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王前纪》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一章 该隐与亚伯 http://.biquxs.info/
“见鬼。”劳尔将长枪摔在地上,解下头盔骂道:“我要的医生在哪,我快被那头快生产的母猪吵死了。”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兄弟,那可曾是贵为大公主的索菲亚殿下。”身后另一名枪兵库克拾起长枪立在石墙旁,感慨道:“吾帝国美之化身,锒铛入狱,举国上下都为之惋惜。” “私通外敌,身怀贱种,什么美之化身。”劳尔听着回廊痛苦的尖叫一声声回荡,啐了一口,怒火正要发作,一名矮小的弓箭手晃了进来。 “劳尔队长……” “干什么,小杂碎!”劳尔心烦意乱,这个小不点也被殃及:“让你去接医生,你还没去?” 弓箭手忙回答:“队长,医生来了。” “你这小杂碎,平时没见你办事这么快,人在哪?” “在外面候着。” “带他进来。” 狱中火把通明,有如白昼,女人痛楚异常,一直惨叫不住,劳尔大吼:“小点声母猪!给你找了该死的医生了!”带进来的医生身材高大,穿戴白袍配口罩,茂密的金发帽子包裹不住,有些懒散的往外堆,提着一个硕大的急救箱,有条不紊的迈了进来。 劳尔心中一疑:“医生,平时到这出诊的人也不少,我怎么觉得你脸生?”医生回了一句:“我来过三次,你可能不在,或者是没注意。” “哦?”劳尔把手放在急救箱上,拍道:“里面什么,打开看看。” “我是你的话就不会打开,里面是我专门培养的‘皇蛭’。” “我说,打开!”劳尔食指狠狠地戳着医生的衣襟。 医生没有办法,打开箱子,“请看。” 一股腥臭顿时漫开,急救箱里除了剪刀纱布药品外,最大的格子布满了一条条蠕动的粘稠皇蛭,劳尔差点没当场吐出来,赶紧挥手让他合上。 医生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怕病人产后大出血,又找不到皇血来急救,只能用专门的皇蛭吸收出血,在产后吐出输血。我可以进去了吗,先生?” “去吧。” 库克将医生穿过回廊,走到特殊牢房前,向昏暗的牢间里一指:“其实不用这么费心还带皇蛭来,生下来也是要判死刑的。”医生哈哈一笑:“我管救人,你们管杀人,都是工作罢了。” “也是。”库克叹了一口气,打开铁门,做了个请的身段:“看守这么重要的囚犯,我估计这辈子就这么一次。” “要给病人通风,无关之人请退避。” “没问题,妇人生产也不是好看的场面,我们先收队。”库克将弟兄们都撤了下去,“交给你了。” 靠着墙角的赤足美妇双腿不停颤抖,脖子和手肘因为极度疼痛而弯曲成匪夷所思的弧度,医生似乎能听到掺杂在刺耳的尖叫里指甲划地的抓响。“索菲亚,可怜的索菲亚啊。”医生摘下口罩,抑制住内心的悲痛:“你的妹妹月光让我来帮助你。” 美妇正是背叛国家,身怀孽种的皇家长女。听到妹妹月光之名,索菲亚的意识受到些许牵引,忍痛道:“救我的孩子,殿下……救我的孩子。” “放心,我答应过妻子。”医生打开急救箱。 索菲亚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从下边被撕成两半,穿心的痛楚遍布全身,只希望身体里的东西赶紧撑破自己,杀死自己,救赎自己。腰部以下开始阵阵抽动。“加把劲,公主,就快成了。”索菲亚开始时眼前昏黑一片,猛然意识里好似一道强光射进双眼,灼得她放声嘶吼:“啊——” 劳尔听得,哂笑道:“我说是母猪,这吼声说明了一切。” 然后就没了声音。 嘤嘤啼哭过了一会才响起。 库克道:“不该降生的生命出生了。” 医生跪在索菲亚前面,掩面哭着说:“没事了,公主,孩子平安出生了。” “是……男……孩……还……” “公主,你生了双胞胎,都是男孩,弟弟抓着哥哥的脚踝出来的。”医生疼爱地抱着两个男婴,涕泗横流。 “我给……他们……取名……该隐和……亚伯。”索菲亚似笑非笑,引尽全身气力说。 “可是这下麻烦了,我只能救一个。”医生放下婴孩,抓着纱布擦着孩子身上的血迹:“时间来不及了,只能救下一个。” “怎么救……” 医生将皇蛭一条条拿出,在格子里赫然出现了一个睡着的女婴,他竟然将另一个孩子藏在满是蛭的急救箱里带进来。甜甜酣睡的小生命完全不知自己会面临什么命运。 “我将用我的孩子,来替代你们其中之一。” 医生沉痛地问:“救该隐还是亚伯?” “该隐……救他……” 劳尔在外边听得动静许久,厉声问:“动作快点!” 跟库克打了个眼色,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回廊,医生刚收拾好药箱,指着地上啼哭的婴儿道:“母子平安。我……走了……” “小杂碎,小杂碎!” “诶,在这呢。”弓箭手急急忙忙跑来。 “送医生回去。” 库克看了劳尔一眼,眼神似乎在向他确认什么。劳尔骂道:“还不赶紧带医生滚。” “是,医生,这边……” 劳尔和库克缓缓踏入冷牢,二人面上倏然挂起戾气和杀意,索菲亚突然明白了什么,高声惊叫:“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被索菲亚柔弱悲伤的脸怔住,库克的心捏懦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不该降生的生命……” “奉吾王之意,外敌之子一经诞下,即刻处死!”劳尔冷冰冰地宣读了判决。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他们只是婴儿!什么皇家卫队,什么圆桌,什么玫瑰,连婴儿都不放过,你们会遭报应的!”索菲亚仰脸控诉,但生育用尽了力气,她此刻四肢动也不能动,只能张嘴大骂。 劳尔抓起婴儿胖胖的手,高高将他举起:“长公主,你当时与外敌私通时,就该想到这个下场。” 库克的长枪也指向婴儿幼嫩的脖颈。 “恶魔啊,我以我的双眼,我的双耳,我的口,我的鼻,我的四肢,我后一百世的灵魂为代价诅咒你们!诅咒这个国家!我的孩子必定会找你们偿还这笔血债,我要所有的人畜陪葬,我会在地狱等你们的!”索菲亚双眼布满血丝,说出最后的咒言,也是,复仇的期盼。 没有审判,没有裁决,一桩从所未有的死刑,悄无声息的在大牢里执行完毕。 “快把医生叫回来,长公主好像瞎了!” 大牢里吼声震动,库克和劳尔急急走出,库克在额上和双肩划了个十字:“上帝啊,宽恕我。” “邪门。”劳尔气喘吁吁:“突然又瞎又哑,叫也叫不动,好像真聋了,真是邪门。” 库克一拍他的肩膀,惊恐地说:“我听说……索菲亚长公主和皇族的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什么?” “通灵……”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二章 我叫卫哑白 http://.biquxs.info/ 鸦城的夜灯火通明,据说随便找棵老树,站在树下静静聆听,真的能听到乌鸦的叫声。这会护城河边的树下真的立着两人,但脸上挂着紧张神秘,倒不是专门找乌鸦来的。其中长发遮眼,穿的花花绿绿不伦不类的一个混混压低声音,道:“鸭脖,这次要多少。” “有多少来多少,快。”略显稚嫩的声音泰然自若。 “啧,你上次的帐还没了呢,少装大款,赶紧结清。”混混露出坑洼的烟屎牙欢笑。 “少废话,你自己点。”叫鸭脖的少年从兜里甩出钱包,叫道:“爱拿多少拿多少。” 混混一喜,赞道:“鸭脖出息了啊……咦……这不是你的钱包……”混混胡乱翻着,这款包带粉色,就属大姑娘专用,鸭脖这厮肯定又从谁那顺来的,不过里面的钱分量倒是挺足,混混阴阳怪气说:“你讲信用,我也不蒙你,该拿的数我带走了。”从里面抽出几张大钞,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在里面翻到了一个证件,不看还好,一看混混马上骂道:“草,警员证,臭小子你找死!” “前面两个,过来!”河另一边跑来一道人影。 “臭小子,点子追来了,要被你害死了。”混混刚要转身拔腿,鸭脖一把扯住他:“爷的东西呢?” “傻逼,我他妈都给你,吃死你!”混混说着将两包药丸重重摔给鸭脖,自己横竖没多想,当机立断跳进黑黝黝臭烘烘的护城河。 鸭脖也话不多说,拾起药包迈开脚狂奔,后面的女警高声道:“卫哑白,我就知道是你,我的钱包你都敢动!”林珑警校出来的高材生,哪里忍得了被个小瘪三摸包,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卯劲直追,二人一前一后,追赶了十余分钟。 鸦城上下似乎骚动起来,广场上跳舞的大妈笑道:“鸭脖子,又犯什么事了。”鸭脖头也不回,只是跳起比了个舞姿,“你姿势没摆对。” 石凳下棋的陈大爷,正被对面压得喘不过气来时,鸭脖稍稍停下看了一眼,走了一步棋,对陈大爷说:“接下来死命保车,能赢。”说完接着溜了,陈大爷高声说:“留步我们来一局啊。”鸭脖喊道:“得了吧臭棋篓子。” 公园打扑克的民工们正战的如火如荼,鸭脖一步也没停留,只喊道:“地主还有一个炸弹!”拿大王的农民赶紧收手,手握炸弹的大兄弟骂道:“多嘴你麻痹!” 林珑在后面看得个知根知底,笑的差点喘不过气来,脚步丝毫不敢放慢,心里恨恨道:“这次一定要收拾你。”二人你追我跑,径直跑到城边一间教堂前。 不是礼拜天,又加之是晚上,偌大的教堂里虽有灯火,却是只有一名牧师跪在巨大的十字架前默祷。鸭脖连跑带滚进了教堂,扑通一声,往牧师身边一跪,大声道:“上帝啊,宽恕我。” 林珑又气又急,追了进来,抬起手就要给这小子一巴掌。 “哎……你答应我牧师的,我跑得进来就别抓我。”鸭脖上气不接下气,摆手道:“我实在跑不动了,恐龙姐你就消停会吧。” 林珑生的俏丽端庄,是局里好多警员追求的对象,恐龙姐的称号她的耳朵哪里听得,一把揪起鸭脖:“卫哑白,你皮痒是不是?” “牧师,牧师,救我。”鸭脖带哭腔对身边的女牧师耍赖道。 那牧师年近四十,一身黑衣装扮,胸前挂着银色十字架,转过脸来温柔道:“说吧,又怎么惹林姑娘生气了?” “牧师,我晚上例行巡逻,他倒直接把我的钱包给偷了。” 牧师双眉一拧,口气严厉三分,问:“是这样吗?” “我已经求主宽恕了。” 林珑反手擒拿,将鸭脖按在地上:“以前小偷小摸也就算了,今天顺到姑奶奶手上了都,好大的胆子,跟我回去!”拉扯间,兜里的药包呼啦地掉了出来,鸭脖心里叫苦:“糟糕!” 林珑从警经验丰富,心里大怒,抢过透明的药袋,打开一嗅,就猜到是什么东西:“牧师,这次我也保不住他了,他必须跟我走了。”眼间流露出无比失望,脸色冷若寒霜:“什么时候沾上的。” 鸭脖破罐破摔,死命挣脱道:“要你管,你答应过牧师,我跑到教堂不被你抓到你就放了我。” “我没想到你会染上这个,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林珑咽了口水,语气竟有些哽咽:“你不争气我知道,但我永远猜不到你这么没骨气,牧师养你这么多年,教你这么多年,你就用这个来回报?” “够了,用不着你发善心,牧师还什么都没说呢。”鸭脖也咆哮,捂着脖子,神情有些 痛苦。 牧师站起身来,望着十字架,缓缓道:“可怜的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 “不要骗我,回答我。”不是安慰,不是训诫,而是下命令,牧师依旧只盯着十字架上受难的神子。 鸭脖赌气挺直腰板,整个身躯似乎真的在承受什么痛苦,右肩疼得发抖,他一把脱去了上衣,露出结实的身板。林珑瞪大双眼,卫哑白的脖子从右边下方到锁骨,有一道深红色的胎记,仿佛伤痕一般,随着卫哑白呼吸起伏着,不,与其说是伤痕,感觉不如说是一条寄生虫一样,烙在他的皮肤上,吸附他的生命。 “我以为胎记只是一小道,没想到。”林珑讶异。 “什么都是你以为,你知道这玩意有多疼吗,每天晚上,我的这里,还有这儿……”鸭脖连连笔划,“都跟被刀割开一样,你知道吗,臭棋篓子陈大爷整天取笑我,说我年纪轻轻得了风湿病,我每天晚上做噩梦,梦见我就这么从这里被一刀砍死,然后疼醒。你知道有多痛苦吗?” “那并不能成为你碰这东西的理由!”林珑反驳。 “上瘾的痛苦,和这里比,差多了。”鸭脖狠狠地指着他的胎记,他继续说道:“每次疼完之后,我的意识好像就挣破了这个世界的壳,我会忽然觉得,我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恐龙姐,牧师,陈大爷,都不是我该去面对的人,你们的脸越来越陌生……我……好恶心那种感觉。” 林珑看他描述得如此真切,更加怒其不争:“看来你染了很久了,走,回去跟我戒掉!” 牧师忽然转过身来,平静地挽留道:“林姑娘,这次就算了吧。” “牧师,你还不知道严重性吗,他……他这是……” “我知道,但这一切,都不是他愿意造成的,如果你相信我,就再放过他一次,我用我的灵魂保证,他不会再去碰那药了。”牧师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请求。 林珑动摇了,牙齿咬着绯红的下唇,为难道:“牧师,你从我小时候就对我很好,我家里人也很喜欢你,但是……” “请信我最后一次。”牧师微笑。 林珑思虑良久,才道:“好吧,卫哑白,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别毁了自己的前程,明天我要看到你在教室上课!”林珑正了正自己的帽檐,大步流星的走出教堂。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三章 读书破万卷 http://.biquxs.info/ 牧师缓缓转身,一言不发地望向卫哑白,背后柔软的灯弧围成一圈光晕,卫哑白心中一颤,心虚不已。对这个从小收养自己的教堂牧师,自小卫哑白就对她怀着奇特的情感,想亲近却又害怕,如同靠近太阳一般,温暖或者灼伤,这个界限一直模糊不明。而牧师对自己呢,虽是温柔慈爱,但这份感情,卫哑白觉得始终不“纯净”,根源在哪,无从得知。 “我错了……牧师。” “梳洗一下,然后去读书吧。”只丢下这么一句,牧师便已拂袖离开。 清凉的水落在卫哑白脸上,刚刚发热的脑袋似乎才冷静下来一些,平心而论,恐龙姐并没有错的地方,反而是自己的无理让牧师难堪了,卫哑白将脸深深埋入毛巾,我也许该跟恐龙姐道歉。 猛然,脖颈至右肩的胎记复而发作,心重重地跳了两下后险些停止,卫哑白没等反应过来,身子就向前扑在了镜子上,撕开皮肉的痛楚如此地逼真,犹如自己的气管真的被割开而无法呼吸,卫哑白下意识捂住了“鲜血汩汩”的脖颈,毛巾也就没有拿住,滑到脚底。 就在这时,卫哑白惊目圆睁,瞳孔都要撑爆了,镜子里的成像,完全看不到自己! 我在哪—— 我呢—— 又来了,这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感觉。 所谓这个地方什么概念,卫哑白自己都说不清楚,也许是不属于这个小区,也许是不属于鸦城,甚至是——这个世界—— 不可能的——是那药的效果而已—— 强自稳定心神,卫哑白闭眼吐息,良久才尝试再睁开,终于,自己狼狈的模样出现在镜子里。 “吓死老子了。”卫哑白骂了几句粗话,挂起毛巾走出洗手间。 “昨天是‘中’,今天该‘西’了,妈的,三九感冒灵吗,中西结合。”卫哑白踱进“书房”,推开厚重的大门,抬眼望去,这所谓的书房更像是藏书博物馆,与教堂构造不同,这个房间的设计是两层联通的,里面密密麻麻,立着的全是一排排直指屋顶的书架。每个书架上,也整整齐齐放满藏书,而且都是东西方经典名著。释道儒三教经典,史记战国策历法典籍,应有尽有;文艺复兴全球通史,独立宣言拿破仑法典,数不胜数。所有东方经典都在书房左侧,而右边全是西方藏书。 每天读书,是牧师布置的“作业”。 卫哑白是典型的猴子屁股,要不是收养她的牧师还有点拘束力,早就闹翻了鸦城。能让他压抑活力勉强读书的理由,是有一天牧师跟他说过:“如果想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就看完这些书。” 开玩笑,这些书给我十辈子也看不完。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也不知道。”牧师总用这句话回应卫哑白的追问。死皮赖脸央求下,牧师才说,自己是受到一只白鸽指引,找到了在羊群中酣睡的婴儿。 牧师每次都挂着微笑:“那种感觉,就像是牧羊人找到丢失的羔羊。”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牧师想让卫哑白修身养性的圈套,但是,自己的身世就像是谜一样的宝藏吸引着他。怀着试一试的心理,他第一本书读的是《毛选》。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现在他又拿起了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 牧师在远远的偏厅里小声祷告,但是声音却是越来越急促,竟然带着鲜有的慌张:“求主庇佑那个孩子,别让恶魔寻找到他。” 教堂圣殿,除了十字架上受苦的救主,在不为人知阴暗的角落,也或许有魔物蜷伏。 日头渐渐爬上山头,乌鸦坡嵌在窗外,山顶的风力发电机慢慢转动,卫哑白也不知道数了多少圈,凝神发呆。地理老师大个刘看在眼里,也不点破,粉笔敲着黑板道:“人种的区别,高考几乎不考,但现在你们复习了,万一考了一道选择题,靠这几分,就能甩开几百人。记住了,世界上的白种人主要有日耳曼、高卢、法兰克等人种,肤色较浅,眼窝较深,鼻梁高挺,嘴唇较薄,拿个典型例子,诺,大家看看卫哑白同学,加深印象。” 哧哧的笑声传遍教室,同学们都投以作弄的目光,大个刘地理教的一般,挖苦人倒是有一套:“如果卫同学染个发,完全可以混装成日耳曼人,对了,卫哑白,你是不是混血啊。” 明知故问,谁都知道他只是教堂收养的孤儿,三岁才会说话,哑巴之名当之无愧。大个刘仗着本人是老师,也人高马大,誓要他尝尝不尊重自己上课的苦头。 班上不嫌事大的捣蛋分子插话道:“指不定是哪国皇室的王子流落鸦城呢。” 低笑终于变成哄笑,卫哑白在教室欢快的气氛中隐忍,眼皮都不抬一下,目光继续在窗外游弋。一束强光晃了他一下,好像是有人拿镜子逗他,循着光看去,学校后门胡同里,似乎有一个女孩子,距离太远无法辨识面目,正躲在胡同边的铺子里,对着太阳调整镜子的角度呢。 奇怪,翻墙从后门胡同逃课多次,从没有见过这个铺子,连是什么买卖都不知道,好像是凭空出来的一样。 闪亮的光斑还在眼前晃动,甚至卫哑白都感受到了调皮的气息,分明是在让他过去的意思。好奇心哪里按捺的住,卫哑白咚的起身,跨上书包一拍身边的同桌:“让开!”。 同桌正嫌没热闹看,乖乖给出空位。 大个刘怒不可遏:“你干什么!” 卫哑白微笑着挥了挥手,道:“日耳曼、凯尔特、斯拉夫、高卢、法兰克、盎格鲁-撒克逊、犹太人都属于白色人种,老师你都数的过来吗?”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大个刘顿然哑住,他当然没有想得这么全,卫哑白已经走远,他却也没什么颜面再追出去:“罢了,快高考了,也不用见到这小子几天!”他一拍桌子,止住哄笑:“好笑么,继续上课!”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四章 酒令考 http://.biquxs.info/ 后门胡同洒满很多秋叶梧桐,如暗金色的小河,咯咯吱吱的踩在上面,卫哑白思绪起伏,却也真真切切见到了之前不曾见过的铺子。这个位置此前甚至连门面都没有,除非趁这几天凭空凿出一个房间来开铺。铺子似乎是书画笔墨交易的场所,柜台上挂着各式的毛笔、墨方以及砚台,几张褐色雅致的桌椅放在铺子里,三面墙各挂两幅丹青,牡丹、冬梅、瀑布、山崖、渔翁、牧童,俱是神形兼备,面面俱到。 他走向这个店家,嘴里嘶了一口凉气,与外边暖和的晨曦形成鲜明反差,铺子里向开足冷气一般冰凉,但这家店连照明都是用的烛台,哪会有空调挂着。狐疑再起时,适才用镜子招谒卫哑白的女孩与他互视一眼。 “你来了。” 简短的三字问候,卫哑白心里却产生一个“滴答”。那少女编着复杂精致的发髻,发梢过肩而不显凌乱,倒像是古时女装发式。再看皓脸如羊脂,黛眉慵懒,未扑粉抹面,也透着隐隐的绯红,卫哑白初见此女,惊的倒不是天生丽质,而是猛然蹿出一股莫名的感动,像是许久未见、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人复又相见一般。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只是被她吸引住而产生的好感罢了。 “是你找我。” “不,是你先找到的我。” “我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 “那你干嘛找我。” “说了,是你找的我。” “你有病啊。”卫哑白没有耐性,可是刚骂完就后悔了,想要道歉,又觉得不服。只得硬着脸皮:“你拿镜子晃我。” “我是有病。”没想到少女既不生气,也不尴尬,内心犹如毫无波动一样坦然,从柜台慢慢移动出来,满身红裳,袅袅挪移,却伴随着轱辘声响。 卫哑白反应过来,少女并未起身,而是以坐姿出迎,出来时是坐着一座木轮车。那车散发淡淡檀香,应该是上好木质做成,不知用了什么机关技巧,少女只需轻轻按住两边扶手,便可控制自如。好车并不是卫哑白吃惊的地方,而是这枚如仙一样的姑娘,原来还是行走不便的患疾之人。 她穿的是绣腰襦衣,外罩上等罗衫,真如古时仙侠传说中的飘隐天女。卫哑白这才后悔至极,道:“对不住,我有口无心。” “小时摔了一个很大的跟头,腰以下就没了感觉。”少女抿着唇,若有所思的解释道。 “那摔得够厉害啊。”卫哑白努力营造轻松的气氛,好让对方觉得,残疾并不是什么避讳的事情,这是让双方心安自然的最好方法。 “是啊,没准还和你有关呢。”少女明眸打量了他数秒,透过瞳孔,卫哑白又忍不住觉得分外熟悉。 真是够了…… 胡同人烟稀少,为何会在这破地方开个破文墨店,实在容易引人怀疑。 “既然来了,我们可以试一下。” “试什么?”卫哑白不由得紧张了一下。 “我考一考你吧,古文诗赋你会吗?”红裳少女移动木轮车到一张桌子旁,请卫哑白坐下。 毫无拘谨的感觉,越发的亲切熟悉,真如老友一样,卫哑白桌边入座,照实回答道:“在教堂里看过几本格律诗词,倒也忘了一大半。” “教堂?没关系,试试而已,这样。”她拿起桌上的羊脂盛酒瓶,使六个小杯子满上清澈的酒,客客气气道:“我的题目是这样的,我念一段酒令,你回我一段,时间就是六杯酒饮尽之时”。 这倒是十分有趣的考题,虽然不知道此人来历,也不明白此举用意,但卫哑白自小读书,从未试过舞文弄墨,对自己的水平也着实好奇。再加上这个少女并不讨厌,反而有种深得我心之感,卫哑白当即答应:“这就出题吧”。 酒令来回,倒不用过分要求格律,只是讲究意境对仗即可。少女左手捧脸想了一会,就出得一道酒令来: “青楼流光转,风花几时休 松解罗衫襟,轻嗔染红袖 是非人情,更迭争斗,随性去留 舞弈曲,悠然好时候。” 这段酒令句句末尾押韵,语境生动,卫哑白赞叹不已,由衷拍手:“好。” 少女点头接受谢意,望着卫哑白,似乎带着些许期待。 我也不能输给她。 卫哑白略一思索,拿起酒杯,敬向少女。 “倾君一樽酒,相逢萍水不相游 名伶名曲作,弦外心意收,雪月事,一杯入喉。” 少女不置可否,伸出葱指接过酒杯,居然仰头一饮而尽。 卫哑白心中大快,又拿一杯,道: “倾君一樽酒,巫山已过云雨后 毋宁叠牌九,扔杯空作骰,千句言,赌一局休。” “千句言,赌一局休……”红裳少女回味了一下,赞道:“水平倒也不差,我要继续了。”这次没有过多思索,少女随性吟道。 “双月挂定,夜幕袭 难谙世事月阴晴 身形隐,人难寻 来去何处自伶仃 女萝语,鬼神兮 一念惺惺入囹圄 意中人,眼中泪,心中情” 竟有情人相思的无尽怅然,听得卫哑白不明所以,心里却又不停夸奖,随即想好回令,复举杯: “敬君一樽酒,期期知己还聚首? 离离别红楼,倚栏送孤舟,如有幸,今生执手” 少女听完,一言不发,接过酒杯又喝了下去,这已经是第三杯,更为鲜艳的红色已经悄然爬上脸,眼神也漫漫迷离,卫哑白虽未喝酒,见到佳人如此也差不多醉了。 他干脆再拿一杯酒递过去: “敬君一樽酒,誓言豪语与身酬 苦酌三巡过,醒后行长歌,生若此,死何怨尤” 少女喃喃道:“是你,没错。” “什么?”卫哑白没有听清,不过他已经决定剩下两杯酒自己来喝了,这小妮子一言不合连干四杯,自己一滴未沾实在说不过去,刚要拿杯子,却听到少女言道。 “双月引,花失信 最光阴,流转人醒 女伶曲,雨神谁听 谁与卿,行行停停 雪飘零,人如冰 恨难平,三弦孤鸣 天薄幸,缠绵囚心 葱藕指,紧扣曾经” 卫哑白此时已明白,每一段酒令,都会加一层生离死别的怆然,也不知为何眼前少女会有如此思绪,惹得自己也悲天悯人,心里不快,有一股怨气不吐不爽,他举起杯子仰头喝完,同时说道: “祭君一樽酒,哽咽堆叠几层够 应念高处寒,忧卿独消瘦,独留人,情参不透” 一鼓作气,又饮一杯,结束这场考试 “祭君一樽酒,生死众生皆一走, 前尘红尘落,来世来往就,千载后,倾酒白头” 红裳少女已经怔怔出神,不只是醉是醒,仿佛勾起一串陈年往事,品酒,品事,品人。 卫哑白不敢妄言打扰,坐在旁边静候,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自小到大,身边从来都是被不熟悉的陌生之感包围,似乎从来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在这里,他见到少女开始,就有一种亲切萦绕,纵然店里阴冷,心里却暖和不息,一股暖流让自己精神焕发。 少女良久才说:“公子对不住,我失礼了。” 公子…… 卫哑白头疼道:“妹子,咱玩玩cos就差不多了,没必要这么代入。”但说完这句话,才觉得现代化的语言打破了这份默契和宁静,有些失落之感。 也许她真的是古时来的才女也不一定,卫哑白心里居然有这样的期盼。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嘱咐你,你可愿意听?” “但说无妨。”卫哑白干脆陪她演全套。 “你要记住,在任何情况下记住,你不是那个人。”少女收起刚刚的温润感,语气转而严肃冷清。 “什么?” “你不是那个人,切记,切记。” “我……是记住了,但完全不明白啊。”卫哑白丈二和尚,给他两个脑袋也参透不出来什么意思。 “这就够了,你先走吧。” 方才相谈甚欢,此时却已经开始下逐客令了,卫哑白心中有些不舍,但也不好意思赖脸留下,和她道别:“再见了,改天过来看你。” “可以。”少女微笑。 “我叫卫哑白。” “嗯。” 卫哑白稍稍不满:“那你呢。” “下次告诉你。”少女语气冷淡,但语速加快。 卫哑白脚还未踩出铺子,又回身道:“问你个问题好么?” “可以”。 “你下身没有知觉,上厕所洗澡怎么解决的?”卫哑白耍起无赖。 红裳少女楞了一下,只骂了一句:“流氓。” 卫哑白哈哈一笑:“开了这个玩笑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再见”头也不回,故作潇洒的离开店铺。 “等会。” 卫哑白耳朵一竖,急忙跑回来:“干啥?” 少女长袖在柜台拂过,选了一只羽毛笔,将笔头拆下来,只递过蓬松的羽毛:“这个送给你,估计你以后用得着。” 卫哑白心中大喜:“我会小心保管的。” 少女好像笑了,但笑容很浅,卫哑白都怀疑是自己看错,她轻抬了一下下巴,道:“现在你真的可以走了。” 卫哑白如获至宝,藏在口袋里,欢快地跑开。少女望着背影,木轮车缓缓驶进黑暗,道:“我在那边的世界等你,卫哑白。”而胡同里的老铺子,伴随着日头升到天空正中,渐渐消散,神形俱灭,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五章 恶魔交易(上) http://.biquxs.info/ 穿出胡同,卫哑白本来还在细品酒令考中未曾有过的舒适感,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电显示头像是一只红眼怒吼的霸王龙。“恐龙姐?”他想道,我还没犯事呢,难道是其他人出了什么事情。 手机那头是急促的询问,卫哑白,你现在在哪? “……学……学校上课呢。” “赶紧回来,牧师出事了。” 话音未落,卫哑白顷刻挂了电话,适才的愉悦磨灭无存,林珑性格认真正经,这样的一个女警察来电话说出事了,哪敢再啰嗦几句耽误时间。卫哑白横冲直撞,平生第一次如此匆忙狼狈,恨不得立马回到教堂。 跑的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重,离教堂越近,脖颈的痕迹就疼得越明显。偏偏在这时候犯病,卫哑白怨恨不已,却只能咬紧牙关奔跑。冲到教堂里,撕裂感已经转入骨髓,疼得他大声嘶吼:“牧师!”跪倒在教堂圣殿前,竭力喘气,生怕一口气缓不过来再晕过去。 林珑听到声音赶紧跑出来,向来沉着冷静的她碰到了极为棘手的情况,过来扶住卫哑白:“牧师要见你。” “她怎么了?” “变得很不对劲,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她变得……很不一样。”林珑有些后怕的说道。 “在哪?” “里边的起居室。” “扶我进去。” 卫哑白被搀扶着走进牧师的房间,却见到一只佝偻的身影躲在墙角不住哀嚎,披散着长发,背对着他们发抖,身上散发着丝丝怪异难闻的臭味,如果不是那身黑色长袍,卫哑白决计认不出墙角近乎怪物的人影是牧师。 “我早上接到牧师的电话,她跟我说要我开车离开这里,等我到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林珑保持警惕的看着牧师,道:“她好像失去心智一样,力大无穷,我根本拉不动他,从刚才起就一直要找你。” 在这样的情形下,卫哑白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心疼的走近牧师,忍住眼泪道:“牧师,是我,你怎么了?” 林珑高喊:“小心,她有刀!” 勾身的牧师一下子弹起,哀嚎也变成了狞笑,居然一跃间高过了卫哑白的个头,鬼魅一般的身影朝卫哑白扑去,寒光凛冽中,卫哑白感受到刀锋竟然到了自己胸前。 林珑从警三年,面对过好几名暴起的匪徒,如此惊人的弹跳力却从未见过。但靠经验还能勉强反应过来,抓起椅子扔向牧师,直直打中她的脑袋。牧师桀桀怪笑,虽然被半途打落,但丝毫不受影响,四肢抓在衣柜上,像一只巨大的蜘蛛匍匐着。 这绝对不是人能做到的! 林珑下意识的碰了一下腰间的手枪。 卫哑白眼尖,立马吼道:“你敢!” 牧师头四处探望,双眼此时仅余下瓷色的眼白,脸上绿色的毛细血管清晰不已,厨房的菜刀改由用嘴叼着,好像在等待合适的时机。林珑真正体会到恐怖二字,她不敢相信昨天还是温和慈祥的牧师,今天变得跟怪物一样。当下只有快速制住她并送她去医院治病一个念头。摸枪只是多年来碰到极端危险的条件反射而已。 “林警官,千万别开枪。”卫哑白声音颤抖,极力想着办法,一瞬之间否定了好几个方案,皆因为牧师太过重要,尚不明白失心的原因,也怕她癫狂至极,用手上的刀伤到自己,卫哑白进退两难之际,楼内响起一阵咳嗽。 刺耳的咳嗽声,着着实实的传入林珑和他的耳朵中。 还有谁在这? “亚伯,找你很久了。” 声音的来源居然是房顶,卫哑白抬头却毫无发现,低头再看时,一张惨白的脸与自己相贴,吓得他连退三步。 一位看起来上年纪的神秘男子站在他身前,病怏怏的脸无精打采,没有头发,也没有眉毛,肤色极白,但毫无生气,就跟墙上抹的石灰一般,白色西装衬衫透着诡异和妖冶,全身上下都是白的,要不是看见暗红色的瞳孔和血红的大嘴微张,绝对就是一尊石膏像了。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还没有我到不了的地方,这里虽然下了‘守护’,但实在太弱了。”光头男人右手挥了一下,刚才扔出的椅子仿佛有了生命,自己立起并在地上拖行,吱吱的声响格外刺耳。他坐在椅子上,从西装内口袋里拿出一只雪茄和火柴:“介意吗?” 卫哑白转向林珑,想从她那边得到一点方才所见的科学依据,没想到林珑全身跟定格一样,还停留在试图拔枪的动作。 他也惊恐的发现,周围的时间流淌好像静止了,房间内的摆钟一直停在空中,打翻的书籍也没有落在地上,而牧师也一动不动的粘在衣柜上,能活动的只有自己和坐在对面的神秘人。 “别紧张,我不想我们的对话被这位美女听到,而且我从来只引诱人,不动手杀人的。” “引诱?”卫哑白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但却又难以置信。 光头男人已经点了雪茄,吐出一口烟圈道:“我让人堕落,让人迷失,让人放纵,让人恐惧。我钟爱诱惑,你可以叫我撒旦,魔鬼,不过你知道我自称什么吗?”男人说道:“我是蛇。” 圣经卫哑白自小熟读在心,撒旦的传说再熟悉不过,虽然难以置信,但他已经选择了接受,因为这是救牧师的唯一希望。 “你对牧师做了什么?” 光头男人好像永远漫不经心,挂着不慌不忙的表情,竟然用手指在玩弄吐出来的烟圈,揉捏搓擦,改造成了一个十字架,然后掰断,道:“别紧张,我说了,我只会引诱。牧师只不过交出了自己的灵魂而已。” “为什么这样做?”向撒旦询问理由,这无疑白费功夫,但卫哑白不想放过一丝希望,看着面前平静抽烟的恶魔,声音如刀锋寒冷:“把牧师还给我。” 撒旦叼着烟的手靠在椅子上往后仰,居然像老年椅一样让椅子反复摇动:“亚伯,时候到了。” “什么时候?”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六章 恶魔交易(下) http://.biquxs.info/ “跟你讲个故事。”撒旦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圈,烟圈浮在空中不散,成为他手中的玩物,一挥手,烟圈裹成了一个地球。 “讲故事之前,我先打消你内心的疑惑,这是你现在在的世界。”撒旦抓住烟用手一捏:“这个,是我在的世界。”地球被拉成一片火海,火苗和浓烟被烟圈描绘的淋漓尽致。“其实只是两处不一样的地方而已,但很难理解,我给你解释一下。” “有一天我在纸上画出好几条直线。”他把烟圈拉成一道平面,上面笔直的出现几道线,说道:“直线不停的跑,有天问,‘同伴们,这个世界不是平行就是相交,好无聊啊。’我想跟他们解释说,不,那只是你们只在一个平面上而已,还存在着既不平行,也不相交的关系呢。但是,我能解释的通吗,他们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怎么说直线们也不会理解的,不是吗?”撒旦像老师上课一样,擦掉了烟圈画出了的黑板。 “不要执着于恶魔是不科学的这类的说法,那只是你眼光太浅。”撒旦皮笑肉不笑的教着卫哑白:“你不是一直有着一种感觉,身边所有事情都是陌生的,未知的,令你恐惧的?” 卫哑白一睁眼睛,讶异的表情撒旦看在眼里十分满意:“不用掩藏了,知道为什么吗,你身处一个本不是你的世界,当然会陌生,无知,恐惧。” “我来继续说故事了,有这么一个世界,大千变化无奇不有,人类猛兽精灵妖怪,你能想到的都存在,这个世界战争连连,不过,并不是我引诱的,是人心的主动崩塌。这不重要,最后战争的结果是,其中一个人种获得胜利,另一方受到了不公平的压迫和奴役,被榨取财富、文化以及信仰。”烟圈变化的越来越快,战争的残酷,奴役的痛楚,被撒旦玩弄在鼓掌之间。 “这时世界的未来寄托在一位特殊的孩子身上,我称他为theone,她的母亲在临死前与我做交易,以她一百世的灵魂做交换,让我救她的孩子,我答应了,把孩子送到了这。”烟圈繁复变化后,又化成了一个地球。 撒旦吹散了烟圈,深邃的目光盯着卫哑白:“孩子,你就是theone。” 卫哑白眼神变得冷漠,丝毫看不出一点惊异和害怕,不知为何,他面对撒旦已经没有了恐惧,撒旦继续说道:“时间到了,我是时候送你回家了,亚伯。” 回家…… 长久以来,我果然不属于这个世界吗? 学校、教堂、大个刘、陈大爷、恐龙姐、牧师……全都和我一点关系没有吗? 难道自己就如那条直线一样,一直看不清,所以才有如此强烈的陌生感。 回家。 疑惑间,他的手触碰到了一阵柔软的羽毛,细微的瘙痒使他想起了什么,他拿起羽毛端详了一会,那支蓬松的小东西却又无端消失了。 “不对。”卫哑白想起来了。 撒旦暗叫不好,劝解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不是那个人。”卫哑白重复了清晨红衣少女的话:“我不是你说的theone。” “你!”撒旦嘴角抽动,从椅子上站起来:“居然抵住了我的引诱,孩子,很好。” 撒旦来回踱了几步:“我诱你走向真相,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你可以不承认,但你想要解放牧师的灵魂,就要去那个世界,证明给我看,你不是theone。” “怎么证明?” “theone代表救赎和未来,要证明你不是他,那就献祭一百万人的生命。” 卫哑白脸色苍白,教堂内瞬时一片死寂,撒旦面无表情说道:“一百万人,你能做到,我就承认你不是theone,你依旧可以回来,牧师当然也还给你。” 卫哑白年少嚣张,偶尔闹事打架,摸包吃药,但人性还在,从没对任何人动过杀念,一百万人的性命,如果自己真的答应,该如何做到,又该如何承担? “或者你现在承认你是theone,我还能给你机会。” 红裳少女的劝告,到底是为自己好,还是和这个撒旦一样,在引诱自己走向另一条不归路? 想起那温暖的亲切感,卫哑白坚定了决心:“我不是那个人,我会证明给你看!” 我相信她,无论对错,我都信她! 撒旦满意的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摞羊皮卷,动了下食指,牧师嘴里的刀飞到卫哑白前停住:“和我签订个契约,在那边三年,如果你无法完成献祭,你和牧师一百世的灵魂,全都要在我那受无尽的煎熬。” 撒旦递过契约:“以血署名,谁也无法逃脱契约,包括我。我也不会占尽你便宜,我赐你这枚戒指,可以号令七十二柱魔神,帮你达成契约。不过,每用一次戒指,你的灵魂就会魔化一层,到时候可不是百年煎熬这么简单的事情了。”他打开契约,最底部放着一枚银色的对戒,镶着一颗暗蓝的宝石,深邃得如同撒旦的瞳孔一样,看得卫哑白心神恍惚。 他拿起刀,在这个世界的回忆一一闪过脑海。 唯有这样,才可以救牧师。 唯有这样,我才能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谁。 他又想起了她,和她嘱咐他的话:“你不是那个人,切记。” 血液在契约羊皮卷上缓缓散开,与恶魔的交易在这一刻完成,卫哑白拿起戒指,戴在右手中指上,他明白,命改了,人,也许也会变了。 撒旦收起羊皮卷,拍了拍他的肩膀,阴冷的气息传入他的耳朵,他小声道:“千万别死在那,孩子。” 卫哑白看着撒旦,皱眉道:“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说吧。” “既然你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上帝现在在哪?”卫哑白双唇微微上扬,轻蔑地笑容意味深长。 屋子里剩下寂静。 撒旦看着卫哑白。 卫哑白也望着撒旦。 尴尬的气息充满房间。 “你可以试试祷告,或许能见着他。”撒旦缓缓走出房间,礼貌地关上了门:“过两天会有人来接你……不用送我了。” 房门一关,摆钟恢复了正常的摆动,书也扑通落在地上,牧师也晕厥过去,从衣柜上直直摔下,林珑从定格恢复过来,急道:“快去看看她。” 二人走到牧师跟前,只见她已经恢复常人的样子,呼吸均匀,面色红润,但就是无法醒转。 林珑似乎完全没听到看到方才发生的事情,只好奇道:“怎么突然就好了许多。” “恐龙姐,我们先送她去医院。”卫哑白拿定主意。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七章 堕落之渊 http://.biquxs.info/ 放学铃响过后,学校大门缓缓拉开。一辆名贵轿车横在两名保安前,司机位的美女戴着墨镜,嚼着口香糖若有所思地盯着从学校里走出的学生们。她目光最后落在最后一撮学生里,清一色的扮相随意,满口胡言,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晃出校门。 这个卫哑白,果然平时就好教损友,怎么可能希望他学好。林珑用力拍下轿车鸣笛,叭叭两声,那群小流氓的注意随之被吸引过来。身处正中的卫哑白原本笑得合不拢嘴,看见车子后啐了一口,挣开损友的搭肩,说了几句,那几名阿飞纷纷起哄,用手捂嘴一起做吃惊状,居然在门口高呼庆祝起来。 他们在干什么……林珑无语。 门口保安看不下去了,高吼道:“兔崽子,赶紧回家!” 损友团一哄而散,留下卫哑白径直走向车子,敲了敲车窗玻璃。 林珑不耐烦地落下窗,卫哑白嬉皮笑脸挥手:“恐龙姐,来得够早啊。”林珑手搭在窗上,一拍卫哑白前胸:“小子,你刚刚在和他们说什么。” “没事,随便唠唠,让我进去吧。”卫哑白往车内看去,林珑今日没有出勤,穿的随意清凉,白色上衣套在紧身吊衫外,衬着刚及膝的短裙,完全不会让人与警察这份行当联想在一起,卫哑白赞道:“行头不错啊,恐龙姐你不当警察可以做模特。” 油腔滑调,林珑没好气地说:“小毛孩还学人撩妹,赶紧上车。”打开了车门锁后,卫哑白坐到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对着车前镜理了理发型,万一牧师醒来,他可不想让她见着邋遢模样,说道:“这两天多谢你了,开车送我去医院。” 林珑好像并不领情,苛刻言道:“你能学好一点我就很感谢了。” 车子驶到高架,卫哑白觉得太闲,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茬:“恐龙姐?” “说。” “你为啥当警察啊。” “打听这个干嘛。”林珑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回答。 “我听牧师说过,你其实从小喜欢乐曲,唱歌也好听,完全是一线女星的胚子,你当时当警察的时候家里人的反对特别强烈。大姐啊,你可是有钱人家的白富美,这车就能我供我吃喝好几年,为什么偏偏要当警察这份差?” 卫哑白问中带夸,林珑自是十分受用,余光瞄了下稍带稚嫩的脸,不自觉地笑出声来:“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把你的药瘾戒了。” 卫哑白脸上煞红煞白,辩解道:“还提这事呢,你就当我一时糊涂,我正在慢慢戒,给我点时间。” “臭小子,没得商量。” “好吧……我再也不碰了……”卫哑白妥协,对林珑投以可怜的眼神。 林珑似乎拿他没法子,道:“我高三的时候,学校里还没实行素质教育,放学过后不能按时回家,必须得上好几个钟头的晚自习,大部分人选择住校,但我家离学校比较近,我这人也认床,不习惯住校生活,都是每天走着回去的。原本以为离校不到一公里的路,没有多少问题,但让我想不到的是,有一天居然碰上几个劫道的。” 卫哑白哈哈一笑,拍着膝盖说:“这是老掉牙的韩剧剧情啊,这个时候一定有一名高大威猛的警察从那几个流氓手里救下美人,是不是?” 林珑竖起食指摇到:“这你就错了。” “啥,不是吗……” “其实也就是毛头小子缺钱用,我也不在乎零花钱被拿走一些,不过这些人渣,居然贪图本小姐的美色。”林珑抿嘴,撇脸笑道:“你觉得我会束手就范吗?” 这一笑,确实有些银幕上女星的气质,卫哑白重重点了几下头:“不行不行,可不能便宜他们。” 林珑回忆道:“但对面总共五个人,我根本没有任何胜算,想着拿手里的胡椒喷雾器先放倒一个,趁乱逃跑,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的可能,犹豫害怕的时候,一个小鬼出现了。” “小鬼?”卫哑白一脸你特么逗我的神色,比划道:“你是说,小孩子?” 林珑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一个八岁大的孩子,穿着小小的警服,拿着玩具枪抬着头就走过来了。” “他……是在玩过家家吗?” “谁知道呢,他脸上毫无惧色,只是大声喊道,你们可以不说话,但你们说的话,会被保留做呈堂证供。”林珑还沉浸在轻松的回忆里:“我当时就懵了,只想喊着让他赶紧走,但他完全陷入自己的表演中,抬手举枪做了个射击的姿势。” “……” “最后那几个小混混认为自己碰到傻子,对我也没了兴致,拿着钱骂骂咧咧走掉了,小警察以为是自己的枪吓跑他们,走上来安慰我,说要相信人民警察,会保护好我。” 卫哑白难以置信地说道:“你就为了这个玩过家家的小疯子,去报了警校?” 林珑笑着摇头:“现在让我说原因,竟也开始模糊不清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热爱警察这份工作,只是那个小孩认真的眼神,比我在电视看到的警察要帅气的多。”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小鬼到底是谁。” 林珑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现在差不多你这个年纪了吧。” 卫哑白低头玩手机并没有看到她的眼神,只是敷衍道:“你当时就该问问名字。没准是我呢,我小时候被牧师逼着读书,读着读着就犯傻,以为自己什么都能按照书本上做,扮个警察没啥了不起。” 林珑切了一声:“那小鬼可比你学好。” 卫哑白收起手机回道:“是,是,恐龙姐我们到了。” 车子停到市立医院前的临时停车场,下车后林珑叫住卫哑白,从后备箱里捧出一束兰花,交到他手里:“万一牧师醒来,你总不好意思空手吧。”林珑笑道。 “有心了,恐龙姐。”卫哑白想到让她醒来的唯一条件,心里不禁一阵酸楚。 托富二代林珑的福,牧师得以在独立病房养病,坐上电梯,走过回廊尽头,这间病房的采光、通风都趋于完美。卫哑白推开病房门,恰好有护士在帮昏迷不醒的牧师换药,护士打了声招呼:“今天又来个朋友来看老师呢。” “朋友?” 卫哑白警惕起来,床头坐着一名西装革履的青年小哥,文质彬彬地拿着圣经阅读着:“该隐与他兄弟亚伯说话,二人正在田间。该隐起来打他兄弟亚伯,把他杀了……于是该隐离开耶和华的面,去住在伊甸东边挪得之地……”声音很亲切,似乎真的是牧师的朋友一般,但卫哑白自从看到他西装前胸的羊头别针,就大概知道了来者何人。 撒旦的使者。 林珑似乎不疑有他:“先生,请问你是谁?” 使者合上经文,礼貌地回答:“我的老师和牧师的老师有些渊源,我替我老师带来问候。” 林珑皱眉:“卫哑白,你认识他吗?” “认识,恐龙姐你先照顾下牧师,我跟这帅哥有些话要谈。”卫哑白盯着羊头别针道。 “可以。” 卫哑白敲了敲房门,示意他出来:“帅哥,来聊聊。” 使者依旧有礼地放下圣经,走出门,与卫哑白走到楼边上的安全通道,卫哑白满脸不爽:“撒旦那边的也看圣经?” “老师教导我们,不论何时,不要忘记学习。”使者双手插进兜里,靠在墙上,答完这句就沉默不语。 良久,回廊里才复又言语,“你来接我?”紧张,卫哑白心里居然开始紧张,他隐隐明白,自己要对过去道别,未来如何,完全变成了无法预知的事情。 使者看出他的心绪,安慰道:“没事的,老师只是让你回去接手你应该做的事情,那是你的义。” 义…… 开什么玩笑,我过去,是为了献祭别人的生命啊。 这能称得上什么义? 使者的手抽出口袋,同时拿出一副白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犹如精细准备大餐前的餐具:“我感受到你的怯懦,你的软弱,这些足以让你在那边送命。” “我要是死在那边,或许还能上天堂,见上帝。”卫哑白反击。 “天堂好去,还是地狱容易进?或者,天堂真的幸福,地狱真的痛苦吗,亚伯,你了解的还是太少,去那边学习吧……哦……给你个建议,如果想立于不败之地,你在那边,也要学会引诱。” “像你们一样吗?” “你理解我们,太过于表象了,亚伯。我们只负责引诱,但是,是引诱的人最后为恶还是向善,我们是从来不管的。” 卫哑白奇道:“你们还会劝人做好事?” “一切取决于人心。”使者戴好手套,说道:“只能说世上人心险恶,处处风波,我们稍以诱惑,他们就偏离正道,能被诱到正途的,太少。” 卫哑白打了个哈哈:“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会信,这也只是你们引诱的言语伎俩,原来所谓撒旦就是搞传销的。” “今天的撒旦,是送你上路的。”使者深呼吸一口气,全身得以完全放松,方才的谈笑骤然消失,站在安全通道的楼梯口,口中开始喃喃念词,似乎是在祈祷,但使者是决计不会祈祷的,最多是在念咒语之类的东西。 咒语越念越快,最后,原本文质彬彬的脸,突然变得凶神恶煞,充满戾气,手套也残绕着丝丝黑烟,他弯腰伸手,自己的手居然挖进楼梯口的墙角,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像撕纸一样,将眼前的空间缓缓扯开,楼梯、楼道、扶手在他手上羸弱不堪,被慢慢揭开,如同撕掉的皮肤,露出皮下的血肉,被撤出来的空间,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 深渊充满铁一般沉闷的黑色,毫无光亮可见。卫哑白站在万丈断崖边,朝里面大吼一声,回声九响十八转,最终如同被吸收殆尽一样,沉默在深渊里。 “堕落之渊的尽头,就是你的归属,现在你只需纵身一跃,我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卫哑白看着一脸诡异的撒旦使者,眉眼之间真假莫测,让人无法看透。 在这寒冷黑暗的崖底,真的有另一个世界,如果自己上当,下面是万劫不复的地狱怎么办? “你不会到这里才害怕了吧,亚伯,打开堕落之渊可是很困难的,老师会为此累上大半年,你没有反悔的余地,我们握有你血的契约。” “啰嗦。”卫哑白唇角掠过一丝笑意:“帮我编个理由打发走恐龙姐,我先走了,我们迟早会再见面。” 不等他回答,卫哑白闭眼纵身跃起,身躯在崖底空间正要坠落,就在此时,耳边突然响起恐龙姐的骂声:“卫哑白,你是不是疯了!” 他的身体只是急冲一瞬,便挂在半空,林珑右手攥着他,左手紧紧抓住断崖边,二人挂在了堕落之渊,摇摇欲坠! 这个傻女人!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八章 你好,世界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跃下之时凭着仅是赌气之勇,抓住林珑的手在空中摇摇晃晃,低头瞧见深不可测的堕落之渊,就跟看到一张血盆大口等着自己送上门一样,头晕目眩,胸中一阵酸呕之感。 “抓紧。” 在这一刻卫哑白才知道自己惧高,手臂抖得更加剧烈,他忍住灌到喉边的呕吐物劝林珑:“恐龙姐,快放手。” “求你抓紧了……” 啪嗒—— 一粒水珠在指关节处碎开,卫哑白真切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情感自手上传来,抬头看去时,林珑白皙的脸颊间,盈盈的泪痕非常醒目,竟然抑制不住担心之情,哭着求道:“求你,别放手。” 卫哑白原本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陌生的世界,觉得反正除了牧师,也不会有人挂念自己,在跃下之时也就坦然了。但现在就有人愿意为他流泪,架子再高,脸皮再厚,这份感动也抑制不住,他强颜笑道:“何苦呢,警察何必为了一个小流氓伤心。” “回去吧,恐龙姐,别当警察了,太可惜了。”卫哑白另一只手抓住林珑的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林珑当然明白他的心思,慌得连声叫道:“不要,不要!” “呵,手好滑啊……”卫哑白用力掰开林珑的手指,小指的指甲被他弄裂,林珑身心俱是一疼,终究没能抓住,卫哑白的身影倏地淹没在黑暗里。 使者在旁边刚要惋惜,几乎就在同时,林珑毫不犹豫的放开另一只手,二人竟同赴堕落之渊! 使者唏嘘不已,站在旁边想了很久,还是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女人一起跳下去,义,爱,还是善呢? “问问老师好了。”使者拉着被撕扯的楼梯还有墙皮,像拼回撕毁的画布一样,将原来的空间原封不动地拼凑在一起。苦力活大功告成后,一名女护士恰好走了进来,疑问道:“先生,你在这做什么?” “唉,我的一个朋友,刚好没了。”使者手扶了一下羊头别针。 “哦……先生你保重……”护士怜惜地看着他俊朗的外表。 使者又准备开始自己的本分工作:“陪我喝一杯,好吗?” “可我现在在值班……”女护士为难道。 使者轻轻揽过她的肩膀,柔声说:“不要紧,晚上我陪你加班补回来。”女护士被他逗乐了,二人走出安全通道的楼梯,只留下沉默的走廊。 睁开双眼,望着不见底的深渊,黑色。 一种莫名的解脱感朝林珑袭来。 这些年,我为自己做过什么呢? 念书,报警校,毕业,拿枪,办案…… 养活自己? 开玩笑,我这家世需要这份高危工作来养吗。 那么,这么辛苦自己赚了什么呢? 也许是爱情,呵,生命中最热烈奔放的那段情感历史,也是以发现自己是小三而退出舞台去成全别人,我的青春也在那刻凋萎。 无聊的事业,失败的爱情。 所以我才会羡慕你,卫哑白。 敢做,敢闹,敢闯,你活得实在比我精彩。 所以—— 也请你带我一把,让我摆脱这份不安和失败感。如果再决定一次,我还是会跳下来。 人恐惧的时候才会勇敢,还是勇敢的时候才能战胜恐惧? “混账东西……决不能轻易饶了那个使者……”卫哑白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嘴里填满了热乎乎的细沙,顺着喉咙刷刷流入,哪来的沙子? 呸呸呸呸呸。 灰头土脸的卫哑白喷完了所有的黄沙,再环视四周时,一片无垠的疆漠风光展现在眼前。极远处,山川连绵,与天交接,此处地域辽阔,气候此时也算适宜,眺目望开,绿洲如星星般散落在大漠之中,胡杨林错错落落的交织,绿洲、戈壁、群山、峻岭,处处展现这片土地刚毅恢弘的一面。 这就是,撒旦老头子所说的世界? 卫哑白坐直身子,脚却一点知觉没有,早被昏睡多时的林珑压得深度麻痹。卫哑白是第一次这么近跟林珑接触,黄风呼呼拂动她的长发,阖着的双眼帘下眼珠还在微微晃动,卫哑白有些犹豫的探出手,食指轻轻地摩挲她的脸颊,掸去尘土,这张脸,刚才还在为自己流泪,此刻却睡得安详沉静。 恐龙姐,再不起来我就非礼你。卫哑白重重地高喊。 一点回应都没有。 横在腿上的娇艳美人昏睡不醒,似乎还是有些诱人的。卫哑白伸手摸向她的腰,感受着林珑身上玲珑的曲线。 他当然不是好色小人。 他手上摸来了枪,从她细嫩的腰间。 再等会,还不醒只能背着她走了。卫哑白看过许多枪支图解,这就是一把简单的64小砸炮,拆装便捷,卫哑白点了下子弹,在弹夹的只有八发,现下这个情况应该是顶用的。卫哑白将准星对着天空,轻声说道:“hello,world!” 曾记得撒旦老头说过,这个世界各族混杂,妖精魔物与人共存,虽说眼前风景与现世无异,初来异境的陌生感仍让卫哑白忐忑不安,原地停留可不是上上之策。卫哑白脱下自己的上衣叠成小枕头,将林珑从腿上挪开,让她枕着衣服将就休息。他把手枪揣在兜里,他的脚麻痹太久,站直身子都费了好些时间。 令他有些意想不到的是,这片地形使他好生熟悉。背面起伏的山形,仔细辨别后可知是一处连续的山脉,而在其更往北之处,一片愈加崇峻的山岭拔地而起;再转身,南边视线尽头,也有一道较为平缓的山脉,而眼前的地形平坦低陷在山脉的夹击当中。 卫哑白连鸦城都没出过,只不过从电视上看到过边疆风光,心里咚咚打鼓,他在教堂里科幻小说读的也不少,要么这里是所谓的平行世界,要么就是丫的自己根本被撒旦使者下了个套,把老子我传送到边疆来了,丫是想让我吃切糕啊! 郁闷之际,风沙迷蒙中,卫哑白看到漠域里一道窄窄的红线缓缓驶在路上,在此刻会动的东西简直就是再生父母,排成列队工整有序的前行,这红线必定是旅人或者游民的队伍,卫哑白赶紧从身边拉扯采集了一堆胡木树枝叶,拿出火机小心点燃,因为树枝有些潮,他不得不脱掉里衣,包裹住胡木引火,一番捣鼓之后,终于有较为明显的浓烟升起。卫哑白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手指不停地转着戴在手上的戒指,这是他目前最大的希望,要不然背着昏迷的林珑能生还走出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终于,那队红线好像偏移了原本的行进方向,朝着自己缓缓移动! 卫哑白乐的一蹦三尺高,开始用力挥舞燃火的树枝,丝毫不觉疲惫,他现在渴望与人沟通,好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而队伍也如他所愿越来越近,到离他约莫二里地的时候,卫哑白已能够大致看出队伍的轮廓来了。 这支队伍大概三十多人,大部分人都在步行,有八九人乘着骆驼。其他骆驼都用来拉木轮车,车上有货物,也有搭得精巧的小轿,应该有人坐在里边。人人的打扮都是无一例外的毛纺长袍,颜色以艳丽的红色,黄色和蓝色为主,纺布上绘染图案,多是鸟禽羽毛做饰,这股暖裘烂漫,毛布绚丽的风格,倒像是古时西域的服饰潮流。 队伍离到卫哑白只有数十米处,行进停了下来,最前面的一位戴着回鹘小帽的年长者与身边的中年人交流了几句,中年人脚蹬骆驼,坐骑乖乖屈膝坐定,他翻身下骆驼,朝卫哑白走来。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九章 大宛 http://.biquxs.info/ 下驼游民脚步拖沓,揣着怀疑和犹豫走近两人,先看眼前的光身子青少年,肤色显白,头发微卷,加上高挺的鼻梁,和族人的外貌特征大相庭径。目光再投到地上,可不得了,哪有衣着如此暴露的女子抛头露脸,这在族内可是要受罚的。二人明显不是本族人氏,中年人张嘴叽里咕噜问了一堆。 卫哑白差点没听傻掉,要说腔调好像是与维族言语相似,但仍有较大差别,要仔细分辨,更觉得像古汉语,牧师在小时候教过自己一些语言学皮毛,此刻却恨自己忘记太多,一句词都猜不出来。 “大哥,会说普通话吗?”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卫哑白讨好似的表情笑着问道。 那人愣了一下,开始吞吞吐吐的道:“你……是哪来?”卫哑白兴奋不已,只要能沟通一切好办,也不在意这别扭可笑的口音了。 “我不是这的人,这是哪里?” 中年人点了点头,皱眉想了会词汇:“你,模样,不像族人,不像西人,不像中原人,奇怪。”卫哑白大伤脑筋,对方应该是不会用助词,的地得,了呢吧之类的都说不出来,这不是重点,关键是他说的族人,西人,中原人又是什么意思,看他满脸怀疑,自己又该如何取得信任,获得帮助? 卫哑白注意到他一直盯着自己光着的上半身看,心里有些发毛,脑筋突然转过弯来,他是在奇怪我和林珑为何穿的太少,当下说道:“我们是外地来的,她是我婆娘,来这旅游的时候被一伙强盗打劫了,我衣服都被扒光叻,你看我婆娘,也被糟蹋的差不多了。” 中年人对卫哑白的语速显得应对能力不足,只听出婆娘、强盗、扒光等的词汇,再看他两人身无分文,来这里连个行李都没有,多半是被打劫了,叹道:“这里,马贼,很多,你遇上,很不好。” 很不好应该是很可怜的意思,卫哑白觉得有戏:“大叔,你能不能载我们两口子一程,要不然我们只能死在这了。” 哪知道这位大叔耿直的摇头:“不行,这样没规矩。” 卫哑白心里一沉,只差没给他一拳出气,按下怒火:“大叔,你叫啥?” “阿里木。” “阿里木大叔,你们有什么规矩。” 对方搓了搓手,说道:“我们,是商队,不是医疗队,只交易,不吃亏。” 搞半天是来敲竹杠,我算是遇上极品了,你这比打劫的还不要脸啊。卫哑白止住锤他的冲动,无赖辩解:“抢完了,没东西给你了。” “戒指?”对方吞了一口唾沫,看着他食指上撒旦赠与的对戒,眼睛被对戒上的暗红色宝石吸引,露出一缕贪婪的目光。开玩笑,给你我还怎么召唤七十二柱魔神,虽然听撒旦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遇到紧急时刻总还能对付过去。卫哑白摆手拒绝:“传家宝,不能给。” 大叔失望的摊手耸肩,唯利是图的模样暴露无遗:“我也没办法。” 卫哑白没招,捧着额头伤神道:“你这大叔,给我在这等会。”说完转身蹲在地上开始搜起昏睡不醒的林珑来。期盼她留下什么值钱的事物先对付过去,之后再想办法从这个财迷心窍的大叔偷回来,顺便打他一顿。 搜身途中,桃花脸,双险峰,灵蛇腰都被摸了个遍,弄得卫哑白面红耳赤,心里紧张的砰砰直跳到嗓子眼,这要平时哪有这个胆子如此碰恐龙姐,终于在她的短裙小兜里,翻出一枚钻戒,卫哑白十分识货,铂金打造,玉米粒大小的剔透钻石被锻成六十四面体,这要出手肯定不止十万。 卫哑白要送出这钻戒还真不舍得,但此刻保命要紧,对林珑保证道:“先借来用一用,保证还给你。”拿出钻戒对阿里木晃了一下:“这个可比我手上的值钱多了。” 贪财之人对珠宝必是钻研有道,他的眼珠老早就钉死在闪耀着亮眼白芒的钻石上了,连连点头:“很好,很好。” 卫哑白看他急不可耐的样子就知道上钩了,说:“阿里木大叔,这个可不是小数目,你得好好安置我们,之后给我们食物和水,让我们能够离开这回家。” 阿里木连忙答应:“要得,要得,成了之后,老板再给一点。” 去你的吧财迷。卫哑白心里大骂,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这样的话,让我们上车吧。” 阿里木拿过钻戒对着日光看了又看,越发喜欢,从腰间拉下一个荷包装起钻戒,将荷包贴肉收藏,这才说道:“你们,去最后一辆车。” 阿里木说完急急忙忙跑回去给戴帽长者汇报去了,长者和他交流了几句,不置可否的继续向前走了,阿里木才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上车。卫哑白这才松了口气,抱起林珑,拿上外套,朝队伍的最后一辆骆驼拉的轮车走去。上面是一顶土黄色小轿,一掀开门帘,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穿着白袍,将袍子上的大帽戴起遮住脸面,让人分不清年龄性别,一言不发地坐在最里边。 卫哑白不去理他,小心地林珑把放在轿子里,轻轻推进去,自己刚上车,拉车的骆驼主人算的刚好,轿子连同拉车不紧不慢的前行起来。 队伍前部分有个腰间佩刀,神情漠然的年轻人,与回鹘帽长者形影不离,进言道:“商头,一天之内收留了两次浪人,会不会有不妥当。” 商头撇嘴道:“阿里木的为人你清楚得很,必定是私自收授了什么好处,答应了人家,我们走商的,哪有收人报酬事后反悔的道理,随他去吧。” “先前那名中原浪人,估计是躲西武林为祸来此,也就罢了。这二人,着装,口音均来历不明,我还是觉得不放心。”佩刀年轻人不依不饶,下意识地摸了下金鞘弯刀。 “孜亚,你有这份机敏和警觉,我就放心了,然而在商言商,允人之事便不能推脱,阿里木我已经训斥过了,下次不会再犯,至于他们二人,若有不轨,到时候伺机而作也不会迟。”商头气定神闲,微微挑眉,拉着骆驼的辔头,继续说道:“如果说还有不安的话,倒不是在浪人身上,而在西武林。” 孜亚轻轻嗯了一声,对商头的话有些意外:“我大宛和西武林一向没有瓜葛,也从未有过来往,难道西武林并了中原,人心不足蛇吞象,又要兴兵犯境?” 商头摇头苦笑:“十年前,大宛境内莫名涌出一条大河,沙里含金,被大汗奉为国宝,定名金沙河,有了混于沙中的流金,大宛真如一夜暴富,也正如此,树大招风,常有周边宵小部落偷偷摸摸蹿入境内摸金,因此大汗增兵把守。若是西武林也是为了金沙河前来做小动作呢?” 听了这番话,孜亚也随着不安起来,道:“商头,你这么说,难道他们已经有了行动?” “刚回大宛境内,我就收到大汗的飞鹰送信,西武林派使者送书来了。” “来者何意?” “两境结亲。” “这!”孜亚惊道:“莫非西武林想迎娶大汗之女?” “是的。”商头沉声道:“大汗与我过命交情,才将此事告知我,你莫要声张才好。”想了一会,又安慰道:“我知你和她自小一同长大,有些情分,但如真的万不得已,你也不可由着性子乱来,明白吗?” 孜亚还是怀疑:“不可能,西武林皇室最注重血统纯正,长公主索菲亚正是犯了此忌定的罪,结亲之事必有蹊跷。” “你说的没错,所以联姻对象不是西武林皇庭,而是一名圆桌骑士。” “那就更荒唐了,我大汗掌上明珠下嫁与一名骑士,这不是纯心折辱大汗吗。” 商头沉默,他知道这孩子虽然听话,但也着实任性,一时之间,也劝不来让他看清事实,就算不与西武林结亲,大汗女儿千金之躯,也不会下嫁给一个商队收留的孤儿。想到日后他这里可能横生枝节,商头有些头痛,眼下只能好声道:“一切等我见了大汗再商议吧。”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十章 星垂平野阔 http://.biquxs.info/ 夜幕沉降,繁星璀璨,这里的大气未曾污染,躺在草地上就能抬头观赏星河闪耀,晚间的水汽升腾成薄雾,缠绕一片宁静中,也模糊一笼心绪里。卫哑白咬着长草看天,映着月光的眼珠稚意未褪,平添一笔迷茫。 也有月亮,也有银河。这里和鸦城一样,但自己却不再有格格不入的陌生感,脖颈的撕裂疼痛减轻了许多,周围的空气是暖的,人心也不再遥远冰冷,好像在这个地方,可能找到自己的家。 但这份亲切越是清楚,人心却越是惶恐,若是我真的属于这里,一切如撒旦所说,那又该如何面对自己当时那份抉择,那份契约? 那名只有一面的姑娘啊,现在又在何方,她也许只是一时戏言之举,对我命运造成的影响又该如何赔偿? 身后的篝火通明,照耀温暖着搭在城外的帐篷,没有文谍,卫哑白是不得入城的,只能由商队包下一顶游民搭的篷子暂时将就。阿里木这个人虽然贪财,办事还比较靠谱,荜拨的火光晃动了一下,帐篷帘掀开后,欢快的身影掠出厢房,脸色红润,服饰整洁的婢女以最快的速度屈膝行了主仆之礼,兴奋道:“老板爷,老板娘他醒了。” 卫哑白没有反应过来,嘟囔道:“谁是我老板娘啊……” 婢女声音颤抖道:“刚醒过来,一直在问这是什么地方呢。” “啊!”卫哑白一拍脑袋:“恐龙姐醒了……对对……她现在是我婆娘。”吐出口中的长草,起身看着婢女笑道:“谢谢啦小格朗,我教你的歌会唱了吗?” 小格朗以前碰到的老板爷都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对自己常常大呼小叫,颐指气使,头一次碰见卫哑白这样嬉皮笑脸,花样繁出,闲暇之余还教她唱一些此生从未听过的动听歌谣的老板。小格朗很是开心的回答:“好难,有些词都不明白什么意思。” “下次再教你几遍。”卫哑白掀开帐篷帘走去,圆顶帐篷里铺着火红的毛毯,毯上就地铺着低矮的小榻,大夫正勾身跪着为林珑诊脉,林珑急切问:“我说你能不能先回答我问题,这是哪,跟我在一起的小鬼呢?” 室内摇曳的烛光下,林珑的关怀让卫哑白猝不及防的心暖,忍不住张口道:“娘子,我在这呢。” 林珑透过烛光看到卫哑白得意的笑容,脸上下意识也笑了,嫌弃道:“你什么时候娶老娘的?”小格朗静静地看着她,偏了偏头,心里想着,老板爷的妻子真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 “婆娘睡了一天糊涂了。”卫哑白便宜占到底。 林珑也不复先前的慌张,一动不动地让大夫诊断,努嘴示意他过来:“快跟姐姐把整件事交代清楚。” “我怕把你说的更糊涂。” 大夫这时候诊断完毕,将林珑的手放回被子,摸着拉碴的胡须打量了卫哑白一圈:“这位老板,请跟我出来一下。” 卫哑白忙收起笑脸,陪他走出帐外,问医生:“她没有大碍吧。” “热度已经退了,没有什么危险……只是啊……”大夫刚让卫哑白放下心,又给活生生吊起来了。卫哑白嚷道:“求别卖关子,只是什么。” “这位姑娘身体虚弱,脉象无力,但老夫又找不出病灶,实在是怪哉,怪哉。”连说两个怪哉,也把卫哑白说纳闷了,恐龙姐警校出身,精通格斗技巧,平时又注重锻炼,怎么可能体质虚弱。 “那该怎么办?” 大夫摇头道:“找不出病灶,也根本医不了,老夫的建议是,为她买些上等药材好好调理,平时不要过度劳累,也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那是自然,我不会让我老婆吃亏的。” “老夫先行告退,明日再来为夫人复诊。”卫哑白拱手相谢,招呼小格朗送医生一程,自己笑嘻嘻地进帐坐在林珑身边:“娘子。” “神经。”林珑懒得理他,微微坐直身子,右腿屈起,手伸出来刚想伸个懒腰,羊毛暖被从她胸前一滑,居然是毫无遮掩,洁白弹性的坟起让卫哑白看了个清楚。 然后卫哑白就挨了一巴掌,听了一尖叫。 “小瘪三,你怎么不提醒我!”林珑攥紧被子骂道:“我衣服呢?” “小格朗拿去洗了,放心,就算是大夫看诊,也只是听你的脉搏而已。”卫哑白摸着微肿的脸:“我更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举动的。” “谅你也不敢。” 不敢?找戒指的时候浑身都被我摸遍了好么。 “现在可以告诉我,这里到底是哪了吗?”林珑没好气地质问。 卫哑白看着羊毛暖被里的小白兔,也不忍继续调戏,当下认真道:“我现在只知道这里是一个类似部落国度的地方,对外称‘大宛’。” “大宛,那……我们还在地球?” 卫哑白见到她茫然神情,自己微微惊讶:“你怎么会怀疑这里是不是地球?” 林珑十指用力捏了一下被角,眼帘低垂道:“医院里出现了个悬崖,我们从那里摔下去不死,这事本身就很不科学。而且,我自打一睁眼开始,就觉得这里好陌生,大夫,还有照顾我的小女孩我都不敢信任他们,我就只感觉得到,这里对我的压迫和排挤。这实在不像我生活的世界,卫哑白,你之前是不是一直是这种感受?” 卫哑白完全能够理解这份不安,也感觉肩上多了一份责任。本来若是一个人孑然一身流落在此,他此生也就认栽了,一个喜欢惹是生非,耍小聪明的孤儿流氓死在异境,对原来世界的损失定然不大,大不了临死承认撒旦的话,救出牧师也就罢了。然而林珑奋不顾身之举如同给他当头一棒,若不想办法照顾好她,安全送她回去,恐怕这一辈子心里都不得安宁。 “说话啊,发什么呆。”林珑隔着被子抱膝低头催道,卫哑白片刻的沉默让她更加没有安全感。 “恐龙姐,在这里举目无亲,我只能靠你了,你可千万别害怕啊。”卫哑白换着方式鼓励她。好像有点作用,林珑微笑点头,身子愉快的摇晃了一下,妖娆的身体在被子包裹中呼之欲出,她呼了口气:“拿我衣服来,我要出去走走,闷死了。” 卫哑白招呼小格朗从篝火旁取来烘干的衣物,二人都不习惯少数民族风格的衣服,都各自穿回原来那套,只可怜卫哑白里衣已经烧掉了,单套了一件外套,大大咧咧扶着林珑走出帐外。 “好美。”林珑看着帐外的银河,缕了缕还没扎起来的长发,感叹起来:“那句诗叫什么来着,星垂平野阔……月……” “月涌大江流,书读少了吧。”卫哑白呵呵坏笑:“况且这里是盆地地形,更没有什么江河。” “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学问。” “你不懂,我不愿待学校是觉得学校学的东西太少太慢了,在教堂里和牧师读书,进步要快得多。” “瞧把你吹的。”林珑忍不了了,急忙打住:“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跳下来,从医院楼道里。” 卫哑白决定把话说得半真半假:“那人只说下面有能救牧师的方法,我就跳下来了。” 林珑好像看到一个白痴站在眼前:“这种鬼话你都信?” “要是咱俩换个位置,你也会毫不犹豫的跳进去的。” “也许吧。”林珑想到牧师和卫哑白的羁绊,也不疑有他。 “但是啊——”卫哑白顿了一顿,郑重说道: “要是跳的人是你,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跳进来陪你的。” 野外的月亮此刻好像更加圆了一些,林珑下意识伸手捂住嘴,让卫哑白看不清是哭是笑,跟着急忙转过身去。 而此刻,月光下林珑的倩影,将永远印刻在卫哑白的脑海中。 “我可不吃你这套,臭小子油嘴滑舌。”林珑很快转回来,眼中带笑,卫哑白从未见她这么高兴过。 小格朗站在篝火后面,看着二人互诉衷肠,有说有笑,心里涌起一阵歆羡,她忽然想练歌了,坐在地上,费劲地回想着卫哑白教她的歌词。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十一章 北大汗 噶尔丹 http://.biquxs.info/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是那,天边的明月,明月。” 到了红日高挂,晌午时分,林珑才被外面的歌舞声吵醒。歌者声音粗糙走调,林珑拿被子捂住耳朵也无法忍受,这臭小子唱的什么玩意,下榻出门时,眼前一片欢声笑语,好几个大宛中年妇女围着卫哑白载歌载舞,旁边敲着手锣、吹着长笛、拉着丝弦的大爷们也不闲着,哼着听不懂的伴奏乐在其中。这卫哑白着实无论到哪,都能吸引一群中老年人士。 林珑暂时忘却了烦恼,靠在帐边取下手腕的发圈扎起头发来,嘴边也悄悄哼道:“送你来到我身边……”昨夜与卫哑白聊到很晚,睡时也是让他蜷在塌下,没想到还能这么有精神。倒是自己,好像休息仍然不够,手脚还是有些无力,林珑自嘲,难道我已经上年纪了吗。 刚束好马尾,卫哑白穿过人流拉住林珑的手:“来来,恐龙姐你也来跳。” 林珑笑骂:“去死吧你。” 卫哑白仍是不罢手,在林珑身边摇起脖颈,抖着肩膀,倒有几分维族舞蹈的模样。林珑也渐渐放弃制止他,脚尖盘点的节奏跟着欢快起来。 “卫老板爷,老板爷。”阿里木分开人群,气喘吁吁地找到卫哑白,挤眉弄眼的,神情奇怪得紧。 “哟,阿里木大叔,你也来动次打次吗。” “不是,老板爷,有大事情。”阿里木汉语词汇少,嘴边又有万分紧急的要事,急的连说带比划:“我们,大可汗,召你觐见。” 大可汗? 听起来应该是这个部落国度的首领,不过大宛方圆辽阔,这大汗也够神通广大,人海渺茫中特意召见自己这个异乡客。思来想去,也大概只有一个可能,卫哑白坏笑,搭过阿里木的肩膀说:“阿里木大叔,你是不是把我给你的宝物献给大汗了。” 阿里木都快哭出声来,委屈道:“没有,是大汗身边,一名武官,取走宝物,大汗又碰巧看到,想要问老板爷,想合作。” 那枚钻戒做工精巧,多是出自海外名家之手,想来大宛城内也许一辈子也见不到这类珍宝,卫哑白一介籍籍无名的流浪客,能够得到大汗青眼相看,只可能是这个缘由了。 林珑一直在旁边跟着,忍不住问:“卫哑白,你见还是不见啊。” “恐龙姐,那可是大汗,和皇帝、总统、村支书一个意思,特地找你不给他面子,那不是找死。” “不过,大叔说的宝物是什么?” “啊……恐龙姐,你说,我们见大汗要不要换一身大宛的衣服?”卫哑白虚晃一枪,赶紧转移话题。 “这个,没有关系,大汗尊重外乡人。”阿里木急忙插嘴,“等会,我们商头去拜见大汗,你跟过来。” “没问题大叔,你们去的时候来叫我一声就好。” 送走阿里木,林珑看着蓝天飞雁,碧湖青草,两三天前的奇遇仿若近在眼前,世事难料,将来要和卫哑白经历怎样的冒险,自己能不能保护好这个小毛孩,又该如何回去,接二连三的浮现未知数,不由得唉的叹了一声。 “别叹气,先吃个羊腿。”一只肥大油腻的烤羊腿递到林珑嘴边,香味扑鼻。 林珑两天没有填过肚子,羊腿到嘴边,饥饿感直贯脑门,笑了声:“谢啦。”接过去咬了一嘴,想起什么来,问:“见到大汗,你有什么想说的?” “说实话,我心里也没什么谱。” 大宛可汗,也可以说是一国之君,卫哑白对他性情、见识、气度都一无所知,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也界定不清。只是无论怎么处理,卫哑白都隐隐感觉到,从此之后,将有不平凡的际遇让本人去开拓。 正筹谋间,卫哑白发现湖边一人好生熟悉,手肘支在草地上半躺,凌草的短发和宽大的肩膀,应该是个男性,再看微微敞开的白袍也好眼熟,卫哑白终于想起来,是跟在商队时与自己同车的神秘人士,只是现在他除下了白袍的大帽,显得也不那么神秘了。 卫哑白从篝火边撤下另一只羊腿,向白袍人走去,林珑不明白葫芦里他卖什么药,跟在他身后探听。 白袍人年纪比卫哑白稍长,二十有余,生的也与大宛人不同,大概是中国中部地区的汉族人士,嘴唇紧闭,望着湖面一言不发,对于卫哑白的接近也显得毫无兴趣。“兄弟,吃过午饭了没。”卫哑白搭茬道。 见他仍没有回话的意思,卫哑白将羊腿放在地上:“请你吃的。” “谢谢。” 他终于回话,但听不出半分谢意。 “你是哪人?” “我没明白你的问题。” “你从哪来。” 白袍人坐直身子,先看看卫哑白,再看下林珑:“比起我,你们的来历更加神秘一些。” “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来的,相信我,真的很远,以致于我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卫哑白坦诚道。 白袍人有些讶异,但仍是不感冒:“你问的问题,我没法回答你。” “为什么?” 他的目光中悲怆之情终于无法内敛,幽幽吟道:“若能天地寻社稷,何必江湖自飘零?虎符吴钩折锈尽,本来兵燹遍古今。” 卫哑白听出话外之音,也记起撒旦所说,这个世界止战未久,好像正被一族所统治,看他心如死灰,隐遁山水的架势,难道是躲避战祸而来。又觉得这里的人,与在学校后巷遇到的神秘少女很像,口吐莲花,才思敏捷,不像现今21世纪的人民群众,他当即问道:“我有一个问题,实在好奇,兄弟能不能告诉我?” “我对你这浪人也有十几个问题,也好奇的紧。” “那我们互相回答也就是了。” “你先说吧。” “从最早开始,历史总共经历了多少朝代?” 白袍人摇头道:“这也能是问题,随便找一个稚童也能回答。” “请好生相告。” “夏禹创朝,殷商传代,周天子统领封侯,春秋战国,秦皇汉武,三国烽火,晋时昙花一现,五胡乱华,隋唐风采,靖康宋耻,蒙乱中原。”白袍人一一历数,卫哑白听得心惊,这和现世如出一辙,跟着接话:“明朝当立,末代满清,是吗?” 白袍人挖苦道:“原来你学识还不如童稚,元代乱中华许久,是周天子一脉联合中原上下,夺回江山社稷,号圣周,国祚八百年,天下共主,辉煌霸业前所未有,直到……西武林犯境……天子一脉途生内乱,三教分崩离析……”白袍人再也说不下去,拳头紧握,心中忿忿不平,说出最后一句:“所罗门登基,万里河山尽归西武林。” 林珑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看卫哑白时,他也差不多这个反应,卫哑白磕磕绊绊说道:“周天子,便是姬发后人一脉?” “天子血统还能有其他?”白袍人认为卫哑白有些傲慢,损坏了圣天子一脉的名誉,十分无理,斥道:“即便你不是华夏子民,也不该直呼天子名姓。” “不知者不怪,其实,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是神州子民,只不过自小在异乡长大,这次便是要返乡寻根。” “胡说八道。” 卫哑白叹道:“你不信我也暂时没法子。” 白袍人忽然沉默不语,考虑良久后,才慢慢说道:“你若真来自中原华夏,那就应该为光复中原出一份力。” 卫哑白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很想知道白袍人让他做什么事情,当即答应道:“我辈当为,俯仰无愧。” 白袍人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原以为世间干戈再与我无关,没想到最后关头,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可笑啊。”他从袍子内袋取出一个白色纸封,跟古时书信一样,对卫哑白说:“我适才听见你要去见噶尔丹可汗,若你真要为所当为,就把这封书信给大宛北可汗,而后之事,另当别论。” 北可汗,噶尔丹? 卫哑白奇道:“大汗是个怎样的人?” “雄霸果敢,刚强好杀,御侮大宛无一事,西人不敢牧长河。”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十二章 胡蝶谜 http://.biquxs.info/ 大宛在中原元朝未灭,也就是八百多年前,古名楼兰,那时此地没有国的概念,多是游牧民族世代散居,有能者被奉为首领。在蒙古铁骑下能够完好,倒不是因为什么国力强盛,实际上蒙古国版图当时横跨亚欧大陆,楼兰相比之下简直弹丸之地。只是在西征楼兰途中,蒙古军遭受了谜一般的事故,史称“楼兰神迹”,远征军不知是遭受狙击,还是遇到巨大的自然灾害,差点全军覆没在征途。而领军的王储孛儿只斤·海都被当时的楼兰公主所救,感其恩德,做下誓言,永世不西征,楼兰得以保全。更具传奇色彩的是,海都离开之时,楼兰公主居然怀了他的孩子,此子似乎继承了蒙古铁骑皇庭的霸道,秋风扫落叶一般征伐楼兰各地,终于统一全域,建国大宛。 噶尔丹就是八百年间留续下来的传奇血脉,西武林也还记得百年前被蒙古统治的恐惧,轻取中原后,野心也不敢过于昭显,近来对大宛也是以示好为主。 林珑不通历史,感觉白袍人娓娓讲述出一个动人的传奇,刚想对卫哑白感叹几句时,却发现这小子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的表情像是再说,你特么在逗我? 他连连摇头:“乱了,全乱了,在我们那,海都是窝阔台汗之孙,他本来就统辖蒙古帝国给他的叶密立一带的封地,在元朝第五年就叛乱了,建立窝阔台汗国,后来被忽必烈西征赶走,在这里设立北庭都元帅府和曲先塔林元帅府,分别管辖天山南北,哪来的什么楼兰神迹,海都后人,你这段历史路子好野啊。” 现在他有些明白过来,此地的历史轨迹与自己的世界存在偏差,离现在越近,偏差的越远,元朝时的楼兰,元朝之后是圣周,由数千年前的周天子一脉传承,甚至中原也早已沦丧在什么西武林之手,卫哑白开始相信其次元学说以及平行世界理论了。 荒唐。 却又只能接受。 卫哑白接过书信看了一下,上面烫金封漆,十分厚重。白袍人跟着道:“在下也懂得岐黄之术,可以为阁下诊断神志,也许还有得救。” “去你的,看你人挺老实,说话这么毒。”卫哑白收起书信,问:“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逃难到这边隐居山水吗?” “那就要看你将事情办成什么样了。” “我也很好奇。”卫哑白喃喃。 林珑忍不住问:“你这人神神秘秘的,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恐龙姐,我们也没有自报家门啊。” “哦,也是……” “不用了,这位卫兄弟载歌载舞的,我早就听大宛的大叔大婶夸奖过,我嘛,现在也就只是一个逃难的浪人。” 卫哑白摇头道:“我观阁下志不在此,既然有心交托重事,他日必有远谋。” “哈哈,有意思。” 他脱下宽大的白袍,里面露出那蓝白双色蝶穿花白袖,与石青排穗褂,原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儒生扮相,只是头发太短,显得不够文质彬彬,倒添几分活力精神,他起身与卫哑白见了一礼,“卫兄,此事若成,中原便还有希望,胡蝶谜在此先谢过了。” “你叫胡蝶谜?”卫哑白拘谨的拱了拱手,暗自纳罕,这名字好生装逼。 胡蝶谜行过谢,就转身踱步离开,临别时的眼神似乎不再冷漠,对卫哑白多出一份友好:“卫兄弟,他日有缘,必会再见,功成之时,卫兄成就将不可限量。” 不可限量,何谓不可限量呢? 卫哑白远喊道:“胡蝶兄弟,你不是还有问题要问我吗?” “留着下次吧。” 等这胡蝶谜走远,卫哑白就神神秘秘的跑回住处钻进帐篷,小格朗连问候都来不及,就被推出去,林珑自是跟着他进来,看着卫哑白拉上门帘,室内立时暗了不少。卫哑白凑过灯火,拿起桌上的裁刀,小心翼翼的割开信封。 “你干嘛?”林珑抱怨,偷看私信,这可不是光彩的事情。 “我在混小流氓的时候,带头的大孩子经常教我,对越厉害的人,越不能轻易跟他提要求,除非可以等价交换。胡蝶谜多半是想请求可汗的帮助,我不先看清楚是什么,就等于拿着一颗手雷。” 听完这话,林珑也觉得有道理,意外来到这个世界,无缘无故,也无亲无故,万事总得小心,别人说什么就干什么,就像蒙住眼睛的驴一样,指不定会一直原地推磨止步不前,最后落个卸磨杀驴的下场。 卫哑白利落地抽出一张信笺,林珑目光落在纸上,万万没想到,上面写满红色字迹的信如同鬼画符一样,一个汉字都没有,让人大失所望。林珑自嘲道:“白费劲。” “那不一定。” “你的意思是你看得懂?”她有点不太相信,然而从昨天夜里,她俩第一次深谈的时候,她的确感觉到,卫哑白懂得东西好像是有点多,光是对这个世界的猜想,就提出七八种理论,旁征博引,虽然说不上绝对准确科学,但其思路也各有道理。这个小流氓难不成真有这么高的文化? “帮我把灯拿高点,我看仔细。” 林珑顺从的拿起灯火,为了让卫哑白看得更清楚,身子又靠近了些,长发由起伏的波浪,变成了竖直的瀑布,几乎贴近了卫哑白的鬓角。卫哑白一伸胳膊,她就感到胸脯蹭到他后肘部,她站直了,涨红了脸,只把灯火移过去,自己和他拉开了距离,胡乱问道:“这是西藏文字还是维吾尔语啊。” “都不是,应该是不同于这两种的古老语言,类似于阿尔泰语系古突厥语的一支,我在牧师的书房里大概看过,但学的太少,基本看不懂。” 又是牧师家的书房。 卫哑白知道的一切,似乎都是从那看书学来的。 “你在那到底看了多少本?” “不知道,但一半以上总是有的。” “你开什么玩笑,你知道那个大的变态的书房有多少本书吗,说上万不为过吧,人读一万本书需要多长时间你会算不?” 卫哑白居然真给她答案:“一周一本200年,一天一本30年。”他早就计算过这个问题,不协调感很久之前就出现过,但一直找不到科学的解释,直到最近的事件发生,撒旦曾说过一句话,教堂虽然下过守护,但是太弱了。 所谓的守护,应该和此有关,他每次读书时,总会感觉时间过得非常久,但出书房后却发现不过数个钟头。牧师经常夸自己看书快,但他知道,中间多次开小差、睡觉、胡乱翻阅,决计不可能学得这么快。按撒旦的话看,如果真是牧师做的手脚,让时间引起“某种变化”,那想尽办法让自己能够多读书的目的又是什么? 林珑觉得关于读书暂时追究不出什么,复又问道:“既然看不懂,你还要交出去吗?” “也不尽然,我大概能猜到四个词,第一个词是借用的意思,中间这个词语是个数词,只是不知道是一万还是十万,而靠后面的部分里,前面这个词应该是南方的意思,最后一个词意义不太好,是近似于危险的符号。” “你这跟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至少能推理出一件事情,这个胡蝶谜想要跟噶尔丹大汗借兵。”卫哑白摇头冷笑:“果然不是容易活。” 林珑奇道:“你这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上万的数词,在国家首领这边,要么是财富,要么是兵力,中原比这总得富饶吧,怎么会是借钱的,只有借军一种可能。”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怎么自己没有想到?纳罕间,林珑又问:“那另外两个词说明了什么。” 卫哑白深沉的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爷不知道。” “谁让你不好好学习,看书开小差。” “你好像半个字也没猜出来吧。” 他正准备和林珑开始斗嘴,林珑倒先让他噤声,小声道:“有人来了,收起来。” 卫哑白收起书信,佩服林珑刑警的警觉和洞察力,主动拉开了帐篷门帘,不远处阿里木带着商头和一个佩刀的年青人已经过来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十三章 梗博盾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慎重其事的招呼林珑走出帐外,午时光景阳光旖旎,商头仍把过膝、无领的裕袢裹得紧紧的,帽子已经换成了四楞小花帽,唇上和下颌的须发快连成一片,嘴唇一直没停过,吩咐阿里木许多事情,而来到卫哑白跟前时,忽地收声,跟检查下属工作一样问道:“卫老板,在这休息的怎么样,是否还习惯?” 林珑没有见过这位其貌不扬的老人,因此卫哑白怕她说错话,急忙引见,把她拉到身边:“尊敬的帖木儿先生,我妻子被照顾的很好,感谢你的收留和找来的医生。”这话倒是发自内心,没有掺假,两人的命总是这位帖木儿老人所救。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是大宛商会的帖木儿会长,领导大宛总共三十六支大型商队的发展决策,多亏了帖木儿先生救你一命,你赶紧谢谢他。”卫哑白对林珑说道。 商会会长什么的,林珑倒不放在心上,自己在现世中也是钱权半边天的大富大贵家族的一份子,什么权贵没有见过,倒是卫哑白左一声妻子,又一声老婆的,喊得她心里别扭的紧,脸上竟显出不耐烦的样子。 帖木儿看她心高气傲,想着也许这二人真是不可限量奇货可居之主,纵有不快,也不点破明说,当下客气道:“卫老板有缘来大宛,即是贵客,自然没有怠慢的道理,再加上大可汗开恩召见,想必有极好的交易与你相商,那更是左右大宛的福星,老朽心中高兴得很。” 林珑暗想,这老先生汉语说的标准多了,随即也言明了自己的谢意。帖木儿二十起就游历各地经商,当然要通多地语言,实际上,麾下三十六商队各个都是精明算计、热衷各域语种方言的人才,正是大宛商会,打通了大宛与周遭的资金流动,于大宛发展功不可没。 卫哑白眼光落在相随的佩刀青年身上,个子比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高,头发沿着前额剪得整整齐齐,看起来拘谨,不太自在。他的身形不算魁梧,腰不粗,肩膀也不宽,但是一件黄呢小外衣却穿的太紧了,肩膀及腋下的线缝都快崩开,手臂通红,大概是习惯卷袖干活晒成的,也可能是卷袖舞刀。 他的刀的确是一把好刀。 刀鞘是用极为结实的纺线编成的,露出快刀的实体,弯若新月,冷若寒霜。 到现在他还未说一句话,卫哑白看出,他很注重长幼尊卑,对帖木儿敬重的紧,眼神也从未离开过帖木儿老人,卫哑白问:“这位大哥不知如何称呼?” “孜亚·合买提。”孜亚右拳稍稍放在左胸,微微致敬。 “他是我收养的孩子,原本是跟着商队学做生意,不过生性太过死板,学不精,只能耍耍刀,姑且来当我的守卫。”帖木儿声线上升,对孜亚应该很满意,很骄傲。 “想必孜亚大哥刀法自有高超之处,帖木儿先生自然高枕无忧。” “卫老板,你也挺会说话的。闲话问候就先放一边吧,刚才阿里木应把见大汗的事情告知你了,我们正要出发,顺便也接你上路。” 虽然显得仓促,但此刻出发亦无不可,卫哑白答应道:“我境外之人,不识风土人情,不闻地理文化,只担心在大汗面前闹出笑话来,请帖木儿先生到时多多关照。” “客气了。”帖木儿对于卫哑白的谈话感到满意,心想这般大的小孩能如此识趣和通情达理,也属不易,也开始相信这二人有点来头,确实值得噶尔丹大汗接见。 其实卫哑白只是靠着和社会上帮派大佬打交道的经验,再加上武侠小说中的礼数对白依样画葫芦而已,他此刻正在心里暗服自己高超的演技。 林珑也头一次看到他一本正经,像个老头子一样跟别人客气来往的,心里不住好笑,道:“那我们这就出发,怎么样?” “二位是想坐车,还是骑骆驼?” 卫哑白高兴得一拍手:“骆驼我没骑过,我要试试。” 装了这么久,还是露馅了,乡巴佬一样的,骑个骆驼就变回小孩子了。林珑无奈想道,她自己中东新疆都去旅游过,这点事情早就玩腻了。 “那我去给你们准备两匹骆驼。”孜亚看了帖木儿一会,才放心的转身离开。 不一会,卫哑白就坐在高高的骆驼背上,双峰骆驼之间有厚厚的垫子,感觉很舒适。他两只手玩握着骆驼毛茸茸的前峰,摇啊摇,晃啊晃,走啊走。而这匹骆驼的主人,手牵着骆驼,高一脚低一脚地在沙地上前行。是帖木儿知道卫哑白第一次骑骆驼,故而让主人照顾一下。 卫哑白夸道:“这骆驼好听话。” “是啊,跟马的桀骜不驯比,骆驼的性格好多了,我的骆驼从来不发脾气,而且老板你看,毛皮发亮,非常健康,他可是我家的摇钱树。”主人甩着手臂边走边笑。 林珑见卫哑白如此天真烂漫,倒也暂时忘了他是个胡乱沾染药品的小流氓,心里稍宽。眼前的沙土绿洲,宛如东海的万里碧波,倒也真如她之前来疆那般,她此刻只能找到一个词来总结此景,那边是天造地设。 “老婆,我考考你,为什么骆驼在沙漠里走的四平八稳?” 林珑这天已经被卫哑白嘴上占了十几次便宜,可恨的是根本没办法讨回,她没好气的顶道:“骆驼走的稳不稳,管我什么事情?” 卫哑白对吃瘪毫不在意:“那是因为他的脚掌扁平,所谓‘脚大江山稳’,在沙地上行走自如,对骆驼自然易如反掌,还有,你知道这骆驼峰里都装着什么东西吗?” 林珑倒也不知道这些知识,白了他一眼:“行行行,你卖弄的不错,我不知道,也不想猜。” “全是厚厚的脂肪。”卫哑白咚咚拍了驼峰,骆驼主人忍不住赞道:“老板,懂得蛮多哩,这些都是养驼人才知道的东西。” 此情此景,卫哑白一股唱腔又遏制不住,对着风沙放声歌唱: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路茫茫,雾茫茫。革命生涯常分手。 一样分别两样情。 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 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 一首《驼铃》的唱腔,在这大西北风光里,倒是十分贴切意境,在旁边同行的帖木儿哈哈笑了一声,说道:“想不到卫老板还有这等功夫,唱功扎实,声音浑厚,不知这首歌出自何人之手,词,曲皆为上品。” 林珑听到这里满腹疑问,不禁插嘴道:“老先生,您真的觉得他唱的好?” 帖木儿更是直言:“为商的最重要一个诚字,老朽绝不会说违心的话。” 卫哑白意气风发,胡吹道:“这歌是我在老家那边的好朋友作的,他叫刀郎。” 林珑笑得肚子都疼了,在骆驼背上俯仰了好几次,帖木儿不明所以,也不好追问,林珑连连摇手:“不行了,我不想听你说话了,我怕笑岔了气。”一抖骆驼的嘴嚼绳,加快了驼步,走在队伍前面。 帖木儿身旁的孜亚也好奇道:“这位刀郎朋友想必也是用刀名家,我倒是想拜访领教一下。” “不不不,他只写歌,不会刀。”卫哑白连忙解释。 不过帖木儿看林珑走远,眼神微微变化,觉得这是个时机,对卫哑白说:“卫老板,虽说今天大汗开恩召见你,但有些事,老朽还希望能请你多留心。” 卫哑白顿时收起玩心,客气道:“帖木儿会长,请但说无妨。” “其实,今日还是大宛国各部落觐见噶尔丹大汗的日子,在我们这又叫‘梗博盾’。” “梗是十,博盾在古语里是人的意思,十人会议吗?” 帖木儿点头称是,参与梗博盾的十方人员分别是北大汗,除大汗之外的其余五个部落统领,以及掌握大宛经济的商会会长、商会里影响最大的三家财阀。大宛国土还算广袤,大汗为能够及时将国家动态握在手心,每年都会举办一次梗博盾,让与会人员觐见大汗。 “卫老板,听说大汗从你手里获得至宝,觉得与你合作,对你我双方必有丰获收益,加上我商会里有一家亚达西家逢巨变,才让你参加梗博盾,但是,你毕竟是外人,所以,在会上大汗没问你的时候,请你尽量安静些,而有些事务你不便参与,我也会请卫老板你暂时离开,希望你不要介怀。” 探听国家机密,这个是极大的罪名,卫哑白才懒得惹祸上身,他当即表示没有关系,但是心里却有些发怵,自己凭什么和大汗做交易呢?要知道他来到这个世界可是一穷二白,要让大汗知道真相,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十四章 南天霸 http://.biquxs.info/ 初时卫哑白没有通关文牒,只得在城外五十里外驻扎,在驼背上颠了不到半日,这五十里路走完,就来到了大宛国最重要的王城。几十丈的城墙顶旌旗飞扬,墙上墙底都有将士巡岗,雄风赳赳,威武刚强,一位裸身巨汉擂着花红大鼓,在城墙底下的众人听的一清二楚,摄人心魄,卫哑白喝了一采:“好!” 帖木儿介绍道:“这就是大宛王城,罗布淖尔,中原的意思就是‘希望之城’。” 卫哑白生起唏嘘,罗布淖尔,就是传说中拥有罗布泊之地。一路走来,塞外风光旖旎,一片盎然生机,绝想象不到现世中此地会变成一片绝望沙海。 想到此,他心里不由得开始敬畏自然,芸芸众生,创造了数千年历史,但眼前这片繁华,化为残败的断垣落土,需要的时间,在自然面前不过沧海一粟。也许在这里,罗布泊的繁华能得以维持。 等等…… 罗布泊呢? 在路上,帖木儿曾提起大宛国的金沙河,孕育了大宛的富贵荣华,这莫名出现的母亲河,该不会就是罗布泊? 疑窦和猜测太多,卫哑白也无暇细想,反正这个世界历史跑偏,地理估计也难以与他的世界对应,有机会前去辨认也就是了。 罗布淖尔王城各开三门,左右两边的城门相对矮小,装葺也比较简单,本地平民和外城人士一律都要入关查检,行李包袱、马匹骆驼都严格搜查;而卫哑白与帖木儿一行作为梗博盾贵客,在核实关牒后,就不需要这些繁琐的关节,从正门免检进城。中间的城门气度恢弘,两边各立翠漆铜孔雀像,昂首高鸣,羽翼闪亮,迎客之姿栩栩如生,入城之时,因城门纵深,穿门而过需要百步之久,不得不在两旁点灯照明,灯火之下,城墙的彩绘斑斓夺目,卫哑白啧啧称奇,感叹王朝富饶。 帖木儿难得在这时自谦一番:“跟中原朱紫城相比,还是逊色一筹。” “朱紫城?”林珑饶有兴致语道:“你说的是紫禁城吗?” “恕老朽浅薄,并不知道紫禁城。这朱紫城是中原圣周朝都,所罗门横扫中原后,便在朱紫城行宫建政,圣周时就极为奢华,西武林继承后更加了不得,老朽只去过一次,就立下誓言,必要辅佐大汗将大宛治理如朱紫城一样富饶,如愿的话,此生无憾矣。” 不知为何,在异乡得知所谓“中原”被外族占领,卫哑白隐隐觉得有些难过,眼前繁华萧索无味。林珑还在指指点点,对大宛文化显出难得的兴趣。 正当一行人穿过城门之时,城内吹起一阕高扬的号角,帖木儿眼眉一皱,吩咐队伍驻足停下,卫哑白当即明白,眼下估计有大人物经过,需要让路回避。果然,尘嚣处仪仗队先行而出,齐声喝彩踏步,秩序如铁,刚硬坚强,健儿身后四匹骏马拉着圆顶黄帷小亭状的马车,上面坐着体型如象的彪形大汉,一脸浓密的虬髯直逼翼德,赤红的皮肤包裹着石头一样的肌肉,让人见着不禁汗毛倒竖。他穿的也是富贵豪华,一束闪闪的镶玉镂金腰带格外扎眼,脖子挂着的明珠翡翠链,一颗颗珠子赛过葡萄大小,若在现世,那就是暴发户中的暴发户。烈阳当空,车上之人不耐热,打着硕大的赤脚躺在车内,酒杯腾腾升起冷雾,应是饮冰镇清酒驱热,顾自饮酒吃果,对周遭之事毫不关心,对百姓的评头论足也置若罔闻。 四名武官分车两旁跟随,抱刀开道,路经林珑身边时,一名武官见林珑极为标致,短裙下的白腿修长可人,居然高声吹了一句哨,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模样显得下作不入流。 帖木儿脸色非常难看,林珑也不傻,直问帖木儿道:“那个人嘴里说什么不干不净的话?” “这……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林珑无名火起,差点就要拍骆驼上去理论,行动之前下意识地看了下卫哑白的脸,希望他能做点什么。 卫哑白一切看在眼里,心下顿时生起不协调感,这其中有个环节不符合逻辑,是个破绽,还是不祥之兆?他脑子转的极快,但也想不到心里的疑惑如何解答。 林珑见他怔怔出神,以为他对自己受辱之事毫不关心,落寞和委屈一下涌了上来,正打算再也不理人时,卫哑白好声道:“姑且忍他一时,过不了多久,我会问他讨回你受的侮辱。” 他的语气暖人温润,林珑气又全消了,笑道:“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她当然不会真要卫哑白上去找打,仅是要这个孩子做出表示而已。女人就是如此,生气是她,高兴也是她,这种快速的转变意味着什么,也许林珑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但卫哑白好像是认真的,他问帖木儿:“车上的人是谁?” 帖木儿非常不愿招惹这伙人,急忙道:“卫老板,你可千万别一时之气,看在老朽的薄面上,不要跟他发生冲突。” 卫哑白让他放心,安慰道:“我也不会这么傻,去惹个跟大象一样结实的暴发户啊,只是想问问他的来头。” 帖木儿稍稍放心,回答说:“昔日海都后人统一了大宛其他五个部落,荣称可汗,五个部落俯首称臣,每年都在梗博盾觐拜大汗。车上之人,就是参与梗博盾的最大南部落统领,名为象雄顿珠,不过,大宛之人,都称他为‘南天霸’”。 南天霸人如其名,权倾南方半边天,性子刚烈冲动,嚣张跋扈,但也有勇有谋,战功累累,功高自会震主,逐渐形成与北大汗南北对峙的局面。好在这人也顾大局识大体,虽对大汗有着些许不屑高傲,对大宛国倒也忠心不二,事事为大宛着想,在大宛百姓中风评不一,有好有坏。 象雄顿珠的人马远去后,众人暂时在一家驿馆落脚,这家驿馆是官家开设,只迎接准许进宫的大人物,装潢有风雅也有大气,比城外搭帐篷好多了。帖木儿要先进宫商议要事,先与卫哑白告别,并嘱咐他没事不要跑太远,免生事端。林珑笑着道她会看住臭小子,帖木儿脸色不太好,明显更为担心这个性情极为开放的外来姑娘。 不过说来也怪,林珑刚进驿馆房间就感觉困意侵袭,哈欠连连,鞋子不脱就翻身上床,闭目养神。卫哑白帮她罩好裘被,想来以后要和她相依为命,就觉得自己的能力远远不足,有些烦躁的坐在窗边摇扇子,他们的房间就在一楼,窗外胡杨胡雀分明,抬头就能望见罗布淖尔最高处,拜衣宫。 卫哑白顺手拾起桌上的围棋,独自下子,每落一次,就梳理现在的线索。为了救牧师的灵魂,却又不肯承认theone的身份,签下百万献祭的契约来到这里,林珑也被拉下水,之后,为了活命与人交易,用钻戒换生机,认识了胡蝶谜,却又因为钻戒被王赏识而召见。卫哑白摆下一圈黑子,不经意间已经把代表自己的白子围的水泄不通,他抬头看着天边,想要看穿到远空外的世界,是不是有人如下棋一样,一手安排着这一切? 但他却觉得“下棋”的人,不止撒旦,更有在学校后巷与自己初认识的姑娘,只能靠轮椅行动的羸弱少女,她反而更像一切的罪魁祸首,为什么要劝我否认撒旦给的身份,而我又为何这么相信她? “男孩,别来无恙。” 窗边出现一张脸,和自己贴得很近,鼻尖幽香绕过,卫哑白从思绪中被吓出来。 回神来,才发觉一个大宛少女的头在窗台前的花丛中突然钻出来,缤纷的骨朵空隙之间,少女长发后披,一双皓星眼眸凝望,花瓣从她如美玉、似明珠的脸上一片一片落下,一时看得卫哑白真正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是好。 “别来无恙。”卫哑白从未见过这个身带幽香、出尘于花间的白衣少女,哪来的什么别来无恙。卫哑白本想推辞,但看她一脸认真烂漫,竟然也鬼使神差的说:“别来无恙。” “还好,汉语没用错。”少女呼喇一声,离开窗台花丛,慢慢转身抖肩,将花瓣尽数弄落,那轻盈的身姿光艳不可逼视,举手投足间,身上非花香非脂粉的芬芳更为明显。 卫哑白问她:“你以为别来无恙是问好的意思?” “不是吗?” 卫哑白有些无语,我说怎么可能别来无恙,他摇头道:“不是,只有很久没见的朋友才会这么说。” 少女回头一笑,点点头:“虽然你不是很像中原人,但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她想了一下,又不禁笑道:“那你和我做个朋友,这个词就没有错了,我叫喀丝丽。” 卫哑白心里如同撞了个大钟,喀丝丽,加上这芬芳香气与贵族气质,他不禁脱口而出:“香香公主?” “讨厌,你这样很无理。”喀丝丽低眉撇嘴,轻声说:“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否则阿塔又要派人捉我回去了。还有……香香……叫起来太难听了。” 卫哑白又摆上一颗白棋,自言自语道:“这个世界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小孜亚在吗?”喀丝丽微微往屋里张望。 “那个带刀的朋友吗,随帖木儿老头进宫了。” 喀丝丽眼前一亮,灿然莹光显出诧异,脸上有可人的悔意:“早知道不跑出来了,可怜。” …… “不是可怜,是可惜。”卫哑白纠正道。 “好厉害,你学汉语学了多久。”喀丝丽跟看见神明菩萨一样敬畏。 漂亮是漂亮,就是太不会说话了,卫哑白提高声音吓唬她:“我特么就是汉族,不用学。” “可你穿衣长相都不像啊。”喀丝丽认真的理论:“我从书上看到,中原三教儒道释,每家的衣饰都和你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还有特么是什么意思。” “那叫天上地下,天壤之别。” “特么呢?” “语气词,说明我高兴。” 喀丝丽恍然大悟,脸露微笑,大声道:“我特么也高兴。” 再这么下去公主要被玩坏的,卫哑白连连摆手让她停下来:“我还是教你一些正经的。” “好的,请多教一些。” “从音韵教你,你可能会觉得容易些,我先教你《声律启蒙》第一篇,听好了。”卫哑白清清嗓子,喀丝丽隔着窗子也紧张起来,屏住呼吸等待着师父授业。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 卫哑白朗朗背诵,不停不顿,《声律启蒙》声律精巧,易于记诵,喀丝丽像是听到天籁歌声一样,怕漏了什么字,竟然动都不敢动,卫哑白念完,她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在庭院里走来走去,右手点着左手掌尽力回忆。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好厉害,跟唱歌一样。”喀丝丽不住说道。 她央求道:“再说一遍好吗,我记不住。” 卫哑白应付道:“改天我写一遍送给你。” 她显然当真了,跑到窗前伸出素手,将卫哑白拥在怀里,笑着相谢:“你真好,我爱你。”卫哑白猝不及防吃了一记波涛汹涌,脸上被温润弹性的前胸碰的滚烫,他急忙制止她:“爱你也用错了,你赶紧回去找你的孜亚哥哥去。” 喀丝丽啊的一声,同意道:“是的,我要找小孜亚,而且阿塔要来抓我了。” 阿塔就是爸爸的意思,很明显她很怕自己的严厉父亲。喀丝丽挥手道别,跑出庭院又看了一眼,提醒道:“记得抄来送我。” 卫哑白望着空空如也的庭院,那几瓣花凌落在地砖上,惹人遐想。 “撩妹功夫可以啊,臭小子。” 卫哑白大叫糟糕,林珑不知啥时候醒来了,正坐在床上,恶狠狠地看着自己,这个恐龙姐怕是要吃人了! 他赶紧哈哈道:“她一个小孩子,不懂事情,哄哄她。” “喜欢抄书是吧,把你刚刚念的抄一百遍!”林珑命令道。 “啊?” 林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卫哑白麻烦,只是心头无名火怎么都压不下去,借口骂道:“我好不容易要休息一下,你倒对着一个美女卖弄半天,吵得我神经衰弱,赶紧滚去抄一百遍见我,否则我让你死在驿馆!” 卫哑白拔腿就走:“我去找笔墨。”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十五章 梗博盾(中) http://.biquxs.info/ 当天晚上,复尔还转的帖木儿即来邀请林珑与卫哑白,入拜衣宫梗博盾之会。 拜衣宫在罗布淖尔的中心,修得最高最阔,四周皆是带刀兵卒与弓箭手环护。拜衣之意为富饶阔绰,宫内当然金装铜砌,张灯结彩,宫内大殿套小殿,纵深犹如迷宫,处处皆有虎背猿臂的武士,以及风姿绰约的婢女,俨若一方极乐世界。 梗博盾晚宴初开,在拜衣宫中心的牧勇殿举行。 大汗的王席朝南,两旁各摆二十桌,以殿中广场为中心放射排开,每席只坐两人。卫哑白一行来得早了,便提前入座,他与林珑坐在倒数第二席,他心里明了,越靠中心王座,代表在大宛国中权威越高,而帖木儿这老头子与孜亚坐在正数第三席,足以证明这商会会长对于大宛的重要意义。 除开部落统领外,与会的有商会长和商会内的三大富豪财阀,有一家生了变故无法与会,卫哑白因而顶上。而其余两家的人也陆陆续续到场,神采飞扬,洋洋得意,都是含笑与帖木儿拥抱施礼,他们都是掌握大宛国一部分经济命脉的豪绅,当然不能脱逃大汗的监控与统治。 商会的人来后,殿内的人气逐渐升暖,广场中心开始上来十二个歌舞姬,盛装赴会,服饰都为深衣与红裙相连,头戴明珠小角帽,梳着长垂膝盖的发辫,一时歌舞升平,舞姿教人目眩神迷。 卫哑白打着拍子咿咿呀呀的胡唱一会后,四个部落统领有前有后的粉墨登场,年纪都约在四五十岁间,与商会携带家眷入场不同,都是只身前来,跟随左右的只是护卫严守。林珑刚打量了四位正经严肃的部落统领,正要找卫哑白说话,却发现卫哑白已经起身走到一根柱子前搭讪婢女去了,那侍婢哪禁得住卫哑白调戏,立刻就捂嘴娇笑,林珑想要发作,但回忆起白天的莫名怒火,不禁羞涩且呆愕,我有什么资格去管教他呢? 卫哑白回来后,林珑没好气的问:“你刚刚在做什么呢?” “我打听到啊,往年梗博盾,部落统领都会带着夫人来参会的,今年却不一样了。” “这关你啥事?” “whatever。”卫哑白摊手飙英语。 紧接着,钟声再响起。 “当!” 歌舞姬轻盈的步履立时乱了,慌得立即停下等罚。四统领入座原本还在互相交谈,立马也噤声注目,如同行礼一样看着殿门,门口武士高声喊了一句大宛古语,殿下居然鸦雀无声。 在四位带刀武士簇拥下,白天见过面的象雄顿珠,权倾大宛的南天霸,昂然走入殿内。 他那颗硕大头颅前圆后方,十分奇特。数串玛瑙珠玉垂下,纵然炸裂般的黑须也遮挡不住,若不是白天见过,此刻卫哑白差点以为这才是大宛可汗,隐隐有一国之主的威势。 林珑只在意跟在他后面的带刀武士,白天恶语调戏的流氓汉子。他倒也还记得林珑,再见面时,眼角带着亵笑,歪嘴吹了一记极不礼貌地口哨,卫哑白心里反感至极,当即要站起身来,反倒是林珑冷静,紧紧握住卫哑白的手,柔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卫哑白瞪了那武士一眼,武士越发自大,然而象雄顿珠察觉,朝他挥了挥手,示意别闹事,他才微微点头,站在已经入座的南天霸身后。 象雄顿珠一到场,气氛悄然演得诡异起来,空气如同被抽取大半,众人个个如鲠在喉,不敢直视南天霸,亦不敢私下耳语,只有帖木儿会长神态稍显自然,用族语和他攀谈,象雄顿珠声音如雷,谈吐有力,同时气势逼人,也只有帖木儿这等见多识广之人,才能游刃有余的对话。 忽听得殿内乐曲再开,一排短衣宫女入场添灯,整个牧勇殿明亮更甚,此时在场所有人纷纷起立,朝着殿门弯腰行礼,卫哑白知道噶尔丹大汗即将登场,也吩咐林珑照做。斜睥南天霸时,他巨象般的身材也微微前倾,目光如电,想要把殿门看倒塌一般,也不知他生性如此,还是心中打着其他的算盘。 在大宛族语的高呼声中,统领各部落的海都一脉,大汗噶尔丹终于现了身,深沉色彩的长袍,故意做成久经岁月,破损褴褛的效果,肩头用毛皮修饰,下方的兽皮甲开胸露肚,健美的肌肉与长袍的萎靡反差强烈。向脸看去时,头发全都向后梳,高高的长髻上下晃动,深铜色的脸颊不怒自威,但略显颓态,好像心情不是太好。若要说如此形象,感觉象雄顿珠更适合御侮大宛无一事,西人不敢牧长河的美誉。 象雄顿珠与噶尔丹一前一后到场,相隔不过一盏茶时分,场上的气氛已随着一紧一驰,礼诵赞歌之中,原本被南天霸逼得不敢抬头的统领乡绅,也开始对着大汗奉承起来。嘉宾尽数入座,二十桌业已坐满。而卫哑白那桌却多出一个人来,见面就是对着卫哑白二人哈腰问好,用流利的汉话解释道,他是帖木儿专门找来的使者,虽然与会者会说汉语的人不在半数之下,但一些礼数禁忌还是需要他来提醒,以免沟通出错造成事故。 卫哑白见他汉语流畅,顺嘴问道:“兄弟怎么称呼,是中原人吗?”。使者忙还了一礼:“兄弟称呼万万使不得,小的叫昆吾,只是一名从仆书僮,自小伴随玄公子左右,生于中原,长于中原,玄公子来到大宛,成为大汗座上卿后,大汗赏了个使臣的差事。” 此时礼官已经高声致辞,昆吾便把声音压得很低:“此次梗博盾议事,想是由于卫老板你的身份特殊,就先安排与你互通商贸的论题,之后,就由昆吾带二位往宫外游览。”如此安排,自是不让卫哑白闻得国家要情了。 礼官赞毕,东面第五席留着两撇长须的老者欠身以大宛古语高声问了几句,向着卫哑白叽里咕噜问了一通,眼光饱含不解与怀疑。卫哑白朝昆吾看了一眼,昆吾当下明白,照着译道:“赞图老爷常年与中原经贸,互通有无已有数十年岁历史,却不曾见过卫老板如此打扮的中原人士,因此心下见疑。又对卫老板二人如何来到大宛有所关心,希望卫老板能告知一二。” 几句话盘算下来,卫哑白已经认定这赞图就是只老狐狸,眼光老辣,心机不浅,若是自己圆不了话,那他拆穿西洋镜可算一件不小之功,若是卫哑白能自圆其说,令人信服,还可顺水推舟互捧几句,皆大欢喜。卫哑白在现世中却也不是混得泛泛之徒,三天两头面对警察质询、流氓寻衅,应付也不是难事。他正了下嗓子,以汉话喊道:“赞图大老板常年来中原做客,想必去过的地方不少,自然也知道中华地袤物博,人文璀璨的道理,但再广的国土,也不免有贫困的地方,实不相瞒,我出生的地方甚是边远偏僻,幼时没有钱买足够多,足够好的花布制衣,所穿衣物都是断袖残衫,露肉甚多,祖训有云,‘贫贱不能移’,贫穷卑贱也不能改变人坚强的品格,长大成人后我在外奔波,也不敢相忘。”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想到之前跟阿里木说过自己遭逢马贼,想必大汗和帖木儿也已听说,继续道:“却没想到,我与妻子带着一队人马初到大宛观光旅游,顺便想与各位互通有无,却是在大漠遭马贼突袭,真正落回贫贱的本性了。” 听了昆吾的转译,赞图还是有些疑神疑鬼,托昆吾又问了一句:“劫你的马贼是哪路人马?” 卫哑白哈哈一笑,朗声道:“这也奇了,我在贵境遇袭,却反被问是何路人所做。难道不是该我来向大汗求个公道吗,要知道被马贼冲撞那是生死一线,我素知规矩,若是闭眼任人劫掳尚有生还之机,如果一个不小心撞见马贼模样,逼得那群亡命徒杀人灭口,那才真是小命难保了。我并非本事通天,实在是胆小如鼠,保命要紧。” 几句话说的滴水不漏,赞图听到外域之人被本境马贼打劫的时候,老脸微红,有些过意不去,昆吾代为传达道:“想必是‘小宛国’那伙流匪,前几年偃旗息鼓了一阵,今年倒是有再起的势头。” “小宛国?”卫哑白通晓古今野史,知道古代确有小宛之国,到这却成了流匪马贼之流,但大宛居然能忍的一帮土匪国中称国,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了。此话自然不好出口,只道:“我也不敢要求剿匪出气,只求平安回中原,之后在大宛的富贵之路,倒不急于一时。”这话,就是委婉作罢了大宛与之合作的请求,以免漏了马脚。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十六章 梗博盾(下)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口才不差,应对赞图的质询疑难,回答的圆满饱和,也让人听得舒服恭维,再几个回合下来,赞图已经显得尴尬至极。此时,噶尔丹在殿中高声以古大宛语叫了赞图的名字,并做手势让他入座。 噶尔丹首次发声,牧勇殿中所有人均是洗耳恭听,神色庄重。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再开口,却是较为流利的汉语了:“卫老板远道而为客,赞图这般刁难,实在不是待客之道,还请见谅。” “好说了。” “素闻,中原珍宝遍地,四海琅琊,奇珍瑰宝数不胜数,本汗心往已久。大宛与中原,友好通商的历史从古丝绸之路算起,已有数千载了,直至所罗门一统中原,严格管制边境往来,两境通商近年少得可怜,更谈不上能见得卫老板带过来的举世无双的宝石了。” 一语落毕,在座商贾统领均念念有词,有的点头称是,有的一脸疑惑,想见见那举世无双的宝石。林珑听到这里心下更是大惑,捏了一下卫哑白的手肘,质问道:“对了,你到底带了什么宝贝,惹得大汗亲自相见。” “呃,这个,这个,就是个小玩意,这个乡下地方什么都没见过,玻璃珠子都能说是珍宝,哈哈,哈哈哈……”卫哑白挠头轻声解释,心下慌道,这大汗可千万别把钻戒拿出来现眼啊。 哪知噶尔丹大手一挥,吩咐侍官:“快将中原的无上珍宝呈来。”一名侍官弯腰入内,得令取宝去了。 我擦。 卫哑白心里直骂娘,心里已经开始在准备数十种解释的方法和说辞。那侍官不就便捧出一个银制圆盘,上盖一方红罩。众人眼都直了,死死盯着侍官走到殿中。 “诸位请看,本汗有生之年,从未见过如此巧夺天工的宝物。” 侍官拉开红布,那颗自林珑身上摸来的现代欧洲工艺钻戒现身牧勇殿,当时就博得满堂喝彩。帖木儿向来稳重,也被这璀璨闪亮的钻石惊得有些结巴:“这……这确实是我一辈子从未见过的手艺。” “原来,这就是你献的宝物。”林珑俏脸煞白,望着殿中的钻戒,气得浑身发抖。 “恐龙姐你听我解释,当时大宛商队那群家伙唯利是图,没有好处,当真不会救……” “要好处,你戴的戒指也十分贵重,为什么不给他?”林珑看了他手上泛着惨蓝光芒的戒指,豆子一样的泪水塞在眼眶,周身的空虚压迫上来,卫哑白只觉得她被不可言喻的苦痛淹没,结结巴巴辩解道:“我的戒指……不能给他……” “原来是这样……算了……反正那个东西,我也不配。” 林珑抹泪起身,卫哑白见状急忙拉住:“你这突然离席算大不敬,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啦,你的戒指我以后想办法给你弄回来就是,实在不行,回现世我再买一个给你。” 林珑情绪波动下,身子更加虚弱的厉害,双足一麻,起立不得,瘫倒在他怀里,泣道:“我只是……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哭而已。” 好在统领商贾均在欣赏瑰宝,满堂喝彩中,除了昆吾在旁莫名其妙外,鲜有人注意林珑举动,卫哑白轻拍她后背:“都是我的错,你就别哭啦,那戒指肯定是你男朋友跟你求婚的。” “别……别说了,都说我不配。” “配,绝配,那真是郎才配女貌,西施配范蠡,国色配天香。” 林珑气得快晕过去:“你不懂,快别说了。” 卫哑白只得住嘴,环着林珑心下烦躁,环视瞥眼间,瞧着象雄顿珠正隔着人群死盯着自己,活脱是猎人盯上上好麋鹿的眼光,明晃晃的跟刀子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汗。”南天霸只吐一字,他称呼噶尔丹素来只用一字,这一开口,殿中就哑然无声。 “南统领,什么事?”噶尔丹沉声问道。 殿中气氛再次微妙紧张起来,象雄顿珠站起来,咚咚咚咚,一脚一脚向卫哑白桌走过来,身材巨大的他让卫哑白压得透不过气,好像地上都跟着震动,昆吾吓得四肢着地趴到,瑟瑟发抖。 “我看到的,却是天下少有的宝物。但是,我觉得这卫老板手上戴的,更是非同寻常的东西。”说完他已经来到卫哑白面前。 林珑早就止住哭声,只是泪流满面显得难看,转过身去让卫哑白来应付。卫哑白站起来,啧了一口气,道:“我戴的只是不成气候的小玩意,入不得南侯爷的眼。” “非也。”南天霸拿起桌上的葡萄酒,边往杯中倒入边说:“虽说我是粗人一个,但却对奇珍异宝颇有研究,殿中所呈的宝物,奇在工艺举世无双,材质却是还能开采到的金刚石而已。但你手上所戴之物,泛着蓝紫光芒的瑰宝,其材质,我相信不只是我,整个世上,都没人能知道到底是什么。” 卫哑白倒吸凉气,撒旦给的戒指他自己也研究过,的确从未见过这种材料,非宝石非金属,简直就像流动性异常小的不明液体,被禁锢在戒环中,诡异非常。这象雄顿珠好生了得,这么远就能瞧出端倪所在,实在是个可怕的人物。 象雄顿珠举着两杯酒,敬道:“卫老板,我敬你一杯。” “岂有此理!”帖木儿拍桌道:“大汗还高居上座,仍未请酒,你这举动是何用意!” 噶尔丹神色沉重,示意帖木儿收声,看象雄顿珠如何收场。 卫哑白心知若是自己露怯,估计逃不出这巨象的手心,将酒杯接过:“那就谢南侯爷了。” 二人都仰头将酒灌入,一气呵成,卫哑白喘了个大气,赞道:“好酒。” “呵,这酒也能配得个好字吗?”南天霸躬身向大汗行礼道:“若说美酒,汗宝窖里所藏‘神女泪’才是大宛佳酿,不知今日梗博盾上,我们是否有幸能再尝仙酿?” 赞图擦了擦嘴边的口水,“上次得饮神女泪,才是十年前梗博盾的事了,那滋味真叫老头子无法忘怀。” 噶尔丹双手一拍,“去取一坛神女泪来。”他谋算许久,不知道南天霸今日喧宾夺主到底有何用意,你要演戏,本汗就陪你演下去。 南天霸又是一礼拜:“谢汗赏赐。” 他又对卫哑白道:“卫老板,不知可否将你戴的宝物借我一观?” 给,还是不给? 若是不给,那就是摆明不把大宛国和这头大象放在眼里,若是轻易给予,恐怕是刘备借荆州有去无回。 众人都看着卫哑白,十分期待他如何应对。 “若是喜欢,我大可以送你。”卫哑白五指朝天晃了晃,“但是,俗话说万物皆有其主,当它主人,起码得知道它为何物,若是南侯爷您能说出此物来历,我这不成器的戒指,双手奉上。” 帖木儿在旁点头赞赏这番言语,对孜亚说:“向卫老板学习,你少得就是这分气度。” “哼,我方才已经说过,此物在世间绝无仅有,你不告诉我,大宛之人都不会知道其来历。” “那倒未必。”噶尔丹插话道。 “喔?”南天霸道:“莫非汗知晓这是什么宝贝?” “本汗心里已有定数。” “汗果然博闻强识,还请赐教。” 噶尔丹摇头摆手,故作推辞道:“本汗是君子不夺人所爱,不忍再要卫老板一件宝物,南统领喜欢的话,请自己想办法。” 这分明就是在调戏南天霸,卫哑白暗自叹道:“以前的宫斗剧都白看了,宫廷的政治角力,嘴仗交锋,可比电视上的吓人多了。” “哈哈哈,也罢,也罢。”象雄顿珠喜怒不形于色,回原位坐下,这时,殿上有人通传:“喀丝丽公主到。” 林珑在一边梳理泪痕,打点完毕后,坐在卫哑白身边,满身的负面情绪,一言不发,卫哑白再也不敢招惹她。 此时,列队走进殿内,大宛公主走在最前边,身后两名侍官共抬着一尊琉璃酒坛,正是之前与卫哑白见过面的喀丝丽。 肌若凝脂,灿然荧光,洁白如玉,皓如白雪。喀丝丽婀娜款款走上殿,大宛古语说得犹如轻歌一般嘹亮起伏,昆吾译道:“公主说她亲自为大家斟酒。” 众人大加赞赏感谢,噶尔丹听到所有人都在夸赞喀丝丽的美貌,心下也大为欢喜,自喀丝丽母亲撒手人寰后,这是头一次让公主与王公大臣见面,噶尔丹忆起他们当时盛赞喀丝丽母亲时的场面,怀念故人,唏嘘不已。 孜亚隔了半晌,眼鼻眉口全带着浓情的笑意,呵呵痴喜,帖木儿阻拦不得,十分伤脑筋。 卫哑白初时见到公主颇为激动,然而再看下去就觉得隐隐不对,这喀丝丽公主的情绪显然不高,眉宇虽然端庄,但总带着雾一般的愁容,不下于身边摆着臭脸的林珑。之前见到时她还是天真烂漫,让人又怜又爱,怎的现在感觉全场的人都欠她几百块一样。 林珑心情本就不好,看见这羊脂雕成的美人令卫哑白若有所思,咬了下唇,外加闷了一口葡萄酒。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十七章 南天惊变节 http://.biquxs.info/ 喀丝丽左手拂维袖,佩戴叮当悦耳的金器,耳后明珠,项上玛瑙,将全场人的目光牢牢吸引住。接过侍官递来的白石酒提,从噶尔丹开始,一个一个的以酒提舀酒,将亮紫色的神女泪佳酿缓缓舀入杯中,酒香体香,让人沉醉。 噶尔丹趁着喀丝丽上酒期间,对卫哑白摊了牌:“诸位都见过这位卫老板的珍宝,想必都对他尊贵的身份不再有疑问。卫老板,本汗有个提议,本汗会赠与你粮食、盘缠、宝马和一支卫队,安然护送你回中原,之后,卫老板亲自再临大宛也好,托人运作也行,烦请带一支你的商队和珍宝来,与我大宛交易互惠,你看如何?” “这。”看来大汗已经无视自己先前跟赞图所表达的婉拒,这几句听着是问询意见,实则已经在发号施令了。通商之事太大太远,自己毫无经验,但也没道理为这个虚无缥缈的事情现在就跟大宛可汗撕破面皮。 为今之计,只能先应允下来,他日怎么甩锅、怎么扯皮怎么糊弄,且待以后打算。 “大汗盛情,不敢推却,先行谢过了。”卫哑白作揖长拜。 噶尔丹大喜,兴致高涨:“好,好的很,喀丝丽,快给卫老板斟满,我们大家一起喝一杯。” 喀丝丽刚好走到卫哑白这一桌,白石酒提正舀满,刚要倒入,看到卫哑白嬉笑着朝她挥手:“香香公主,又见面了。” 香香公主这个名号,喀丝丽只在卫哑白那听过。忽然这么一叫,喀丝丽立马认出眼前的人。酒提差点没拿稳,狼狈的怔怔道:“你怎么来这了。”她又瞧了林珑一眼,顺嘴问道:“还带了这么漂亮的姐姐干什么?” 林珑正气苦,刚要冷嘲热讽几句,忽听到一国公主说自己美,颜面转红润,破涕为笑,娇娇谦虚道:“哪里漂亮了。”卫哑白都看傻了,说:“我刚才一直在想怎么哄你,没想到就这么简单?” “呸,你都是在想这位香香公主吧。” “是啊是啊,我满脑子都是美丽的香香公主,还有东西要送给她呢。”说完卫哑白拿出一本手工线装的册子,先前一直插在裤腰间,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字,纸张皱巴巴的,装订得极不走心。 “这是,什么?”喀丝丽奇道。 “手抄板《声律启蒙》,恐龙姐罚我抄一百遍,我就完成了一遍,这么巧遇到你,就给你兑现了吧。” “云对雨,雪对风,晚……”喀丝丽心再也无法平静无波,不知所措地一松手,酒提当啷落地。噶尔丹大奇:“喀丝丽,怎么回事?” “我不小心的。” 喀丝丽悄悄收下册子,拾起酒提,慌慌张张给卫哑白和林珑舀好酒,满怀心事的劝道:“酒少喝,伤身体,要不然。” 卫哑白点头答应:“不过你语法又错了。” 孜亚在对桌全看在眼里,胸口像一直被人拉扯住一样,不是很好受。 卫哑白才不会注意到对桌孜亚醋意漫漫的目光,将酒杯拿过细细观色品评,神女泪虽是蓝紫色,但清的见底,杯中花纹一览无遗,脸上倒影毛孔都能数来,的确少见。 刚要对林珑吹几句美酒望闻之法,她指着自己的手指疑惑道:“怎么戒指突然亮的这么厉害。” 果真那黏度超高疑似液体的宝石亮的出奇,几乎有原先的三倍。它在接过酒后就如此……心念一动,卫哑白将手移开桌面,那戒指亮度稍稍减弱,但仍旧十分惹眼。他看着匆匆退下的喀丝丽,好多个念头在脑海中演绎,喃喃说道:“难道酒真的要少喝?” “留个心眼,恐龙姐,一会这酒一滴也别喝。”他附耳对林珑叮嘱。 “为什么?” “我好像弄明白那封信的两个词是什么意思了。” 林珑本就是极老练的干警,意会到有一丝不妥,问:“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顺利的话,他们喝完酒,开他们的国是会议,我们闪人。” “不顺利呢?” 卫哑白开玩笑说道:“那你可千万要保护好我。” “什么时候了你还耍无赖。”林珑下意识往腰间枪带一摸,又马上掐住卫哑白后脖颈:“我的枪是丢了,还是你拿走了?”枪支不是玩具,她的确着急异常,箍的卫哑白龇牙咧嘴求饶:“在我这,在我这,那时你昏了我借来防身。” 我也是糊涂了,这么久才注意到,林珑放开卫哑白,狠狠说道:“还给我!” “还不是时候。” “少来这套!” 伤脑筋。卫哑白一把搂过林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现在,盯死那个调戏你的流氓武官,别让她出你的视线范围之外,如果有事情,我们就这样那样……” 林珑在她怀里一个心怦怦乱跳,卫哑白说完之后对她左看右看:“你别躲着我眼睛啊,我说的你明白没有。” “哎呀早明白了离我远点!” 噶尔丹在殿前站起举杯:“来,祝我们与中原的贸易恢复繁荣,重现丝绸之路那样的辉煌,大宛长久富足!” 众人跟着举杯高唱古大宛短谣,卫哑白和林珑有样学样,同时乘乱悄悄地将神女泪或洒或倒,去掉大半杯,最后,跟着其他人仰头装作饮酒模样,戏份做足,倒没惹人注目。 岂料刚回座,噶尔丹就着兴致问卫哑白:“卫老板,你觉得神女泪倒是如何?” 林珑在旁边急的要跳起来了,这让他怎么编? 卫哑白硬着头皮胡说起来:“这让我想起了中原第一名酒茅台,酱香突出,幽雅细腻,酒体醇厚,回味悠长。” 噶尔丹大奇:“茅台?本汗从未听过,但这神女泪辛辣暖口,前后劲头都十分充足,怎么会让你想起茅台。” 卫哑白赶紧改口说道:“对啊,我于中原喝得都是茅台这样的柔酒,头一次喝得神女泪这般,两相对比,当真是大宛佳酿更胜一筹啊!” 众人听罢,纷纷赞赏卫哑白有见地,为神女泪而长脸不少。 林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意思是,没见过你这么能吹的。 一杯过后,卫哑白识趣的请求退场:“酒已尽兴,我知道大汗过后还有机密要事共商,不便就留,这就告辞了。” 噶尔丹道:“正是如此,昆吾,就让你带卫老板游览下罗布淖尔。” 二人正要溜之大吉,象雄顿珠突然留住他们:“慢。” 终究躲不过去,卫哑白强自稳住:“南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噶尔丹微微不悦:“南统领,接下来要共商七八个议项,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汗有所不知,是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向卫老板垂询。” “你们梗博盾后私下相商便是。” “不必。”南天霸眼放精光:“卫老板可否赐教。” 别无他法,卫哑白只得道:“知无不言,尽力而为。” “好,我听说中原未陷落之时,前朝都推崇五伦八德之道,不知能否告知,何谓五伦八德?” 林珑小声道:“这红象在搞鬼,你搭话小心些。” “五伦是指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八德是指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五伦八德,人伦之道。” “不错,君臣有义,父子有亲,夫妻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别。不知我对五伦的理解对不对?” 卫哑白只能如实点头:“想不到南统领对中原文化研究不浅。” “十年前,大宛国发生部族叛乱,大月氏部族破敦煌,杀乌孙,自立为国。当时,大宛最勇猛的将领正出征高昌。勇将之父临危受命,拖着近七十的残病之躯,亲率三万大军平乱,最后死在与大月氏的沙场之上,我问你,这位老将能否担得上五伦八德。” 卫哑白看到席上的人脸色无不大惊骤变,剑拔弩张的气氛紧绷全场,噶尔丹靠在兽皮椅背上,徐徐说道:“南统领说的可是摩羊古老统领。” “还有其他人吗?” 卫哑白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单是君臣之义,摩羊古老统领就已俯仰无愧。” “但是你不觉得我说之事其中有蹊跷?” “有,不敢说。” “尽管直言,我保你无事。”象雄顿珠凶相已出,林珑看他已如同红面恶鬼,担心她和卫哑白二人此番凶多吉少。 “个别关窍何必说破,大宛将士骁勇善战,能出征之人不在少数,何苦偏让七十高龄的重病老统领出征。”卫哑白说到此处就不再点破,十年前大汗应该也是噶尔丹,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担心摩羊古功高盖主,乘机除去,而南天霸恨得咬牙切齿,恐怕摩羊古便是他父亲。 “大宛男儿,马革裹尸,原本算死得其所。但是,当年梗博盾却得出决议,摩羊古出师不利,大月氏迟迟未破,竟然将其一家减俸削权,卫老板,请问这是否符合五伦八德?”象雄顿珠咄咄逼人,实则已经在对噶尔丹大汗威言恐吓了。 “摩羊古之妻年近九十,坚持活到现在,就盼能在有生之年得个公道,而这公道,又该如何给予呢?” 此话已经是犯上作乱的战帖了。 满殿皆惊。 噶尔丹临危不乱,直视象雄顿珠:“南统领以为,该怎么给摩羊古一家公道?”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十八章 危如累卵 http://.biquxs.info/ 其余与会人都似泰山压顶,大气也不敢喘。北大汗声如狂刀,傲道:“列位,十年前梗博盾的决定,有欠摩羊古公道吗?” 肃杀气氛中,卫哑白偷瞄众人,神情百态,各有乾坤。有的忿忿不平,不满南天霸谮越之行;有的面如枯槁,吓得不轻;有的则不动声色,一副暗中观察以求获益的嘴脸。看来噶尔丹纵然天威有余,手下人心却不是铁板一块,这也许就是南天霸敢发难原因之一。 噶尔丹道:“梗博盾一年一次,从摩羊古失利至今,已经再开了九次。南统领啊南统领,你的公道去年不能讨,十年前也不讨,偏偏今日来跟本汗要,莫非是循本国十年翻息之俗,想让本汗连本带利都还给你?” 象雄顿珠不气反笑:“父亲死后,头三年,我削军十万,让他们弃戈从耕,帮助南疆恢复元气;次三年,再削军十万,深入西南拓荒,踏平芜毛之地,修建新城;再三年,复削军十万,逐年游牧,北上迁徙,最后一年,只留一万精锐驻守统领府。” 林珑云里雾里,问道:“他每年削军,兵力只剩下一万了,哪来的资本嚣张放肆?” 卫哑白叹道:“你不懂,从三十万到一万,并不是自废兵力;而是对外示弱,放松敌对势力戒心,暗地疯狂扩张得到新版图,新势力,到最后全民皆可为兵,也就无须明着征兵了。” “这么说来,这头大象为今日之举隐忍准备了十年?” “恐怕是这样的。” 噶尔丹恍然大悟:“你……”悠然说道:“很好,如今水到渠成,时机已到,是想兴兵造反了?” “中原有句老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卫老板,是也不是?” 卫哑白苦笑道:“我只是个吃瓜群众,你又何必硬塞给我一颗黄莲?” “答得风趣。”南天霸道,突然他放高声调,示意在场的所有人倾听:“摩羊古曾流浪中原二十年,深受君臣之义影响,汗要他死,他肯定也会二话不说自尽当场,汗又何必以战败之耻折辱与他,这份窝囊,我定要讨回。” 话说到这,象雄顿珠突然左膝跪地,叩首三响:“恳请大汗还摩羊古十年公道,为他守陵十年。” 这番行动言语,着实让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守陵十年?大宛国是紧要,怎可荒废。”噶尔丹明知故问。 “如果汗信得过我,我将暂时掌权大宛,十年之后,必然将权位双手奉还。我保证,这十年间,大宛的发展速度不会逊于南疆。” 好奸的心思,好狠的手段。一番说辞冠冕堂皇,卫哑白从未见过能将造反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不要脸的人。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今日梗博盾,恐怕我象雄顿珠会必死无疑,血溅牧勇殿了。” “南统领,十年时间,你的确是变了。从前你有勇无谋,遇事容易过分上头,今日看来却心思缜密,说话滴水不漏,始终不愿明着说出以下犯上的言语,免得落人话柄。摩羊古在天有灵,想必十分欣慰。”噶尔丹终于诚心诚意地赞赏了南天霸一次。 噶尔丹话锋一转:“但是若这么随你之意,守陵十年,恐怕惹得人心大乱,外有西武林对金沙河流金资源虎视眈眈,内有小宛国流窜为乱,这个位置,本汗退不得。在场各统领和商会会长,也不会同意我离开。” “在座佳宾,我说的是么?”他也提高了声调,示意在场的人表态。 帖木儿第一个站出来,躬身大拜:“大汗说的极是,大宛内忧外患,千万不可急流勇退。” 这个商会会长于自己是莫逆之交,噶尔丹对其十分放心。但令他意外的是,其他统领和商会主事,居然都低头不语,似是不愿出言支援。 “其他人,是在害怕南统领,还是真想要本汗退位守陵?” 卫哑白已察觉问题不妙了。 象雄顿珠再次叩首,道:“请汗体恤摩羊古一片忠心,还他一个清白。” 情急中帖木儿喝道:“南天霸,你这是逼人太甚。” “帖木儿,你且冷静。”噶尔丹仍没有露出半点惊慌神色,但是对在场的人员心怀失望,叹道:“也罢,你们若认为南统领言之有理,就跪在他身边,我绝不降罪于你们。” 除卫哑白、帖木儿外的七方首领面面相觑,终于稀稀落落地跪倒在象雄顿珠身边,齐声讨饶道:“请大汗恕罪。”虽是讨饶,但情势已成为联合逼宫造反之局了。卫哑白没有轻举妄动,倒是昆吾不慌不忙,走到人间徐徐以中原礼跪了下去。卫哑白不禁笑道:“想不到你一小小向导翻译,做决策也倒果断。” 象雄顿珠嘴吐威胁言语:“卫老板,你这是认为摩羊古罪有应得,不该沉冤得雪吗?” “此话说得差了,本来大宛国事外人不便插手。” “若是我一定要你表个态度呢。” “没态度就是我的态度。” 噶尔丹铮铮道:“我大宛屹立不倒不下百年,纵是西武林也不敢挥师来犯,却没想到,众统领明事理,辩忠奸的能力却还不如外来浪人,可笑,可笑啊!” 一声可笑后,牧勇殿跟起一声号角,从二层深处森森然召出无从计数的骁猛军士,每人都带着一弓一箭袋,如蚁群涌入牧勇殿,不一会就将二层全部围成两排,内排蹲下,外排站立,全都箭搭弓上,拉弦满月,军令一出,殿下之人任凭本事通天,也得被射成马蜂窝。 跪下的赞图吓得魂不守舍:“大宛狩弓天。”所有人都不敢妄动,生怕下一刻身上就布满箭孔。 “漫天箭雨破万敌,在唯一一次发生的战役中大败西武林后,狩弓天精锐一向只在边境卫敌,汗悄悄调回狩弓天,想必是早料到会派上用场。”南天霸也未有动作,依旧单膝跪地低头说道。 “你十年如一日,我也不曾荒废。以往为不错过梗博盾之后的焰火会,列位总会带妻子家眷前来,这次却全部单人赴会,如此反常的举动,怎么能不让我怀疑。” 林珑心中一动,这段说辞有点耳熟。原来开会之前卫哑白也说过这话,难道他那时候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妥了。卫哑白在她的注视下敲敲努了下嘴,示意她一会照他的指示行动。 “南统领此时也许会想,就算狩弓天万箭齐发,总会对误伤本汗有所顾忌,你一代战神,和其他统领联手总还有一战之力。”噶尔丹走近南天霸,望着他硕大的身躯,似要断绝他的幻想:“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咯丝丽为你们斟的酒中,下着中原苗疆的奇蛊,饮入后若妄自催元,蛊虫立即孵化入脑,药石罔效。” 帖木儿一瞬间愣了,大汗为求自保,暗地调动狩弓天情有可原,但下蛊此举不论在武林或是战争,是比下毒还不入流的勾当。自己对大汗一片忠心,自然不担心得不到解药,但这样做真的太失战士品格了。再回神看过大宛公主,她脸上犹如打了蜡一阵惨白,双眼完全失去了神采,也许是听到自己下蛊造成的恶果心下崩溃了。 林珑暗自松口气,小声道:“还好我们没喝,我听说苗蛊恶毒邪门的很。” “你不是人民警察吗,怎么也信这种东西。” “谁说我信了,我只是听说……还好这个大汗技高一筹,看来我们站队大方向上是正确的。” “我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噶尔丹再一次质问各统领:“蛊只有解法,没有解药,我再问一次,你们还认同南统领的做法吗?” 帖木儿原以为这帮鼠辈定会痛哭流涕地讨饶,但一声问话过后,依旧没有任何变化,那帮人像一堆树桩一样一动不动的跪着,无声地抵抗着大汗的威仪。 噶尔丹修养再好,也无法忍受没有台阶下的狼狈处境,高喊道:“狩弓天准备!。” 上百神箭手动作完全一致,箭尖全指向象雄顿珠。 “汗,我劝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你也得说出一个我放过你的理由。” “错了,今天不是汗不放过我,而是我象雄顿珠和各方统领,不会放过你。”南天霸脸色煞变,笼罩着一层黑气,慢慢站起,就像一头棕熊起身欲做一搏。 “一队,箭来!”噶尔丹怒极下令。 “呵,若是有半只箭听你的话射来,我象雄顿珠自尽当场。” “什么?” 别说是箭,就连羽毛也没掉半根。 “箭来!” 一声尖啸破空,一支冷箭从二楼疾飞而过,竟然直直钉死在噶尔丹的脚边,多得半分,便有受伤之虞。 帖木儿心中大叫不妙,旁边的孜亚也立即明白,狩弓天叛变了! “狩弓天,告诉汗,你们的箭对准的是谁。” 机括一摆,狩弓天已全部围着噶尔丹。 噶尔丹又惊又怒:“南统领,你算计的好,但是我不明白。” “狩弓天为何会背离汗,我会在出发守陵前告诉汗的。”象雄顿珠双手一扬,直言道:“请汗拟书昭告大宛,暂隐十年,已安人心公道。” “做梦!”噶尔丹怒红了眼,已决意拼死一战。 “我劝汗再冷静些,现在中了蛊的非是象雄顿珠,而是汗。” 惊人一语犹如晴天霹雳,帖木儿全身冰冷,心里恨道:“南天霸早有准备,我就算一死,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不可能!” “试我一拳便知。”象雄顿珠吼啸间,雷厉一拳暴出,刚硬之力尽数打在噶尔丹右肋,噶尔丹原想催元抵挡之际,脑中一阵异样疼痛传来,当下分神躲闪不及,腹部震荡受损,咕哇一声,一抹血水吐了出来。 “阿塔!”喀丝丽不管不顾,挡在噶尔丹前边,象雄顿珠第二拳来势立即收了回去。喀丝丽眼眶流出泪水,摇头说道:“你说不会伤害阿塔,你说不会的……” “我并无杀汗之意。”南天霸迈开脚步,走到噶尔丹的首座上躺着:“帖木儿的人给我跪下,其他的,可以回原位上坐了。” 喀丝丽拿出丝巾给噶尔丹擦拭血迹,不住的哭道:“阿塔,对不起,阿塔,对不起。” 噶尔丹长叹一口气,已经知道为何南天霸没事,而自己反而中蛊的原因:“咯丝丽,怎么会这样?” “阿塔,我不想嫁给西武林骑士,都是我不好。” “别自责了,我不怪你。”噶尔丹和蔼慈祥的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儿,握住她的手让她心安。 卫哑白也明白为何喀丝丽斟酒时怏怏不快,象雄顿珠居然有如此心计,倒让卫哑白吃惊了。 正思量间,南天霸麾下那名举止轻佻的武官已朝他们二人走来,趾高气昂道:“喂,是耳朵聋吗,帖木儿的人到那边跪下。” “中文说的不错啊。” “自小就学的。”他拔出刀晃了一下,对林珑不怀好意地笑道:“这样才能跟美人更好的沟通嘛。” 说着他的手就向林珑身上摸去。 林珑哪里受得了这个气,脚立刻就要来一记横扫,哪知象雄顿珠一拍桌子:“大胆,给我归队!” 武官咽了一下口水,悻悻然退下。 “卫老板,你是要站着,还是要选择跪下?” “唉,帖木儿老爷救我一命,我实在不忍心弃他不顾。”说完,他拉着林珑的手,单膝跪在了帖木儿和孜亚身边。 林珑气得手腕发抖,卫哑白轻轻拍她手背,让她冷静:“照我说的,见机行事。” 帖木儿感激的看着卫哑白,悔道:“卫老板,全是我害了你。” “说这种话毫无意义。我觉得你赶紧安抚一下孜亚老兄比较好。” 孜亚的手已经握在腰间长刀,看着伤心欲绝的喀丝丽心如刀绞,恨不得马上冲上去一刀砍了南天霸。 “孜亚,不要白白送命。” 说话的片刻,牧勇殿的宫女,部分忠于噶尔丹的侍卫已经被全部逼到一起跪下,稍有反抗,皆被一支冷箭贯脑,狩弓天箭不虚发,令人心惊胆战。 噶尔丹与女儿站在牧勇殿间,南天霸也毫无逼迫下跪之意:“汗,我不敢折你威严,你可以站着。” “惺惺作态。”林珑小声骂道。 “不要说无用的话了,我只有一个条件,放过喀丝丽,下来与我决一死战,就算不能催元运功,我宁愿战死,也不愿屈服。” 临危不卑不亢,依旧一副傲骨。 “只是我死也要明白,你们这些坐在位子上的统领,为何要跟他沆瀣一气。图谋不轨,分裂作乱,不怕大宛后人耻笑吗!” 座下一名统领叹道:“汗,金沙河是天赐之宝,贯穿大宛国土,照理说来,各部落族民都有权开发,然而汗却派兵严守,以强硬手段不准各统领动一分一毫,只是每年分配那点可怜的额度,自己独占挖炼金沙的权益好处。我们各统领实在不服啊。” “混账!你们什么时候见到我噶尔丹独占金沙河了?你们……你们不知道这河是……”这河是什么,噶尔丹却戛然而止,硬生生扭转话题:“过度开采,必然招来祸端,遗害后人!” “可笑至极,当我们几方统领都是小孩么?” “我觉得大汗说得对,在我们那有句话叫可持续发展。”卫哑白插嘴。 赞图打断了他的说话,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古语。 “喂,那位站队到南天霸的机智向导昆吾,帮我翻译一下。” “闭嘴!”昆吾学起赞图的口气,还真帮卫哑白传译道:“忍你很久了,大放厥词的中原浪人,自己都国破家亡了,还来插手大宛国事。” 卫哑白反而觉得好笑:“我是真的不想插手,赶紧放我走。” “我象雄顿珠绝无杀害北大汗之意,跪着的诸位,只要在一场比试中获胜,任何人都有机会离开。” 听到这里,噶尔丹已经迫不及待道:“南统领,下来与我斗个胜负。” “你和他们都身中奇蛊,武脉再好,功体再强,不能催元怕是连我一拳都接不了。我自是不会占你们便宜,跟你们斗的,是我日前捕获的珍奇宝物。” 话说完,牧勇殿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嘶吼。 卫哑白听辩出来:“喂喂,别开玩笑吧,这声音分明是……” 从殿外走进一直硕大的生物,覆盖着厚厚的毛皮,项上拴着一根极粗的黑铁链,喘着粗狂的气息—— “分明是一只狗嘛。” 一只高过人腰间的凶恶獒犬,走到牧勇殿中。 “你们的对手是我刚养的‘兽元獒’。” 噶尔丹一天之中已遇到了很多个不可能,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兽元?不可能。”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十九章 兽元獒 http://.biquxs.info/ “阿塔……什么是兽元?” 兽元獒一见到如此多的人,立刻开始狂吠起来,四肢向沙包一样梆梆与地面撞击,后面足足有三人合力拽着铁链,喀丝丽极怕恶犬,担心他们一拉不住,就会朝自己冲来,紧紧抱着噶尔丹。 “想必大汗十分清楚,八元之中,兽元之所以排最末,并不是因为威力过弱而排名最后,而是万物之中兽的灵性低,修元成型的可能性最小,但是如果有兽习元,那么他们会变得更残暴,更嗜血,更懂得杀敌的技巧,更有甚者,能与人元一抗高低。” 喀丝丽顿时明白,此战必定凶险异常,急忙求道:“阿塔,千万别去,太危险了!” “机会我已经给了,你们在场的谁想安然离开牧勇殿,便上前来接受试炼吧。” “我们都中了蛊,无法运功催元,单靠蛮力怎么可能与兽元獒匹敌,你这样做也不怕被大宛子民取笑!”帖木儿质问。 “如果汗真的怜惜你们的安全,那么他自会拟书让权,昭告天下。” 北大汗哈哈笑道:“大宛战士只战不降,今日跟着我噶尔丹的勇士,哪个会是贪生怕死之辈,南统领说这话是在折辱他们的品格。” 这时一个跪着的武士昂首起立,以大宛古语不断高呼,对着噶尔丹锤着自己的左胸口,粗犷的眉宇间流露着悲怆。 噶尔丹自是明白:“你要以血肉之躯,一搏此兽,耗其体力,好让之后的兄弟有一线生机。你叫什么?” 那汉子回了名字,便朝着象雄顿珠啐了一唾沫,伸手示意要一件兵器。 他得到了一把利斧,走到殿中,兽元獒见到带武器的人,疯意更甚,涎水从银色的獠牙间留下,吼声沉重拍得耳膜轻嗡作响。犬后栓链三人似乎再也拿不住链子,一人颤微着拿钥匙解开链子和项圈之间的锁,兽元獒感到自由之后,向前跃了一大步,落在利斧武士五步之外。 持斧武士此刻才发现这恶犬比自己想象的高大许多,如果站起来较自己的熊虎之姿还要健硕,而兽元獒注视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轻蔑和不屑,喘气都能露出讥讽地气息,四足皆是带出倒钩一样的爪牙,普通犬类哪有如此狰狞的脸孔。 “格格格格格格……”兽元獒用喉间的声带发出低沉的声音,听着像是挑衅的笑声,也像是享受杀戮的喜悦。持斧的武士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壮胆,身法不敢犹豫,跃起挑斧,做出最快的下劈一击,誓要一击奏效。 哪知兽元獒身形虽巨大,反应和弹跳异常惊人,稍屈腿便腾地而起,卫哑白就只看见一团毛茸茸的鬼影与斧刃一刹交错,持斧武士第一劈已然落空了。一人一犬同时着地,但兽元獒落地、扭首、转身一气呵成,身法比武士快得实在太多,“呼!喝!”武士刚要抡斧掉头,犬吼已至身后,武士只感到一股雄厚无匹的巨力压在自己脊背上,心慌意乱,奋力往前一扑想要脱逃犬爪。 惊人一幕血涌当场,兽元獒的爪牙锋利无比,已经刺入武士肌肉,用力挣脱之下,武士的后背连皮带肉与衣服一同被扯下,居然只是一击,两块巴掌大的肉片就被巨犬挠掉。卫哑白大惊失色,吓得捂住嘴不敢直视,林珑从事刑警多年,再凶残的案件也碰过,倒是经受的住,只觉得此兽的残忍和力量,分明和狗熊有得一比。武士被活剥生剜,此刻痛不欲生,心惊胆颤,这名虎背熊腰的大汉此时也痛哭流涕,但仍不肯屈服,转身用尽全身气力横斧冲去,兽元獒杀得兴起,直接扑倒武士,咧开大嘴直接咬开他的血管,颈部动脉血流如注,武士毫无反抗之力地横死当场。 南天霸既不逞凶,也不得意,朝兽元獒呼喝道:“住口,坐下!”那恶犬听得声音,竟也收拾了恶性,朝着南天霸端坐起来不住的用舌头舔舐自己的鼻尖。 “将这位壮士厚葬。”南天霸粗眉一拧,叹道:“汗,你又何必让更多的同胞这样枉死。” “呸,惺惺作态,令人作呕。”帖木儿怒斥。 卫哑白刚从感官刺激中回过神来,望见南天霸的神情,感觉他虽然咄咄逼人,但疼惜同族的神色不像作伪,觉得深宫中的权利争斗,更多的是因为立场不同,不见得都是大奸大恶之辈。 几名武官将现场清理后,南天霸又问道:“有下一名勇士吗?” 孜亚解下腰间佩刀,站到殿中。 象雄顿珠好生打量孜亚一番,问:“你多大?” “十六。” “你若想活到十七,就退回去。”南霸天劝道。 他看了一眼喀丝丽,冷冷道:“我如果胜了,放了公主。” “你如果胜了,你和她可以立刻离开,我说到做到。”象雄顿珠招呼武官给他一杯酒:“你如果死了,公主虽然不能放,但你的主子帖木儿,可得一命。” “我是不是该多谢你?” “这是你应得的。” 喀丝丽知道此时根本无法劝说孜亚放弃,看着他坚毅的眼神,心里才涌动出一阵感觉,从小相识的孜亚与自己之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份不可或缺的情感。就好像是包裹在心里,只在今天心碎时才露出一角。 解下缠在弯刀上的布条,将右手与刀绑在一起,刀身冷冷,映着孜亚·合买提不屈的决心。 兽元獒见敌,由坐变躬伏,立起尖耳等待指令。象雄顿珠响指轻弹,那兽腾空乍起,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这犬的身法,林珑警队中也有经历过驯缉毒警犬,根本没见过犬类会有如此爆发力。孜亚原想横刀格挡,却发现双手根本跟不上反应,神经弦绷紧欲断,脚下突然向后挪动,如伶一般腰身随步,下意识地使出莫名身手,竟然躲开了兽元獒充满气势的一击。 围观人都惊得大呼,原本血溅三尺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反而兽元獒一击未奏效,惯性在地上冲了一小段距离,恼羞成怒四爪扑腾,朝孜亚手臂咬去。 一瞬之间,孜亚仿佛想起什么,旋身转步,翩跹灵动,脚下不停连动五步,将兽元獒的咬合躲过,抓住一个空隙,右手下劈直剁狗头。 兽元獒猎捕经验老道,且这招太老,躲闪而过可谓轻而易举。 象雄顿珠眼中精光一闪,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饮了一杯酒。 林珑赞道:“好厉害的反应力,这畜牲动作这么快,他竟然也躲得过去。” “不,不是这小哥反应快,是他脚下的步子很神奇。”卫哑白嘀咕。 “步子?” “他又躲过了……其实他的脚每次都在那大狗攻击前开始走位,每次又都是连走好几步,就像是写好的剧本一样,那凶犬如果死盯着人咬,好像根本摸不到他。这不会是失传多年的凌波微步吧。” “哪里是什么凌波微步,听都没听过,这是儒门的辟剑诀身法。”昆吾不知何时走到卫哑白身旁回答。 “儒门?” “辟剑诀是儒门颇为玄妙的精要,上次我见到有人使得,还是入大宛前玄公子夺得六艺首魁之时。”昆吾露出向往的神情。 林珑道:“那孜亚有希望胜利了。” “天真,且不说这位壮士不能催元,辟剑诀的精要,在于先避其锋芒,再伺机转守为攻,一击毙敌。若一直敌进我退,待身法用老,士气尽褪,大祸临头耳。” 卫哑白不耐烦的问道:“你们一直在说催元催元,催元到底有什么用,能跟催奶一样说催就催的?” 昆吾白了一眼:“粗俗!所谓催……” 正要解释间,忽听得场上一阵惨叫,孜亚果然无法再躲,兽元獒已经扑到他身上,张嘴正要如法炮制咬下第二个人的颈部,孜亚在许久之前就判断若被扑到,需提防此招,举刀横挡,慌忙间,刀背卡在犬齿,一人一犬顿时上演刀间角力。 孜亚只感到刀背传来的咬合力前所未有,似有五六个大汉在与他力搏,恶犬的四肢压在他身上早已抓出几道血痕,此时也无法顾及吃疼。纵使他气力充足,只需在消耗片刻,也要命丧当场。 “住手!”咯丝丽声泪俱下:“南统领,快让它停下。” “只要大汗肯许诺守陵,我自会放人。” 咯丝丽非常想求噶尔丹投降,但父亲怒极傲极,自己又有愧于他,根本无法说出口来。 “换人换人,我要上场!” 八个字喊得轻松响亮,似要上场表演一般,支持象雄顿珠的与会代表们议论纷纷,对着一个今天才认识的中原浪人指手画脚。 说话的人,自然是卫哑白了。 林珑抓住卫哑白的手:“你有把握吗?” 卫哑白坏笑道:“没什么把握,只能试一试了,记住刚才我说的。” 尽管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十几遍,但林珑还是觉得放心不下,不安地望着眼前的大男孩,不知道现在是谁在保护谁。 “喂,南统领,让我来接力吧。”卫哑白放下林珑的手,大喇喇的走出来。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二十章 逆转胜 http://.biquxs.info/ 象雄顿珠铁眉一轩,眼前这位来历不明的中原浪人竟主动要替噶尔丹出头,第一反应是怀疑他受人所使,另有目的,当下问道:“敢问卫老板师从何处?” 卫哑白当然不肯托底,深蹲压腿,做着准备热身活动转移视线:“多说无用,快让我上去练练。” 象雄顿珠仍奉劝道:“中原已是多事之秋,阁下又何必强行趟入我族内纷争。只要你明事理、助我伸张应有之义,我自不会追究任何责任与你,还会赠你金帛,助你还乡。” “你再多说两句,这位孜亚兄弟就死得透透的了。” 孜亚确实已属强弓之末,角力上完败于兽元獒,危机之刻,南霸天选择了收手:“停下吧。”那兽便缓缓松开嘴,从孜亚身上下来,一眼也不多看猎物,焦躁不安的在殿中小步来回。 喀丝丽急忙上前,察看孜亚伤势,与兽元獒搏斗了一小会,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孜亚已无法起身,只得由喀丝丽半拖半爬,挪到殿中石柱下缓口气。 “卫老板,需要挑一件称手的兵器吗?” “不需要,我自己有。” “你用什么?” “老家里每人都有的小玩意,待会你一看便知。” 象雄顿珠心下明朗,能随身携带,但又不是佩刀佩剑,怕是冷毒暗器。向事前轻薄于林珑的卫兵使了眼色,那佣兵会意,站近林珑,右手紧握着佩刀刀柄,便是提防卫哑白一手突然用暗器向自己发难,让他投鼠忌器。 “我们开始吧。”卫哑白压完最后一下腿,望着兽元獒长呼一口气。 劝说无用,南霸天也想看看卫哑白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帖木儿、孜亚和喀丝丽一干人等俱是急切又疑惑,唯独林珑手心沁汗,牙关竟也微微打颤,好生后悔刚才松手让他上去。 卫哑白心中明白,自己的计划完全是一场赌博。 但他既然发现破绽,就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 兽元獒一嘴银色的利齿,还沾着斑斑血迹,卫哑白从未见过这么健硕庞大的恶犬,心下早就发怵了,只是一人一狗对视良久,那兽元獒居然还未开始动手,仅仅是警觉地死盯着卫哑白,让人不解其意。 象雄顿珠觉得有点久了,想发令让兽元獒进攻,却觉得有些折损颜面,但卫哑白肯定不会先动手,人狗如果僵持一天,难不成还要自己等下去? 身后的一排执长枪的佣兵看到南霸天难看的脸色,魂都吓飞了,顿时想到一块去,用长枪有节奏的敲击地面,并齐声吼道“攻!攻!攻!”,营造角斗氛围,想让兽元獒及早动手。 场面有些尴尬,等待着的卫哑白也是无比煎熬,疑惑间,注意到兽元獒的实现居然是死死盯着自己的右手。要说右手有什么特别的话,也就是那枚神秘的戒指了,此时戒指仍只是静静的发散微弱的蓝光,卫哑白壮胆张开手掌,试探性的向前走去。 才往前一步,兽元獒忽然发起疯来,朝他焦躁的咆哮狂吠,声音响彻宫廷,但后腿却撤了一步! “混账!”象雄顿珠举起手里的酒杯朝兽元獒打去,那兽哪敢躲闪,脑门挨了一下,似有怯意,但仍是不住狂吠。 “攻——攻——攻!” 这一逼之下,兽元獒咧嘴伏地,涎水突然暴增,流的满地都是,四肢居然咯咯怪响朝四个方向伸直,兽爪刺出皮毛,突然像一只蜘蛛一样贴地活动,宛如妖孽。 卫哑白心中一动,觉得此番场景好生眼熟,一时想不起来间,兽元獒已经发起攻击! 一旁的喀丝丽被兽元獒的这次出击吓得尖叫,因为这根本不是犬类的攻击方式,哪里会有狗的四肢关节前后扭曲自如的奔跑进攻? 恶犬扑及,卫哑白一来怯敌,二来实战经验匮乏,正面遇敌命门全开,众人几乎认定下一刻他就是一块鲜血淋漓的尸体。然而冲击刹那,却不是爪齿相向,兽元獒居然甩着狗头槌向卫哑白脑门,邦的一声闷响,卫哑白被槌的找不着北。恍惚间,那犬箭一样蹿过,没有继续出击,甩着四肢稀奇古怪地跟蜘蛛一样上爬上了殿内的柱子。 狗上树本就少见,那殿内石柱打磨光滑,无从下脚,居然被他两步蹿上,如同脚底有吸盘一般。那狗头歪的角度近乎成圆周,让人毛骨悚然。 卫哑白忍住头疼,终于想起这场景,跟当时初遇撒旦,牧师所犯的魔怔如出一辙。 而象雄顿珠所瞧的,是那畜牲明明有机会智取敌命,却放水一般用头攻击,能给卫哑白造成什么伤害。怒极愠极,若是在这么折颜面下去,恐怕事情有变,不止一次想要两掌亲自毙了兽元獒和这名中原浪人,但言如放箭不收回,本是氏族恪守之命,自己生平更是从未出尔反尔,当下只得按兵不动。 卫哑白晃过神来,心里笃定道:“恶狗子,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反击撒旦老头的第一步。”手伸向腰间,轻轻打开了枪的保险。 恶犬颤抖癫狂,匍匐在柱子嘶吼,卫哑白嗅到的气息,不是愤怒,也不是猎杀的欲望,像是一种惧怕,不,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厌恶。这畜生似乎十分不愿和我交战,卫哑白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总算壮起胆子了。 耐心磨尽,纵万分不愿,兽元獒要发起第二波进攻,关节喀吱喀吱爆响,卫哑白心知胜负就在下一个交锋揭晓,将枪拔出等待破敌。与此同时,兽元獒后腿前蹬,前脚亮爪奋然扑出,其势如雷如电,被南天霸控制的众人皆惊恐呼救,唯独卫哑白居然出奇的冷静,屏住呼吸,视线只留兽元獒深邃的双瞳逼近,距兽五步之外的一瞬,双手握住枪托用力扣下,来自现世的子弹不偏不倚正中额头两眼之间,打爆了那邪鬼一样的头颅! 这一刻来的太突然,象雄顿珠看到兽元獒的头因为过近挨枪击而爆开,血肉脑浆飞散,惊得来不及做决策。要知道此獒习得兽元,寻常刀枪根本留不得致命伤,哪知这奇怪的暗器居然能一击毙命,这位神秘的中原浪人究竟什么来头。 异兽虽死,庞大的身躯由于惯性,就要将卫哑白压倒在地。但卫哑白击中之后身法不停,做出全场之人没有一个能料及的举动,将手中的“暗器”用力抛出! “现在!” 林珑应声而作,双手撑地,伏起的身躯顿时倒立而起,修长的腿自下而上倒勾直踢,一击正中站在身后的轻浮佣兵下颚。卫哑白杀兽太过突然,全场人就在死盯爆头恶犬尸体压倒卫哑白之时,没人料得到林珑这一漂亮的身法。那兵士根本毫无预兆,吃疼间,一个滚烫的像烙铁一样的管子抵住了他的太阳穴,脖子也被死死的勒住。 一个翻身反击间,林珑接住了卫哑白扔过来的手枪,立即挟持住了身旁的卫兵。楼上的狩弓天此时得以反应过来,扬手欲放箭,旁边的侍卫大乱,挥刀准备一拥而上。林珑见状心下也是一凛,难道卫哑白赌错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南霸天居然拍桌大吼:“都别乱动!” 卫哑白听到这句话,心下一安:“得救了。” 身上的恶犬尸体少说两百斤中,卫哑白紧张的神经一松,完全没有力气挣开,血染红了身上的衣服。他向孜亚和噶尔丹求救:“两位,帮我挪开这狗。” 噶尔丹看到卫哑白和林珑一击杀一配合,对他们的身手和胆识佩服得紧,虽然没明白二人拿下一个卫兵有什么用,也当下起身,与受伤的孜亚一同将死狗从卫哑白身上搬开。 卫哑白站起来喘着气道:“对,如果不想让他的头如同这狗一样开花,就都别乱动。” 象雄顿珠捏紧拳头站起来:“你以为抓住一个士兵能改变什么?” “南侯爷,这个士兵真的对你毫无用处吗?” 象雄顿珠看着眼前瘦弱的中原浪人,感觉他似乎察觉到了关窍,既惊且怒,道:“你想做什么?” 被挟持的卫兵亲眼看到狗头开花,那滚烫的武器已经在自己脑袋上,已把头皮烧伤,忍着疼不敢发一言,林珑这才稍稍放心,笑道:“轻薄我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想活下去。”卫哑白仰头看着南天霸朱红的怒容,毫无惧色。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南侯爷,我本异乡流浪客,坎坷途经贵境得以好心收留,如果不是你这漂亮的伏击,我也不会做次造罪于你,这都是迫于无奈。” 象雄顿珠按下怒气:“你胆子不小,可知道这种举动将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请南侯爷先入座,挟持令郎并非要谋害与他,只是希望南侯爷能听我一言,再做其他定夺。” 众人清清楚楚的听到“挟持令郎”四字,起初都不愿相信,但象雄顿珠肯忍下杀意与卫哑白交谈如此之久,心下已经起疑为真,若真是如此,单凭卫哑白怎么能看出他是南天霸的独子? 象雄顿珠几句话间已经恢复冷静,想要直到卫哑白对事情猜透几分,真的就回桌坐下:“好,我也不再遮掩,卫哑白,你是怎么看出他就是我南天霸的儿子?” “不曾看出,只是七分推测,三分赌注。” “细说。” “是。”卫哑白道:“从入王城初次见到南侯爷仪仗之时,与令郎有一面之缘,而他那时居然再庄严行进的队列中,公然轻薄于我的……林珑。”他本想说我的妻子,但此刻不知道为啥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改口继续说道:“我那时就觉得奇怪,直到在这里第二次见到南侯爷宝相时,他又第二次调戏林珑,我就起疑他的身份。南侯爷你威震一方,潜伏十年方有今日一击,手下必定个个精锐强将,军法如山,怎么会有当着南侯爷之面罔顾纪律调戏一个大姑娘?南侯爷你居然也能容忍,我猜测这个卫兵身份不普通。” “再者,令郎曾言道他从小学习汉言,更让我加深了猜测可信度,我一路走来,虽然碰见大宛会说汉话的人很多,但说的流畅自如的,除了他就只有南侯爷以及大汗两人,寻常之人哪有时间和条件将汉语学的如此之好?我就大胆推测,他是南侯爷你亲近之人,为了历练,或者为了替他造功,好让他日后有功绩和能力继承你的位子,同时为了保障他的安全,让他变装潜伏,即时失败,他也可以伺机逃出而不引人注目。当然这纯属猜测,剩下就是赌在最后一搏,好在我足够幸运,看起来是下对赌注了。” 帖木儿闻言心里啧啧称奇:“这少年浪人居然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和果决的手段,或许今日真的有希望靠他脱救。” “你说的已接近九分正确。”南天霸收起对卫哑白的睥睨和高傲,开始将他正视为对手。“他的确就是我的儿子,扎西多吉。但你不要觉得抓住了他就能全身而退。” “南侯爷,证实了令郎身份之后,你的整个计划我已经确定了七七八八,听我一言,现在回头,一切都来得及。” 出言不逊,象雄顿珠不怒反笑:“趣味。卫老板,请为我好好说明,我该如何回头?”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二十一章 一念之间(上) http://.biquxs.info/ 生死关头,卫哑白必须把握每句话的分寸,压低嗓音,以便让南天霸更花心思来倾听。“南侯爷,这次宫变,且不论你的初心,究竟是要替摩羊古老英雄讨回公道,还是想要制霸大宛,因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得到什么结果。” “哦?” “我们先来看这次你反击大汗的妙计。大汗透得先机,想要使用苗蛊制住各位,并且埋下狩弓天这支奇兵,原本来说,是万无一失之策,但是,喀丝丽公主临阵变卦,狩弓天箭阵叛变,局势瞬间逆转,你这一手确实十分精彩。” 象雄顿珠道:“你这么说,像是已经察觉其中机关所在。” “喀丝丽公主败露之时,哭喊着说不想嫁给西武林骑士,依此看来是有人威逼利诱,以许她悔婚作为诱饵,骗她下蛊在列位酒中,这说明了一点,有人暗中为王爷作内应;再加上狩弓天全阵叛变来看,应该也是内应所作;能接近公主,也可调动狩弓天,则南侯爷安插之人,必然在大汗身边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象雄顿珠笑容消失,冷冰冰的问:“你分析的很对,那也到此为止了,难道说你还能知道这个人是谁?” 卫哑白抿嘴一笑,自信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位神秘幕后推手,应该就是大汗座上贵宾幕僚,玄公子。” 此言一出,象雄顿珠杀心已起,心想:“此人不简单!才到大宛数日,就能完全看破我的计策,此时不除,更待何时。”眼神瞟到被挟持的独子,气道:“罢了,与其杀之,未若收为己用。” 南天霸道:“卫老板机智过人,我十分佩服,一切如你所说。” 噶尔丹大汗闻言怒吼:“虚缘玄————!我待你不薄,留你这中原浪人重用,你居然如此卑鄙无耻,是我看错你了!” 南天霸无视北大汗,问卫哑白:“你是如何得知,玄公子与此事有所关联。” “这嘛,多亏这位昆吾兄弟。” 昆吾倒也十分放松,笑道:“卫老板何出此言?” “南侯爷威胁众人站队,获取支持之时,你一名小小向导,居然能立刻做出站向南侯爷的决策,而且十分从容自信;你之前说过,玄公子曾夺得儒门六艺首魁,那么你也是儒家门生;儒门重礼讲义,你居然能毫不犹豫叛倒,只能说明一件事,你对此次宫变已有预料,你敢站队,必然也是受人之意,而那个人,只能是玄公子了。” 卫哑白一席话,让林珑所有的疑惑全都瞬间解开,她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毛头小子,居然能如此临危不乱,如同下棋一般,冷静分析判断对手出招,自己又布下未来好几手,恐怕他不会是一般的小流氓。 南侯爷由衷地拍手鼓掌:“漂亮,卫老板,说的漂亮。” “临河放舟,虚缘渡游,渔翁一网系春秋。绝六艺,唱惊歌,九州风流。”南侯爷语音刚落,牧勇殿外诗声朗朗,一名白衣青年伴着众人目光款款而来。来人面如冠玉,朱唇剑眉,彬彬有礼地穿过士兵走入殿中:“卫哑白,你有如此心思,我玄公子也不得不现身了。” 卫哑白观此人气度远超自己,总得想个办法揶揄一番:“来就来,念什么诗?” “卫老板,作为神州武林一份子,怎么也对西武林归化起来。” “没明白你说什么。” “所罗门扫中原,占朱紫城而一统武林,亲政十年后,以西武林文化教化中原,妄图同化神州,为不忘根本,每一名炎黄后裔,在重大场合中现身必会报上诗号,宣告自己仍有华夏脊梁,不曾低头。” 事关这个世界一族存亡,卫哑白倒也恭敬起来:“受教。“ “不知者,不罪也。“他看了一眼昆吾:”你入殿之前,我已经多次提醒你谨言慎行,没想到你倒是把我的底透的一干二净。“ 昆吾见到玄公子,立马没了轻松的神情,沮丧的说到:“是我的错,请玄公子责罚。“ “押下再算吧,何况实在是因为卫老板心思缜密,防不胜防,不能全怪与你。“ “玄公子,不要给我戴高帽,我不想被捧杀。“ “是我多言,请卫老板继续向南侯爷陈情,述说原委。“玄公子找了一张桌坐下,从袖袍间拿出一捧纸扇在手中把玩,从此不再多话。 “那我就继续说了,我估计南侯爷的连环计,玄公子必定参与其中,那整件事情,就变得有趣起来。“ “如何有趣?“ “对于大宛来说,玄公子一名外人,怎会在中原沦陷时,还有心参与策划宫变,所谓无利不往,玄公子出力必然是有所求,当然南侯爷也已经许下承诺。刚巧我曾遇到另一名中原浪人,心心念念向异邦借兵,以图还我河山;便推测南侯爷许下的交换条件,就是借兵于玄公子,助他谋定中原。” “大胆的想法,虽然有所偏颇,倒也有七分接近。”象雄顿珠点头道。 “如果事成,这个许诺,将会成为绊倒南侯爷甚至灭亡大宛的契机。” 象雄顿珠闻言看了一眼玄公子,玄公子毫不在意,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仍在静静倾听。南天霸质问道:“此话怎讲?” “南侯爷,你这次宫变,有五处不智之举,你可愿一听?” “你且说来我听。” “少算少思错一;拙于应变错二;落人口实错三;大局失察错四;人心失统错五。”卫哑白竖起手指数来。 玄公子打开纸扇,露出扇面的绮罗江山图,以扇遮面依旧一言不发。 象雄顿珠道:“此五点我并不认同。” “南侯爷强势入主北域,在牧勇殿之中生擒各方首领,连大汗也栽了道,若说胜,南侯爷你确实战绩斐然,此役结果,要么大汗宁死不从,血溅牧勇殿,南侯爷落个叛乱杀汗的罪名,虽不是容易承受,但你也可坐享战果;要么大汗考虑臣下与公主安危,让位与你,你也能一统大宛。关键是,南侯爷真的能在牧勇殿中安然继位吗?擒王不假,但汗的死忠部下可不仅是狩弓天,就在这城里城外,想必也是精兵强将不少,定有不服者举事,各位在座降者势力固然不小,但到你死我活牵动利益的战场上,真能上下一心对抗复仇的军队么,我只怕都是各怀心思欲从中获益;帖木儿是商界首领,掌控不少经济命脉,内战起来,兵力财力,想必双方各有得失,我想问南侯爷,想要花几年弭平战乱?此错一,少算少思。” 南天霸不信言道:“本侯世代征战沙场,即时有坎坷,必能战无不胜。“ “真的吗,此次宫变,途生两个变数,一者兽元獒中途发疯失灵,连我这半点拳脚功夫的弱鸡都杀不死;一者,南侯爷计谋策略全被我一人看破,令郎被我擒拿相挟;南侯爷战无不胜也许为真,但拙于应变却也是事实,此错二。“ 南天霸回道:“就算如此,也没伤筋动骨,对我霸业无碍。“ “再说落人口实,区区大汗退诏,恐不能平百姓之愤,绝史官之笔,更不用说大汗为国捐躯了。到时大宛倒戈之士,所举旗令,无非为捍卫大汗正统,诛异心拿罪人,反观南侯爷这边,名不正言不顺,令不明军不义,传至西武林与其他邦国,未必肯认南侯爷的霸业,南侯爷恐怕要费尽心力,对内征战,对外示好,对于守业难上加难。“ 象雄顿珠闻言,朱红的脸上终于首现一丝难色,道:“继续说下去。“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二十二章 一念之间(下) http://.biquxs.info/ “最严重的错误,大局失察。如果说仅是大宛国事之争,不论何方获胜,都是大宛一脉自治。但是南侯爷,你忽略了现今盘踞在中原的西武林势力,是最致命的失察。西武林坐大神州,无故要与大宛结亲,并不是想要谋求一方安宁,迎娶公主是假,恐怕垂涎金沙河才是真,值此关键时刻,南侯爷悍然内战,怕是给了西武林可乘之机;即使侥幸得片刻安宁,南侯爷许诺借兵,由玄公子带入中原境内,也实在是明显的挑衅行为,西武林会坐视不理?,到时内有反旗,外有入侵,大宛怕是要面临亡国灭种之祸。“ 卫哑白趁势继续言说:“大汗在位,号称‘御侮北方无一事,西人不敢牧长河’,得尽人心,百姓均想跟着大汗过好日子。南侯爷若要上位,团结的人心不复完璧,举国勾心斗角,针锋相对,可怜摩羊古一代忠义,其后人居然背其心愿而让大宛人心失统,叹兮惋兮!” 南天霸闻言沉吟不语,想到先父临死前虽然郁沮,但确实未曾怨过噶尔丹以及梗博盾半句,这份忠的纯粹,是否在自己身上已经不复存在。 玄公子起身对象雄顿珠施礼道:“五大差错所言非虚,但亦非实,这位少年只是陈述一种将来的可能性,在我虚缘玄看来不足道耳。” 象雄顿珠微微点头:“玄公子冠绝六艺,名满中原,本侯确实可以信赖。” 卫哑白又道:“玄公子说的不错,但凡事都伴有风险。玄公子为南侯爷提供一种选择,我这边也为南侯爷、为摩羊古老英雄、为大汗、为大宛黎民,提一个圆满解决问题的方法,零风险,高回报,不知南侯爷可有兴趣?” 玄公子心中悄然一动:“这少年已经看穿我会出言稳住象雄顿珠,随我话语之后,借机提出更有诱惑的条件,不简单。” 南天霸果然问道:“什么方法?” “南侯爷要做的事情十分简单,放了牧勇殿所有人,不再与大汗争位,继续如摩羊古老英雄一样,效忠大宛。” “那我能得到什么?” “首先,令郎肯定能安然保全。而大汗这边,第一是要对今日之事既往不咎,往后也不会清算,也绝不会记入史料;然后,重新分配金沙河的所得利益。” “哦,你觉得如何分配。” “我提议,将金沙河的成果一分为二,其一为大汗所有,其二由南侯爷与梗博盾在场首领所有,这部分如何分配,全由南侯爷做主。” 玄公子心下分明:“这无意间分化了南侯爷与其他首领,好敏锐刁钻的心思。” “还有一点需要说明,两方所得,每一方要分我半厘。” 象雄顿珠哈哈大笑:“卫老板,你也是个精明的商人。” “我冒如此大险,这点回报,对南侯爷与大汗两人而言微不足道。”卫哑白道:“还有,为弥补摩羊古老英雄的亏欠,将老英雄逝世的那天定为祭奠节日,大宛上下均为其吊唁纪念,以昭彰老英雄的英名。” 其实最让南天霸心动的条件,反而不是金沙河,而是大宛能够记住摩羊古往日所为,象雄顿珠心中泛起一阵苦涩酸楚。 “最后,大汗需尊摩羊古之妻为母,事以至孝,汗与南侯爷至此以兄弟相称,共同对付在一方觊觎的西武林。”卫哑白分别向噶尔丹、象雄顿珠躬身施礼道:“希望两位能考虑我的意见,不要让今日之变,成为大宛日后之恨。” “这……”象雄顿珠陷入两难,金沙河到手,摩羊古冤情昭雪,虽未竟全功,也非全然没有收获,但到手之位,说放就放,谈何容易。 卫哑白向噶尔丹请求到:“大汗,就请你先允下诺言,让在场之人有所心安。” 噶尔丹从一开始就认真聆听思索,到这时已经拿定主意:“一切就依卫老板所言,本汗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噶尔丹看了一眼玄公子,不屑道:“至于玄公子你,既然效忠了南统领,我也不再强留你在我身边,你就追随南统领去吧。” 象雄顿珠见事已至此,若再不顺着台阶下去,自己恐怕可能会变成大宛的历史罪人,点头同意道:“若汗有此胸襟,我也决不会有异心,象雄顿珠将穷我一生保大宛周全。” 得到保障,心知两人都是一方霸主,不会出尔反尔,卫哑白鼓掌庆贺:“今日不是大宛的危机之变,而是上下团结一心新格局的欢喜之日,林珑,就让我们也表达诚意,放开扎西多吉。” 林珑悬下的心终于放下,一把推开扎西多吉,跑到卫哑白身边,心里有股紧紧抱住卫哑白的冲动,但始终不敢去做,楞楞地看着他,脸色红扑扑的一言不发。 卫哑白以为她还在害怕,柔声说道:“不要怕,事情已经解决了。” 林珑这才还嘴道:“这枪我要收回来,太危险了!” “哈。”卫哑白大声喊道:“列位,事情结束了,散会消遣去也!” 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消散,象雄顿珠高声道:“收起武器和敌意,随我离开吧。” 狩弓天及心腹卫兵面面相觑,赞图等其他首领更是傻了眼,费心费力想图一些钱权,没想到全部成果被南天霸占了去,以他得性格,金沙河的一半利益哪有自己的份?但人微言轻,此刻根本不可能再有逆转的机会,只得恨恨愤然离场。 玄公子跟在南天霸身后,忽然对卫哑白说道:“蛊毒被我调试过,已不是大汗之方。卫老板,请明天来南侯爷驿馆一叙,来拿列位蛊毒的解法,玄公子期待你的到来。” 喀丝丽满脸泪痕,扑在噶尔丹怀中放声大哭:“都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错。” 噶尔丹抚着喀丝丽的背,疼惜的安慰道:“过去了,一切会好起来的。” 他看了一眼卫哑白,心思不明言道:“今日之事,多亏卫老板逆天之能,本汗铭感五内,蛊毒解法烦请卫老板明日多费心。本汗身心深感疲惫,就不再招呼卫老板了。”吩咐下人接待卫哑白出牧勇殿,自己携着女儿要回内宫去了。 孜亚不舍地看着喀丝丽的背影,被帖木儿商会的兄弟抬上担架回去疗伤了。 帖木儿感激地跪在卫哑白面前,要磕头还恩,卫哑白赶紧阻止扶起:“老爷子你这一跪是想让我折多少寿,千万别这样。” “今日卫老板地恩情,帖木儿及商会没齿难忘。” “老爷子你救我一命,我便还你一遭,本来就是两无相欠,况且我还厚着脸皮分了金沙河一厘收成,一切都是交易罢了,哈哈哈。”卫哑白初次功成,有些志得意满,由衷的笑出声来。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二十三章 骑士(一) http://.biquxs.info/ 罗布淖尔驿馆,虽是天明,室内却没起灯火的昏暗居室,一人一桌,点着一炉焚香,静静思考。 香火轻渺,如蚊蝇飞舞,闻香之人的心绪是否也随之起伏? 倏然从驿馆屋顶再落下一人,身法矫健娴熟。这里是南天霸入罗布淖尔落脚暂歇之处,能够躲开驿馆外重兵把守,此人也非等闲之辈。来人对焚香之人毕恭毕敬,垂首不言。 “久违了。”居室主人打破沉默。 “书座想必还记得属下。” “我已叛出书香风雅堂,书座之名早已放下,叫我玄公子就可以。”焚香之人,正是冠绝六艺,日前与卫哑白一决的虚缘玄。 “对我而言,儒门只有一个书座。”来人语气坚决,拒不改口:“书座一心复还江山,儒门却将书座黜为叛逆,书香风雅上下很多人不服。” “过去之事,不必再提。不过说来也巧,如今你我两人同在写词楼,又成了同志。远道而来,你也辛苦了。” “书座言重了……写词楼主遣我来支援书座,有任何差遣我必尽心尽力。”说道此处,来人怕口出失言,有些战兢问道:“不知书座可有进展。” 玄公子淡淡说道:“你既已知道,又何必问。” “是,属下知错,想必书座已另有腹议。”他又疑惑道:“不过这名神秘中原浪人究竟是何来头。” “几日前,天权文曲星无故大放异彩,曾有一炷香的时刻间,夜晚被照的晃如白昼。你可亲眼见过。” “是,这一路来时,便听得传言,天权下凡,照亮人间。”来人惊道:“莫非书座认为,这浪人就是……” “一切尚在未定之天。不过若非这名浪人,吾计已成,有必要采取一些手段。” “书座是否需要属下抹杀此人。” 玄公子摇头道:“若真是天权,应当收之用之,光复神州,眼下关键,还得放在大宛。虽然功亏一篑,不过也不是全然失败,卫哑白这么一闹,噶尔丹与象雄顿珠之间的嫌隙,将会越发放大,你既到来,就为我进行下一步计划。”玄公子从案上取出一封信函,信手抛出,到了来访之人面前时,居然不偏不倚的停在半空。 那人接过信函,心下暗叹玄公子武道精湛。 此时起居室的门被敲响,门外之人道:“玄公子,卫哑白与林珑如约来到驿馆。” “知道了,昆吾。” 来访之人点头行礼,未经过大门,却消失在黑暗中离开了。 玄公子一挥袖间,起居室的灯火全亮:“进来吧。” 昆吾推门而入道:“请玄公子出门待客。” 玄公子点头起身:“走吧。” 二人来到驿馆大堂,卫哑白与林珑仍在调笑着,卫哑白玩闹道:“恐龙姐在这边你就得是我老婆。” “你去死!”林珑没好气的回绝。 玄公子淡然笑道:“情话抹腮红,慕兮,羡兮。” 林珑给这句话呛得不好意思言语,卫哑白虽不在意,但毕竟是自己缺少礼数:“在主人之地放肆,是我不对,请玄公子海涵。” 林珑二人坐东首小桌,玄公子入南边主人位,此时二人相距比牧勇殿时近了许多,互相打量,卫哑白和林珑身上现世的衣服洗了又洗,至今未换,玄公子道:“想我也是毕生颠沛流离,去过不少地方,却看不出阁下装束出自何处,惭愧,惭愧。” 卫哑白道:“天下之奇,又岂能是一人可以穷尽的。” “不过还请卫老板听吾一言,若是想在武林走跳,这身扎眼的装束,能免则免。” “多谢玄公子。” “小事而已。昆吾,将东西给卫老板。” 昆吾已退去向导身份,一身书僮装束,为卫哑白呈上一封信函。 “按帖上之方煎药,以受精鸡蛋浸之,取出后在檀中附近来回滚动,重复使用七个,蛊毒可解。” 卫哑白接过函道:“多谢玄公子赠方。” “这也是小事而已。不过卫老板既然来了,可否与吾再闲叙几句。” “乐意至极。” “牧勇殿之变,阁下为何选择维护噶尔丹大汗?” “非也,我只是因为承帖木儿救命之恩,才做出选择。” 林珑不怀好意的插了一句嘴:“非也,我看你是贪恋喀丝丽公主美色,才选择站队。” 卫哑白哈哈干咳两声,不接这话茬。 玄公子问道:“若是抛开救命之恩,卫老板的判断又是如何?” “帝王之道,我等凡人哪有资格论述,但依我拙见,这大宛在大汗统领下倒是富庶自强,上层建筑崩塌,苦的还是底层百姓。” “阁下认为,只要安定和平,统领者是谁并不重要。” 卫哑白点头默认。 “那西武林呢?”玄公子漫不经心提及:“阁下承认西武林的统治吗?” “西武林非我族类,概念不可并提。”卫哑白认真道:“在我家乡,曾有一次亡族之祸,故乡的人八年抗争,才将入侵者赶出国境。气节与文化,不可为异族践踏蹂躏。” 玄公子微笑道:“卫老板明辨是非,我甚欣慰。实不相瞒,在下出谋划策,推动牧勇殿之变,确实是为了借兵,但不是为了反攻神州,一来大宛兵力还不够抵挡西武林铁骑,二来大宛也不愿介入异邦争端。” “那借兵是为何?” “告知你也无妨,不过在这之前,阁下曾说遇见另一名借兵之人,可否告诉在下是谁?” 卫哑白心思流转,回答道:“神神秘秘的人,自称胡蝶谜。” 玄公子道:“原来是他。” “你认识这个神秘人?” “老相识了,我原以为他要退出武林纷争,没想到也还在奔波出力。” 卫哑白思虑再三,坦白道:“我也实不相瞒,他的确有要退隐的意思,借兵之意是我靠着他的一封书信猜的。” “书信?” “是需要呈给噶尔丹大汗的,被我私自拆开看了。” “可否给在下一观。” 噶尔丹大汗性情不定,这封书信内容还没弄清楚,给大汗前不如先弄明白,卫哑白答应了:“昆吾兄弟,便请呈给玄公子。” 玄公子看完信后问卫哑白:“你能读懂多少内容?” “我推测,其一是借兵,其二是提醒大汗,南侯爷很危险。” “猜对了一半内容。” “那另一半呢?” “你可知写这封信的人是谁?” “我连信都看不懂,知道个南瓜。” “写信的,是失踪多年的老可汗,也就是噶尔丹之父。” 这倒让卫哑白始料未及,玄公子继续解释。 “这封信里有两个请求,两个提醒,你分别说对了一个。另外一个请求是,放过金沙河无辜之人;提醒是为保大宛,西武林婚约必须践行。” “放过金沙河无辜之人?”卫哑白疑惑道:“此话怎解。” “我也不解其意……卫老板如此信得过在下,我也可以告知我借兵之意,其实与信上说明相同。” “为何借兵?” “攻打受难蓬莱,救出圣周天子一脉。” “受难蓬莱,圣周天子?” “姬姓圣周一脉,自商之后,便以天下共主的天子形式传承下来,几经没落,又在抗元乱政后崛起,而后圣周被西武林摧垮,天子之后被囚禁在西武林人工填海造的牢狱之岛,他们称为‘格格他’,我们叫岛为‘受难蓬莱’。”玄公子沉声说道:“如果救出圣周天子,在武林中就可一呼百应,光复神州指日可待。” “原来如此。” 玄公子道:“此信仍有诸多疑点,我自会查明。还不知道卫老板今后作何打算?” “将解方给大汗之后,我便辞行离开大宛,前往中原。” “何以走的这般急促?” “我解开牧勇殿之结,南侯爷自然不会给我好脸色,噶尔丹未必也会感谢于我,大汗与南统领之间的嫌隙恐会越来越大,我继续呆在大宛无异于找死。” “卫老板洞悉先机,确实堪称我的对手。” 林珑一拍手,笑道:“我总算知道你们之间哪里怪怪的了。” 卫哑白奇怪道:“什么意思?” “你破解了玄公子的局,你们应该结下仇怨才是,却在这里像老朋友一样说了半天,可不是奇怪的很?” 玄公子哈哈一笑:“棋差一着,甘拜下风,我虚缘玄不至于没有这个气度。往后不知还有机会跟卫老板讨教。” 卫哑白摆手道:“免了吧,你动不动就是连环杀着,我下次可没这个运气。”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二十四章 骑士(二)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和林珑并未久留,走出驿馆后,林珑原以为要回拜衣宫交付解方,卫哑白却摇头说道:“玄公子说的对,你我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不该穿这种奇形怪状的衣服。我们去shopping。” 林珑皱眉嫌弃道:“我这身挺好的啊,穿这里的衣服总感觉像在角色扮演一样别扭。” 卫哑白啧啧两声:“你这裙子都短到哪里去了,没发现一路走来全是非礼你的目光吗,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林珑有点忸怩:“你受不了什么?” “别墨迹,走,我已经打听过这里最好最全的成衣铺。” “等会,你哪来的钱?”林珑疑心道:“不会刚到这边,小偷小摸的习惯就犯了?” “警务人员不准诽谤啊,我可告诉你,金沙河收成里噶尔丹的半厘可是当天就送上门了,大小姐你就可劲造吧。” “咦,有多少?” “1年2000两黄金,只要是大宛钱庄或者友商,都可兑现。” “200斤?那金沙河每年产的黄金是……”林珑一下子换算不过来。 “数学老师得被你气死,100吨。” “啥?” “稀奇吧,你要知道,在我们的现实,最大黄金储备国美国总共才有8000吨黄金。这里到好,年产100吨。”卫哑白吸了口凉气:“要说西武林不贪这个便宜谁信,迎娶公主和亲是假,捞金才是真。” 林珑不喜道:“又惦记那香公主啦,嫁给骑士你心疼啦?” “生在帝王家,就是躺在钱堆上烦恼。我自己都管不过来,哪有空理那小妮子。当下之事,先打扮打扮你再说。”卫哑白走到一家成衣铺,招呼林珑进来:“我们到了。” 二人一进屋,成衣铺矮胖的老板腆着肚子笑脸相迎:“哟卫老板,可算盼您过来了,之前我那不成器的学徒有眼不识泰山,已经被我逐出商铺了,这次我亲自招待您。” 卫哑白搂过林珑,痞里痞气地说道:“给我的小娘子挑一件最华丽的。” “滚。”林珑挣脱后踩了卫哑白一脚:“本姑娘我自己选。” “卫老板是来自中原的大老板,我们这前几天刚好到了名满中原的织家天衣庄的成衣,我先拿出来给二位掌玩一番。” 胖老板身形肥硕,卖力地在偌大地商铺跑动搬运,像一只熊猫一般笨拙,林珑止不住的笑出声来。卫哑白瞧她双眼俏媚,风情万千,慵懒柔软的娇笑,有些心神不宁,勉力控制了一下自己挑衣服去了。 待到二人换装完成,互相瞧了一眼,都是呆在当场。林珑看来,卫哑白换上一身墨底褐纹,金线绣花园领袍,颇有唐朝烂漫遗风,居然看起来更顺眼一些,丝毫不觉得别扭,若卫哑白走回大街,定然完美融入这个世界,仿佛他原本就是这世界的人一样。 卫哑白见到林珑穿起裸肩束腰衫裙,搭着黑色丝质长袍,惊为女神。林珑被他瞧得心虚,问道:“是不是看起来太奇怪了?” “恐龙姐……” “嗯?” “那个,bra你都摘掉了,还习惯吗?” “老娘一脚踹的你下身不遂你信不!” “别!”接着手虚张声势的在空中晃了一番:“瞧我手里是什么?” 林珑往他手心看去,只见之前失落的钻戒安静地躺在卫哑白手中,璀璨的光看的商铺老板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戒指不是……” “我委托喀丝丽又还回来了,物归原主。” “我不要!”林珑不喜反怒:“我再也不要看到这个戒指了。” “为什么。” “这……反正不要就是不要。” 卫哑白轻叹一声:“我不知道这个钻戒有多少故事,但我觉得要珍惜,毕竟这可能是与我们的现世唯一有联系的东西了。留下它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证明我们仍要回到原来的世界。” 林珑眼眶觉得有点涩,逞强道:“我改变主意了,给我戴上。” 卫哑白一调皮,单膝跪地,托起林珑的素手,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林珑笑骂:“你干嘛。” 芳香柔软的感觉让卫哑白情不自禁的轻吻了手背。 林珑全身立马像过电一样抽回手:“臭流氓。”转身小心地擦拭着手背。 胖老板干咳一声:“两位衣服换也换了,亲也亲了,是不是该把账结了,我都三十有六还没成亲,此刻突然感到全身不舒服。” 两人径直回宫复命,在拜衣宫偏殿内面见噶尔丹。帖木儿亦作陪同,三人坐在殿边,经历一阵风波,宫里宫外到处戒严,让人非常不自在。噶尔丹确认过解方为真,便收入怀中,脸上既无喜色,也没感激,说道:“卫老板,此番多亏有你,大宛才得以保全,你可真是大宛子民的恩人。” 林珑待开口,卫哑白悄悄按住她的手示意住嘴。抢着回话道:“惭愧,若非帖木儿救得在下一命,恐怕我和林珑早就暴尸荒漠了,大宛恩人实在不敢当。” “卫老板少年英雄,不必过谦,不知道今后有何打算?”噶尔丹问道。 “收拾行李,回中原去也。” 帖木儿愕然,说道:“这是为何?” “我便是中原人,回故土有何不妥?“ “我的意思是……” 噶尔丹道:“你来之前帖木儿刚向我举荐,招你入宫,任商会副会长之位,没料到你却想要离开此地,可否一问原因。” 卫哑白赶紧推辞:“使不得。我对大宛国情一无所知,商会重职实在不敢当,请大汗收回成命。” 噶尔丹沉吟一声,叹气道:“既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 帖木儿还想挽留几句:“汗,你且……” 噶尔丹打断道:“帖木儿,中原有句话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强求了。” 这句成语显然用错了,卫哑白也不敢多言,只是诺诺答谢,承诺不日便走。 林珑回想方才卫哑白在入宫前曾说,噶尔丹心里并不欢迎自己留在大宛,一是牧勇殿之变恐怕成了他之耻辱,自己是他救命恩人,统领之傲难容自己这颗刺眼钉;二来由于中原浪人虚缘玄的背叛,让他对同为汉人的自己持有怀疑态度。看到噶尔丹这般逶迤,想来走为上计,免得多生事端。 岂料噶尔丹话锋一转:“只是卫老板,眼下我有一件难事,非你不得解决,可否请你帮我一次再走?” 这又是什么玄虚?卫哑白心里迟疑,还是应道:“大汗既开口,我岂有拒绝之理,只要力所能及,我必毫无保留出策出力。” 噶尔丹脸上写着悔恨,道:“说来卫老板莫笑,就是我那宝贝女儿喀丝丽的婚事。” 看来又是个烫手山芋。 林珑投来奇怪的眼神,卫哑白躲都躲不开,伸了伸舌头:“大汗且一说难处。” “一切皆因喀丝丽不愿下嫁西武林骑士而起。我已年迈,也不忍看到女儿如此伤心地嫁给异邦之人,远去西武林受苦。只是……唉……古有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促一方和平,这次和亲虽远不如文成公主下嫁,但边陲局势紧张,西武林虎视眈眈,如果拒绝恐落人口实,说我大宛不愿安逸和平,喜好争战。所以,与西武林的婚事不可更改。”噶尔丹无奈说道。 “大汗所言句句在理。” “但喀丝丽从昨天起就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门,只身一人躲在屋内哭,任何人都不见……”噶尔丹道:“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便请卫老板出言相劝。” “我可以一试,但结果如何……” “尽力而为,实在不行,我只能……” 只能什么,噶尔丹却止住不言,转开话题道:“另外,西武林迎娶公主的骑士,按计划三日后会来到大宛,按照西武林的习俗,举行……什么订婚晚宴。届时也希望卫老板赏脸出席。” 卫哑白心里恨道:“你这还让不让我走了。”嘴上依然笑着说:“那就多叨扰几日了。” 林珑悄悄扯过卫哑白的耳朵,轻声道:“你那封信还给不给他了?” “糊涂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里面写的都是听起来不得了的大事,尤其是‘求大汗放过金沙河无辜的生命’,我拿出来只会吃不了兜着走,以后再想办法给他吧。” 噶尔丹道:“既如此,帖木儿,请你带他们二位去喀丝丽那,我还有要事需要处理。” 帖木儿道:“是,大汗。二位且随我来。”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二十五章 骑士(三) http://.biquxs.info/ 在宫内曲曲折折,帖木儿带两人来到一处小殿香闺,门外的侍女蒙着面纱候在一旁。 门口一个大男孩如同坐不住的猴儿急得抓耳挠腮,嘴里兀自说着一连串古大宛语,不是孜亚却是谁? 从昨日开始,喀丝丽都未曾进食,将自己反锁在屋内对外界不应不理,孜亚却在屋外担心得一夜未眠,耿直的他毫无主意,手忙脚乱。看到卫哑白如同见到救星:“卫老板,你办法多,劝劝公主让她吃点东西。” 卫哑白暗暗叫苦:“我又不是点子王,哪有这么多办法。” 走到屋前,两位侍女盈盈一拜作礼,投以无助的眼神。卫哑白试着推了一下门,果然是锁着的。他清了清嗓子:“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孜亚正奇怪间,屋内居然有了动静,像是喀丝丽走到了门前,不过这句话究竟是什么咒语? 隔着房门,喀丝丽嗫喏问:“是卫……卫……卫哥哥么?” 卫哥哥是什么叫法? 想来她汉语不精,卫哑白也无心多想。 林珑却是听在心里,美目一瞪:“是了,就是赠书与你的卫老师,快给卫哥哥开门罢。” 接着就听见喀丝丽低低说了两句,用的不是汉语,侍女听后面面相觑,为难道:“公主……只放卫老板进来。” 孜亚闻言既急且惊,照理说公主肯见人他该高兴才是,他却是陡的负气穿过回廊,讪讪坐在稍远的石凳上。 帖木儿何尝不明白原因,只是现在过去徒让他陷入窘窒境地,也只好道:“就请卫老板进去吧。” 卫哑白稍稍点头,还不忘讨好下林珑:“那恐龙姐我进去啦?” “美死你了还装模做样。” 听到门闩拉开之声,卫哑白轻轻推开门扉,一股柔香飘进鼻间,让他心神一荡,方寸略紊乱,就见到喀丝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疑惑迷惘的情绪正缱。 他还没说话,喀丝丽已经握住了卫哑白的手,声音更低道:“进来说罢。” 卫哑白的手被他冰冷柔软的素手拉住,就好像覆在花骨朵里,只怕一挣就扯坏花瓣,心底暗叫:“坏了,被这小妮子着了先机,我得稳住,千万不能被她迷倒,答应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拉他进来后,喀丝丽关上房门,脸色微生红晕,难为情道:“对不起。” 卫哑白觉得此情此景略为尴尬,似笑非笑答道:“没什么,你随便坐,别客气。” 倒把自己当主人了。喀丝丽被他逗乐,不过浅笑很快就消失了,真的坐在桌旁低头不语。 “听说你快两天没吃东西了,减肥啊?” 喀丝丽涩道:“不是……我……没脸见阿塔,见小孜亚……我……” 卫哑白知道她为自己闯下大祸万分自责,安慰她道:“大家都没有责怪你。” “可是……我怪我自己。” 卫哑白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地说道:“天下间最难的事,就是原谅自己。” 喀丝丽奇道:“是吗?” “是的,可是正因为如此,才显得人心可贵。” “我不懂……” “你要是懂,就不会被玄公子骗得团团转了。” 喀丝丽眼睛一红:“我真笨。” 卫哑白忙道:“别,我是来劝你的,你可千万别哭。” 喀丝丽忍住眼泪说道:“我该怎么办,我见到他们,就想起我犯的弥天大错。” 卫哑白一捂额头:“为什么你‘弥天大错’这个词用的这么准确……”他想了想,劝道:“这么说吧,就算你没有被骗,牧勇殿上的事情,也会一样发生。” “真的吗?” 卫哑白从怀中摸出金漆信函来:“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他刚好也想找个人确认一下书信的内容,以防玄公子再下套骗自己,喀丝丽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 喀丝丽拆开信,看了一会就奇道:“是博瓦的字。” “你爷爷?” 喀丝丽点了点头,看完之后一言不发,仿佛有万千思绪。 卫哑白道:“请告诉我,里面说了什么?” 喀丝丽复述了一遍内容,和玄公子所言基本不差。 卫哑白才道:“老可汗也知道南天霸图谋不轨,让我将信交付,但可惜我晚了一步。所以你也不要太自责,象雄顿珠野心极大,就算你没听他所言,他必定也会在梗博盾上设置其他埋伏。” “多亏了卫哥哥你。” “这个我说了很多遍,是帖木儿先生先救了我,我和大宛两不相欠。” “好……” “这样你算是心安了一些吧,跟我出去吃饭。” “可是……” 卫哑白看她还是闷闷不乐,问道:“还有什么担心的事情?” “我不想嫁给……”她说到此处却没词了。 最难的问题还是躲不过。 大汗是你爹啊,你都劝不动我有什么办法。 他终究不忍心这么说,但是也一时想不到什么理由,楞在那出神。 “卫哥哥……” “嗯?” “我是不是很胡来。” “啊?” “阿塔说的话,我本来就该听从的。”喀丝丽幽幽说道。 卫哑白刚吐出一口气:“你能想通实在是……不不……喀丝丽你别哭啊……” “我听玄公子说过《梁祝》,我知道梁山伯和祝英台互相喜欢,但最后没在一起,化成了蝴蝶。我很奇怪,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玄公子告诉我,如果嫁给了骑士,我就再也不会明白了。” 我苦。卫哑白想着,这狗血的剧情,怎么像演起小说来了。他问道:“你觉得孜亚这个人怎么样?” “我把他从小玩到大的。” “我呸。你‘和’他从小玩到大。”卫哑白赶紧纠正:“你的汉语水平怎么忽高忽低的,说出话来能吓死人。” “对不起……他很早就可以出去各种地方玩,给我带很多有趣的东西……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那就是了,你这就是喜欢他。” “真的吗?” “是的” 喀丝丽仔细想了想:“不对呢。” 卫哑白内心快崩溃了,明明说不懂,怎么看起来是老司机。 “玄公子说,喜欢一个人,他不在身边时会慌张,希望能立马见到他,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紧张,不知道说什么……我对孜亚,好像没这个感觉。” 虚缘玄你这么误导迷途少女就不怕遭报应。卫哑白心里骂道。 “可是孜亚对你是这种感觉……” “可是……爱……爱情是相互喜欢的。” 卫哑白赶紧打住:“够了够了,你别再说了。” 刚说到这,嘴边立马被一股温润的暖流包围。 喀丝丽闭上双眼,整个身体靠在卫哑白身上,与他轻轻一吻。 唇印上去的那一刻,好像让整个房间充满芬芳。 卫哑白已经呆住了,不由自主的环住她的纤腰,已忘记身在何处,此是何时。 一吻过后,喀丝丽眼波流转:“玄公子说如果这样,两个人心跳加速,就是互相喜欢……我现在心跳的厉害,你呢。” 卫哑白叹了一声:“没有。” 喀丝丽惊道:“你骗人。” 卫哑白已经看穿一切,一腔恼怒:“对,我骗你的,我心跳的厉害;但你也在骗人。” 喀丝丽脸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说什么。” “喀丝丽,你太单纯了,也正因为此,玄公子才可以再次骗你……其实,你喜欢的是虚缘玄罢。” 此言一出,喀丝丽大气也不敢透,心里像要炸开一般:“你怎么知道。” “第一,你三句话不离玄公子;第二,你跟他好像经常讨论情情爱爱的事情;第三,我们只见过三次,你根本不可能喜欢上我。喜欢我的这些话,只可能是玄公子教你的。” 一个未经世俗污染的纯洁女孩,虚缘玄你都忍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 喀丝丽又羞又急,别过身捂脸道:“对不起……我……我……” “我估计玄公子是想让你说服我,要么带你逃出宫,要么想主意帮你拒婚。不仅这些都是重罪,还导致和西武林的关系交恶,真是好毒的心思。” 喀丝丽怔怔道:“不会的,他说他自有办法,可以……” “他若真有办法,我也不用在牧勇殿上冒险救你和大汗了。喀丝丽,爱情不该成为被别人利用的工具” “那……那你说玄公子到底喜不喜欢我?” “你这么问我,其实你心里有答案了。” “我知道了。”喀丝丽已经快坐不住晕倒了。 她此刻仍在卫哑白怀中,卫哑白赶紧扶住他。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又饿又累,这样下去肯定会晕的。”卫哑白劝道:“罢了,死就死了,你先吃饭,西武林骑士那边我帮你想办法,我给你保证,你肯定不用嫁出去。” 喀丝丽感激地抓住卫哑白地手臂:“真的吗?” “放心,我不像虚缘玄那样骗人,说到做到。”卫哑白心里早就骂自己一百遍猪头了,死撑个南瓜啊。 “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喀丝丽饱满的胸口发热,激动不已。 “别问,问就是一个字。” “什么?” “贱。” 卫哑白其实答应完就后悔了。谁让这个傻丫头一被男人骗,二被老爹坑,三要嫁老外,简直惨不忍睹。 人家又不喜欢你,你在这犯什么贱啊。 卫哑白苦道:“我该怎么跟恐龙姐解释。” “解释什么?” “废话多!赶紧跟我出去吃饭。”卫哑白二话不说拉过喀丝丽的手走出房间。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二十六章 骑士(四) http://.biquxs.info/ 玉盘渐临,夜色朦胧,罗布淖尔城内驿馆一间房内传来惨嚎。 “疼疼疼,恐龙姐疼!” “色迷心窍的臭小子,你还知道疼?” 啪! 邦! 两声巨响,惊得门外服侍的女婢端来的茶差点打翻。 门口小厮忍住笑,摆手道:“回去吧,这茶用不到了,去熬点伤痛药或许管的上用 女婢不禁道:“这位夫人脾气好烈,已经打了半个时辰了。” “要我说,这老板也太惧内了,这么挨打还不还手的,也就只有贼碰上捕头的时候了。” 屋内卫哑白正双手反扣被压在桌子上动弹不得,卫哑白手只要稍一使劲,他就能疼的流下泪来。 “你不是说大汗早就看我们不顺眼,帮人拒婚的事情你能答应?你这是不是找死!你爱死不死,拖累我干什么,我今天就先把你废了,之后再趁天黑离开这。” “使不得。要走我们一起走。” “哟,还想溜呢,你不是答应你的心肝小公主帮她想办法了么。” 卫哑白耍赖道:“我就是一小流氓,混混说的话也能当真,恐龙姐你被我骗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林珑楞了一下,双手又使劲道:“好啊,我以为你真是好心帮忙,原来还是死性不改,你这么欺骗人家小姑娘还要脸吗!” 卫哑白嗓子都喊哑了,干脆假装奄奄一息说道:“夭寿啊,帮忙你要打,耍赖你也要打,横竖都是死,你还不如做掉我……不过……恐龙姐,能不能让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还敢胡说八道,去死!” 喀嚓一响,卫哑白右臂向上一扬,软趴趴的垂了下来,同时也闭上眼,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林珑暗叫糟糕,给打坏了。 她急忙放开手,推了推卫哑白:“别在我面前装死啊,赶紧起来。” 连骂带推好几次,卫哑白一点反应也没有,林珑这才慌张凑近,想摸摸他脖子的脉搏。 “机会来了。”卫哑白突然醒来,转脸伸嘴,往林珑粉嫩的颊边吻去。 哪知林珑从警多年,反应迅速,到脸边前食指就封住卫哑白的嘴,笑道:“偷袭我?” 卫哑白懊恼道:“你把我手弄折了,亲一口作补偿都不行。” “真折了?” 卫哑白一努嘴:“都跟扫帚一样挂着了,还不折。你是葫芦大娃么,使这么大劲。” 林珑给说得倒不好意思了:“谁让你这么不禁打。” “哪有你这么打的,是头熊都被你打死了。” “好了闭嘴,我给你接回去。”林珑走出屋外:“我给你找木板石膏,老实待着。” “快点啊。” 一出门,那小厮和女婢吓得魂飞魄散,分开逃窜,女婢的热茶早就被打翻在地。林珑尴尬得不敢回头,径直出去找东西去了。 待得天边晨曦为云镶上金边,孜亚和帖木儿二人就上门拜访,孜亚脸色深沉抑郁,为什么事情深深烦心着,帖木儿一脸无奈,敲响卫哑白的房门。 卫哑白从地铺上醒来,一瘸一拐地打开门问道:“帖木儿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帖木儿诧异地摸了摸胡须:“卫老板,你这手还有脸上的伤是……?” “不小心摔的。” “要不要我找大夫来。” “没事,小问题。帖木儿先生你大清早过来,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林珑也下榻走到卫哑白身边,如猫一般伸了伸纤腰,甩了甩头,怎么头有点晕,昨天打那小子打太累了吗。 帖木儿道:“是这样的,算算时间,西武林的骑士已经快临近罗布淖尔城了。大汗命我带人前去迎接,我想着卫老板可能会有兴趣同行,所以……”他狐疑地看了看卫哑白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还有打石膏夹木板的右手:“不过你摔得这么严重,还是好好休息吧。” “不不,这伤问题不大,我洗漱一下就走。” 林珑刚想说道我也是,突然一阵眩目迷离,如坠雾里的感官笼上心头,嘴里想叫卫哑白扶住自己,却是张口无言,一个踉跄,已晕在卫哑白怀里。 卫哑白慌道:“帖木儿先生,赶紧找个大夫!” 这感觉……好像在沉睡……又好像在黑暗中迷惘前进…… 林珑意识好像进入到另一个世界。 周围是昏暗静谧的森林,偶尔有乌鸦停在不远处的湖边。 林珑不由自主地走到湖边,看着湖面的倒影怔怔出神。 “我在哪?” 倏然,湖水发生了恐怖的变化。 林珑俏丽的倒影,在片刻之间急速衰老,皱纹布满原本光滑的脸,嘴唇干裂撕开,双眼毫无神采,黝黑空洞,林珑大叫:“不……不……卫哑白,你在哪?” “哈哈。”那老化的身影在水中狂笑,发出尖锐的声音,阴沉老道,毛骨悚然,活过来扑出水面,一把将林珑拖到湖里。 林珑眼耳口鼻全都呛水,这感觉似乎不是在做梦。 我要死了?! 沉重的水压已经快把她的脏器压破了。 “恐龙姐,恐龙姐!” 卫哑白的声音在脑边回响。 “啊!”林珑惊醒大叫:“不要,不要!” 眼前卫哑白清瘦的身影,终于让她安心下来,她不由扑入卫哑白怀中,环住他的脖子死死抱住:“我这是怎么了?” 卫哑白安慰道:“没事了,有我在。” 一旁号脉的大夫连连称奇:“奇怪,奇怪,夫人脉象四平八稳,就是呼吸急促,体出虚汗,身体明明健全,但气虚神弱,我从医多年,倒是第一次见。”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依我之见,夫人不得过度操劳和动气,按时调养,同时,得另请高明确诊才是上策。” 帖木儿奇道:“你已经是大宛最好的医生之一,连你也诊断不出?”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夫医术比起中原各路神医,相差甚远。老板爷,老夫只能尽力到此了。惭愧,惭愧啊……”高喊数声惭愧后,便提着药箱出去了。 林珑怕道:“我的病能治好吗?” 卫哑白哈哈一笑:“你哪有病,就是昨天打我太用劲累倒了。” 帖木儿忍俊不禁,果然卫老板是被夫人打成这样的。 “我……好怕……” “你先好好休息,我今天接完西武林骑士,给大汗一个交待,将订婚晚宴推辞掉。就陪你离开此地,前往中原,游山玩水,顺便找寻名医给你调理下身体。” 林珑依偎在他颈旁:“你不是答应了喀……” 卫哑白嘘了一声:“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早日离开这里,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林珑大喜过望,隐忧雾霾烟消云散,离开卫哑白怀抱,看着他郑重说道:“你可别想骗我。” 卫哑白看着她像吓坏的小猫,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恐龙姐,我再也不会骗你了。” 林珑面上一红:“有人看着呢,赶紧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卫哑白简单收拾了一下,交代了驿馆的女眷男丁一些事情后,就和帖木儿一行人离开了。 林珑躺在床上,刚才卫哑白的抚摸还历历在目,她烦道:“怎么给这臭小子占了这么多次便宜,唉……”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二十七章 骑士(五) http://.biquxs.info/ 路上,帖木儿与卫哑白谈起,在经历牧勇殿之变后,噶尔丹一时觉得无人可用,因为满堂文武在最危急的时刻,要么乖乖就范,要么束手无策。以致于,今日原本由一方统领应做的迎接之礼,也得由他这个商会会长代劳。 卫哑白惦念林珑病情,只有随意应承帮衬几句。 身后三百仪仗、武卫都听说前面与会长并驾齐车的人,就是前日将大汗从南天霸手中救回的少年英雄,窃窃私语,暗自称赞。一旁的孜亚转马高声喝止,用大宛古语训责他们要注意礼数和排面,语气间却透露着恼怒和不服。 孜亚由帖木儿自小带大,自是清楚由于喀丝丽与卫哑白过分接近,孜亚已经心生妒忌,若不是自己在场,恐怕他就要对卫哑白动粗了。但公主如星芒璀璨,孜亚如此萤萤微光怎可能般配的上,总还是需要找时间开导才是。 三人各怀心思,行进到罗布淖尔巍峨城门前,一孔武的守将便从剑阁下楼迎接,向帖木儿报告:“会长,西武林骑士已经在城外十里驻扎等候。” 此时罗布淖尔风和日丽,万里云涛,能见度很高。卫哑白放目远眺,能够看到远处已有不少人马列队排开,尽然有序。照理说来,西武林远来是客,其先到而等候,是主人无礼。卫哑白道歉道:“由于我的缘故来的迟了,希望不要引起对方不悦就好。” 帖木儿不置可否,抬手让队伍出城迎接。 在车上,帖木儿才说道:“无妨,大汗之意,也是让他们稍候一会,挫其露锋芒锐气。大宛国土,即使是西武林骑士也不得太过强势。” “敢问迎娶公主的是哪位骑士。”卫哑白信口问道。 “不知卫老板可曾听说西武林三大骑士团?” “难道你说的是医院骑士团,圣殿骑士团以及条顿骑士团。” “然也。” 卫哑白不禁“咦”地一声,如此看来,此世界的规则与秩序倒是有几分有趣,他欧洲通史烂熟于心,中世纪的骑士充满了神秘和魅力,现世如今的骑士团也只剩下医院骑士团得以延续。没想到在这里,却以所谓西武林骑士的角色登场。 “西武林自认其族人高尚一等,不允皇族血脉向外通婚,当时索菲亚长公主便是犯了此忌而被处死。为了不辱没喀丝丽公主的身份,他们自认为选择了好的办法,就是从凌驾于三大骑士团的圆桌骑士中挑出一人来结亲。” 卫哑白满腹狐疑:“圆桌骑士我以为只是与亚瑟王有关的传说,却没想到还真有其事。” “卫老板见闻广博,便是老夫也自愧不如,老夫并不知晓亚瑟王的典故,只晓得西武林所罗门统治中,皇族血脉之下就数圆桌骑士的身份最高。十二圆桌骑士大部分都已成家,联姻的是最年轻的圆桌骑士,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 卫哑白重复了这个名字。 到现在卫哑白基本已经确认,这个世界的历史轨迹和时间线秩序,似乎被糅杂在一起,如果说再有人给他引见牛顿伽利略,他也不足为奇。 帖木儿一队人马很快与西武林会和了。旌旗簇拥下,卫哑白终于看清了西武林骑士团的全貌。 与他猜测的不错,西武林的人多是金发,低颧骨深眼窝,跟现世白人特征相差不多,身披铠甲,手持盾牌,胯下战马也覆着铁鞍铁马嚼,武器多为长枪,也有部分人持着战斧或宝剑。 列队在前,看着像是统领的有三人。东首上年纪的战士,身材五短,须发为金褐色,浓密的胡须围满整个圆脸,看起来有些像维京人血统,或者说更像西方传说里的矮人族。最西边马上的则是罩着蓝色棉袍的少女,里面穿的也是深蓝长裙,开叉较高,两条露出的长腿特别吸睛,手持半人高的精致手杖,表情艳丽但显得胆小,卫哑白注视在她身上时,她的视线都故意躲开了。 而在中间的大男孩,约莫就是圆桌骑士兰斯洛特。他的眼睛很黑,如同煤炭,而且视野始终低垂,对帖木儿人马流露着些许排斥,他的铠甲并非覆盖全身,胸襟和手臂肌腱清晰可见,年纪看来也就大卫哑白两三岁,气度则是老成得多。 “你们来晚了。”大胡子战士不满的看看天空:“太阳都偏移了十五度,大宛人都这么不守时的吗……还有,老头子你旁边的年轻人,来自哪里,为何看着不像西人,也并非来自大宛?”他说的语言像是中古英语,语法形态和现代英语有些差别,卫哑白在牧师藏书馆中学过,牧师也经常在藏书馆研究中世纪基督文学,和卫哑白讨论过口语,卫哑白稍稍领会,也知晓谈话内容。 “这位是来自中原的贵客,卫哑白。”帖木儿虽然发音没有发汉语纯正,但能交流也属不易。 “哈,中原浪人吗,我不曾见过如此特征的中原人,头发和五官稍微调整下和西人无异了。你小子,该不会是‘混血种’吧。”大胡子战士改用蹩脚的汉语恣意笑道。 “混血种”一词听起来就充满了低贬之意,卫哑白按下怒气,回敬道:“阁下看来不是兰斯洛特骑士。” “中间这位才是。” “嗯,因为骑士精神是名誉、礼仪、忠诚的品质,阁下的资质素养,还是差了些。” “thywordsarebluntandsoartthou。”大胡子破口而骂。 这句话若是在现代英语里也无伤大雅,但在古英语里等同于蠢货猪头。旁边的蓝袍少女看他张嘴时已经捂耳朵,还是将之全听了进去,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大胡子洋洋自得,拍了拍他身上地利斧,像是在说不服气就来和我干。 卫哑白虽然着恼,但此时也只能按下怒气,一是两国交锋,他不能引起纠葛;二是实力差距看着也有悬殊,自己讨不到便宜。但也回了一句:“thousanguinecoward,bed-presser,horseback-breaker,hugehillofflesh!”这是莎士比亚《亨利四世》的台词,骂人肥胖五短有奇效。 蓝袍少女哈哈一笑,双眸更明亮了一些,讥诮和嘲弄大胡子说道:“麦格尼,没想到你能被中原人用西文骂。” 兰斯洛特终于看不下去,开口制止:“到此为止了。” 他看了一眼卫哑白,道:“你的西文说的不差。” “你的汉语也还能听。” “中原已归属所罗门王朝,为了便于统治这万万人口的领土,我们行政时也不得不学些皮毛。” 接着他跟帖木儿介绍道:“我就是兰斯洛特骑士,这是我的朋友麦格尼,还有见习魔法师玛格丽。” 蓝袍少女恼道:“谁让你加上‘见习’了?” 兰斯洛特反问:“你的三脚猫魔法,怕是见习都算不上吧?” “我回去就通过认证考试给你看!” “那我祝你第三次考试通过。” 玛格丽咬着下唇皱眉:“兰斯洛特我讨厌你。” 卫哑白听傻了,啥,魔法? 那她手上拿的东西是魔杖? 兰斯洛特又跟帖木儿说道:“按照条例,在外碰见浪人,我是要带回的。这次就算了,请帖木儿先生下次不要再带无关的中原浪人出现在这种场合了。” “此条例我倒不知……好吧……”帖木儿尴尬极了,觉得带他同行,却让他如此跌份,愧对于卫哑白,老脸都丢尽了。” “浪人,你如果能自愿回去,教上‘回籍费’,浪人身份就可除名,你的西文不错,可以谋一份不错的差事,考虑一下吧。” 卫哑白业已不耐烦,跟帖木儿道别道:“既如此,我先回去照顾林珑。” 帖木儿愧道:“都是我考虑不周。” “与你无关,我先告辞了。”他独自一人下车走到队伍里,要借一匹快马回去。 他朝一位马夫招呼道:“麻烦一下,这匹马给我,你和别人同乘吧。” “卫哥哥,你别走。” 岂料那位身材矮小的马夫说话居然柔软清甜,显然是个女生,再细看他细皮嫩肉,眼睛水灵,卫哑白大吃一惊:“喀丝丽!” 这位大宛公主,居然把自己打扮成马夫混了进来。 她一身男装过于宽大,有些不伦不类,也没有将傲人的前胸藏得很好,也就是因为卫队秩序严格、不能交头接耳的缘故,否则她早就被认出来有异了。 “别声张……我……我是来看看……”喀丝丽急忙食指伸到嘴边示意。 …… 卫哑白望着她不知道该说啥。 “卫哥哥,你多陪我一会吧。”喀丝丽央求道。 卫哑白着实不知道如何拒绝,叹气道:“输给你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二十八章 蝎袭(上)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终究不忍弃喀丝丽而去,站在队列中低声道:“姑奶奶你来这干什么,看你未来夫君吗?” 喀丝丽一羞就结巴,飞红了脸颊道:“不……不是,我要找骑士说清楚,我不想。” 两国联姻这等大事,你跑到阵前当场悔婚,我看你是想两家打仗是吧。卫哑白心里苦笑问:“该不会又是玄公子出的主意吧?” “那倒不是。” 卫哑白示意身后的车夫往后稍两步,自己插在队列中,与喀丝丽贴的有些近,独特的香气让他有些飘飘然。 他开始逗喀丝丽玩笑,说道:“看你的未来夫君也蛮帅的,虽然有些高傲,但气度也是不差,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 喀丝丽转身抿唇瞪了他一眼,才急道:“不要乱说,我不喜欢他。” “你又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以后不会喜欢他。” “我就是知道。” “那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喜欢玄公子。” 一谈到玄公子,她的眼神柔了下来:“玄公子,好不一样。” “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与众不同。”喀丝丽费劲想了一下,紧接着也微笑道:“就跟你很像,与众不同。” 得了,这就扯上我了。卫哑白调笑道:“我怎么就不一样了,每个人都不一样。” “我说不上来,你们很特别,我总想离你们更近一点,多了解一些你们想说什么,想做什么。” “哈,那你也喜欢我了?” “卫哥哥,你已经有林珑姐了。” “什么烂掉牙的借口,分明就是对玄公子死心塌地了。”卫哑白心里不是滋味,倒不是因为得不到的失落,而是喀丝丽一番痴情,怕是早沦为玄公子权力争斗的棋子,若有一天看清真相,她如何能顶住这番打击? “如果,我是说如果,玄公子给不了你期待的感情,你会怎么办?” 喀丝丽眉间愁云又聚,婼婼言道:“玄公子和我之间的事,几句话是说不清楚的,直到不久之前,我还坚信没有你说的如此如果。但是牧勇殿事变起,我夜不能美,死来想去,开始动摇起来。如果……如果我和他不能圆满,我宁愿埋没在这黄沙地底,就此而去,谁也不想再见了。” 卫哑白刚想纠正夜不能寐,思来想去这两个词时,喀斯丽身旁的马车轰然下陷,两匹骏马惊啸不已,却是车下沙土飞扬,瞬时间形成漩涡,飞沙走石间,车马似乎被一股庞大之力扯走,六名马夫慌张不已,礼车崩坏可是杀身之罪,连忙将韁绳与车沿抗在肩上,殊不知地底之力庞大无比,六人两马一车,眨眼间便被托入沙下,惨号犹言在耳,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卫哑白危险中下意识拉起喀丝丽撒腿跑远,气喘吁吁道:“你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差点就要真要遁地消失了,这流沙也太恐怖了吧。” 喀丝丽却是惊怖道:“这不可能是流沙,这……” 车马莫名消失早就引起慌乱,列队人马围作一团秩序大溃,孜亚闻声而动,让众人远离散开,下马查看时,原地除了车马不见踪影,如无事发生一般。 西武林人马远远瞧见事情似乎不对,兰斯洛特问道:“何事吵闹?” 帖木儿稳了稳心神,道:“我亦不知,待孜亚查完回报。” 麦格尼胡须飘动,别有意思的道:“殿下,小心有诈。” 帖木儿不悦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麦格尼拍马上前:“那小子估计查不出什么名堂,让我去看看。” 麦格尼双腿一夹,马儿加快奔啼,他在马上嚷嚷道:“都给我让开,别浪费我的时……”突然间变故再起,麦格尼只感觉座下快马乍然一跃六尺,很快作战经验告诉他不对,是地底下庞然之力将他与战马一同顶起,直接在空中人仰马翻。同时,地底蹿出一尾凶悍绝伦的巨蝎,生得有两车高大,口器桀桀交击,众人听得十分清楚。 那蝎凶恶非常,张大口器,将战马一口吞下,大螯挥舞间就要拍向麦格尼。麦格尼大惊,提斧来档,却是难撄其锋,斧螯交击,在空中被生生弹飞,重重拍在黄沙上。 玛格丽看着麦格尼跟拍黄瓜一样拍在地上,吓得要下马跑去照看,兰斯洛特却道:“麦格尼哪有这么容易死。” 果然,那矮子不一会就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捂着自己短小的粗腰,骂道:“畜生小杂碎,爷爷我疼死了。” 孜亚目睹险情,不敢怠慢,喝道:“仪仗队散开,军士列阵,射手弓拉满!” 一时间不懂作战的仪仗队四下逃窜,此次出行,原本就是兵仪三七而分,可作战的人不过上百,而普通成年人直立还不如一条蝎腿高,尽管实力悬殊,战士却毫无退缩之意,亮刀亮剑,箭矢齐整以待。兰斯洛特饶有兴致的说道:“纪律严明,不差嘛。” 帖木儿叫来一名士兵,吩咐道:“久战不利,骑上快马回城请援。” “是!” 麦格尼重新提起双斧,气呼呼骂道:“吃了老子的马,我要用你下酒!” 玛格丽询问兰斯洛特:“我们要助阵吗?” “普通蝎子不可能如此巨大,而虫蚁类动物,也不可能修成兽元。此物必是人为所出,现身此地必有阴谋,不排除针对西武林的可能性。我们捕获为上,万不得已再作格杀,必须抓到这个虫子搞清事情原由。“ 巨蝎猖狂至极,入地钻土跟游泳一样自如,虽然有死士拼死拿刀砍中,覆着的黑色虫甲却是不惧刀枪箭棒,大宛士兵或被拉入沙底,或被抛在空中穿刺死去,场面壮烈凄惨。 而卫哑白领着喀丝丽躲在一块大石后边,看着战况焦灼,心里着急却又毫无办法。喀丝丽盯着孜亚躲闪战斗的身形担心的要死,扯了扯卫哑白的衣袖:”卫哥哥,你想想办法吧。“ ”我又不是多拉a梦,哪有这么多办法,也没有什么不讲科学的道具来对付这个不科学的怪物。“ 不过说道”不讲科学的道具“,卫哑白倒是又想起那枚戒指来,果然,抬手看时,那湛蓝的戒指又莫名发亮起来,与兽元獒如出一辙。 ”这不会又是虚缘玄搞的鬼吧?“卫哑白心里暗骂道:”我又没招你惹你,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 不对,他之前的好事终究被我破坏了,这梁子估计轻易不得解。想安然出大宛,怕是十分困难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二十九章 蝎袭(下) http://.biquxs.info/ 大宛士兵处处失利,孜亚不想造成更多伤亡,下令:“全军后撤散开,围成一圈。” 随即抽刀下马,正面向那蝎奔袭而去。手上的弯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便似抓着一弯新月在手一般,他想着这些兵士人元武脈功体修为,与巨蝎实力相差太远,再战只是徒增伤亡,不如为自己护阵,自己决定运起内元,和敌死磕。 巨蝎似是察觉孜亚来意,巨足翻腾,挂起尾螯针,复向他冲去。孜亚毫无惧意,弯刀斜起格档,但见那猩红螯针重重拍在刀刃,居然被径直挡住,这一刀力沉千钧! 麦格尼哈哈一笑:,“小伙子,功体不差。我来助你一斧!”足下飞奔,两只亮斧在手中呼呼飞舞,从侧面支应,他运起元来毛发龇张,青筋暴涨,两道青色斧芒重重划在蝎足之上,留下两道粗浅的伤痕。 蝎甲居然被破,一股腥臭的绿血喷涌而出,麦格尼急忙躲开,另一只蝎足已经扬起,一击打在他的背上。麦格尼没有防备,胃里一阵翻腾,差点连隔夜饭也给吐了出来。好在运元护持,否则得横死当场,但已经察觉一根肋骨怕是断了。 麦格尼大惊失色,自己蛮劲一斧,居然像只是给人挤水痘一般不痛不痒,足下一点跳远,跟孜亚叫道:“臭小子,小心!” 孜亚和巨螯针僵持之际,那蝎一横前螯,劲风呼呼作响,来势凶猛,危急之际,一根长枪破空射出,气劲无匹,直直打在横螯上,虽没能穿破蝎子,但前螯硬生生给打偏了方向,孜亚抽得空隙,赶紧脱离战圈。寻枪的轨迹望去,丢枪之人却是兰斯洛特。 麦格尼叫道:“兰斯洛特卿,不要你帮,我要亲自收拾他。” “麦格尼,不要轻敌,打败他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身旁的玛格丽问道:“你要用剑还是用枪?” 兰斯洛特道:“怪兽甲骨坚硬,但节肢交接处应该有脆弱点,宜用长枪破敌。”说完纂紧拳头,手上金芒一闪,一杆金枪化出。玛格丽羡慕道:“什么时候我能像你一样不用魔杖化物。” “哈,多加练习吧。” “要我魔法帮你吗?” “不需要造成额外伤亡事故。”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传说由仙女养大,‘湖上的兰斯洛特’就是这么毒舌之人么?” 兰斯洛特不加理会,道:“用你的魔法保护好自己。”说完飞身向前,进入战圈。 他向孜亚望了一眼,问道:“你的身手,看起来像中原‘儒门’的修为。” 孜亚哼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那就打完再问吧。” 虽然面对这庞然大物,但三人修为都不低,也增加了一些信心,兰斯洛特道:“你们俩负责吸引他注意力,我要用枪刺击蝎子的眼睛。” 孜亚点头表示同意,麦格尼啐了一口唾沫:“交给我了兰斯洛特卿。” 眼见来敌不凡,巨蝎似乎战意更浓,“嘶嘶嘶”尖啸充盈四方,两层楼高的身躯跃起,整个地面为之一颤,黄沙四起,又钻入沙底不知所踪了。 三人各自武器护身,静听八方,倏然孜亚提醒兰斯洛特道:“在你下方!”说时迟那时快,兰斯洛特立时也察觉到,长枪划地腾身跃起,地面同时钻出一根又粗又大的螯针,与枪尖划拉一阵,巨蝎又现身扑击。三人各自散开,兰斯洛特位置正对巨蝎尾部,枪芒闪过后,身体也被蝎尾弹出半空。 还未抛在最高点,灵活的蝎尾轰然打下,兰斯洛特枪法如神,腕间一旋抖了一阵枪花, 二者不遑多让硬碰硬,螯针被一击弹开,兰斯洛特也被打下,但落地姿势平稳,比麦格纳能入眼多了,看起来没有大碍。 麦格纳耐不住性子:“小子,你对付前螯,我来缠着尾巴那针。” 孜亚与麦格纳一前一后,分别专攻一处,那巨蝎身形忒大,两个人占不到丝毫便宜,只是凭着自身本事修为进行骚扰式伏击,激怒它后进而防住巨蝎的反扑。二人修为不低,巨蝎一时间竟也不能立时诛杀,前后拉扯五六合,终于让兰斯洛特找到一处破绽,他一跃而起,健硕的身躯如箭矢一般到了巨蝎头顶,那巨蝎背部中央一对中眼,前段两侧各有三个侧眼,如同诡夜下的红灯笼鲜红可怖,兰斯洛特瞄准八只大眼,一击八穴,八道金色的气芒犹如天外流火,同时刺中蝎眼。 令人毛骨悚然的“咄咄”之声不住响起,枪矢全部命中,巨蝎悲啸一声,八眼喷射浓重的腥气,兰斯洛特空中无从借力,直直坠下,孜亚格开前螯后右手一推,一道月型冷芒朝兰斯洛特击去,兰斯洛特会意用枪格档,被掌气改变方向,安然落地。 巨蝎疼得足肢乱颤,在黄沙上扭曲挣扎了一番,便没了动静。 凭三人之力,终究是将他制服了吗。 卫哑白躲在一旁看的头晕目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单凭自己的微末本事,根本不可能在这世界活下去。这特么都是神仙打架啊。” 喀丝丽站起身子就要去找孜亚,卫哑白一把拉住:“你真想直接抛头露面去被骑士发现你的身份么?”说完从不远处牺牲的战士身上借过一条头巾,围在喀丝丽脸上,方领她出去。 西武林与大宛的战士见到巨兽伏诛,纷纷为自己的头领叫好欢呼,帖木儿见战事弥平,也走了上去,问孜亚:“没事吧?” 孜亚答道:“受点轻伤,没有大碍。” 卫哑白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总算见到你的本事了,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孜亚丝毫没有受夸的高兴,冷冰冰道:“卫老板说笑了。” 麦格尼对卫哑白丝毫没有好感:“你怎么还没走?” 卫哑白刚要跟他在互相揶揄几句,忽然瞧见自己的戒指蓝光依旧珣烂,吓得大叫:“快跑,这货没死!”拉起喀丝丽撒腿就跑。 众人一怔,兰斯洛特朝麦格尼吼道:“身后!” 麦格尼终于明白了什么,身形一晃,但为时已晚,匕首般的螯针立时刺穿他的右掌心,若不是他反应迅速,早就打烂了他的头。 麦格尼惨叫一声,整个身子被螯针提起重重的摔在地上。 麦格尼的手心穿洞,流出的血很快由红转黑,圆脸被吓得煞白,另一只手果断手起斧落,斩断自己的手腕,忍着疼骂道:“有剧毒!” 这番壮士断腕的果断,让在场的人心头一震,立时又担心巨蝎的攻击。岂料那蝎这么一击之后,并没有再次出手,突然口器大张,朝天吐出一大片瘴气! 谁也没有防备住这一招,瘴气也并非屏息就可以抵挡,都或多或少受了毒瘴的影响。兰斯洛特立枪运元,一圈金色将他与玛格丽和麦格纳围住,孜亚也同样收刀运元,将帖木儿纳入元功内。卫哑白在他身边不过数尺,与帖木儿距离差不太远,却被当在银色功元外。 卫哑白悲愤不已,这小子分明见死不救,喀丝丽紧紧抱住卫哑白不知所措的时候,他无名指的戒指蓝光大盛,原来从蓝光照耀之时起,毒瘴就丝毫没有近身。 放完瘴气之后,巨蝎长啸一声遁入地下,再也不钻出来了。 卫哑白戒指蓝芒更甚,直接盖住了兰斯洛特的金芒和孜亚的银光,毒瘴在蓝光的“驱赶”之下,不一时便没了踪影。 兰斯洛特收起内元,口中吐出一股黑血,已受了那恶瘴侵染。玛格丽慌道:“这是什么魔法,好恶毒!” 孜亚嘴边也渗出黑血:“还好侵入不深,但需要时间慢慢排出毒瘴。” 卫哑白摊手道:”两军的战士就没这么幸运了。“ 却见没来得及防护的军士,立时七孔流血,全身溃烂,死状痛苦万分,两军加起来仅有三十来人苟延残喘。 兰斯洛特奇道:“浪人,原来你修为这么高,我之前小看你了。” “我有个蛋修为,老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没死。” 孜亚脸色非常难堪,面前一位带着面巾的马夫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救卫哥哥?” “你是谁?” 喀丝丽气得要哭出来:“若不是卫哥哥护我,我早已经死了。”她一赌气,摘掉了面巾。 孜亚手脚冰冷,他危急那刻,心里不知怎么想的,就是不愿出手救卫哑白,但若不是卫哑白之功,喀丝丽就要被自己的一己私欲害死了! 帖木儿吓得跪在地上:“公主,你怎可如此胡闹,如果你有三长两短,老朽万死难辞齐就啊!” 兰斯洛特见到眼前的姑娘眉目含嗔,明眸泪水盈盈,自己似乎被这动人心魄的美丽拉入这亮亮晶晶的眼睛里,鼻尖淡淡香气萦绕,他喃喃道:“你就是公主?” 玛格丽看见喀丝丽的容颜,竟有些自愧不如,仍是赌气踩了兰斯洛特一脚:“你不先看看麦格尼吗?” 兰斯洛特不为所动:“他死不了。” 麦格尼苦道:“要被你兰斯洛特卿气死才对。”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三十章 小宛国(一) http://.biquxs.info/ 玛格丽厌恶的看着麦格尼的断腕,道:“看你伤得这么重,让我释出治疗魔法帮你愈合伤口。” 麦格尼像见了冤家一样护住断腕:“nonononononono,nomagicok?”比起刚刚的巨蝎,他看起来更怕玛格丽的治疗魔法,他接着说:“你只需要使一点最初级的冰封术,帮我冻住断掉的血管止血就好了。“ “这太简单了。” 玛格丽施施然半蹲,精致的蓝色手杖靠近断腕,左手凌空比划,一个雪花一样的微型魔法阵浮在空中,她轻轻哈气,那魔法阵便覆在伤口断层,却见血肉模糊的断腕立时蒙上一层薄薄的冰霜,流血不住的伤口也立即封住了。 麦格尼松了一口气,踉踉跄跄的站起来,道:“断了一根肋骨,一只手腕。原本是想在大宛国痛痛快快的喝几天葡萄酒,真是晦气!” 卫哑白两只眼睛贼溜溜地盯着玛格丽,弄得原本胆小的她不知如何是好,佯装怒道:“下……下等浪人,你在乱看什么?” “你应该叫水晶室女丽莱才对。” “什么鬼?” “啊没什么,这是我老家著名的魔法师,也是玩冰系的。” “我才不信,中原怎么会有魔法师。你们只有阵法,没有魔法。” “信不信随你,对了,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姐姐,性格火辣,脾气大,喜欢用火系魔法到处烧?” 玛格丽瞪大眼睛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姐姐呀?” “她叫丽娜茵巴斯?” “才不是,她是……” 麦格尼清了清嗓子:“注意你的身份,见习魔法师,不要跟一名中原浪人说这么多。” 卫哑白说:“你是不是还想跟我用西文对骂呢?” 麦格尼胡须气直了,改西文为中文说道:“我便是用汉文跟你吵,也不会吃亏,我次……” 卫哑白忙止住他:“你算是精通汉文了好吧,连这等粗鄙之语都学会了,公主和丽莱在场呢都,不要唐突佳人。” “不要乱叫我的名字,我叫玛格丽!” 喀丝丽被兰斯洛特看的羞怯,走到卫哑白身边低声道:“卫哥哥,接下来怎么办?” 兰斯洛特讶异道:“公主与这位浪人很熟吗?” 卫哑白心思一转,便要气气你这外国佬,搂住她的腰身:“公主你告诉他,我跟你熟不?” 孜亚在一旁简直恨不得手起刀落收了他的人头,帖木儿急忙圆场道:“卫老板前不久帮大汗解决了一件心头难事,现在是大宛贵客,卫老板,就请……稍微注意下吧。” 卫哑白识趣的松开手,喀丝丽涨红脸不加辩驳。 麦格尼单手玩斧头威胁道:“浪人,以前怎么样我不管,兰斯洛特卿既然来了,以后你若是有越距之事,哪根手指碰的公主,我就用斧头剁你哪根手指。” 帖木儿又圆场道:“适才我叫了一名送信卫兵去城里请援,我们就回头与援军会合,再对今日之事做后续计较。” “不会有援军的。”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时,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被丢过来,在沙地上滚了几圈,喀丝丽吓得轻呼。分明就是一颗项上人头,正是方才送信的卫兵。 原来就在击败巨蝎之时,众人已经被一队神秘人马伏伺盯梢,这队人黄袍黄马,全都用黄色面巾围住口鼻,佩刀佩剑,有备而来。 分明来者不善,帖木儿还是用古大宛语问:“阁下前来所谓何事?” “送你们归西!”领头的人同样用大宛语回道。 卫哑白笑道:“马上的兄弟,口音这么重就别勉强自己学说大宛官话了,你也来自中原吧。” “哼,是又如何?” 兰斯洛特皱眉道:”你们是中原浪人造反余孽!“ “西武林鹰犬,今天就要你们血溅当场。” 卫哑白说:”你这个态度,当时我就要念两句诗。“ 帖木儿奇怪道:”这……卫老板,你何故念诗?“ “临河放舟,虚缘渡游,渔翁一网系春秋。绝六艺,唱惊歌,九州风流。” 这正是虚缘玄的诗号。卫哑白笑道:“中原人士为了守护文化传承,除了姓名表字与号之外,还需另取诗号,我觉得这个诗号,必然和阁下有关。” 喀丝丽当然听出这是玄公子诗号,急切道:“卫哥哥,你是不是搞错了?” “巨蝎刚走,你就跟兔子一样蹿出来,这时机拿捏的真不错,我都会怀疑这蝎子是你放出来的,你是不是还养着兽元獒啊?” “胡说八道,这个人别杀,我要他的舌头来下酒。” 卫哑白拉过喀丝丽道:“这个人你也杀不得,否则你主子会把你也给杀了。” 卫哑白说话处处在暗示揶揄玄公子,马上之人辩解也不是,不辩解也不是,烦躁道:“同修们,动手!” 两支小队从领头人两边杀出,孜亚对卫哑白、喀丝丽和帖木儿三人说道:“躲在我身后。” 尚有力气大难不死的大宛兵士,也围在了他们三人周围。 大部分人马,都是冲着西武林骑士去的,与孜亚纠缠的杀手虽然是少数,但他们身受毒瘴,行动已是桎绌,刀来剑往几合后,形势已经是大大不利。 领头人点剑下马,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兰斯洛特。 拉斯洛特冰冷的脸对来者没有任何表情,长枪横卧在前,金光熠熠。 “湖上的兰斯洛特,便说的是你?” “骑士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吧。” “到地狱去问被你所杀的中原侠士罢!”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三十一章 小宛国(二) http://.biquxs.info/ 大宛天气不会一直风和日丽的,风沙渐烈,领头人的黄袍在黄风中扑扑作响,那双眼,充满了仇恨。 骑士精神绝不能放下,身处囹圄,毒瘴缠身,化出的枪,代表着兰斯洛特的傲骨。 领头人的剑颇为不凡,运元起时,剑身隐隐有轻烟缭绕,伴有隐隐墨香。兰斯洛特稀奇了一阵,道:“水墨剑气,原来你是‘旧儒门’的高手。如此的人元上品,我这一生与两人交手过。” “儒道释三教新旧分裂,原本就是西武林阴谋分化,权力瓦解导致的恶果,只要三教正义之士存在一天,西武林吞并中原就是妄想。” “你不想知道我与哪两人交手吗?” 兰斯洛特自问自答:“头一位,是书香风雅堂剑座,‘胡蝶谜’。” 听到这个名字,卫哑白的耳朵竖了起来,只听兰斯洛特说道:”我侥幸胜了他半合,没有杀他,他便弃剑,放弃为逆,遁为浪人隐世而走了。” 原来其中有这么个曲折,怪不得胡蝶谜一脸厌世逃避。 “至此以后,书香风雅堂便归属所罗门陛下,成为’新儒门‘。倒是听说门下最高战力,其实是冠绝六艺的书座玄公子,可惜已被逐出书香风雅堂,不然我也想会上一会。” 兰斯洛特继续说:“第二位,则是儒道双修的惊世奇才,武林六惊鸿之一,叶剑帖。” 领头人听到此名,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胜了?” “何故慌张?我与他战了一夜,不分胜负,他……有事离去了……” 兰斯洛特像是想起好笑的事情一般:”理由居然是天刑山上艳血梅开了,他要去赏花。“ “这倒是符合叶剑帖的个性。”领头人举剑过顶:“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指,我若修为不如他们,就不要出手送命。” 兰斯洛特叹了一声:“但是你却没有听进去。” “毒瘴缠身,运元过渡,只会加快你的灭亡。” “所以,我只出一招。”兰斯洛特提枪催元,霍然之间,枪尖由金转红,而他金色的发也渐染深红:“这是当初胜胡蝶谜的一招。” 领头人没有怠慢,传说‘湖上的兰斯洛特’运元巧妙,可以运用速度和力量的两个极端,红发时狠野疯狂,力量无匹,当下也捏剑诀催元功,满天黄沙偏在此刻暂息,一片墨色的轻烟环绕领头人身边。 “吼啊啊啊啊啊。”兰斯洛特赫然如恶鬼凶魂,从地府冲出扑来,旁人厮杀搏斗的声响快速地被他震天长啸淹没。其他战寰的人被惊得一怔,居然同时收招,要仔细观看这近神一枪。 眼见红色的狂兽越来越近,领头人感到一丝惊恐,稳住心神后,知道此枪威力偌大,避无可避,长剑由过顶改为向下,插入沙地,烟墨暴起,化作八支守护墨剑,八剑齐旋,与兰斯洛特一枪生生一窒,元力鼎盛,二人的身体颓然下陷,风声再次大作,墨光红芒交织间,居然颇为炫奇美观。 乱光闪动一会,麦格尼心中已有定数,说了一声:“破。” 领头人八剑应声而断,兰斯洛特乘胜接上一合,枪尖上挑,红芒闪现,“斯啦”,领头人面罩已被揭破,右脸亦被割伤,鲜血直流。 兰斯洛特眉头紧皱,深知毒瘴已侵入心脏,不作迟疑,收枪再刺,已是要夺人性命。领头人元功大破,气血倒流,已是任人鱼肉的境地,心里叹道:“技不如人,可恨。” 就在此时,却听得孜亚叫道:”住手。“ 谁都没有想到,孜亚跃身出刀,格下了这一枪! 兰斯洛特用尽气力功亏一篑,气得元功破散,红发褪回金色,毒瘴攻心,咕哇一声,一口浓臭黑血吐出, 累倒跪地。 麦格尼怒而上前,要跟孜亚拼命,兰斯洛特叫道:“站住!” “兰斯洛特卿,这种烂人留他做什么?” 孜亚转身盯着领头人,他却是一名苍老儒者,孜亚缓缓道:“师父,居然是你。”领头人沉哼一声,倏然出剑,一阵冰凉刺入孜亚心口,孜亚回神,满脸疑惑,心中刺痛、困惑、悲伤。 旧儒门同修急忙起阵护住领头人,领头人收剑负手:“吾徒,不要怪为师。” 帖木儿才认出领头之人:“是你,沐云冠!” “抱歉,帖木儿先生,今日你们非死不可。” 卫哑白叹了一口气道:“我原以为儒门奉仁义礼智信为信条,没想到却还会做出偷袭杀徒这等卑鄙无耻的事情来。” “合买提的性命当初是我救的,我收回来有何不可,卫哑白,你如此不识抬举,便是那位先生想留你,我也不能让你活下去。” 卫哑白在这个异世界,第一次怒不可遏,一字一句道:“杀西武林骑士,挑起两国纷争。你回去告诉玄公子,他这么想玩,我卫哑白必奉陪到底。” “哼,兰斯洛特毒发,合买提重伤,剩下个臭鱼烂虾,如何能保你活命?” 玛格丽扶起兰斯洛特,手杖一挥:“谁是鱼,谁是虾,就让你见识一下魔法的厉害!” 卫哑白一听魔法二字,心下稍宽,赶紧道:“丽莱,那就快点出手!” 沐云冠心下大骇,万没想到此次骑士团出行,居然还带了一名魔法师,西武林魔法诡怪异常,而神秘的魔法使团,正是征服神州武林的重大助力,玄公子这回怕是要失算了。 玛格丽蓝色手杖上的魔法石绽出光芒,所有人突然如置身冰窖,她秀美的眼角似有蓝色水滴,晶莹剔透, 洁白的足下起了一道蓝色魔法阵,六芒星尖缓缓显现出冰冷的符文。鬓边金色的柔发轻轻吹动,拂过白皙的脸庞,孤高清冷。魔法阵迅速从脚下升起,穿过手杖时,蓝色魔法石弹出一道璀璨流光,方圆半里都罩在蓝光之下。 “真的是魔法?!”沐云冠立即下令:“注意后撤!” 那蓝光如天外流星,升起后迅速弹射,砸向人群! 卫哑白惊得面无人色:“我草!我dnmn!” 麦格尼怒道:“你为什么骂人!”话音刚落,却感到背后一记重击冰凉,那道魔法流光,居然砸在他的身上了! …… 麦格尼欲哭无泪:“fuc……”话音未落,从脚底迅速凝结成冰,眨眼间,他就被封印在一块厚重的冰块里,那冰如同钻石一样,闪耀着稀奇的蓝光。 兰斯洛特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咳咳……”边笑还边吐血。 卫哑白竖起大拇指:“恭喜你,刚把我方最后战力给秒了。” 玛格丽捂嘴轻呼:“遭了……” “我早就说过,不要用你的魔法造成额外伤害。”兰斯洛特快要发笑过度毒瘴攻心而亡了。 卫哑白苦笑道:“你在魔法学校完全就是混子吧。” “我……”玛格丽辩无可辩,手足无措。 帖木儿朝天叹息道:“天亡我也。” “啾——” 就在此时,一发响箭鸣过长空,远处黄色的烟尘四起,迅速向卫哑白方向涌来,越来越大的咆哮声好似预示千军万马越来越近,不一刻,马蹄隆隆,成百上千的人马势不可挡地来到众人面前。 来人无一不是凶神恶煞,面目狰狞之辈,胸前都有红巾飘扬,呜哇怪叫,摄人惊心。 “这些人看起来是马贼啊?”卫哑白问帖木儿。 “这……正是小宛国的人马。” 这就是敢在国中称国的悍匪,小宛国? 带队的匪首留着两撇长须,编扎成辫,马鞭指着沐云冠说道:“这伙人的财宝和性命,已悉数归小宛所有了,识相的就给我滚!”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三十二章 小宛国(三) http://.biquxs.info/ 沐云冠心血翻涌,气海奔腾,内息十分紊乱,他捂住心口说道:“小宛国,今日之事,非是你们可管。” 匪首仰天笑道:“小宛子民个个刀口舔血,在剑刃上打滚为生,什么事情管不得?” “西武林骑士,你们小宛也吃得下吗?” “哦,还有这么有趣的事情?”匪首顿了顿声,啧啧两下道:“现场咋这么惨烈呢,这位骑士器宇轩昂,修为不凡,怎么可能被你这种臭鱼烂虾打败?” 沐云冠在儒门中也算得上元老,哪吞的下如此羞辱,但此番小宛国跟疯了一样出动上千人,纵使本门个个武艺高强,也无异于带队送死,只得让步道:“财物归你小宛国,人,我却是要了。” 匪首旁边戴着眼罩的豁牙大汉,话里露风:“头家,这个人轰(疯)掉了,头壳是有病喂,嘎我们拱条件。” 卫哑白奇道:”大宛马贼还带这闽南口音的?“ “你爸我祖籍闽北啦,是怎样?再废言刮你舌头落酒。” 匪首一扬马鞭,打了一个凛冽的空响,说:“不要不识好歹,过两天是我们二小姐十九诞辰,大当家想为二小姐积功德,吩咐我们‘打猎’的时候能不杀就少杀,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跟你唠叨半天。一千三百好汉,揍你们三十来人跟玩一样,还不快滚!” 卫哑白心里疑团大作,心道:“一千多人在大宛境内嚣张跋扈,跟螃蟹一样横着走,要说这帮匪患不是官养,打死我也不信。但会是哪位大人养匪自重,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沐云冠听到一千三百数字,知晓双拳难敌四手,不必白白送命,知道人在小宛国处,大不了以后再做打算,沉声道:“这笔账,沐云冠记住了……我们走!”悻悻大步踏开,上马离去了。 待沐云冠人马走远,匪首抬着两个须辫坏笑道:“你们是要稍作反抗再被押回去,还是直接带走?” 卫哑白往身后看了看,中毒的中毒,重伤的重伤,冰冻的冰冻,老的老,小的小,苦笑道:“我看不用走流程了,直接开花。” 玛格丽哭着嗓子问兰斯洛特:“兰斯洛特卿,这可怎么办?” 他摇摇头道:“你若还能打,就上吧,我可不行了。” “来人啊,把这些羊的眼睛都蒙上,拿绳子浸蚀心散给捆住了,要是有人不老实想用力挣脱绳子,让他毒发命丧当场。” 一行人不一会都被湿润的草绳捆住双手,想必蚀心散所言非虚,也无人敢反抗。众人被赶到一辆大囚车当中,卫哑白双眼被臭烘烘如裹脚布一样的布匹蒙住,恶心难当,听得周围车声咕噜,西武林带来的奇珍异宝,都被小宛国打包带走,个个悍匪欣喜难挡。 “半年不打猎,打猎吃半年。” “不光有吃,还有洋马骑。” “这洋妞看起来真是带劲。” 他们说的污言秽语,都是大宛官话,玛格丽目不能视,也听不懂,慌慌张张伸手去摸,摸到一双男人的手,吓得急忙撤回。 “这么软的手,你是喀丝丽还是丽莱?” 玛格丽听得是卫哑白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生气,像是得救了一样:“我是玛格丽!” “那喀丝丽呢?” “卫哥哥,我在这里。” 卫哑白循声摸去,果然也握住一双纤细柔软的手,喀丝丽道:“卫哥哥,是你吗?” “是的。” “我们怎么办?” “你让我想想办法……丽莱,你要怕的话,把手伸过来拉一起啊。” 玛格丽抱怨道:“你这浪人故意叫错我名字,谁要拉你的手!我……我拉你一片衣角好了。” 卫哑白正苦闷想法子时,突然听得屁股底下虚弱的声音道:“浪人,你真的没察觉到底下躺着个人吗?” 卫哑白尴尬道:“抱歉。”身子急忙往下挪。 兰斯洛特又道:”其实你还好,玛格丽,你坐我胸口上,我已经要窒息了。“ 玛格丽手足无措,只得挪动丰满的下肢慢慢滑下,丝丝滑滑,肌肤摩擦间,玛格丽要羞得不能见人了。 卫哑白笑道:“喂,骑士殿下,你起反应了啊,我的背好隔应。” 喀丝丽奇怪道:“为什么你的背会隔应,起什么反应?” 兰斯洛特说:”浪人,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玛格丽关切道:”兰斯洛特卿,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见好转,如果不找个时机逼出毒瘴,恐怕性命不保。” 喀丝丽也想起孜亚来:“孜亚,你在哪?” “公主,我在靠近车门这边。” “你的伤,还好吗?” “血暂时止住了……谢谢公主……对不起公主,我差点害死你。” “没关系的,我现在没事呢。” 卫哑白道:“帖木儿先生在吗,那位沐云冠,是什么来头?” 帖木儿就坐在孜亚旁边,道:“唉,实不相蛮,孜亚从小与我走南闯北,各界游历经商,其实曾在神州待过四年。” “还有此事?” “在孜亚十岁时,我们刚好在关外购置老参,这孩子那时调皮,说是要给公主摘个雪莲回去,竟偷偷跑到长白山深处了,我四处寻不得,才在第三天时,由那位沐云冠先生带回满身鲜血的孜亚。原来他在山上遇见一只饥肠辘辘的白额大虎,要不是沐云冠先生出手相救,这孩子早就葬身虎口了。” 帖木儿握着孜亚的肩膀,道:“我便与这位先生结识了,交谈几句才知道,他是书香风雅堂的三席,仅次于书座和剑座,想必修为不低,而他也看上孜亚的资质,便提议留孜亚在他身边,带回江南书香风雅堂修行了四年。” “原来如此,那看来,沐云冠属于新儒门啊。” 兰斯洛特道:“有可能是旧儒门安插的暗桩。” 车马不停歇的走了许久,卫哑白估计已超过一日,车内的几人又饿又虚弱,惨不堪言,滴水未进,更别说填肚子了。喀丝丽和玛格丽已经各躺在卫哑白盘着的双腿一边睡着,而他的两只脚早就麻木的一点直觉没有。 “恐龙姐许久没见到我,还不知道怎么担心我呢,唉,她的怪病,我还得赶紧到中原寻个名医才是。” “卫哥哥,你很担心林珑姐吗?” “喀丝丽,我自言自语吵醒你了?” “没有……唉,若是玄公子有这般挂念我,我就是死也开心了。” 兰斯洛特躺在卫哑白身后,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囚车在此时一顿,车内的人因为惯性晃了一下,车外豁牙的闽北匪类喊道:“告(到)了告(到)了,里面的羊落(下)车啦。”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三十三章 小宛国(四) http://.biquxs.info/ 囚车内的人依次被赶下车,卫哑白双足麻得毫无知觉,跟烂泥一样滩在地上。 豁牙匪骂道:“搞虾米,落车就要困告啦?麦装死啦。” 卫哑白苦笑道:“敢问这位闽北好汉,尊姓大名。” “你爸我叫魏金仙啦,起来,免打!” “魏金仙,这么出彩的姓名,为啥来大宛干马贼啊?” “算你有眼光,你爸我的名字,啊是一个神仙起的,拱(讲)是我的命格,武林走跳砸分(十分)方便,你爸我砸岁开始跑江湖,一次被一个团伙请到边疆做客,招呼不周,我就走了,刚好遇到小宛社团在报名豁,砸分嘎意伊们团队的烘围(氛围),就留在这里了。” 一个粗犷的声音揭穿道:“魏无牙你讲话漏风,还不老实,分明就是我们从人贩子手里把你救出来的。” “收声!我魏金仙拱啥就是啥。地上的那个,再不起来,我就真正把你打成稀泥。” 卫哑白慢慢站起来,道:“魏金仙老弟,我们的眼罩是不是可以摘下来了,快把我薰死了。” 魏金仙一脚踢过去,说:“冲(做)啥,来旅游观光一样,你不叫我一声头家,也得叫声大哥,叫老弟,我看你是皮痒。” 留着须辫的匪首道:“魏金仙,帮他们把眼罩拿下来吧。” 魏金仙忙道:”是,头家。“ 终于摆脱了臭不可闻的裹脚布,卫哑白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头领,这还有一块大冰块,怎么处理?” 魏金仙奇道:“老小,告诉我,当时天气这么热,你们是怎么冻出这么大块的冰的?” 卫哑白道:“告诉你可以,你先告诉我,你的一只眼怎么瞎的。” “瞎的是你,啊这是为了显得帅气,我自己带的。”魏金仙撩开眼罩,果然两只眼睛虽然都如铜铃般滴溜溜转。 辨须匪吩咐手下把麦格尼抬入冰窖,警告魏金仙道:“魏无牙,话再多我就把你牙齿全打下来,到时候就不是讲话漏风的问题了。” 魏金仙陪笑应道:“是的,头家。” 卫哑白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此地三面环峰,均是壁立千仞,主峰百洞千环,个个洞口都有披着飞红巾的小宛马贼看守,正下方想来是最大的主洞门,重兵防守,火把通明,只是洞口幽深,不知里面是什么光景。 守洞门的赤膊大汉跑来迎接道:“髯旗主,这般阵仗,收获看来不小啊。” 辨须匪就是他口中的髯旗主了,得意的晃了晃拇指:“今儿给当家的带了点洋货。” 赤膊大汉听见洋货,眼睛都会发光了,尤其看到玛格丽这位金发碧眼的美人儿,口水已经吞不掉止不住了。“洋……洋马……我来摸一摸……”毛茸茸的双手伸向玛格丽丰满的前胸。 “下贱!”玛格丽边向后缩边骂。 “下贱啦你!”谁也料不到魏金仙伸起一脚,把赤膊大汉飞踹在地:“这些羊是肉还是票,全凭当家的说话,你小子想吃头食,怕是要被当家的做成肉酱!” 卫哑白松了一口气,朝魏金仙说:“老小我欠你一次。” “你爸我不吃你这套啦,赶紧走动起来,囚犯要有囚犯的自觉。” 众人相互扶持,走入洞府之中,只一个曲折之后,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幅庞大的淫靡画卷。洞内空间奇大,层层叠叠,往上看不见顶,处处张灯结彩,红色布毯到处布置。令人心悸的是,这里的悍匪纵情声色,到处可见搂着赤条条散发美女的马贼,在洞内直接忘情欢娱,声声女儿娇嗔摄人心魄。这些女子,一些是被强夺过来的良家少女,也有小宛所买四处飘摇的流莺。 卫哑白纵然不是食素的,也受不了这等场面。更遑论喀斯丽和玛格丽两位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她俩从一进来就不敢睁眼,但耳朵依然听得见合和时的声浪。喀丝丽鼻尖冒汗,颤道:“这些人,都不要廉耻的么?” 魏金仙叹道:“美眉你不哉(知)啦,何处逢妖娆,坟前桃树空夭夭,我们这些亡命徒,有今天没明日,能吃饱就尽量吃,能放纵就尽量干,如果你成了这些女人中的一员,也该认命才是。” 卫哑白骂道:“你少在这里吓人家!” 喀丝丽和玛格丽已经听在耳里,又羞又怕,想哭出来,但又不敢。 孜亚悄悄问帖木儿:”大宛境内山川众多,但如此高耸入云之处应该不多,老爷你可认的出此处是什么地方?“ 帖木儿道:”奇了,大宛各处名峰,我应该是走遍了才是,为何此为何处,我竟全然不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卫哑白问道:”你确定对此地一点印象没有?“ “的确如此。” 卫哑白道:“那这件事,就有趣的很了。”接着夸了一句魏金仙:“老小,看来你念过几年书啊,何处逢妖娆,坟前桃树空夭夭,这两句,可不是随便能吟出来的。” “你爸我走跳江湖前,是乡里出了名的才子啦。” 髯旗主怒道:“魏无牙,怎么你的废话今天特别多。” “头家,是这样的啦,我魏金仙在外漂泊江湖数十载,今天打到一个神州的羊,他乡遇故知,是要多聊两句啦。” “随便你,但如果你敢心软偷偷放了他们,我就让你尸骨无存。” “笑话,我魏金仙在小宛里的名声头家你还没听说过吗?” “什么名?” “忠肝义胆小神将,智勇双全真金仙啦。” 髯旗主气得须辨都翘起来了:“当家的要来看羊了,都给我安静点!”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三十四章 两脚羊 http://.biquxs.info/ 玛格丽小声问卫哑白:“我们是人,为什么说是羊?” “每朝每代,都少不了战争动乱,列王纷争。但兴百姓苦,亡也百姓苦,无家可归,没有饭吃的日子总是小老百姓糟的罪,此时总会出现人食人的残酷场面。” “吃……吃人?” “是的,人在那时就会被叫做羊,这里还有说法,老瘦的男子会被叫做‘饶把火’,妇人少女名为‘不羡羊’,小孩子就叫‘和骨烂’,这是宋朝《鸡肋编》的记载。” 玛格丽面无人色:“他……他们要吃我吗?” 魏金仙又忍不住插嘴:“老小,你让我别吓人,倒把人小姑娘吓得够呛。麦慌,虽然这位老小把来历讲的清楚,但我们小宛不吃人,我们把请来的人都叫做羊,这羊嘛有两种用途,第一,当票,啊也就是富贵人家阔以拿钱来赎人,皆大欢喜;这第二当肉嘛……” “当肉会怎样?” “男的格杀,免得浪费粮食,女的就如同你看到的那样,和她们成为姐妹。” “呜……呜哇……我不要当肉,我是票,我是票啊。”玛格丽再也控制不住,歇斯底里的哭喊起来。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虽然微弱,但洞内的人听的一清二楚,霎时间各种寻欢作乐的莺声燕语自觉停止,小宛洞府高台的内洞里,有四名大汉抬着一方虎皮铺的大床,明亮的火把让众人看的清楚,一个体质瘦弱,嘴唇干裂苍白,双眼乏神,老态龙钟的人被抬出来,他嘿嘿两声怪笑,让人心底发毛:“你以为票是这么好当的吗?” “给大当家的请安!”髯旗主高声喊道。 洞府中所有人应声而跪下,赞歌统一划致:“大当家文成武德,福禄延绵。”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一句福禄延绵,咳嗽声却更加激烈,大当家向旁边的人招了招手,一名大汉手捧着一个黄金痰盂凑上来,他颤颤巍巍的靠近痰盂,干咳数次,才吐出一口浓臭的口痰。 “就这身体素质,真能福禄延绵?”卫哑白心里偷偷念叨。 虎皮床缓缓放在洞府高台,大当家漫不经心的扫了一遍卫哑白众人,以大宛官话问道:“髯叔叔,今儿打的羊,怎么都是生面孔——哦,不对,这位老前辈我好像认识。” 卫哑白如此境遇,也按耐不住好奇心思,悄悄问魏金仙:“老小,帮我翻译翻译,大当家在说啥?” 魏金仙本来不想搭腔,卫哑白又追了一句:“拜托啦小神将,真金仙。”这让他十分受用,便如实告诉了卫哑白。 “髯叔叔?老前辈?” “系啦,有什么问题。” “敢问你们当家多大年纪?” “比二小姐大两岁啦,今年二十一。” 卫哑白下巴都快惊掉了,又确认了一眼大当家稀少的白发,干瘪的皮肤,摇头道:“我还敬你是条好汉,你倒消遣我了。” “你爸我哪有心情消遣你,大当家就是二十一,这模样只是神功大成后的副作用。” “什么神功?” “你爸我知道是什么神功,我就去练了,闭嘴啦两脚羊。” 大当家靠在虎头背靠上,嘶哑的声线逼近帖木儿:“商会会长,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 “小宛头领,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也请你高抬贵手,我们商会自会拿钱赎票。” 大当家不住咳嗽,又吐出一口痰,才说:“你是德高望重的会长,自是好说,也就委屈两天,拿到钱,自然放你走。” 帖木儿心下稍宽:“那其他人……” “全是肉。” 魏金仙这回倒好心播报翻译:“大当家的意思,除了老头子,其他的都当肉,认命吧你们。” “等等。”喀丝丽走出来,看着身形枯槁,有如鬼怪的大当家,鼓起勇气道:“我是大宛公主喀丝丽,我爸爸是北大汗噶尔丹,他可以给你开任何条件,你把我们都放了吧。” 大当家眯着的双眼开了一阵,随即又闭上,缓缓问道:“髯叔叔,他说的可是事实?” “这……我觉得多半是假。”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们可以找我身上的信物去罗布淖尔求证。” 髯旗主骂道:“丫头片子当我傻啊,我自己去王城送死?” 大当家朝髯旗主摆手:“髯叔叔,客气些,客气些,咳,咳,咳……” 髯旗主抱拳点头道:“是,大当家。” “是与不是公主,我自会求证。” 魏金仙把这些都传达给了卫哑白,卫哑白看着这位虚弱的二十一岁大当家,若有所思。 大当家接着道:“那么,帖木儿会长,和这个所谓公主,就暂时当作票好了,髯叔叔,带他们好好休息,切莫亏待了他们。” 卫哑白奇道:“当票的待遇原来这么好。” 魏金仙嘀咕道:“是啊,怎么这次的票这么好康。” “老小,你在嘀咕啥。” “你爸我想啥都和你没关系啦。” 玛格丽急忙以汉语道:“我们是所罗门王朝骑士团麾下,你敢把我们当肉?我要当票。” 大当家举起跟枯树枝一样的食指道:“嘘……咳,咳,我当然看出你们是西武林的人。”他叹了一口气:“髯叔叔,你今儿等于给我扛了个雷啊。” 卫哑白心里奇道:“奇怪,他一个土匪头子,怕扛什么雷,要扛雷也是大宛国来扛。” 髯旗主也是不解,待问时,大当家接着说:“西武林横扫中原,当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所以我更不能走漏风声,你们几个,全都是肉。” 兰斯洛特看着大当家,道:“记住我的话,西武林圆桌骑士团,肯定会来挑了你们小宛国。” “咳,咳,咳,髯叔叔,我累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大当家手一挥,四名大汉又慢慢抬起虎皮床。 “还有,我小妹的诞辰,还要请髯叔叔费心了。” 两个带刀匪类过来要带走帖木儿和喀丝丽。喀丝丽急道:“不能一起走的话,我要和卫……大家在一起。” 卫哑白反而劝道:“你去和帖木儿先生走,我这边自有办法。” “不。”喀丝丽想要去拉卫哑白的手,但看了看兰斯洛特和孜亚,忍住着急道:“我留下来吧。” “你相信我。”卫哑白故作没事道:“象雄顿珠南天霸我都没放在眼里,区区一个小宛国,我还是有办法搞定的。” “真的吗?” “嗯,你和帖木儿先生在一起,我倒可以更放心些。” 帖木儿也认可说道:“卫老板足智多谋,应可以想办法自保,公主,我们应该尽早回去,想办法求助于大汗。” 多般劝说下,喀丝丽才愿意与卫哑白分开,她依依不舍地与卫哑白道别:“卫哥哥,照顾好你自己。” “这是当然,我相信这位魏金仙小老弟不会亏待我。” 魏金仙哈哈道:“你这老小少来,安安分分当好你的羊肉,放心啦,二小姐诞辰之前,你还死不了。” 喀丝丽对卫哑白的话深信不疑,当即深深弯腰拜了个万福,道:“魏公子,你不要欺负卫哥哥。” 魏金仙头一次被美若天仙的女神如此看得起,那乞求的楚楚可怜的双眸,一眼望得他双脚乏力,扑通一声跪倒在喀丝丽面前:“阿爸喂,你太美啦。” 玛格丽破涕为笑,嘲笑道:“真没骨气。” 魏金仙漏风的嘴喊人:“你们几个死人老小看什么看,还不快扶我起来,一点眼力见没有!”,起身后尴尬解释道:“小丫头不懂事,你爸我是被公主的义气感动,是要和她义结金兰啦。” “那怎么不继续跪拜结义?”卫哑白笑道。 “你爸我突然想起,今日非是黄道吉日啦。”魏金仙摇头晃脑道:“总之啦,把公主和老头带去贵宾房先好好招待,其他的人,随我押到监牢来去。”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三十五章 同牢 http://.biquxs.info/ 小宛洞府依山而凿,也不知穿了几座山头,内部羊肠小道、阡陌纵横,灯火昏暗,加上卫哑白几日未进食,本事再大,也不能再脑海中勾勒出洞府的大致构造。魏金仙则是驾轻就熟,举着火把走在前头,带领小宛人马押着卫哑白一行人来到洞中监牢。 越往里走,洞府越见清凉,到监牢处时,玛格丽已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魏金仙好意提醒道:“小美眉,晚上睡觉时,可以抱着我老小,那样可以暖和点。” 玛格丽抱着双肘厌恶道:“谁要去抱这个下等浪人,我……”她原想说就算要抱,也会抱兰斯洛特,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下去了。眼前阴森凛冽的监牢使她打了一个寒噤,她一个娇贵的魔法使,如何能在潮湿昏暗的囚牢里待得片刻。 这洞府监牢外挂一块溃着蛀虫的木匾,上面却是汉字大书,卫哑白念了出来:“来生往净。”他叹道:“此匾题的不差。” “好说了。”魏金仙晃到卫哑白面前,拍着胸脯道:“老小有眼力,此题正是由你爸我亲自所写。” 卫哑白倒是奇道:“为什么你要题这块匾?” “本金仙才高八斗,读书破万卷,整个小宛,啊就属你爸我最有才华,啊老当家在世时,对我是十分的噶意,十年前的一日,老当家噶我拱,让我题词监牢,要有往生极乐,超烦脱苦之意,本金仙眼珠一转,‘来生往净’四个字就写出来了。”魏金仙越说越得意,手舞足蹈,模样滑稽之极。 “跳梁小丑,不知羞耻。”玛格丽瘪嘴道。 魏金仙也不生气,咧开豁牙大嘴笑道:“比起阁下指哪打哪的仙术,我这个跳梁小丑的才华,啊确实不值一提。”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小美眉,来生往净三十六房,有请啦。哦还有你汉文学得不错。” 洞牢的空间居然大得出奇,真正能容下三十六个房间,所谓房间,不过是依着岩壁凿出的空间,三面竖着冰冷漆黑的精铁。牢门口两名大汗对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桌上炉火上煨着火锅,摊着两杯酒。 一个大汉喝了一碗酒,看见魏金仙来,笑道:“魏无牙,又送肉来了?” “系啦,开个房间啦。”魏金仙很不喜欢人叫他无牙,正眼也不去瞧这两人。 魏金仙还算特别照顾卫哑白这位老小,给挑了一间最大的监牢,里面只有一个同囚之人蜷缩在角落。刚走进牢内,玛格丽就捂着鼻子难受道:“怎么这么臭啊。” 魏金仙跳了起来,道:“姑奶奶,你系来酒店开房豁,哪来的保洁阿姨给你打扫,我们小宛都是粗人,牢里屎尿横流,怎么会不臭。” 卫哑白莫名其妙,道:“老小,什么酒店开房,什么保洁阿姨,你是什么年代的人?” 魏金仙摆手道:“啊作者给你爸我的设定就是这样,麦废言啦,再不进去就是吃十棒杀威棒再进啦。” “魏无牙,进不进牢房,都是要吃杀威棒的。”吃酒的大汉提醒道。 “麻烦,你爸我来顶啦,我这个老小是我老乡,你们就放过他。”魏金仙从腰间摸出两贯铜钱来:“这行人的杀威棒就免了吧。” “难得啊,抠门得放屁都不准别人闻的魏无牙,居然买人情来了,好,直接进去吧。” 卫哑白居然有一些感动:“老小,看来我还得谢谢你。” 魏金仙难得不卖怪使坏,叹道:“中原沦陷,我们都流落他乡,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老小,自求多福吧。”说完负手摇头走了。 兰斯洛特到此时终于咳嗽发话:“魏金仙,倒是个甘草型的角。” 牢里果真处处积着脏水和粪便,玛格丽娇生惯养,都快哭出来了,只能找了一块较干的地站着,她锦蓝的开叉长袍,此时害得她雪白的长腿给臭虫咬了好几处,疼痒难耐。不禁委屈的轻声呜咽。 卫哑白这种场面倒是如家常便饭,对兰斯洛特道:“你的马子都委屈成这样了,你不去安慰一下她?” 兰斯洛特难得还有心开玩笑:“若不是她冰封禁制了麦格尼,我们或许还有机会逃出去。” “呜呜呜……兰斯洛特你在怪我……呜……”玛格丽终于忍耐不住,娇气地哭出声来,她的眼泪泛着蓝光,在监牢内格外显眼。哭声哀愁几转,让人心软纠结。 卫哑白摇头笑道:“你这个人倒是坏得很。算了,我帮你哄。丽莱,不要哭了,你这么站着多累,来,坐我的腿上,又干净又舒服。” “你去死,从一开始就丽莱丽莱的乱叫,我叫玛格丽啦……呜……呜……我从魔法学校跟着兰斯洛特跑出来,兰斯洛特不照顾我,你一个浪人也尽欺负我……我……讨厌你们。” 兰斯洛特捂着心口,疼道:“我可没让你跟着我,是你自己跑出来的。” 卫哑白被哭声吵得心烦意乱:“你还说你不是丽莱,冰封禁制不就是你的二技能吗……姑奶奶别哭了,我给你讲故事好吧?” 他只是随口一说,玛格丽居然真的止住哭声,望着卫哑白的眼睛问:“真的吗?” 拜托,多大的人了还听故事。卫哑白随意应付道:“只要你不哭,我给你讲梁祝,白蛇,孙悟空行不行?” 玛格丽用力转着脸否道:“我不听东方的故事。” “我草……你过来,我跟你讲罗密欧与朱丽叶。” “那是什么故事呀?” “你们西武林大文豪,莎士比亚写的故事,包你听哭。” 玛格丽想听故事,又不想靠近浪人,犹豫万分。卫哑白不耐烦道:“有圆桌骑士在,你还怕我吃了你。” “噢。”玛格丽走近卫哑白。卫哑白双腿伸直,无赖道:“你站着不累,不嫌脏吗,坐我腿上呗。” “你……”玛格丽站了五六个时辰,又委屈又累,此刻只想有个依靠,也不管浪人不浪人,赌气坐在卫哑白的双腿。昏暗的牢房里,她只盼望卫哑白不要看到她涨红的脸颊。 “快讲故事吧……你……你往哪里摸!” 卫哑白怀中如有柔玉,似有白兔蜷在腿上,玛格丽丽质动人,卫哑白怎能不心动。伸手摸了她如绸缎一样的大腿,笑道:“帮你赶臭虫。” “不要。” 孜亚忍无可忍,破口骂道:“卫哑白,你这无赖!” 帖木儿不在场,孜亚已经无法控制一路来的醋意及怒火:“你明知道公主对你……对你那样,你这般下流,对得起公主一片心意吗!” 卫哑白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喝老陈醋。” “我没有!” “兄弟啊,你当我瞎是么?” 孜亚捏着拳头忍着伤道:“总之你若是再如此下作,对不起公主一片情谊,我就亲手杀了你。” 玛格丽看着孜亚凶狠的表情,吓得想起身走开。哪知卫哑白轻轻握住她的蜂腰,道:“别怕。” 不知怎么,她的双足好像被牢底锁住,挪不开走不动了。 卫哑白对孜亚说:“我把你当兄弟和救命恩人,教你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三十六章 怪人 http://.biquxs.info/ 孜亚楞了一下,他想破脑袋也不明其意,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说,喜欢一个人你大胆爽快的追求可以,毫无尊严的付出,一点价值都没有。”卫哑白坦诚相告:“你可以放心,喀丝丽喜欢的不是我,但也不是你。我们二人和她喜欢的人相差太远,我也没有兴趣去争。你如果真心喜欢,首先,拾起你大宛男儿的尊严和傲骨,不要在她面前卑微屈膝,与她真心平等的交流。” 孜亚没想到卫哑白会反过来教他两手,气势被挫了一大截:“可是我身份低微……” 卫哑白摇头道:“舔狗心理,没得救了。你看那边那位,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西武林圆桌骑士,身份何等高贵,最后怎么样,跟我们关在这又是屎又是尿的鬼地方。” 玛格丽狠狠地掐了卫哑白腰间的肉:“不许你说兰斯洛特的坏话。” “我在帮你骂他,你还掐我。”卫哑白疼的龇牙咧嘴。 他揉着腰劝道:“我再教你一句网文里烂大街的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孜亚像是懂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懂,挠挠头,复又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玛格丽在他怀中,仔细地看清了这位手脚不规矩的浪人外貌,他脸型虽然削瘦,却有如西人一样深遂内陷的眼神,鼻梁也是又漂亮又高,若是头发留长,染成金色,倒也看起来像是一名西人,好像还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她小声嘀咕道。 “你在细细碎碎念叨什么。” “没有……唔,可以讲故事了吗?” “小意思,这剧本我倒背如流,很久很久以前,有世代为敌的两家人……”卫哑白轻声细语,娓娓道来,将意大利贵族凯普莱特女儿朱丽叶与蒙太古的儿子罗密欧诚挚相爱,誓言相依的故事,一五一十的按原剧本托出,玛格丽从未听过如此大胆追求爱情,不惜以命相拼,敢于面对家族的仇恨的爱情悲剧,居然听的如痴如醉,心生向往,从头到脚代入其中。 当听到罗密欧误以为朱丽叶身亡,拿出毒药一饮而尽时,玛格丽慌道:“不能喝!朱丽叶没死,不能喝!” 但终究这是一出伟大悲剧,“朱丽叶见到罗密欧毒发身亡,也不想在人间独活,她没有多余的毒药,就拔出罗密欧腰间的匕首刺向了自己,倒在罗密欧身边死去。” 玛格丽紧紧握住卫哑白的手,不停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 卫哑白没想到玛格丽如此天真单纯,摸了摸她背后的长发,安慰道:“他们没有白白牺牲,失去儿女之后,两家的父母才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仇恨的幼稚,在城中为罗密欧和朱丽叶各铸了一座金像,从此冰释前嫌,两家和好。” 玛格丽不依:“可是罗密欧和朱丽叶,就永远地死去了。” “繁星火炬,坟墓地狱,人间烟火,不值情话一句。丽莱,当有人跟你说情话时,你就会感受到,能够相知相爱,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玛格丽呆呆坐在他腿上,重复卫哑白胡诌的“人间烟火,不值情话一句。”,抬头笑着道:“你说的故事真好听。” 卫哑白夸她道:“你这人,如果不蛮横无礼的话,倒也是很可爱。” “你才无礼,故意叫错我名字。”玛格丽心不在焉的挤着双腿,腰间轻轻颤抖。 卫哑白想明白什么,坏笑着凑到她耳边:“是不是想小解了?” 一语说中心事,玛格丽羞得无地自容,呢喃说道:“怎么办,我快忍不住了。” “你可以就地解决。我帮你挡着。” “哎呀不要说笑了,我真的,快要出来了。”玛格丽紧闭着眼睛。 “你先起来,我帮你想个办法。” 玛格丽听话站起,只见卫哑白解下自己的腰带,脱下外袍,也跟孜亚道:“借你腰带和长袍一用。” 孜亚刚跟他吵完,自觉理亏,正愁找不到理由和好,就顺坡下驴,把腰带脱下来递过去。这间牢房位于洞府最里边,两面靠墙,卫哑白将腰带系在墙头的石头上,带子上铺上了宽大的长袍遮挡,一间简陋的“卫生间”就搭建好了。他拉着两根腰带搭节高举,道:“进去吧,我不偷看。” 虽然简陋,但这已经比让玛格丽当众解决幸福万倍了。玛格丽迫不及待走了进去。 卫哑白待得片刻,听得细细簌簌流水妙声,笑道:“动静还不小,憋坏了吧。” “下等浪人,给我去死!” 孜亚和兰斯洛特有伤在身,都是暗自调节气息,缓缓催元疗伤,手上的蚀心散会应元而动,渗入血脉,因此不敢大意操之过急,伤势根本没有乐观好转,只能勉强保命。玛格丽不敢打扰兰斯洛特,只能复坐在卫哑白腿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被他调戏。隔了半晌,她打了个哈欠:“浪人,我困了。” 卫哑白早就希望她闭嘴睡觉,安安静静地好让自己想办法,他赶紧给她腾出一块地方,铺草垫袍子,将孜亚地袍子遮在她的腿上,抱怨道:“你干嘛穿的这么省布料,很凉快吗?” “初级魔法使都是这么穿的,有意见吗?” “没有,你赶紧睡吧。” “浪人,你帮我赶臭虫老鼠,别让它们过来。” “好好,快睡吧,淘气包。”卫哑白没好气的回复。 虽然条件恶劣,但玛格丽却很快安然入睡,均匀的呼吸,如同襁褓中的婴儿,依在卫哑白旁边。 其他人也渐渐沉睡,兰斯洛特才道:“多谢你,帮我照顾玛格丽。” 卫哑白摆摆手:“得了,你早看出我不会不管她,才故意惹她哭,让我来接盘。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之中。” “你是个聪明人。我有伤在身,自保尚有不足,实在不能分神。” 卫哑白道:“不过,你们应该很看不起浪人,为什么你会信任我。” 兰斯洛特咬着一根铺草上下扫动,说:“你的性格,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啊?” “叶剑帖。” “你真的跟他打了一夜?” “是。” “他真的因为赏花,半途走了?” “是。” “那我可不像他。”卫哑白否认道。 兰斯洛特哈哈道:“你越这么说,倒是越像。” 卫哑白叹道:“比起那个大胡子,你还不是那么让人讨厌。” “麦格尼他的父母,是被中原之人虐杀三天凌辱到死的,这也不能怪他如此恨你们。” 卫哑白心里咯噔一下,道:“我不知道这个。” “没关系,你我本来立场上就是仇敌。” “我对你们西武林和神州中原的仇恨没有立场。” “那你是为了什么?” 牧师、撒旦、百万献祭赌局,以及那名谜一样的女子,一时间涌上卫哑白的脑海,他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想,我当时只是心存侥幸。” “侥幸什么?” “侥幸以为自己能够在这里,知道怎么救牧师,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我听不懂。” “算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离开这里?” “暂时还没有。” “我也是。” 在这时,一直躲在角落里,同囚的陌生人冷笑一声:“离开?不要想了。” 他始终背对着大家,没人看得清他的样子,卫哑白问:“老兄,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十五天了。” “关在这里的人,真的只能认命,男的被杀,女的被凌辱吗?” “非也,男人,老人和小孩,不会死……不会死……”那人突然冷冷怪笑,迎着火光朝兰斯洛特看去:“圆桌骑士殿下,在这里见到你,是我的荣幸。” “你认识我?”兰斯洛特奇道。 “湖上的兰斯洛特,由仙女抚养成人,出道至今百战百胜,我怎么会不认识你。” 兰斯洛特看到了被关之人,虽然灯火昏暗,但还是辨识出,眼前之人的确是西武林的人无疑。 “殿下,你不是被抓来的唯一西人。” “你究竟是谁?” “哈哈哈,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你刚才说,男人,老人和小孩不会死,是什么意思?” “他们没有死,他们在窥探永生之秘,在捧着财富之心,哈哈哈,都是值得的,值得的。”他越说越快,越说越大声,如痴如狂。 兰斯洛特看到他了他手上特殊的纹身,刚想发话,那人赶紧转过身去:“殿下,认命吧,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三十七章 讲笑话,逗开心 http://.biquxs.info/ 小宛洞府,偌大贼窟,藏有很多关窍,卫哑白总感觉缺少了关键一环,才能把一系列谜团扣上。 直到现在,他才悄悄地,浮现一缕疲态。 他不是神仙,他当然会累,也会怕。 虽然他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人前露怯,但在这无依无靠地牢中,他也终于顾影自怜了。 他指着自己的影子,问道:“你究竟是谁呢?” 他摸着头颈到左胸那道伤疤,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这道疤还真的一次没有复发痛苦过。在现世那被撕裂的痛楚,已经很久没感受到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这里才是自己的故乡,所以才不会有那现世的陌生感?” 卫哑白真的累了,埋着头沉沉的睡去。 “滴——” “嗒——” “滴——” “嗒——” 这是,水滴声? 卫哑白想睁眼。 “不要睁眼。” 一个既熟悉又陌生,带着三分命令的威严,七分诚恳的请求的女声在卫哑白耳旁响起。 不是玛格丽的声音。 “你是谁?”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卫哑白想要起身,但四肢和躯干好像被沉重冰冷的石块沉沉压住。 “鬼压床?”卫哑白惊呼,但却没有任何声音,原来他的嘴也在此刻作哑,刚才都是他心里所想,但那女声却能够感应回答。 “我很高兴,你没有承认你是theone。” 听到这里,卫哑白的脑中闪过一道惊雷,耳畔嗡嗡作响。 “是你!你是我在学校遇见的姑娘。” “你还记得我,这很好。” “你到底是谁?我沦落到这个地方,是不是你也有份捣鬼?我和这里,到底有什么联系?” “……” “你说话啊!” “……” “臭婆娘,你说话啊!” 那女声道:“你怪我吗?” “你若没有对不起我,我能怪你什么,除非你有愧于我,不然你不会这么问。” “很好,你睁眼罢。” “……”换作卫哑白沉默。 “为什么没反应?” “我怕若是睁眼,梦就醒来,你就走了。” “睁开吧,正如当初你信我一般。” 卫哑白眼珠左右移动了一下,好像真能够睁开双眼。 他缓缓打开双眼。 映在眼帘的,不是洞府监牢,而是一颗参天大树,挡住了太阳,只有一斑斑亮光闪烁在草地。 然后是她。 纤细的背影朝天,脸颊轻轻侧贴在草地躺着,并没有抬头看卫哑白。 她的手上拷着镣铐,那锁拷绕着古树,她不可能走得脱。 双手被两只奇丑无比的带翅獠牙异兽抬着,手腕下方放着两个金漆小杯。 那杯,是用来接血的。 她的手被割了两个口子,一滴一滴的鲜红,绽放在小金杯里。 “滴——” “嗒——” 卫哑白朝四周望去,除了古树,周边全是漫漫青草,无边无际。 “你在哪?” “callmebyyourname。”她的声音逐渐虚弱。 “什么?” “你的,名字……” “啊?” “说出来。” “……” “说。” “……” “你是谁。” “……” “说。” “able。” “……” “我是亚伯。”卫哑白道。 “很好,很好。”她再也不开口,静静的闭上眼,嘴角牵引少许,似是带笑。 “我——是——亚伯。” “你这浪人,取个西文名字做什么?”玛格丽抱怨的声音吵醒卫哑白。 古树与草原忽然起了弥蒙浓雾,待得许久散开后,玛格丽蓝色的眼眸望着自己,她带着细汗的鼻间快要抵到自己的唇了。 吵我清梦。 卫哑白一伸嘴,吻了玛格丽的额头。 “呀——” 尖叫撕破监牢的宁静,所有人都盯着卫哑白的牢房。 坐在远处的兰斯洛特关心道:“怎么了?” 原以为玛格丽要哭诉告状,没想到她却是别过脸去,难为情道:“我……好像看到老鼠了。” “切——”牢房里其他囚房不爽的哼道。 玛格丽木讷的转身坐在卫哑白身边,小声道:“你给我记住。” “让你吵醒我,我起床气就是这么大。”卫哑白还真的以为见到那神秘的姑娘不是梦境。没想到是一场泡沫浮影,实在气不打一处来,再也没理玛格丽。 过了许久,玛格丽终于忍不住,一锤拳打在卫哑白腿上。 “又怎么了?” “就算我吵醒你睡觉,你也对我那样了啊,怎么能这么小气?”玛格丽不服道。 卫哑白依然没理他。这时看牢房的其中一名汉子推过来一辆小车,饭香随着车飘进洞牢,卫哑白肚里的馋虫立马有了反应。 “咕——”玛格丽按着自己的肚子,擦了擦嘴边的口水。 “我们多久没吃饭了,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也坦白道:“不知道,现在有头大象在我面前,我也可以吃下去。” “想得美,大宛境内没有大象,只有羊肉。”推车的汉子扯开嗓子:“开饭了,给你们这群羊发羊肉了。” 车上的饭笼一打开,还真是冒着热气的烤羊肉片,虽然牢内恶臭,但食物的香味已经占据了所有人的大脑。 “小宛牢饭伙食不赖啊。”卫哑白赞道。 “前任老当家的规矩,请你们这些羊过来是我们的罪过,吃点好的不算什么。”汉子将一碗碗羊肉放到牢内人的手里。 “你们老当家是什么样的人?”卫哑白问。 “我们这群恶贼能什么样,还会比你多一张嘴,一只眼?拿着饭你就吃,问东问西的。” 卫哑白接过羊肉,大汉又多给了一碗羊肉汤。 香气四溢,玛格丽迫不及待,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大汉看了一眼卫哑白,道:“小子,我给你讲个笑话。” 卫哑白刚抓起一块羊肉,道:“讲吧……嗯……等等?” 他送到嘴边的肉还没咬,确认道:“你给我讲什么?” “我昨儿听你讲故事,觉得你的口才还不错,我给你讲个笑话,你给听听,好不好笑。”大汉又拿起一碗羊肉:“给你多加一碗羊肉。” 玛格丽连连点头,抢过羊肉说道:“请讲,请讲,不要客气。” 卫哑白鄙视的看了她一眼,她已经在傻乎乎地低头喝汤了。 “你讲吧。” “有监生穿大衣,带圆帽,于着衣镜中自照,得意甚,指谓妻曰:“你看镜中是何人?”妻曰:‘臭乌龟,亏你做了监生,连自(字)都不识。’” 卫哑白浑身一个寒战,这么冷的“笑话”。 大汉期待问道:“怎么样?” 卫哑白无奈道:“你看我的反应,你觉得呢?” 玛格丽不懂道:“哪里好笑了?” 大汉深受打击,懊丧道:“我还特地问了魏无牙好几个字呢?” “你看的是《笑林广记·古艳部》吧?这破地方,连清朝都没有,居然也还有人写笑林广记。” 大汉奇道:“看来你读的书也不少。” 卫哑白边吃肉边说:“你为什么要说笑话给我听?” 魏金仙漏风的声音从洞外传开,哈哈大笑:“这个猪头想要在二小姐诞辰逗她开心啦,猪头猪脑,想的笑话也如猪屁一样臭不可闻。” 大汉气得哇哇大叫:“好你个魏无牙,有本事你别跑。”他窜出洞门,像老鹰提着小鸡一样把魏无牙拎进来。 魏金仙立马认怂:“喂喂,铁牛啊,你不系这么小气吧,玩笑啦,玩笑啦。” 铁牛将手一掼,魏金仙被扔在牢前,铛的一声,脑门撞在精铁上,立刻起了一块乌青大包。 “你要扔死你爸我。” 卫哑白把碗递过去:“老小,吃块羊肉?” “你自己吃啦,泥菩萨过江了还分羊肉。” “喀丝丽和帖木儿怎么样了?” “我刚好有去看望他们,招待的妥妥当当,没有不周到的地方。” “那就好。你刚刚说什么在诞辰上逗二小姐开心,是什么意思?” 魏金仙心疼地摸着头顶大包,回道:“你不知道啦,二小姐今年就十九了,啊从小到大,老当家和大当家就没看到二小姐笑过,大当家特地为二小姐举办寿宴,就是希望她能笑一笑啦。” “十九年都没有笑过,为什么?” “因为……嗨哟……不好拱啦。反正老当家过世后,大当家就更加操心,千方百计地哄二小姐开心,曾经说过,无论谁能逗二小姐开心,必有重赏。” 卫哑白不以为然:“十九岁豆蔻年华,少女怀春,怎么会从来没笑过,逗她笑有这么难吗?” “你是不哉啦,大当家请过各路变戏法,唱大戏,演马戏的,甚至连大夫都请了,二小姐连嘴角都没抬起过。” “难度这么高?” “比上天还高。稍等一下,老小,看你跃跃欲试的眼神,老哥我不禁担心,你这只羊难道想去逗二小姐开心?” “正是,如果我成功,大当家是不是会放我们一马?” 魏金仙摸了摸下巴,玩味道:“何止啊,你不知道老当家的规矩,能逗二小姐开心的好汉,立马可以迎娶她,一跃成为小宛国的大佬啦。” “怪不得,这位铁牛大哥拼了命的想笑话。” “但是如果失败,是要被当家当场剁碎喂狗的啦,铁牛啊,不要说你爸我不管你,你这水平还是不要送死的好,而且二小姐她长得……” 卫哑白好奇道:“长得如何?” 魏金仙改口道:“反正铁牛你是配不上,我拱老小啊,你一表人才,看来还有希望,你是要做虾米表演,让你爸我帮你把把关。” “我们老家一个团体,光靠讲话逗乐为生,名满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么厉害,虾米团体?” “德雨社,班主姓郭,乃中原第一天团是也。” “嚯嚯,讲话逗乐就能讨生活,这也可以叫表演?” “这叫做相声。”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三十八章 这是二小姐?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当即让魏金仙备笔墨纸砚,在狱中摊着一张方桌,不一会,就默出了一段相声文本。 魏金仙拿过来,铜铃大的恶眼往中一对,批评道:“老小,你的字也太丑了。你爸我往纸上撒把米,鸡蘸了墨水抓出来的字都比你强。” “滚,谁让你看字了,看内容。” “嗯嗯,这节目叫《我是黑社会》。”他问道:“黑社会是什么瓦糕?” “就是流氓,土匪,就是你们这群人。” “那换个名字比较好,我看就叫《我要当马贼》,要不然听众会很费解。”魏金仙拿起笔开始点评。 “唔……唔……这段还比较出彩。”他时而有模有样的勾勾划划,时而肩膀剧烈的抖动,怪笑道:“阿爸喂,‘拎着这50多个螃蟹回家,我美得跟什么似的’,这段笑得我内裤都松了。” 看都后面,魏金仙差点笑得岔气:“哈哈哈——‘你们家什么事儿呢?嫂子吧,嫂子不舒服。你媳妇儿,腿坏了吧,腿坏了,找大夫给你接,哎接反了,俩磕膝盖冲后。上街,哎呀’——哈哈——哈哈——老小,我快不行了,我不看了。”魏金仙乐的前仰后合,将纸稿扔在桌上捂着肚子。 玛格丽嘴里的羊肉都掉下来:“有这么好笑吗,神经病。” 卫哑白道:“这个相声得两个人演,我得找个捧哏。” 他看着魏金仙,问道:“老小,有没有兴趣发达一波啊?” 魏金仙连连摆手:“要不得,我光想想就好笑,根本念不出词来。你得找个看不懂哪里好笑的人来演。” 卫哑白一拍手,说道:“照啊,老小你说的太有道理了。那啥,骑士殿下,你就帮我捧哏吧?” “咳……咳……捧什么东西?” “捧哏,就是和我上台一起表演。” 兰斯洛特冷冷道:“西武林骑士从不与浪人同台。” 魏金仙劝道:“我拱骑士殿下,凭本仙狠毒的眼光来看,老小这段相声希望很大,你们这次能否生还,端的只能靠这台相声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兰斯洛特,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我觉得要不试一试吧?” 玛格丽扯着骑士的衣角央求道。 兰斯洛特无奈的叹气,道:“可是我也不会啊,怎么捧这些东西?” 卫哑白坐到他身边,拿着稿子说道:“很简单的,大部分就是‘嗯,啊,是,去你的吧,你是我爸爸’,之类的。” “死浪人,少占兰斯洛特便宜。” “就这么说定了,老小,三天后是二小姐寿宴,我会尽量安排你上台演出,你好好准备。嚯嚯,两脚羊变新郎官,这回小宛要有大事发生了。” 铁牛不服道:“什么破相声,能有这么神奇!” “破也是你的脑壳破,你爸我跟你讲,啊这里面关的可是小宛未来的姑爷,你照顾得好,日后自然有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你若亏待半点,哼哼,小心姑爷让你做鸭和雌羊当姐妹。”魏金仙对着铁牛的后脑勺打了一拳,已报先前被掼之仇。 “你敢打我!” “打你是看得起你,我们两清,再生事端,我这个未来姑爷的好朋友,就要记下这笔仇了。” 铁牛脑回路也是惊奇,摸了摸后脑勺,赔笑道:“无牙……啊不金仙兄弟,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废言,我要帮忙筹备寿宴去了,你不要打扰我老小排演节目。”魏金仙挥了挥袖子,说走就走。 “等会老小,你帮我找两件大褂,说相声的少不了这个。” “包在你大哥身上,我来去了。” 这三日内,兰斯洛特倒是规规矩矩,默背自己的台词,本身这则相声捧哏的词不多,再者他自小天性聪颖,否则也不会成为最年轻的圆桌骑士,很快就将所有的词背住。紧接着,卫哑白便教他如何接梗,打卦以及捞活。兰斯洛特按部就班,在第三日时,居然已经是有模有样,能够收放自如了。只是他一身重伤,说不得几句就会轻轻咳嗽。 到得魏金仙来看望他们,告知已经是第四天时,洞牢之外已经能隐隐约约听的敲锣打鼓,吹呐鸣金的热闹声响。魏金仙也换了一身大红的喜庆长袍,一张恶煞的脸打满了粉,两边脸颊各画一个花红,顶着小帽笑嘻嘻地来报喜:“大当家请你们上主洞见你们,你们的表演有戏了。” 卫哑白恶心道:“你今天的妆束跟个僵尸一样,谁给你化的。” “你个死人老小,有点审美好不,我噶你拱,要是你敢在二小姐面前这么吐槽,早就被扔出去喂狗了,还表演相声,表演点天灯还差不多。” 玛格丽插嘴道:“魏无牙,我们能出去看他们表演吗?” 魏金仙拍了拍胸脯:“没问题啦,大当家今日高兴,你们安静待在角落里就好,不过要是有什么小动作,哼哼,小宛的兄弟们就把你们一个个先奸后杀。” 哪知出了洞牢,卫哑白却看到平日凶神恶煞的小宛恶贼,却一个一个的将脸涂成猴子屁股一般,身上也是裹着各种红色,红头巾,红披风,红内裤,看的卫哑白一阵阵恶心直击心口。 主洞内的布置虽然比不上牧勇殿奢华,但也极具淫靡之风,张灯结彩自然有,处处焚起助性涨欲的麝香,配上丝弦觥筹之响,莺莺燕燕回声,让人不禁意乱情迷。洞内布置上百张桌子,桌上烤全羊,大猪头,寿包水蜜桃,葡萄酒应有尽有,这寿宴排场,只怕也只有梗博盾宴会能可比了。 主洞主位高台上,大当家慵懒地躺在虎皮铺着地长椅上,抽着一管极长地水烟袋,悠然自在地吞云吐雾,要不是魏金仙告知,谁会相信这位大当家今年才二十有一。 他看到魏金仙领来了卫哑白,吐了一口烟圈后将烟杆放下,招手道:“你可是卫哑白?” 纵然洞府吵闹无比,但这句话在场地人听得一清二楚,孜亚和兰斯洛特都暗自讶异他修为如此之高。 卫哑白回答道:“正是。”看着大当家削瘦苍老的身躯,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会二小姐也是如此模样吧?”于是问道:“不知二小姐身在何处,我们正要为他表演。” “咳咳——咳——小妹正在化妆,待会就出来。卫哑白,你若是失败,可要做好被碎尸喂狗的准备。” “我需要的大褂呢?帮我们解开双手换上衣服,我还要一张桌子。” “规矩这么多,效果不佳的话,只会让自己死的更惨。”大当家枯枝般的手指指向魏金仙说道:“不仅如此,极力推荐他们的魏无牙,你也要受惩罚,就罚你给小宛做鸭好了。” “阿爸喂,我后面太紧,不适合啦。”魏金仙慌道。 “少废话,抬桌子,解绳子,让他们换大褂。”大当家眼神凌厉,一眼看出卫哑白丝毫没有修为,兰斯洛特深受重伤,翻不出多大的浪。 哪知兰斯洛特却是喜不自胜,只要没有蚀心散的威胁,片刻间他就能暗自恢复起码三成功体。 “大哥,我可以出来了吗?”小宛洞府中最大最高的内洞里,传来一阵动人的女声。那声音如同空谷鸟鸣,泉水叮咚,清脆婉转,卫哑白不禁心神一荡。 “你妆化好,自然可以出来。” “我……还是不出去了罢。” “都是平日里的兄弟,有什么怕羞的,出来吧——咳——咳。” “那我出来了。” 咚—— 咚—— 咚—— 卫哑白感觉到脚下的地在微微颤抖,他问魏金仙:“小宛真的没有养大象吗?” “养你的老乌龟啊,那是……”魏金仙破口大骂。 就在此时,女声传来的洞府里,走出一个两丈巨人,披着火红的头发,晃动着石柱一样的双腿,一步一个颤颠,缓缓地走出来。 卫哑白快要哭出声来:“这个六米以上的红色浩克,特么就是二小姐?” “你要死啦,小声点。”魏金仙骂道。 女巨人穿着各种红色布料拼凑而成的超大短裤,身上只挂着跟帘幕一般大的红色肚兜,全身上下覆满了健硕的肌肉,要是不张口说话,完全没有一点的女性体征。她魔爪一样的右手撩了火红的发,食指在涂满白面,画着红心的脸上一划,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参差不齐的獠牙,沉声问道:“大哥,我好看吗?” 大当家怜爱地看着女巨人,和声和气的笑道:“美的不得了。” 兰斯洛特正在暗自疗伤,突然胸口一阵翻涌,呕吐物和鲜血齐齐吐出。 “骑士殿下……暂时忍一忍。”卫哑白吞了吞口水。心里默念道:“按f键进入坦克,按f键进入坦克。” “老小你在念啥。” “驱邪避魔咒。” “驱你的老娘啊,赶紧表演。” “你让我娶这个浩克,对不起,我选择回去坐牢。”卫哑白居然开始脱大褂。 魏金仙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你不表演,你爸我就得去做鸭,现在你想演也得演,不想演也得给你爸坚持下去。” 小宛民众似乎已经习惯了女巨人的模样,纷纷大吹法螺,高唱赞歌,美若天仙,赛比西施,羞死嫦娥,什么人话鬼话都说出来了。 卫哑白无奈道:“你m的,为什么。” 他拍了拍正在吐血吐饭的兰斯洛特的背:“你死了没,没死帮我捧哏。” 女巨人看着眼前的陌生面孔,问道:“大哥,他们是谁?” “打来的羊,据说有很好看的表演。” 女巨人的脸阴沉下来,目光尽是杀气,吓得许多马贼纷纷跪下。 “我不看!” “小妹,今天是你生日,不打紧的。” 卫哑白怕再磨蹭下去,会被这个女浩克恶心死,于是直接开始,高声道:“谢谢,感谢朋友们,看见你们我打心里边就痛快。” 兰斯洛特反应也快:“是的,高兴。” “这个演员大伙可能不认识,兰斯洛特,鸡武林骑士,在骑士界那……” “等会。” “什么?” “鸡武林像话吗?” “那我也不懂,应该叫什么? “叫西。” “哦西边的鸡。” 一开场先声夺人,就已经陆续有小宛马贼听众嗤嗤偷笑,女巨人初时完全抗拒,听了几句兴许觉得蛮有意思,盘腿坐在大当家旁边硕大的红地毯上,如同一座假山静静听着。 魏金仙心里暗道有戏,因为平时节目刚开始,大部分人的下场就已经被大小姐一巴掌拍死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三十九章 暴走 http://.biquxs.info/ 女巨人无法静坐,抓耳挠腮,百无聊赖。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顺手抓了桌上的一整只烤全羊,塞在嘴里,利齿磨了一会就全部吞下了。 小宛马贼并不是全懂汉语,能听明白的,笑得前仰后合,不明就里的,也只顾着抽烟喝酒。大当家却倒是笑得狭小的眼睛眯成了线,时常因一口气上不来捶胸顿足,往金痰盂里吐了好几次。 卫哑白瞧在眼里,看来二小姐从小到大未曾一笑果然非虚,如果不卖力表演,效果甚微。他对着兰斯洛特丢包袱道:“打你疼吗?疼啊,练去!练挨打,练完挨打练打人,你以后就能独当一面了。我教你,先学大砍刀。” 兰斯洛特:“先练刀?” “砍人。我说我不敢,练呐。”卫哑白抡着右胳膊:“尤其这胳膊,你没劲不行,这胳膊得有劲,练,抡,拿刀,劈。一般这手抓着,这手劈。你好比说这有一个人了,你就拿刀这么砍他。刚开始练得时候你别这样,你托块面。”卫哑白做了做削面的动作。 “您练的时候前边有搁一锅吗?” 卫哑白故作思考,深深点了个头:“嗯。” “嗯什么啊,那就是刀削面,知道吗?不是砍人。” 哈—— 二小姐宽阔如山的肩膀突然抖了一下。 所有人放下手中的吃喝,齐刷刷地看向女巨人的表情。 只见她嘴里嚼着羊头,眼神变得木然,脸皮好像抽了筋一样,嘴角颤抖不已。吐字不清地说道:“哈——刀削面——砍人——” 魏金仙狂喜道:“老小,起作用了,二小姐有想笑的感觉了。” 大当家也喜不自胜,催卫哑白道:“咳——咳——快,继续说,不要停。” 卫哑白看见希望就在前方,加把劲丢包袱说道:“练功嘛,白天我在我大爷他们单位练这个,爷俩一块练。白天练刀,晚上练掌。” “这掌又怎么练啊?” “我大爷有一个练功室,瞧不见阿,烟雾弥漫。挨打的都趴好了,一丝不挂,我大爷拿手巾把手缠上,怕伤着人嘛。”卫哑白有样学样地做出搓背地动作:“发功运掌,哈!哈!那挨打地嗷嗷求饶,个个都在喊,呵!得劲!” 兰斯洛特吐槽说道:“您这个工作,白天削面,晚上帮人搓澡。” “哈——”女巨人又抽了一下,丢下手上的烤羊,奇怪地对大哥说:“大哥,我感觉有点不舒服,肚子有点疼。” 大当家虚弱的身子都从虎皮床上立起来,慢慢安抚道:“你现在想做什么,就顺着心去做。” “好有趣,白天削面,晚上搓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巨人再也忍不住,伴随嘭的一声巨响,整个人倒在地上,手足乱捶,整个小宛洞府顶都震下一堆细沙,尖锐的狂笑回荡在整座山头。 魏金仙泪流满面:“阿爸喂,不仅不用做鸭,我魏金仙要发财了。” 卫哑白亦松了一口气,道:“大功告成了。” 虽然女巨人笑起来面目狰狞,五官几乎挤作一团,跟地下城的哥布林一般丑陋,但在大当家眼里,却只看到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终于能够战胜心疾,坦然欢笑,他感慨万千,对卫哑白说道:“卫先生,二十年来,你是唯一能让小妹笑出来的能人。” 魏金仙欢天喜地,已经开始摇摆跳舞庆祝了:“来人呐,开酒坛,放音乐,迎接小宛的新姑爷卫哑白喽。” 众马贼本来就是好事之徒,纷纷起哄欢呼,场面比庆生还要热闹。 卫哑白看着笑作一团肉山的二小姐,一行清泪流过。卫哑白伸手拭去:“老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要哭哭啼啼,晦气的很。” “大难不死,必有坦克,这车你让我怎么开?” “你是在拱什么瓦糕。” 大当家搓了搓手:“来人,给卫先生换上新郎官喜服,今天也是我小妹成亲的良辰吉日。” 卫哑白一伸手:“且慢!” 大当家脸上起了杀意,阴沉地说道:“你不愿意?” “不是啦,只是我不敢邀功,其实这个节目……”卫哑白跳后一步,指着兰斯洛特大喊道:“是他,是他一个人想的!” 魏金仙一只手捂着脸:“我倒!” 兰斯洛特万没想到卫哑白能在危急关头,毫不要脸的出卖同伴,急道:“毫无信用的浪人!这节目分明是你一字一句写的。” 卫哑白一口咬定:“你还想抵赖,分明就是你写的台本,大当家,你要是不信,往他身上搜一搜,台本还在他身上呢。” 兰斯洛特心下一惊,下意识把手伸到大褂的口袋,却真的拿出来几张写满歪歪斜斜字迹的纸来。 “卫哑白,你栽赃嫁祸!”兰斯洛特哭笑不得:“狡猾的浪人。” 大当家悠闲地看着眼前地闹剧,慢慢说道:“不用争了,小宛没有一夫一妻的规矩,来人,多拿一套喜服来,两位一同与小妹结亲。” “还……还有这种操作……” 魏金仙哈哈笑道:“你们两个成了连襟了,笑死你爸我了。” 此时髯旗主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大当家,二小姐有点不对劲,她……她还在笑个不停。” 原来那女巨人,居然笑了一刻钟有余还不曾停下,火红的头发随着硕大的巨躯上下舞动,像一团疯狂的火焰燃烧跳跃,动静也一下比一下大。 髯旗主惊怖道:“再这么笑下去,洞府也快被二小姐震垮了。” “哈哈哈——削面——搓澡——好有意思——”女巨人笑声不停,声音由清脆尖锐,慢慢变得低沉混浊,如同魔化。两只手抓到什么就扔什么,混乱间,两名小厮也被牵连打飞,撞上石壁头破血流,死得不明不白。 魏金仙强自镇定:“大家不要慌,二小姐只是要将十九年没笑的份一次补回来罢了。” “胡说八道还属你最行。”卫哑白撇嘴。 “少说两句不会死啦你。”魏金仙揪着卫哑白的大褂衣襟道:“你快点想办法让二小姐停下来,不然事情就大条了。” 女巨人两丈巨躯,在洞府内使出一招鲤鱼打挺,翻身立起,双拳捶地,洞府所有的桌子被震翻,她笑得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已经不辨男女,还在喘气笑道:“笑死我啦,笑死我啦,哈哈哈。”跟着右手一拳打在石墙,整个拳头没在石壁里,抓出一块嶙峋巨石,朝洞府的人扔去。跑得快的捡了一条小命,慌不择路地跑出主洞府,跑的慢的血肉横飞,当场被压成肉饼。 “事情真的大了,二小姐笑出毛病,暴走了。”卫哑白道。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四十章 阿萨辛 http://.biquxs.info/ “暴走?你的这个什么碗糕相声,还能把人听暴走了?” 卫哑白望着高大的女巨人,叹道:“你们小宛贼头领一家都是什么奇葩怪胎。” “哈!哈!哈!”女巨人跃入人群,手舞足蹈,拍着手扭着腰,狂笑道:“肚子好疼,我停不下来,哈哈,好笑啊!” 洞府已经隐隐有大厦将倾的隐患,细沙飞石不断坠落,也有一些石柱渐渐歪斜。 大当家心知情况已经不对,道:“髯叔叔,将羊牵走,带人马想办法制止住小妹。” 玛格丽受惊不轻,尖叫连连:“兰斯洛特救我。”两名马贼带着刀准备拿下孜亚与玛格丽押回地牢,兰斯洛特功体已有所恢复,运元化枪,一杆枪花抖动,身法快的目不暇接,带刀马贼已经被穿的底透,一枪四洞,暴毙当场。 “哦,复原得如此之快,西武林骑士,你的修为不简单。”大当家放下手中的长烟枪颤巍巍从虎皮床下来,佝偻着腰,像一只河虾一般低身站立。 兰斯洛特长枪一划,玛格丽与孜亚手中毒绳应声而断,两人恢复了自由。 “你们先去找麦格尼和其他人,想办法找出口。” 玛格丽一脸担心:“你要小心。” 兰斯洛特立枪当关,指着高台上矮小的大当家:“折辱之丑,誓要讨回。” “咳——咳——小绵羊,尽你的力来取悦我吧。”大当家脱掉身上的灰袍,瘦骨嶙峋的躯干上布满刀枪伤疤,两侧肋骨根根分明,随着呼吸静静曲张。他右手举高过顶,只听得某个内洞中风声隐隐约约,一柄长刀破风而出,大当家接过单刀,刀口朝天,冷锋划过,扬起飞沙走石。那利刃比常人还高,握在身形矮小的大当家手中看起来极不协调。 “骑士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我是你的噩梦。”大刀看起来不下百斤,大当家舞起来得心应手,纵刀一扬,将一块由二小姐掼来的巨石轻易劈个粉碎:“阿萨辛便来会会西武林骑士。” 另一边,髯旗主正组织人手疲于应对暴走的二小姐,对魏金仙喊道:“魏无牙,将羊给我带回牢里。” 魏金仙早被二小姐吓得抱头鼠蹿:“我也要先活命下去才能抓羊啦。” 髯旗主气得辫须直翘,跳到卫哑白身边卡着他的脖子喝道:“你对二小姐使了什么邪法,再不帮她恢复神智,老子把你大卸八块。” “我要会什么邪法,还会被你老鹰抓小鸡一样容易卡住脖子。”卫哑白被掐得大气不通,憋红着脸辩解道。他看到髯旗主身后二小姐抬脚踩来,急忙抓着他的长须辫吼道:“小心身后。” 髯旗主骂了一声,弯腰低声扑着卫哑白在地上滚了两圈,躲开了二小姐的巨足。 “你也别想法杀我了,先想办法让女浩克冷静下来吧。” 髯旗主看着二小姐肆意狂笑拆解洞府,居然捂脸抹泪:“天可怜见,二小姐年纪轻轻怎么要受这种罪……我无能照顾周全二小姐,对不起老当家的嘱托,有愧于他老人家。” 这哭声发自肺腑,悔恨愤怒之情不似作伪,眼前这位奇装异术的大好男儿痛哭失声,卫哑白于心不忍,安慰道:“你倒是个忠心的恶贼,这事也非你之过,哭无益处,还是想辙吧。” “你快给老子想办法,不然我第一个宰得就是你!”髯旗主脸色说变就变,拿刀架在卫哑白脖子上威胁道。 “我苦——”卫哑白看着狂暴状态得女巨人,问道:“这女浩克平时最怕什么?” “没有!” “讨厌什么?” “没有!” “喜欢什么?” “没有!”髯旗主每一声没有,都震得卫哑白耳膜穿孔。 “没有就没有,你吼辣么大声做什么!” “办法呢?” “我真是——对了,我看她蛮中意梳妆的,平时她是不是自己打扮的?” “这倒是。” “她这么大块头,怎么自己洗澡的?” 髯旗主眼睛一亮:“洞府内的硫磺温泉,二小姐每天都要在里面沐浴,温泉能让二小姐感到舒服平静。” 卫哑白道:“可以一试,温泉在哪个洞里?” 髯旗主回道:“就是原先二小姐出来的洞府深处,靠近二小姐的闺房。” “我们得想办法把她引到那儿去。” 说话间,二小姐伸出巨足,一脚踢倒了洞府内的主殿柱,霎时间,顶层的高台摇摇晃晃,小宛首领阿萨辛顺势从高台跃出,巨刀斜劈,兰斯洛特冷然应对,横枪对挡,刀刃砍在精铁枪杆上,兰斯洛特足下岩石陷地三分。 “嘿嘿,我还没使劲呢。”阿萨辛嘶哑的声音传来,巨刀顺着枪杆改劈为划,进攻兰斯洛特的右手,骑士足下生劲,以刀枪交际处为支点,整个身体绕着凌空转了一圈,躲开刀劲,阿萨辛短小的身板形如鬼魅,居然跃上刀背,掌划方圆,已是拍在兰斯洛特胸口。骑士躲刀却避不开掌,生生吃了一招,整个人被震开拍在洞岩之上,墙上腾起一阵圆形裂纹。 “身手不差,不过功体未全,你是打不过我的。” “胜负还未分。” “胜负已分,没分的,是你的生死。” 阿萨辛想要挥刀再上,二小姐却夹着狂笑挥来一拳,阿萨辛怕误伤小妹,不敢以刀抵挡,犹豫时瘦小的身躯已经被巨拳打中。 嗖——长啸声过后,阿萨辛被打在洞府第二根主殿柱上,嘴角渗血,身后的石柱缓缓碎裂。 阿萨辛不甘地冷哼一声:“髯叔叔,小妹交给你了。”轻功弹起,与那西武林骑士再战。 髯旗主从洞府许久之前掠来的竹制屏风扯下两块竹子,扔给卫哑白,回应了阿萨辛:“大当家,我正在想办法,你专心作战。”紧跟着问卫哑白:“你要这竹子做什么。” “生死关头废话多,给我递把小刀。” 卫哑白接过小刀,将两块竹板削成长短不一的四块,打了孔。对髯旗主抱歉道:“保命要紧,多有得罪!。”小刀一拉,把髯旗主的一根须辫砍了下来。 髯旗主气得差点昏过去,这须辫他每日照料,无比关爱,几乎成了命根儿。他大怒道:“卫哑白,我要杀了你!” 卫哑白解开须辫,将胡须捻成两根绳,在竹板上打洞一穿,居然做成了一副快板。 髯旗主怒不可遏,哭着嗓子骂道:“你就为了系板子?老子我身上有绳子!” 卫哑白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情况紧急。髯旗主,背我一把,我一点武功不会,跑不过你家二小姐。” “滚你马的。”髯旗主骂归骂,还是将卫哑白背在身上:“四个主殿柱,已经坏了两根了,再坏一根,整个小宛洞府就要塌了,三千小宛子民就要全军覆没了。” “三千马贼,死也是对人间的贡献。”卫哑白伏在他背上,道:“走,去二小姐面前。” 髯旗主只剩一根的须辫翘了一下,发足奔到肆意破坏的二小姐面前。 卫哑白长舒一口气,调整呼吸,抱提中气,两手打起快板的节律,念道: “玲珑塔,塔玲珑,玲珑宝塔第一层。 一张高桌四条腿,一个和尚一本经, 一个铙钹一口磬,一个木鱼一盏灯。 一个金铃,整四两,风儿一刮响哗愣。” 女巨人耳畔听的唱书快板,喜不自胜,张着血色巨口笑道:“是你,好玩好笑的人,是你,哈哈。” 髯旗主喜道:“成功了,二小姐看过来了。” 卫哑白在他背上拍他脑门:“还不快跑。” 髯旗主撒腿就跑,他修为本不低,但二小姐身形实在巨大,紧紧跟着打着快板的卫哑白。 “玲珑塔,塔玲珑,玲珑宝塔第三层。 三张高桌十二条腿,三个和尚三本经, 三个铙钹三口磬,三个木鱼三盏灯。 三个金铃,十二两,风儿一刮响哗愣。” 卫哑白越说越快,惹得女巨人兴趣更加浓厚,像稚童追着彩糖一般爱不释手。三人距离越来越近,卫哑白心里看着毛茸茸的女浩克直发慌:“喂,温泉还没到吗?” 髯旗主跃过三个洞府,道:“就在前面了。” 卫哑白舒了一口气:“到了就好——啊————” 原来洞府的温泉是从地下开采出来,泉水距离地面有五丈来高,那髯旗主有心报复,直接将卫哑白从泉边扔了下来。 “王八蛋你给我记住——”卫哑白拖着‘住’字的尾音,被重重的扔到温泉中。 “好笑的人,我来啦!”二小姐不假思索,摊开双手跃入温泉。 惊爆声响彻硫磺温泉洞府,一丈来高的水花打起。那开采的温泉甚是广阔,似是地下湖泊一般,二小姐跃入水中,再也不曾上来。 髯旗主抹了抹脸上的汗:“二小姐在温泉中必是无虞,我要回去支援大当家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四十一章 密道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落入温泉中,庞大的冲击力击得他胸口生疼,下意识呛了三口水。硫磺臭味难当,卫哑白翻身打了个水花,正准备往上游得时候,眼前浮现一片巨大的阴影直冲水面。 ——完了,全完了。 嘭! 卫哑白被水下的冲击波震荡,重心不稳,眼瞧就要撞上泉底石块,一只巨大的手抓住自己的身躯,硬生生将他从危险边缘拉了回来。他此时已经完全溺水,处于昏迷状态了。 纵然在水下,女巨人也是兴致高昂,抓着卫哑白呜啦啦狂笑,脚底不住乱踢,倏然,温泉底部居然被她的脚后跟打穿一个小洞,女巨人手跟着一松,卫哑白被洞中的吸力扯走,只一瞬,就被拉到洞那边的空间去了。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卫哑白猛然回转意识,胸腔中的积水由口吐出,“咳——咳——我怎么没死啊。” 四周一片漆黑,卫哑白完全不知身处何处,他只感觉到躺在冰冷的石头上,身上似乎还压了一个人。 伸手摸处,温热,柔软,光滑有弹性。 是个女的? 他从上到下小心的摸索,这女人好像没穿什么衣服,整个背都是裸着靠在自己身上。 是谁呢?卫哑白刚要发问,一只手从黑暗中伸过来狠狠掴了他一耳光。 这一耳光夹着修为,卫哑白被打的眼冒金星,差点没再昏过去,还没骂人,脖子上感觉到冰凉的寒意,一柄匕首抵在颈上。 黑暗中响起清泉一样动听的女声,饱含怒意,以大宛官话不住的问卫哑白一连串问题。卫哑白当然听不懂,只得慢慢问道:“女侠,会说汉语吗?” “你是谁?”女人以汉话质问道。 卫哑白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一下想不起来。 紧接着她又问道:“这是哪里?不说我就杀了你。” 卫哑白已经感觉到匕首将他划了一道轻微的伤口,急忙解释道:“刚才引发狂的小宛二小姐下温泉后,我就被那女怪物震晕了,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女怪物?” “是啊,两丈多高,血盆大口,丑的跟金刚红毛猩猩一样,那不就是女怪物吗?” 啪—— 黑暗中卫哑白又吃了更重的一巴掌。 他无奈道:“苍天啊,我这次可没摸你。” “谁让你嘴巴不干净。” “我说的是二小……等等,你这么生气,不会你就是……” 女人将匕首往前一伸:“给我闭嘴!”接着她喃喃自语,香气如兰吐在卫哑白脸上:“难道魔法被破解了,我复原了?” 卫哑白感受着骑在身上的柔软与温度,颤声道:“你真的是二小姐?” 女人渐渐拿开匕首,在黑暗中哽咽道:“魔法真的解除了,我自由了,我自由了,我终于自由了!” 女人有如倾诉多年委屈,卫哑白内心深处听到也不禁一酸,怔怔道:“你是中了魔法,才会变成浩——变成那般模样?” 卫哑白真切感受到,身边的二小姐肯定不是那两丈多高的巨人怪物,而是一名方从禁锢中醒来,不知所措,警戒心极高的姑娘。 “我变成怪……变成那模样有多久了?” “不知道,不过你今天过十九岁生日。” “十年了……已经十年了。”黑影中的女人先楞了一下,疑心又起,“除了魏无牙,小宛应该没有其他汉人。”二小姐手臂顶住卫哑白的脖子,讯问道:“你是小宛的敌人!” 卫哑白苦道:“冤枉啊二小姐,我只是大当家找来表演节目,让你开心的。” 二小姐听到这里复松开手,语带怀疑地问道:“是你让我笑了?” “没错。” “不可思议。这么恶毒的魔法,居然被一个汉人破解了。” “你的意思是,你中了邪恶的魔法,只有让你笑出来,才能让你恢复原样?” “少管闲事!”二小姐命令道。 卫哑白见她警惕稍稍放下,就慢慢坐起来:“既然你是二小姐,那就再好不过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能带我出去吗?” “我亦不知。” 卫哑白想要一探究竟,伸手想摸下四周是否有墙壁或门窗,往前一探,抓到一处柔软心醉的坟起,弹性透着柔软的布料传到心窝,卫哑白先是一喜,接着内心一慌,啪一声响,果然第三耳光已经抽了过来。 “你好大的狗胆!” 卫哑白摸着肿高的脸颊,忽然想起来,二小姐在巨人状态时只穿了一件肚兜和短裤,那么她现在难道是—— 几乎全裸的? 虽然二小姐有些高冷泼辣,但总比身边伴着一只母猩猩强,卫哑白赔笑道:“抱歉,我想找出口,一时忘了你在身边,黑灯瞎火的,我也不是故意的。” 二小姐冷冷道:“你手别乱动,我来运元弄些亮光来。” “是。” 卫哑白是字落定,黑暗中出现一个球形光弧,光弧逐渐扩散,照亮了一方小小空间。一位红发美人,运元举着匕首,使匕首发出清冷的光,看得卫哑白蓦然痴了。 二小姐肌肤晶莹温润,妙目含嗔,海棠春睡般的脸庞幽幽冷傲,除了火红的大波浪长发,和女巨人模样天差地别。纤纤手指拿着白刃,像在月下举着白色玫瑰一般,让人梦萦魂牵。再往她脸下看去,由于平时红肚兜过于宽大,此刻搭在身上松松垮垮,直盖到脚底,但仍然遮掩不住波涛汹涌,布料下饱满的胸浑圆完美,卫哑白叹道:“新月明镜,梅花堆雪,妙不可言。” “说什么风话。” “我们还是先弄清楚这里是哪儿吧。”卫哑白担心再看下去又要挨耳光,转移视线查看环境,只见他们两人似乎身处地道之中,地道之内水气纵横,也夹着些许臭鸡蛋的味道。卫哑白嗅了嗅,奇道:“这是硫磺。我们好像在你洗澡的温泉底下。” “我倒不知道温泉底还有这片天地。” “不如我们四下走走,找寻出口?” “我现在暂时起不了身。” “为什么?” 二小姐似有难言之隐,看了看卫哑白道:“把你腰带借我。” 卫哑白当即想明白,此时二小姐的短裤过于宽大,根本穿不住,笑嘻嘻地解下来递给她:“这腰带跟百宝口袋一样,用处这么多。” “什么意思?” “没什么。”卫哑白接着说:“我身上大褂你要不要,小心受寒了。” “湿的衣服要来干嘛?” “也是。” “弄干了再给我。” “又没火,我怎么烘干?” “你把手给我。” 卫哑白不明其意,还是伸手抓住了二小姐另一只手。一股沁人心脾地暖流从葱藕般地指尖传出,片刻须臾之间游走卫哑白全身,卫哑白如同烤火一般,从头到脚感到暖洋洋的,如沐春风。 “好了,松手。” 卫哑白照着做了,没想到湿漉漉的大褂,此刻干燥如初,再也没有黏稠冰冷的感觉了。卫哑白赞道:“你们这里的人真神奇,个个身怀绝技,讲话又好听,自带柴火烘干机。” “大惊小怪,只不过是催元取暖的下等功夫,你就如此歆羡。” 卫哑白边脱大褂边笑道:“你们这等玄妙修为,我可一点不会。”他递过去大褂说道:“你有神功护体,自然不怕冷,只是终究男女有别,不穿衣服多有不便。” 二小姐放下匕首,苗条婀娜的身姿消失在黑影中,卫哑白感受到她取走大褂,只等了一会,匕首清冷如月的光复又亮起,二小姐穿上了大褂,红色的长发也稍微整理,慵懒地躺在双肩,另有一番风韵。 “我们找找出口。”二小姐兀自走在前面。 “二小姐,我叫卫哑白。” “知道了。” “你的名字呢?” 二小姐身姿稍稍停顿了一下,复又前行:“我叫珊瑚,秋痕落雨,落珊瑚。” “这是你本名?” “我只有这一个名字。” “你不是大宛人吗,为什么会取汉名。” “这是我的自由。”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四十二章 密道(二) http://.biquxs.info/ 落珊瑚讲话时,并未看着卫哑白,眼睛盯着黑黝深遂的地道远方,她讲话很慢,声调仿佛浸泡在过往的回忆,对现实的对话很敷衍。 匕首之刃安静地散发光弧,卫哑白问道:“我在掉到湖底之前,并没有看你拿着匕首。” 落珊瑚依旧没有侧过脸来,说:“催元化物。” “原理是什么?” “我想我没有时间教你修为要诀。” “我曾见过西武林骑士空手化出长枪来。” “一样的道理。” “这算是初级技巧,还是高阶操作。” 落珊瑚声音里有一种不耐烦的意味,途中经过一段很长的沉默,最后对他说:“化物有很多方法可以做到,催元化物对功体修为要求颇高。” “你们还能凭空变什么,金块可以吗?” “是化,万物是守恒的。” “这个时代的你们居然还能通晓这个道理。” 落珊瑚有些困惑:“你听起来很吃惊,万物守恒是很高深的法则吗,如意神兵化作人元与身一体,必要时运化而出,这是修行者的必经之路。” 卫哑白本意就是没话找话,以防尴尬,没想到二小姐语调始终是冰山一块,于是意兴阑珊的扫视地道,回归正题:“这个地道明显是人为凿出来的。” “我看得出。” “你方才说你不知道有此地,那么这地道的来历就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大当家或者老当家瞒着你,偷偷建造出来;第二,这压根不是你们小宛的地道。” “有理,继续说罢。” “古往今来,地底密道始终是不见天日隐秘至极的秘密,要么是为了求生所凿,要么就是为了偷天换日,暗度陈仓。”卫哑白透过冷光注视着落珊瑚,警示道:“若是紧急情况时的求生之用,地道会因为许久无人使用而破败陈旧,但是这里干净整洁,就说明……” 落珊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凝神谛听卫哑白的推测,听出了一丝端倪:“有人经常通过此地道,很可能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是的。” “卫哑白,你很聪明。”落珊瑚无声无息地夸了一句。 落珊瑚的视线眺望了一下,眼前的路由窄变宽,二人走到了一处地下圆形广场,这个广场好像有很多地道纵横,匕首的元光有限,看不清广场是何布置,有何用处。 她的余光瞄到卫哑白的脸,问道:“走哪条路。” “我的建议,等着。” “等?” “这个广场是各条地道交汇的必经之路,既然有人经常使用这个密道,只要愿意等,总会有人过来。” “若是无人经过呢?” 地底潮湿阴冷,卫哑白将大褂给了落珊瑚,仅罩着一件单薄的长衣,他无法运元抵寒,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那就随便捡条路走。” 落珊瑚总算转过身来,脸色清冷,但卫哑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感觉带着一丝关怀,道:“伸手给我。” “啊,要取暖吗,不用浪费你的修为了。” 她紧皱眉头,摇着火红的长发,淡淡冷光下的她,看起来颇感不快:“拉住我的手。” 卫哑白无可奈何,轻轻拉住她的手心,熟悉的暖流再次流过全身,卫哑白轻轻摸一下她的手背,与她并肩站在地道口。 她握住他的手,默默运元,两人无言许久,她才问道:“我大哥还好吗?” “怎么说呢,看起来身体状况很糟糕,身材矮小,衰老的很严重,经常咳嗽,但实战素质很高,不知道西武林骑士和他交手结果如何。” 她低声苦涩道:“我是变回来了,大哥却还是那样。” “他也中了魔法吗?” “不是。” 她跟着又叫了一遍卫哑白的名字,“卫哑白。” “怎么了?” “这十年来,我的灵魂被囚禁在身体深处,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我原以为此生已没有希望,但今天我在囚禁之处,听到了你的声音,也听到了自己的笑声,才得以回来。谢谢你。”落珊瑚道。 卫哑白叹道:“若真要谢我,就让大当家放过我们。” “这有何难?” “他想放过我们容易,但你们小宛身后的人,怕是想让我死。” “我们小宛只是做大了的马贼,又怎么会听人指使。” 卫哑白耸耸肩:“希望如此吧。” 落珊瑚嘴唇微抿:“你认为我不能保你无事?” “我有我的理由。”卫哑白感到落珊瑚的手心有些许细汗,调戏道:“我能不能换个姿势拉手。” “可以。” 卫哑白轻轻放开手,接着张开五指,紧紧扣住了落珊瑚细长的手指。 “为什么这么牵?” 四周静悄悄的,落珊瑚可以听到卫哑白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 沙沙作响的脚步声突然从广场的某个地道口传来,卫哑白抽了一口冷气道:“二小姐,关灯。” “灯?” “你的匕首,先熄火。” 落珊瑚将之一抛,匕首就消失无踪,四周的黑暗顿时涌了上来,包围住二人。而他们的手没有因此松开。 一道火光从对面的地道口冒了出来,一个体型高大的背影先走出,拿着一支燃烧正旺的火把,距离太远而看不清面容,紧跟着高大背影的,是共同系在一条长绳的一队人,队列最后,也有一个高大的背影举着火炬断后。 行进的队伍没有任何人开口,由对面缓缓朝卫哑白的方向走来。 落珊瑚拉着卫哑白的手,示意他伏地趴下,两人贴着地面往地道口后面退缩了一段距离。队伍的目标则是他们旁边的地道口。 待队伍走近,两人终于看清这行人的模样,领头之人体型十分高大,肤色苍白如霜,干瘪皱裂,双目空洞无神,穿着的盔甲布满绿藻,腰间配着半透明的长剑,像是一片水晶,如果没有剑柄,谁也不会注意到他有佩剑。 引起卫哑白兴趣的,则是带剑之人的盔甲内的衣领,扣着一枚显眼的羊头徽章。 “如此结绳捆绑的手法,这些人都是小宛打来的羊。”落珊瑚问道:“你的手突然握的好紧——你认识他?” 卫哑白的心跳剧烈加速,此时轮到他手心出汗了。 在这里居然又看到羊头徽章,会和那个人有关系吗? 那位撒旦。 领头的人率先踏入旁边的地道,紧接着是表情麻木的被捆之人,无声无息、十分顺从地跟着进入。这种架势,如同湘西赶尸一般可怖。 估摸着那队人马走了一段距离,落珊瑚问:“要跟过去吗?” 卫哑白道:“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为什么?” 卫哑白回想起撒旦的手段,摇了摇头道:“里面可能会有危险。” “你一点修为也没有,倒觉得你一个人进去会比较安全?”落珊瑚不满道。 “你我素不相识,我不能拉你犯险。” “我说过,我要保你无事。”落珊瑚正色坚决道:“我要将你完好的送出小宛。” 卫哑白若有所思的低头,微笑道:“二小姐。” “又怎么了。” “生日快乐。” 黑暗中看不见落珊瑚此刻的表情,短暂的沉默后,她才说道:“你是要继续废话,然后我们再也追不上他们,还是要现在起身出发?”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四十三章 炼金 http://.biquxs.info/ 死寂无声,虽然距离较远,两人仍是不敢怠慢,轻手轻脚悄悄跟随。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尾随队列入洞越往里走,卫哑白与落珊瑚越能感到周遭充盈着一股诡异的压迫感。 而卫哑白湛蓝的戒指,也在洞中散发着阵阵缥缈的神彩,戒指中央嵌着的似流体而又具形状物质,浮出细细的小光芒飘在空中,好像在吹着蓝色的肥皂泡。距离目的地越近,此现象愈发明显,已经可以照亮两人的表情了。 落珊瑚稀奇地看着戒指,手指轻轻戳动球形的蓝光,那些“肥皂泡泡”便绕指柔形而上,在她看来有趣的紧。但卫哑白却神色凝重,只因此物每次动静,就会有危急情况出现。 这道密道,通向两扇高大的石门,门后是一处地宫。 卫哑白从远处看到,矩形地宫两旁布着两列燃烧正旺的火坛,里面有很多人影在忙碌走动工作,但无法看清具体做什么,那些人影只顾低头处理手上的事情,默默无语,没有交流,更像是机器的零件在按部就班的运转。 两人更加小心,缓缓走进躲在了石门背后的空间,卫哑白在前面,牵着罗珊瑚透过石门门扉的缝隙向里看去。 地宫内立着许多带着石像鬼雕像的石柱,石像鬼长脖子独角,亮着尖牙,有着与西方龙一样的翅膀,抓在柱子高处。似乎在悄无声息地监视着地宫内的一切。 而地宫中心,摆着一座高大的铁反射炉,炉上架着一口煅烧锅,锅上的盖子被高高吊起,与锅盖相接的是一根甘蔗粗细的胶皮管,胶皮管另一端又与水浴器相接,再之后的,就是一堆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玻璃制器皿了,蒸馏皿,广口瓶,细颈瓶,一系列工具绕了地宫大半圈,器皿内还未见到气体或者液体物质,只是玻璃壁上均有粉红色的水珠格外显眼。 身着盔甲的两个神秘人带着俘虏来的羊走到地宫中,里面忙活的人都同时停了下来。他们都穿着灰色的长袍,高大的帽檐遮住自己的脸面,火光之下也只能看到帽子下黑压压的一片。 一个阴沉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默。但卫哑白却完全听不懂,这语言不似世上任意一种语系,因为他的发音根本是人舌与气管配合不出来的,生硬、尖锐而锋利。说话的也是神秘的长袍人士,但他的服饰比其他人要高端庄重一些,看模样似是这些的领头人。同样的,他帽沿下领子上,也扣着一枚羊头徽章。 他挨个查看了带过来的每个俘虏,检查他们的毛发,牙口以及体格。确认完以后,袍袖一挥,俘虏们有若神智刚恢复,从面无表情到变得个个惊慌失措,左顾右盼,痛哭流涕,大宛官话在不断哭诉求饶。 长袍人与盔甲士纹丝不动,没有丝毫人性与感情,只是围着这些无助可怜的俘虏静静观察。 “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地方一定存在!”俘虏里面有一个十分反常的人,表现的兴致高昂,好奇地对地宫的每个物事和装束品头论足,举止格外扎眼。 “终于让我等到了,终于让我看到了!” 他说的是西文。 卫哑白终于想起来他的模样了。 他是那名之前与卫哑白同牢而囚,一眼认出兰斯洛特,并一直说他们逃不出去的西武林俘虏! 他对这个地宫,究竟了解多少? 就在此时,拿着透明长剑的盔甲士突然一挥剑,便将头名俘虏的绳子解开。俘虏双手得脱,撒腿就跑,但十几名长袍人瞬间包围上来,如同妖怪的苍白的手爪齐齐而上,轻而易举地便将俘虏高高举了起来。俘虏已经吓的痛哭失声,不断哀求告饶,始终不能挣脱出来。 长袍人将俘虏举高过顶,缓缓走上反射炉旁搭的石梯,煅烧锅此时冒出诡异的气,虽然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但却可以想出锅内的温度必然不低。 俘虏似乎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命运。 那些长袍人想要把自己投到沸腾的煅烧锅中! 落珊瑚也看懂了他们的意图,身为马贼,也不曾使过生煮活人这等残忍的手段,她将脸靠在卫哑白的肩膀上,不愿意看下去。卫哑白咬着下唇,忍着恶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长袍人将俘虏扔进锅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有一声绝望的长嚎,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看不见锅中的人有任何挣扎的迹象。紧接着,锅炉盖扣下了,胶皮管在此刻慢慢蠕动变化,水浴器内湿气纵横,粉红色的水汽越凝越重,开始凝结成滴状物,凝结的速度很慢,接着粉红转血红,逐渐明显成形,一滴滴血水一样的液体缓缓流向下一个器皿,每经过一个器具,量就少了一份,一直到最后一个设备小试管时,只有一小滴透明、半凝固状态的血红流体滴在试管里。 落珊瑚已经快要呕吐出来了,她紧紧握住卫哑白的手,问道:“做这些泯灭人性的事情,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卫哑白脑海里设想了许多可能,与此种场景有所相近的,只有一个推测,他沉重地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在提炼贤者之石。” “贤者之石?”落珊瑚小声地重复了一遍:“那试管里明明是一滴液体,为什么会叫做贤者之石?” “贤者之石,又叫做魔法石,也叫做第五实体,红药液,是西方炼金术士追求的终极目标,是炼金史上的圣杯和约柜,他赋予了大奇迹,大创造的能力,传说它可以将贱金属转化为黄金,也可以制造长生不老药。” 落珊瑚嗤之以鼻:“点石成金,长生不老,听起来就知道只是传说。” “传说贤者之石的锻炼,的确就是由人活生生炼成的。” 落珊瑚待要再问时,那名癫狂的西武林俘虏开始大唱赞歌:“美哉,妙哉,这是最纯粹有效的炼金术,是最完美的提炼炉,我千辛万苦不远万里的来这里自投罗网,就是为了证明我的推测。终于被我找到了,那些看不起我的炼金术师,都应该为此羞愧的低头!” “这简直是神的力量,神的力量!” 卫哑白暗想,你可能要失望了,扣着羊头徽章的人,绝不可能与神有关。 这份炼金的力量,绝对与邪恶的撒旦有关系。 “为什么会在这里做这些惨无人道的事情。”落珊瑚皱眉道。 卫哑白呼了一口气:“最关键的一环终于串起来了。”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虽然是从温泉底下掉进来的,但是温泉本身并不是在地下……小宛整个洞府都依山而凿,我们走了许久,也许是在山的内部往上走而不自觉。” “你说的纵然有道理,但能说明什么呢?” “你仔细听,地宫顶上,还有什么声音?” 落珊瑚闭眼倾听,过了一会儿愕然说道:“有流水的声音,我们还在温泉底下。” “温泉的水可没有这种活力,在我们头顶的是——金沙河。”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四十四章 金沙河之谜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刚要解释时,漆黑中飘来了陌生的气息。 有人来了。 卫哑白能感觉到,落珊瑚当然也能嗅出一丝淡淡的味道,闻起来好像地宫中多出一群粗犷的野兽,豺狼、野猪,甚至像是黑熊的气味悄悄扑来,沉重的黑里似乎杀机环伺,自然的暴君们亲临地宫。 生硬尖锐的声音回荡在密道中,宛如昆虫的口器交击之鸣,与地宫灰袍之人说的是同种言语。这时卫哑白和落珊瑚才知道,密道里只多出了一人,只是杀意和压迫感实在太强了。 领头的灰袍人的注意力被同伴吸引过来,右手五指扭动了一下,一团火光随着指尖的运动缓缓从火台中飘起,“扑”,弹射到卫哑白藏身的密道里,密道两侧立时燃起明亮笔直的火线,霎时灯火通明,二人避无可避。 密道中多出来的人也现出身影。 如果他的形象能被称之为人的话。 落珊瑚瞧的厌烦,问卫哑白道:“他,还是人吗?” 站在二人眼前的怪物,生着一颗骡子的头颅,头顶的鬃毛杂乱无章,长耳高高竖起,“神情”略显呆滞,骡首以下是覆着粗糙毛皮的人身,没有衣服,只下身穿着皮质长裤。诡异的是,骡子怪人的身后,还带着雄性孔雀张扬瑰丽的羽尾!孔雀尾处于极致开屏状态,时不时还轻轻抖动,莎莎的羽毛摩擦,平添一笔妖谲色彩。 骡子的喉间又发出几次尖锐的声响,似乎是在调整语调和声线,几次尝试后,才终于说了人话:“kneel。” 卫哑白回道:“说中文。” “跪下吧。”怪骡人的尾羽抖了一下道。 “为什么?” “你们将一窥永生和财富之密,应该心存感恩。” 卫哑白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我们也要被炼成贤者之石?“ ”是。” “你是何方妖孽,如何在我小宛洞府潜藏运作此等不入流之事。” 骡人昂首啸了一声,模样虽然滑稽,但卫哑白两人一点也笑不出来,骡人笑道:“小宛占山为王,烧杀抢掠,倒有哪一件事是入流的,拿这个指责我们,不太合适吧。” 卫哑白道:“我知道你。” “噢?”骡人迷了一下眼,抱着的双手伸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你可以说来试试看?” “adramelech。阿德拉梅莱克,地狱宫廷的尚书官,恶魔上级议会的议员。”卫哑白道:“看起来你和撒旦一样,都不仅仅是传说中的人物。” 骡人毛茸茸的手摸了摸长嘴,虽然嘴里没有东西,但有时还是不自觉的吧唧干嚼,口齿交击的磨牙声很是刺耳:“你是谁,见识还挺广。” “我叫卫哑白,你们的先生叫我亚伯,也叫我theone。” 听到这两个名字,骡人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长耳有点耷拉,道:“theone,哈哈哈,你这么说,是想蒙混我放过你吗?”他鼻子呼哧两口气,道:“看到贤者之石试炼过程的,都不能再活在世上。” 落珊瑚早已忍无可忍:“废话少说,孔雀骡,带着你的人滚出小宛。”她的双手一张一合,运元化出自己的武器,乃是一人高的银色长锤,看来比他大哥的黑色巨砍刀还要厚重,落珊瑚看着身子柔若无骨,横锤过肩毫不费力,倒还保留着女巨人时的大力风范。 “我对你暂时没兴趣,你们两个陪她玩玩罢。”阿德拉梅莱克背负着手,一步一步朝卫哑白走来。银色长锤闷声划过空气,落珊瑚担心他对卫哑白不利,抢身先攻,但头先进入地宫的两名盔甲士却已经就位巨剑来迎击,透明的长剑交错扛住了宽大的锤头,锤剑交击的时候,发出的却不是金属的碰撞声,而是让人听觉异常不快的极限声音,又高又尖,有如猛兽濒死挣扎的惨号。 落珊瑚立马接上第二道攻击,接着又补了一锤,那两名盔甲士退了一步,双剑一前一后伸出来格挡,锤光剑影后,落珊瑚攻势不断转化,盔甲士依然不慌不忙,只守不攻,耐心而面无表情。 武器碰撞时诡异刺耳的撞击让卫哑白很难受。骡人朝卫哑白步步靠近,问道:“死之前,让我知道你弄明白多少事情。” 卫哑白看到落珊瑚陷入苦战,心焦而无力帮忙,不愿搭理阿德拉梅莱克。 “放心,她没这么快死,你的答案如果没让我满意,结果可就不一样了。”阿德拉梅莱克干笑两声:“你能认出我的身份,也该知道我们的手段。” 卫哑白道:“我先问你个问题。” “说吧。” “你真的和骡子一样,不能生育吗?” “不智的问题,会要了你的命。”阿德拉梅莱克显然生气了:“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不然你的同伴立马会死。” “你这么感兴趣,我跟你说又何妨。首先,小宛不是普通的马贼团伙。” “你指哪方面?” “我们被抓来时,可是离王城罗布淖尔十里之外,王都禁地附近,哪有盗贼可以如此猖狂,居然能聚齐一千多人横行霸道,这帮马贼多半和官家撇不开关系。” 落珊瑚挡格依旧,卫哑白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呼吸开始急促,他说的十分有理,但小宛受大宛庇护,养贼自重,怎的她作为小宛二小姐,一点也不知情? “再者,商会会长帖木儿先生游历四方,在被押来此地时,居然对小宛洞府的环境丝毫没有印象,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小宛的所在被大宛朝堂给隐瞒起来,甚至将其所在列为了禁地,根本不让平常的人往来于附近,因此,帖木儿才无从得知此处的位置。”卫哑白继续解释道。 阿德拉梅莱克满意地点点骡子头:“继续说下去。” “一开始我以为是大宛某些官员养寇自重,想要以征小宛唯有谋取兵权和经费,有两点让我改变了想法。” “哪两点?” “第一,小宛与旧儒门几乎在同一时刻出现,且与旧儒门一样对我们来者不善,千方百计想置我于死地,我刚到大宛不久,得罪的人不算多,除了旧儒门的幕后主使虚缘玄外,就只有噶尔丹大汗了;第二,落珊瑚的哥哥,小宛的大当家阿萨辛,在知道我们同行的人中可能有大宛的公主喀丝丽时,居然说喀丝丽的身份真伪,可以自己来确认,一个小宛马贼居然能有办法辨别公主真伪,想想就不可思议。两件事都指向了一个谜底,小宛从来都是由北大汗噶尔丹主使。这件事情,恐怕小宛内部也只有老当家和阿萨辛知道。” 落珊瑚银锤舞得越发迅急,听着卫哑白的话不知为何也越来越心焦。 “噶尔丹为何要豢养一帮马贼,任由他们在国内作威作福?” “噶尔丹的地位,肯定不需要什么养寇自重,我原先对这一点怎么也想不明白。直到现在,我看到你们的炼金仪式,才一下子恍然大悟。养马贼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抓人!” “抓人?” “抓人,炼贤者之石,然后用来在金沙河里点石成金。”卫哑白自己说出这番话来时,仍有些不敢置信,数日前威风凛凛,临危不乱,爱民如子,豪气干云的大宛北大汗,居然可以为了财富,作出如此泯灭人性的举措。他接着说道:“我们之前被囚的牢笼上的牌匾,是老当家十年前让魏金仙题了《来生往净》四个字,想来那时老当家就已经觉得此举太过丧尽天良,愧对冤魂。我偶然阅到了老可汗给噶尔丹的书信,里面有要求,放过金沙河无辜的子民,当时不解其意,现在看来是老当家为民请命。”卫哑白感慨万千,转身望着地宫内的炼金炉,面无表情的灰袍恶魔,还有低头求饶磕头的俘虏。 “那些磕头的大宛子民,若知道陷害他们的正是他们爱戴的大汗,不知道会作何感想。”阿德拉梅莱克讪笑嘲讽道。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四十五章 柱魔神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冷然说道:“噶尔丹大汗沉迷炼金,真的与你们的蛊惑毫无关系吗?” 阿德拉梅莱克仰天大笑,摇头道:“愚蠢。你们这些渺小的人啊,侥幸有蝇头小利时便认为是自己应得,堕落失败的时候就开始怨天尤人,人心糜烂时又怪魔鬼诱惑,呼哈哈哈,你们最无辜,最单纯就好。”他伸手靠在卫哑白的肩膀,指着辉煌的地宫说道:“我放着地狱一堆文书不管,在这里盖这片地下宫殿,是闲的发慌吗。如果不是噶尔丹大汗主动提出代价,我会帮他做义工?” 卫哑白不为所动:“无论你如何开脱,都不可能为你的行为洗白。”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先入为主,有所定见。少年人,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善恶也不能撇的一干二净,你若多活几年,可能会有所感悟。” 阿德拉梅莱克放开他的肩膀,叹息道:“你看起来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是误入地宫,我还可以跟你多聊几句。放心,如果你死后的结局是下地狱,我会常去看你。” 话音刚落,与落珊瑚纠缠的一名盔甲士格开进攻后,跳出战寰,另一名盔甲士补位再攻,牵制一合。锋利的透明剑刃猛扎向卫哑白,瞬息间就要刺穿卫哑白的肚肠。 卫哑白没有修为和法力,快要束手就戮当场时,落珊瑚竟然舍下盔甲士的一剑不管不顾,单手挥锤,那厚重的锤头身形暴长,打向进攻卫哑白的盔甲士。不过是电光火石间的小小喘息,战端丕变,刺向卫哑白的剑与人被重重的打飞,卡在密道墙内,落下一些重石压住,但落珊瑚背上如开空门,身后另一人的长剑捅穿心脏轻而易举! 卫哑白万没想到,落珊瑚会如此果决的舍命救自己,大叫:“不可啊!”终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记凌厉的刀锋刮来,黑色大长刀从侧面攻过,嘤——嗡——两声交响,透明长剑的剑招被破,盔甲士身形一晃,倒退两步,面无表情地看着扰乱战局之人。 那人身形有如枯柴,头发苍白稀少,唯有眼神凌厉不屈,又惊又喜地看着穿着大褂的落珊瑚。颤声道:“小妹,你回来了。” 救下落珊瑚的,正是小宛的大当家阿萨辛。 落珊瑚为搭救卫哑白,适才那招使得意动身发,绝无空暇犹豫,被阿萨辛救下之时,才越想越怕,听到小妹二字,已然认清来人,惊魂稍定,扑身过来搂住阿萨辛,忍住哭泣,凄然道:“大哥,我想你想得好苦。” 卫哑白走到二人旁边,看着落珊瑚眼泪汪汪,惊吓和委屈尽留眼底的模样,有若出水清芙,心中说不出的感激:“你不必为我如此。” 落珊瑚伏在阿萨辛背上,逞强道:“我说过,一定要保你无事。” 阿德拉梅莱克认得大当家,负手道:“阿萨辛,你可还记得契约?” 阿萨辛上身衣服早已撕烂,背上枪伤累累,想来与兰斯洛特有了一番恶战,不过骑士中毒在身,恐怕已经败了。“咳——咳——知晓金沙河秘密之人,不可超过三人。” “记得就好,你祖父已死,也可不计数中,现在算上北大汗,有四人知道贤者之石的所在。”阿德拉梅莱克道:“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否则的话,我会收回炼金术,到时,金沙河的神话将不复存在。” 阿萨辛推开落珊瑚,长刀扛在肩上,望着卫哑白道:“卫哑白,现今只有你死,才是唯一的办法。” 落珊瑚慌忙挡在卫哑白面前:“大哥,他是我的恩人,不可动他。” “不杀他,我们会死。” “我们把这个骡子脸杀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他们是真正的恶魔,我们不可能胜得了的。” 落珊瑚伸手护住卫哑白:“纵然是我死,我也要还清卫哑白的情,让他离开这里。” 阿萨辛厉声道:“糊涂,他一条贱命,怎可与你……快给我让开!” “大哥,我求你了。” 卫哑白看着落珊瑚低声下气的模样,第一次为自己毫无修为,任人鱼肉的无力感到羞愧与愤怒,在这个异人间,没有半点法力或功力,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阿德拉梅莱克冷笑一声,说道:“不用这么纠结,我来帮你们选,我来追杀你们,看谁运气不好先死就行了。” 轰隆几声,被巨石压住的盔甲士推开碎石,毫发无伤的站了起来。 两名盔甲士这回攻势更加凌厉,一招接着一招,都誓取敌性命。卫哑白被落珊瑚紧紧护在身后,因为要照顾他,重锤施展不开,好几次陷入险境,都要阿萨辛分神来救。阿萨辛恨道:“小妹,再这么下去,我们都要死在这里,这两名亡灵剑士根本杀不死打不倒,快杀了卫哑白。” “我不许任何人动他。” 阿德拉梅莱克毛茸茸的手指伸出:“我来帮你吧。”他法力高强,手指一勾,卫哑白无暇分神间,躯体已经被不明之力吸引过去。落珊瑚惨呼一声,伸手想拉,奈何盔甲士长剑致命,根本无从下手。 卫哑白看着地狱文书馆的骡子长脸越来越近,等到他们二脸相对,卫哑白凝视阿德拉梅莱克的眼,那瞳孔里的景象是一方烈焰火池,池子里的火苗吞噬着一个个皮开肉烂的灵魂,他们在火池中惨号,求救,挣扎。阿德拉梅莱克道:“去和他们相会吧。” 他把手指生生插入卫哑白的心脏。 卫哑白没有疼痛,只是声音再也提不上来,想要呼叫,却是不能发出一点动静。 只余下大口喘气的力气。 我就要死了——? 他捂着缺了一块肉的心口,鲜红的心血如注流出,根本无法止住,他缓缓地坐了下来。 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不要!”落珊瑚发狂嘶吼,重锤出击,居然一发将盔甲士锤的稀烂,跟着高高跃起,双手将重锤举过阿德拉梅莱克头顶:“我要你的命!” “蝼蚁——”阿德拉梅莱克轻轻挥手,落珊瑚立沉千钧的杀招,居然被无息化解,她整个身子凌空囚住,无形的力量紧紧箍住她,丝毫不能动弹。阿德拉梅莱克厌烦道:“是你送死,不可怨我。”被锤的稀烂的盔甲士正在缓缓自愈,他的水晶一样的长剑缓缓先行立起,飞向落珊瑚的胸膛。 阿萨辛一招逼开另一名盔甲士,长刀斜围,扑向空中的剑,企图抵挡由法力控制的剑锋。但实力悬殊差距,竟然天上地下,刀背硬生生弹开,震得他虎口出血,长剑径直插在他的胸口。 落珊瑚眼睁睁看着阿萨辛无力地垂下了头,身上插着长剑落在了地上。 阿萨辛口吐朱红,道:“我死了,就可以了。” 阿德拉梅莱克无情道:“是的,契约依旧成立,但,敢向我动手的人,必须死。” “你——不守信用。” “我说了,契约依然成立,金沙河每年依然有黄金,放心吧。你们今日,都死在这吧。” 卫哑白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就在进入密道之时,他还有自信,认为一定有办法能够安然退出。 然而现在的场面如同给了他重重的一记耳光。 看着倒地奄奄一息的阿萨辛,和咒骂挣扎的落珊瑚,他感到自己也快精疲力竭了。 但在这时,捂住心口的右手,却发生了变化! 心血洗过后的戒指,绽放前所未有的蓝芒,照的密道犹如白昼! 阿德拉梅莱克大惊失色道:“这是……[纯净]的贤者之石,你是怎么拿到的?” 卫哑白盯着蓝色的戒指,发现被禁锢在指环的疑似流体,和地宫炼就的贤者之石非常相似,只是颜色不同。 恍然间,他周遭的景象突然变化了。 他已然处在一座破败的石庙中,庙里竖着许多参天石柱,每个石柱上都雕刻着一个恶魔的形象。让人毛骨悚然。 “我这是来到了地狱?” “你是钦点的theone,哪有这么容易死?”一个高亢的声音说道。 “你是谁?” “你应该问,我们是谁。”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回答。 “不用找了,我们就在你身边看着你。” 卫哑白似有所悟,看着柱子上形象各异,栩栩如生的鬼像:“你们是,柱魔神?” “然也。看来你终于学会以心血召唤我们。” “你是眼瞎了吗,他是差点死掉才阴差阳错召出我们的。” “哎,阿德拉梅莱克一个小小文书官,敢这么对待老师欣赏的人,他的死状我已经不忍想象了。” “你们谁要应召退敌?” “应召?你疯了吧,就阿德拉梅莱克这种货色,还想让我们现身?卫哑白的灵魂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要让他做这么亏本的买卖。附身就足够了。” “agares,你这么热心,就由你附身一会,活动下筋骨吧。” 其中一根柱子上的鬼像像在呼吸一般,轻轻跃动,笑道:“卫哑白,我们去报仇吧。” 阿德拉梅莱克正诧异卫哑白贤者之石的力量,卫哑白已经缓缓站起,神情判若两人,无情、冷静以及轻蔑。 阿德拉梅莱克察觉到了卫哑白的脱胎换骨:“你怎么会有法力?” 卫哑白左手一抓,阿萨辛的长刀从地上浮起钻入手中,他的眼白全丢了,只剩下纯粹的黑,脸上的黑色血管若隐若现,笑道:“小小文书官,也敢惹柱魔神,你惨了。” 落珊瑚感到身子一松,重获自由,阿德拉梅莱克已经没有功夫管她了,她单膝落地,慌忙抱起阿萨辛:“大哥,坚持住,我带你离开这。” 阿萨辛摇摇头,惨笑道:“小妹,我是不成了。我做了这么多年恶,能再看见你回来,真是太好了,这种死法……老天待我已经不薄了。” “不,大哥,你不会死的。”落珊瑚忍不住泪,呜咽惨然地哭出声来。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四十六章 血亲(上) http://.biquxs.info/ 心口汩汩溅流的血液缓缓止住,卫哑白外翻的伤孔皮肉不断蠕动,断开的血管与神经在不停的自我连接,阿德拉梅莱克沙哑道:“如此恐怖的自愈能力,为何你的身上会有鬼元的气息?” “你当真认不得我了?”卫哑白一人两声,他自己的腔调里掺杂着干枯神秘的语气。卫哑白的身上浮现着若有若无的残重影,那残影头生倒勾冲天的犄角,重褐色的皮肤裹在华丽无双的战袍下,卫哑白右拳抬起,地宫内石柱上的一只石雕乌鸦幻化成形,“呀”的一声长鸣后,便扑着翅膀寻着卫哑白停在他的右拳,乌鸦黑色的眼珠死死盯着阿德拉梅莱克。 “公……公爵agreas。您老人家可安好?”阿德拉梅莱克收起不可一世的孔雀尾,弯腰致意。 藏匿在卫哑白戒指里的魔鬼,初露若隐若现的真容,惹得地宫鬼氛环绕,除了身后的落珊瑚两人,献祭的俘虏们被强大的压迫感逼得直不起身,脸贴在地面有如蛇鼠虫蚁,动弹不得。而那些灰袍的炼金长老,也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一言不发地请安示好。 火光大盛。 阿德拉梅莱克渐感不妙,但他始终参透不出,为什么七十二柱魔神中排号第二的魔鬼,此刻会附身在眼前这位平平无奇的少年身上。 “哈,总算认出我了。” “21位地狱公爵中的头领者、指挥地狱的31个军团的变幻公爵、骑在鳄鱼上的贤者,柱魔神阿加雷斯大人,上次听说您的大名,还是七十二柱魔神助力所罗门统一中原时呢。”阿德拉梅莱克吹捧陪笑道:“我以为您还和所罗门王维持着契约,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儿遇见,多有得罪。” “不是巧。”卫哑白抬手,看着手上的尾戒:“是我们和这名少年达成了契约。”拳上的乌鸦沙沙鸣了一声,安稳的站好。 和他达成契约,这是什么话? 所罗门一代枭雄,近神人格,谋定而后动,一生充满了智慧和野心,经历无数惨无人道的考验,才配上了柱魔神的契约。这名卫哑白,难道真的不可限量? 阿德拉梅莱克喃喃道:“这位少年虽然聪明,但我认为还不够资质。” “放肆——你敢质疑老师的意思?” 阿德拉梅莱克的眼神惘然而复杂:“老师的意思?这……” “动手吧,阿德拉梅莱克,拿出你的能为,争取你生存的空间。” “公爵大人,这一切是误会。”地狱文书官变得惶恐而谦卑,骡脸拉长,一蹶不振。 “即便是误会,你也是动手了。我若无动于衷,日后岂不是会被地狱上下的同志们瞧成蝼蚁,当作笑谈?”卫哑白左手长刀缓缓举起,密道两旁的火焰开始震颤,焰苗张牙舞爪,如同鬼手,点点火球缭绕飞扑 阿加雷斯性格古怪,脾气阴晴不定,处事说话时真时假,让地狱的同志们都捉摸不透,更遑论此刻劝他住手了。阿德拉梅莱克欲哭无泪,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他长吐一口墨色的鬼气,气息环在双手,化出了一把血红色的镰刃。他的两名亡灵剑士也举起水晶似的透明长剑,与他一起将卫哑白团团包围。 卫哑白毫无眼白的双瞳如猫一般收缩,乌鸦感受到可怕的杀意,从手上一腾而起,飞远避难。身后的亡灵剑士一左一右,分劈卫哑白的脖颈和躯干,而阿德拉梅莱克的血色镰刀,直取卫哑白的面门。 卫哑白看着镰刀的攻势,平静说道:“太粗浅了。” 亡灵剑士的目光只是一凛,与卫哑白身上的阿加雷斯残影还没来得及打照面。卫哑白诡异的身形步法,就早早就上前了两步。 两支剑的攻势已是灌注了饱满的法力,但还是被卫哑白不费吹灰之力的躲过,双双落空了。 好快。 阿萨辛的长刀,原本是偏向力量进攻的神器,力沉千钧,大巧不工。 但在卫哑白手里,却刀走游龙,干净利落。卫哑白举重若轻,刀尖跟着手臂轻轻一摆,阿德拉梅莱克的镰刀就受力偏移,纵然他法力不低,却仍是无法拿稳,嗤嗤一声,镰刀的尖杵进了地面,阿德拉梅莱克冷汗夹背,此刻他破绽大开,必死无疑。果然,卫哑白将刀锋放在他的骡背上,右手摸着他引以为傲的孔雀尾。 阿德拉梅莱克眨了眨眼,卫哑白没有下刀。 身上的刀被拿开。 “再来。”冷冷的声音饱含失望,幽幽说道。 “你敢羞辱我!”阿德拉梅莱克羞极怒极,鬼元爆冲,孔雀尾巴华丽张开,孔雀翎上的深色斑点,在鬼元激荡下,变成了一只只人眼,眼珠左右晃动,闪烁着诡异的绿色光芒,在密道中熠熠交替。 “被你虐杀的游魂,化为你身体的一部分了么。”卫哑白看着孔雀翎上的人眼,勾着笑道。 一颗颗眼珠向各个方向瞧去,忽辣从瞳孔迸射艳艳绿光,跟尖针一样扎向卫哑白。 “有些东西。”绿光森森射来,卫哑白反而挺身向前,黑色长刀横切而过,绿芒随之俯冲,化作两股,一股打向长刀,另一股刺向他胸膛。 卫哑白沉哼一声,冤魂所炼的法力虽然臭秽不堪,但对魔鬼的怨恨却是对付恶鬼的有利武器。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攻击,刀破长空,法力划开了绿光的攻击,抽身退离时,亡灵剑士伺机而动,旋出剑锋,齐齐出招。 “两只跳蚤,杀不了你们,我还吃不下你们吗?”卫哑白横刀将亡灵剑士连人带剑双双砍断,两颗面无表情的头颅飞上高空,不见一滴血液流出,身上的阿加雷斯残影暴长数倍,一手抓住一个青色人头,咕咕两口,吞入腹中! 阿德拉梅莱克抓住时机,绿色光芒再度散开,如渔网一般罩住卫哑白,包围得密不透风,毫无破绽,顿时将卫哑白扎成了刺猬剑猪! 阿德拉梅莱克心中暗喜,镰刀出手下钩,就要将卫哑白劈成两半。 但本该被冤魂之力困住的卫哑白,突然举刀迎击。 不可能的,冤魂之力,击中后不可能失手。 除非—— 阿德拉梅莱克的瞳孔看向卫哑白的灵魂,人形的轮廓外,覆着恶鬼的犄角,而人形的胸腔内,一根洁白的羽毛缓缓漂浮。 这是—— 扑—— 阿德拉梅莱克的胸前被划了一道长口子,血液横飞,溅到了整个地道。 靠近卫哑白的冤魂绿芒,都只是静止在卫哑白面前而已。 卫哑白一挥手,饶有兴致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少年,你的身体,有趣的很啊。”说话间,手起刀落,砍下了阿德拉梅莱克的孔雀尾巴。 现在他要杀阿德拉梅莱克,真的就跟宰骡子一样了。 “接着是你的头。”卫哑白抓着他的长耳朵,将刀架在他脖子上。 就在这时,落珊瑚带着哭腔道:“住手,卫哑白!” 卫哑白闻言,回头鬼魅的笑道:“我是在帮你报仇。” 落珊瑚紧紧环住阿萨辛,央声求道:“我大哥,他求你放过这个恶魔,可不可以?” “贪婪的人啊,为了炼金,让我饶他一命吗?”卫哑白扔下刀,正眼也不看阿德拉梅莱克,道:“滚吧,滚回地狱去。” “我会回来的,阿加雷斯。”阿德拉梅莱克喘着重气,缓缓消失在地道中。 地宫里的灰袍人影看见战斗结束,站起身来继续手头的工作,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的忙碌着。 阿萨辛命若游丝,看到炼金术得以继续进行,欣慰道:“咳——卫哑白,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卫哑白喘着粗气,大汉淋漓,眼球的黑色素逐渐褪去,一点一点的理智眼白慢慢找回,头颈的暴起的黑色纹路也消失不见。他楞在原地,只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这份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哑白,你过来一下,我大哥……他快不行了。”落珊瑚木然道。 卫哑白这才回过神来,轻声说:“我来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四十七章 血亲(下) http://.biquxs.info/ 阿萨辛原本尖锐深邃的眼神开始失去神采,他心如明镜,知道被亡灵之剑扎破心脏,药石罔效,当务之急,能是尽量交托卫哑白未了之事。 “我……作恶一生,落此下场,实属罪有应得,黄泉、或是地狱之路上,皆不会后悔。咳——咳——卫哑白,你有如此能为,我之前轻看你了,三番五次想置你死地,实在抱歉,不过人死债消,你可否原谅我?” 卫哑白叹了气道:“唉,到这步田地,我能追究你什么呢,不过我倒想问,西武林骑士他们如何了?” “放心,他的修为,应该还死不了,你们赶回去完全来得及——咳——咳——我时间不多了,卫哑白,我求你一件事情,请你务必答应我。” 卫哑白心知他要交托之事必不轻松,但看了一眼满目悲伤的落珊瑚,心软道:“能做到的,必不推辞。” “我想把——小妹——托付给你,请你娶她为妻。” 卫哑白闻言,陷入了沉默。 落珊瑚哭道:“大哥,我知道你怕我日后孤苦伶仃,无所依靠,但是小妹一人也可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阿萨辛的眼睛已经浑浊不已,他已陷入失明了,左手颤颤巍巍地寻着卫哑白的手。卫哑白把自己的手伸出让他抓住:“我小妹之前的模样,全因为一桩意外,被西武林魔法师下了术,她现在的模样,该是很漂亮才是。” 卫哑白轻拍他的手,道:“倾国倾城,万中无一的漂亮。” “这……这就是了,你可是已有妻室?” “没有。” “那就好……听我说,卫哑白,我让你娶小妹,自然不会让你吃亏。你可知道,为什么小宛要帮噶尔丹大汗抓人炼金?” 卫哑白心念一动:“难道并不是大汗的命令,而是另有隐情?” “唉——咳——咳——”阿萨辛吐了两口血,气息越来越短促:“我们小宛洞府的老当家,我和小妹的祖父,你可知道是谁?” 卫哑白心思敏捷,脸上浮出一丝苦笑道:“你千万别跟我说,他是——” 阿萨辛哈哈一笑:“好厉害的卫哑白,没错,他就是北大汗噶尔丹的父亲,老可汗萨尔曼。” 落珊瑚低下头抚摸着阿萨辛的额头,想帮他减轻些痛苦,听到这话时,手上的动作倏然停止,不住摇头道:“怎么会这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妹——也就是说,你是那喀丝丽公主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这下就说得通了,为什么阿萨辛拼死也要保住这座地下宫殿,保住金沙河的炼金术,如若不是噶尔丹血脉,普通马贼不会有为国捐躯的觉悟。 “十九年前,大宛宫廷发生内乱,外戚举事,部落纷争不断,时局危险异常。祖父与摩羊古将军将叛乱压了下去,但国库也因此空虚,政局依旧不稳。偶然间,祖父得到了炼金秘术,便决定要施行如此有逆人伦、残酷凶暴的炼金术,他怕我和小妹在宫中遭到潜伏的叛党余孽伤害,于是让位给父亲噶尔丹,带着我们,在大宛境内建立小宛,秘密建造炼制贤者之石的仪器。经过九年的研究和试验,终于成功制出了次级贤者之石,金沙河……其实就是人工运凿,并投入贤者之石,点石成金后的产物。只是次级贤者之石只有一次效用,因此,小宛的秘密炼炉,必须一直运转下去。” 卫哑白摇头道:“十年的财富,已经让大宛实力大增,甚至能与西武林抗衡,为何还贪得无厌,不知收敛呢?” “错了……一旦炼金停止,之前的金子,就会全变成沙土,功亏一篑……咳——咳——卫哑白,你娶了小妹后,就带着她回去与大汗认亲,你这一世,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请你协助小妹,协助大汗,保住小宛和炼金术的秘密。” 落珊瑚抬起芙蓉般泪痕点点的脸,看着卫哑白为难的脸色,咬了一下唇,道:“大哥,我落珊瑚起誓,拼死也要护住小宛……你不必让人为难。” “哈,小妹,祖父和我都自知罪孽深重,为了大宛,虽一死而无悔,但只希望你能有所善终,找到个好归宿。卫哑白——你深不见底,不可限量,我是大汗的独子,我若死了,日后大汗必器重于你,大宛的所有资源,你都可以调动,只有这个,才是你未来的舞台。” 卫哑白摇头道:“我志不在此,况且大汗于我心存芥蒂,以他心性,必难容我在他身边。” “咳——咳——难道说——”阿萨辛脸色抽搐,气息微弱,眼看就要死不瞑目。 落珊瑚的双手颤抖不已,眼泪梨花带雨。卫哑白拉过她一只手:“但是我可以答应你,如果二小姐不嫌弃,我愿意陪她走完以后的路。” 落珊瑚甫摆脱孤独的魔法诅咒,就要面对血亲永别的伤痛,她也不稀罕什么大宛公主的地位,原以为自己就要从此飘摇孤零。然而卫哑白牵起她的手,和煦的暖意从手直击自己心房,纵然知道这是卫哑白为了让大哥走的瞑目,也是感动不已,道:“多谢你。大哥,你安心吧……” “卫哑白,你应该不会欺瞒我……” 卫哑白紧紧握住落珊瑚的手,认真说道:“黄天在上,此刻起,秋痕落雨,落珊瑚就是我的妻子,我将尽我所能,护她爱她,生生世世,永不负她。” 落珊瑚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一声一声为什么,不知道是在寻求过去的答案,还是质问命运的弄人。 “多谢你,卫哑白,我衣服里有出去的路观图,小妹就交给你了……”阿萨辛含着笑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卫哑白望着依旧在忙碌献祭、炼制、提纯的灰袍术师,看着大宛皇家血脉,一个埋葬于历史之下的英雄,悄无声息地在地下宫殿中与世永别。 阿萨辛的遗容渐渐回春,由古稀之容,化为三十左右、黑发朱颜的青年,静静躺在落珊瑚怀里。 心志生平难笔墨,只曾凭风吊故我。黄土掩过罪行遮,一点豪情难消磨。 卫哑白朝他磕了个头,从他怀里取出了路观图,轻声对落珊瑚说道:“我们回去,安葬你大哥罢。” 落珊瑚全然没有动静,也没有回话。 “我知道你此刻伤心异常,但该面对的,总不能逃避。” 还是没有回应。 嗯——? 卫哑白看向落珊瑚,火红长发下,是目不转睛的伤心脸庞,一滴剔透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静静停住,并没有因为重力缓缓落下。 她——不动了—— 一个熟悉、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来:“亚伯,又见面了,你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 卫哑白永远不会忘记这个自大傲慢的腔调。 他攥紧拳头,站直身子,缓缓地转过身来。 “撒旦,让我揍你一拳。” 站在卫哑白面前的,是将他送往这个异人间,和他定下契约之局的万恶之源:魔鬼撒旦。 撒旦依旧着着全白的西装,与在现世见面时,多了一只火红的玫瑰插在胸前口袋。除了红色的瞳孔和嘴唇,他的皮肤依旧苍白如雪,那玩味的嘴角,蔑视苍生,笑尽英雄。 “若不是林珑扰乱,你本不该在大宛。”撒旦全然不在意卫哑白要揍他的威胁。 卫哑白不置可否,静静地看着撒旦。 “懂得压下自己的怒火,你还算成熟。”撒旦的白皮鞋跟,缓缓地在地道内踱步:“怎么样,对这个异人间,你还算满意吗?”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四十八章 论(上) http://.biquxs.info/ 见卫哑白毫无反应,撒旦瘦削的肩膀耸了耸,走到地宫之中:“不要装哑巴了,随我来,亚伯,我们聊两句。” 地宫的煅烧炉旁,火苗舌焰静静地淬烧着,俘虏各异的惊慌面孔也静止在前一刻。撒旦从他们面前走过,低眉下惫懒的目光欣赏着惶恐百态,啧啧称赞:“亚伯,你瞧,这种恐惧,是最真实的表演。” 依旧沉默。 撒旦鼻尖细细抽了一口气,双手插在白西服的兜里,对着空气慢慢坐下。 他的下方也即时出现了一张白色的西餐厅椅子。 撒旦抿嘴皱眉,晃着头看了卫哑白许久。 “你真的没有问题问我吗?” “还是你在生我的气,拜托,我承认,送你到这里来是我的失误,但是——林珑毕竟是计划之外的变数。” “……” 撒旦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苦恼地撑着额头,他的面前又凭空出现了一张白色圆桌。两边放着一只空高脚杯。 “喝一杯吧。” 卫哑白学着撒旦,对着空气坐下,果然也坐稳在了又出现的白椅子上。 空杯中由底而上,由暗红色的酒水流出,跟泉眼吐水一般,到三分之一处时停止了。 撒旦举起酒杯:“让我们敬——敬什么呢?” 卫哑白将高脚酒杯以两根手指夹住,轻轻晃动,一言不发。 撒旦先喝了一小口说道:“阿萨辛罪孽深重,死后肯定没有天使接引,会来我们地狱。” 卫哑白被这句话打动,望向对桌的撒旦。 “这么重的罪,灵魂是要被折磨得十分凄惨的。不过如果你肯开口理我的话,我可以放过他。” 卫哑白饮了酒,说道:“这个世界的灵魂,也归你管吗?” 总算撬开了卫哑白的嘴,撒旦欢喜道:“错了,我无法管辖任何的灵魂,审判,是天使们的职责。” “魔鬼,天使……哈哈……你们都是以什么形态存在的,你们是外星高等生命,还是能量体?” “这说起来会有点唯心主义,你觉得你刚喝的是什么?” “红酒。” “为什么?” “……因为就是红酒的味道。” “这就是了,你的感觉告诉你,你喝的液体是红酒。我若告诉你,你喝的是我的血,你会质疑,你会骂我在耍你,但是,你的确在饮我的血。” 卫哑白皱眉看着杯子,端详着里面血红的液体。 “我不信。” “哈哈,果然。”撒旦摊手道:“所谓神鬼,也是如此,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因为你的[感觉]蒙蔽了你。我相信你也知道一个科学常识,就是人脑的开发程度,在你的世界中只有1%。你们只能凭五感来感受世界,但探索世界的利器反而限制了你们的境界。” “这么说来,我们口口声声说的唯物主义,其实相反,反而是因受限于[感觉]和[知识]而造成的唯心结果?” “你领悟的很快。” 撒旦又喝了一口酒:“卫哑白,我想和你谈论三个问题。” “你花样真多。” “只是些老掉牙的问题,但我却经常与同志、与对手、与自己交谈和辩论。那就是信仰,善恶和引诱。” 信仰,善恶,引诱。 卫哑白问道:“有牛排吗,我饿了。” 撒旦打了响指:“如你所愿。” 热气腾腾的七分熟牛排不知在什么时候摆在桌上,卫哑白的胸前多了围巾,手上多了一副银制的刀叉,他直到刚才还不曾察觉。 “这很简单,你们歪曲信仰,颠倒善恶,又善于引诱呗。” “这么早下结论就没意思了。我先开个头,以这个异人间为例,中原有三教,也就是儒道释,儒门,道教和汉传佛教,都是中原气息浓厚的信仰;而西武林,则信奉天主、或者,也有一部分人愿意跟着我。你觉得,这些信仰,谁对谁错呢?”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或者这么问,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那很简单,你把满天神佛全都请来打一架,谁赢了谁就是对的。” “有趣的答案。但我想听正经一些的。” “那就考究一下历史好了。”卫哑白玩弄了一下刀叉,切下一小块牛排。“佛教刚开始流行的时候,在历史上本被视为道术的一种,除了佛道之争,老子化胡外,观世音由道入佛,由慈航道人所化,就是典型的例子。第一个中国化的佛教宗派——天台宗,其实就是佛道双修的产物,创始人智顗提出的止观双运修行之法,修行前就要求对饮食、睡眠、身体、呼吸和心理进行调适,就融汇了道教的修养方术。天台山更是被誉为’佛宗道源’。而至于佛儒,虽然初期存在巨大冲突,但佛门文化在传播时,却经常使用儒门的思想来’格义’,以佛儒最大的冲突之一,出家为例,佛门的出世出家制度,明显违背儒教的伦理纲常,也就是历史上的[沙门不敬王之争],但东晋名僧慧远在回答这类责问时,却说[内乖天属之重,而不违其孝;外阙奉主之恭,而不失其敬],反而说出世之忠和出世之孝,是大忠大孝。而儒道的关系要亲密一些,[儒道互补]本就是从古就有的话题,《周易》更是儒门和道教都共同侍奉的经典。”卫哑白信口拈来,滔滔不绝。 “你的结论是,这些信仰都对。” 卫哑白摇摇头:“不。我的看法是,所谓信仰,其实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三教合一,这一叹为观止的历史现象就很好的说明这一点。” “信仰,并不是一成不变,哈哈……你可知道你这番话,放到教廷可是会被烧死的。” “这只是我的看法,我可没有要传播的意思。” “但信仰若是可以变化,这本身就是矛盾的。” “矛盾又怎么了,物质还有波粒二象性呢。”卫哑白放下刀叉。 撒旦摸着酒杯道:“你的这个回答,倒是非常特别。” “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如果你真的存在,那么佛门天龙八部,道教元始天尊和各路神仙,是不是也是真实的?” “你终究看得还是浅了。”撒旦一抬手指,将卫哑白和自己的酒添了一下:“你们人类就喜欢执着于真假,这些东西实际上一点也不重要。” “就连你是不是真的也不重要吗?” “对啊。”撒旦哈哈一笑:“为什么人们要当我做魔鬼,是因为我的能力让他们畏惧,但我的能力真的很大吗?只是你会的太少罢了。卫哑白,你刚才说要揍我,如果真能出手,你能企及的境界就不只如此了。” 卫哑白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接下来谈谈善恶。” “……你为什么要跟我聊这些。” 撒旦若有所思地说:“因为很少有人的答案让我满意。我寄希望于你,你懂得越多,我就越不会无聊。” “善恶,有什么好聊的?” “善就是对的,恶就是错的,你觉得这个论断对吗。” “对。”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四十九章 论(下) http://.biquxs.info/ 哪知道撒旦不屑一顾地驳回:“对个屁。” 卫哑白讶异于撒旦的粗鄙之语,喝下的酒差点喷出来。 “撒旦也会骂粗口啊。” 撒旦轻轻拍了桌子,道:“你若能当机立断的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就同意你的说法。” “什么问题?” “阿萨辛用活人煅炼贤者之石,是善还是恶,是对还是错?” 卫哑白真的回答不上来了。 撒旦认可的点了点头:“很好,你还有救。” “……滚。” “善,恶,留待你在这异人间给出答案。卫哑白,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你我,是同类吗?” 卫哑白作出要呕吐的表情:“求你别恶心我了。” “哈哈。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吗?” “引诱。” “然也。”撒旦一挥手,圆桌上的牛排和红酒消失不见,他的手撑在桌上,血红的嘴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你是天生的引诱者,语言天赋的行家。” 卫哑白当然不承认。 “我引出这个话题,是想提醒你,你在这个异人间,要顺利的生存下去,靠的不是高深的法力修为,也不是精湛的武道和魔法——尽管你终究会熟练的使用他们没有错,但是,你最厉害的武器,是你的[言语],你仔细回想一下。你在梗博盾上,反转象雄顿珠的一席话,妙语连珠,字字鞭辟入里,不就是高深的引诱之术吗,若非没有你好坏话说尽了,南天霸会甘心放过你们?” “那……并不是引诱。”卫哑白脸色惨白,指甲撕扯着圆桌上白色的桌布。 “你打算这么一直安慰自己也无妨。”撒旦离开椅子,走到卫哑白的身边,搭着他的肩膀,桀桀笑道:“终有一天,你会坦然接受这样的自己,用你的言语,引诱他人导向你希望的结果,不管出发点为何,你终究走在我的路上,哈哈哈……” 卫哑白不知为何,内心愤怒不已。 难道是因为被拆穿后的无能狂怒? 他双手掀翻桌子,没有一点动静,桌椅凭空消失了。 撒旦摇头太息,右手掌心朝天,做了一个起的动作。卫哑白便不由自己的悬浮在空中。 “喂,你要做什么?”卫哑白感觉被炽热的绳索捆住吊起,离地面越来越高。 “你可知道,你在现世的教堂中,花了十二年的时间,读了一百二十年的书?” “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撒旦解释道:“牧师给你设置了时间结界,一直迫你入教堂的结界内研读各类书籍,并让结界内的时间加速流逝而你不自知,其实你在时间结界内已经待了一百二十年了。” “但你却总喜欢偷懒,辜负牧师栽培你的一番苦心,看过的书不愿去记背。我现在帮你寻回那些被你遗忘的知识。”卫哑白被举到了煅烧炉的正上方,腾腾的热气蒸的他额头直冒汗,他朝下望了一眼,那水缸一般的锅炉内,高热的液体如同岩浆,偶尔缓缓鼓起一个气泡,裂开之后,就有一张人脸从气泡钻出,狰狞狂啸。 撒旦安慰道:“放心吧,你身负鬼元和纯粹的贤者之石,是不会被熔炼掉的,相反,你在时间结界内因为惫懒而丢下的知识,可以如数找回,这对你在这个异人间的生存至关重要。而且,次级的贤者之石可以淬炼你的身体,使你受益匪浅,你该好好感谢我才是。” 卫哑白刚要出口谩骂,撒旦的右手就放下了。 刺啦一声,卫哑白身不由己地掉入煅烧炉里。 一接触到煅烧炉,灼热的高温,让卫哑白觉得自己的皮肤被一片片剥下。 啊—— 撒旦默默地注视着煅烧炉,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要活下去,就自己走出来。” 卫哑白的瞳孔里火光缭绕,他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的肌肤被灼烧得扭曲,他原以为自己的痛苦会很快因为死亡而结束。 然而没有。 他像被沉入河底一样,使不上力,游不上去。 锅炉内,煅烧而死的人的灵魂伸出鬼手,挠他的肉,抽他的血管。将他越拉越深。 让我死——让我死啊—— 卫哑白心里不断的狂呼,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煎熬了。他觉得此刻自己应该被煮的面目全非了。 绝望挣扎时,一根清冷的羽毛从他的胸腔内缓缓浮出。 羽毛的周围散着一圈光晕,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亮。 那些被炼的灵魂,碰到羽毛的光,就痛苦的缩回了手。 光弧完全罩住了卫哑白。 撒旦看到煅烧炉里突然昊光冲天,满意的笑道:“卫哑白,今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不要让我失望。” …… 落珊瑚的眼泪从眼角,开始缓缓流下,走过稍有红晕的粉颊,和珠润美感的下巴,掉落下来。 被接住了。 她的眼前,是方才起誓要娶她为妻的少年,看起来稚气未脱,但又十分靠得住的样子。 “卫哑白。” “二小姐。” 落珊瑚抱起怀中的阿萨辛,望了一眼地宫中依旧正常运作的炼金煅烧炉,以及仍在献祭忙碌的人,才转过身道:“我们走吧,找到出口后,你就离开吧。” 被俘虏来的西武林狂生,此刻已经披头散发,灰袍术师开始解开他的绳子。 “终于轮到我了,解开我……快点……我自己来,我要亲自来感受。”他迫不及待,跃跃欲试,解开手脚束缚后,三步并作两步地由阶梯登上煅烧炉。 灰袍术师只是互相看了一眼,也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工作了。 那名狂生看着炉内的尸骸和灵魂,拍手大笑:“这就对了,这才是炼金,永生和财富的奥秘。哈哈哈——我找到了——炼金会的那些白痴们,对真正的贤者之石一无所知,找到答案的,从来只有我,只有我哈哈哈哈——” 他发着狂笑,主动地跳进煅烧炉,溅起一团蒸汽。 小宛主洞府内,杀红眼的西武林骑士,持枪,站立。 血液沾满了枪尖,有别人的血,也有自己的。 他站在洞府的高台上,阿萨辛的虎皮床边。 高台下站着一个断了手腕,单手执斧的矮子,和一名执着蓝杖的金发少女。 兰斯洛特化出的战甲破败不堪,千苍百孔,身上的剑孔刀伤,看得小宛众贼目瞪口呆。 髯旗主只剩一边的辫须也沾满了血,他劝道:“你真是少有的战士。投降吧,我可以帮你跟大当家求情。” “圆桌骑士,绝不会低头。” 麦格尼骂道:“兔崽子们,一起上吧!” 魏金仙站在髯旗主身边,也是好心劝道:“骑士老小,你已经尽力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啦嗨哟。” 髯旗主无奈下令道:“全杀了!” “住手!” 魏金仙心中一喜,道:“啊嘛,这个声音是——”他循声看去,大喜过望,眉开眼笑道:“老小,你走去哪里了,快来劝劝西武林骑士,投降说不定能保命啦。” 卫哑白手上抛出一个沉重的物事,重重的插在髯旗主的面前。 大当家阿萨辛的刀。 经过次级贤者之石淬炼的身体,拿起此刀已经是轻而易举了。 “你们大当家已经死了。”卫哑白的一句话,让小宛洞府的人炸锅了。 “我不信!”髯旗主咆哮如雷。 “髯叔叔,大哥的遗体在这里。”落珊瑚从一处小洞府中跃出,灵巧的身姿即使负着阿萨辛的遗体,也能轻轻落地,火红的头发惹人注目,也让髯旗主一眼认出,道:“这头发——二小姐,您回来了!大——大当家是怎么了,怎么就没了?”髯旗主对他们一家忠心耿耿,此刻突闻噩耗,豆大的泪水不顾形象,滚滚落下:“大当家——大当家啊——” 落珊瑚却意外的平静,坚决的命令道:“所有人都住手,放卫哑白和他的朋友们离开。”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五十章 蜃影(上) http://.biquxs.info/ 兰斯洛特再醒来时,躺在了小宛洞府的贵宾房间。 枕边坐着金发大眼的少女见习魔法师,看到他迷茫疑惑的眼,喜道:“你终于醒啦,兰斯洛特。” 他隐约只记得,此前与阿萨辛交手了几百合,负伤深重,之后阿萨辛突然像感应到什么急事,抽身离开战场,自己与麦格尼,玛格丽被围困在主洞府,正想以命相搏时,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我就知道,湖上的兰斯洛特没这么容易死。”麦格尼坐在房里的桌子上,正在摆弄着一只铁钩义肢,戴上又拿下了好几次,又用手帕擦了好几次,喃喃道:“小宛做的义肢工艺还是差了点,回头让西武林铁匠打一个好看点的。” 兰斯洛特奇道:“这是小宛送给你的?” “很好,起码你没有聋。”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了。”玛格丽扶着兰斯洛特从床上坐起来,他上身赤裸,秀健的肌肉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仍然感觉多处伤口又痒又疼。 玛格丽解释道:“是那中原浪人及时带着二小姐回来,下令停止攻击,并替你疗伤,说你好转了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麦格尼接嘴道:“说来也奇怪,那二小姐突然变得又性感又漂亮,看起来和浪人关系蛮亲切的,玛格丽为此还不高兴了一整天。” 玛格丽起身追打麦格尼:“我……我何时不高兴了?” 麦格尼边躲边笑道:“他们二人像有许多心事话题一般,整天在讨论着什么,你几次想过去没话找话,都插不上嘴,气的嘴翘得能挂一个油壶,这可不是不高兴吗?” “你闭嘴!”玛格丽拿起魔杖,魔杖上的清冷蓝光让麦格尼立马讨饶:“别了吧,我上次差点就被冻死了。”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卫哑白站在门前,问道:“莉莱,捧哏的醒了没有?” 兰斯洛特以为玛格丽又要埋怨并纠正卫哑白的称呼,但出乎意料,玛格丽只是断断续续说道:“他……他刚醒啦。” “那我进来了?” 玛格丽立即收起正在施法的魔杖,负手藏在身后,看着推门而入的卫哑白,眼光躲躲藏藏,不敢和他碰上。 卫哑白毫不在意,看到兰斯洛特能够坐起,松了一口气道:“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兰斯洛特看到卫哑白换上黑衣,右手上挽着白纱,诧异道:“卫哑白,你去参加谁的葬礼了?” “大当家,阿萨辛。” “他修为高强,怎么就死了,是你杀了他么,但为什么你会去悼念他?” 卫哑白左右吩咐了一声:“大胡子,莉莱,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兰斯洛特说。” 麦格尼没有什么意见,他不是好奇心很重的那种人。玛格丽不依不饶道:“不行,我要听,卫哑白你三天没有跟我说话了。” “捧哏的,我可以单独和你谈谈吗?” 兰斯洛特点点头,声音轻缓道:“你们在外面稍后一下。” “哼!”玛格丽悻悻出门,麦格尼一脸轻松,哼着口哨也退出房间。 卫哑白夸了一句:“大胡子,铁钩假肢很帅气哦。” 兰斯洛特想要下床,卫哑白按住了他,坐在他的床沿,笑了笑说道:“我就有话直说了。” “请讲。” “我用一个秘密,来交换你一个承诺。”卫哑白神神秘秘,放低声音说道。 兰斯洛特不清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谨慎道:“你不会又想像讲相声时那样,摆我一道吧?” “不要这么记仇嘛,我起码也救了你一命。”卫哑白认真说道。 兰斯洛特挑了挑眉,好奇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你答应,放弃与喀丝丽公主结亲的想法。” 兰斯洛特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依然平平淡淡,苦笑道:“是公主让你来拜托我的?” “唉我之前一时大意,答应了她帮她想办法逃掉婚事。你放心,我告诉你的这个秘密,价值比结亲本身大几百倍。” “有这么夸张,什么秘密?” “金沙河的秘密,你们西武林的目的不就是这个么?” 兰斯洛特凝视卫哑白的双眸,好像比之前的直率风流外,多了一层权谋与算计。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他稍作考量:“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可以考虑回朝请求取消结亲,不过——放弃喀丝丽,我可不会答应。” 卫哑白意外道:“你还真挺喜欢喀丝丽的嘛。” “这个你就别管了。”兰斯洛特想起喀丝丽绝美的颜,心生向往,有些走神了。 卫哑白打了个响指:“嘿,魂儿先回来。” “嗯——抱歉。你可以说了。” 卫哑白当下将地下密道、宫殿炼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除了再会撒旦、炼金术终止会导致黄金变流沙这两事外,其他的基本都是据实以告。 兰斯洛特震惊的久久不能说话,良久才感叹道:“万没想到,大宛今年崛起的代价,居然如此沉重。更惊奇的是,所罗门陛下网罗西武林一千五百在册的炼金术师,也没能堪破贤者之石的秘密,但大宛却早就领先近十年了。”他狐疑的看着卫哑白:“这么重大的秘密,为什么要告诉我?” 炼金术可以说是动摇国本的惊天阴谋了,卫哑白选择堂而皇之的告诉中原死敌西武林,肯定不只是为了想帮喀丝丽这么简单。 “我打算告诉两个人。” “还有一个是谁?” “权谋者,阴谋家,一心想要折腾我的南统领谋士——虚缘玄。” “为何?” 卫哑白站起来认真道:“因为拿人炼金,实在太过残忍,但我当时没有能力摧毁煅烧炉,所以我选择告诉你们两位,目前两方权力的代表,日后大宛国运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这句话说完后,一片沉寂。 “所罗门陛下必然不会坐视不理,想方设法也要抢到或者摧毁炼金术。” “由他去吧。” “卫哑白,你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和目的,是为了光复圣周,颠覆西武林吗?”兰斯洛特拼了一口劲站起来:“如果是这样,我们迟早有一天会互相为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错了,骑士,我也只是被多股力量牵制的木偶,被命运捉弄的可怜虫。” 兰斯洛特怔了一下,没明白卫哑白的意思。 “你可以放心,我对什么光复圣周没有兴趣。” “那我暂时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兰斯洛特哈哈一笑,表情由衷的开心,没有作伪。 “你不嫌弃我是中原浪人了?” “此一时彼一时。”二人相视一笑,过往误会冰释前嫌,君子之谊在此刻建立。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五十一章 蜃影(下) http://.biquxs.info/ “我要赶快回去向所罗门陛下禀报炼金术的事情。”兰斯洛特从屏风上拿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我们现在就离开。” “我也要先回大宛了,林珑大概已经要急疯了。” 两人出了房间,走到小宛的主洞府,这段时间小宛上下还在守丧期间,每个人都是披麻戴孝,显得比来时沉重安静许多。主洞府内,喀丝丽、帖木儿和孜亚坐在一桌,麦格尼和玛格丽坐在另一桌,各桌都在喝水交谈着。洞口旁,坐着一名吹着胡笛的妙龄女子,红发飘飘,思绪被飘扬的笛声带远,瞳孔深处微泛着泪花,神情倒是平静冷淡,笛声悠悠,无人上前问话与陪伴。 兰斯洛特奇道:“这就是二小姐么,变化确实有些大。” “你先和你的同伴收拾东西,我过去和她交代几句。” 卫哑白撇下兰斯洛特,径直走到落珊瑚身旁。 两张桌子前,玛格丽和喀丝丽不约而同地看向卫哑白,看向落珊瑚。 走近落珊瑚时,胡笛声戛然而止,落珊瑚放下胡笛,插在腰间,问道:“是来跟我告别的?” “是。” “我明白,你在洞府中答应大哥,只是为了让他安心上路。”落珊瑚的红发被风拂动,她伸手压住了,两只纤白如玉的手搭在肩膀上。 她望着卫哑白,想不明白,此刻的感觉是酸楚,还是不舍。 “我的誓言,是认真的。” 落珊瑚的脸色由白转红,怔了两个呼吸,以为自己听错了。 “胡说八道。” 卫哑白打量着落珊瑚,红发似火,如瀑撒下,凹凸有致,丰满婀娜,和喀丝丽不同,多了成熟和冷傲,让他着迷不已,他说道:“你舍命救我那时,我就已经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你了。” “但你还是要离开。”依旧是冷淡的声音,多了些许沙哑。 “这就是我苦恼的事情。我来到这个世界,有我自己要走的路,很远,很累,也很危险,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安然活下去……而你宁愿放弃公主的地位,也要在这守护你大哥的寄托,我们还走不到一起去。” 走不到一起。 落珊瑚同意他的说法。 “我如果能办完我的事情,一定想办法回到这里,天天和你在一起。” 落珊瑚坚定的点了点头:“我相信你。”她朝洞府内大喊一声:“魏金仙,魏无牙!” “来喽来喽,头家,你要吩咐虾米代志(事情)?” 落珊瑚指着卫哑白:“你以后就跟他了。” “啥?” “我要你跟在卫哑白身边,照顾他的起居饮食,他回来的时候,要和现在一模一样。要是让我发现他胖了瘦了,高了矮了,老了丑了,我就把你剁了喂狗。” “阿爸喂,为虾米这么突然。”魏金仙想着以后真的成了卫哑白的老小,暗暗叫苦不迭。然后奇怪道:“不过卫哑白好不容易逃离魔窟,还是要回来冲啥?” 卫哑白笑道:“自然是回来当小宛洞府的姑爷了。” “你拱虾米?”魏金仙愣了一会,回过神来笑道:“你这老小,初次见到二小姐时,还嫌弃这嫌弃那,现在倒还惦记着回来当姑爷。” 落珊瑚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魏金仙摔了个大跟头。 “还不去帮卫哑白收拾东西。” “这就来去了。” 落珊瑚跟卫哑白说道:“你一定要回来。” 魏金仙用手肘捅了捅卫哑白:“老小,剧情发展到这里,你该上去抱一抱二小姐啦。” “我知道,少废话!” 卫哑白吞了吞口水。一把拉过落珊瑚,搂着她的纤腰将她抱在怀里。 落珊瑚的呼吸急促起来,回想起在黑暗的密道里,与卫哑白那几次有意无意的肌肤之亲,头晕目眩,心满意足,她咬紧嘴唇,深吸一口气道:“你若是敢负我……我就……” “你就让魏金仙把我抓回来,当鸭好了。” 落珊瑚轻轻闭上了眼,嗅着卫哑白身上的味道,怕以后会忘掉。 “话说回来,你恢复之后,也还是没有笑过。” 落珊瑚叹气道:“纵然我此刻无比欢喜,也还是笑不出来。笑容,好像已经是我不可企及的东西了。” 坐在桌前的喀丝丽和玛格丽,看着二人相拥,在各自桌前若有所思。 麦格尼依旧在捣鼓他的铁钩义肢,假装无意地说道:“啊,好碍眼,看得好难受。” 玛格丽小拳锤去:“什么碍眼,什么难受。” “我说这铁钩假肢上有一道伤痕瑕疵,看着好碍眼,好难受。” 兰斯洛特先到喀丝丽的桌前,单膝跪地,捧起她的右手亲亲吻了一下:“公主,之前西武林骑士有欠缺礼节的地方,希望你不要挂怀。” 孜亚和帖木儿知道这是西武林的礼数,但喀丝丽却不晓得,慌得抽手站起:“没事的,没事的……骑士殿下,其实我……” 兰斯洛特嘴角带笑,说道:“不用慌张,卫哑白已经跟我说明了,我也答应了他,会回朝跟所罗门陛下请求取消结亲。” 喀丝丽喜出望外,孜亚也是握拳叫好。喀丝丽的笑容如玫瑰绽放,看得兰斯洛特不由得痴了一阵。 真是太美了。 麦格尼对兰斯洛特喊道:“殿下,我们是时候离开了吧。” 帖木儿也请示公主:“公主,我们也走吧。” 两桌人齐齐走到洞府门前与卫哑白会和。小宛的人赠送了好马供之驱策。落珊瑚主动推开了卫哑白,脸若冰霜看着卫哑白的“朋友们”。 兰斯洛特先上了马,知道卫哑白喜欢着二小姐,喀丝丽这边少了一名劲敌,心情舒畅道:“浪人,在洞府的监牢里,你曾在梦话里说你叫亚伯,我以后就这么叫你。你若来中原,我可助你从浪人籍中除名。” “有心了。” 魏金仙气喘吁吁地扛着落珊瑚准备的衣服行李还有盘缠走出来,愣神望了一眼天空,大叫道:“阿爸喂,你们快抬头看。” 朗朗青空之上,聚起一阵腾腾气息,如雾如烟如云,迷迷朦朦,横跨方圆十里。不一会,气息凝结成象,缓缓在天空照出一片别样光景。 “蜃影?”帖木儿摸着长须说道。 也就是海市蜃楼吗? 卫哑白从未亲眼见过,好奇地盯着蜃影,不知会结出什么图形。 蜃影逐渐清晰,最后投出来的景象,是一颗参天古树与辽阔草原。 卫哑白心里咯噔一下重击。 他看到了树下被锁链锁住的女子。 两只丑陋的妖精抬着她的手腕,接住流出来的血。 是她! 赠予羽毛的那名少女! 在梦境里呼唤他的少女! 那么当时的一切,就不是梦,她真的就被困在树下。 兰斯洛特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怎么可能?” 卫哑白急忙问:“怎么了?” “这不是一般的蜃影,蜃影只可能呈现不远处的景象,而此处……” 卫哑白快要喊出声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有着树精灵守护的地方,应该就是西武林建造的人工岛——[格格他],中原人管叫[受难蓬莱]。” 卫哑白曾经听虚缘玄说过这个地方。 圣周血脉囚禁的地方。 但卫哑白不能让兰斯洛特起疑,装作漫不经心问道:“没听说过。” 兰斯洛特也不愿透露太多:“是西武林囚禁重犯和危险分子的地方。” 危险分子? “你认识这个女的?” “我也只是听说,她是中原唯一的女巫,有着无比强大的法力,并且邪恶,堕落和喜淫。”兰斯洛特没在意到卫哑白的神情。 卫哑白绝不相信。 蜃楼持续了很久,蓦然,囚禁在树下的少女吃力地抬起脸来,朝前方看着。卫哑白感觉得到,她似乎是看到了自己,也知道自己在看着她。 少女笑了一下,惊为天人。她惨白虚弱的唇上下交击了一下。接着吹来一阵大风,将蜃影慢慢撕扯分裂,缓缓消失,直至无迹可寻。 兰斯洛特疑惑道:“她在说什么?” 卫哑白心湖泛起涟漪,她是在说,[我等你来]。 她在等我。 卫哑白闭目想了一会:“鬼知道她在说什么。骑士,我们就此别过。” “后会有期。”骑士掉转马头,和麦格尼先行离开。玛格丽在马上望了一眼卫哑白,问道:“你能不能叫对一次我的名字?” “啊?当然可以,玛格丽小姐。”卫哑白不明所以。 “谢谢你。”玛格丽如释重负,若有所思地策马赶上兰斯洛特。 喀丝丽一言不发地先钻到车里,透着车上的帘子,看着卫哑白的背影,放下帘子后,车里传来一阵轻轻叹息。孜亚和帖木儿上了马,就等卫哑白归队了。 “你——去吧——”落珊瑚轻声道。 “照顾好你自己。” 卫哑白狠下心来,头也不回的上马离开。 “阿爸喂,老小等等我啦,二小姐送你的东西太多了,真沉。”魏金仙慌不择迭地骑上快马,扬鞭追赶。 落珊瑚眺望着卫哑白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漫漫黄沙中。草屑轻飞,路途漫长,心中只剩默默祈求,卫哑白今后之路,顺利坦荡,平平安安。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五十二章 离开大宛(上)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与帖木儿的马儿齐头并进,他们已在魏金仙的指点中找得出路。帖木儿已然意识到,小宛大本营的所在是大宛皇家禁地,心里亮堂,这小宛很可能是噶尔丹大汗麾下的秘密力量,知道卫哑白看破不说破,也就陪着装糊涂。 不过他仍不晓得,大当家阿萨辛究竟是怎么死的,他和落珊瑚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是如何劝说兰斯洛特退婚的。 问到此处时,卫哑白只是牵着马羁,眺望着蜃影的方向,说:“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为何?” “为了我的人身安全。”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呢。” “我如果跟你说明,代表大汗不久后也会知道,那时候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帖木儿先生,还希望你能够体谅。” 帖木儿遗憾的叹了气说:“卫老板你处事机警,谋略过人,我实在是希望你能留下来辅佐大汗治国,可惜你志不在此。” “噶尔丹大汗眼里是容不下我的,这我相信你已经感觉到了。”卫哑白当下果断做了决定:“我就不随你觐见大汗了。” “那不知卫老板是要?” “去所谓的神州武林看看。”卫哑白对帖木儿提出了请求:“帖木儿先生,你觐见大汗时,只请你说阿萨辛死于西武林骑士兰斯洛特之手。” “这又是为什么?” “只有这样,你,我和孜亚才能活命。” 帖木儿知道卫哑白不会拿性命来开玩笑:“我知晓了,卫老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应该还有再见面的机会。中原神州比起大宛,风波诡谲多变,还希望你诸事小心。” 孜亚马鞭一扬:“前面是金沙河中游。金沙河是上天赏赐的财富瑰宝,靠她,大宛才会崛起屹立。” 他接着说道:“民间对金沙河的出现,有个美丽的传说。” “泪如米兰,白发金沙。”卫哑白接过话茬说道。 这是罗布泊的传说。 帖木儿和孜亚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不知道卫哑白是什么时候打听到的。 金沙河流过中游,金沙已被淘尽,因此有一段开放地段不属禁地,此处绿林环绕,生机盎然,河流清澈中闪着零碎金光,一如天外绸带曼曼轻遮大地,马、鹿、野骆驼、鹅喉羚、鹭鸶在河边繁衍生息,逐渐开始担负起养育一方大宛子女的责任。 卫哑白突然感到金沙河会脱尽外衣,露出河底的肌肤尸骨,那一个个被煅烧的肉体与灵魂,终有一天会从河上岸,寻冤报仇。 孜亚看他怔怔出神,以为他被奇迹所震撼,自豪道:“有此天赐之物,我大宛必能生生不息,代代富强。” 人马行入拜衣宫外的驿馆前,一人已在门前早早等候,正是虚缘玄跟前的侍童昆吾。他已经与噶尔丹撇开关系,因此只与卫哑白行礼道:“卫老板,玄公子命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卫哑白也差不多料到虚缘玄会有此着,问:“你等了多久?” “玄公子今早吩咐昆吾,说是算算日子,卫老板也应该安然回归了。我共候了三个时辰。” “真是劳玄公子挂心了。” 昆吾伸手请客:“还请卫老板移步上车,车上备有美酒、瓜果与点心,为卫老板暂时解乏。” 帖木儿跟卫哑白道别:“那就在此别过,我先入宫面见大汗。” “还请先生谨记我的嘱托。”卫哑白接着吩咐魏金仙:“你到驿馆里,告诉林珑收拾东西,我回来后立即出发离开大宛。” “老小你脑壳漏风了,我是怎么认得林珑是男是女,是宽是扁。” “你进驿馆,看到最让你动心的女人就是了。” “嚯嚯,卫老小,你这花心大萝卜,刚出小宛门就开始偷腥摸咸,是要本金仙带你回去做鸭吗?”魏金仙下马坏笑。 “我相信你知道哪些该讲,哪些不该讲。” 魏金仙比了个ok的手势:“麦担心,麦烦恼,无论你惹多大的祸,你爸我都会给你兜住,安心上路啦。” 闲话不提。卫哑白乘着车马,径直来到罗布淖尔城内,由驿馆改成的南统领临时行宫。进宫时,体大如象的南天霸正坐在大殿上首,与玄公子商讨要事。看到来客卫哑白,玄公子恭敬道:“卫老板,别来无恙。” “玄公子说笑了,我是死是活,你心里还不清楚?” “这话说的我就不懂了,还请见教。” “就别客套了,我们聪明人少说废话,南统领,玄公子,我这有一桩买卖送上门。” 象雄顿珠起了兴趣,问:“卫老板有什么买卖?” “大宛的国运,换取南统领的帮助。” “何为国运,换取何种帮助?” “金沙河的惊天秘密。交换的是,南统领你的兵力,与玄公子的手段,助我攻下[受难蓬莱]。” 玄公子闻言,将白玉绮罗扇往桌子上一压,起身问道:“卫老板……卫兄弟,你要攻打受难蓬莱?” “正是。” 象雄顿珠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始料未及,正思量时,躲在屏风后南天霸的独子扎西多吉上前,低声劝道:“这名中原浪人诡计多端,先前还联合大汗与父亲您作对,如此反复小人,您可得小心了。”南天霸心虽见疑,但还是抵挡不住所谓事关国运的金沙河之谜诱惑,回答道:“若真是国本之秘,我可让玄公子统领五万兵马,助你攻打受难蓬莱。” “南统领如何让五万军马过境?” “这个让虚缘玄想办法就好,我不关心。” 玄公子微微欠腰道:“此事我自有计较。” “你现在可以说了。”象雄顿珠催促道。 “请让令公子退避一会儿。” “卫哑白你——!” “你先退下,若是秘密该让你听的,你自会知道。” 扎西多吉恨了卫哑白一眼,悻悻退了下去。 “如此,我便可以没有顾忌的说了。”于是卫哑白将先前与兰斯洛特所说之事,又重复了一遍。南统领听的手心发汗,脸色红如烙铁,恨道:“老可汗怎可如此糊涂,民为国之本,如何能以国本换金沙?”卫哑白道:“当时大宛政局动荡,老可汗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象雄顿珠大喝一声,手掌拍得焚炉小桌四分五裂,他怒道:“时局如何动荡,有我父亲摩羊古在,也能够平复下来,这样屠戮大宛子民,我摩羊古一家怎可效忠如此暴君!” 卫哑白问道:“若是南统领与大汗换个位置,又该当如何?” “若真只有炼金一途,头一个进煅烧炉的,便该是我!” 卫哑白叹道:“南统领如此高义,先前我倒是将南统领看得浅了,惭愧。这个秘密就交到这边,如何运用和发挥,就看南统领和玄公子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五十三章 离开大宛(中) http://.biquxs.info/ “卫老板,如此惊人秘闻,你想要交换的却是助你攻打受难蓬莱,莫非你与虚缘玄一般志向,想要复兴圣周王朝?”象雄顿珠饶有所思。 “我自有我的目的。玄公子,你何时可以带兵进攻?” “五万人马掩人耳目过境,需要一段时间。”玄公子玉扇轻摇,微一思忖:“还请卫兄弟先前往神州,先入川蜀落脚,我将在三个月后与你会合。” “川蜀?” 玄公子点头道:“川蜀偏远,所罗门王朝管理较惫怠,易于举事。详细布计,届时在与你一同计较。” “川蜀偌大,你能找到我在哪?” “这个不用担心,我自有方可寻得你。” 交待到如此地步,卫哑白想着也该撤离了:“如此,交易就算达成。我还得马不停蹄离开大宛这是非之地,这就先告辞了。” “且慢。”象雄顿珠言道。 “南统领还有何吩咐?” 象雄顿珠从虎皮覆着的长椅上起身,沉重道:“若卫老板你是我,知晓汗如此残暴行径,是会严守秘密,保住大宛经济命脉,还是乘此机会从中起事,推翻噶尔丹?” 卫哑白沉默不语,半晌才答道:“我若是认为该保住金沙河,就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南统领你了。” “好!卫哑白,你很好!” “告辞。” 推开门,昆吾迎了上来,招呼卫哑白寻车马离开了。 等卫哑白走远,象雄顿珠当即吩咐:“虚缘玄,召集一队人马,将卫哑白一行人截杀。” 玄公子一惊:“南统领,这是为何?” “如果卫哑白回答应该保住金沙河,我还不会动杀心。但他鸿鹄之志不小,自身潜力亦是无限,此人留着将是一大祸患。” “那攻打受难蓬莱的事情呢?” “我不会食言,但卫哑白必须得死。” “南统领圣明,但此事不需要我们动手,有人自会取他性命。” “你是说噶尔丹大汗?” “正是。” 象雄顿珠颔首道:“以汗的性格,的确容不得卫哑白活着。也好,那就让汗替我铲除他,你安排妥当后,便随我回南部去罢。” “既如此,我也告退了。” 虚缘玄脚步不停地独自出门,寻到一处小花园。园中飞燕草、金鱼草与松果菊等花卉盛开在园内,夭夭婀娜,色彩缤纷,引得三两只蝴蝶翩跹飞舞不肯离去。 虚缘玄走入花丛,一只手摸向彩蝶,抚着它红色的翅膀。那蝶没有被惊吓飞走,反而一个扑凌,停在虚缘玄的手背。他将玉扇轻轻抵着蝴蝶,一缕接着一缕的亮光犹如星辉从扇沿发出,缠绕包围住蝴蝶。他喃喃说道:“师弟,关键时刻,你可千万要在。” 怵然,蝴蝶双翅急剧抖动,竟有噗噗作响之势。翅膀间散出点点红色磷粉,越扑越多,竟似无穷无尽,花园片刻间就充满红色的雾气,朦胧间,花丛中多出一人,短发儒袍,隐隐约约的身形似有似无,站在自己面前。 “胡蝶谜,我的师弟,许久不见了。” “你如何得知我在大宛?”胡蝶谜声音透着诧异,但仍十分平静。 “听一位朋友提起你,就用你教的控蝶术尝试找寻,能成功实属让我感到意外。” “我已退隐江湖,找我已没有意义了。” “哈,师弟,瞒者瞒不识,如果你真心退隐,也不会留书卫哑白,让他在大宛闹的天翻地覆了。” “你说,卫哑白?”胡蝶谜稍稍回想起来:“我好像确实有遇到过这么个人。” “在我面前,不用伪装了。师弟,此回找你,就是要请你救下卫哑白的性命。” 胡蝶谜与虚缘玄甚有默契,片刻间就已明白:“噶尔丹要杀他?” “正是。不仅如此,我目前的合作对象南天霸也欲除他后快,因此我不便出手,只能请你相助了。” “此子性命于我何干?”胡蝶谜顺势躺在花丛里,伸了个懒腰,打哈欠慢慢说道。 “我觉得他很可能是[天权]降世。” “天权?哈哈哈,他虽然来历不明,但哪有这么夸张?” 玄公子道:“你我同修数十年,我何时对你开过玩笑?他入世不到半月,就解除了我协助南天霸夺权的计谋,令大汗和南天霸双方不得已握手言和,更是大破金沙河之谜,以此来换取南天霸的兵力去攻打受难蓬莱。从神州武林中,恐难找到第二个人有如此本事。” 胡蝶谜一个机灵,从花丛中坐起:“攻打受难蓬莱?此子看来无门无派,言谈举止与常人大异,倒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跟着他撇了一眼虚缘玄,道:“师兄,刚才你说的几件事,换作是你,难道也做不来吗?” “你少来这套。”玄公子不受激,淡淡说道:“无论如何,他之所作所为,于光复圣周有益无害,现在的他还死不得。” “好了好了,师兄,我是真的想要退隐江湖了,也是真没想到你也会在大宛,还辅佐着南天霸。唉……也是天意弄人,那日我抱着随意一试的态度,将老可汗的信交给卫哑白,没想到他还真的搅起一池秋水,也罢,卫哑白的性命,我可以暂时保下,能走多远,还得看他造化了。” 玄公子见他答应,知道胡蝶谜一向守诺,也就不再多说,改口问道:“话说,老可汗为何会留书大汗,让他出兵攻打受难蓬莱呢?” 胡蝶谜伸了个懒腰,手搭在膝上摇头道:“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多说无益,我要去了,你也请回吧。” 玄公子不及道别,控蝶术的那只蝴蝶扑绫飞走,淡红磷粉霎时消散,胡蝶谜的身形也随着红粉和风而逝,空中飘荡着洒脱的笑声:“你的控蝶术真粗浅,我在这边看你的影像跟在雾里看花一般。” 玄公子嘴角含笑,独自轻声细语道:“师弟,你想要遁走红尘外,哪有这么简单。为了卫哑白再出江湖,便是你失败的第一步。” 白玉绮罗扇信手一挥,方圆的花草受到压迫低低欠身,紧接着从花丛里又多出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来,捂着胸口,大气喘不过来,挣扎呼吸着。 “沐云冠,何时你来见我都要变得鬼鬼祟祟了?”玄公子早察觉到有人在暗处窥视,出手让那人现形了,正是儒门书香风雅堂下三席的沐云冠。 “书座,抱歉。我看到你与剑座商量要事,便不敢打扰。” “我知道你心有疑问,我之前要杀卫哑白,现在却要救他,你不明白,是么?” “我相信书座自有安排。” 玄公子收起白玉扇,沐云冠胸前的压迫感骤然消失,他暗自羞愧:“我虽然号为风雅堂三席,修为和书座、剑座比,相差甚远。” “你来找我,是写词楼那边有要事?” “不错,写词楼有个……有个忙想请书座出手相帮。”他不敢直言有个任务,只得换个说法。 “说吧。” 沐云冠低眉道:“想请书座查清金沙河流金的秘密。” “嗯?”玄公子思考了一下,道:“知道了,此事需要一些时日调查,如有进展,我会与写词楼联系。” “是。” “还有一事。”玄公子道。 “请书座吩咐。” “回川蜀,接引卫哑白加入儒门书香风雅堂。” 沐云冠讶异不已:“怎么,卫哑白要离开大宛,入川蜀?” “你不用多管,照我说的去做。” “可是……” “有什么顾虑吗?” “那卫哑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哪个身份?旧儒门,还是写词楼?” 沐云冠察觉到一丝怒意,急忙低下头道:“就只有旧儒门一事。” “前几日为何瞒着不报?” “这……是属下失责,请书座责罚。” “在写词楼,你不算我的属下,我也不好降罚于你。以后小心就是,卫哑白此人有勇有谋,肯定不会贸然揭穿你,你大可放心与他打交道。你的目标,就是让他加入儒门,并想办法让他面见儒门教首。” 沐云冠纳闷不已,正疑惑时,玄公子又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我无暇与你解释,见到教首,你自然明白我的用意。” 沐云冠点头道:“属下得令,这就告退了。”身形后跃,如猿形鹤起,不一会就远远离去了。 话分两头,卫哑白坐车赶回驿馆,便与昆吾告别,径直走到行馆内,未穿过院,便听得魏金仙求饶的声音:“阿爸喂,姑奶奶麦打了啦,真正是卫哑白老小让我唤你收拾东西跑路的啦。” “你这人獐头鼠目,尖嘴猴腮,说话漏风,毫无善面,一副土匪打扮,卫哑白肯定是被你们这群强盗抓了去,现在还想来骗你姑奶奶吗?” “哎哟喂,不是啦,卫哑白是被小宛抓起来过没错,但是……” “好啊,说漏嘴了吧你。”紧接着砰的一声枪响,一地碎瓷琳琅落地,掷地有声,卫哑白知道大事不妙,林珑居然开枪了! 他急急跑去,大门没关,魏金仙瘫软在门框前,身旁的一人高花瓶被打得粉碎,魏金仙吓得面无人色:“这是虾米瓦糕暗器,我看都看不清楚。” 卫哑白松了一口气,紫木床头,红纱帐前,林珑举枪瞄着魏金仙,还未从愤怒中回神过来,憔悴的脸色惹他一阵心疼,他好声劝慰道:“魏金仙没骗你,我回来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五十四章 离开大宛(下) http://.biquxs.info/ 林珑乍见到卫哑白突然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房门前,先是激动,再松了一口长气,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瘫软仰去,手枪也拿不住掉落在地,吓得魏金仙夺门而出。卫哑白三个大步跨过去,扶着她的肩膀,见她脸色惨白,嘴唇如霜,担心地用手背试她的额头温度,林珑赌气打开他的手:“你还知道回来?” 卫哑白陪笑道:“我不回来找你,还能上哪去?” “不要给我嬉皮笑脸的,你知道这几天我多担心你吗,你走那天后迟迟不来,我便一夜没睡,第二天天亮我就出门想法子找你……我问驿馆的老板知不知道帖木儿的住处,他说他不知道,我便又想去拜衣宫找大汗让他帮忙寻着,那守卫又不放我进去。等我白忙一天回来时,才碰见昆吾来找你,我就请他帮忙,他说他请玄公子想办法,第二天,昆吾又来跟我说,玄公子告诉他,你肯定会在今天回来。我半信半疑,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等到现在,却等来一个丑八怪……” 说到此处,魏金仙不满地在院子里反对道:“喂喂,这话说的过分了啊,本金仙长得是不够帅,但丑八怪这个词,我是绝对可以告你诽谤。” 林珑才不理他,自顾自抱怨道:“他一副土匪模样,我就以为你被绑架了,刚才一直在想着怎么抓住他问出你的下落,你倒好,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去哪里逍遥自在了?” 卫哑白越听,越明白林珑是如此担心自己,几日不见,林珑已经清瘦了不少,他充满感激和怜惜的说道:“怎么,你还希望我缺胳膊少腿的吗?” “你这人嘴里没一句好话。” “是你先说的啊。” 卫哑白知道林珑的性格,不能直接哄,越哄越不讲道理,必须转移她的注意力,他放肆的抱住她的腰,假装试了试力,惊道:“恐龙姐,你的腰都瘦了一圈了。” 林珑身子虚弱,气力还是有的,原想一把挣脱,但却察觉卫哑白的手劲不同往日,箍住自己时居然拿不开他的手,又羞又急道:“臭小子,把你的臭手拿开。” 卫哑白原想挨一顿揍让她解气,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没动手,就得寸进尺的将头埋在她的长发间,背对着她轻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但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必须马上离开。”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赶紧松开吧。” 三人草草收拾了三个包袱,全给魏金仙背上了,压的他叫苦不迭:“老小啊,你这么使唤本金仙,良心可过得去?” “你本来就是来供我驱策的,身强力壮,扛几个包袱怎么了?” 林珑奇怪道:“他到底是谁啊。” “你可以认为就是我的小弟,打下手的。” “你是怎么在大宛找到一个福建马贼来当小弟的?” 卫哑白想要解释,支吾了半天,还是放弃了:“这事情太复杂了,以后有空再说。我们现在就动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时已经接近昼夜交替时分,行人渐少,但三人到城门时才发现,守卫反而更多了,并且对行人只准放入不准离开,魏金仙担心道:“大事不妙,我发信号叫小宛同志准备的车子,在城门外啦。” 卫哑白道:“大汗好快的动作,帖木儿一回宫,就开始行动了。”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大汗针对你,不想放你离开大宛?” “只怕是不想让我活命。” “你拼下性命救的他和他的国家,他怎么这么无耻忘义。”林珑气的皓齿切咬,破口大骂。 “他能统领一方之国,帝王之术不可小觑,杀了我,的确可保江山稳固。” 魏金仙分析道:“这么看来,至少有利的一点是,大汗现在不敢明着动手杀你,必须先拘捕你,再找你的把柄害你。” “老小,你也蛮聪明的嘛。” “你爸我半个活神仙啦,话说,你有什么办法过关吗?” “没有,看来只能回头找玄公子帮忙了。” 回头没走几步,守城的一位点将骑着马带了一队人,将卫哑白团团围住,来意不善的问道:“三位留步,敢问这位老板,可是卫哑白卫先生?” “你认错了,他叫魏仙仔,不是卫哑白啦。”魏金仙摇头矢口否认。 去你马的,这个时候还要占我便宜。卫哑白心里哭笑不得。 点将从腰间拿下一张画像,仔细比对后点头道:“错不了的,卫老板,末将奉大汗的口令,邀请您多留几日,好让大宛再款待您一些时候。” “我一介漂泊在外的浪人,何德何能可以舔着脸打扰这么久,这就要回家看望父母亲戚了,还请军爷放行。” 点将摇头道:“末将只是底层粗人,只能奉命行事,如果有失地主之宜,大汗必怪罪重罚,请卫老板不要让末将难做。况且,近十日,罗布淖尔将处于全城戒严阶段,普通人等一律不得出城,城墙上均是戒严待命的将士,卫老板,如若您贸然出城,万一城门上的兄弟们眼拙,把你被视为叛国通敌的细作,当场乱箭射死,岂不冤枉的很。” 林珑冷笑一声:“你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我们怎么会死的冤枉。” “卫夫人,末将完全是为了几位的安全着想。” 点将带领的士兵渐渐围上来,想要强行带回三人。林珑已经起手准备反击,魏金仙往双拳吐了两口唾沫:“本金仙可不是吃素的,来嘛。” 就在此时,城门旁的茅草屋响来一声诗号,朗朗清清,行遍所有人的耳朵:“[衣眠秋露露沾袍,一觉潇洒,一觉寂寥;花惓迷蝶蝶弄蕊,醉时入道,醒时逍遥]。” 点将听得诗号,凭着经验老道,试探着问:“不知哪位神州武林先天大驾光临?” “先天二字哪有这么容易担得起,我最多算个不入流的后天,卫哑白我要带走,请军爷给个面子。” 点将拔出马上的长刀,沉稳答道:“今日卫哑白插翅难飞。” 茅草屋里的男人笑到:“是吗,若真是有翅膀,又该当如何。” “什么意思?”点将话音刚落,茅草屋突然紫光大盛,一股强大的力量由内向外爆冲,屋上三重茅四分五裂,瞬间坍塌,一条带翅长龙腾空而起,刮起一阵长风,引得飞沙走石,行人睁不得眼。 “阿爸喂,我是头一次见到真龙。”魏金仙眯着眼,看着紫色长龙巨大无比,四肢发达,覆着紫色鳞片,龙尾奇长,两双翅不停地扇动挥舞,龙啸撕破天际,震耳欲聋,魏金仙奇道:“不对,这龙倒像是西武林那边的龙种。” 龙背宽广,当中坐着一人,卫哑白仔细辨别,才笑道:“你是胡蝶谜。” “卫哑白,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胡蝶谜安稳的坐在龙背上,紫龙绕着卫哑白上空成圈飞行。 点将面无人色,急道:“你能唤出如此异兽,修为必不简单,但我等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弓箭手准备——” 胡蝶谜笑道:“我没兴趣宰你割你。卫哑白,让我带你们一程吧。”话说完,紫龙长鸣一声,向地面俯冲,点将所领的兵马纷纷溃散逃命,哪里还顾得射箭制敌。那龙两手一爪,轻而易举地抓到了卫哑白三人,竟然是向上一抛,三人高高凌空,惊得呜哇大叫,紫龙复调整位置,稳稳当当地接住三人。 卫哑白摔得生疼,揉搓着膝盖脚腕。林珑只感到着龙鳞湿湿滑滑,如同摸着鱼类一般,好奇的扣扣按按,望着地上的人影越来越渺小,偶尔几只箭矢上来,也全被紫龙生生挡了回去。 魏金仙叹道:“那将军说的对,你肯定是武林的先天,不然怎么可能随身带着龙。”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五十五章 云阶月地,十二灵峰(一) http://.biquxs.info/ 巨龙越走越高,摸向片片云层,卫哑白与林珑逐渐感觉空气稀薄,气温走低,不住打起寒颤。胡蝶谜心知二人没有修为,高处不胜寒,便掌划方圆,运了元功,化出一团气罩围着众人驱逐寒冷。 魏金仙似是有些法力和见地,在龙背上走跳自如,稀奇道:“蝴蝶君,俗话说龙生九子,各有其态,啊你这条龙,款式奇特,好像有些西武林血统嘛。” “这位兄台相貌平平,见识却是不凡,你如何得知西武林龙种是这般模样。” “相貌方面就不要吐槽咯,我魏金仙虽流入草莽,但青年时期也算是饱读诗书,游历四方,除了老小的查姥(女人)手里的暗器认不得,栽了一回,还没有失过眼力见的时候,我也知晓此物严格来说不属龙种,应该叫做[德拉贡],会如此问你,也只是好奇,西武林龙种稀有无比,你是怎么得到手的?” 胡蝶谜不愿揭底,转移话题道:“这个故事要说清楚,恐怕要比卫兄解释如何计破南天霸还要难。” 林珑开口道:“我一直以为龙只存在上古传说中,看来这个世界还真是包罗万象,无奇不有。”她心里又转念一想:“如此看来,想要回到现世,只怕是难上加难。”只觉得在空中飘飘荡荡,似乎要一辈子飘零不定,再难落地生根,不免害怕迷惘。 卫哑白看穿她的心思,好声道:“是啦,那我就更要好好陪你游历闯荡,长长见识了。” 林珑知道他在安慰自己,眉关舒展,也收起了不易察觉的忧伤。 卫哑白又问道:“你不是要退隐江湖,怎么这么快就再出了?” 胡蝶谜不愿透露自己是受玄公子所托,自己先排布道:“你既然能凭我所留之书,闯下一番作为,我又何妨出手相助,帮你脱过一劫。不知道卫兄想去往何方,我送你一程。” “我想入川蜀。” 林珑起疑道:“为什么要去那?” 卫哑白想要以后坦白解释,只是说道:“问过帖木儿,川蜀多名医,先想办法调理好你的身体。” 胡蝶谜拍手赞道:“甚好,川蜀多锦绣河山,去过几次依然可以使我流连忘返,特别是高唐几百里,三峡云雨,云阶月地,十二灵峰,啧啧,确实是神仙幽处,好地方所在。”接着又问道:“听卫兄言道,弟妹身体有恙?” 卫哑白倒想起来了,急忙道:“之前你说你医术甚高,帮我家林珑看看,她曾无故晕倒,也经常犯累虚弱,但大夫却查不出毛病来。” “哦?“胡蝶谜略有所思,对林珑道:”冒昧请姑娘伸手来。“ 林珑卷起长袖,露出洁白的手臂,让胡蝶谜四指搭在脉象上,看过脉口寸、关、尺三部九候,将脏腑的气脉按、寻、推、举,过了好久,才收起手,不住道:“奇怪,奇怪。“ 卫哑白急切道:“有大碍吗?“ 胡蝶谜面有难色,道:“这嘛,现下说不清楚。“ 林珑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问道:“请你如实相告,我究竟有什么毛病?” 胡蝶谜叹气道:“单是诊脉,姑娘的脉象四平八稳,一切如常人一般健康。我又以无上心法运元探查,才察觉姑娘五脏六腑,隐隐有衰退枯竭之势,寻常大夫根本诊断不出。” “器官衰竭?”林珑脸色煞白,之后默然不语,鼻子酸楚,想要哭泣,却又怕卫哑白看到。 卫哑白拉过她的手,沉声道:“可知道病因与解方?” 胡蝶谜摇头道:“这便是奇怪的地方,脏腑衰竭,根本没有病因,探查起来,像是万物有序,自然作用所导致。” “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好比,你将一条鱼捞到地上,它必然会干渴力竭;你将兔子丢入水中,它必会呛水溺死,这是万物天理,进入不属于自己的境界和层次,必然会起相应的变化。” 卫哑白心里一动,道:“你的意思是,林珑不属于这里?” 胡蝶谜仰首说道:“这正是奇怪的地方,人自有灵,修行有道,自然可将万物秩序运用自如,但姑娘的身体居然会对世间产生排斥反应,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林珑凄然道:“因为我本不属于这里。”她难过的看着卫哑白:“而你在现世中,经常说感到格格不入,而到了这里,却再也没有不适的感觉,看来这里才是你的故乡。” 胡蝶谜自然听不懂这番话:“无论如何,姑娘万不可失去信心,好好调理身子,再寻找医治之法,我也会帮你找寻更高明的神医,替你诊断。” “多谢了。”卫哑白心里明白,恐怕最佳的治疗办法,就是尽快将林珑送回现世了。 还有,胡蝶谜的这番话,是不是更加映照了自己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那么撒旦一开始所说的一切,难道竟是真的?如果这样,那名神秘的女子,就是在蒙蔽自己? 林珑的状况,身世的谜团,撒旦与神秘女子,如同找不到线头的乱麻,让卫哑白不知道从何理起,有些沮丧与浮躁。林珑靠过来,想要在卫哑白身边找些依靠,头偎在他肩上,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放弃,你也不要如此苦恼。” 魏金仙看在眼里,心里暗暗道:“二小姐啊,却没想到老小早就和这位美人如此登对,小的替你说句心里苦啊。” 他是站队落珊瑚的,就咳嗽两声岔开话题:“蝴蝶君,我们何时能到川蜀。” “一天一夜足矣。” “阿爸喂,这速度是在坐高铁吗?” “高铁是何物?” 魏金仙道:“哎是作者的吐槽啦,你麦在意,为何会如此快?” 胡蝶谜道:“我若一人穿行,化光而走会更快一些,修行够了,就不足为奇。” “化光?哼哼,说你是先天还不承认,神州武林,能化光的都是超大的咖,你是在乱谦虚啥,显得做作虚伪了。” “先天之名太过沉重,我可不想去担。” 卫哑白笑道,“那你我初见时,你还要搭大宛车队的顺风车。” “化光要耗掉一半以上内元与功体,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得不偿失,能御剑就御剑,有坐骑就走坐骑,何必徒耗修为。”胡蝶谜想起什么来,问:“卫兄,你要在江湖走跳,还是有些修为较好。” “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跟你一样修仙?” “哈,我出自儒门,以入世靖平天下为念,修仙多是道门一脉的目标。万物有灵就可修行,妖兽都可以,卫兄当然也能修元精进。”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五十六章 云阶月地 十二灵峰(二) http://.biquxs.info/ 这几日间,卫哑白见识了太多的修行者之争,上天入地,刀来剑往,甚至是魔法方术,着实开了眼界。要论世事如棋,云波诡谲,这里要比现世精彩得多。听到胡蝶谜修行的建议,卫哑白心里突然有股悸动,渴望在这里有一番作为,闯出点什么名堂来。 巨龙越行越疾,耳边的风呼呼而过,卫哑白思维跳跃,超往天外,魏金仙反手拍了他一脑壳:“老小啊,你是在幻想意淫虾米,是拱蝴蝶君好歹也曾是书香风雅堂剑座,修为看起来也是马马虎虎接近先天,你要不就拜他为师,学得一招半式自保也好。” “我才不要,修行有什么好处?” “嚯嚯,好处多得说不完,且不说男人最重要的强力、硬挺、持久等方面得到加强,修为如果到先天,那寿命福祚延绵,活个三五百岁都不是问题,见识浅薄的平民呐,都会管你叫神仙喽。” 胡蝶谜一把打住,手使暗劲捏住魏金仙的肩膀:“还有佳人在场,小金仙你就不要乱开黄腔,还有我既不是先天,也没兴趣当卫兄弟的师傅。” 魏金仙疼的眼冒金星:“不当便不当得了,放手啦,疼死你爸我了。” “这就对了,小金仙,修行靠的是机缘,不可强求。”胡蝶谜松开手,接着对卫哑白劝道:“我这一生不会收徒,所以你我没有师徒缘分,你若真在修习方面有所天赋,自然不会岌岌无名。神州武林门派纵横天下,种类如同茫茫繁星,后天多如狗,先天遍地走,肯定有人能带你修行。” 闲话扯过,四人在龙背上已飞了半天有余,已是入夜十分,林珑又有倦意,靠在卫哑白腿上缓缓睡去了。魏金仙胆子忒大,爬上了龙首,扶着额上尖角坐着吹风,怔怔出神。胡蝶谜走到他身边:“小金仙,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本金仙十六岁就离开了中原,流连失所、漂泊在外三十年,原以为要一辈子困在小宛不能出头,不曾想还能活着重返神州,心生感慨,也不知我在闽北的阿娘过得如何了。”巨龙高高在上,空中的明月高悬,玉盘照得魏金仙的翻天鼻孔与豁牙格外明显,显得滑稽之余,竟有些使得胡蝶谜伤感。 胡蝶谜被带入情境,也是叹了一声:“河山早已不是神州子民的了,所罗门王朝的异朝统治下,哪里算得是自己的故乡。” “其实,我并不痛恨西武林。” “为什么?” “我是小老百姓,虽然粗读几年书,但不曾中过功名,也许见识浅薄了点,但所罗门王朝在闽北的治理,却让我和老乡们的生活好了一大截,对于草民而言,当官的头家换成谁,其实并不重要。相反,害死我阿爹的,正是为了推翻所罗门王朝、掳财集资的所谓义军与写词楼那群人。”魏金仙望着天上的圆月:“我清楚的记得,那天也是月圆之夜,[义军]为了一次起义的经费,挨家挨户的牵羊拿钱,阿爹为了保住我家唯一的耕牛,与义军的百夫长产生争执,就被以叛周的名义打死了,哈哈哈,我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但为何我家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在书中却完全找不到答案,可笑,可笑啊。” 他丑陋的脸上似乎划过一滴泪水,佯装打了一个喷嚏,抹鼻子时也顺便擦干了:“蝴蝶君,我听闻你也参与过光复圣周的战役,你们复国固然是对的,但我们寻常老百姓便有错,活该落得个家破人亡吗?” 胡蝶谜内心五味杂陈,缓缓道:“这是光复圣周,还我河山的阵痛,是胜利的必经阶段。” “你是这么坚信的?” “是。” “那你又何必要退隐大宛?” 胡蝶谜的喉咙像被人紧紧扼住,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魏金仙低声道:“出了又退,退了又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江湖武林是公共厕所吗?“ “小金仙……“胡蝶谜想要反驳,魏金仙又哈哈大笑,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无赖表情,大声道:“肖人讲肖言,你还陪我聊的这么认真。” 胡蝶谜愣了一下,也坦然笑道:“送完卫哑白,我可以送你去老家看看。” “不用了,我答应过二小姐,要服侍在老小的左右,暂时不回去。啊其实闽北的风光一点不输川蜀啦,是说……”魏金仙刚要吹嘘一波闽地风情,大眼睁圆,奇怪道:“是我看错了吗。前面的星光怎么会朝我们越来越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胡蝶谜慧眼穿云,借着月光,看向远方,啧啧两声道:“那是西武林的飞马巡士,我们竟然有此等彩头,小金仙你可以试试去买字花了。” “西武林飞马巡士,怎么听起来是我们的对头。” “你以为所罗门王朝允许来历不明的人或物从天上过境么,那是边境巡逻队,算是骑士的特殊一支,但以往川蜀路径都不设防,今天却被我们撞见了。真是歹势。” 魏金仙骂道:“情况如此凶险,你还学我口音,好玩么,[歹势]你个头啦,想办法啊。” 漆黑夜幕中,十八点星光越来越近,也越发明亮,朝着巨龙迎面追来,胡蝶谜吩咐魏金仙道:“小金仙,去跟卫哑白说,让他们找地方抓稳,这下要来刺激的了。” “阿爸喂,你这是要跟交警飙车了。”魏金仙急忙从龙首上跳下,顺着龙颈划到卫哑白身边,连比带划的交代了剧情。 卫哑白知道情况危急,怎料到林珑身体最近越来越虚弱,睡觉也是越来越深,一时间居然摇不醒她,只好右手紧紧环住她的腰,自己靠在巨龙的背鳍上抓着龙鳞,林珑在他怀中毫不知觉,呼吸均匀,甜甜酣睡着。 胡蝶谜站在龙首上,抚摸着巨龙的尖角,道:“小米奇,看你的表现了,皇家龙种,应该不会输给巡士团飞马才对。”巨龙如有感应,长天一啸间,一挥双翅,猛地加速,乘龙的四人都感到一股明显的推背感。 巡士团十八骑当晚接到额外的巡逻命令,搜查川蜀附近要道,没想到果真发现可疑飞行物,为首的女巡士长骑着飞马,看到庞然大物径直加速,冷哼一声:“好狂妄的闯入者,竟然公然对抗巡士团,所有人,都给我冲上去。” “是!”十八骑巡士团除了队长,其余都是男性,胯下天马朝天吁了一声,肋间双翅舞动,马蹄在天空中如履平地,挂在马鞍旁的灯火也加盛一把,似长夜流星,如诗如画。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五十七章 云阶月地 十二灵峰(三) http://.biquxs.info/ 前方一字排开、有如鬼火的灯光,闪闪烁烁,越来越亮,胡蝶谜负手站在龙顶,一切尽收眼底,语气由玩世不恭转为森冷冰凉:“神州的夜空,容不下异类的星光。” 卫哑白抬头望去,胡蝶谜身上亲切随和的气息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匹敌的强威。 月辉之下的胡蝶谜,周身镶起了银亮的晖耀,在儒元之力催动下,巨龙再次张满翅膀,两翼甚至要遮天偃月,霎时间,龙翼拍起流动的强气旋,龙形化为如镰一般的弧冲向十八骑。 “好强!”女巡士队长没想到来敌居然有了第二波加速,当机立断喊道:“所有人,角度稍改偏上,找时机跳上龙背。” “得令!”巡士骑整齐划一,配合默契,天马挣翅仰首,已经是较龙高出少许。 “拔剑,准备渡龙。” 待得龙与天马相近数百尺时,女巡士队长看清了荧荧乌亮的龙鳞龙翼,再注意到巨龙胸口生得一颗紫色的血瘤,汩汩跃动,诧异得倒吸一口凉气:“皇家德拉贡怎么会在这——”乘龙来人根本不属西武林,如何获得此皇家至宝?疑窦丛生之余,十八巡士骑已按计划默契拍马升空,想要跃马渡龙。 “天真。”胡蝶谜看穿心思,抚着龙角道:“米奇,再玩一次[流星飞龙弹]吧。” 巨龙瞳孔收缩呈线,兴奋不已,垂首收翅,由加速状态一下静止,随即跟天外陨石一般直直坠地,瞬间让巡士骑的计划落空。 龙背上的卫哑白五脏六腑如同移位,翻江倒海,苦水倒流,林珑也被这天地倒转的操作惊醒,还来不及张口惊呼,衣内一项亮晶晶的物事漏出掉下,“我的戒指!”林珑伸手想抓已是够之不及,卫哑白忙道:“落地后再慢慢寻找,恐龙姐你抓紧我。” 魏金仙脸色铁青,吐的浑身上下都是脏污,苦道:“阿爸喂,我晕机了。” “竟有如此驯龙高手?”女巡士队长既惊且叹,此等动作,天马根本做出不来,众人心知已经追之不及,垂头丧气的调转马头,回去复命汇报。 巨龙千钧之势坠下,已是穿过云层,借着月光,已能看到下方江水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眼见要拍死在湖面上,巨龙旋勾身成圈,龙首由下蜷成往上,硬生生地扭了身躯,长尾打在水面,激起层层巨浪,乘奔御风,稳稳当当在水面扑翼。 卫哑白被激起的水花淋得通透,水温冰冷,不禁连连喷嚏:“恐龙姐,你没事吧?” 林珑看着千二百里的冷冷江水,叹道:“那戒指怕是寻不回来了。” 卫哑白知道那钻戒对她意义重大,安慰道:“该放下的,就借着这次放下吧。” “放下……”林珑喃喃两三声,莞尔一笑:“你说得对,是该放下了。” 魏金仙跑上龙首,满身异味,胡蝶谜敬而远之道:“小金仙,你怎么吐成这样。” “你还好意思问你爸我,你是怎么当的司机,上跳下窜,这是龙,不是猴。” 胡蝶谜笑着说:“米奇对这招流星飞龙弹已经很熟了,从未失手过。” “是说这龙还有名字,嗯——我听闻西武林中有专门驯龙的职业,叫驯龙者,你这又是西武林龙种,啧啧啧,蝴蝶君,你的来历,恐怕不只是书香风雅堂剑座这么简单呴。” “德拉贡是西武林里较高级的坐骑,我也是因缘际会与米奇相识,驯龙者嘛,要说是,我也算是其中一员。” “看来你身上有蛮多的故事。”卫哑白扶起林珑,目光重审眼前的人。 “哈哈,你的篇幅,也未必少于我。” “不跟你斗嘴了,没意思,我们这是到哪了?” 胡蝶谜挥袖道:“巴江上峡重复重,阳台碧峭十二峰。荆王猎时逢暮雨,夜卧高丘梦神女。轻红流烟湿艳姿,行云飞去明星稀。目极魂断望不见,猿啼三声泪滴衣。” 卫哑白道:“这是孟郊的《巫山曲》,我们莫非已经到了川蜀三峡?” “然也。” “这龙上天入地还真是方便。”卫哑白赞道。 “走,我们先找地方落脚。”胡蝶谜与巨龙默契无间,复又在江上飞行。 “方才西武林的那队人马,怎么就罢手不追了?” “米奇是皇家德拉贡龙种,在外见到想必他们也十分意外,不敢轻举妄动,定是回去向上级禀告去了。” 胡蝶谜身上的谜团,看来也是不少。卫哑白想着。 一行人乘龙行了一会,在北边发现了一处渡口,依稀有灯光点点,三三两两的渔夫晚唱,也有渡船送客,巨龙清啸一声,路人就四下散开,瞪大眼睛望着飞龙在天,缓缓落在渡口空地,还压坏了两艘渔船。 “这这这,你们几个是天上的神仙吗?”一个披着蓑衣的老人慌道。 他年轻力壮的儿子笑道:“哪里有什么神仙,这些人定是高深修行者。” “啊?武林修行高手,都能这样上天入地吗?” “是啊,我一直想要踏上修行之途,是你不愿意,让我在这世代打渔。”汉子抱怨道。 “打渔有什么不好,隔壁村的李二牛,想要修行也想的魔怔了,走了很多门派堂口也没人收,自己想了一些偏门修行法,修得半身不遂,你要学他那般吗?” 汉子好声笑道:“是是是,打渔就对了,我们得过去讨点渔船的修理费吧。” 巨龙落地后低头落尾,让卫哑白一行人从尾巴滑下,一日之后,双脚终于落地,卫哑白心里也踏实不少,他听的渔夫父子的谈话,笑道:“这龙是胡蝶谜这位修行者的,你们找他赔钱去。” 胡蝶谜一跃而下,落地后,运元往巨龙胸口血瘤一拍,那龙就越发显小,化作昊光,无影无踪了。 老渔夫惊道:“这么大的龙,你是收到哪里去了?” 汉子又笑道:“少见多怪,通灵召唤的法门如何解释给你听,我们还是要舟钱要紧。” 胡蝶谜儒质彬彬,施了一礼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我叫田庄,这是我爹田知让,我们是田家村的渔夫,各位先天光临三峡,排场倒是不小。”汉子虽然生的粗糙,但出口倒是有礼谦让。 “你读过书?”胡蝶谜问。 “是,川蜀书香风雅堂时常有先生无偿开课,小时候我粗浅学过一些。” 魏金仙拍着胡蝶谜笑道:“阿你就得叫这位先天老师了。” 田知让奇道:“你也是风雅堂的人?” “何止啊,啊风雅堂剑座,你们可识得吗?” 田庄听到剑座两字,浑身上下一颤,大声道:“剑座,你是风雅堂剑座?!”他立马跪地拜倒:“是学生有眼无珠了,见过剑座!” 胡蝶谜埋怨道:“小金仙你的废话还真是多。”他赶紧扶起田庄道:“我已经许久不回书香风雅堂了,不要如此客气。” 田知让也拉起来骂道:“小兔崽子,平时也没给你爹跪过,恁的没骨气!” “我们落地毁了你们两艘渔船,该赔多少?” 田庄刚说:”不用如此——”他爹赶紧截住说道:“十两就可以了。” 田庄气道:“这两破船哪里要十两,二两都多了。” “你个小兔崽子,这船是你造的吗?”田知让被揭穿后老脸一红:“看在你是风雅堂的人,算你八两好了。” “不用,你说十两,就是十两了。”胡蝶谜从腰间摸一锭银子。 “不可不可,我读书识字,风雅堂没收过半文钱,我怎么能收你的钱?” 胡蝶谜笑道:“除了赔钱,我们也想借助在你们家,多出来的,算是宿夜的钱了。” 田庄听完,高兴道:“求之不得,我家虽然简陋,但也有两出两院,各位尽管住下便是,我这就带路。” 林珑道:“看来这风雅堂在这里口碑不错,胡蝶谜很受欢迎啊。” “管他呢,我快饿死了,到他们家我要先吃顿晚饭。”卫哑白笑着说。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五十八章 川蜀三绝,潇潇雨歇(一) http://.biquxs.info/ 田家世代在三峡事渔,传到田庄,已经八代了。祖上荫蔽得不错,也守得几亩良田,三处祖宅,算得上此处说得上话的大户人家,家里也就田庄一个男丁,外加年方十三的妹子田妆,顽皮开朗,见到卫哑白一行人便哥哥姐姐的叫长叫短,讨人喜欢。 听说胡蝶迷是风雅堂先生,田妆心生钦慕得紧,缠在胡蝶迷身边问这问那:“先生,书香风雅堂是不是有很多书?”“先生,书座和剑座,哪位比较厉害一些?”“先生,[六艺会选]的头筹,今年还会是风雅堂冠绝吗?” 胡蝶迷被这名小迷妹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奇道:“小妹妹,你怎么会知道六艺会选?” 田庄不好意思地挠头说道:“是我平时与她摆龙门阵,告诉与她的。” 田知让窝在摇椅上抽着旱烟袋子,鼻尖冲着烟圈没好气说道:“臭小子天天惯着妹丫儿,活都你替着干了,丫头净会些吹牛扯闲话的功夫。” 田庄反驳道:“妹子终究还是要读些书,识些字的,过得几天,我就去问问风雅堂还收学生不。” “你敢!”田知让旱烟敲了下桌子:“宁捞半生渔,不识一页书,这是祖训。臭小子,连老祖宗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 “阿爹啊——”田庄刚想回话,卫哑白插嘴圆场道:“书可以不读,饭不可以不吃,我们银子都交过了,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田妆一拍脑袋,嘻嘻笑道:“我忘了菜在锅里烧过一半了,哥哥姐姐们且等一会。”说完轻盈地溜到厨房里去了。魏金仙也道:“这位田好汉,我老小的房间在哪里,我提前去打扫一下。”卫哑白倒是诧异不已:“老小,用不着服务这么周到吧?” 魏金仙坏笑道:“啊二小姐吩咐我照顾好你这位姑爷,我怎么敢不从?” 林珑听到此处,脸色丕变,皱眉质问道:“卫哑白,你成了哪家的姑爷了?” 好你个魏无牙,纯心让我挨打。 原来魏金仙一路察言观色,感觉林珑这位美人与卫哑白的关系非常不一般,他对落珊瑚忠心耿耿,满心只想让落珊瑚与卫哑白修成正果,于是变着法让林珑知难而退。 说完话魏金仙也就溜之大吉,去“打扫房间”了。 “恐龙姐,你听我解释——” “你是得好好跟我解释了。”林珑转身出门,两脚生风一样,卫哑白差点追之不及:“恐龙姐你听我说。”林珑腹内五味杂陈,跟酱醋酒瓶罐打散一般难受,负气一直跑到渡口,只感觉卫哑白好像背叛了自己,强忍着眼泪,望着悠悠天地,感觉从此孤身一人。 卫哑白追到她身后,看着她孤零零的身影,不知如何相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 “我——” “你是不是在惭愧,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林珑颤声道:“这段时间,你总是神神秘秘,有许多事情瞒着我,我跟个傻子一样在你旁边转,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甚至……甚至跑到人家那当上门女婿……我……我义无反顾地跳下来陪你,你却这么对我!” 卫哑白担心她虚弱的身体受不住气,好声道:“恐龙姐,是我对不住你了。” “你心里肯定在想,又不是我要你跳下来陪我的,是不是?我这是一厢情愿的在犯贱了,是不是?”林珑委屈万千,声腔转哭,豆大的泪珠再也撑不住,滚滚从脸边流下。不顾一切地哭道:“是的,我是贱,跟当时喜欢有妇之夫,当小三而不自知那样贱,活该被你看不起,我都是自找的,现在家也回不去,什么也做不了——哇——都是我自找的——呜——” “恐龙姐……” “卫哑白,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林珑!” 林珑心肝一颤,怔了一怔,头一回听见卫哑白这么叫自己。 “她叫落珊瑚。” “是吗,很好……很好……你很喜欢她,是不是。” 卫哑白道:“我与她之间,没可能的。” “什么意思?” 卫哑白道:“林珑,你转过来。” 林珑恨不得立马掉过头,但还是忍住道:“脸都哭花了,让我怎么转过去。” “我跟你好好说说,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卫哑白下定决心,对林珑坦白一切:“你是为了我而来到这个世界,你有权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不过去,你过来——”林珑沿着渡口坐下,长裙轻轻摆动,看着水面上卫哑白的倒影逐渐靠近,内心砰砰乱跳,道:“你说吧。” 渡口月光零零碎碎,照亮二人的心扉,卫哑白将一切从实交代,再无半分隐瞒,契约、撒旦、小宛、炼金以及被囚于受难蓬莱的神秘姑娘,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珑。 林珑万没想到,卫哑白此行将要付出如此庞大的代价:“你真的要献祭那么多生命,只为了救牧师回去?” “是的。” “为什么你不承认你就是theone?” “我不能,因为我不是那个人。我也不愿就这么屈服于撒旦的意志,他如此玩弄牧师,玩弄你我的人生,我不想输给他。” 林珑别过脸看着他的眼睛,觉得卫哑白的眼神从未如此坚定过,她舒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你在这个世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会……跟在你身边……”林珑说到后面犹如蚊音。 卫哑白听她如此说,怎么会不明白林珑用心,两人同甘共苦互相扶持,嬉笑怒骂幕幕揭入脑中,苦笑道:“我只怕前路越走越歪,最后连累到你,因此……” 林珑生怕他说出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之类的话,忙道:“连不连累的,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我明白啦,恐龙姐,以后你我再也不要遮遮掩掩,互相猜忌了,你是我在这边最关心最重视的人,我拼死也要护你周全。”卫哑白道:“想来田妆做的饭也快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填饱肚子吧。” “我的脸花成这样,怎么回去?你帮我洗洗脸。”林珑的脸红扑扑的,突然任性了一下。 俏丽的女警花难得撒一回娇,卫哑白心里也是甜丝丝的,笑道:“好,让我给恐龙洗把脸。”弯腰将渡口下的流水捧了一把,手掌沾湿后,轻轻擦拭着林珑的脸,林珑再也没有丝毫骄横野蛮,躲着卫哑白的目光,闪烁间,眼色中自有柔情无限。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五十九章 川蜀三绝,潇潇雨歇(二) http://.biquxs.info/ 二人心结既然得解,自然便从渡口走回田庄家中。一进屋,热腾腾的饭气扑鼻而来,一大桌的饭菜勾的卫哑白馋虫直叫。魏无牙眼瞧他们相安无事,满面春风的回来,明白挑拨不成,有点羞惭,硬着脸皮笑道:“老小,快坐,就等你呢。” 卫哑白笑而不语,心想总能找机会收拾你这豁牙的傻货,田妆拍了拍手赞到:“胡先生神机妙算,说两位该回来了,便是分毫不差。” 胡蝶谜咦了一声,道:“田妆妹子将这一桌的菜做的如此华丽,卫哑白你若迟到,那真是大不敬了。” 田妆得夸就心满意足,腼腆道:“就是些家常小菜,大家千万别客气,尽管吃。” 卫哑白动筷夹了一块鸡屁股,放到林珑碗里:“你最喜欢吃的。”林珑差点气得吐血:“谁让你多事了?”卫哑白视若无睹,将鸡屁股蘸了一遍醋:“忘记你还总喜欢酸,这回对了吧。” 林珑脑仁隐隐作痛,道:“就算我要吃,也不要你夹。” 魏无牙抗议道:“老小啊,饭桌上就不要秀恩爱虐狗了。” 田庄拍开一坛酒,给他爹田知让满了一碗,再给胡蝶谜倒了一杯,林珑和卫哑白不愿喝,推拒言谢,倒是魏无牙大大咧咧,讨了一大碗,放到鼻尖嗅了嗅,眯眼品道:“嘶——这是上好的姚子雪曲啊。” 林珑问卫哑白:“姚子雪曲是什么酒?” 卫哑白煞有介事,故作惊讶道:“拜托,姚子雪曲你都不知道?” 林珑摇摇头。 田知让摆手说:“就是普通的杂粮酒,你们文化人就爱取些乱七八糟的名字,要来作甚嘛。” 卫哑白吊起书袋来绝不含糊:“以精选的高粱、大米、糯米、小麦、玉米五种粮食和水为原料,辅以数百年优质窑泥演化的窑群加上上千年的传统生产工艺佳酿,林珑你连这都没听说过?” 林珑一下子被他绕迷糊了,没反应过来。卫哑白提醒道:“在我们那,这叫做五粮液,你总该知道了吧。” “切,豁牙怪你直接说五粮液不就好了,卖什么关子。” “拜托,五粮液这个称呼是晚清举人杨慧泉取的,这边连明朝都没有,你让人家怎么编?”卫哑白哭笑不得。 “五粮液,这个名字妙啊。”胡蝶谜饮了一杯。 田妆挠挠衣领,央求哥哥道:“大哥,我也想喝。” “你莫不是忘了你上次偷喝酒,最后醉成什么样了?” “可是——” 卫哑白好奇问道:“她喝成什么样?” 田知让痛心疾首:“你有所不知,我家祖上,原来有四处简居。” 魏无牙叹道:“阿妹喂,四套房产,你可真优秀,啊第四套豪宅在哪?” 田知让拳头攥的咯吱响:“有一日,这丫头偷了酒喝,酩酊大醉,那宅子被……被她一把火烧没了。” “你拱杀小?”魏无牙看了一眼天真无邪,眼神楚楚的田妆,竖起大拇指:“你更优秀。”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放火烧屋,牢坐到哭。”卫哑白哈哈大笑。 林珑嫌弃卫哑白,自己在这还吃人家饭,如此取笑不成体统,安慰田妆道:“你别理这傻子的肖话。” 田妆小脸通红,无地自容,嘟嘴道:“我那日是读得李白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便想体会他[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的感觉,谁曾想到会……。” 田知让听到此处,颇不耐烦,又拾起身边的烟袋嘬道:“所以祖宗才说,宁捞半生渔,不识一页书,丫头你就是被川中那些书袋子带的魔怔了。” 田庄着急道:“爹,人家胡先生还在这,怎可如此无礼。” “无妨。”胡蝶谜问田妆:“你读过多少书?” 田妆低声道:“风雅堂在风岩台晨课的时候,悄悄去听过好几次,私下里也让大哥带过一些简单的书本,读过一些简单的诗词。” 胡蝶谜笑道:“原来西武林顾问入驻风雅堂后。现在还有【风岩展书读】的晨修吗?” “有的。”田庄应道:“风雅堂的修行传统无多大变化,只是现在顾问要求新增许多西文化课,风雅堂不同意,因此……近日也不太平。” 胡蝶谜面有不忍,但话带嘲讽:“顺应西武林,演化为新儒门,就该有如此觉悟才是。” 田妆鼓起勇气,问道:“先生,我能入儒门修行吗?” 田知让干咳两声:“不知好歹,修行偏要入儒门吗,川蜀三绝,潇潇雨歇,又不是他书香风雅堂一家独大,蜀山,唐门两家不可以吗?” “川蜀三绝,潇潇雨歇?”卫哑白重复了一次,道:“怎么,儒门、蜀山和唐门,并称川蜀三绝吗?” “正是。”田庄接着转身劝道:“我执意想让妹子入儒门,一来风雅堂产业雄厚,蜀中十二灵峰,都是其修行之处,二来多识些字,读些书,也是妹子喜爱之事,我们数代白丁,难得妹子聪慧,前日还有风雅堂儒生夸她肯用功,这必是她的机缘啊。” 林珑也说好话道:“只有学些文化知识,女孩子才不容易被人骗,以后的日子也会好些。” 田知让冷哼一声,念叨道:“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卫哑白正喝着汤,差点没给烫着:“田老伯,你这接连用了李贺、章碣两人的名句,足见你也有不少墨水啊。” 田知让发气倔道:“多识得几个字,吟得几句诗,又如何了?风雅堂表面风光,实际慢慢沦丧在西武林之手;儒教若真能救天下,西武林还会入主神州吗!”他的烟袋敲的桌面咣响:“你啊,胡蝶谜,堂堂的风雅堂剑座,如今也不过是一名在册的浪人,我没有把你交给西武林已经给你面子了,好自为之吧。”说完袖手离去。 场面稍稍尴尬,但胡蝶谜仍面不改色,喝酒吃菜。 田妆怕道:“都怪我,胡先生……” “没事的,你爹爹说的很对。”胡蝶谜淡淡说道。 卫哑白放下碗筷,高声道:“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剑座,前方道路渺茫,纵无法成功,也不要丢了风骨。” 胡蝶谜笑道:“放弃又拿起,我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几次。卫兄弟,你的才气也是不凡,好一句[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拾人牙慧罢了,不值一提。” 田庄见父亲离去,当即倒满一碗酒,恭恭敬敬地端到胡蝶谜前:“剑座请受我一拜。“说完双膝一曲,就要扑通跪地。 胡蝶谜只是将脚一伸,抵住田庄,他就再也动弹不了,只能弯膝站着。胡蝶谜道“只可跪天地君亲师,你我初识,不可如此。” “西武林入川时,庄稼和水产都欠收,根本交不起重税,是剑座您开恩,下令免了十八村庄的田租,更让风雅堂替我们缴了一年赋税,才使得我们脱离苦海,大恩大德,实在不敢忘。”田庄双膝颤抖,抬酒过头,激动说道。 “你的酒,我可以喝,但若要跪,我现在就起身离开。” “这……” “我能感受到你的诚意,这就够了。” “好,多谢剑座!” 胡蝶谜收脚接酒,仰头喝下,满腔悲歌化作蓬飘豪气:“五粮液,果然好酒。” 魏无牙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卫哑白插嘴道:“蝴蝶君你离开许久,却不知风雅堂有新的剑座接替没有?” 田庄像想起什么:“卫老板此话倒提醒我了,书香风雅堂十二峰部,将在两个月后,选出下一任书剑双座。“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六十章 风岩展书读(一) http://.biquxs.info/ 风岩台,风岩台,平地十里起高台,接风饮露,有鹤西来。 川蜀刚承接第一缕晨曦之时,三峡边的风岩台,就开始陆续有儒生聚集。这些书生俱是面相温雅,衣带纶巾,初时不过十数人,随着鸡鸣几声,万物苏醒,人数迅速破百,十里风岩台被青衣染遍,到至后来,人人均自觉取绒巾席地而坐,排列方正,整齐划一,将风岩台擘如棋盘,巍为壮观。 风岩台下,有樵夫勤于早起伐木拾柴,也有猎人带叉上山,一些黄毛小子出门嬉戏,见到书香风雅堂,清晨风岩展书读时,都不由驻足观看。 台下人群中,一个高亢尖锐的声音尤为刺耳:“呸呀,喊你爸我打碎春梦,天没亮在这等一群小学生早读豁,田小妆你该打啦。” “怎么,你当土匪的时候就不用早起了?”卫哑白揉着惺忪的睡眼,轻轻打哈欠问道。 “废话,我忠肝义胆真金仙,是怎么会做些巡山早起的活儿,哎呀,可惜我的春梦,我的美人啊。”魏金仙捶胸顿足。 田妆一言不发,大眼睛瞪着风岩台的书生们,一脸歆羡。听田庄说,这小妹几乎每日在天将明之时,便开始梳洗准备,登山到风岩台下,比书生来得都要早,就为了听到风岩那朗朗书声。此刻,她还是如同第一次见证一样,欣喜、期待,以渴望的眼神看着风岩台。 卫哑白问她:“田妆,你这么喜欢读书,便上台与他们一同晨读好了。” 她急忙道:“不成的,书香风雅堂门风严肃,做派认真讲礼数,贸然上台,便是成心打岔,虽然不致于为难我们,但也会严词说教。风雅堂在川蜀声望很大,崇高学府是万不可轻易起冲突的。” “这么严重吗?” “风雅堂开创数甲子以来,风岩展书读的传统从未变动,纵是西武林,也不曾禁止过。” 听田妆如此说,卫哑白也开始心生好奇。目光巡视,儒门方阵最前排右方,有一雅座长桌,桌后立着软椅横座,四面是白纱帐围住,里面无人,想是重要人物还未登场。 “前面那座位是谁的,好像众人到齐,就差他了。” 田妆答道:“不会有人坐的,那是……书香风雅堂领读人的位置,通常能领读的只有书座或剑座。” “哦?就是说,胡蝶谜或者虚缘玄才有资格坐在那?”卫哑白吐了吐舌头。 “是……是的,以前他们都只坐在帐中,都看不清脸的。但二人离去后,双座空缺至今,只能由十二峰部轮流派人暂代领读。” 原来这只迷蝴蝶有这么大派头。难怪早上拉他过来时,他说看了十几年,早就看烦了,拒绝来此。卫哑白旋即又想到,还好没让林珑过来,这场面她肯定会觉得无聊乏味。 “那今天领读的人是谁?”卫哑白问。 “昨日是圣泉峰部的左丘鹏,那么今日就该轮到净坛峰部的系青伞。” “你记得蛮清楚的嘛。” 田妆嘿嘿笑道:“来的次数多了,印象就比较深。” “咫尺镜台影落拓,伞外晴天分外真。十年百年功名没,尧舜垂手让后人。”一声响亮的诗号响彻风岩台,人未到时,一柄清油纸伞从台下飞出,伞尖朝下立在风岩台前,一名青衫才俊竞拔而起,身形如仙,翩翩落地,引得风岩台下叫好声不断。 “十年百年功名没,尧舜垂手让后人。”魏金仙品了品道:“这个诗号有够高调,系青伞是吗,此人看起来生的劲拔苍松追颜柳,有些玉树临风的感觉。” 田妆点头道:“儒门出众之人,各个都是风流高士,这系青伞,听说还是这次双座的热门人选之一。” 台上系青伞神情严肃,恭敬地拱手对同修施礼,台上儒生也都整齐还礼。系青伞修为高深,未留须鬓,也看不出年纪几何,高声道:“十二峰部,八百儒生,风岩起卷,一阅金经。” “是。” 八百张口,犹如一人般同时应答,儒生伸出右手向天,运元一划,一卷书简好像凭空而出,儒生展开放在膝上,席地而坐,不敢怠慢。 “尔雅。”系青伞道。 “是。” “宫谓之重,商谓之敏,角谓之经,徵谓之迭,羽谓之柳。”开篇犹如惊鸿,声若春雷,击入台下旁观者心房,原来风岩展书读的八百儒生,均是修为不低的门下之人,在一起运元诵读,除了互相精进学识,还能以元交流,惠及旁人,使人早晨凝神聚气,精神抖擞。 田妆未听过这一章节,无法理解其意,有些着急,这些词句对她来说略显晦涩,她尝试背诵,却是捡了后边,忘了前句,懊丧不已。 “《尔雅》第七篇,释乐,讲些粗浅乐理,田妆,你听不懂也没影响。”卫哑白安慰她道。 田妆问道:“哥哥,你莫非学过?” 魏无牙一拍他的肩:“我的这位老小,看的书的确不少,就是我这样的才子,也是蛮佩服他的。” 卫哑白信口跟着念了几句:“大钟谓之金庸,其中谓之剽,小者谓之栈。大箫谓之言,小者谓之筊。大管谓之簥,其中谓之篞,小者谓之篎……” 田妆拍手叫好:“厉害,哥哥你真厉害,与他们一字不差。” 卫哑白受风岩展书读的清气正元影响,困意一扫而空,此刻神清气爽,此前他从未感到早起晨读如此舒适。 然而就在他朗读之时,系青伞冥冥感觉,风岩台上一股若有若无的神秘气息,非儒门门下,随着书生朗朗,混入其中。 系青伞是净坛峰部修为之首,身负净坛峰分掌教之厚望,因此风岩领读格外认真,不敢有差错,岂料今日居然混进一股非儒门的气息。若是一般未教化的民众也就罢了,但这股气息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判断不出是敌是友,推测不了修为高低,更遑论找出是何门何派了。 “究竟是谁混入晨读,有何目的?”系青衣暗暗想到。 他能察觉到,底下风岩展书读的八百儒生,肯定有人也探到异样了。 风岩展书读并非简单读书阅卷而已,儒门风雅堂十二灵峰部的精英之士,全靠此配合调元,调整默契,是精进修为的关键,若非风雅堂教首素来主张开放,寻常百姓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如果任由这股气息继续混杂,那么今天的风岩展书读纵然不会失败,也会使得人心生疑,必影响到自己双座之路。 系青伞想到此处,暗暗循声探息,从微弱的元气中,将目标锁定在台下人群的一个角落里。那边分别站着一个中年豁牙男子,一个眼生的少年与一名本地的小姑娘。 “嗯——那小女孩装扮是本地人家,前几次书读也曾见过,不是她。那名男子面部虽然不善,但面相贱中带贵气,命格简单,纵然跟着书读,也不可能跟上风岩台的节奏。而这名少年,来历不明,《尔雅》篇颂得毫无破绽,隐隐有蛟龙入海之势,多半是他了。” 系青伞寻得目标,想确保自己是门人中第一个找出局外人的儒生,当即一抬手:“且慢。” 简单二字,确是十分有效,八百儒生,全部安静下来。 现场只余台下卫哑白多念了几句:“徒鼓瑟谓之步,徒吹谓之和,徒歌谓……” 系青伞打断道:“兄台,风岩展书读,是风雅堂进修之方,何故要故意阻挠?” 卫哑白诧异道:“我怎么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六十一章 风岩展书读(二)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只道是自己随口吟句,扰了儒门整齐的节奏,只得赔礼道:“我擅自插口,多有失礼之处。” 系青伞轻功卓尔,执着油纸伞垫足腾空,两步就跃下风岩台,走到卫哑白一行人前:“阁下既然肯坦白,何不说出你是何门何派,以内元试探风岩展书读,有何目的?” “啥?”卫哑白莫名其妙,摇头否认道:“以内元试探?我可没这个本事。” “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系青伞为人较真,此刻在他看来,卫哑白等于是在插科打诨,妄图蒙混过关,若被他糊弄过去,净坛峰部颜面何存?此事必须问个水落石出。系青伞道:“在下以礼相请,还望你如实相告,如若不然……” 魏金仙不耐烦地强出头,走到前面用鼻孔看人,阴阳怪气:“如若不然,以儒门的声望权威,恐怕我这位老小要横死当场吧,到时嚯嚯,一个丁点修为没有的少年郎,只因跟着儒门早读了几句就当场暴毙,风雅堂的名声啊是更响亮才对。” 田妆急忙道:“系少侠,这其中必有误会,我们的确是不明白你所说话的意思。” 系青伞道:“适才风岩阅经时,我的确感受到一股神秘内元隐伏许久,试图混淆我儒门十二峰部引乱众人内息,我的同修们必也有所察觉,我循息探去,肯定是你所为之,而你的说辞,让人不能信服。” 魏金仙嘿嘿两声:“带伞的,我和你赌一百两纹银,我这个卫哑白老小,真正是半点修为也无,你大可以一试,若你能察觉丝毫功体,我立即银货两讫,反之嘛,我魏金仙可以接受打白条。” “我擦,你很有钱嘛,老弟。”卫哑白诧异地看他。 “我在小宛也存了不少私房钱,无本买卖我怎么可能会放过?”魏金仙志在必得,晃着手指对系青伞道:“怎样,可敢一赌?” “卫哑白是吗,你可愿接我一剑?” “唉。大清早要我在这挨打,小老弟,你这一百两得归我才是。”卫哑白上前一步:“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系青伞,来吧。” 田妆急忙拦在二人面前:“系少侠,你修为高深,一剑落下,哥哥恐怕性命堪忧……我担待不起的。” 系青伞道:“这位姑娘,请放心,我会教他如何接下我的一剑招。卫哑白,风雅堂铸有一剑,名唤[君如何],是儒门六艺一脉,四大名锋之一。” “君如何,这把剑怎么了?” “剑道入门,根基在驭剑,因为剑乃百器中的君子,风骨不屈,要驾驭一把名锋并不容易。若名剑认主,威力无穷,反之,剑者反受其害。而这把[君如何],却是恰好相反,此剑任何人都能称手使用,但,剑意、剑招和剑形,只与使用者的内元深浅有关,也就是说,内元越纯粹、越深厚,剑的威力越大,端看剑者如何,故名[君如何]。” 卫哑白似懂非懂,点头道:“你要让我用此剑接你一招。” “正是。我会传你一招儒门剑法,以抵我的进招。君如何能够将内元自然激发,你是否有修为,立时能见分晓。” 日头逐渐爬上风岩台,围观的群众多了起来,远处一个风度不凡的儒客,饶有兴致坐在树上张望。 另一头,田庄和田知让不知什么时候也到此处,田庄跟人问了大致情况,大惊失色,急忙要下场阻止这场剑斗。田知让一把拉住他,喝道:“愚蠢!风雅堂名满天下,还能杀了这小子不成,你现在去拦,是想得罪他们吗,我可不想和儒门有半点关系。” “是……爹您说的有理。” “况且,若真出事,自会有人出手相助。”田知让抽了口旱烟,眯着眼眺望对面地树林处,仿佛看到了树上的胡蝶谜。 “我准备好了。”卫哑白跃跃欲试,他也想见识一下儒门风采,一睹剑招。 “可以。”系青伞将手中的伞轻轻一抛,运元而作,那油纸伞散出耀眼青芒,一瞬之间,已经化成以青色为底的金锋宝剑,造型精巧,也不知如何能化成伞。他握着剑道:“我这剑叫[招雨],我会传你[书剑八佾舞]第一招,来应对我的进招[快意秋风],卫哑白,如果真是一场误会,这招儒门不世名剑,足可以让你受用终生,也算弥补了对你的亏欠。” 卫哑白当场笑了:“我只要钱,不学剑。” 系青伞不置可否,高声道:“今日侍奉[君如何]的,是哪位儒门同修?” “[槐下问雪堆何处,发梳三程,长香燃烛,击碎冰见花有无]。”风岩台上诗号再起,一名青衫女子缓缓走下风岩台,淡然垂眼,清冷的表情难掩风华绝代,绾着秀发青丝,发上熏香隐隐令人着迷,右手捧着收在白玉剑鞘的墨色剑锋,略勾唇角,道:“夏初吟秋·惋促织,奉令侍剑。” 系青伞神色一凛,道:“促织师姐,有礼了。” 卫哑白喃喃道:“夏初吟秋·惋促织,好美的名字。”他不禁道:“促织就是蟋蟀,姑娘你的名字取自陆游‘日出鹁鸪还唤雨,夏初蟋蟀已吟秋’,妙啊。” 惋促织摇首道:“才学倒有几分,也忒轻薄。”脸上惋惜之情绝非作伪,惹得卫哑白竟然有些羞惭:“教训的是……” 系青伞反而说道:“无需为他无礼挂怀,促织师姐,还请演剑一舞,以[书剑八佾舞]起手式接我[快意秋风]。” “系青伞,你可想好,现如今风岩台下已有不少武林人士,当真要公开这儒门名剑招,若教首问起,你要如何向他解释?” “促织师姐,你修为不下于我,想必也察觉到了混入晨读的气息,如果不弄清楚,他日恐成变数。” 卫哑白听到此处,觉得系青伞果断坚决,自信满满,但自己的确没有任何修为,他是真弄错了,还是故意针对自己,不由得疑窦丛生。 惋促织不再劝说,就说了一句:“罢了。”素手皓腕抬起,右手抽出君如何,铿啷一声,余音不觉如同鸟唱,让人精神一振。 “得罪了,促织师姐。”系青伞长剑横挥,嗤的一声轻响,快意秋风一招之出,既有疾风动魄之势,也充满礼敬之道,剑锋只低不高,属于礼剑起手式,但系青伞有意在武林人士前献技,长剑斜斜指出时加了个巧变,剑锋劲道已随着运元间威力加了数倍,引得在场有窥出门道的人齐声叫好。 胡蝶谜也叹了一声:“一招起手式都能变出其他花样来,后生可畏。” 惋促织一眼瞧出变化:“你这招变化,的确只有书剑八佾舞是最佳应对方法。”她边出剑边说话,内息居然四平八稳,手腕翻转,将腰肢一别,剑锋横穿过胸前空挡,不偏不倚地接住来剑,同样是起手式,使得犹如礼乐起舞,赏心悦目。 台下掌声雷动,为这两招纯正的儒门剑招折服不已。 台下有唐门的小门生不懂道:“这一来一档,有什么可稀奇的?”他身旁的稍稍年长的人道:“你仔细听剑音。” “剑音?” 小门生闭眼感受,两剑交集已过,系青伞,惋促织早已收剑,但他惊恐的发现,依旧有剑音渺渺,似乎在极远,又在极近处,夭夭不绝,惊诧万分:“怎会如此?” “哈,所以说,你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差的远了。” 小门生不服道:“我唐门又非以剑闻名。有什么可稀罕的。” “川蜀三绝,潇潇雨歇。为什么独有风雅堂一枝独秀,力压其他双绝,不是没有原因的,多学着点吧。” 惋促织收剑入鞘,接着问卫哑白:“你看清了吗?”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六十二章 风岩展书读(三)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看过一遍,分别记住了惋促织这一招腰、手腕与足间的配合与变化,她这一剑实在惊艳,让卫哑白印象深刻。 这一招,我是不是可以使得? 卫哑白心里悄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想法,他想握剑。 君如何出鞘,秀气的剑身锋锐无常,闪着夺目的光。 卫哑白想摸摸此剑。 惋促织见他突然木讷,只道卫哑白还未学会:“既如此,我与系青伞便再使一次。” 系青伞点头道:“虽然是起手式,但儒门门生要学纯熟,也得十天半月,卫哑白,我就再演一次。” “不必了。” 系青伞愣了一下,看他眼神茫然,心下有些轻视,过目不忘,一蹴而就的剑者本就少见,他也只是说:“也可,我出剑也会注意分寸。” 魏金仙反而紧张起来,提醒系青伞道:“带伞的,你若下手过重造成死伤,就不是赔一百两这么简单了,杀人是要偿命的。” 惋促织冷然说道:“儒门从不滥杀无辜。” “好话自然都给你们说去。”魏金仙拍了拍卫哑白的肩膀:“老小啊,量力而为,保命要紧。” 卫哑白没有理他,脑海中全是惋促织瑰丽的一剑。 惋促织清雅爽洁的姿容看了卫哑白一眼,好像透露着关心,又似全然不以为意,道:“你若准备好了,就接剑吧。” 她的衣袂轻微闪动,打破了卫哑白的思绪,卫哑白客气道:“有劳了。” 惋促织将君如何一横,剑柄递给了卫哑白。 卫哑白从见到剑招之后就不复嬉笑之态,稳若泰山,临危不乱,右手触到剑时,竟然显示出了剑者风范。惋促织眼间闪过一丝诧异,接着又回复冷然,但又多说了两字:“小心。” 卫哑白手腕一抖,舞了个剑花,看着君如何通身洁白的剑锋,赞道:“好剑。” 这个剑花,是他由心而发,属于自然流露,毫不做作。魏金仙心里有些奇怪:“这个卫哑白,怎的突然认真起来,倒像有名剑之风,不会是此前他在扮猪吃老虎,成心这次让我亏一百两?” 卫哑白此刻望着君如何,也仿佛君如何也望着他。 卫哑白突然笑了,这一笑中,像极了英雄面对面的心心相惜,又像是对名剑的心悦诚服。 他笑过之后,他的戒指也悄然绽放蓝色的光芒。这束光,又将他拉进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他来过,就在小宛的炼金地下城中。他又回到了破败的石庙,竖着斑驳年老的、雕着恶魔石像的石柱。 不过这次,石庙中间,多站了一个人。 也可以说,多站了一个魔。 卫哑白已经习惯了被拉到异空间,打招呼道:“是你?” “是我。” “我没有用心血召唤你。” “你手中的剑,能将[元]引出。”此魔还是隐藏着他的身形,残影若有若无,只看得清他的倒勾犄角,肩膀上停着一只血红眼珠的乌鸦。他的声音依旧干枯无力:“你还认得我?” “你是阿加雷斯,变幻公爵。” 阿加雷斯道:“君如何,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他。” 卫哑白问道:“听起来,你和此剑颇有渊源。” “和用他的某位剑客交过手,勾起一些回忆。”阿加雷斯缓缓说道。 “我问你,是不是你暗中做手,混入书香风雅堂的风岩展书读当中,然后陷害于我?”卫哑白开门见山。 阿加雷斯嘶声一笑:“呵呵……我?卫哑白你是聪明人,你真认为是我吗?” “……” “这个石庙内,空间和时间都由我们做主,你可以随便说,没人能听到。” “我的确还有另一个推测。” “说啊——” “胡蝶谜。” 阿加雷斯不动声色反问道:“此人是你救命恩人。你连他也会怀疑?” “可能性就摆在眼前,除了胡蝶谜,就是你。” 阿加雷斯满意地大笑道:“哈哈哈……卫哑白你不简单,难怪先生会与你订下契约,好好干,未来这个世界都属于你。” 露天石庙的天气变化多端,头顶的天色莫名灰暗,滚滚乌云卷积堆叠,山雨欲来。 阿加雷斯道:“你的想法我一清二楚,你会继续在这世界待着,只因你想反抗先生,狠狠地反击一次。这和上任契约之主——所罗门大相庭径,他只想要借助力量一统天下。” 卫哑白被点破心思,仍也镇定道:“胡蝶谜为一试我的深浅,设下此局,却差点将你暴露,你有什么好的方法应对?” 阿加雷斯摇头道:“为何要掩藏,卫哑白,他要试你,你就尽情展现。” “——我不会剑。” “有我在,你已经会了。” 卫哑白有些迟疑,阿加雷斯将手一挥,轰然一声,惊雷滚滚,劲风吹鼓:“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犹豫,以后若有更重要的关口,这会让你丢掉小命。” “我——” “害怕拿起武器,就不复当时的自己了吗?哈哈——卫哑白,你真的认清了自身?也许真正的卫哑白,就该是站在历史的帷幕前,揭下一切真善美丑呢。” 站在历史的帷幕前,揭下一切真善美丑。 “你们恶魔的言语,还真是危险呐。”卫哑白诡昧一笑:“不过我想从剑学起。” “自有人会教你,我今日先唤醒你的[剑意]。”阿加雷斯沉声走近,巨大战袍缓缓覆盖卫哑白的身躯:“借你的躯壳一用。” 卫哑白的神识重新回到了风岩台,眼前惋促织的脸离得非常近。 “你的脸色苍白,冷汗直流,也许需要休息。”惋促织观察面色,如同会诊病人一样的语气说道。 “多谢关心。”卫哑白将剑握在手中,捏了剑礼诀:“系青伞,还请进招吧。” “很好。快意秋风——”系青伞如法炮制,一剑挥去,剑尖到剑锋的位置,与初次相比分毫不差。 “铿——” 众人万万没想到,[招雨]剑锋过处,[君如何]也同时到了。 “哇——” 卫哑白的书剑八佾舞,使得与惋促织一模一样。 差别只在于出招时机。 他的剑后发,但却与系青伞同时到。 “好招!”唐门小门生旁的神秘客赞道。 树上的胡蝶谜眼前一亮,缓缓说道:“居然是[先发剑意],好招。” 田知让抽了口旱烟,咳嗽道:“你还要看多久,还不跟我回去干活!”一旁的田庄虽然好奇结果,但也无法拒绝,乖乖跟着田知让下山了。 唐门小门生闭眼听了一会:“只听得剑击,并没有剑音。” 惋促织一定心神,慎重地看着系青伞。只见系青伞神色复杂,像是在抑制什么情感,旋即恢复平静,收剑化元,招雨又变回了青伞,他客气道:“是我弄错了。” 魏金仙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卫哑白这招使得和这位小姐姐一模一样,差点让我丢掉一百两,喂喂,带伞的,山上山下这么多人,说好的可不要赖啊。” 系青伞道:“自然。” 他长袖一挥:“今日风岩展书读,到此为止。” 风雅堂的人纪律极强,话不多说,纷纷下山去了。 惋促织伸出手:“此剑使得极准,看得出你有天赋,但君如何没有剑音回应,你确实没有内元,剑还我吧。” 卫哑白点头:“多谢相借。” 惋促织不再回答,而是跟系青伞道:“我们也回去吧。” 系青伞就地使出绝妙身法,向天际飞扑而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惋促织稍感诧异,飘渺身形也旋即追去,回头多看了卫哑白一眼,似在看一团未解之谜一般。 田妆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头一次跟风雅堂的人离这么近说话。” 卫哑白恢复常态,逗趣道:“胡说八道,昨天还缠着胡蝶谜问东问西的,他算不得风雅堂的人么?”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田妆着急辩解。 魏金仙上来助攻道:“是的啦,胡蝶谜是个叛逃的浪人。” “哼,不理你们,我要回去了。”田妆瘪着嘴也走远了。 山下树林,惋促织疾疾而奔,追上近似落荒而逃的系青伞。二人跑到山下人烟稀少的一条小溪边,系青伞停住脚步。 “你怎么了?”惋促织察觉不对。 系青伞喘着气,说不上话。 “纵然判断失误,有些让风雅堂难堪,也不至于如此自责。” 系青伞转过身来,哇的一声,张嘴吐出一大口血。 惋促织见状,立即扶他坐在树下,抓过系青伞的脉搏,一切便惊道:“怎会如此?” “我若走得慢些。让人看到这副模样,书香风雅堂以后如何在川蜀立足。”系青伞脸色越来越白。 “卫哑白……分明就是当世顶尖剑客。”系青伞苦笑:“他——竟然能与君如何宛如一体,仿佛人就是剑,因此,君如何没有引出任何剑音——让我如此狼狈,吃这么大暗亏,此仇不报枉为人也。” 惋促织皱眉道:“我始终觉得有些蹊跷。” “若他是针对儒门而来,风雅堂恐怕会有不少麻烦。” 惋促织道:“为今之计,以你疗伤为上,我送你回净坛峰。” “多谢——如果没有你,我恐怕没回到净坛峰就死了。” 惋促织叹道:“看此子不像心狠手辣之人,居然如此险恶。” “也是我一时大意。”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六十三章 寻医去 http://.biquxs.info/ 风岩展书读后,川蜀才正是迎来新一天的生活。八福村落在风岩台下,由八姓人家组成,此刻任由初阳的光芒淹没,晨曦起时,各家劳丁早已经忙的热火朝天。 田妆赶着回去帮忙干活,催了卫哑白与魏金仙好几次,二人仍旧不徐不急,慢条斯理地边走边聊。魏金仙有些后悔:“你拱那系青伞扭头就走,我怎么就没拦下,让他将赌注兑现呢?” “书香风雅堂,川蜀三绝,还会赖你的银子不成?” 魏金仙担忧道:“话这么说啊是不错,但钱没到手,总感觉不太安稳。不行,我要去打听打听,这系青伞修行之地在何处。” 卫哑白眼珠一转,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道:“去吧,刚好我也想让你搞些情报。” “哎哟,老小你终于想搞事情啦?”魏金仙眼睛眯成了缝,贼兮兮地看着他,咧嘴奸诈道:“你爸我就没看错,老小,你来川蜀果然是另有目的。” “你一脸搞事的表情太奸了,这么可疑真的可以打听到情报吗?”卫哑白苦笑道。 “我办事,你放心,说来吧,你想要探听什么事情,我小宛包打听,忠肝义胆小神将,智勇双全真金仙都能一五一十帮你打点通透,给你如同网上冲浪一般的感觉。”魏金仙拍胸脯保证。 “真的这么神奇?” “就是这么自信。”魏金仙都快跳起来了:“当然,啊报酬是不能少的。” “啥?” “钱啦,跑腿费啦,这还要我强调,你是蜡烛啊,不点不醒。你知道一个优秀的情报员要跑多少腿吗,长年下来,膝盖脚踝都会磨坏的,收一点保养费啊是很过分怎样?”魏金仙搂过卫哑白,朝他大放厥词,嘴里臭烘烘的口气直扑面门:“我晓得你是噶尔丹大汗的救命恩人,肯定不缺钱花,放心啦,你爸我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卫哑白捏住鼻子,赶紧道:“行了,事情办得好,该给你的不会少。当时二小姐让你好生伺候我,你倒敲起竹杠了。” “你还敢提二小姐,你爸我是一肚子火,才刚离开小宛没几天,你就给我尊贵的二小姐戴绿帽子,你敢哉(知道)在小宛背叛的罪人是要被喂狗豁。” 说起落珊瑚这茬,卫哑白也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不自在,空空荡荡,逞强道:“这事太复杂,跟你说不清。” “啊是说不清,还是理亏说不得,你自己心里有数。”魏金仙放开卫哑白,抱手道:“你爸我也不是小气死板的人,将来回小宛,那母老虎做小来,二小姐做大,也就是了。” 卫哑白特地警告他:“你要让林珑知道你叫她母老虎,我也保不住你。” 魏金仙道:“本来就是,啊还是一只受了情伤的母老虎。” 情伤。 卫哑白奇道:“你看人倒是蛮准,是会相面还是算字?” 魏金仙一副基本操作、了然于胸的神情:“以为你爸我长你几十岁,是白活的吗?在蝴蝶君的龙种上,她将戒指丢掉的那神情,就像是和老情人分手一样,藕断丝连,不依不舍,当断不断,卫哑白老小,你还是要小心你的脑袋,万一你的前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你就头冒绿光,化身卫乌龟喽。” “我是该多谢你提醒,还是该给你一耳光让你别胡说八道?” “打我的话,就说明你真的在怕了,你爸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容易认输,喂,话题的马车都被你驾歪到西天去了,你到底想让我打听什么?” “差点忘个干净。”卫哑白吩咐道:“第一,胡蝶谜的底细,越详细越好。第二,西武林是如何管辖川蜀的,税收、治安、教育,方方面面,务必翔实。” 魏金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摸摸自己装瞎的眼罩:“这第一件我还能理解,后面一件事情嘛,卫哑白,你到底来川蜀是做什么的,该不会大老远过来造反吧?”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我可不愿再陷入因为各路没打点而身入囹圄的窘境。万一这里有小川蜀团伙呢?” “哈,何必处处揶揄,若不是我们,你和骑士早就横死沙场了。” “我怎么记得阿萨辛也是奉大汗之命来搞我的?” “这……哎呀,你不也是因祸得福,成功俘获二小姐芳心嘛。” “闲话休扯,你这就去吧。”卫哑白伸手弹了魏金仙的假眼罩一把:“摘了这玩意,不然迟早被官府的人当贼拿去。” “啊不行,不戴这个我非常不自在。老小,我这就来去(行动)了。”魏金仙朝另一条路走远,摆手叫道:“记着,我的跑腿费日结的啦。” 最前头的田妆回首笑道:“哥哥,林姐姐在踢毽儿哩。” 田堑尽头,一伙小鬼头围坐成圈,林珑束起马尾,将裙儿撩起系在腰间,好像是一只花色的小松鼠,灵活地将鸡毛毽掌握在足尖,那毽儿时高时低,任凭穿肩过腰,转身伏首,就是不曾落地,惹得稚童连声叫好。林珑笑面如花,嘴里说着歌谣: “大孩子,小孩子, 围成一圈踢毽子。 红毽子,真好看, 飞上飞下像燕子。 春妹子,秋妹子, 活泼伶俐好孩子。 面前落下汗珠子, 背后飘起小辫子。” 田妆边跑边在圈边占了个位置,叫卫哑白说道:“哥哥快看,林姐姐踢得多好啊。” 林珑听得卫哑白回来了,一个翻转、拧腰、桩腿发力,毽子被脚背一踢,稳稳地落在了卫哑白的头顶。 孩子们笑的前仰后合,林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得一分!” 卫哑白将鸡毛毽子拿到手心,孩子们又围了上来:“哥哥你会不会踢,跟姐姐比一比吧。” 卫哑白笑着问:“姐姐踢了多少下?” “一两百下呢,如果不是中间晕倒……”一个冒着鼻涕泡的小孩说。 林珑急忙喝道:“喂小鬼!” 鼻涕泡小鬼吐了吐舌头,灰溜溜的低头了。 卫哑白心里一紧,将毽子往鼻涕泡小鬼头上一放:“你们先玩着,我等会教你们一人踢两个毽子。” “你吹牛!”其他小孩纷纷不信。 林珑也被逗笑了:“行不行啊你。” 卫哑白走上去拉过林珑,看她脸有细汗,却不见红润之色,担心道:“怎么,今天又晕过去一次?” 林珑强笑道:“现在看来,估计要成老毛病了,放心吧,再怎么说我可是刑警,没有这么容易倒下的。” “我可不放心。”卫哑白道:“恐龙姐你今天老实在田家待着,我出去给你找找这里的大夫。” “我要跟你一起去。”林珑小声道。 “得了吧,万一你又倒下了,我还得想办法扛你回来,重得跟……”卫哑白刚要调侃,手腕就被翻扣在后脖颈,他痛道:“不是吧,又来?” “你说,我身子有这么弱吗?”林珑加了手劲。 “喂喂喂,断了断了,你忘了上次就被你打脱臼了?”卫哑白带着哭腔道。“好的好的,恐龙姐你陪我去吧。” “这还差不多。”林珑满意地收手,边活动手指关节,边思量道:“不过,连胡蝶谜都说我无药可医,川蜀还有更厉害地大夫吗? 卫哑白道:“胡蝶谜是孔子座下,又不是扁鹊门生,华佗传人,凭什么他治不好,就说别人不行?” “卫兄弟话说的不错,在下对医道只学得粗浅皮毛,说的自然算不得数。”胡蝶谜不知从哪冒出来,站在二人身后笑道。 卫哑白略有些尴尬,胡蝶谜毫不在意问道:“如何,风岩展书读可有让你眼界大开?” “得了吧,你不是在现场吗?” 林珑不得其解:“胡老师,你不是不去吗?” “这……哈哈……哈哈……” 卫哑白哼道:“阴阳怪气的笑什么。你和虚缘玄真是师兄弟,算计人来一套一套的。” “卫兄弟你这可就冤枉我了,论心机,我那师兄可强我不少。我若说早上一事,是为了你好,你相信吗?” “我信你个鬼,你这个人坏得很。” 胡蝶谜笑道:“我在树上,你在树下,我看的比你远,你当然没发现,现场有其他人在监视着你。” 卫哑白心里见疑,仍想不出是谁来。 “那人你也见过,就是风雅堂三席,沐云冠。” “什么?”当初在龙背之时,卫哑白曾与胡蝶谜说过一些在大宛的际遇,林珑当时仍在睡梦中,自然还不知道此人是谁,问卫哑白:“你怎么心里一慌的样子,你和他有过节?” “他怎么也这么快到川蜀了。” “好歹也是风雅堂三席,化光追上我们,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胡蝶谜拍了拍卫哑白的肩膀:“依你的智慧,想必也理解我的用意了吧。” 沐云冠尾随自己,必是虚缘玄授意。他肯定很想代虚缘玄一探自己虚实,胡蝶谜是借系青伞的手来向他证明,卫哑白毫无威胁与恶意可言,听起来似乎说得过去。卫哑白反应很快,但还是不想过早相信胡蝶谜。 “当然,信与不信这个在你,我来是想指点二位,川蜀其实出了一名不世先天,青囊之术出神入化,你妻子的病灶,或许她可以解。” 卫哑白喜出望外,忙道:“此人是谁?” “唐门太奶奶,唐丘氏,瑶池夫人。” “瑶池夫人?”卫哑白问:“你说的唐门,是专攻暗器制毒的那个唐门吗?” 胡蝶谜点头道:“难道世间还有第二家唐门不成?”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六十四章 唐门卷宗·占卜神算台·其一 http://.biquxs.info/ 川蜀有一去处,陆有剑阁栈道之险,水有瞿塘、滟滪之虞。跨马西行,篁竹间层层遮蔽高山,旬日不见峰顶。又有绝险深谷万仞,茫渺不见谷底,令人又惊且恐。若想乘船行水路,江水凶悍,暗礁尖石,波涛凶恶,漩涡湍急,是以游者不愿问访,樵渔之流也不想在此处收获。此地有峰有谷有水,秀丽不如十二峰,庄严逊于峨眉,也就近于无名。 “纵横”这个名字,是谪居在此的隐士所取。 用这个名字,仅是因为他喜爱围棋罢了。 谷内藏着一垛低矮的简居,门前杂草丛生,许久不得打理,不过草屋炊房倒是散发阵阵饭香,正是午饭时候。 屋外立着一张青石圆桌,桌围打磨的不是很规整,桌面倒是平整光滑,纵横刻着十九道笔直的刻线,上面已经落着近百子了。 对弈的两人,一位是面目慈善的老者,发须花白,衣衫褴褛,有些不讲究仪态衣装,但发冠却是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他的黑子已经占据大半江山,这一局胜负将分了。 执白手的男子锁眉已久,此刻突而释然笑道:“罢了,我且认输就是。”他修长的指尖夹着的棋子放回棋碗,轻轻敲着桌面:“枉我还在[对弈天下]进修过,如今看来,却是一点长进没有。” “哈哈,起初的三十手的确不凡,连我差点也招架不住,但你还是过于心急,中期运营也不够沉着,一步失了机先,后期也就逐渐落入我的掌控。”老者满意地捋着垂到胸前的长须:“许久未见,你进步得很快。在[对弈天下]进修了多长时间?” “半年。” “可喜,你的天赋不差,为何不在儒门继续深造?” 男子淡淡说道:“家中有事,将我召回了。” 他说得淡然,话锋却透着沉重。 回家,被他说得如奔赴刑场一般。 老隐士回想起他小时候因缘际会,居然能误打误撞走入纵横谷,那天真烂漫的表情,无争,无拘,无束,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透露着无限可能,他很喜欢这个孩子。 虽然他姓唐。 唐家,是老隐士一生所恨。 这个孩子的出现,让归隐的他重新燃起仇恨,逐渐复又忘记。是这个孩子,填补了老者内心缺失的空白。 年复一年,他亲眼看着孩子长大,看着世家纷争,逐渐蚕食他的童真。 再见他时,他的目光不再空灵,讳莫如深,韬光隐晦,这是成长,亦是妥协。 “不如放下责任,与我就此归隐。”老者很想如此说,但却不曾这么开口过。他依旧挂着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唐门十九子,多的是比我有资格做家主的人。”男子收拾石桌上的棋子:“让我一门心思去争这个位子,还不如专心和老师下棋。” “七童,你可是家主热门人选,你可知外面的盘口是什么样的?” 唐七公子诧异道:“老师,你隐居深山,这等杂事还有兴趣打探么。” “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啊。” “可不是。”草屋门扉缓缓打开,走出一妙龄女孩,皮肤透着麦黄,没有半点红妆,但农家儿女,自别有风韵,她抬着一台香喷喷的饭菜走出,开朗调笑道:“前两天,西武林的风尘可是也染上义父了。” “西武林?”唐七公子疑虑道:“老师行迹隐藏得极好,居然也被找到了?” “所罗门王朝能够攻克神州,找我这副老骨头,有什么难的?”老者闻着饭香咽了咽口水:“闺女,酒也拿一壶来。” “今儿唐七公子到访,准你喝一点。”女孩放下饭菜,又走回小屋温酒去了。 唐七公子有些担忧道:“西武林来找老师所为何事呢?” “传闻前些日子,[天权]降世了,你可知道?” “[天权神曲星]?”唐七公子问。 “是。你对[天权]有何了解?” 唐七公子也只在世家中听得野史传闻的皮毛,在儒门六艺之一的[对弈天下]进修时,也与同修讨论过一些,他如实说道:“传闻所罗门在即将征服神州的时期,朱紫城现异象,一块巨大无比的玉石砸入朱紫城,引发了一场大爆炸,神州称为[天启],西武林惯归于神明,称为[神启]。天外陨石不曾少见,但此物据说乃罕见玉石,而且上有玄机,一说刻着推背书,一说刻着西武林着迷的[死海残卷],但不管适合内容,都似乎预示着一个预言——” “天权神曲,降世救赎;天魁鬼曲,焚世归土。”老者接过话,叹道:“天启预言,在归隐之前,与世间方士、神相,或是炼金术士、占星者相同,我将之奉为预言界的巅峰,时时刻刻想征服他,但奔波大半辈子,一无所获,连玉石的样子都见不着,归隐后已经释怀放下,却不曾想[天权神曲]竟然现于尘寰,西武林还主动上门请我参与天启破解,真是世事难料。” 唐七公子道:“莫非先生已有复出之意?” “你看。”老人从破袖子中揣出一块翡绿剔透的条形玉石来,唐七公子接过,那玉石握在手中,柔软温润,隐隐有热由掌心传导到气脉,似有安定心神、活络心血的奇效,他不禁道:“这玉石非凡物耳。” “你再看另一面。” 唐七公子转过玉石,那一面画着似符咒、又似图腾的隐约印记,被人为隐去大半。老人道:“这石便是西武林使者送来,据说是拓下天启玉石的一块,等比砌雕而成,上面的图腾仿佛看起来真是某种预言,但被故意隐去,使人雾里看花,心痒难耐,唔——” “义父,你若是敢再入江湖,休怪我翻脸无情了。”少女放下温酒,板着脸倒了一杯。 “好好,听你的便是。” “你可要记住你说的。”少女拿手指戳了下老人的脑袋,回身入屋道:“你们吃吧,我这边还有一堆活哩。” 唐七公子心知老人心性,他也劝道:“先生,我也觉着您且不要急着北上前往朱紫城,毕竟……” “我知晓,‘再涉红尘、难得超生’,这是我自己算出来的下半身批言。”老人夹菜喝酒。自嘲道:“想我一眼六道·阅神机,一生仅给自己批过一次箴言,却是如此下场,真是可笑啊。” 唐七公子安慰道:“像先生这般逍遥闲适,才是我唐鳞儿所追求向往的。” “若是命中注定,你要挑起唐家家主大任,你当如何呢?” “我不信我的命运该当如此。” “哈哈,可要我为你算上一卦?” 唐七公子推却道:“先生说笑了。” 阅神机呷了一口酒,警觉地看了看身后小屋,确认他女儿没有出来,放低声音道:“七童,你觉得我那闺女如何?” 唐七公子不解其意,只是道:“神练对先生自然好得很。” “木头……我是说,以你的眼光来看她,觉得如何?” 唐七公子如实答道:“我与她相处,倒比与唐门弟兄要亲近些。” 阅神机恼道:“莫非你是将神练当亲戚看待?” “对先生也是如此啊。” 阅神机道:“没有其他的意思?” “什么意思?” “神练不够漂亮?” “自然没有。” “很好。你喜欢她吗?” “喜欢。” “若是让你娶她呢?” 唐七公子恍然大悟,急忙辩解道:“先生,莫非此中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我若让你娶神练为妻,你可愿意?”阅神机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唐七公子眼神躲闪道:“这……可……”他借故为阅神机倒了一杯酒:“先生,你莫非是想前往朱紫城,登那占卜神算台?” 心思已被点破,阅神机一下觉得没劲起来:“是啊,我走之后,神练就托付给你了。” 唐七公子道:“先生与神练都可以说是我的亲人,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放任不管的。” 阅神机叹气道:“你这回答,我不知是该高兴呢,还是惆怅啊。” “我这一去啊,估计与你和神练就不得再会了。”阅神机又道:“本来活得够本,却始终放心不下你们,尤其是你,七童你本性纯良,孺慕惜恩,我最怕的是你在凶险的唐门中颠簸受折,失了本性。” 唐七公子对于富饶、庞大、高傲的唐家,充满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和排斥。只因他也不敢保证不会变得与唐门中的暗流一般,逐利、算计与争斗。 阅神机从衣服内叠中取出一道锦囊,交给唐七公子。 锦囊显得老旧,绣缎已断了不少,上面的金漆却是没断,阅神机看来已保留许久,且不曾打开。 “只有在你遇到性命攸关的困境时,才打开锦囊。” “先生,你……” “我卜了一卦,将你人生最凶险之时的解方,封在囊中,放心吧,其结果我也未曾读过,我遵守着和你的约定。” “多谢先生。”唐七公子将锦囊收好,百感交集道:“届时……万事小心。” 门前桃树夭夭,一朵粉色花瓣悄然落下,阅神机见状笑道:“今日这纵横谷倒也热闹。” 唐七公子点点头:“有人来了,需要我回避吗?” “不用。” 一阵春风吹起,更多的桃花纷纷飘降,纵横谷的山道上,湍急的水路旁,多出一个人影。 “老骥伏枥,神龟永寿,衣冠不改,意气春秋。将壮志鹰扬,精诚固守,至死不休。”来人照神州礼节报上诗号,语气格调较高,话外透着自傲与坚守。唐七公子好似见过此人,但却回想不起来。 来人干笑两声:“一眼六道·阅神机,你躲的真好。” 阅神机阖眼饮酒:“你能找到我,想必也找到了虚缘玄……好久不见了,沐云冠。” 唐七公子凝眉,恍然记起此人来。 沐云冠看了一眼唐七公子,倒是马上认出来:“我记得你是唐门传人,家主一脉,唐鳞,我们在[对弈天下]见过一面。” 唐七公子点头致礼:“见过前辈。” “唐门十九子,个个都是俊杰精英,[对弈天下]一局,让我对你印象深刻。” 阅神机道:“他连我都胜不了,有什么能让你印象深刻的?” 沐云冠不置可否,只说道:“书座托我问询你一事。” “唉……虚缘玄啊虚缘玄,既已归隐江湖,何必多生事端呢?”阅神机叹道。 儒门书座,虚缘玄,涉嫌谋反所罗门王朝,已被书香风雅堂除名逐出,叛逃在外成为浪人,此事天下皆知,沐云冠身为新儒门风雅堂三席,为何看起来仍与玄公子有所联系?唐七公子一阵不解,若有所思。 “玄公子只想问你,[天权神曲星],是他吗?” 唐七公子疑云再起,沐云冠所指的他是谁? 莫非玄公子与沐云冠,已对[天权]心有定数? 更奇怪的是,如此问法,难道先生也已经算知未来,有了结果? 阅神机摇头道:“无可奉告。” 沐云冠道:“如此,朱紫城、占卜神算台,你去不得。” “若我偏要去?” 沐云冠道:“阅神机,你若要安稳享清福,就不要出山。” “看来……你仍听命于虚缘玄。” “随你怎么说,但此事事关神州未来,请你三思。”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六十五章 唐门卷宗·占卜神算台·其二 http://.biquxs.info/ 沐云冠看到神练捧着待浣洗的衣裳木盆走出屋子,语气倒是变得缓和不少,又劝了一句:“我临行前,书座为你写了批言,‘再涉红尘,难得超生’,劝老友收手,也是为你与神练着想。” 神练才注意到沐云冠,笑脸问道:“沐爷爷,你怎么来了?” 沐云冠笑道:“数年不见,神练你又漂亮了。”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好不容易找到老友,当然是来叙叙旧了。” 神练才高兴了一会,复又发现不对:“沐爷爷你刚才说……‘再涉红尘,难得超生’?”她心性机灵,马上想明白关窍:“哦——我知道了,一定又是某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子想要蛟龙入江湖,掀起一片风浪了?” 她放下衣物,一手揪过阅神机的耳朵。阅神机脸色惨变,写满了慌乱与尴尬:“闺女——别——外人在,给义父点面子。”他战战兢兢的被拉起来,歪着脑袋说道:“哪有蛟龙,哪有江湖,义父我只是个爱下棋的糟老头子罢了。” “少废话,把[黛纹龟甲]交出来!”神练另一只手气冲冲地绞着阅神机的手臂,边揪边说:“交出来,我看你没有吃饭的家伙,还怎么重入江湖,给我!” 阅神机不敢不从,急忙忙地从怀中拿出一个龟甲出来,背部呈深黑色,而腹部的纹路却是黛青,那龟甲就有手掌大小,神练抓过后才放开阅神机的耳朵,掂了掂黛纹龟甲,嗔道:“老头子,你要是再有下山出谷的念头,我就把这个王八壳子炖了汤喝。” “是,是。”阅神机点头哈腰陪笑,活像个讨好家长的小孩。 唐七公子看着有趣,眉带笑意,忍俊不禁的表情被神练看了去,神练也顺带警告了他:“七童,你若是敢撺掇他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唐七公子郑重答应道:“放心吧,神练。” 神练想了一下,手中的龟甲扔起把玩:“要不我就将黛纹龟甲送你,彻底断了老头子的念想。” “你千万别乱来,先生至宝,我怎么能占为己有。” “没事,只要你答应不准归还给这老头子,我这就做主了。” 阅神机此时与沐云冠说道:“如此,你就可以放心了吧,少了黛纹龟甲,我纵是去了占卜神算台,也毫无用处。” 沐云冠不置可否道:“你和神练一老一小,一唱一和,不知道在卖什么药。” 阅神机哈哈笑道:“老友你总是如此疑神疑鬼,那你看这样如何?”他往桌下收好的棋砵里抓了一把棋子,信手一扬,黑白棋子化作两束锋芒,朝一丈外的树丛激射而去。 其余的人既惊且奇,只听得“唉哟——”一声,从树下掉下个大活人来。 “小友,在树上累不累啊?”阅神机笑眯眯地看着地上的人:“过来坐下说话吧。” “呜噜噜——”那人生的高大,但一点也不威猛,獐头鼠目,鼻头翻天,豁牙罩眼,嘴巴一歪,“呸呸呸——”吐出四个棋子来,惨叫一声:“阿爸喂,我还吞下一颗,靠杯。” 沐云冠觉得此猥琐之徒好生眼熟,喝道:“你是谁!来此地扰我老友清修。” “你爸的,你不也是一样上门打扰人家。”那人拍了拍裤子上的风尘,一挥袖子,定了定姿势入场:“容我报上诗号。” “乐公好正急先锋,辩才无碍大通贤。忠肝义胆小神将,智勇双全真金仙。” 如此大言不惭的诗号,如此狂妄无人的态度,沐云冠一下子回想起来,此人是大宛遇见的悍匪一伙。不是魏金仙却还是谁?倒是不曾想他仆伏树上几时,除了阅神机,其他人居然没有发觉。 神练不禁拍手赞道:“这个真是我听过牛皮最大的诗号了。” 沐云冠讥讽道:“大宛流匪,也学起斯文,乱取诗号了,就不怕贻笑大方?” “你爸我祖籍闽北啦,你不要鼠目寸光,想当年我魏金仙也是举人出生。”魏金仙背手道。 沐云冠警觉道:“你跟踪我?” 魏金仙大方承认:“你这老头,从大宛起就一肚子坏水,一心想搞我们小宛姑爷,在川蜀还碰见你,多半是你一路鼠随我们,我原样跟踪回去,看看你想什么勾当,也是理所应当。” 阅神机有了兴致道:“原来老友这段时间去过大宛?” 沐云冠心里郁闷,阅神机号称一眼六道,自己去了大宛,他显然也猜到虚缘玄多半身在大宛了,原本暗暗打定主意,出谷后就取了魏金仙的性命,转念一想,他与胡蝶谜厮混已久,轻举妄动恐怕打草惊蛇,也只得按下火气。 魏金仙接过话道:“这位老小倒也厉害,我潜伏混迹的本事在小宛数一数二,不说先天,准先天级别的人物也不一定能察觉到,居然被你抓包了。” “你刚才说得小宛姑爷,是何人物?”阅神机问道。 魏金仙开始大吹法螺:“好说了,就是凭一人力挽狂澜,拯救大宛国运,平定象雄顿珠叛乱,感动大宛十佳青年之一的卫哑白是也。” 唐七公子奇道:“南天霸叛乱?原来大宛近日出了这等大事。”他由衷叹道:“这位卫哑白若真是以一人之力助噶尔丹平叛,消息传开,不久后定当名烁神州。” “江山代有人才出啊。”阅神机道:“神练,我倒有个提议。” 神练笑吟吟说道:“义父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你将那黛纹龟甲,送给这位魏金仙罢。” “什么!”沐云冠以为自己听错了。 唐七公子也表示不解。 神练像是习惯了阅神机这种想到一出是一出的性格,只是说道:“你可得想好了,一旦送出,是不能再收回的。” “这位小友能在这种时刻出现在我眼前,是种莫大的缘分,黛纹龟甲到他手里,应当会有另一番际遇,我刚才想,既然是‘再涉红尘,难得超生’,何不放手将武林的未来,交给年轻一代去搏?”阅神机呷了一杯温酒,既感且叹。 魏金仙虽然听不大懂,但也能搞明白自己好像平白无故捡了一件宝贝:“老小爽快,这王八壳子我虽然不会用,但也会好好珍惜的。”话虽这么说,自己已经在回忆川蜀一带,有哪些靠谱的地下黑商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六十六章 唐门卷宗·占卜神算台·其三 http://.biquxs.info/ “既然赠予你,自然没有收回之理,此物前程如何,端看它的造化了。”阅神机意味深长地看了魏金仙一眼:“小友,现在看你,有两分面熟,你我二人可曾在某处见过?” 魏金仙满不在乎地将黛纹龟甲收好:“本爷年少时走南闯北得太多,兴许在哪碰见过您这位老神仙。”他瞥了一眼沐云冠:“老神仙,你把这宝贝送了我,旁边这位带胡子的眼馋的很,怕是出了谷就把我做了,把王八……啊不,把龟甲抢了。” 沐云冠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少胡说,儒门之人哪有如此不堪。” “你的所作所为,心里没点数么?” 阅神机道:“小友,你的面相,断然不会如此短命。” 魏金仙精神一振,坐在桌前,道:“老神仙你好好说说。” 阅神机微笑道:“阁下尊容面相,世上无双,散发的命格只可用两字来形容。” “哪两个字?” “极贱。” “啊呸,你个大西瓜!”要不是石桌连地,魏金仙早就掀开翻脸了:“不会说话你就少说两句,贱就罢了,极贱是什么龟毛?” 阅神机郑重其事地说道:“命格贱到极致,便不会再有触底的可能,反而贱中显贵。极贱命格,处处逢凶化吉,时时遇见贵人,助你走跳武林,顺风顺水。你的贱,乃武林数百年难得一遇,小友,你要时刻记住,你的命早不属于你,而是属于神州武林,要心怀正义,为神州多做贡献才是。” 魏金仙听得云里雾里,这老杂毛他马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臭我,讲的跟真的一样,老子还得装作听懂的样子,真不爽,他故作庄重的点头道:“尽力而为,尽力而为。” 阅神机咳嗽一声,板起脸色,开始下逐客令:“纵横今日来客太多,已然坏了规矩,七童、老友,还有这位小友,我已经不能再招待你们了,还请各位径自出谷离开吧。” 唐七公子躬身礼别道:“这就拜别先生了。” 阅神机望着天空浮云,一只云雀远去,淳淳教道:“七童,莫忘了我今日交代你的话。” 唐七公子缓缓退步,答应道:“唐鳞儿谨记教诲。”低着头退了十几步,才转身离开了。 魏金仙道:“我听闻唐家十九子,最温润有礼、脾气最好的就是七子唐鳞,今日得见,还真是不假。” 沐云冠见局将散,也不便久留,说道:“我来意已传达,老友,你可要好自为之了。” 虽然阅神机给魏金仙批过命,但他仍然担心沐云冠会见财起杀心,嘻嘻哈哈磨了好久,多喝了两杯,调戏了两句神练,觉得沐云冠走远后,才打算离开。神练碰见满嘴粗话的下三滥就脑袋疼,早就躲进屋了。临别前,阅神机又多说了两句:“小友,我们真的没见过吗?” “麦再纠结这档事了,如果真的有缘,日后自然分晓。”魏金仙放下酒杯要继续游历打探,为卫哑白收集情报去了。 阅神机看他转身的模样,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激动的神色一闪而逝,开口说道:“代我给卫哑白传句话吧。” “要说啥?” “莫染泪。” 魏金仙头也不回,大声道:“神神叨叨的,我会带给他的。” 小宛的小神将、急先锋似乎不是自吹自擂,纵横谷山路阡陌缠绕,魏金仙先是跟踪沐云冠不被发觉,更是一次就将出入谷的路线烂熟于心,他边赶路边想,这老儿似乎还真认得自己,但魏金仙走南闯北,对纵横谷和阅神机一点印象也无,全然没有熟悉之感,莫非还是他在乍我? 还有那【莫染泪】三个字,又该如何解。 出谷后,已是午后三刻。日光有些炽热,灼得魏金仙有些不高兴。 再赶了两趟路,已经到了八福村的隔壁洛带镇,原本想要在一家面馆落脚,吃碗卤面垫肚子,没想到屁股还没坐稳,面馆冲入一伙官兵,蛮冲直撞,将他押了出来。 魏金仙做贼成习惯,本来就目光躲闪行迹猥琐,看到官兵拿人脚都软了:“马的卫哑白,好的不灵坏的灵,一张臭嘴咒到你爸我了。” 拿人的官兵个个带刀披甲,面无表情,脸色晦暗,倒并不是出自西武林,要晓得神州广袤,西武林人数少得许多,地方治安之役也就无需安排西武林人马担任。五十人众的官兵之中,只有上马骑行的人来自西武林,金发碧眼,却是一名女子,高高鼻梁,尖尖下巴,胄甲之下的腰身很细,魏金仙居然觉得莫名熟悉。 一名官兵头目大喝道:“都给我站直了。” 旁观的群众此时越来越多,洛带镇主街上开始挤满了人,有不平的人已经在低声骂道:“西武林走狗,又开始作威作福了。” “平日就狗仗人势,欺压同胞,私征赋税,中饱私囊,日后一定没有好报!” 头目并没有理会镇民细细碎碎的评头论足:“都给我听好了,日前有盗贼偷走皇家德拉贡,遁入川蜀一带,飞马巡士长追踪到此捉拿盗贼归案,洛带镇中如果出现任何生面孔、可疑之人,都要及时向官府汇报!” 魏金仙一下子反应过来,偷走皇家德拉贡的盗贼,说得不就是胡蝶谜吗? 马上骑着的大洋马,不就是那天骑着飞马死追我们不放的娘们吗! 魏金仙心里叫苦不迭,连带阅神机也骂了进去:“拱啥逢凶化吉,处处遇贵人,我信你个鬼,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批的是什么狗屁命。” 小头目转身用生硬的西文回报:“这些都是洛带镇中拿到的可疑之人,请巡士长处理。” 飞马巡士长丹凤眼眸,目光凌厉,将捉拿的一排人一扫而过巡视一遍,从马鞍侧袋取出一个玻璃罐来,里面密密麻麻爬满了飞虫,似乎是脾气暴躁、毒性强烈的胡蜂。 被捉拿的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清楚情况,魏金仙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暗道:“完了,这是逆鳞胡蜂,西武林龙种最讨厌的害虫,与德拉贡是死敌,一有龙种气息潜伏,必然死命追赶叮咬,目标至死方休。被这些畜生咬一口,皮肤都要烂掉一大半,老子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六十七章 唐门卷宗·占卜神算台·其四 http://.biquxs.info/ “歹势啊歹势,现在是怎样,要不要把胡蝶谜供出来叻?”魏金仙叫苦不迭,他自诩忠肝义胆小神将,倒也有些骨气,生死关头,在自保与宁死不屈之间犹豫起来。 恍然间,飞马巡士长将玻璃罐掼在地上,霎时嗡嗡声四起,小小罐内居然好似藏了上千只胡蜂,在魏金仙等人前腾起一小片乌云,众人大骇,拔腿欲逃时,洛带镇官兵亮刀威逼,一人直接拿刀背打在魏金仙腿上,疼得他跪了下来。 胡蜂仅盘旋稍刻,就涌向魏金仙去,爬满他的大脸,魏金仙只觉得脸上粘稠难受,一堆胡蜂已顺着衣领钻入衣内。 “救人啦,夭寿!” 他刚喊出五字,一队胡蜂就爬入口中,咬住自己的咽喉。辣的他流泪不止,眼前的胡蜂红眼丑陋,黑色的口器犹如剪刀般,眼前一黑,蜂群闭目,咔擦咔嚓,魏金仙耳边响起金属摩梭声,全身像置入油锅一般,剧痛炸起,他深切的感觉到周身开始浮肿,又好像有人将他浮肿的肌肤一寸寸撕裂,在这之前,他全然以为蜂毒该让人麻痹才是,却没想到如此难熬。 “谁来救救我……”他心里绝望道。 一念之间,他身上佩着的黛纹龟甲亮了一下。周遭的人、物也亮了一下,犹如雷电鸣过。 魏金仙居然能够喊出声来:“靠杯啊,杂种虫群,莫挨我!” “喂喂喂,豁牙的,讲脏话死后要入拔舌狱的。” 魏金仙骇然间,反应过来:“啊嘛,奇怪,胡蜂不咬我了。”魏金仙双手抹了抹脸,捋起衣袖检查了下自己,居然完好如初,吓得喘大气:“哪路神灵保佑,大难不死,嗯,他们怎么回事?” 他定睛一看,飞马巡士长手上的玻璃罐还端在手上,并未摔破,洛带镇官兵与被捉拿的倒霉蛋们也一动不动。 “现在是怎样?全都变石头了?”魏金仙双手在飞马巡士长面前晃了晃。 他铜铃大的双眼瞧了瞧飞马巡士长,阴阳怪气道:“小娘们,臭扎某(女人),啊放胡蜂咬你爸,在马上了不起豁,我现在就拉你下来当街骑你这头大洋马。” “咳哼!你这瘪三行事怎么如此猥琐。”先前的声音响起来。 魏金仙愣道:“是你救了我?” “你又没受害,我怎么救你?” “可是我刚刚明明被——” “那只是我给你占了一卦而已。” “占卦?”魏金仙想起什么,将黛纹龟甲捧在手心敲了敲。 “哈哈,你别哈我痒。”那龟甲居然在手上晃了一下,似有人性。 “原来你是龟精显灵?刚才我遇到的都是幻象,是被你骗了?” “我千年至宝黛纹灵龟,被你这豁牙丑八怪说是龟精?”黛纹龟甲抗议骂道,“我还是结束占卜,让这一卦灵验罢。” 魏金仙慌忙道:“龟大仙千万别,是我眼拙了。是说,刚才你给我算卦了?” “是啊,方才胡蜂噬体,便是一卦吉凶之运,我占之卦,必然会让使用者体验一番。” 魏金仙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明白:“你看起来的确是个宝贝,那我该如何?” “这卦只是依你心中所想推演,你说你该如何?” “噢,我知道了。我如果宁死不屈,在这装英雄好汉,下场就是被胡蜂遮的满头包呗。”魏金仙挠挠头:“那为今之计,还是先供出胡蝶谜好啦,反正他一个小先天,应该不那么容易死了,你说是吧?龟兄弟。” “谁跟你称兄道弟的,还不是你命格奇特,不当如此死,我才出手帮你。” “谁要你帮,这臭娘们迟早被我拉到床上一点朱唇日日尝。”魏金仙大言不惭时,黛纹龟甲的占卜已经结束了。 洛带镇官兵听到如此犯上言语,都震惊了。 飞马巡士长似乎听懂了,上牙咬着下唇,杀意如刀。 魏金仙吓得要尿出来了,急忙大声道:“莫要摔罐子,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 飞马巡士长纵然怒不可遏,这一消息倒也让她压下杀心。洛带官兵邀功心切,大声嚷道:“在哪!” “我要这娘——啊呸,我要这美人队长答应饶我一命,并且不准打我,不准虐待我,我才说得。” “滚——”洛带官兵拔刀威胁。 飞马巡士长伸手示意他不要妄动,看着他下作的眼神,怒着点了点头。 魏金仙大喜:“骑龙之人就在八福村田家,去那就能找到。” 飞马巡士长一拉缰绳,缓缓调头离开。 洛带官兵一众人会议,将其他人放开,只是押着魏金仙走了。魏金仙慌道:“我都说了,还不放我吗?” “人都没见着,如何放你?” “哎哟,我太难了,这位拿我的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杜威,洛带兵长,就是我。” “今天是你功成名就的一天。忠肝义胆小神将,智勇双全真金仙被你捉拿了。” 杜威不屑道:“就你这软脚虾,我每天都要揍上十个,哪来的功成名就。” 魏金仙偏要逞口舌之快:“总比你效忠西武林,当一只汉奸走狗有面子嘛。” “你找死!”杜威挥拳要打,魏金仙将脸一扬:“巡士长说不准打我,你小小兵长还有自己的想法?” 杜威愤愤收手:“这事没完。” 前头飞马巡士长心有打算,那夜神秘人能驾驭皇家德拉贡,实力定然非同小可,现在如果贸然前去,捉拿失败不说,恐怕打草惊蛇,为今之计,先行回报请求支援。她心里也有一片疑云,一个神州人士,是如何成为驯龙者的,也不曾听说朱紫城内有德拉贡丢失的消息啊? 转念一想,皇家龙种稀世罕有,朱紫城内一般权贵哪里够资格持有,只有皇族血统的贵族方能驯养,正是如此,德拉贡丢失非同小可,丢龙之人恐怕其罪当诛,不敢声张也是自然。 此事倒显得不一般,得回去禀报音爵大公,让他裁定。飞马巡士长打定主意,朝着谬兹卡堡去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六十八章 拜访唐门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是怎么也想不到,为他和林珑带路拜访唐门的,是一只其貌不扬的小土狗。 一只很矮但略胖的灰色土狗,晃着尾巴走在林珑前面,模样倒也逗趣。 “这货真的认路吗,怎么去唐门没有大路,越走越偏僻是啥情况?”卫哑白哭笑不得,四下已经没了人烟,周围杂草丛生,乱石嶙峋,那土狗却是不慌不忙,稳稳当当带路。 林珑道:“再这么绕下去,我也快记不住路线了。”她是现世里的刑警,这种情况下自会多一份警觉,来时的路还能勉强记于心上。 “这胡蝶谜自称能与寻常动物通有无,跟隔壁阿呆借了只八个月的土狗,一人一狗在角落里互相汪汪了一会,就告诉我这狗已经可以带路了……我怎么会信他这一套操作的?”卫哑白后悔不已。 “那还不是你,说什么他既然能驯龙,一只狗子不在话下。”林珑伤脑筋揶揄道:“我都劝你跟村里的人问路确定下,你也不听啊。” “胡蝶谜说了,唐门的人过于敏感,而且耳线众多,陌生之人在村头打探消息,还没到唐门路上,就已经被掳起来拷问了。听起来,倒也不是唬烂人,唐门的确与书香风雅堂不同,自视甚高,脱离群众,一点也不接地气。” 林珑担心道:“既是如此,怕是唐门也不会轻易为我探病,那瑶池夫人,估计也不会太好说话。” 卫哑白扬眉道:“所以我才会跟胡蝶谜打听那丘太奶奶的喜恶,胡蝶谜倒也仗义,也给了我这么个玩意,说是——”他掂了掂手里攥着的一个小锦囊,那是胡蝶谜私下里偷偷塞给卫哑白的,原话是:“如果那老太婆一时兴起要做掉你,此锦囊可以保你们一命。”这话自然是不敢给林珑转述的,林珑奇怪道:“说是什么?” “呃,可以逢凶化吉,讨个吉利。” 林珑没好气道:“你总是故作神秘,气死我了。” “我哪有胡蝶谜,虚缘玄这对书剑兄弟神秘,一个书座一肚子坏水,一个剑座又喜欢故弄玄虚。”卫哑白将锦囊挂在食指转动起来:“我献祭的名单里,他们肯定是头两号人物。” 林珑听得此言,担忧道:“你真的会听撒旦的,献祭一百万人?” 卫哑白一愣,晃动的手指停住了。 那锦囊也跟着惯性飞了出去。 卫哑白恍惚了一下,仿佛变成另一个人,口气冰冷道:“我若要做,你会阻止我吗?” 林珑想了想,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但我也相信,你恶不至此,你曾说过,要狠狠地反击撒旦。” “谢谢你,恐龙姐。”卫哑白恢复暖人的微笑,向右手边走了几步,拾起掉在路上地锦囊。 “汪!”原本带路地土狗忽然张嘴狂吠,四下无人一声惊吼,卫哑白反射性地直起腰来,锦囊旁边的石缝突然滋起一道黑色水柱,射出约三尺高,刚好从卫哑白面前掠过。 卫哑白闻到一股恶臭,往后退了一步。 那黑水落在石头上时,石头呲呲冒起烟来,石头边上的青草但凡沾了一点水滴,立时被抽干水分,只剩焦着的叶脉了。 土狗过来咬住卫哑白的裤腿,往原来的方向上使劲,示意他走回刚才的路线。 卫哑白恍然大悟:“这是唐门的暗器机关,一看就肯定是个剧毒产品,估计用来防盗的。” 林珑点头道:“看来我们离唐门不远了。” “这胡蝶谜是纯心坑我呢,路上有这么危险的暗器埋伏,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总觉得,他一直在处处试探你。”林珑暗忖道:“此人虚虚实实,对你好像有种特别的想法,我觉得他故意不跟你说明机关,仅仅是为了弄明白你够不够格而已。” “你是说,他是变态杀人狂,只是为了试试我值不值得他出手。” “我只是从犯罪心理学的层次上分析而已。”林珑蹲下来摸了摸土狗的脑门:“他让土狗带路,也是多一层保障,万一真的遇到机关,先死的也是这可怜的小东西罢了。” 卫哑白若有所思,叹道:“你说的倒也有理。” 林珑爱怜地勾了勾土狗的下巴:“我相信你不会带错路的,是吧,小白。” “喂,你怎么知道这小土狗叫小白的。” “我现取的。” “明明是小灰。”卫哑白切了一声。 林珑心里偷笑道:“他是小白,你也是。” 土狗继续昂首挺胸的带路了。 卫哑白和林珑就没这么轻松了,生怕这狗触发机关,横尸当场。 终于,他们被小白带到一面高墙边上。 那墙不知何时开始立在此处,三到五丈高,绿藓斑驳,墙边生了许多水青杠,依偎着阵阵林风低低而动,显得有些凝重,树荫几丈,不见流光,却也看不到面前的横墙有类似大门的东西存在。 “我们——从哪进去——该不会让我们爬这么高的墙吧?”林珑抬头仰望。 土狗轻轻呜了一声,埋头朝一个墙根拱了起来。 “喂,你是土狗,不是野猪,拱人家墙根干嘛。”卫哑白转念一想,也蹲在地上,又推又打,又挖又刨。 林珑大概也能猜到,问:“你是说这里有暗道?” 卫哑白不作声,试探一会,终于感觉到土狗拱的附近有块位置不是非常坚固,拿起地上的石头用力敲打,原来此处是不牢靠的红砖砌成,能被硬石敲碎,凿到差不多时间后,林珑才辨识出来:“这地方好像是狗洞。” —— 胡蝶谜这坑货,这算哪门子拜访,这分明是偷偷摸摸,非法入侵啊。 卫哑白扔下石头,挠了挠下巴,道:“我先进去。” “会不会有危险?” “事到如今,也不能空手回去吧。”卫哑白弯腰探头伸入“狗洞”,一点一点爬进去。林珑在外面看着怪紧张的,连连道:“你动作轻些,别被——” 卫哑白的脚刚拖进洞内,就沉沉的哼了一声:“我靠!什么东西。”紧接着砰的一沉闷声,像是有物件砸中卫哑白。 林珑心乱,担心里面有更大的机关,刷的一声,便钻入洞内,手忙脚乱的站起来问:“没事吧!” 眼前的卫哑白,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他倒是完完整整的站在面前,但怀中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一位娇小水灵的女生来,黄衫长发,双手捂脸,长袖往回倒落,露出两只似藕的手臂来。 “没事,就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来。” 林珑正待问时,怀中的姑娘撒开手,妙目横波,瞟了卫哑白一眼,嘴一嘟笑道:“你怎知我的名字叫唐灵?” 她的笑如同百合初放,俏生生的模样看起来也就十四岁上下,被卫哑白抱在手里也丝毫没有羞怯,还是笑着说:“不过我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从树上摔下来的。” 她手指指了指后面,林珑和卫哑白都看到了一颗高大的青杠树。 “你臂力好大,我从这么高的树上摔下来,你也接得住。” 林珑提醒了下卫哑白:“你还要抱多久?” 卫哑白哦了一声,将唐灵轻轻扶正。 唐灵刚要答谢,脸上拂过一丝忧色,道:“二位快躲到假山后边。有人来了。” 毕竟是私自闯入别人宅邸,少女又自称唐灵,多半与唐门有关系,二人也不自觉的听从她劝,走到一块高大嶙峋的假山后,藏在山间的宽缝之中。 果不其然,一队劲装大汉匆匆跑过:“何人!” 唐灵背手吃吃一笑:“没事,是我。” 最前面的汉子拱手低头,身后的人也照样问礼,道:“见过十九小姐。” “嗐,说了多少次叫我十九妹就好。” “小人不敢……十九小姐,方才机关室传来报说,[宫]位有机关触发,我等便来巡视,不知道十九小姐有见过什么异状没有?” 唐灵答道:“你也看见了,就只有我在自己耍着,你们取其他地方搜搜看吧。” 唐门之人不疑有他,只是应道:“是,劳烦十九小姐了。”说完就转向府邸其他地方了。” 卫哑白林珑两人听得真切,明白是触动机关导致告警,不知为何一股有惊无险的感觉涌上脑海。 唐灵找到他们:“私闯唐门,你们俩不要命啦?”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六十九章 唐门子弟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反唇问道:“你私逃唐门,也不怕受罚么?” 林珑立时也明白了,唐门十九小姐,放着正门不走,去爬围墙上的高树,多半也是想私自外出。 唐灵嘿儿一笑:“你这人看起来不属川中,古古怪怪,倒也挺有意思,不过唐门非你们冒险 图乐之地,趁着没被其他人发现,原路返回吧。” 卫哑白指了指钻进来的狗洞,那土狗仍在洞口吐着舌头,他道:“我们既然来了,可再不会从这个门回去了。” 唐灵看见土狗,犹怜又爱,嘴上啧啧啧的逗弄,已经把它抱了起来:“小白乖,是你带他们过来的吧?” 卫哑白不服道:“怎么你也叫他小白?”他转头问林珑:“你和她认识,商量好的?” 林珑摇头表示不解。 “不叫小白叫什么?”唐灵将狗揣在怀里摇摇晃晃,那狗子也兀自享受,爬爬蹭蹭。 “小灰啊。” “哈,它本来就是一只白狗,只是太久没洗澡,脏的——”唐灵扒了一下它的毛,果然,里层翻出一丝儿雪白。 卫哑白吐槽道:“隔壁阿呆也太懒了,狗子脏成这样,你还抱着啊?” “众生平等,你可以抱我,我也可以抱小白啊。” “我怎么觉得你才是古古怪怪的。” 林珑加了一句:“你别说,我看你抱着人家的时候也像她抱狗一样开心。” 卫哑白才不接话茬,跟唐灵商量道:“你看大家萍水相逢,只要你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我这出入唐门的秘密通道,就转让给你了,小姑娘家不要做爬树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唐灵逗着狗说道:“唐门内岗哨众多,就算我放你们离开,你们走不了多远就会被逮住的,门内规矩可不会送你们到官府,九哥怕是要把你们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说最后一句时,话锋转冷,开朗的表情下浮有一丝凉意,卫哑白心生忌惮,问道:“你九哥是谁?” “唐凌。” “……哪个字?” “凌厉的凌。他是机要处的责令,全权把守唐门上下的安生,你要落在他手里,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了。”唐灵道:“我看二位也比较顺眼,如果你们老实说出此番意图,我唐十九妹倒也可以考虑帮你们一把,信我不信,端看二位了。” 卫哑白将林珑拉到一旁。问她:“恐龙姐,你怎么看?” 林珑如实说:“这小姑娘看起来并无恶意,不然方才就已经将我们交出去了,与其我们没头脑的乱闯,不如信她一回。” 卫哑白凑到耳边:“警枪你带在身边了吗?” “带了,你可别想打它的主意,太危险了,由不得你乱耍。” 卫哑白只道:“如果有意外,用它自保。” 林珑道:“行了行了,不仅自保,还能保你。” 卫哑白回过身来,伸手示意:“成交。” 唐灵初始不解其意,看他伸手,自己也将手伸出,卫哑白轻轻握了一下收回。 “说吧,你们找上唐门做什么?” “只为求见瑶池夫人。” “找太奶奶?” 卫哑白将林珑的怪症说与唐灵,唐灵打量了下林珑,直言道:“这位姐姐看起来不是染病之相。” “这正是此病古怪之处。我遍访神州内外名医,经人提点,得知瑶池夫人是川蜀先天,青囊之术天下一绝,才斗胆一试。” 唐灵道:“你这么紧张她的周全,她可是你的夫人?” 卫哑白不避讳道:“正是我老婆。” 林珑想解释什么,又放弃了。 唐灵眨了单眼,调笑道:“观你面相,一生至爱恐怕不止一个呀。” 林珑做吃惊状赞道:“看的蛮准的嘛。” “准啥啊,你看相跟谁学的?” “我七哥。” “谁?” “唐鳞。” “……哪个字?” “鳞鸿杳绝的鳞,他长年云游散修,也不知道从哪学了相面占卜的本事,前段时间回唐门,也教了我一些。” 卫哑白竖了竖大拇指:“唐家取名真是方便。” 唐灵抱着狗招手示意:“你们先随我来,我给你们一些东西,走在唐门内才不会显得扎眼。” 唐门内岗哨森严,定时都有护卫巡视,亏得唐灵对此了然于心,该避则避,能躲就躲,才不曾被人发现。卫哑白与林珑跟着绕了一刻,唐门之大,远超二人想象,说是府邸,倒像是宫闱,虽说不上富丽堂皇,装葺却十分有心,莺莺翠翠,假山流水,回廊小亭是应有尽有。但武林世家,暗器诡门,总让人感觉基调偏晦,走在唐门内总担心有奇门机窍,或者暗人窥伺,让人无法光明正大,心生些许不适。 三人一狗,走到一处石板桥旁的小屋,屋外两名婢女正沿河嬉笑浣洗,见到唐灵,起身迎到:“十九小姐好。” 唐灵将怀中的狗子递给一个婢女:“桂枝,帮我给这小东西洗洗,说实话,有点发臭了。” 桂枝忍住笑,点头道:“好的。”她看了看卫哑白,脸吓得有些发白:“十九小姐,这两位是您带进来的?” 唐灵摆摆手:“与你们无关,你和玉茶不要多嘴就是。” 另一位婢女玉茶连连点头,赶紧拿上衣盆,拉着桂枝走开了。 林珑道:“外人入唐门,至于这么恐慌吗?” 唐灵道:“外人入门,知情不报是唐门大忌,九哥会重罚一人十鞭子的。” 卫哑白道:“你倒是不担心他们去告诉你九哥。” “那倒不会,他们念着我的好。我平常都护着桂枝玉茶,不然他们早被九哥打死了。” 她走到屋内开门进去,对二人道:“这是我的闺房,你们俩在外面等等。” 只待片刻,唐灵就又踏出房门,手上多了两件衣服,递给卫哑白与林珑。二人看时,是两件淡蓝棉制长袍,圆帽宽大,袍尾花边不似中原工路,卫哑白隐隐觉得熟悉,恍然记起,当时在大宛,遇见西武林人马,兰斯洛特身旁的见习魔法师丽莱(其实是玛格丽)的袍子与之十分相像,他张口道:“你怎么会有西武林的袍子?” 林珑疑惑道:“西武林?” 唐灵饶有兴致地看了下卫哑白:“你居然连这个知道,那也不瞒你了。近日府上有西武林贵客到访,这是其中一个来人送我的,你们穿上,帽子遮住脸,谁见到也不敢为难你们的。”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七十章 轩昂麒麟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与林珑依言穿上棉袍,带上领帽,果然口鼻俱被遮掩,不见形象。唐灵挺满意,提醒道:“若见到唐门子弟,不要多言,除非你们会西文。” 卫哑白问:“那么,去哪里找瑶池夫人呢?” “这我也不知。” “不知?”卫哑白讶异地摘下帽子看着她,唐灵伸手又给拉上了,解释道:“太奶奶一代先天,无拘无束,她要去哪没人敢过问,因此极少有人知道她行踪,她可能在府邸,也可能不在,我只能带你们找找她,碰碰运气。” “碰运气?”卫哑白道:“天知道会碰到好运还是霉运。” 唐灵摇头道:“不行不行,你话还是太多了,这样——”说完她又跑到闺房内。 林珑与卫哑白面面相觑,卫哑白叹道:“这小丫头好像不太稳。” “你不是挺喜欢的么。”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挂着一壶醋在嘴边啊。” “你怎么知道我嘴边有醋,你也学会看相了?”林珑揶揄道。 正说时,唐灵又开门跑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青色小瓶,她扯下瓶封口,倒出两粒药丸来,吩咐道:“一人一颗,吃下去吧。” “你不会嫌我话多,要把我毒哑了吧?” “那怎么会,这是[易声丸],我刚在里面亲自配的,用来提高你们的声调,西武林的来客调门都很高,你们的外人口音过于明显,你如果忍不住多说几句,肯定引起怀疑。” 林珑有点担心,小声问卫哑白:“唐门之人神神秘秘,可以相信吗?” 卫哑白思考了一下:“我觉得可以。”说完吞了一颗。入喉清凉甘甜,口齿生香,赞道:“有点像金嗓子喉宝——呀,我的声音。”他再次开口,已经是嗲声女音,他格格娇笑:“声音比恐龙姐还甜呢。” 林珑忍住笑,看来也没什么不妥,也吃下了一颗,却是闭口不言。 卫哑白调戏道:“好姐妹,你张嘴说话试试呀。” “滚——”林珑骂道,声音也转变许多,虽然她很认真的在骂,却是更显温柔。 唐灵又倒了一颗:“你得多吃一颗,才更接近西武林来客。” 卫哑白依言,又说道:“你多给我几颗。” “做什么?” “恐龙姐这个声音我蛮中意的,我想多听听。” “你能不能先办正事。”林珑道。 唐灵倒是很大方,将整个瓶子都丢给他:“药效只有六个时辰——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卫哑白,林珑。” 唐灵记了名字,便笑着道:“姐妹们,我们走。先去[明理堂]碰碰运气。” 唐灵解释说,[明理堂]是唐门会客之地,虽然唐门不喜陌生之人拜访,但仍欢迎名门贵客,西武林于三日前来访,唐门近日只管招待,意图不明,若有议事,说不定瑶池夫人会在[明理堂]见客。 [明理堂]在府邸正中,因是开门见客之地,较其他地方也更为气派。越接近时,驻守的唐门子弟也越多,唐门门下低级弟子多着紫装,剃须束发,腰间都挂着一个紫色包袱,卫哑白猜着里面不是暗器就是毒药。三人到[明理堂]时,堂内正在议事。 里面倒不曾见西武林之人,北座首坐着一名中年修者,深蓝色长褂留着一道翡翠大排扣,如礼服般华贵,领间点缀着禽鸟的羽毛,这在唐门是身份的象征,但脸色羸弱,看起来好像苍白有疾,令人注目的是,他的一足竟然是铁质假肢,红木椅旁杵着一只黑色铁杖,想来是他撑走之用。 唐灵叫了一声:“大哥,你知太奶奶在何处吗?” 卫哑白心里嘀咕道:“原来他是唐门长子,估计也叫唐ling/lin了,却不知道是哪个ling/lin。” 唐门长子道:“灵儿不要顽皮,难道你没看见我在待客?” 唐灵看了看堂里的人:“九哥也在,这位老先生是谁?” 唐门第九子,机要处责令唐凌,面相峻冷,有若寒石,眼神如冰,对唐灵视若无睹,坐在下首,对面坐了一位长者,儒生扮相,卫哑白一眼认出,正是[旧儒门]书香风雅堂三席,沐云冠。 “胡蝶谜说的不错,他果然也回川蜀了。”卫哑白心道。 唐门长子道:“乃名震川蜀的书香风雅堂三席,沐云冠先生。” 沐云冠谦道:“不及轩昂麒麟声名万一,自两年前唐门家主云游后,轩昂麒麟也仍将唐门理得尽然有序,不逊当年,为外人钦佩。” 九子唐凌冷道:“家父失踪,倒不必说成云游。” 轩昂麒麟,卫哑白心道,看来这个唐门长子,应该叫唐麟。 唐灵让下人搬来一张椅子,拿起桌上桃子坐下吃了,卫哑白与林珑站在她身后。她道:“川蜀三绝,儒门与唐门交情倒也一般,沐先生来访,有什么指教?” 唐麟微微皱了眉,道:“书香风雅堂将在两个月后,举行[开书明卷大典],推举新任书剑双座,沐先生是来发请帖的。” “哦,是这样。”唐灵吃着桃子道:“那场面应该很热闹吧,大哥,我能去吗?” “[开书明卷大典]是书香风雅堂盛会,当是热闹非凡,唐门能见证书剑双座诞生,自然荣幸,至于遣何人参会,事后再议。”唐麟既回答了十九妹,也答复了沐云冠。 唐灵道:“恕小女子无知,不知道此次书剑双座,十二峰部可有定论,花落谁家?” 沐云冠干咳两声:“十二峰部人才济济,每个峰部都会推举两人做君子之争,拔得头筹者,可任双座。” “那不知,沐先生作为三席会不会参选呢?”唐灵笑嘻嘻地问道。 沐云冠暗道,这丫头好生机灵,步步紧逼,陷我于窘地。 唐麟心里笑这个小妹顽皮,沐云冠来送帖,他自然知道也不是诚心邀请,能参加[开书明卷大典],家主肯定要赏光参会,但唐门家主早已失踪,谁来应会,都会被看做觊觎家主之位,落人口实。但唐灵机灵的很,看穿来意后,也不忘反唇相讥,甚是欣慰。 “若儒门有需要,总是拼上这副老骨头,我也不会推辞。”沐云冠也不避嫌,泰然答道。 “明白了,既然太奶奶不在这,我到别处去寻啦。” “不可无礼,先得送过沐先生才是。”唐麟兄妹一唱一和,便是下逐客令了。 沐云冠赶忙说道:“实不相瞒,在下还有一事相告。” 唐鳞道:“且说。” “我日前无意探得一人得去处,想必唐门很有兴趣知道。” “谁?” “一眼六道·阅神机。” 听到这个名字,唐灵、唐凌、唐麟都是一惊。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七十一章 一眼六道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明显感觉到明理堂内气氛一凛,大家神色有异,唐凌冷峻的脸此时青的犹如花岗岩一般,一字一顿道:“阅神机的去处,你如何得知的。” “实不相瞒,一眼六道与在下结交过,算是老友。”沐云冠叹气道。 唐麟呷了一口茶,问沐云冠:“这段干系为何不曾听儒门说过?” “算上玄公子,也就只有教首知晓了。”沐云冠干笑了几声。 唐麟继续问:“那先生可知……[神州最后一战]的前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一战?卫哑白心中好奇的大鼓咚咚直响。 沐云冠的双眼混浊了下来,仿佛忆起可怕的往事,颤微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那日我到时,便和其他同修、先天、先觉一样,只看到前任家主与阅神机拼死搏杀,像发了疯的狂兽一般。两人身旁,横着唐门前任家主夫人与二公子、阅神机的妻儿的尸首。前任家主唐九五,出手差了一着,横死在阅神机手上。” 唐九五,这么造反的名号都敢起?卫哑白心里嘀咕道。 沐云冠继续说道:“他击杀老唐掌门后,连妻儿的尸首也不管不顾,弃之逃亡——也因为决战前夜的事变,最后一战一败涂地——神州就此沦陷了——” 唐麟干咳了两声,提醒沐云冠道:“西武林来客在此,望先生注意言辞。” 沐云冠瞧了卫哑白一眼,哼道:“看他们也不懂汉文。” 卫哑白玩性一起,来了一句英文:“thatmayormaynot。” 林珑简直想给他当场捶到地底。 沐云冠愣住,道:“她——她在说什么。” 这小子话比我还多,唐灵用手捂住眼睛不忍直视,无奈道:“我也不知道。” 卫哑白道:“我说的是,那可不见得。” 沐云冠脸唰的白了下来,吓得有些语无伦次:“这……这……未曾想西武林贵客对汉文也颇为熟练,老夫失语,失语。” 唐麟吩咐唐灵道:“小妹,我知你亲和开朗,也有些西武林来客与你走的近,你之后跟她们二位解释下,请她们不要挂怀沐先生的失言。” 唐凌的眼神快将卫哑白劈的四分五裂了,唐灵担心的要死,生怕他冒着不韪走上来查看,连声应道:“没事,没事,这位姐姐大方的紧。” 卫哑白道:“没的关系,我喜欢听故事,这位老头子,请告诉我继续你的故事。” 这小鬼还在那假装蹩脚汉语,万一穿帮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林珑暗暗骂道,走到哪都不老实。 沐云冠尴尬道:“这个……所罗门王统一神州后……我曾见过阅神机一次。” 唐麟道:“在哪?他有告诉你决战前夜的真相吗?” “在朱紫城……他变得疯疯癫癫,精神失常,是由他的养女阅神练一直在身边照顾,见到我只是不停地重复一句话。” “什么话?” 沐云冠:“我若说出来,恐冒犯了唐家。” 唐鳞目光一凛,撑着铁杖,杖头刻绘的麒麟似乎亮了一下,他拖着铁制右足,一跛一踦来到沐云冠前:“但说无妨。” 沐云冠叹道:“他说,唐九五是叛徒。” 话音刚落,唐鳞的铁杖陷地三分,石板打磨的地板裂出一道波纹,石屑飞溅。 唐凌生性冷酷,此时居然也有些急的劝道:“大哥,西武林来客还在此。” 卫哑白觉得唐凌的反应很滑稽,但想来,唐门作为神州一份子,虽然现今归顺西武林,但神州风骨犹在,被人污蔑先祖是叛徒,自然怒不可遏。 卫哑白补了一句:“放心,我身卑言轻,不会多话。” 林珑心里骂道,你是汉语不通的外国人,成语用这么好倒是不怕被抓包。 沐云冠也起身一揖,表示冒犯,又道:“我嘱咐阅神练照顾好一眼六道之后,另有要事,离开了朱紫城,却没想到,就在今早,川蜀内却再次碰到了阅神机。” 唐灵讶异道:“你是说一眼六道·阅神机在川蜀之中。” 沐云冠点点头:“而且,好像隐居在此地很久了,其颠疾也已痊愈。” 唐凌道:“告诉我他在哪。” 沐云冠道:“九公子是想如何?” 唐凌的话语充斥着冰冷的杀意:“以他人头祭祀先人。” “恐非易事。” 唐麟道:“你是说唐门上下,不敌阅神机一人?” “非也。”沐云冠纠结万分,为难的叹了一口气:“只是我与他会面,同时也见到了唐家七公子,与他相谈甚欢,交情甚好。” “七哥?”唐灵晃过神来,打了个响指:“怪不得他会什么相面之术。” 唐麟抬头将视线投向沐云冠的眼睛:“你是说,一眼六道·阅神机其实一直躲在川蜀,躲在唐门的眼皮底下,还和我七弟交好?” “正是。” 他拖着铁足,又坐回椅子上,缓缓道:“先生若肯说出阅神机下落,唐门当有重谢。” “唉——往事过眼云烟,我原本不该重提,只是决战前夜发生了什么,唐门与阅神机总得给世人一个答案,轩昂麒麟,他的去处你还是询问唐七公子比较妥当。” “不必,请先生告知,唐麟感激不尽。” 沐云冠目的已成,装模做样道:“唉,我稍后让门下之人送来路观图。”他起身要离开:“唐门若厘清真相,也请告知儒门,告知神州,也算当年谜题有了了结,这边先告辞了。” “自然,先生慢走,我让小妹送送先生。” 沐云冠转身要走,卫哑白再次将他叫住:“且慢。” 沐云冠不明所以,道:“有何见教?” 卫哑白早看明白沐云冠此行,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一眼六道之事,重兴当年风浪,并分化唐门子弟关系,只是不知目的为何,想要诈他一诈。 卫哑白道,“有一事不明。” “何事?” “今早你见过了阅神机?” “对。” “然后就立即告知唐门此事?” “对。” “那为何所罗门王统一神州,你在朱紫城见到他后,反而不告知唐门?那时他疯疯癫癫,要请他过来调查,不是更加容易吗?” 沐云冠一时语塞。 “毕竟——也是我的好友……当时我见他疯癫潦倒,心生不忍……” 卫哑白笑了笑:“你不用解释,我只是随便问问。还有一件事,我也只是听人说起,想跟先生确认下真伪。” “什么?” “你日前是否去过大宛,见过虚缘玄?” 沐云冠冷汗沁透手心:“你是听谁说起?” “圆桌骑士兰斯洛特的一个手下。” 沐云冠心里大叫不好:“不可能,为了争取时间,我特地化光回来,消息怎么会传得如此之快,若让西武林这么早得知我曾在大宛偷袭骑士,会生大变。”他强自稳了稳心神:“看来得按玄公子交代,得赶在西武林动作之前,实行另一计策了。” 他摇头否认道:“我一直在神州内,不曾去过大宛。” 卫哑白紧逼道:“你是说我在骗人,在joking?” “……想必其中有误会,有人听错,或者传错消息。” 卫哑白已明白了什么,暂且放过他:“也许是我弄错了吧。” 唐灵快被卫哑白胡说八道给吓死了,赶紧要遁走开溜:“两位姐姐,在这肯定无聊的紧,我带你们去其他地方玩。” 唐麟若有所思,也点头道:“也好,帮我送送沐先生。” 唐灵紧张的笑了笑:“好的,大哥!”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七十二章 再见君,却已白头 http://.biquxs.info/ 唐灵哪里会真的相送沐云冠,只是陪着走出明理堂客套几句,就赶紧带着卫哑白溜之大吉。走在青石铺开的小道上,唐灵责怪道:“小白你的话也忒多了,再待下去肯定露馅啦。” “你叫我小白是把我当土狗占便宜么?”卫哑白拉开帽子质问。 唐灵刚想伸手给他戴上,林珑先了一手,按住帽子并且敲了卫哑白一脑壳钉:“老实点!” 唐灵对卫哑白挑眉笑道:“你还真的会西文。” “语法都差不多,恐龙姐也会。” 林珑不吃这套:“你少来,我问你,你故意去招惹那名老生,是想干嘛?” “沐云冠曾在大宛,偷袭我和西武林骑士,兰斯洛特。” 唐灵眼睛睁得老大,不可思议的说道:“偷袭[湖上的兰斯洛特],他不要命啦……等等,你为什么会和西武林骑士在一起。” 卫哑白耸肩道:“这故事老长了,改天再说。但你们想想,袭击西武林骑士,这在这个世界算是重罪了吧。” “反叛罪名,要永囚于[受难蓬莱]的。” 受难蓬莱四个字,让卫哑白醍醐灌顶,他连声道:“怪不得,怪不得。” 唐灵靠近林珑道:“小白的这儿真的没有问题吗?”说罢指了指脑袋。 卫哑白解释道:“明知道背着反叛罪名,却还要化光从大宛赶到川蜀,沐云冠肯定有非常着急的事情需要运作。我诈他之后,他肯定认为时间窘迫,为了赶在西武林治他罪之前,他必然提前部署谋划,就容易露出破绽。” 唐灵和林珑面面相觑,唐灵问道:“这一切,是你看见沐云冠后就想到的?” 卫哑白暗地里还有所保留,沐云冠此次回到川蜀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自投罗网,以期被关入[受难蓬莱],好与虚缘玄里应外合,互相照应(注:参考大宛篇)。攻打格格他,救出圣周一脉的把握可再添一分。这个虚缘玄,运筹于千里之外,实在是一个可怕的权谋家。 西武林、大宛、圣周,我该不该在三者的漩涡里,搅出别样浪花呢? 正思索着,林珑搭了一腔:“沐云冠这一行,看着无非是给唐门找事来,也顺便给大公子和七公子使个绊子,一脸老奸巨猾的模样,没安好心。” 唐灵格格笑道:“我们唐门本就和书香风雅堂关系一般,啊不,川蜀之内,和唐门交好的组织少之又少。我看到他时,就觉得奸字就差明写在他的脸上了。” 卫哑白问:“我倒是好奇,川蜀三绝,潇潇雨歇究竟指的哪些势力?” 唐灵道:“三绝自然是唐门、书香风雅堂十二峰部和蜀山了。” “御剑飞行,除魔卫道的蜀山?”东方天际射来一缕夕阳,仿佛新世界的曙光照来,卫哑白感慨道:“这个世界真是奇妙无穷。” 林珑问:“潇潇雨歇呢?” “这四个字,单指一个人。” “一个人,能和三绝相提并论?”卫哑白觉得不可思议。 “此人已经与世长辞,就不再多提啦。”唐灵接着说道:“之后去哪找太奶奶呢?” “哦对了,十九妹,云游失踪的家主有多少子嗣?” “唐门十九子,伏龙十九相,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说?” “十九,你是最小的?” “我有十八个兄长。” 卫哑白竖起大拇指:“唐老先生身子是真的顶。” 唐灵忽地想到什么,拍掌道:“我们应该去问问我十三哥,太奶奶最喜欢他,可能他知道哪里去寻。” 卫哑白推道:“喂喂,我可不想把你们十九个兄弟姐妹认一个遍,你到底靠谱不。” “宽心,信我没错。” 三人兜兜转转,又寻到一处小花园,卫哑白可以嗅到树木和脚下所踩青草地气味,他们已经行走了大半天,终于感觉到凉爽地黄昏来临,园里遍布着一种星形地桃色小花,间中还杂着梗长如丝的花朵,雪白的瓣儿、极淡的绿,随风摇曳,在黄昏的浓郁色调中如同一层薄雾般朦朦发亮。 花丛中,一位身材姣好的妇人推着一辆木车,背对着卫哑白三人,默默站着。 车上似乎躺着一位散发男子。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女儿好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卫哑白听出来是刘希夷的《代悲白头翁》,车上男子估计就是唐门十三子,既然有感而发,卫哑白不妨陪着衬和几句: “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 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 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光禄池台文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 他同样也吟了诗中的句子,十三子微微咳了一声:“小妹,你又带着哪家小姐来唐府玩了。” 唐灵回头撇嘴怒视,好像在说:“不是让你闭嘴少说话吗?”她应承道:“西武林的来客,我带她们随便走走。” 推车的妇人首先回身看了一眼,宛转蛾眉,须臾芳华,淡妆之下覆着一点哀伤。唐灵打招呼道:“四娘康安。” 四娘没有言语,仅是点头,便转过去。 能生十九子,想必不是一个娘亲的功劳。卫哑白不以为怪。 风吹过处,一片红花飞起,十三子伸手接了,道:“西武林之人,倒也有些文采,让我意外了。” 林珑看到他伸出来的手,心头被猛击一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你手上的戒指哪里来的!” 戒指,什么戒指? 卫哑白听得此言,也往他手上看去,没想到惊得眼珠都快跑出眼眶,十三子手上,戴的却是林珑前日遗失的璀然钻戒! 当时在三峡上空,德拉贡为了摆脱飞马巡士的追击,震荡之下,钻戒应该已落入冷冽江水。 这优质的德国现代工艺,卫哑白和林珑不可能认错。 “机缘巧合。”十三子回了四个字。 林珑隐隐觉得他的声音,十分熟悉,思绪交战,百感缠身,她连退好几步:“你转过来说话。” 四娘拒绝道:“蛉儿重疾缠身,不便见客。” 十三子名唐蛉。 唐蛉咳了两声,道:“无妨。” 唉——四娘轻叹,缓缓转过四轮车,仰卧在车中的十三子唐蛉,散发花白,脸如白雪,病容初现。唐蛉笑道:“代悲白头翁,也算是在下苦中作乐了。” 见到唐蛉,林珑惊呼出声,深感悲痛与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是你!” 掩头遮面的棉袍之下,温柔的声音悲泣:“你怎么会在这,为什么在这个世界还能碰见你?” 唐蛉不明所以:“西武林的贵客,你我相识吗?” 卫哑白被林珑的反应搞得满头包,歪头朝帽内看去时,林珑已然如雨打桃花,深怨夙愁。林珑凄然道:“也好,戒指算是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四字,让卫哑白恍有所悟:“难不成……这位唐公子,模样跟你的前……” 林珑赶紧打断了他:“与你无关。” 唐灵疑惑不已,问卫哑白:“林姐姐出什么事了?” 卫哑白脑袋嗡嗡响,想起之前魏金仙说过的话来:“万一你的前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你就头冒绿光,化身卫乌龟喽。”他摇头道:“她没事,我有事了。” 唐灵道:“你有什么事?” “天色渐晚,绿霞一片啊。”卫哑白仰天长叹。 “神经兮兮。”唐灵都快给弄糊涂了,赶紧直入正事:“十三哥,你可知太奶奶在何处?” 唐蛉点头:“她老人家去峨眉了。” “去蜀山作甚?” 唐蛉拉了下铺在腿上的毯子:“不太清楚,明日应该就回来了。” 唐灵喜道:“知道啦,十三哥,你有疾在身,多休息,少见风。” 四娘不是很喜欢十九妹,道:“若无其他事情,休要再打扰蛉儿。” 唐灵毫不在意,拉着卫哑白与林珑走掉了:“明儿太奶奶就回来啦。”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七十三章 天权神曲传 http://.biquxs.info/ 星辉淡芒,懒散的映在降临的黑暗中,林珑伫立在客房前,抬头瞪着深渊,久久不能回神,久久不能清醒,心跳似乎都变得缓慢而悲伤,咚隆。 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二人? 林珑突然很想知道,他是谁,他如何得到戒指的,他染了什么疾? 现世缺失的遗憾,冥冥之中,下意识的想在今昔补齐。 她抑不得,压不住,终究脱下棉袍,朝着夕时的花园走远了。 客房吱呀一声,门被卫哑白打开,看着林珑急切的身影,心绪起伏。 “小白,你不追吗?”夜色渺然间,唐灵斜倚在门口,长发鬋鬋,白臂美皙,眉宇如星辰闪亮灵动。 “这么晚了,特意来看我出丑吗?” “客房就离我闺房十几步,林姐姐在门外站了许久,我只是好奇她会不会离开。” “你得到答案了。” 唐灵轻轻挠了挠脸颊:“你不担心她一去不回?” 卫哑白道:“她比我大九岁,心智比我成熟得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你倒是挺豁达。” 卫哑白笑了笑:“她深染重疾,也是因我而起,我欠她的太多了。她于我本就没什么责任和承诺。而我来到这里,有更值得专注的事情去做,太过危险,太过残忍,一个人去承受,好过两个人冒险。” 唐灵道:“苦涩的笑容太难看了。” “回去休息吧,十九妹,这里没有伤心人,只有痴仇者。”卫哑白踏回客房,将门关上。 “痴仇者,未必不是痴情人。”唐灵轻语呢喃,转身离开了。 来自北方的夜风吹起,风声呼号,回看来时的方向,只余灰影隐约一线,而前方,一盏明灯点亮花园,唐蛉竟然也没休息,四娘没有守候在旁,他一人一车,对着花园深思。 他的眉目口鼻,与他一模一样,深沉起来的神情,竟也如出一辙。 “你好。”林珑终于说出口。 唐蛉轻轻咦了一声,自己将车通过机窍转过来:“姑娘并非唐门中人。” “我是……唐灵的一个朋友。” “的确,唐灵川中的好姐妹不少,我是唐蛉,螟蛉之子的蛉。” “我……我叫林珑。” “林姑娘,凉夜至此,有何指教。” “我想跟你聊聊天。” 唐蛉先是讶异,尔后温和笑道:“若是你不怕我这病号闷,聊聊倒是无妨。” 林珑问道:“你的戒指,从哪里得来?” 唐蛉咳了一声,道:“昨日夜时,我在三峡间,江水飘荡,这个戒指从天降下,砸在我的手心。” “果然。” “果然?” 林珑点头:“这个戒指铂金打造,钻石被锻六十四面体,戒内刻着西文[l·l]。” 唐蛉抬手看了一眼,倍感意外:“你如此熟悉,看来是此戒之主。” 林珑没有否认。 唐蛉在车上欠身施礼:“多谢了。” “为何要谢我?” “实不相瞒,我深染顽疾,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唐蛉两指顺了下苍白的发:“昨夜掌船在江中,其实是想了此残身。” 林珑上前一步:“万万不可。” 唐蛉笑道:“就在此时,此戒正巧落在我的手心,工艺绝卓,天下无双,我看着它的光芒,内心似乎就被照暖了,难以置信,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美妙之物,想是上苍指引,不让我就此命绝,放弃世间美好。”他又施礼谢了一次:“看来,是姑娘将生死边缘的唐蛉拉了回来。” “那的确是太巧了。” “世上就是有如此巧合。”唐蛉摸了摸戒指:“既然正主来此,理当物归原主。” 林珑忙道:“不用不用,你先戴着吧,戒指在你手上比在我手上,意义还要大些。” “怎可收受如此贵重之物?” 林珑故作生气道:“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吧。” 唐蛉只有道:“那我也不推辞,姑娘在唐门如果见到心仪之物,请告诉唐蛉,我自会为你争取。” 林珑道:“我能帮你推车吗?” “多谢林姑娘。” 林珑走上前,推着车在花园中缓缓行进,她道:“我和你还蛮有缘的,你捡到了我的戒指,我也一样,得了奇怪的治不好的病。” “嗯——姑娘身体有恙?” “——是的。” “久病成医,唐蛉冒昧了。”唐蛉反向伸手过去,手指搭在林珑的腕上,诊了许久后,摇头叹道:“奇怪,奇怪。” “看了许多医生了。”林珑道。 “等明日瑶池夫人归来,我请她为你观诊,只是……” “只是什么?” “一来太奶奶性情乖张,有些超然世外,不一定愿意帮你,二来,纵然一代先天,青囊卓绝,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好的,好比如我一样。”唐蛉笑了笑。 “没关系,顺其自然吧。”林珑看着唐蛉,温柔的笑了一下。 唐蛉苍白的病容有了一点红润:“姑娘好像不是川中人士。” “我来自很远的地方。” 两名绝命有缘人,渐渐放下隔阂,月色之下,互诉衷肠。 [天府经纶]坐落在川蜀腹地,是神州数一数二的书局。出过的诗集、传记皆多名篇,为人称道。入深夜时,书局内房一点残灯,照亮鼠须鹤颜的老板的脸,此刻正是他校对书稿的时间。“枉负韶华校经典,白首愧对灯下剑。”书局老板看着手中的书叹了一口气,有感而发。 室内无风,烛火却是动了一下。 书局内房多出一个人来,黑巾遮面,端坐在桌前与老板对视。 书局老板似乎习以为常,正眼也不抬:“若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妨碍我校对书稿。” “有一本书,想请你连夜印制十万册。” “十万册?的确也只有[天府经纶]能做到,不过,是什么书值得我如此做,我是生意人,让我看看是什么奇书。” “《天权神曲传》” 书局老板闻言,拈着鼠须仰首笑道:“哈哈哈哈——沐云冠,摘下你的面罩吧。” “好眼力。”沐云冠撤下面罩,缓缓说道。 “你让我引西武林忌惮之物的传记,是使我引火烧身啊。” “那你是做,还是不做。” 书局老板想了想:“此书是谁写的。” “[写词楼主]。” 书局老板惊目圆睁:“写……写词楼主……” 沐云冠点头:“听我说,天权降世了,他的事迹,就写在这《天权神曲传》中。“ 书局老板笑了笑:“有趣,有趣,川蜀要热闹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七十四章 顾问 http://.biquxs.info/ 待得天大亮时,唐灵独一人来到客房前敲门:“小白,太奶奶回来啦,在[明理堂]会见西武林之人呢,你不出来见见吗?” 门开时,林珑站在卫哑白身后,一言不发,二人显得有些生分了。 卫哑白恍若无事之人:“当然要见见。”他穿上棉袍,给自己吃了一颗[易声丸],递给林珑时,她却拒绝了。 “唐蛉给我了一个信令,有了它,可在唐门经行大部分地方。”林珑低头掏出一块玉枚,青翠欲滴,做工精致。 “哇,这是极贵之客才有的凭证。”唐灵兴奋道:“我跟其他兄长都讨不着呢。” 卫哑白立上帽子,作委屈状道:“你也不知道给我多要一个。” 林珑急忙解释:“我怕他——”想说怕他起疑,自知不妥,也不再言语。 “好了好了,我还是继续做女装大佬吧。”卫哑白不悦道:“十九妹,我们走。” 与昨日不同,明理堂内来人不少,两排座椅连坐近百人,昨日的首席已经撤去,摆上一副富贵华丽的纱帐躺椅,躺椅两边站着一名男童与女童,男童持长扇,女童焚桂香,想来座上之人,便是瑶池夫人。 排场是够大的。 卫哑白踮脚望去,纱帐朦胧,看不清瑶池夫人的模样,只有紫色长衣一角拖在帐外,绣工艳绝,令人遐想,帐中还有一杆细长的金色烟斗伸出,偶尔散出一阵烟雾缭绕,不想这唐家太奶奶还有这嗜好。 唐门子弟离躺椅一丈而坐,昨日见的唐麟,唐凌与唐蛉都在此,还有不少人卫哑白认不得,估计出了家主一脉,也有旁支的血亲在场,众人脸色严肃,似有大事发生。 与唐门子弟相对而坐的,衣饰与唐门大相庭径,其中也有卫哑白所罩的棉质长袍,坐在最前的穿着类中世纪欧洲的盔甲,生着棕色卷发与髯须,显是西武林来人。而他身边的西武林女子,吸引了全场不少男性的目光。 她有着栗色长发和红色的大眼睛,是一位美貌绝伦的外族姑娘,相貌年轻,却丝毫不显得幼稚,白皙的长腿和光洁的脸庞柔滑无瑕,头上一顶金丝小帽覆到额前,帽上的银光闪烁的小宝石交织成网,一袭红黄交织的袍子系着一条银叶所穿的腰带。她神情桀骜不驯,看着她让卫哑白想起了兰斯洛特。 唐门子弟多从未见过,也不曾想象过,西武林能出得如此佳人,与之同堂,不忍多看两眼,她被瞧时,总回以怒目相向,似乎十分厌恶,但这份气质,却更衬得她艳丽无双了。 唐灵叹道:“我第一次见过这么漂亮得西武林女子。” “西武林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和我交好的那几名西武林之人也不愿告诉我。”唐灵答道。 唐麟看人差不多齐了,说:“所罗门王圆桌骑士凯,与高阶魔导士喀秋莎,欢迎,幸会!我听说,凯骑士日前东征高丽,大胜归来,高丽诚服,所罗门王朝布武天下,想必可期。” 凯骑士精通汉语:“客套的话省下来吧,我是授谬兹卡堡,音爵大公所托,这次拜访,是专门解决唐门悬而未决的西武林顾问之事。” 唐门子弟窃窃私语,不少人道:“历来唐门不设顾问,已被所罗门王朝默许,没想到还是不能长久。” “儒门、蜀山都难逃此制,唐门是不能免啊。” 凯骑士道:“所罗门王建制以来,释、道、儒都增设了顾问一职,以期与王朝增进沟通,共同发展,相互弥补,唐门顾问一直闲置太久,不利于王朝发展,音爵大公认为,是时候设置一名顾问了。”他右手一抬,接着说:“这位喀秋莎魔导士,学识渊博,修为高深,由音爵大公亲自推荐来担任唐门顾问,列位,可有意见?” 一席话咄咄逼人,根本不是来商议的态度,唐门子弟纷纷不忿。 唐麟道:“凯骑士,唐门不设顾问,乃昔日归顺后助力所罗门王建功筑业,所罗门王赏赐的特权,如今草率收回改制,恐怕不妥。” 帐内的瑶池夫人依然不作任何声响,只看见缕缕白烟缓缓飘出。 唐凌也冷然道:“不知增设顾问一事,可是所罗门王的谕旨?” 凯骑士道:“这你们无需多管,只听从音爵大公之意便是了。” 唐凌、唐麟、唐灵、唐蛉四人都看向帐内,希望瑶池夫人拿个主意。但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帐前的男童依旧缓缓摇扇,女童也照顾着香火。 唐麟道:“既如此,恕难从命。” 凯骑士早料到事情不会太过轻松,桀笑道:“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唐门不设顾问,是所罗门王亲授,能改变的,也只有所罗门王的旨意。”唐麟回答:“如见到所罗门王御旨,唐门只管从命。” 凯骑士道:“长子轩昂麒麟,名不虚传。不过,据我所知,你并不是唐门家主。” “家父云游在外,还未回归唐门。” 凯骑士仰天长笑:“云游,是失踪才对吧,唐门近日不也在筹划决策着家主继承人吗。既然家主不在,你所说的,还有公信力吗?” 凯骑士目光逼视:“还是说,你就是唐门下任家主?” 唐门家主一词极为敏感,唐门上下一片猜疑骤起,众说纷纭,现在唐门事务,都由家主一脉分管一块,互相谁都不服谁,明争暗斗,暗潮汹涌。 唐灵急得犹如热锅蚂蚁:“太奶奶怎地还是一言不发。” 此时座上一名健硕孔武、目光精炯的武士高声对唐麟说:“大哥,增设顾问,我看乃大势所趋,请你和各位兄弟再思量清楚。” 唐灵凑到卫哑白耳边:“他是我五哥,唐林,森林的林。” 卫哑白道:“我又没问,你说这些干嘛。” “嘻嘻,我以为你很想知道呢。” 唐凌阴森森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五哥,你小心说话。” 唐林与唐麟、唐凌二人非常不对付,大声道:“正是非同小可,才不能草率拒绝,川蜀历来归属音爵大公管辖,拒设顾问,恐给唐门找来祸患。” 近日到场的唐门家主一脉,算上唐林,也就只有五人,唐林朝躺在躺椅上的唐蛉说道:“十三弟,你的看法如何?” “咳——咳——”唐蛉不住咳嗽,缓缓道:“我的意见,无足轻重。” 就在此时,照顾香火的女童走近帐前侧耳听了一会,转身朗朗道:“十三少爷,太奶奶问你话,让你说说你的意见。” 林珑不禁把目光投向唐蛉,唐蛉也朝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他只得道:“既如此,我也直说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七十五章 顾问(二) http://.biquxs.info/ 唐蛉道:“我以为,增设顾问并无不妥。” 一言出,唐麟有些怒山眉山:“十三弟如此说,必有考量。” 唐蛉言:“川蜀三绝,潇潇雨歇。音爵大公统辖一方,看重的多半是唐门、风雅堂以及蜀山的安定,三绝若没有设齐顾问,所罗门王自然没有认定川蜀已趋平稳。因此近年来,川蜀的税收是神州最严苛的,若遇上王公诞辰、婚禧,要求进贡的礼品川蜀也是最贵重的……可以说,川蜀百姓的生活,是因为得不到所罗门王的信任而低了一等。早设顾问,其实是造福川蜀子民。” 唐林哈哈笑道:“十三弟,难得你的意见与我相同,说的很好。” 难怪唐蛉深得瑶池夫人喜爱,设置顾问,唯有他联想到了民生之计,看来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唐林接着问唐灵:“十九妹,你的意见呢?” 唐灵忙道:“问我做什么,唐门历来又没有多数表决的传统。” “我问你,你便答。” 唐灵一脸为难,悄悄问卫哑白:“我该怎么答啊。” “你这么机灵,问我做什么。” “那我就胡说八道了。”唐灵接着高声道:“我反对十三哥。” 唐蛉咦了一声:“十九妹,你……” 唐灵嘻嘻一笑:“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为了给朋友出气,只有反对了。” 唐蛉疑问道:“我何时开罪了你的朋友。” 卫哑白暗自伤脑筋,这个节骨眼了唐灵比自己还能瞎搞。 唐林喜不自胜,连声赞道:“说得好,十九妹。” 凯骑士不耐烦道:“你们唐家连一个能定主意的人都没有吗,是不是要唐门上下都发表一下看法,好啊,在场的人,每个人都说一句可好?” 凯骑士多看了一眼帐内,仍然无半点动静,瑶池夫人无动于衷,分明就是瞧不上西武林一行人,仍由唐门子弟七嘴八舌讨论个没完,若不是念她一代先天,早就与之争锋相对了。 坐在身边的喀秋莎魔导士,此时突然抬手打了个响指,红袖招处,掌中燃起一团明火,焰苗扑凌炽盛,引得众人一惊,这高傲的魔导士似乎要当庭发难了。凯骑士虽然气势凌人,但也不想这么快把关系弄僵,也劝道:“魔导士,事情还没到——”话未说完,喀秋莎挥手一指,那火球飞离脱手,砸向下首人群,目标竟然是—— 卫哑白反应不及,棉袍领帽被明火砸中,一股力量牵引,将袍子剥离卫哑白,掉落在地,当场烧了起来。 喀秋莎词句清晰的说道:“中原之人,不配穿魔法使的法袍。” 场面陷入尴尬。 凯骑士知道喀秋莎是顺便立威于唐门,配合着大声质问:“此人是谁,如此大胆,冒充魔法使!” 唐灵不忍直视这个场面,举手道:“是我给他袍子的。” 喀秋莎瞧了卫哑白一眼,立即又收回目光,道:“是谁将法袍给出去的?” 她身后的魔法使一众各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没人出来承认。 凯骑士圆场道:“此事我们回去再调查,堂下的,你受何人指使冒充魔法使?” 唐灵往后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动作:“请你自己解释。” 卫哑白心想我靠你这丫头片子,临重要关头就把我出卖了。 他此时易声丸的作用还在,高声说道:“我来求见瑶池夫人,替我老婆求诊。” 一个男儿的声音如同柔弱女子,唐林听完扑哧一声没忍住,哈哈笑道:“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凯骑士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的声音怎么回事啊!” 唐麟大概猜得几分:“十九妹,是你的易声丸的效用吧,胡闹……此人非我唐门子弟。”唐麟看着卫哑白问:“前几日,唐门外宫位机关触发,是你所为吧?” 唐凌起身,慢慢走近卫哑白:“能躲过层层机关混入唐门,你不简单。”他伸出手道:“我机关手唐凌,倒要领教。”他的手带着一副复杂危险的机关手套,五指伸出锋利刀锋,随时很可能出手。 瑶池夫人前的女童又说话道:“夫人问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夫人又是谁?” 丘瑶池问话,唐凌也只得收起机关手,坐回原处。 “我叫卫哑白,我老婆就是她,林珑。”卫哑白拉过林珑道。 林珑慌不迭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红着脸辩解道:“你又胡说八道了,我何时成为你的妻子。”她忙向唐蛉瞧了一眼,只见他躺在长椅上,仍旧温柔一笑,看着自己。她更紧张道:“我和他只是……” “好啊,我为你犯险闯唐门,你居然翻脸不认人了。”卫哑白胡搅蛮缠道。 凯骑士被吵的头都大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来人,给我拿下,我要抓回去严加审问!” 圆桌骑士当庭执法,卫哑白又不是唐门之人,因此唐门子弟也无动于衷,几名盔甲士兵蹬蹬蹬走上来,就要扣住卫哑白。 卫哑白忙道:“且慢。” 凯骑士道:“有话说?” “我和兰斯洛特是好友,你可不能抓我。” 凯骑士一拍桌子:“张嘴就来,兰斯洛特高傲不群,怎么会和中原之人结交?” 卫哑白上前一步:“我可没有瞎编,我前些日子在大宛见过兰斯洛特。” 士兵已将他团团围住,凯骑士忽然制止了他们:“你在大宛见过他?” 兰斯洛特出使大宛一事,寻常之人根本不会得知,他这一言,倒是让凯信了两分。最年轻、最深受大家喜爱的湖上的兰斯洛特,出使大宛后突然与所罗门王朝断了联系,许久没收到传令官的消息,又比预定回朝的日期晚了许久,朝中不少人议论纷纷。原本以为就此杳无音讯,没想到在这里有了消息。凯骑士连忙道:“快说,你是如何遇见的?” 卫哑白见他神色匆忙,心知有戏,自己性命无虞,道:“湖上的兰斯洛特,还有一个矮子麦格尼,魔法使莉莱……啊不是,魔法使玛格丽,前往大宛,去迎娶——” 凯骑士忙止住:“停,去大宛干什么你就别说了。” 喀秋莎此时发话道:“你见过我妹妹?” 妹妹? 卫哑白突然记起,莉莱曾说她有个火系的魔导士姐姐,原来就是她? 他装模做样道:“哦,原来你就是玛格丽常常提起的,魔法修为高她一千倍,美貌胜过她一万倍的姐姐?” 也不知道这么明显的奉承有没有作用,喀秋莎高傲的调门稍稍低了两度:“玛格丽、兰斯洛特与麦格尼,在大宛如何了?” “不是很好,我们在大宛受到伏击——” 凯骑士怒道:“大宛之人敢如此嚣张?” 唐麟开口道:“原来你昨日所言,书香风雅堂沐云冠在大宛袭击西武林骑士,并非故弄玄虚。” 凯骑士倒是愣住了,儒门的人跑去大宛袭击骑士,这不是明显在造反,而且与大宛结亲一事并没有让中原势力知道,其中原委看来光怪陆离,怕不是这恶心的娘娘腔在诈他,问:“是这样吗?” 卫哑白心思流转:“确实如此,不过有惊无险,兰斯洛特受了点伤,麦格尼就有点惨了,断了一只手,按了个铁钩假肢,他们与我分别后就回西武林了,应该不日就回去了。” “我妹妹如何了?”喀秋莎很是疼爱自己的妹妹。 “玛格丽很乖巧,我和兰斯洛特都将她照顾得很好。” 喀秋莎怒道:“你离我妹妹远点!” 凯骑士道:“你的声音能不能变回来?” 唐灵代为答道:“不能,等六个时辰后自然会解。” 凯忍住心中恶心:“你说风雅堂三席沐云冠袭击了兰斯洛特,这个指控非同小可,谋反罪名,可不是你轻易就给别人扣上的。” “你若不信,请来沐云冠以及兰斯洛特,我们当场对质便是。”卫哑白理直气壮,不依不饶。 凯骑士看他没有半点心虚,不似作伪,兹事体大,这可不是能当场决断的事情,便道:“我且信你是兰斯洛特好友,若是日后发现你有半句谎言,严惩不贷!”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凯骑士有点掌控不住,暂且挥手让士兵都退下:“等过几日,我再来找你问话,接下来,闹了半天,唐门是否该给一个答复了?” 焦点又被他拉回顾问一事,卫哑白明白他暂时脱险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七十六章 瑶池夫人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退回人群中,恢复看戏的姿态。事已至此,他判断瑶池夫人应该会有所回应了。 果然,持扇男童忽而停止摇扇,与女童到帐前作了一福,施施然离开了。唐门子弟见状,纷纷起身,双手作揖,弯身鞠躬,整齐划一肃穆道:“恭迎大贞通慧先觉唐丘瑶池夫人。” 不愧是顶级先天,排场宏大,卫哑白顿感压力傍身,想要抬头观看帐内情况,头颅却丝毫不得抬起,似有人扼住自己脖颈一般。 凯骑士与喀秋莎也感受到了无匹的功体人元,秉直心神,凝元专注,凯开口道:“好一个大贞通慧先觉,凯今日领教了。” “诸位——入座——”帐内传来玉砌一般的女声。 压力顿消,卫哑白猛地抬头,一阵头晕目眩,差点站立不住,唐灵从背后扶住,取笑道:“原来你一点修为都没有,要是太奶奶再端着身份久一点,你的小命估计就没啦。” 卫哑白强忍胸中翻涌,问林珑:“你怎么样?” 林珑看他脸色苍白,冷汗直流,担心道:“我没怎么样啊,倒是你怎么脸色这么可怕?” 唐灵轻轻拍着卫哑白的背:“十三哥给的信物能清心正气,太奶奶的功体修为还伤不着林姐姐。”说着从袖里拿出一块金色手帕给他擦汗。 众人领命回座。 是刚才的压力让我头晕了吗,为什么瑶池夫人的声音一点都不显苍老,反而有点迷诡魅惑,让人心动?卫哑白问唐灵:“你太奶奶多大岁数了?” “一百三十多岁了吧。” 卫哑白倒吸一口凉气:“成精了这是。” “莫要胡说。”唐灵警告说。 帐内伸出的细长烟杆,徐徐吞云吐雾,瑶池夫人在帐中说道:“唐门可以设置顾问。” 卫哑白再次确认,女声慵懒而庄严,腔调圆润,让人心神向往,但决计不是苍老老妪的声音,他不禁遐想着瑶池夫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唐凌起身道:“先觉,请——” 瑶池夫人打断道:“勿要多言,领命。” 于是唐门子弟整齐答道:“领会先觉之命。” 凯满意的点头:“很好,瑶池夫人够爽快。” 帐中的声音道:“别高兴得太早,魔导士要想任唐门顾问,也需要些本事才行。” 喀秋莎站起来,高挑的身姿引人注目,栗色的饱满长发轻轻舞动,她高傲地说道:“谁都可以上来挑战我的魔法。” 瑶池夫人说:“不要急,我并不是请你和我唐门交手。” “那要如何?” “你若能助唐门擒拿一眼六道·阅神机,顾问一职,你大可拿去。” 凯骑士陷入沉默,阅神机之名他听过几次,是西武林追捕令赏金榜第十位,听说占卜神算台还打算招他投诚,十分难缠棘手。 喀秋莎问:“你们有阅神机的下落?” “也是日前探知。” 喀秋莎道:“便依你。” 凯担心道:“魔导士,你本不必如此。” “岂可教中原之士看轻魔导士之名。” 瑶池夫人说:“五日为限,期间,就请魔导士住在唐门,不可借用西武林任何助力,然唐门上下必尽力协助,尔等放心。” 凯当心其中有诈,再劝了一次:“魔导士,不如回去禀报音爵大公。” 喀秋莎倔强道:“不必,就这样定了。” 凯右拳拍左手掌心上,恨恨不已,万没想到此事会如此收场。卫哑白暗中钦佩,这瑶池夫人假他人之力捉拿阅神机,无论魔导士成功与否,她都不会有亏,手段高明,值得学习。 “既然说定,凯骑士,带着你的手下,离开唐门吧。” 凯起身道:“魔导士,中原之人诡诈,你万事小心。”他朗声道:“倘若让我知道里面有什么诡计机关,唐门上下定不得安宁!”说完带队缓缓走出明理堂。 “其他人也退下。魔导士、卫哑白,你们两个留下来。”瑶池夫人道。 喀秋莎和卫哑白对望了一眼,很快就将各自目光挪开了。 唐灵拍了拍卫哑白的肩膀:“小白,祝你好运。”说完她居然拉起林珑的手走道:“走,带你去找十三哥。” 死丫头,分明是故意气我,卫哑白心里哭笑不得。 唐麟原本想多言几句,但看来事实已成,断然不会再改,拄着黑铁麒麟杖,缓缓离开。 多余之人退出明理堂后,三人沉默了许久。 卫哑白不知怎么搞的,十分紧张,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唉——”帐内一声轻叹,一股气劲从帐内飞射而出,打在明理堂大门上,哐啷一响,门被打合关闭。 此时纱帐缓缓掉落,瑶池夫人露出了她的真容。 “哇——塞——”卫哑白无可救药的呼了一声。 喀秋莎高傲的脸上,也挂出一分讶异。 纱帐落下,一位妖娆至极、惊人动魄的绝世尤物,慵懒的躺在床上,长发铺满整张床面,拖在地上,她穿着极为暴露,几乎就是两三块紫色布匹简单包裹,洁白丰满的大腿大胆的横在长发上,腰肢如蛇般缱绻,胸前曲线傲然坟起,吸人眼球,凤眸中眼波流转,妩媚横生,卫哑白不由得捂住心口。 这谁遭得住啊—— “卫哑白——”瑶池夫人道。 “是,晚辈在。” “哈,你的声音比我还娇嫩。”瑶池夫人吸了一口烟,朝卫哑白吐了一口,顿时让他意乱神迷,把持不定,卫哑白咳嗽道:“不知太奶——不知瑶池夫人有何吩咐,咦,我的声音恢复了?” “十九妹的那点把戏,我还破不得吗?” “是。” “卫哑白啊,我和魔导士,谁更漂亮?” 卫哑白摆出了黑人问号的迷惑神情:“excuseme?” “回答我。” 这什么鬼问题,特意把我留下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急,我好好看看。”卫哑白丝毫不惧,朗声回答。 喀秋莎脸色难看,不愿正视卫哑白。卫哑白还真就细细品了一下:“前辈,您更漂亮些。” 喀秋莎皱眉不语,白皙的手掌攥成了拳头。 “呵呵,你说的可是真?” 卫哑白作揖答道:“现下是前辈您更漂亮,再过几年,当是魔导士更美。” 瑶池夫人哦了一声:“怎么说?” “魔导士此人,太过傲慢不驯,少了前辈的柔软,不喜妆束,少了前辈的娇艳,若能——” 喀秋莎怒极:“住口,需要你这轻佻无耻之徒来对我评头论足吗?” 瑶池夫人啧啧两声:“卫哑白,你可知道我为何留你?” “不知。” “留下你,是为了有人能扶魔导士出去。”瑶池夫人话刚说完,突然发难,放下烟杆,周身紫光一盛,一跃而出,右掌纳元推出,一瞬之间,打在喀秋莎肩上。 喀秋莎从一开始就十分警惕,但瑶池夫人出手狠辣迅速,她竟躲闪不及,吃了一掌,内元大乱,嘴角渗血,整个身子打在门框上,门框应声断裂,木屑纷飞。 一掌过后,瑶池夫人掌捏做指,要再给一击。喀秋莎不会顺她心意,右手打了响指,朱唇轻启,念了一句咒语,所倒之地热气腾腾,一条长龙形火焰居然自手指间破空而出。 “卧槽,龙破斩?”卫哑白叫道。 瑶池夫人赞了一声:“不错的魔法。”挺身向后跃起,躲过此击,一片炫目的赤炽火焰腾起,明理堂的大床立时烧起,腾起黑烟。 瑶池夫人旋身舞动落地,喀秋莎又是一个响指,瑶池夫人着地之处崩裂冒烟,砰的一声火花四暴,丘瑶池尖啸一声,运元抵抗,还是由于爆炸被震离原地,耳中嗡嗡作响。“好手段,魔导士,我倒是轻看你了。” “这是光击阵?” 卫哑白问:“你是不是还会一招魔法,释放出一束能量极高的闪电?” 喀秋莎抬起受伤的左手,两手一起打了一个响指,瞬间双手噼里啪啦汇集出极大的电能。瑶池夫人笑了一声道:“怎么会让你得逞。” 刺—— 喀秋莎躺右手,左腹感到一股钻心地疼痛,再无力施法了。 掉落地门框木屑,突然如弓箭一般,从地上射出,穿透了喀秋莎。 “这是给你上一课,不要轻看了唐门。”瑶池夫人淡淡说道,目光无情且凶狠。 不过这也只有一瞬间,她又恢复庄严慵懒的腔调:“卫哑白,抬她出去休息吧。封你右手,让你无法全力施法捉拿阅神机,也算对你的考验了。” 卫哑白说:“前辈,我有一事不明?” “快说,我现在比较烦。” “你这么吊打西武林之人,足见先天级别的人个个出神入化,为何神州还会沦陷?” 瑶池夫人嫣然一笑:“个个手能通天是不假,然而各自为政,不愿齐心,谈何守护河山?” 卫哑白道:“懂了。”他拉起喀秋莎的手,想要扶她。喀秋莎怒道:“别碰我!”说完捂住流血不止的腹部,挣扎着站了起来,却没办法稳住,一把倒在卫哑白怀里。 “我可是先天,说你得被扶出去,你就得被扶出去。” 卫哑白扶着喀秋莎,点头道:“厉害厉害,我们先走了。” 瑶池夫人看着两人一晃一晃的出门,运元化物,手上多了一本书,封面写着《天权神曲传》,她翻了几页后跟孩子一样笑了一声:“一点修为都没有,还能是天权神曲星,这书在扯烂吧?”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七十七章 捉拿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左手搭在喀秋莎腰间,右手拉着她手臂环住自己,扶着她走出明理堂,门外护卫紧忙呼道:“堂内失火了,快取水来!”纷纷奔走,乱作一团。 喀秋莎断断续续恨道:“这笔帐,我一定要讨回。” “说实话,你也算蛮拼命的了,丘瑶池明显设套针对你,你想也不想就往里跳。” “凯说的对,你们神州之人诡谲狡诈,卑鄙无……”腹部剧痛钻心,她银牙咬着下唇忍住不哼。 卫哑白左手已经沾满了殷红,意识到喀秋莎流失过多鲜血,先拖着她到客房,扶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喀秋莎额间不断冒着细细的汗珠,吐气如兰,瞳孔不住放大收缩,若再不管,可能要失去意识,卫哑白问:“你身上有伤药吗?” 喀秋莎勉强微睁着眼,摇了摇头。 两人束手无策时,唐灵背着一个包袱走进客房:“我就知道,肯定得带伤药来看你们。” 卫哑白长吁一口气:“我以为你还和恐龙姐待一块呢,来的正是时候。” 唐灵打开包袱,里面全是瓶瓶罐罐,灵丹妙药,她笑道:“我以为小白你也要挨打呢。” 卫哑白后怕道:“你那老祖宗留我下来是要扶她出来。” 唐灵走上前伸手扒了一下伤口,喀秋莎疼的尖啸一声,唐灵安慰道:“稍稍打穿了你的脾脏,不过不打紧,有我在你死不了。”她看了卫哑白一眼:“便宜你了,把她衣服脱了。” 喀秋莎惊道:“你敢!” “不脱衣服,我怎么上药,太奶奶的修为所伤,你还敢怠慢,有几条命够你倔的?”唐灵命令道:“小白,动手,我抓紧时间配药。” 卫哑白安慰道:“医者仁心,请魔导士不要见怪。” 喀秋莎见两人一唱一和,白脸黑脸唱的齐全,卫哑白两只手跟豺狼一般伸过来,慌得闭上了眼睛。卫哑白也不敢放肆,几乎是用手指甲拈着扣子,解开了她的外裳,只看的一块乳玉般的雪白横陈,上面有着三个不规则的伤口,鲜血直流。 唐灵瞧了一眼,哇了一声:“好白呀。”她拿着一个罐子,倒了好几种粉末,小药杵不停地捣:“再脱一层,肩膀上也有伤。” 卫哑白哦了一声,伸手要托起喀秋莎,想了一番,还是拿来一把剪子,顺着领子沿线剪下,露出香肩,只看得一片淤黑散在莹玉般的肩头。喀秋莎觉得喉间干涸,疼痛难当,羞怒不已,意识恍惚间,不禁呻吟起来,胸前双峰起伏,最后一抹胸衣也是紧绷欲裂,卫哑白心痒难当,唐灵坏笑道:“好看吧!” 卫哑白弹了她一脑壳:“你怎么跟个猥琐大叔一样。” 唐灵稀奇道:“你占了便宜还卖乖啊。悄悄告诉你,她伤势才没那么严重,我骗她让你脱衣服的,哈哈——” “小魔头,我服了你。” 唐灵配好了药,取出一块很长的绷带,将药抹在上面,细细给喀秋莎肩膀、腹部和手臂包扎,系着绷带时说:“给你配的药不会让你太疼,清凉舒爽,近几日你切记不可暴怒上火,不然伤很难痊愈。我稍后再配几记一样的药,你有力气之后,就自己换药。” 喀秋莎性情高傲,今日之辱如同噩梦,气得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唐灵看血已止住,包扎完毕,拉过被裘给她盖上:“自己好生休息,小白应该会照顾你的。” “喂,凭什么要我照顾她?” “你不乐意啊?” “西武林的人我才惹不起。” 唐灵收拾起自己的药瓶,笑道:“你连太奶奶都敢说成精了,还有不敢惹的吗,你别以为她听不到,说实话,你没死我都觉得奇怪。” “话说回来,那位老祖宗一百三十多岁,怎么还如此……”卫哑白双手比划了一个婀娜多姿的样子。 唐灵见怪不怪,说道:“若很早修到先天境界,自然可以驻颜有道,年青时期可以持续很长的时间。” “这也太夸张了些吧。” “太奶奶是川蜀第一位先天,你还真少惹为妙。” “那她为何不直接当家主得了?” “你有所不知,太奶奶是唐家高祖的次女,世家现在既然是高祖长子一脉传承,她自然也无资格再争。”唐灵道:“而且她老人家超然世外,性情乖张,根本不喜人间烟火,若不是父亲失踪两年,她也根本不会回唐门主持大局。” 唐灵和卫哑白走出客房,生怕打扰喀秋莎休息。卫哑白拉上门,继续问道:“唐门家主是如何失踪的?” 唐灵道:“不知道,两年前,父亲在唐门举办了一次家宴,在唐门中留下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家主继任者,出于唐麟、唐鳞、唐蛉、唐零、唐绫之一],次日便再也寻不见了。” 卫哑白听得云里雾里,这到底是那个ling字。 唐灵神往道:“那次家宴,是真正一家团圆,大家欢喜开心的一次,只是……” 卫哑白安慰道:“不要太伤心了。” 唐灵摇头道:“那倒不会,父亲一直瞧不上我女儿出身,对我和娘都十分冷淡,只是偶尔看得我娘顾影自怜,思念父亲,我会有些感慨罢了。” “家主失踪前,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唐灵否认道:“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留下石碑,指明继承人候选,然后消失不见。”卫哑白陷入思考。 唐灵问:“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只是奇怪,家主这个举动不是明着要让唐门内斗,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唐灵不可思议的说:“你是说,父亲是故意隐藏行踪,他何必如此?” 卫哑白两手一摊:“我连你这小魔头心里想什么都猜不到,又怎么会知道家主葫芦卖的什么药?” “对了,你和太奶奶独处的时候,说没说求诊的事情啊?” 卫哑白一拍额头:“靠,都被你老祖宗吓尿了,我都忘了。” 唐灵刚要取笑,秀眉一蹙,尖声道:“小心。”空气中泛起一阵呼啸,三点流星飞芒朝卫哑白打来,唐灵用劲拉走卫哑白,只见流星落地,立时爆炸,硝石硫磺味道四起,虽然躲开,但爆炸炸的卫哑白脑子一片混沌,狼狈不堪。 “咳咳——”卫哑白听觉受损,只看到唐灵给他比划趴下的姿势。 干,还来? 卫哑白纵身一跃,趴在地上,只听得身边又炸起一片霹雳火。 唐灵赶紧挡在卫哑白前面:“九哥,你这是干嘛?” 机要处责令,机关手九子唐凌? “此人胆敢擅闯唐门,我得拿下审问。”唐凌端坐在屋檐上,机关手咯吱运转,神色带杀,冷冷说道。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七十八章 淬炼过的身体 http://.biquxs.info/ “小白不是坏人,只是上唐门求诊而已。”唐灵伸开双臂,将卫哑白护在身后。 “唐门外层机窍关卡九九八十一重,这名卫哑白当日只触动了宫位机关,足以证明他对我门机关部署了如指掌,居心叵测。”唐凌左手运元化出一个寒铁面具,戴在脸上,犹如鬼魅无常,右手机关亮出虎指刀锋:“还不束手就擒。” 唐灵从腰间拿出一柄六寸长雪亮无比的匕首,开刃狭细,闪耀着太阳般的红光。 “嗯,亮出[不妨刺],十九妹,你是要帮外人与我为敌?” 唐灵化元于[不妨刺],捏诀起手,坚决道:“我不许你伤他分毫。” “让九哥验收下你的修为。”唐凌两步从房檐跃起,灰色披风鼓起滑行,犹如蝙蝠,机关手突地一声,暴长数尺,虎指刀锋一张一合,只取卫哑白面门。唐灵手执不妨刺直撄刀片,刺尖抵住机关手掌心,咬牙坚持道:“你快走。” 卫哑白看到这机关手能长能短,随意甩动,跟血滴子一样可怖,担心道:“你是不是打不过他,不要勉强。” 唐灵左手撑住右臂,向侧边一躲,机关手掠过脸颊,直直插入地面,小道石板破絮般飞舞,激起砂石一片。唐灵吼叫着蜂起踏上机关手的锁链,扬起不妨刺刺入链孔,清啸一声:“给我下来。” 唐凌披风舞动,犹如双翼横展,但还是受力下沉,干脆加重气势,一式泰山加顶,左手化出三枚金针齐齐发射,右臂将机关手撤回,指锋借着下坠速度直取唐灵下腹。 三式连环,毫不犹豫。 卫哑白担心喊道:“小心。” 唐灵知道非同小可,捏紧不妨刺,催动神兵机关,不妨刺刃尖感应化长,犹如一条多缕鞭鞘,鞭身芒刺丛生,围成一个圆弧护住自己,三枚金针随着叮铃三声弹开,碎成两段。机关手抓住了不妨刺鞭刃,向回猛拽,唐灵身法灵巧有余,力道不足,空中一个踉跄,身法丕变,一脚踢中唐凌胸口,口中道:“收!” 不妨刺鞭刃消失,恢复成六寸尖刃,唐凌吃了一脚,毫无影响,拍了拍胸前的尘土。 唐灵单膝落地,向前滑了两步,才止住身形。 “[几声凄厉,几声抽泣,蚍蜉撼树谈何易。正西风落叶入寒窗,多少事,从来急。]”一声诗号牵动三人视线,小道石桥另一头,林珑推着木车,缓缓而行,唐蛉手执白纸扇,说道:“唐门府邸,子弟严禁动武,你们是在藐视门规威严么?” 唐灵气道:“就是九哥先动的手。” 唐凌冷道:“机要处执法,你横加干涉,就是不对。”他看了眼卫哑白:“是好汉的,便挑一样趁手的兵器,与我战得几合,躲闪在我十九妹身后,不怕人笑话吗?” 唐灵道:“他根本半点修为都没有,你要他如何跟你这个无常脸机关手对上几回合。” 林珑神情流露出关切,焦急问道:“卫哑白,你没受伤吧?” 卫哑白看到她仍和唐蛉在一起,心里总有个结,不想搭理林珑。 唐蛉道:“九哥,此人终究是西武林骑士之友,若伤了和气,恐怕不妥。” 唐凌犹豫了一小会,仍说:“一面之词,不可轻信,待我将他拿下,问讯之后,方能水落石出。” 手中的不妨刺锃亮了一下,唐灵道:“那你还是先问过我吧。” 林珑向唐蛉言道:“我与卫哑白真的只是为了请瑶池夫人问诊,并没有其他目的。” 卫哑白听言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他原先已有数种对策,但林珑替他向唐蛉求情时,各种方法,也不想再尝试了。 他握住唐灵的手,让她收回不妨刺:“罢了,让我跟他去吧。” 林珑急道:“你这是干什么?” 唐灵察觉到其中的微妙之处,慌道:“你这呆子,现在是你赌气的时候吗?” 卫哑白无所谓道:“你又打不过你九哥,还有其他方法吗。与其受人可怜,我还不如坦然配合机要处的调查。” 唐凌脸上的无常铁面收回不见,机关手也背在身后,漠然道:“这才有些男儿气概。”他左手化出一副钢圈,朝卫哑白扔去,钢圈一组五个,靠近人时,张出锋利刀片,自动开合,箍住了卫哑白双手双足四腕,和脖颈一环,五圈闭合后,唐凌又甩出一道锁链,链端分五叉带钩,扣住五圈。 唐灵气道:“你凭什么现在就给他上[刀锁]?” 唐蛉皱眉道:“刀锁内圈刀片会缓慢绞动。唐门机关,就是宗师修为,也难以抵挡痛楚,你对普通之人上刀锁,太过残忍。” 唐凌一拉锁链,卫哑白只得上前几步,冷然道:“跟我来。” 林珑离开唐蛉,跑上前去,声音带着哭腔埋怨道:“你疯了你,为什么要这样?” 卫哑白看着林珑娇俏的颜,此刻居然如此陌生,叹气道:“也许这个世间的道路,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了。”一句独白,由衷而发,林珑这才明白,原来卫哑白想与她分道扬镳。 她落下泪来:“你……是认真的?你当真以为我与唐蛉……就要弃我不顾,是吗?” 卫哑白看了一眼唐蛉,拱手道:“林珑身上的顽疾,请十三少你费心了。” 唐蛉默不作声,两根手指捋过耳边的白发,欲言又止。 “卫哑白,你浑蛋!”林珑气急,顿时觉得卫哑白、唐灵、唐蛉的目光刺眼,看得她无地自容,扔下众人逃开了。 唐灵收起不妨刺,沉重道:“刀锁有让你难受吗,你还撑得住吗?” 卫哑白跟没事人一样:“啊,说起这个,我还在奇怪,刀锁内圈的刀片不太灵啊,我只觉得它在给我挠痒,怪舒服的。” “什么?”唐灵上前确认,仔细看见,果然刀锁的刀片虽然缓缓绞动,但卫哑白皮肉不曾伤得分毫,连皮屑都不曾掉下半点。 若是普通人,此刻早就鲜血淋漓,痛苦难当了,这卫哑白,看起来没有半点修为,是如何承受住连宗师都难以抵挡的刀锁?唐蛉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 唐灵得意的笑道:“小白,看不出来你还蛮有一套的。” 卫哑白原也不解,回忆起在小宛国的一番奇遇,心想:“在金沙河底炼金大殿中,撒旦曾经把我丢到炼金炉里,莫非我受到次级贤者之石的淬炼之后,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这刀锁才伤我不得?” 唐凌心中一片震惊与疑云,从来没有别人在刀锁之下还能谈笑风生,他顿感颜面尽失,只得拉扯着锁链:“随我去机要处吧。” 唐灵喊道:“九哥,若你敢对小白施加酷刑,我必加倍讨回。” 这小丫头古古怪怪的,对朋友却是真能仁至义尽,卫哑白内心稍暖,原本先前焦躁和怀疑正啃噬着他,和唐灵相处时,才有些许脚踏实地的感觉。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七十九章 古今绝笔,天下封刀 http://.biquxs.info/ 唐门腹地,在大道交汇处,有一座很大的石砌屋,窗子都朝西开,石屋的门却是朝北,其他三面都挖了一条深沟,沟的深圈有道浓密的刀剑篱,四仰八叉地竖着各种残旧破败的兵器,仿佛在诉说一段段不为人知的秘辛。 卫哑白被唐凌拉到石屋前,一列唐门子弟持刀把守,石屋门上有黑铁石匾额,书着[机要处]烫金大字,左右石柱各刻一联,上联是“逆汗青古今绝笔”,下联是“哭侠客天下封刀”。此联气势万千,霸道十足,卫哑白道:“古今绝笔,天下封刀?唐门机要处口气也太狂妄了。” “多数妄言的狂徒,也都被机要处捉拿了。”唐凌机关手一摆,持刀守卫神色严肃,开道迎接。 机要处内分三块重地,第一就是朝西的文书办公区域,唐门子弟络绎不绝,进进出出,交换着唐门府邸内外的情报,输送着重要的传令文书,因为是正常办公的所在,因此都有凿窗通气引光;二是机要处武器储备库,也兼任着唐门暗器雏形设计的所在,只有少数机关师举着灯火在里面走动;第三是审讯问责之地,暗无天日,犹如水牢,犯唐门门规的子弟,开罪唐门的别派之徒,亦或是冒险混入唐门的外来分子,都会被抓来私刑审问。 卫哑白被带入刑审间,只见得里面多是衣衫褴褛,浑身伤口的受刑之人,大多被折磨得有气无力躺在铁牢内,精神涣散。稍有气力之人,皆正受着酷刑拷问,苦不堪言。 他看到了同是带着刀锁的受刑者,背上插着一块木牌,用血字写着罪状“叛师门、辱新妇”,受刑者四肢与脖颈皮开肉张,像是套着一张血网,刀锁机关不停绞动,受刑者不住痉挛哭嚎,看着人心惊肉跳。 卫哑白道:“私设公堂,滥用刑罚,不可谓之礼法也。” 唐凌道:“若以礼法来治,唐门早就灭亡了。” 昏暗中的刑审间走出一个满身是血,面目狰狞的屠夫来,圆圆的脑袋上只有一撮头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对唐凌问好道:“哈哈,九爷好,我刚宰了一个不肯说真话的兔崽子,看来你又送了一只过来。” “狂屠,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将刑审间弄得太过杂乱,上次你将刑架搞得到处是内脏,花了很久才收拾干净,若再这样,你就得自己清理了。” “无妨,只要能让我多听一会他们痛苦的嚎叫,我不介意打扫善后。”狂屠左手拿着铁钩,右手握着砍刀,朝卫哑白吹了一个口哨:“这小子修为不错啊,刀锁之下,居然一点外伤都没有。” 唐凌摇头道:“错了,他绝无半点修为。” “哦?”狂屠摸了摸三层肥腻的下巴:“这就有趣了,来,让我看看。” “帕吉,你要看可以,先去洗个手好吗?” “你叫谁胖子?”狂屠拍了拍肚子:“我只是骨架大,并不肥胖。” 卫哑白斜眼道:“这话你自己信吗。” 狂屠放下钩子与砍刀,朝着卫哑白腹部打了一记重拳。 卫哑白鲜血和苦水一起从嘴里流出,肚内翻江倒海。狂屠将卫哑白按在墙上,右拳跟雨点一样落在卫哑白身上,散发恶臭的大嘴不住骂道:“金钟罩是吧,铁布衫是吧,不怕刀锁是吧,还不老实交代,你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唐凌一言不发地看着狂屠施暴,狂屠打得右手酸麻,不住喘气:“好小子,嘴巴和骨头一样硬,这么捶你居然都不说,好,你不说,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卫哑白连挨了十几拳,眼冒金星,感觉肚子都快被捶扁了,听他还要割舌头,忍痛破口大骂道:“丢雷老母啊,你这扑街,我倒是想说,你特么倒是问啊!我都不知道你要问什么,我说你姥姥啊说!” 狂屠瞪大眼睛,一脸刚明白过来的表情:“哦,嗷,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时激动,都没注意到我要问什么。”说完松开手,任由卫哑白跟烂泥一样滩在地上。 “帕吉,你在耍我是吧?”卫哑白揉着肚子,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唐凌道:“能硬生生吃下狂屠十几拳还不死,你的身体必不简单。” 卫哑白眼冒金星,听到这话,也就认定是次级贤者之石淬炼过的效用。 狂屠将卫哑白拎起来放在一张椅子上,客气道歉道:“真的对不起,我刚才的确不是故意打你的,我真以为我问过了,我这个人就是记性差,不信你问九爷。” 卫哑白摆手道:“我信……所以你到底要问什么?” 狂屠一脸愕然,不好意思的憨笑道:“我想问什么,我给忘了。” 卫哑白差点气得喷血,忍住道:“算了算了,我还是等人来吧。” 唐凌坐在他旁边,问道:“你还想等谁来救你?” “不是等救我的人,是在等审我的人。”卫哑白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哑白沉默了一下,问唐凌:“你看我像傻子吗?” 狂屠道:“不像,至少比我聪明得多。” 唐凌道:“说清楚。” 狭小的刑审间气氛变得极为凝固。 眼前的卫哑白收起了戏谑与玩闹,也没有了刚才与林珑争吵的失意,而是变得安静、沉着,犹如暴风雨将至一般的蛰伏。唐凌悄悄吸一口凉气,这是否才是眼前这小子的真实面目。 卫哑白道:“我在明理堂说过,我是西武林骑士的好友,正常人都会顾忌三分,而你却执意要抓我过来,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其中原因?” “……说下去。” “要与我谈话的,不会是你。” “不是我,那是谁?” “轩昂麒麟。”卫哑白面色阴沉,城府深不可测,纵然没有半点修为,唐凌此刻也不敢小觑了。 “咳咳——[逆汗青古今绝笔,哭侠客天下封刀]。”黑暗中传来铁杖慢慢杵地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踱步而来,只不过脚步一轻一重,是一个跛脚之人,正是唐门长子,轩昂麒麟。 “原来门上的对联是你的诗号。” “应该说,是极少有人知道的诗号。”唐麟道:“想必你也猜出,唐凌乃是我这一边的人。” 卫哑白道:“不顾投鼠忌器,那么审讯就只是掩人耳目,我推测,是有人想要私下与我对谈,观唐凌说话建言均以你为中心,就能知道是你想找我了。” 唐麟又问:“那你可知我找你何事?” “你想知道西武林去出使大宛的目的,也想知道沐云冠为何要袭击骑士一行。” 唐麟叹了一口气:“卫哑白,你是个聪明人,得亏你没有修为,不然我必视你为一大隐患。” “我又不跟你争唐门家主之位,何来隐患。” “谁能保证你不会相助于其他子弟?” 卫哑白想了一会,感慨道:“有时候我真好奇,权力这种东西握在手里究竟是什么感觉,能让骨肉兄弟如此争夺算计。” “若不去争,有些东西永远感受不到。”唐麟道:“你说的虽然不错,但我来的目的,由询问变成了求证。” “嗯?”卫哑白稍感意外:“难道你已经猜到原委?” “不是猜,而是有人告诉了我。” “谁?” “写词楼主。”唐麟答道。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卫哑白问:“他是谁?” 唐凌喃喃自语:“写词楼主,神州里仍在反抗所罗门王朝的势力首领,传说他的暗桩渗透各大组织,是西武林赏金榜头名。”他突然问唐麟:“他竟然现身与大哥你一会?” 唐麟摇头道:“写词楼主,我和其他人一样,只知道他叫凤凰台上忆吹箫,并没有见过他。大宛之行的原委,是有人用写词楼主作笔名,写了一本书。” 卫哑白疑惑道:“写书?” 唐麟道:“正是。这本书一夜之间居然印出十万册,流散在川蜀各地,肯定是暗中有人在谋算一桩计划。” 狂屠听得兴起:“我虽然不认字,但也好奇这是本什么书了。” 唐麟从袖袍内袋中拿出一本线装蓝封书,放在桌子上道:“就是这本《天权神曲传》。” 《天权神曲传》? 一夜之间流出十万册,这里面写的究竟是什么? 唐凌拿过书,翻开第一页,将看到的内容念了出来: “天权降世,神曲化于大宛,名唤卫哑白。”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八十章 登龙峰(上) http://.biquxs.info/ 狂屠听言,眼睛眨成一大一小,沾满血肉的双手转过卫哑白:“你会是天权?”他像评鉴文物一样十根手指不停的敲敲打打,琢磨道:“除了抗揍这一点外,也没什么不同啊。” 卫哑白头发都被他撩得乱草丛生,奈何打不过狂屠,只得问狂屠:“唉,我们言归正传,你说刚才说的这个,天权,他厉害吗?” 狂屠拍了一下桌子:“他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他真的是那种,那种很少见的那种,很神秘的存在,传说他的眼睛像绿豆,鼻子像头蒜,牙齿尖尖的,很恐怖,遗憾的是只是传说,没人——” 卫哑白不禁笑出声来,狂屠怒道:“你再笑什么。” “我想起好笑的事情。” “什么好笑的事情?” 卫哑白扑哧憋笑了许久,才忍住道:“算了,你又没看过美人鱼。还有,你觉得我长得像你描述的天权吗?” 狂屠大圆脑袋晃动否认道:“你肯定不是天权神曲星,这本书在唬烂。” “得勒,让我看看。”卫哑白扯过唐凌手里的书,快速地翻了一下。此书是章回体传记,共十八章,大概是说天权神曲星下凡,是为了重整人间秩序,这种秩序下,不存在任何王朝,万物皆循天理有道而自治,这在这个时代,彻头彻尾就是一本造反禁书啊。 翻到后面的内容时,却越发觉得不对劲,完全就是将卫哑白在大宛之行的经历,除开炼金术之谜,从头到尾写了一遍,最后以陷落小宛而结尾,作者犹如亲临现场,人物、曲折、口白都几乎贴近真相。 这书会是虚缘玄写的吗? 卫哑白一页接着一页,不一会就将十八章《天权神曲传》读完了。长舒一口气,合上书页道:“写的不错,作书之人文笔不差。” 唐麟道:“我并非想让你评价他的文风。” “我知道,我告诉你吧,这里面除了一件事,其他写的都是事实。简直跟亲眼看到的一样,我差点怀疑这本书是我出的自传了。” 狂屠脑筋不太灵活,疑惑道:“除了哪一件事啊?” 卫哑白双手围成扩音器,在他的耳边吼道:“我他娘的不是什么天权神曲星!” 狂屠被吼的耳膜刺痛,跟恶犬一样呼哧呼哧的甩了甩脸。 唐麟觉得卫哑白并未欺言,道:“看来西武林出使大宛的确有结亲之意,染指金沙河的意图昭然若揭。” 卫哑白给唐凌和唐麟各倒了一杯茶:“放心吧,西武林不会再染指金沙河了。” 狂屠拿了一个茶杯放到卫哑白面前:“我也要一杯。” 卫哑白不痛快地吼道:“你要喝茶?好啊!你让我按在墙上揍几十拳,我就给你倒茶。” 狂屠悻悻道:“不倒就不倒,吼这么大声。”说完真就自己拿过茶壶倒茶。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唐麟问:“你何以这么肯定?” “我说了,兰斯洛特是我朋友,我给他劝退了。” 唐麟拿起茶杯,隔着茶香水汽看着卫哑白:“你居然能说动西武林改变他们的和亲政策,看来这书没完结的部分更加精彩。” “你想知道?” 唐麟将清茶一饮而尽,却道:“我想等你自己告诉我。” “那你等着吧。” 唐凌问兄长:“大哥,这本《天权神曲传》是何人所作,目的又是为何?” 唐麟刚想回答,却又开始不住咳嗽,脸色转白。 卫哑白问:“你怎么跟十三少一样,成天到晚咳。” 唐凌道:“他们遭遇了同样的变故,不过十三弟的情况更加严重,药石罔效。” 唐麟制止他说下去:“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拿出方巾擦了擦嘴,道:“卫哑白,我将我的推测说与你听听看。” “我又没拦着你。” “哈。”唐麟言道:“我认为此书作者应该不是书中之人,也不会是西武林之人。” “这容易想到。” “他写此书的目的,原因可能有二,或者说,两个都是其原因。” “愿闻其详。” 唐麟起身拄着铁杖,蹒跚道:“第一,作者对你是否为天权降世,抱着怀疑和试探的态度,著书立说,先声夺人,让各门各派替他验证你的能为,是否堪认天权神曲星大任。” 这倒像是虚缘玄的作风,卫哑白也持有这种猜测。 唐麟继续说道:“第二,此书作者,想挑起神州纷争,想从中取事。试想天权降世,西武林若信,那必然会四处寻你,将你除掉。所罗门王统一以来,政权虽然稳固,但仍有写词楼、新三教及其他势力不断起事,西武林如果坐不住,他们必然会跟着行动,两相争战后,他再坐收渔利,易如反掌。很有可能这个写词楼主,料到你会在川蜀活动。” “你为何这么想?” “因为川蜀偏远,音爵大公醉心艺术,不专政务,统辖不严,连川蜀三绝的顾问都设不齐,最容易生变。” 虚缘玄当时也是如此所言,看来这唐麟权谋之术也不低。卫哑白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唐麟说下去。 “我能这么想,所罗门王肯定也能识破他的用意,因此,为了不让神州生变,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视而不见,将此书单纯认为是闲云野鹤写的杂技小说。但是,他却不得不去捉拿两人。” 卫哑白接话道:“一个是此书的作者,另一个,当是沐云冠。” 唐麟笑道:“你我之间还有些许默契,不错,此书最低的效果,就是挑拨西武林和儒门之间的信任。一心针对西武林,同时也将儒门算计在内,我觉得,这个写词楼主,很可能就是凤凰台上忆吹箫本人。” 其实在这里,卫哑白的看法与唐麟不同,他认为,这本书是虚缘玄写的。不过他还是点头赞道:“轩昂麒麟,果然有两下子,唐门家主之争,你大有希望。” 唐凌道:“大哥继承,本来就理所应当。” “只是你的手下稍微差点意思。”卫哑白推了推狂屠肥硕的肚子,那狂屠听不懂轩昂麒麟的一顿精致分析,老早之前就昏昏欲睡,此刻已经将脸埋进肚子打起呼噜来。 唐凌脸色极为难看,拿起热茶浇在了狂屠的头上。 “嗷——烫烫烫——”狂屠肥肉狂抖,从椅子上弹起来,哭喊着道:“冰块冰块,来点冰块。” 他看到唐凌拿着茶壶,不敢怪罪,连声道歉:“属下知错,属下知错。” 唐麟微微颔首:“不知卫哑白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你找我帮你?” 唐麟话带机锋,言道:“与你相谈,便深感你有天纵之才,当非池中之物,若你我联手,神州之道,必然不可限量。” 卫哑白笑道:“那你可想错了,我志不在此。” 唐麟道:“何为你所志?” “我来到这世上,或者说,我下半生的目标,就只为了救出一人,击垮一人。” 唐麟自然不解其意,道:“此事不急,你可以多考虑些时候。” 卫哑白奇道:“你不打算放我出去?” 唐麟道:“这本传记横空出世,你在外面,不一定比在这里安全。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在这里吃到半点苦头。”他紫袍一挥,五枚刀锁应声断裂,叮啷几声,掉落在地。 “九弟,卫哑白就住在机要处贵客间,不可怠慢。” 唐凌对兄长言听计从:“听从大哥吩咐。” 卫哑白想到什么,留住方要离开的唐麟:“你们家主失踪前留下的继承人,到底是哪五位?” 唐麟不言,拿过边柜上的文墨,在纸上写了五个名字: “唐麟,唐鳞,唐蛉,唐零,唐绫。” “十三少不是命不久矣,还能被提名?” 唐麟在唐蛉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叉,放下毛笔说道:“十三弟本不该卷入这场风暴之中。”他接着说:“你若考虑好,随时让狂屠通报一声,再会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八十一章 登龙峰(下) http://.biquxs.info/ 洛带县城东三十里,横石溪侧边,有峰名曰登龙。其山的最高处,形若一个昂首的龙头。‘龙头’后的山势绵延亘绝,如同起伏的龙身。逶迤三十余里,气势雄伟,层叠不绝,彩云缭绕间,真如一条长龙跃跃欲飞,冲入九天,壮观至极,有诗曰:“极目层峦似卧龙,就中高处彩云丛。” 登龙是巫山十二灵峰最高峰,登龙峰部也是儒门书香风雅堂的总领。自古以来,登龙峰部人杰地灵,先天频现,上任书座虚缘玄,剑座胡蝶谜,便同是出自登龙峰部。 登龙峰顶,建有一座大型山水园林,名为清漪七行园,虽在峰顶,居然人工开凿一湾小湖,园中阁楼精致,分智慧阁、宝云阁、排云殿等七座,若北斗一般围湖而建。 湖上停了一艘画舫,舱轩宽广,画舫箬篷覆舱,雕栏相望,舱前左刻“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右刻“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舱与舟头隔着一方白色画屏,画屏之后,端坐一人,焚香抚琴,只留一身剪影投在屏风,令人遐想。 抚琴之人正怡然自得间,忽然感到画舫稍下沉了一些,船头多出一人来与之隔屏相望,他认出来人:“虞初好友,今日怎么会有此等雅兴,来听我琴曲?” 来人似乎在苦笑:“别人都叫我风雅堂三席,或者沐云冠,只有你还唤我虞初。” “人生在世,名字只是代号,何必在意。” 沐云冠叹道:“最后看来,我沐云冠终也只是刍荛狂夫,草莽俗子。” “虞初好友,看来你并非是有雅兴,反而有一肚苦水。” 沐云冠又苦笑了一声:“我这点不如你,儒门先天,教出书剑双座这两名名烁武林的高足,却双双出走风雅堂。遭遇此等变故,你还能如此悠闲,泛舟弹琴。” “哈哈。我若气急败坏,哪里还担得上是先天之名?话说,你前些日子不也新收下一个徒弟,还是大宛人士,叫什么来着?” 沐云冠枯涩道:“孜亚·合买提。” “哦对,是叫这个。我看着你对这个徒弟还万分喜爱,怎样,天赋如何?” 沐云冠叹道:“不提也罢。” “哎呀呀,你这连连唉声叹气,我也无心抚琴了。”画屏上的剪影搬下琴来,拿起一本书仔仔细细的翻看起来:“你有什么苦水,尽管往我这倒好了。”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画屏上的剪影嗯了一声:“这次去哪?” 沐云冠道:“逃。” “哦,虞初,你惹上事了?” “从今日之后,你我也许还能是好友,但不再是同修。”沐云冠道。 画屏后的人剪影突然小了一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友,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你又对抗所罗门王朝了?” “哈,不愧是我好友。”沐云冠道:“西武林很快就会知道,我袭击了圆桌骑士,不出两日,应该就会来问罪。” 画屏后的人突然将香炉狠狠砸在地上,骂道:“虞初啊虞初,你怎么就不能消停点?儒门因为所罗门王朝,分裂成新旧两派,牺牲的人还少吗,天下三教,牺牲的人还少吗,为何执意要掀起杀戮风浪,给自己招祸呢?” 沐云冠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说了一堆气话,反而笑道:“你可是先天,说这番话可就算不上超然世外了。” “你为了不连累书香风雅堂,决意离开了?” 沐云冠道:“是的,而且我接下来要行之事,危险凶恶,今日一别,估计以后再会无期。” 屏风后的人翻了一页书:“唉,你已经选好了今后的路,我还能多言吗?说吧,这次找我,有什么后事请我出手。” 沐云冠由衷的笑了出来:“好友不愧是好友,我确实有一事,请不要推脱。” “说来吧。” “请你代我收一名少年,入我书香风雅堂门下。” “你还让我收徒弟,我手上的不肖子弟还少吗,一个书座,一个剑座,丢下风雅堂就跑了,你可不知道,我都不敢见那丘瑶池,看见我一次笑话我一次。” 沐云冠连忙道:“此名少年大不相同。” “有什么奇特之处?” 沐云冠道:“我心中认定,卫哑白就是天权降世。” 听闻此言,屏风后的人将书重重砸在桌上:“原来这本劳什子《天权神曲传》是你写的?” 沐云冠知道他在看天权神曲传,尴尬道:“那倒不是我写的。” “这种三流小说你也信,嗯,我书看的慢,怎么你也在里面了……什么,你是在大宛袭击的西武林骑士?!” 沐云冠点头道:“书中写的,都是事实。” “你等我看完书再说。” 沐云冠真就坐在船头,闭目养身,偶尔湖中荷花下跳出一尾锦鲤,他心中仍旧波澜不惊,犹如化境。 画屏后的人看完了书,回味道:“别说,我还真想知道这个卫哑白怎么从小宛国里逃出来的,这个写词楼主也实在过分,分明是吊读者的胃口。” 沐云冠叹道:“你端着先天的姿态,从来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我也想低调装神秘,奈何实力不允许。也罢,看来这卫哑白也有些意思,我可以考虑将他收入门下,不过他若敢再去造所罗门王的反,出走风雅堂,我定会将他的狗腿打断。” 沐云冠知道好友一言既出,必然会做到,当下双膝跪地,俯首拜倒:“多谢你,好友。”此言发自肺腑,今后之路,两相殊途,屏风前后的两人,都是心生感慨,相对无言。 沐云冠继续言道:“卫哑白此人,乖张机灵,潜力无限,请好友你好生照看,适当的时机,引荐于教首。” “你——”画屏后的人问道:“你是想让他继承[神女泪]?” 沐云冠道:“正是,我将我毕生的心血,都赌在他一人身上了。” “倘若你猜错了呢,如果你汲汲营营大半生,最后到头来发现你所寻之人并不是他,那又当如何?” 沐云冠道:“那我只能以剑剐面,自刎谢罪,因为我无颜面对在世的同修,以及黄泉下牺牲的道友。” “傻虞初啊——”画屏后的人问:“这名卫哑白现在何处?” “根据我的情报,他现在被困于唐门机要处。” “你总能给我留下头疼的任务,这不是让我又不可避免的见到丘瑶池了吗?” 沐云冠微笑道:“好友,你可以做到的。” “好吧,我既然答应你,也只能硬着头皮努力了,明日我就让促织上唐门要人。” 沐云冠这才放心,然后缓缓道:“好友,我这就走了。” 屏风后的人清理了一下桌子,摆正琴台:“虞初,与我和奏高歌最后一曲再走。” 沐云冠不由得热泪盈眶,高声道:“好,还是那首《立世歌》。” 不一会,琴声袅袅,沐云冠不由自主击舷而歌: “几载褪尽光韶, 意识倏忽遗落年少。 登龙画牢, 难解愁绪寄付心妖。 贪嗔慕妒几时消, 不得少艾倍觉无聊, 谁能逃。 意气殊高, 偶然闻之以为甚妙 吸风饮露, 挥汗和尘形如枯槁 逝此失彼始烦恼, 踏路寻路沉浮自藐, 不得道。” 画屏后的人接着唱道: “ 晨曦难敌寥寥, 千相不堪迢迢, 神随魄落靡靡渡几朝。 魍魉杂念挠挠, 方剑规矩敲敲, 书章文段翻翻自取闹。 堆烦乱居茂茂, 心境昼夜扫扫, 交瘁琐念依旧纷纷扰。 夜笼明月皎皎, 玉漱冷流滔滔, 润不得身化寿夭。” 唱到此处,沐云冠忽然回想起当时求道上山,以为登龙峰就是自己毕生大道至极,却不料山河沦落,无能为力,一时彷徨无奈,悲愤不已,现如今,路似乎要走到尽头,结果似乎也要揭晓,他只能老泪纵横,和屏风后的老友一起唱最后一次: “恍然间看得, 时清时晦浩浩, 是与非皆自找。 恍然间听得, 人声心声吵吵, 九天外亦喧嚣。 恍然间省得, 驻足从无人到, 旧新愁还未饶。 恍然间解得, 须臾可离汐潮, 露尽花方凋, 拾叶吹灰掸泥将瓣抄。” 一曲《立世歌》唱完,屏风后得人察觉到,沐云冠已经离开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八十二章 先天问诊 http://.biquxs.info/ 丘瑶池正卧在探花小筑的锦衾貂床上,如蛇一般蜷起姿态,左手捧着一串葡萄,右手执《天权神曲传》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生性不喜方块文字,一见到之乎者也困意就容易涌上来,十八章传记看得极慢,偏偏内容又十分精彩,扣人心弦,不忍放下。跟随在她身边地持扇童男以及焚香童女,看着她哈欠时眼角的泪花,忍俊不禁。 丘瑶池抿嘴道:“要笑便笑好了,我看书就是慢。” 焚香童女名叫丹华,问道:“大贞先天,这本书写的什么,您竟忍受如此痛苦也要读下去。” 持扇童男名唤抱一,答道:“我略知略知,我阿爹是镇上刷纸浆的苦力,他告诉我昨天连夜赶工不停刷纸浆,讲是[天府经纶]要印十万册这本《天权神曲传》,十分的费纸张。我阿爹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丘瑶池咬了一颗葡萄,吃下果肉。抱一拿过一面铜盆来,接住丘瑶池吐出的葡萄皮。丘瑶池慵懒地伸了腰,玉体横陈,有若天女。她闷道:“读书真是一项累死人的活动。” 探花小筑外传来唐门使令的通报:“禀大贞通慧先天,十三爷与一名外来女子求见,正在小筑外候着。” 丘瑶池笑了一声:“丹华,抱一,考考你们,小十三是来做什么的?” 两人都知道答案,却是抱一嘴巴更快:“来替林珑姑娘求医的。”丹华见被抢了先机,赌气道:“哼,我也知道。” “比我估计的来得晚了些啊。”丘瑶池仍旧卧在床上:“让他们进来吧?” 话音落,林珑默默推着唐蛉的医车,目光不敢抬起,低着头走了进来。 唐蛉仍旧脸色惨白,唇上没有半分血色,满头白发也没束起,在车上欠身道:“给太奶奶请安了。” 林珑按照唐蛉的吩咐,怯生生道:“大贞通慧先天康安。” 丘瑶池美目微阖:“你就是林珑,抬起脸来,我瞧瞧,你也顺便看看我。” 林珑闻言缓缓抬起脸来,丘瑶池“哎呀”了一声:“明理堂上未曾细看,好俊的一枚姑娘。” 林珑第一次见到这位美艳娇媚的唐门少奶奶,吓得讲话都有点结巴:“你……先天……怎么看起来这么……这么年轻。” “不年轻,都一百三十岁的老太婆了。”丘瑶池笑了笑:“看你面相,虽然美貌不可方物,但内心坚毅逞强,嗯,逞强的部分可能多一些吧。” 林珑虽然觉得逞强这部分有些偏颇,但不敢多言,看着丘瑶池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奶奶,林珑是我前日结交的好友,她亦身患奇症,请太奶奶开恩施予问诊。”唐蛉道。 丘瑶池放下书,葡萄仍旧留在手里,又吃了一颗,道:“林珑,我先问你几句,你要如实回答。” 林珑冥冥中觉得这位瑶池夫人固然貌若天仙,但却是万万惹不得的人物,答道:“不敢欺瞒。” “先前在明理堂,卫哑白说他是你的丈夫,此话当真吗?” 林珑咬了咬下唇:“那是卫哑白一直在嘴上占我便宜。” 丘瑶池哈哈笑了一声:“倒是像他的性格,那你是否喜欢着他?” 林珑低头道:“我喜欢与否,关系到先天是否愿意问诊吗?” 丘瑶池叹道:“哎哟,果然是个逞强的主儿。不过,让我有点喜欢了。”丘瑶池放下葡萄:“小十三,你从小到大,就求过我两次,这一次,可算你有求于我?” 唐蛉打开白纸扇,轻轻摇道:“是。” 丘瑶池眼尖:“你手上的戒指,做工很精妙啊。” 唐蛉抬手道:“正是林姑娘的无双宝物。” 丘瑶池哦了一声,道:“难道就是这《天权神曲传》提到的,曾献于北大汗葛尔丹的宝戒?” 唐蛉并不知晓,没有答应。 丘瑶池复又问道:“林珑我问你,你和卫哑白是否到过大宛?” “……是。” “南天霸当真大胆造反,是你与卫哑白化解了危机?” 林珑讶异:“先天怎么知道的?” “我先天先觉,当然知道了。” 丹华、抱一在身后觉得好笑,分明是书上告诉先天的,在这边大吹法螺。 “小十三,卫哑白现在在何处?” 林珑急忙道:“他被九公子唐灵抓走了,请先天下令放他出来吧。” 丘瑶池看着她关切的神情,心里好笑,嘴上说道:“他擅闯唐门,阿九依据唐门法令办事,又有何错?若不是你有小十三信物,他肯定连你一起抓了。那小子油嘴滑舌,让阿九给他点苦头吃也无不可。” “可是——” 丘瑶池怪脾气发作:“没可是,你放心,虽然落在唐凌手里,但顾忌西武林的面子,他最多落一个终身残疾。” “什么——”林珑想要再说,唐蛉轻轻咳嗽,让他不要再多言。 丘瑶池道:“我今天看书看得脑仁疼,只能答应你们一件事,是要放卫哑白呢,还是要看病?” 唐蛉先行说道:“请太奶奶先问诊。” 丘瑶池马上道:“好,林珑,你走到我这来。” 林珑点头上前。 丘瑶池道:“我懒得起身,你蹲下。” 林珑刚蹲下,视线与丘瑶池齐平直视,丘瑶池纤手带风,举起来就给了林珑狠狠一耳光。 “啪——” 这个耳光响彻探花小筑,林珑的脸立即肿的老高,她气得想要还手,唐蛉马上说道:“多谢太奶奶教训。” “记住,我从来说一不二,做的决定不容置喙,明白吗?” 林珑看在唐蛉的份上,吞下了这口气:“明白了。” 丹华、抱一互相对看了一眼,心里都是想:“先天又在胡说了,分明就是先天妒忌林姑娘的美貌,之前明理堂上对西武林魔导士出手也是。” 打完林珑,丘瑶池才道:“不知为什么,心里顺畅多了,丹华,罚你将小筑外的蔬菜全部翻一遍土,抱一,罚你将小筑外的柴火全部劈好。” 丹华、抱一双双说道:“为何罚我?” “你们刚才在心里骂我,当我不知道吗?”丘瑶池回头笑了笑。 丹华、抱一沮丧应道:“是,大贞先天。”出去翻土劈柴去了。 丘瑶池拉过一个小枕头:“我给你号下脉。” 林珑将手放在枕头上,丘瑶池号脉方法与众不同,将后三指放在林珑的手腕上,以元探脉,林珑只觉得从手腕上传来一丝凉意,游走全身,接着那凉意越来越明显,到后来居然犹如要吞噬她一般,深入骨髓,痛苦难当。 唐蛉在下首问道:“如何了?” 丘瑶池撤掉三指:“这可真是奇怪。” 林珑道:“有人为我诊过,说我身体机能的衰退是天循有道,化生之理,好像鱼脱离了水一般,无药可解。” 丘瑶池道:“那人医术倒也了得,不过只看到了表象,没有看到根本。” 唐蛉疑惑道:“怎么说?” “林珑的周身五脏内腑,都在慢慢衰竭,只因她如鱼脱水一般,来到不属于她的境界中,医治之方便是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丘瑶池道:“但这万万说不通,神州广袤,神鬼天地人魔妖兽,除了神鬼古今不曾有人见过外,其他六元皆可在这世上存活无碍,你出现此等症状,实在可疑。”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林珑怔怔出神。 丘瑶池继续说道:“表象就是,林珑需要回到一个我想象不到的世界才能存活,看来似乎没有办法,其实还有一个解方。” 林珑回过神来,忙道:“该怎么做?” “将你的身体改造,适应这个世界。” “改造?” 丘瑶池点头道:“就好比将鱼改造成龟,爬上陆地也不会死亡。” “世上还有此等医术吗?”唐蛉疑惑道。 丘瑶池道:“人体改造术,多见于西武林术士,神州之下,能完成此术者寥寥无几,我需要另一名先天境界的医道高手辅助,而且,还缺一样棘手之物。” 唐蛉问道:“缺什么,我定能设法得到。” “需要的是,千年灵龟的龟甲。” “千年灵龟?” 丘瑶池叹道:“林珑你可以说运气不错,也可以说运气很差。” 林珑不满道:“先天说话都是这副腔调吗?” 丘瑶池取笑道:“这就受不了了?你是没跟书香风雅堂的那位先天打交道过。” 唐蛉道:“请太奶奶解释。” “千年灵龟极为罕见,神州仅现一只,说你运气好是因为我知道它在哪,说你运气不好,那是因为这灵龟甲,在一眼六道·阅神机的手上。” 唐蛉默然不语,许久才下决心道:“我知道了。” 丘瑶池玩心又起:“你知道有什么用,我只答应问诊,又没答应治她,你抢来千年灵龟甲也没用。” “你——”林珑还没碰上这么难缠的对手。 丘瑶池道:“让我治你,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 丘瑶池看了一眼唐蛉,又看了一眼林珑:“你们结为夫妻,我才有可能治我的孙媳妇。” 林珑脑袋轰了一声,已然无法思考了。 唐蛉道:“太奶奶,不要再玩了。” 丘瑶池道:“你有见过我开过玩笑吗?” 她看着哑然不语的林珑,紫袖一挥:“下去想好了再来找我。”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八十三章 儒门要人(上) http://.biquxs.info/ 唐门入夜,天际明月高悬,卫哑白在机要处贵客房里,看着玉盘心有所思。 狂屠刚肢解完一个滥杀无辜、恶贯满盈的唐门叛徒,累的气喘吁吁,走到客房里,喘气道:“哑巴,跟你借一杯水喝。” 卫哑白懒得理他,依旧专注心中所想之事。 “喂,哑巴,叫你呢。” 卫哑白撇过脸来,嫌弃道:“你是傻叉吗,你见过哑巴会开口说话吗?” “你又不是哑巴。”这个狂屠似乎觉得和卫哑白斗嘴颇为有趣。 “你知道我不是哑巴,你还哑巴哑巴的叫?”卫哑白虽然打不过他,但总是想方设法的从嘴上夺回颜面。 “谁让你的名字这么难听,卫哑白,卫哑白,可不得让我听成哑巴。” 卫哑白将茶壶撂在桌上,没好气的说道:“你赶紧喝,喝完快滚,浑身血腥味,我晚上肯定做噩梦。” 狂屠见有茶喝,美滋滋地坐在卫哑白边上:“小朋友,你肯给我茶水喝,我要好好谢谢你。” 卫哑白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看你浑身上下没有半文钱,你拿什么谢我。” 狂屠倒了清茶,嗅了嗅,知道是他平日喝不到的好茶,喜道:“你在烦恼什么,说来我听听,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卫哑白摇头道:“得了吧你。” 狂屠不依不挠:“快说快说。” 卫哑白随口说道:“我在想十三少有没有带林珑去问诊。” 狂屠道:“哟,就是和你一起私闯唐门,半路跟十三爷跑了,给你戴绿帽的那位小妞?” “你怎么知道——”卫哑白说道一半,反应过来他又在骂自己:“去你的,什么叫给我戴绿帽。” 狂屠怕他生气而抢走手中的茶,忙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边是机要处,唐门中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眼皮底下。” 卫哑白闻言连忙道:“此话当真?” 狂屠摸了摸肥硕下巴打结的须毛,得意道:“那是自然。” 卫哑白赶紧给倒了一杯茶,说:“你让我看看林珑今天的行动。” 狂屠看卫哑白的服务周到,朝贵客房外吼了一声:“帮我调今日间林珑与十三爷的行动资料来。”他朝着卫哑白竖了一个拇指:“唐门暗探,保你满意。” 不一会,一位文书模样的瘦高老头捧着一捆竹简缓缓走来,瓮声瓮气的说道:“狂屠大人,今日的资料,只记载了林珑与十三公子前往探花小筑,找寻先天的事迹。” “可有这几人详细口白?” “都在竹简当中。” 狂屠拍了拍卫哑白:“我不认得字,你自己看吧。” 卫哑白点头称道:“机要处这么牛,先天身边都敢布置暗探。” 瘦高的文书依旧瓮声瓮气回答:“也是大贞先天不在意此事,不然唐门暗探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卫哑白接过竹简,将上面的字通读了一遍,看完不禁失落笑道:“好,都是好消息。” 狂屠好奇道:“那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林珑有救,我怎么会不高兴?” 就在这时,一名带刀守卫进来禀报:“狂屠大人,私闯唐门的女子在门口大闹,要来见卫哑白先生。” 狂屠不耐烦道:“让她滚,不滚就杀了。” 带刀守卫领命道:“是。” “是你妈啊是,给我带进来!”卫哑白怒道。 狂屠嘿嘿一笑:“听他的,听他的,带进来吧。” 果然,林珑风风火火的进来,大声道:“臭小子,你没事吧?” 林珑看了看卫哑白没有伤,悬下的心终于放下:“太好了。”她转眼看到狂屠满手是血,气急道:“死胖子,就是你欺负卫哑白吗,我——”她挥拳就要暴打狂屠。 狂屠嘿了一声:“找死。” 卫哑白赶忙道:“这帕吉待我还不错,你就别打了。” 狂屠忙道:“别啊,小娘子,来比划两下吧。” 林珑懒得理他,跟卫哑白说:“臭小子,瑶池夫人医术一般,没办法治好我,我们快些离开唐门吧。”她的脸还肿着,巴掌印还清晰可见,此刻还不顾危险的看望自己,卫哑白心中一阵感动,差点就要将她扑入怀中。 但卫哑白只是淡淡的说:“医术一般,我看未必吧。” 林珑摇头道:“不太行,还不如胡蝶谜呢。” 卫哑白冷笑一声,将竹简扔到她面前:“你自己看好了。” 林珑咦了一声,拿起竹简看完后,不好意思的说道:“怎么就写到上面去了?” 她强笑道:“我才不嫁给那病秧子呢,我们想办法离开吧。”她上前握住卫哑白的手臂,期望得到回应。 卫哑白一狠心,甩开她的手:“不用,我在这里自有方法过得很好,你赶紧和你的旧情郎再续前缘吧。” 林珑万没想到,她不顾一切的跑来与卫哑白相见,换来的居然是如此言语,她依旧讨好道:“别开玩笑了,我之前一直想跟你说清楚,只是你不让我说——我只是和他有一份神奇的缘分而已,你知道吗,那天戒指掉下后——” 卫哑白烦躁道:“神奇的缘分,很好啊,那就照着缘分走下去啊。你和他成亲,顺便治好自己的病症,不是两全其美,天作之合,岂不美哉,何必要特地来我面前惺惺作态,一副不想成亲的样子。是想减少内心的愧疚感吗,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不需要。” 林珑再也忍不住,两行泪水划过重伤的脸:“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你可以这么做,我还不能说吗?” 狂屠见到林珑哭的梨花带雨,急得抓耳挠腮,劝道:“这个小朋友,话不要说太满,免得日后后悔。” “才怪。”卫哑白拱手道:“我祝你和前男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林珑气得头晕目眩,两眼一花,脚步不稳,向后倒去。 狂屠的双手都是血,不敢唐突佳人,只得拱起背撑住她。 林珑意识涣散,喃喃问卫哑白:“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卫哑白十分怕她又再次昏倒,但话已经说到这,再收回就是前功尽弃:“赶紧嫁人去吧,林珑!” 林珑挣扎着站起,凄然道:“卫哑白,你好的很,我这就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狂屠伤脑筋道:“那个谁,送林姑娘出去。” “不用。”林珑绝望道,也不愿看卫哑白一眼,红着脸和眼眶自顾自的离开了。 狂屠慢慢地跟在她后面,目送她走远才回来道:“唉,小朋友你说的话太过分了。” 卫哑白担心道:“她没在路上晕倒吧?” 狂屠奇道:“你还关心着她,为何还赶他离去?” 卫哑白想了一下道:“我要见轩昂麒麟。” 狂屠问:“你想明白了,要助大公子争夺唐门之位?” “先借他的力量,帮助喀秋莎捉拿阅神机再说!”卫哑白眼神坚定,从今往后的路,他决定独自前行!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八十四章 儒门要人(下) http://.biquxs.info/ 夜尽天明。 唐麟彼时正在打点唐门大小要务,机要处文书官给唐麟送来一封书信,正是由卫哑白所写。 拆开信时,却见里面的字歪斜扭曲,笔画横飞,挥毫之间毫无力道,唐麟皱了皱眉,勉强读道:“轩昂麒麟,其实我不知道与你合作,我能帮上你什么,不过跟你做朋友总比跟你作对手强,我给你一个建议,帮助西武林魔导士拿下阅神机,一来与西武林势力作缓冲,打消你前日反对顾问带来的负面影响,二来解开唐九五前辈所谓叛变之谜,有功于唐门,两件事对你只有益而无一害,可以行之。” 唐麟读罢,长吟一声:“卫哑白说的有理,阅神机之事,也刚好要有个了解,这就去寻魔导士,不能让其他人早我一步达成合作。”正要整装出发时,机要处文书官又道:“九爷还有一事让小的禀报。” “说。” “机要处探子三刻前,探得两名儒门之人正来拜访唐门,算上时间,不一会也该到了。” “书香风雅堂,来的人是谁?” 文书官据实回答道:“据资料比对所查,乃登龙峰部的夏初吟秋·惋促织,和净坛峰部的系青伞两人。” 唐麟心中一动,轻声道:“惋姑娘来了。” “九爷说长公子若是琐事缠身,可无须理会此事,交由九爷处理。” 唐麟摇头道:“不用,他们若到,带往明理堂见我就行。” “小的知晓了。”文书官缓缓退下。 夏初吟秋,惋促织。 唐麟又念了一遍名字,眼中满怀念想,回忆起惋促织天资灵秀之容,冰清玉洁的举止,心生无限向往。 他特意回房熏香沐浴,清心宁神,怀着美好憧憬先到明理堂等候。 但等了近两个时辰,人却还没到明理堂。 唐麟疑惑了一会,叫来了机要处传令官问:“书香风雅堂的人到了没有?” 传令官答:“到了。” “为何不按我吩咐,带来明理堂?”唐麟有些生气。 “中途碰见丹华、抱一小仙童,奉大贞通慧先天的意思,先接往探花小筑了。” 唐麟心生疑惑:“瑶池夫人,嗯……”他又问:“去了多久了。” “两刻。” “那应该有机要处记录了吧。” 传令官心下意会:“我便去取来。”不一会便抱着一小卷书简过来。唐麟让他当场念来。传令官如实道:“先天与惋促织谈的两句,先天便出手打——” 唐麟当场坐不住了,拄着黑铁杖前往探花小筑,他简直受不了丘瑶池胡闹的性格:“果然碰见貌美的女子,总能让她心生妒忌,借口伤人。” 脚有踦缺,行的疾时总不雅观,唐麟也不在意,急行到探花小筑前时,却见到丹华、抱一已然在送客出门了。 惋促织依旧眉目如画,只是眼角含嗔、艳冷如霜,显示刚遭遇了不愉快的事情,正犹豫问询的时候,丹华看见了他,眉开眼笑道:“大公子,你来啦。” 唐麟竟有些怯场,故作镇定道:“嗯,来了。” 抱一道:“刚好先天要我们送儒门的客人到你那,请你帮忙,大公子你既然来了,也省得我们两个再跑腿了。” 惋促织望着唐麟,忽然浅浅一笑,晨光挥洒,击中唐麟的心,他赶紧道:“许久不见了,惋姑娘。” 一旁的系青伞哦了一声,问惋促织道:“倒是不曾听师姐提起,竟与轩昂麒麟是旧识了?”系青伞虽然没见过唐麟,但身带黑麒麟铁杖,脸带病容,内敛沉稳的特征,自然是唐门大公子无疑了。 惋促织只是道:“那是入登龙峰前之事了。”她继而问:“唐公子,几年不见,身体可有好转。” 唐麟微笑:“没有好转,倒也不曾恶化。” 系青伞只道惋促织对谁都是不冷不热,不表喜恶,没想到对轩昂麒麟居然露出了少有的笑容,虽然仅仅一瞬,但这令人倾倒的笑容,绝没有为自己而出现过,他不由得对唐麟心生不悦了。 丹华、抱一两名小童挥手告别道:“我们回去服侍先天了,各位自便。” 唐麟见他们离开,这才问道:“瑶池夫人可有与惋姑娘起了误会冲突?” 惋促织道:“刚谈话时,瑶池夫人确实语带机锋,略有揶揄,甚至动手伤人。但好在有人告诉我如何应对这番场面,才免了更大的恶战。” 系青伞言道:“瑶池夫人的那三招不留情面,亏得促织师姐能够尽数接下。” 唐麟道:“惋姑娘入了登龙峰,能无伤接下瑶池夫人三招,修为已然不可限量。不知是何人告知惋姑娘应对之法?” 惋促织回答:“登龙峰的先天,亦是瑶池夫人的故人。” 唐麟笑道:“不知是何应对之法,让我学习下亦可自保。” 惋促织道:“只要夸赞瑶池夫人沉鱼落雁的容貌就可以了。” 唐麟道:“晓得了。但不知瑶池夫人有何吩咐,唐麟必全力相助。” 系青伞却晃了晃手上的伞说:“不必先把话说满,免得为难。” “哦?” 惋促织说:“书香风雅堂想来跟唐门讨一个人。” 唐麟笑道:“其中可能有误会,唐门不曾留过儒门之人。” “那人名叫卫哑白。” 唐麟的笑容凝固消失,他想不通卫哑白有何特别之处,居然连书香风雅堂的人都前来要人。不过更可怕的是,儒门知道卫哑白在他手上,唐门机要处,恐怕有儒门的人渗透进来了。 系青伞小声嘁了一下说:“果然有为难之处。” 唐麟已经察觉到这名青衫儒生有些针对自己,虽然没将他放在眼里,但也不会示弱:“卫哑白确实是我机要处贵客,只是不知道他和儒门有何渊源?” 惋促织如实说:“我也不知,只是登龙峰先天突然说要收他为徒,吩咐我前来领回卫哑白。” 儒门先天,他可是教化出震烁武林的书剑双座,书座虚缘玄更是冠绝六艺,令所罗门王也称赞过一句。居然要收下一名来历不明,岌岌无名的少年为座下弟子? 不,也许卫哑白并不是岌岌无名。能够兵不血刃,说服象雄顿珠收兵和好,平定叛乱的少年,的确有可能让儒门先天青眼有加。 放他归去,对唐门却不知道是好是坏。 惋促织看出唐麟脸带难色,问道:“有何不便,直言无妨。” 唐麟回神,立马说道:“不,没有,我带你们去见他。” 去往机要处的路上,唐麟与惋促织并肩而行,将系青伞落在身后。唐麟总能找到话题展开,惋促织亦可无碍接话,系青伞只听得他们讨论的都是儿时的见闻,诸如放纸鸢、捉迷藏、骑木马弄青梅之事,心中既羡慕又酸妒。 一行人走到机要处贵客间,却只见到机要处被成堆的书籍资料,古文书简堆满,卫哑白、狂屠和文书官此刻正忙碌不已,文书官翻阅古籍,狂屠盯着一张地图挤着大小眼在考虑什么,卫哑白不住说道:“这里可以再埋伏一队人,但是阅神机此人……哎,文书官,你之前说,一眼六道·阅神机是宗师境界的修为?” 文书官道:“是。” “比起唐门子弟呢?” 文书官为难道:“不便评价,不便评价,但是请公子知晓,一眼六道的可怕之处,不仅在于修为。” 唐麟打断道:“卫哑白,你在忙些什么?” 卫哑白从文山书海里爬出来:“我在制定捉拿阅神机的策略。” “嗯?”唐麟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图:“这是沐云冠送来的路观图,是谁拿出来的?” 狂屠挠了挠头:“是——是我——” “岂有此理。”唐麟怒极,但惋促织在场,也不便发作。卫哑白道:“我让他拿出来的,我不是在信里跟你说了吗,捉拿阅神机对你有好处——哎,这两位好眼熟啊。” 卫哑白走出贵客间房门,认出系青伞的伞,笑道:“短我钱的人来了。” 唐麟奇道:“你们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他转向惋促织,看着眼前修长苗条、明若初雪的姑娘,轻轻念道:“槐下问雪堆何处,发梳三程,长香燃烛,击碎冰花见有无。” 惋促织淡然道:“念别人的诗号,是十分无礼的行为。” 卫哑白笑道:“情不自禁,小蟋蟀不要见怪。” “小蟋蟀。”惋促织摇首道:“仍是如此轻薄。” 上次被她这么教训,卫哑白着实有些惊慌,但经过几次更迭,他的脸皮更厚了些,此刻只是随意笑笑,伸手到系青伞面前:“一百两的赌注,可还作数啊?” 系青伞直言道:“你还敢跟我提这事。” “那次可是你输的明明白白。” “是你扮猪吃虎,让我中计。”系青伞话说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要将自己被他重伤一事说出来? “你什么意思,想赖账?” “待你跟我回书香风雅堂,上次风岩展书读一事,还需要再弄清楚。”惋促织道。 “谁跟你去书香风雅堂。”卫哑白摆手拒绝道:“我现在没空。” 唐麟将惋促织前来之意说了,卫哑白坐在椅子上,草率翻动桌上的书籍:“书香风雅堂要收我?” 唐麟道:“不仅如此,是儒门先天要收你为徒。” “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卫哑白自言自语:“是胡蝶谜,还是沐云冠在捣鬼。” 惋促织奇怪道:“你在说谁?” “没说什么。”卫哑白想了一下,点头答应:“行,我可以跟你回去拜码头,不过要等四天后,我这边有事情要处理。” “我们可以等。”惋促织说道。 系青伞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促织师姐,你是要留在唐门等他?” 唐麟忙道:“如此甚好,请惋姑娘不要客气。”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八十五章 纵横小队 http://.biquxs.info/ 另一间唐灵安排的客房里,喀秋莎经过一天休息,气力已经恢复了一大半,只不过伤口仍旧辛辣酸麻,感觉不快。 “看来的确是需要换药才行。” 喀秋莎看了一眼桌上的绷带和几包药粉,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忍着疼走到桌前,打开了一包药,将淡黄色的药粉倒入绷带上擦匀,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解开绷带后,那几处伤口还未结痂,仍有些许血迹与疤痕,曼妙的身姿裸露在空气中,她是西武林高阶魔导士,所习魔法并不擅长近身搏斗,这是她第一次留下伤口在身上。 她想着前日被卫哑白剥光看光的场景,四下无人间,羞得满脸通红。 “这个仇我一定要讨回。”她咬着栗色的长发恨道。 心头火起,伤口就越发疼痛,她拿起绷带便要包扎。 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了令人厌恶的声音:“魔导士,我们决定来帮你啦。” 喀秋莎惊窘不已,大喊道:“no!”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卫哑白哐啷一声推开房门,将喀秋莎的身体完全暴露在自己眼前。西方女子的丰满身材顿时一览无遗,喀秋莎吸引男人眼球的胸、臀、腰和优美的曲线,让卫哑白目瞪口呆,之前没有彻底剥光,卫哑白没想到她的胸围居然如此傲人,完美的球形让他心跳加速,神魂颠倒。 卫哑白还没来得及道歉,喀秋莎已经打了一个响指。 “阿爸喂——”卫哑白吓得学起魏金仙的叫声来。 唐麟、唐灵正在门外等候,只听得卫哑白一声惨叫,一颗西瓜大小的火球将卫哑白打了出来,往地上砸了个坑。 唐灵尖叫道:“完了,小白死定了。” 那火球燃着熊熊烈火,射出之时气势万千,若打在一般人身上,尸体早就着火碎成几段了,唐灵走上前查看时,只看到卫哑白的衣服烧的没剩几片布料,脸上都是黑色的烟尘,狼狈不堪的躺在坑里。 咳——咳—— 他咳嗽了几声。唐灵高兴道:“小白,你命是真硬。” 卫哑白心里苦,要不是被撒旦用次级贤者之石淬炼,真是有几条命都不够在这个世界玩的。他爬起来刚要说话,突然胸口一阵烦闷淤积,哇地一声,突出一滩黑血来。 心脏好难受,跟火烤一般。 看来虽然没有外伤,但也不能完全抵住外界攻击。 唐灵看他吐血,紧张的入坑将他拉上来,跟唐麟道:“大哥,你快看看小白。” 唐麟探了一下卫哑白内息,惊道:“受如此重伤而不死,奇哉。” 唐灵忙道:“怎么办?” “你去药房拿几颗雪蛤续命丸来,先镇住他身上的火能。” 雪蛤续命丸是唐门最金贵的药材,唐灵知道事情严重性,急忙跑着去拿药了。 喀秋莎从屋里走出来,看见卫哑白居然还能坐在地上喘气,又惊又气又羞,抬手就要施法,唐麟忙道:“手下留情!” 卫哑白才意识到这小娘们真要杀了自己才泄恨,忙道:“别打响指了,我都成半个废人了。” 喀秋莎看到卫哑白也是衣不蔽体,嫌弃的转过身:“你们来做什么?” 卫哑白又吐了一口血:“还能做什么,我专门请轩昂麒麟来帮你的。” “帮我?”喀秋莎恨道:“你有这么好心?” “请问我除了多看你两眼,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明明是卫哑白不对,反而让喀秋莎觉得是自己错了一样,喀秋莎没理这句话,而是问道:“你们能帮我什么。” “魔导士,请让在下助你前往纵横谷,拿下一眼六道·阅神机。”唐麟起身说道。 这话听来,倒让喀秋莎有些心动。 卫哑白吊着一口气:“我听说了,这个一眼六道·阅神机是西武林赏金榜第十名,实力深不可测,单凭着你一己之力,就是去送死。你一来唐门就用鼻孔看人,谁会帮你抓人,还让你当西武林顾问。我好说歹说,才劝得轩昂麒麟相助,想跟你说,让你高兴高兴,没想到啊没想到,差点死在你的手里。” 喀秋莎也曾想过她一个人,肯定不能完成擒拿阅神机的任务。但她生性高傲,看着中原之人又犹不顺眼,唐门的人肯定也非常讨厌她,她是不会去寻唐门之人的帮助,丘瑶池看穿她的性格,也早就断了她找西武林助力的可能。 卫哑白居然设想的如此周到,为她安排好一切? 她虽然高傲火辣,但心思却是单纯,想不通卫哑白出于什么目的,也直接问了出来:“你为什么帮我?” 唐灵此时急匆匆地拿了一个药瓶过来,倒出三粒黑色药丸来:“快,先吃三颗雪蛤续命丸。” 卫哑白眉头一皱:“这药怎么有点加急名单的意思?” 唐灵恼道:“快吃啦,说什么莫名其妙的鬼话呢,再不吃你真死了。” 卫哑白依言吞下,顿时觉得纠结难当的心脏,由原先如临爆气球,似要随时炸裂一般的状态缓和下来,烫如烙铁的皮肤也慢慢降温,从嘴里呼出一长串热气。 喀秋莎回身问:“你为什么要帮我?”看到卫哑白和光着没两样的身体,又赶紧扭过头去。 唐灵这丫头机灵古怪,却也喜欢自作聪明,认定了卫哑白是一个大花痴,没好气的道:“他这么帮你,你还差点杀了他……他还能为什么嘛,不就是看你好看,喜欢你,想讨你欢心罢了。” 卫哑白嫌弃的看着唐灵,心里想着,不好意思,我只是为了抢阅神机的千年灵龟甲而已。 喀秋莎将这话原样听了进去,傲娇道:“你先去换衣服,我们再谈。” “十九妹,扶我进去。”卫哑白苦笑道。 唐灵扶着卫哑白进客房时,喀秋莎又说道:“卫哑白。” 卫哑白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句:“怎么,想要道歉吗?” 喀秋莎吐了一口气,道:“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这外国小妮子还真是自作多情,是不是男人看了她两眼,就认为是喜欢她啊。卫哑白哭笑不得,仍旧调戏道:“别啊,给我个机会啊。” 唐灵笑道:“大哥、九哥、我还有魔导士,组成纵横小队之后,小白你有很多机会。”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八十六章 纵横谷之役:魔法先攻 http://.biquxs.info/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鷇音回响,万物苏生,纵横谷又迎来新的一日。草屋的门缓缓推开,隐于此地的阅神机在山林中深吸一口山野间的清气,拿下腰间地小包,从里面倒出一小垛黄粱粳米,洒在青石圆桌上。 便得一刻间,三五只翠鸟落在石桌上,看了一眼黄粱,清鸣一声,啄而食之。 阅神练从简居外也出来,看见翠鸟落桌,欣慰道:“今日也来了。” 佛语有云,若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知后世果,今生行者是。也就是说,想知道你前世如何,看你现在在世承受的福祸就行;如果想知道下辈子的果,当下的所作所为就决定了你的来世。 翠鸟食黄粱,在阅神机眼里,代表今生业报未至,还有机会为来世种因。 换句话说,他还不会死。 似乎又能多过一日。 阅神练笑了笑:“老实待在纵横谷,便没有事。” 岂料事字刚落定,一阵林风便吹来了。风劲很足,桌上的黄粱四散飞旋,渺渺便遁无踪迹了。翠鸟见美食已去,兴致阑珊的散飞而走。 阅神练神色转变,惴惴不安,吱吱呜呜道:“我去再拿些来。” “不用了,我的定数已至。”阅神机平静淡薄,正了正衣冠,坐在石桌前。“早炊不用起了,神练,你出谷罢。” 神练抬起头,看着她相依为命,一直尊敬着的义父:“与你共进退。” 春风吹过,又见桃花缤纷。神练理了以下稍乱的鬓发,坐在阅神机旁边。 “神练,我想问你,出谷之后有什么打算?” 神练衣袂轻摆,随风而动,窈窕清丽中带着英气:“我要加入圣周义军,翻覆所罗门王朝。” 阅神机干涩的笑了笑,当时从朱紫城里带她出来,便想到神练必有此志。 “老头子我有个稍稍不成熟的建议,唐家七童,你觉得如何?” 神练眉头一蹙,知道义父想说些什么,道:“他很好,很善良,但不适合我。” “那何种人才能赢得你芳心呢?” “我爱的人,一定是一个万人敬仰的大英雄,胸怀万里河山和神州子民,不仅能守护我,也能守护我爱的一切。”神练边说边想,幻想有一人持枪跃马,仗剑天涯,峥嵘一生,功成名就后解甲归田,最终在天下人的祝福与喝彩中迎娶自己。 阅神机知道这和唐鳞差的有些远。 他慈爱的搂了一下神练的肩膀:“这次之后,义父再也无力照顾你……” 神练哈哈一笑:“义父,之前是我一直在照顾你啊。” “难得老头子我如此感伤,不要破坏氛围。” 一道电芒从远处射来,打乱神练的心神,阅神机纵然年迈,但仍是眼疾身快,枯枝般的手掌拍到石桌上,整个桌面与柱腿断裂开,翻在空中,挟带霹雳雷鸣的电芒直接击在桌面刻的棋盘上。 “闪开!” 轰! 桌子被击裂成几块碎石,纷纷落在地上。 “暗器吗?”神练看着碎石道。 “不是,这感觉是——魔法。” 神练抬眼远眺,隔溪竹林,高大山石上站着一个人,看不清相貌,但身着红衣、高挑曼妙,应该是一个女子。她喃喃道:“西武林的魔法使吗?” 喀秋莎周身元力流淌,人元化生魔力萦绕缠身,魔力流动而闪烁的火光电芒在身边若隐若现,她调匀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刚才那一击,已经是计算的最精确、最适时的先攻了,可是阅神机经验老道,信手化解,可想而知这一仗不会顺利。 神练以为又是西武林来请,高声喊道:“回去吧,老头子是不会上占卜神算台的。” 喀秋莎没有理会,打了一个响指,火龙鸣啸而出,比在明理堂里的要大上一倍,龙非实体,却能挟风而鸣,横过小溪间,带走所有水汽,山道草丛化为火烬,火苗撕咬,冲向二人。 在喀秋莎看来,火龙似乎威力无匹,吞过目标,打在身后的茅屋简居上,熊熊烈火烧倒茅屋,分崩离析,房檐梁木倾倒。 她不认为会轻易成功。 尘土散开了。 浓烟也淡了一些。 阅神机还在,阅神练亦是。 啧。居然正面接住了我的施法。 阅神机苍凉的老脸上,添加了一份肃杀与威凛。他的衣袖被烧毁,露出的两条赤膊却是生满劲硕的肌肉,他双手杵着人元化出的五尺天刑棍,棍身通红,隐隐约约,空气中浮现一个金色的卍字。 想不到阅神机居然身怀佛门修为。 阅神机饱提元功,声音响彻纵横谷:“魔法使,若执意相杀,天刑弘法棍就要留你性命!” 喀秋莎左手勾动火元素,她的身边浮起七个火团,炽热通透,右手勾动雷元素,身后也飘起七个电球,摄人心魄。神练遥远看见,急道:“她修了两种元素,道行不低。” “小心了。” 神练道:“看她施法,应该不擅长近身术,义父,我来牵制,你找时机。” 喀秋莎清啸一声,火团电球,分别打向阅神机与神练。火团至半途,如焰火散开,从四面八方袭来,阅神机舞动天刑弘法棍,棍法弘威精湛,犹如金刚怒禅,元功犹如一口金色洪钟罩下,裹住阅神机,火团不得近身,打在钟上在空中爆开,火星四起。神练见电球来势湍急,凛然不惧,将人元凝聚双足,收敛心神,提着真气踏凌虚空,真若云中仙子,凭风而起,电芒刚近得身,又被精巧躲开,打在了山石、高木之上。 一番神通,神练已是汗涓细流,神色凝重,空气中清晰的响着她的喘气声。 阅神机看准最后一个火团将至,反手一棍挥出,这一击包含内元,火团嗖的一声反弹而起,砸向魔导士! 喀秋莎眼见不对,魔力氤氲,织出一道光阵,挡下了自己的魔法,火团消失不见,似不曾出现过。 然而趁她织阵之际,神练轻声咤道:“反击吧。”凝聚元力,气似川流,左手前握,右手从后往前搭,御气成箭,虽然无形,但泠冽杀生之意沛然,她大喝一声:“着!”无形气箭自手上飞逝,喀秋莎接下魔法,又顿感压力临身,光阵出了破绽,气箭破声而入,方向稍偏,仅擦过脖颈,打穿身后垂柳,细叶潇潇落下,喀秋莎颈边浅浅显出一道血痕。 她稍松一口气,一股无匹压力临身,令她大惊失色。 阅神机抓准她分神时机,由远及近,瞬时到达,手中天刑弘法棍佛威浩瀚,大了一倍有余,朝着喀秋莎面门直直砸来! “打下去!”神练拍手叫好。 “失算了。”阅神机近身之时才发现,这是一个圈套!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八十七章 纵横谷之役:煅元刀锁 http://.biquxs.info/ 喀秋莎站在山石树林间,并不是一人前往。 柳树梧桐间,藏着许多人。 这个西武林魔导士,来的时候就凝聚元力,将魔力充斥在周围,强行盖住了藏着的人的元息。只有在近身的时候,阅神机才察觉到其他人的内元,想收回出招,已然晚了。 树林间的人脱下挂满枝叶的绿色障行衫,拉下一张银银发亮的灵元罗网来。 灵元罗网虽然是网,却重愈百斤,覆住人身,会使受困之人感到越发沉重,直到被困之人肯五体投地,方能停止加重,若不束手就擒,就只能被压成肉泥。 “唐门!”阅神机震惊不已,灵元罗网已经盖在自己身上。 他只得硬生生将天刑弘法棍由挥下转上扬,抵挡灵元罗网的下沉之势。 神练知道义父中了算计,急忙冲上前帮忙,一只精铁制成的机关手破风袭来,阻挡她上前的身形。唐凌戴着无常铁面,一言不发立在神练面前。 只一会,阅神机的身子已经负重近千斤,双脚渐渐下陷,罗网紧勒他身上每一寸肌肉,阅神机大吼一声,强运元功抵抗,天刑弘法棍又抬高了起来,打向喀秋莎! “妄想!” 一声妄想,打破了阅神机想要反击的念头。 还有人—— 一个紫色身影,和一个黄衫女子,凌空袭来。 唐麟和唐灵手上拿着一把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单刃武器攻来,阅神机身形执拙,没有反击余地了。两把武器狠狠插入了阅神机的琵琶骨,单刃入体,横生倒刺,锁住了阅神机的天宗和曲垣,正是唐门独有的煅元刀锁,比卫哑白所受之刀锁更具威力,断了天宗和曲垣,人变不能顺利凝元,空有一身功体修为而无法施展。 阅神机再也无力反抗,身形好像苍老了许多,颤颤巍巍的倒下了,五体投地,摆成一个大字形。 唐麟缓缓走上前,看着阅神机匍匐在自己跟前,心间升起一股快感:“一眼六道,阅神机前辈,久仰大名。” 神练脑中混乱,便要与唐凌拼命,阅神机急忙先叫住她:“神练,先别妄动。” 神练知道义父现在根本无法凝元,正是刀上鱼肉,任人宰割,如果擅自行动,便是陷义父于险地,她骂道:“唐门之人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打上门来,偏要藏头露尾、遮遮掩掩,和西武林蛮夷耍诡计陷害义父。” 喀秋莎听她骂自己是蛮夷,心里生气,却没有动手的意思。因为她看到了神练伤心的眼神,不自觉的倒退一步,将视线挪开了。 她是上过战场的。 这种绝望凄然的目光,她见了太多次。 也不知道是厌恶,还是不忍,总之她只想躲避这种注视。 阅神机受制在地上,长叹一口气:“从魔导士出现在纵横谷时,就是一番连环计,轩昂麒麟,你居然能想出此等妙计,倒让我意外了。” 唐灵笑眯眯的道:“老公公,你说错了,这不是我大哥的主意,一切都是小白想的。” 阅神机道:“此人来了吗,我想见一见。” 唐灵朝一片山石喊道:“小白,快出来啊,你的方法奏效了!” 阅神机勉强抬眼,只见山石嶙峋之间,慢慢走出一名短发少年,鼻梁稍高,眼窝微陷,居然好像有些西人血统,他想出妙计捉住身为西武林赏金榜第十位的阅神机,没有沾沾自喜,反而有些腼腆惭愧,不敢直视阅神机的目光。阅神机道:“是你的设计?” 卫哑白毕竟与这位面目慈祥的老人无冤无仇,精打细算陷害与人,于心有愧,双膝跪坐在地,尽量不让老人抬头才能看得自己,道:“情非得已,请老先生恕罪。” 阅神机和他的眼神对了一下,卫哑白觉得背上的汗毛竖起,那是一股奇怪的恐惧掠过身后,一瞬而逝,阅神机道:“原来你是为了黛纹龟甲。” 他怎么知道? “你不谙世事,也只是为了救人一命,我……不怪你。”阅神机凄凉的笑了一声。 卫哑白心绪起伏道:“请老先生交出。” 阅神机道:“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少年郎,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卫哑白。” 阅神机听到这个名字,胸中一阵痛快,豪气干云,放声大笑道:“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你。” “老先生您认识我?”卫哑白觉得奇怪。 “不止我认得你,不久之后,整个武林,整个神州,所罗门王朝的所有人都会认得你。”阅神机满意道:“你是所有人的噩梦。” 这番话说的卫哑白毛骨悚然,阅神机看着他的眼睛,不住说道:“我能看出你想要什么,你要杀,你要不停的杀,哈,哈哈——” 我要杀—— 是的,我来到这个世上,不就是为了献祭牺牲一百万人吗。 卫哑白的手忽然颤抖起来。 他能看穿我想要的。 唐灵看着阅神机胡言乱语,心底有些害怕,躲在唐麟身后。 唐麟睥睨着脚下落败之人,道:“神州沦陷,决战前夜的真相,还请前辈告知。” “我若说,你会信吗?” “说出事实,也就是了。” 阅神机摇头道:“决战前夜,真相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唐麟知道他不会轻易说出口,吩咐左右手下道:“拿回去。” “云踪霄外自灵风,烟雨九州良贱同,碎情倚听半峰雪,且落飞檐展卷宗。”清朗诗号不知从何处响起,唐麟闻言连声道:“不好!” 一人手指连连点出,空中顿时出现许多亮点,强大内元随光点爆出,刚要拿下阅神机的唐门子弟受光点打穴,身体跟凝固成石像一般,纹丝不动了! 这是高深的隔空打穴手法。 紧接着,便是鹰隼一样的身形,如同利剑般在众人身边扫过,阅神机已被人带走,淡淡留下一句:“你们过分了。” 来人抱起阅神机,掠到唐凌身边,抬腿,勾足,一式简单的倒踢灵月,就将唐凌逼退数步。 神练看到义父得救,欢喜不已,想要拔下煅元刀刃。 “不可,唐门机关过于巧妙,擅自拔出会让老师命丧当场。” “七童,多亏你来得及时。”神练感激道。 唐灵扶额连声道:“完了完了,功亏一篑,七哥来了。” 救下阅神机的,正是唐家七童,唐鳞。 卫哑白憾道:“喂,你晚点再出场啊,等我拿了东西——” 唐鳞只身前来,面对众人丝毫不惧,背上剑袋自然解开,一柄冷然的金色宝剑随元出鞘,剑尾延伸挂着一排珠串,犹如帝王冠冕,手握神器,唐鳞上前一步,哧然一声,剑锋在地上划出一道直线:“越过此线,唐鳞必杀之。” 唐麟饱含深意的咳了一声:“七弟,你可知我们抓住的是谁?” “对你们而言,老师是谁不重要。对我来说,老师就是一切。” “他是唐门的仇人,当年击杀祖母和叔伯,使神州决战沦陷的一眼六道·阅神机!”唐麟怒道。 “我知道。”唐鳞平静的回答。 “那你还和他交往甚密!” 唐鳞决绝道:“唐门有唐门的仇恨,唐鳞有唐鳞的想法。” 唐麟摇头道:“不要糊涂了!七弟,我答应你,请阅神机到唐门,必不会伤他性命,你可以一直守在阅神机身边。” 唐灵和卫哑白心里紧张万分,也就只有取巧投机,卫哑白设计一道,让阅神机以为来人只有一个,大意轻敌,才能成功拿下他,如果唐鳞此刻解开机关,那在场的人可都有苦头吃了。 “老师一辈子最不希望的,就是再进到唐门。”唐鳞乃唐门翘楚,长袖翻飞,灵元罗网竟随风飘散,刀锁遇到他的真元自然解开,倒刺收回,阅神机元力凝聚,爆喝一声,煅元刀锁被硬逼出体外,深深插在地上! 阅神机站起身来,精神矍铄,朗声道:“诸位是要离开,还是打下一回合?” 唐灵天性不愿服输,手中化出不妨刺,高声道:“纵横小队,继续领教。” 卫哑白连连苦笑道:“领教啥啊,队长我下令,我们撤。” 唐灵气道:“不能功亏一篑啊。” 喀秋莎也上前一步,魔法元素再起,坚决道:“今天一定要拿下你!” 唐鳞将铁杖往石头上敲了三下,纵横谷外埋伏的唐门子弟纷纷入谷,喊声震天,来了数百名好手,誓要拿下一眼六道!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八十八章 纵横谷之役: 饿鬼开道! http://.biquxs.info/ 唐门子弟守在纵横谷口,来的俱是机要处的大部分战力。 晨曦消散的太快,乌云在这一刻盖过升起的太阳,就像是追随着唐麟来到纵横谷一样。唐麟举目张望,面对三百敌手,七童在渐暗的天光中仍护在阅神机身前,灰如海洋的双眼坚定又凶猛,见状,唐麟心中顿时充满了炽烈的愤恨,黑铁杖高举,机要处三百门生放声大吼,人群间展开了自己的旗帜:暗红底色衬出来的墨色麒麟。 唐鳞知晓,他绝对不是单为阅神机之事。 唐鳞从无意与唐门任何兄弟一较长短,但这位大哥,却一直视自己为竞争对手。 他在过去的日子里一再退让,为了脱离权力漩涡,出门云游修行,只为躲开唐门内骨肉的冷箭算计,但今日,退无可退,唯有持剑问杀! 机要处三百士纷纷亮出武器,多如天上闪烁的繁星,有的抽出弯刀,有的搭箭上弓,有的扣上暗器关窍,三百士清楚他们面对的,一个是赏金榜第十的阅神机,一个是唐门的七公子,个个神经紧张得快要崩开。 趁此一役,歼灭唐七,除掉一个家主继承人。唐凌很明白轩昂麒麟的想法,这一仗,需要分生死。只要兄长要做,他便一定跟随到底。 阅神机看了一眼唐鳞:“你当真要继续与我并肩。” 唐鳞是唐门唯一的修剑者,抬剑过肩:“不止为了老师你,也为了我自己。” 阅神机略微佝偻的身影突然间挺得笔直,将天刑弘法棍立在地上,提了内元,以宏亮的声音高呼,清晰胜过纵横谷里呼啸的山风:“轩昂麒麟,你不是好奇神州决战前夜发生了什么吗?我来实实在在的告诉你,本来决战前夜,我是在布置能扭转战局的生死一着,但唐九五临阵生变,杀我妻儿,最后功败垂成。我妻子一直希望看到神州靠此招绝境逢生,最后也抱憾离世。不过,纵横谷内,我总算完成这一着,今日唐门上下,就来亲眼见证我毕生心血的威能。” 现在,时刻已经来临! 宿敌就在眼前,之前战场上遗失的荣耀,永远属于自己!曾经对妻儿立下的誓言,就在此地兑现! 天色已然完全一片沉暗,但阅神机的身形,却俞然发亮。 众人清楚的看到,他的身上缓缓爬满了梵文。 此刻,地上一阵异响悄悄地推进到纵横谷地平野上,好像上涨的潮水漫过堤坝,缓慢但是稳定的汇入纵横谷。 喀秋莎打了个响指,魔法化出了一只红翎火凤,盘旋在唐门士子上空,照亮了快要漆黑的纵横谷。 大家都看到了,出现在地面上的“东西”! 那是漆黑腥臭的不明液体,流过草木,带走所有生机,如果死亡有气味,那么所有人现在都应该已经闻到了,近乎尸臭一样的腐朽,唐门三百士开始不安起来。他们好像看到,纵横谷内多出来许多死亡的阴影在游荡,谁也看不清具体的形象。 恐怖和怀疑化作庞大的重负沉沉压在他们的身上。 突然间,卫哑白感觉到了,变化来了。 地上的液体开始规律起来,汇流成一道道巨大的圆圈,总共四圈。液体还在不断变化汇集,仿佛在作绘生画一般,越来越快,一瞬间,绘出来一个巨大的修行者,内容是从心间飞出六道佛光,将整个轮盘分为六个部分,修行者座下刻有猪,蛇和鸽子,蛇咬着猪尾,猪啃着鸽尾,鸽啄着蛇尾。修行者的脸面目祥和,但却让人心生畏惧。 卫哑白看到这里,大声道:“六道轮回图!” 阅神机此刻六识大开,目力极远,耳力极精,朗声道:“有见识,此为往生六道轮回大阵,纵横谷的各位,业报将至,祸福自祈吧。” 说完,从尚未完成的六道轮回图中,哧溜溜地爬出一个个黑影,似人非人,粘稠的液体粘在身上,缓缓流淌在地,头及肚子极大,脚却是跟快断的干柴一般,他们脖子细长,发出痛苦悲惨的哀嚎,身体似乎非常寒冷,不住哆嗦。 “这些都是什么妖怪!”唐灵朝卫哑白喊道。 卫哑白叹道:“我们惹到不得了的大佬了,这些应该都是饿鬼道的受苦众生。” 呜——噫——,饿鬼也乃有情众生,它们的肚子十分大,常感到极端饥饿,但喉咙如针眼大小,所以无从进食,只能痛苦地常年东奔西跑,只为求而不得的食物。 唐麟抬铁杖,下号令:“放箭!” 破空飞出地利箭咻咻射向饿鬼众生,饿鬼尖声嘶鸣,有的黑色箭矢贯穿,但痛觉和饿业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饿鬼众生直接拔出箭来,想要吞入腹中作食物。但饿鬼道业报,食物进入口中就会化为火焰,一时间鬼火四起,场面凄厉恐怖。 唐门三百士纵然惊惧,但没有畏缩,因为唐麟站在他们地前面,也没有回头逃过!霎时间狂喊四起,刀枪暗器出手的声音四起,三百士长驱直入饿鬼道众生,尽全力拼杀看似癫狂的饿鬼。 饿鬼众生力大无穷,唐门士子只得运元抵抗他们的扑食,任他们如何砍杀践踏,饿鬼众生若是倒下,总能缓缓站起,似乎无法完全杀死。唐麟大喝一声,手中麒麟铁杖一抖,将一个饿鬼的头活活从脖颈上打断,那饿鬼才好似头之虫,虽死而不僵,但只能躺在地上乱舞手足,不能站起了。 “砍头!”唐麟号令下去。 唐门士子得知有砍杀的方法,信心倍增,精神抖擞,照面交锋更加激烈慑人。奈何从六道轮回图里的饿鬼似乎无边无尽,还是有士子被多只饿鬼扑到在地,饿鬼活活咬伤他们的四肢,燃起熊熊业火,纵横谷弥漫的哀嚎中,有饿鬼众生忍受业报的痛楚,也有唐门士子被火火烧焦的惊怖。 唐灵知道卫哑白没有修为,一直站在卫哑白身前,不妨刺已化为鞭鞘形态,鞭梢上立着无数银色锋刃,手腕翻抖,不妨刺就好似银色闪电一瞬之间穿过十几只饿鬼道的心间,再一运元,不妨刺的锋刃如花骨朵开放,饿鬼的身躯四分五裂,尖叫着爆裂开来。 卫哑白看着纷涌而至,无边无际的饿鬼众生大潮,头脑逐渐有些昏昏沉沉,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惧怕—— 外障饿鬼,内障饿鬼,饮食障饿鬼,他们的智力足以了解佛法,不似畜生般痴愚,但却不得佛法解脱,自六道轮回图中而起。 也许可以说,是熟悉感。 熟悉感,嗯,更多是这样的感觉。 卫哑白抬了抬手,戒指的蓝光又开始异常炫斓起来。 是不是因为自己接触过撒旦的原因,才会有这种昏昏沉沉的熟悉感? 有几只饿鬼众生的眼神和卫哑白对上了,那是一双双极度痛苦的眼。卫哑白心头一震,他们的眼中,仿佛在无辜的控诉! 卫哑白不解想到,照理按照佛法之说,众生是因为昔时贪嫉,欺诳于人,口言恶,心念恶,才会有饿鬼道的业报,为何他们看到自己,就仿佛在倾诉冤屈。 卫哑白连退了几步,有更多的饿鬼众生朝他跑来。 唐灵大喝一声,再提内元,不妨刺的鞭鞘由一划三,抵挡住了朝他奔来的饿鬼。 卫哑白懵懂之际,天边传来一阵鹤鸣,他抬头望去,却是一只硕大的仙鹤戴着两个童子,飞来纵横谷。 “丹华,抱一仙童?”唐灵喜道:“太奶奶也来了吗?” 仙鹤扑凌几下翅膀,落在唐灵身边,丹华和抱一从鹤的背上下来,看着六道轮回图道:“先天说的不错,纵横谷真是出了大事了。” “她人在哪?” 丹华摇头道:“她说她是不会来帮你们的。” 卫哑白摊手问道:“那你们两个小鬼过来干嘛?” “先天说可以提醒你们一句。”抱一摸着仙鹤长长的脖子道。 “提醒什么?” “不要让往生轮回大阵的优昙婆罗花盛开,否则,你们全都死定了。”丹华说道。 “哪来的优昙婆罗——”卫哑白话音未落,六道轮回图的正中心,一个东西破土而出,直冲天际,显得真形之后,却是一株巨大无比的植物,有叶子,似梨叶一般,顶端有一个巨大的闭包花朵,花朵摇摇欲坠,散落着些许光华粉尘。 抱一说道:“这就是优昙婆罗花了。先天说,要破此阵,就得冲杀到中心处,斩断此花,不然等到天人化生降世,别说你们几个,先天说她自己也要跑路了。” 卫哑白气道:“这么严重那老祖宗也不愿意来?” “她说抓阅神机的主意是你出的,要你想办法收场。”丹华忍不住笑道。 第一卷 惊鸿篇 第八十九章 纵横谷之役:畜生道·地狱道!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逞强道:“要不是唐七中途乱入,我已经带走阅神机了。” 抱一言道:“大贞先天说了,便是你漏算了七公子的出现,才酿成如此大祸。” 丹华附议:“是啊,是啊,他说你明明已经知道了七公子是阅神机的朋友,却没有把他筹谋进去,分明就是你闯的祸。” 卫哑白无言以对,丘瑶池说的没错,他将一切设想的过于顺利。 他忘了世上之事,本来就没有多少是遂自己意的。 是我失算了! 卫哑白心头升起无力感。 这股感觉在小宛炼金大殿里也曾有过。 抱一又说道:“先天说,不要灰心,只要优昙婆罗花还未开,你们就有希望。” 丹华又插嘴多言道:“是啊,是啊,先天说你如果真是天权神曲星,那么阻止天人降生的,一定就是你。” 这个瑶池夫人,好像在现场看着自己一样。 想到她的妖娆媚态,倾城之姿,卫哑白就有些头皮发麻。她那乖张玩戾的脾气,居然会鼓励我。 唐灵听到丹华抱一的话,朝唐麟喊道:“大哥,破阵的方法,就是冲进阵法中心,砍倒优昙婆罗花!” 唐麟心下开明,没有犹豫,斩杀饿鬼间,高声道:“七弟,和我冲入阵中,唐门士子们掩护!” 唐凌正冲锋陷阵,听到此言,机关手插在地上,伸长数丈,身子倒向腾空,落在轩昂麒麟身边。准备和他一同冲阵。 唐门三百士损伤惨重,但仍然众志成城,配合无间,阵型拉扯成两圈,外圈阻挡饿鬼扑袭,内圈弓箭、唐门暗器沿着阵心的直径猛攻。唐凌和唐麟知道掩护的空隙来之不易,果决的杀进六道轮回图中! 众人齐心协力,唐门双子势不可挡,居然快冲过了六道轮回图中产饿鬼道的第一个圈! 丹华拍手道:“看来有希望!” 抱一也拍手道:“是啊,是啊,果然——” 卫哑白拉住他们两个:“你们别一口一个是啊是啊的,成不,说的我头都大了。” 唐凌刚要冲进下一圈,六道轮回图又提高了自己的完整度,图中又腾起一块巨大的阴影,就像一片乌云,徐徐降落。那是一只带翼的生物,说是鸟,但它身躯之大,根本无可比拟,几乎跟卫哑白见过的西武林龙种一般大小,但全身光秃,既没有羽毛,也没有翎管,展开的双翼间布满的是如同人指间的皮膜,臭气熏天,夜空明火下,它伸展双翼,唐门士子却惊恐的看见,双翼下总是若有若无的浮现一张张人脸来! 而那怪物的头,却更为稀奇,因为那根本不属于任何鸟类,或者说,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因为那头在时刻变化着。 一会是马,一会是猪,一会是鸡,硕大的头在各种畜生相中不住切换。 抱一道:“这就是畜生道众生了。” 丹华又道:“是啊,是啊,不过有些奇怪,畜生道为何翼下生着人脸。” 畜生道自天而降,收拢指爪间的皮膜,粗哑的号叫一声,扑落在机关手唐凌的身上,爪子伸进他的肩膀,长长的脖子弯曲下来,这时畜生道化出了一只狗头,深白的牙齿流着涎水,张口要向唐凌。 唐麟哪能坐视不管,黑铁麒麟杖运元在手,化出一道数倍的铁杖形光弧,打向那硕大的狗头! 畜生道吃了一击,痛苦的嗷呜了一声,犹如犬鸣,但仍没有放下唐凌,乃是展翼起飞冲天。唐麟暗叫不好,他修行之道不在腾空,要想入空只能化光,但化光会耗掉一半以上的元力,六道轮回图之后的众生就更难对付了。 畜生道的爪子越捏越紧,唐凌初时还能运元抵抗,渐渐已然支撑不住。 就在此时,天边盘旋的火凤受喀秋莎魔力引导,飞扑冲向了畜生道。 喀秋莎魔力化的凤凰乃无生之形,而畜生道是实实在在的众生,见到火焰冲来,本能避过,爪子分神松了一下,唐凌机关手立马活动开,伸长抓向畜生道的后腿,包含元功,那畜生道腿上裂了一道伤口吃疼,将唐凌直接从半空中扔下。 唐凌运元鼓动披风,机关手先伸出插在地上,缓缓拖动滑行,最终安然着地了。 唐麟见到九弟没事,稍松一口气。 唐凌言道:“大哥,你继续冲阵,这没毛畜生我来处理。” “一切小心。”唐麟运杖昂然前行,刚踏入圈内,忽然感到足下一空,想要跳起避开,已经晚了一步,顿时身形不由自主地急速坠落,肉身好像被庞然大物吞噬,一下落入了无边地底! 周围的尖叫犹如金铁交鸣,他感觉自己似乎是落在了地底的异空间,抬头看是,空间顶部的圆洞大开,上面纵横谷交战的场面还依旧继续,九弟唐凌正在与畜生道缠斗。 他运元踩在各个地底石头上,想要以此跃回地面。但地底突然变得酷热难当,温度急剧上升,他的麒麟杖也烫手异常。 如果犹豫,恐怕会被当场焚死。 他强行再提元功,身边化出麒麟一样的光芒,护住自身免于被焚。 他这才注意到,地底上布着很多大型石柱,石柱上凿空留孔,每个孔上都架着一口滚热的油锅,每个锅里都慢慢爬出一个众生来,热气蒸腾,皮肤溃烂,干涸着喉咙嘶鸣。 这应该就是地狱道。唐麟的紫色长袍被焚去了一片,护生麒麟保不住他多久,必须尽快脱离这六道轮回图。 油锅钻出的众生熙熙攘攘,像是从蜂巢倾涌而出的蜂群一般,嚎叫蹿升到战栗的空间,增幅成尖利的哭号,他们从柱上一齐跳下,扑向唐麟! 一只接着一只,初时唐麟还能以杖击退,但这里和地面不同,酷热难当,若没有护生麒麟,恐怕铁杖也会被熔化,唐麟一元二用,逐渐不支,地狱道如慷慨赴死的死士一样,不停冲锋,终于将轩昂麒麟压下了。 宽广的地底空间,所有的地狱道众生开始堆积,将唐麟压在了一座“人山”之下。 丹华、抱一远远瞧着,齐声叹气道:“情况不太妙。” 唐灵仗着不妨刺护了卫哑白许久,内元损耗许多,喘不成声,对着身后的卫哑白道:“小白,你快想想办法。” 卫哑白看着地上的成群饿鬼,空中盘旋与火凤凰和唐凌争斗的畜生道,再次感到自己的渺小,他摇摇头:“我……我没办法了。” 唐灵一手控制不妨刺的三支带刃鞭鞘,另一只手捏着卫哑白的肩膀:“你一定有办法的,我快撑不住了,唐门子弟也快撑不下去了。” 突然,一只被不妨刺刺穿还未死的饿鬼从地上扑起,嘶吼着抱住了卫哑白,唐灵想拉过他,却被另一群饿鬼牵制了。 卫哑白惊恐不已,看着饿鬼的大口张开,以为就要咬住自己,没想到饿鬼只是张嘴哇哇大叫,周身疼痛,四肢都不胜寒冷般颤抖,他的目光再次与卫哑白对上。这一次,卫哑白看到了一滴泪水! 饿鬼的眼眸好像蒙着一层雾气,雾气之中的泪水盈盈,里面倒映着一个小女孩的脸。 怎么会—— 那是一张纯真可爱的脸,为何会在饿鬼道众生里? 饿鬼抱住卫哑白,看到了他湛蓝发光的戒指,僵硬的嘴微微动了一下,咕噜噜像是要挣扎着说话。 卫哑白听清了一句话: “大哥哥,救我。”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九十章 纵横谷之役: 小白入场 http://.biquxs.info/ 紧接着趴在卫哑白身上的饿鬼被不妨刺削掉了头,大脑颅滚到卫哑白的身边,眼眶内的瞳孔扭曲、萎缩、失神。 卫哑白就在那里盯着,他的内心开始动摇,手上的戒指蓝光绚丽非常,隔着光芒看去,滚落在身旁的并不是饿鬼众,而是方才在瞳孔中显现的女童模样,朱红色的小嘴,粉红色的脸颊,让卫哑白不忍对视。 看到这一幕,卫哑白冷静了情绪,心思再次清明起来。 唐门三百士已经损失过半,战况致命,饿鬼众强悍又无情,绝望时愈发凶猛。他透过戒指的光,用手盖住了女童的双眼,战斗的渴望第一次从他心中升起。 卫哑白站起来,对唐灵大喊道:“我知道神州决战前夜的真相了。” 唐灵边砍杀边回应道:“小白,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尽管一试。” 卫哑白问丹华、抱一:“阅神机是不是在阵中心?” 丹华、抱一说道:“应该没错,他们该守护在修罗道或者人间道。” 卫哑白跟唐灵说:“想办法送我到阅神机那里。” 唐灵着急道:“大哥和九哥都没法越过去,我们拿什么去冲阵。” 抱一说:“我想起来了,十三公子让我带一件东西给你。”说完他抬起仙鹤的翅膀,翅下栓着一个小袋子,里面似乎关了个什么东西在不断挠动。 唐蛉? 这个病痨此时要给我什么东西? 丹华解下小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唐灵瞥了一眼,奇道:“是小白!” 从袋子里,钻出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土狗来,圆滚滚的身材绕着卫哑白撒娇。 卫哑白把土狗拎起来,小狗咧着嘴歪着舌头,似乎打了一个哈欠。 “十三公子说,如果你遇上什么危险,这小东西应该可以帮上忙。” 土狗乖巧地汪了一声,好像在同意他的说法。 我看唐蛉是嫌我死得不够快,给我再找一个拖后腿的负担。 “总之,我必须得找到阅神机。” 喀秋莎此时从高处跳下来,手臂和背上燃着无名之火,栗色长发无风自舞动,英姿飒爽。她对卫哑白说:“找到他,你是不是能有办法?” 卫哑白点头:“我能劝他停下阵法。” 喀秋莎考虑了一下,如珠宝一样红色的眼中闪着烈焰般的光芒:“我来帮你,不过时间很短,你们要尽快。” 喀秋莎双拳握紧,手臂和背上的火焰更甚,一道白光从她足下之地涌出,全身犹如新点燃的火炬,接着她打了一个响指,手指上生起闪亮的电芒,挥舞着手指,空中亦出现了一个玄妙的魔法阵,魔法阵闪烁着苍白的光晕,喀秋莎嗓音变得低沉,喉音很重,用西文念出来的咒语含糊不清,但魔法阵随之越升越高,越来越大。 “赫淮斯托斯仆下的秘火,化作无边的天陨,为我而降,为我驾驭,是工匠之焰,是冶炼之焰,是光明之焰。” 魔法阵越升越高,最后似乎隐于乌云层内。 喀秋莎消耗元力过剧,咳嗽一声,口中吐出一抹朱红。 卫哑白急忙问:“你还好吧?” 喀秋莎摇头道:“不用管我,快走!” 就在这时,一阵咆哮喧腾通天际传来:汹涌的陨石卷裹着许多天火滚滚而至。卫哑白模糊的看到天空因为热气而稍显扭曲,陨石火雨就像天降奇兵,朝纵横谷奔腾而下!天火落地时震地有声,硝烟四起,陨石在地上滚动碾压,肆意破坏,无数饿鬼道众生被点燃砸中,被火雨吞没。 朝阵中心的方向突然大道坦途,喀秋莎喊道:“快去,这维持不了多久!” 唐灵拉住卫哑白的手,将他背在身后上,发足狂奔:“我带你过去!” 喀秋莎双足腾空,此刻居然浮在空中舞动前进:“走吧!” 土狗小白也汪了一身,跟在他们身后跑了起来。 卫哑白趴在唐灵背上,耳旁生风,赞道:“十九妹你跑的真心快。”话音未落,一颗陨石砸在唐灵身旁,吓得她大叫一声,跃起躲过,身后砸出一个大坑,几人耳朵给震得刺痛。 “魔导士,你这是无差别攻击啊。” 喀秋莎捂住胸口,忍痛道:“你最好真能帮上忙。” 借助天火陨石的威能,他们很快越过愚昧无情的饿鬼众,畜生道正试图抓住不住骚扰的唐凌,见到魔导士一群人靠近,怒不可遏,双翼鼓动,翼膜上鼓动的人脸嘴巴张大,从中不断吐出猛禽百兽来,狮虎虫狼犀象熊,万兽落在地上横冲直撞,笔直地朝卫哑白踏来。 兽群来攻,势不可挡,唐灵与喀秋莎吓得停住脚步,互相看了一眼。 卫哑白气道:“愣着干嘛,逃命啊!” 两人回过神来,发足往回奔。但土狗小白却毫无畏惧,继续一往无前。 “我靠你这傻狗!”卫哑白怒喊,让小白回来,但小白跟没听到一样,仍继续朝着兽群冲去。 卫哑白脑子一热,从唐灵的背上跳下来,跑回小白身边将它抱起。 喀秋莎和唐灵都看傻眼了,一只发狂的犀牛直接将角拱了出去,万兽瞬间将他淹没。 喀秋莎怒道:“开什么玩笑!”拉起愣住的唐灵往回逃命。 唐灵泪珠儿在眼里打转,边跑边哭:“小白和小白死了。” “没本事逞什么强。”喀秋莎咬着下唇,恼怒至极。 只听到身后万兽突然齐齐发出一声惨嚎,紫光大胜,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兽群内向外爆冲,几头大象与黑熊被震得腾空而起,坠落在喀秋莎面前。 一声龙啸撕破天际,兽群中,一条巨大无比的紫色带翅长龙包含力量与气势,将兽群冲散得七零八落! 喀秋莎一眼认出长龙胸口汩汩悦动的紫色血瘤,惊愕不已:“这是,皇家德拉贡!” 德拉贡的咆哮声震耳欲聋,翅膀扇出的气流就能冲开百兽,龙种呼啸着俯冲而下,唐灵认出了站在龙首上的人,挥着手高兴的笑道:“小白,我在这呐。” 卫哑白抚摸了一下德拉贡的鳞甲:“小白,原来你只是装成一只狗,怪不得他这么放心让你带路。” 不过让卫哑白在意的是,小白是唐蛉让人送来的,也就是说,他一定早就知道这狗的真实身份,但一直从未提起,看来他这个人,也是深不可测,工于心计。 德拉贡俯冲到唐灵上空,卫哑白跟她们打起招呼来:“要不要搭便车啊。” 唐灵和喀秋莎各显神通,从地上跃到龙首,站在卫哑白两边。唐灵兴奋的抱住了卫哑白:“小白你没死,太好了!”她还不知道德拉贡来历,问道:“那小白哪去了?” 卫哑白指了指脚下的德拉贡:“他就是小白。” “啊,原来小白不是狗,是条龙啊。” 喀秋莎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中原之人怎么可能会驯龙,还能到达化生的境界,卫哑白,你究竟是谁,皇家德拉贡你是从哪里盗来的!” 卫哑白不好解释,只是道:“我只能告诉你,这龙不是我的。现下我们要做的是解决这个往生六道轮回大阵。”他指着远处高大的优昙婆罗花,花骨朵已经撑开了一大半,琳琳金芒花粉不住落下,他说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德拉贡会意鼓动翅膀,往阵心飞去。 畜生道看到德拉贡,知晓自己逢了对手,悬在空中和德拉贡相望,似乎仇物相见,分外眼红。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九十一章 纵横谷之役:越修罗,入人道 http://.biquxs.info/ 一个是西武林纯正罕有龙种,血统高贵,一个是畜生道众生业报,身负轮回。 畜生道处轮回底层,感知到德拉贡孤高桀骜的珍稀气息,有些恼羞成怒,头颅依然在众畜生相之间不断变形切换,朝德拉贡发出恼人的尖叫。 德拉贡尖锐狭长的瞳孔,似乎也瞧不上这低贱肮脏的畜生道,鼻孔间冒出炽热的蒸汽,表达了它嗤之以鼻的意思。 突然间,那畜生道拍起丑恶的翅膀,掀起了恶臭的风,随风而至的,还有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带着煞气仇恨飘将过来。 唐灵不妨刺化为鞭鞘,运元抽出一道锋锐的真气,没想到只是将人脸缓缓打散,之后又聚合在一起。 喀秋莎也打了响指,火龙飞出焚烧,但却如泥牛入海,湮灭不见,丝毫不见成效。 僵硬的人脸如同迷雾一样,每近一分,就带来寒澈的冰冷,每近一分,三人生命的气息就感觉被抽走一些,越发虚弱,巨大的疲惫感向他们三人袭来。 如果让这些众生相淹没自己,恐怕生命也要被剥蚀殆尽。唐灵急道:“要不我们先避开吧。” 卫哑白看着畜生道众生,模糊扭曲的面相,虚无灰朦的眼眶中,又找到了熟悉感,他抬手看了下戒指,蓝色的光芒依旧。 如果猜的没错,畜生道的众生,也只是—— 卫哑白抬起了手,将戒指对着众生相的阴霾。 元戒蓝色的光芒如洪水一般汹涌而出,冲向畜生道众生相,天空化出一片极光般的境界,众生相的表情由痛苦变成极度惊讶,扭曲的角度更加渗人,唐灵吓得将脸埋进卫哑白肩上,不敢去看。 元戒似乎包含深不可测的力量,众生相在极光一样的境界中,突然剥离了戾气与苦难,从混沌不清的面貌变为一张张正常人的脸庞! 他们有的是玩笑的稚童,有的是慈祥的老人,有的是青壮的农夫……无数脸庞的印象都开始变得正常,卫哑白全神贯注的看着他们,开了口,声音很平静:“你们受苦了。” 喀秋莎吃惊万分,看着畜生道的众生相从迷蒙变得坚定,心中同时感到说不清的舒畅与感动。 恢复原貌的众生都齐刷刷的看着卫哑白,似乎在致以敬意,之后,犹如火后余烬一样随风消散,无踪无迹了。 喀秋莎难以理解,这不是真气,更加不是魔法,感觉就像是,卫哑白以王的气度,遣退了畜生道的众生。 她看着站在眼前,这位之前对自己没个正形,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被自己视之为贱民的中原少年,疑惑窦升。 唐灵发觉没有什么异样痛苦,抬眼看完,欣喜若狂,放声大笑:“哈哈,我们都没事。” 卫哑白点点头,道:“我们没事,这畜生道怕是有事了,小白,干净利落的干掉它。” 德拉贡怒啸长空,朝畜生道直接冲过去,整个身躯砸落在畜生道的庞大躯体上,随着畜生道一声呜鸣狂嗥撕裂空气,它开始在空中与西武林龙种肉搏,三人被冲击震向高空,唐灵不妨刺的鞭鞘拉住一片龙鳞,抓住喀秋莎,喀秋莎复又抓住卫哑白的手,三人才不致从龙首上滑落。 德拉贡居高临下压制住了畜生道,龙爪撕挠畜生道的皮肤,发出一阵“嘶嘶”的声响,畜生道的皮囊留下许多暗红的血痕伤口,龙种一次又一次的俯冲,想把畜生道压到地面去,畜生道极力挣扎,头颅化作蛇,脖颈长了数倍,绕过龙翼咬向它的脖子。 德拉贡看穿了攻势,放开畜生道向上飞开,畜生道以为自己逃出生天,试着朝远处逃离飞走,龙种尾巴横扫掠过,生生打在畜生道腹部,它盘旋的身躯不稳,失去平衡的往一边歪斜而去,此时天空一道陨石当头砸来,畜生道轰然倒落,嗥叫犹如咒骂与不忿,火焰焚身,掉在地上,陨石从它的脸碾压过去,畜生道的翅膀扑腾了一下,尾巴无力的垂下,没了反应。纵横谷此时也已变成一片火海了。 德拉贡看了下畜生道再也不动弹,骄傲的朝天喷了一口火,似乎出了一口恶气。 越过畜生道,唐灵看到地上的洞口,与地狱道的异空间,道:“大哥还在里面,我们去带他出来。” 喀秋莎道:“里边炽热异常,德拉贡虽然应付自如,我们得有保护措施。” 她十分熟悉火元素,打了两下手指,随之一圈球形的魔法光芒罩住三人,让他们免于高温炙烤。 卫哑白拍了拍龙首,道:“小白,进去看看。” 德拉贡扇动翅膀飞入地狱道,喀秋莎与唐灵看到赤身裸体,千疮百孔,堆积成山的地狱道众生相,好像积聚在地底的鼠王结对,都是惊惧不已。唐灵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大……大哥在哪里?” 更多的众生相从石柱的油锅上爬出,纷纷聚集在“山堆”上,喀秋莎惊道:“他不会,被压在这堆怪物底下吧。” 喀秋莎话音刚落,便传来巨响,那是一连串隆隆声,是来自下方地底伸出,震得地狱道得石柱都在颤抖。德拉贡警觉了一下,咚隆,咚隆接连响起,仿佛这个地狱道其实是一面硕大得鼓,有个巨人在咚咚捶响。 成堆的众生相之间,冒起紫烟,悄然升空。 匍匐的众生相似乎感到哪里不妙,最上面的众生相已经慌忙逃离,底部突然有一声撞击,接着是一声接一声的噼啪裂响,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山堆底部冒出,其余的众生相开始飞奔逃窜。 唐灵喜道:“是大哥的麒麟神功。” 逃脱不急的众生相开始被真气拉扯得四分五裂,一层层地狱道油锅众生相开始剥落,“山堆”开始逐渐矮小,最后,爆冲的真气直接将最后一堆众生相全数打飞,地底如同火山爆发,尸山血海,惨不可闻,魁梧的唐麟举着黑铁麒麟杖,护生麒麟十分庞大醒目,他的脸不再苍白,双眼黑如煤炭,舌头血红,一言不发地看着众生相纷纷摔落。 唐灵高声叫道:“大哥,我们来救你!”说完不妨刺的鞭鞘缠住唐麟的铁杖,唐麟会意用劲,不妨刺将他拉起腾上德拉贡,地狱道众生想要跃起抓住,终究功亏一篑。 唐麟惊魂未定,看了同是狼狈不堪的唐灵、卫哑白和喀秋莎,疑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唐灵激动地抱住大哥,带着哭腔道:“呜哇——吓死我了。” 唐麟安抚着十九妹,看了一眼脚下地德拉贡,问喀秋莎:“这是西武林的龙种,没想到魔导士你还会驯龙?” 喀秋莎摇摇头,指了指卫哑白:“是他的杰作。” 德拉贡飞身出了地狱道洞口,纵横谷上空云雾缭绕,乌云密布,下方已是一片火海和惨嚎,三百唐门士子已经只有数十人存活,阵中心的优昙婆罗花也开了大半,卫哑白道:“我们真的要抓紧时间了。” 他看了一眼纵横谷底六道轮回图,果断道:“我们越过修罗道,直接去人道找阅神机他们。”他抚摸了一下德拉贡:“小白,你送我们下去之后,就试着用火烧毁优昙婆罗花。” 德拉贡会意前行,在接近阵中心的地方,四人看到了阅神机、唐鳞和阅神练。 阅神机六识大开,一直在关注远处的卫哑白,看到他一路杀向阵中心,十分满意的捋须赞赏。 他们三人已然预料到德拉贡势不可挡,肯定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正一言不发的静静等候。 唐麟与唐鳞隔空相望,各怀心思,卫哑白看出他们二人,势必有一场生死之战!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九十二章 纵横谷之役:双子之争 http://.biquxs.info/ 德拉贡龙翼渐渐鼓息,缓缓落在人间道中。 唐灵锁着卫哑白的腰,与他一同跳下来。喀秋莎与唐麟也先后站在人间道的轮回图上。 德拉贡再次发出高亢的龙啸,飞往阵中心的优昙婆罗花,口中吐出熊熊烈焰,烧向粗大的枝干,但任凭火舌包围优昙婆罗花许久,也是连片叶子也不曾掉下来。 阅神机看了翱翔的西武林龙种,放声大笑:“卫哑白,你能驯龙化生,也算不简单,但是优昙婆罗花非是凡物,不可能被普通外力伤害的。” 德拉贡看到优昙婆罗花纹丝未动,有些恼怒,飞过去用龙爪抓住枝干用口撕咬,在花上用力晃荡身躯,优昙婆罗花虽然摇摇晃晃,如同风中秋千,但仍没有折断的意向。 卫哑白信了阅神机所说的,问:“要如何才能收回阵法。” 阅神机很直接的说道:“杀了我。” 惊奇之情攫住了卫哑白,接着是深沉的摇头。 阅神机好奇道:“你没有杀过人?” “没有。” 阅神机的大笑爆发如潮,惹得喀秋莎、唐灵与神练一阵慌乱困惑。阅神机道:“那么属于你的道,远未开启。” 卫哑白道:“你知道我为何摇头吗?” 阅神机看到卫哑白不为自己说辞所动,心下生奇:“为何?” 卫哑白回道:“我为你感到悲哀。” “悲哀?”阅神机成功起阵,一辈子的心血就将在此刻绽放,心高意满,骄傲自得,听到此番言语不屑一顾,说道:“我再现了神州一战的杀着,用此番瑰丽的场面告慰我的妻子,我的孩儿,和千千万万为反抗西武林的勇士,你居然说我悲哀?” 卫哑白的双眼熠熠发亮,坚定道:“你肯定会为起阵后悔。” “你这么肯定?” “我百分之百肯定。” 阅神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会这小子想要虚虚实实,诈我一次?他不想按着卫哑白的路子走,说道:“我知道你所贪的,我了解你想要的,想拿到黛纹龟甲,就随我来。” 他拿起手中的天刑弘法棍对空气挥舞了一下,像是在击打一口钟,只听见和玻璃一样碎裂的声音,空气中居然多出几道长长的裂纹,阅神机五指放在裂纹上一推,一道异空间的门才出现在众人眼前。 门后的世界仿佛塞满了浓雾,玄而又玄。 阅神机指着门说:“这才是人间道。”说完走了进去。 唐灵担心道:“要我陪你去吗?” 卫哑白摆手道:“你留在这帮你的大哥,我必须和他谈一谈。” 卫哑白深呼吸一口气,想给自己壮个胆,毅然向前进了门。 他刚进去,破碎的异空间旋即恢复,门也不知所踪。 而留在现场的剩余五人,开始各怀心思。 神练看着喀秋莎,心中掺杂着复杂的恨,褐色眼瞳里闪着怒火,轻声、绝情的说道:“西武林的蛮夷之辈,今天你必须死在我的手上。” “无礼,粗鄙。”喀秋莎傲慢的说道:“所以你们才需要所罗门王朝来统治和教化,你们的天性和职责,都是服从,仅此而已。” 唐灵连声道:“两位姐姐,我们不要再吵了好不好?今天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她指着纵横谷另一头:“唐门来了三百人,现在只剩三十人都够呛,我们停下这个阵法,双方暂时停手如何。” 神练斥道:“我和义父隐居在此地,本想平平安安的过小日子,今天若不是你们无故来犯,会有这种局面吗?” 唐灵知道这边理亏,无力反驳。 神练回想起朱紫城内的生活。两名西武林男子抓住了同一个女人,她满耳都是男子肮脏的笑声,一名战士弯刀的刀锋砍进了女人的腰部,将她的腹部整个切开,女人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就死去了。她身边的男人悲痛胜过了恐惧,扑跳往来,想与他们同归于尽,也最终死在弯刀之下。 年幼的神练那时躲在垃圾堆中,虽然恐惧吞噬了她,但她唯一的意识,就只剩下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发出尖叫,她想活着。 活下去,然后杀更多的西武林蛮夷复仇! 神练大喊一声:“受死!”,双手身边气流湍急,隐隐约约可见到利刃外形,抢身攻来,喀秋莎识得她能够凝聚元气将真气催动到外界,并打造成无形武器,先前一箭穿过自己魔法阵,仍让她心惊不已。 喀秋莎虽然身若轻鸿,脚步轻盈,始终将真气锋刃躲离自己两尺之外,但她不擅近战施法,处处受制于神练,施法显得杂乱无章,没有准头,有些落于下风。 唐灵这下可陷入苦恼之中,按理说,她应该帮着同为纵横小队的魔导士,但为难的是看起来神练对西武林之人苦大仇深,她有心复仇,乃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如果两个打一个,未免也太有失风度了。 她决定先将这边放一放,来到大哥、七哥这边。 但唐灵完全没料到,这边的杀意,居然比国仇家恨更重。 唐麟的麒麟玄功,已经抱提内元,如同箭在弦上。 唐灵头痛道:“大哥,七哥,唐门兄长里,就你们俩待我最好了,你们一定要打个你死我活才行吗?” 唐鳞设想过许多次他和手足对战的场面,眼前的氛围仍是让他微微颤抖,因为悲伤,他曾经以为,兄弟之间的帮助、扶持、鼓励是可以漫无边际的延续,恒常不变,小时候,大哥唐麟是最爱笑,爱闹,爱做英雄梦的大哥,大家也真将他视作大英雄,一起嬉笑,一起闯祸,如今兄弟之情全成了过眼云烟,只怕此生再也听不到兄弟们会心发出的笑声。他说道:“我躲了太多次,避了太久,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面对,是唯一拯救兄弟情谊的办法。” 唐麟看着他举剑对着自己,啧啧说道:“错了,斩断这段兄弟情,才是你真正需要面对的。” 唐灵仍然抱有希望:“大哥,我知道七哥的脾气,他是不会跟你争这个家主的位置的。” 金鳞绝非池中物,轩昂麒麟踏九霄。 不管有意无意,在唐门其他人的眼里,他们的竞争总是不断。 “他这离乡的鱼儿从外边的江河远游回来,才是他真正的答案。” 唐鳞挥剑方圆,叹道:“看来只有用剑,才能让你在权力欲望中清醒一些。” 唐麟看着他手中的宝剑:“你是唐门里唯一特许的剑者,父亲为你打破了唐门的规矩,特意找来巧铸·夺天工为你煅造这柄[沉鱼之封],可见他对你的喜爱程度。” 唐鳞问道:“你的双眼,一直以来就只看到这些东西吗?” 唐麟不愿再多说:“来吧,今日麒麟玄功,一会你沉鱼之封。”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九十三章 纵横谷之役:滟滟江湖游鳞苦 http://.biquxs.info/ 长夜叹,一点薄烟一点雾,幽幽水幕只影孤。 只影孤,一抹轻月一抹怒,靡靡错径行人误。 行人误,一程山湖一程路,戚戚老鱼溺水哭。 溺水哭,旧愁未相饶,新仇又问渡,滟滟江湖游鳞苦。 唐鳞感叹自身伶苦,轻念完,沉鱼之封挺剑,问杀! 唐麟知道这名七弟平日云游散修,功体与唐门兄弟多有不同,看他一剑进招,难探深浅,未若避知。黑铁麒麟杖挥过扞格一击,就是身动暂避,仅做试探。 唐鳞道:“大哥,你太过小心了。” 沉鱼之封第二招,带上了内元真力,一道剑光直撩,速度之快,剑意之强,足以让剑界顶峰称道。 唐麟仗着麒麟玄功,铁杖横击,直撄沉鱼之封剑光,巨大的麒麟灵力笼罩剑光,冲击力四处飞散,二人都向后悬停一步,稍有一刻微微失神。 轩昂麒麟不愿再居后手,身形以麒麟之势,以轩昂之姿冲向唐鳞,他跛了一足,导致身法看来有些怪异,但所挟带的风劲却凛冽如刀,铁杖雷霆万钧,砸向唐鳞。 唐鳞只觉得面前炸开无数个真气风刀,似乎想要绞碎自己,而上方更有铁杖带着麒麟神威,干脆釜底抽薪,不闪不避,挺剑上前,挥袖斜刺,先别过黑铁麒麟杖,将剑锋攻向唐麟面门,但这招有得有失,顾此失彼,完全不管不顾面前的真气风刀,真正是鱼死网破的一击。 唐麟没想到对手一上来就要豁出性命,剑尖电光火石之间就要由眼眶穿过脑袋,本能反应,将麒麟铁杖往回横拉,打走沉鱼之封的剑尖,但还是稍晚,沉鱼之封削过肩膀,溅起一抹血滟! 唐麟再次求避,使得真气风刀随之散乱,唐鳞沉鱼之封被格一瞬,也运元起舞,剑花四起,抵消了半数风刀,另一半风刀从右胸径直穿过,蓬了一地鲜血。 这一招,两人一前一后,交错仅一瞬延迟,已是互有损伤。 唐灵看的都傻了,这两个哥哥是真的要以命相搏! 唐麟注视着右胸连带肩膀,都被狭长风刀穿过,鲜血淋漓浸红白色锦衫的唐鳞,一言不发。 唐灵看的明白了,刚才一战,是大哥占了上风,要不是唐鳞果断抉择,险中求生,此时怕已经倒下了。不过,能让大哥占上风,并不是他的修为出神入化,而是—— 唐麟更绝情。 唐鳞自小温文有礼,无论是待人,处事……都维持着一个度。 他一直靠[度],来维系着与兄长们的关系。 此刻说是生死抉择,他虽然一脸淡漠,但下意识还在维持这个度。 唐麟无情道:“你刚才那招甚妙,但若只有如此程度,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唐鳞面目毫无表情,双手握住了沉鱼之封。 唐麟看见此举,心下不明,毕竟双手握剑,在剑修者中较少见。 他又施展麒麟玄功,麒麟化相越发庞大,随着自己的身形向前推进,麒麟化相气势无匹,灵力有若千钧,轰然一声,遍压在唐鳞的剑芒之上。 唐麟压着铁杖,现在要做的只是不断提元施压,直到压破唐鳞的气海。 就在此时,唐鳞握剑的双手有了动作。 那是让唐麟万万没有想到的举动,他看到之后,脑后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唐麟双手复又分开,但分开之后,他的沉鱼之封也被拿下一半来,一柄剑,瞬间被分开成两柄。 两柄剑器,一轻一重,重剑抵抗着麒麟化相,轻剑不偏不倚的刺中唐麟的腹部。 好巧妙的一招,唐麟高傲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动容。 剑刺入腹,麒麟化相凝元减弱了好几分,唐鳞已经应付有余,将黑铁杖临空一劈,歪打在地,激起飞石若矢,自己后退几步,双手持剑,冷冷的看着唐麟。 唐麟捂着腹部的伤口,干笑两声:“没想到,你的武器居然是双持。” 唐鳞平静说道:“巧铸·夺天工锻造的,本就是双器,一者名叫沉鱼之封,一者名叫化龙之传。所以我方才问你,你的双眼,一直以来就看到这些东西吗?” 唐麟终于有些恼怒:“你是在嘲讽我目光短浅?” 唐鳞摇头:“我向来不喜化龙之传,只因成为人龙并非我愿,因此我将双锋合并,只看到沉鱼之封,提醒自己,只要在一方池塘底安静沉沦,变得满足。” 唐麟丝毫不信:“不可能,你对唐门家主的位置,不可能没有半点觊觎,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连声不信,让唐麟催元至极端,如同地狱道中的模样一般,他的双眼如同煤炭,舌头血红,麒麟化相也显得诡异起来,唐鳞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你居然以人元强习魔道,大哥,回头是岸。” “今日分的不是胜负,而是生死。” 唐鳞激动道:“滟滟江湖游鳞苦,今日我便舍命相陪!” 唐麟发狂大叫,魔风四起,诡异异常,麒麟化相不显分毫祥瑞,只有无边的黑暗包裹住两人,唐灵在外边,再也看不清战况了。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卫哑白来到了六道轮回的人间道中,看到的光景,却是和纵横谷一模一样,这里没有饿鬼遍野,也没有优昙婆罗花,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如同双生,但是左右相反,南北各异,准确的说来,像是纵横谷的镜面一般。 “这就是人间道?” 阅神机走到简居旁的石桌前,喊道:“夫人,我回来啦,午饭可烧好了!” 话说完,简居茅屋的门被打开,一名貌美的中年妇人款款走出,手里端着一盆好菜,笑着道:“这么久才回来,要罚你不准吃饭才好!” 饭菜色香味俱全,勾人谗虫,让阅神机食指大动。 美妇的身后跟着一个稚童,梳着三撮辫子,用红绳扎着,淘气可爱,道:“阿爹,阿爹,我今天又背了好几首诗,待一会背给你听。” 卫哑白看着美妇,少年,饭菜,问阅神机:“你这是什么意思?” 美妇看到卫哑白,大方笑道:“小哥想必是老爷的好友,方便的话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卫哑白问她:“你是谁?” 美妇回答:“我当然是老爷的妻子了。” 卫哑白指着小孩问:“那他是谁。” 美妇看了一眼阅神机,幸福的说道:“他是我们的孩子。” 卫哑白又说:“可是我知道,阅神机的夫人、孩子,都被唐九五杀死了。” 美妇闻言,哈哈一笑,完全没有因为卫哑白冲突的话感到生气,低头一边摆放饭菜一边说道:“是,我们也许是死了,但多亏了六道轮回图,我才能和老爷再次相见。” 阅神机缓缓道:“往生六道轮回大阵,是众生的业报,轮回图里因果轮回,恶道众生堕入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善道众生在图中得回人道或修罗道,我才能在图中与我妻儿再相遇。” 卫哑白道:“人道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六道轮回图中的人道,也应该脱不了这些苦难。”他看着美妇,问道:“你在这边,有感受到过这些吗?” 美妇哑然失笑:“没有,人间八苦,难道还要强求吗?” 卫哑白摇头道:“若没有,此处久不是人间道。” 阅神机倒了一杯酒喝:“卫哑白,任你巧舌如簧,也说不动我,现在我妻子就在我面前,我儿子就正跟我享受着天伦之乐,这正弥补了我后半生最大的缺憾,你是改变不了我的心意的。” 他看着纵横谷远方掠过的飞鸟,缓缓道:“等到优昙婆罗花开,天人化生,万物滋长,天道昭彰,便能让众生感悟,皈依三宝,化解这尘世的纷争。” 天人化生,万物滋长。 卫哑白忽然跟听到段子一样,笑的合不拢嘴。 “皈依三宝,化解尘世的纷争。”卫哑白哈哈大笑:“可笑,可笑啊。” 美妇人没有在意,道:“我老爷的这番宏愿,当时也有很多人瞧不上眼,等过了今日,你就会见到另一个新天地。” 卫哑白干脆坐在阅神机对面:“你信轮回?” “信。” “你信因果?” “信。” 卫哑白叹了一口气道:“我佛慈悲,我真想直接物理超度你。”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九十四章 纵横谷之役·九五决意 http://.biquxs.info/ 物理超度? 阅神机才转过弯来,筛酒笑道:“巧舌如簧,小友你有趣的紧呐。” 卫哑白没有陪笑的意思,他知道,外面的世界中,优昙婆罗花就要开放。 “天人化生之后,你便如何?”卫哑白问。 阅神机一脸知足与幸福地看着妻儿,回答道:“便在人间道中,了此余生。” “你的女儿呢,也不管不顾了?” “天人化生,所到之处,尽归三宝,她与众生一样,有自己的业报。” 卫哑白故作惊奇:“如此说来,这往生六道轮回大阵,倒真是了不起。” “当年我正是要以此招,逆转战局。” 就在此时,人间道内纵横谷突然回响起靡靡梵音吟唱,隐约夭夭不绝,似有普渡众生之感。阅神机有些兴奋起来:“时候近了,我的阵将成了。” “你可曾想过,唐九五为何要破你阵法?” 卫哑白突如其来的一问,让阅神机莫名心痛和恼怒,他激动得酒杯也拿不稳,大声道:“我错看了他,他早就投到西武林所罗门下了。” 卫哑白叹了一口气道:“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你说什么?”阅神机几十年来一直被仇恨和愤怒浸没,此刻卫哑白一言,竟然让他有些慌乱。 “我曾在唐门机要处翻过资料,唐九五曾经是反抗所罗门王朝的中流砥柱,战争末期,当时强如三教,也已经分裂成新旧两派,大部分投降的投降,归隐的归隐,一盘散沙,无可救药!唯有唐九五率领的唐门,三万门生,毋宁战死沙场,也不曾降过一人,他自己被所罗门俘虏过三次,每次都是身受重伤,鲜血淋漓的逃出来继续斗争,这等人物放在我的家乡,就是铁骨铮铮的好汉,你真的相信他会背叛战友,归顺西武林?”卫哑白一字一句,头头是道,说的阅神机不知从何处辩驳。 阅神机摇头道:“九五,九五他定是被西武林拿什么法术蛊惑心智了,所以……” 卫哑白一拍桌子,严厉打断了他的话:“你的这番说辞,也许能说服的了其他人,但你的内心真是这么认为的吗!” 阅神机仍然不信:“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问你,你想不想知道,唐九五为什么会生变?” 阅神机双手颤抖,大声喊道:“我想!我当然想,可是你又知道些什么——” 卫哑白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他的手放在阅神机的后颈,将额头贴着他,轻声道:“你若想知道真相,答应我,待在你的位置上一刻钟,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动。” 阅神机看着卫哑白坚定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阅神机的夫人疑惑着笑道:“老爷,这位小哥和你说了什么?” 卫哑白嘿嘿一笑,站起来,对夫人作揖,挤压着自己的指关节,咯吱咯吱作响,道:“夫人,对不住了。” 美妇温柔的笑了一下:“何故道歉?” 阅神机刚想问卫哑白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卫哑白右手一扬,给了美妇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美妇的脸上顿时勒了明显的五指痕印来,卫哑白这一巴掌又痕又快,她头上的珠花都被打掉在地上,她险些站立不住,捂住肿起来的脸,诧异的看着卫哑白,有些歪的嘴含糊道:“你,你疯了!” 阅神机见到妻子受辱,怒不可遏,刚要站起发作,突然想到卫哑白刚才的话,想了半天,竟然无动于衷。 “老爷,这位小哥是否对我有什么误会。”美妇忍住疼痛和委屈,看着阅神机问道。 啪—— 第二记耳光,比刚才还要狠,打在了美妇的另一边脸,美妇站立不住,摔倒在地上。 在一旁的孩子哇地一声大哭出来,跑过去抱住卫哑白的腿:“你干嘛打我娘亲,我不许你打我娘亲!” 美妇再也忍不住,轻声苦道:“老爷,你就任由外人欺侮我母子吗?” 阅神机想要说话,卫哑白却抢先道:“没用的,他已经知道了。” 阅神机仿佛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虽然心如刀割,但仍然忍住不为所动。 “你在说什么疯话?”美妇泣言。 “站起来。”卫哑白变得冷血无情,命令道。 美妇不堪受辱,从地上站起:“你到底——” 啪—— 啪——啪—— 啪——啪——啪—— 卫哑白左右开弓,连扇了她六记耳光,打的他的手都开始酸麻起来。 孩子哭的撕心裂肺,满面泪痕和鼻涕的央求道:“不要打我娘亲,不要打我娘亲……” 美妇嘤嘤而泣,不住喊道:“老爷救我。”她的双手不知所措地护住脸,但卫哑白直接拳脚交加,跟她欠了几百万一样,叮咣乱锤,打得美妇泪水涟涟,求饶告苦。 卫哑白却是越打越狠,丝毫没有停手得意思。 阅神机见一刻将至,再也忍不住,起身大吼:“卫哑白,你到底要干——” 恐怖的事情发生在这一瞬,美妇的声音突变,尖厉而突兀,不辨男女,高叫一声:“卫哑白,你找死!”她的头发根根竖起,发髻金钗全部散开,再也不复娇柔美貌,被卫哑白扇过的脸皮似乎有些脱离头颅,耷拉着挂在脑袋上,歪斜扭曲,她的手青筋暴起,血管如同分布在体表,一记可怕的重拳打在卫哑白的胸口,卫哑白当即呕红,凌空重重摔下! 而一旁哭泣的孩子,也变得犹如疯犬,怪笑连连,哪有半分孩童模样,他扑在卫哑白的身上,张嘴就咬下了卫哑白肩膀上的一块肉来! 卫哑白疼痛钻心,也吓得魂不附体,右手抓住他的头发,用力将那“孩子”摔出,那“孩童”空中自己调整好身姿,稳当落在“美妇”身前,吐出嘴上的肉,血口喘着奇怪的气息。 “美妇”的身形僵硬的扭动,逐渐高大起来,身上的衣服逐渐撑破,完全没有熟女应有的雪白皮肤和姣好身材,尽是扑鼻恶臭的疮痍与褶皱。 阅神机看着眼前这一幕,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你是谁,我夫人在何处?” “老爷,你不会是忘了妾身吧?”高大恶心的怪物还可以学着夫人的嗓音,此刻却是让人闻之欲呕。 卫哑白肩膀满是鲜血,挣扎着站起来道:“阅神机,你明白了吧,这里根本不是人间道,你的往生六道轮回大阵,就是一个骗局。”此刻他的元戒闪闪发亮,夺目异常。 那怪物狂笑道:“优昙婆罗花快要开了,大局已定,现在现身也无妨。卫哑白,你好手段,我能瞒得过阅神机,你却为何能识破?” 阅神机脑中一片混乱,无法冷静思考,只是不住说道:“你到底是谁?” 怪物轻蔑的说道:“卑微的人类,你还不配问。” 卫哑白道:“我知道,你是鬼。” 元戒在他面前反应异常,卫哑白估计眼前的怪物,和撒旦也有切不可分的关系。 怪物吃吃狂笑:“有意思,卫哑白,你很有趣。”他转头看着阅神机说道:“神鬼天地人魔妖兽,你见到八元中的鬼,想必也死而无憾了。” 阅神机倒退两步:“往生六道轮回大阵,出了什么差错?” 卫哑白叹道:“你还要骗自己到几时,这根本不会是往生六道轮回,现实世界的纵横谷,那遍地的饿鬼,都是受折磨的无辜善良众生,而所谓的人间道里,又生着这种肮脏邪恶的鬼,这怎么会是六道业报,根本是颠倒善恶黑白,用向善的性命,去成全恶的阴谋。当年唐九五就是识破此事,才会毅然毁你阵法,免得酿成惨祸。” 怪物笑道:“卫哑白,你果然不简单。” 阅神机心里被绝望填满:“我的妻儿,是被你这怪物所杀?” 怪物摇头道:“阅神机你太傻了,你怎么不好好想想,这往生六道轮回大阵,是谁引导你建成的?” 阅神机再临重击:“莫非是……” 怪物道:“你的妻子孟萱姑,正是我门下的信徒,阅神机,这一切都是她谋划的,因为唐九五出手破阵,她就献祭了你们的孩子完阵,唐九五怒不可遏,才将孟萱姑击杀。这,就是神州决战前夜的真相!”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九十五章 纵横谷之役·天人 http://.biquxs.info/ 整个纵横谷内外,响彻着万佛高颂的梵音,虽然清正明朗,但往深处听时,却是透着诡异的邪怵。 终于,现实中的纵横谷,仿佛沉落的太阳透过铁幕般的乌云,射来许多道阳光,骄阳将整片天空烧成一片通红,溪流河水波光如火,丘陵和谷底如同染上了鲜血。 庞大的金色优昙婆罗花,在破空而至的阳光里,逐渐绽放开。 昙华佛力腾喧四起,由花蕊内向外迸发出一道庞大的冲击,德拉贡被一道佛光击中,心口受滞,居然退步化生为狗,从空中高高落下。“小白!”唐灵大喊,双足贴着优昙婆罗花枝蔓而上,捷影高高跃起,才算接住了小白。 唐灵怀里抱着小白,朝盛开的花蕊望出去,耳边平野上厮杀的战斗声响也渐渐压下去,随着金色花粉不断下落飞扬,所有人与饿鬼众生的意志力突然被消磨殆尽,四肢窦滞,都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婆罗花出世。 唐门争斗的双子、阅神练与喀秋莎也突然觉得眼下的斗争毫无意义,双方罢手,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天人降世。 一场大战,似乎就在这个时刻结束。 纵横谷内,一则遥远的故事降到了人间的地界,一则关于往生的骗局与恐怖的传说,破花而出。 优昙婆罗花盛开后,花蕊开始流下滔滔不绝的金色液体,闪闪发亮,炫目不已。那液体粘稠缓慢,掉落在地不断蠕动,如同有自己的意识般堆积聚合,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剩余不过百的唐门子弟,望着粘稠流体堆起,眼神逐渐迷离空洞,他们内心仿佛收到了纯粹佛力的召唤,不由自主地缓缓朝着优昙婆罗花走来。 被释放的饿鬼众生也是一般,仿佛在他们眼前的,就是一切的希望。 唐灵他们修为较高,意志消磨,但神识还算清醒,看到唐门子弟越走越近,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心下都浮起不详的预感。 远处的丹华与抱一,早早地骑上了仙鹤,互相对视了一眼:“去跟太奶奶回报吧,事情闹大了。”仙鹤清鸣一声,离开了纵横谷。 金色流体越堆越高,犹若一座小山,不断蠕动间,慢慢有了一个巨大的人型模样。 万佛梵唱越来越响,唐门子弟犹若痴狂,纷纷哭出声来,看的唐灵越来越怕,心里只道:“小白,你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唐门子弟再也忍不住蛊惑,手上的武器纷纷给予自己致命的一击,有的将箭矢插入眼眶,有的用刀抹过脖颈,无声无息的缓缓倒下。唐灵吓道:“这到底是什么邪法?” 阅神练心知有异,但斗志全无,事到如此,也毫无办法。 喀秋莎的元素魔法再也无法凝元,只感到一阵巨大的困意袭来,足下的土地也松松软软,仿佛是舒服宽大的床第。四周的视野朦胧,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妹妹玛格丽,笑着环着自己的腰撒娇调笑,邀请她躺在床上休息。 随着唐门门生的自尽,金色人像的塑成也加快了进度,巨大的眉角逐渐清晰起来,唐灵的神识也开始涣散起来,唐鳞运元试图抵抗,却是不得解反而口吐鲜红。 纵横谷内的生命力都在一点一滴的消逝不见,草木花鸟都枯萎衰老,衰败的迹象不断扩散,越来越快,再过一会,这股力量就要逃逸出纵横谷外了。 人间道内,阅神机身心俱疲,已经感觉不到愤怒或者悲伤。 原来自始至终,算计自己的,从来都只有妻子孟萱姑一人。 他从恍惚中惊醒,说道:“九五,是我对不起你。” 卫哑白道:“好像外边天人化生已经开始了,唐门子弟以及你的女儿都需要你,你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怪物放声大笑,显得自大又高傲,一张脸犹如抹布挂成,轮廓歪斜变化,恶心,恐怖:“你莫非以为,这个阵法还能收回吗?去吧,尽管去努力,去战斗,只不过到头来全是徒劳,卫哑白,取得胜利的,毫无悬念应该是我。” 这些话让阅神机再次双眼冒火:“至少这一次,你绝不能违抗我的意志!”他手上的天刑弘法棍猛的打来,极强的意志和佛元猛地插进鬼的心口。鬼怪发出贪婪吞噬的笑声:“再会了,阅神机,卫哑白。” 两只鬼怪一起发出一声大叫,尖锐刺耳的声音直拔上天,然后随风消逝,鬼怪的身躯也被庞然佛力撑爆炸开。 阅神机一脸沉重,天刑弘法棍倏尔一亮,棍身裂开,从棍里现出一柄戒刀来。 卫哑白看着戒刀与阅神机,不知现在该当如何。 阅神机缓缓坐在地上,双手合十,高喊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他的身后有金光闪闪,佛光普照,卫哑白呆道:“老先生,你这是成佛了?” “卫哑白,感谢你解开我多年心结,这一劫,都全是我之过。” 卫哑白摇头道:“事到如今,已然迟了。” 阅神机看着卫哑白,有一刻他不发一语,最后,他开口说:“我有一件东西要托付给你。” 托付——? 卫哑白拒绝道:“无论是什么,都不要给我。” 阅神机伸出两指,压在自己的右眼眶里,狠狠地按了下去! 卫哑白差点没把自己看吐,阅神机居然将右眼珠活生生的挖了出来,脸上顿时鲜血淋漓,他运元而作,手上的眼珠被佛元包围,化成了一颗金色的佛珠。阅神机像是毫无疼痛,缓缓平静道:“我的左眼,是预知未来之目,有概率看穿未来,靠着他我成为了占卜神算;而我的右眼,是人心定数之目,能看穿人的欲望,读懂他内心渴望的东西,靠着他,我游走于世情百态,这也是我知道你想要黛纹龟甲的原因。卫哑白,我不知道你从何处来,但我看出,你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是个极大的威胁,因此预知未来之目,我不能交予你,否则遗患无穷。但是人心定数之目,还希望你能收下。” 卫哑白很干脆的说:“我不要。” “你收下吧,也算我弥补对你的亏欠。” 卫哑白奇道:“你亏欠我什么了。” 阅神机道:“从今日起,我将害你的人生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在开什么玩笑?”卫哑白问道:“你要如何害我?” “我要你用那柄戒刀,将我的头砍下来。”阅神机坚定的说。 卫哑白愕然。 “绝不可能!”卫哑白的手不知为何颤抖不已。 阅神机笑道:“你的手在颤抖,是害怕,还是兴奋?” 卫哑白指着他骂道:“你这个老疯子,精神从来没有正常过!” 阅神机叹道:“时间不多了,天人化生无法阻止,但此法能够破坏他的完整度,如果你再不砍下我的头,纵横谷的人都会死,神州武林将会遇到前所未有的浩劫,你也再出不了这个[人间道],只能一辈子对着我这把老骨头了。” 卫哑白看着插在地上,泛着佛光的戒刀,连着退了两步:“我不要,我不要!” “我知道,你从未杀过人。”阅神机饱含歉意:“但你既然来到这里,就要承接属于你自己的天命。” 天命—— 卫哑白突然记起来:“我来到这里,就是要反抗自己的命运。” “是了。”阅神机鼓动道:“杀了我,你才能有机会继续前行,否则,你只会在这里失败。” 卫哑白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渴望,脑海深处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劝他拿起戒刀,斩下阅神机的头颅。 他知道,有些事一旦做下,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卫哑白缓缓从地上拔出了戒刀,刀锋走过一线光芒,照进了卫哑白的眼。 “老先生,你准备好了吗?” 阅神机道:“黛纹龟甲,我送给了一个名叫魏金仙的人,你自己再找去吧。” 卫哑白点头道:“多谢了。” “我死之后,神练必恨你入骨,我不要脸的求你,无论她如何过分待你,也请你不要计较,不要伤害与她,你答应我,我才肯将人心定数之目交给你。” 卫哑白道:“我答应你。” 阅神机满意的笑了,悠悠说道:“移植此目,需要找了得的医者,看你自身造化了。” 卫哑白走到阅神机的身前,抬起了戒刀,问:“老先生,你惧怕死亡吗?” 阅神机伸出脖子,垂首道:“我只怕死后黄泉之下,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面对我的妻儿。” 卫哑白道:“我不知道当年的事是如何,但我想,你的妻子孟萱姑,虽然算计谋划了一切,但对你的感情是真实的,献祭你的孩子完阵这种说法,你完全可以不理那怪物胡说八道。” 阅神机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呜咽,脸上满是愁淡惨白,哭道:“多谢你了,卫哑白。”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九十六章 纵横谷之役·神机成梦 http://.biquxs.info/ 现实中的纵横谷,还活着的人,也就剩下唐门麟、鳞、灵、凌四人,以及阅神练与喀秋莎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优昙婆罗花下巨大的金身将成,生命力也逐渐转弱,连呼吸也变得费力疲惫。 花下的金身,在昙华骄阳与诡异梵呗下,人形逐渐显现出来,色身不辨男女,不识是老是少,金光灿灿下,透出一张金装玉琢似的美貌面颊,周身还不具人的肤色,是一股如浓雾一般的成色,隐隐约约闪亮着不识得的梵文。 天人金身紧闭着双眼,散发着淡淡的初子幽香,气息极淡极微,似乎在吸纳纵横谷内外的生命力来完纳自己。 唐麟不愿相信,自己汲汲营营多年,此刻居然要如此死在纵横谷。 唐鳞望着大哥,想要说几句临别的话,却偏偏一句也说不出口,也许死在一起,也算是不错的结局。 此时只见金身一旁的空间,似是射出一两下闪电,照的众人眼前一亮,闪电过后,空气中爬出几道裂缝,眼前景象如玻璃碎开纷纷剥落,人间道内的卫哑白回到了现世。 一名手持戒刀的少年,站在众人面前一言不发,空洞的眼神似乎沉浸在什么情感里,身体一动也不动了。微微泛着佛光的刀锋,血滟不绝留下,阅神练看他没有严重外伤,心中蓦地生出一阵莫名的害怕,全身出了一阵冷汗,看到卫哑白身后时,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再无半点力气,不由自主跪了下来。 阅神机的头颅滚落在一颗石头旁边,遗体跪地,双手向前撑住,并没有倒下,鲜血从碗大的口子的漱漱流下,阅神练失声叫道:“父亲啊——” 唐鳞低声道:“卫哑白,先生与你无仇无怨,你如何这般残忍?” 卫哑白无动于衷,也不为自己辩白。 纵然一眼六道,终究神机成梦,难逃自身批命。 金身在此时停止了生长,从一座高塔大小迅速回缩,纵横谷众人尚存的生命气息似乎在慢慢返还,唐灵觉得人元逐渐又可以随心所欲的受己支配。 而往生六道轮回图,也连同遍地饿鬼,迅速消失。 喀秋莎也从姐妹相会的梦境清醒,看到这幅光景不禁心中一颤,卫哑白砍下头颅的举动着实让她心惊肉跳。 阅神练恢复气力,立足不定,踉跄走到阅神机的遗体旁,软软的跪下,眼中含泪,不住颤声说道:“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啊——” 唐鳞人元恢复五成,手中沉鱼之封已经杀向了卫哑白。 唐灵登时害怕道:“不要!” 电光几下闪烁,唐麟的麒麟杖已经护住了卫哑白,他格住了唐鳞。 唐鳞绝情道:“挡我者死。” 唐麟反而劝道:“如果不是卫哑白破阵,我们都死在此处了。” 机关手唐凌此时提醒道:“列位快看天人的金身。” 金身已经化成正常人高,皮肤像抹上了香灰一般,灰蒙蒙的与常人大异,手足五官也有了定型,他没有眼珠,都是白色的眼白,好像在凝望着眼前的卫哑白,眼前的众人,兀自思考状。 他的眼白“看”向了卫哑白的戒刀,戒刀仿佛有意识一般脱离了卫哑白的手,缓缓飞到天人的手中。 天人拿起戒刀,将刀锋放到鼻下,轻轻地嗅了嗅鲜血,嘴唇微微张开,发出咕呜的声音。 他一丝不挂,男身女相,不辨雌雄,嘴角的皮肤牵动,好像微微一笑,戒刀挥过,身形诡秘,快的让人无法反应,就在一招之间,天人已经削掉了唐凌的双臂! 唐凌错愕间,看到双臂飞离,疼痛无比,肌肉痉挛,摔倒在地惨叫连连,唐麟飞身向前,点了唐凌身上周遭大穴,防止他失血过多死去。 唐灵吓得花容失色,纤手掩住面目,不敢再看。 天人不费吹灰之力废掉唐凌双臂,在场的人都为之变色,胆战心惊。 一招制胜过后,天人的注意力转向卫哑白, 卫哑白仍不抬头,仿佛周遭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天人旋身斩过戒刀,唐麟顾之不暇,卫哑白怕是要命丧当场。 谁知卫哑白陡然在此刻转身抬头,盯住了天人的脸,天人精致的五官,深深印入他的脑海中,清楚至极,天人见他临危不惧,手中的刀反而迟疑,离卫哑白的鼻间很近,刀风吹动了卫哑白的头发。 天人跟着手一挥,戒刀向后反抛,在空中旋转后刺在地上。 天人似乎遇上了疑难之事,有些痴痴呆呆,浑浑噩噩,不知接下来该往何处去。只听得脚步细碎,天人走到阅神机的遗体旁边,右手化出一朵金色毕钵罗花,抛出飘在阅神机的手上,不知用意为何。 紧接着,天人的身体浮空升起睥睨最后一眼纵横谷众生,化成一道金光,瞬间飞往远天之外了。 唐麟知道天人能为,远超自己,这等化光速度,甚至超过先天,想要追上他已经万万不能了。 他对唐灵说道:“十九妹,照顾你九哥,我们先回唐门吧。” 他看了一眼唐鳞,问道:“你呢,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唐鳞摇头,蹲身安抚痛苦的阅神练,说道:“我先要安葬先生。”他紧接着说:“大哥,你保不住卫哑白的。” 唐麟叹道:“事已至此,我也不便辩解什么,你好自为之。” 他走近卫哑白,拍了他的肩膀:“和我们一起回去吧,有很多事情需要请教与你。” “砍下头颅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天人的真实。”卫哑白终于说话了,甫开口就让众人大惑不解。 “什么意思?”唐麟问道。 卫哑白苦笑,连连摇头,闭眼扑倒,晕倒在唐麟的怀中。 唐灵急忙道:“小白他怎么了?” 唐麟试过卫哑白的脉搏,发觉他脉象紊乱,如同乱麻,根本无法探知原因,奇道:“卫哑白有性命之危,快回去找大贞通慧先天……机要处门生的尸首,我会让其他唐门子弟好好敛葬。” 喀秋莎看着纵横谷内破阵后的惨象,遍地尸体横陈,血流遍野,不禁让她回想起自己处过的战场,恐惧和厌恶感久久挥之不去。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九十七章 暂别唐门(上) http://.biquxs.info/ 疲惫不堪又血眼朦胧的卫哑白,感觉面前总有一团腥邪逼人的迷雾。尽力拨开之后,眼前是遍布屠戮与残骸后的破旧神庙,他又来到了这个异空间。 空气中烟熏火燎,臭气弥漫,和以前来时的景象大不相同。 变幻公爵阿加雷斯,正站在庙内中央,似乎在等着卫哑白。 他肩上的鹰有时候会飞起来,叼走挣扎爬往庙内的残躯的眼睛,丢入庙内的火坛里。 再次来到神庙异空间,爬在路旁苟延残喘的人无不惊恐躲避,卫哑白穿过被烧毁的街道灰烬与浓烟,沿着一条条石板小径走入神庙,恰似一段永远没有尽头,而且毫无意义的旅程,一直行走啊,行走,阿加雷斯公爵离他的距离却始终没有缩短。 卫哑白的脚步越来越重,喉咙间犹如火烧,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似乎已经高烧许久了。 趴在路上的形同行尸走肉的人用觊觎贪婪的眼光注视着他,盼望着他的倒下。 变化公爵叹息道:“卫哑白,你快要死了。” 神庙石柱上的其他柱魔神面具像的眼红了一下:“才献祭了第一个人,就要死于非命了吗?” 阿加雷斯道:“他杀的人非同小可,业报太重,凭他现在的修为无法承受。” “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出手相救。” “什么时候,恶魔会想着救人的?我们只接受等价交换,卫哑白身上已经没有值得写入契约的东西了,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阿加雷斯慷慨的张开双臂:“来吧,卫哑白,尽力走到我的怀中,如果成功,我会接纳你。” 石柱上其他柱魔神笑道:“不可能,他撑不上来的。” 卫哑白在神庙下听得一清二楚,忍着浑身的不适,坚定的走上石台阶。 我—— 不能死。 卫哑白的双手已经布满了黄色的水泡,每走一步,他就感觉水泡又疼又痒,随时可能爆开。 阿加雷斯一言不发的在神庙顶部静静看着。 卫哑白身后的匍匐爬行的贪婪之人越跟越多,缓缓地随他上了台阶,如同狩猎中的狼群,静候一个时机将他拖下台阶。 我—— 杀了人。 刀砍下的一瞬间。 头颅滚落的一瞬间。 我看到的天人,就是我自己。 卫哑白喃喃自语,拖着仅存的信念和意志走在台阶上。 阿加雷斯满意的说道:“回答正确,卫哑白,你阻断了往生六道轮回,却也成就了新的天人,成就了你自己。” 他接着说:“你在此死去,天人会替你完成百万献祭,天人,就是你。” 纵然距离甚远,变幻公爵的声音却犹临在耳,卫哑白虚弱的声音不甘道:“我是不会,任你们摆布的。” “你已经没有力气了,倒下吧,到此为止吧。” 一个怨鬼已经抓住了卫哑白的后脚跟。 就在此时,一道紫色光芒照进神庙,蕴涵着无穷无尽的人元奥妙,散落在神庙周围。怨鬼们被紫芒照到,痛苦异常,纷纷退开。 神庙里的其他柱魔神冷哼了一下:“有人在帮那小子。” “区区凡人,也敢挑衅我们吗?”一个面具石像杀气腾腾,想要击退紫光。 “且慢。”阿加雷斯负手道:“何不成全他?” “哦,你这是在包庇这小子了?” “此人万没想到,救下卫哑白,会成为之后浩劫的开端。”阿加雷斯挥手处,一道黑影飞出,悄然与紫芒混在一起。 “你下了什么诅咒?” “没什么,这个救下卫哑白之人,日后必死在卫哑白手里。” 石柱上的面具才稍满意道:“这样也算公平。” 卫哑白突然感到胸中迸发了不一样的生命力,手上的水泡也渐渐消退,他已经有足够的力气走上神庙了。 登顶之时,阿加雷斯大方的与他拥抱:“你做到了,卫哑白。” 卫哑白倒在了他的怀里。 再睁开眼时,只看到了丹华、抱一两个孩子的脸。 “先天,先天,卫哑白醒了!”丹华兴奋的拍手称好。 “不愧是川蜀第一先天,救人有一手的嗷。”抱一奉承说道。 听起来,好像是丘瑶池救了自己? 卫哑白躺在探花小筑的锦衾貂床上,这原本是瑶池夫人休息的地方。 他觉得手边有种很柔软的感觉。别过脸看去时,一张妖媚美艳的脸正靠在自己肩膀上沉沉睡去,居然是大贞通慧先天,丘瑶池! 她紧紧抱着卫哑白,旁若无人的酣睡着。原本暴露的着装让卫哑白感受着一清二楚的温度,卫哑白吓得赶紧起身,冷汗直流。 自己与一百三十多岁的老太婆谁在一张床上,以后非得做噩梦不可。 丘瑶池被他的动作吵醒,跟没事人一样缓缓坐起,盘着自己的长发,浅浅一笑:“你没事了。” 卫哑白手忙脚乱的指了指自己,又比划了好久:“你,我们,这什么情况。” 瑶池夫人要是不耍性子,还有那么几分端庄,也许太过劳累,她只是淡淡道:“放心,丹华和抱一一直在旁边,我不会让他们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场面。” 丹华打了一盆水端到丘瑶池面前,说道:“为了救你,先天可花了不少功夫,只是累坏了才倒在床上睡着嗒,倒不是占你便宜——” “你给我住嘴。分明是我被占了便宜。”丘瑶池道。 “我是怎么了?”卫哑白看着明显虚弱的丘瑶池,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丘瑶池恢复慵懒的姿态:“你可算出名了,阅神机算计天下,泄露天机无数,身上的报应有多重,你是一点不知吗,连他居然都敢杀。” 抱一道:“可是他不杀阅神机,后果更加严重,先天你也要跑路啦。” “小鬼头,你这样很让我没面子。”丘瑶池还是不愿起身,躺在床上对卫哑白说:“你都恢复了,还不离开吗?” 卫哑白道谢道:“多谢你了。” “我的意思,是让你离开唐门,不要再来了。” 卫哑白一愣,丹华嘴快先说道:“也不用谢先天啦,要谢就谢林珑姐姐。” 卫哑白心下觉得不对,忙问:“你在说什么?” 抱一怕挨打,问先天道:“可以说吗?” 丘瑶池无所谓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抱一赶紧解释道:“大公子将你送来时,先天已经下了死亡判书了,是林珑姐姐哭的死去活来……最后……” 卫哑白心头重击道:“最后什么!” 丹华怯生生道:“最后林珑姐姐说,只要先天肯救,自己就答应嫁给十三公子。” 轰的一声,卫哑白感到天旋地转,他看了看床头的丘瑶池,大声问道:“你这是在玩什么?” 丘瑶池冷冷道:“我救你一命,你就是这个态度吗?” 她不等卫哑白说话,又道:“这姑娘先前我无论好说歹说,也不肯嫁给小十三,一看到你有事,就立即答应了,我才不管,你赶紧离开唐门,免得日后给小十三戴绿帽。” 卫哑白发足便奔,头也不回的跑出探花小筑了。 丹华抱怨道:“你这样太没礼数啦!” “无妨。”丘瑶池刚想笑,突然心间一颤,口中吐出一滩血来,洒在雪白的被单上。 “先天,你又吐血了。”丹华给吓哭了:“呜呜,早知道我就不逼你救人了,都是我不好。” 丘瑶池咳嗽了几声,安慰道:“不要紧的,我可是先天,这点小伤难得到我吗?” 抱一点头:“是啦,是啦,没有先天解决不了的困难,丹华你要对先天有信心。不过先天,你那种嘴对嘴的治疗方法,是什么原理?” 丘瑶池笑骂道:“小孩子别乱学就是了。”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九十八章 暂别唐门(下)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心乱如麻,足下飞奔,边跑边纠结:“卫哑白啊卫哑白,你这是在跑什么,林珑出嫁治病,不正是你心里所想的吗,你现下去见人家,又是个什么情况,还能劝林珑反悔不成,若是如此,出言中伤,攻打纵横谷的努力可不就白费了!” 他的脚步放缓,又忍不住骂道:“不是的!若是林珑不愿,葬送她一生幸福,我的过可就大了。”复大步疾跑起来。 唉——十三少与她现世情郎一模一样,在这边再续前缘,有何不可呢? 卫哑白心情反复,难受异常,已经来到了唐蛉的花园住处。 一名下人在门口似乎等他许久,弯腰请安道:“阁下可是卫公子?” 卫哑白此时心里已经茫茫,有些颓然道:“就是我。” 下人恭敬道:“十九小姐、十三公子与大公子,已等候多时。” 卫哑白问道:“林珑在吗?” 下人犹豫了一下,回道:“她自然是在的。” 自然—— 卫哑白突然觉得花园大道,居然遍布荆棘,要走到唐蛉府邸,困难重重,心惊胆战。 穿过花园,走入府邸正厅,所有人如同下人所言,静静落座,已不知道等了卫哑白多久。 卫哑白一眼看到厅里正座,十三子唐蛉坐在木车上,雪发苍颜,病相惜弱,卫哑白暗叫糟糕:“我还不知道这病痨能活多久,林珑岂不是早早要守寡?”抬眼看时,林珑正守在车后,淡淡妆束,偎花映烛,眼波似有深意,看到卫哑白无事归来,紧张严肃的神情缓和了许多,但随即眼眶微红,扶车的双手微微颤抖,卫哑白心如刀绞,拼命克制当场拉走林珑的欲望。 唐灵嗅到了在场尴尬的气息,打破沉默道:“小白,你没事就好啦。” 卫哑白阴阳怪气道:“赖得瑶池夫人神机妙算,妙手回春。” 言语中的怨怼,在场之人如何听不出,唐麟不愿管他与唐蛉的纠纷,直入正题道:“卫兄,当时你入了人间道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还请不吝告知。” 卫哑白原本不想多言,但唐灵也表示想听,念在这丫头对自己还不错,于是就将人间道一役和盘托出,决战前夜的真相,终于大白。 唐麟叹道:“唐公一生英名,终于不致辱没,今日清白昭昭,卫兄弟,你其实有大恩于我唐门。” 他说完拄杖起身,大礼相谢。 坐在车上的唐蛉此时出言道:“卫兄,你诛杀了一眼六道阅神机,江湖之中,已经扬名远播,再加上之前大宛平反的举动,现如今的你,已经堪与武林六惊鸿比肩了。” “武林六惊鸿?”卫哑白道:“我只曾听说过叶剑帖。” 唐蛉点头道:“卫兄弟你横空出世,武林舆论声嚣四起,已有七惊鸿的说法了。” 林珑忍不住关心道:“你一点修为没有,却树大招风,这可如何是好?” 卫哑白知道林珑是真的关怀自己,差点热泪盈眶,强忍道:“我机灵的很,遇事自然逢凶化吉,倒是你,需要与十三少互相照顾——不要再使性子了。” 林珑身子一颤,眼睛垂了下来,一头秀发轻轻抖动,道:“你来此的目的,就是要说这些吗?” 唐蛉插话问道:“还有一事,卫兄你杀了阅神机后,可有找到黛纹龟甲?” 卫哑白摇头道:“他早送给其他人了。” “是谁,可否告知?” 卫哑白道:“龟甲一事,交我便可,我之后自会让人送到府上。唐门先天既然不欢迎我,我也不便在此久留。” 唐灵心疼说道:“小白,你真的要走吗,我十分舍不得你。” 卫哑白知道唐灵机灵且单纯,招手道:“你过来,我跟你咬一咬耳朵。” 咬耳朵? 唐灵好奇的走到卫哑白身边,卫哑白贴着她的耳,轻轻吹息,说道:“让你大哥小心十三少,他非是简单人物。” 唐灵听完,不解道:“你就为了说这个?” “你还希望我说啥?” “没——没什么,我会转告的。”唐灵好像希冀成空,怏怏回到座位。 迎接卫哑白的下人复又走进来,跟列位通报道:“儒门系青伞与惋促织,正在园外等候。” 唐蛉咳嗽一声:“带贵客入内。” 须臾,惋促织便与系青伞入内了。系青伞听闻卫哑白居然能够杀了阅神机,有些对他另眼相待,不住打量卫哑白,在思考他有何神通。 惋促织在与唐蛉客套几句话后,也直接与卫哑白说:“你要做的事情,我已经等你做完了,这就与我回风雅堂罢。” 卫哑白奇道:“你们儒门铁了心要收我?” 惋促织摇头道:“倒不是教首定要收你,只是登龙峰部先天的意思。” 儒门看来比唐门浑水更深,随便拉出一个沐云冠,虚缘玄,胡蝶谜,均是能掌控武林局势的非比寻常人物,倒让卫哑白想去一窥究竟,唐门原本伤心之所,他也无心再待,无处可去,因此朗声道:“可以,我就和你去拜访下儒门先天。” 林珑一直悄悄凝望着卫哑白,两人眼神对上时,她眼色已经是柔情无限,听他决意离开,她的脚也不住发抖,她心里大喊:“卫哑白,只要你说让我跟你一起走,我便不管不顾,治什么病,救什么命,只愿在你身边就好!” 卫哑白何尝不明白林珑心意,但再三抉择,任凭林珑如何眼神暗示,卫哑白也只狠心道:“列位,就此别过了!” 唐蛉淡淡说道:“两个月后,是我和林珑的大婚之期,届时请卫兄赏脸赴宴。” 卫哑白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放心,我一定会再来。” 惋促织不愿再多等,劝道:“我们走罢!” 唐麟此时道:“惋姑娘,有空可多来做客。” 惋促织点头道:“这是自然。” 唐麟见她没有拒绝,精神焕发,开心不少。 卫哑白转身离开,忽然明白了为何古人在感慨之时,喜欢作词弄赋,随口朗声道: “孤芳寒梅独精神,惊雷一夕香沉沉。 雨空不识花自痛,观者只道是高冷。 摽梅苦受声名牵,早该傲骨卸花间。 花落红尘心重生,卷土复来再少年。” 唐蛉望着卫哑白落拓的背影,轻轻念道:“花落红尘心重生,卷土复来再少年。卫哑白,你这是与我宣战,必然会卷土再来么,有趣呵。”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九十九章 报信 http://.biquxs.info/ 清朗的鸟鸣在林间闪耀,唐门外阳光一片灿烂,大道通途,吹来一阵阵温暖的春风,卫哑白收拾心绪,跟在惋促织与系青伞的身后。 他们二人是儒门高手,身法轻功皆是上品,卫哑白根本跟不上他们前进步伐的节奏,走了一会就已经气喘吁吁,四肢酸麻了。 系青伞见卫哑白被甩得越来越远,停下脚步道:“我与促织师姐来唐门只消半日,按你的速度,怕是要走两天两夜。” 卫哑白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憩,挥手道:“不成,你们这种急行军的法子,会把我累死的。” 系青伞皱眉道:“难不成还得我背着你走?” 卫哑白开玩笑道:“不,我要小蟋蟀背我。” 惋促织翩翩回身,缓步走到卫哑白身边,幽幽道:“背你是不可能的,我们就依你的速度行进吧。” 系青伞足在地上稍稍一顿,对卫哑白有些不满道:“那要是天黑入夜该如何?” 惋促织还是道:“我们走的是官道,沿途中驿馆、客栈等的投宿之地,应该也不难找。” 卫哑白腆着脸笑道:“还是小蟋蟀体谅人。” 系青伞教导道:“你若入了登龙峰,她就是你同出一门的师姐,你万不可失了半点礼数。”其实他自入门以来,对惋促织钦慕有加,又爱又敬,不敢有半分妄想调戏,从来都是礼数俱到。见到卫哑白与她故作亲切,而惋促织偏又不曾生气,心里极是不舒服。 惋促织却是说道:“此子无礼惯了,以后再好生教诲,只要没有侮辱之意,称呼别号而已,随他去吧。” 卫哑白看她冷冷清清,不苟言笑的端庄气质,心里一动,问道:“小蟋蟀,你可曾笑过?” 惋促织问道:“嬉笑怒骂,人之常情,我当然也会笑,你何出此问?” 卫哑白有些心虚结巴道:“没,我以为你从不笑,倒让我想起个故人来。”他突发所想到的人,正是小宛国二小姐,落珊瑚了。 系青伞却在此时多言道:“促织师姐对人言笑却也少见,我入风雅堂以来,倒是只有前几日才看到她对唐门大公子笑过。”他说完后,就已知道失言,这明显的醋意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担心惋促织生气。 卫哑白接道:“哦,看来小蟋蟀你蛮喜欢唐麟的?” 惋促织不辩不认,轻描淡写道:“故人相见,情难自禁而已。” 好一个情难自禁,卫哑白摇头做惋惜状:“系青伞,你可太难了。” 系青伞急忙道:“你不要胡说,我对促织师姐,只有——” 卫哑白打断他的话:“关小蟋蟀什么事,我是说你短我的钱,赶紧还来。你在那做贼心虚什么呢?” 系青伞气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连声道:“风岩展书读一事,回去我还得找你慢慢算,我们继续出发吧。” 这次儒门要照顾卫哑白这个零修为“废人”,与他并肩而行了。行至中途,惋促织难得主动找卫哑白说话,道:“有一本写你的书,你可曾听说过?” 卫哑白知其意,苦笑道:“你说的《天权神曲传》吧,我也看过。” 惋促织问:“上面的事情说的可是不假?” 卫哑白点头道:“确实是我在大宛遇到的事情。” 他又故意在惋促织面前邀功,以此来揶揄系青伞,道:“小蟋蟀,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惋促织如实说道:“北大汗与象雄顿珠二人猜忌许久,大宛内部矛盾激化,你能凭着口舌平息叛乱,的确不简单,再加上此次你能斩杀阅神机,已然名烁武林了。” 卫哑白苦恼道:“甭提了,以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追杀我。” 系青伞问:“为什么,给阅神机报仇吗?” “可不是吗,他的女儿阅神练,他的学生唐门七子唐鳞,都恨不得生剥我皮,生啖我肉。”卫哑白又笑着道:“风雅堂当然会保下我的,是与不是?” 儒门若何唐门起冲突,可万万不是什么好事,系青伞已经有些头疼了。 惋促织轻声道:“往生六道轮回大阵之难还未结束,天人尚需要各门各派联手处理,你的事情儒门自有人来调停,相信纵有冲突,双方亦能保持理智。我的问题是,卫哑白,你是不是天权神曲星?” 她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卫哑白。 惋促织秀丽的脸让卫哑白的脑筋迟钝了一下,他呆了一会才否认道:“我若是天权神曲星,就不会连林珑也救不回来了。” 惋促织继续前行,居然鼓励道:“摽梅苦受声名牵,早该傲骨卸花间。花落红尘心重生,卷土复来再少年。卫哑白,你既有卷土重来之意,当也不会受此挫折影响。” 卫哑白高兴道:“随口感叹,拙诗一篇,小蟋蟀竟也还记得。” 惋促织道:“你除了轻薄唐突外,才学倒也不差,若能修身养性,成为一代大家,也犹未可知。” 正说时,平坦的官道上,由对面路口走来一个身受重伤的农人来,满身是血,脚步踉踉跄跄,神情慌乱骇怖,走了几步后,倒在三人面前。 儒门之人都心怀天下,自然不会见死不救,系青伞立即走上前查看伤口,诊断道:“身上全是鞭伤,是被人用鞭子抽打成这样的。” 那受伤的农人神志不清,哀求道:“官老爷不要打了,我再也不敢了,官老爷放过我吧。” 系青伞将人移到一颗老树下,从怀中拿出两个药瓶来,从一个倒出一颗红色药丸,喂他服下,另一个瓶子往心口的鞭上倒了一些药粉,暂且缓住伤势,农人渐渐恢复理智,惨道:“多谢几位大侠相救。” 系青伞问道:“你方才说,是西武林的官兵殴打的你?” 农人惊恐道:“是啦,他们是从洛带镇过来的,寻我问路,说是要捉拿要犯,我想要隐瞒不说,就被打成这样,挨不住痛说了之后,才肯放我离开。” 卫哑白疑问道:“捉拿要犯,是为了抓沐云冠吗?” 系青伞怒道:“胡说,为何要捉拿儒门风雅堂三席。” 农人摇摇头道:“不是的……他们……他们要去的是八角村的田知让家,说是……浪人胡蝶谜未经允许回归中原,并躲在老田家。我与老田交好,原本想糊弄过去,再去报信,没想到,咳咳——” 胡蝶谜三字一出,系青伞,惋促织皆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卫哑白叫道:“卧槽,这可大事不好。” 惋促织见他这等反应,道:“你对此事知道来龙去脉?” 胡蝶谜在田家之事也就田庄家人与魏金仙知道,田家的人肯定不敢对外宣扬,这魏金仙先前让他去打探一些情报至今未有回复,怕是已经落在西武林手里,这才引虎下山。 惋促织有些急道:“剑座真的来川蜀了?” 卫哑白苦道:“看来登龙峰,还得稍后再去了,我们先赶去八角村支援胡蝶谜罢。” 系青伞奇道:“你还见过我门剑座?” “正是他将我从大宛带出的。” 惋促织道:“青伞,你先安顿好这位老伯,我和卫哑白先走一步,你之后再到八角村寻我。” 系青伞点头道:“我知晓。促织师姐,此事非同小可,若西武林的人先到,千万不可与之冲突才好。” 惋促织道:“自有分寸,卫哑白,我们走吧。” 第一卷 惊鸿篇 第一百章 蝴蝶劫 http://.biquxs.info/ 事关儒门剑座,惋促织疾疾而奔,朝着八角村进发。卫哑白使出浑身力气,仍然追不上她的影子,上气不接下气,累的四肢差点抽筋。 惋促织回身看卫哑白还在老远,无奈飞身回到他身边,想了很久,才道:“你抱着我。” 卫哑白愣道:“你想干嘛?” 惋促织说道:“西武林行军注重排场,走的不会很快,我带着你全力行进,应该能在他们之前找到剑座。” 惋促织孤僻绝尘,脱俗逸群,不可方物,真让卫哑白抱她,倒让他扭捏起来:“儒门经上有云,男女授受不亲,这不太好吧?” 她的声音很柔,语气却偏冷,道:“这倒不像你的禀性。” “我再推辞,倒被你看成是装模做样、自命清高了。”卫哑白笑了一下,看了看惋促织轻盈的腰身,依依跟在她身后,伸出手慢慢环着挽住惋促织,幽幽体香萦绕鼻间,让他不由自主的重重吸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卫哑白觉得惋促织的身子好像颤抖了一下,幅度很轻,漫天晨曦中,暖风飘飘送爽,卫哑白顿时云里雾里,妙不可言。 惋促织干咳了一声:“抱紧点,不然你会摔下去。” 佳人在怀,卫哑白血气方刚,一时间情难自已,听得此言后,干脆将脸枕在惋促织肩上,搂紧了她的腰身,笑着道:“这回你肯定甩不下我。” “嗯。” “我们出——啊啊啊啊——” 惋促织功法运使,修为尽展,卫哑白突然觉得跟坐上过山车一般陡然加速,两脚已然离地了,耳边呼呼生风,眼前天旋地转,他颤声道:“你这绝对超速驾驶,要扣分罚款的。”若不是他抓的紧,还真要被摔下去。 卫哑白脸仅仅靠在她肩上,映入眼前的是惋促织白皙的玉颈与精致的五官,耳上的吊环也是如星光闪烁,卫哑白神魂俱醉,享受的紧,叹道:“真美。” 惋促织听言,眼眸淡淡的瞧了卫哑白一眼,问道:“你经常夸人美么?” “在我老家,见到姑娘家,夸人漂亮,也算一种礼数,你知道我们如何唤不认识的女子吗?” “如何?” “都叫美女。” 惋促织道:“嗯,看来你老家的教化程度不是很高。” “这是一种进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必遮遮掩掩,显得虚伪。”卫哑白道:“你知道与其他美女相比,你有何不同么?” “不知道。” “若是其他女子,生的美若天仙,但不食烟火,对人不冷不热,只会让人生厌,觉得此人自视甚高,不可理喻。”卫哑白笑道:“唯独你这般不同,不会让人有排斥之感,只会让人更想靠近。” “你这种评价,我是第一次听到。”惋促织轻声道。 惋促织越行越快,卫哑白看着地上掠过的草木花石,有些头晕目眩了,胸中一阵翻涌,他忍住恶心道:“小蟋蟀,我好像有些晕车了。” 惋促织问道:“你不舒服?” “还行,顶得住。” “就快到了,你坚持一下。”惋促织看着眼前的路:“八角村就在前方,你看看,田家的路是哪一条?” 卫哑白向南方指了指:“往这走。” 兜转几次,两人终于找到了田家的后院,田妆正在鸡笼前喂鸡,胡蝶谜悠闲的躺在一张竹椅上睡觉,惋促织双足落地,卫哑白晕晕乎乎的走了几步,弯腰吐得一泻千里。 田妆看到卫哑白,喜道:“卫哥哥,你这几日跑哪去了?” 胡蝶谜被吵醒,睡眼惺忪的看着院里多出来的两人,打了个哈欠:“啊——卫兄弟,你回来了啊……嗯,尊夫人怎么换了个模样?” 惋促织看着眼前懒散的修者,走上前两步仔细端详,问道:“剑座,果然是你。” “哎呀——卫哑白你要死啊,怎么带来个儒门的人过来了。”胡蝶谜起身怪卫哑白:“你不知道我是叛逃者吗?” 卫哑白仍在吐,觉得胃里的苦水都快吐干了。 胡蝶谜不住啧啧了几声:“你这是要死啊吐成这样。” 惋促织单膝跪地,双手施礼道:“儒门门生,见过剑座。” “咦,你不是来抓我回去的?”胡蝶谜眯着眼微笑道。 “剑座,你不认得促织了吗?”惋促织抬眼问道。 胡蝶谜玩味了一下名字:“好耳熟。”等了一会,他才恍然大悟:“你是胖虎妹妹?” 卫哑白听到此处,边吐边笑,肚子都快疼破了,田妆已经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来,忙道:“卫哥哥,喝下这个暖暖身子。” 卫哑白感激的接过姜汤喝了几口,仍是笑道:“你叫她胖虎妹妹?” 胡蝶谜哈哈笑了,将惋促织扶了起来:“几年不见,你简直是脱胎换骨了,想我带你入登龙峰前,你胖的跟猪一样,没想到出落成如此美人了。” 惋促织纵然再高冷,被胡蝶谜揭了老底,脸上难得羞红,道:“过去之事,不提了吧。” 卫哑白捧腹大笑:“小蟋蟀,你以前到底胖成啥样了啊。” 胡蝶谜收起脖子,拉了拉下巴的肉,沉声道:“我给你学学,胖虎妹妹以前走路是这样的。”他半蹲身子,一摇一摆的晃动走路,滑稽可笑,让人忍俊不禁。 卫哑白赶忙投降:“别学了,反差太大了,我快笑死了。” “剑座!”惋促织急道:“莫在闹了。” 胡蝶谜知道她真的生气了,赶忙收敛,故作正经道:“嗯哼,不闹不闹,这个……促织啊,你特地与卫哑白来找我,想必有什么急事?” 惋促织道:“西武林一队人马,从洛带镇过来,正是要捉拿剑座你归案。” 卫哑白也附和道:“对的,对的,我们抢一步过来报信,蝴蝶君你赶紧走吧。” 胡蝶谜道:“不对啊,我藏在这里好好的没几个人知道,是谁告密的?” 卫哑白尴尬道:“倒不是我,我估计是我那老小,魏金仙。” 胡蝶谜叹道:“唉,想来就是了。” 惋促织劝道:“剑座,你还是先离开此地,暂避风头吧。” 胡蝶谜不在意的挥挥手:“他们无非是想找回我的米奇,还给他们就是了,卫哑白,我的米奇呢?” 卫哑白傻了,问道:“啥玩意?” 胡蝶谜道:“我的龙啊,皇家德拉贡啊,我让他化生成土狗,帮你带路,让你渡劫的啊。” 小白! 忘在唐门了,没给带出来! 卫哑白张大嘴,右手空空比划道:“这个……这个……从唐门出来的急,我把它落在那边了。” 胡蝶谜气的破口大骂:“你这个混小子,我好心借你名贵德拉贡,你却就这样丢在唐门里了,我真是……你过来,吃我一掌!” “他不能自己回来吗?” 胡蝶谜捶胸顿足:“唐门戒备森严,进来容易出去难,若让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如何还能安然出来。” 卫哑白强自镇定道:“别慌,她应该在十九妹手上,不会乱跑的。” “十九妹,唐家灵儿吗?” “你认得?” “听说过。” 惋促织见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来了,忍不住道:“别闲聊了,剑座你赶紧走吧。” 胡蝶谜摇头道:“我若离开了,田家人可就惨了,我还是在这等着吧,这是一个蝴蝶劫啊。” 第二卷 摩诃篇 第一百零一章 王朝公法庭,儒门私语情 http://.biquxs.info/ 听到这几位三言两语,田妆心头微颤,她在田家村里,最怕的就是异发色目,仗势欺人的西武林军官,忍不住道:“卫哥哥,我怕。” 胡蝶谜儒门之风,以济世救人为己任,断不会在此刻一走了之,他收起玩笑,对惋促织行礼道:“帮我个忙,带田妆一家出去避一避。” 惋促织道:“担不得如此大礼。”胡蝶谜于惋促织有救命再造之恩,她视之如兄如父,数年后再见,不愿再就此错过,清声说道:“我与剑座共进退。” 胡蝶谜闻言,眉毛一挑:“是我听错了,还是说的不够清楚,你怎能与一个造反浪人、儒门叛徒共进退。” 田妆带着疑惑看着惋促织与胡蝶谜,眼神中饱含着不安。 “不要看了,小鬼,赶紧跟我出门避一避吧。”田知让叼着烟袋走进院子,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显然是闻风而动,开始收拾细软了。 “阿爹啊,大哥呢?” “我已经让他在前门等我了,走吧,都怪我一时贪心,收下这名浪人祸端,唉,不知这几处祖屋,几亩烂田还守不守得住啊。”田知让狠狠的抽了两口烟,悔不当初。 胡蝶谜眉头微皱,对惋促织道:“莫要跟以前那样使性子了,西武林之人不会轻易让他们一家逃走的,必须要有一个人保护他们的安全。” “让卫哑白去吧。” “你别闹了,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连田老爷子都打不过,不知道谁保护谁。” 卫哑白点点头,说道:“嗯,我有被冒犯到。” 惋促织为难之际,从屋顶传来一个声音:“他们一家,交给我吧。” 众人还未抬头,那人已经念着诗号下来:“老骥伏枥,神龟永寿,衣冠不改,意气春秋。将壮志鹰扬,精诚固守,至死不休。” 惋促织些许惊讶,也施礼道:“学生惋促织,见过三席沐先生。” 来人正是长须敦儒,风雅堂三席沐云冠。 “你们这些高手,有路不走,就喜欢跟踪人,趴房顶,有意思吗?”尽管沐云冠看来是一派正气、气质超然的文生,但他大宛偷袭、告密纵横谷的行径总让卫哑白觉得不愿与之结交,对他没有多少好感。 惋促织心里惊讶的,却是三席沐云冠,也居然堂而皇之的来帮胡蝶谜的忙。 还有沐云冠看着卫哑白,神色复杂,好像不太开心,但又好像不知在抱着什么期许,让惋促织十分不解。 沐云冠轻咳一声,道:“纵横谷一役,你的表现不差。” 这个夸奖来得莫名其妙,卫哑白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怼了。他全然不知,沐云冠已经将他下半生的希冀,孤注一掷,全押在卫哑白身上了。 胡蝶谜全然没有半点吃惊,笑道:“老沐,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惋促织问道:“沐先生,学生不解,您为何——” 沐云冠挥挥手道:“不久后你便知道原委,我不再是风雅堂三席了。” 卫哑白会意,他与沐云冠运筹帷幄间的比拼,各有损伤,是他提前告知西武林沐云冠在大宛偷袭骑士的事情,想必他也阵脚大乱过,他问道:“老头,我有一件事问你。” 沐云冠冷哼一声,回答道:“《天权神曲传》不是我写的。” “那你肯定也知道作者是谁。” “你日后便知。” “装神秘。” 田知让不耐烦道:“到底是谁要保护我们,赶紧走路了。”他招手让田妆过来,与她先行走出院子。 “今天来的人是西武林公法庭的高手,还带了一名圆桌骑士,胡蝶谜,你自己小心了。”沐云冠最后看了卫哑白一眼,拂袖而去。 胡蝶谜看到卫哑白还在院子里闲庭信步,笑眯眯的问道:“你不走吗?” 卫哑白两手一摊:“他们抓的又不是我,我走什么。”他看了一眼惋促织,缓缓笑道:“小蟋蟀在哪,我就在哪。” 胡蝶谜哈哈道:“随你们吧。胖虎妹妹,我准你看热闹,但不准你出手。” 惋促织没有答应,只是说道:“我到时见机行事。” 三人像是犯案过后,等着捕快上门、自投罗网的盗贼一般,心境颇为奇妙,卫哑白破开话题:“蝴蝶君,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想必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卫哑白道:“我在想,你那位在所罗门王朝里极为重要的朋友,是男是女?” 惋促织脸色微变,以为自己听错了,美目流转,疑上心头,胡蝶谜曾经是反抗所罗门王朝的主要战力,怎么会和西武林皇室的人交好,卫哑白凭什么做这样的论断? 胡蝶谜没有立即否认,只是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卫哑白叹道:“太过明显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知道你古道热肠,侠义之风,必然不会弃田妆一家不顾,但眼下更好的选择分明就是你与我们一同离开,你亲自保护田家上下的安全,但是你却没有这么做。” 惋促织看着卫哑白,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他能抓住任何蛛丝马迹,不放过一处疑点,有些对他另眼相看了。 “说下去。” “你手上有的,可是皇室龙种的珍品,是偷来的,抢来的吗?先不说这不符合儒门的行径风骨,就算是,你溜之大吉也就算了。所以,唯一一种可能,就是西武林的人送你的,而且是王朝里的贵族送的。两股势力势同水火,根本不可能明着送你,定是悄悄相赠。问题来了,现如今皇家德拉贡在一名中原浪人手里,那么丢龙之人,恐怕会受到波及——你,胡蝶谜,不肯一走了之的唯一理由,就是不愿连累丢龙的朋友,甚至可能是爱人,你要留下来,让西武林的人相信是你偷来或抢来的德拉贡,甚至甘愿束手就擒,好让你那重要的人撇清干系。” 一番说辞下来,惋促织越听心跳越快,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胡蝶谜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小子,如此聪慧,深得我心,我实在是很喜欢你。” 就在此时,远处小路间响起呼声咿语,一阵极高的腔调缓缓传来,清清楚楚的喊道:“王朝公法庭庇临,众人回避——肃——静——威——武!” 西武林公法庭的人,阵仗浩大,已经来到八角村了。 第二卷 摩诃篇 一零二章 大法官巧言坐局,听证会激辩交锋 http://.biquxs.info/ 来的人马分为两拨,第一拨是一字排开的枪兵与剑士的军团,由一名生着棕色卷发与髯须的大块头欧洲骑士带领,卫哑白一眼认出,是当日前来唐门的凯。第二波人在骑士军身后,前排站着两男一女,都是西方人,俱穿着李子色的长袍,长袍胸前绣着一个做工精美的银色天平,象征公平与正义,他们身后跟着由十匹骠俊漂亮的白马拉动的篷车,车上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坐在车里的很后面,加上车上有丝帐,整个脸都藏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他带着由马鬃编织成的长可及肩的司法假发。 枪兵手中的长枪本是用于马其顿方阵的,到了田家时,已经纪律严正地将整个宅子团团围住,若是田妆还未走,非得吓哭不成。 穿李子色长袍的第一位男子,精通汉话,适才的威武回避就是他所喊,他带着单片眼镜,有着宽阔的,正方形的下巴,说话时惯有一副纵容的微笑,他朗朗道:“所罗门王朝公法庭暨川蜀分庭,大法官携三公,于八角村田知让住宅处执行司法手续,愿正义昭彰,律法典烁。” 这王朝公法庭还真是有模有样,派头十足,卫哑白稍微感到有趣了。 说话的男子又继续道:“在你们面前的,是公法庭三公,黄昏公、太息公、铃别公,庭审主审者,为戴查理大法官。骑士团,代公法庭,验明庭下人之正身。” 凯骑士骑在马上观望了一会,道:“整个宅院,只有三人吗?” 一名剑士跑过来禀报:“已经搜查过,屋内无其他人,有收拾行李的痕迹。” 太息公是茶发碧眼的年轻女性,她的眼睛藏在金色眼镜框的后面,手上拿着一块木板,板上放着一张羊皮纸,手上握着一直大号的羽毛笔,她边写边说道:“田知让一家,疑似畏惧包庇浪人之罪潜逃。” 铃别公是上了年纪的年长者,有着两撇厚重宽大的胡须,几乎遮盖住了他整张嘴,他抬起手指说道:“没人能逃离公法庭的提审,骑士团,附近搜索缉拿。” 公法庭虽然无权干政,但在所罗门王朝威信极高,凯骑士道:“领令——骑士团一小队,四下搜索田家之人。” 黄昏公道:“继续验明正身。” 又来了一名剑士,手持两张画像,道:“从档案处调来的图纸,庭下的,有因谋叛而治罪流放在外的原书香风雅堂剑座,胡蝶谜,以及现风雅堂登龙峰部女门生,惋促织,剩下一人,档案处尚无资料。” 凯骑士这才着眼到卫哑白身上,略微吃惊道:“怎么是你?” 太息公边记录边问:“凯骑士,你莫非认得最后一人?” 凯回答道:“受谬兹卡堡音爵大公所托,于唐门办事时曾见过,他叫卫哑白,据说是圆桌骑士团兰斯洛特的好友。” 太息公抬了抬金色眼镜,卫哑白瞧着眼镜下还有几分姿色。太息公问道:“兰斯洛特的好友,此言有几分可信?” 凯顿了一下,道:“六分,还需要求证。” 铃别公抬起手指,道:“无关之人,可自由出入,选择离开,或者参与听证会。” de 卫哑白倒是纳罕道:“行啊,像模像样的,还有陪审团制度么?” 黄昏公摇头道:“只可临听,并没有陪审团的权力。” 黄昏公又说道:“立即做决定,是离开,还是留下。” 惋促织一脸极为平静的表情,说道:“我留下。” 卫哑白也回答:“我也留下。” 太息公手中的羽毛笔就没停下过,通过眼镜片看着胡蝶谜,说道:“被提讼之人胡蝶谜在场,可以举行听证会了。” 黄昏公又将强调起高,高声说道:“请戴查理大法官开庭审判。” 冷漠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让我们开始吧。”话音刚落,几名剑士走近马车,居然就地将车篷缓缓卸下,露出里面的方桌,桌上是一叠厚厚的羊皮纸,摆着一个小锤。戴查理的金色司法假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脸型方正,线条分明,不留胡须,有很大的鹰钩鼻,脸色蜡黄,终于露出的眼神给人刻薄、深不可测的感觉。 戴查理拿起锤子,缓缓朝桌子敲下去。 咚—— 轻轻一击,四周却开始有如地震一般,地动山摇! 卫哑白一慌,道:“卧槽,这锤子这么厉害!” 太息公道:“勿惊慌,大法官起阵召开听证会,我们正要进入另一个空间。” 仅仅一瞬,田家方圆早已消失,众人仿佛置身恐怖地牢之中,四周起着高大的黑色石头砌成的墙壁,墙上挂着火炬,火炬发出昏暗的光线,卫哑白、胡蝶谜、惋促织三人站在戴查理的桌前,戴查理身后有许多排长椅层层排着,大部分椅子上都没有人,但最顶上的一排有许多人影,各个在交头接耳,大厅里充满不详的细细簌语。 太息公已经换了一张羊皮纸记录,说道:“听证会正式开始,将审理流放浪人胡蝶谜违反所罗门王朝公法典,擅自回境,以及,偷盗皇家德拉贡的犯罪行为,质询者:边境飞马巡士卫队长苏珊·伯尼斯。胡蝶谜,你是为自己辩护,还是由公法庭派遣辩护律师代你发言?” 胡蝶谜面带微笑:“我替自己辩护。” 太息公点头道:“可以。” 黄昏公道:“先请提诉人苏珊·伯尼斯入庭。” 从顶上的一排椅子缓缓走下一个人,正是当时卫哑白入川蜀,乘着飞马追击他们的巡士队长。 戴查理从面前大堆的文件中抽出一张羊皮纸,做了个深呼吸:“十日前,边境飞马巡士长在川蜀边境巡士,发现有不明高速生物带着三人飞掠领空,领军查看时,发现是皇家德拉贡龙种,但那日并未接到王公入境报备,而且驯龙之人,不似所罗门王公,是如此吗,伯尼斯小姐?” 苏珊回答道:“尊敬的大法官,是这样的。” 戴查理盯着胡蝶谜,道:“伯尼斯小姐,你好好认一下,驯龙之人,是否是堂下的胡蝶谜。” 苏珊点头道:“是的。” 顶上的陪审团有些人面色苦恼,有些人则微微的有些恐惧,还有一部分人神色鄙夷,场面有些吵闹,戴查理轻轻敲了锤子:“列位,肃静。” 他问胡蝶谜:“伯尼斯小姐的指控,你可承认。” 胡蝶谜嘴角带笑,已经是要认下的表情了。 惋促织紧张的想要拔剑。 “她说的是——” 卫哑白看见惋促织已要出手,胡蝶谜分明是要扛罪,赶紧大声道:“我反对!” 第二卷 摩诃篇 一零三章 偏听则暗,对质则明 http://.biquxs.info/ 一股强有力的感情从卫哑白胸中升起,让他大喊反对。 顶排陪审团成员将目光都集中在卫哑白的身上,不住的窃窃私语,指手画脚,议论纷纷。黄昏公不满道:“卫先生,我提醒过,你们只能聆听,不得发言。” “无妨。”戴查理饶有兴致的制止了黄昏公,慢吞吞的从文件中取出一张红头的羊皮纸,说到:“卫哑白,本司来的路上听说过你的传闻,很多人说你是天权降世,大宛平叛、杀阅神机,破天人大阵,让人眼前一亮。” “我不是什么天权降世。” “所罗门王朝圣威之下,想必你也不敢造次。”戴查理从羊皮纸的上方看着卫哑白:“不过,阅神机终究是所罗门王朝赏金榜的人物,你有空的话,可以上分庭领取赏金,十万枚金币。” “多谢。” “本司暂且不对你提扰乱公法庭听证会秩序的指控。”戴查理放下羊皮纸文件,将双手交叉放在台前:“你要说明你的反对理由。” “我要和伯尼斯小姐对质。” 公法庭三公面面相觑,等待着大法官的裁决。 戴查理清了清喉咙,抬手道:“看起来你是要做辩护者了,特准。” 苏珊被这一出整的有些懵,卫哑白先开口问道:“伯尼斯小姐,你是负责边境巡视的飞马巡士队长?” “是。” “当日事发时,是白天还是晚上。” “是夜晚。” “光线如何?” “晦暗,不过巡逻时我们举着火炬。” “原来如此,你当时看清了,乘龙之人就是胡蝶谜吗?” “是的。” “好,那我问你,根据大法官的陈述,你能知道,其实乘在龙背上的有三人,是这样吗?” “当时——”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卫哑白用极速的语调打断苏珊的话,步步紧逼。 “……是。” “既然如此,请说出另外两人的长相。” 卫哑白胸有成竹,因为当时乘在德拉贡背上的,分明有四个人,林珑因为身体不适,无法站立,因此苏珊才没注意到。连人数都无法数清,即使他认出了蝴蝶谜,也决计说不出其他人的长相。更别说乘龙之一的卫哑白她也没认出来了。 苏珊果然哑口无言,恼火的说道:“情况紧急,我们当时无法分辨。” 卫哑白高声道:“你言下之意,你能清楚的认出蝴蝶谜,却记不住其他人的样貌?” “领空之中,风势湍急,又是皇家德拉贡龙……” “伯尼斯小姐,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卫哑白再一次打断。 “是的。”苏珊无可奈何的说道。 卫哑白满意的对戴查理说:“法官大人,我暂时问完了。” 惋促织虽然不知道卫哑白用意为何,但已经发现陪审团的人大多数喃喃自语表示同意,都在微微点头,心里期许道,莫非他真能扭转局势,救下剑座? 戴查理看着苏珊,说道:“伯尼斯小姐,卫哑白的反对有效,你有更加确凿的证据指向胡蝶谜么?” 苏珊点头:“我有人证。” 卫哑白问道:“谁?” “此人自称魏金仙,是他供出来胡蝶谜的住处。” 戴查理方型的脸松弛了一下,说道:“带证人上庭。” 卫哑白就等着魏金仙出场,只见得戴查理桌前的地上出现了一个五星魔法阵,突然金光冲起闪过地面后,魏金仙猥琐的身影就坐在地上,叫苦不迭道:“阿爸喂,怎的突然跟翻车一般,晕死你爸我了。” 黄昏公道:“证人肃穆立正。” “证人,我看系整人才对,先把你爸我关水牢,再推我进到深坑里掉到这里来,怎样,变魔术吼。” 魏金仙扶着腰站起来,看到胡蝶谜和卫哑白,大喜,刚要说话,卫哑白赶紧先发制人:“你就是魏金仙?” 魏金仙愣了一会,突然领会到了什么,猛点头道:“正是我忠肝义胆小神将,智勇双全真金仙啦。” “你认识胡蝶谜吗?” “认识。” “你们是朋友?” “算不上吧。” “认识多久了。” “我算算,三五日吧。” “你是否见过胡蝶谜乘龙?” “当然没啊。” 苏珊听到此处,气急败坏说道:“你撒谎!” 魏金仙撒谎不带眨眼,大声道:“我是嫌活太久了吗,在公法庭上撒谎。” 卫哑白也装模作样,骂道:“胡说八道,你没见过胡蝶谜驯龙,那为什么带人来提审他?” “阿爸喂,你不知道那日的情况,洛带镇里,这小娘皮带着一帮人见人就抓,抓到就打,我生的如此面善,也难逃厄运,我是不清楚他们找的什么偷德拉贡的人啦,当时只是想,胡蝶谜毕竟是偷渡客,算是他们要找的人,修为也高,让这小娘皮去硬碰硬吃个亏也不是什么坏事,就告诉他胡蝶谜在这边了嘛。” 没想到魏金仙配合的如此默契,卫哑白差点笑出声来,忍住道:“公法庭上,容的如此儿戏的指控吗?” 戴查理靠近魏金仙看了看,意味深长的说道:“伯尼斯小姐,还有其他方法证明胡蝶谜接触过龙种吗,比方说逆鳞胡蜂?” 苏珊忿忿的摇头道:“时日过得太久,未必见效。” 卫哑白继续道:“有句汉话是这么说的,捉奸拿双,捉贼捉赃,你们指控胡蝶谜偷龙,起码也要把赃物找到吧?” 胡蝶谜笑着伸开双手道:“我全身上下,随便你们搜。” 铃别公眼神示意庭上的剑士靠近搜索,一番仔细翻找之后,自然一无所获。 苏珊急道:“他当然不会招摇的把龙带在身边。” 胡蝶谜又道:“田家上下也随便你翻,但凡找到一片龙鳞,我也无话可说,当场就认。” 凯收到骑士兵团的回报后,在一旁说道:“已经很仔细的找过了,暂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 “这……”苏珊万没想到此事会如此发展,看着卫哑白急道:“狡猾的汉人,你竟敢如此。” 此时一个士兵靠近苏珊,在耳边说了几句,苏珊脸色大变,欣喜道:“大法官,有新的情报。” 戴查理沉声道:“说。” “我的一个手下日前在纵横谷巡逻,目睹了假天人大阵的整个经过,他回报说,卫哑白破天人阵时,乘过德拉贡。”苏珊胸中燃着怒火,想要一击见效:“他根本就是与胡蝶谜同乘德拉贡的人之一。” 惋促织沉默的看着卫哑白,有些焦躁不安,她说的显然不假,这卫哑白该如何是好。 卫哑白被突如其来的一手整的有些手忙脚乱,他压下恐惧和慌张,心里骂道,这八婆还真有点本事,没办法,事到如今,只好赌一赌了。 戴查理看了一眼卫哑白的表情:“你好像不是很慌啊,卫先生。” “我为什么要慌。” “那你怎么解释伯尼斯小姐的控词。” “我还是那句话,偏听则暗,对质着明,我觉得伯尼斯小姐对汉人,乃至对我卫哑白有所偏见,除非是与她无关的人与我对质,否则我都懒得理她。” 苏珊傲慢得意道:“当时大魔导士、唐门顾问喀秋莎也在,可请她出庭作证。” 戴查理点头道:“也好,我可以试着施阵传讯。”他拿了一张新的羊皮纸,在上面画了一张魔法阵,并在羊皮纸上写明来意,让一名骑士用火烧去了。 接着地上又出现了和方才一样的星芒魔法阵,戴查理身子微微后仰,冷冷道:“若是魔导士同意出庭,不一会便过来了。” 卫哑白道:“你们这样隔空传送也太方便了吧。” 戴查理道:“空间魔法是严格管制的魔法,王朝公法庭有尊贵的使用权。” 不一会,地上的魔法阵火光闪耀,在陪审团的窃窃私语评论中,一名栗色披肩波浪大长发,身材高挑的美女出现在魔法阵上,站在公法庭里,稍微往四周看了看,但尽量避免与卫哑白的视线发生接触。 戴查理问道:“本司先恭喜你,魔导士,顺利当上西武林顾问。” “谢谢。”喀秋莎轻轻点头致意。 戴查理又说了一些客气话:“劳烦魔导士移步到公法庭,本司感谢你对所罗门王朝司法正义的贡献,有些小问题需要请教,请如实回答。” 喀秋莎这才轻轻的看了一眼卫哑白,板着面孔道:“没有问题。” “庭下的卫哑白,你可认识。” “是。” “当日纵横谷之役,卫哑白是否拥有皇家德拉贡,并驯龙作战?” 生死就赌在你身上了,玛格丽的姐姐,大魔导师,喀秋莎! 卫哑白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赌的是与喀秋莎并肩作战的战友之情。惋促织似乎明白,但丝毫不觉得乐观,喀秋莎过于高傲不驯,怎么可能包庇卫哑白。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与剑座共同杀出去。 喀秋莎轻轻哼了一声,看着卫哑白道:“这个轻薄无赖的家伙,一点修为都没有,哪来的能力驯龙?” 干得漂亮!卫哑白在心里大声叫好。 “goddamnit!”苏珊当庭说了一句垃圾话,大吼道:“你们都在搞什么名堂!” 陪审团发出一阵唏嘘,对苏珊的失礼表示抗议。 卫哑白看了喀秋莎一眼,眼神送出感激。但喀秋莎似乎没有接受,冷冷的别过脸,颊边有了一丝红晕。 戴查理敲了敲锤子:“肃静,肃静。” 他对喀秋莎致谢道:“可以了,魔导士,本司多谢你的出席。” 喀秋莎提着自己的裙子,踮脚弯腰,微微施礼后,魔法阵飘出一阵火光,她又离开了公法庭消失不见了。 戴查理道:“双方可还有补充的地方?” 卫哑白摊手表示没有,伯尼斯捂着额头懊恼不已。 “既然如此,暂时休庭,请陪审团作出裁决后,将结果交给本司。”说完一敲锤子,庭上出现了一道高大的墙,将卫哑白与法庭的人完全隔开。 戴查理暂时拿下司法假发,看着眼前的羊皮纸资料:“卫哑白,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太息公总算停下了她手中的笔:“大法官,你真的相信卫哑白的辩词。” 戴查理冷笑一声:“漏洞百出,胡说八道,妄想把本司当做傻子。” 太息公扶了一下圆圆的金边眼睛,问道:“既然如此,大法官为什么不当庭戳穿。” 戴查理道:“首先这些脑袋简单的贵族陪审团,只有高傲和自负,伯尼斯小姐根本不是卫哑白对手,输的太惨了,陪审团大概有了定论,我懒得和他们起争执,其次,这个指控是谬兹卡堡音爵大公所托,这家伙本来就跟我不对付,还丢给我这么个苦差事,我何必遂他心意。” 太息公点点头,看着黑墙发呆:“这名汉人,总觉得在哪见过。” 戴查理摆摆手:“你平时都在朱紫城内城,见的都是贵族,怎么可能见过卫哑白。” “那大概是我记错了。” 凯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上前:“大法官,陪审团的结论在此。” 戴查理接过来叹道:“不用拆开我就知道结果。”他拿起手上的锤子一敲,黑色的高墙倏然下陷不见,卫哑白等人依旧站在庭下等着结果。 戴查理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羊皮纸:“陪审团的结果,一致认为胡蝶谜偷龙的指控不成立,但身为浪人私自回归是事实,田家一家,也只有擅自收容浪人的罪名,并没有收容偷盗德拉贡重犯,判定缴纳五千金币罚款,至于胡蝶谜,罚款五万金币,即日起离开川蜀,继续流放之刑,若再偷返,严惩不贷。至于魏金仙,当庭释放,闭庭!” 咚—— 锤子敲下,又是一阵地震似的动静,听证会的法庭渐渐消失,伯尼斯懊恼的喊道:“卫哑白,你给我记着!” 众人又从异空间返回,魏金仙因为当庭释放,也和卫哑白一起回来了。 凯骑士已下令收回骑士兵团,白马拉的篷车也正被剑士安装回去,戴查理的脸又收回在车帐中,他对卫哑白说道:“你的表现十分精彩,卫哑白,期待与你再会。” 卫哑白笑道:“我乃守法良民,可不想碰到你。” 戴查理不再说话了。 黄昏公又高声道:“司法昭彰,正义朗朗,王朝公法庭庇临,众人回避,肃——静——威——武——” 凯骑士与公法庭的人,渐渐远离了田家。 第二卷 摩诃篇 一零四章 风雅欲入画,蝴蝶将蒙尘 http://.biquxs.info/ 魏金仙激动的跪下,死死抱住卫哑白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道:“阿爸喂,天可怜见,终于让我再见到头家你了,呜呜——头家,我想死你了。” 卫哑白一拳狠狠地捶在魏金仙地脑袋上:“不救你叫老小,救了你就认头家。靠杯!二五仔,反骨龙,我特么怎么知道你哪天会像出卖胡蝶谜一样出卖我,赶紧回大宛种田去,我没你这种没义气的小弟,滚!” 魏金仙哑着嗓子道:“头家啊,我本职是马贼,不是农民啦。” “废话,马贼也比你有义气,你不配当。” “头家啊,二小姐特意吩咐我跟随在你左右,你撵我回去,我必死无疑啦。我对头家你的忠心一成不变,披肝沥胆,万死不辞!啊这次卖了胡蝶谜,完全是因为情况危急,那神龟的占卜神算预言,我不交代必死无疑,我死不要紧,头家你没人照顾的话,我也死不瞑目啦。”魏金仙一个粗糙大汉,跟女儿家一般哀哀戚戚然,反差巨大,看的惋促织一愣一愣的。 卫哑白听到神龟两字,坏笑道:“噢,什么神龟这么厉害?” 魏金仙一听,赶紧将黛纹龟甲拿出来,捧在手里呈上:“就是这个,是一个高人阅神机的宠物,我临别之前他送给我的。”说着连比带划,将从纵横谷到洛带镇的遭遇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听完他的一番自白,卫哑白端详了一下黛纹龟甲,稀奇道:“你说这王八壳子会讲话,怎么现在这么安静呢?” “会的,会的!”魏金仙赶忙说道:“哎哟,龟大爷,龟祖宗啊,你吭一声帮我证明一下啦。” 黛纹龟甲纹丝不动,静止在魏金仙的手心。 卫哑白叹气道:“你编出这等谎言来唬我,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头家,相信我啦。” “罢了,你先用这个王八壳子炖锅汤给我,让我和胡蝶谜压压惊。” 魏金仙点头道:“好,好,你且等着,我去问田家借个灶火。” 黛纹龟甲忽然在他手里跳了一下,吐出人言道:“卫哑白,你不要太过分。” 卫哑白稀奇的拿起来,但见龟甲里面空空如也,一眼到头,也不知道是如何说话的。龟甲不满的抖动道:“给我放手,你这个杀人狂魔。” 杀人狂魔四字,让卫哑白的心跳加重了几下,手中不稳,龟甲落回道魏金仙手里。 魏金仙喜道:“你这老龟,差点被你装死害惨了。” “哼!他杀我好友,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若有手,定然将他剜心刨肝,我若有口,定然生吃他肉,方解心头之恨。” “你这只千年乌龟,能和卫哑白有什么仇?”魏金仙不相信道。 “唉,好友阅神机啊,你死的苦状万分呐。”黛纹龟甲可惜道。 “啥?”魏金仙腾的从地上站起,说话也结巴起来:“头头头头头家——你杀了阅神机?” 卫哑白不做多余解释,认了此事。 胡蝶谜此时开口道:“龟夫子,你占卜神算,应也知道卫哑白若不出手,天人化生完成,苍生将陷入无边浩劫。” 黛纹龟甲泛出青色光芒:“你这后生,见识倒是了不得,知道我的来历,你就是儒门剑座,胡蝶谜吗?” 胡蝶谜回礼道:“正是晚辈。” 黛纹龟甲叹道:“一码归一码,卫哑白不管是为了苍生大义,还是为了满足他变态扭曲的杀人欲望,此仇总是在的。” 卫哑白笑道:“怎么,龟夫子你还要杀我报仇雪恨吗?” 黛纹龟甲哈哈一笑:“岂不知这世间,比死要残忍的报应多了去,卫哑白,前路迢迢,我倒是要看你能走多远。” 卫哑白回道:“好说了。” 黛纹龟甲又散发了青光:“儒门后生,与你有缘,友情提醒你近日必有大劫,若遇杀机,往东行是你的生门。” 也不知道胡蝶谜听进去没有,他只是微笑不语。 惋促织眉眼心思几转,轻声道:“剑座——你以后有何打算。” 胡蝶谜看着当年胖憨可爱的妹子出落得如此精致,心满意足道:“交罚款,回大宛,自我流放。” 惋促织依依不舍的神情若隐若现,叹道:“这一别,也不知道几时再见了。” 卫哑白问道:“你真不留下来了?” 胡蝶谜摇头道:“留在此地,会给其他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卫哑白知道他担心朱紫城的“朋友”会受到牵连,想到蝴蝶君虽然神神秘秘,有点可疑,终究没有害过自己,还一直出手相助,他慨然道:“你和田家的罚金,由我来代交吧。” “我正为此发愁,这实在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西武林自会发我一笔赏金。”他对魏金仙说道:“老小,你就替我去公法庭把那十万金币领了,也替他们把罚金交了,剩下的——” 魏金仙瞪大眼睛道:“剩下的如何?” 卫哑白说不出的意味深长:“同黛纹龟甲一起,给到唐门林珑的手里,就说是我送给她的。” “啥,啥,啥!”魏金仙揣摩他的意思,小心翼翼问道:“头家,你莫不是与那,与她,嗯哼?” 卫哑白摆手道:“不用管太多,送去便是了。” 魏金仙当然明白二人多半掰了,怪不得没在附近看到林珑,想到二人没成,魏金仙就替落珊瑚美的慌,赶紧答应道:“好,头家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把事情办妥,头家你之后的去向如何?” 卫哑白指了指惋促织,努嘴道:“喏,跟随这位小姐姐上山修行去。” 魏金仙看着惋促织冷冶出尘,美若天仙的脸,只道是卫哑白又招蜂引蝶了,苦道:“喂哟,头家你怎么这么快就换了一位。” 惋促织不喜欢魏金仙这类下作猥琐的嘴脸,警告说:“乱说话,便小心你的舌头。” 胡蝶谜奇道:“你要入儒门?” 卫哑白摊手道:“我杀了阅神机,一堆人要找我报仇,得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刚好儒门登龙峰部先天想收我,我便过去谈谈。” 胡蝶谜哈哈大笑:“是老大对你感兴趣啊,卫哑白你惨了。”说完他问惋促织:“老大最近还好吧。” 惋促织点头道:“先天一如既往,悠闲自在。” “喂喂,话不要说一半,什么叫我惨了?” 胡蝶谜帮卫哑白正了正衣襟,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神流露出难得的希冀与不舍:“你见到他自然就知道了,卫哑白,你之后好好保重,我们……日后有缘再聚。” 这一刻,卫哑白感受到了久违的如亲人般的亲切感,正要感动间,突然发觉衣襟稍鼓,里面被胡蝶谜塞了一封信,他苦笑道:“你不会又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情吧?” 他们见面时,胡蝶谜曾给他一封信,开启了他异世界的冒险之旅。 如今又塞了一封信,感觉已大不相同。 胡蝶谜坏笑道:“你能猜到信里的内容吗?” 卫哑白点头道:“你想让我归还德拉贡给原本的主人。” “卫哑白,我越来越欣赏你了。”胡蝶谜频频点头赞赏。跟着说道:“你找回德拉贡后,拆开信封,自然知道该归还给谁。” “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胡蝶谜迎沐阳光,短发飘动,缓缓说道:“并非相信,只是还留有希望。” “那我尽量不让你失望。” 胡蝶谜凝元气发,真气摩梭出一层薄薄的金光,缓缓罩住自己,众人知道他即将化光离开了。他念起一声诗号,依旧朗朗清清,行遍所有人的耳朵:“衣眠秋露露沾袍,一觉潇洒,一觉寂寥;花惓迷蝶蝶弄蕊,醉时入道,醒时逍遥。” 念完,金光远去,惋促织望了很久,心里暗祝剑座路途平安。 魏金仙拍了拍身上的风尘,也跟卫哑白告辞了:“头家,我先来去办你交代的事情了,事成之后再去书香风雅堂寻你。” 卫哑白叮嘱道:“好好办事,不要偷偷摸鱼。” “放心。”魏金仙一颠儿一颠儿的离开了。 卫哑白长舒一口气,道:“那么,我们继续赶路吧,小蟋蟀。” 惋促织看着卫哑白,忽而螓首倾点,难得的说了一句:“多谢。” 如此一礼,居然温柔动人,仿佛海底遗珠,清晨仙露,卫哑白心跳都慢了半拍:“来得太突然了,小蟋蟀你吓到我了。” 她立即恢复了冷冶,淡淡说道:“多亏了你,剑座才有惊无险。” “他总算对我有恩,我只是尽应出之力。”卫哑白突然笑道:“小蟋蟀,我们继续像刚才那样赶路吧。” 惋促织却摇头道:“慢慢走回去就好。” 卫哑白失望至极:“好,好吧,走回去。” 惋促织又道:“我逗你的。” 她开起玩笑的时候,不苟言笑,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很难想象惋促织在“逗”卫哑白。 卫哑白摇头道:“你开玩笑的能力亟需加强。” “本就不需要。”惋促织轻轻道:“就此一次,下不为例,你,抱紧我吧。” 卫哑白欢喜的搂住惋促织的腰身,快活的说道:“出发,我这次不会再晕车了。” 这一次,惋促织的身形比刚才很快,不到半日,就来到了登龙峰脚下,山下人烟稀少,但景色秀丽,巫山红叶,熙熙攘攘,巍巍壮观。 卫哑白恋恋不舍的放开惋促织,怀中仍有余香,令他倾倒不已。他抬头看着险峻的登龙峰,峰顶似有恢弘建筑,喃喃道:“最上面,就是书香风雅堂了吗?” 惋促织点头道:“从下面登峰,得靠你自己了。” 卫哑白捋起袖子:“那我们走吧。” “稍等。” “怎么了?” 惋促织道:“还有一事要办。”她指了一下前方不远处的一处小楼:“先去[入画阁],为你绘制一幅肖像。” “啥,要画我?” “对的,拜入书香风雅堂门下的人,都需要让[倒墨倾池·鹤丹青]先绘一幅像,带着画才能拜访。” “倒墨倾池·鹤丹青?” 第二卷 摩诃篇 一〇五章 倒墨倾池绘本元,元血入梦探武脉 http://.biquxs.info/ 巫山红叶随风飘落,散在小楼门前,错落有致,显得小楼寂静清新,别有一番萧萧意味。小楼门扉不开,卫哑白跟着惋促织走上前,惋促织抬手轻轻叩门,须臾,门后有人问好说道:“夏初吟秋,惋促织,你也会带人来寻我,可算少见。” 惋促织知道他言下之意,就是准许她进来了,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楼内仅有一人,着白色素衫,披黑色儒袍,束锦色长带,执着扫帚独自打扫。楼内却是十分宽阔干净,地上一尘不染,反正卫哑白想不明白他是在扫什么。 整个楼内修葺只用上了黑白两种色调,多是白色屏风绘着墨笔,亦或是从梁上垂下许多素缟,上面写着一些词话,想必这鹤丹青,应然人如其名,是一个深有涵养的儒客。 鹤丹青将扫帚轻轻放在黑木柱前,转过身,面对两人时,卫哑白才发现,他的双眼,并没有什么精神,甚至说有些空洞。卫哑白不禁眨了眨眼睛,询问道:“无意冒犯,阁下的眼睛是否有恙。” 鹤丹青平静的微笑道:“没事,的确如你所见,风雅堂四席,神州妙笔,倒墨倾池鹤丹青,其实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瞎子。” 卫哑白忍不住说道:“那看不见你自己的作品,岂不是很难受?” 鹤丹青笑道:“只要你肯留心,就会发现人生其实有很多快乐的理由,我的书画本身就不是作给自己看的,别人能够看到,从中获得喜悦,我就会觉得很幸福,很美妙。” 卫哑白对他尊敬了起来,为这个伟大的看法与胸襟。 卫哑白接着问道:“小蟋蟀,你带我来这里,说是为了要给我画肖像,此言何意啊?” 鹤丹青虽然眼盲,但心里透亮,对楼内的一桌一椅,位置都十分熟悉,他走到一张樟木横桌前,摊开一卷白纸,轻轻抚道:“万物本元,神鬼天地人魔妖兽,入儒门风雅堂,都要绘出本元,判断武脉。” “绘出本元,判断武脉?” 卫哑白的疑惑让鹤丹青感到意外:“想要入儒门的人,莫非还不知道本元,没听说过武脉?” 惋促织道:“此子并没有修为,也不曾听说过如何修行。” 鹤丹青温和一笑:“原来如此,让我简单跟你解释下。”他的手离开白纸,缓缓述说道:“这个世界的本质,其实就是[道]与[元],水滴石穿,日月转化,天理化生,皆是道,这个想必理解起来不难,而元,则是生命力的本质,本元分为神,鬼,天,地,人,魔,妖,兽,以人元为例,人的精气神皆来自元,只要是人,身体皆如同一个完美的小型世界,有源源不断的元流转。但修行者,可以随心所欲的凝聚自己的元,做更多的事情,对于神州人士,凝元可以横练外家,也可以凝气化阵,而对于西武林,凝元可以化作魔法,变化元素。” 卫哑白听着云里雾里,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完全不明白,继而问道:“那何为武脉呢?” 鹤丹青道:“武脉是神州修行人士凝元的关键,人分为身体、灵体以及功体,身体强弱代表健康程度,灵体强弱代表精神强度,功体强弱代表修为强度,其实这三者都是可见的,只是后两者只有强度极高时才为人所见。武脉,西武林的叫法可能稍有不同,与元不同的是,武脉并非人人都有,刚才说过,认得身体就是一个完美的小世界,武脉如同山川河流,可以将凝聚的元流入大海,为己所用,可以说,有了武脉,才有资格修行。” 卫哑白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有些形象了。” 鹤丹青道:“儒门乃神州三大传教,所收之人要求自然极高,若武脉品质较低,那么……修行之路可要多加费心。卫哑白,你来我这里的目的,其实就是将你的武脉绘制出来,带到风雅堂,作为儒门的评判标准。” 其实说白了,也就相当于入门考试罢了。 卫哑白笑了笑:“孔圣贤说过,有教无类,风雅堂的这番做法,倒是不太合规矩。” 鹤丹青笑道:“此话不假,但情况不同,儒门对于言传身教,六艺的教诲,自然是有教无类,但修行法门,若连最基本的武脉也没有,那无异于缘木求鱼了。” 卫哑白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你要如何绘制我的武脉?” 鹤丹青拿起手中的画笔,另一只手指了一下堂内的一张柔软木椅上,道:“那就请阁下先在椅子上休憩一会,放松精神就好了。” 惋促织知晓鹤丹青的规矩,轻声说道:“我去外面等着了。”她看了一眼卫哑白,知道其实现在他心里有些紧张忐忑,说道:“不用担心,只当睡了一觉就好。”说完便出楼了。 卫哑白躺在软椅上,周遭的环境倏然改变,原本的木椅居然变成了现世里的长沙发,椅子旁竖着一个壁炉,壁炉里的火焰腾起,温暖宜人,地上也铺着红色的绒毯,卫哑白看到这个场景,内心一动,在这个异世界中,第一次哭出声来。 这个房间,怎么变得跟自小住的教会里牧师的房间一模一样。 鹤丹青侧耳听到哭泣,柔声道:“是不是深有感触,这椅子能调整到你最舒适的状态,虽然我不能看见,但那里一定是一个非常温暖,非常让你安心的所在。” 卫哑白感受着教堂房间的每个角落,心里只想永远在椅子上不再起来了。 鹤丹青拿起画笔,另一只手磨了磨砚台上的墨,道:“那么,我这就开始了。” 他将画笔在手心上划了一道线,将掌心向下,从横线处居然流下汩汩鲜血,滴在画卷上,仿佛盛开在画卷上的梅花。 于此同时,卫哑白已经在椅子上沉沉的睡去。 但朦胧的意识里,有种清冽的甘泉滴在他的嘴里,他尝了一下,唇齿生香,喉间甘甜舒爽,不由得张嘴要多喝一些。 鹤丹青的血每滴一滴,卫哑白就“喝”到一滴泉水。 正当鹤丹青觉得元血足够,要撤回手的时候,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画卷仿佛有股强大的力量,牢牢地控制住了他的手,让他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拿着画笔的手亦开始狂乱不受控制,狼毫在画卷上撕扯挥洒,他也完全不知道是在画何物! 更可怕的是,掌心的血止不住了,而且越流越多,越流越快! 鹤丹青额前冒汗:“大事不好!” 第二卷 摩诃篇 一〇六章 恶匪作孽,天人惜蝶 http://.biquxs.info/ 胡蝶谜化光而行,凭虚御风,眼前缥缈云峦,凌空之中水气如烟雨霏霏,沾湿绣袍,打乱短发,看着四周的巫山边界,感慨万千。 终究还是故土难留,背井离乡。 将要越过巫山丛峰时,胡蝶谜偶然听到了一阵呼救。 “help!” 听起来是年轻女子的悲喊,而且居然使用的西文。胡蝶谜闻声改道而行,钻入了一片葱郁的树林之中。 树林里光线难透,有些阴暗,滋生着罪恶的气息,林子深处,四名虬肌大汉按住了一名一头金发的妙龄女郎,每人脸上都挂着低劣猥琐的笑容。 “哈哈,大哥,我说这匹洋马质量实属上层吧。” “嗯,做得不错,此番收获不小,你瞧她胸前的两座小山,这雪白的皮肤,啧啧,这等水准,在[贩洋夜市]里肯定是抢手货。” 被按住的女郎满面泪痕,用不娴熟的汉文求饶道:“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可以给钱。” “哎哟,高高在上的西武林的洋妞也会给我们求饶吗,别急,钱我们肯定会收到的,[贩洋夜市]的买家,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富绅,出手阔绰大方。” 女郎害怕哭道:“你们是人贩子?” “不,我们只是给那些老爷送货的搬运工。想起那些买家,个个身怀[绝技],而且口味重,点子多,花样手段层出不穷,保证让你这匹洋马呀,天天两脚发软,脑袋发昏,哈哈哈!”为首的绑匪狂笑。 “王朝的人不会放过你们的!”女郎绝望的埋着头。 一名跟班的绑匪怪笑道:“大哥,这洋马还恐吓我们,请大哥先骑她一回,挫一挫这洋马的锐气。” “是啊,是啊,请大哥为国争光!” “对,为国争光!” 为国争光这几字,从未被如此亵渎过。 绑匪老大贪婪的看着她白色连衣裙深v下若隐若现雪脯,围裙下纤细修长的腿配着黑色的长袜,嘿嘿笑道:“好,我就代表广大受难的神州同胞,制裁你这一次。” 他如鹰抓一样的大手扯下了连衣裙的肩带,女郎尖叫一声,粉红的内衣展露无遗,让众绑匪兴奋异常。 绑匪老大再也忍不住,脱掉上衣,露出赤条条的臂膊,横了横肌肉:“看我跃马平川式!”他大笑而跳,扑向女郎,此时一阵疾风掠过,一颗石子打在他的脑后,悄无声息,匪首已没了气息,软绵绵的落在了女郎的身上。 其他小弟还在叫好:“帅啦,大哥!” “上啊,大哥!” 一张又脏又臭的大脸贴近女郎,眼球突出,鼻孔开始流出深色的血来,神情绝望可怕,吓得女郎尖叫连连。 一个小弟渐渐瞧出不对:“大哥——大哥你动一动啊。” 胡蝶谜微笑着从树上跃下:“该动的是你们。” 其他三人见到胡蝶谜的装扮,就知道他出自入门,川蜀的名门大派出现在眼前,已经让他们像受了惊吓的小鸡一般畏首畏尾,一个小弟想搀扶起大哥来恐吓胡蝶谜,没想到一动之下,匪首的脸色铁青朝天,死态尽显,三人慌的脚麻不已:“你……你……你,杀了大哥。” “非也,非也,你家大哥是太过激动,马上风而死。” “胡……胡说。”三人带着一点哭腔道:“同是中原同胞,我们在惩戒西狗,你居然手足相残,太残忍了。” 胡蝶谜道:“为一己私欲,对无辜之人横加暴行,残忍的人,是你们这班畜生。我数到三,谁还不滚出我一百步之外,我让他人头落地。” “一。” 已经有两个人撒腿就跑。 剩下的一个原来想收拾一下大哥的尸身,看见如此状况,也赶紧丢下尸体:“没义气!快等我!” 三人一溜烟已经没影了。 只剩下瑟瑟发抖,身上衣衫褴褛的西武林女仆装女郎。 胡蝶谜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已经没事了,你叫什么名字?” “多……多谢大侠。” “你的汉文说的不错。” “跟主人学过……啊!”女郎抬眼看到胡蝶谜的时候,女郎浑身突然没了力气,倒在他的怀里,哭道:“胡蝶谜大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胡蝶谜扶着女郎,疑惑道:“你怎么会认识我?” “我……我是……我是服侍殿下的仆人,我叫妮娜呀!” 胡蝶谜心头一颤,赶紧问道:“你服侍的人是谁?” 妮娜哭道:“是……是维罗妮卡公主殿下。” 维罗妮卡—— 胡蝶谜脑袋轰鸣,无法思考,只是连连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妮娜拼命摇着胡蝶谜的手臂:“维罗妮卡殿下让我拼死偷出朱紫城,各处寻你,上帝保佑,我终于找着你了,胡蝶谜大人!” 胡蝶谜拼命摇头:“不可能的,她怎么还会找我,她不应该找我的!” 妮娜说道:“维罗妮卡殿下,她——她好苦啊——” 胡蝶谜心下大乱:“她怎么了?” “她即将知道你的死期了!”妮娜突发恶性,从内衫中抽出一支匕首,刺入胡蝶谜的心口! 胡蝶谜心乱如麻,五雷轰顶间,脑中只有维罗妮卡宁静安娴的身影,哪里会想到这名看起来娇小无力的女仆会发难,心口一颤,气息阻绊,一口鲜血吐出,一掌凝元挥出,妮娜倩影一跃,从怀中挣脱出来,上乘修为尽显,躲过一击,笑道:“胡蝶谜,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都出来吧!”妮娜大笑道。 林中瞬间多出耀眼的魔法阵,许多身影穿越空间而来,刺客、魔法师、剑士、枪兵,杀机尽显。 胡蝶谜心血不住流下,强忍道:“有权使用空间魔法,你们来头不小,究竟是谁。” 妮娜笑道:“我可没有骗你,我的确是维罗妮卡殿下的仆人。” “你们将她如何了?”胡蝶谜大声道。 “留着这个疑问,下地狱去吧!” “我岂是轻易束手就擒之人!”胡蝶谜点了身上几处穴道,勉强站起来,靠着树道:“若认为抓得到我,就尽管上吧。” “夸口!”一名戴着舞会假面的刺客跳过树林枝干,举起双短剑杀来,胡蝶谜挪动身形,潇洒投足间,已经躲过三番剑技。 “化光消耗了一半本元,身受重伤,居然还有如此能为,果然不简单。”妮娜心里道。 胡蝶谜知道他们人多势众,纠缠下去肯定自己吃亏,右掌再凝元,庞大无比的气劲排山倒海般推向刺客,也拨的众人运元抵挡,一瞬之间,胡蝶谜便使出轻巧身法,往东而逃。 “哼,残翼胡蝶,能飞哪里去!”妮娜继续率众追杀,势必要让胡蝶谜命丧川蜀。 而此时的巫山之东,江水滔天,湍急不息,一个皮肤灰白,身上满是梵文的人坐在江边,对着眼前汹涌的江流怔怔出神,他没有思考,从化生以来,从未思考过。 比起刚化生,天人原本光秃秃的头顶,有了短短的毛发。 眼前有的,仍旧只是迷茫。 他双手捧在腿前,有如入定。 一只黑色蝴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落在了他的手心。 他暗红色的眼有了变化。 天人开始了思考。 第二卷 摩诃篇 一〇七章 莫话封侯事,功成万骨枯 http://.biquxs.info/ 惋促织在楼外候了一会,望着一地的枯草和红叶,心中隐隐觉得有说不上来的不安,她以为是许久未见剑座,旋又分开的不舍之故。入登龙峰前剑座的教诲犹临在耳,胡蝶谜叛离儒门曾让她失落剧痛了好一阵,再见面时,也不知是喜是悲,总不能让她冷静思考。 内心纠结翻腾了一阵,楼内忽然传出来一阵掀桌扔砚的声响,惋促织觉得不对劲,跨出一步推开房门,只看到鹤丹青已经跌在地上,桌子被不明力道甩出好远,墨汁打翻流落在地,鹤丹青手里抓着一幅裱好卷起的画卷,他脸色惨白,如同经历鬼门大劫,此时觉得全身无处不痛,喉头干渴难当,嘶哑着声音叫道:“水,水!” 惋促织从内房拿出一壶茶与一个杯子,倒满递给鹤丹青,鹤丹青猛地灌入喉中,不待惋促织问话,就拿过茶壶,对着壶嘴不住喝水。 惋促织从未见过四席鹤丹青如此狼狈过,再看卫哑白时,他刚从昏睡中醒来,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头脑似乎昏昏沉沉的,也难以思索。 卫哑白稍有清醒,看见鹤丹青瘫在地上,讶异的问道:“怎么了?” 惋促织简单的诊脉后,惊道:“前辈,你怎么会损失如此多的元血。” 鹤丹青想站起来,偏就双腿丝毫动弹不得,他只得先颤颤巍巍举起画:“不同,完全不同!” 惋促织接过画,刚想着打开画轴,鹤丹青喝住她道:“使不得,你不能打开。” 卫哑白很是疑惑,问道:“你画了什么?” 鹤丹青摇头道:“我也不知,我从未碰到过如此诡异的现象,这次以元血探武脉,得出的结果前所未有,里面的结果,非教首不能观也。” 偏生卫哑白就属于好奇心重加不信邪,想要抢过画卷观看,惋促织用肘格挡,冷言道:“前辈的吩咐,你并非听不见。” 看样子卫哑白是怎么也抢不到画了,只得暂时放弃念想,扶着鹤丹青坐到另一张椅子上,道:“我啊,刚才做了个梦,一直有甘甜的泉水送到我嘴边,越喝越多,越喝越可口。自小到大,我从未睡得如此舒服过,鹤丹青,多谢你了。” 惋促织沉吟片刻,想要告诉卫哑白差点将鹤丹青的元血吸干,鹤丹青抓住她的手轻轻摇头,示意不要声张,只是温和的笑道:“是吗,那好得很。惋促织,你这就和他继续上登龙峰顶吧。” 鹤丹青笑眯眯的表情,让卫哑白有些好感,道:“请前辈保重身体。” “小兄弟,尚未问过你的名字。” “我叫卫哑白。” 鹤丹青弯弯的眉毛向眉心皱聚,语出衷诚的问道:“哈,卫哑白,你就是七惊鸿,天权神曲星么?” 又来了。 卫哑白解释得好累,还是只能说道:“我真不是天权。” “你没有半点修为,却做成了一件又一件轰动武林得大事,不管是不是天权,你以后的路,是越来越难走了。”鹤丹青道。 卫哑白得心如同被人戳了几下,虽然疼,但更有力,道:“路是否好走不重要,重要的是通往何方。” “你似乎很迷茫。” “非是迷茫,而是太过清晰,才会更棘手。” 鹤丹青将头往后一仰,自顾自得休息起来:“我累了,就不送你们了,卫哑白,今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来这里找我,再会了。” 别过鹤丹青后,二人总算来到登龙峰顶。 登龙峰通顶得石阶修的很差,奇形怪状,凹凸嶙峋,有些甚至只是一块乱石,看来也要废不少气力,卫哑白刚要登上去时,惋促织伸手拦住道:“有些事情你得知道。” “什么事?” “登龙峰是书香风雅堂首部,先天频出,教首也在峰顶修行。” “我知道了。” “所以。”惋促织想看着一个傻小子一样,提醒道:“入登龙峰的规矩是极多的,通向峰顶的阶梯,很不简单,儒门先贤曾在数甲子前于峰顶施展剑招,剑气至今不绝,你登峰之时,很有可能会遇上,若挨不过去,就失去了入门的机会。” “几百年前的剑招到现在还留着?”卫哑白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不会一招把我废了吧。” “你若避不过去,大声呼救,我会出剑救你,但是你也失去了资格。”惋促织手里的剑,是那天风岩展书读的君如何,卫哑白觉得十分亲切。 “[君如何]还在你手里。” “我仍要侍奉一阵。” 卫哑白道:“你还是不要出手,我若登不上去,证明我根本不够资格在这个世界打拼。” 惋促织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深意,好意劝道:“并非儒门才能修行,性命要紧。” 卫哑白深吸一口气道:“那我上去了。” “还有一件事,登峰还有一道文试,离登顶的时候,先天会给你出一个上联,你的答案他若不满意——” “也失去资格了吗?” 惋促织点头道:“不仅如此,你还会被先天打下登龙峰。” “我去,你们是儒门还是整人门,自古以来都这么多规矩的?” 惋促织摇头道:“文试一题,是先天临时为你加的。” …… 卫哑白转过脸,盯着她问:“你在逗我吗?” “我的表情看起来很像说笑话么?” “不好意思,我完全分不出你是认真还是开玩笑了。” 卫哑白总算明白胡蝶谜临别前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是怎么来的了,他哼道:“上就上,有什么好怕的。” 抬腿蹬足,半刻钟后,登龙峰的气流有了变化,起初的时候像一条长长的丝巾,温柔顺滑,而后变得像是一道道刺眼的切口,旋风拂过,居然将他的衣领豁开一道口子。 本来此等海拔的山峰,根本不会让人有任何不适反应,但卫哑白却感到犹如进入了空气稀薄地带,汗流浃背,呼吸困难,惋促织当时入峰时,已经得了胡蝶谜得传授,修为不差,才有惊无险得登上峰顶,卫哑白此时毫发无伤的上了一半进程,已经让她十分吃惊了。 其实那一道道凌厉的风,正是儒门几百年未消的剑招,亏得卫哑白的身体得到过次级贤者之石的淬炼,不然此时早就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了,惋促织不知原委,对此毫无头绪。 再往上走时,就算身体特殊,卫哑白已经感觉到明显的痛感了,真是寒风如刀,风中含着无比剑意,打的卫哑白狼狈不堪,肩上已经被划了几处伤痕。 冷冽剑意的包围中,卫哑白仿佛再一个摇摆的独木桥上试图保持平衡,小心翼翼地向前,每走一步,耳边就响起震耳欲聋地吼声,他有些僵住了,新提到了嗓子眼,周围好像不再是上路,而是无边巨浪,滔天洪水,“独木桥”上的他随时可能掉下去。 这尼玛,真的是过了几百年的剑招吗? 就在此时,山脉如发生地震般的抖动起来,一道持续不断、汹涌流动,比之前都狠都快的剑气袭来。 惋促织心里明白,他是肯定捱不住的。 要不要出手? 剑气好像在空气中撕开了一条裂缝,卫哑白忽然感觉没有空气可以呼吸了,苦涩稀薄的环境让他几乎晕倒。 惋促织刚忍不住要出手,让她意外的事情在此时发生了。 手中的君如何,在没有催动下,居然自己出鞘了! 君如何冷然现锋,一剑挡开了如同千军万马袭来的一招,顿时登龙峰上的树木都被压弯了许久,锵然之声在山峰夭夭不绝。 顶峰有个冷酷严厉的声音传下来道:“惋促织,是你出手帮他?” 惋促织认真道:“我没有。” “嗯——”顶峰的声音有些诧异:“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君如何插在卫哑白面前,仿佛一个强大的守护神,任由剑劲不绝,兀自泰然不动。 卫哑白看着君如何的剑身,一股渴望拿剑的想法又升起来,他平生第一回对剑表达感激。 “有趣。” 卫哑白终于忍不住,拿起剑来。 “哈,剑意不差。” 有剑在手,卫哑白觉得脚下的路,又变的轻而易举了,他仿佛能看到,风中的剑劲,是一道道可见的剑锋。 他能格挡,能拨开,反应如同驱虫赶犬一般容易。 就这样,在惋促织不可思议的目光下,他已经能看到峰顶的宏伟建筑了。 “卫哑白,文试由对联,临时改成作诗了,我说前半阙,你来补完。” 顶峰传来的声音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唐代曹松《己亥岁》。 如果只是按部就班的念下去,岂不是瞧不起我卫哑白? 卫哑白冷笑一声道:“无衣同袍呼捧盾,挥剑再斩万人头。” 第二卷 摩诃篇 一〇八章 惊鸿图玄机难解,箫天岐嬉笑收徒 http://.biquxs.info/ “挥剑再斩万人头。”顶峰上的人回味了卫哑白的对词,而后,沉默良久。 卫哑白有信心文试定能通过。 但是猛听得呜的一声锐响,一道朱红剑芒由登龙峰顶横扫而下,势要将卫哑白打下山崖,卫哑白仅有剑意,先天一剑,怎么可能接得住,他心里骂道:“娘的怎么先天都是这么反复无常的!” 仓促中,惋促织已经袭身而过,左手搂住卫哑白的腰,右手握住卫哑白的手,斜身闪避,将君如何对着剑芒一掠一勾,将坚实浑厚的一招格开,但这一剑势道异常凌厉,震得卫哑白虎口发麻,脚边不稳,重重的靠在了惋促织身上,惋促织专注对剑,卫哑白的身体靠过来,使她不知如何应对,被卫哑白压在了一棵树上。 卫哑白紧紧贴着惋促织的身子,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紧张不已,惋促织将他尴尬细微的表情瞧得一清二楚,说话如蚊音般:“还不快起来。” 听得顶峰的人“哼!”的一声,卫哑白赶紧离开惋促织,顶峰的人不满道:“惋促织,你居然帮他出手顶撞我。” 惋促织没有丝毫的羞怯,仰脸说道:“先天,卫哑白的对句,已然妙不可言,先天何必不承认自己稍逊一筹,反而横加报复,有失体统。” 卫哑白知道惋促织藏不住话,但也没想到她会为了自己顶撞先天,忙劝道:“先天都小心眼,你这么说他,估计要被他穿小鞋。” 顶峰之人支支吾吾了一会,转开话题:“卫哑白,你凭什么说先天都小心眼。” “唐门丘瑶池,见到比她漂亮的人就忍不住要出手相揍,顶撞两句就要横加报复,还不是小心眼么?” 一听到有人批评丘瑶池,顶峰的人突然开心的很,连连赞同道:“嗯,你说的不错,甚合我意。当然了,我也没说你没过关,只是想再试试你的修为罢了。” 既然这个先天已经再给自己找台阶下了,卫哑白也就顺坡下驴,点头道:“我没有半点修为,如果小蟋蟀不出手,我可就真的死了,先天前辈你也别怪她。” “哈哈,我大度的很,怎么可能责难于她,小蟋蟀,你叫促织做蟋蟀,她居然不生气,奇哉。” 卫哑白也夸到:“小蟋蟀脾气好得很,自然不会跟我一般见识。” “嗯,是的,促织是我众门生里容颜最美,性格最好的姑娘了。” 惋促织只觉得两人越扯越远,喜欢胡说八道的性格好像凑到一块去了,虽然在那夸奖自己,她也不为所动,说道:“先天,我们是不是能上峰顶了?” “咳咳——上来吧。” 卫哑白听到此话,精神一振,喜滋滋的跟着惋促织上去了。 登龙峰顶最显眼恢弘的,当是儒门的华阳红门宫灯帏,作为一派门面,奢华大气,紫金白玉的匾额,上面书写的‘儒门天下’四字格外醒目,反倒是匾底的登龙峰小而精致,几名儒生把守着门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卫哑白。 和唐门神秘幽暗的气氛不同,书香风雅堂更显的堂堂正正,名正言顺,给人留下深刻的正统印象,卫哑白也觉得如此地方,定然也是川蜀最高的学府,所有门生的进修圣地,心下也悄悄对此地有了些希冀。 “听说了吗,他就是武林新排的第七惊鸿。” “平平无奇,也看不出有什么能耐。” “听说他杀了阅神机,这还能叫平平无奇吗?” “也许是运气使然。”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并没有让卫哑白显得不自然,他的眼里,只有这登龙峰内部的一派浩然,巍巍千秋。 而二人走到清漪七行园里,卫哑白万没想到居然能在峰顶凿出个湖来,江湖大佬的生活,就是这么任性么? 湖上的画舫张灯结彩,略显招摇,不过里面好像没有人。惋促织带他直接来到了七座行殿里的智慧阁,阁楼很大,有两人正隔桌对弈,杀的兴起。 他们二人的身后,都坐着一排儒生,桌前摆放着竹简,正在参考经注,卫哑白来到阁内,也不曾抬眼来看,规矩分明,令人紧张。 惋促织来到二人面前,缓缓使了门生礼,说道:“回禀教掌,先天,我将人带来了。” “一路辛苦了。”执着白子的老人发须苍白,慈祥的看着惋促织。 卫哑白忍不住问道:“你是先天,还是教掌?” 老人哈哈一笑:“箫天岐性格乖张,言辞激烈,嘴上从不饶人,我怎么会和他一般。”教掌是风雅堂仅次于教首的席位,儒门要新收门生,非得他同意不可。 执着黑子的对手,朱颜黑发,眉清目秀,鼻子眼睛间处处流露出玩世不恭、嬉戏人间的态度,如果说丘瑶池还有点前辈高人的姿态,那他完全就显得轻浮潇洒,一点都端不住架子。 他不满道:“师弟啊,你这么损我,小心我杀你片甲不留。”说完他又下了一子。 这老人看上去比他年长至少五十岁,竟也是他师弟,看来修为臻至先天,的确驻颜有术,甚至可能长生不老?卫哑白心里纳罕道。 老人棋力不如箫天岐,随手下了一处,便说道:“你执意要收的门生已经找上门了,说什么也要见见他,怎么能把他晾在一边。” 箫天岐道:“知道你是不想认输,也罢。”他放下棋子,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卫哑白,跟着道:“都别看书了,来看看你们的小师弟。” 听到先天发话,座下的门生才纷纷抬眼看去,好奇的打量着卫哑白。 箫天岐看着惋促织背上负着的画卷,问道:“见过鹤丹青了?这小子是什么武脉?” 惋促织摇头道:“我也不曾看过,丹青前辈嘱咐,只可由先天查看。” “神神秘秘的,拿给我吧。” 惋促织将画拿下来呈上去,箫天岐从筒里取出画来,刚要展开,教掌提醒道:“天岐,你真要当场打开?” “儒门之下,哪有遮遮掩掩的时候,我要看看鹤丹青画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他说完拉开卷轴,旁边的门生也忍不住好奇,有的踮脚,有的拉长脖子偷偷看去。 打开之后,众人却是都神情严肃,一言不发,整个智慧阁充满尴尬的沉默。 卫哑白也呆不住了,想要上去观看,惋促织想要拉住他,却反被卫哑白拉着手背,鬼使神差的走到箫天岐跟前。 然而这一眼偷看,却把卫哑白瞧傻了。 第二卷 摩诃篇 一〇九章 预言始见,七印殊途 http://.biquxs.info/ 画卷缓缓展开时,箫天岐居然双手拿不下,他招呼了两名儒生各执一端,从智慧阁一端站到了门口,才算把画卷展完。 “武脉元图怎么可能有这么冗长的内容,鹤丹青莫不是失手了?”教掌负着手踱到画卷之前。 箫天岐盯着画卷,百思不得其解。 长卷似是如连载成册一般,第一卷绘着一个骑着白马的人,手里拿着弓,头上戴着冠冕,人脸没有具象出来,但整体线条有些高贵削瘦。 第二卷同样是骑马的人,但拿的是长刀,且马匹是红色,同样,也没有脸。 第三卷,也是如此,黑马腾地,骑马的无面之人手里拿着一个天平。 第四卷显得沉重惨白,灰袍的人骑着灰马,双持刀剑,马踏在了一片饥荒瘟疫的土地之上。 从第五卷开始,就再也不是骑马之人的景象了。第五卷是一个超大的祭坛,许多人死在了祭坛之上,鲜血留遍祭坛上下。 待得到第六卷时,画风更加黑暗恐怖,大地裂开,似乎描绘的是地震,日头被遮盖,满月如血,星辰纷纷坠地,山河挪位,地上的君王、臣宰、将军、富户,一切为奴的,自主的,都躲藏在山洞和岩石孔里,面带惶恐。 第七卷,亦是画卷中的终局,笔锋陡转,线条转向平和寂静,只有一人拿着手杖,站在山峰之巅,没有其他活物,世界像是静音了一般。 箫天岐看罢,摇头说道:“鹤丹青向来只喜黑墨国风作画,这幅图色彩饱满浓重,十分可疑。” 教掌沉着脸道:“岂止是可疑,我从未见过如此的武脉元图。”他慈祥平和的眼神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洞察力,盯着卫哑白道:“我怎么觉得,这后生并非正道一脉,他日恐生祸端,天岐,你是否再考虑一下?” 惋促织问卫哑白:“你对这图有何感想,丹青前辈为什么会这样画,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卫哑白深吸一口气:“我当时都在呼呼大睡,怎么可能知道他怎么画出来的,而且,你们都说武脉元图不可能是这样,那正常的元图都是如何?” 教掌压抑的说道:“你随我进来。”走近了智慧阁的偏殿,惋促织与箫天岐也一并跟进去了,留下其余儒门门生看着画卷啧啧称奇。 偏殿内都是藏书架,大而宽阔,却一尘不染,应该是书香风雅堂重要之地,是以经常打扫,卫生得以保持。教掌的脚步越走越急,带卫哑白走到了一个黄木的书架前,抽了一幅画递给卫哑白。 卫哑白展开之后,看到的是湍急的小溪,流淌在田圃间。 教掌道:“这是品次天赋一般的门生的武脉元图。”他又找了一幅递给卫哑白:“这是惋促织的。” “哦,小蟋蟀的?”卫哑白打开画卷后,却是一派青川瀑布,飞流直下,如挂银幕,气势滔天。”卫哑白心中一动,说道:“鹤丹青曾说,武脉如同大山大河,能够将元汇聚入海,这是不是说,小蟋蟀的武脉更要厉害一些。” 箫天岐解释道:“其实武脉划分,中西各有不同,标准不一,儒门的品次,粗略的划分为三品九等,促织的武脉,属于上品三等,已是十分罕见了。”他跟教掌使了个颜色:“快拿我的元图出来,吓死他。” 教掌摇摇头道:“箫天岐你忘了吗,当年你的高徒虚缘玄与胡蝶谜出走时,你自己气的把元图烧毁了。” 卫哑白忍不住爆笑:“哈哈哈哈,这两兄弟都是你教出来的啊,怪不得,怪不得。” 箫天岐瞪了教掌一眼:“师弟,你的话太多了。” 教掌从顶部拿了一卷金轴的画卷,打开给卫哑白看,却是一片汹涌的汪洋大海,浩瀚无边,一望无际,卫哑白傻了,百川入海,这人的武脉已经是海了,这不就直接起飞了? 教掌叹了一声:“此人武脉百年难得一见,隐隐有突破上品一等的气势,甚至教首、天岐都莫能追赶,可惜,可惜。” 卫哑白心生好奇:“此人是谁。” “川蜀三绝,潇潇雨歇。” 卫哑白想起在唐门里唐灵的话来:“我听说潇潇雨歇,单指一人,只是逝世已久,莫非只得就是他?” 教掌收起画来:“不错,天妒英才,英年早逝,实在可惜。”他昂首抚须走回正殿,边走边问卫哑白:“你知道你的元图与他人,有何不同之处了吗?” 卫哑白点点头道:“他们的武脉元图,都与山水相关,不会有任何活物,也不会像我的这么长。” “不错。”教掌隐隐担忧道:“天岐,此子虽然机灵,但武脉元图诡异悬疑,不似正道,说实话,收下此徒,福祸难料啊。” 他是高高在上的教掌,说话自然不会顾着卫哑白这个后生的颜面,事关书香风雅堂之后的清誉,他自然要劝。 卫哑白也不会在意,只是这武脉元图,到让他起了浓厚的疑惑。 卫哑白其实知道这画卷的来历,但是事情太过诡异,他不敢轻易透露给儒门。 他们就算研究一辈子,也看不懂这幅画卷。 这七卷画,讲述的正是《圣经》中《启示录》里的预言七印的典故。白马骑士象征着初代真理冠冕得胜,正义昭彰,公理和谐。红马骑士,象征和平崩塌,真理与荒谬之间起了争斗,有了残杀。 黑马骑士的天平,代表着真理向谬道妥协,与之交易、联合,纯洁不在。 灰色是死尸的颜色,刀剑、饥荒、瘟疫带来无边的死亡,代表着真理开始受到压迫。 第六卷,描述的是无数的殉道者,他们不想屈服,只愿为为真正的道而死。 而第七卷,则是……末日审判。但这里卫哑白却不懂了,一人一杖,不太像是启示录里的第七印。 鹤丹青似乎是以元血感应,有感自发而作画,他不可能看过《圣经》或者《启示录》。 惋促织看着卫哑白怔怔出神,问道:“莫非你有了什么头绪?” 卫哑白摇摇头道:“爱收就收,不收拉倒,我是否会走正道,其实和儒门也没有多少关系。” “不要胡说八道。”箫天岐玩世不恭的脸上透露着些许怒意:“人生世上,不走正道,难道自甘堕落,让人不齿吗?” 教掌叹道:“罢了,看来天岐你是执意要收徒了,也难得你肯放下过去,重新面对,我也不好说些什么,卫哑白,你的武脉难料,不好评定资质。天岐,你看这样如何,让他先留在儒门,学习四书五经,礼仪要术,武道修行,暂且押后。” 这不就只是让卫哑白读书学文科么。 卫哑白吐了吐舌头,心里笑道,按照撒旦老儿的说法,我在现世教会的时间结界里读了一百多年的书,你们这里谁还教的动我。 事到如今,也只能先这样,武道修行是怎么一回事,卫哑白也要先琢磨琢磨,在与虚缘玄会合,攻打受难蓬莱之前,好歹也要有落脚栖息之地。 箫天岐无所谓道:“可以,就先这样吧,卫哑白,你可有诗号?” “没有。” “啧。你既入儒门,也需要给自己想个诗号,三天之后,儒门会对新收的门生举办大典,届时都要自报诗号,你先准备准备。”箫天岐安排了之后,总觉得哪里不对,那时常跟在你后面的净坛分部的傻小子哪去了?” 惋促织道:“他,大概随后就到吧。” 箫天岐问:“你们路上还有碰到其他什么事情吗?” 惋促织不太会说谎,只要说假话,她的脸就微微红润:“没什么。” 箫天岐紧逼道:“你脸红了,你在说谎。” 卫哑白圆场道:“不说是为了你好。” “为啥?”箫天岐更加好奇了。 “是你要我说的,你可别后悔。” “你倒是说啊。” “我们在路上,顺手帮胡蝶谜打赢了一场官司而已。” 一听到胡蝶谜三字,箫天岐怒发冲冠,右臂一横,惋促织侍奉的君如何已经飞入手中,箫天岐气道:“这不肖徒弟现在在哪,我去砍了他!” 卫哑白赶紧拦住道:“他被公法庭判再次流放,已经走了。” 箫天岐将剑摔在地上,大吼道:“气死我也!今天就到这了,我先回去了。”香风一动,他已经飞身不见了。 第二卷 摩诃篇 一一〇章 无剑之剑座,回天之天人 http://.biquxs.info/ 在一条洒满月光的狭隘山路中,一个男人的身影凭空在巫山中奔逃。他的胸前早就被鲜血染得通红。 小路边长满了茂密的荆棘,也有着参差不齐的高大树篱,刮得他手脚也是伤痕累累。 他的身后,总有模糊的脚步声紧紧追击跟随,沙沙的声音此刻就是挥之不去的诅咒。 往东而行—— 胡蝶谜谨记着黛纹龟甲的话,从白天奔命到了晚上,生门却仍没有打开的迹象。他躲过了五次魔法攻击,十三次暗器偷袭,两次打退了妮娜,体力消耗过剧,本元也渐渐不足,心口元脉受损,也无法再凝元了。 “我伤他如此重,居然还能突围这么多次,不愧风雅堂剑座之名。”妮娜大步穿越在林间,树上跳跃着的面具刺客落在地上:“真是个难缠的男人。” 妮娜手中的短剑还留着胡蝶谜的心血:“他撑不了多久,jade” 刺客跑在妮娜身边,问道:“奇怪,胡蝶谜贵为风雅堂剑座,怎么到了如此危险的处境,竟然也不出剑。” 妮娜冷笑一声:“迂腐固执,终将害死自己。” jade问道:“你知道为何?” 妮娜看着胡蝶谜远远逃命的身影,说道:“维罗妮卡殿下曾告诉过我,他叛逃儒门的时候,他的授业恩师,也就是儒门的[大儒无忌先天]箫天岐封了他的剑。” “封剑?儒门竟然也懂得封印之术。” 妮娜摇摇头道:“根本不是什么封印之术,也即是口头上说了一句,你若背离风雅堂,永世不得再出剑。” jade疑惑不已:“就算是要命关头,也不能变通?” 妮娜咬牙切齿道:“就是这股酸不可闻的固执,才还得维罗妮卡殿下现在如此痛苦。” jade侧着脸凝视着妮娜的眼睛,说:“只要我们能杀了胡蝶谜,维罗妮卡殿下才有希望。” 就在此时,树林中蹿出一只吊额斑驳的白虎来,白虎背上骑着一个女魔法使,碧眼棕发,手里拿着一个短法杖,棕色的长发随着老虎的跳跃上下摇晃,她说:“猎物应该已经疲乏了,看我一击将他打下。” jade哈哈取笑道:“你的魔法失手五次了,我看话还是不要说太满为好。” “哼,你这所谓王庭刺客也被打退了数次。” 妮娜不愿多费唇舌,眼中只有胡蝶谜的影子:“闲话少说,出手吧,卓娅。” 魔法师的法杖,对准了悬于上方的胡蝶谜的躯体,然后轻弹了一下,一只华丽的神箭飞快射出,绿色的光照亮了树林的一大片角落,胡蝶谜躲闪不及,神箭穿肩而过,重重的摔在了树林中,江水汹涌作响,胡蝶谜顺着山路摔下,滚落到江边。 卓娅抿嘴笑道:“蝴蝶落网了。” 胡蝶谜身受魔力神箭,气息凝滞,本元涣散,再也无力奔逃,转过身来,看到妮娜、jade以及卓娅率领着十几名剑士追了上来。 “逮你真是要费好大的力气。”jade笑道:“带了三十名剑士,被你杀了一大半。” 胡蝶谜什么也没有说,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妮娜,充满着疑惑和不解。 “我知道你在奇怪什么。”妮娜说道:“但你永远不知道为什么了。” jade亮出自己的长刀,舔了一下锃亮的刀锋:“你的人头,我就收下了。” jade要扬刀斩下的时候,卓娅忽然叫道:“等一下。” 妮娜有些生气,忍不住责怪的看了她一眼,对卓娅道:“怎么了?” “你看,那边坐着的是谁?” 江边坐着一个沉默不语的人影,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了。胡蝶谜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那人的脸似乎发着惨淡的光,那是一张几乎没有头发,像蛇一眼的脸,他的眼睛和鼻孔几乎都是一条细线,灰色的皮肤隐约有些透明,像是珍珠的光芒,脸部一下的每寸肌肤,都绘着密密麻麻的梵文。 胡蝶谜喘着气,心里奇怪道:“西武林的人在追杀浪人,他能够气定神闲的看了这么久,想来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莫非,这就是我的生机?” “混蛋。”刺客jade骂了一句,死死的盯着这个一动不动的人影。 剑士们奇怪的交头接耳,都觉得他们盯着这人的时候,这个神秘人物也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但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盯着这么多双眼睛呢? 但化生的天人似乎可以做到。 jade被这无声的目光灼的有些烦躁,朝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痰,刀尖指着天人,道:“我给你五秒钟,消失在我眼前。” “一,二,三……” 数到四的时候,天人那几乎看不到嘴唇的嘴微微弯曲了一下,像是在笑。 “混账,竟然敢轻视我!”jade持刀杀上,一声尖利绵长而充满气势的刀招扑向天人。 天人仍然处于平静、沉思的状态,平举起手掌,jade旋身而上的杀招立即停滞,像受到了极大力量的牵引,身子不由自主的重重摔在地上。 天人的嘴唇没有动,但大家好像都听到了从他嘴里发出的嘶嘶地声音。 这回所有人都不敢与天人对视了。 jade想要站起来,突然发现身体已经不对劲了。 “救我!”jade痛苦的哭嚎起来了:“这家伙有古怪,快拉我回去,啊!——”jade的双手突然呈反捆状,硬生生的向背后拉扯,角度越来越大,若再不管,恐怕就要折了。 “难道是魔法?”卓娅当机立断抖动魔杖,一阵快速的绿色魔法冲向天人,但还没近他的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卓娅慌道:“这究竟是什么能力,怪物,这是怪物!” jade的双手已经被掰成九十度了,咔嚓一声,上臂朝后折断,大骨从手肘后突出来,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他手上的尖刀慢慢浮起来,任他怎么哀嚎,自顾自的对准了他的脖子。 “救——” 求救还没出口,尖刀已经划过,jade的头颅骨溜溜地滚落到江水里。 十几名剑士已经慌了,纷纷问卓娅如何是好:“卓娅大人,是不是先撤退比较好。” 卓娅僵硬地点了点头,把视线从jade的尸体上挪开:“撤退!” 妮娜激动的怒吼道:“不准退!” 卓娅认识到眼前恶道怪物,物理魔法都不吃,不是自己能处理的了的,自己只是奉命行事,也不是妮娜的下属,犯不着为此送命。她道:“胡蝶谜命不该绝,若要用强,恐怕就没命了,我们快撤吧!”说完一声令下,带来的人马纷纷往回奔逃。 “混账!”妮娜看着毫无还手之力的胡蝶谜,心里十分不甘心,持着短剑还是朝着胡蝶谜杀去! “傻子!”卓娅果断丢下妮娜,离开这片树林。 妮娜尽全力想要将短剑插进胡蝶谜的心口,但近在咫尺的时候,手却再也使不上力气了,双手不由自主地慢慢从短剑上撤开! “不——不——不要——我要杀了这个男人,让我杀了他!”妮娜绝望地大喊,但手还是从短剑上拿开了! 短剑并没有掉在地上,而是缓缓的对准了自己! 妮娜的眼终于流下了不甘的泪水:“可恶,可恶!胡蝶谜,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短剑直冲妮娜的面门,就在她以为要带着悔恨死去的时候,胡蝶谜突然从地上坐起来,用身子撞开了妮娜,短剑刺偏,穿透了胡蝶谜另一边肩膀! “为什么?”妮娜的惊愕到了喉边,再也没有发出来,一股力道重重打在她的头上,沉沉的昏迷过去。 第二卷 摩诃篇 一一一章 惋促织一片关怀,金不换两面嘴脸 http://.biquxs.info/ 惋促织的表情是那样的严肃,不禁使卫哑白觉得有些紧张。 已入前夜,她刚带着卫哑白去录入处报道,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翻动着。 “你的字太过浮草。”惋促织看着卫哑白刚在录入处填写的自白簿,皱眉高声道:“你才华不差,怎的字迹如此不堪入目?” “我不会写毛笔字啦,要是有硬笔,就决计不是这样。” “硬笔?你说的是类似西武林用的羽毛笔吗?”惋促织奇怪道:“你怎么会用那种东西。” “我的家乡上学,都用的是硬笔。” “说到你的家乡,你填的——沪城?”惋促织的目光在卫哑白的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卫哑白见状,连忙抹了抹自己的鼻头,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卫哑白摊手道:“我可没有撒谎啊,的确就是这个名字。” “此地在何处?” “额——这个,用这里的话讲,大概在江浙东部,长江出海口,靠近黄海和东海的分界线。”卫哑白回忆了一下世界地图。 惋促织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说过:“我去过一次江浙,还不知道长江出海口附近还有这么一座城。” 卫哑白紧张地咽了口水:“哈哈,不得不说世界真大哈。” 惋促织又翻了一页,道:“还有,你的求学经历,写的是高中?”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卫哑白:“你高中了什么,状元吗?” 卫哑白屏住了呼吸,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忍着肚子疼说道:“这个字不念‘众’,而念‘终’。在我们那,高中是一种学历。” “就是所罗门王朝统一后,生徒、乡贡以及院试、乡试、会试、殿试的两生四试制度也不曾更改过,我倒没有听说过高中。”惋促织好奇的说道。 卫哑白觉得不苟言笑的小蟋蟀,在充满求知欲的状态下,居然有些呆萌可爱,握住她的手合上自白簿,道:“你也别看了,反正也看不懂,等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一趟我的家。” 惋促织躲开他的手,有些嗔道:“说风话,我去你家做什么,看望你的父母吗,我又不是……”她又不是什么,却不再往下说了。 但这一句话却戳中了卫哑白的后脊梁骨,他悲戚的感伤了一下:“我是被牧师在羊群中捡到的,至今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惋促织“啊”了一声,赶忙道歉道:“我是无心的,你别——” 卫哑白摇头道:“我没事。你还是赶紧带我到我的房间,早点回去休息吧。” 惋促织点点头,将卫哑白领到了儒生学舍处。学舍虽叫舍,等到惋促织将大门完全推开后,卫哑白却发现里面大得惊人,单是大厅就可以装下一所教堂了,火炬将石墙照的通亮,屋顶很高,学舍难得的是石砌架构,精美的大理石梯通往楼上。 卫哑白跟着惋促织走过一段红木制的地板,他可以听到从左边入口传来的喧闹声音,很多儒生们知道今日有新来的门生,还是[大儒无忌先天]亲收的弟子,全都挤了过来,站的密密麻麻,像在看奇珍异兽一般。 “豁,这就是《天权神曲传》的主角。” “能杀一眼六道阅神机的,又能得先天青眼相待,修为肯定不差,不知会安排到哪一字科?” 此时一个身材矮胖,油头粉面的儒生讨好地迎了上来,问好道:“促织师姐辛苦了,这位便是新入门的同修,卫哑白吧?” 胖儒生的笑容市侩功利,让卫哑白好感全无。惋促织微微点头,眼神示意卫哑白打个招呼。卫哑白装模作样地作揖道:“敢问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胖儒生也假装客气道:“我叫金不换,是学舍的学监,请卫师弟多多指教。”他转而问惋促织:“不知儒门将卫师弟安排到六义的哪一字科?” 惋促织回答道:“暂且入[兴]字科。” 金不换愣了一会,确认道:“我莫不是听错了,是[兴]字科?” 卫哑白察觉到周围的人的风评有些不对了,隐约可以听到一些嘲弄地声音。 “故作神秘半天,原来是没有武脉的修行者,先天这个安排是什么意思。” “多半是由于书座剑座的打击对他太大,因此再也不收有武脉的弟子了吧。” “不对啊,他没有武脉,也就是没有修为,是如何诛杀阅神机的?” “我听说他是和唐门高手联合西武林顾问才成功的,莫非偷戴了胜利者的冠冕,是沽名钓誉之徒?” 金不换的笑容也已经消失不见,冷冷说道:“我清楚了,[兴]字科,倒也不错。卫师弟,你的房间就在十五层天字号房,你现在可以直接住进去。” 惋促织皱眉道:“十五层,是否多有不便?” 金不换不耐烦的回答道:“我原本想着先天高徒,必然属[风]字科门生,上下十五层楼的修为游刃有余,实在不曾想到会是如此,促织师姐若有意见,我给他换一个房间,也就是了。” 卫哑白反应很快,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风雅颂赋比兴合称“六义”,都出自于《诗经》,前三种是类别,后三种是表现手法,大概[兴]字科最不入流,才使得同修们冷眼对待。他在现世之中,遭受的白眼欺侮、歧视嘲弄也不少,此等待遇,对他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他开朗的笑了笑:“挺好的,上上下下当锻炼身体了。” 金不换见他服软,满意的说道:“那就辛苦卫师弟将就一下了。” 惋促织开始还担心他脾气倔强,会顶撞兄长,见他还算有礼,稍稍放心:“你自己上去,我便不陪你了,记着来参加三日后的大典。”说完与金不换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学舍。 金不换意兴阑珊的要离开时,卫哑白忽然叫住了他:“金师兄。” 金不换不耐烦道:“卫师弟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卫哑白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搂过金不换的肩膀:“我知晓金师兄作为这么大学舍的学监,平时肯定日理万机,不敢耽误你的时间,只有些小事要请教。”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个道理放在哪个世界都是通用,果然金不换得意忘形起来:“唉,职责所在,不敢怠慢,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卫哑白从怀中拿了一张银票,背着其他儒生悄悄塞到金不换的手里:“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希望金师兄收下。” 金不换原先不以为意,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能包多少红包,他打开一看,却发现这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银票是全国最大银号的通票,不是假货! 卫哑白看他吞口水的动作,心里笑道,金不换这个名字,早就暴露你的本性了。 一千两之于卫哑白每年从金沙河里的分成,简直就是一个小数目。 金不换赶紧将银票收进怀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卫师弟,你真是有意思,很上道,很上道,难怪先天对你青眼有加,不错,不错,很有前途。” 卫哑白笑了笑:“金师兄如此辛苦,只是怕你累了身子,给你买点补品养生一下。唉,我每天要爬十五楼上下,估计也要养生了。” 金不换马上换了一张嘴脸,义正言辞的道:“唉,你诚心来儒门求学,怎么能让你在日常生活中遇到这么大的困难呢,也怪金师兄没有考虑周全……那什么,三层天字号房的秦碓,你和卫师弟的房间换一下。” 秦碓恰好在现场看热闹,是一个矮瘦的弱小儒生,同为[兴]字科的无武脉门生,一看就知道是好欺负的类型,他难为情的说道:“啊,这个,学监,我……” “哎,你这人怎么对新人一点都不友好,是要让我扣你的德育点数不可吗?” 秦碓委屈道:“不可,不可,德育点数过低会被驱赶出风雅堂的,我这就搬。” 金不换满意的对卫哑白说道:“三层天字号房,风景好,光线足,包卫师弟满意。” 卫哑白连忙道:“辛苦金师兄了。我还有一件事请教。” 金不换笑眯眯的说道:“但说无妨。” “学舍里面,有没有我需要躲着的刺头?” “刺头?”金不换不太明白。 “就是我开罪不起的人物。” 金不换瞬间知晓了他的用意:“我明白了,是这样的。”他压低了声音:“风雅堂的门生里,多数都是像你金师兄这么友好善良的,少数个性偏激的,平时不惹也就没事了,只是那[登龙五子],你平时看到就躲开为上吧。” “登龙五子?”卫哑白问:“什么来头。” “登龙峰最嚣张的五位门生,平日里总聚在一起,很好认出的。”金不换道:“他们不是跟教掌有亲,就是川蜀富绅大官的子弟,权势很大,惹不得,惹不得啊,谨记,谨记。”金不换好意劝道。 第二卷 摩诃篇 一一二章 通缉三席,惹怒五子 http://.biquxs.info/ 清朗晨钟在登龙峰顶回响了七声,拉开新一日修行的序幕。卫哑白兴趣缺缺,漫不经心的审视着从学舍匆匆走出的儒生们,伸了伸懒腰,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金不换见他下楼,与他问早,并提醒道:“这是集令晨钟,卫师弟,儒门有大事要宣布,你还是尽早到[九扇屏]去吧。” 卫哑白才明白过来为何这些儒生要匆忙出门,道:“我以为他们是要去风岩展书读呢。” 金不换解释道:“首先,风岩展书读不是人人都能去的,既然带[风]字,自然只有风字科的人去,起次,集令晨钟响起,便有大事将生,风岩展书读也会搁置。” 九扇屏是建在登龙峰部的校场,可以轻松容纳三千儒生,不止登龙峰部,其他十一峰部也派了代表出席,卫哑白到时,依稀看见了神女峰部的系青伞。 校场安置满了坐席,儒生自己找位置坐下,卫哑白占了金不换学监的便宜,位置得以稍稍靠前,临近九扇屏高台,先天箫天岐,以及风雅堂教掌,正陪着几个所罗门王朝的人相对而坐,箫天岐脸色严肃,不见昨日的嬉笑怒骂。所罗门王朝的人之中,为首的老者头顶光秃,耳边与颌下的大胡子倒很茂密,他有着卫哑白至今就见过比任何人都要湛蓝深遂的瞳孔,散发着智慧的气质。 卫哑白看着老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问着旁边的金不换:“西武林的这个老头,什么来头?” 金不换赶紧示意他小声:“他就是书香风雅堂的顾问,十二峰部重大的事务,虽然不由他决策,但都要经过他把控。” “我觉得他好眼熟,他叫什么名字。” “列奥纳多·达·芬奇。” “见鬼!”卫哑白尖叫一声,蹭的站起来,惹得众儒生投以无礼责怪的视线,金不换赶紧把他拉下来,怒道:“你要是再在顾问面前这么失礼,便扣光你的德育点数。” 卫哑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摇晃着金不换的手臂,连声说道:“他可是文艺复兴三杰之一,达·芬奇啊,你们风雅堂的顾问,是个了不得的巨咖啊。” 卫哑白已经无心在研究这个世界的历史时间线了,能够见到世界上这名最伟大的艺术家、科学家、解剖学家和生理学家,他的心跳早就激动的不受控制。他这无法名状的兴奋,在其他儒生看来,无异于是崇洋媚外下作行径,已经有人对他唾弃不屑了。 人员大致来齐之后,虽没有人示意安静,但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停止了交谈,九扇屏在某一刻鸦雀无声,教掌从位置上缓缓站起,看着场下坐着的三千儒生,道:“集令晨钟将你们召来,是有一件事,需得让你们知晓。” 教掌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似乎要公布的事情让他十分难堪:“书香风雅堂三席,沐云冠,前日私自在大宛偷袭执行公务的西武林骑士,犯了谋反罪,正被所罗门王朝通缉,同时,风雅堂也正式将他逐出儒门,以后再见到沐云冠,便是需要拿下的敌人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儒生再也安静不住,舆论如同翻飞暴风雨,在九扇屏之中爆开。 “三席为人师表,敦儒厚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定是所罗门王朝的阴谋,妄想分化儒门,挑起事端。” 卫哑白万没想到要公布的居然是这件事,所罗门王朝应该是确认了消息来源,因此不可能没有动作,要被所罗门王朝定罪缉拿,混入受难蓬莱受刑,本来也是他之目的,不过,沐云冠今后行事,恐怕就没那么高调方便了。 就在此时,一名儒生愤慨站起,斩钉截铁的说道:“教掌,我有话说。” 那儒生身着黑红相间的华丽衣裳,品质高出其他儒生一大截,是个俊美的二十岁左右青年,脸上的神情写满了愤怒。金不换提醒卫哑白道:“喏,这就是登龙五子之首,也是三席的爱徒,纪无双。” 卫哑白心里一沉,拍了拍额头:“好巧不巧,这下梁子可大了。” 金不换惊道:“你才来了一天,就惹上了登龙五子?” 卫哑白摇头,说道:“你听他往下说,就知晓原因了。” 教掌的语气像是安慰,又像是开导,对纪无双说道:“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事实的确如此。” 纪无双跟没听见一样,还是坚持己见说道:“列位同修,我师尊平日待大家如何,有目共睹,今日突然强加了这个罪名,我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前些天,川蜀出现了流传甚广的一本书,《天权神曲传》,同修们想必看过或听说过。这本书满篇谎言,无耻的不断抬高书中主角卫哑白的地位,也不断诋毁贬低三席的清誉,我原以为儒门高层以及西武林顾问都是明智之士,不会听信这种杂技小说一派胡言,让我失望至极的是,所罗门王朝还是莫须有的给三席定了罪。如此欺压儒门,我等岂能干休?” 看着纪无双义愤填膺的表情,大多数儒生也被煽动了起来,金不换斜眼看了看卫哑白,总算知道了他是怎么得罪的纪无双。要知道登龙五子和他这么大过节,他才不会收下银票呢,此刻真想两腿开溜,离卫哑白越远越好。 卫哑白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也估摸着他会找自己对质了。 果然,纪无双转过身来,抬手指着卫哑白:“今天,这位《天权神曲传》的主角卫哑白也加入了儒门,我倒要问问你,是不是你写了这本荒唐之书,来造三席的谣言?” 众人的视线再次汇聚到卫哑白身上,有愤怒,有不解,有疑惑。人群里,惋促织静静的看着卫哑白,想知道他会如何应对。 唉,正面交锋应当是避不开的。 他缓缓站起身,就说了三句话:“第一,《天权神曲传》不是我写的。第二,我不是天权神曲星。第三,除了第二点,书中其他描述,都是事实。” 说完他又大大咧咧坐下倒茶喝了。 纪无双两眼快喷出火来,当场就想出剑了断卫哑白的性命,但兹事体大,还是强忍道:“诸位同修,你看他的态度,丝毫不降儒门威严放在眼里,这样的话能信吗?” “不能信!” “不能信!” 其他同修的情绪被煽动起来,异口同声地大喊道。 顾问达·芬奇看着处于风口浪尖的卫哑白,眼神流露出一点感兴趣的意思,问教掌道:“事情真巧,原来你们把卫哑白收成门生了。” 教掌埋怨的看了一眼箫天岐,让箫天岐来解释。 箫天岐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此子虽没有武脉,但是诗书礼义颇有天分,我看着喜欢就收下了。” 达·芬奇缓缓地站到了教掌旁边,教掌知道他有话要说,赶紧示意全场安静。 纪无双虽然不说话,但也没有坐下,仍旧站在原地。 顾问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苍老的声音十分清楚的传入众儒生的耳内:“定沐云冠的罪,是经过所罗门公法庭的仔细勘察的结论,沐云冠,的确是谋反了。” 他的眼神盯着纪无双,仿佛剩下的话只为他而说:“所罗门王朝当然不会凭着一本书就去定人的罪,要不然,最先抓的肯定不是沐云冠,而是天权神曲星——卫哑白了。我们是亲自询问了圆桌骑士,向‘湖上的兰斯洛特’求证,有三名王朝公职人员的控诉在,证据确凿,而且,沐云冠近日也不见踪影,想来是畏罪潜逃,所以王朝公法庭才下令通缉,我这么说,你们能听明白吗?” 第二卷 摩诃篇 一一三章 顾问增夫子,群儒抵西课 http://.biquxs.info/ 纪无双出身南境的百夷贵族,自小在澜沧江畔的湄公城长大。湄公城在圣周期间臣服于姬氏,是圣周版图的一部分,但在所罗门王朝的铁蹄之下,湄公城主却是第一个降于王朝的,他们贵族的权益得以保全。这明显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纪无双无时无刻不恨着他的父亲,让他身受同修们若有若无的卖国求荣的鄙夷,但也舍不得百夷贵族高人一等的特权,于是他不断筑起嚣张跋扈的高墙,来掩饰自己纠结的内心。 但有一点他是肯定的,那就是,他仇恨西武林,在他眼里,就是所罗门王朝害他如此痛苦。 西武林顾问达·芬奇当然听说过纪无双的来历,也因此从没将他放在眼里,解释完之后,也就不再理他,只是道:“诸生若还有疑问,可以自行去所罗门王朝公法庭川蜀分庭求证。” 原本以为达·芬奇会解散群儒,但他的双手下压,示意儒生继续留在场地,保持安静。他抬头仰视,神情肃穆,言道:“沐云冠的事情,让总领川蜀的提督,谬兹卡堡的音爵大公十分震惊,闭关三日,审视自己治下的川蜀哪里出了问题。终于,他在昨日有了答案。” 台下的群儒互相交换眼神,达·芬奇意味深长的审视儒生:“答案就是——误解。” 误解? 群儒们听到此言,差点就笑出了声,西武林异族占我神州河山,还想得到吾族理解,岂不可笑? 达·芬奇对台下的反应视若无睹,自顾自的说道:“众所周知,所罗门王朝吸取了元朝国祚不过百年的教训,并没有对神州、对中原的子民们有所压迫,元朝将你们的族人划为最低等,所罗门王朝没有,你们与我们一样,受治于相同的所罗门法典下,没有任何的偏颇。所罗门王朝想方设法维持这片土地的安定,营造这片土地的繁荣。但是,你们对我们的误解还是太深了,你们一点也不了解所罗门王朝,文化上、制度上、理念上,我们南辕北辙,相差甚远,所以不为你们所接受,才有一次又一次的恐怖活动、刺杀策划。为了增进两方文化的交流,音爵大公决定,书香风雅堂的授业内容中,增设西方文化课,学习西文、了解所罗门王朝的历史、制度,学习所罗门王朝的自然科学、数术理论,尔等是否明白?” 让儒生学习西文化,不就是从文化底蕴上同化吾族? 听得此言,九扇屏场内所有人的脸色都灰如白骨,充满着警戒与不安。他们想暴起,想反抗,甚至想狠狠的痛揍一遍这个顾问。 实际上中原的先贤们早就提放着这一天的到来,因此,神州的修行之人都会给取充盈文化内涵的诗号,提醒自己不能忘本,不被同化,如今山雨欲来,似乎避无可避,冲突将起了。 顾问这一番言论,事先可没有和箫天岐与教掌打过招呼。教掌的脸色异常难看,局面闹到这种地步,不知该如何收场。 纪无双满腔悲愤:“欺人太甚,我跟你——” “不得放肆。”箫天岐一声清啸,犹如狮子君临,喝止了纪无双差点冲上台的举动,也暂时喝止住了台下群儒骚动的心。 箫天岐沉着脸说:“如此重大的事情,为何不曾听顾问说起过。” 达·芬奇微笑了一下道:“有什么关系呢,现在不是说给你们听了。” “好,我们听到了。” 达·芬奇的语调庄重而遥远:“答复呢?” “恕难从命。”箫天岐袖袍一挥,皱眉拒绝。 台下的儒生纷纷赞赏叫好:“不愧是先天。” “我们才不需要学什么异族的旁门左道。” “西人亡我神州之心不死,其心可议。” 卫哑白像看着一出好戏,凉茶都已经喝完了。 他们的反应似乎都在顾问达·芬奇的意料之中,他努力保持着笑容与修养,道:“这是提督音爵大公的意思,若不同意,往小了说,就是不配合法令执行,往大了说,就是谋反了。” 箫天岐起身与达·芬奇平视,一字一句道:“不要让我重复我的话,我不会同意。” 达·芬奇针锋相对的看着箫天岐:“怎么了,一代先天想要带头谋反吗,我只是一个学士,没有半点修为,你大可以一掌将我打死,就可以当我的话没说过。” 在箫天岐眼里,这名顾问实在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人了,据说他深得所罗门的喜爱,是王朝为数不多的学士(所罗门王朝内很高的文官职衔,甚至可以制定历法)之一。所罗门将其设为儒门顾问,据说也是对儒门的学问表示赞赏。他有着先天的骄傲,不可能出手打死一个毫无修为的老人家,只得说道:“顾问此言说的重了,有人教也得有人学,就算有夫子授受西文化,无人肯修,岂不是浪费王朝的人才资源?” 箫天岐朗声道:“台下的儒生,有修习西武林文化意愿的,便站起来罢。” 听到这话,原本不肯坐下的纪无双连忙坐了回去,向四周环视了一下,根本没人站起来。 群儒静默无声,悄悄地反抗着顾问地权威。 箫天岐继续说道:“只要在场有一人赞成治西学,我箫天岐绝无二话!” 台下整齐划一,无人应声,箫天岐接着道:“我最后问一次,谁赞成,谁反对?” 卫哑白放下茶杯,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拱身施礼,说了一句足以拉全场全部人仇恨的一句话:“先生,我赞成。” —— 啪! 箫天岐的脸上突然火辣辣的,感觉被人猛扇了一巴掌。 定睛仔细一看,给他呼上这一巴掌的,居然还是昨天新收的弟子! 虚缘玄和胡蝶谜也就罢了,你卫哑白刚拜入师门,就做出忤逆师尊的行为来,箫天岐忍无可忍,挥手扬袖,一道朱红色剑气向卫哑白击去。 在场的人先是被卫哑白作死的行为惊呆了,再被箫天岐充满怒意的剑气吓得身子往后退了一些。卫哑白知道以先天的脾气,多半会出手惩治自己,他也不躲不避,坦然的受了一击,剑气穿胸而过,很快,血花绽放在他白色的衣衫上。若不是卫哑白有炼金之体,早就死在当场了。 箫天岐一时气过了头,此招极狠,出手之后就后悔,差点就要飞身下台救卫哑白了。但看到他出了流血,也没有倒下,神情依旧充满生命力,差点吓出来的心也就安了回去,斥道:“为何不躲开!” 卫哑白摇头道:“你是我的师尊,我怎么能放肆躲开你的教训。” 此话极是舒服,既满足了箫天岐的权威,又化解了儒门内讧的尴尬,箫天岐颇为满意,但还是气得很,先天的涵养又差点崩坏了:“你说你这臭小子,吃饱没事干,来做这个死做什么?” “我只是赞成治西学而已。” “你个黄毛——唉,妄言了妄言了——”箫天岐忍住了粗口,道:“你见识尚浅,无法明辨事理,我不怪你。” 金不换双手颤抖着抱着卫哑白的腿求道:“你不是卫师弟,你是我哥成不,大哥啊,别说了,再说你就真的死了。” 卫哑白说道:“现在无法明辨事理的,是你们。” 教掌止住了群儒们汹涌的怒潮和谩骂,对卫哑白说:“你最好能好好说话,不然,儒门定饶不得你。” 卫哑白笑了笑:“我问大家一个问题,地是平的吗?” 达·芬奇听到这个问题,对眼前的小伙子投以不一样的赞赏目光了。 纪无双怒道:“自古以来,经书有云,天圆地方,你出此下问,是在侮辱儒门同修。” 卫哑白哈哈大笑:“庸人可笑而不自知,我今天告诉你们,地是一个球体,我们都生活在一个巨大的球上。” 纪无双骂道:“你……你妖言惑众!” 卫哑白高声道:“你们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地是一个圆球,人家西武林早就在几千年前就提出来了,我们却还不肯接受。最早由术数专家毕达哥拉斯提出,贤者亚里士多德就提出三个方法来证明:越往北走,太乙星越高;越往南走,太乙星越低,而且可以看到一些北方看不到的星辰。麦哲伦的船队在几百年前就完成了第一次环球旅行,驾着船在海上饶了一圈。” 这一番言论,让儒生的思考一下阻塞住了,卫哑白言之灼灼,乍一听胡说八道,如果细品,还真有点道理,他们的世界观一下自就被颠覆了,难道,地真的是一个球形? 第二卷 摩诃篇 一一四章 谈古今西学敲定,未曾想夫子加身 http://.biquxs.info/ 教掌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粗声问道:“不要偏开正题,地是方是圆,和治西学有什么关系?” “关窍在于,西武林的文化、术数、理学,并不是旁门左道,在一些方面,确实是领先我们很远。”看到这个世界的人还固步自封、不思开放,要重蹈现世近代史的覆辙,卫哑白已经将一切抛在脑后,大声道:“《劝学篇》有云,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经书上说对不如自己的人请教,也不是什么羞耻之事,更何况学习对象是百家争鸣、强盛开放的西武林呢。达·芬奇顾问尚能将汉语精通,连成语都运用自如,为何我们不能上前一步,主动学习?诸君,原地踏步,画地为牢并不能复兴吾族,知晓学习对方的长处和优势,才能保我炎黄根基啊。” 复兴? 达·芬奇怪笑了一下,心道:“这个词汇如果让提督听到,卫哑白,你就是在煽动谋反了。” 卫哑白款款而谈,有理有据,已经动摇了不少儒生的心思。惋促织同其他儒生一样,从未像卫哑白这样思考过,一时间,好像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她看着卫哑白捂着伤口,顶撞先天,仍要劝学的这份坚持,隐隐对卫哑白今后的成长有了几分期许。 教掌似乎还是不肯接受,道:“若是如此,只怕中原就此被西化,届时汉字不存,风雅不再,到时悔之晚矣。” 天气转热,卫哑白的丝质儒袍受汗水和鲜血浸透,紧贴着前胸,让他感觉到空气瘀滞而潮湿,他忍着疼痛与晕眩继续说道:“在我们老家,有一个词汇,叫文化自信。” “文化自信?”箫天岐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提法,简洁通俗,但又似乎意味深长。 卫哑白点头解释道:“神州数千年的历史以来,经历过了许多次思想大活跃、观念大碰撞、文化大交融的时代,从来只是异族人融入神州之中,从未出现中原文化出现过断层或者空洞,魏晋南北朝数百年战乱,匈奴、羯、羌都逐渐融入了神州族群,北魏王朝更是执行强制性的汉化,你们现在还能看到以鲜卑自居的人吗,早在隋唐的时候,就已化作云烟一缕,只留下了那一个个曾经骄傲的姓氏,拓跋、宇文、独孤……不说远的,我们家乡评价宋亡之时,也曾悲观言道,崖山之后无华夏,但历史也让我们看到,神州的文化依旧没断。有如此强大的根基,我们没有理不自信,去担心这些东西会被我们自己遗忘啊?” 一番言论下来,教掌的脸色丕变,丝质上衣的背后已经被汗水浸湿,此等言论、此等高度,已经如同高瞻远瞩、魄力非凡的领导者、思想家了,哪里是一个新入儒门的门生能说出来的话? 箫天岐隐隐觉得,此子和虚缘玄、胡蝶谜大有不同,他们两人一心复国,志向远大,但卫哑白意气似乎比他们还要高超,这等思想,便是自己也万万提不出来,文化自信,箫天岐细细品了一下,居然觉得大有道理。 而达·芬奇眼里,看到的东西却有些不同了,似乎卫哑白是帝国大厦里爆破崩塌的隐忧,自己甚至有了想要除掉他的想法。“上帝啊,宽恕我罪恶的念头。”达·芬奇心里忏悔了一下,他只是一个青春大好的少年郎而已。 教掌看了一眼箫天岐,揶揄道:“终究是你的好徒弟,师兄你有何看法?” 箫天岐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我们这种顽固不堪的老头子是要转变一下想法了,你说呢,师弟?” 教掌面有难色,知道先天已经肯定了卫哑白的说法,但是始终想要为难一下达·芬奇顾问,便说道:“儒门并非固步自封之辈,治西学,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达·芬奇说道:“什么条件?” 教掌道:“新请的夫子,不能是西人。” 如果是汉人教学,既不违背所罗门王朝的法令,也不会让儒门门生反感。这样一看,确实是两全其美的办法。而且,神州的人都对西人抵制有加,哪里有够资格在儒门教西学的人,这个难题,出的也是妙哉。卫哑白心里感叹道,这教掌也是一只老狐狸。 达·芬奇怎么可能看不透教掌的心思,不慌不忙的允诺道:“可以,我这里刚好就有一个夫子的人选。” 教掌吃惊道:“此言当真,此人是谁?” “就在儒门中。” 教掌不信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有新的夫子。”然后脸色一变,惊道:“顾问阁下,你该不会指的是……” 达·芬奇笑得跟个孩子一样,茂密蓬松的胡子愉快的舞动着,指着卫哑白道:“就是这名年轻人,卫哑白。” 我顶你个肺。卫哑白心里骂道,被他一指,慌得站都站不稳,踉跄摔倒在椅子上。 众儒生也都像吃了一口屎一样,根本无法相信,刚刚入门,连儒门大典都还未参加的非正式师弟,摇身一变,就企图成为授学的夫子了? 箫天岐突然哈哈哈的爆笑:“顾问,你这一着有点意思。” 达·芬奇道:“卫哑白方才言谈间,我大概已经知道他通晓西学。音爵大公法令紧急,一时之间,我也很难找出西学精通如卫哑白的其他人选了,卫哑白,就由你暂代西学夫子之位,等到有合适人选,再将你替下。” 教掌急忙道:“但此子乃刚录入的门生,这可……” 达·芬奇已经做了决定:“你提的条件,不是西人就可以,儒门应该也不会背信弃义吧。他只是西学的夫子,其他方面,你们风雅堂还是照旧培养,也就是了。” 教掌一计使出,没想到达·芬奇顺水推舟,反而让自己吃了一瘪,箫天岐看在眼里,心里乐的不行,觉得十分好笑,忍住道:“我没其他意见。” 达·芬奇看了一眼瘫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卫哑白:“年轻人,赶紧去疗伤吧,之后来琉璃阁找我,西学的授学计划需要与你沟通。”说完,他就与随从兀自走下九扇屏高台,缓缓离开了。 躺在地上,卫哑白天上看着过往白云,心里叹道,苍天饶过谁,以前在学校不尊师重道,顶撞老师,现在到异世界,沦落到当园丁的地步,大个刘(年代久远,卫哑白现世的地理老师),我在这里跟你道歉了。 第二卷 摩诃篇 一一五章 学士交流,故友再会 http://.biquxs.info/ 达·芬奇回到专属于他的小楼琉璃阁内,回想着适才发生的一切,他的心情不算是太差,毕竟音爵大公的交办他都做到了。他总算可以拨冗,将时间用于所罗门期望他设计的新朱紫城地标了,诺大的朱紫城,所罗门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没有一个足够气派、恢弘的地标,他翻开笔记,上面满是图文并茂的设计与文字注解,他有考虑过,石碑、神像、甚至是所罗门本人的雕刻,每想到一种可能,就尽全力地设计,细致入微的素描稿写满了厚厚一本笔记,但是他现在还没想到主意。两个时辰后,他靠在桌子上,小憩了一会。 仅是一小会,琉璃阁外就传来轻轻、有礼的叩门声。达·芬奇醒来,拿出手巾在脸盆沾湿,马虎的擦了一下脸,叫道:“进来吧。” 不用猜测,来人就是达·芬奇期望见到的人。卫哑白走到桌前站着,一边用好奇的目光探索智慧阁内的机械装置、设计手稿、以及人体解剖标本,一边友好但又近乎滑稽的问候道:“伟大、博学的达·芬奇大神,能够见到你,是我这种菜鸟的荣幸。” 达·芬奇从来没有被一个异族的人捧得这么高过,一时之间也忘了该如何谦虚。伸手示意卫哑白入座,说道:“我是第一次听见有汉人如此推崇我,儒门的这段顾问时间里,他们只认为我是一个一无是处、喜欢唠叨的糟老头子。你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卫哑白已经换过了一身儒袍,擦了擦伤口的位置,笑道:“儒门的伤药效果确实还行。达·芬奇大神,我知道你在绘画、音乐、建筑、数学、几何学、解剖学、生理学、动物学、植物学、天文学、气象学、地质学、地理学、物理学、光学、力学、发明、土木工程等领域都有显著的成就,我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本人。” 卫哑白跟说贯口似的,对顾问涉足的领域如数家珍,不由得让他疑惑不解,怎么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似乎很理解自己。 卫哑白看到他刚用过毛巾,问道:“看来我似乎打扰到你休息了。” “没有关系,我的休息方法有些特殊。” “我知道,工作两个时辰,浅睡一刻钟。”卫哑白脱口而出。达·芬奇睡眠法,又称多阶段睡眠法,这种调整方法因人而异,各有不同,不过确实是在现世众人皆知的一个休整计划。 顾问惊讶地盯着卫哑白,半晌不说话,最后狐疑的问道:“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是的,顾问阁下。”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工作习惯的?” 卫哑白知道这事情不容易解释,只是淡淡笑道:“不用太在意细节,你只要知道我是真的很仰慕你就好了。” 大学士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犹如缓缓流动地冰河。“入儒门之前,你是在何处修习的?” “老家里的先生交过一些,多是从教会的藏书看来的。” 顾问皱起眉头:“你作为汉人,居然在教会中看书。”这种事情在他看来过于不可思议了。 “的确是这样,我没有必要骗你。”卫哑白摊开手,做出了无可奈何的悲伤姿势,有些哀伤道:“我自小是被教会的牧师收养的。” 达·芬奇沉吟着捻着胡须。“你的出身还挺有趣的。”他清了清喉咙,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你的西文如何?” “英文可以交流,其他的语种只能认词与简单发音,像顾问如果你用母语,我就听不懂了。” “你还知道我的故乡?” “我们那称作意大利,或者应该说是罗马帝国,还是罗马共和国?” 达·芬奇笑了笑:“那都是久远前的事情了,所罗门进军中原之前,西方就被统一了。” 接下来,达·芬奇与卫哑白做了许多方面的交流,权当是上任前的面试。卫哑白当然不可能与文艺复新的泰斗相比肩,但他学的东西太杂、太宽泛,有些领域的学说和知识体系,在顾问的认知里根本没有,几番交谈下来,着实让达·芬奇有很多不一样的启发,上到天体星系,下到大陆漂移,从数学定理,到时空相对论,一时间让他目不暇接,除了进化论假说他不愿接受外,其他的他都觉得有一定道理,甚至跃跃欲试探索一番,他此时才感叹自己太过年迈,虽然老当益壮,但这些东西,他肯定不能究其穷尽,有些心有不甘。 顾问激动的拍了拍卫哑白的肩膀:“上帝啊,万没想到事间居然还有如你这般中西兼备的年轻人,若有时间,你可要常来陪我交流,你绝对可以胜任西学的夫子。”他从桌上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羊皮纸,上面用西文写着授学的纲要,卫哑白接过看后,有些为难道:“不过,里面的一些内容,我还是不曾接触过,比如这所罗门王朝史,就……” “放心,我会让人辅助你的工作,算算时间,也应该到了。” 又过了一会,琉璃阁外又有一个人敲门,达·芬奇笑道:“应该就是我刚才说的,来实习的新人了,进来吧。” 实习的新人也是王朝派来的,走进屋内,鞠躬行礼。她金色的秀发扎成了辫子,她搽着王朝内高等的花草香精,将白皙的肌肤熏得芬芳怡人,罩着淡蓝色的丝袍,与她浅罗兰色的眼瞳交映,足下穿着金边凉鞋,手上挂着镶着子税金的金手镯,脚步轻盈优雅。惹卫哑白注意的反而是她手中的法杖,十分眼熟,再仔细看她的脸型与眼眸,卫哑白终于认出人来,惊讶道:“你是丽莱?” 听到这个名字,那‘丽莱’吓了一跳,如坠梦中,侧头过去看了一眼卫哑白,激动的叫出声来:“abe,it’syou!”她有一瞬间想要紧紧抱住他,但出于场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只是紧紧抓着卫哑白的手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娇柔的西武林姑娘可不就是在大宛遇到的玛格丽。她将头发扎成辫子,导致卫哑白认了好久才认出。毕竟共患难过,她也算是卫哑白难得的故友了,卫哑白也欣喜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兰斯洛特和麦格尼也来了吗?” 玛格丽摇头道:“他们回转王朝了,只有我被派来这里实习。abe,你在这里是做什么?” 顾问好不容易插了一句话:“没想到你们还认识,事情就容易的多了,魔法使,卫哑白就是你的实习辅导人,实习期间,你就留在他身边,完成他布置的工作。” 玛格丽狐疑、震惊的表情一闪而过,最后眼里流露着轻轻的温柔:“竟然是你来教儒门西学啊?” 顾问笑道:“你们就互相帮助吧,卫哑白,原来你有西文名,abe,倒是个不错的名字。还有,玛格丽的考核评定,最后由你来给。” 卫哑白听完,倒是十分满意道:“放心,我一定实事求是,如实考核她。” 玛格丽急忙说道:“abe,你可不能乱打分啊。” “看你表现咯。” 第二卷 摩诃篇 一一六章 人前还钻戒,月下走佳人 http://.biquxs.info/ 出智慧阁后,玛格丽一直紧紧跟着卫哑白,生怕他将自己丢下。卫哑白感觉自己好像多了条尾巴,朝她调侃:“你难道没有自己的工作了吗?” 玛格丽一皱眉,额头上便现出一道浅浅的可爱凹痕,撅嘴说道:“好久没见,abel你怎么是这个态度呀。” 卫哑白知道玛格丽初来乍到,见到这么多儒生,本就胆小娇气的魔法使肯定十分怯生与紧张,见到熟人还不得化身跟屁虫,他看着玛格丽金色的长辫斜斜地垂在左肩,一脸笨拙和嗫喏,感叹道:“你和你姐姐可完全不一样。” 玛格丽歪头疑惑道:“你见过我姐姐了?” “是啊,性子烈如火,脾气暴躁,动不动砸火球魔法捉弄我的坏蛋魔导士,喀秋莎。”卫哑白回想起喀秋莎三番四次对自己的施法,咬牙切齿道。 玛格丽急忙替她姐姐辩解:“我姐姐不是这样的人,她很疼爱我的,从小什么都让着我,好吃的让我先吃,漂亮的衣服让我先挑,可温柔了呢。” 温柔? “你可拉倒吧,我差点就死在你姐手上了,要不是唐门的雪蛤续命丸给我续了一秒,你就得到我的坟头看我了。” 玛格丽深感沮丧,还是坚持道:“那一定是误会,abel,相信我,喀秋莎是我最好,最温柔的姐姐了。” “我偏不信。”卫哑白一脚将路边的石子踢到荷花池里,石子在池塘上打了两个水漂,掉入水中。不过,在公法庭里,她的确是包庇了自己,还不算太讨厌。 玛格丽水汪汪的大眼睛都要急出蓝色的泪珠了,她张开双手拦住卫哑白:“abel,不要讨厌我姐姐啦。” 她们姐妹如此情深,卫哑白倒是深感意外。卫哑白不禁回想起在现世时,卫哑白也曾想过许多次,幻想有个疼惜自己的兄长,能在受欺负、受嘲笑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护他。他看着玛格丽认真的脸,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头:“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好妹妹该多美。” 玛格丽轻声怔怔道:“妹,妹妹?” 一声嘿嘿怪笑打断了两人的嬉闹,那是一股放浪猥琐的声调,卫哑白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魏金仙老小,你也能上得了登龙峰?” “忠肝义胆小神将,智勇双全真金仙是在跟你开玩喜呢?”魏金仙背着一个大包袱,居然和惋促织一道而行,他一摇一晃的身影很快就被玛格丽认出来,她轻呼道:“是,是你,无牙。” 魏金仙看到玛格丽,圆圆的一只眼滴溜溜的乱看,看的玛格丽慌得躲到卫哑白身后:“你……你别乱来。” 魏金仙摆手道:“好啦好啦,我早就不干小宛的老本行啦,对你不感兴趣。” 卫哑白纳罕道:“你这等恶匪形象,居然也能被放通行进来?” 魏金仙摇头晃脑,吹嘘道:“目光浅了吧,你这就不哉了,啊所罗门王朝所有的举人都是在册的,书香风雅堂只要稍微一查,就晓得本金仙是货真价实的闽中名士,怎么不可能打扫干净大道列阵欢迎。” “看不出你本事不小啊。”卫哑白竖起大拇指。 一旁的惋促织冷冷说道:“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你就死在儒门门生的剑阵之中了。” 魏金仙西洋镜被揭穿,老脸一红,又开始胡说八道:“惋促织,你不要看到我头家和这个外行魔法使打情骂俏,心里不舒服就在这里跌我的股豁。” 惋促织不以为然,回道:“此等信口雌黄,没人会理会的。” 卫哑白上前一步,将脸贴近惋促织,一声不响的看了一会。 惋促织推开他:“注意你的举止。” “脸色没红,不是说谎。” 玛格丽奇怪道:“什么意思啊?” 卫哑白解释道:“这位小姐姐一说谎就脸红,很好看穿的。” “没有礼数。”惋促织有些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她转身离开:“人我已经带到了,你们不要在登龙峰顶乱走就是了,还有,卫哑白,记得想好你的诗号。” 魏金仙大概听说了先天收他为徒的消息,打趣道:“诗号,头家,我的诗号你拿去用好了。” 卫哑白一脸嫌弃:“得了吧,你的诗号念出来,我整个人都矮了三分。你这次上山来,想必我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 魏金仙支吾了半天,挤眉弄眼的说道:“欸——办好了。” “不错,干得漂亮。” “办好了一半吧。”魏金仙才把话说完。 卫哑白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玛格丽的肩膀:“帮我冰封禁制他两天。” 魏金仙赶紧叫冤枉:“不是啦,另一半非我之过啊,头家,你别搞我啊。” “分明是你在拉我血压,搞我心态。”卫哑白气道:“到底什么情况,给我说清楚。” “这样的情况啦,我先去川蜀公法庭领了你的赏金榜的钱,帮蝴蝶君和田家缴了罚款,带着黛纹龟甲去了唐门,唐门大公子听说我是你朋友,也很礼貌的让我进来了,我原本想把龟甲给林珑,可曾想……可曾想……” 卫哑白听到林珑情况有异,急得怒吼道:“林珑怎么了?” 魏金仙看到卫哑白震怒,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的说道:“唐家十九妹跟我说,林珑趁着前一天晚上的夜色,从一个狗洞爬出,逃出了唐家,到现在还没找到啦。” 卫哑白听到这里,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脑门,双腿一软,居然跪在地上。玛格丽看他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急道:“abel,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魏金仙也吓得跪在地上:“十九妹说,你走之后,林珑天天将自己锁在房门里,谁都不见,哭得很伤心,谁也劝不了,原本十九妹想要着人来寻你劝道,谁曾想,林珑大姐她就跑了呀。” 卫哑白头一次觉得他的整个世界崩塌了,脑海中林珑美丽的脸似乎一点点碎裂,他的意识里只有玻璃碎开,哗啦啦落地的声响,他抓住魏金仙的肩膀吼道:“有没有什么线索,有没有!” 魏金仙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和一个盒子,急忙道:“有啦,有啦,林珑大姐临走前,留了这些东西给你。” 卫哑白慌不择迭的拆开信封,只见上面写着清秀大方的毛笔字,字间有几点斑驳,卫哑白知道这是林珑的泪痕,怀着悔意和愧疚读着信上的文字: “卫哑白,我走了,你不要来找我。我不想嫁给唐蛉,更不想用此来换取先天医治我的病。 还记得在现实世界里,你曾经问我,那个见义勇为装成小警察救我的孩子是谁吗?卫哑白,你虽然忘却了,我也一直想将答案告诉你,但再也不能说出口了。 若不是你,现实世界里的我在遭遇失败的感情后,可能早就自己了断,一死了之了,你对我的分量,我想你不知道,早就变得很重,很重。 既然临别之日你选择了放手,就如你所愿吧。别误会,我没有在生你的气,我只是气我自己,为什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在这里有许多事情要做,但我已经不是在现实世界里女警察那样神通广大了,这段时间,我意识到留在这里,非但帮不上忙,还只会成为你的负担,你的累赘。让我安静的离开吧,若你闯荡成功,也许某一天的某一个角落,我会听着别人说着你的传奇,也为你喝上一声好彩。戒指我跟唐蛉要回来了,留给你作为我们这段特殊经历的铭刻吧。再见了,卫哑白。 卫哑白,你别被我最后一句吓到,我喜欢你。” 读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懂的,是林珑一片的痴情。 悔的,是当初放手的愚蠢。 卫哑白颤抖的打开了盒子,里面璀璨闪亮的钻戒静静躺在里面,一如林珑非凡出众的笑脸。心碎了,后悔了,来不及了。 魏金仙看他脸色可怕,想不到一句安慰的话,只得拿下包袱打开,里面捉着一只白色毛茸茸的土狗,欢快的蹭着卫哑白的腿。魏金仙道:“这是十三子唐蛉给的,说本来是你的东西,他让我转告你一句,抱歉。” 抱歉? 这句道歉也许真诚,但却是在卫哑白脸上狠狠的扇了一耳光! 卫哑白将信收回到怀里保管好,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朝着远方的天空喊道:“林珑,等我!”他丢下了魏金仙,丢下了玛格丽,丢下了小白德拉贡,丢下了所有曾经的意气风发,丢下了自身的傲骨,头也不回的朝登龙峰的华阳朱虹门跑去。 玛格丽隐隐觉得大事不妙,抱起小白,对魏金仙喊道:“快去追他呀。” 魏金仙凄惨的呼喊道:“头家啊,不要丢下我啊。”声音响彻登龙峰顶。 卫哑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林珑,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他奔到朱虹门,被一群儒生拦了下来,为首的,却是登龙五子之首,纪无双。 纪无双大声道:“儒门新生,大典都还未过,没有手令,你不得擅自下山!” 卫哑白摇摇头道:“我不玩了,什么狗屁儒门门生,我不当了,什么狗屁夫子,我也不教了,让我下山找林珑,我不能没有她。” 纪无双本来就对他极为不满,听他侮辱风雅堂,也是怒不可遏:“你再上前一步,我立马废了你!” 第二卷 摩诃篇 一一七章 龟夫子诡言蛊惑,卫哑白进退维谷 http://.biquxs.info/ 华阳朱虹门内,围观热闹的门生越积越多。玛格丽与魏金仙追到时,看见纪无双已经剑锋出鞘,剑尖指着卫哑白:“我正愁着没有话题收拾你,你却自己找上门来,这就怨不得我了。” 魏金仙见他杀气腾腾,知道大事不妙,对玛格丽说:“你在这看着,我去找救兵。” “哪有救兵啊?” “哎哟,就是惋促织啦,她应该没有走远。” 失去林珑,卫哑白魂不守舍,根本无法凝神专注,只想着赶紧下山找寻挚爱,纪无双高大的声影如同城墙,但卫哑白拼死也要翻过去。 其他人看到上午还意气风发的卫哑白,到下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失魂落魄,如同快要灭去的火炬,一点生气也没有,还以为是失了心智。人群中的金不换想要将他拉回来,但纪无双已经宝剑出鞘,他也不敢直撄其锋,只得着急的大喊:“卫哑白,你若硬闯,纪无双完全可以不顾同门情面对你动手的。” 卫哑白睁大眼睛,一步一步的走近华阳朱虹门。纪无双感觉自己受到了无视,不再警告,但剑却不敢直接刺出,转而试探性的一脚朝卫哑白胸口踢去,他当然不敢当众行凶,但脚的力道也是含了三分修为,卫哑白想躲,但身体跟不上反应,硬生生的吃了一脚,只觉得胸口凝滞,气血翻涌,脚步踉跄了一下,却没有倒下。 纪无双看他似乎没有大恙,心里尽然有些紧张,这一脚寻常人若毫无准备的吃到,断然不会不倒下,担心这小子扮猪吃虎,他又说了一句:“这一脚的目的是警告你,离华阳朱虹门远一点,大典未成,是不能离开登龙峰的!” 卫哑白知晓自己没有修为,如果没有帮手,他肯定不能下山。看着纪无双恨不得将自己杀之而后快的神情,他诡异的笑了笑,解开他的儒袍,拉开内衫,露出胸膛,朝他的心房比划了一下:“登龙五子之首是吗,你要么一剑刺入我的心杀了我,要么就给我让路,我要下山。” 他的目的在于用心血召唤柱魔神阿加雷斯,助他冲下登龙峰。 纪无双听了不禁皱眉,卫哑白莫非真的突然疯了,还是赌我不敢刺出这一剑? 卫哑白笑了笑,笑得很放肆,却又很悲凉:“快啊,你不是很想动手吗,不要我给你机会,你反而不中用了。”他心里不断地大喊,刺进来,刺进来!然后让柱魔神冲破我寻找林珑的障碍。 他手上的元戒此时闪闪散发着蓝色的光,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意而蠢蠢欲动。 “abel,你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吗?”玛格丽冲上去拉住卫哑白。 卫哑白推开她,高声道:“此事与你无关,给我待一边去。” “abel,你——”玛格丽想要出手帮忙,但这是在别人的领地,她一个小小的魔法使不便出手造成争端,进退两难。而卫哑白丝毫不领情,让她更是怏怏不快。 纪无双看着卫哑白从脖颈拉到肩膀,在到胸前的长长伤疤,有些触目惊心,这道伤痕极深,如此重伤,是怎么给抢救回来的,莫非他真的身怀异能?但对手出手挑衅至此,他若罢手,岂不是让同修嗤之以鼻,成了风雅堂的笑谈,他以轻蔑的口吻道:“故弄玄虚,今天是你自己找死!” 话说完,剑已经到了卫哑白的身前。 剑刺上来的时候,卫哑白感觉好像有明锐的馨香包围了过来,一道白色的倩影抓住他的臂膀用力一扯,卫哑白便向后重重的摔倒,另一只持剑的手狠狠的一扭,一招[烟雨斜阳]挡下了纪无双的剑锋。 其他儒生呼出声来:“是促织师姐。” 惋促织没料到纪无双这一剑又快又恨,居然是抱提元功的杀着,她的[烟雨斜阳]只挫了方向,没有卸下力道,纪无双的[鲸落剑]只是向上一挑,剑锋划伤了惋促织的手臂,刺啦一声,她白色的衣裳划开,雪白的手臂多出一道伤口来,鲜血流个不停。 纪无双看到惋促织,想要收招已然来不及了,伤人之后,急忙住手,将剑身垂直于地面抱手道:“惋促织,得罪了。” 魏金仙从人群中探出头来,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吓死我了,还好来得及。” 卫哑白站起身来,看到惋促织为救他而受伤,又是愧疚,又是烦躁,看她血流不止,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纪无双看了在她身后的卫哑白,对惋促织道:“非是我违反门规,伤及同修,只是卫哑白无是大典将至要擅自下山,又出言辱没风雅堂,我才不得不出手。” 惋促织冷冷的说道:“你不用解释,我都知晓。”她转过身,看着失了魂的卫哑白,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卫哑白呼喊道:“你不懂,我一定要下山!” 惋促织倏地抬起拳头,朝卫哑白的脸上给了一拳,凌空挥出一道白色的圆弧,卫哑白闷哼了一声,震得身体摇晃,倒在地上,晕厥过去了。 她叹了一口气:“来两个人,把他关到禁闭室里去,儒生大典后再放他出来。” 魏金仙慌张上前:“使不得,这个时候关他禁闭,比让他死还难受。” 惋促织不知为何,也是怒意横生,叱道:“儒门门规,不得有违!”她看着金不换,气道:“金师兄,关卫哑白禁闭!” 金不换傻了,头跟捣蒜似地答应,招呼了几个人抬走了卫哑白。 玛格丽看着卫哑白被抬走,又着急又牵挂,心乱如麻,也是一点主意没有,只能去找顾问想想办法了。 再有意识的时候,卫哑白醒在了一片苍白色的浓雾里。雾中若隐若现透着树林的身影,树干被雾气染成白骨般的颜色,卫哑白开始觉得自己受道一种冰冷的且对他毫无好感的莫名之物监视。 他站起身子来,不知道这里是何地,也不知道该往何处找寻林珑。 树林地上有许多石块、树根和水洼,雾色浓厚,一不小心就会让卫哑白摔倒。树枝在风中微微悸动,身杵木指头互相挠抓。他走了一会,停在了树林里不知名的湖边。看着湖中的倒影怔怔出神。突然,湖水平静的水面发生了变化。 一个小小的漩涡在湖面上生成,紧接着,一个衰败的木桩从湖里缓缓升起,木桩上面用藤条绑着一个赤条条的女人,没有意识,闭着双眼和嘴唇,出现在卫哑白的面前。 “林珑!”卫哑白撕心裂肺的大喊,跳进湖水中,但怎么游都碰不到她,他着急的向前一扑,却是从梦境中扑醒了。 他被关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没有一点光亮,也不知道空间有多大。 “放我出去!”卫哑白呐喊,回声震得他两耳发聩。 “卫哑白,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见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与卫哑白打起了招呼。 卫哑白认出声音,一摸腰间的口袋,多出了一个物件,他拿在手里道:“黛纹龟甲,你什么时候在我身上的?” “你被儒门关在禁闭室里,怎么喊外面的人都听不见的,魏金仙没有将我送出去,我就吩咐魏金仙在你被送进来前将我放到你身上。”黛纹龟甲散发着一点点幽幽的绿光,叹道:“没想到你的报应来得如此快,卫哑白,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这个世间,比死还要残忍的报应多了去了,你感受到了吗?” 卫哑白懒得听他废话,将黛纹龟甲放在地上,脚踩在上面,加大了力度。 黛纹龟甲阴笑两声:“你若踩死我龟夫子,就再也找不回你心爱之人了。” 卫哑白突然想起他是阅神机的好友,拿开了脚:“你知道林珑在哪?” “刚才你的梦境,就是我给你起的卦,预示着按照现下的发展,你与她的结局。信不信,在你,我只能告诉你,当初我给魏金仙也起过一卦,才救了他一命。” 卫哑白赶紧问道:“林珑她在哪?” 黛纹龟甲哈哈大笑:“我当然有办法知晓她的去处,只不过臭小子,你有没有搞错,你和我之间还有着阅神机好友的血债,你凭什么让我帮你?” 卫哑白此时只感觉像被人紧紧扼住了喉咙,无奈道:“只要你告诉我林珑在哪,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黛纹龟甲放肆的笑得很大声:“真好,真好啊,卫哑白,现在你的态度,让我很是愉快。” “请你直截了当一点,节约我的时间。” “是你该注意你的态度。” “你到底要什么条件?” 黛纹龟甲的绿光亮了一下,说出来的话让卫哑白惊出冷汗:“我要你帮我,杀掉[大儒无忌先觉],箫天岐!” 这个千年灵鬼,开出的条件,居然是要让卫哑白杀师! 卫哑白摇头道:“不可能。” “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不依我,茫茫人海,你如何能找到,她的病情你也知道,拖不了多久的,卫哑白。” 卫哑白捏紧拳头,拿起龟甲,问道:“你和箫天岐,有什么仇恨?” 黛纹龟甲知道他有所察觉,也不再瞒他:“深仇大恨,你现在不必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龟夫子,也曾经是书香风雅堂的先天!只可恨我现在这般模样,不能亲自动手杀了箫天岐。” 卫哑白叹道:“你也知道他是先天,我拿什么帮你杀他。” “放心,我有一个周密的计划,你只要接近箫天岐,取得他的信任,将他引入我的陷阱当中,自有人会手刃他。”黛纹龟甲冷冷笑道:“答应与否,只在你了。” “我答应你。” 黛纹龟甲按住内心的欣喜,强自镇定道:“我知道你这个人花花肠子很多,如果你违背承诺,你将永远找不到林珑。” 卫哑白道:“我只答应你将箫天岐骗入你的陷阱,能不能成功杀他,就与我无关了。” “这个自然。” “你若敢不守承诺,我就将你交给书香风雅堂。” 黛纹龟甲哼了一声道:“我是先天先觉,从来不会出尔反尔,你尽管放心好了。” 想不到这龟夫子居然会对箫天岐恨之入骨,此时卫哑白为了林珑,什么都能答应。不过 敢如此牵掣我,你这王八壳子以后可得有好果子吃了。卫哑白心里暗自赌誓,一定要在今后讨回这一次吃的亏。 第二卷 摩诃篇 一一八章 山猪美味,往事苦毒 http://.biquxs.info/ 夜色暗如铁幕,空气中弥漫着茫茫的胡椒、肉桂的香料气息,荜拨的火苗将馨香传入妮娜的鼻息。她不知道自己昏去了多久,但烧烤的气息刺激她的味蕾,唾液堆满了口腔,她咽了口水,头脑还有一些昏昏沉沉。匍匐起身的时候,发现胡蝶谜正在火堆上烤着一只山猪腿,香味扑鼻,火光温暖,让妮娜暂时忘了胡蝶谜是她的死敌,她看到胡蝶谜自己包扎了伤口,问道:“你哪来的这些香料?” 胡蝶谜忍不住笑了:“你昏睡一天,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香料的事情。”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奇怪,但这些香料都是西武林的惯口,才会让妮娜好奇。胡蝶谜闻了闻山猪腿:“香料是我买的,我与她在一起时,她总教我一些不一样的厨艺。” “她”指的是谁,妮娜自然一清二楚。想到维罗妮卡,妮娜又气的身体发抖,牙齿打颤,蜷起双腿慢慢站起,腰间摸出了短刀。胡蝶谜不慌不忙,道:“我劝你别这样,他不喜欢。” 妮娜警戒的问道:“他是谁?” “将你打晕,把我救下的人。” 妮娜的回忆涌回脑海,心有余悸的看看四周,黑压压的树林,在阴森北风吹过后,宛如狰狞活物,树影幢幢,她十分害怕那蛇一样的怪人再出手。胡蝶谜宽慰道:“别害怕,只要你不出手,他是不会管你的。” 妮娜将短刀对着胡蝶谜道:“你从哪里请来如此厉害的人物?” 胡蝶谜苦笑道:“我不认识他,我要不是碰巧遇上他,我真死在你的手里了。” “不可能,他为了救你,连所罗门王朝的人都敢杀。”妮娜想起jade凄惨的死状,鸡皮疙瘩起了一背,拿刀的手都有些没力气了。 “你知道这山猪哪里来的吗?”胡蝶谜在火舌上翻转猪腿,他的手法很专业,猪腿的皮被烤的恰到好处,金黄油腻,没有半点焦黑。 妮娜没好气的道:“自然是你打的了。” “不是。是他做的。我醒来的时候,起先只有一只山猪,在他的面前拱土。他只在原地静静坐着冥想,对山猪丝毫没有歹意,仿佛山猪不存在一般。但等了一会,另一只山猪过来了,二者不知为何争斗起来,打的十分激烈,他却突然出手了,凌空将一只山猪的脖子活活扭断,放跑了另一只。所以我推测,他只在遇到杀伐、争斗的时候,才会出手,只要双方平静无事,他也不会有所动作。” 妮娜看着胡蝶谜不像在说谎,问道:“他现在在哪?” 胡蝶谜指着不远处的树林,道:“依然在那边冥想着。”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胡蝶谜看山猪腿成色已经够了,撕下一大块肉,走到妮娜面前,微笑道:“你昏睡了一整天,想必也饿了,来,试试我的手艺。” 妮娜的刀尖离胡蝶谜的胸口就差两分,但她总感觉奇怪的怪物在阴影处窥伺自己,思来想去,赌气地扔下短刀,接过肉轻轻咬了一口。 入口松软润滑,唇齿生香,让人回味无穷,没想到儒门剑座的烤猪手艺,倒称得上一绝。她的饥饿感经此引诱,更加明显了,腹中发出咕咕的声音,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胡蝶谜忍住笑,不想让她觉得难堪,将山猪腿放在她身边:“你先吃吧,我再烤一个。他的身份,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前几日阅神机在纵横谷大战唐门高手时,伪往生轮回图中化生出来的[天人],天人实力如此恐怖吗,我也十分惊恐、害怕。” 天人? 胡蝶谜感叹道:“若不是卫哑白及时杀了阅神机,天人化生程度没有完全,因此对世间万物似有迷茫,好像仍有机会劝化,不然连所罗门王朝恐怕都要因此感到头疼了。” 妮娜有点不能够理解,不过卫哑白这个名字,她从朱紫城到川蜀时也曾听说过。 胡蝶谜接着说道:“你的伤势不重,吃完睡一觉,明早就能离开了。” 妮娜怒道:“不杀了你,我是不会走的。” 胡蝶谜摇了摇头:“我的伤势虽然没有痊愈,但以你的修为,实在不是我的对手。而且,天人的动向未明,我得时刻跟着他,防止他误入歧途,走向邪道。唉,看来想要流放归隐的夙愿,还是不能实现。” 妮娜坚定的说道:“我也要跟着你,知道把你杀了。” “我无从干预你的决定,你可以跟着我,但你绝对杀不了我。”胡蝶谜顿了顿,道:“我与维罗妮卡在一起的时候,没印象见过你。” “不准你提殿下的名字!”妮娜嘶吼道。 胡蝶谜心揪了一下,没有依她,继续问道:“她现在如何了?” 妮娜放下嘴边的肉,指着他骂道:“你明知道殿下是所罗门王朝尊贵的公主,偏偏要去朱紫城,带着阴谋诡计接近她,使手段弄心机,欺骗她的感情,最后又悄悄离开,害她伤心断肠,更可怕的是,丢失德拉贡的事情最近已经被提利昂公爵察觉,好在琼恩领主找了公爵说情,只要德拉贡能找回,便暂时不再追究此事。如果让其他人知道,公主与神州中原的人有私情,维罗妮卡殿下……维罗妮卡殿下就会是索菲亚公主那样的下场,胡蝶谜,我必须杀了你,才能保护维罗妮卡殿下的安全!” 胡蝶谜一生都无法忘记维罗妮卡王室家族的宝石蓝眼眸,露出甜美笑容的时候如同天上星辰,美得让人无法自拔,他缓缓道:“德拉贡我已经托人送还回去了,我相信他的能力,可以帮我办到。” 妮娜摇头道:“你不死,公主永远不能保证安全。” “也许我是该死,但不是现在。”胡蝶谜望着天堑星河,凝神专注,眼神间充满了回忆:“我最开始,的确是怀着不纯的目的接近维罗妮卡,但相处之后,就被她天真单纯、善良热心,以及崇高理想所吸引,于是,我才会放弃推翻所罗门王朝,隐居大宛。妮娜,如果有一天,维罗妮卡为我受苦,我就算天涯海角,也会出现在她身边,带她逃离危险。” 妮娜发疯一样的站起来,踢着满地的篝火,柴火纷飞,砸在胡蝶谜的身边,她吼的嗓音嘶哑:“骗子,我不准你再接近维罗妮卡殿下,你必须死,你只能死!” 第二卷 摩诃篇 一一九章 我叫卫哑白 http://.biquxs.info/ 时间线又拉回了现实,不禁想起那一天,人生转为灰白的日子。 她懊恼的皱起眉头,坐在高大的榕树下,鸦城名不副实,其实连一只乌鸦都见不着。但坐在老树盘错的巨大树根下,望着暮霭夜色沉沉,沮丧的心驱使林珑好似真的听到了一声声凄厉的鸦鸣。 不行,脑海中的那幅画面,还是挥之不去。 那日林珑在执行警队任务,跟踪流窜到鸦城里的传销诈骗集团,集团首脑会在本市的一家豪华酒店举办所谓[交流会]。戴着墨镜,哼着情歌的林珑万没有想到,在车里等到首脑之前,居然能看见西装革履的他挽着一名苗条婀娜的知性女子朝酒店走去。 他们互相凝望的默契,十指缠绵的紧扣,缓缓踱步的温馨,林珑实在不能说服自己他只是跟朋友来酒店里办事。她不顾手上的任务,急匆匆的上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不住的问:“她是谁,告诉我她是谁?” 他看着林珑的眼睛,林珑也看着他。随后那女子浅浅一笑,问好道:“你就是林珑吧?” 林珑没想到这插足者居然作出正室的做派,她强忍住,不让滚烫的泪水往下掉,质问他:“她居然还知道我,我却不认识她!” 女子抬起眼,看了一下尴尬的他,道:“你若不忍心,就让我来说吧。林珑,你家世显赫,也冰雪聪明,条件优渥,没必要在我未婚夫身上浪费时间。” 未婚夫? 林珑扣紧西装的手指突然松了,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是他未婚夫?” 女子点点头,道:“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今天是双方家庭见面订婚的酒席。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原谅了他,当然,我也不怪你,你也是可怜人,祝你好运。”说完挽着他慢慢的穿过酒店自动门,踩上红色的地毯上了二楼。 林珑感觉到自己二十多年的自尊,在这一刻被践踏、撕碎殆尽。 她好像又听见了厉声尖叫的鸦鸣,将她拉回现实。她抬头寻找,榕树茂密的枝叶,遮蔽她的视线,她的视线不由得在空中摇摆不定,突然,乌鸦的幻觉朝她袭来,尖喙狠狠啄进她额头中央、两眼之间的地方,她感到一阵尖锐、钻心地疼痛。 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林珑缓缓从枪带中拔出警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好像能在那狭小的黑暗中找到解脱的办法,好像能在枪管中看到一点亮光。 榕树枝干狠狠的抖动了一下,树叶簌簌落下,好像是树上有人。林珑心里莫名慌张,将警枪收回腰间。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树上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林珑的面前,四脚朝天,疼的龇牙咧嘴。他的脸上都是淤血,一只眼睛肿的都看不见缝,明显是和人打架了。 “卫哑白,你藏在树上做什么?”林珑斥道,她还想问,你是什么时候藏在上面的,但想来也明白,自己在树下黯然自伤的场景,他肯定也看得一清二楚,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恐龙姐啊,你小声点,我被六个人追着打呢,还好我突围出来,跑到树上,暂时躲过一劫,你如果把他们招来了,就得帮我打跑他们。”卫哑白揉着淤青的膝盖头,强行微笑,模样滑稽的很。 林珑擦了擦泪痕,问道:“你这臭小子,又惹什么事情了?” “没啥,就是短人钱了,追着我要债。” 卫哑白这小子,只有十五六岁,犯的事情一点也不少,若不是总有牧师求情,看他无父无母,身世可怜,他的身上早就档案累累了。林珑叹了一声道:“你能不能让牧师少操心一些。” “你不用恨铁不成钢。”卫哑白站起来,坐在林珑旁边的树根上:“你能不能让我少操心一些。” “我用得着你管?”林珑白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我管你,我现在就是对着一句艳尸说话了。” “你果然在偷看!”林珑怒道。 “恐龙姐,拜托你,是我先到的好吗。我从来不喜欢看苦情大戏,你搁这给我演了半天,看的我莫名其妙。”卫哑白嘴巴很毒,林珑一把抓住他的手扭到肩膀后:“反正我心情不好,抓你回去仔仔细细查一遍,你身上肯定有不少案底。” 卫哑白身上有伤,被这么折腾哪里受得了,哭着求饶道:“别搞我啊,我最近可没犯啥奸犯科啊。” “还没有,你在街上摸了多少次钱包?” “我急用钱啊,包里的其他东西,我都原样寄回去了。” “你还挺有职业操守,你在学校里能花什么钱?” “拜托,学校里的牛鬼蛇神可多了,专门找我这种爹妈只管生不管教的孤儿野种麻烦,我若不搞点钱,上下打点,再从学校请几位大哥罩着,我能活到现在吗?” 林珑看他说起自己的身世毫不在意,开诚布公。林珑十三岁时第一次见到卫哑白,那是他被其他调皮的孩子围着捉弄,他居然抓起了一团牛粪,追着那些孩子扔,三个欺负人的调皮鬼被牛粪吓得哇哇大哭,场面让她差点笑死。现在回想起来,却有些同情这个孩子,他十几年来想必一直这样走过,她打趣道:“以后谁欺负你,就跟我说,我来罩着你。” 原以为卫哑白找到靠山后会欣喜异常,但他只是淡淡的说:“得了吧,我连这种小事都搞不定,要去求人的话,以后还怎么混?” “你不是还请社会上的人来帮你平事儿吗?” “不一样的恐龙姐,我不愿欠别人的,而且,那些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我也在一步步算计他们的。” “你这样下去,前途会被你亲手毁掉的。” 卫哑白哈哈一笑:“看,这就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和我这种小老百姓不同的地方,前途不是每个人都能谈的起的啊,我这种孤儿杂种,哪能奢望谈什么前途,我父母把我丢在羊群里的时候,我的前途就已经毁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我的父母,看看他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把我抛弃。如果只是因为养不起我,那我认命,如果是因为看我不顺眼,我就狠狠揍他们一顿。”他伸手搂过林珑的肩膀,摆明是占她便宜,但林珑偏偏觉得,此刻有个依靠,让她稍感安心一些,卫哑白继续说道:“所以请你们这些能谈前途的大小姐不要浪费自己的条件,你即使再惨,还有爹妈关心你哩,知足吧,恐龙姐。” 卫哑白又悄悄在她的细腰上摸了一下,挠的她心痒痒,林珑斥道:“你的手给老娘放安稳点。” 卫哑伸了伸舌头,站起来,潇洒的说了一句:“我要继续跑路了,恐龙姐,今天就到这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来找我。”说完一溜烟跑掉了。 神经兮兮,林珑看他逃跑的身影,觉得十分有趣,为什么他的身世差我甚大,但活得却别我精彩的多? 我是不是能活得跟他一样精彩,而不是从小到大,都在父母的安排下生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大堆的条条框框围着自己,反而让自己枯躁起来? 林珑胡思乱想了一会,站起来决定再好好思考下今后的路。忽然觉得腰间空空的,少了什么东西。 她往口袋摸去的时候,心里一沉,骂道:“卫哑白,警察的钱包也敢偷,你小子找死啊,里面还有我的警员证呢!”她迈开大步,朝卫哑白追了上去。 灯火通明的鸦城,一个女刑警,为了追回某样东西,追着一个少年奔跑。 到这里的时候,梦醒了。 卫哑白从黝黑的禁闭室里醒来,挠着自己凌乱的头发,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梦境如同就发生在昨天,真实得让他心痛,他只得轻轻说道:“林珑,一定要等我。” 第二卷 摩诃篇 一二〇章 关禁闭错过大典,入阵法别有洞天 http://.biquxs.info/ 卫哑白浑身酸痛,又累又饿,期间儒门的人送过一次饭,那是他唯一见过光亮的一次,他躺在冰凉的地上,刚从梦中醒来,打了一个喷嚏。 他口袋中的黛纹龟甲微微动了一下,冷淡而有礼的说道:“你的梦境挺有意思。” “什么,你能看到我做的梦,你一代先天,癖好却挺让人恶心的。”卫哑白说。 龟夫子没有否认,道:“我也无法控制,这其实是个很让人痛苦的本事,我变成这副样子,全是箫天岐所赐。” 卫哑白想起,在田家时胡蝶谜似乎认出他的来历,问:“胡蝶谜好像知道你。” “多半是箫天岐告诉他我的存在。”黛纹龟甲又亮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出言中伤我的。” “真不知道你们仇从何起,他这个人看起来,除了性格乖戾了一些,倒也不是坏人。” 龟夫子哈了一声,就不再说话。禁闭室里又安静的让卫哑白难受,他试着站起,迈开步伐,尽他所能的去寻找四周的墙壁在哪,谁知走了许久,也没有触碰到边界,他嘀咕道:“老天,这个禁闭室是有多大?” “无知。”龟夫子又开腔了:“你想要在儒门的[无向经纬]中寻找边界,就算找到我这个岁数也不可能。” “无向经纬?” “此地说好听些,是禁闭室,其实久远前是关押儒门重犯的牢狱,是儒门阵法中的古老秘辛,相传是神州初代大儒源流蒙高人指点而创,被关入其中的人。不从外面解开阵法,是永远出不去的。” 长期处于茫茫的黑暗中,卫哑白的双眼都感觉要瞎了,他烦躁道:“他们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你可能感觉不到,你已经被关三天了,儒生大典,你早就错过了。” “错没错过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想入儒门。” “说起这个,箫天岐将你分到哪一字科?” “兴字科。” 龟夫子笑道:“你竟连武脉都没有,无法凝元修行,跟稚童、残废有什么区别,我倒好奇你是如何大宛平反,杀我好友阅神机的,莫非一切都是运气么?” 他的笑声刚落,整个龟甲突然颤抖起来,在自己口袋中吱嘎作响,卫哑白拍了拍道:“你怎么调整成了振动模式了。” 龟夫子颠簸不已,慌张问道:“谁,[无向经纬]之中还有谁?” “您老人家癔症犯了吧,除了我们俩,还能有谁?” “你丝毫没有感觉吗。”黛纹龟甲声音逐渐变得痛苦:“一股奇怪的元,凭空在禁闭室里充斥,甚至……不太像是人元,我从未见过修炼的人元有如此诡异的特征。” 卫哑白感觉他不像是逗笑,但他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异样,唯一不同的是,他手上的契约戒指,又开始发作起来,戒指嵌着的似流体而又具有形状的物质,浮出如泡沫般的细小光芒,卫哑白警觉了一下,难道龟夫子说的元,是从戒指发出来的?他问道:“龟仙人,你到底感觉到了什么?” “如果一定要描述,就好像[无向经纬]中散发着腐败的甜腻气息,闻起来好像生长在坟墓中的花,源源不断,越来越强,我的本元,还正在被他吞噬销毁。”龟夫子痛苦难当。 莫非这枚戒指释放的力量? 这也不无可能,戒指是召唤七十二柱魔神的媒介,他们的力量,应该非是常人能够理解,才让龟夫子如此痛苦难当。难道是柱魔神听到这老者辱没自己的力量,便要给个教训,吓一下他? 他大声道:“无向经纬内若有高人,就请原谅龟仙人刚刚的失言,他年纪大,承受不住阁下的本元压迫。” 卫哑白只是尝试与柱魔神沟通,话刚说完,黛纹龟甲就没有了动静,过了好些时候,龟夫子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我好多了……我修行一百余年,也不曾碰过如此对手,莫非无向经纬里还藏有什么秘密?” 卫哑白警觉起来,问:“你刚才说神州初代大儒源流蒙高人指点,才创下此阵,具体是什么高人?” 龟夫子道:“上古传说,神州有许多种流传。不过书香风雅堂的中古书记载,此[高人]面相奇特,长相如犬一般,背生双翅,通晓古今,神通广大,是他启发了大儒源流将六艺发挥到极致,并使源流成为儒门修行之祖,在此之前,儒门只注重治书治国,并不会修行武道。。” 长相如犬,背生双翅,又会将丰富的学问传授,卫哑白浮想联翩,有些难以置信,这样的描述倒像是七十二柱魔神中的格剌希亚拉波斯(sybs)。难道上古时期,撒旦这伙人就已经在操控着这个异世界的发展? 还是说,现世其实也和这个异世界一样,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想到此处,卫哑白有些颤抖,他面对的力量如果真如此强大,自己反抗命运的胜算,还剩下多少? 虽然龟夫子已经缓过劲来,但元戒还在飘出细碎蓝光,卫哑白忽然记起,在小宛国的炼金密道内,元戒曾经对密道里的炼金大殿有反应,若按此类推,可能这个戒指在碰到与柱魔神相关的事物就会起反应,也许能带他离开这里? 他有些兴奋,抬起手指缓缓的在周围划过,果然,元戒的亮度会在某个方向达到最大值,卫哑白依照‘指示’,慢慢的走了起来。” 龟夫子在口袋内感觉他又在走动,劝道:“不是跟你说了吗,乖乖的在原地等儒门的人放你出来吧。” 卫哑白走了好一会,周遭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起初还以为自己的猜测有误,但再行一会,本来寂静的禁闭室内,开始传来阵阵奇怪的敲击声,他无法分辨出是何物碰撞的声音。喀拉喀拉喀拉,卫哑白的内心紧张起来。随着指示的方向走下去,好像离声音的来源越来越近,敲击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龟夫子也听到了不明的声源,心里大呼不可思议:“难道卫哑白真的能破解上古阵法,找到出路,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敲击声好像已经在禁闭室的下方了,卫哑白侧耳倾听。 猛然,他的足下出现几道火光游走,画出一个圈来,紧接着,足下的圆圈不停的生出光线交错,居然在绘制繁杂的魔法阵! 这种魔法阵卫哑白觉得哪里见过,想起来时,惊诧的大叫一声:“空间魔法!” 他的身体化成飞灰,消失在了[无向经纬]的黑暗之中。 第二卷 摩诃篇 一二一章 决战之后,沦陷之前 http://.biquxs.info/ 沉重的压迫使卫哑白觉得喘不过气来,他恢复意识后,发觉背上压了重物,稍稍使劲,还不容易挣脱。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猛地撑起双手,才将背上的东西弹开。双手黏稠潮湿,也不知道沾了什么。 他细看时,感觉到事情大条了。 双手沾满的是殷红的鲜血。他的脚,正踩在一具尸体的手腕上,而他刚刚挣脱的[东西],也是一名穿着儒袍的儒生修者尸体,他似乎刚死不久,一只老鼠从他脸上爬过,去咬他尚未阖上的眼珠。 咕哇——卫哑白才发现他被奇怪的空间魔法阵传送到一堆尸体中间,尽管捂住了嘴,但呕吐物还是从指缝里流了出来。他的头发湿润沉甸,天空的雨柔软而温和,冲刷着泥土上的河流。他举目四望,大地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箭矢、短剑、法杖随处可见弃在地上。很难找到一具全尸,尸群之中,既有神州的人,也有西武林的士兵。枪尖戳断了儒生的脖子,宝剑砍断了西人的小腿,甚至还有一名断头的尸体,自脊椎到腹部整个切开,内脏喷洒出来撒进尘土之中,断肢横陈,惨不忍睹。 硝烟火光未散,卫哑白歇斯底里的大叫,无尽的恐惧使他放声大哭。是的,他是真的被吓哭了,不论是书上还是电影里,他从未意识到,原来战争如此残酷,当死亡的气息撩散在平原时,你才知晓,什么是刻入骨髓的残忍和恐惧。 他双腿发抖,毫无力气,哭着问:“龟仙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神州还有哪里在打仗?” 毫无回应。 卫哑白伸手摸了口袋,才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哪还有黛纹龟甲的影子,他很确定自己没有弄丢过,龟夫子当然不会长腿跑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卫哑白心中的恐惧不减反增,最后他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控制自己,不要再哭了。 他害怕修罗场上的战争双方卷土复来,又将发生什么怪异野蛮、宛如人皮野兽的厮杀场面。 最后,夕阳渐渐西落,小雨淅沥转而成了大雨滂沱,重重地雨点打在卫哑白身上,让他恢复了一些理性。不管这是哪里,我也不能干等。卫哑白鼓起勇气,从一名西武林骑士尸体旁拿起一柄钢剑,慢慢地摸索前进。 如果天色全黑,晚上野兽出没,那就真的凶多吉少了,卫哑白好像有些克服了恐惧,抓着剑狂奔,希望冲出战场。然而在路过一辆破败的马车旁时,他好像看到车内的门帘动了一下,不是风吹动的感觉,更像是有人在窥伺之后放下。 车前的骏马已经死僵了,卫哑白跨过高大的马背,将剑横在胸前,鼓起勇气撩开了马车帘。只见狭小的车内空间,躺着一具背对卫哑白的西人女性尸体,利箭穿过了她的脖子,钉在车里的木板上。栗色的长发沾着血迹,双手张开,好像要挡住尸体下的东西,卫哑白看见尸体下,有一片衣角在轻轻颤抖。很有可能下面藏着一个孩子。 卫哑白抓住尸体的肩膀,用力拨开,随即一个滚烫的火球朝自己胸口砸来,力道很大,卫哑白被震得弹出马车。“还好,爷的身体淬炼过。”卫哑白揉着胸口道:“这个魔法还不太熟练,比起喀秋莎那个分量差得远。” 魔法是由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发出的,她从尸体怀中探出小小的脑袋,红色的大眼睛怯生生的望着卫哑白,看到他还能站起来,明显是慌了,她很怕卫哑白手里的长剑,忍不住呼吸急促,在车里呜呜哭了。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卫哑白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十分心疼,但越是安慰,她越哭的厉害。 卫哑白扔掉手里的剑,举起双手,用西文说:“iamnotabadguy,ok?” 突然听到熟悉的西文,女孩果然停住了哭声,她看到卫哑白手里丢了剑,焦急的用手打着响指,星星碎碎的火花在她手里溅射,但魔法不是很成熟,火球老是祈唤不出,卫哑白越看越眼熟,这栗色的长发,红色的眼睛,还有打响指的施法动作,他赶紧摆手:“calmdown。” 他抬着双手走近马车,与她的大眼睛对视,两人好像互相从眼神里读出了各自的善良。 “哇——”女孩终于忍不住,大哭失声,主动抱住了卫哑白的脖子。 卫哑白趁势将她抱出马车,搂在怀里,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都会过去的。”他缓步前行,哼着简单的英文歌给女孩听,她才慢慢的止住了哭声,眼神空洞的看着战场的一切,两人静谧而些许温暖,卫哑白问:“what’syourname?” 女孩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katyusha。” 喀秋莎—— 虽然荒唐,但他终于肯定了自己猜想,无向经纬里的,是一个时空魔法。 小喀秋莎面无表情,小脸轻轻的靠在卫哑白的肩膀,平静可爱。没想到你长大后,会变成一个性格刚烈的魔导士。卫哑白感叹世事无常,他举起小喀秋莎,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叫卫哑白,我不知道你今后还记不记得我,但还是要跟你说,长大后不准欺负我,知道吗?” 小喀秋莎两只小手胡乱挥舞,想要摸摸卫哑白的脸,卫哑白将她又抱在怀里,喀秋莎才那稚嫩的小手摸着他的眉角,心情稍稍平复下来。 “前面的儒生!” 二人正忘我的时候,听到一小队人靠近的声音,卫哑白本能的将小喀秋莎护在怀里。十二名儒生带着武器跑近卫哑白,为首的喜道:“我就知道,战场上还有幸存生还者,赶紧跟我归队吧。”卫哑白才想起自己被关禁闭前已经穿着风雅堂的儒袍了,被认为是战场生还的战士。 小喀秋莎看到陌生人靠近,手中带着武器,心情又激动起来,仇恨的眼神看着儒生,撕心裂肺的大哭大叫。 小队其中一人道:“居然还有西武林的野狗活着,同修,快快将她就地正法!” 卫哑白怒道:“疯了吗你们,她只是个孩子!” 一名儒生唤那为首的道:“顾纶师兄,斩草务必除根为要。” 顾纶点点头,对卫哑白说道:“同修,快将她交出来。” 卫哑白大声道:“我是绝对不会把她交给你们的,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顾纶镇定自若的看着卫哑白:“同修,你可知道你这是叛门之罪。” “儒门若都是你们这些丧心病狂之徒,我才不会加入。”卫哑白呼喝道。 顾纶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喀秋莎,他冷冷的说道:“战场之上,只有你死我活,哪里还有人性可言,同修,你再执迷不悟,我就要将你依军法处置了。” 卫哑白置身漩涡中心,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把剑,坦然不惧道:“我在,这孩子的命就在。” 小喀秋莎用瘦削的肩膀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敢再看。顾纶静静地用他深沉的眼神打量他:“你居然为了敌人背叛儒门,我要清理门户。” 话音落,有两人已经带剑杀出,分攻卫哑白左右。卫哑白会的剑招不多,剑意激发时,之前看惋促织使的[烟雨斜阳]下意识使出,竟然比那二人还要先完成剑招,一剑挡下两招,快的让顾纶心生赞叹,但也惊慌不已。动手的两人也突然愣在原地,似乎不知道为何卫哑白会这一招。 “你怎么会这招[烟雨斜阳]?你和大儒无忌先天是什么关系?”顾纶质问。 原来这招烟雨斜阳,是箫天岐教给惋促织的。 卫哑白知道自己肯定不是这十二个人的对手,但看着小喀秋莎的神情,咬牙道:“放我离开!” 顾纶一挥手中的长剑,剑鸣莺韵,卫哑白知道他凝元运功,已经不再保留了,他无法凝元,只得用次级贤者之石淬炼过的身体硬抗,当能否抵挡,实在不得而知,处境凶险万分。 就在此时,天空一声鹤鸣,带出几句清朗的喝止声:“让尔等寻找生还者,你们反而刀剑相向,简直胡闹。” 远天外,一名白袍儒士骑着仙鹤,缓缓靠近人群。儒士束长发戴高冠,等到离近卫哑白时,看到他紧皱的深眉,以及出尘的目光,虽然看着沉稳有度,但卫哑白还是一眼认出他来:“箫天岐,这都能碰见你?” 这小子胆子也忒大,敢这样称呼大儒无忌先觉?儒生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箫天岐听见有人直呼其名,差点没从仙鹤上摔下来。只见仙鹤落地,他缓缓走到卫哑白面前,看着喀秋莎,再看看卫哑白,道:“你姓甚名谁,是儒门六艺中的哪一脉,师从何处?” 卫哑白如实交代到:“我叫卫哑白,六艺是哪六脉我不知道。不过我是书香风雅堂,登龙峰部,大儒无忌先天的弟子。” 箫天岐想了想:“我修行多年,怎么不记得有你这号弟子。” “你四天前刚收的我。” “胡说八道。”箫天岐心中想着,莫不是碰见疯子了。卫哑白看着仙鹤,奇怪道:“你怎么有这仙鹤的?” “废话,他本来就是我养的。”箫天岐摸了摸仙鹤长长的脖子。 “什么,那你是后来将仙鹤送给丘瑶池的?” “丘瑶池?”箫天岐老脸好像一红,辩解道:“胡说八道,我干嘛送这等宝物给她?” 卫哑白嗅到一股隐藏很深的恋爱酸臭,调笑道:“我以为你是讨厌唐门先天,原来是喜欢瑶池夫人啊。” 箫天岐气得说话结巴道:“你少在这边胡搅蛮缠,我问你,为什么包庇敌人,与同修刀剑相向?” 卫哑白放下小喀秋莎,用西文说道:“katyusha,givehimahug,please。” 小喀秋莎犹豫了一会,还是摇摇晃晃的走上前,抱住了箫天岐的一只腿。 箫天岐心中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动,他突然很想抱起这小孩温柔一番,但先天的身份还得继续端着,他不耐烦道:“拉开拉开,烦死人,暂时留她一命吧。” 顾纶吃了一惊,道:“先天……这可……。” 箫天岐等卫哑白牵过喀秋莎的手,与自己分开后,才别有意味的叹了口气:“战争,已经没这么重要了,我们先回去吧。” 第二卷 摩诃篇 请假条 http://.biquxs.info/ 今天有其他事情耽误码字,请假一天。感谢支持谅解,感谢支持! 《列王前纪》第二卷 摩诃篇 请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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