倒显得凄惨可怜。 殷红的雪如玫瑰般绽放了一地,醒目刺眼。 难闻的血腥味亦充斥四周,钻入众人的鼻尖。 向淮月微微抬手,“行了,将她们押去慎刑司吧。” 她日后不想在将军府看到刘氏的身影。 索性将两母女一块教训了。 “是,公主殿下!”侍卫们齐声应下,拖着母女俩撤离。 他们动作迅速,不大会儿,便消失在眼前。 向淮月吩咐梅影等人来收拾一地狼藉的屋子,而后和老夫人以及贺朝野去了内院正厅。 屋中烧了炭火,四下暖烘烘的。 饶是外头风雨交加,向淮月也没感受到一丝冷意。 老夫人仍是惊魂未定,喝下一杯参茶也无济于事。 贺朝野将手炉塞到老夫人手中,低声道:“母亲,好些了吗?” 老夫人兴许被血淋淋的一幕吓到了,脸色略显苍白,盯着手中的手炉发愣。 向淮月将茶盏搁下,语气平静且淡然,“母亲,我自知你在怨我,但我不后悔。” 毕竟那是母亲的至亲,母亲怨她也属正常。 可她才嫁到将军府三日,便被人记恨上,甚至想除掉自己,自己又怎能心慈手软? 若放了林抒儿,世人便觉得她好欺负,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想要杀害她。 这一招也是杀鸡儆猴了。 老夫人抬眸望着向淮月,浅吟低语,“月儿,其实母亲不怨你,是她们咎由自取,只是母亲每每想起那画面,就心有余悸,母亲兴许需要点时间缓缓……” “好,我等您。”向淮月道。 贺朝野慵懒地开口:“若是有人惹了我,想必我会做得比公主还要狠。” 老夫人幽幽地瞧着他,逼视道:“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冷血无情的,我早已司空见惯,只是月儿是头一回这样,我一时半会儿有些接受不了。” “哦,那你慢慢习惯就好了。”贺朝野嗓音懒怠。 老夫人顿时哑口无言。 向淮月有些无奈,哪有人这么劝人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说得还挺对的。 半晌,向淮月悠悠点头:“嗯,他说得对。” 老夫人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你们夫妻二人存心气我呢?去去去,快回去,我怕你们再待在这,我会被活活气死。” 随后,老夫人一脸嫌弃地看着贺朝野,“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乱,好端端地长这么英俊作甚?” 贺朝野眉眼突突直跳,“这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您啊。” 老夫人冷哼一声,“还怪上我了?我给你一副好皮囊,谁让你去招蜂引蝶了?” 贺朝野揉了揉眉眼,眸色微敛,到底是败给了她,“嗯,我的错。” 向淮月看到他们在拌嘴,唇角压抑不住漾起一丝笑意。 不得不说,这母子俩也太有趣了。 说的话是一句比一句扎心啊。 老夫人看着贺朝野实在心烦,便将他赶出去了。 向淮月也没多留,后脚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碧落园,雪花簌簌落下,月色洒在他们身上,映出两道纠缠在一起的影子,如同一幅优美的画卷。 向淮月踩着贺朝野的影子,笑得嫣然。 贺朝野察觉到她的行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向淮月立刻跟上,笑语盈盈地开口:“我踩住你的影子了!” 第42章 沈翩枝被迟非晚救了 贺朝野脚下一顿,回眸看她,嗓音透过寒风钻入她的耳中,“公主会如何处置她们母女二人?” 向淮月浅浅笑着,瞳仁却没有一丝温度,“驸马心中已有答案,何须来问我呢?” 也是,凡是进了慎刑司的人都不会好好下场,也只会被抬出来。 他问得有点多余。 贺朝野缄默不言,抬起步伐往屋中走。 向淮月一个箭步挡在了贺朝野的面前,浅浅一笑:“怎么?驸马是心疼你那闭月羞花的表妹了?” “自然不是。”贺朝野勾唇淡笑,“我只是怕公主心慈手软罢了。” “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吧。”向淮月道。 贺朝野嗤笑出声:“敢情公主殿下的心是在肚子里?” 这只是一个比方,他还和她玩起文字游戏来了? 无趣。 向淮月懒得理他,径自回了挽月苑。 …… 沈翩枝被萧沉渊抓回了使馆。 尽管她身上的软骨散还没解,萧沉渊还是不放心,特意用铁链将她手脚都锁了起来。 她如今和犯人没有区别。 萧沉渊不在时,会派春茗和夏至看着她。 大眼瞪小眼,沈翩枝黛眉微拢,道:“你们能不能别盯着我看了,我不跑。” “王妃,王爷叮嘱我们眼睛不能离开你的身上。”春茗恭敬道。 沈翩枝轻抬眉眼,嗓音压着不耐,“我要找萧沉渊!” 她要尝试与萧沉渊对视一瞬,看他会不会晕倒过去。 若真的会成功,那她就是会催眠术。 在王府时只试了一次,都没有机会试第二次。 夏至强颜道:“王妃,奴婢也不知道王爷去哪了。” 倏然,门口出现一抹高挺颀长的身形,他墨眸敛着愠怒,“本王只是离开一瞬,王妃就想本王了?” 春芝和夏至福了福身,连忙退了出去。 沈翩枝声线冷硬,“你要把我关到何时?” “自然是关到你死。”萧沉渊拖腔带调,语速慢悠悠的。 沈翩枝双眸漫出猩红:“疯子!” 萧沉渊掐着她的下颚,笑得疯狂,“本王喜欢听,说到本王满意为止。” 沈翩枝倨傲地偏过头,偏生不如他所愿,抿紧红唇。 萧沉渊极有耐心地将她的唇剥开,语气隐隐透着警告,“你确定要扫本王的雅兴?” “你个疯子!”沈翩枝骂道。 萧沉渊扬起剑眉,懒洋洋道:“继续。” 她这是把他骂爽了? 沈翩枝缄默不言。 萧沉渊:“怎么不骂了?” “不想骂了。”沈翩枝轻轻阖眼,“怕把你骂爽了。” “你不骂又怎知本王爽不爽?”萧沉渊将一缕发丝捋回她的耳后。 沈翩枝:“……”天爷哎,为什么派这种人折磨她! 她每天都在崩溃且无语的边缘徘徊。 蓦然,沈翩枝想起自己的任务,抬眸直视她,“王爷,你真的不能把我的软骨散解了吗?” “你说呢?” “应该是可以的吧?” 萧沉渊哂笑一声,眸底覆满冰霜。 沈翩枝被盯得头皮发麻,饶是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又道:“我们何时返程?” “明日。” “王爷是打算回到王府再给我解了?” “并无此打算。” 沈翩枝眉眼往下压了压,眸中隐有不悦之意,“王爷是打算一辈子都不给我解了?” 萧沉渊眼中带着审视与压迫,似要将她碾压为齑粉。 她硬着头皮直视他,“王爷若不想听,我不问便是了。” 萧沉渊眼神忽而迷离,沈翩枝心中掀起一阵狂喜。 眼瞧着他要将视线移开,沈翩枝忙道:“王爷,你容颜如玉树临风,倾世无双,凡是见你者,无一不为之恍神。” 萧沉渊薄淡的唇牵出一抹冷意,目光寒凉,“你中邪了?” 他嘴还是一如既往吐不出象牙。 沈翩枝也不恼,微微一笑,“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萧沉渊凝着她的眼眸,试图从中探出谎言。 可他眼前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清。 不出一瞬,他便倒在沈翩枝的身侧。 沈翩枝眸光闪烁,还真的是催眠术! 她方才默默数了一下,只要萧沉渊与她对视半炷香就会晕倒。 且大夫看了也查不出任何症状,只会认为他是睡熟了。 沈翩枝将喜悦压下心底,纤纤玉手在他身上一通乱摸,怎么都找不出解药。 他会把解药藏在哪里? 难道是屋里?可她浑身乏力,压根无法下榻翻找。 正当沈翩枝绝望之际,窗牖被人从外面打开,一抹身影闪了进来。 尽管来人穿着一身黑衣,脸蒙上了面巾,但沈翩枝还是一眼认出她是迟非晚。 沈翩枝眸底飞快拂过一抹亮光,“晚晚,你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离开。”迟非晚看到双眼紧闭的萧沉渊,眉眼一跳,“你把他打晕了?” 沈翩枝摇了摇头,“他睡着了。” 上次萧沉渊沉睡一个时辰才醒过来。 这次一定也是。 迟非晚既能翻窗而入,定是把外面的守卫都打晕了。 思及此,沈翩枝睫羽颤动,激动在心中荡漾不止。 迟非晚从白色圆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塞进她嘴里,“这是解药。” 沈翩枝服下须臾,被冷却的内息重新躁动流至全身,力气也尽数恢复。 迟非晚扬起利刃,利索地将铁链斩断,急道:“我们快走,不然侍卫醒来,我们就逃不掉了。” 沈翩枝翻身下榻,瞧都不瞧萧沉渊一眼,转身离去。 她们翻窗出去,成功出了使馆,再走了一段路,看见前面停着一辆马车。 段亦安掀帘而出,目光锁定她们,“快上车!” 原来是段亦安和迟非晚里应外合。 沈翩枝心中了然,和迟非晚上了马车。 马车踏风而去,马蹄敲击着地面,溅起的泥点如雪花盘旋于半空中。 车厢里熏着淡香,弥漫着一股芬芳的香气,莫名让人心安。 沈翩枝褪下雪白大氅,扫落鬓间的雪花,笑靥如花,“多谢你们救我出苦海。” 迟非晚眸光流动,笑道:“我当然会救你了,我可不忍心看你被他困在身边。” 段亦安体贴地揉着迟非晚冰凉的玉手,而后取下手炉放进她手里,淡淡道:“若不是晚晚以命相挟,我也不会来此。” 迟非晚用手肘戳他,眉眼微冷。 段亦安抿唇,将不悦压下心底。 沈翩枝微怔,不曾想晚晚对她如此情深义重。 在晚晚眼里,她们不过才认识几天。 晚晚竟然会以命相挟救她…… 沈翩枝心情复杂,望着段亦安薄凉的眼眸,一字一句咬着:“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来救我,我都感激不尽,但我只是想昔日好友找回记忆,你不必仇视我。” 迟非晚捕捉到字眼,神色一愣,“昔日好友?” 沈翩枝坦然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是十几年的好友,只是你失忆将我忘了。” 迟非晚呼吸一滞,眼睫微微颤动,“我们早就认识了?” 沈翩枝点头。 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到枝枝,便觉得莫名亲切。 原来她们已然认识多年。 枝枝说夫君仇视她…… 迟非晚指尖轻微颤抖,眸底波涛汹涌,质问出声,“你是不是早已知情?” 段亦安垂眸掩下眸中慌乱,吐字艰难,“是。” 迟非晚心凉了半截, 丹唇轻颤,“难怪自我与枝枝见了一面后,你百般阻挠我再去见枝枝,我当时心中有惑,却没去细问……” “想来我当时即使问了,你也不会如实回答。”迟非晚眉眼渐冷,睨着他问,“你为何会阻挠我们见面?我需要一个解释。” 段亦安心头压着一块巨石,呼吸尤为困难,喉间迟迟发不出一点声音。 迟非晚忽而冷笑了声,“你迟疑是因为没想出合理的借口诓骗于我?那我想问你,我当真是你的妻子吗?” 第43章 逃去北国 段亦安心中骤然一慌,捏着茶盏的指尖微微收紧,嗓音喑哑道:“你当然是我的妻子。” 迟非晚双眸凝着冷光,幽幽望着他,“我若是你的妻子,你又为何怕我见到枝枝?” 这实在是说不过去,她也不知道如何规劝自己。 段亦安垂下凤眸,面容染上几分痛色,低声道:“我恐你恢复记忆,便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沈翩枝不禁扶额,他怎么会这么想?太离谱了。 迟非晚神色一愣,而后被气笑了,“你缘何这般想我?” 段亦安眉眼微动,嗓音不由低了几分,“我与你相识不久,她与你交情颇深,我在她面前没有优势。” 沈翩枝成功被气笑了,敛眸几瞬,淡声道:“我不会与你抢妻子,我虽与她交好,但不会相伴一生。” 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啊? 竟然怕她和他抢晚晚? 这是魔怔了吧。 段亦安脸上的阴沉褪去不少,转而望向迟非晚,轻声唤她,“晚晚……” 迟非晚打断了他,“枝枝说得没错,你才是与我相伴一生的人。” 段亦安眉眼舒展开来,温朗一笑:“能听到夫人这番话,为夫很开心。” 迟非晚眼神柔和下来,耳根泛起浅红。 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沈翩枝:“……” 她此时不该在车厢,该在车底的吧。 段亦安目光落在沈翩枝身上,语气尽显歉意,“吾之过也,望君宽宥。” 沈翩枝不是锱铢必较之人,一笑泯恩仇。 段亦安暗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是用一个新的谎言去圆上一个谎。 可他实在不想失去晚晚。 希望晚晚恢复记忆时,能满心满眼都是他,然后不想离开他罢。 须臾,沈翩枝忐忑不安道:“陆行之伤势如何了?” “他身上好几处肋骨都断了,后背血肉模糊,恐怕是需要好一阵子才能痊愈了。” 迟非晚默了片刻,忾然叹息道:“他本吵着要与我们一起救你,是我们给予他承诺会将你平安带回,他才罢休。” 沈翩枝眉心蹙了蹙,内疚之意油然而生,“是我害了他。” 段亦安敛眸,“这不怪你,是我见死不救。” 迟非晚瞧见他们一脸惆怅,假装嗔怒道:“哎呀,你们怎么都归咎在自己身上啊,往后可不能说此等话了。” 沈翩枝:“好,不说了。” 段亦安:“都听夫人的。” 迟非晚别开眼不吭声,耳根还是不争气地红了几分。 也不知道怎的,听到夫君讲话,她特别容易脸红心跳。 沈翩枝看破不说破,将扬起的唇角压下。 马车轱辘前行,隐约能听见寒风呼啸而过。 沈翩枝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眉心微拢,“这并不是回无名山寨的必经之路。”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然她只去过一次,但沿途的路线已然牢牢记在心上。 迟非晚将手炉放置沈翩枝手中,嗓音柔软,“我们不回无名山寨,既然萧沉渊能找到那一回,便能找到第二回,我们要去北国。” “北国?”沈翩枝略显愕然。 迟非晚拿出舆图,在条案上摊开,指着一处地方,道: “这块地方便是北国,那里景色宜人,山明水秀,适宜沿途游玩,亦是我们的藏身之所。” “萧沉渊一定不会料到我们大费周章地跑去北国,他只会在南国寻找,待找不到你,他定会打道回府。” “陆行之已经被送往北国,我们去找他汇合,只是他身子不适长途奔波,路程会比我们久一些。” 沈翩枝闻言神色一喜,心情久久未能平复,“太好了,我们既能一路游山玩水,亦能避开萧沉渊的搜寻!” 她终于可以远离萧沉渊这个疯批了! 待在萧沉渊身边不过数月,她便心如死灰! 再如此下去,她恐怕连斗志都没了。 迟非晚挑眉,“我们已备好足够的金银财宝,这一路可以尽情游玩!” 沈翩枝一把抱住了迟非晚,眸光潋滟,“晚晚,多谢你们能想得如此周到。” 迟非晚轻轻地拍了拍她薄如纸的背,眉眼带笑,“我们可是多年好友,不谈这些。” “好,不谈。”沈翩枝微微点头。 段亦安瞧着两人紧紧抱着,半分没有要松开的迹象,心跟打翻了醋一般,格外酸涩。 他轻咳了一声,试图吸引她们的注意力。 却不料她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段亦安到底是看不下去,强行将迟非晚掰开,低声道:“夫人,你如此晾着为夫不好吧?” 迟非晚眨了眨眼,“我只是与枝枝拥抱一下,这也算把你晾在一旁了?” “正是。”段亦安一本正经地开口,“我的心眼挺小的,让夫人见笑了。” 迟非晚哑口无言。 沈翩枝禁不住吐槽了句,“你的心眼也太小了。” 倏然,马蹄急刹,发出一道长嚎。 段亦安脸色微沉,“发生何事了?” 第44章 不会是萧沉渊追来了吧? 沈翩枝的心渐渐往下沉,捏紧的指尖泛了白。 马车突然急停,定是发生了要事。 该不会是萧沉渊追过来了吧? 他们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萧沉渊最少要睡一个时辰,不应该追回来啊…… 正当沈翩枝胡思乱想之际,马夫的声音骤然响起—— “公子,有十余人冲出来挡住我们的去路。” 沈翩枝心中一紧,掀起车帘往外瞧了一眼。 外头站着十余个男子,个个身形高大魁梧,面目狰狞,手持利刃,看上去似山匪。 独眼龙注意到了她,沈翩枝眸色一暗,连忙放下帘子。 “哟,马车上还有小娘子呢,长得倒是不赖。”独眼龙邪魅一笑,带着兄弟们上前,团团将马车围住。 迟非晚牵着沈翩枝的玉手,眼神递去一抹安抚,“别怕,我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她是失忆了,但不是傻了。 还是知道自己有一身本领的。 他们虽是山匪,但看起来不是她的对手。 沈翩枝敛眸几瞬,面露担忧之色,“他们有十余人,来者汹汹,恐怕不好对付。” 迟非晚笑道:“怕什么?我可是会武功呢,况且不是还有我夫君吗?我们二人合璧,定将他们打得片甲不留!” 段亦安眉心略低,面带愁容道:“我去会会他们,你们留在车上,没有我的命令不能出来。” 他不想晚晚置身于危险之中,所以他要一个人对付他们。 迟非晚抬眸望去,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爱意悄然流露,彼此心意相通。 外头传来独眼龙的嘶吼声,“给老子滚下来!” 段亦安掀起车帘从车厢里钻出,眸色微冷,剑尖直指敌人,“敢问兄台有何指教?” 独眼龙没料到马车内会有男子,看着倒是气势不凡,武功高强。 但他不会因此退缩,恶劣地勾勾唇,狂傲道:“你若识趣便把美人留下,自个滚蛋,否则老子让你粉身碎骨。” 段亦安不想与他废话,翻腾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剑抵在独眼龙的脖子上。 独眼龙眉心一跳,怒道:“你不讲武德,我都还没喊开始呢!” “我把方才那番混账话还给你,留或不留,随你。”段亦安周身肆虐着戾气,逼人不敢直视。 独眼龙咽了下唾沫,点头,“我走!” 段亦安并没有将剑收回,神色淡漠地盯着独眼龙。 独眼龙脸色一沉,压着怒意道: “我都说走了,你为何还不放手?难不成你想出尔反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道理你还不懂吗?” 面对独眼龙的一番控诉,段亦安眼皮也不抬一下,冷声道:“这句话也还给你。” 独眼龙顿时理解他的用意,说道:“你是怕我会出尔反尔?怎么可能啊,我行走在江湖中,最讲究的就是义气了。” 段亦安收回刀剑,将独眼龙推了过去。 兄弟们立刻围上来,“大哥,没事吧?” “没事。”独眼龙咬牙道。 但他始终不甘心。 美人就在眼前,怎能直接放走? 他可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尤物,错过实在可惜! 独眼龙回头看了一眼兄弟们,意味不言而喻。 刹那间,十余人握着刀剑朝着段亦安刺去。 段亦安早已料到他们会反水,看着近在咫尺的利刃,腾空而起,轻踏在剑上,借力将几人踹倒在地。 独眼龙哂笑一声:“没想到你小子还是有点能力在身上的,但我们有十余人,你寡不敌众,还是缴械投降吧!” “做梦!”段亦安施展轻功,轻飘飘地落在了独眼龙的跟前。 “嘶哗”一声,刀剑划过独眼龙的手臂,伤口顿时溢出鲜血,一发不可收拾。 段亦安睥睨着他,道:“我可以对你手下留情,前提是带着你的人滚,否则下一刀就会出现在你的脖子上。” 独眼龙心底腾起无尽怒火,挥着手上的刀刺向段亦安。 在车厢内的迟非晚坐立难安,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丢下一句,“枝枝,你待着别动!” 不等沈翩枝回应,迟非晚身子一跃而起,双足落地,脚撂起地上的利剑 ,待剑尖对准独眼龙时,一掌打在了剑柄。 独眼龙看着如疾风般飞来的利剑,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躲避。 却不曾想段亦安忽然抓住他的双臂。 “噗——”独眼龙被扑面而来的利剑刺入喉咙,他飞出一尺之外重重落地,鲜血从口中喷溅出来,溅了一地。 血沫流淌而下,染红他胸前的衣裳,他眼含恨意地瞪着迟非晚,吃力地抬手指着她,艰难吐字,“你……” 微弱的气息忽而断绝,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便没了生息。 但那双眼睛仍在睁着,似死不瞑目。 迟非晚用剑割下其中一名山匪的外袍一角,甩到独眼龙的脸上,眼不看为净。 那名山匪看着自己残缺不齐的外袍,恶狠狠道:“你杀了我们的大哥,我们要你偿命!” 他们一哄而上,凶神恶煞地瞪着迟非晚。 段亦安与迟非晚并肩作战,眼里皆透着一抹决绝。 这些山匪能力不强,压根不是段亦安与迟非晚对手。 还没到三个回合,他们便狼狈地倒在地上。 迟非晚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们,冷声道: “我取走你们大哥的性命是因他出尔反尔,你们若想离开,我可以给你们一次机会。” 山匪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撑着地面起来。 他们开始分散跑。 迟非晚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妥。 沈翩枝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车厢,也不敢撩开帘子看外面的情况。 只听到刀剑打斗声四起,杀机四伏。 她从袖子里头拿出一把精致的短匕首,它乃黑铁铸造而成,表面有着无数精雕细琢的纹理,看起来价值连城,贵气逼人。 这是沈翩枝在离开前,从萧沉渊身上拿来傍身用的。 萧沉渊虐待她许久,这匕首算是对她的一点补偿吧。 可能萧沉渊不这么认为,但他的想法于她而言不重要。 倏然,马车忽然晃动了一下。 沈翩枝顿时警惕了起来,紧紧贴着车壁,屏声敛气地盯着车帘。 下一瞬,车帘被人掀开。 一个脸上有道像蜈蚣伤疤的男子倏然钻了进来。 他看到沈翩枝的那一瞬间,瞳仁骤然放大,眼前一亮,露出贪婪的表情道: “大哥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个美人坯子,只是可惜大哥享受不到了,那就让我代替大哥好好品鉴一下吧!” 沈翩枝眉眼顿时冷了下来,不耐地吐出几字,“不想死就给我滚!” “性子还挺辣,我喜欢!”男子目光逐渐灼热,迫不及待地弓着身子迈向沈翩枝。 沈翩枝眸底尽是厌恶之色,垂在一侧的手紧握着匕首。 她用匕首指着男子,“我不想说第二遍!” 男子脸色一沉,伸手欲抢走沈翩枝的匕首。 沈翩枝抬脚踹向男子下胯。 还未等男子暴怒,迟非晚便一剑刺穿他的身体,接着狂吐鲜血,倒在沈翩枝的眼前。 沈翩枝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胃里一阵翻山倒海,钻出马车蹲在一旁干呕了起来。 迟非晚极为不爽地踹了方才那男子一脚,哼声道: “就凭你这歪瓜裂枣的样子,还想玷污我的枝枝?简直痴心妄想!” “给你逃命的机会你不珍惜,却觉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吧?可惜喽,你没这个机会!” 迟非晚越说越气,对着男子的尸体一顿乱踹。 其他山匪已经识趣跑了。 就他不要命。 幸好她和枝枝隔得不是很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想着,迟非晚环顾四周,目光锁定蹲在路边的沈翩枝,连忙走了过去,担心道:“枝枝,你无碍吧?” “无碍。”沈翩枝脸色有所缓和,胃也舒服多了,没了干呕的迹象。 只是方才那一幕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段亦安将男子丢下马车,一脸嫌弃道:“马车已经被他弄脏了,怕是没法继续乘坐了。” 迟非晚道:“那我们如何去北国?适才已然浪费一些时间,我们再不赶路,只怕很快便被萧沉渊寻到。” 段亦安观察了一下四周,道:“如果我没记错,前方五公里是马市,我们可以去采买。” “那我们将就一下吧。”沈翩枝道。 迟非晚点了点头,牵着沈翩枝一同进了车厢。 尽管男子不在车厢,血腥味仍然浓厚,不断地钻入她们鼻尖,实在难受至极。 段亦安坐在马夫的身旁,掀帘看了一眼里头,“能忍受吗?” “可以。”迟非晚还是点了点头。 沈翩枝掀开车帘,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眉眼顿时舒展开来。 迟非晚换了个位置,坐到沈翩枝的对面,也掀开了帘子。 清风拂面,很是舒心。 待至马市后,夜幕降临,如浓稠的墨汁,幽沉得化不开。 而马市也打了烊。 段亦安斟酌一下,还是出了声:“要不我们还是在客栈住上一晚吧,明天一早再买马出发。” 迟非晚虽然想此刻就前往北国,但赶了半天的路,也实在是累了。 她刚想点头,便想起一旁的沈翩枝,问她:“枝枝,你觉得呢?” “他说得没错,我们便留一晚吧。”沈翩枝也觉得颇有道理。 三人进了客栈,开了两间上等的客房。 小二领着他们上了楼,说道:“掌柜说你们是一起来的,特意给你们安排相邻的客房,你们也可有个照应。” 沈翩枝没想到掌柜会想得如此周到,嫣然一笑,“多谢。” 段亦安和迟非晚也道了谢。 小二带他们去到客房,便转身去忙了。 迟非晚看了一眼客房,忽而抬眸望向段亦安,柔声道: “夫君,要不我与枝枝一间房吧?她不会武功,我担心夜里会出现意外,我与她一间房会安全些。” 段亦安眉心微拢,无奈道:“你这哪里是跟我商量,这分明是在告知我。” 迟非晚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知道便好。” 沈翩枝刚想拒绝,迟非晚便挽上她的胳膊往旁边一坐,笑道:“时候不早了,夫君早些歇息吧。” 段亦安脸色微沉,愣在原地不动。 迟非晚眨了眨眼睛,佯装惊讶道:“夫君该不会是不舍得我吧?虽然我们是新婚燕尔,但也不用形影不离。” 段亦安眉心突突直跳,他此前怎不知晚晚这般能说会道? 小嘴一张,叭叭不停。 还怼得他哑口无言,不得不从。 段亦安暗叹了口气,道:“若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好。”迟非晚道。 段亦安一步三回头,沈翩枝都差点不忍心将晚晚留下了。 他离开时顺便把门带上了。 迟非晚立刻凑到沈翩枝的耳畔,压低声音道: “枝枝,我总觉得段亦安没有和我坦白一切,所以在我疑虑还没有打消之前,是不会和他同床共枕的。” 沈翩枝眸底划过了一抹惊讶之色。 她万万没有想到晚晚对段亦安有警惕之心。 晚晚方才的举动实在是太自然了。 她看不出来,段亦安肯定也是。 既然就是晚晚认为的,那一定会有道理。 思及此,沈翩枝眸光忽明忽暗,语气凝重道: “你对他有疑心是好的,毕竟你还没有恢复记忆,也不知道此间到底发生了何事,还是等恢复记忆再说吧,届时便会真相大白了。” 迟非晚唇角泛起明媚的笑意,“我们不愧是多年好友呀,想到一块去了。” “那是自然,这么多年好友可不是白当的。”沈翩枝笑道。 迟非晚倒了一杯清茶,推至沈翩枝面前,问:“你与萧沉渊是如何相识的?” 提及萧沉渊,沈翩枝眸光顿时黯淡下来,“其实我也说不清其中缘由。” 她穿越过来时就已经是萧沉渊的王妃了。 原主与萧沉渊隔着什么深仇大恨,她一概不知。 可谓是穿过来背黑锅的。 幸好萧沉渊只是囚禁她,并没有做过欺辱她的事情。 迟非晚一头雾水,疑惑道:“你们关系如此复杂?” 沈翩枝“嗯”了声,“是挺复杂的。” “那我还是不提他了,反正你日后与他再无瓜葛,此人不提也罢。”迟非晚道。 对啊,她与萧沉渊再无瓜葛了。 沈翩枝眸底蕴上一层喜色。 只是下一瞬,迟非晚顿时警惕起来,“嘘,有情况。” 沈翩枝噤若寒蝉,警惕地看着四周。 第45章 长夜漫漫,好生伺候 迟非晚站了起来,缓步走向窗牗。 她瞧见窗纸被烟雾筒捅破,且还有白色的烟雾透过筒子飘至屋中。 迟非晚立刻捂住口鼻,眼神示意。 沈翩枝也当即捂住了口鼻,坐在原地待命。 迟非晚拿出随身携带的丝巾,戳成圆条塞进筒口。 烟雾倒灌回去,不大会儿,外头便传来有人摔在地上的声音。 迟非晚立刻开门去查看,徒手将两个大男人拖拽至屋中,随后把门关上。 沈翩枝抬手摘下他们的面巾,看见两名男子的真容后,心中一紧。 迟非晚脸色逐渐往下沉,不耐道:“这两名男子曾和独眼龙一起拦截我们的马车,我心软放他们离开,却没想到他们一路跟随我们至此。” 看来她就不该心软。 倘若她没有和枝枝同一间厢房,恐怕枝枝早已被他们玷污。 迟非晚心底蹭上滔天怒火,利剑出鞘,欲想抹了他们的脖子,让他们命丧于此。 沈翩枝握住了她蠢蠢欲动的手,“且慢。” 迟非晚眉心一跳,“枝枝,你该不会是要替他们求情吧?” “若就这么把他们杀了,多没趣啊。”沈翩枝眸底尽是恶趣味,“长夜漫漫,我们便和他们好好玩玩吧。” 迟非晚疑惑道:“你有什么主意?” “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沈翩枝道,“让他们爬至巅峰,而后让他们跌下谷底。” 不好好折磨一番怎么行? 她绝不对敌人心慈手软! 杀之而后快,不给自己留下麻烦。 思索间,沈翩枝从腰间摸出匕首,眼神狠厉地在他们手臂划了几刀。 她分寸拿捏得很准,只是让他们受点皮肉伤,不让鲜血溅落在地。 毕竟这是她们的厢房,有血腥味充斥在四周会难以安寝。 迟非晚勾了勾唇,浅笑道:“既如此,我便拿出看家本领,让他们生不如死。” 下一瞬,迟非晚从医药箱里拿出针衣,在桌案铺开后,取针落在男子的身上。 她指尖平稳有力,丝毫不抖。 待沈翩枝回过神来,只见两名男子身上尽是迟非晚布下的针,连头也不例外。 沈翩枝惊呼道:“晚晚,你会医术?” “略懂皮毛而已。”迟非晚道。 她虽然失忆,但基础的医术还是隐约记得。 武功亦是如此。 且她没有下死手,这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须臾间,两名男子悠悠转醒,看到自己被绳索绑在椅子上,且身上布满了针时,眼睛瞪得都快掉在地上了。 “你……你们这是作甚?快把我们放了!”细眼男牙齿直打颤,尖锐的嗓音几近破音。 刀疤男瞧见手上的伤痕,脸色顿时煞白,宛如惊弓之鸟,求饶道:“我们可什么都没干啊,两位女侠把我们放了吧?” 沈翩枝指尖转动着手上的匕首,哂笑一声,“败者为寇,哪有活着离开的道理?” 细眼男瞳孔地震,忙道:“只要你们放了我们,我们必定跑得远远的,不再来招惹你们!” 刀疤男也猛然点头,不曾有一刻的迟疑。 迟非晚用力地弹了一下细眼男脑门的细针,嗓音轻盈且张扬,“我早已给过你们机会了,可你们又回来找死我能怎么办?唯有成全你们。” 细眼男疼到眼眶溢满眼泪,浑身直发抖,“先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在这里向你们赔不是,求你们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迟非晚冷眼瞥去,“半两人说千斤语,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细眼男顿时哑口无言。 迟非晚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道:“其实你还挺适合一句歇后语的。” 细眼男赔笑,“请女侠赐教。” “笔管里打瞳睡。”迟非晚道,“细人。” 沈翩枝将扬起的唇角往下压,硬生生憋住了笑。 那不就是说他是细狗吗? 不仅眼睛小,身体也细,简直是名副其实的细狗啊! 细眼男何时受过这等屈辱?他顿时就怒了,“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士可杀不可辱!” 迟非晚按了下他喉咙处的细针,笑得张狂,“若是我再往里按进一寸,你便暴毙而亡。” 细眼男脸上跳动着两簇怒火,但求生欲到底是战胜了脾气,卑微道:“女侠饶命!” 迟非晚居高临下地盯着细眼男,却罕见地面无表情,“除了你们,还有没有谁跟了过来?” 刀疤男抢先道:“就只有我们二人!” 沈翩枝用刀背拍了拍刀疤男的脸,冷然道:“没问你。” 刀疤男眸底有转眼即逝的怨恨,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细眼男诚诚恳恳道:“只有我们二人。” 迟非晚显然不信,默不作声地将细针往里按。 细眼男感到喉间疼痛难耐,慌乱之下坦白一切,“我说!还有两个兄弟在下面候着,他们说等我们享受完后,他们再上来……” 污言秽语直钻沈翩枝的耳畔,她眸底暗含薄怒,反手割了他手臂一刀,“衣冠狗彘的东西!” 鲜血溢出,疼痛直达骨髓,细眼男疼到双眸猩红,声音直发抖,“我们这不是没得逞吗?两位女侠又何须将其撒在我们身上?” “若是让你们得逞,你们觉得自己还有命在这里说话吗?”沈翩枝冷笑。 细眼男顿时不敢开腔。 须臾,迟非晚又问:“你们规定的时辰是多少?” 疤痕男道:“我们事先说好了,若我们半个时辰没下去,他们会上来。” 迟非晚勾唇一笑,“那时间还早呢,等你们咽气,我们再好好教训他们。” 沈翩枝直接在细眼男原有的伤疤上动手。 她用刀尖对准他的伤疤,而后用力地旋转刀尖,使其不断地钻入他的骨头。 “啊!!!”细眼男痛不欲生,放声尖叫。 迟非晚用抹布塞进他的嘴里,“聒噪。” 画面忽而变得血腥起来,一只白嫩纤细的玉手一直转动刀尖,力道从轻到重,鲜血如火焰般漾出。 沈翩枝手上的动作一刻未停,嗓音冷得不近人情,“本来不想见血的,如今也不得不见了。” 细眼男疼得脸上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胸脯沉重地起伏,毫无血色的嘴唇亦在颤抖不止。 迟非晚从医药箱拿出一个黑色圆瓶,幽幽道: “枝枝,你先给他包扎一下吧,不要让他失血过多而亡,我们还要玩上一阵子呢,若现在便死了,多可惜啊。” 沈翩枝收起匕首,割下他身上的衣袍,胡乱地给他包扎了一下,往后退一步,瞧了过去,“这是何物?” 迟非晚:“蛊虫,若将它们放在伤口处,它们会顺着伤口侵蚀出一个小洞,而后进入体内。” “你不仅会医术还会蛊虫?”沈翩枝一愣,难道这就是晚晚的金手指? 看来老天爷对她们挺好的,不仅将她们送来了古代,还给她们各种各样的金手指。 她会读心术和催眠术,晚晚会武功会医会蛊,可谓堪称全能。 迟非晚点了点头,“略懂一二。” 刀疤男看到自己同伴如此痛不欲生,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细眼男疼得浑身发颤,体内的疼痛在无限放大,眼看着蛊虫离自己由模糊至清晰,当下说不出话,唯有猛地摇头抗拒。 迟非晚挑眉道:“你以为你摇头,我就不会将蛊虫植入你体内了吗?我早已说过,我会让你痛不欲生,此话定然不假。” 枝枝可是她多年好友,她容不得任何人觊觎枝枝! 所以也怪不得她心狠手辣了。 细眼男满眼皆是恐惧,看到蛊虫不停扭动着,心里直发怵,慌乱之下只能看向刀疤男。 刀疤男瞳孔蓦然放大,略显吃惊,忙道:“你看我作甚?是你以命要挟我陪你来的,你理应接受残酷的处罚!” 细眼男满脸不可思议,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混账竟然说出污蔑他的话! 若非他被塞住嘴巴不能说话,早就反驳回去了! 迟非晚睨了刀疤男一眼,语气掺着冷意,“你以为自己能置身事外吗?异想天开。” 她顿了下,又补充:“枝枝,你以同样的办法去对待他,待蛊虫植入细眼男体内,也该轮到他了。” 沈翩枝指尖转着匕首,忍不住低笑一声,“突然觉得,我们不去慎刑司当职有点可惜了。” “我们倒是可以往这方面发展一下。”迟非晚笑道。 “那我们就拿他们练练手吧。”沈翩枝勾唇轻笑,眼尾的红痣愈发妩媚。 刀疤男感到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冲出胸膛,看着锋利的刀尖,汗毛竖立。 未等他说些什么,沈翩枝便将抹布塞进他嘴里。 沈翩枝动作迅速地在他手臂上划上几刀,从而就着伤口让刀尖狠狠钻入骨髓。 刀疤男痛到几近昏厥,沉痛蔓入四肢百骸,似将他活生生凌迟刮骨。 沈翩枝幽幽道:“我们正愁着没事干呢,你们倒是眼瞎地找上门来了。” 迟非晚将蛊虫放入细眼男的伤口处,凛然一笑,“枝枝,你快看看蛊虫是如何从他伤口钻入体内的。” 沈翩枝放眼望去,手上的力道也不带停一下。 黑色的蛊虫在不断侵蚀噬咬着细眼男的血肉,硬生生啄出了一个小洞,旋即钻了进去。 迟非晚道:“这可谓是一道酷刑了,如今能让你们体验一回,你们也算捡到大便宜了。” 沈翩枝展唇微笑。 倏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若是他们的同伙,不会来敲门。 想必来人是段亦安。 沈翩枝如此想着,抬眸看向迟非晚,“要让他知道吗?” “让他知道也未尝不可。”迟非晚十分淡定。 “那我去开门了。” “好。”迟非晚点头。 沈翩枝收起匕首,用方巾擦拭干净,转身往门口走。 段亦安等得有些久,又抬手叩门,“你们房里烛火未熄,定未安寝,我有要事与你们商议,且开下门吧。” 话语刚落,大门被沈翩枝打开了。 段亦安闻到浓厚的血腥味,眉心一跳,“发生何事了?该不会是晚晚出事了?” 沈翩枝还没回答,迟非晚的嗓音从里面幽幽传来,“本姑娘活蹦乱跳着呢。” 段亦安越过沈翩枝往里头走。 当他看到里头情形后,脚步倏然顿住,心里蓦地一恸,眸色沉如幽潭,“你们这是?” 沈翩枝把门带上走了过去,接过迟非晚给的蛊虫,接着用在刀疤男身上。 迟非晚似笑非笑,道: “他们想用迷药迷晕我们,而后行不轨之事,既然他们有贼心,那我们自然不能就轻易放过他们,必须磋磨一番。” 段亦安是第二回看到此等场景,第一回是去慎刑司探望表哥时不经意间瞧过。 他眸底蕴上一层愕然,瞳孔深邃如渊,“这蛊虫是谁的?” 迟非晚不紧不慢道:“自然是我的。” “你会蛊术?”段亦安眼睫微颤,难掩心中的震惊。 “略懂吧。”迟非晚一顿,反问道:“你是我的夫君,难道你此前不知道吗?” 段亦安神色复杂,“从未听你提及。” 迟非晚沉吟片刻,扯唇淡笑,“我与你成亲不久,你不知情也属正常。” 段亦安愣在原地不动,可目光仍黏在迟非晚的身上。 他与晚晚朝夕相伴至今,竟不知她会蛊术! 是他不够了解她。 无妨,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去了解她。 迟非晚淡淡瞥他一眼,“为何不说话了?你是觉得我太过残忍了?” 段亦安阔步上前,搂着她的腰将其圈在怀中,“自然不是,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喜爱。” 沈翩枝表示又被喂了一口狗粮。 但不知为何,她不太喜欢段亦安。 也许是因为段亦安前些日子不让她接触晚晚吧。 是以,她心里有了隔阂。 蛊虫在体内侵蚀抓咬,如同上千只蚂蚁在爬行,细眼男疼到两眼发黑,根本无暇顾及恩爱的二人。 他终是受不了折磨,晕死过去。 刀疤男看到同伴的下场,脸色愈发苍白,透着祈求的目光落在沈翩枝身上,不言而喻。 沈翩枝视而不见,也没有手软,蛊虫放入他的伤口处。 段亦安光是瞧了一眼,便觉得头皮发麻,不禁在心中暗想。 她们的手段堪比慎刑司,光是听着便叫人惊恐万状,魂飞魄散。 门口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尽管再小,还是叫段亦安听见了。 他低声道:“你们在此待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第46章 沈翩枝深陷危险 迟非晚敛眸不语,一瞬不瞬地凝着门口。 段亦安将门打开,看见小二站在门口,疑惑道:“何事?” “客官,你们里面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有别的客官跟我们反映你们厢房有些吵闹。”小二道。 段亦安闻言淡然一笑,“原是如此,我方才嗓门的确大了些,稍后会注意的,劳烦你走一趟了。” 小二交代几句便转身离开。 在段亦安转身准备进去之际,一把刀倏然抵在了他脖颈处,威胁的声音后脑后响起—— “别乱动,否则我杀了你!” 迟非晚没想到上一刻刚收回视线,下一刻段亦安便出事了。 若她没猜错,拿刀抵在他脖子的男子是细眼男和刀疤男的同伙。 他们说两个兄弟在下面候着,如今只见一个男子在此,另一个必然是在暗处配合。 且他方才佯装成小二,是为了察看里面的情形。 待段亦安松懈了,再将刀架在他脖子上。 迟非晚在心中暗暗思忖,提高声音道:“你意欲何为?” 男子押着段亦安往里走,恶狠狠道:“把他们放了!” 迟非晚眉眼带笑,“你有何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男子把刀往段亦安脖子倾斜,眸里充斥着不耐,“他是你夫君吧,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你面前?” 沈翩枝在盯着刀疤男伤口处的蛊虫,缄口不言。 她并不会武功,此时能做的就是不捣乱。 更不能说话激怒男人,否则会对自己造成生命危险。 段亦安的脖颈出现一道细痕,有一丝鲜血溢出,他虽然感到疼痛,但也没有吱声。 迟非晚面无表情地盯着男子,启唇道: “我何时说过他是我的夫君了?本姑娘还没成亲呢,你可不要乱说,免得玷污本姑娘的名声!” 男子一愣,眉头不禁蹙起,“你说什么?他不是你夫君?” “嗯。”迟非晚点头。 她现在要分散男子的注意力,让段亦安趁机逃脱。 刀疤男眼睛瞪得很大,不断地摇头。 男子明显注意到了,眼神忽而变得狠厉,怒骂道:“臭娘们,你竟敢忽悠我?速速给他们松绑,否则我要了他的狗命!” “行,我松绑。”迟非晚应了下来。 男子手上的力道有增无减,脸色愈发阴沉,“那便看是你松绑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动作快了。” 气氛剑拔弩张,周遭空气仿佛凝滞了般。 迟非晚眸底掠过一抹戾气,先是来到了细眼男的跟前,她手还没来得及碰到绳索。 男子咒骂声便响了起来,“他都晕倒了,你给他解绑干什么?先给另一个解!” 迟非晚神色冷峻,到底还是往旁边挪了一下。 刀疤男面上一喜,心中不断念叨着,终于要得救了! 虽然蛊虫已进入他的体内,但他能忍受这些痛楚。 只要能活下来,别的不是问题。 此时。 沈翩枝手上的匕首不经意掉落在地上,她下意识蹲下来捡。 在没人看到的情况下,她眸底拂过一丝冷笑,伸手推了男子一把。 男子猝不及防地往后倒。 段亦安用手肘重击男子的胸膛,而后将其踹在地上。 男子刚想挣扎着起身,一把利剑就落在了自己脖颈上。 没想到这么快就风水轮流转了。 他不甘心。 明明就差一刹那就可以救下兄弟。 是那个女子推了他,致使他战败! 男子面含怒气,死死地盯着沈翩枝,从嘴里溢出,“是你害了我!害了我们兄弟几人!” 沈翩枝弯腰捡起匕首,面无表情地在他腿上划伤几刀,挑眉道: “你怎么不说自己咎由自取?我们本就有意将你一网打尽,没想到你先自投罗网了。” “其实你还有一名同伴吧,他又在哪里?是否想着为你们逆风翻盘?还是别痴人做梦了。” “你们已经折在我们手上,是不可能会有翻盘的那一天。” 话音刚落,沈翩枝眼神凉了几分,墨黑的眼眸好似能透视人心,让人多了几分压迫感。 男子心中一凛,但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就我自己一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翩枝淡然一笑,“看到你的兄弟们了吗?他们的下场亦是你的下场。” 男子眸里有两簇怒火在跳动,嘶吼道:“你别想这么折磨我,我只求一个痛快!” “想要痛快?门都没有!”沈翩枝道。 迟非晚捞起桌案上的绳索,当即将男子绑了起来。 男子金刚怒目,“你们若不给我一个痛快,我将诅咒你们所珍爱的一切都将化为灰烬,所想所念皆成空!” 段亦安脸色一沉,手起刀落,血溅当场。 迟非晚与沈翩枝还没反应过来,男子便倒在地上。 半晌,迟非晚才皱了皱眉心,略有不满道:“你为何直接了断他呀?我还没玩够呢。” “我不想折磨他,更不想让他所诅咒之话成真。”段亦安道。 迟非晚愣了一下,叹了口气:“好吧,都听你的。” 段亦安勾唇轻笑,“看来夫人也不想他的诅咒成真。” 迟非晚:“……” 沈翩枝:“……” 刀疤男看着已然离去的两个同伴,心如刀绞,恨不得让他们偿命。 可他一个人终究敌不过他们三个人。 他终究要命丧于此。 适时,段亦安缓缓抬眸看向刀疤男,话却是对她们二人说的,“要怎么处理他,还是要继续虐待他吗?” “当然。”迟非晚越来越起劲, “我正起兴呢,可不能戛然而止啊。” 段亦安闻言也不好说什么,往旁边挪了一下。 沈翩枝刚准备将门关上。 外头就跑来了一个黑衣男子,他对着沈翩枝就是一刀。 沈翩枝瞳孔蓦然放大,迅速躲避。 尽管她的速度极快,手臂还是被划伤了。 迟非晚腾地而起,倏然挡在沈翩枝面前,利剑出鞘,宛如灵蛇般游动,直击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身手敏捷,躲了又躲,压根没被伤到。 段亦安见情况不妙,立即加入打斗。 很显然,二打一明显占了优势,黑衣男子很快就落了下风。 经过一盏茶的打斗,黑衣男子力气渐小,段亦安与迟非晚反而越打越起劲。 沈翩枝捂着自己的伤口,看着凌乱的场面,唇角微微地抽了抽,略显无奈。 这夫妻俩好像一直都沉浸在打斗中,显然忘了她的死活呀! 谁能来管管她? 沈翩枝手臂的伤口不浅,殷红的血已经渗透白布,触目惊心。 刺骨的疼痛也在不断蔓延,沈翩枝小脸煞白,双唇微微颤抖,跌落在地上。 刀疤男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太好了。 那贱人终于受伤了。 看起来还血流不止。 只要他们二人继续打斗,顾不上她,那她就会一命呜呼! 有一个给她们偿命也是好的,好过没有。 一番打斗过后,迟非晚的刀已经横在了黑衣男子的脖子上,冷声质问,“你就是他们的兄弟吧。” 黑衣男子明显看到刀疤男的眼神,忽然变得疑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可别在这里装了,你就是他们最后一个兄弟!”迟非晚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黑衣男子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道:“你说是便是吧。” 闻此,迟非晚的脸色虽然沉了下来,手上的力度加大。 黑衣男子的脖子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他眉头一拧,直接道:“既然你都认定我是他们的兄弟了,你又何必来问我呢?” 迟非晚:“我需要你亲口承认。” 黑衣男子回答得很敷衍,“嗯,我就是。” 迟非晚脸色一点一点往下沉,明显是没有了多少耐心。 段亦安也瞧出来了,轻轻地顺了顺迟非晚的后背,低声道: “他是想激怒你的,不用搭理他,这四人已经被我们一网打尽了,不会再有人过来了。” “而且我今夜不会回隔壁厢房,我要在这里守着你们,如此一来,就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说完这句,段亦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极为好奇的神色,他很期待迟非晚的回答。 迟非晚犹豫一瞬,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好。” 其实他说得不错,有他在会安全一点。 刀疤男看到两人在说悄悄话,眸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你们就尽管聊吧。 他一定要让那贱人命丧于此。 过了一瞬,段亦安缓缓开了口:“怎么处置他?” “当然要让这些蛊虫顺着他的伤口钻入体内了。”迟非晚邪肆一笑。 黑衣男子虎躯一震,忙道:“不行,你们不能如此折磨我!” 迟非晚冷冷睨她一眼,“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黑衣男子突然就低低笑了起来,“听不到我说话?那等一下你可别来求我!” 闻言,迟非晚心中百感交集,他此话是何意? 难不成他还留了后手? 段亦安深邃的眸中透出丝丝冷意,“不用听他胡说,他是诓骗你的,想让你乱了心神。” 迟非晚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沈翩枝张不张嘴,却虚弱地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想让他们别聊了,注意一下他。 可是她没法发出声音。 他们也不曾看过来。 这只是一个厢房,并不大。 可是沈翩枝却觉得与他们待的不是同一个的地方,甚至隔了十万八千里。 刀疤男的眼底已经溢出了丝丝得意。 迟非晚手里捏着黑色圆瓶,在黑衣男子的眼前晃了一下,问:“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黑衣男子没搭理她。 迟非晚倒也不生气,只是将瓶子打开,递到他的眼前,“看到了吗?是蛊虫。” 只是轻轻一瞥,黑衣男子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身子也愈发软了下来。 这蛊虫看着太可怕了。 且蛊虫最喜爱的就是血。 蛊虫一旦落在他伤口处,定会侵蚀他的肉,硬生生撕咬出一个洞来。 这还没完,蛊虫还会顺着洞钻入他的体内。 甚至在他体内横行霸道,撕咬筋骨,不得让他安宁。 光是想着,黑衣男子便战战兢兢,眸里闪烁着惊恐,“快把它拿开!” “这么说来你是怕它?”迟非晚忽而浅笑一下,“也是,蛊虫极其凶残灵活,一旦钻入体内,必死无疑,饶是谁见了都会怕的。” 黑衣男子忽然大吼出声,“你不会杀我的,我手上有筹码!” 迟非晚懒得理他,直接将蛊虫放了出来。 黑衣男子身上本就有无数个伤口。 蛊虫精准地爬了进去。 黑衣男子呼吸一窒,脑袋轰地一下,发出破碎的尖叫,“啊啊啊!滚开,不要爬入我的体内!” 可不管他再怎么叫,蛊虫都不会爬出来。 刀疤男眸色一暗,没想到她如此迅速! 但转念一想,如此迅速也是好的。 兄弟活不了,定不会交出解药。 那女子必死无疑。 “枝枝,你瞧,这多有趣……”迟非晚转头过去,看到沈翩枝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瞬间,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迟非晚立刻跑了过去,眼眶顿时红了,“枝枝,你受伤了?” 她竟然连枝枝何时受的伤都浑然不知! 真是太混账了! 沈翩枝双眸失去焦点,平静地忍受着伤口带来锥心刺骨的剧痛感,抬手去指黑衣男子。 她话还没说出,黑衣男子便连连冷笑,“我早与你说过,你会求我的!” 此话是对迟非晚说的。 迟非晚没有理他,在拼命地用绷带拼命摁住沈翩枝的伤口。 可她伤口仍是血流不止。 迟非晚有些崩溃地盯着黑衣男子,咬字艰难,“你在剑上下毒了?” “看来你还挺聪明的。”黑衣男子放声大笑,道,“在蛊虫还没进入我体内之前,我可以给她解药,但现在不可能了,你会眼睁睁看着她血流干而亡。” 话落,黑衣男子欲咬舌自尽。 段亦安想去制止,终究是晚了一步。 他直挺挺地摔在地上,没了生息。 第47章 一命换一命 段亦安脸色微沉,自责道:“是我没能更好止住他,若是我能更快一些,或许沈翩枝会有一线生机……” 迟非晚立即打断了他,语气重了下来,“谁说枝枝没有生机的?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说来也怪她。 若是她没有快速将蛊虫植入黑衣男子的体内,枝枝就不会陷于危险当中了。 是她害了枝枝…… 她为何不能听黑衣男子说上几句呢? 她真该死! 迟非晚在心中自责一番,豆大的泪珠簌簌落下,砸在沈翩枝的手背上。 沈翩枝双眸蓄满愁色,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晚晚,这是我的命数……” 迟非晚鼻尖一酸,哭得更凶了,抽泣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是自己的命数,你无非就是不想我自责,你为何要为我着想……” 枝枝越是为她着想,她就越是难受。 心里似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迟迟无法除去。 段亦安看见迟非晚哭成泪人,心也揪在一起,他迈开腿往外走,“我去寻大夫。” 她会医术,可是救不了想救之人。 但真是无用至极! 迟非晚在内心唾弃自己,视线仍黏在沈翩枝的身上,潋滟眼眸蕴着晶莹的泪珠,“枝枝,你一定会没事的。” 话语未落,迟非晚埋下头将沈翩枝抱得更紧,酸意几乎填满她的心间。 段亦安将门带上,闪身离去。 迟非晚抱着沈翩枝哭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微红的双眸看向刀疤男,凝声道: “他是你的兄弟,你一定会知道他下了什么毒,若是你把解药交出来,我可以选择放了你。” 她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刀疤男的身上。 迟非晚意识到刀疤男的嘴里塞了抹布,立刻将其拿开。 刀疤男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谢绝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迟非晚眼神透着冷淡的厌烦,捏紧了手指,道: “看来你是想拂了我的好意,既如此,我便让你生不如死,接下来就不是让蛊虫在你体内横冲直撞了,我会将你剥皮抽筋。” 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就只有用狠辣的手段逼其妥协。 这是唯一的办法。 为了枝枝,她一定要试一下。 刀疤男的眼瞳微缩了一下,但脸上并没有一丝惧怕,狂笑道: “你以为我害怕你说的手段吗?我既然能忍受得了蛊虫的侵蚀,就不会惧怕其他。” “其实我一早就看到她受伤了,我特意让兄弟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让她毒发身亡,她现在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 “不出半个时辰,她就会倒在你的眼前,是你害了她,若不是你直接将蛊虫放在我兄弟伤口,他又怎会不把解药给你?” 刀疤男嘴角挂着一抹讥诮的笑,浑身戾气暴涨。 他就是想让那贱人毒发身亡! 或许她会在他之前去世! 也算是大仇得报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一番思忖过后,刀疤男脸上继而露出诡厌的笑,惹得迟非晚一阵头皮发麻。 迟非晚性子本就火爆,脸色一沉,就将刀尖指向他,怒吼一声,“你给我闭嘴!” 刀疤男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脸上更是没有一丝惧怕,抬眸直视她的目光,笑得愈发放肆。 “难道我说错了吗?不是你害了她吗?待她离世后,你又怎能好好在世上待着呢?你一定会整日整夜的陷入自责当中吧。” “说不准你会因为自责不已而选择自尽,在临死前过一下自己做过的错事,定会悔不当初吧!” “你是不是在想,如若大发慈悲放了我们兄弟几人,就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话落到这,刀疤男的眼里含着怨恨,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切都是你的因果报应!!” 迟非晚心底积压的怒火燃烧起来,唇线紧绷,抬手就要给他一剑。 可一想到后果,又硬生生将怒气压下了心底。 不,不能杀了他。 他是唯一可能知道解药的人。 若杀了他,对枝枝没有一点好处。 且他是故意激怒她的,不能上当了!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要保持理智! 想到此,迟非晚脸色倒是缓和下来,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我知你是故意激怒于我,让我取了你的性命,但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你如果交出解药,我可以许你一世富贵荣华,谁会和金钱过不去?你净干些打家劫舍的活维持不了生活。” “并且我会将你体内的蛊虫取出,让你身体恢复如初,我且给你半盏茶的时间思量。” 事到如今,她只能放出极具诱惑的条件。 或许这样能引诱到他。 刀疤男眼里泛着凌人的杀气,啐了她一口,“你别做梦了,你的条件根本就吸引不到我,若是我如此对待你,你会忍辱偷生吗?” “我受到此屈辱,我不会苟活在这世上!但我也不会迅速了断自己的性命,我要眼睁睁看着她先我一步离开!” 想到此,刀疤男眼里的兴奋就越发盛了。 迟非晚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须臾,迟非晚深吸了口气,问道:“你到底要我如何做,你才能救她?” 刀疤男眸底掠过一抹隐晦不明的精光,直言道:“我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行啊,那我便告诉你我的要求。”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迟非晚的脸上游走。 察觉到迟非晚眼睛亮起的那一瞬间,刀疤男忽然就低低笑了起来,让人感觉阴恻恻的。 沈翩枝觉得疼痛没有一丝缓解,反而是愈发严重。 她如今连呼吸都是痛的,且小脸是一种病态的白皙,但也不失艳色,典型的病美人。 虽然沈翩枝听到他们的对话,但却没有办法参与其中。 疼痛导致她眼睛都没有力气睁开,意识也在渐渐弱了下来,似随时会消散般。 适时,迟非晚有些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你在这笑什么?你不是说要将条件告知我吗?那不说你想出尔反尔?” “我自然不会出尔反尔。”刀疤男道,“我想要的很简单,你若想救她,那就用你的命来换!” “好,我答……”迟非晚没有任何的犹豫。 可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刚进来的段亦安打断了,“万万不可!” 迟非晚下意识看了过去。 段亦安正带着大夫走了进来,忙道:“大夫,麻烦你救救她。” 大夫立刻给沈翩枝把脉。 迟非晚眼神变得越发焦急了起来,一直盯着大夫。 刀疤男脸上都没有一丝诧异之色,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大夫不可能会有解药。 所以那贱人必死无疑! 拉上一个垫背的,值了! 思及此,刀疤男眼神越发得意了起来,一声不吭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大夫面露愁容,“我只看出姑娘中了毒,但并不知道中的是何毒,我亦不知道解毒法子……” 段亦安心渐渐往下沉,道:“你可是镇上最有名的大夫,怎会解不了区区一个小毒?” 大夫摇了摇头,“我当真解不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何毒,见谅。” 他说完就想拎着医药箱溜之大吉。 迟非晚当即挡住大夫的去向,手握利刃,直勾勾地盯着他,启唇:“你若解不了这个毒,你就别想踏出房门一步!” 大夫虎躯一震,心底爬上一抹惧意。 他虽没见过这种场面,但还是让自己强行淡定下来。 半晌,大夫的嗓音带着一丝愠怒,“姑娘,你这是何意?在下都说解不了这个毒了,难不成姑娘想强人所难吗?” “抱歉,我夫人一时心急冒犯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段亦安道,“此病人于我们而言极为重要,还烦请大夫妙手回春,救她一命!” 迟非晚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嗓音揉了几分,“我不该迁怒于你,实在对不住。” 大夫脸色有所缓和,却还是无奈摇了摇头,道:“并非我不肯施以援手,救姑娘于水深火热之中,而是我真的解不了此毒,我从未见过此毒……” 听到此话,迟非晚心里的希冀一点一点熄灭,眼神也逐渐黯淡了下来。 怎会如此? 连这镇上最有名的大夫都解不了此毒,那枝枝怎么办? 难道枝枝真的命丧于此吗? 段亦安瞧出大夫并没有撒谎,到底还是放他离开了。 “这解药除了我们谁都解不了,所以你现在还要用自己的性命救她吗?”刀疤男冷笑道,“待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你们可得想好了。” 段亦安神色稍冷,怒视道: “我不会让夫人把命交到你手上,你没有资格和我们谈条件,你如今能做的就是赶快交出解药,若交出来,我们可以饶你一命,也会许你一世富贵荣华!” 刀疤男却大声狂笑了起来。 迟非晚没想到段亦安与自己说了同一番话,心里有些震惊。 段亦安面带怒意,“你笑什么?” “你刚才与她说了同样的话,你们不愧是夫妻啊!”刀疤男冷笑道。 段亦安眼睫微颤,心里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刀疤男盯着迟非晚看了一瞬,说道:“你夫君不愿让你以命相抵,但我知道这是他的答案,并不是你的答案。” 迟非晚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我答应你!” 段亦安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眸中跳动着急促,“我知道你想救沈翩枝,但你也不能这样说自己的性命,我绝不允许你这么做!” 迟非晚:“你冷静一点听我说,若非我刚才冲动将蛊虫放在他伤口处,他也不会死也不将解药拿出来,所以是我欠了枝枝的,理应由我来还。” 段亦安双目变得猩红,嗓音重了几分,说道: “这怎能怪你?是他不事先言明,你不要将一切都揽于自己身上,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找大夫来解了沈翩枝的毒,我偏偏不信只有他能解,一定还有别人可解的,我们不能放弃!” 迟非晚是他的妻子,亦是他要相守一生的人。 他怎会忍心让她离去? 沈翩枝意识模糊间还是听到了段亦安的话。 但她并没有选择责怪段亦安。 晚晚是段亦安的妻子,他偏爱她实属正常。 且她的毒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可以解。 若是刀疤男骗了他们,意欲取走她与晚晚的性命呢? 不信刀疤男的话,丢的只是她自己的命,若信了极有可能会牵扯到晚晚! 她不能接受这个可能性! 思及此,沈翩枝拼尽全力扯了一下迟非晚的衣袂。 迟非晚有所反应,抬眸看去。 段亦安也紧随其后。 只见沈翩枝虚弱地摇了摇头,意欲明显。 段亦安瞳孔蓦地一缩,震惊从心间炸开。 他没想到沈翩枝对晚晚这么好,竟不想晚晚牵扯进来! 迟非晚显然看懂沈翩枝的意思,敛眸几瞬,柔声道:“枝枝,我不是舍命救你,我是在还自己作下的孽。” 沈翩枝还在吃力地摇头,呼吸都是痛的,更别说摇头了。 她只觉得骨头似被车来回碾压,痛苦至极。 段亦安深吸口气,道:“晚晚,难道你还看不出沈翩枝的意思吗?她不想你陷入危险,他说自己有解药,那他就真的有解药了吗?” 迟非晚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 她虽然有想过这一层,但只有一线生机能救枝枝,哪怕是陷自己于危险之中,都不能有一丝犹豫! 若她犹豫了,还怎配与枝枝当好友? 段亦安神色愈发凝重,沉着嗓音道: “说不准他是想借此机会娶了你们二人的性命,他是想要报仇雪恨,沈翩枝是有料到这一程,所以才不想你答应他,你若真心将沈翩枝当作好友,就不该拒绝她。” 刀疤男倒是无所谓地开口:“反正是你们想要解药,又不是我想要解药,信与不信在于你们。” 沈翩枝倚靠在迟非晚身上,额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疼到连摇头都没办法做到。 她意识渐渐消散,手也倏然落在地上。 迟非晚心似要跳出来般,哽咽道:“枝枝,你别吓我!” 段亦安凝着沈翩枝,迟迟发不出一点声音。 …… ps:球球各位宝贝点个为爱发电,爱你们?????? 是不是没人看了啊,道心破碎了……评论区没人冒泡啊 第48章 胆子挺大,敢把我的人拐跑 迟非晚眼睛都哭肿了,也没见沈翩枝有醒来的迹象。 段亦安上前来蹲下,伸手探了探沈翩枝的气息,脸色愈发阴沉,“气息微弱,恐怕是……” “不会的!”迟非晚拼命摇头,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把医药箱的全部药都倒了出来,尽数倒在沈翩枝的伤口处,喃喃道:“枝枝福大命大,一定醒过来的。” 刀疤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就算会醒过来,毒一刻解不了,一样会暴毙而亡。” 他声音难免掺杂着幸灾乐祸。 迟非晚哭过之后眼中猩红未退,怒瞪着他,“我答应你,你快点把解药拿出来救她!” 刀疤男道:“既如此,那你就先了断自己的性命,待你走后,我会把解药拿出来的。” 段亦安眉心紧蹙,语气暗含薄怒,“你解药都还没有拿出来,我们怎知你是否真的有解药,又怎知你给的解药是否有用?” 刀疤男挑眉低笑,“你们若想要救她的命,就必须得信我,毕竟你们眼下没有别的路可走。” 段亦安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攥紧,内心的怒火正在四处乱窜。 他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将性命交于他人手上! 迟非晚将沈翩枝抱到了床榻上,而后一步步逼近刀疤男。 她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刀疤男的心尖上,让他感觉心乱如麻。 下一瞬,迟非晚眼神带着执着,道:“我可以将性命交到你手上,但前提是你得把解药拿出来,只要枝枝吃下解药后没事,我任凭你处置。” 刀疤男脸上露出一抹不屑,压根就没有理会她。 迟非晚晶莹的眼眸里蕴含着怒气,沉声道:“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若你不拿出来,我便将你千刀万剐!” 话落。 迟非晚捡起地上的刀刃,捏紧刀柄,在他手上划了几个口子。 不仅如此,迟非晚还同时将他身上的针往下按了一寸,“我若继续往下按,你便会血液倒流,七窍流血。” 她本来是直接答应刀疤男的条件 。 但她看出刀疤男似乎在捉弄他们,所以她不能让他得逞!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或是软硬兼施,总会有办法拿到解药的。 刀疤男虽然疼痛难耐,但却低低地笑了起来,“随你们吧,我如今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你们宰割。” 反正该着急都不会是他。 有人比他更着急。 迟非晚精致的眉眼染着浓浓的怒气,手上的利刃掉落在地,阖了阖眼,“你到底想我如何?” “拿刀自刎。”刀疤男道,“待你血溅当场,我必会把解药拿出来。” 迟非晚:“你若是没有遵守承诺呢?我届时已经不在,又怎么找你算账?” 刀疤男瞥了段亦安一眼,“你夫君不是还在这吗?他会永远监视我的。” 迟非晚缓缓看向段亦安,语气认真,“你一定要帮我拿到解药。” 段亦安神色慢慢地沉了下去,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一句话都没有说。 “夫君,求你了。”迟非晚软下嗓音求他。 她的话如一把利刃,一下下地割着段亦安的心。 段亦安眼眸森然冷沉,怒道:“迟非晚,你能不能别犯傻?他要的就是你们二人的性命,你如果真信了,那就上当了!” 他还是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语气含着滔天怒火。 迟非晚眼睫忽颤,带着哭腔道:“可我现在除了信他,还有什么办法?我真的很想救枝枝,枝枝没剩下多长时间了……” 段亦安道:“他压根就没想过把解药给你,你无需牺牲自己。” 迟非晚语噎,泪珠蓦地夺眶而出。 瞧见她的眼泪,段亦安心思一下混乱了起来,将着语调哄她,“对不起,是我说话大声了……” 迟非晚哭着说:“你为什么不给我救枝枝……” 段亦安拉她入怀,下颚抵在她的肩上,嗓音缱绻,“我想与你尔尔辞晚,朝朝暮暮,我不想失去你。” “那你就能眼睁睁看我失去枝枝吗?”迟非晚止住哭泣挣脱他的怀抱。 四目相对,二人一直在僵持不下,气氛忽变。 连周遭的空气都凝聚了起来。 刀疤男体内如同有千万只虫子在侵蚀五脏六腑,气息急骤,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好不容易缓了一下,蛊虫又加快了侵蚀的速度,心跳如鼓,似要跳出来般。 迟非晚瞧出他的异样,语气平静地开口: “忘了告诉你,蛊虫一旦在体内待上一盏茶的时间,便会将你的五脏六腑侵蚀完毕,不仅如此,蛊虫还会越变越大,跑出来侵蚀你的外表,直至你尸骨无存,蛊虫才会功成身退。” 她所言非虚,并没有吓唬刀疤男。 也无需用此等无聊的话去吓唬他。 刀疤男的眸底泄出惶恐,气息渐弱,但他还是笑了出来,“我死了,她也别想活!” 迟非晚心感不妙,立刻摇晃他的身子,“解药在哪?速把解药交出来!” 刀疤男眼睛逐渐失去了焦距,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量,就像燃尽的蜡烛般,永远坠入了黑暗。 迟非晚身子愈发软了下来,“怎么会……” 段亦安稳稳接住了她,眸里含着丝丝心疼,“晚晚,事已至此,顺应天意罢。” “我无法接受!”迟非晚怒瞪他一眼,跑了出去。 只是她刚跑到门口,便与刚进来的男子撞了一下。 “哎哟,谁啊!”迟非晚捂着额头抬眸,看清眼前的面孔后,瞳孔蓦然放大,“怎会是你?” 萧沉渊长身玉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冷冽如薄刃,透露着无尽阴鸷戾气。 他双眸带着猩红,看起来有些疲惫,好似一路上风尘仆仆赶到这里。 半晌,萧沉渊眸光沉了几分,周身的戾气隐隐压不住,冷冷吐字:“我夫人在此,我怎不能来?” 他一顿,又道:“胆子挺大,敢把我的人拐跑。” 迟非晚眉心一跳,跑过去挡住沈翩枝的身影,坚决道:“你不能把枝枝带走!” 迟非晚到底是没完全挡住沈翩枝的全身。 她沾满鲜血的衣摆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萧沉渊的眼中。 第49章 缺一味药引 萧沉渊眸色一沉,里头似簇拥着一团怒火,阔步上前。 迟非晚没有想让开的迹象,一直死死挡着他的视线。 许是他的眼神锐利冷冽,盯得迟非晚背脊蹿上一层薄汗。 但她并没有因害怕而让开。 萧沉渊来到榻沿,沈翩枝那张毫无一丝血色的面容就这么闯入了他的眸底。 他身躯微怔,异样的情绪瞬间占据了心头。 这是沈翩枝? 她还没逃离他身边时,分明是明艳的,鲜活的。 可此时的她却是死气沉沉的,毫无朝气蓬勃之意。 良久,阴沉的嗓音倏然在厢房内响起—— “究竟发生了何事?”萧沉渊锐利的目光扫过段亦安,而后落在迟非晚身上。 迟非晚只觉得头皮发麻,道:“枝枝中了毒,现在生死未卜,我们方才寻了镇上最有名的大夫来了一趟,但是他从未听过此毒,也不知此毒如何解……” 至于此前发生何事,迟非晚只字未提。 她只是觉得现下最为要紧的是,赶紧把枝枝的毒解了。 若是说起发生了何事,恐怕是说来话长,亦会浪费枝枝的黄金救治时间。 萧沉渊眸里陡然射出千万戾气,对外喊道:“寒夜,请温太医进来!” 迟非晚心中一喜,枝枝有救了! 不曾想萧沉渊还带了太医前来,他是提前料到枝枝会受伤? 不出片刻,寒夜便匆匆领着温太医前来。 萧沉渊意简言骇:“她中了毒。” 温太医立刻放下医药箱,前去查看沈翩枝中了何毒。 不大会儿,温太医脸色愈发凝重,眉头不由蹙起。 迟非晚胆战心惊,低声询问道:“太医,此毒可有法子解?” 温太医边将医药箱打开,边说道: “此乃苗疆奇毒,极为棘手,中毒者只有半个时辰的救治时间,现下只余一盏茶的时间,但我医药箱里还缺一味药引,只要把这药引与其他药材相结合,王妃便能安然无恙。” 萧沉渊凉凉瞥他一眼,语气没有一丝温度,“缺何药引?” “百灵草。”温太医道。 迟非晚愣了一下,“何为百灵草?我怎从未听过?” 他们还在南国的地界,可她醒来后没有听过有此草。 或许是她失忆遗忘了。 段亦安是南国人,一定会知道! 思及此,迟非晚连忙看向段亦安,“夫君,你可知道哪有百灵草?” 段亦安面色凝重道:“百灵草乃南国稀有品种,一年只长出一株,且皆在皇室手中,我们平常百姓根本得不到。” 迟非晚心中燃起的希冀顿时消失殆尽,极为失落,“那枝枝该如何是好……” 温太医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萧沉渊身上的戾气正在肆虐,眸底划过一丝冷意,倏然迈开步子往外走去。 迟非晚下意识追了上去,“你要去哪?” 萧沉渊脚步未停。 迟非晚咬牙道:“难道你要丢下枝枝不管吗?” 萧沉渊脚步一顿,冷眼扫了过去,“别忘了,是你让沈翩枝置身于危险当中,你又有何资格来质问我?” 迟非晚默默低下头,细嫩的双手紧握在一起,指尖嵌入肉里,蔓出几条细微的伤痕。 是啊。 这一切皆由她造成的,她又有何资格说这番话。 也许她一开始就不该带枝枝逃走。 是她自以为是害了枝枝…… 迟非晚鼻尖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段亦安看得心头一颤,连忙上前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安慰道:“晚晚不哭,萧沉渊已经去找百灵草了,沈翩枝会没事的。” 迟非晚身子微微发颤,仍是止不住哭泣。 寒夜在一旁候着,脸色愈发难看。 不料王妃出逃竟被人下了毒。 若是逮出那人,王爷定会将其千刀万剐吧。 要知道王爷平日里也不曾舍得伤王妃分毫。 王爷一直都将王妃放在心尖上宠着的。 可王妃丝毫不领情,三番两次出逃,现下还栽了跟头。 也不知道此事过去,王妃是否会乖乖就在王爷身边? 他陪着王爷赶了一天路,实在累挺。 萧沉渊离开之后,屋中陷入一阵沉寂。 谁也没有打破这阵沉静。 可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消失,迟非晚实在是慌得很。 段亦安搂着她肩上的手微微收紧,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温太医没有闲着,一直在想办法给沈翩枝止血。 可他用了许多药和绷带,还是没有成功。 温太医额间渗出一层薄汗,忙道:“你们谁来帮忙和我一起给王妃止血?” “我来。”迟非晚道。 温太医仍是一脸愁容,“我如今怕的是百灵草还没找到,王妃就失血过度……” 后面的话他到底是没敢说出来。 若是被王爷听到了,他头还要不要了? 王爷可是一个活阎王,在他面前一定要谨言慎行,否则会掉了脑袋! 迟非晚眉头没有舒展开来,边拿绷带边道:“不可能的,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一定可以把血止住的!” 过了半晌。 血还是没有止血。 温太医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服下解药才能止血了。” 他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个毒。 之前只是听师父说过。 幸好听师傅提过一嘴,也知道解毒的法子。 否则他项上人头不保! 眼看着时间所剩无几,迟非晚立刻站了起来,“不行,我要去寻百灵草!” 谁知道萧沉渊是不是只能去找解药呢? 若他一走了之,怎么办? 她不能坐以待毙。 段亦安拉住了迟非晚的手腕。 迟非晚神色一顿,“夫君,你是不让我去吗?” “我怎么会不让你去呢?”段亦安道,“我不放心你一人前去,所以我跟你一起吧。” 迟非晚对他的反应是意料之外的,迟疑一瞬,点了点头。 俩人正阔步往外走。 温太医与寒夜也没有阻拦。 迟非晚和段亦安刚走几步,萧沉渊就回来了。 迟非晚将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刚才是去寻百灵草了吗?可有寻到百灵草?” 萧沉渊面容冷峻,薄唇紧紧抿着,连一眼都没瞧迟非晚,更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径自走向温太医。 第50章 亲自给她渡药 迟非晚欲言的话掐在喉咙里,在原地愣了一瞬,抬脚跟了上去。 萧沉渊将鎏金盒子递给了温太医。 温太医眸底掠过讶异,“王爷,您竟在短短时间找来了百灵草。” “少废话。”萧沉渊墨黑的眸子闪着寒光,语气裹霜挟雪。 温太医垂眸,语气裹挟恭敬,“是,臣这就救王妃。” 而后,温太医将其余药材与百灵草放入药臼,捣碎后倒在碗里。 迟非晚往前挪了一步,“我扶枝枝起来。” 只是她的指尖还没触及沈翩枝,萧沉渊便率先坐在了榻沿,动作轻缓地将其扶了起来。 沈翩枝似没了骨头般,柔若无骨地靠在萧沉渊怀里。 迟非晚敛眸几瞬,退到了一旁。 温太医端着药奉上。 萧沉渊右手掐住沈翩枝下颌骨,轻轻用力迫使她张开嘴,另一只手舀了一口药递到沈翩枝唇边。 沈翩枝陷入昏迷,无意识将药吞咽,刚喂进去的药不到一会儿,便溢了出来。 萧沉渊眼神微眯,不容置喙道:“沈翩枝,给本王咽下去!” 沈翩枝惨白如纸的脸没有一丝反应,呼吸微不可察。 萧沉渊又舀了一勺喂给她。 仍是喂不进去。 褐色的药汁顺着沈翩枝的唇边流下,渐渐没入衣襟,染上一抹深色。 寒夜递来一方雪青色锦帕。 萧沉渊沉着脸接了过来,动作轻缓地给沈翩枝擦拭。 温太医眉峰微皱,急切道:“若药一直喂不进去,王妃怕是凶多吉少,且眼下剩余的时间不多了……” 猩红与戾气在萧沉渊眸中交织,他沉吟几瞬,将药一口闷了。 迟非晚惊呼出声:“萧沉渊,你为何将解药喝了?这是枝枝的救命药!” 尽管解药是萧沉渊找来的,可他不是给枝枝找的吗? 怎么一言不合就自个喝了? 温太医微怔,不出片刻便理解萧沉渊的行为。 迟非晚还想说话,却被段亦安拦住了。 萧沉渊俯下身吻住她薄软的唇,将药尽数渡了过去。 沈翩枝似被困在了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她拼了命想挣脱桎梏,可拾起石头砸向笼子时,铁笼顿时消失不见。 待她扔掉石头后,铁笼又忽然闪现。 这样的场景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如若魂牵梦萦,叫她好生难熬。 在沈翩枝悲痛欲绝时,眼前陡然出现了一只大手。 她拼了命地去抓住那只手。 终于,她握住了。 沈翩枝嘴唇翕动,将药咽了下去。 萧沉渊体内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眉头舒展几分。 迟非晚耳根不忍泛红,心中羞愧不已。 原来萧沉渊是为了给枝枝渡药,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一想到枝枝很快便会痊愈,兴奋顿时占据心间。 温太医给沈翩枝把了脉,神色稍上喜色,“王妃的脉象逐渐平稳,此毒已解,只是王妃需休养几天,不宜四处奔波。” “有劳。” 萧沉渊淡声道,“寒夜,请温太医下去歇息。” 寒夜往旁边让开一条路,道:“温太医,请。” “臣告退。”温太医拎着医药箱跟随寒夜离开。 迟非晚凝神盯着沈翩枝,察觉她脸色正渐渐红润,褪去不少苍白。 太好了,枝枝真的没事了。 萧沉渊动作轻柔地将沈翩枝放回床榻,弯腰替她掖了掖被角。 他缓慢站直身子,犀利的眸光扫向他们,“你们可以走了。” 迟非晚慌了一下,淡定道:“枝枝还没醒来,我们不能走。” 段亦安默了一瞬,点头附和。 萧沉渊神色骤冷,嘲弄道:“倘若不是拜你们所赐,沈翩枝又怎会中毒至今未醒?” 迟非晚垂眸,“是我的疏忽致使枝枝不小心中了毒,所以我应该留下照顾她,直至她痊愈。” 萧沉渊周身肆虐着浓厚的戾气,拳头攥得咯吱作响,“我的夫人我自会照顾,不劳烦外人费心。” 迟非晚皱眉,“我不走!” 萧沉渊:“若非你们在她心中有几分重量,你们早已被我碎尸万段,而今有何资格跟我论及条件?” 迟非晚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险些忘记萧沉渊残暴凶狠的手段了。 陆行之将枝枝带走,却被他被揍到奄奄一息,卧榻歇息。 而她致使枝枝中毒,甚至险些丧命。 若非没有这层关系保护,恐怕她早被扔去喂狼了。 段亦安终是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压低嗓音道:“晚晚,还是物归原主吧。” “枝枝不是物件!”迟非晚望着他,眼神渐凉,“你若想走,那便走吧。” 段亦安眉心紧锁,“我们斗不过他。”’ 迟非晚嗓音透着浓浓的不悦,“我们不需要和他斗,也无需守在此地,我们去隔壁厢房。” 萧沉渊哂笑出声,“不曾想你们竟还有大声说悄悄话的习惯。” 迟非晚与段亦安对视一瞬,面露窘迫之色。 蓦地,一道轻微的咳嗽声在厢房内响起。 萧沉渊抬眸看去,只见沈翩枝缓缓掀眸,嘴里无声念着什么。 他俯身凑近她的唇边,虚弱的嗓音响起,“水……” 萧沉渊刚想去倒水,迟非晚便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来,我喂……” 话还未说完,一只大手将茶盏捞了过去。 迟非晚:“???”强盗呢。 萧沉渊将沈翩枝扶了起来,茶盏递到她的唇边。 沈翩枝眼神渐渐清明,他清隽冷漠的面孔闯入她眼中。 她身躯微僵,震惊笼罩全身,“你怎会在此?” 许是刚苏醒的缘故,她嗓音沙哑且无力,气若游丝。 “怎么?”萧沉渊脸色往下沉,“看见本王很不开心?” 沈翩枝微怔,轻摇了摇头,浅抿了一口水。 “再喝一口。”不容置喙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沈翩枝听话地抿了一口。 萧沉渊凝着她,一字一句咬着:“让你喝一口还真喝一口?” 这不是你说的? 沈翩枝欲反驳,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王妃何时变得如此乖巧听话了?”萧沉渊眸色幽深道,“那本王让你乖乖待着不再逃跑,你可有听进去?” 沈翩枝眼睫动了动,庆幸方才没有反驳。 “嗯?”萧沉渊沉甸甸的目光凝着她,挑眉。 第51章 锁在不见天日的铁笼里 沈翩枝垂眸不去直视萧沉渊的眼眸,语气轻得似在梦中说呓语:“是双腿控制不住想跑的,不是我。” 尽管声音很轻,还是被萧沉渊听了进去,他怒极反笑,“如此便将你的双腿割下来吧。” 他仿佛在说一件不痛不痒的事情,语气没有半点温度。 沈翩枝心里隐隐蔓出惧意,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额间撒落几缕青丝落在脸上,带着几分凌乱美。 萧沉渊冰凉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而后将青丝捋至耳后,透着寒意的嗓音钻入她的耳畔—— “若再逃,本王便让你终身待在不见天日的铁笼里。” 那挥之不去的噩梦又再次笼罩沈翩枝全身,唇瓣微颤,脸色惨白,令人我见犹怜。 萧沉渊唇角挂着痴狂的笑意,拖着长长的调子,“王妃胆子不是挺大的?现下倒是知道怕了?” 沈翩枝抿唇不语。 迟非晚虽没听清他们的对话,但看出沈翩枝的恐惧,笃定道:“枝枝是无拘无束的,谁也限制不了她的自由。” 沈翩枝这才注意到段亦安与迟非晚还在厢房里,心中惧怕散去几分。 适时,寒夜回来了。 “送客。”萧沉渊命令道。 “是。”寒夜看向他们,做了个请的姿势。 迟非晚巍然不动。 段亦安立在原地,神色淡如湖水。 寒夜面露难色道:“还望二位不要让我为难。” 迟非晚皱眉道:“我早说过了,我不走!” “是何人说待她醒了便走的?”萧沉渊冷眸扫去。 迟非晚:“……”这是她的权宜之计罢了,他怎还当真了? 萧沉渊吐出的话似冰锥子般,“又是何人说只需待在隔壁厢房?” 梅开二度。 迟非晚只觉得脸被打得生疼,触及沈翩枝安抚的目光后,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段亦安提步跟了上去,“夫人,你把为夫落下了。” “不要也罢!” “夫人……” 门被寒夜带上,一切声音被隔绝在外。 房内寂静无声,宛如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沈翩枝欲躺下来,可一使劲便觉得浑身疼痛。 她伤的是手臂,可没想到毒会在体内横行霸道,让她虚弱至此。 萧沉渊微眯眼眸,“想躺下?” 沈翩枝微微点头。 “那便要看一下王妃有何诚意了。”萧沉渊眸光淡淡,瞧不出别样情绪。 沈翩枝认为他故意刁难,别开脸不去瞧他,自己挪着身子。 不料他搭在她肩上的手力度丝毫没有减小,反而还加大扣住她薄弱的肩头。 沈翩枝一旦使劲,疼痛便侵蚀着骨头,阖了阖眼,到底是服软了,“求你了,王爷。” 不知是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打动了萧沉渊,亦或是她的话语起到了作用。 萧沉渊竟二话不说地扶着她躺回榻上。 沈翩枝长而翘的羽睫微颤,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萧沉渊逡巡一圈周遭,眸光落在不远处的四具尸体上,幽幽道:“是他们致你中的毒?” “嗯。” 萧沉渊目光仍在他们身上游走,清晰瞧见他们皮肤下的蛊虫肆意乱窜,微眯眼眸,“谁的蛊虫?” 沈翩枝没吱声。 “说话。”萧沉渊没了耐心。 沈翩枝被他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稳住心神道:“迟非晚的。” 萧沉渊深邃的眼眸含着审视,询问出声:“究竟发生了何事?” 沈翩枝沉吟一瞬,缓缓道:“他们溜进来想侵犯我们,我们略施小惩。” “对他人略施小惩还会致使自己受伤?”萧沉渊语气带着嘲弄,“本王该说你蠢还是大意?” 沈翩枝面色愤然,不爱听萧沉渊说话,总觉得他话里带刺,淬了毒般。 她将脑袋埋进衾被里,缓缓闭眼。 萧沉渊斜瞥她一眼,扯下衾被,露出一张仙姿玉色的面孔。 他幽冷的眸子紧攫住她的眼睛,肃声道: “本王若是你,便会一刀致命,不会让其有机可乘,有时欲望太大并不是好事,反而会自食其果。” 沈翩枝眸色狠狠一颤,他是在教她? 细想一下,他说得对。 她们擒住这几人时,第一时间就该将他们斩杀! 而不是留着折磨致死。 萧沉渊此时出现在这,是他救了她吧? 若不是他及时赶来,她恐怕早已归西。 沈翩枝心下微颤,藏在衾被之下的手微微攥着,嘴唇翕动:“多谢王爷救我一命。” 萧沉渊目光寒冷地凝着她,“就只是口头感谢?本王竟不知王妃是如此小鸡肚肠之人。” 沈翩枝眉眼微微下压,道:“王爷想我如何感激?” “以身相许如何?” “不要。” 萧沉渊指尖拂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低低道:“不,你要,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你逃不掉。” 他好疯,但她不爱。 沈翩枝只觉得毛骨悚然,忍着惧怕道:“王爷,我饿了。” “他们在此盯着你,你敢吃吗?”萧沉渊唇角挂着一抹戏谑的弧度。 沈翩枝道:“有何不敢?” 他们已逝,有何可怕的? 萧沉渊望着她片刻,淡淡道:“说不准他们的鬼魂还未归西,此刻正在盯着你呢。” 沈翩枝本是不怕的,但听他这么表描述,心底蹿上一抹慌乱。 她怒瞪他一眼,再次将头埋进衾被之中。 萧沉渊低低一笑,“胆小鬼。” “王爷觉得逗我好玩吗?”沈翩枝的声音从衾被里传出,隐隐透着一丝怒意。 萧沉渊道:“挺好玩的。” 沈翩枝哑口无言。 半晌,萧沉渊站了起来,问道:“何人给你下的毒?” “他都死了,你问这个作甚?”沈翩枝顿了一瞬,道,“难不成王爷要帮我补上几刀?” 萧沉渊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沈翩枝不禁在心中腹诽,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知你想干什么? 纵使她这般想,还是扯出一抹笑意,“王爷心之所想,便是我心之所向。” 萧沉渊忽然轻嗤一声,说道:“这毒还挺厉害的,不然怎连嘴也淬上了毒液。” 沈翩枝佯装无奈喟叹一声:“我所言不虚,王爷若是不信,我也没法子,总不能将我心刨出来看看吧?” 萧沉渊勾唇浅笑,“倒是可以一试。” 试你的大头鬼。 萧沉渊瞧见她百变的神色,也不再逗她,拾起地上的剑走向几具尸体。 看到萧沉渊的动作后,沈翩枝呼吸一滞,错愕不已。 他竟然…… 第52章 他还有心思行闺房之乐 萧沉渊的剑竟然挥向黑衣男子的下胯,手起刀落,不带一丝犹豫。 沈翩枝亲眼看到有东西顺着男子的裤裆往下滑动,继而隔着衣物掉在地上,发出异样的声响。 适时,一股铁锈味猝不及防地闯入沈翩枝的鼻尖,她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萧沉渊慢慢抬眼锁住她的眸光,森寒的目光犹如实质,嗓音极具穿透力,“是他吗?” 沈翩枝喉咙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不知是被他的举动吓到,亦或是一时走神。 雪白的剑光在空中闪过,刀疤男也难逃此劫。 沈翩枝娇小的身躯战栗着,额间渗出一层薄汗,顿时闭上双眼,嗫嚅道:“是第一个男子给我下的毒。” 她担心自己再不说出来,萧沉渊会将他们的蘑菇全都割下。 太怖人了。 他就像地狱里走出的魔鬼,令人闻风丧胆。 萧沉渊眉头一压,冷声质问道:“你在怕本王?” 沈翩枝嗓音轻得几近听不见,“没……没有。” 萧沉渊眸光登时狠厉起来,语气带着气定神闲的恶劣:“怕便给本王安分守己,不然他们的下场也将会是你的下场。” 沈翩枝不敢抬眸望他,只是轻轻地“嗯”了声。 她怀疑他是存心吓她的。 这场面于她而言太血腥残忍了。 虽说她有惩罚这几人,但她的手段与萧沉渊相提并论,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萧沉渊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而后遣人进来打扫厢房。 待他们打扫完厢房后,萧沉渊让他们送了一些吃食进来。 沈翩枝看着他递到自己唇边的粥,心里没有一丝食欲,微偏过了头。 萧沉渊表情冷淡,尽管一言不发,仍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沈翩枝偷偷瞄了他一眼,似老鼠见到猫般缩下了头。 “想让本王来硬的?”萧沉渊眸底的寒意仿佛要漫出来般。 沈翩枝眉眼微抬,大着胆子道:“王爷若答应不带我回去,我便乖乖吃了它。” 萧沉渊忽地轻嗤出声,“本王竟不知道方才的解药还有增肥的作用,把你的胆子养得这么肥。” 沈翩枝:“……”他嘴巴真是每时每刻都淬了毒。 萧沉渊将碗撂在桌案,神色淡淡的:“爱吃不吃,又不是饿着本王。” 他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按理说他千里迢迢追来此地,应该心疼她才是啊! 这臭男人也太没有人情味了! 沈翩枝眸色慌乱了下,忙道:“王爷屈尊纡贵喂我,我不该不识好歹,还望王爷见谅。” 萧沉渊眼皮不曾抬一下,神色冷峻。 衾被之下探出一只凝如羊脂的玉手,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袂,撒娇之意尽显。 萧沉渊垂眸凝着她的纤纤玉指,微眯双眸,重新端起碗来,舀了一口轻轻吹着,直至凉了才递到她的唇边。 沈翩枝微怔,还是头一回见到他这副温柔的模样。 萧沉渊眉心轻蹙,“又不吃了?” 沈翩枝乖乖张嘴吃下,含糊不清的说:“多谢王爷……” 萧沉渊眉眼冷清,但却极有耐心地喂着她。 不大会儿,风卷云残,眼下只剩下了空碗。 萧沉渊将碗搁在一旁。 沈翩枝在心中纠结良久,轻扯他的衣袂,嗓音如山间的泉水般清甜,“王爷,我想去游山玩水……” “去哪?”萧沉渊墨眸不带一丝温度。 “北国。”沈翩枝水眸潋滟,缓缓道,“我们四人结伴而行,好不好?” 她暂时是甩不掉萧沉渊的了。 为今之计是让萧沉渊同意她去北国。 待到北国后,她再寻机甩了他罢。 萧沉渊嘲弄道:“你是觉得本王好糊弄?前一刻才想方设法逃离本王,现下却说想与本王游山玩水?” 沈翩枝眉眼带笑,甜声道: “王爷,我而今想明白了,你英俊潇洒,世间寻不出比你还形貌瑰伟之人,我待在你身边不走了。” “可我如今闷得慌,想去散散心,有王爷在身边陪着我,定不会再次发生今日之事。” 她感觉嗓子都快掐冒烟了。 哄男人当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啊! 也不知萧沉渊吃不吃这一套。 沈翩枝小心翼翼地端详着萧沉渊,试图在他脸上看出一丝心软。 萧沉渊神色是一贯的肃冷,墨黑的眸里看不清任何情绪,薄唇微抿。 沈翩枝还想说些什么,便见他径自往门口走去。 “砰”地一声,萧沉渊将门带上,并且消失在包厢里。 沈翩枝眨了眨眼,变得一头雾水:“???” 他这是什么意思? 生气了还是不同意? 神经兮兮的,啥也不说,她如何猜?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不出片刻。 萧沉渊沉着脸回来了,且二话不说的在她身旁躺下。 烛火已然熄灭,四下漆黑无光,伸手不见五指。 沈翩枝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低声道:“王爷,你睡着了吗?” 萧沉渊不吱声。 沈翩枝不死心,又问了句,“你陪我去云游四海,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静。 沈翩枝眼眸透着一丝不耐,但还是软着声音道:“王爷,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凡事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向东,我绝不往西,好不好?” 她声音隐隐透着撒娇。 也真的是豁出去了。 她平日里是清冷美人,可在萧沉渊面前却截然不同。 躺在身旁的萧沉渊总算有了动静,他翻了个身,唇角泛起一抹冷笑,“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沈翩枝说完后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就像被坑了一样。 这种滋味难以言喻。 萧沉渊幽幽道:“既然王妃想云游四海,本王自然不会拒绝,只要你不再逃跑,本王会好好待你。” “多谢王爷。”沈翩枝眉眼淡得如繁星点点。 另一个包厢里。 迟非晚躺在床榻里侧,身子背对着段亦安。 她背影隐隐透着丝缕怒气。 段亦安的手还没触及她的肩头,她便往里面挪了一下,“别碰我!” “晚晚,不要再生为夫的气了,好吗?”段亦安软着嗓音哄她。 迟非晚冷嗤出声,“你言重了,我哪敢生你的气呀?” 段亦安敛眸几瞬,缓缓道: “我之所以想劝你离开,也是因为我们孤军奋战,压根斗不过萧沉渊,他如何教训陆行之的,你又不是不知,我们与他硬刚没有任何好处。” 迟非晚眉心蹙起,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耐,怒声道: “你还好意思提陆行之?倘若你一开始就拦着萧沉渊,陆行之便不会受如此严重的伤,他有权有势又如何?我偏要跟他硬刚到底!” 她不想让枝枝一直被困在萧沉渊身边。 所以她要与萧沉渊斗到底! 段亦安怕是吧?她不怕! 大不了就与萧沉渊单挑。 她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对付区区一个萧沉渊不是问题。 段亦安无声笑了一下,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他抬手揉了揉迟非晚的脑袋,下颚抵在她肩上,嗓音低低的:“好,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再犯了,晚晚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你并不止一次。”迟非晚推搡着段亦安,不让他靠近自己。 段亦安将她禁锢在双臂之中,指尖插进她发间,嗓音柔情似水,“事不过三。” 闻言,迟非晚心中并没有一丝相信,并且很抗拒他的触碰。 仿佛当她怀疑段亦安的那一刻起,她便开始抵触段亦安的触碰。 也觉得他满口谎言。 更觉得他打心底地不喜欢枝枝。 他本性并非懦弱,之所以袖手旁观,是不想让枝枝从萧沉渊的身边逃走。 如此想着,迟非晚眸色逐渐黯淡下来,心里凉了半截。 她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 段亦安紧紧地抱着她,不让她动弹,“晚晚,莫要乱动,如此下去恐怕会伤及自己。” “段亦安,我以为你接受枝枝了,不料你还是老样子。”迟非晚语气蕴含着无尽怒气,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你给我滚!不要碰我!” 段亦安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眸底划过一丝愕然。 他不敢相信晚晚动手打了他。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又不得不信。 迟非晚成功挣脱桎梏,挪到了最里侧。 两人之间仿佛还可以躺下一个人。 段亦安脸上没有一丝怒气,眸光仍然如旭日般温和,哄道: “晚晚,我没有不接受沈翩枝,你误会我了,我只是觉得我们是一介草民,斗不过萧沉渊,但我以后不会顾及这一点,我会与他斗得你死我活,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迟非晚身形一顿,扭头看他,“谁要你和他斗得你死我活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晚晚的意思是?” “和他斗的过程中保全自己,不要让自己受到任何伤害。” 段亦安眉眼带笑,微微点头,“好,为夫知道了,多谢夫人指点。” 迟非晚心里的气瞬间消了一半,撇了撇嘴角,“谁是你夫人……” “近在眼前。”段亦安道。 迟非晚脸颊泛起一抹绯红,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段亦安知道她不再生气,动作轻柔地将其揽入怀中,“夫人……” 不大会儿,迟非晚唇角溢出破碎的音调,“嗯……” 翌日清晨。 迟非晚缓缓睁眼,刚想起来,便觉得腰间传来一阵酸软。 她顿时看向罪魁祸首段亦安,玉足轻踹了他一下,娇嗔道:“都怪你昨夜不知节制,搞得我腰间隐隐作痛……” 段亦安眼睛微微张开,挑起眉梢,脸上爬上笑意。 迟非晚皱了一下眉心,“你还笑!” 段亦安轻轻展开双臂将她揽入怀里,轻声道:“哪疼?我来帮夫人揉揉缓解疼痛……” 迟非晚面色顿时郝红,瞪他一眼,“你个流氓!” “我是你夫君,怎么会是流氓呢?” “你就是个流氓,别为自己开脱了。” “我……”段亦安还想开口。 却被迟非晚抢先一步打断,“你再说话,我就动手打你了。” 段亦安霎时噤声,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而另一个厢房寂静无声。 沈翩枝醒了好一会儿,看到萧沉渊还在睡,便没有吵醒他。 片刻之后,门传来一阵敲门声。 沈翩枝眸底划过一丝疑惑,开口道:“谁?” “王妃,请问王爷醒了吗?”寒夜的声音缓缓传来。 “还没呢,我帮你把他叫醒吧。”沈翩枝刚想去叫醒萧沉渊,便瞧见他睁开了双眸。 沈翩枝抿了抿唇,道:“王爷,寒夜有要事找你。” “嗯。”萧沉渊嗓音寡淡。 旋即,他利落下榻,披上大氅,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萧沉渊抬眸扫了她一眼,“别乱跑。” 沈翩枝撇了撇嘴,语气捎上几分无奈,“王爷,你看我这副虚弱不已的模样,连下榻都费劲,更别提乱跑了。” 萧沉渊讥诮一声,迈步离开,且将门带上。 沈翩枝心中一喜,便听到门上锁的声音。 她扯了扯唇角,得,白高兴了。 就知道萧沉渊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看来还是得乖乖待着了。 过了一会儿,窗牗传来细微的动静。 沈翩枝眨了眨眼,瞧了过去。 迟非晚翻窗而入,款款而来。 沈翩枝眸底划过一丝讶异,“晚晚,你怎来了?萧沉渊前脚刚出去了,你不怕被她逮到吗?” “我又不是来把你带走的,我怕什么?”迟非晚理直气壮。 沈翩枝微微一愣,“那你是来找我聊天的?” “自然。”迟非晚点了下头。 但是沈翩枝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迟非晚不像是知难而退的人。 指定在憋什么大招呢。 沈翩枝刚想开口,便瞧见迟非晚脖颈处密密麻麻的浅红痕迹,眉眼一跳,忍不住戏谑道:“这种紧要关头,你们还有心思行闺房之乐呢?” 迟非晚耳尖一红,轻咳了一声,“哎呀,枝枝,你竟笑我!” 沈翩枝掩唇偷笑,“我也不想笑呀,谁让你不遮挡一下呢?啧,段亦安还挺狂的啊,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闻言,迟非晚的脸颊更红了,现在想找个洞钻下去。 沈翩枝看见她这副羞涩不已样子,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就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沈翩枝与迟非晚相视一眼,眉心突突直跳。 第53章 四人之间的修罗场! 迟非晚登时跳了起来,脸上布满惶恐,惊呼出声:“不是,萧沉渊怎这么快就回来了?这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呢!” 沈翩枝也被她弄得心惊胆颤,稳住神色道:“晚晚,你快从窗口跳下去!” 迟非晚刚跑到一半,又返了回来,一脸不解道:“不是,我为何要跑啊,我又不是来带你逃跑的。” 沈翩枝眉心微拢,声音捎上一抹急促,“你翻窗进来就很可疑,没时间了,快走!” 迟非晚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狂奔至窗牖,翻身准备跃下。 大门突然被推开。 沈翩枝盯着门口,心提到了嗓子眼处。 萧沉渊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沈翩枝眼前。 他出去一趟,换了一身深紫锦袍,腰间系着同色绦带束腰,头发以白玉簪束起。 他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清冷,眸里隐隐泛着肃杀之气。 眼看着萧沉渊视线要往窗牖看去,沈翩枝不由蜷缩了下玉指,立刻道:“王爷,你怎这么快回来了?” 萧沉渊眸光紧锁着她精致的面孔,眯起眸子问她,“怎么?你想本王回来得晚一点?” 沈翩枝余光瞥见迟非晚的身影消失不见,唇角牵扯一抹笑意,“自然不是,王爷回来我很开心。” 她一顿,话锋陡然转变:“寒夜方才是因何事找王爷?是因宫中之事吗?” 萧沉渊冷眼凝她,神色淡得离谱。 他并未回答,而是提步向沈翩枝走来。 沈翩枝淡定从容地直视他,缓缓道: “我不是在窥探王爷的隐私,只是觉得我与王爷是夫妻,难免会有些牵扯,若是宫中之事与我有关,我也可……” 说到此,沈翩枝及时刹车。 她不能装模作样说跟他回去,万一他真的答应了呢? 到时就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萧沉渊唇角泛起一抹讥讽,“怎么不继续说了?若宫中有要事,你跟我回去?” 沈翩枝轻抬眉眼,笑道:“所以王爷是要回去吗?” 萧沉渊“嗯”了一声。 沈翩枝心里咯噔一下,强行淡定道:“那我把所去之处皆记录成册,如此一来,王爷不在我身边,也能有个参与感。” 她知道此事不可能。 但不说一下又怎知行不行? 说不定萧沉渊突然转性了呢。 萧沉渊墨黑的眸子不见一点亮光,忽地低低笑了出来,似是被气笑了。 沈翩枝眸色微怔,心底爬上一抹不祥的预感。 萧沉渊目光锁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睛,勾唇冷笑道,“王妃还挺会安排的,连本王是否去云游四海之事都定了下来。” 沈翩枝不难听出他话里有讽刺之意,但还是强颜欢笑道:“王爷说笑了,臣妾不敢僭越。” “口里说着不敢,不还是僭越了?”萧沉渊冷冷睨着她,“本王看你胆子大得很。” 沈翩枝默默垂下眼睑,不敢吱声 。 半晌,萧沉渊幽幽开口:“迟非晚来作甚?” 沈翩枝身躯微僵,脸上写满了愕然。 不是吧? 他什么都知道? 啧,不愧是老狐狸啊,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眼看着萧沉渊脸色愈发幽沉,沈翩枝硬着头皮回答道:“她来寻我聊天。” “那她为何不走正门?还像小偷一样翻窗而入?”萧沉渊质问出声。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无声。 沈翩枝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心像要跳出来般。 她深吸口气,胡扯八道:“那晚晚不是怕王爷不答应吗?毕竟王爷看她不顺眼,她心里有自知之明,不敢闹到你跟前。” 萧沉渊唇角泛起一抹嘲弄,“你就替她狡辩吧。” 沈翩枝:“……”好吧,被发现了。 接着周遭又陷入了一贯的宁静。 沈翩枝选择打破僵局,低声问道:“王爷,那你还随我们云游四海吗?” “自然。”萧沉渊道。 沈翩枝闻言神色逐渐黯淡下来,后知后觉了过来。 所以他刚才是故意逗她的! 给了她希望,又叫她失望! 沈翩枝心中窝了一肚子气,又不知从何发出,只能将脑袋埋进衾被之下,不去看他。 萧沉渊差人送了药膳进来。 光是闻着味道,沈翩枝便觉得异常苦涩。 还未等沈翩枝反应,萧沉渊一只手将她从床榻上捞起,一声不吭地给她喂药。 沈翩枝乖乖吃下,一句反抗的话都没有。 毕竟她还是比较惜命的。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沈翩枝愁得眉眼微拢,露出痛苦面具。 萧沉渊将她一举一动尽收眸底,唇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待沈翩枝喝完药膳后,萧沉渊拿出了一个锦囊。 沈翩枝看见他从里头拿出了一颗蜜饯,而后二话不说地塞进了她的嘴里。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爆开,完全掩盖了难以下咽的苦涩。 沈翩枝展颜一笑,柔声道:“多谢王爷。” “不客气。”萧沉渊淡淡瞧她一眼,“就当喂狗了。” 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沈翩枝唇角微抽:“……” 好险。 她差点就被萧沉渊感动了。 多亏了萧沉渊那张嘴让她及时刹车! …… 沈翩枝在客栈待了整整三日才恢复如初,也总算可以下榻活动。 她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厢房,眉心微拢。 这几天萧沉渊都有按时喂她吃药。 可待她吃完药后,萧沉渊便离开了。 直至她入睡,萧沉渊还没回来。 这几天一直重复着这个流程。 也不知道萧沉渊到底在忙些什么,何时启程前往北国! 萧沉渊自从知道迟非晚翻窗进来后,将窗也钉死了。 她连唯一的出路也没了。 大不会儿,门口传来迟非晚的声音,“枝枝,你睡下了吗?” 沈翩枝翻身下床,凑到门前,“还没呢。” “萧沉渊不是说会和我们一起前往北国吗?到底何时启程啊?”迟非晚道,“枝枝,你知道吗?” 提及萧沉渊,沈翩枝也是一脸无奈:“我这些天压根就见不到他的人影,更别提问他何时启程了。” 迟非晚脸颊贴着门沿,低声道:“他该不会是改变主意了吧?” “萧沉渊不像言而无信的人。”沈翩枝默了下,又道,“倒是我,一直都在欺骗他。” 前一秒信誓旦旦地答应他说不跑了,下一秒就跑得没影了。 所以相较之下,她还是言而无信的那一个。 迟非晚眸色略显讶异,嗓音忍不住拔高了几分,“枝枝,你不对劲啊,你竟然会为萧沉渊说话!” “其实我说的是实话。”沈翩枝语气认真。 迟非晚:“我不管,你就是帮他说话了!” “那我不说了。” “这才对嘛,我才不想听到关于那狗男人的任何一句好话!”迟非晚脱口而出,眉眼带着丝缕笑意。 沈翩枝仿佛被钉在原地,脑袋一下炸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晚晚,你怎会说这些话?” 狗男人分明是现代话语啊! 难道晚晚恢复记忆了吗? 不应该呀。 若是晚晚恢复记忆了,第一时间会和她说的! 适时,迟非晚略带疑惑的嗓音传了过来,“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这些,只是一时口快说了出来。” 失落突然堵在沈翩枝的心口,像一块巨石,迟迟无法敲碎。 迟非晚问道:“枝枝,你为何会这么问?” 沈翩枝敛起思绪,嗓音细柔道:“这是我与你之间的秘密语言,你还没恢复记忆,突然提起此话,我有些惊讶罢了。” “所以你刚才以为我恢复记忆了?”迟非晚神色凝重。 尽管迟非晚看不到,沈翩枝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一下头,“是啊。” 迟非晚:“枝枝,你放心,我要是恢复记忆了,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二人虽有一门之隔,但仍然聊得热火朝天。 “要不本王请你进去稍坐?”萧沉渊嗓音冷得不近人情。 直至萧沉渊的声音响起,她们才戛然而止。 迟非晚佯装听不懂,眉眼弯了弯,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其实你和沈翩枝有一个共同特点。”萧沉渊忽然来了一句。 迟非晚下意识追问:“什么共同特点?” 沈翩枝选择沉默,因为她知道萧沉渊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巫婆下神。”萧沉渊冷冷吐出几字。 迟非晚愣了下,一时半会儿听不出他说的是何意。 沈翩枝唇角微抽:“……”她就知道! 迟非晚凑近门边,压低声音问道:“枝枝,你可知他说的是何意?” 沈翩枝:“他说我们装模作样。” 迟非晚的脾气似鞭炮一样,一点就炸,她怒瞪着萧沉渊,一字一顿地开口: “别以为你多读了一些圣贤书,就可以一个字又一个字地往外蹦,从而来侮辱我们了!” 萧沉渊神色依然是一贯的冷漠,眼皮也没眨一下,绕过她去开锁。 这些话宛如砸在了棉花上,没起到一丝作用。 迟非晚紧紧抿着唇,目光灼热地盯着萧沉渊的背后,恨不得啐他一口。 他竟然无视她的话,真是欺人太甚! 正当迟非晚欲暴跳如雷之际,段亦安从隔壁厢房出来了。 看到他们二人在此,段亦安眉眼捎上一抹狐疑,缓步走了过去,“你们是在商讨着何时启程去北国吗?” 迟非晚心中一惊,扭头看向段亦安,眸底透着赞赏。 还是她夫君聪明! 这句话就像炸弹一样扔出来,萧沉渊一定不好拒绝回答。 随之,迟非晚又慢悠悠地将视线落在萧沉渊的身上,静待他的回答。 萧沉渊眸光冷淡至极,却没有瞧他们一眼,径自将门打开。 沈翩枝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圆椅坐下,甚至慢悠悠地端起茶盏品茶。 萧沉渊“啧”了一声,拖着语调开口:“夫人速度还挺快的,堪比猎豹。” 沈翩枝早已习惯他的疯言疯语,扯唇淡淡一笑,抿了一口清茶,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道: “既然大家都来齐了,那便坐下来一起品茶吧。” 迟非晚闻言立刻跑过去坐下。 沈翩枝给她倒了一杯清茶。 段亦安紧随其后。 正当沈翩枝要给他倒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横了过来,夺走她手中的茶壶,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 霎时间,屋中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萧沉渊。 萧沉渊无视他们的目光,屈起手指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并且斜眼睨着段亦安,淡淡道: “我夫人没有给陌生男子倒茶的义务,想喝便自己倒。” 段亦安深深看了他一眼,勾着唇将茶壶拿过来。 迟非晚将他手中的茶壶接过,温顺道:“夫君,我给你倒。” 继而,她将倒好的茶盏递到段亦安的唇边,笑得肆意,“夫君,我喂你喝。” 段亦安心花怒放,看着迟非晚的眼神柔得能掐出水来。 他眉眼带笑地就着她的动作抿了几口,慢吞吞道:“多谢夫人投喂。” 迟非晚展唇勾笑,“不客气呢,夫君,给你倒茶与喂你喝茶都是妻子的本分。” 她话里话外在点着萧沉渊。 就差指着他说了。 萧沉渊半眯的眸子顿时睁开,晃出一抹肃杀之气来。 他抬眸望向沈翩枝,眼里透着无声的警告。 躺着也中枪的沈翩枝皱了皱眉心,一脸无辜。 不是,她什么也没说啊! 这都能扯到她身上? 萧沉渊是觉得被晚晚这般讽刺,面子过不去才让她倒茶喂他的? 对,一定是这样。 为了能顺利启程北国,沈翩枝皮笑肉不笑地端起茶盏递到萧沉渊的唇边,唇角挽了个笑,轻声细语道:“夫君,我亲自喂你喝。” 萧沉渊脸上的冷意褪去不少,动了动唇。 眼看着茶盏里的茶水见底,沈翩枝略显震惊,不是吧,他这么渴? 还以为他会装模作样地喝上一两口呢。 迟非晚忍着吐槽的冲动,对段亦安轻笑道:“夫君,我都不用你暗示呢,看我多乖。” 她就是要故意针对萧沉渊! 谁让萧沉渊一直不放过枝枝呢?他就该受着这些气! 沈翩枝听得寒毛直立,迅速看向迟非晚,拼命给她使眼色。 祖宗,别再说了,再说她可就遭殃了! 迟非晚这才想起这一层,递去一抹歉意的目光。 然而下一刻,萧沉渊当着众人的面起身,他脸色阴沉,雷霆暴雨呼之欲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心中忐忑不安。 待看到萧沉渊的举动后,他们直接宕机了! 不是,这也太劲爆了! 第54章 撞见他们亲热的场面! 萧沉渊竟然当着他们的面亲了沈翩枝! 且丝毫不在意他们的惊呼,极为深情地吻着沈翩枝的薄唇。 甚至还狠狠地咬了她一下。 沈翩枝瞳孔的震惊还未退散,疼痛便顿时染上了眉眼,怒瞪着萧沉渊,怒声道:“萧沉渊,你发什么疯啊!” 他不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吻她,还咬了她。 沈翩枝伸手抹了一下唇角,瞧到一抹刺眼的红,眉心皱得更紧了。 迟非晚刚从震惊回过神来,一脸不满地瞪着萧沉渊,道:“你把枝枝咬伤了,你是属狗的吗?” 话落,迟非晚又一脸心疼地拿出繁花丝巾递给沈翩枝。 沈翩枝接过轻轻擦了一下嘴角,幸好流的血不多。 现在显然没有再流了。 萧沉渊墨黑的眸子泛着幽光,瞥了沈翩枝一眼,“她既是你的好友,那她说错了话,我自然要惩罚你。” 沈翩枝:“???”不是,还能这么玩的吗? 迟非晚咬牙瞪他,愤愤不平道:“要么你就冲我来,别伤害枝枝!” “行啊,那我便把你大卸八块。”萧沉渊幽幽道,“正好可以喂狗。” 迟非晚没想到萧沉渊这么小鸡肚肠,居然把她刚刚说的话还了回来! 他还真的不肯输任何一句话! 正当迟非晚想发飙之际,沈翩枝拦住了她,嗓音极低,“晚晚,别冲动,他还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迟非晚闻言不服地将怒气压下心底,转过去不再理会萧沉渊。 萧沉渊神色淡漠地坐了下来,手指转动着茶盏,嗓音裹霜挟雪,隐隐透着威胁。 “你往后凡是针对我一次,我便百倍千倍地从沈翩枝的身上讨回来,方才便是给你的警告。” 一股郁气直冲直迟非晚的心头,宛如一头猛虎在横冲乱撞,要叫嚣而出般。 若非沈翩枝紧紧握着迟非晚的手,她早就暴跳如雷了。 段亦安也轻轻地摁着迟非晚的另一只手,也向她摇了摇头。 迟非晚只能把这股怨气尽数咽下,极为敷衍地回了句,“知道了。” 沈翩枝虽说是无辜之人,但也没有表示出一丝不满。 毕竟鱼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与其惹怒萧沉渊,从而断了去北国的后路,还不如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俗话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 厢房中无一人再开口,且正值隆冬,屋中尽管烧了炭火,仍然没暖和多少,四下都蔓着寒气。 也不知道是天气所致,还是萧沉渊身上发出来的。 沈翩枝端详他片刻,小声地说:“王爷,我们何时启程前往北国?” “明日启程西国,再从西国去往北国。”萧沉渊淡然道。 沈翩枝狐疑道:“为何去西国?我们起初不是说好了前往北国的吗?” 迟非晚与段亦安对视一眼,面上也透着丝丝不解。 萧沉渊欺身逼近沈翩枝,指节有意无意地叩着桌案,几乎蛊惑般的问她:“怎么?王妃似乎很难为情?” 沈翩枝凝着他狭长的凤眸,动了动唇:“我……” 萧沉渊打断了她,“如此还是算了吧,直接返程回东国。” 迟非晚顿时就炸了,“萧沉渊,枝枝都还没有说话呢,你就直接打断她了,你到底有没有礼貌啊?我看是你不想去北国才特意整这一出的吧。” 萧沉渊眸光渐寒,“我让你说话了?打断他人的对话,到底是谁没礼貌?” 迟非晚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顿时沉沦下来。 她拳头不知不觉地握紧了,一肚子怒气。 若不是萧沉渊拿枝枝威胁她,她早就怼回去了。 沈翩枝敛眸几瞬,丹红的薄唇微勾道: “王爷说笑了,我怎会不想去西国呢,虽然我还没有去过,但我知道西国是值得游玩的国家,顺路去一趟也是不错之举。” 段亦安看向沈翩枝的眼神多了一抹佩服。 她有这般能耐,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的。 没什么阻止得了她前行的步伐。 迟非晚顿时有些佩服沈翩枝,眨了眨眼。 也就只有枝枝才能受得了萧沉渊。 萧沉渊这个德行怕是没有第二个人受得了。 片刻之后,萧沉渊目光往沈翩枝眉眼移了一瞬,而后又紧锁她的眉眼,“那便先启程西国吧。” 沈翩枝点了点头,“好。” 翌日。 薄光透过云层,霞光渐渐洒满大地。 也通过窗牗散了一室明媚。 沈翩枝被刺眼的光弄醒了,眼睛还没睁开,便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床旁。 萧沉渊呢? 他应该还没起吧? 倏然,沈翩枝摸到结实有力的胸膛。 还挺有手感的…… 沈翩枝捏了两下,便突然反应过来,睡意瞬间散去,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我靠! 萧沉渊居然还没起! 沈翩枝心态炸了,但又不敢睁开眼睛,只能悄悄将手伸了回来,假装无事发生。 旋即,低沉唯哑的嗓音透着一丝讥讽缓缓传来—— “本王竟不知王妃在梦中还有占人便宜的嗜好。” 沈翩枝心头一颤,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前些天她醒来后,萧沉渊都不在厢房里。 她也是像今日这般往旁边探寻的。 哪知道这次就翻车了呢。 萧沉渊的嗓音再次响起,“也不知王妃摸得尽不尽兴,要不再摸两下?” 沈翩枝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他看出自己是装睡的。 不过,他也太过分了。 竟然一直揪着她不放,还假意让她再摸两下! 一看就是故意诈她的,真是卑鄙小人! 此时,四下寂静无声。 沈翩枝以为这事就这么翻篇了。 谁知,她感到手背传来一阵温热,还没等她有何反应。 萧沉渊便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语调缓慢且随意,“是王妃自己来呢,还是本王帮王妃动呢?” 沈翩枝脑袋顿时变得空白起来,浑身血液都停止流动般。 他……这是几个意思? 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胸膛摸? 他没事吧? 不知怎的,沈翩枝觉得心跳如鼓,耳根也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她跟被架在烧烤架上的鱼般,不敢动弹。 萧沉渊似见她不说话,握着她的手心摸了几下,低笑一声,嗓音带着一抹蛊惑,“王妃觉手感可好?” 沈翩枝如受惊的兔子,欲想将手抽回。 岂料萧沉渊用力摁着她的手,根本不让她反抗。 萧沉渊忽而凑到她的耳畔,目光凝着她耳尖的浅红,热气喷洒而出,“王妃怎还脸红了?” 沈翩枝:“!!!” 萧沉渊是在撩她吗? 还没过两秒,沈翩枝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他一定是在折磨她,想让她因此出丑! 真是诡计多端的男人! 萧沉渊一改往日的冷漠,吐息落在他耳畔,低低询问道:“莫非是王妃从未没摸过,所以脸红了?” “如此便摸多几回吧,轻车熟路,总会习以为然。”他自问自答,全然不顾神经紧绷的沈翩枝。 沈翩枝耳尖痒痒的,想动手去挠一下,又不敢轻举妄动。 算了。 还是继续装死……哦不,装睡。 倏然,大门突然被推开。 迟非晚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问:“何时启程?我们都在下面等了一早上了。” 只是迟非晚的话落下,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萧沉渊与沈翩枝贴得极近,他凑到她的耳畔,还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 迟非晚的表情瞬间裂开了,内心惊疑不定,“怎么个事?这才一个晚上,你们就睡出感情来了?” 明明昨日还不是这样的啊! 枝枝分明厌极了萧沉渊! 可今日他们的举动看着格外亲密,不像是昨日看到的那般。 难不成这一夜之间真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枝枝还去不去北国? 短短一瞬,迟非晚的脑海涌来了无数个念头,脑袋也混乱得很,极为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沈翩枝没想到迟非晚会突然闯进来,心头一颤,趁此机会将手抽了出来,解释道:“晚晚,不是你看到的那般,你误会了……” 萧沉渊眸里的温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肃杀之意。 他冷冷地瞥向迟非晚,吐出一字:“滚!” 迟非晚被他这么一吼,身子不由颤了一下。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于鲁莽了。 竟然门都没敲,就直接破门而入。 如此想着,迟非晚丢下一句便跑了,“打扰了,你们继续。” 她才跑几步,身后便传来一阵暴怒,“把门关上!” 迟非晚不敢吱声,利索地将门带上,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屋里安静了下来,同时也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沈翩枝有些尴尬地捏紧被角,此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沉渊眸光幽沉,冷不丁地盯着沈翩枝,冷冷吐字:“她误会什么?” “没误会。”沈翩枝求生欲极强,笑道,“就是如她看到的那般,我们夫妻二人亲密无间。” “本王不喜假惺惺之人。”萧沉渊道,“倘若你假装和本王亲密,那你可得一直装下去,可不要现出原形了。” 沈翩枝轻轻一扯,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王爷说笑了,我以为你本就恩爱,又何须装出来呢?” 虽是这么说,但沈翩枝内心直抓狂! 不是吧,往后还要和萧沉渊扮演鹣鲽情深的夫妇? 这也太累了吧! 转念一想,沈翩枝悟出了真相。 她知道了,萧沉渊一定是不想输给迟非晚,更不想看着迟非晚与段亦安恩爱,所以才想让她配合演戏的! 不得不说,男人的胜负欲还挺强的。 半晌,萧沉渊凑近沈翩枝的耳畔,轻咬她的耳尖,嗓音透着几分威胁。 “那王妃可得遵守承诺,莫要食言,否则本王不介意让你在暗无天日的铁笼里度过余生。” 沈翩枝恨得咬牙切齿,他又拿铁笼威胁于她! 那可是她在昏迷中的噩梦! 被困在铁笼里的恐惧实在太真切了。 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回。 于是,沈翩枝眉眼微微上扬,乖巧点头,“王爷放心,我会的。” 话落,她坐直身子,“我先去洗漱了。” 未等萧沉渊开口,她便逃之夭夭。 萧沉渊垂下眼睫遮住其中的笑意,心情看似不错。 半个时辰后,萧沉渊与沈翩枝坐上了同一辆马车。 迟非晚与段亦安在后面的马车里。 段亦安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迟非晚,柔声道:“莫气了,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迟非晚脸色微沉地接过茶盏,一饮而下。 滚烫的热茶如跳动的火焰,在迟非晚口腔肆意妄为。 她疼得蹙起黛眉,“嘶,烫死我了……” 段亦安忙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快喝下去缓缓。” 喝下几杯温水,不适才稍稍缓解。 迟非晚脸色总算缓和了许多,但还是极为不爽地蹙眉道:“你说萧沉渊是不是存心的?我不就是撞见他们亲热的场面吗?他至于把我们俩赶去另一辆马车吗?” “他起初安排我们四人同一辆马车的时候,我还曾臆想与枝枝一路上谈笑风生呢!现在倒好,白高兴了一场!” 萧沉渊总会想到拿捏她的办法。 在他面前,她非常不利! 一无权势,二无筹码,当真是寸步难行啊! 段亦安从她话里捕捉到了重大信息,八卦之心燃起,“他们何时变得亲密无间了?昨日不还是水火不容?” 迟非晚撇了撇嘴,一脸无奈道: “我也不知道啊,一进去就看见枝枝的手停在萧沉渊的胸膛处,萧沉渊还凑到枝枝的耳畔,那种场面实在是太劲爆了。” 她顿了下,又道,“可惜了,你没看到。” 段亦安未曾想到他们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心中的震惊久久未散。 迟非晚眸光一闪,忽然道:“夫君,你说我们强行钻入他们马车,会不会被揍?” 她还在一脸期待地等着段亦安说不会。 谁知,段亦安竟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会。” 迟非晚心中最后一丝希望消灭,往车壁一靠,意兴阑珊。 第一辆轱辘前行的马车极其安静。 静得只听到马蹄践踏在地,以及泥点飞旋而起又落在地上的声音。 沈翩枝靠着车壁假寐。 萧沉渊手持芸编,掀眸淡漠地扫了沈翩枝一眼,“王妃装得不累吗?” 沈翩枝没有要回答的迹象,一动不动。 蓦地,马蹄急刹,马车摇摆不已。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寒夜的声音,“王爷,有情况!” 第55章 她差点死于迟非晚之手 沈翩枝惯性前倾,整个人往前倒去,瞳孔骤然放大。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股清冷的雪后松木在她鼻尖萦绕不去。 沈翩枝轻轻抬眸,对上萧沉渊墨黑如寒潭的双眸,刚想道谢,便见他淡淡地开口:“王妃这么急着向本王投怀送抱呢?” 尚存的一丝好感在沈翩枝的心底慢慢消失殆尽。 她微抿了抿唇角,坐直了身子,轻声道:“多谢王爷。” 坐在马车前室的寒夜听到他们的对话,整个人都懵了。 这都何时了,王爷和王妃竟然还有心情谈情说爱。 准确来说是王爷一厢情愿。 王妃都没正面回答王爷的话。 但他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了,不敢把这些话拿到明面上说。 毕竟王爷发飙起来,可真会把他的头给拧掉。 半晌,萧沉渊掀开车帘子,冷眼扫了过去,“何事?” “前方有一个小孩躺在地上,生死未卜。”寒夜道。 萧沉渊递给了寒夜一个眼神,他立即跳下马车,提步往小孩走去。 小孩衣衫褴褛地躺在满是碎石子的地面,脸上脏兮兮的,且还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寒夜蹲了下来,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立刻道:“回王爷,他尚有气息,是否把他带回来救治?” 沈翩枝也通过窗牗看到了可怜无助的小孩,眉眼一动,软着嗓音道:“王爷,他看着怪可怜的,把他带到马车上医治吧?” “你是在求我?”萧沉渊神色淡淡地看着沈翩枝,看不出任何情绪。 沈翩枝心头一紧,但还是点了点头,“对,我在求王爷。” “我若答应你,我有何好处?”萧沉渊幽幽开口。 沈翩枝辨别不出萧沉渊话里的意味,深吸口气,低声问道:“王爷想我如何,我便如何。” “如此你便先欠我一个条件吧。” 沈翩枝微愣,应承了下来,“好。” 寒夜将小孩抱进了马车里安置好。 且让随行的温太医过去照顾他。 小插曲一过,马车继续往西国前行。 迟非晚发现小孩被抱进温太医的马车,低声道:“我去看看那小孩如何了。” 段亦安拉住了她的手腕,微皱了皱眉心,语气凝重,“温太医在看着呢,你不必过去一趟。” 迟非晚道:“枝枝肯定也很担心他的伤势,只不过枝枝过不去而已,既如此,我便更要过去看一眼了。” 闻此,段亦安也不再阻拦,而是与她一起过去。 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温太医正在抢救小孩。 迟非晚眉心一跳,眸里跳动着两簇担忧,“温太医,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不用。”温太医头也没回。 迟非晚能看出小孩的呼吸很微弱,似乎下一秒就会一命呜呼。 她的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小孩的心跳总算恢复平稳了。 温太医暗松了口气,“他无碍了。” 迟非晚拉开小孩的衣服,眼前露出一条伤痕累累的胳膊,新旧伤疤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她心头掠起一阵巨浪,声音也不由颤了一下,“他身上竟有这么多伤口,显然是鞭子所致的,谁这么心狠手辣,连一个小孩也要虐待!” 温太医面露愁容,无奈叹了口气,“若非这小男孩尚存求生意志,怕是没法救回来了。” 迟非晚垂在两侧的拳头微微攥紧,打心底恨极了动手之人。 段亦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安慰。 温太医道:“我且去煮药,你们帮我看好他。” “好。”迟非晚应了下来。 温太医去其他马车煮药,只余他们三人留在此辆马车内。 小孩额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拼命地摇着头,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迟非晚将耳朵凑了过去,这才堪堪将他的话听进去,“不要……不要打我……” 段亦安疑惑道:“他在说什么?” “你且来听一下吧。”迟非晚眸色黯淡无光,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真的太过于揪心了。 段亦安也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不出一瞬,脸色顿时变了几分,“他人的虐待已经给他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别让我找到他,我就会让他碎尸万段!”迟非晚愤愤不平。 马车行驶将近五日,才到达了西国边境。 他们找了一个客栈住下。 沈翩枝总算找到时间去看小孩了。 只是她刚到厢房门口,便看见迟非晚从里面出来,且脸色看上去不佳。 沈翩枝脚步微顿,拉住她的手腕,轻声道:“晚晚,发生何事了?” 说完,沈翩枝往厢房里面看了一眼。 小男孩双手抱膝地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且透着几分忧郁之色。 迟非晚拉着沈翩枝去了其他厢房。 待门关上,沈翩枝才缓缓出声:“他不愿与你交流?” “自从他醒来后便把自己封闭起来,话也不愿说,东西也不愿吃,孤僻得很。”迟非晚顿了一下,道,“我和段亦安什么法子都用过了,还是没能成功开导他。” 沈翩枝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 得知道他受到了什么遭遇,才好开导他。 迟非晚发现沈翩枝缄默不言,话锋一转,“枝枝,是萧沉渊不让你来找我吧?” 这五日里,她可见不到枝枝的身影。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萧沉渊当真是恨透了她。 同样的,她也恨极了萧沉渊,完全把他当作仇人。 沈翩枝在迟非晚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迟非晚眸色深沉近墨,里头还蔓出丝缕怒气,“我就知道!” 沈翩枝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展唇浅笑,“不要被他气到,不值当。” 迟非晚硬生生将怒气咽了下去,“好,听你的。” 沈翩枝默了一瞬,道:“我去劝劝他吧。” 迟非晚到底是没阻拦,任由她去了。 沈翩枝来到小孩的身旁蹲了下来,眼神带着温情,“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缓慢抬眸看她,没有想要开口的迹象。 沈翩枝眉眼爬上一抹笑意,莞尔一笑道: “我叫沈翩枝,不是来劝你进食的,而是来与你交个朋友的,不知我是否有幸成为你的好朋友?” 小男孩眸里含着警惕,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眼眸。 历经五天,他身上的伤痕已然结了痂,只是痕迹未散,这像是一个枷锁,永远将他困于铁笼。 他也不敢握住外人递来的枝干,生怕迈出一步,便会摔下万丈深渊。 沈翩枝的耐心非同寻常,她凑近小男孩,笑道: “你怕我是坏人吗?虽说不能以貌取人,但你可以将这句话用在我的身上,我看着就挺善良的,不会骗你。” 为了能拉小男孩一把,沈翩枝也算是豁出去了。 小男孩身躯微怔,再次抬头看向沈翩枝。 望着她眼眸里含着无尽的笑意,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开口:“我叫向臣聿。” “向臣聿?”沈翩枝面色稍喜,“很悦耳动听的名字。” 向臣聿身躯微僵,缓缓低下了头。 沈翩枝眉眼弯了弯,柔声道: “聿寓意为开朗阳光,无论你陷于何种境地,只要你伸手抓住那一缕光,定会朽木生花,生生不息。” 阳光在臣聿心中蔓延开来,颓废于沉静中被阳光击碎,消散于世间。 他清澈的双眸似在闪着亮光,心中掀起一阵滔天骇浪,动了动唇,“谢谢你,姐姐。” 向臣聿不过刚及束发之年,与芳龄二八的沈翩枝相差不大。 但他既然这么叫了,沈翩枝也坦然接受,勾唇轻笑,“你若是要谢我,便把桌上的粥喝了。” 向臣聿乖巧点头,缓慢站起。 沈翩枝替他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而后抬了抬眸,“去吧。” 向臣聿已经几天没进食,吃起来有些狼吞虎咽。 沈翩枝不由勾了勾唇。 她不费吹灰之力让他有了求生意志,突然间还挺自豪的。 迟非晚进来看到眼前情形,心中巨震撼,“枝枝,你是怎么劝动这小孩的?” 她这几天几乎把嘴皮子都说破了,都没人劝动他! 枝枝来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把人给劝好了? 这显得她几天的努力像一个天大的笑话啊! 向臣聿动作一顿,不满道:“我叫向臣聿,不是小孩。” “你起初又没跟我说你的名字,我只能如此称呼你啊。”迟非晚撇了撇嘴,不悦道,“况且你就算比我小一天,也是小孩。” 向臣聿将碗搁下,极具攻击性的目光直直扫向迟非晚,出声警告,“我不喜别人喊我小孩!” “那我偏要喊。”迟非晚吐了吐舌头,故意喊了几声,“小孩小孩小孩。” 向臣聿唇线紧绷,眸里染上几分愠色,迈步跑向迟非晚,“那就休怪我不手下留情了!” 迟非晚黛眉微蹙,“哟,还想与姐姐比武呢?” 此话一落,向臣聿便腾空而起,左腿扫过桌面,碗直直朝着迟非晚飞去。 迟非晚动作灵敏地躲了过去,碗与她的青丝擦过,砸在地上,几近碎成齑粉。 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道。 迟非晚透亮的眸子染上怒意,“你来真的是吧?行,那你也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话落,迟非晚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朝着向臣聿刺去。 还未等沈翩枝反应过来,他们就进入了搏斗当中。 沈翩枝看着他们势均力敌,担心两人会因此受伤,忙道:“你们别打了,有事好好说。” 他们充耳不闻,仍投身于搏斗当中。 向臣聿虽然赤手空拳,但也没让手持匕首的迟非晚占到半分便宜。 不知道过了多久,迟非晚气昏了头,动作愈发激进,往死里刺向臣聿。 向臣聿一一躲了过去,并且发出反击。 沈翩枝一直在旁边让他们别打了,嗓子也染上几分喑哑。 她急得双眸通红,也不敢冲上去将他们分开,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正当沈翩枝欲开口之时,一把匕首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迟非晚惊呼出声:“枝枝,快躲开!” 沉浸于斗殴的向臣聿脸色一变,立刻腾空而起,扑向沈翩枝。 沈翩枝脑袋轰地一下,鬓边不由生出冷汗,她想躲开,却不曾想双腿软了下来,走不动道。 她这才深刻地体会到,原来人在害怕之时真的会双腿发软。 在此之前,她还觉得很荒谬呢。 直至自己亲身经历了才相信。 眼看着匕首要刺在沈翩枝身上,迟非晚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跟随着向臣聿一起跑了过去。 沈翩枝吓得闭上双眼,原以为会感到身上传来疼痛。 未曾想一点不适感都没有。 她好奇地睁开了双眼。 竟然瞧见萧沉渊正挡在她的面前,徒手抓住了匕首。 锋利的匕首划伤他的掌心,鲜血如断了线的风筝,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 沈翩枝呼吸一滞,迈步上前,“王爷,你怎样了?” 只是她话语未落,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往萧沉渊的身上倒去。 萧沉渊腾出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揽入怀里,眼眸微眯,“王妃这就被吓得走不动道了?” 他语气不冷不热,叫沈翩枝听不出其中的意外。 淡淡的清香萦绕在沈翩枝鼻尖,她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 萧沉渊紧紧扣住她纤细的腰肢,神色冷峻,眸底尽是愠色,“既知道他们在搏斗,你为何还在现场?嫌自己命太长了?” 沈翩枝动了动唇,“我想阻止他们……” 萧沉渊冷笑,“他们若想三更死,你岂能将他们留至五更?” 沈翩枝顿时哑言。 迟非晚垂下眼眸,遮住其中的愧疚之意,“对不起,枝枝。” 她不敢想象,若是萧沉渊没出现,枝枝会陷入何种境地…… 恐怕她也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向臣聿本想将沈翩枝拉开,却没想被刚进来的萧沉渊抢先一步。 他心里虽愤愤不平,但还是低声对沈翩枝道:“姐姐,对不住,我不该与她起争执,更不该刀光剑影。” 沈翩枝仍是心有余悸,可瞧见他们自责的神色,于心不忍地摆了摆手,“这与你们无关,是我没有往安全的地方跑。” 话音未落,萧沉渊单手将她捞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沈翩枝惊呼出声,“萧沉渊,你抱我去哪里?” 第56章 我尽量轻点 沈翩枝边说边挣扎着,小脸都涨得通红。 她胡乱地捶打萧沉渊的肩头,眉眼尽是抗拒之意。 萧沉渊单手搂着她的腰身,没有因她的乱动而增加阻力,反而是游刃有余。 沈翩枝腰间似被一把铁钳子箍住了般,动弹不得。 他狭长的凤眸划过她精致且染上怒气的面孔,缓缓吐字:“你若是想本王血流如注,便继续挣扎吧。” 闻言,沈翩枝睫羽微颤,霎时安分了下来。 再怎么说他方才也舍命救了她,她不能恩将仇报。 向臣聿眉心轻蹙,下意识追上去。 迟非晚拦住了他,语调缓慢,“他们是夫妻,你跟上去作甚?” 向臣聿呼吸一滞,再次抬眸看向前方时,他们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半晌,向臣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姐姐嫁作他人了?” 迟非晚微愣了一下,道:“此言差矣!你此话给别人一种错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此前与你私定终身,转眼便嫁给了其他男子呢。” 向臣聿垂眸不语。 迟非晚脸色微沉,暗叹一声,“方才我们险些酿成大错,现下我们握手言和吧,切莫让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向臣聿看着她悬在半空中的玉手,迟迟没有握上去。 迟非晚眉心一跳,“你莫不是不想吧?” “倘若你答应我不再唤我小孩,我便和你冰释前嫌。”向臣聿嗓音淡淡。 迟非晚顿时恍然大悟,“行,姐姐答应你了。” “沈翩枝才是我姐姐。”向臣聿冷着脸道。 迟非晚:“……”这小子还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她。 枉费她劝了他这么多时日了。 向臣聿伸手与她虚握了一下。 听到打斗声往这赶来的段亦安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他醋意大发,大臂往前一伸,将迟非晚揽入怀里,沉声开口:“她是我的妻子。” 向臣聿极其嫌弃地瞥了段亦安一眼,语气欠欠地说:“谁要跟你抢媳妇了?无聊。” 话落,他大步流星往床榻走去。 段亦安轻咳了一声,略显尴尬地瞧了迟非晚一眼,搂着她离开了。 …… 萧沉渊臂力惊人,单手抱着沈翩枝走了一圈回到厢房,并没有感到一丝累意,神色是一贯的淡漠。 沈翩枝颇为震惊,明澈水亮的眼眸一直在他脸上游走。 萧沉渊将她放置圆椅上,而后在她身旁坐下。 四目相对,气氛奇妙。 沈翩枝往他的伤口瞟了一眼,小声地问:“王爷,我让温太医来给你包扎?” “不用。” 沈翩枝脑海浮现几个问号,皱了皱眉,“可不包扎会血尽而亡啊……” “那你还问本王?”萧沉渊上下打量着她,语气意有所指。 沈翩枝眼睫垂下,缓缓站起,“我去唤温太医。” “你给本王包扎。”萧沉渊慢悠悠道。 沈翩枝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吗?” “不然是本王亲自包扎?”萧沉渊勾唇反问。 沈翩枝难以为情,“可我不专业啊,还是把温太医唤来吧?” 萧沉渊眸色愈发幽沉,紧锁着她犹豫的神色,冷声道:“再多说一句,本王便多流一些血。” 沈翩枝只好硬着头皮把药箱拿了出来。 萧沉渊将左手放置桌案,血液逐渐溢出指缝,滴落在桌面,刺目而鲜艳。 他掌心的刀痕极深,里面的肉若隐若现。 只是一眼,沈翩枝大气也不敢出,眉眼捎上一抹自责。 她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时不时抬眸观察萧沉渊的神色,生怕弄疼他。 方才还一脸冷漠的萧沉渊忽然皱起剑眉,低沉性感的嗓音钻入她的耳廓里,“夫人怎下手如此重?是想疼死为夫吗?” 他幽幽地看了沈翩枝一眼,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翩枝如遭巨雷轰动,表情稍微裂开,轻扯唇角,“我尽量轻点……” 不是,萧沉渊何时变成幽怨的小媳妇了? 这可是他此前不会说的话啊! 难不成匕首割到他的神经了?真是见了鬼了。 萧沉渊忽而凑近沈翩枝,唇齿间的气流直钻她的耳畔,带着几分蛊惑道:“我为救夫人重伤,夫人可要对我负责。” 沈翩枝眸色一惊,饶是看到他可怜兮兮的眼神,拒绝的话便说不出来了,只点头应下,“好,会对你负责的。” “一言为定?”萧沉渊挑眉,伸出骨节分明的指节。 沈翩枝沉默一瞬,到底是伸手与他拉勾了,“一言为定。” 随之,沈翩枝想将手收回来,却见他紧紧勾着不放。 她抿了抿唇角,“王爷,我还要给你包扎呢。” “一只手不也可以?”萧沉渊勾唇。 沈翩枝敛眸几瞬,强调道:“不可以。” 萧沉渊勾着她的手往伤口处拉去,“那我帮你。” 沈翩枝觉得萧沉渊一定是疯了! 他竟然要手把手地与她一起给自己包扎。 况且他不是病娇偏执的吗?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本来沈翩枝一个人只需花一点时间就能把伤口包扎好。 萧沉渊强行加入进来后,硬是用了半炷香的时间。 沈翩枝方才一边强忍着无奈,一边配合着他的动作,可谓是难受至极。 待包扎完后,沈翩枝暗中吐出一口长气,道:“王爷,你受伤需多加歇息,我便不在此打搅你了。” 沈翩枝欲逃之夭夭,却不曾想萧沉渊单手将她捞了起来,稳着步子往床榻走去。 “王爷,我不乏。”沈翩枝眸色掠过一丝混乱,忙道。 萧沉渊将她放在床榻上,而后也跟着躺了下来。 沈翩枝刚想坐直身子,他低沉魅惑的嗓音便萦绕在她的耳畔,“夫人不是说会好好对为夫负责的?把为夫扔在这里算什么话?” “可是我一点都不乏。” “如此我们便来做些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 闻言,沈翩枝心中一紧,赶紧闭上了双眼,“王爷,我现下倏然有些乏了。” 萧沉渊微眯眼眸,凝着她精致如玉的面容,轻扯唇角,“王妃当真是变幻无常。” “我这不是在学王爷吗?”沈翩枝道,“毕竟王爷也是阴晴不定啊。” “听王妃此番话,是不想本王不给你好脸色瞧?”萧沉渊轻嗤一声,“本王竟不知王妃还有受虐倾向。” 他话语里带着幽幽的不悦。 沈翩枝缓缓勾起唇角,这就对味了。 这才是她认识的萧沉渊。 装成无辜大狗狗可一点都不像他本人。 萧沉渊直勾勾地凝着她,目光露出几分审视,冷声道: “王妃的嗜好还挺独特的,如此本王也不好拂了你的嗜好,反之,本王会好好虐待你。” 沈翩枝唇角的弧度倏然凝固,掀开双眸看着他,“别呀王爷,我方才在逗你玩呢。” “你觉得本王信吗?”萧沉渊问。 “信的。” “呵,还挺自信。” 沈翩枝牵唇浅笑,“那还不是王爷给的自信嘛。” 萧沉渊眸底的森寒褪去几分,话锋骤然一转,“不是说乏了?” “哦对对,我要睡了,王爷也早些睡吧。”沈翩枝再次闭上双眸。 她本没有睡意,可闭眼的时间长了,困意渐渐来袭,沉睡过去。 萧沉渊瞧着她恬静的睡颜,眉心舒展。 …… 西国。 将军府。 自从向淮月与贺朝野签下三个月便和离的契约后,贺朝野便不宿在她的院子。 向淮月想方设法地去接近贺朝野,想让他感动。 谁知他一个机会都不给她。 不是去军营,就是在去军营的路上。 他昨夜难得回了一趟将军府,竟去老夫人身边侍疾一夜。 向淮月得知这消息后,气得心慌气短。 梅影提议让她去老夫人的院子拦截贺朝野。 向淮月当即就来了。 只是天色暗沉,大雪簌簌落下,寒风不断往向淮月身子钻入。 梅影撑着油伞站在她身侧,低声道:“公主,天寒地冻,你已在此等了半个时辰,且先回去吧?” 她不知道将军会让公主等这么久。 若是知道,她定不会提议让公主前来。 向淮月身姿笔直地立于庭院,任由雪花打在自己脸上,眼睫毛不带一丝颤抖,目光淡淡地凝着紧闭的大门。 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到贺朝野! 梅影见劝不动她,只好替她拢了拢大氅,而后退到一旁。 不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贺朝野一袭军装英姿飒爽,如繁星流动,流露着闪耀的光彩,让人移不开眼。 他清冷的目光锁住向淮月,缓步上前,语气恭敬且透着疏远,“公主殿下。” 向淮月含沙射影道:“将军日以继夜地案牍劳形,比父皇还要日理万机。” 贺朝野眉眼尽是冷清,没因她的话恼怒,而是话锋一转,“公主殿下找臣是有要紧的事?” “没有便不能来寻你吗?”向淮月冷冷道。 她实在看不惯贺朝野这副木人石心的模样。 所以句句带着讽刺。 贺朝野垂下眼眸,“自然不是。” 向淮月让梅影退下。 她捏着伞柄往前迈了几步,手轻轻一抬,将贺朝野笼罩于伞下。 贺朝野下意识退后一步,向淮月步步紧跟,语气带着些许不耐,“将军这是要抗旨不成?” 贺朝野闻言不再后退,目光直直落在向淮月的脸上。 她眼睫沾上几瓣雪白,似白色的蝴蝶般,一颦一动极为引人。 只是鼻尖有些泛红,许是站在雪地里太久导致的。 贺朝野喉结微微滚动了下,缓慢启唇:“其实公主殿下不必在此等着臣,你若有事,大可谴人知会一声。” 向淮月轻笑出声:“将军年纪轻轻就健忘了?你三天两头不着家,我谴人去哪知会你?” 贺朝野哑言一瞬,低声道:“臣近些日子一直在军营忙碌,未顾及公主殿下,还望公主殿下见谅。” “若我不见谅呢?”向淮月眯起眸子,忽然有了一丝雅致。 贺朝野语气带着丝缕认真,“请公主殿下责罚。” 向淮月被他气笑了,正欲开口之时,一名侍卫阔步前来,拱手行礼,“见过公主殿下,将军。” “免礼。”向淮月微拢眉心,“你此番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此名侍卫是贺朝野的得力干将莫飞。 向淮月对他印象还算深刻。 莫飞道:“皇上有旨,命将军四处寻找,务必找出七皇子的下落。” 七皇子不正是她的七弟吗? 向淮月出嫁之前见过他,与他关系甚好。 听莫飞的口气,七弟好像不见了? 恐惧笼罩向淮月的心间,她皱着眉心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七皇子怎会不见?” 莫飞道:“七皇子前些日子藏在摄政王的马车底下,被带出了宫,皇上差人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七皇子,是以,皇上下旨命将军去周边寻找。” 向淮月知道七弟贪玩,却不知他胆子如此大! 竟敢乘坐摄政王的马车偷溜出宫! 敢问摄政王是何方人物? 那可是西国王朝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外姓摄政王! 传闻说他狠厉阴鸷,简称活阎王,落在他手里的无一人生还。 光是听着便叫人闻风丧胆了。 向淮月的指尖捏紧伞柄,隐隐泛了白 。 “公主殿下,我先去寻找七皇子。”贺朝野道,“至于殿下有何要事,待找到七皇子再论及。” 他转身离去。 向淮月当即便拉住了他的衣袂,小声地说:“我跟你一起去寻七弟。” “万万不可,此去凶险未卜,臣不敢让公主殿下涉险。”贺朝野拒绝得干脆利落。 向淮月踮起脚尖,忽而凑近他的耳畔,压低嗓音道:“你若不让我一同前去,我便告诉父皇,曾与你签下和离契约之事。” 她竟然威胁他! 且很显然知道这个威胁很受用。 一脸得意地瞧着他。 贺朝野眸色微沉,到底还是应承下来,“那便请公主殿下听我的话,不要随意走动。” “好。” …… 萧沉渊在客栈休养一天,便让大家一起上路。 沈翩枝盯着他手上层层叠叠的绷带看了一瞬,问:“王爷,你真的不需要再休息几天吗?” 萧沉渊眸光流转,紧紧锁住她清澈的眸子,饶有兴致地开口,“你是在关心本王?” 碍于有外人在场,沈翩枝谨记时刻与他扮演鹣鲽情深的任务,展唇微笑,“是啊。” 坐在对面的向臣聿脸色渐沉,咬牙切齿地瞪着萧沉渊,“你当我不存在呢?” “这么明显?”萧沉渊睨着他。 向臣聿气得半死,“你……” 车厢内的气氛剑拔弩张,坐在一旁的沈翩枝胆战心惊,心提到了嗓子眼处。 她还没得及说话,向臣聿便站了起来。 瞧到他的举动后,萧沉渊唇角溢出一抹讽刺。 蠢货。 沈翩枝也没想到事发突然,看得愣住了。 第57章 失踪 向臣聿一时气糊涂了,没想到后果,站起来便撞上了车顶,疼意顿时蔓延开来。 他疼到龇牙咧嘴,迅速坐了下来,可余光瞥到萧沉渊唇角的讽刺之时,还是沉着脸怒道: “你笑什么?我只是一时误判才会伤及自己。” 萧沉渊神色仍是一贯幽冷,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向臣聿更气了。 眼看着事情愈发严重,沈翩枝清了下嗓子,倒了一杯茶,笑道:“王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萧沉渊目光在伤口处逡巡一圈,而后落在她精致的面容上,“你觉得本王能自己喝?” 沈翩枝唇角的弧度僵住了,他是伤了一只手,又不是两边手都伤了。 怎么就不能自己喝了? 真是太矫情了。 尽管心里是这般想的,沈翩枝还是扯唇一笑,“好,我喂你。” 她端起茶盏递到萧沉渊的唇边,他浅抿了两口。 向臣聿脸色逐渐往下沉,眉梢也挂上几分不耐。 自从萧沉渊闯进来他们的世界后。 姐姐心里就只有萧沉渊一人,完全忽视了他。 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思及此,向臣聿撇了撇嘴,“姐姐,我也要喝茶。” 沈翩枝正准备给他倒茶之时,萧沉渊凉薄的嗓音萦绕她的耳廓,“你是没手,还是没脚?” 闻言,沈翩枝愣了一下,后知后觉才晓得这句话是对向臣聿说的。 向臣聿理不直气也壮,“我就是想喝姐姐亲自倒的。” 萧沉渊不惯着他,“爱喝不喝。” 两人僵持不下,场面一度尴尬。 沈翩枝顿时后悔,早知道就不求萧沉渊,让他答应向臣聿与他们同乘一辆马车了。 她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真是一场大型的修罗场啊! 百般无奈之下,沈翩枝只好靠着车壁假寐。 良久,萧沉渊透着凉意的嗓音在车厢内响起,“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向臣聿瞥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告知你?” “不说也行。”萧沉渊指节状似无意地叩了一下茶案,“那便把你扔下去,本王不与来路不明之人同行。” 向臣聿冷哼一声,“姐姐不会同意你把我扔下去的。” 萧沉渊冷冷一笑,“你觉得本王会听她的话?” 向臣聿神色一顿,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他看得出来姐姐在萧沉渊面前没有一丝地位。 且姐姐还很卑微,时常将萧沉渊捧于手心。 他当真是不想姐姐过这种卑微的生活。 待到了京城,他会将姐姐带走。 向臣聿在心里暗下主意,转过头去不搭理萧沉渊了。 马车行至山间小路时,乌云密布,天际忽然划过白光,下起了狂风暴雨。 狂风怒吼,雷声如巨兽咆哮,回荡于山谷之间。 连同马车都被吹得摇摇欲坠。 沈翩枝本是假寐,却不曾想渐渐睡了过去。 她听到滚滚而来的雷声,被惊醒了。 萧沉渊视线黏在她身上,眸光淡淡,“吓到你了?” 沈翩枝微微点头。 向臣聿立刻道:“姐姐,有我在呢,别怕。” 萧沉渊眸光骤冷,连同周遭的温度都降了好几个度。 向臣聿虽然瞥见他的神色,但心中并无一丝惧怕之意。 沈翩枝清了清嗓子,话锋倏然一转,“王爷,风暴来袭,我们一直在马车里也不是办法呀,要不还是找个地方避雨吧?” 他们虽然在马车里。 但很多侍卫都是暴露在风雨之中,他们的命也是命。 冒雨前行不是好主意。 萧沉渊掀开帘子瞧了一眼外头,沉声道:“前面有个山洞,且去那避雨吧。” “好。” 不大会儿,山洞里站满了乌泱泱的人。 外头风暴肆虐,雷声轰鸣,震撼着整个世间万物。 沈翩枝与迟非晚坐在篝火旁取暖。 三个男子坐在一块,且视线一直落在她们身上。 迟非晚忽而凑到沈翩枝耳畔,低声细语,“你们三人相处得如何?” 论及这个,沈翩枝甭提有多委屈了,话如洪水决堤般涌了出来,“晚晚,你都不知道,我坐在里头可惨了,他们二人一言不合就开吵,我恨不得钻下车底呢。” 迟非晚递去一抹同情,“你也太惨了,我同情你一刻钟。” 沈翩枝眸光一闪,提议道:“要不我待会儿与你一辆马车?” “你家王爷会同意吗?”迟非晚问。 沈翩枝的希望顿时被浇灭了,可转念一想,又道:“要不你把向臣聿带走?” “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那倒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喟然长叹。 萧沉渊唇角噙着一抹冷笑,“你们一直都这般光明正大地说悄悄话吗?” 也不知道避着点人。 这声音一下比一下大。 当他们是透明的呢? 向臣聿面色透着几缕窘色,扯了扯唇角,一言不发。 沈翩枝眸底有一闪而过的尴尬,但还是稳住神色开了腔:“我们下次注意。” 迟非晚尴尬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终还是段亦安转移了话题,“也不知何时才能停雨。” 萧沉渊倏然站了起来,径自走向沈翩枝,“本王乏了。” 不是,他乏了和她说干什么? 该不会是想让她陪睡吧? 很快,萧沉渊的举动便证实了她的想法是真的。 他当着众人的面搂着她来至山洞的里侧。 沈翩枝清冷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王爷,大家都在外面,你为何要与我来此?” “本王不喜热闹。”萧沉渊意简言骇。 沈翩枝弱弱地说了一句,“可我喜……” 萧沉渊打断了她,嗓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不,你不喜。” 沈翩枝:“……” 真是疯子! 他不喜就算了,还将想法强加在她身上。 直至天色渐亮,下了整夜的雨才稍稍停歇。 山洞里的篝火已然燃烧殆尽,只余灰烬。 段亦安见萧沉渊没有出来之势,凑到迟非晚耳畔道:“晚晚,我带你去采露珠吧,清晨的露珠泡茶堪称一绝。” 恹恹欲睡的迟非晚顿时清醒了几分,抬起惺忪的眼眸看他,“可我们不知何时启程啊,不会跟他们错开时间吧?” “当然不会,他们会等我们的。” “那我们走吧。” 段亦安与迟非晚环视一圈,发现他们仍在熟睡,所以蹑手蹑脚地离开山洞。 他们往回走了约莫一公里,找到了依傍着湖里的一大片荷花。 碧绿的荷花丛中,映着一朵朵嫩蕊凝珠的荷花,微风缓缓吹过,清香扑鼻而来。 荷叶以及粉红荷瓣上流淌着晶莹剔透的水珠,透亮欲滴。 段亦安将木船划至湖中央,迟非晚用圆瓶采集露珠。 小船碰到荷叶,上头的水珠摇曳生姿,迟非晚将瓶子递了过去。 谁知水珠猝不及防地落在了湖面上,泛起一圈小小的水花。 迟非晚皱了下眉心,“太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段亦安眸底隐隐透着宠溺,“无碍,露珠多着呢,怕是两个瓶子都装不下。” 迟非晚闻言勾唇笑了笑,“那倒也是。”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采集露珠上,压根没注意到湖底下的波动。 “夫君,往左边划一点,对对对,就是这,别再划了。” “我要采那花蕊上的露珠……” “这露珠光是闻着就很清甜了,更别提用它来泡茶了。” “夫君,你眼光真好!” 迟非晚边采边说,嘴巴硬是没停下来过。 段亦安唇角泛起深深的弧度,鉴于她的话太密,他连想回话的空隙都没有。 一炷香过去,迟非晚已然采好了一瓶露珠。 她心情大好,甚至还哼起了歌。 段亦安也被她的歌声感染了,跟随着她哼了起来。 还差几滴露珠就采好第二瓶了。 迟非晚眼睛都亮了起来,动作也迅速了不少。 可就在此时,船底被一阵蛮力推翻,段亦安与迟非晚猝不及防地落入水中。 十来名黑衣死士潜入湖底,手持利刃地挥向他们。 迟非晚不会水性,呛了几口水,肺里一阵窒息,更不会在水里作战。 她没法躲开死士的刺杀。 手臂以及腿上皆被划了几刀。 殷红的血液染红了她周遭的清水。 段亦安迅速游向迟非晚,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向死士挥去。 死士没来得及躲避,匕首直刺胸口,往湖底沉去。 段亦安搂住了迟非晚的腰肢,双眸猩红地凝着她。 十来个死士一下将他们二人包围。 利刃直直地向他们刺来。 段亦安见状用身子死死护着迟非晚,不让他们伤她半分。 十来把利刃全刺在段亦安的身上,迟非晚硬是一剑也没受到。 他们将利刃拔出的瞬间,鲜血四溅,湖底的水也被染得猩红。 迟非晚心头一颤,眼泪模糊了双眼,“夫君……” 撕心裂肺的疼痛将段亦安包裹住,他吃力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别哭……” 话未落,他渐渐阖上双眼。 两人往湖底沉了下去。 十余名死士见目标铲除,跃出水面离去。 迟非晚在水下太久,已经精疲力尽。 但她仍不松开段亦安,拼了命地带着他往上游。 且一边喊着救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迟非晚意识模糊,眼睛缓缓闭上。 他们二人相拥于水底。 …… 沈翩枝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迟非晚死于非命,浑身都是血。 且在伸手向她求救…… 下一刻,沈翩枝蓦地坐了起来,额间不知何时渗出一层薄汗,正在粗喘着气。 她怎么会梦到这些? 萧沉渊被她的动作惊醒,掀开眼眸便看着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他眉心微蹙,声音低低地道:“做噩梦了?” “我梦到晚晚出事了。”沈翩枝开口的声音也哑得不像话。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去看看她。” 萧沉渊将大氅披于她肩上,打了一个蝴蝶结,嗓音平静,“我陪你去。” 沈翩枝点了下头,任由着他牵着自己往外侧山洞走去。 来到外头后,沈翩枝环视一圈,也没瞧到迟非晚的身影。 同时不在场的还有段亦安。 沈翩枝心间隐隐不安,水眸轻颤,“王爷,快派人去找他们,我担心他们出事了……” 瞧见她眸里蓄满晶莹剔透的泪珠,萧沉渊心被揪了下来,疼得几近窒息,他喉结滚动几下,“好,我立刻派人去寻他们。” 侍卫们被他们的对话吵醒,迅速站了起来。 萧沉渊吩咐他们去搜寻段亦安与迟非晚的下落。 不到一会儿,山洞里只余他们三人。 向臣聿还坐在地上熟睡。 萧沉渊瞥了他一眼,“醒醒。” 向臣聿没有动静。 萧沉渊走至他跟前,极其嫌弃地踹了他几下。 向臣聿悠悠转醒,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脸茫然地瞧着萧沉渊,“把我叫醒作甚?” “出去寻人。”萧沉渊毫不客气地拆穿他,“我知你早已听到我们的对话,别装。” 向臣聿神色微愣了下,不曾想萧沉渊一下便看破他的伎俩了。 他的确早已醒来,只是不想让萧沉渊与姐姐独处,才佯装不知。 沈翩枝轻扯萧沉渊的衣袂,嗓音隐隐有欲哭之意,“王爷,你陪我出去找,好不好?我不想在这待着等。” 她眸里的泪珠欲落不落,瞧着楚楚可怜。 “好。”萧沉渊神色微沉,搂着她往外走。 向臣聿提步跟了上去,“姐姐,我也与你一起去寻。” 萧沉渊脚步一顿,睨着向臣聿,冷声道:“你留在此地静候佳音,若他们回来了,你且去知会我们一声。” 向臣聿眉心一跳,不满道:“我凭什么听你的命令?我又不是你的侍卫!” 沈翩枝觉得萧沉渊说得没错,软着嗓音道:“臣聿,你便留在此地,好不好?” 语气透着一丝哀求。 向臣聿见不得她这般,心软了下来,“好,我答应你。” 萧沉渊搂着沈翩枝离去。 向臣聿一人待在山洞,心里郁闷得很,顿时有些后悔。 他为何要心软答应姐姐呢? 若非如此,他此时已经陪在姐姐身边了。 有萧沉渊在一天,他便没法接近姐姐。 萧沉渊太碍事了! 萧沉渊和沈翩枝出了山洞,远远看见侍卫在各个角落搜寻,且嘴里还在唤着他们的名字。 沈翩枝似忽然想到什么,抬眸看他,“王爷,这附近可有什么可去之处?” —— ps:没有宝宝在追了吗?好少人啊,作者完全没有动力啊,球球你们冒冒泡吧!哭唧唧 第58章 快救救他们 萧沉渊沉吟几瞬,声音沉缓,“我勘察过附近地形,一公里外有一面湖,里头映着亭亭玉立的荷花。” 荷花…… 沈翩枝心弦一颤,心潮掀起一阵波澜,扯着他衣袂的指尖收紧,“王爷,你快带我去!” 萧沉渊似察觉到什么,不再多言,单手将沈翩枝抱上马背安置好,策马离去。 沈翩枝与他贴得极近,能清晰地听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微微仰头看他,只能看到他锋利的下颚线以及挺拔的鼻梁。 不知为何,他平日里浑身都是散发着寒气,今日却柔和了下来,少了几分攻击性。 许是察觉到她目光,萧沉渊垂眸看她,“怎么?被本王迷住了?” “王爷,你何时变得如此自恋了?”沈翩枝不禁吐槽。 萧沉渊道:“本王的确有几分姿色,自恋也未尝不可。” 沈翩枝霎时哑言无语。 好吧,他说得对。 她无以反驳。 一盏茶后,萧沉渊轻拉缰绳,骏马停了下来,他翻身下了马。 坐在马背上的沈翩枝眨了眨眼,欲下去之时,腰身被他一揽,双脚稳稳落地。 “多谢王爷。”沈翩枝抬眸看了一眼湖面。 仅是一眼,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嗓音也带了几分颤意,“王爷,你快看!” 萧沉渊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目光落在殷红刺眼的湖面上。 荷花丛中凌乱不堪,粉红花蕊浮在湖面,船也翻了,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 “我下去一探究竟!”沈翩枝想跃身入湖。 萧沉渊褪下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语气不容置喙:“在这等本王,莫要乱跑。” 未等沈翩枝点头,萧沉渊便跃身跳入了湖中。 他慢慢潜入湖底,浓郁的血腥味直钻他的鼻尖。 这片领域的血腥味更浓。 显然有人在此受过伤。 但他不知道是不是段亦安与迟非晚。 沈翩枝站在岸边,眉眼间尽是焦虑之色。 此湖看着如寒潭般幽深,波云诡谲,危险无处不在。 她不仅担心段亦安与迟非晚,还担心萧沉渊。 时间渐渐消散,沈翩枝仍是没看见萧沉渊浮出水面。 她垂在一侧的指尖不由攥紧,心头蔓上慌乱之意。 沈翩枝实在焦虑不已,指尖落在蝴蝶结处,刚准备解开,便看见萧沉渊浮出了水面,往她游了过来。 萧沉渊上了岸,湖水浸透他的衣服,勾勒出曲线与肌肉线条。 沈翩枝目光往上移至他清隽的面孔,“可有发现什么?” “湖底无人,但湖水被染红了,显然有人在湖里受了伤,且不止一个。”萧沉渊道。 沈翩枝眼睫微颤,“会不会是他们……” 萧沉渊将一个绣着晚霞的荷包递了过去,“我在湖底找到的。” 沈翩枝接过一看,瞳孔蓦地震了一下,颤声道:“这是晚晚的荷包,我曾见她拿出来过,一定是他们受伤了,我要下去寻……” 她说着就要往湖里跳进去。 萧沉渊一把抱住她的腰身,眉眼捎上森寒,声音低低地说:“沈翩枝,你冷静点,我并没有在湖底发现他们,他们定是被救走了。” “我要亲自去寻……”沈翩枝眸里泛着水光。 萧沉渊剑眉微蹙,“怎么?不信你夫君?” 沈翩枝闻言便不再挣扎了。 他既然跳进湖里找过了,那定是没有骗她。 她理应相信他。 且她不会水性,跳进去无异于寻死。 沈翩枝羽睫忽闪,将披于自己肩上的大氅褪下,给他披上。 萧沉渊垂眸凝着她的一举一动,失笑道:“担心本王被冻僵?”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打趣她。 沈翩枝捏紧了指尖,给他系上大氅,话锋倏转,“我们去哪找他们?” 萧沉渊挑了挑眉心,眼神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沈翩枝愣了一下,无奈地开口:“是,我方才是在关心王爷。” 萧沉渊这才稍稍满意,淡声道:“我会派人在附近寻找。” 沈翩枝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萧沉渊:“跟我去附近探查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闻言,沈翩枝立即在周边探查了起来。 密集的树丛层层叠叠,蔓藤缠绕,阳光透过枝叶间隙在地上洒下稀碎的光影。 如此倒是少了一丝诡谲。 沈翩枝看到高大挺拔的影子映在树丛里,缓缓转身,撞进萧沉渊如墨般幽深的瞳孔。 她心头蓦地一恸,“王爷,你跟在我身后作甚?我们分头行动啊!” “自然是保护夫人了。”萧沉渊理直气壮地说道。 沈翩枝眸色微愣,他是在保护她? 萧沉渊眼尾勾着弧度,语气波澜不惊,“若歹人藏在丛林中,刻意伤了夫人怎么办?” 沈翩枝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将头转了回去。 不是,她为何会紧张地不敢与他对视啊! 萧沉渊往丛林中的小路瞧了一眼,双眸顿时眯起,“那有血迹,我们顺着找过去……” “好!”沈翩枝点头。 …… 探子扬言七皇子曾出现在峡谷地带。 贺朝野便带着向淮月在周边搜寻。 谁知经过一面湖时,听到了女人的呼叫声。 向淮月看见湖面漾起一阵涟漪,惊呼出声,“有人掉进去了!” 贺朝野命令侍卫们下去救人。 不大会儿,伤痕累累的两人被救了起来。 向淮月将大氅褪下,披在女子身上,目光触及她面孔时,脸色倏然大变,“晚晚……” 怎么会是晚晚? 难道晚晚也穿过来了? 那是不是证明沈翩枝与虞欢也穿过来了? 但是晚晚怎会受伤? 她身边的男子又是谁? 他们二人皆受了伤,可男子的伤比晚晚严重许多。 男子身上全是窟窿,殷红的鲜血仍在涌出。 再这么流下去,恐怕会一命呜呼。 向淮月的眸底布满了惊慌,抬眸看向贺朝野,他先一步道:“公主殿下与他们相识?” “对,快救救他们……”向淮月哽咽道。 贺朝野还是头一回看见她如此慌乱,想必二人于她而言极为重要。 他不敢有一丝怠慢,吩咐侍卫将人带去医治。 向淮月也跟了上去。 她心慌意乱,连步摇掉落在地也未曾察觉。 贺朝野让其余侍卫去寻找七皇子的下落,捡起步摇跟上了她。 第59章 闺蜜相见恨晚 贺朝野阔步绕至向淮月的跟前,垂眸望着她。 向淮月鬓间发丝凌乱,几缕发丝撒在雪白的锁骨上,带着几分惊艳娇美。 贺朝野喉结微滚动了下,抬手将步摇簪于她发间,嗓音淡然,“走慢点,别再弄丢了。” 向淮月抬手扶了下步摇,回过了神,“多谢。” 她再次抬起步伐跟上,许是有些慌乱,步伐更凌乱了。 脚一崴,往旁边倒去。 贺朝野迈出一步,稳稳接住她,“殿下,臣不是让你走慢点?刚听进去就抛之脑后了?” 向淮月心乱得很,不想与他拌嘴,更不想说话。 她敛眸低了下头,算是道谢,而后继续跟了上去。 贺朝野看她跑得乱七八糟,且还有摔倒的风险,捏了捏发疼的眉眼,将她揽腰抱起。 向淮月眸色忽而有了一丝愕然,“你抱我作甚?放我下来!” 贺朝野抬眸直视前方,只给她看透着冷意的下颚线。 不大会儿,他们回到了营帐里。 多名军医正在给段亦安与迟非晚止血疗伤。 向淮月凑近一看,许多触目惊心的伤口闯入眼帘。 他们手臂上的伤痕被划得很深,白衣俨然被殷红的血液浸透。 风一吹过,阵阵腥风。 向淮月还是头一回见如此血淋淋的场面,眉眼微垂,指尖捏紧。 贺朝野挡住了她的视线,眸光下敛,“场面血腥不宜观看,公主殿下请回吧。” “不……”向淮月还未说完,粘稠的血腥味直钻她鼻尖,胃里一阵难受。 贺朝野眸里的温度比雪还要冷,凝她一瞬,揽腰抱起,阔步往外走。 向淮月皱起黛眉,“贺朝野,你放我下来!” “殿下还是莫要说话了。”贺朝野淡淡瞥她一眼,道,“吵得我耳朵疼。” 向淮月顿时噤了声:“……” 贺朝野将她抱回另一个营帐,转身离去。 向淮月倏然拉住了他的指尖,“如若他们危险解除,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 贺朝野只觉得指尖微微发热,眼尾往下轻压,“嗯”了一声。 他转身离开营帐。 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仍是觉得指尖尚存她的余温。 贺朝野垂眸看了一眼,而后转身进入另一个营帐。 多名军医已经将迟非晚伤口的血止住了。 她身上伤口不多,只有两处,所以不费时费力。 而段亦安就不一样了。 他身上有十多处刀伤,且每一道都极深,血液不断冒出。 军医用了许多止血药都于事无补。 见贺朝野来了,陈军医上前跪下,颤颤巍巍道:“将军,他恐怕是凶多吉少。” 贺朝野眸色微冷,肃声道:“公主殿下命令你们一定要将他救下,违者军法处置。” 多名军医纷纷垂眸,齐声道:“我等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公主殿下所托。” 侍卫们来来往往,端着一盆血水下去,又端了清水回来。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贺朝野神色冷峻,他多次冲锋陷阵,见了不少受伤的战士。 还是头一回见用了半斤的止血药,还止不了血的。 想必男子是竭尽全力护下了妻子,不则妻子不会只受了两刀。 若是男子无力回天,他的妻子又当如何? 贺朝野透过他们,竟忽然联想到母亲失去父亲,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地将他拉扯长大的往事。 他立于一侧,垂下狭长的凤眸,遮住其中的落寞之色。 半盏茶过后,多名军医总算松了口气。 “将军,我们已将他的血止住了,只是他伤势严峻,还未渡过危险期,接下来我们会用昂贵的药材医治他,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贺朝野缓缓点头,“有劳了。” 陈军医面露难色,“那位姑娘虽伤势不重,可她……” 听到他后面的话,贺朝野眸色渐暗,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多名军医前脚刚走,向淮月后脚就进来了。 她什么都听到了? 贺朝野墨眸紧锁着她,淡声询问道:“公主殿下一直守在外面?” 向淮月没有否认,来至迟非晚榻沿坐了下来,眉眼间尽是心疼之意。 晚晚,你可一定要快点醒来。 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呢。 好不容易在古代相聚,可不能一个招呼不打就离开了。 向淮月目光落于贺朝野身上,“这营帐血腥味太重了,你给她换一个新的营帐吧?” “营帐不多。”贺朝野言简意赅。 “那让晚晚去我的营帐。”向淮月毫不犹豫道。 贺朝野敛眸几瞬,倏然问她,“公主殿下觉得她会想与自己的夫君分开吗?” 向淮月顿时哑言。 他说得也有道理。 侍卫将他们救起的时候,他们二人是紧紧相拥的,可想而知有多恩爱了。 几番话下来,贺朝野也审视不出她是否将军医的话听进去了,只好放弃试探。 暮色西沉,万道霞光弥漫在天边,几缕余晖也洒进了营帐中。 向淮月撑着榻沿昏昏欲睡。 她发现自己几近睡着,抬手掐了两把脸颊,嘴里囔囔着,“不能睡不能睡……” 贺朝野从外头进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他眼神微顿了下,来至她身侧,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殿下还是回去营帐歇着吧。” 向淮月目光黏在她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上,扯了扯唇,“我要等晚晚醒来。” 贺朝野神色微冷,嗓音低沉地道:“公主殿下是想把自己熬坏,从而让她醒来见不到自己?” 很显然,他的话起到作用了。 向淮月深吸口气,缓缓站起。 她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瞧着迟非晚。 倏然,躺在榻上的迟非晚缓缓睁开眼睛。 向淮月立刻扑了过去,惊呼出声,“晚晚,你醒了!” 迟非晚眼前逐渐清明,瞧到她后,脸上蔓出一抹狐疑,“姑娘,我们认识?” 向淮月的笑容凝在脸上,呼吸一滞,“我是向淮月,你的月儿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迟非晚努力回想,却不曾想起,微微摇头。 向淮月的希望几近泯灭,心逐渐往下沉。 怎会如此? 晚晚怎么不认识她? 难道眼前的女子只是与晚晚长得一样,甚至名字都一样,可实际上并不是她在现代认识的晚晚? 向淮月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眉眼往下一压,滚烫的泪珠落了下来。 贺朝野神色淡淡,瞧不出任何情绪,他动了动唇,到底没说什么。 迟非晚忽然撑着床榻坐起,“我要去找我夫君……” 她手臂上的伤口溢出了血,渗透纱布,刺眼夺目。 向淮月将她拦下,轻声细语道:“你夫君还未醒来,他就在你对面躺着,待他醒了,我再扶你过去看他。” “我要去看他……”迟非晚一想起他身上受了十来剑,眼泪便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向淮月拗不过她,最终扶着她来至段亦安榻前。 段亦安静静躺在榻上,身形清瘦了不少,面色苍白,看不到一丝血色,格外虚弱。 迟非晚眼眶通红,眸底的亮光顿时破碎,“夫君,你一定要醒来,我们还要一起回家呢……” 向淮月泪点很低,见不得这悲伤的局面,转身掩脸哭泣。 可她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死死咬住下唇。 贺朝野看着她身子微颤,神色微变几分,递去一方手帕。 向淮月默了一瞬,伸手接了过来,将眼泪拭去,低低道:“晚晚,他一定会醒过来的,你别担心。” 迟非晚似听不进去般,眼泪簌簌落下。 不大会儿,眼泪便浸湿了他一方衣裳。 向淮月眉心微蹙,轻声劝道:“你现下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哭了,他定不想看到你这般,他会心疼的。” 迟非晚神色一怔,抬手拭去泪水,哽咽出声,“他已经够累了,我不能让他心疼,我……我不哭了。” 向淮月心被刺痛了一下,她懂事得让人心疼。 适时,莫飞进入营帐,拱手道: “将军,我们发现了七皇子的下落,但他不愿与我们回来,甚至以死相逼,我们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回来禀明将军,现下该当如何?” 向淮月闻言抬眸望去,嗓音压着喜色,“找到七弟了?速带我去找他!” “公主殿下还是留在营帐中吧。”贺朝野道,“他们毕竟是你带回来的,你留在这里照看他们,我带人去将七皇子带回。” 向淮月:“将军是没听到莫飞所言吗?七弟不愿跟他们回来,你去也是一样,或许我去了,才能将他带回。” 贺朝野眯起双眸,连连冷笑,“公主殿下未免对自己太有信心了,七皇子若不想回,你去便能改变他了?” “我不能你能?”向淮月神色沉了下来,语气捎上不耐。 他是疯了吧。 逮到机会就跟她吵,烦不烦? 况且有这么多侍卫在此,她又何必留在此地守着晚晚? 贺朝野神色不虞,嗓音寡淡至极,“公主殿下曾答应过我的事,转眼便忘了?” 向淮月心中一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确答应过贺朝野,一旦离开将军府,便要听他的命令。 半晌,向淮月将头扭了过去,冷哼一声,“那你带不回七弟可别来求我!” 贺朝野缄默不言,转身离去。 莫飞紧跟其后。 迟非晚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神色微愣,“你是公主?” “嗯,我是西国的永乐公主。” 迟非晚曾听闻西国的永乐公主轻世傲物,沉湎淫逸,引得百姓不满。 可她并未看出眼前的公主像外界传言般啊! 难道是谣言? 向淮月忽而抿唇一笑,“你是觉得我不像外界传闻般吧?” 迟非晚略显愕然,“公主怎知我心中所想?” “看你神情猜出来的。”向淮月微微一顿,道,“你以后便唤我月儿吧,不管你是不是我认识的晚晚,我都想与你交个朋友。” 迟非晚忽然想起往事,眸色一亮,“枝枝一见了我就喊我晚晚,说与我是多年好友,你该不会也认识我许久了吧……” …… ps:今天更五千,嘿嘿在这卡了个文,不会有宝宝打我吧?顶着锅盖逃走~ 第60章 用完我就翻脸不认人? “枝枝?”向淮月眸色忽变,嗓音透着激动,“你说的是沈翩枝吗?” “你怎么知道?”迟非晚一愣,瞳孔微微一震。 难道公主殿下也认识枝枝? 亦或是,她们三人都是多年好友? “还真是的沈翩枝!”向淮月心花怒放道,“她也来古代了?看来我们闺蜜四人都来了,太好了!” 迟非晚听得一头雾水,眨了眨眼,“闺蜜四人?” 向淮月唇角微扬,心情甚是愉悦,笑道: “对啊,我们四人是闺中密友,且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们是从其他世界穿越过来的,你如今失忆了,待你恢复记忆便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句话如一个炸弹般,把迟非晚震惊住了。 她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她们会回去吗? 可这里已经有了夫君,她不想回去…… 短短一瞬,迟非晚心里百感交集,眉眼往下压了压,哑声道:“还有一个是谁?” “她名唤虞欢。”向淮月眸色黯淡了几分,“可我不知她如今在哪,或许我们会有重逢的那天。” 迟非晚努力回想,却感到头传来一阵锥心的痛,指尖攀上额间,轻轻摁住。 见状,向淮月忙道:“晚晚,你别想了,顺其自然吧。” 迟非晚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于段亦安身上。 向淮月刚想问沈翩枝在哪,便瞧见迟非晚给段亦安把了脉,硬生生将念头咽下去。 倏然,迟非晚的神色忽而变得凝重。 夫君气息微弱,是将死之兆! 如若不及时施救,恐怕无力回天。 还未等迟非晚开口,几名军医进入营帐,开始给段亦安施针。 向淮月扶着身娇体弱的迟非晚在一旁候着。 半晌,军医将医药箱合上,道:“这位公子脉象平稳,不出几日便会醒来。” 迟非晚心间的巨石总算被击碎,眼眸染上星星之火。 几名军医将汤药留下,转身退下。 迟非晚坐在榻沿,动作轻柔地给段亦安喂着汤药。 只是刚喂进嘴里的汤药,不到一刻便溢了出来。 向淮月轻移莲步上前,“我有个法子可让他将药咽下去。” 迟非晚狐疑地瞧着她,“是何法子?” 向淮月命人将小漏斗拿了上来。 军中有许多身受重伤且陷入昏迷的士兵,皆无法咽下汤药。 是以,军医想到了这么一个巧妙的法子。 这还是贺朝野离开前告诉她的。 还是他想得周到。 迟非晚顿时恍然,舀了一勺汤药,顺着漏斗喂了进去。 喂完药后,迟非晚一直在陪着段亦安说话。 向淮月没空插上话,转身出了营帐。 夜色沉酽,月亮隐于云层,空中没有繁星点点,竟有几分冷清。 冬日的夜晚愈发寒冷,风似锐利的刀子,刮得人生疼。 向淮月猛觉鼻尖一凉,眼睫沾上了几片毛茸茸的雪花,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看着空中盘旋落下的雪花,向淮月裹紧狐氅,往自己营帐走去。 只是她还未走两步,余光瞥到了远处一抹颀长傲冷的身影。 贺朝野披着黑色大氅,墨眸冷淡,面无表情地朝她走来。 向淮月暗暗在心里思忖。 他不过离开两个时辰,这么快就回来了? 莫不是没能把七弟找回? 贺朝野在向淮月跟前停下,语气比月色还淡,“下雪了,公主殿下怎不回营帐歇着?” “我这不是正要回去吗?”向淮月微微一笑,“谁知道还未走两步,你便过来了。” 贺朝野敛眸不语。 向淮月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将军不是去找我七弟了吗?可有平安将他带回?” “七皇子不愿随臣回来。”贺朝野道。 向淮月将目光收回,敷衍地开了口:“哦。” 她就只说一个哦? 不应该主动地及,会跟他一起去将七皇子带回的吗? 贺朝野狭长的凤眸微抬,淡声道:“不知公主殿下可否随臣走一趟?” “不去。”向淮月裹紧大氅往营帐走去。 贺朝野跟至她身后,“为何?” “本公主不是与你说过了吗?”向淮月回眸一笑,“找不到七弟可别来求我。” 她快步进入营帐,将贺朝野隔绝在外。 贺朝野还是头一回在她这碰了一鼻子灰。 他面色冷峻地盯着紧闭的营帐,最终还是掀开帘子踏了进去。 刚褪下狐氅的向淮月微怔了须臾,咬字清晰地说:“本公主允你进来了吗?” 贺朝野褪下黑色大氅,随手挂于架子上,顺势盖住了她那张狐氅。 他慢悠悠地盯着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是公主的驸马,自然要与公主同榻而眠。” 向淮月仰着水光潋滟的眼眸瞪他,脸颊微鼓,气呼呼道:“本公主不想与你同榻而眠,出去!” 贺朝野有条不紊地褪下外衣,甚至褪下了鞋子,在向淮月的注视下躺在了床榻上。 向淮月气得眼尾泛红,雾气萌上眼眸,“贺朝野,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她都找到晚晚了,定会很快找到枝枝! 不出多少时日,她们闺蜜四人定会相聚! 是以,她不想再攻略贺朝野了。 什么贺朝野还是到一边凉快去吧! 贺朝野拉衾被的举动微顿了下,他能听出她话里带着细微的委屈。 可向淮月本就是他的妻子,他们同床共枕也没不妥之处。 想法落下,贺朝野眸子锁着她白嫩的脸颊,语气悠悠道:“公主怎还站着不动?是要臣亲自抱你躺下?” 向淮月呼吸一沉,眼睫颤动,眼泪夺眶而出。 完了。 她怎么又哭了。 这并非她所想的啊! 每次在贺朝野面前都是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贺朝野眸色微颤,瞧着她单薄的肩膀轻轻抖动,白皙的小脸染上绯红,连眼尾都弥漫着浅红。 她的哭声也软软糯糯的,如张了爪子的小猫咪,挠得他心间酥痒。 他掀开衾被下榻,来至她身前,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抬起,拭去她的泪珠。 一抹寡淡且夹着无奈的嗓音在向淮月头顶响起,“怎么又哭了?小哭包。” 薄凉的指尖划过向淮月的眼尾,她身子微颤了下,哼声道:“谁让你一直不走的?你把我弄哭了,你得负责!” 贺朝野微蹲下来,与她直视,嗓音缓慢,“公主要臣怎么负责?” “抱我一下。”向淮月低声道。 为什么每次哭了,需要贺朝野的拥抱才能停止哭泣? 她不服! 但又不得不照做。 向淮月皮肤白里透红,眸里浸着泪珠,眼尾漫着水光,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贺朝野只是凝着她看了一瞬,心就似小猫踹翻了墨汁般,乱七八糟的。 他深吸口气,迫使自己冷静,嗓音又低又沉地道:“臣为何要抱公主殿下?” 向淮月咬紧殷红的唇,呜咽声不断溢出。 如小鸟般低低哀鸣。 贺朝野眉心一跳,低声道:“若臣抱了公主殿下,殿下可有回礼?” 向淮月眨着水萤清澈的眸子望着他,脸上浮现出小奶猫般的警惕,“你是想我陪你去找七皇弟吧!” “公主殿下当真聪明。”贺朝野微微勾唇。 “那你先抱我一下。” “若公主殿下应允了,臣便履行承诺。” 向淮月仰着水眸,再次强调,“先抱我一下。” 贺朝野纹丝不动。 向淮月咬牙,“贺朝野,本公主命令你立刻抱我一下!” 她嗓音带着哭腔,生气起来丝毫没有一丝气魄,压根就镇不住贺朝野。 贺朝野慢悠悠地在床榻坐下,饶有兴致地开口:“公主殿下为何一定需要我的拥抱?莫不是跟你的哭泣不止有关?” 向淮月拢共在他面前哭了三次。 前两次都是他给予她拥抱后,她才停止哭泣的。 显然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他未曾想自己还有让人破涕为笑的功能。 向淮月神色慌了一瞬,旋即淡定地道: “方才是你气哭我的,因此只有你抱了我,我气才能消,气一旦消了,自然不会再哭了。” 贺朝野眯起双眸,审视的目光凝聚在她脸上,低笑一声,“如此公主殿下请自便吧。” 言外之意,想哭就哭吧。 向淮月神色倏变,委屈悉数涌上心头,哽咽道:“贺朝野,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不仅不哄我,还想让我继续哭……” 贺朝野缄默不言,神色淡得出奇。 向淮月又哭了一会儿,见他还是纹丝不动,咬牙切齿道:“我答应你了,行了吧!” 虽说她一定会随贺朝野去找七皇弟。 但她不想被贺朝野拿捏啊! 贺朝野求她一下,她不就答应了吗? 真是不按套路出牌,气死她也! 贺朝野眉眼舒展几分,朝着她勾了勾手,“过来。” 向淮月皱眉,“你过来抱我。” 贺朝野神色如寒风般凛冽,向淮月撇了撇嘴,到底是败下阵来。 她不情不愿地挪着步伐来至他身前。 蓦地,贺朝野长袖一展,捏着她纤细的后颈,轻轻地往怀里摁去。 温热隔着衣衫蔓延至肌肤,清冷的淡香顿时萦绕向淮月的鼻尖,她心头一紧,耳根不争气地红了。 贺朝野察觉到怀里的人儿不再哭泣,唇角微扬,“我的拥抱还真是与你的哭泣有关呢。” 向淮月连忙退出他的怀抱,冷哼一声,“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它们没有关联!” “是吗?”贺朝野拖着沉缓的调子,明显不信。 向淮月不想与他多言,指着门口,“你出去!” “怎么?公主殿下刚用完臣,就要把臣赶走啊?”贺朝野黑眸锁住她,幽幽开口。 不知为何,他话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怪让人浮想联翩的。 向淮月耳根不由一热,愠怒道:“贺朝野,你能不能好好讲话?” 贺朝野墨眸淡淡地划过向淮月,道:“我没有吗?” 他怎么能寡廉鲜耻到这种地步! 向淮月气得眉心突突直跳,转过去不理他。 “公主殿下若想一直站着,臣也不会强求。”贺朝野悠悠地道,“臣先睡了。” 他捻了捻被角,缓缓阖上双眼。 向淮月僵硬地扭头看了过去,“你还赖着不走了?” “公主殿下不敢躺下,是怕臣会占你便宜吗?”贺朝野眼皮也不抬一下。 向淮月黛眉微蹙,“谁不敢了?睡就睡!” 话落,她褪下外衣,直挺挺地躺在贺朝野的身侧。 下一刻,贺朝野忽然倾身过来将她压于身下。 向淮月瞳孔蓦地一震,有些慌乱地咽了下唾沫,“你……你想作甚?” * ps:我觉得这对挺有意思的,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待会儿还有一章 第61章 何人擅闯营地? 贺朝野唇角噙着一抹浅笑,“公主殿下觉得呢?” 向淮月指尖捏紧榻上的被褥,偏过了头,“贺朝野,你赶紧从我身上下来,我不想哭了!” 她方才哭了许久,嗓音染上几分喑哑。 听起来竟透着几分惹人怜爱的意味。 贺朝野眸底掠过一丝雅致,“哦?为什么会哭?” “你还明知故问!”向淮月怒瞪着他。 还不是因为他太过于凶猛? 她是个娇嫩的小姑娘,哪里经得起他的折腾? 且她哭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非得要他拥抱才能止住。 偏生他还故意不抱她,硬生生让她哭了一宿! 向淮月每每想起新婚夜叫了五六回水,身子便不禁发颤。 贺朝野又往前凑近了些,他们靠得太近,彼此呼吸缠绕,淡淡的香味将他们包裹其中。 向淮月只觉得他的目光将自己的脸烧得灼热,双手推搡着他,“贺朝野,你若胡闹,我便不答应与你和离了!” 贺朝野嗓音冷淡,“公主殿下还威胁起臣来了?别忘了你此刻在哪。” 他是想提醒她,她此刻在他身下。 所以什么都得听他的! 向淮月气得咬牙,挤出一句话,“你到底想干嘛?” “殿下不仅与我去见七皇子,还要将他带回。”贺朝野缓缓诉来。 “我没有足够的把握将他带回。”向淮月话锋骤然转变,“或许七皇弟在外头有了留恋之人,不愿回宫呢?” 贺朝野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锁骨,落至纽扣上,轻轻地解开。 向淮月握住他蠢蠢欲动的手。 谁知,他腾出一只手嵌着她的双手,且举至头顶。 向淮月不喜欢这样的举动,觉得有些羞耻,想挣脱他的桎梏。 “公主殿下是觉得仅凭你这小鸡般的力道,能逃出臣的掌心?”贺朝野眸色渐深,带着几分野戾的攻击性。 他嫌弃她力气小就罢了,还将她比成小鸡? 她分明弱得连小鸡的力气都没有。 小鸡知道自己的风评被害吗? 向淮月眸里染上几分愠怒,但为了不被他弄哭,还是软着嗓音道:“我会竭尽所能去劝七皇弟回宫的!” 贺朝野神色颇为满意地盯着她,“倘若公主殿下方才乖乖听话,就不用受此折磨了。” 向淮月偏过头不去看他,心里气得牙痒痒。 …… 萧沉渊牵着沈翩枝的手,一直顺着草丛的血迹追踪。 可追至一间破庙前,血迹便断了。 沈翩枝挣开他的手去察看周边,仍是不见一丝血迹。 待她回到原地时,发现萧沉渊神色阴沉地凝着她。 他这是怪她擅自挣开他的桎梏? 沈翩枝心尖微颤,嗓音又轻又软地道:“王爷,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寻找晚晚的下落?” 萧沉渊沉冷的眉间隐隐有几分戾气,神色也在一寸寸下沉。 墨黑的眸子幽深如寒潭,更似一把无形的利刃能透视人心。 沈翩枝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萧沉渊神色稍缓,手微微一动,回握住她的手,且将其包裹在内。 他的掌心宽厚温热攀上沈翩枝的肌肤,惹得她耳根泛红,脸颊不由一热。 下一刻,萧沉渊唇角微扬,慢慢地与她十指相扣,极具蛊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本王有的是法子。” 沈翩枝眸里燃起一寸希望,“真的?” “随本王来。”萧沉渊拉着她返回湖边。 而后从袖口拿出一个圆瓶,递到骏马鼻间。 骏马闻了一瞬,扬蹄嘶吼一声。 萧沉渊目光划至她满是疑惑的面容,缓缓道: “它名唤季风,并不是普通的骏马,且嗅觉灵敏,一旦闻到目标之人的气味,便能追踪千里。” 沈翩枝面露诧异之色,不曾想这匹骏马如此厉害。 她动了动唇,问道:“你方才给季风闻的是谁的气味?” “迟非晚。”萧沉渊悠悠吐字。 沈翩枝眸色一颤,下意识地问了出来,“为何?” 他不是很讨厌晚晚的吗? 她还以为他会先把段亦安的味道给季风闻。 “怕夫人跟我闹。”萧沉渊声音褪去冷意,仔细一听竟含有一丝委屈。 他一身紫金袍气宇不凡,面上挂着淡淡笑意,唇角泛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沈翩枝清冷的眉眼展出一抹柔色,星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她心底不由掀起一阵酥麻的电流,俨然乱了分寸。 不是吧,她竟在他语气里听出一丝宠溺! 她不是在做梦吧? 萧沉渊凑近了她,指尖轻弹她的额间,“在发什么呆呢?是在想我吗?” 他的嗓音如泉水般流淌过她的心间。 沈翩枝眼睫轻颤,郝羞地偏过头去,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她是怕一旦说话不如他所愿,他便不带她去寻晚晚了。 嗯,对,方才的话并非她的真心话! 萧沉渊大掌落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轻轻一跃,将她安全带上了马。 他贴在她耳畔,温热气息尽数萦绕其中,“坐稳了,夫人。” 沈翩枝耳尖泛起痒意,唇角竟溢出一道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嗯……” 萧沉渊喉结微滚,策马离去。 …… 虽说贺朝野没有来真的,但他躺在向淮月身侧,她一直没有睡意。 来来回回翻了好几个身。 耳畔忽而传来喑哑的嗓音,“公主殿下若睡不着,不妨做点有趣之事?” 向淮月呼吸一滞,忙道:“睡着了。” “所以方才是小猫在说话吗?”四下漆黑,贺朝野只能凭直觉盯着她的脸。 向淮月顿时噤了声。 你才是小猫! 你个阴险猫! “生气了?小猫。”贺朝野语气悠悠,嗓音隐隐透着一丝低笑。 向淮月深吸了口气,忍住了想踹他下床的冲动。 适时。 门外传来莫飞的声音,“回禀公主殿下,将军,有人擅闯我们的营地!” 向淮月眉眼往下一压,三更半夜,究竟是何人擅闯进来? 第62章 臣帮公主降降火? 在向淮月沉思之际,贺朝野已然披好大氅,阔步往外走去。 向淮月翻身下榻,赤脚跟了上去,“贺朝野,我与你一起去。” 贺朝野身形一顿,回眸看她,剑眉微微蹙起,踏步逼近她。 她指尖不经意间捏紧,心尖划过一缕狐疑。 他想干嘛? 狐氅微甩,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弧度,而后落于向淮月的肩头。 贺朝野微抿薄唇,垂眸给她系好狐氅,嗓音淡得厉害,“公主殿下是打算赤脚踩在雪地里?” 向淮月坐回榻沿,弯腰穿鞋。 她裙摆微晃,露出脚腕一截光滑粉嫩的肌肤,白皙如玉,曲线完美。 贺朝野目光缓缓上移,不经意间瞥见她隐隐若现的大片春光。 他眸色忽而一滞,心中情绪复杂。 向淮月自小就是个慢性子,做任何事情都极慢,此时也不例外。 贺朝野迟疑须臾,单膝跪在向淮月的面前,一手托着她的腰身,致使她坐得稳当,另一只手将鞋套入她红润素净的玉足。 向淮月顿感讶然,“将军为何帮我穿鞋?” “公主殿下举动太慢。”贺朝野又补了句,“莫飞还在外头等着。” 丢下此话,他转身就走。 向淮月盯着他潇洒的英姿看了一瞬,移步跟上。 莫飞躬身在营帐外候着,触及他们,便沉声道:“此人正被我们拦在了营地外。” 他们处于营地西面,营地外是东面,相距甚远。 贺朝野差人牵来了两匹骏马。 旋即,贺朝野率先翻身上马。 他端坐于马背上,身着墨黑戎装,外披暗黑大氅,容颜清隽,只是眉眼仍是一贯的冷淡。 向淮月立于不远之处望着他,觉得鲜衣怒马一词有了具象化。 贺朝野冷眼划过莫飞,“还在愣着?” 莫飞顿时会意,利落地翻身上马。 向淮月瞧着他们一人骑了一匹马,眼尾轻挑,“将军这是打算把本公主扔下?” “公主殿下可会骑马?”贺朝野问。 向淮月默了一瞬,“不会。” 难道他是以此把她扔下? 不带就不带。 她自己想办法去营地外。 向淮月眼珠子一转,落在莫飞身上,“莫飞,你捎我一程吧。” 说话间,她已然来到莫飞身侧。 莫飞暗自观察贺朝野的神色,竟发现他神色愈发沉了下来。 见此,莫飞哪还敢找死,忙垂下了头,声音隐隐发颤,“公主殿下还是上将军的马吧。” “他是不肯让我上马的。”向淮月毫不犹豫道。 一道肃冷的嗓音划过天际,“谁说臣不肯?” 向淮月宕机了一瞬,而后在心里不断腹诽。 你既然肯,方才为何不说话! 脾气真是古怪极了! 贺朝野神色冷峻地凝着她,“公主殿下是不打算去了?” 向淮月移步至他身侧,伸出了手,目光落在他持着缰绳的手上。 他手背的青筋浮起,看着力量感极强。 欢欢说过,这种男人看着就很行。 她也的确见识过贺朝野的能力。 是以,欢欢说得没错。 贺朝野眉梢微挑,伸手握住她纤细的素手,臂弯往上一提,将她稳稳抱上马背。 他宽大的臂弯将她笼罩其中,扬鞭策马离去。 不到一刻,他们来至营地东面。 几米开外,多名士兵将一名少年围得水泄不通。 少年身姿颇为清瘦,长发不用飘带束起,随意散落肩头。 他面容清秀羞涩,眼神却异于同龄人的清稚,而是沉稳有神。 其中一名士兵逼视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们的营地!” “我要见永乐公主。”少年不予回答,只是淡声道。 “我们已派人去回禀永乐公主了。”士兵一顿,又问,“你先说来此找公主何事?” 少年置之不理,眉眼间透着一丝倨傲。 倚靠在贺朝野怀里的向淮月一眼便认出了他。 是七皇弟! 他竟自己找上门来了。 那也好,省得亲自去找他一趟。 贺朝野跃身下马,顺带将她一起抱了下来。 双脚刚落地,向淮月便小跑了过去,“阿聿!” 向臣聿闻言看了过去,神色稍喜,“阿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他看着迎面跑来的向淮月,甚至张开了双臂。 距离他一步之遥的时候,向淮月停了下来,伸手拧着他的耳尖,“你反了啊,竟敢偷溜出宫!” 向臣聿满脸愕然:“???” 按理来说,阿姐不是应该给他一个拥抱的吗? 众多士兵见状纷纷转了过去,不敢多看一眼。 永乐公主正拧着七皇子的耳朵,这一幕太震撼了。 他们怕多看一眼,脑袋就会分家了! 向臣聿感到耳尖的疼痛越来越重,忙道:“阿姐,我错了,你别拧了,再拧我的耳朵就没了……” “再者,这么多人在场,你不顾及七弟的面子嘛……” 向淮月冷眼扫去,向臣聿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出。 她这叫血脉压制。 无论现代还是古代,弟弟都会惧怕姐姐一些。 立于一侧的贺朝野看到眼前这一幕,微拢了拢眉心。 一盏茶后。 营帐里。 向淮月悠哉悠哉地抿了一口清茶,抬眸扫了过去。 向臣聿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向淮月将茶盏搁下,端起姐姐的架子,“你可知错?” “阿姐,我知错了。”向臣聿迈步上前,微微弓着身子抱住了她,显得出奇乖巧。 无论向臣聿做错何事惹她生气,只要抱着她撒娇,她总能气消。 也忍不住再生他的气。 这一次也不例外。 向淮月眉眼软了几分,“这一路受了不少苦吧?以后莫要再溜出皇宫了。” 向臣聿眸色微凝,旋即勾唇轻笑,“我可是当今圣上的七皇子,有着这个名头,在外怎会吃苦?” 他轻轻地晃了晃向淮月的胳膊,又道:“阿姐,我此时回来是有要事请你帮忙。” 向淮月面露讶色,“所以你不打算回宫了?” “阿姐,我只是暂时不打算回去,不是一辈子不回去。”向臣聿做着苍白的解释。 向淮月黛眉微微一蹙,“你若不回去,我们怎么向父皇交代?” 闻言,向臣聿松开了她的手腕,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阿姐不帮我就罢了吧。” 向淮月:“……”又来这招。 她沉吟几瞬,无奈道:“说吧,何事?” “我有两名好友不见了,还望阿姐帮我四下寻找。” 两名好友? 现下营帐里的确刚救回两人。 该不会是七弟所言之人吧? 无论如何,她都要求证。 向淮月屏声敛气,“叫何名字?” “段亦安与迟非晚。”向臣聿缓缓道。 听到此话,向淮月指尖微微收紧,倏然起身,“你怎认识他们?” “阿姐,你这话何意?难道你见过他们?”向臣聿眼神变得诧异,尾音带着一抹微颤。 倘若阿姐见过他们,一定知道他们在哪! 届时便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他们。 枝枝姐姐就不用四下奔波,身心劳累了。 向淮月把喜悦压在心底,带着向臣聿去了一处营帐。 段亦安还未醒来,迟非晚守在一侧,恹恹欲睡。 向臣聿缓步上前,眸底冒起一丝喜色,“还真是你们!” 迟非晚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背脊微僵,转了过去。 看到向臣聿的那一瞬间,迟非晚眉心微微收紧,“你怎找到此地的?” 向臣聿道:“我与阿姐是亲姐弟,自从你们不见了之后,我们便四处去寻你们,但始终无果,被迫无奈之下我只好来寻阿姐,欲让她派出人马一起找你们,不曾想你们竟在此地。” 迟非晚眉心施展开来,“原是如此,我们还挺有缘的,无意中聚在了一起。” 向臣聿察觉到段亦安面色苍白,空中还弥漫着血腥味,神色凄然地问:“你们被何人所伤?” 段亦安身上包扎了十余处伤口,显然对方是下了死手。 他能活过来,已然是福大命大。 迟非晚眸子隐隐泛着悲凄之痛,声音软绵无力地开口: “我们当时在湖面撑船采集露珠,却不曾想十余名歹徒从水底破开我们的船,而后又在水底刺杀我们,至于对方是何人,我们也不知……” 她没有此前的记忆,不知道以前有没有树立死敌。 根本就猜不出是谁对他们下杀手。 不过,他们刺了夫君十来刀后,见她与夫君沉下水底,便没有上前查看。 难道是知道夫君挨了十来刀活不了,所以才没有查看? 如此猜测,他们像是冲着夫君来的。 迟非晚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没有论及,毕竟无凭无据。 向臣聿拳头缓缓握紧,面露愠色,“我定会将他们揪出,给你们讨个公道!” 迟非晚褪去平日里锐利的爪子,嗓音染上感激,“多谢……” 向淮月在一旁听着,指尖不由嵌入肉里。 那群歹徒太可恨了! 若不是他们命大,她就再也见不到晚晚了。 迟非晚似忽然想起什么,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姐弟,那向臣聿岂不是皇子?” “正是。”向臣聿点头。 迟非晚未曾料到向臣聿的身世,眸里溢满愕然,“你既是皇子,此前怎会受那么多磨难?他们是不知道你的身份?” “磨难?”向淮月心中一紧,追问下去,“你不是说没有受苦吗?” 向臣聿抿唇一笑,“我可是七皇子,谁会欺辱我啊。” 他还朝着迟非晚使了个眼色。 迟非晚顿时领悟,原来他是不想月儿担忧。 “许是我记错了。”迟非晚话锋一转,“月儿,天色渐晚,你们先回去歇息吧。” “好。”向淮月也不好再问,拉着向臣聿出去了。 两人立于空旷的地方,空中雪花簌簌落下,撒于他们身上,一瞬即化。 向淮月皱眉凝着向臣聿,嗓音冷得令人发指,“究竟是何人欺辱你?我是你阿姐,难不成你要连我也瞒着?” “阿姐,无人欺我。”向臣聿字斟句酌。 向淮月不语,拧着眉心看他,肚子更是憋了一团怒火。 不告诉她是吧?行,她自己去查。 若让她查出,定不会让对方好过! 贺朝野从营帐里出来,便是看到两姐弟僵持不下的局面。 他清了下嗓子,语气轻缓,“我是否出来的不是时候?” 向淮月红唇微抿,些许不耐泄露而出,“知道还问?” 向臣聿瞳孔骤缩,不是吧,阿姐把对他的不满皆发泄在姐夫身上了? 也不知姐夫会不会发火? 嘶,大型修罗场啊! 贺朝野神色稍冷,一瞬不瞬地盯着向淮月。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火苗星点在暗暗切磋。 向臣聿仿佛能被他们身上散发的寒气冻僵,拢了拢大氅,轻声道:“姐夫,我阿姐口直心快,你莫要怪罪。” 他稍微一顿,又开了口:“我有一件要事想请教你,你随我来?” 贺朝野神色一寸寸下沉,语气藏着森寒沉冽,“公主殿下火气这么大?要不臣帮你降降火?” 他拖着沉稳的语调,目光缓缓划过她的眉眼。 意有所指。 向淮月陡然一愣,面容逐渐僵硬。 他这个登徒子! 七弟还在这呢,他胡说八道些什么? 向淮月又气又怒,眸光一闪,蹲下抡圆雪球,朝着贺朝野扔了过去。 贺朝野没有躲闪,雪白透亮的雪花撒在他身上,似草原上的星星之火,闪烁不定。 向淮月眉眼倏跳,“你怎么不躲?” 她原以为他会躲的。 谁知道他傻乎乎地站着。 或许他躲了,她会不爽地再扔他一个雪球。 可他不躲,又让她有些内疚,拳头似打在了棉花上。 贺朝野将身上的雪花洒落,不温不热地吐字:“公主殿下可有解气?” 向淮月一愣,将头扭了过去,“没有。” “那便继续。”贺朝野道。 站在一旁且有点多余的向臣聿眨了眨眼:“……” 所以他是他们嬉戏中的一环? 他们看着也不像是闹了别扭打架。 更像是调……嗯,是情。 向淮月性子本就倔强,听贺朝野这么一说,哪能停下来,继而弯腰抡圆雪球朝他一一扔了过去。 贺朝野不但一一受着,且没有挪动半步。 雪花在他大氅上化成了水,将毛茸茸的大氅浸湿,寒风呼啸而过,竟有几分凉意。 贺朝野神色不变,只是忽而朝着向淮月走去。 向臣聿眉心一跳,他该不会要去打阿姐吧? * ps:晚上应该还有一章,没有的话,当我没说嘿嘿嘿 ? ??????? 第63章 私奔 贺朝野在向臣聿的注视下,缓缓在向淮月的身前停下。 向淮月颇为古怪地望着他,有些摸不到头脑。 他到底想干嘛? 话也不说,就这么盯着她怪渗人的。 贺朝野搓了搓双手,直至掌心滚烫,才将她纤纤素手包裹其中。 滚烫的温度在他掌心蔓至向淮月的全身,连她的心口也不经意间被烫了一下。 向淮月如遭巨雷轰顶,整个人木讷在原地。 他低沉的声音萦绕她的耳廓,“饶是再气,也莫要让自己有着凉的风险。” 向淮月唇角不由抽了几下,看着他的眼神充斥着愕然,反驳道:“什么好赖话都让你说完了?不是你让我扔的?” “公主殿下若是如此听话,臣让你不要跟来,你为何不听?”贺朝野垂眸看她,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向淮月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咬牙瞪他。 敢情他在翻旧账呢。 这厮真记仇啊! 向臣聿听不出他们的对话,只看到他们举动亲密,似在谈情说爱。 他们竟丝毫不忌惮地当着他的面腻歪? 浑然不将他当人看啊! 向臣聿轻咳了声,故作发出声音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不料,贺朝野与向淮月仍在对视,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向臣聿气到跺了下脚。 下一刻,他踩的雪地一下垮了,脚猝不及防地陷进了一个洞里。 贺朝野与向淮月听到动静看了过去,脸上皆是狐疑。 向臣聿面色黑如炭灰,有些绷不住地吐了句:“这雪地是豆腐做的吧?我就轻轻踩了一下,就塌了?” 他边吐槽边将腿从雪地里拔了出来,靴子上俨然沾了层严严实实的雪,挥之不去。 向淮月的眉眼一弯,轻笑出声,勾唇道: “七弟,你那叫轻轻一踩?若不是这方雪地足够牢固,恐怕不仅是塌了,怕是这方圆十里皆要被你这气吞山河的力气震得地动山摇了吧。” 向臣聿表情有些裂开,缓了半晌才开口道:“阿姐,你这话就有些夸大其词了,我哪有你说得这般。” 向淮月眼尾潋开丝丝笑意,“没有吗?七弟还是过于谦虚了。” 向臣聿:“……”好吧,挣扎没用,阿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罢。 说话间,向淮月已然将手从贺朝野掌心抽出,缓步走向向臣聿,“回去换双鞋子吧。” 向臣聿看了眼贺朝野,阔步跟上向淮月,压低声音道:“阿姐,你与姐夫闹别扭了?” 方才不是还在你侬我侬吗? 这转变得未免有点快。 向淮月没有回答,反而话锋一转,“我且问你,你是否认识沈翩枝?” 向臣聿既然认识晚晚,想必也与枝枝见过面了。 “姐姐?”向臣聿眉间不由柔和几分,“我认识啊。” 向淮月眸里星光闪烁不止,语气含着激动,“她在哪?带我去寻她!” “姐姐去找段亦安与迟非晚了,我也不知她的去向。”向臣聿没有提及萧沉渊。 向淮月唇角往下一压,得,白高兴了。 “阿姐,你怎认识姐姐的?”向臣聿疑惑道。 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阿姐一定有事瞒他。 向淮月正准备开口之时,余光瞥见贺朝野银鞍飒踏,疾速而来。 即将经过向淮月身旁时,贺朝野腾出一只手扣住她的腰身,将她抱上马背。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等向淮月反应过来,骏马已带着他们跑远了。 向臣聿愣了一下,朝着他们大喊道:“姐夫,你要带我阿姐去哪?” “私奔。”贺朝野掀唇回答。 这一句话在空中飘荡几瞬,而后被寒风吹过向臣聿的耳畔。 向臣聿:“???” 还能这么玩? 不大会儿,他们的身影在向臣聿的视野里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寒冷刺骨的风刮得向淮月脸颊生疼,也清醒了几分。 适时,贺朝野将大氅往向淮月身上扯了扯,将她脑袋也一并遮住了。 向淮月黛眉微蹙,没有理会他的动作,反而问道:“贺朝野,你要带我去哪?” “段亦安方才大出血,军医用尽名贵药材给他止了血。”贺朝野道,“但他气血亏虚,急需鹿活草,否则活不过几天。” 向淮月神色一凛,思绪萦绕心头。 鹿活草有起死回生之效,亦能壮阳补血,只是其药极为珍稀,生长于生死谷之巅,尤为难取。 不仅如此,鹿活草一年仅产下一株,若是寒冬之时没人凭能力摘下,谷主便会收入囊中。 传言谷主为人阴鸷狠厉,极不友善。 是以,想从谷主手上夺取的胜算不大。 可他们又不知道今年的鹿活草有没有被摘走,此时只能放手一搏了。 幸好他们的营地离生死谷不远,往返只需两天即可。 思绪回笼,向淮月抬眸望向他,“你为何会带我去取鹿活草?” “倘若我不主动带你,你后来知道了,也会央求我带你一起。”贺朝野目视前方,嗓音穿过风雪钻入她耳畔。 向淮月面色微讶,“你还挺懂我的。” 她神色一顿,话锋倏转,“你为何要在七弟面前与我故剑情深?” 贺朝野语气不带一丝波澜,“我既是你的驸马,自然得在他人面前宠着你。” “原来是演戏演全套啊。”向淮月眼尾上挑,“你不怕演得太过了,届时老百姓皆认为我们凤协鸾和,而父皇也是如此认为,且不允许我们和离呢?” 贺朝野敛眸几瞬,薄唇抿得绷直。 他不再言语,向淮月也没再开口。 骏马踏风而起,马蹄溅起泥点,披风划过半空,形成完美的弧度。 此时已是深夜,骏马踏进黑暗无边的森林,他们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 …… 营帐里。 数名军医已然退下。 只余迟非晚孤身一人守着段亦安。 迟非晚撑着榻沿站起,掀开帘子举目遥望着漫天飞雪,阖上眼眸,双手合十,声音极轻,“愿神明偏爱吾夫,许他一世顺遂无虞。” 其实她从不信佛,可如今还是求起了神明。 她在上班和上进中,终是选择了上香。 营帐外风雪交加,夹霜带雪的寒意不断往迟非晚身上钻,她寸步不移,仍举目看着眼前景象。 雪花盘旋而下,迟非晚伸出白皙如玉的素手接过了一簇雪花。 稀碎的雪花安静地躺于迟非晚掌心,不到一瞬便消弭无形,只余一缕凉意。 迟非晚黯淡无光的杏眸染上一丝亮光,“我许的愿要实现了。” 消失的雪花就像是魔法棒,定让她如愿以偿。 她也坚信段亦安一定会平安渡过难。 关关难过关关过,只要不放弃,终有拨开云层见月明的那天。 适时,一抹熟悉的身影闯入迟非晚的眼帘。 她将手垂至身侧,“天色已晚,你怎还不歇下?” “我来看段大哥。”向臣聿面色复杂,踱步而来。 “他暂时脱离危险。”迟非晚转身进入营帐,来至榻沿坐下。 向臣聿已经听莫飞提及段亦安刚从鬼门关回来,可若没了鹿活草,阎王又会来取人。 阿姐与姐夫前去生死谷寻鹿活草。 他要留在此照顾好段大哥与非晚姐。 向臣聿站于迟非晚身侧,和声道: “非晚姐,你还是回榻上歇着吧,你身子孱弱,别段大哥没醒,你又倒下了。” 迟非晚披着赤红狐绒大氅,衬得皮肤愈发白净,仔细一瞧,更似病态之白。 她眸里含着病态之色,嗓音也清软柔和,“我无碍,你不必挂心。” 此前的她说话中气十足,一手可打死一头虎。 现下却羸弱不堪,如柳絮般一吹就倒。 向臣聿瞧不下去,浅蹙了蹙眉,唯有威胁道: “非晚姐,倘若你执意不歇下,我可就命人将段大哥送走了,届时你想看他一眼也看不到。” “我歇。”迟非晚连说话的力气也低不可闻,更没心思与他争执。 向臣聿喊来了向淮月的丫鬟梅影。 吩咐她在此照顾迟非晚。 向臣聿离开后,她们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微妙。 迟非晚伸出了手。 梅影上前扶她躺下,语气恭敬温和,“我就在一旁候着,小姐有事尽管吩咐我。” 迟非晚微点了点头,眼皮如压着巨石般沉甸甸的,不受控制地阖上了眼。 不到须臾,她脑海一片混乱,碎片也拼接不上。 脑海里闪过有无数道声音。 先是轻盈活跃的女声。 “我怎么记得是你把人揍了一顿啊!” “就算我打了,欢欢也可以打上几拳啊。” 而后是低沉淳厚的男声。 “迟娘子既已留下,自然是我的山寨夫人。” “一月期满,我便会放你离开……” 半梦半醒间,迟非晚拼了命想要醒来,却又陷入另一个场景。 段亦安立于山洞里头朝她招手,“晚晚,过来。”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迎接她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大网。 段亦安唇角泛着邪肆的弧度,轻蔑一笑,“骗你的,你也信?真是傻子。” 只因他是她的夫君,她才全身心地信任于他。 可没想到却遭受到了背叛。 段亦安一把火扔在她身旁,站在山洞外看着她,面目可憎。 恐惧无声蔓延至心间,迟非晚悲痛欲绝,喊了一声,“不!” 尾音未落,她倏然从榻上坐起,额间已渗出一层薄汗,缓慢渗入鬓间。 守在营帐里的梅影即刻上前,捏着一方手帕给她拭去汗珠,温声细语道:“小姐,你可是做了噩梦?” 迟非晚胸口起伏不定,面色苍白,薄唇微微发颤,仍被恐惧笼罩其中。 梅影倒来一杯热茶,“小姐,喝杯热茶压压惊。” 迟非晚捏紧杯沿,浅抿一口,缓缓将恐惧压了下去。 她目光忽而落在卧榻昏迷的段亦安脸上,黛眉浅浅蹙起。 一月期满,段亦安会放她离开? 她何时与段亦安有过这样的约定? 迟非晚努力回想,头却似被针扎了般,泛起密密麻麻的钝痛。 梅影见状低声道:“小姐,我去给你煮碗安神药,可好?” 迟非晚点了下头,“好。” 梅影离开后,迟非晚重新躺回榻上。 可一闭眼,方才的梦魇似一场无法解脱的梦,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 直至喝了安神汤,迟非晚才稳稳当当地睡了过去。 …… 萧沉渊带着沈翩枝在幽静的森林里穿行。 马蹄踏着斑驳在地上的疏影,疾速朝着目标而去。 沈翩枝从大氅里探出脑袋,望着四下漆黑的森林,身子绷得很紧,低声问了一句,“王爷,我们何时才到?” 萧沉渊将她的脑袋摁了回去,嗓音掠过夜空,准确地落在沈翩枝耳畔,“你问本王,本王去问幽魂?” 树枝摇曳作响,寒风呼啸而过,加上萧沉渊的话,让沈翩枝心间一颤,恐惧渐渐蔓上心头。 她闭上嘴巴,不敢再问了。 但又忍不住在心中暗忖一句。 萧沉渊就知道吓她,良心这么黑,定是吃了不少碳吧。 周遭安静了一瞬,萧沉渊声音幽幽响起,“你与迟非晚是如何认识的?” 他是在担心她心中发怵,所以特意找话题跟她聊天,从而分散她的注意力? 但转念一想,萧沉渊似乎没这么好心。 沈翩枝将想法压于心底,柔声吐字:“儿时便认识了。” 萧沉渊低嗤一声,“撒谎。” 沈翩枝眸底划过讶然,他凭什么说她撒谎? 她与晚晚本就是儿时认识的。 沈翩枝探出头来,仰眸凝着他。 萧沉渊眸里如无边无际的夜色,似能透视人心,唇角一勾,语速悠悠地说道: “令尊是礼部侍郎,可他是庶出,性格偏僻,没有听闻与哪家交情颇深。” “令堂是世家小姐,亦是庶出,从小便被旁人挤兑,也因性格孤傲没有一个好友。” “是以,你扬言与迟非晚一起长大,不是撒谎是什么?” 话语刚落,萧沉渊眉梢轻挑,仍是那副审视的姿态。 惊愕之下,沈翩枝瞳仁微缩,心间隐隐发颤。 他竟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 且说得一字不差! 萧沉渊冷呵一声,“怎么?你以为本王是好糊弄的?” 她该不该告诉他,自己与晚晚是在现代认识呢? 沈翩枝陷入了纠结当中。 * 晚点还有一章,这次是尊滴~??? 第64章 你是不是不行? 萧沉渊唇线拉直,看向前方。 沈翩枝默了半晌,认真道:“王爷,你所言皆是传言,事实并非如此。” “嘴还挺硬。”萧沉渊嗤笑。 “王爷不信便罢了。” 萧沉渊捕捉到她语气里的郁闷,眉梢轻挑,“本王还没追究你呢,你倒好,还生起气来了?” 沈翩枝将头埋了进去,抿唇不语。 “渴了吧?”萧沉渊将水囊递给她,“喝点水吧。” 沈翩枝抿了几口水,渴意消失殆尽。 她正准备盖上之时,萧沉渊眉眼渐冷,嘲讽的意味十足,“只顾着自己呢?小白眼狼。” 沈翩枝指尖一顿,识趣地将水囊凑过去,挤出一丝笑意,“我当然没忘了王爷,刚想给王爷喝呢。” 萧沉渊眯起洞悉一切的眸子,幽幽开口:“往上伸一点,本王不是长颈鹿,脖子没那么长。” 沈翩枝:“……” 他嘴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怼她。 怕是路过的苍蝇都要被他喷一脸唾沫吧。 沈翩枝伸长了手,似乎想起什么,还没来得及说。 萧沉渊便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沈翩枝神色微僵,默了一瞬道:“王爷为何就着瓶口喝?如此一来,我们不是间接亲吻了吗?” “本王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萧沉渊语气欠欠地道。 二血! 沈翩枝顿时噤了声。 不知过了多久,沈翩枝身子愈发沉重,眼皮似灌了铅般,眉眼间竟透出几分病态。 她指尖嵌入肉里,迫使自己时刻保持清醒。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为何偏生是这时候? 她不能病倒了。 眼下要紧的是赶紧找到晚晚。 段不段亦安的无所谓。 萧沉渊察觉怀里的少女太久没说话,垂眸问道:“睡着了?” “没。”沈翩枝强撑着发出了一点声音。 她不敢说太多,怕被萧沉渊瞧出端倪。 可她没想到的是,萧沉渊只听到一个字,便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了。 “驭!”萧沉渊冷冷开口,勒马停止。 季风仰天长鸣一声,在原地塌了几下,停了下来。 萧沉渊抱着沈翩枝跃身下马,将她放置树旁靠着。 沈翩枝吃力地掀开眼眸,“王爷,为何停下……” 萧沉渊探了探她额间的温度,脸色倏而下沉,“本王再不停下,你就去见阎王了。” 她额头实在滚烫得很,脸颊也被烧得通红。 饶是如此,她也在挣扎着起来,“我无碍的,找晚晚要紧。” “沈翩枝,你为了找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萧沉渊眉峰紧蹙,嗓音掺着愠怒,“你若乱动,日后就算找到他们,本王也不会让他们苟活。” 沈翩枝神色一顿,吃力地摇了摇头,嗓音极轻,“不要……” 此话如滚热的火焰划过萧沉渊的心间,掀起一阵彻骨的疼痛。 他眸色渐沉,道:“那便乖乖听话,不要乱动。” 沈翩枝霎时安静了下来,双眸轻阖,气若游丝。 萧沉渊褪下外衣披于她身上,走到季风身前,沉声道:“你且回山洞搬来救兵,我们就在附近。” 季风嘶鸣一声,表示懂了。 萧沉渊拉着季风掉头,一抖缰绳,朝着季风打了一鞭子。 一声嘶鸣过后,季风踏着地面一路飞奔而去。 由近及远,季风转眼消失在夜色尽头。 萧沉渊环顾一圈四周,将沈翩枝抱至山洞里。 他带了不少干粮,水囊也有好几个。 想必这些还没用尽,救兵已到达此地。 沈翩枝枕着披风躺在地面,只觉得身子愈发滚烫,似要将自己烧得外焦里嫩。 她动了动唇,“热,好热……” 萧沉渊将几个巨石堆在山洞口,外头的人进不来。 他先是褪下身上的衣物,而后去褪沈翩枝身上的。 沈翩枝眼皮子沉重,可朦胧间感到他在脱自己的衣服,下意识伸手揪住衣襟。 她素手纤细如美玉,没有染蔻丹,微微使劲,便能清晰地瞧着皮肤底下的青色血管。 萧沉渊凑近了她,深邃的眸底隐隐泛着几许病态的暗芒,“枝枝乖,松手,待会儿便不热了。” 他声音沾上几分低沉的诱哄。 沈翩枝面色动容,手上的力道渐松。 “枝枝真乖。”萧沉渊眸光微转,抬手轻揉了下她的头顶。 沈翩枝意识逐渐消沉,如飘在海上的浮木,久久飘不到岸。 倏然间,她感到身上传来一阵冰冷,将她牢牢包裹住,压下肌肤冒出的热气。 可寒意维持不久,渐渐消散。 沈翩枝黛眉微蹙,满脸痛苦。 萧沉渊松开她,站在山洞里,任由凛冽寒风刮在身上。 他反反复复做着此举,只为让沈翩枝高热速退。 沈翩枝只觉得冰冰凉凉的,很是舒适,身子下意识地迎了过去。 她樱唇微张,眼尾的红痣翕动,魅惑十足,勾人而不自知。 香香软软的美人在怀,对萧沉渊来说是一件极尽折磨的事情。 他手微微攥紧,极尽全力在隐忍克制。 甚至还下意识地后退。 沈翩枝拦住他的腰身,小嘴嘟哝着:“你为何要躲?是不喜欢吗?” 萧沉渊喉结滚动,偏过头去,用手按住她蠢蠢欲动的双手。 “你是不是不行……” * ps:是不是有很多宝宝要上学啦,周末再来看呀~?????? 第65章 本王坐实流氓的罪名,可好? 说话间,沈翩枝纤细的手臂搂住他的脖颈,丹唇翕动,泛着诱人的光泽。 萧沉渊体内一阵难忍的燥热在肆意妄为,他阖了阖眼,哑着声音道:“枝枝,我不想在此要了你。” 他抬手轻揉她的鬓发,轻哄着:“乖一点,好不好?” 沈翩枝身子扭动,眸里蒙上一层水雾,眼尾洇开一抹薄红,轻咬着唇呜咽出声,“你抱抱我好吗?” 她嗓音娇软甜糯,如黄莺般莞尔动听,也在无意中撩拨他的心弦。 沈翩枝浑身烫得厉害,身子不由地往他冰凉的身上扑去。 萧沉渊眉心倏然软了下来,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里。 他能明显感受到她丰盈温软的身段,眸色渐深,薄唇覆在她耳畔,“枝枝,你莫要后悔。” 话语未落,他薄唇划过她的脸颊,如蜻蜓点水般落在她唇瓣上。 沈翩枝唇瓣微动,给予回应。 萧沉渊眸底深处隐隐泛着暗芒,掌心扣住她的后颈,指尖陷入发丝,加深了这个吻。 外头竟在这时下起了倾盆大雨,隐隐伴着雷鸣。 一个时辰后。 雨势渐小,隐约有停下之势。 沈翩枝额间沁出一层薄汗,肌肤也泛起汗珠,看似晶莹剔透的珍珠,夺人眼球。 她力气尽褪,柔若无骨地躺在萧沉渊的怀里,渐渐睡去。 萧沉渊探了探她的额间,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 经过方才一番舒筋活络,她的高热已然退去。 但她刚出了一身汗,不能着凉。 萧沉渊用大氅将她包裹其中,眉眼敛着温情,怜惜地吻了她的鼻尖,缓缓阖上双眸。 晨光熹微,几缕朝阳透过石头的缝隙洒了进来。 萧沉渊掀起眼皮,落入眼帘的是一张恬静乖巧的睡颜。 他往日里的戾气尽数褪去,周身晕染柔光,垂眸看着她,里头流淌着无尽宠溺。 沈翩枝悠悠转醒,对上他的眸子,触及他的肌肤,体内的血液忽而停滞。 昨夜的碎片在脑海拼接完成,且一帧帧播放。 她昨夜竟然对萧沉渊投怀送抱! 还扬言他不行! 甚至还在山洞把该做的都做了! 萧沉渊悠悠开口:“你昨夜占我便宜,必须得对我负责。” 轰地一声,沈翩枝脑袋几近炸开,皮肤羞得泛起一圈绯红,连忙将头埋进大氅里。 萧沉渊勾唇轻笑,音调轻缓地道:“怎么?想翻脸不认人?” 她声音闷闷地从大氅里传出,“我烧糊涂了,不记得自己所做之事。” “那我身体力行帮夫人回想一下,可好?”萧沉渊勾了下唇,将她从大氅里捞出,眉梢微挑地瞧着她。 沈翩枝觉得他眼眸深邃不见底,似下一秒就会将她吸附进去。 她偏了偏头,避开他的目光,疏离一笑,“不必了,多谢王爷好意。” “昨夜热情似火,今日却冷若冰霜?”萧沉渊微眯起眼,轻嗤一声,“不曾想夫人竟是薄情寡义之人。” 这语气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劲? 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怎跟她轻薄了他似的? 沈翩枝气性一来,冷冰冰道:“执子之手,方知子丑,不试又怎知合适与否?” 萧沉渊神色忽而冷峻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掰过她的脸,鄙视道:“丑?王妃倒是说说本王哪里丑了?” 强大的气场几近要将沈翩枝吞噬,她睫毛轻颤,展唇微笑,“王爷,我逗你玩的呢。” “王妃觉得合适与否?”萧沉渊逼问她。 沈翩枝昨夜烧得糊涂,不太记得体验感如何。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答:“挺好的。” “看来王妃记得不够清楚啊。”萧沉渊拖着长而缓的语调,“本王倒是要帮王妃重温一遍了。” 眼看着萧沉渊薄唇即将落下,沈翩枝指尖不由捏紧,推搡着他,“王爷,此地不宜久留,此事还是改日再议吧。” “我若是说不呢?”萧沉渊暗眸冷沉,意味不明。 沈翩枝黛眉浅蹙,倩丽的面容显出几分为难。 倏然间,山洞外远远传来几道呐喊声—— “王爷,王妃,你们在何处?” “我们带着温太医寻了过来。” 沈翩枝眸色掠过一抹混乱,连忙去抓散落在地的衣物。 不动还好,一动就感觉身子似要被撕裂了般,酸痛难忍。 外加上高热刚退,身子软绵使不上劲。 沈翩枝粉嫩的指尖捏紧衣物,如受伤的小猫般楚楚可怜。 萧沉渊盯着她看了一瞬,终是不忍袖手旁观,大臂一伸,动作轻柔地将她揽入怀里。 沈翩枝下意识挣扎,“王爷,他们要来了,不可做出……” 萧沉渊暗冷瞥她一眼,“谁要跟你做了?” 他就这么水灵灵的说出来了? 且说不是要做? 那他抱她干什么? 沈翩枝愣了一瞬,瞧见他捞起身旁的衣物,动作轻缓地给她穿上。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萧沉渊已然帮她穿好衣裳。 沈翩枝耳尖泛红,声音低低地说:“多谢王爷。” 萧沉渊朝着外头吆喝一声,“本王在此!” 不出半盏茶,寒夜带着他们赶了过来,并且吩咐手下将堵在山洞的石头搬走。 山洞里的黑暗缓缓褪去,光线充斥其中。 “我等来迟了,请王爷责罚。”寒夜候在山洞里,没有进去。 “你且带着一队人跟着季风去寻他们二人的下落。”萧沉渊道,“把温太医请进来,其余人在山洞口候着。” 寒夜道:“是,属下领命。” 他将温太医请进去后,便带着一队人马离开了。 温太医颤颤巍巍地走进山洞,闻到空中弥漫的合欢气味,头压得更低了,不敢四处张望。 沈翩枝靠在萧沉渊怀里,大氅将她纤细薄弱的身姿裹得严严实实的,不透一丝寒风。 温太医跪在一侧,躬身道:“王妃,臣这就给您诊断。” 萧沉渊捉了沈翩枝萤白细嫩的手腕,从大氅里探出。 温太医从药箱里取了一方手帕,隔着手帕给沈翩枝诊脉。 不大会儿,温太医垂眸道:“回王爷,王妃高热刚退,身子羸弱,臣开几副药方给王妃调理几日,便可痊愈。” 萧沉渊目光凝着她清丽素雅的面容,从喉间溢出一道嗓音,“下去吧。” 温太医欲言又止。 萧沉渊神色淡然地扫了他一眼,“但说无妨。” 温太医默了一瞬,缓缓道: “王妃高热不退之时,合欢可使其出一身冷汗,致使高热褪去,但王妃身子羸弱,若接下来不顾一切行闺房之乐,会再度发热,性命堪忧。” 他颤抖着身子说出这番话,不敢抬头,生怕王爷会怒不可遏,降罪于他。 沈翩枝脸颊蹭地一下通红,脸上尽是窘迫之色。 温太医到底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一瞧他们的状态就知道发生过何事。 但他这么水灵灵的说出来了,令当事人的她极为尴尬。 沈翩枝抬眸望向萧沉渊,竟发现他神色淡漠,似无事发生般。 她眨了眨眼:“……” 他倒是波澜不惊啊。 到底是大她五岁的老男人,要论脸皮的厚度,她自然是比不过的。 半晌,萧沉渊微敛墨眸,淡声道:“本王知情了,有劳温太医。” “王爷言重了,这是臣的本分。”温太医恭敬道。 萧沉渊示意他退下。 沈翩枝忽然问他:“我们不去找晚晚了吗?” “你发高热还导致耳鸣了?”萧沉渊话跟淬了毒般,“没听到温太医方才所言?” 沈翩枝哑言无语:“……” 还真没谁能从他嘴上讨到甜头。 默了几瞬,沈翩枝咬牙问道:“那我们要在此待多久?” 她出了不少汗,身子黏糊糊的,不洗一下总觉得不舒服。 萧沉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戾,淡淡瞥她一眼,弯腰将其抱起往外走。 直至上了马车,他才把她放在软榻上坐着,嗓音冷得令人发颤,“我已命人去寻他们,此事你不必再管。” 沈翩枝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番,轻声细语道:“王爷,可是我适才说的话让你介怀了?” 萧沉渊若是生气,她也没有好日子过。 如此想着,沈翩枝眉低眼顺地开口:“我说话口无遮拦,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萧沉渊将芸编搁下,冷眼扫去,“王妃这是吃了多少个蝉?如此聒噪。” 沈翩枝一时语噎,偏过头去不再理他。 萧沉渊掀开帘子瞧了一眼站在外头的春茗与夏至,挑眉示意。 春茗与夏至速上马车,不敢怠慢。 沈翩枝略显愕然,“你们竟也来了?” 二人跪地行礼,恭恭敬敬道:“给王爷王妃请安。” 沈翩枝虚扶她们一把,“不必多礼,坐下吧。” 二人缓缓在她身旁落座。 春茗温声道:“回王妃,我们一直跟随队伍前行,只是没经过王爷的同意,不敢出现在您眼前。” 原是如此。 沈翩枝抬眸看向萧沉渊,只见他垂眸看着芸编,眉眼间尽是沉冷,透着不近人情的气息。 她抿了下唇,思绪万千。 他方才掀了车帘,想必春茗与夏至是他叫上来的吧。 是想让她们二人上来照顾她么? 显然易见,答案无疑是她所想那般。 自春茗与夏至上来,她们便一直给沈翩枝端茶倒水,轻捶双腿。 不久,马车至一个客栈前停下。 萧沉渊率先下了马车。 沈翩枝从马车里钻出,瞧着马凳,双腿隐隐发软。 若是没有两个丫头搀扶着,恐怕已经失足跌下马车。 萧沉渊立于对面凝着她,神色淡漠。 两个丫头力气太小,而沈翩枝又使不上劲,身上似没了骨头般,实在难以从马车上下来。 无奈之下,沈翩枝只好向萧沉渊投去求助的目光,嗓音软得一塌糊涂,“王爷,你抱我下来,好不好?” 她拖着长而缓慢的调子,无形中透着诱人的意味。 萧沉渊虽气她提起裤子不认人,但听见她这撒娇的语气,心终究是软了下来。 他迈前一步,大掌落于她的腰肢,手臂微用力,将她抱在怀里。 沈翩枝的丹唇不经意间划过他的脸颊,激起一阵电流。 她身子颤了一下,捂住了嘴唇,委屈巴巴地开口:“王爷,你电我。” “还恶人先告状了?”萧沉渊嗤笑道,“不是你主动亲我的?” 他声音不小,足以传进行走于大街小巷的众人耳中。 沈翩枝不曾想他会说得如此直白,余光瞥见众人的目光直直看来,脸颊微烫,将头埋进他怀里。 萧沉渊目光扫向众人,薄唇挑着一抹浅浅的弧度,“吾妻腼腆,让大家见笑了。” 话落,他迈步往客栈走去。 春茗与夏至对视一笑,抬脚跟了进去。 众人低低笑了一声,继而散了。 沈翩枝心尖被他的话烫了一下,浑身通红,与熟透的虾无异。 萧沉渊竟然在众人面前秀恩爱? 他分明是想让她尴尬啊! 她方才真的想找一个洞钻下去。 萧沉渊将她抱回包厢里,抬脚将门关上,而后垂眸看着她动来动去的脑袋,闲散道:“夫人属鼠的?这般爱探头探脑。” 沈翩枝被他的话一噎,眸底染上一缕愠色,“萧沉渊,你为何要当着众人的面说那句话?”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萧沉渊挑眉道,“你不是害羞了?” 沈翩枝跟泄了气的气球般,败下阵来。 她咬牙将头转了过去,“放我下来!” 萧沉渊当即就松了手。 眼看着要摔在地上,沈翩枝尖叫出声,“别,我错了……” 萧沉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沈翩枝抱回怀里,挑了下眉头,饶有兴致地问:“错哪了?” 沈翩枝似坐了过山车一样,心嘭嘭直跳,连开口的嗓音都是软的,“错在不该与王爷顶嘴。” 萧沉渊心情颇好,动作轻盈地将她放回榻上,盯着她泛红的面容看了一瞬,慢条斯理道:“夫人还挺容易害羞的。” 沈翩枝微蹙黛眉,“萧沉渊,你是不是觉得逗我很好玩?” “是挺好玩的。”萧沉渊眉眼微扬,语气透着几分邪肆,“夫人每一寸肌肤都挺敏感的,一点都不经逗。” 沈翩枝意识到他所言之意,脸色涨得更红了,“你流氓!” “夫人如此说,我便坐实这流氓的罪名,可好?”萧沉渊眸底划过一抹痴狂,脸上泛起一抹病态的偏执。 第66章 你疼不疼? 沈翩枝能看出他眸底的痴狂,心中暗忖道。 他太病娇了,疯起来真的很可怕。 还是不要招惹他了。 沈翩枝眉眼弯了弯,似笑非笑地开口:“王爷是忘了温太医的医嘱吗?” “你在骂本王流氓时,可有记得医嘱?”萧沉渊眸色暗沉,再度开口,“沈翩枝,是你先招惹本王的。” 说话间,萧沉渊已然欺身将她压于榻上。 沈翩枝能瞧见他眸底滚滚而燃的灼火,心底蓦地一惊,软声软气地道:“王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不会来招惹王爷。” “晚了。”萧沉渊在她耳廓清晰吐字。 灼热的气息萦绕在沈翩枝耳廓,令她酥痒不止。 正在她琢磨如何说服萧沉渊之时,厢房的门被敲响了。 春茗的声音缓缓传来,“王爷,寒夜来信,说是找到段公子与迟娘子了。” 沈翩枝美眸轻扬,勾唇浅笑,“太好了,终于找到他们了。” 她神色微转,问道:“寒夜可有说何时将他们带回?” 春茗欲言又止:“这……” 沈翩枝素手轻抬,欲推开萧沉渊起身。 萧沉渊捏住她的下颚,轻轻一抬,手上微微用力,嗓音淡得很,“王妃是在给我挠痒痒吗?” 他竟拐着弯吐槽她的力气小! 她再和萧沉渊待下去,恐怕会被气出心脏病! 沈翩枝神色倔强地盯着他,用力往他脖颈挠了一下,冷哼一声,“这下不是挠痒痒了吧!” 一抹浅红痕迹顿时浮现在他白皙的脖颈处,甚至伴着火辣辣的刺痛。 萧沉渊狭长的眸里迸出凛冽,轻啧出声,“呵,劲还挺大。” 话落,他薄凉的唇覆了上来。 他的吻霸道又蛮横,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几乎要将她吞噬进去。 沈翩枝水眸潋滟,眼尾晕开一抹丹红,拼命推搡着他,嘴里发出稀碎的呜咽声。 她越是反抗,萧沉渊越是疯狂。 他眸底尽是病态的狂妄。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翩枝只觉得氧气快被他吸取完毕,身子也越发软了下来。 萧沉渊缓缓离开了她,唇角噙着一抹肆意的弧度,“你可以继续挠本王,但前提是得付出代价。” 沈翩枝鬓发有些凌乱,几缕青丝洒在微微红肿的丹唇,有着说不清的娇媚诱人。 她缓缓调整呼吸,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二话不说就直接强吻她,他是属核桃的吧?天生欠锤! 外头的春茗听到里面的动静,准备撒腿就跑。 正巧萧沉渊的声音传了出来,“但说无妨。” 春茗躬着身子,轻声道: “回王爷,寒夜在信里说段公子身患重病,若无鹿活草,恐怕活不了多久,但永乐公主与驸马已前去生死谷取鹿活草,至于多久取回,犹未可知。” 萧沉渊神色凛冽,“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是,王爷。”春茗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萧沉渊抬眸望向沈翩枝,只见她双眸微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墨眸划过一丝淡笑,语调轻而缓,“近日你便留在客栈休养吧。” 沈翩枝蓦地掀开眼眸,“不行。” “不是不管?”萧沉渊挑眉。 沈翩枝故作疑惑地眨眼,理直气壮道:“我何时说过不管?若是他们没有取回鹿活草,那段亦安性命不保,晚晚定然伤心欲绝。” 所以为了晚晚,她还是要管的。 萧沉渊眸里闪着深不可测的情绪,缓慢吐字:“此事待你身体痊愈再议。” 沈翩枝:“……”方才那番话白说了。 …… 贺朝野与向淮月骑了一夜的马,眼看着还有一个时辰便到生死谷。 可天边忽然暗沉了下来,乌云凝在一起,风雨欲来。 向淮月呼吸一滞,“贺朝野,我们要找个地方避雨吗?” “段公子的病情耽误不得。”贺朝野让她躲在大氅里,低声道,“莫要探出头来,坐稳了。” 向淮月伸出素手扯了扯他的衣袂,“那你呢?” “我既上过战场,不惧刀枪,那么这点雨于我而言不算什么。” 贺朝野嗓音格外冷傲,可却让向淮月莫名安心了下来。 她乖乖躲在大氅下,不再言语。 这场雨说下就下。 瓢泼大雨卷着凛冽的寒风而至,将整个山间都笼罩于烟雨中。 雨水落于地面,不到一瞬便让浅色的地面染上深色。 无数雨点悄然落于贺朝野身上,很快便将他全身打湿。 向淮月声音隐隐透着一丝忧心,“贺朝野,你如何了?雨水打得你疼不疼?” 贺朝野闻言深邃的瞳仁微颤,薄唇轻启:“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向淮月声音低低地道,“我将外衣褪下,让它为你遮风挡雨,好不好?” “不好。”贺朝野任由着雨水打在身上,没有一丝动摇。 向淮月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再度开口,“公主殿下不如省点力气,倘若我生病了,你还能照顾我。” “我才不照顾你呢。”向淮月指尖微蜷,冷然道,“你可别让自己生病了。” 贺朝野眼神凝重地注视前方,喉结微滚,“好。” 马蹄飒踏而过,卷起一阵泥点,盘旋于半空而后重重摔落。 披风随风而起,隐匿于山间。 骏马刚跑了一公里,雨势隐隐有渐下之势。 向淮月躲在大氅里闷得慌,问道:“贺朝野,我可以探出头瞧一瞧吗?” 贺朝野神色冷峻,“还下着绵绵细雨。” “我就看一眼。”说话间,向淮月已经擅自探出头来。 放眼望去,山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似笼罩了一层云纱。 向淮月眉眼弯弯,脸颊露出两个甜美的小梨涡,“此心安处,良辰美景般般称遂。” 当内心感到安宁时,眼下每一个瞬间都很美好。 一切都安然顺遂。 这是她很喜欢的一句名言。 贺朝野垂眸看她,只见她笑意明媚,周身似镀了一层耀眼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 她宛如明媚的太阳,待烟雾都消散尽净,便照亮世间每一个角落。 他心中似种下了一颗种子,被雨水浇灌过后,隐隐有发芽之势。 向淮月没得到回应,仰起明亮清净的眼眸看他,“将军为何这般盯着我看?” * 状态不佳,我调整一下晚上再更 第67章 敢从本将军手上抢人? 贺朝野眸里映着她疑惑无措的模样,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你脸上有脏东西。” 向淮月手背蹭了一下脸颊,水盈盈地瞧着他,“现下呢?” “没有了。” “你都没有看,你怎知没有?”向淮月扯了下唇,语气稍有不满,“我看你是故意捉弄我的。” 贺朝野神色忽而肃冷起来,伸手捂住她的樱唇,低声道:“嘘,别说话。” 话落,他勒马停下,脸上尽是警惕。 向淮月身子霎时紧绷起来,大气也不敢喘。 他们身处幽冥谷的地界,这是通往生死谷的必经之路。 而他们此时进入了一处森林,四周雾气缭绕,树枝若隐若现,让人看得不真切,宛若置身仙境中。 现下四周又异常寂静,仿佛多走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向淮月指节微曲,肩线显见地绷得更直了。 贺朝野掌心覆于她手背上,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似说了什么。 向淮月心里的惧意褪去不少,神色也逐渐放松。 贺朝野从袖中甩出一把匕首。 匕首直直甩向前方。 草丛里倏然间跃出一大群蒙面死士,长剑直指贺朝野,声音狠厉又冰冷,“我们只要女子,你弃马滚吧。” 向淮月捏紧手心,一上来就说要她,恐怕是冲她来的。 至于是谁派来的人,待她取到鹿活草,再秋后算账。 就是不知贺朝野是否会弃她而去? 贺朝野无声地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犀利而冰冷的眸子微眯,低低一笑。 “想从本将军的手上将人带走,那便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十余名死士眼里泄出暴戾,“你简直是自寻死路!” 话音未落,他们飞身一跃,朝着贺朝野攻击而来。 一阵疾风迎面扑来,向淮月惊恐地缩在贺朝野怀里,眼睫轻颤,头皮顿时麻了。 她怎么没有厉害的金手指? 系统就不能奖励她出神入化的武功吗? 贺朝野单枪匹马,还要顾及她这个累赘,显然略逊一筹。 倏忽间,贺朝野单手将她抱下了马,耳廓低低响起他的声音,“拉着我,不要松手。” 向淮月点了点头,“好。” 她紧紧握住他的左臂,警惕地盯着闪身而至的死士。 贺朝野右手持着一把长枪,红缨随风飘动,压迫感十足。 十来道身影朝着贺朝野扑来。 贺朝野挥动长枪迎了上去,他的长枪如蛇般灵活,精准地刺在死士身上,且招招致命。 向淮月跟着贺朝野一起转动,两人步伐一致,默契十足。 死士见贺朝野势如破竹,所向无敌,便将主意打在了向淮月的身上。 他们眼神一沉,狠狠地朝向淮月砍来。 贺朝野摁着她的脑袋微蹲下来,躲过明枪暗箭。 他转而腾空而起,长枪如雷风暴雨般势不可挡地刺了过去。 贺朝野出手又快又狠,待他双脚落地,只见他们皆已倒地捂着伤口,惨叫连连。 向淮月目光闪了闪,不可思议充斥着她的心间。 他一下就把他们打倒了?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少年将军啊! 贺朝野到底是留了几个活口,拉着她上前,长枪抵在一人脖颈处,厉声道:“谁派你们来的?” 死士身子不由发颤,口吃道:“是……是七皇子派我们来刺杀永乐公主的……” 向淮月浑身一震,心中腾起一股怨怒,怒斥一声:“一派胡言,我们姐弟连枝同气,不会做出残害至亲之事!” 阿聿是不会背刺她的! 这些人分明是嫁祸于他! 死士磔磔一笑道:“永乐公主若不信,大可去找七皇子对质!我从不说假话,不则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如你所愿。”贺朝野目光寒凉,长枪微抬,划过对方的喉咙。 死士瞪圆双眼,捂着喉咙倒了下去。 贺朝野冷厉的眸光划过进仅存的两名死士,嗓音凛冽,“倘若你们如实交代,我可以放了你们。” 两名死士对视一眼,纷纷开口:“我们说……” 他们争抢着谁先说,贺朝野耐心消耗殆尽,指着其中一人,“你说。” “其实是皇上派我们来的……”死士眸底划过一丝恨意,摸出地上的剑朝向淮月刺去。 贺朝野冷冷扫他一眼,手起刀落。 死士到底是没有他快,先一步倒下了。 向淮月脸上没有一丝惧怕,反而布满了滔天怒意,“他们不仅嫁祸七弟,还构陷父皇,简直狗胆包天!” 贺朝野将长枪移至最后一人身上,“说吧,想怎么死?” 他唇角勾着嗜血的笑意,周身隐隐透着危险。 最后一名死士尖叫了一声,顿时倒在地上。 向淮月黛眉一蹙,踢了他几脚,“这是被你吓死了?” 贺朝野长枪疾速朝他们要害刺去,眼睛不带眨一下,云淡风轻道:“这才是死了。” 而且还是死得透透的。 向淮月透过他方才的举动,仿佛看到了他战场上的样子。 贺朝野侧眸看她,深邃的眸底藏着一抹探究,“怎么?公主殿下是觉得我手段残暴?” 向淮月樱唇微扬,“我若是说不是,将军信吗?”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要是心慈手软,恐怕早已死了千万回。 况且他方才是不留任何后患,何来残暴一说? 贺朝野墨黑的眸子锁定她看了一瞬,话锋倏然一转,“殿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待取到鹿活草,我定然会追究到底。”向淮月指尖微微收紧,沉声道,“他们既然构陷父皇与七弟,定是想离间我们,八成是宫中之人。” 原主生前定招惹了不少人,所以她才无辜遭此横祸。 她唯有揪出幕后之人,方可保自己以及身边的人无虞。 贺朝野捡起地上的令牌,递了过去,“这或许是你追出幕后之人的线索。” 向淮月看到令牌上的图腾,边缘呈墨黑色,中间映着一个狐狸头像,看着栩栩如生,令人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恐惧。 贺朝野瞧出她的害怕,竟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我帮你收着?” 向淮月点了下头,“那便有劳将军了。” “公主殿下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贺朝野淡然回话。 随后,贺朝野牵来了马,扶着她上马。 向淮月见他迟迟不上来,眸色一顿,问道:“你不上来吗?” “前方便是生死谷,我牵你过去便是。”贺朝野冷目灼灼,语气寡淡。 向淮月不再多言,任由着他牵着自己走。 眼瞧着要进入生死谷,却发生了一个意外。 向淮月心头一紧,颤声道:“贺朝野!” 第68章 原来他也会心动 贺朝野步伐缓慢地牵着马前行,眼里逐渐氤氲着一层水雾,身形一晃,倒在了地上。 向淮月惊呼一声后便从马上跃下,想跑去接住他,终究是晚了一步。 他闭着眼,脸色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脸颊湿润,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向淮月肩膀微微发颤,浑身充斥着一股无力感,将他扶起拥在怀里,呐喊出声,“有人吗?我夫君晕倒了,谁来救救他……” 她迷茫无措地看向四周,发现眼前就一座院子,里头种满了山茶花。 此时正是花盛开之时,微风轻轻拂过,粉红的花瓣带着芬芳馥郁吹落一地。 但山茶花与其他花不同,它若是凋零了,便是一整朵凋落,而不是如玫瑰般一瓣瓣凋零。 盛开时娇艳欲滴,花团锦簇。 凋零时刚烈坚决,冷酷无情。 向淮月本不喜花,却对它情有独钟。 她犹豫一瞬,还是起身去敲门,“有人吗?” 竹门紧闭,无人回应。 向淮月有些不甘心地敲了几下,声音轻柔地道:“本无意叨扰,可事发突然……” 倏忽间,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着墨黑锦袍,脸上戴着鬼面具的男子阔步而来。 他双手负于背后,深邃阴鸷的眸子如野兽般盯着向淮月,几近要将她吞噬。 向淮月身形一顿,睫羽猛颤了下。 他看着气势逼人,杀气纵横,莫非是生死谷的谷主谢闻洲? 她这不是直接撞枪口上了吗? 谢闻洲眸中毫无温色,开口的语气薄凉讥讽,“方才不是挺伶牙俐齿的?怎么?我一出现就成哑巴了?” “谢谷主,我不知您住在此地,如有冒犯,还望见谅。”向淮月垂下眼眸,遮住其中的惊惧,稳着语调道。 她似受惊的幼鹿,贝齿咬着樱唇,鼻尖微红。 仿佛他低吼一声,她就要哭出来了。 谢闻洲直直望着她,轻抬眉眼,还没吐字,便听到她嗓音乖软地道:“求谢谷主救下我的夫君。” 向淮月用了不少勇气说出这番话,头也不敢抬一下,生怕瞧见他森寒骇人的眼眸。 谢闻洲轻嗤一声,“连看都不敢看我,还有胆子求我帮你夫君?” 向淮月轻抬眼眸,唇角挽上一抹明媚笑意,“谢谷主说笑了,我怎会不敢?” 当撞进他墨黑的眸底时,她心尖一悸,捏紧手心不让自己失态。 谢闻洲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鹰眸阴暗不明,“我若帮了你,于我而言有何好处?” 向淮月试探性地开口:“我给你当几天丫鬟?” “生死谷不缺丫鬟。”谢闻洲轻描淡写道,“每当有一拨人来取鹿活草,他们皆会弃下丫鬟逃离。” 向淮月愣了一瞬,低声询问:“那她们现下在何处?” 谢闻洲意有所指道:“皆被我遣去百毒园了,有利用价值的人才有资格活下。” 向淮月笑意凝固,“我也要去百毒园吗?” 百毒园顾名思义就是培育毒草的地方。 有些毒草一旦沾上便无药可救。 它如同虎穴狼巢,一旦陷了进去,危机四伏。 谢闻洲眸光薄凉锐利,幽幽吐字:“那便看你如何抉择了。” 向淮月又问了一句,“谢谷主,鹿活草可有被人取走?” 谢闻洲敛眸不语。 “我可以允诺去百毒园,前提是谢谷主赐予我鹿活草。”向淮月清澈灵动的眼眸微闪,“这算是我们之间的交易。” 谢闻洲给她抛出了一个难题,“鹿活草还是救他,你选一个吧。” 让她放弃贺朝野?不,她做不到! 可让她放弃鹿活草,她亦做不到。 俗话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不尝试一下从何得知? 向淮月索性豁了出去,又问了一遍,“谢谷主只管告知我鹿活草在与不在。” 谢闻洲冷笑一声,走到院子里甩袍落座,眉宇间尽是讥讽之意。 向淮月知道他是在嘲讽自己痴心妄想,但脸上却没有一丝愠色,笑盈盈道:“还望谢谷主能救下我的夫君。” “玄墨。”谢闻洲朝着屋中低喊一声。 伴随着沉重有力的脚步声传来,一道健壮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院中。 谢闻洲发出指令,“把人带回。” “是,少主。”玄墨沉声应下,转身去将贺朝野弄了回来。 谢闻洲掀眸扫去,“救活他。” “属下领命。”玄墨躬身行礼,抱着贺朝野进了屋中。 向淮月下意识抬脚跟上。 一道幽冷的嗓音传来,“你留下。” 向淮月脚步一顿,扭头看他,“为何不让我进去瞧着?” “你是质疑我,还是质疑我属下的能力?”谢闻洲冷冷开腔。 向淮月温吞地冒了句:“我怎会质疑谢谷主?” 一阵微风拂来,山茶花簌簌落下。 几片粉嫩花瓣落于向淮月鬓发间,衬得她愈发娇美,风华绝代。 谢闻洲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心口竟闪过一丝悸动。 原来他还会心动。 这么多年来,他以为自己的心会如死般沉寂,没有一丝浮动。 谢闻洲目光直白地盯着她,沉静道:“我忽而想起百毒园不缺人,而我倒是缺个丫鬟。” 刚才不是说不缺吗? 一眨眼就改变主意了?真是善变的男人。 向淮月莞尔一笑,软声道:“如此我便留下当你几日丫鬟。” 谢闻洲不作回答,轻抬眼皮,淡淡道: “山茶花不耐严寒,一旦下雪便要用挡风布遮住,冬季需少浇水,三日一浇,每周施一次肥,及时修剪弱枝病枝……” 他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向淮月听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搞得好像她要长期留在这里似的? 不过是留在这里几天,至于说一大堆注意事项吗? 向淮月一边在心里暗忖,一边敛眸应下,“好,我知道了。” 谢闻洲倒没再多言,倚靠在竹编摇椅上,悠闲自得。 向淮月候在一旁,心里却念着贺朝野。 也不知他如何了。 她刚刚探了一下,发现他身子烫得很。 是以,她推断他淋雨染了风寒,又经过强度作战,身子累垮了。 “冷。”谢闻洲掀唇。 “我进去给你拿披风。”向淮月脚步微顿,抬眸看他,“你屋子在哪?” 谢闻洲:“自己去寻。” 向淮月趁着给他拿披风的空隙,溜进了贺朝野的屋子。 玄墨刚给贺朝野施针完毕,余光瞥见一抹倩丽的身影闪了进来。 他眸子一沉,一把匕首甩了过去。 向淮月惊呼一声,瞳仁震了一下,急忙蹲下。 匕首陷入了门槛,发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声响。 向淮月顿感脖子一凉,若是这匕首出现在她脖子上,此时已然身首异处。 玄墨沉声道:“你来作甚?” “我来看自己的夫君都不行吗?”向淮月气得咬牙。 “没经过少主的命令,你不许擅自闯入。”玄墨眸里盛着戾气。 向淮月理不直气也壮:“就是你少主允许我进来的。” 她顿了须臾,再度开口:“你若不信,大可去问他。” 玄墨哂笑一声,“我自然会去问少主。” 话落,玄墨阔步离开。 甚至还不忘了把门锁上。 向淮月懒得理他,目光直直落在贺朝野的脸上。 他面容憔悴,气息微弱,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向淮月神色忧郁地瞧着他,喃喃自语,“贺朝野,你快点醒来,我们还要找鹿活草呢。” 她不信谢闻洲的话。 鹿活草如此难取,怎会那么快被人取走? 无论如何,他们都要亲自去瞧一眼。 忽然,贺朝野的指节曲了一下。 尽管很轻微,还是被向淮月捕捉到了,她面露狂喜之态,“贺朝野,你醒了!” 贺朝野艰难地睁开双眼,喉结微滚,轻“嗯”了声。 “你感觉如何?好些了吗?”向淮月问。 贺朝野点了下头。 向淮月忽而俯身凑了过来。 贺朝野眉心一跳,垂在一侧的手不由攥紧被褥。 她这是要亲他? 莫不是她见他醒过来了,特意用此举表达她的喜悦之情? 但这也不行。 眼看着向淮月的丹唇越凑越近,贺朝野呼吸一紧。 算了,亲就亲吧。 如此想着,贺朝野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向淮月凑近他的耳畔,细细低语:“方才你昏迷不醒之时,我阴差阳错之下找到了谢谷主,他答应救你,但前提是我得当他几天丫鬟……” 她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贺朝野。 贺朝野神色微僵,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了。 他刚从尴尬中缓过来,便听到向淮月答应给暴怒无常的谢闻洲当几天丫鬟! 贺朝野眉眼往下一压,冷着嗓音道:“不行,你不能留在他身边当丫鬟,我现在就带你走!” 说罢,他掀开被子下榻,钳制住向淮月的手腕,欲将她带走。 向淮月眉心微蹙,“可是我已经答应谢闻洲了。” “你是我的妻子,我若不答应,此事就不成!”贺朝野脸上冷淡得没有一丝神情。 他撑着病殃殃的身子牵着向淮月往外走。 只是没走两步,大门被人踹开。 谢闻洲神色倏而下沉,口吻咄咄逼人,“你要带着我的丫鬟去哪?” “她是我的妻子,不是谁的丫鬟。”贺朝野肃声道。 谢闻洲踱步而来,身上透着令人发指的压迫感,眉眼一压,道: “这是我与她的私事,与你何干?你虽是她的夫君,但我并未看出你们二人没有感情,如此便各自安好,互不干涉。” 贺朝野挡在向淮月身前,轻蔑一笑道:“你只是刚认识我们,从何确定我们琴瑟不调?难不成你还能透视我们的内心?” 谢闻洲在距离贺朝野两寸之遥停下,眸光沉得摄人,“矢口否认非君子所为。” “置若罔闻亦是小人之举。”贺朝野毫不客气地回怼。 两人身高相差不大,气场颇为强大,不分秋色。 向淮月没想到他们一下就吵起来了,讪讪地说道:“要不你们各退一步?待我与夫君寻到了鹿活草,我再来给你当几天丫鬟。” 话语未落,两道不悦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行!” 向淮月神色有些僵硬,咬着软嫩的唇瓣,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切是因她而起的。 她也算是罪魁祸首了。 贺朝野眉宇间隐隐透着浓戾,挤出一句话,“我的妻子无需留下,倘若你再阻拦,我会杀出一条血路。” 谢闻洲从上而下地打量了他一眼,轻蔑一笑,“就凭你如今的身子也想离开此地?简直是痴人做梦。” “你再不识好歹,我随便拿出一颗毒药,都会让你当场丧命。” 谢闻洲略微一顿,笑得骇人,“若不信,倒可以试试。” 向淮月伸出素手扯了扯贺朝野的衣袂,压低声音,委婉地措辞道: “我们莫要得罪他,他扬言鹿活草已被取走,你且去查探虚实,我留在此给他当丫鬟,若鹿活草真被取走,我也可以在他身上打主意,他这里定会有鹿活草。” 贺朝野眸色倏冷,“这里如同龙潭虎穴,我岂能将你丢下?”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向淮月声音轻得似在叹息。 贺朝野拳头不由攥紧,怒气在体内萌生。 向淮月弯眼一笑,温声软气道: “段亦安的时间不多了,越是这时候,我们越不能意气用事,他不会伤害我的,我会在此乖乖等你回来。” 他们在说悄悄话。 此举落在谢闻洲眼里却是刺眼至极,他眉眼一抬,隐去几分愠怒,“商量得如何了?” 向淮月抢先一步开口:“我留下。” 贺朝野墨色的瞳孔肆虐冷意,“你口口声声让她当几天丫鬟,具体是几天?” “我可没说让她当几天。”谢闻洲挑眉道,“她既然允诺了,自是得看我的心情。” 向淮月眉心突突直跳,脸色慌乱了一瞬,怒道:“你不是答应了吗?” “我何时答应了?”谢闻洲勾唇轻笑。 向淮月这才想起她说留下当几天丫鬟的时候,他并没有给予正面回答。 甚至给她说起了山茶花的注意事项。 她气得咬牙,“你真是老奸巨猾,居然算计我!” 谢闻洲身姿挺拔,双眸流露出睥睨之态,似高高在上的君王藐视一切,他勾唇吐字,颇有挑拨离间的意味: “我倒是想看看你夫君会如何抉择,你说他是去取鹿活草呢?还是留下与你共进退呢?” 第69章 一把抱住贺朝野 向淮月凝着谢闻洲嚣张跋扈的神色,丹唇抿得绷直,不耐尽显。 他说出如此狂傲的话,若贺朝野没取到鹿活草,他也不会把珍藏多年的鹿活草给她。 到底是她自以为是了。 可贺朝野刚醒过来,又感染了风寒,正是身虚体弱之时,怎能突破重围? 谢闻洲为人阴险狡诈,说不定真会使计让贺朝野中毒。 不行,她绝不会让此事发生! 贺朝野必须得活着去山谷之巅取鹿活草。 向淮月抬眸看向贺朝野,刚准备开口,却见他鲜见地动怒,脸上笼罩着一团欲来的暴风雨。 谢闻洲低笑一声,“很难抉择吗?要不我帮你?你且去取鹿活草,将妻子留下照顾我。” 他语气轻蔑调侃,贺朝野眉峰锐利几分,一拳打了过去,“你也配?” 谢闻洲轻松躲过他的攻击,语气无甚波澜,“哟,生气了?凭你这虚弱不已的身板,还想揍我呢?” 此话一出,谢闻洲又补了句,“连站都站不稳的,跟染了鸡瘟一样无精打采,别搁这丢人现眼了。” 此话极具侮辱性,饶是向淮月也听不进去了,她眉心一沉,怒骂道:“谢闻洲,你巧舌如簧,颜之厚矣!” 谢闻洲倒是低低地笑了一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嗯,我脸皮的确挺厚的,你要不摸摸看?” 向淮月算是见识到他的厚颜无耻,忍不住吐了一句,“令无恙乎?” “啧,骂得还挺脏。”谢闻洲倒是不恼,声音平静如水,“还有吗?多骂几句。” 向淮月:“……” 她本是气势汹汹的状态,顿时就跟花一样蔫了下来。 贺朝野扼制她手腕的力度重了几分,眉峰压着一抹狠厉,“我不会将她留下,我会与她共进退。” 他临危不惧,神色愈发坚定。 谢闻洲拊掌轻笑:“好一个至死不渝啊,那便看看你如何突破重围了。” 话语未落,贺朝野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狠狠朝着谢闻洲刺去。 眼看着匕首刺来,谢闻洲眼皮也不眨一下,掀唇淡淡道:“玄墨在给你诊脉时,无意中给你吃了一颗毒药,你一旦使出武功,便会爆体而亡。” 向淮月心尖蓦地一颤,也顾不上谢闻洲所言是否虚实,上前抱住了贺朝野的腰身,“别冲动。” 贺朝野身形一顿,缓缓侧眸看她,“我没用武功。” 向淮月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窘迫之色,悄然无声地松开了他。 谢闻洲敛眸道:“你不用武功,何以逃离我的魔爪?况且你还需求我给出解药。” 贺朝野神色冷到极致,拳头攥紧,青筋暴起。 两人气势不凡,气氛剑拔弩张。 且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向淮月面色凝重地瞧着他们,不知该说什么。 适时,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出现在门口,声音缓缓传来,“阿洲,你将那几罐梨花白藏哪去了?” 谢闻洲抬眸望去,拧眉道:“师父,你身子不适,不宜喝酒。” “我的身子如何,我自个不清楚吗?”老者甩袍进来,胡子一竖,“玄墨,你去将梨花白给我取来。” 玄墨呆若木鸡,一动都不敢动。 没有少主的命令,他哪敢造次? 他嫌命长了吗? 向淮月瞧着眼前的老者,眸底划过一抹亮光,正准备和老者打好关系。 一旁的贺朝野忽然开了口:“师父?” 老者循声望去,蓦地一惊:“阿朝,你怎会在此?” 向淮月愣了一瞬,喜悦攀上心头,这位老者是贺朝野的师父? 那他们有救了! 愣住的还有谢闻洲与玄墨。 老者瞧见贺朝野面色苍白,扶着他坐了下来,给他把脉,神色忽而凝重,严肃道: “你不仅染了风寒?还中了毒?是哪个王八羔子给你下的毒?让我逮到,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王·玄墨·八羔子顿时不敢吱一声,头埋得极低,就差挖个洞钻进去了。 向淮月唇角不由微扬,笑意盈盈地瞧着玄墨。 谢闻洲目光冷冽地望着他们,眉眼尽是不耐。 贺朝野未回他的话,而是低声问了一句,“师父,此毒可有解?” “你师父可是药王谷的谷主,怎会没有解药?”老者面色一冷,又问道,“你还没与师父坦白,究竟是何人给你下的毒?” 谢闻洲甩袖落座,径自地倒了一杯茶,神色淡漠地掀唇,“我。” 老者眉头紧锁,眸底隐隐泛着愠怒,“臭小子,你为何要给你师弟下毒!” “我没有师弟。”谢闻洲抬眸轻瞥一眼,淡淡道,“他这不是还没死吗?” 老者拍案而起,脸色铁青道:“你是不是想存心气死我?” 谢闻洲语气波澜不惊,寡淡得很,“师父何必为他动怒?一颗解药罢了,我又不是不给。” 话落,他抬手示意玄墨把解药取来。 玄墨躬身将解药献上。 向淮月立刻拿了过去,递到贺朝野唇边,“快把它吃了。” 贺朝野乖乖张嘴吃下。 向淮月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贺朝野抿了几口,眉眼柔和下来,“你方才说了那么多话,嗓子一定干了吧?你也喝点。” 他嗓音透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向淮月就着他的杯子抿了一口,展唇浅笑。 老者怒气未消,注意力便被他们二人吸引了,脸色总算缓和一下,朝着向淮月招了招手,“你是阿朝的新妇吧?” 向淮月在他身旁坐下,眉眼带笑,“是。” “你们大婚之时,师父远游北国未能出席你们的筵席。”老者从袖中取出一个圆瓶,“这是两颗奇珍灵丹,危急时可救你们一命。” “师父,不可。”贺朝野眉峰一蹙,拒绝道。 师父十年来才炼制出这两枚丹药,此丹药尤为珍贵,怎可给他们? 老者眉头轻轻一挑,似笑非笑道:“谁说给你了?我给你新妇的。” 贺朝野:“……”到底是他错付了。 向淮月顿时受宠若惊,“师父,我不能收下……” 贺朝野慢条斯理地开口:“师父既执意给你,你便收下吧。” 向淮月默了一瞬,软着声音问道:“师父,我可以用此灵丹妙药换取鹿活草吗?” “此丹药你收下。”老者勾唇一笑,“鹿活草我也会让阿洲给你。” 向淮月心中一喜:“真的?” 谢闻洲微凉的目光落在向淮月脸上,眸底竟透出几分暗芒,“我何时应允了?” 第70章 谢闻洲看上她了? 向淮月默了一瞬,扭头看向老者。 既然他是谢闻洲的师父。 谢闻洲定是会给他几分薄面的。 是以,她不用与谢闻洲扯太多。 谢闻洲牵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哂笑道:“师父是师父,我是我,你看他没用。” 向淮月潋滟水光的星眸忽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老者瞪谢闻洲一眼,肃声道:“你就别在这欺负月丫头了,赶紧把鹿活草给他们去救人。” 谢闻洲笑意不达眼底,“有能耐就去山谷之巅取,人人都来我这里取,敢问我这里是善堂吗?” 此话一落,老者的脸有些挂不住,神色也阴沉了下来。 向淮月黛眉微蹙,用审视的目光凝着谢闻洲,“你不是说鹿活草被取走了吗?” “我说你就信?”谢闻洲低嗤一声,“小公主,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所以她是被谢闻洲耍了? 他真是满口谎言! 话又说回来,他是从何得知她是公主的? 向淮月眸里氤氲着一抹怒意,偏过头去,避开他炙热的目光。 贺朝野黑眸阴沉地盯着谢闻洲,里头充斥冷厉与戒备。 他知道谢闻洲是看上公主殿下了。 虽说他迟早会和公主和离,但他绝不允许如此卑劣之人得到她! 半晌,贺朝野敛眸说道:“师父,我即刻去取鹿活草,还烦请您帮我照顾公主。” “我要与你同行。”向淮月道。 贺朝野语气捎上一抹冷肃,“此去凶险万分,唯有留在此可完全无虞。” 老者眼眸透着严厉的光芒,“你高热不退,身子虚弱,怎能独自去取鹿活草?” 他略微一顿,再度开口:“你留在这里歇息,我去取吧。” 贺朝野正想拒绝,瞧见师父正给自己使眼色,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向淮月也看出了师父的意图,暗中观察谢闻洲的神色。 谢闻洲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清茶,扬唇闲散道:“既然师父心意已决,徒儿便不再阻拦。” “你难道真要让师父这把老骨头攀爬山谷之巅吗?”老者表情似要裂开,一字字挤出牙缝。 谢闻洲轻抬眉眼,“这不是师父说的吗?” 老者被怼得哑口无言,胡子气得直直飞起。 向淮月目光移至贺朝野身上,弯了下星眸,“我随你去吧,人多力量大。” 谢闻洲瞥她一眼,幽凉道:“不是要当我的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丫鬟呢。” “我已说过,她不是谁的丫鬟。”贺朝野周身戾气肆虐,“你少打我新妇的主意。” “她既然允诺了,必然要履行承诺。”谢闻洲道。 贺朝野眸底隐隐泛着杀气,手背青筋暴起。 谢闻洲不甘示弱地逼视回去。 两人在暗戳戳地较量着。 只是一眼,老者便看出其中缘由,淡着嗓音出声,“既然这事与月丫头有关,那便让她来决定。” 向淮月瞧了瞧贺朝野,最终还是将目光落至谢闻洲身上,“我必须得知道要当几天丫鬟。” “看我心情。”谢闻洲吐字。 老者眯起双眸,“说个具体时间。” 谢闻洲饶有兴趣地盯着向淮月,“你是觉得本谷主对你颇感兴趣,不会放你离开?” 向淮月抿了抿软嫩的樱唇,没有开腔,只是晃了晃脑袋。 “既如此,你在担心什么?”谢闻洲冲她轻挑眉头,问道。 向淮月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我只会在此留几天,拿了鹿活草我便会离开。” 话语未落,她扭头看向贺朝野,嗓音压得极低,“等你取回鹿活草,我们便一起回去。” 贺朝野喉结微滚,到底是应承了下来。 他离开前还拜托师父照看向淮月。 向淮月感到身上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眉眼微抬,便撞进谢闻洲深不见底的眼眸。 老者捋了下胡子,启声道:“阿洲,她是你弟妹,不可无礼!” “看一眼都不行?”谢闻洲眉峰微压,“小公主这么娇贵?” 向淮月捏紧手心,神色有些不耐,“你能不能不要唤我小公主?” 公主就公主。 为什么还要加个小? 她总觉得这称呼有些怪怪的,有说不清的意味。 谢闻洲将茶盏里凉的茶倒掉,又重新倒了一杯,嗓音冷若冰霜,“这是谁的专属?” 向淮月总觉得和他说话是对牛弹琴,抿了下唇,便不再开口。 老者掸了掸衣袂上的灰尘,清了清嗓子,“月丫头,他这里有玄墨,不用你伺候,你陪我到处走走吧。” 若再不把这丫头带走。 恐怕阿朝就要被偷家了。 向淮月缓缓起身,“好。” 只是她刚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道风轻云淡的声音,“今日恰巧是浇花的日子,别忘了。” “知道了。” 向淮月头也没回,丢下一句便和老者一起离开。 他们缓缓踱步在后院。 老者先打破了这阵沉寂,“月丫头,你与阿朝感情如何?” 向淮月正在想措辞,耳畔又传来他严肃的声音,“你要老实告知师父,不得有半点隐瞒。” 闻言,向淮月只好全盘托出,“我们成婚是因皇命难违,没有半点感情,况且我与贺朝野商议好了,三月后便会和离。” 他们之间没有感情? 甚至还于三月后和离? 不难看出阿朝在意这丫头啊。 老者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化这个消息,神色复杂地开口:“这是你与阿朝之间的事情,师父就不插手了,你们看着办吧。” 向淮月眉眼往上轻扬,温声道:“是,师父。” 他们殊不知立于梧桐树后的谢闻洲眸色渐深,且一字不落地将他们的对话听了进去。 玄墨倏然上前,低声道:“少主,我已安排妥当。” “下去吧。”谢闻洲颔首。 玄墨恭敬应下,转身离去。 谢闻洲凝着眼前一抹倩丽婀娜的身影,墨黑的眸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第71章 撞进谢闻洲怀里 向淮月走了一段路,背脊却蹿上一抹凉意。 她迟疑一瞬,回眸看了一眼。 没看到任何异样。 身后空无一人。 许是她多想了? 向淮月刚转回去,躲在树后的谢闻洲唇角泛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夜幕低垂,月亮隐现。 坐落于山谷之间的院子不同繁华热闹的上京,除了偶尔被微风吹落的粉红花瓣,便无其他动静。 向淮月给山茶花浇了水后,便被安排在最偏的庭院里。 她在庭院里待了两天,还没等到贺朝野回来。 而师父与谢闻洲也无事寻她,她过得还算自在。 第三日,向淮月刚用过晚膳,还没一丝睡意,侧卧在窗台仰望夜空。 微风轻轻拂过,吹起她几缕青丝,勾勒出完美的弧度。 这一幕似一幅悠美的画卷,让人一眼忘怀。 饶是不近女色的谢闻洲都被眼前一幕吸引了,脚步一顿。 他有事来寻她,却不想刚到院中,便看到她在窗边仰望星空。 今夜的月色很美,轻洒在她身上,似镀了一层柔光,平添了几分柔美。 向淮月忽然侧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 谢闻洲重新抬起步伐朝她走来。 向淮月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心,端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谢谷主此刻来访是有何要事?” 谢闻洲神色难辨,嗓音却如同凛冽的寒冬,“若无要事,我便不能来寻你了?” 向淮月微垂眼眸,声音疏离又有礼,“谢谷主,我已是他人妇,与你独处一室实在不妥。” “我现下是在窗外站着,何来独处一室?”谢闻洲唇间溢出一道轻笑,“小公主是不是想多了?” 怎么又喊她小公主? 她实在不喜这个称呼,被人听了去,还以为她们是在打情骂俏。 “我有些乏了,就不陪谢谷主闲聊了。”向淮月转过头来,将支杆收起,窗户倏然合上。 谢闻洲没有进屋,立于庭院中,怒声道:“我来此的确有要事寻你,你前两日给山茶花浇了多少水?它们全都凋零了。” 向淮月闻言动作一顿,披上大氅从屋中走出,“为何会全部凋零?我只给它们浇了几勺水。” 谢闻洲领着向淮月来到了前院。 枝头没有一朵完整的山茶花,明明前些日还在枝头明媚绽放的山茶花,眨眼间便枯萎凋零在地,场面有些惨烈。 见此画面,再联想谢闻洲的话,向淮月一度怀疑是自己的问题导致山茶花凋零。 她心间被酸涩的情绪填满,眸里水光闪现,声音也哽咽了,“怎……怎会如此?” 谢闻洲立于光秃秃的树枝下,眸色深沉,“看来只能重新种了。” 他眸光一转,落于她身上,“待山茶花开之时,便是你离开生死谷之日。” 向淮月还沉浸在悲伤中,没有搭理他的话。 山茶花还有一个别名,断头花。 她此前虽喜爱山茶花,却不敢种植。 因为她不忍心看着山茶花整朵凋零,这是一种触目惊心的死法。 谢闻洲嗓音幽幽传来,“怎么?小公主是不想重新种植山茶花?” 向淮月咬唇低低地问了一句,“多久才能种出来?” 不知为何,看着她这副软软糯糯的样子,他竟多了几分心软。 可谢闻洲到底是狠下了心,冷冷开腔,“自然是三五年。” 向淮月心尖一颤,蓦地抬眸,“为何这么久?” “播种到开花,自然要那么久。”谢闻洲挑眉道,“你以为这满山的山茶花是轻而易举开的?” “为何要重新播种?这棵山茶树尚在,只要悉心照料,来年定会开花。”向淮月不解地开口。 谢闻洲道:“你浇了太多的水,树根已经淹死了,来年怎么开花?” 向淮月不死心地挪步上前,蹲下来瞧着树根。 树根发黑,甚至腐烂了,刺鼻难闻的味道直钻向淮月鼻尖。 她两眼发黑,身子一软,往后倒去。 正当她以为会摔在地上时,腰身忽而被一股蛮力揽住。 谢闻洲力道微微一收,向淮月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贴得极近,甚至没有一丝缝隙。 向淮月脑袋顿时炸开了,唇角微微发颤,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用力推他。 老者刚来便看到了眼前这一幕,他虎躯一震,眼睛险些掉在了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月丫头怎么就跟阿洲抱上了? 真是伤风败俗啊! 紧随其后的玄墨站在老者身后,垂下眼帘不敢偷看。 老者到底是沉不住气了,轻咳了一声。 向淮月脸色忽变,又用力挣扎了一下,总算从他怀里出来。 “怎不打声招呼再来?”谢闻洲抬眸望向老者,神色淡然,好似无事发生般。 老者气得胡子竖起,“你是怪师父打扰你了?你学什么不好,学抢别人新妇,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 “这不是师父言传身教吗?”谢闻洲语调欠欠地说道。 老者面色幽沉,指着谢闻洲,气得半死,“你……” 向淮月顺了顺老者的后背,垂眸道: “师父,您别气坏了身子,我与谢谷主并无私情,我方才险些摔倒,是他扶了我一把……” 老者冷哼一声,“这哪叫扶?他都把你摁怀里了!” 他的怒气并不是对向淮月发的,而是对谢闻洲。 甚至恨不得将谢闻洲揍一顿。 向淮月不轻不重地回应,“方才真的是误会。” 老者脸色丝毫不见好转,眉宇间透出几分愠怒,“你不许再打月丫头的主意,否则我再无你这个徒弟!” “情之一事岂是师父三两句话能决定的?”谢闻洲眉头轻挑,又道,“再者,我与小公主无事发生,怎能让你平白无故指摘?” 老者也不是第一回认识谢闻洲了。 尽管他早已见过谢闻洲的巧舌如簧,可还会被气到。 老者眉头紧蹙,眼神变得凌厉骇人,“你日后与她最好是无事发生!” 谢闻洲眼皮轻掀,冷冷吐字:“我说的是现下,师父扯以后作甚?” 向淮月看着师徒二人争执,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们怎么还吵得越来越凶了? 见状,向淮月忙道:“师父,您前些日子不是还说让我们自行处理吗?” 她只是不想让他们继续吵下去,匆忙之下说了这句话,没有多想。 可在老者的眼里,认为她是嫌他多管闲事,亦或是对贺朝野无半点感情,有和谢闻洲在一起的苗头。 而在谢闻洲的眼里,她在意他。 谢闻洲眉间戾气褪去不少,眉头舒展,“小公主说得在理。” * 第72章 小公主,你只能是我的 老者面色一沉,将随身携带的栗子砸在了谢闻洲的脑门上,愤愤道:“在理你个头,我说的是不管她与阿朝的事情,没说不管你们的!” 谢闻洲感到头上传来一阵钝痛,眉峰愈发凌厉,掀唇吐字:“师父还是莫要干涉别人的因果了。” 老者板着脸,眸底隐隐泛着愠怒。 他怎会想到有朝一日徒弟会走自己的老路? 阿洲说得没错,他的确强夺他人之妻。 并且还是故友之妻。 可他认为除了自己,无人能给她幸福。 想必阿洲亦是如此认为的。 但阿洲夺谁不好,竟然夺他另一个徒弟的妻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如此想着,老者捋了捋胡子,一锤定音,“月丫头,阿朝已去三天,想必他很快便回来了,待他回来,你们速拿鹿活草回去救人。” 谢闻洲眉梢轻抬,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她怕是三五年都无法回去了。” 老者身形一顿,声音急了几分,“你说什么?” 谢闻洲眸光轻轻扫过向淮月,缄默不言。 老者顺着他的目光落至向淮月身上,“月丫头,他所言何意?” 向淮月垂下眼睫,慢吞吞地说道: “谢谷主说我给山茶水浇了太多水,导致它们枯萎凋零,是以让我留下重新播种,待山茶花开时才允许我离谷,可我明明没给它们浇多少水,树根怎会坏死呢?” 她虽有自责,但事情太蹊跷了,不得不起疑心。 且谢闻洲为人腹黑狡诈,她无法做到谋听计行。 老者一听就察觉到事情不妥,前去查探树根。 向淮月 心情莫名紧张起来,就连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谢闻洲神色平静地立于一侧,没有想去阻止的迹象。 老者眉峰紧蹙,面色忽而凝重起来,“的确是浇水过多导致树根坏死。” 向淮月如同坠入冰窖,浑身发颤,眸里的星芒也继而消散。 她抬眸去望谢闻洲,只见他眉眼舒展,心情看似不错。 许是谢闻洲察觉到她的注视,也抬起眼眸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擦出些许耐人寻味的火花。 向淮月没有躲避他的逼视,仿佛要看透他眸底的意味。 须臾,向淮月还是找回了理智,丹唇轻扯了下,“师父,我只给山茶树浇了三勺水,这量不足以让它坏死吧?” “你确定只浇了三勺?”老者神色幽沉道,“我看表面,至少是浇了一桶。” 向淮月敛着衣裙缓缓蹲下,仔细观察树根表面的水渍,眉心一跳。 水渍的颜色深度是一样的。 亦是说同一时间浇灌的。 她没办法洗清嫌疑,甚至还当了替罪羔羊。 获利最大的人,往往是最有动机的人。 谢闻洲要求她留在谷里种出山茶树,他的意图溢于言表。 或许他只是打着让她种山茶树的名头,实际是想将她永远留在生死谷! 思索至此,向淮月指尖不由攥紧衣摆,充斥不悦的目光直直望向谢闻洲,“雁过留痕,我不会如你所愿。” 谢闻洲掀眸淡笑,“无凭无据,小公主莫要冤枉了好人。” 他的嗓音似透着一股无形的力量,直击人心。 向淮月扯唇冷笑,缓缓起身。 老者将两者连串起来,自然猜出是谢闻洲动了手脚。 但一时半会儿找不出蛛丝马迹。 如今的局面对月丫头不利。 可他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这臭小子乱来! 思忖间,老者扶着额间,嚷嚷了一声,“哎哟,我头疼得厉害,月丫头,你快扶我回去歇息。” 向淮月软声应下,搀扶着老者离去。 谢闻洲微挑眉梢,目光紧锁她娇俏动人的身影,无声吐了句,“小公主,来日方长。” 直至走远,老者才语重心长地说道:“月丫头,只要你不愿,师父便不会由着阿洲将你从阿朝手里抢走。” 向淮月眼眶一热,“师父,多谢您。” “傻丫头,谢什么?这都是师父该做的。”老者浅笑一声,压低声音附在她耳畔说了几句,“你……” 向淮月敛眸应下,“好。” 老者将向淮月送至院外,目睹她进去才折身离开。 向淮月躺在榻上,却无一丝睡意。 她辗转反侧,最终起身绕过屏风来至桌案前落座。 纤纤素手捻起墨条,开始研磨。 随后提起狼毫在宣纸上落下一行字。 待笔墨风干,卷了起来。 向淮月将书信绑至雁足,而后来至窗前,手轻轻一扬。 鸿雁翱翔于天空,隐匿于黑夜中。 这只鸿雁还是她方才向师父借的。 谢闻洲在此一手遮天,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向外求助。 向淮月盯着黑沉沉的夜空看了许久,才缓缓躺在榻上。 她躺了好久才入睡。 可没过多久,她便被噩梦缠绕。 梦里的谢闻洲将她囚禁于生死谷,非死不能出。 他似疯了一样,天天在她耳边念叨着。 “你除了待在我身边,哪都不许去。” “贺朝野不配与你在一起,只有我谢闻洲才是你的良配。” “小公主,你只能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说到最后,谢闻洲还掐住她的脖子,几近疯狂地吻了下来。 场景过于真切,抗拒之意蔓上向淮月的心间,当即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低吼了声,“不要——” 直至看到卧房的装饰,向淮月才知道是做了噩梦。 可一想到梦里的画面,她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她是西国王朝的永乐公主,本该是一生安乐无忧,逍遥自在。 怎可被他人困于一方之地? 若是如此,她宁愿一死,也绝不苟活于世! 有了前车之鉴,向淮月不敢再阖眼,生怕一闭上眼,脑海便不自觉浮现出谢闻洲那张骇人的脸。 直至黑夜悄然褪去,天边泛起淡淡的光芒,向淮月才阖上双眼。 她这一觉睡得安稳,不再梦见谢闻洲。 待她睡醒,已是晌午。 向淮月伸了个懒腰,刚打开窗牖,一抹身影倏然闪了进来。 她瞳仁微缩了下,宛如惊弓之鸟般盯着眼前的人。 第73章 对不起,我来晚了 贺朝野一身深蓝色暗云纹锦袍,长发用竹簪束起,贵雅之气丝毫未减。 他只是站在那儿,仿佛世间万物都失去了生色。 向淮月被他的风姿卓绝惊艳了一瞬,唇角不由勾了抹笑,“你可算回来了。” 贺朝野目光与她对视上,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谢闻洲没欺负你吧?” 向淮月微微一愣,掩下眸中异样,朝他莞尔一笑,“有师父在,他哪敢欺负我啊?” 贺朝野察觉到异样,漆色的眼眸紧锁她的面容,轻声道:“我回来了,不会让他再欺负你了。” 不仅如此,她所受的每一分委屈,他也要向谢闻洲讨回来。 他身为她的驸马,理应保护她,这是他的职责。 即使日后和离了,也不会让世人诟病。 向淮月唇角笑容凝住,刚压下情绪又浮上心头,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再也无法隐忍,低声啜泣了起来,纤瘦的肩膀轻轻耸着,瞧着可怜极了。 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泪珠无声地砸进了贺朝野的心间,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贺朝野眸里晕开一抹猩红,伸手将她揽至怀中,掌心轻抚她的头,嗓音又低又柔,“不哭了。” 他第一次哄她时,青涩生硬。 此时已然游刃有余。 向淮月心头那股酸涩怎么也压不下去,尾音发颤,“你怎么才回来……” 贺朝野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对不起,我来晚了。” 向淮月眼泪跟不要钱似的,簌簌而落。 贺朝野眉头拧得厉害,喉结微滚,声音格外轻,“往日我一抱你便不哭了,今日怎还失效了?” 向淮月仰起噙满泪珠的眼眸看他,眼尾哭得通红,睫羽还挂着一滴清透的泪珠,楚楚可怜有了实感。 贺朝野抬手为她轻拭眼泪,声音低哑,“许是我没抱紧。” 话音未落,他力度重了几分,似乎要将她揉入体内。 向淮月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轻捶他结实的肩头,“我快喘不过气了……” 贺朝野身形一顿,这才松了几分力道,“现下可好些了?” 向淮月轻点了下头,各种情绪在心头交织。 她方才一直哭泣,他竟觉得自己抱得不够紧,才没有将她哄好。 他说出此话实在让她思绪万千。 甚至让她不得不妄想,他是不是喜欢她? 贺朝野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察觉她不再哭泣,牵着她在茶案前坐下。 向淮月默默看着他,没说话。 贺朝野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唇边,“哭这么久嗓子都哑了,喝点润润嗓子。” 向淮月欲伸手接过杯盏,头顶倏然传来他的声音,“想来你哭得也没力气了,我举着便是。” 虽说她哭了一顿身子有些发软,但也不至于一杯茶都举不起来。 可这是他的好意,也不好拒了。 如此一想,向淮月眉眼低了几分,乖顺地抿了两口。 “再喝两口。”贺朝野道。 向淮月又乖乖喝了两口。 立于庭院的谢闻洲将眼前一幕尽收眸底,眉眼在风雪中显得格外狠戾,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 他黑耀般的眸里蓄满幽暗危险,气得浑身发颤。 对他克己守礼,却与贺朝野缠绵缱绻。 对他无半点爱意,却满心满眼都是贺朝野。 甚至还抱着贺朝野放声大哭! 这怎能让他不妒? 他快妒疯了! 滔天的嫉妒快将谢闻洲淹没。 他迈着长腿,带着满身戾气朝他们走去。 卧房内。 向淮月仰起泛着湿意的脸庞看贺朝野,温声问道:“你可有寻到鹿活草?” 贺朝野垂下眼眸,“没有。” 向淮月倏然站起,樱唇颤抖几瞬,如鲠在喉。 怎么会寻不到呢? 如此一来,段亦安岂不是没救了? 她有负晚晚的期望,无颜回去见晚晚…… 一道沉重的步伐声传来,向淮月未及反应,贺朝野便已经挡在她身前,“你想作甚?” 谢闻洲一步步逼近向淮月,目光扫过她眸里的薄泪,沉声反问道:“他除了让你一味哭泣,他还会给你什么?” 向淮月没抬头,更没有回应。 谢闻洲轻撩眼皮,睨贺朝野一眼,“他连一株鹿活草都为你取不到,他有何用?” 许是向淮月缄默,让谢闻洲的耐心见底,低呵一声,“向淮月,你回答我。” 贺朝野将她护在身后,眸光沉甸甸地扫过去,语气隐着怒气,“你在狗叫什么?吓到她了。” 谢闻洲眼神灼灼地攫住她的瞳仁,“你嘴巴长他身上了?” 向淮月:“……” “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贺朝野眸光如烈火过境,灼人心神。 谢闻洲淡瞥他一眼,“我又不与你成婚,冲你作甚?” “你一直说想与她成婚。”贺朝野道,“那么她想吗?” 向淮月倏然抬眸,撞进谢闻洲幽暗的眸底,毫不犹豫道:“我不想。” 谢闻洲倒是不恼,语气慵懒,“你迟早要与他和离的,我不怕等。” 不是,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就算她与贺朝野和离了,也不会与他成婚啊! 向淮月眉眼微压,眼神透着几分疏离地凝着他,一字一句道: “谢闻洲,你胸有城府,我很欣赏你,但是你偏偏将它用在了我的身上,你将我推至深渊,又假惺惺对我伸以援手。” “是以从一开始我们便不是一路人,无论我日后是否与贺朝野和离,我与你皆是过客。” “或许你起初难以接受我所言的每一句话,但站在雾里的执着没有半点意义,爱情是两个人的互相奔赴,不是一个人的歇斯底里。” 话落,向淮月神色仍是淡漠,不见半分情绪。 谢闻洲试图从中窥探不忍,哪怕是一丝也好。 可是没有。 向淮月眉间尽是决然,没有一丝犹豫。 谢闻洲压下心底的起伏,垂下眼睑,遮住其中的黯淡,嗓音低哑,“我从未算计过你,且你一步都未曾迈出,又怎知是我一人在歇斯底里?” 向淮月见他冥顽不灵,十分自然地握住了贺朝野的手,眸光流动,柔声道:“鹿活草我们不要了, 我们回家。” \/ 求波用爱发电,数据太差了,要吃土了 ?? ????? 第74章 阿朝,你不喜我这般唤你吗? 突如其来的牵手令贺朝野心跳如鼓,看着她的目光中含着自己未曾察觉的柔情,“好,回家。” 嗓音未落,他掌心微动,将她的素手包裹其中。 两人距得极近,呼吸萦绕在一起,连同周遭的空气都黏腻了起来。 向淮月心底有一股情愫蔓延开来,被他灼热的眼神烫得移开目光。 贺朝野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谢闻洲,牵着她往外走。 谢闻洲长身玉立,眉头紧拢,眼尾晕开一抹薄红,妒火燃烧他体内的每一个感官,甚至无限放大。 他跨前一步,压着怒意,“若想从我手里带走小公主,必须经过我这关。” 谢闻洲话里的意味显而易见,他想与贺朝野单挑。 但是贺朝野身子还未痊愈便去取鹿活草了,此刻正是虚弱的时候。 倘若真打起来了,贺朝野定敌不过谢闻洲。 向淮月本是毫无波澜的眼神中,隐隐浮现一缕荡漾,冷冷道: “你们何必为了我大打出手呢?我是西国的永乐公主,难道我连一个选择权都没有了吗?” 谢闻洲语气极近薄凉,“那又如何?我若不允许你离开,你能踏出生死谷半步?” 向淮月眸色混乱了一瞬,他竟然还想幽禁她? 他先是用卑劣的手段将她留在此地,现下直接撕下面具,不再伪装了? 她该庆幸的是昨夜让鸿雁将书信传了出去。 谢闻洲就算真将她困于此地,他们也会很快来救她。 思忖片刻,向淮月暗自松了口气。 谢闻洲黑眸从她脸上划过,“我可以给你鹿活草,前提是你乖乖留下。” 贺朝野长臂横在向淮月身前,嗓音却淡如湖水,“不必了,我们已有师父给的奇珍灵丹,用不上鹿活草了。” 谢闻洲眸光倏冷,一瞬不瞬地拧着他。 贺朝野迎上他的目光,脸上无一丝惧意。 两人气场强大,旗鼓相当。 谢闻洲轻掀眼皮瞥向淮月一眼,幽幽道:“我给你一日时间考虑,毕竟师父的灵丹妙药可不比鹿活草有奇效。” 他抛下此话,拂袖而去。 甚至还吩咐玄墨将门窗都锁了起来。 向淮月眉眼轻压,“我是不会去求他的。” 贺朝野附在她耳边低语,她星眸忽而闪烁了下,“真的?” 触及他点头,向淮月弯唇一笑,“阿朝,你真是深藏不露啊!” 贺朝野神色微顿,眸底的流光悠转,低声问道:“你唤我什么?” 向淮月没觉得不妥,又轻声喊了出来,“阿朝。” 贺朝野似被钉在了原地,仍没从讶异之中缓过神来。 她还是头一回这么喊他。 且她声音轻软娇甜,光是听着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向淮月见他迟迟不语,轻声问道:“你不喜我这般喊你吗?我听师父这般喊,我便跟着他一起喊了。” 贺朝野当即开口:“可以。” 向淮月毫不遮掩,不悦都写在脸上了,“那你怎么不应我?” 贺朝野目光极致诚恳地瞧着她,“没想到你会这般唤我,有些意外。” “我以后也会这般唤你。”向淮月扬唇笑道,“你慢慢适应。” 贺朝野学着她的语速,悠悠道:“好,我慢慢适应。” 向淮月俏皮一笑,“阿朝,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秘密?” “你附耳过来。” “好。”贺朝野唇角小弧度地勾了一下,耳朵附在她唇边。 向淮月眸底拂过一抹狡黠,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根,笑得明媚,“我骗你的……” 贺朝野身形一顿,耳廓不争气地染上薄红,声音有些急促,“公主殿下怎还捉弄起我来了?” 向淮月星眸漾起笑漪,冲他弯了弯眼,“英勇无畏的将军怎就轻易被我骗到了呀?” 她本就生得娇俏,笑起来愈发昳丽明艳,让人挪不开目光。 贺朝野眼波柔和,嗓音极轻,“许是因为你,我才没了防备。” 向淮月笑意顿住,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为何?” 为何? 他也说不上来。 只是觉得她与别人不同。 向淮月瞧出他的踌躇,话锋微微一转,“其实我没想到谢闻洲如此反对我们在一起,竟然还会让我们共处一室。” 这是她没料到的。 她还以为谢闻洲还让人强行带走阿朝呢。 贺朝野垂着眼眸,冷淡道:“大抵是认为我们不会在一起,他才如此放心吧。” “也许吧。”向淮月说不上为何会失落,觉得这种情绪太怪了。 …… 沈翩枝在客栈里待了两日,期间一直被萧沉渊灌苦涩的汤药。 她现在一看到汤药就反胃。 门口倏然传来一道脚步声。 沈翩枝迅速躺回榻上装死。 萧沉渊一身玄色长袍出现在屋中,腰间挂着一块极佳的墨玉,浑身上下无一不透着矜贵冷傲。 他脚步轻快地来至榻沿,甩袍坐下,冷若冰霜的墨眸轻扫她一眼,掀唇道:“别装了,起来喝药。” 沈翩枝巍然不动。 前两日她是在萧沉渊的威逼利诱下才喝了药。 无论他今日使出什么手段,她说什么也不会喝这苦涩的汤药了。 若不然,她就是狗! 萧沉渊唇角牵出一抹薄凉,“我手上有迟非晚给你写的信。” 沈翩枝蓦地睁开眼眸,又听到他幽幽开口:“乖乖把药喝了,我便给你。” 其实适当地当一下狗也不是不行。 沈翩枝撑着床榻起身,清冷的眉眼轻抬,“一言为定。” 萧沉渊轻“嗯”了声,舀了一勺汤药递到她唇边。 她忍着内心的不适,咽了下去。 不到须臾,药碗已然见底。 沈翩枝伸出柔若无骨的素手,“信。” “忘记拿来了。”萧沉渊慢条斯理道。 沈翩枝眸光一怔,浅蹙黛眉,“你是骗我的吧,晚晚压根就没给我写信对不对?” 萧沉渊神色平淡,没有开口的迹象。 沈翩枝的心沉下了谷底,眼尾泛红,声音有些哽咽,“萧沉渊,你太缺德了,竟然骗我,我再也不……” 一只大手忽然横了过来,一封书信静静躺在萧沉渊的掌心。 他饶有兴致地挑眉,逼问道:“再也不什么?” 第75章 王妃求得还挺卖力的 沈翩枝想伸手去取,却见他掌心收紧,将书信包裹其中。 她敛去眉眼冷意,语调轻软,“我再也不说你缺德了,亦不会怀疑你,你是世间最守信用的夫君。” 不知是她哪句话取悦萧沉渊了,他眼中戾气尽褪,书信从掌心摊开,“看吧。” 沈翩枝展开书信,眸光落于上面。 枝枝: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别经数日,思何可支。 吾与夫君曾得一女子相救,她扬言与你是多年旧友。 其姓向名唤淮月,乃西国王朝的永乐公主。 夫君性命垂危,她与驸马前去生死谷取鹿活草。 书此,吾折栀子花,藏于信封。 赠汝栀子,愿汝一切尽意,平安喜乐。 沈翩枝目光扫过落款人迟非晚,指尖微收,内心漾起一圈波澜,难以平复。 不曾想晚晚先遇见了月月! 她还是西国的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但她与驸马去给段亦安寻药去了? 生死谷…… 沈翩枝蓦然抬眸,温言软语地说道:“王爷,我想去一趟生死谷。” 他方才在她身旁,自然看到信中的内容。 虽说他不知向淮月是谁,但也猜出她们关系匪浅。 否则沈翩枝不会提出去生死谷。 是以,他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 她不是沈翩枝。 亦或说,原来的沈翩枝已经死了。 在她掉进湖里被救起后,他就有了这个揣测。 再加上这些时日与她的相处,他更加笃定她不是沈翩枝。 沉吟片刻,萧沉渊打量着她的神色,轻扯唇角,“自己去?” 沈翩枝盯着他幽深的瞳仁看了一瞬,展唇轻笑,“自然是与王爷一起了。” 她听春茗提过生死谷,听闻谷主暴戾恣睢,阴晴不定,是个极不好惹的人物。 因此她一人前去没有胜算。 必须得抱上萧沉渊这条大腿! 萧沉渊不语。 沈翩枝垂下眼眸,低低道:“就是不知王爷是否有空陪我,若是没有,我一人前去也无妨。” 她抬眸悄悄瞄了一眼,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深不可测的眸底。 萧沉渊微眯起眼,似是看透她心中所想。 沈翩枝莫名有些心虚地垂下眸子。 可萧沉渊忽而凑近,掌心扣住她的脖颈,往上一提,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沈翩枝推搡着他,却推不动。 无奈之下,她只好软着嗓音道:“王爷,你这是作甚?你该不会怀疑我骗你吧?我是真的想与你一同前去。” “王妃无非是想利用本王。”萧沉渊眉峰敛出一抹冷笑,“本王说得对吗?” 沈翩枝心头一紧,身子也软了几分。 她到底是没骗过他的眼睛。 沈翩枝破罐子破摔,嗓音疏淡地道:“是,王爷说得对。” 萧沉渊挑眉,“怎么不继续了?” “王爷既已看穿,我还有什么可编的?”沈翩枝抿唇苦笑。 萧沉渊目光在她身上游走须臾,不可置否道:“或许你可以再求求本王。” 沈翩枝愣了一瞬,求他? 怎么求? 沈翩枝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用嘴巴求?” 还是用行动求? 她看不穿萧沉渊的想法。 他心思深沉,叫人难以捉摸。 萧沉渊唇角弧度渐深,语调拉长而缓慢,“也未尝不可。” 沈翩枝轻扯他的衣袂,“夫君,求求你了……” “你这叫用嘴求?” “不然呢?” “唔……”沈翩枝倏然瞪大双眸,双手抵着他的胸膛。 萧沉渊轻咬她的唇瓣,懒懒道:“这才叫求。” 沈翩枝心口被他灼热的目光烫了一下,滚烫的温度蹿上脸颊,粉光若腻。 她下意识往后仰,腰肢却被他大掌遏制住。 萧沉渊手臂稍微用力,她便猝不及防地跌入他的怀里,娇嫩欲滴的唇微张着,诱人采撷。 他垂眸覆了上去。 沈翩枝身子越发软了下来,后来直接倚靠在他怀里。 两人气息缠绕,鼻尖皆是彼此身上传来的淡香。 良久,萧沉渊脸上透着餍足的神态,这才缓缓放开了她。 沈翩枝鬓发凌乱,几缕青丝落至脸颊,唇若点樱,还有些红肿。 萧沉渊嗓音中打着雅致,“夫人求得还挺卖力的。” 到底是谁在卖力? 她都快缺氧了! 可为了去生死谷寻月月,她选择忍了。 沈翩枝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 萧沉渊薄凉的指尖触及她的面容,她身子顿时绷紧,有些警惕地瞧着他。 只见他面色平静地将几缕发丝,捋至她的耳后,哑声威胁:“我可以带夫人去生死谷,但夫人得乖。” 沈翩枝面色一喜,眼尾的红痣妩媚耀眼,“都听夫君的。” 她算是发现了,喊他夫君时,他特别好说话。 所以现下都是夫君夫君的挂在嘴边了。 敲门声倏然传来。 紧接着是春茗的声音,“回禀王爷,有人差信鸽给王妃送来了一封书信。” 萧沉渊眸光幽沉,“拿进来。” 春茗推门而入,低着头将书信奉上。 “出去吧。” “是。”春茗转身退下,将门带上。 萧沉渊目光划过信封上的字迹,眸中闪出几缕暴怒,嗓音也冷了下来,“书信一封接着一封,王妃真是大忙人啊。” 沈翩枝不难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余光瞥见向臣聿的名字,眼睛都不眨,正儿八经道: “王爷,你不觉得他的姓氏好生眼熟吗?我昔日好友与他同姓,想必他们二人是亲姐弟。” “他是因昔日好友的缘故才给我写下此信,内容大抵是让我去生死谷寻他阿姐。” 萧沉渊显然不信,语调幽幽,“是吗?” “夫君若不信,我现下拆开看看。” “若不是如王妃说的这般,王妃该当如何?” “任凭夫君处置。” 萧沉渊眸光冷沉,挑眉示意,“如此便打开一瞧吧。” 沈翩枝当着他的面将信摊开。 看到第一行时,她表情直接裂开。 不是。 这弟弟怎么回事? 咋还惦记上她了? 还说什么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这不是把她往火坑上推吗? 沈翩枝顿时没了底气,嗓音也低了几分,“王爷,我可以解释……” 萧沉渊狠厉的目光似要将她刺穿,将其压于身下,“夫人可要忍受着点……” * 第76章 背着陛下找伶人 光是听着这句话,沈翩枝便头皮发麻,密密麻麻的恐惧更是占据整个心间。 萧沉渊更是用行动证明他很生气。 沈翩枝起初还会软着嗓音求饶。 最后索性摆烂。 因为她的求饶非但没让他停下,反而还越发凶猛了。 长夜漫漫,好生难熬。 窗外电闪雷鸣,雨声哗然,整座城都笼罩于雨幕中。 客栈后方是池塘,磅礴雨水散落湖面,漾起一圈涟漪,青蛙忙不迭躲进荷叶底下。 而远在北国的京城亦是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虞欢单手撑于窗沿,百般无聊地看着外头。 晚风拂过,她面容竟染上了几分湿意。 如此一来,她倒清醒了许多。 落落越过屏风,移步上前,大氅落于虞欢的肩头,轻声道:“娘娘,岁暮天寒,莫要着凉了。” 虞欢回眸一笑,“你看这雨多自在呀,随意飘于风中,想去哪便去哪。” 落落眼眶一红,哑声道:“娘娘,您是不是想家了?” 她的确是想家了。 想回现代。 更想找到三个闺蜜。 自她上次被裴君珩从醉欢楼抓回来后,他便不怎么来凤仪宫了。 可她实在是心痒难耐啊,谁能拒绝得了那么多腹肌男? 但她实在想不出法子出宫。 这不,她只好兴味索然地观看着雨幕了。 思绪回笼,虞欢瞧了一眼落落,状似无意地问了句,“落落,你不觉得凤仪宫近来挺冷清的吗?” “对啊,前些日子九公主还会来,可近日却不见身影。”落落默了一瞬,似是想到什么,“想来九公主近日是在忙冬狝事宜。” 果不其然,她还真的从落落口中探到了消息。 只是她听过春狝秋狝,还未听过冬狝。 虞欢微怔,“冬狝?” “三日后便是北国王朝冬猎之日,这是必不可少的活动,且九公主善骑射,陛下将此事交予九公主安排。”落落道。 既然三日之后是冬猎的日子,那她岂不是可以偷溜出宫了? 虞欢抬手让落落退下,心中暗暗盘算着。 三日后。 虞欢头发束起,身着一袭青色长衫,手中轻摇折扇,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她英气逼人,身上自有一股儒雅之气。 落落看得目瞪口哆,眸里泛着星芒,“娘娘,您看着真似一位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啊,” “出门在外唤我公子。”虞欢合上折扇,用其轻抬落落的下巴。 她的笑容透着几分玩世不恭。 落落登时心跳如鼓,话都说不利索了,“公……公子……” 虞欢迈着四方步往外走,每一步都格外沉稳有力,气势丝毫不输其他男子。 落落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公子,陛下真的不会发现我们偷溜出宫吗?” 虞欢脚步忽顿,轻摇折扇,唇角溢出笑意,“他哪有时间管我呀?说不准他此刻左一个香软美人,右一个妩媚美人呢。” 落落面色倏而煞白,连忙晃了晃头。 虞欢哼着欢快的曲子,又道: “他都能三妻四妾,我为何不能去找伶人?况且我只是摸他们几把,不做僭越之事,我也挺收敛的了,你说是不是?” 落落拼命地朝着她眨眼,发现还是没有一丝作用,只好垂下眼眸,屏声敛气。 虞欢轻拍她的肩膀,弯眼一笑,“你放心,我们有福同享,我会给你多叫几个伶人的。” 落落吓得身子一颤,忙道:“奴婢不敢。” “有何不敢的?”虞欢道,“有我罩着你,你在街上大摇大摆都无妨。” 此话一出,落落更害怕了。 虞欢忽而感到背脊一阵凉飕飕,呼吸一滞,喃喃自语,“不是吧?这么倒霉?还没踏出寝殿就被逮住了?” 奈何身后的裴君珩将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眸里寒光泄出,冷呵一声,“虞欢,你好大的狗胆!” 虞欢背脊一僵,机械般地转了过去,闯进裴君珩满是怒火的眸中。 她在大脑过了八百十遍自己的死法,最终还是抿唇笑道: “陛下,你不是去冬猎了吗?怎会在此?” 裴君珩未及反应,她便弯唇一笑,“臣妾知道了,陛下这是临出发前想臣妾了,特地过来瞧一眼。” 说话间,虞欢当着他的面转了一圈,眉眼弯弯,“陛下,你也看到臣妾了,莫要将误了大事。” 她话里话外都在谴他。 裴君珩神色一寸寸下沉,怒斥道: “前脚打扮成男子,后脚将朕逐走,怎么?朕碍着你去找伶人了?” 虞欢皮笑肉不笑,“陛下,此言差矣!臣妾怎会去寻伶人呢?这话还是莫要让人听了去,否则别人还以为陛下魅力不够,勾不住臣妾呢。” 她手中折扇微微晃动,再加上眼神直勾勾盯着裴君珩,似极了一个女流氓。 不仅伶牙俐齿,还暗讽他没有魅力? 无法无天了! 裴君珩一把夺过她手中折扇,从牙缝挤出一句,“你以为仅凭一面之词便能让朕放了你?” 他暗沉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须臾,冷冷吐字,“义正言辞地说着不是去找伶人,那你要穿着这身衣服去哪?” 虞欢眸光倏转,莞尔一笑,“自是知道陛下要去冬猎,男扮女装好留在身边伺候陛下呀。” 裴君珩眸底掠过一丝寒意,“哦?” 虞欢扶着他在一旁落座,笑得那叫一个狗腿,“本是想着偷偷混进队伍的,不曾想陛下与我心有灵犀……” 脸上笑嘻嘻,心里我滴伶人啊! 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裴君珩竟然来堵她!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了吗? 很明显,没有。 裴君珩眸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审视,眉峰一压,压迫感就迎面而来。 虞欢唇边挽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不敢吱声。 就在虞欢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 一道沉凛的嗓音缓缓而来,“如此你便随朕去冬猎吧。” 虞欢表情似要裂开,笑意顿时凝住,“什……什么?” 裴君珩不应该拒绝她的吗? 竟然答应了! 他身边哪里缺人手了?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随便一提,他就这么舔着脸皮答应了? 裴君珩幽幽瞥她一眼,“怎么?皇后很难为情吗?” * 我去过生日啦,宝宝们,晚上赶得及的话会再更一章~?a?a?a (????)? 第77章 腹肌真好摸啊! 虞欢唇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臣妾自然是乐意的。” “如此便走吧。”裴君珩目光冷冷凝着她,迈步往外走。 虞欢看了一眼落落,裴君珩的嗓音倏然传来,“不用看了,就你自己。” 他背后没长眼睛吧? 怎么就知道她看落落了? 再者,他就逮着她一人薅是吧? 行,她姑且忍了! 虞欢咬咬牙,跟了上去。 她心里憋着一团气,步伐也快了许多。 倏然,裴君珩脚步一顿,锋锐的凤眸扫来,“你是奴才,朕是主子,你怎能与朕平行?” 虞欢圆眸一瞪,指了指自己。 “对,说的就是你。”裴君珩挑眉。 她现在脱了这身衣服还来得及吗? 裴君珩幽幽地来了一句,“来不及了。” 虞欢:“……” 就你会看透人心是吧?显着你了。 好气! 好想把他揍扁,然后搓圆捏条! 虞欢气呼呼地跟在后面,一句都不敢吭。 走出凤仪宫,马车已在外面候着。 裴君珩掀袍进了马车。 虞欢刚想钻进去,他便转了过来,淡声道:“奴才不能与朕同乘马车。” 行,他高贵,她不配。 但他也不用一直强调她的身份吧! 虞欢眸光一闪,抿唇微笑,“陛下,您不是让我贴身伺候吗?我不进去怎伺候您?” 话语未落,她便不顾裴君珩的神色,弯腰钻了进去。 马车轱辘前行,裴君珩坐在主位,桌案的熏炉散发着淡淡幽香,与他身上的淡香相结合,洋溢在宽敞华贵的马车里。 虞欢竟不觉得难闻,眉梢轻挑,身子倚靠在车壁,一副享受的姿态。 许是车里太安静,虞欢有些不适应,抬眸偷偷地瞧了裴君珩一眼。 只见他神色淡漠,竟没从中捕捉到一丝怒意。 倒真是稀奇。 裴君珩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斜眸看她,“皇后何不光明正大地看?朕也不是锱铢必较之人,你若想看,朕还能拒绝不成?” 虞欢身形一顿,默了一瞬才发现他在学着自己的语气说话。 裴君珩原以为她会生气。 谁曾想她眉眼一弯,眸里泛着星芒,“那我能摸吗?” 裴君珩脸色蓦然下沉,幽幽地扫了她一眼,讽刺之意尽显,“皇后平时胆子大得很,还会有顾忌之事?” “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虞欢唇角勾着一抹弧度,柔软无骨的素手已经往裴君珩身上伸了过去。 裴君珩目光沉冷地盯着她,想看她是不是真的会这么放肆。 谁知,虞欢还真的没有客气。 况且她最会摸的就是腹肌了。 摸过的男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她简单摸了一把,感受到他的腹肌极有层次感,结实而富有着力量! 裴君珩觉得荒唐至极,搁下茶盏,声音又冷又怒,“虞欢,你当真是放肆,你把朕当什么了?伶人?” 虞欢默默的将手收回,瞧他疾言厉色,眸底掠过一丝讥讽,淡淡道: “陛下,你这是作甚呀,你刚才不是还让我摸吗?这是你允诺的事情呀,怎会是我放肆呢?” “若陛下不想,我又怎会摸到充满力量感的腹肌?” 他分明就是暗中蓄力了,还板着脸训斥她。 这不摆明了又当又立吗? 况且他刚才也是一副享受的样子呀。 虽说只有短暂的几秒,但是她也捕捉到了。 饶是如此,虞欢也不敢将这些话摆到明面上来说。 她可不敢太放肆。 否则裴君珩真怒起来,她的脑袋就不保了。 她方才会作出此等举动,是出于鉴貌辨色的原因。 亦是来自他的默许。 裴君珩被她怼得哑口无言,脸色转冷,轻斥一声,“下不为例!” “是。”虞欢勉强将扬起的唇角压下。 闻此,裴君珩脸色倒是没有好转,心里憋得慌。 他怎会在一个女人手上吃瘪呢? 这传出去不会让人笑话! 还是头一回有如此大胆的女人摸他的腹肌! 虞欢虽然没有听见他说话,但是也感觉到气场不对。 尽管如此,虞欢也没有一丝不适,眉宇间仍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敌人不开心,她就开心。 良久,虞欢开始恹恹欲睡。 裴君珩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嗓音倒是冷得很,“不是说来伺候朕的吗?” 虞欢被吓得一激灵,睡意瞬间消失殆尽,咬牙道:“陛下,你是不是嫉妒我睡眠好?” 裴君珩眸色渐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不多时,马车渐停。 裴君珩下了马车,转身上了一匹墨黑的骏马。 虞欢刚从马车里钻出来,他便扬起马鞭,扬长而去。 他身边的刘公公上前,恭恭敬敬地说道:“皇后娘娘,陛下让您自己想办法去围场。” 虞欢冷哼一声,“我不去了。” “陛下吩咐了,您若是不去,他便收回您的册宝。” “哦,那就收吧。”虞欢无所谓道。 反正她也不想当什么皇后。 在宫里当个米虫不好吗?为什么要管后宫诸事? 她先前不好主动跟裴君珩提,现在倒如了她的意。 刘公公神色微僵,又道:“陛下还说了,若您抗旨,便收回您宫里的所有金银财宝。” 虞欢心里蹿上一股怒气,黛眉微蹙,“他还说什么了?” “还说您再不遵旨,便不再让您出宫。” 言外之意很明显,那就是断了她看伶人的后路! 好你个裴君珩! 真够歹毒的! 竟然拿捏了她的命门。 虞欢单手叉腰,清丽的眸子熏染愠色,“这里离围场多远?” “一公里。”刘公公道。 “给我牵匹马来。” “陛下不许。”刘公公躬着身子,又道,“皇后娘娘,奴才先退下了。” 虞欢知道寻他的麻烦是没用的,只好挥手让他退下。 眨眼间,偌大的森林只余她孤零零的一人。 幸好一公里不远,走也能走到。 虞欢轻摇手中的折扇,欲想吹散怒气退散。 嘴里还在念叨着:“裴君珩,你简直五行缺德啊!” 虞欢走了没多久,腿传来一阵酸软,眉心一皱,怒道:“死脚,你倒是快点走啊!” 然后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虞欢扭头看了过去。 看到掀开帘子之人时,眸底爬上了一抹喜色。 第78章 求你慢点,我顶不住啊! 马车里的裴绾月梳着单螺簪,发簪上斜斜插着金钗,眉目精致,清澈明亮的眸子一弯,尽显灵气。 她也看到了虞欢,挥了挥手,“皇嫂,你怎会在此?” 虞欢未及回应,裴绾月已然从马车里钻出,轻移莲步来至她身前,眉间透着几分愕然。 “皇嫂,你怎又女扮男装了?莫不是又要去醉欢楼吧?所以你是去的路上迷路才会走到此地的?” 裴绾月一下扔出几个问题,虞欢脑袋都大了,轻弹了她的额间,“你皇嫂是这般轻浮的人吗?” “是啊。”裴绾月脱口而出。 虞欢微眯起眼,里头隐隐泛着几分威胁。 裴绾月轻咳一声,“当然不是了,我皇嫂绝非俗物,瞧见伶人根本不会多看几眼!” “那还是要多看几眼的。”虞欢义不容辞道。 裴绾月双眸蓦然瞪大,“皇嫂,我就知道你死性不改!” 还未等虞欢开腔,她便掩唇偷笑,“不过我也是,我总算真实体会到皇兄说的那句近墨者黑了。” 裴君珩竟在她背后说她坏话! 这哪是君子所为? 哦她差点忘了,裴君珩就不是一个正人君子。 否则也不会将她丢在此地! 虞欢又在心里问候裴君珩八百十遍。 裴绾月唇角的弧度微收,话锋倏然一转,“皇嫂,你还没回答我适才的问题呢。” 虞欢咬牙,“你那个好皇兄把我从马车上扔下来的。” 裴绾月神色一凝,拉着她转了一圈,“那你有没有摔到哪?” 闻此,虞欢仿佛失去了所有手段和力气。 她就多余回答她! 虽然她脑子不太聪明,但心地还是好的。 虞欢红唇挽起一丝笑,“无碍。” “皇兄也太过分了,怎能把你扔下马车呢?我回头就告诉母后!”裴绾月愤愤道。 虞欢还未见过裴君珩的母后。 她只是听裴绾月提及,母后每逢隆冬便会上山祈福一个月。 母亲向来都帮着儿子对付儿媳的,还是别让裴绾月告状到母后跟前去了。 省得无辜生出事端。 虞欢只好跟裴绾月解释方才的事情。 裴绾月察觉自己误会了,也不尴尬,只是笑笑,“皇兄没欺负你就好。” “我也要去围场,你捎我一程?”虞欢问。 一公里外便是围场,路程虽不远,但路段崎岖不平,马车进不去,唯有骑马。 裴绾月擅长骑射,跟着她总没错。 “乐意之至。”裴绾月身着利落的骑装,跃上骏马,伸手去拉虞欢。 天旋地转间,虞欢落于马背上,耳畔传来裴绾月的嗓音,“皇嫂,你可要坐稳了。” 虞欢没察觉到不妥,轻声应下,“好。” 裴绾月轻抖缰绳,双腿轻夹马腹,“驾!” 一听嘶鸣过后,马如飞快的箭般飞了出去。 虞欢紧紧抓住缰绳,心里发怵,“阿绾,你骑慢点!” 她的声音伴随疾风从裴绾月的耳畔呼啸而过,“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虞欢还未及开口,骏马沿着荒僻小路驰骋而去。 伴随着虞欢的尖叫声响起,骏马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直至虞欢的嗓音嘶哑,骏马才停了下来。 她从马上翻下来,蹲在一旁干呕了起来。 裴绾月面如土色道:“皇嫂,我不知你身子不适……” 虞欢蹲了须臾,才勉强将不适压下,气极反笑,“阿绾,你这骑术我吃不消啊,我不跟你一起打猎了。” 裴绾月骑术虽好,但太疯狂了,她顶不住。 “那你跟谁去?”裴绾月尾音忽而拉长,“哦,原来你是想与皇兄一起,我帮你说。” 虞欢刚说一个不字,裴绾月便转身朝着不远处的裴君珩喊了一声。 “皇兄,我帮你平安将皇嫂送达了,我先撤了。” 虞欢直接傻眼了,裴君珩竟然在不远处! 那他岂不是看见她蹲在草丛干呕了? 这也太没面子了。 裴绾月迅速上马,虞欢伸手欲拉住她。 却抓了个寂寞。 再次看去,裴绾月都快跑没影了。 虞欢心里有种遁地逃走的念头。 裴君珩端坐马背,身着玄色骑装,上头镶着华丽的金边,绣着鎏金的飞龙图案,彰显与生俱来的矜贵。 他神色寡淡,眉宇间透着清冷,让人不敢靠近,高不可攀。 虞欢隔着一段距离与裴君珩对视,更觉得他有着居高临下的强大气场,仿佛视她于蝼蚁般。 这种感觉令虞欢极度不适,她刚想移开目光,便听见他冷声道:“还不过来?” 虞欢望着他清寒的眼眸,不吱声。 凭什么要她过去? 他不会过来吗? 周遭霎时安静下来,只余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 裴君珩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潇洒的扬鞭就走。 虞欢微怔,他要走了? 然而裴君珩在她的注视下,缓缓骑马而来。 他发尾随风而起,似极了鲜衣怒马的少年。 此刻,仿佛世间的万物皆黯淡下来,只余他一人熠熠闪光。 马蹄似一下又一下地踩进虞欢的心间,地动山摇,浩浩荡荡。 裴君珩骑马绕至她身旁,垂眸看她,“现下想上来了吗?” 虞欢羽睫忽闪,回过了神,朝他伸出手,识趣地顺着台阶下。 “陛下都亲自来接了,臣妾哪还敢闹小脾气?” 裴君珩眸光微深,长臂倏然一展。 虞欢未及惊呼,便被他禁锢在怀里,鼻尖萦绕着他的专属气息。 耳廓充斥着他低沉的嗓音,“皇后何时变得这般扭捏了?” 虞欢耳尖酥痒难耐,身子往前倾斜,“我何时扭捏了?” “是吗?”裴君珩语调长而缓。 虞欢鼻音发出一道闷哼,以此回应。 裴君珩幽深的眸子划过她浅粉的耳尖,“坐稳了。” 虞欢心跳加速,耳尖更烫了,刚动了动唇,乍然想起裴绾月也说过这句。 她微微仰头,勉强能瞧到他的下颚,“陛下,求你骑慢点。” “皇后还会求人呢,罕见啊!”裴君珩忽然来了兴致,语调悠悠地打趣着她。 “裴君珩,你若骑太快,我待会儿便吐你身上!”虞欢气急了,只好软硬兼施。 裴君珩眉峰微敛,语气淡然,“如此便看看是你吐得快,还是我骑得快了。” 虞欢蓦然瞪大眼睛:“???”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正常人听了不是应该瑟瑟发抖的吗? 未及细想,骏马疾速跑了出去。 虞欢吓得紧闭双眼,尖叫一声,“裴君珩,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快?我顶不住啊!” “顶不住也得顶。”裴君珩意味不明道。 第79章 一个字,爽! 虞欢登时就恼了,“顶你大爷!” 尽管耳畔寒风呼啸,裴君珩还是听清了她的话,眉眼一压,寒意泄出,“皇后这般没礼数,是谁教的?” “你。” “那你说说朕是怎么教你的?”裴君珩冷笑道,“要事无巨细地禀告,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虞欢隐隐感到他身上的压迫感,但还是嘴硬道:“陛下既说我无礼,那我拒绝回答也是在无礼范围内。” 裴君珩哪能想到她逻辑这么强? 他目光幽沉地凝着她,虽不开口,但也起到压迫人心的作用。 虞欢胆子是一贯的大,巍然不动,脸上更是毫无一丝惧意。 裴君珩扬鞭狠狠甩了一下骏马,空中划过一道长鸣,骏马跟发了疯似的蹿了出去。 虞欢声音微微发颤,“裴君珩,就你会骑马是吧?我也会骑,让我来!” 裴君珩不语,亦没搭理她。 虞欢气不过,伸手去抢他手上的马鞭。 裴君珩力道不减,稳稳攥着,掀了掀唇,“要不试试谁的力气大?” 虞欢铆足了劲,饶是没能抢过来。 就在她黯然伤神之时,他倏然松了力道。 虞欢眼睛一亮,稳稳将马鞭攥在掌心,放声大笑。 “现下轮到我成为掌舵人了,陛下,你说话可得小心点,不然我一个不留神,你就摔地上了!” 她总算可以放肆地威胁裴君珩了! 主动权掌握在她手上,快慢皆来自她的心情。 裴君珩将她圈在怀里,眸光落于她的侧颜,语气听不出喜怒,“皇后觉得没有朕的推波助澜,会轻易得到主动权吗?” 虞欢回眸瞪他,“所以你便笃定我不敢让你摔个狗啃屎?” 裴君珩眸色倏冷,“虞欢,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虞欢黛眉一蹙,反问道:“我没有吗?” 到底是谁没有好好说话啊! 真想拿块镜子给他瞧一瞧! “有吗?”裴君珩反问回去。 虞欢觉得无趣,绕回了方才的问题,“你为何觉得我不敢?” “朕是权势滔天的的皇上,谁敢忤逆朕?”裴君珩淡漠吐出这句。 虞欢在他语气听出了不容置喙的权威以及狂傲。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又如何? 她最看不惯他妄自尊大! 虞欢眸底浸上一层韫色,素手拔了束发的玉簪,如瀑的秀发划过他的眉眼,散落在肩上。 她肌肤胜雪,在乌发的衬托下愈发瓷白,似常年浸泡在牛乳里。 裴君珩眸光攫住她清澈水灵的眸子,竟还瞧到她眸底划过一丝狠色。 他眉眼一紧,猜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但还是晚了一步。 虞欢已经持着玉簪狠狠扎进马腹。 马扬起蹄子疾速跑进森林。 树枝刮过他们的手臂,随着布料撕拉一声,手臂渗出几条深浅不一的伤口。 裴君珩眉心紧拧,“虞欢,你疯了!” 他顾不上疼痛,即刻去控制失控的马。 虞欢眉眼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再次扎进马腹。 马长嘶几声,四蹄翻飞, 把他们都甩了出去。 裴君珩摔在地上,发出一道闷哼,锋利的眼眸泄出戾气。 虞欢重重摔落在地,硬是一声不吭。 她知道这招自损一千,伤敌八百。 但她不后悔。 她就是要用行动告诉他,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她也丝毫不惧怕。 甚至会反其道而行之! 裴君珩欲从地上起来,浑身传来难以言喻的刺痛,手臂与右腿的伤口争先恐后地溢血。 他余光瞥见一旁的树枝,伸手去够。 却难以够到。 相比之下,虞欢倒像是一条咸鱼。 尽管她身上传来锥心的疼痛,饶是不挣扎一下。 她莫名觉得很解气! 一个字,爽! 裴君珩神色幽沉,似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他缓缓转头看她,怒气尽显,“虞欢,是不是朕往日太纵容你了?以至于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虞欢眨了眨眼,轻嗤出声,“你纵容我就是不让我出宫?这是哪门子的纵容?我可不认。” 裴君珩眸色深如寒潭,咬牙切齿道:“哪有皇后像你这般不着调?竟天天想着去找伶人!” “你眼前不是有一个吗?”虞欢生怕气不死他,又补了句,“陛下莫不是患了眼疾?” 裴君珩从牙缝挤出她的名字,“虞欢!” 虞欢艰难地抬手捂着耳朵,“我耳朵没聋。” “你简直是要气死朕!”裴君珩心底窝着一团火,神色冷峻。 虞欢掀起眼皮,“你这不还没死吗?” 裴君珩薄唇紧抿,似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虞欢一向胆大包天,如今亦是如此。 就算裴君珩以刺杀罪名将她拘押起来,她也不怕! 烂命一条就是干,大不了回炉重造! 反正她宁愿发疯,也不愿受一丝委屈。 裴君珩满含怒气地盯着她,手也没闲着,一直伸手去够树枝。 虞欢唇角微抽了抽,忍不住吐槽道: “你是对自己的体重不够了解吗?这树枝如此纤细,如何能支撑起你这高大威猛帅的身形呢?” 裴君珩冷冷扫她一眼,“闭嘴!” “啧,还不让说。”虞欢轻讽一声。 裴君珩刚够到树枝,不远处便传来呼叫声。 “陛下……” 刘公公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虞欢手臂的衣裳被划破,露出雪白的香肩。 裴君珩狠厉的眸光轻轻一抬,语气压着怒意,“全都转过去,让宁嬷嬷过来!” 刘公公以及侍卫都齐齐转了过去。 宁嬷嬷上前,触及裴君珩的眼神,即刻将带来的大氅披在虞欢身上,温声道: “娘娘,您伤到何处?先让太医给您瞧瞧,可好?” 虞欢这才动了动身子,浑身的骨头就像是被碾压了般,疼得喘不过气。 裴君珩冷讽,“现下知道疼了?” 虞欢不吭声。 裴君珩不容置喙道:“用架子抬我们回去!” “是,陛下。” 虞欢眸底拂过一丝讶然,他竟然没将她留在这里自生自灭? 当真是让人意料不到。 于是乎,众人用担架将他们二人抬回了营帐。 多名太医跪在地上给他们处理伤口。 裴君珩身上的伤痕纵横交错,瞧着触目惊心。 太医只观察到虞欢的手臂,其余不敢多看一眼。 只是太医刚用拿起镊子,虞欢的瞳仁就缩了一下,“你这是作甚?” “皇后娘娘,您伤口处堆积沙子,臣需将其一一挑出。”太医道。 虞欢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也微微发颤,“可有麻沸散?” “没有。” 虞欢眼前渐渐失去焦距,双眸倏然阖上。 躺在榻上的裴君珩面色阴沉,幽幽地问了句,“死了?” 第80章 你哪里我没见过?你害羞什么 太医垂下眼眸,颤颤巍巍道:“回陛下,皇后娘娘暂且晕了过去。” “如此正好,省得吵得我耳朵疼。”裴君珩眉眼极冷,“动手吧。” “是。”太医应下。 不到须臾,太医已然将虞欢手臂上的伤口处理干净,缠上了绷带。 裴君珩伤口极深,太医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弄疼他被降罪。 许是察觉到太医的神色,裴君珩抬起眼皮,云淡风轻道:“只是小伤,尔等无需拘着。” “是,陛下。”诸多太医神色微松。 一炷香后,太医已将裴君珩的伤口一一处理完毕,且低头恭敬道: “陛下,您腿上伤势严峻,需得静躺休养几天。” “臣已经处理好娘娘手臂上的伤口,只是娘娘从马上摔落,不知还有没有别处受伤。” 裴君珩眼眸清淡无波,“朕知道了,退下吧。” “臣等告退。”太医纷纷退下。 营帐里只余他们二人。 裴君珩欲从榻上下来,营帐外便传来了裴绾月的声音。 “皇兄,听闻你和皇嫂从马上摔落,伤势如何?” “进来吧。”裴君珩冷然道。 裴绾月拨开帘子走了进来,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血腥味。 只见他们二人皆缠着绷带,脸上无半点血色。 裴绾月神色倏变,吭吭哧哧道:“皇……皇兄,你骑术精湛,怎会从马上摔落呢?” “去查看她身上是否有别的伤。”裴君珩没应她,冷冷丢下一句。 裴绾月来到虞欢身旁,指尖刚触及她的衣裳,迟疑了一下,“皇兄,我要在这扒皇嫂的衣裳吗?” 裴君珩眉宇间隐隐透着不悦。 裴绾月似被烫了一下,连忙收回目光,伸手去扒虞欢的衣裳。 虞欢的肌肤泛着柔和的凝脂光泽,瓷白细腻,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饶是裴绾月一个女子都难以移开目光。 裴君珩清冷的目光划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最后在一处停下。 几片淤青在她白净的肌肤显得格外突兀。 裴绾月顺着他的视线往下,喉间一哽,“皇嫂竟伤得如此严重……” “你边上有药油。”裴君珩道。 裴绾月后知后觉了过来,“所以皇兄让我进来是给皇嫂上药的?” “除此之外,你可有别的用处?”裴君珩嗓音如同外头的冰雪,透着凉意。 裴绾月小嘴一扁,委屈巴巴地唤了一声,“皇兄!” 皇兄把她当工具人就算了,说话还夹枪带炮! 不对,皇兄往日不这样啊。 难道他在皇嫂那里受了刺激? 况且皇兄骑术高超,不用手也能控制马的走向,怎会无故摔下?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此事与皇嫂有关! 这般想着,裴绾月瞧虞欢的眼神多了一抹敬佩。 只是裴绾月未及给虞欢上药。 虞欢便醒了过来,看到自己不着寸缕,惊呼出声,“啊!” 她着急忙慌地扯过衾被,盖在自己身上。 裴君珩眉眼幽冷,言辞激越,“又不是没见过,皇后在害羞什么?” 虞欢耳根泛红,怒瞪着他。 一旁的裴绾月蓦然瞪大双眸,不是,皇兄这么不含蓄吗? 虞欢目光落在裴绾月身上,只见她眉眼弯弯,低声道: “皇嫂,是皇兄担心你身上有伤,方让我给你检查的,我刚要给你上药,你便醒了。” 虞欢心底掀起一圈小小的涟漪,他竟担心她? 她害他摔了一跤,他不该恨她吗? 虞欢斟酌许久,也想不出原因。 裴君珩轻抬眉眼,裴绾月即刻会意,温声软语道:“皇嫂,我现下给你上药,你忍着点。” 虞欢伸出手,“我自己来吧。” “你是我皇嫂,我乐意效劳。”裴绾月笑道。 见状,虞欢也不再拒绝。 只是当着裴君珩的面光着膀子,她极度不适应。 待虞欢再次抬眸望去时,裴君珩已阖上双眸,语气更是冷冽带刺,“朕对你柴毁骨立的身材不感兴趣。” 靠!他竟然如此贬低她! 不过,他怎么知道她在意这个? 他背后不仅长了眼睛,还会读心? 裴绾月力度大了些,疼得虞欢紧蹙眉心,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嫂,我轻点。”裴绾月道。 裴绾月待得不久,给虞欢上完药找个借口扯了。 没了她这个活宝,气氛明显更诡异了。 虞欢的脑海倏然响起一道可爱的声音。 【宿主,要不你抬头看看裴君珩的头顶呢?】 虞欢目光不安地看了过去。 裴君珩的头顶上有一个进度条,显示为-250分。 昂? 这是在骂她二百五呢? 【宿主,你可长点心眼吧,不让裴君珩动心就算了,竟还让他厌恶你了!】 【倘若你父亲不是先帝的救命恩人,你能当上这个皇后,能多次激怒裴君珩后,仍平安无恙吗?】 【心动值达到一百,你才能开启地图搜索,反之, 你会在三个月后魂飞魄散, 不仅消失在古代,连现代都回不了。】 此番话的信息量太大,虞欢面色愕然,一时之间消化不了。 原来裴君珩是看在父亲的份上才对她百般容忍。 她若没法在三个月之内得到350分,就会灰飞烟灭? 啊啊啊,她竟然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现在对裴君珩施展追求还来得及的,对吧? 虞欢唇角牵起一抹笑漪,语气软得不像话,“陛下,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裴君珩掀起眼皮,毫无情绪地道:“摔坏脑子了?” “我还怀疑陛下嘴里淬了毒呢。”虞欢顿时就炸了,装不了一点。 裴君珩语气颇为讥讽,“不继续装了?” 虞欢轻咬唇瓣,眸里潋滟泪光,“对不住。” 也不知这招美人计是否有用。 要不挤几滴眼泪? 虞欢长而翘的睫毛微闪, 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落在衾被上,在寂静的营帐里发出不小的声响。 “我当时脑袋被驴踢了, 才会做出如此鲁莽之事,求陛下原谅我……” 裴君珩神色难辨,眸底深处有一闪而过的讶异。 他冷眼睨着她,倒是没开腔。 虞欢眼尾薄红,哭得梨花带雨,“我再也不会做出威胁陛下之事,若有违背誓言,便叫我五雷……” 裴君珩斜睨着她,打断了她的话,“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陛下,要不你惩罚我吧,否则我过意不去。”虞欢抽泣道。 裴君珩凝着她许久,幽幽道:“那便罚你不能再去找伶人。” 虞欢蓦然停止抽泣,被迫在他的淫威下点头,“臣妾都听陛下的。” 听你个大头鬼! 她一个女孩子不抽烟不喝酒,好点色怎么了? 裴君珩竟然要剥夺她的快乐! 此次冬猎不欢而散。 裴君珩命人摆驾回宫。 并且遣散宫里的奴仆,让虞欢留在养心殿伺候他。 裴君珩半躺在榻上,淡声道:“朕要喝茶。” 虞欢挪着小碎步去倒茶,恭恭敬敬地递到他面前,“陛下请喝茶。” 裴君珩瞧了一眼,“太烫了。” “你还没喝呢,怎知道烫?”虞欢皱眉。 裴君珩:“朕的眼睛就是尺。” 真是癫公。 虞欢在心里嘀咕了句,又去倒了一杯茶过来。 “太凉了。”裴君珩眼皮也不曾抬一下,目光一直落在奏折上。 虞欢闭了闭眼,忍无可忍道:“陛下,你是闰土派来找茬的吧?” 裴君珩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被你看出来了。” 虞欢实在拿他没办法,只能端着茶壶走了过来,“你还是整壶喝吧,不要茶盏了。” 还未等裴君珩开口,寝殿外就传来一道响亮的嗓音,“太后到!” 虞欢背脊一凉,视线忽而落在寝殿门口。 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迈了进来,她一身湘红色锦缎宫袍,头上戴着华丽的金冠,眉眼冷清,透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虞欢福了福身,“儿臣参见母后。” 太后扶她起身,语气格外柔和,“欢儿,不必多礼。” 虞欢没想到太后这般平易近人,与她身上那股气息截然不同。 太后牵着她在一旁落座,温柔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走,笑盈盈道: “母后虽第一次见你,却早对你有所耳闻,你是聪慧乖顺的孩子,母后打心里喜欢得紧,这不,早早让阿珩把你迎进宫了。” 虞欢眉眼带笑,“多谢母后喜爱。” 太后目光划过她手上的茶壶,“这是?” “陛下想喝茶……” 太后目光一冷,直直望向裴君珩,“欢儿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奴仆,你想喝茶不会自己倒?” 两人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是一见如故。 他倒成外人了。 君珩敛眸,语气捎上几分无奈,“母后,我这不是摔了?” 太后挑眉,“可有伤到手?” “有。” “那不就行了?”太后瞪他一眼,“欢儿也从马上摔下来了,你怎么不照顾她?” 他说的是有! 依他所见,母后分明是故意听岔的! “要不母后看一下谁伤得更重?”裴君珩微蹙眉心,嗓音不由冷了几分。 太后拉着虞欢看了一圈,眉眼透着心疼,“欢儿怎伤得如此严重?” 虞欢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 太后瞥了裴君珩一眼,语气平淡,“你瞧着倒没什么大碍啊。” 裴君珩墨黑的瞳孔泛着幽光,“托你好儿媳的福,儿臣还死不了。” 此话一出,虞欢如遭雷击,脚下似在底下扎了根,动弹不得。 完了。 他们两个吵着吵着,把火整她身上来了。 若是母后知道此事是她的手笔,恐怕不会给她好脸色瞧了吧? 太后一脸惊愕地瞧着虞欢,“是你使马受惊的?” 虞欢心尖猛地一紧,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倒流,指尖微蜷。 正当她盘算如何开口时,太后唇角绽放出笑容,“欢儿,你竟然能让他摔跤,你太有能耐了!” 虞欢心里涌出异样的情绪,母后这是在夸她? 太后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我这儿子整日就跟泡在冰窖似的,性子还高傲,谁都拿他没办法,你是第一个征服他的人!” 虞欢蓦地一怔,更惊讶了。 这是亲母后吧? 裴君珩是亲生的吧? 这画风不对啊! 她还以为母后会站在裴君珩身边斥责她呢。 裴君珩眉心没有一刻是舒展开来的,眸底更是集聚冷意,“母后,要不您还是回宫歇着吧。” 一个虞欢还不够,还要再来一个母后? 他还真担忧自己被活活气死。 “哀家打扰到你们夫妻恩爱了是吧?”太后面色一喜,摆了摆手,“行吧,哀家就先回去了,你们继续。” 太后刚走两步,又扭头看虞欢,“欢儿,他若欺负你,你尽管找母后告状,母后给你撑腰。” 虞欢眼眸噙着一抹笑,“多谢母后。” 太后风风火火地来,火急火燎地走了。 裴君珩冷眼扫去,“别以为母后给你撑腰就可以肆意妄为,你既不愿伺候朕,便练字吧。” “臣妾做不到啊。”虞欢痛苦面具,“我手还伤着呢。” “左手不是没事?” “你连我左手都不放过!” 裴君珩睨她,“皇后是想抗旨不尊?” 虞欢气得咬牙,却拿他无可奈何,只能坐下练字。 她写得极其敷衍,字歪七扭八,不堪入目。 不到一刻,虞欢开始昏昏欲睡,脑袋往桌上一磕,顿时疼醒了。 她疼得龇牙咧嘴。 裴君珩将这一幕收进眸底,眉眼竟不觉透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虞欢捕捉到他的神色,问道:“你笑什么?” 裴君珩缄默。 虞欢拿来鸾镜一看,镜子里映出她略施粉黛的面容被笔墨划了一道,看着奇葩至极。 她面色微凝,转身跑去洗脸了。 裴君珩唇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虞欢在养心殿待了足足半个月,他们的伤势才痊愈。 裴君珩一大早上朝去了,暮色西沉,还未回来。 虞欢打算不辞而别,回她的凤仪宫。 却不曾想裴绾月带着两坛梨花白来了养心殿。 虞欢星眸泛光,激动道:“阿绾,你带来了我的快乐。” “我知你在此乏味无趣,特地带着它们来陪你。”裴绾月笑道。 宫女们送了几道佳肴上来,便纷纷退下。 虞欢举起酒杯,“干杯!” 裴绾月与她碰了杯,“干,不醉不归!” 虞欢酒量一向很好,可几杯下肚后,脸颊微烫,染上几分醉意。 裴绾月扶她回榻上躺好,嗓音温柔,“皇嫂,你早些安寝,我明日再来寻你。” “好。”虞欢点头。 待裴绾月走了不久后,虞欢便觉得浑身燥热不安,体内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酥痒难耐。 她意识到不对劲,从榻上下来,跌跌撞撞往外走。 虞欢还未走几步,直接撞进了一个结实又冷冰冰的怀里。 她眼神逐渐迷离,不断往冰源靠去,“好冰,好舒服……” 话语未落,头顶砸来冷沉的嗓音,“虞欢,你在干什么?” 第81章 向淮月表明心意 裴君珩已然褪去龙袍换上银白色锦袍,玉冠束起墨色的发丝,清冷的目光落于虞欢的身上。 虞欢身子燥热,一直往裴君珩怀里钻,语气温软,“我热……” 裴君珩这才察觉她满脸通红,似刚煮熟的虾。 他眉头轻轻蹙了下,弯腰将虞欢抱起,绕过屏风,把她缓缓放回躺在榻上。 虞欢眼神迷离无焦距,柔若无骨的手搂住裴君珩的脖颈,“别走……” 她乌黑的秀发散落于香肩,红唇一张一合,极为诱人。 裴君珩喉咙微微滚动,开口的声音略微喑哑,“你中药了,冷静点,我给你找太医。” 趴在殿外偷听的裴绾月登时惊了。 什么? 要找太医? 那她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 眼看着皇兄与皇嫂待在一起半个月,感情还没有任何发展。 她实在是心急如焚,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裴君珩刚掰开虞欢的双手。 虞欢纤细玉手又缠了上来,眸里水光潋滟,神韵娇媚,“我不要太医,我只要你!” 裴君珩眉眼微冷,“虞欢,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可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况且他知道虞欢的性子,他若是在此刻要了她,恐怕她醒了就会发疯。 虽说他们有过肌肤之亲,但这一次不一样。 虞欢唇角勾着明媚的笑意,“我当然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说话间,她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了。 粉嫩的指尖划过裴君珩的衣襟,力道忽而加大,欲将其扯开。 裴君珩遏制住她的双手,低喝一声,“传太医!” 站在殿外偷听的裴绾月愣了一瞬,拔腿跑了。 皇兄竟然执意传太医! 她白忙活了。 不大会儿,太医风风火火地来到养心殿,跪在榻边,躬身道:“陛下,臣给您把脉。” 黄缎纱幔自然垂下,瞧不到里头的情形。 若不是纱幔里时不时传出细微的呜咽,太医根本不知榻上还有一个女子。 他身形一顿,将头埋得极低。 裴君珩扣住虞欢的手腕,伸出了纱幔。 大手裹着小手,有说不清的暧昧。 太医从医药箱里取出一方手帕,隔着手帕给虞欢把脉。 虞欢体内燥热不已,不断在裴君珩怀里挣扎着,挣扎未果,又气又恼道:“裴君珩,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是男人你就赶紧要了我……” 裴君珩眉心突突直跳,担心她会说出更荒唐的话,双手又忙着摁住她,只好覆上了她的唇。 “唔……”虞欢推搡着他,眼眸氤氲一抹水雾。 跪在地上的太医手微微发颤,恨不得现在就让耳朵聋了。 倘若他没听错,躺在榻上的女子是皇后娘娘! 可皇后娘娘中了药,陛下为何要让他来把脉?直接合欢不就行了? 且听皇后娘娘方才的言语,应当是迫不及待才是啊! 许久,纱幔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有外人在,莫要乱说话。” 虞欢眼尾晕开一抹浅红,眸里水光盈盈,似极受尽了委屈。 裴君珩正准备开口安慰,她却皱着眉心道:“裴君珩,你是否不能人道?” 闻言,裴君珩眸色一寸寸下沉,“闭嘴。” “你急了,看来被我说中了。”虞欢笑道。 裴君珩眉峰渐冷,隐隐泛着戾气。 虞欢蠕动着身子,气得咬牙,“你若是不行,就给我找伶人来!” 太医身子一僵,双眸瞪得像铜铃。 找……找伶人? 这皇后娘娘可真虎啊,竟当着陛下的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裴君珩眉眼往下一压,沉声道:“出去,今日之事若有传出,严惩不贷!” 太医大气也不敢喘,“是,陛下。” 他拎着医药箱拔腿就跑。 奈何跑到一半帽子掉了,又冒着生命危险回头去捡。 最后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寝殿。 裴君珩眸光冷沉地划过她的面容,咬字清晰:“若朕不能人道,你那夜怎会哭着求饶?” 虞欢虽燥热难耐,脑子却还清醒,羞涩地移开目光。 “方才不是什么都敢往外说?”裴君珩道,“怎么?现在倒成哑巴了?” 虞欢:“……” “不说也行,留点力气。”裴君珩唇角微扬,“毕竟待会儿有的是用处。” 虞欢觉得有一辆车在她身上碾压而过。 她眼尾微抬,看到裴君珩头顶的数字变成1%了。 不曾想她在养心殿待了半个月,把失去的二百五十分找回来了。 地图在朝她招手! 且她没记错的话,睡裴君珩亦能增加心动值! 虞欢突然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娇嫩欲滴的唇瓣凑近裴君珩。 裴君珩身子往后倾斜。 虞欢亲了个寂寞,黛眉染上些许不耐,“陛下,别玩欲擒故纵了好不好?一点都不好玩!” 她都快成烧猪了! “喜欢朕?”裴君珩问。 虞欢收起平日里的乖张,眉眼带笑,“喜欢。” “喜欢朕哪里?”裴君珩挑眉。 虞欢目光逐渐往下移动,最后落至他的…… 裴君珩倒是没有感到意外,还没开腔,怀里的人儿已经吻了上来。 纱幔随风飘荡,昏黄的烛火摇曳不止,映出两道剪影。 虞欢在意识模糊之际看到他的心动值升为2%。 待虞欢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裴君珩许是上早朝去了。 她脚刚沾地,双腿一软,险些栽倒。 虞欢骂骂咧咧道:“靠,裴君珩这厮竟然如此折磨我!” 他肯定是气她让他摔倒,所以将气都撒在她身上。 但是话说回来,他们这算是两清了吧? 她和裴君珩是两清了,和裴绾月却不是! 此时,落落与晨星缓步走来,“娘娘,陛下去上朝前差人去凤仪宫找我们,说等您醒了,伺候您更衣。” 虞欢略感讶然,“还说什么了?” “还说奴婢们不用回凤仪宫,留在养心殿伺候娘娘。”落落道。 虞欢惊诧万分,“他是要让我长久待在这里?” 晨星满脸狐疑,“这是其他娘娘求都求不来的恩赐呢,娘娘怎愁眉苦脸的?” 开心个头。 天天和裴君珩待在一块,她还怎么找伶人? 让她一个好色女戒色,这比杀了她还痛苦! 可转念一想,与裴君珩住在一起,更能迅速地增长感情。 倒也不错。 更完衣后,虞欢立刻去寻裴绾月。 奴婢见她来了,纷纷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九公主呢?” “公主殿下身子不适,刚歇下。” 虞欢不顾奴婢的话语,疾言厉色地冲进寝殿。 裴绾月躺在榻上,抬起素白的脸颊,露出苍白一笑,“皇嫂一大早来寻我,可是有要紧事?” “裴绾月,你竟然给我下药!”虞欢咬牙切齿。 “皇嫂,这并非我本意啊。”裴绾月惧怕之下将一切抖了个干净,“是母后让我如此做的。” 闻言,虞欢的气似破了洞的气球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 西国,生死谷。 谢闻洲从卧房离开后,便让人反锁房门。 没有他的允许,玄墨不会开门。 向淮月索性摆烂,安静地待在屋里。 贺朝野在一旁坐着,目光时不时落至她身上。 一来二往,向淮月便有所察觉,蓦然抬眸,与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贺朝野眸色微僵,缓缓移开目光。 向淮月小碎步来到他跟前,冲他挑了挑眉,“将军为何一直看着我?莫不是喜欢上我了?” 贺朝野语气轻快,“自是没有。” “行啊,那我们现在就和离?”向淮月不知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还是心中本就有火,开口的语气有些过激。 贺朝野眉眼的冷清尽褪,眸光划过她的脸颊,而后紧锁她的瞳仁,“公主殿下着急与我和离,是想迅速和谢闻洲在一起?” “这是我的事情。”向淮月道,“你就说答不答应跟我和离吧!” 贺朝野眉峰微蹙,“现在不行。” “为何?”向淮月步步紧逼。 她很清楚自己是喜欢上贺朝野了。 至于是何时喜欢上的,她也不太确定。 或是林抒儿卖惨,他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边。 或是她朝他扔雪球,他默默接受,让她出气。 亦或是森林遇险,他牢牢将她护在身后。 贺朝野平静地望着她,淡淡道:“你与何人在一起我都不会反对,唯独谢闻洲不行。” “他不尊重你的意愿,强行将你留在身边,他并不是良配。” “是以,我此刻不会与你和离,待离开生死谷后,我便会遵守承诺与你和离。” 此番话落下,向淮月眸里的星星点点尽数黯灭,垂下眼眸遮住其中情绪。 她沉默许久,倔强地抬眸凝着贺朝野,一字一顿道: “你就尊重我的意愿了吗?” 贺朝野微愣片刻,“公主殿下这是何意?你是说你想嫁给谢闻洲,却被我阻挠了?” 见他越扯越离谱,向淮月心间攀上丝丝烦躁,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我不想和离。” 贺朝野顿时僵在原地,仿佛体内的血液在此刻停滞了。 他听到了什么? 公主殿下竟然说不想和离? 她意欲何为? 向淮月盯着贺朝野看了一瞬,气得背对着他躺下。 他是一块木头吗? 她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对她无意? 向淮月本来还想逼问他,可一想到自己是女子,方才已经很主动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贺朝野怔怔地望着她纤薄的背影,动了动唇,“公主殿下是喜欢我?” “不是!”向淮月气得矢口否认。 简直要气死她了。 难道她不想和离,是出于不喜欢吗? 当然是喜欢才不想和离。 贺朝野眉心微动,“如此我们便如期和离。” 向淮月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回眸扫了他一眼,终是没开口。 不知是失望了,亦是累了。 站在门外把他们对话收进耳中的老者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臭小子还是不开窍啊! 他以后可有得苦头吃了。 玄墨刚解手回来,便瞧到老者在门外鬼鬼祟祟,他疾步上前,拱手道: “白谷主,少主吩咐了,任何人不准靠近偏院半步。” 白隐年眉心紧蹙,“他这个徒弟如今是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玄墨垂眸,“还望白谷主见谅。” 罢了。 阿洲把他们夫妻二人关在一起,也算有良心了。 他不必出来阻挠。 如此想着,白隐年拂袖离去。 玄墨重新守在门口。 时间飞逝,夜幕降临。 夜色如稠,繁星却不见踪影。 向淮月觉得无趣,收起支杆合上窗牗,躺回床上。 贺朝野笔直地坐在圆椅上,闭目养神。 向淮月躺在榻上却没有半点睡意,烦心事堆积如山,压得她难以喘气。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晨光透过云层洒向世间。 向淮月一夜无眠,眼下乌青,面容更是憔悴不已。 门外传来动静,是开锁的声音。 贺朝野蓦然掀眸,目光冷冷扫去。 向淮月从榻上起来,目光凝着门口的方向。 大门打开,谢闻洲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踏了进来,绕过屏风,来至他们跟前。 他眸光落至向淮月脸上,敛眸问道:“昨夜没睡好?” 贺朝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心倏然拧紧。 谢闻洲见她不答,冷瞥贺朝野一眼,嘲弄道:“怎么?你和小公主同住一屋,却不知她睡得不好?” 昨夜她一直背对着他。 他连她的脸都看不到。 贺朝野敛眸缄默。 谢闻洲掀起眼皮扫他一眼,语气冷若冰霜。 “贺朝野,你以为我是在给小公主机会,其实我亦是在给你机会,经此一晚,答案显而易见。” “只要有你在,小公主便会难以入眠,你不是她的良配,你选择退出吧。” “我会将鹿活草给你,而你要即刻消失在我的眼前。” 谢闻洲悠哉悠哉地说完,沉甸甸的目光落在贺朝野身上。 贺朝野却觉得可笑,“公主殿下在你身边就能入眠了?” “给我一晚,我自会向你证明。”谢闻洲道。 贺朝野眸光泄出肃冷,“不可能!你无需向我证明什么,我亦不会让她与你独处一室。” 谢闻洲懒得理他,双眸紧锁向淮月,语气竟不觉柔了几分。 “小公主,你可愿给我一次机会?若你彻夜难眠,我绝不纠缠。” 第82章 萧沉渊,我自己脱,你出去! 向淮月看得他们吵得不可开交,脑瓜子嗡嗡的,可一听到谢闻洲的请求,就更无奈了。 她此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他怎么这般阴魂不散? 谢闻洲眸里带着一片热忱,朝她缓缓一笑,“小公主,需要犹豫这么久吗?” 向淮月直视他的目光,淡声道:“我并没有犹豫,我已不需要鹿活草,亦不会与你独处,放我们离开吧。” 谢闻洲眸里的温度逐渐沉冷,眉眼往下一压,“不可能,我不会放你走。” 向淮月捕捉到了字眼,轻睨贺朝野一眼,“那你走吧,他只扣我一人。” 贺朝野拳头不由攥紧,“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向淮月眉心微蹙,顿时就恼了,“你若对我无意,留下来只会让我多想。” 谢闻洲的心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一下,疼痛在体内蔓延开来。 他听出来了,小公主喜欢贺朝野。 可贺朝野对她无意,只是单纯把她当公主护着。 既如此,他的胜算倒是多了几分。 贺朝野一贯冷清的眉眼却捎上几分肃意,嗓音沉沉,“我虽说对你无意,但我们仍是夫妻,我留下可保你无虞。” 她昨夜就已经知道贺朝野的心意。 可当听他亲口说出来,心间还是被酸涩填满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向淮月语气裹挟着冷意,“你回去吧。” “向淮月,这不是你该胡闹的时候!”贺朝野神色生出了几分愠怒。 他还是第一次唤她全名。 语气没有一丝柔情,反而是充满了怒意。 向淮月冷眼瞥向贺朝野,“我没有胡闹,这是我与谢闻洲的事情,你不必掺和进来。” 她虽然带着情绪说出这番话,但说得也不无道理。 这的确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 贺朝野垂眸看着她,目光冰寒蚀骨,“你无非是想气走我,我不会上当。” 谢闻洲听着他们一人一句,沉寂的墨眸泛出幽光,冷言道: “你还不明白小公主说的话吗?你若对她无意,你便立刻离开。” 贺朝野内心矛盾不已,他说不上喜欢公主殿下。 可又不忍心将公主殿下留在此地。 向淮月早已知晓他的答案,懒得再听,移步往外走去。 谢闻洲跟至她身后。 他们刚出院子,白隐年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你们没有打起来吧?” 谢闻洲勾唇一笑,“师父,既能唇枪舌剑,又何须挥拳相向?” 白隐年瞪他一眼,“既如此,你怎还困他们一夜?” “我这不是给你那好徒儿机会吗?”谢闻洲道,“怎料他一点都不珍惜啊。” 白隐年目光落在最后出来的贺朝野身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向淮月看向白隐年,语气平静,“师父,可有吃的?我饿了。” “为师正来喊你去用膳呢。”白隐年柔和一笑,拉起向淮月往外走。 四人落了座。 白隐年不断给向淮月夹菜。 向淮月看着满满当当的碗,轻咳一声,“师父,您也吃。” “好。”白隐年拿起了筷子。 谢闻洲与贺朝野面对面而坐,他们目光直直落在对方身上,虽不开口,但在暗地里较劲。 连同周遭的温度都降了好几个度。 良久,谢闻洲微扬眉心,“我怎不知贺师弟还有死缠烂打的爱好?” “这句话还是用在谢师兄身上较为合适。”贺朝野不甘示弱。 谢闻洲抿了一口清茶,悠哉悠哉地开口:“小公主可没让我离开。” 贺朝野道:“没让你离开,也不代表公主殿下会接受你。” 向淮月吃了一块红烧肉,瓷白的脸颊微鼓,漂亮的眼眸弯起,一脸享受。 白隐年漠视他们的存在,给向淮月夹了一块鱼肉,“月丫头,这块鱼超嫩的,快尝尝。” “好。”向淮月眉眼带笑。 谢闻洲目光如利刃般刺向贺朝野,勾唇讽刺道: “她向你伸出双手,你可有顺势抱住他?你没有,你不喜欢她,又何必在意我的存在?” 贺朝野喉结微滚,正欲开口。 向淮月极其不耐地扫了他们一眼,冷冷吐字:“还有完没完了?要吵就滚出去吵!” 她还是第一次发火。 眉头紧蹙,面色阴沉,倒像极了张着爪子要咬人的猫咪。 看着很凶,但攻击力不强。 饶是如此,谢闻洲与贺朝野也没有再说一句,默默拿起了筷子。 白隐年低笑一声,“月丫头,还是你厉害啊,我可管不了这两个臭小子。” 他们就是贱骨头,非得找骂。 当然,向淮月没说这句,只是弯了弯眼。 自向淮月发火之后,他们二人安静得很,一个字也未说。 这顿饭很愉快地结束了。 向淮月抬眸望向谢闻洲,嘴里的话还未说出,他便挑眉道:“我知你想说什么,你若想走,我便与你一起走。” “你是狗皮膏药吗?”向淮月反问。 谢闻洲眸里含笑,“小公主说是那便是。” “谢闻洲,你是生死谷的谷主,实在没必要跟在我屁股后面跑。” “我乐意。” 向淮月顿时哑言:“……” 贺朝野想上前,却被白隐年拦住了。 “师父,你拦着我作甚?” “你既不喜欢公主,就不要多管闲事。”白隐年瞥他一眼,心中却揣着想法。 希望这小子尽快看清自己的心吧。 贺朝野眉心紧锁,到底还是将心中疑虑问了出来,“师父,何为喜欢?” “入目无别人,四下皆是她。”白隐年道。 贺朝野眸里弥漫一层薄雾,“师父可否说得再详细点?” 白隐年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啊,不气死为师不甘心是吧?” 贺朝野摸了下脑门,“我确实不太懂。” “喜欢是情不自禁想要靠近,与她对视会脸红心跳,会担心她受伤,会在危险时刻将她护在身后。”白隐年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贺朝野眸光微动,怎么觉得师父说的他都有经历过? 不行,还是得找机会验证一下。 眼看着谢闻洲距离向淮月只余两寸的距离。 贺朝野“噌”地一下跑了过去,横插在两人中间。 谢闻洲顿时黑脸,“我与小公主说话,你插进来干什么?” “有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贺朝野沉声问。 向淮月:“……”好一个当面说啊。 他们的嘴都快贴在一起了。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真爱呢。 莫名有些暧昧过头了。 谢闻洲凉凉睨他一眼,“离我远点,别逼我揍你。” 向淮月轻咳一声,打断他们对视的谈话,“要不你们去打一架吧,打赢的笑,打输的哭。” 谢闻洲轻挑眉梢,问道:“那小公主你呢?” “我自然是看着你们又哭又笑啊。”向淮月面无表情道。 谢闻洲饶有兴致地开口:“若是把奖励换成你,我倒是可以与他干一架。” 向淮月:“我才不做你们之间的赌注。” …… 萧沉渊与沈翩枝正在前往生死谷。 不过令沈翩枝好奇的是,他竟然不带上侍卫,连丫鬟也不带。 甚至带了一些干粮和一匹马就上路了。 季风驰骋在无边无际的荒路上,雪白大氅随风而起,仿佛与天色融在一起。 沈翩枝抬眸望着他的英逸面孔,语调微软,“王爷,我们为何不坐马车?” “太慢了。” “那为何不带上他们?” 萧沉渊幽沉的眸光划过她,启唇道:“如此招摇过市,何时才能去到生死谷?” “看来王爷比我还上心。”沈翩枝道。 萧沉渊眸色深了些许,“对于你的事,我一直都很上心。” 沈翩枝眸里映着他柔情似水的神色,凝神细看,还在他眼里看到了自己。 她心底被漾起的海浪轻轻撞击着,心跳似要跳出来,脸颊也倏而温热起来。 他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变相表白吗? 萧沉渊眸里含笑,“怎么?被本王迷住了?” 沈翩枝迅速收回目光,“谁被你迷住了,自恋!” “不如你别叫沈翩枝了。”萧沉渊语气颇有雅致,“改名为小骗子吧。” 沈翩枝笔直地坐在马背上,没去搭理他。 可不知为何,她脸颊还是烫得厉害。 尽管凛冽的寒风一直打在她脸上,温热仍是未退。 萧沉渊下颚抵在她的纤薄肩头,温热尽数洒在她的耳廓,语气捎上一抹戏谑。 “夫人怎还脸红了?需要为夫帮你吹一下吗?” 沈翩枝身子忽而绷紧,手肘撞了他一下,“萧沉渊,你正经点!” 她都脸红了,他还要吹,分明就是故意的! 看着她脸红,他很有成就感吗? 萧沉渊倒吸一口凉气。 沈翩枝瞬间扭头看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冷哼一声,“你别装,我分明没用多大力道。” “你在担心本王。”萧沉渊目光带着些许审视。 他是在笃定,而不是反问。 沈翩枝羽睫微闪,忍不住低笑一声,“王爷还挺有自信。” 她刚刚是担心萧沉渊吗? 压根就不是! 笑话,她怎么可能会担心他! 她巴不得从他身边逃走呢。 萧沉渊眸底掠过一抹隐晦不明的碎光。 倏然,乌云压顶,时而伴着雷鸣。 沈翩枝未及反应,天空已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萧沉渊将沈翩枝裹在大氅里,环顾四周,最终在一处客栈停下。 “飘风急雨,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停,我们在此歇一晚吧。” 看着道路泥泞不堪,恐怕无法赶路,沈翩枝只好应下。 萧沉渊开了一间上好客房,并且让小二备好了热水。 他伸手拂过她额间湿黏的发丝,淡淡道:“你刚淋了雨,先去沐浴,以免感染风寒。” 沈翩枝一直被保护在大氅之下,只是发丝有些湿润。 但萧沉渊不同,他浑身湿透,没有一处是好的。 沈翩枝抿了下唇,道:“你先去吧,我不碍事的。” “一起?”萧沉渊勾了下唇,目光在她清丽的面容来回游走。 沈翩枝乌眸一瞪,声音拔高了些,“不行!” 他们怎能一起沐浴? 萧沉渊是疯了吧! 看到她如此抗拒,萧沉渊倒没太大惊讶,以退为进,“那你去洗吧。” 沈翩枝直视他狭长的双眸,皱眉道:“萧沉渊,你是在威胁我吗?” “你若在意我的身子,那你所说的倒是成立了。”萧沉渊悠悠道,“反之,又何来威胁呢?” 沈翩枝眉宇间覆上一抹清冷,一字一顿道: “你是为了我才淋了雨的,我当然在意你,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萧沉渊眉峰勾着淡笑,一步步逼近她。 沈翩枝神色慌乱一瞬,下意识往后退。 只是她未及动作,腰间已然覆上一只大手。 萧沉渊手上力道一收,沈翩枝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胸膛。 呼吸萦绕,四目相对,好不暧昧。 沈翩枝小手捶在他胸膛,“放开我!” 萧沉渊左手揽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右手遏制住她的双手,将她圈在怀里。 他眸色愈发深邃,语速悠悠:“在意我?” 沈翩枝倔强地偏过头,“没有!” “小骗子。”萧沉渊眉眼敛笑,将她揽腰抱起。 “萧沉渊,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给你沐浴。” “我不需要!” “你要。” 沈翩枝清澈的星眸染上些许愠怒,如一条泥鳅般挣扎着,“萧沉渊,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可喊人了。” “喊破喉咙也没人敢救你。”萧沉渊冷笑一声。 说话间,萧沉渊已然将她抱至浴斛旁,气定神闲道:“是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沈翩枝抿紧唇瓣,并未看他,也没有开腔。 萧沉渊不以为然,轻挑眉梢,语气有些狂妄,“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我自己来!”沈翩枝眸色慌乱,忙道。 她若是再不吱声,恐怕他真要帮自己脱了。 他向来都是言出必行,目中无人。 萧沉渊松开了她的手,但没放她下来。 沈翩枝凝起眉心,温吞地冒了句,“能不能放我下来?你抱着我,我不好脱。” 萧沉渊:“那我帮你脱。” 沈翩枝瞳仁微颤,“我自己来。” 她动作极慢,解了半天都没能将扣子解开。 萧沉渊的耐心已然消失殆尽,手一扬。 沈翩枝惊呼一声,而后跌进浴斛里,水花四溅。 水汽盈盈升起,让人宛若置身仙境。 萧沉渊不疾不徐地朝她走来。 沈翩枝扑腾几下,浮出水面,瞳孔蓦然瞪大,“萧沉渊,我自己来,你先出去!” 第83章 夫人不觉得鸳鸯浴好生有趣么? 萧沉渊眸底映出几分浅笑,“夫人一个人多无趣?” 他双手撑在浴斛边沿,俯下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晶莹的水珠顺着沈翩枝的脸颊缓慢流下,划过锁骨,而后蔓进衣襟,与浴斛里的水融合在一起。 她双手攀在浴斛边上,水浸湿了衣裳,勾勒出优美引诱的曲线。 热气袅袅升起,宛如一层薄纱,将他们笼罩其中。 几缕发丝贴在沈翩枝清丽的面容,眼尾的红痣更是添了几分妩媚。 萧沉渊凑近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结合热气一起划过她的脖颈,“出水芙蓉就是如夫人这般吧。” 许是热气萦绕,沈翩枝觉得浑身都烫得厉害,冰肌莹彻的肌肤也染上一抹薄红。 且萧沉渊的眼底似有磁石,仿佛要把她吸进去。 她轻咬下唇,撑着浴斛边沿起身。 忽然间,萧沉渊扣住她的细腰,将她带进水里。 水花溅了他们一身,也溅了一地。 沈翩枝推搡着他,“你若要洗,我便不洗了。” “我哪里你没见过?害羞什么?”萧沉渊轻咬她耳根,懒懒道。 沈翩枝打了个寒颤,每一处神经都敏感得很。 虽是如此,但她没有和男人在一起沐浴的习惯! 太裸露了,她极度不适应! 沈翩枝未及反抗,衣服已然被褪去。 就连腿也被迫打开。 萧沉渊将她禁锢在怀里,轻咬她的耳根,低语道:“刚刚不是很能说的?现在怎成小哑巴了?” 沈翩枝用手肘撞他。 奈何他早有防备,她的力气全卸在他手里。 “骂我。”萧沉渊道。 他真的太欠了! 知道她不愿意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还故意让她破口大骂。 沈翩枝背对着他,饶是紧咬唇瓣,没发出声音。 萧沉渊将她翻了个面,骨节分明的指节覆上她的唇,将她紧咬的唇瓣剥离。 沈翩枝不经意间溢出了稀碎且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良久。 沈翩枝力气卸去,已然昏昏欲睡。 萧沉渊将她稳稳抱在怀里,放回床榻。 乍一看,她瓷白的肌肤有着几道被掐过的浅红。 一看就是被折腾得不轻。 萧沉渊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鼻尖,“我下次轻点。” 沈翩枝迷迷糊糊间听到他说话,还在气他的行为,翻过身将自己卷入衾被里。 不大会儿,她卷成了一个蚕丝宝宝。 萧沉渊不由低笑一声,“你当真是可爱得紧。” 沈翩枝偏过头,不给他看。 “好了,不逗你了,快睡吧。”萧沉渊嗓音柔情似水。 沈翩枝实在累得很,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眼皮沉甸甸的,慢慢沉睡过去。 萧沉渊眉梢尽是笑意,一副吃饱餍足的神态。 他柔和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弧度,嗓音轻柔。 “枝枝,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是我的命。” 可惜沈翩枝没有听到这番话。 待她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屋里不见萧沉渊的身影。 沈翩枝刚动了动身子,只觉一阵酸软无力。 她扶着腰咬牙低骂。 萧沉渊还真不当人啊! 直接在浴斛里…… 还来来回回那么多遍。 早知道她一开始就去沐浴,不心疼他淋雨了! 正当沈翩枝极为不满之际,大门轻轻推开。 萧沉渊端着吃食走了进来,扫过她幽怨的目光,轻挑眉梢道: “夫人一大清早就对我不满了?跟为夫说说,是何人惹你不满了?” 沈翩枝黛眉一沉,“萧沉渊,你还装!” “我装什么?”萧沉渊明知故问。 “你干嘛要与我一起沐浴?我都已经拒绝你了,你还强迫我……”后面的话沈翩枝实在难以启齿。 萧沉渊凝着她,语气闲散,“强迫你什么?” 沈翩枝耳根微烫,索性沉默了。 “怎么不说了?”萧沉渊语调缓又慢,眉梢敛上几分浅笑,“夫人不觉得鸳鸯浴好生有趣吗?” 沈翩枝冷哼一声,偏过头不看他。 “还不起来?是想本王请你?”萧沉渊问。 沈翩枝眸色微沉,立刻从榻上起来。 她双手双脚并行。 萧沉渊唇间溢出一道很轻很浅的笑声,伸手将她捞了起来,“怎跟小乌龟似的?” “你才是王八!”沈翩枝皱眉瞪他。 萧沉渊倒是不恼,语气极为宠溺,“怎还骂人呢?” “你先骂我的。”沈翩枝狡辩。 乌龟本就是王八吗? 她又没有理解错。 不过,令她惊讶的是,萧沉渊居然不生气。 他好像除了发现她逃跑的时候是发疯的,其余时候情绪还挺稳定的。 “行,你骂吧,你开心就好。”萧沉渊捏了捏她的脸颊,搂着她的腰肢往外走。 沈翩枝眸里掀起一阵波澜,很快又恢复平静。 不行,不能被他的表面所迷惑了。 他疯起来的样子可令人毛骨悚然。 萧沉渊抱她去洗漱一番,贴心地给她换上衣服,一切举动行云流水。 期间沈翩枝有过挣扎,但是没用,干脆任由他来。 有人给她洗漱穿衣,何乐而不为呢? 沈翩枝刚拿起筷子,便瞧到萧沉渊给她夹的菜里面有芹菜。 她神色微变,将芹菜一一挑了出去。 萧沉渊将她的行为尽收眸底,唇角噙上一抹弧度。 果然是她。 沈翩枝吃了一口米饭,仍是有芹菜的味道,胃里一阵翻山倒海,跑去吐了。 待她吐完回来,脖子以及手上起了一大片红疹子。 萧沉渊从医药箱取出白色圆瓶,拉她在圆椅坐下,二话不说地给她上药。 沈翩枝黛眉微微蹙起,语气颇为凝重,“你知我为何起疹子吗?你就给我上药?不怕用错药了?” “无缘无故起疹子,无非就是过敏。”萧沉渊头也没抬,语气平淡。 沈翩枝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脖子以及手腕传来难耐的痒意,沈翩枝想伸手去挠。 但被萧沉渊遏制住了,“别挠。” 瞧着他深沉的墨眸,沈翩枝忽然就没了动静。 上完药后,萧沉渊掀眸看她一眼,“你对芹菜过敏?” “嗯。” “我下次注意。” 沈翩枝心底升起一抹狐疑,问道:“你与我在一起这么久,竟然不知我对芹菜过敏?” “不知道啊。”萧沉渊回答得坦然。 沈翩枝没从他神色捕捉到一丝异样。 估计是王府没上过这道菜吧。 他不知道也是正常。 不对。 她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后,清楚记得原主对芹菜不过敏。 是她对芹菜过敏,所以萧沉渊才不知道。 “我让小二重新上菜。”萧沉渊的声音倏然打破她的沉思。 “好。”沈翩枝点头。 一盏茶的功夫,小二重新上了菜。 沈翩枝这才发现全是自己爱吃的。 琥珀凝香肉,胭脂鹅脯,金丝缠玉鸡,锦瑟年华酥等等。 沈翩枝不禁感叹了句,“王爷对我的喜好真是了如指掌。” “若连你喜欢吃什么都不记得,谈何喜欢你?”萧沉渊唇角弧度渐深,悠悠道。 沈翩枝心跳如鼓,深吸口气,迫使自己冷静地问了句,“那你方才不是还让我过敏了?” “你在王府从未吃过此道菜,我寻思让你尝尝鲜,却不料你对芹菜过敏,是我弄巧成拙了。” 萧沉渊说得很慢,时不时抬眸看她,声音微哑,似犯错的孩童。 沈翩枝还是第一次看他这副模样,微愣了下,声线有些僵硬。 “你也是一番好意,不怪你。” “多谢夫人宽宏大量。” 沈翩枝耳根微红,移开了目光,“吃饭吧。” 一顿饭后,萧沉渊与沈翩枝重新上路。 下了一夜的雨,泥路虽是坑洼,但已有凝固的迹象,不影响赶路。 只是他们刚进入一段崎岖不平的山路。 沈翩枝心中就有了不祥的预感,“不会有什么贼人突然从青纱帐跑出来吧?” 崎岖不平就算了,还闯入了青纱帐,怪渗人的。 抬眸望去,根本就看不到人。 萧沉渊将她圈在怀里,下颚抵在她肩头,嗓音低低道:“凡事有我在,别怕。” 沈翩枝心尖泛起一抹涟漪,动了动唇,话未及说出,就有十来个歹人从青纱帐跑了出来。 上一秒刚说完。 下一秒就来人了。 她还真是乌鸦嘴啊。 他们蒙着黑色面巾,手持着利刃,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打劫,速速下马!” 萧沉渊眸色沉了几分,肃声道: “我现下不想动手,你们有多远滚多远。” 十余名歹人仰头大笑,“哟,他还来劲了。” “让我们滚?你有这个能耐吗?” “兄弟们,上!” 一声令下,十余名歹徒直接冲了过来。 沈翩枝心头一颤,额前渗出一层薄汗。 “乖乖坐好。”萧沉渊翻身下马,利剑出鞘,上前与他们搏斗。 以一打十,场面极为混乱。 沈翩枝坐在马背上,似极了局外人。 萧沉渊眉宇间尽是戾气,手上的力度极大地往歹人身上揍了几拳。 他余光瞥见四面八方跑来的歹人,借力腾起,长腿将他们扫落在地。 歹人摔在地上,哀叫声连绵起伏。 沈翩枝看着他矫若游龙的身姿,眉眼不由弯了弯。 其中一名离沈翩枝极近的歹人眼神一狠,甩出袖子的匕首。 匕首直直朝着沈翩枝飞去。 沈翩枝背脊一凉,弯下了腰。 歹人又迅速拍了一下马腹。 季风受了惊吓,长鸣几声,疾速冲了出去。 沈翩枝险些从马背摔落,手心紧紧攥着缰绳,惊呼出声,“萧沉渊,救命!” 萧沉渊腾空而起,飞上马背,将她禁锢在臂弯里,“别怕,我在。” 此句话胜过千言万语,沈翩枝眸里泛起泪花。 岂料倒地的歹徒不依不饶,仍不断向他们甩出袖中的匕首。 萧沉渊刚控制住受惊的季风,感到背后一阵凉风。 回眸一看,匕首疾速而来。 他神色一沉,大手迅速摁住沈翩枝的脑袋往下压,“别抬头。” 沈翩枝不敢抬头,任由他摁着自己的脑袋。 可是她倏然听到一道闷哼声,心尖蓦然一紧,下意识问道: “萧沉渊,你是不是受伤了?” 萧沉渊没回应。 季风已经跑出了青纱帐,算是来到了安全地带。 沈翩枝得不到回应,神色混乱了起来,“萧沉渊,你说话……” 她没有得到回应,反而感到身上传来一阵重力。 是萧沉渊整个人靠在了她的身上。 很显然是晕过去了。 “驭!”沈翩枝紧勒缰绳,使马停下。 沈翩枝伸手去抱他,想将他抱下马,手心却传来一道温热。 摊开一看,血色玉珠如一朵玫瑰在掌心绽开,触目惊心。 血珠顺着缝隙掉落在地,似砸在沈翩枝的心间,疼得她险些喘不过气。 她鼻尖一酸,滚烫的泪珠簌簌落下,“萧沉渊,是我害了你……” 哭归哭,沈翩枝还是把他从马背上弄了下来。 几步之外有一间破庙,她吃力地把萧沉渊扶了进去。 脱下他的外袍一看,背上插着一把匕首,伤口看得极深,还有血珠不断往外冒出。 沈翩枝拭去泪水,赶紧打开医药箱。 而且她之前向迟非晚请教过一些医术,包扎也在内。 萧沉渊静静躺在地上,冷白如玉的脸庞更是多了几分病态白,额前几缕碎发垂下,显得憔悴又脆弱。 沈翩枝眼眸泪光莹莹,握住匕首的双手微颤,咬住下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深吸口气,拔出他背上的匕首。 下一刻,鲜血四溅。 她瓷白细嫩的面容也染上少许血迹。 可她顾不上擦拭,连忙拿起药粉给萧沉渊止血。 他伤口极深,饶是用了一瓶止血药,也没能止血。 纱布也染红了血迹。 沈翩枝额间渗出豆大的汗珠,长而翘的睫毛轻颤,手饶是不敢停下。 须臾,萧沉渊的血总算止住了。 沈翩枝去给他缠上绷带,眉心仍是紧蹙,红唇在紧张时不经意咬破了,有种我见犹怜的即视感。 她哽咽道:“萧沉渊,你要快点醒来。” 萧沉渊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若是他醒不过来,她的罪孽可就深重了。 她也难以原谅自己。 破庙的大门是已经关上了。 可现在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该不会是那几个歹人寻来了吧? 沈翩枝心提到了嗓子眼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但是敲门的人不依不饶,甚至还踹开了门。 沈翩枝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挡在萧沉渊面前,死死地盯着门口。 沉重的步伐朝着里头走来,似踩在了沈翩枝的心尖上,使她心惊胆战。 第84章 我不是她,沈翩枝已经死了 脚步声愈来愈近,几张阴鸷的眼神闯进了沈翩枝的眼中。 他们身着黑衣,蒙着面巾,手上持着亮瞎眼的利刃。 是方才的歹徒! 他们竟然寻过来了! 沈翩枝呼吸一窒,眸里闪着惊恐,看上去巍然不动,实际心跳如鼓。 歹徒眸里迸出贪恋的光芒,从上而下打量了沈翩枝一番,而后低低笑了起来。 “还别说,这美人挺妩媚动人的。” “那男人打伤我们就跑,我们让他妻子伺候一下,并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你们谁先来?” “我先来吧。” 沈翩枝听着他们的污言秽语,眉梢敛起几分恨意,捏紧匕首,咬牙切齿道: “滚,你们休想碰我一下!” 尽管刀尖对准歹人,他们眼睛也不眨一下,神色没有一丝惊惧。 在他们的眼里,捏死她犹如捏死一只蚂蚁。 她不足为惧。 为首的歹人一把将沈翩枝推在地上,欺身而上。 沈翩枝双手抵在胸前,眸色一狠,匕首划过歹人的臂弯。 “臭娘们,竟然敢伤我!”歹人低骂一声,旋即将她的匕首抢走了。 “我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不可!”歹人面容狰狞,伸手就要去扒沈翩枝的衣裳。 沈翩枝对他拳打脚踢,可力气悬殊,终归是没能把他踹开。 她的催眠术对萧沉渊有用,也不知对他人有没有用。 死马当活马医了! 沈翩枝一咬牙,抬眸对上了歹人阴鸷的眼神,缓缓道: “我方才一时失手才伤了你,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你流了好多血,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她眼神越是柔情,歹人越是被迷得神魂颠倒。 他瞥了眼流血不止的伤口,眯了眯眼,“你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招吧?” 沈翩枝含羞一笑,“你说笑了,我只是单纯想为你包扎。” 其他歹人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怂恿了起来。 “老六,你就给她包扎吧,天塌下来有我们兄弟顶着呢,谅她也不敢在我们眼皮底下耍花招。” 被唤为老六的歹人往旁边一坐,“行,你给我包扎吧。” 沈翩枝手上的动作没停,眼睛一直盯着老六。 目光交汇,老六倒有些不适应了,“你一直看我作甚?” “你长得俊,我若是不多看几眼,怕是再也看不到了。”沈翩枝忍着恶寒说出这番话。 其他歹人眼神交错时,皆面露调侃之色。 不大会儿,老六在与沈翩枝的对视下晕了过去。 沈翩枝眸底隐隐泛着喜色。 看来催眠术不仅对萧沉渊有用! 只是老六晕倒了,其余人不会再与她对视了。 沈翩枝悄声无息地捡起地上的匕首。 其他歹人面色沉冷,凶神恶煞地盯着沈翩枝,“你对他做什么了?” 沈翩枝水眸轻眨,“我只是给他包扎,其余什么都没干。” 他们显然不信,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揍沈翩枝,甚至阴恻恻道: “敢在老虎头上动虱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兄弟们,给我把她扒皮抽筋!” 沈翩枝用刀尖对准他们,嗓音带着一股狠劲,“来一个我杀一个!” 前一刻还是娇软美人。 此刻却摇身一变成为冷酷狠厉的女子。 歹人被她强大的气场震慑到了,脚步一顿。 可一想到他们人多,又何须将一个女子放在眼里,就立刻冲了上来。 沈翩枝手腕一翻,掌心的匕首狠狠刺向他们。 奈何寡不敌众。 她的手腕被他们紧紧攥住,犹如一把铁钳难以挣脱。 匕首被夺,而她也被狠狠推倒在地,后脑勺还重重磕在了地面。 沈翩枝疼得面容煞白,身上的筋骨仿佛被扯断。 几个壮汉把她压在身下,衣裳被粗鲁地扯开,光滑细嫩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 饶是如此,沈翩枝也没放弃反抗,额头的青筋隐隐暴起,“放开我!” 她眸里泛着水光,带着哭腔地开口:“萧沉渊……” 除了求他,她别无选择。 如今唯一能救她的人,只有他。 歹人揶揄道:“你夫君他都奄奄一息了,还怎么救你?瞧他那废物样……” “哈哈哈哈!” 沈翩枝双手死死抵在胸前,拼命反抗。 在歹人即将撕开她衣裳之时,陷入昏迷的萧沉渊吃力地睁开双眼。 他看到三五壮汉把沈翩枝压在地上欺辱的那一瞬间,眸底迸出戾气,拳头不由攥紧,忍着背上的疼痛站起。 沈翩枝有些绝望地阖上双眸。 倏然间,萧沉渊踉踉跄跄地上前,手上的匕首划过他们的后颈。 “啊啊啊!!!” 他们的哀嚎声响彻天际,最后的音节似用尽了浑身力气。 锥心的痛遍布他们的全身,双手搂着脖子在地上打滚。 萧沉渊脚步摇晃地逼近他们,眸里噙着嗜血的碎芒,语气冷锐又绝情。 “哪只手碰她的?” 他们疼得说不出话,一个劲地摇头。 沈翩枝听到动静蓦然掀眸,瞧到萧沉渊的背影,心底的落寞被风驱散,重新绽放出希望的光芒。 萧沉渊静立站在破庙之中,眼眸猩红,且透着屠戮之气,匕首在掌心游刃有余地转动着。 他在歹人面前蹲下,刀刃的锋芒划过其的掌心。 尖叫声再次划过天际,打破庙内的安静。 “既不说,那我便都废了!”萧沉渊眸底幽光闪现。 几名歹人吓得开口求饶。 “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们吧……” “再者她也没吃亏啊……” 萧沉渊拔出匕首,又狠狠刺进另一个掌心,眉峰噙着嗜血疯狂的煞气,“碰她一下都不行!” 沈翩枝虽没看到他正脸,却也能从语气中听出怒意。 她瞧见萧沉渊的伤口渗出了血,声音微颤。 “萧沉渊,别动怒,我好不容易才给你止住血,莫要让伤口裂开了。” 萧沉渊回眸看她,“晚了,已经裂开了。” 他敛去眸里的杀气,只余最纯净的眸色。 沈翩枝摇了摇头,“不要……” 她知道萧沉渊言外之意。 他是觉得既然裂开了,那就要奉陪到底。 可她不想他身陷危险。 萧沉渊回过头来,脸上立即覆上一层阴云,浑身戾气暴涨。 他再也无法压制体内的暴怒,一刀又一刀地刺下去! 动作敏捷,丝毫不拖泥带水。 就算扯到背上的伤口,他也没吭一声。 几名歹人疼到晕死过去。 庙里又恢复了一贯的死寂。 萧沉渊没起身,仍是背对着沈翩枝。 他紧握匕首的手背青筋暴起,无一处不彰显怒气。 身子隐隐发颤,垂下眼眸,遮住其中的猩红与幽深。 若是他再迟一点醒来,他看到的恐怕是她冰冷的躯体。 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发疯到何种程度。 他已失去过她一次。 身上的痛抵不过阵阵心痛。 魂牵梦绕,夜不能寐的痛苦他不想再承受第二遍! 大抵是萧沉渊太久没回过神来,沈翩枝察到不妥,用剩余的力气走到他的身侧,缓缓蹲下。 她伸手去夺走萧沉渊手上的匕首,嗓音极低,“萧沉渊,你又救了我一命。” “这又何尝不是在救我?”萧沉渊神色幽沉。 沈翩枝撞进他深仄的墨眸,有些不明所以。 他这话是何意? 难道于他而言,她是他的命吗? 没了她,他也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萧沉渊看着她明澈乖巧的瞳仁,下意识抬手去揉她的脑袋。 可余光瞥见掌心的血迹,动作一顿,默默收回手,佯装无事发生。 沈翩枝看了一眼他的背后,瞳仁紧紧攫着忧心,“你伤口流了好多血……” 死里逃生,她身体软绵无力。 可她此刻顾不了那么多,连滚带爬地去拿医药箱。 “我帮你包扎,你乖乖别动。”沈翩枝语气带着难得的诱哄。 萧沉渊眸里的狠厉尽数褪去,只余乖巧,“好,我不动。” 雪白的绷带已然被血渗透,瞧着触目惊心。 沈翩枝喉咙微紧,指尖微颤了下,“你忍着点,可能会很疼。” “它还能比心痛更痛不欲生?”萧沉渊问。 沈翩枝微愣须臾,动了动唇,“我没爱过人,不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觉。” “爱若入骨,方知其痛。”萧沉渊语气平静。 沈翩枝包扎的动作微顿,抬眸直直望着他,“萧沉渊,我不是她。” 我不是原主。 萧沉渊若有所思,开口的语气却异常平淡,“沈翩枝,我不是瞎子。” “所以你爱的也不是我。”沈翩枝眸色微动,一字一句道。 萧沉渊爱的一直都是原主,并不是她。 她觉得是时候与他坦白了。 萧沉渊深沉的眸光划过她的面容,而后低笑一声,“此话怎讲?” “你爱的沈翩枝已经死了,我是在她死后进入她体内的。”沈翩枝略微一顿,又道,“在我落水醒来的时候,你不是已经确定我不是她了吗?” “嗯,确定了。”萧沉渊眼皮轻抬。 沈翩枝还准备听他继续说下去,奈何没了动静。 她思索片刻,问道:“没然后了?” 萧沉渊知道原主死了,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这么淡定? 他不是爱原主爱得死去活来的吗? 萧沉渊轻挑眉心,目光略显慵懒,“你想我有什么反应?” “萧沉渊,你最爱的女人死了啊,你没反应?”沈翩枝语气激动。 萧沉渊没开口,目光却黏着她,片刻都没离开过,“在这呢。” 沈翩枝顿时懵了,口吃道:“你……你是说你移情别恋喜欢上我了?” 萧沉渊盯着她看了一瞬,唇角溢出一道很轻的笑声,“你若想没了夫君,就继续聊吧。” 沈翩枝思绪被打断,垂眸认真地包扎。 他的伤口极深,方才又裂开,现在处理起来棘手些许。 萧沉渊墨黑的眸子凝着他,里头缱绻着无尽的柔情,隐约闪烁几许病态碎芒。 沈翩枝垂着眼睑,认真地似脸上每一处肌肤都在用力。 看得萧沉渊眉眼敛起笑意,一贯的冰冷锐利已然融化。 半晌,沈翩枝系了个完美精致的蝴蝶结,忽然抬眸,“好了。” 她似被他深情的眼神烫了一下,迅速收回目光。 萧沉渊用手帕擦拭手上的血迹,抬手轻弹她的脑门,“躲什么?我又不吃人。” “你看起来就像要吃人似的。” “那我吃一个看看?” “行啊,你在地上随便挑一个。” 萧沉渊紧紧攫住她清澈的瞳仁,“只想吃你,怎么办?” 霎时间,沈翩枝的脸色迅速蹭红,慌乱道:“萧沉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他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说起了虎狼之词? 真是疯了! 萧沉渊倒是显得无辜,语气散漫道: “不是你说我要吃人的?若不吃给你看,你会一直质疑我。” 沈翩枝感觉脸上的热度蔓延至耳根,在他的注视下忙道:“我刚刚说错话了,不行吗?” “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萧沉渊语气轻柔。 宛如一片雪花,落在她的心间,融化至水,冰冰凉凉的,还有着几许痒意。 萧沉渊余光划过她的香肩,褪下外衣披在她身上,心底的猛兽似逃出牢笼,杀意尽显。 沈翩枝轻握住他的手,“我已无大碍。” 猛兽已被抓回牢笼,萧沉渊眼尾上挑,大手微动,将她的手裹在其中。 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沈翩枝心忽然跳得极速。 就像是去蹦极,从上面往下看,心也要跟着跳出来似的。 “夫人怎还脸红了?”萧沉渊富有磁性的嗓音钻入她的耳中。 沈翩枝欲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接着往她心口处摁住,“夫人的心可是在为我跳动?” “萧沉渊,你能不能不要乱说话!”沈翩枝强行淡定道,“我心若是不跳,不就死了吗?” 萧沉渊道:“此刻为谁跳与一直跳还是有区别的。” 沈翩枝迅速将手抽出,没回应。 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 不得不感叹一句,萧沉渊这王八犊子太会撩了! 她完全没有感情经验,就是一个恋爱小白,哪里禁撩啊? 萧沉渊将她的面红耳赤尽收眸底,心情愉悦几许,话锋倏然一转。 “我的伤口恐怕不宜跋山涉水,我让季风去找寒夜,然后让寒夜带你去生死谷。” 沈翩枝脱口而出:“我怎能把你一人丢下?” “你舍不得我?”萧沉渊不放过任何一个捕捉她心意的机会。 沈翩枝眸色慌乱一瞬,淡定道:“寒夜薄志弱行,哪有你雄韬伟略?” 萧沉渊:“说白了,本王就是有利用价值呗。” 沈翩枝没吭声。 此时,门口传来动静。 沈翩枝去打开门,发现季风背上有一只鸽子,爪子上卷着书信。 她将其拿下,放飞鸽子。 待看清书信后,身躯微僵。 第85章 萧沉渊,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书信是迟非晚写的。 她说段亦安已平安无恙。 萧沉渊瞥了一眼信中内容,低声问道:“夫人还要去生死谷吗?” “去。”沈翩枝郑重地点头。 晚晚在信中并无提到向淮月。 那就代表月月还没从生死谷回来。 她还是要去一趟。 萧沉渊狭长的墨眸微眯,拧眉看她,“本王如今这副样子,如何随你去生死谷?” “我会雇一辆马车,并且让飞鸽将书信传至生死谷。”沈翩枝道,“若我们去了没见到公主,再回来也不迟。” 萧沉渊倒吸一口凉气,“夫人真不把为夫当人看啊,如此来回折腾,也不怕半路没了夫……” 君字还未道出,沈翩枝即刻抬手摁住了他的唇,“不可乱说!” 萧沉渊握住她柔若无骨的玉手,眸里盛着星芒,“夫人在意我?” 沈翩枝心口微烫,迅速将手抽回,别扭地偏过头,“没有。” 萧沉渊知道她嘴硬,没再逼她。 沈翩枝到底还是将心里疑惑问了出来,“萧沉渊,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萧沉渊眸底淌着无尽的柔情,“自然是你。” “可我才穿越过来。”沈翩枝极为纳闷。 萧沉渊轻揉她的发顶,“等你爱上我,我再告诉你。” 沈翩枝:“……” 若她往后还是不爱他呢? 萧沉渊眼神似有洞悉人心的实质,“如此,它便成为我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沈翩枝的胃口成功被吊起。 奈何软磨硬泡,他还是没有道出真相。 沈翩枝只好作罢。 萧沉渊掌心倒了药油,搓热之后朝她挑眉,“靠近些。” 沈翩枝心中疑惑,但还是乖巧地坐了过去。 他掌心落在她的后脑勺, 轻轻揉着,“除了磕到这里,还磕到哪了?” 沈翩枝神色一顿,略显讶异,“你怎知我摔到这里?” 萧沉渊凤眸微微上挑,“你夫君不是瞎子。” 她方才还用手揉了一下,以为他没看见? 沈翩枝看了一眼裸露在外的肌肤,摇了摇头,“除此之外,没了。” 萧沉渊没说话,动作轻柔地给她上药。 …… 西国军营营帐。 迟非晚等了几天,终于收到贺朝野命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鹿活草。 众多军医用鹿活草当作药引,救活了段亦安。 瞧着段亦安的脸色日渐好转,迟非晚总算放下心来。 向臣聿立在迟非晚身侧,和煦笑道: “非晚姐,想必段大哥不日便会醒来,你快去歇下吧,这里有我守着。” 自从段大哥陷入昏迷,非晚姐就没有阖过眼了。 再不歇下,恐怕就要倒下了。 向臣聿本以为她会拒绝,未曾想她点了下头,迈着凌乱的步伐回到榻上。 待向臣聿再进来营帐时,已是过了两个时辰。 他瞧着迟非晚没有醒来的迹象,当即唤来军医。 军医给她把了脉。 向臣聿眉心微蹙,一脸愁容地问道:“她如何了?” 军医喟然长叹:“迟娘子落水后小产,未调养好身子,且多日未眠,导致身子亏虚,落下病根,日后怕是难以怀上身孕。” 向臣聿如遭当头一棒,心有一瞬的慌乱,“你确定没有误诊?” “自是没有。”军医否认。 非晚姐也是会医术的。 她怕是早知道自己小产了。 向臣聿眸色混乱复杂,低声道:“你去开个方子给她好好调养身体吧。” “是,七殿下。”军医恭敬道。 刚醒不久的段亦安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眼泪不由从眼尾滑落至帛枕。 向臣聿听到细微的动静,下意识看了过去,“段大哥,你都听到了?” 段亦安没有睁开双眼,只是轻微地点头。 向臣聿如鲠在喉,不知该说什么。 段亦安挣扎着起身,向臣聿连忙摁住了他,轻声提醒道: “段大哥,你身上有十来处伤口,若乱动,伤口又会裂开的。” “这鹿活草弥足珍贵,是我阿姐与姐夫拼尽全力得来的,你可不能让他们的心血付之东流啊。” “倘若非晚姐醒来看见你执意下榻,她也不会放心的。” 这番话倒是让段亦安打消了下榻的念头,他侧眸望着沉睡的迟非晚,眸底尽是悲恸之色。 他可真是一个混蛋! 连累了晚晚不说,还连累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歹人对他赶尽杀绝,势必冲他来的。 而他的确有一个死对头。 那便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段俊。 他不想与段俊争夺家产,所以躲到了无名山寨当起了大当家。 未曾想段俊还是对他赶尽杀绝! 甚至还阴差阳错伤了他的妻子与孩子! 这个仇他势必要报! 思绪萦绕,段亦安眼睫下垂投出一片阴翳,脸色愈发沉寂。 向臣聿犹豫几瞬,问道:“段大哥,要将此事告知非晚姐吗?” 段亦安敛下阴郁的神色,“瞒不过她的。” 向臣聿已然知道答案。 段亦安忽而抬眸看他,“我们身在何处?你找到家人了?” “这是我姐夫的军营,其实我是七皇子。”向臣聿坦白道。 段亦安神色划过一丝惊叹,“不曾想你还有这层身份。” 他顿了下,又道:“你阿姐与姐夫可回来了?我要当面致谢。” “还没呢。”向臣聿道,“阿姐说有事耽搁了,待事情已了,会即刻回来。” 段亦安了然于心,又问:“萧沉渊与沈翩枝呢?” 向臣聿:“他们去生死谷寻我阿姐与姐夫了。” 段亦安垂眸点头,不再多言。 向臣聿在营帐待了片刻,便转身离去。 营帐里只余他们二人。 段亦安的角度正巧能瞧到迟非晚的面容。 迟非晚脸色惨淡如霜雪,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宛如破碎的羊脂玉,显得凄美又破碎。 她似陷入了梦魇当中,眉心忽而蹙起,没有血色的薄唇轻颤,容色凄绝。 段亦安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攫住,窒息的闷痛遍布全身。 他作势起身,奈何扯动伤口,疼得大汗淋漓。 迟非晚忽然坐直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梦见与三个女子去一个幽静之地。 但没过多久山洞开始倒塌,她们逃不出去,而后湮灭在山洞里。 迟非晚刚缓过神来,就感到有炙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她身形一顿,抬眸望去,忽而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 段亦安醒了! 迟非晚面色一喜,赤着脚跑了过去。 她很想扑进段亦安的怀里,可一想到他满身都是伤,便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段亦安朝她微微抬起手,浅浅笑着,“来,我抱抱。” 迟非晚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嗓音带着哽咽,“夫君,你总算醒了。” “晚晚,地上凉,躺我旁边。”段亦安轻揉她的后背,轻声道。 迟非晚在他身旁躺了下来,与他隔了一点距离,以免碰到他身上的伤口。 “方才做噩梦了?”段亦安问。 “嗯。” “说给夫君听听?” “这梦很奇怪,我竟然梦到自己与三个女子去了一个人间仙境,放眼望去皆是梦幻的蓝色。” 段亦安沉吟须臾,垂眸看着她长而卷的羽睫,道: “晚晚梦到的是恐怕不是世间的其中一个地方,它是虚幻且不存在的。” 迟非晚抿唇,“也许吧。” 她并没有道出前几日梦到他杀她之事。 那只是梦,不会成真的。 她信他。 段亦安也没有选择将日后难以生育之事告知迟非晚。 她是医者,她定然察觉。 或是不想让他担心,才不将此事说出。 良久,迟非晚抬眸望着段亦安,睫羽眨动,轻声问他,“你不会骗我的,对吗?” 段亦安眸底有一瞬的凝滞,旋即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散去。 而后在她额间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嗓音也随之落下,“自然不会。” 迟非晚眉眼微动,忽然有了感想,浅浅道: “夫君,信任一旦崩塌,就像干净平整的白纸,有了褶皱,就再也抚不平。” 段亦安背脊微僵,瞧不出她眸里的异样,心情平复下来,敛眸道:“我不会骗你。” 迟非晚唇边绽放一抹笑意,“我信你。” 她知道自己小产过,更知道自己难以再怀上。 可她没有告诉他。 她还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 这一晚,迟非晚又做了同样的梦。 唯一不同的是,她记起三个女子是谁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醒来时,脑海又浮现几个画面。 在无名山寨时,她踩到酒瓶滑倒在地。 再度醒来,段亦安却说是她夫君。 此后,她便认定他是自己的夫君,就算怀疑过,也被他的举动打消了。 几个碎片拼接起来,她丢失的记忆也都回来了。 迟非晚掀开眼眸,里头逼出煞气,借助微弱的烛光盯着熟睡的段亦安。 思及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迟非晚的内心蹿上一股怒火,拳头不由攥紧,骨节隐隐泛白,青筋尽显。 直至昨日,他仍在骗她。 他明明有机会跟她解释。 可他并没有,还是把她当傻子一样蒙骗。 迟非晚眸里涌动变幻,心间很快被酸涩填满。 她强撑着去到营帐外,蹲在无人的角落恸哭起来。 为什么要骗她…… 她原以为他们情投意合,故剑情深。 可没想到这所谓的感情是建立在欺骗之上的。 迟非晚素手捂着脸,发出沉闷的哭声,眼泪也从指缝滑出。 待她哭得累了,才抬手拭去眼角的泪。 既然段亦安铁定了心要欺骗她。 那她就佯装还没恢复记忆,陪他好好玩! 迟非晚缓缓从雪地站起,刚转身便瞧见了不知何时来的向臣聿。 她眸色慌乱一瞬,很快淡定下来,“大半夜不睡觉,你来这作甚?” 向臣聿不答反问,“非晚姐,你哭过了?” 迟非晚眼睛红肿,显然有哭过的痕迹。 她没否认。 向臣聿默了几瞬,宽慰道: “非晚姐,你还年轻,日后一定能怀上的。” 这小子以为她是因难以怀孕的事情哭泣? 她倒是不难过。 甚至庆幸在恢复记忆前小产。 否则她就算恢复记忆了,也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她不会生下骗子的孩子。 迟非晚敛起眸底的愤恨,淡淡道:“借你吉言,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看着她倔强孤傲的背影,向臣聿心底爬上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迟非晚出来时没有披上大氅,回到营帐时满身都是落雪。 它们即刻融化成冰水,彻骨的寒意倒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目光阴冷地盯了段亦安许久,而后躺回他的身旁,佯装无事发生。 几天后,军医察看段亦安的伤口,神色忽而凝重,“这伤口怎么愈合得如此之慢?” 用了上好的药,如今理应结痂才是啊。 非但不结痂,伤口还渗着血,与被伤当日的伤口无甚区别。 几名军医频频摇头,皆发现不了异样。 向臣聿肃声道:“若无纰漏,伤口不会愈合得如此缓慢,你们速速仔细察看。” “是,七殿下。”几名军医点头,忙去察看情况。 迟非晚坐在榻沿,眸里噙满泪花,声线轻颤。 “怎会如此?夫君,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段亦安递去一抹安抚的眼神,嗓音极低,“晚晚,我不会有事的,别怕。” 迟非晚轻咬下唇,轻轻地“嗯”了一声。 几名军医又检查了好几遍伤口,仍是没查出任何异样。 他们齐齐跪在地上,颤声道: “七殿下,臣等真查不出其中缘由,还望殿下恕罪。” 向臣聿拧着眉心,怒声道: “连一个缘由都查不出来?给你们一日期限,若还是查不出来,你们也不用来了!” 多名军医低着头,“臣等定当竭尽所能救治段公子。” 向臣聿深吸口气,回头对门口的侍卫道:“差人去宫中请几名御医前来,且说军中有人重伤,莫要说我在此。” “是,殿下。” 迟非晚眉心没有舒展开来,神色愈发凝重,紧紧握住段亦安的手。 段亦安瞧出她的担忧,也回握住她。 迟非晚内心虽然抗拒,但没在表面袒露。 宫中的御医不到半日便抵达营帐。 两人查探一番,如实禀告: “回七殿下,此人定是遭人暗算,才会致使伤口恢复极慢,至于具体原因,臣查不出来,但只要派人在边上守着,绝不会出现纰漏。” 向臣聿挥手唤来两名侍卫,“你们彻夜在营帐里守着,不得离开半步。” “是,七殿下。” 翌日。 太医前来查看,却发现段亦安的伤口仍是恢复缓慢。 他断定还是有人在他们眼皮底下动了手。 但他没有声张,并且与向臣聿布下天罗地网,就为了逮住动手之人。 夜幕降临,太医谴散守在里面的侍卫,并且与向臣聿等人暗中潜伏在营帐外。 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上前捉人。 不到一瞬,里头有了动静。 向臣聿与太医提步冲了进去。 第86章 谁允许你喝避子汤的? 他们掀开营帐的帘子,阔步入内。 迟非晚靠在段亦安的怀里,听到动静抬眸看向他们,声线充斥着狐疑。 “大晚上的,你们怎过来了?” 段亦安目光自然而然落至他们身上,语气轻缓,“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何要事?” 向臣聿脸色沉了下来,扭头看向太医,不是说有动静吗? 这哪里有别人? 太医说的动静,该不会是人家小两口在这里亲热吧? 面对大家疑惑的目光,太医硬着头皮道:“臣担心段公子的伤势,特来为段公子把脉。” 向臣聿抬手,“你去瞧瞧吧。” 太医来给段亦安把脉,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他又检查了一遍伤口,仍是没有愈合的迹象。 不多时,向臣聿带着太医离去。 营帐里只余他们二人。 迟非晚微蹙黛眉,嗓音透着浓浓的忧心。 “夫君,你这伤口仍是不见愈合,如此下去,该如何是好?” 段亦安敛眸低语,“许是我的体质与鹿活草相克,才会导致伤口恢复得慢吧。” 迟非晚从他怀里坐起,“那我去为你寻遍名医,一定会有法子医治好你的。” 段亦安轻笑一声,朝她微抬手,“无妨,先睡吧。” 迟非晚缓缓躺下,眼睛虽闭上,思绪却飘回她恢复记忆的当晚。 她回到营帐的第一时间,便是拿出随身携带的针袋。 旋即摊开,取出其中的几枚银针,皆施在段亦安的穴位上。 只要银针用封住他的穴位,便可让他的伤口延期愈合。 甚至会出现短暂的昏厥,也不会感受到期间的疼痛。 毕竟封住主要穴位,可让他身子犹如千万只蚂蚁攀咬。 可惜不能在他醒着的时候这么做。 否则她就露馅,伪装不了。 段亦安既然欺骗她,那她就用医术百遍折磨他! 看谁赢到最后! 且这才是报复的第一轮,来日方长。 半个时辰后,迟非晚拔出银针,拿出白色圆瓶,在他的针口上抹了药。 不到一刻,针眼便消失殆尽。 没有人会发现她的行为。 迟非晚把一切都放回原位,也包括她自己。 思绪回笼,迟非晚神色却无一丝变化。 向臣聿昨夜的确有派两名侍卫守在营帐里。 她借着起夜解手的由头,趁其不备使出了迷魂香。 迷魂香无色无味,他们一闻就倒。 待他们倒了之后,她又继续给段亦安施针。 侍卫醒来后也不会有多余的记忆。 她便是这般瞒天过海的。 况且她早知道向臣聿与太医在外守株待兔,是故意发出一点动静,把他们引进来的。 只是向臣聿与太医虎视眈眈,她不便再动手。 待离开营帐再说吧。 这次姑且放他一命。 毕竟他的命还有用,还得留着好好玩。 …… 北国,养心殿。 虞欢没有把气撒在裴绾月的身上,但也扬言不会再喝她带来的酒。 裴绾月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再给她下药。 虞欢半信半疑。 裴绾月离开养心殿后,虞欢唤来了落落,附在她耳边低语吩咐了一件事情。 落落身形一晃,惊呼出声:“娘娘,您竟然要喝避子汤?” 虞欢剜她一眼,“要不拿个喇叭给你喊大声一点?” 落落连忙压低嗓音,“娘娘,这是为何啊?您不想怀上陛下的子嗣吗?” 虞欢单手撑在桌案,百般无聊地翻着话本,语气也冷得慌: “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落落心中一紧,鲜少发飙的娘娘竟因此事赫然而怒。 她不敢忤逆,忙垂下眼眸,“是,奴婢这就去办。” 话语未落,她已消失在殿里。 虞欢把话本子随手一丢,躺在贵妃椅上,微阖双眸。 说实话,她不想生下裴君珩的孩子。 她又不爱他,为什么要生下他的孩子? 况且她如今只是一个有任务在身的机器人,不该有感情。 虞欢换了个姿势躺着,却仍感到身子酸软无力,心里憋着一团火,忍不住低骂一声。 “裴君珩,你真是个骄奢淫逸的淫虫!” 她起初还认为他是不近女色,禁欲系的帝君呢! 看来一切都是假象啊! 她竟被他颇为俊逸的脸给蒙骗了。 早知他如此强悍,当初就该使大点劲扎马腹,让他摔得不能人道! 此时,落落端着避子汤走了进来,一脸惊惧地道: “我的祖宗啊,您小点声啊,外头可都是您的声音,若是陛下知道您骂他淫虫,恐怕陛下不会再允许您出宫了。” 这话果然有效,虞欢捂住嘴巴,摇了摇头,表示不再嚷嚷。 落落看了一眼避子汤,又看了看虞欢,还没来得及开口。 一只宛如羊脂玉的素手忽然横了过来,把碗抽走了。 随着“咕噜”的声音响起,落落再次望去,碗已然见底。 虞欢捻着一方手帕擦拭嘴角,朝她微微一笑,“此事不能与任何人提起。” “是,娘娘。”落落福了福身。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脚步声。 虞欢刚抬眸看去,还没看清来人。 一道凛冽的嗓音便幽幽传来,“何事不能与任何人提起?” 裴君珩缓步踏进殿内,一袭明黄色的长袍在光线照耀下熠熠闪光。 他想必是刚下早朝就回来了。 虞欢脸上没有一丝异样,唇角漾起笑意,“陛下是刚下早朝吗?” 话落,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落落,挥手让其退下。 落落对着裴君珩行了一礼,抬步往外走。 裴君珩隐隐闻到一股至苦的药味,眉间微拢,“皇后可是身子不适?” 虞欢点了下头,指节覆上额头,柔弱道: “也不知怎的,臣妾醒来便觉得头晕眼花,不过臣妾刚喝下太医开的药,现如今好多了。” 她身着浅紫色纱衣,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手上持着一把极其轻薄的纱幔扇子,轻轻扇动。 脸上不施粉黛,朱唇不点及红,美得明艳夺目。 裴君珩面色冷淡地将目光移至落落背影,“且慢。” 落落身形一顿,躬着身子回话,“陛下可是有要事吩咐?” “传太医。”裴君珩觑了虞欢一眼,语气森然,“朕倒是想看看皇后喝的是何药。” 摇着扇子的玉指纤纤忽而顿住,虞欢嫣然含笑,“陛下可是不信臣妾?” 裴君珩有意无意地转动着手上玉扳指,开口的语气却冷若冰霜。 “朕该信你吗?” 此话一出,虞欢哑然。 落落目光犹豫地瞧着虞欢。 裴君珩冷眼瞥去,“连朕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落落吓得连忙应下,“奴婢这就去。” 虞欢忽然出声喊住了她,“不必了,你先退下,我自会与陛下坦白。” 落落离开前还不忘把寝殿的门关上。 虞欢能明显感到裴君珩眸底蓄满薄怒,指尖捏紧扇柄,轻声道:“我喝的是避子汤。” 她此刻除了坦白从宽,别无他法。 裴君珩眸色一寸寸沉冷下来,抬步走至她面前,嗓音压着怒气: “谁允许你喝避子汤了?” 短短一句话,却宛如锐利之刃划过虞欢肌肤。 虞欢不由紧张起来,瞧见他头顶的心动值由3%跌至2%,她的心也随之跌落谷底。 她心急如焚,眸底忽而拂过一丝灵光,轻咬了下唇瓣,抽泣道: “陛下,臣妾也想有孩子,可是臣妾昨夜中了药,若有了孩子,定是不健全的。” 裴君珩眸底隐约有一丝动容,语气却森寒至极,“你当真以为朕好骗?” “陛下,臣妾哪敢骗你啊,你若不信,大可唤太医来为臣妾把脉。” “朕自会传太医过来瞧上一瞧。”裴君珩道。 虞欢抿唇一笑,“陛下请自便。” 她说的不过是极小的几率。 也算不上撒谎。 幸好情急之下想到搪塞他的话。 否则他非得剥了她的皮。 看来日后不能光明正大地喝避子汤了。 找个什么麝香香囊随身携带也未尝不可。 裴君珩神色阴冷,眸底似酝酿着一场呼之欲来的暴风雨。 他正在死死地盯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丝审视她的机会。 虞欢捏着薄扇,对着他轻轻摇了几下,笑得娇媚诱人: “陛下,倘若我生不出子嗣,也坐不稳这皇后之位啊,我才不会傻傻将后位拱手让人呢,我肯定想快点怀上呀。” 她星眸闪闪发亮,拉着他的衣袂轻轻摇晃,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陛下,你别怀疑我了,好不好?” 裴君珩内心深处的冰山似一瞬消融,眸里的寒意渐退。 虞欢心底掀起一阵狂喜。 不是吧? 男人这么好骗? 裴君珩是她见过众多牛郎里最好骗的一个! 哦,不能把他和牛郎相提并论,否则他知道非发疯不可! 虞欢压下狂喜,又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袂,眼睫忽闪,“好不好?” 她特意掐着嗓音说话,光是自己听着就会起鸡皮疙瘩的地步。 可偷偷观察了裴君珩须臾,却没瞧出他有任何的不适应。 就在虞欢暗中窃喜之时,耳畔传来低沉的嗓音,“虞欢,你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拙劣?” 虞欢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嗓音也激动起来。 “裴君珩,你个木头,谁让你破坏气氛的?我真想给你叉出去!” 裴君珩“啧”了一声,嘲弄地挑了下眉心,“恼羞成怒了?” 虞欢松开他的衣袂,生气地转过身去,“我适才是言为心声。” 她哼了一声,又补充,“你竟然这般想我,我不想理你了。” 女人吵架吵到一半发现是自己无理时,惯用的手法是恼羞成怒。 这样对方就会反过来哄你。 虞欢之前用此办法皆是战无不胜! 她觉得此次也不例外! 谁知。 裴君珩站到她身前来,背脊微弯,与她平视。 他脸上的情绪极为冷淡,启唇道: “想朕反过来哄你?你是觉得朕太笨,看不清你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 虞欢木讷地盯着他,嘴巴微张,一整个惊呆住了。 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怎么一下就看破她的如意算盘了? 裴君珩瞧到她神色突变,眉梢轻挑,“怎么?被朕说中了?” 虞欢连连叹气,“陛下若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裴君珩指节微曲,弹了一下她的额间,“皇后怎么净说些薄情儿郎才会说的话?” 虞欢吃痛地捂着额间,不满地撇嘴,“陛下弄疼我了。” 她只能一昧地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再追究避子汤之事了。 “你也会疼?”裴君珩眯眸看她。 虞欢不动声色地浅蹙了下眉,凑近盯着他的瞳仁,道: “陛下这是不把我当人啊?我疼不疼你没点数吗?那昨夜是谁叫得跟杀猪似的?陛下莫不是失聪了?” 话语未落,虞欢顿时捂住了唇瓣。 靠。 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裴君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逗笑,“嗯,的确像猪叫声。” 虞欢:“……”忍一步海阔天空。 裴君珩默了几瞬,又道:“长得也像。” 虞欢:“!!!”忍不了一点! 她气得推了裴君珩一把,从贵妃椅站起,“我说话难听,我先走了。” 哈哈哈,被自己怂笑了。 谁让裴君珩是皇上呢? 姑且忍一忍吧。 裴君珩握住虞欢的手,顺势将她往贵妃椅一压,语气寡淡地问道:“有多难听?说给朕听听。” 虞欢直直皱起眉头,“裴君珩,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他竟然还要听一听? 当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她真的快没辙了。 裴君珩尾音咬得极重,“皇后再骂一句试试?” 虞欢抬起素手捂住嘴巴,双眸透着拒绝。 裴君珩将她禁锢在臂弯里,目光划过她写满叛逆的脸颊,问了一句: “谁给你下药的?” 他话锋转得太快,虞欢还没反应过来。 裴君珩挑眉,“裴绾月?” 虞欢登时睁圆双眸。 “既如此,朕便罚她与你一样不能去找伶人,如何?”裴君珩问。 虞欢乌眸一瞪,重点不在裴绾月的身上,而是反问道: “你凭什么剥夺我出宫的权利?” 裴君珩冷笑,“你是觉得朕剥夺你出宫的权利,还是剥夺你找伶人的权利?” 虞欢默了一瞬,“这不都一样?” 裴君珩顿时眯起双眸,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朕就知道你贼心不死!” 这厮竟然在诈她! 虞欢后知后觉过来,深吸口气,“陛下,你听我狡……解释……” “你想怎么狡辩?”裴君珩眉眼的笑意若有若无,宛若下一秒就会化作一把利刃。 恰巧此时,殿外传来一道豪爽的声音—— “皇嫂,为了弥补你,我决定带你去找十个风流倜傥,健壮如牛的伶人!” 第87章 就这么喜欢让朕戴绿帽? 虞欢顿时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说曹操曹操就到? 还找十个健壮如牛的伶人?不要啊,不要害我啊! 此时,一道沉甸甸且掺杂寒霜的目光落在虞欢身上。 虞欢咽了一下唾沫,果断摇头,“陛下,这并非我所愿。” 此话一落,寝殿的大门被轻轻推开。 裴绾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嘴里还在嚷嚷着,“皇嫂,你怎么不理我啊?” 目光划过裴君珩的那一瞬间,裴绾月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甚至连死法都已经想好了。 造孽啊! 皇兄怎么会在这里! 她这是捅了多大的篓子啊? 皇兄该不会要灭口吧? 正当裴绾月想要挽回一切之时,虞欢毫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我看你像头牛!” 裴绾月乌眸掠过一丝讶然,“皇嫂……” 虞欢当即打断了她,态度决然,“我早已金盆洗手了,不喜欢什么伶人,只中意你皇兄,你往后可不要再说此等话了。” 裴君珩眉峰轻蹙,墨眸里烧着一团幽静的森冷,听见此话依然没有融化的迹象。 他冷眼觑了裴绾月一眼。 裴绾月也是个机灵的,立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记性,怎就忘记皇嫂你洗心革面了呢?” 她笑着对裴君珩行了一礼,“皇兄,我忽然想起母后让我陪她用膳,我就先走了。”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压根不给裴君珩开口的机会。 裴君珩倒是不急,神色沉冷地盯着她们一唱一和,并且逮住机会开口: “你挺喜欢把你皇嫂往外带是吧?” 他那幽深的眸子带着无形的威慑力。 裴绾月吓得低下头,嗫嚅道:“皇兄,我……我没有。” “你就这么喜欢让朕戴绿帽子?”裴君珩又问。 起初世人用绿头巾来指妻子有不贞行为的男人。 后来演变成了绿帽子。 这头衔实在太沉重,且让别人听了去,还会误以为皇嫂做了不贞之事。 皇嫂不过是摸了男子几下,哪里过分了? 裴绾月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促地开口: “皇兄,皇嫂是清清白白的,绝无做过背叛你之事!” “况且我身为你的皇妹,又怎会想看你戴上绿帽呢?” “我方才就是提了一嘴,不是真的要带皇嫂去醉欢楼,我保证不会再提及此事,皇兄,你饶了我这一回吧?” 面对她的措辞,裴君珩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 裴绾月登时傻眼了:“???” 不是,皇兄这也太过分了吧! 一言不合就拆台。 虞欢有些看不下去,清了下嗓子,轻扯裴君珩的衣袂,语气温软地说道: “陛下,方才阿绾说母后等她一起用膳呢,你就不要再追究此事了,让她先回去吧?” 裴君珩口吻严厉,“你们这般臭味相投,母后可知情?” 这厮竟然骂得这么难听! 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啊! 还想跟母后告状? 虞欢气得在心里问候他百八十遍,却还是笑盈盈道: “那陛下想怎么处罚阿绾?处罚了她,就不能处罚我了哟。” 说话间,虞欢还朝裴君珩比了个心。 裴君珩眉心微蹙,“皇后上哪学这些乱七八糟的招数?” 虞欢眉眼弯了弯,“这是我对你表达爱意的方式呀。” 裴君珩神色不由一愣,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许动容。 跪在地上的裴绾月轻眨眼瞳,语气带着几分抗议: “皇嫂,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什么叫处罚我就不能处罚你了呀?” “要知道上一回从醉欢楼出来后,我才是受害者呀,皇兄把我的马车骑走了,我折腾了半天才回到皇宫!” “不仅如此,在醉欢楼里,我让你冷静,你一直往伶人身上扑去,我拦都拦不住……” 后面的话没说出,是因为虞欢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毕竟该抖的都抖出来了。 虞欢一脸痛苦的神色,“我勒个乖乖,你是吃了开塞露吗?” 裴绾月浑然没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好奇心被勾起,问道:“开塞露是什么?” “是一种你吃了就止不住的东西。”虞欢咬牙解释。 裴君珩眼神犀利,周身似镀上一层冰雾,凉飕飕的,让人不寒而栗。 他拖着长长的调子,咬字清晰道:“一直往伶人身上扑?” 虞欢抬眸撞进一双满是怒意的眼眸,轻声道:“我可以解释。” 裴君珩缄默。 虞欢一咬牙把事情都说了出来,“那天我闻到他们身上有一股奇特的香味,我情不自禁地往他们身上扑……” 虽然她是挺色的。 但她说的也是事实。 若非裴君珩突然闯进来,恐怕她真情迷意乱地跟着伶人进别的厢房了。 裴君珩眸光冷锐,盯着虞欢一字一句道: “朕自会派人去查,若你撒谎,你们二人再也不许踏出宫门一步。” 裴绾月委屈巴巴道:“皇兄,这咋还带连坐的呢?” “那罚你一人?”裴君珩说。 裴绾月吓得噤了声。 裴君珩说让人去查,还真就让人去查了。 虞欢也不敢坐在贵妃椅,眼巴巴地站在一旁。 裴绾月则是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她现在该庆幸的是,出来前戴上了护膝,否则在这跪上几个时辰,膝盖不得折了。 只是她们二人都垂着眼帘,似极了犯错事的孩童,莫名有些喜感。 饶是一脸严肃的裴君珩看了也不忍勾起唇角。 但他没让自己发出笑声。 虞欢悄悄地看了裴绾月一眼,用眼神示意:你没事吧? 裴绾月惨兮兮地皱眉:为何受伤的总是我? 虞欢:因为你上赶着送人头啊! 裴绾月哑口无言。 适时,裴君珩目光在裴绾月身上游走须臾,淡淡道:“把你的护膝脱下来吧。” “皇兄,谁戴护膝啊?”裴绾月看了看虞欢,“是皇嫂你吗?” 虞欢露出一副‘我就看你演’的神态,也不说话。 裴君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凛冽逼人,“需要朕亲自动手吗?” 裴绾月怯声道:“皇兄,它就像我身上的肉,一刻都离不开我啊。” 裴君珩眸光渐冷。 裴绾月直觉他戾气肆虐,碎碎念道:“行行行,你是天子,我哪敢忤逆你啊……” 话落,她把护膝褪下,放在一旁。 虞欢实在是心疼得不行,裴绾月是一个受尽宠爱的公主,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且现在是寒冬,饶是殿内有熏炉,跪在地上也会透心凉。 须臾,虞欢笑意涟涟地望着裴君珩,“夫君,让阿绾起来好不好?” 裴君珩眉宇间的寒霜褪去几分,目光掠过虞欢满是央求的神色,启唇道: “既然你皇嫂为你求情,你便起来吧。” 裴绾月星眸一亮,迅速从地面站起,顺势抱住虞欢,“皇嫂,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裴君珩清了下嗓子。 裴绾月身形一愣,松开了虞欢,并且退后一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皇兄定是吃醋了。 他连女子的醋也吃,心眼也太小了。 当然,裴绾月只是在心底腹诽,不敢将此话放在明面上说。 一个时辰过后,侍卫彻查此事回来,如实禀告道: “回陛下,醉欢楼的伶人以及歌姬身上皆长期用了不正当的香露,一旦靠近他们,必会失去神志,甚至会把身上的银钱悉数交出去。” 裴君珩当即就吩咐下去,把醉欢楼一锅端了。 虞欢与裴绾月对视一眼,默默垂下眼眸。 没想到醉欢楼的敛财手段如此卑劣。 但没关系,没了醉欢楼,还有御音阁。 裴君珩是断不了她们后路的。 侍卫退下后,刘公公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陛下,急报!” 裴君珩淡漠地瞥了她们一眼,甩袖离去。 眨眼间,养心殿只余她们二人。 虞欢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他就这么走了?我还以为他会下令,以后都不让我们出宫了呢。” “皇嫂,要不去求母后准许我们出宫?”裴绾月眼睛泛光,“听说御音阁来了一位楚铭公子,那唱功堪称一绝,好多贵家千金为他豪掷上千两金子呢。” 虞欢光是听着就两眼放光,“心动不如行动,你快去求母后。” “皇嫂,是你去。”裴绾月声音愈来愈小,“我若是去了,母后只怕拿扫帚把我轰出去。” 她说裴绾月怎么忽然提及此事呢。 原来是想让她出马搞定母后啊! 虞欢指节轻摇纱扇,红唇翕动,“倘若你皇兄捉到我们去听戏,那该如何是好?” 裴绾月一脸神秘地凑近她的耳畔,低笑道: “皇嫂,我已经想好借口了,三日后便是母后的寿辰,我们先去御音阁听楚铭公子唱戏,若真如天籁之音般,我们可以邀请他入宫演奏。” 虞欢竖起大拇指,“此计妙哉!” 连借口都想好了,看来这御音阁她是非去不可了! 虞欢坦然地直视裴绾月的双眸,语气轻缓,“既然你专门为此事来一趟,盛情难却,我就陪你去吧。” 裴绾月:“……”皇嫂真会装!恐怕心里早已迫不及待了吧? 一刻钟后。 虞欢与裴绾月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裴绾月眼里溢满了笑,眉眼飞扬,“皇嫂,没想到你与母后说了一句想出宫,母后竟慨然应允了!” 虞欢闭目养神。 “皇嫂……”裴绾月此刻宛若叽叽喳喳的鸟儿,吵得人耳朵疼。 虞欢使出了杀手锏,“再说一句,我们便掉头回去。” 裴绾月撇了撇嘴,松开虞欢坐了回去。 皇嫂真会拿捏她! 不出半个时辰,马车渐渐在御音阁停下。 裴绾月与虞欢皆换上了男装,用此身份出入烟花之地,能省去不少麻烦事。 虞欢从马车里钻出,她一袭象牙白锦袍,头发用玉簪束起,手上持着一把山水画折扇,身上透着翩翩贵公子的气息。 她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伸手去扶裴绾月。 裴绾月从马车钻了出来,一袭墨黑锦袍显得皮肤更为瓷白,清澈透亮的眼眸闪现几许灵动。 她伸手捂住虞欢的手,跳下了马车。 二人刚踏进御音阁,王妈妈笑意盈盈地便迎了上来,“二位公子看着有些面生,可是第一次来咱们御音阁?” 虞欢收起折扇,从袖子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问:“听说你们这新来一位唱戏公子?” “你说的是楚铭啊,他身子不适,现已在阁楼歇下了。”王妈妈眼睛一直盯着钱袋子,一刻都没移开。 既然她强调楚铭公子在阁楼歇息,那就是在试探她是否有诚意了。 虞欢眉眼轻挑,钱袋子一扬。 王妈妈稳稳接在掌心,掂量几下,笑意更深了,“二位公子楼上请,我这就唤楚铭去你们的包厢为你们唱戏。” 虞欢与裴绾月被带到了华丽昂贵的包厢。 “二位公子等稍等片刻。”王妈妈给她们沏了茶,扭着屁股走了。 裴绾月期待地搓了搓小手,“传闻说楚铭公子不仅唱得一手好戏,还长得一表人才。” 虞欢极为淡定地品着茶,睨她一眼,“瞧你这出息。” “皇嫂,我算是发现了,你真的很会装!”裴绾月毫不客气地戳穿。 虞欢扬了扬眉,没接话。 包厢的门再次被打开。 一名衣着银白直襟长袍的男子抱着九弦琴走了进来。 他身形极为颀长,眉眼如画,如墨乌发以玉簪冠起,矜贵出尘,仿佛仙境走出的仙君。 只是他面戴浅白纱巾,让人瞧不真切真容。 虞欢的神色从惊艳转换为警惕。 裴绾月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楚铭放下九弦琴,对着她们拱手作揖,“在下来晚了,还请两位公子莫怪。” 言语谦逊温和,如春日暖阳拂过,让人心间沾满暖意。 虞欢未及反应,楚铭已在一旁跪下,举止从容地倒了一杯酒,“在下特罚三杯。” 举动一气呵成,不留她们开口的机会。 楚铭去给裴绾月倒酒,却不小心碰倒酒瓶。 酒水却洒在了裴绾月的身上。 裴绾月惊呼一声。 楚铭垂下眼帘,温声致歉道:“不经意间弄脏公子的衣裳,乃吾之过,请公子责罚。” 裴绾月摆了摆手,“你也是无心的,不必自责,我去换身衣裳再来。” 虞欢目送裴绾月离开,目光落至楚铭身上,幽幽开口: “楚公子把裴兄支开,定是有事与我商议吧?只是我有一疑问,我先前认识你吗?” * ps:明天截止傍晚六点,催更破两百,就加更两千~ 第88章 利用她杀了裴君珩 话毕,虞欢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试图看清面纱下的真容。 楚铭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而后放置桌案,抬眸望向虞欢,语焉不详道: “公子何出此言?在下适才是不小心手抖了,不是故意为之。” 虞欢没有多余的耐心,直接戳破:“这里没有别人,别装了。” 楚铭摘下面纱,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孔闯入虞欢的眼帘。 他的鼻尖有一颗浅黑的痣,丝毫没有突兀,反而更显得魅惑。 虞欢神色微滞,莫名觉得他有点熟悉。 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他是谁。 “我是赵临。”他道,“赵君的兄长。” 虞欢檀口微张,惊讶之色在眸底尽显。 怪不得觉得眼熟。 原来是原主青梅竹马的哥哥赵临。 若她没有记错,她第一次去醉欢楼被裴君珩逮到时,他就有说过是去查案的。 赵临找上她,恐怕就是为了裴君珩要查的案子。 只是令她惊讶的是,赵临怎知她今日会来御音阁? 虞欢暗暗在心里琢磨着,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端倪,换了个新杯子,往里添了新茶,语气淡然,“赵君是谁?不认识。” 赵临下颚忽而绷紧,肃声道: “你怎会不认识赵君?你们可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你小时候与他最为要好,还说要嫁他为妻!” 虞欢眸光流转,语气悠闲地道:“我应该认识赵君吗?” 赵临拧眉,“你莫非是当上了皇后,就把往事抛之脑后了?” 他一改往日的温润如玉,露出极为怨恨的神色。 虞欢恍惚间觉得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不妨告诉你吧。”虞欢说,“我前一阵子摔了脑子,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赵临目光陡然冷厉几许,“你这个女人简直是满嘴谎话!” 虞欢悠哉悠哉地品着茶,“信不信由你。” 此地不宜久留。 谁也不保证赵临不会做出过激行为。 虞欢将茶盏搁下,缓缓起身,身后却响起他怨恨的嗓音—— “裴君珩害死了我的弟弟,你难道不想为他报仇吗?” “你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有多暴戾恣睢吗?裴君珩为了得到你的心,设计让赵君死在了战场上!” “裴君珩甚至还想杀我灭口,若非我四处躲避,逃过追捕,恐怕早被他取了性命!” 虞欢身形微顿,蝶翼般的眼睫下却闪烁着复杂的碎芒。 他说赵君是裴君珩设计害死的? 为的就是得到原主的心? 她与裴君珩相处的时间不长,却觉得他不是处心积虑的人。 其中一定有误会。 虞欢稳住心态,幽幽地瞥了他一眼,“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 赵临眉心蓦然蹙起,眼神阴翳骇人,冷冷道: “虞欢,你可真是薄情寡义啊,为了荣华富贵,连曾经相爱那么深的人都能抛下!” 虞欢不想与他废话,阔步往外走去。 却不曾想赵临早有预料。 她垂眸一看,一把尖锐无比的利刃横在了她的脖颈上。 赵临眸里蓄着恨意,一字一句道: “你想袖手旁观?我绝不允许你这么做!若你不帮赵君杀了裴君珩,我便杀了你!” 虞欢眉眼轻挑,语气透着一抹轻笑,“你觉得以我的能力能杀得了一国之君吗?你未免也看得起我了。” “你可是他的皇后,有太多的时间与他在一起,若你都做不了,还有谁做得了?”赵临道。 虞欢耸了耸肩,神色不见一丝混乱,睨他一眼,“不信拉倒。” “你……”赵临被气得脸色微沉。 下一刻,他手上的蛮力大了几许,刀刃往她脖子上进了一寸。 虞欢皮肤细嫩,被轻轻一碰,一道伤痕便显现了,还泛起一层薄薄的血珠。 她忍着疼痛说道: “裴君珩有那么多贴身侍卫,我如何近他身啊?我嫁进宫那么久,都没侍寝呢。” 现在不能做的就是激怒他。 为的就是拖延时间。 裴绾月已经去换衣裳了,想必很快就知道她深陷困境,从而去搬来救兵。 赵临死死盯着她,眸底掠过一丝质疑的精光,嗤之以鼻道: “你怎么可能没侍寝?少来蒙骗我,我可不是赵君,不会被你哄得一愣一愣的!” 虞欢默了几瞬,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她这暴脾气真是忍不了一点啊! 真想一拳抡死他! 赵临手上的力度稍大,“说!” 虞欢叹了口气,“若我得宠,我也不会出来寻欢作乐啊!” 去他喵的宠爱。 她才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一天换一个口味不香吗? 财富限制不了她的想象。 赵临从瓶子里掏出一颗黑色药丸,立刻塞给虞欢。 虞欢下意识往后仰,嘴巴闭得死死的。 赵临用利刃抵在她的喉咙,语气透着威胁:“若不吃进去,我就一刀刺破你的喉咙。” 虞欢眼睫忽地颤了下,到底是没张嘴。 她知道自己对赵临有用,他目前不会乱来。 可下一瞬,赵临忽然掐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嘴,从而把药丸塞了进去。 这猝不及防的举动让虞欢吓了一跳,不经意将药丸吞了下去。 她想要弯腰去吐。 却被赵临凶狠的眼神遏制住了。 虞欢不甘地在心底问候他全家上下。 赵临的嗓音忽而传入她的耳畔,“你已经吃下了毒药,一月之内不服下解药,便会暴毙而亡。” 话音一顿,赵临眸光涌现一抹邪恶的笑意,“不过你若是在此期间取了裴君珩的性命,我便会把解药给你。” 他本来是在酒杯里下毒的。 谁知道虞欢竟然不喝酒,转头喝起了茶。 幸好多备了几颗,不然就无功而返了。 虞欢眉眼冷了些许,觑他一眼,“你不如杀了我来的痛快。” “杀了你多无趣啊。”赵临阴恻恻道,“我就是要利用你杀了裴君珩,被心爱之人杀了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哈哈哈!” 虞欢冷吐一句,“疯子。” 她就算被喂了毒药,也不会去刺杀裴君珩。 裴君珩与她无冤无仇,她干嘛要这样做? 为了得到解药活下去?还真不至于。 大不了回炉重造呗。 与此同时。 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赵临警惕地往外看了一眼。 一支箭疾速闪了进来,并且攻击对象是他。 赵临想把虞欢推过去挡箭,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他左臂被箭刺伤,失重地倒在地上。 虞欢迅速往门口跑去,与正进来的裴君珩碰了个正着。 她脚步倏然顿住,及时刹车才没有撞进他怀里。 裴君珩身后还跟着一群铁甲侍卫,包括匆匆跑来的裴绾月。 所以是裴绾月去搬救兵的? 裴君珩目光划过她往外冒血的伤口,神色倏冷,弓弩往上一抬,对准赵临。 赵临双目猩红,死死地盯着裴君珩,怒吼出声: “裴君珩,你真是丧心病狂!设计陷害我弟弟不够,还陷害我!” “你怕不是故意放虞欢出来的吧?你想引蛇出洞,再把我抓获!” “不愧是帝王啊,心机果真是比寻常人深沉!” 他边说边拊掌大笑。 裴绾月踏步而来,不耐道:“你胡说什么?是我去找皇兄的!” 说来也真是奇怪。 她刚跑出御音阁,就撞见了迎面而来的皇兄。 赵临眼神如蛇蝎般歹毒,连连冷笑,“你是他妹妹,你当然为他掩饰!” 他猝然看向虞欢,缓慢咬字:“我早说过他性情残暴了,你偏不信呢,现下信了吧!” 虞欢不语,只是淡漠地睨着赵临。 赵临还想说话,裴君珩指节一摁,利箭朝他射去。 “呲——”赵临的右臂也被箭刺中。 他疼到额角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薄汗,龇牙咧嘴地瞪着裴君珩,“现在话都不让我说了是吧?裴君珩,你分明就是心虚了!” 裴君珩声线冷硬,“把他押下去!” 伴随着一阵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响起,铁甲卫已然擒住赵临。 虞欢立刻看向赵临,挑眉示意让他拿出解药。 赵临视若无睹,甚至妄想咬唇自尽。 铁甲卫立刻上前阻止,场面一片混乱。 虞欢气得低骂一声,“我去你大爷,你故意的是吧!” 混乱之下,赵临被押下去,虞欢没得到一丝回应。 裴绾月小跑至虞欢身旁,脸上充满担忧,“皇嫂,你疼不疼?” “还行。”虞欢看向裴君珩,逐句逐字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出宫来此?” 她觉得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没理由不怀疑。 裴绾月愣了一下,笑道:“皇嫂,你开什么玩笑呢,皇兄又不是我们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我们来此啊?” 虞欢抿唇,语气却是异样的冷锐,“阿绾,你先出去吧,我有事与你皇兄商议。” 裴绾月虽然大大咧咧,但脑子还算聪颖,意识到情况不对,撒腿就跑。 厢房的门被裴绾月带上。 虞欢任由脖子的伤口溢血,明澈的眸子紧锁着他的神色,问道:“裴君珩,我想要你的实话。” 裴君珩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是一贯的冷清,眉眼微抬,“此话怎讲?” 虞欢甩袍落座,抿了一口清茶,语气淡如茶水: “你先是端了醉欢楼,而后让刘公公把你请走,让我们误以为你有公务在身,有机会溜去御音阁。” “赵临是你一直要找的人,你知道他会来找我,特意布下此局,为的就是抓获他。” “所以你一直都在暗处看着,那你为何不早点出来,而是要等我受伤后才出来?”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心静如水,但却发现越说越激动。 甚至不动声色皱起了眉心,一脸严肃地盯着裴君珩。 裴君珩神色无比坦荡,喉结微滚,“朕没有利用你。” 虞欢不语。 裴君珩看着她,语气坦然道: “朕接收到线报,赵临忽然出现在御音阁,特意前来抓人,却不料刚到御音阁便碰见了惊慌失措的绾绾。” 虞欢抬眸看他,目光带着几许审视。 她察觉不出任何异样,只觉得他神色格外坦荡,抿了抿唇,“行吧,是我误会你了。” 裴君珩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摁住她不断冒血的伤口,“朕让人去传太医。” “不用了。”虞欢说,“待太医从宫里出来还要一阵,还不如直接回宫呢。” 天旋地转间,玉簪掉落,柔顺乌发在空中划过一抹悠美的弧度。 待虞欢反应过来,已经在裴君珩的怀里。 她顺势搂住裴君珩的脖颈,不禁开口:“你放我下来吧,我是脖子伤了,又不是腿伤了。” 裴君珩瞥她一眼,“皇后再说一句,朕不介意把你扔下。” 虞欢略显无语,“你还霸总上了。” “说什么?”裴君珩眉眼拂过狐疑,总觉得她老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没什么。”虞欢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到底没继续说下去。 裴君珩抱着她下了楼。 御音阁坐满了乌泱泱的人,听到动静皆齐刷刷地将视线投了过来。 虞欢虽穿的是男装,但披着头发,露出本来娇媚闪耀的一面。 他们不禁多看了几眼。 裴君珩臂弯微抬,将她死死揽入怀中,不让外人觑看。 虞欢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她刚要说话,裴君珩便将她抱进马车,放置软垫上。 闻到新鲜空气,虞欢神色总算缓和下来。 她悄悄看了裴君珩一眼,心里不禁嘀咕。 他知道她来御音阁,竟然不发飙? 还真是少见啊!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他方才那番话的真实性了。 裴君珩扫她一眼,轻声斥责道:“虞欢,是不是把你绑在墙上,你才会老实?” 该来的还是来了。 虞欢摸了下鼻尖,“你这说得我跟薄情郎似的。” “你不是吗?”裴君珩反问。 虞欢摇了摇头,“不是啊。” “你倒有脸否认。”裴君珩冷嗤一声,“若非朕及时赶来,你早被赵临伤得体无完肤了!” “你不想知道他为何来找我吗?”虞欢忽然问他。 马车里静了一瞬,甚至透着一些诡异的气氛。 裴君珩眉眼带着一贯的威严,眼眸黑如深渊,“有话直说。” “那你得跟我交换条件。”虞欢问,“他做了何事,你要抓他?” 倘若裴君珩实话实说,那她便将中毒的事情告诉她。 第89章 王妃既不给,本王可自己要了 裴君珩盯着她的目光愈发冷沉,“怎么?你想救他?” 虞欢直觉他威慑力四起,心里莫名有些失落,掀开帘子瞧了眼天色,声音微不可闻: “他与我又没有任何关系,我为何要救他?” 她放下帘子,眼波微动,“陛下似乎很怕我知道他下狱的原因。” 裴君珩敛眸几瞬,沉声嗓音道:“赵临此事牵涉甚广,朕现在无法告知你实情。” “那他是死罪吗?”虞欢问。 “暂时不能下定论。”裴君珩道,“此案需交给慎刑司审理。” 虞欢突然没了要说话的兴致,回宫的路上全程意兴阑珊。 她若是提出去见赵临一面,裴君珩定然不肯。 看了太医再说吧。 未几,虞欢被裴君珩抱回养心殿。 太医也拎着医药箱赶了过来,“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速给皇后处理伤口。”裴君珩冷声吩咐道。 “是。”太医不敢怠慢,速去检查虞欢的伤口。 虞欢眼神空洞,里头掺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没过多久,耳畔传来太医叮嘱的声音。 虞欢左耳进右耳出。 就在太医即将退下时,虞欢喊住了他,“本宫觉得身子不适,你给本宫把把脉吧。” “是,皇后娘娘。”太医重新跪在榻边,取出一方手帕放置她嫩白的手腕上,开始把脉。 裴君珩立在一侧,神色是一贯的冷峻。 虞欢抿唇不语,既然她不打算亲自告诉裴君珩。 那就由太医告诉裴君珩吧。 须臾,太医收回手帕,额角沁出一抹薄汗,哆哆嗦嗦道:“皇后娘娘,您身子无碍啊。” 他没有诊出任何异样,可娘娘却说身子不适。 陛下该不会要骂他是庸医吧? 虞欢乌眸忽然掠过一丝愕然。 怎么回事? 赵临不是给她喂了一枚毒药吗? 太医怎会把不出来脉象呢? 难道赵临是骗她的?可他没有理由骗她啊。 若她是赵临,她在临死之前也会拉上一个垫背的,不会故作玄虚。 虞欢思绪万千,怎么也理不断。 裴君珩挥了挥手,示意太医退下。 他幽深的眼眸划过她的面容,淡声道:“皇后是想自己有点什么?” 虞欢敛眸轻笑,“自然不是。” 她把担心都放回了肚子里。 裴君珩因政务繁忙,无暇与她多言便匆匆离开。 虞欢脖子只是一道很浅的伤痕,并不是很痛。 她倒没把这个伤口放在心上,唤来落落与晨星一起打叶子牌。 几轮下来,虞欢与落落脸上贴了不少纸条。 唯独晨星脸上一张没有。 “晨星,你是不是出老千了?”落落戏谑道。 晨星性子较为安静,说话也温顺恭敬,“许是我运气比较好吧。” 虞欢把叶子牌往桌案一放,闷闷道:“不玩了,找点有趣的事情干吧。” 倘若她如今在现代,早就找几个男模陪同她喝酒了。 还可以让极品帅哥把她搂在怀里,手把手教她打桌球! 花样多的都数不清。 来到这古代反而被限制了自由,不能找伶人,当真是无趣极了。 落落沉思片刻,提议道:“不如把九公主喊来吧?” “别了。”虞欢缓缓站起,“我还是尽早歇下吧。” 若阿绾来了,恐怕要让她喝酒。 她这副样子还是别沾酒了,把伤养好再说吧。 落落与晨星出去之后,虞欢躺在榻上酝酿睡意。 片刻之后,虞欢却无一丝睡意,体内反倒泛起锥心刺骨的疼痛,似要把她的骨头都撕裂般。 她疼到在榻上翻来覆去,额间俨然沁出一层薄汗。 瓷白的脸庞饶是没有一丝血色,看着憔悴不已。 虞欢想发出声音施救,喉间似是被死死堵住,如鲠在喉。 疼痛丝毫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重。 寝殿的门忽然被推开,裴君珩绕过屏风来至榻沿,瞧见她痛不欲生的模样,立刻沉声道:“快去传太医。” “是,陛下。”守在寝殿门口的刘公公迅速派人去请太医。 虞欢听到裴君珩的声音,吃力地掀眸看他。 只见他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下颚线紧绷,唇角溢出一句:“太医很快就来,你且忍一忍。” 虞欢眸里沁出水花,眼尾也泛起薄红。 她檀口微张,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裴君珩瞧出她的焦虑,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轻抚背后安稳道:“有我在,没事的。” 虞欢还是头一回听他称‘我’,而不是‘朕’。 她眼睫轻颤,倏然很想说一句破坏气氛的话。 那便是:疼的是我,你当然没事了。 奈何她无能为力,唯有作罢。 太医一直都是在太医院十二时辰待命的。 可今夜却格外的慢。 裴君珩眉心渐拢,嗓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斥责,“太医为何还不到?” 刘公公疾步入殿,站在屏风后道:“陛下,奴才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想必太医稍后就到。” 裴君珩眉峰敛着薄怒,“若一盏茶的功夫还不到,便让他们下去领罚!” “是。”刘公公颤颤巍巍道。 裴君珩目光移至虞欢的脸上,她疼到嘴唇微抖,脸色隐隐泛白。 就连她的身体都是异常冰冷,他贴着她的肌肤,如同坠入冰川。 他神色微沉,扯过衾被裹住她冰冷的身躯。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多名太医提着医药箱跑了进来。 刚跪在地上准备行礼,裴君珩便冷眼扫了过去,“废话少说,速速过来。” 太医们连爬带滚地来到榻沿。 把完脉后,多名太医对视一眼,脸上皆露出错愕的神色。 最后还是跪在首位的太医说道:“回陛下,臣等并无诊出任何病情。” 裴君珩肃声道:“那为何皇后如此痛苦?” “臣等也不知。”太医齐齐低下头。 “连个病情都诊断不出。”裴君珩怒道,“朕要你们有何用?” 太医身形微顿,忙道:“臣可以给皇后娘娘开药抑制疼痛。” 裴君珩:“还不快开!” 直至虞欢咽下药物,疼痛才得以缓解。 裴君珩眼神紧锁着她,声音喑哑地问她,“赵临对你做什么了?” “他喂我吃了毒药。”虞欢声线微弱,“太医申时给我把脉并无诊出异样,我以为赵临是骗我的,所以没跟你说。” 裴君珩神色逐渐往下沉,眉峰敛着愠怒,“我命人去逼他交出解药!” “他不会给你的。”虞欢不带一丝犹豫。 毕竟赵临想要的是裴君珩的性命。 又怎会轻易把解药交出来? 她不会选择杀裴君珩。 所以她得不到解药。 未等裴君珩开口,虞欢目光已经落在太医身上,缓声道:“你们不知我中了毒,那你们可知谁擅长解毒?” 天下之大,定会有人能解她的毒。 太医道:“臣听闻西国有一名神医可解天下奇毒,但他是萍踪浪迹之人,四海为家,想找到他不是一件易事。” 西国…… 若是她可以离开北国前往西国,那不就可以一路游山玩水了? 虞欢眼眸微亮,“你所言的神医是谁?” “世人唤他云隐神医。”太医说,“他特征是白发苍苍,常与仙鹤为伴。” 虞欢默默记下,再次抬眸看向裴君珩时,发现他也在看她。 她默了一瞬,莫名心虚地垂下了脑袋。 屏退众人,寝殿里只余他们二人。 虞欢展开一抹笑颜,言简意赅:“我要去西国。” 她看到裴君珩眸底的幽光,又道:“你不用跟我去,我带着落落晨星去就行。” 裴君珩是一国之君,不可能跟着她一起玩闹。 她带两个丫鬟去正合适。 裴君珩眉峰往下一压,凛声道:“你何必亲自跑一趟?朕派人去寻云隐神医。” “赵临说我只有一月期限。”虞欢说,“他不会给我解药的,与其等神医来救我,还不如我明日就出发去寻神医。” 裴君珩语气决然,“朕不同意!” “我不奢望你与我一起,你也不能剥夺我的权利啊!”虞欢声线格外冷清,黛眉不由自主蹙起。 …… 西国。 沈翩枝觉得待在破庙不安全 ,搀扶着萧沉渊去了附近的客栈。 并且让小二帮忙雇了一辆马车。 但沈翩枝考虑到萧沉渊伤势过重,还是选择在客栈休息一晚,翌日再赶路。 厢房的门刚关上没多久就被敲响了。 萧沉渊趴在榻上休息,沈翩枝坐在榻沿。 听到敲门声,沈翩枝下意识站起,手腕却被萧沉渊扣住,“去哪儿?” 沈翩枝:“开门。” 萧沉渊神色微冷,语气捎上几分肃意,“你知道对方是谁吗?你就开门。” 沈翩枝无言以对。 她的确不知道敲门的是谁。 萧沉渊目光划过紧闭的大门,冷然道:“来者何人?” “奴家是一路逃难至此,身上的盘缠用尽了,公子可否收留奴家一晚?”一道脆若银铃的女声传了进来。 萧沉渊扬起手臂将沈翩枝圈入怀里,指尖把玩着她的柔顺发尾,语气冷锐如利刃: “在下已经娶妻,不便收留旁的女子。” 沈翩枝微愣须臾,缓缓扭头看向萧沉渊。 萧沉渊眉目疏淡,此刻正轻挑眉梢看她,蝶翼般的睫毛在脸上投出淡淡的阴影。 他凑近她的耳畔,开口的语气有道不清的蛊惑,“夫人一直盯着为夫作甚?是为夫太过于俊逸了?” 沈翩枝心弦一颤,指尖不由蜷起,稳着语调道:“你太自作多情了。” “夫人怎还脸红了?”萧沉渊轻咬了她浅红的耳根,唇角溢出笑意,“怎这般不经逗?” 沈翩枝登时红温了,宛如刚从热油里捞出来的虾。 “萧沉渊,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她目光躲闪,不去看萧沉渊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睛。 萧沉渊耸了耸肩,“本王哪里不正经了?” “别人还在门外呢,你就在这撩我?”沈翩枝故意说,“一点都不尊重别人。” 萧沉渊目光划过她纤细的腰身,凉凉道: “我为何要尊重别人?别人一个劲往我身上凑,可有尊重我了?” 沈翩枝顿时噤了声。 此时,门外忽而传来女子的声音,“无意叨扰,还请见谅。” 若不是外头的女子再次说话。 沈翩枝都以为她走了。 萧沉渊的嘴到底是可饶过对方,“嘴上说着无意叨扰,不还是叨扰了?” 女子嗓音透出几分窘迫,“奴家实在走投无路才会来敲门,若是你妻子不在,可否让奴家留宿一晚?” 沈翩枝本以为她是真的走投无路。 却未曾想她说出这番话。 她不让萧沉渊给点银子去开个厢房,却要委身与萧沉渊共住一屋。 饶是傻子也能明白其中意味。 沈翩枝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萧沉渊身上,内心却极为好奇他会如何回答。 萧沉渊视线片刻都没离开沈翩枝,意有所指道:“夫人,你可愿意让她进来?” “你问我作甚?”沈翩枝纠正道,“她是在问你。” “我倒是想知道,我的夫人是否会大度到让别的女人进来。”萧沉渊拖腔带调地开口。 他的视线却紧紧黏着沈翩枝,眸里还露出几许探究与期待。 其实他想知道,沈翩枝是否会在意他。 哪怕是一点点。 沈翩枝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试探自己。 她不想与陌生人共处一室,抿唇道:“我没那么大度。” 萧沉渊唇角泛起不易察觉的弧度,目光落在紧闭的大门,冷淡的嗓音响起—— “我夫人满心满眼都是我,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沈翩枝竟在他话里读出了几分炫耀,檀口微张,“萧沉渊,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我说你是你就是。”萧沉渊口吻极为霸道。 沈翩枝:“……” 门外没有传来女子的声音,想来是离开了。 萧沉渊握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手臂微用力,把她往怀里带。 沈翩枝撞到他结实的胸膛,感到几分疼意,倒吸一口凉气,“萧沉渊,你属铁板的啊?” “与我待在一起不久,好的没写坏,嘴巴倒是淬了不少毒。”萧沉渊语气幽凉。 沈翩枝瞥他一眼,“要不还是说你教得好呢?” “那为夫可有奖励?”萧沉渊佯装听不懂她的讽刺,厚着脸皮求赏赐。 沈翩枝被他的不要脸惊到失语。 “王妃不给,本王可自己要了。”萧沉渊眯了眯眼,嗓音隐隐透着威胁。 沈翩枝下意识起身,细腰却被他大掌紧紧扣住,耳廓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往哪逃呢?” “唔……” 第90章 小公主,你竟隐瞒我做了此等事! 萧沉渊一只手搂着沈翩枝纤细的腰身,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毫无征兆地吻了下来。 沈翩枝起初还在反抗。 奈何他手上的力度也没松一下。 沈翩枝被吻得情迷意乱时,不由放弃了挣扎,甚至带着几分迎合。 萧沉渊漆色的眼眸泛起星光,眉梢轻轻上挑,心情颇为愉悦。 他顾及身上的伤口,到底是没更进一步,离开她的唇后,便从后面搂着她躺在榻上。 沈翩枝背对着他,可脸却和煮熟的虾无异,心口也烫得很。 自从在山洞发生第一次后,他们之间相处的方式就发生了变化。 萧沉渊一改从前的疯魔,对她体贴了许多。 甚至一言不合就吻她。 若是她说错了话,他还会用此举动惩罚她。 明明她每次都是迫不得已,可到了最后,反倒是最享受的那一个。 思及此,沈翩枝脑海忽然浮现不可描述的画面,迅速睁开了双眸。 萧沉渊看不到她的神色,下颚抵在她的肩头,嗓音微低而缱绻,“王妃可是在回味?” 他除了会逗她,不会别的了吗? 沈翩枝曲起手肘撞了他一下。 “嘶……”一道沉闷的嗓音在她耳后响起。 沈翩枝微愣片刻,旋即回眸看他。 只见萧沉渊眉心微蹙,神色略显痛苦之色。 “我不是故意的……”沈翩枝心下漾起几许内疚,正一脸抱歉地看着他。 萧沉渊无声笑了下,“我并无大碍。” 沈翩枝从他怀里出来,瞧了一眼他背后的伤口。 鲜血渗透了白色绷带,触目惊心。 沈翩枝心尖蓦地一恸,“这还叫无碍?” 她立刻翻身下榻,去拿医药箱。 萧沉渊神色慵懒,且透着几分随意,“许是方才亲你的时候扯到伤口了。” 沈翩枝步子未停,可耳根却不动声色地泛红。 她深吸口气,拎着医药箱来至榻沿,开口的嗓音透着几分冷清,“你若再说话,我便不给你包扎了。” “行啊。”萧沉渊无所谓道,“那就不包扎吧。” 他还是不按套路出牌! 她总是被他一击即败! 沈翩枝默不作声地杵在一旁,动作轻柔地给他处理伤口。 萧沉渊垂睫看她,“看来夫人心里还是有我的。” 沈翩枝默了几瞬,稀松平常道:“王爷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这是助人为乐。” “是吗?”萧沉渊拖着长而缓的语调。 沈翩枝没吭声,给他包扎好伤口后,躺了下来。 萧沉渊低声道:“夫人若不想我伤口再次裂开,还是主动躺我怀里吧。”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沈翩枝咬牙瞪他一眼,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她像一只蚕蛹宝宝似的往他怀里咕蛹。 刚贴到他透着凉意且结实的胸膛,沈翩枝便停了下来。 他们隔着衣裳贴在一起,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他们包裹。 沈翩枝感受到他身体的异样,往外挪了一寸。 “别乱动。”萧沉渊声音低哑。 沈翩枝顿时没了动静。 夜色如稠,厢房内一片沉静。 均匀且绵长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内显得格外突兀。 烛火已然熄灭,四下一片漆黑。 萧沉渊借助着窗外打进来微弱的夜色看她的背影。 明明爱人在怀,他还是觉得不够满足。 他起身睡到榻外侧,目光看着沈翩枝恬静的睡颜,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翌日,沈翩枝是被刺眼的光线唤醒的。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清隽的脸孔,不由吓了一跳。 萧沉渊什么时候跑到她眼前来的? 难道是在她睡着之后? 他有什么毛病?怎么每次都得看着她才能入睡? 沈翩枝想不通是为什么,索性起来洗漱穿衣。 她刚打开厢房的大门。 本靠着门睡觉的女子没了支持,顿时往后倒去。 沈翩枝愣了一下,赶紧从背后扶住了她。 女子彻底惊醒,神色慌乱地站了起来,垂眸道:“我实在无家可归,才在门口靠着睡了一晚。” 她衣着素净的白色布衣,眉目如画,脸色却透着病态的白,唇上亦无半点血色。 饶是如此,也能瞧出几分姿色。 特别是那双狐狸眼,似会摄人心魄。 若是打扮一番,或是个美人胚子。 沈翩枝细细打量她一番,开口的语气却格外平静,“你是昨夜来访的姑娘?” “是,奴家名唤白希。” 沈翩枝未及开口,萧沉渊冷冽如霜的嗓音已经传了出来—— “此间客栈的戒备如此松懈?竟随随便便放人进来。” 白希面露窘迫之态,话却是对沈翩枝说的:“姑娘,您可以借我一点盘缠吗?” 鉴于她昨天说的话,沈翩枝对她没有几分好印象,红唇微微抿起。 萧沉渊虽躺在榻上,却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冷嗤一声: “不想惹麻烦就赶紧回来。” 沈翩枝敛眸不语,脚却往后挪了挪。 白希顿时跪在地上,泪珠划过脸颊,滴落在地,哭哭哀求道: “姑娘,若是你不愿借我盘缠,你去哪便捎上我,可好?我真的无处可去了。” “哪怕留在你身边当丫鬟,我也心甘情愿,只要给我一口吃的,一个地方住就行。” 沈翩枝其实不是烂好人,亦不是圣母。 况且她是从现代穿过来的,也看过很多电视剧,更明白路边的人不要捡这个道理。 “砰”的一声,大门被沈翩枝无情关上,女子的声音也隔绝在外。 沈翩枝刚抬脚往里走,萧沉渊便从榻上起来,动作缓慢地穿着衣裳。 她脚步不由加快。 “走慢点。”萧沉渊淡淡道,“本王还不至于连一件衣裳都穿不好。” 沈翩枝充耳不闻,快步至他身旁,素手伸了过去。 她的指节不经意间触碰到萧沉渊的手背,两人的目光恰逢其时地相撞,空中似有火花在点燃。 他手背的温度倏而蔓延至她的心口,心脏似要跳出来般。 萧沉渊低笑一声,“原来夫人方才是在琢磨如何占我便宜呢。” 沈翩枝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没搭理他说的话。 他不正经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了。 习惯就好。 未几,萧沉渊换上一身淡墨色暗花袍,肩上披着白狐裘披风,身形气场,每一寸皆透着矜贵与冷然。 他五官尤为深邃,面部轮廓清俊,不愧是造物主的精雕细琢,让人为之惊叹。 沈翩枝不由多看了两眼。 萧沉渊握住她柔嫩滑细的玉手,抬脚往外走。 沈翩枝想要挣脱,却听见他低低道:“伤口太疼了,你牵着我走。” 闻此,沈翩枝只好任由他牵着。 大门打开。 白希还未走,瞧到他们出来,视线忽而落在萧沉渊身上。 沈翩枝捕捉到她眸底一闪而过的惊艳。 想必她是看上萧沉渊了。 就是不知道萧沉渊对她有没有意思。 或许他们两人看对眼了,自己就自由了。 萧沉渊语气幽凉地来了一句:“我对她不感兴趣。” 她现在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读心术了。 会读心术的是萧沉渊才对吧? 他每次都能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沈翩枝默了一瞬,“我又没说你对她感兴趣。” “你最好是没有。”萧沉渊道。 沈翩枝垂下眼帘,一句都不敢多说。 生怕露出破绽。 白希全程将他们的话收入耳中,指尖捏紧,下意识跟了上去。 萧沉渊背上有伤口,走得极慢。 沈翩枝也不急,慢悠悠地跟着他的步伐走。 可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动静,萧沉渊回眸看了一眼,当即扣住沈翩枝的腰肢,把她整个人往怀里摁。 沈翩枝一头雾水。 待她反应过来时,亲眼看见白希从他们的身旁滚了下去。 放眼望去,至少有十几个台阶。 白希就一直滚到了底下,艳红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色布衣,脸上也有多处擦伤。 萧沉渊眼神凝起一抹薄怒,缓缓看向沈翩枝,道:“害人终害己。” 沈翩枝后知后觉了过来,原来白希是想要推她下楼梯。 萧沉渊事先预料到了,才把她揽入怀中。 若是他没有料到,那么躺在底下的人是她。 沈翩枝的眸光比霜雪还冷,再次看向白希时,没有一丝怜悯。 直至马车轱辘前行,沈翩枝的思绪才渐渐收回,温声道:“谢谢你方才救了我。” “本王不喜口头感谢。”萧沉渊坐在软垫上,意简言骇。 “王爷是想我以身相许?”沈翩枝明知故问。 萧沉渊睨她,“王妃还挺聪慧。” 沈翩枝一身反骨:“那我偏偏不如王爷所愿。” …… 西国,生死谷。 谢闻洲虽没有再把向淮月反锁在屋里,但也不许她踏出生死谷半步。 向淮月不想回到万籁俱寂的屋中,便到院中坐着。 贺朝野刚从白隐年那里回来,看见她一人在院中静坐,便缓步上前。 向淮月没回头,语气却冷冰冰的:“这里不欢迎你,你请回吧。” 贺朝野身形微僵,清了清嗓子:“我不是谢闻洲。” “我知道。”向淮月的回答似一把利刃,狠狠刺了贺朝野一刀。 贺朝野凤眸骤然一紧,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公主殿下可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向淮月回答得干脆。 才怪! 他是一个木头吗? 她都生气了半天,他才来问她是不是在生气? 倏然,不远处传来谢闻洲的声音,“小公主,你竟还瞒着我放飞了鸿雁?” * ps:这个月会日更六千,每章三千字,晚点还有一章 新的一月,求宝宝们送个用爱所电,么么~ 第91章 那我们不和离了,好不好? 向淮月没想到谢闻洲这么快就知道了! 看来是抓到了回信的鸿雁。 向淮月抬眸望去,一瞬不瞬地盯着谢闻洲离自己愈来愈近。 他身姿挺拔,衣袂随风而起,唇角噙着一抹笑意,似极了意气风发的少年。 向淮月恍惚间还觉得看错人了。 谢闻洲竟然还会有这么一面? 旋即,谢闻洲挡在了贺朝野的面前,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想看信吗?小公主。” 他没有摘下鬼面具,向淮月没能窥见面具下的神色,只看见他深邃深情的双眸。 她默了几瞬,忽然问道:“什么条件?” 在她眼里,谢闻洲可不是好相与的,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目的。 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把书信给她。 谢闻洲却勾唇轻笑,“小公主是想承诺我什么吗?” “并没有。”向淮月矢口否认。 “那不就得了。”谢闻洲从袖中拿出书信,打趣道,“我好心将书信送来,却不曾想被冤枉了。” 向淮月顿时愣住,那她这是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直至谢闻洲将书信交至她手中,她才更确定自己念头。 她轻咳了声,“我跟你道歉。” 谢闻洲语气隐隐透着几分慵懒,“小公主,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没有错。” 言外之意是不用道歉。 向淮月讪讪一笑,拆开书信。 贺朝野全程跟隐形人一样,站在后面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 且他们的相处方式与之前截然不同。 谢闻洲起初对向淮月用的是禁锢,强制。 他现在反倒是尊重起向淮月来了。 向淮月本是很抵抗谢闻洲,现在却开始对他有了好脸色。 不知怎的,贺朝野心中莫名燃烧起一团妒火,烧得他脸色阴沉可怖。 恰逢此时,向淮月抬眸看了过来。 贺朝野眸色有了一丝惊喜。 却不曾想到迎来是她毫无感情的话语,“你没事就走吧,让谢谷主给你另外安排一个厢房。” 贺朝野眉峰敛着几分凌厉,“我们是夫妻,自是要共处一室。” “本公主不想,听不出来吗?”向淮月鲜见地发了火,眉心不由蹙起。 贺朝野还想说些什么,谢闻洲冷眼瞥来,“没听到小公主所言?玄墨在院外,你去了他自会给你安排。” 待向淮月再次抬眸望去,见贺朝野脸色沉冷,眼神锐利无比,没有丝毫想离开的迹象。 向淮月也懒得理他,垂眸看信。 看到沈翩枝三个字时,她眼里蓄满了泪花。 是枝枝给她来信了! 想来是晚晚告诉枝枝她在这里。 太好了。 她已经找到了两个闺蜜,就是不知道虞欢在哪。 欢欢一定是跟她们一起穿越过来了,只是时机还未到。 时机一旦到了,她相信她们一定会相见的! 向淮月眸光闪烁,难以压制内心的狂喜。 谢闻洲立在一侧,随口问道:“是何人给你写的书信?” 向淮月抿唇笑笑,“手帕交。” 谢闻洲了然,瞥了眼杵在原地的贺朝野,“贺将军是没听到我们说的话吗?” 贺朝野一屁股坐在了向淮月的对面,目光追随着她,开口的语气极为冷淡,“我是公主的驸马,我为何要走?” 反正他是不可能让公主殿下与谢闻洲独处的。 谢闻洲为人阴险,谁会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 此时的温文尔雅或许只是谢闻洲的障眼法。 谢闻洲冷笑,“都快和离了,还一口一个驸马呢。” “这不还没和离吗?怎么就不是驸马了?”贺朝野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 向淮月还在沉浸于沈翩枝写的书信当中,没有理会争执不休的两人。 待看完书信后,向淮月唇角泛起涟涟笑意,将书信卷了起来,藏在袖中。 这于她而言是极为珍贵的礼物,可不能弄丢了。 谢闻洲目光黏着向淮月,连个眼神都没给贺朝野,“既是板上钉钉的事,又何须挣扎呢?” 贺朝野嗤笑道:“我就算不是驸马,你也不会是。” “小公主,他说我不够格。”谢闻洲一改平日的高冷,委屈巴巴地告起了状。 向淮月心底掀起一阵狂躁,冷觑他们,一字一句道: “你们能不能不要为了我在这里大吵大闹?有我的地方就必有你们。”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中意对方,与我说话只是为了博取对方的注意力呢。” 向淮月缓缓站起,一脸无奈道:“你们就别为难我了,行吗?” 谢闻洲动了动唇,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她抢先一步道:“我谁都不喜欢,行了吧?” 丢下此话,向淮月抬起步伐往屋里走去。 闻言,谢闻洲神色微冷,到底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贺朝野觉得自己仍是正宫,对于她的话没感到多少失落,反而有些庆幸。 谢闻洲瞧出他的情绪,无情地“啧”了一声,冷言冷语道: “你哪来的脸庆幸的?不知道她离你越来越远了吗?你即将出局了。” 出局…… 贺朝野眉心不由拢起,眼看着她的背影要消失在自己眼里,心底蓦然传来一阵焦急,抬脚追了上去。 谢闻洲没有喝住他,悠哉悠哉地倒了一杯茶。 就在贺朝野即将追上去的时候,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向淮月的声音幽幽从里面传来,“贺朝野,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贺朝野神色逐渐冷锐,深吸口气,问道:“可是我答应与你和离,你才生我的气?” 他等待的是长久的静默。 贺朝野抿起薄唇,盯着紧闭的大门看了半晌,道:“那我们不和离了,好不好?” 坐在桌案前的向淮月并无半分喜悦,握着茶盏的指尖也泛了白。 在她看来,他不愿和离是不想她生气。 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今日之前,她还觉得,贺朝野就算是块木头,也该醒悟了吧。 可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棒。 向淮月唇角泛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心间也被酸涩的情绪填满。 她鼻尖不由泛酸,这样的感觉太难受了。 越是不想被这种情绪摆布,就越难走出来。 院中的谢闻洲已经喝了几杯清茶,茶盏往汉白玉桌面一搁,冷然道:“贺朝野,你闹够了吗?” 他知道贺朝野所做的都是徒劳无功。 所以他适才没有过多阻挠。 但并不代表他会一直任由贺朝野打扰小公主。 他能看出小公主喜欢贺朝野。 奈何贺朝野心里并无小公主。 既如此,他争上一番也无罪吧。 贺朝野在门口杵了半晌,也没听到向淮月的回答。 他垂眸掩下眸中落寞,迈着长腿朝着谢闻洲走去。 谢闻洲给他倒了一杯茶。 贺朝野坐在向淮月原先坐的位置,神色严肃地凝着谢闻洲。 谢闻洲微皱了皱眉头,“你是觉得我会给你下毒?” “这不是你惯用的手段么?”贺朝野反问。 谢闻洲哂笑一声:“再怎么说你也是师父的徒弟,怎么没学到他几分本领?” 贺朝野没搭腔。 “我教你辨别毒药。”谢闻洲道,“你远离小公主,如何?” 贺朝野轻扯了下唇角,讽刺之意尽显,“你若有把握追到公主,我在与不在又有何区别?” “我是不想让你跟个苍蝇似的围着小公主转。”谢闻洲强调。 贺朝野眸色幽幽,隐隐泛着火苗,“你在点自己呢?” 谢闻洲指节轻缓地扣着石桌,笑意不达眼底。 他话还没道出,白隐年的身影出现在院中。 白隐年火急火燎地赶来,“阿洲,你母亲失踪了!” 谢闻洲身形一顿,猛然站起,“你说什么?” “我方才去顺遂苑,发现玄墨被敲晕了,你母亲也不见了。”白隐年急促道。 谢闻洲眸里凝起痛色,发疯似的跑了出去。 贺朝野叫住了欲要离开的白隐年,“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阿洲的母亲年轻时受了刺激,至今仍是神志不清,阿洲只能把她关在房里,可未曾想他把玄墨打晕逃走了。”每每说起这个,白隐年还是觉得痛心疾首。 白隐年与林青黛是青梅竹马。 他们曾许下诺言长大后就成亲。 可青梅敌不过天降。 白隐年喜欢上了旧友的妻子,夺了友妻。 而林青黛接受不了这个消息,赌气就嫁给了昔日死敌,生下了谢闻洲。 白隐年本以为她与林青黛再也不会相见。 可在谢闻洲还是三岁时,林青黛带着谢闻洲找上了他。 在那之后,林青黛就开始神志不清了,对谢闻洲非打即骂。 白隐年不知道她嫁给死敌后受了什么刺激,期间发生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他一边照顾林青黛,一边将谢闻洲拉扯长大。 这么多年来,白隐年一直对他们母子存有内疚。 贺朝野眸底掠过复杂的暗芒,迅速起身,“师父,我与你们一起去找吧。” 他知道这是与公主殿下离开的最好时机。 可他到底还是师父的徒弟,要为师父排忧解难。 白隐年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匆匆离去。 向淮月不知道院里发生了何事,只听到一阵嘈杂声。 她脸上覆上几许疑惑之色,从圆椅起身,往窗牗走去。 窗牗忽然闪出一抹身影,向淮月心跳骤然停止。 第92章 他的母亲杀了小公主! 女子披头散发,面容煞白狰狞,眼神锐利且含着幽怨地盯着向淮月。 她的眼神宛如恶鬼,好似随时都会将人拽下地狱。 向淮月脸色霎时大变,牙齿直哆嗦,不由往后退。 步摇随之晃动,在寂静的空间发出细微的声响。 女子翻窗而入,冲上去掐住了向淮月的脖子。 向淮月心下涌上一股不安,抗拒凝在眉间,声音发紧,“你是何人?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我动手?” 女子面色带着几分阴鸷,厉声道:“你竟然敢勾引我的儿子,我掐死你!” 说话间,她手上的力度狠了许多,似下定决心要掐死向淮月。 窒息缠上心头,向淮月眼尾氤氲殷红,身上的淡粉色芙蓉对襟褙子滑落在地。 下一刻,她被女子推倒在地。 耳畔还传来极具愤恨的嗓音—— “你不仅勾引我夫君,还勾引我儿子,我不会让你活的,你这种狐媚子就该下地狱!” 向淮月呼吸变得艰难,可求生意志却极强,她手脚并用,想要把女子踹开。 奈何她的力气没起到一丝作用。 原主是出了名的娇生惯养,宛如好看的花瓶,毫无还手之力,一击即碎。 “你给我死!!”女子歇斯底里地吼着,将所有怒气都洒在向淮月身上。 向淮月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一句:“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从未见过你……” 女子似发了疯般吼叫,手上逐渐收紧,“你闭嘴!” 向淮月觉得不甘,她还没见过枝枝和欢欢! 她怎么能就这么离去? 可女子显然失去了理智,俨然下了死手,不想让她活下来。 “砰——”大门被人用力踹开。 在向淮月意识消散之际,眼前闯进一道挺拔笔直的身姿。 她手刚抬起,视线逐渐模糊,眼睛阖上,手随之落在地上。 贺朝野刚来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向淮月如绸缎般的发丝变得松乱,眸里蕴着泪花,红唇不由发颤,柔弱可怜之态尽显。 只是贺朝野刚来到她身旁,她便闭上了双眸。 恐惧似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紧紧笼罩,心脏也被紧紧攥着,疼到几近窒息。 贺朝野眼睫微闪,一滴晶莹的眼泪落下,滴在向淮月瓷白的脸上。 他猛然推开女子,抱起向淮月,语气带着颤意,“公主殿下,你醒醒……” “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你的……” “我该一早想到你会有危险的……” “是我愚不可及,帮着去找人,却把你置于危险当中。” 女子看见向淮月闭上眼睛,仰天大笑,“太好了!狐媚子终于死了!再也没人抢我夫君了!” 贺朝野浑身一震,原来她把公主殿下当作是抢她夫君的女子。 她定是恨透了对方,才下了死手。 贺朝野缓缓转头看向女子,眸底盛着滔天恨意,咬牙切齿道: “我的公主殿下是无辜的,你恨错了人,亦杀错了人!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女子还沉浸喜悦当中,满屋子都是她的笑声。 谢闻洲刚进来便听到了贺朝野的话。 当他踏入屋中,看到躺在贺朝野怀里的向淮月时,心蓦然一跳,闷闷的痛感席卷全身。 目光划过地上的女子时,谢闻洲如同被浇了冰水,浑身发颤。 轰! 谢闻洲如遭雷击,神色愕然。 他的母亲杀了小公主? 怎么会! 不会的! 这一定是错觉! 小公主一定会没事的! 谢闻洲双腿发软,连滚带爬地来到向淮月身旁,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向淮月。 却被贺朝野无情的拍开了,“你母亲杀了她,你没资格碰她!” 说完此话,贺朝野抱她抱得更紧了,似要揉入骨子里。 谢闻洲双眸猩红,眼泪划过脸颊,声音艰涩:“小公主会没事的……” 林青黛将目光落在谢闻洲身上,也难得展出笑容,“儿子,我杀了害我们家破人亡的仇人,哈哈哈哈!” 这句话落在谢闻洲的耳中,宛若锋利刀片,一下下剥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 谢闻洲眉眼间尽是戾气,也是第一次对她发了火,“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林青黛双眸一瞪,狠狠道:“这狐媚子勾引你,我为什么不能杀她!我杀的就是她!” “小公主没有勾引我!”谢闻洲低吼。 他发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他就不该将小公主的存在告诉她。 不该说找到了心仪且可以钟爱一生的女子。 是他害了小公主。 无限的内疚与痛苦压在谢闻洲身上,似要把他的脊椎压断。 那个矜贵冷漠,不可一世的少年谷主,竟当着众人的面低声抽泣,哭得昏天暗地。 贺朝野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背脊微弯,紧紧拥着向淮月,眼眶发红,泪珠不断滑落在她的面容上。 林青黛头发凌乱,此刻却仰着头大笑,沉浸在这大仇得报的喜悦当中。 白隐年赶来就是看到这混乱的场面。 谢闻洲与贺朝野对着向淮月哭泣。 而林青黛疯狂大笑,完全是个局外人。 仅是一眼,白隐年就明白在此之间发生了何事。 须臾,白隐年脚步倏然凌乱,不可置信地上前,“发生了何事?” 没人回应他。 白隐年还是头一回看见自己的两个徒弟哭得这么惨烈。 慌乱占据他的心间,他蹲下来,伸手探了探向淮月的呼吸,顿时松了一口气。 再次看向他们的眼里掺杂着狐疑,“月丫头都还没死呢,你们哭什么?” 向淮月被掐晕了过去。 但她身子被不停摇晃,从而被摇醒了。 可她脑子缺氧,恢复了意识,还睁不开双眼,全身也乏力得很。 她索性就放弃睁眼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贺朝野竟然紧紧抱着她,还说了一堆令她动容的话。 贺朝野说不该丢下她,不该让她身陷囹圄。 还说她是他的公主殿下。 甚至要为了她报仇。 所以,他也是喜欢她的,对吗? 可向淮月还没来得及狂喜,谢闻洲就跑了进来。 谢闻洲似乎接受不了她的‘死’,还哭了起来。 没想到谢闻洲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爱她。 她也从他们的对话里得知,原来掐她脖子的是谢闻洲的母亲。 再然后,师父就进来了。 师父告知他们,她并没有死。 她如果可以说话,也想来一句:我都还没死呢,你们就开始哭了?这并不礼貌吧! 贺朝野哭这么凶干什么?眼泪全砸她脸上了! 冰冰凉凉的,又黏黏糊糊的,整得她难受极了! 贺朝野在听到白隐年的话之后,身躯微僵,而后抬手去探向淮月的呼吸。 呼吸尚在,只是比较微弱。 劫后余生的喜悦突然席卷贺朝野的全身,眉峰褪去几分凌厉,暗松口气,“幸好你还活着。” 他在庆幸公主殿下还活着。 亦在庆幸有机会把对她的爱说出口。 他也是在意识到失去公主殿下的那一刻,才醍醐灌顶。 原来他在与公主殿下的点点滴滴相处中,就已经爱上了她。 是他醒悟太晚。 幸好一切还可以重来。 他日后定会保护好公主殿下,且不想再一次失去她了。 而他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原来失而复得的感觉是这般美好。 斩断思绪,贺朝野瞧着她的眼神皆是柔情。 谢闻洲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睫挂满泪珠,轻轻一眨,无声掉落。 从贺朝野的神色就可以看出,小公主的确还活着。 如此就好。 母亲没有酿成大错。 他也没有失去小公主。 往后依然可以看见明媚鲜活的小公主。 谢闻洲眉梢微扬,神色舒坦。 白隐年将坐在地上的林青黛扶了起来,眉间尽是无奈,低声道: “青黛,你怎能私自跑出,还伤了月丫头?她与你无冤无仇,你不该这般态度。” “虽说你神志不清,但你终究犯了错,幸好月丫头无碍,否则你难辞其咎。” “何况阿洲喜爱月丫头,他亦不会原谅你……” 说到此,白隐年暗叹了口气。 其实谢闻洲还是执念太深了。 他一旦看上,就觉得要将美好的她留在身边。 殊不知爱人还有其他法子。 那就是成全。 成人之美亦可让彼此走得更近,而不是背道而驰。 林青黛神色忽而狠厉,大喊大叫:“她就是勾人夫君的狐媚子!!我不会让她好过的,我日后还会取她的性命!” “谁也拦不住我,哈哈哈哈!” 她倏然大笑起来,头发凌乱遮住脸颊,看上去阴森森的,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饶是白隐年看了多次,心中难免一悸。 他自知与她讲不了道理,唯有看向贺朝野,语气充斥内疚: “对不住,阿朝,是我没看好她,我日后一定严加看管,不会让她有机会再伤到月丫头。” 对于这样的保证,贺朝野没有一丝放心,眉心紧蹙道: “师父,你带她下去吧,我不想看到她,若公主殿下醒了看到她,也会被吓到的。” 若不是他及时赶来,恐怕公主殿下已经一命呜呼。 且这女子面目狰狞,下手阴狠,想必是吓到公主殿下了。 或许会留下阴影。 他不想公主殿下再次被惊吓到。 白隐年神色凝重地点头,拉着林青黛出去。 却不想林青黛忽而甩开他的手,疾速朝着向淮月扑去。 第93章 阿朝,是你让我活了过来 白隐年瞳仁骤缩,惊呼一声,“青黛,你莫要冲动!” 一道刺眼的灵光一闪,他们看到林青黛手上握着一把锐利的匕首。 谢闻洲眸底拂过愕然,一心只想救下向淮月。 他顾不上多想,身体猛然扑向向淮月,只想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 殊不知,贺朝野早已义无反顾覆了上去,结实宽大的背霎时将娇小的她笼罩其中。 谢闻洲脸色微沉,转而握住了林青黛的匕首。 尖锐的匕首划破他的掌心,殷红的血争先恐后地溢出。 锥心的疼痛使谢闻洲眉心蹙起,却仍不见他有放手的迹象。 林青黛神色一顿,手忽而松开,抱住脑袋尖叫一声,“啊!!!” 白隐年上前察看谢闻洲的伤势,急促道:“阿洲,快松手啊,你还握着匕首干什么!” 谢闻洲瞧到向淮月安然无恙,唇角噙上一抹笑意,缓慢松开了匕首。 “哐当”一声,匕首掉落在地,突兀的声音与剑拔弩张的场面格格不入。 贺朝野紧紧抱住向淮月,鼻尖不经意间触及她的樱唇。 凉意通过肌肤传入他的体内,把他此前的燥热不安尽数燃尽。 他眸色微转,缓缓抬起了头,目光一直盯着她,未移半寸,语气颇为坚定:“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伤。” 谢闻洲眉心微动,终是没开腔。 白隐年一边摁住欲要冲出去的林青黛,一边说道: “阿朝,月丫头只是受到了惊吓,不久便会醒来,阿洲受了伤,还烦请你帮他包扎一下。” 贺朝野未及开口,谢闻洲便缓缓站起,淡然道:“我的伤势并无大碍,还是待小公主醒来再说吧。” 林青黛又哭又闹,白隐年实在拿她没办法,对他们道:“我先去安抚她的情绪。” 话毕,他带着林青黛离开了。 屋里恢复了一贯的寂静。 贺朝野把向淮月抱了起来,放置榻上。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刻都未曾放开。 谢闻洲立在一侧,喉间微滚,溢出一句:“对不起。” 贺朝野头也没回,嗓音却透着凛冽,“你不该对我道歉。” 谢闻洲眸色微暗,垂眸看了一眼还在溢血的伤口,唇角忽而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还真是可笑。 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公主,竟被自己的母亲伤害。 而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贺朝野凡事都先他一步。 从这来看,他很显然输了。 向淮月一直都有听到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可眼皮似压了巨石,沉甸甸的,压根睁不开。 方才贺朝野紧紧护着她的时候,她心跳明显加速。 可当知道谢闻洲为了救她赤手握住匕首时,她有一瞬的震惊。 谢闻洲甚至还向贺朝野道了歉。 他那么孤傲的一个人,竟还会有这么一面。 过了许久,向淮月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但她能感受到手被紧紧握住。 不用想也知道是贺朝野。 自发生这件事情后,他似乎很担心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向淮月总算睁开了双眸。 贺朝野面露喜色,“公主殿下,你醒了。” 向淮月微点了点头。 她目光落在谢闻洲的手上,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担忧,声音软绵微弱,“你快些去包扎。” 谢闻洲心中一喜,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对他说的。 她在担心他。 向淮月看见他杵在原地不动,又动了动唇。 只是这些话还没有说出,谢闻洲便开了口:“我无碍,不用包扎。” 向淮月语气重了几分,“谢闻洲,你是在用这种行为来惩罚自己吗?” 谢闻洲垂眸不语。 向淮月黛眉不动声色地蹙起,气若游丝地道: “我实在没力气与你说再多的话,你先去包扎,行吗?” 谢闻洲神色有了几许动容,在她的注视下点了下头。 玄墨被林青黛打晕了,现在还没醒。 所以他没有旁的帮手。 谢闻洲在桌案前坐下,准备自己动手。 向淮月作势起身,却被贺朝野先一步摁住,“我来就好。” 话毕,贺朝野阔步上前,在谢闻洲身旁坐下。 他二话不说地给谢闻洲处理伤口。 向淮月还是头一回见他们相处得这么和谐。 谢闻洲眉峰敛上无尽的内疚,道:“小公主,对不起。” 向淮月愣了一瞬,才恍然他指的是何事。 她目光真诚而坦率:“虽然你母亲对我造成伤害,但这是她无心之过,况且你是你,她是她,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对方。” 若是要恨,她自然会去恨他母亲。 而不是祸及谢闻洲。 谢闻洲体内的阴暗被驱散,有一抹光照了进来。 他怔然地凝着她,墨眸底下掠过一丝碎芒。 她是善良的,活泼的,鲜活的,美好的。 对于这般完美的她,他实在没法做到不心动。 他在不断地被她吸引,一步一步走向她。 步伐坚定且决然。 贺朝野给他包扎的动作蓦地停顿,侧眸望着向淮月。 向淮月眼眸明亮如耀星,眉梢敛着柔意,清丽脱俗,让人不由沉醉其中。 她此刻是明媚闪耀的。 他终于知道谢闻洲为何要强行将公主殿下留在身边了。 倏然,一道细微的闷哼声打破贺朝野的思绪。 谢闻洲皱眉看他,“你这是趁机报复我呢?” “抱歉。”贺朝野道,“我待会注意些。” 谢闻洲没再开腔。 给谢闻洲包扎好伤口后,贺朝野来至榻沿坐下,手上拿着药罐。 向淮月眨了眨眼,有些狐疑地凝着贺朝野。 贺朝野道:“你脖子的红痕很深,我给你抹点药。” 向淮月眉眼弯了弯,嗓音甜软,“谢谢。” 贺朝野觉得骨头都酥了,心口不由染上一抹烫意,垂眸给她抹药。 她似乎不生他的气了。 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至少对他笑了。 向淮月瞧到他眼尾的泪痕,眼睫微颤,问道:“你哭过了?” 她之所以明知故问,是在试探他。 想知道他是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也喜欢上了她。 贺朝野眼神躲闪,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为什么?”向淮月问。 “以为你不在了。”贺朝野如实回答。 向淮月歪着头看他,“为何我不在了,你会哭?” “因为你于我而言很重要。”贺朝野不带一丝犹豫道。 向淮月想,她已经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了。 既如此,那便慢慢来吧。 慢火炖甲鱼,才会有滋有味。 谢闻洲的存在显得有些多余。 看到他们眼中都有彼此,谢闻洲的心犹如被利刃刺碎,疼到难以呼吸。 他默默起身,转身离去。 贺朝野垂着眸,动作轻柔地给向淮月上药。 向淮月一直在看着他,完全没注意到谢闻洲已经不在屋中。 她的皮肤跟豆腐似的白嫩,贺朝野生怕力气稍大弄疼了她。 向淮月察觉到他身体紧绷,极其不自然,忽然说道:“阿朝,你为何会突然来找我?” 贺朝野嗓音极为低落道: “师父说谢闻洲的母亲不见了,可我和师父找了半个院子都没找到她,而师父说她神志不清。” “我心中隐隐不安,觉得她很有可能去了你那里,所以我来找你了,可我还是晚了一步。” “若我能早点想到,你便不会被她掐,更不会感到窒息,脖子也不会留痕……” 向淮月听出他话里的自责,思绪如潮,启唇道: “你并没有晚来一步,你出现的刚刚好,是你救了我,你要是再晚点,我早就不在了。” 眼前的姑娘眼神诚然地看着他,好看的眼睛弯起,笑得明媚动人。 贺朝野喉间滚动,“我总是想着再早一点,再早一点,如此你就不会那么担惊受怕了。” 爱是常常觉得亏欠。 向淮月倏然觉得这句话用在他身上正好。 她眉眼泛起笑意,笑道:“阿朝,谢谢你让我活了过来。” 在贺朝野还没开窍时,她是黯然失色的。 可知道他心里有她时,她活了过来。 贺朝野以为她指的是自己赶来的事情,敛眸应下,“这是我该做的。” “那什么不是你该做的?”向淮月打趣道。 “让你难过。” 向淮月心跳漏了一拍,在他眼里看到了决然,低笑一声,“阿朝,你是去哪里进修过了吗?” “嗯?”贺朝野不明所以。 向淮月解释:“夸你会说话。” 贺朝野眉眼化开一抹笑意,喜悦充斥着心间。 …… 白隐年拉着林青黛回了顺遂苑。 可他刚关上门,林青黛便鬼哭狼嚎了起来,“为什么要关着我?我没疯!” “那个狐媚子不但抢了我的夫君,还妄想抢我儿子,我不会放过她的!” “不会!!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她!” 白隐年被吵得脑袋疼,捏了捏眉心,道:“青黛,她不是抢你夫君之人!” 正当他还想说些什么,门被推开了。 谢闻洲神色冷沉地走了进来,“母亲,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你根本就没疯!” 林青黛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没有被他的话吸引注意力。 谢闻洲冷声道: “我昨夜才与你说了有心仪之人,你今日就找到了偏院,我未曾与你说过她在生死谷,你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第94章 你看起来很好亲,我可以亲你吗? 林青黛看着窗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立在一侧的白隐年默了几瞬,缓缓道:“许是你母亲找了好久才寻到了偏院。” 谢闻洲眸底泄出讥讽,“依我看,她是直接去了偏院。” 白隐年看了一眼笑容阴森的林青黛,神色忽而凝重起来。 难道真的如阿洲所说的那般,青黛根本就没疯? 那她为什么要装疯? 又为何要伤害月丫头? 月丫头分明就是无辜的。 还是她以为月丫头会害了阿洲? 白隐年思来想去都想不出所以然。 谢闻洲下颚线绷紧,语气阴沉地开口: “小公主是我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唯一的光,我不许你伤她,否则你别怪我不顾及余下的母子情分!” 他知道她听得懂。 多余的话他也不想说。 冷冷瞥了她一眼,迈开长腿离去。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对他非打即骂,他都忍了。 可这一次涉及小公主,他忍不了。 或许不让小公主留在此地,小公主才会安然无恙吧。 谢闻洲在心里暗下了一个决定。 …… 贺朝野给向淮月抹了药,药瓶搁在桌案,忽然来了一句: “公主殿下,我带你走吧。” 他不想公主殿下继续留在隐患之地。 就算谢闻洲不让公主殿下离开,他也会拼尽全力为她杀出一条生路。 向淮月面色一怔,旋即弯唇笑了笑,“没有谢闻洲的准许,你能成功带我离开此地吗?” “只要你想,我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带你离开。”贺朝野眸里盛着温意。 “此事日后再议吧。”向淮月道。 她没有道出原因。 枝枝要来寻她,可现在还没抵达生死谷。 亦不知行程是否会变。 她还是先不要离开生死谷。 贺朝野神色怃然,垂下眼帘没有开口。 更觉得她是对谢闻洲有意,才会想着留下。 向淮月浑身乏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云垂暮色,夜幕悄然降临。 待向淮月醒来时,四下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倏然间,那女子披头散发,笑容阴森的面孔在向淮月的脑海闪现。 向淮月失声尖叫,宛如惊弓之鸟。 一直守在榻沿的贺朝野猛然站起,将慌乱无措的向淮月拥入怀里。 他一只手背落在她的背后,轻而缓地抚着,另一只手轻抚她的发顶,细心宽慰道: “我在这,没事的。” 向淮月如在海上漂浮不定的木头,终于有了归宿,心下的不安也被慢慢抚平。 她眉心渐渐舒展,开口的嗓音却带着哭腔,“阿朝,我还以为你走了……” “我不会丢下你一人的。”贺朝野柔声道,“我一直都在这守着你。” 向淮月能感觉他手上的力度越收越紧,似乎恨不得将自己揉进体内。 她伸手回抱着他,甜声道:“阿朝,你在我这永远胜过别人。” 贺朝野面色微怔,松开了她,借助着窗外微弱的夜色凝着她,问:“包括谢闻洲?” 向淮月静了几秒,不答反问:“阿朝,你是否吃醋了?” “没有。”贺朝野否认得那叫一个干脆。 “那你为什么要提谢闻洲?” 贺朝野踌躇片刻,老实答:“我以为你留在这里是因为他。” 闻言,向淮月内心跟沁了蜜一样,很甜很愉悦。 她说他一下午怎么闷闷不乐呢。 原来是误会她了。 向淮月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知了贺朝野。 贺朝野压着满腔欣然,语气平和:“原是如此。” “阿朝。”向淮月眸底含笑,“有没有人说过,你吃醋的样子很可爱?” 贺朝野脸上升起一抹浅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耳尖,语气颇为僵硬,“公主殿下还是莫要取笑臣了。” 他没有否认吃醋。 向淮月灵光一闪,忽然问他,“阿朝,你为何喜欢唤我公主殿下?” “因为你就是我的公主啊。”贺朝野微顿了顿,又道,“独一无二的公主。” 这情话拈手就来? 谁说他是块木头的? 她收回那番话。 向淮月心神荡漾不已,明媚的笑意在漆黑的夜晚闪耀发光。 贺朝野清晰地瞧到她的笑容,唇角不由弯起。 半晌,向淮月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息,“阿朝,我饿了。” 她嗓音绵软酥骨,清透又俏皮,更像一只撒娇的猫咪。 贺朝野毫无招架之力,语气隐隐泛着宠溺,“我这就去给你拿吃的。” 话语刚落,他迈开步子往外走。 “可我不想你走。”向淮月抓住了他的指尖。 贺朝野侧目看她,“我若不去,你如何有吃的?” “你抱我去。”向淮月伸出了双臂,声音轻软,带着肆意的俏皮。 还没等贺朝野开口,向淮月已经从榻上跃起,朝他扑来。 贺朝野几乎没有犹豫,稳稳接住了她。 他的双手托着她的臀,步伐轻快地往外走。 但向淮月能感觉到他的绅士手,唇角笑意渐深,“阿朝,你不抱着我腿,我要摔下去了……” 说罢,她松开了搂着贺朝野脖颈的双手,眸底闪着狡黠的光芒。 贺朝野不难看出她是故意的,顺着她的意思,扣住她的双腿,低声道:“可以了吗?我的公主殿下。” 他嗓音又低又轻,语气透着一抹懒悠悠的笑意。 向淮月心弦一颤,耳尖不由发烫。 脑袋埋在他的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屋里宽敞辽阔,贺朝野懒得点燃全部灯火,只是点燃其中一盏,而后递给向淮月,话还没说出,她便抢答了,“我来掌灯。” “好。” 贺朝野抱着向淮月刚出庭院,就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谢闻洲。 谢闻洲神色阴暗不明,语气更是难辨:“我竟不知贺将军原来是个袋鼠呢。” 向淮月是背对着谢闻洲的,却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也听得出他的讽刺。 她扭头瞥了谢闻洲一眼,“谢闻洲,要不你舔一下自己的嘴唇?” 谢闻洲没有照做,而是反问:“小公主这话是何意?” “看你能不能毒死自己啊。”向淮月道。 他的嘴就跟抹了鹤顶红似的,毒得很。 谢闻洲哂笑一声:“小公主这么护短?” “对啊。”向淮月毫不犹豫。 谢闻洲周身戾气四起,到底是没对她说重话。 他抬起手上的食盒,举步上前,“给你们送来了。” 贺朝野刚伸手去接,谢闻洲便越过他往屋里走。 并且丢下了一句,“我也没吃,一起吧。” 贺朝野目光落在向淮月身上,征求她的意见。 向淮月微点了下头,“盛情难却。” 贺朝野往怀里掂了她一下,稳稳托着她回屋。 他把她放在圆椅上,在她身旁落座。 谢闻洲把每一道佳肴摆好后,也在向淮月身旁坐了下来。 向淮月就跟个夹心饼干一样,被他们夹在中间。 “不知你喜欢吃什么,我都备了一些。”谢闻洲道。 桌面有酒酿清蒸鸭子,鹌子水晶脍,酒醉鹅肝,脂蒸腰子,银丝鱼汤等等。 瞧着色泽鲜亮,闻着香气扑鼻,令人垂涎三尺。 向淮月展颜一笑,“谢谢。” 谢闻洲夹了一块鹅肝放进她碗里,“它口感细腻,酒香与鹅肝完美融合,味道极佳,你尝尝。” 向淮月略显迟疑,正想着如何拒绝。 一旁的贺朝野不温不热地来了一句:“公主殿下不吃所有动物的内脏。” 谢闻洲眸色微僵,旋即释然,“抱歉,我不知道。” 但从今日开始,他知道了。 这种错误不会再犯。 向淮月浅浅一笑,“无碍。” 贺朝野不动声色地夹走了她碗里的鹅肝。 谢闻洲狭长的墨眸往上一抬,凝着向淮月开口:“小公主,你回去吧。” 此刻的向淮月无比震撼,眉梢挂着一抹雀跃,“你真的愿意放我离开生死谷?” 她欣喜若狂的模样似密密麻麻的细针,一下下扎进谢闻洲心里。 谢闻洲忍着沉闷的疼痛,轻“嗯”了声,“小公主,我不会骗你。” 贺朝野神色微讶,没开口。 “我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对吗?”向淮月问。 谢闻洲点头。 那她要等到枝枝来了,再一起离开。 她太想枝枝了! 向淮月内心按捺不住的狂喜,唇角更是微微上扬。 她吃起来饭来都觉得有滋有味了。 谢闻洲眼睑一压,放下了筷子,“你们吃吧,我先回去了。” 向淮月动作一顿,“你一口也没吃啊。” “没胃口。”谢闻洲唇角挽起一抹弧度,“小公主,你吃吧。” 向淮月未及开口,再次抬眸,却瞧到了他颇为落寞的身影。 贺朝野夹走她碗里的酒酿鸭子,给她夹了一块水晶脍,“这道菜恐你吃了会醉,你吃点别的。” 向淮月顿时有了叛逆之心,“我就要吃它!” 不仅如此,她还要喝酒。 佳肴配美酒,妙哉! 向淮月倒了一杯酒,指尖还未触及酒盏,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横了过来,把酒盏端走了。 下一刻,向淮月趁其不备拎起酒壶,库库往嘴里倒酒。 贺朝野这边刚放下酒盏,就看到她仰头往喉咙灌酒。 他眉心露出几分无奈,温声道:“慢点喝,我不跟你抢。” 向淮月是典型的又菜又爱喝。 这才半瓶下肚,眸里便蒙上一层水雾,视线开始模糊不清。 她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眼看着要扑在地上。 贺朝野一把抱住她腰身,往自己怀里带。 向淮月瓷白的肌肤染上酡红,正弯着眸子对着贺朝野轻笑,“你看起来很好亲,我可以亲一下吗?” 第95章 答应放小公主离开 贺朝野身形微顿,未曾想到喝醉的向淮月是这副模样。 酒意正浓的她倾斜着身子,歪着脑袋看他,往日清澈明亮的双眸氤氲着迷离缥缈,樱唇泛着诱人采撷的光泽。 嘴上说着征求他意见的话,手也没闲着。 一个劲地往他身上摸去。 贺朝野摁住她不安分的双手,嗓音喑哑,“公主,你醉了。” 向淮月双手被禁锢,檀口微张,“我没醉,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呢。” 她蹙起黛眉,再次追问道:“我可不可以亲你?” 须臾,向淮月踮起脚尖,在他薄凉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勾唇一笑,“知道你害羞,所以我自己来了。” 贺朝野大脑霎时一片空白,清晰感受到体内的血液缓缓流向一处。 他鼻尖不断钻入专属她的淡甜幽香,身体微微紧绷起来。 向淮月挣脱开他的桎梏,指尖落在他的胸膛,打着转地往上转,落至喉结时停了下来。 她仰着白里透红的脸颊看他,双眸闪烁着微光,温声软语道:“阿朝,你的喉结好欲。” 贺朝野闭了闭眼,扣住她的手腕,单手扣着她的腰抱起。 向淮月下意识地低呼:“阿朝,你干什么……” 贺朝野将她放在榻上,动作轻缓地抹平她紧皱的眉心,“乖,不要乱动了,睡觉。” 他语气捎上几许诱哄,跟哄小孩似的。 可向淮月偏生听不进去,手脚并用,“我不睡……” “我守着你睡,哪都不去。”贺朝野以为她是害怕。 殊不知向淮月心里的小九九。 女人三分醉,演到你心累。 向淮月虽然酒量不佳,但脑子还算清醒。 她亲眼看到贺朝野被自己撩得面红耳赤,甚至身体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所以她想更进一步。 向淮月翻身抱住了贺朝野劲瘦的腰身,抬眸注视他灼热的眼眸,“就只是守着我睡吗?” 贺朝野愣了一霎,眉心蔓出几许无奈,“那你还想干什么呢?我的公主殿下。” 向淮月轻咬他的唇角,“自己想。” 贺朝野突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翻滚了起来,他深吸口气,握住她肆意妄为的双手,说了句,“睡吧。” 向淮月:“???” 他是忍者神龟吗?这么能忍! 她借着喝酒的由头壮胆子,就得到了这? 向淮月咬了下潋滟水光的丹唇,再次发起了攻击。 这个吻比方才的猛烈许多。 似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得贺朝野措手不及。 不到一瞬,那股香甜的酒气弥漫在贺朝野的口腔,仿佛要融进血液般。 向淮月眉眼弯了弯,“阿朝,你也喝了酒。” 饶是向淮月这么大胆主动,贺朝野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把她的脑袋摁回怀里,语气悠然道: “公主殿下,倘若你明日酒醒了,怕是会后悔今夜所做之事。” “所以你乖一些,好不好?”他嗓音压得极低,隐隐透着几分诱哄。 他话已至此,向淮月倒觉得有些无趣了,闷声不响。 忽然觉得他这么能忍,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的。 向淮月起先是借着酒意胡来,可后来真的是醉了,窝在贺朝野怀里悄然睡去。 贺朝野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喉结微滚,体内更是燥热不已。 明明是公主殿下喝了酒。 却整得他浑身如火焚烧。 向淮月一夜好梦。 贺朝野彻夜难眠。 东方欲晓,晨光划破与黑夜的结界,拉开新的序幕。 向淮月睁开双眼,便见贺朝野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且他眼底乌青,好似一夜没睡好。 向淮月心底撩起一抹狐疑,“阿朝,你一夜未眠吗?” “嗯。” “为何?”向淮月眨了眨眼,“难道你是一夕不饮酒,至晓不能眠?” 贺朝野缓缓阖上双眸,不予回答。 向淮月抬手轻碰他卷翘的羽睫,轻声问:“阿朝,你怎么不理我?” 贺朝野握住她的手,紧裹在掌心,嗓音压在她耳畔,“陪我睡会儿。” “好。”向淮月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 时间回溯到昨夜。 谢闻洲从偏远回到前院,立在远处,盯着枯萎凋零在地的山茶花陷入沉思。 山茶花凋零已有几日,可他未曾让玄墨收拾它们。 他觉得山茶花的一生不该是那么短暂。 它们该是绚烂轰烈,肆意生长,且不困于一方天地。 玄墨在院子里寻不到他,找来了前院。 瞧着他孤冷寂寞的身影,玄墨心中并不好受。 他疾步上前,甩袍跪在地上。 谢闻洲思绪回笼,冷瞥他一眼,“所为何事?” 玄墨跟了他十多年,从不轻易下跪。 一旦下跪,定是犯了错。 至于何事,谢闻洲心中有数,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玄墨背脊直挺,默默地低下头,“少主,是我给山茶树浇了大量的水。” “缘由。”谢闻洲脸上没有一丝神色,语气更是难辨息怒。 他就算是不说话,光是立在那儿,也能让玄墨感到强大的压迫感。 玄墨垂着眼睫,声音止不住发颤:“少主,是夫人授意我这么做的。” 他也不想将夫人供出来。 可他不想离开少主。 或许把夫人供出可以将功补过。 谢闻洲眸色骤然下沉,垂在两侧的手攥紧,声音冷若霜雪: “我想到很多原因,我原以为你是不想我沉溺于情爱,未曾想竟是我母亲安排你这么做的!” 玄墨身躯微僵,头重重磕在地上,“少主,我错了,我不该听夫人的话。” 谢闻洲当初看到山茶花凋零时,也感到魂惊魄惕。 只是他当时鬼迷心窍,把这个错归咎在小公主的身上。 他的确是有私心想留下小公主。 但从未想过算计她。 他也知道是有人动了手脚,可最终还是没揭穿。 却不料是母亲在背后主导一切。 看来母亲早就恢复了神智,而去偏院伤害小公主也是蓄谋已久的。 谢闻洲脸上的怒气久久未消,反而深了几许,“是你故意放走母亲的?” 玄墨拼命摇头:“少主,我发誓,我没有放走夫人。” “她如何得知小公主在偏院?”谢闻洲眸底戾气涌现。 玄墨吓得哆嗦起来,“是……是夫人在此之前套了我的话……” 谢闻洲的拳头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神色几番冷沉。 “少主,我虽不是故意透露的,但归根结底还是我错了,对不住……”玄墨面色慌张,却不敢抬头看谢闻洲。 谢闻洲敛下怒意,沉声道:“下去领罚吧。” 玄墨愣了一下,忙道:“少主,我真的错了,您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往后定不会再有二心!” 他知道下去领罚意味着什么。 往常待在少主身边的人,一旦犯错,都会去领罚,然后被逐出生死谷。 他真不想就这么离开少主。 玄墨心下满是惊惧,眸里盛满了祈求。 谢闻洲眉峰敛着明显的忿怒,嗓音隐藏戾气,“滚。” 玄墨还想求饶,被刚到院里的赤影拖下去了。 谢闻洲眉宇间的锋芒未褪,满脸惆怅地凝着山茶花,自责在心中蔓延。 是他害了小公主。 害了本该艳丽芬芳的山茶花。 白隐年已经躺下了,可紧闭的大门被人敲响。 接着传来赤影的声音:“白谷主,少主已经在山茶花下站了许久,您可否去劝他一下?” 白隐年从屋里出来,还打着哈欠,“阿洲为何在那站着?” 赤影把刚才所发生之事告诉了他。 白隐年神色忽而肃冷起来,“阿洲还真是说对了,青黛已然恢复神智了,或许压根没疯。” 赤影垂眸不语。 毕竟这不是他一个下属该置喙的。 白隐年喟然长叹: “阿洲性格偏执,他认定的事情无人能改变,我就不去劝他了,你也回去吧。” 赤影沉默半晌,转身退下。 白隐年再次躺回榻上,却久久未能入睡。 谢闻洲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 和亲生儿子无异。 他还是放心不下,去了一趟前院。 在月色的照耀下,谢闻洲颀长的身形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在廖静的院中显得孤独寂寥。 白隐年缓步上前,“阿洲。” 谢闻洲面上略显颓废之色,语气裹挟几许讶异,“师父,他们怎还惊动您了?” “这不是你的错,你莫要将所有错误归咎于自己身上,这样会活得很累。”白隐年道。 谢闻洲话锋一转,“师父,我打算放小公主离开。” 白隐年明白他不想继续方才的话题,唯有顺着他的话开口:“爱亦是成全,阿洲,你成长了。” 谢闻洲微扯唇角,没开腔。 白隐年在院里待了许久,与他聊起了陈年旧事。 最后还喝起了酒。 …… 向淮月说是陪着贺朝野睡会儿,最后睡得比谁都香。 并且还是枕着贺朝野的手臂入睡。 时间一长,贺朝野觉得血液凝固,手臂有些麻痹。 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眸底闪烁着星芒,不舍得惊醒她。 倏然间,门口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一道豪迈粗犷的声音响起—— “公主殿下,贺将军,有人寻你们。” 向淮月顿时惊醒了,四下张望,“哪呢?” 第96章 莫不是枝枝寻来了 向淮月潋滟的眼眸微微眯着,姿态惺忪,俨然还没清醒。 贺朝野唇角牵起一抹笑漪,“不在这里,许是在前院等我们。” 莫不是枝枝寻来了。 没想到她来得如此之快! 向淮月清醒了几分,顿时从榻上下来,对外头道:“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 “是,公主殿下。”赤影退了下去。 未几,向淮月轻移莲步迈出屏风,一抹倩丽的身影闯入贺朝野的视野里。 她一袭天水碧色百蝶穿花金纱罗裙,腰间束着浅色丝绦,显得腰肢纤瘦无比。 如绸的乌发简单地挽了个朝云近香髻,髻间的缠枝钗花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摇曳,生动俏人。 向淮月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小圈,浅蓝色绫罗褙子在半空中悠然飘逸,划出一抹优美的弧度。 “阿朝,好看吗?”向淮月嫣然含笑地问。 贺朝野似被钉在了原地,目光一刻都没从她身上移开,眸底闪过一丝惊艳。 触及她期待炙热的眼神,贺朝野故作镇定道:“好看。” “那我们去前院吧。”向淮月眉眼泛着笑意,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贺朝野点了下头,“好。” 去前院的这一路,向淮月的嘴角都压抑不住地上扬。 贺朝野眉眼温和地凝着她。 直至来到了,他才缓慢收回目光。 向淮月并没有看到沈翩枝的身影,只看到了坐在院中的谢闻洲与白隐年。 她脚下的步伐缓了几许,嗓音压着一缕疑惑,“不是说有人找我与阿朝吗?” 白隐年道:“月丫头,就是我与阿洲寻你啊。” 向淮月眸里的星光霎时黯灭,绽放的笑意渐渐消散,问了一句,“谁去传话的?” 赤影上前一步,“是我。” 谢闻洲从她失落的眼神中品出了端倪,也想到了原因。 向淮月撩起眼皮,语气裹挟着愠怒,“既是他们寻我,你大可直接报他们名字,为何要说有人?” 害她白高兴一场了! 她还以为枝枝来了呢! 气死她了。 竟然把她当猴子一样耍! 赤影惶恐低头,“在下只是跟公主殿下开个玩笑。” 向淮月眉眼鲜见地敛上锐利之气,冷冷道:“好笑吗?” 赤影垂首恭敬,嗓音更是透着坚决,“请公主殿下责罚。” 向淮月被气到一句话都不想说了,直接坐到了白隐年的身旁。 白隐年眉目肃然,低斥一声:“混账东西,这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还不下去领罚!” 赤影转身退下。 谢闻洲眸色幽沉,启唇道:“抱歉,属下离经叛道,是我的失职。” “这与你无关。”向淮月神色有些缓和,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道,“对了,你们寻我们过来,所为何事?” 谢闻洲道:“我与师父要外出寻药,你们先回去吧。” 向淮月气定神闲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茶,微皱眉心,“你们要去寻什么药?” “没什么。”谢闻洲神色极为淡然,让人瞧不出其中端倪。 向淮月见他一直沉默,唯有扭头看向白隐年,“师父,您告诉我吧。” 白隐年脸上露出一丝挣扎。 贺朝野隐隐察觉出原因,动了下唇,“可是因为谢师兄的母亲?” 白隐年暗叹一声,缓缓说道: “阿洲的母亲在十几年前中了毒,一到寒冬便会发作,必须去采两株灵草,再混合一些药材制作出解药。” “而这两株灵草皆在极其凶险的地界,只有我和阿洲的武艺才能采到。” 闻此,向淮月神色裹挟着骇怪,将心中疑惑问出: “师父,为何你们不一次性制作多点解药?但这既为解药,毒性怎么还在?” 竟然会每一年都发作? 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毒。 白隐年眉头轻轻蹙起,语重心长道: “与其说是解药,不如说是压制毒素不发作的药丸,而且它刚制作出来就得服下,否则失了药效,采多少都没用。” 向淮月下意识抬眸望向谢闻洲,眸底隐有怜悯之意。 他母亲不仅神志不清,还中了毒。 想必他这些年一定不好过吧。 谢闻洲扯唇低笑一声,“小公主,可怜我呢?” “没有。”向淮月眼睛似被烫了一下飞快收回目光。 谢闻洲抬手捏住壶柄,给向淮月的空杯倒了茶,他指节修长,微微用力便露出蓄满力量的青筋。 向淮月眉眼弯了下,“谢谢。” “小公主,你不用与我客气。”谢闻洲语气宠溺。 坐在一旁的贺朝野与空气无异。 周遭也弥漫着微妙的气息。 白隐年轻咳了一声:“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马车了,你们回去吧。” 向淮月微抿丹唇,“你们都走了,谢闻洲的母亲可有人照顾?” “自是有的。”白隐年微怔,“月丫头,你该不会是想留下照顾她吧?” 向淮月没有一丝犹豫地摇头。 她怎么可能会想照顾差点杀了她的人。 不过是想留在这等枝枝罢了。 白隐年转而问道:“那你是还不想离开生死谷?” 向淮月没有否认。 谢闻洲眉梢微拢,“小公主,你不能留在这。” 他母亲是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 小公主留在这里不安全。 就算贺朝野在小公主身边,他也放心不下。 向淮月侧目看着贺朝野,语气透着几分商量,“阿朝,我们一起去,你觉得如何?” 也不知枝枝何时到此,先出生死谷吧。 待会儿给枝枝留下一封书信,让她在生死谷等他们。 “都听你的。”贺朝野眸光灼亮道。 向淮月眉梢跃上一抹喜色,继而望向谢闻洲,眸里尽是期待,“我们可以去吗?” “我不同意有用吗?”谢闻洲幽幽地问了一句。 向淮月俏皮一笑,“没用。” 白隐年没想到他们会跟着一起去,神色肃穆地说道:“此行凶险,你们确实要跟着去?” “我会保护好公主殿下。” “我会保护好小公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贺朝野抬眸瞥了谢闻洲一眼,“公主是我的妻子,便不劳谢师兄挂心了。” “那师弟可得看好小公主了。”谢闻洲不动声色地轻挑了眉。 贺朝野:“自然。” “问题来了,你们要跟谁去?我和阿洲是兵分两路的。”白隐年忽然抛出了一个问题。 第97章 枝枝真乖 向淮月这才想到了这个问题。 她如果和阿朝跟着谢闻洲,那岂不是路上一直会出现修罗场? 虽说谢闻洲此刻没那么偏执,也没有对她强取豪夺。 但她还是怕他们两人会打起来。 贺朝野眸色微怔,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向淮月身上。 向淮月忽然抬起了眼眸,撞进了他墨黑的眸子,也深深地望见了他眸底的情绪。 她指尖微蜷,忽然开口:“师父,我们随你一起吧。” 贺朝野微愣一瞬。 谢闻洲眸色暗了暗,垂下眼睑遮住情绪。 他安静地坐在一侧,脸上恢复一贯的平静。 白隐年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正色道:“我去的地方距离生死谷较远,那里常有猛兽出没,且滴水成冰,极为凛冽。” 弦外之音是不建议他们跟着。 向淮月自然听出来了,眉心不由蹙起,“师父,可我方才已经说跟你了,岂有反悔的道理?” “你身子骨弱,经不起逃难似的冒险。”白隐年直言不讳。 向淮月唇角微抽,底气不足道:“师父,你怎还揭我老底?” 揭就算了,还这么不带客气! 她堂堂一个公主,不要面子的吗? 白隐年打趣一番,“为师这是为你好呀,月丫头,莫非你等到没力气跑了,才想起自己体力不佳?” 向淮月乌眸泛起朦胧的水雾,“还要跑?” “在进入深山幽谷前需下马车。”白隐年道,“这就是我和你说常有猛兽出没的原因。” 闻此,向淮月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还是跟谢闻洲一起去吧。 说不定路上还可以玩山游水。 向淮月看了一眼贺朝野。 贺朝野在她的注视下点头。 旋即,向淮月目光刚落在谢闻洲身上,他便挑眉道:“行啊,那就跟我一起去吧。” “好。”向淮月猛地点头。 他们临时加入,很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备。 谢闻洲吩咐属下去准备。 若是速度稍快,下午就可以出发。 …… 马车已经跑了一天一夜,四蹄此刻放缓了速度,俨然筋疲力尽。 靠在车壁的萧沉渊掀起眼皮,看向正在恹恹欲睡的沈翩枝,嗓音放低,“夫人,我饿了。” 沈翩枝阖了阖眼,“你自己找吃的去。” “我身上有伤口,不敢动。”萧沉渊语气淡然。 可仔细一听,竟还听出几分委屈的意味。 沈翩枝睡意顿时消散不少,觑他一眼,“王爷,你何时变成小娇夫了?” 她顿了两秒,学着萧沉渊的语气来了句去,“还不敢动~” 萧沉渊脸上没有一丝愠怒,拖着漫不经心的调子道:“你学得不太像啊,夫人。” 所以她刚刚是无差别攻击力了? 没意思。 还以为会气到他呢。 到头来却把自己给气得够呛。 沈翩枝轻咬樱唇,没有接话。 萧沉渊默默地勾了下唇,扬眉道:“夫人若是不怕我饿死,就袖手旁观吧。” “你这么能说会道,不是还挺有力气的吗?”沈翩枝瞪他。 “夫人嘴技见长啊。”萧沉渊语气闲散。 沈翩枝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不断默念。 不要生气。 就算生气也无法从他嘴上讨到一点甜头。 萧沉渊忽然凑近她,眉眼挂着慵懒散漫的笑意。 沈翩枝总觉得他笑起来总没好事,下意识往后仰。 他细长的手臂倏然伸了过来,扣住她的后颈,强势而霸道地吻了下来。 沈翩枝感到红唇染上他的凉意,大脑顿时一片,明眸不由睁大。 萧沉渊在干什么! 怎么一言不合地吻她! 沈翩枝想伸手推他,又怕拉扯到他身上的伤口,唯有作罢。 萧沉渊没有闭眼,将她眸里的每一丝的情绪都捕捉到了,在空隙时说了一句,“闭眼。” 他嗓音低沉而富有蛊惑,摄人心魄。 沈翩枝耳尖不争气的泛起薄红,甚至还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 萧沉渊眉眼轻挑,“枝枝真乖。” 话语刚落,他眼眸微闭,加深了这个吻。 沈翩枝蓦地睁开眼睛,目光触及他长而翘的羽睫,可满脑子都是他方才说的那句话。 他说,枝枝真乖。 他竟然喊她枝枝! 沈翩枝眨了眨眼,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还亲密到可以喊这么甜腻的昵称? 慢慢的,沈翩枝呼吸紊乱了起来,呼吸被他尽数夺去,窒息感袭上心头。 她顾不上想那么多,伸手推搡着他。 没过多久,萧沉渊松开了她,目光划过她潋滟微肿的丹唇,悠悠地说道:“夫人还是得多练练。” “一下夫人,一下枝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精神分裂呢。”沈翩枝剜他一眼,冷冷吐字。 萧沉渊修长的指骨抚过她的红唇,语气闲散,“是气我不再喊你枝枝?” “没有。”沈翩枝拍开他的手,“我只是觉得我们还没亲密到这种程度。” “什么程度?” “可以唤对方昵称的程度。” 萧沉渊唇角泛起一抹玩味,“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还差这件?” 沈翩枝脑海闪出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到嘴边的话改了一下,“萧沉渊,你脸皮真厚!” “你怎么知道?”萧沉渊挑眉,“你摸过了?” 沈翩枝一噎:“……” 这嘴谁怼得过啊! 反正她怼不过。 而且他赖皮的样子更令人无语! 萧沉渊见她面露怒色,也不再逗她了,正色道:“马跑累了,不适当让它休息一下?” 沈翩枝仍是背对着他,没转过来,也没开腔。 萧沉渊倏然倒吸一口凉气,“疼……” “痛死你得了。”沈翩枝头也没回。 “那你掐我一把。” “萧沉渊,你是不是有病!”沈翩枝回眸瞪他。 萧沉渊一本正经来了一句,“你不掐,我痛不死。” 沈翩枝知道他是存心的,脸上还是浮现一抹薄怒,“要掐你自己掐。” 萧沉渊伸出了手去够后背。 眼看着他的手要碰到后背,沈翩枝蓦地站起,摁住了他的手,怒声道: “萧沉渊,你幼不幼稚?这么大的人了,还净做一些威胁人的事情!” 萧沉渊喉间溢出一道轻笑,“这办法只对爱我的人有用。” 第98章 再见了,裴君珩 沈翩枝觉得萧沉渊嘴巴没个正形,没搭理他。 但觉得他说得挺对的,马跑了一天一夜,的确是需要休息。 被迫无奈之下,他们就近找了个客栈住下。 北国,皇宫。 虞欢与裴君珩还是处于僵持不下的状态。 她执意带着落落晨星去寻云隐神医。 偏生裴君珩不同意,冷着脸看她,“宫里有那么多太医,定会有法子解你的毒。” 虞欢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方才那几名太医连我中毒了都不知道。” 裴君珩神色微沉,“我会吩咐下去,寻遍名医为你解毒。” 虞欢斜睨着他,直接戳穿:“你就是不想放我走,你怕我一走了之。” 裴君珩立在榻侧,眉眼透着一抹冷意,没开口。 虞欢皱了下柳眉,烦躁地指了指自己,“我可是一国之后,有自己的职责所在,怎会一去不复返?” “况且我不知道多稀罕做皇后呢,至高无上的荣誉,满屋的金银财宝,无一是我可以摒弃的。” 虞欢眨了眨眼,表现得一脸真诚。 对于她的言语,裴君珩神色仍是寡淡,低嗤一声:“皇后演技堪忧。” 虞欢表情似要裂开:“???” 她就这么水灵灵的被拆穿了? 不是,她演技真就这么差劲吗? 虞欢做了一下心里建设,清澈的明眸忽闪几下,挤出了几滴眼泪,哽咽道: “皇上,臣妾说的句句属实,并无半句虚言啊,何况臣妾只有一个月的寿命了,只想快点拿到解药,哪里有心思演戏啊……” 裴君珩漆色的眼眸波澜不惊,不掺杂一丝情绪,垂眸打量了她片刻,抬手唤来了人,沉声道: “无论用何法子,都要撬开赵临的嘴。” “是,陛下。” 虞欢一阵无言:“……” 他真是拔雕无情的狗男人啊!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竟然还不同意她启程前往西国! 看着他头顶的心动值为9%,她心里毫无波澜。 更是没感受到他对自己有多心动。 虞欢气得连夜带着落落晨星回了凤仪宫。 裴君珩没跟着去,而是去了慎刑司。 赵临被关在昏暗狭窄的牢房里,墙壁上布满斑驳的血迹与青苔,随处散发着刺鼻难闻的腐臭味。 几名狱卒将他从牢房里逮出,焊在十字架上。 赵临睁眼就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裴君珩,眸色忽而狠厉起来,歇斯底里地吼着: “裴君珩,你杀了我弟,又想折磨我,你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善终的!” 裴君珩一袭墨黑锦袍衬得身姿挺拔,腕间戴着一串黑色佛珠,周身透着矜贵不凡,与这阴暗潮湿的慎刑司格格不入。 他眉宇间尽是铮然凛冽之意,指骨无声转动着佛珠,冷然开腔: “把解药交出来。” 他没有闲情逸致与犯人废话。 更没必要因对方的话发怒。 区区蝼蚁,何必放在眼里。 赵临唇边战绽放一抹嗜血笑意,“我说堂堂皇上怎会亲自来此,原来是为爱妃求取解药啊!” “既是求取解药,为何是这副姿态?你又没有摆出求人的样子,我又怎么把解药给你?” “只是让你这天潢贵胄向一个犯人求饶,似乎有些难为情吧?” 他的话越发疯狂,最后仰头肆意大笑,全然没有把裴君珩放在眼里。 裴君珩坐在主位上,微微抬手,“陪他好好玩。” “是,陛下。”狱卒躬身应下,拿起鞭子往赵临身上抽去。 赵临到底是个硬骨头。 十几遍下去硬是没有吭一声。 他身上被抽得皮开肉绽,泛起点点鲜红。 “交出解药,朕可以减轻你的痛苦。”裴君珩冷眼睨他。 赵临神色浮现出讥讽,冷嗤道: “我若是怕死,就不会找上虞欢,甚至给她下毒了。” “不过,虞欢没有把与我的交易告知你吗?你亲自来此为她求药,我还以为你们感情有多深厚呢。” “如此,还是虞欢更爱我弟弟,她对我弟弟可谓是掏心掏肺啊,你连他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哈哈哈!” 赵临大笑起来,面容看着阴森怖人。 整个慎刑司都响彻尖锐刺耳的笑声。 裴君珩眸色泄出寒意,“朕倒是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鞭子硬!” 一个眼神示意,狱卒当即甩起了鞭子。 赵临唇角溢出血珠,却还是阴恻恻笑道: “裴君珩,我知道你心仪虞欢,所以我不会给你解药,我会让她命丧黄泉,让你永生永世痛失所爱!” 虞欢回了凤仪宫后,本来还因中毒的事情焦虑。 可后来想了想,还是直接摆烂吧。 说不准一命呜呼之后可以直接回到现代。 那这一个月就吃香的喝辣的吧。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不能找伶人来陪伴自己。 虞欢正在美美想着腹肌男,浑身就开始疼了起来。 她疼到在榻上打滚,吱哇乱叫。 “救命啊,我要疼死了!” “有没有人啊,快来救救我,我还想苟活一阵。” 落落闻声跑来,把太医开好的止痛药丸递到虞欢唇边,“娘娘,您快吃下去。” 虞欢吃了一颗,身上的疼痛还是没能缓解。 落落又喂了她一颗。 两颗下肚,虞欢感到疼痛渐渐消散,神色总算缓了过来。 奶奶的,怎么现在一颗不行了,还要两颗才行? 接下来不会步步递增吧? 若是最后连止痛药丸都没用了,那可咋整? 该不会是让她活活痛死吧? 一想起方才彻心彻骨的疼痛,虞欢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行,她接受不了活活痛死。 于是,虞欢脑海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夜幕渐渐落下,一轮孤月挂在墨黑的天空。 三个身着小太监衣裳的人儿正鬼鬼祟祟地爬墙。 只要翻过这一面墙,就逃出了皇宫。 落落与晨星蹲在地上,等虞欢踩上来后,她们抱着虞欢的腿稳稳站起。 虞欢身子往后一仰,若不是及时扒住了红墙,恐怕已经倒在地上。 她奋力往上爬,双手趴着墙头,瞧到外头的光景,眼睛都亮了。 这就是自由的味道! 只要她两脚一蹬,就能跳出宫外了! 倏忽间,虞欢身后响起一道幽凉的嗓音—— “皇后这大晚上的是要去哪儿?” 不好! 是裴君珩的声音! 逃跑竟然被抓包了。 可跑都跑了,不能放弃吧。 这般想着,虞欢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墙头上,稳稳站住脚跟后往下看了一眼。 裴君珩狭长的眼眸攫着冷光,正在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仔细一瞧,能望见他周身肆虐而起的怒气。 虞欢眉梢得意地扬起,挥了挥手,“再见了,裴君珩。” 裴君珩眸色沉了下来,“皇后,你胆子倒是肥了不少。” 落落与晨星已经跪在了地上,头也不敢抬一下,身子隐隐发颤。 裴君珩扫了她们一眼,语气冷得不近人情,“她们二人助皇后逃跑,赐五十脊杖,扔去乱葬岗。” “是,陛下。”刘公公领命行事。 身后的几个奴才立刻上前押着落落与晨星去执行脊杖。 五十脊杖下去,她们定会没命的! 打的都是骨头,这谁受得了? 没想到裴君珩竟会用对她们如此残忍的刑罚! 虞欢身躯微愣,咬牙切齿道:“她们是无辜的!” 裴君珩眼皮也不带眨一下,更没有喊停。 眼看着她们被押在板凳上,板子即将落在背脊上。 虞欢眼皮一跳,低喊出声:“我下来!” 裴君珩正是拿捏了她的不忍! 真是老奸巨猾! 虞欢内心骂骂咧咧,表面挤出一丝笑意,“陛下,谁说臣妾要逃了?臣妾只是觉得在墙头看风景甚是有趣罢了……” “你自己信吗?”裴君珩睨她。 不信。 虞欢皮笑肉不笑,“自是信的。” 裴君珩懒得听她胡诌,回归正题,“下来。” 虞欢往下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 这城墙也太高了。 她就这么跳下去恐怕会崴到脚吧? 裴君珩捕捉到她眸里的惊惧,冷漠掀唇:“害怕还爬那么高?” 虞欢硬着头皮回答:“爬的时候没觉得多高。” 裴君珩:“那你自己跳下来。” “陛下,要不你接住我呗。”虞欢眨了眨眼,试图唤醒他内心的一丝怜悯之心。 裴君珩负手而立,每一根头发丝都明显透着置之事外的冷漠,拒绝的意味也很明显。 虞欢索性坐在了墙头上,开始耍赖,“陛下,你若是不接住我,那我在这坐一晚上好了。” “随你。”裴君珩语气寡淡。 虞欢:“???”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啊啊啊! 不应该要顺着她的话,答应接住她的吗? 裴君珩抬了抬手。 几名奴才扬起板子,面无表情地打在了落落与晨星的背脊上。 她们疼到溢出稀碎的声音。 虞欢忙道:“我下,我下还不行吗?” 说完这句,虞欢闭了闭眼,纵身一跃而下。 凛冽寒风拂过她的脸颊,带着几许刺痛。 虞欢觉得自己的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谁知下一刻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还萦绕清冷的淡香。 是裴君珩身上的味道! 虞欢掀开眼眸,清晰地看见他清隽完美的侧颜。 * 总感觉自己在单机。 顺便求一波五星好评,让评分往上涨涨,谢谢各位宝宝~(???) 下一章在十一点左右 第99章 陛下,臣妾腿软了 虞欢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抿了下潋滟红润的唇。 怎么近距离一看,他竟然帅得令人窒息。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帅? 眼珠子是被狗吃了吗? 重点是他的唇饱满柔软,泛着诱人的深红欲滴。 让人忍不住想亲! 虞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里闪烁着星光,恨不得化身流氓当着众人的面轻薄他! 裴君珩目光下敛,淡漠地扫了她一眼,“看够了吗?” “没有。”虞欢脱口而出。 裴君珩薄唇泛起一抹浅弧,“那你继续?” “如此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虞欢眉梢微挑,“陛下,光是看着挺无趣的,要不……” 裴君珩意识到她接下来的话,当即打断,“你敢。” 他语气颇具威慑力。 何况落落晨星还在他手上,不敢造次啊! 虞欢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纠正道:“臣妾不敢。” 看得到亲不着,可惜了。 说真的一句,她的初吻还在呢。 虽说他们有了肌肤之亲,但没亲过。 虞欢还稳稳被裴君珩抱着,手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往后看了一眼。 落落晨星已经从板凳下来,她们一板子也没挨着。 虞欢暗松了口气。 裴君珩目光冷冷瞥向她,“皇后这是不打算下来了?” 虞欢脸上露出一抹委屈的神色,“陛下,臣妾腿软了。” 她语调清软,隐透着撒娇的意味。 裴君珩眉心微动,抱着她走到凤辇前,而后放下,“回去等朕。” “陛下去哪?”虞欢随口一问。 “皇后何时开始对朕的行程感兴趣了?” “现在。”虞欢理直气壮。 裴君珩似被她的不要脸震惊到了,默了一瞬,才道:“朕回太和殿批奏折。” “臣妾等陛下可有什么奖励?”虞欢眉眼弯弯。 其实她就是想讨个吻。 这个吻势必拿下! 裴君珩眼眸漆黑,瞧不到里头的情绪,“皇后想要何奖励?” 虞欢笑着凑近裴君珩,温热气息尽数吐在他的耳廓,“可以向陛下讨个吻吗?” 她语气慢条斯理,目光在他脸上游走,试图捕捉到他的异样。 裴君珩神色是一贯的平静,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短暂的距离,无情地吐字:“不可以。” “陛下,你不会这么小气吧!”虞欢咬了咬牙。 裴君珩:“就是这么小气。” 虞欢气得偏过头去,怒道:“摆驾回宫!” 她只是一个好色的天蝎女罢了。 他竟然连一个小小要求都无法满足她! 透心凉啊! 虞欢回到凤仪宫,气到把所有银票金子都装进了自己口袋里。 那些沉甸甸的首饰例外。 毕竟太重了,她带不走。 没法爬墙离开,那她就光明正大的出宫! 虞欢去了一趟咸福宫。 那是舒和太后的住处。 虞欢刚进入大殿,便瞧见舒和太后坐在主位,几名伶人正在给她按摩。 还有伶人在唱曲,那气氛是极为融洽。 旁边的嬷嬷低声道:“太后,皇后娘娘来了。” 舒和太后这才注意到缓步上前的虞欢,她挥手让大家都退下。 虞欢檀口微张,满脸都是震惊。 不是吧。 母后平日里玩这么花的吗? 虞欢眉梢覆上一层讶然,“母后,您竟然……” 舒和太后神色带着几许心虚,轻咳一声,妄图解释,“其实母后……” “您竟然不告诉儿臣,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虞欢甭提有多伤心了。 若是母后早点告诉她,她就可以开心一阵了。 看到母后的生活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过的那都是些什么苦日子啊? “欸?”舒和太后怀疑自己听错了,微眨下眼,“欢欢你也好这口?” “那可不嘛!”虞欢道,“儿臣前段时间还与阿绾偷溜出宫去醉欢楼呢,可惜最后被陛下逮到了,啥也没品到。” 舒和太后掩唇偷笑,“没想到阿珩心眼这么小啊,连这都要限制你。” “就是啊。”虞欢露出哭唧唧的神情。 舒和太后拉着虞欢在一旁坐下,眉目含笑,“往后你到母后宫中来,母后这的伶人可是一顶一的好!” “谢谢母后。”虞欢笑得灿烂。 舒和太后忽而轻笑一声,“欢欢,想必你是有事找母后帮忙吧?” “实不相瞒,儿臣的确有一事相求。” “你说,只要母后能做到的,一定会答应你。” “儿臣想出宫。” “好。” 虞欢心中一喜,亲昵的抱住舒和太后的胳膊,笑得明媚,“母后,您对我太好了。” 舒和太后轻点她的鼻尖,语气是一派的温和:“你呀,下次得注意点,不能让阿珩逮到了。” “好,儿臣一定多加注意。”虞欢笑着应下。 早知道就来找母后了! 省得和裴君珩明争暗斗。 那也太没意思了。 适时,门外出现一抹颀长的身影,随之而来的是淡若深潭的嗓音—— “不让朕逮到什么?” 虞欢心底蓦地一惧,连忙对舒和太后递去一抹神色。 舒和太后轻挑眉梢,嗓音略低,“放心,母后不会让他知道的。” 虞欢神色稍松,对着裴君珩盈盈一礼,“参见陛下。” “母后。”裴君珩在一旁落座,修长的骨节随意搭在椅沿,疏冷的目光落在虞欢的身上。 他不开口,眼神却让虞欢感到无形的压迫感。 舒和太后清了清嗓子,“阿珩,你怎有空到母后宫中了?你不是政务繁忙吗?” “忙完了。”裴君珩惜字如金。 舒和太后一直都不太喜欢和这冰山儿子待在一块,总觉得身上覆了一层寒霜。 她挥了挥手,“时辰不早了,哀家也乏了,你们先回吧。” 虞欢福了福身,“儿臣告退。” 裴君珩一动不动。 舒和太后看了虞欢一眼,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快把他带走!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虞欢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更不好拂了她的意。 虞欢移着莲步来至裴君珩身旁,嗓音压低,“陛下不一起走吗?” 裴君珩:“皇后这般急不可耐?” 我急你个头! 要不是我有求于母后,我才懒得理你! 虞欢深呼吸,唇角挽起一抹笑意,“臣妾有事请教陛下。” 裴君珩冷嗤一声,“皇后胆子不小,还敢闹到母后跟前。” 虞欢:“……” 所以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每一次都能看穿她的想法。 真是把她逼到无路可走啊! “人我带走了,还请母后往后莫要助纣为虐。”裴君珩丢下这句,长臂一横,把虞欢扛在肩头走了。 舒和太后看得一愣一愣的,对刚进来的嬷嬷道: “这还是我的好大儿吗?以前让他娶欢欢,他还不乐意,现在还护上了?” 嬷嬷笑道:“陛下这是喜欢上娘娘了,是好事啊。” “的确是好事。”舒和太后笑意盈盈。 裴君珩扛着虞欢出了咸福宫。 虞欢胃里一阵难受,双手不断捶着他肩头,“裴君珩,你放我下来!” “不是让你乖乖待着等朕?竟转眼来找母后求救?”裴君珩鲜见地发了怒,眉峰锐利。 “你找不到解药,还不让我去找吗?”虞欢心头涌上一股委屈,眼圈顿时红了,“我只是想活下来,这也有错吗?” 裴君珩感受到脖颈砸下不轻不重的泪珠,带着几许凉意。 他步子一顿,抬眸望着她水光盈盈的眼眸,嗓音喑哑,“朕没说不让你去。” “那你为什么阻止我出宫?”虞欢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是不让你一个人去。”裴君珩补充。 “我不是一个人啊。”虞欢道,“不是还有落落与晨星吗?” 裴君珩望进她清澈无瑕的眸底,忽而被气笑了。 他换了个姿势抱她。 是公主抱。 虞欢感到胃里舒服多了,夜色朦胧,她看不真切他的神色,问了一句: “裴君珩,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 裴君珩没搭腔。 “你该不会是想亲我,不好意思说吧?”虞欢狡黠一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裴君珩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虞欢,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黄色废料啊。”虞欢后知后觉了过来,“咳,你什么都没听到。” “黄色朕听懂了,废料是什么?”裴君珩眯眸看她。 对哦,他听不懂。 虞欢咧嘴轻笑,“没什么。” “行吧,那朕也不把好消息告诉你了。”裴君珩缓缓收回目光。 虞欢歪头看他,“你威胁我!” “嗯,威胁的就是你。” 虞欢仿佛失去了所有手段和力气。 “那我告诉你。”虞欢咬牙瞪他,“其实就是我满脑子都是瑟瑟。” 裴君珩“哦”了一声,“看出来了。” 虞欢:“……” 他可真会气人。 虞欢调整了一下心里,“好消息是什么?” “朕与你一起去。” 虞欢眼睛霎时黯淡无光。 谁说这是好消息的? 出了宫也摆脱不了裴君珩? 那她还怎么游山玩水,找男人? 裴君珩凉凉瞥她,“皇后不乐意?” “乐意之至!”虞欢强颜欢笑。 …… 收拾完毕,白隐年与他们分道扬镳了。 向淮月坐进了极近奢华的马车,目光带着疑惑望向谢闻洲,“为何是坐马车而不是骑马?” “怕你受寒。”谢闻洲道。 贺朝野淡淡道:“师兄对我真体贴。” 谢闻洲神色顿沉,“我说小公主。” “谁认下就是谁的。”贺朝野挑眉。 谢闻洲“啧”了声,“脸皮挺厚,不知抗不抗冻。” 向淮月一路都听到他们在拌嘴,一个头两个大。 她掀开车帘瞧了一眼外头,眸光忽然攫住一抹熟悉的身影,拔高声量喊了一声,“枝枝!” 第100章 呜呜呜,枝枝我想死你了 是枝枝没错! 那抹身影她再熟悉不过! 向淮月放下帘子,欲要钻出马车,“停车!” 车夫“驭”了一声,马车渐渐停下。 贺朝野扣住了她细白的手腕,低低道:“殿下,先别急。” 向淮月身形略顿,回眸看他一眼。 贺朝野率先钻出了马车,搂住她的腰身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谢闻洲也钻出了马车。 这条小路荒僻静壤,多有野兽出没。 且此时还是深夜,更是野兽爱出没的时候。 不远处有一男一女,他们被狼群围攻。 男子手上有多处被恶狼撕咬的伤口,鲜血淋漓。 可他一直把女子护在身后,女子除了发丝凌乱,身上没有一丝伤痕。 可见把她保护得很好。 向淮月眼眶霎时泛红,轻摁住了贺朝野的手腕,“阿朝,你快去救救她,她就是我要找的手帕交!” “好。”贺朝野应了下来,正准备上前。 却见谢闻洲腾空而起,丢下了一句,“你还是留在原地照顾好小公主吧。” …… 沈翩枝当时应了萧沉渊的话后,便准备找个客栈住下。 谁知还没有所动静,就听到了几声低沉的吠声。 掀开帘子一瞧,竟是一群凶猛的狼! 它们眼神阴鸷,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似要把他们撕裂。 沈翩枝浑身都在发颤,脸上早已褪去血色。 萧沉渊紧握她的手,语气温和,“别怕。” 听到他的安慰,沈翩枝的恐惧消散不少。 萧沉渊把她带下了马车,持着利刃与它们搏斗。 他背上有伤口,动作幅度不敢太大。 狼钻了空隙,跃上前撕咬他。 萧沉渊伸手将沈翩枝护在身后,挡住了恶狼的攻击。 两头恶狼狠狠撕咬着他的手臂,周遭弥漫着血腥味。 “萧沉渊!”沈翩枝瞳仁骤然一缩,从袖子抽出匕首刺向恶狼的脑袋。 恶狼被惹怒了,松开萧沉渊,朝着沈翩枝张开血盆大口。 萧沉渊手臂一扬,利刃划破恶狼的喉咙,而后用力将其踹倒在地。 可是踹倒了一个,还有一群。 他们都一同跃了过来。 个个凶猛,似乎不想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 萧沉渊背后的伤口俨然裂开,手上几处新伤口还在流血,他侧眸看着沈翩枝,“今日本王就算豁出性命,也不会让你有事。” 他眸里满是深情与真诚,沈翩枝的心底似有种子生根发芽,眼眶一热,说道: “萧沉渊,我们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会活着离开这里。” 眼看着几头狼要扑了过来,萧沉渊手中利刃划过一抹寒光,刺中其中一匹狼的要害。 剑即刻拔出,又刺向别的狼。 恶狼一阵咆哮,全都扑了过来。 萧沉渊毫无招架之力,可他仍不退缩。 沈翩枝眸里映出几头恶狼的身影,眼睫止不住发颤。 倏然,谢闻洲身形如风,闪至他们身前,手上的火把扔向狼群。 恶狼一贯行驶在黑夜中,最怕的就是火。 它们一阵吠鸣,跑开了。 谢闻洲看向他们,语气疏离而有礼道:“在下谢闻洲,是授小公主之意来救你们的。” 谢闻洲? 他喊的小公主…… 该不会是月月吧? 沈翩枝眉梢跃上一抹喜色,“你说的小公主可是向淮月?” 谢闻洲:“正是。” 沈翩枝明澈的眸里漾起笑意,余光瞥见一抹娇俏的身影向自己跑来。 她刚抬起眼眸,向淮月就冲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枝枝,真的是你!” “呜呜呜,我终于见到你了,我想死你了……” “对了,你有没有受伤啊?” 向淮月抱着沈翩枝又哭又笑,拉着她转了一圈,神色总算缓和下来,“幸好你没受伤……” 沈翩枝刚才喜悦中缓过神来,捏了捏向淮月白软的脸颊,扬唇一笑: “月月,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见,还有,我也很想你。” 闺蜜二人见面有一堆话要聊,挽着手往马车走去。 萧沉渊对着谢闻洲拱手行礼,“多谢兄台出手相救。” 谢闻洲语气平稳无波,“举手之劳罢了,你伤势严重,还是去马车里包扎一下吧。” 萧沉渊点头。 他们三个男子跟在她们身后。 沈翩枝回头扫了一眼谢闻洲与贺朝野,凑到向淮月的耳畔,低声道: “月月,你这日子过得滋润啊,竟然有两个驸马!” 向淮月陡然一愣,连忙捂住沈翩枝的嘴巴,“哪有,别乱说,我就一个驸马。” 沈翩枝眨了眨眼,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向淮月这才渐渐松开了她,声音很轻: “刚才救你的是生死谷的谷主谢闻洲,我来此取鹿活草才认识他的,他似乎对我一见钟情。” “但我不喜欢他,他性格有点偏执,给我一种我拒绝他的爱意,他就会把我锁在屋子里的感觉。” 闻言,沈翩枝蓦然瞪大乌眸,一脸愕然,“不是吧,这世间还有第二个萧沉渊啊?” 向淮月一脸八卦的看着她:“萧沉渊是刚才一直护着你的男子?” 沈翩枝叹了声气,干巴巴说:“他是东国的三王爷,我如今是他的王妃,他对我强制爱,我跑了几次都跑不掉。” “我靠,枝枝,你也太惨了!”向淮月震惊之下又带着满满的忧心,“那你岂不是过得很压抑窒息?” 不曾想枝枝竟会被对方强行留在身边。 如果谢闻洲也这么对她,剥夺了她的自由,她一定会和枝枝一样痛不欲生。 向淮月压低嗓音,“枝枝,你现在还想逃吗?我帮你。” 沈翩枝迟疑一瞬,点了下头。 向淮月一眼看破,悠悠地道: “枝枝,你犹豫了,这件事情先搁一边吧,我看他伤势挺重的,你先照顾他吧。” 沈翩枝回眸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萧沉渊。 他步子缓慢,走得有些吃力,脸上更是苍白憔悴,不见一丝血色。 谢闻洲神色淡漠地走着。 贺朝野想过去扶萧沉渊,却被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可以。” 向淮月恰巧也看到了这一幕,眨了眨眼,“枝枝,他是属驴的吗?这么倔?” 沈翩枝被她的幽默逗笑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我过去扶他吧。” 向淮月没拦着,“去吧。” 不难看出枝枝还是在乎他的。 话说回来,要是换作是她,有人不要命地挡在自己面前,自己也很难不心动。 沈翩枝小跑至萧沉渊的身旁,“我扶你。” “既是夫人一番好意,为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沉渊狭长的凤眸微挑,里头尽是柔色。 贺朝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萧沉渊整个人靠在沈翩枝身上,眉眼挑着笑意,“辛苦夫人了。” 沈翩枝身躯娇小,他这么一靠过来,几乎把她覆盖住了。 她搀着他颇为吃力,但还是弯唇一笑,“不辛苦。” 向淮月有些看不下去了,朝着贺朝野递去一抹眼神。 贺朝野耸了耸肩,快步走至她身旁,嗓音很轻:“不是我不想扶,而是他只要他妻子扶。” 两对一前一后地走在前面,而走在最后的谢闻洲显得有些孤寂。 他眸色深沉如海,又似漫天飞舞的雪花,掺杂着凛冽寒意。 向淮月走了半晌,也没看到谢闻洲跟上来,往回看了一眼。 发现他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手里捧着几簇即将融化的雪花,正垂眸看着它们。 向淮月跳起来朝他挥了挥手,“谢闻洲,你快回来啊!” 谢闻洲目光从雪花上移开,落至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心下的寒霜被扫除,缓步向她走去。 贺朝野并不大度,做不到与其他分享妻子。 可这是他妻子对好友的善意。 他不能抹杀,亦不会这么做。 沈翩枝扶着萧沉渊进入了马车里。 向淮月在原地等谢闻洲跟上来,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贺朝野与谢闻洲紧跟其后。 马车还算大,坐下五人不成问题。 而且看着还很宽敞。 熏炉冉冉升起白色烟雾,轻轻将他们笼罩。 火炉也在燃烧着,马车内暖烘烘的,没有一丝凉意。 沈翩枝褪下萧沉渊的外衣,触及鲜血淋漓的伤口,呼吸一滞。 那几匹恶狼实在凶狠,竟生生咬下了他几块肉。 向淮月眉心一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突然,向淮月眼前一片漆黑,愣了一下。 贺朝野捂住她的眼睛,嗓音低低传入她的耳畔,“别看。” 向淮月心中一暖,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 谢闻洲脸上毫无波澜,阖上眼睛倚靠着车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沈翩枝拿着剪子的手微微发颤,稳住心态,裁开黏着血肉的布料。 若是稍有偏差,就会裁到他的伤口。 沈翩枝神色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轻声道:“萧沉渊,你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 萧沉渊与她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片刻,嗓音沉缓,“好。” 沈翩枝小心翼翼地裁掉大半布料,却发现还有一些细碎的布料紧紧黏着皮肤。 她握着剪子的指尖收紧,抬眸看了眼萧沉渊的神色,语气有些慌乱,“我不敢撕。” 光是看着就疼,更别提撕了。 就算轻轻撕了,萧沉渊也会痛心切骨吧。 她真的下不了手,也过了心里这关。 萧沉渊则是轻轻一笑,“夫人何时变得这么胆小了?” 第101章 大型修罗场 沈翩枝猝不及防撞进萧沉渊满是笑意的眸底,柳眉浅浅蹙起,“你还笑得出来。” “为何笑不出来?”萧沉渊淡笑道,“夫人想看我哭直说便是,不用拐弯抹角。”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沈翩枝神色蓦然转冷,淡道:“那我可直接撕了。” “嗯。” 向淮月虽然被捂住了眼睛,但耳朵没被捂住。 听到他们在打情骂俏,直接露出了吃瓜的表情。 内心全是诧异不已。 不是吧!! 这萧沉渊语气竟然这么宠溺? 听得出来他很爱枝枝啊! 而且他是故意说这些话,想让枝枝心里不要有一丝不忍与负担的。 这是高手啊! 沈翩枝说完,手上一刻没闲着,动手撕下黏在伤口的布料。 随着“撕拉”一声响起,萧沉渊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翩枝眉心微动,“还好吧?” 萧沉渊:“无妨。” 想要吃瓜的向淮月实在看不到他们的神情,顿时急眼了,“阿朝,我不看伤口。” 言外之意是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 贺朝野敛眸应下,“好。” 向淮月眼前一派豁亮,眉眼弯了一下,默默地看着他们的神色。 沈翩枝从医药箱拿出纱布。 谢闻洲恰巧掀起眼皮,淡然瞥去,“你若直接包扎,他的伤口会感染。” 沈翩枝动作微顿,缓缓看去,“可我没有采到草药。” 古代不比现代发达方便,没有消毒的药水。 只可用草药敷着伤口,避免感染。 但这匆忙之下的确没有草药。 谢闻洲眉梢轻扬:“小公主脚旁的医药箱有草药,你拿去用吧。” “多谢。”沈翩枝展唇微笑。 向淮月把医药箱打开,瞧了一眼零七八碎的草药,顿时懵了:“哪种草药?” “皆可。”谢闻洲答。 闻此,向淮月把一些草药放在药盅里,“枝枝,我帮你捣碎。” “好。”沈翩枝眉眼染上温意。 只是向淮月还没动手,贺朝野便伸手拿了过去,“我来吧。” 向淮月笑道:“阿朝,谢谢你。” 贺朝野眉宇间的冷清褪去几分,语气难得温和,“这是我该做的。” 沈翩枝瞧到他们相处的画面,就能看出他们心中都有彼此。 至于月月说的谢闻洲…… 沈翩枝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谢闻洲脸上。 他不知何时又阖上了眼,神色冷峻,眉峰更是凌厉森寒,不难瞧出情绪不佳。 倏然间,他狭长的鹰眸掀开,与沈翩枝对视上了。 沈翩枝感觉心中都骤停了一刻,佯装无事发生地移开了目光。 天呐! 他凶起来的眼神与萧沉渊发疯时候的眼神一模一样! 好吓人! 怪不得月月这么抗拒。 谢闻洲淡瞥沈翩枝一眼,再次阖上了眼。 他对小公主这手帕交的第一个印象是:长相清冷娇媚,是个典型的美人。 特别是她笑起来时,眼尾的红痣妖冶勾人。 但这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只喜欢小公主。 小公主在他这里是独一无二的。 不过她身旁的男子倒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霸道偏执,占有欲很强。 偏生他与自己走的是同一条道路。 追人其实就是跟放风筝似的,适时松,适时紧。 否则会将人吓跑。 敛起心下种种思绪,谢闻洲紧皱的眉心舒展几分。 沈翩枝仍是心有余悸。 可惜这里不是现代。 若是她在现代遭人强制爱,定是要去找帽子叔叔的! 贺朝野三两下就把草药捣碎了。 “多谢。”沈翩枝接过道了谢,转而给萧沉渊上药。 她刚抬眼,便撞进萧沉渊深不可测的眸底,心下不由升起一丝慌乱。 萧沉渊目光阴鸷,幽幽来了一句,“不曾想为夫就在眼前,夫人还有盯着别人看的嗜好啊!” 毫无疑问,他吃醋了。 他这段日子皆是温和的神色,让沈翩枝差点忘了他本来的面孔。 不过令沈翩枝更为惊讶的是,萧沉渊一直都在盯着她看谢闻洲,中途一句话都没说。 而是等她看完了才说话。 这与把她架在十字架上凌迟有何区别? 沈翩枝稳住心神,平静地开口:“夫君说笑了,我眼里只有你,别无他人。” 尽管是一些违心话,萧沉渊脸色也缓了几分,没与她计较,“那便麻烦夫人帮为夫上药了。” “好的,夫君。”沈翩枝皮笑肉不笑。 光是看着萧沉渊的神态,向淮月的背脊就忍不住爬上了一抹薄汗。 怪不得枝枝说世间还有第二个萧沉渊! 这和谢闻洲也太像了。 向淮月不禁想起初见时,谢闻洲目光如炬,周身戾气四起的模样了。 贺朝野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喝点润润嗓子。” “好。”向淮月神色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沈翩枝细致体贴地给萧沉渊上了药,并且包扎好了伤口。 萧沉渊全程没喊过一句话疼,若不是看到他脸色煞白,额间沁出一层冷汗,还以为他不疼。 适时,向淮月目光划过沈翩枝的瞳仁,笑道:“枝枝,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是贺朝野,我的驸马。” 而后又扭头看向贺朝野,道:“阿朝,她是沈翩枝,我的闺中密友。” 贺朝野微微颔首,声线冷清,“沈娘子。” “贺公子。”沈翩枝点了下头。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向淮月看到他们一本正经,忍不住低笑一声,“你们不用这般拘谨,直呼其名便是。” “好。”沈翩枝笑。 “他是谢闻洲。” 沈翩枝怔了须臾,还是抬眸看向了谢闻洲。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颔首,然后悄声无息地移开目光。 向淮月对萧沉渊道:“我是向淮月。” 萧沉渊眸色深邃无波,笑容也显得浅,“曾听夫人提及你,幸会。” 向淮月扬唇一笑,“如此说来,枝枝心里还是有我的。” “我心中自是有你一席之地。”沈翩枝向她抛媚眼,眼尾红痣微微上挑,近乎妖娆。 向淮月抱住了沈翩枝的胳膊,脑袋往她肩上一靠,“宝贝,我爱死你了!” 萧沉渊轻咳了一声,目光划过沈翩枝微勾的唇角,眼神意味深长。 沈翩枝微怔,没反应过来。 萧沉渊缓缓扯出一抹弧度,“夫人不跟你的闺中密友介绍一下为夫?” 尽管沈翩枝早已偷偷跟向淮月说过一次了。 但碍于萧沉渊的威慑压迫下,沈翩枝还是弯了弯唇,“月月,她是我夫君萧沉渊。” “好,我知道了。”向淮月陪沈翩枝一起假笑。 萧沉渊:“……”他就多余说一句。 向淮月忽然想到什么,眉心微蹙道: “枝枝,你知道晚晚为何失忆吗?我满心欢喜地见到她,谁知道她不记得我了!” 沈翩枝抬手压了下凌乱的鬓发,抿唇道:“我见到她时,她就已经失忆了,也不知她何时恢复记忆。” “那你有见过欢欢吗?”向淮月问。 “没有。”沈翩枝凑到她耳畔,把嗓音压得极低,“我们闺蜜三人都在古代了,她肯定也会在,只要她在,我们就不怕找不到她。” 向淮月弯起澄澈的眼眸,“那倒也是。” 她在东国,然后在南国遇到了晚晚…… 又在西国见到了月月。 欢欢该不会在…… 沈翩枝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她刚想开口,萧沉渊唇间溢出一道闷哼,“疼。” 沈翩枝抬眸看他,“你别乱动。” “没动。”萧沉渊慢条斯理地说道,“伤口太辣了。” 沈翩枝默了几瞬,试探性地开口:“那我帮你吹吹?” “那多谢夫人了。”萧沉渊勾唇展笑。 沈翩枝微噎:“……”总感觉他就是在等她这句话。 向淮月眨了眨眼,脱壳而出:“大灰狼与小白兔啊。” 沈翩枝眸色微僵,向她递去一抹神色。 向淮月讪讪一笑,“我觉得这故事挺不错的,不知你们喜不喜欢。” 沈翩枝立刻附和:“喜欢。” 贺朝野与谢闻洲不约而同地开口: “喜你所喜,忧你所忧。” “小公主喜欢我便喜欢。” 此话一落,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无形中透着微妙的气息。 向淮月眸色微滞,扯唇一笑,“你们喜欢就好。” 沈翩枝瞥了他们一眼,心下蔓延出讶异。 月月每天都在经历这修罗场吗? 这熟悉的样子也太让人心疼了! 话说回来,倘若谢闻洲的性格不偏执,或许月月还可以两个都收入囊中。 皇帝可以充盈后宫,公主怎就不行了? 若是月月摇身一变成为女帝,那就更有意思了。 咳咳,她的想法有些跳脱了。 沈翩枝晃了晃脑袋,把多余的想法摒弃脑后。 萧沉渊嗓音幽幽传来,“夫人不是说要帮为夫吹一吹伤口?” 沈翩枝勾唇无声笑了下,“这就给你吹。” 话落,她对着萧沉渊的伤口轻轻吹了几下。 刚停下来,余光便瞥见萧沉渊轻挑眉心,威胁的意味尽显。 沈翩枝咬牙坚持吹着。 她后知后觉了过来。 萧沉渊该不会是吃月月的醋吧? 哦对,他可是吃过晚晚的醋呢,这并不是第一回了。 心眼比针眼还小。 向淮月看到沈翩枝一直吹个不停,都心疼坏了,可又不敢说话,怕说话连累她。 第102章 这是马车,不是你们的大床房! 马车还在轱辘前行,车内有些安静。 萧沉渊垂眸看着沈翩枝,她容颜娇嫩红润,蝶首峨眉,睫羽又长又翘。 许是因为在雪地里冻了片刻的缘故,秀致的鼻尖泛着浅红。 她忽然抬眸看他,眸光微闪,让人不由生了几分怜爱。 萧沉渊喉结微滚,喉间溢出一道轻笑,“夫人怎还盯着为夫看?” “你不看我怎知道我在看你?”沈翩枝语气冷清。 “夫人倒是伶牙俐齿了不少。”萧沉渊道,“如此也好,省得让人欺负了去。” “除了你谁会欺负我?”沈翩枝反驳。 萧沉渊狭长的凤眸含笑问她:“那你说说我是怎么欺负你的?” 他的笑意直达眼底,话里话外都带着不可言喻的意味。 沈翩枝剜了他一眼,往后一靠,软绵绵地倚靠着车壁,不再理他。 向淮月一副吃瓜的表情:“……” 好家伙! 这是马车,不是你们的大床房啊! 他们之间的暧昧气息扑面而来啊! 这萧沉渊挺会撩的啊。 她觉得枝枝最后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完全是把枝枝吃得死死的! 谢闻洲掀开眼眸,如沉睡的猛兽苏醒过来,掠过肃杀之气。 他目光划过在场的众人,语气不温不热: “我们这是要去虎穴狼巢取仙草,萧兄伤势过重,怕是受不了舟车劳顿。” 沈翩枝下意识看向萧沉渊,他脸色透着病态的白,眸里一丝光彩也无,瞧着破碎又凄惨。 向淮月搁下茶盏,道:“我们已到了路程的一半,难道要让他们回生死谷吗?” “小公主,我是在提议。”谢闻洲指节有意无意地转动腰间玉佩,“至于如何决定,还是得看他们。” 霎时间,所有目光都一致落在萧沉渊的身上。 现在去与不去,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只是萧沉渊神色肉眼可见的淡然,没有想要开口的迹象。 沈翩枝凝神望着萧沉渊,轻声问道:“不妨先回去?” “我伤势并无大碍。”萧沉渊意味明显。 沈翩枝便不再多言。 毕竟这是萧沉渊的决定,她不好多嘴。 况且萧沉渊性格偏执,他决定的事情无人能改变。 离开了这条僻静小路后,马蹄踏进了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 马车随着路段摇晃,车内的人儿也在惯性倾斜。 沈翩枝没坐稳,身子往前倾斜。 潘鬓沈腰忽而被一只大手扣住。 沈翩枝未及反应,就已经被萧沉渊揽入怀中,耳畔是他低低的嗓音,“抱紧我,别摔了。” 闻言,沈翩枝耳尖被他灼热的目光烫了一下,微微坐好,没有回话。 马车内的空间不算特别大,所以一点动静都能落进众人耳中。 向淮月露出了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恰好沈翩枝看了过来,两人不经意间对视上。 这种严肃的场合,闺蜜是不能对视的。 一旦对视就憋不住笑。 果不其然。 两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意就像是被拧开了开关,一发不可收拾。 贺朝野眸色微变地看着向淮月,勾唇无声笑了下。 公主殿下实在是可爱得紧。 他不想撒手了。 只想紧紧攥在手里。 谢闻洲目光一刻都没移开向淮月,眼睛似长在她身上了。 萧沉渊有些不明所以:“笑点在哪?” “你不懂。”向淮月抽空回他,又笑了起来。 沈翩枝笑得双眸潋滟出水雾,腰直不起来。 向淮月也没好到哪去。 直至马车渐渐停下,笑声戛然而止。 沈翩枝与向淮月脸上露出了纳闷的神色。 马车怎么突然停下了? 谢闻洲先行钻出马车,凛冽的嗓音幽幽传了进来,“此处野味颇多。” 向淮月立刻掀开车帘,脑袋探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吃野兔子!” “可以啊,小公主。”谢闻洲伸出双臂,“下来吗?” 向淮月犹豫一瞬,“怎么没有脚凳?” 谢闻洲:“没来得及拿。” 未等向淮月开口,谢闻洲长臂一展,搂着她的腰肢,将她抱了下来。 双脚着地,向淮月眼睫轻轻地眨了眨。 她还以为谢闻洲会紧紧抱着她呢。 没想到他手抱着她,身子却离得那么远。 还是挺有绅士风度的。 向淮月在心里暗道。 贺朝野一开始听到他们的对话就坐不住了。 可他刚从车里钻出,就看见谢闻洲把向淮月抱下了车。 没想到一下不注意,竟被谢闻洲钻了个空子! 路途遥远,此类事情定会再发生。 他可得防着点。 贺朝野掩下眸底冷意,下了马车。 向淮月捻着裙角朝他跑来。 贺朝野眸里泛起星光,可向淮月却与他擦肩而过,去扶沈翩枝了。 在众人未察觉的情况下,贺朝野眸底的光黯然了下来。 沈翩枝下了马车,转身去扶伤痕累累的萧沉渊。 待人全部下来,谢闻洲已经把火生起来了。 孤月斜挂天际,星星寥寥无几。 熊熊燃烧的烈火把周遭的黑暗驱散,闪耀明媚的光洒在众人身上,身后拖出了长长的身影。 沈翩枝与向淮月靠得极近,身影也交叠在一起,映着几分岁月静好。 向淮月伸出了两只剪刀手,来回摇动,像个可爱的小兔子。 沈翩枝两手并拢做了一只蛇,一口吞了小兔子。 向淮月乌眸忽闪,“枝枝,你怕是想吃我好久了吧!” “这么多人看着呢,咱文明点。”沈翩枝压低嗓音。 向淮月凑近她,笑眯眯的:“你就说是不是吧?” “是是是。”沈翩枝笑着附和。 “看来我们才是真爱呀。”向淮月笑得明媚动人,“要不你抛下萧沉渊,我们远走高飞呗!” 沈翩枝的话刚滚到齿间。 坐在一旁的萧沉渊挑了挑眉,语气掺杂着前所未有的彻寒,“我算是发现了,你们几个闺中密友都喜欢大声密谋。” 向淮月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而后凑到沈翩枝耳畔,“你和晚晚也这样?” 沈翩枝硬着头皮“嗯”了声。 向淮月引以为傲:“我们不愧是闺蜜啊,连相处方式都是一样的。” 萧沉渊见向淮月没搭理自己,看向沈翩枝,把话挑明,“夫人,你是否要与她远走高飞?” “自是不会。”沈翩枝挤出一丝笑意。 谢闻洲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小公主,我带你去猎兔子。” 贺朝野:“???”当着他的面抢人呢? 向淮月下意识看向贺朝野。 谢闻洲冷不丁的嗓音传来,“小公主,你的腿是长在他身上了?” 言外之意是:去哪里都需要经过他的同意? 沈翩枝身形微怔,觉得谢闻洲和萧沉渊更像了,嘴巴照样淬了毒。 向淮月顿时读懂他话里之意,抿唇:“那倒不是,只是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单独相处。” “小公主没把我当作挚友吗?”谢闻洲凝着她。 向淮月愣了一瞬,杏眸弯起,“我自是把你当成挚友。” “既是挚友,可以一起去打猎吧?”谢闻洲眼眸深邃地凝着她。 向淮月觉得他说的没毛病,点了下头。 贺朝野捞起弓箭,主动出击,“我与你们一起。” 向淮月忽然看向谢闻洲,心底升起一抹慌乱。 他该不会拒绝吧? 谁知,谢闻洲缓慢地站了起来,慢吞吞道:“行啊。” 向淮月神色稍松。 谢闻洲:“多一个人就不会累到小公主了。” 贺朝野:“……” 直至他们三人背影渐行渐远,沈翩枝才回过了神。 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谢闻洲还挺会忽悠人的。 就像大灰狼一样,一步步套住小绵羊。 萧沉渊往火堆添了一把柴,随意道:“夫人觉得谢闻洲能抱得美人归吗?” 若是沈翩枝没看到谢闻洲追人的手段,定是会毫不犹豫地说不能。 可现在看到了,还真不好说。 “不知道。”沈翩枝如实回答。 “我与夫人打个赌,如何?”萧沉渊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沈翩枝盯着烧得正旺的篝火看了一瞬,目光移至萧沉渊脸上,语气清欢道: “你是觉得谢闻洲能追得到月月?” 萧沉渊不答反问,“夫人是否要打这个赌?” “不打。”沈翩枝不带一丝迟疑地拒绝了。 她不做没有任何胜算的事情。 况且她又不知道输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或许是一直留在萧沉渊身边呢? 比起留在萧沉渊的身边,她还是更偏爱自由。 想去哪就去哪,不受谁的束缚。 萧沉渊目光带着几许探究,修长的指节在玩弄着她的发丝,眉目含笑: “枝枝可是怕了?” 他语气不太正经,带着几许散漫慵懒。 挑逗的意味尤为明显。 沈翩枝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似下一秒就会被吞噬进去。 她避开他的目光,斟字酌句道: “萧沉渊,我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如此想我与你打赌,定是因赌注极具诱惑力吧。” “那你不妨把赌注告诉我,或许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萧沉渊松开指尖缠绕的发丝,不慌不忙道:“夫人心中可是有想法了?” 沈翩枝盯着他漆色的瞳仁,字字清晰地说: “你无非是想借着这个赌注,让我心甘情愿地留在你的身边。” “萧沉渊,我说得对吗?” 第103章 遇险 萧沉渊墨眸紧紧攫住她的瞳仁,语调不明地问了一句,“若是如此,你就会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了?” “不会。”沈翩枝脱口而出。 萧沉渊扬眉:“那不就行了。” 沈翩枝愣了须臾,才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他的赌注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正在沈翩枝欲开口之时,萧沉渊已缓缓阖上眼皮,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的话滚到唇边,又咽了下去。 … 谢闻洲走在前面,贺朝野走在最后,向淮月小碎步走在他们二人中间。 放眼望去,四下一片漆黑。 只有谢闻洲手上的火折子火光渐灼,引着他们慢慢前进。 夜晚寒意渐浓,向淮月袖中拢着小小的手炉,裹着雪白大氅,这才没让寒气入体。 贺朝野裹着黑色大氅,锐利的眼眸在黑暗里闪着寒光。 他左手拿着弓箭,右手持着红缨长枪,整个人蓄势待发。 谢闻洲慢悠悠地走在前面,“贺师弟,咱们来轮比试,如何?” “比什么?”贺朝野语气淡如湖水。 “比谁的猎物更多。” “行。” 他们三两句就把比赛定下了。 向淮月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他们一眼,“那我呢?” “小公主不是说要小兔子?我猎给你。”谢闻洲道。 贺朝野眸色沉了几分:“你保护不了她。” 谢闻洲嗤之以鼻,“你就能保护好她了?” 得,又开始雄竞了。 她以前还挺烦雌竞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烦雄竞。 向淮月乌眸划过细微的无奈,手上玩着小巧的手炉,嘴里哈出一团白雾。 他们吵他们的,她玩她的。 互不干扰。 谢闻洲与贺朝野欲开吵之时,余光瞥见她的小举动,眉眼齐齐软了几分。 两道灼热的目光盯着向淮月看了一瞬,她才木讷地抬眸看了过去,“你们不吵了吗?” “小公主,要不你把自己分成两半,我们一人带一半?”谢闻洲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向淮月立住不动,澄澈乖软的乌眸忽闪了下,有些吃惊道: “谢闻洲,你礼貌吗?” 谢闻洲轻笑一声,“逗你玩的。” 向淮月板着脸,一字一句道:“一点都不好玩!” 谢闻洲神色多了几许真挚,“以后不说了。” 贺朝野眉宇间早已覆盖一层寒霜,语气冷锐,“还比不比了?” 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了? 偏生他还不能吃醋,还要摆出正宫的大度! 否则还真怕公主殿下厌倦了他。 既然在这件事上受了气,那就在别处出气! 贺朝野在心中暗下了决定。 谢闻洲睨了他一眼,“小公主还不知道归谁管呢,急什么?” “你们打一架吧,打赢了我归谁。”向淮月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贺朝野眼神倏沉,长枪已经抵在了谢闻洲的喉咙处。 谢闻洲神色不见一丝慌张,反而哂笑一声:“还没喊开始呢,兵不厌诈啊?” 贺朝野:“公主殿下说完之后,比赛就已经开始了。” 四目相对,气氛忽然剑拔弩张了起来。 向淮月没想到贺朝野这么神速,眼睫之下尽是讶然。 她刚想开口,就看见谢闻洲指尖已经捻了一枚药丸。 谢闻洲是生死谷的谷主,最为擅长的就是制作毒药。 他手上的必是毒药无疑。 假使他起了杀意,不让阿朝活了,那该怎么办? 向淮月心中焦急万分,暗恼自己不该挑起他们的战争。 眼看着谢闻洲的药丸从手上弹出,向淮月忽然横了出来,挡在两人的中间。 贺朝野怕长枪划破她娇嫩的肌肤,迅速将其收回,“殿下这是何意?” “我留在此地等你们回来,行吗?”向淮月干巴巴道。 谢闻洲将手上药丸藏起,语调长而缓,“小公主这是怕我们两败俱伤?” 向淮月答非所问:“你们若是担心我,不要走太远便是。” 她顿了下,一锤定音:“比试开始,为时一刻钟。” 谢闻洲与贺朝野立在原地没动。 向淮月抬眸望向他们,大眼瞪小眼。 不是,他们怎么不走啊? 这让她好尴尬啊! 谢闻洲将手中皮囊递给她,“待会渴了喝水。” 贺朝野从袖里拿出一张馕饼递给她,“吃点别饿着。” 向淮月一一接下,挥了挥手,“你们快去吧。” 谢闻洲把手上的火折子递给了她,“小公主,举着,不要让它熄灭了。” “好。”向淮月点头。 其实她知道谢闻洲的用意。 只要她举着火折子,无论他们在哪个角落,一旦看到她手中的亮光,就能确保她的安全,也能安心打猎。 贺朝野与谢闻洲虽然走开了。 但他们并未走远。 向淮月还在他们能看见的视野范围内。 虽然向淮月一个人站在荒无人烟的森林中,但却没有感到一丝惧怕。 许是有两位保护神的缘故吧。 谢闻洲听到草丛传来一阵踩着树枝的声音,眯起凤眸,架好弓箭对准声源处。 四下黑暗,瞧不仔细是何猎物在动。 但他小时候失明过一段时间,就算不看,耳朵亦能灵敏地捕捉到动静从哪个方位传出。 “咻——”箭如疾风般飞了出去。 箭毫无预兆地射进了兔子的腹部。 谢闻洲走过去捡起来,往背篓一扔,转身去找其他猎物了。 贺朝野手上的弓箭还没出场,长枪倒是眼疾手快地戳中了四处逃窜的猎物。 向淮月距离他们不远,恰好可以瞧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好看的眉眼弯起,脸上蔓出笑意。 很快就有香喷喷的兔子了! 光是想着就已经垂涎欲滴了! 谢闻洲与贺朝野都在四处搜寻,射中其他猎物时,也制造了不少动静。 埋伏在黑暗的猎物惊得四处乱窜。 倏然间,有一只野猪发了疯似的朝着向淮月扑来。 向淮月瞳仁地震,吓得拔腿就跑,“救命!” 她惊慌失措间踩到裙摆,摔倒在地,手上的火折子也掉在地上,并且熄灭了。 贺朝野与谢闻洲听到尖叫,立刻看了过去。 却没有看见一丝亮光。 他们心下生出不妙的想法,立刻跑了过去。 “公主殿下!” “小公主!” 向淮月想站起来跑,脚腕却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 她疼到蹙起秀眉,狼狈地往前挪着身子。 身后的野猪仿佛知道她的方向,一直狂奔过来。 向淮月觉得要被这头野猪碾压了。 可野猪那么大,倘若往她身上一压,恐怕她骨头就要断了。 正在绝望之际,向淮月听到了他们的叫声。 向淮月连忙抬起手,声嘶力竭地回应,“我在这!” 野猪还在不依不饶,甚至跃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扑向她。 向淮月惊得说不出话,本能地抬手挡住自己的脸庞。 可过去了好一会儿,想象中的疼痛都没有来。 向淮月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有没有伤到哪里?” 是贺朝野的声音。 他用身体挡住了她,同样也遭到了野猪的攻击。 野猪本还想对他们发起攻击,可谢闻洲的弓箭直直对准了它。 它惊得跑开了。 谢闻洲眼底掠出肃杀之气,弓箭再次对准声源处。 “咻——”箭疾速飞出。 谢闻洲以百里穿杨的能力射杀了野猪。 野猪嗷嗷叫了几声,周遭恢复了一贯的沉寂。 “我没事。”向淮月回过神来,眼神掠上担忧,“阿朝,你伤到哪里?” “没有。”贺朝野嗓音有些低。 谢闻洲阔步上前,把压在向淮月身上的贺朝野扶了起来,而后转身去扶向淮月。 他拿出新的火折子,吹了一下,发出新的灼光。 贺朝野的背被野猪抓伤,出现了几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看着不浅。 谢闻洲“啧”了一声,“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你的嘴巴是钢铁做的?” 向淮月忍着脚腕的疼痛,转过去看他的背后。 她心弦一颤,忙道:“这叫没有伤到哪里吗?快回去处理伤口。” “好。”贺朝野温声回应。 向淮月想佯装无事发生。 谁知她刚走了一步,谢闻洲的声音便幽幽在她的身后响起—— “小公主,你崴到脚了?” 向淮月抿了下丹唇,“我还能走……” 谢闻洲:“扭到就不要强行走了,以免让伤势过重。” “我抱你回去。”贺朝野道。 向淮月柳眉浅蹙,下意识拒绝道: “阿朝,你背上伤势过重,怎能抱我啊,会扯到伤口的。” 贺朝野神色微凝,目光刚划过谢闻洲。 谢闻洲便开了口:“我背你吧,小公主。” 向淮月试着走了一步,疼到眼泪都快出来了。 谢闻洲在她面前蹲下,“上来吧。” 贺朝野声音没有多大起伏:“让他背你吧,不要一个人扛着。” 向淮月默了几瞬,趴在了谢闻洲的背上,“那便辛苦你了。” 谢闻洲扣住她的双腿站起,步伐走得很慢,似随口问道:“辛苦谁?” “你呀。” “我是谁?” 向淮月试探性地开口:“谢闻洲?” “挚友是得直呼全名的?”谢闻洲嗓音低低地问道。 “那我跟师父一样喊你阿洲吧。”向淮月在心中思考片刻,缓缓道。 谢闻洲唇角不由勾起,“好。” 贺朝野忍着疼痛快步走到他们身旁,忽然来了句,“阿洲。” “师弟,跟我这么腻歪呢?”谢闻洲戏谑的口吻尤为明显。 第104章 萧沉渊厉不厉害? “你是我师兄,不跟你腻歪跟谁腻歪?”贺朝野眼皮也不带眨一下。 说话的语调更是散漫幽长。 摆明是故意的。 谢闻洲不难看出,顺着他的话道:“这倒显得小公主有些多余了。” 向淮月额角微抽:“那我走?” 她虽然趴在谢闻洲的背后,但还是保持了距离。 并没有搂着他的脖颈,而是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谢闻洲是挚友,不能僭越,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 若情非得已,她也不会让谢闻洲背。 一道轻笑从谢闻洲的胸腔发出:“小公主,难道你还长了一双翅膀?在我背上都能轻而易举离开?” 向淮月被噎了一下:“那倒是没有。” 贺朝野背脊微曲地走着,步伐有些艰巨。 他唇上的血色不知何时褪去,脸色也苍白得很。 最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 沈翩枝又看了一眼萧沉渊,只见他双眼阖上,一脸寡淡。 总感觉他是生气了。 是因为她误会他了,他才会这般? 沈翩枝不太明白。 周遭太过寂静,除了时不时掠过夜空的乌鸦,别无他音。 篝火隐隐有灭之势,沈翩枝捡起地上的树枝干扔了进去。 一道尖锐的嗓音突然划破天际,就连地上的篝火也闪烁了下。 是月月的声音! 她在喊救命! 沈翩枝霎时站起,顾不上萧沉渊,拔腿就往森林里跑。 萧沉渊的嗓音幽幽响起—— “她有两个贴身保镖,你去作甚?” 沈翩枝浅蹙黛眉,回眸看他:“饶是如此,月月也遇险了啊!” “你没跑几步,他们就回来了。”萧沉渊道。 沈翩枝抬眸望去,果然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谢闻洲背着向淮月,贺朝野步履艰难。 明显看出只有谢闻洲一个人是无恙的。 沈翩枝捻起裙摆跑了过去,“月月,你伤到哪里了?” 向淮月弯唇笑了笑:“枝枝,我只是崴了脚,没什么大碍。” “这还叫没什么大碍啊,我拿药油帮你擦拭。”沈翩枝话语未落,转身去找医药箱了。 “好。”向淮月顿了下,“阿朝背后被野猪挠伤了……” 她突然瞟了萧沉渊一眼,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萧沉渊的眼神好吓人! 本来还想麻烦枝枝帮阿朝处理一下伤口的。 算了,还是她亲力亲为吧。 沈翩枝显然听到向淮月的话,把医药箱往地上一放,道:“那我先处理他的伤口,怕再晚点,他的伤口就感染了。” “枝枝,还是你懂我!”向淮月做了一个wink。 沈翩枝勾唇展笑。 谢闻洲瞥了萧沉渊一眼,目光划过贺朝野背后的伤口,淡淡地来了一句:“我来吧。” 他知道萧沉渊吃醋了。 谁让他们是一类人呢。 勉为其难地帮他一把吧。 沈翩枝动作一顿,点了下头:“好。” 谢闻洲把一瓶药油递给沈翩枝:“那你给小公主擦药?” 沈翩枝“嗯”了声,接过药油给向淮月擦药。 只是刚碰到向淮月的脚踝,她就疼到秀眉紧蹙,“嘶……疼……” “月月,你忍一忍。”沈翩枝满脸心疼,手上的力度更柔了几分。 “若想淤青散去,就得用力擦药。”贺朝野伸出手臂,“公主殿下,你咬我吧。” 沈翩枝眨了眨眼,觉得自己被秀了一脸。 不可否认的是,贺朝野的确很爱月月。 向淮月唇角挽起一丝笑,“不用,我能忍受。” “小公主,我有一个办法让你感到不疼。”谢闻洲忽然说了句。 向淮月问:“什么办法?” 谢闻洲:“把你打晕。” 向淮月默了一瞬,语气透着无奈:“谢谢你的馊主意,不用了。” 比起晕过去,她还是想醒着。 更想看一下阿朝的伤势。 谢闻洲在与向淮月聊天的时候,沈翩枝力度已经大了几分。 但向淮月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也没觉得很难忍受。 谢闻洲褪下贺朝野的外衣,露出他白皙结实的背后。 几抹殷红在白皙的背上显得尤为突兀刺眼。 向淮月这才注意到贺朝野的伤势有多严重。 且他背后还有许多纵横交错的旧疤痕。 它们就像蜈蚣一样蜿蜒在他背上,光是看着,就让人呼吸一窒。 他虽是少年将军,但已经军功显赫,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这些伤痕大抵是剑伤和刀伤所致。 先前与他圆房时,烛火昏暗,没能看到他的后背。 如今看到了,内心却是万千思绪翻涌而起,很不是滋味。 向淮月抿唇把情绪压下心底,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殊不知,她的一切神色都落在了贺朝野的眼底。 贺朝野薄唇抿直,眸底深处尽是复杂的神色。 倏然,贺朝野发出一道闷哼,半垂眼眸看谢闻洲:“要不你力气再大一点?我还死不了。” “抱歉。”谢闻洲话语裹挟着一抹歉意。 话毕,他手上的力度小了许多。 向淮月忍着疼痛问道:“你们都猎到了什么?” 贺朝野:“五只兔子。” 谢闻洲淡笑道:“巧了我也是。” “那我们今晚就吃个兔子全宴吧!”向淮月眉眼弯弯,完全把疼意抛之脑后。 他们不约而同道:“好。” 谢闻洲到底是有足够的经验,一切动作行云流水。 不出片刻就已经处理好贺朝野的伤口了。 “勿乱动,勿碰水。”谢闻洲特意提醒。 贺朝野“嗯”了声,“多谢。” 另一边。 沈翩枝边给向淮月擦药,边跟她聊天。 甚至聊起来她们刚来到古代,一睁开眼便看到了什么。 沈翩枝只用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我一睁眼,就听到萧沉渊说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能死。” 向淮月乌眸瞪大:“这么古早的语录?我从前看的小说都有这句。” “可不是嘛,我当时脑子都蒙了。”沈翩枝撇撇嘴,“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有了好几个金手指,比如能听到反派心声,催眠术,狐狸的媚术。” 向淮月眸里蓄满讶然,“你竟然有这么好的金手指呢?” “可惜我身边的反派不多,没能真正派上用场。”沈翩枝道,“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只有催眠术了,我好几次都用在了萧沉渊的身上。” 向淮月顿时震惊了:“为什么我只有一个系统,那便是获取贺朝野的好感,从而获取抽奖次数啊?不公平!” 沈翩枝杏眸忽闪,问道:“那你有获取到他的好感了吗?” “我不曾把这破系统放在眼里。”向淮月摆摆手,“更是一件感动他的事情也没干。” 沈翩枝扬唇一笑:“系统听了你的话,估计要被气吐血了。” “气吐血才好呢,要让它知道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还得是你啊,一如既往地狂。”沈翩枝就差竖起大拇指了。 向淮月眉眼弯了弯,话锋倏然一转,“萧沉渊厉不厉害?” 她话转得太快,沈翩枝险些没反应过来。 如果方才是姐妹俩的开胃菜,那接下来就是姐妹俩的正餐了。 沈翩枝耳尖不由泛红,下意识抬眸看向萧沉渊。 却发现他也在盯着她看,而且眸里敛着隐晦不明的神色。 沈翩枝飞速收回目光,“我不想当秒懂女孩啊。” 向淮月手肘碰了她一眼,“快说,别拐弯抹角,我好奇心都要被你勾起来了。” “也就一夜六七回吧。”沈翩枝说完愣了一瞬,觉得这句话还是挺烫嘴的。 向淮月霎时目瞪口呆,“六七回!” 沈翩枝有些社死,忙道:“小点声。” “我靠,那他比阿朝厉害一点啊。”向淮月压低嗓音,“阿朝在新婚夜那天,叫了五六回水。” “姐妹,艳福不浅啊。”沈翩枝打趣一番。 向淮月朝她抛了个媚眼,“你也不赖。” 两人低低笑了起来。 闺蜜就是这样,两人的笑点总是莫名其妙。 一个人不好笑,两个人就能笑半天了。 萧沉渊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翩枝,眼前的她宛若刚绽放的艳丽花骨朵,是明媚恣意的。 他鲜少见到她这般笑。 她往常冷冷清清的,顶多扯唇笑笑。 有那么一刹那,萧沉渊觉得沉寂已久的心死灰复燃了。 眼前人是心上人,他觉得此生足矣。 谢闻洲把医药箱合上,清理好兔子后,开始烤起了兔子。 向淮月注意力被他吸引,当即朝他伸出了手,“阿洲,给我一个,我也要烤。” “你歇着吧,小公主。”谢闻洲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向淮月浅蹙眉心:“我是伤到脚,不是伤到手。” 谢闻洲见拒绝不了,把一只烤兔递给了向淮月 沈翩枝只是看了谢闻洲一眼。 谢闻洲便识趣地递给她一只烤兔。 “多谢。”沈翩枝淡淡道。 萧沉渊与贺朝野皆身受重伤,坐在一旁看着他们。 谢闻洲转动着手上的兔子,佯装随意地问道:“小公主,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我几年前去了一趟东国游玩,就是那时认识枝枝的。”向淮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毕竟她提前和枝枝通过气了,必须要谨言慎行。 谢闻洲掀起眼皮,语气平静:“可据我所知,小公主长这么大,并没有出过西国吧?” 第105章 完了,裴君珩该不会宰了她吧 向淮月神色微僵,侧目望向谢闻洲,眸底的愕然都快溢出了。 谢闻洲怎知原主没有出过西国? 他调查过? 沈翩枝也听出了谢闻洲话里的意味,神经忽而紧绷起来。 她怕月月稍有答错,会让萧沉渊钻了空子。 毕竟萧沉渊曾怀疑她和晚晚。 若是连带着怀疑她和月月,还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向淮月开口打破了短暂的安静,“我经常跟着父皇微服私巡。” 既是微服私巡,那谢闻洲肯定无话可说了。 这般想着,向淮月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看向谢闻洲。 谢闻洲凝着她的双眸,“原是如此。” 向淮月觉得他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怪。 沈翩枝神色稍松。 萧沉渊淡淡道:“夫人再不转动,为夫怕是要吃烧焦的兔子了。” 沈翩枝捏着木棍把兔子翻了个面,后知后觉过来,“你怎知我一定会给你?” “不给为夫,你要给谁?”萧沉渊那双犀利的眼眸紧攫她。 沈翩枝隔空与他对视须臾,有些叛逆,“看我心情。” 萧沉渊眉梢轻挑,“为夫要怎么做,夫人才会开心?” 沈翩枝抿了抿唇,没开腔。 萧沉渊眸色深了几分,语气捎上几分严肃,“多叫几回水,超过他如何?” 沈翩枝脸色霎时变白,恼怒地瞪他,“萧沉渊,你能不能别胡说!” 她与月月都在小声密谋了。 他竟然还能听到? 这是顺风耳吗? 看来下次得躲远点了。 不然一不小心就让他把瑟瑟的对话听了进去! 向淮月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了:“!!!” 我勒个乖乖! 萧沉渊这嘴怎么没个把门啊? 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他爱说,她可不爱听啊。 还挺尴尬的嘞。 向淮月悄咪咪地看了沈翩枝一眼,表情带着几许同情。 萧沉渊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耳尖,失笑道:“夫人还挺容易害羞。” 沈翩枝想死的心都有了:“……” 向淮月干笑了一声,“这兔子怎么这么兔子啊!” 但话一说出,向淮月就想把舌头咬断了。 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嘴巴在天上飞,脑子在地下追。 贺朝野不由低笑一声:“公主殿下是想吃兔子了吧?” 向淮月如捣蒜般点头:“嗯嗯嗯。” 弥漫在空中的尴尬也随着微风吹过。 烤兔滋滋发出声响,几滴热油顺着肉的纹理滑至篝火堆,火星微溅。 待沈翩枝反应过来,细嫩的手背已经染上一个白泡。 她柳眉浅浅蹙了一下,很快舒展开来,佯装无事发生。 恰好烤兔也烤好了,沈翩枝捻起裙摆走向萧沉渊,将烤兔递了过去。 萧沉渊没有接过烤兔,而是拉过她受伤的手,语气不冷不淡:“笨蛋,这也能烫伤?” 沈翩枝欲抽回手,岂料他紧紧握住,她抿了抿唇,低低道:“我没事。” 萧沉渊看向谢闻洲:“谢谷主,麻烦把金疮药递给我。” 谢闻洲应了下来,找到金疮药递给了他。 “有劳。”萧沉渊稳稳接过,拉着沈翩枝在一旁坐了下来。 向淮月“蹭”地一下来至沈翩枝身前,满脸心疼,“枝枝,是不是很疼啊。” “不怎么疼。”沈翩枝轻声答。 “你的烤兔包在我身上。”向淮月拍了拍胸脯,又坐回了篝火前。 沈翩枝眉眼染上几分笑,“好。” 萧沉渊半垂着眼,眉峰敛着凌厉,动作轻柔地给她上药。 沈翩枝眼睫轻颤,“你手上还有伤呢,我自己来吧。” 萧沉渊没抬眸,语调冷然:“夫人还能腾出手吗?” 沈翩枝看了眼拿着烤兔的手,“其实你可以拿着烤兔,我自己上药的。” “夫人为何这般客气?”萧沉渊语调裹挟着一抹幽冷。 他眼神似乎在说她不该拆穿。 沈翩枝默了一瞬,唯有应下,“多谢夫君。” “嗯?”萧沉渊问,“你说什么?” 沈翩枝怀疑他是故意的,没接话。 萧沉渊倒是没继续这个话题。 他指尖的凉意划过她细嫩的肌肤,仿佛一滴雨水落在湖面,漾起涟漪。 沈翩枝心里也泛起了波澜,静静凝着他的眉眼。 未几,萧沉渊抬眸与她对视,勾了下唇,“好了。” “多谢夫君。”沈翩枝还是说了一句。 萧沉渊眉宇间的凌厉褪去,覆上一抹柔色。 向淮月举着烤兔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枝枝,给你。” 鲜嫩肥美,香味浓郁。 沈翩枝杏眸闪光,接了过来:“谢谢我的宝儿!” “客气!”向淮月转身回到了原位,目光落至贺朝野身上,不知他何时闭上了眼眸。 她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继续烤兔子。 谢闻洲手上的烤兔也好了,第一时间递给向淮月,“吃吧,小公主。” 向淮月未及反应,他便将她手上没烤熟的兔子拿了过去,顺势把烤好的兔子塞进她手里。 “谢谢你啊,阿洲。”向淮月眉眼带笑,“不过我们还是先照顾一下病人。” 谢闻洲没吭声。 向淮月来到贺朝野身旁,低声道:“阿朝,你先吃。” 贺朝野掀开眼皮,看起来有些疲惫,“我没胃口,你吃吧。” 向淮月瞧出他情绪不佳,小心翼翼地问:“可是我刚刚说错话了?” “没有。”贺朝野轻揉她的发顶,低声细语,“我只是有些乏,先睡会儿。” 向淮月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但是她没有回到篝火前,而是乖乖坐在贺朝野身旁吃烤兔子。 一口下去,酥脆滑口,香味在舌尖爆开。 向淮月黛眉微扬,软声道:“阿朝,真的好好吃,你尝一口?” 贺朝野看了眼递到嘴边的烤兔,轻咬了一口。 向淮月一脸期待:“怎么样?好不好吃?” “好吃。”贺朝野勾唇。 瞧到他们恩爱到吃同一只烤兔,谢闻洲妒得眼睛都泛起了猩红。 顿时觉得手上的兔肉没味了。 是酸的。 …… 北国,皇宫。 裴君珩扛着虞欢出了咸福宫。 虞欢得知他要一起去西国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失落。 她没再开口,也没嚷嚷着要下来。 裴君珩脚步稍顿,垂眸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睛正在骨碌碌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气氛微妙。 虞欢眉心一皱:“陛下为何这般看着臣妾?” “朕还以为你断气了呢。”裴君珩幽幽道,“毕竟这么安静可不像你的性子。” 虞欢神色倏然沉下,炸毛了:“我只是不想说话,怎么就断气了?陛下若是不会说话,还是把嘴巴捐了吧。” 她气到连臣妾都不用了。 甚至还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裴君珩不气反笑,“那皇后告诉朕,该去哪里捐?” 被拆穿的虞欢破防了:“淦!” 他总是不按套路来! 说的话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总能让她一下就破防! 裴君珩就是她的克星吧? 裴君珩看她如小猫般炸毛,不由低笑了声:“皇后等朕三天吧。” 他话题转得太快,虞欢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为何要等你三天?” “朕是一国之君,有太多繁琐的事要处理。” “既是太多琐事,那你三天就能处理好了?”虞欢问。 裴君珩被噎了一下:“……” 虞欢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意。 太好了。 她终于让他破防一次了。 裴君珩颠了她一下。 虞欢胃里一阵难受,捶打着他的肩头,“裴君珩,放我下来,我难受!” “皇后方才不是挺能说的吗?”裴君珩挑眉,“怎么不说了?” “呕——”虞欢再也忍不住,直接吐在了裴君珩的身上。 裴君珩神色蓦然沉了下来,顿时把虞欢丢开了。 如果不是虞欢手脚灵活,恐怕已经四脚朝天了。 虞欢站稳了脚跟,才睨裴君珩一眼:“谁让你颠我啊?我都说很难受了。” 裴君珩眉心紧蹙,眸色如寒潭般锐寒,仿佛可以让人冻成冰块。 做了坏事的虞欢第一件事就是跑。 她双手拎起裙角,被狗追似的逃跑。 正当裴君珩欲开口之时,抬眸望去,虞欢的身影已经逐渐模糊了。 “虞欢!”裴君珩从牙缝挤出一句。 虞欢跑了一段路,回头看了一眼,想看裴君珩有没有追上来。 呼。 还好没追上来。 感觉跑得肺都要掉出来了。 虞欢歇了一会,又开始跑了起来。 她风风火火跑进了凤仪宫,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发丝凌乱,有些狼狈。 落落忙往后看了一眼,惊慌道:“娘娘,您是被猎犬追了吗?” “他……比猎犬还可怕!”虞欢上气不接下气,喘得很。 落落目瞪口呆,忙道:“那奴婢让人去打它。” 虞欢连忙拉住了往外走的落落,试探性地开口: “落落,我是说假如,假如我吐陛下身上了,陛下会拿我怎么样?” 落落蓦然瞪大双眸:“娘……我滴个娘啊,您吐陛下身上了啊?” “我是说假如。”虞欢强调。 一般娘娘这么说,大抵是已经做了。 落落心中暗道,又不敢直说。 虞欢深吸一口气,“陛下这么大度,应该不会和我一介小女子计较的,你说对吧?” “应该……吧?”落落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 完了。 她完了。 虞欢着急忙慌地来回踱步。 倏然,寝殿外传来一道怒声:“虞欢!” 啊啊啊救命啊! 虞欢拔腿就往里跑。 第106章 下去喝饱湖水吧 虞欢吓得往寝殿里面跑。 甚至躲在了衾被之下。 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心里还在不断念叨着。 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 裴君珩立在一侧,神色黑如深渊,瞧着瑟瑟发抖的人儿,竟一点都气不起来。 他眉心微拢,沉了沉嗓音:“虞欢。” 虞欢登时睁开双眼,漫天漆黑涌入眸里,却一声都不敢吭。 她还是装死好了。 下一刻,裴君珩掀开了衾被。 只见虞欢趴在榻上,双手抱着脑袋,两只眼睛圆碌碌地转着,娇俏可人。 裴君珩唇角牵起冰冷的弧度,“搁这装死呢?” 虞欢伸了个懒腰,一脸惺忪地看着裴君珩,“咦,陛下何时来的?” 裴君珩眉骨微抬,嗓音低冷:“没人说过你的演技很差吗?” “就你一个。”虞欢老实回答。 裴君珩:“……” 虞欢看出他的无语,从榻上下来,站在他身前,眼神坦率地开口: “陛下,臣妾真不是故意吐你身上的,你饶了臣妾这一回吧。” 裴君珩心底早就消了气,见她这副乖巧的模样,也就顺着台阶下了,“朕若原谅你,你可有什么补偿朕的?” 虞欢瞳仁微怔,还要补偿? 他可真会打蛇随棍上啊! 碍于裴君珩的身份,虞欢挤出一抹笑意,“陛下觉得呢?” 裴君珩一点也不客气,直言道:“出了皇宫,皇后凡事都要听朕的。” 虞欢默了一瞬,咬牙点头,“行。” 裴君珩神色微缓,在茶案旁落座。 虞欢动作利索地给他倒了一杯茶,语气缓慢道:“陛下,臣妾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与我一起离开皇宫前往西国,倘若皇宫里有异动,那该如何是好?还是得有人主持大局。” 裴君珩浅抿一口清茶,抬眸凝她:“皇后是想让朕留下?” 虞欢眸底深处有一闪而过的讶异,没想到他如此聪明,一下就看破她了。 但虞欢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弯唇微笑:“陛下说笑了,你能与臣妾一同前去,是臣妾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裴君珩眸光隐晦不明,指节随意搭在桌案,轻叩几下,没开口。 虞欢难以辨出他的情绪,只能稳着语调开口:“臣妾也是担心陛下此去会影响到如今的地位。” “没人能撼动得了朕的地位。”裴君珩言简意赅。 虞欢在一旁坐下,选择默然。 “朕会在这三日之内处理好大大小小的政务。”裴君珩道,“且朝堂之上有摄政王在,无人会趁机作乱。” 摄政王是裴君珩的胞弟,在朝堂之上的实力不可小觑。 自先帝病倒后,拥摄政王为新帝的呼声最高。 但最后是鲜少人拥戴的裴君珩成了新帝。 虞欢当时只是听裴绾月提了一嘴。 她很纳闷为何是裴君珩,而不是摄政王。 谁知裴绾月也是一脸茫然,全然不知其中内情。 思及此,虞欢敛下心底思绪,佯装无意问道:“为何摄政王在就无人胆敢出来作乱?” 裴君珩:“他是朕的胞弟,在朝堂之下有着不可小觑的势力,若朕不在,他在亦无人敢放肆。” 虞欢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抬起茶盏喝了一口。 裴君珩目光掠过虞欢,语气冷淡: “父皇病危后,全朝上下皆拥戴摄政王成为新皇,但他志不在此,便把我推上了皇位。” “亦可说他在朝廷之上的势力在我之上,所以无人敢伺机而动。” “况且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若摄政王想坐上皇位,我亦会拱手相让。” 虞欢握着茶盏的手微抖,茶水溅在了茶案,显得茶案的颜色深浅不一。 她没想到裴君珩的皇位竟然是摄政王让出来的! 原来摄政王才是执棋人! 若是摄政王想当皇帝,恐怕就没裴君珩什么事了。 最重要的是,裴君珩野心不大,更不会介意此时让出皇位! 可换一个角度来说,裴君珩何尝不是摄政王的傀儡? 摄政王不想当皇帝,却仍留在朝堂,且势力日渐增大。 也就是因裴君珩不想当皇帝,才对摄政王构不成威胁罢了。 裴君珩唇角牵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皇后很震惊?” 虞欢将茶盏搁下,抿唇一笑:“那倒是没有。” 她顿了下,话锋倏然,“既然无事发生,那臣妾便不再惶恐了。” 裴君珩掀起眼皮淡扫她一眼,搁下茶盏,目光划过她覆有茶渍的手背,掀唇道: “可有烫伤?” 虞欢摇了下头:“没有。” “既然没有烫伤,为何会泛红?”裴君珩拧眉。 虞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背泛了红。 许是她方才一直在思考裴君珩与摄政王的事情,没有感到疼痛吧。 虞欢双手垂在两侧,认真道: “无妨,我待会让落落给我拿伤药涂抹一下就行。” 裴君珩没有理会她的话,直接吩咐奴才拿了烫伤药上来。 “把手伸出来。” 虞欢略显愕然:“陛下该不会是要帮臣妾上药吧?” “皇后这是不愿意?”裴君珩眯眼。 “自是愿意的。”虞欢把手递了过去。 有人愿意效劳,她自然乐意啊。 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主打的就是懒。 伤药涂在手背上,竟染上几分凉意。 虞欢条件反射地抽回手。 裴君珩紧紧握住,语气捎上几许冷然,“皇后是属缩头乌龟的吗?一言不合就缩回去。” “陛下怎还骂人捏?”虞欢明显不乐意了,语调也拔高许多。 “你也可以骂回来。”裴君珩理直气壮。 虞欢丝毫不客气,哼哼道:“你才是王八!” 裴君珩手上的力度轻缓又熟稔,头也没抬,淡淡道:“皇后可气消了?” “我能说还没骂爽吗?”虞欢弱弱地问一句。 “那你继续。”裴君珩浑然不在意。 虞欢本还想看他发飙,如今倒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撇了撇嘴,顿时安静了下来。 裴君珩到底是男子,手略粗糙,宽厚且有茧子,揉在细嫩瓷白的手背,还是有些硌着虞欢了。 但虞欢不以为然,甚至还觉得挺舒服的,睡意渐渐袭来。 她眼皮一直在打架,最终还是打不过阖上了眼。 没了支撑,身子惯性往后倒。 裴君珩一直都在关注着虞欢的举动,稳稳接住了她。 他打横将她抱起,放置床榻上。 未几,虞欢眉心微蹙,喃喃细语:“我想回家……” 裴君珩听不大清,耳廓凑近她的唇边。 “想回家……” 裴君珩眸色微转,缓缓站直了身子。 他没在凤仪宫留宿,而是摆驾去了清心殿批阅奏折。 翌日。 虞欢是被裴绾月摇醒的。 “皇嫂,你快醒醒,我们今日要出宫了。” 听到出宫二字,虞欢登时睁眼,视线还没聚焦,话便脱口而出了:“我们是不是又可以去找伶人了?” 裴绾月捂住了她的嘴巴,“皇嫂,这可不兴说啊!” “那我继续睡了。”虞欢又倒回了榻上。 裴绾月额角微抽了下,双手将她捞了起来,“皇嫂,我是奉皇兄之命陪你回尚书府。” “回去作甚?”虞欢满脸狐疑。 裴君珩为何让裴绾月陪她回尚书府? 难道是因为她嫁进宫中已久,一次都还没回去? 裴绾月:“皇兄说了,你自嫁进宫中便没回过尚书府,特意让我陪你回去一趟,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你梳洗打扮了。” 果真如此。 说起尚书府,虞欢对他们是没有任何感情的。 毕竟她是穿越过来的,不是原主。 可既然穿越过来了,有些事情还是要面对。 虞欢没有墨迹,从榻上下来。 落落在给她挽发。 半晌,落落给虞欢梳了一个单螺簪,发间别了一支蝴蝶金丝步摇,没有过多的装饰,也压不住绝美的面容。 虞欢换上了碧色广袖刺绣云烟裙,一颦一动间皆透着优雅气息。 裴绾月双手撑着脸颊在一旁看她,眼睛亮晶晶的:“皇嫂,你美艳绝伦,到哪都是冠压群芳的存在!” 虞欢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弯唇笑了笑,“你还挺会拍马屁的。” “皇嫂,我说的是事实。” “那没办法。”虞欢美滋滋的,“谁让我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呢。” 裴绾月顿时噤声。 她总算知道什么叫做给点阳光就灿烂了。 就是皇嫂这样的! 尚书府阖府上下早已知道虞欢与裴绾月会来,所以全家老少全立在府门口等候。 为首的妇人娴静而端正地目视前方,虽已过四十,但脸上却没有岁月留下当痕迹,风韵犹存。 她便是尚书府的夫人刘氏。 站在她身旁的年轻女娘浅蹙眉心,低声抱怨道: “母亲,三妹怎还不回来?我们已在此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了,要不还是进去等吧?” “她不过是才当上了皇后娘娘,就让我们好生久等,待回来了,说不定还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呢。” “何况她在府时,就已经嚣张跋扈了,而今当上了皇后,势必长了不少威风。” 刘氏面色一沉,低斥一声:“芸儿,不得无礼!” 被训斥的正是尚书府的二小姐虞芸。 虞芸眉目低垂,恭恭敬敬地听着母亲教诲。 “欢儿是皇后娘娘,她能来省亲是我们尚书府天大的福气,莫要怠慢了她。” “此番话断不可再言,否则家法伺候!” 刘氏神色阴沉,语气颇为严厉。 自从他们父亲离世之后,是刘氏一直在打理阖府上下的事物。 无人敢忤逆她的话。 她在尚书府是极有威严可言的。 就连继承衣钵,任职六部尚书的嫡长子虞琛,也不敢有任何违抗之意。 虞芸连声应下:“是,母亲教训的是,方才是女儿鲁莽了。” 虞琛睨了虞芸一眼,“待三妹回来,二妹更要谨言慎行才是。” 虞芸心有不甘,却还是低低回应:“知道了,大哥。” 马车渐渐在尚书府停下。 虞欢与裴绾月刚下车,他们便齐齐跪在了地上: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参见九公主殿下,公主吉祥安康。” 虞欢移步上前,将刘氏扶起,“母亲无需多礼。” “你是皇后娘娘,我们自是不能忘了礼数。”刘氏恭敬道。 她的疏远有礼倒是没让虞欢心生不适。 大抵是她们没有血缘关系的缘故吧。 虞欢目光掠过众人,缓缓道:“你们也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虞欢让尚书府的奴仆们去把东西全都搬了进去。 大大小小的箱子几乎要把整个院子堆满。 刘氏压着面上的喜色,半带迟疑道:“皇后娘娘,这未免也太多了。” “这是陛下的一点心意,不多。”虞欢顿了下,“母亲,您还是和往常一样唤我欢儿吧。” “你如今是皇后娘娘……” “我也还是母亲的女儿啊。”虞欢打断了她。 一口一个皇后娘娘,她实在是听不惯。 刘氏神色稍松,笑道:“好,以后母亲还是和往日那般唤你。” 本以为欢儿嫁进皇宫后待她们不一样了。 不曾想是她多虑了。 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心胸狭窄了。 一行人去了正厅。 虞欢拉着刘氏坐下。 裴绾月也在一旁落了座。 虞琛与虞芸站在两侧。 虞欢目光落至刘氏脸上,语气温和: “母亲,自我嫁进宫中,便一直腾不出身来,回府的事情耽搁至今,还望母亲莫要见谅。” 刘氏道:“欢儿,你是一国之后,要管理后宫佳丽三千,母亲能懂你的难处,往后还是莫要说如此见怪的话了。” 虞欢眉眼带笑,“好。” 裴绾月刚刚险些笑出了声。 皇嫂表面上说没空省亲,事实是都把时间用在了找伶人上。 不过她还挺佩服皇嫂的,毕竟皇嫂说谎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若是她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压根忍不住笑意。 皇嫂还得是皇嫂啊,一般人可做不来这事。 虞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刘氏聊了起来。 裴绾月时不时会说上几句。 虞琛和虞芸没说过一句话。 虞芸的脸色更是覆上一层不耐,指尖捏紧手帕,怒意在心底蔓延。 她果然猜得没错! 这虞欢一来就直接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虞欢从进来到坐下,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就算了。 还不主动让她坐下,这何尝不是故意为之? 从前在府邸发生的都是些小打小闹,芝麻点大的事情,没想到虞欢还记到如今! 虞芸终是忍耐不了,楚楚道: “三妹,你可还是在记恨二姐往日失手做过的错事?” 虞欢注意力被吸引,眉心轻挑,“你说什么?” 其实她早已经注意到虞芸的脸色了,并且是故意将其晾在一边的。 亦是想看虞芸何时发作。 本还以为虞芸会一直沉住气呢,终究让她逮到了机会。 原主在虞芸那可受了不少委屈。 她可要一件件清算,并且让虞芸还回来! 虞芸眼眶微红,声音微弱低哑地开口: “二姐当时已经跟你道歉了,你也选择原谅二姐了,那就代表事情已经翻篇。” “可你进来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我,甚至还虐待我站着,不就是还记恨在心吗?” 说到此,虞芸捻起手帕轻轻拭去眼泪。 嗑着瓜子的裴绾月本就无精打采的,可一听到这番话,顿时就来劲了,眼睛也亮了不少。 竟然还有这出戏看! 看来不枉此行啊! 就是不知道皇嫂会如何料理这所谓的二姐。 虞欢神色微动,茶盏搁在一旁,撩起眼皮看她: “二姐说的可是你不经意间路过我身后,把我撞下湖里之事?” 她不温不热的一句话,俨然把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裴绾月顿时就知道前因后果了,眼睛朝虞欢瞥去,皇嫂最好了! 旧事重提,刘氏脸色有些挂不住,语气隐有严厉之意: “芸儿,娘看你是前段日子感染风寒,烧坏脑子了,竟在此语无伦次了起来!” 虞欢看到刘氏的反应,心底隐隐有了答案。 怪不得她记忆中的这件事情是虞芸一句对不起就翻篇了。 原来是刘氏从中庇护虞芸啊。 既然她旧事重提,自是不会再让虞芸蒙混过关! 奈何虞芸却听不懂刘氏话中之意,眉心紧蹙,咬了下唇瓣,说道: “娘,女儿并没有烧坏脑子,女儿说的都是事实,皇后娘娘分明就是在故意针对女儿,你要为女儿做主啊!” 立在一侧的虞琛眉峰敛着丝丝怒意,冷斥道: “虞芸,在上面坐着的可是皇后娘娘,你如何让尚书府的老夫人为你做主?” 如今是他挑起了尚书府的重担,母亲自然而然就成为了老夫人。 而他点名母亲的身份,是暗地里点醒虞芸,让她识趣道歉,莫要越陷越深! 从而惹火上身,不得善终! 虞芸泪珠滑过脸颊,楚楚可怜道: “三妹是皇后娘娘又如何?她身份就算再高贵,也是母亲的女儿,是越不过母亲的。” “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罢了,我当时的确是无意为之,三妹为何对我多加揣测呢?” “如今还要因往事来针对我,这就是一个皇后该有的风度吗?” 她嗓音越来越高,望向虞欢的眸里蓄满了幽怨。 虞欢神色没有一丝愕然,极为淡定地坐在主位,冷冷扫她一眼,缓缓吐字: “你出言不逊,顶撞本宫,这就是你一个尚书府千金该有的礼仪?” “当年之事本宫都还没找你说理,你倒是找上门来了,若你想此事翻篇,不如让本宫把你推下去,如何?” “本宫一进门就与母亲促膝谈心,心无旁骛,至于你说本宫冷落你,这又从何说起?” “况且你也这么大的人了,累了不会自己找位置坐下?非得在本宫面前找点存在感?” 虞欢一点也没惯着虞芸,直接怼回去。 她穿越过来至今,只对纯妃发过威风。 觉得日子了无生趣呢。 没想到虞芸亲自找上门来了。 方才一顿输出,可真是让她笑颜逐开! 虞芸哪能想到虞欢条理清晰,伶牙俐齿? 她被怼得惊慌失措,眼泪簌簌而落,无助之下向刘氏求助。 奈何刘氏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见此,虞芸哽咽道: “皇后娘娘,您怎可说出这番话?我若是悄无声息坐下了,恐怕您又说我不懂规矩了。” 她显然避重就轻。 虞欢冷笑一声: “本宫何屑于为难你?倒是你,一直说本宫针对你,那就清算当年之事,如何?” 虞芸脸色微白,指尖捏紧手帕,垂眸不语。 刘氏到底没法袖手旁观,屏声敛气道: “欢儿,你二姐大大咧咧惯了,你莫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也是我平日太纵容她了,才会导致她越发没有规矩。” 刘氏把自己搬了出来,话里话外都在帮着虞芸求情。 原主或许可以忍气吞声。 但虞欢不会。 虞欢目光紧攫虞芸,话却是对刘氏说的:“母亲年纪大了,还是莫要管这件事了,省得待会一个不小心,气晕了过去。” 这般含沙射影的话让刘氏脸色渐沉下来,心下也冷了几分。 欢儿竟在责怪她往日装晕帮助芸儿! 本以为欢儿性子温和,不会这般计较。 不料她全都往心里去了。 甚至还挑省亲的日子算旧账。 虞欢眸色微冷,说道: “虞芸,你方才出言不逊顶撞本宫,理应杖责五十,当年在你我是姊妹的份上,本宫给你选择的权利,杖责还是往湖里跳,你自己选吧。” 虞芸脸色白了一瞬,轻咬下唇,“皇后娘娘,我何时顶撞了你?欲之加罪何患无辞?” “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考虑。”虞欢抛出一句。 一旁的裴绾月微微睁大眼睛,一副崇拜的神色。 皇嫂霸气! 刘氏还想求情,却遭到了虞欢的冷眼,“若是母亲再言,本宫再减少一个选项。” 闻言,刘氏如鲠在喉,神色凝重低看了虞欢一眼,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吐出来。 虞琛神色淡漠,俨然没有求情的迹象。 虞芸低声抽泣:“我两个都不选。” “行啊,本宫帮你选。”虞欢缓缓站起,扣住虞芸的手腕,把她往外拽去。 虞芸拼命推她,“虞欢,你放开我!” 正厅旁边有一个湖,几步之遥的距离。 虞欢不费吹灰之力便把虞芸拽至湖边。 她摁住虞芸的脑袋往下看,“当年本宫是在这被你推下去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是时候该偿还了!” 瞧到平静无波的湖面,虞芸眼瞳骤然一缩,腿也软了下来,连忙求饶道: “皇后娘娘,我知错了,我向你道歉,我再也不敢了……” 对于这些话,虞欢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刘氏连忙追了出来,“欢儿……” 虞琛和裴绾月刚出来,就看见虞欢毫不犹豫地松手。 随着“砰”的一声响起,湖面溅起大大的水花。 “救命啊!”虞芸在水里扑腾,不停嚷嚷,还不经意喝了几口水。 刘氏吓得半死,赶紧跪下:“欢儿,娘求求你,让人下去救她吧!” “我没说不让人下去救她啊。”虞欢耸了耸肩。 虞琛伸手将脸色惨白的刘氏扶起,随后让奴仆下去捞人。 被救上来的虞芸一直在打颤,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氏吩咐奴仆速去请大夫过来。 虞欢微微叹息:“看来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刘氏压下心中愤怒,福了福身,“恭送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虞琛也在一侧作揖行礼。 上了马车。 裴绾月直接笑了出来,“皇嫂,你方才真的太霸气了,像拎鸡仔一样拎她出来,随手一丢,把她丢湖里去了。” 虞欢勾唇,“还挺解气的。” “何止啊,你都还没瞧到刘氏那铁青的脸色,哈哈哈哈!”裴绾月笑得越发放肆。 …… 火势渐小,直至熄灭。 迷雾四起,放眼望去皆是灰蒙蒙的一片,且还下着雪。 谢闻洲便提议在此地搭起牛皮大帐歇息,直至天明再赶路。 毫无疑问,萧沉渊与沈翩枝一个帐篷。 贺朝野与向淮月一个。 而谢闻洲独自一个。 可谢闻洲的帐篷是在中间,与他们几人相邻。 他对附近熟悉,若是有何异动,便可第一时间帮忙。 沈翩枝的帐篷里。 萧沉渊背上的伤口还未愈合,如今又裂开了。 他手上更是有几个伤口,索性趴着,以免触碰到伤口。 沈翩枝躺在他的身旁,不知是否在野外的缘故,睡意全无。 双眼一直睁着。 萧沉渊低沉的嗓音徐徐传来:“夫人睡不着?” 沈翩枝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萧沉渊也没睡着,她微眨了下眼,“你也是?” “嗯。”萧沉渊勾唇道,“为夫给夫人讲个故事,哄夫人安寝,如何?” 不曾想萧沉渊还会哄她睡觉。 沈翩枝眸底散开惊讶,但还是点了下头,“好。” 第107章 我真的很疼 光线昏暗的帐篷里,响起萧沉渊富有磁性的嗓音,“夫人离我太远了,靠近些。” 沈翩枝看了一眼,他们之间隔了几寸,的确有点远。 加上萧沉渊受了伤,说话会有些吃力。 沈翩枝往他那边挪了挪。 头顶骤然响起他的嗓音,“再靠近些。” “再靠近就往你怀里钻了。”沈翩枝略显为难。 萧沉渊已经不是趴着了,微微侧躺。 她若再往前,两人就没有任何阻隔了。 萧沉渊眉眼敛着浅笑,“本王都不介意,夫人在扭捏什么?” “……”沈翩枝有些后悔要听他讲故事了。 萧沉渊挑了挑眉,淡声道:“夫人若不愿靠过来,为夫只好主动靠过去了。” 沈翩枝阖了阖眼,挪着身子往他怀里钻。 萧沉渊抬手将她虚揽在怀里,温热的气息洒她耳廓,“夫人准备好了吗?为夫要开始讲了。” 沈翩枝心底掠起阵阵涟漪,背脊顿时绷紧,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他花样真的好多啊! 还故意凑她耳畔说话。 上了贼船了,想下都下不了。 萧沉渊轻咬她的耳尖,“嗯?” “准备好了。”沈翩枝往下缩了缩,怕他做出更不理智的事情,只好应下。 萧沉渊掌心落在沈翩枝发顶,来回轻抚。 他的动作让沈翩枝浑身放松了下来,阖上双眼听他讲故事。 萧沉渊眼睫低垂,嗓音轻缓: “往昔,一名男子力排众难,携手妻子隐居桃林,两人鹣鲽情深,曾月下对弈,星光作伴;沐浴温泉,互相侍弄。” “可惜好景不长,一天夜里,黑衣人来袭,将他的妻子掳了去,他没日没夜地找她,一刻都不敢松懈,待他找到妻子时,已是一月之后。” “妻子浑身伤痕,甚至忘记了他,也极为抗拒他的靠近,一直想从他身边逃走,他屡次将妻子抓回,却不料妻子夜里自尽,永远离开了他。” 萧沉渊声线低沉,宛若天边幽沉凉薄的月色。 沈翩枝本来有了些许睡意,却在萧沉渊声音戛然而止的那一刻,清醒了过来。 但她没睁开眼睛。 也没有问男子结局如何。 失去心爱之人,怕是悲痛欲绝,难以释怀。 萧沉渊垂眸看着她恬静的面容,眸色忽暗忽明,低低说了句: “枝枝,纵然万劫不复,纵然相思入骨,我也待你眉眼如初,岁月如故。” 沈翩枝心弦一颤,震惊在心底不断蔓延开来。 萧沉渊爱原主爱到这种程度吗? 简直爱她爱到了骨子里啊! 萧沉渊下颚抵在她发顶,缓缓阖眼。 未几,一滴清透的泪珠从他的眼睛溢出,划过殷红的眼尾,落在沈翩枝的脸上。 沈翩枝感到脸上微凉,呼吸一滞,心下满是震撼。 萧沉渊哭了? 为何会哭? 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或许说,她从来都不懂他。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了哭声。 “呜呜呜……” 沈翩枝愣了一瞬,佯装被吵醒了,抬起惺忪的眼眸看他,低声问:“发生何事了?” “不知道。”萧沉渊淡声道,“要出去看看吗?” “要。”沈翩枝毫不客气地点头。 她若不去看看,那就太不像话了! …… 向淮月的营帐里。 贺朝野背上受了伤,精神恹恹,便趴了下来。 向淮月也在一旁躺下。 时辰尚早,向淮月并无半点睡意,侧眸望着贺朝野,嗓音软绵绵的: “阿朝,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很久了。” 贺朝野抬起沉甸甸的眼皮看她,“你说。” “当初三皇兄向父皇请了赐婚圣旨,你不是不愿意娶我的吗?为何在新婚夜叫了五六道水?”向淮月问。 她本是不在意这件事情的。 可她现在也喜欢上阿朝,便自然而然地对他的答案感兴趣了。 贺朝野身形微僵,羽睫微颤了下,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 公主殿下竟问这么不含蓄的问题? 他该如何回答? 若是有所隐瞒,公主殿下定会不开心。 正当贺朝野纠结之时,向淮月撇了撇嘴,“有这么难回答吗?我只是想要你的实话!” 贺朝野盯着她气呼呼的脸,语气诚恳地开口: “我当时因圣旨娶了你,心里有些不痛快,一气之下就……” 向淮月微皱眉心,一字一顿地问道:“所以你才下定主意往死里折腾我?” 贺朝野噎了一下,神色有些凝重。 向淮月眸底泄出恸色,又道:“我当时都哭着说不要了,可你还是没有放过我,反而是越来越凶了!” 她越说越委屈,眼眶顿时殷红。 待贺朝野回过神来,她已是泪光盈盈,泪珠似乎下一秒就会掉落。 贺朝野的心被狠狠刺痛了下,钝痛蔓延至四肢百骸,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对不起。” 随着“啪嗒”一声响起,眼泪已掉落在帛枕上,现出斑驳的痕迹。 向淮月抽泣道: “贺朝野,你就是个混蛋!” “我当时怎么求你,你都不听……” “呜呜呜,我真的很疼……” 不哭还好,一哭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贺朝野的心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近窒息。 他下意识伸手将向淮月揽入怀中,“都是我不好,我让你受委屈了……” 向淮月压根听不进去,一把推开了他。 背上传来一阵刺痛,贺朝野眉心微蹙,强行忍了下来。 他低声哄道:“公主,你打我好不好?” “只要你能消气,你怎么对我都行。” “让我感受一下你当时的疼痛也行。” 此话一落,向淮月神色微愣,眼泪簌簌落下,问道:“你怎么感同身受?” “你掐我背上的伤口,好不好?”贺朝野语气捎上诱哄,眸底盛满了柔色。 再往深处探去,还会看到眸底的愧疚。 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至下颚,她哭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贺朝野轻抚她的发顶,声音柔情似水,“公主,有什么气尽管撒我身上,莫要憋在心里,憋坏了自己。” “我才不要理你。”向淮月双眸含泪,鼻尖染了浅红,宛如受了委屈的小鹿。 话音未落,向淮月便转了过去,背对着贺朝野。 第108章 我的公主怎连换气都不会? 她浑身上下都透着怒气,显然气得不轻。 此刻的她更像是带刺的小刺猬,只要一碰,便会被刺伤流血。 贺朝野伸手去拉向淮月。 却见她双手抱着双臂,冷不丁道:“休想碰我!” 贺朝野撑着地面起来,艰巨地来到她面前,抬手拭去她的泪珠,柔声道: “乖,不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 向淮月心弦微颤,脸色有些许动容。 没想到他还挺会哄人的。 她也是突然想到新婚夜那天受的委屈,眼泪一时止不住。 况且她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都是未经世事的女孩。 他鲁莽无礼,真真是弄疼了她。 自那之后,他也算是在她心里落下了一个阴影。 现在把往事扯出,算是让阴影随风而去。 贺朝野掌心包裹着她冰冷的素手,轻轻搓着,给她取暖。 “待你的手不凉了,再惩罚我,好不好?”他眼睫微垂,在清隽的面孔上留下一抹阴影。 向淮月心情被抚平,眼泪却收不住。 她将手抽回,继而朝他伸开双臂,温声温气道:“那你抱抱我,我就不哭了。” 贺朝野被她这个小举动萌到了,喉间溢出一道轻笑,“好,抱你。” 他伸出双臂将躺下的向淮月捞了起来。 而后轻轻拥入怀里。 他小心翼翼,跟捧着奇珍异宝似的。 有了贺朝野的拥抱,向淮月的眼泪终于止住了。 她脑袋埋在他结实的胸膛里,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贺朝野低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帐中响起,“我的公主怎这般好哄?” 向淮月心间似被烫了下来,眸里漾出一抹羞涩,从他怀里出来,抬眸望他,道了句: “阿朝,你好会撩。” “那我撩到你了吗?我的公主。”贺朝野轻捧着她的脸,轻声说着。 向淮月眼里忽然有了星芒,轻轻地点了下头,“嗯,撩到了。” 贺朝野忽而凑近了她。 向淮月心底掠过一丝狐疑。 他要干什么? 是要亲她吗? 眼看着贺朝野越凑越近,向淮月忽然闭上了眼眸。 下一瞬,向淮月感到眼尾传来一阵温热。 她的心脏骤停了一瞬,睁开双眼,才知道贺朝野是亲在了她的眼尾。 并且还挂着泪珠! 贺朝野离开了她的眼尾,唇角微扬,“甜的。” “眼泪不都是咸的吗?”向淮月脱口而出。 可一说完就后悔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顿。 向淮月,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是对浪漫过敏吗? 怎么可以说这么不合时宜的话? 这让贺朝野多尴尬啊! 贺朝野笑了一声,温热的掌心轻抚她的发顶,“我的公主自然与寻常人不同。” 向淮月脸色似刚滚熟的虾一样,彻底通红。 心跳疯狂加速。 似下一秒就要破膛而出。 谁说贺朝野古板的?他可太棒了! 贺朝野将她鬓角的碎发挽至耳后,温热的指尖顺着耳垂滑至她红润光泽的唇,“这也是甜的,对不对?” 闻言,向淮月大脑轰地几下炸了。 怎么可以有人把征求接吻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贺朝野缓缓凑近了她。 向淮月指尖微蜷,内心漾起丝丝涟漪,极为紧张。 倏然,她感到唇上传来一抹温热,两唇紧贴在一起,互传温度,炙热蔓延进两人的体内。 贺朝野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由浅入深。 向淮月脑海一片空白,体内的血液开始倒流,氧气被尽数夺去,窒息感袭来。 贺朝野似有所感应,隐忍又克制地离开了她的唇,用鼻尖温柔地碰了一下她的鼻尖,温声说: “我的公主殿下怎连换气都不会?” 向淮月心口烫得很,嘴硬道:“谁……不会了?” “嗯,你会。”贺朝野望着她是眼神温柔而纵容。 “贺朝野,你不信我!”向淮月不动声色地浅蹙眉心。 “自是信的。” 向淮月的胜负欲顿时被激了起来,扣住他的后脑勺就吻了上去。 贺朝野眸里化开一抹深深的笑意,薄唇没动,任由她来。 向淮月完全不会技巧,一顿胡来,还不小心咬破了他的嘴角。 她迅速弹开,眸里蓄满内疚,“阿朝,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贺朝野轻抚她的脑袋,“我亲自教你。” 他说教她如何接吻?! 他们进展得很神速啊! 接下来是不是要嗯嗯嗯了? 向淮月在心里发出尖叫声。 谢闻洲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就跑了过来。 他刚站在帐外,便看到帐内的光线打在两人身上,黑色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小公主方才还在哭泣,转眼就跟贺朝野亲上了? 谢闻洲眸色顿时沉了下来,周身的气息比寒冬还要凛冽。 刚到的沈翩枝与萧沉渊也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沈翩枝神色讶然,这帐篷怎么如此透啊! 若是里面点灯,站在外头能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是个影子,但也能知道里头都在干些什么。 沈翩枝目光落在谢闻洲的背影上,还没来得及开口。 谢闻洲便冷漠的转身离去。 萧沉渊眸光划过她清丽的面容,语气极淡,“夫人很喜欢窥探他人床笫之事?” 沈翩枝转身就走,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萧沉渊慢悠悠地跟在她的身后,“走慢点,别摔了。” 谁知下一秒,沈翩枝双脚就陷入了雪地里。 身子也往后倒去。 一只沉稳有力的臂弯搂住她的细腰,耳畔响起他的嗓音,“夫人怎这般不听话?” 萧沉渊补了句,“下次得把耳朵竖起来听。” 沈翩枝哪能想到这么倒霉,一下就踩进了雪坑里。 听到他调侃的话语,沈翩枝说了句,“我又不是小白兔,耳朵还能竖起来。” “夫人又白又嫩,挺像小白兔的。”萧沉渊语调长缓。 沈翩枝:“……” 怀疑他在开车。 但她没有证据。 萧沉渊凝着她愠怒的面容,手臂微用力,把她从雪坑里抱了上来。 “有没有崴到脚?”他问。 沈翩枝轻轻摇头,“没有。” 萧沉渊握住了她的手,掌心划过她的指尖,与她十指相扣,“有为夫牵着,夫人便不会再摔了。” 他掌心的炙热烫得沈翩枝羽睫颤了下,下意识抽出手,“我自己走。” “夫人再闹,为夫可就抱你了。”萧沉渊低低道。 沈翩枝霎时放弃了挣扎,任由他牵着。 向淮月本还沉浸在吻当中。 可突然听到了沈翩枝与萧沉渊说话的声音。 她身体紧绷,忽然推开了贺朝野。 贺朝野眸里划过一抹迷茫,“怎么了?” “你有听到枝枝他们的声音吗?”向淮月眨眼。 “听到了。” “阿朝,你说他们会不会看到我们亲了?” 贺朝野眼波流转,嗓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好听,“大抵是看到了。” 向淮月表情似要裂开,“看……到了?” 她深吸口气,一蹦一跳地出了帐篷,还丢下了一句,“你别动,我出去看看。” 贺朝野听从命令,岿然不动。 向淮月站在帐外往里看了一眼,瞳仁瑟缩了下,“靠,还真能看到!” 此时,贺朝野把烛火吹灭。 里面一片黑暗,看不到影子了。 向淮月忽然反应了过来,钻进了帐篷里,愠怒道:“阿朝,你故意的!” 他明知道里面有光,外头就能看到影子! 可他偏生不把烛火吹灭! 他是故意让大家看到的! 贺朝野把烛火重新点燃,语调颇为平静:“嗯,我是故意的。” “为什么?”向淮月满脸不解。 真的感到太社死了! 保不准谢闻洲也看到了。 毕竟她方才哭得挺大声的,一定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了。 “我本意是让谢闻洲撞见。”贺朝野坦白。 他承认自己用了一点小心机。 谢闻洲跟个苍蝇一样跟在公主殿下的身边。 他实在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向淮月花了几瞬消化这个消息,问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会哭了?” “我并不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也不知道你会哭。”贺朝野道,“我是临时发挥。” 他可以在亲公主殿下的时候把灯吹灭。 但他没有。 向淮月心态崩了:“这和直播有什么区别?” “直播?”贺朝野略感狐疑。 “这和在街上裸奔有何区别?”向淮月换了一个说法。 “对不起,我因自己的私心把你置于尴尬的处境。”贺朝野薄唇微抿,语气尽是自责与愧疚。 可抛弃尴尬一说,贺朝野这么做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 他是在气谢闻洲惦记着她。 亦是想用此办法让谢闻洲死心。 况且他们方才没有演的成分,皆是真情实意。 如此想着,向淮月倒不觉得尴尬了,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阿朝,我只喜欢你。” 其实换一个角度来说,阿朝何尝不是没有安全感呢? 她从来没有向阿朝确切的表达过自己的喜欢。 若是她表达了,爱意便会为他砌起城墙,无坚不摧。 贺朝野眸色渐深,伸手拥她入怀,清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声。 明明什么都不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向淮月再一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唇角不由挑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接下来,一切都水到渠成。 帐内温度骤高,暧昧气息久久未散。 清晨的曦光洒了进来,向淮月在贺朝野怀里醒来,白嫩的皮肤透着浅红,气色不错。 阿朝昨夜待她很温柔。 会柔声问她疼不疼。 不再像新婚夜那般横冲直撞。 这般想着,向淮月面带羞涩地抬眸望向他。 贺朝野闭着双眼,眉骨清秀,鼻梁高挺,轮廓线条流畅,皆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向淮月嫩白的指尖描摹他浓密的眉毛,唇角噙着一丝笑意。 他长得真清隽。 比欢欢找的男模好看! 正当向淮月沉思之际,贺朝野眼睫微颤,有苏醒的迹象。 向淮月顿时闭上了眼睛。 殊不知贺朝野捕捉到了全程,眉骨轻挑,“我的公主还会装睡呢?” 向淮月没想到一下就被拆穿了,仰着秀容,冲他俏皮一笑:“被你发现了。” “不多睡会儿?”贺朝野下颚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睡不着了。” “起来洗漱?” “好。”向淮月作势起身。 却被他再次摁回了怀里,“再让我抱一会儿。” 向淮月眼波柔软,声音甜腻,“阿朝,你好粘人啊。” 语气透着几分打趣。 贺朝野不以为然,朝她勾唇,“只粘我的公主殿下。” 他好会说! 这是无师自通啊!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被哄开心了。 向淮月唇角轻牵笑漪,眼眸弯了弯:“阿朝,若你的下属看到你这般粘人,定会觉得你中邪了。” “估计还会让别人从我身上下来。”贺朝野顺着她的话道。 向淮月低低笑了起来。 他们又腻歪了好一会儿,才从帐篷里出来。 谢闻洲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正拿着水囊在喝水,余光瞥见他们十指相扣,眸底深处划过一抹冷讥。 沈翩枝与萧沉渊也是刚从帐篷里出来。 向淮月眉眼带笑,“早啊,枝枝。” 沈翩枝来到向淮月身旁,朝她眨了眨眼,打趣道:“月月,脸色挺红润的啊。” “胭脂扑多了。”向淮月胡说八道。 沈翩枝勾唇无声笑了下,故意道:“什么胭脂啊,借我扑点?” 向淮月破罐子破摔,压低嗓音道:“那你找萧沉渊去。” “当我没说。”沈翩枝败下阵来。 大家帮着把帐篷收了起来。 洗漱一番后,便上了马车。 直至马车渐渐前行,谢闻洲仍是坐在车夫的身旁。 他眼皮半耷,神色尤为淡漠,意兴阑珊。 马车里。 向淮月沉吟片刻,还是凑到了沈翩枝的耳畔,“昨夜谢闻洲是不是也看到了?” 沈翩枝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点了下头,“我与萧沉渊还没去到,他就已经在那看着了。” “那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沈翩枝顿了下,“其实我觉得他退到挚友这个身份挺好的,不争不抢,也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向淮月眸色微转,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他越是一声不吭,我心里越是隐隐不安。” “你怕他对你豪强夺取?”沈翩枝愣了一瞬,问道。 第109章 时隔已久,沈翩枝再次听到心声 这的确是向淮月所怕之处,但这只是她的猜测。 半晌,向淮月唇角挽起一抹淡笑,“也许是我多虑了。” “我们都在你身边呢,会保护好你的。”沈翩枝一脸郑重地说道。 向淮月笑道:“那我就放心啦。” 萧沉渊盯着她们窃窃私语了半晌,眼尾轻挑,“在聊何趣事?不妨说与我们听听?” 沈翩枝:“保密。” “好一个保密。”萧沉渊嗓音极低。 沈翩枝瞧到他眸底闪着隐晦不明的暗芒,沉吟半晌,还是道了句:“王爷,你伤口可好些了?” “死不了。”萧沉渊冷冷吐字。 这嘴巴又淬毒了。 沈翩枝敛眸不语。 向淮月神色略显愕然,这嘴巴是抹了鹤顶红吗? 他与谢闻洲的嘴巴如出一辙啊! 马车内陷入一阵安静。 没有人再开口。 沈翩枝也懒得哄萧沉渊,倚着车壁闭目养神。 向淮月目光划过贺朝野,朝他展唇微笑。 贺朝野炙热的目光攫住她的面容,勾唇无声笑了下。 没过多久,马车突然来了一个急刹,马蹄四踏,急促地停了下来。 谢闻洲凌厉的眼神扫过刚从破庙冲出来的女子,耐着性子问道: “为何冲出来拦马车?” 女子跪在地上,眸里水光潋滟,楚楚道: “奴家一路从北奔波至此,身上的盘缠用光了,还请公子暂时收留我。” “若公子愿意施以援手,奴家一定为你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谢闻洲神色冷淡,没有开口。 沈翩枝与向淮月掀开车帘看了过去。 当看清跪在地上的女子时,沈翩枝脸色微变。 竟然是白希! 也就是当时要在客栈把她推下楼梯的女子。 若不是萧沉渊有所察觉,恐怕她早就摔得浑身伤痕了。 向淮月默了一瞬,对谢闻洲道:“要不给她一些盘缠吧?” 毕竟他们不是去游玩的,而是去采药的。 再带上一个人实在不方便。 谢闻洲目光在白希身上流转片刻,挑眉道:“给你盘缠,你自行离去,如何?” 白希单薄的身子轻颤了下,额头磕在地上,哽咽道: “公子,此处荒无人烟,危险四伏,小女子恐怕还没走出这片地域,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求求你让我跟在你身边吧,我会洗衣做饭,会伺候人。” 谢闻洲清寒的眼眸微眯,嗓音更是凛冽:“你身首异处,与我有何关系?” 向淮月身形微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白希身上。 白希脸色白了一瞬,眉心拢起,又重重在地面磕了几下: “公子若救了我,我便会成为你手中最锐利的那把刀,指哪刺哪。” 谢闻洲手中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眼眸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向淮月与沈翩枝对视了一眼,压低嗓音:“他该不会真要把她留在身边吧?” “她心术不正,留在身边是祸害。”沈翩枝道。 向淮月心潮开始起伏,“枝枝,你见过她?” 沈翩枝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向淮月。 向淮月眸光一怔,忙道:“阿洲,不能收留她。” 谢闻洲薄唇微勾,“上来吧。” 向淮月还想开口,却被沈翩枝拦住了。 沈翩枝放下车帘,平静道:“既是他的决定,我们阻拦也没用,不与她来往便是了。” “我觉得免不了碰面。”向淮月抿唇,“待他寻到草药,我们便与他分道扬镳吧。” 沈翩枝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在她们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白希已经和谢闻洲一起坐进了马车里。 面面相觑,空气带着几分窘迫。 白希看到萧沉渊的那一瞬间,眸光涌动,“好巧,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萧沉渊眼皮微抬,没有搭腔。 白希与沈翩枝对视一瞬,莞尔一笑,“好巧。” 沈翩枝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谢闻洲:“你们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白希柔声道。 谢闻洲瞥了眼她额头的血痕,递去一方手帕,“擦一下吧。” “多谢公子。”白希接了过来。 向淮月手里端着一碟桂琵琶酥,轻咬了一口,眉梢微扬,很是满足。 她递到贺朝野的唇边,“阿朝,你尝一口。” 贺朝野凑了过来,将她手上余下的琵琶酥一口吃下。 也不知他是否有意,温热的唇轻轻拂过向淮月的指尖,惹得她心头一颤。 贺朝野眸里含笑,“味道不错。” 向淮月觉得他是一语双关,耳尖微红,转身将糕点递给沈翩枝。 沈翩枝没有胃口,刚想拒绝,耳畔响起萧沉渊的声音,“夫人,为夫想吃你亲手喂的。” 花孔雀又开屏了。 沈翩枝指骨微曲,拿了一块递到萧沉渊的唇边。 萧沉渊凑近咬了一口。 沈翩枝感到指尖传来一阵温热,克制着讶异的情绪,幽幽道:“夫君怎还有样学样?” 她方才可是看到贺朝野的举动了。 刚还在心里感贺朝野挺会的。 没想到下一秒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萧沉渊瞳孔蓄笑,“夫人就说有没有效吧?” “没有。”沈翩枝不带犹豫。 “撒谎。”萧沉渊语气缓慢又沉稳,“小骗子。” 沈翩枝无言以对:“……” 白希忽然将视线投在向淮月的身上,声线温柔,“我可以吃一块吗?” 向淮月没有开口,而是把整碟琵琶糕放在了桌案上。 态度显而易见,要就自己拿。 白希一愣,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哀哀凄凄地开口: “姐姐可是不喜欢我?” 向淮月唇角挽起一抹讥讽,“你哪里看出来的?” 白希一身单薄的银白素衣,发髻没有一支簪子,素雅柔弱,与小白花无异。 她眼睫如扇子般扑闪,咬着唇瓣道: “可是公子收留了我,引得姐姐不满?如此我便离开吧,我不想你们因我心生嫌隙。” 向淮月最烦的就是这种假惺惺的女子,抬起下颚,淡淡道:“那你就下去吧。” 白希身形一顿,水眸莹莹的看向了谢闻洲,轻唤一声:“公子……” 向淮月怕谢闻洲误会,立刻道: “这位姑娘,你还真误会了,谢闻洲收留谁与我无关。” “我把琵琶糕搁桌案上是因为端累了,你若想吃,自己去拿便是了。” “怎么?还想本公主喂到嘴边给你?试问你的脸有多大?” 向淮月最烦的就是这种人,一言不合就哭哭啼啼装可怜。 她可不惯着。 白希眸里噙着泪花,轻轻摇了下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闭嘴。”向淮月语气狠厉了几分。 白希抬起白玉般的手拂去眼角的泪珠,垂下了眼,不再吭声。 谢闻洲神色冷漠地倚着车壁,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一个时辰不到,马车渐渐停在山谷前。 所有人从马车钻了出来。 谢闻洲站在最前方,冷锐的嗓音毫无征兆地闯入大家的耳中—— “你们暂且在这屋子住下吧,我一人去采药即可,约莫两天后回来。” 白希仰望着谢闻洲,细声问道:“公子能带上我一起吗?” 谢闻洲:“不能。” 白希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窘迫,轻抿红唇:“那我在此等公子回来。” 向淮月问他:“你真不用我们一起?” 谢闻洲淡淡地“嗯”了声。 向淮月也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踏入院门, 举目四望,院子三面游廊。 庭外的梅花开得正盛,枝头雪皑皑一片,空中荡漾着芬芳的花香,令人心神俱醉。 向淮月踏在青石铺地的院落里, 转了一圈,唇角牵起丝丝笑意: “枝枝,这宛若世外桃源啊。” 沈翩枝扶住了她,“脚还没好呢,小心点。” “遵命。”向淮月乖巧应下。 贺朝野跟在向淮月的身旁,目光紧紧黏着她,若她不经意间摔倒,他亦能立刻抱住她。 谢闻洲没有多言,给他们分配好屋子,便启程去取药。 毕竟他要翻山越岭,带太多人实在不方便。 萧沉渊与沈翩枝回了厢房。 只是他们还没坐下,房门便被敲响了。 沈翩枝把门打开,只见白希站在门口。 “有事?”沈翩枝问她。 白希娇躯摇晃着,声线微弱: “姑娘,我前段时日不是有意冒犯你的,还望你不要怪罪。” 沈翩枝眉眼清冷地看着她,“说完了吗?” 白希微愣,“说……完了。” “啪”的一声,沈翩枝毫不客气的把门关上了。 白希眸里有一闪而过的怒意,转而颤着嗓音道: “姐姐这是何意?我当时真不是想要推你,我是想拍掉你肩膀上的灰尘。” 沈翩枝隔着房门冷笑一声:“连借口都编得漏洞百出,段位也就这样了 。” “姐姐,我没有编借口……” 沈翩枝打断了她,“我没有妹妹,还望你谨言慎行。” 突然,沈翩枝的脑海闪过一道女声。 【这贱蹄子怎一点脸面都不留给我?得找个机会除掉她才行!】 是白希的心声! 时隔已久,沈翩枝差点忘了自己可以听到反派的心声了。 且她与表妹柳月儿一样,都是想要除掉她。 莫不是对她有杀意,她才能听到对方的心声? 沈翩枝还未来得及细想,萧沉渊已经抬步朝她走来。 * 数据真的太差了,求一波免费的用爱发电,谢谢各位宝宝 第110章 枝枝为何不开心?说出来我才好哄你 沈翩枝的身后还在响起白希的声音: “姐姐,既然公子收留了我,你又是公子的好友,我们应当和谐相处才是啊。” “你也不想公子回来,看到我们的关系愈来愈僵吧?” 柔柔弱弱的嗓音却透着一股浓郁的茶味。 沈翩枝眸底涌出一丝寒意,正想开口,萧沉渊已至眼前。 他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 沈翩枝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拿了东西。 萧沉渊把门打开。 白希笑盈盈道:“姐姐,我就知道你不会……” 她抬起眼眸看见萧沉渊时,脸色顿时煞白,颤颤巍巍道: “怎会是公子亲自来开门?” 萧沉渊手臂微抬,一把现出寒光的宝剑直抵白希的喉咙。 白希身子一颤,险些栽倒在地,最终还是稳住心神道:“不知我犯了何错,公子要用剑指着我?” “离我夫人远点。”萧沉渊眼里闪出几分暴怒,“若你再来纠缠我夫人,我不介意削下你的人头!” 他周身现出戾气,下颚线紧紧绷着,显然格外动怒。 沈翩枝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他傲冷的背影,指尖微微蜷起。 萧沉渊屡次冲在她身前,坚定的护着她。 要说心里毫无波澜,那是不可能的。 可她如今也只能做到短暂的心动。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说不准随时会离开。 所以做到不到处留情是最准确的选择。 被剑直指的白希脸上尽是无辜可怜的神色,眼里泛着泪花,低声道: “公子,我与姐姐曾有误会,我想解开这个误会,不让我们心中留有隔阂,难道这么做也有错吗?” 话刚落下,眼泪从她眼眶涌出,划过惨白的脸颊,无声掉在地上。 萧沉渊墨眸沉如深渊,清晰地吐字:“废话少说,你的谎言骗不了我,再不滚,休怪我不客气!” 白希泪眼婆娑,欲开口辩驳,却见他手往自己脖子横了一寸。 刺痛在脖子蔓延开来,一抹殷红的痕迹也暴露在空气中。 “再说一句,你便人头落地。” 萧沉渊强大的气场与生俱来,眸里的愠怒没有融化的迹象。 白希吓得呼吸一窒,忙往后退了几步,匆匆看了沈翩枝一眼,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沈翩枝脑海仍响起她的心声。 【我定会将今日所受的屈辱,尽数在你身上讨回!】 沈翩枝盯着她慌乱的背影,勾起嘲弄的弧度。 行啊,我等着。 萧沉渊将剑收回,把门关上。 沈翩枝的目光却在他缠着绷带的手上。 萧沉渊望着她,问:“害怕吗?” 沈翩枝目光未移半寸,“什么?” “我方才直指他人的样子,你怕吗?”萧沉渊面色沉静地再问了一遍。 “你是在保护我,我自然不怕。”沈翩枝温声道。 若是拿剑指着她,那就不一样了。 所以她刚才有的是感动,而不是害怕。 萧沉渊勾了下唇,“那夫人下次用剑保护我,我也想感受一下被保护是什么感觉。” “……”沈翩枝默了须臾,点头,“好。” 萧沉渊心情大好,眸里愠怒渐渐散去。 他见她迟迟没有动静,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落在氤氲着殷红的纱布上。 “盯着它看作甚?”萧沉渊眉心微动,手臂藏于身后,避开了沈翩枝的目光。 沈翩枝愣在原地没动。 “它又不好看。”萧沉渊浅笑一声,“夫人有这闲情,多盯着为夫的脸。” 得,又开始了。 沈翩枝深吸口气,牵起他的手往里走。 “夫人这是要带为夫去哪?”萧沉渊语调悠悠。 沈翩枝没回应,拉着他在圆椅坐下, 拿来了医药箱。 “不用上药,没什么大碍。”萧沉渊扬唇道。 说话间,他已将手从桌案抽回。 沈翩枝浅蹙眉心,再次将他手捞起,“得换药了。” “只是流一点血罢了,无碍的。” 沈翩枝侧眸望他,眼波微动,格外凝重地问了一句:“萧沉渊,你何时跟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了?” “夫人还挺牙尖嘴利的。”萧沉渊气极反笑。 他的战略刚实施,就被说成娘们了? 谁让她是他夫人呢? 被说就说吧,又不会少一块肉。 沈翩枝见他不再反抗,垂眸拆开他手臂上的纱布。 再次见到他触目惊心的伤口,沈翩枝的心还是瑟缩了下。 这么大的口子也不知何时才会长好。 他为了救她,又是背后被匕首刺中,又是被狼撕咬手臂,真是一波三折。 和她在一起,他还没顺过呢。 沈翩枝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灾星了。 萧沉渊不动声色地端详着她,语调闲散: “只是溢了点血,我都说了没事,夫人还偏要拆开重新上药。” 沈翩枝思绪被打断,动作恢复,没开口。 萧沉渊侧头,语气不太正经:“夫人可是在想为夫方才英勇的画面?” “没有。”沈翩枝声线微冷,手上的动作加快了许多。 半晌,她合上医药箱,“可以了。” 萧沉渊眸里的散漫褪去,敛上认真的神色,问道:“夫人可是不开心?” “没有。”沈翩枝故作轻松地回答。 她把医药箱放好,往外走时顺带抛了句,“我给你去准备沐浴的水。” 萧沉渊伸出手,只握住了她微热的指尖。 她步伐很快,不带一刻迟疑。 萧沉渊能感到手心仍有她的余温,望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瞬,阔步跟上。 “枝枝。”他低喊了声。 沈翩枝脚步微顿几秒,又抬起步伐往外走。 未等沈翩枝开门,她便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 天旋地转间,沈翩枝未及反应,萧沉渊便把她抵在门上,臂弯禁锢着她娇软的身躯,不能动弹。 头顶落下低沉温柔的嗓音,“枝枝为何不开心?说出来我才好哄你。” 沈翩枝心弦微颤,眸波不经意间流转,仍是嘴硬道:“没有不开心。” 她顿了下,又道:“你放开我,我去给你准备沐浴的热水。” “枝枝怎一点都不诚实?”萧沉渊失笑。 沈翩枝偏过头,严肃道:“我没有不诚实。” “枝枝乖,告诉我,我哄你,好不好?” 萧沉渊稍稍弯腰,垂眸看她,漆色的眸里揉着问前所未有的温情,尾音脸上几许哀求。 一向狠厉冷漠,雷厉风行的三王爷何尝这般卑微过? 可他在沈翩枝面前,却愿意折下傲骨。 为了能哄好她,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温热的掌心落在沈翩枝柔软的发顶,轻轻摩挲。 沈翩枝撞进他炙热柔情的眼眸,心扑通跳个不停,垂在两侧的指尖不由收紧。 她桃花眼水雾弥漫,脸颊温热,在他的注视下动了动唇: “萧沉渊,你不要靠近我,我会把霉运传给你。” 她声音如清泉水般清甜,隐隐一听,还有几许歉意。 萧沉渊喉间溢出一道极轻的笑声,轻刮她秀巧的鼻尖,轻声道: “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我的枝枝是因这个闷闷不乐。” 沈翩枝抿起樱唇,眼波微微流转,极为认真道:“我说真的。” “你哪是给我带来了霉运?你给我带来了福气。”萧沉渊凝着她,“枝枝,你是我的福星。” 沈翩枝迟疑半晌,才道:“可是……你与我一起真的受了不少伤。” “这哪里是伤?”萧沉渊低低道,“是我逢人就炫耀的勋章。” 他的语调很轻很柔,却似一块宝石,砸进了沈翩枝的心里。 沈翩枝望着他柔情温和的眼神,唇角不由扬起,“萧沉渊,你好会说。” “以为我在诓骗你?”萧沉渊挑眉。 沈翩枝默了一瞬,没有开口。 萧沉渊身子往她倾斜,语气也松软下来,“没遇到你之前,我的生活阴暗无光,你来了后,阳光万里。” “沈翩枝,你是不知道自己对我而言多重要吗?” “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别无他人,我曾说过,你爱上我,我便会告诉你缘由,看来我距离成功已经很近了。” 萧沉渊目光紧紧攫住她,说了一番肺腑之言。 可后知后觉过来,又怕自己前进的步伐太猛,吓到她往后退。 她能站在原地,一直等他前进,他就已经很欣慰了。 沈翩枝还未从他那番话回过神来。 她承认过自己不是原主。 萧沉渊也说他知道。 甚至再三强调爱的是她。 这期间发生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她缺失了什么碎片? 沈翩枝百思不得其解。 萧沉渊温热的指节划过她的面容,话锋倏转,“枝枝,我可有把你哄开心了?” 沈翩枝仰眸看他,“我想知道你如今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即是宣之于口的秘密,岂能随便道出?”萧沉渊瞧出她的疑虑褪去,“我与你一起去备水。” 沈翩枝看出他铁定了心不会轻易说出,便打消了追问的念头。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把她哄好了。 沈翩枝轻轻摇头:“我自己去就行。” “枝枝可是忘记有人对你虎视眈眈了?”萧沉渊低声问道。 白希的确对她怨恨在心,正在找机会除掉她。 萧沉渊又凑近了些,鼻尖佯装无意地划过她的唇,嗓音缱绻,“把你的保镖带上,可好?” 第111章 我的公主眼睛里有星星 沈翩枝实在招架不住他柔情似水的眼神,红着耳根应了下来,“好。” 萧沉渊唇角噙着一抹深深的笑漪,勾住了她的手指。 沈翩枝垂下眼睫,便见他穿过她的指缝,勾勾缠缠地十指相扣了。 “走吧,夫人。”他低声道。 他的手掌似带了电流,沈翩枝体内泛起一阵酥感。 她欲抽回手之时,萧沉渊似乎有所征兆,拉着她往外走了。 路过庭院之时,看到向淮月与贺朝野坐在院子里。 向淮月依偎在贺朝野的怀里,指着天边闪烁的星点,“阿朝,你看,它正朝我们眨眼睛呢。” 贺朝野眉梢挑着笑意,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嗯,看到了。” 向淮月收回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深邃的眸底,强调一句: “阿朝,我让你看夜空的星星。” 贺朝野笑意温存,“我的公主眼睛里有星星,我为何要看夜空的?” 向淮月耳根迅速蔓出一抹薄红,声音微糯,“阿朝!” 她心怦怦直跳,羞涩地埋进了他的颈窝。 正巧此时,向淮月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两人,惊得一颤,“枝枝,你们何时来的?” 沈翩枝收起眸底的愕然,木讷地挥了挥手,“嗨,我们恰巧路过,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她与萧沉渊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向淮月把头埋进了贺朝野的胸膛,脸上的羞红未褪去半分。 就挺社死的。 枝枝已经看到她与阿朝亲热两次了! 贺朝野垂眸凝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眸里的炙热似要把她吞没。 他俯下身来,在她洁白净澈的额间落下一吻,“我的公主怎连害羞都这么可爱?” 向淮月鼻尖萦绕着他的冷木清香,脑袋昏昏涨涨的,感觉自己要被钓成翘嘴了。 她唇角的弧度就没压下来过。 向淮月的心划开了一个小口子,情感全都倾泻而出,“阿朝,我真的好喜欢你。” 不善言辞的贺朝野难得给予了回应,“我也是。” 向淮月眸里泛起星芒,眉眼不由弯起。 这趟古代没白来,捡到了一个帅气的少年将军! 体力也是倍儿棒! 倏然,一道惊慌失措的嗓音打破他们的甜蜜—— “抱歉,我不是有意看见的。” 向淮月抬眸望去,看到站在不远处,捂着双眼的白希。 她神色一寸寸淡下去,冷声道: “你无意看见可以直接离去,为何要在这说上几句?” 白希放下了双手,露出无辜的杏眸,声若蚊蝇:“我只是想表达歉意。” “不必了。”向淮月态度明显。 白希立在远处不动,羞涩的目光往贺朝野身上瞟了几眼。 向淮月顿时站起,挡住了她的视线,“休想打我驸马的主意。” “你是公主?”白希略显惊讶。 向淮月没有回应。 白希盈盈一礼,“公主,我并没有想打你驸马的主意,我是想与你交个好友。” 向淮月眉眼敛出几分冷意,“不用了。” 白希缓步上前,澄澈的眼眸微闪,“公主,我是诚心的。” 贺朝野缓缓站起,从向淮月身后站了出来,锐寒的目光直扫过去,“没听见她说的话?” 白希移着莲步朝他们走来,“公主把我拒之千里,是因她没有了解我。” 向淮月眸里难掩对她的厌恶,指尖不由收紧。 贺朝野沉声道:“休要再上前一步!” 白希充耳不闻,凛冽寒风拂起她的裙摆,一步步朝着他们逼近。 空气中压抑着强大的气场,隐隐有火星子摩擦的声音。 贺朝野隐匿在黑暗的戾气现出,轻甩袖口。 下一瞬,银光乍现,一把匕首直直朝着白希飞去。 “啊!”白希瞳仁瑟缩了下,抱着头蹲了下来。 向淮月全程都是懵圈的状态。 没想到阿朝还是一个狠角色啊! 二话不说就上强度。 假使白希不立刻蹲下,恐怕早已一命呜呼。 白希身子不由颤抖,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贺朝野眼皮稍抬,“这是给你的一个教训,听不懂人话就得付出代价。” 他不会让公主殿下为难。 只要有他在,没人可以不顾她的意愿靠近她。 白希胆子几近被吓破,泪珠滚滚,暗暗咬唇:“公子看着温文尔雅,不曾想竟下此毒手。” “你不来打扰我的妻子,我自然不会动手。”贺朝野语调从沉冷。 她缓慢站起,蓄满泪花的目光划过向淮月,“打扰了。” 话落,白希跌跌撞撞地转身离去,心中的怨恨渐生。 他们都是疯子! 一个两个都是一言不合就用刀剑指着她! 偏生收留她的公子又不在,她上哪找靠山? 向淮月收回目光,朝他弯唇浅笑,“阿朝,有你真好。” 贺朝野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这都是我该做的。” 向淮月搂住他的腰身,脑袋埋进他的胸膛,笑意渐深。 萧沉渊牵着沈翩枝去打了热水。 他一刻都没松开她。 生怕她跑了似的。 再次路经庭院时,看见白希哭着跑了过来。 萧沉渊把沈翩枝拉至身后。 白希不带一丝停顿,径自与他们擦肩而过,往厢房的方向跑。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两个贱蹄子的!】 沈翩枝掩下眸中的冷意,从他身后出来,看了一眼庭院里的向淮月,眼神示意。 向淮月从贺朝野怀里出来,单脚跳着来到沈翩枝的身旁,轻声道: “白希方才要与我交好友,还一直靠近我,阿朝就朝她甩了匕首。” 沈翩枝余光扫过地上的匕首,“她接连受到两次惊吓, 近来怕是不敢接近我们了。” “两次?”向淮月愣了片刻,嗓音拔高了许多,“你夫君该不会也……” “他用剑抵着她喉咙,命她不要再靠近我。”沈翩枝说。 向淮月笑着说了句:“他们连台词都想到一块去了。” 萧沉渊缓慢来至贺朝野身旁,眉梢挑起,“贺兄怎还心慈手软?” 贺朝野小幅度地扯唇:“萧兄不也如此?” “那就说好了,下次绝不留情。”萧沉渊语气悠悠。 贺朝野勾唇,“一言为定。” 向淮月轻撞了下沈翩枝的手肘,小声说:“他们就这么水灵灵的约定好了?” 沈翩枝无声笑了下,忽然想到什么,凑到她耳畔低语,“我方才听到白希的心声了。” “好一个行走的反派啊!”向淮月咬牙道,“她说什么了?” 沈翩枝复述一遍:“她说不会放过我们这两个贱蹄子。” “我看她在出生入死就占了两字!”向淮月白软的脸颊微鼓,愤愤道。 好一个“出生”啊! 骂得还挺妙的。 沈翩枝心道。 向淮月越想越气,黛眉浅浅蹙起。 沈翩枝柔声道:“莫要气坏了自己,我把她的心声告诉你,是想你提防着她。” “我会的。”向淮月语气凝重,“枝枝,你也是。” 沈翩枝笑道:“好。” 眼看着她们聊得越来越起劲,萧沉渊清了下嗓子,试图找点存在感。 奈何她们没听到,反而越聊越大声。 贺朝野倒了一杯茶递给萧沉渊,语气沉缓: “萧兄,她们太久没见,定是无话不谈,就让她们聊吧,我陪你品茶。” 萧沉渊慢悠悠地接过茶盏,“行啊。” 贺朝野放下茶盏,温文有礼地开口:“冒昧问一句,萧兄追到自己的心上人了吗?” 萧沉渊眸色射出森寒, “你觉得冒昧还问?” 答案显而易见。 贺朝野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追上了。” 萧沉渊抿了一口茶,语气幽然,“借你吉言。” “哦,我已经追到了。”贺朝野忽然来了一句。 萧沉渊眉峰一蹙,冷扫他一眼,“我问你了吗?” 你就说! 贺朝野稍稍止住了笑意,“我以为你会问。” 萧沉渊被气笑了,“你就尽管往我心上扎刀子吧,待你被公主甩了,可别来找我哭。” 向淮月无意间听到这番话,抬眸看来,“我不会甩了他的。” 萧沉渊眸色沉了沉,忽然觉得这茶索然无味。 随手将茶盏搁在桌面,碰撞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沈翩枝瞧到萧沉渊神色不对劲,轻声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也没聊什么。”萧沉渊幽幽道,“不过是聊你夫君没追上心上人被嘲了而已。” 向淮月当即看向了贺朝野,“阿朝,你嘲他作甚?” 贺朝野动了动唇,却听见萧沉渊道:“不怪他,是我没本事追到心上人。” 闻言,贺朝野唇角微抽了下,是他错了。 他不该惹萧兄的,他哪里是萧兄的对手? 自取其辱罢了! 萧沉渊悠悠起身,眼皮耷拉着,嗓音也极为低沉: “我找个地方面壁思过去吧。” 话音,他甩袖离去。 沈翩枝愣了须臾,抬脚跟了上去。 向淮月不由竖起一个大拇指,“好茶艺啊!” 他刚刚整那死出,成功让枝枝心疼他了。 城府挺深啊! 枝枝哪能玩得过他? 贺朝野眸里漆黑染光, “公主,我方才不该多嘴的。” “不,你做得很好!”向淮月语气尽是赞赏。 贺朝野已经想好措辞了,没想到她竟然没生气,反而夸他做得对? 向淮月笑意盈盈道:“你适才添了一把火,他们的关系定会突飞猛进。” 她凑近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阿朝,你真厉害。” 第112章 两个男人之间的小把戏 萧沉渊走在前面,却有意放缓步子,让后面的沈翩枝能够跟上。 身后响起沈翩枝清甜的嗓音,“萧沉渊,你手臂不能提重物,让我来吧。” 萧沉渊充耳不闻,提着热水回到卧房,尽数倒进了浴斛里。 沈翩枝伸手去褪下他的外衣,“你后背以及手臂不能碰水,待会注意点。” “那我洗不了。”萧沉渊淡淡道。 沈翩枝瞬间看出他的意图,无声蹙眉,“你别闹。” “不如夫人说一下,为夫闹什么了?”萧沉渊微眯起眼。 沈翩枝:“你自己洗。” “好。”萧沉渊慢条斯理地褪下里衣。 沈翩枝眼睛似被烫了一下,猛然转身,背对着他。 下一瞬,她便听到水花四溅的声音。 总觉得萧沉渊不会乖乖听话。 沈翩枝在心里纠结再三,捂着双眼回头看了一眼。 眼睛通过手指的缝隙看到萧沉渊正准备往水里沉。 她蹭地一下跑了过去,“萧沉渊,你疯了,都说不能碰水了!” 站着洗不行吗? 他还非要坐下去! 萧沉渊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唇间溢出一道轻笑,“我只会这样洗。” 沈翩枝怀疑他是故意让自己主动提出帮他洗的! 眼看着他又要沉进水里,沈翩枝眉心突突跳着,忙道:“你转过去,我帮你。” 他身上没有一丝赘肉,晶莹的水珠顺着锁骨滑至肌理分明的腹肌,性张力拉满。 若视线再往下, 沈翩枝觉得有些顶不住。 萧沉渊倒是没说话,利索地转过去了。 沈翩枝捻着手帕给他擦拭身上完好无损的地方。 她眼睛老老实实闭着,不敢四处乱瞟。 然而下一瞬,手却不知胡乱碰到何处了。 手感有些不对劲。 萧沉渊语气捎上几许戏谑,“夫人这是在吃为夫豆腐吗?” 沈翩枝赶紧瞥了一眼,双手弹开,心跳猛然加速。 她的手是装了定位吗? 竟然这么精准地找到位置! 色即是空,冷静冷静。 念起这个口诀,她忽然想起了欢欢。 欢欢经常在她耳边唠叨这句话。 萧沉渊隐含笑意的嗓音打断她的思绪。 “为夫又不是不让夫人吃豆腐,夫人为何这么大反应?” 沈翩枝脸颊染上一抹绯色,强忍着猛烈的心跳道: “我适才是不小心碰到的,并非我的本意。” “枝枝,你的手比你嘴巴诚实。”萧沉渊直接戳穿。 沈翩枝被他调侃得浑身烧了起来,搁下手帕走了,“你自己来。” 萧沉渊瞧着她惊慌失措的身影,墨眸淌着波光粼粼。 沈翩枝躺在榻上,脸上的羞红迟迟未褪。 她明澄的眼眸忽闪,眼尾氤氲着浅红, 有一股说不出的娇。 待萧沉渊出来时,她已换上青色的薄纱寝衣,曼妙的身形若隐若现,透着难以言喻的诱引。 萧沉渊喉结轻轻滚动,在她身旁躺下。 她背对着他,他瞧不到她的神色。 “枝枝,可睡着了?” “睡了。” “那是小猫在和我说话?”萧沉渊轻笑。 沈翩枝抿唇不语。 “待此事已了,是否要去找段兄?”萧沉渊忽然问她。 沈翩枝很想与闺蜜们一起玩。 可晚晚还没恢复记忆,也不知此事已了,还会不会遇到突发事情。 沈翩枝敛下思绪,“再说吧。” 萧沉渊盯着她单薄的背影看了一瞬,掀开衾被裹住了她。 沈翩枝身形微颤,“你做什么?” “怕你冷。” “那也不用把我裹得跟蚕蛹一样啊!” 萧沉渊闭了闭眼, 全力压下难以克制的火苗,“美人在怀, 我很难入睡。” 所以他这是眼不见为净? 怪不得他要用衾被裹住她。 沈翩枝眸底划过窘色,“当我没问。” 萧沉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夫人还需要为夫讲故事哄你安寝吗?” 沈翩枝侧眸望他清隽的脸庞,“我想知道那男子失去妻子后,如何了?” 萧沉渊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静了一瞬,才缓缓开口: “他失去妻子一夜白头,本想随着妻子而去,却有大师告诉他,会有轮回,他们还会遇见,他才苟且偷生。” 沈翩枝声线如羽毛般轻缓,“他们最终遇见了吗?” “遇见了。”萧沉渊嗓音暗哑,“并且过得很幸福。” 听到这个结局,沈翩枝心中满是震撼。 岁月轮回变迁,只求陪你再续前缘。 本是相爱的人有了相逢的机会,大抵是无憾的吧。 萧沉渊长臂微伸,将裹着衾被的沈翩枝揽入怀中,“睡吧。” 他身上的冷木气味让沈翩枝莫名安心下来,缓缓阖上双眼。 翌日一早。 房门被敲响。 接着传来向淮月的嗓音—— “枝枝,我们昨夜约好去采露珠的,你可是忘了?” 沈翩枝顿时惊醒了过来,她确实忘了! 更忘记告诉萧沉渊了。 她对着外头说了声,“月月,我们这就起来。” “好,那我去庭院中等你了。”向淮月丢下此话,转身离去。 沈翩枝看了萧沉渊一眼,发现他竟还在熟睡。 她们方才的交谈声这么大,没能把他吵醒? 睡眠质量还挺好的。 沈翩枝沉吟片刻,温声温语地开口:“萧沉渊,醒醒了。” 萧沉渊闭着眼睛,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沈翩枝盯着他看了须臾,捕捉到他长而翘的羽睫轻颤了下。 她眸光一闪,暗叹一声: “既然你没醒,我便唯有与月月泛舟采露珠了。” “可惜了,本还想用清晨的露珠给你泡茶喝的呢。” 沈翩枝说话时认真地观察他的举动,岂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撇了撇嘴角,翻身下榻。 一只手忽然横了过来,握住她不堪一握的腰肢。 在沈翩枝惊呼之际,她已然呗萧沉渊禁锢在怀里。 两人没有一丝缝隙,毫无阻隔地贴在一起。 沈翩枝推搡着他:“放开我。” 刚才她说了那番话,他都没醒。 在她要走时才醒来。 分明就是故意的。 萧沉渊垂着眼眸看她,语调慵懒,“亲我一口就放开你。” “不要!”沈翩枝偏过头,极为抗拒。 “如此我们便继续睡吧。”话里,萧沉渊闭上了眼。 时间渐渐消散,沈翩枝见他没有起来的迹象。 她深吸口气,跟小鸟似的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行了吧?” 萧沉渊指尖穿过她柔软的乌发,扣着她的后脑勺往前带,霸道而炙热地堵住她嫩红的唇。 沈翩枝瞳仁微微放大,双手欲推开他。 萧沉渊腾出另一只手扣住她不安分的双手。 不知过了多久,沈翩枝感到体内呼吸愈发稀薄,从唇间溢出稀碎的声音—— “唔……” 萧沉渊这才缓缓放开了她,眉眼勾笑,“这才是亲。” “这分明是吻!”沈翩枝不悦地瞪他。 “那夫人展示一下,何为亲?”萧沉渊笑得散漫不羁。 沈翩枝自知争辩不过他,淡淡道:“起床洗漱吧。” 萧沉渊感到唇上还尚有她的余温,眉梢的笑意更为肆意。 未几,沈翩枝身着浅蓝色纱裙从屏风后走出,脸上不施粉黛,脸色却仍红润瓷白。 萧沉渊目光久久未能从她身上移开,“倘若带夫人在外招摇过市一阵子,世人定皆夸我眼光好。” 还是第一次见人把夸她好看,夸得这么厚颜无耻的。 沈翩枝略感无语,刚想出去,却注意到他穿的是寝衣。 这都什么时辰了,他竟然还没有换衣裳! 沈翩枝眉心一跳,“你速去换衣裳!” “好。” 萧沉渊换了一件蓝色的锦袍,乍一看,与她的颜色还有些相似。 沈翩枝知道这是情侣装。 敢情他是等她换了衣裳,他再根据她的颜色去挑的? 他心眼子怎么都用在情情爱爱上了? 真让她发愁啊! “走吧,夫人。”萧沉渊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手。 沈翩枝思绪回笼,任由他牵着往庭院走。 向淮月瞧到他们来了,眸光一闪,“阿朝,你快看,他们穿的是一样的颜色!” “我们也是。”贺朝野笑道。 向淮月身着浅紫色锦缎纱裙,贺朝野则是绛紫色锦袍,极为般配。 萧沉渊看向贺朝野:“看来我们想一块去了。” “的确如此。”贺朝野道。 沈翩枝与向淮月对视了一眼,默默无言。 得,又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小把戏。 庭院后方有一面湖,碧玉一样的荷叶连成一片,挺立在水中。 粉嫩似霞的荷花紧紧偎依着墨绿滚圆的荷叶。 两艘小船荡漾在湖面上,贺朝野与萧沉渊划着船,湖水漾起波澜,清风徐徐拂来,沁人心扉。 沈翩枝与向淮月拿着瓶子采集露珠。 “枝枝,我采这边。” “行,我们分头行动。” 两艘船各划一边,有了些许距离。 沈翩枝将露珠稳稳倒进瓶子里,而后扭头看向萧沉渊,“你手上有伤,小幅度划一下就行。” “夫人这是关心我?”萧沉渊眸色微滚。 “我是怕你的伤口因我严重,你从而赖上了我。”沈翩枝动作一顿,强调道。 “哦,那你做好心理准备吧。”话落,萧沉渊目光划过她错愕的脸色。 沈翩枝:“人一旦厚颜无耻,真是天下无敌。” “那便多谢夫人夸赞了。”萧沉渊理直气壮地接受。 第113章 别告诉皇兄我在这 沈翩枝顿时哑口无言,转过去继续采露珠了。 萧沉渊动作悠闲地划着船,忽然来了句,“段兄是与他夫人采露珠时遇害的吧?” “嗯。”沈翩枝头也不回。 萧沉渊慢条斯理地开口:“夫人不怕水下突然跃上来一群死士吗?” 沈翩枝轻扯唇角,语气不咸不淡: “萧沉渊,若等下水中真有死士,我会怀疑是你安排的。” “夫人此话怎讲?”萧沉渊偏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哪壶不开提哪壶,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沈翩枝道,“怀疑到你身上挺合理的。” “倘若真有,我粉身碎骨,亦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 萧沉渊的话还没说完,羊脂玉般的素手覆上他的唇,气呼呼地来了一句,“别乱说话!” 笑意直达萧沉渊眸底,轻挑眉心。 沈翩枝感到掌心的柔软,意识到自己失态,迅速收回了手。 她不自在地看了萧沉渊一眼,转过去采集露珠了。 不知为何,她心跳得极快,就连晶莹的露珠顺着瓶口的边缘滑落,没能淌进瓶里。 萧沉渊眸里的笑意逐渐蔓延,闲散道:“夫人是在采露珠,还是在洗瓶身?” 这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 沈翩枝深吸口气,勉强稳住了心神。 适时,向淮月的嗓音传了出来,“枝枝,我采了半瓶,你呢?” 沈翩枝往瓶口瞅了一眼,“三分之一都没到。” “咋嫩个慢啊?”向淮月表示疑惑。 “有人干扰我呗!” “那他可就不厚道了,罚他少喝一杯。” 沈翩枝低笑一声:“我觉得行。” 萧沉渊“啧”了声,“你们现在说人坏话,都不背着人了?” 沈翩枝与向淮月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对啊。” 萧沉渊:“……” 泛起微澜的湖面多了一艘船。 白希划着船靠近他们。 沈翩枝远远就看到了她,眸光渐冷。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原以为白希在他们这受了委屈,短时间不会来沾边呢。 眼看着白希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沈翩枝回眸看向萧沉渊,指着反方向道:“我们往那边划吧。” “听夫人的。”萧沉渊扬唇道。 贺朝野也往白希的反方向划了。 待白希想要改方向时,发现已经晚了。 她一个人已经来至湖中央了。 沈翩枝与向淮月分别在她的两侧,并且距离很远。 白希放下船桨,缓缓站起,朝他们喊了一声:“你们怎都远离我啊?” 他们继续采露珠, 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白希白嫩如葱的指尖握住衣襟, 神色有些不安,说道: “我一个人有些害怕,你们可以与我一起吗?” 对此,向淮月忍不了一点,冷芒扫了过去,“你一个人害怕,那就不要来啊。” 来了又在这里装,何必呢? 谢闻洲到底何时回来啊? 她真受不了这个女人了。 白希身躯微微晃着,似弱不禁风的柳絮,可怜兮兮道: “我是来了之后才害怕的,我不知道你们会拒我于千里之外,跟避瘟神一样避我……” 向淮月毫不客气怼回去,“那你现在知道了吧,可以回去了。” 白希白皙的脸颊透着胆怯的绯红,“公主,我真的怕……” 说话间,她身子不经意间往后仰去。 随着“砰”的一声,湖面的平静被打破了,漾起圈圈涟漪。 白希在水中挣扎,尖叫声凄厉尖锐,“救命啊!” 向淮月没有说话,一副‘我就静静看你表演’的表情。 沈翩枝也看出白希的故意跌进水里的,神色是一派的冷静。 萧沉渊目光冷如寒霜,没什么表情。 贺朝野眸里没有复杂的情绪,唇角勾起薄凉的弧度。 在水里扑腾不停的白希顿时慌了神。 【他们怎能如此淡定?怎都不跳下来救我?】 【这群人也冷漠无情了,竟然要眼睁睁看我被淹死!】 【再坚持喊一会儿, 他们不来,可真要自救了……】 沈翩枝将她的心声一句不漏地听了进去。 就算听不到她的心声,他们也不会去救。 毕竟白希的演技太差,一眼就能看破。 白希在扑腾的时候还喝了好几口湖水,被呛了几下,实在装不下,才抓住了旁边的船。 她自己爬进了船里。 沈翩枝见露珠采的差不多了,抬眸递去一抹神色。 向淮月表示收到。 他们当着白希的面上岸了。 飘在湖中央的白希气得脸色发白,一拳捶在了船板上。 向淮月挽着沈翩枝的手往庭院走,萧沉渊与贺朝野跟在她们身后。 “枝枝,你方才听到她的心声了吗?”向淮月迫不及待地问。 “听到了。”沈翩枝说,“她在等我们去救她呢。” “她是想我们的夫君救她吧,真不安什么好心。”向淮月咬牙道。 沈翩枝沉吟片刻,忽然说:“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不等谢闻洲了。” “我们没有马车,如何回去?”向淮月微微一愣。 沈翩枝:“让人快马加鞭送来?” “恐怕还没送到,谢闻洲就回来了。”向淮月叹了口气。 说话间,他们已至庭院,围着汉白玉石桌坐了下来。 萧沉渊用露珠泡茶。 贺朝野在一边打下手。 沈翩枝斟酌再三,还是坚决方才的想法,“先让人快马加鞭吧,况且谢闻洲回来了,也不一定是立刻回去。” “枝枝,我觉得你言之有理,就这么办吧。”向淮月嫣然一笑。 沈翩枝目光刚落在萧沉渊身上,话还未道出,他便勾唇道:“为夫会去安排的。” 他耳朵还真灵啊,什么都瞒不过他。 沈翩枝愣了一瞬,轻轻一笑:“那便多谢夫君了。” “只是口头感谢?”萧沉渊得寸进尺。 “那我收回方才的话。”沈翩枝不惯着他。 萧沉渊不紧不慢地提起茶壶,往茶盏里倒茶。 滚热的茶冒出一缕缕雪白雾霭,淡香席卷而来。 他伸出修长分明的手将茶盏推至沈翩枝的面前,回应她方才的话。 “夫人喜欢便好。” 沈翩枝心里泛起小小的波澜,避开他炙热深情的目光。 向淮月一脸姨母笑。 原来磕闺蜜的cp是这么爽的。 向淮月拿起贺朝野刚倒的茶就往嘴里递。 贺朝野伸手覆上了她的樱唇,“小心烫。” 向淮月眉眼弯了弯,“忘记你是刚倒的了。” 这个画面极为融洽唯美。 直至白希的出现打破了这阵画面。 她浑身湿透,凌乱的鬓间还别了一张叶子,双眸通红地看着他们。 奈何他们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俨然把她当成空气。 白希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往厢房走。 人虽走了,心声却还在响。 【气死我了,今日之仇,我一定报!】 沈翩枝神色冷了几分,其实听到反派的心声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特别是很蠢的反派。 嘴上嚷嚷着要让他们好看,可一旦输出就尽是出丑。 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 虞欢与裴绾月回到了凤仪宫。 裴绾月犹豫了一路, 脑袋往虞欢脸上凑,眼中闪着一抹俏皮的狡黠。 “皇嫂,听说你要和皇兄一起去西国?” 虞欢手中薄如蝉翼的圆扇微顿,侧眸看去,“怎么?你也想去?” “可以吗?”裴绾月澄澈明亮的眼睛忽闪,里头透着几许期待。 虞欢没说话。 裴绾月接过她手中的圆扇,讨好地摇着扇子,笑靥如花。 “皇嫂,你就带我一起去嘛,我保证会乖乖的,不给你惹麻烦。” 虞欢端详她须臾,往贵妃榻一躺,“你求我没用,去找你皇兄吧。” “皇嫂,我就是知道找皇兄没用,才来找你的。”裴绾月尾音越来越小。 虞欢眯起星眸,“那我没辙。” “皇兄一定会听你的。”裴绾月拉起她的手腕,撒娇道,“皇嫂,求你了。” 其实让裴绾月跟着去也挺好的。 如此一来,她与裴君珩独处的时候也不会太尴尬。 说不定有阿绾给她打掩护,她才能逃离裴君珩呢。 虞欢微叹了口气,语调有些勉强:“我试试吧。” “皇嫂,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裴绾月如同小鹿般围着她跳了一圈。 虞欢都快被她整晕了,嫌弃的话还没道出。 便见裴绾月笑道:“皇嫂,你放心,我不会把今日之事告诉皇兄的。” 虞欢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语气幽幽:“也就是说,我不帮你,你就会跟裴君珩告状咯?” 裴绾月身形微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当然不是了,皇嫂,我哪敢啊。” 虞欢露出一副质疑的神色。 裴绾月心虚地笑了一下:“我真的不会,发誓。” 说话间,她伸出了两根手指。 虞欢唇角抽了一下:“你家祖传的发誓是用两根手指的?” “自然不是啦。”裴绾月脸颊漾出浅浅的酒窝,“现在是三根了。” 虞欢忍不住低笑一声。 逗她还挺好玩的。 带上她路上一定少不了乐趣。 此时,门外传来一道粗犷的通报声—— “陛下到!” 裴绾月顿时拎起裙摆跑向屏风,丢下了句。 “皇嫂,别告诉皇兄我在这儿。” 虞欢从贵妃榻下来, 笑容浅浅地注视着殿门口。 裴君珩逆光而来,周身镀了一层薄光,满身风姿。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朕怎听到了阿绾的声音?” 第114章 公主殿下不见了! 躲在屏风后的裴绾月顿时瞪大了乌眸。 皇兄在老远就听到她的声音了? 这是千里耳吗? 裴君珩清冷的目光扫过虞欢,“嗯?” “你听错了吧。”虞欢一脸淡定。 裴君珩眸色微寒,“皇后是说朕听力不好?” 虞欢扯下唇线,眼尾扫了他一眼,“陛下若要这么认为,臣妾也没办法。” 裴君珩眉峰轻动,淡笑一声,“皇后这般会气人,想必体内的毒亦能自己解了吧。” 威胁的意味尽显。 若是她再说话气他,说不定去不了西国。 虞欢拉着裴君珩坐下,又是给他捏肩又是捶背的,脸上的笑容更是狗腿至极。 “哎呀,陛下,人家刚刚在跟你开玩笑呢。” 她特意掐着嗓子说话,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裴君珩一个清心寡欲的男人肯定受不了。 就是要故意恶心他。 谁让他一言不合就威胁她呢? 裴君珩脸上冷淡无波,轻掀眼皮,“身上有跳蚤?” 虞欢脸色顿时黑了。 他是说她刚刚忸怩作态的样子,像是身上有跳蚤? 太过分了! 虞欢表示不能忍,语调悠悠道: “其实我觉得宫中不需要藏着鹤顶红了,若是谁需要,来抹陛下的唇就行。” 裴君珩不怒反轻挑眉梢,“是吗?” “不然呢?”虞欢不甘示弱地反问回去。 “那皇后先试一下吧,看能不能毒死人。” “我?”虞欢指了指自己。 裴君珩挑眉。 虞欢忙不迭地摆手,“不用了,我无福消受。” 岂料她的话音还未落下。 裴君珩的大手就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强势而霸道地吻了下去。 感到唇上传来的温热,虞欢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我勒个娘亲啊! 这可是她的初吻! 就这么水灵灵被裴君珩夺走了? 正巧此时,虞欢看到他头顶的心动值升到25%。 攻略到四分之一了! 如此一来,失去初吻也值得了。 且他的唇冰凉又薄软,还挺好亲的。 本是好色的虞欢不受大脑控制地闭上了眼睛,甚至主动撬开了他的贝齿。 蜻蜓点水有何意思? 掠夺城池才有趣。 裴君珩陡然一愣,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此时凝固了。 躲在屏风后的裴绾月觉得挺安静的。 事出宁静必有妖。 裴绾月好奇地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她的瞳仁忽而放大! 皇兄和皇嫂竟然亲上了! 怪不得如此安静 。 她此时沉默是最好的,假使发出一点声音被皇兄知道了,皇兄一定把她踹出凤仪宫! 虞欢一心沉浸在吻中,压根没注意到裴君珩已经愣住了。 她吻得心满意足了,才悄悄睁开了眼眸。 蓦地,她撞进裴君珩黑润且闪过一抹精光的凤眸。 这眼神是何意? 怪她吃他豆腐了? 正当虞欢思考之际,裴绾月一个没站稳,直挺挺地扑在了地上,“哎哟!” 虞欢与裴君珩对视一眼,佯装无事发生,各自回到了适才的位置。 裴君珩端起茶盏,极为淡定地抿了一口,“皇妹好雅致,竟有闲情在此偷看。” 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实则暗藏威胁的意味。 裴绾月瞬间就听出来了,顾不得狼狈,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裙摆不存在的灰尘,干笑一声: “皇兄,好巧呀,你也来找皇嫂。” 虞欢单手撑在桌案,捂住了双眼,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丢脸丢到家了。 她都忘记阿绾在场了。 下次耍流氓要避着点小朋友才行。 小一岁也是小。 裴君珩幽冷的眸子扫过裴绾月,“又来找你皇嫂作甚?” “皇兄,不是你让我陪皇嫂回尚书府的吗?”裴绾月一脸无辜。 裴君珩:“你怎还在这?” “我这就走。”裴绾月挤出一丝笑容,福了福身,转身骂骂咧咧走了。 皇兄用完她就扔! 果然是见色忘妹的男子! 虞欢欲拦着她,谁知伸手连她的褙子都没抓到。 溜得真快啊! 虞欢目光刚触及他殷红的薄唇,一下没忍住笑了起来。 “裴君珩,你嘴好红啊!” 裴君珩搁下茶盏,桌案发出细微碰撞的声响。 虞欢笑容未收,笑得明媚耀眼。 “不都是皇后的口脂?”裴君珩问。 “哦,那你谢谢我吧。” 虞欢在裴君珩脸色冷下来的那一瞬间,又补了一句:“毕竟我这么大方,愿意把口脂分你一点。” “虞欢,你是不是非得把朕气死?”裴君珩抬手捏了捏发疼的眉心。 真不让他省心。 她全身都是反骨,没有一点肉吧? “当然不是啦。”虞欢笑着给他捶了捶肩,主打一个能屈能伸。 裴君珩神色这才缓和几许,忽然问她,“听说你回尚书府闹出了不少动静?” 虞欢动作微顿,“听谁说的?” 是谁背叛了她? 她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皇后还能堵住悠悠众口不成?”裴君珩睨她。 虞欢摸了摸鼻尖,“那倒是不能。” 裴君珩修长的骨节有意无意地叩着桌案,“她欺负你了?” “嗯,我也没多狠。”虞欢语气稀松,“不过是推她下去喝点湖水清醒一下罢了。” “确实没多狠,不让她死算她走运了。”裴君珩表示赞同。 虞欢眼眸顿时亮了,“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他们的意见难得一致啊! 这搞得她有些后悔不下手重点了。 裴君珩望着她,缓慢地说:“有朕给你兜着,你可以横着在京城走。” 虞欢心弦颤了下,笔直地撞进他乌黑柔情的眸里。 她似乎被电了一下,连忙收回目光。 裴君珩竟然要给她兜底! 还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天啦噜,这很难让人不动心啊! 可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虞欢斟酌片刻,觉得她是他的皇后,他才会说出此番话。 若她不是皇后,他便不会想着给她兜底了。 如此想着,虞欢茅塞顿开,笑着应下,“多谢陛下。” 转瞬,虞欢看到他头顶的心动值升为27%。 又离成功近了一步! 裴君珩端详她片刻,“皇后傻笑什么呢?” “我这哪是傻笑?是甜滋滋的笑。”虞欢狡辩。 裴君珩的唇角不易察觉地勾起。 她定是听到他刚刚的话,被感动到了。 她果然很爱他。 …… 月上中天,隆冬的空气迷漫着一层水雾,凛风吹来,还捎着几许冷意。 四人还在庭院中坐着。 喝完了露珠泡的茶后,他们把肉串在一起烤。 撒了调料, 色香味俱全。 萧沉渊与贺朝野负责烤。 沈翩枝与向淮月负责吃。 他们烤的速度都快赶不上她们吃的速度了。 此时,向淮月把香菇递到贺朝野的嘴边,“阿朝,你吃。” 贺朝野咬了一口,语气暧昧道:“还是公主喂的才香。” 萧沉渊动作蓦然顿下,侧眸望向沈翩枝。 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沈翩枝眨了下眼,“你也想我喂?” 萧沉渊叹了口气:“别人都有夫人喂,就我没有。” 语气还怪惨兮兮的。 沈翩枝看穿他的小把戏,拿起一串小郡肝递了过去。 萧沉渊默了默,凑过去吃下了。 向淮月与贺朝野对视笑了一下。 此时,空中还飘了鹅毛大雪,落在他们身上,凉飕飕的。 沈翩枝与向淮月穿得不多,开始打着寒颤。 萧沉渊褪下外衣披在沈翩枝的肩头。 贺朝野紧随其后。 向淮月瞧着贺朝野冻红的鼻尖,说了句:“要不我们还是先回房吧。” “好。”他们点头。 毕竟他们也在庭院待了一天了,时辰不早,是该回去歇着了。 目送萧沉渊与沈翩枝离。 向淮月转身抱住了贺朝野的腰身,仰起清瞳,“阿朝,我们也回去吧。” “好。”贺朝野把她抱在怀里,用外衣裹着她娇小的身躯。 向淮月感到身上暖烘烘的,外头的寒风没有钻进来。 她脸贴在贺朝野的胸膛,撒娇似的蹭了几下,嗓音软绵甜腻: “阿朝,我好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啊。” 他身上的冷香也很好闻。 抱着他才能入睡。 贺朝野垂眸浅笑,“公主还说我粘人呢。” “今天角色互换一下。”向淮月俏皮一笑。 “好,都听公主的。”贺朝野一脸宠溺地应下。 萧沉渊拉着沈翩枝回到了卧房。 他转身就去翻东西。 沈翩枝走了过去,“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 沈翩枝眸底渗出一抹狐疑,站在原地看着他翻找。 蓦地,沈翩枝看到他脖颈起了一片红点,眉心不由蹙起,“你过敏了?” “嗯。”萧沉渊找药的动作微顿,侧眸应她。 沈翩枝神色忽而凝重起来,“你对何物过敏?” 萧沉渊找到了药,吃了下去,才道:“乏了吧?先去沐浴吧。” 他明显在转移话题! 沈翩枝沉思片刻,问他:“你是不是对郡肝过敏?” 萧沉渊凝着她,却未开口。 “你为何不告诉我?”沈翩枝眉心浅蹙。 “为夫怎舍得不吃夫人喂的?” 沈翩枝心头似被棉花堵得严严实实,再次开口的嗓音却带着一抹哭腔,“萧沉渊,你好笨!” “嗯,我笨。”萧沉渊笑着应下,抬手轻揉她的发顶,“枝枝乖,不哭。” 就在沈翩枝欲开口之时,门外传来贺朝野焦急的声音—— “公主殿下不见了!” …… 看到各位宝宝送的礼物,顿时有了动力继续写下去,爱你们ヾ(????)?~你们就是我前进的动力! 第115章 谢闻洲,你别过来! 沈翩枝心底的感动瞬间瓦解,担忧取而代之。 她顾不得多想,跑去开门。 萧沉渊看了一眼掌心,上面仍余有她的温度。 多好的机会,就这么飞了。 萧沉渊眉眼轻压,迈开长腿跟了上去,“跑慢点。” 沈翩枝脚步未减,打开了房门。 贺朝野紧皱的眉心没有一刻松懈,脸色沉如深渊。 “发生何事了?”沈翩枝道,“月月怎会不见?她不是与你一起吗?” 贺朝野定是每个角落都找遍了,才来跟他们说月月不见了。 白希极为厌恶她们,或许是白希把月月带走了。 贺朝野眸底隐隐透着不安,“公主趁我沐浴之时出去找你了。” 他当时听到之后就赶紧穿衣追了出去。 看到她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并不是通往沈翩枝卧房的。 他便断定公主殿下不见了。 且里里外外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人。 沈翩枝颦眉紧蹙,“你可有找过白希的卧房?” “找过了,公主殿下不在她的房中。”贺朝野双眸猩红,血丝遍布,看着极为疲惫。 萧沉渊从房里出来,嗓音冷冽,“既然公主刚丢失,很有可能还在这个山谷里。” “我去找白希。”沈翩枝道。 萧沉渊:“我跟你一起。” “你和贺朝野去找月月吧,我一个人去找她就行。”沈翩枝出声拒绝。 萧沉渊不着痕迹地收回盯着她背影的视线,侧眸与贺朝野低语。 沈翩枝一路小跑至白希的厢房。 白希的房门正敞开着。 沈翩枝目光寒凛地扫了正在品茶的白希一眼,质问出声:“你把月月藏哪去了?” “我何时把公主藏起来了?”白希喝茶的动作微顿,一脸不悦地搁下茶盏。 【她是疯了吗?一进来就跟我要人。】 【刚走一个又来一个,真是阴魂不散!】 听到她的心声,沈翩枝凝思几瞬。 不是白希带走月月的? 那会是谁? 谢闻洲去采药还没回来…… 不对,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 除了谢闻洲,别无他人! 沈翩枝神色恢复平静,在白希身旁落座。 白希脸上露出极为古怪的表情,“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沈翩枝修长嫩白的手指拿起新茶盏,往里面添了茶,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口,冷眼睨她: “是你与谢闻洲一起把月月带走的吧?” 白希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变化,但很快就恢复如初,轻笑一声:“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适才还慌乱无措呢,现在就把矛头指到我身上来了?还真是老狐狸啊!】 沈翩枝重重把茶盏放下,发出强烈的碰撞声,滚烫的茶水溅到白希的手背。 她顿时弹了起来,脸上因愠怒染上一抹薄红,叱责一声: “你干什么?怎还动手动脚的?” 沈翩枝眸里迸发出一抹冷芒,没耐心地吐字: “我没时间陪你玩,速说出谢闻洲的下落!” 白希嘟哝道:“我怎知公子在哪?我只见过他一面,你一会找公主,一会找公子,真是莫名其妙!” 沈翩枝精致的眉眼冷了下来,薄刃拨过她的脸,“若是再隐瞒,我手一抖,你可就破相了。” 白希不知她何时拿出的匕首,瞳仁瑟缩了下,身子往后退。 沈翩枝再次用薄刃拨她另一边脸,耐心尽褪,“我再问一遍,谢闻洲在哪!” 【我怎知他在哪啊,我只是帮她把公主迷晕!】 沈翩枝眸色渐沉,手上的薄刃收回。 就在白希暗松一口气之时,胳膊忽然被划了一刀。 “你个疯女人,你竟敢伤我!”白希吃痛地捂着伤口,血珠争先恐后从指缝溢出。 伤口俨然不小。 沈翩枝眸底的怒火翻滚起来,语气清冷:“你最好祈祷月月没事,否则我取了你的狗命!” 白希竟敢与谢闻洲一起合谋带走月月!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还以为谢闻洲收留白希,只是想让月月吃醋。 没想到他处心积虑的下了这么一大盘棋! 想必去采药也是他的借口吧? 沈翩枝指尖收紧,气性翻涌直上,找来了绳索。 白希疼到渗出薄汗,眸里充斥着惊惧,捂着伤口往后退,哆嗦道: “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白希拔腿就跑。 萧沉渊忽然出现在门口,迈着散漫的步子走进来,眸光幽冷,“想跑去哪儿?” 他周身笼着强势的了戾气,让人心惊胆战。 白希脸色白了一瞬,逐渐往后退,“你们不能这么对待我!” 她退了几步,耳畔响起沈翩枝微凉的嗓音,“你跑得掉吗?” 两人一前一后,正在夹击着白希。 白希心弦似崩断了,跌坐在地,一脸惊惧地看着他们,“别杀我……” 沈翩枝懒得搭腔,直接把她五花大绑了起来。 白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们该不会要把我架去烤了吧?” 沈翩枝瞳仁微微放大,“你怎知道?” 白希神色一沉,怒声道: “你真卑鄙无耻!” “速速把我放了,否则公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对于她的低吼,沈翩枝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你的公子正陪着月月,没空理你。” 她把白希绑在榻上。 如此一来,就算他们不在,白希也跑不了。 待找到月月了,再好好回来和白希算账! 萧沉渊立在一侧,见沈翩枝绑得不结实,帮着打了几个死结。 沈翩枝冷眼睨着白希,“你最好祈祷月月没事,不则你将会没有一天好日子。” 丢下此话,沈翩枝转身。 白希冲着她背影喊了一声,“你把我放了,我告诉你公主在哪!” 【把她骗来给自己解绑了,再跑也不迟。】 沈翩枝步伐不带一丝停顿。 萧沉渊跟在她身后,离开时还把门带上了。 “是谢闻洲把人带走的?”萧沉渊问。 沈翩枝忽然停下步伐,直直望进他墨黑的眸底,“萧沉渊,若有一天我跑了,你会把我锁在哪里?” 萧沉渊与谢闻洲是一类人,他们性格孤傲偏执,做法定是如出一辙。 “怎么?夫人是想事先料到,好为日后的逃跑做准备?” 萧沉渊眸里散发幽幽冷芒,危险的气息将沈翩枝笼罩。 他望向她的眸里隐含探寻之意。 沈翩枝羽睫轻闪,眉心透着几许无奈:“我是想从你的嘴里得知,谢闻洲会把月月藏在哪里。” 她不过是问一嘴,他怎么就提到她逃跑的事情了? 难道是逃跑的次数太多了,他应激了? 不过,她拢总也没跑几次啊,也就两回吧。 无论跑了多远,还是被他逮回来了。 他就似一张无形的大网,时常笼罩着她,想跑都跑不了。 沈翩枝思绪回眸,瞧到他眉梢轻挑,语气意味不明:“夫人是说我与谢闻洲是一类人?” “正事要紧。”沈翩枝避而不谈。 萧沉渊轻抬眉眼,顿时沉默了下来。 沈翩枝默了默,耐着嗓子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夫人是何意?”萧沉渊微眯双眸。 沈翩枝心下生出一股无力感,唇角轻挽一丝笑意: “我是觉得夫君足智多谋,一定会知道谢闻洲把人藏在哪里的。” 萧沉渊眉心舒展,眼尾敛起一抹淡笑。 他承认自己被夸爽了。 沈翩枝歪着头看他:“夫君?” 萧沉渊清了下嗓子,“或许这里会有暗室。” 他曾说过,若是她再逃,便用铁链将她锁起来。 原来他与谢闻洲想到一块去了。 她能想到月月现在有多恐惧。 被不爱之人锁在密室,甚至铁链囚于身上,能不怕吗? 这个恐惧不亚于被困在深山之中。 沈翩枝心下蔓出一丝骇然,稳着语调开口:“我们再仔细找找吧,一定会有机关的。” “我与你一起。”萧沉渊道。 “还是分头行动吧……” 萧沉渊打断了她,“我不放心你。” 沈翩枝默了一瞬,无声点了下头。 …… 向淮月眼前由模糊转至清晰,落入眼帘的却是密不透光的密室。 若不是点了灯,向淮月压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目光触及谢闻洲的那一瞬间,心脏骤停了一瞬,“是你把我带来此地的!” 她想要从榻上下来,镶嵌在手腕以及脚腕的铁链碰撞出哐当的响声。 向淮月眼睫轻颤,眸里漫上一层水雾, 不可置信地望向谢闻洲,“你到底想干什么!” 又是把她带来密室,又是给她上了铁链,难不成要一直把她关在这里? 谢闻洲不是要两天才回来的吗? 怎么一天不到就回来了? 难道他是故意说长时间,让他们松懈的? 真卑鄙! 谢闻洲坐在桌案前,手中持着芸编,抬眸看了过来,语气渗出一丝冷笑: “小公主,难道我的意图还不明显吗?” 向淮月使劲挣扎了几下,密室里尽是铁链哗啦发出的声响,无声地捣鼓着耳膜。 半晌,向淮月眼尾晕开一抹殷红,情绪极近崩溃:“谢闻洲,你不要把我关在这里,好不好?” 她不想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 她本该是自由翱翔的鸟儿,怎甘屈身于此? 谢闻洲放下芸编,一步步逼近。 向淮月心下萌生巨大的恐惧,下意识往后躲,“别过来!” 第116章 小公主,你就这般抗拒我吗? 谢闻洲距离她一寸只余停下,冰冷的指腹掐着她的下颚,逼迫她与自己平视,眸里溢出一缕痛色,语气微沉: “小公主,你就这般抗拒我吗?” 向淮月觉得下颚隐隐作痛,眸里沁出晶莹的泪珠,我见犹怜。 “谢闻洲,你别碰我!”她方才吼了一声,此刻的嗓子极近喑哑。 谢闻洲眸底隐含一抹病态的偏执,指腹划过她细嫩光滑的面容,薄唇轻启: “小公主,我早已说过,你只能是我的。” 向淮月欲偏过头,却被他狠狠遏制住下颚。 她疼到落泪,滚烫的泪珠滴在他的手背,漾起一抹水花。 谢闻洲喉咙无声滚动了下,眉心敛上一丝心疼,掐着她的手逐渐放松,“弄疼你了,对不起。” 他紧紧拥向淮月入怀,语气缱绻,“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失去你。” 向淮月脸上尽是抗拒,娇小的身躯也在不断挣扎,欲挣脱他的桎梏。 奈何她力气敌不过他,只能愤愤道: “谢闻洲,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你离我远点!” 谢闻洲松开了她,指骨却覆上她的下颚,轻轻揉了一番,“小公主,揉揉就不疼了。” 他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前一秒弄疼她,下一秒又给她揉。 这是典型的给一巴掌又给一颗糖吗? 精神疑似分裂,太恐怖了。 原来枝枝是这种感受。 她和枝枝算是感同身受了。 “还疼吗?”谢闻洲低声问她。 向淮月没开口,眸里无声溢出泪珠。 谢闻洲抬手轻缓给她擦拭。 他越是擦拭,向淮月哭得越凶。 谢闻洲眉心轻蹙,冷声道:“小公主,你是要把自己眼睛哭瞎吗?” 向淮月抿唇不语。 “你若是不想再见到他们,你就继续哭吧。” 向淮月哭泣忽而顿住,满脸错愕地看向他,“你愿意放我离开?” 谢闻洲唇角勾起一丝冷寒的弧度,“小公主还真是吃这一套。” “谢闻洲,你骗我!”向淮月呼吸一滞,眸里沁出愠怒。 “小公主还挺聪明的。”谢闻洲道,“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不会伤害他们。” “你威胁我?”向淮月咬牙道。 她的拳头已经紧紧攥住,抬手去捶他。 谢闻洲早有所察觉,却不躲一下,让她泄气。 直至她累了,才低低说了一句:“饿了吧?我去给你端膳食。” 向淮月不去看他,语气冷硬,“我不吃,既然你要把我关在这里,那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小公主,你不乖。”谢闻洲眉心紧蹙。 “我向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你别指望在我身上得到一丝回馈。”向淮月眸里含着怒气,“我不会爱你。” 文绉绉的几个字却似一把薄刃,把谢闻洲的心一层层剥开,鲜血淋漓。 他眸里所剩的碎芒顿时暗灭, 目光定在她脸上,忽地哂笑一声: “无妨,你待在我身边就好。” 向淮月颦眉紧蹙:“谢闻洲,你能不能不要自欺欺人了?我只爱贺朝野!” 她嗓音清亮的把自己的心意敞开。 谢闻洲眸色阴晦,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我不在乎。” 向淮月胸膛起伏不定,怒气不断在心里翻涌,似要破膛而出。 可她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能生气,省得气坏自己。 若想离开此地,只能智取。 枝枝他们定会发现她不见了。 说不准已经四处寻找她了。 希望他们能尽快寻来。 向淮月神色有些一丝变化,干巴巴道:“我要用膳。” 谢闻洲眉心微动,拿来食盒。 向淮月扫了一眼膳食,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我要吃赤蟹。” “蟹寒凉,不宜多食。” “问题是你这一只都没有。” 谢闻洲柔着嗓音轻哄道:“改天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今天吃。”向淮月故意刁难。 谢闻洲也没惯着,食盒搁在一旁,“小公主若是还没饿,那便不吃吧。” 向淮月:“???” 他不是应该顺着她的话去找蟹的吗?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啊! 那她怎么趁机摸清密室的机关在哪? 向淮月眸光一闪,忽然捂住了肚子,“好痛……” “小公主,我没有耐心看你演戏。”谢闻洲一眼看破,嗓音裹上一层寒霜。 向淮月眉心紧蹙在一起,“我是真的疼……” 谢闻洲从袖中拿出圆瓶,捻着一颗黑色药丸,“吃了它,药到病除。” 黑不溜秋的,肯定很苦。 也不知谢闻洲好不好给她喂毒药。 还是不吃为妙。 “小公主不是喊疼?怎么不吃?”谢闻洲眸色淡淡地凝着她。 向淮月深吸了口气,“突然又不疼了。” “小公主,还有什么花样吗?”谢闻洲说,“一次性使出来。” 向淮月眉梢掠过一丝不耐,转身背对着他。 铁链发出的声音再次回荡在整个密室。 她心情莫名烦躁了起来。 谢闻洲真可恶! 竟然趁大家不备把她锁在密室,若是一直待在这,她真的会疯。 谢闻洲冷锐的眼眸扫过她,“不吃了?” 向淮月没搭理他。 “小公主,逃跑的念头还是打消了吧,无人会找到这里。”谢闻洲悠悠道。 向淮月语气淡然地来了句:“所以你把我锁在哪里了?” “小公主就算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又从何透露给他们来救你?” “你只需要告诉我在哪。” 谢闻洲连连冷笑,态度显而易见。 向淮月得不到答案,心里更加烦躁不安。 谢闻洲没把食盒收起,而是坐在榻边守着她。 向淮月躺在榻上,没盖衾被。 他伸手捞过衾被,盖在她身上。 向淮月把衾被踹开。 谢闻洲又给她盖上。 如此流程重复了几遍,向淮月累得没心思再跟他较劲,这才停了下来。 …… 沈翩枝与萧沉渊还没来得及进入空屋子,里头就烧起了熊熊烈火。 不仅如此,其他屋子也烧了起来。 沈翩枝脸色骤沉了下来,“只有谢闻洲一人,这几间屋子都是谁纵的火?” 萧沉渊:“他一人是无法分身乏术的,想必在此之前就安排好一切了。” “没想到他竟隐忍了一路。”沈翩枝沉声道。 当时在马车的时候,月月就有跟她说过谢闻洲不对劲。 女人的第六感果然是准确的。 萧沉渊已经让属下快马加鞭赶来,想赶在谢闻洲回来之前离开。 却还是被他算计了。 沈翩枝眸里映着滔天怒意,拳头不由收紧。 萧沉渊掌心包裹着她的拳头,指腹穿过她的手指,十指相扣。 他垂眸看她,语气温和道: “既然他想方设法烧了这间屋子,证明里面的确有密室,并且还有通往外面的暗道,我们带人在附近搜寻。” “假以时日,定能搜到,谢闻洲一心留住公主,所以他不会伤害她的,我们的时间还算充足。” 话音微顿,萧沉渊掌心落在她发顶,轻拍了拍,“有我在,没事的。” 沈翩枝仰起明艳的容颜看他,眸里映着他温柔认真的模样,心间似有冰山融化了一角,眉眼弯起,“萧沉渊,我信你。” “有夫人这句话,此生足矣。”萧沉渊长睫也掩不了眸中宠溺温柔的光芒。 沈翩枝耳尖被烫了一下,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蓦地,沈翩枝眼瞳放大,惊呼一声,“贺朝野呢?” “乖乖站在原地别动,我去找他。”萧沉渊眸里敛上认真的神色,低声叮嘱着她。 他跑了几步,又回头看她,“枝枝乖,别乱跑。” 沈翩枝乖巧地点了头,心却飘远了。 难道她真的要听萧沉渊的话站在原地不动吗? 萧沉渊冒着生命危险进去救贺朝野,她好像无法安心在此等着。 浓烈的浓烟冲上云霄翻滚,里头的火势越来越大,似要把整个屋子都吞噬进去。 萧沉渊冲进了火里。 他在排山倒海的灼热气浪里找寻贺朝野的身影。 终于,在不远处捕捉到了贺朝野的身影。 萧沉渊跑至他身旁,拉着他往外走,“快走!” 贺朝野欲甩开他,双目猩红,“我知道密室在哪了,你松开我。” 萧沉渊看着滔天的火势,默了一瞬,松开了他。 只能赌一把了。 贺朝野拼命在整排的书柜翻找机关。 萧沉渊眉心突突跳着,嗓音透着一抹薄怒,沉声道: “这就是你所谓的找到了?再不出去,我们就要命丧于此了!” 他的枝枝还在等他,所以他必须安然无恙的出去。 更要早点出去,不能让枝枝担心。 “我一定能找到密室的,待找到密室,就能救出公主殿下了。”贺朝野手上的动作未停,一直在翻找。 萧沉渊眸色沉了一瞬,道:“谢闻洲处心积虑烧了这处屋子,一定是有通往外界的暗道,我们去外头找。” “公主殿下就在眼前,我无法放弃。”贺朝野嗓音低哑,似已经精疲力尽,仍没有放弃寻找。 萧沉渊拗不过他,最终与他一起翻找了起来。 站在屋外的沈翩枝心里莫名发怵,左眼跳个不停。 左眼跳灾? 萧沉渊和贺朝野怎么还没出来? 沈翩枝来回踱步,内心焦虑不安,顾不上多想,冲了进去。 第117章 本王不缺女人 沈翩枝还没冲进火场,火焰席卷而来,灼热蔓上她的肌肤,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她站在这里都能感到火焰的灼烧,萧沉渊在里面一定受伤了。 或许吸入了大量的浓烟晕倒了。 沈翩枝用手帕捂住口鼻,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灼痛感如潮水般包裹着她的全身,疼到溢出泪来。 在她慌乱之际,看到萧沉渊与贺朝野互相搀扶从火光里走了出来。 沈翩枝一步步往后退,不想被萧沉渊看见,从而分心。 在她出火场的那一刻,萧沉渊与贺朝野也出来了。 萧沉渊停在不远处,身子笔挺,幽沉的目光攫住她,脑袋稍稍一偏,唇线拉得很直: “怎不听话?” 沈翩枝迎了上去,“你伤到哪里没有?” 萧沉渊目光划过她被灼得通红的手腕,眸底深沉阴晦,开口的语气又冷又沉: “若是没看见我们出来,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里跑?” 他语气带着掩盖不去的愠怒,沈翩枝颇为心虚地从垂下眼帘。 她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萧沉渊眉峰往下一压,沉声反问: “沈翩枝,你就这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沈翩枝已经很久没听到他直呼自己的名字了,脸上划过一丝愕然。 抬眸看着他的眼神透着一丝无辜,檀口微张:“我没有……” “王妃答应本王的事情,还真是没有一件能做到。” 萧沉渊眸里的寒气未褪,冷扫她一眼,搀扶着受伤的贺朝野往外走。 沈翩枝鼻尖凝起酸涩,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解释。 她好像答应过他的每一件事情,都没能做到。 嘴上说着不逃了,可最后跑得比谁都快。 思绪敛起,沈翩枝看到他的腿也受了伤,走起来一崴一崴的。 她上去想要扶他。 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沈翩枝顿住原地,心间似被沉甸甸的石头压着,几近窒息。 甚至还有密密麻麻的钝痛蔓延开来。 沈翩枝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只知道抬眸看过去之时,已有一辆马车在不远处等着。 寒夜以及一些铁甲卫恭恭敬敬地立在两侧。 瞧到她出来了,他们拱手道:“参见王妃,王爷在马车里等您。” 沈翩枝微微颔首,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马车里虽然熏着暖炉,但沈翩枝仍感到四处溢着寒气。 特别是萧沉渊的脸色尤为阴沉,暴风雨呼之欲来。 马车里还坐着温太医,正在处理萧沉渊的伤口。 沈翩枝担忧的目光划过他的右腿,一大片淤青向外延伸,还有些红肿。 许是被房梁的柱子砸到了。 沈翩枝眸里溢出一抹痛色,欲开口之时,便听到萧沉渊冷冷开腔,“先给她处理。” 此话是对温太医说的。 温太医立刻会意,转身就要处理沈翩枝手背上的灼伤。 沈翩枝摆了摆手,“我无大碍,先给他处理吧。” 温太医看了看萧沉渊,又将目光落在沈翩枝身上,一脸为难。 萧沉渊眸光骤冷,“本王的话不管用了?” “臣遵旨。”温太医忙道。 沈翩枝不愿让温太医为难,伸出手让他处理。 萧沉渊神色阴沉地倚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贺朝野全程都没说一句话,眼神稍黯,时而流露出几分凄哀。 说到底还是他的错。 是他没保护好公主殿下。 本以为那柜子里有机关,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不是萧兄拉他出来,他们早已葬身火海了。 未几,温太医给沈翩枝涂了烫伤膏,用纱布包扎了起来。 沈翩枝:“多谢温太医。” “王妃言重了,这是臣该做的。”温太医温声道。 他转头去给萧沉渊处理了。 萧沉渊双眸阖着,就算温太医摁他的伤口,脸上也没流露出一丝神色。 沈翩枝心间酸酸胀胀的,很不好受。 马车轱辘前行,一刻钟后在荒无人烟的地带停了下来。 萧沉渊掀开车帘,冷声道:“让人在附近搜寻。” “是,王爷。”寒夜点头,当即吩咐下去。 贺朝野与温太医也下了马车。 马车里只余萧沉渊与沈翩枝。 沈翩枝嗓音不自觉放低,“我没有不看重自己的性命,我也不是有意骗你的。” 萧沉渊神色不虞, 徐徐掀眸看她,没有想要开口的迹象。 沈翩枝只觉得被他盯得头皮发紧,低声道: “我见你们太久没有出来,我太担心你们了……” 萧沉渊眉梢微压,让人辨别不出喜怒,“所以呢?”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沈翩枝直直望进他眸底,指尖捏着他的衣袂,轻轻晃了下。 撒娇的意味很明显。 萧沉渊眸光寒凉地睨她,“我没生气。” 他这哪里是没生气? 完全是把生气二字挂在脸上了好吗? 况且他之前不是一口一个夫人的吗? 如今却变得冷淡如水。 沈翩枝轻抿丹唇,蝶翼般的羽睫轻轻扇动,软着语调开口: “萧沉渊,我怕你受伤,我才义无反顾地冲进火场……” 萧沉渊语气没有掺杂太多情绪,“王妃为何会义无反顾?莫非是喜欢上本王了?”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沈翩枝神色微怔。 喜欢上他了吗? 大抵是的吧。 他屡次把她护在身后,她早就已经动情了,不是吗? 只不过是害怕会回到现代,自己才不敢勇于直视对他的情感。 沈翩枝指尖微蜷,眸里晕开一抹水雾,到嘴边的话却有些难以启齿。 萧沉渊嗤笑一声,冷不丁地收回目光,“王妃还是莫要动情的好,本王不缺女人。” ‘喜欢’二字刚到齿间,沈翩枝便极力将其吞了回去。 她缓缓收回扯着他衣袂的手,敛下眸底的异样,掀开车帘往外看。 在转头的那一刹,晶莹的泪珠无声滚落在掌心。 轻咬下唇,才勉强将强烈的情绪压下。 刺骨冰冷的寒风打在沈翩枝脸上,她却觉得心里更凉。 风似钻入骨缝,直直往她心里钻。 萧沉渊脸上无甚表情地落在她的后脑勺,冷冷吐字:“你若不冷便下车。” 沈翩枝捏着车帘的指尖微颤,深吸口气,放下车帘,弯腰钻出了马车。 第118章 王妃哪里本王没见过? 空中飘起零星小雪,一簇雪花落于沈翩枝心间,感到凉意,才回过了神。 她拢了拢身上的雪白大氅,回眸看向马车。 正巧寒风呼啸而过,吹起车帘一角,露出萧沉渊冷峻的脸,他看向她的目光没有半点感情,唯有寒霜。 沈翩枝站在原地与他对视片刻,心脏被无形的大手紧紧遏制,泛出难以言喻的疼痛。 鹅毛大雪纷纷落下,有意无意的阻隔着他们的对视。 地面很快覆上一层薄雪,寒意直逼人心头。 萧沉渊眸色阴冷的收回视线。 车帘正好落下,彻底隔绝了无声的对视。 沈翩枝鼻尖落下一簇雪花,一瞬即化,蕴出一抹浅红。 不知是被动的,还是情绪所致。 立在马车两侧的铁甲卫移步上前,轻声问: “王妃,雪势渐大,您不回马车上待着吗?” 沈翩枝语气轻缓,“不了,我也一起找。” 铁甲卫见她心意已决,拱手退下。 放眼望去,遍地都是四处寻找的铁甲卫。 贺朝野也在不远处寻找暗道。 沈翩枝把酸涩的情绪压下心底, 挪步加入他们。 雪越下越大,他们手上皆覆上了雪,冷得身体不由发颤。 可任务还未完成,不能松懈。 沈翩枝虽然裹了大氅,但雪在上头融化, 久而久之,不仅沾着冷意,还变得沉甸。 她拨开层层干柴,试图在墙处找到出口。 然而并没有。 她柔顺乌发也挂满了冰霜,冷意直钻体内,哆嗦着身体。 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她背脊微僵,不知为何眸底爬上一抹期待。 下一瞬,沈翩枝微笑转星眸,瞧到来人后,笑容忽而僵住。 寒夜恭敬道:“王妃,您还是去马车里坐着吧,莫要冻坏了身子。” “不必了,我陪你们一起找。”沈翩枝嗓音淡淡。 “王妃,若是您感染风寒,王爷定会大发雷霆的。”寒夜犹豫再三,还是劝了句。 沈翩枝脸上无甚笑容,“他不会生气的。” 以前会,但从现在开始不会了。 她语气悠然地补了一句: “你王爷有的是女人,不会盯着我一个人的,你不会因此受罚。” 寒夜眸底掠过愕然,王爷与王妃发生争执了? 是了,否则王爷不会让王妃一人在此受冻的。 可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让王妃挨冻啊! 寒夜敛眸道:“王妃,您不过是与王爷发生争执,又不是不爱了,王爷还是会心疼的。” 他神色一顿,又道:“何况王爷只有您一个啊,何来其他女子?” 沈翩枝唇角无声扯了下,心下的情绪在不断蔓延,敛眸不语。 寒夜一副神色不宁的样子: “王妃, 您还是随我回去吧,倘若王爷怪罪下来,我担待不起啊。” 沈翩枝沉吟一瞬,最终还是抬步往马车的方向走。 寒夜顿时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终于把王妃劝回去了。 否则王爷非宰了他不可。 他劝人有功,王爷一定会嘉奖他的吧? 寒夜一脸期待的跟在沈翩枝的身后,唇角压抑不住扬起。 沈翩枝停在了马车旁,欲隔着帘子与他对话。 蓦然,骨节修长的手拨开车帘,萧沉渊正斜睨着她,话却是对寒夜说的: “把她带回来作甚?存心让本王不痛快?” 此话一出,连带着周遭的温度似降了好几个度。 寒风在沈翩枝耳边呼啸不停,她却觉得他的话格外清晰,似在她心上烙下了印,剧痛弥漫。 寒夜哑然失色道:“王爷,属下担心王妃会感染风寒……” 萧沉渊低哂一声: “担心她就不担心本王了?她浑身寒气,坐上来本王都成冰晶了。” 寒夜眸光一转,忙道:“王妃,我给您拿身衣裳换上吧。” 沈翩枝颦眉浅蹙,毫无血色的唇轻扯:“不必了。” 寒夜似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找了起来。 未几,他把一套干净的衣裳递到沈翩枝面前,笑道: “王妃,这是王爷给您添置的新衣,您还没穿过呢,快去换上吧。” 沈翩枝喉间一哽,抬眸望向萧沉渊。 萧沉渊眼皮轻掀,语气笼罩着一团怒火,“谁让你擅作主张了?” 啊?王爷不是应该夸赞他的吗? 难道他会错意了? 寒夜迅速垂下眼眸,“属下知错。” 沈翩枝没接过衣裳 ,语调平平:“我不会碰的,请王爷放心。” 萧沉渊黑眸崩出火花,“不上来是想让本王下去请你吗?” 沈翩枝面无表情地看向寒夜:“他让你上去。” 寒夜眨了眨眼,王爷这哪里是让他上去啊? 这句话分明是对王妃说的啊! 王妃是不想上去,才故意这么说的吗? 寒夜稳住心神,淡定道:“王妃,王爷是让您上去呢。” 话音未落,他把衣裳推到沈翩枝怀里,转身跑开。 沈翩枝怔了片刻。 “本王不想说第二遍。”萧沉渊眸里怒气涌现,眉峰透着几许狠厉。 沈翩枝默了一瞬,踩着脚凳钻进了马车里。 萧沉渊见她迟迟没有动静,眼尾稍抬,“是想本王亲自帮你穿?” 沈翩枝语气放低,“你能不能转过去?” “王妃哪里本王没见过?”萧沉渊冷讽道,“变娇贵了?如今都要避着本王换衣裳了?” 沈翩枝指尖捏紧,骨节隐隐泛了白。 她实在无法当着萧沉渊的面换衣裳。 何况他现在对她态度很不友好。 谁知道他等下会不会拿着她的身材来戏谑? 萧沉渊唇间溢出一道冷笑,“娇气。” 沈翩枝眸光渐黯下来,垂眸之际瞥到他转了过去。 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嘴上讽刺着她,但还是转过去了。 沈翩枝心里一恸,收起思绪开始换衣裳。 她换上了缕金白蝶云缎裙,广绣上是柔软的绒毛,与织锦的红色大氅极为相配。 露出昳丽绝色的容颜,让衣裳有了生色,闪耀夺目。 萧沉渊正巧看了过来,神色微动,开口的语气却又冷又硬: “换好也不说一声,你的嘴落在寒夜那了?” 他又变回那个萧怼怼了。 够毒的。 沈翩枝面色微顿,出言解释:“我刚换好你就看过来了。” “还会反抗,看来嘴巴没落别人身上。”萧沉渊冷声嘲讽。 沈翩枝没开口。 周遭刹那静了下来。 萧沉渊忽而俯下身来。 沈翩枝屏声敛气地盯着他:“你干嘛……” 第119章 王妃不会以为本王要亲你吧? 两人的距离顷刻之间拉近,阴影紧紧笼罩着沈翩枝,近到呼吸缠绕在一起。 姿势更是略显暧昧。 沈翩枝掌心撑在软垫上,勉强支撑着自己的娇躯。 萧沉渊细长的羽睫在脸上落下淡淡的影,目光划过她的唇,复而抬起攫住她溢着水雾的星眸。 沈翩枝感到专属他的气息缠绕周身,纤腰不受控制地往后仰。 一只宽厚的掌心托住她的腰间,用力往上一带。 沈翩枝猝不及防地撞进他坚挺的胸膛,薄红透着白皙的脸颊浮出,一边手撑着软垫,另一只手抵着他的胸膛,唇间溢出一句: “王爷既然不缺女人,贴我这么近干什么?” 萧沉渊靠得更近了些,握住她的手举至头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阻隔。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面容上,“王妃这是吃醋了?” 沈翩枝语气透着倔强:“没有。” “既然没有,本王想贴谁便贴谁。”萧沉渊眉眼捎上几许狂妄。 沈翩枝眉心微蹙,“那便烦请王爷放开我,我不是随便的女子。” “你是与不是,本王能不知道?”萧沉渊冷嗤。 沈翩枝身形微僵,眼尾氤氲着浅红,咬唇不语。 “怎么?王妃想装可怜让本王同情?”萧沉渊虎口钳制着她的下颚,眼神相擒。 “没有。” “王妃除了会说这二字,可还会说别的?”萧沉渊道,“若是词语匮乏,本王可以亲自教你。” 沈翩枝忍着下颚传来的阵痛,淡声道:“谢过王爷好意,不必了。” 她顿了须臾,眉眼冷了几分,“我没什么与你说的。” “王妃不跟本王说,要与哪个男人说?” 萧沉渊眸里的戾气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顿时将她罩住。 她心尖无声颤了下,恼道:“我整日与你在一起,哪有其他男人?” “王妃是在怪本王影响你找其他男人了?”萧沉渊手上力道加重。 隐匿在黑暗中的威胁伺机而动,嗓音沉冷,又道了句: “王妃说的可是那日在无名山寨,被铁甲卫殴打片刻,又从马上摔下来的男子?” 陆行之…… 晚晚把她从使馆带走后,说陆行之因伤势过重,就不跟他们一路奔波,而是先行去北国了。 倘若萧沉渊不提及他的名字,她险些忘了这件事。 说到底还是中途发生了不少事,致使这件事情耽搁了。 沈翩枝眉心轻拢,看着他的目光透着决然,“我何时说他了?” “王妃虽然没说,但心里在念着的吧。”萧沉渊眉梢轻挑。 他的嗓音冰冷刺骨,沈翩枝一度认为比外头的寒冬还要让人冻僵。 “我没有念他。”沈翩枝道。 萧沉渊指腹从她的下颚离开,划过细嫩瓷白的面容,“如此说来,王妃在念哪个男子?” “我谁都没有念,能不提这个话题了吗?”沈翩枝略显无奈。 “王妃可是心虚了?萧沉渊眯起墨眸。 沈翩枝:“……” 毁灭吧。 她累了。 萧沉渊有完没完? 上一秒让她不要动情,说他有的是女人。 下一秒就跟她纠缠上了。 萧沉渊又凑近了些,鼻尖划过她的红唇。 沈翩枝身体忽而紧绷起来,指尖微蜷,紧张在心下蔓延开来。 萧沉渊在她耳畔停了下来,嘲讽的意味十足:“以为本王要吻你?” 沈翩枝大脑轰的一下清醒了过来, 避开他的目光,扯了扯唇角,故作云淡风轻地开口: “自是没有。” 萧沉渊淡瞥她一眼, 从她发间捻起一根白细的羽毛。 “不曾想王妃竟去钻鸟窝了,是要去偷鸟蛋吗?”他幽幽道。 沈翩枝唇角微抽,在他森寒的目光下回答:“没有。” 他眼眸微垂,对着羽毛吹了一下。 也不知羽毛是不是与沈翩枝作对,直接飘到了她的睫毛上。 萧沉渊冷冷吐字:“啧,连羽毛都偏爱你。” 沈翩枝余光能瞥到睫毛上的羽毛,觉得一定很丑。 他不过是故意说反话罢了。 她抿唇将其拿下,欲掀开帘子抛于窗外。 一只手横了过来,捻走羽毛,冷嗤:“王妃这么冷血呢?竟然杀生。” 沈翩枝瞳仁瑟缩了下,语气颇为不满:“它不过是一瓣羽毛,何来杀生之说?” “本王说是便是。”萧沉渊口吻霸道。 沈翩枝眉心小幅度地皱起来,不语。 只是当她目光扫过他手时,已然不见了羽毛的身影。 刚才还在他手里呢,怎么不见了? 沈翩枝看了一眼软垫,细细寻找。 软垫是白色绒毛,与羽毛相似,许是混合在一起了。 萧沉渊瞥她,意有所指:“王妃这般有空闲,不如为本王效劳。” 沈翩枝不明所以:“什么?” “捏腿。”萧沉渊惜字如金。 拒绝的话刚到唇边,便听见他冷不丁地开腔: “若是你想找到你闺中密友的话,最好乖乖听本王的话。” 沈翩枝深吸口气,忍了下来,“是,都听王爷的。” 她往旁边挪了挪,柔若无骨的双手揉着他的腿。 他让她揉的是受伤的腿,她压根就不敢用力。 “王妃可是没吃饭?”萧沉渊冷言冷语。 沈翩枝手上力度稍大了些。 “想谋杀亲夫呢?”他又道。 沈翩枝心中吐槽了一句真难伺候,而后挤出一丝笑意,“我会小点力气的。” 萧沉渊挺拔的身姿凑近了些,脸庞近在咫尺。 沈翩枝下意识往后躲。 后脑勺却被他稳稳扣住,气息吐纳在她脸上,“躲什么呢?” 沈翩枝耳尖不争气的爬上一抹薄红,盯着他的鼻尖,道:“没躲。” “当本王瞎?”萧沉渊喉结上下滑动,轻嗤了声。 沈翩枝觉得体内传来一阵酥麻,推搡着他的手臂,“王爷靠这么近,我怎么揉?” 萧沉渊幽冷的眸子划过她浅粉的脸颊啊,语气玩味:“王妃怎还脸红了?” 沈翩枝实在难以忍受他的刻意吐息,一把推开了他,往里挪了挪,一字一句道: “王爷适才说了不缺女人,如今与我拉拉扯扯作甚?” “还请王爷自重,莫要再调戏我。” 她脸皮薄,容易害羞,更容易动情,进入一段感情,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走出。 他撩了她,转眼却冷语相向,抽身就走。 所以他们注定陌路。 第120章 萧沉渊,你哭了? 萧沉渊凝着沈翩枝半晌,凑近和她贴了贴鼻尖,掌心扣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躲闪。 沈翩枝脸色微不可察地沉冷下来,“萧沉渊,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告诉本王,因为本王的哪句话生气?”萧沉渊黑润的眼珠微转,低声问了句。 沈翩枝眉心不由自主地蹙起,话却脱口而出:“你不是说不缺女人吗?” “气你的。”萧沉渊喉结滑动。 沈翩枝含着水雾的眼眸打量着他的神色,登时红了眼,喉间微哽,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微微仰起的面容带着几分委屈,心底的坚强刹那塌方。 眸里泛出浅浅的泪光,两行清泪无声落下。 萧沉渊眉峰狠压, 垂眸凝着她,温热的指腹拭去她的泪花,“我错了,不该说话气你。” 沈翩枝心间被酸涩堵满,眼泪似坠落的繁星,一颗又一颗。 萧沉渊狭长的眼尾洇出薄红,嗓音低哑,“我以后不气你了,好不好?” 她的眼泪似火星子,一下滚到他的心间,疼得他几近窒息。 萧沉渊掌心轻柔环绕她的纤腰,拥她入怀,流畅的下颚抵在她的肩畔,低声哄道: “枝枝乖,不哭了,再哭我的心都被你哭碎了。” 沈翩枝埋在他的颈窝,檀口微张,用力咬了下去。 末了,还说了句,“萧沉渊,你真混蛋。” 萧沉喉结微滚,忍着她带来的疼痛,嗓音温柔缱绻:“枝枝可有解气了?若是没有,混蛋给你咬另一边。” 沈翩枝贝齿离开他的锁骨, 脑袋埋在他的颈窝,没有抬起头来。 但是,他为何要故意气她? 是她没有承认对他的喜欢吗? 萧沉渊掌心轻抚她的后背,声线温润: “我想知道你心里是否有我,又害怕听到不满的答案,气昏了头才说出此等混账话。” “枝枝对不起,我让你难受了。” 他沉澈磁性的嗓音格外好听,与她的心跳共振了一刹。 沈翩枝抬起湿润的眼睛看他,娇嗔道:“我表白的话还没道出,你就抢先一步了。” 她毫不掩饰的爱意赤裸展现,使得萧沉渊心尖颤了下,黯淡的眸底乍现一抹碎芒。 他猛然攥住她的手腕,双眸攫住她的瞳仁,声音发紧,“枝枝,你喜欢我?” 他神色掠过无尽的愕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沈翩枝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眉眼微弯,“萧沉渊,此生固短,无你何欢。” 萧沉渊眸色渐深,情绪在心间翻滚,似下一刻就会失控。 直至手上传来的疼痛,他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终于摘到一直想要的那颗星星了。 再也没有阴差阳错,而是得偿所愿。 她终于看到他的存在了。 萧沉渊将她紧紧摁在怀里,似要融入体内,再也不分离。 沈翩枝愣了一下,嫩白的素手圈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未几,她感到他身体微微发颤,一抽一抽的,似在哭泣。 沈翩枝喉间发紧,欲抬眸看他,脑袋却被他扣住,动弹不得。 一滴滚烫的泪珠忽而滚到她的手背,她心被烫了下,泛起酸涩。 “萧沉渊,你哭了吗?”半晌,她才低声问道。 萧沉渊眼角沁出泪珠,眼眶通红,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一抹轻颤,“嗯,哭了。” “为何?”沈翩枝脱口而出。 “我故事的女主角终于看到我了。”萧沉渊阖了阖眼,低低道。 沈翩枝背脊微僵,她知道萧沉渊很爱自己。 但不知道他爱得这般深沉。 沈翩枝仰眸看他,神色平静地替他拭去泪珠。 尽管她假装淡定,指尖的轻颤还是把她出卖了。 萧沉渊眼睛湿润,与平日里矜贵冷傲的王爷截然不同。 此时的他是脆弱的,似极了委屈巴巴的大狼狗。 “对不起,我走了很远很远才走到你面前。”沈翩枝哽咽道。 “走到了便不算晚。”萧沉渊轻抚她的发顶。 他眼神温润深情,只是一眼,沈翩枝便陷了进去,难以自拔。 萧沉渊小心翼翼地吻着她湿润的眼尾,“乖,不哭了。” 他身子往后退了一寸。 沈翩枝忽然凑了过去,滚烫的唇顺着气息将他覆盖。 萧沉渊唇角不经意间勾起,徐徐阖上眼眸。 他慵懒的倚靠在车壁,一副享受的模样。 沈翩枝一改往日的温吞,变得有些霸道强势。 萧沉渊抬手捋捋她柔顺的乌发,复而轻揉她的眉眼,就是不动唇。 沈翩枝慢慢泄了气,欲离开他的唇。 萧沉渊早有料到,眸底划过一丝浅笑,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他是故意的! 故意看她炸毛,然后反客为主! 狡猾的男人! 沈翩枝故意咬了他的唇角,血腥味渐渐蔓延开来。 萧沉渊不怒反笑,“枝枝是属小狗的?” 沈翩枝没答,盯着他溢出血丝的唇瓣。 萧沉渊凑近了些,嗓音带着蛊惑的意味,“枝枝乖,再咬一口,不够明显,他们会看不见。” 沈翩枝:“……” 她准备心疼他来着。 敢情他是想方设法炫耀呢。 “疼。”萧沉渊倒吸一口凉气。 沈翩枝知道他的故意的,没有开腔。 “夫人吹吹就不疼了。”萧沉渊狭长的凤眸溢满笑意。 还真是花孔雀。 变着法子吸引她注意。 沈翩枝拿他没办法,凑近给他吹了吹。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 她也从软垫上坐到了他的腿上。 沈翩枝惊得一颤,脸颊透出艳丽的绯色,“你干什么?” “和我的夫人贴贴啊。”萧沉渊理直气壮。 “萧沉渊,你好幼稚。”沈翩枝无奈笑了笑。 “刚追到的夫人连抱一下都不能了?”萧沉渊嗓音低得似在叹息。 沈翩枝默了默,“我没说不能。” “既如此,待会贺兄上来了,也保持这个姿势。”萧沉渊弯唇一笑。 沈翩枝愣了一下,侧眸看他,“原来你搁这布局呢。” 她皱了下眉心,推搡着他的胸膛,“放我下去。” “夫人脸皮太薄也无碍,跟着为夫久了,自然而然就厚了。”萧沉渊悠悠笑道。 好一个脸皮厚。 她真学不来。 正当沈翩枝跳下去之际,马车外传来了动静。 第121章 我怀了贺朝野的孩子 沈翩枝身形微僵,眸底有一闪而过的错愕。 她想从萧沉渊腿上逃走。 纤细的腰肢却被他紧紧箍住,插翅难飞。 下一刻,前帘忽而被人从外面掀开。 贺朝野稍稍弯腰钻进了马车里。 六目相对,周遭的空气骤然凝滞了起来。 沈翩枝感到脸颊烧了起来,绯色透过嫩白的肌肤尽显。 萧沉渊眉梢轻挑,无声地朝着贺朝野勾了下唇。 沈翩枝用手肘碰了碰他,示意他不要太过得意。 萧沉渊唇角收起,神色温顺乖巧。 贺朝野略显窘迫,却不得不在他们身旁落座,“附近找遍了,并没有找到暗道。” …… 向淮月这一觉睡得又沉又久。 只是当她醒来时,已不在暗无天日的密室。 而是在一个极近奢华的卧房里,手上以及脚腕的铁链已然消失不见。 她眸底跃上一抹喜色,翻身下榻,往房门口跑。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谢闻洲缓步进来,漆色的眼眸微眯,“跑去哪儿?” 向淮月心沉下了谷底,露出几分不耐,“谢闻洲,你又把我带去哪里了?” 谢闻洲揽着她的细腰将她扛在肩上,阔步往里走。 向淮月眸中跳着几簇浓烈的怒火,“谢闻洲,我不是你的笼中鸟!” 她极力反抗,一下又一下地捶在他身上。 谢闻洲面不改色,把她放在矮凳上,筷子放在她手心,“吃吧。” 向淮月一眼都没看桌上的膳食,筷子啪嗒一声摔在桌案,沉着脸开口:“你把我弄到哪了?” 他没有给她上铁链,那就证明此处一定是尤为隐秘,不易被找到的。 亦是她跑断腿都跑不出的。 否则以他的性子不会让她自由活动。 只是他忽然换地方一定是事出有因。 向淮月斩断万千思绪,俏丽的脸上露出怒容,“是他们快找到我了,你才把我转移至此的吧!” “小公主还挺聪明。”谢闻洲轻抿清茶,语气闲散。 “谢闻洲,强扭的瓜不甜,你放了我吧?”向淮月语气软了几分。 “甜不甜的,扭一下不就知道了?”谢闻洲浅浅笑着。 “我怀了贺朝野的孩子!”向淮月胡诌道。 像谢闻洲这么孤傲的人,一定不会甘心抚养别人的孩子。 他或许是会因此放手。 可向淮月还是低估了他。 谢闻洲隐晦不明的眸子泄出戾气,“我不会让你生下他的孩子。” 他指腹将她散落的发丝捋至耳后,沉缓吐字:“我会命人送落子汤进来。” 向淮月的眼神由惊愕转为幽愤,“你太丧心病狂了,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小公主,你知道的,我不会让你生下除我以外的男人的孩子。” 谢闻洲唇角勾起嗜血的笑容,令向淮月心中一颤。 他该不会还要跟她来硬的吧? 不行,不能把他惹急眼了。 否则清白不保。 向淮月勉强把理智拉回,拾起筷子夹菜。 她半天没吃东西,现在也没什么胃口。 才刚吃进去的东西,下一瞬就弯腰吐了出来。 谢闻洲眸底崩出寒光,敛眸几瞬。 他先是给向淮月顺了顺背,倒一杯温水递到她手里,再吩咐奴仆去请郎中。 向淮月捏着茶盏的指尖微蜷,怎会吐了? 她该不会真的有身孕了吧? 若真有了,谢闻洲一定容不下的。 希望是个乌龙。 谢闻洲薄唇抿直,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小公主,我希望你是在骗我。” 向淮月对上他沉冷的眸子,话滚到齿间,又咽了回去。 她没有食欲,在矮榻上躺了下来。 谢闻洲表情没半点松动,眸子紧锁着她。 适时,一名银白锦袍的男子缓步进来,衣袂随风而动,浑身上下透着谦和温润的气息。 他扫了一眼榻上的向淮月,谢闻洲的嗓音幽幽响起,“谁允许你看她了?” “阿洲, 看一眼都不行,你占有欲未免也太强了。”裴言浓眉一挑,打趣道。 “知道便好。”谢闻洲徐徐起身,“给她瞧一瞧吧。” 他与阿洲是多年挚友,知道公主的存在后。 老早就想见一下把阿洲迷得神魂颠倒的公主了。 不过阿洲护她跟护珍宝似的。 不曾答应他的要求。 现在需要他问诊了,倒是把他请来了。 裴言虽在心中暗叹他见色忘友,但还是来到了榻边。 “公主,在下名唤裴言,是谢闻洲的挚友。”裴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向淮月脸上无甚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 谢闻洲瞥裴言一眼,眼里带着明晃晃的威胁,“我让你来交友了?” “总得先认识一下的嘛,毕竟以后见面的日子可多着呢。”裴言温朗一笑。 “废话少说。”谢闻洲耐心明显耗尽。 裴言不敢再多言,打开医药箱,取出一方锦帕放置她手腕上。 向淮月忽然抽回了手,淡淡道:“我没什么大碍。” 谢闻洲负手而立,挺拔的身姿晕开一抹冷芒,“小公主,你乖一些。” 向淮月从榻上坐起,光润的青丝散落于肩畔,明澈的乌眸闪着泪光,声音缥缈: “谢闻洲,你为什么总是逼我呢?你真的压得我喘不过气了,是不是有朝一日我死了,你才愿意放手?” 她鼻子一酸,眼泪也顺势砸了下来。 只是她的目光扫过裴言时。 裴言顿时举起双手,求生欲爆棚:“我什么都没做啊!” 他立刻弹到了两米之外,一脸无辜地看着向淮月,“冤有头债有主,你的债主是阿洲。” 向淮月用力眨了下眼,还挺押韵? 谢闻洲这个冰山是怎么交得到这么奇葩的好友的? 谢闻洲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钝痛,敛去眸里的冷意,一字一句道: “我只是想与你长相厮守,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小公主,你知道那天夜里我看到你与贺朝野拥在一起,是何滋味吗?” “从那一刻起,我便在心里暗暗发誓,谁都无法从我身边把你抢走,你只能是我的。” 他抬手轻抚她眼尾的泪珠,眸里晃出一抹病态的偏执。 向淮月冷着脸拍开了他的手,“你真是个疯子!” 她顿了须臾,目光扫向裴言,冷道: “你还是给他看看吧,需要看病的是他,而不是我。” 第122章 夫人要不要试试更刺激的? 裴言霎时目瞪口呆。 这公主还真虎啊! 从来都没有人敢这么对阿洲说话。 她是第一个。 裴言八卦心的已经雄起,伸长了脖子去看谢闻洲的脸色。 谢闻洲脸上没有一丝愠怒,看向她的眼神透着柔意,微凉的指尖替她掖了掖被角,“别着凉了。” 裴言表情一滞,震惊在心中蔓延。 阿洲竟然不生气? 这也太宠公主了。 倘若换作别人,坟头草都长好几米了吧! 向淮月似一拳打在了湿棉花上,浑身透着一种无力感。 谢闻洲墨玉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温声道: “你方才还吐了,让他给你瞧瞧,看看是哪里不舒服,从而对症下药。” 向淮月抬手素手拭去眼泪,整个人蜷缩进衾被之下,“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闻洲垂下眼眸,长睫倾覆下来,在脸上留下淡淡的阴影。 他凝着她须臾, 扣住她的手腕,从衾被之中带出。 向淮月黛眉蓦然蹙起,反抗道:“谢闻洲,你放开我!” 他的手背浮起青筋,蔓延至小臂,蓄满了力量感。 她温瓷纤长的手与他相较之下,宛如鸡蛋碰石头。 向淮月皮肤细嫩,挣扎了一瞬,肌肤已经泛起一层薄红。 谢闻洲见状力道放松了些,低声安抚她:“小公主,很快就好。” 他这么急切让裴言给她把脉,不就是害怕她怀了阿朝的孩子吗? 若真的怀上了,下一刻就会有落子汤送进来。 她不想遭受这些。 向淮月眸中晃出一抹狠厉,就着他的手咬了下去。 谢闻洲眉峰不由蹙起,压下疼痛,抬眼瞥向裴言。 裴言默了一瞬,抬脚走了过去。 向淮月就像一条泥鳅似的,拼命反抗。 谢闻洲耐着性子遏制她的全身。 裴言隔着手帕给她问诊,神色并不佳,微微摇了摇头。 “说话。”谢闻洲凉凉的扫了他一眼。 向淮月内心有一闪而过慌乱,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裴言身上。 裴言欲言又止。 …… 马车里。 萧沉渊沉吟片刻,掀开车帘,清冷的目光扫向众人,“不用再搜附近的暗道了。” 铁甲卫并列一排,嗓音整齐洪亮:“是!” 沈翩枝指尖紧了紧,“你是说谢闻洲把月月转移阵地了?” “嗯。”萧沉渊目光黏在她脸上,“我们暗中行动,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沈翩枝眉心未能舒展,希望能快点找到月月吧。 谢闻洲病娇又偏执,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若是时间长了,恐他让月月生下他的孩子。 到时候就无法挽回一切了。 沈翩枝感受手上一热,垂眸一看。 见他将自己的手裹在掌心,轻轻摩挲几下,喉结微滑,“不用担心,很快便能找到她。” 坐在一侧的贺朝野薄唇拉得很直,黯淡无光的双眸微动,似是想到什么,弯腰钻出了马车。 “贺兄是要去哪?”萧沉渊掀开车帘,看见他跃身上马。 “我们分头行动。”贺朝野丢下这句,双腿微夹马腹,策马离去。 他银白的披风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最后与天色融为一体。 沈翩枝被他禁锢在怀里,抬起眼眸问他:“不拦着他吗?” 萧沉渊指尖有意无意地玩弄她的青丝,缓缓道:“他找人心切,不会听我们的。” “他身上有伤,真的没事吗?”沈翩枝又问。 萧沉渊垂眸看着她浅红的鼻尖,阴阳怪气地开口:“夫人眼里只有他一人?” 沈翩枝凝噎一瞬,轻揉他的腿,“我知道你也受伤了,我给你揉揉。” “我的枝枝开窍了,会哄为夫了。”萧沉渊嘴角漾起满意的弧度,低笑了声。 “那能怎么办?谁让我夫君醋劲大?”沈翩枝说。 萧沉渊挑眉,“你关心贺兄也就罢了,我还能大度原谅你,若是关心陆行之……” 料到他后面的话,沈翩枝连忙打断了他,“不会的,夫君放心。” 萧沉渊双手环在她腰间,怜惜地吻了下她的耳垂,“枝枝真乖。” 眼看着她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他的语气多了几许玩味,“要不要试试更刺激的?” 沈翩枝身子紧绷起来,躲开他的亲吻,“不要……” 她何尝听不出萧沉渊话里的意味? 怎能在马车里? 不行! 若是被人听了去,她脸还要吗? 萧沉渊知道自家夫人脸皮薄,对外沉声道: “铁甲卫听令,所有人皆退到五米之外,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擅自回来!” “是,王爷!”铁甲卫的声音整齐划一,响彻天际。 他们不敢有一刻怠慢,皆退至五米开外。 只有寒夜一个人愣在原地,指了指自己:“王爷,那属下呢?” “你不是人吗?”萧沉渊幽幽开口。 “属下这就退下!”寒夜立刻撤离。 沈翩枝浑身烫得厉害,脸颊透出一抹极艳的殷红。 她娇嗔出声:“你让他们跑那么远干什么?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本王再让他们回来?”萧沉渊逗她。 沈翩枝连忙拉住了他,“还是别了。” 突然把他们喊回来怪奇怪的。 况且他们定是想到原因了。 既然如此,不做些什么似乎有点可惜。 沈翩枝眸底忽而掠过狡黠的碎芒,指腹轻轻划过他的喉结,惹得他身躯微僵,体内血液沸腾起来。 她微微勾唇,有意吐息在他耳畔,“王爷待会可要撑住哦。” 萧沉渊掌心虚揽着她的腰,无声笑了下,“枝枝还有什么招?一次性使出来。” 沈翩枝乌眸一转,咬在了他的耳尖上。 一顿操作下来,萧沉渊眸色染上幽深,朝她牵起唇角,“还有吗?” 就算还有,她也不敢了。 再这样下去,可要走火了。 她本来就打算只撩不管的。 沈翩枝故作思考地开口:“我想想……” 话虽说这么说,可身子却逃命似的往外跑。 萧沉渊“啧”了声,“撩完就跑,夫人还挺会玩啊!” 沈翩枝脚下一一刻都不敢停。 萧沉渊给她留了跑的时间,见差不多了才起身逮兔子。 沈翩枝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强势的拢在了怀里。 “夫人跑得掉吗?” 第123章 枝枝,你有多喜欢我? 萧沉渊轻轻开口,尾音上扬,气息吐纳在她耳畔。 沈翩枝的腰肢似被铁钳遏制 ,娇柔的挣扎起不到一丝作用。 “我错了。”关键时刻,沈翩枝立马服软。 她澄亮的星眸透着无辜,直直望进他眸底。 萧沉渊低低一笑,“晚了。” 沈翩枝未及反应,就被他翻了面,背对着他。 他摁着她纤薄瓷白的后颈,指尖从这往下探,近乎蛊惑地开口:“枝枝,你有多喜欢我?” 沈翩枝轻咬润泽的丹唇,不让自己发出难以启齿的音调。 萧沉渊大掌扣着她的腰肢往怀里摁,“枝枝何时变得这般嘴硬了?” 话音未落,她娇躯被掰了过来。 沈翩枝杏眸水雾弥漫,眼尾薄红,青丝凌乱披于肩后,昳丽的容颜更为惹眼。 细细碎碎的音调从她唇间泄出,“很喜欢。” “有多喜欢?”他问。 “想每时每刻都与你在一起。” 萧沉渊眼尾上挑,心情看似不错,整个人都镀了一层柔光。 他唇贴在她耳边,轻咬一下,“多说几句,兴许我开心了,我会放过你。” 沈翩枝心下骂了他一遍,甜声道:“你的存在,即我所爱。” “继续。”萧沉渊勾着浅笑,眼眸多了几分缱绻柔情。 沈翩枝默了一瞬,抬眸望着她,“爱没有方向,你就是我的指南针。” 她极力克制,才让自己的嗓音不带颤音,且完整说了出来。 萧沉渊漆色的眼眸漾开星星点点的光芒,波光粼粼。 飘于空中的雪花随风而去,地上的积雪渐渐消融,贫瘠的地方有了生息,冒出嫩绿的细芽。 山风停止了呼吸,爱意盛在璀璨的星河里,并且无声蔓延。 五米开外的铁甲卫在寒夜的指挥下席地而坐。 忽然有人开了口:“王爷为何让我们站那么远?” “你傻啊,当然是陪王妃了。” “我们在也不会影响到王爷和王妃啊!” “那你为什么被赶走了呢?” 寒夜清了下嗓子,打断他们的交谈,“若不想舌头被割,就少说废话。” “是!” …… 谢闻洲从裴言的眼神里探出了异样,语气压着怒气,“说话!” “公主只是太久没进食,突然吃太过油腻的膳食才引发干呕。”裴言道。 谢闻洲脸色沉了下来,“你支支吾吾这么久,我还以为谁割了你的舌头。” “我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吗?”裴言强行淡定道。 谢闻洲眉峰紧蹙,只是一个眼神扫过去,裴言就拎起医药箱跑了,“我改天再来。” 向淮月顿时松了口气,只是目光触及他仍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语气隐隐透着不耐,“可以放开我了吗?谢谷主。” 她如今连他的名字都不愿喊了。 谢闻洲遮住眸底的阴晦,松开了她,开口语气却又沉又冷: “小公主,你该庆幸的是没怀上他的孩子。” 向淮月眸里泛着冷芒,字字珠玑:“我就算没有怀上阿朝的孩子,也不会喜欢上你。” “谢谷主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要抢夺他人之妻,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何况我是西国的永乐公主,我父皇若是知道我不见了,定会派千军万马踏平这里!” 谢闻洲立在一侧听她把话说完,唇角泛起嘲弄的弧度,“你是他人之妻又有何?只有我想,没有我得不到的。” 他指骨挑起向淮月的下颚,目光狂傲地凝着她,“我并不是正人君子,所以什么都做得出来。” 向淮月拳头不由攥紧,气性翻涌直上。 谢闻洲目光掠过她紧抿的红唇,复而抬起,紧盯她含怒的双眸,低声道: “无人能在我在手里把你带走,天王老子来了都一样,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轻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向淮月心中一凛,无尽的惊骇席卷了全身。 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较真偏执狂妄。 似乎真应了他那句。 她永远都没办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可是这样的日子真的太压抑了。 她怕自己的精神支柱崩塌。 思及此,向淮月眸里泛起晶透的泪花,眼尾洇开一抹殷红。 谢闻洲抬手欲拭去她眼角的眼泪。 却被她迅速躲开。 谢闻洲眸色渐沉,指骨摁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往怀里带。 向淮月娇软的身躯撞进他宽厚有力的怀里,眉心直直蹙起,语气透着嫌弃,“你松开我!” 他们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向淮月直接生理不适,在他怀里不停挣扎。 她不喜欢被阿朝以外的男子触碰! 谢闻洲俯身凑近她的脸。 向淮月瞳仁不由瑟缩,扬起手推他。 谢闻洲眼眸微眯,擒住她不安分的双手。 他的鼻尖擦过她的脸颊,就在她以为吻要落下来时。 眼尾传来的温度让她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温热的指腹拭去她的泪,钻入她耳畔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玩味,“小公主是以为我要吻你吗?” 向淮月内心掀起阵阵怒火,身躯被他禁锢在怀里,唯有张嘴咬他。 谢闻洲感到手背上传来一阵疼痛,“嘶”了一声,“小公主,你是属小狗的吗?不仅说话牙尖锐利,牙口还挺好。” 向淮月没有松开他,咬得越紧了。 谢闻洲眉峰紧蹙,忍着疼痛没有推开她,唇角不由勾起,“小公主,你非要用这种方法证明爱我吗?” “我爱你个大头鬼!”向淮月气得抬眸瞪他。 能不能不要脑补了? 她还把他咬爽了是吗? 原来病娇偏执狂这么可怕。 谁说好了? 她再也不看这类话本了,脑子都给看坏了。 看别人强制爱挺刺激的,但发现在自己身上就不嘻嘻了。 谢闻洲主动屏蔽没用的字,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嗯,你很爱我。” “疯子!”向淮月气得溢出一句毫无攻击力的话。 “小公主,多骂几遍。” “本公主偏不如你所愿,怕给你骂爽了。” 马车里。 沈翩枝被萧沉渊哄着说了无尽的情话,嗓音哑得不像话。 本以为他会熄火,谁知他愈发凶猛。 沈翩枝双眸潋滟水光,一副被欺负狠的模样。 气不过,抓着他就咬了下去。 第124章 哦,这也是我夫人咬的 萧沉渊发出一道低沉的闷哼声,“咬这么狠呢?夫人还挺舍得的。” 沈翩枝看着他虎口一排整齐殷红的牙印,眉眼带笑:“谁让你骗我的?这是代价。” “其实这也不怪为夫,要怪就怪夫人太会撩。”萧沉渊眸色深邃,星光点点逐渐散开。 “我是在正经跟你表白,哪里撩你了?”沈翩枝极为纳闷地瞧着他,一脸抗议。 “于我而言,你的一个神态都能撩到我。”萧沉渊动作轻柔拂开她鬓角湿润的发丝,缠绕着指骨,一圈又一圈。 沈翩枝心口被他的话烫了下来,灼热的温度顿时通过肌肤蔓延至体内,脸红得仿佛可以滴出血来。 她一脸娇羞地把自己发丝挽了回来,转过去背对着他,“我还没原谅你呢。” “夫人怎样才可以原谅为夫?”萧沉渊盯着她圆润饱满的后脑勺,低声问道。 “三日不能碰我。” 萧沉渊默了一瞬,“一日。” “你还讨价还价?”沈翩枝低哼一声,“六日。” “怎还翻倍了?”萧沉渊扯唇轻笑,“夫人还挺无赖啊。” 沈翩枝:“十二日。” “今日还没结束呢,我们继续?”萧沉渊嗓音压低,手臂圈她在怀里。 沈翩枝连抬手都觉得累,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一日。” 萧沉渊唇角笑意渐深,慢条斯理地开口:“本还想顺着夫人的阶梯下的,没想到夫人先迁就我了。” 他微顿了顿,懒洋洋道:“原来夫人这么喜欢我啊。” 沈翩枝脸皮薄得很,绯红不断攀爬上来,纤细白皙的素手捻起一块糕点,塞进他嘴里,“夫君还是莫要说话了。” “为何?”萧沉渊咬着糕点,唇间溢出一句含糊的话。 “怕被别人听了去。”沈翩枝道,“更怕你用颜面扫地。” 萧沉渊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眉梢微扬,覆上了她的唇,“一个人吃多无趣。” 沈翩枝:“……” 花样真多啊。 倏然。 外头传来一道哀嚎声。 “救命啊!” 沈翩枝身躯微僵,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一身脏兮兮的白希正站在不远处,眼里泛着泪花。 还以为谢闻洲会把白希带走呢。 正当沈翩枝欲放下帘子之时,白希忽然看了过来,眼睛亮了:“姑娘,救我啊!” “你莫不是忘了帮助谢闻洲带走月月的事情?”沈翩枝沉了脸色,“你还有脸向我求救,我也是挺佩服你的。” 白希踉踉跄跄地上前:“只要你救了我,我可以告诉你公主被带到了哪里。” 沈翩枝神色平淡,情绪没有一丝起伏。 白希怎会知道谢闻洲的行踪? 谢闻洲只是利用她罢了。 下一刻,白希声情并茂道:“谢闻洲把公主锁在了密室,暗道就在一公里外。” 【若不是我发现了这个暗道,早就被烧得只余灰烬了。】 沈翩枝听到她的心声,脸色忽而凝重起来。 所以白希是刚从暗道里逃出来的。 萧沉渊说得没错,谢闻洲纵火之后就带月月离开了密室。 所以白希进入密室之后,才见不到谢闻洲。 至于白希此时跟她说出这个线索,无非是想故意让她白跑一趟罢了。 还挺歹毒。 沈翩枝冷笑一声,“你把此消息告诉我,是想得到什么?” “我能与你一起伺候公子吗?”白希问。 沈翩枝知道她指的公子是萧沉渊,而不是谢闻洲。 白希见她迟迟没有回应,一脸不解地开口: “姑娘为何要斟酌这么久?你不是不喜欢他的吗?我在你的眼里可没有看到一丝爱意呀。” 沈翩枝眉宇间尽是冷清,目光刹那冷了下去,“你也配肖想我的男人?” “什么叫你的男人啊,他身上又没你的烙印。”白希脸色铁青,极为不满地反驳。 一只修长分明的手掀起车帘的另一个角,露出清隽的脸庞。 白希看到他的刹那,心跳不由加快,眸里透着贪恋的光芒。 萧沉渊面色沉冷,眸中煞气四起,“谁说我身上没有我夫人留下的印记?” 他勾起唇角,“那我嘴上的伤口是谁咬的?” 白希脸色霎时白了下来,不见一丝血色。 沈翩枝被他的行为震撼到了。 他还真是一言不合就开始炫耀。 一开始是贺朝野,现在是白希。 等下是不是轮到铁甲卫了? 沈翩枝的想法刚落下,萧沉渊便亮出了自己手上的咬痕,语气悠悠道:“哦,差点忘记了,这也是我夫人咬的。” 他凉薄的目光扫过白希变了又变的脸,语气散漫又意有所指道: “这些印记够你过眼瘾吗?不够再让我夫人咬多几口。” 沈翩枝默了默,侧目看着他勾起的唇角。 此刻的他意气风发,恨不得向世间宣告他的爱人。 白希冷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沉渊眸里无甚温度,不轻不重的话却威迫感十足: “你但凡是个正经女子,也不会见了男人就往跟前凑。” “至于我夫人眼里有没有我,你没有资格置喙。” “既然你逃过了大火,那便接受你应有的处罚吧。” 萧沉渊看了一眼在吃干草的季风,“去把他们叫回来吧。” 季风扬起马蹄,疾速朝着铁甲卫的方向跑了。 萧沉渊看向沈翩枝时,墨眸里的寒意尽数褪去,柔着嗓音问道:“夫人想如何处置她?” “她与谢闻洲合伙带走月月,实在罪该万死!”沈翩枝眉眼渗出愠怒,“便让她在此跪上一夜吧。” 白希愤恨的目光似要刺穿她:“天寒地冻,你让我在死跪上一夜,你是想夺了我的命啊!” “或生或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沈翩枝嗓音没有一丝温度。 她实在不想再看到白希在自己面前晃悠了。 就挺闹心的。 段位太低,又菜又爱玩。 须臾,铁甲卫已经集合完毕。 萧沉渊沉声道:“把她绑起来,让她在此跪上一夜。” “是!”铁甲卫向来雷厉风行,不出片刻便把白希绑了起来。 逼迫她跪在地上。 白希眸里蓄满了恨意,狠光一闪,嘴里吐出无数银针,并且径自朝着沈翩枝飞去。 第125章 萧沉渊,我不想看见你了 【你该死!!!】 一道呐喊的心声在沈翩枝脑海乍现。 下一瞬便看到数根银针朝着自己飞来。 它们极细,和毛毛细雨没什么区别。 萧沉渊神色倏然沉了下来,手落在她肩头,把她带进了马车里。 车帘也随之放下。 沈翩枝还没反应过来,便落进了一个温暖而宽厚的怀抱。 萧沉渊用自己的身躯护着她,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拿出了折扇。 “咻咻咻——”银针尽数扎进折扇。 沈翩枝没有听到动静,从他怀里出来,“银针有没有落在你身上?” “自是没有。”萧沉渊勾唇。 沈翩枝神色稍稍放松下来,拧紧眉心道:“萧沉渊,你下次不要用自己的身躯护着我。” “你是我的夫人,我自是要护着你。”萧沉渊轻揉她的发顶,嗓音极柔。 在银针射出去的那一瞬间,所有铁甲卫挥刀抵挡。 “保护王爷王妃!” 白希眸里有一闪而过的讶异。 【没想到他们还有这层身份,可那又如何?谁中了银针,都将命不久矣!】 沈翩枝身形微僵,低声对萧沉渊道:“银针有毒,幸好我们都没中。” 萧沉渊眸色微变,复而勾唇轻笑:“嗯,我们都没事。” 他话锋一转,问道:“夫人是如何得知银针有毒的?” “我只是觉得她既然想杀我,一定是下了足够的成本,应当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沈翩枝道。 “有我在,她不会如愿以偿。” 在他们谈话间,铁甲卫已经点了白希的穴位。 “王爷,您和王妃没受伤吧?”寒夜嗓音钻了进来。 “无碍。”萧沉渊掀开车帘,幽深的眸子扫了过去。 只是目光刚触及白希,她便咬舌自尽了。 周围的铁甲卫来不及阻拦,纷纷垂下眼睑,拱手道:“回禀王爷,是我等失职,没看好犯人。” 白希双眸瞪着,脸色惨白怖人,她的角度正好对着沈翩枝。 沈翩枝看到的时候,心脏骤然了一瞬。 倏然,一只手覆上沈翩枝的眼睛,耳畔传来极近温润的嗓音,“别怕,我在。” 听到他的声音,沈翩枝的心跳才逐渐平稳下来。 萧沉渊拥她入怀,掌心轻抚她的后背,无声安慰。 孤月悬挂寂空。 萧沉渊派了几批人去寻找谢闻洲的踪迹。 他带沈翩枝去了附近的云来的客栈。 沈翩枝在内室沐浴。 而他坐在桌案前,褪下外衣,在铜镜里看到了脖子上细微的银针。 温太医候在一侧,小心翼翼地为他取出银针,细查银针上的毒后,脸色蓦然大变。 萧沉渊穿上外衣,神色是一贯的淡漠,嗓音极低,“但说无妨。” 温太医垂下眼帘,低声道: “王爷,这是一种奇特的蛊,此蛊传自苗疆,毒性尤为猛烈,每到月圆之日便会痛楚难当。” “待蛊渐渐渗透进五脏六腑,那便会回天乏术,臣并未听闻这世间有人会解此蛊。” 说到此,温太医缓缓抬眸,“要将此事告知王妃吗?” 萧沉渊眸色深沉如寒潭,语气更是没有一丝温度,“瞒着她。” “王爷,可是纸包不住火。” “本王心意已决,倘若有消息透露出去,本王摘了你的脑袋!”萧沉渊厉声道。 温太医脸色顿白,“臣一切听从王爷安排。” 萧沉渊有意无意地叩着桌案,轻瞥他一眼:“去查。” 温太医立刻领会,“是,王爷。” 他转身退下。 萧沉渊徐徐起身,越过屏风,往内室走去。 沈翩枝今日实在疲惫,双手攀在浴桶边沿,恹恹欲睡。 耳畔忽而响起他低沉的嗓音,“怎不回榻上睡?待会着凉了。” 沈翩枝顿时精神了几分,似惊慌失措的小鹿般往水底沉下去,“萧沉渊,你怎么进来了?” 温热的水珠流淌在她嫩白光滑的肌肤上,脸颊被熏得通红,润泽的唇瓣微张,勾人而不自知。 萧沉渊目光在她身上游走须臾,勾唇轻笑:“枝枝怎还害羞了?” 沈翩枝羞愧难当,一头扎进了水里,不再去看他。 萧沉渊眉心一跳,立刻跃进水里,把她捞了起来,“有没有呛到?” 沈翩枝一脸认真的摇头:“我水性可好着呢,不会给呛到的。” 她小脸忽而皱起,眼神带着几分审视,“萧沉渊,你是不是想与我一起沐浴,才这么快跳进水里的?” 萧沉渊眸里蓄满宠溺的笑意,“来都来了,不洗岂不浪费。” 沈翩枝像一条美人鱼似的游去角落,“我才不要呢。” 萧沉渊从浴桶里起身,直接将她从水里捞出。 沈翩枝登时傻眼了:“???” 不是吧! 他就这么把她抱出来了? 她不要面子的吗? 沈翩枝欲挣扎之时,他狭长的凤眸含着笑意,“哪哪都见过了,夫人不必害羞。” “你光着膀子在我面前走上几圈,我看你害不害羞!”沈翩枝反驳。 “行啊,夫人待会可不要眨眼。”萧沉渊心情看似不错,瞬间就应下了。 沈翩枝脸皮到底是没赶上他的厚,抽了抽唇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萧沉渊将她身上的水珠一一拭去,才将她放入衾被之中。 沈翩枝的脸早已红透半边天,瞬间躲进了衾被里,连眼睛都没露出来。 “别闷坏了。”萧沉渊伸手去拉。 沈翩枝抓得更紧了,“你去沐浴,不要管我!” “这是想闷死自己,让我没有夫人呢?”萧沉渊语调缓慢而悠长,隐隐透着浅笑。 “对,就是要让你没有夫人,谁让你老是戏弄我!”沈翩枝哼哼道。 萧沉渊俯下身来,扯下衾被,凝着她透着绯色的脸颊,嗓音蛊惑人心:“我不是在戏弄你。” 他眼神真诚又明澈,沈翩枝愣了一瞬,才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自然是调……”萧沉渊薄唇贴在她的耳畔,唇间溢出了一个字,“情。” “萧沉渊,你又撩我!”沈翩枝感到心跳猛的跳了起来,完全不受控。 她推着他,“你快去沐浴,我不想看见你了。” “好,那我走。”萧沉渊眸里泛着柔情。 可沈翩枝总觉得他怪怪的。 在沈翩枝疑惑之际,他傲冷的背影已然消失在眼前。 第126章 朕让皇后感受一下,何为自食恶果 萧沉渊进入了内室,眸底的幽暗落寞却迟迟未散。 只希望上天能眷顾他吧。 沈翩枝在马车里被欺负狠了,浑身软绵绵的,连手都抬不起来,在榻上躺了不到一刻,便沉沉睡了过去。 萧沉渊沐浴出来,瞧到她恬静的容颜,紧蹙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 她如绸缎的青丝顺着榻沿垂直下来,发梢沾满晶透的水珠。 萧沉渊取来干布,为她把发丝绞干。 她神色安稳,半张脸藏在衾被之中,清丽的脸颊泛起一抹红霞。 萧沉渊眉眼柔了几分,轻缓躺在她身侧,手臂穿过她的后颈,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语调轻得似在喃喃自语:“只想陪你久一些,再久一些。” 沈翩枝沉睡之际感觉耳尖泛起一抹痒意,伸手挠了一下。 萧沉渊将她手裹在掌心,下颚抵在她头顶,不再开口。 不知怎的,沈翩枝脑海混入乱七八糟的画面,睡意渐渐消散,她感到身上太热,不由动了下身子。 萧沉渊掀起眼皮,眸里泛着血丝,开口的嗓音有些低哑,“我吵醒你了?” “做了个梦,睡不着了。”沈翩枝脸埋在他颈窝,嗓音闷闷沉沉的。 她觉得这个梦太奇怪了。 竟然梦到萧沉渊将她锁在冰冷阴暗的铁笼里。 惊惧之心仍在动荡不已,羽睫微颤,在烛火下投下浅浅的影子。 萧沉渊瞧出她脸色惨白,掌心轻抚她的后背,眸色渐深,里头满是心疼,喉结微滚,“你梦到我了吗?”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鬼使神差问出这句。 可话道出的那一瞬间,仔细一想,便依稀记得她的恐惧都是他亲自带来的。 他总是用极端的方式去留住她。 可他又害怕不这么做,她真的会从他的指尖溜走。 他不想失去她。 这种滋味不亚于如蛊噬心。 沈翩枝抬起惺忪的眼眸往他,窥见他眸底的自责时,心被狠狠刺痛了一下,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在他鼻尖轻柔蹭了蹭,“自然不是。” 可萧沉渊清楚探到她的异样,压下眸底的黯然,唇角微勾,“看来为夫在夫人心中还没有分量啊。” “噩梦当然不会梦到你了。”沈翩枝指腹在他薄唇来回摩挲,“你从来都不会是我的噩梦。” 她现在说这些有些违心,亦是为时过早。 毕竟她才刚喜欢上萧沉渊。 还不能全身心投入。 凡事都有个过程,得循环渐进,否则会反噬。 如此想着,沈翩枝眉眼染上笑意,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萧沉渊显然被她的话哄到,心中酸涩被一点点抚平,带着怜惜的意味吻了吻她的额间。 “在有你的日子里,我是幸福的。”他低低道。 沈翩枝心弦蓦然颤动,泛起了波澜,圈住他劲瘦的腰身,“萧沉渊,我会一直在。” 他一直都在等这句话。 可现在等到了,心中却无一丝喜悦。 也许做不到的是他,失信的也是他吧。 萧沉渊眼眶悄声无息地红了一圈,凄楚在眸底蔓延开来,怕她抬眸瞧见,故而阖上眼眸,用极为平静地声音回应她:“人间无趣,但胜在有你。” 沈翩枝眉眼弯了弯,溢出一道清浅的笑声,“没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王爷也会说些悦耳动听的情话。” “只说给我的枝枝听。” “哎呀,不能再听了,待会睡不着了。” 萧沉渊勾唇轻笑:“那做点有趣之事?” 沈翩枝捂住耳朵,做掩耳盗铃之事,“啊?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萧沉渊被她逗得笑出声来,低落的情绪也随之消散。 他的枝枝总是在无声的治愈着他。 他真的很幸福。 …… 北国,凤仪宫。 裴君珩曾和虞欢说过,给他三天时间处理政务。 而今日是最后一天。 翌日便要出发前往西国。 虞欢在桌案前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裴君珩。 她柳眉不动声色蹙起,气鼓鼓地看着寝殿门口,幽怨出声:“怎么还没来?该不会去找哪个妃嫔了吧!” “祖宗,朕何时说过要去找其他妃嫔了?” 清润磁性的声音在寝殿门口响起,一抹颀长的身影随之而来。 他一袭洁净的银白锦袍,金龙点缀,面容清隽,周身带着淡淡的威仪。 虞欢背脊忽而绷紧,干笑了声:“臣妾刚刚在胡诌呢,陛下莫要当真。” 裴君珩在她面前顿足,清冷的目光划过桌案的佳肴,开口的嗓音透着一抹微讶,“皇后是在等朕用晚膳?” 虞欢笑盈盈道:“对啊,陛下可让臣妾一顿好等呢。” 说话间,她徐徐起身,指骨捻起酒壶,倒了一杯清酒,推至他面前,“这是母后送来的酒,陛下尝下好不好喝?” 裴君珩眸底深处泛起细微的波澜,没端起酒杯,而是淡声道:“皇后也给自己满上吧。” 虞欢笑着应下,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不染丹蔻的手指捏紧茶杯,往前推了一寸,“陛下,为庆祝我们能短暂逃离皇宫而干杯。” 裴君珩端起茶杯与她碰了碰。 虞欢一只眼睛盯着裴君珩,一只眼睛盯着杯里的酒。 她把杯里的酒倒在了衣裳上。 之所以不倒在地上,是因为声音太大了,恐被裴君珩发现。 看到裴君珩把酒喝下,虞欢眉梢挑起一抹狂喜。 太好了! 她可以一个人出宫了! 裴君珩眼前逐渐模糊,脸色微沉下来,“你在酒里下了药?” “它只是让你全身乏力,于你身体无害的。”虞欢从矮凳下来,喜滋滋地开口。 裴君珩眉眼染上愠怒,咬字狠厉:“皇后,亏朕如此信你,你真是令朕心寒啊!” 虞欢心里有一缕愧疚,但很快就烟消云散,冲他莞尔一笑:“裴君珩,我怎能与你一起离宫呢?” “你是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处处打压着我,不许我去找伶人,我若把你捎上,我就是傻子了!” “何况你能三妻四妾,我为何不能左一个伶人,右一个伶人?你怕是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吧?枯藤老树昏鸦,伶人全来我家,想想就好刺激!” 说到此,虞欢心情雀跃了起来,已经没有心思继续与裴君珩聊下去了。 她已经问母后要了令牌。 今夜就可以一路畅行出宫! 虞欢蹦蹦跳跳往外走,天旋地转间,忽然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俏面孔,虞欢双眼瞪得溜圆,半晌才憋了一句:“裴君珩,你没中药?” 裴君珩眸里无甚温度,脸色沉冷,语气隐隐透着愠怒,“皇后竟然把算盘都打到朕的脸上了!” “你……早就知道我在酒里下了药?”虞欢仍是惊心骇目,“你是如何得知的?” 裴君珩冷嗤一声:“皇后的一言一行皆瞒不过朕的眼睛。” 他顿了须臾,沉着嗓音道: “更何况皇后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差把算计二字写在脸上了,依朕之见,皇后还是莫要再干这些蠢事,以免自食其果。” 虞欢脸色微变,乌眸溢满错愕。 就这么明显吗? 不愧是帝皇啊! 谁的心眼子能玩得过他呀? 察觉周遭的气温一度下降,虞欢弯唇笑了笑:“陛下,我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跟你玩心眼了。” 裴君珩眉眼锋利几分,看着她的眼神又沉又冷,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虞欢只觉得头皮发紧,想从他怀里出来,箍着她腰间的手却愈发用力。 “陛下……”虞欢滚到嘴边的话还没有说出,裴君珩便将满上的酒杯递到她的唇边。 虞欢乌眸一瞪,迅速闭紧樱唇,摇着头反抗。 裴君珩丝毫不理会她的抗议,强行将酒灌了进去。 冰凉的酒水滑过喉间,便以最快的速度落入腹中,虞欢想吐出来都已经晚了。 “裴君珩,你报复我!”虞欢恼怒道,“可你也没喝下去呀,怎么就让我喝了呢?” “皇后不尝一下,又怎知这酒后口感如何?”裴君珩把她打横抱起,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扔在了榻上。 虞欢额角沁出豆大的薄汗,全身力气像是被抽走了,软绵乏力,连手也抬不起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药性这么强! 也想不到药会用在自己的身上! 虞欢嗓音轻得似在叹息:“裴君珩,你无耻,快给我拿解药来!” “怎么?皇后给朕下药时,怎么不觉得自己无耻呢?不过是转换了身份,就成朕无耻了?”裴君珩语调幽幽。 虞欢能清楚看见他眸里跳动的两簇怒火,愤怒的话到嘴边,又连忙纠正:“陛下,我真的错了……” “皇后还是省得力气吧。”裴君珩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上一层寒霜,“待会有的是你说话的时候。” 虞欢时而出入烟花之地,怎会不知他这话的含义? 她脸登时冷了下来,“裴君珩,你竟然趁人之危!” “皇后不是承认自己是傻子了?”裴君珩哪壶不开提哪壶。 虞欢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总不能说趁傻子之危吧! 人可不能这般贬低自己! “朕让皇后感受一下何为自食恶果。”裴君珩唇间溢出一句。 话语未落,他便俯下身来。 第127章 萧沉渊,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虞欢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脱口而出:“裴君珩,我才不要尝试这恶果呢!” 她可以是心甘情愿地享受! 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任由他磋磨! 在她说话间,裴君珩指尖一挑,两人的衣裳一一散落在地,寝殿内的熏炉冉冉升起烟雾,眨眼便将他们二人笼罩。 烛火摇曳,在窗台上映出两人亲密无间的身影。 虞欢气得双眸猩红,娇嫩欲滴的唇瓣仍在张着:“裴君珩,我愿意与你一起去西国,你饶了我这一回,好不好?” 软绵且夹着求饶的话语传来,然而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卵用。 裴君珩掌心扣着她的膝窝从榻沿拉了过来。 “这是皇后该承受的。” 裹着怒意的嗓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无声的狂暴。 虞欢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非但没有温柔起来,反而越发鲁莽。 她中了药本就乏力没劲,现下是一声都喊不出来了,和蔫了的花没什么区别。 也深刻明白了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啊! 再也不要跟裴君珩对着干了。 翌日。 虞欢悠悠转醒,裴君珩已不在身旁。 连他睡过的榻上温度都是凉的。 她在心里嘀咕了几句,支着身子起来,余光瞥见乖巧坐在桌案前的裴绾月,心下一惊,“你何时来的?” “皇嫂,我辰时就已经来了,不过见你睡得正香,并没有打扰你。”裴绾月瘪瘪嘴,“而且皇兄也不让我打扰你。” 提及裴君珩,虞欢神色冷了几许,用疑惑的眼神看她:“你怎来得如此早?” “我太想出宫了,便早早来找你了。”裴绾月笑道。 “你该去找你皇兄,毕竟我不知道何时才能离开皇宫。”虞欢意兴阑珊,连起身更衣的想法也没了。 裴绾月听出她话里的不妥,眸光流转,“皇嫂,你和皇兄吵架了?” “没有。” 裴绾月目光忽而触及她脖颈处的红痕,掩唇偷笑:“如此看来,的确没有。” 虞欢顺着裴绾月的视线往自己的颈窝看了一眼,脸霎时垮了。 裴君珩何时留下的痕迹? 她怎么不知道? 难道是她昨夜迷迷糊糊的时候留下的? 可他昨夜不是气她骗他吗?怎还有雅致…… 虞欢眉心一皱,忽然意识到了他的意图! 原来他是借着生气的幌子与她行闺房之事的! 好一个裴君珩,真是老奸巨猾! 裴绾月瞧到她神色猛变,唇角的笑意凝固,“皇嫂,怎么了?” “无碍。”虞欢脸色恢复如初,唇角挽起一丝笑容。 “皇嫂,你快更衣梳妆吧,二皇兄打胜仗归来了,这会儿要进宫面圣呢,我带你去瞧瞧。”裴绾月眼睛圆溜一转,眉梢含着笑意。 “摄政王裴砚修?”虞欢问。 她前段日子听裴绾月提起过,裴砚修正在外平定战乱。 没想到时间不长,他便回来了。 凯旋而归的确是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对啊,皇嫂还未见过他吧?” 虞欢默了几瞬,“的确没见过,只是我去不合适吧?” “你是皇后,有何不合适的?”裴绾月道,“皇兄离开前还吩咐我带你过去呢。” 闻此,虞欢便不再多言,唤落落晨星进来替自己梳妆更衣。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虞欢与裴绾月来到了崇华殿。 裴君珩在此大摆宴席招待凯旋而归的战士们。 众人见她们来了,纷纷跪下行礼: “臣等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等拜见九公主殿下,公主吉祥!” 虞欢一膝华丽的金红凤袍,长发高绾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入殿内,步伐端正又沉稳,“免礼。” 裴绾月乖顺地跟在她身后。 虞欢对着裴君珩盈盈一礼,“参见陛下。” 裴君珩坐在高峻的宝座上,俯瞰着她,微微颔首,语调淡漠平静:“皇后请起。” “谢陛下。”虞欢内心毫无波澜,脸色平淡地落座。 裴绾月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虞欢环顾了一圈四周,看到自己对面的位置是空着的。 估计就是摄政王的吧。 未几,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身着绛紫色锦袍的男子不疾不徐地走进殿内,他逆光而来,笼罩在阴影之下的眉眼并不清晰,隐隐透着几分神秘感。 挺拔的身影愈来愈近,五官深邃分明,下颚线锋利,浑身透着冷若冰霜的气息。 众大臣纷纷跪下: “参见摄政王殿下,殿下万福!” “免礼吧。”裴砚修微微颔首,掀袍跪下,“参见陛下。” “皇弟不必多礼。”裴君珩从宝座下来,将裴砚修扶了起来,“你此次平定叛乱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臣弟暂且没有想要的赏赐。” “你若想到了,尽管跟朕提。” “好。”裴砚修淡声应下,余光瞥见坐在对面的虞欢,语调幽冷,“想必这位便是皇嫂吧?” 虞欢缓缓起身,唇角挽着标准的笑容,“正是。” 裴砚修拱手行礼:“见过皇嫂。” “不必多礼。” 简单打过招呼后,宴席很快开始。 酒过三巡,虞欢觉得实在闷得慌,便找个借口离开宫殿。 待裴君珩回过神时,裴砚修已不在席位。 他冷眼扫向裴绾月,眼神示意。 裴绾月一脸纳闷,隔着大老远与他对口吻:皇兄,你在说什么? 裴君珩看出她的唇形,沉着嗓音开口道:“去找你皇嫂。” “是。”裴绾月没想到他突然发话,愣了一瞬,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虞欢出来宫殿后,一人来了御花园。 她站在湖边,看着成群结队的鱼儿在水下嬉戏,心中不免伤神。 也不知道枝枝月月与晚晚此时都在何处…… 她何时才能找到她们? 许久不见,甚是挂念。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微沉的声线—— “皇嫂怎在此站着?若是不小心摔了下去,该如何是好?” 虞欢闻声转头,看到裴砚修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她眉心不由凝起,心底染上一抹疑惑。 奇怪,这摄政王怎么一副与她很熟的口吻? 他全然不像世间传闻的那般阴鸷残暴。 而且她在原主的记忆里,没有探出与摄政王有认识的痕迹。 今日该是他们第一次相见才对。 思绪收起,虞欢淡然一笑,“皇弟怎不留在宴席上,忽然跑来此处了?” “自然是来寻皇嫂。”裴砚修唇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虞欢脸色微沉,语气忽而凝重起来,“我们从前认识?” 她总觉得摄政王不对劲。 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 裴砚修眸底的笑意登时淡去不少,连开口的语气都冷了几分,“假装不认识本王?” 虞欢更为纳闷了:“皇弟,我这是第一次见你,且阿绾也知道我从前并未见过你。” “一口一个皇弟,嫂嫂莫非还真的喊上瘾了?”裴砚修眸色渐渐冷了下来,语气更重了几许。 嫂嫂…… 总感觉这称呼隐约透着暧昧。 虞欢敛下错愕,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疏离而冷淡: “你是陛下的皇弟,而我又身为陛下的妻子,你自然而然就成了我的皇弟,我这么喊有个不妥之处?” 裴砚修压抑已久的情绪如一根线突然崩断了,倏然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哑声道: “明明一月之前你与我还是如胶似漆,我收到急报出征平乱,你却转身嫁给了我的皇兄,如今你成为了我的皇嫂,却故作不认识我?” “一月未见,我倒是想问你一句,为何背叛我?若你想要当皇后,我也可以给你皇后之位!” “虞欢,你回答我,到底是为何?” 虞欢还未消化完他这番话,便看到他红了眼圈,一副受伤委屈的模样。 她脸色顿时写满了震惊。 什么? 她与裴砚修还有一段情? 她身为当事人怎么不知道啊? 虞欢未及开口,一道俏丽的身影忽而闯了进来,把他们隔开了一段距离。 裴绾月眸底盛满了诧异,看了看虞欢,又将视线落于裴砚修身上,稳着语调道:“二皇兄,你为何要与皇嫂拉拉扯扯啊,这有损她的名声啊!” 幸好这里没有太监丫鬟路过。 否则这些流言蜚语就传到世人耳中去了。 裴砚修垂下眼眸,遮住其中的黯然,丢下一句:“莫要将此事告诉皇兄。” 他不再看虞欢一眼,冷着脸转身离去。 裴绾月“哦”了一声,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二皇兄,我会替你们保密的,但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虞欢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脸色一下比一下难看。 默了几瞬,才来了一句:“我不记得从前认识他啊。” 裴绾月顿时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们……该不会有一段情吧?” “我浑然不知,压根就没有他所说的记忆。”虞欢有些怀疑自己了,“你说我是不是曾经把脑子摔坏过?” 裴绾月摇了摇头。 “连你都摇头了,那就证明不是。”虞欢松了口气。 裴绾月:“我是想说不知道。” 虞欢脸垮了下来,一副痛苦面具:“……” …… 沈翩枝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萧沉渊不在屋子里。 伸手去触摸他睡过的地方,薄凉一片。 沈翩枝欲起身更衣,便听到门口传来稀碎地交谈声。 她隐约听见什么寻药…… 为何要寻药? 是谁受伤了吗? 在沈翩枝准备下榻去时,萧沉渊从屋外走了进来,眸光落在她身上,语调温柔,“怎不多睡会儿?” 沈翩枝目光紧紧盯着他,忽然问道:“萧沉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 ps:上一章开头添了剧情建议回去看 第128章 喜欢与你一起骑马 萧沉渊一身墨黑绸子锦袍,腰间系了月白祥金宽腰带,上挂玉质极佳的墨玉, 衬得腰身劲瘦,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冷傲 。 他丰神俊朗的脸庞不带一丝心虚,缓步在榻沿坐下,递来的视线意味不明,“夫人何出此言?” 沈翩枝目光认真地盯着他,“我方才听到寻药二字,是谁受伤了吗?” “嗯。”萧沉渊掌心扣住她的细腰,将她带到了自己腿上安置好。 沈翩枝抬起澄澈的乌眸看他,有些忐忑不安地开口:“是谁?” “寒夜。”萧沉渊眸里没有掺杂着多余的情绪,嗓音平静无波。 沈翩枝眨了眨眼,到唇边的话还未滚出,他便柔声道:“寒夜回去之后才发现中了银针,我已经吩咐温太医去寻解药了。” 萧沉渊垂着眸看她,风眸里缱绻着无尽柔情,“夫人不必挂心,他会没事的。” 他的话犹如清凉的泉水,把她的燥热不安全都浇灭。 沈翩枝眉头缓慢舒展开来,眸光流转,“萧沉渊,你答应我,不能再让自己受伤了。” 他每次都因她受伤,她内心真的聚集了无尽的愧疚。 只想对他好些,再好些。 萧沉渊薄唇贴在她的耳尖,喉间溢出一道又轻又柔的笑声,“枝枝可是忘了我身上的不是伤口?” 沈翩枝忽而想起他之前说的话,连气息都变得微热起来,“尽管是勋章,也不拥有太多。” “如此夫人可要安分待在为夫身边了。”萧沉渊稍稍侧头,与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空气似乎都甜了几分。 沈翩枝分开双腿坐在他面前,纤细的双臂搂上他的脖颈,先是温柔地亲了他的眉心,再到鼻尖,而后是薄唇。 密密麻麻的细吻在萧沉渊心中泛起一阵酥感,亦是在他心尖烙下了专属的印记。 沈翩枝用下巴抵在他结实的肩膀,丹唇附在他的耳边,“萧沉渊,我会乖乖留在你的身边。” 萧沉渊眸色深邃几分,喉结不由滚动,她温软的嗓音连同淡香萦绕着他,心痒难耐。 他蓦然侧眸咬了她的唇瓣,嗓音又低又哑,“枝枝,没人告诉你,不要在清晨撩火吗?” 沈翩枝心跳漏了半拍,脸上覆上一层薄红,软声道:“为何?” “枝枝感受一下便知。”萧沉渊没有过多解释。 沈翩枝还未来得及细想,嘴里不由发出一道惊呼。 待她反应过来,两人双双倒了下去。 两个时辰后。 沈翩枝终于知道萧沉渊说的话是何意了。 这可真是太强悍了。 谁受得了啊? 她抱着衾被背对着他,不与他说话。 萧沉渊手臂微微用力,她便撞进了他的怀抱,后背紧贴他的胸膛。 “不……不要了……”沈翩枝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像话。 “好,都听夫人的。”萧沉渊下榻倒了一杯温水,扶着她的背将人带起,她抿了一口便不愿再喝了。 “枝枝乖,再喝几口。”萧沉渊指腹把她眼角的眼泪一点一点拭去,低头亲了她的额头。 他声线带着一抹轻颤,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很是心疼。 沈翩枝哼声道:“你现在知道心疼我了,那我方才求你,你怎么没放过我呀?” “是我做得不好,枝枝想怎么罚我都行,我绝不反抗,好不好?”萧沉渊语气透着诱哄。 沈翩枝脸上的委屈顿时消失殆尽,眉梢微微翘起,“一言为定。” 萧沉渊不顾她的反应,主动与她拉了钩,“一言为定。” “你之前不是觉得拉钩幼稚吗?”沈翩枝故意问他。 萧沉渊唇角微扯,缓缓道:“我有说过吗?” 沈翩枝嫣然含笑,“萧沉渊,你多大的人了,还耍赖。” “没办法,谁让我有夫人宠着呢。”萧沉渊尾音微扬。 “是是是,你有夫人了不起。” “嗯,就是了不起。”萧沉渊指尖挑起她的下巴,霸道而强势地吻了下去。 沈翩枝瞳仁漾开一丝惊愕,不出一瞬便消去,缓缓闭上双眸,略带几分迎合。 未时一刻,萧沉渊带着沈翩枝来了广阔无边的草场。 今日天气很好,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歇,太阳透着云层照耀着绿茵茵的草地,金茫一片,很是耀眼。 季风驮着他们二人慢悠悠踏在青翠欲滴的草地上。 沈翩枝被他圈在怀里,清冷的香味在她鼻尖萦绕不去,轻声道:“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缘何要带我来骑马?” “教你骑马。”萧沉渊口吻认真。 沈翩枝神色陡然一愣,“为何?” “多一门本领并不是坏事,这是你日后留来傍身用的。” 沈翩枝眸光复而明暗,“你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 “倘若别人钻了空子要伤害你呢?”萧沉渊神色慵懒地看着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日后还有很多防身术教你。” 沈翩枝心中的疑虑逐渐消散,星眸亮得惊人,“那便劳烦夫君慢慢教我了。” “夫人要如何报答为夫?”萧沉渊垂睫看她,意味深长地开口。 “我会把夫君服侍得妥妥帖帖的。”沈翩枝声线很低,几乎是喃喃自语。 但这难不倒萧沉渊,他看出了她的唇形,唇角弧度渐深,“如此为夫今夜便拭目以待了。” 沈翩枝耳尖不争气的红了,娇嗔道:“还教不教我啦?” “自是教的。”萧沉渊勾唇,“夫人可要坐好了,为夫带你骑一圈熟悉一下。” “好。” 萧沉渊一踢马腹,季风疾速朝着远方踏去。 金灿灿的阳光倾斜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薄光,落在草地上,形成一道亲密无间的身影。 沈翩枝感到凉意覆在脸上,身上却暖乎乎的,整个后背都贴在了萧沉渊的胸膛前,没有一丝寒意钻进来。 攀越马背,看到了更加广阔的山野,视野无限放大,感官更是如此。 沈翩枝清晰听到马蹄声清脆回荡在耳畔,目光看着前方的旷野,喜悦占据整个心窝。 萧沉渊贴在她的耳畔,语调轻缓:“夫人可喜欢骑马?” “喜欢与你一起骑马。”沈翩枝忍不住弯了下眸子。 第129章 夫人没在马背上试过吧? 萧沉渊眉心微扬,唇间溢出一道轻笑,“夫人还挺聪明,知道怎样取悦为夫。” “我认真的。”沈翩枝澄澈的乌眸忽闪。 “夫人多说点,为夫爱听。”萧沉渊唇角压抑不住上扬,眼看着沈翩枝回眸看他,以最快的速度压了下去,恢复一贯的高冷。 “萧沉渊,你是在暗爽吗?”沈翩枝还是眼尖的捕捉了一丝异样。 萧沉渊神色淡然,“没有啊。” 沈翩枝看到他眸里闪耀的星芒,细碎又温柔,低笑一声,“萧沉渊,你嘴还挺硬的。” 嘴上说着不是。 但眼神已经出卖他了。 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这句话有了具象化。 萧沉渊盯着她脸上明晃晃的笑意看了一瞬,语调漫不经心:“就只有嘴硬吗?” 沈翩枝脸色唰的一下红了,马蹄声在耳畔愈发清晰,甚至与心跳捣鼓在一起。 她连忙收回了视线,看着骏马驰骋在草场,风打在脸上,心跳才缓缓平复下来。 萧沉渊目光从她泛红的耳尖收回,把马勒停,把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我先教你上马。”萧沉渊把缰绳递给她,“持着缰绳,踩着马镫上马,脚尖不要踢中马腹,否则它会受惊,切不可踮着脚尖上马,它会看菜下碟,极有可能会甩开你飞奔出去。” 更何况季风是一匹烈马,尤为难驯。 对于新手来说是一种极难跨过的高度。 但只要能驯服得了季风,对付其他马便会游刃有余。 沈翩枝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嗓音落下,她握紧缰绳,脚尖轻轻触碰马镫,轻巧跨越马鞍,稳稳落于马背上,动作干脆利落,其中还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明媚潇洒。 她侧眸勾唇笑了下,“我姿势可对?” “不愧是我的夫人,一点即通。”萧沉渊语调缓而慢,隐含笑意。 他翻身上马,落于她身后,“带我驰骋旷野吧,夫人。” 理论沈翩枝都懂,眼下只余实践,她轻夹了一下马腹。 骏马疾速冲了出去,沈翩枝在风中凌乱,脑子有点懵。 耳畔传来他醇厚安抚的嗓音,“你尽管骑,我在你身后。” 他总是能每时每刻都给她安全感,抚平她心中的惶恐。 沈翩枝稳住心神,渐渐开始适应。 尽管骏马又加快了步伐,她也临危不惧,在广阔的草场奔腾,青丝随风而起,每一根发丝似乎都在与自由拥抱。 萧沉渊看着眼前的姑娘笑得明媚恣意。 此刻的她是鲜活的,自由的,快乐的。 沈翩枝骑了一圈,已经掌握了技巧。 萧沉渊翻身下马,扬唇慵懒道:“接下来就看夫人的了。” 沈翩枝弯眸笑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萧沉渊凑到季风跟前,压低嗓音:“稳稳带着我夫人,否则我将你宰了。” 沈翩枝立刻捂住马的耳朵,“咱们不听他瞎说。” “本王如今倒成为外人了?”萧沉渊脸色逐渐下沉,语气充斥着不满。 沈翩枝俏皮一笑,骑着季风走了。 阳光下,她骑着骏马飒踏草场,翩然身姿宛若轻燕,如瀑的青丝用一根绸缎束起,发尾随风飘扬,英姿飒爽。 萧沉渊立在无垠的草地上,深邃的目光随着她移走。 她倏然回眸朝着他展颜一笑。 萧沉渊猝不及防被她的回眸一笑乱了心神,疾风呼啸而过,他却只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目光再次看过去时,他脸上的笑意淡去。 季风有点不对劲,在沈翩枝的操作下并没有放缓步子。 萧沉渊立刻跑了过去。 沈翩枝脸色白了一个度,手上紧紧持着缰绳,却没能控制得了骏马。 她被马甩了下来。 眼看着要狠狠摔在地上,萧沉渊忽然冲了过来,把她稳稳接入怀里,抱着她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才缓慢停了下来。 强大的冲击力使得萧沉渊眉心紧蹙,倒吸一口凉气。 他顾不上身上的伤口,垂眸看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有。”沈翩枝喉间一哽,起身就要看他的伤口,“你背后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她的指尖刚触及他的外衣,便被他握在了掌心,眸里流淌着温意,“夫人这是要吃为夫豆腐呢?现在都这么光明正大了吗?” 他一番戏谑的话让沈翩枝眸里映出水色,眼眶逐渐发红,“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既然有心情开玩笑,是不是证明我没事?”萧沉渊轻刮了她泛红的鼻尖,“乖,不许哭鼻子。” 沈翩枝强行把心酸压下心底,作势去褪他的外衣,“你给我看一眼。” 萧沉渊怕她瞧到脖颈后的针眼,把她禁锢在怀里,“回去再给你看好不好?为夫害羞。” 沈翩枝唇角微抽,用审视的眼神看了他须臾,“你会害羞?” “夫人不信?你看,为夫脸都要滴出血了。”萧沉渊语调散漫,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她。 沈翩枝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他,“还有力气调戏我,看来是没事。” 季风悠悠走了过来。 萧沉渊眼眸锐利几分,“你就这般带我夫人的?” 季风嘶鸣一声,隐隐一听,还含着几许委屈。 沈翩枝:“不怪它,是我的失误。” “我夫人怎会有错?”萧沉渊眸光幽幽地盯着季风,“你回去好生反省。” 沈翩枝目瞪口呆:“……” 季风嘶鸣两声,安静了下来。 萧沉渊抱着沈翩枝站了起来,挥去她衣摆上沾着的茵草。 沈翩枝双手也没闲着,在拍他身上的泥尘。 “还能再上马吗?”萧沉渊忽然问她。 “我可以。”沈翩枝坚定点头,转身上了马。 在萧沉渊的注视下,她驰骋在草原上,恣意潇洒,如同翱翔在天空的鸟。 她骑了几圈,稳稳在萧沉渊跟前停了下来,“夫子,我的骑术可有进步?” “喊谁夫子呢?真把我当你夫子了?”萧沉渊眯起双眸,危险的气息忽而泄出,“喊夫君。” 沈翩枝轻夹马腹,准备逃走,“追上我就喊。” 话音刚落,他便跃上了马。 他的神色冷沉,笑容更是显得浅,“夫人没在马背上试过吧?” 第130章 留她一人安寝 沈翩枝耳畔尽是他温热的气息,心弦一颤,绯色透过羊脂玉般的肌肤蔓延上来。 她实在羞得不行,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你老不正经!” “不如夫人说说为夫哪里老了?”萧沉渊挑刺。 沈翩枝:“……” 他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夫人气性见长,为夫可要好好教导一番。”萧沉渊墨黑的眸子溢出幽幽笑意。 沈翩枝眉眼软了下来,语调几近求饶,“夫君,我错了。” 萧沉渊本意只是想听一声夫君,“夫人悟性挺高。” 沈翩枝看到他周身的危险气息散尽,松了一口气。 日落之际,夕阳缓缓西斜,漫天都是金色余晖,似给草原披上了金色绸缎。 余晖如熔金般洒在他们身上,拉出一幅悠美自然的画卷。 沈翩枝依偎在萧沉渊怀里,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声,身影被夕阳拉长,梦幻而又浪漫。 骏马驮着他们漫步在余晖之下。 翌日。 萧沉渊还是带着沈翩枝来到了草场。 只是草场多了几个箭靶。 “今日教你骑射。”萧沉渊道,“先学会射箭,再骑马射中靶心,最后在马背上射移动目标。” 这对不会功夫的沈翩枝来说无异于牵牛下井。 再加上她刚学会骑术,想在短时间在马背上骑射,难如登天。 沈翩枝拒绝的话刚到嘴边,萧沉渊徐徐开口:“我夫人惊才绝绝,想不百发百中都难。” 他这是在pua她呢? 是觉得这个办法能让她臣服吗? “你说是吧?夫人。”萧沉渊目光落于她身上,眉梢挑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 沈翩枝默了几瞬,“……是。” 萧沉渊自箭篓里取出三支长箭,缓缓拉上弓弦。 三支箭如疾风闪现,皆精准地射中箭靶中心。 沈翩枝惊叹一声:“弦无虚发,说的便是夫君吧。” “夫人谬赞了。”萧沉渊薄唇微勾,眸里漾出一抹碎芒,把弓递给了她,“到你了,夫人。” 沈翩枝握着弓,却觉得手上沉甸甸的,取出一支箭,学着他方才的姿势架在弓弦上。 萧沉渊走到她的身后,长臂一伸,将她搂在怀里。 沈翩枝贴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心跳蓦然加速,就在她沉浸在他的美色之际,他幽幽开口:“夫人记住这个姿势,为夫只教一次。” 闻言,沈翩枝立刻将脑海的黄色废料摒弃,专心致志地学着。 萧沉渊握着她的手挽起长弓,反手抽出一支箭,放缓搭箭与扣弦的动作,确保她看清楚,才拉弓。 “夫人重心不该在为夫身上,而是放在双脚。”萧沉渊低声道。 沈翩枝点了点头,站直身子。 冷箭“嗖”的一下疾速射出,毫无疑问落在靶心上。 “夫人试试吧。”萧沉渊松开了她。 沈翩枝学着他教的姿势站好,取出一支弓箭射了出去。 箭朝天射去,落在草坪上。 别说靶心,连靶都没碰到。 “夫人别灰心,你可以做到,为夫信你。”萧沉渊慵懒一笑,眸底盛满对她的信任。 沈翩枝眸光微闪,继续从箭篓里取箭。 从一开始的没碰到靶子,到射到靶子。 再到射进靶心。 这是练了两个时辰的效果。 “夫人真厉害,日后可以在前面护着为夫了。”萧沉渊扬唇道。 沈翩枝额间沁出薄汗,面容略显疲惫,却没有休息之意,“夫君教我骑射。” 她想一天之内做到最好。 沈翩枝未及反应,一阵天旋地转间,便被他抱上了马,驰骋在草原上。 萧沉渊握着沈翩枝的手,拉开长弓,在疾驰中将箭射了出去。 箭划破寂静的长空,射中靶心。 沈翩枝眸底拂过一丝惊艳,想要掌握绝技的决心更深了。 她花了整整几日,才堪堪在马背上射中目标。 萧沉渊不仅教了她骑射,还教了她一些防身之术。 是夜。 沈翩枝趴在榻上,眉眼凝起团团疑惑。 她觉得萧沉渊太不对劲了。 他本可以保护她,却要教她傍身之术。 以他偏执霸道的性子,怎会放她离开? 既不放开她,那她又怎会受伤? 所以他不该教她才是。 他说有要事与属下商议,让她先睡。 可她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沈翩枝走出屋子,在庭院里坐了下来。 他们在前几日就离开了客栈,搬来了此处屋子。 满月高悬夜空,院里的梅树正值盛开,绽放的梅花一簇簇挨在一起,枝头被一层层厚厚的白雪压弯了腰。 此时并未下雪,但天寒地冻,凛冽寒风呼啸而过,加上沈翩枝没有披上大氅,难免会打个哆嗦。 庭院里出现一抹颀长冷傲的身影。 萧沉渊披着黑色大氅走了进来,看见小姑娘坐在凉亭里,眸色渐冷,“夫人怎不在屋里歇着?” 他下意识去抱她,碍于刚从外头回来,身上裹着寒意,才压下了这股冲动。 待手暖和了一些,他才紧紧握住她冰凉入骨的双手,神色绷紧,嗓音冷冰冰的,“进屋吧。” 沈翩枝探出他眸里的愠怒,低声道:“我太想你了,想快点见到你,所以才来院子里等。” 她话音一顿,明澈的星眸弯起,“夫君,你不生我的气,好不好?” 萧沉渊眉峰的锐利之气褪去不少,“下次可不许了。” “好。”沈翩枝乖巧点了点下巴。 萧沉渊俯身靠近,扶着小姑娘的身子往屋里走。 进了屋后,沈翩枝动作熟稔地替他褪下大氅,佯装无意地问起:“寒夜的毒可寻找解药了?” “还没有。” 沈翩枝:“夫君,我也有几日未见寒夜了,何况我身为王妃,应当去探望一下他的吧?只是不知道他如今在何处?” “温太医带他四处寻医了。”萧沉渊神色平静,瞧不出任何异样。 沈翩枝叹了口气:“还以为能见他呢。” 萧沉渊双手环在她的腰间,望着她许久,才道:“夫人在为夫面前提别的男子,就不怕为夫吃醋?” “那我不提了。”沈翩枝弯眸一笑。 萧沉渊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低低道:“我要去书房处理堆积下来的事务,枝枝今夜一人安寝,可好?” * ps:迟非晚的剧情少是因为很多人不喜欢她,但后面会多写 第131章 这点体力怎么做本王的女人? 沈翩枝不由蜷了蜷手指,拒绝的话滚到嘴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萧沉渊眸色暗了暗,握住她的手把她带回榻上,而后也顺势躺了下来。 沈翩枝水眸轻眨,轻声问道:“夫君不是要去书房吗?”怎还躺下来了? 是看出她的失落了? 这么明显吗? 本来还刻意压制了的。 萧沉渊揉了揉她的发顶,眸底淌着无尽温情与宠溺,“哄夫人入睡了,为夫再去书房也不迟。” 沈翩枝愣了一下,心中早已有一股暖流在涌动。 萧沉渊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肢,另一只轻揉她的发顶,语气低得似哄,“睡吧,枝枝。” “好。”沈翩枝靠在他臂弯里,缓缓阖了双眼,鼻尖萦绕他的凛冽冷木香,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她心下本是百转千回,却在他的低哄下渐渐睡了过去。 萧沉渊手上的动作停下,顺着卧房里昏暗的烛火看到她睡颜安宁,长长的睫毛如鸦羽般,莹润的樱唇泛着水光。 他俯身在她唇上浅浅一吻,不敢太大动静,生怕吵醒她。 她的呼吸声清浅绵长,微不可察。 萧沉渊凝着她好一会儿,才轻缓地抽回手臂,下榻更衣。 他离开前看了她一眼,确定她不会醒来才关门离开。 下一瞬,安静躺在床榻之上的姑娘缓缓睁开了双眼。 其实在他手臂抽出来的那一刻,她便浑浑噩噩醒了过来。 她知道他今夜无论如何都不会留下,所以没有出声。 近日的事情实在反常,她又如何能不疑心? 沈翩枝支着身子起来时,瞥到榻上放置着一支精致的蝴蝶缕空簪子,别致又好看。 她眉眼不由弯起,小心翼翼地将簪子捧于手心。 而后小跑至妆台前,对镜挽发,把簪子插入发间。 蝴蝶翅膀透明轻盈,在她发间栩栩如生,平添了几分温雅风情。 “夫君眼光真好。”沈翩枝对镜弯唇一笑,眼尾红痣生动媚人。 … 萧沉渊离开卧房后回了书房。 今夜是月圆之夜,他体内的蛊虫俨然蠢蠢欲动。 若是再晚离开一瞬,恐怕会在枝枝面前暴露无遗。 他不想让她发现。 可他的小姑娘岂会这么容易被骗? 幸而一切已经打点好,接下来会一点点消除她心中的疑虑。 萧沉渊孤挺笔直地坐于桌案前,提起狼毫笔,在宣纸上落字。 蚀骨的疼痛顿时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黑色毒素如藤蔓一般紧紧缠于他的脖颈,尤为渗人。 狼毫在他手中掉落,在宣纸上洇出一片墨汁。 他双眸如一张红网笼罩其中,猩红嗜血,体内犹如千百只虫子侵咬,疼到近乎痉挛,发出低沉的闷哼。 寒光乍现,薄刃被他紧紧握住掌心,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流出。 外伤才缓解一点体内的疼痛,微乎其微。 刺鼻的血腥味席卷而来,萧沉渊眉心紧紧蹙起,支着身子去找纱布。 他忍着疼痛将手缠了几圈,又迈着凌乱的步伐去打窗牗打开通风。 若是枝枝突然来袭,定会露馅。 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萧沉渊转身要回到桌案时,呼吸凝滞,双腿发软栽倒在地。 剜心彻骨的疼痛使他蜷缩起身子,衣裳更是被薄汗浸透。 忽然,房门映出一抹纤细的身影。 萧沉渊瞥了一眼,便知道是沈翩枝来了。 沈翩枝在卧房里犹豫几瞬,还是披着大氅来了书房。 正当她抬手欲敲门时,里头传来了女子娇羞的嗓音。 “王爷,你好坏~” “不要了,再来奴家的身子可就受不了了……” 沈翩枝的手停在了半空,指尖微微发颤,眼尾洇出一抹绯红,目光从诧异到落寞,连同发间的簪子都失去了生色。 她紧咬下唇,不让自己溢出一点声音。 转念一想,没有听到萧沉渊的声音,兴许是个误会。 或许是别的王爷呢? 然而下一刻,低沉熟悉的嗓音闯入她的耳畔,在她脑海里炸开—— “这点体力怎么做本王的女人?” 沈翩枝心下一颤,杏眸早已水雾弥漫,最后一丝希望也随着他的话烟消云散。 原来他说的不缺女人是真的…… 他既然心中无法装下她一人,又为何要来招惹她…… 他把她哄睡,是为了能更快去找别的女人。 与她虚与委蛇,来回折腾,不累吗? 里头传来女子娇媚的稀碎声,可沈翩枝已经听不进去了,她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突然踩空了阶梯,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从台阶滚了下来。 饶是疼痛难忍,唇瓣溢出血丝,她也不敢喊疼。 沈翩枝脸色惨淡如霜,泪珠跟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而落。 鹅毛大雪似乎同情她的遭遇,如羽毛般纷纷落在她身上,给予无声安慰。 沈翩枝伏在地上,置于白茫茫的雪地间,纤细的腰肢似梅花枝头的积雪折了腰,周身拢着无尽的凄然凉薄。 沈翩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卧房的,当抬手触及脸颊时,一片湿濡冰凉。 她明明可以敲门进去,质问萧沉渊为何要这般待她。 可又无法接受他们瞧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若进去了,会成为他们的笑柄。 她不该是求爱者,而是上位者。 在没听到萧沉渊的声音时,答案已在心中,只是不愿意相信,想要自欺欺人罢了。 屋中烧了炭火,明明流淌着无尽的灼热。 可沈翩枝却没感受到一丝温暖,浑身冷得发颤。 有点冷,天气是,心也是。 沈翩枝忍着脚腕上传来的疼痛,缓步来至妆台前。 铜镜里的她脸上湿濡一片,不知是泪水还是融化的雪,惨白的脸不沾一丝笑意,鬓发凌乱,本在发间的蝴蝶簪子已不见。 许是跑的时候落在雪地上了。 便让它与虚假的情意一同消散吧。 闷闷的疼痛在心底肆意搅动,疼到几近窒息。 沈翩枝缓了好久,才勉强恢复呼吸。 而后转身去换身上沾着湿意的衣裳。 她换了一身素白的素衣,发间没有任何发饰,素雅又清冷。 沈翩枝没有收拾任何东西,去马厩牵了一匹马,留下了几锭银子,当是买马了。 第132章 就让风雪替我说再见 寒夜与温太医一前一后进入院子,他们身上披着蓑衣,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沈翩枝跃身上马之时,余光瞥见了他们,神色划过一丝微讶。 “王妃,如今外头雪虐风饕的,您这是要上哪去?”寒夜脸色苍白,堪与天地间的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沈翩枝不答反问:“你身上的毒解了吗?哪里中了银针?” “脖颈。”寒夜面露愁容,“寻遍了镇上的大夫,他们皆不会解毒。” “中了何毒?”沈翩枝问。 温太医恭敬行礼道:“回王妃,他中的是一种奇特的蛊毒,暂未听闻世间有解此毒的法子。” 沈翩枝心下一惊,白希还真是做了万全之策。 过了半晌,沈翩枝眸里透出几分清冷,开口的嗓音也极淡,“有何症状?” “发作之时体内犹如上万只虫子侵蚀。”温太医言简意赅。 他可不敢说月圆之时会痛入骨髓。 王爷交代过了,若他泄露半分,便会命不已久。 寒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低声说了句:“王妃,外头风雪交加,危险得紧,您还是莫要出去了。” 沈翩枝眸里没有一丝情绪,凝了他们许久,翻身下马,移步往屋子里走。 她怎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且先留下吧。 待她纤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寒夜暗叹了口气:“王爷有许多办法瞒着王妃,却要选择最伤人的一种。” “王爷有自己的思量,你我还是莫要揣测了。”温太医肃声道,“王妃尚且留在此地,你可不要露馅了。” 寒夜郑重其事地点头。 … 萧沉渊立于一侧,娇艳欲滴的女子在声情并茂地演戏,而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外头的身影。 看见她跑开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跟上。 脚步跟至门前,便瞧到她摔下了阶梯。 萧沉渊几乎被沉闷的钝痛吞没,拳头无声攥紧,眸里沁出血色,喉间翻滚上浓浓的血腥味,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看着她伏在雪地间,双肩微微发颤。 许是在哭。 萧沉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心痛万分却不能拥她入怀。 他本就是将死之人,何必将她强行留在身边? 翻身越岭来到她身边,只为拥有转身离去的资格。 沈翩枝许是崴了脚,离去时走得不利索,纤薄的身姿似柳絮一吹就倒。 她的身影消散在萧沉渊的眼前。 萧沉渊打开了门,走到她跌坐的位置,语气极低:“就让风雪替我说再见。” 话语未落,他悲痛欲绝之时吐出一股殷红的血沫,在雪皑皑的地上显得格外突兀刺眼。 萧沉渊眸光微黯,压下喉间的血腥,跪在地上拾起被雪覆盖了半个身子的簪子。 缠着纱布的手将簪子紧紧握在手中,殷红渗透出来,他却丝毫不在意,眸里一片死寂。 他知道枝枝不要他了。 即使她恍然间发现簪子不见,亦不会回来捡了。 她丢了簪子,也丢了他。 虽然这一切都是他主导的,但他还是尚存一丝私心。 希望她能回来捡起破碎的他。 风雪打在萧沉渊的身上,蛊虫与心痛一起凌迟着他,似恨不得让他倒在冰寒的雪地。 几息后,沉瘦孤寂的背影摇摇欲坠,最终倒在了雪地上。 寒夜与温太医赶来时,萧沉渊的半个身子都被白雪覆盖住了,浑身冰凉发紫,难寻一丝温度。 他们脸色铁青,迅速将他弄回屋里。 温太医在一旁施针,寒夜来回踱步,一脸焦急:“王爷如何了?能不能救回来?” “去去去,一边去,别在这给我捣乱!”温太医心急如焚,还要抽空回他。 寒夜瞥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子,眸色渐沉,“今日之事不可透露出去一个字!” 女子点头应下,“是。” 屋里炭火烧得正旺,暖意钻向每一个角落。 萧沉渊盖着几张衾被,加上温太医的针灸,身上却没有流淌着一丝暖意。 “也不知道王爷在雪地上躺了多久,他本就中了蛊虫身体羸弱,哪受得了这般折腾……”寒夜喃喃自语。 萧沉渊安静躺在榻上,清隽的脸如白纸般,不见一丝红晕,只余病态的白。 脖颈处紧紧缠绕的黑色毒素,恨不得将他吞噬。 温太医额间渗出汗珠,顾不上抬手擦拭,专心致志地给萧沉渊施针。 …… 西国,营帐。 向臣聿索性不在外头守株待兔了,直接带着太医守在营帐里。 迟非晚失去了动手的时机,只能眼睁睁看着段亦安的伤口逐渐痊愈。 向臣聿百得不得其解,“为何我们守在此处,奸人才能不得逞?我们在外头守株待兔的时候,也还是被钻了空子啊,到底哪步出了问题?” 此话一出,迟非晚心中一凛,脸上并无一丝慌乱,尤为淡定。 段亦安静静地注视着向臣聿,语气平淡:“大抵是我体质导致的吧。” “这不应该啊!”向臣聿眉心倏沉,“明显是有人做了手脚。” “既然我身体已然好转,此事就莫要追究了。”段亦安道。 迟非晚闻言侧眸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神色意味不明。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是她动的手脚? 其实向臣聿方才一番推测,正常人都会怀疑她。 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迟非晚敛下思绪,静静立于一侧。 向臣聿抿了抿唇,“既然段大哥都这么说了,此事就翻篇吧。” 他顿了须臾,又道:“说来也奇怪,我阿姐与姐夫去了生死谷那么久,怎还没回来?该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迟非晚眉心微动,枝枝也去了生死谷,不知她见到月月没? 待这边事情已了,她就去找枝枝与月月吧。 暂且陪段亦安玩玩。 迟非晚目光落于向臣聿身上,不疾不徐道:“你可有与你阿姐传过书信?” “我给她传了书信,她都没回。”向臣聿忐忑不安地开口。 他本以为阿姐是与姐夫幽会,才不给他回信。 现在越想越不对劲。 就算是在幽会,也不会连回一封信的时间都没有。 倏然,门外传来一道肃声—— “殿下,急报!” 第133章 她毫不犹豫跳进海里 属下递上书信,向臣聿拆开看了一眼,脸色便逐渐冷了下来,怒声道: “岂有此理,竟然有人敢掳西国的永乐公主,这把我们皇家威严置于何地?” “来人,速快马加鞭把此事告诉父皇,另外集结一支队伍去寻永乐公主!” “本殿下随你们一起前去,本殿下倒是想看见是何人掳走阿姐!” “是,殿下!”士兵领命退下。 迟非晚心里有一瞬的慌乱,想都没想就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非晚姐,你还是留下照顾段大哥吧,我带人去寻阿姐就行。”向臣聿没想到她自告奋勇,愣了一瞬道。 迟非晚默了几瞬,仍是坚持:“枝枝也去了生死谷,我也很担心她。” “那段大哥……”向臣聿有些难乎为情。 段亦安的伤口痊愈得差不多了,长途跋涉不是问题。 可迟非晚心里有些抗拒与他同行,拒绝的话滚到嘴边,便听到段亦安低低道:“晚晚,我与你同去。” 迟非晚脸色明显沉了下来,碍于向臣聿在场,唇角还是挽起一丝笑意,“你觉得呢?” 向臣聿:“既如此,那便一起去吧。” 翌日一早,他们便出发。 向臣聿骑马走在前面,段亦安与迟非晚坐在马车里。 自从迟非晚恢复记忆后,便佯装无事发生,继续与段亦安像往常一样相处。 可她发现越刻意,心里就越不舒服。 她没办法对着欺骗自己的男人嬉皮笑脸。 倏忽间,段亦安倒了一杯茶递到她唇边,“晚晚渴了吧?喝点水。” 迟非晚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躲,“我不渴。” 段亦安墨眸隐晦不明,握着茶盏的指骨微微泛白,随后淡淡一笑:“晚晚何时想喝,便告诉夫君。” “我自己有手。”迟非晚轻哂。 她是一刻都不想装了。 只想孤身一人去找枝枝与月月。 思及此,迟非晚轻撩眼皮,嗓音淡如寒潭,“我尚未成婚,哪来的夫君?” 段亦安眸底泄出一片晦涩,喉结微滚,把酸涩压了下去,指骨不由收紧。 “啪”的一声,他手上的茶盏已成碎片,鲜血争先恐后流出。 迟非晚神色没有一丝怜悯之意,不悦地皱眉,字字泣血: “段亦安,你见我失忆,欺我瞒我,更是让我没了清白,失去了孩子,桩桩件件都是导致我伤痕累累的证据。” “我没办法再与你逢场作戏,每次喊你夫君,我都心生厌恶,你的伤口愈合缓慢是我对你的报复。” “人要具有翻篇的能力,我与你不过是大梦一场,现在如梦初醒,一切都该回归正轨了。” 丢下这番话,迟非晚眸里更是不见一丝留恋,更多的是冷漠。 恨吗?大抵是恨的。 只不过是不想与他过多纠缠罢了。 段亦安的眸里有化不开的忧伤,背脊微弯,双眸猩红地凝着她,“晚晚,自你恢复记忆起,就在计划离开我了?” 他服下鹿活草醒来时,便发现她不妥了。 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都会被他捕捉进眸底。 他也知道是她施针让自己伤口愈合缓慢。 可他不怪她,这些都是他该承受的。 是他先撒了谎,是他让她受尽了苦楚。 亦是他害她失去了孩子。 迟非晚语气没有半点波澜,“是。” “晚晚,我自知罪无可恕,我把这条命赔给你,好不好?” 段亦安一双隐晦的眼眸染上猩红,双膝跪在了她的面前,眸底一片悲凉。 迟非晚掀眸觑他一眼,表情丝毫未变,“山鸟与鱼不同路,从此山水不相逢。” 话落,她不再看段亦安一眼,叫停车夫,弯腰钻出马车。 迟非晚不用马凳,直接用轻功跃下,示意士兵下马,而后跃上马背,扬鞭策马离去。 向臣聿登时看向掀帘而出的段亦安,“非晚姐怎么一个人走了?你们吵架了?” 段亦安喉结狠狠滚了下,溢出一道破碎的声音,“她不要我了。” 向臣聿一脸错愕:“怎会如此?” 段亦安垂下满是落寞悲凉的眼眸,晶莹的泪珠也随之掉落。 … 向淮月被锁在屋里的这几天都很少见到谢闻洲。 他似乎很忙。 忙到没空搭理她。 这也正好合了她的意。 她盯着密不透风的窗牗看了几秒,深深叹了口气。 谢闻洲带来的奴仆看她跟看犯人似的,压根就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向淮月盯着摇曳的烛火看了一瞬,眸光一闪,立刻把它们一一推倒在纱幔上。 红色的火焰攀着纱幔翩翩起舞,火势在蔓延开来。 向淮月用手帕捂着口鼻,跑去敲门,“救命啊,着火了!” 守在奴仆的门口听到里头的动静,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连忙把门打开。 里头的可是少主的心肝,他们可不敢犹豫一瞬。 若是公主有一根青丝被烧了,他们恐怕会小命不保。 他们冲了进去,对着里面大喊:“公主!” “奇怪,公主去哪了?刚刚还在喊救命呢。” “不好,公主跑了!” 当奴仆看过去时,向淮月已经跑至小院了。 感受到新鲜的空气,向淮月眉眼不由弯起,近来的阴郁心情被风吹得一干二净。 向淮月跑出院子,却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岛上,四面都是海。 原来谢闻洲把她带到了岛上! 没有船只,她如何回到对岸? 而且她也不会水性啊。 就算会,那么远的距离,还未游到一半就筋疲力尽了。 眼看着奴仆们追逐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向淮月脸上划过了一抹焦虑。 不管了,先往下跳吧。 向淮月闭上双眸,纵身一跃,海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待奴仆找来时,她人已经不见了。 “完了,公主不见了。” “快去通知少主……” “公主定是跳下去了,先下去救人!” 几道慌乱无措的声音一同响起,场面一度混乱。 倏然,一道颀长笔直的身影跃进了海里。 海面上出现一道幽深的漩涡,而后被海浪层层扑平,好似无事发生般。 向淮月本想沉入海底,屏住呼吸逃过他们的追捕。 却没想到他们直接不走了。 她呼吸渐弱,整个人往海底沉了下去。 第134章 爱到极致是成全 窒息感扑面而来,冰冷刺骨的海水充盈了她整个胸腔。 她像一条溺水的鱼,在水里挣扎,却还是逃不出漩涡。 向淮月在绝望之际看到一抹身影向自己游来,眸里多了一抹碎芒。 谢闻洲跳入水里还没找到向淮月时,绝望与恐惧占据了整个心间。 他奋力去找,总算在海底找到了她,也轻快游到了她的身旁。 谢闻洲下意识伸手去拉她的手。 却触碰到她的指尖。 她双眼阖上,渐渐消沉。 … 向淮月双眸微微睁开,视线由模糊至清晰。 她被救上来了? 谢闻洲坐在榻沿,眸里溢出压抑不住的怒火,锐利的目光似看穿人心,“小公主,你就这么不想待在我身边?为了逃走,甚至连命都不要了!” 向淮月平静地望进他怒火滔天的眸底,冷冷吐字:“对啊,为了离开你,我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昏暗的光线打在谢闻洲的身上,映出一道浅浅的阴影,周身肆虐冷戾,“若是如此,你便要承受住我的怒火。” 向淮月黛眉微拢,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谢闻洲忽而倾身而下,禁锢着她的双手,举至她的头顶,眸里烧着无尽的戾气,“小公主,你准备好了吗?” 他的嗓音又沉又冷,没有一丝温度。 周围连带降了好几个度。 向淮月刚从水里上来,冷意在体内乱窜,现下更是不由打了个寒颤,双手被禁锢,双腿便朝他踢去。 “谢闻洲,你别逼我恨你!” 谢闻洲控制她的双腿,眸底猩红,幽沉的嗓音带着病态的诱哄,“小公主,只要你不离开我,你憎我恨我都可以。” 他的气息沉沉压着她,像一张不透缝隙的大网,让她产生了巨大的恐惧。 向淮月眸里酝酿出泪光,登时红了眼眶,“你敢碰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说着强势的人去对抗他。 很显然,效果并不显着。 谢闻洲指腹划过她的泪痕,“小公主,你乖一些。” “我不是你的宠物,任由你摆布!”向淮月恨声道,“我心里只有贺朝野,也只允许他一人碰我!” “小公主,你非得说他来气我吗?”谢闻洲眉峰往下一压,狠戾怖人。 他指腹沿着她的脸颊往下滑动,指骨挑开她的里衣,露出洁白如玉的肌肤。 羞耻感充斥着向淮月的全身,挣扎无果,一气之下咬自己的舌头。 谢闻洲察觉到她的动静,指骨强行掰开她的唇,“你疯了?” “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向淮月语气含着愤怒,“你再碰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谢闻洲喉结狠狠滚动了下,唇间溢出一道苦笑,“小公主,你这是抓住了我的软肋啊。” 向淮月偏过头,眸里却透出厌恶。 谢闻洲脸色沉了沉,松开了她,徐徐起身,“小公主,我不碰你,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依你。” “你的宠爱是什么很珍贵的东西吗?”向淮月冷嗤出声,“谢闻洲,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我身为西国的公主,我要什么没有?会在乎一个我不爱的男人的宠爱吗?” 她的话无声幻化为一把利刃,直直戳进他的心里,泛起沉闷的钝痛。 谢闻洲眸色幽冷,盯着她看了一瞬,拂袖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谢闻洲都没有来。 向淮月什么法子都用了,外面的奴仆就是不开门。 自她纵火起,谢闻洲便不给她点灯了。 夜幕降临,她面对的却是无尽的漆黑。 崩溃的情绪就像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 向淮月眸里黯淡无光,捕捉不到一丝碎芒,抱着双膝蜷缩在角落里。 起初会哭泣,到最后连哭泣都不会了,只是盯着屋中若有若无的尘埃。 谢闻洲忙完手头上的事情赶来,看到的却是这一幕。 他喉咙似有什么堵住,默了一瞬,才哑着嗓音开口:“小公主,你别吓我,好不好?” 向淮月眼里没有焦点,脸上无甚表情。 谢闻洲脱力跪在她的跟前,伸手揽她入怀,眉眼压着沉痛,声音带着颤意,“对不起,是我错了……” 向淮月宛如提线木偶,整个人是麻木的,对他的举动没有一丝动容。 倘若换作从前,她会生气推开他。 但现在却任由他抱。 谢闻洲极力压下心底的起伏,抱着她放在榻上。 一刻钟后,裴言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给她把了脉,裴言眉心紧蹙,“阿洲,这好好的小姑娘到你这,怎就心似已灰之木了?” “可有医治的法子?”谢闻洲目光紧锁着她,眸底残红一片。 裴言语气稀松道:“放了她吧,你给不了她快乐,再锁着她,她会郁郁而终。” 谢闻洲心底翻滚强烈的钝痛,闭了闭眼,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裴言目光落在眼神犹如一潭死水的向淮月身上,轻声说:“阿洲,你喜欢鲜活的,活泼的,明媚的她,可她如今被你折腾成这副模样了,你还要一错再错下去吗?” “爱到极致是成全,而不是占有,不要把她扼杀在自己手里,否则你会悔恨终生。” “我知道放手对你来说也是一种痛苦,可比起扼杀她,你更偏向于自己承受所有,不是吗?” 裴言走了。 谢闻洲坐在榻沿,宽厚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冰冷的素手,炙热一点点包裹着她。 他眉心紧紧蹙起,胸腔中似被利刃狠狠划过,疼得几近喘不过气来。 喉间涌上一抹气血,银白的衣裳顿时染上猩红。 “滴答”—— 鲜血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屋中显得格外清晰突兀。 谢闻洲就这般在塌沿坐了一个时辰,动都没动一下,目光紧紧攫住她的脸庞。 时间一久,他唇角暗红的血液已经干涸,脸色是病态的惨白,黝黑的瞳仁透出孤寂凄色。 向淮月双眸一直睁着,仍是空洞无神,没有一丝灵气。 谢闻洲轻声哄道:“小公主,你乖乖睡一会儿,好不好?” 近乎哀求的话得到的却是无尽的沉默。 倏然,奴仆站在门口,肃声禀告道: “少主,线人来报,他们将至,是否要将公主转移?” 第135章 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谢闻洲目光怜惜般地在她脸上游走须臾,如鲠在喉,迟迟发不出一点声音。 奴仆的声音再次响起,“少主?” “不必了。”谢闻洲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良久才溢出一句。 “是,少主。” 向淮月许久未阖眼,待阖上眼不久后,浑身似火烧了般,烫得惊人,清丽的面容不见一丝血色,唇瓣更是如此。 谢闻洲眉眼之下是掩盖不住的担忧,厉声对外道:“去把裴言叫来!” 裴言住在岛上,并没有回去。 只是他刚入睡,便被拎来了向淮月的卧房中。 裴言远远看到谢闻洲落寞凄哀的背影,他似在一夜之间消沉,整个人都镀了一层破碎感。 许是那番肺腑之言起了作用。 裴言走近了才看到他衣裳上的血迹,唇角也有,忍不住问了句:“阿洲,你无碍吧?” 阿洲在他眼里是何其孤傲的一个人,哪有如今这副狼狈的模样? 让他放弃公主果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无碍,快给她瞧。”谢闻洲想都没想就开口。 裴言手肘碰了谢闻洲一下,“那你让一让。” 谢闻洲松开了她的手,缓慢起身立于一侧。 裴言给向淮月施了针,仍是没有半点起色。 奴仆把药端了上来。 谢闻端过药碗,指腹贴着碗沿试了温度,舀了一口药汁递到她的唇边。 向淮月俨然昏迷,毫无吞咽意识,药汁刚喂进去便从嘴边溢了出来,没入衣襟,形成一片深色。 谢闻洲眉心没松懈半分,眸里雾霭沉沉,又舀了一口喂给她。 结果仍是如此。 谢闻洲敛下眸底的神色看了裴言一眼。 裴言立即取出竹片递给他。 药汁顺着竹片尽数喂了进去。 几息过去,向淮月脸色没有一丝好转,身体的温度丝毫不减。 “我看你是庸医吧。”谢闻洲幽幽瞥他。 “这也能怪我?”裴言道,“公主的病由心起,且她的求生意志薄弱,能好才怪。” 谢闻洲缓缓伸出手,拨开她额间细碎的青丝,艰难吐字:“小公主,你一定要好起来,我放你走。”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起到一丝作用。 从而看出他在她心中没有任何信用可言。 谢闻洲的心中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扯,疼得无法呼吸。 他沉吟片刻,转身迈进黑夜里,孤寂的背影与黑夜融为一体。 裴言看了看他的背影,无奈摇头。 …… 贺朝野与萧沉渊等人离别后,并不是独自踏上寻找向淮月之路。 他与暗桩的人一起行动。 不出几日,终于在孤岛寻到了向淮月的踪迹。 贺朝野站在船板上,眸色幽沉地盯着岛上的身影。 “贺将军,岛上的人发现我们了,倘若对我们射箭,这对我们不利啊。”玄青道,“要不我们先出击?” 贺朝野手微抬起,冷白的腕骨露出一截,“不急。” 船只离岛上愈来愈近,直至停下,谢闻洲都没有动手。 贺朝野胸腔压制已久的怒火叫嚣而出,直接抓住谢闻洲的衣襟,揍了一拳,戾声道:“你把我的公主藏在何处了?” 谢闻洲能心平气和等他上岛,定是把公主殿下藏到别处了。 总不会是在此等他,把公主还给他吧? 不择手段把他人妻子夺走,会轻易把人归还吗? 这可不是谢闻洲的做事风格。 谢闻洲暗红的眼眸不带一丝起伏,唇角溢出一抹鲜血,缓慢道:“想见小公主便一人跟我走。” 玄青怒道:“不行,我必须得跟着去!” 贺朝野下颚线紧绷,盯着谢闻洲看了须臾,应了下来,“好。” 为了公主殿下,他愿意让步。 哪怕是陷阱他也会往里跳。 只要公主殿下平安无恙就好。 玄青面露愠怒,“将军,你怎可轻信狡诈之人?小心有诈!” “在此等我。”贺朝野淡道。 玄青见他执着不已,到嘴边的话到底是没说出来。 谢闻洲嗤笑了声,“为了小公主,你真是义无反顾啊!” 贺朝野眸底的戾气未褪,映上清冷的月色,“我自是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何况我的性命于她的安全来说,不值一提。” “好一个不值一提啊!”谢闻洲嗤道,“贺朝野,你还真是爱惨了小公主呢。” 他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语气有点欠。 贺朝野眸底掠过冷意,松开了他的衣襟,懒得与他废话,“带路吧。” 贺朝野与谢闻洲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才注意到谢闻洲衣裳上的暗红血迹。 有干涸的迹象,看来时间不短。 贺朝野脸色沉了沉,到底没问什么。 他跟着谢闻洲穿过庭院,走在廊檐下,在一间房门口停了下来。 “进去吧。”谢闻洲嗓音寡淡。 贺朝野不带丝毫犹豫往里走,看到躺在榻上的向淮月时,瞳仁瑟缩了下,脚下步伐加快,跑至她的身旁。 她双眼闭着,脸色煞白,脸上无甚表情,犹如一朵盛开正盛的玫瑰,一夜之间枯萎,美丽却失了生色。 “对不起,我又来晚了……”贺朝野干涩得发疯,嗓音捎上一抹轻颤。 他伸出手欲去抚摸她的脸,怕她气他来得太晚,喉结微滚,缓慢将手收回。 良久,立在一侧的裴言才缓缓开腔:“公主被困了太久,心情忧郁导致高热不退,求生意识极低,你是她心爱之人,或许你能让她坚强起来。” “我会每天都来给公主针灸,汤药你得让她一滴不剩地喝下。” “在此期间你要多与她说话,她意识尚在,是会听到你声音的。” 裴言叮嘱一番,拎着医药箱走了。 走到房门口时,意味深长地看了谢闻洲一眼,“走吧,陪我喝几杯。” 谢闻洲薄唇直直抿紧,夜色勾勒出一抹颀长的影子,静静在门口站了须臾,抬起沉重的步伐往外走。 他身形摇晃,似风一吹就会倒。 裴言扶了他一把,却发现他身体也烫得厉害,低斥一声:“你竟生生撑到了现在,不要命了吗?” 谢闻洲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这是我欠她的,若是可以,我用性命来偿还。” “疯子!”裴言气得低骂出声。 第136章 我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向淮月近日消瘦许多,手腕纤细露出骨形,仿佛稍稍用力一折便能断。 贺朝野背脊弯下去,还是斗胆握住了她冰凉的玉手,“公主殿下,我又来晚了,你起来打我好不好?” 他眸底的悲痛之色尽显,喉结滚动几下,语气带着哽咽。 向淮月本就生得好看,脸色惨白也难掩昳丽绝色,只是她似一个瓷娃娃,一碰即碎。 贺朝野俯下身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低道:“月月,我想你笑着喊我阿朝……” “我在你昏迷时才敢这般唤你,是不是很胆小?” “你上次与我说的事情,我应允你了……” “月月,只要你能醒来,凡事我皆答应你,可好?” “我本以为每日会按部就班的生活在军营,你的出现像一道光照亮了我暗淡无趣的世界。” “如今你深陷深渊,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拉你一把,把你从黑暗中拉出来?” 他语速又缓又慢,只为让她每个字都听得清晰。 可躺在榻上的向淮月却没有反应,没了平日里的活泼,多了端庄与死气沉沉。 黑暗渐渐消散,明媚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了进来,一室明媚。 贺朝野坐在榻沿陪她说了一夜的话,眉眼间透出深深的疲乏,嗓音有些喑哑,但他目光却一刻都没移开向淮月。 奴仆把汤药送了进来。 贺朝野用指腹贴着药碗试了一下温度,举动轻柔地喂她喝。 奈何她一口都喝不进去。 贺朝野眉心微拢,将药递到自己唇边,再将药汁一滴不剩地渡给她。 当他离开她的唇时,唇上只余冰凉的温度。 她身体现下不烫了,似身在冰窖当中。 贺朝野褪下外衣,躺在榻上,将她拥入怀里,试图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取暖。 “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贺朝野用额头抵着她的额间,“自从遇见你,我才慢慢开始喜欢自己。” “所有夸赞的词汇用在你身上都不为过,我的公主真的很好。” “我的公主最坚强了,一定会醒过来的,对不对?” 贺朝野垂眸看着她秀致的鼻尖,眸里蓄满了期待。 哪怕每一次都没有得到回应,期待仍是不减。 这几日,向淮月的身体一直都在反反复复的冷热交替。 贺朝野把她照顾得细致入微,每一步都亲自来。 一天夜里,贺朝野在给向淮月讲故事,几天没合眼的他眸里闪烁着疲顿,本想强撑着讲完这个故事,困意袭来,渐渐沉睡过去。 向淮月虽然陷入了昏迷,但却能听到贺朝野说的每一句话。 她很想醒来回应他,可眼皮似灌了巨石,沉甸甸的压根睁不开。 有意识却醒不来,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她好几次都在心里呐喊,然而无济于事。 在向淮月绝望之际,终于冲破枷锁,睁开了眼睛。 她抬手浩肤如玉的纤手,沿着他的眉眼往下临摹,唇角难得牵起一抹笑漪。 贺朝野感到脸上传来一阵痒意,下意识到什么,猛地睁开眼,撞进她笑意盈盈的眼眸。 他大脑登时一片空白,眸底深处的黯芒尽数褪去,闪闪亮光覆盖上来,好半晌才启唇道:“我的公主果然是最坚强的。” 向淮月眼波柔软,脸上阴郁之色一扫而空,打趣一番:“阿朝,你不喊我月月了?” “月月。”贺朝野凝着她的双眸,低低唤了一声。 向淮月本还想戏谑他来着,没想到反被戏谑了,脸上迅速升温,耳尖泛红。 “我的公主还想和我清算什么?不如一次清算完毕。”贺朝野望着她道目光温柔而纵容,生怕眼前的是幻觉,一下都不敢移开。 向淮月俏皮一笑:“你说答应我上次求你的事情,可是真的?” “是。” “那你现在履行。”向淮月眉眼弯弯,“我要现在看。” 贺朝野喉结微滚,深邃的瞳仁敛上一丝笑意,“好。” 话落,贺朝野从榻上坐起,褪下里衣,露出古铜色的肌肤,肩宽窄腰,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一切都恰到好处。 向淮月曾提出要看他背上的伤痕。 但被他拒绝了。 她不是没给他的后背上过药。 只是他每次都没有把衣裳全都褪下,只给她看伤口。 贺朝野背上有多处纵横交错的伤痕,新伤旧伤夹杂在一起,每一寸肌肤都写满了曾经的艰辛与痛苦。 向淮月心中乱得得一团麻线似的,黛眉浅浅蹙起,眸里水光显现,忽而往前凑。 贺朝野感到背上传来一阵温热,身体蓦然紧绷起来,呼吸凝滞,垂在一旁的双手不由收紧,极致隐忍着。 向淮月在他每一处伤口都落下了怜惜的吻。 “阿朝,无法消除的疤痕是你勇敢的勋章。”向淮月道,“而你是我引以为傲的夫君。” 她的话语热烈而直白,里头裹满了无尽的爱意。 本是没有温度的文字,却被她镀上了感情。 贺朝野心底扎根已久的自卑被她连根拔起,眉骨微抬:“现在轮到我的公主给我表白了?” “阿朝,你表白了那么多天,也该轮到我了。”向淮月在贺朝野转身之时抱住了他,脑袋埋在他的胸膛。 “那我的公主表白完了吗?”贺朝野语气悠悠。 向淮月默了几瞬,语调柔软:“阿朝,谢谢你救我出深渊。” 是他治愈了她。 她本就丧失了求生意志,若是他没来,恐怕她早已撑不下去了。 贺朝野把她娇软的身子摁进怀里,语气决然,“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你要把我拴在腰带上吗?”向淮月轻眨澄澈的星眸。 “只要月月想,也不是不行。” “好啊,我同意。”向淮月笑得明媚恣意。 贺朝野看到她如从前那般鲜活,眉心逐渐舒缓开来。 向淮月指尖覆上他的眉骨,把紧蹙的眉心抚平,“阿朝,我不喜你皱眉。” “好,都听你的。”贺朝野语含无尽宠溺。 “阿朝,我想去找枝枝。” “我带你回去找他们。” “现在回去好不好?” 贺朝野轻点她的鼻尖,语气柔了下来,“待你身体痊愈再去,好不好?” 第137章 你会遇到比我有趣的人 向淮月把头埋在他怀里,闷闷不乐说:“不好。” 她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 这里给了她无尽的痛苦和噩梦。 虽然她在昏迷时听到谢闻洲说放过自己。 但谁又知道谢闻洲会不会改变主意呢? 她不敢去赌谢闻洲的心,只想快点和阿朝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贺朝野垂睫凝着她俏丽的面容,嗓音又轻又柔:“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不行,你身体吃不消。” 向淮月听到这番话,慢吞吞地抬起茫然无措的眼眸看他,晶莹水润的眼眸忽闪几下。 似乎在说:真的不可以回去吗? “月月乖,暂且留在这宿一宿,天一亮我们便回去。” 贺朝野眼眸温和,掌心抚着她的后脑袋,指腹插进发间,在她鼻尖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 向淮月对这么温柔的他毫无招架之力,眉眼弯了弯:“好,都听阿朝的。” 贺朝野轻刮了刮她的鼻尖,低低道:“时辰不早了,先睡觉好不好?” “可是……” “我哄你睡?”贺朝野问。 拒绝的花刚到嘴边,向淮月笑着应下:“好。” “睡吧,我的公主。”贺朝野语调缓慢,掌心轻抚她的背后,哄她入睡。 向淮月身子本就羸弱,适才说了不少话,眉眼已然出现疲倦,很快便在他的声音中缓缓睡了过去。 贺朝野目光一直在她恬静的容颜游走,不舍得移开一刻。 生怕别过目光,她就不见了。 他如视珍宝般拥着她。 漫天的黑暗散尽,霞光渐渐升起。 贺朝野浅睡了一个时辰,便悠悠睁眼。 晨光透过窗台洒了进来,正巧落在向淮月的脸上,镀了一层金光,更为闪耀夺目。 “阳光明媚,你也明媚。”贺朝野无声笑了下。 向淮月感到光线刺眼,小脸微微皱起,下意识喊了一声:“阿朝……” “好,我帮你遮住阳光。”贺朝野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勾唇轻笑。 下一瞬,他便俯身轻柔地沿着她的眉眼往下亲,最后在柔软的唇停下。 阳光洒在他的后脑勺,顺势为她挡住了光线。 向淮月被亲得脸上一阵酥软,登时清醒了几分。 阿朝竟然用这种方式为她遮挡阳光! 他也太会了! 不得不说,她有被取悦到。 向淮月唇角压抑不住地往上扬,然后被他吻住了,含笑道:“我的公主怎还偷笑?” 闻言,向淮月立刻睁了眼,小声说:“我这是偷偷吗?分明是光明正大。” “是,我的公主说得都对。”贺朝野唇角弧度渐深。 向淮月忽然想起什么,问他:“萧沉渊追到枝枝了吗?” “追到了。”贺朝野道,“我们那天在附近找暗道,找了一圈无果,我回到马车上,便看见沈翩枝坐萧兄腿上。” 向淮月听着,双眸忍不住弯了起来,笑道:“没想到萧沉渊这么快就抱得美人归了。” “你是没看到萧兄那得意忘形的样子,脸上很明显写着:看,我夫人很爱我。”贺朝野语气轻缓,“我当时都没眼看了。” “阿朝,你吃了挺多狗粮呀,心疼你一秒。”向淮月语气捎上一抹趣意。 “狗粮?”贺朝野剑眉浅浅蹙了一下,“所为何物?” “美曰其名为秀恩爱。” “那我的公主怎就心疼我一秒?”贺朝野指骨贴着她的耳廓,语气竟透出几分委屈。 向淮月微眨了眨眼,与他目光交汇一瞬,才低低笑了一声:“逗你玩的。” 贺朝野带着惩罚般的姿态压了下来,温热的指腹沿着她的眉眼往下滑,而后落在她的唇上。 他低下了头,隔着手指亲了一下。 一点即止,很有距离感。 殊不知他的举动让向淮月内心掀起一阵涟漪,她轻哼一声,把他指骨挪开,主动吻了上去。 贺朝野的眸底深处敛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漪。 两人在床榻腻歪了好一会儿,才更衣出门。 只是他们刚出院子,便看到了立在随风婆娑柳树下的谢闻洲。 他一袭墨色长袍,身形颀长,看着还清瘦了不少,脸色憔悴,不见半点血色。 贺朝野回头看向淮月,轻声问:“要与他说……” 向淮月眉梢往下轻压,身子伏在贺朝野的背上,脑袋藏在了他的后颈,“阿朝,我们走吧。” “好。”贺朝野点了下头,背着向淮月缓步往门口走。 与谢闻洲擦肩而过时,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小公主,对不起。” 向淮月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更是没有回应。 贺朝野的脚步也没有停下。 眼看着他们背影愈来愈模糊,谢闻洲心下爬起一抹焦虑,又道:“我不会再与贺朝野抢你,我只愿你往后能自在摇曳,长安常乐。” 他的语调真挚且坦诚,并且通过风传进了向淮月的耳畔。 向淮月讨厌谢闻洲把自己锁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 更讨厌他用这般恶劣的手段把自己留在身边。 可她到底还是不忍看着谢闻洲一直偏执下去。 没了她,世间照样可以转。 谢闻洲没了她,似乎就丧失了求生意志。 他看着憔悴了不少,放下一个人,也许是备受煎熬和痛苦的。 向淮月在心里沉吟片刻,回眸看他一眼,语气闲然,“谢闻洲,放下我吧,你会遇到比我有趣的人。” 谢闻洲喉结微滚,过了好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向淮月看出他内心的挣扎,动了动唇:“你会遇到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姑娘,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她再次坚决了自己的内心。 也算是斩断了谢闻洲所有的希望。 谢闻洲眸色黯了又黯,凝着她坚决的双眸,到底是没说什么。 “阿朝,我们走吧。”向淮月轻声对贺朝野道。 “好。”贺朝野语气温柔。 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谢闻洲的视野里。 庭院里只余他孤身一人。 冷风拂来,柳枝摇曳不止,谢闻洲苦笑一声:“小公主,我的确放不下你,只是不能再奔向你了。” 她的出现为他驱散浑浊黑暗。 可她走了,连带着最后一丝亮光也带走了。 他的世界再次天昏地暗。 向淮月离开不久,谢闻洲又病倒了。 这一病,便是连裴言也束手无策。 … 温太医给萧沉渊施针了两个时辰,把尽数汤药都灌了进去。 萧沉渊的身体总算流淌着一丝暖意,脸色也好转不少。 只是他仍在昏迷,没有醒来的迹象。 寒夜眸底隐隐泛着不安,轻声问温太医:“王爷何时能醒?” “且看看吧。”温太医敛了敛眸,沉声道。 寒夜神色沉了几分,暗叹一声:“若是王妃突然进来,看见王爷身上的蛊毒,可要如何是好?” “那便是王妃自己撞见的,与我们无关啊。”温太医刻意压低了音量。 老奸巨猾。 寒夜在内心腹诽一句。 未几,温太医又道:“我觉得王妃不会来,她被王爷伤得太深了。” 寒夜默了默,转身离去。 梅园,卧房里。 沈翩枝坐在贵妃塌上,清冷的目光划过他们二人一起睡过的床榻,心里隐隐作痛。 这里每一处都有他们的痕迹。 她在这里实在煎熬。 选择留下是觉得寒夜的毒有些可疑。 她甚至开始怀疑萧沉渊是在骗自己。 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别的女人,只有她一人?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得了失心疯,竟然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此时,窗台上忽然飞来了一只信鸽,它静静立在那儿,炯炯有神地盯着沈翩枝。 沈翩枝踏着轻柔的步伐,来至窗台,取下飞鸽脚环上的书信,随后把她抛向夜空。 打开一瞧,是贺朝野传来的书信。 说是找到向淮月了。 并且在锦城等他们。 沈翩枝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唇角压抑不住扬起。 找到便好。 很快,沈翩枝的眸光便黯淡下去。 没有他们了,只有她一人。 倏然,房门被人敲响。 沈翩枝移步去开门,瞧到来人是寒夜,神色淡漠。 寒夜恭敬行礼问安:“给王妃请安。” “你来找我所为何事?”沈翩枝问。 “王爷,其实不瞒您说,我中的是蛊毒,每到月圆之日便会痛不欲生。”寒夜语声低沉严肃。 沈翩枝脸色本就惨白,听到他的话只是淡声说了一句:“那你为何会安然无恙站在此地?” 寒夜顿时语噎。 还能为何? 中毒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啊! 他说的还不够明显吗?王妃怎么没联想到一块去啊! 是王爷伤透王妃的心了吗? 也是,王爷前一刻还在与美人缠绵在榻,王妃怎会觉得是王爷中了蛊虫。 沈翩枝淡瞥他一眼,“既然确定是你中了毒,我便没有理由留在这,我就告辞了。” “王妃,您别走啊……”寒夜欲言又止。 他曾跟王爷发过誓,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妃啊。 所以才在这里旁敲侧击的。 哪能想到王妃不开窍啊! 沈翩枝把弓箭背在身上,扫了欲言又止的寒夜一眼,语气不掺杂任何温度,“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先走了。” 她已经快步走至庭院。 寒夜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响,才挤出了一句:“您不亲自与王爷告别吗?” 第138章 每次逃跑都被逮回来 沈翩枝脚步没有停顿,唇角噙着一抹冷讽的弧度,“不必了,我不想再见到他。” 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 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也许对萧沉渊来说,她压根就不重要。 她也不想一进到屋里,便看见萧沉渊与别的女人搂搂抱抱。 寒夜迈前一步,苦口婆心地劝道: “王妃,您还是与王爷告个别吧,他一直都把您捧在手心,您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满月,他也会给您摘下来,何时拒绝过您的要求啊?” 沈翩枝掀起眼皮,凉凉瞥他一眼。 寒夜背脊微僵,冷意霎时从脚底窜了上来。 王妃面无表情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心惊胆颤! 可为了王爷,他还是要继续说。 沈翩枝抢先一步出了声,“我当时要逃的时候,他可有一次应允过?哪次不是把我逮回来了?” 寒夜一噎,摸了摸鼻子:“也就这件事情是例外。” “你说他把我捧在手心?所谓的宠爱就是掐着我脖子说一些狠话?”沈翩枝唇角轻扯,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是透着讥讽。 其实这番话她在没爱上萧沉渊的时候就想说了。 只不过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寒夜喉咙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月色洒在沈翩枝的身上,白色的衣裙染上冷淡的光晕,朱唇微抿,道: “我不否认他曾经爱过我的事实,但他的确带给了我伤害,我如今选择离开于我于他都是最好的结局。” 寒夜急得眼眶通红,“可您心里还是有王爷的啊,为何执意离开呢?” 沈翩枝:“他已经有了枕边人,我自是要腾出位置。” “可是……” 沈翩枝眸色一凛,打断了他,“见过花开就好了,何必在意花落谁家,感受过风带来的温意就好了,何必想去掌握风的方向。” 她眸底透出几分恸色,又补了句:“有些人 ,有些事,到此为止或许是最好的收场。” 寒夜面露苦色,眉宇间的焦虑愈来愈深,垂在两侧的手不由攥紧。 沈翩枝收回冷如寒潭的目光,踏入沉寂的夜色当中。 她的身影逐渐模糊,直至消失在院落。 只余寒夜在风中凌乱:“……” 王妃真就丢下王爷不管了吗? 未免也太绝情了。 沈翩枝去马厩牵了一匹马,策马离去。 她所在的是杨城,距离锦城一百来公里,一天一夜便可到达。 但天色已晚,她选择前往几公里外的客栈。 她裹着狐毛大氅,孤身一人骑马踏入无尽的黑暗。 在路经一个山头时,沈翩枝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还伴随着一些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 “前方有个美人,给我追上去!” “抓住了她,我们兄弟几人就可以快活一回了!” “这么久没见美人从我们这里路过了,可要好生享受一番!” 沈翩枝目光一瞬便沉了下去,黛眉浅浅蹙起,往后面看了一眼。 漫天的黑夜将他们笼罩其中,沈翩枝瞧不清他们的面孔,可眸底隐隐泛起一抹冷光。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连同地面都震动了几下,清晰的声音敲打在沈翩枝的耳膜上。 沈翩枝觉得再这么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很快就会被追上。 必须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沈翩枝盯着不远处的山洞看了一瞬,勒着缰绳,让马进入山洞里。 而后跃身下马,持着弓箭往山顶里头走。 沈翩枝藏到了山洞里面的死角,视线能瞧到洞口的来人,一览无余。 且她距离洞口还是有一段距离,具有作战时间。 所以她把马留在山洞里,是想刻意把他们吸引进来,从而一网打尽。 不多时,十余壮汉举着火把走了进来,他们面目狰狞,浑身透着戾气,宛如一头野兽要将人撕咬进去。 他们看到山洞里停放的马,眸光闪过一丝暴戾,刀刃直接插在了马腹上。 通体白色的骏马顿时四蹄翻腾,发出一道长长的嘶鸣声。 幽静的夜色被划出了一道口子,连天边的孤月都颤了下。 沈翩枝脸色一寸寸往下沉,捏着弓箭的手愈发收紧,掌心勒出一条深深的红痕。 她早该想到他们心狠手辣的。 他们插了一刀还觉得不够痛快,刀刃拔出,欲再次插进同一个伤口。 沈翩枝眸里跳动着几簇怒火,取出沉甸甸的箭,搭在弓上,用力一拉。 “咻——” 箭如闪电般飞出,射穿了持着刀刃的男子。 “啊!!”男子疼到倒地不起,刀刃也随之掉落在地。 其余山匪面色阴沉,恼怒道: “这娘们竟然动手伤我们的兄弟,给我分头去找,找到她就立刻活剥了!” “啧,还挺能跑啊,我们差点就追不上了,幸好她跑来这里自投罗网了。” “注意点,别被她射中了,这娘们箭术还挺精湛!” 沈翩枝听到他们的对话,眸底的怒意一点点燃起,三支箭已经悄无声息地搭在了弓上,并且对准他们。 箭如流星闪过,直透他们肉躯。 尖鸣声回荡在整个山间,冲破云霄。 “啊啊啊!我的眼睛!!” “我的心!好痛!!” “啊!!我的第三条腿……” 他们站得密集,有一支箭直穿两人的心脏。 血珠似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出,不到一刹便染红了地面,犹如一朵绽放的曼陀罗。 空气中也弥漫起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他们捂着伤口在地上打滚,一直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逃过此劫的山匪们登时冷了脸,扬声骂道:“臭娘们,竟然敢暗算我们,逮住她,别让她跑了,必须活剥了她!” “兄弟们,还愣着作甚?上啊!” 他们面露怒色,从腰间抽出了刀,气势冲冲地举着刀往里跑。 对于他们的躁动,沈翩枝眸色狠了几许,悄声无息地搭了五支箭,不带一丝犹豫地射出。 “咻咻咻——” 五箭齐发! 她猜到了他们跑的方向,所以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他们。 事实证明她练了一段时间的箭术是有用的。 至少能在乱世之中,让自己安全无虞。 凄惨的尖叫声接二连三响起,如同断了弦的古筝,发出破破碎碎的声音。 “啊啊啊!” “这娘们藏在何处?我们怎就被她暗算了?” 一名山匪忽而将利刃横在马的脖子处,对里面喊道:“臭娘们,你再不出来,我就把它杀了!” 沈翩枝神色逐渐冷了下去,眉宇间泛着煞气,箭已疾速搭在弓上。 那便看她的箭快,还是他的手快! 山匪没有听到回应,面色明显沉冷下来,语气掺杂着怒气,“你不出来是吧?行啊,我这就让你悔恨终生!” 他气得扬起了刀刃,蓄满力气朝着马的脑袋劈了下去。 箭如闪电风暴,穿过他的掌心,鲜血顿时飙得一尺高。 “我的手!!”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可就有去无回了!” “撤!” 没被箭刺中的山匪脸上露出深深的惊惧,迅速往后退去。 他们实在慌得一批,还不经意间踩到了同伴的身体。 疼到起不来的山匪朝他们伸出了手,“别扔下我们啊,带我们一起啊!” 他们不带一丝犹豫地往外跑去,连看都不看地上的人一眼。 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沈翩枝眸里泄出幽光,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就在沈翩枝再次射箭之时,他们忽然把火油尽数倒在地上,扔了手中的火把,甚至骂骂咧咧道: “臭娘们,你就陪我们受伤的兄弟一起去死吧!” “这是你欠他们的!” 这一幕来得太快,沈翩枝根本来不及阻止。 受伤的山匪们被火围了起来,灼热向他们的肌肤袭来,哀嚎声在山间格外清晰渗人。 逃过一劫的山匪们拼命往外跑。 其中一人突然开口:“要不把山洞口给堵上?这样就可以确保万无一失了。” “行啊,别让那娘们逃过一劫!” “那娘们害了我们几个兄弟,得让她付出代价!” 话语未落,他们就开始搬石头。 倏然“呼”的一声,远处忽然飞来无数枚飞镖。 他们顿时瞪大瞳仁,一脸惊惧:“啊啊啊,哪来的飞镖!” “快躲!” 山匪几人跑得乱七八糟,还是没能躲开,身上皆中了飞镖,纷纷倒在地上,捂着伤口苦叫连连。 身着玄色长裙的女子骑着白马飒踏而至,斗笠下的脸清冷如月,眉宇间略显英气,且透着几分威严与冷峻。 冷风吹过,纱帘随风而起,露出扬起嗜血笑意的丹唇。 山匪几人看得心惊胆颤,连连求饶: “女侠饶命啊!” “我们与女侠素不相识,还请女侠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 “只要女侠饶我们一命,我们就立马消失在女侠眼前!” 女子看到山洞里火光冲天,眸底掠过一抹杀气,“竟敢放火烧无辜之人,我看你们是存心找死!” 女子双眸锐利如刃,从马背上腾空而起,飞步如雪。 刀尖眨眼便抵着其中一人的喉咙,清冽的嗓音裹挟着无尽的威胁,“不把火灭了,本姑娘就把你们生烤了!” 第139章 萧沉渊,你不欠我的 山匪脸上皆露出惊惧,背脊爬上寒意,忙道:“女侠,我们这就去灭火。” “别给我耍花招。”女子面色冷冽道,“否则我取了你们的项上人头!” 刀刃往他的喉咙进了一寸,他当即嚷嚷道:“不会耍花招的,求你信我们。” 女子冷扫他们一眼,狠狠踢了他们一脚,“还不快去!” “是是是!”山匪们连滚带爬地往山洞里去。 女子收回利刃,却听到里头传来熟悉的声音,瞳仁骤然瑟缩。 霎时,几匹骏马踏破长夜而来,首位的男子身姿挺拔,墨色衣袂飘飘,五官俊俏,只是脸色苍白,失去了往日的红润。 几息后,他们手上一拉缰绳,骏马长鸣几声,原地踏了几步,停了下来。 男子松开缰绳,利索下马,疾步冲进山洞。 愣在原地的女子眸色掠过一丝愕然。 竟然是他! 他如此着急前来,莫非在里面的是…… … 山洞里火光渐灼,漫天艳火将沈翩枝包围其中,似一头猛兽要将她吞噬进去。 倒在地上的山匪们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沈翩枝往前挪了几步,持着弓箭对准他们。 箭穿过烈火,箭头染了几许火星,射在艰难前行的山匪们身上。 赤红的火焰立即点着了他们身上的布衣,燃起了熊熊烈火。 “怎么着也得找个垫背的啊,你们走了,留我一人在这多无趣啊!”沈翩枝唇角噙着一抹痴狂的笑意,眸里没有一丝惧怕。 她冷若冰霜的嗓音在山间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被烈火吞噬的山匪吱哇乱叫,在地上打起了滚。 沈翩枝取出一支箭,搭在箭上,朝着跑到门口的山匪射了过去。 山匪忽而被绊倒在地。 而山洞里倏然闯进了身着墨色锦袍的男子。 沈翩枝与他的距离不远,瞧到对方的面容后,心蓦地一颤。 萧沉渊眸里映着由远及近的黑色利箭,还有她倩丽的身影。 他薄唇抿得很直,眸色深沉,比漫天黑衣还要幽深。 但他没有要躲开的迹象。 沈翩枝握着弓箭的骨节泛起了白,心中百转千回,还是道了句:“快……” 后面的话还未道出,萧沉渊的左肩已然被箭贯穿,鲜血直流。 他只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唇边溢出殷红的血珠,若非宝剑抵在地面支撑着他的身子,只怕早已脱力倒地。 萧沉渊面色淡然地扯出左肩的利箭,强忍着疼痛,用剑支着身子往焰火里走。 沈翩枝心如刀绞,失了艳色的唇瓣轻轻颤抖。 这并非她所愿…… 她不是冲着萧沉渊去的。 她不知道萧沉渊会突然出现。 亦不知道他会站着不躲…… 他明明有时间躲的,为何不躲? 思索间,沈翩枝眸里溢出盈透的水光,隔着无数的火炬望着萧沉渊,眉心不动声色蹙起,“萧沉渊,你不要过来!” 她已经被团团焰火包围,出不去了。 他过来就是跟她一起送死! 萧沉渊深邃的眸光紧紧攫住她的身影,步伐艰巨且坚定,一步都没有迟疑。 迟非晚进来便看到沈翩枝的箭射中了萧沉渊。 他还义无反顾地冲进去救沈翩枝。 迟非晚心中掀起巨浪般的震撼,她没想到萧沉渊那么爱枝枝。 他不躲枝枝射的箭,是不是觉得枝枝想要杀他,所以他心甘情愿地被她射中? 饶是觉得枝枝想杀他,他还是想救她。 迟非晚不可置信地凝着他的背影。 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吆喝着山匪们扑火。 萧沉渊迈着沉重的步履冲进了火场,一步步逼近沈翩枝。 “我让你别过来,你没听见?”沈翩枝嗓音几近喑哑,双眸变得猩红。 “我不会把你一人丢在这里。”萧沉渊喉间微动,溢出一句。 沈翩枝心下一恸,忽然瞥见炽热的烈焰在他手臂上燃烧,忙奔了上去,“快褪下外衣……” 她慌乱地褪下他的外衣。 可无情的火还是灼烧了他的肌肤,通红一片,触目惊心。 沈翩枝眸里的残红未褪,心疼在心中无声蔓延。 目光触及他左肩的伤口时,她心脏似被利刃来回刺着,泛起沉沉闷闷的钝痛。 萧沉渊握住了她的手腕,眉眼染上沉痛,坚决道:“我带你走。” 沈翩枝唇线紧绷,精致的眉眼捎上几许怒意,“萧沉渊,我不是让你不要过来吗?你为何要过来?” 何况他不是美人在怀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萧沉渊眉心微动,到底没说什么,握着她手上的力度加大,转身把她拥入了怀里。 沈翩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萧沉渊,我不需要你当肉垫!” 她挣扎得发丝凌乱,美眸含着净透的泪珠,双手不断推开他。 萧沉渊眉心拢起,额间已然渗出一层薄汗,咬紧牙关把身上的痛意压下心底,低叱一声:“废话少说。” 沈翩枝身形微僵,眸里的泪珠滚落,顺着下巴滑至衣襟。 她冷冷凝着他,“我不用你救我!” “若是你死了,本王怎和父皇母后交代?”萧沉渊眸色渗出寒意。 “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吧。”沈翩枝冷讽道,“萧沉渊,你不欠我的,无须用自己的身体帮我挡住赤红的焰火!” 她无意中射了萧沉渊一箭,内心已是非常自责。 自是不会让他当肉垫。 萧沉渊眸光一寸寸下沉,泛白的薄唇紧抿,把她娇软的身子禁锢在臂弯里,带着她往外走。 沈翩枝抵命挣扎,“萧沉渊,我不要你救!” “若是以你的命换我的命,我宁愿葬身火海!” “你前不久还在与美人打情骂俏,如今来找我作甚?” “萧沉渊,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事情,所以才来这里装深情的?” 沈翩枝一气之下什么话都往外说。 她想因此激怒他,从而让他放弃救她。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激怒萧沉渊。 萧沉渊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神色,锋利的下颚线更是没有彰显怒气。 沈翩枝正挣扎时,听到他发出一道低沉的闷哼声。 她垂眸一看,他左肩正在不断溢出血珠。 第140章 一时被美人迷了心窍 沈翩枝顿时不再挣扎,生怕再次扯到他的伤口。 可她真的不想他再受伤了…… 他此前已经救了她很多次。 她欠他太多了。 萧沉渊垂睫看她,轻声淡道:“我不疼。” 沈翩枝微愣一瞬,撇了撇唇,“我又没心疼你。” 萧沉渊不着痕迹地勾唇,“嗯,没心疼。” 沈翩枝隐隐听到他话语藏着笑意,再次抬眸望向他时,又没看到有何异样。 十余人一直在扑火。 山匪还接来了水源。 不到一刹,漫天的明火已被他们浇灭。 沈翩枝的心渐渐松了下来,忍不住在他怀里轻轻扭动,“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萧沉渊脸透着病态的白,羽睫微颤,细细的汗珠从他额间无声渗出,手中的箭“哐当”掉在地上。 沈翩枝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下意识伸手扶了他一把。 迟非晚疾步上前,“你们无碍吧?” “晚晚?”沈翩枝眸底透出愕然,“你怎会在此?” “路过此地听到山洞里有动静,没想到是你遇险。”迟非晚语气凝重。 “原是如此。”沈翩枝话音刚落,便感到他的身子开始摇摇欲坠。 她力气太小,压根就扶不稳他。 他脱力滑落在地,沈翩枝眉心跃上着急,“晚晚,你帮我搀扶一下……” 迟非晚正欲动手,寒夜便蹿了上来,扶住了萧沉渊,“我来就行。” 沈翩枝松了手,“行,你来吧。” “王妃,我没说您,我说迟娘子呢。”寒夜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迟非晚:“……”说话真够直白。 沈翩枝的眉心微皱,话还未道出。 寒夜抢先一步道:“王妃,王爷知道您有危险,不顾重伤便赶了过来救您……” 萧沉渊掀起沉甸甸的眼皮,睨了他一眼,“闭嘴。” 寒夜霎时闭上了嘴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沈翩枝捕捉到了字眼,杏眸泛起一丝猜疑,看着地上鲜艳显眼的血珠,忙道:“晚晚,麻烦你帮他包扎一下。” 迟非晚点了点头。 萧沉渊眸光幽冷,“不必麻烦迟娘子了。” 迟非晚唇角微抽:“我看你是想枝枝亲自帮你包扎吧。” 但是他们看上去像是闹了别扭,枝枝愿意给他包扎吗? 倘若枝枝愿意,也不会唤她啊。 萧沉渊目光在沈翩枝脸上游走片刻,“我也可以不包扎。” 话音刚落,他发出一道难以抑制的咳嗽声,脸上更显病态之色。 迟非晚凝他片刻,眸里滚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眼看着他的伤口一直冒血,沈翩枝到底是不忍心放任他不理,与寒夜扶着他在山洞外头坐了下来。 迟非晚从马背上拿出医药箱来到了沈翩枝的身旁,“枝枝,我来给你打下手。” “好。”沈翩枝点头。 萧沉渊深邃的目光一直落于沈翩枝身上,眼睛也不带眨一下。 沈翩枝垂眸给他清理伤口,“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忍不了。”萧沉渊喉间滚出喑哑破碎的嗓音。 沈翩枝动作一顿,嗓音淡然,“忍不了也要忍。” “要不夫人说几句话哄哄为夫?”萧沉渊倚在洞壁,语气急促而沉重,似在强压疼痛勉强说出的话。 “王爷还是莫要说笑了,我们早已画上句号了。” 沈翩枝精致的眉眼充满了平静,眼皮也曾抬一下,专心处理他的伤口。 当她看到他血肉模糊的伤口时,呼吸一滞,眸底溢出痛色。 她垂眸遮住其中慌乱无措的情绪,手却止不住发颤。 迟非晚瞧出她内心的挣扎,低声问了一句:“枝枝,你还好吗?” 沈翩枝深吸了口气,“嗯”了声,压下心中的情绪,手逐渐恢复稳当。 萧沉渊不动声色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钝痛犹如藤蔓缠绕着心间。 她憔悴了不少。 他给她带来了太大的伤害。 可他不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唯有狠心推开她。 迟非晚打破这阵沉寂,“若是箭头再偏一寸,他手铁定废了。” “没办法,我夫人的箭术得到了我的真传,分寸把握得很好。”萧沉渊低声调侃一句。 沈翩枝神色忽暗忽明,硬着头皮给他包扎好了。 迟非晚微讶,原来是萧沉渊亲自教枝枝箭术的。 如此一来,枝枝就能有一门绝活傍身了,能在陷入危险时刻顺利脱身。 他想得实在是周到。 迟非晚忽然站起来,抚了一下鬓发间,“哎呀,我的簪子好像掉了,我去找一下。” “迟小姐,我帮你一起找吧。”寒夜也连忙站了起来。 迟非晚勾唇,“那便麻烦你了。” “不麻烦,举手之劳。” 他们边说边走了。 沈翩枝徐徐起身,面色沉静道:“我方才并不是想杀你。” “即使夫人想杀我,我也不会躲。”萧沉渊道。 “你三番两次救我,我没有理由杀你。”尽管你伤害了我,我也不会对你刀剑相向。 沈翩枝并没有把这句说出,只是在心底默念。 萧沉渊眸里墨黑不见半点星光,自嘲地勾起唇角,“我宁愿你是想杀我的。” 如此一来,他便能好受一点。 罪孽也能减少一点。 沈翩枝背对着他,仰头望着悬挂在天边的满月,问了一句:“寒夜说你身受重伤,可是真的?” “别听他胡说。”萧沉渊轻扯唇角。 沈翩枝回眸看他,眸里映着他惨白的面容,“你不是与美人在缠绵吗?怎会身受重伤?莫非那所谓的美人是刺客,刺伤了你?”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猜测太不切实际。 萧沉渊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会被一刺客糊弄? 他身手不凡,更不会让刺客得逞的。 萧沉渊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语调慵懒,“嗯,一时被美人迷了心窍。” 他的话如锋利的刀划过她千疮百孔的心。 她疼到眉心拢起,眼尾不争气的泛起一抹殷红,避开了他炙热的目光,冷嘲道:“不曾想王爷也会有糊涂的时候啊。” “英雄难过美人关,本王亦不例外。”萧沉渊嗓音凛然,且富有穿透力。 沈翩枝心里似一个烂掉的橘子,又酸又涩。 她仰头凝着满月看了一瞬,肩膀轻轻颤抖,连忙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哭声。 第141章 写一封休夫书 他们此前的所有情感在这一刻被无声摧毁,只余一片齑粉。 沈翩枝的坚强也瞬间崩塌,两行清泪簌簌而落,白皙的面容挂着盈透的水珠,我见犹怜。 她背对着他的身子迟迟没有转回去,也没有这个勇气转回去,生怕他瞧出一丝端倪。 在一段感情中,谁越在意,便输得越惨。 月色清冷,空中竟飘起了鹅毛大雪。 寒风呼啸而过,饶是裹着狐氅的沈翩枝也不由哆嗦了下。 萧沉渊望着她摇摇欲坠的背影,拳头不由攥紧,指尖嵌入肉里,细微的疼痛仍是无法压下心中的绞痛。 他自知自己的话伤人,可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若是此时退缩,枝枝日后便会沉浸在失去他的痛苦里。 枝枝如今爱得还不够深,不至于死去活来。 说不准只需一段时日便走出来了。 如此想着,萧沉渊喉咙涩得发疼,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沈翩枝调整了一下情绪,抬手拭去泪珠,回眸看他的眼神又清又冷,道:“那便麻烦王爷日后不要再喊我夫人了。” “好。”萧沉渊应下。 “待我寻到笔墨与宣纸,会写一封休夫书传信于你。”沈翩枝眸色降到极点,语调也沉冷。 是萧沉渊先背叛了她。 所以她写一封休夫书并不过分。 何况她现在不先发制人提出这点,难道要等他甩她一封休妻书吗? 她自是接受不了的。 “好。”萧沉渊薄唇轻启,“还有何要提的?不妨一次提出来。” “还望王爷回到东国后,莫要为难我家父家母。”沈翩枝又道。 萧沉渊应得甚是痛快,“准了,还有吗?” 沈翩枝望着他淡漠无情的脸庞,心下不由爬上一丝怒意,“萧沉渊,为何我说起寒夜说过的话,你的态度就变得很奇怪?” 简直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前一秒还在喊她夫人。 可她问他是不是受了重伤,他便冷冰冰的,甚至惜字如金。 难道这里面有隐情? 萧沉渊无视她的怒火,轻轻阖上眼眸,语气淡如月色,“若是没有,你便与迟娘子走吧。” 沈翩枝的心逐渐往下沉,眸光泛起一抹冷意,“萧沉渊,这是你说的。” “难道这里除了本王,还有第二个人?”萧沉渊嗤笑一声,眉眼的森寒更为明显。 过了半晌,沈翩枝到底是没开口,转身去找迟非晚。 迟非晚与寒夜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寒夜道:“迟小姐,你并不是真的要找簪子,而是给他们一个独处的机会吧?” 迟非晚淡漠地“嗯”了一声,忽然问道:“他们发生了何事?” 寒夜欲言又止。 迟非晚没有追问,而是淡淡道: “其实我看得出来你们家王爷与枝枝闹了别扭,我还挺想帮助他们的,可惜你没把事情的缘由告诉我,我就算是想帮,也是爱莫能助啊。” 寒夜听到这番话,内心已经蠢蠢欲动了,但还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真的可以帮他们吗?” “当然。”迟非晚挑眉。 寒夜眉心不动声色地皱起,“可我怎么想起,你往日可是三番两次带着王妃逃走啊?” 他差点忘了这茬! 迟小姐以前就跟王爷对着干啊! 如今她真会好心帮王爷吗? 若是她从他这里得知了真相,转头去跟王妃颠倒黑白,那该如何是好? 所以她还是不太可信的。 迟非晚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清了一下嗓子,“那时候枝枝并没有爱上你家王爷,我身为她的好友,带她走不是人之常情吗?” 她顿了片刻,又道:“若是你的好友被不爱之人困在身边,你会无动于衷吗?定是不会的吧?” 寒夜沉吟良久,暗叹一声:“你说得在理。” 迟非晚抬眸看了一眼沈翩枝的背影,语气轻缓道:“我如今看到枝枝爱上他了,我不想她痛苦,只想让他们和好如初。” 其实她还真的没有骗寒夜。 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枝枝以前不爱萧沉渊,她身为枝枝的闺蜜,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枝枝被萧沉渊锁在身旁。 现在倒是不一样了。 枝枝爱上了萧沉渊,她没有理由阻拦。 宁教人打子,莫教人分妻。 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寒夜眼睛顿时亮了,嗓音裹着一抹惊讶,“既是如此,那我自然是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就在寒夜准备将事情来龙去脉全盘托出的时候。 沈翩枝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寒夜心里咯噔一下,面露愁容,“王妃怎就走了?脸色看上去也不是很好,莫不是谈崩了?” “应该吧。”光是一个眼神,迟非晚就看出沈翩枝的情绪相当低落了。 在沈翩枝没走到之际,寒夜忙道:“迟小姐,他们是有误会的,先不要急着把王妃带走,让他们相处一段时间吧。” 话语刚落,沈翩枝便走至迟非晚面前,“晚晚,我们走吧。” 迟非晚自是有把到寒夜的话都听了进去,眸色渐深,缓缓道:“枝枝,他伤势过重,要不我们护送他回去吧?” 沈翩枝顿时听出她话里之意,柳眉轻蹙,坦诚道:“晚晚,你不用撮合我们了,我们没有以后了。” 迟非晚瞧出她眸底的落寞,轻叹一声:“我不是撮合你们,我只是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话语刚落,迟非晚便指着萧沉渊开口:“他好像陷入昏迷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在萧沉渊的身上。 萧沉渊双眸不知何时阖上,脸色透白,不见一丝血色,似尚存最后一丝气息,濒临生命的尽头。 沈翩枝的心揪成一团,窒息感逐渐袭来,眼眶一热,顿时跑了过去。 寒夜紧随其后。 未跑两步,却被迟非晚拦住了,“你跑过去干什么?破坏气氛。” “哦哦哦,我不能过去。”寒夜后知后觉了过来。 沈翩枝跑至萧沉渊的面前,纤瘦的素手忍不住抬起抚摸他病态的脸颊,哽咽道:“萧沉渊,你醒醒……” 她本是要绝情一点的。 可看到萧沉渊这副样子,她又狠不下心不管。 第142章 萧沉渊,你是不是中了蛊虫? 萧沉渊靠着洞壁,双眸紧紧闭着,几缕发丝垂在冷白如玉的脸庞,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孤寂又脆弱。 沈翩枝动作轻柔地推了下他的手臂,他仍是没有动静。 不远处的寒夜眸底没有一丝光彩,低声问:“王爷是陷入昏迷了吧?迟小姐,你是会医术的吧?求你救救我家王爷。” 迟非晚用沉思的目光盯着他们看了许久,轻移步伐走了过去。 寒夜紧跟其后。 “枝枝,我给他把个脉。”迟非晚道。 沈翩枝往旁边挪了半步,“好。” 迟非晚取出一方素帕,搁在萧沉渊的手腕,给他把脉。 未几,迟非晚的瞳仁蓦地震了震,果真如她猜想的那般。 沈翩枝端详迟非晚的神色片刻,低声问了句:“他如何了?” “他高热刚退不久,伤口发炎导致陷入了昏厥。”迟非晚顿了一瞬,“此地天寒地冻,还是先送他回去吧。” 沈翩枝大脑霎时一片空白,檀口微张,喉咙似被掐住,说不出一句话。 萧沉渊高热刚退就来救她了? 怪不得他眉宇间透出几许疲惫,中了箭还要用剑支着身子走向她。 原是生了病。 他嘴上说着绝情的话,可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爱她的证明。 这一次,她不再信他的话,而是坚信自己的内心。 沉吟许久,沈翩枝出了声:“我与他一同回去。” 迟非晚:“好。” 立在一侧的寒夜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太好了! 王妃愿意跟他们回去! 他们还是有机会和好如初的。 沈翩枝站起来才发现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 寒夜看出她的疑惑,低声解释道: “您离开后,我让两个铁甲卫跟在您身后,一有风吹草动就回来禀告。” “王爷刚苏醒便听到您遇险的消息,并且不顾温太医的阻拦赶来救您,王爷怕您受伤,还特意为您准备了马车。” 沈翩枝内心掀起一阵巨浪,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他在用他的方式爱她。 迟非晚挑眉道:“你家王爷想得还挺周全啊。” “王爷满心满眼都是王妃,自是会考虑得周全。”寒夜眼含笑意。 沈翩枝乌眸泛起一抹薄红,凝着昏迷的萧沉渊看了良久,才出了声:“先扶他上去吧。” 他们把萧沉渊扶上了马车。 寒夜跟铁甲卫几人骑马。 迟非晚也转身跃上了马,“枝枝,我骑马跟在你们身后。” 沈翩枝掀开车帘,柔声道:“晚晚,我那匹马……” “放心,我帮你牵回去。”迟非晚递给她一抹安抚的神色。 沈翩枝点了下头,放下帘子。 马车里的缠枝牡丹暖炉正冉冉升起暖烟,每一个角落皆流淌着暖意。 可沈翩枝却发现萧沉渊身体异常冰冷,与漫天的雪花般沁着凉意。 她褪下雪白狐氅,将他的身体紧紧裹住,俯身靠近,双手搂住他的腰身。 想借此办法让他身体暖和起来。 半炷香过去,他仍是冷冰冰的。 沈翩枝羽睫轻颤,眉眼捎上了一抹焦虑,把自己的双手搓热,捂住他冻僵的脸颊,“萧沉渊,你一定要挺过来……” 她反反复复做着这个动作,萧沉渊仍是不见暖和起来,脸色几近透明,似极了易碎的美玉。 沈翩枝眸里渗出一片晶莹的水光,捂着他脸颊的手微微发颤。 但她并没有放弃,甚至试图唤醒他:“萧沉渊,你救了我多次,你也让我救你一回,好不好?” 泪珠无声滑落,她的眸底满是惊慌失措。 马车晃动了一下,一根簪子从萧沉渊的衣袖掉了出来。 沈翩枝目光划过蝴蝶簪子,怔了须臾,弯腰捡了起来,紧紧握在掌心,指骨不由泛白。 “我把它落在雪地里了,你怎么捡到的?” 她离开时下了很大的雪,簪子应当会被雪覆盖才是。 萧沉渊苏醒后去找她,不该找到簪子的啊。 难道在她离开不久后,萧沉渊便追了出去? 他是不是在追出去之后才发的高热? 无数疑问涌上沈翩枝的心头,羽睫沾着一滴泪珠,眼眸轻眨,泪珠便滚到了萧沉渊的手背。 俄顷,萧沉渊的指节无声动了一下。 沈翩枝思绪被打断,眉心忽动,嗓音裹挟几许惊喜,“萧沉渊,你醒了……” 萧沉渊被她拥在怀里,吃力地掀开眼眸,看到她双眸通红,唇角轻扯:“哭什么?本王还没死呢。” 他语气低哑,尤为虚弱。 沈翩枝紧紧握住他的手,凉意透过肌肤蔓延至体内,冻到她骨子里。 她并没有躲,炽热的目光凝着他,问道:“萧沉渊,从来都没有别人,对不对?” 萧沉渊艰难抬眸看她,小姑娘鼻尖红红,脸上全是泪痕,一看便知道哭了很久。 狠心的话在他喉间滚动了下,终究没有勇气道出。 沈翩枝看出了他的犹豫,掌心摊开,露出蝴蝶簪子,又问:“我从庭院离开后,你便出来捡到了它,对吗?” 她眸里水光闪现,却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失态。 萧沉渊阖上了双眸,不去看她。 沈翩枝眉心拢起,“萧沉渊,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想本王回答你什么?”萧沉渊掀眸睨她。 “你知道我会去找你,所以你与旁的女子演了一出戏。”沈翩枝这次并不是反问,语气异常笃定。 萧沉渊心底泛起尖锐的疼痛,如鲠在喉。 不曾想他的枝枝如此通透。 一下便猜到了缘由。 他本以为能瞒她很久。 到底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手段。 沈翩枝直直地望进他忽明忽暗的眼眸,凝眉道:“萧沉渊,你是不是中了蛊虫?” 回应她的是无限的沉默。 萧沉渊毒发才不选择与她同床共枕,而是去了书房。 他随后猜到她会来,找了别的女子演戏逼走她。 待她走后,又出来捡了她落下的簪子。 在寒夜与她坦白中了蛊虫,便会在月圆之日痛心切骨的时候,她就该想到的。 是她悟得太晚了。 沈翩枝心下了然,沉声道:“所以寒夜只是一个幌子,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你在推开我,不想我与你同舟共济。” “萧沉渊,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我没资格与你风雨同舟?” 第143章 他在跟朕要你! 她的质问声落下,马车里恢复了一贯的冷清。 暖烟徐徐升起,将他们缠绕其中。 萧沉渊眼波微转,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喑哑道:“是我没有资格。” 他总是把墙垒得高高的。 又仰着头渴望有人能翻过来。 且他如今站在清醒与麻木的边缘,不能堕落也难以解脱。 沈翩枝被他的神色刺痛了一下,双唇紧抿在一起。 他没有否认。 因此她所说的都是真的。 从来都没有别人,只有他们。 他不想她沉浸在失去他的痛苦当中,所以才屡次把她推开。 沈翩枝握着他手背的力度稍大,眼里的凄色倏然消失殆尽,坚定道:“我们一定会寻到解药的。” 她想说晚晚会许多蛊术。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现在说出来还是为时过早。 何况晚晚适才有给萧沉渊把脉,定是已经知道萧沉渊中蛊的事情。 既然晚晚没跟她说,那就证明这蛊毒太过于棘手。 如此想着,沈翩枝眸色渐渐黯淡下来,眉梢不由往下压。 萧沉渊阖上了双眸,喉结微滚,终归是没开口。 马车轱辘前行,车轮与地面撞击的声响也重重落在了沈翩枝的心尖,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没想到短短一瞬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心里似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球,理不清剪不断。 但无论前路多难走,她都不会放弃萧沉渊。 沈翩枝侧眸望向萧沉渊,只见他双眸阖着,在闭目养神。 他们没有再说话。 几息后,马车停了下来。 寒夜以及铁甲卫赶紧过来,把萧沉渊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沈翩枝也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温太医早已站在廊檐下等待,瞧到他们回来了,忙迎了上去,“王爷这是怎么了?” “王爷中了箭……”寒夜边说,边让人把萧沉渊往里面扶。 沈翩枝脚步刚迈开,温太医便开了口:“王妃,您且回去歇着吧,这里有臣看着,王爷不会有事的。” 沈翩枝未及回应,卧房的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迟非晚跃下马背,缓步来到她的身旁,低声道:“枝枝,我看你脸色不好,还是先去歇着吧。” 沈翩枝默了几瞬,看着她的眼眸道:“晚晚,可有法子解萧沉渊身上的蛊虫?” “你知道了?”迟非晚略显愕然。 “嗯,我猜出来了。”沈翩枝点头。 “我虽会蛊术,但他所中的蛊毒极为稀奇古怪,我不知道解法。”迟非晚面露迟疑,到底还是说了实话。 沈翩枝眸光由浅到深,直至隐晦无光。 没想到萧沉渊的蛊虫这么棘手。 难道真就没有救他的法子了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关关难过关关过。 一定会有法子的。 不大会儿,迟非晚放柔了语气,“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晚晚……”沈翩枝眸光盈盈,语气轻颤。 迟非晚指骨点了下她的鼻尖,打趣道:“别太迷恋姐,姐是你得不到的女人。” 沈翩枝不由弯眸轻笑一声,“你就会逗我笑。” 迟非晚:“那不就证明我厉害嘛,都能把笑点高的你逗笑了。” “是是是,我的晚晚最厉害了。”沈翩枝笑着点头,眼神无比真诚。 迟非晚傲娇地挑了挑眉心。 沈翩枝默了几瞬,忽然问她:“你是与段亦安吵架了?” 若是没有吵架,段亦安此刻该是和晚晚在一块。 那么晚晚不会孤身一人遇到她的。 迟非晚眸色暗了暗,仰头凝着夜空,嗤笑一声:“他见我失忆便说是我的夫君,既然他欺骗了我,我自是没有留着他的道理了。” 沈翩枝吃惊道:“怪不得我之前去无名山寨,他屡次不让我与你见面,原来是担心事情败露!” “可不嘛,所以我就没必要把谎话连篇的男人留着了,挺碍眼的。”迟非晚说得云淡风轻,眸底还划过了一丝冷讽。 凛风拂过,压在枝头的皑皑白雪掉落在地面,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迟非晚被吸引了目光,轻笑开口:“他知道你喜爱梅花,特意在院子里种的吧。” 沈翩枝脸色有些僵硬,盯着艳丽的梅花发起了呆。 迟非晚说:“枝枝,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何事,但他真的很爱你,我看得出来他是强撑着身子冲进火场救你。” “他竟为了你可以连命都不要,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痴情的男人。” “我不是施压于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他的付出,不想让你们错过彼此。” 她以前不喜欢萧沉渊,是因为萧沉渊不顾枝枝的意愿,将枝枝留在身边。 但她现在对他改观了。 他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沈翩枝眸光动了动,垂在两侧的双手微微蜷起,心下万转千回。 … 虞欢从御花园回到凤仪宫,仍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她怎么没有摄政王裴砚修所说的那段记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谁能来告诉她? 倘若裴砚修把这件事情闹到裴君珩的面前去,那该如何是好? 寝殿门口乍然响起冷若冰霜的嗓音,“皇后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虞欢思绪被打断,眸底混乱了须臾,旋即淡定道:“回陛下,臣妾在想中毒的事情。” “是吗?”裴君珩墨眸深邃,似能不动声色地洞察人心。 虞欢淡定得一批:“是啊。” 裴君珩注视她片刻,幽幽开口:“适才皇弟离开宴席后,便去找皇后了吧?” 虞欢脸色沉了沉,“臣妾又没私下见过摄政王,陛下这话是何意?为何要无缘无故来质问臣妾?” 她当然不会承认私下与摄政王见面了。 倘若被裴君珩知道,他岂不是要炸了! 裴君珩幽冷的目光划过她的脸颊,复而抬起,直视她的眼睛,淡声道:“你们二人一前一后离席,实在太惹眼,朕并没有那么好糊弄。” “陛下这是靠自己的直觉给臣妾定罪了?”虞欢哂笑一声,眸底并无半点惧意。 她本就没有事先与摄政王商量。 是摄政王去纠缠她的。 虽说并非她的本意,但他们的确是被迫私下幽会了。 所以她要矢口否认。 “虞欢,他在跟朕要你!”裴君珩眸里迸出怒意,狠声咬字,“你当真是不知情的?” 第144章 为了她可以放弃皇位 虞欢登时傻眼了:“什……什么?” 裴砚修疯了? 竟然直接跑到裴君珩跟前要她! 裴君珩下颚线绷得很紧,清隽的面容透着难以压下的怒火,抬步朝着虞欢靠近。 他的步伐轻快,犹如尖锐的石子,踩在虞欢心尖,窒息感扑面而来。 眼看着他一步步逼近,虞欢不由往后退。 她退到无路可退,双腿触及床榻,神色慌乱地倒了下去。 裴君珩欺身而下,冷厉的气息故而笼罩了她的全身。 “虞欢,你若没有与他见面,他为何会跟朕要你?”裴君珩目光落在她双眸,语气锐利又冷然。 虞欢双手推他胸膛,眉心狠狠皱起,“我怎么知道他为何会发疯啊?我完全不知情!” 裴君珩稍稍弯腰,将她禁锢在臂弯里,动弹不得。 他斜下来的目光透着前所未有的彻寒,幽幽吐字:“裴砚修说当初是为了你,才不要的皇帝之位。” 虞欢瞳仁瑟缩了下,喊道:“臣妾冤枉啊……” “他而今仍是为了你,要与朕反目成仇!”裴君珩眼神骤然冷锐几分,“虞欢,你说朕该如何做?嗯?” 虞欢直视他的目光,字字句句道: “裴君珩,我不认识裴砚修,我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认识过他的记忆。” “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何说与我有一段情,甚至说为了我才放弃的皇位……” “他还说我是为了皇后之位抛弃他的,可我的记忆跟他的描述对不上,你信我吗?” 不知为何说到最后,她眸里蓄满了希冀。 此刻的她是希望裴君珩能信自己的。 他们二人的距离极近,她的眼眸近在咫尺。 裴君珩在她眼里看到了澄澈与期待。 他眉眼的锐利到底是褪了几分,身影笼罩着她,启唇道:“我信你。” 不是朕,而是我。 这句话顷刻之间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没有高高在上的皇帝,亦没有微小卑下的皇后。 只是一对普通的夫妻。 虞欢在听到他那番话的瞬间,鼻子忽而凝起酸意,“裴君珩,我以为你不会信我……” 她本是心存希冀的。 可是看到他迟迟没有回应,她的心渐渐跌到了谷底。 听到他信她,她仿佛看到一道光照了进来,照亮她的心间。 裴君珩垂眸看她,语气缓和了几分,“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真的?”虞欢眨了眨眼。 裴君珩喉间溢出一道低哑的嗓音,“真的。” 虞欢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漪。 不得不说,被信任的感觉真好。 裴君珩忽然将脸庞凑近,温热的气息洒在她并无半点瑕疵的脸上,“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虞欢怔了一下,“什么答案?” “他跟朕要你。”裴君珩沉声咬字,似乎恨不得将这几个字咬碎。 “我又不是物品,他说要就要啊?”虞欢哼哼道,“我当然不乐意了。” “就因为你觉得自己不是物品,你才不愿意?”裴君珩眸色沉了几许,一字一顿地问她。 虞欢歪着头想了一下,顿时明白他为何咬文嚼字了。 她低笑了一声,问道:“陛下这是在吃他的醋吗?” “虞欢,你不要岔开话题!”裴君珩拧眉。 “陛下不用回答跟我交换,那我可不说。”虞欢一脸神秘地开口。 裴君珩凑近了一些,手指抚过她的青丝,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不如皇后猜一下朕接下来要做什么?” 虞欢可是好色第一名,怎会不知他意有所指的是什么。 可她最讨厌的就是被威胁。 天生的反骨让她不得不反抗,气得把头偏了过去,“我的答案不变,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既如此,皇后可得做好心里准备了。”裴君珩脸上明显拂上一层淡淡的怒意,开口的语气也冷了几分。 要是换在往常,她定会生气。 可与其气坏自己,还不如躺着享受。 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坏的牛。 他要是想折腾,那就让他来呗。 虞欢转换了一下思维,红唇微张,纤细的手臂攀上他的双肩,“不知陛下体力是否充沛?若非如此,可满足不了臣妾。” 裴君珩墨眸迸出点点寒光,咬牙切齿道:“虞欢!” 虞欢立刻捂了捂耳朵,澄亮的眼眸忽闪了闪,“陛下唤这么大声作甚?我就在你眼前呀,你看不到嘛?” 话语未落,她歪头瞧了瞧他的脸色,眸里隐隐泛着一抹浅笑。 她还挺爱看裴君珩这副生气,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裴君珩眉心突突跳了几下,眸色渐沉,“虞欢,你还真是会气人。” 虞欢:“多谢陛下夸奖。” “既是接受了朕的夸奖,处罚也是要承受的。”裴君珩冷若冰霜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虞欢语气渗着一抹狐疑,“我刚刚就在一直期待着呀。” 裴君珩:“……” 他仿佛失去了所有手段和力气。 虞欢眸底的笑意渐深,明知故问道:“陛下怎不说话了?是臣妾太过焦急,吓到你了吗?” 裴君珩不悦地皱眉,“再气朕,朕便不与你去寻解药了。” “那就不去了吧。”虞欢叹了口气,“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裴君珩彻底败下阵来,心底积攒的怒火顿时爆发。 起初的虞欢还是很乐意的。 后来逃命似的爬到榻沿。 又被他扣住双腿拽了回去。 “皇后跑什么?方才不是挺牙尖嘴利的吗?”耳畔是裴君珩低哑的嗓音。 虞欢一脸哭唧唧:“我再也不嘴硬了。” 裴君珩冷笑出声:“皇后嘴哪里是硬的?不是软的吗?” “……”虞欢竟然无言以对。 他气人也是有一套的。 果然一个被窝是睡不出两种人的。 什么锅就配什么盖啊! 过了好久,寝殿内才恢复平静。 虞欢是骂得连最后一点力气也没了,沉沉睡了过去。 裴君珩借着昏暗的烛光凝着她沁出薄汗的脸颊,唇角无声勾起。 翌日一早。 落落便站在寝殿门口向内禀告道: “陛下,摄政王求见娘娘。” 虞欢本来是想装作听不见的。 但还是没逃过裴君珩的法眼,被他从榻上逮了起来。 不到一刻,裴君珩便拉着虞欢进入了主殿。 孤身立在主殿的裴砚修转了过去,在看到裴君珩的那一瞬,脸上的笑意消散不少。 裴君珩拉着虞欢在主位坐下,冷声道:“皇弟来此所为何事?” 第145章 女人和皇位,总要握住一个 裴君珩坐于高位,举手投足间透着帝王与生俱来的威仪与矜贵气息。 他执起桌案新添的茶,浅浅撇去上面的浮沫,轻呷一口,掀眸冷觑裴砚修一眼,“若是无事,那便退下吧,朕与你皇嫂还有要事。” 虞欢神色淡然,脸上不见半点慌张,抿了一口清茶。 裴砚修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至裴君珩身上,语气平和:“臣弟找皇嫂要个答案。” 虞欢执着茶盏的手微顿,抬眸看他一眼,故作茫然地问道:“什么答案?” “我知你不喜被困在皇宫,我可以带你离开。”裴砚修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语调真挚而诚恳。 虞欢眸底泛起一抹细微的波澜,她的确不喜欢被困在皇宫。 可她若走了,把裴君珩置于何地? 且她本就不喜欢裴砚修,不该因为不喜欢待在这里,而屁颠屁颠地跟他走。 这无异于是给他无尽的希望。 裴君珩幽沉的眸光划过虞欢,凤眸微微上挑,“皇后作何感想?” 虞欢把茶盏搁下,执起圆扇轻轻摇曳,轻扯唇角:“臣妾自是心甘情愿留在陛下身边。” “皇弟可听见了?”裴君珩睨了裴砚修一眼,语气里压抑着一抹愠怒。 裴砚修眸底不见一丝失落,而是低低笑了一声,“皇兄在此,皇嫂怎会坦白?” 虞欢手中的圆扇险些没持住,幽怨的目光扫向裴砚修,直言道: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你无需在这里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裴君珩眉宇间的戾气退去不少,到嘴边的话滚回腹中,悠闲地抿了一口茶。 裴砚修眼神比方才暗了不少,唇线抿得很直,质问出声:“明明我们才是最先相爱的,为何转眼我便成了插足你们感情的第三者?” “我记忆中没有与你相爱过的任何片段。”虞欢道。 裴砚修嗓音哑了几分,“饶是如此,你就能当作无事发生吗?” “要怪就怪造化弄人吧。”虞欢浅浅道,“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我是你的皇嫂,我们注定不可能,你也别再执着了。” 她虽说没有裴砚修所说的记忆。 但她仔细想了想,许是原主失忆了。 她穿越过来,连带着那些记忆都不记得了。 既是如此,过去的便让它烟消云散吧。 裴砚修眸色忽而暗沉,喉间涌上一股血腥味,被他生生压了下去,静默片刻,沉声道: “云雾消散之际,我爱你人尽皆知,可你却捂住双眼,不愿去看站在原地等你的我。” “你一句轻飘飘的失忆,便能把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抹得一干二净,留我独自面对。” “我闭上眼就是我们曾经在花间对弈的甜蜜,登山望月中的怀抱,梨花树下的琴弦对奏。” “从前的种种甜蜜时刻浮现在我的脑海,你让我如何忘记?我捡到了一束光,你却让我在日落时还给太阳?” 他怎会甘心忘记她? 又怎甘心将她拱手让人? 闻此,虞欢手一抖,圆扇掉落在地,眸底尽是诧异之色。 原主竟然还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被心爱之人忘记的确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可她不是原主,没办法陷入那段爱情啊。 裴砚修捕捉到她眸里的异样,语气颇为喜悦,“你记起来了?” 裴君珩眼神锐利如刃,手背上的青筋不由浮起,茶盏重重搁下,发出极大的碰撞声。 虞欢下意识看了裴君珩一眼,淡声对裴砚修道:“没有。” 裴君珩面部线条变得紧绷,喉结微动了动,怒火到底是没压住,低斥一声: “裴砚修,朕不计较你们从前发生的种种,但虞欢现下是朕的皇后,朕不许你再惦记着她!” “朕的皇后若是不喜困在皇宫,朕亦可以不要这个皇位,况且这皇位本就是你的。” “从今天开始,朕便把皇位归还于你。” 他本就要陪虞欢去西国寻找解药。 何不趁此机会把皇位归还裴砚修? 更何况他被推上皇位,当了这么多年的傀儡,也足够了。 往后的日子,他要为自己而活。 虞欢眉心突突直跳,一脸错愕地望向裴君珩,内心的诧异迟迟未退。 裴砚修忽而冷笑一声,语气充满冷冽的不屑,“欢欢不想被困于皇宫,我要这个皇位作甚?” “既然皇兄坐在宝座多年,定然习惯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了,且继续当好你的皇帝吧。” 末了,裴砚修又补了句,“陪欢欢寻解药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虞欢轻挑了下眉骨,语气透出几分肃意,“你是如何得知我中毒的?” “你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我。”裴砚修道,“我知道云隐神医在哪,我带你去寻。” 虞欢唇角微抽了几下,还是出声拒绝了:“不必了。” 裴君珩眉眼尽是浓浓的戾气,眸若寒冰,冷冷吐字:“裴砚修,朕知道你有帝王之心,只不过是为了虞欢,才把这个欲望藏匿于心底。” “可如今虞欢拒绝了你,你不该失去女人,又失去皇位,总有一个要握住的,不是吗?” “你是聪明人,无需朕多言,你且回去好好斟酌吧。” 话语刚落,裴君珩徐徐起身,握住虞欢瓷白的手腕,淡声道:“朕还要带皇后外出,就不奉陪了。” 丢下此话,裴君珩不顾裴砚修冷到极致的脸色,拉着虞欢走了。 虞欢也不反抗,安静地被他拉着。 裴砚修拳头不由攥紧,青筋登时浮现在手背,无声的暴戾顿时把他淹没。 裴君珩把虞欢带回了寝殿。 虞欢摔在软绵的床榻之上,吃痛地皱眉,“裴君珩,你发什么疯?” 裴君珩浑身透着危险气息,下一瞬便俯身靠近她,目光赤红,“虞欢,不曾想你们此前过上了如恩爱夫妻般的日子!” “你可知道朕听到他所言之时,心里是有多妒忌?”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化成利刃扎在朕的心里!” 虞欢大脑直接宕机了,“等……等等,你说什么?” 裴君珩这是爱上她的表现吗? 可他头顶的心动值只有五十啊! 第146章 偷心盗贼 裴君珩绷着一张脸,眸里涌出强势之色,指骨轻掐她的下颚,“虞欢,你只能是朕的!” 虞欢眸里的诧异揉杂进一抹喜色。 没想到裴君珩的心动值跳得如此之快! 前几天还是三十,一眨眼便到了五十。 她很快就能开启地图,搜寻闺蜜三人的踪迹了。 欣喜在虞欢心间炸开,她不由弯了弯星眸,凑上去亲了他的唇。 她的吻强势又霸道,率先撬开他的贝齿,汲取他的气息。 在裴君珩眸色微顿之际,她抽空道:“嗯,我是你的。” 裴君珩墨黑的眼眸里闪着炽热的亮光,掌心轻抚上她的掌心,力道逐渐扣紧。 他俯下身来,与她身子完美契合在一起,密到不透一丝寒风。 在裴君珩眼睛闭上的那一瞬间,虞欢悄声无息睁眼,瞥到他头顶的心动值在跳动,眉眼含着笑意。 下一瞬,寝殿外传来裴绾月咋咋呼呼的声音—— “皇嫂,我们何时前往西国啊,我真的太郁闷了!” 裴君珩掀开眼眸,里头泄出寒意。 虞欢轻推他结实的肩头,“阿绾来了,快起来!” “她一天天的,真不省事。”裴君珩微微眯眸,浑身戾气突涨。 “陛下,再不起来,阿绾可就推门进来了。”虞欢面露窘迫,“被她瞧到多尴尬啊。” 话音刚落。 守在寝寝门口的落落赶紧迎了上去,“九公主,陛下在里面呢。” 裴绾月双眸瞪得老大,捂住嘴巴,闷闷的声音从指缝传出,“皇兄在里面?” “是。”落落点头。 裴绾月顿时慌了起来,“那皇兄不会杀我灭口吧?” 她顾不上多说,迈开腿往外跑。 跑了几步又扭头去看落落,“别告诉他们我来过啊!” 落落唇角隐隐抽了一下:“……” 九公主方才嚷嚷那么大声。 陛下与娘娘怕是早听到了。 不得不说,九公主还挺会掩耳盗铃的。 虞欢顿时无言以对:“……” 阿绾挺从心的啊。 裴君珩眸里的炙热退了几分,凝着她酡红的脸颊看了一瞬,无声勾唇:“皇后脸红的样子还挺好看。” 饶是脸皮厚的虞欢听到这句话,耳尖也难免泛起了一抹浅红,眸光一闪,忽然问道:“难道我就只有在脸红的时候好看吗?” 周遭筑起的暧昧气息瞬间被她的话冲散。 气氛变得诡谲起来。 裴君珩指骨轻点她的额间,失笑道:“皇后的脑回路当真是与寻常人不同。” “对啊,我一般不走寻常路。”虞欢引以为傲。 裴君珩拂开她鬓角湿润的发丝,眼睛锁着她漂亮的眸子,轻声道:“去找阿绾吧,告诉她今夜出发。” “今夜?”虞欢微怔了怔,“可摄政王还未给你回复啊,你走了,那北国怎么办?” “他不会丢下北国不管不顾的。”裴君珩眸光隐晦不明。 虞欢动了动唇,还是出了声:“裴君珩,要不你留下继续当皇帝吧,我可以一个人去寻解药的。” 此去怕是归期遥遥无期。 这里是裴君珩生长的地方,让他放弃至高无上的荣誉,亲人的爱护,似乎挺残忍的。 裴君珩眉骨轻挑,睨了她一眼,“怎么?把朕的心偷走了,就想抛弃朕啊?” 啊?她怎么一眨眼就成了偷心盗贼啊? 她补药这个罪名啊! 虞欢心弦忽然被拉紧,羽睫不由轻颤,“我……没想过要抛弃你。” 她顿了须臾,柔声解释:“我只是不想你因我放弃一切,我良心会不安的。” “朕本就不想当这个皇帝。”裴君珩姿态慵懒,“如今能挣脱束缚,只做自己,不挺好的?” 虞欢听到他的解释,心里好受了些许。 至少不是她害他没了皇位的。 裴君珩徐徐起身,把她从榻上拉了起来,懒洋洋道:“去吧,朕在这等你。” 虞欢抬眸对上他似笑非笑的墨眸,迟疑一瞬,点了下头。 在虞欢离开不久后,裴君珩也离开了凤仪宫。 虞欢刚踏进裴绾月的宫殿,裴绾月就拼了命地往里面跑,嘴里还嚷嚷道: “皇兄,我不是故意去打扰你们的,我错了!” 虞欢忍俊不禁:“我不是你皇兄。” “昂?”裴绾月顿时停下了步伐,惊愕地回眸看她,“原来是皇嫂你啊。” 未等虞欢开口,裴绾月拍了拍胸膛,“吓死我了,还以为皇兄来找我算账来了。” 虞欢:“他让我来告诉你,我们今夜就启程前往西国。” “今夜?”裴绾月目瞪口呆,“这未免也太快了吧?更何况皇兄昨天与二皇兄大吵了一架,二皇兄能答应皇兄治理北国吗?” 虞欢在案前坐下,眉心微动,“你当时也在场?” 裴绾月灵秀的眸子一转,立刻在她身旁坐下,声情并茂地开口: “皇嫂,你昨天从御花园离开之后,我就跟二皇兄回了宴席,待人都散了,二皇兄才跟皇兄提及要你当他的摄政王妃。” “你是没看到皇兄当时的脸色,都快跟黑炭一样黑了,他直接就把桌案掀翻了,两人还大打出手。” “皇兄先是揍了二皇兄一拳,说虞欢只能是我的妻子,你妄想沾染她,还有以后见面记得叫她皇嫂!” 裴绾月还学着裴君珩当时的语气,表演得那叫一个尽兴。 虞欢边嗑瓜子边看她表演,仿佛昨天发生的事情就在眼前。 裴绾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二皇兄回揍了皇兄一拳,说欢欢不是我的皇嫂,是与我故剑情深的女子。” 虞欢到底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给你演得这么搞笑?” 裴绾月不去演小品,还真是可惜了。 “他们当时就是这样的,我给你还原得一模一样。”裴绾月道。 虞欢脸上的笑意退去之后,陷入了沉吟。 她从裴君珩的嘴里得知他们吵了一架。 但不知道他们还为她大打出手了。 要是她在场的话,是不是还得说一句: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倏然间,裴绾月拍了一下脑袋,“忘记给你说最关键的了,他们打了好一会,母后赶来了。” 第147章 皇嫂嘴还挺甜 虞欢双手微颤,瓜子直接抖在了地上,口吃道:“母……母后知道他们是因我大打出手的了?” “对啊。”裴绾月点头。 虞欢稳住心态,佯装淡定地问了一句:“母后可有说什么?有没有说我是红颜祸水?” 裴绾月水眸轻眨,不解地开口:“母后为何要说你是红颜祸水?” 如此说来,是她多想了。 虞欢稍稍松了一口气。 裴绾月弯腰把地上的瓜子捡起来,重新放在了虞欢的掌心,语调柔软: “母后当时还怒斥他们,说你不是集市上的物品,随意被他们竞争,从始至终都是你拥有选择权。” 虞欢捏着瓜子的指尖泛起惨白,内心掀起一阵巨大的震撼。 她还以为母后会因此觉得自己是红颜祸水。 没想到母后非但没有这样想,还处处护着她。 虞欢回到了凤仪宫,却不见裴君珩的身影。 他说了要今夜启程,莫不是去找摄政王了? 虞欢心里没来由的混乱,立刻去了摄政王府。 奴仆领着她进了正厅,恭声道:“皇后娘娘,您稍坐片刻,奴才这就去请王爷。” 虞欢得知裴君珩不在此地,淡声道:“不必了,本宫想起宫中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门口倏然传来一道凛冽的嗓音,“皇嫂既然来了,何必急着回去?” 裴砚修一袭青色锦袍,浑身透着森寒气息,厉声对奴仆下令:“备茶。” “是,王爷。”奴仆添好新茶,便退了下去。 偌大的正厅只余虞欢与裴砚修二人。 裴砚修掀眸看她一眼,“想必皇嫂是为了皇兄才来找我的吧。” 虞欢身着浅蓝色的纱裙,乌黑滑顺的长发梳成凌云簪,眉目如画,肤如凝脂,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只是她精致的眉眼透着几许不耐,嗓音也寡淡如水: “我不是来找你,而是来找裴君珩,既然他不在,我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告辞。” 裴砚修眸色如深渊般墨黑,修长的指节搭在案角,“难道嫂嫂不想知道我把皇兄藏到哪里吗?” 虞欢脚步一顿,回眸看他的眼神透着几分厌恶,“皇嫂就皇嫂,谁是你嫂嫂?这么喊怪恶心人的。” 她语气捎上一抹凌厉,“你把裴君珩藏到何处?” 世人皆传他暴戾歹毒,且在朝堂之上有着不容小觑的势力。 所以他想抓裴君珩并不是一件难事。 或许在裴君珩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手已经伸到裴君珩身边来了。 “皇嫂若想知道,便坐下好好聊。”裴砚修唇角噙着让人难辨的笑意。 虞欢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到底是没听他的话坐下,“摄政王府与本宫相冲,本宫便不坐了,你有要事就抓紧时间说吧。” 裴砚修忽而站起身来,步步朝着她逼近,“皇嫂不坐,本王可就亲自请了。” 他语气闲然,却带着几分偏执地意味。 虞欢黛眉微蹙,转身就往外跑。 奈何裴砚修一个箭步上前,握住她的双肩,迫使她与自己直视,凉凉道:“皇嫂这是要跑哪去?本王有那么吓人吗?” “我劝你别碰我。”虞欢压着眉心的怒气,冷冷吐字。 裴砚修手上的力度稍大,仿佛要将他的手与她的肌肤融合在一起。 虞欢刚想踹他裤裆,身后便乍然响起一道沉冷的声音,“裴砚修,你给朕放手!” 是裴君珩的声音。 虞欢背脊微僵,脸上露出几分慌乱之色。 他会不会误会他们之间有什么? 虞欢正欲开口,裴君珩便大步向前,把她搂进了怀里。 裴砚修指骨划过自己的薄唇,低笑一声,“皇嫂嘴还挺甜。” 虞欢看了一眼,竟看到他唇上不知何时抹了口脂! 而且还有磨蹭的痕迹。 怎么看都像是从别人嘴里蹭到的。 虞欢大脑“轰隆”一下,几近炸开,抬眸对上裴君珩满是幽寒的眸子,忙道:“裴君珩,我没有亲他。” 裴君珩冷嗤一声:“皇弟自导自演,可觉得好玩?” 虞欢心尖微颤,所以他是信她的? 裴砚修羽睫下满是讽刺,语调幽幽:“皇兄何时学会的自欺欺人?还挺有趣的。” “裴砚修,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却要污蔑她,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裴君珩一字一顿道。 裴砚修脸上不见一丝破绽,而是挑眉道:“裴君珩,你把对她的不信任说得如此冠冕皇堂,不觉得害臊吗?” 眼看着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虞欢冷觑裴砚修,字字泣血道: “他从来没有不信我,反而是你,一边说喜欢我,一边又想玷污我的名声。” “裴砚修,我本来还觉得你被心爱之人忘记是一件很惨的事情,可你现在的做法让我觉得,忘记你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不论她是不是原主。 都觉得裴砚修不是良配。 虞欢没有去理会裴砚修的反应,而是抬眸望着裴君珩,“陛下,我们走吧。” 裴君珩拉着她与裴砚修擦肩而过。 剑弩拔张的气息随着他们的离去,一同消逝了。 马车里。 白色雾霭从暖炉冉冉升起,暖意笼罩着他们。 虞欢却没觉得身上暖和,反而打了一个寒颤。 裴君珩从上了马车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脸色愈发阴沉,双唇紧抿,无一不在诉说着滔天的怒气。 嘞个豆。 他不是说相信她吗? 咋还生闷气嘞? 虞欢静默片刻,找回了自己嗓音,“我以为你在摄政王府,才找了过来。” 裴君珩没有开口的迹象,神色仍是不变。 “我以为你被他抓了。”虞欢又道。 裴君珩仍是没有开腔,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虞欢极为纳闷,不是,她都解释到这份上了。 他怎么一句话都没有? 虞欢深吸了口气,“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生什么气?” 裴君珩眸底染上几许自嘲,“朕没有生气。” 虞欢被气得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 怎么有如此磨叽的男人?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是一片静默,谁也没有再开腔。 … 迟非晚回去房里歇下了。 沈翩枝在梅花树下站了许久,才看到卧房的门打开,里面传来寒夜的嗓音,“王妃!” 第148章 夫人只是口头赞赏吗? 沈翩枝循声望去,目光触及寒夜的神色,眸底透出几分不安,阔步上前。 待她踏入屋中,寒夜低声道:“王爷如今昏迷不醒,温太医也束手无策了。” 沈翩枝浑身一颤,抬眸落在萧沉渊苍白憔悴的面孔上。 温太医立在一侧,愁容满面:“王妃,您试着唤醒王爷吧。” 旋即,温太医与寒夜恭敬行礼,退了出去。 卧房眨眼便剩下沈翩枝与萧沉渊。 沈翩枝在榻沿坐下,眼睛忽而蒙上一层潋滟水光,喉间溢出一道喑哑的嗓音,“萧沉渊,只要你能醒来,我便不怪你欺我。” 她伸手去触碰萧沉渊的手,却发现他身体冰冷得厉害。 让她如同坠入冰窖。 沈翩枝去搬了几床衾被过来,尽数盖在他身上。 寒夜跟着她回了屋中,看着被捂得严严实实的萧沉渊,吓了一跳,“王妃,这可使不得啊!” “王爷就算没有断气,也会被压得喘不过气啊!” 他边说边把几床衾被抱了起来,还好心地给了一个建议,“王妃或许可以用自己身体给王爷暖暖。” 沈翩枝脸上浮出一丝疑惑,“这不都一样?” “衾被可没有体温高啊。”寒夜道。 沈翩枝静默片刻,把寒夜请了出去。 她浅红的指尖划过衣襟,解开一颗颗盘扣。 芙蓉帐被缓缓放下,衣衫更是落了一地。 沈翩枝没办法把萧沉渊扶起来,只能躺在了他的身上,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颈。 她身体极为暖和,触及萧沉渊冰冷的身躯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但她并没有躲开,而是将其强忍了下去。 沈翩枝身体透出的热意,正在悄声无息地融入萧沉渊的体内。 她清晰地感知到他的身躯从寒冷到温热。 沈翩枝不知道维持着这个姿势多久,身体爬上几缕麻意。 正在她欲起身时,萧沉渊吃力地掀开眼眸,看到小姑娘一丝不挂地抱着自己,且脸颊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沈翩枝登时傻眼了,“你怎么醒得这么快?” 她心中本是爬上喜悦,可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羞得浑身发烫。 也顾不上多想,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了下来。 萧沉渊双臂一伸,牢牢钳制她的腰身,眉心轻挑,“怎么?不想我醒?” 沈翩枝被禁锢得动弹不得,也不敢直视他深邃炽热的眼眸,眼神四处乱飘,不自然道: “我若是不想你醒来,也不会给你取暖了。” 萧沉渊薄唇勾起一抹弧度,“夫人这办法还挺管用的。” 听到‘夫人’二字,再联想起他在此之前做的种种,沈翩枝心里没来由的生气。 沈翩枝白了他一眼,哼声道: “谁是你夫人了?你不是让我跟晚晚一起走吗?而且我也说过会给你一封休夫书的,我们很快就和离了。” 她挣扎了一下,没挣脱,眉心微微蹙起,“放开我。” 萧沉渊掌心扣住她的后脑勺,往自己面前带了一寸,她秀致的面容便近在咫尺。 他纤长羽睫下满是缱绻深情,“不和离了,好不好?” 其实他看到她摔在雪地里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再到目睹她孤身一人被困在山洞里时,心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可他在山洞外还是狠心推开了她。 他觉得自己命数不长,无法给予她幸福。 当他醒来,看到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时,心口倏然一疼,萌生了一个想法。 他再也不想放开她的手了。 纵使前路再坎坷,他也要执着她的手走下去。 也许在一无所知的世间里,走下去才有惊喜。 沈翩枝长睫不由颤动,清澈明亮的眼眸透出几许愠怒,“萧沉渊,凭什么你说和离就和离,不和离就不和离?” “你不顾我的想法推开我,如今又想把我留在身边。” “萧沉渊,于你而言,我到底是什么?是可以呼之而来,挥之而去的动物吗?” 他从来都没有尊重过她的意愿。 起初她不想留在他身边,他却不顾她的反抗,强行将她留在身边。 如今她想留在他身边,他却无情将她推开。 自始至终连选择权都不曾给她。 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处于主导地位。 他们本就没有站在平等的位置。 萧沉渊眸色暗了又暗,不见一丝星点,喉结微滚,“对不起,我用自以为是的爱伤害了你。” “萧沉渊,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沈翩枝心中的气消了不少,语气也柔了下来,“你能懂吗?” 她不怕万千磨难。 只怕萧沉渊投降,先放开了她的手。 萧沉渊温热的掌心将她的手包裹住,语调轻扬而坚决:“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 “夜色难免黑凉,前行必有曙光。”沈翩枝眸光涌动,“一定会有希望的。” 只要他们不放弃,他的蛊毒一定能解的。 萧沉渊目光在她脸上游走须臾,道:“我知道在这段感情里,我们的关系并不对等,从今往后,我把选择权还给你,好不好?” 他不会再罔顾她的意愿,将她留在身边。 更不会不顾她的意愿,将她推开。 沈翩枝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拉钩。”萧沉渊伸出修长的指骨。 沈翩枝忍不住低笑一声:“萧沉渊,你现在好爱拉钩啊。” “没办法,受我夫人影响。”萧沉渊语气里是明晃晃的炫耀。 沈翩枝伸手与他拉了钩,“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萧沉渊动了动唇,低声纠正:“永生永世。” “好,永生永世,不离不弃。”沈翩枝顺着他的话道。 两人的指骨缠绕在一起,盖了一个章。 萧沉渊眸里不仅盛着无尽笑意,还映着她笑靥如花的容颜。 他腾出了一只手,从袖中取出了蝴蝶簪子,眼神柔情地簪于她的鬓发间。 “我的夫人真好看,我眼光真不赖。” 沈翩枝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既夸了别人,又夸了自己的。 好一个一箭双雕。 但一想到他亲自替她簪了簪子,眉眼不由弯起,“是是,我夫君的眼光真好。” “夫人只是口头赞赏吗?”萧沉渊语调幽幽。 第149章 蛊虫有可解之法 沈翩枝不是未经世事的姑娘,顿时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味,耳垂泛起薄红,“不行,你还受着伤。” “夫人说不行什么?”萧沉渊语气含着笑意。 沈翩枝微恼:“你明知故问!” “为夫还真不知情,不如夫人展开说说?”萧沉渊微热的指尖轻抚她的耳垂,惹得她浑身颤了一下。 沈翩枝握住他蠢蠢欲动的手,认真道:“你伤势太重,不宜行闺房之事!” “为夫也没说要这个啊。”萧沉渊无声勾唇,“夫人想哪去了?” 沈翩枝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他刚刚不是这个意思吗? 那是她误会了? 萧沉渊语调清欢而悠长,“若是夫人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沈翩枝抬手捂住了他的薄唇,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再说了。” 她略微一顿,镇定自若道:“是你释放信号让我误会的,不怪我满脑子黄色废料。” “夫人这是怪到我头上来了?好一个倒打一耙呀,夫人倒是把这个词语体现得淋漓尽致。”萧沉渊打趣一番。 沈翩枝娇嗔道:“萧沉渊,你以前嘴我就算了,在一起还嘴我。” 这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 毒毒的让人很安心。 “你们女子不都是想对方对你们一如既往吗?”萧沉渊挑眉,“夫人不喜欢我这样吗?” 沈翩枝忽然就捕捉到了字眼,眸光一闪,问他:“你从哪个女子身上受到的启发?” 萧沉渊顿时语噎,“夫人怎还跑题了?夫子让你作诗时,没少点你吧。” 好一个比喻。 怪气人的。 “不喜欢。”沈翩枝迅速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追问,“所以你是从哪个女子身上得到的启发?” “从始至终都没有别人,只有你。”萧沉渊突如其来的情话,让沈翩枝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好吧,我信你了。”沈翩枝眉眼轻挑,成功被取悦到。 “夫人还挺勉强啊,还好吧?”萧沉渊学着她的语调开口。 沈翩枝唇角浅浅抽了一下,顿时无言以对。 她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却听到他低柔的嗓音,“我错了,不逗你了。” “你不逗我了,我也还是要下去。”沈翩枝眼神往下瞟了一眼,“怪硌人的。” 萧沉渊顿了顿,旋即勾唇轻笑一声:“我都不介意,你跑什么?” 沈翩枝说:“就是你不介意,我才跑呀。” 她轻轻挣扎了一下,耳畔传来他沉闷的嗓音,“嘶,疼。” 沈翩枝下意识看向他的左臂,“我碰到你伤口了?” “不是伤口。”萧沉渊很快否认。 沈翩枝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移,白皙的肌肤透出一抹殷红,“那你还不快让我下来!” “夫人不动便好。” “这样我睡不着……” “为夫哄你睡。” 沈翩枝信了他的鬼话,谁知躺在那儿,压根睡不着。 正当她无奈之际,萧沉渊右臂微微用力,把她放回了榻上。 沈翩枝眼睛亮了几许,“夫君真好。” “夫人嘴倒是挺甜,就是不知道……” 萧沉渊的话还未说尽,沈翩枝便凑了上来,撬开他的贝齿,清甜的气味顿时占据了他的口腔。 她眼尾漾开一抹笑意,往后退了一寸,“甜吗?” “没尝到。”萧沉渊凑近了她,鼻尖刚触及她的脸颊。 她便往后退了一下。 萧沉渊眸色微沉,扣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沈翩枝眸底深处划过一抹温软的笑漪。 欢欢跟她说过。 男人想亲你时,你欲擒故纵地躲一下。 他便会强势地扣着你的后脑勺强吻。 刚刚试了一下,事实证明这种强制爱还挺带感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翩枝只觉得胸腔里的氧气变得稀薄起来,抵在他胸口的双手轻推了推他。 “夫人怎还不会换气?”萧沉渊缓慢地说,“可是为夫教得不好?” “萧沉渊,你好骚啊……”沈翩枝被撩得耳根子软了,眼波流转之际,憋出了这么一句。 “夫人还挺伶牙俐齿。”萧沉渊深邃的眼眸拢了几分危险。 沈翩枝察觉不对,支起细腰就想往外跑。 萧沉渊一把将她捞了回来,“骂完人就想跑,夫人挺不讲武德啊。” 沈翩枝:“……” 黑暗驱散,晨光微明。 沈翩枝从萧沉渊怀里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跳下榻去照镜子。 铜镜里的红唇微肿,明显是被啃了一夜的效果。 这便是萧沉渊对她的惩罚…… 她这副样子怎么去见人? 萧沉渊悠悠转醒,瞧着小姑娘一脸委屈地照着铜镜,眉眼带笑。 沈翩枝回眸看他一眼,见他醒了,黛眉浅蹙,“我怎么出去见人?” “那为夫给夫人啃回来?”萧沉渊用商量的口吻问她。 沈翩枝:“……” 饶是如此,她也没讨到一点甜头啊。 萧沉渊太会精打细算了。 还是不要钻入他圈套了。 卧房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 “枝枝,你醒了吗?” 沈翩枝披上大氅去开了门,虚掩着唇,问道:“晚晚,怎么了?” 迟非晚眯起双眸,拿开她的手,忍俊不禁:“看来萧沉渊没事了啊。” 都把枝枝欺负成这个样子了,能有事吗? 沈翩枝脸颊绯红,话锋倏然一转,“对了,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迟非晚也不再打趣她,直入主题: “我昨夜查了典籍,萧沉渊所中的蛊虫里面有记载,若想把此毒解了,无非两个办法。” “其一,在第三次毒发之前,以命换命;其二,寻到生死蛊,能让逝世之人起死回生。” “只是生死蛊极为稀有,多数在苗疆人手上,苗疆人生活在锦城,也许会是一个突破口。” “萧沉渊中了箭,身体尚且羸弱,我先去锦城寻找生死蛊,你们后面再启程吧。” 也就是说,萧沉渊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可就算找不到生死蛊,他还是可以活下来的。 沈翩枝眉梢跃上一抹喜悦,眸里洋溢着亮光,轻声细语道: “蛊虫能有可解法子就好,不过月月在锦城,你要去和她会合吗?” 第150章 此生也算共白头 迟非晚星眸闪过一丝踌躇,轻叹一声:“算了,我不去找月月了。” “为何?”沈翩枝不解。 迟非晚站在廊檐下,看着簌簌而落的鹅毛大雪,眼神明显闪烁着落寞之色,默了一瞬,闷声道: “月月为我前往生死谷寻找鹿活草,我害她被人劫走,甚至害她夫君受伤,我没脸见她,更不想把他们扯入此局。” “我一人前往锦城就足够了,而且我恢复了记忆,又有武术傍身,不会有事的。” 说到底她也害枝枝与萧沉渊受过伤。 若是没有寻到生死蛊,她良心会不安。 她欠他们的,总该要还的。 起心动念皆是因,当下所受皆是果。 她不恨段亦安了。 只是做不到原谅。 沈翩枝身形微怔,她似乎不该把近来发生的事情告诉晚晚的。 “晚晚,世事难料,这并非你的过错。”沈翩枝道。 “但你们到底是被我连累了,我无法佯装无事发生。”迟非晚朝她浅浅一笑,“枝枝,我准备出发了,有事书信联系。” “晚晚……”沈翩枝正欲劝导。 便见迟非晚拿出一个香囊放在她的掌心,“里面有缓解疼痛的药。” 语毕,迟非晚身姿矫健地跃上马背,一身红衣鲜艳恣意,长发用一根素带束起,在半空中划开一抹完美的弧度。 “枝枝,我在锦城等你。”迟非晚勾唇绽放一抹浅笑,策马奔进了雪皑皑的天地间。 沈翩枝黛眉隐隐蹙起,迟迟没有收回目光。 “夫人莫不是把为夫忘了?”萧沉渊嗓音幽幽从屋中传出。 沈翩枝思绪回笼,缓步踏入屋中,“萧沉渊,你上辈子莫不是粘人精吧?” 她才离开多久啊。 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吧。 “怎么?夫人才把我追到手,就嫌我烦了?”萧沉渊目光锁住她,语调却略显委屈。 隐约一闻,空中还飘着几许茶香。 沈翩枝实在没辙,搂着他的脖颈,在他薄唇落下一吻,“没嫌你烦。” 萧沉渊眉梢轻挑,一副享受的模样,指尖蜷起她的几缕青丝,随意问道:“夫人方才在外头与她聊了什么?” “晚晚说生死蛊可以让你起死回生,她先去锦城寻找,待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再过去。”沈翩枝避重就轻,没有提以命换命的办法。 她知道他不会同意。 眼前先去寻找生死蛊。 实在找不到,再从长计议。 萧沉渊眸光微敛,忽然问:“她不恨我了?” “晚晚对你说不上恨,她昔日只是见不得你把我困在身边。”沈翩枝道,“如今我们情投意合,她自然会放下对你的偏见。” “待下次见面我便对她客气些。” 沈翩枝知道他这是看在自己的份上,眼眸不由弯了弯,“夫君真好。” 萧沉渊指骨继续缠绕她的发丝,“三日后启程吧。” “你左臂的箭伤三日还未能愈合。”沈翩枝忧心道。 “温太医有奇药,能助我伤口尽快愈合。” “可是……” 萧沉渊放柔了语调,掌心轻抚她柔顺的发顶,“枝枝乖,听话。” 沈翩枝默了一瞬,只好妥协,“去到锦城,你要听我的,不能再让伤口裂开了。” “好,都听夫人的。”萧沉渊神色温和,眸里似落进了星星。 … 贺朝野与向淮月在锦城的一处偏僻的村落住下。 院子虽小,却足够温馨。 这里的装饰全是贺朝野按照向淮月的喜好来布置的。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天,到了夜里,仍没有停歇的迹象。 凛风掠过屋檐,一簇簇雪花随着风飘了进来。 向淮月立于窗牗旁,雪花落在鼻尖,泛起一抹凉意,拢了拢衣襟,瞧着外头的雪景,唇角牵起笑漪。 忽然,她感到背后一热,一张黑色大氅将她拢了进去。 贺朝野站在她身后,把她罩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她的一双灵眸。 他缱绻温柔的嗓音传入她的耳畔,“我的公主冷不冷?” 向淮月一脸乖软地开口:“本来有点,但你来了,我便不冷了。” 温热随着大氅蔓延至她的全身,很是暖和。 贺朝野下巴抵在她的肩畔,几簇调皮的雪花落在了他的头上。 向淮月循着雪花看了过去,弯眸一笑:“阿朝,我们一起淋了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了吧?” “自是算的。”贺朝野点头。 他伸手圈住她的腰肢,垂眸凝着她长翘的羽睫,薄唇挑着深深的弧度,道: “借此瑞雪,祝吾妻遂遂无虞,皆得所愿。” 这句话犹如绚丽的烟火,在向淮月的心间绽开,暖意往四下流淌而去。 向淮月仰起清丽的脸颊看他,星眸晕开一抹柔光,甜声道: “听说下雪许的愿望会实现,那便愿吾夫眉目舒展,常有我伴。” 贺朝野凑近了她,在她额间落下温热的轻吻,目光专注:“我的公主可不能食言。” “阿朝,有你的雪天才不留遗憾。”向淮月对他一直都是事事有回应,此刻也不例外。 贺朝野温朗一笑,拂去她羽睫上的雪花,鼻尖与她的鼻尖相抵,感受到她传递的凉意,低声诱哄道: “我的公主殿下,回去歇下好不好?莫要着凉了。” 向淮月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我还想与你一起看雪。” “好,依你。”贺朝野柔声应下,待会给她备一份姜汤就好。 向淮月凝着洋洋洒洒的雪花看了片刻,低声道了句:“阿朝,今年的冬天格外冷,还好你比冬天先来。” “我一直在。”贺朝野附在她耳边低语。 向淮月唇角扬起明媚的笑意,觉得此刻的自己很是幸福。 一道动静划破寂静的夜空,传进他们耳中。 竹门外的雪白地面忽然出现了一抹极长艳红的血痕。 在雪皑皑的地面显得格外扎眼。 一人艰难爬行,沾满鲜血的手往前伸,欲去拍竹门。 岂料手在半空中停留了一瞬,便掉落在地面。 倚靠在贺朝野怀里的向淮月身子微颤了下,嗓音发抖,“阿朝……” “别怕,我去看看。”贺朝野柔声安慰。 向淮月拉住了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第151章 你们已被包围,出来束手就擒 贺朝野目光落在她瓷白的手腕处,眸光温柔,“好。” 旋即,他的掌心落在向淮月的肩头,搂着她往外走。 他们走出屋子,越过廊檐,踏进雪茫茫的天地间。 凛风吹过,吹落院子里压在梨树枝头的簇簇白雪,被雪折断的枝头发出轻闷的声音。 贺朝野拥着向淮月踏在覆了一层厚雪的地面,咯吱作响的声音倒是在寂静的院子显得尤为突兀。 推开竹门,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倒在地上的人。 对方蓬头垢面,分不清是男是女。 身上的素衣皆是刀剑划破的口子,血肉模糊,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惊胆颤。 向淮月目光划过雪地上尤为明显的血痕,瞳仁微闪。 她的眼前忽而覆上一只大手,头顶砸来温和的嗓音,“别看。” 向淮月心中泛起一阵暖意,但唇角不由牵起一抹薄笑: “阿朝,你忘记我往日可是看着林抒儿被猎犬撕咬,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事情了?” 贺朝野的手还是虚掩着她,“往日是往日,而今我在你身边,不想让这些污秽脏了你的眼睛。” 无尽的情愫在她心间野蛮生长,心跳声如雷贯耳,眸光一闪一闪的,嗓音甜糯:“阿朝,你待我真好。” “你是我夫人,我自是要待你好。” “假如我不是呢?” 贺朝野指骨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尖,“没有假如,除了你,我也不会娶别的女人。” 提及这点,向淮月不由打趣道: “也不知是谁收到圣旨后,不情不愿地娶了我,甚至还与我签了契约,于三月后和离。” 贺朝野眸光透过指缝对上她的双眸,语气长缓: “我没想过会遇上你,更没想过会爱上你,但我爱了,无论往后发生何事,你都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风雪交加,雪花盘旋而下,落于他们鬓发间。 向淮月只清晰地听见他深情的告白。 他眼神笃定,眸色缱绻温柔,眼里只余她一人。 在这一瞬间,向淮月忽觉世界停止,但心仍在跳着。 在他们心意相通的那一刹那,周遭的风雪都黯然失色,只余他们眸里迸发出来的星眸。 几息后,向淮月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阿朝,人类的终极命题是,要不要考虑亲一下?” 贺朝野眸里映着深深的笑意,扣住她的后脑勺,极近柔爱而绵长的吻轻轻落下。 没多久,躺在地上的人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 随后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贺朝野与向淮月身形微僵,齐齐看了过去。 “阿朝,我们似乎忘了他的存在。”向淮月清了下嗓子。 她都能想象到对方苏醒,却看见他们在亲吻时的心态。 恐怕是心如死灰,外加一句:能不能管管我的死活? 贺朝野虚掩着她双眼的手并没有放下,右手持着长枪拨开对方的头发。 躺在地上的是一名长得眉清目秀的男子,且尚有微弱的气息。 “阿朝,我们要救他吗?”向淮月轻声问。 贺朝野常年在外征战四方,只要见到有一口气的同伴,皆会拼尽全力带回去。 他没办法做到见死不救。 所以他把男子带进了偏院,并且请大夫给其医治。 男子昏迷了三日,总算苏醒了过来。 向淮月抬眸看向恹恹欲睡的贺朝野,浅笑道:“阿朝,他醒了……” 坐在案前的贺朝野掀起眼皮,缓步走至榻旁。 男子瞧到陌生的屋子,撑着身子坐起,目光掠过他们,疑惑出声:“是你们救了我?” “是。”贺朝野点头。 “在下段俊。”他拱手道,“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贺朝野语气淡然:“在下贺朝野,她是我的妻子。” 他并没有道出向淮月的名字。 毕竟向姓是皇家姓氏,怕会给她找来不必要的麻烦。 向淮月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段俊在此谢过贺公子与贺夫人的救命之恩。”段俊眸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游走。 “举手之劳罢了。”贺朝野话锋突转,“只是不知段公子为何会伤痕累累出现在此,可是被人追杀?” 段俊眉角轻轻一压,眸底飞快闪过一抹薄怒,厉声道: “我平日里最为敬重的大哥竟然趁我不备,对我赶尽杀绝,倘若不是遇到你们,恐怕我再也无报仇雪恨的机会!” 向淮月眸光闪烁着一丝讶异。 贺朝野脸上无甚表情,只是淡声问他:“不知段公子的大哥是谁?” 段俊面色一怔,拂了拂袖子,“不提他了,晦气!” 贺朝野眉峰冷了几分,给他倒了一杯茶,幽幽道:“段公子身体已无大碍,修养一段时日便可,我帮你传信给家人?” 段俊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茶,苦笑道:“我家中只有大哥,倘若此时回去,怕是会被他斩草除根,我想养精蓄锐再回去。” 他说的每一句话看似没有漏洞,实际漏洞百出。 亦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贺朝野扯了下唇,语调缓慢:“既如此,段公子便在这住下吧。” “多谢贺公子,你人真好。”段俊笑道。 只是他目光一顿,转而落在向淮月的身上,语气有些吊儿郎当,“贺夫人怎不说话?是患有隐疾?” 向淮月起初对他的印象还行,但一听到这番话,看着他的眸光冷了一瞬。 她默了片刻,点了下头。 装哑巴也挺好的,至少不用与这种人说话。 贺朝野往旁边站了一寸,佯装无意地挡住他看向淮月的视线,凝眉道:“我夫人天生性失语。” 段俊神色一怔,目光移至贺朝野身上,语气捎上一抹歉意,“原是如此,方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失陪。”贺朝野握住向淮月的手腕,拉着她离开。 回到主屋,把门关上。 向淮月才皱着眉心说了一句:“阿朝,他好生奇怪。” 贺朝野垂眸看她,“我带你离开这里。” “可是我们已经写信告诉枝枝,我们在这里了。”向淮月浅吟低语。 贺朝野提起狼毫蘸墨,在宣纸上落笔,“重新写信给他们。” “好。”向淮月安静立在一旁看着他写信。 他的笔迹力透纸背,字里藏锋,与他的为人一样尽显锋芒,能在敌人不经意间给出致命一击。 向淮月眸光流转,凝着他眉目低垂,安静专注且丰神俊逸的脸庞。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贺朝野放下狼毫,抬眸看她,发现她盯着自己看出了神,不由低笑一声: “我的公主在看什么?竟这般出神。” 向淮月猛然回过神来,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没看什么。” 她绝对不能承认自己犯花痴了。 贺朝野凝着她澄澈的乌眸,眉梢轻挑,语气明显透出几分不信,“是吗?” 向淮月身子往贺朝野怀里凑了凑,脑袋靠在他怀里,仰眸望他,“阿朝,你不信我吗?” 她轻眨了下灵动的眼眸,像一只撒娇乖软的小猫咪。 贺朝野心都化了,搂着她的腰,把她安置在腿上,大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鬓间,哑声道:“自是信我的公主了。” 他俯下身来,眼看着薄唇凑近,向淮月心好似要跳出来,突觉周遭的气氛也升了几个度。 在向淮月心跳加速之际,他顺着她的额间一点点亲下来,温热的唇带过鼻尖再到朱唇。 向淮月蓦地红了耳根,酥酥麻麻的,身体也软了几分。 她软绵绵地坐在他腿上,压根就招架不住他的肆意诱引。 就在他的掌心落在她腰间时,她身子不由微颤了下,下意识出声:“阿朝……” 嗓音软糯,如羽毛拂过他的心间,泛起一阵痒意。 贺朝野抱着她起身,边亲边往榻上走去。 只是他还未走两步,院子里传来一阵异动,混杂着沉重划一的马蹄声。 一阵长鸣过后,整齐洪亮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无数火光涌了进来,照亮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贺朝野亲她的动作顿住,眸底寒光乍现,“月月,我们怕是中了段俊的圈套。” 向淮月心下一惊,沉声道:“来人不少,这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啊!” 贺朝野眸色渐沉,视线扫过安静候在窗边的信鸽。 它收起翅膀站立不动,双眸透着机灵与警惕。 贺朝野抱着向淮月往窗边走去,把书信绑在它的爪子处。 向淮月把它抱了起来,朝着漆色的夜空抛去。 一抹优美的弧度划过天际,展翅高飞,没入夜色中。 “阿朝,给我七皇弟写一封信吧。”向淮月忽然道。 七皇弟尚在营帐,且离锦城不远,快马加鞭赶过来是来得及的。 “待他来了,一切都迟了。”贺朝野神色尤为平淡,不见一丝慌乱之色。 “可是……”向淮月的话还未齿齿间滚出,房门乍然被踹响。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还不速速出来束手就擒!”是段俊的声音。 贺朝野目光划过她的面容,转瞬冷眼扫向房门,语气透出冷锐:“谁派你们来的?” “滚出来说话!”段俊显然没有耐心回答她的问题,对着里头低吼一声,“否则老子命人踹门了!” 第152章 你不是我的负担 向淮月眉心微拢,心底爬上一抹不安,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颈,“阿朝,我们该如何破局?” “杀出去。”贺朝野对她开口的语气温和,眸底的煞气却蠢蠢欲动。 阿朝一个人杀出重围不成问题。 若是带上她,恐会被连累。 向淮月挣扎了下,欲从他身上下来。 贺朝野托住她的双腿,往上颠了颠,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深邃的瞳仁洞悉一切,“月月,你不会是我的负担。” 向淮月背脊微僵了下,怔然地抬眸看他,“阿朝,我不想你受伤。” “怎么?不相信你夫君的实力?”贺朝野薄唇勾笑道。 向淮月内心还是隐隐不安,但对上他的眼眸,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的夫君百战不殆,最是厉害。” 贺朝野漆色的瞳仁凝聚着万千星芒,唇角漾起笑漪,“我的公主很是嘴甜。” 向淮月心跳漏了一拍,有些娇羞地避开他的目光。 站在廊檐下的段俊彻底没了耐心,直接用刀剑捅进门缝,怒斥出声: “你们还敢在里头谈情说爱是吧?当老子死的?” “再不滚出来,我就放火烧了这个院子,让你们被烧成灰烬!” 贺朝野神色沉了沉,抱着向淮月往旁走了几步,腾出一只手去拿长枪。 “阿朝,要不你放我下来吧,你这样会累。”向淮月犹豫再三,还是软着嗓音道。 贺朝野垂下眼睫凝她,语气轻缓:“我的公主乖乖待着,我便不会分神,亦不会累。” 向淮月顿时噤了声。 她怕因为自己害他分神受伤。 既然他不愿意放她下来,那她也不能成为他的软肋。 要成为他一致对外的盔甲。 贺朝野看着怀里温顺乖巧的向淮月,唇角微勾,抱着她来到房门前,周身戾气四起,长腿蓄力把门踹开。 “砰——” 门框不堪重力脱落,直接将未及反应的段俊压在地上。 “啊!!痛……” 贺朝野冷眼扫去,直接踩着段俊的身上走了过去。 段俊疼到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铁青地怒吼:“贺朝野,没看到我在门下吗?你存心的是不是?” “就是看见你在,我才会踩着你走过去。”贺朝野瞥了他一眼,眉峰挑起轻蔑之意。 “你在找死!”段俊咬牙切齿道,“若你不跪在地上向我道歉,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木门发出咯吱的声音,贺朝野听着甚是愉快,眸色一冷,待段俊挣扎之际,长枪直接抵在了他的喉咙。 “手下败将,有何资格说这番话?”贺朝野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段俊,冷声质问,“谁派你来的?” 段俊脸上带着诡谲的笑意,并没有惧怕脖子处的长枪,“谁是手下败将还不一定呢,你猜啊。” 他语调拉得很长,挑衅意味尤为明显。 轻傲的目光更是在一寸寸打量着贺朝野的神色。 贺朝野耐心很浅,长枪又进了一寸。 院子里站满了乌泱泱的黑衣人,手中皆持着利刃对着他们。 只要段俊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出动。 段俊扫了一眼长枪,脸上并无半点惊惧之色,似笑非笑地开口: “贺朝野,你就算把我杀了,你也出不了这个院子,我已经让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你们插翅难飞,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倘若你们求我,或许我心情不错,可以放任你们活多半盏茶的功夫。” 他仰头大笑地大放厥词,一副傲然的模样。 向淮月的头埋在贺朝野的胸膛里,眼眸却冷不丁地盯着段俊,指尖微微泛白。 这段俊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来此的? 他怎知他们在这? 既然他能放出这番狠话,势必早有预谋。 贺朝野眸里慢慢渗出冷笑,“那便把你杀了再说。” 他手上长枪直接刺向段俊的喉尖。 段俊瞳仁骤缩,忙道:“我说!” 贺朝野手上的力度稍减几分,偏了一寸,划过段俊侧脖的肌肤,殷红的鲜血格外显眼。 段俊捂着脖颈的手直发抖,忿怒道:“贺朝野,我都选择坦白了,你竟然不手下留情!” 贺朝野墨眸森寒,沉冷的嗓音难压怒气,“我若是不手下留情,你的血怕是溅了一地。” 段俊试图从门框下爬出,长枪又进了一寸,他吓得不敢再乱动,只能怒瞪着贺朝野。 他哪能想到贺朝野会破门而出呢?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压在门下了。 真是倒霉啊! 本该是主导一切的胜利者。 转眼就成为了手下败将。 这让他如何甘心? 贺朝野睥睨着他,冷冷开腔:“说。” 段俊非但没回答,还在咧着嘴喊疼。 贺朝野往前进了一步,长枪的幅度未动,再这么走下去,段俊便会被刺穿喉咙。 段俊眉心紧蹙在一起,怒火在心中燃烧,气得咬牙道:“我说还不行吗?” 贺朝野动作微顿,冷眼盯着他的神色。 段俊忽而望着向淮月,沉声道:“其实是三皇子让我来取公主殿下的性命!” 向淮月眸光微冷,嗤笑道:“空口无凭就想污蔑我的三皇兄,你们与生死谷那批人都是出自同一个主人吧!” 向淮序怎会对她下死手? 她的存在于他来说并无威胁。 上次在进入生死谷时,也有一批杀手要对她赶尽杀绝。 在她的逼问之下,他们说是受七皇子向臣聿的指使来取她的命。 如今又有人栽赃到三皇兄身上。 她敢笃定,他们是同一批人,且主人是皇宫里的人。 至于是皇子还是臣子。 她不敢妄下定论,毕竟证据不足。 段俊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冷觑她一眼,道:“你所信任的三皇兄的确是想置你于死地,你若不信,便亲自去问他。” 向淮月唇角勾着哂笑,讽刺道: “我不会去问他,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他,反倒是你想栽赃嫁祸,其实这一是你的一出苦肉计吧。” “你特意弄了一身伤,倒在我们院子门口,就是利用昏迷的这三日去调了不少人过来吧!” “可你没想到的是,阿朝会破门而出,甚至会把你碾压在门下,你在为自己的失算而发怒吧?” 向淮月眸里泛着寒光,甚至透出几许鄙夷之色。 段俊恶劣地勾勾唇,“公主殿下还真是厉害啊,可你有何资格说我骗你?你不也骗我说自己不会说话?” 他是故意倒在门口没错。 但他只是想来探寻住在这里的是不是向淮月。 他听到贺朝野的名字后,自然知道她是向淮月了。 西国何人不知永乐公主的驸马是贺朝野? 贺朝野故意不提向淮月的名字又怎样? 到底还是漏算了。 向淮月眸底泛起冷芒,不悦地扯了下唇:“我当时只是不想与你说话罢了,挺膈应人的。” 他当时还真是恶臭,一上来就说她患有隐疾。 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和这种人多说一句,都会觉得晦气。 “你此时不说,可就没有机会说了。”段俊慢慢抬眼,里头漫出狂妄的笑意。 贺朝野墨眸犹如深潭,隐隐透着无尽的危险,长枪划过他的脖颈,“没有机会说话的人是你!” 段俊惊恐地瞪大眼睛,连忙往门框下缩了缩。 幸亏他缩得够快,否则定血溅当场。 向淮月“啧”了一声,“你属缩头乌龟的?” 缩得还挺快啊。 段俊面上浮现幽愤之色,怒火中烧: “向淮月,你还有胆子嘲笑我是吧?你是不知道自己树立了多少敌人啊,不过你也不会再有机会知道了,你今日必定命丧于此!” 向淮月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淡漠地凝着他,“那便看看你能不能得逞了。” “给我上!”段俊躲在门框之下,狠声下令道,“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立于院子里半晌的黑衣人立刻蜂拥而至。 朝着贺朝野与向淮月发出攻击。 贺朝野抱着向淮月丝毫不费劲,动作敏捷地避开他们的攻击,趁其不备,长枪划破他们的喉咙。 好几个黑衣人倒地而亡。 但他们来了太多人,贺朝野就算再强,一个人对付他们也难免力不从心。 向淮月看着四面八方的黑衣人,眉心紧紧蹙起,从袖中摸出匕首,待人接近,便朝着他们手臂划去。 “嘶,还以为公主只会躲在男人怀里呢,没想到还会反击啊!只是你这般小的力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与我调~情呢。”那人不知死活地冷讽了一句。 贺朝野面色一沉,长枪将其挥到几尺之外,面色愤然,“嘴巴放干净点,我夫人岂是尔等鼠辈能得罪的?既然不会说话,那就不必活着了。” 院子里乱作一团,全是刀剑相向的声音与叫嚷声。 雪白的地面染上了不少鲜血,醒目又显眼。 饶是大雪下得更急骤,也遮盖不住这一大片殷红。 贺朝野出手迅速,急如闪电,不再让他们有机会靠近向淮月。 他把向淮月的眼睛一同裹进大氅里,语调端得很认真:“月月,不要动手,接下来都交给我。” 向淮月低低地应了一句:“好。” 嗓音刚落下。 几道马蹄声乍然传入院子,几抹熟悉的身影近在眼前。 第153章 她是我贫瘠土地最后的玫瑰 几步外,女子一袭红衣随风轻扬,英姿飒爽,骑着通体雪白的骏马踏着夜色缓缓而来。 她身后的男子衣着银白云纹的锦袍,身形挺拔地端坐于马背,双眉斜飞入鬓,神色郁郁,浑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死感。 向淮月还是偷偷从大氅里露出了一双眼眸,看到他们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阿朝,是晚晚与段亦安!” 贺朝野在作战之余瞥了他们一眼,眉梢轻扬,“不曾想他们会找到这里。” 见状,几个黑衣人手腕翻转,长剑齐齐横扫过来。 向淮月看着眼前的长剑,惊呼出声,“阿朝,小心!” 贺朝野身形蓦然一侧,堪堪躲过了他们的致命一击。 向淮月适才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迟非晚身子轻盈一纵,凌空朝着他们踏去。 寒光乍现,手里的刀剑猛然劈了过去。 她出手又快又狠,丝毫不给人留余地。 他们被抹了脖子,凄声倒在地上。 段亦安身子从马背上飞跃而起,也加入了这场混乱的打斗当中。 他目光紧紧攫住被门压在地上的段俊,越过众人,来至段俊的面前。 段俊还未从门下挣脱出来,便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脚,背脊登时爬上不祥的预感,迟疑地抬起双眸。 看见段亦安的那一瞬间,他胆近乎被吓破,“段亦安,你怎会在此?!” 段亦安眉骨压着沉沉的戾气,眼神阴郁又接近疯狂,“我的好弟弟,多日不见,你可安好?” 他薄唇勾着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段俊表情扭曲了一瞬,阴恻恻道:“你还有脸问我是否安好?若不是你,我怎会踏上这条不归路?” “你虽然离开了府邸,不与我争家产,可父亲眼里只有你,他瞧不上我!时而打压我,斥责我没有你的才华盖世!” “我永远都活在你的阴影之下,我的不幸都是你带给我的!” 他情绪尤为激动,挣扎要从门下钻出来打段亦安。 段亦安眸色忽而阴沉起来,踩着他的脸在地上摩擦,难掩眸底恨意: “自是犬而不知,还将一切归咎于我的身上,是我拿着刀剑抵在你的喉咙,逼迫你做出此等谋逆之事了?” “你暴戾成性,草菅人命,让人如何看得起你?”段亦安眸色阴晦,刀剑挥起落下。 段俊脸上浮现一条血痕,血液蜿蜒而下,滴落在地上。 他捂着脸伏在地上,惨叫连天。 段亦安无视他目光中尽是惊恐,眉眼轮廓冷锐锋利,“这是你将我夫人推下湖的惩罚。” 话音落下,段亦安手起刀落,动作利索又狠厉。 “这是你在她身上落下的刀痕。” 反复几下,段俊的脸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到一块好肉。 待在贺朝野怀里的向淮月看到这一幕,蓦然瞪大乌眸。 如果她猜得没错,段俊口中的大哥是段亦安吧? 段亦安下此狠手,定是段俊触碰到他的逆鳞了。 先前段亦安与晚晚跌入湖里,被人刺杀,莫非是段俊的手笔? 周围的声音太过混乱,向淮月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能去猜测。 迟非晚瞥到这一幕,神色多了一丝波动,手臂被不经意间划了一刀。 疼痛使她回过神来,将方才偷袭之人踹出几米远。 院子里的黑衣人实在数不胜数,饶是迟非晚加了进来,也难以在短时间消除他们。 且还有源源不断的黑衣人从外涌了进来。 贺朝野与迟非晚眸底泄出狠色,跃身去与他们搏斗。 来来回回的折磨让段俊痛不欲生,怒声道: “段亦安,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你用得着如此动怒吗?我可是与你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 段亦安脸色一沉,手臂微扬,寒光现出。 下一瞬,段俊唇上划出一道口子,疼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段亦安眸底涌动着幽暗深沉的爱意,“她是我贫瘠的土地上,最后的玫瑰。” 闻言,段俊眸底深处泄出无尽的讶异,与恨意交杂在一起,精彩万分。 段亦安凝着迟非晚随风摇曳的身姿看了几瞬,缓缓收回。 自从晚晚独自一人离去,他便悄然跟在她身后。 他不敢上前与她说话,唯有默默守护。 她只身一人去杨城,在山洞里遇见了沈翩枝。 而后又随着沈翩枝回到院子待了几刻钟,启程来到了锦城。 他发现院子里火光四溅,刀剑声不断,这才现身来此。 只是不知此事已了,她会不会躲着他。 段俊面目狰狞,蓄力挣扎。 却无意中对上段亦安满含幽恨的目光,他手腕一转,凉薄的刀剑伴随着话一起落下—— “你该为我们逝世的孩子偿命!” 段俊目光骇人,话还未滚出,便没了生息。 血珠倒是溅了一地。 段亦安眸中映着暗红的寒剑,满脸都是阴郁之色,心中并无一丝快感。 贺朝野已经提前预料到这一幕,率先把偷看的向淮月先一步摁回了怀里。 这才让她没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 段亦安与贺朝野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须臾,转身进入打斗中。 迟非晚一直站在贺朝野的前面,为他挡去了不少敌人。 毕竟他抱着月月,还是要特别对待一下。 迟非晚身形敏捷,出击又狠又猛,对手毫无招架之力。 放眼望去,地上倒了乌泱泱的人,乱成一团。 有些黑衣人趁乱发起偷袭。 迟非晚眸色微动,偏过了头,长剑擦着她的脸颊而过,而后落了个空。 但她的脸上还是出现了一抹很细的伤痕。 段亦安解决完左边的人,跃身上前,挡在迟非晚的面前,长剑直刺对方胸膛。 迟非晚眸色暗了一瞬,运转利刃,略移右脚,一个转身劈向迎面而来的黑衣人。 她在人群中穿梭,动作愈来愈来,周身的杀气也在加重。 段亦安在解决对方之余,目光紧随着迟非晚。 院子里杀声四起,空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掀起漫天烟尘。 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为首的男子身上。 第154章 生怕弄疼了她 白茫茫的天地间,一匹白马以及百余匹黑马驰骋而来。 坐于白马背上的男子一袭靛蓝色镶着银边云纹,玉冠束发,面目俊雅,浑身透出矜贵儒雅气息。 马蹄声由远及近,身影由模糊至清晰。 向淮月看清马背上的男子,双眸闪耀如星,“是三皇兄!” 贺朝野眸光微动,长枪横在身前,横扫蠢蠢欲动的几人。 向淮序骨节修长的指节缠绕着缰绳,将马勒停,“保护永乐公主等人,黑衣人格杀勿论!” “是,殿下!”一道嘹亮整齐的嗓音响彻天际。 他们踏着厚厚的雪地冲进了院子,逮着黑衣人就上。 百余人一进来,院子里挤满了人,连多余的空隙都没有。 向淮序一眼就看到了贺朝野怀里的向淮月,眉心轻扬,“阿朝,速把我的皇妹带出来!” 贺朝野跃身而起,踏着凌空将向淮月带了出来。 向淮月从贺朝野怀里跳了下来,眉眼弯成了月牙似的,扑进了向淮序的怀里,“三皇兄,我好想你……” 向淮序轻揉她的发顶,唇间溢出宠溺的笑,“你还有时间想我啊?依我所见,你此刻眼里只有阿朝了吧。” 闻此,向淮月从他怀里出来,水盈澄澈的双眸轻眨,“我眼里也有三皇兄呀,你瞧……” 她伸出素白的玉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向淮序指骨轻弹她的额间,“就你机灵。” 向淮月弯眸轻笑。 “有没有伤到哪里?”向淮序问。 向淮月极为认真地摇头,“没有,阿朝把我保护得很好。” 向淮序抬眸望着贺朝野,狭长的凤眸尽是温和,“阿朝,多谢。” “月月是我的妻子,我保护她是天经地义的。”贺朝野道。 向淮序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转片刻,勾唇道:“看到你们琴瑟和鸣,我便宽心了。” 院子里的打斗声仍在响起。 迟非晚与段亦安仍然横穿在众人之间。 向淮序目光划过迟非晚,忽然问道:“这位姑娘是?” “我的挚友迟非晚。”向淮月答。 “三皇兄怎从未听过你有这般英姿飒爽的挚友?”向淮序神色微顿,“新结识的?” 向淮月为了不露馅,笑着应下,“对。” 向淮序没说什么,只是眸光一转,又落在段亦安身上。 段亦安深沉的眸光就算一直没离开过迟非晚的身上。 亦能成功躲开每个黑衣人的攻击。 迟非晚不是没感觉到段亦安灼热的目光,只是不想去理会。 可他越是这样,她心情便有点烦躁。 不出一刻钟,黑衣人全都束手就擒。 段亦安一个箭步上前,扣住迟非晚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我给你处理伤口。” 迟非晚面色淡漠地甩开了他的手,“不必了。” “晚晚……”段亦安幽深的眸底夹杂难以压制的心疼。 迟非晚轻掀眼皮扫了他一眼,疏淡有礼,“段公子,还请你不要这般称呼我。” 段亦安心脏似被一只手攥住,泛起钝痛。 他喉结微滚了下,“我自知不可饶恕,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是你的伤口必须要及时处理,以免感染。” 迟非晚神色未变,开口的嗓音又冷又淡:“我自己有手,而且我们已经结束了,还请你不要过多纠缠。” 在他们争吵之际,向淮月走了过来,羽睫颤了颤,“晚晚,你受伤了……” 迟非晚目光柔了几分,“无碍。” 向淮月:“我给你包扎。” 迟非晚:“好。” 愣在原地的段亦安眉心轻拢,静默地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 贺朝野收起长枪,来到段亦安的身旁,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段兄,你与迟娘子吵架了?” “不算吵架。”段亦安道,“只能算我单方面伤害了她。” 贺朝野眸光划过他的脸颊,“此话怎讲?” “我趁晚晚失忆,骗她说我是她的夫君。”段亦安眼神犹如一潭死水,并无半点波澜。 贺朝野先是一愣,凝着段亦安的神色半晌,才知道其所言并无半点虚假。 他不敢相信段兄瞧着为人正直,竟做出此等事情。 饶是再爱对方,也断不能用此法子啊。 贺朝野自知没有立场说这番话,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提步走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全是血腥味与躯体。 向淮月便拉着迟非晚来到门口包扎。 只是她从未给人包扎过,动作有些笨拙。 立在一侧的向淮序有些看不下去,低声询问道:“月儿,不如让三皇兄代劳?” 向淮月先是看了迟非晚一眼,征求她的意见,见她点头应下,便徐徐起身,“那便麻烦三皇兄了。” 向淮序半蹲下来,与迟非晚平视,墨玉般的眸子透出柔光,“姑娘若是感到疼,便告知在下,在下会轻点。” “好。”迟非晚点头。 向淮序微微垂下眼,仔细且认真地处理着迟非晚的伤口。 迟非晚面色平静,饶是手上传来疼痛,也没有半点躲闪之意。 她的手臂被鲜血染得殷红,脸色泛白,却无虚弱之态,反而多了一抹坚强。 向淮序动作又轻又缓,生怕弄疼了她。 向淮月看到贺朝野走了出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锁住他,飞奔过去。 贺朝野伸出双臂,将她稳稳接入怀中,如视珍宝般垂眸看她,“冷不冷?” 向淮月还未回应,他便张开大氅,将她娇小的身躯拢进大氅里。 温热迅速蔓延至她的体内,眉眼弯了弯,“现在不冷了。” 贺朝野裹着她往前挪了几步,低声问:“怎会是三皇兄给迟娘子清理伤口?” 向淮月:“三皇兄见我动作不利索,便帮晚晚包扎了。” 贺朝野未及开口,身后便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纷纷落在了段亦安的身上。 段亦安看到向淮序温柔又体贴地给迟非晚处理伤口,眸里的火光都迸发出来了。 他的拳头在悄声无息地攥紧,嫉妒在心中燃烧。 可他默了一瞬,垂眸掩下其中翻滚的情绪。 向淮序目光再次落在迟非晚受伤的手臂上。 在场的人都看了段亦安,唯独背对着他的迟非晚没有任何动静,连头也没回。 第155章 你只能是我的 段亦安站在迟非晚的身后,指骨泛白,手背青筋蔓延至小臂,极力克制着不上前抢人。 毕竟此刻的他没有立场去抢她。 迟非晚手臂上的伤口不算深,不到一瞬便包扎完毕。 向淮序神色缓和地道:“迟娘子近日还是莫要动武为好,以免扯裂伤口。” “好,有劳向公子。”迟非晚淡然一笑。 向淮月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场景,轻轻颦眉:“三皇兄,段俊曾污蔑你派人来取我性命。” 她并不是怀疑三皇兄。 只是想将此事告知三皇兄。 让他提前做好万全之策,以免中了对方的圈套。 向淮序眉骨微压,沉声道: “段俊是二皇兄的手下,我查到这条线索,一路追到此地,二皇兄是想杀了你,而后嫁祸于我。”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争储位罢了!父皇也知道了此事,并下令将他贬为庶人,终身不能再踏进都城半步。” 向淮序就算生气,那双温情脉脉的桃花眼也不见一丝攻击性。 向淮月脑袋轰地一下,直接宕机了。 她穿过来有见过二皇兄几次。 二皇兄温文儒雅,待她甚是温柔。 她因退婚之事与父皇闹了几次,父皇有意斥责她。 二皇兄当时还站出来为她说话。 不仅如此,还替她受了几次罚。 她现在一闭上眼睛都是二皇兄将她护在身后的画面。 而今却告诉她,那个待她如此好的二皇兄是人面兽心,行同狗彘之人? 向淮月一时半会有些难以接受。 贺朝野从后轻搂住她的腰身,把她圈在怀里。 虽然没说话,但这个举动也能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向淮月望着贺朝野好一会儿,才抿唇对向淮序说道:“所以二皇兄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他对我的好都是装出来的。” “我也不曾想他是这般卑劣之人!”向淮序话锋一转,“月儿,幸好你并无大碍。” 向淮月朱唇微启,情绪稍微低落,什么也没说。 贺朝野把她抱在怀里,轻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去一公里外的客栈住下吧。” “好。”向淮序点头,转身看向迟非晚,“迟娘子可要一起?” 迟非晚没拒绝。 他们一行人全上了一辆马车。 奢华精致的马车坐满了人。 向淮月挨着贺朝野与迟非晚坐。 马车轱辘前行。 良久,向淮月情绪好了许多,眸光流转,对迟非晚说道:“晚晚,你今夜与我一起睡吧?我有好多话想与你说。” 迟非晚眉心轻轻一挑,玩笑道:“我若与你同榻而眠,贺公子岂不是彻夜难眠了?我实在做不得夺人所爱之事啊。” “他这么大的人了,总该适应自己睡了。”向淮月语气娇软,“晚晚,你就跟我睡呗。” 迟非晚向来禁不起向淮月的撒娇,不到一瞬便缴械投降,“好好好,我与你一起睡。” 说到此,迟非晚看了贺朝野一眼,“抱歉了贺公子,只好向你借你夫人一晚了。” 贺朝野眸色温和,“无妨,月月开心便好。” 向淮月朝他眨了眨眼,“阿朝,你最好了。” 向淮序无奈一笑:“阿朝,你这般宠她,她可要飞上天了。” 闻言,向淮月眉心浅蹙,话还未脱口而出。 坐在一旁的贺朝野薄唇勾着浅笑,语调轻缓道:“偏爱是爱一个人的本能。” 向淮月眸里蓄满了星光,闪耀夺目,“阿朝,你明目张胆的偏爱,才是我炫耀的资本。” 向淮序:“……”是他多嘴了。 迟非晚:“……”表示被喂了一口狗粮。 而段亦安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全程似个透明人。 一刻钟后,马车在客栈前停下。 他们陆陆续续进了客栈。 迟非晚心不在焉地走着,待再次抬起眼眸,发现他们已经进去。 而身后还传来一阵轻缓的步伐。 迟非晚神色微僵,一脸警惕地转身,猝不及防地望进向淮序深情脉脉的双眸。 她愣了一下,“向公子,你怎没跟他们一起进去?” “我见你走神,便没随他们一起进去。”向淮序温声解释。 迟非晚品出他话中之意,眸底掠过一丝愕然。 他对她有意? 难不成是一见钟情? 在迟非晚沉思之际,向淮序颀长的身形翩然地往前迈了一寸,语气清冽又温和: “迟娘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迟非晚犹豫一瞬,点了下头。 “你与那位公子是夫妻吗?”向淮序知道如此问有些唐突。 但他必须要搞清楚。 若他们是夫妻,他身为正人君子,做不出拆散别人的事情。 迟非晚并无感到一丝意外,抿唇淡声道:“我与他不是夫妻,但我只想与你结个新友。” 她心里的确恨段亦安。 但也真的是放不下段亦安。 所以在此之前,她不会给任何人渺茫的希望。 向淮序眸底深邃隐晦不明,在迟非晚的注视下往后退了一步,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默了良久,才道了一个“好”。 段亦安走进客栈没多久,便发现迟非晚与向淮序还未进来。 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出去找他们。 段亦安还未走几步,便看到他们站在不远处,并且彼此的距离不算远。 他们在聊得极为融洽,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意。 距离太远,他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 只能捕捉他们的神色,以此去猜测。 夜色洒在他们身上,拖出两道修长的影子。 段亦安拳头不由攥紧,里头渗出些许血珠。 他眉峰锐利几分,往下一压,转身离去。 迟非晚与向淮序聊了一会,便转身进了厢房。 厢房里一片漆黑,还未点灯。 她把门关上,欲去点灯。 一阵天旋地转间,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接着纤细的腰肢被一只有力强壮的手臂握住。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抵在了冰冷僵硬的墙角。 耳畔是一阵含着怒意的嗓音,“晚晚,你只能是我的!” 迟非晚脸色倏沉,下意识把他推开。 他将她禁锢在臂弯里,不让她动弹。 迟非晚未及开口,铺天盖地的吻便落了下来。 … ps:四对情侣实在太多了,补药急啊,等我慢慢写,会写到的都会写到的 第156章 你若杀我,我绝不躲 段亦安不由分说地扣住迟非晚的后脑勺,薄唇碾压着她的唇瓣研磨。 强势的占有欲几乎让迟非晚透不过气来。 迟非晚脑子混乱了一瞬,当即推开了段亦安。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卧房里尤为清晰。 房内四下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可迟非晚的眸底却比周遭的黑暗还要幽沉,冰冷的嗓音透过黑暗钻入他的耳廓—— “段亦安,我不会吃豪强夺取这一套,你不要用到我身上来。” 她最讨厌的就是被对方困在身边。 再经过日积月累的相处爱上对方。 段亦安本是如死水般的瞳仁有了细微的波澜,毫无血色的薄唇挑起一抹弧度,动了动唇: “晚晚,我不是要对你豪强夺取。” “你若是能出气,怎么打我都行。” “方才打了我左边脸,右边脸还没打,如何对称?” 晚晚如若不对他出气,他反而不好受。 迟非晚表情凝然不动,仍是透着冷戾,“一笔勾销了,你往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她冷不丁地撂下一句,转身欲走。 段亦安早已料到她的行动,扣着她的腰肢再度压在了冰凉的墙角。 他凭着直觉紧锁她的双眸,嗓音幽沉且极具穿透力,“如何能一笔勾销?此生我都欠你的,偿还不了。” “唯有我留在你身边,做好你的暖榻之人,才能抵消一些罪孽。” “晚晚,你说好与不好?” 迟非晚耳畔钻入他一句又一句几近哀求的话,内心却毫无波澜,没有温度的话滚出齿间: “我不需要暖榻之人,我一个人也可以活得恣意快活。” 她欲挣扎,段亦安手上的力度稍大,牢牢禁锢着她。 迟非晚伺机抽出袖中的匕首,抵在他喉间,“放开!” “晚晚若想杀我,我绝不躲。”段亦安眸光缱绻又执着。 “段亦安,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迟非晚咬字加重,拖着浓浓的狠意。 她恢复记忆后,不是没有想过杀他。 可她到底是狠不下心来。 只好咽下了这股怨恨。 段亦安长睫一动不动,凝着她的双眸,喉结溢出一道低沉的嗓音,“我的晚晚勇敢果断,没有不敢做之事。” 迟非晚的手腕一转,刀剑忽而对着自己,“杀我比杀你有意思多了,不是吗?” 她知道段亦安心中有自己。 所以在赌他的不忍。 或许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他放开她。 段亦安眸色倏沉,伸手去抢她的匕首。 迟非晚匕首往自己脖子进了一寸,“你若再抢,我便立刻自戕。” 段亦安神色暗了又暗,强烈的情绪在心中翻滚,双眸变得猩红无比,“好,我放开。” 下一瞬,他松开了扣住她腰肢的手。 迟非晚当即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冷冷吐字: “往后不要对我动手动脚,我不喜欢。” “段亦安,你也不能总活在那一刻,是该放下执念了。”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一滴滚烫的泪珠从他眼尾滑落。 “嘀嗒——” 在寂静的卧房显得格外突兀清晰。 迟非晚神色微怔,他这是哭了? 哭了又如何?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在迟非晚转身之际,段亦安沉闷的嗓音传来,“晚晚,你心中俨然有我,为何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头来过?” “我们的开始虽是始于欺骗,但撕下这层面具,我们还是可以和好如初的,不是吗?” 话落,卧房归于平静。 迟非晚静默须臾,才吐了一句:“破镜难重圆。” 段亦安觉得喉咙涩得发疼,僵着身立在原地,迟迟发不出一点声音。 卧房的门倏然被敲响。 向淮月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晚晚,你睡下了?” 迟非晚冷眼扫向段亦安,压低语调,“你跳窗走吧。” “我不做偷鸡摸狗之事。”段亦安眸色稍黯,开口的语气捎上一抹理直气壮。 迟非晚微微颦眉,“我不想被月月看见我与你在同一个厢房。” 虽然月月不知道她和段亦安已经结束。 但她仍是不想被月月撞见这一幕。 段亦安敛起漫出眸底的隐晦,轻飘飘地开口:“既如此,晚晚何不让她回去?” “段亦安,你何时变得这么厚颜无耻了?”迟非晚极为不满,神色也冷了几许。 段亦安眼尾微微翘起,低笑一声:“脸皮不厚怎么追到媳妇?自是要改一下战略了。” 迟非晚拳头倏然攥紧,体内蹿着一股无名怒火,“段亦安,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不会和好。” “你说你的,我追我的。”段亦安挑眉道,“晚晚,这毫不相干吧?” 气氛僵持不下,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起来。 迟非晚哪能想到段亦安的脸皮突然厚起来了? 偏生说的话让她无法反驳! 简直将她气得半死! 段亦安没看到她的神色,也知道她在生气,选择缓了几分语气,“让公主等太久可不好,更会让她生疑。” 迟非晚下颚线都紧绷了起来,眉梢狠狠下压。 段亦安一直不肯离开,她若是把门打开了。 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月月还是向淮序的妹妹。 她上一刻还在同向淮序说,她与段亦安不是夫妻。 可下一刻就共处一室了。 倘若被向淮序知道此事,她岂不是有欺骗他的嫌疑? 段亦安的嗓音幽幽响起,“晚晚,再不说话,公主可就要破门而入了。” 迟非晚紧抿着唇,沉吟片刻,对着外头出了声,“月月,我已经睡下了,明晚再与你一起睡,可好?” 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干二净的向淮月轻声道:“好呀,那我先回去睡了,晚安呀晚晚。” 她不是故意偷听,主要是厢房的隔音一点都不好啊! 迟非晚没想到她这么干脆,愣了两秒才回:“晚安。” 话语落下没多久,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迟非晚冷沉的目光霎时扫向段亦安,“你现在可以走了。” 段亦安润泽的眼眸一瞬不瞬凝着她,认真地开口:“晚安是何意?可是爱你的意思?” 第157章 果然是小没良心的 迟非晚眉骨透出几分冷淡,指着门口,“请你离开。” 段亦安眼尾洇出一抹薄红,喉结浅浅滑动,“晚晚,若我此刻出去,撞见公主该如何是好?” “撞见便撞见了,我不想与你共榻而眠。”迟非晚索性破罐子破摔。 段亦安迈开长腿朝着迟非晚逼近。 迟非晚一脸警惕地盯着他,手中的利刃伺机而动。 就在她以为段亦安又要动手时,他忽然与她擦肩而过。 迟非晚神色一怔,对他的行为感到诧异。 段亦安亲自去把灯点上。 烛光跃动,霎时充盈卧房的每一个角落。 摇曳的烛火将他们的身影投在窗纸上,忽明忽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段亦安眸光划过她受伤的手臂,眉头不动声色地皱起。 他阔步上前,扣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案前坐下。 迟非晚淡漠地抽回手,看穿他的意图,直言道:“我不用你帮我包扎。” “晚晚,给你包扎完,我再离开,可好?”段亦安软着语气对她道。 迟非晚直直望进他的眸底,唇角挑着冷漠的弧度,“你是在与我商量,还是直接给我下命令?” 段亦安轻挑眉梢,“若我说没有给你下命令,你是不是会说没得商量?” 被戳穿的迟非晚无言以对:“……” 段亦安拎来医药箱,不顾迟非晚的挣扎把染红的绷带褪下。 他薄凉的指腹不经意间划过迟非晚滑嫩白皙的肌肤,在她手上留下缱绻的余温。 迟非晚轻抿丹唇,见他忽而抬眸望了过来,目光深邃而炽热。 不过一瞬,段亦安就垂下了眼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往她面前凑近了些。 他身上的冷香顿时萦绕在迟非晚鼻尖,不出片刻便把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 由于靠得太近的缘故,迟非晚能清晰听到他如雷贯耳的心跳声。 铺天盖地的暧昧气息席卷而来。 迟非晚觉得脑袋里一片浑浊,不太清醒,身子往后仰了一寸,闻到新鲜空气,这才缓了下来。 段亦安给她包扎的动作微顿了顿,修长的骨节划过衣襟,解了两颗盘扣,“有些闷热。” 迟非晚瞥到他性感滚动的喉结,以及健硕结实的身材,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冷着嗓音开腔: “段公子,请你自重。” 段亦安薄唇挑着不咸不淡的弧度,“晚晚连我如何穿衣裳也要管?” “你想如何穿,我不管,前提是不要在我面前。”迟非晚说。 段亦安勾唇不语,专心致志地给她包扎。 最后还打了一个精致好看的结。 他指尖抚过刚系好的结,抬眸望她,“向公子系的好看,还是我系的好看?” “……”迟非晚不答反问,“段公子可以走了吗?” 段亦安的胸腔泛起沉闷的痛意,掌心微微收紧,堪堪忍了下来。 恰到好处的不经意,是他蓄谋已久的偶然。 但他不能突发猛进,要循序渐进。 否则会吓到她,亦会适得其反。 大不会儿,段亦安一瞬不瞬地攫住她的瞳仁,一字一句道: “晚晚,你不是让我不要再执着过去吗?可人总是执着于第一眼认定的人与事物,我也不例外。” “我想说的是,我一直在原地,无论刮风还是下雪。” 他含情脉脉地说完此话,没有留下捕捉她眸底的神色,转身离去。 迟非晚心下掀起细微的波澜。 可她终究是迈不过心中那道坎儿。 也无法轻易说原谅。 … 北国。 从摄政王府邸回宫中的这一段路,实在是漫长又无聊。 虞欢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一会儿看看裴君珩,一会儿掀起帘子看看街巷的繁华喧闹。 但她还是想不通裴君珩生气的点在哪里。 莫非是怀疑她被裴砚修亲了? 可他不是当着裴砚修的面维护她了吗? 难道是口是心非的? 虞欢沉吟片刻,眸光在裴君珩身上流转,“陛下是不信我与摄政王是清白的?” 怕他不信,她又强调了一句:“我真没亲他!” 裴君珩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漠地掀起眼皮,“皇后缘何一直与我解释?” 虞欢道:“我怕你误会我与摄政王不清不白。” “为何会怕?”裴君珩眉骨轻挑,眼眸森寒,巨大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你是陛下,我是你的皇后,你误会我与小叔子有染,我能不怕吗?”虞欢颦眉。 裴君珩眸色逐渐往下沉,显然对她的答案不满意。 也不难看出她没心没肺,且从未没对他动过半分情。 马车轱辘前行,打破车厢里的寂静。 裴君珩斜睨着她,语气不咸不淡,“就算朕在摄政王府,你也不该来,更不该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朕不需要你来救。” 所以他在气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去了摄政王府? 虞欢怔怔地看了他片刻,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在担心我?” “不够明显?”裴君珩眉头一压,里头透出几分狠厉,“皇后眼神不好使,连听力也不好?” “你不与我坦白,我自然不知道。”虞欢回答得理直气壮。 裴君珩瞥她一眼,“那皇后如今可清楚了?” 虞欢:“清楚了。” 裴君珩静等了须臾,还以为会有下文。 谁知她直接捻起桌案的水晶桃花糕吃了起来。 他眸色愈发幽沉,嘴角一抽,气得肺疼。 果真是小没良心的。 只管撩他,不管善后? 呵,好得很。 马车缓慢驶入皇宫。 裴君珩冷不凝地望着她,漆色的瞳仁生出几分强势,“喂朕。” 虞欢轻眨了下眼,“陛下的手是受伤了吗?” 裴君珩默了一瞬,才挤出两个字,“没有。” “既然没有,陛下为何不自己吃?”虞欢睨他一眼,语气悠然。 裴君珩抿起薄唇,下颚线忽而紧绷起来,眸里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周遭的气压一度降到极致。 虞欢明显感到有些寒凉,裹紧了绒毛大氅,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裴君珩眉骨沉了沉,开口的语气又冷又硬:“朕就要你喂!” 此话刚落,马车也停了下来。 凛风拂起精致的车帘,露出一张张惊愕不已的脸。 第158章 想撬我的墙角? 太后以及裴绾月站在凤仪宫的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马车里的裴君珩。 裴君珩余光瞥见她们,神色怔然:“???” 这么快就回到凤仪宫了? 母后与皇妹还听到他刚刚说的话了? 虞欢没注意到她们,目光划过裴君珩清隽的面容,把手中剩了半块的桃花糕喂进裴君珩嘴里,语气略显无奈: “可以了吗?陛下。” 他还真难伺候啊。 让他自己吃,他还不乐意。 还指名道姓让她喂。 桃花糕的香甜在裴君珩舌尖蔓延,充斥着整个口腔。 裴君珩眉眼的戾气一寸寸消散,直至不见。 他眉梢轻挑,看似心情不错,“皇后亲手喂的果然非同寻常。” 虞欢唇角不由抽搐起来,想都没想就直接戳破:“陛下,我喂与不喂,不都是那块桃花糕吗?难道它还能临时变了不成?” 裴君珩并没有因她的话而发怒,薄唇微微勾起,“被心上人喂和自己吃,这两者的意味自是不同。” 听到‘心上人’几个字后,虞欢错愕地瞪大灵动的双眸。 什么心上人? 裴君珩对她的心动值才五十,就是心上人了? 若是到了一百心动值,他岂不是离不开她了? 裴君珩眸光落在她的脸上,沿着她的眉骨往下走,“皇后怎不说话?” 虞欢暗暗打量着他的神色,笑颜逐开:“臣妾感到受宠若惊,一时找不到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皇后无需用言语表达,用行动表达便是。”裴君珩眉心朝着她轻挑,语速悠悠。 虞欢直接愣住了。 裴君珩该不会是想让她亲他吧? 他暗示得有点明显啊。 要不假装听不懂? 虞欢轻眨茫然无辜的星眸,一脸疑惑地开口:“臣妾愚钝,望陛下言明。” “皇后……”裴君珩动了动唇。 太后实在听不下去,刻意发出了一道轻微的咳嗽声。 虞欢背脊微僵,眸底漾起些许惊讶。 母后的声音? 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对上太后视线的那一瞬间,弯唇一笑:“母后。” 太后脸上堆着盈盈笑意,“欢儿,母后有话与你说。” 虞欢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裴君珩,连忙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她们几人一起进了凤仪宫。 把坐在马车里的裴君珩晾在一边。 虞欢虚扶着太后往宫殿里走,语气柔和,“让母后久等了。” “母后刚到,没等多久。”太后侧眸看她,笑意吟吟,“看到你与阿珩感情深厚,母后也就放心了。” 虞欢笑着附和,实际在暗暗等下文。 她们二人进了宫殿。 裴绾月留在了外面,没跟着进去。 虞欢扶着太后坐下,恭敬地站在一旁。 “欢儿,你也坐下,不必拘谨。”太后道。 “是,母后。”虞欢在一旁落了座,唇角端着浅浅的弧度看着太后。 太后执起茶盏抿了一口,眉眼间挂着浓浓的笑漪,“母后来此是想问你一句,你选阿珩还是阿砚?” 阿珩与阿砚皆是她所出。 欢儿选谁,她都没有意见。 就算朝堂之上有不同的声音,她也会亲自出来为欢儿平息。 虞欢并无感到一丝讶异,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 毕竟母后已经知道裴君珩与裴砚修大打出手的事情了。 母后也曾说过选择权在她手上。 所以她早就料到母后会来问自己。 待太后把茶盏搁下,虞欢才缓缓开口:“母后,儿臣既是陛下的妻子,便不会生出二心,此生此世非他不可。” 太后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迟疑,问道:“欢儿,你当真选好了?” “儿臣与摄政王已是过去式,儿臣从今往后只想与陛下好好过日子。”虞欢点了点头,再次强调。 太后抬眸望着虞欢,语气轻缓地说: “欢儿,母后只想告诉你,若你想选阿砚,母后定会为你铲除周围一切不同的声音,你无需顾虑太多,母后会一直站在你的身后。” 她没想到母后会说到这个份上,竟然还会选择出面平息一切波澜。 虽说她不喜欢裴君珩,但她也不喜欢裴砚修。 既来之则安之。 她而今要做的就是当好裴君珩的皇后。 况且裴君珩已经说过,他会把皇位让出,随后陪她去西国寻药。 她很快就能拥抱自由了,自然不会反水。 虞欢秀眉微扬,话还未道出。 便见裴君珩沉着脸走了进来,他眼眸不带情绪,可周身的压迫感却强大骇人。 “母后这是想撬儿臣的墙角呢?”他眉骨渐渐压了下来,锋芒毕露。 太后没想到他会进来的如此之快,略显尴尬地清了下嗓子,“你这说的哪里话?” “幸好儿臣进来得快,不然到手的妻子就跑了。”裴君珩语气幽幽,仔细一听,还透出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 虞欢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但找不到洞,还是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太后睨了裴君珩一眼,缓着语气说道: “你现在倒是护上欢儿了,是谁一开始不想娶欢儿的?母后这不是要问一下欢儿的意见嘛,若不是情投意合,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裴君珩神色微凛,眸光幽幽地扫过虞欢,“告诉朕,你是如何想的?” “臣妾自是心仪陛下的。”虞欢语气诚恳又认真。 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裴君珩眉梢微扬,薄唇挑着满意的弧度,“母后可听到了?” “听到了。”太后挥了挥手,“行了,你把人带走吧。” 裴君珩缓步上前,十分自然地握住了虞欢的手,指骨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虞欢感到他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温热,心跳不知为何跳得快了些。 裴君珩立在原地,掀起眼皮,尤为淡漠地瞥了太后一眼,语气低沉且强势: “还望母后日后莫要再做撬儿臣墙角之事。” 太后神色凝了一瞬,顺着他的话应了下来,“母后知道了。” 裴君珩拉着虞欢往外走。 只是虞欢刚踏出宫殿,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视线逐渐迷糊,直至昏厥过去。 “虞欢!”裴君珩眉心一跳,稳稳接住了她。 第159章 朕的皇后定会岁岁无虞 裴君珩俯下身来,大掌环住她的纤腰,一个打横,轻松地把她抱了起来,“传太医!” “是!”守在宫殿门口的奴才婢女连忙去传太医。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裴君珩把虞欢抱回寝殿,轻柔地放在榻上。 他刚给她盖上衾被,太后与裴绾月就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 瞧着虞欢闭着双眼,妍姿艳质的面容透着病态的惨白,没了平时的跳脱,反而多了几分端庄。 太后忧心忡忡,焦虑霎时占据了心间,“欢儿适才还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 “皇嫂是不是毒发了?”裴绾月的心情犹如不平静的湖面,久久未平。 裴君珩坐在榻沿,垂下眼睫压住眸底的异样,淡声道:“待太医来给她瞧过再下定论吧。” 裴绾月看出自家皇兄的惆怅,下意识看向太后,“母后,我们在一旁坐下等着吧?” 太后敛眸应下,“好。” 裴绾月扶着太后在案前落了座。 太医拎着医药箱跑了进来,跪地行礼:“臣参见……” 裴君珩拧眉打断了他,“免礼,速给皇后瞧瞧!” “是,陛下。”太医应下,忙不迭地取出一方手帕,给虞欢诊脉。 所有目光一致落在太医的身上,在暗戳戳打量他的神色。 不大会儿,太医额角沁出一层薄汗,哆嗦着开口: “回陛下,皇后娘娘是因体内毒素发作,一时难以忍受才陷入了昏迷。” “臣此刻为娘娘施针,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娘娘便会醒来。” “只是娘娘中毒的事情不能再拖,否则会有许多难以预料的症状出现。” 裴君珩眉骨折了几分弧度,眸底萦绕着浓浓的担忧,命令道:“速给皇后施针。” “是。”太医不敢怠慢,取出银针,扎在虞欢的经脉上。 太后从来没有听他们提及虞欢中毒的事情,眼神划过裴绾月。 裴绾月轻抿红唇,软声软气道: “皇嫂不经意间被赵临下毒,宫里的太医束手无策,皆拿不出解药,我们才要前往西国寻找云隐神医的。” “母后,我们不是有意隐瞒您的,只是不想您过于担心……” 语毕,裴绾月小心翼翼地抬眸打量着太后的神色。 太后敛着眉心,忧愁之色溢于言表,指尖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细声细语道:“愿神明偏爱欢儿,岁岁安康,顺遂无虞。” 裴绾月了然于心,沉吟不语。 太医给虞欢施针完毕,跪在一侧候着。 酉时一刻,虞欢仍没有醒来的迹象。 裴君珩神色凛然,周身透着无形的威慑力,“时辰已过,皇后为何还未醒来?” 太医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回陛下,皇后娘娘许是要晚一刻才醒来……” 皇后娘娘,您快醒醒吧。 您再不醒,微臣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裴君珩眉目低垂,眸光一直在虞欢脸上流转,未移半寸。 直至酉时三刻,虞欢还未醒来。 裴君珩轻揉发疼的眉心,对太后道:“母后,时辰不早了,您回去歇着吧,待皇后醒了,儿臣再差人告知您。” 太后本不想走,没想到最后是被收到裴君珩眼色的裴绾月强行拉走了。 裴君珩掀起眼皮扫了太医一眼,话还未道出。 太医便哆哆嗦嗦道:“陛下,微臣也不知皇后娘娘为何迟迟不醒,求陛下饶命啊……” 裴君珩神色清冷,透着几分凛冽,让人心生敬畏。 片刻之后,他敛眸道:“朕没说摘了你的脑袋,何来的饶命?” 太医身躯微怔,良久才挤出了一句:“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裴君珩神色稍沉,挥手让其退下。 “微臣告退。”太医弓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临近寝殿门口,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虞欢轻掀眼眸,不由打趣一番,“陛下把太医吓得不轻啊,就跟要吃了他似的。” 裴君珩目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眸底隐隐泛着碎芒,“何时醒的?” “刚醒不久。”虞欢说。 她是醒了好一会儿,不过听到他们在说话,才没有睁眼。 “身子可有不适?”裴君珩低声问她。 虞欢轻晃了一下脑袋,“没有。” 她撑着床榻起身,却觉得身子软绵无力,不到一瞬便跌回了榻上。 虞欢浅蹙眉心,欲再次尝试。 裴君珩把她摁回了榻上,语气轻缓地开口: “你刚醒来,乏力乃正常现象,本想今夜启程前往西国,但你身子不适,休息两天再启程吧。” 虞欢默了默,问道:“我是因体内的毒晕倒的?” 裴君珩轻“嗯”了一声。 虞欢眸色暗了几许,她前段日子会浑身疼痛,只有服下缓解的药丸才能压制。 现下却毫无征兆地晕倒,醒来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下一次会是什么? 虞欢动了动唇,许久才发出一道轻微的声音,“裴君珩,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裴君珩见过她欢脱直率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她沉郁沮丧。 他喉间慢慢滚动,有一股涩味由上而下滑落心间,涩得发疼。 烛火摇曳,在他脸上落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遮住其中黯淡隐晦的情绪。 裴君珩抬起手臂,露出一截瓷白耀眼的手腕,轻抚了虞欢的鬓发,语气难得柔和起来: “朕的皇后定会岁岁无虞。” 刹那间,虞欢感觉体内的血液都凝固了,心有着前所未有的悸动。 烛火给裴君珩周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人移不开眼。 虞欢轻轻地眨了下星眸,迫使自己移开目光,轻咳了一声。 就连刚刚的颓废也被羞涩覆盖住了。 “皇后怎还脸红了?是太闷了?”裴君珩眸光落在她泛着薄红的脸颊上。 虞欢点了下头,“嗯,挺闷的。” 裴君珩俯下身来,替她把衾被拉下了些,“现在可好些了?” 虞欢能感到他身上的淡香往自己鼻尖里钻,生怕扰乱心神,脑袋一缩,躲进了衾被之下。 “我要睡了,陛下先回去吧。” 裴君珩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把衾被拉下,嗓音低低落下,“别捂着脸,会闷坏。” 第160章 他的青梅竹马 虞欢紧紧捏住衾被,不让他扯下。 裴君珩手臂微微收紧,衾被毫无征兆地被扯了下来。 露出一张面泛酡红的倾世容颜。 她羽睫又密又翘,灵动澄澈的水眸潋滟水光,樱唇微张,勾人而不自知。 他们无声对视了片刻,裴君珩喉结微微滑动,松开了衾被,淡着嗓音道: “太医才刚走,你若闷得喘不过气,又要麻烦他跑一趟。” 虞欢凝着他强行淡定的模样看了一瞬,眉眼弯了弯,“陛下,你为自己找补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谁找补了?”裴君珩面色微沉。 虞欢眉梢挑起一抹笑意,“谁回我就是谁啊。” 裴君珩淡然地瞥她一眼,又道:“朕只是想说,太医的命也是命,容不得你这般挥霍。” “是是是,陛下说得在理。”虞欢不想与他贫嘴,翻身背对着他,“我要睡了,陛下请回吧。” “你是朕的皇后,朕还不能在此留宿了?”裴君珩略显不满。 虞欢头也没回,“臣妾身子不适,不宜行闺房之乐,陛下还是去找别的妃嫔吧。” “朕若真找了,皇后该不乐意了吧?”裴君珩拧眉瞧着她纤薄的背影。 “陛下后宫佳丽三千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臣妾为何会现在不乐意?”虞欢语气较为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 裴君珩褪下外衣,在她身旁躺下。 虞欢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眉梢轻压。 他该不会还想行房事吧? 裴君珩双手落在她微露的香肩上,往上一拉,遮住白皙光滑的肌肤。 虞欢感到肌肤泛起一阵酥麻,神色忽而透出几分警惕之意。 裴君珩没有松手,而是微微用力,把她转了过来,面对自己。 虞欢蓦地撞进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心跳漏了一拍。 两两相望,气氛变得微妙。 裴君珩凝着她清透莹亮的瞳仁,似要将她看透。 他握着她双肩的手仍没有放下。 虞欢轻动了动身子,“陛下这是作甚?” “朕对你不只是有情……”裴君珩默了一瞬,才缓缓吐字,“欲。” 虞欢愣了一下,所以他留宿不是为了与她行房事? “后宫有其他妃嫔又如何?朕心中并无她们。”裴君珩缓着语气解释。 虞欢目光上移,瞧着他头顶的心动值一直在上升,心中情绪复杂。 他正在慢慢爱上她。 而她对他只是权当做任务,并无掺杂任何私情。 这对他来说很不公平。 眼看着裴君珩有表白的趋势,虞欢的心慌乱了一瞬,忙道:“陛下,我有些头晕,想歇下了。” “好,睡吧。”裴君珩清越的嗓音捎上一抹隐忍克制。 虞欢想转过身去。 耳畔传来他略低的声音,“面对朕而睡。” “这样我会睡不着……”虞欢轻轻颦眉。 “看着朕会做噩梦?”裴君珩眉心沉了沉。 “自是不会。” “那不就得了。” 虞欢无言以对,唯有迫使自己闭上眼睛。 但她能感到一直有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裴君珩眸子紧锁她的面容,沿着眉骨往下流转。 他眸色逐步变得柔情缱绻,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明灼耀眼。 几息后,清浅的呼吸声传入他的耳畔。 他眉骨柔了不少,亲自把寝殿里的灯熄灭。 翌日一早。 虞欢便被从窗牗跳进来的刺眼光线给弄醒了。 她拉起衾被盖住脑袋,翻个身打算继续睡。 指尖无意间触及身旁的空落落的位置,意识清醒了不少。 放眼望去,榻上只余她一人。 裴君珩早已不在。 连他所睡之处都是冰凉的。 寝殿的大门被轻轻推开,落落迈了进来,眸光一亮,“娘娘,您醒了。” 虞欢伸了个懒腰,从榻上下来。 “娘娘,陛下去上朝前还特意嘱咐奴婢,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吵醒您呢。”落落笑盈盈道。 虞欢在妆台前坐下,通过菱花镜去看落落,“他还说什么了?” “陛下还说娘娘身子虚弱,吩咐御膳房备了不少滋补药膳。” 裴君珩近日对她的确上心了许多。 眼看着心动值这么涨下去也不是办法。 要不她做一些让裴君珩感到下头的事情? 如此一来,心动值是不是就会下降了? 她也不会感到内疚了。 虞欢持着凤纹金边梳篦的手微顿,继而佯装无事发生,继续梳着柔顺秀发。 落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柔声道:“娘娘,要不让奴婢来吧?” 虞欢默了一瞬,把梳篦递给了她。 落落从为她梳妆到更衣,小嘴没停下来过。 但她嗓音脆生生的,听着甚是悦耳,虞欢反倒乐在其中。 此时,晨星缓步走了进来,盈盈一礼,“娘娘,永安侯府的嫡小姐于申时在府上的湖心亭与名门贵女一起赏花,特派人给您送来了一张邀请函。” 虞欢抬眸望去,不紧不慢道:“可是陛下的表妹慕心遥?” “是,娘娘。”晨星点头。 虞欢听裴绾月提过,慕心遥的母亲与太后是亲姐妹。 而慕心遥与裴君珩则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世人皆认为慕心遥会成为皇后。 却不曾想原主的父亲救过先皇的性命。 原主等于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抢了本该属于慕心遥的皇后之位。 至于慕心遥与裴君珩是不是如传闻中的情投意合。 虞欢一概不知。 她知道慕心遥来者不善,定要作妖。 虞欢摆了摆手,“替本宫拒了吧。” “娘娘,慕小姐说您若是不去,便把这封信交于您。”晨星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 虞欢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一下,冷笑一声:“这是威胁本宫来了。” 晨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恕罪……” 虞欢语气轻缓,“本宫没怪你,起来吧。” 话音未落,虞欢看了落落一眼。 落落眼神领会,立刻把晨星扶了起来。 晨星:“多谢娘娘。” 虞欢接过了信,随后把信拆开,垂下眼眸,淡漠地瞥了一眼。 宣纸上只有简洁的一行字: 臣女知道皇后娘娘所忧虑之处,娘娘若是赴宴,臣女定会言无不尽。 虞欢微眯星眸,素手轻轻扣在桌案上,陷入了沉思。 第161章 想不想恢复记忆? 永安侯府。 湖心亭。 所见之处被厚厚的白雪盖住,唯有梅花那一抹亮色在冬日里显得生机盎然。 亭子里坐满了莺莺燕燕,目光齐齐落在主位的慕心遥身上。 “慕姐姐,你说皇后娘娘真的会来吗?” “若是皇后娘娘没来,这赏花宴岂不是了无生趣?” “依我看啊,皇后娘娘就该大度一些,让陛下纳慕姐姐进后宫当贵妃。” “皇后之位本该是慕姐姐的,却被她抢了去,她本就欠慕姐姐的,所以让慕姐姐当个贵妃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她们一人一句聊了起来,都在为慕心遥感到愤愤不平。 慕心遥一袭鹅黄色束腰长裙,乌发垂在肩后,温婉可人的面容露出一抹难色,柔声柔气道: “你们可千万不要把这些话舞到皇后娘娘的面前去,我不想阿珩哥哥为难。” 诸多名门贵女一听,皆纷纷出了声: “慕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让人夺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要是我呀,可做不到不怨她。” “就是就是。” 慕心遥听到她们的话,眸底溢出不少喜色。 恰巧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洪亮清脆的声音—— “皇后娘娘到!” 众人徐徐起身,抬眸望去。 虞欢一袭华丽的正红色牡丹花纹的长裙,身姿婀娜,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而来。 她步步生莲,衣裙随风掀起悠美的弧度,宛若仙子下凡。 且她的容貌极为明艳,面若芙蓉,娥眉婉转,双瞳秋水。 在场的众人皆看晃了神。 直至落落轻咳一声。 她们才回过了神,俯身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虞欢清冷的眸光划过在场的众人,“免礼。” 闻言,她们站直身子,“谢皇后娘娘。” 虞欢入了座,眸光扫过如鹌鹑般的她们,“本宫远远瞧着你们聊得笑颜逐开,如今怎不聊了?” 慕心遥捻着手帕朝虞欢走来,娇滴滴地开口:“皇后娘娘,你来了,我们自然不敢肆意打趣了。” “如此说来,本宫不该来此了?”虞欢幽幽道,“慕小姐给本宫的信,本宫可是一并带来了,不如念出来给各位听听?” 慕心遥没想到虞欢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信的事情。 她脸色忽而煞白,深吸口气,红唇挽起一抹笑意,“皇后娘娘,你误会臣女了,臣女并非觉得你不该来。” 站在她身后的高门贵女没有一个敢吱声,皆是把头压得很低。 虽然她们方才在慕姐姐面前打抱不平。 但怎敢舞到皇后娘娘面前去? 真不要命了吗? 此时装哑巴是最合时宜的了。 虞欢漫不经心地敛眸,没有心情与她废话,直言道:“慕小姐知道本宫何忧虑之处?” “皇后娘娘,赏花宴尚未开始,现在论及这个,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了?”慕心遥抿唇笑着。 虞欢唇角半勾,语调不瘟不火,“行啊,慕小姐想赏花,本宫便陪你慢慢赏。” 慕心遥对她瑶瑶一礼,“臣女多谢皇后娘娘抬爱。” 赏花宴正式开始。 虞欢坐在主位,意兴阑珊地看着开得正盛的梅花。 慕心遥伸出纤纤玉手,捻起酒壶,给虞欢倒了一杯梨花酿,笑道:“这梨花酿入口甘醇,娘娘可要试试?” 虞欢瞥她一眼,凉凉道:“没人告诉过你,要问过对方,待对方同意,才能斟酒吗?” 倒都倒了。 还问她要不要尝一下,这不是有点多此一举? 慕心遥动作一顿,眼眶倏然通红,楚楚道: “是臣女一时疏忽冒犯了皇后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虞欢神色丝毫未变,素手轻抬,把酒盏递到了慕心遥面前,“既如此,慕小姐便自罚三杯吧。” 慕心遥脸色微僵,明显迟疑一瞬。 虞欢眉梢轻抬,眸底的肃杀之气顿时弥漫而出,“慕小姐不敢喝?可是在酒里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女怎会不敢喝。”慕心遥垂眸敛下异样,接过虞欢递过来的茶盏。 虞欢冷漠地睨了慕心遥一眼。 一上来就给她下药? 智商不在线啊。 慕心遥当着众人的面自罚了三杯。 不出一刻,她便倒在了桌案。 虞欢把带来的太医传了进来,“慕小姐身子不适,你给她瞧一瞧吧。” 太医上前给慕心遥诊脉,一瞬后,恭声道:“回禀皇后娘娘,慕小姐只是不胜酒力,晕睡了过去。” 虞欢眉心轻挑,“这酒可有异常?” 太医查看一番,回禀道:“此酒度数偏高,一杯即可醉倒,不适合女子饮入太多。” 闻言,虞欢心下了然,挥手让太医退下。 所以慕心遥只是想把她灌醉。 至于想把她灌醉干什么,意味不言而喻。 大抵是想让裴君珩捉到她不知检点的一幕吧。 在场的高门贵女纷纷找借口离开。 一刹那,湖心亭就只剩下了虞欢与慕心遥二人。 虞欢直接端来了一盆冷水,浇在了慕心遥的脸上。 慕心遥浑身一哆嗦,迷糊地睁开双眼,怒气顿时上涨,“虞欢,你干什么!” “此话是本宫问你才对吧,你究竟想说什么?”虞欢眉心轻挑,嗓音似淬了寒冰般。 寒风拂过,浑身湿透的慕心遥打了一个寒颤,连说话都带着颤音,“虞欢,我想说的是,你忘掉心爱之人,真的挺可悲的。” 虞欢面色微冷,“你把我唤来此地,只为了嘲笑我?” 她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慕心遥定有事情瞒着她。 过了半晌,慕心遥才抬眸对上她的眼睛,笑得肆意,“对啊,我就是为了嘲笑你。” 虞欢唇角微抽,缓缓站直身子,不语。 慕心遥忽然往她面前凑近了一些,“虞欢,若你想与裴砚修再续前缘,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虞欢往后退了几步,眉心轻蹙,“不必了。” 慕心遥脸上露出一抹邪肆的笑意,玉手微抬。 白色的粉末霎时朝着虞欢扑来。 虞欢脸色微变,下意识伸手捂住鼻子。 但她还是晚了一步,无意间吸进去不少。 在虞欢意识消散之际,看见一抹挺拔的身姿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第162章 一生都在给别人做嫁衣 下一瞬,虞欢落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陌生的气息让虞欢眉心不由蹙起,吃力地掀开眼眸,只能看到对方紧绷的下颚线。 紧接着是一道蕴含怒意的嗓音—— “谁允许你对她动手了?” 慕心遥轻眨无辜的双眸,“裴砚修,我这是在帮你啊,你不感谢我,反而对我发火?” 裴砚修神色冷郁,犀利的眸光扫过慕心遥,“本王不需要你帮!” “待虞欢进入昏迷,再次醒来,她就不记得裴君珩,只会记得你,这不是你想要的一世一双人吗?”慕心遥道。 听到他们的对话,虞欢心中一颤。 原来那是会让她恢复此前记忆,忘记此后记忆的粉末…… 不,她不要忘记裴君珩。 更不要与裴砚修在一起。 她亦怕一闭上眼睛,连闺蜜三人都一并忘了。 可虞欢觉得眼皮沉甸甸的,一直在打架,一股惧意油然而生。 裴砚修墨色的瞳仁凝起一团怒火,彻底沉下了脸,戾声吐字:“所以她失忆是你一手造成的。” 事到如今,慕心遥也不装了,脸上逐步浮出狂妄的笑意,娓娓道来: “自先皇病危后,拥你为新帝的呼声最高,我自然不能放任你与虞欢比翼连枝下去了。” “饶是我和裴君珩是青梅竹马又如何?他当不上皇帝,我亦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可我哪能料到你为了虞欢,竟然将皇位拱手让给他?我处心积虑的一切都打水漂了!” “而今我就是要拨乱反正,把虞欢还给你,裴君珩的皇后只能是我!” 她以为裴砚修会顺理成章地当上皇帝,所以不惜一切代价让虞欢失忆,并且让虞欢去到了裴君珩的身边。 就连虞欢父亲救下先皇的事情也是她一手促成的。 可就在她把虞欢弄走,要嫁裴砚修为后时,他却当了甩手掌柜,把江山拱手让人! 她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一直都在为别人做嫁衣! 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她一直都在等待拨乱反正的机会! 裴砚修打胜仗回来,不愿放下虞欢,甚至还为了虞欢和裴裴君珩大打出手。 她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思索至此,慕心遥唇角不由上扬,眉宇间尽是得意狂喜。 虞欢体内掀起一阵巨浪,指尖微颤,使出浑身解数,仍是没能睁开眼皮。 她万万没想到慕心遥是始作俑者! 慕心遥竟为了一个后位,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悄无声息间,虞欢意识彻底消散,晕厥过去。 裴砚修的神色一寸寸覆上森寒,戾气已不受控制地在四周肆虐。 他双眸赤红,压抑已久的情绪翻滚而上,胸膛剧烈起伏,近乎要将他吞噬。 良久,裴砚修才从齿缝溢出一句:“是你害我痛失所爱之人!” 慕心遥唇角勾笑,“我这不是让她恢复记忆了吗?我把她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你该知足常乐。” “她心里住过别人,就算腾出位置,亦不是我从前的欢儿了。”裴砚修拳头无声攥紧,眸光犀利骇人。 慕心遥红唇微张,眼角敛着笑漪,“只要她没有怀上裴君珩的孩子,她依然是你心爱之人啊。” 裴砚修单手扣住虞欢的腰肢,让她倚靠在自己怀里,而后腾出一只手掐住了慕心遥的脖子。 他墨黑的眸子里燃烧着团团幽火,眉峰凛冽锋冷,嗓音透着难以抑制的怒意: “慕心遥,你真该死!” “你利欲熏心,蛇蝎心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伤害无辜之人!” “本王该将你千刀万剐!” 话语未落,他手上的力度逐步加重,几乎下了死手。 窒息感缠绕心尖,慕心遥无法自主呼吸,脸色变得愈发惨白。 她艰难地掰着裴砚修的手,从齿缝挤出一句撕心裂肺的话—— “裴砚修,我已经把虞欢还给你了,你不许取我性命!” 裴砚修眸底泄出暴戾,“像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根本就没资格存活于世间!” 他眉峰渐沉,“你还与不还,虞欢都是本王的!” 慕心遥感到体内的空气逐渐稀薄,紧紧咬住牙关,忙道: “裴砚修,其实我适才是骗你的,我压根就没让虞欢恢复记忆!” “你若杀了我,她这辈子都不会会记起你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所以你冷静一点,放了我,我会让她这辈子只记住你一人,永远忘了裴君珩的!” 裴砚修眉梢挑起不屑的弧度,“你以为这些话能威胁到本王?” 他手上的力度非但没减,反而逐步加重。 慕心遥疼到眼泪都不由溢出,眼尾泛着浅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可裴砚修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更没有怜悯之心。 他如今恨不得让她消失在世间。 怎会去怜悯一个让他痛失所爱之人的卑鄙小人? 慕心遥眸中闪过慌乱与惊惧,不想让自己命丧于此,唯有低声求饶道: “摄政王,我并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不想你永失所爱,况且你与虞欢此前可是情投意合,如胶似漆的。” “她心中也是有你的,难道你不想让她恢复记忆,满眼都是你的样子吗?” “何况她与裴君珩在一起并不快乐,还不如让她彻底把裴君珩忘了呢,你觉得呢?” 听闻这番话,裴砚修的脸上并无多大的反应,周身的戾气更是愈发浓烈。 他眸色渐寒,开口的嗓音冷若冰霜:“慕心遥,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已经让她忘记裴君珩了,你骗不了本王。” 裴砚修手上的力度不由收紧,冷冷道: “你方才不是说把虞欢送到裴君珩身边,你就能成为皇后吗?就算本王当了皇帝,也不会娶你此等鼠牙雀角的女子!” “忘了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又打错了,裴君珩不日便会与虞欢离宫,他会把皇位交到本王的手上。” “怎么样?听着是不是很气愤?是不是觉得一辈子都在给别人做了嫁衣?” 闻此,慕心遥的瞳仁猛然瑟缩,里头弥漫着无尽的错愕与悲愤。 过了半晌,她才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你……你说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机会让虞欢恢复记忆! 却又替虞欢做了嫁衣? 他们聊得太过于入神,丝毫没注意到一抹身影正在渐行渐近。 第163章 让虞欢忘记他 裴砚修打量着慕心遥的神色,唇角泛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呵。 比起杀人,诛心更为致命。 他手上的力度松了不少,趁机让她发疯。 慕心遥脸色剧烈变化,指尖嵌入肉里,浑然没有感到一丝疼痛,她怒瞪着裴砚修,吼道: “裴砚修,你骗我的是不是?裴君珩怎会主动让出皇位?我不信!” 她猛然摇头,额角的鬓发凌乱垂落,略显几分狼狈。 裴砚修却没有觉得解气,漆色的瞳仁攫着冷戾,嗤笑出声: “既然你不信,那本王暂且留你一命,让你亲眼看着本王登基,本王再赐你死罪,如何?” 慕心遥的心沉到了谷底,崩溃如洪水般涌了出来,眼泪夺眶而出,抽噎道:“不……我不信……裴君珩怎会交出皇位……” 然而下一瞬,一道如寒风般凛冽的嗓音传来—— “他所言不假,朕的确要传位于他!” 慕心遥浑身一僵,抬眸望去。 看到裴君珩的那一瞬间,她觉得濒临绝境,体内的血液顿时凝固成胶。 裴君珩阔步而来,眉眼敛着冷意,手臂伸出,将裴砚修怀里的虞欢捞了出来。 旋即打横抱起。 裴砚修垂眸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怀里,尚且留着她的余温与清香。 裴君珩抬眸瞥了裴砚修一眼,语气冷硬且强势,“无论虞欢是否恢复记忆,她都只能是朕的人!” “那便等她恢复记忆了,你再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她吧。”裴砚修嗓音寡淡。 慕心遥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望向裴君珩的眸中带着质问: “你为何要把皇位传给裴砚修?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你也要为了虞欢,连皇位都不要了吗?你们兄弟二人竟然犯同样的错误,栽到同一个女人的手里?” 对于她的质问,裴君珩眉眼狠压,凛声道:“朕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了?” 他浑身皆是与生俱来的君王威仪,连带着阴鸷的眼神,让慕心遥不寒而栗。 且他与裴砚修的气场不同。 裴砚修发怒时让人避退三舍,而裴君珩光是一个眼神,便能震慑到她。 慕心遥狠狠压下心中恐惧,大着胆子道: “倘若你不要把皇位让给裴砚修,我便不会让虞欢忘记你,前提是你得让我当皇贵妃。” 既然当不了皇后,那她就退让一步,选择当皇贵妃。 只要进了后宫,她有的是机会和虞欢斗。 当上皇后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裴君珩侧头,扫过她的眸光冷厉又无情,“你有何能力让朕的皇后忘记朕?” 慕心遥面上露出一抹浅笑,悠悠道: “虞欢体内中了赵临给她下的毒,而赵临的毒是从我手中得到的,我再用一种研制的药粉与其融合,就能蛊惑其心性,我让她忘记什么,她便会忘记什么。” “何况虞欢之所以会忘记裴砚修,也是我从中作梗的,否则她也不会乖乖留在你的身边。” “我言尽于此,陛下可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慕心遥语气捎上几许嚣张气焰。 听闻此话,裴君珩羽睫覆盖下来,遮住眸底的锋芒,淡声道:“既然你给她下了毒,你为何不用解药要挟朕?” 慕心遥神色一怔。 没想到裴君珩竟一下看穿了她。 她虽然给虞欢下了毒。 但她并没有解药。 否则她也不会费尽心思整了这么一出! 很快,慕心遥遮住眸底的慌张,勾唇一笑:“让你失去虞欢和让虞欢忘记你相比,自是后者更为有趣。” 裴君珩掀眸冷然地瞥她一眼,语气掺杂寒霜,“你又如何得知你给她下的药,是否真的能控制她心神的药?” 慕心遥想都没想,直接说道:“我亲自拿出来的药,当然不会出错了!” “希望你在一刻之后还能这般狂妄自大。”裴君珩道。 本是自信满满的慕心遥听到此话,眉心微蹙,心中爬上不详的预感。 他此话是何意? 为何要等一刻钟? 难道她的药被调换了? 不,不可能! 慕心遥猛然摇头,脸上浮出坚决的神色,“我给虞欢下的药不会出错的!” “皇后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裴君珩眸底泄出寒光,“来人,掌嘴!” 此话一出,几名嬷嬷现身湖心亭,缓步逼近慕心遥。 慕心遥心下一沉,语气染上几许惊惧,“我是你的表妹,你不能这般欺辱我!” 裴君珩神色冷沉,显然不想搭理她。 他抱着虞欢在亭里坐下,眸光落在虞欢的脸上,眸底的寒霜退去,柔了下来。 裴砚修长身玉立,神色极冷地立在一侧,仍在掐着慕心遥的脖子,怒声道: “所以是你给虞欢下的毒?慕心遥,你可真是丧心病狂,为了得到皇后之位,竟做出此等卑劣之事!” 刚得到的清新空气在这一霎消失殆尽,窒息感席卷而来,慕心遥脸色惨白,挤不出一丝声音。 “把解药拿出来!”裴砚修低斥。 裴君珩掀眸看他,“她不会有解药的,朕方才问的还不够清楚?” 裴砚修眸色渐暗,他又怎会听不出来? 只是有些不甘心。 不想放过一丝机会。 既是慕心遥下的毒,只能在她这里入手。 裴砚修俯下身来,沉声开口:“把解药交出,本王会饶你一命。” “就只是饶我一命吗?”慕心遥眸中闪过一丝贪恋,压低嗓音,“我想当的是皇后,你可有法子?” 她只用他们两人听到的语调说话,刻意避着裴君珩。 既然裴君珩不留任何余地,那她就在裴砚修身上周旋。 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 裴砚修薄唇微勾,笑意却显得冷然,“本王看不到解药,缘何许你皇后之位?” 慕心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这便是解药。” 裴砚修欲取走她掌心的瓷瓶。 慕心遥紧紧攥着,不愿放手,“待你登基,我当上皇后,自会把解药给你。” 裴砚修淡瞥她一眼,眉角敛出几分不耐,大力一抽,取走瓷瓶,倒出其中一颗药丸。 掐住她的下颚,强行喂了进去。 “既是解药,你便先替她尝尝吧。”裴砚修幽幽开口。 第164章 把他们一并忘了 慕心遥双眸忽而瞪大,欲将嘴里的药丸吐出。 “既是解药,为何急着吐出?”裴砚修掐住她的下颚,往上一抬,使其缓缓滑入她的喉间。 他眉骨轻挑,松开了她。 慕心遥伏在地上剧烈干呕,仍是无法将其吐出。 她脸色几番变化,窥不出一丝血色。 裴砚修冷觑她一眼,“慕心遥,你可知何为作茧自缚?” 慕心遥抬起眼眸,幽怨在心底逐渐增长。 裴君珩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褪下黄锦缎披风裹紧虞欢窈窕玲珑的身躯。 虞欢闭着双眸,羽睫又密又翘,肌肤细腻如羊脂玉,气色红润,朱唇泛着光泽。 饶是她脸上有水渍,也难以掩盖明艳的容颜。 裴君珩眉心微动,用锦帕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水渍,触及她冰凉的双手,搓热自己的手,才将她的双手裹进温热的掌心。 裴砚修轻抬眼眸看了过来,脸色微冷,如鲠在喉。 场面一度陷入安静,裴君珩瞥了候在一旁的嬷嬷们,“还不动手?” 嬷嬷们颤颤巍巍地上前,不停地扇着慕心遥的嘴巴。 她们雷厉风行,干脆又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清脆悦耳的巴掌声响彻整个湖心亭。 不到一瞬,慕心遥的嘴唇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她连说话都泛着彻骨的疼痛,“陛下,你不能这么待我,假使姨母知道了,定不会放过你的!” 裴君珩斜睨着她,语气挑着寒戾,“母后有多心疼皇后,不用朕与你多言了吧。” 慕心遥的脸色白了一霎,她又怎会不知? 整个都城皆知姨母待虞欢极好,恨不得给她摘下天上的月亮! 她方才不过是抱着一丝希望罢了。 不曾想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 慕心遥到底还是不甘心,眸中闪过一丝歹意,厉声道: “裴君珩,你再如此待我,等虞欢醒了,我便让她彻彻底底忘记你!” 裴君珩脸上并无一丝异样,目光一直落在虞欢的脸上。 慕心遥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脸色铁青。 裴砚修敛了敛眸,皇兄说待一刻钟后便会知晓真相。 虞欢大抵是没有中真正的药粉。 这一切许是皇兄的安排,他来了一出瓮中捉鳖。 嬷嬷们的手仍在继续。 慕心遥的唇边溢出血珠,瞧着十分红肿。 “赐三十脊杖!”裴君珩见嬷嬷们掌掴得差不多了,冷声吩咐。 嬷嬷们把慕心遥摁在凳子上,木板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她背上。 慕心遥鬓发间的簪子掉落在地,头发凌乱不堪,衣裳浸透了水,显得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抬不起头来。 她仍是没放弃,一直嚷嚷道:“裴君珩,我是与你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更是你的表妹,你不能这般待我!” “否则传了出去,世人皆会唾弃你!” 裴君珩眉眼往下一压,“聒噪。” 他嗓音落下,嬷嬷便拿出手帕塞进慕心遥嘴里。 慕心遥只能发出“呜咽”的碎音。 裴砚修立在一侧,神色尤为冷漠。 平静如镜的湖面被道道哀凄声打碎。 血珠渗透了慕心遥的衣裳,脸色憔悴,如立在风雨中的花骨朵,欲坠不坠。 虞欢在这凄叫声中缓缓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裴君珩那张清隽俊逸的脸庞。 “醒了?”裴君珩眸色微亮,嗓音掺杂着温柔,“可有哪里不舒服?” 虞欢眸底掠过丝丝愕然。 慕心遥不是给她撒了忘记裴君珩的药粉吗? 她怎么还记得裴君珩? 既然慕心遥都斩钉截铁说出这番话了,她不如将计就计? 她本还在愁着做什么事情让裴君珩下头呢。 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 思及此,虞欢轻眨澄澈的眼眸,语调疑惑,“你是?” 裴君珩神色沉了几许,犀利的眼眸似能看透人心。 他眉骨微拢,“皇后不记得朕了?” “我是皇后?”虞欢一副吃惊的模样。 裴君珩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寻不出一丝破绽。 裴砚修疾步上前,脸上透出几分期待,“你可认得我?” 虞欢看了他一眼,羽睫忽闪,“你又是谁?” 既然她要装失忆。 自是要装出谁也不能认得。 要一视同仁。 裴砚修眸底明显有一闪而过的落寞,薄唇紧抿,一字不发。 虞欢目光拂过正在挨板子的慕心遥,身躯一震。 裴君珩这是在替她出气? 慕心遥这狼狈憔悴的样子,一看就是被惩罚了挺久的啊。 虞欢感到裴君珩灼热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疑惑出声:“她犯了何错?” 裴君珩:“给你下药。” “给我下药?”虞欢震惊之后,挑眉道,“那她的确该罚。” 慕心遥疼到脸色白如宣纸,怨恨地盯着虞欢,吐出嘴里的手帕,恨恨道:“你不是应该记起裴砚修的吗?怎会连他都不记得了?” 这不应该啊! 虞欢应当忘记裴君珩一个人才是。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虞欢嗓音轻缓,“你给我下的药,我从何得知?” 慕心遥被噎了一下:“……” 裴君珩轻蹙眉心,眼眸不见半点温润,“既然皇后不记得朕了,怎还不从朕身上下来?” 虞欢神色一怔,忙不迭地从他身上下来,“方才你们一直与我讲话,我注意力不在这件事情上。” “是吗?”裴君珩凉凉道。 虞欢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慕心遥面色变得阴狠起来,开始碎碎念。 【忘记裴君珩,记起裴砚修!】 她在心里念了无数遍,仍是没见虞欢脸上有一丝异样。 过了半晌,慕心遥似是想到什么,猛然看向裴君珩,质问道: “你适才说等一刻钟后,便知道我给虞欢下的药是否正确,难不成你换了?” 裴君珩神色冷峻,捕捉不到一丝不妥。 慕心遥眉心紧蹙,一脸不解地出声:“既然你换了药,为何要让虞欢把你一起忘了?” 裴君珩冷眼扫向虞欢,“那便要问问朕的皇后了。” 虞欢:“???” 该不会真如慕心遥说的那般,裴君珩调包了吧? 那她刚刚演那一出,岂不是很尴尬? 适时,裴绾月的身影出现在湖心亭。 第165章 这锅我可不背 裴绾月一袭鹅黄色古纹双蝶云烟罗绮裙,在雪白皑皑的天地间显得明艳惹眼。 她移着莲步而来,瑶瑶一礼:“见过皇兄,二皇兄。” 裴君珩微微颔首,“免礼。” 裴砚修敛眸不语。 虞欢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不敢与裴绾月对视上。 裴绾月灵动的双眸挑着一丝娇俏,从容不迫道: “皇兄,我来此是为了戳穿慕心遥,她想给皇嫂下药,欲控制其心性,被我无意撞破,命人将她的药粉掉包,皇嫂这才免于此难。” 虞欢:“……” 原来裴君珩一大早离开凤仪宫,是和裴绾月去逮慕心遥了。 好一出瓮中捉鳖! 她得想想如何才能圆回方才的失忆。 慕心遥脸色倏变,“你是如何得知的?” “你派人给皇嫂送了拜帖,皇兄便让我来侯府一趟,岂料撞见你鬼鬼祟祟将一包东西塞进袖中。”裴绾月道,“我便差人弄湿了你的衣服,成功掉包。” 慕心遥顿时紧拧眉心,眸底迸发愤恨的碎芒。 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在裴君珩的意料之中! 一步错步步错! 她就不该粗心大意地去换衣裳! 裴绾月来到虞欢身旁,嫣然含笑道:“皇嫂,幸好你没忘了皇兄。” 虞欢还未启唇,裴君珩眸光微沉,口吻冷厉:“谁说她没忘的?她可忘得太干净了,把我们一并忘了。” 乍一听,他语气隐隐透着几分阴阳怪气与委屈。 裴绾月瞳仁微震,极为不解地问道:“皇嫂不是没中真正的药粉吗?怎会把我们一并忘了?” 虞欢有种想立刻找洞钻下去的冲动。 好了吧,现在玩大发了。 虞欢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大脑飞速运转。 她还未找到糊弄过去的法子,裴君珩便冷冷开腔:“皇后大抵是选择性失忆吧。” 裴绾月灵眸忽闪,突然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 下一瞬,裴绾月挽着虞欢的胳膊,含笑道: “许是皇嫂在昏迷之前听到慕心遥的话,她醒来便觉得会忘记我们,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呢。” 虞欢朝她递去一抹感激的神色,好妹妹! 三两下就帮她找到了借口。 裴君珩眉骨轻挑,语调又低又冷,“是吗?” 虞欢抬起葱葱玉指,轻轻揉着额间。 见状,裴绾月一脸担忧:“皇嫂,你是不是头疼?我扶你坐下歇息。” 虞欢坐了下来,过了好半晌,才出了声:“搞半天是一场乌龙啊!” “对啊。”裴绾月卖力地点头。 裴君珩犀利的眼眸微眯,看似洞悉一切。 裴砚修垂下遮住眸中的落寞之色。 慕心遥的脸色忽而沉冷下来,眸里是化不开的哀恨,恶狠狠道: “裴君珩,你难道看不出虞欢的意图吗?她没中药,却说不记得你,说明她心中从未有过你!” “我从小到大都跟在你的身后,满心满眼都是你,可你呢?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你非但不许我皇后之位,反而转身去爱视你于麻烦的虞欢?” 她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回荡在整个湖心亭。 虞欢看出她的执念,心中不免叹息。 裴君珩微抬眉骨,眸中蕴含着几分冽寒,薄唇翕动: “朕的皇后能有何意图?你的意图倒是显而易见,谁告诉你一直纠缠着朕,朕就会许你皇后之位了?” 他的嗓音不掺杂一丝温度,让周遭一度陷入冰窖。 震慑力与压迫感更是不容小觑。 慕心遥如鲠在喉,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是啊。 没人承诺过她皇后之位,从始至终都是她自以为是。 可她哪里比不上虞欢了? 慕心遥心有不甘,双眸噙着泪水,“阿珩哥哥,虞欢不愿意待在你身边,我愿意,你放她离开,好不好?” 虞欢眼睛瞬间亮了,还有这种好事? 慕心遥,你快使劲挖墙角吧! 我求之不得! 裴君珩眸光幽幽地扫慕心遥一眼,冷嗤道:“谁说皇后不愿待在朕的身边了?皇后亲口告诉你的?” 慕心遥凝噎一瞬,嗓音重了几分,“你为何要自欺欺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虞欢不喜欢你!她喜欢的是裴砚修!” 虞欢:“???”人在亭中坐,锅从天上来? 裴砚修紧抿着唇,视线自然而然落在虞欢身上。 裴君珩脸色淡然,掀眸扫了虞欢一眼。 就连裴绾月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虞欢。 虞欢迎着他们炙热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我不喜欢裴砚修啊,这锅我可不背。” 裴砚修脸色一寸寸冷沉下来,垂在一侧的手不由收紧,手背的青筋隐隐透出克制。 裴君珩不苟言笑,眼眸如平静地湖面,瞧不出一丝涟漪。 慕心遥眉心紧蹙,一脸错愕地盯着虞欢:“你既然不喜欢裴砚修,为何不喜欢裴君珩?” 虞欢险些抽了抽唇,谁说她非得喜欢其中一个了? 碍于裴君珩在场,虞欢轻挑眉梢,“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宫不喜欢陛下了?” 慕心遥说:“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那你眼睛有问题,还是摘了吧。”虞欢回怼。 慕心遥脸色倏变,“你……” 虞欢朱唇轻扬,“把舌头捋直了再跟本宫讲话。” 慕心遥脸色几番变化,体内积压着团团怒火,似下一瞬就会破膛而出。 裴君珩修长的骨节随意搭在案角,指尖轻点案角,不经意间透出几分愉悦。 他执起其中一盏茶,拂去上面的浮沫,正欲喝下。 一只白嫩纤细的玉手忽然横了过来,摁住他的手背,她指腹微热的温度顺着他的肌肤蔓延开来。 裴君珩掀眸看向摁着自己手背的虞欢,还未开口,便听到她说:“这是我的茶盏。” “朕知道。”裴君珩掀唇。 昂? 他知道了还要喝? 虞欢脑海沁出一缕疑惑。 裴君珩目光划过她纤长漂亮的素手,眉眼微微上挑,语气闲闲地说道:“皇后是想亲自喂朕喝?” 虞欢被他的神情烫了一下,迅速抽回了手。 “喂一下也不行,皇后还挺小气。”裴君珩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 虞欢歪头看了他一眼,“陛下是想臣妾喂吗?” 第166章 朕如何轻薄皇后了?展开说说 裴君珩朝她牵唇,语调悠悠,“皇后愿意吗?” 虞欢皮笑肉不笑:“自是不愿意的。” 她嗓音还未落下,腰肢忽而被一只大手扣住。 一阵天旋地转,她便被一个温软的怀抱裹住,动弹不得。 他的清冷淡香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密密麻麻地罩住了她。 虞欢坐在裴君珩的腿上,薄背贴着他的胸膛,不留一丝缝隙,姿势尤为亲密。 裴绾月若非及时捂住唇瓣,早已惊呼出声。 这也太秀了! 皇兄可真会玩啊! 裴砚修绷着一张黑脸,眉峰冷锐,周身的气压降到最低。 慕心遥更是一脸愤恨地盯着他们,气得半死。 虞欢下意识动了动身子,却见腰上的力度逐步收紧。 裴君珩幽凉的目光划过虞欢的容颜 ,手中的茶盏缓缓塞进她的掌心。 虞欢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强迫人的,一脸无奈地接过茶盏,递到他的唇边,“陛下请喝茶。” 茶香袅袅,雾霭冉冉升起。 裴君珩俊逸的脸庞若隐若现,蒙上一层薄烟。 他墨色的眼眸挑着淡淡的笑漪,俯身凑近她。 虞欢被她圈在怀里,仰着脸望他,玉手配合着他的动作抬起。 清茶划过他的喉间,缓缓滑入腹中。 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薄唇划过茶盏,还轻轻碰了一下虞欢的指尖。 惹得虞欢体内划过一股电流,指尖下意识躲了躲。 裴君珩眸底的笑意蔓延至唇角,“皇后亲自喂的果然不一样。” 虞欢凝着他唇角的弧度,缓缓移开目光,“陛下满意就好。” 裴砚修神色阴沉到极致,眸里还藏着浓烈的火苗。 裴绾月被他们秀了一脸,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慕心遥极为不满地出声:“虞欢,你故意在这演戏气我是吧?” “你有多大的脸啊,能让本宫亲自气你?”虞欢慢慢抬眼,冷不丁地开口。 再者说,她也不想喂裴君珩啊。 她是被强迫的! 慕心遥不是要撬墙角吗? 撬半天怎么撬不动? 真让人宫寒! 慕心遥脸色一度转变,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裴绾月瞧到裴砚修周身的戾气四起,咳了一声:“皇兄,怎么处置慕心遥?” 裴君珩道:“慕心遥以下犯上,谋害皇后,赐三十脊杖,终身幽禁都城,不得踏出一步!” 慕心遥惊恐地瞪大双眸,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裴君珩,你不能这么对我!” 裴君珩揽腰抱起虞欢,撂下一句,“继续行刑。” 虞欢低呼一声,腰肢往后轻仰,下意识搂上他的脖颈。 裴君珩抱着她往外走,步伐缓慢,不带一丝压力。 “陛下,我可以自己走。”虞欢凝眉道。 裴君珩沉眸不语。 裴绾月与裴砚修跟在他们身后。 虞欢见裴君珩不愿放自己下来,索性乖乖待在他怀里。 “皇兄。”裴砚修低唤一声。 裴君珩没有回头,开口的话却冷若冰霜,“皇后的毒不容耽搁,我们戌时便会启程前往西国。” 言外之意是:皇帝之位你得接受。 裴砚修一听,眉梢微挑,“皇兄当真要把皇帝之位传给臣弟?” “朕何时跟你开过玩笑?”裴君珩不答反问。 裴砚修道:“不如臣弟先做代理皇帝,待皇兄回来了,臣弟再将江山交还于皇兄?” “不必了。”裴君珩深邃的眼眸凝着虞欢看了片刻,又道,“她不喜被困在皇宫,我亦是如此。” 他丢下此话,淡瞥裴砚修一眼,抱着虞欢走了。 裴绾月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湖心亭。 而裴砚修僵在原地,眸底一片死寂。 他不想放弃虞欢。 可虞欢心里已经住下了皇兄。 何况他再执着下去,非但不会得到虞欢的心,亦会害虞欢失去寻解药的时间。 他不想她命悬一线,只想她安然无恙。 其实皇兄说得挺对的,江山与美人,总要拥有一个的,不是吗? 他爱权势。 嗯,他很爱。 裴砚修在心里再三念叨,只能用此麻痹自己的意志。 … 裴君珩抱着虞欢进了马车。 裴绾月刚想踩脚凳上马车,裴君珩便弯腰出来将它抽走了,语气幽幽: “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老是黏着哥哥嫂嫂,自己想办法回去吧。” 丢下此话,裴君珩放下精致珠帘,进了马车。 裴绾月还未消化完这个消息,马蹄渐渐踏了起来。 过了一瞬,裴绾月气得小脸皱起,气呼呼道:“皇兄,你又把我落下!你真是我的好皇兄啊!” 只是她话刚说完,眼前哪里还有马车的影子? 空荡荡的侯府门前只余她一人。 上次从醉欢楼出来,皇兄骑着她的马车走了! 这次又来! 她的小命也太苦了吧,比凉瓜还苦! 虞欢掀开车帘看了在原地发狂的裴绾月一眼,语气捎上一抹愠怒,“为何又把阿绾丢下?” 裴君珩反问她,“她杵在一旁,我们如何相处?” “又不是做什么亲密的事,用不着避着小孩吧。”虞欢一脸不满地嘟囔着。 “皇后怎知待会能不能克制住自己?倘若皇后心头一热,轻薄了朕呢?”裴君珩面色从容,语气透出几分耐人寻味。 虞欢一脸惊愕地指了指自己,“我?轻薄你?” 她眉心猛然跳跃,嗓音透着无奈,“裴君珩,你还真是张嘴就来啊,方才是谁轻薄我了?” “朕如何轻薄皇后了?不如皇后展开说说?”裴君珩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语气透着几分痞气。 虞欢顿时语噎。 难不成要她描述他嘴唇碰她手的画面吗? 这么黏黏腻腻的画面,她实在难以启齿。 太烫嘴了。 也不知裴君珩今日怎么了,脸皮莫名有些厚。 虞欢眯起双眸,一本正经地打量着他。 “皇后看得可还清楚?需要朕往前凑近些吗?”裴君珩悠悠道。 他身子往前倾斜,虞欢见状不妙,瞬间往后躲。 她腰弯得太快,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 饶是她腰太软,支撑太久也会累。 正当她支撑不住时,腰肢忽而覆上了一只手,稳稳将她托住。 虞欢以为他会把自己拉上来时。 他忽然欺身而下,压住了她! 第167章 的确是软的 虞欢瞳仁震了震,双手抵在胸前,“裴君珩,你干什么?” “皇后不是说不出朕如何轻薄你吗?朕帮皇后回忆。”裴君珩唇角噙着一抹浅浅的弧度。 虞欢脑袋“轰”地一下炸开,忙推着他:“谁……谁要你回忆了,快起来!” 他们贴得太近,她鼻尖一直萦绕着他的气息。 她感觉自己的神智快不清了! 何况她对美男没有招架之力! 再这么下去,她怕自己把持不住啊! 裴君珩沉寂的墨眸溢出一丝笑意,“皇后当真不需要朕帮忙回忆吗?” 他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洒在虞欢耳垂,她身子一阵酥软,不由躲闪。 她耳朵最为敏感。 哪里受得住他这般撩拨? 虞欢眼神坚定了几分,“不需要!” “皇后嘴还挺硬。”裴君珩哑声道。 虞欢脱口而出:“你才嘴硬,我嘴挺软的。” 话一说出,她恨不得将自己舌头咬断。 不是,她在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裴君珩这德行,说不准还真会去尝试一番! 虞欢轻眨莹亮水盈的眼眸,双手一度从胸口往上移动。 裴君珩垂眸看她,凑了过来。 虞欢瞳孔瑟缩了下,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他的薄唇覆下,恰巧吻在了她的手背上。 这一刹那,仿佛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 只有他们的心在疯狂跳动。 虞欢的脸颊迅速蔓延出艳丽的绯色,呼吸也变得紊乱不平。 裴君珩眸光缱绻地凝着她的双眸,而后移至在她的手背。 他眉骨微扬,感受着她手背的柔软。 虞欢觉得他唇上的温度一直在灼烧自己的手背,猛然放下了手。 没了手的阻隔。 他们的唇毫无征兆地吻在了一起。 温热隔着唇瓣开始蔓延开来。 虞欢体内的血液霎时倒流,乌眸蓦然睁大。 靠! 她……她在干什么啊! 竟然脑一抽将手抽走了! 这不是正中裴君珩的下怀吗? 裴君珩眸色涌动,黑瞳藏着无尽的温情缱绻,唇角微微扬起。 虞欢觉得再怎么下去,心都要跳出来了,连忙别开了脸。 场面死一般的寂静,周围还飘着道不清的缠绵气息。 裴君珩缓缓直起身体,眸光划过她绯色的脸颊,“嗯,是挺软的。” “你闭嘴!”虞欢有种想把抹布塞他嘴里的冲动。 “好。”裴君珩眉眼带笑。 直至马车进了皇宫,他们都没再说一句。 可虞欢心跳仍是无法平静下来,浑身的燥热迟迟未退。 她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 他可真折磨人啊! 好端端的,撩她干什么? 刚才的暧昧气息几近将她吞噬。 差一点就把持不住了! 裴君珩手中持着奏折,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袋是一片浑浊。 她的香味似乎还萦绕在他的鼻尖。 且一闭上眼,都是她羽睫微颤,娇俏动人的模样。 倏然,虞欢抬眸看了裴君珩一眼。 瞧见他头顶的心动值已达到55%。 这涨得可真快啊。 前几天还是五十。 在她忧虑之际,马车逐渐停稳。 裴君珩对她道:“你且回去收拾,朕与皇弟交接完毕,再来接你出宫。” 她总算可以出皇宫了! 虞欢压不住心中的雀跃,红唇微张,“好,我在凤仪宫等你。” 她刚想弯腰钻出马车,突然想到什么,侧眸看了裴君珩一眼,“阿绾怎么回宫?要不派人去接她?” “她会与皇弟一起回来。” 闻此,虞欢不再多言,弯腰钻了出去。 虞欢踏进凤仪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藏起来的银子都翻出来。 出了皇宫,哪哪都需要银子。 没了银子可是寸步难行。 裴君珩赏赐给她的金银财宝,她都统统藏了起来。 戌时未到。 裴君珩与裴绾月进了凤仪宫。 他们抬眸便撞见虞欢正在不断往自己身上塞金条。 虞欢忽然抬起星眸,看见立在殿中的二人,神色微僵,“你们来了……” “皇嫂,皇兄已备好满满一车的银子了,你不必再带去。”裴绾月灵眸微闪,笑道。 “好。”虞欢敷衍地点头,手上的动作仍是未停,又往里面塞了几个金条。 裴君珩站在一旁没有催她,等她塞好,眸底浮出一抹宠溺,“走吧,夫人。” 夫人? 哦对,他已经不是皇帝,自然不能跟往常一样唤她皇后。 虞欢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才应下,“好。” 裴君珩命人把她的东西全都搬进了马车里。 虞欢坐进极近奢华的马车,抬眸一看,全是金银珠宝。 阿绾说得没错,的确是满满一车。 他们都快没位置坐了。 太后在婢女的搀扶下缓步而来。 虞欢听到动静,掀开珠帘往外看,目光触及太后的那一瞬间,眸光流转,“母后……” 闻言,裴绾月的脑袋也凑近窗牗,“母后可是来送我们的?” 裴君珩坐在马车里侧,神色不带一丝变化,手中持着芸编,目光落在上面。 “你们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母后自然要来送送你们了。”太后道,“你们一定会找到解药的。” 虞欢眉梢轻扬,“母后放心,儿臣日后定会好生站在您面前的。” 裴绾月信誓旦旦道:“母后,我一定会把皇嫂带回来见您的。” 太后笑颜逐开,“好好好,母后信你们。” 下一瞬,太后眸色一顿,往里头瞧了一眼,“阿珩呢?” 裴绾月坐了回去,裴君珩来到虞欢身旁,目光落在太后身上,“母后,儿臣知道您想说什么,儿臣定不负您的期望。” “如此便好,去吧。”太后挥了挥手。 虞欢依依不舍地放下珠帘。 奢华贵气的马车缓慢行驶起来,滚动的车轮碾压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它的速度愈来愈快,最终消失在黑夜的尽头,融入天地间。 … 西国,杨城的一处宅院。 主屋的灯火未熄,窗台映出一道影影绰绰的影子。 萧沉渊环住沈翩枝的腰身,将她娇软的身躯禁锢在怀里。 他手臂微用力,仿佛要将她融入血肉当中。 沈翩枝在他怀里微动,软着嗓音开口:“夫君,你抱得我太紧了,快喘不过气了……” 萧沉渊还未出声,寒夜走进了院子,站在廊檐下对内禀告: “王爷,府邸门前发现一名受伤的男子,正是你们认识之人,可要救下?” 第168章 夫人劲还挺大啊 沈翩枝美眸掀起疑惑,他们所认识的男子? 萧沉渊幽深沉寂的墨眸染上寒意,“何人?” 寒夜欲言又止。 沈翩枝挣扎着从萧沉渊怀里起来,轻声说,“夫君,我们去瞧一眼吧?” 萧沉渊攫住她妩媚动人的容颜,喉结微微滑动,“好,听枝枝的。” 沈翩枝唇角勾着笑意,利落地从榻上下来。 她正想去拿披风,萧沉渊手臂倏然横了过去,狐绒披风落于她肩畔,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 沈翩枝仰眸看着他,眼尾的红痣妖冶万分,“多谢夫君。” “夫人只会口头感谢?”萧沉渊语调慵懒,带着几分打趣。 沈翩枝踮起脚尖,在他薄唇落下一吻,“可以了吗?夫君。” 萧沉渊掌心轻抚上她的后脑勺,来回研磨碾压着她的唇。 他的吻似乎带着电流,惹得她浑身一颤。 沈翩枝瞳仁微震,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氧气几乎被剥夺,轻轻推了他一把。 萧沉渊扣住她不安分的双手,一寸寸移动。 直至沈翩枝眸里蕴出一抹净透的水雾,眼尾挑着绯色,他才颇为满意地离开。 沈翩枝似急眼的小猫,忽而凑上去轻咬他的唇角,“夫君,这是回礼。” 他总是喜欢看她被吻得情迷意乱,双眸潋滟的模样。 她实在忍不住反击了一回。 萧沉渊轻嘶一声,修长的指节蹭了一下被咬破的嘴角,“夫人劲还挺大啊。” 沈翩枝耳尖忽而泛红,总觉得他这话别有一番意味。 站在廊檐下被寒风刮得全身发抖的寒夜抽了抽唇角。 王爷和王妃还真的是无时无刻都在秀啊! 这是完全把他忘了吧。 他的命就不是命吗? 萧沉渊不再逗她,墨色大氅裹住她的身子,往外走去。 房门打开,寒夜站在一侧,恭声道:“此人在府邸门口躺着。” 话落,他走于前方领路。 沈翩枝被拥进温厚的怀里,踏在寒风刺骨的庭院里,浑然感受不到一丝冷意。 她半张脸还埋在萧沉渊的胸膛里,感受着他如雷的心跳声。 他的冷冽气息如藤蔓般紧紧缠绕在她鼻尖,使她莫名心安下来。 府里静悄悄的,衬得漆色的夜空更为幽寂。 他们穿过庭院,瞧见白雪层层覆盖着梅花枝头,但梅花仍是傲然地挺立在寒风中,毫不服输。 拐过长长的走廊,才到了府邸门口。 萧沉渊拥着沈翩枝上前。 一名男子躺在冰冷的地面,身着布衣,处处都是血红的伤痕,面容儒雅清逸。 沈翩枝看到躺在地上的男子时,星眸敛上丝缕愕然。 竟然是陆行之! 他不是独自一人去了北国吗? 怎会出现在此?且身上还是千疮百孔。 俨然被奸人所害。 寒夜杵在一旁不敢吱声。 他哪敢直接把人救进府里? 先前陆行之带王妃出逃,王爷还因此大发雷霆,直接杀到无名山寨要人。 谁知陆行之还挺倔强,不愿把王妃交出,因此还吃了很多苦头。 陆行之和王爷的梁子大抵是在那时结下的梁子。 只是不知他们的关系是否会因王妃有所好转。 一道掺杂着森寒戾气的的嗓音乍然在沈翩枝的耳畔响起—— “夫人许久未见故人,是该仔细端详一番。” 沈翩枝身躯微僵,下意识抬眸看他。 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满是冷厉阴骘的眼神。 沈翩枝清晰地认知到,他在吃陆行之的醋。 她眉眼软了几分,抬起玉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心,软声道: “夫君,我没有在端详他,我只是惊讶他为何会出现在此。” 萧沉渊凉凉扫她一眼,掌心虚掩她的双眼。 沈翩枝哭笑不得,“萧沉渊,你好幼稚。” “不把夫人的眼睛捂上,怎知夫人是否会偷偷看他?”萧沉渊姿态是一派的理直气壮。 “萧沉渊,我对他无意,我只心仪你。”沈翩枝语气极为坚定,不容撼动。 萧沉渊眉眼的锐利褪去几分,手仍是没有放下,拖着长缓的语调悠悠道: “知道夫人心仪为夫,不用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态,怪让人害羞的。” 她本想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态,让他不要吃飞醋的。 岂料他顺着杆子往上爬? 沈翩枝面露无奈之色:“……” 寒夜强行压下微扬的唇角。 片刻后,沈翩枝说道:“夫君,还是让寒夜把他带进去,随后请温太医来给他医治吧?” “夫人心中既只有我一人,为何会选择救他?”萧沉渊故意问她。 “我心中虽然没有他,但他也是我的挚友,我无法做到见死不救。”沈翩枝道。 陆行之此前是好意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害他受了一身伤,还险些害他没了性命。 说到底她还是欠了他的人情。 今日有偿还的机会,她不想错过。 萧沉渊垂眸看她,幽深的眼眸平静无波。 沈翩枝看不到萧沉渊的神情,素手轻轻扯着他的衣袂,声音轻柔而温软: “夫君,救下他可好?他对你构不成威胁,我只会属于你。” 她贴在他的胸膛,轻缓地蹭了蹭,似撒娇的小白兔,让他心神荡漾不已。 萧沉渊心底软得一塌糊涂,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轻抚她的鬓发,“好。” 他一个眼神扫过来。 寒夜心神领会,“是,王爷。” 沈翩枝眼前还覆着一只手,动了动唇,“夫君可以放下手了吗?” 旋即,萧沉渊抽回了手。 她眼前一片清亮,侧眸看去,只看到寒夜的背影。 “怎么?夫人没看到他很失望?”萧沉渊垂下眼睫,冷不丁地蹦出一句。 沈翩枝踮起脚尖,双臂搂住他的脖颈,朱唇附在他的耳畔,失笑道:“夫君,你闻到了吗?好大一股醋味啊!” “有吗?”萧沉渊拖着尾音,透出几分打趣,“夫人莫不是闻错了?” “没有啊,我还闻到醋味是从夫君身上飘出来的呢。”沈翩枝笑道。 萧沉渊不语,伸手搂着她的腰肢。 沈翩枝眉尾微扬,轻声道:“萧沉渊,我心悦你,无论朝夕。” 她知道是自己给他的安全感太少了,所以他才会吃醋。 而今她能做的,是不断地对他表达自己的爱意。 让他全心全意地相信她不会离开。 第169章 眼神比唇先落吻 萧沉渊耳畔尽是她缱绻温热的气息,喉咙微干,心跳如鼓。 他不难看出,他的枝枝满心满眼都是他。 沈翩枝迟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眸底染上一丝狐疑,从他怀里出来,注视着他的双眸。 萧沉渊瞳仁氤氲着柔情爱意,倒映出她乖软明媚的容颜,他心底也跟着荡漾起来。 良久,他怜爱地亲了亲她的鼻尖,嗓音喑哑道:“夫人会说就多说点,为夫爱听。” 在沈翩枝的视角里,他的眼神比唇先落吻。 她心底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心狂跳不已,迎了上去,主动地堵住他的唇。 萧沉渊眉骨微扬,全身透着一股懒劲,唇也不动一下,让她自己研磨。 沈翩枝的吻法又轻又软,似羽毛轻轻划过他的心间。 又似在品尝着一颗甜蜜的果子。 与他霸道彰显占有欲的吻不同。 几息后,沈翩枝踮着的脚尖爬上疲惫,慢慢离开他的唇,脚跟也随之落地。 萧沉渊唇角勾着一抹不深不浅的弧度,“夫人这就累了?还挺娇气。” 沈翩枝星眸映着朦胧的水色,“萧沉渊,你试试踮起脚尖……” 她的嗓音未落,便落进他宽厚的怀里。 萧沉渊双手扣着她的细腿,把她整个人都托到身上来,眼神相擒,“如此便不累了。” 沈翩枝觉得这个姿势太过于让人脸红心跳,移开了目光,“刚刚亲够了。” 萧沉渊轻笑一声,“胆小鬼。” 沈翩枝:“……”你才胆小鬼。 萧沉渊也不为难她,抱着她进了屋。 而后抱着她去把一盏又一盏的烛火吹灭。 敞亮的卧房霎时陷入一片幽暗漆黑。 “萧沉渊,我……唔……”细碎的音调湮没在两人的唇间。 黑夜渐渐褪去,晨曦冉冉升起。 几缕光线透着窗牖洒了进来,照得一室明媚。 萧沉渊手臂将沈翩枝紧紧圈在怀里,她乌黑透亮的发丝散落在他肩上,与他几缕发丝勾缠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甜蜜。 他缓缓掀眸,蓄满温意的眼眸沿着她的眉眼往下看。 最后落在她满是浅红痕迹的颈窝。 唇角微勾,似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沈翩枝在沉睡之际感到眉眼泛起一阵痒意,下意识伸手摸了摸。 紧接着,脸颊,鼻尖,再至红唇。 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如潮水朝她袭来。 沈翩枝精致的眉眼浅浅蹙起,刚睡不久的她实在又累又困,于是翻个身继续睡。 她鸦羽般的睫毛又长又翘,容颜妩媚明艳,白皙的肌肤透出艳丽的红润,就连发丝都带着摄人心魂的意味。 萧沉渊目光一直黏在她脸上,一刻都未曾移开。 他昨夜实在折腾得厉害。 给她沐浴完,刚放回榻上,她沾着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睡到如今,也就不到一个时辰。 思及此,萧沉渊不再碰她,只是静静端详着。 一道轻快的脚步声在庭院响起。 萧沉渊给她掖了掖被角,披上大氅便去开门。 寒夜正准备对内禀告,便见萧沉渊迈着长腿走了出来,他登时傻眼了。 不是,王爷这是顺风耳吧? 出来得可真快啊! 想必是不想让他吵醒王妃吧。 果然是年长的男子会疼人啊! 萧沉渊不知寒夜在心里嘀咕什么,冷眼扫了跟木头似的他一眼,“何事?” 寒夜思绪回笼,垂眸道:“王爷,陆公子醒了。” “醒了便醒了,差人伺候好他。”萧沉渊道,“待他伤痊愈,再送他离开。” 寒夜静默一瞬,才道:“陆公子想要见王妃……” 萧沉渊脸上流露出毫不遮掩的寒霜,冷哂道:“敢情他一醒来就惦记本王的王妃呢。” 寒夜硬着头皮问他:“王爷想如何处置他?” “本王亲自去会会他。”萧沉渊冷若冰霜。 … 西厢房。 陆行之身上多处裹着绷带,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 唯一无碍的是他光洁儒雅的脸庞。 他坐在案前,目光温和地看着门口。 听到廊檐下传来的脚步声,他眸光敛上一抹期待。 脚步声逼近,一抹颀长的身形出现在门口。 陆行之瞧到来人,眸色微变,“怎会是你?” 萧沉渊阔步而来,浑身透着骇人的压迫感与威慑力。 他的眼神冷漠又锐利,语气颇为讥讽: “陆公子想见本王的王妃,本王怎能不来?让本王听听,陆公子找她作甚?” 陆行之支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站起,屈身行礼:“多谢王爷与王妃的救命之恩。” 萧沉渊淡漠掀眸,“陆公子原是想当面致谢啊。” 陆行之温润端方,语气温和:“倘若不是你们救下了我,我早已一命呜呼,自是要当面致谢。” 萧沉渊从他眼里探出容止端净,对他的敌意少了几分,“举手之劳罢了,只是不知陆公子被何人所伤?” “黑灯瞎火,我并未看清歹人的真面目。” 陆行之站在桌旁与他交谈,饶是身上有伤,仍是站得笔直儒雅。 萧沉渊看出他的隐忍,眉骨轻抬,嗓音淡漠至极:“陆公子且坐下谈吧。” 陆行之颔首微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王爷请。” 萧沉渊甩袍落座,指节接过茶壶,倒了两盏茶。 陆行之也随后落座。 两人面对面而坐。 萧沉渊执起茶盏,目光瞥过上面的浮沫,一连抛出几个问题: “陆公子不是前往北国了?怎会出现在此,又恰巧晕倒在我们府邸门前?” 陆行之眉眼轻蹙,沉声道: “我在北国等了许久,都不见他们,只好返程回南国,途经西国时遇到匪流,身上的财物皆被夺走,性命险些不保。” “事已至此,我唯有在西国卖字画赚取银两,岂料刚到杨城又被一群歹徒抢劫,待我醒来时,我身上还受了不少伤。” “我唯有支撑着身子去求救,不料在你们府邸门前晕倒,醒来才知是你们救了我。” 话语落下,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幽寂。 萧沉渊抿了一口温茶,睨了他一眼,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陆公子究竟是无意还是蓄意为之,还有待探查。” 第170章 枝枝,你在骗我 陆行之眉宇间仍是透着温润气息,“王爷这是何意?” 萧沉渊眼里无甚温度,茶盏搁在桌案,“字面意思。” 陆行之执起茶盏,抿了一口,道:“王爷可否让在下见王妃一面?” 他的话转得太快,让周遭的气氛一下降到最低。 守在门口的寒夜一脸惊愕。 陆公子胆子可真大啊! 竟然还想着见王妃。 王爷把王妃看得跟珍宝似的,怎会让陆公子轻易见到? 陆公子的如意算盘怕是落空了。 萧沉渊眸光冷了下来,周身的戾气压抑不住地往外涌出。 陆行之被他无形的威慑力包裹住,眉眼明显蹙紧几分。 萧沉渊冷冽的嗓音在厢房中响起,“怎么?陆公子又想拐跑本王的王妃?” 陆行之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温和道: “王爷这话当真是抬举在下了,在下何来的能力拐走王爷的妻子?” “只是我与王妃多日未见,我想见她一面,也好当面谢她的救命之恩。” “不知王爷是否能行个方便?” 话落,陆行之脸上露出如旭阳般的笑容。 萧沉渊掀唇,“王妃与本王形同一体,你与本王致谢,亦等于与她致谢。”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再次让局面僵持不下。 陆行之眸里的温意逐渐消散,转而覆上愠怒,“萧沉渊,她并不爱你,你为何一定要将她困在身边?” “她亲口跟你说不爱本王了?”萧沉渊淡声道。 “正是。”陆行之不带一丝犹豫地开口。 萧沉渊冷嗤:“那只是从前。” 陆行之浅蹙眉心,一脸纳闷地看着他。 萧沉渊迎着他的目光,凛声道:“本王的王妃如今满心满眼都是本王。” 陆行之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笑一声,“王爷,你莫不是忘记枝枝此前对你的抗拒了?” “你有何资格这般称呼她?”萧沉渊冷了脸,“陆公子莫非是忘记往日的教训了?” 陆行之思及不久前在无名山寨所受的屈辱,眸色渐沉。 气氛剑拔弩张。 霎时,门口传来一道轻盈的脚步声。 沈翩枝一袭碧色素雅长裙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她乌黑秀发挽起,发间斜插着镂空蝴蝶簪子,衬得容颜娇艳动人。 陆行之不由站起,只是目光触及她脖颈的暧昧红痕时,呼吸一滞。 他们这是行了闺房之事? 定是萧沉渊逼迫枝枝的! 沈翩枝眸光紧随着萧沉渊,语气带着娇嗔,“夫君,你怎不喊醒我?” 她与陆行之擦肩而过,来到萧沉渊的身旁。 萧沉渊搂着她的细腰,将她圈在怀里,“昨夜睡得太晚,想让夫人多睡会。” 沈翩枝眼眸不由弯起,“夫君真好。” 陆行之看到他们鹣鲽情深,直接石化了。 他擦了擦眼,发现眼前的一幕并不是幻觉。 沈翩枝醒来看不到萧沉渊的身影,第一反应就是萧沉渊一定去找陆行之了。 这可是修罗场啊! 方才进来时,她心都颤了下。 她能看出萧沉渊很生气,所以她第一时间来顺毛。 显而易见,萧沉渊身上的怒气因她的到来散了不少。 厢房静默一瞬,沈翩枝眸光才划过陆行之,语气疏淡有礼: “陆公子醒来可有觉得身子不适?若是不适,便让温太医给你瞧上一瞧。” 陆行之眉宇间尽是失落,枝枝何时有对他这么疏远过? 定是因为萧沉渊在此。 他眉心渐沉,但还是一脸温和地回道:“我身子已无大碍,多谢枝枝挂怀。” 沈翩枝能感到萧沉渊周身的冷戾开始肆虐,忙道:“陆公子日后还是唤我萧夫人吧。” 陆行之脸色白了一刹,才稳着语调开口:“可是他逼迫你演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沈翩枝果断摇头,“自然不是。” 萧沉渊眉骨微扬,看似心情不错。 他修长好看的指骨随意搭在桌案,轻轻叩击。 仔细一听,极有节奏。 沈翩枝目光坚决地望着陆行之,一字一句道: “陆公子,此前多谢你带我逃走,但人间烟火,山河远阔,我眼里只容得下萧沉渊一人。” 她的话犹如烈火,落在陆行之的心间,烫得他难以呼吸。 好半晌,他才哑着嗓音道:“枝枝,你在骗我。” 第171章 夫人不是说腿脚酸软? 沈翩枝不动声色地浅蹙眉心。 她的话怎在陆行之那里没有一丝作用? 他为什么会认定她撒谎? 且她方才已经让他不要再唤自己枝枝了,他怎听不进去? 萧沉渊冷寒的嗓音自齿缝间溢出,“陆公子没有听到我夫人所言?” 陆行之眉目肃然,一瞬不瞬地凝着沈翩枝,再次强调:“你定是在骗我!” 沈翩枝眉梢往下轻压,沉着应对:“我真的心仪萧沉渊,没有受谁胁迫。” 陆行之脸上仍是布满了不可置信。 见状,沈翩枝微抿朱唇,浅浅道:“陆公子,你有听过日久生情吗?往昔我有多抗拒萧沉渊,而今就有多爱他。” 这番话如密密麻麻的细针,一下又一下地扎进陆行之的心间。 陆行之喉结微哽,疼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们不过一别数日,怎再次见面,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枝枝数日前说不喜欢萧沉渊。 他便费尽心思地带她从萧沉渊身边逃走。 甚至还受了一身的重伤,只能去北国等他们。 谁知他等来等去都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 再次遇见,枝枝却已心有所属。 心仪之人还是她此前抗拒的萧沉渊! 何况他带枝枝逃走是有私心的。 他对枝枝是一见钟情。 本以为能追到她,真相却给他当头一棒。 复杂的情绪在陆行之的心间翻滚沸腾,迟迟没能恢复平静。 厢房再度陷入死寂。 萧沉渊指尖搅动着她的发丝,慢悠悠地吐字: “我夫人性子便是这般,总是不分场合地表达对我的爱意,让陆公子见笑了。” 茶香四溢的话语让沈翩枝眉心突突直跳。 他茶艺不仅好,还很会气人。 以后唤他萧茶茶好了。 陆行之脸色倏沉了几分,良久才挤出一句:“在下可否与王妃独处须臾?” “不可。”沈翩枝当即拒绝,“陆公子,我所言非虚,还望你莫要执着。” 她不想再待下去,轻扯萧沉渊的衣袂,“夫君,陆公子身子不适,我们还是莫要打搅陆公子修养了。” 萧沉渊拖腔带调地开口:“夫人所言极是。” 沈翩枝刚想从他身上下来。 他眉梢挑起,单手将她抱了起来,“夫人不是说腿脚酸软?为夫抱着就好。” 沈翩枝的耳尖蹭地一下爬上绯红,羞愧难当,脸颊埋进了他的胸膛。 陆行之拳头攥紧,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 萧沉渊用大氅裹住沈翩枝的身子,阔步往外走去。 寒夜也抬脚跟了上去,唇角压抑不住地扬起。 这一局是王爷完胜! 陆公子哪里斗得过王爷? 王爷的演技堪称一绝啊! 何况王爷现在有王妃的爱加持,不用出马,就已经是站在顶峰了。 出了庭院,沈翩枝才从他怀里抬起脑袋,娇嗔的意味尽显,“萧沉渊,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我不要面子的吗?” “夫人的面子是纸糊做的吗?一戳就破。”萧沉渊垂眸看她,语气戏谑。 “萧沉渊,你别说话了,嘴跟淬了毒药似的。”沈翩枝颦眉道。 “那夫人亲了我,怎么平安无事?”萧沉渊薄唇翕动,眸底噙着浅浅的笑漪。 弦外之音是,若是有毒,怎没把她毒死? 沈翩枝再一次被怼到无言以对。 过了须臾,她气鼓鼓道:“我以后不亲你了,省得有朝一日被毒身亡。” “好,换我来亲你。”萧沉渊擒着她莹亮通透的美眸,语调散漫地开腔。 沈翩枝静默一瞬,才道:“你亲我,我也怕被毒死。” “夫人可要试试?”萧沉渊凑近了些。 沈翩枝立刻偏过了头,闷声道:“不要。” “夫人说不过还生气?谁惯的?”萧沉渊薄唇勾着轻笑,指骨捏着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 沈翩枝撇了撇嘴,“你惯的。” 萧沉渊泼墨般的瞳仁泛着碎芒,眉梢挑着痞气,“夫人如何才能不气?说与为夫听听?” 沈翩枝抿唇不语,下巴被固定,眼珠子却四处乱飘,就是不看他。 “既是为夫惯的,为夫自是要哄好夫人。”萧沉渊眸光悠然地停在她脸上。 沈翩枝心底所余下的那一丁点气顿时烟消云散。 但她眸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光,一本正经道:“那便罚你今夜不能抱着我睡。” “夫人还挺会拿捏为夫啊。”萧沉渊勾着唇看她。 沈翩枝眉梢轻扬,略显得意。 跟在身后的寒夜恨不得捂住耳朵。 天杀的! 王爷和王妃怎么随时都在秀啊! 这暧昧气息都要漫到他身上来了! 真想把他们一个埋东国,一个埋北国。 … 萧沉渊抱着沈翩枝回了卧房。 寒夜心不在焉地跟上。 “砰——”的一声,门倏然关上,把他隔绝在外。 寒夜:“???” 若非他及时刹车,脸已经挨到门上了! 他怀疑人生地在门前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去。 萧沉渊把沈翩枝放回榻上。 沈翩枝目光黏在他受伤的手臂上,眼中满是担忧,“你手怎样了?” 他方才还在抱着她。 也不知有没有扯到伤口。 萧沉渊轻刮了刮她泛红的鼻尖,“夫人不记得为夫是单手抱你的了?” “那你没有与陆行之动手吧?”沈翩枝又问。 “夫人是担忧为夫会受伤,还是在担忧他?”萧沉渊不答反问。 “自是担心我的夫君啊。”沈翩枝不假思索。 萧沉渊慢条斯理地说道:“夫人不是说为夫的嘴淬了毒吗?能动口就不动手。” 得,又扯回这个话题了。 但听他那么一说,定是没动手。 沈翩枝的心缓缓放了下来,话锋一转,“夫君,你伤口几近愈合了,我们明日便启程前往锦城寻找生死蛊,可好?” 萧沉渊的蛊毒不能再拖。 第一个月圆之日已经足以让他痛心入骨。 她不想等来他的第二个月圆之日。 虽说晚晚已在锦城寻找,但他们也要快马加鞭去到锦城,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希望。 萧沉渊垂睫盯着她的双眸,气定神闲道:“好啊,都听夫人的。” 他顿了下,又道:“为夫嘴淬了毒,再加上中了蛊毒,夫人要不要试试剧毒?” 第172章 一起动身前往锦城 沈翩枝身躯微僵,心跳更是漏了几拍。 不是。 他是怎么把接吻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还让她尝尝剧毒! 这嘴真会说啊! 沈翩枝突然抬眸撞进他深邃灼热的凤眸,呼吸骤然一顿。 总觉得此刻的他很危险,似乎随时都会将她拆骨入腹。 凝思几瞬,沈翩枝不动声色地别开了头,“小女子身娇体弱,怕是无福消受。” 娇软如羽毛般的嗓音划过萧沉渊心间,撩得他喉间发紧。 他眸底的炙热似要将她吞噬。 沈翩枝察觉到不妙,手脚并用地爬到榻沿,就被他手臂一伸,捞了回去。 背脊撞到坚挺结实的胸膛,沈翩枝檀口微张,语调带着颤音,“夫君,饶了我这一回吧。” 她哪经得起他的折腾啊? 晨光熹微,她才得以睡下。 睡的时间还不足一个时辰。 双脚沾地的那股酸爽,她还感到后怕呢。 萧沉渊看着怀里轻眨眼眸的姑娘,她一颦一笑皆透着魅惑,勾人而不自知,活脱脱的妖精。 他眸光顺着她的眉骨往下移,而后落在她的樱唇,“夫人觉得为夫想干什么?” “干什么都行,就是别干我。”沈翩枝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周遭默了一瞬。 空气中飘着微妙的气息。 沈翩枝脸色顿时涨红,脑袋埋进衾被之下。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在说什么? 啊啊啊!没脸见人了! 萧沉渊狭长的凤眸微眯,唇角勾着耐人寻味的弧度,“夫人当真是语出惊人啊!” 沈翩枝从衾被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双眸无辜地看着他,闷声道:“萧沉渊,你可以忘记那段记忆吗?” “若为夫说不呢?”萧沉渊挑眉。 沈翩枝愣了一秒,脑袋又缩回衾被之下,“当我没说。” 看到她这副模样,萧沉渊唇间溢出一道清浅的笑声,“怎么跟个小白兔似的,动不动就缩回洞里。” 他目光划过微拢的衾被,手还没碰到她。 她便滚到了最里侧。 “不曾想夫人还是个圆滚滚的雪球啊,溜得真快。”萧沉渊勾唇轻笑。 这嘴就逮着她薅呗! 谁能说得过他啊! 沈翩枝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着,选择沉默。 萧沉渊双臂一伸,将她揽入怀里,指骨捏着被角,欲将其扯下。 沈翩枝紧紧捏着被角,许是太用力,指尖已经泛了白。 萧沉渊眸色沉了沉,嗓音带着几分诱哄,“枝枝乖,放手。” “不乖,不放。”沈翩枝慢吞吞地吐字。 “夫人还挺反骨啊。”萧沉渊气极反笑。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萧沉渊放软了语调,“好了,不毒你了。” 沈翩枝背脊微僵。 咳,是她误会了。 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沈翩枝指尖一松,他将衾被扯了下来。 她在衾被里闷了太久,脸上晕开一抹淡粉,水眸也洇出薄薄的水雾,惹人怜爱。 萧沉渊喉结微滚,一时看失了神。 沈翩枝凑近了他,纤长漂亮的指节顺着他的胸膛往上走,最后搂上他的脖颈,“尝一下也未尝不可。” 萧沉渊手臂微收,抱紧她的腰身,手指温柔地沿着腰际摩挲。 … 翌日。 府邸门口停着几辆华贵大气的马车。 铁甲卫正在进进出出,往马车上搬东西。 寒夜站在一侧指挥。 一刻钟后,铁甲卫一脸肃然地立在门口两侧。 萧沉渊抱着沈翩枝走了出来。 黑绒大氅将她拢得严严实实的,眼睛都不曾暴露在空气中。 只是他们刚出来,陆行之便跟了出来。 “王爷可否捎我一程?”陆行之问。 “不能。”萧沉渊言简意赅,抱着沈翩枝钻进了马车。 陆行之在马车旁停了下来,仰头看着紧闭的窗牗,诚恳道: “我的外祖母在锦城,她孤苦无依,我想去她身边尽孝,还望王爷捎我一程。” 话语落下,周遭倏然安静了下来。 天空灰蒙蒙的,下起了蒙蒙细雨。 陆行之立在原地,就算撑了伞,身上的衣裳也无一幸免,俊逸的脸庞也覆上一层水雾。 沈翩枝坐在萧沉渊的身旁,手里捧着手炉,时不时瞟一眼他的神色。 萧沉渊坐在软垫上,眉峰敛着逼人的寒气,“本王不做慈善。” 陆行之面色微僵,“王妃可否替在下求个情?若非在下到了情非得已的地步,也不会烦请王妃。” 沈翩枝吃着点心的动作微顿,眸底有一闪而过的愕然。 她哪能想到陆行之会让自己求情? 思及他此前因自己受了不少苦楚,沈翩枝动了动唇。 只是话还未道出,萧沉渊便淡声道:“本王可以捎你一程,前提是王妃不再欠你的人情。” 沈翩枝心下激起一圈波澜,眼睛里泛着星光。 没想到她一个动作,他便知道了她的心思。 还亲自为她摆平这件事情。 立在雨幕中的陆行之敛眸应下,“好,多谢王爷。” “陆公子若是不介意,倒是可以与我们同乘一辆马车。”萧沉渊突然道。 陆行之持着油伞的手逐步收紧,手背的青筋透着隐忍的怒气。 他又何尝不知萧沉渊是故意气自己? 虽然他难以接受他们已经相爱的事实。 但他也不想与他们同乘一辆马车,甚至随时都面临被戳心窝的可能。 良久,陆行之才淡着嗓音开腔:“不必了,多谢王爷的一番好意。” “寒夜。”萧沉渊低呼一声。 寒夜立刻上前,把他安排到了后面的马车里。 陆行之弯腰钻进马车。 沈翩枝捻起一块点心喂进了萧沉渊的嘴里,语气带着几分狐疑地问道: “夫君,你说他为何跟着我们一起去锦城?” “夫人倒是问错人了,为夫不会读心。”萧沉渊神色平静,轻飘飘地吐出一句。 他总是能语出惊人。 说一些她意想不到的话。 但说起读心术,她能读取反派的心声。 既然听不到陆行之的心声,是不是证明他不是反派,并不想杀她? 如此想着,沈翩枝倒是得出了一个真相。 萧沉渊瞧到她眼珠子滴溜转个不停,语调端着散漫:“夫人在想什么鬼点子呢?” 第173章 一发不可收拾 沈翩枝不想与他透露心声的事情,含糊搪塞了句:“在想如何才能把夫君的嘴毒哑。” “若是把为夫的嘴毒哑了,以后谁帮夫人吵架?”萧沉渊漆色的眼眸凝着她,打趣一番。 “我才不要你帮我吵架呢。”沈翩枝顿了须臾,又补了一句,“我不会和别人吵架。” 吵架哪有动手来得刺激? 萧沉渊勾唇一笑,“夫人这不是在跟为夫吵着吗?” “这哪里是吵架。”沈翩枝不由弯了下眸子,“顶多算是培养感情。” “夫人说得是。”萧沉渊无声笑了下,弯下腰轻轻吻了她的唇。 沈翩枝感到唇上传来温热,乌眸忽而睁大,立刻往后躲,“夫君,我们还是看看沿途的风景吧。” 她现在对亲吻可是有应激反应了。 昨夜本是想着尝一下他的嘴有多毒对。 谁知一发不可收…… 萧沉渊看着她如惊弓之鸟的样子,眸底的笑意温存。 沈翩枝虽然掀开了车帘,但心思却不在风景上。 她能感到萧沉渊一直在注视自己。 不知道他是否会把她捞过去,狠狠亲下来? 适时,萧沉渊语气闲闲道:“风景可有为夫好看?” 沈翩枝放下帘子,眉梢轻挑,“夫君觉得呢?” “夫人觉得为夫怎么觉得?”萧沉渊意味深长地开腔。 沈翩枝当即打断了他,“停,别把我绕晕了。” 萧沉渊长臂一伸,把她抱在腿上。 沈翩枝发出细微的惊呼声,轻捶他的肩头,“萧沉渊,你干嘛……” “如今夫人都不给抱了?”萧沉渊轻挑眉心,语气略显不满。 沈翩枝仰头凝着他微蹙的眉心,抬手将其抚平,软声道:“自是给的。” 萧沉渊下颚抵在她柔软的肩头,轻轻阖上眼眸,没有开口。 他太过于安静,沈翩枝心底隐隐透出不安。 由于他身子的重力都压在沈翩枝的身上,她无法抬眸看他的神色,只能低低唤了一声:“夫君?” 回应她的是无声的沉默。 沈翩枝眉心突跳,心底升起一丝惊惧,声音大了些许,“夫君……” 萧沉渊仍是没应下。 沈翩枝忙道:“寒夜,烦请温太医过来一趟。” “是,王妃。”坐在前室驾车的寒夜立刻勒马停下。 不大会儿,温太医拎着医药箱进了马车。 沈翩枝坐在萧沉渊的身旁,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 温太医正在给萧沉渊把脉。 熏炉冉冉升起雾霭,淡淡的龙涎香将他们包裹住。 沈翩枝秀眉紧蹙,目光黏在萧沉渊冷白如玉的脸庞。 适才还好好的,怎一眨眼就晕倒了? 莫不是他体内的蛊毒作祟? 看来寻找生死蛊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良久,温太医才抬眸道: “回王妃,王爷是因劳累过度导致的昏迷,王爷体内有蛊毒,不宜过于频繁行房事。” 此话犹如一盆冷水,把沈翩枝从头到尾都淋透了,眼睫狠颤了下。 原来是劳累过度。 想到他们昨夜叫了好几道水,沈翩枝心底的担忧更浓了。 温太医又道:“王爷稍后就会醒来,微臣先行告退。” 沈翩枝轻点了头。 温太医下了马车,不到一瞬,马车便重新行驶起来。 沈翩枝将他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而后把手炉放进他的手中。 最后伸手抱住了他,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取暖。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萧沉渊缓缓掀起眼皮。 沈翩枝眼眶微红,“夫君,你醒了。” 萧沉渊墨黑的眸里没有一丝光彩,抬手轻揉她的发顶,唇畔微弯,“小哭包。” 溢满眼眶的泪珠“啪”地一声掉了下来,砸在萧沉渊的虎口,烫得他心间颤了下。 萧沉渊抬手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目光温软,“夫人哭什么?为夫好着呢。” 他略微一顿,挑眉道:“夫人哭得这么凶,都快把为夫吓出心脏病了。” 沈翩枝被他逗得笑出声来,“你哪有这么虚弱?” 萧沉渊凝着她唇角的弧度,眉心也随之平复,把她搂进怀里。 沈翩枝在他怀里安静了一瞬,才道:“温太医说你必须得节制。” 萧沉渊不语。 “夫君,我不想你有事。”沈翩枝眸里泛着泪光。 萧沉渊“啧”了一声,“夫人还真会拿捏为夫。” 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所以用哭来让他心软。 沈翩枝弯眸轻笑。 … 虞欢从坐上马车的那一刻,就与裴绾月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她们跟个喜鹊似的,一直嚷嚷不停。 手里持着芸编的裴君珩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眉眼隐隐泛着疼意。 裴绾月注意到他的神色,凑到虞欢的耳边低语:“皇嫂,我们是不是吵到皇兄了?” 虞欢这才给了裴君珩一个眼神。 裴君珩恰巧抬眸望去,两人的目光无声地在空中交汇。 他眼眸如悬挂在天边的孤夜,清透冷寒。 虞欢看了他一瞬,才道:“我们吵到你了?” “没有。”裴君珩嗓音极淡。 “那我们继续了?”虞欢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裴君珩眸色温润下来,语气竟透出宠溺之意,“好。” 虞欢唇角微扬,转头和裴绾月继续聊了起来。 她们被困在皇宫太久。 如今飞出了鸟笼,自是兴奋不已的。 马车行驶了几个时辰,已经出了北国的边境,来到了西国边沿的杨城。 虽是黑夜,但也能瞧清路途的风景。 虞欢与裴绾月聊了许久,才舍得放下珠帘睡觉。 只是天刚微微亮,虞欢便醒了过来。 马车里没有盏灯,漆黑一片。 她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 但她能听到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 虞欢掀起珠帘一角,往外看去。 裴绾月感到刺眼的目光,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虞欢心下一凛,连忙把珠帘放了下来。 平日里人声鼎沸,叫卖声络绎不绝的街道因下雨的缘故,都随着他们的不在烟消云散了。 转角驶出了几辆奢华的马车。 他们迎面而来。 正巧与虞欢等人擦肩而过。 “夫君……”外头突然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 虞欢眉心微蹙,莫名觉得这道声音很是熟悉。 她心底爬上了一抹好奇,指尖不由攥紧珠帘,犹豫一瞬,还是掀开了。 虞欢探出了脑袋往外看。 第174章 莫非是闺蜜三人? 雨声哗然,整条街道笼罩在朦胧的烟雨中。 雨滴落在白净的芊芊素手上,泛起一丝凉意。 虞欢看了一眼手背,再次抬眸望去。 几辆华贵大气的马车消失在拐角处。 看了个寂寞的虞欢浅蹙眉心,手却迟迟没有放下珠帘。 她心底忽然萌生一个念头。 就是想追过去看一下车厢里坐的是何女子。 这声音真的太熟悉了。 很想去一探究竟。 耳畔乍然响起低沉的嗓音,“怎在淋雨?” 是裴君珩的声音。 虞欢愣了一瞬,侧眸看去,撞进他漆黑寂静的眸底。 还未等虞欢开腔,一只手便横了过来,拉过她捻着珠帘的手。 柔软的手帕覆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将水珠拭得一干二净。 “冷不冷?”裴君珩低声问她。 虞欢呼吸一滞,轻声回:“不冷。” 裴君珩指腹触及她冰凉的手背,眉宇间折出一抹弧度,“果真是小骗子。” 虞欢已经数不清他这是第几回喊自己小骗子了。 她抿唇道:“你这话是何意?我不喜欢听,收回去。” 空气中刚燃起的暧昧气氛一瞬间烟消云散。 裴君珩眸色微沉,意有所指道:“不解风情用在夫人身上还挺合适的。” “裴君珩,你还是别喊我夫人吧?”虞欢道,“我有点不习惯。” 往日都是皇后皇后的喊。 如今喊她夫人,她怎会习惯? 裴君珩眉峰轻挑,语气带着几分雅致,“要不唤你欢欢?” 虞欢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称呼,觉得怪别扭的。 他们的关系好像还没亲密到这种地步。 “欢儿?”裴君珩又道。 虞欢险些被口水呛到,还是选择了妥协,“你还是唤我夫人吧。” 相敬如宾的称呼就挺好的。 “若是我唤你夫人,你唤我什么?”裴君珩直勾勾地盯着她,语气闲散。 他倒是想听听她嘴里能喊出什么别致的称呼。 虞欢眨了眨眼,表示有被为难到。 车厢里静默片刻,虞欢才试探性地开口:“夫君?” 裴君珩没开腔。 而车厢里不见半点星光,虞欢瞧不出他的神色,觉得他不满意,又换了一个,“阿珩?” 她以前总听母后这般唤他。 只是她觉得这个称呼还是太过于亲密了。 不适合相敬如宾的他们。 思及此,虞欢一锤定音:“还是夫君吧。” ‘好’刚到唇边,裴君珩便生生吞了进去。 无妨。 现在让她唤自己阿珩还为时过早。 慢慢地等待花开吧。 繁花锦簇亦是需要过程。 裴君珩在心中思忖片刻,轻“嗯”了声,“夫人喜欢唤什么便唤什么。” 躺在软垫上的裴绾月早已醒来。 只是没有开口,怕打扰他们。 但听到他们的对话越来越肉麻,她有些听不下去了。 裴绾月坐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早啊。” 虞欢弯眸浅笑,“阿绾,早。” “皇嫂,你方才掀开珠帘看什么?”裴绾月道,“我睡得迷迷糊糊时,有刺眼的光线打在我脸上。” 听她这么一说,虞欢思绪如潮,轻声道: “我听到了一道很熟悉的声音,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本来还想追上去一探究竟的,不曾想耽误了。” 裴绾月目光一凝,道:“此刻追上去还来得及吗?” 虞欢轻声叹息,“怕是来不及了。” 她方才掀开帘子只能看到马车一角。 何况还和裴君珩聊了不少时间。 就算快马加鞭,也很难追上。 裴绾月歪了歪头,沉吟片刻,才道:“熟悉的声音?皇嫂在西国有认识的旧友?” 虞欢浑身一震,瞳仁微阔。 她哪有旧友在西国? 难不成是闺蜜三人? 虞欢眸底敛上丝丝星芒,握住裴君珩的手腕,“夫君,你带我骑马去追,可好?” 他们乘坐的是马车,定是没有骏马跑得快。 虽然微乎其微,但还是有点希望的。 裴君珩的目光落在她握在腕间的玉手上,先是一怔,旋即勾唇道:“行啊。” 裴绾月:“我也去。” “你待在马车里,哪都不能去。”裴君珩嗓音寡淡。 “皇兄,为何我不能去?”裴绾月一脸不解。 裴君珩弯腰钻出马车,眸光划过在等脚凳的虞欢,双臂伸出,“我抱你下来。” 虞欢没有犹豫,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的脖颈。 裴君珩把人抱下来,平稳放在地上,飞身上马,将手递向虞欢,“来。” 纤纤细手覆在他的掌心。 裴君珩眉梢轻挑,握着她的手往身上一带。 虞欢的惊呼声还未脱口而出,腰肢被他稳稳搂住,下一瞬便坐到了他的身前。 裴绾月刚从车厢里钻出,便看到了这一幕,轻眨了眨眼。 皇兄不仅亲自把皇嫂从马车上抱下来。 还抱皇嫂上马! 这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对皇嫂的爱意啊。 可惜皇嫂并不爱皇兄。 适时,裴君珩一记冷锐的目光扫了过来,“非得让人说带不了你吗?” 裴绾月这才知道他是在回自己的问题,轻扯唇角,“是我不懂事了。” 裴君珩瞥她一眼,没说什么,轻夹马腹,疾行而去。 虞欢回眸看了她一眼,“阿绾,我们很快便回来。” 裴绾月明眸弯了弯,“还是皇嫂对我好。” 皇兄定不是亲生的! 都数不清是第几回把她扔下了。 长街掀起一阵飞尘,裴君珩衣袂飘飘,身姿挺拔而清冷。 一瞬不到,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街角。 裴绾月轻叹口气,弯腰进了车厢。 也不知皇兄与皇嫂何时回来。 怪无趣的。 裴绾月坐在马车上等了半晌,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清冷的街巷。 街上并无多少行人,唯独旁边的桃源楼门庭若市,人声鼎沸。 佳肴的香味如同乐谱,正在空气中徐徐展开,无声地勾着裴绾月的每一个味蕾。 要不还是边吃边等吧? 裴绾月笑靥如花,眼神灵活多变,脚步轻盈地踏着脚凳下来。 倏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在街头响起,踏着飞扬的烟尘而来。 马车的速度太快,不到一瞬便近在咫尺。 走到路中央的裴绾月瞳仁瑟缩了下,鬓发不由生出冷汗。 马夫长拉缰绳,欲将马车勒停。 但还是晚了一步,四蹄翻扬,朝着裴绾月踏过去。 场面混乱成一团,有侍卫的声音,也有马蹄长嘶的声音。 一抹身影从车窗跃出。 在马蹄即将踏到裴绾月之时,把人带到了一旁。 第175章 我不会喜欢你 等裴绾月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发现柔软的腰肢被男子手臂圈着。 她抬眸望向眼前的男子。 他一袭黑衣劲装,长发如墨披散在肩头,完美的轮廓嵌着一张银白镂空面具,露出冷锐的眼眸以及凉薄的唇。 裴绾月的心忽而剧烈跳动起来,眼睫狠颤了下,眸底的讶异如藤蔓般紧紧缠绕其中。 竟然是阿洲哥哥! 面具上的图案,她永生永世都记得。 不会忘却。 谢闻洲放开了她,往后退了几步,嗓音冷淡,“姑娘可有伤着?” 裴绾月的思绪被打断,将眸底的错愕敛起,平静道:“无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是在下的马车冲撞了姑娘,救下姑娘是在下的职责。”谢闻洲语气似浸在寒潭,不掺杂着一丝温度。 裴绾月脸色微白,捻着手帕的指尖泛白。 阿洲哥哥并不记得她。 他此前并不会像如今这般冷漠。 不知他这些年遇到了何事。 谢闻洲的嗓音再次传来,“既然姑娘无碍,在下便告辞了。”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 裴绾月眉心浅蹙,下意识伸手拉住了他冷白的手腕,“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谢闻洲侧身看来,那双眸子透着疏离冷戾。 看得裴绾月心尖一颤,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松开了他,“抱歉。” “谢闻洲。”他冷冷吐字。 裴绾月试探性的开了口:“我姓裴唤绾月。” 谢闻洲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淡漠地瞥她一眼,“裴小姐可还有事?” 裴绾月似掉进冰窖,全身颤得厉害,眉梢折了一抹弧度。 阿洲哥哥果真不记得她。 可她要是就这么放阿洲哥哥走了,会不会又一个十来年都见不到他? 上一次,她没有能力留住阿洲哥哥。 而这一次,她想要试一试。 裴绾月双眸泛着莹亮的水雾,语气轻柔地说道: “我是与哥哥嫂嫂来西国游玩的,可我刚刚遇到了匪流,不小心与他们走散了,你可以把我带在身边一段时间吗?待我找到哥哥嫂嫂,我会自行离开。” 谢闻洲冰冷孤寂的嗓子没有一丝波澜,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动容,冷冷道:“裴姑娘有这么多侍卫,不必跟着在下。” 刹那间,裴绾月的心碎了一地,眸里不争气的漫上水光。 站在一旁的侍卫们看到方才那一幕,胆子都快吓破了。 等他们回过神来,自家公主竟然想与陌生男子走! 甚至还说与哥哥嫂嫂走散了? 简直是胡诌! 但他们身为下属,又不敢插手主子的事情。 只能眼睁睁看着公主殿下演戏。 周遭一下陷入了死寂。 谁也没有开口。 谢闻洲并不打算多留。 他还未转身。 马车的帘子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裴言的脑袋探了出来,戏谑道: “阿洲,你没想到自己英雄救美,还会被美人缠上吧?” 谢闻洲冷眼瞥他,“闭嘴!” 裴言目光落在了裴绾月的身上,笑道:“裴姑娘,你为何一定要跟着他呢?” 裴绾月愣在了原地,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心仪他。” 她只有用这个办法留在阿洲哥哥身边。 若不承认对他一见钟情。 那就是一丝机会也没有了。 裴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诧异,“你对他一见钟情?” 裴绾月认真地点头,“对。” 谢闻洲脸上仍是是没有半点神色,开口的话却冷漠无情:“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会喜欢你。” 此话如同一把利刃,无声插进了裴绾月的心窝。 甚至还狠狠地扎了几下。 裴绾月脸色顿时失去了血色,连唇都在微微发颤,指尖捏紧手帕,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极力地抿着唇角,稳着语调开口:“谢公子不曾给我一个机会,又怎知不会喜欢上我?” “梧桐是没有结尾,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谢闻洲眸光沉寒,齿间溢出一句。 裴绾月眼尾泛起一抹薄红,疼痛在心底蔓延,深入骨髓。 她目光落在裴言的身上,递去一抹祈求。 或许他会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裴言看到裴绾月似快破碎的美玉,到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缓缓道: “阿洲,我看裴小姐与我挺投缘的,还是让她留下吧,待她找到哥哥嫂嫂,再将她送回去。” “何况她一个小姑娘跟着一群侍卫也挺危险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产生歹念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既然你已经救了裴小姐一回,不如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也不差这一回了。” 听到这番话,裴绾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心底的疼痛正在慢压下去。 站在一旁的侍卫们面露怒色:“???” 说谁危险呢? 说谁会心生歹念呢? 有这么说话的吗? 若非公主殿下在此,他们的刀剑早就抵在那人喉间了! 谢闻洲黑眸深沉幽暗,薄唇紧抿,“你确定趟这趟浑水?” “你近来身子不适,我又有些脱不开身,有了裴小姐岂不是更好?她可以搭把手。”裴言道。 谢闻洲冷声道:“不必了。” 裴言眸光微沉了下来,“你还欠我一个条件呢,我今天就用了,让她留下来行不行?” 谢闻洲周身拥着一簇愤然的怒火,一瞬不瞬地凝着裴言。 他哪能想到裴言会以此要挟? 站在一旁的裴绾月不敢吱声,但内心的希望被点燃了。 只要有时间与阿洲哥哥相处。 她就心满意足了。 过了片刻,裴言浓眉一挑,打趣道: “堂堂的谢谷主该不会想要赖账吧?我认识你这么久,我并不觉得你是这样的人。” 他话音落下,周围陷入了寂静。 谢闻洲没有说话。 裴言勾唇一笑,“上来吧,裴小姐。” 裴绾月一脸不确定的问道:“真的可以吗?” 眼睛看着裴言,话却是对谢闻洲说的。 谢闻洲还是没有吱声。 裴言道:“他还欠我一个条件呢,不会出尔反尔的,你快上来吧。” 裴绾月眸光一亮,猛地点了点头,准备踏上脚凳之时,回眸看了立在原地的侍卫们一眼。 第176章 他们在前面 诸多侍卫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抹抗拒,甚至还摇了摇头。 裴绾月默了片刻,还是对裴言道了句:“我去跟他们说两句。” “去吧。”裴言点头。 裴绾月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压低嗓音道: “待皇兄皇嫂回来了,你们就说我与谢闻洲一起离开了,皇兄认识他,会放心让我跟着他的。” “我会在一路上做个记号,实在有急事找我,你们就跟着记号寻来。” 侍卫们面面相觑,到底还是应了下来。 裴绾月抬眸看过去时,谢闻洲已不在原地。 裴言脑袋从车窗探出,“上来吧,裴小姐。” “好。”裴绾月点了点头,踏着脚凳上了马车。 马车里熏着暖炉,她一坐在软垫上,扑面而来的暖意瞬间把她冰凉的身子融化。 谢闻洲坐在主位。 裴言与她面对面而坐。 马车轱辘前行,混杂着侍卫们的叹息声。 谢闻洲没有取下面具,冷冽的目光扫过裴言,“你带来的人,你自己照顾。” 言外之意是不要让她舞到他面前来。 裴言动了动唇,话还未说出,裴绾月便抢先一步出声:“谢公子,我会乖乖听话的。” 她净透明亮的眼眸弯起,笑起来脸颊泛起浅浅的梨涡,皮肤白里透红,眉宇间透着活泼灵动的气息,让人难以挪开目光。 谢闻洲只是淡瞥一眼,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裴言直勾勾地看着她,温朗一笑,“裴小姐,你笑容如同天上的皎月,让人心旷神怡。” “那我多笑笑。”裴绾月弯眸一笑。 “好啊,我往后可以一饱眼福了。”裴言笑道。 马车行驶了好一会儿,裴绾月问道:“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裴沿:“神医谷。” 闻此,裴绾月下意识看了谢闻洲一眼,轻声问裴言:“谢公子此前可是受了严重的伤?” “对啊,情伤。”裴言向来直爽,嘴里更是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 空气凝滞了一瞬。 裴绾月眸里的情绪逐步变黯,朝裴言牵了牵唇,云淡风轻道:“怪不得谢公子说不会喜欢我,原是有了心上人。” 可她越是表现得不在乎,心就越是钝痛。 一只无形的大手似乎想把她的心撕成碎片。 不曾想再次见面,阿洲哥哥竟有了心上人。 皇兄屡次跟她说,儿时的承诺不能作数。 如今看来是她一人当了真。 也只有她一人入局。 阿洲哥哥从始至终都是局外人。 甚至把她忘得彻彻底底。 裴绾月唇角的笑容凝固,一度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该上这辆马车? 可不撞南墙总该是回不了头的。 既然上来了。 那就试试吧。 就在此时,裴言的声音再次在车厢里响起。 只不过他是凑近裴绾月的耳朵说的悄悄话。 “阿洲满心满眼都是她,你若是想追到他,恐怕是有点难。” 裴绾月脸上的血色到底还是褪得一干二净,指尖一直捏紧手帕,她抬眸望了谢闻洲一眼,低低道:“爱情本就不公平,我甘之如饴。” 闻此,裴言瞳仁震了震,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他未曾想裴绾月竟然喜欢阿洲到这种地步! 只是一眼就这般深爱了。 真是令人唏嘘。 谢闻洲薄唇抿着,浑身的冷戾未褪,不参与进他们的聊天中。 他倚靠着车壁,垂着眼眸,颓废之色隐隐乍现。 裴绾月眸光落在他身上,细细端详。 儿时的他活泼好动,与她的性子无异。 长大的他却凉薄漠然。 他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裴言瞧到她的神色,随意问道:“裴小姐是何许人也?” “北国。”裴绾月答。 裴言:“你看着养尊处优,想必是世家大族的小姐吧?” 裴绾月点了点头。 “在下裴言,与你一个姓氏,也算是有缘分,就交个好友吧?”裴言玉冠白衫,手里拿着折扇,笑容非常和善。 裴绾月澄澈的眼眸弯成月牙,“我的荣幸。” “以茶代酒。”裴言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她。 两人在谢闻洲的面前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谢闻洲向来喜静,不喜欢待在吵闹的环境。 他的眉峰折了一个弧度,冷沉的话语从齿缝挤出,“你们去骑一辆马吧。” 裴言把茶盏搁下,轻抿唇角道:“阿洲,你这么凶会把人家的姑娘吓跑的。” “求之不得。”谢闻洲冷哂出声。 裴绾月当即摇了摇脑袋,笑容温软,“我不会被谢公子吓跑的。” “那是你没见过他吓人的样子。”裴言道,“待你见到了,恐怕你就不想在他身边待一刻钟了。” 裴绾月眸里盈满了坚决,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会的。” 裴言被她软萌可爱的模样萌到了,不由低笑一声:“你怎么跟人畜无害的白软小白兔一样?” 闻言,裴绾月默了默,问:“你是在夸我?” “对啊,小月亮。”裴言觉得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似皎洁的明月,便这般喊了她。 裴绾月怔了一下,“你还是第一个这么喊我的人。” “那你慢慢适应吧,小月亮。”裴言笑道。 裴绾月神色有些恍惚,忽而低声说了句:“以前有个哥哥会喊我小月牙,只是他不在了,就没人这样喊过我了。” “他是去世了?”裴言默了一瞬,问她。 裴绾月轻微摇头,“他只是一时迷路,找不到回家的方向罢了。” “那裴言哥哥便愿他早日回家,与你团聚。”裴言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一抹温润。 “多谢裴言哥哥。” 他们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谢闻洲眸色沉到极致,不耐的意味尽显。 他想不明白裴言为什么要弄来这么聒噪的姑娘。 实在吵得他心烦。 … 裴君珩带着虞欢一路追去。 他虽骑得疾速,却稳稳地将虞欢禁锢在怀里,不让她有一丝危险。 虞欢回眸看了他一眼,“夫君可还记得上回我将簪子捅入马腹之事?” 闻言,裴君珩眸色微沉了几分,嗓音寡淡,“夫人旧事重提作甚?” 他怎会忘记此事? 那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狼狈。 更没想到会败在一个女人手上。 虞欢刚想开口,目光却看到不远处若隐若现的马车,眸光顿亮,“他们在前面!” 第177章 我好想欢欢 一阵有力响亮的马蹄声将虞欢与裴君珩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寒风将马车绸缎所织的帘子掀起,滚动的车轮碾压在厚厚的雪地上,溅起阵阵飞雪。 虞欢眉眼是按耐不住的雀跃,“都快便能追上了。” 她希望坐在马车里的是闺蜜三人! 穿来古代这么久,实在是太想她们了。 “夫人可坐稳了。”裴君珩低声提醒。 虞欢轻轻点头,“好。” 裴君珩狠夹马腹,骏马踏破凛冽宁静的天际,疾速飞奔而出。 虞欢如海藻般的发丝随风而起,在空中扬起一抹弧度,且带着淡淡的香味,扑进裴君珩的鼻尖。 裴君珩清冷的眸子里翻滚着潮涌,呼吸微沉,才勉强让自己淡定下来。 … 沈翩枝被萧沉渊抱在腿上,身子柔弱无骨的倚靠在他的怀里,眸底透着明晃晃的碎光,忽然来了一句:“夫君,我好想欢欢。” 她已经见到晚晚与月月了。 就差欢欢了。 也不知欢欢身在何处。 萧沉渊垂下沉静的眼眸看她,“欢欢是何人?” 沈翩枝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温和的眉眼弯了弯,柔声道:“她是我的手帕交,我们四人一起长大。” 她眸里有盈盈光芒点缀,似闪耀的星光,美不胜收。 萧沉渊动作温柔地拨弄她额前的碎发,指腹沿着鬓发抚到后脑勺,指尖插进发间,溢出的声音带着一抹宠溺,“为夫带你去寻她可好?” 沈翩枝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她虽然很想找到虞欢。 但她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找到生死蛊。 找欢欢的事情可以暂放一边。 萧沉渊扬了扬唇,慵懒道: “枝枝可是在担心为夫体内的蛊毒?距离下个月圆之日还有十来天,时间尚且充盈,可以去找她。” 沈翩枝眉心微拢,娇嫩纤手忽而覆上他的唇,不让他继续往下说了。 萧沉渊感到她柔软的手,眉骨轻抬,“夫人还挺霸道,话都不让人说了。” 沈翩枝:“……不让你说,你不还是说了。” 她这招对他毫无用处。 “夫人采取有用的措施,为夫不就说不了了?”萧沉渊语气捎上一抹戏谑。 沈翩枝当即就猜出他的意图,满面红晕地瞪他一眼,“萧沉渊,你真的很不正经。” “若是正经了,如何把枝枝追到手?”萧沉渊眸里淌着浓浓的笑意。 此话一出,沈翩枝竟然无法反驳。 萧沉渊说得挺对的。 他若是不争不抢。 她压根就不会对他动情。 所以这和后来者居上是一个道理。 沈翩枝动了动唇,正欲开口之时。 一道沉重的马蹄声闯进了他们的耳畔。 沈翩枝眸色一顿,下意识抬眸望他。 寒夜的嗓音骤然传来—— “王爷,身后一男一女骑着马正往我们这里追来,是否要甩了他们?” 一男一女? 沈翩枝眉梢跃上一丝疑惑,从萧沉渊怀里出来。 萧沉渊掌心禁锢在她的腰肢,把她稳稳摁回怀里,话却是对寒夜说的,“传令下去,铁甲卫严阵以待!” “是,王爷。”寒夜恭声应下,立刻执行。 沈翩枝掌心轻推萧沉渊的胸膛,“夫君,我想掀开车帘看一眼。” “枝枝可是忘记白希偷袭的事情了?”萧沉渊一脸平静的看着她。 沈翩枝眸里的狐疑顿时浮了下去。 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往后就更加小心谨慎。 她不想萧沉渊再出事了。 所以不掀开车帘是最好的法子。 思及此,沈翩枝脸上浮出乖顺地神色,“我不看了。” “枝枝真乖。”萧沉渊掌心轻揉她的发顶,贴在她耳畔缓缓吐息。 沈翩枝伸手揉了揉发痒的耳尖,气鼓鼓道:“你故意的!” 他老是一言不合就撩她! 耳根子可是她最敏感的地方! 这和拿捏她的命门有什么区别? 萧沉渊唇角噙着狂痞的淡笑,“这么明显?” 沈翩枝噎了一下:“……” 就在此时。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一支铁甲卫迎了上去,团团把虞欢与裴君珩围了起来。 裴君珩手一拉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在原地踏了几下,停了下来。 虞欢看着眼前这大阵仗,眉眼清冷无温,“他们貌似把我们当成了敌人。” 裴君珩身上往前倾斜,在虞欢耳畔低声道:“你在围场时不是让马受惊吗?或许你可以故技重施。” 虞欢怀疑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还在耿耿于怀呢。 方才本来是想跟他解释的,但看到马车就赶紧追了过来。 现在的确要跟他好好说一下。 虞欢侧眸看裴君珩,温声道: “裴君珩,我用簪子插入马腹,并不是针对你,我的性子本就恣意妄为。” “那时看到你狂妄自大,我一时叛逆便那般做了,其实换作是别人,我也会这么做。” “但我此举的确是冒犯了你,我跟你道歉。” 裴君珩一瞬不瞬地看着虞欢,她眼波坚决,周身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干劲,明媚又自信。 他不就是喜欢这般的她吗? 裴君珩眸底的宠溺压抑不住流出,薄唇微扬,“不必道歉,在我面前,你只需做自己。” 虞欢略显诧异,“你不怪我了?” “我从来都没怪过你。”裴君珩勾唇。 虞欢唇角不由绽放出一抹笑容。 立在正前方的寒夜看着他们打情骂俏,脸上透出几分无语:“你们来此就是为了谈情说爱的吗?” 裴君珩目光从虞欢脸上移开,面色冷峻地开口:“可否让在下见一下你们的主人?” “你有何事要找我们的主子?”寒夜拧眉。 铁甲卫个个身材魁梧,肃目凛然,周身皆透着肃杀之气。 仿佛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擦掌磨拳,一招制敌。 裴君珩身姿挺拔地坐于马背上,与生俱来的君王威仪仍是无声渗出。 光是一个眼神,便足以震慑到他们。 但裴君珩有求于他们,态度诚恳恭敬地询问:“我夫人觉得你的主人似曾相识,不知可有此等荣幸一睹芳容?” 寒夜听到此话,俯身靠近马车,“王爷意下如何?” 话语落下,葱白的玉手不紧不慢地掀开车帘。 第178章 他们闯入雨幕,踏雨而来 沈翩枝本就想掀开车帘看一下是何人追了过来。 但听到萧沉渊所说的话,还是把这股冲动按耐下去了。 当她听到男子所说的这番话,好奇心再次被点燃了。 她跟萧沉渊撒了娇。 萧沉渊拿她没办法,只好允了她。 沈翩枝掀开帘子,往外瞧去。 凛冽的雨幕中,下起了绵绵密密的雨点,整个山间都笼罩在朦胧的烟雨中。 白马乘着一个玄衣少年,玉冠束发,五官深邃立体,俊朗如玉,眉宇间透着冷锐与矜贵。 他身前坐着一袭碧色绸缎裙的女子,姿容冶丽,明眸皓齿,美得动人心魄。 沈翩枝透过透明的雨珠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心尖猛地颤了下,脱口而出:“欢欢!” 她刚刚才和萧沉渊说很想欢欢。 没想到一眨眼就看到了。 坐在马背上的虞欢瞪大乌眸,一口国粹争先恐后从齿缝溢出,“我靠,是我的枝枝宝贝!” 虞欢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起来,眉梢染上喜色,想从马背上跳下来。 裴君珩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抱着她飞身跃下,稳稳落地。 虞欢捻起裙摆,闯入烟雨中,一脸激动地跑向沈翩枝。 沈翩枝指尖一收,车帘迅速落下,顾不上一旁的萧沉渊,疾速下了马车。 烟雨蒙蒙,可她们此刻眼里只有彼此。 目光一直追随着对方,一寸都不曾移一下。 生怕一移开,发现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错觉。 虞欢张开双臂扑进了沈翩枝的怀里,力道没收住,撞得她往后退了几步,手臂连忙抱紧她,才让她堪堪站稳。 冰凉的雨滴落在虞欢的脸上,水眸潋滟,语气透着激动: “枝枝,我终于见到你了!呜呜呜,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们……” 她们紧紧相拥,稀疏的雨点骤然加急,与她们的心跳同频。 饶是雨水打湿她们的衣裙,她们也一动不动。 沈翩枝眸里盈着泪花,“欢欢,好久不见。” 她们自蓝冰洞一别,已有一月有余未见。 阔别重逢日,应是雪满山。 除了朦胧的烟雨,世间已是白皑皑的一片,很是应景。 虞欢把她拥得越来越紧,带着哭腔道: “我孤身一人来到北国,真的很无助,常常在想离开北国会不会遇见你们,没想到真的遇见了,许是因神明偏爱,我才能与你重逢。” 她本是漂泊无依的浮萍,可抱紧枝枝的那一刻起。 俨然落地生根,整个人都觉得充实了起来,心也找到了归宿。 沈翩枝深吸口气,才勉强不让泪水掉落,下颚轻轻抵在虞欢的肩头,柔声道: “欢欢,你不止会遇见我一人,我见过月月与晚晚了,她们在锦城,你很快便能见到她们。” 闻言,虞欢松开了沈翩枝,乌眸凝着她,语气充斥着惊喜,“真的?” “骗你是小狗。”沈翩枝笃定道。 虞欢顿时一蹦三尺高,“啊啊啊!太好了!总算可以和你们团聚了!” 本以为她们会葬身蓝冰洞。 没想到还能在古代相遇。 上天待她们真的太好了! 沈翩枝看着虞欢蹦手足舞蹈,明眸不由弯了弯,“欢欢,能在此遇到你实在是太好了,况且季节更替,我们依旧没变。” 虞欢嘴角不自觉上扬,喜滋滋道: “我在马车里听到熟悉的声音,总觉得会是你们,我就赶紧追了过来,我该庆幸不惜一切追来,否则我们就错过了。” 故友相见,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她们立在雨幕中,聊得舍身亡我。 雨势渐大,已然从蒙蒙细雨变成晶莹的水珠。 砸在她们身上,发出低低的闷哼。 坐在马背上的裴君珩与车厢里的萧沉渊早就按耐不住了。 他们闯入雨幕,踏雨而来。 眸光都各自锁着自己的心上人。 沈翩枝与虞欢还在烟雨中聊得不亦乐乎。 可下一瞬,本该落在她们身上的雨水却消失不见。 她们眸底掠过一丝狐疑,纷纷抬头。 目光触及头顶的伞时,身形微怔。 沈翩枝猝不及防地回头,就见萧沉渊举着伞站在她身后,距她极近,像是把她虚虚搂在怀里。 萧沉渊站得笔直,垂眸看着沈翩枝,长睫在无瑕清隽的脸上透出淡淡的阴影,眉梢轻挑,道: “夫人若想聊,便回马车畅谈,莫要淋雨感染了风寒。” 说罢,萧沉渊手臂一伸,将沈翩枝抱了起来。 沈翩枝的惊呼声刚滚到齿间,他便将伞塞了过来,“夫人举着吧。” 她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乖乖接过了伞。 萧沉渊抱着她转身往马车走去。 虞欢全程都是吃惊的表情。 “夫人是自己乖乖走,还是?”直至头顶砸来清冷的嗓音,她才回过神来。 虞欢蓦然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裴君珩,拒绝的话脱口而出,“我自己走。” 话落,虞欢便迈开了步伐。 但她的心底还是很诧异。 那个男子是枝枝的夫君? 许久未见,枝枝竟然心有所属了! 要知道枝枝在现代从未谈过一段感情,都很冷漠的拒绝追求者。 他能追上枝枝,定是用了不少心思。 走了两步,虞欢忽然停下步伐,回头便撞进裴君珩幽凉的目光。 他眉骨微抬,似乎在等她说些什么。 虞欢犹豫一瞬,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裴君珩,我们与他们同行,可好?” 她不想离开枝枝了。 更想与枝枝一起去锦城找月月和晚晚。 裴君珩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眼神讳莫如深,“你可还记得我们为何来西国?” “寻找解药……”虞欢声若蚊蝇。 “既然你知道,为何还会与他们一起同行?还是说他们会与我们一起为你寻找解药?”裴君珩沉声问她。 这番话倒是问到虞欢了。 她只是一股脑想跟着枝枝走。 还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可她们好不容易见面了,不想就这么分开了。 生怕一分开就再也见不到了。 虞欢眉心不由自主地蹙紧,凝着裴君珩看了一瞬,低低道:“不如我去试探他们的行程?或许我们行程一致呢?” “若是不一致,你打算如何?”裴君珩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 ps:评分咋还带掉的呢?各位宝宝们帮忙给个五星好评,让分数往上涨涨吧~作者在线卑微求好评 第179章 你回去吧 他这话一出,虞欢瞬间沉默了下来。 裴君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直勾勾的盯着虞欢,周遭的气压极低。 虞欢愣在原地,看着他的眼睛,莫名觉得心里发怵。 裴君珩还在一瞬不瞬盯着虞欢,见她没有想要开口的迹象,薄唇轻启:“可是要放弃寻求解药?” 虞欢心底升起一抹纠结。 她很想活。 但也很想与枝枝去找月月和晚晚。 一时间陷入了纠结当中。 裴君珩的剑眉蹙起,眸底有一团怒火在弥漫开来,低叱一声: “虞欢,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有什么能比你自己还重要?” 虞欢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体内的神经瞬间绷紧,对上他冷沉的目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该怎么办。 两者都不想舍弃。 此时的她非常矛盾。 虞欢的沉默让裴君珩周身笼罩着阴沉沉的怒气,他掀了掀唇,“虞欢,回答我!” 他的语气有压抑不住的暴戾。 虞欢不敢直视他的眼眸,垂着眼睑,默了好一会儿,才出了声: “裴君珩,你先不要急着问我要答案好不好?我想先去了解一下。” 裴君珩看到虞欢微微发颤的身子,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她。 他抿起薄唇,缓缓转过了身,背对着她。 沉了沉气,脸上的暴风雨这才稍稍压制下来。 虞欢看着他冷傲的背影,抿了抿唇,“裴君珩,你不要生气。” 良久,裴君珩眼睑微垂,淡声道:“我的确不该生气,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吧。” 虞欢能听出他话里的疏淡,话还未从嘴里说出。 他便又出了声:“我在这等你。” 虞欢眸色微沉,内心却像打翻了许多物什,乱成了一团。 她站在原地迟迟未走,视线仍是落在裴君珩的背影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君珩才转过了身,神色已恢复一如既往的清冷,将伞塞进她手里,语气不掺杂一丝温度,“去吧。” 话音刚落,他往后退了几步,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虞欢用力捏着伞柄,颦眉看他,脚似乎在地上扎根,难以动弹。 … 萧沉渊把沈翩枝抱进了车厢,把她身上的衣裳褪下,将新的给她换上。 沈翩枝刚想说自己来。 他便抬眸瞥了她一眼,眸里充满了幽幽的警告。 沈翩枝唯有将话压回了心底。 萧沉渊给沈翩枝换好衣服,把她抱到腿上,用自己温热的掌心给她暖手。 她不仅手是冷的,连全身都没有一处是暖的。 他一边把手炉给她,一边将姜茶递到她的唇边,“乖乖喝了。” 沈翩枝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好。” 一股暖流顺着喉间滑落腹中,让她感觉周身都暖和了起来。 不大会儿,她便把姜茶喝得一滴不剩。 萧沉渊接过她手上的茶盏,搁在桌案上,投下的目光温柔又深邃,“枝枝真乖。” 尽管他说了许多次这番话,可沈翩枝还是不争气地脸红了。 萧沉渊凝着她白皙肌肤泛起的艳丽绯红,唇角翘着浅浅的弧度,“夫人脸皮实在是薄,要不为夫借你一点?” 沈翩枝哑然一笑,“夫君也知道自己脸皮厚了?” “这不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吗?”萧沉渊含笑道,“夫人何时见为夫否认过?” 好吧。 他的确没有否认过。 甚是还一度承认自己脸皮厚。 沈翩枝秀眉轻扬,对他缓缓吐字:“是是是,我夫君脸皮最厚了,是该夸奖一番。” “只有夸奖?”萧沉渊唇角噙着耐人寻味的弧度,“那为夫可就要闹了。” 他再次语出惊人。 沈翩枝眉心猛然跳了跳,无奈道:“萧沉渊,你可真会折腾人。” 萧沉渊唇间溢出一道很清很浅的笑声,“夫人不如展开说说为夫如何折腾你了?” 总觉得他会继续说虎狼之词。 沈翩枝耳畔没来由地一热,扬唇在他薄唇落下一吻。 怕他不满意,又温柔地来回研磨。 萧沉渊眉宇间染上一抹愉悦,唇也不带动一下,周身透着一股慵懒。 几息后,沈翩枝身子累得如棉花般温软,才移开了唇。 整个人都软绵绵地趴在萧沉渊的怀里。 萧沉渊掌心轻抚她的后脑勺,失笑道:“夫人体力还得多练。” 沈翩枝指节微微蜷起,在他掌心轻捶了一下。 萧沉渊眸里隐隐泛着笑意,转而包裹住她蠢蠢欲动的手,“夫人是在给为夫挠痒痒吗?” “萧沉渊,你真的很损!”沈翩枝嘟囔了一句。 他这嘴跟机关枪似的。 一顿输出。 她甘拜下风。 “她就是你所说的手帕交?”萧沉渊没再继续逗她,忽然问道。 沈翩枝眸里泛着星光,如捣蒜般地点了点头,“对。” 萧沉渊指骨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移,感受着她每一寸肌肤的温度,悠悠道:“那她身旁的就是她夫君了?” 沈翩枝神色微怔。 她刚刚一直都沉浸在与欢欢相遇的喜悦中。 还没来得及去端详欢欢身边的男子。 但既然出现在欢欢身边,关系定是非同寻常。 萧沉渊看出她的迟疑,眉梢微挑,“夫人不知情?” “我们才相遇,许多事情都不知道。”沈翩枝没否认。 她的确不知道欢欢的很多事情。 同样的,欢欢也不知道她有了夫君。 待欢欢上来了,她们再告知彼此近况。 “夫人适才说与她们一起长大?”萧沉渊缓了手上的力度,掀眸看了她一眼。 原主在东国长大,更是没有出过东国,怎会与其他国的女子一起长大? 她告诉萧沉渊的时候,并没有细想这件事情。 想来他是心生怀疑,才会这般问她。 思及此,沈翩枝眉心微凝,轻声说:“是。” 萧沉渊眸色渐深,不再多言,默默地给她暖手。 沈翩枝等了一会儿,没看见虞欢上来,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裴君珩与虞欢还立在雨幕中。 只是他的雨伞不知何时给了虞欢,独自一人立在滂沱的烟雨中。 他们神色看似凝重,像是起了争执。 第180章 来几个男模暖榻 沈翩枝凭窗而望,精致的眉眼敛上清愁。 只是未等她有任何动作,环在她柳腰的手臂微微用力,把她带回了怀里。 车帘随风而落。 遮住了车厢里的旖旎。 沈翩枝娇软的背后贴着他结实有力的胸膛,还未开口,便听到他散漫道:“这是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行处理吧。” “我没打算插手。”沈翩枝自是能明白这个道理的。 萧沉渊话锋倏然一转,“枝枝可有问过她是否要与我们同行?” “没有。” “既是没有,那便不要问,也许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萧沉渊低声提醒。 沈翩枝觉得他言之凿凿,温声应了下来,“好。” 她自是不想欢欢因自己耽误了行程。 虽然她很想每时每刻都与欢欢黏在一起。 但还是正事要紧。 … 雨势渐大,风雨裹着雪粒子纷纷扬扬下了起来。 裴君珩衣裳被雨水浸透,颜色染上一抹幽深,一股股寒意往骨缝里钻。 虞欢凝着他孤冷的背影,往前迈了一步,为他挡去滂沱大雨,温声温气道:“裴君珩,我会很快给你答案。” 她想把伞塞给裴君珩。 岂料裴君珩又往前了一步,毫无痕迹地躲开了她的动作。 他们僵持了好一阵,虞欢才抿了抿红唇,“裴君珩,你拿着伞吧。” 裴君珩没有转身,更没有回应。 虞欢无声叹息,把伞撂在地上,“既然你不拿,我也不会拿。” 她并不是在威胁裴君珩。 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把伞拿走。 她要把这把伞留给他。 虞欢盯着裴君珩看了许久,见他没有转身的迹象,迈开步伐闯入雨幕。 坐在马车里的沈翩枝听到脚步声,掀开车帘一看,瞧见虞欢疾速跑来。 她心弦一颤,想拿伞去接虞欢。 不料虞欢三两下就跑到眼前。 寒夜掀开车帘,请虞欢上马车。 虞欢进入了车厢,温热的暖气将她身上的寒气尽数驱散,冰凉许久的身体总算暖了起来。 沈翩枝把大氅披在虞欢身上,手炉也塞进她的手里,“快拿着暖暖手。” 虞欢弯眸笑了笑,“我的枝枝宝贝最最最贴心了!” “必须的。”沈翩枝朝她牵唇勾笑,而后看向萧沉渊,“夫君,可还有姜汤?” 萧沉渊把姜汤倒进新的茶盏当中。 沈翩枝端着递到虞欢唇边,“快喝下暖暖身子。” 随着咕噜的两声落下,虞欢便将它消灭了。 沈翩枝用手帕拭去她唇角的水渍,轻声问道:“身子可暖些了?” “暖了。”虞欢美眸流转,笑嘻嘻道,“若是再来几个男模暖榻就更好了。” “欢欢,你一点都没变!”沈翩枝笑起来时眼珠黑亮,愈发明媚动人。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虞欢刚想继续这个话题,一股寒气倏然笼罩了她的全身。 下一瞬,虞欢似有所感,缓缓抬眸,对上萧沉渊那双淬满寒光的墨眸。 他周身隐隐散发着威胁的气息。 虞欢只用一瞬便知道他为何这般看自己。 许是害怕自己会带坏枝枝。 车厢内寂静得骇人,虞欢讪讪道:“枝枝,他是?” “我的夫君萧沉渊。”沈翩枝道,“他是东国的三王爷。” 虞欢看向萧沉渊,很认真地开口:“我是虞欢,枝枝的闺中密友。” “幸会。”萧沉渊面色冷淡。 沈翩枝问虞欢:“站在雨幕中的男子可是你的夫君?” “对。”虞欢坦言道,“他叫裴君珩。” 沈翩枝虽然知道他的名字,但对他整个人一无所知。 但她没有追问下去。 萧沉渊转着玉扳指的动作微顿,抬眸淡扫虞欢一眼,“他可是北国的一国之君?” 虞欢刚开始还疑惑他为何会知道。 但转念一想,他既然是东国的王爷,定会知道北国的一国之君是谁。 虞欢点了下头,“他曾经是,但他与我离开北国之前,将皇位传给本是摄政王的裴砚修了。” 萧沉渊神色仍是冷淡,“原是如此。” 沈翩枝眉心浅浅蹙了几分,“欢欢,他为何会把皇位让给他人?” 其实她想问的是,裴君珩把皇位让给他人,从而与欢欢出宫,是为了什么? 是什么原因能让他放弃皇位? 沈翩枝思虑几瞬仍是没能想出来。 虞欢回答得坦率:“他本就是迫不得已当皇帝的,而今解开枷锁,拥抱自由了。” “那他与你出皇宫是去游玩的?”沈翩枝捕捉到了重点,凝眉看她。 虞欢默了一瞬,笑着问道:“枝枝,你们是去游玩的吗?” 沈翩枝下意识地看向萧沉渊,“可以说吗?” “夫人想说便说,为夫都听夫人的。”萧沉渊眸底漾出丝丝柔情。 虞欢一脸震惊。 他看着很冷漠的一个人,竟对枝枝如此温柔! 看来是真爱啊! 沈翩枝眸光再次落回虞欢娇艳如花的容颜上,“他中了蛊毒,我们要去锦城寻找生死蛊。” 虞欢瞳仁微微放大,“为何会中了蛊毒?” 若是没找到解药。 枝枝该有多难受? 沈翩枝檀口轻启,“我们招人算计,他为了救我,不慎中蛊。” 话刚吐出,沈翩枝眉心便拢起一抹愁思。 萧沉渊察觉到沈翩枝的情绪,握住她微微发颤的素手。 沈翩枝的情绪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虞欢怔怔地望着他们,内心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萧沉渊是为了救枝枝才中的蛊毒。 他们的感情比她想象中的还深厚。 希望两情相悦的他们没有任何阻碍。 虞欢凝思几瞬,缓缓道:“枝枝,你去锦城,是不是要和月月晚晚一起寻找生死蛊?” “晚晚先帮我去寻找了,月月大抵是还不知情。”沈翩枝道。 “枝枝,我……” 虞欢的话还未道出,沈翩枝便打断了她,“欢欢,你是不是想与我一起?” 闻言,虞欢怔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那你能告诉我,你与裴君珩真的是去游玩的吗?”沈翩枝一瞬不瞬地凝着虞欢,神色格外认真。 虞欢眼神骤然一紧,心中顿时慌乱了起来。 “欢欢,我想听你的实话。”沈翩枝补了一句。 … 状态不佳请个假,今天只有一章 第181章 他续航如何? 虞欢低下了眼,嗓音很轻:“我们不是去游玩的,是有要事在身。” 虽然她很想与枝枝同行。 可在刚刚那一瞬间,她竟然害怕裴君珩再也不理她了。 再三犹豫之下,她还是选择与裴君珩去寻求解药。 沈翩枝压下心底的微讶,缓声道: “欢欢,你不用怕在此一别,我们就见不到了,我会沿途留下记号,亦会在锦城等你。” 虞欢鼻尖凝起酸意,俯身抱住了她,抿着红唇,勉强压下哭意,道: “枝枝,我刚与你相遇,真的不想就此分开。” 她很珍惜此刻的相遇。 更害怕一分开,再也见不到了。 又有谁能知道他们最后是否能找到云隐神医呢? 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闻言,沈翩枝羽睫轻颤,玉手轻揉了揉虞欢的后脑勺。 待虞欢的心情平复下来,沈翩枝语气轻柔地开口:“遇见即是上上签,上天待我们不薄,会让我们再次相见的。” 虞欢原来以为相遇不易,如今发现重逢更难。 相见即离别。 短短一刹那,她的心境从欢呼雀跃到九回肠断。 无疑是从天堂跌入地狱。 惆怅的情绪如洪水般席卷虞欢全身,让她真切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沈翩枝见虞欢迟迟没有反应,松开了她,目光触及她的神情时,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虞欢轻扯唇角,绽放一抹笑容,“是啊,山一程水一程,人生何处不相逢。” 沈翩枝瞧出了她的强颜欢笑,安慰的话还未道出。 虞欢立刻凑了过来,压低嗓音道:“枝枝,你这夫君真是麻雀吃了蟋蟀,雀食帅。” 画面转变得太快,沈翩枝一时没反应过来。 虞欢朝她挑了挑眉,“不知道续航如何?展开说说,我有时间。” 沈翩枝差点被唾沫呛到,余光瞥见萧沉渊正在一脸雅致地看着自己。 不得不说,欢欢这问得也太露骨了! 也不知道萧沉渊能不能听得懂。 眼看着虞欢一脸期待,沈翩枝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太抗打了。” “这真是小母牛坐飞机。”虞欢道,“牛批上天了!” 沈翩枝起初还扭扭捏捏,后来反客为主,“他呢?” 虞欢眉心一挑,直接开讲: “我都不知道他那什么续航,一夜下来六七回,都不带喘气的,我实在是佩服他,主要是他不累,我都累啊!” 红晕在沈翩枝的脸上蔓延开来,第一反应是去看萧沉渊,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敛着笑意的眸底。 下一瞬,萧沉渊轻扯薄唇,“我是不是不该在车厢?应该在车底?” 虞欢倏然转头看他,慢一拍地“啊”了一声,“你都听见了?” 萧沉渊没吭声。 但默认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虞欢脸皮主打的就是厚,不动声色地笑了下,“其实你在车底下也能听到我们说的话。” “那我走?”萧沉渊幽幽开腔。 “啊?这不好吧?”虞欢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那你慢点走啊,别摔着。” 萧沉渊眉峰往下一压,脸色微沉了几许。 沈翩枝强行压下往上扬起的唇角。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萧沉渊吃瘪。 太有趣了。 还得是欢欢啊。 欢欢起初还装模作样地说不好,生怕萧沉渊当真留了下来,赶紧让他快点走。 车厢内静了一瞬。 萧沉渊目光落在沈翩枝的身上,腔调散漫却不经意间透出几分委屈: “枝枝,你的闺中密友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啊?连一刻都不想我在马车里多待。” 沈翩枝瞳仁瑟缩了一下,她差点忘记萧沉渊会上茶艺了。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萧沉渊会用这个办法啊。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坐在软垫上的虞欢瞠目结舌,而后竖起一个大拇指,“你赢了。” 这茶艺上得她心服口服啊! 然而下一刻,虞欢目光投在沈翩枝脸上,温吞地吐了一句:“这是八二年的老井啊。” 萧沉渊不紧不慢地提起茶壶,手腕微压,往茶盏里添上新茶。 滚热的茶冒出一缕缕雪白雾霭,他面如冠玉的容颜半遮半掩,萦绕在烟雾中。 他执起茶盏,用茶盖拂去上面的浮沫,语气带着一抹微妙的暗讽,“对啊,这不就是好绿茶么?” 虞欢檀口微张,乌眸瞪得圆溜,“你就说呗,谁能说得过你啊!” 智商超群,嘴巴更是不饶人。 这是绝杀啊! 沈翩枝搂着虞欢的肩头,软着语调开口:“乖,咱不跟他玩。” “枝枝,你跟他亲吻的时候悠着点,别被他毒死了。”虞欢将嗓音压得极低。 萧沉渊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指骨悠悠地转着茶盏,姿态轻慢地挑眉,“如此说来,你也要避着点你家夫君,我瞧他神色不太好。” 虞欢气极反笑,“我投降。” 她明明都说的很小声了。 他怎么还听得到! 这是顺风耳吗? 靠! 萧沉渊掀了掀眼皮,神色倦冷地看着虞欢,“不多说两句?” 虞欢顿时摆了摆手,一脸抗拒:“不说了。” 萧沉渊眸光这才回到沈翩枝的脸上,沿着她的眉骨往下移,紧攫她的美眸,唇角勾起一抹薄笑: “为夫算是发现了,夫人的每一个闺中密友都挺喜欢当着他人的面大声说悄悄话的。” 沈翩枝略显尴尬地避开他的目光。 这么说来,好像还真是。 虞欢被自己的唾沫呛了一下,“枝枝,你和月月晚晚也是?” 沈翩枝有些社死地抬手掩住双眸。 “看来我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虞欢忍不住低笑一声。 萧沉渊把茶面上的浮沫尽数拂去,待温度不烫嘴了,再递到沈翩枝唇边,“夫人聊了这般久,喝些润润嗓子。” 沈翩枝抬眸看他一眼,乖乖听话喝下。 他将沈翩枝虚虚揽在怀里,占有欲极强。 虞欢轻咳一声,“我上来一趟,还吃了不少狗粮啊,真的是赚到了。” “既是赚到,还烦请虞小姐多吃一些。”萧沉渊悠悠道。 虞欢唇角扯了一抹弧度,皮笑肉不笑,“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话音未落,萧沉渊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淡淡道,“你夫君怎么不见了?” 第182章 你们可认识云隐神医? 虞欢体内的血液顿时凝固了起来,脸色白了一瞬,连忙钻出了马车,还不忘丢下一句: “枝枝,我去找他。” 话音未落,车厢里已然不见虞欢的影子。 她走时掀起了一阵凛风。 萧沉渊大氅一甩,将沈翩枝裹了进来。 沈翩枝凝着他锋利的下颚线,语调轻缓又认真:“裴君珩真的走了?” 萧沉渊眉梢轻扬,透着一股子痞气,“怎么?为夫在此,夫人还有心情记挂旁的男子?” “萧沉渊,你真是个醋缸。”沈翩枝唇角噙着一丝无奈。 … 虞欢连脚凳也顾不上踩,直接从马车上跃了下来,视线还未聚焦,便慌乱地喊了一声:“裴君珩!” 雨势没有停歇的迹象,雨声哗然,天边乌云滚滚,时而伴随轰隆的打雷声。 虞欢闯入烟雨中,透过瓢泼大雨看到了立在原地的裴君珩。 她眸里泛起星芒,眉梢的失落消散不少,漫天的喜悦顿时充盈全身。 他没走。 所以萧沉渊是骗她的! 估计是觉得她霸占枝枝太久了。 这心眼子是真的多啊。 饶是如此,虞欢脚下的步伐仍是没有停下。 裴君珩听到身后传来她洪亮的嗓音,背脊一僵,缓慢转了过去。 他看见虞欢义无反顾地朝着自己跑来。 雨下得太大,他看不真切她脸上的神情。 只看到她跑来的速度极快。 不到一刹便跑到了自己的跟前。 她精致的眉心蹙起,正在急促地喘气。 裴君珩眉峰压出几分消沉,“跑什么快干什么?我又不跑。” 他脸色冷了一瞬,伸手将她拥入到怀里,掌心轻抚她的背后,帮她顺气。 虞欢缓了过来,对上他墨黑的瞳仁,也不知怎的,语气竟带了几分委屈,“我以为你走了……” “我走了你不该开心吗?”裴君珩眸里如寒潭般幽沉,探寻不出一丝温度。 虞欢甚至觉得此刻的他比周遭的雨水还要寒凉。 萧沉渊说得没错。 裴君珩的确是生气了。 许是因为她动摇去寻找解药的念头吧。 寒风裹着雨水斜斜落下,裴君珩往旁边挪了一寸,恰巧挡住所有雨水。 虞欢一滴也没淋到。 她仰着脸看着裴君珩,认真地摇了摇头,“我不想你走。” “你走了我也不会开心。”虞欢又补了一句。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不想他离开。 但这股情绪非常强烈。 她没办法做到忽略不计。 裴君珩的衣衫完全被浸透,发丝也变得凌乱,可丝毫不见狼狈,原本的矜贵冷傲气息仍在萦绕。 他眸色沉沉,宛如浪涛翻滚的深海,见不着底。 雨水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沉默隔着他们蔓延开来,与雨声形成强烈的对比。 虞欢轻抿唇角,眸色逐步黯淡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般。” 裴君珩信手拭去她脸上晶莹的水珠,嗓音富有磁性,“跑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 虞欢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我还想与你说,行程不变。” 裴君珩墨黑的眼眸直直望着她,隐匿着几分试探,“为何?” “趁我现在还鲜活,当然要努力去捉属于我的曙光。”虞欢道。 裴君珩神色明显肃冷下来,指节微微曲起,把她的碎发挽至耳后,正色道: “你永远都是鲜活的,明媚的,闪耀的。” 虞欢看到他眸里的炙热,心仿佛被烫了一下。 裴君珩往后退了一步,“我身上太凉,别靠太近。” 虞欢性子本就叛逆,一听他所言,顿时抱紧他的腰身,往他怀里贴,“就靠。” 裴君珩失笑道:“虞欢,你是小孩吗?” 虞欢眼眸忽闪,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怎么跟小孩一样叛逆?”裴君珩眼尾轻挑,语气透出几许宠溺。 虞欢引以为傲:“谁让我九十多斤的体重,就有八十多斤的反骨呢?” 裴君珩勾唇无声笑了下,“我掂量掂量有多重?” 虞欢瞳孔放大,未及反应,裴君珩便搂着她的腰提了起来,而后在空中掂量几下。 “是有挺多反骨的。”裴君珩悠悠道。 虞欢眉心没来由地跳了几下,轻捶他的肩头,“裴君珩,你放我下来!” 裴君珩把她稳稳放在地上,轻抬眉骨,“既是要去寻求解药,夫人便去告个别吧。” 虞欢没开腔。 裴君珩抬脚挑起地上的油伞。 油伞在空中转了一圈,稳稳落在裴君珩的手中。 裴君珩手臂微抬,将虞欢拢在伞下,“走吧。” 虞欢迈出的步伐很小,不想太快踏至马车前。 更不想太快面对离别。 裴君珩俨然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直接把她抱了起来,步伐轻快。 虞欢低呼一声,轻轻颦眉,“裴君珩,我可以自己走。” 裴君珩大步流星地走了几步,将她放了下来,轻抬下颚,“走吧。” 虞欢看着近在咫尺的马车,面露无语之色。 这都到了,她还走什么? 他就是故意的! 沈翩枝闻声从车窗探出了头,“欢欢,快上来。” “枝枝,我就不上去了,我要与裴君珩去办正事了。”虞欢道。 沈翩枝眸色微暗,继而展开笑颜,“欢欢,保重。” 虞欢不喜欢伤感的氛围,唇角噙着一抹笑意,“你上次的一句保重,我的体重至今都还没掉下来过呢,别提了。” 沈翩枝低低笑了一声,“行,我不跟你说保重了,你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虞欢朝她挤了挤眼,“你也是啊,枝枝。” 沈翩枝想探出身子与虞欢说悄悄话。 一只大手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搂了回去。 凛冽的嗓音从马车里钻出,“为夫任夫人探出脑袋,夫人不知收敛,还愈发放肆,直接探出身子了?” 沈翩枝的脑袋刚被萧沉渊强势扣回去,又倔强地探了出来。 下一刻,她头顶出现一把折扇挡着淅淅沥沥的雨水。 萧沉渊拗不过她,秉着谁家夫人谁宠着的原则,给她举着扇子。 虞欢看着眼前这一幕,眉眼不由弯起,“敢情这是变着花样撒狗粮啊。” “对,虞娘子可莫辜负我们夫妻二人的一番心意。”萧沉渊幽幽开腔。 沈翩枝伸手捂住他的薄唇,看着虞欢道:“别理他。” 虞欢没被他影响,美眸流转,忽然问道:“对了,枝枝,你们可认识云隐神医?” 第183章 公主跟谢闻洲走了 沈翩枝听到这番话,脸色微僵了僵。 欢欢为何要问神医? 难道是他们其中一人中了毒? 是欢欢还是裴君珩? 虞欢看出了沈翩枝的忧虑,笑道:“枝枝,你别用怀疑的眼神看我,不是我中毒,亦不是裴君珩。” 她顿了下,语气认真地解释道:“是裴君珩的皇妹无意遭人下毒,我们出宫为她寻求解药。” 对不住了,阿绾。 只能用你来骗过枝枝了。 她不太想让枝枝知道自己中了毒。 毕竟解药还不知所踪,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还是先不提吧。 如此想着,虞欢脸上的神色更真挚了。 沈翩枝没察觉到异样,凝思一瞬,缓缓道:“我从未听过关于云隐神医的任何消息。” 此话一落,沈翩枝将目光投在了萧沉渊的身上。 萧沉渊眉宇间透着淡淡的疏离感,掀了掀唇,“我曾听过云隐神医的消息,虽然他居无定所,云游四海,但他出现在西国的次数颇多。” 虞欢眼睛微亮,“如此说来,我们在西国寻找是能最快得到解药的了!” 裴君珩微微眯眸,“兄台可否说的具体一些?” “他来无影去无踪,无人知道他具体出现在西国哪个地方。”萧沉渊语气寡淡。 虞欢下意识将视线落在裴君珩的身上,缓声道: “枝枝他们要前往锦城,既然我们没有方向,要不我们随他们一起?待去到锦城了,我们再分头行动。” 她一方面是想和枝枝在一起。 另一方面是想去锦城碰碰运气。 说不准真能找到云隐神医呢。 裴君珩一瞬不瞬的看着虞欢,迟迟没有说话。 虞欢被他盯得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迅速移开了目光。 沈翩枝与萧沉渊的目光也不知不觉落在裴君珩的身上。 毕竟他是可以一锤定音的人。 希冀都落在他的身上。 雨声哗然响个不停,正在不断的敲击着他们的耳膜。 良久,裴君珩眸色渐深,语调轻缓,“既如此,便一起启程前往锦城吧。” 虞欢顿时跳了起来,“太好了,枝枝,我们可以不分开了!” 沈翩枝脸上尽是喜悦之色,“你们快上来。” 然而下一刻,裴君珩淡着嗓音开腔:“舍妹还在桃源楼旁等着,我们需回去捎上她。” “桃源楼离这不远,我们一起过去吧。”萧沉渊道。 沈翩枝内心狂喜,唇角压抑不住地上扬,“好。” 虞欢:“枝枝,我们身上本就淋了雨,就不进马车了,还是骑马吧。” 沈翩枝点头应了下来,“好。” 裴君珩抱着虞欢跃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萧沉渊等人跟在他们身后。 不到一瞬,裴君珩与虞欢先到了桃源楼附近。 远远便看着侍卫们焦头烂额地围在一起。 裴君珩轻扯缰绳,勒马停下,冷眸扫向他们,“公主呢?” “回殿下,九公主不顾一切跟着谢闻洲走了。”其中一名侍卫回禀道。 虞欢脸色蓦地冷了下来,“谢闻洲是谁?阿绾怎会跟他走了?” 裴君珩没有开腔,周身的戾气争先恐后地泄出。 虞欢站在裴君珩的角度来看,离开一刻,再度回来却发现皇妹跟别的男子跑了。 这下天都塌了吧。 侍卫颤颤巍巍道:“九公主说殿下认识谢闻洲,定会放心她跟着一起离开。” 虞欢蓦然瞪大乌眸,“你认识?” 裴君珩脸色仍是冷峻深沉,徐徐开口:“父皇还在世时,与谢闻洲的父亲是至交,谢闻洲曾在皇宫待过一段日子。” “也就是说阿绾小时候就认识他了?”虞欢震惊道,“他们分别多年,今日是再次重逢?” 裴君珩淡漠地“嗯”了一声。 多年后的第一次重逢。 阿绾就义无反顾地跟他走了? 这胆子也太大了。 谁知道他这么多年来有没有变化,对阿绾是不是真心的? 如此想着,虞欢还是无法消化这个消息,机械般地侧眸看他,“那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 “派人去将她逮回来。”裴君珩冷冷吐字。 “侍卫说阿绾义不容辞地跟谢闻洲走了,尽管派人去了,真的能把她逮回来吗?”虞欢发出了质问。 侍卫们纷纷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看着裴君珩。 身子更是不争气的颤抖了起来。 裴君珩眉梢狠狠下压,眸光在虞欢脸上凝了一瞬,才道:“罢了,由她去吧。”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他身为兄长,能做的唯有成全。 儿时一别,他能看出阿绾心里放不下谢闻洲,时常魂牵梦绕。 如今既能重逢,便让她去争取一回吧。 虞欢怔怔地望着裴君珩。 裴君珩看着她迷茫的双眸,温声道: “阿绾勇敢聪颖有趣,自由自在像一朵云,她随风而起,想在哪停下都是她的自由。” “我这个当兄长的,自然不能以一切为她好的名义给予她无形的枷锁。” “反之,我会尊重她,若她摔倒了,我会将她扶起,若是两情相悦,我亦会祝福。” 虞欢眸光微动了动,愣在了原地。 她没想到裴君珩如此通透豁达。 他当真是极好的兄长。 没有束缚着阿绾,让其肆意生长。 裴君珩轻抚她的鬓发,双眸潋滟笑意,“夫人怎还发呆了?” 掌心的温度蔓延进虞欢的肌肤,体内似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 她望着他炙热的眸底,羽睫轻颤,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我去看看枝枝来了没有?” 嗓音未落,她拔腿就跑。 裴君珩不由低笑一声,“跑什么?我还能吃人不成?” 虞欢听到他的声音,硬是没有停下来。 她刚跑几步,便瞧见几辆奢华的马车驰骋而来。 马蹄声渐行渐近,直至消失。 萧沉渊从马车里下来。 沈翩枝掀开车帘,露出一隅,“欢欢,快上来换衣裙。” “好。”虞欢笑着钻进了马车。 沈翩枝把衣裙递给她,“这是新的,还未穿过。” “看来小女子是没有这个福气,穿姑娘曾经穿过的衣裙了。”虞欢打趣一番。 沈翩枝挑眉,“你想说什么?” “穿你穿过的,就能时时刻刻闻到你的香味了。”虞欢弯唇轻笑。 沈翩枝哑然一笑,“欢欢,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变态。” 虞欢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一脸魅惑地凑近她,“那你喜不喜欢这样的我?” 沈翩枝露出娇羞的神色,“奴家自是喜欢公子了。” 第184章 无妄之灾 她们的声音不小,全都钻进了萧沉渊与裴君珩的耳廓。 萧沉渊凉凉道:“裴兄的夫人倒是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样子啊,完全不输世家子弟。” “萧兄的夫人能与我的夫人玩到一块去,想必是一类人吧?”裴君珩拂去肩上凝结的寒霜,不疾不徐道。 萧沉渊修长挺拔的身躯立在伞下,轻掀了掀眼皮,“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萧兄认为是前者还是后者?” 裴君珩不难看出他是在挖坑,面色平静道:“自是前者,萧兄觉得呢?” 萧沉渊黑眸点缀着一丝冷笑,“不如裴兄猜猜在下作何感想?” 裴君珩薄唇弯起的弧度堪比凛冽的寒风,话锋突转,“萧兄似乎对我的夫人略有不满啊。” 萧沉渊立在裴君珩身侧,气场丝毫不逊色,薄唇翕动:“这般明显?” 裴君珩默了须臾,淡声道:“萧兄宽心,我会看好自家夫人,不会让她霸占令正太久。” 萧沉渊神色颇为缓和,“既如此,萧某便全心全意信任裴兄了。” 不知是否他的错觉,他在萧沉渊的语气捕捉到一丝质疑。 他是觉得自己弄不走欢欢? 裴君珩神色忽而严肃起来。 陆行之在马车里待了太久,执着油伞缓步而来,“不知二位兄台在聊什么?” 萧沉渊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也没有开口的迹象。 裴君珩面露狐疑,看着陆行之道:“这位兄台是?” “在下陆行之,是沈翩枝的故友。”陆行之脸上端着温朗笑意。 裴君珩尾音上扬,“原来是萧夫人的故友啊,在下裴君珩,幸会。” 陆行之颔首低眉,“久仰大名,能在此见到北国君王,在下感到荣幸之至。” 闻此,裴君珩淡然一笑,“裴某已不是北国君王,而是新帝册封的挂名逍遥王罢了。” “新帝可是摄政王?”陆行之眸底漾起一圈波澜,略显诧异地问道。 裴君珩点头:“正是。” 陆行之闻言顿了下,作揖行礼:“见过逍遥王。” “陆兄不必多礼,裴某不在意这些虚礼。”裴君珩道。 萧沉渊瞥陆行之一眼,唇角噙着淡淡的讥讽,“陆公子与我夫人已经两清,何来故友一说?” 陆行之脸色微沉,没有开腔。 裴君珩瞧了他们一眼,了然于心。 萧沉渊淡声道:“先前已然问过陆公子是否要乘坐一辆马车,陆公子如今作何感想?可有悔意?” 裴君珩眉尾轻扬,萧兄这是想与夫人秀恩爱气陆兄呢。 萧兄是懂诛心的。 陆行之的脸色有些挂不住,紧抿着双唇,好半晌才挤出一句:“不必了,在下就不去叨扰你们夫妻二人了。” “哦,陆公子还知道我们是夫妻呢。”萧沉渊冷嗤,“萧某还以为陆公子贵人多忘事,把这茬忘了呢。” 阴阳怪气的话语让陆行之脸色沉了些许,碍于裴君珩在场,也不好发火,唯有强颜欢笑道: “陆某自是不会忘了这件事。” 萧沉渊拧眉嗤了一声:“如此便请陆公子莫要再靠近萧某的夫人。” 陆行之垂眸一笑,“在下竟不知萧兄的占有欲这般强,不知夫人可否受得了?” “她不仅受得了,还爱死了。”萧沉渊眼神透着狂妄,语调散漫悠然。 陆行之眸底一片死寂,一句话也道不出来了。 裴君珩神色淡然地立于一侧,眼尾勾起一丝弧度,没开腔。 很显然,萧兄赢了。 陆兄输得一败涂地。 恰逢此时,虞欢已然换上新的衣裙,掀开车窗一隅,“我们启程吧。” 萧沉渊示意寒夜为裴君珩取来一身干净的衣裳。 裴君珩进了陆行之的马车换好衣裳,而后钻进停在首位的马车。 沈翩枝与虞欢坐在一起。 萧沉渊坐在主位,裴君珩坐在她们的对面。 虞欢好奇心作祟,低声问沈翩枝:“那男子可是喜欢你?” 沈翩枝顿时捂住她的唇,嗓音压到最低,“乖乖,这可不兴说啊,醋王搁这呢。” “幸好裴君珩占有欲没那么强。”虞欢嫣然一笑,“不过我和他只是表面夫妻,他也用不着吃我的醋。” 沈翩枝轻眨了下眼,“我觉得他不只是想与你当表面夫妻。” “这个状态就挺好的。”虞欢不以为意道。 马车的空间不大,尽管她们刻意压制,还是避免不了。 萧沉渊眸光幽幽地瞥裴君珩一眼。 裴君珩看到他眸里的情绪,名曰同情。 饶是如此,裴君珩也没吭一声,只是默默移开目光。 来日方长。 就算是捂块石头也能捂热的。 何况是人心呢? … 锦城,客栈。 向淮月本来已经快回到厢房,可有些话还是想问迟非晚,她犹豫一瞬,还是折了回去。 此时,厢房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段亦安走了出来,而后把门轻轻关上。 向淮月连忙找掩体藏了起来。 段亦安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地敲在向淮月的心间,惹得她一阵毛骨悚然。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躲。 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蹲下来了。 此时站起来定会吓到段亦安,也会搞得场面很尴尬。 思虑再三,向淮月还是等段亦安走了再出来。 不久,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散。 向淮月刚站了起来,便看到迟非晚拿着包袱从里面出来。 迟非晚蓦然抬眸,撞进了她的眸底,惊愕道:“月月,你怎会在此?” 月月不是回去休息了吗? 还是说她压根就没走? 向淮月眸里拢着复杂的情绪,眉梢轻轻折了几分,缓步走至她的跟前,道:“晚晚,你要离开?” “嗯。” “为何啊?”向淮月颦眉,“是因为段亦安纠缠你吗?” “我要去找苗疆人求取生死蛊。”迟非晚顿了下,“不可否认的是,我的确不想再见到段亦安。” 向淮月心猛地往下沉,呼吸一滞,“生死蛊?可是谁中了蛊毒?” 她对后者并不感到惊讶。 晚晚一路上都没和段亦安说话,她便知道他们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所以她才选择折了回来。 迟非晚倒是没打算隐瞒,“萧沉渊。” 向淮月美眸倏然睁大,“谁?” 迟非晚复述了一遍。 向淮月堪堪从惊惧中缓过神来,“萧沉渊怎会中了蛊毒啊,那枝枝岂不是惴惴不安?” “他被人算计了。”迟非晚言简意赅。 向淮月坚定道:“晚晚,我与你一起去寻找解药。” 迟非晚眸光顿了顿,静默一瞬,才道:“月月,我先前害你遭受无妄之灾,我……” 向淮月眉梢的担忧渐退,覆上一抹愠怒,一字一句道: “晚晚,我是心甘情愿为段亦安去生死谷寻求解药的,你不用将因果都揽在自己身上。” “我身为你的闺蜜,连你遇到事情都要袖手旁观,那我还是人吗?何况前路漫漫,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何事,怎就成了你的问题?” “你再这般说,我只会觉得你从来没把我当推心置腹的闺蜜。” “若是相处时变得小心翼翼,计较得失,这段感情只会不堪一击。” 向淮月声情并茂地道出这番话,水眸潋滟,脸上更是没了平日里的甜美,只余肃意与真挚。 迟非晚心里一暖,似被暖意融化了般,“月月……” 向淮月将她揽入怀中,俏皮一笑,“晚晚,不要太爱我哦。” 迟非晚成功被逗笑,片刻后从她怀里出来。 向淮月第一句就是:“那你要不要带我一起去寻找解药?” 第185章 前后夹击 迟非晚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一袭红衣更是如枝头艳丽的红梅,傲冷飒爽。 下一刻,她唇角微勾,语气戏谑,“我若是不答应呢?” 向淮月顿时急了,“不行!” 迟非晚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没有开腔。 向淮月眉梢不动声色地折了一抹弧度,“晚晚,人家都抱你了,你还过河拆桥!” “那我还给你?”迟非晚问。 向淮月一脸傲娇地轻抬下巴,“我才不要,给出去的拥抱收不回来了。” “你可以和贺朝野一起去。”迟非晚道,“前提是要甩了段亦安,最好也别带上你皇兄,我不想耽误他。” 虽然她已经和向淮序说清楚了。 可还是担心向淮序不放弃。 向淮月明净剔透的双眸盛着些许狡黠,“晚晚,你放心,我只与阿朝去。” 迟非晚轻笑开口:“行啊,我先去找苗疆人,你与贺朝野明日一早再启程,我会沿途给你留下记号。” “好。”向淮月点头。 迟非晚与向淮月在厢房里聊了片刻,选择跃窗而下。 她去马厩牵了通体雪白的骏马,轻盈地跨过马鞍,坐于马背上。 迟非晚抬眸看向窗台,招了招手。 向淮月站在窗前,眸里蓄着晶莹的水光,用唇语无声道:“晚晚,一路平安。” 迟非晚看了须臾,收回目光,策马离去。 向淮月依依不舍地站了好久,才舍得转身。 只是她刚转身的那一瞬间,余光瞥见有一骏马追了上去。 向淮月眸底掠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低笑一声。 还是有人按耐不住了。 身后传来一道轻快的脚步声。 向淮月心中一紧,刚回头便触及一双含着温意的眼眸。 贺朝野瞧见她微微惊愕的面容,轻搂她的柳腰,将人带进怀里,温润的嗓音落下—— “吓到我的公主殿下了?” 他在她耳边低语,灼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廓。 她耳尖悄然爬上一抹浅红,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吓到了。” 贺朝野把她圈在怀里,眸光垂下,瞧着她水灵澄澈的瞳仁,满脸宠溺。 向淮月眼睛一眨不眨,认真地说:“阿朝,你要如何补偿我?” 贺朝野眸底缱绻着无尽的温情,其中掺杂几丝炙热的野欲,他缓缓凑近了她。 鼻尖对鼻尖,温热以最快的速度蔓延。 向淮月鸦羽般的睫毛微颤,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雷贯耳。 贺朝野敛眸几瞬,薄唇克制地往上移动,在她洁白的额间落下一吻,低磁的嗓音骤然响起。 “我的公主殿下觉得这个补偿如何?” 向淮月顺势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颈,“不够。” 贺朝野还未开口,她便跳了起来。 他眉梢轻挑,稳稳将她托了起来。 向淮月下颚自然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阿朝,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贺朝野抱着她往外走,“你迟迟没回,我担心你。” 向淮月与他平视,问道:“你开门怎么没声啊?” “还不是因为我的公主殿下看得太入迷了,没听到我的一举一动。”贺朝野脑袋稍稍一偏,笑着看她。 向淮月略感心虚,唇角的笑意温软,“嘻嘻,一时看入迷了。” “在看什么?”他问。 向淮月抿了抿唇,软声道: “萧沉渊中了蛊毒,晚晚去寻找苗疆人求取生死蛊了,我也想勉力一试,阿朝可要与我同去?” 说话间,贺朝野已然抱着向淮月回了厢房。 他腾出一只手把门轻轻阖上,而是抱着向淮月往榻上走,嗓音轻柔,“好。” 贺朝野答应得太快,向淮月怔了须臾,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我何时骗过我的公主殿下了?”贺朝野指尖轻点她的鼻尖,将她放在榻上。 向淮月滚进了衾被之中,把自己卷成一个蚕丝,灿若繁星的双眸忽闪,“就知道阿朝对我最好了。” 贺朝野在她身旁躺下,侧着身子看她,“只是我与你一同前去,三皇兄与段兄呢?” “晚晚说了,不能让他们跟着去,特别是段兄。”向淮月道。 贺朝野没开腔,脸上并无一丝讶异。 向淮月往他脸上凑近了些,“阿朝,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他竟然不惊讶? 一定有事情瞒着她! 贺朝野眸光悠悠地停在她容颜上,“公主觉得呢?” “阿朝,你快告诉我。”向淮月的好奇心不断作祟,往他怀里钻去。 娇软的身躯触及他的胸膛,滚烫的温度紧紧缠绕在一起,暧昧之至。 贺朝野喉结微滚,极为隐忍地移开目光,把他们之间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向淮月顿时从榻上坐起,眉眼晕染着缕缕怒气,“段亦安竟然骗晚晚,怪不得晚晚这么排斥他!” 她要是晚晚,她也不原谅! 贺朝野轻抚她的鬓发,鼻尖相抵,“好了,我的公主殿下莫要气坏了身子。” 向淮月闻声还是满肚子怒气。 贺朝野轻柔地捧起她的脸颊,沿着眉心往下亲。 酥麻的感觉在她脸上炸开,她的怒气霎时被娇羞取而代之。 情迷意乱之际,向淮月轻咬他的唇角,低声说了句:“阿朝,你也太会欲盖弥彰了。” “这不是欲盖弥彰,只是为博美人一笑罢了。”贺朝野应得认真。 眨眼间,衣衫散落一地,春光无限。 … 漫天的黑暗几乎要将迟非晚吞噬。 她驰骋在幽静的森林里,身姿灵巧,脸上更无一丝惧怕。 没过多久,森林里发出几道尖锐且骇人的狼嚎声。 迟非晚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心,单手拿着缰绳,另一只手已经利索地摸着剑柄。 凌乱的马蹄声吸引了迟非晚的注意力,回眸瞥了一眼身后,瞧不到来人是谁。 但她听得出是一个人。 前面有狼群。 身后有陌生人。 若是身后之人不怀好意,对她来说无疑是前后夹击。 迟非晚唯有借助黯淡的夜光探寻四周有没有隐匿的位置。 还未等她看清楚。 狼群已然向她走来,欲以围攻的形式将她包围。 迟非晚狠夹马腹,欲越过狼群,逃出此地。 奈何几匹狼往后分散了一圈。 她想跃过去压根不可能。 只会跃入狼窝。 迟非晚捏紧缰绳,沉吟片刻,最后凭着直觉甩出无数枚飞镖。 她甩出去的同时,狼群也在四处乱动,避开了不少飞镖。 饶是中了飞镖,也没能一击致命。 这对于它们而言,无疑是小巫见大巫。 而迟非晚此举把它们彻底激怒。 纷纷朝着她发出嘶吼声。 迟非晚脸色仍是淡定无波,眉梢敛着煞气,从囊中拿出火折子,点燃扔向它们。 一向怕明火的它们只是躲开火折子,并没有跑开。 它们漆黑的眼睛泛着金光,张开血盆大口凝着迟非晚,把她视为囊中之物。 很显然,它们失去了耐心,直接张着爪子朝着迟非晚跃了过来。 第186章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迟非晚勒着缰绳,看准了它们扑过来的位置,控制骏马跃到一旁,灵活的躲了过去。 可狼群不依不饶。 它们灵活地转了个方向,虎视眈眈地盯紧迟非晚。 黑暗当中,一双双闪烁着金光的眼眸正在一瞬不瞬地攫住她。 迟非晚心底不由爬起一丝惊惧,脸色微沉了沉,冷嗤一声:“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如此看来,不跟它们作战一番是不行的了。 迟非晚眸色迸发出嗜血的戾气,锋利的宝剑已经出鞘。 她坐在马背上,弯下腰身,宝剑直接刺向它们的脖颈。 其中有一匹狼被成功刺到。 但它张着爪子,凶猛地朝着迟非晚扑了过来。 迟非晚单手撑着马背,双脚腾空而起,将其踹出几米开外。 手腕一转,闪着寒光的利刃再次划过几匹狼的身体。 好几匹狼在黑暗中悄声无息地接近迟非晚。 迟非晚感到周遭的煞气汹涌,单手撑着马背转了一圈,手上的动作没停下来过,一直挥向它们。 不到一瞬,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它们獠牙如血,蓄满力量撞击骏马。 迟非晚眉心一跳,迅速跃起,稳稳落在了地面。 骏马被它们扑在了树上,由于它们的冲击力实在太强,树木已然摇摇欲坠。 顷刻之间,树木便倒塌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骏马也没有幸免,发出一道长长的嘶鸣声。 接着是骏马倒地的声音,而后周遭陷入了一片死寂。 迟非晚眉头折了几分,脸色覆上一层怒气,拳头也随之握紧。 这匹马已经陪了她很久。 没想到被一群狼给伤了。 今日若不是它们死,便是她死。 总要有个了结。 迟非晚身形一动,轻盈地飘至它们的眼前。 她手中握着一把银光闪烁的宝剑,身形快出一道残影,直截了当地朝着它们攻击。 十余匹狼腾空跃起,将迟非晚团团围了起来。 迟非晚脸上不带着一丝惧怕,身上的暴戾之气肆虐,势要杀出重围。 她手起刀落。 几匹狼被她踹到几米之外,倒地不起。 但迟非晚的体力有限,一顿作战下来,俨然是筋疲力尽,眉宇间也透露了疲意。 她深吸口气,没有放下利刃,而是将其越舞越快。 身后之人来到之时,只见眼前墨影成幻,捕捉不到迟非晚的实影。 他瞧见狼群把迟非晚围在中间,极为凶狠地朝她发出攻击。 似乎把她当成猎物,不想她安全离开此地。 匆忙赶过来的男子面露痛死,无法再淡定下来,直接骑着骏马疾速朝着迟非晚奔去。 迟非晚的耳廓充斥着狼群的嚎叫声,然而下一刻,突然闯进一道清晰的马蹄声。 身后之人这么快就杀过来了? 如此便一起上吧。 一起做个了结。 她眸底掠过一丝杀气,下意识抬眸看去。 只见衣袂飘飘的男子骑马朝着自己而来。 四下漆黑,她瞧不清对方的脸。 无尽的漆黑给他身上镀上一层神秘感。 手臂上的锥心彻骨的疼痛使迟非晚回过了神,垂眸一看,一匹狼正抓准了时机,凶残地撕咬着自己的手臂。 它似乎在咬着大骨头般,要将她骨头连肉一起撕咬出来。 迟非晚疼到脸色煞白,浑身痉挛,双脚腾空而起,踹着狼的躯体。 可它越咬越紧。 她越用力,更是活生生地扯着自己的肉。 迟非晚额间沁出豆大的冷汗,疼痛钻入四肢百骸,正在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顾不上那么多,眼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挣脱束缚。 旋即,迟非晚强压着疼意抬起握着宝剑的手,朝其挥了过去。 恶狼本就是集体出动,有一匹在咬着她,其余的也就朝着她扑了过来。 “啊!!!”迟非晚倏然尖叫出声。 突如其来的声音划过寂静的夜空,撕裂了一道小口子,夜光隐隐透过云层洒了下来。 一道急促的声音骤然响起:“晚晚!” 第187章 把孩子还给我 迟非晚神色忽而凝固,身躯微僵。 她回眸看到驰骋而来的段亦安。 段亦安身姿卓然,几寸之外便弯下身子,朝她递来一只手,急促道: “晚晚,抓住我,我带你走。” 迟非晚双手被几匹饿狼撕咬,连剑都举不起来,更别提去握他的手了。 拉近了距离,段亦安才看清迟非晚的处境。 他绷着一张脸,锐利的下颚线隐隐泛着冷芒。 段亦安看准时机,转身挥刀,连连刺向狼群。 狼群被转移了注意力,重心俨然放在段亦安的身上。 迟非晚感到手臂上的力道渐松。 但她仍是感到痛不欲生。 刺骨的疼意像潮水般席卷了她的全身。 段亦安从腰间摸出弓弩,朝着它们射去。 锋利的箭刺中狼的脖颈,冲击力连带着它一起射在了树木上,死死钉在那儿。 段亦安趁其不备,长臂一伸,搂住迟非晚的腰肢。 手上一扬,将她带进怀里。 迟非晚坐于马背,与他一起作战。 十余匹狼遭受到了不同的攻击,俨然失了势。 段亦安手拉缰绳,骏马顿时跃起几处高,越过了狼群,带着他们向前飞奔而去。 迟非晚眼皮似灌了巨石,怎么也睁不开,意识逐步消散。 段亦安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嗓音发紧,“晚晚,你再撑一会儿,离开这片森林就安全了。” 迟非晚看见他出现时,心下满是讶异。 她没想到段亦安会跟出来。 更没想到段亦安会奋不顾身地救她。 不知道该感慨他对她了如指掌,还是感慨他对她的真心。 段亦安能感到她肌肤滚烫不已,眉心紧紧蹙在一起,眸底尽是心疼焦急。 “晚晚,不要睡。” 迟非晚羽睫轻颤了下,还是没能睁开眼睛。 段亦安骑马带她离开了幽静黑暗的森林,寻了一处荒无人烟的破庙,将她抱了进去。 褪下披风铺在地上,让她躺在上面。 段亦安点燃火折子,借助微弱的光看到了脸上毫无血色的迟非晚。 她双眸紧闭,眉心蹙着,脸色惨白,无一处不彰显着痛苦。 手臂更是被咬了好几个口子,鲜血淋漓,血腥味也随之散开,钻入段亦安的鼻尖。 段亦安眼神恍惚了一瞬,双眸变得猩红无比,颤声道:“晚晚,对不起,我来晚了。” 迟非晚能听到他说的每一句话,可乏力与疼痛交织在一起,饶是没能睁开眼睛。 段亦安把随身携带的药皆拿了出来,扯下衣衫一角,开始给迟非晚包扎。 她的伤口正在不断溢出血珠,若再不包扎,会失血而亡。 待段亦安包扎完毕,迟非晚意识彻底消散。 无论段亦安说什么,都没能把她喊醒。 他伸手去触及她皮肤,发现她浑身发烫,宛如正在遭受热火焚般。 “晚晚……”段亦安低喃一声,眸里的担忧越来越浓烈。 他没有一刻犹豫,直接把身上的衣衫尽数褪下。 而今外头刮着凛风,还飘着鹅毛大雪。 段亦安出了破庙,站在寒风中。 刺骨的寒风不断往他身上钻,不到一瞬,他身体便如冰川般严寒。 他回了破庙当中,用身子贴紧迟非晚,以此法子给她退热。 反复此举,迟非晚这才退了高热。 段亦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翌日。 天刚破晓,迟非晚羽睫颤了颤,吃力地掀开眼眸。 映入眼帘的是段亦安那张冷白如玉的脸庞。 他似一夜未睡,眸里布着不少血丝,眼下乌青,瞧着甚至无精打采。 只是他看到她的那一刻,没有光彩的眼眸顿时亮了几分,嗓音也带着一丝喜色,“晚晚,你醒了……” 迟非晚神色是一贯的冷然,动了动唇,“多谢你救了我。” “可我还是害你受了伤。”段亦安眸色稍黯,面色带着几许凄感。 迟非晚淡声道:“这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命数,你走吧。” 她的话语堪比外头的数九寒天,让他心灰意冷。 他敛下眸底的寂色,语气坚定:“我不会再扔下你一个人了。” 本想着暗中跟晚晚的。 却不曾想晚晚遇到了危险。 从此刻起,无论晚晚说什么,他都会寸步不离。 迟非晚缓缓闭上了眼,“我们已入了死局,没有破解之法,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段亦安喉间涌上一股血腥味,眨眼便被他压了下去,“晚晚,我绝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迟非晚神色倏沉,掀眸看他,字字诛心: “段亦安,你欺我瞒我,难不成你要我佯装无事发生继续留在你的身边,与你扮演夫妻情深的戏码吗?” “是不是只有我这么做了,你才甘心?凭什么你欺我瞒我,我就得无条件的原谅你?” 段亦安闻声敛眸,泪珠悄然顺着脸颊滚落,哑声道:“你可以恨我,但是别不要我,可以吗?” 迟非晚忽然道:“可以啊。” 段亦安呼吸一滞,喜悦霎时在体内沸腾起来。 还未等他开腔,她便冷冷吐字:“那你把孩子还给我,若做不到,便别再痴心妄想。” 段亦安体内的血液顿时凝固,眸里的光也随之熄灭,如遭当头一棒,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晚晚知道他做不到。 故而提出这个要求。 失去的孩子又怎么回来? 迟非晚似看穿他的想法,嘲弄地勾唇,“是啊,失去的孩子回不回来,爱也是。” 她不会因为段亦安救了自己而心软。 更不会轻易将一切都抹得一干二净。 段亦安眸里蒙上一层水雾,脸上有几道明显的泪痕,眼眶泛红,“晚晚……” 迟非晚打断了他,“段公子既救了我,便可向我提出一个要求,除了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偿还完这个恩情,他们便永不相见。 段亦安微微拧眉,默了须臾,才道:“既然你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那便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吧。” 迟非晚脸色顿冷,“不行!” “晚晚方才不是说过了吗?除了不留在我身边这一点,别的我都可以提。”段亦安道。 迟非晚哪能想到他能钻了空子? 她沉声道:“你留在我身边与我留在你身边,不都一样?” 第188章 我可以带你去寻生死蛊 段亦安微侧眸子,正色道:“你强行留在我身边,与我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能一样吗?” “我不需要你留在我身边。”迟非晚强调。 段亦安眉峰微压,语气倒是带着一抹浅笑,“怎么?晚晚这是要食言了?方才你可没提到这一点。” 迟非晚一时语噎。 她的确没有提到这一点。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何话去反驳。 段亦安的眼泪蓄在眸里,欲抬手去碰她。 迟非晚早有预料,及时躲开了。 段亦安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黯然神伤了须臾,缓声道:“晚晚,就这么定了。” 迟非晚欲起身,扯到手臂上的伤口,低嘶一声。 段亦安轻摁着她的肩头,“晚晚乖,莫要乱动,当心扯裂伤口。” 迟非晚眸底渗出一抹抗拒,“别碰我!” “好,我不碰你。”段亦安当即收回了手,温声安慰着她。 迟非晚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冷冽的眸光划过段亦安,“你知我不是柔弱的女子,亦不会轻易妥协。” 段亦安捕捉到了‘轻易’二字,黯淡下去的光芒复而燃起。 他还是有希望的,对不对? 只是他不敢将此话问出,怕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 迟非晚吃力地站了起来,冷道:“萧沉渊的生死蛊拖延不得,我必须即刻启程,你回去吧,莫要再跟着我。” “晚晚没了马,如何启程去寻找生死蛊?”段亦安凝眉看她。 迟非晚默了一瞬,“我自己想办法。” “你双臂皆被狼咬伤,如何骑马?”段亦安又问。 迟非晚沉默了下来。 “既然有我在,为何不好好利用一下我?”段亦安道,“晚晚,我不怕你利用,反而巴不得你利用。” 迟非晚:“……” “晚晚,我认识苗疆人,我可以带你去寻生死蛊。”段亦安眸里迸出温意,“信我一回,可好?” 本是心无波澜的迟非晚掀起眼皮睨他,眉心微动,“你当真认识苗疆人?” 段亦安眸光在她脸上流转,捡起地上的外衣,裹在她的肩上,“自然。” 迟非晚垂在一侧的指尖微动,陷入了迟疑不决当中。 她虽说要去找苗疆人,可却不知苗疆人在何处。 如今段亦安认识苗疆人,她是不是该压下心底的抗拒,跟他走一趟? 萧沉渊于枝枝而言很重要。 她必须得寻到生死蛊。 一旦思虑过后,迟非晚俨然得出了答案,“我与你一起去寻苗疆人。” 段亦安眼尾压抑不住地扬起,“好。” “即刻出发。” “好。” “你来骑马。” “好。” 迟非晚眸里闪过一抹狡黠,“寻找之后,我们永不相见。” “不好。”段亦安早已捕捉到她的神色,自是有了预防。 迟非晚颇为不满,“你怎么不说好了?” 他都连续说了那么多个了,理应放下警惕才是啊。 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害她白高兴了。 段亦安不慌不忙道:“晚晚若想听,我可以一直说。” 迟非晚只觉得无趣,抬脚往外走。 段亦安加快步伐,一把抱住她的腰间,将她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迟非晚不断挣扎。 “你若想寻到苗疆人,此行必须听我的。”段亦安幽幽道。 他的话很受用,迟非晚顿时放弃了挣扎。 段亦安抱着她上马,扬长而去。 一刻钟后。 段亦安在医馆前停下。 迟非晚嗓音清冷:“我不看大夫。” “我虽帮你简单处理了伤口,但仍有发炎的征兆,还是让大夫重新包扎为好。”段亦安软着语调,“晚晚乖一些,可好?” 他靠她太近,气息不断洒在她的耳廓。 她极为不适应地往前躲闪,没吭声。 段亦安见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不是说好了要听我的?晚晚是不想去寻找苗疆人了?” 迟非晚侧眸睨了他一眼,“你赢了。” 他正是拿捏她要找到苗疆人的迫切心情。 否则她绝不会妥协。 更不会与他有任何的来往。 这般想着,迟非晚眉梢挑起一抹冷意,欲翻身下马。 段亦安不给她机会,搂着她的腰间,把她抱了下来。 甚至还抱着她进了医馆。 医馆坐着乌泱泱的人,瞧见门口的动静,一同投去了目光。 迟非晚本想从他身上下来,但一想到他在医馆门口说的话,硬生生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 她实在接受不了炙热的目光,只好垂下了眼眸。 大夫把绷带解开,一瞧她手臂上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姑娘,你这伤势也太严重了,是被何物咬伤的?” “狼。”迟非晚惜字如金。 大夫手颤了下,“我这还是头一回接到被狼咬伤的伤者。” 迟非晚没开腔。 大夫道:“姑娘,你忍着点,我这就给你处理伤口,随后缝合。” 迟非晚的伤口撕裂得过于严重,血肉模糊,狰狞恐怖。 若不缝合,日后便难以愈合。 段亦安不忍给她直接缝合,便将她带来医馆。 至少医馆有麻沸散,能减轻她的痛苦。 饶是有麻沸散的加持,迟非晚仍是疼到几近窒息。 段亦安将手臂递到她的唇边,“咬我。” 迟非晚把头偏到一边去。 段亦安冷声道:“倘若你不咬,那我便不带你去……” 他的话语还未落下,迟非晚眸底掠过一丝狠色,张嘴咬了下去。 就只会威胁她! 登徒子! 段亦安眉头拧紧,面上的青筋顿时暴起。 他忍着疼痛没有开腔。 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的晚晚比他痛苦百倍。 迟非晚脸上的血色尽失,长睫沾了泪珠,鼻尖泛红,破碎而凄凉。 段亦安的心被利刃刺了几刀,泛起密密麻麻的钝痛。 他喉结微滚,掌心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发顶,轻轻摩挲,给予安慰。 迟非晚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一刻钟不到,大夫已给她缝好伤口,赞叹不已:“公子,令正当真是如磐石般坚韧啊,竟一声不吭。” 段亦安幽幽道:“她正咬着在下呢,想吭也吭不了。” 迟非晚当即松开了他,盯着整齐的牙印看了一瞬,缓缓移开目光,对大夫道:“我不是他的妻子。” 大夫微怔,笑道:“那便祝你们早日成婚,举案齐眉。” 迟非晚正想反驳,段亦安抢先一步出声:“多谢,我们会的。” 大夫笑意盈盈地点头,“小伙子觉悟很高,我看好你。” 段亦安扬眉,“多谢大夫。” 迟非晚索性不再挣扎,任由他们说下去。 后面的患者等急了,正在催促着大夫。 大夫这才给他们开了药,送他们离开。 段亦安本想去买一辆马车。 但被迟非晚拒绝了。 段亦安拗不过她,唯有骑马带她去寻苗疆人。 第189章 又玩囚禁的戏码 神医谷。 马车刚停下,谢闻洲便率先掀开帘子下了车。 裴绾月刚跟上去,精致的帘子猝不及防地打在自己脸上,不由低呼一声,“好疼。” 身后传来裴言担忧的声音,“小月亮,你无碍吧?” “我无碍的。”裴绾月弯腰钻了出去,捻起裙摆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裴言快步跟上谢闻洲,叨道:“阿洲,你也真是的,怎不照顾着小月亮一点?” 闻言,裴绾月的心顿时揪了起来,轻声说:“裴言哥哥,我真的并无大碍。”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谢闻洲的背影一眼。 她怕阿洲哥哥会因此更加厌恶自己。 所以想让裴言哥哥息事宁人。 莫要再说这件事情了。 谢闻洲脚步微顿,冷眼睨向裴言: “我早已跟你说过,既是你捡回来的小麻烦,便由你全权照看,别来麻烦我。” 裴言眉眼下沉,“话虽是这么说,小月亮在此待这么久,你也不能当她空气呀。” 谢闻洲扬了扬唇,话语锋利,“再多说一句,我便把她扔出去。” 裴言神色一怔,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裴绾月愣愣地站在一旁,垂下眼睫挡住眸底的凄色,指尖捏紧了手帕,大气也不敢出。 谢闻洲头也没回,撂下一个冷寂的背影。 裴绾月默默收回目光,环视四周。 此处山峦连绵不断,如巨龙缠绕其中。 下了几天的大雪,天地间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仿佛让人置身于仙境当中。 看着山川美景,裴绾月的心情愉悦不少,唇角泛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适时,裴言长喟一声,“小月亮,阿洲对你如此冷淡,你若想要追到他,恐怕是难于登天了。” 裴绾月双眸不由弯了弯,淡然一笑,“裴言哥哥,这事急不得,让我慢火炖甲鱼吧。” 裴言轻摇折扇,温朗一笑,“好,随你。” 不远处走来一名鹤发的老者,端详了裴绾月一番,淡声问裴言,“这小丫头是?” “老谷主。”裴言作揖道,“这小丫头是裴绾月,是我在路上捡回来的。” 裴绾月轻眨了下眼,好一个在路上捡回来的。 那她是不是要假装成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转瞬,裴绾月笑靥如花,软着嗓音福了福身,“见过老谷主。” 白隐年目光在裴绾月的脸上停留片刻,摸了摸发白的胡子,语调悠悠地开口:“与月儿倒是有几分相似。” 裴绾月脸色微愣,“老谷主,月儿是谁呀?” 裴言背脊忽而紧绷起来,眼看着白隐年要开口,他连忙轻咳了一声,解释道: “月儿是神医谷的大师姐,她外出看诊了。” “原是如此。”裴绾月笑道,“能与大师姐长得相似,是我的福气。” 裴言垂下眼眸,语气不详,“这福气可不兴要啊。” 裴绾月没听清,一脸疑惑地看他,“裴言哥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裴言立即摆了摆手。 白隐年唤来一个女徒弟,“映秋,你带这小丫头去安置下来吧。” 被唤的女子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忙迎了上来,“是,师父。” 她一袭银白素衣,眉眼清冷,面容姣好,身上每一处皆透着冷淡。 裴绾月怔了片刻,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裴言看出她的疑虑,温声道:“她是林映秋,神医谷的二师姐,你喊她二师姐便是。” “二师姐。”裴绾月对她盈盈一礼。 林映秋看向裴绾月,面色平静,“请随我来。” “有劳二师姐了。”裴绾月眉眼弯弯。 林映秋不再多言,提步走在前方。 裴绾月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后。 林映秋带她来到了一个院子,转身看着她,淡淡道:“你便在这住下吧。” “好。”裴绾月眸光微转,忽然问她,“二师姐,方才一路走来,我看见一个院子种满了山茶花,是谁住的?” 林映秋语气疏淡,“五师弟谢闻洲。” 裴绾月唇角一弯,“多谢二师姐告知我此事。” 林映秋眉梢轻挑,“你喜欢五师弟?” 还未等裴绾月承认,一盆冷水便浇了下来。 “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五师弟生性凉薄,不是良配。”林映秋直言道。 裴绾月乌眸闪烁,笑得俏皮可人,“二师姐,我只要他。” 不知林映秋是被她眸底的执着震惊到了,还是无言以对。 她一直沉默地看着裴绾月,没有开口。 裴绾月白瓷的脸颊漾出两个小梨涡,“爱他没有退路,这次我下全注。” 林映秋站在寒风中静默许久,才缓缓出了声:“你是如何喜欢上他的?” “二师姐,待我追到他了,我再跟你讲。” “那我大抵是没机会听到了。” 耳边有寒风在肆虐,裴绾月微微颦眉,“啊?二师姐你说什么?” 林映秋看着她满脸笑容,到底是不忍心再泼她冷水,“祝你好运。” “多谢二师姐。”裴绾月笑得明媚耀眼。 一直冷冰冰的林映秋难得勾了勾唇,语气也缓了几分,“我该唤你什么?” “我叫裴绾月。” “裴绾月……”林映秋低低念着。 裴绾月不解地歪了歪头,“二师姐,有何问题吗?” “没有。”林映秋眸里的冰霜退了不少,“往后我便唤你阿绾吧。” “好呀,我嫂嫂也是这般唤我的。” … 待裴绾月的身影消失不见,白隐年才出了声: “说吧,这姑娘是谁带回来的?该不会是阿洲吧?他是想把这丫头当作替身?” “你糊涂啊,你怎么不拦着他一点?怎么能让他随随便便把人家小姑娘抓回来呢?” “他又要玩囚禁的戏码吗?前阵日子把月儿囚禁起来还不够,还要囚禁与她相似之人?” 裴言听到这番话,眼睛顿时睁大了。 不是。 老谷主不是在问他的吗? 怎么一下子脑补了这么多? 他该从何答起? 白隐年敲了他的额头,怒声道:“臭小子,别想隐瞒!” 第190章 你怎还不走? 裴言吃痛地捂着额头,“老谷主,您一上来便问了这么多问题,让小辈如何回答?” 他还没开始答呢,就被敲了一下。 有谁比他还惨? 白隐年轻瞥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又没捂住你嘴巴,你如何回答不了?” “老谷主,我算是发现了,阿洲的嘴巴是得到了你的真传。”裴言沉吟片刻,语重心长地开口。 白隐年轻轻抬手,裴言见状捂住脑袋,忙道:“我说还不行吗?小月亮不是阿洲带回来的,是我带回来的。” “你带回来的?”白隐年眯起双眸,显然质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裴言点头,“她说她喜欢阿洲,我便将她带回来了,或许她能让阿洲走出情伤呢?” “那你可知她是谁?”白隐年板着脸问他。 “裴绾月啊,还能是谁?”裴言脱口而出。 白隐年神色肃冷,狠狠敲了他的头一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怒道: “她是北国的九公主,你把人家公主捋来了,北国君王不得让千军万马来踏平我们神医谷?” 这臭小子怎么和阿洲一样,净不干些人事? 阿洲前段日子掳走西国的公主,裴言转眼就掳来了北国的公主。 他们这是和公主杠上了? 离了公主就不能活了? 裴言瞳仁蓦地放大几倍,“小月亮是北国的公主?她没和我说啊!” “她和你说了,你还会把她带回来吗?” 裴言讪讪道:“不会。” “那不就得了?”白隐年睨他一眼,“傻子才将真实身份告诉你呢,那丫头可精明得很。” 裴言默了一瞬,“是我愚钝了。” 白隐年唇线拉直,“你把她送回去吧。” “可我已经把她带来了,贸然将她送走,她会难受的。”裴言道。 白隐年冷笑,“她在阿洲那里受了无数个刀子就不难受了?” 裴言:“……”怎么办?突然觉得老谷主说得很有理。 场面静默了一瞬,裴言才低低道:“难道我们不顾阿洲了吗?他的确需要一个人带她走出来。” “哦,那你就不用顾小丫头的死活了?”白隐年轻嗤了声,“阿洲是自找的,谁让他惦记别人的妻子,让他痛苦去吧。” 裴言蓦然瞪大双眸,这是亲师父啊! 说的话那叫一个绝情! 场面静了下来,他们分成了两派。 直至林映秋回来,才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 白隐年朝她招了招手,“映秋,你觉得要不要把小丫头送走?” 林映秋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脸上无甚表情,“阿绾说只要五师弟一人。” 裴言眼睛微亮,笑道:“老谷主,那便由着小月亮去吧。” 白隐年额头隐隐跳着,“届时北国君王找来,我便将你推出去。” 裴言:“……行。” 为了阿洲的幸福,他豁出去了。 林映秋在一旁看着,面若寒冰,眸里透出几许冷意。 裴言瞥了她一眼,语气戏谑,“二师姐,不曾想我竟能在冷冰冰的你嘴里听到阿绾这个昵称啊。” “闭嘴。”林映秋叱了一声,转身离去。 “老谷主,你看她,竟然凶我……”裴言转过去看白隐年。 岂料本是站在原地的白隐年也不见了踪影。 裴言额间滑落几缕黑线,“行,都欺负我是吧!当心小爷我打你们小人!” … 回到屋中的裴绾月陷入了苦闷当中。 她在想如何才能接近阿洲哥哥,日日与他独处。 也不知裴言哥哥有没有办法? 一想曹操,曹操就到。 门外传来裴言的嗓音,“小月亮,阿洲每日的汤药便交给你来煮了。” 裴绾月小跑去开门,眸底漾起笑意,“真的?” 裴言将一碗汤药塞进了她的手里,“去吧。” “我一定会让阿洲哥哥喝得一滴不剩!”裴绾月内心雀跃不已,顾不上与他多言,端着药碗就走了。 身后响起他呐喊的声音,“我还没告诉你阿洲住在哪。” “我已经知道了。”裴绾月回眸看他。 裴言勾唇一笑,“师父说得没错,你确实精明得很。” 裴绾月听不清他说什么,但也没有去问,脚下的步伐轻盈似箭,一刻也没有停下。 一息后,裴绾月站在廊檐下,抬手轻敲房门。 她不敢说话,生怕阿洲哥哥知道是她,便不开门了。 里面传来冷厉的声音,“何人?” 裴绾月身躯一震,不敢吱声。 可屋中之人没有出来开门的迹象。 裴绾月默了须臾,放轻声音:“是我,老谷主让我来给你送药。” 裴言哥哥的名头不好用,把老谷主搬出来了,阿洲哥哥会让她端出去的吧? “放在门口,我稍后去取。”谢闻洲凛声道。 裴绾月羽睫轻颤,“……好。” 谢闻洲正在内室的浴斛里泡药澡。 热气腾腾的烟雾缭绕着他,他冷锐的面容也若隐若现。 他双手随意搭在浴斛边上,眸色幽寂,思绪逐渐飘远。 自从放了向淮月离开后,他便病了一场。 裴言束手无策,便将他带回神医谷医治。 途径繁华地段时,车夫行驶太快,一时之间刹不住。 他当时顾不上羸弱的身子,只想把人救下,猛然从车窗飞出,将人带到了一旁。 不曾想那小麻烦竟要跟着一起回神医谷。 还扬言说喜欢他。 呵,到底是少不更事的小姑娘,见他一面便说喜欢。 片刻后,谢闻洲从浴斛起身,水珠顺着他的下颚线往下滑落,滑过线条完美的肌肉,而后掉在地上。 他长臂伸出,取过架子上的里衣,裹在身上。 待穿衣完毕,才迈着步伐往门口走。 谢闻洲把门打开,眸底闯进一抹娇小的身影。 裴绾月蹲在地上,用绒毛大氅裹住汤药,避免它凉了。 她闻声抬头,清透明亮的美眸睁得圆溜溜的,皮肤通透雪白,似能透出光来。 许是在寒风中待了太久,鼻尖泛着浅红,水眸潋滟,瞧着可怜兮兮的。 谢闻洲眸色沉了几许,长睫轻轻扫了下来,“你怎还不走?” 裴绾月小心翼翼地护着汤药,徐徐站起,“我怕把药放在地上,它会凉。” 第191章 只要是你端来的汤药,我皆不喝 谢闻洲心蓦地一沉,面具之下的神色微变。 只是一瞬,他便恢复一贯的平静无波,薄唇轻启,“往后不用来给我送药了。” 说罢,他手横了过来,将药碗端走了。 裴绾月看着空落落的掌心,眸光上移,凝着他漆黑幽寂的眸子,“往后都会是我把药送来。” 谢闻洲悠悠地转过身来,眼神格外冰冷,“裴小姐应当清楚不是我执意收留你的,你无需为我做任何事情。” 他陡然的愠怒让裴绾月心弦一紧,心下不由生出几分惊骇。 她深吸口气,唇角端着一抹温和笑容,“我自然知道此事,只是老谷主的嘱托,我不能不做,还望谢公子见谅。” 谢闻洲冷嗤一声,“裴小姐以为搬出师父就能压制我了?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谢公子哪只眼睛看见我小瞧你了?”裴绾月轻眨美眸,神色认真地凝着她。 谢闻洲那双眼眸添了几许凛冽,掀起眼皮看她,肃声道: “裴小姐是世家小姐,如此纠缠在下,不怕传到世人耳中,污了自己的名声?” 裴绾月坦荡地直视他的双眸,语气笃定,“我不怕遭受世人白眼与偏见,无论他们如何指责我,我亦不受任何影响。” 闻言,谢闻洲周身的寒气以疾速蔓延开来。 他的眼眸不自觉地染上阴鸷。 裴绾月背脊蹿上一抹凉意,但仍迫使自己直视他的眼睛,稳着语调道:“谢公子趁热喝吧,我先告辞了。” 话落,裴绾月转身。 她还未迈开步伐,一道尖锐的声音闯入她的耳中。 伴随着哐当一声响起,有几块碎片迸到了她的脚边。 汤药洒了一地,也溅了她一身。 她的裙角染了深色,与身上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更是刺眼夺目。 裴绾月脸上的血色逐渐消散,嘴唇微颤,转头看他。 谢闻洲立在原地看她,眸子蓄满无尽的戾气,嗓音冷锐,“只要是你端来的汤药,我皆不喝。” 寒风瑟瑟,空中飘着鹅毛大雪,凉意席卷裴绾月的浑身。 她身子止不住地发颤,咬紧无血色的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裴绾月被他眸里的冷芒刺痛了,转过了头,不再看他。 “砰——”房门重重的被关上。 裴绾月愣在原地,脚似生了根般,无法动弹。 凛冽的寒风刮得她的脸生疼,她却感觉心上的凉意更甚。 如今的阿洲哥哥好陌生。 她快不认识他了。 裴言一直在院子外看着,瞧到谢闻洲把汤药摔了,当即沉不住气,跑了过来。 他眸光先落在了裴绾月的脸上,“小月亮,没伤到哪吧?” 裴绾月机械地摇头。 裴言不放心,拉着她看了一圈,眉心微蹙,“还说没事,你脚腕都被碎片刺伤了。” 闻言,裴绾月这才垂眸看向自己的脚腕。 尖锐的刀片不知何时划破了她薄薄的肌肤,溢出一排血珠。 她这才感到疼痛。 适才许是心痛将其掩盖过去了,她才没有立刻注意到。 裴言蹲了下来,取出手帕给她简单系了一下,“我抱你回去包扎。” “不用了,裴言哥哥,我可以走。”裴绾月轻摇了摇头。 “都流血了还怎么走?”裴言拔高音量道,“他姓谢的不心疼你,我心疼你!” 裴绾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轻扯了扯唇,“是我擅作主张了,没有事先与谢公子商量好。” “小月亮,这和你有何关系?”裴言沉声道,“是姓谢的阴晴不定。” 裴绾月眉眼弯了弯,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轻声说:“裴言哥哥,你扶着我便好。” 闻此,裴言眸色稍沉,“行,哥哥依你。” 裴绾月试着迈了一步,脚腕传来锥心的痛,眉心不由蹙起。 但为了不让裴言担心,她很快便将眉头抚平,一步又一步地往外挪。 裴言在一旁扶着她,眉头没有舒展开来过,打抱不平道: “你说姓谢的也真是的,不喝就不喝啊,干嘛要摔碗?还害你受伤了。” “小月亮,不如你还是离开神医谷吧,我听老谷主说了,你是北国的公主。” “既然你是养尊处优的公主,为何要在姓谢那里受气?虽然我和他是多年好友,但我也是真心替你感到不值啊!”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目光还时不时的落在裴绾月的身上,想打量她是什么神色。 裴绾月垂眸看着覆了一层厚雪的地面,温吞地开口:“裴言哥哥,我不后悔。” 她这句话让裴言一噎,滚到嘴边的话倏然收住了。 他这是等于一拳打在棉花上了。 本是想让小月亮助阿洲从情伤走出来的。 没想到阿洲这么排斥小月亮。 更没想到会让小月亮受伤。 所以他后悔将小月亮带回来了,更想立刻将她送出神医谷。 奈何小月亮对阿洲一往情深,怎么也不肯走! 裴绾月侧眸看他,“裴言哥哥,再给阿洲哥哥煮一碗汤药吧。” “你呀你,我该怎么说你好?都受伤了,还想着他呢。”裴言拧眉低叱。 裴绾月朝他牵唇浅笑,“裴言哥哥,你最好了,再给他煮一碗,好不好?” 她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如皎月般闪耀。 裴言实在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应了下来,“好好好,裴言哥哥答应你。” 闻此,裴绾月弯唇一笑,“谢谢裴言哥哥。” 裴言扶着裴绾月回到了卧房里,“你先坐会儿,我去把二师姐喊来。” 男女授受不亲,总不能让他给小月亮上药吧。 还是交给二师姐最为合适。 裴言刚走到门口,裴绾月低声喊住了他,“裴言哥哥……” “我喊了二师姐,便去给他熬药。”裴言抢先一步出声。 裴绾月点了点头,“好。” 裴言的身影消失在卧房后,裴绾月唇角的笑意逐渐消散,紧紧抿着唇,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阿洲哥哥对她好凶。 他以前从未这般待过她。 尽管她告诉自己阿洲哥哥不记得自己了。 可还是没法做到心无波澜。 片刻后,门口传来一道脚步声。 裴绾月恢复平静,抬眸望去。 第192章 把替身之事告诉她,如何? 尽管裴绾月觉得谢闻洲来的机会很渺茫,但她内心还是存有一丝希冀。 她很想他抱抱她,问她疼不疼…… 直至林映秋闯入她的眼帘,她的心思才被碾成齑粉。 林映秋捕捉到她的失落,挑眉道:“怎么?以为我是五师弟?” 裴绾月敛了敛眸,没吭声。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二师姐一眼看破了。 林映秋拎着医药箱来到她的身旁,第一时间去查探她的伤势。 裴绾月褪下雪白的鞋袜,露出白皙细嫩的脚腕,只是几道鲜红的血痕显得格外突兀。 林映秋满是寒霜的眉梢轻蹙,语气关怀地道,“疼不疼?” 裴绾月唇角簪出一丝笑意,“二师姐,我不疼。” “还说不疼呢,再深一寸,怕是筋骨都断了,日后走路都成问题。”林映秋眉头凝得更深了。 裴绾月唇角的笑意顿住,“那我是不是该谢他手下留情?” “阿绾,我早已跟你说过,他冷血无情,不是良配,莫要执着了,可好?”林映秋低声劝她。 裴绾月没开腔。 但她的意思很明确。 林映秋暗叹一声,“你这丫头怕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罢了。” 劝不动。 便随她去吧。 裴绾月眉眼透着一丝俏皮,“二师姐,你可有心仪之人?” “我对男人不感兴趣。”林映秋眉峰稍冷。 裴绾月睫羽忽闪,想问为何,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林映秋抬眸看她一眼,语气放轻,“劝你不要陷太深,小心坠入深渊。” 裴绾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还是乖巧地点头应下了,“好。” 二师姐如此厌恶男子,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没有追问下去。 林映秋给她清理完伤口,取出绷带缠绕在她的脚腕处。 “近日莫要让伤口沾水。”林映秋叮嘱道,“有何需要尽管喊我。” “好。”裴绾月一并应下。 裴言重新熬了一碗汤药,敲响谢闻洲的房门。 下一瞬,卧房中响起饱含怒意的嗓音—— “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裴言脸色沉了下来,从牙缝挤出一句,“我是裴言!” 这姓谢的还真是过分啊! 竟然一言不合就让人滚。 若是站在门口的是小月亮,岂不是又要伤心了? 卧房里传来脚步声,房门很快被打开。 谢闻洲冷睨他一眼,语气透出几分凉薄,“何事?” “小月亮又没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要伤她?”裴言眉心微拢,质问着他。 谢闻洲脸色骤然覆上寒霜,不答反问,“是你让她过来给我送药的吧。” 裴言心中一凛,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他轻咳了一声,把药放在桌案,淡定道:“怎会是我安排的?明明是老谷主安排的。” 抱歉了,老谷主。 只能拿你当挡箭牌了。 谢闻洲眉峰往下狠压,眸里愠色渐深,“你再敢再撮合我们,我便看看你这身子骨能不能扛上几天。” 裴言“啧”了一声,嘲讽道: “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啊,阿洲,你可真狠心,怪不得你伤小月亮时,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你若不想小月亮在你面前晃悠,要不我去把你和向淮月的事情告诉她?” “如若她知道自己和向淮月相似,那她便会觉得自己是向淮月的替身,从而不再来打扰你,如何?” 裴言脸上浮出一丝恶趣味,一瞬不瞬地盯着谢闻洲,静待他的答案。 谢闻洲没有取下银白面具,让其窥不见一丝神色,只见那双眸子泛着寒光,“求之不得。” 他无声勾了下唇角,看着愣在原地的裴言,“如此正合我意,你还不快去?” 裴言面露错愕,“谢闻洲,我看你是疯了吧,你竟然丝毫不顾小月亮的感受!” 谢闻洲眸里沁出锋芒,无情吐字:“我为何要在意一个小麻烦的感受?” 此话一出,裴言倒吸一口冷气。 不愧是薄情寡义的阿洲。 本想以此激他对小月亮一改往日的态度。 不曾想竟正中他下怀。 谢闻洲淡瞥他一眼,语气幽冷,“怎么不去了?” “阿洲,我刚刚在与你开玩笑呢。”裴言讪讪道。 谢闻洲姿态轻慢,眉眼傲冷,转动腰间的短刃,“我可没闲情雅致奉陪。” 裴言:“……”这不是在威胁他呢吗? 行。 还真会拿捏他。 裴言大步流星往外走,前脚迈出门槛,后脚就回眸看了他一眼,“记得喝药。” “别再让她出现在我眼前。”身后传来谢闻洲极为排斥的嗓音。 裴言“哦”了一声,迈步走了。 只知道下几味药材惩罚一下阿洲了。 但若是被小月亮知道,恐怕是要其他了。 罢了,让他们去处理吧。 … 谢闻洲神情冷倦地扫过桌案上的汤药,修长分明的指节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凤眸半阖,眸光阴暗不明。 他缓慢走至窗前,取出袖中的銮金铃铛,小巧精致,却不失华贵。 轻轻一摇,铃铛发出清脆悠然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此物从年少时便伴他到至今。 每当他伤怀时,便会将它拿出。 是它让他在无数次失意时撑了下来。 良久,谢闻洲声音轻得似在喃喃自语,“若是有人爱我的所有……算了不会的。” 他嘲弄般地勾唇,掌心握住铃铛,不让其发出一点声响。 倚靠在窗台看着悬挂在天边的孤月,心中竟是一阵凄凉。 直至院子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嗓音,谢闻洲的思绪才被打断。 他把铃铛放回袖中,举步往外走去。 打开房门,步入廊檐下,抬眸望去。 只见雪皑皑的地上躺着一个女子。 谢闻洲瞧到雪白的狐毛大氅,登时清楚躺在地上的是何人。 但他神色淡漠地立在廊檐下,似乎不打算踏入风雪中。 大雪漫天,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在她的身上。 不到一瞬,她的身子便覆了一层浅浅的薄雪。 廊檐下挂着几只灯笼发出微弱的光线,照得整个院子更加幽静冷峻。 第193章 阿洲哥哥,我好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立在原地的谢闻洲总算有了动静。 他抬步朝着女子走去。 女子脸上覆上雪霜,不见一丝血色,俨然被冻了不久。 谢闻洲神色始终冷淡,俯下身来,扣住她的腰肢,将她抱了起来。 他尽管克制着与她保持距离,还是无意中贴合了几瞬。 她身上格外滚烫,如熊熊烈火在燃烧。 谢闻洲目光瞥向她的脚腕,只见血珠不断渗出。 许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热。 她之所以晕倒在他的院子里。 大抵是向他求救时体力不济。 本是裴言带来的小麻烦,他没有义务去管。 但看到她脸色惨白地躺在雪地上,到底是狠不下心漠然置之。 谢闻洲薄唇抿唇,把她放置在榻上,而后遣人去请二师姐。 裴绾月双眸紧闭,嘴唇不由发颤,在低喃着什么。 谢闻洲敛眸几瞬,最终还是凑近了些。 “好冷……” 身上烫得厉害,却一直喊冷。 这症状并不正常。 谢闻洲看着她蜷缩在一起,身子不由颤抖,掀起衾被盖在她身上。 裴绾月仍是在发颤,“冷……” 谢闻洲直起了腰,去抱了另一床衾被过来。 盖了两床被子的裴绾月还是没有丝毫好转。 唇上更是无一丝血色,憔悴苍白。 谢闻洲静静立在榻侧,微垂眼眸,神色淡淡的。 很快,院子里传来裴言的声音,“怎么回事?小月亮怎会晕倒在阿洲的院子呢?” “属下不知。” “你没在院子里守着?那你刚刚干嘛去了……” 林映秋一记寒光扫向裴言,“闭嘴。” 裴言“啧”了声,“天天就会让我闭嘴,除了这句,你可还会说什么?” 林映秋懒得与他说废话,直接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裴言捂住额头,“哎哟喂,你能不能温柔贤淑一点?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呢?” 林映秋的手刚抬起,裴言便识趣地跑了。 谢闻洲听着吵闹的声音,莫名感到头疼,扫了裴言一眼,“再说废话便滚出去!” 裴言指了指自己,“我?” 他不就问了几句吗? 这也能骂到他头上来。 啧啧啧,真凶啊。 林映秋拎着药箱在榻沿坐下,问诊过后,语气轻得似叹息,“阿绾伤口发炎导致高热,我试着给她针灸看看。” 说罢,她取出银针。 裴言侧眸看了谢闻洲一眼,轻喟出声:“没想到啊,阿洲,你竟会亲自把小月亮抱回来。” 如此说来,是不是证明阿洲起了恻隐之心? 那小月亮还是有机会住进阿洲心里的。 裴言按捺不住地兴奋起来。 谢闻洲侧眸看他,眸里迸发出细微的火光。 裴言轻咳一声,目光投在了裴绾月的身上。 林映秋在给裴绾月施针。 她额角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眉心拧在一起,似感到极为痛苦,嘴里轻喃:“阿洲哥哥,我好疼……” 声线清脆温软,掺杂着无尽的委屈。 闻言,裴言立刻看向谢闻洲。 只见谢闻洲墨眸沉冷,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林映秋取回银针,对谢闻洲道:“阿绾不久后便会醒来,我去给她熬一副药。” 谢闻洲还未启唇,裴言便朝林映秋弯唇,“我去和你一起熬药。” 话语未落,他们作势往外走。 谢闻洲拧眉道:“把人带走。” 裴言拍了一下脑门,“哎哟喂,我这头怎么那么疼啊,二师姐,你待会给我瞧瞧。” “行。”林映秋极为配合。 他们似没有听到他的话般,行色匆匆地往外走。 谢闻洲眸色暗了暗,目光投在裴绾月瓷白无瑕的脸上,咬字道:“你究竟是何人?” 她怎会唤他阿洲哥哥? 只有小公主才会这般唤他。 虽说小公主有了贺朝野之后,就再也没这般唤过他。 但他也不想在其他女子的口中听到这个称呼。 裴绾月双眸仍是紧紧闭着,嘴里一直在低语。 谢闻洲寒着一张脸,俯身凑到她的耳畔。 裴绾月倏然睁开双眼,瞳仁瑟缩了下,动了动唇,“谢公子……” 不知她是有意无意,柔软的唇瓣划过他的耳垂,惹得他身形微僵,而后站直了身子。 谢闻洲那双锐利黑沉的眼眸,紧紧攫住她的美眸,沉沉道:“不唤我阿洲哥哥了?” 裴绾月心弦一凛,眉梢漾出几分愕然。 她刚刚唤他阿洲哥哥了? 可是在梦魇的时候喊的? 裴绾月灵眸洇出潋滟水雾,轻声说:“许是谢公子听错了。” “适才不止我一人听到,裴言与林映秋也听到了。”谢闻洲幽幽开口。 裴绾月不敢告诉他儿时的事情。 他不记得她了。 假使她贸然提出,他定会觉得她在撒谎。 谢闻洲轻抬眼尾扫过她慌乱的神色,沉声警告道:“不管你缘何这般喊我,今后我再也不想听到这个称呼。” 裴绾月怯生生地看着他摄人心魄的眼睛,没吱声。 谢闻洲眸色渐冷,“裴小姐高热一场,可是把听力也给丢了?” 第194章 裴小姐自以为很了解我? 裴绾月瞳色浅淡,如悬在高空的孤夜般,脸上的病态难掩。 她乖巧地躺在榻上,微微侧眸看着他,唇角小弧度地扯了下,道: “谢公子如何说是谢公子的事,我听与不听是自己的事。” 言外之意是你管不着我。 谢闻洲神色微僵,显然没料到她会这般说。 裴绾月抬手轻压凌乱的鬓发,长睫轻眨了下,语气轻缓。 “不过还是要多谢谢公子将我抱进来,我如今醒了,便不能再留在这里。” 她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缓了一会儿眩晕,才缓缓站起。 只是她刚迈开一步,又跌回了榻上。 许是摔得疼了,嘴里发出稀碎的闷哼声。 谢闻洲看着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薄情的话滚到唇边,到底还是改了: “你且在这住上一晚,明日一早便回去。” 裴绾月怔了一下,柔弱地抬眸看他,轻声细语地问道:“我在此不会影响谢公子吗?” 她没了平日里的俏皮活泼,反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与破碎感。 散落的几缕乌发随意散落在肩头,双眸忽闪忽闪,瞧着甚是惹人怜爱。 谢闻洲不动声色地别开目光,嗓音冷淡,“无碍,我去别的卧房歇下。” 他倒是想让人走。 奈何她跟个娇软小白兔似的,路都走不稳。 秉着正人君子的气度,只好让她在此借住一晚。 裴绾月轻轻颦眉,“这如何能行?谢公子,这本就是你的卧房,怎能让给我一个外人?” 她抿了抿唇,似乎费了很大的劲才站稳身子,“我离开便是。” 谢闻洲眉心微沉,淡声道: “外头风雪交加,你可是又想晕倒在院子里?你晕了倒是无妨,别连累我再抱你进来。” 裴绾月脚步微顿,抬眸看他,“可是我不想谢公子因我委屈了自己。” 没错,她就是要与他共处一室。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听懂她话里之意? 谢闻洲冷嗤一声,“神医谷多的是厢房,谈何委屈一说?” 裴绾月抿唇不语,美眸流转,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谢闻洲脸色微冷,再次移开目光,“别用这楚楚可怜的眼神看我。” “谢公子为何这般说?我向来都是这般看人啊。”裴绾月歪了歪头,语气略显疑惑。 谢闻洲眼尾往下一压,泄出不少锋芒,嗤道: “你对裴言就不是如此,你觉得自己能骗得过我的眼睛?” 裴绾月暗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谢公子平日里与我们甚少相处,又怎知我不是这帮看他的呢?” “还是说谢公子虽然没有与我们相处,但在暗中观察我们?” “可我不觉得谢公子会是藏头露尾之人,且是光明磊落之人才是。” 她轻飘飘地说完,期间还不断打量谢闻洲的神色。 他周身的戾气不由肆虐,垂在两侧的手明显握起,青筋暴起。 锐利的眸光扫向她,“裴小姐自以为很了解我?” 裴绾月瞧见他这副模样,背脊下意识爬上凉意。 谢闻洲抬脚朝她逼近,“莫非裴小姐不是第一次见我?” … 下午再来刷这章,末尾补个三千字剧情 第195章 可是怕我吃了你? 裴绾月在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喊他小月牙,蓦然睁开双眸。 她能听出是阿洲哥哥的声音。 但是她分不清是梦里喊的,还是现实喊的。 待眼前视线清明,裴绾月才抬眸看向躺在矮榻上的谢闻洲。 他眉峰紧拢,额间渗出细细的汗珠。 虽看不到脸色,但她不难看出他此刻很难受。 裴绾月几乎没有犹豫,噌地一下从榻上站起,赤着雪白光滑的足跑至谢闻洲的身旁。 “谢公子,你怎么了?”裴绾月一顿,“可是头疼?” 谢闻洲骨节修长的双手抱住头,唇角溢出沉闷的低哼声。 “我去找二师姐来给你瞧瞧……”裴绾月刚迈开一步,忽然想到房门以及窗牗都出不去。 她怕是把手敲坏了,也不会有人来开门。 毕竟裴言哥哥是铁定了心让他们独处一室。 眼看着谢闻洲愈发难受,裴绾月的心揪成了一团,骤然转身抱住了他,素手轻抚他的背后。 裴绾月能明显感到他的身体微僵,轻抿绯唇,声线软绵道:“谢公子,你可有好些?” 谢闻洲能感受到裴绾月的一举一动,鼻尖萦绕着淡雅的香味,头上的疼痛莫名缓了几分。 他下意识想推开她。 可身子却不受控制地靠近她,极力汲取她身上的气味。 她身上的气味仿佛于他而言是良药。 良久,谢闻洲头上的疼意彻底消散。 裴绾月保持着这个姿势太久,身子微微僵硬,但还是忍不住垂眸端详着他。 瞧见他的眉心舒展开来,暗松了一口气。 她怕谢闻洲清醒后会推开自己,便主动松开了他。 察觉谢闻洲没有睁开眼眸的迹象,裴绾月敛眸半晌,脚步轻盈地回到榻上。 在裴绾月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谢闻洲掀开墨眸,迸出寒光。 心底更是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她究竟是何人? 他不信她才见一面,便爱他至此。 其中定是有着难以窥探的秘密。 且在没有遇见裴绾月之前,他压根不会头疼,更不会莫名其妙满脑都是她。 令他可疑的是,他闻到她身上的气味,竟然会缓解头疼。 期间种种让他想不透彻。 唯有在她身上下手。 裴绾月虽然躺在榻上,但经过方才的事情,已然没了一丝睡意。 在榻上翻来覆去仍是睡不着。 谢闻洲的声音幽幽传来,“怎么?裴小姐认床?” 他竟然没睡。 甚是破天荒地和她讲话了。 那他刚刚是不是也醒着? 裴绾月眼睫微颤,但还是淡定地回:“没有,只是身子不适,难以入睡罢了。” “既如此,可需阿洲哥哥帮点什么?”谢闻洲淡着嗓音开口。 裴绾月体内的血液霎时沸腾不止,瞳仁攫着无尽的震惊。 他自称阿洲哥哥? 是在试探她吗? 谢闻洲没等到她的回应,语焉不详道: “裴小姐不是喊我阿洲哥哥?如今怎不喊了?竟是一口一个谢公子,当真是叫人心寒啊。” 裴绾月指尖捏紧月牙香囊,心里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亦不知该如何回答。 谢闻洲缓步而来,沉闷的脚步声踏在她的心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裴绾月手心沁出了一抹薄汗,他该不会又要欺身靠近自己吧? 他眼神实在太渗人,她不想以这样的姿态与他对视。 裴绾月刚想滚到最里侧,谢闻洲已率先一步欺身而下,双臂禁锢着她娇小的身体,让她无处可逃。 头顶洒下幽冷且耐人寻味的嗓音—— “裴小姐躲什么?可是怕我吃了你?” 第196章 我有的是法子陪你玩到底 裴绾月的指节不由蜷起,浑身都绷得紧紧地,双手抵在他的胸膛,用力推了推他。 发现压根就推不动。 谢闻洲扣住她的双手,举至她的头顶,漆黑的瞳仁漫出丝丝冷芒,“乱动什么?” 裴绾月心底蓦地一恸,迫使自己的语调平稳: “谢公子这是何意?前不久才说我不配心仪你,如今却把我压于身下?谢公子何时变成言行不一的伪君子了?” 谢闻洲唇角扬起讥讽的弧度,“我可从未说过我是正人君子,裴小姐何需给我强扣帽子?” 裴绾月撞进他深不可测的墨眸,阖了阖眼,语气透着些许无奈,“谢公子究竟想干什么?” 他们这样太过于暧昧了。 倒让她感到有些不适了。 毕竟他前不久对她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可如今却对她如此强势。 裴绾月眉心微拢,想把双手挣脱开他的桎梏。 奈何徒劳无功。 谢闻洲眸光扫过她的眉眼,落至澄澈且透着倔强的眼眸,“你说呢?” “谢公子,我不喜欢打哑谜,还望直言。”裴绾月道。 “小月牙?”谢闻洲眯起双眸,悄声无息地打量她的神色。 尽管裴绾月内心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可在听到他唤自己小月牙时,心跳还是漏了一拍,脸上难免露出微妙的讶异。 “所以不是你父皇这般唤你,而是我曾经这般唤你?”谢闻洲眉头紧锁,一字一顿地质问出声。 他最擅长的便是看相。 可以万无一失地捕捉到对方表情的任何异样。 他方才在她眼里看到了震惊、喜悦与依恋,唯独没有疑惑。 她的眼神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裴绾月被他盯得浑身紧绷,连忙移开眸光。 却又被他掐住下颚带了回去,被迫直视他的双眸。 “裴小姐何时变成哑巴了?”谢闻洲冷叱,“莫不是被我吓到失语了?” 裴绾月抿唇不语。 她直直看见他眸底深处,寻不到一丝情绪。 谢闻洲面色冷淡,再度开口的语气镀上了寒霜: “我们从前是何种关系?” “别想糊弄过去,你的每一句话都骗不了我。” “若我发现你撒谎,我便让你彻夜难眠。” 裴绾月忽而冷笑一声,“谢公子如何让我彻夜难眠?可是要这般压在我身上一夜?” 她就算告诉他往事又如何? 他如今不记得她。 就算她说出去了,也很有可能会得到他的一句满口胡言。 她想让他慢慢记起。 而不是让事情恶化。 谢闻洲指骨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唇角轻微勾了下,“既是裴小姐发出邀请,我自是要成全的。” “谁发出邀请了?”裴绾月愤道,“谢闻洲,你可真会颠倒黑白!” “不唤阿洲哥哥便算了,如今连一声谢公子都不喊了?”谢闻洲凤眸轻挑,指节玩味地抚过她的脖颈。 裴绾月肌肤激荡起一圈酥麻,扭动着身子发出抗拒,“谢闻洲,你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就非得逼她说出真话吗? 倘若她坚持到底,他是不是有千万种法子让她受的? 谢闻洲眉梢轻挑,“不说也无妨,我有的是法子陪你玩到底。” 说罢,他凑近了她。 第197章 蚀情香 刚把裴绾月送下山的几位师兄师姐齐刷刷地看了过去,目光一致投在谢闻洲的身上。 谢闻洲一袭玄色锦袍,踏着清冷的夜色而来,周身的气场颇为强大,他们只看一眼,便纷纷地收回了目光。 五师弟这是在怪他们把小月亮送下山? 难不成五师弟想让小月亮留下? 可经过今日一早的事情,神医谷有谁不知道五师弟不喜小月亮? 谢闻洲在他们面前停下,那双幽深的眼眸掀起骇浪惊涛,“说话!” 他们几人被吓得直哆嗦。 三师兄站了出来,忐忑不安道: “我们今日一早便看到小月亮要下山,我们不放心她一人下山,便一起送她了。” 裴言眉心微蹙,而后看向了林映秋,把声音压得极低,“小月亮该不会听到我们说的话了吧?” 林映秋瞥了他一眼,抿唇不语。 谢闻洲眸光扫向裴言,“你们说了什么?” 他逆光而立,孤冷的夜色洒在他身上,勾勒出颀长的身影。 一记隐含愠怒的目光划过裴言,窥见其脸上慌乱的神色。 几息后,谢闻洲微眯起眼,漫出肃杀之气,“所以你把向淮月的事情告诉她了?” “我没告诉她。”裴言声音弱了几分,“我只是在与二师姐交谈,不知小月亮是否听了进去。” 但他们离开阿洲卧房时,小月亮还说顺其自然。 贸然离开定是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们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谢闻洲下颚线紧绷锋利,眉心狠狠下压,溢出一句,“你找死!” 他浑身肆虐着无尽的怒气,似一头猛兽要将裴言吞噬进去。 裴言盯着他看了许久,眉心倒是拢了几分,凝声道: “阿洲,你这是何意?你不是不喜欢小月亮的吗?你还说她是个麻烦,如今她下山了,不是如你所愿了?” 所以阿洲为何还要发怒? 这倒是令他百思不解了。 谢闻洲怒极气极,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握撑了拳头,眼眸赤红冷锐,暴风雨隐隐来临。 裴言生怕他殃及自己,连连退后,直至拉开了安全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林映秋凝着谢闻洲看了一瞬,语气平静,“倘若阿绾真的听到我们所言,她想必不会原谅你了。” “谁亲自告诉你们她是替身的?”谢闻洲面含怒气,阴沉沉地盯着他们。 林映秋神色微怔,他的确没有亲自承认过。 是他们觉得裴绾月与向淮月相似,才认为裴绾月是向淮月的替身。 可五师弟不是这么认为的? 这倒是令他们一头雾水了。 裴言茫茫望去,语声低沉道: “你怎会没亲口说呢?我曾威胁你说要把替身之事告诉小月亮,你说求之不得啊,你巴不得我将此事告知她,让她迅速离谷呢。” 谢闻洲阖了阖眼,沉沉道:“我只是不喜她在我面前晃悠,欲随便用理由将她弄走。” 就是因为不喜她,所以才觉得什么理由都无所谓,懒得去辩解。 谢闻洲离开了卧房之后,便去了丹房迁思回虑,饶是没想到与裴绾月相关的记忆。 他年少时的记忆是与向淮月有关的。 唯独没有裴绾月所说的。 所以他觉得自己没有失忆。 暮色渐浓时,谢闻洲欲离开丹房,碰巧遇见了白隐年。 他问师父有没有什么药物会让人遗忘重要的记忆。 师父的回答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仅有让人遗忘记忆的香丸,还有让人记忆紊乱的香丸,那便是蚀情香。’ 谢闻洲当时听到后者,心底升起一抹可怕的想法。 他会不会把向淮月与裴绾月记错了? 他急需证实这一点,故而向师父求取解药。 奈何师父说此香丸没有解药。 若想让一切步入正轨,便只能听天命。 或许时机到了,记忆也就回来了。 “那么你为何现在不想小月亮下山?可是喜欢上她了?” 裴言的话将谢闻洲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闻洲眸色隐晦不明,声线冷沉,“如若我说我把她和向淮月记混了呢?” 虽然他还没有记起什么。 但他结合了向淮月对他的种种行为,便可确认是真的。 裴言疾步上前,猛地攥紧谢闻洲道手腕,“你说什么?” 林映秋:“???” 所以阿绾从始至终都不是谁的替身? 师父曾跟她说过有蚀情香。 当时的她只感叹一句,若是谁中了此香,定会痛定思痛。 把心中所爱之人忘记,而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当真是可悲。 且此香并无解药。 难怪五师弟对向淮月豪强夺取都没能得到她的半点喜欢。 原是问题出在了这里。 谢闻洲神色冷峻地将手抽出,冷觑裴言一眼,“你最好祈祷我能找到她。” 话语未落,他翻身上马,墨黑大氅在空中卷起一阵风雪,扫得他们瑟瑟发抖。 随着沉重的马蹄声响起,谢闻洲绝尘而去,只留下一抹桀骜的背影。 神医谷陷入了一阵死寂。 裴言双手握住林映秋的纤薄双肩,脸色惨白,“完了,我闯大祸了!” 是他先和二师姐提及此事的。 都是他惹的祸啊! 谁能想到裴绾月才是阿洲心中真正的所爱的人? 他一直以为小月亮是替身,所以三番两次提及此事。 要真的论及替身,向淮月何尝不是呢? 林映秋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双手,淡声道:“你有时间在这后悔,还不如陪五师弟一起去把阿绾找回来。” 裴言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我跟阿洲一起?我哪敢跟他同行啊,你是没看到他刚刚的眼神,他简直想把我刀了!” 站在一旁的师兄师姐全都愣住了。 他们好半晌才发出声音,“五师弟为何会把她们记错?” 林映秋凝起眉心,眸光掠过他们,“你们可还记得师父曾与我们说过的蚀情香?想必五师弟中的正是此香。” 三师兄肃声道:“五师弟无缘无故怎会中此香的?究竟是何人害了他?” 四师姐眉心微敛,“下毒之人该不会是爱而不得吧?”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道马蹄声。 他们背脊微僵,纷纷抬眸看去。 第198章 哪只手碰她的? 朦朦月色中,他们看到了踏马而来的谢闻洲。 裴言面露惊惧,霎时躲在林映秋的身后,“阿洲该不会是回来找我算账的吧?” 他双手落在林映秋的肩上,悄悄探出了两只眼睛,瞄了一眼。 林映秋眸色渐冷了几许,一脸嫌弃地拍开他的双手,“收回你的爪子。” “二师姐,你也太无情了吧,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阿洲严惩我吗?”裴言拔高了几分音量道。 林映秋幽幽地回眸看他,“若是五师弟不是冲你来的,你岂不尴尬了?” 裴言清了下嗓子,淡定地站在一旁,佯装无事发生。 谢闻洲勒紧缰绳,骏马踏了几下地面,停了下来。 他垂眸扫过他们,冷厉出声:“你们把她送到何处了?” 二师兄道:“我们见天色已晚,便将小月亮送至丰新客栈住下了。” 谢闻洲眸里敛着寒意,轻夹马腹,扬长而去。 裴言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我还以为阿洲是来寻我的呢,吓我一跳。” 林映秋淡淡道,“时辰不早了,各位且回去歇下吧。” 他们点头应下,转身走了。 林映秋刚转身,便听见裴言徐徐道: “二师姐,你说阿洲能成功把小月亮带回来吗?小月亮误会自己是别人的替身时,该有多痛不欲生啊!” “阿洲破门而出本就已经让她够伤心的了,再知道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无疑是致命一击啊!” “若是他们没能解除误会,那该如何是好啊?我是不是成为害他们不得善终的罪人了?” 他唠唠叨叨个没完,林映秋听得眉心突突直跳,抬手捏了捏眉眼,睨他一眼,“听天由命吧。” 裴言:“……”好一个听天由命,他无言以对。 … 谢闻洲下至山脚时,天边的孤夜已藏匿在云朵后面,不漏半点影子。 他身上的墨黑大氅覆了一层厚厚的雪霜,眉眼更是结了不少冰,脸上露戴着银白面具,这才免于一难。 骏马跑了不久,此时有了疲惫之态。 所幸山脚距离丰新客栈不远,只有几公里。 半个时辰不到,谢闻洲来到了丰新客栈。 他把马给小二拉去马厩,转身踏进客栈,直奔掌柜台。 掌柜看到客人来了,起身相迎,“请问阁下有个需求?” 谢闻洲顾不上扫身上的落雪,直言道:“请问掌柜可有见到身着狐皮大氅,豆蔻年华的女子?” 怕掌柜不知道,他又补了句,“曾有几位身着银白衣衫的山谷中人送她入住。” 掌柜凝思几瞬,道:“确有此事,只是此姑娘在一炷香之前已离开本客栈。” “你可知她去了哪里?”谢闻洲喉结轻滚,嗓音发紧。 掌柜摇了摇头,“此姑娘不是一人离开的,她身旁还有几位男子,我也不知他们去了何处。” 谢闻洲从客栈出来,脸色沉得骇人。 他一时之间没有寻找的方向。 人海茫茫,他上何处去寻? 且他不知道与她同行之人是否靠谱。 … 裴绾月送走师兄师姐后,便回到了厢房。 她坐在妆台前看着潋滟水光的双眸,痛楚更是从心脏扩散至全身。 下山的路上,她一直隐忍情绪,没让自己露出一丝破绽。 她不想让师兄师姐知道。 更怕师兄师姐知道后会亲自告诉阿洲哥哥她很伤心。 她不愿将自己的伤疤袒露在阿洲哥哥面前。 更遑论这些伤疤是他亲自带来的。 裴绾月仰头半晌,把眼泪憋了回去,取出袖中的月牙香囊。 此香囊是阿洲哥哥年少时送给她的。 不与阿洲哥哥相见的日子里,她一直都是靠着它撑了过来。 如今没有留着它的必要了。 裴绾月起身来至窗牗前,阖了阖眸,狠心将它抛了出去。 她把酸涩的情绪压下心底,欲把轩窗关上。 只是她嫩白的素手刚触碰到窗边。 耳畔便传来几道踏在屋顶的声响。 未等她有何反应,几个黑衣人近在咫尺。 裴绾月心下猛地一惊,尖叫声还未溢出唇间,嘴巴便被人捂住,鼻尖更是闻到了奇异的味道。 她浑身的血液一寸寸凝固,眼前开始发黑,直至没了意识。 … 待裴绾月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屋子里。 她动了动身子,发觉手脚被绑了起来,嘴里也塞了布条。 使劲吐了几次,终于把嘴里的布条吐了出来。 “救命啊!”裴绾月大喊一声。 下一瞬,紧闭的房门被踹开。 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走了进来,“臭娘们,你竟然把布条吐出来了,还真是长能耐了啊!” 他们说罢,便踏着不耐烦的步伐来至裴绾月的面前,作势要将其塞进去。 裴绾月偏过了头,眼里透着决然,“究竟是何人指使你们绑架了我?” 倘若她没有猜错,绑架她的人定是认识她。 亦或对她恨之入骨,亦或对她心存歹念。 黑衣人掐住她的下颚,欲想把布条再次塞进去。 门口忽而出现一抹高挑的身影。 来人一袭青色长衫,束发金冠,脸上戴着墨黑面具,将其样貌遮得严严实实。 唯独露出那双狭长的鹰眸。 男子抬了抬手。 几名黑衣人把布条扔在地上,恭敬行礼,便转身退下。 房门被关上。 只余一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裴绾月轻轻一扫眼,凛声道:“你是何人?” 男子没开腔,缓步上前。 裴绾月极力挣扎,细嫩的手腕以及脚腕漫出几抹艳丽的绯红,紧咬下唇,“你意欲何为?” 男子唇角噙着邪肆的笑意,掐着她纤细的脖子,作势吻下来。 裴绾月眸中闪过惊悚,尖锐的嗓音在寂静的屋里回荡。 “我乃北国的九公主,你若欺辱了我,我皇兄会将你千刀万剐!” 男子冷嗤一声,“我自是知道你是北国的九公主了,否则我也不会让人绑了你。” 他的语气阴森森的,让裴绾月背脊蹿上骇意。 她从未听过这个嗓音。 亦不知眼前的男子是谁。 裴绾月黛眉紧蹙,一字一顿道: “你敢不敢把面具摘下?” “难不成我会傻到让你看到我的真容,让你皇兄秋后找我算账?”男子连连冷笑。 裴绾月额间沁出薄薄的冷汗,淡定道: “我可以让皇兄满足你的要求,前提是放了我。” 男子眸里闪过不屑,唇角轻扬,“老子今日就想一亲芳泽。” 嗓音还未落定,裴绾月被他扣住腰肢翻了个身。 裴绾月的脸颊被压在桌案上,凉意隔着肌肤扩至全身,脸色惨白,汗毛倒竖。 “你这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一旦东窗事发,你定会死无全尸!” 尖叫声蹿出喉咙。 可她的全身还是止不住发颤。 男子将手落在她的腰间,沿着往下移动,作势要掀开她的裙摆。 裴绾月身子一哆嗦,清丽的容颜满是惊骇,拼命抵抗他肆意游动的双手。 奈何她手脚动弹不得,如今又被压在桌案,无疑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无法忍受这种屈辱。 在她欲咬舌自尽之时,门外传来厮打的声音。 男子身形微僵,下意识抬眸望去。 还未看清门口的动静,一抹身影便闪至跟前,揪住了他的衣领,狠狠地将他摔在了地上。 “哎哟……”男子顿时恼怒,低吼一声,“来者何人,竟敢扰小爷的好事!” 裴绾月听到身后传来动静,蓦然回首,撞进了一双深邃且蓄满担忧的眼眸。 竟然是阿洲哥哥。 谢闻洲垂下眼睫,脚踩在男子的脸上,浑身煞气暴涨,“竟敢对她动手,我看你是想死!” 男子的脸在地上摩挲,疼到失声。 好半晌才找回声音,“我什么也没干啊!” 谢闻洲放开了他,手中持着红绸带向她走来。 裴绾月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只知道是他救了自己。 否则自己早已被糟践。 未等谢闻洲走近,裴绾月压下眉眼,语气疏远又冷淡,“谢过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谢闻洲脚步一顿,眸色隐晦幽沉,压下心底的情绪,才继续抬脚走去。 他先是给她松了绑,而是将红绸带蒙上她的双眼。 裴绾月脸上已然没有一丝血色,双眼蒙上红绸带,倒是显得鲜艳夺目。 她的玉手刚触及绸带,便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别取下。” 裴绾月身形一顿,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谢闻洲微抬眼皮,瞧见男子颤颤巍巍地跑到了门口。 他眼尾一压,露出狠厉之色。 一把利刃疾速朝着男子飞去。 “砰——”男子左肩被刺中,失重地倒在地上。 谢闻洲饶是戴着银白面具,也压不住往外涌的冷戾,他用膝盖抵着男子的小腹,力道极重。 男子嗷嗷大叫,“我这不还没对她动手吗?好汉,你放了我行不行?” 谢闻洲脸色一沉,将其踹出几米远。 一个箭步上前,匕首插在了男子的右手背上,凉凉道:“方才可是这只手碰她的?” 满地的血珠宛如曼陀罗,刹那染红了地面。 男子脸色惨白,痛到满头大汗,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谢闻洲冷着脸把利刃拔出,继而落在男子的左手。 “啊!!!”粗哑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 “聒噪。”谢闻洲面色一沉,把地上的布条塞进了他的嘴里。 “唔……”男子双眸猩红,脸上不见一丝血色,胸口起伏不定。 愣在原地的裴绾月终于知道谢闻洲为何要蒙上自己的眼睛了。 原来是不想让她看见如此血腥的一幕。 屋子恢复了寂静,没了尖叫声。 想必是他把布条塞进男子的嘴里了吧。 只是令她不解的是,他不是把她当替身的吗? 为何来救她? 又为何要替她寻仇? 太多疑问积压在裴绾月的脑海,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现在更多的是惊魂未定。 谢闻洲眸里燃烧着无尽的怒气,手腕一转,匕首直接插入男子的心脏。 裴绾月恰巧把红绸带解下,看到了这一幕。 她惊惧地往后退了退,双手撑在桌案。 血腥且残暴的一幕把她吓得不轻。 她是北国的公主,从小便受万千宠爱于一身,何时见过这等画面? 谢闻洲徐徐起身,回眸对上她充斥着惊恐的目光。 他迈步朝她逼近。 裴绾月退无可退,双手压在冰凉的桌案,垂下眼睫不敢看他。 谢闻洲在她面前停下,双臂撑在她的身旁,将她虚虚禁锢在怀里,落下的嗓音不温不热: “你可是怪我对他赶尽杀绝?” 裴绾月咬着红唇,下意识摇头。 她的确没有怪他。 毕竟是对方罪有应得。 她是怕浑身戾气暴涨的他。 一别多年,他竟有许多她没见过的面孔。 她怎能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谢闻洲墨眸从她惨白的脸上划过,轻声淡道: “我本就是睚眦必报,唯有赶尽杀绝,才能不留后患。” 裴绾月眼睫挂着净透的泪珠,轻颤了下,泪珠随之滚落。 男子对她动手动脚时,她怕得控制不住低声哭泣。 脸上还挂着不少交错的泪痕。 谢闻洲心底没来由地一酸,声线极为不稳,“对不起,我让你担惊受怕了。” 他抬手轻轻拭去她眼尾的泪珠,眸光隐晦。 裴绾月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触碰,嗓音极淡地道: “谢公子救了我一命,此恩必当重报,谢公子有何需求尽可提出,我会让皇兄一一满足。” 她的疏离让他心渐渐往下沉。 谢闻洲沉默良久,眸光移至她贝齿紧咬的唇瓣上。 他指骨微抬,迫使她松开贝齿,“再咬便要见血了。” 裴绾月偏过了头,轻启朱唇,对他道: “谢公子可是还未想到需求?既是如此,待谢公子想到了,再遣人将心愿送至北国皇宫吧。” 谢闻洲的眸光未移半寸,喉结微滚,“我无需回报。” “既是谢公子所求,我便不再强求。”裴绾月想从他怀里出来,却见他没有退后的迹象。 她再度凝眉道:“谢公子可否让开?” 谢闻洲岿然不动,墨眸划过她红肿的眼睛,痛意在心下悄然蔓延。 裴绾月眸中隐隐涌着泪光,“谢公子究竟想干什么?” 是他把她当成替身的。 如今她主动离开,他却忽然找上了她。 还不让她离开。 这究竟是为何? 她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第199章 我从未把你当作替身 谢闻洲眸里涌动着复杂的神色,嗓音喑哑,“我从未把你当作替身。” 裴绾月听到他的话,脸上蔓出讶异,转瞬便恢复平静,“谢公子追来此地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个?” “他们误会了。”谢闻洲直勾勾地盯着她,严肃地道,“何况你们只是性子相似,样貌毫不相干。” 裴绾月轻抿唇角,只是淡然一笑,“不重要了。” 她始终觉得若是不相似,他们怎会说出替身二字? 虽然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但她也不想知道原因了。 谢闻洲眉峰凝起,语气重了几分,“怎会不重要?” 裴绾月被他突如其来的语调吓得神色微滞。 谢闻洲放软了语调,“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裴绾月敛眸不语。 半晌,他问了一句:“你可有听过蚀情香?” 她年少时对各种香都尤为感兴趣。 是以老是缠着夫人给她讲各种各样的香。 其中就有蚀情香。 这种香能混淆人的记忆。 裴绾月蓦然抬眸望他,“你中了此香?” “我许是把你们记混了。”谢闻洲墨眸覆上一层悔色,落在桌案的指骨曲起,紧握成拳。 裴绾月心头一紧,难以置信地望进他的眸底。 所以她不是替身? 可是阿洲哥哥怎会中了此香…… 此香没有解药。 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记起她了? 裴绾月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伤,复杂的情绪交加,让她挤不出一丝笑容。 谢闻洲扶着桌案的指节泛着冷白,双目殷红,蕴着浓烈的情绪,低声问她: “我不知何时才能记起你,你可会等我?” 裴绾月眸色混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的情绪在短短一刹大起大落,脑子乱成一团。 谢闻洲定定地望着怀里的人儿,极力压制住心底的情绪,缓缓开腔: “你慢慢想,无论多久,我都在等你的答案。” 误会解开,裴绾月内心的伤痕却没能一时平复。 她眸光乱飘,最终话锋一转,“你怎会知道我在这?” 谢闻洲垂眸看着她,嗓音低缓: “我听师父提及蚀情香,想去找你,却在屋里没找到你,后来从师兄师姐的嘴里得知你已被送下了山。” “是以,我连夜下山来客栈寻你,掌柜告知我你已与几个男子一同离开,我出了客栈越想越不对劲。” “直至我在客栈附近的道路上捡到你的月牙香囊,我才意识到掌柜在撒谎。” “在我的逼问之下,掌柜道出了实情,他与此男子合伙把你带走,并把你关在了此地。” 他该庆幸没有直接去别处找她,而是在附近徘徊。 若非他没有徘徊,恐怕她早已…… 那么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裴绾月眸里水光盈盈,凝着他看了良久,才低声道:“原是如此。” 倏然间,门口传来一阵躁动,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接踵而来。 裴绾月未及反应,几抹身影便闪了进来。 谢闻洲早已有警惕之心,指骨触及腰间的宝剑,便瞥见来人的真容,动作微顿。 正是他停顿了须臾,才让对方有了可乘之机。 天旋地转间,裴绾月已被裴君珩拉至身后护着。 裴绾月看着近在眼前的背影,瞳仁攫着星芒,“皇兄,你怎知我在此?” “不放心你,特派了侍卫暗中保护你。”裴君珩瞧到她惨白的面容,眉心忽而拧紧。 他们本是已经启程前往锦城。 但是虞欢一直忧心忡忡,他们便去与侍卫会合,从而去找她。 却不曾小人在背后行动。 裴绾月美眸流转,感动涌上心尖。 裴君珩轻抬眉骨,“他是?” “谢闻洲。”裴绾月如实回答。 裴君珩狭长的凤眸微眯,若有所思。 方才他们进来时,一路都是黑衣人的尸体。 他们便觉得是有人来救她了。 没想到这人会是谢闻洲。 多年不见,他竟戴上了银白面具。 此时,谢闻洲眸光掠过裴君珩,而后落至萧沉渊的身上,面不改色道: “不曾想你们竟认识。” 萧沉渊淡漠瞥他一眼,“很意外?” “可不就是很意外吗?”谢闻洲面色从容。 室内的光线昏暗,裴君珩的眼眸显得黢黑幽寂,语气愈发冷沉,“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妹妹的?” “皇兄,这事不怪他,是我自己要下山的。”裴绾月忙道。 “所以你为何会下山?”裴君珩道,“你觉得我会信这其中没有他的手笔?” 裴绾月一噎,垂下了眼睫。 她这皇兄不愧是在位几年的君王。 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谢闻洲双眸紧紧盯着裴绾月,里头窥不见任何情绪,话却是对裴君珩说的,“我的确没有照顾好她。” “既如此,我便不会再让阿绾留在你身边。”裴君珩眸光落在裴绾月身上,“跟皇兄离开。” 他并不是没有给过谢闻洲机会。 而是谢闻洲不懂珍惜,竟置阿绾于险境。 他绝对不能容忍此等事情再次发生。 裴绾月虽然还没给谢闻洲答案,但听到皇兄的话,内心还是犹豫了一瞬。 裴君珩看出她的犹豫,眸光沁出一层寒霜,“阿绾,你可是还要与他一起?” “我与皇兄一起离开。”裴绾月看了看谢闻洲,眸光最终落至裴君珩的身上。 今日遇到了太多的变故,她也许需要时间来沉淀一下。 谢闻洲眸里倒是没闪过讶异,反而轻挑眉梢,“行啊,我与你一起跟他离开。” 裴绾月神色微凝,蓦然看向裴君珩。 裴君珩眸底泛起一抹冷漪,“谢闻洲,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谢闻洲坦然迎视,酌字酌句地开口: “适才她说过你会允我所求的每一件事,以报相救之恩。” 裴君珩回眸看向裴绾月,只见她缓缓地点头,“我的确说过此话。” 但他方才不是说不需回报的吗? 而今竟以此相挟! 裴绾月在心里嘟哝几句,不再去看谢闻洲一眼,亦没有拆穿他。 谢闻洲不轻不重的嗓音再度在屋里响起—— “而我的要求是与你们同行,不知裴公子可否应允?” 第200章 除了舌战群儒,也有别的用处 裴君珩幽幽地瞥了裴绾月一眼,还真是好妹妹,净给他挖坑了。 他能怎么办? 唯有应允了。 只是还未等裴君珩开腔,谢闻洲便淡着嗓音道: “想必裴公子不是自食其言之人吧。” 裴君珩:“……” 他什么也没说,拉着裴绾月走了。 萧沉渊冷淡地睨谢闻洲一眼,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 谢闻洲倒是看清了裴君珩的脸色,唇角微扬,举步跟了出去。 萧沉渊步伐缓慢,谢闻洲很快便与他平行。 不大会儿,萧沉渊眸光带着几分审视地瞥他一眼,轻飘飘道: “前不久才将向淮月掳走,现如今又打上北国公主的主意了?谢兄当真是朝秦暮楚啊。” 谢闻洲非但不恼,反而心情平和地开腔: “我掳错人了。” 他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让萧沉渊微眯起眼,不由打趣一番,“连心爱之人都能认错?” 谢闻洲道:“我中了蚀情香。” 闻此,萧沉渊转动玉扳指的动作微顿,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而沈翩枝以及虞欢皆在马车上候着。 虞欢等了片刻,眉头紧锁,脸上尽是担忧之色,道: “枝枝,你说他们会不会出事了?怎这么久都还没回来?” 沈翩枝给她倒了一杯温茶,“不会有事的,我们耐心等待。” 虞欢抿了一口,仍是没能平复紧张的心态。 她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眸里映出几道熟悉的身影。 他们的身影由远及近。 虞欢面上一喜,雀跃地跳下马车,朝着裴绾月飞奔而去。 裴绾月看见迎面扑来的虞欢,下意识张开双臂,将她拥进了怀里,语气隐隐透着撒娇的意味: “皇嫂,我好想你啊!” 虞欢从她怀里出来,绷着严肃的小脸看她,嘟囔道: “你还记得想我啊?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谢闻洲了呢。” 谢闻洲到底是何方人物? 竟把她阿绾的心勾走了! 裴绾月亲昵地挽着虞欢的胳膊,轻轻晃了一下,“皇嫂,我眼里也有你呀,不信你瞧瞧。” 虞欢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瞳仁,瞧见自己的身影,眉眼不由弯了弯,娇嗔一声: “以为这就能糊弄得了我啊?” 裴绾月继续输出,“皇嫂~” “好了,放过你了。”虞欢神色一顿,语声颇为严肃,“往后不能再这样跟着别人走了。” 裴绾月挽着她的胳膊,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意,“好。” 虞欢这才注意到她微红的眼眶,唇角的笑容凝固,“他弄哭你的?” 好个谢闻洲! 把她阿绾勾走就算了。 还让阿绾受委屈了。 虞欢越想越气,放下狠话,“若是让我亲眼看见谢闻洲,我非得扒他的皮不可!” 正巧此时,不远处幽幽响起一道微凛的嗓音—— “是吗?” 虞欢怔了一下,倏然转身看去,话却是对裴绾月说的,“他该不会就是谢闻洲吧?” 裴绾月没想到他们会出来得如此快,轻轻地“嗯”了一声。 谢闻洲徐徐走来,眉梢染上不明的神色,“你要用什么扒我的皮?” 虞欢哪能想到自己这么背啊。 说别人坏话,还被当场逮住了。 真够丢人的。 但虞欢一想到阿绾受了不少委屈,顿时便硬气了不少,“你让阿绾受了不少委屈,我还不能找你算账了?” “是啊,所以我才问你要用何物扒我的皮?”谢闻洲在虞欢面前站定,强大的气场霎时将她吞噬。 虞欢看不到面具之下的面容,只看到他那双犀利又幽沉的眼眸,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凉了不少。 裴君珩扣住虞欢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嗓音冷凝,“别吓她。” 虞欢看着把自己护在身后的裴君珩,心底多了些许暖意。 谢闻洲这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幽幽瞥了裴君珩一眼,淡淡一笑: “裴兄还挺护短啊。” 他停顿少顷,话锋一转,“只是我并没有吓令正,若她想扒我的皮,尽管扒便是了,我的确让令妹受了不少委屈。” 虞欢寻思只是大放厥词,哪能料到他当真了? 她轻咳了一声,“懒得与你计较,阿绾,我们走吧。” 说罢,虞欢拉着裴绾月上了马车。 沈翩枝放下车帘,朝她们莞尔一笑。 裴绾月轻眨眼眸,“皇嫂,这位姐姐是?” “她是我的至交沈翩枝,你往后便喊她枝姐姐吧。”虞欢道。 裴绾月眉眼带笑,腻声道:“枝姐姐。” “枝枝,她是我的小姑子裴绾月,你可以唤她阿绾。”虞欢对沈翩枝道。 沈翩枝倒了一盏茶递给裴绾月,柔着嗓音说:“阿绾渴了吧?喝点茶。” 裴绾月接了过来,秀眉微扬,“多谢枝姐姐。” 沈翩枝瞧见她衣裙沾了秽物,寻了一套衣裳递给她,“阿绾,我见你身上沾了不少霜雪,还是换上这套新衣裳吧。” 裴绾月唇角勾了抹笑,“枝姐姐待我真好。” 待裴绾月换了衣裙,虞欢才轻声问她:“此前发生了何事?” 裴绾月眉宇间的笑意凝了几分,温吞地冒了句,“皇兄可与你们说我们是如何认识的?” 虞欢点了下头,“这倒是说了。” 她们只是不知道阿绾近日发生了何事。 裴绾月凝着茶盏沉吟半晌,语气缓慢地说道: “我跟着阿洲哥哥去了神医谷,他并不记得我了,起初待我很冷漠,连我送去的药都不喝,还被他洒了一地。” “夜里我因伤口感染发了高热,去寻求帮助时摔倒在他的院子里,醒来便发现是他把我抱进了屋里。” “他察觉到我心里藏着事情,逼我将从前的事情告知他,可我告诉他了,他却不信,甚至破门而出。” 提及此事,裴绾月内心仍是酸涩难平,眉心浅浅蹙了起来。 她看了看安静听着的虞欢与沈翩枝,又低低说了起来: “我想着顺其自然,却不曾想听到二师姐与裴言哥哥的对话,他们说我是向淮月的替身,我悲伤欲绝地离开神医谷,而后被人从客栈掳走,他突然现身救了我。” 沈翩枝听到向淮月的名字时,神色还算平静。 但虞欢乌眸一瞪,脑袋轰地一下,如遭晴天霹雳,颤声道: “这……这怎么就和月月有关了?” 沈翩枝还未将谢闻洲与向淮月的事情告知虞欢。 但是她们此刻都在,索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虞欢惊得目瞪口呆,“我嘞个豆,我万万没想到谢闻洲曾对月月豪强夺取!” 裴绾月听到谢闻洲做过此等猖獗的事情,呼吸停了一瞬。 所以阿洲哥哥真的把她们记混了。 他把西国的公主当成是她了。 但皇嫂怎么喊向淮月为月月? 莫非她们认识? 虞欢透亮的眼瞳染上几许愠怒,愤愤道: “他既然爱的是月月,为何还要跟过来?” 她是没有听他们说谢闻洲要一起同行。 但他既然不喜欢阿绾,为何会跟出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 眼看着虞欢的脸色逐步沉冷,裴绾月忙道:“他方才与我说中了蚀情香,把我与向淮月记混了。” “所以他自始至终爱的都是你?”虞欢面色这才缓和了不少。 裴绾月抿唇,“应当是吧。” 虞欢心中的气彻底消散了,“那就好,我还以为他一边喜欢月月,一边与你纠缠呢。” “那倒是没有。”裴绾月道。 沈翩枝暗松了口气,她有把晚晚与月月的很多事情都告诉了欢欢。 唯独没有提及谢闻洲。 她以为谢闻洲不会再和月月有联系了。 没想到会涉及裴绾月。 幸好只是一场误会。 此时,虞欢掀开了车帘一角,只见他们几人立在不远处,距离太远,没听清他们在聊什么。 裴君珩似有所感,抬眸望了过来,与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对他们说了一句,便迈着步伐走来。 萧沉渊与谢闻洲慢悠悠地跟在他的身后。 虞欢放下帘子的那一刻,他们三人已然坐进了马车。 她们三个女子本是黏坐在一起。 萧沉渊沉着脸把沈翩枝抱到了自己的身旁。 裴君珩也不例外。 最后只剩下裴绾月坐在原位,谢闻洲也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的身旁。 虞欢精致的眉眼微蹙,“你们干嘛呢,我要贴着枝枝和阿绾。” 萧沉渊淡着神色睨她一眼,“虞娘子上辈子可是浆糊?这般黏人。” 虞欢:“……”好毒的嘴。 看在枝枝的份上,不与他计较! 沈翩枝脸色微变,手肘撞了撞萧沉渊的胸膛。 萧沉渊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举,掌心托住她的手肘,“别撞伤了。” 沈翩枝耳尖一红,卸了力气。 虞欢忽然抬手捂住了右脸,“枝枝,我嘴好疼呀,你猜是怎么回事?” “甜掉牙了?”沈翩枝秒接话,不让她的话掉在地上。 “可不就是嘛,你赔我牙。”虞欢清浅如画的美眸溢出几丝笑意。 沈翩枝试探性地开口:“那我把自己赔给你?” “行!”虞欢一锤定音。 “不行!”萧沉渊眉梢轻压。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 他们的眸光齐齐落在萧沉渊的身上。 萧沉渊垂眸看着沈翩枝,眸底有柔情折射出来,“枝枝只能是我一人的。” 沈翩枝被他整得脸红心跳,不敢直视他们的目光,脸偏到了别处。 “你一直变着花样秀恩爱,这马车谁能待得下去?”虞欢发出抗议。 裴君珩郑重其事地点头,“夫人说得对,我们还是去另一辆吧。” 虞欢双眸忽闪,“不是,我就随口一说……”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裴君珩将她揽腰抱起,钻出了马车。 虞欢在他怀里扑腾,吱哇乱叫,“我要枝枝和阿绾,我才不要和你一辆马车!” 裴绾月看得眼睛都直了,皇兄就这样把皇嫂抱走了? 皇兄怕是早就等皇嫂这句话了吧? 学皇嫂的话,这也鸡贼了! 沈翩枝未及反应,他们二人已然不见了。 她想起身,腰间却被一只大手牢牢钳制住,耳畔是他低沉威胁的嗓音—— “夫人想去哪?而是要扔下为夫?” 好强的占有欲! 萧沉渊怕不是天蝎座吧? 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谢闻洲看了裴绾月一眼,“小阿绾可还想继续留在这?” 裴绾月微愣,“你喊我小阿绾?” “在还没想起之前,我都会这般唤你。”谢闻洲声音端着诚恳与认真。 他想恢复记忆后再唤她小月牙。 现在喊了,意义就不一样了。 谢闻洲瞧出她的愕然,又缓缓道:“可是不喜我这般唤你?” “没有。”裴绾月摇了摇头。 “既如此,小阿绾可要回答我方才的问题?”谢闻洲问。 “我……”裴绾月的话还未说完。 谢闻洲便义正言辞地开口:“小阿绾说得是,他们夫妻二人正是爱浓情深之时,我们自是不好叨扰下去。” 裴绾月:“……” 阿洲哥哥怎么和皇兄一个狗样? 其实这句话也是皇嫂教她的~ 裴绾月在心里偷笑。 谢闻洲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走吧。” 裴绾月没有挣扎,任由着他拉着自己往外走。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 沈翩枝额角突突跳着,睨了萧沉渊一眼,“看你做的好事!” “夫人不该夸赞为夫么?若非为夫精明,哪来我们的独处?” 萧沉渊轻挑下眉,唇角噙着一抹弧度,腔调散漫。 沈翩枝眉梢微敛,哼声道:“你把他们弄走了,我还要反过来谢谢你啊?” 萧沉渊厚颜无耻地点头,“对啊。” “萧沉渊,人怎能有你这么厚的脸皮?”沈翩枝气极反笑,发出了深深的质问。 萧沉渊将脸凑近,垂着眼睫看她,“不如枝枝咬一口试试?看有没有你想象中的厚。” 沈翩枝往后仰,“我才不咬呢。” 萧沉渊扣住她的后脑勺,手臂微微用力。 她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怀里,温软的唇也贴在了他的脸上。 萧沉渊勾唇一笑,“枝枝若是想亲,大可告诉为夫,哪用得着偷亲?为夫还能不给你亲吗?” 沈翩枝极有幽怨地瞥他一眼,悠悠道: “萧沉渊,你这嘴不去舌战群儒真是可惜了。” 萧沉渊挑着眉梢,意味深长地说道:“除了舌战群儒,也有别的用处,枝枝可想一试?” 沈翩枝忽然意识到其中意味,摇了摇头,“不……唔……” 第201章 萧沉渊,我们还在马车上呢! 更多的话已然淹没在唇间。 沈翩枝水眸潋滟水光,眼尾洇出一抹艳红,与红痣极为相称。 眉梢轻挑,便似火焰的红梅,卓然盛放,夺目耀眼。 萧沉渊狭长的凤眸没阖上,一直在她脸上来回流转,唇角挂着明显的弧度。 他在亲吻间隙吐了一句,“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枝枝可想知道?” 别的? 莫非是…… 沈翩枝脸颊发烫,对上他荡漾着浅笑的凤眸,轻眨了眨美眸,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一下又一下地推着他。 可她的玉手柔软无骨,没有丝毫杀伤力,宛如在拨动他的心弦,惹得他心间一阵酥痒。 萧沉渊眸色暗涌,握住她不安分的双手,加深了这个吻。 直至沈翩枝氧气稀薄,他才渐渐松开了她,指骨划过她微红的眉骨,语气近乎蛊惑: “我的枝枝怎还连换气都不会?” 沈翩枝全身软绵绵地趴在他的怀里,没力气与他斗嘴。 就在沈翩枝阖上双眸欲小憩之时,裙摆忽然被拨开。 她灵眸蓦然瞪大,低声制止,“萧沉渊,我们还在马车上呢!” “为夫自是知道尚在马车,夫人不必如此激动,还是留点力气吧。”萧沉渊唇角轻勾,嗓音低哑。 沈翩枝还想开腔,却被他先发制人堵住了唇瓣。 不知过了多久,沈翩枝已经像没了骨头似的,瘫软在他怀里。 他刚刚竟然…… 实在太难以启齿了! 萧沉渊薄唇潋滟着一抹水光,泛着鲜艳的光泽。 沈翩枝不敢直视,连忙移开了目光。 幸好她刚刚足够沉默。 否则被他们听到就没脸见人了。 萧沉渊却幽幽开腔:“夫人的声音挺好听的。” 沈翩枝秒懂他话里的意思,脸红到几近滴出殷红的血珠,把头埋进了软毯里,“你别说了!” 她刚刚就算很克制,难免有些稀碎的声音涌出。 他们应当是没有听见的。 萧沉渊把她从毛毯里捞了出来,薄唇凑近,还未吻下去。 沈翩枝一脸抗拒地偏过了头,“你先把嘴擦了。” 她有洁癖。 绝不能容忍他这样亲自己。 “枝枝不一起尝?”萧沉渊语气轻缓,带上一抹薄笑。 “尝你个大头鬼,你不嫌弃我还嫌弃呢!”沈翩枝殷红的脸颊透出不悦。 “既如此,为夫便不勉强夫人了。”萧沉渊把茶盏放在桌案上。 沈翩枝看得眼睛都直了,“你什么时候拿起来的?” “就在刚刚。”萧沉渊很是认真地开口。 沈翩枝:“???” 她误会了? 好家伙,原来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人是她! 惭愧惭愧。 估计是和欢欢待在一起久了,自然而然地被染了一点颜色。 她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嗯,不会!?''?'' ? 萧沉渊瞥她一眼,“枝枝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沈翩枝不自在地垂下羽睫,“没……什么。” 萧沉渊眯起洞悉一切的眼眸,轻抬眉骨,“所以枝枝是误会我了?” “没有啊。” “夫人有没有撒谎,为夫能看不出来?”萧沉渊薄唇轻启,连带着唇上那抹水光也在摇晃耀眼。 沈翩枝:“……”她现在有点怀疑他倒打一耙了。 他如果不想亲她,为什么要用唇凑近? 若是真想给她茶喝,肯定是和往常一样把茶盏递到她的唇边啊! 得出结论,他就是故意的! 沈翩枝清丽的双眸晕染怒气,“萧沉渊,你上辈子是莲藕吧?这么多心眼子!” “夫人怎么知道?好聪明。”萧沉渊失笑道。 沈翩枝默了默,才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说吧,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的夫人如此聪慧,当夫君的自是要奖励夫人了。”萧沉渊散漫的眸光落在她泛红湿润的眼尾上。 沈翩枝眉心一跳,“萧沉渊,你适可而止!” “枝枝一颦一笑皆牵动着为夫,为夫如何适可而止?”萧沉渊低笑,“要不枝枝教教我?” “我说什么你都会听吗?”沈翩枝忽然想到了一个鬼点子,嗓音带着蛊惑的意味。 萧沉渊一眼看破,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都听枝枝的。” “乖,听话,咱们不弄了。”沈翩枝诱哄道。 萧沉渊很好说话地挑眉,“好。” 沈翩枝怔了一下,感到很不可思议。 “枝枝声音都哑了,多喝点水。”萧沉渊倒了一杯温水,体贴地递到她的唇边。 沈翩枝脸颊刚退下的热度再度烧了起来。 … 虞欢被裴君珩抱进了后面的马车里。 裴君珩刚把她放在软垫上,她立马就站了起来,作势往外跑。 他眉心微蹙,大掌扣住她的腰肢,直接把她抱到了腿上。 “跑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裴君珩嗓音微冷,隐隐藏着一丝愠怒。 虞欢挣扎的动作微顿,又听见他说:“欢欢就这般不喜与我待在一起?” 欢欢? 他这称呼改变得也太快了。 虞欢目瞪口呆,“你前不久不是还喊我夫人?” “自是觉得欢欢比夫人亲密悦耳。”裴君珩道。 闻此一言,虞欢神色略显惊讶,“我们关系也不亲密啊,为何要喊得这么亲密?” 裴君珩闭了闭眼,似是被气到了。 虞欢语气藏着几分试探,“难道我说错了?” “是我们本就不够亲密,还是欢欢不想与我亲密?” 裴君珩清冷的嗓音带着几分磁性,有颗粒感敲在她的耳膜上。 虞欢望进他冷沉幽黑的眼眸,语气平淡地问,“这两者有何区别吗?” “怎会没有区别?”裴君珩道,“问题在于欢欢想止步于此,还是向我迈出一步?” 这句话倒是问到虞欢了,沉吟片刻都没有回答。 裴君珩眸光划过她微蹙的柳眉,意识到自己过于心急,把汹涌的情绪压在心底,淡着嗓音道: “我不逼你,时间还长,我们慢慢来。” 虞欢怔了一下,点了下头。 裴君珩忽而俯身靠近,虞欢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背脊微僵。 第202章 谁要你伺候了? 他清冷的松木香顿时覆盖了下来,虞欢神色变得极为不自在,忙道: “你想干嘛?” 裴君珩捻走她鬓发间的落叶,坐直了身子,轻抬修长的指节,一脸认真地打量着她,问道: “欢欢以为我想做什么?” 虞欢脸颊顿时涨得通红,所以是她误会了? 还以为他突然靠近是想亲她呢。 裴君珩凝着她骨碌碌转着的黑眸,无声勾了下唇,“欢欢不会以为我想亲你吧?” “谁……谁以为了?”虞欢当即就反驳了回去。 “欢欢可是不舒服?怎么突然有了口吃的症状?”裴君珩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极为认真地看着她。 虞欢眉心一沉,语气捎上几许怒意,“裴君珩,你故意的!” 她小脸皱成一团,似极了炸毛的小猫咪。 裴君珩不由弯唇低笑,“欢欢连生气都是可爱的。” 虞欢宛如一拳打在了沼泽上,非但气不打一处来,还被黏上了。 她刚准备转过去,便瞧见裴君珩头顶的心动值已升到了66%! 天菩萨! 这升得也太快了! 她以后还能逃出裴君珩的手掌心吗? 若是裴君珩的心动值达到一百,她届时对他没有一丝爱意,他会不会和谢闻洲一样把她囚在身边? 不要啊! 她只想回去找妈妈! 虽然闺蜜几人都在此找到了心仪的夫君。 但她心无所属,还是更偏向于回现代的。 裴君珩顺着她的眸光往上移动,“欢欢怎么看着空气大惊小怪的?” 虞欢的思绪被打断,但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她沉吟了半晌,压着嗓音道: “裴君珩,我性子欢脱,不适合成为好妻子,要不你试着去与别的女子相处?”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周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温度也急骤降了几个度。 裴君珩脸色渐冷,眉宇间覆上一层薄薄的寒霜,沉声吐字:“你可是在赶我走?” “我也不是在赶你走。”虞欢道,“只是我贪财好色,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裴君珩冷嗤一声,“原来夫人是想与男人一样三妻四妾啊。” 他双眸如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她,一字一顿道: “我今后只有你一个妻子,你亦只有我一个夫君,你可以起找伶人的念头,但不能真的找。” 虞欢:“……” 好霸道。 只许她想,不许她找。 还不如不让她想呢。 他此刻真的太上头了。 恐怕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头。 虞欢在心底暗叹了口气,想着走一步看一步。 裴君珩微弯着腰,凑近看她,语气略显委屈: “你确定不要我了吗?我只有你了。” 虞欢心尖微颤,还是头一回看见他这副委屈狗狗的模样。 她心底有一股无名的情绪在涌动,一时半会理不清是何种情绪。 裴君珩叹了口气,“欢欢大抵是喜欢当皇后吧,我一旦没了皇位,你就变心了。” “谁喜欢当皇后了?”虞欢颦眉。 裴君珩黯淡下去的眼眸又亮了起来,唇间微勾,“我就知道欢欢不会不要我的。” 虞欢眉心直跳,这才意识到跳进他挖的坑里。 裴君珩薄唇微勾,看似心情愉悦。 “裴君珩,你在强词夺理。”虞欢颦眉,“我何时说过这番话了?” “欢欢方才那句话想表达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裴君珩道,“我知道欢欢娇羞,不喜把话说得太清楚,我都能理解的。” 虞欢:“……”他可真会给自己洗脑。 罢了。 他说什么就什么吧。 懒得与他争执。 … 谢闻洲把裴绾月带到了另一辆马车。 他们面对面而坐。 桌案的熏炉冉冉升起淡香,很快便把他们包裹其中。 裴绾月微微垂着眼眸,双手无处安放,茫然又无措。 她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更加局促不安。 谢闻洲清冷的眼眸拢了一丝柔和,握着拳头伸到她的眼前,声音很轻: “小阿绾猜猜里面是什么?” 裴绾月缓缓抬眸望去,娇俏的嗓音透着狐疑,“是蜜饯?” “小阿绾掰开看看。”谢闻洲道。 裴绾月得到他的允许,大着胆子去掰他的手。 下一刻,他的双手打开,掌心躺着一枚月牙香囊。 裴绾月瞳仁微阔,蝶翼般的长睫轻闪,伸出玉手将其裹在掌心,启唇道: “多谢。” 她本以为不会再见到月牙香囊了。 不曾想被阿洲哥哥意外见到。 又将它送回了自己手中。 她想,往日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会将月牙香囊丢弃了。 谢闻洲眉心拢上一抹淡色,暗叹一声: “小阿绾不喊我阿洲哥哥,如今连声谢公子都不喊了,到底是我伤了小阿绾的心。” “谢公子。”裴绾月乖巧地唤了一声。 谢闻洲哪能想到她如此配合? 他突然就贪心了些许,诱哄道:“小阿绾乖,喊阿洲哥哥。” “哦,那我不乖。”裴绾月丝毫不惧与他对视,说话的语气极为认真。 谢闻洲眸光微顿,被气笑了,“多年不见,小阿绾还是这么反骨啊。” “你不是不记得我吗?怎么知道我反骨?”裴绾月疑惑道。 “我是把你们二人记混了,年少时所经历的事情并未忘记。”谢闻洲低声解释。 裴绾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些什么。 谢闻洲取过放置在桌案的小手炉,用锦帕包裹着它,而后在裴绾月的身旁坐了下来。 裴绾月神情微顿,“谢公子这是?” 谢闻洲背脊微弯,垂眸看着她泛红微肿的眼圈,低低道:“帮你热敷。” “不用……”裴绾月下意识拒绝。 她头顶砸来幽沉且不容置喙的嗓音,“别动。” 谢闻洲瞥见她羽睫轻颤,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她,放软语调,“小阿绾乖,闭上眼睛。” 裴绾月轻抿了下樱唇,最终还是听话闭上了双眸。 温热落在她的眼睛,隔着肌肤蔓延至体内,血液也随之沸腾。 他距她太近,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怎么也躲不掉。 她指尖捏紧月牙香囊,心情格外紧张。 谢闻洲划过她娇嫩欲滴的红唇,复而落在她微蹙的黛眉上,指骨将其抚平。 “小阿绾,放轻松。” 裴绾月紧绷的背脊渐渐放松下来,软绵绵地倚靠着车壁。 她眼睛被烫得很舒适,困意渐渐来袭,缓缓睡了过去。 谢闻洲听见耳畔传来低浅的呼吸声,唇角扬起的弧度微不可察。 … 天地间的风雪连绵不断,不见停歇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 地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厚雪,车轮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甚至难以前行。 寒夜回头禀告道: “王爷,此刻风雪交加,寸步难行,是否要找个地方歇脚?” 萧沉渊用毛毯将沈翩枝裹在怀里,目光划过她恬静的睡颜,缓声道: “那便找个地方歇脚吧,待风雪停了,再继续前行。” 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了附近的临县。 马车也很快在一家客栈前停下。 寒夜进去不到一瞬便折身出来了,拱手对着马车内道: “王爷,掌柜说近日风雪不断,客栈里的所有厢房皆被订走了。” “他还说临县所有的客栈皆无空出来的厢房,这该如何是好?” 躺在萧沉渊腿上小憩的沈翩枝听到动静醒了过来。 她轻眨潋滟水光的双眸看着他锋利的下颚线,低声问了句: “萧沉渊,我们该不会要露宿街头了?” 虽说他们可以留在马车里。 但风雪短时间内没有停的迹象。 留在车厢内太久实在不方便。 何况谁能预料得到天象? 若是等会儿下冰雹呢? 萧沉渊轻揉她的鬓发,“不会的。” 说罢,他凛声对外道:“既如此,那便去盘下周边的宅子。” “是,王爷。”寒夜道。 他领着一支铁甲卫去挨家挨户地敲门。 那些人家何曾听过这么多钱?还只是借住几天。 他们一口便应了下来。 不大会儿,他们收拾好了包袱,收下了几千两银子,笑盈盈道: “大侠,你们进去住吧,住多久都可以,我们去投奔大爷的大舅的姨母的二婶的叔叔了。” 寒夜听到这一大串绕口令,头开始犯晕,连忙摆了摆手,“去……去吧。” 待他们走了之后,寒夜才折回去回禀。 铁甲卫正纷纷把东西搬进府邸。 虞欢从车里跳了下来,闯入风雪中。 裴君珩扣着她的腰往怀里带,举着伞为她挡去风雪,“别乱跑,当心染了风寒。” “我不会染上风寒的,你先放开我。” “不放,你跟泥鳅似的,放了就捉不住了。” 虞欢听到他这个比喻,不满地蹙起黛眉,“裴君珩,你才是泥鳅呢。” “我的小祖宗说什么便是什么。”裴君珩眉宇间敛着宠溺。 虞欢望进他炙热的双眸,而后迅速收回,低声反驳,“谁是你祖宗……” 她声音虽然不大,但也钻入了裴君珩的耳中。 裴君珩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里的抗拒,敛起眸底的落寞,拥着她走到府邸门口停了下来。 谢闻洲也陪着裴绾月徐徐走来。 他的伞一直都往裴绾月那边倾斜。 风雪似乎又大了些,谢闻洲的手臂被结冰的雪粒子覆盖住,还淌了不少水。 裴绾月看着头顶的伞,迅速看向谢闻洲,颦眉道: “你怎把伞往我这边倾斜?你肩膀都湿了。” 谢闻洲对此只是淡然一笑,“无碍。” 裴绾月心中万般滋味,敛眸不语。 虞欢手肘碰了碰裴君珩,压低嗓音,“你觉得他们会在一起吗?” 裴君珩:“天若有道,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 虞欢虽没开腔,却觉得他所言极是。 谢闻洲与裴绾月也站在了府邸门口。 停在首位的马车有了动静。 萧沉渊抱着沈翩枝走了出来。 沈翩枝露出一双嫩白纤细的玉手,把伞举在头顶。 但是沈翩枝目光触及他们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脸颊还是不争气地泛红。 她本是想自己下去的。 奈何萧沉渊偏要抱着她。 自从他们捅破窗户纸后,萧沉渊就变着法子秀恩爱。 无论外人在与不在,他都很少让她的双脚沾地。 此时,萧沉渊悠悠道:“夫人撑好点,别把自己淋到了。” “好。”沈翩枝点头应下。 萧沉渊抱着沈翩枝脚步轻盈地踏进了府邸,走在回廊。 他们几人紧随其后。 虞欢太久没见沈翩枝,很想与她同床共榻。 但一看到萧沉渊对枝枝这般爱不释手,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下一瞬,萧沉渊抱着沈翩枝进了一间屋子,随之把门关上。 虞欢只能把主意打到裴绾月的身上,“阿绾,我和你一起睡吧。” 她总不能让阿绾与谢闻洲共处一室吧。 再怎么说阿绾也是未出阁的女子,实在不合礼数。 裴绾月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啊,嫂嫂。” 裴君珩语气轻缓,“欢欢是想让我和谢公子一间屋子?” “你与谢公子多年未见,也是时候叙叙旧了。”虞欢道,“时辰不早,我便与阿绾回去歇下了。” 说罢,虞欢也不顾裴君珩的反应,拉着裴绾月进了另一间屋子。 短短一瞬,只余裴君珩与谢闻洲站在廊檐下。 天色昏暗,廊外风雪依旧,还搅着寒意往人骨缝里钻去。 谢闻洲拢了拢身上的墨黑毛氅,嗓音比夜色还淡,“若裴公子实在为难,在下也不会勉强。” “既然夫人让我与你叙旧,我自是要听夫人的。”裴君珩幽幽道。 闻此,谢闻洲神色倒无变化,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进了另一间屋子。 裴君珩站在原地等了须臾,见虞欢的房门没有打开的迹象,便迈着步子跟了过去。 … 萧沉渊抱着沈翩枝进了屋子,垂眸一看,神色微沉,“为夫才一会没盯着,夫人便让自己淋湿了?” 沈翩枝瞥见他紧绷的下颚线染着愠怒,软着语调道:“我刚刚手抖了,不是故意的……” “既如此,为夫只好伺候夫人沐浴了。” 沈翩枝:“???” 原来这厮刚刚就在这等着呢。 还未等沈翩枝开口,他一记眼光扫了过来,“抗议无效。” 沈翩枝在浴斛里任由他摆布,也懒得费力挣扎。 等萧沉渊把她从水里捞出来时,已是深夜。 沈翩枝已困得睁不开眼,沾了枕头便沉沉睡去。 只是在她睡得迷迷糊糊间,每一寸肌肤皆落下了温热的麻酥感。 第203章 竟被他撞见这一幕 沈翩枝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但倦意逐步席卷全身,再度悠悠睡了过去。 萧沉渊把她柔软无骨的手握住掌心,而后在手背落下一吻,嗓音缱绻深情,“夫人好梦。” 他顿了一下,无声勾唇,“最好是梦里有我。” 萧沉渊自知怀里的人睡得太沉,不会得到回应,也没有过多期待。 谁知他竟听到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未等萧沉渊反应过来,她便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 萧沉渊凤眸一弯,眉眼也随之舒展开来,圈着她手臂力道紧了几分,哑声道: “我梦里也会有枝枝的。” … 沈翩枝感到喉间干涩,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她刚想下榻倒水,便摸到身边的位置空落落的。 萧沉渊呢? 他不在榻上去哪了? 沈翩枝刚想把灯点上,便听见院子外传来一阵混乱的打斗声。 她心底爬上一抹骇意,披上外衣,拎着弓箭开门出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 许是萧沉渊与铁甲卫等人把他们拦着,不让他们靠近。 也不知三更半夜会是谁来偷袭。 沈翩枝忽然看见准备钻狗洞的虞欢,脸色微变,跑了过去,“欢欢,你不用钻狗洞,我会保护好你的。” 虞欢身形一顿,倏然回眸看她,“枝枝,你怎么醒了?” “我夜里口渴,欲去喝水,便听到了打斗声。”沈翩枝解释一番,又道,“别怕,我会箭术,不会让你出事的。” 说完,她才注意到虞欢肩上的包袱,错愕不已,“你这是要去哪儿?” 欢欢居然连包袱都收拾好了? 她总觉得事情没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虞欢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讪道: “其实我是想趁乱逃离这里的,枝枝,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沈翩枝陡然睁大美眸,“你不想待在裴君珩身边,所以才借此机会离开?” 虞欢点了下头。 若是裴君珩的心动值真的达到一百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 所以此刻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也许他过段时间便会淡忘了她。 她于他而言,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思及此,虞欢看着未从怔然中缓过来的沈翩枝,又问了一句,“枝枝,你要一起吗?” 沈翩枝黛眉无声折了一抹弧度,“欢欢,萧沉渊的蛊毒还未解,我不能离开。” 虞欢扬唇一笑,“行啊,我不勉强你,那我先走了。” 沈翩枝扣住她的手腕,“欢欢,我担心你一人在外不安全。” 闻此,虞欢脸上划过细微的变化。 其实她也有想过这一点。 但还是觉得先离开这里更为重要。 廊檐下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线,照在她们身上,在雪地上斜照出两道影子。 风雪肆虐,正在不断横扫她们的身子。 她们身子变得有些摇摇欲坠。 良久,沈翩枝声音轻柔地道: “欢欢,你此刻离开,一则安全没保障,二则是在逃避对裴君珩的感情,或许你认真和他谈谈,会有转机呢?” “若你真的没办法对他动心,依照他光明磊落的为人,定会放你离开。” “我们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暂且不要冒这个险,好不好?” 沈翩枝实在太害怕失去虞欢了。 外面刀剑碰撞的声音愈来愈强,她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欢欢离开。 虞欢看着沈翩枝一脸哀求,终是没狠下心一走了之。 沈翩枝唇角挽起一抹笑意,“欢欢,看见你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也就放心了。” 她左手持着弓箭,右手抱住了虞欢。 虞欢自然而然地抵在沈翩枝的肩头,却无意看见了站在梅花树下的裴君珩。 他正遥遥望来,手上持着一把利刃,上面还沾了未干的血珠。 就连他的银白的衣裳也未能幸免,鲜血如同艳丽的红梅般肆意绽放。 虞欢心下一凛,体内有密密麻麻的局促不安扩散开来。 他是何时站在这的? 有没有听到她和枝枝的对话? 还有,她为什么会这么怕他听到? 隔着几寸的距离,虞欢看到裴君珩的眼神极为淡漠,没有掺杂一丝柔情。 此时的他与在此之前温润深情的他截然不同。 沈翩枝发现虞欢太久没动静,下意识放开了她,却发现她在看着远处,于是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当目光触及到裴君珩的那一瞬间,沈翩枝眉梢染上震惊。 不是,裴君珩什么时候来的? 他该不会是剿匪过后,匆匆跑来保护着欢欢吧? 那他听到她们方才的对话,岂不是心如刀割? 沈翩枝内心有些乱,动了动唇,“欢欢……” 虞欢抿唇一笑,“枝枝,你先进屋吧,我与他谈谈。” 沈翩枝默了几瞬,点头应下,“好。” 倏然间,院子外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萧沉渊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眸光划过沈翩枝的那一瞬间,他提到嗓子眼处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疾步上前,握住沈翩枝冰凉的双手,眉宇间尽是心疼,“怎不在屋里待着?” “我担心你……”沈翩枝细细看了他几眼,确定他身上没有一处伤口后,这才松了口气。 萧沉渊张开大氅将她裹了进来,接过她手上的弓箭,把她带着往屋里走: “夫人这是不信为夫有冲锋陷阵的能力?” 沈翩枝冰寒的身子被他的温热笼罩,眉眼也软了几许,笑道: “我自是信的,只是想着去与你并肩作战,如此你便不用那么累。” “枝枝还挺会为我分忧的啊。”萧沉渊低笑一声。 “那是。”沈翩枝很是骄傲地勾唇。 萧沉渊动作轻柔地刮了刮她泛红的鼻尖,俯身温柔抱住了她,嗓音温柔又缱绻: “为夫不用夫人上阵杀敌,夫人只需留在后面照顾好自己。” 进了屋子,萧沉渊把门关上。 沈翩枝从他怀里出来,在他面前转了几圈,“你看,我刚刚也有好好照顾自己。” 她裙摆飞扬,如同蝴蝶展翅,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 且她双眸敛着闪闪星芒,脸上透着明媚的笑容,让人一瞬便失了神。 萧沉渊垂睫看着她,漆色的瞳仁流动着璀璨星光,比平日里还要亮上些许。 他唇角扬起一抹深深的弧度,不禁夸她,“枝枝真乖。” 沈翩枝欲想再转几圈。 顷刻之间,他扣着她的手腕,把她拽进了怀里,“再转可要累坏了。” 沈翩枝眉眼弯了弯,“那我不转了。” 萧沉渊把她打横抱起,放在榻上,而后将她圈在怀里。 沈翩枝直勾勾地凝着他清隽的脸庞,轻声问道:“可是有流寇要闯入我们的府邸?” “夫人当真是料事如神啊。”萧沉渊唇角含笑。 沈翩枝眉心浅蹙,“有很多流寇吗?裴君珩好像受伤了。” 萧沉渊轻皱剑眉,语调幽沉,“夫人怎还记挂旁的男子?” “我不是在记挂他。”沈翩枝道,“我是想知道流寇是不是很多?” 他真的无时无刻都在吃醋啊。 占有欲极强。 “嗯,挺多的,谢闻洲在善后。”萧沉渊与她鼻尖相抵,微凉的温度蔓至肌肤。 “想必是风雪连绵不断,那些流寇都涌进城来了。”沈翩枝语气一顿,又道,“那定会有不少平民百姓流落街头。” 萧沉渊掠过她轻蹙的眉头,悠然道:“街道上暂且没有流落街头的百姓,夫人宽心。” 沈翩枝眉头舒展开来。 “夫人可还困?”萧沉渊忽然问她。 沈翩枝下意识地摇头。 方才睡了不久,又被此事惊到,此时已没有半点睡意。 萧沉渊掀了掀眼皮,“为夫困了。” “那你睡吧。”沈翩枝语调温软。 萧沉渊把她抱到自己身上坐着,深邃狭长的凤眸含着深意,道: “既然夫人不困,那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沈翩枝脸上的笑容微僵,“谁要丰衣足食了?我……我现在困了。” “晚了。”萧沉渊双手扣着她的腰肢,不让她逃。 “萧沉渊,你放我下来!” “不放。” “我不喜欢!” “枝枝只想享受,不想付出,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萧沉渊稍抬眼睑,薄唇无声勾起弧度。 沈翩枝一双美眸水盈盈地看着他,只好软着语调撒娇,“我还没做好准备呢,下次好不好?” 萧沉渊目光如炬地看着她,“枝枝以为撒娇就能逃过去了?” 沈翩枝哪做过此等事情? 一向都是他亲力亲为。 再加上她脸皮较薄,让她主动实在难于登天。 “凡事都得迈出第一步,我相信枝枝能做好。”萧沉渊勾唇道。 沈翩枝:“……”敢情这是在pua她呢。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萧沉渊哄了她一阵,见她还是不为所动,眉眼的笑容淡了些许,悠悠道: “若是为夫出手,可就不是夫人求饶就能轻易高抬贵手的了。” 沈翩枝如遭雷劈,身形一顿。 他在威胁她! 但一想到他往日凶悍的样子,腿脚便禁不住发软。 算了,还是自己动手吧。 沈翩枝在心中沉吟片刻,视死如归地看着他,“我来就我来!” 随后,萧沉渊全身都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劲,没有闭上双眸,眸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欣赏着她的一举一动。 第204章 既是心中有我,为何把我推开? 屋子里的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欢笑声荡漾不止。 而院子里对立而站的二人久久都没有一丝反应。 他们立在茫茫雪地,任由着裹挟着风霜的飞雪打在自己身上。 连被积雪压弯了腰的梅花都发出了声响,唯独他们安静得很。 直至裴君珩衣裳上的血迹干涸,他才抬起步伐朝着虞欢走来。 虞欢虽然愣在原地,可大脑一片空白,指骨不由蜷起。 裴君珩在距离她一寸之时停下,神色沉冷地望着她,“原来夫人这般抗拒我啊。” 他的语气似在自嘲,唇角也泛起讥讽的弧度。 虞欢喉咙似鱼骨卡住,久久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不喜欢裴君珩的啊。 可为什么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却似被石头压住,有些喘不上气来呢? 裴君珩眸里没有半点温意,开口的嗓音如寒霜般凛冽,“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话音落下,他徐徐转身,拖着长剑离去。 虞欢看着雪地上蜿蜒的雪痕,才意识到他手臂受伤了。 她心被针扎了几下,泛起沉闷的钝痛,脚却不受控制地跟上去。 裴君珩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面上毫无波澜,也没有回头,背对着她淡声道: “不必跟过来了,你自由了。” 虞欢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瞬,蹦出了一句—— “可你没有与我签下和离书,我不算得到自由啊。” 裴君珩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他冷嘲地勾唇,“明日我自会与你签下和离书。” 丢下此话,他砰的一声把门摔上。 虞欢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泛起阵阵酸涩。 下一刻,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不是,虞欢,你干什么啊! 你不是不喜欢他的吗? 你难过什么? 清醒一点! 尽管如此,虞欢还是没能让情绪恢复如初。 她站在廊檐下,一会看看外头的风雪,一会看看廊角的灯笼,寸步未移。 而裴绾月把耳边贴在门框上,把他们的对话一句不漏地听了进去。 嫂嫂不惜放下身段钻狗洞,也要离开皇兄! 天呐,嫂嫂这是有多不想留在皇兄身边? 而且听皇兄的语气便能听出他的悲伤欲绝。 嫂嫂却突然蹦出一句还没和离不算得到自由。 她猜皇兄听到此话定是被气得半死。 虽然她很想嫂嫂与皇兄鸾凤和鸣,相濡以沫。 可她还是想嫂嫂开心。 一番思虑过后,裴绾月把门打开,对站在一旁的虞欢道:“嫂嫂,外面寒冷,你快进来吧。” 虞欢本是失焦的双眸有了聚点,抬步走了过来。 裴绾月拥着她冻得半僵的身子进了屋,把门关上,第一句话便是: “嫂嫂,我支持你离开皇兄!” 虞欢听得一愣,错愕地看她,“你都听见了?” “你们声音不小,我想不听见很难。”裴绾月口吻认真道。 虞欢在圆椅上坐了下来,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 “你皇兄受伤了,要不你去给他包扎?” 裴绾月脸色变了一瞬,“男女授受不亲,我尚未出阁,怎可去看男子的身膀子?” “他也不算是别的男子,它是你皇兄。”虞欢试探解释。 裴绾月摇了摇头,“那也不行。” 虞欢垂下了双眸。 裴绾月在她身旁落座,轻声道:“嫂嫂,要不你去帮皇兄?” 此话一落,房门便被敲响了。 虞欢极为紧张地抬眸望去。 会是裴君珩吗? 她不禁在心中想。 裴绾月迈着轻盈的步子去开门。 待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虞欢的心也随之落下谷底。 谢闻洲站在廊檐下,持着剑的手背在身后,乌墨般的眸子凝着裴绾月,“可有一直在屋子待着?” 他去灭敌之前特意嘱咐她,让她乖乖留在屋子里,哪也不许去。 裴绾月俏皮地挑了下黛眉,“我一直都在屋里待着呢。” “小阿绾真乖。”谢闻洲眸里淌着一丝柔色。 他的话让裴绾月心神荡漾不止,有些不自在地垂眸看着自己搅在一起的素手。 谢闻洲余光瞥到了坐在屋里的虞欢,对裴绾月说:“小阿绾,让你嫂嫂去给裴兄包扎吧,我可没有多管闲事的闲暇。” “嫂嫂好像不太愿意。”裴绾月嗫嚅道。 “那便让裴兄血流成渠吧。”谢闻洲耸了耸肩,语气尤为淡漠。 虞欢有些听不下去,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去就去。” 说罢,她迈过门槛,站在了裴君珩的卧房门口。 她默了几瞬,抬手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裴君珩幽冷的嗓音,“何人?” 虞欢刚张了张嘴,一旁的谢闻洲便幽幽道:“是我。” 裴绾月看着谢闻洲的双眸充斥着崇拜。 阿洲哥哥也太足智多谋了! 他知道皇兄听到皇嫂的声音肯定不会开门。 所以才承认是他敲的门。 虞欢怔了须臾,很快便知道谢闻洲的用意,眼神递去一抹感激。 谢闻洲眸光落在了裴绾月的身上,似乎在说:因为她的缘故才会出手相助。 裴君珩放下手中的绷带,缓步去把门打开。 他看到站在门口的虞欢时,眸色淡了下去,“何事?” 虞欢没开口,直接从他的臂弯下溜了进去。 裴绾月陡然一愣,皇嫂也太敏捷了。 裴君珩见虞欢在圆椅坐了下来,神色微沉,把门阖上。 站在廊檐下的谢闻洲轻抬眼睑,“小阿绾不请我进去稍坐片刻?” “皇嫂说了,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让你进去。”裴绾月口吻严肃。 谢闻洲无声勾起薄唇,缓慢地说:“小阿绾昨夜与我独处一室时,怎没说这句?” 裴绾月顿时噤了声。 她昨夜发热晕倒在他的院子里,是他把她抱了进去。 亦是她要求他留下,不让他去别的卧房。 所以她现在把阿洲哥哥堵在门外着实说不过去。 这般想着,裴绾月往旁挪了半寸,让出了一条道路。 谢闻洲抬眉,“你先进去。” 裴绾月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缓慢转身。 但她下一刻又转了过去,搞了个偷袭。 只见谢闻洲把沾了血迹的剑放回剑鞘,而后放置墙壁靠着。 谢闻洲抬起眼眸,忽而撞进她净澈的水眸,唇角轻扯出一抹弧度,“小阿绾还真是不乖啊。” 裴绾月轻咳了一声,佯装无事发生地转了过去。 谢闻洲无奈勾唇,跟着她走了进去,而是把门关上。 关门声与他的脚步声重合,倒是让裴绾月的背脊不由紧绷起来。 阿洲哥哥知道她是小月牙了,会不会对她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谢闻洲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裴绾月指尖捏紧,回眸看他,“你怎知我在胡思乱想?” “我不是曾告诉你,我会相面知心?”谢闻洲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所以你一言一行皆瞒不过我的眼睛。” 裴绾月感觉自己被他看了个透彻,神色微凝。 “小阿绾,我不会对你做出逾越之举,放心吧。”谢闻洲把茶盏递给她。 裴绾月接过茶盏,也不知他是有意无意,指尖不小心触碰了她的手背。 微妙的烫意隔着肌肤滚进她的心间。 她手微抖了一下,茶水险些洒了出来。 谢闻洲接过她手中的茶盏,拉着她在一旁落座,“我喂你喝。” “我可以自己喝。” “小阿绾心不在焉,适才险些烫到,我可不放心让你自己喝。”谢闻洲稍弯下腰,茶盏递到她的唇瓣。 “乖。”谢闻洲嗓音低沉而撩人。 裴绾月乖巧地张了张唇。 … 虞欢拿起金疮药,朝着他抬了抬下巴,“快坐下来,我给你处理伤口。” 裴君珩眼神不自觉染上冷讥,冷冷吐字:“虞娘子这是何意?不是要与在下和离吗?为何还要给在下处理伤口?” 他疏离淡漠的一句‘虞娘子’,倒是让虞欢呼吸一滞。 半晌,她抿了抿唇,心平气和地说:“我虽想与你和离,但我不想看着你的伤势越来越重。” “不劳虞娘子费心,请回吧。”裴君珩尾音转冷,兀自压下心中的怒火。 虞欢自幼反骨,别人不让她做的事情,她偏反其道而行之。 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 “裴公子有时间在这与我多费口舌,还不如快点过来坐下,待包扎完了,不用你赶,我也会走。” 裴君珩孤身而立,眉眼间是浓重的凌厉,“既是要和离,我的伤势与虞娘子无关,还望虞娘子莫要过多干涉。” “但我们现在也还没和离啊,所以还是与我有关的。”虞欢起身拉着他坐了下来,“别乱动。” 裴君珩冷瞥她一眼,“你心中有我。”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虞欢手猛然一颤,金疮药从掌心脱落。 然而她并没有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 再度抬眸,却见金疮药稳稳地落在了裴君珩的掌心。 裴君珩双眸攫住她,沉声问道: “既是心中有我,为何要把我推开?” 虞欢脸色微白,如鲠在喉。 她刚移开目光,裴君珩便轻掐她的下颌,逼迫她望进他灼热幽沉的眸底。 “虞欢,你为何要逃避对我的情感?”裴君珩双眸猩红,似失控了般,低吼一声。 第205章 难道是迷情香? 虞欢从未见过他这副姿态,体内沸腾的血液霎时被冰封,脸色已然煞白。 枝枝与他都是这般说。 难道她真的在逃避对他的感情吗? 所以在他撞见她和枝枝的对话时,她才会如鲠在喉,心如刀绞? 裴君珩凝着她茫然无措的脸颊,兀自压下眸底的冷戾,松开了掐着她下颌的手。 “我不逼你了,你走吧。”他淡漠地丢下一句,转身背对着她。 虞欢机械般地抬眸,瞥见他手臂上的伤口蜿蜒向下,是一道不小的口子,且尚在不断溢出艳丽的血珠。 她现在脑子很乱,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只想给他包扎好伤口。 只是她刚碰到他的手臂,便被他无情地甩开,“不必虞娘子操心了。” 虞欢本就重心不稳,随着他的力道摔在了地上,脚腕也崴了一下,渗出丝缕痛意来。 裴君珩蓦然转过去,眸底闯入她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的画面。 他牙关咬得极紧,痛意在心下蔓延,冷眸揉杂着心疼。 四目相对,沉默隔着两人扩散开来。 裴君珩压下喉间闷苦而浓烈的涩意,迈步向前,左臂一伸,扣住她的腰肢将她带了起来,唇里溢出一句: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虞欢试着走两步,发现右腕实在疼得厉害。 裴君珩摁着她的双肩,让她坐了下来,半蹲着检查她的脚腕。 虞欢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我没事。” 裴君珩扣住她的脚腕,不让她有躲闪的余地。 褪下白色鞋袜,才发现她的脚腕浅红微肿。 他修长的指节轻摁在脚腕处。 虞欢疼到倒吸一口凉气,“轻点……” “我给你上药。”裴君珩从桌案上的药箱取出药油。 还未倒出掌心,便被虞欢阻拦了,“你若不给我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那我就不给你上药。” “还挺会威胁我啊!”裴君珩眉心微压。 “那你让不让我威胁?”虞欢眼睛圆碌碌地看着他。 裴君珩把尚在滴血的手臂伸了出来,“你说呢?” 能成功与他交换条件,那么这个伤也是值得的。 虞欢眉心不由弯了弯,拿起金疮药,扑洒在他的伤口处。 血色玉珠还是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转瞬便覆盖住粉末。 裴君珩垂眸看着她,“再倒一些。” 虞欢听他的操作倒了不少粉末出来,这才堪堪为他止住了血。 她拿起绷带,在他伤口处缠上几圈。 全程都是皱着眉头完成的。 裴君珩将她的神色尽收眸底,眉峰的冷芒消退不少。 明明在意他,却要一直把他往外推。 这究竟是为何? 难道是她还没看清她的内心? 既如此,那他便给她时间慢慢去看。 想法落下,裴君珩眉骨轻抬,“是你自己放上来,还是我帮你?” 虞欢默了一瞬,才领悟到他话里之意。 下一瞬,她把受伤的腿搭在他的腿上。 裴君珩掌心倒了药油,动作轻柔地裹住她的脚腕。 他炙热的掌心顿时驱散她裸露在外的冷意。 尽管他力度很小,虞欢还是疼到额间沁出薄汗。 “忍着点。”他道。 虞欢唯有点头。 裴君珩将手臂递到她唇边,“实在难以忍受便咬我吧。” “不用。”虞欢道,“我可以忍。” 裴君珩一边帮她轻揉,一边抬眸与她对视。 暧昧掺杂进空中,如同熏炉冉冉升起的烟雾,丝丝缕缕地拢了过来。 虞欢心口莫名热了起来,悄声无息地移开视线。 他们方才不是还吵着要和离的吗? 眼下的氛围怎么莫名暧昧起来了? 难道这空气中散发的是迷情香? 虞欢眸光落在桌案一角的熏炉,俯下身将其熄灭。 裴君珩看到她这个举动,明显感到讶异,“欢欢为何把香灭了?” “我闻不惯这个香。”虞欢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 裴君珩没察觉到什么,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专注给她揉脚了。 可虞欢仍是感到心跳加速,仿佛就要破膛而出。 暧昧气息久久不散就算了。 她心跳不断加快。 虞欢目光投在裴君珩淡漠平静的脸上,“你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吗?” 裴君珩疑惑地侧眸看她,“嗯?” 虞欢摇了摇头,“没什么了。” 裴君珩俯身靠近,两人仅剩寥寥几厘米的距离,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你为何脸红了?” 虞欢脑袋往后仰去,“你别靠我太近!” “欢欢可是害羞了?”裴君珩扫过她浅浅泛红的脸颊,明知故问。 “谁……谁害羞了?”虞欢瞪他一眼,“别胡说。” “好,我不胡说。”裴君珩顺着她的话应下。 虞欢坐如针毡,低声问他,“可以了吗?” “还需揉久些。” “其实我觉得可以了。” 裴君珩动作微顿,“此话怎讲?” 虞欢眸里闪过一抹灵光,“阿绾不是和谢闻洲独处吗?我不太放心,所以想回去看看。” “你不用回去了。”裴君珩忽然抛出一句。 虞欢以为自己听错了,“昂?” 裴君珩直至她充满狐疑的目光,凝声说:“既然我们还没和离,自是不能分居。” “谁要和你同榻而眠了?”虞欢颦眉道,“我要回去。” 说罢,她作势起身。 谁知裴君珩偏不如她的意,单手把她抱了起来,缓步往榻上走去。 “若再挣扎,恐怕又要麻烦欢欢重新帮我包扎了。”他拖着尾音道。 虞欢如正在扑腾的鱼,霎时安静了下来。 裴君珩眉梢轻挑,眸底的得意尽显。 看吧,她心里果然有他。 她是在怕他的伤口再次裂开。 绝不会是怕麻烦。 虞欢被轻轻放在了榻上,她眼睫轻颤,“我还是想去和阿绾睡。” 见他神色未变,她又道: “裴君珩,难道你不怕他们二人发生了点不可描述的事情吗?届时你追悔莫及阿!” 裴君珩眸里折射出一抹浅笑,语调极缓,“欢欢这般说,不怕应验在自己身上?” 虞欢神色微冷,怒道:“我应你大爷!” 她现在又不身在皇宫。 才不要和他睡呢。 当然,这个不是名词。 裴君珩轻“啧”一声,俯身逼近,“看来欢欢不信啊。” 第206章 若你再上前一步,我便射穿你的心脏 虞欢双手死死抵在胸前,透亮澄澈的明眸洇开一抹薄怒,“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裴君珩没有继续俯身靠近,眸光划过她紧绷成直线的红唇,半带轻笑道: “欢欢为何这般激动?我也没想干什么。” 虞欢眼睛都瞪大了,“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这么给自己找台阶下的。” “我真没打算碰你。”裴君珩眼神诚恳。 虞欢哼了声,“所以你刚刚是故意吓我的喽?” 裴君珩没否认。 虞欢滚进了床榻的里侧,只给他留了个后脑勺。 且她浑身都写个四个字:我生气了。 裴君珩伸手去把她掰过来。 谁知她身子极为僵硬,似箭在弦上,绷得很紧。 裴君珩不由低笑出声,“倘若把你用来砸敌人,定能把他们砸死。” “你话里话外都在内涵我呢?”虞欢更恼了。 “不敢。”裴君珩道。 虞欢瞪他一眼,“我看你敢得很,我不要和你同榻而眠!” “你敢?”裴君珩微眯起眼,蔓出丝缕威胁来。 虞欢瞬间怂了下来,“我就不敢。” 虽然她怂了。 但气势仍在。 裴君珩看着她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眸里泛着碎芒,欲笑未笑。 虞欢瞥他一眼,转过去闭上双眼。 裴君珩听到清浅绵长的呼吸声,眉梢微扬,“小没良心的,睡得还挺快。” … 沈翩枝坐上去没多久,鬓发便被汗珠打湿,眼睫也湿润凝着泪珠,脸颊更是如绽放的梅花艳红夺目。 萧沉渊虽然没动,但也没有睡着。 她轻扯红唇,“夫君,我累了。” 他幽深的眸光划过她的双眸,低声一笑,“夫人还挺娇气,这才多久就累了?” 沈翩枝本就委屈,一听他这话,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萧沉渊心忽然揪成一团,把她从腰上抱了下来,拥入怀里轻哄: “是为夫不好,不该凶你的,枝枝乖,不哭。” 沈翩枝埋在他的怀里,水眸轻眨,趁机提条件,“以后你动。” “好。”萧沉渊爽快应下。 沈翩枝红唇微张,满意地笑了。 萧沉渊悠然散漫地垂眸,沉寂的墨眸溢出柔情,“不哭了?” “你都答应我了,我再哭就不礼貌了。”沈翩枝嗓音娇脆甜腻,甚是悦耳。 萧沉渊的指腹拭去她眼尾的泪珠,复而轻摁在她的唇上,“如此说来,枝枝倒是把为夫吃得死死的了。” 沈翩枝心口微烫,有些不敢直视他说的话。 “枝枝以为是哪个吃?”萧沉渊浅勾薄唇道。 沈翩枝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不去看他。 正当萧沉渊开口之时,院外又传来了一阵躁动。 接着是刀剑相碰的声音。 萧沉渊迅速下榻穿衣,看着沈翩枝道:“乖乖待在屋里,哪都不要去。” 沈翩枝从榻上坐起,脸色微凝,“我会乖乖的,你也不要让自己受伤。” “好。”萧沉渊不再多言,提着剑离开屋子。 在萧沉渊踏入廊檐的那一瞬间,裴君珩与谢闻洲也从屋里出来了。 他们三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踏入茫茫天地间。 沈翩枝刚穿衣完毕,窗牗忽而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抹身影闪了进来。 沈翩枝执起弓弩,把箭搭在弦上,对准人影处。 正当她欲放箭之时,一张熟悉的面孔闯入她的眼帘。 竟是陆行之! 他一袭墨黑夜行服,把昔日的儒雅气息掩去,散发几分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陆行之举步朝她逼近,儒雅俊逸的面孔露出一丝淡笑,“枝枝是否很惊讶我会出现在此?” 沈翩枝往后退了几步,瞳孔里散着冷意,“你为何来此?外面那些流寇可是与你有关?” “流寇?我不知枝枝在说什么。”陆行之笑意不达眼底,“我只想带你离开。” 沈翩枝没有收回弓箭,仍是对准他,“我不会跟你离开。” “你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我带你脱离苦海!”陆行之眸中迸发偏执的光芒。 沈翩枝撩起眼皮扫他一眼,嗓音冷到极致,“我与萧沉渊是真心相爱的,你为何不信?” 陆行之冷嗤道: “萧沉渊是何等人物?他偏执自私,阴鸷残暴,占有欲强,我怎会信你心甘情愿地留在他的身边?” 只是当他眸光划过她雪白脖颈上的红痕时,拳头攥紧,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也是他故意留下来气我的!”陆行之从唇间挤出一句。 沈翩枝朱唇轻启,“他是世间极好的儿郎,我不许你这般诋毁他,且我与他的闺房之乐,岂容你一个外人置喙?” 她微顿了下,语气狠了几分,“若你再上前一步,我便射穿你的心脏!” 若是陆行之摆正自己的身份。 她不会对他放狠话。 偏生他一意孤行,连她半句话都未听进去。 而今还想挟持她离开这里。 他如此疯魔,她也不必手下留情。 陆行之神色依旧如故,脚步并未停下,一步步朝她逼近。 沈翩枝眸色一沉,拉弓上弦的手微微放开。 就在此时,一支箭如灌疾风,射了出去。 陆行之瞳孔骤缩,眸里映着疾速而来的利箭,偏了偏身子,箭射在了桌案上的青釉瓶。 “砰”的一声,青釉瓶骤然碎成渣渣,落在地上。 在寂静的屋子里发出极大的声响。 陆行之先是不可置信,而后冷讥出声,“没想到枝枝还真的会对我下死手啊!” “我既要将你带走,你便无法反抗。” “何况萧沉渊等人皆在外对抗流寇,哪有嫌隙管你?” “待萧沉渊回来了,你早已不在卧房里,恐怕这个消息对萧沉渊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吧?” “不知他是否会撑到把你找到的那天?” 陆行之提及萧沉渊时,眸底翻滚着滔天的恨意,恨不得将他踩在地上。 他没了往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露出如此丑恶嘴脸,倒是让沈翩枝感到触目惊心。 但她很快就恢复平静,语气覆上寒霜: “本以为你是风光霁月的君子,没想到是卑鄙小人,那便试试你是否有这个能耐把我带走!” 第207章 等萧沉渊来了,一切都晚了 沈翩枝精致的眉眼染上薄怒,在他还没近身之前,引弓搭箭。 箭再度疾速飞出。 这次是冲着他的心脏去的。 陆行之手中持着折扇,轻轻一摇,用蛮力将其扫向一旁。 箭穿过折扇,将其死死盯在了梨花木桌椅上。 陆行之冷眸扫去,“枝枝箭术果真精湛,想必是萧沉渊亲自教你的吧。” 沈翩枝没有回应他的话,眸底的寒意尽显,这一次抽出了五支箭。 他能躲得开一支,能躲得开那么多支吗? 她眼尾挑起肃杀之气,泛白的指骨轻快一松。 如蒙蒙细雨般的箭朝着陆行之而去。 陆行之瞳仁微震,看着疾速而来的冷箭,腾地而起。 尽管他身手敏捷,手臂仍是被利箭擦过,露出一条夺目的血痕来。 沈翩枝脸色逐步冷沉,看来他会武功。 本以为他是文弱书生,不曾想这都是他装出来的假象。 可她心里并未听到他的心声。 难道他不属于反派吗? 是了,他不想要她的性命,只是想要她的人。 陆行之强行忍下手臂的疼痛,正色道:“我今日非把你带走不可!” 沈翩枝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一抹怨恨,“除非我死!” 她迅速搭箭。 却被疾步上前的他一把夺过弓箭。 “如今你没了弓箭,还能如何反抗?”陆行之冷嗤,“你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 沈翩枝道:“我不会任你宰割,你带不走我。” 下一瞬,陆行之唇角噙着邪肆的笑意,“枝枝,你还是早日接受现实吧。” “别这么喊我,我嫌恶心。”沈翩枝眸底溢出厌恶之色。 陆行之没有与她争执,反而是扣着她的手腕,把她往外带去。 沈翩枝踹了他一脚,“放开!” 陆行之疼到额头青筋暴起,但也没对她动手,只是威胁道:“你再不安分,我便抱着你离开了。” 沈翩枝抵触他的触碰,只好暂时配合着他。 卧房的门打开。 陆行之拉着沈翩枝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而虞欢与裴绾月正立在院子中看着他们。 陆行之脚步微顿,没有心情与她们闹腾,冷道:“若你们让我把沈翩枝带走,我便不会伤你们。” 虞欢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做梦,我是不会让你把枝枝带走的!” 话还未落下,她便用剑指着陆行之,放下狠话,“把枝枝放下,我们饶你一命!” 陆行之转过头去看沈翩枝,淡声问她,“你与你的闺中姐妹都喜欢大放厥词的吗?” 沈翩枝懒得应他,脸上的不耐愈发明显。 虞欢怒道:“你什么意思?” “枝枝适才说要射穿我的心脏,我这不好好站在这里吗?”陆行之道,“我倒是想看看你如何不饶我一命。” 其他男子皆在外面对抗流寇。 只有三个女子在此,不足为惧。 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她们击倒。 今日他必须把枝枝带走! 虞欢眼神幽暗了几许,哂道:“我们二人皆会武功,你现在说这番话未免太自负了。” 裴绾月虽然手中持着利刃,但内心却慌乱得不行。 幸好嫂嫂在此之前让她不要说话,否则她一说话就穿帮了。 陆行之取出挂在腰间的弯刀,在指尖游刃有余地转了几圈,没让它掉下来,轻蔑地扫了虞欢与裴绾月一眼: “那便看看你们是否能与我过一招了。” 此话一出,陆行之将弯刀甩了出去。 虞欢看着迎面而来的弯刀,脚都快吓软了,但理智告诉她要冷静。 她刚伸出利刃,想把弯刀挡下去,却发现弯刀变了方向,直直朝着裴绾月飞去。 虞欢惊呼出声,“阿绾,快躲开!” 沈翩枝内心也乱成了一团,想挣脱陆行之的桎梏,却发现他力道越收越紧。 眼看着弯刀即将落在裴绾月的身上,沈翩枝彻底沉不住气,低吼—— “只要你不伤害她们,万事好商量!” 陆行之耸了耸肩,“弯刀一旦出去,只能听天由命,我这个当主人的也无法控制。” 裴绾月乌眸一瞪,宛如惊弓之鸟,猛然抱头蹲了下来。 弯刀在空中盘旋几下,转了过去,回到陆行之的手中。 陆行之清声冷笑道:“一看便知你们不会武功,胆敢再阻拦我,我便让它削下你们的人头!” 裴绾月俨然被吓得不轻,蹲在地上发着抖,迟迟不敢起来。 虞欢跑到她的身旁,细声安慰她,“没事了,阿绾,别怕。” 裴绾月脸上的血色在此之前褪尽,咬着唇瓣,发不出声音。 虞欢顺了顺她的背,缓缓站了起来,充满煞气的目光直直落在陆行之的身上,一字一句道: “你若无法控制弯刀,它又怎会飞回你的手中?你分明就是想置我们于死地,更不想和枝枝好好商量!” 陆行之眸里带着明晃晃的轻蔑与讥讽,“是你们自不量力,我为何要心慈手软?何况我与枝枝没什么好商量的,她必须得跟我走。” 虞欢道:“你为何一定要枝枝跟你走呢?她心里只有萧沉渊,就算你得到了她的人,又得不到她的心,有何意义?” “枝枝并不爱萧沉渊,她是被迫无奈才留在萧沉渊的身边。”陆行之下颌线紧绷,眸色深沉隐晦。 “你脑子有坑?没看到枝枝脖子上的吻痕?若非他们不恩爱,又怎会夜夜笙歌?”虞欢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别自欺欺人了?” 陆行之神色顿时沉到极致,“你给我闭嘴!” 虞欢嘲弄道,“哟,你破大防了吧,像你这么卑鄙无耻的小人,永远都不会得到枝枝的心!” 她的双手插在腰间,一脸不耐地瞪着陆行之。 陆行之被虞欢气到体内的戾气横冲直撞,再度把弯刀甩出,“挡我者,死!” 沈翩枝一只手被陆行之禁锢,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一直在捣鼓鸣镝。 “砰”的一声,鸣镝冲上云霄,寂黑的夜空被炽艳的火光照亮。 陆行之拧眉看沈翩枝,“你竟背着我发出信号!” 沈翩枝敛眸不语。 “呵,等萧沉渊来了,便什么都晚了。”陆行之眼神阴鸷,准备带着沈翩枝飞上屋顶。 倏然间,院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待萧沉渊跑进来时,陆行之已经摸出匕首抵在沈翩枝的喉间。 第208章 沈翩枝,你竟背叛我! 萧沉渊大步而来,手里持着血珠未涸的长剑。 昏暗的光线隐没他的五官,隐隐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以及那份隐忍的暴怒。 沈翩枝听到脚步声时欲挣脱开陆行之的束缚,不料下一刻就有匕首抵在自己的喉间。 她看着萧沉渊沉步走来,清冷的双眸不染一丝惊惧,如湖面的镜子般平静。 虞欢看见萧沉渊来了,连忙蹲了下来,想把抱头蹲在地上的裴绾月扶起来。 一抹身影倏然上前,把裴绾月拉了起来,掌心落在她的后背,轻轻抚着,“没事了,别怕。” 裴绾月听到熟悉的声音,愕然抬眸,看见来人是谢闻洲后,眼眶一热,扑进他的怀里,“阿洲哥哥……” 谢闻洲把她拥在怀里,低声哄着。 萧沉渊的骨子里透出令人不可逼视的暴戾,声音降到冰点,“把她放了!” 陆行之不耐烦地睨了萧沉渊一眼,“你有何资格命令我?” 萧沉渊没有与他多费口舌,手铳往上一抬,对准陆行之。 陆行之目光犀利几分,低笑出声:“你开枪啊,待你开了枪,我便把沈翩枝推出去!” 萧沉渊眸色微凝。 陆行之冷眼觑着萧沉渊,语气无比狂妄: “萧沉渊,你不是很爱沈翩枝的吗?你用手铳了断自己,我便把她放了!” 沈翩枝眸色一暗,气性翻涌而上,“陆行之,你真卑鄙,有种你就把我杀了,我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我怎会舍得把你杀了呢?”陆行之眸光划过她的容颜,恨恨道:“你可是我取他性命的筹码。” 沈翩枝看到他眸底滔天的恨意,眼尾洇出一抹冷锐。 她更加确信陆行之今日不是要把她带走。 而是要杀了萧沉渊。 他是冲萧沉渊来的。 她不能让陆行之得逞。 思及此,沈翩枝冷冷吐字一句:“我不会被你利用。” 陆行之忽略她的话,直勾勾地盯着萧沉渊,挑衅道: “你莫非是怕了?你口口声声说爱沈翩枝,看来她于你而言,也不过如此啊。” 萧沉渊立在不远处看着他,气血翻涌至喉间,持着手铳的指节用力到泛白,眼神阴鸷而沉冷。 两人之间的气氛如箭在弦上,看着对方的眼神皆充满敌意。 虞欢心急如焚,神色凝重,不知如何把沈翩枝救下。 裴绾月在谢闻洲的安抚下从惊恐中缓了过来,但仍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沈翩枝。 未几,萧沉渊眼神锐利如刃,如是说道: “你不是因为枝枝而恨我吧,我倒是想听听你为何要一定取我的性命。” 陆行之眸底飞快闪过讶然,不快道:“我就是因为枝枝而想除掉你。” 萧沉渊神色骇然,幽寒的声音自齿缝溢出: “据我了解,你是东国人,你的父亲是吏部尚书,因收受贿赂被父皇下令抄家流放至蛮夷之地。” “而你的家人未能幸免,男子镇守边疆无召不得回京,女子流入教坊司。” “至于你能逃过一劫是因你出生后,你父亲便把你托付给友人照看,否则你还有能力站在我面前?” 自陆行之要跟他们一起前往锦城之时,萧沉渊便让人去查探陆行之的背景。 他是在严惩流寇时才知道此消息。 再联想这些流寇,他便知道枝枝有危险。 只不过他还未到庭院,便看到鸣镝带着一缕火光冲上夜空。 一进来就看到陆行之把匕首横在枝枝的脖子上。 他当时真想立刻上前把陆行之千刀万剐。 但又知道冲动只会让枝枝吃尽苦头。 所以他一度把怒火咽下腹中。 待寻到机会了,再与陆行之一一清算! 萧沉渊沉吟良久,眸色似浸了冰水般寒凉,周身的怒气正在凌虐,如同一头猛兽,要将他们撕咬。 陆行之眸色登时狠厉起来,“胡说八道!” 萧沉渊狭长而幽深的眸子盯着他,启唇道: “本王若是你,便会在此前阻止父亲有受贿的念头,但事已成定局,你就算把本王杀了,也无法扭转局面,只会加速他们的死亡。” 陆行之正在挟持东国三王妃,俨然构成犯罪。 若是沈翩枝有何差池,他插翅难逃。 且他再执迷不悟,只会害其家人受尽苦楚。 沈翩枝花了几瞬才消化这个消息,柳眉微拢。 所以陆行之是想替家人报仇。 但萧沉渊何尝不是无辜的? 下一瞬,沈翩枝冷着嗓音道:“陆行之,你不要再一错再错了,你父亲受贿理应受罚。” “可我母亲以及几个妹妹是无辜的,她们至今还流落在教坊司!”陆行之双眸通红地嘶吼出声。 “既是名门望族,那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朝律法一向如此,难不成要为了你开先例?”沈翩枝道,“你既不满,理应找东国君王,而不是萧沉渊。” 陆行之唇线紧绷,阴沉沉地瞪着沈翩枝,匕首往前近了一寸,“你给我闭嘴!” 沈翩枝的皮肤本就细嫩,脖子上眨眼间洇出一抹鲜红。 疼痛使她眉心紧蹙,但没喊疼。 萧沉渊墨黑的眼眸涌着戾气,青筋蔓延至小臂,蓄满了蓬勃力量,沉冷的嗓音透出怒气: “别动她,本王应了你的要求。” 陆行之瞥他一眼,“赶紧动手,我耐心所剩无几。” 萧沉渊把对准他的手铳移了方向,作势要对准自己。 沈翩枝眉心突跳不止,背在后面的手取出萧沉渊所赠的匕首,对着陆行之的手臂扎了一下。 陆行之感受手上一阵剧痛,鲜血顺着匕首涌出,晕染他墨色的衣裳,一下下滴在地上。 他神色一滞,愕然地看着沈翩枝,“你当真是绝情啊!” 沈翩枝挣脱他的桎梏,捻起裙摆朝着萧沉渊跑去。 陆行之嘴唇泛白,恨意在心中蔓延,朝着沈翩枝甩出弯刀,怒道。 “沈翩枝,既然你背叛我,那你就别想活了!” 虞欢脸色顿时煞白,“枝枝,小心!” 裴绾月惊呼出声,“枝姐姐!” 沈翩枝加快了步伐,不敢回头去看,生怕一回头弯刀便刺入肌肤。 霎时间,在场的众人心都提了起来。 第209章 这伤口还没你让我疼 萧沉渊手上的手铳改了方向。 “嘣”的一声,冲击力极强的弹丸与弯刀擦过,使弯刀改了方向。 萧沉渊上前把沈翩枝拽入怀中,拉着她转了个圈,而后把她护在身后。 而弹丸通过疾风打穿了陆行之的右臂。 他步子猛然一顿,滑跪在地上,身上几处伤口皆在不断溢出血珠。 血珠在他身上蜿蜒而下,犹如一条曲折的蛇。 陆行之疼到脸色惨白,倔强地抬眸望着萧沉渊,“我不会放过你的!” 萧沉渊面色冷峻,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沈翩枝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心也随之淡定了下来,安全感将她紧紧包围。 谢闻洲看见陆行之蠢蠢欲动,腾空而起,落在他的身旁,利刃出鞘,抵在他的喉间,扫了萧沉渊一眼,问道: “说吧,要如何处置他?” 萧沉渊从袖中取出手帕摁住沈翩枝脖子处的血痕,眉峰紧蹙道: “发动暴乱,挟持王妃,这两条罪名足以让他入狱受尽苦楚。” 陆行之狂妄大笑,“倘若把我杀了,你这辈子都不会得到解蛊之法!” 萧沉渊眸若寒冰,语调更是冷漠至极,“本王不需要你所谓的解蛊之法。” 谢闻洲眸底的神色隐晦不明,鲜见地敛眸。 陆行之沉着脸看他,语气森冷地开口: “萧沉渊,难道你要让沈翩枝为你守寡?若你把我母亲与妹妹救出,我可以给你解药。” 萧沉渊不相信他会有解蛊之法。 就算是有,他也不屑要。 陆行之既然伤了枝枝,那便让他百倍偿还! 可藏在萧沉渊身后的沈翩枝探出一双清冷的眼眸,“你有什么解法?可是用长生蛊帮他解了体内的毒?” 陆行之神色凝了一瞬,立刻点头,“对!” 沈翩枝眸底溢出一抹讥讽,低叱,“满口谎话。” 他们要寻的是生死蛊,哪里是长生蛊? 她不过是说来诈陆行之的罢了。 且她刚刚捕捉到他犹豫的瞬间。 所以不可能会受他蒙骗。 陆行之浓眉轻挑,无所谓道:“你既然不信,那我也没什么可言的。” 寒夜以及铁甲卫清除流寇的第一时间,便来到了院子里候命。 萧沉渊吩咐他们把陆行之带下去秉公处理。 陆行之在离开前还吼了一句: “萧沉渊,你日后定会毒发身亡,不得善终!你的女人也会抛弃你,跟其他男子远走高飞的!” 他这句话还在院子里回荡良久。 沈翩枝眉梢凝聚坚决,低声道:“萧沉渊,你定会平安无事的,我亦不会离开你!” 萧沉渊身上的戾气尽褪,嗓音低沉缱绻,“那便承夫人吉言。” 沈翩枝作势去检查他的身子,被他一把拦住,气息喷洒在她耳畔,“这么多人在呢,夫人若是要看,我们回房再看。” 闻言,沈翩枝轻捶他的胸口,凝声解释,“我只是想看你身上有没有伤。” “我也没说夫人要看别处啊。”萧沉渊眸底含笑地看她。 沈翩枝:“……”他定是故意的! 这就让她挺尴尬的。 虞欢冲了上来,把她脖子上的锦帕掀开,“枝枝,我来瞧瞧伤口深不深……” 一条鲜艳夺目的伤痕映入他们眼中。 “那个杀千刀的陆行之,竟把你伤得这么严重!”虞欢愤恨道。 “欢欢,我没事的,别担心。”沈翩枝抿唇一笑。 “都流血了还说没事,我去帮你上药。”虞欢说罢,就要拉着沈翩枝往屋里走。 萧沉渊横在了她们二人中间,嗓音透过凛风传了过去,“不劳虞娘子费心了,我自会帮我夫人上药。” 虞欢看他一副酸溜溜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鼻尖,“你身上的醋味真的很重!” “多谢夸赞。”萧沉渊神色平静地应承下来。 虞欢被他整得无言以对:“……” 萧沉渊拉着沈翩枝与谢闻洲擦肩而过时。 谢闻洲淡声来了句,“你中了什么蛊毒?” 萧沉渊脚步微顿,侧眸看去,“太医说这种蛊毒来自苗疆,需寻到生死蛊才能把毒解了。” “我大师姐擅长制蛊解蛊,或许她会有法子。”谢闻洲道。 沈翩枝内心掀起细微的波澜,若真是如此,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虞欢眼眸微亮,一脸期待地看向谢闻洲。 裴绾月唇角牵起一抹温软的笑意,只要箫大哥的蛊毒解了,枝姐姐便可放心了! 萧沉渊懒懒抬眉,“她在何处?” 谢闻洲:“她在锦城,待风雪小了,我们便启程去寻她吧。” “好。”萧沉渊点头,而后拉着沈翩枝进了屋子。 沈翩枝喜不自胜,眸中的寒意消融,“如此说来,你的蛊毒很快便能解了。” 那萧沉渊就不用度过第二个月圆之日了。 第一个月圆之日她没有在他身边。 他们甚至还闹掰了。 虽不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但也知道他当时格外痛苦难熬。 如今他可以免于一难。 真是妙哉! 萧沉渊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不由捏了捏她的脸颊,“枝枝就这么开心啊?” “你的毒能解,我当然开心了。”沈翩枝眼眸弯弯,衬得清丽的容颜愈发明艳。 萧沉渊拉着她坐下,取出药箱的金疮药,“待为夫把药上好,夫人再开心也不迟。” “好。”沈翩枝乖巧地坐在一旁等他上药。 萧沉渊眸光划过她的伤痕,神色微沉了沉,心疼之色尽显。 他握着金疮药瓶身的力度稍大,青筋暴起蔓至小臂。 沈翩枝轻轻握住他的手,声音娇软道:“夫君,我不疼。” 她眸光一闪,凑近他耳畔道:“这伤口还没你让我疼呢。” 第210章 那我下次轻点,好不好? 萧沉渊微侧了下,薄唇贴在她的耳骨,轻咬一口,“枝枝何时变得这么调皮的?” 沈翩枝耳尖泛起酥麻,不由往后躲了下,眸底藏着笑意,“我说的是真的,没诓骗你。” 萧沉渊语气多了几分蛊惑,“那我下次轻点,好不好?” 沈翩枝撞进他幽深灼热的目光,忙移开了目光。 夭寿了! 她不过是想用这个办法哄哄他,让他不要心疼她。 怎么还把自己赔进去了? “嗯?”萧沉渊溢出一句极具危险的嗓音。 沈翩枝只好顺着他的引诱应下,“好,我都听夫君的。” 萧沉渊进来时看到满地狼藉以及多支冷箭躺在地上,他执起她的手端详。 她方才拉得太久,细嫩的掌心磨破了皮。 萧沉渊眉头拧在一处,把手铳递给她,“往后你用这个,不要射箭了。” 沈翩枝把它握在手心把玩须臾,打趣道:“你有这好东西,以前怎么没给我啊?” “寒夜刚收集到的。”萧沉渊将药粉倒在她的伤口处,轻声回。 “这样啊。”沈翩枝话锋倏转,“可我有点怕它。” “为夫明日亲自教夫人用。”萧沉渊弯了弯唇。 “好!”沈翩枝眉眼跃上一抹雀跃。 … 裴绾月疑惑地看着谢闻洲,问道:“你大师姐是叫月儿吗?” “不是。”谢闻洲眼睫轻颤。 “所以裴言哥哥是骗我的?”裴绾月颦眉。 她去到神医谷的时候,老谷主说她像极了月儿。 裴言哥哥当时接过话说月儿是大师姐。 如今看来这都是他们的谎言罢了。 但她可以理解,也不怪他们。 谢闻洲眸光尤为复杂,“当时他们误会了,你们并不相似。” 站在一旁的虞欢忽然举手,“我可以作证,阿绾,你与月月真的完全不相似!” 谢闻洲眉头轻挑,似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的性格很像吗?”裴绾月在心底琢磨了片刻,又问。 虞欢望着她沉吟片刻,“你们都是活脱脱的甜妹。” “甜妹 什么?”裴绾月歪了歪头,软声软气地开口,“是可以吃的吗?” 虞欢被她逗得哭笑不得。 正当虞欢准备解释之时,一旁的谢闻洲清了清嗓子,“时辰不早了,你们还是先回去歇下吧,我去看看裴兄。” 虞欢这才想起裴君珩这个人,追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裴绾月水眸轻眨,“那我也一起?” 虞欢跑了几步回头一看,发现她还站在原地,又小跑回去把她拉上了,“走吧。” 谢闻洲迈的步子并不大,她们很快便跟上。 裴绾月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问:“阿洲哥哥,你刚刚是在逃避话题吗?” 谢闻洲:“???”他有在逃避吗? 虞欢抬眸正好对上谢闻洲的视线,他仿佛在向她求助。 前一秒虞欢还不为所动,下一秒看到他袖中露出的金条,眼睛顿时亮了几分,而后一本正经地看着裴绾月,说道: “阿绾,他哪是逃避问题?他是在担心你皇兄的安危呢,毕竟你皇兄那么久还没回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裴绾月的思绪成功被带弯,一脸疑惑地问:“那皇嫂不担心吗?” 虞欢被她问得身形一顿,还未开口,便瞧见裴君珩缓步而来,只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娇弱的女子。 女子身着淡雅色的布衣,头发凌乱地散在肩头,抖着身子哭得梨花带雨。 裴绾月循着虞欢的视线望去,轻声道:“阿兄,这位是?” “她父亲适才为我挡了一剑,于是将她托付于我照看。”裴君珩面色沉冷道。 裴绾月美眸闪着茫然,“你是说她父亲是流寇,然后为你挡了一剑?” 裴君珩淡漠地“嗯”了一声。 闻此一言,裴绾月双目迸出讶异,“阿兄,这万万不可!” 皇兄怎能收留流寇之女? 这说不准是流寇的苦肉计呢? 何况皇兄等人杀了不少流寇,这女子会不心生怨怼吗? 收留她无异于与虎谋皮! 眼看着裴君珩缄默无言,裴绾月一脸急促地看向虞欢,“嫂嫂,你说句话呀!” 虞欢反唇相讥道:“既然你阿兄执意收留她,我也无话可说,我会腾出屋子让她住下。” 裴绾月脸色一沉,瓮声瓮气地说:“嫂嫂,你为何要让出屋子?难不成阿兄要把她照顾到榻上去吗?” 裴君珩眉峰微蹙,嗓音带了几许斥责,“阿绾,休得胡说!” 僵在一侧的女子泪眼盈盈地望着虞欢,“噗通”一下跪在虞欢的面前,红唇轻颤道: “姐姐不必让出屋子,我不是来与你抢裴公子的,他一直都是你的,我不希望自己的到来令你们生了嫌隙。” “这并非我的本意,若非我的父亲还活着,我也不会在此令你们为难,真的对不住。” 话到此,她眼角无端生出可怜兮兮的神色。 虞欢不难从她的话里听出一阵茶味,眸底冒出一缕薄霜,“反正我明日也是要与他和离的,你拿去便是。” 丢下此话,虞欢头也不回地转身迈进裴绾月的屋子。 “砰”的一声,直接把门关上。 裴绾月温和的眼眸竟生出前所未有的清冷,“阿兄,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实在搞不懂皇兄为什么要将流寇之女带回来! 这女子方才不就是在挑衅皇嫂的地位吗? 难道阿兄听不出来? 谢闻洲长身玉立地站在一侧,身上透着淡淡的疏远感,没有想要插手这件事情的意思。 裴君珩眉骨微抬,目光缓慢落在裴绾月的身上,“我是念在她父亲为我挨一刀的份上收留的她。” “阿兄,你真是要气死我啊!”裴绾月咬牙道,“你就不怕她是有阴谋的吗?” 女子身子微抖,一脸无辜地看着裴绾月,抽泣道: “裴小姐何出此言?我们素昧平生,你为何要这般诋毁我?我适才说过了,我不会与你嫂嫂抢你阿兄。” “你和你嫂嫂怎么就听不进去呢?甚至还一直把我视为敌人,真是让我一顿心寒啊!” “只希望我与你解释过后,你莫要再对我有敌意了。”她指尖捻起锦帕,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珠。 裴绾月眸光隐晦难辨,盯着她看了许久,对裴君珩道:“阿兄,既是你带回来的人,你便自己处理吧。” 话音未落,她迈着急促的步伐走了。 谢闻洲没有追上去,利刃出鞘,转眼抵在女子的喉间,“你意欲何为?” 女子泪眼婆娑地望着裴君珩,声音带着一抹颤抖,“裴公子,救命啊……” 谢闻洲只觉得被吵得头疼,低叱一声,“闭嘴!” 第211章 我不缺女子 女子被谢闻洲浑身暴涨的冷戾吓了一跳,身子不断发颤,嗫嚅道: “公子为何要这般待我?我摁心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难道你也是因裴公子把我带回来而发怒吗?” “这是裴公子自己做的决定,是我能干涉的吗?亦不是你能干涉的吧,你与其对我发火,还不如去和裴公子谈谈。” “我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我除了跟裴公子回来,也没有别的选择,不该被你这般对待的。” 她的声音带了点颤音,娇滴滴地咬着嘴唇,湿润的双眸不由轻眨。 谢闻洲性子本就凉薄,对此等假惺惺的女子更没有一丝怜悯之心。 尖锐的刀刃直接往里进了一寸。 女子脖子眨眼便出现一抹刺眼的血痕。 “好疼……”女子咬着唇瓣,一脸惊惧地看着裴君珩,“裴公子,你快救救我。” 裴君珩神色冷峻地立在一侧,淡然置之。 女子的脸上流露出骇然,“裴公子把我带到此地,却对我冷眼旁观?” 裴君珩眉峰敛出讥讽,“你若说出幕后之人,我便会从轻发落。” 谢闻洲听到此话,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嫌弃,“裴兄怎么就没有问我呢?” 裴君珩略显疑惑,他说这话是何意? 谢闻洲瞥了他一眼,冷声道: “这些流寇皆是陆行之弄来的,在你还没有之前,他挟持了沈翩枝,甚至还威胁萧沉渊以命相救。” “其实是他的父亲因受贿被流放,他怀恨在心才设计了这一出,实际是想取萧沉渊的性命为家人报仇。” “你如果再进来之前便问了,我并不会搞了这场乌龙,如今你把虞娘子惹生气了,我倒是看你如何收场。” 裴君珩的脸色一寸寸往下沉,直到谢闻洲的声音停一下,他才皱着眉头道:“真的?” “我有何必要骗裴兄?”谢闻洲凉凉道,“裴兄有时间在这质疑我,还不如想想怎么把夫人哄好。” 裴君珩敛下眸底的隐晦,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 女子将他们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双目瞪圆,不可置信地吼了一声:“你竟然是在利用我!” 裴君珩俨然没有因她的话而放缓脚步。 他的背影透着一股冷傲。 谢闻洲转动着刀剑,下一瞬刀尖又抵在她的喉间,“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呢?” 女子身形一颤,瞳仁攫着无尽的恐惧,“公子,求你高抬贵手放了我吧,我是无辜的。” “你父亲是流寇,你缘何无辜?”谢闻洲冷觑着她。 女子颤栗不已,冷汗已渗透布衣,她稳着语调道:“他是他,我是我,公子莫要把我们混为一谈。” 谢闻洲喉间溢出一道短促的冷讥。 女子眸里泛着水光,手落在衣襟上,往下一拉,白皙的双肩裸露在空气中。 她眼神带着渴望与炙热,“公子,只要你放了我,我定会好好伺候你的。” 谢闻洲早已料到她的举动,悄然将目光移开,嗓音又冷又沉,“我不缺女子,你如意算盘打错了。” 他眸底掠过一丝煞气,刀刃扬了起来。 女子忽然尖叫一声,“你心爱的女子正在看着你,你敢杀我吗?” 谢闻洲墨眸闪过轻微的诧色,扭头看了过去。 与不知何时站在廊檐下的裴绾月对上了视线。 女子恨声道:“你若在她面前杀了我,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幕,亦不会接受杀人如麻的你!” 她为何会知道裴小姐是他心中所爱的女子呢? 还不是因为他爱一个人的眼神遮掩不住。 有了这个筹码,定能从他手中活下来。 谢闻洲沉寂的眸子挑起温意,“待会场面血腥,小阿绾实在不宜观看,乖,先回去。” 他的语气难得多了一抹诱哄。 裴绾月本想看裴君珩会不会把这个女子带进屋里同床同枕。 但出来时发现院子里已没了裴君珩道身影。 只见谢闻洲把刀横在女子的脖子处。 听见谢闻洲放软语调哄她,她愣在原地片刻,转身进去。 身后传来女子歇斯底里的嗓音—— “裴小姐,难道你真要见死不救吗?倘若他手里真的沾了无辜之人的血,你日后真能心安理得的与他在一起吗?我不信你能如此坦然!” 裴绾月一步也没有停留,转身把门关上。 在房门完全阖上的那一瞬间,血溅了一地。 女子双眸瞪圆,捂着脖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了无声息,死不瞑目。 谢闻洲面无表情地用锦帕擦拭刀刃上的血珠。 而后立在风雪中。 待身上的血腥味消散得一干二净,他才迈着步子敲响了裴绾月的房门。 裴绾月来开门时,脸色浮着病态的惨白,瞳色浅淡,唇色更是不见血色。 谢闻洲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可是有哪不舒服?” 裴绾月唇角牵起一抹笑,“我无碍。” 谢闻洲脸色微沉,拉着她进屋坐下。 他是生死谷的谷主,不仅拥有许多毒药,还精通医术。 随后取出手帕放置她雪白的手腕上,为她诊脉。 卧房甚是安静,静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裴绾月心跳如鼓,垂眸不去看他。 谢闻洲紧蹙的剑眉没有松懈,沉吟片刻,道: “你适才受了惊吓,又感染了风寒,身子需要好好调理一番,我去为你熬药。” 裴绾月未及反应,他便拉着她在榻上躺下,语气温和,“我很快便回来。” “好。”裴绾月乖巧地点头。 待谢闻洲熬好药端进来,已是半个时辰后。 床榻之上的少女阖着双眼,鸦羽般的眼睫在恬静的容颜落下一片小阴影,柔顺乌发散落在肩头。 谢闻洲放轻了脚步,生怕吵醒她。 他把汤药放置在条案上,在榻沿坐了下来。 目光复而落在她的脸上,细细端详,没有一刻舍得移开。 他该庆幸小阿绾义无反顾地跟着去了神医谷。 否则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爱错了人。 但他也正因爱错了人,才让小阿绾受了不少委屈。 他能做的是守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 序篇至于错误,新篇始于心动。 谢闻洲眸色幽深,指骨划过她嫩白无瑕的脸颊,如触珍宝般爱不释手。 裴绾月许是感到痒意,下意识抬手揉了揉脸颊,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谢闻洲时愣了一下,轻声问: “阿洲哥哥等了很久吗?” 谢闻洲听到她喊自己‘阿洲哥哥’,薄唇挑起一抹笑意,“刚来。” 裴绾月注意到他唇角的弧度,才意识到自己鬼使神差地喊了他往日的称呼。 他似乎还挺享受的。 谢闻洲把她扶了起来,用枕头垫着她的后背。 他把碗端了起来,舀了一口汤药,轻吹了吹,而后递到她的唇边,“乖,把药喝了。” 裴绾月张嘴喝下,苦涩的味道立刻在口腔爆开。 她不由地皱了下眉心,“苦……” “小阿绾最乖了,能一口喝完的,对不对?”谢闻洲眸光凝着她,嗓音低而柔。 他把她抬到了最高处。 但裴绾月从小到大都跟吃这套。 她眉眼弯了弯,重重地“嗯”了一声,接过他手中的碗,忍着苦涩一饮而尽。 喉间涌上一股恶寒,但被她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谢闻洲从袖中取出一包蜜饯,捻起一颗喂进她的嘴里。 她柔软的唇瓣带着湿濡碰了碰他的指骨,他眸色幽深了几分,喉结微滚,压下心中的波动。 甜蜜的味道强势地把苦涩包围,舌尖最后一点苦涩也被掩盖。 裴绾月冲他弯起漂亮的水眸,“多谢阿洲哥哥。” 谢闻洲把蜜饯包了起来,“这个给你,日后想吃了,便拿出来吃。” “阿洲哥哥是把我当成小孩了吗?”裴绾月浅浅一笑。 “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被我偏爱的小孩。” 谢闻洲深邃的眼眸透着温和之意,掌心落在她柔软的鬓发间,轻揉了揉。 裴绾月不敢看他的眼睛,仿佛看了就会沦陷进去,心跳更是控制不住地跳动。 谢闻洲瞧出她的羞涩,指骨往前攀岩,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探一下温度,“好很多了。” 裴绾月稍抬眼睫,与他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耳骨微热,眸底浮出羞涩。 她眉心微动,倏然滑进了衾被之下,“我……乏了。” 谢闻洲看了一眼掌心,上面还留着她的余温,薄唇翕动,“好,我看着你睡。” 裴绾月默了一瞬,抬眸望了他一眼,“你不用在这守着我,你去矮榻睡吧。” “好。”谢闻洲二话不说把矮榻弄到她的身旁,轻快躺下。 裴绾月脸颊一片绯色,翻过去背对着他。 … 虞欢回到房中,脸色不见丝毫好转,心底一阵烦闷。 裴君珩真是好样的啊! 明明对她有六十多的心动值,还要把别的女人捡回来! 何况这还是流寇之女! 虞欢久久未能压下烦躁的情绪,倒了一杯茶,咕咕就往嘴里灌。 直至舌尖被滚烫的茶水包围,才俯身吐了出来。 “靠,烫死我了!”虞欢吐着舌头,说话都不利索了些许。 她往妆台一坐,瞧见舌头上尽是艳红的水泡。 真是造孽啊! 喝个水都能被烫到! 放屁砸了脚后跟,倒霉得很! 倏然,窗户被人推开。 虞欢一脸警惕地看了过去,“谁?” “是我。”裴君珩越过屏风,出现在她的眼前。 虞欢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冷不丁地开口:“裴公子此时不该陪着美人吗?来我这作甚?” “你烫到舌头了?”裴君珩敛眸问她。 虞欢呼吸一滞,没想到他一下就听出来了。 裴君珩眉心紧蹙,迈着步伐朝她走来,“我给你上药。” “不必了。”虞欢冷道。 裴君珩启唇道:“你吃醋了?” “我看你是卖布不用剪子。”虞欢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胡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吃醋了?” 裴君珩缓步走至她的跟前,“我可以说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吗?” 虞欢懒得接话。 “鼻子也闻到醋味了。”裴君珩补了一句。 虞欢缄默不言。 裴君珩拉着她在一旁落座,期间虞欢挣扎未果,便由着他来了。 “伸出来让我看看伤势如何?”裴君珩嗓音极其温柔。 尽管他们是夫妻,也行了周公之礼。 可就这样贸然伸舌头,还是怪尴尬的。 虞欢满脸写着抗拒二字。 “欢欢若不听话,我唯有来硬的了。”裴君珩眸底的笑意很淡,几近没有。 虞欢知道他会来真的,只能硬着头皮让他瞧了一下。 裴君珩眉峰敛起,心疼的情绪难掩,指腹微动,拿起桌案青色的瓷瓶。 虞欢不想给他上药,未及反抗,便听到他不容置喙的嗓音,“乖乖别动。” 不让她动,她偏动! 虞欢顿时闭上了嘴巴。 裴君珩似乎早已料到她的行径,手指率先落在她的唇上。 她的吻猝不及防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虞欢乌眸倏然瞪大,欲把他的手推开。 奈何敌不过他的力气。 “欢欢当真是一身反骨啊,我下次是不是得反着来?”裴君珩道。 虞欢哼了一声,“你若骗我,我便会第一时间听出来的。” “是吗?”裴君珩挑眉。 虞欢:“骗你是小狗!” “小狗乖,别说话了。”裴君珩眉眼泛起一抹浅笑。 虞欢脸色微变,捏紧拳头捶了他的胸膛,“你才小狗!” “好,我是小狗。”裴君珩顺着她的话应下。 屋内光线昏暗,打在虞欢的脸上,宛若蒙上一层柔和的面具。 裴君珩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我把那女子带回来是想追寻幕后之人,不曾想在我没进来前,你们便已经找到幕后之人了。” “何况我从未想过把她带回你我的卧房,这是属于你与我的,我怎会带外人进去?” “方才没有当面与你解释,正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听到他的解释,虞欢心下大惊,在此之前的烦闷也随风消散了。 原是如此。 虞欢能感到他灼热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别扭地移开,淡声道:“哦。” 裴君珩眉梢挑起一抹弧度,不怒反笑,“你可知道自己有多气人?” 虞欢傲娇地扬了扬唇,“多谢夸奖。” “我还以为是萧沉渊把他的厚脸皮黏你脸上了。”裴君珩凉凉道。 虞欢:“你和他相较之下,还真分不出胜负。”嘴巴一样淬了毒。 裴君珩垂眸给她上药。 气氛莫名暧昧了起来。 虞欢的心又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片刻后,裴君珩把药放下,“可有好些?” 虞欢点头。 至少没感到灼烧感了。 裴君珩缓缓站起,一把将虞欢抱了起来,她低呼出声,手臂极其自然地挽上他的后颈,“你干什么?” “时辰不早了,安寝吧。”话落,裴君珩把她轻轻地放在榻上。 他忽然倾身靠近,阴影顿时笼罩了她。 虞欢心底爬上一抹忐忑,“你该不会要凿我吧?” 裴君珩拉衾被的动作一顿,眉心猛跳,手轻轻一扬。 衾被落下,正巧盖住了虞欢的脸。 “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裴君珩眼眸漆黑,捕捉不到一丝笑意,“还有,谁教你这么用词的?” “你动不动就压我,我只能联想到这个啊。”虞欢扯下衾被,露出澄澈的双眸,“我自己想的。” “下次不准说了。”裴君珩薄唇抿紧。 “我就说。”虞欢很喜欢与他作对,心里莫名有种爽感。 “既如此,我便要如你所愿了。”裴君珩眉梢折了几分,威胁的意味尽显。 虞欢往衾被之下缩了缩,“当我没说。” 裴君珩眸底蔓出一丝笑意,小样,我还拿捏不了你? 虞欢听到耳畔传来掀开衾被的声音,她刚转过身,便看见裴君珩躺了下来,并且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心跳得七上八下的,迅速转了过去。 裴君珩往她身旁挪了挪,“雪窖冰天,可要我抱着你睡?” 虞欢往里侧缩了缩,“我一点都不冷。” 可她与他离得太远,中间有很大的间隙,寒风猛烈地从中灌来。 她说完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裴君珩伸手将她往怀里扯,指骨松垮垮地搭在她的腰间,嗓音低柔,“我冷。” 虞欢撞到他的胸膛,全身顿时僵住,所有的感官都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她心如小鹿到处乱撞,犹如石子投进湖面,漾起一圈又一圈波澜。 他的薄唇贴在她的耳廓,又道:“我就知道夫人不会忍心放任为夫不管的。” 虞欢手肘撞了他一下,“你怎么老是对我说甜言蜜语啊?” “不对你说对谁说?”裴君珩敛眸。 虞欢虽然与他面对面,但烛火全熄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凭着感觉看他,“我们明日就要和离了,你和别的女子说去呗。” “和离?”裴君珩往前靠了半寸,鼻尖相抵,嗓音低沉磁性,“你觉得我会放你走?” “你怎么出尔反尔?”虞欢眉眼染上几许愠怒,下意识想往后退。 后脑勺却被他掌心紧紧扣住,两人的气息在缠绕,周遭的温度也随之骤升。 “我知道你心中有我,我给你时间,可好?”裴君珩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响起。 拒绝的话滚到齿间却忽然停了下来。 虞欢也不知为何会这般。 裴君珩眸色深了几许,轻抚她的脑袋,“睡吧。” 虞欢本是浑身冰凉,被他抱着倒是感到暖和不少。 没过多久,困意便渐渐袭上心头。 闻到清浅绵长的呼吸声,裴君珩将她拥得更紧了些,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当中。 翌日一早。 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总算停歇。 府邸门前以及街道上尽是层层厚雪。 寒夜一早便与铁甲卫在铲雪通路。 不大会儿,他们便启程前往锦城。 … 锦城。 一辆奢华的马车滚动在雪地上。 迟非晚手臂上的伤口开始结痂,疼痛也缓解不少。 但在此期间段亦安都对她体贴入微。 连喝水此等小事也不用她亲自来。 她过得和米虫毫无差别。 迟非晚从软垫上坐起,眸光落在看着芸编的段亦安身上。 段亦安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望去。 迟非晚先一步收回了目光,佯装无事发生。 段亦安抿唇一笑,“晚晚想看我便光明正大地看,无需鬼鬼祟祟。” 迟非晚神色是一贯的冷峻,没有搭腔。 她近日素来对他淡漠。 段亦安倒也习以为然,缓声道: “再往前一公里便是苗疆人的地域了,我认识他们的族长游云归,只是我与他是泛泛之交。” “不知他是否有生死蛊,就算是有,也不知他会不会赠予我们。” 闻此,迟非晚掀了掀眼皮,淡淡地“嗯”了一声。 能与苗疆族长相处,已经是离成功很近了。 想必很快就能得到生死蛊。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处山庄前停下。 仆从领着迟非晚与段亦安进了正厅,“二位稍作片刻,我这就去请族长。” 段亦安点了点头,“劳烦了。” 片刻后,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深邃的眼眸有着数不清的阅历与风霜。 段亦安与迟非晚徐徐站起,行了一礼。 “见过族长。” “不必多礼。”云游归将他们虚扶了起来,“段贤弟与弟妹千里迢迢来此,可是有要事相求?” 段亦安开门见山:“我有好友中了苗疆的奇毒,需要生死蛊才能将此蛊毒解了,不知云兄可否,出手相救?” “生死蛊?”云游归略微一顿,面带愧疚之色道,“贤弟,此乃我们苗族的珍宝,从不外传。” “人命关天,云兄可否破例一次?”段亦安凝声道。 迟非晚眉梢捎上一抹担忧,一直看着云游归。 奈何云游归一脸歉意地看了他们一眼,道: “我虽是一族之长,但也有条条框框约束着,实在无法开个先例,还望贤弟与弟妹体谅。” “既如此,我们也不好强求。”段亦安道,“只是我夫人身体不适,不宜长途跋涉,可否留在山庄住上几天?” 云游归温朗一笑,“自是可以,你们想住多久都成。” “那便多谢云兄了。”段亦安拱手行礼。 “我们也有几面之缘,何需这般客气?”云游归笑道。 就在此时。 一抹娇俏的声音传来进来—— “爹爹,你们在聊什么呀?” 第212章 你可以当我的如意郎君吗? 立在正厅的众人循声望去。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闯入他们的视野里。 她身着淡黄色的浮光锦裙,肤色白皙,眉目清雅,款款走来。 云游归脸上不禁露出宠溺的笑容,待她来至身旁,才低声叱道: “雪儿怎这般鲁莽?没看见爹爹在与客人聊天吗?” 云扶雪抱着云游归的胳膊轻晃了晃,轻声撒娇:“雪儿也是好奇你们在聊什么,一时没忍住才闯了进来嘛。” 说到此,她对着段亦安与迟非晚瑶瑶一礼,“是雪儿失礼了,还望见谅。” 云游归眸光落至他们身上,坦言相告: “这孩子是我们失散多年才找回来的宝贝,平日里被我和夫人宠得无法无天了,让你们见笑了。” 段亦安站定在侧,神色也显得从容,“无碍,小姑娘脾性活泼,不该被条框约束。” 云扶雪脑袋稍稍一偏,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段亦安,雀跃道:“哥哥,你长得甚是俊俏,能当我的如意郎君吗?” 迟非晚听到此话,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多大变化。 段亦安眉梢轻挑,“抱歉,我有夫人了。” “你夫人是谁啊?有我好看吗?”云扶雪眨巴着眼睛看他,软声软气地问道。 段亦安瞥了她一眼,眸底沉黑坚定,“我夫人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迟非晚神色冷了几许,没有开腔的迹象。 反正她又不是段亦安的夫人。 他想说什么就什么吧。 若是她反驳了,反倒是正中他下怀。 云扶雪小脸微皱,眸光划过迟非晚,“是这位姐姐吗?” “正是。”段亦安凤眸微微上挑,语气夹着一抹耐人寻味。 云游归眸色极深地训斥道:“你这丫头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快下去吧。” “哎呀,爹爹,我一时半会没想到这一茬嘛,况且他们也不像寻常恩爱不疑的夫妻啊!”云扶雪说到最后,声音也小了下来。 迟非晚倒是不介意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一旁的段亦安眸底覆上一层冰霜,手落在了迟非晚的肩膀上,把她往怀里一带,幽幽道: “谁说我们不恩爱了?不过看你稚气未脱,才不在你面前展示而已,怕你学坏。” 云扶雪立刻捂住双眼,“爹爹,他们不知羞!” 迟非晚眉眼染上一抹疏离,悄无声息地掰开了他握着自己肩膀的手。 段亦安看了看她,薄唇微勾,“我夫人害羞了,让云兄见笑了。” 云游归一副看透的神色,摆了摆手,“无妨,想必你们一路风尘仆仆,此时也累了,我让雪儿带你们去厢房歇息吧。” 云扶雪带着他们出了正厅,踏入长而绕的长廊。 段亦安与迟非晚并肩而行,时不时侧眸看她。 迟非晚神色是一贯的淡然,瞥都不瞥他一眼。 云扶雪转了过去看着他们,倒着往后走,“我叫云扶雪,你们呢?” “段亦安。”段亦安顿了一下,“她是我的夫人迟非晚。” 迟非晚微微颔首,没说什么。 云扶雪双眸微眨,看着段亦安道:“可我为什么感觉你夫人不爱你啊?” 第213章 你可记得偷你玉锁的母女? 段亦安的心被无形的刀子扎了一下,痛意四处蔓延开来。 他脚步微顿了顿,再度提了起来,脸上端着温润的笑意,“你眼神不好看错了。” 云扶雪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语气笃定道: “我怎会看错呢?爹爹和娘亲看对方时,眼睛都是流露出爱意的的。” “可晚姐姐看你的时候并没有一丝爱意,更多的是冷漠,你莫非是强行把晚姐姐留在你身边?” 她似乎发现了天大的秘密,惊讶地捂住嘴唇。 过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说:“亦安哥,你该不会杀我灭口吧?” 段亦安脸色沉了又沉,简直比夜晚的幽空还要暗沉。 他眉心拧成一股绳,冷寒的嗓音从齿缝溢出,“难道你没听说过钱财不可外露这句话吗?我夫人待我也是如此。” “没听说过。”云扶雪很是认真地摇了摇头。 段亦安的怒气似飞在天空上的纸鸢,一下被剪断了绳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就多余与她废话! 云扶雪看了看迟非晚,“晚姐姐,我说的可对?” 段亦安抬眸看向迟非晚,眼神里充满了警告。 但迟非晚压根就没有看他,直接点了点头。 段亦安如同坠入冰窖,全身冰冷。 云扶雪眉梢轻扬,喜滋滋道: “看吧,亦安哥,晚姐姐说不喜欢你,我就说自己看得挺准的嘛,你还非要否认!” “其实我还挺好奇的,晚姐姐既然不喜欢你,怎么会留在你的身边呀?你莫非真的强制她留下?” “亦安哥,你这么做非但没能得到晚姐姐的心,还会与晚姐姐心生嫌隙,越走越远的!” 她就跟枝头上的喜鹊一样,叽叽喳喳个没完。 段亦安垂在衣袖下的手悄然握紧成拳,神色紧绷,眸底更是没有一丝温度。 他目光阴沉沉地瞥了云扶雪一眼,“我们才认识,一点都不熟,请你不要多言。” 云扶雪顿时挽上了迟非晚的胳膊,笑得灿烂,“我和晚姐姐熟呀,没说和你熟。” 她在山庄真的太无趣了。 苗族就只有她一个年轻女子,自从被找回来后,就没有好友可以谈笑风生。 如今见到晚姐姐,当真是太好了! 迟非晚被她的热情整得有些喘不过气。 段亦安脸色一白,直接将云扶雪拎到了一旁,“就凭你个小不点也敢和我抢夫人?” “晚姐姐,她说我小不点!”云扶雪委屈巴巴地看向迟非晚,双眸泛着盈盈水光。 迟非晚语气颇凉,“你别这么说她。” 再怎么说她也是族长的女儿。 不能把她给得罪了。 只是段亦安被她气昏了头,哪有想到这一点? 他眸光倏然冷了几许,凉凉哂道: “好好好,连我夫人都不站在我这边,我一人在此孤立无援,那我留在这里还有何意义?不如我离开给你们腾地吧。” 迟非晚看着他决然转身,眉心倏然一跳,连忙抓住他的衣袖,压下心的情绪,缓声道:“你不是一个人。” 段亦安淡漠地睨着她,“嗯?” 迟非晚声音不带一丝起伏,“你有我。” 段亦安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朝着云扶雪牵唇一笑,“听到了吗?小不点。” 云扶雪哼了一声,“你不过是靠威胁晚姐姐才得到的盛宠罢了,我懒得与你计较。” 段亦安紧握的拳头发出清脆的声响。 迟非晚轻抿唇角,伸出玉手握住他的拳头。 段亦安的拳头逐步松开,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迟非晚内心虽是十分抵抗,但碍于生死蛊,还是忍了下来。 云扶雪把他们带进了一个干净整洁的厢房,对段亦安道:“这是你的厢房,晚姐姐的在隔壁。” 段亦安紧紧缠绕着她的指骨,“我自是要与我夫人住在一起。” 云扶雪看了眼他身后的迟非晚,低声问她,“晚姐姐觉得呢?” “我们住在一间厢房就行了,不必再整理一间出来。”迟非晚神色总是淡淡的,语气也是。 “好吧。”云扶雪道,“晚姐姐,明日族中会举行一年一度的武艺比赛,你可以和我一起去观赏吗?” 武艺比赛…… 迟非晚冷冽的双眸轻眯,“第一名可有奖励?” “第一名可以向爹爹求一个赏赐。”云扶雪沉吟片刻,道。 “外族人可以参与比赛吗?”迟非晚又问。 云扶雪没有一刻迟疑地摇了摇头,“只有苗疆人才可参与武艺比赛。” 段亦安立在一侧,淡着嗓音问她,“你们族里谁的能力不容小觑?” “当然是鹤川哥哥了。”云扶雪嗓音染着些许雀跃,“他一头鹤发如谪仙般,不仅长得俊逸,武艺更是高强,他拿第一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雪儿妹妹可否把他引荐给我们认识一下?”迟非晚柔声问。 “当然可以。”云扶雪顿了下,“要此刻去吗?” 迟非晚道:“我们放下包袱,便可与你走一趟。” “好,我去廊下等你们。”云扶雪说完,迈着轻盈的步伐往外走去。 段亦安把包袱一一放在圆椅,嗓音压得极低,“我们也许可以与鹤川达成交易。” 迟非晚淡然地“嗯”了声,率先迈开步子往外走。 段亦安眸色稍黯,抬步跟上。 云扶雪看见他们出来,立刻迎了上来,“走吧,晚姐姐。” 迟非晚点头。 一刻钟不到,云扶雪领着他们二人来到了山庄最里面的院子里。 院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微风吹过,吹得梨树摇曳生姿,花瓣也散落一地。 梨树毗邻着清澈见底的湖,只是正值严冬,没有活跃的小鱼在水中游,反而显得廖静无比。 云扶雪在院子里喊了一声,“鹤川哥哥!” 段亦安与迟非晚对视一眼,而后看着紧闭的竹门。 梨树上传来一道短而冷的声音,“找我何事?” 他们身形一顿,纷纷抬眸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少年侧躺在结实的树枝上,斜眼睨着他们,眸里漫出桀骜与不羁。 云扶雪眼前一亮,“鹤川哥哥,原来你在这啊,我是带晚姐姐与亦安哥来找你交朋友的。” “不交,不送。”江鹤川回答得简洁又干脆。 “鹤川哥哥,你就当给我个面子,与他们交个好友,好不好?”云扶雪放软语气。 江鹤川薄唇勾起一抹邪肆,“我为何要给你面子?再不走,我可要给你们送份大礼了。” 云扶雪神色肉眼可见地落寞,不安地搅动着手中的锦帕。 爹爹说她与鹤川哥哥是青梅竹马。 可她流落在外十余年,连同与鹤川哥哥的情谊一起丢了。 迟非晚一瞬不瞬地盯着鹤发少年,倒是来了兴致,“你要送我们什么大礼?” “你想知道?”江鹤川凝着她。 “嗯。” “可惜你双臂有伤,接不住我给的大礼。”江鹤川轻嗤。 迟非晚神色平静,没有一丝恼色,“你还未给,又怎知我接不住?” 段亦安有些沉不住气了,刚想开腔。 江鹤川身子轻轻一纵,稳稳落在地面。 迟非晚这才看清他的容颜。 他一袭冰蓝色云缎锦衣,五官帅得过分妖孽,骨子里透着一股俊魅狂傲。 一头鹤发更是衬得狂野不拘。 迟非晚愣了一瞬,很快便一贯的漠然。 江鹤川身形如闪电,朝着迟非晚疾速而来。 迟非晚借力腾跃,这才勉强躲过一劫。 江鹤川没有停歇,继续对她发起攻击。 他如浮光掠影一般,眨眼消失在迟非晚的眼前。 待迟非晚凝神静气,才听到背后传来一阵风风。 她眸色一沉,飞快闪过。 江鹤川的攻击落了空。 迟非晚双臂有伤,无法持着武器,暂且用躲闪的方式。 但她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若想要赢,必须主动出击,占据主导位置。 她轻功了得,江鹤川的轻功更是不赖。 只能从别处下手。 迟非晚眼眸忽闪,心生一计,倏然停了下来。 江鹤川紧握的拳头如雷电般朝她脸上打去。 段亦安脸色微沉。 但他不能出手。 若他干涉了,晚晚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 云扶雪不由惊呼出声,“晚姐姐!” 江鹤川看着迟非晚这张冷艳的容颜,尤其是那双明亮水润的双眸,到底是下不了重手。 他停了下来。 迟非晚倏然闪到他的身后,忍着手臂上的疼痛,抬手落在他的后颈处,“你输了。” 江鹤川语气透着轻傲与不屑,“兵不厌诈啊,真是好招。” “我双臂有伤,不利于此战,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公子莫怪。”迟非晚一脸歉意道。 “愿赌服输。”江鹤川腔调散漫,“在下江鹤川。” “迟非晚。” “说吧,迟娘子,与我交友意欲何为?”江鹤川挑明。 “明日是苗族人一年一度的武艺大赛,江公子定是能拿下第一。”迟非晚循序渐进。 江鹤川在躺椅坐下,掀眸斜她一眼,“我是否能拿第一,与你何干?” 迟非晚不难看出他的含糊其辞,凝声道:“我来此是想求取生死蛊。” “原来是想要生死蛊啊。”江鹤川冷笑,“生死蛊尤为矜贵,你觉得我想要,族长就能给?” “君无戏言,既然族长给予第一名能求取任何东西的承诺,那他一定会履行承诺。”迟非晚道,“他若不想给生死蛊,大可说除此条件,但他没有。” 所以江鹤川是有机会拿到生死蛊的。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她都想要去争取一下,不想就这么放过。 江鹤川斜躺在躺椅上,轻轻摇晃着,狭长的眸底尽是狂妄,“你哪来的自信笃定我会替你求取生死蛊?” “我可以用条件跟你换,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迟非晚立刻道。 江鹤川轻阖双眸,语气透着不屑,“我没什么想要的。” 此话一出,周围陷入了一阵幽静。 段亦安神色微冷,还是耐着性子开口:“江公子慢慢想,只要想起有何想要的,尽管向我们提。” 江鹤川掀眸扫他一眼,“你是何人?我让你说话了?” 段亦安正色道:“我是她的夫君段亦安。” “把婚书拿出来给我瞧瞧。”江鹤川,“你口口声声说是她的夫君,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们二人不熟稔。” 他们本就没有成亲,何来的婚书? 段亦安垂眸眼睫,“婚书在家中,忘了带来。” “那便让人遣送过来。”江鹤川道。 段亦安语气凝重,“江公子为何执意要看我们的婚书?难不成你看上我的夫人了?” “那倒没有。”江鹤川道,“我不过是想看你有没有撒谎罢了。” 段亦安沉吟不语。 迟非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场面顿时陷入了僵局。 云扶雪来到江鹤川的身旁,甜声道: “鹤川哥哥,你往年夺了冠,皆没有讨要重要宝物,要不把这个机会给他们吧?人命关天,他们还赶着回去救人。” 江鹤川眼皮也不抬,语气是一贯的狂傲,“雪儿妹妹若再说一句,往后我可不让你再踏进雪园一步。” “既然你把这称为雪园,我为何不能来?”云扶雪皱眉。 “你不是她。”江鹤川言简意赅。 云扶雪脸色微变,“可爹爹与娘亲都说我是真的云扶雪,你为何说我不是?” “我与她相处了几年,我能不知道她的性子?”江鹤川低嗤,“虽说族长与夫人认定你是亲生女儿,但我不认你这个青梅竹马。” “呜呜呜,我讨厌你……”云扶雪眼眶泛红,哭着跑了出去。 迟非晚下意识想去追,迈出一步又停了下来,“江公子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江鹤川冷眸凝着她,忽然来了雅致,“那你便留下来当我的贴身丫鬟吧。” 段亦安顿时出了声,“不行,她手上有伤,伺候不了你,若你想要人伺候,我倒是可以。” 江鹤川轻轻地“啧”了一声,“你夫人都还没说话呢,你急什么?” “我可以答应你。”迟非晚点头。 她伤势好很多了。 端茶倒水应当不成问题。 “晚晚!”段亦安神色冷沉,尾音捎上了愠怒。 “我必须要得到生死蛊。”迟非晚眼神决然。 何况他们本就不是夫妻。 她去给别的男子端茶倒水也并非有失妇道。 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不该轻易放弃。 枝枝还等她拿生死蛊回去救命。 段亦安沉默片刻,终是退了一步,“我不阻止你留下,我会陪着你。” 江鹤川眉骨微扬,“你自是不能留下。” “你让我同意夫人与你独处一室?我身为一个男子,怎能做出如此窝囊之事?”段亦安墨黑的眸底燃着熊熊烈火。 脸色更是一寸寸往下沉冷。 江鹤川唇间溢出一道冷笑,“你既然没有能力得到生死蛊,便没有资格去阻拦她。” 段亦安的拳头不由攥紧。 迟非晚眸光划过段亦安,“你回去吧。” 段亦安巍然不动。 “我们本就不是夫妻,你走吧。”迟非晚道,“我很感谢你能带我来此,我们此前的恩怨也算一笔勾销了。” 江鹤川听到此话倒没有感到意外。 他突如其来的兴致就是要让他们原形毕露。 更想助此女子逃离对方的魔爪。 待给了她生死蛊,还会送她悄然离开。 他能做到这个地步,许是因为此女子的眼睛与她眼睛尤为相似吧。 僵在原地许久的段亦安眸底尽是沉痛之色,他知道她在利用自己。 他也心甘情愿让她利用。 也知道会到这一步。 可当真正面对时,心就像被撕裂了般,疼痛难耐。 段亦安薄唇翕动,“待明天拿了生死蛊,我会与你一起离开山庄。” 迟非晚未及拒绝,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 眨眼间便消失在她的眼前。 江鹤川眸光落在迟非晚的脸上,细细端详了一番,忽然问道:“你父母可尚在?” “我自幼便是孤儿。”迟非晚回答。 江鹤川脸色微沉,凝着她看了一瞬,“你身上可有什么重要证物?” “江公子在怀疑什么?”迟非晚不答反问。 他本是极为冷漠,可转眼却答应了她。 现在又突然问她有没有重要证物。 莫非是怀疑她的身份? 江鹤川眉头凝起,沉声叱道,“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 “我身上曾有一个玉锁。”迟非晚顿了须臾,“只是在前些日子被偷了。” 原主救了那对母女,可她们不懂感激,反而恩将仇报,拿走了原主的玉锁。 她穿过来是想要替原主报仇。 可一直被许多事情耽搁了。 且她也不知道那对母女去了哪里,至今没有线索。 江鹤川倏然从躺椅上站起,鹤发随风而起,几缕落在额间,眼里的狂傲褪去,覆上严肃的神色,“什么形状的玉锁?” 迟非晚神色平静无波地回答,“云朵形状。” “你可认得偷走你玉锁的母女?”江鹤川眸底有情绪在涌动,嗓音压着浓烈的克制。 迟非晚敛眸,“记不太清了。” 她只是接收了原主的记忆。 脑海并没有出现原主生前经历过那些碎片。 “你再仔细想想。”江鹤川沉声道。 迟非晚联想他此前的一举一动,双眸泛起讶异,“你是怀疑……” 第214章 我不会跟他走 江鹤川率先打断了她,语气格外笃定,“没错,所以我想你好好回忆一下!” 迟非晚在讶然中沉默了下来。 她哪能想到来一趟苗族,便扯出了自己的身世? 江鹤川能这么问她,一定是知道云扶雪的认亲信物是云朵玉锁。 可她不知道云扶雪是不是那对母女。 一切都似谜团,紧紧将她笼罩住。 江鹤川神色格外凝重,察觉她回答不上来,缓了语气,“我这就带你去认玉锁。” 他握住她的手腕,欲拉着她往外走。 迟非晚神色淡漠地将手抽回,只是道:“你贸然去找族长,是会打草惊蛇的,待明日的武艺大赛结束,再去处理这件事情吧。” “若你拿到生死蛊,就跟段亦安走了呢?”江鹤川问。 “我会自己走。”迟非晚神色认真,“而不是跟他走。” 她和段亦安本就隔了一道鸿沟。 这辈子注定是跨不过去的了。 江鹤川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既然如此,明日的比赛我定当全力以赴。” “多谢江公子。”迟非晚平静无波的眼眸总算有了涟漪。 “你还是和往常一样唤我阿鹤吧。”江鹤川脱口而出。 迟非晚顿时陷入了沉默。 江鹤川能察觉到她的不愿,眉心微动,“那便待比赛过后再说吧。” 夜幕低垂。 迟非晚在雪园待了半天,什么也没干。 反而是江鹤川一直在忙前忙后。 先是给她煮梨汤润嗓子。 后是给她煮能生肌愈合伤口的汤药。 甚至还会与她讲起许多年少时的事情。 迟非晚起初只是淡漠应了几句。 后来被他的真情实感拉了进去,话也多了不少。 段亦安刚到雪园门口,便听到里头一阵欢快雀跃的笑声。 他眸里薄怒渐深,脸色阴沉地凝着院子里的二人。 晚晚对他无话可说。 却与刚认识的男子聊得如此开心。 难道与他在一起,就这般阴郁难受吗? 段亦安眸里闪出寒光,眉峰骤然往下。 他想进去。 又害怕看见晚晚抗拒他的眼神。 漫天的漆黑尽数褪去,黎明的曙光照亮世间。 迟非晚与江鹤川从雪园出来。 余光瞥见一抹呼吸的身影时,迟非晚顿时停了步伐,眸色微凝地看着眼前之人。 段亦安静静立在一侧,身形清瘦,阳光洒在他身上,却不见一丝柔和,反而是破碎感十足。 许是听到身后有动静,段亦安转了过去,眸光划过迟非晚,低声问:“昨夜睡得可好?” 迟非晚轻扯唇角,“还行。” “武艺大赛即将开始了,我们走吧。”段亦安道。 江鹤川伸手把他隔开,让迟非晚先行一步。 迟非晚道了句多谢,便率先迈开步伐。 段亦安想第一个跟上,还是被江鹤川抢了先机。 他脸色一度幽沉,压下心中愠怒,抬脚跟了上去。 江鹤川回眸瞥他一眼,眼神充满了挑衅。 段亦安唇角泛起一抹讥讽。 江鹤川特地放缓了脚步,让迟非晚与云扶雪走在前面。 段亦安抬起眼尾扫他一眼,“想说什么?” “别缠着她了。”江鹤川凤眸隐隐泛着警告。 段亦安黑眸锁着他,唇角一勾,“晚晚让你说的?” “她是没有与我说,但她浑身都透着对你的抗拒,你没看出来?”江鹤川拧眉。 段亦安轻飘飘地“哦”了一声,“没看出来。” 江鹤川语气捎上狂怒,“真是自不量力!” 段亦安懒得搭腔。 一年一度的武艺大赛在山庄中央举行。 苗族人无论是男女老少,早已候在一侧等待。 迟非晚与段亦安混在了人群当中。 江鹤川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了第一排候着。 第215章 什么都可以,生死蛊除外 苗族人目光纷纷投在江鹤川的身上,窃窃私语了起来。 “想必今年又是江鹤川夺冠吧。” “近年来都是他夺冠,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反倒让我们觉得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还挺好奇他今年会向族长求取什么宝物?” “你们说他会不会向族长求娶雪丫头?” “他们本就是青梅竹马,婚事也早该提上进程了。” 饶是他们压低声音,还是被一旁的江鹤川听了进去。 他狂妄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这么爱嚼舌根,不如我把你们的舌头都给割了?” 众人一听这番话,纷纷的低下了头,不敢再吭一声。 族中何人不知江鹤川言出必行的性子?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落空。 谁敢惹? 站在人群中的云扶雪缓缓站了起来,“我只是把鹤川哥哥当做兄长,你们以后莫要再议论婚事了。” 他们面面相觑,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迟非晚并没有捕捉到云扶雪脸上一丝落寞的神色。 云扶雪在人群中看到了她,向她招了招手,捻起裙摆小跑了过来。 迟非晚虽然怀疑她极有可能是夺走自己玉锁的女子,但却讨厌不起她来。 大抵是她天真烂漫,性子惹人喜欢吧。 云扶雪笑道:“晚姐姐,我总算找到你了,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怎么会?”迟非晚眸色温和了些许,“我还等着那生死蛊去救人呢。” “鹤川哥哥一定会为你拿下的。”云扶雪的眼神有些落寞,声音也弱了些许,“只是你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迟非晚刚想安慰她,她灵眸一转,忽然道:“晚姐姐,要不你带我一起离开山庄吧,我也想去看一下外面的世界。” “且不说族长同不同意,就算他同意,我也不敢把你带走。”迟非晚道,“世间险恶,我做不到护你周全。” “晚姐姐……”云扶雪挽着她的胳膊,语气柔了几分,染上了撒娇的意味。 但是迟非晚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一丝动容。 云扶雪见没有一丝希望,便安静了下来。 段亦安在一旁看着,沉吟不语。 云游归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了擂台中央,正色道: “比赛之前先讲一下规则,夺冠者除了生死蛊不能求取,其他宝物皆可。” 迟非晚眸底的光顿时熄灭。 为何族长现在才说? 莫不是因为他们的到来,族长才会如此? 段亦安手背的青筋忽而暴起,周遭被怒气笼罩。 云扶雪眉心微蹙,大着嗓子对云游归道:“爹爹,你为何要把生死蛊除外?” “雪儿,不许胡闹!”云游归低叱。 江鹤川眉梢爬上冷戾,“族长为何会突然这么说,可是有人给你说了什么?” “生死蛊是稀有宝物,实在没办法拿出来奖励给夺冠者。”云游归道。 江鹤川冷嗤一声,凛声道: “那为何往年没有这个规矩?偏生是他们二人来求取生死蛊,族长才提出此要求?” 此话一出,周遭一片哗然。 云游归成为众矢之的。 全族人议论纷纷。 “原来是有外人来我们苗族求取生死蛊啊!” “其实族长这么做也没有错,生死蛊的确不能传给外人。” “可生死谷不是用来救人的吗?给谁又何妨呢?何况这将会是夺冠者全力以赴得来的,夺冠者想给谁就给谁呗。” “如此说来,族长临时改变规则,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厚道了。” 云游归站在擂台中央,目光沉沉的盯着着台下的众人,肃声道: “我手上只有一个生死蛊,若是把它奖励出去了,我们族里一旦有长老出事,可该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全场寂静无声。 他们脸上皆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江鹤川眸光幽幽地盯着云游归,冷哂:“族长这般为自己找借口,还望日后莫要后悔。” 撂下此话,江鹤川来到迟非晚的面前,握住她白皙的腕骨,腾空而起。 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段亦安眸底笼罩着沉沉的暗色,借助着轻功追了上去。 “你们等等我呀。”云扶雪不会轻功,只能小跑。 江鹤川把迟非晚带回了雪园,对她道: “本来想着和你去认信物的,如今倒是没什么必要了,我收拾包袱与你离开山庄吧。” 迟非晚眸光划过手腕上浅浅的红痕,声音很低,“我不能就这么离开山庄,我还是要去向族长求生死蛊。” “他是打定主意不会将生死蛊给你了。”江鹤川语调带着不正经的痞劲,“还是说你想认他?” 迟非晚不带犹豫地摇头,“我不想认他,我会想其他法子。” “这是唯一的法子。”江鹤川道。 迟非晚立在梨树下,一袭红衣似火,披散的乌发随着风向后飞扬,颜若桃花,朱唇红艳,美得动人心魄。 几片白色花瓣落于她的鬓发间,褪去几分娇媚,平添几分柔色。 她朱唇轻抿,精致的眉头颦起,陷入了沉思。 江鹤川那双深邃乌黑的眼眸一直凝着她,眸底暗藏着一抹轻微的柔情。 良久,他不咸不淡地开腔:“若你考虑好了,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迟非晚眼睫微抬,撞入他散漫悠然的双眸,“我还是想试试用别的法子。” 她仿佛陷入了死局。 若去认族长,这于云扶雪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 云扶雪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 可若不认,她就没法拿着生死蛊去救萧沉渊。 江鹤川犀利的墨眸仿佛能将她看穿,哂道:“你是怕云扶雪为难吧?可她既然偷了你认亲的信物,就该料到会有今日。” 迟非晚未及开口,身后便响起不可置信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 是云扶雪的声音。 迟非晚僵硬地转过身去,看见云扶雪蹙着眉心逐步朝着自己走来。 而段亦安一脸淡漠地跟在云扶雪的身后。 云扶雪距离迟非晚几寸之遥停下,眼眶湿润,声音飘渺,“晚姐姐,你是说我偷了你的认亲信物?” 迟非晚看着她溢满泪水的双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只是他们的怀疑。 并没有证据证明是云扶雪偷了认亲信物。 云扶雪凝起眉心,微哽道:“晚姐姐,我没有偷东西,信物是我的,我从小到大都握着它。” 江鹤川瞥她一眼,“既然事已至此,那便去找族长滴血认亲吧。” 他以为云扶雪会迟疑,会恐惧。 唯独没想到云扶雪竟没有犹豫地点了下头,“好。” 迟非晚压下心底的微讶,缓声道:“走吧。” 事已至此,唯有这么做了。 云扶雪与江鹤川走在前面。 迟非晚路过段亦安时,忽然被他伸手握住了手腕,开口的嗓音透着温润,“手怎么红了?” “无妨。”迟非晚欲将手抽出,奈何段亦安没有减小力道。 他嗓音带着一抹轻颤,“疼不疼?” “你现在弄疼我了。”迟非晚凝眉看他。 段亦安神色一怔,缓缓放开了她,“晚晚,待拿了生死蛊,我再与你一起离开此地。” “我自己会离开。”迟非晚冷道。 段亦安双眸殷红,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哀求,“晚晚,你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你做出这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迟非晚不由嗤笑一声。 “我虽是欺瞒了你,但我待你的心意不假。”段亦安眸色倏暗,声音微哽,“可仔细一想,他人送你梨汤与汤药,送你快乐与畅谈,而我什么都没能给你,唯有站在风雪中想了你一夜。” 迟非晚脚步微顿,体内的情绪如潮水般翻涌而来。 她羽睫轻颤了下,问道:“你昨夜在这站了一夜?” “嗯。”段亦安喉结微滚。 迟非晚满脸错愕,她以为他是今日一早才来的。 没想到他在这站了一夜。 难怪他看着眼底乌青,憔悴不已。 他看到她与江鹤川在畅谈时,是不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下进去的冲动? 良久,段亦安喉间溢出低沉的声音,“你朝别人睁开的双眼,都是对我紧闭的大门。我早该明白这个道理的,可我始终放不下你。” 迟非晚垂在袖中的手指不可察地蜷起,心中犹如有人击鼓,久久未能平静。 段亦安敛起眸底的落寞之色,唇角扯出一抹弧度,缓声道: “想必经过方才的事情,武艺大赛也举行不了,族长应当是有空的,走吧。” 此时,走了几步的江鹤川发现他们没有跟上,回眸喊了一声,“还愣着呢。” 迟非晚木讷地“嗯”了一声,抬步往前走去。 段亦安垂眸掩下复杂的情绪,紧随其后。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他们便来到了正厅。 云游归与其夫人柳氏手牵手走了进来。 “听说你们有事找我,说吧,何事?”云游归落了座,执起茶盏抿了一口,淡声问道。 云扶雪缓步上前,红彤彤的双眼忽闪,“爹爹,娘亲,我想与你们滴血认亲。” 云游归心中一颤,“雪儿,你说什么?” 柳氏轻拍了拍云扶雪的手背,语气温柔,“雪儿,可是有何人质疑你的身份?” 云扶雪摇了摇头,坚定道: “并不是别人质疑,而是我质疑自己的身份,你们仅凭玉锁就认了我,实在有些草率,还是滴血认亲吧。” 柳氏脸色微白,扭头看向云游归。 云游归拍案而起,怒道:“胡闹,你就是我们的女儿,谁若敢再说闲话,我非把他们的舌头割了不可!” “爹爹,你就与我滴血认亲吧,倘若我真的是你们的女儿,我再也不会提及此事。”云扶雪连声哀求。 迟非晚听到云扶雪所说的每一句话,便觉得她此前的顾虑没有错付。 云扶雪把一切归咎于自己的身上,并没有将他们扯进来。 江鹤川撩起眉峰扫了过去,“云伯伯,既然雪儿已经把说到这个地步,你还不成全,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云游归神色倏冷,“是你教唆雪儿的?” “你说是就是吧。”江鹤川神色慵懒地靠着背椅,语气有些狂傲。 云游归登时佛燃大怒,“你个竖子!雪儿流落在外十余载,你不心疼她便罢了,你还质疑她的身份?我真是看走眼了!” 见状,云扶雪连忙拉着云游归的胳膊,不让他冲上去打江鹤川,“爹爹,你就答应我吧。” 云游归凌厉的目光划过迟非晚与段亦安,低叱一声:“此事与你们有关吧,要不到生死蛊,便开始挑拨我们的关系了,是吗?” 迟非晚面色从容,语气颇为冷青,“云族长,我们并非有意挑拨你们的关系,只是想求证一件事。” “雪儿是与不是我的女儿,与你有何关系?与生死蛊又有何关系?”云游归沉声问。 迟非晚动了动唇,一旁的段亦安冷声道: “云兄假使没有在武艺大赛前强行加规则,便不会有此刻的事情,我们拿了生死蛊也会在第一时间离开。” “何况是你女儿主动提出要滴血认亲,你应当顺了她的意思做滴血认亲,至于与我夫人有没有关系,自是要待结果出来再论。” 说到此,段亦安语调重了几分,“你说是吧?云兄。” 云游归顿时陷入了沉默。 难道雪儿真不是他们的女儿? 看来只有滴血认亲,才能知道真相了。 坐在一侧的柳氏看出云游归的迟疑,轻声道:“既然如此,那便做吧。” 云游归顺着台阶下,“好,听夫人的。” 奴仆端着一盆清水放置桌案上。 云游归用刀尖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滴了一滴血进去。 云扶雪接过刀尖,手微微发颤,迟迟不敢下手。 柳氏看着于心不忍,劝道:“雪儿,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可以。”云扶雪闭上双眼,狠下心来在手上划了一刀。 刺骨的疼痛使她紧蹙眉心,但也没耽误把血珠置于水中。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落在水中。 一分一秒流逝,置于水中的两滴血珠却迟迟没有融合。 迟非晚虽然有了心里准备,但看到结果时还是大为震惊。 段亦安眸色隐晦不明。 江鹤川眸光落在迟非晚的身上,眸底由平静转为炙热。 柳氏眼前一黑,跌回原位,缓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怎么会?” 云游归脸色一度下沉,蓦然看向云扶雪,“你怎会不是我们的女儿?如若不是,你又怎会有云朵玉锁?” 云扶雪脸色霎时褪了血色,颤声道:“我也不知道,这玉锁是我从小就有的……”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江鹤川淡漠掀唇,“分明是你从迟非晚身上偷走的。” 云扶雪一脸疑惑地摇头,“不是的,我没有偷晚姐姐的东西。” 立在一侧的云游归诧异地看向迟非晚,“所以云朵玉锁是你的?你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迟非晚敛眸,“玉锁是我的,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重新换一盆水。”云游归对外吩咐道。 奴仆很快把水端了上来。 迟非晚径自上前,面无表情地在指腹划了一道口子。 待她把刀放下,段亦安立刻上前,锦帕包裹住她正在往外渗血的指腹,嗓音关切,“疼不疼?” “不疼。”迟非晚想把手抽出。 段亦安眉峰折了三分,“别动,待血止了,我便松开。” 迟非晚凝神看了他一眼,到底是没再挣扎。 云游归把眼前一幕收进眸底,而后执起刀。 两滴血置于水中,缓缓走向彼此,直至融合。 迟非晚眸底掠过一丝波澜。 云游归面上一喜,“你真是我们的女儿!” 柳氏撑着桌案站起,缓慢走向迟非晚,“女儿……” 迟非晚眸光划过他们,倏然落在云扶雪的身上。 云扶雪眸底蓄满泪珠,无助地摇头,“我真的没有偷晚姐姐的认亲信物……” 迟非晚缓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指骨轻轻沿着她的背下滑,“我信你。” 云游归与柳氏顿在原地,相互看了一眼对方。 云扶雪唇瓣微颤,“可我的记忆里是真的拥有这块玉锁的。” 滴血认亲却证明她不是爹爹与娘亲的女儿。 可她自有记忆起,就拥有这块玉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迟非晚眸中掠过一抹精光,拉着她在一旁落座,而后给她把脉。 云扶雪神色微讶,“晚姐姐,你还会医术?” “略懂一二。”迟非晚道。 段亦安看了一眼掌心的锦帕,目光凝着安静躺在上面的殷红看了良久,默默将其藏于袖中。 过了半晌,迟非晚抬眸望向云扶雪。 云扶雪神色忽而紧张起来,“怎么样?” 第216章 我与她亲梅竹马,她只能是我的 迟非晚眸光动了动,“你中了遗忘蛊,给你下蛊之人可控制你的心神,让你遗忘一些记忆。” “我中了蛊?”云扶雪大惊失色,“晚姐姐,可有解此蛊的法子?” “此毒倒是有法子解。”迟非晚顿了须臾,道,“只需用下蛊之人的心头血便可将此蛊解了,遗忘的记忆也会恢复。” 云扶雪脸色白如纸张,嗓音也更加颤抖起来,“可我并不知道何人给我下了蛊,我要怎样才能找出给我下蛊之人?” “若实在是找不出,便可以用最凶险的方法。”迟非晚凝声道,“那便是待命数尽了,使用生死蛊起死回生,届时蛊自然而然就解了。” 云扶雪垂下眼睫,顿时噤了声。 生死蛊是苗族最稀有的东西。 爹爹怎么可能会给她。 何况只有一颗生死蛊。 就算要给,也是给晚姐姐带回去救人。 云游归神色尤为激动,嗓音浑圆,“晚晚,你可愿认我们?” 迟非晚还没吱声,柳氏已经上前握住了她的双手,哭泣道:“晚晚,我苦命的女儿啊……” 云扶雪缓慢站起,默默地退到一侧,不打扰他们相聚。 毕竟对他们而言,她是鸠占鹊巢之人。 若非她被族长与族长夫人认下,晚姐姐也不会流落在外这么久。 她的存在不仅是错误的,也无意中害了晚姐姐。 云游归看出迟非晚的淡漠,缓声道:“晚晚,你不是要拿生死蛊去救人吗?爹爹给你。” “多谢。”迟非晚盈盈一礼。 云游归眸底的光逐渐黯淡,“晚晚,你可是不想认我们?” “我只是有些难以适应。”迟非晚深吸一口气,试着喊了一声,“爹……” 她的声线生涩坚硬,极其不自然。 但云游归脸上溢满了喜色,“唉,爹的乖女儿!” 柳氏指了指自己,“娘呢?” 迟非晚在她满怀期待下喊了出来,“娘。” 柳氏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把迟非晚拥入怀中,嗓音充满了喜悦,“乖女儿……” 迟非晚唇角簪出一丝笑意,“雪儿妹妹是中了蛊毒,无心冒认,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唤你们爹娘,可好?” 云游归与柳氏也和云扶雪相处了一段时间,甚是疼爱她。 发生此事还能一切如旧,他们自是愿意的。 云游归朝着云扶雪招了招手,“雪儿,快过来。” 云扶雪眼神忐忑,“我……” 迟非晚扣住云扶雪的腕骨把她拉了过来,语气温和,“我仍是你的晚姐姐。” 云扶雪眼眶泛红,紧紧抱着她,“晚姐姐,你待我真好……” 场面极其温馨,笑声不断。 只是待迟非晚往旁边看去时,正厅里早已不见了段亦安与江鹤川的身影。 … 江鹤川与段亦安站在廊檐下,看着外头纷纷落下的鹅毛大雪。 他们没有说话,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 是江鹤川先打破了这阵僵局,“你先走吧,我明日和晚晚离开山庄就行了。” 段亦安勾唇冷嗤,“我夫人尚在此地,我为何要先走?” “她不是你的夫人,你莫要乱认。”江鹤川声音隐隐透着薄怒。 段亦安冷眼睨他,“就算晚晚不是我的夫人,她亦不会是你的。” “我与她是青梅竹马,你又怎知她不会属于我?”江鹤川眸底盛着滔天的狂妄与自信。 段亦安眸色微凝,顿时噤了声。 是啊。 他们是青梅竹马。 昨夜还相谈甚欢。 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外人。 且他这个外人还是三番两次遭到了晚晚的抗拒。 如此说来,他毫无胜算。 第217章 他跟着晚晚跳下悬崖 江鹤川捕捉到他的神色,勾唇反讥: “你自知毫无胜算,为何还要留在这里自取其辱?是男子就放过她,不要过度纠缠。” “虽说我不知道你与晚晚发生了何事,但她的确是不想与你有未来,就当你们的过往是孤影照惊鸿吧。” “此刻挺晚的了,你看,太阳都下山了,你再不下山,可看不清路了。” 一字一句如同锣鼓,敲打在段亦安的心间,震得他五脏六腑几乎成为齑粉。 段亦安看到天边的余晖,墨黑的瞳仁攫着无尽的隐晦。 江鹤川说的话又何尝不是一语双关? 他们的爱情就像是开得正盛的梨树,总有凋零的那天。 太阳总会下山。 爱又怎会成为例外呢? 江鹤川眉梢轻扬,全身透着一股胜利的味道。 段亦安缓缓转过头看他,眸里波澜不惊,语气更是平淡,“倘若我真的下山了,你便能看清前路了吗?” 言外之意是没了他,江鹤川就能得到晚晚的心了? 江鹤川眼皮轻掀,戾气泄出,“虽说太阳下山,但总会迎来曙光的,不是吗?” 他瞥了段亦安一眼,语气笃定,“无论是晚了多少年,她都只是我的。” 段亦安眸色亮了几许,“是啊,该是我的终归是我的。” “你莫要偷换概念!”江鹤川脸色一沉,拳头即将落在他脸上。 段亦安感到脸上一阵猛风,眼睫不曾抬一下,站在原地未动。 “砰——”拳头直接砸在了段亦安的脸上。 段亦安的身子随着他的力道晃了一下,往后倒去。 一抹身影忽然闪现出来,将他稳稳扶住,“你没事吧?” 段亦安的目光落在迟非晚的身上,语气倒是轻松,“没事,只是挨了一拳而已,死不了。” 迟非晚看到他脸上的淤青,秀眉浅浅折了一抹弧度,目光扫向江鹤川,“你为何要打他?” “晚晚,你一上来就质问我?”江鹤川眉心微蹙,明显是被她的行为伤到。 迟非晚神色清冷,“我不知道你们在此之前发生了何事,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动手。” “他本可以躲过去的,不过是料到你会出来才没有躲而已,他就是想你心疼他。”江鹤川咬牙切齿道。 段亦安轻轻地“啧”了一声,淡淡道: “我只会知道你突然出手?何况我身上有十来处尚未愈合的伤口,若是躲的时候把伤口扯裂了呢?我岂不得不偿失?” 江鹤川冷笑一声,“你看着挺强壮的呀,也不像是身上有伤的样子,你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你是故意的事实。” 迟非晚听到他们争执得厉害,眉心猛跳,“所以你们能说发生了何事吗?” 段亦安朝江鹤川牵唇,嗓音薄凉,“你说吧,我疼到说不来那么多话。” “你刚才不是还挺能说的?怎么现在又说不了?”江鹤川眼神锐利如刃,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迟非晚掠过段亦安淤青的脸颊,眸光终是落在江鹤川的身上,“为何?” 江鹤川凝着她的目光带着满满的占有欲,“我说你只能是我的,他说是他的终归是他的,我一气之下便揍了他。” 少顷,迟非晚敛下情绪,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凛冽,“我不是任你们争取的物件,且不属于你们任何一个人,只属于自己。” 段亦安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 当迟非晚目光扫过来时,唇角即刻压了下去。 江鹤川拧眉看她,“晚晚,你在我们二人之中选一个吧。” “我谁都不选。”迟非晚冷声道。 江鹤川眸色沉了几分,“若你不选我,岂不是说明段亦安还有机会?我想他断了这个念想。” 迟非晚淡瞥他一眼,“我们虽是青梅竹马,但是多年未见,没有任何感情,谈何选你?” 她顿了须臾,又道:“我不想你们再为我起争执,只想你们二人离我远点,莫要扰了我的清净。” 虽说她已经认了亲。 但她不会留在苗族。 她有自己的广阔天地,不会拘泥于此。 待明日拿了生死蛊,她会悄然离开。 雪花落于江鹤川的发间,与鹤发融为一体,周身散发着寒气,半天才,道了句:“我做不到放弃你。” “江鹤川,我与你只有年少时的情谊,并无情爱,你能不能清醒点?”迟非晚不由低斥。 “对我没有,对段亦安就有了?”江鹤川语气冷讥,“你又怎知我年少时对你的只有情谊,没有爱意?” 迟非晚凝着他眼神的笃定看了良久,缓缓吐字:“我只想一人策马天涯。” 她在拒绝江鹤川的同时,也在拒绝了段亦安。 江鹤川脸色阴沉,拳头更是不由攥紧。 段亦安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悠闲,没有因她的话而生气。 毕竟他听到太多诸如此类的话。 现在已经到了免疫的地步。 里面传来云游归的声音,“鹤川,你进来。” 江鹤川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进去。 段亦安眼前一黑,蓦然闭上双眼,身体更是本能地往后倒去。 迟非晚指节微曲,犹豫一瞬,还是伸手接住了他。 她吃力地搀扶着段亦安往厢房走去。 殊不知段亦安在她未曾察觉的时候,与正厅里的江鹤川对视了一眼。 段亦安眼尾轻扬,眸底盛满了挑衅。 江鹤川拳头攥紧,刚想拆穿,云游归便与他聊了起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消失在自己眼前。 好你个段亦安! 妾室的地位,下三滥的手段! … 段亦安顾及迟非晚手臂上的伤口,并没有将力气都压在她身上。 迟非晚忽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还未待她细想,已经到了厢房门口。 她只好把段亦安扶了进去,把他弄到了榻上。 最后还把他的鞋子脱了。 迟非晚在榻沿坐下,开始给段亦安把脉。 他除了身子虚弱,并无大碍。 不似昏迷。 迟非晚双眸眯起,打量了他一番,“还装呢?” 段亦安缓缓掀开眼眸,声线喑哑,“晚晚方才可有累着?” “玩够了吗?”迟非晚语气愠怒,“该放我走了吧。” “除非我死。”段亦安眸中闪着偏执的光芒。 迟非晚徐徐站起。 段亦安支着身子起来,许是扯到身上的伤口,吸了一口凉气,“嘶……” 迟非晚呼吸微滞,但没有转过去看他。 她在原地站了好久,发现身后还是没有传来一丝动静。 疑惑爬上心间,终是转了过去。 段亦安不知何时躺回榻上,双眸阖着,脸色更是浮现出病态的白。 迟非晚心头一紧,伸手去碰他。 却被他渗出肌肤表面的灼热给烫了一下。 他发热了。 许是昨夜吹了一夜冷风导致的。 门口倏然响起沉重的步伐。 江鹤川越过屏风,怒气腾腾地来到榻侧,攥着段亦安的衣襟,将他扯了起来,怒道: “段亦安,你少在这给我装死,想装病博取晚晚的同情?我告诉你,有我在一天,你的雕虫小技都不会骗得了晚晚,因为我会一一拆穿!” 迟非晚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制止:“他是真的昏过去了。” 江鹤川显然不信,“你扶着他回房之前,他还挑衅我呢,怎么可能真的昏过去了,你不是会医术吗?怎会被他骗了?还是说你心甘情愿地被他骗?” 眼看着他越扯越远,迟非晚颦眉道:“他方才是装的,但现下是真的,你先放开他。” 江鹤川细细打量着段亦安,察觉他脸色憔悴惨白,手上的力道忽然一松。 段亦安惯性地往后倒去。 迟非晚怕他摔到伤口,俯下身子用手垫着他的后背。 直至他缓缓躺下,她才暗松了口气。 江鹤川眸底充斥着浓烈的嫉妒,“你就这么担心他?竟然连自己手上的伤都顾不上管了。” 迟非晚忍下手臂传来刺骨的疼痛,小幅度地扯了下唇角,“我没事。” 她虽然没有原谅段亦安。 但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受伤。 内心还是有一处牵挂着他。 “都渗血了,还没事?”江鹤川眉骨狠压,“迟非晚,你还真会为了他无条件糟践自己啊!” 迟非晚这才注意到绷带上的一抹艳丽,“我待会重新包扎便是。” 说罢,她拎着药箱在榻沿坐下。 “你要为他施针?”江鹤川问。 迟非晚道:“他受了风寒,又扯裂伤口,我需及时为他施针逼出寒气。” 江鹤川眉头紧锁,“你手臂都渗血了,还要为他施针,他的性命在你眼里就这么重要吗?” 他脸色阴沉如黑炭,又道,“我会给他找个大夫,你别管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迟非晚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真的没事。” “迟非晚,你就不能听我一回吗?”江鹤川眸色沉寂,里头燃烧着熊熊烈火。 “你先出去可好?我行医时不喜旁人在侧。”迟非晚语气缓和。 江鹤川到唇边的话突然一顿,冷笑一声,“你们一个两个真是好样的!” 他真要被这二人气死了! 江鹤川压不住体内的怒火,拂袖而去。 迟非晚耳根总算清净下来,专心致志地给段亦安施针。 银针稳而利索地落在段亦安的穴位上。 她忽然想起在营帐里,趁夜深人静,无人知晓时,为段亦安施针迫使他伤口愈合缓慢的场景。 那时的她刚恢复记忆,得知被欺瞒了良久,恨意涌上心头,只想着用法子报复他。 饶是恨意滔天,也没想过要取他的性命。 只是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救他一命。 思绪回笼,迟非晚取出银针,放回针袋。 段亦安额间沁出薄汗,惨白的肌肤红润了起来,温度也在逐步消退。 迟非晚这才看向自己的手臂。 绷带渗出一大片血珠,看着触目惊心。 她凝起眉心,把绷带解开,吃力地为自己包扎。 云扶雪缓步进来,看到这一幕迅速上前,“晚姐姐,你伤口怎么渗血了?” “方才不小心扯到伤口了。”迟非晚眸里的微讶褪去,低声回。 “我来给你包扎吧?”云扶雪满脸写着心疼。 迟非晚没拒绝,“如此便麻烦雪儿妹妹了。” “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晚姐姐莫要跟我客气。”云扶雪笑道。 只是云扶雪刚拿起金疮药,躺在榻上的段亦安缓慢掀开眼眸,瞳仁瑟缩了下,支着身子起来,“我来吧。” 云扶雪看向迟非晚,征求她的意见。 迟非晚:“不用管。” “好嘞,晚姐姐。”云扶雪眉梢染上喜色,看来在晚姐姐心里,她还是比亦安哥重要些许。 段亦安作势要下榻,被迟非晚拦住了,肃声道:“我刚给你施完针,你不好生歇息,还想让我再次给你施针?” “你是为了给我施针才扯裂了伤口,我应当给你包扎,当作回报。”段亦安嗓音喑哑,眸色却柔情如水。 迟非晚看着他眼尾微红,眸里蒙着水雾的样子,竟有些不忍心拒绝。 云扶雪见状连忙把金疮药放在段亦安的掌心,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她生怕江鹤川进去打扰,还特意把门给锁上了。 迟非晚眉心突突直跳,“雪儿妹妹为何把门锁上?” “晚姐姐,明日一早我便会来给你开门,时辰不早了,你们早些安寝吧,我走啦。” 云扶雪的声音由大转小,想必是边跑边说的。 迟非晚脸上掠过一抹无奈,未及反应,段亦安已经把金疮药洒在了她的伤口处。 他垂眸看着她的伤口,鸦羽般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颤声道:“疼不疼?” 她的心如无坚不摧的冰窖,却因他的一举一动而震动了下。 段亦安没有得到回应,缓慢抬眸看她。 迟非晚撞进他柔软而温润的瞳仁,滚到唇边的话不由放柔,“不疼。” “若是我能替你承受这些疼痛,那便好了。”段亦安喉结狠狠滚动,压下酸涩的情绪。 迟非晚眉心微动,却什么也没说。 段亦安俯身靠近,把绷带缠于她的手臂,将她虚虚圈在怀里,姿势略显暧昧。 迟非晚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下意识推了推他,“你离我远点。” 段亦安眸光划过她泛红的耳垂,轻轻地“嗯”了一声,“听你的。” 他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下来,但还是有意无意地靠近她。 冷木松的气味如藤蔓般将她缠绕,无法挣脱。 不大会儿,段亦安打了个好看的结。 迟非晚“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我睡矮榻。” “晚晚,我也没说让你和我同床共枕啊,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段亦安眸色渐深,语气捎上一抹玩味。 迟非晚冷眼觑他,“我怕挨你太近,会被传染风寒。” “我不会传染给你的,晚晚放心。”段亦安温和道。 迟非晚环视一圈卧房,才发现没有矮榻:“……” 她总算知道段亦安为什么会说那句话了。 “晚晚想睡里侧,还是外侧?”段亦安问。 迟非晚语气冷硬:“都不想。” “好,你睡里侧。” “段亦安,你是不是耳聋?” “我不舍得让你睡外侧,怕你摔了。” 迟非晚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你真是油盐不进。” “油盐自是进不了,不若晚晚试一下能不能进?”段亦安端着一抹笑意看她。 迟非晚面色变了变,从愤怒转换为羞愤,“你闭嘴!” “你不躺下来,我可起来抱你了。”段亦安挑眉看她。 迟非晚没吱声。 眼看着他要起来,迟非晚面色一沉,气冲冲地躺在了榻上,并且速度地挪到了最里侧。 “晚晚真乖。”段亦安语气隐隐透着笑漪。 没想到他昏迷醒来,他们的相处方式竟是变了。 晚晚对他的抵触也逐步减少。 许是她在意他的身体,才会听话躺下来。 如此说来,她心中还是有他的。 看来追妻进度完成了一半。 段亦安暗道。 迟非晚平躺在榻上,缓缓闭上双眼,却久久没能入睡。 段亦安轻声道:“我给你讲故事,可好?” “不必了。”迟非晚道。 段亦安顿时安静下来。 … 翌日一早。 段亦安醒来没有看见迟非晚的身影。 恐惧霎时占据了他的心间,他顾不上多想,立刻出门去找。 却在院子门口看到了迟非晚的身影。 段亦安心中一喜,追了上去。 他一路追到悬崖峭壁。 无论他怎么喊,迟非晚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反而是越走越快。 段亦安心中搅动着忐忑不安的情绪,嗓音微涩,“晚晚,你来这作甚?” “可是我把你逼得太紧了?只要你停下,我便不逼你了,也不打扰你了,可好?”他又道。 迟非晚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直接跃身跳下悬崖。 段亦安追上去想抓住她,却只抓到衣袖一角,惊恐地朝着万丈深渊喊了一声,“晚晚!” 一种说不出的痛意涌上他的喉间,发不出一点声音。 转瞬,段亦安不带一丝犹豫地跳了下去。 第218章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云扶雪昨夜悄然无声地回去把他们房门的锁给解了。 她早上一睡醒,就兴高采烈地去找迟非晚。 还未到院子门口,便看见段亦安追着迟非晚朝着悬崖的方向走去。 他身子许是还没痊愈,步伐有些颤颤巍巍的。 只是待云扶雪反应过来时,段亦安的身影愈发模糊,她顾不上喊他,赶紧追了过去。 云扶雪没能想到自己刚到悬崖,就看见迟非晚跳了下去。 紧接着段亦安也不顾一切地跟着跳下万丈深渊。 云扶雪被眼前这一幕吓丢了魂,瞳仁不断放大,尖叫声堵在了喉间。 她吓得腿脚发软,跌坐在地上。 晚姐姐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跳下悬崖? 此时,悬崖边上的参天大树后面走出了一抹颀长的身影。 云扶雪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是鹤川哥哥!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下一瞬,江鹤川把手中的傀儡木偶扔下悬崖。 云扶雪惊恐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鹤川哥哥竟操控傀儡引得亦安哥跟着跳下悬崖! 他这么做莫非是想彻底铲除亦安哥,然后永远霸占晚姐姐? 这也太阴鸷残暴了。 不行,她要去把这一切告诉晚姐姐…… 云扶雪动作轻缓地从地上站起,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身后却幽幽响起令人发指的声音,“雪儿妹妹可是要去找晚晚通风报信?” 云扶雪浑身一颤,僵硬地回眸,对上他满是狠戾的双眸,“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你人在此,你觉得我会信你什么也没看见?”江鹤川轻笑看着她,一步步朝她逼近。 云扶雪压下眸底的惧意,平静道:“鹤川哥哥,你不要杀我,我不告诉晚姐姐,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难道雪儿妹妹不知道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江鹤川眼神陡然转狠,周身煞气泄露。 云扶雪一步步往后退,不敢转身就跑,生怕他会朝着自己甩出暗器。 “鹤川哥哥,你信我好不好?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云扶雪嗓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意。 江鹤川一袭黑衣,鹤发随风而起,卷起漫天的戾气,“你去死吧。” 他指骨捏着沾了毒液的飞镖,眸底划过一抹蔑视,无情抛出。 云扶雪眸里溢出泪珠,惊慌地抱头蹲下,尖叫出声:“我都说了会保密,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存有仁慈之心,皆会落得一无所有。”江鹤川冷嗤道,“我江鹤川偏生不当仁义之人,你求错人了。” 无数枚飞镖如洪水般朝着云扶雪而来。 “不要!”云扶雪面白如纸,浑身剧烈颤抖,从惊惧到绝望。 倏然间。 一袭红衣女子带着护盾腾空而来,双脚轻巧地落在云扶雪面前,随后把护盾架在身前。 江鹤川看清她的面容,眸底的狠戾霎时转为错愕。 晚晚怎会来此! 她不是在正厅与云伯伯闲聊吗? 若是云扶雪不死,他做的一切岂不是败露了? 可他不能在晚晚的眼皮底下动手。 否则百口莫辩。 所有飞镖都钉死在护盾上。 云扶雪浑身一震,一把抱住迟非晚,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刹那找到宣泄口,放声哭泣了起来: “呜呜呜,晚姐姐,你终于来了,吓死我了……” 迟非晚温柔地揉了揉她的鬓发,“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晚姐姐,他……”云扶雪的话刚滚出齿间。 江鹤川眸色一沉,厉声打断,“晚晚可有拿到生死蛊?” 迟非晚不答反问,“你为何要对雪儿妹妹痛下死手?可是她知道了你什么秘密?” 若非雪儿妹妹不知道他的秘密,不会惨遭灭口。 江鹤川神色倒是淡定无波,“雪儿妹妹想推我下悬崖,我不过是想报仇雪恨罢了。” 云扶雪乌眸一瞪,满脸无辜。 迟非晚低叱一声,“她缘何推你下悬崖?” “你应当问她,而不是问我。”江鹤川话音一顿,凛冽的目光划过云扶雪,“我怎么知道她对我有何深海大仇呢?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云扶雪看到他满是威胁的眼神,滚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迟非晚眸光划过云扶雪,而后落在江鹤川的身上,“我再问最后一遍,你为何要杀她?” “冤有头债有主罢了。”江鹤川道。 迟非晚眸底的温和尽数褪去,敛起幽寒,“江鹤川,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不该对雪儿妹妹动手,你自幼失去双亲,族长与夫人待你不薄,是他们将你拉扯长大。” “喊什么族长?你不是已经认了他们?”江鹤川避重就轻。 迟非晚不难听出,狠声道:“既然你不愿坦白,我们日后便不要再相见了。” 她本就不是原主。 与江鹤川没有任何友谊可言。 所以永不相见也没什么。 江鹤川却不悦地蹙起眉心,一字一顿地说道: “晚晚,你非得为了这件小事与我分道扬镳吗?我与你年少时便认识,我们感情深厚,怎能因一件小事离了心?” 迟非晚颦眉看他,眸底透着疏离与淡漠。 她把云扶雪护在身后,生怕江鹤川使阴招。 倏然,云扶雪低声抽泣了起来,“晚姐姐……” 迟非晚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以为她是受了惊吓,柔声安慰她,“没事了。” 云扶雪目光瞥到他警告的眼神,哭得更凶了。 身子一下又一下地颤抖着。 哭得稀里哗啦的。 迟非晚不会哄人,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云扶雪的背后,“乖,不哭了,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江鹤川听得心烦意乱,语气透着淡淡的不耐,“你险些把我推下万丈深渊,现在还有脸哭?再哭我就把你扔下去。” “晚姐姐,呜呜呜呜……”云扶雪哭得一抽一抽的,说的话含糊不清。 迟非晚眉心微微蹙起,把她再次拥入怀里。 江鹤川看见她们靠得太近,强行将她们隔开,冷锐的目光划过云扶雪的,淡声道: “行了,别哭了,我看在晚晚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了,就让这件事情翻篇吧。” … ps:晚安cp的剧情不多,在收尾了,后面出现只会穿插在其他几对的剧情里,不会大幅度写感情戏。 第219章 总算找到了他 云扶雪忽然停止了哭泣,看着他的眼神又委屈到愤恨。 迟非晚松开了她,径自冲到悬崖边上,往下一看。 断崖峭壁,险峻陡立,云雾缭绕且深不见底。 稍有不慎跌下去,便是尸骨无存。 她看到边上的树枝上挂着一块玉佩。 那是段亦安经常佩戴在身上的玉佩! 迟非晚脑袋如被惊雷劈下,牙齿直打哆嗦,说不出一句话。 她想象一下段亦安义无反顾跳下去的场景,恐惧顿时席卷而来,渗入四肢百骸,脸“唰”地一下变得煞白。 晶莹剔透的泪珠夺眶而出,掉落进万丈深渊的悬崖。 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鹤川瞧到眼前情形,蓦然摁住迟非晚的肩膀,不让她做傻事。 他阴鸷狠厉的目光划过云扶雪,咬牙切齿道:“是你方才告诉了她!” 其实他看见云扶雪抱着晚晚哭的时候,心中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所以才急忙把她们分开。 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晚晚已经知道段亦安跳入悬崖。 她会不会也和段亦安一样,毫无意义地跳下去? 云扶雪目光幽恨地盯着他,尖锐的嗓音几乎破了音—— “是你操纵与晚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将亦安哥引到此地,是你害了亦安哥!” “亦安哥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为了能独自占有晚姐姐而加害于他,你简直是丧心病狂,无药可救!” “我爹爹与娘亲怎么就收养了你此等残暴不仁之人?你发现我目睹了一切,还想将我灭口,倘若晚姐姐没有及时赶来,我早已把这个秘密带到黄泉路上!” 迟非晚身子微微发颤,无尽的情绪如巨石般压了下来,几乎要把她的脊骨压断。 她没能想到江鹤川为了少一个竞争对手,竟然做出此等卑劣之事! 怨恨与悲伤占据着她的心窝,她双眸布满猩红冷芒。 锐利的刀刃出鞘,划破江鹤川的手臂。 江鹤川眉峰一蹙,本能放开了她。 迟非晚眸底掠过一丝精光,刀尖拔出,再次刺进他的心脏。 只要再深一寸,他必死无疑。 江鹤川疼到龇牙咧嘴,下意识地往后退去,让刀尖脱离自己的身体。 “你真该死!”迟非晚仿佛失去了理智,再次朝着他刺来。 江鹤川脸色微沉,敏捷躲开她的攻击,“晚晚,你竟然为了他杀我?” “你能杀了他,我为何不能杀你为他报仇?”迟非晚胸腔压着强烈的怒火。 江鹤川轻扯唇角,肃声道: “他一直跟个苍蝇一样围在你的身边,我不过是替你铲除祸害而已,你不也很抗拒他吗?你该谢我,而不是恩将仇报!” 迟非晚直接甩开了刀,猛然腾地而起,双脚朝他胸口踹去,“这并不是你杀他的理由!” 江鹤川再度躲了过去,稳着语调道:“晚晚,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事情已经发生,你需慢慢适应。” 迟非晚脸色一度下沉,眼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袖中甩出无数飞镖,转身朝着陡壁跳了下去。 “迟非晚,你疯了!” “晚姐姐!” 江鹤川看着眼前如毛毛细雨般的飞镖,眉心狠狠跳了几下,正准备躲避之时,看到迟非晚纵身一跃。 他顾不上躲,任由飞镖打在自己身上,也要在最后关头拉住迟非晚。 千钧一发之际,江鹤川勾住了她的腕骨,手臂微微用力,把她抱了上来。 一阵天旋地转,迟非晚的双脚,稳稳落地。 江鹤川身上中了无数道飞镖,看到她安全,压在喉间已久的气血才涌了出来。 一道殷红刺眼的血珠落在了地上。 云扶雪吓到双腿发软,越过江鹤川,爬过去拉住迟非晚,“晚姐姐,你没有哪里受伤吧?” 迟非晚下颌越绷越紧,先是摇了摇头,而是看着江鹤川的眼神透出冰霜,“你为何要救我?” 她只想下去找段亦安。 本以为无论发生何事,她都没办法原谅段亦安。 可直到了失去他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在此之前的隔阂根本就不值一提。 她对他的爱一直都在体内悄声无息地蔓延,早已深入五脏六腑。 若故事的结局是阴阳两隔,天各一方,她实在无法做到苟且偷生。 她为什么不能早点原谅段亦安呢? 为何要等他亡了,她才说爱他…… 如果知道那是最后一面,她定会好好抱抱他,亲亲他,不再与他置气。 江鹤川的声音将迟非晚的思绪扯回,“你就这么爱他?竟闹到了要为他殉葬的地步!” 迟非晚瘫坐在地上,泪珠跟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噬心腐骨的痛意包裹全身,疼到发不出呜咽声。 她如同挺立在枝头冷傲的红梅,被雪压弯了腰,而后折断没入厚厚的雪地里。 云扶雪心下蓦然一痛,忍痛安慰道: “晚姐姐,亦安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到悬崖底下去找他,好不好?” 她话音一顿,补了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迟非晚仰起带着湿意的脸颊,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云扶雪收回看着她背影的目光,淡漠地划过江鹤川,“假使亦安哥真的不在了,晚姐姐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她是喜欢鹤川哥哥没错。 但那点好感早就他想灭口的时候便消失殆尽了。 他手段极其残忍,不惜一切代价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不想与这种人共度一生。 幸而早点拨开云雾看清眼前的人。 云扶雪不再看他一眼,快步追上迟非晚。 江鹤川唇角的血液还未干涸,抬起指腹沿着血迹往下研磨,倏而勾唇惨然一笑,“晚晚,我不该失败的,上天终究是待我不公。” 他笨拙的打开爱情的大门,却发现每个人都已有过一个深爱的人。 江鹤川自嘲地勾唇,垂眸掩去眸底的不甘,面无表情地抬手将身上的飞镖拔出。 不过她把全部的飞镖都给他了。 这又何尝不是爱他呢? 江鹤川看着眼前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呼吸也随之减弱。 他仅凭最后一口力气,把这些飞镖上的血迹全都抹去,而后藏在心口处,扯唇低喃: “晚晚,我不会让自己肮脏的血液弄脏你的飞镖。” 话音未落,沾满血迹的手重重落在地上。 而天空下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身上,与他的鹤发融为一体。 迟非晚与云扶雪在山底下找了好久。 都没能找到段亦安。 但她们下到这里才发现底下是河流,并不是布满荆棘的路段。 摔下来还是有生还的可能。 云扶雪扶着迟非晚,声音微弱,“晚姐姐,河流湍急,恐怕亦安哥被冲走了。” 迟非晚没有说话,默默关注水流的方向。 半晌,迟非晚翻身上马,对云扶雪道:“你回去吧,莫要让爹和娘担忧,我找到他会给你们传信。” “晚姐姐,我想与你一起去找。”云扶雪眼泪婆娑,手心攥紧缰绳,生怕她骑马走了。 迟非晚面色动容,朝她伸出了手。 云扶雪眼前一亮,将手覆在她的掌心。 一阵天旋地转,待云扶雪反应过来,已被迟非晚圈在身前。 “坐好了。”迟非晚道。 云扶雪乖巧地点头,“好了。” 迟非晚轻夹马腹,策马前行。 这条河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 迟非晚只好沿着河去寻找段亦安的身影。 从白昼到黑夜,她们都没能寻到段亦安。 云扶雪提着灯笼,借助灼光看向四周,阴森寒凉,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迟非晚目光沉沉地望着汹涌澎湃的河流,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 这么久都没找到他,他被冲到了哪里? 河流会不会没过他的全身? 这个念头一出,迟非晚便连忙将其压了下去,心底再度燃起希望。 夜色黯淡,两道模糊的身影映照在净透的水面上,孤寂又诡异。 云扶雪忽然指着远处的河流,“晚姐姐,你快看!” 迟非晚循着她的视线看去,河边上躺着一个男子,一半身子在水里,泡得脸色煞白。 下一瞬,迟非晚翻身下马,跑到男子跟前。 垂眸一看,一张熟悉的面孔闯入眼帘。 是段亦安! 只是他脸上有几道擦伤的疤痕,被冰冷的河水浸泡许久,已然有腐烂的迹象。 迟非晚内心涌上无尽的喜悦,忍着手臂上的痛意,把段亦安带到了岸上。 适时,云扶雪小跑了过来,雀跃不已,“真的是亦安哥!” 迟非晚探到他的呼吸格外虚弱,似乎下一秒就会归于平静。 她神色慌乱地从青色瓷瓶里取出一颗褐色药丸,塞进他嘴里。 “晚姐姐,你给他吃了什么?”云扶雪低声问。 “这药丸可暂且保住他的心脉。”迟非晚道。 迟非晚把身上的狐氅褪下,盖住他冰凉的身体。 待他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迟非晚才带他回了山庄。 厢房里。 迟非晚把段亦安的衣裳一件件褪下,他身上十余处旧伤本就没有痊愈,如今加上鲜血淋漓的新伤,更是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她的双目被刺痛,压下翻滚的涩意,连忙取出金疮药给他止血。 廊檐外。 云扶雪神色焦急地来回踱步。 云游归越过长廊,来到云扶雪的面前,语气格外凝重,“你们方才去哪了?” “我和晚姐姐去找亦安哥了。”云扶雪道。 “阿亦不是一直在山庄吗?你们为何还要出去找?”云游归极为不解。 云扶雪犹豫一瞬,还是选择全盘托出: “鹤川哥哥用晚姐姐的傀儡把亦安哥引到悬崖,还诱导他跳了下去,我们在河边找到亦安哥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晚姐姐正在里面救他,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云游归浑身一颤,体内的血液似要破腔而出,“这个逆子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倏然间,一名奴仆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不好了,族长,江公子死在了悬崖上!” 云游归险些没站住,蓦然看向奴仆,“你说什么?” “江公子已经没了气息,还望族长节哀顺变。”奴仆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 云扶雪眨着泪光盈盈的眼睛,震惊之余是满腹忧伤。 她虽然放下了鹤川哥哥。 但听到他的死讯时,还是很难过。 他若是不偏执,结局不该如此的。 可于他而言,得不到晚姐姐,比杀了他还要痛不欲生吧。 片刻后,云游归与云扶雪进了一个厢房。 架子上盖着一张白布。 云游归双手颤抖地将白布掀开。 露出江鹤川那张狂野不拘且透着破碎感的脸庞。 云游归脱力跪下,痛哭流涕道: “鹤川,你醒醒,我答应你父母要好生照看你的,怎把你弄成了这个地步……” 云扶雪立在一旁低声抽泣。 云游归似乎想到了什么,浑浊的眼睛闪过一抹光芒,“对,生死蛊可以让你起死回生,我这就去拿……” “爹爹,你不是答应要把生死蛊给晚姐姐了吗?怎可给鹤川哥哥?”云扶雪上前制止。 云游归道:“晚晚的生死蛊可以另想法子,我必须得救活鹤川,他父亲于我有救命之恩。” “爹爹,你不能言而无信啊,何况鹤川哥哥设计害了亦安哥。”云扶雪说,“或许他不在了,才是最好的结局。” 云游归面色倏然沉冷,不假思索道:“亦安不还没死吗?凭什么让他一命抵一命?” “爹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游归冷着脸打断,“行了,我心意已决,你休要再说。” 在他双脚踏出门槛之际,云扶雪怒吼了一声: “你把生死蛊给了鹤川哥哥,晚姐姐定会对你失望透顶的,届时她不会认你这个没有诚信的父亲!” 云游归脚步一顿,最终还是甩袖离去。 云扶雪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连忙跑去找迟非晚,猛烈地拍响房门,喊道: “晚姐姐,爹爹要把生死蛊给鹤川哥哥!” 正在给段亦安施针的迟非晚脸色一沉,声音有些不可置信,“江鹤川死了?” 第220章 是我杀了江鹤川 迟非晚放下手中的银针,把门打开,“族长不打算把生死蛊给我了?” 云扶雪猛然点头,启声道:“爹爹要把生死蛊用在鹤川哥哥的身上,你快去阻止爹爹。” 迟非晚回眸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段亦安,眉梢染上迟疑。 云扶雪急到泪光闪烁,徐徐说道: “晚姐姐,你别迟疑了,你赶紧去阻止爹爹吧,若是鹤川哥哥醒了,发现亦安哥没死,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对付亦安哥!” “何况你不是还要拿生死蛊去救好友吗?倘若鹤川哥哥活了,你的好友不就陷入了绝境?” “晚姐姐,你放心,我会留在这里帮你看亦安哥,不会让任何人来伤害他的。” 她知道晚姐姐为何不立刻去阻止爹爹,所以才信誓旦旦的保证。 只要晚姐姐放心了,就能去把生死蛊夺回来。 迟非晚按下心头的混乱,一路狂奔至正厅。 云游归正巧拿着红木精巧的盒子出来,撞见她的那一刹那,心脏都骤停了一瞬。 他神色有些不自在,“晚晚,你怎么来了?” “爹,你不是答应过我,会把生死蛊给我吗?”迟非晚哑着嗓音问。 云游归面色凝重,“鹤川出事了,我想先把他救回来。” “那我呢?”迟非晚说,“我故友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云游归许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神色冷了几许,“我的确答应过你,但是事发突然,我得先救鹤川的命啊,至于你的故友,我们再想办法。” “若我执意要拿走生死蛊呢?”迟非晚眸里没有一丝温度,死死地盯着他。 云游归微恼,“晚晚,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外人,连爹的话都要忤逆?” 迟非晚的瞳仁攫着冷锐的光芒,幽幽道:“江鹤川的性命是我取的,你觉得我会放任你救他吗?” 她本就不想认这所谓的亲生父母。 如今倒是可以什么都不顾,直接撕破脸皮了。 江鹤川是自食其果。 他没有资格用了本该属于萧沉渊的生死蛊。 云游归瞠目结舌,好半晌才发出一道尖锐的声音,“你说什么?竟然是你杀了鹤川!” “对,是我。”迟非晚眸里一片死寂,眼尾敛出冷意。 云游归气得扬起了手,作势要打她。 迟非晚敏捷地往旁边一躲,趁其不备拿走他手上的木盒,撂下一句: “此次一别,我便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眼前,告辞。” 嗓音未落,她人已经闪没了。 云游归扫落桌案上的茶壶与茶盏,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他怒骂道:“迟非晚,你这个孽女,我饶不了你!” “来人,给我抓住她,把生死蛊夺回来!” 迟非晚拿着生死蛊回到了厢房。 云扶雪立刻站了起来,“晚姐姐,你怎么拿到的?” “抢的。”迟非晚道,“此地不可久留,可有什么暗道?” 云扶雪:“有,我带你们走。” 等云游归带着众人寻来的时候,厢房俨然没了他们的身影。 他眼眸凝着戾气,语气压抑着暴怒,“给我追,务必要将生死蛊找回来!” 第221章 和好如初 锦城,云来客栈。 段亦安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仍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迟非晚一直都守在他的身旁,寸步不离。 云扶雪看着她身形一天比一天清瘦,柔声劝道:“晚姐姐,你先歇一会吧,莫要累坏自己的身子了。” “我不累。”迟非晚语气极为虚弱。 云扶雪自知劝不动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在矮榻上躺了下来。 迟非晚守在榻侧,眸光一直在段亦安脸上流转。 他安静地躺在榻上,脸色仍是透着病态的惨白。 若不是气若游丝,迟非晚都以为他不在人世了。 夜色渐浓,迟非晚几天没闭眼,此时忍不住打起了盹。 段亦安自跌入悬崖,便进入了梦魇当中。 他一直以来都有听到迟非晚一直在耳边说话。 可他却无法回应。 眼皮更是被灌了铅似的,沉甸甸的,压根睁不开。 段亦安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良久,段亦安吃力地掀开眼眸,看到近在咫尺的迟非晚时愣了一下。 他神色微讶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去摸她的脸,才知道这不是在做梦。 他的晚晚还活着。 并且一直在等他醒来。 迟非晚从梦中惊醒,乌眸蓦然瞪大,嗓音夹着前所未的喜悦,“段亦安,你醒了!” 她话还没说完,直接扑进了段亦安的怀里。 所有的情绪在一刹那彻底瓦解。 “呜呜呜,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会抛下来……” “对不起,我不该与你怄气的,若非如此,你也不会追我跳下悬崖。” “是我害了你……” 段亦安感到怀里的温软,身子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 他乌黑的瞳仁瑟缩了下,眉梢逐渐舒展开来。 压抑已久的阴郁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晚晚,你原谅我了?”段亦安不可置信地问道。 许是他太久没有说话了,这才发现声音哑的不像话。 迟非晚的脑袋埋在他的怀里,眼泪不断从夺眶而出,哽咽道:“我原谅你了,我们以后都不吵架了,好不好?” 她不想再失去他了。 只有尝试过失去,才会知道有多么的痛不欲生。 在此之前的隔阂在生命面前都不算什么了。 段亦安唇角微微颤抖,抬起的手更是抖得厉害,他极力忍住内心的激动,“好,我们不吵了,以后也不会再分开了。” 迟非晚还窝在他的怀里,迟迟没有起来。 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止不住。 段亦安被炙热的泪珠烫了一下,眉心狠狠蹙起,掌心落在了她的脑袋上,温柔地哄着,“晚晚,不哭了,我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了。” 迟非晚极力压住情绪,可还是忍不住发出呜咽的声音。 她紧紧抱住他的腰身,似乎生怕一松手,他就像云烟一样溜走了。 “再哭眼睛要肿了,会说不出话来的,晚晚乖一点,好不好?”段亦安声音极柔,“我会心疼的。” 迟非晚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 泪光盈盈的看着他。 段亦安的心仿佛被刀割了好几个口子。 他温热的指腹碾过她殷红的眼尾,替她拭去眼泪,声音发紧,“眼睛都肿了。” 迟非晚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段亦安下颌抵在她的发间,一只手揽着她不堪一握的细腰,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脸,缓缓回答她方才的话: “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不会扔下你一人。” “你没有害我,是我心甘情愿地跳下悬崖寻你。” “晚晚,谢谢你找到了我。” “也谢谢你愿意再次给我走进你心里的机会。” 他的嗓音低柔缱绻,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她的耳鸣,激起内心一片浪潮。 迟非晚抬起盈盈清亮的瞳仁望着他,鼻尖相抵,“世事难料,我只想抓住这幸福的瞬间。” 段亦安垂眸无声看着她,周遭似有微妙的气息浮动。 他略微低头,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落下一吻,“那我便牵着你的手从心动,到古稀,到尽头。” 所有的话语都融在了这个吻里。 可就在此时,云扶雪清了下嗓子,在寂静的屋里发出了格外突兀的声音。 段亦安与迟非晚齐刷刷地侧眸看去。 云扶雪双手捂着双眼,许是察觉他们看了过来,透过指缝去看他们,“我还在这呢,你们莫不是把我给忘了。” 她若是再不说话,恐怕他们会一发不可收拾! 再怎么说她也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啊! 怎么能目睹这一幕呢? 迟非晚脸上的绯红蔓延至耳根,宛如熟透的果子般通红,“忘记你在这了。” 段亦安眉骨微微往下一压,“你就该悄声无息地离开。” 本是暧昧的气氛就这么被打破了。 还怪可惜的。 云扶雪从矮榻上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腰间,“亦安哥,现在还成我的错了?” 段亦安虽然没再开口,但眉宇间的不满甚是明显。 迟非晚忙道:“雪儿妹妹,他不是这个意思。” “晚姐姐,还是你对我好。”云扶雪神色欣然,“不过时辰也不早了,我便不打扰你们歇息了。” 她露出一抹俏皮的笑容,一溜烟跑了。 厢房再度陷入了沉静。 迟非晚与段亦安对视的眼神多了一抹微妙。 段亦安指腹落在她艳红的眼尾,轻轻摩挲了下,“晚晚眼睛都肿了。” 迟非晚被他拥在了怀里,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空隙。 她的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嗓音极轻,“待会就不肿了。” 段亦安掌心落在她的鬓发间,轻抚了抚,“晚晚,你跌下悬崖身上可有哪里受伤?” “那是我的傀儡。”迟非晚说,“江鹤川用傀儡引诱你跳了悬崖,他想借此办法铲除你。” 段亦安神色微冷,“原来是江鹤川的阴谋,怪不得我喊你的时候,你头也没回。” “他正是利用你爱我这一点,才让你坠入悬崖。”迟非晚松了口气,“幸好你没事。” 段亦安眸底涌动着劫后余生的喜色,恨不得将她融入骨头里。 迟非晚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眸望他,“江鹤川已经死了。” 段亦安轻抚她鬓发的手微顿,“死了?” 迟非晚点了下头,缓声道: “我得知他害你跳下悬崖后,我便找他寻仇,但我甩出去的飞镖皆没有毒,按理说他不会有事才对。” “当时我和雪儿妹妹在山底下寻了你好久,总算在河边找到了你,然后把你带回山庄。” “可我没想到听到了江鹤川的死讯,而族长出尔反尔,想把属于萧沉渊的生死蛊给江鹤川。” “我一怒之下从族长的手里抢走了生死蛊,跟着雪儿妹妹通过暗道离开山庄,来了这个客栈。” 她的嗓音很低,气息也随之洒在他的颈窝。 段亦安喉结微微滑动,浅笑从喉间溢出,“我的晚晚好生厉害。” 迟非晚心跳不由加速,唇角更是不由扬起,“还行吧,也不是很厉害。” 段亦安视线划过她泛红的耳根,“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夫人这么厉害。” “对呀,不知道是谁家的。”迟非晚笑道。 段亦安下颚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嗓音低而磁,“嗯,我家的。” 迟非晚弯唇笑了笑,本是清丽的容颜衬得更加明媚动人。 段亦安眸色微动,垂眸去看她,的手臂,低声问道:“手臂的伤可有碰到水?” “我的伤口已经没事了。”迟非晚回答得很坚决。 段亦安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去拆她手上的绷带。 迟非晚下意识躲了一下,“我真的没事。” 她的话语刚落,绷带也散落了。 许是碰了水没有及时处理的缘故,她的伤口有腐烂白化的迹象。 段亦安的眉心紧紧蹙在一起,眸色格外严肃,“这就是晚晚说的没事了?” 迟非晚凑近了他,鼻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带着撒娇的意味,“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晚晚可是太担心我,而顾不上自己?”段亦安问。 迟非晚立刻摇了摇头。 她当然不能承认。 若是承认了,他就该自责了。 “我来给你处理伤口。”段亦安看破不说破,沉声道。 “你才刚醒,身子还是很虚弱……” “晚晚乖,把金疮药和绷带拿过来。” 听到此话,迟非晚把到嘴边话改为,“好。” 她把东西放在了段亦安的掌心。 段亦安朝她抬了抬下颚。 迟非晚愣了一瞬,在榻上躺了下来。 不知是他的动作太轻柔,还是她太困了。 躺了不到片刻便睡了过去。 段亦安听到绵长清浅的呼吸声,唇角勾起一抹宠溺的弧度,绑了一个结,而后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 翌日一早。 迟非晚翻了个身,习惯性地钻进温暖的怀抱。 却没想到扑了空。 她的睡意瞬间消散,猛然掀开眼眸。 身旁的位置早已空荡荡,没了段亦安的身影。 迟非晚眉梢挂上一抹焦虑,迅速下榻穿衣。 她穿好衣裳去敲了云扶雪的房门。 不久,云扶雪一脸惺忪地打开房门。 迟非晚捕捉到她的神色,心中了然,下意识往外走。 “晚姐姐,你怎么又走了呀?”云扶雪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迟非晚头也没回,“段亦安不见了,我去找他。” “什么?亦安哥昨夜不是还与你在一起吗?”云扶雪惊呼出声,“晚姐姐,你等等我,我与你一起去!” 她边喊边追了上去。 迟非晚心急如焚,脚下的步伐是一下比一下快。 只是没走几步,段亦安的身影便闯入她们的眼帘。 迟非晚眼眶一热,扑进了他的怀里,声音微颤,“你去哪了……” 段亦安听出她的哭腔,眉眼蓄着无尽的痛色,“我担心你起来会饿,去给你拿早膳了。” 迟非晚从他怀里出来,看到他手上拿了不少吃食,眸底掠过一抹窘迫,“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我怎会丢下晚晚?”段亦安道,“我费尽心血才走进你的内心,自是不会抛下你。” 迟非晚眉眼微微抬起,“段亦安,你好会说。” “我所说的每一个字皆是肺腑之言。”段亦安说。 站在身后的云扶雪灰溜溜地回了厢房。 段亦安搂着迟非晚也回了厢房。 他舀了一勺燕窝羹递到迟非晚唇边。 迟非晚一愣,“要不我自己来?” “我喂你吃。”段亦安嗓音温柔。 待她吃饱了,段亦安才开始吃。 他们在客栈待了三天,直至迟非晚的手臂痊愈,段亦安恢复了元气,才启程去找沈翩枝等人会合。 云扶雪太久没骑马,她让段亦安与迟非晚坐马车,自己骑马。 经过一片森林时,周遭极其安静,甚至安静得诡异。 云扶雪骑马走在前面,心里莫名发怵,回眸看了一眼马车,“晚姐姐,我害怕。” 迟非晚掀开车帘看她,“雪儿别怕,我们都在这呢。” 然而就在此时,静谧的草丛忽然发出细碎的声音。 十余名黑衣人从草丛里跃出,顷刻之间便将他们团团包围。 云扶雪如惊弓之鸟,勒紧缰绳,伏在马背上,不敢抬头去看他们。 迟非晚与段亦安从马车出来,锐利的目光沉沉扫过众人。 段亦安眼尾勾着冷意,肃声道:“来者何人?” 黑衣人虽蒙着脸,但皆露出一双双凶狠凌厉的眼眸。 站在首位的黑衣人放下狠话,“速把生死蛊交出来,否则我让你们死无全尸!” 迟非晚眸光带着几分审视,开口的语气又冷又沉,“是族长让你们来取生死蛊的?” “正是!”黑衣人道,“只要你们把生死蛊交出来,我们便不会伤你们性命。” 段亦安眼皮懒懒一抬,冷嗤道,“想要救江鹤川,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迟非晚轻扯了扯他的衣袂,低声道:“你身子刚痊愈,让我来对付他们。” 黑衣人桀桀一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要让女子站出来保护?你也太没用了!” 迟非晚眸底泄出不耐,袖子一甩。 无数枚飞镖朝着他们飞去。 迟非晚说:“知道江鹤川是如何死的吗?他正是中了我的飞镖,只要中了我的飞镖,必死无疑,你们可得小心点了。” 她对江鹤川甩出的飞镖是没有毒的。 但对他们甩出的是有毒的。 黑衣人瞳仁瑟缩了下,看着如毛毛细雨般的飞镖,如惊弓之鸟迅速躲开。 “你这婆娘居然来阴的!” “兄弟们,快点躲开,只要我们逃过一劫,我们必得让她付出代价!” 迟非晚听着这些话,倒是不恼,“你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话音还未落下,迟非晚如疾风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利刃隔着飞镖划过他们的喉咙。 “呲——” 血溅当场。 段亦安借着轻功来到迟非晚的身旁,将她抱到了一旁,才让她没被血溅到。 他灵活地接过她手上的利刃,对着他们又来了几刀。 “砰——”黑衣人齐齐倒在地上,双目瞪圆,死不瞑目。 段亦安把大氅将迟非晚裹了进去,连一双眼睛也没露出来,“别看。” 坐在马背上的云扶雪全程都是震惊不已的状态。 亦安哥和晚姐姐也太厉害了! 强强联手啊! 才一会儿便把他们全都解决了! 亦安哥还觉得场面过于血腥,不让晚姐姐看! 这也太甜了! 她什么时候也能被这么宠着? 迟非晚不由低笑,“段亦安,其实这种场面我见多了。” “你的眼睛只能看我,别被那些秽物脏了眼睛。”段亦安语气透着几分霸道。 迟非晚仰着澄亮的眼眸看他,声音很软,“好,我只看你。” 云扶雪捂住了双眼,“你们也太亲热了,简直没眼看啊。” 段亦安凉凉瞥她一眼,“你找一个如意郎君,不就可以亲热给我们看了?” “我若能找到,还会在这吗?”云扶雪语气透着一抹无奈,“晚姐姐,我真是一刻都没法待下去了,亦安哥老觉得我碍眼。” 段亦安耸了耸肩,“我可没说。” “你只是没明说而已,一举一动都在暗示我碍眼!”云扶雪道。 段亦安垂下长睫凝着迟非晚,语气蕴藏着一丝委屈,“夫人,我当真是冤枉啊。” 被夹在中间的迟非晚进退两难,最终还是一脸警告地看着段亦安,认真道: “雪儿与我们同行,能给我们带来不少乐趣,你别针对她。” 云扶雪脸上露出喜滋滋的神色,朝着段亦安抬了抬下巴,炫耀的意味尽显。 段亦安眸色暗了几许,叹了口气,“如今连夫人都不站在我这边了,倒显得我是外人了,那我走?” 迟非晚凑近他的薄唇亲了一下,“可以了吗?” 段亦安正色道:“我哪是一个吻就能收买的人?” “哦,那两个吻就可以把你收买了。”迟非晚再次在他温软的唇上轻啄一口。 段亦安眸底漾起一圈温情,“夫人还挺聪明啊。” “那是。”迟非晚傲娇地勾起唇角。 云扶雪抚了抚额,到底是她显得有点多余了。 直至他们停止腻歪,云扶雪才问了一句,“是爹爹安排人来寻回生死蛊吗?” “大抵是吧。”迟非晚道。 段亦安抱着迟非晚进了马车,丢下一句,“无论他派多少人来都抢不走生死蛊,我们继续启程吧。” 经此一事,云扶雪心里忐忑不安,“晚姐姐,我想与你们一起乘马车。” 段亦安冷冷吐字:“不行。” 云扶雪眉心掠过一抹无奈,默默地承受所有。 第222章 把他们灌醉去找伶人 锦城,客栈。 向淮月被贺朝野紧紧拥在怀里,气息不断缠绕在一起,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觉得有些闷热。 下意识扭过头去,嘴唇猝不及防地亲到了贺朝野的额头。 她睡意褪了不少,鸦羽微闪,掀眸去看他有何动静。 几缕薄光透过窗牗洒在他清隽俊逸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岁月静好。 他双眸闭着,薄唇泛着艳丽的光泽,似待人采撷。 向淮月娇俏地眨了下眼,悄然无声地凑了过去,在他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他的唇如薄荷般凉。 向淮月打了个寒噤,蓦然躺回去。 贺朝野忽然掀开墨眸,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往回带,而后强势吻住她的唇。 他似乎在品尝一颗酸中带甜的果子,温柔且耐心。 时间一长,向淮月便有些经不住了,身子愈发软了下来,柔软无骨的玉手推搡着他。 贺朝野瞥见她艳红的眼尾,薄唇微勾了勾,渐渐松开了她。 “阿朝,你装睡!”向淮月娇嗔道。 “我的公主殿下只许自己偷亲,不许我亲?”贺朝野的眼神坦荡又深邃,挑眉看着她。 向淮月脸上的羞红渐深,“那我是蜻蜓点水,你怎么……” “我怎么?”贺朝野一脸打趣地看着她。 向淮月一脸娇羞地瞪他一眼,“没什么。” 房门突然被敲响。 向淮序的嗓音接着传来,“月儿,我去敲了迟小姐的房门,她已不在了,你可知她去哪了?” “晚晚去寻生死蛊了。”向淮月道。 “段兄也去了?”向淮序眼神暗了几许,又问。 向淮月迟疑地看了一眼贺朝野,询问他要不要如实相告。 贺朝野无声地点了下头。 “是啊,三皇兄。”向淮月对外道。 “那三皇兄便不打扰你们歇息了,宫中事务繁忙,我待会便启程回去了。” 向淮月眉心一跳,“三皇兄,你不与我们多待几天吗?” “不了。”向淮序顿了一下,又道,“阿朝,月儿便交给你了。” 贺朝野:“三皇兄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向淮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可向淮月就像蔫了的花一样,提不起兴趣,抽泣了一下。 贺朝野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小哭包。” “你才是小哭包。”向淮月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贺朝野怜爱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待此事已了,我们便回去。” “好。”向淮月的心里就像沁了蜜一样。 他们在厢房里待到了晌午才起来。 刚出客栈,便看到了几辆豪华的马车从不远处驶来。 贺朝野抱着向淮月坐在马背上,侧眸瞥了一眼,轻夹马腹,准备扬长而去。 向淮月视线还落在马车上,直至马车停下,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 她才惊呼一声,“阿朝,是枝枝,他们来与我们汇合了!” 贺朝野勒马停下。 向淮月从马背上下来,直接奔向沈翩枝,“枝枝!” 可就在此时,虞欢也从车厢里出来。 向淮月乌眸划过丝丝讶异,“欢欢,你也在这!” 嗓音未落,她脚下的步伐稍快,唇角不由扬起。 下一瞬,向淮月扑进了沈翩枝与虞欢的怀里,红唇拖出一抹迤逦,“能在这里遇见你们,真好。” 虞欢黑亮的眼珠溢满了笑意,“月月,好久不见啊。” 向淮月唇角的笑漪绚丽夺目,“我想死你们了!” “啵一个。”虞欢朝她挑眉。 向淮月爽快地凑了过去,在虞欢的脸上落下甜甜一吻。 她准备亲沈翩枝之际,余光忽然瞥见萧沉渊那张阴沉沉的脸,念头霎时打消了,低声道: “萧沉渊的占有欲太强了,我不敢亲枝枝,我怕他眼神刀了我。” 沈翩枝抬眸瞥了一眼萧沉渊,嘀咕一句:“他还真是挡我桃花啊。” “宝,这可不兴说啊,你腰不要了?”虞欢坏坏一笑。 沈翩枝耳尖泛红,撞了撞虞欢的手肘,“咱们关起门怎么说都行,在外还是得收敛一点。” “看来欢欢还是满脑子黄色废料啊。”向淮月抛了个媚眼,“不过我喜欢。” 虞欢勾唇一笑,“咱们里面请?” “好。”向淮月与沈翩枝一同点头。 就在她们准备进去之际,谢闻洲与裴绾月从车厢里下来。 向淮月看见立在不远处的谢闻洲时,心中骤停了一瞬,恐惧席卷而来。 她握着沈翩枝与虞欢手上的力度稍大。 虽说谢闻洲亲自放走了她。 可只要一看到他,身子还是止不住地发颤。 沈翩枝看出向淮月的惊惧,柔声道:“月月,谢闻洲不会对你造成威胁了,他爱的是旁边的小姑娘,他把你们记混了。” 向淮月先是错愕,而后欣喜,“真的?” 虞欢点头,“我可以作证。” 她们三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客栈。 把他们全都抛在脑后。 贺朝野翻身下马,“别来无恙啊,萧兄。” 萧沉渊不紧不慢地朝他走来,语气薄凉,“贺兄该庆幸令正没有亲到我的夫人。” “多日不见,萧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霸道啊。”贺朝野脸上无甚表情,“不知令正是否接受得了?” “我夫人满心满眼都是我,你说呢?”萧沉渊薄唇微启。 裴君珩听到他们插科打诨,清了下嗓子。 贺朝野这才将目光投在裴君珩身上,“兄台是?” 裴君珩:“在下裴君珩,是虞欢的夫君。” “裴兄。”贺朝野狭长的凤眸挑起一抹淡笑,“里面请。” 萧沉渊与裴君珩迈步走进客栈。 贺朝野眸光幽冷地瞥了一眼站在几寸之外的谢闻洲,随着他们一起进去了。 谢闻洲卓然而立,身上镀了一层寒霜。 裴绾月将他的反应尽收眸底,指节微蜷,掩下眸底的异样。 她默了须臾,道:“我先进去了。” 谢闻洲缓步靠近她,长睫微微扫下来,划过她清丽的面容,“小阿绾是在生气吗?” 裴绾月眼神微凝,但一想到他会相面知微,内心的震撼便打消得一干二净。 她抬起清透莹亮的眼眸看着他,语气捎上几许疑惑,“阿洲哥哥为何这般说?我看起来像是在生气吗?” “小阿绾与其嘴硬,不如嘴软一点,告诉我为何生气?”谢闻洲凝着她片刻,低声问道。 裴绾月越过他往客栈走,“我没生气。” 谢闻洲往旁边挪了一寸,高大的身影顿时笼罩了裴绾月,她如刚出生的雏鸡,无处遁形。 “小阿绾何时学会撒谎了?不乖。”谢闻洲尾音拖着一抹意味深长。 裴绾月眼中的笑意淡去,声线冷如寒潭,“我的确是不乖,你可以去找别人,用不着堵在我面前。” 谢闻洲微垂眼睑,幽深的目光划过她紧抿的樱唇,语声低缓,“我不会去找别人。” “哦。”裴绾月冷不丁道,“那我要进去了,你让一让。” 谢闻洲垂眸看她,一动不动。 裴绾月只得往后退了几步,换了个方向走。 谢闻洲伸手握住她细白的腕骨,侧眸看她,“我不是说你不乖,我只是想你告诉我生气的原因。” 裴绾月神色极为认真,慢慢吐字:“我没生气。” 谢闻洲轻抬眉骨,没放开她,默哑声问:“可是因为向淮月?” 裴绾月先是一怔,而后弯唇一笑,“自然不是。” “小阿绾是觉得我刚才在看她?”谢闻洲盯着她的瞳仁。 裴绾月摇了摇头,欲把手抽出。 她皮肤本就细嫩白瓷,微微用力挣扎,腕骨便出现一抹耀眼的红痕。 谢闻洲双眸微缩,到底还是选择放开了她,耐心解释道: “我方才是在看她,但并不是对她恋恋不忘,而是无意对上视线。” 裴绾月脚步微顿,回眸看他,嗓音淡若湖泊: “谢公子,你没必要与我解释这么多的,我们如今什么都不是,若真要说有关系,那便是好友。” 谢闻洲眉心微拢,缓步跟在她身后,“小阿绾只想与我当好友吗?” 裴绾月勾唇轻笑,“不是谢公子让我给你点时间恢复记忆的吗?” 既然还没恢复记忆。 他们仿佛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谢闻洲的话滚到唇边,裴绾月已经迈进了客栈。 闺蜜三人有说有笑。 裴绾月进去之后,他们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虞欢朝她招了招手,“阿绾,我来给你介绍。” 裴绾月在虞欢身旁落了座。 “月月,她是裴绾月,你可以唤她阿绾。”虞欢对向淮月道。 向淮月眉眼带笑,“阿绾。” 虞欢扭头对裴绾月道:“你可以唤她月姐姐。” 裴绾月一脸乖巧地喊道:“月姐姐。” 前一秒还是其乐融融的氛围。 待谢闻洲进来后,全场静默下来。 谢闻洲神色幽沉地迎着众人的目光,锐利的眉眼轻抬,“我这么受欢迎呢,我一来你们连说话的心情都没了。” 他撂下一句,在众人的注视下在裴绾月的身旁落了座。 裴绾月极为不自在地看他一眼,“谢公子可否坐别处?” “这里就只有小阿绾旁边有位置。”谢闻洲悠悠道,“小阿绾这是不欢迎我?” 裴绾月抿了下唇,嗓音很轻,“那倒没有。” 他话已至此,她自然没有赶人的道理。 何况大家都在这看着,没必要把事情弄得太难堪。 众人不难看出他们闹了别扭,露出一脸吃瓜的表情。 小二陆续上了菜。 其他人开始拿起筷子。 谢闻洲也慢悠悠地执起筷子,夹了一块酒醉鹅肝放进裴绾月的碗里,“吃吧。” 裴绾月眸色微怔,“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嗯,你的喜好我一直记得。”谢闻洲语气轻缓。 他当初与向淮月用膳时,鬼使神差地给她夹了动物内脏。 但贺朝野却说向淮月不喜欢吃所有的内脏。 他当时很纳闷,明明记忆深处的她是喜欢吃内脏的,贺朝野怎会说不喜欢呢? 如今看来,是他从始至终都把她们二人混淆了。 裴绾月压下心中的讶异,把他夹来的鹅肝放进嘴里。 她还没来得及去夹菜,碗里已经被谢闻洲堆得满满当当的了。 裴绾月轻轻颦眉,“我吃不了那么多。” “吃不完再给我。”谢闻洲薄唇微扬。 裴绾月:“……” “枝枝坐着不吃,可是想我喂你?”沈翩枝一时看走了神,直至耳畔传来萧沉渊的嗓音,才回过了神。 还未等沈翩枝有何感应,萧沉渊已经舀了一勺燕窝羹递到她的唇边,“张嘴。” 沈翩枝温吞地吃了进去。 萧沉渊饶有兴致地开口:“枝枝要说什么?” 沈翩枝:“……多谢夫君。” 此时,贺朝野把向淮月手边的酒杯拿走。 向淮月微微蹙眉,“阿朝,我还没喝呢。” “公主可是忘了答应我的事情?”贺朝野朝她温润一笑。 向淮月昨夜才答应他近日不碰酒,抿了抿唇,“没忘记。” “那便喝茶吧,公主殿下。”贺朝野给她倒了一杯温茶。 向淮月“哦”了一声,“知道了。” 虞欢清了下嗓子,略有不满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净给我喂狗粮呢。” 她一个有夫君的,怎么过得跟个单身狗似的? 他们使劲逮着机会就秀恩爱,让她一个人搁旁边看是吧? 向淮月俏皮一笑,“欢欢,其实你也可以撒的。” 虞欢正色道,“撒不了一点。” “你还没和我介绍身旁的公子呢。”向淮月说。 虞欢眸光这才落在裴君珩的身上,发现他是一贯的沉静,进来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半晌,虞欢才出了声,“他是我名义上的夫君。” 裴君珩薄唇紧抿,漆色的瞳仁带着寒霜,锋利的下颚线更是透着冷芒。 向淮月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断,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裴君珩淡声道:“在下裴君珩。” “裴公子。”向淮月脸上端着礼貌的笑意。 这个小插曲过去,他们选择留在客栈一宿。 虞欢觉得光是聊天甚是无聊,举着酒瓶咕咕咕地喝了起来。 沈翩枝吓了一跳,“欢欢,我们倒在酒杯里喝。” 虞欢摆了摆手,“那样多无趣。” 向淮月眼巴巴地看着贺朝野,见他不为所动,又伸手撒娇似的扯了扯他的衣袂。 贺朝野摇头叹息:“罢了,你想喝就喝吧。” 向淮月眉梢轻扬,甜声道:“我就知道阿朝最好了。” 贺朝野拿起度数偏低的梨花白,倒在了她的酒杯里,“喝完了我再给你倒。” “好。”向淮月一听便知道他不想让自己和欢欢一样对瓶吹了。 沈翩枝抬起眼睫,凑近萧沉渊,低声问:“夫君,我可以喝吗?” “好。”萧沉渊应得干脆。 沈翩枝微微地眯起双眸,打量了他一番,“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是不是在打什么主意?” 萧沉渊稍稍弯腰,凑到她耳畔,语声低沉,“夫人还没试过喝醉,倒是可以一试。” 沈翩枝顿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再看他道貌岸然的模样,唇角轻扯了下,“我才不要。” “那可由不得夫人。”萧沉渊慢条斯理道。 沈翩枝:“……” 虞欢豪迈地将喝完的酒瓶搁在桌案,又拿了一瓶新的,勾唇笑道:“你不喝,我不喝,那么多酒往哪搁?” 向淮月立刻接话,“你不醉,我不醉,马路牙子谁来睡。” “酒从眼前过,不喝是罪过。”沈翩枝也不甘示弱。 虞欢又道:“你说天长。” “我就递酒。”裴绾月眼珠一转,灵敏地将酒递给虞欢。 “挺上道啊,阿绾。”虞欢神色微顿,问道,“你要喝吗?” “嫂嫂,我不喝酒。”裴绾月从小到大是一滴酒都未沾。 见状,虞欢也没有强求,“那你以茶代酒。” 裴绾月浅笑道:“好啊。” 萧沉渊晃悠着手中的酒杯,饶有兴致地开口:“几位兄台一起喝点?” 贺朝野:“偷得浮生半日闲,小杯浅酌也未尝不可。” 裴君珩径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谢闻洲指骨轻轻摩挲着酒杯的边缘,与他们碰了碰杯,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除了裴绾月,他们脸上都透着一抹淡淡的绯红。 虞欢双眼迷离,潋滟着水光的瞳仁被酒意浸染,左手抱着沈翩枝,右手抱着向淮月,悄声道: “我和你们说,这里的伶人不仅会弹琴会唱曲,身材更是一顶一的好,我改天带你们去开开眼!” 向淮月瞥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一直在喝,根本就顾不上这边,心血来潮,“要不现在去?” 沈翩枝与身旁的萧沉渊对上了视线,随之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压低声音道:“可是他们还没醉呢。” “等他们醉了再去?”虞欢眼眸亮了起来,“好主意!” 裴绾月本来不喝酒还提不起劲,一听这个,眼睛顿时亮晶晶的,“我也要去!” 沈翩枝低笑一声,“阿绾这是找到组织了。” “可不嘛,总算有我感兴趣的话题了。”裴绾月笑得跟摇头晃脑的猫咪一样。 虞欢朝她牵唇,“放心,这种活动少不了你。” 向淮月眸底划过一抹狡黠,“问题来了,怎样才能让他们喝醉?” “一人灌一个。”虞欢说,“怎么样?” 她们三人纷纷点头,“我觉得行。” 虞欢沉吟片刻,道:“但我们不能太刻意了,否则计划就泡汤了。” 她们轻轻地点了点头。 虞欢拎着两瓶酒走到裴君珩的面前,把度数最高的酒递给他,道:“夫君,我们成婚以来都没一起喝过酒,而今我敬你一瓶。” 向淮月忍不住掩唇偷笑,“我只听过敬你一杯,还是第一次听敬你一瓶。” 沈翩枝檀口微张,“谁家好人敬酒敬一瓶的?” 裴绾月被莫名戳到笑点,“这不刻意吗?这可太刻意了。” 裴君珩久久未开口,站在原地的虞欢表情略显尴尬。 不是。 他该不会要拒绝吧? 那她岂不是丢脸丢到闺蜜家门口了? 虞欢脸上的表情在短短一刹那便有了几十种变化,堪称变色龙。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的氛围。 虞欢刚准备找个台阶下,便听到裴君珩冷淡如水的嗓音,“既是名义上的夫人敬我的,我自然要喝的。” 听到此话,虞欢的表情似要裂开:“……”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还未等虞欢细想,她手上的酒瓶便被裴君珩抽走了。 裴君珩眼尾轻挑,仰头将酒尽数灌进腹中。 冰凉刺激的酒滑入喉间,有种火辣辣的感觉。 不久,裴君珩清冷的眉眼染上几许醉意,冷白的脸庞逼出淡淡薄红,安静地看着虞欢。 虞欢莞尔一笑,作势去喝手上的酒。 裴君珩淡着嗓音道:“你敬我的,我已经喝完了,你的可以不喝。” “那我再敬你一瓶?”虞欢眼睛亮晶晶的,纯净没有掺杂任何杂质。 倘若裴君珩不知道她的德行,倒是被她这双明澈的双眸骗了过去。 他薄唇挑起淡淡的弧度,“说吧,把我灌醉要去干什么?” 虞欢咳了一声,神色仍是淡定无波,“瞧你这话说的,倒是把我想窄了,我像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吗?” “不像啊。”裴君珩说,“简直就是。” 他毫不客气的拆穿,倒是让虞欢有些破防,转身就走,“那我不敬你了,省得被说图谋不轨。” 她话音未落,掌心的酒瓶被利索地拿走了。 虞欢脚步一顿,回眸看去,裴君珩已经举着酒瓶往嘴里灌。 不大会儿,他把空酒瓶往桌案一搁,眉骨微抬,“可以了吗?我的夫人。” 虞欢瞧到他眸里沾着浓浓的醉意,心满意足地回到了位置上,压低声音问:“下一个到谁了?” 向淮月与裴绾月齐刷刷地看向沈翩枝。 沈翩枝眉心没来由跳了几下,硬着头皮把酒瓶递到萧沉渊的面前,只是她的话还未道出。 萧沉渊便幽幽开了口:“怎么?枝枝也要学别人敬酒?” 沈翩枝眨了眨眼,“可以吗?” 她软绵绵的声音似羽毛划过萧沉渊的心尖,让他毫无招架之力,心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萧沉渊接过酒瓶,低低一笑,“夫人倒是挺会拿捏为夫啊。” “那也是夫君赏脸啊,若非如此,我怎么拿捏得了,你说是不是?”沈翩枝朝他弯眸笑着,语气里透着一抹极为明显的狗腿。 为了能成功灌醉萧沉渊,她也是豁出去了。 第223章 他们竟然亲了! 萧沉渊幽深的眼眸划过沈翩枝的容颜,语调慵懒,“夫人说得是。” 沈翩枝心中一喜,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萧沉渊爽快地把她递来的酒喝得一滴不剩,眉梢轻挑,“夫人可还想为夫喝?” 沈翩枝察觉他仍是清醒的状态,软着语调来了句:“可以再喝一瓶吗?夫君喝酒的样子实在太迷人了,我还想看。” 萧沉渊直勾勾地盯着沈翩枝,眉眼舒展开来,嗓音莫名透着一股愉悦,“既是夫人想看,为夫自是要满足的。” 沈翩枝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还贴心地把度数最高的酒递给了他。 萧沉渊偏过头,凑近她的耳畔,薄唇轻勾,“为夫要夫人亲自喂。” 沈翩枝答应得很爽快,“乐意之至。” 她把酒瓶递到萧沉渊的唇边,“待会小心点喝,别呛到了。” “好。”萧沉渊语调散漫。 虞欢全程目瞪口呆,“萧沉渊这是被枝枝哄成胚胎了吧。” 向淮月诧异不已,“枝枝什么时候瞒着我们去拿下教师育儿证了?” 裴绾月有些听不懂她们的话,茫然地“啊?”了一声。 虞欢与向淮月对视一眼,捧腹大笑。 待她们笑得差不多了,又回眸与裴绾月解释。 接着三个人又笑得花枝乱颤。 沈翩枝一个眼神扫过来,她们顿时把唇角压了下去,憋得脸色涨得通红。 半晌,沈翩枝把空的酒瓶搁下桌案,抬眸看了萧沉渊一眼。 萧沉渊漆色的瞳仁如同在酒缸里泡了许久,渐渐染上醉意,眼神少了平日里的锐利,柔和了许多。 乍一看还挺像温情的小奶狗,让沈翩枝不由起了欺负他的念头。 只是不出一刻,沈翩枝便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怎么能趁虚而入呢? 堂堂小女子可做不得这些事情! 沈翩枝给自己洗了个脑,这才将目光移至向淮月的身上。 许是有了前面两个事件。 向淮月嘴里的话还未道出。 贺朝野便伸手接了过来。 伴随着“咕咕咕”的声音响起,向淮月这才回过了神,这也太爽快了! 贺朝野将酒尽数灌了进去,薄唇漾起一抹艳丽的水光,缓缓吐字:“公主殿下可还满意?” “阿朝,你真棒!”向淮月说,“我还没开始说话呢,你就明白我的心意了,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 贺朝野捏着酒瓶的手微蜷,她笑起来时脸颊漾出两个小小的梨涡,让他忍不住想去摸。 只是顾及众人在场,这才将冲动压下心底。 贺朝野看了一眼向淮月手边未开封的酒瓶,“这也是给我的吗?” “嗯嗯。”向淮月如捣蒜般点头。 贺朝野二话不说拿了起来。 他的喉结微滚了滚,带着几分无声的引诱。 向淮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开,否则就忍不住亲上去了。 直至桌案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碰撞声,向淮月才看了过去,好看的眉眼弯了弯,“阿朝,你真是太酷啦。” 贺朝野时常听她冒出新词,这会儿已经完全不感到意外,半带轻笑道:“好了,我的公主殿下可以去和闺中姐妹汇报了。” 向淮月脑袋缓缓打出一个疑问号,“阿朝……”就这么水灵灵拆穿她了? 那她们要去找伶人的计划是不是被知道了? 贺朝野轻抚向淮月的脑袋,嗓音极低,“去吧,她们都等着你呢。” 向淮月思绪回笼,心不在焉地回了原位。 虞欢与沈翩枝第一时间凑了过来,“他刚刚和你说什么悄悄话了?” 他们隔得不算远,可贺朝野是压低嗓音的,所以他们压根听不到一点声音。 裴绾月也一脸好奇地凑了过来。 向淮月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如实回答:“他喝完之后催促我去和闺中姐妹汇报。” 虞欢险些被口水呛到,“所以他是看出我们的阴谋了?” “其实他们挺聪明的,估计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沈翩枝说,“许是愿意宠着我们,才没有道破罢了。” 裴绾月眨了眨双眸,“那我还要去让阿洲哥哥喝酒吗?” 向淮月与沈翩枝拿不定主意,一同将目光落在虞欢的身上。 虞欢认真思考了片刻,索性道:“我们都进行到一半了,不可半途而废啊,何况这酒的后劲挺大的,他们喝了必倒。” 裴绾月点了点头,“有道理。” “阿绾,有没有信心?”虞欢问。 裴绾月此时此刻是斗志满满,响亮的声音响起,“有!” 许是她的声音实在太大,他们纷纷抬眸看了过来。 裴绾月略显尴尬地眨了眨眼,硬着头皮把酒递给谢闻洲。 谢闻洲倒是不像贺朝野那么自觉地接过,而是掀起眼皮看她,慢悠悠地来了句,“小阿绾不喝酒,还学人灌酒呢?” “我……没有灌酒。”裴绾月解释得苍白无力。 谢闻洲戴着银白面具,神色隔绝在内,只露一双幽冷的墨眸。 他眸底隐隐泛着幽芒,“既然没有灌酒,那你这是干什么?” 裴绾月软着语调纠正:“我这是敬酒。” “只敬不喝也叫做敬酒吗?”谢闻洲拖着长而缓的语调,扬眉看她。 裴绾月神色颇为局促,淡着声音问他:“阿洲哥哥是想让我喝酒吗?” “你觉得呢?”谢闻洲不置可否。 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不能就这么倒下了。 裴绾月唇角挑起一抹微笑,“既是阿洲哥哥心中所想,我自是没理由拒绝。” 她把度数低的酒打开,将度数高的酒递给谢闻洲。 谢闻洲瞥她一眼,“小阿绾还挺会挑啊。” 裴绾月默了默,坦白道:“我酒量不好,怕喝醉了,所以挑个低点的度数。” “小阿绾就不怕我喝醉了?”谢闻洲狭长的凤眸微眯,薄唇挑着漫不经心的弧度。 裴绾月在心里嘀咕了句,你喝醉才好呢,这不正合我们的意? 但她学着沈翩枝的语气说道:“阿洲哥哥千杯不醉,怎么会嘴呢?” “谁和你说我千杯不醉的?”谢闻洲说,“自觉站出来。” 裴绾月神色微变,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了。 阿洲哥哥这是存心的吧? 竟然一直在挑她的刺! 虞欢见场面过于尴尬,清了清嗓子,“不喝算了,不勉强。” “莫不是你说的?”谢闻洲斜眼睨她。 虞欢一整个大无语,“我冤枉啊!” “这和嫂嫂无关。”裴绾月道,“既然阿洲哥哥不想喝,我便不敬了。” 然而下一刻,谢闻洲接过了她手中的酒,“谁说不喝了?” 裴绾月:“……” 虞欢捏了捏眉心,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没过多久,他们四个男子齐齐倒在了桌案。 虞欢还特意凑到桌下看了看,察觉他们不是装的,顿时跳了起来,“噢耶,我们可以走了!” 裴绾月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待会我们找几个?” “一人两个怎么样?”向淮月问。 沈翩枝若有所思,“两个不太够,要不一人来八个?八八大发。” 虞欢轻笑出声,“好一个八八大发,准了!” 她们对视一眼,默契地牵起了手往外走去。 只是她们刚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一道整齐且夹着薄怒的声音—— “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呢。” 她们四人身形一顿,蓦然回头。 他们正阴沉沉地看着她们! 虞欢脱口而出:“我靠,你们不是醉了吗?” 沈翩枝淡定道:“我们不是说去楼上躺着聊吗?走吧。” 向淮月眸光一闪,“对对对。” 只是她们的话语还未落下。 他们便把自家夫人逮着上楼了。 只剩下裴绾月与谢闻洲大眼瞪小眼。 裴绾月顾不上开口,立刻溜回了厢房。 只是她的门还没关上。 一只骨节分明且结实有力的手突然横了出来,挡着门框。 裴绾月低呼一声,嘴巴蓦地被捂住。 一抹颀长的身影覆了下来,遮住她娇小的身躯。 接着一道蛮力将她带进了屋里。 “砰——”门轻轻关上。 而裴绾月被抵在冰凉的墙角,闯入一双墨黑深邃且满是占有欲的眼眸。 熟悉的味道也将她包围了起来。 她瞳仁瑟缩了下,猛然推开他,“谢闻洲,你干什么?” 谢闻洲扣住她的手腕,逼迫她她卸了力道,洒下来的声音又低又沉,“别动,会伤了自己。” 裴绾月推不开他,眉心紧紧凝在一起,“你松开我,我就不动了。” 谢闻洲紧紧攫住她的瞳仁,“我若是放了,你便会消失不见了。” “你是不是喝醉了?”裴绾月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沉声问道。 谢闻洲薄唇轻挑,“我没醉。” “一般喝醉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裴绾月不习惯与他贴得太近,脑袋往后仰,“你先松开我,行吗?我保证不走。” “不行。”谢闻洲语调霸道又强硬。 裴绾月拿他没办法,只得软着语气哄他,“我们一起去榻上躺着,好不好?” 谢闻洲垂下来的目光灼热又幽深,“小阿绾可是要与我同床共枕?” 裴绾月略显无语,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对。” 谢闻洲许是信了她的话,扣着她的腕骨,把她往榻上带去。 来至榻边,裴绾月推了谢闻洲一把,自己想趁机逃跑。 谁知他没有松手,把她一起往榻上带。 直至唇上传来一阵温热,裴绾月才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她如受惊的小鹿般瞪大乌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脑袋顿时炸了。 他们竟然亲了! 谢闻洲躺在榻上,裴绾月压在他的身上,绯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过她白皙的肌肤蔓延开来,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裴绾月愣了好久,才连忙从他身上起来。 可谢闻洲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并没有松。 她又被带了回去。 他们二人的唇再次贴在了一起。 裴绾月感觉体内的血液全都沸腾,似要叫嚣而出。 他口腔里的酒味似乎要将她吞噬。 她蓦然抬头,说话都开始哆嗦了起来,“谢闻洲,你……” 谢闻洲眉梢轻轻一抬,语气带着几分慵懒,“甜的。” 裴绾月脸色霎时沉冷下来,骂他的话滚到唇边,硬生生压了回去。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 腕骨传来一阵剜心的疼痛,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哭着骂道:“你真是个疯子。” 谢闻洲喉结微滚,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掌心落在她发顶,轻轻揉了下,“小阿绾,对不起。” 裴绾月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心里更是满腹委屈,挣扎着从他身上起来。 也不知她无意压到了什么,谢闻洲倒吸一口凉气,“嘶……” 裴绾月垂下泪光盈盈的双眸看了一眼,而后又飞快地弹开,哼了一声,“活该!” 谢闻洲眉梢不动声色地折了三分,“小阿绾这么讨厌我呢?” 裴绾月不想开腔,转身就走。 手上忽然传来一道灼热的温度,裴绾月垂眸一看,只见他的指骨轻轻摩挲着她酡红的腕骨。 谢闻洲染着醉意的瞳仁溢出几分心疼,“我帮你上药。” 裴绾月干巴巴道:“不必了。” “那我帮你揉揉。”谢闻洲选择退后一步。 裴绾月未及拒绝,谢闻洲已经把她拉到榻侧坐了下来,温热的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揉着她的腕骨。 她背脊紧绷,体内荡起一阵酥痒感。 他挨她太近,浓烈的酒味萦绕在她的鼻尖久久未散。 卧房里静默了一瞬,响起他低磁的嗓音,“原来小阿绾喜欢去找伶人啊。” 裴绾月乌眸微缩,主打一个不承认,“谁喜欢了?” “小阿绾的意思是被虞娘子等人强行拉去的?”谢闻洲目光斜落在她脸上。 裴绾月略显心虚,“倒也不是。” 她不能任由脏水往嫂嫂她们身上泼。 可若是承认了。 阿洲哥哥会怎么想她? 谢闻洲指骨沿着她的腕骨往上移动,幽寂的眼眸凝着她,“小阿绾觉得阿洲哥哥怎么样?” 裴绾月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什么?” “若是小阿绾觉得我可以,我倒是不介意当你的专属伶人。”谢闻洲道。 专属伶人? 裴绾月白皙的脸颊沁出一抹薄红,不禁摇了摇头,“我不找伶人。” “那找我?”谢闻洲眉骨慵懒一抬,眼神认真地打量着她。 “我也不找你。”裴绾月表情甚是认真。 谢闻洲许是不满意她的答案,薄唇轻扯,“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答。” “我不找你。”裴绾月把这几个字咬得极重。 谢闻洲抬起骨节修长的手指,裴绾月下意识往后躲,他的手却是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耳畔传来一道意味深长的嗓音,“怎么?觉得我想打你?” 裴绾月说:“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一个不如意把我给打了呢。” “小阿绾尽可放心,我不会打你。”谢闻洲嗓音笃定。 他目光划过她的腕骨,绯红淡了几分,“还疼不疼?” 裴绾月抿了抿唇,“有点。” 谢闻洲:“我下次轻点。” “那我可以走了吗?”裴绾月说,“我皇兄不许我与你共处一室。” “那小阿绾昨夜是与魑魅魍魉共处一室了?”谢闻洲眸里映着淡笑。 裴绾月眉骨微跳,好一个魑魅魍魉。 阿洲哥哥的嘴毒起来连他自己都不放过。 不久,裴绾月瞥他一眼,“反正我今夜不要与你共处一室。” 总感觉喝醉的阿洲哥哥很危险。 他眼神就像是要把她这个猎物撕咬了般。 她找过不少伶人,能不知道这眼神意味着什么吗? 所以今夜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这。 谢闻洲暗叹一声,“小阿绾把人灌醉就想跑,挺没良心啊。” “可你还能说话,也没有很醉。”裴绾月一字一板道。 谢闻洲没有与她贫嘴,喝了几瓶酒下去,酒意入眸潋滟迷离,头也是生生的抽痛。 他捏了捏发疼的眉骨,语气平缓,“小阿绾,你走吧,我自己能行。” 裴绾月毫不犹豫地站起,可听到身后传来难受的闷哼声时,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谢闻洲抬眸望她,语气透出几分疑惑与不解,“怎么了?” 裴绾月又乖乖坐回了榻沿,“你也是因我喝了这么多酒,我理应留下来照顾你。” “小阿绾不是说我没醉吗?”谢闻洲此时褪去了平日里攻击性,多了温顺柔和。 看起来还挺好欺负。 裴绾月不由低笑,“我说你没醉,你就没醉了吗?” 谢闻洲点了下头,“只要是小阿绾说的都对。” 他因染了醉意,摇头晃脑的样子让裴绾月心下一软,不由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没想到阿洲哥哥还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裴绾月感叹一句。 谢闻洲眼神迷离地蹭了蹭她的玉手,“那小阿绾想亲吗?” 他宛如求主人怜爱的小猫咪一样撒娇卖萌。 裴绾月如惊弓之鸟,理智霎时回笼,手迅速弹开,“我怎能趁人之危。” 谢闻洲原以为她会说不想,万万没想到她会丢出一句‘怎能趁人之危’。 他的小阿绾还是对他感兴趣的。 既然别的战略行不通,换一条也未尝不可。 谢闻洲眸底的锋芒尽褪,敛上无辜温润的神色,“小阿绾怎会是趁人之危呢?只要我还没昏过去,就不算是趁人之危。” “是这样吗?”裴绾月水灵的眼眸忽闪了闪,语气软糯。 谢闻洲在她疑惑的目光下郑重点头,“自然。” 裴绾月眸光复而落在他温软的薄唇上,他本就喝了酒,加上方才两人亲了两次,唇上自然拖出一抹艳丽光泽,诱人得很。 她咽了一下唾沫,本能地往他身上凑近。 谢闻洲看着她缓缓靠近,眸底闪过一丝精光。 他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们鼻尖相抵,温热隔着两人攀升。 裴绾月长睫扫下来,凝着他高挺的鼻梁,深吸了口气,“不行,我不能在喝醉的时候偷亲你。” 她刚想往后躲,一只手倏然横了过来,扣着她的后脑勺往回带。 鼻尖再次相抵,呼吸紧紧缠绕。 谢闻洲低磁缱绻的嗓音缓缓响起,“这不是偷亲,是光明正大的亲,小阿绾莫不是对偷亲有何误解?” 裴绾月刚按耐下来的冲动再次如烈火般燃烧起来,她双眸缓缓闭上,凭着感觉往前凑近。 “啵——” 触及他温软的薄唇,她没有半点停留,立刻离开。 谢闻洲扣着她后脑勺的手并没有松开,一股蛮力将她往回带。 唇再次贴在了一起。 一股电流也隔着他们蔓延开来。 裴绾月心里想着既然亲都亲了,那就亲到底才有意思。 她的动作生涩又机械,像是耐心地剥开一颗果子的外表,然后细细品尝。 谢闻洲一只手将她半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让她不那么累。 他没有闭眼,垂眸看着她生涩又温柔的举动,眸底洇出一抹炽热的神采。 过了良久,裴绾月感到累了,下意识离开。 她刚掀开眼眸,便看到谢闻洲加深了这个吻。 他双眸紧闭,长睫在脸上落下淡淡的阴影。 裴绾月本没有沾一点酒,可与他接触过后,身子不仅软绵绵的,连脑袋都昏沉了不少。 且有酒精的作祟,一切似乎都那么顺理成章。 裴绾月也上了头,纤细的双臂攀上他的后颈,由被动变成主动。 她的手开始不安分。 谢闻洲感受到自己的盘扣被一颗颗解开。 他眸色微深,最终还是握住了她蠢蠢欲动的双手,“小阿绾,冷静些。” 裴绾月呼吸有些紊乱,“阿洲哥哥现在倒是想我冷静了?那刚刚是谁在诱导我?” 他刚刚的确是这么做了。 但没想和她进行到最后一步。 他还未向她下达三书六礼,怎可如此贸然发生此等事情? 谢闻洲眸光复而落在她沁出一抹水光且迷离的双眸,声音有些沙哑,“小阿绾,我错了。” “晚了,阿洲哥哥。”裴绾月体内的狂妄正在肆意生长,直接把他推倒榻上,手开始扒他的衣裳。 谢闻洲无奈低笑,“我的小阿绾还有如此生猛的一面呢。” 他白皙结实且沟壑分明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 裴绾月眼睛都直了,嗓音隐隐透着前所未有的激动,“阿洲哥哥的身材比伶人的还好!” 第224章 小阿绾还挺大胆啊 谢闻洲听到她如此狂热的一句话,眉骨不由跳了跳,紧紧握住她的玉手,“小阿绾乖,咱不动。” 他怎么感觉小阿绾心里的小野兽被放出笼了呢? 小阿绾竟有这么多他没见过的一面。 当真是有趣极了。 裴绾月眼睛亮晶晶的,心情非常雀跃,“我就动。” 谢闻洲突然有些后悔招惹他的小阿绾了。 这可如何收场? 裴绾月跨坐在他的腰上,一只手去摸他的腹肌,另一只手被谢闻洲紧紧攥在手心。 她觉得一只手不得劲,使劲将手抽出,两只手一起上。 谢闻洲脸色微沉了沉,他哪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揩油? 他眸底蕴藏着宠溺和无奈,掌心落在她的鬓发间,语气低哄,“只要你不做最后一步,我都依你。” 此刻的裴绾月一时脑热,哪能把他的话听进去? 他的身材极好,肌理分明,没有一丝赘肉,隐隐蓄着蓬勃的力量。 裴绾月柔软的双手覆在他结实的腹肌处,轻轻摁了几下,语气压抑着一抹喜色,“阿洲哥哥,你经常锻炼吗?” “嗯。”谢闻洲喉结微滚,发出一道很轻的嗓音。 她的一举一动对于他来说是极致的折磨。 早知如此,他就不出此下策了。 偷鸡不成倒蚀了把米。 裴绾月还是第一次触碰到这么结实的腹肌,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问道:“阿洲哥哥,你这里能挂东西吗?” 谢闻洲喉间溢出一道轻促的浅笑,“你想我挂什么?” “挂我。”裴绾月脸不红心不跳地蹦出一句。 “好。”谢闻洲无声笑了下,顺着她的话应了下来。 怎么感觉醉的不是他,而是小阿绾? 他眸色微闪,带着她的手往下挪。 裴绾月这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她的双眸染上了兴奋,甚至还主动了起来,往下挪的速度快了些许。 谢闻洲眉骨猛然跳了几下,倏然刹车,摁住了她的手。 “阿洲哥哥,你停下干什么呢?”裴绾月极为不解地看他。 不是他想让自己碰的吗? 怎么又停下来了? 莫名其妙。 谢闻洲眸底掠过一抹无奈,“我以为你会忌惮。” 所以他才故意为之。 想以此吓退她。 哪能想到他的小阿绾这么大胆? 倒真是让他大吃一惊。 裴绾月撇了撇嘴,“我为什么要忌惮?我开心第一来不及呢。” 谢闻洲话锋一转,“小阿绾可是碰过伶人的?” “那倒是没有,我就摸过腹肌。”裴绾月很是认真地摇头。 但她体内的冲动仍在肆意横行。 谢闻洲压根没反应过来。 裴绾月顿时瞪大了乌眸。 天! 啊! 好! 最后一个字还未在心里道出,谢闻洲便将她从腰上抱了下来,放置在榻上,“我看小阿绾还是坐一旁冷静一下吧。” 裴绾月眸光落在了自己的掌心,余温久久未散。 绯红在她脸上炸开,蔓延至耳垂。 好丢人! 她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怎么就在阿洲哥哥面前展现本性了呢? 阿洲哥哥该不会被她吓到永远起不来了吧? 别啊,这对她不利! 短短的一刹那,裴绾月已经脑补了一出戏。 谢闻洲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看到他泛着酡红的耳根。 他是害羞了? 裴绾月刚做了坏事,心里慌得很,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一圈,小心翼翼地下榻,想一走了之。 谁知他一个眼神扫了过来,语气甚是幽凉,“干了坏事就想逃?” 裴绾月背脊微僵,红唇扯出一抹弧度,“我没逃,只是想去喝水。” “是吗?”谢闻洲颀长的身影覆盖了她,“方才不是玩得挺起劲的?怎么不玩了?” 裴绾月不由咽了下唾沫,“还可以……玩吗?” 她的嗓音越来越小。 而谢闻洲的脸色逐渐下沉。 他就不该逗她! 这小姑娘哪听得出真假话? 直接当真了! 谢闻洲似乎被笑了,眉心微抬,“时辰不早了,睡吧。” 裴绾月灵动的眼眸闪过一丝俏皮,“你刚刚不是还说可以玩吗?” “小阿绾如此贪玩,就不怕惹火烧身?”谢闻洲眯起狭长的凤眸看她,里头透着威胁的意味。 裴绾月仰着清丽的脸庞往他跟前凑了凑,澄澈的瞳仁忽闪,“阿洲哥哥觉得我会怕吗?” 谢闻洲哑然失笑,“也是,若是小阿绾会怕,方才便不会如此大胆。” “阿洲哥哥,此言差矣!”裴绾月一副做了不认账的模样,“明明是你带我的!我可真是冤枉啊!” “那我没有刹车?”谢闻洲垂下长睫端详着她的每一个神色。 裴绾月:“晚了。” 谢闻洲低声笑了,把她抱到榻上放下,“时辰不早了,睡吧。” 裴绾月窝在他的怀里,鼻尖全是他身上青木松的气味,脑袋又开始浑浊了起来。 她怀疑他的存在于她而言就是一种诱惑! 谁能这样睡得着? 谢闻洲感受到怀里的人儿全身紧绷,选择放开了她,拉开了一点距离,“这样可以了吗?小阿绾。” 裴绾月心中一惊,没想到阿洲哥哥竟然知道她心中所想。 真是太厉害了。 不过就算她想做点什么,阿洲哥哥也不会答应的。 还是算了。 裴绾月缓缓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闭上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忽然传来他不不容置喙的嗓音,“往后不许再去找伶人。” 裴绾月好不容易酝酿好的睡意霎时烟消云散,她侧眸看他,“我就去找。” 谢闻洲漆黑幽沉的眸子紧攫着她,“小阿绾还真是不听话啊。” “阿洲哥哥,你又不是我的谁,岂能限制我的自由?”裴绾月一字一句道。 谢闻洲薄唇轻挑一抹戏谑的弧度,“小阿绾这可是向哥哥发出邀请?” 裴绾月当即否认,“当然不是。” “倘若小阿绾偏要去找伶人,那我只有把你锁在身边了。”谢闻洲语气幽幽,却掺杂着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裴绾月捕捉到字眼,眸里的光芒渐淡,“阿洲哥哥喜欢把对别人的方式用在我身上?” 谢闻洲先是一愣,瞥到她紧抿的唇角,倏而低笑出声,“小阿绾这是吃醋了?” 裴绾月转了过去,背对着他,“没有。” 谢闻洲把她身子掰了过来,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小阿绾不说,我怎么哄你?” 裴绾月很想说一句:你不是相面知心吗? 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她想把头扭走,下颚瞬间被他遏制住,“看着我。” 裴绾月这才无奈地与他对视一眼,“看你干什么?” “小阿绾可是吃醋了?” “没有。” “小骗子。” “你才是骗子。”裴绾月不由反驳回去。 谢闻洲嗓音带着几分慵懒,“小阿绾怎么连骂人都没有一点攻击性?” 裴绾月一时语噎,索性闭上嘴巴。 谢闻洲勾唇轻笑。 裴绾月直接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谢闻洲眸里的懒散褪去,语气是难得的认真,“我没有把对别人的方式用在你的身上,我只是把她囚禁,并没有囚在身边。” 他当初的确是囚禁了向淮月。 但大多时间都没有与她独处。 只是把她囚在那里几天,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数可指。 谢闻洲目光划过她轻颤的眼睫,语声低柔,“我若把你锁在身边,自是要每时每刻都与你一起。” 他正是因为知道小阿绾的心意。 才会认定她会心甘情愿地与他在一起。 裴绾月眼睫微颤,掀开眼眸凝着他深邃的瞳仁,“你把月姐姐锁起来时,没有时时刻刻与她相处吗?” “没有。”谢闻洲语气笃定。 裴绾月虽然没有说话,但内心却漾起一圈涟漪。 谢闻洲回到方才的话题,“所以小阿绾还去找伶人吗?” “看我心情。”裴绾月回答得棱模两可。 谢闻洲轻揉她的发间,“好。” 经过这一番谈话,裴绾月倒是冷静了不少,体内的火苗已然熄灭。 谢闻洲却怕她睡不着,给她讲起了年少时的事情。 大到一起上墙揭瓦。 小到一起下河抓鱼。 一刻钟不到,谢闻洲听到身旁传来清浅绵长的呼吸声。 他眸光划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最终落在她粉嫩有光泽的唇上。 许是他方才亲得有些凶猛,还有些肿。 他的指腹沿着她的唇形移动,最终落在她的耳垂处。 随后似捧珍宝般吻了下去。 柔软的触感宛若扔在草丛上的火苗,疾速蔓延成熊熊烈火。 在他体内肆意乱蹿。 谢闻洲眼神隐晦不明,喉结微微滚动,缓缓离开了她的唇。 他下榻去了内室,顾不上去打热水,直接泡在了渗着凉意的浴斛里。 … 沈翩枝是被萧沉渊抱回厢房,扔在柔软榻上的。 她看到萧沉渊眸底极近疯狂的盛怒,心底升起不详的预感,沿着榻边往里侧挪。 萧沉渊欺身而下,满是危险的气息笼罩了她的全身,她嗫嚅道:“夫君,我错了。” “枝枝现在倒是知道错了?”萧沉渊哂笑道,“晚了。” 他结实蓄满力量的手臂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抱着她往前挪了一寸,让她的脑袋枕着织锦缎软枕。 而后倾身覆了下来。 “萧沉渊……”沈翩枝的话还未吐出,便被他强势而霸道地堵住了唇。 他研磨着她的唇,而后划过她的脸颊,贴在她的耳廓,沉声问:“不叫夫君了?是不会叫还是不想叫?” “夫君……”沈翩枝声音娇柔,轻而缓地拨动他的心弦。 “去找伶人?为夫怎不知夫人还有此等雅致?”萧沉渊眸底盛着薄怒,吐出的每个字都咬得重音。 “我没去找伶人。”沈翩枝一字一句强调。 她只是提了一嘴,怎就算找伶人了? “还要找八个伶人,八八大发?”萧沉渊周身的冷戾如一头猛兽,要将她撕咬得连渣都不剩。 正因他吃了酒,沈翩枝的瞳仁攫满了惧意,只得软声哄他: “夫君,我这是在和她们开玩笑呢,不是真的要找八个,有你一个就够了,那么多个我哪里吃得消啊?” 萧沉渊眉梢带着锋锐之感,“把我当伶人了?” 沈翩枝猛然摇头,“我才没有把你当伶人。” “如此说来,枝枝有我一个就能吃得消了?”萧沉渊唇角的弧度又冷又淡。 “也……吃不消。”沈翩枝在他的注视下大胆了一回。 “吃不消也得吃,谁让枝枝惹上了我?这辈子怕是跑不掉了。”萧沉渊修长分明的手指落在她的盘扣处,单手便轻而易举地将其解开。 不知他是有意无意,盘扣竟然掉在了榻上。 沈翩枝意识到情况不妙,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莞尔一笑,“夫君,你喝了不少酒,我哄你安寝,可好?” 萧沉渊说:“枝枝与其说话哄我,还不如用实际行动来得更有效些。” 沈翩枝秒懂,可他盛怒之下定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星眸弯了弯,“那我帮你沐浴?” 说不准他沐浴完了,就有睡意了呢? 萧沉渊眼尾勾着冷笑,“枝枝还挺会说冷笑话啊。” 沈翩枝:“……” 还未等她说什么,一道疼痛使她蹙紧眉心,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前,奋力推他,“我错了,我下次绝对闭口不谈找伶人的事情了。” 头顶砸来他漫不经心的语调,“为夫不是说过了?夫人现在认错已经晚了。” “萧沉渊……” “王爷……” “夫君……” 无论沈翩枝喊什么,都没有让他软下心来。 反而是更凶狠了。 沈翩枝眼尾洇出一抹胭红,鼻尖也红红的,瞧着甚至可怜。 可她的眼泪仿佛是他的兴奋剂。 良久,萧沉渊把全身软绵绵的她抱了起来,放置在自己身上,嗓音略显喑哑,“枝枝不是说错了?该你展示的时候了。” 沈翩枝全身使不上一点劲,垂着泪光盈盈的眼眸看他,“夫君,你饶了我这一回,好不好?” 她语气透着丝丝撒娇。 奈何萧沉渊眉骨也不曾抬一下,“若是我来,枝枝待会别哭着求饶。” 沈翩枝气得剜他一眼,唇也咬出一道血红的痕迹。 最终还是顺了他的意。 … 向淮月与贺朝野回到了厢房。 只是他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脸色更是寡淡。 向淮月很是心虚地凑到他面前看了看,忐忑不安地问道:“阿朝可是生气了?” 贺朝野掀唇吐字,“没有。” “既是没有,那你为何不理我?”向淮月又问。 贺朝野沉冷的目光划过她,“哪有不理你?” 他的声音闷闷的,不开心的意味很明显。 向淮月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现在心情可好多了?” 贺朝野唇线仍是紧绷,开口的嗓音淡淡的:“我心情向来很好,只是公主殿下怎还在这?不是说了要去找伶人?” 向淮月忽然捏着鼻子,“阿朝,你闻到了吗?满屋子都飘着醋味。” 贺朝野凉凉道:“没闻到。” “那你鼻子不灵敏呀。”向淮月俏皮一笑。 “嗯,我鼻子不灵敏。”贺朝野说,“我去沐浴了,公主自便吧。” 他丢下一句,径自往内室走去。 向淮月一想到他还在生气,头都大了。 但转念一想,她的姐妹们此时此刻都在哄男人。 真是心酸又好笑。 贺朝野坐在浴斛里,锐利的下颚线紧绷,透着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幽寒。 他瞥见一抹身影靠近,冷冷吐字:“公主殿下来做什么?” “我当然是来服侍夫君沐浴的啦。”向淮月走到他身后,纤细如葱的玉手随意搭在他的肩上。 贺朝野把肩上的手拨开,“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我就是要帮你。”向淮月眸里透着一股决然,话音还未落下,手已经捻起面巾沾了水。 她动作生硬且笨拙,但眼神极为真挚。 眸光划过他满是伤痕的背后,心底泛起丝丝心疼,“阿朝,我有你一人就足够了,不会再起背着你去找伶人的念头了。” 在她没看见的时候,贺朝野的唇角压抑不住地扬起。 向淮月太久没得到回应,还以为她睡着了,歪头凑近看他。 发现他神色如湖面般平静无波,于是更内疚了,“阿朝,你若是不信,我发誓好不好?” 她竖起三个手指,信誓旦旦地看着贺朝野,“我发……” 贺朝野忽然俯身靠近,吻住了她的软唇。 他的掌心扶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她未尽的话淹没在这个绵长的吻里。 唇齿交缠,口腔中尽是他淡淡地酒香味。 向淮月眸底漾起一抹笑漪,缓缓闭上双眸。 “砰——”的一声。 水花四溅。 向淮月被他抱着细腰带进了浴斛里。 她眉梢染上讶异,下意识睁眼看他。 贺朝野喉结滑动,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水温太高,云烟袅袅升起,将他们二人萦绕其中。 良久,内室响起他沙哑的声音,“我的公主殿下不许发誓。” “那你信我吗?” “我自是信你。” “若我下次还想去找伶人呢?” 贺朝野似惩罚般地咬了下她的耳垂,“那便看公主有没有力气去找伶人了。” 向淮月脸色如熟透的虾般通红。 她的拳头轻捶他的胸膛,“阿朝,你真坏。” 贺朝野握住她的拳头,指骨划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直至内室的白色烟雾散去,贺朝野才抱着向淮月回到榻上。 他用衾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而后在她额间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睡吧,我的公主殿下。” 向淮月早已累到眼睛都睁不开了,但听到他说的话还是本能地仰头在他唇上轻啄,“阿朝,晚安。” 贺朝野在她那里学了不少新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低笑一声,“晚安,公主殿下。” 向淮月在内室待了太久,白里透红的肌肤吹弹可破,羞红更是未褪半分,还有种道不清的娇。 她的唇瓣微肿,泛着艳丽的极红。 贺朝野眸色渐深,指腹碾过她的唇瓣,随之落在她锁骨上的红痕。 他将她搂紧了些,似乎要融入血肉里。 手随意地搭在她微鼓的小腹上,轻轻摩挲。 … 另一个包厢。 提出要去找伶人的罪魁祸首虞欢把目光落在裴君珩的身上。 裴君珩坐在桌案前,脸上无甚表情,连下颚线都没有透着冷锐,看着很是平静。 虞欢不禁在心底嘀咕了几句。 他以前知道她去找伶人,二话不说就把她逮回来。 惩罚是让她第二天都下不了榻。 可他如今一派冷静,是对她的行为感到司空见惯了? 如此说来,她是不是可以去找伶人了? 虞欢眸里点缀着星芒,大摇大摆地当着裴君珩的面走出厢房。 但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去找沈翩枝。 只是刚到沈翩枝的厢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虞欢乌眸忽然睁大,我勒个豆,枝枝这是在受难啊! 萧沉渊也太狠了吧。 枝枝嗓音都哑了,他竟然还不手下留情! 虞欢把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收回,又去了向淮月的厢房门口。 好家伙。 这是浴室paly? 玩得真花啊! 虞欢一脸不可置信地来到裴绾月的厢房门口。 这下她不会听到难以描述的声音了吧? 毕竟阿绾和谢闻洲还没在一起,应当不会僭越。 她将耳朵附在门上,试图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传来裴绾月的嗓音,“不是你带我的?我还不乐意呢。” 虞欢眼睛差点掉在了地上,檀口微张。 我的发! 她耳朵要脏了! 这……这都有肉吃,就她没有啊! 虞欢表示不满,转身离开厢房。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虞欢已经来到了凤舞楼。 正巧有个伶人在舞台中央唱曲。 虞欢听了一曲,眉梢轻扬,给他打赏了几条金子。 她出手实在阔绰,引得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这是哪家的小姐啊,豪掷千金为博伶人一笑啊!” “我只是没钱,我要有钱,我也豪掷千金博伶人一笑呢。” “对对对,我也是。” “不过凤舞楼有个规矩,谁豪掷千金,伶人就可以陪谁一晚。” “小姐,这楚冥公子刚来凤舞楼就陪你了,你可真是幸运啊!” 虞欢粲然一笑,“那便把他送到我厢房里去。” 第225章 若不和离,我便死你在面前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虞欢被带到了一个华贵的厢房。 “虞小姐稍等片刻,楚公子很快便能过来。” 话音落下,门被缓缓关上。 虞欢持着圆扇坐在案前,动作轻缓地摇晃着。 她在客栈喝得不多,此刻还没有醉意。 虞欢余光瞥见桌案上的桃花醉,玉手捻起酒壶,倒了一杯,执起酒杯浅抿一口。 入口甘甜绵软,不带着一丝辛辣,只是带着淡淡的花香,很是沁人心扉。 “好酒啊!”虞欢浅酌慢饮。 几杯酒下肚,虞欢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她见楚冥公子这么久还没来,眸底洇出一丝狐疑,下意识站了起来。 许是酒精作祟,虞欢身子微微摇晃,若没扶着案角,险些没站稳栽到地上。 奇怪。 桃花醉的后劲何时这么强了? 虞欢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走去。 厢房的门忽然被打开。 一抹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 门又轻轻地关上了。 虞欢眼前一片虚影,看不清来人,语气夹着一抹疑惑,“是楚冥公子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但她能感受到有人正在朝着自己逼近。 虞欢背脊爬上一抹不安,迈着虚浮的步子往后退,语气透着薄怒,“你到底是谁?” 她退得太快,加上步伐漂浮不定,重心不稳,倏然往后倒去,“啊!” 黑衣男子带了一个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只蓄满力量的右手,扶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接住。 低沉的声线洒在她的耳畔,“没事吧?” 虞欢听到陌生的嗓音,双手把他使劲往外推,“我没事,你离我远点。” “我为何要离你远点?虞小姐不是要我相陪吗?”男子喉结溢出一道轻笑。 虞欢眼前仍是一片模糊,人影并没有重叠在一起。 她颦起柳眉,沉声道:“你确定自己是楚冥公子?可我刚刚听了他的曲,与你的声音相差较大。” “戏腔与正常说话自然是有点差别,虞小姐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男子意味深长的眸光划过虞欢蕴着红霞的脸颊。 虞欢双手抵在自己胸前,一副防御拉满的状态,“我管你是不是楚冥,本小姐此刻不需要你了,你走吧。” “虞小姐觉得我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男子冷笑道。 他的声线幽冷,恍若让人坠入深渊。 随之,男子一步步逼近。 虞欢脸上露出抵抗的神色,警告的话语再次从齿间滚出,“你若再靠近,我可不与你客气了。” 男子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虞小姐想如何对我不客气?我倒是有兴致听一听。” 虞欢索性不与他废话,膝盖往上一曲,直接朝着他的下胯攻击。 男子早有预料,身手敏捷地躲开,并且把她抱到了桌案上坐好,稍稍弯腰,将她虚虚禁锢在怀里。 “虞小姐就这么点手段?还有没有别的,使出来给我看看。” 虞欢对他又打又踹,“你给我闪远点!” 男子没有往后退一步,反而扣住她的手腕,眉骨微抬,“就只会使蛮力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虞欢心里窝了一把火,怎么也发不出来。 这男子到底是谁? 他想做什么? “跟我离开。”男子道。 虞欢眉心不由跳了几下,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没事吧?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跟你离开?” “你可以不跟我走。”男子说,“那解药你也别想拿了。” 虞欢轻眨水眸,佯装不知,“你说什么?我何时中毒了?” 男子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游走,启唇道:“你不仅中了遗忘蛊,还中了透骨香,你单中一种倒是无碍。” 他顿了须臾,又道,“若是两者相结合,便会在一个月内七窍流血而亡,前期没有得到解药,只能靠药物缓解疼痛,只是毒发的次数多了,药物也缓解不了疼痛,若熬不过去,只有死路一条。” 虞欢心底掀起巨大的惊骇。 他是如何得知她中了遗忘蛊的? 她的确是忘了裴砚修。 这个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但她不知道赵临喂给她的是透骨香。 还未等虞欢反应过来,他便缓缓道: “我可以用解药救你,前提是你得去断了与他们的一切联系,届时去黄金楼等我,我的人自会与你会合。” 虞欢脸上窥不见一丝波澜,只是哂笑一声,“空口无凭,我为何要信你?” “因为虞小姐除了信我,别无选择。”男子指尖捻着一枚黑色药丸,掐着她的下颚,弹了进去。 虞欢刚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他便手动合上了。 “别吐,你方才中了迷情香。”他道。 虞欢想骂人的心都有了,但还是把药咽了下去,“所以我刚刚体内中了三个毒?” 靠! 怎么毒不死她! 毒王啊这是! 她都怀疑自己不能苟到最后了。 男子语气仍是淡漠,“嗯,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丢下此话,他松开了虞欢。 虞欢能感觉脑子逐渐清醒,眼前的模糊也在消退。 只是还未等她看清男子的脸,他便翻窗离开。 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裴君珩迈着长腿走了进来,锐利的眼眸捕捉到窗边一抹高大的背影,而后朝着虞欢走来。 他的周身宛若卷着骇人的暴风雨。 虞欢心里“咯噔”了一下,手心莫名渗出了薄汗。 不知为何会这么心虚。 大抵是背着裴君珩找伶人导致的? 裴君珩薄唇泛起冷漠的弧度,“虞欢,你还真是长能耐了啊,当着我的面去找伶人。” “我没找伶人。”虞欢弱弱地回了一句。 方才那个男子不是伶人。 楚冥估计被那个男子绑了。 所以裴君珩就算想找楚冥与她对峙,也无从下手。 想到这,虞欢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没阻止我吗?现在怎么来了?” “你一出去我便跟上了,中途遇到了点意外,现在才站在这里。”裴君珩眯起墨眸,“可是你的安排?” 那个男子心思可太缜密了。 竟然想方设法绊住裴君珩的步伐。 虞欢内心虽是惊讶,但脸上的表情很是无辜,“我上哪安排人阻止你 ?” 裴君珩垂眸看她,冷锐的下颚线紧紧绷着,眸底蕴藏着一簇簇火苗,嗓音透着浓浓的不悦,“虞欢,你胆子越发大了。” 虞欢望着他阴沉沉的神色,脑海忽然闪过男子所说的每一句话。 她若是想拿到解药,就必须和裴君珩断了联系。 并且要跟他走。 她还想和闺蜜几人在古代相聚。 还未见过晚晚。 她还想活下去。 想法落下,虞欢的眸底掠过一抹凉意,冷声道: “我胆子向来如此,你若看不惯,大可立刻与我和离,何况我们本就约定好今日和离的,趁早把这件事情办了吧。” 裴君珩双手撑在案角,把她禁锢在臂弯里,垂下来的目光阴沉又幽冷,“来找了伶人便起了与我和离的念头?这是被哪个男子绊住了脚?” 虞欢瞥他一眼,“我不是来找了伶人才起的念头,我对你本就无意,何苦强求呢?你就放了我吧。” 裴君珩眉眼透着浓浓的不悦,“除非我死。” “裴君珩,你如今不是皇帝了,没有权利把我困在身边。”虞欢说,“若是裴砚修知道我想与你和离,他定会下旨成全我们。” 听到‘裴砚修’的名字,裴君珩的眸色逐步暗沉,“所以你与我和离,是要回去找他?” 虞欢脑子一热,顺着他的话应了下来,“是。” 裴君珩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一字未言。 虞欢看向他的眼神坦诚又决然,“裴君珩,我已经恢复记忆了,我记起了与他的曾经,所以你放了我吧。” 裴君珩垂在一侧的拳头早已握紧,青筋顺着小臂蔓延,蓄着浓烈的怒火。 他的唇线抿成一条直线,下颚线更是透着戾气,“何时吃的解药。” “方才那个伶人得知我中了遗忘蛊,所以给了我解药。”虞欢道,“裴君珩,我们和离吧。” 她的眼神淡漠如水,没有掺杂着一丝留恋。 语气更是无比笃定。 每一个字都化成一把锋利的刀刃,直刺裴君珩的心窝,划了几道口子,剜心彻骨,鲜血淋漓。 裴君珩目光复而落在她的瞳仁,掀唇吐字:“我方才已说过了,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让你回到裴砚修的身边。” “既然如此,我便只能给裴砚修写一封书信,让他下旨了。”虞欢冷不丁道。 裴君珩冷笑一声,“那便看你这封书信是否能在我的眼前传出去了。” 虞欢拧眉,“你想学谢闻洲是吗?” 谢闻洲把月月囚禁了一段时间,险些把月月逼疯。 裴君珩是要效仿他? 她如此喜欢自由,又怎会甘心被困? 想必没有哪个女子喜欢被囚。 虞欢眸色沉了些许,“裴君珩,你若把我锁起来,我便让你永生永世都见不了我,我是出不去,但我有千百种法子寻死。” 裴君珩望着她,眸色森寒,“闭嘴。” “我偏要说……”虞欢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双眸忽然瞪大,伸手去推他。 “唔……” 她越是反抗,他越是强势霸道。 虞欢感到他温热的唇瓣微张,眸底划过一抹狠色,张开贝齿咬了他的唇角。 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开来。 裴君珩嘶了一声,放开了她,指腹碾过被咬破的唇角,讥讽一笑,“虞欢,你就这么点力气?” 虞欢气得眉心一跳,“你少在这激我。” 她都把他的唇角咬破了。 他还说她力气小。 真是挺欠。 裴君珩指腹碾过溢出血丝的唇角,如同一朵绽放的曼陀罗,鲜艳夺目。 他用锦帕将手一一擦拭干净,而后揽腰将她抱起。 虞欢手脚并用,“裴君珩,你放我下来!” 裴君珩只给她留下锋利的下颚线以及高挺的鼻梁,不再多言。 他沉着脸抱着她走出了凤舞楼。 虞欢的大喊大叫把不少路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夫人若不嫌丢人,大可放声叫唤,最好是把你那位情夫喊来。”裴君珩冷冷开腔。 “谁有情夫了?你别往我头上扣帽子!”虞欢当即反驳。 裴君珩勾唇冷嗤,“把自己的夫君丢在厢房,跑去见其他男子,不是情夫是什么?夫人喊这么大声,是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光彩?” “你……” 他薄唇一挑,又道:“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虞欢气得一句话都吐不出来了。 好一个裴君珩。 嘴皮子可真厉害! 她索性一句话也不说,将头埋进他的怀里,避开众人的注视。 从凤舞楼到客栈的这一段距离,虞欢一声也不吭。 进了客栈,回了厢房。 裴君珩把她放到榻上,她直挺挺地滚进最里侧,只给他留了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他稍稍弯腰,凑近她的耳畔,嗓音低缓,“你在闺中姐妹面前说我是你名义上的夫君,随后还大摇大摆地去找伶人,你到底把我置于何地?” 仔细一听,隐隐蕴藏着薄怒。 虞欢一个眼神也没给他,“我与你本就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们对彼此没有感情。” “虞欢,我这些日子对你的好,难道你都忘了吗?”裴君珩气极反笑,“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在施舍,而不是爱你?” “你爱与不爱,与我有何关系?”虞欢说,“难道你爱我,我就得爱你吗?” 裴君珩脸色沉了下来,痛意滑入喉间,最终在心底生根发芽。 酸胀的痛意愈发膨胀,使他几近窒息。 过了良久,虞欢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也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虞欢一僵,想要回头看他,到底还是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 裴君珩站直了身子,眸底覆上一层冰霜,转身进了内室。 虞欢听到淅沥的水声传来,才知道他是在沐浴。 她在案前坐下,执起狼毫在宣纸上落笔。 ‘和离书’三字写得锋利又平整。 她穿越过来不会写毛笔字。 字更是写得歪七扭八。 是裴君珩手把手教了她许久,才练就她一手好字。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写的第一封是和离书。 且她的字迹与他有七八分相似。 这份和离书仿佛是他们二人执手而成。 虞欢放下狼毫,目光扫过和离书,最终落在内室的方向。 她在等他出来。 淅沥的水声直至一刻钟后才停止。 裴君珩上半身并没有穿衣裳,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的喉结滑下结实且沟壑分明的腹肌。 他的身材对于虞欢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但虞欢还是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裴君珩迈着轻缓的步伐走来,目光划过和离书时黯了几许。 他没想到自己亲手教她练字,她写的第一份竟是和离书。 几个月前射出去的箭此时又折回,正中他的眉心。 心底的痛意更是无声蔓延开来。 喉间倏然涌上一股血腥,若非他强行压下,早已当着她的面泣血。 虞欢心情平和道:“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就差你签名了。” 裴君珩眸光这才落在落款处。 瞧见‘虞欢’二字,他呼吸都停了一滞。 她不仅签名,还摁了手印。 裴君珩唇角掀起一抹自嘲,“你还真是速度啊,趁我沐浴之时便把和离书准备好了。” 虞欢道:“我既然要与你和离,自是要争分夺秒。” “看来你是一刻都不想与我多待了。”裴君珩嗓音极沉。 虞欢勾了勾唇,“你说对了。” 裴君珩在案前停下,拿起和离书瞥了一眼,直接撕成两半,“我不会与你和离,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虞欢看着自己的付出打水漂,精致的眉心染上不悦,“这是我写了一刻钟的成果,凭什么你说撕就撕了?” 她起身想去抢。 裴君珩躲开她的袭击,把和离书撕成拼接不齐的碎片,才愿罢休。 他冷着脸看她,手轻轻一扬。 碎片如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了他们的头顶。 “你真是个疯子!”虞欢透亮的瞳仁布满愠怒,挤出一句又坐了下来。 她执起狼毫,准备再写一封和离书。 裴君珩轻而易举地夺过她手中的狼毫,而后用指缝夹着它转了几圈,悠悠道:“无论你写多少,我都会一一撕了。” “那我便给裴砚修写信。” “你试试。” “试试就……” 裴君珩仿佛失去了耐心,单手搂着她的腰身抱了起来,把她丢进了软绵绵的衾被之中。 他倾身靠近,双眸猩红,似乎下一刻就会沁出血珠来。 “虞欢,是不是我不发火,你就一直在挑战我的底线?” 虞欢硬着头皮凝着他的眼睛,吐出几个字,“我要和离!” “你休想。”裴君珩嗓音冷冽,无形中搅动着强大的气场。 “裴君珩,我不爱你,你把我困在身边没有任何意义,放手吧。”虞欢目光划过他头顶的75%心动值,冷着嗓音开腔。 裴君珩眸光如利刃般划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我没有多少耐心,劝你不要再提及此事。” “我偏要提……” 回应她的是无尽的怒气。 虞欢瞪大乌眸看他,手脚并用地推着他。 裴君珩的动作太过于鲁莽,惹得她浑身一颤,眸里溢出丝丝泪珠。 虞欢疼到蹙紧眉头,“裴君珩,别让我恨你!” 头顶砸来他冷冰冰的嗓音,“恨比爱更长久,我倒乐意你恨我。” 虞欢眸色沉到极致,气到咬唇。 不到一瞬,她的唇便咬破渗血。 裴君珩眉心微拢,将手腕递到她的唇边,“咬我的。” 虞欢一点也没客气,张嘴就咬了下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裴君珩喉结微滚,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力道也轻了不少。 他到底是不舍得弄疼她。 虞欢起初还很生气地咬他胳膊,直至累了发现他还没停下,困意也渐渐袭来,眼睛阖上,渐渐睡了过去。 裴君珩把她抱去了内室,给她清洗完毕,又抱回了榻上。 他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一点也不敢松懈,生怕一松开,她就溜走不见了。 翌日一早。 房门便被人敲响。 裴君珩悠悠转醒,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 沈翩枝与向淮月站在门口,看见他来开门,脑袋往前凑了凑,视线往里瞟去。 “欢欢还没醒吗?”沈翩枝问。 裴君珩:“还没。” 向淮月:“我们要启程去寻找生死蛊了,麻烦你去把欢欢喊醒。” 裴君珩神色淡漠地“嗯”了一声。 转身便把门关上。 沈翩枝与向淮月一脸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良久,向淮月凑近沈翩枝耳畔道:“我怎么觉得裴君珩心情很不好?” “许是听到欢欢想去找伶人,然后吃醋了吧。”沈翩枝分析一番。 “天下大抵没有哪个男子听到自己妻子去找伶人,还无动于衷吧。”向淮月道,“阿朝昨夜真是折煞我了。” “还有那个萧沉渊,我都不想说……”沈翩枝而今还感到腰酸背痛。 两人相拥在一起,痛哭流涕,“枝枝,我们真是同病相怜啊!” 只是她们的话还未说完,其余两个厢房的门被打开。 萧沉渊与贺朝野走了出来。 沈翩枝与向淮月顿时噤了声,脸上一同露出乖巧的表情。 贺朝野目光在向淮月脸上游走片刻,“公主殿下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向淮月清丽的脸颊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没有呀。” 萧沉渊朝沈翩枝勾了勾手,浑身上下透着占有欲三个字。 沈翩枝依依不舍地放开向淮月,来到了萧沉渊的身旁。 萧沉渊张开宝蓝色缂丝墨菊鹤氅将她裹了进来,“冷不冷?” 温热顿时包裹了沈翩枝的全身,眉眼弯了弯,“不冷。” 倏然,一道沉闷的撞击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紧接着是裴君珩的声音,“有没有割到手?” 虞欢道,“若你不与我和离,我便在你面前自尽。” “欢欢乖,先把碎片放下。”裴君珩语气轻颤,压抑着惊惧。 “只要你答应和离,我便放下。”虞欢说。 沈翩枝立刻从萧沉渊的大氅出来,“我们进去看看。” 向淮月也提步跟前。 只是她们敲了一会儿,都没有人来开门。 萧沉渊看着沈翩枝泛红的玉手,眸色一沉,抬脚把门踹开。 他们一行人冲了进去。 只见虞欢手中持着花瓶碎片,抵在自己的喉间。 而裴君珩正垂眸看着她。 两人处于僵持不下的状态。 第226章 裴君珩,你先答应她 虞欢余光瞥见他们走了进来,神色颇为严肃,“你们进来干什么?” 她的嗓音透着一股疏离,把沈翩枝与向淮月都整得愣在原地。 萧沉渊与贺朝野立在一侧看着他们。 沈翩枝缓步上前,柔声道:“欢欢,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不要伤了自己。” 向淮月猛然点头,“对啊,你先把碎片放下,不要伤及自己。” 虞欢淡漠地看着她们,没有一丝动静。 裴君珩长睫遮住眸底的情绪,嗓音裹了一层薄冰,“先把碎片放下。” “只要你愿意与我和离,我便放下。”虞欢道。 沈翩枝不知她为何要和离,但一想到她的性格偏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背脊便爬上一抹凉意,忙道: “裴君珩,你先答应她。” 裴君珩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她要抛下我去找我的皇弟,我如何能应允?” 沈翩枝诧异万分,欢欢不是喜欢裴君珩的吗? 向淮月的神色也在一点点发生变化。 虞欢目光幽冷地扫他一眼,一字一句道: “我与裴砚修本就是真心相爱的,若不是遗忘蛊,我便不会忘了他,亦不会与你结为夫妻。” “如今我记起了他,我自然要回到他的身边,于我们而言,你是破坏我们感情的第三者,你该放手退出了。” “何况你对我的喜欢只能算是一厢情愿,不该把我扯进来,更不该强行逼迫我喜欢你。” 此话一出,他们便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欢欢执意和离,是因为记起了心爱之人。 如今裴君珩喜欢上了欢欢,不愿放手,才会导致这一幕发生。 沈翩枝与向淮月顿时陷入了沉默,一句劝虞欢的话也说不出来。 何况这是他们二人的事情,理应让他们二人处理。 他人若是插手了,这件事情就变了质。 沈翩枝敛了敛眸,缓声道:“我们先出去吧。” 向淮月点了点头。 萧沉渊与贺朝野带着自家夫人出去。 厢房的门再次关上。 虞欢把碎片死死抵在自己喉间,只要往里再进一寸,便会割破喉咙,失血而亡。 裴君珩眸色沉沉地望着她。 他怎么也没想到虞欢会以死相逼。 原来她这般不愿留在他的身边。 她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裴砚修。 从未装下过他。 裴君珩敛起即将漫出眸底的痛色,语声低沉,“我可以与你和离。” 虞欢看破他的神色,讥讽道:“所以你有什么要求?” “待寻到解药,我便与你和离。”裴君珩喉结上下滑动,嗓音有些喑哑。 “不必了。”虞欢说,“裴砚修自会帮我寻解药的,你放我离开就行。” 她顿了须臾,凉凉的目光扫过他,“你去写和离书吧。” 毕竟她昨夜写的和离书已经被撕成碎片。 她不想写了。 让裴君珩去写吧。 裴君珩眸底一片阴郁,缓步上前。 “别过来。”虞欢眸色一沉,碎片往自己脖子一怼。 一抹艳红的血痕闯入裴君珩的眼帘。 若是再深一寸,定是血溅当场。 虞欢忍着疼意,目光决然地盯着他,“我要和离。” 裴君珩止住步伐,凝起的眉宇间隐隐有了冷戾,锐利的刀刃从他袖中取出,当着她的面抵在自己喉间。 虞欢看得目瞪口呆,“你疯了?” “欢欢不是要自寻短见吗?那我们便一起奔赴黄泉吧。”裴君珩掀唇吐字。 第227章 逛灯会 虞欢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眸底的讶异一点点泄露。 她脸色凝重地盯着他,厉声道:“你威胁不了我。” 裴君珩修长的骨节握着匕首,眼也不眨一下,直接往喉间怼。 他白皙的喉结很快便出现一道口子,且溢出血丝。 虞欢眼睛都直了,“裴君珩,你先冷静。” “欢欢一口一个和离,我如何冷静?”裴君珩说,“我也答应了与你和离,前提是找到解药,欢欢为何不能退一步?” 虞欢看到他的动作停了下来,黛眉浅浅蹙起,顿时陷入了沉吟。 她倘若没办法与裴君珩和离。 那她岂不是拿不到解药了? 可她不退一步,裴君珩这疯批的样子,似乎真的会与她共赴黄泉。 裴君珩忽略脖子处的疼痛,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气氛静得诡异。 沈翩枝虽然关上了门,但是并没有离开。 而是和向淮月将耳朵贴在门框上,悄然听里面的动静。 萧沉渊与贺朝野长身玉立地站在一旁,目光皆落在自家夫人身上。 期间还被她们鬼鬼祟祟的举动逗笑了不少次。 沈翩枝侧眸看着向淮月,语气颇为紧张,“裴君珩在以死相逼?” “枝枝,你说欢欢会妥协吗?”向淮月问。 沈翩枝说:“我觉得欢欢心里是有裴君珩的。” “若是欢欢没有妥协,待会血溅当场怎么办?”向淮月有些慌了,“要不我们现在冲进去?” 沈翩枝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不行,我们刚刚才说过让他们自行处理。” “行吧,我们再听听。”向淮月再次把耳朵贴回了门上。 厢房里静默了许久,是虞欢先出了声: “你现在与我签下和离书,待寻找解药再放我离开,毕竟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就算有和离书也跑不掉。” 裴君珩神色是一贯的沉冷,“不可能。” “裴君珩,你为何不能退一步?”虞欢略显不满。 “因为我不想与你和离,我想永远与你在一起。”裴君珩眼眸猩红,“寻到解药再与你和离已是我最大的让步。” “那我怎知寻到解药后,你会不会反悔?”虞欢捏着碎片的指尖泛了白。 “我可以给你写一份契约。”裴君珩道。 闻言,虞欢眼珠流转几下,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裴君珩把利刃收回袖中,取出锦帕递给她,“你先止血,我来写契约。” 虞欢接过了锦帕。 裴君珩在桌案前坐下,执起狼毫,神色冷峻地在宣纸上落笔。 他任由脖子处的红痕流血,也没去处理。 虞欢把锦帕丢回他的手边,“你先给自己止血吧。” 裴君珩淡瞥她一眼,“我这伤势哪有契约重要?” 此话一出,虞欢一时语噎:“……” 还怪阴阳怪气的。 可她要这个契约也没用。 那个男子让她在三天之内与裴君珩断了联系。 她只有两天的时间了。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裴君珩把狼毫放下,摁了手印。 虞欢也爽快签名摁下手印。 厢房的门突然被踹开。 裴绾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不要啊,你们不要和离!” 她一把抢过契约,撕成了两半。 虞欢唇角的笑容凝固,表情霎时裂开,“阿绾,你干什么呀?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裴绾月莹亮的瞳仁蓄着泪光,“嫂嫂,我不想你们和离。” “我已经记起裴砚修了,我要回去找他。”虞欢言简意赅。 裴绾月星眸骤然一紧,“什么?” 虞欢从她手里夺过契约,最终无奈地看向裴君珩,“我们再签一份吧。” 裴君珩眉峰一蹙,淡漠道:“我已经与你签了契约,既是你没保护好契约,便与我无关。” 虞欢悬着心总算死了。 她就知道裴君珩不会愿意再签一份新的契约。 就在她准备故技重施之时,裴君珩幽冷的声音传来,“你的以死相逼对我已经没有用了。” 裴绾月突然低呼一声,“皇兄,你脖子怎么有伤啊?还一直在流血。” 虞欢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落在他不断渗着鲜血的脖颈处,轻抿唇角,“阿绾,你给他包扎一下吧。” 把事情搅黄的裴绾月突然扶住额间,“许是昨夜没睡好,现在有些头疼,嫂嫂,我再去睡会儿。” 她给裴君珩递去一抹‘自求多福’的眼神,撒腿就跑。 厢房的门再次被关上。 虞欢怕他们接二连三地把门踹开,迈开步伐去把门上锁。 可她后知后觉了过来。 她刚刚不是有机会逃走吗? 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啊! 真是猪脑子! 虞欢急起来把自己也骂了一顿。 裴君珩将她的神色收进眸底,悠悠地说:“欢欢是想给我包扎?” “你自己的伤口,你自己包扎。”虞欢没好气地丢了句,直挺挺地躺在了榻上。 裴君珩坐在案前一动不动。 虞欢回头看他一眼,“你傻坐在那干什么?” 裴君珩神色波澜不惊,只是抬起左臂,“欢欢没看到我手臂有伤?” 虞欢:“这不是你拒绝包扎的理由。” “这就是。”裴君珩说。 虞欢心底蹿起一股无名怒火,“噌”地一下从榻上坐起,“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 她气鼓鼓地来到他的跟前,把一瓶金疮药全都倒在他的伤口处。 裴君珩眼尾勾着一抹浅浅的弧度,语速慢悠悠的,“欢欢还挺担心我的,生怕我的伤口止不了血。” “谁关心你了?”虞欢瞪他。 “若不担心,欢欢为何要帮我处理伤口,又为何会把一整瓶金疮药都倒了?”裴君珩深深看她一眼,薄唇微勾。 虞欢:“怕你在这噶了,给我带来霉运。” “噶了是死的意思吗?”裴君珩双眸微眯。 虞欢不吱声,埋头给他处理伤口。 她用绷带在他脖子处缠了几圈,手上忽然收紧。 裴君珩感到强烈的窒息感,勉强挤出一句,“欢欢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眼看着他的脸色涨得通红,虞欢手上的力度微松,随后打了个乱七八糟的结。 裴君珩垂眸一看,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欢欢这结打得挺别致的。” 虞欢的气没消,心里反而更堵了:“……” 她的和离书! 她的解药! 唉! … 裴绾月从厢房出来后及时掩唇,否则笑声就泄露了。 她挽着沈翩枝与向淮月的手臂,笑得灿烂,“枝姐姐,月姐姐,我方才做得怎么样?” 沈翩枝竖起一个大拇指,“你做得太好了!” 向淮月把耳朵收了回来,嘿嘿一笑,“欢欢帮裴君珩处理伤口了,她心里的确是有他的,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一直嚷着要和离。” 沈翩枝沉吟片刻,扭头撞进萧沉渊幽深的瞳仁,“夫君觉得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萧沉渊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翩枝一眼。 谢闻洲缓步而来,“若想知道原因,我们只需假装不经意间放她离开。” 裴绾月轻轻颦眉,“可皇兄会接受我们的计划吗?” “除此之外,他还有别的选择我吗?”谢闻洲眉眼轻抬。 裴绾月:“也是。” 萧沉渊道:“既如此,行程暂且取消,先留在客栈看情况吧。” 他们轻点了点头。 唯独沈翩枝巍然不动。 他们几人各自回了厢房。 只余萧沉渊与沈翩枝站在原地。 萧沉渊垂眼看她,低磁的嗓音缓慢响起,“枝枝可是不开心?” 沈翩枝的心仿佛被如一股麻绳紧紧缠绕,窒息感强烈且难以挣扎。 她的星眸蒙上一层水光,“萧沉渊,若拖上几天,你的身体会愈发危险,要不我们二人先去寻找生死蛊,好不好?” “枝枝的闺中姐妹正遇着难题,不留下一起处理吗?”萧沉渊稍稍弯腰与她平视,语气似哄小孩般。 “我也想留下。”沈翩枝敛眸道,“可你的身体更为重要,何况这里还有月月和阿绾,他们定可以处理好的。” 萧沉渊直勾勾地凝着她瞳仁里的慌乱与担忧,扣住她的后脑将其揽入怀中,低声哄道: “那我们明日离开,好不好?” 沈翩枝忍着眸里的水光,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今天闲来无事,不若我带枝枝去玩?”萧沉渊说,“据说今夜有个水上灯会,枝枝可感兴趣?” 沈翩枝瞳仁微亮,“水上灯会?是不是还可以猜灯谜?” 萧沉渊低低地“嗯”了一声。 “可现在天还没黑,我们现在去哪?”沈翩枝问。 “去听伶人唱曲儿?”萧沉渊轻扯了下唇,带着淡淡的笑意。 沈翩枝面露喜色,“真的可以吗?” 萧沉渊目中的笑意渐渐淡去,眸底一片幽寂,“原来枝枝这么想听伶人唱曲儿啊?” 沈翩枝面上的喜色逐步融化,迅速反应过来,“萧沉渊,你诈我!” “若枝枝不想,又怎会被诈出来?”萧沉渊微眯眼,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翩枝自知理亏,不由低下声音,“夫君,我一点都不喜欢听伶人唱曲,我只喜欢你。” 奈何她的表白没能让萧沉渊沉冷的面容恢复如初。 反而是愈发阴沉,“既然灯会晚上才开始,我们去干点别的事吧。” 沈翩枝脸颊没来由一热,语气中带着几分商量,“夫君,我们去和月月她们玩叶子牌,可好?” 萧沉渊敛眸看着她,“你觉得呢?” 沈翩枝眸色暗了暗,软下语气,“夫君……” 萧沉渊单手将她抱起。 沈翩枝下颚抵在他的肩膀上,双腿在不断扑腾,“夫君,你先放我下来。” 就在她以为萧沉渊不会将自己放下之时,她双脚突然落在了地上。 沈翩枝瞳仁猛然亮了起来,拔腿就往外跑。 死腿快跑! 不要被萧沉渊逮住! 而萧沉渊神色慵懒地看着眼前的人儿似兔子般逃命乱窜,眉心轻轻一挑,“玩够了吗?玩够了主动回来。” 沈翩枝根本就顾不上回眸看他,跑得飞快,“我才不回来!” “若是让我逮住,可不是小惩大诫这么简单了。”萧沉渊好心提醒。 沈翩枝把他的话抛在脑后,正在“噔噔噔”地下楼。 萧沉渊耐心告罄,迈出修长的腿跟上。 沈翩枝正跑着,忽然感到背后一凉,惊呼声还未吐出,整个人跟被拎兔子一样拎了起来。 她机械地回眸,对上一双漫出幽幽笑意的锐眸。 不是! 他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还让不让人玩了。 萧沉渊唇角的弧度显得漫不经心,“好玩吗?” 沈翩枝咬了咬唇,“挺……好玩的。” “待会还有更好玩的,枝枝不若猜一下是什么?”萧沉渊勾唇看她。 沈翩枝语气软得跟棉花似的:“可以不猜吗?” 萧沉渊单手将她抱起,一边往厢房走,一边缓缓开腔:“既然枝枝不猜,那便开谜底吧。” “不是,不带这样玩的!”沈翩枝全身都带着抗拒。 她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 哪里还遭得住? 只知道就不说想听伶人听曲了! 萧沉渊没理她。 沈翩枝颦眉低骂:“萧沉渊,你一天天除了吃醋,还会什么?” “还会哄枝枝开心啊。”萧沉渊薄唇挑着意味深长的弧度。 “你那是哄我开心吗?”沈翩枝瞪圆双眸,“分明是惩罚我!” “枝枝若不开心,为何一副享……” 沈翩枝瞳仁瑟缩了下,迅速捂住了他的嘴巴,有些语无伦次,“求你了,别说了。” “枝枝这求人方式不太正经啊。”萧沉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语气还有欠。 沈翩枝:“……”到底是谁不正经? 厢房的门被关上。 再次打开已经是几个时辰后了。 夜幕降临,月色中天。 萧沉渊与沈翩枝执手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周围全是来逛灯会的百姓,摩肩接踵,行人如织。 遥遥望去,千盏如夜明珠般绽放光彩的明灯悬挂在寂黑的空中,照亮了整个夜市。 沈翩枝被其中一盏兔子灯吸引了注意力,指着它道:“萧沉渊,你觉得它好看吗?” 萧沉渊把她搂在怀里,避免旁人碰到她,低磁的嗓音洒在她的耳廓,“只要是枝枝看上的都好看。” “你怎么知道是我看上的?”沈翩枝故意道,“也许是我随口一问呢?” “为夫还不知夫人的脾性?”萧沉渊悠悠地道,“夫人若不喜欢,压根不会多看一眼,更别提随口一说了。” 沈翩枝眸底仿佛映着漫天的明灯,“被你看破了。” “夫人怎不说是为夫太懂你了?”萧沉渊轻抬眉骨。 “是是是,夫君最宠我了。”沈翩枝眉眼弯了弯,语气更是透着笑意。 她怀疑萧沉渊是故意在大街小巷喊她夫人的。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他的? 啧,小心思还挺多。 萧沉渊牵着她来到了千盏明灯前,凛声问旁边的小厮,“请问这兔子灯如何能得?” “此等是灯会的头等大奖,若是参赛者猜灯谜能荣获第一,便能得此大奖。”小厮道。 沈翩枝眨了眨眼,“要获得第一名?要不还是算了?” “怎么能算?”萧沉渊道,“既是夫人想要的,为夫定当为你赢来。” 立在一旁的几个参赛男子冷冷一笑。 “这还没开始猜灯谜呢,口气倒是不小。” “公子,你想哄夫人开心也别夸下海口啊,当心叫她失落而归啊!” “就是啊,一上来就说要拔得头筹,这把我们置于何地?” “若拔不了头筹,岂不丢脸丢到家了?” “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是一片哂笑讽刺的声音。 沈翩枝眉心浅浅蹙起,正想怼回去,手却被萧沉渊紧紧握住,耳畔传来他低柔的嗓音,“夫人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可她还真是气不过! 这群臭男人竟然这么嘲笑她的夫君! 沈翩枝气得腮帮子鼓鼓的,莫名透着几分可爱。 萧沉渊的心宛如冰遇到了火般融化了,捏了捏她白软的脸颊,“枝枝最乖了,别气了,嗯?” 沈翩枝气消了几分,“好,都听夫君的。” “只有赢了才能最好的反击。”萧沉渊又道。 沈翩枝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嗓音温软,“我信你。” “有夫人这句话便已足矣。”萧沉渊眸底盛着温色。 此时,小厮的声音再次传入他们的耳中,“抢答比赛即将开始,请参赛者来到前排。” 萧沉渊拉着沈翩枝来到前排。 小厮一脸歉意道,“公子,只有参赛者才能站在前排。” 萧沉渊眉梢轻轻一抬,目光扫向人群中的寒夜。 寒夜立刻上前对沈翩枝道:“请随我来。” 沈翩枝点了下头,跟着寒夜站在了人群里。 贺朝野与向淮月也来了灯会。 看到人群聚集在一起,连忙走了过来。 向淮月眼尖地看到人群中央的沈翩枝,朝她招了招手,“枝枝!” 沈翩枝闻声抬头,与她在人群中远远对视一眼,“月月,你也来看灯会啊?” “对啊,能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向淮月一顿,“萧沉渊呢?” 沈翩枝抬了抬下颚,“在前面呢。” 向淮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看到萧沉渊站在前排,正在与几个男子在猜灯谜。 小厮念了好几个题目,皆是萧沉渊第一个回答出来。 惹得旁边一起参赛的男子们齐齐不满。 第228章 她把萧沉渊忘了 向淮月激动地拉了拉贺朝野的手,“阿朝,这看着挺好玩的,我们也去参与,好不好?” “月月想我拔得头筹?”贺朝野唇角展起温润笑容。 向淮月歪了歪头,“萧沉渊在猜灯谜,估计是想为枝枝拔得头筹,还是算了,我们去放花灯吧。” “好。”贺朝野目光追随着她。 向淮月隔空对沈翩枝做了一个走的动作。 沈翩枝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下一瞬,向淮月拉着贺朝野消失在人海里。 沈翩枝抬眸将目光投在萧沉渊的背影上。 小厮道,“涧中落日映倒山,打一字。” 其他参赛者面露难色。 萧沉渊眉梢轻抬,“润。” 底下一片哗然。 “这位公子实力不容小觑啊,已经答对了四道题了。” “他不仅长得威风凛凛,还满腹才华,与方才的女子甚是相配,简直羡煞旁人啊!” “可惜了,英年早婚啊,否则我都想把自家姑娘介绍给他了。” “人家可瞧不上你家姑娘。” “那也瞧不上你的。” 她们说着说着便开始吵了起来。 沈翩枝在人群中听着这些言论,脸上露出一抹无奈之色。 比赛仍在继续。 小厮道,“情带雨伞饱带粮,打一成语。” 萧沉渊秒答,“出人意料。” 十道题下来,萧沉渊皆是一个答。 其余人一题也答不出来。 小厮当着众人的面把兔子灯交给了萧沉渊。 萧沉渊转身挤进人群去找沈翩枝。 却找不到她的人影。 他眼前全是一张张面生的脸。 就连寒夜也不知道去哪了。 萧沉渊眸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来,喊了一声,“枝枝!” 回答他的是方才几个参赛的男子。 “我看见你夫人跟其他男子跑了。” “你夫人长得红颜祸水,定不会对你一人钟情啊!” “就是呀,这么水性杨花的女人还是不要留在身边了。” 萧沉渊周身的戾气肆虐,闪现上前,将他们全都踹倒在地,刀尖对准他们的喉咙,怒声道: “再说我夫人一句不是,我便让你们血溅当场!” 他们脸上露出了极其恐惧的表情,纷纷抱着头说:“不敢了。” 事已至此,他们哪里还敢说话。 本来还以为他是个软弱书生。 没想到是个玉面将军。 真是把他们吓得不轻。 萧沉渊没与他们废话,提着兔子灯去找人。 他看到与沈翩枝相似的背影,喊了一声,“枝枝。” 对方一脸纳闷地回头,“你谁啊?” 萧沉渊眸底尽是落寞之色,“认错人了。” 他转身继续在人头拥挤的街上寻找。 内心充满了恐惧。 他害怕再也找不到枝枝了。 就在这时。 萧沉渊在人群中央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寒夜。 寒夜脸上挂着慌乱的神色,拱手道: “王爷,我刚才一回头发现王妃不见了,我便立刻转头去找,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王妃,是属下的失职,还请王爷降罚。” 萧沉渊眼眸攫住浓浓的戾气,拳头不由握紧,“给我立刻去找!” “是,王爷。”寒夜转身离去。 萧沉渊穿插在人海中,黑得纯粹的瞳仁尽是惶恐之色。 他在街道上找了好久,眸底猩红,下颚线紧紧绷着,全身透着颓废。 一刻钟后,他回了客栈。 推开厢房的那一瞬间。 坐在屋中打叶子牌的几人齐齐扭头看向萧沉渊。 萧沉渊神色阴沉,似下一刻便会搅起暴风雨。 脸上贴了纸条的沈翩枝看到他手中的兔子灯,眉眼跳了一下,叶子牌从掌心滑落,连忙跑到萧沉渊的面前,语气有些慌乱: “对不起,我忘了……” 她把萧沉渊忘了! 当时欢欢与月月一起来找她打叶子牌。 她一下就把萧沉渊忘在脑后了。 也没来得及与寒夜说。 萧沉渊手中的兔子灯掉在地上,气得浑身发颤。 沈翩枝踮起脚尖抱住了他,“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坐在屋里的向淮月与虞欢的目光对视上。 两人一同溜走。 走了几步,又扭头去拉完全愣在原地的裴绾月。 厢房的门被关上。 只剩下萧沉渊与沈翩枝二人。 萧沉渊心底翻滚着复杂的情绪,眸里的猩红格外显眼,把她推开,启唇道: “我在为你拔得头筹,你转头把我扔下与闺中姐妹走了,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比不上她们?我是不是可有可无?” “若是她们不想你与我在一起,她们怂恿你离开我,你是不是也会义无反顾的跟她们跑?” 沈翩枝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一番话,神情有些木讷。 萧沉渊目光幽沉地盯着她,失控地低吼出声,“沈翩枝,我问你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故意把你抛在脑后的,我当时真的忘记你在猜灯谜了。” 沈翩枝再次抱住了他,嗓音发紧,“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你可知道我满大街找你,却找不到是什么心情?”萧沉渊喉结微滚,嗓音带着一抹哽咽,“我以为你被别人绑架了。” 话音未落,萧沉渊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再次将她从怀里推出。 沈翩枝看到他陌生又疏冷的表情,心被狠狠刺痛了一下,下意识去他的手。 在她手还没碰到他之前,他已将手负在身后。 沈翩枝脸上带着一抹慌乱,柔声道: “萧沉渊,她们不会干涉我们的感情,也不会让我离开你的,你刚才问的这个假设根本就不会发生。” 萧沉渊眼皮也不抬,直接越过她打开房门离开。 沈翩枝神色微怔,立刻拉住了他的手,“萧沉渊,我们先谈谈,好不好?” 萧沉渊没有开腔,只是将手抽回。 他的背影也透着一股淡淡的疏远。 沈翩枝心底爬上丝丝内疚,急得眼眶发红,“萧沉渊,我不是故意把你忘的,我当时脑子一热就忘了猜灯谜这回事了,我无视了你的付出,我的确不对,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但别不理我,好不好?” 她不喜欢冷暴力。 冷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第229章 三天三夜没合眼 沈翩枝的嗓音带着一抹哭腔。 但她咬了唇瓣,生生忍住了哭意。 向淮月与虞欢本是贴着门框,房门一打开,她们双双摔了进来。 萧沉渊往旁边一挪。 两人摔得甚是狼狈。 沈翩枝还沉浸在刚才的悲伤情绪当中,但看到眼前的画面,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沉渊眼神幽冷地扫了沈翩枝一眼,迈步离开。 沈翩枝笑容瞬间收回,跟了上去,“萧沉渊,我错了……” 可他没有回头。 走得很潇洒干脆。 沈翩枝步子迈得小,且穿了长裙,没跑几步就与他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眼前。 虞欢连忙从地上站起,“枝枝,他好像真的生气了,怎么办?” 向淮月一脸内疚,“早知道我们不把你拉回来玩叶子牌了,我也把他抛在脑后了。” 裴绾月出了主意,“枝姐姐,要不你追上去哄哄他?男子还是很吃撒娇卖萌这一套的。” 听到她们的话,沈翩枝眼眶有些湿润,仓促地垂下眼眸,眼泪瞬间砸在了地上。 虞欢道,“要不我去给他赔礼道歉?只要你们能和好,我给他磕一个都行。” 向淮月举手,“我也可以磕一个。” 裴绾月猛然点头,“加我一个。” 沈翩枝抬眸望着她们,嗓音很轻的冒出了一句,“他不吃这一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哄好他,这件事情仿佛比我逃跑被逮住的时候严重多了。” 她也想找萧沉渊。 可他实在走得太快了。 压根就跟不上。 估计在街上就会迷失了方向。 何况街上人满为患,就怕一个不经意被人掳走了。 就在此时,虞欢看到她眼角的泪痕,立刻将她抱住,“枝枝别哭啊,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向淮月也将沈翩枝抱住,“枝枝,我让阿朝去把他找回来,好不好?” 裴绾月道,“我觉得行。” 虞欢轻敲裴绾月的额头,“没问你呀,傻丫头。” “我知道不是在问我呀,我只是觉得这个建议不错。”裴绾月吃痛地捂着自己的额头。 谢闻洲从厢房出来,拉着裴绾月去到了一旁,目光落在她泛红的额间,“疼不疼?” 裴绾月没想到他会出来,愣了一束,立刻摇了摇头,“不疼。” 虞欢:“……” 沈翩枝脑袋本就乱得跟一锅粥一样,听到她们七嘴八舌,感到更乱了。 她转身进了厢房。 目光划过地上的兔子灯,将其提了起来。 它蒙了不少灰尘。 沈翩枝眸色暗了暗,用袖子将灰尘一一拭去,抱在怀里,对她们道:“我想静一静,你们先回去吧。” 她把门关上。 谢闻洲拉着裴绾月回了厢房。 只剩下虞欢与向淮月大眼瞪小眼。 虞欢一整个愣住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去让阿朝去找萧沉渊吧。”向淮月的话语刚落。 贺朝野已经从对面厢房走了出来,“找谁?” “萧沉渊。”向淮月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贺朝野点了下头,“好,你们在这等吧,哪都不要去。” 贺朝野离开之后,向淮月一脸好奇地问道:“欢欢,你真的喜欢上裴君珩的皇弟了?” 虞欢暗叹了口气,缓缓道: “是他让你来问的,还是你自己想问的?我还是那句话,我本来就是爱他的,只不过是中了遗忘蛊把他遗忘了而已。” “我现在记起他了,我当然要去找他了,难不成我要和没有感情的裴君珩一起生活吗?” “难道我要放下裴砚修吗?他什么都没有做,却丢失了我,我不该弃他而去,我该回到他的身边。” 闻此,向淮月的瞳仁微微放大,里头全是震惊。 她应该相信欢欢所说的吗? 枝枝还说欢欢突然提出和离,定是另有隐情。 可欢欢说得这么斩钉截铁。 她都不敢相信是有隐情的了。 虞欢看向淮月这么久都没有说话,微微的勾了一下唇角,“其实我还真的没有骗你,你不用这般看着我,我与你是闺蜜啊,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呢?” 这个词语一出,向淮月的眼神瞬间就坚定了起来,“对呀,我和你是闺蜜,我怎么能去怀疑你呢?” “这样才是我的好姐妹啊!”虞欢灵眸一闪,“要不你帮我想个法子,让裴君珩赶紧与我和离?” “你都没办法让他与你和离,我就更没办法了,对于你们来说我只是一个局外人。”向淮月露出爱莫能助的神色。 “你哪里是局外人了啊?你可是我的亲亲闺蜜啊!简称他的小丈母娘。”虞欢道。 向淮月掩唇偷笑,“可你也不爱他呀,也不会想和他一生一世在一起啊,我怎么能算是小丈母娘呢?” 虞欢:“这倒也是。” 向淮月沉默了片刻,一本正经的问她,“你与他和离,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会。”虞欢回答得那叫一个干脆,一秒都没有思考。 向淮月神色微愣,接下来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既然欢欢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自然没有什么想说的。 她选择尊重欢欢的一切决定。 另一个厢房里。 把她们对话一字不落听进去的裴君珩眸色暗了几许。 他没想到拜托了向淮月,还是没能从虞欢的嘴里得到真正的答案。 … 三天的时间过去。 萧沉渊再也没有回过客栈。 贺朝野当时追出去也没有找到他。 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沈翩枝这三天也没有待在客栈,而是疯了似的去寻找。 奈何还是寻不到他。 在这人满为患的街道,沈翩枝始终没能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虞欢等人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帮忙找萧沉渊。 她们在街上喊道: “萧沉渊,你去哪了?我们找了你好多天了,你能不能不要躲了?” “是我们把枝枝带走的,如果你要怪就怪我们吧!” “你赶紧回来吧,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你就是我们的主心骨呀,没有你我们该怎么活啊!” “萧沉渊,你再不回来,枝枝可要晕倒了,她都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第230章 闺蜜四人相见 沈翩枝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唇角微微的抽搐了几下。 觉得她们的话过于夸张了。 但也知道她们是想把萧沉渊逼出来。 然而他们并没有等到萧沉渊。 而是等到了两抹熟悉的身影。 迟非晚与段亦安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沈翩枝是第一个看见他们,涣散的眼睛瞬间就有神了,“你们快看,是晚晚!” 向淮月立刻看了过去,“啊啊啊啊,是晚晚,我们有救了!” 虞欢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跑过去把迟非晚抱了起来,笑道: “晚晚,我总算见到你了,我见到枝枝和月月,就是没有见到你,现在见到你,我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迟非晚前一秒还沉浸在喜悦当中,下一秒就愣了一下,“什么死而无憾啊,欢欢,你在说什么?” 虞欢勾唇一笑,“我这不是夸大其词吗?我就害怕在寿命尽之前还没有见到你,所以才有感而发。” “欢欢,你有些不对劲。”迟非晚的眼神变得有些严肃,一瞬不瞬地盯着虞欢,试图在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虞欢倒是不害怕,直接与迟非晚对上了视线,甚至还挑了挑眉头,“我哪里不对劲呀,要不你再仔细看看呢?” 迟非晚眉头微微紧锁,“要不你给我把个脉吧,我是略懂一二的,你对不对劲,我只要把一下脉就知道了。” 虞欢很大方的将手腕递了过去,“行啊,那你给我把脉吧,毕竟你都已经怀疑我了,我要是不给你把脉。” 她话语微微一顿,“那你岂不是不会对我消除怀疑我这个人行得正,走得正,是不干什么心虚事的,你若是想把脉,我当然会顺着你了,别说把脉了,你就算是要了我的命,我都会给你呀!” 迟非晚听到她油嘴滑舌的模样,唇角压抑不住的勾了勾,“还是熟悉的欢欢,熟悉的味道啊!” 虞欢并没有把手收回来,“那你还要不要把脉?” “你都把手伸到我面前了,我若是不把脉,岂不是让你尴尬了?”迟非晚笑道。 虞欢抬了抬下巴,“行吧,那你快点吧,月月和枝枝还等着抱你呢,实在不行,你就先去抱一下她们,再给我把脉也不迟呀,我们也不是现在就分开了,有的是时间呢。 ” 迟非晚听到她这番话,微微的眯起了眼眸,然后转身抱住了沈翩枝和向淮月。 沈翩枝和向淮月还沉浸在她们的话题当中。 她们早就觉得欢欢不对劲。 听到晚晚所说的话,就更加怀疑欢欢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才想着和裴君珩和离。 迟非晚很快就松开了沈翩枝与向淮月,转头看向了虞欢,“来吧,我的宝贝。” 虞欢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的表情,甚至还勾了下唇,“来吧,我一直在等着你呢。” 迟非晚把手搭在了她的腕骨上,细细一探,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虞欢“啧”了一声,“我都说没什么事了,你还怀疑我呢,连我的话都不信了,晚晚,你真是让我感到心寒啊!” 迟非晚的脸色微沉了沉,语气忽然严肃起来,“谁说你一点症状都没有了?” “什么?”虞欢唇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震惊不断蔓延出来。 宫里的太医都没有把出什么毒。 晚晚一下就能把出了? 那晚晚该不会是什么神医吧? 如果是神医,她是不是有救了? 迟非晚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你是何时中了遗忘蛊的?” 裴君珩立刻上前一步,“所以她的遗忘蛊并没有解开,是吗?” “你是?”迟非晚先是一愣,而后回答道,“欢欢的遗忘蛊的确没有解开,若是解开了,我就把不出了。” 虞欢立刻把手收了回来,脸上的震惊转换为笑容,“晚晚,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的遗忘蛊已经解了。” 听到这番话,迟非晚直接懵了:“???”这又是整的哪出? 欢欢的遗忘蛊的确是没有解 为什么说解了? 欢欢当着这么多的人说解了,难道是想要瞒着他们? 裴君珩淡声道:“在下是虞欢的夫君,裴君珩。” “幸会。”迟非晚一脸礼貌的开口。 没想到她们闺蜜四人穿越到了古代,都各自有了夫君。 还是挺有趣的。 只是欢欢看他的眼神比较抗拒。 难道欢欢不喜欢他? 随着这些想法落下,迟非晚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狐疑。 裴君珩的目光落在了虞欢的身上,目光沉了几许,冷声道: “你不是说自己的遗忘蛊已经解了吗?你的闺中姐妹说你的遗忘蛊还在,所以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你并没有记起裴砚修。” “那么你与我和离是想去干什么?还是有人威胁了你什么?你那天去凤舞楼到底见了什么人?” “虞欢,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情可以共同承担,你与我说了,我们就可以想办法去把事情解决。” 虞欢望进了裴君珩的眸底,看到了他的执着和担忧。 但她脸上还是坦率的表情,眼睛也不眨一下,“裴君珩,我说解了就是解了,何况晚晚也会有出错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裴君珩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凝声道: “我只想知道你那天晚上在凤舞楼见到的什么人?我还以为是你找人拦住我去凤舞楼的步伐。” “原来是有人在暗中计划好了一切,他许是与你说了什么,所以你一回来就说要与我和离。” “虞欢,事已至此,难道你还想瞒着我吗?你的闺中姐妹皆在这里,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裴君珩眸光一直在攫住虞欢的瞳仁,不错过她的一丝神色。 虞欢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晚晚,你真是把我害惨了呀,我真的解了,他现在一上来就质问我这么多话,我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或许你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吧。” 迟非晚对上了裴君珩的视线,又看了一下虞欢,瞬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以欢欢是在瞒着他们。 没想到一下被她撞破了。 那她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第231章 被他算计 迟非晚迟迟不说话,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虞欢内心甚至焦虑,一脸若无其事地瞥了迟非晚一眼。 裴君珩低冷的嗓音骤然响起,“虞欢,你不用威胁你的闺中姐妹,你的遗忘蛊就是没有解,我只想知道你要去找谁?” “裴砚修。”虞欢吐字。 裴君珩墨黑的瞳仁诡谲莫测,眼尾挑着冷笑的弧度,“虞欢,你的嘴可真难撬开啊。” 虞欢没搭理他,目光划过段亦安,而后朝迟非晚牵唇浅笑,“这是你的夫君?” “对。”迟非晚点头。 段亦安略微颔首,“在下段亦安。” “晚晚,你夫君长得可真俊俏啊。”虞欢眼含笑意道。 “你夫君也挺养眼的。”迟非晚道。 虞欢眸底的笑容淡了下去,“很快就不是了。” 裴君珩听出她指的是何意,眉骨微压,“那便看欢欢有没有能力与我和离了。” “裴君珩,你怎么老是与我作对呢?”虞欢脾气如鞭炮,一点就炸,“你放过我行不行?” 裴君珩清晰而缓慢地吐字:“不行。” 他把字音咬得特别重。 虞欢脸色沉了几许,气呼呼地转了过去,“我再和你说一句话,我就是小狗!” “我若说此刻给你和离书呢?”裴君珩试探性地开腔。 虞欢蓦然回首,“真的?” “假的。”裴君珩眸底敛起淡淡的弧度,“不是说好不再和我说一句话?” 虞欢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裴君珩,你真的很狗!” 她还以为他转性了呢。 原来是在捉弄她。 众人看到他们在打闹,脸上皆露出浅笑。 虞欢一脸严肃地扫过他们,口吻强势,“不许笑。” 向淮月轻抚她的后背,“好,我们不笑了。” 迟非晚扫了一眼众人,也没看到萧沉渊的身影,颦眉道:“萧沉渊去哪了?” 枝枝眼睛也看着红红的。 该不会是他没有等到生死蛊吧? 若是如此,那她岂不是晚了一步? 沈翩枝檀口微张,语气里尽是自责与内疚,“我把他气走了,找了他三天了,都没找到。” “可我给他找到了生死蛊,他不见了,怎么让他的蛊毒解了?”迟非晚问。 沈翩枝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找到生死蛊了?” 迟非晚把红木盒子取了出来,递了过去,“对。” 虞欢与向淮月一把抱住沈翩枝,激动地蹦蹦跳跳了起来,“太好了,萧沉渊有救了!” 沈翩枝腾不出手去接盒子。 一直缄沉默寡言的谢闻洲把盒子接了过来,打开一瞧,凉凉道:“这不是生死蛊。” 迟非晚一脸诧异:“???” 沈翩枝心中刚燃起的火苗,瞬间被冰水浇灭,“不是生死蛊?” 虞欢与向淮月顿时松开了她,眼神也肉眼可见地黯淡无光。 他们齐齐将目光投在盒子里。 只见里面躺着一个黑色的蛊虫。 谢闻洲道:“这是一只患有剧毒的蛊虫,外形与生死蛊极为相似,认错乃正常现象。” 沈翩枝眼神稍黯,心也沉到了最低处。 迟非晚用镊子把蛊虫夹了起来,仔细瞧了一眼,发现和书上的生死蛊极为相似。 她静默良久,才怒声道:“是苗疆族长用它蒙混过关了。” 刚过来的云扶雪神色愤然,“爹爹是故意让你把它抢走的?他还真是老谋深算啊,我们都被他算计了!” 话语一顿,云扶雪双眸瞪大,“那鹤川哥哥岂不是被爹爹用生死蛊救回来了?” 迟非晚心底生出一股薄怒,手上的力度逐步加大,镊子和蛊虫发出清脆的声音。 谢闻洲将盒子递了过去,“别把它弄死了,留着它大有用处。” 迟非晚缓了手上的力道,蛊虫重新掉回盒子里。 谢闻洲轻快将其合上,收入囊中,“便让我来保管吧。” 他们没有拒绝。 谢闻洲说:“萧沉渊体内的蛊虫不是只有生死蛊才能解,我大师姐擅长解蛊,她兴许会有办法。” 迟非晚压下狂怒,轻声问:“何时启程去找你师姐?” “萧兄还没找到,待找到他再去吧。”谢闻洲道,“没了主人公,我们只会寸步难行。” 虞欢忽然凑到沈翩枝的耳畔说了几句。 沈翩枝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 不到片刻,他们也认识了彼此。 然而一道尖锐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枝枝,你怎么了?”虞欢低呼一声,上前把往后摔的沈翩枝扶住。 向淮月与裴绾月也没闲着,赶紧上前帮忙。 他们一群人把沈翩枝送回了客栈。 男子全守在厢房外。 女子皆守在榻侧。 虞欢神色坦然地在榻沿坐了下来 。 迟非晚手指落在沈翩枝跳动的脉搏处。 向淮月柳眉微蹙,“枝枝这是怎么了?” 裴绾月说:“枝姐姐该不会是劳累了三天,病倒了吧?” 此时,躺在榻上的沈翩枝掀开满是血丝的眼瞳,“我并无大碍,你们不用担心。” 虞欢朝她们几人招了招手,“我们来打叶子牌吧。” 向淮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枝枝还在这躺着呢,我们哪有心情玩叶子牌啊。” 裴绾月轻抿唇角,“自从沉渊哥离开之后,我们不是说再也不碰叶子牌了吗?” 虞欢嗐了一声,“枝枝这不没事嘛,你们就坐下打发时间呗。” 迟非晚眉眼莫名透着冷清之意,星眸骤然一紧,说道: “谁说枝枝无碍的?此脉象虚浮,乃是忧思过度,心脉受损之兆,如若劳心费神,恐怕伤及根本,难以恢复。” 虞欢手中的叶子牌猛然滑落在地,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我不是让枝枝假装晕倒的吗?” 向淮月恍然大悟,“原来你以为枝枝是按你计划来做,所以才让我们玩叶子牌的,我还寻思你心何时这么大了呢。” “枝姐姐近日一直在为寻找沉渊哥的事情发愁,如若还寻不到他,恐怕枝姐姐还是无法恢复如初。”裴绾月叹了口气。 沈翩枝清丽的脸上不带一丝血色,瞧着甚是憔悴,连昔日的红唇也褪去鲜艳的红润。 她唇角挽起一抹弧度,“我没事的,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怪丑的。” “枝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逗我们笑。”虞欢哭笑不得。 向淮月道:“枝枝,找萧沉渊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你先好好休养,可不能把自己身体累垮了。” 裴绾月拍了拍胸脯,“枝姐姐,这件事情包在我们身上。” 虞欢把话接了过来,“包搞砸的。” “嫂嫂,是包不会搞砸的!”裴绾月星眸泛着一丝委屈,忙强调道。 虞欢双目潋滟,欲笑不笑,“我在逗你呢,小阿绾。” 她们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就连躺在榻上的沈翩枝眼尾也勾起一抹弧度。 迟非晚站直了身子,“我去给枝枝熬药,你们在这看着她,不要让她乱跑。” “没问题。”虞欢做了一个‘ok’的手势。 云扶雪跟着迟非晚出了包厢。 沈翩枝精神不振,全身都软绵无力,眼皮缓缓阖上,“我先眯会儿。” “好。”虞欢点头。 向淮月与裴绾月在案前坐了下来。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沈翩枝的额间沁出层层薄汗,娇柔的身子也不由发颤。 “枝枝,你怎么了?别吓我啊!”虞欢给她掖了掖被角,但还是没能让她停止发颤。 虞欢伸手探了探沈翩枝的额头,‘嘶’了一声,“好烫啊!” “我去叫晚晚!”向淮月猛然站起。 厢房的门恰巧被推开。 迟非晚端着汤药走了进来,便听到向淮月说:“枝枝好像发烧了。” 向淮月接过迟非晚手中的汤药,“是要把这碗汤药给枝枝喝进去吗?” 迟非晚:“如今突发情况,是不能喝这个药了。” 向淮月及时刹车,汤药从碗里洒了出来,溅到她细嫩的手背上,疼到秀眉紧蹙。 裴绾月捻着锦帕为她拭去手背的汤药,“月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向淮月弯唇一笑。 厢房里在眨眼间乱成一团。 虞欢想想就觉得好笑,“这里都乱成一锅粥了,要不我们还是趁热喝了吧。” “欢欢,你不要太离谱。”向淮月眼中闪过一抹微讶。 迟非晚从布袋里取出银针,稳而快地落在沈翩枝的穴位上。 她气定神闲,没有被周遭的吵闹打扰到。 虞欢等人也噤了声,安静地立在一旁看着。 几针施下,沈翩枝总算不再发颤。 迟非晚道:“我已经给枝枝施了针,能不能退热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此话怎讲?”虞欢沉着脸问,“怎么就看枝枝的造化了?” “枝枝忧心过重,若不能及时调节心情,我就算是给她施一百针,给她灌一百副汤药,也无济于事。”迟非晚愁眉不展,“心病还须心药医。” “所以根源还在于萧沉渊。”虞欢得出了结论。 迟非晚没有否认。 虞欢用锦帕小心翼翼地拭去沈翩枝额间的汗珠,轻声说:“我和他们去找萧沉渊吧,枝枝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我也去。”向淮月与裴绾月异口同声道。 云扶雪也站了出来,“人多力量大,加我一个。” 不大会儿,厢房里只余迟非晚与沈翩枝。 迟非晚给她掖了掖被角,用棉棒润了润她微干的唇瓣,而后在榻沿撑着额角守着她。 … 萧沉渊在三天前离开客栈后,便一病不起。 温太医说体内的蛊毒加上气血攻心的缘故,导致昏迷不醒。 至于何时醒来,谁也不知。 寒夜近日一直都在暗中观察沈翩枝等人的行踪。 他当时在暗处看到沈翩枝晕倒后,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王爷,王妃病倒了。”寒夜跑到榻前,眼神晦暗地说道。 萧沉渊的脸上透着一抹病态的苍白,眉目疏冷,青丝凌乱披散在肩头,却也阻挡不了他与生俱来的矜贵气息。 温太医剜他一眼,“王爷还没苏醒呢,你跑他跟前说这些干什么?” “王爷让我暗中保护王妃的,如今王妃病倒了,我当然要与王爷说了。”寒夜声音低了几许,“或许王爷听了便能醒过来呢?” 温太医迟疑半晌,才道:“你还挺聪慧,懂得用激将法。” 寒夜得意地挑了挑眉,“那还用说。” “王爷现下还没醒来,也不知你的办法有没有用,先别得意太早。”温太医泼他一盆冷水。 寒夜视线再次落在萧沉渊的脸上,不愿错过他的一丝神色,垂头丧气道: “王爷,王妃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她病得不轻,连懂医术的迟小姐都束手无策,恐怕是熬不了几天……” 说到此,寒夜还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躺在榻上的萧沉渊指节微蜷,羽睫轻颤了下,有了苏醒的迹象。 寒夜不由勾了勾唇,一脸激动道:“王爷,您终于醒了。” 温太医神色陡然一僵,连忙上前为萧沉渊诊脉。 萧沉渊掀开冷眸,拂开他的手,支着身子坐起,嗓音裹着毋容置疑的强势,“给本王更衣。” “是,王爷。”寒夜立刻上前给他更衣。 “王爷,您刚醒来,不可过度劳累,还是要多加休养啊。”温太医苦口婆心道。 萧沉渊清隽的脸上没有丝毫红晕,身形清瘦不少,但他的一举一动皆是带着淡淡的威严。 他一记寒光扫去,温太医顿时垂眸不语。 萧沉渊走出厢房,越过院子,翻身上马,轻夹马腹扬长而去。 寒夜就这么被扔在了后面。 … 迟非晚一直在守着沈翩枝,反反复复换了覆在她额间的手帕。 但她的温度仍是不降反升。 段亦安推门而入,动作轻柔地捏了捏迟非晚的肩头,“晚晚累坏了吧?” “我不累。”迟非晚喟叹一声,“只是眼睁睁看着枝枝受罪,却什么也做不了,挺自责的。” “谁说我家晚晚什么也做不了的?”段亦安将她揽入怀中,“有你在,她也会安心许多。” 迟非晚抿唇不语,情绪相当复杂。 她好像什么也帮不了枝枝。 不仅没找到生死蛊,还没能让枝枝退烧。 段亦安附在她耳畔说了几句,她眼睛微微亮了起来,“真的?那我们走吧。” 在他们二人离开不久后,厢房的门被悄然推开。 一抹修长矜贵的身影朝着榻上昏迷不醒的沈翩枝逼近。 第232章 我夫人还是个嘴硬的小哭包啊 沈翩枝眼睫挂着早已凉透的泪珠,羽睫湿润,唇瓣许是被贝齿咬了许久,溢出一缕血痕。 惨白病态的脸上只余唇瓣上的那一抹艳红。 萧沉渊长睫扫下来,凝着她憔悴的面容,在榻沿坐下,抬手拭去她眼睫的泪珠。 尽管他克制着自己,颤抖的手还是泄露了他的慌张与心疼。 一股刺痛从喉间滑入心底,让他如鲠在喉。 冰凉的泪珠划过他的手背,最终滑落在地。 萧沉渊眉心蹙了起来,眼眶猩红泣血,喉结滚了滚,嗓音极哑地说:“我不在,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沈翩枝神色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萧沉渊抬手将她额前的青丝挽至耳后,不经意间触及她的肌肤,才发现她浑身似火烧般的滚烫。 他刚从冰天雪地过来,与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兴许他可以让她退热。 萧沉渊进来之前有把门锁上,没了他们会破门而入的顾虑,俯身抱住了她。 她身上的烈火不断地灼烧着他,眨眼便将他身上的寒气逼退。 萧沉渊眉头继而拧紧几分,声音低哑道:“枝枝,我是不是该夸你厉害?” 沈翩枝不为所动,似极了易碎的瓷娃娃。 萧沉渊眸光划过桌案上的兔子灯,不见一丝灰尘,心底翻滚的痛意溢上喉间,“枝枝把它捡回来了啊。” 兔子灯无尘而明亮,想必是枝枝保护得很好。 萧沉渊修长分明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声线沉而缓,“只要枝枝能醒来,我便不生气了,可好?”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静。 他微垂着眸,猩红的眸底掠过丝丝沉痛,将她紧紧拥入怀里。 一息后,萧沉渊才缓缓松开了她。 他反复用手帕覆在她的额间,给她降温。 夜色沉酽,悬挂在天边的孤月已悄然隐去。 萧沉渊眼里尽是疲惫之意,左手包裹着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撑着下颌在恹恹欲睡。 屋里的烛火在摇曳不止,把这岁月静好的一幕拖曳在锦屏上。 沈翩枝在梦魇里跌入深不见底的大海。 她整个人被海水淹没,窒息感越来越强,身子不断扑腾,想要将头伸出水面。 可漫天的海水如一张渔网将她罩住,她插翅难飞。 就在她绝望之际,萧沉渊从远处朝她游来。 利刃划破渔网,他将她从海里救出。 劫后余生的她想要第一时间去抱住萧沉渊。 却不料扑了个空。 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惧怕与悲痛如汹涌的浪潮,瞬间将她淹没。 她吓得浑身发颤,猛然惊醒。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她日思夜想的脸庞。 沈翩枝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凭着本能地抱住了萧沉渊。 萧沉渊感到怀里被柔软的她充盈,睡意霎时消散,抬手轻抚她的后背,“枝枝舍得醒了?” 听到他低沉的嗓音,沈翩枝才知道这不是在梦里,她抱的是真真切切的萧沉渊。 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沈翩枝眼眶溢满水盈盈的泪珠,抽泣道: “萧沉渊,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我这几天睡得很不好,一闭上眼都是你的身影。” “梦里的你也弃我而去,每次惊醒还是见不到你的身影,我这些天都活在失去你的煎熬当中。” “我连发呆的时候都在想你,我真的无法接受失去你的代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再扔下我了,好不好?” 她紧紧抱着萧沉渊劲瘦的腰身,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尾滑落,眸里蒙上薄雾,哭得稀里哗啦。 滚烫眼泪一下又一下地砸进萧沉渊的心间,灼得他近乎喘不过气来。 他伸出手为她拭去眼泪,却发现越拭越多。 萧沉渊低声哄她,“枝枝,我不会再丢下你了,是我不对,我意气用事,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沈翩枝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庞,凝重而认真地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对不起。” “怎会是枝枝的错?”萧沉渊指腹轻轻摩挲她艳红的眼尾,“不哭了,好不好?” 他触及她泪光盈盈的瞳仁,刺骨的疼意仿佛在心底扎了根,迟迟消不下去。 沈翩枝抱着他腰间的力度稍大,声音沙哑,“只要你不走,我便不哭了。” “我不走。”萧沉渊语气笃定,俯身吻去她眼尾的泪珠。 沈翩枝羽睫不由一颤,挂在上面的泪珠蓦然滚落,恰巧砸在了他的脸上。 许是他的动作让她有所感触,眼泪止不住地涌出。 萧沉渊脊骨微僵,凝着她道:“枝枝这是觉得我太渴了,想让我喝多点?” 沈翩枝本来还很伤心,被他猝不及防的幽默逗得又笑又哭,“才不是呢。” 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撒娇。 萧沉渊指腹沿着她的眼尾往下,将泪珠一一拭去,“枝枝乖,不许哭了。” 沈翩枝忍着哭意点了下头。 “这么爱哭啊?小哭包。”萧沉渊刮了刮她泛红的鼻尖。 沈翩枝鼻尖发出一道轻哼,“我现在不哭了。” 萧沉渊喉间溢出清浅的低笑,“原来我夫人还是个嘴硬的小哭包啊。” “你才嘴硬呢!”沈翩枝白软的小脸微微鼓起,一本正经反驳他的话。 萧沉渊忽而挑起眉骨,吻住她柔软的唇瓣,启唇道:“嗯,枝枝的嘴不硬。” 他指腹沿着她的唇瓣轻摁了下,“是软的。” 第233章 你要跟他去哪? 沈翩枝惨白的脸颊染上一抹浅红,如同在雪地里绽放的一朵红梅。 她感到身子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像刚从滚烫水里捞出的虾。 萧沉渊眸底映着点点星芒,薄唇微勾,“枝枝的脸皮怎还是如此薄?” 沈翩枝别开目光,柔唇微张,“就属你脸皮厚。” 她每次都是不经撩。 他随意的一句话便能让她面红耳赤。 萧沉渊捏了捏她泛红的脸颊,“夫人真是可爱得紧。” 沈翩枝拂开他的手,“别乱捏我的脸。” “枝枝的脸可是豆腐做的?”萧沉渊笑意直达眼底,“怕我捏碎了?” “是是是,怕你捏碎了。”沈翩枝说不过他,点头应下。 她白软漂亮的脸颊微鼓,看似盛着不悦。 萧沉渊轻抚她的鬓发间,“我的枝枝不气了。” 沈翩枝从萧沉渊怀里出来,清澈的瞳仁落在他脸上,一目不错地端详着他的神色,颦眉道: “萧沉渊,你脸色好差,这几天是生病了,才没来找我的吗?” 萧沉渊轻勾薄唇,“不来寻你单纯是气你丢下我。” “可你脸色好差。”沈翩枝眉心折了几分。 “夫人眼光不好,还是烛火太昏暗了?”萧沉渊又问,“又或是夫人病糊涂了?” 沈翩枝鼻腔发出一道很轻的闷哼声,“你等下别亲我,真怕不经意间被你毒死了。” 她虽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但她知道萧沉渊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脸色真的很憔悴。 许是因为体内的蛊毒作祟,才会让他病了一场。 这些天他也活在痛苦当中吧。 萧沉渊掐着她的后颈往前一带,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 沈翩枝星眸潋滟水光,直至眼尾溢出一滴晶莹的泪珠,他才松开了她。 “萧沉渊,我不让你干什么,你偏要干什么,真是一身反骨啊!”沈翩枝道。 “那夫人可后悔与为夫和好?”萧沉渊不答反问。 沈翩枝眉眼舒展几分,甜声道:“当然不后悔。” 萧沉渊躺了下来,把她拥入怀里,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子,“有枝枝这句话足矣。” 沈翩枝身体的温度在逐步下降,没了一开始的灼烧感。 她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闷声说:“晚晚来找我们会合了,只是她被人算计了,生死蛊被换成了有毒的蛊虫。” 萧沉渊眸底倒是没有溢出一丝愕然,反而是波澜不惊,掌心轻抚她的后脑勺,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根,语气似仿佛般: “无碍,总会找到解药的。” 沈翩枝心情复杂,但还是极其用力地点了点头,“嗯,一定会找到的。” “有些乏了,枝枝陪我睡会。”萧沉渊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臂弯微收,抱得更紧了。 “好。”沈翩枝语气漾着甜蜜的气息。 烛光摇曳,沈翩枝却始终没有一点睡意。 直至听到耳畔传来一道均匀平缓的呼吸声,沈翩枝才掀开了眼眸去看他。 萧沉渊双眼闭着,睡得正酣,只是他眉宇间微微蹙起,没有彻底放松下来。 沈翩枝抬手纤手轻抚他的眉头,将其抚平,不由低喃一句,“这样才好看。” 她从他怀里出来,仰着脸凝着他的每一处肌肤。 恨不得将它们牢牢烙在心里,不曾忘记。 她纤细的玉手顺着他的眉眼往下临摹,最终落在他薄软的唇上。 俏皮地轻摁了一下,力道回弹,忽然觉得手感还挺软弹的。 沈翩枝眸底漾起一圈笑意,再度摁了一下,凝着他泛着光泽的唇看了一瞬,凑过去亲他。 谁知唇还没落下,萧沉渊便睁开了双眼,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嗓音散漫,“敢情夫人睡不着,在这打为夫的主意呢。” 沈翩枝将到唇边的低呼压了下去,瞳仁微阔,“你被我吵醒啦?” “嗯。”萧沉渊喉结微滚,嗓音也显得低哑。 沈翩枝反射弧较长,认真地回他方才的问题,“我才没有打你的主意呢。” “哦?”萧沉渊笑意直达眼尾,“那枝枝方才想干什么?” “没什么。”沈翩枝摇头。 “枝枝若想亲我,大可直说。”萧沉渊玩味道,“我也不是小鸡肚肠之人,不会吝啬到连一个吻都不给枝枝。” 沈翩枝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要睡了。” “夫人干了坏事就跑?谁惯的?”萧沉渊倒是没逼迫她与自己直视,而是从背后抱住了她,两人亲密相贴。 “我若说是你惯的,你是不是要教训一下自己?”沈翩枝忽然来了雅致,语气揣着几分试探。 “夫人想如何惩罚为夫?不妨说来听听?”萧沉渊修长的指节摸了摸她浅红的耳垂,语声隐隐透着蛊惑。 沈翩枝:“那便惩罚你不能抱我,如何?” “不如何。”萧沉渊说,“为夫不满意这个惩罚,给夫人一个机会重新说。” 嗓音未落,他结实的手臂微微收紧,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沈翩枝感到呼吸急促,语气带着一抹求饶,“夫君,你松开一些,我要喘不过气了。” “夫人还敢提这个惩罚吗?”萧沉渊薄唇翕动,气息尽数洒在她的耳廓。 沈翩枝立刻摇了摇头,“不敢了。” “夫人要提什么惩罚?”萧沉渊问。 沈翩枝转了过去,双臂环上他的后颈,“我不提,只做,可以吗?” “只要是枝枝想做的,我都满足。”萧沉渊眼神温润缱绻。 沈翩枝凑了过去。 … 萧沉渊刚进入厢房,迟非晚与段亦安便悄然从另一个角落走了出来。 他们附耳在门上,默默听着里面的动静。 直到沈翩枝醒来,他们才松了口气,佯装无事发生地离开。 其余人在一刻钟前便分头去找萧沉渊。 而虞欢则是一个人来到了黄金楼。 她低声对掌柜道:“我找楚冥公子,麻烦掌柜通传一声。” “姑娘可是虞小姐?”掌柜将算盘搁在一边,轻声问道。 虞欢点头,“正是。” “虞小姐不是与楚冥公子约定三天后来此吗?怎还延迟了一天?”掌柜愁眉不展。 虞欢没有过多解释,只道:“有事情耽搁了。” “那当真是可惜了,楚冥公子见虞小姐没来赴约,已经走了。”掌柜叹了一声。 虞欢眼神暗了暗,一抹自嘲直达眸底。 看来解药与她无缘了。 她没有与裴君珩和离,心中的期待并不多。 只是想着来碰一下运气,看能不能以别的方式拿下解药。 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虞欢转身,倏然撞进一个宽厚有力的胸膛。 她捂着被撞红的额角抬眸,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竟然是他! 那晚在凤舞楼说有解药的男子! 只是他仍是戴着黑色面具,让她瞧不真切真容。 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虞小姐来这找谁?” 虞欢眼尾扬起一抹激动,但深吸了口气,还是压了下去,平静地道:“楚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男子眉心微扬,“虞小姐既然主动邀约,在下自是不能拂了美人的好意。” 这句话让虞欢听着不太舒服,往后退了几步,“走吧。” 可就在此时。 门口出现一抹颀长华贵的身影。 冷淡的嗓音也接踵而至,“你要去哪?” 第234章 我不要解药了 虞欢神色一滞,与徐徐走来的裴君珩对上了视线。 他一袭玄色云纹鎏金锦袍,勾勒出颀长的身姿,俊逸矜贵的同时也带着与生俱来的君王威仪。 只是他敛着寒意的眼眸一直盯着虞欢,让她不寒而栗,檀口轻启,更是一句话也道不出。 裴君珩冷眸扫过立在虞欢身侧的男子,凛声问她,“他是何人?欢欢可不曾与我提起过他。” “我是何人与你有何关系?”男子低嗤。 场面忽然剑拔弩张,虞欢乌黑的瞳仁泛着心虚之色,扯唇道:“裴君珩,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裴君珩心底深处压着一股燥怒,嗓音极淡。 “我……”虞欢动了动唇。 男子打断了她,“我们正是你看到的这种关系,没什么可解释的。” 裴君珩森寒的眸光在虞欢脸上逡巡,“是吗?” 虞欢脸色微变,厉色道:“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可别在这胡编乱造!” 男子眉宇间不见一丝愠怒,反而低笑出声,“虞小姐这是想翻脸不认人?既是如此,在下便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道理。” 他若离开,便证明解药永远与她无缘。 她若想活下,必须拦下他。 虞欢沉吟半晌,挡在男子面前。 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虞小姐想跟我走?” 裴君珩一目不错地凝着虞欢,似乎在说:你敢跟他离开,我便当场发疯。 虞欢夹在二人中间,很是为难地说:“能不能挪步一叙?” 男子态度很强势,“不能,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虞小姐从中选择吧。” 虞欢纠结片刻,一脸哀求地望着裴君珩,双手合十,“算我求你了,你先走吧。” 裴君珩扣住她细白的腕骨,嗓音低沉且霸道,“虞欢,无论你选不选我,你都是我的,我不会任由你从我眼前溜走。” 男子嗤笑,“那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留得住她啊。” 看着他们针锋相对的场面,虞欢猛然将手抽出,“我不要解药了,我去死行了吧!” 一个两个都要她做决定。 可真烦。 她嗝屁直接回现代好了! 还要什么解药啊?直接回炉重造不爽吗? 裴君珩冷沉的神色寻到一丝慌乱,声音发紧,“他拿解药逼你离开我?” “是又如何?”男子道。 虞欢轻轻颦眉,“你们不用在这吵了,我不需要解药了。” 丢下此话,她转身就走。 裴君珩没有追上去,而是伸手去摘男子的面具。 男子身形灵敏地躲了过去,语气充斥着满满的讽刺,“裴公子还挺阴险啊,二话不说就想看我的真面目。” 裴君珩没有与他废话,眼疾手快地上前去抓他。 男子施展轻功,身子腾地而起,转瞬出了黄金楼。 裴君珩刚追出去,便看到男子使用轻功将虞欢带上了屋顶,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虞欢!”裴君珩唤了一声,用轻功追了过去。 他越过屋顶,跳进一个院子里,发现有一个后门。 且门是敞开的。 人早就跑没影了。 … 第235章 她把他忘了 三日后。 西国,一处山坞隐匿在雾海茫茫之中。 明媚的阳光拂过满院梨树,洒进了屋子里。 躺在榻上的少女双眸闭着,睡得格外恬静。 房门忽然被推开,一抹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把汤药放在桌案,抬眸望向还未睡醒的少女,低笑道: “卿卿,又在赖床呢。” 虞欢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只见一袭墨色锦袍,容貌清隽俊逸的男子立在榻侧。 她眉眼不由弯了弯,从榻上下来,扑进他的怀里,“京墨哥哥。” 赵京墨轻抚她凌乱的青丝,“乖乖把药喝了。” 虞欢瞥了一眼乌漆麻黑的汤药,瘪嘴道:“我不想喝。” “你摔了后脑勺,唯有按时服药,才能早日恢复如初。”赵京墨嗓音轻缓,温润的瞳仁攫着深情。 虞欢还未摇头,便听到他道:“只要卿卿把药喝了,我便带你下山游玩。” “真的?”虞欢眼睛闪过一丝惊喜。 “我何时骗过你?”赵京墨笑道。 虞欢二话不说地端起汤药,咕噜咕噜地往喉咙灌去。 赵京墨的漆眸划过一抹淡笑,“欢欢真乖。” … 裴君珩那天弄丢虞欢之后,便立刻回去客栈给他们通风报信。 全员出动找了虞欢三天三夜,把锦城翻了个遍,仍是没有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们就像是销声匿迹一般,无影无踪。 裴君珩三天没有合眼,眼下乌青甚是明显,眸底殷红一片,看着十分憔悴。 裴绾月有些看不下去,上前劝说:“阿兄,你要照顾好自己,别找不到嫂嫂,你又累倒了。” 人来人往的街巷,却不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裴君珩神色空了几瞬,动了动干涸的薄唇: “阿绾,你说他是不是再也不会让我见到欢欢了?” 裴绾月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如鲠在喉。 她虽然不知那人是谁。 可他既然带走了嫂嫂,定是不会让嫂嫂有机会与他们相见。 裴君珩嘲讽地勾起唇角,“我不该问你的。” “阿兄,只要我们不放弃,一定能找到嫂嫂的!”裴绾月眼里闪烁着星眸,信誓旦旦道。 沈翩枝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眸里黯淡无光。 萧沉渊将她冰凉的素手裹在掌心,声线低磁,“会找到的。” 沈翩枝仰首看他,“真的会吗?” “准确来说,已经找到了。”萧沉渊薄唇扬起。 沈翩枝身形一顿,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街尾有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过,转眼消失在人群里。 “是欢欢!”沈翩枝惊喜道。 她的话语未落,裴君珩已经追了过去。 一行人也紧随其后。 裴君珩施展轻功,身形如电,顷刻之间便在虞欢面前落下。 虞欢心下一颤,本能地藏在赵京墨的身后。 赵京墨轻缓地摇着折扇,语气捎上一抹愠怒,“兄台这是何意?” 裴君珩将虞欢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眉峰聚着冷戾,“你对我的妻子做了什么?” 赵京墨动作一顿,眉眼染上轻蔑的笑意,“卿卿,你告诉他,我可曾对你做过不义之举?” 虞欢亲昵地挽着赵京墨的胳膊,眉眼带笑,“京墨哥哥待我很好。” 她这是把他给忘了? 怎么会! 裴君珩眉心紧拧,脸色逐渐往下沉。 第236章 我想带你走,你却想杀了我 裴君珩阴鸷的眼神掠过赵京墨,警告之意尽显。 虞欢回想他方才说的话,秀眉微蹙,一脸狐疑地道: “这位公子,你是否认错人了?我怎会是你的妻子?我与京墨哥哥青梅竹马,情深意浓,从未见过你。” 如此看来,她已经忘记进宫后的所有事情。 只记得与赵京墨是相爱的青梅竹马。 不仅如此,她把与裴砚修相爱过的一切记忆也忘了。 包括他。 裴君珩幽冷的目光瞥向赵京墨,冷声道: “不曾想到你非但没有战死沙场,还使计从我身边带走她,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让她忘却关于我的记忆。” 赵京墨嗤笑一声,避重就轻地说:“卿卿本就是我的,谈何带走?” “不管你承不承认,她依然是我妻子。”裴君珩朝她伸出手,“我带你回家。” 虞欢往赵京墨身后藏了藏,眼神带着一抹深深的抗拒。 裴君珩的手悬在半空,冷道:“既然你不愿跟我走,我便唯有强留。” 赵京墨讥讽道:“堂堂的北国逍遥王竟然要抢夺民女,此消息流传出去,你如何在世间立足?” 此言一出,虞欢神色怔然。 眼前的男子竟是北国逍遥王? 既是逍遥王,为何说她是他的妻子? 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他们如今身处一条宽阔的巷子,没有旁人走动,很是静谧。 裴君珩持着利刃立在前方拦着他们,“她本是我的妻子,何来抢夺一说?若说抢夺,你倒是当之无愧。” 他顿了一下,又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从我手中把她带走。” 赵京墨嗤之以鼻。 顷刻之间,尖锐的刀刃已然抵在赵京墨的喉间。 裴君珩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神色阴冷地睥睨着他,道: “我虽不知你是如何从战场上活下来,你既已活下,便不要再迷恋往昔时光,若你执迷不悟,休怪我不手下留情。” 赵京墨往前迈了一步,神色不带一丝惊惧,“杀了我。” 裴君珩腕骨一转,作势要将刀背抵着他的喉咙。 下一瞬,身上传来刺骨的疼痛,裴君珩喉间涌上一抹血腥,生生压了下去,垂眸一看。 一只纤细白皙的玉手正握着匕首往他身上刺来。 虞欢眸底迸出怒意,咬牙切齿道:“我不认识你,非但不会跟你离开,亦不会让你伤害京墨哥哥!” 说话间,她毫无表情地将匕首拔出。 裴君珩到底是没忍住,血腥味再次涌上喉间,唇角溢出一抹殷红的血迹。 他用宝剑撑在地上,勉强能站稳脚跟。 痛意却在心间扎根,蔓延至四肢百骸。 良久,裴君珩的唇角泛起讥讽道弧度,“我想带你走,你却想杀了我。” “凡是对京墨哥哥不利的,我皆不会手下留情。”虞欢眼神冷漠又疏离,不带一丝柔色。 裴君珩眸色逐步黯淡,不见一丝光亮,胸膛的伤口不断溢出血珠,落在地上尤为刺眼。 赵京墨看向他的眼神透着一丝得意。 虞欢道:“京墨哥哥,我们走吧。” 裴君珩没有让步的迹象。 赵京墨低笑出声,“怎么?还觉得不过瘾,想让我的卿卿再刺你一刀?” 裴君珩清冷的眸光划过虞欢,“再来一刀倒也无妨。” 虞欢乌眸一瞪,讶异道:“我还是头一回听别人提这种要求。” “那你是允还是不允?”裴君珩道,“若想以绝后患,那便杀了我。” 虞欢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若她手下留情,他便会不依不饶地缠着她。 赵京墨朝她牵唇,“动手吧,卿卿。” 他之所以会带她下山,就是要断了裴君珩的所有念想。 让卿卿亲自杀了裴君珩,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此一来,他们之间就没了后患,亦能执手偕老,永不分离。 虞欢直言道,“我方才对你下手是因你要对付京墨哥哥,既然你现在不再伤害他,我便没有伤你的理由。” 裴君珩眉眼疏朗,开口的语气裹挟着戾气,“你若想离开,唯有杀了我,否则我不会任由你跟他走。” 虞欢眉心不由拧起,“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执着至此?” “你只是把我忘了。”裴君珩道。 虞欢侧眸看向赵京墨,“他所言是真的?” “自然不是。”赵京墨轻抚她的脑袋,深情款款地道,“卿卿,我不会骗你。” 瞧着虞欢信以为真的模样,裴君珩忽地笑了,“虞欢,你真是好样的。” … ps:虐的篇幅不长,节奏会稍快,很快就能解决,稍安勿躁 第237章 你还是要跟他走? 虞欢心底攀上混乱的心绪,凝着裴君珩失落的神色,竟生出了一丝心疼。 难道眼前的男子没有骗她? 他真是她的夫君? 可她为何没有一点印象? 到底怎么回事? 虞欢正在苦思冥想之际,头疼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她疼到脸色煞白,双手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裴君珩捂着不断溢血的伤口在她面前蹲下,清冷的语气蕴藏着担忧,“可是头疼?” 虞欢低低地“嗯”了声。 “我带你去寻大夫。”裴君珩想拉她起来。 赵京墨往前一站,将他们二人隔开,居高临下地看着裴君珩,道: “我的卿卿就不用你一个外人来管了,我自会带她去看大夫。” 裴君珩没有理会他的话,目光凝着虞欢,“事到如今,你还是要跟他走?” 虞欢蓦然抬眸,脸上有了一丝迟疑。 裴君珩微折的眉头缓了几分,冷嗤道:“看来你的手段也不是万无一失。” 赵京墨恼羞成怒:“你给我闭嘴!” 虞欢疼到连呼吸都是艰涩的,眸里溢出盈盈泪珠。 裴君珩想将她扶起来。 赵京墨心下一急,拔出佩剑指向裴君珩,“有我在,你带不走她。” “如果加上我们呢?”一道凌冽的嗓音从巷尾传来。 赵京墨身形一顿,瞧见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他们挡住了路口。 让他无处可逃。 准确来说,他可以逃走,只是没有办法带走卿卿一人。 本以为算无遗策。 如今看来,他还是轻敌了。 萧沉渊,段亦安以及谢闻洲在他们面前停下。 而沈翩枝等人被他们护在身后。 裴君珩眸光微闪,身子已经冲上前去。 赵京墨思绪回笼,身子往后一仰,轻快躲过他的一击。 沈翩枝趁打斗混乱之际,与向淮月上前把虞欢带到了后面。 裴绾月一脸担忧,“嫂嫂,你哪里不舒服?” 迟非晚神色微沉地给虞欢把脉,眸底透出讶异之色,“欢欢中了蛊术,下蛊之人能操控她的记忆,唯有把蛊解了,才能消除疼痛。” “如何解蛊?”沈翩枝问。 “用下蛊之人的血滴在欢欢的伤口处,方能解蛊。”迟非晚道。 裴君珩也将她们的话听了进去,手上的宝剑如灵蛇,疾速朝着赵京墨发起攻击。 赵京墨眉心一挑,语气极为嚣张,“想要取我的血?做梦!” “你一人敌不过我们五人,还是赶紧束手就擒吧。”贺朝野轻蔑一笑。 谢闻洲“啧”了一声,嫌弃之意尽显,“有说话的功夫都能把他逮住了。” 段亦安腾地而起,在赵京墨的身后停下。 萧沉渊与裴君珩一同将锐利的刀尖对准赵京墨的喉咙。 他们几人俨然将他围住,没有给他逃走的余地。 赵京墨双手藏于袖间,眸底划过一丝不耐,“五人打我一人,未免也太过分了。” “是你自己取,还是我动手?”裴君珩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赵京墨唇角勾起邪肆的弧度:“那便看你的速度快,还是我自刎的速度快了。” 第238章 以命换命 迟非晚眉心一跳,忙道:“若他死了,便再也解不了蛊术。” 赵京墨掌心的蛊虫沿着小臂往上攀爬,眨眼间便到了脖子处。 裴君珩看到了这一幕,来不及多想,利刃往前进了一寸,将蛊虫击杀。 赵京墨气极反笑,“没想到你速度太挺快啊。” “想在我的眼前死可没那么容易。”裴君珩冷道。 赵京墨哼道:“我既想死,有的是千百种法子。” 迟非晚看着虞欢头痛欲裂的模样,心下一恸,冷扫他们一眼,“少废话,取血。” 沈翩枝捻着锦帕轻轻拭去虞欢,额间的涔涔汗珠,“欢欢,你再忍一忍,很快便能解蛊了。” 谢闻洲正欲在赵京墨的手上刺开一个伤口,裴君珩却忽然横出一把剑,挡住了他的行动。 “你干什么?”谢闻洲没了多少耐心。 裴君珩说:“我想与他聊会。” 谢闻洲看出了他的执着,眉心微挑,“行,你处理吧。” 说罢,谢闻洲转身拉着裴绾月朝巷口走去。 裴绾月下意识挣扎,“我要陪着嫂嫂。” “小阿绾留在此处也帮不了什么,不如跟着我去个地方。”谢闻洲唇角挑着意味深长的弧度。 裴绾月看不出他想做什么,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虞欢。 沈翩枝朝她勾唇轻笑,“去吧,有我们在呢,不会让欢欢有事的。” 见状,裴绾月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到一瞬,谢闻洲与裴绾月消失在巷口。 赵京墨嗤笑一声,“我有什么和你聊的?” “我自知你恨我住进了她的心里,可她是无辜的,你不该让她承受锥心之痛。”裴君珩道,“只要你解了她的蛊,我便把命给你。” 萧沉渊凝眉低叱:“你疯了?” 分明可以直接动手的,为何要求他? “我没疯,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裴君珩眸底噙着一抹坚决,“我要的是万无一失的机会。” 倘若他直接对赵京墨动手。 赵京墨有可能会玉石俱焚,把最后一丝希望也毁了。 萧沉渊眸色微沉,转身退至沈翩枝的身旁。 贺朝野与段亦安也默默退下。 只有裴君珩站在赵京墨面前,嗓音寡淡,“你觉得如何?” 赵京墨冷笑道:“你竟然想以命换命?我是该说你深情呢?还是说你蠢呢?” “你想如何说便如何说吧。”裴君珩眉骨不带一丝弧度,“我不在乎。” 赵京墨薄凉的眼眸划过虞欢,而后凝声道: “我当初险些战死沙场,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让伤口痊愈,待我回到北国之时,得知卿卿不仅与裴砚修相爱过一段时间,甚至还与他分开,转身嫁给了你。” “你可知我当时是何种心情?凭什么你们夺走了我所爱之人?若没有你们,我们本该是情深意浓的青梅竹马。” “我替卿卿解了体内的透骨香与遗忘蛊,只是想借用另一种蛊虫让她忘记你罢了,未曾想她见到你之后,仍是有心动的迹象,否则不会遭受噬心之苦。” 赵京墨看着虞欢的眼神复杂又心疼,“卿卿,我该怪他们,还是怪天道不公,如此捉弄于我?” 虞欢神志不清,眼神逐步涣散,脸上尽是泪痕。 沈翩枝心急如焚,怒声道:“你既然爱她,就不该让她这么痛苦!” “那么我就活该痛苦,是吗?”赵京墨沉声怒吼,眸底掠过一抹杀意。 萧沉渊上前挡住沈翩枝的视线,话带着满满的警告,“别吓到我夫人。” 赵京墨仰头大笑,“你们人人皆有相爱之人,就我一个被唾弃,天道还真是不公啊!” 第239章 我也很喜欢你 沈翩枝眼神充斥着警惕,上前挡在虞欢的身前。 迟非晚看了沈翩枝一眼,语气低柔,“枝枝,我会武功,我来护着欢欢就行。” 闻此,沈翩枝眼神微动,滚到唇边的话还没说出,一旁的萧沉渊已然将她拉到身后。 迟非晚冷着脸盯着赵京墨,缓缓声道:“虽说世事无常,但我却无法劝你大度,毕竟天道于你的确不公。” “你以为这般说,我便能救卿卿了?”赵京墨唇间溢出狂妄的冷笑。 迟非晚轻挑眉心,“你既然唤她卿卿,定然不会让她有生命危险。” 赵京墨眸光从虞欢脸上划过,落在迟非晚的身上,默了几瞬,忽而勾唇轻笑,“不曾想这世间还有人懂我。” 他顿了一下,又道,“卿卿的心已然不在我的身上,我虽承受不了,但我自有法子去面对。” 虞欢感到头痛欲裂,却能听到他们所说的话,强撑着掀开眼眸,看到赵京墨决绝的眼神,似乎读懂了什么。 她动了动唇,“别……” 声音虽小,赵京墨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往前迈了几步,在虞欢面前停下。 迟非晚还未开口。 赵京墨已经划破手指,将艳红的血珠滴在了虞欢的伤口处。 虞欢的脸色在顷刻之间由白转变到红润,疼意正在逐步消散。 赵京墨掀唇,“她的蛊已经解了。” 裴君珩看着他的背影,眸底拂过一丝讶异,“你要去哪?” “逍遥王未免太多管闲事了。”赵京墨撂下一句,施展轻功纵身一跃,在屋檐上消失不见。 虞欢眉心的弧度已在霎时抚平,眼前的模糊逐渐清明,看清身旁的闺蜜,眸底漾出喜色,“是你们救了我。” 迟非晚将她扶了起来,“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 虞欢轻摇了摇头,“没有。” “如此我便放心了。”迟非晚略微一顿,问道,“赵京墨带你离开的这几天,可有欺负你?” “他除了操控我的记忆,待我甚好。”虞欢道。 裴君珩神色微沉,率先迈步往巷口走去。 虞欢循声望去,无意间瞥到他手臂上的伤口,脑海闪过方才的画面,眸底蕴出愧疚,疾步跟了上去: “裴君珩,对不起。” 裴君珩没有开腔,步子迈得越来越大。 几步之遥便回到了客栈。 裴君珩刚想把厢房的门关上,虞欢弯腰钻了进去,他眸色一沉,问道:“你进来作甚?” “阿珩,你不想我进来吗?”虞欢漆黑的瞳仁一转不转地看着他,嗓音清脆悦耳。 她还是头一回这么唤他。 裴君珩有一瞬的失神,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不想。” “口是心非。”虞欢勾住他的腰带,将他往屋里带,“我给你包扎。” 裴君珩未及拒绝,又听到她道:“你寻了我三天,如今寻到我了,却想把我往外推?” 闻言,裴君珩眸色微暗,任由她牵着在桌案前坐下。 虞欢眸光划过他疲惫的眉宇,“可是因为我与赵京墨是青梅竹马,你才生我的气?” “没有。”裴君珩否决。 “那是因为我为了他捅了你一刀?”虞欢提起此事,脸上尽是愧疚之色。 她把腰间的匕首取出,放在他掌心,“你刺回来,我们就打平了,可好?” 裴君珩凝着她认真的神色看了片刻,失笑道:“我怎会故意伤你?” “那你能告诉我,为何不让我进来吗?”虞欢眨着水灵的眼眸看他,很是渴望得到答案。 裴君珩见她如此执着,唇角扬起一抹无奈的弧度,“本想拒你千里之外,让你不要因我的伤口自责,不曾想你竟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 “那你后悔娶我了吗?”虞欢身子往前探了一下,与他挨得很近,气息缠绕其间。 裴君珩唇角挑起一抹深意,“自是不悔。” 经历过方才的事情,虞欢也总算是想明白了。 她是喜欢裴君珩的。 这抹喜欢在心间悄声无息地蔓延,生根发芽,无意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虞欢凝着他漆色的瞳仁,一字一句道:“裴君珩,我很喜欢雨幕中的景色。” 裴君珩似乎听出来她的弦外之音,眉骨悄然地往上一挑,语气慵懒,“欢欢此言何意?” 虞欢知道他是想亲口听到自己承认,非但没恼,反而在他唇上落下轻轻一吻,嗓音缱绻,“我也很喜欢你。” 听到此话,裴君珩眸里漾起一圈涟漪,看着她的眼神逐渐深邃明灼。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拉入怀里,所有的话语尽在这个吻里。 气温攀升,两人呼吸变得紊乱。 虞欢水眸潋滟,还是及时找到了仅存的一丝理智,摁住了他的手腕,“我先帮你包扎。” 裴君珩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应了下来,“好。” 虞欢包扎得很仔细,给他系了个好看的结,弯起明眸朝他一笑,“好了。” 下一瞬,裴君珩单手将她抱了起来,举步往床榻走去。 虞欢低呼声还未滚出,便被他堵住了唇瓣。 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榻上,倾身靠近。 虞欢搂住他的脖颈,笑得明媚又肆意,“阿珩,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 第240章 月圆之日 翌日一早。 谢闻洲便带着众人前往杏雨山庄去寻师姐求取解蛊之法。 五辆奢华的马车行驶在漫天飞卷的天地间。 行驶在前方的马车寂静无声,飘着微妙的气息。 沈翩枝身板挺直地坐在软垫上,双手交叠在一起,黛眉无意间蹙起。 萧沉渊把茶盏搁下,大掌将她的双手包裹其中,低声道:“我的枝枝怎愁眉苦脸的?” 再过两日,便是月圆之日了。 萧沉渊俨然经历了一次痛不欲生的月圆之日。 她不想他经历第二次。 且第三次的月圆之日到来,饶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沈翩枝思绪被他的话打断,眸色柔了几许,莞尔一笑,“就是突然去一个陌生的村子,有些不习惯。” “枝枝可知自己编的理由有些蹩脚?”萧沉渊勾唇轻笑。 她方才慌乱之下说了出来,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沈翩枝弯了弯明眸,“不知。” 萧沉渊抬手捏了捏她白嫩的脸颊,“还挺嚣张。” 沈翩枝看出他的打趣,朝他挑眉道:“谁让你惯我呢?” “那为夫这是自讨苦吃了?”萧沉渊一脸肃意地打量着她,语调幽幽。 沈翩枝未及反应,他大臂一展,将她密密麻麻地拢在怀里,低而缓的语气洒了下来,“那便让为夫尝尝苦不苦。” 闻言,沈翩枝的耳根再度不争气地红了。 面对萧沉渊的撩拨,她总是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几个时辰的路程虽说太远,但心爱之人在身旁,总觉得有趣至极。 五辆马车在杏雨山庄停下。 他们下了马车,信步走进山庄。 山庄里群山环抱,云雾萦绕,宛如让人置身仙境当中。 竹门突然被推开。 一抹倩丽的身影走了出来。 冷戾的目光划过众人,最后落在谢闻洲的身上,轻轻一嗤: “几日不见,小师弟倒是一如既往的懂礼数,登门拜访还不忘带了礼物来见我。” 谢闻洲凝着眼前之人,语气认真地道:“他们是我的好友,来此寻求解蛊之法,还望师姐出手相助。” 柳照眠眸底闪过一抹冷锐,“我缘何出手相救?就因他们是你的好友,而你是我的师弟?” 谢闻洲眉宇微蹙,“他身中蛊虫,恐有性命之忧……” 柳照眠眸底浮出冷戾之色,无情打断了他,“死了便死了,与我何干?” 此话一出,沈翩枝脸色忽而变得凝重。 谢闻洲更是一时语噎。 萧沉渊脸上始终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早有预料。 众人面露难色。 唯独云扶雪站了出来,“神皆怜悯众人,姑娘既是神医,尚怀有救死扶伤之力,为何不肯施以援手?” 柳照眠瞥她一眼,“我并非神明,更厌恶世人,少来这套。” 云扶雪还想说话,柳照眠不给她机会,转身进屋,冷不丁地丢下一句: “你们可以留在此,但别来烦我。” 竹门“砰”的一声关上,把他们隔绝在外。 众人纷纷将视线落在谢闻洲的身上。 沈翩枝明眸渐黯,忽然问道:“她可是此前遇到了何事?” 若是没有,她怎会厌恶世人? 只有寻到根源,方能找到解决之法,才能救萧沉渊。 谢闻洲默了须臾,让他们在石凳上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师姐自小双亲灭绝,但她仍有善念,与唯一的妹妹到处行医救人,却不曾想救下一对夫妇,他们趁其不备下了药,把她的妹妹带走了。” “自那以后,她便不再行医救人,更是厌恶世人,亦在责怪自己心太仁慈,才导致妹妹不见。” “我带你们来此之前有想过这一层,但若是不来,萧兄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沈翩枝脸色微凝,抬眸看了一眼紧闭的竹门,若有所思。 云扶雪说:“可我们不会害她。” “虽是如此,但此前的事情已经给她造成阴影,想她走出来,恐怕很难。”谢闻洲道。 裴绾月温和的眼眸闪过一抹决绝,“只要我们坚持不懈,便能感化她!” 随后,谢闻洲带他们去了山庄里的厢房。 两日弹指一瞬。 沈翩枝屡屡去找柳照眠,皆被拒之门外。 她连与柳照眠面对面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求对方救萧沉渊。 皎皎墨色,月挂枝头,银光穿过树隙洒在地上,树影摇曳。 沈翩枝立在窗台旁,凝着月色看了一瞬,转身往榻上走。 屋里一片静默,只有炭盆时不时发出的爆炭声。 萧沉渊躺在榻上,神色格外宁静,不见一丝痛苦之色。 沈翩枝暗松了口气。 几息后,萧沉渊的额间沁出薄汗,眉宇紧蹙在一起,脖子处更是有黑色毒素攀延上来。 宛若一条黑蛟龙,正在蜿蜒游走。 该来的还是来了。 本还怀着侥幸之心的。 沈翩枝颦眉看他,把迟非晚昨日给的青色瓷瓶拿了出来,取了一颗止痛丸塞进他的嘴里。 萧沉渊吞了下去,脸色仍是病态的白,黑色毒素不见有半点减退,反而是越发蔓延开来。 他从昏睡中疼醒,抱着几乎要炸开的头,身体里的每一处仿佛被虫子撕咬吞噬。 “萧沉渊,你再吃几颗止痛丸。”沈翩枝嗓音明显带上了哭腔,慌乱之下把药丸倒在掌心,还落了几颗在地上。 萧沉渊就着她的掌心一一把药丸吞下,赤红的双目凝着她,唇角牵起一抹淡笑,“我无碍,枝枝不必担忧。” “你如今连呼吸都是痛的,怎会无碍……”沈翩枝哽咽道,“我去求柳姑娘。” 第241章 阿渊,求你了 沈翩枝的话语落下,从榻沿站了起来。 萧沉渊掀开眼眸,青筋暴起的手背拉住了她的腕骨,声线低弱地道: “夫人这两日好赖话都说尽了,不也于事无补?夫人此刻哪都别去,留在这里陪着为夫,可好?” 他眸底噙着一抹碎芒,额间的冷汗仍在不断冒出,看着格外痛苦憔悴。 但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腕骨,一点力气也没松。 沈翩枝眸里蒙上一层水雾,眼睫轻眨,泪珠便坠了下来,“阿渊,你让我再去尝试一次,好不好?” 希望就在眼前。 她怎可放弃? 萧沉渊听到她第一次这般唤自己,眸色微深,脸上浮现一丝动容。 沈翩枝眸里噙着莹亮的泪珠,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腕,“阿渊,求你了。” 她嗓音软绵柔和,甚是让人无法拒绝。 萧沉渊凝着他看了几许,终归是点头应了下来,“夫人只可去半刻钟。” 他不想让枝枝在外人那里受太多委屈。 沈翩枝爽快地点头,“好。” 她欲从榻边站起,萧沉渊忽然抬起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声音低低地道: “夫人不许哭了,眼睛都红了。” 许是他痛不欲生,连嗓音都是虚弱无力的。 沈翩枝一听,眼眶的眼泪猛地打转,但为了不让他担心,眉眼弯了弯,“听夫君的。” 话语落下,沈翩枝缓缓站起,对他道:“等我回来。” 萧沉渊递去一抹笃定的神色。 沈翩枝捻起裙摆,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刚打开竹门,便瞧见院子里站着闺蜜几人。 她们仿佛在这里等候多时,脸上皆是担忧的神色。 沈翩枝轻轻把门掩上,故作镇定地抬步走向她们。 向淮月低声问道:“萧沉渊如何了?” “蛊虫正在发作。”沈翩枝意简言赅。 虞欢道:“我去找柳姑娘。” 只是她的话语未落,沈翩枝便出了声,“我去就行。” 虞欢面色微凝,最终还是在沈翩枝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迟非晚与向淮月对视一眼,往旁边一站,让开了一条路。 沈翩枝迈出轻快的步子,转瞬便消失在院子里。 虞欢叹了口气,“难道我们真要坐视不理吗?” “我们这两日一直都有去找柳姑娘,只是一直被拒之门外,这并非我们所想,我们俨然竭尽所能。”迟非晚道。 向淮月不安地搅动着手帕,“待枝枝回来了,我们再去求求柳姑娘吧?” “解铃人还需系铃人,若想让柳照眠出手相救,恐怕得让她的心病愈合如初。”虞欢突然悟出这个道理。 迟非晚抿唇道,“我们就从这下手吧。” 沈翩枝来到了正院,仍是瞧见竹门紧闭。 她一路跑过来,鬓发间以及身上落了不少霜雪,鼻尖冻得通红,站在廊下也顾不上扫落雪,对着里头道: “柳姑娘,今夜是月圆之日,我夫君的蛊虫发作,正在忍受锥心之痛,我不求你施以援手救他,只求你帮我一个小忙。” 正在沈翩枝以为柳照眠仍是不会开门之时。 竹门却忽然打开了。 柳照眠微抬眼睫,冷漠地扫了沈翩枝一眼,“什么小忙?” 沈翩枝黯淡的眼眸霎时泛光,缓步上前,附在她耳边低语。 待她语毕,柳照眠眉梢轻轻一挑,语气略显讶异,“你竟愿为了一个男人做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