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女身旁有妖孽》 楔子 楔子 云原大陆，叶阳国、黎盛国、凰茨国、戎昭国、舒禅国、五大国鼎立，零星小国散落四方。 云原六年叶阳国女皇叶霜倏派出一名将军，名弑天，带着五十万大军横扫整个大陆。该将军不仅武功了得，权谋战术手腕狠辣更是无人能比，一度让人闻风丧胆。 因他脸上那张骇人的弑天嗜血面具从未摘下过,无人知他是谁。 黎盛国，凰茨国，戎昭国两年内相继陨落。 就在江南的舒禅国聚集兵力做好反抗时，弑天忽然收手，意欲不明。 天下，开始陷入一场诡异的阴谋漩涡中…… 《狂女身旁有妖孽》楔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狂女身旁有妖孽》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一章 这是什么鬼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几棵小树稀疏并排，十几名身着铁甲的侍卫安静的围着火堆取暖。卷着火星的烟直直升向天空，脚下是松软的黄沙，往前看是无尽沙漠让人徒生绝望，而他们身后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尖稍间隐露出的远处巍峨宫殿虚影，唯有一条十丈宽深不见底的河流横亘中间。 其中一个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腰间佩剑，往五米开外的马车走过去。 一河之隔，两端世界，过了今晚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只要……侍卫眼里暗了暗。 马车外表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但四匹清一色血色高昂大马却教人挪不开眼。素蓝的车帘将车里和外面隔开，掀开车帘，一股温浪扑面而来，地上铺着上好的貂毛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紫檀矮桌上随意放着几张信纸被弑天剑压着，弑天通体乌黑发亮，散发出迫人戾气，剑柄处镌刻七颗极品祖母绿宝石，霸气奢贵。四角放着青桐小巧炭炉，热气正是由它们散出。 他站在车里望着精致软榻上身着月牙白长袍的人，身形修长消瘦却不羸弱，微松散的衣服垂至榻边层层叠叠如雪散开，勾勒出一幅舒懒画面。因脸上戴着面具，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面具上一张妖冶血盆大口占据了面具大半部分，黑黝黝的孔洞四周反射银冷光芒，森冷恐怖模样消散了刚才的美好感觉…… 想到多少亡魂葬于这张面具下，他心头发憷急忙转移视线落到他头下枕的东西上，黄，红，绿，三块方正巴掌大的玉并排而立当作玉枕。 这天底下把玉玺，还是三枚玉玺当作枕头酣睡的也就是他了。侍卫心里想道，为自己能够成为此人唯一的鞍前马而本能自豪荣光，又陡然心生愧疚起来。 “将军，天色已晚神医还没回来，卑职担心他在沙漠里出事，要不要派些人去寻找？” 见对方没动静，侍卫壮着胆子往前走了走，手掌心因为紧张沁出一层细汗，眼看着再过一尺就要碰上对方的头发。 “几时？”面具下的人忽然开口，毫无一丝感情的口气透过面具传出带着闷哑，细细听起来又有几分生硬木讷的感觉。 “现在是酉时一刻。”侍卫急忙收手，回答的声音略有不稳。 “找。” “遵命。” 侍卫回道，心中松了口气，目光瞥了眼如瀑青丝，眼底闪过遗憾迅速退了出去。 外面响起一阵骚动，很快归于平静。 软榻上的人动了起来，素长左手撑着软榻边缘慢慢起身，整个人往左边倾斜，右手始终僵直垂下。 随后是左腿从软榻上离开，左手扯起右腿裤子将其拉高，身子慢慢转动。待正面对着桌子时，手一松，右腿就像木头一样横直落下，整个过程很吃力，但面具下的脸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面具下的一双眼从僵硬的右腿上移开，用能活动的左手拿起桌上的信看了起来。字迹沉稳大气，不失儒家之风。随着一行行字飘过，透过面具孔洞不难发现只有左眼珠能动，右眼珠白多于黑死寂不转，十分渗人。 但只是看了会，她便觉得心烦气躁，又放了下来。 真是大意失荆州，莫青澜没想到自己从戎昭国皇帝手中拿走玉玺的时候，会被暗算。 枯鬼毒，中毒者身体日渐僵硬失去知觉，心力衰绝而亡。所幸之前顺手救了个神医，才遏制了毒素蔓延，如今虽只有半截身子能活动，但比起丢性命来说已然是幸事。 只能怪她当时自顾想着开心的事情对周围卸了防备。 她和秦安安任务失败侥幸穿越，幸得叶阳国太子叶长青收留照顾，叶长青虽双脚残疾轮椅作伴，却是不可多得的温良俊美男子。在现代光棍了二十几年的莫青澜连自己都没想到坠入情网不能自拔。 “莫青澜，你想嫁给太子叶长青，就拿三枚玉玺来做嫁妆。”叶霜倏尖细的话语就如和尚的木槌日日敲在她的脑海里。 为了能和叶长青在一起，她戴上面具女扮男装领了五十万兵马以行动答应了叶霜倏的要求。两年努力终有所成，给了自己一个与天比肩配得上叶长青太子身份的弑天将军身份。 只要交上三枚玉玺，以后的日子她将再也不与他分开…… 根治枯鬼毒的水灵花远在沙漠深处，她以大军回宫领赏为幌避开多方阴谋杀戮，只带着若干精卫和神医离开。她特意选了和叶阳国只有一河之隔的沙漠边缘地方等候，一旦治好，将会以最快速度回去。 想到此，莫青澜摩挲着腰间匕首，匕首通体盈绿，头部嵌扣九转如意红玉，煞是漂亮。这是叶长青赠与她的，每每心生不定时便会抚摸几番，便会很快平心静气。 她再度拿起信纸，这些信都是叶长青写与她的。平日无事时便拿出来看看打发时间，慰藉相思之苦，但她最近发现信里话语间颇有几分问题，杀伐战场诡道的她不由多用了几分心思。 车窗上一道火光划过，莫青澜瞳孔一缩，将桌上的十几封信一下子揣入怀里。抄起桌上的剑直接对着车门划了一道，雄厚剑气将车帘化为齑粉，纷纷扬扬间，车外的状况展现在他的面前。 这一看竟让她有半刻的难以呼吸，这是什么鬼…… 目光所及处，一群一丝不挂的男人正瑟瑟站在马车旁，身强体美诱惑无比，一双双精光眸子透着几分畏惧几分挑逗正盯着他看。这般香艳喷鼻血场景当真教人心跳加速，遐想非非。 “小的们仰慕弑天将军威名，特意爬山涉水而来只求伺候将军一夜。”男人妩媚开口。 他们浑身湿哒哒的，双手背在后面，小兄弟蔫儿吧唧的耷拉在两腿间。 莫青澜左手指间慢悠悠的敲打着剑柄，剑尖埋在貂毛毯中，左眼邪魅微挑轻轻扫过男人的裆下，慵懒语气配合着低缓嗓音一字一字敲打在众人心上： “春宵苦短，一起来？ 第二章 惊天阴谋 “枯鬼毒治愈期间，你切不可被异性所碰，哪怕只是一根头发，都会前功尽弃。” “如果碰了会怎样？” “当场爆血而亡。” 神医临走时告诫的话在莫青澜耳中响起，什么狗屁奇葩毒药！都传言弑天不近女色，有断袖之癖之嫌，她一直懒得去拆穿。这群人穿成这样，不，是一点没穿着……这是让自己风流死么？若不是这身体几乎摊着，她真想毫不客气的笑出来。 然而未等她动手，那群男人自己先乱了起来，一名侍卫正与他们厮杀。 而其余的十几名高手侍卫却没有一个出现，想来已是凶多吉少…… 能动的左眼中露出沉思，这时两名已经窜进来的男人假作惊恐的往莫清澜身上扑去。 莫青澜一脚踹飞桌子扔向他们，弑天剑闻到了血腥味，在莫青澜掌中发出兴奋颤栗，就连那只暂时失明的右眼都闪烁出鬼火光芒。两人为求自保晾出一直握在手中藏在背后的利刃劈开桌子，气还没喘上就见一道利光迅疾刺眼而来，还未看清对方出什么招式，两人腰间已经被划了个血口直接被剑气震飞了出来。 “走。”莫青澜冷冷瞧着和一群光屁股男人打的热火朝天的侍卫，命令道。 侍卫得令，虚晃一招跃上领头大马，双腿夹马肚间剑背猛拍旁边马儿，烈马嘶鸣，四匹马随即撒开蹄子拉着马车跑了起来，飞扬的沙尘让他们全都吃了一嘴沙。 明月光，沙漠河，出现了一副一群luo体男人捂着小兄弟拼命追辆马车的恶趣画面。 马车沿着河边疾驰飞奔，从长桥上驶过直接拐入对面的森林里。 侍卫见那些人没有追过来，将马车停了下来。忽然身后掠过寒风，他心头一惊就觉脖颈间传来针刺痛感，有液体自痛处流出，死亡气息蔓延开来。 “将军……” 莫青澜僵硬的右手抵住弑天剑，以它当腿来平衡身体站在另一匹马上，正拿着匕首抵着他的喉咙。 清冷皎月，树影婆娑，如银光辉似鬼魍魉投射在那张血口面具与月白长袍上，竟让人生出了一念地狱一念天堂的窒息感觉。 “就凭你也想近的了我身？想杀本将军立功，痴心妄想。”木然话语里带着冷怒，因半张嘴失去功能，她说话很困难，口气显得呆滞刻板。 但即便如此，身上的凛然杀气足可以令人本能恐惧敬畏拜服。 这个唯一活下来的侍卫正是此前进马车跟她汇报神医事情的，这世上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只有精心计划的阴谋。 她在戎昭国中毒时也没让人瞧出半分端倪，而戎昭国皇帝戎狄生性多疑，见她一如往常并不敢确定他下毒是否顺利是以不敢追杀，莫青澜得以顺利离开那鬼地方。所以她的毒以及待在沙漠边缘的事情只有神医和身边几名侍卫知晓，而眼前这位便是她的贴身侍卫，因自己行动言语多有不便，这些日子便放了些权利交与他。身边的侍卫们武功皆为个中翘楚，想到之前马车外的一阵骚动，他定是动用了些非常手段杀了他们。 依着刚才形势来看，多年生死里打滚的莫青澜很快判断出侍卫背叛了他。 她是女儿身的秘密只有当今的女皇叶霜倏，太子叶长青以及秦安安三人知晓。是以今天出现的是一群男人而不是女人。 一个为稳固江山，一个为富贵荣华，用脚趾头想都会狼狈为奸，即便她对下属从来不薄也挡不住更大的利益诱惑驱使。 功高盖主，兔死狗烹，自古以来功臣被杀案例数不胜数。叶皇动杀心，莫青澜不觉奇怪，却体会了寒心的感觉。 若不是还想套出更多的情报，她刚才就会送他上西天。 “将军，是属下利令智昏差点害死将军。属下万死不足以抵罪，但死之前还请将军听属下说几句话。”他知道自己一念之差险些铸成大错，望着这辈子最崇拜敬仰的人，名利富贵在敌人钻进车里那一刹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莫青澜不置可否，这无非是他的缓兵之策，然而下面他的话令她乱了心神差点抖了手刺穿他的喉咙。 “将军，皇上和太子一直在利用你打江山，你功高盖主，威名震天，他们是不会让你活着回去的。” “属下得到消息太子要迎娶秦安安做太子妃，密旨下达给暗影，谁取了你的首级谁就是下一个弑天将……” “这封信是属下答应太子配合暗影刺杀您后，秦安安给我的，她说如果你死不了，看完这个保准会气死……” “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莫青澜早就猜出今天这出戏是叶霜倏和这侍卫合谋的，但她绝不相信这里还有叶长青和秦安安的参与。 他们，应该日盼夜盼她回去的才是…… “将军，你带着玉玺快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你以为我会信你。”莫青澜缓慢冷哼道，短暂的心烦慌乱后很快归于异常的冷静，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叶霜倏摆下的又一条计谋罢了，挑拨离间他们三人之间的情感，最为阴毒险恶。 “将军部署一向周密谨慎，可这一路几番遭遇埋伏。恕在下斗胆，将军和太子的书信往来中可否有说起路上情景？在下，在下只是在昨日才对将军……”空山说着头更低了。 莫青澜眉头皱了皱，这一路来她几次死里逃生，心里早就生疑。她部署十分周密断不可能让人察觉自己单独离开军队。侍卫是叛徒的事实本该可以解释这一切，但他刚才那话却又让事情蹊跷起来。 她寄给叶长青的书信中隐瞒了自己中毒的事情，只是路途风景一一她却有告知于他…… 不等莫青澜细想，冲天利箭如鬼魅般射了过来，利箭尖头滚着火球，一沾马车立即燃烧起来。 不好，被包围了。 “暗影来了，将军你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侍卫叫道。 莫青澜深呼吸了口气，刀山火海，万人尸骨，她什么生死场面没见过。 她不惧，但这半截活死人身体却让她不得不看清眼下形势。 三枚玉玺太重，她根本无法拿走。 难道就要便宜叶霜倏那个老女人了吗？ 想到此，莫青澜恨得牙痒痒，欲转身回车里毁掉玉玺，她的弑天剑可以毁掉天下所有坚硬之物。 跟在莫青澜身边两年，主子性情早已摸透，他回头望了眼湍急河流，脑海里飘过莫清澜得玉玺的种种艰辛场面： “这里是皇宫后崖断林，将军只要进入断林蛇岛里就会安全。属下引开暗影后就带着玉玺去和将军汇合，如果冲不出去，这河就是我和玉玺的去处。空山在，玉玺在。空山亡，玉玺亡。” “……”一支流火箭擦过莫清澜的衣角而过，感官时刻注意着四周暗影涌动，能动的左眼却定定看向空山，： “你，叫空山。“ “是的，将军。”空山将头深埋，喉咙里有微不可闻的哽咽。 “可有遗言？”莫青澜木然问道。背叛过一次的人，她是不会给他第二次背叛的机会，即便他现在已然悔过，甚至刚才算得上相救了一场。 玉玺，必须毁去！ 空山闻言，目光陡然变得炙热而纠结，他转头凝视那骇人面具会，嗓音干哑： “属下跟了将军两年，即便是将军睡觉也从未见你拿下过面具。”停顿了下，声音竟带起几分羞涩期望： “将军可否能拿下面具，让属下一睹真容？” 莫青澜听着有种牙疼的感觉，这种时候他不是该交代些家人后事如此芸芸吗，生死关头竟然想看自己长什么样。 难道是因为刚才那群男人的作为，所以他真的以为自己好男风？ 果然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卫思维逻辑都奇葩，听他刚才照本复述秦安安毒舌那话就看出来了。 想着间，她用匕首将他手中一直捧着的所谓秦安安的信挑到了自己面前，勉强塞入怀中。下一刻目光一寒，匕首便冲他脖间刺去。 忽然马车外轰隆作响，莫青澜甚而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觉整个人在刺鼻**中被重物撞飞了出去。 冲天火光，振聋发聩的爆炸声响在莫清澜眼中，耳中交织成一场刺眼虚幻，直至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第三章 神秘男人(上) 莫青澜觉得自己似乎做了场梦，梦里有黑白无常，他们与她说了许多话，而她张狂至极，愤怒无比，根本不屌他们。及至他们提到了一个人，她心情瞬间喜忧参杂，几欲落泪，那样浓烈的情绪又真切无比，似乎切身感受一般。 莫青澜醒来时，半边没有知觉的身子上正插满银针。 天光大亮，简陋的屋内洋溢着春日暖光，她的目光从银针上移开落到正靠着床沿睡觉的人。 男子佝偻着腰，一身粗布破烂麻衣，满头脏乱头发盖住了脸令莫青澜看不清他的长相。 莫青澜轻咳两声，男子听到响动立马睁开眼抬起了头。 在他抬头的同时，莫青澜也看清了对方的脸，双眸不由微微睁大。 这已经不能算是一张完整的脸，数不清的毒疮黄脓覆盖他脸上，从完好的部分可以看得出他脸上有许多疤痕，或紫或黑青，仿佛受到过重创看得人反胃。鼻端上隆起一颗草莓大小的红包，下一刻似乎就会流出血来。 晨光微熏，丑陋男子安静的看着莫青澜下方，莫青澜顺着他的目光下移，躺在她胸口衣服外的璞玉瞬间令她睁大了双目，半凸起的实质感像触电一般经过她的手指蔓延全身，令她整个人呆愣在场。 那不是梦，秦浅真的还活着。 秦浅是秦安安的大哥，他们三人在佣兵团里关系情同兄妹，而秦浅更是在最后一次任务中替她挡了致命子弹，而她和秦安安便是在那时穿越了过来。 这三年她怀着期望和侥幸的心里不止一次的派人在各国寻找秦浅，再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却得到了这块璞玉，正是秦浅一直挂在脖子上的，这让她如何不激动。 黑绳串起来的璞玉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出淡淡薄弱的绿色光芒，璞玉底端似是有一滴血，红色妖冶，随着莫清菡的呼吸晃动而隐隐流动着。 她很努力的回想那场似真似幻的梦，然而越努力脑海里那团白雾越发的浓厚，模糊混沌，心累不已。 而眼前救了她的人正很认真的盯着这块璞玉看，目光似乎极为熟悉，莫青澜脑袋嗡的一声，浑身打了个激灵。 “你……”莫青澜心头一阵乱麻，只见男子忽然走过来，她脸色骤冷，周身迸发出浓烈拒绝之意。 莫青澜还来不及从半边唇里喝出“不要过来”的四个字时，对方已经快速而精准的拔出了她身上的银针，过程中连她衣服都没碰上一角。 这般高超医术就算是制毒高手秦安安在场，恐怕也要被他比下去。 莫青澜心中松了一口气，只是半刻功夫，这般剧情反转再反转，后背竟沁出了一层细汗。她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可不想再被人碰下就爆血惨死。 “你叫什么名字？” 莫青澜轻声问道，声音带着丝急促，担忧，然更多的是希望。 破屋静静，回答她的唯有彼此二人的轻浅呼吸声。 是个哑巴？ 莫青澜心底这些年来狠狠封住的失望从四面八方窜涌而来。 秦浅大哥，是不是你？ 男子拔完针径直走向门后，从后面拖出一个人形稻草靠在墙上。 莫青澜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陡觉脸颊边掠过一丝冷风。莫青澜面色一凛，腰间绿莹匕首已经握在手中。 男子冲她摆摆手，随后指了指她对面的稻草人。稻草人脖颈处的一根银针插在草尖上正颤巍巍摇晃着，正是刚才令莫青澜感觉危险的东西。 男子见莫青澜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随后将手中另一根银针刷出，银针不偏不倚的插在第一根银针的旁边。 射出后，男子冲莫青澜指了指，又指了指稻草人的脖颈处的银针。 “你会银针封喉？”莫青澜心中又开始纠结了。 她的秦浅大哥精通医术，可并不会银针封喉…… 莫青澜将匕首塞进了腰中，忽然面色一变： “你拿走了我的东西？” 她怀里揣着的叶长青写给她的十几封信与秦浅交给她的一封信，但她刚才只摸到了自己的匕首。 男子拍了拍自己的腰，然后手指继续指向稻草人。 莫青澜沉默了。 她中的是枯鬼毒，没有沙漠里的水灵花无法根治毒症，但此人似乎只是用了几根银针就让她恢复了知觉，虽然还没达到常人那般，但他确实救了她。 而且她明明是在森林外遭遇暗影流弹炸昏，看窗外景色十有八九是后崖无疑，他是怎么从暗影手中救下她的？而且自己还莫名其妙梦到了黑白无常。 他会是秦浅大哥吗？ 心中强烈的愿望令莫青澜叫出了秦浅的名字，在对方毫无反应后掏出脖子里的璞玉在他面前晃了晃。 果不其然，他的眼睛再度亮了起来，但除此之外毫无其他表示。 莫青澜心沉甸甸的，男子的表现让素来理智的她也没了头绪。 莫青澜望着简易扎起来的稻草，几个呼吸间平息了紊乱心绪，开始面对眼前要解决的事情来。 她刚才那般反应不是不愿意学，而是因为银针封喉之术她曾见叶长青用过，仅此一次，那次是为了救她而杀人。 但凡所有和叶长青有关的，她现在有点敏感。此前一心认为自己死了，便不愿多想。而如今人活着，很多问题就不得不去面对，重新审视。 虽然不清楚这男子到底是何来历，但莫青澜看得出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反而让她感受到了对方的保护欲望。 但是他竟然会用那些信来威胁她，这让她有点哭笑不得。 “你以后叫秦浅，我跟你学。”让理智跟着心走一回吧，莫青澜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叫秦浅的男子，双眼眨了眨，似是听懂了她的话语。 银针封喉，对于一向聪明天赋的莫青澜而言绝对是小菜一碟，重要的是这半个月配合着秦浅抓过来的各种蛇胆抗衡体内残毒，她的身体协调飞速平衡。 累到极致的时候她会站在门前呆呆的看一眼外面的风景。一眼望不到头的绿草荫林蜿蜒而下，耳边溪流淙淙，鸟鸣啾啾，安静惬意。前方高山峰峦叠嶂，云雾重重，令人心旷神怡，疲惫顿消。 这种时候她分外思念叶长青，那双温恬如玉含情带笑的灿烂星目就如这盛世美景般，也让她心中更加烦躁，越发激起出去的念头。 第四章 神秘男子(下) 莫青澜很快发现这里并不是山崖底下，进一步探索外，不由暗暗心惊，因为她在半里外发现了大批毒蛇的踪影，想出岛绝对会千难万险。 她所在的地方之所以没有蛇来干扰定是秦浅撒了驱蛇药的缘故。她也曾在秦浅的帮助下回过当晚出事地点，除了被炸毁的马车外没有发现侍卫的尸体，而玉玺和她的弑天剑也一并失踪了。 她在蛇岛附近游猎的时候也遭到过叶阳国派下来的侍卫搜索，但她和秦浅都轻松躲过。叶霜倏生性多疑不见她尸体不会罢休，但她同时也发现精卫中没有一个是叶长青的亲信，秦安安也未曾露面，这到底让莫青澜稍稍有了安慰。 无事时她就会在附近溜达，利用匕首给自己做了个袖箭，只是她改良了内部装置，将树枝削成一根根尖细的利器置于其中。然后用附近游荡的蛇来练手顺便果腹。 这一天傍晚她正打算带着战利品回屋做烤蛇时，就听有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急忙翻身躲到了繁密大树里。 “真是奇怪了，情报不会错啊，怎么我们在这里转了几天都找不到人呢。” 一男子的吟哑嗓音响起，透着迷茫和郁闷。 “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再往里找找。”温润嗓音透着淡淡笑意，不似先前男子的焦急，令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二人说话间就来到了莫青澜躲藏的大树下，似是走累了，他们正靠着树歇息。 莫青澜透过树叶间隙，看见一名青衣长衫男子低头正用棍子逗弄着一条青蛇，不时发出温和笑声。青衣如秀，修长身姿，乌亮长发只以一根玉簪拢起，颇有几分书生意味，柔和的侧脸轮廓正显示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这股子熟悉的温和气息令莫青澜心神一窒，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长青的温儒身影，对着她宠溺的笑着。 他，不是他。 “公子你要找的人真的能帮我们报仇吗？”被大片树叶遮蔽下吟哑嗓音从黑衣男子身上发出，他正蹲着身低头注视着青衣男子逗弄的青蛇。 青衣男子注视着正随棍爬上的青蛇，并未回答对方的话。 虽然看不清二人面容，但从青衣男子的态度来看，不像是叶皇那边的人。 难不成他们是来找秦浅的？ 她正愁不清楚秦浅来历，心中不由思忖着该不该现身。只听空中传来鸟鸣凄厉长啸，随即一只雄壮的老鹰停在了黑衣男子肩膀上。 “不好，叶国军队上蛇岛来了。公子，我们今日怕是寻不成了，暂且先避一避吧。” 黑衣男子建议道，振臂一挥，老鹰盘旋飞上天空，很快消失不见。 青衣男子手中的棍子一顿，他抬头望向远处，语气温润: “好吧。” 话语里充满遗憾与不舍，连在树上趴着的莫青澜都能想象到他脸上的失望。 莫青澜等他们离开后急忙从树上跳下往住处奔去，望着夜色将黑，心中直骂这两人耽误了她回去时间，又祈祷着秦浅千万不要碰上叶国军队。 然而她跑了不久就见秦浅向这边跑来，一株株杂草被他踩在脚下，歪倒后又迅速站立，一如秦浅挺直的背脊。 莫青澜楞了下迎上去，还未开口说话就见秦浅从他腰间掏出一叠信塞到她手中并推着她离开。 信正是他之前从莫青澜身上拿走的，此时动作不言而喻，莫青澜脸沉了沉。 他的身后隐隐传来马儿的嘶鸣声与人群此起彼伏的粗骂声。 “走。”莫青澜只当不懂秦浅的意思，打算如往常那般找个地方躲起来，伸手却拉了个空。 秦浅拼命推着她，手一直指着前方，似乎在告诉她只要一直往前走就能离开这里。 “本将军命令你一起走。” 莫青澜横眉命令道，往日将军作风自然散发而来。她不善言辞，一向奉行言多失，行立决的准则，说话间伸手抓向秦浅肩膀，却被他再次躲开。 秦浅的脸本就看不出面目，是故他很多时候都是没有表情的，然而莫青澜现在却能感觉到他脸上布满焦急以及不愿意跟她离开的态度。 莫青澜心头掠过警醒，一定她的尸骨迟迟未被找到引起了叶霜倏的怀疑，这次的来兵马想来不在少数所以秦浅才会催她独自离开。 但这种时候，她更不可能丢下秦浅。 秦浅冲她比划着，两手指向两个方向，随后两手又合拢一起，眼神焦急。 “你是说我们分开走，分散他们，然后再聚集？”莫青澜眼前一亮。心道她此刻武功并未全部恢复，如若和秦浅一走，反而会拖累他，倒不如分开，以秦浅神出鬼没的轻功定然能够轻松逃离。 “好，我们在滁庄汇合。一言为定！”莫青澜咬咬牙道。 秦浅的目光流连过她的脸颊，随后停留在胸口衣服外的璞玉上，末了，冲她微笑点头。 前方林子里人影隐现，战马嘶鸣，主意已定，莫青澜不再多做言语直接钻入草丛里迅速离开。 然而，她猜到了秦浅的计划开始，却并未猜到了结局。 铁甲高马在莫青澜离开后不久出现，黑压压一片瞬间晦暗了天色。战马自动分成两排，一袭暗紫风纱将整个身体都笼罩住，从走路身形隐约辨得出是女子的人走了出来，四周骤时生起一股阴冷气息。 “丑八怪，讲出她的下落，朕赏你后辈生活无忧，加官进爵，妻妾成群。” 秦浅定定站在原处，保持着望着莫青澜离去的方向，对外界充耳未闻。 “皇上，属下曾跟他打过招呼，此人是哑巴……” “是吗？那就带回去，就算他盲哑，朕的叶阳国有的是办法他开口说话看见东西。” 裹在紫色风纱里被叫换上的女子，不悦的阴沉嗓音陡然响起咯咯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秦浅看着一大堆蜂拥而上的侍卫，往日木然的脸上缓缓，缓缓的浮现出诡秘，阴厉的笑，…… 第五章 血人惊魂(上) 滁庄是一处坐落在叶阳国绝崖下的小庄，因临近蛇岛所以庄里的人长期以捕蛇为生，也被购蛇的商贩称为蛇民。 但这几天蛇民空闲的很，一有空就聚拢在一起闲聊，脸上带着畏惧又惊疑的神色。 晚霞铺满天时庄口停了辆不起眼的马车，靠在门口大缸打盹的老王第一时间凑了上去。 “图安小哥来了，鲜活的青蛇，来几条？”老王抖了抖手中的竹篓，讨好问道。 晚风盈盈吹拂，墨色帘子微微浮荡，老王顺着帘子空隙望进去，依稀可见一双前端绣着双兽紫纹饰的黑绸面鞋子，彰显贵气。 一人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收回目光眯起满是皱纹的笑眼，一副熟稔的样子望着眼前摇头晃脑的灰衣男子。 图安看了眼老王篓筐里的蛇后，目露失望：“今天还没五步蛇？” 老王一听男子要的蛇名，满是褶皱的脸上布满苦笑：“今天蛇岛刚解封。五步蛇可是剧毒蛇，常人一碰五步必死，只在蛇岛深处活动，那里毒蛇遍布就算我们能抓到也只能得个死的。你看，能不能……” 五步蛇尾部侧扁，尾尖一枚鳞片尖长，称角质刺，俗称“佛指甲”。蛇若被逼捕得它无路可走时，它就调转“尾利钩”，破腹自杀，“死而眼光不陷。” 这辆马车在五日前来到庄上欲要买活的五步蛇，恰巧赶上蛇岛被叶阳国军队围封，但庄里人手上都没有，所以对方每天傍晚时分都会过来相问一番。 一来二去，老王跟眼前的图安就混熟了，但他知道真正的主是坐在车里从不露面穿着玄黑衣服的人。 “哦？解封了？叶皇要的蛇抓到了？”图安不作声色问道。 “嘘，小哥声音轻点。”老王拿眼瞟了下远处还在围拢谈论的人群，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一脸神秘的说道： “这蛇抓没抓到我们不清楚，前几日上岛的一千队伍除了皇上和包括常将军在内的几名小将外没有一个活的回来，据说死的渗人的很呦。” “不是说他们被毒蛇给吃了？难道不是？”图安一脸好奇道，声音也压低了很多。 老王往前凑了几步，却用着连车里正主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昨天去常将军府上送蛇，看到大夫人正请了道士在府中驱邪，打听下才知道常将军自蛇岛上下来就一病不起，嘴里一直说胡话。” “这是为何？”图安急忙将脑袋凑上去。 老王讪讪笑道，两手搓了搓，拿眼盯着自己的篓筐。这里的蛇是他在家里的存货，这几日都没能上去抓蛇，家里要揭不开锅了。 “哎呀你这老家伙，把我好奇心都勾起来了。你这蛇我都要了，快说。”图安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子扔给了老王。 “有鬼。”老王赶紧将银子收好，说出这两个字时，满脸害怕畏惧。 “老王你竟然敢诳我银子，拿什么鬼神之说搪塞我。我告诉你，你不愿意做我的生意，有的是人愿意。” 图安一听他说这两字，顿时火冒三丈，说着就要抢回银子。 “这是真的，我要是敢骗你，就让我上蛇岛被蛇咬死。”老王也急了，紧紧捂着口袋，生怕图安一不相信真收回银子。 “常将军是何人，岂能是你一个下人轻易靠近的，更别说他说了什么能让你听到了。”图安翻白眼没好气道。 “我的老婆子在他那里做厨房的活计，是她听大夫人身边的婢女说的。千真万确。”老王解释道。 图安不说话了，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只是鬼神一说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他想了想不由转身看向车帘，车内安安静静的，一丝动静都没有。 老王凑上去，将今天的目的说了出来：“所以这些天大家都不敢上蛇岛，您要不换个蛇？我家里还有些别的蛇的存货，毒性不比五步蛇差。” 买五步蛇的人无非是看中了它的剧毒，对方要用它去干什么老王不感兴趣，他只想做下这笔买卖，这样一年的生活就不用愁了。 可图安似乎没听到他说话，双眼越过他的头顶直勾勾的看向远处，一副活见鬼了的神色。 老王这才发觉附近安静的可怕，他不由疑惑转过了身。 日暮早已西沉，四周乱影重重，腥风阵阵。在通往蛇岛的小路上正走来一人，浑身脏乱破烂不堪，她的手中拎着一条两米多长的蛇，同样血迹斑斑，血肉外翻，任对方随意拖着仿佛死了一般。 她衣服上的黑血随着她肢体摆动顺着衣角裤脚正缓慢的滴下，每走一步地上都有两道浅浅的红色脚印，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整张脸蓬头垢面，就如被人恶作剧般涂满了黑红的颜料不辨容颜，充斥着血丝的双眸此刻正缓缓扫视众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一家包子铺前。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却让所有熟悉这股血味的捕蛇人都白了脸色，所有人紧紧缩在一起，畏惧的看着从蛇岛上下来沾满蛇血的人。 远处的马车素黑窗帘被挑起一角，露出车内人光洁桀骜的下颚，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正探究似的看着站在包子铺面前不动的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五天前与那哑巴男子秦浅分别的莫青澜，没有带驱蛇药的她一离开后就遭遇了大批蛇的攻击。 五天，整整五天。 在潮湿茂密的森林蛇岛里，莫青澜不知道杀了多少蛇，记不清多少次从毒蛇口中死里逃生。她只敢白天在树上小憩，往往一睁眼就看到一条蛇正吐着猩红信子瞪着幽绿的眼看着自己…… 保命的只有手中的匕首以及随地捡来充当银针用的尖刺，她穿越前最喜欢用蛇蝎一类的动物吓佣兵团内的人，对于蛇的认知还是懂的不少。正常情况下，人只要不主动攻击蛇，蛇在感应不到危险的情况下是不会攻击人的。 可她无法理解这群蛇为何如疯了般一再攻击她，这五天，过的比打仗还煎熬。 不知秦浅脱险了没有，他对蛇岛很熟悉，应该要比她脱离的顺利…… 想到这里，莫青澜疲倦的合了合眼，随后开口道：“给我两个包子。” 声音干涩而晦暗，带着几分木讷迟钝，她至少半个多月没怎么说过话了。 包子铺的老板年近花甲，在眼前血人开口的同时绷紧的神经一下子爆裂，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老人的晕厥再度带来了庄上的人恐慌，大家纷纷互相推搡的往自己房屋跑去，生怕血人下一个索命的就是自己。 老王见此情形，两腿早已吓软，口中叫着：“鬼，鬼啊……” 图安脸色也变了，急忙上车掀起帘子躲进去，不成想一头撞到了一堵坚硬的物体上，整个人淬不及防又滚了下来…… 第六章 血人惊魂(下) 第六章血人惊魂（下） 整个滁庄陷入一片慌乱中，莫青澜静静伫立，冷眼看着四周，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随即，她眉头极快的皱了下，心底掠过一丝不安。 动静这么大，秦浅都没有出现。看来，他还没有来到这里。 难道，他被困住了？ 这边被吓傻了的老王被滚下来的图安撞了个满怀，一抬头就见到一双前端绣着双兽紫纹饰的黑绸面鞋子清晰的出现在他面前，一身玄黑长衣刚好盖住脚面，腰间配一条祥云逐月暗紫玉带。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散发着尊傲的气息。雪光萦绕的肌肤从他微抬的脖颈里一窥可见，高挺的鼻梁显出凌厉的线条，剑眉入鬓气宇轩昂，深邃无波的星目从老王呆滞的脸上轻轻扫过，随后将目光放到了远处。 他站在马车上，负手而立，黑衣外罩着淡到无物的烟紫纱衣随风舞动，让人生出了飘逸喆喆冷鬼之感。 老王被那一眼看的浑身打了个激灵，急忙低下头，只觉得心口窒息的慌。 男子轻跃下车，径直走向被人们视若鬼怪的血人，双眼满带着兴趣与浓浓的探究。 “主子……”图安见自家主子正走过去，忙慌慌的从地上爬起来挡在他面前，却被他凌厉眼神吓得闪到了一边。 莫青澜沉浸在之前的思绪中，忽觉身旁多了人的气息，她陡然转过头来戒备的看向来人。 来人看了眼她后随后蹲下来仔细检查着她手中拎着的蛇。 自一走进这个小庄所有人无不躲闪畏惧，唯有这人视若无睹，而且似乎对她手中的蛇十分感兴趣。 绸衣配玉带，非富即贵，脸孔陌生，断不是叶阳国宫中人。莫青澜这般想着戒备放松少许。 老王躲在图安后面，见男子看蛇，他也多瞧了两眼，这一瞧不由惊呼：“这是五步蛇！” “五步蛇？”男子向莫青澜确认问道。 “……” “活的死的？” “……” “给我，我要了。”男子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与桀骜，不过对于对面人对他话语的无视，似乎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莫青澜面色木然，拎着蛇就打算离开，不过下一刻她便止了步伐。因为她看到了男子身后的人掏出了一个钱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用说里面有钱，还不少。 孑然一身的她需要钱。 “我需要的是条活蛇，这蛇我只能给这个价格。“男子从钱袋里夹出五个铜板，放在了莫青澜手中。 这五步蛇只不过是她路上遇到千万条蛇中的一条，因为屡次被它攻击，莫青澜气不过才将这蛇打昏一路带了下来想换点吃食。 看了眼男子手中的钱袋子，里面除了铜板还有碎银露了出来。她淡淡开口：“如果是活的，值多少？” “你如果能让这蛇活着到它要去的地方，这一袋钱就都归你。”男子晃了晃他手中的钱，诱惑意味十足。 “不够。”莫青澜摇摇头，血唇翻动间露出洁白玉齿，一双充血的眸子因为暗夜的到来而显得愈发清亮。 她冲男子伸出了两根脏兮兮的手指头。 她的不够二字令老王倒抽了一口气，这一袋子钱啊足可以买十几条五步蛇了，竟然要两袋钱。 这鬼，不，这人胃口也太大了！ “两袋钱？”男子平静的反问道，心中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纤长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口气淡漠而认真： “去之前我需要一顿饭和一个让我休息的地方。这两个对你来说，不难。” 就算她不提，他也不能带着个满身是血的人在大街上招摇路过。 看老王的反应就可以推断出她不是本庄的人。 不知叶皇围封蛇岛，跟她是否有直接关系。不管如何，她能从蛇岛深处活着出来已然不简单。 “成交。”男子眼底流光微转，爽快答应，想到自己先前误解了，冷硬的嘴角柔和了弧度。 莫青澜伸手接过钱，直接将蛇丢给了男子，男子侧身轻松躲过，蛇不偏不倚砸到了图安的脸上。 “啊！”惊悚的哭尖叫声响透滁庄上空，惊得开着窗户偷看的人再度把缝隙都关紧。 老王连忙将五步蛇扔进了蛇篓里，连同自己的蛇放在一起安置到车后。 图安恨恨的瞪了眼莫青澜，心中却在哀嚎，他堂堂楚国三皇子的侍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他的主子不仅不发怒竟然有心情跟这个不人不鬼的人谈生意，图安觉得自己真的是活见鬼了。 图安这般想着，赌气般的从袋子里抓了一把铜钱扔给了殷勤照顾自己的老王。 莫青澜用还算干净的右手顺了两个包子，拿眼阴仄仄扫了眼正瞪着自己的图安，图安浑身哆嗦了下，垂着头掏了两个铜板放在老人身旁。 莫青澜满意的收回目光，边走边往嘴里了咬一口只觉满津生香。下一刻，口腔里的水泡因汤水被烫破传来刺痛感。滚烫熟悉的感觉充斥塞满生蛇肉冷水的胃里，痛并快乐着的暖流洋溢全身，莫青澜这才感觉自己还真正的活着。 “如何称呼？”楚笙抬手指了指停在门口的马车，与她保持着半米间距，因为对方身上的血腥味实在让他不喜欢。 “青竹。”莫青澜目光正好看到不远处一排排挺直而立的竹林，随口回道，双眸一寸寸的从眼前这座不大的滁庄里刮过，终落得隐忧埋在心底。 她在这里已经引起不小动荡，还是先离开这里，等明日休息好换了装束再回来，或许，明日秦浅就会到了…… 虽然她对那名不会说话却一心救她，甚而被她强冠大哥秦浅的丑陋男子一点都不了解，但对她有恩的，就算是恶魔洪兽她都视若家人，况且她潜意识里早已不知不觉的将他认作了真正的秦浅。 楚笙看了眼不远处的郁葱青竹，眸光微闪，嘴角浮起一丝了然。 走到马车旁，莫青澜停在了老王身边，蓦地想到空山安排自己住的地方，她开口向老王问道： “我下岛时看到间土屋，是你们盖的？” “是的，那破屋平日里供我们补缺驱蛇药和休息所盖，但绝不敢住在那里。” 老王垂下眼，赶紧答道。 “为什么？” “岛上有毒蛇啊，尤其蛇岛中心，剧毒蛇种类繁多，有些就连驱蛇药都不惧的。据说有个蛇王在统治着，所有人都不敢深入。” 老王活了半辈子，深信鬼神之论，说起来更是敬畏的很。当知道眼前的是人不是鬼后，心里也就少了几分害怕。 听到蛇王二字，莫青澜的眉毛挑了挑。 结合这几日她碰到的成千上万的蛇，她也明白住蛇岛就是自己找死的行为。 那，秦浅又是为何出现在蛇岛中心，更是一副自在轻松的样子…… 秦浅到底是谁？她的脑海里不觉浮现出五日前的青衣男子，十分后悔没有及时拦住询问清楚。 然而撇开上面一切疑问，她如今最关心的是秦浅的生死。 “你这几天可有见过一个面貌丑陋，驼背的男子下岛？他，不会说话。”莫青澜继续问道，待看到老王的摇头，虽然心中早已猜测出，但还是忍不住一阵失望。 多问下去也是无益，自知身上难闻的她在车夫惊疑惶恐的眼神下旁若无人的坐在了他旁边。 虽是阳春三月，但夜间温度依然很低，楚笙坐在车里看着图安升小炉炭的忙碌身影，脑海里不由浮现车外人一身衣服破破烂烂，却神情自若镇定，自生成一股冷迫气势。 对方虽然说话沙哑晦暗，但依然不妨碍他听出对方是女子的身份。 一名女子，从叶皇包围的蛇岛逃生。这事情发展的越发有意思了。楚笙心底笑了笑。 看着马车绝尘而去消失在视线中，正准备回家歇息的老王就听前方路上又响起马儿嘚嘚嘚的声音，他以为是刚才的三人又回来，却见一匹白马停在了自己面前。 “老人家，这几天可看到有人从蛇岛下来？”温润嗓音自马上而来，如春风和煦，暖人心脾，令漆黑寒意仿佛划出一道明光来。 “有，不过人已经离开了。”夜太黑，老王扫了两眼男子穿的青衣长衫后，摆摆手答道。随着他的话语道出，男子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消失，看的老王心里都不自觉跟着难过起来。 “还是晚了一步。”男子低低叹息了声，灿烂双目霎时黯淡，但随即又如漫天星子渐渐复亮，男子跟老王又细细打听了他所问人的去向后，对老王拜谢后掉头策马迅速离开老王的视线。 “今天钱没挣到几个，事情可真多。”老王嘴里嘀咕道，眼望着随意瞟了下之前青衣男子离开的道路，黑漆漆阴森一片，似乎恶魔张着血盆大口尽数将人吞没。 暗夜长风骤然强烈，吹的房屋窗棂扑棱棱哀嚎作响，站在庄门口准备回去的老王突然如雕塑般一动不动，面色扭曲惊恐的看着前方…… 第七章 驿馆风波(上) 马车在半个时辰后停在了驿馆门口，莫青澜见图安给驿丁交了两锭银子后，驿丁便扯了笑脸哈腰将他们迎了进去。 离开滁庄若想有地方过夜，唯有官道上的驿馆。好在这间驿馆地势偏僻往日里除了送信换马的信使，鲜有重要官员来往。 这也是莫青澜要跟着他们来的一大原因，一来省了脚力二来白得一间房休息。过了今晚养足精神后她要重返滁庄和蛇岛，不确认秦浅安全，她便无法安心离开去做自己的事。 上楼时莫青澜仔细检查了下，发觉今晚似乎只有他们三人，奇怪间又抱着侥幸。 驿丁见图安手中拎着的蛇篓有几条青蛇，只当脏的看不出面貌一身蛇腥味的莫青澜是蛇民，瞧了两眼便拉着马车往马厩处去了。 图安要了三间房并在楚笙授意下为莫青澜要了热水洗澡，在时隔半个月后，莫青澜终于洗了第一次澡，疲累的她差点直接趴在浴桶里睡了过去。 其实她伤好后曾在蛇岛房屋附近的湖里洗过一次，只是经历过数条水蛇滑过大腿时冰凉软滑的渗人场景后，她再也没下过水。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咚咚敲门声，未等莫青澜开口，图安的声音就传过来： “喂，我家公子让我给你送衣服来，我进来了啊。” 图安说完就推门走了进来，只见屏风上方热气撩腾，透过屏风只看到浴桶边缘露出的模糊头影，鬼使神差的他往屏风处走了两步，却听对方喝令的话不带感情的响起“把衣服放桌上，你出去。” “你以为你是谁啊，就凭你想让我伺候还不够格呢……”想到在那条被丢在脸上的蛇，图安收回脚步气不打一处叫嚷道。 一道利光自屏风后破空而来，擦着他的脖颈而过，只听叮的一声，图安后半截的话生生落进了肚子里。 他将衣服轻放在桌上，蹑手蹑脚的退出去。瞥了眼门上犹自颤鸣的锋利匕首，口水咽了咽将门关上，贴着门他嘘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满头大汗，双手微颤。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莫青澜摇摇头从浴桶里站了起来，莹白雪肌的胸口处垂吊着的月牙璞玉散发出盈盈光辉。烛光摇曳雾气氤氲中模糊了面容，却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得诱人无比，唯有后背一条两寸多长的伤疤大煞风景。 一双如玉赤足走出屏风，莫青澜望着桌上月牙白长袍，伸手一挑，双脚自原处旋转半圈，衣服便潇洒利落的穿上了身，略有宽松，倒也算合身。 上好质地的衣服上带有淡淡的龙鳞香2，一闻便知是男子衣服，莫青澜想了想便明白了。 她走到铜镜前，将盘起的湿发放下，被雾气氲氤的晕黄透镜中隐约勾勒出轮廓，唯有杏子双眸晶晶月射寒江正透过铜镜望向一处。 铜镜一角正照出凳子上的血衣，露出一截土黄信封出来，镜中眸子敛了往日的锐利正呆呆看着…… 大厅里空空荡荡，左侧里处一张桌上摆满酒菜，楚笙端坐其后一抬头就见图安满脸愤懑的正走下来。 “又受什么委屈了？一条半死不活的蛇也能把你吓傻，看来我平日是对你太好了。” 楚笙说道，青竹扔那蛇也是无心之过，没想到自家奴才到现在还记仇，说起来平日还是太纵容他了。 “公子，这厮行事太过乖张了些，我好心进去给他送衣服，险些被他给杀了。” 图安苦着脸委屈道，想到扎在门上泛着绿光的匕首，他脖颈处凉飕飕的。 楚笙放下手中酒杯，不悦道：“我让你放下衣服就走，你可还去做了别的事情？” 图安只当青竹是男子，所以楚笙将自己衣服交给他时，特意嘱咐了一句。 见图安心虚的样子，楚笙脸色暗了暗。 图安也觉得自己这两天是不是撞了邪了，他从小跟随楚笙，什么生死大事没经历过。一天屡次栽到一个毫不知来历的人身上，而且青竹这人让他本能感觉到危险。 “主子，我们在这里耽搁的太久，那边肯定已经发觉中计了。不如我们趁夜离开吧，反正，反正我们也不是真的买蛇的……。” 图安将头凑过去，见楚笙不悦，赶紧岔开话题。虽然他不明白一个男人的身子就算看了又有什么大不了，这世上身材最好的不正坐在他面前嘛。 楚笙没说话，刀削般的脸庞骤然散发出狠慑神色，手腕一番，酒杯急速旋转发出，图安连忙闭上眼睛整个人僵在原处以为是自己说错话楚笙要惩罚他。 只听身后响起呼呼痛苦叫声，图安转身一看，双手立马吓得掩面大叫： “啊……” 楼上正拿着信封准备拆开看的莫青澜一听楼下尖叫声，一个箭步拉开门冲了出去，站在二楼的她待看清下面的局面，只觉头疼。 蛇，足以数百条的毒蛇正从门口和窗户游进来，吐着血红的信子在灯笼下反射出嗜血冷意。四面八方的蛇将楼下二人围拢其中，有的甚至游上了楼梯。 驿馆的人不知踪影。 “主子，主子，你没事吧？”莫青澜打量场内局势时就听图安的声音再度响起。 刚才还用桌上的杯碗盘碟攻击毒蛇的楚笙一时不察右脚裸处被咬了一口，顿时一股烧灼剧痛感顺着伤口处快速蔓延起来。 他急忙用手封住脚裸附近的穴位，减少蛇毒蔓延速度。 图安抬头向楼上巡视，看见莫青澜时，急忙伸手打招呼，却没想到莫青澜转身就进了屋。 “无胆小人。”图安以为莫青澜是要逃离，恨恨骂了句。看着跌坐在凳子上的楚笙，抓起另一条凳子甩向蛇群，在它们动作迟缓时赶紧蹲下来强拉着楚笙趴上自己的背。 “主子，就算拼上我图安这条小命，今日我也会带你出去。”图安坚定说道，双目露出誓死护主的决心。 楚笙握紧手中的几支筷子目光沉沉的看着四周。 虎视眈眈的眼镜蛇在图安背楚笙起身的那一刻，忽然有几条同时攻击了上来，图安迈开双腿躲闪之时，楚笙手中筷子夹带着凌厉肃杀之势射向了镜蛇。 彼时头顶掠过一阵疾风，白袍衣袖幽凉发丝拂过他的脸庞，龙鳞香混着女子清冷体香淡淡涌进他的鼻息里，手一抖，一时竟恍了心神。 1标注：由于财政对馆驿支出安排费用有限，而实际耗费巨大，为保证正常运转，唐代前期一般由**指定当地富户主持，并任命其为驿将或捉驿（“捉”即掌握、主持之意），负责对驿丁的管理、馆舍的修缮、接待和通信工作及其月报的报送，并出资弥补驿站的亏损。而有些头脑灵活的驿将则利用馆驿社会交往之便从事商业活动，不仅可达到“以商补亏”的目的，而且还有利可图。 2标注：香名。宋洪刍《香谱·叶子香》：“即馢香之薄者，其香尤胜於馢，又谓之龙鳞香。” 第八章 驿馆风波(下) 莫青澜双脚刚一着地，臂弯袖箭大力甩动，箭筒内数根冷细刺尖嗖嗖发出，地上顿时响起眼镜蛇临死前痛苦的呼呼声。 绿莹匕首在半空划出一道幽冷光芒映照出一张女子面无表情的脸，楚笙和图安还未晃过神来就见匕首上挂了一条七寸多长的蛇，鲜血顺着匕刃汩汩流下。 莫青澜皓腕一抖，死蛇脱离绿莹直接撞上柜台边上的油灯，油灯随之倾倒，烫的下方的几条蛇滋滋作响，满地打滚。 “酒来。”莫青澜喝声道，眼睛盯着暂时停止攻击的眼镜蛇，将左手伸到了他们面前。 手上一重，上好酒香扑鼻而来，莫青澜目不斜视将酒坛子抛向空中，直接甩起一脚踢过去。酒水混着碎瓷片在灯光下反射出幽幽光泽直坠而下，带起新一轮的蛇群痛苦声，冒着火光的灯油遇酒立马延伸开来，附近沾了酒水的蛇已然燃烧起来。 被激怒的蛇群再度蜂拥而上，莫青澜嘴角浮起冷笑，眸光冷静幽邃中隐隐带有嗜血兴奋光芒。她一个转身踩上桌子，如燕子般轻跃飞到最近的灯笼旁，匕首轻轻一割吊线，灯笼应声而下。 襟袖胜雪，白衣似暗夜盛开优昙花层层叠叠向外舒展，一双如玉赤足并拢而立如洁白花蕊，美的教人挪不开眼。风掀起她的衣袂，漾出一抹水波般的浅纹，连带如瀑青丝恣意飘扬，飘若谪仙。绿莹匕刃上的血随着她的轨迹飞扬，沾染在衣角上，晕开一片，妖冶寒意。 楚笙仰头看着，眸光跟着莫青澜飘落期间忽上忽下，却始终看不清她的脸。 倒地的纸灯笼在接触到地面上的酒时一下子剧烈燃烧起来，被烧到的蛇立即打滚起来，撞到旁边的蛇上，第二条蛇很快燃烧起。如此下去，就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地上的蛇不管是否沾染酒水的都被连累燃烧起来。幸存的蛇纷纷往外逃离，再也没了攻击莫青澜三人的心思。 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只是喝口茶余味的功夫，毫不拖泥带水，潇洒利落至极。 刚才还差点葬身蛇腹的绝望处地就这样被莫青澜轻轻松松解决了，楚笙平日深不见底的瞳仁里流露出几分欣赏，图安腿微微颤抖着惊得说不出话来。 “带你家公子出去。”莫青澜凉凉的话成功将图安拉回了现实中，自始自终背对着他们而立。 房间火势开始增大，火苗顺着木板往墙上窜去，三人很快陷入一片火海中。 图安此刻顾不得逞口舌之风，急忙背着楚笙跨着一条条被烤的发出香味的蛇火中跑了出去。 莫青澜环顾四周，挑了几条还算完整的蛇后，三两下就用匕首从中掏出蛇胆。她随后跃到柜台后，不无意外的看到一具浑身黑紫的尸体，正是此前接待他们的驿丁。 莫青澜迅速离开柜台，只是手中多了一小坛未开封的酒。 外面图安正跪在地上俯身要为他家公子解毒，就听一道凉凉话语传过来： “这些蛇可是剧毒，你为他解了毒，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楚笙闻言抬头，月光下女子拎着酒大步而来，白衣曳地，青丝随风微微鼓荡，潇洒不羁。精致脸庞上一双杏子眸似冰胜雪，傲气难掩。漆墨般的瞳仁里反射出点点流光，眸子更加深邃冷锐，漫天群星不足以抵其半分。一眼看进去，像被吸入蛟海深渊不辨方向，只觉暗月流光，万物宴宴。即便话语那般不客气，却让人硬生出了几缕温暖。 “青竹可有解毒的办法？”好半天，楚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是黯哑了几分。 “吃了。” 莫青澜手摊开，几枚鸽子蛋大小的暗绿蛇胆出现在楚笙面前。 蛇虽有毒，可它的蛇胆却是解毒的良药 对方虽惜言，但楚笙却明白她的意思，接过蛇胆毫不犹豫的咽下去，眉头都未皱下。 莫青澜眼底一丝赞赏稍纵即逝。 她走过去蹲下身借着月色稍稍查看了下他的伤口后就从腰间拿下一条脏兮兮的袋子，伸手往里掏了掏，随后手窝成半圆状快速捂在了楚笙腿上。 手移开，只见一条指甲盖大小的黑虫正附在楚笙伤口处蠕动着。楚笙只感觉伤口处传来一阵酸麻有血液被它吸走，还未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时，那虫子已经掉了下来，比原先变的圆滚了点，通体越发显得黝黑。 莫青澜见状，继续从袋子里拎了条虫子放上去： “这是水蛭，它能帮你吸出毒血还能让你的血液保持畅通，让身体恢复快些，而且也不损他人性命。” 楚笙双目微镗，他万没想到人人避之不及厌恶的水蛭竟会有如此大的作用。 月光点点透过稀疏的树枝洒在眼前女子的脸上身上，勾勒出她姣好面容，眸子熠熠生光，卓然冷静。 楚笙认真听着，吃下蛇胆后产生眩晕呕心的脑袋沉重的点点头，心知青竹难得说这么多花无非是为了让他集中精神，不至于昏了过去。 “你刚才回屋就是为了拿这个袋子？”楚笙问道。 “嗯。”莫青澜回道：“我在蛇岛迷路时就靠着它们出来的，刚好剩下几条，算你走运。” 对方的口气风轻云淡，楚笙心里却听得一紧。他们今天只是遭遇了上百条蛇就手忙脚乱，若不是幸亏她在，他和图安真的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可以想象她一个人在蛇岛面对成千上万的毒蛇时又是怎样的艰难处境。 反过来说，叶霜倏一千兵马全部死在蛇岛，她却安然离岛，而且当时判断出她是女儿身时，楚笙就将她从那一千可能幸免活着的侍卫里除名了。再联想到初见时她修罗地狱的样子，想来老王口中的“鬼”就是她了。 想到此行目的，楚笙眼中的惊艳消减换上了如常沉思。 莫青澜那话意思很简单，就是顺手救一把，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人会联想到那么多。 “咚”的一声打断了楚笙的思绪。 图安右手还保持着捂着右腿姿势昏倒在了楚笙旁边。莫青澜侧过身将图安裤脚卷了起来，只见半条腿上都已泛黑，显然也中了蛇毒。 图安为了让莫青澜能够专心救治自家主子，这才忍着不说，直至不支昏倒。 莫青澜从图安里衣上扯下一白布条将他膝盖处绑起来，一手启开酒坛，灌入口中，直接将酒喷洒在伤口上，随后将剩余的蛇胆塞入图安口中，运行功力强行让他吞了下去。 她掏出匕首刚欲挖下伤口，一转头就对上眼前男子复杂神色的脸。 “我嘴里有伤，如果为他吸毒，我就没命，所以我不能救他。我口袋里水蛭不多，只能救你一人。” 莫青澜简单解释道，毫无表情的脸上双眸同样深邃无波外加这句话而缺少了几分人情味。 战场上生死瞬间她经历无数，心性早练就了几分漠然和看淡，她不可能为素昧平生的人搭上自己的命。自私也罢无情也罢，都是人的生性使然。 “我们素昧平生，你帮我至此已是仁尽义至，我不会怪你。将你口袋里的水蛭给他吧，此人父亲于我有大恩，我断不能让他们图家失了香火。” 楚笙面色并无不快，若是他面对一个陌生人，他不会比青竹现在多做多少。 “不会死，只是耽搁太久，这半条腿要废了。口袋里的这点水蛭也救不回他的腿。” 耳边掠过莫青澜的话，楚笙目光停留在面容开始变色的图安脸上，沉沉道：“那就有劳青竹姑娘了。” 绿莹吹毛利刃方便携带，当年叶长青赠送给她防身时就是看中它这功效，而如今卸下半条腿来更是轻而易举。 楚笙看着自顾忙活始终没有露出一丝女子该有的厌恶忌讳神色的莫青澜，心头竟如千万繁缕丝丝盘绕。 “好了。”莫青澜听着图安逐渐沉稳的呼吸声，擦了擦汗。白衣上不均匀的沾染上血迹，其中大部分都是图安的。 图安的膝盖骨处涂满了墨绿的草药，莫青澜心想也是他命大，驿馆建在树林附近又正好是三月草木疯长之时，找些止血草药还是很容易的，否则就算她锯了他的半条腿，他也会因为血流不止而亡。 “这么多蛇不会无端出现在驿馆里，公子是否有话要对我说？”莫青澜皱眉问道，看着最后一条附在楚笙脚裸处的水蛭下流出正常的鲜血时，她知道这毒算是解了。 她只是想蹭下对方的马车和一顿吃喝后就将五步蛇弄醒还给他们后离开，是故对于眼前一眼就看得出隐藏实力的男子连姓名都未曾开口询问。 既然是萍水相逢，知道名字又有何意义？ 但现在，她明显被他们连累，既然有人要暗杀他，绝不会只有这数百条蛇，今晚注定要不太平。 想到驿馆里洒的满地都是的饭菜未能尝上一口，她就觉得自己这趟车坐的真是得不偿失。 然而还未等到楚笙的回答，就见前方暗影大动。她腾地从地上起身站在楚笙和图安面前，手中绿莹紧紧相握，目光森冷灼灼。 第九章 不得将歇 楚笙将莫青澜还未用完的止血草药涂抹在图安的伤口处，目光却是看向身后，鬼影重重的树木里嘶嘶声此起彼伏。 驿馆一片火光，将他们三人待的地方照的透亮，隔着道路，对面树林再度陷入漆黑中。 我在明，敌在暗，看来又是一场苦战。楚笙心中如是想道。 此时原先逃离的蛇群再度有组织的出现，虽然之前已经被莫青澜烧死大半，但看着地上密密麻麻扭曲游动的毒蛇，楚笙仍觉头皮发麻。 他吃力站起来将昏迷的图安扶起，和莫青澜相背而对。 “你身上有没有火折子？”莫青澜余光瞥到脚边的酒坛，不由问道。 其实如果只是几条蛇，莫青澜自信还是能轻松解决的，但方才的动静无疑说明真正的操控蛇的人就在暗处，因为她听到了一声极短却急促的短笛声，被她灵敏的耳朵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莫青澜话出口时，楚笙就已经明白她想干什么。他侧过身子伸手在图安身上摸了摸，待摸到一截硬物时，快速将它拿了出来。 “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碍事。”莫青澜低声说道，嗓音黯哑清冷霸道，往日里弑天将军威严气势油然散发。 楚笙愣了愣，一向自傲尊贵的他刚才竟被对方的气势压短了一截，这是他从小到大都未曾遇过的情况。 似乎从遇到她开始，他的底线一次次被刷新，从未正眼看过女人的他刚才像花痴一样看了半天，就连此前那体香都让他恍了心神。即便是现在，他明显是被嫌弃的吆喝离开，心里愣是生不出半丝火气。 “今日若能幸存逃脱，这份恩情是我欠青竹姑娘的，若有什么要求大可以提出来，我一定竭尽所能替你办到。” 楚笙也不是逞强之人，当即做出允诺。这样的人，若能为自己所用，必能成大事。 可莫青澜并未放在心上，压根只是当耳边风吹过了。 洒酒，点火，火光在蛇上勾勒出一条条火长线，空气里很快传来滋滋的痛叫声和烤肉的香味。 莫青澜的肚子在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响了几声，要不是情况太过危急，她真的会就地割蛇肉饱腹。想起驿馆里满地还冒着热气可口的菜，莫青澜半个多月没吃顿像样饭菜的饥饿都化成了杀人火气。 楚笙听到这声音，脸上浮起古怪神色，眉眼间不经意露出些许愧疚。他望了眼始终背对自己的清瘦女子，半抱着昏迷的图安一瘸一拐的往林子里走去。 没等他走多远，就听他身后传来咻咻破空声，楚笙咬紧牙加快了脚步。 来了！ 莫青澜心中冷喝一声，后退半步，在利箭飞来时整个人腾空而起。手中绿莹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妖冶弧度，就见刚才而气势汹汹的弓箭顷刻就断了两截，掉落在地。 白衣轻扬落地间，她空着的手上竟生生多了几支利箭，箭头在火光中泛出无力暗辉。 打架她从来都不怕，杀人更是吃饭睡觉的家常事情，奈何枯鬼毒残毒在身外加没体力，武功再高也是扯淡。 可惜今晚注定是她的悲催夜，对面半晌走出几名蒙面黑衣人，均手持阔斧大刀，杀气腾腾的看着她。 一、二、三、四、五、六…… 莫青澜双眸一暗只得打起精神，再抬眸已然布满杀意，身子早已做出了干架的姿势。同时她恍然顿悟，世人只知弑天不识她，今夜之后的莫青澜再不用为谁而活，为谁拼命，只为自己！ 握着绿莹的手因为胃里的绞痛几不可闻的颤抖着，她目光紧紧锁定在逐渐分散包围她的敌人身上，脑子里却有个疑问。 这些人明摆着埋伏在这里操纵蛇攻击他们，等他们三人逃出驿馆时再来个措手不及，合力斩杀，可现在明显错过了最好时机。这是为什么？ 驿馆的火噼里啪啦燃烧着，大有将整座驿馆都吞没的趋势，灼热的气息喷洒而出似要钻进她的每个毛孔里叫嚣撩拨，莫青澜对着驿馆的右边脸颊尤其是眼睛都快被热气烫伤了。 她有些难受，于是眨了眨眼。 而就在此刻，一直盯着她的黑衣人突然发难，一起攻上，招招凌厉狠辣，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刀刀都直接冲着莫青澜的致命处砍去。 莫青澜如灵活翩跹的白蝶在包围圈里旋转反抗，长刀落下，每一次都被震的虎口生疼，绿莹几欲脱手。 对峙下来，对方很快发现莫青澜虽然武功招数强悍但体力不支，很有默契的开始实行拖延战术，打算在她筋疲力竭之时给予致命一击。 莫青澜自然看得出对方的意图，但减缓后的攻击力度也让她有了喘息的空间。 想用拖延战术累死我，我玩这招的时候你们还在家和泥巴呢。莫青澜心里冷笑。 她急速俯身，贴地旋转，身姿轻盈如杨柳轻拂，泼墨长发随着她身体摆动恣意四散与地面几欲平行铺开，衬得她清冷容颜灼灼夺目。 为首的黑衣人看的有一瞬间的恍神，直至同伴中传来惨叫声才陡然惊醒。 在离莫青澜最近的黑衣人腹部直接被她绿莹划成了两截，鲜血如爆浆般四下散开，看到同伴身子被割裂，所有人都爆发出滔天怒气和杀意。 打开了一个缺口，莫青澜也不闲着立即从包围圈里跳了出来，直接往前方狂奔而去。 长刀带起的刀气冷风在她身后紧追不舍，掀起她后背冷汗细细沁出，然而她还未跑远就听身后惊呼惨叫声连连。 她不由暂缓脚步，回身转头望去，就见一柄大刀从她头上直直劈下，冲在最前方的黑衣人眼中兴奋嗜血幽光闪现，大喊道： “去死!” “小心。”彼时一道急切的男子声音与黑衣人喊叫同时响起随风灌入莫青澜的耳朵里，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后脑勺被重物击中，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十章 再欠恩情 莫青澜饿醒了，胃里翻滚着像有无数气泡在打架，她干呕了声后忽的睁开了眼。 天光大亮，屋中桌椅板凳沐浴在窗棂里透进来的晨光下，像没睡醒般全都拥挤在一起，黑乎乎的墙壁勾勒出熏黄不匀的图像。 莫青澜以为自己饿花眼了，眼睛闭了会又再度睁开。 桌椅板凳依旧如刚才那般景色，只是这一次莫青澜看清楚了，它们已被燃烧殆尽，被人随意堆在一起。墙角四周被火烧熏成炭黑，此时的她正躺在一张门板上，后脑勺处传来阵阵闷痛。 有风从破掉的窗棂纸中灌入，打着窗户纸扑棱棱作响，空气中带着血腥荒凉的味道。 她记得自己昨晚将黑衣人往官路上引，然后就被击昏……她打量了下四周，看的烧的不成样的房间她以为自己在驿馆里。手惯性的摸向腰间，绿莹不知所踪，莫青澜眸光一暗。 昨晚图安和他主子受伤根本不可能在五名黑衣人手下救下她，难道她现在是…… 正想着间，就听门吱呀一声响。她随即一个挺身，快速箭步冲上去，趁对方一脚还未跨进来时直接单手迅速扣住对方肩膀，正欲逼问就听一声苍老声音响起： “姑娘，你醒了？” 莫青澜愣了愣，这才打量起来人，发觉正是昨晚自己刚打探过秦浅消息的中年男子。见他手上正端着药，她手指力度稍微放轻了些，但并未松开。 “你是谁？” 疑惑嗓音中带着无形威胁，大有敢说一句谎言就立马将其捏死的意思。 “村里人都叫我老王。姑娘先放了我，我好让张大夫进来。”老王脸上闪过几分畏惧，但更多的是沧桑。他正堵在门口，而莫青澜则贴着门边，是故从外面看起来老王堵在了门口。 莫青澜往外看去，果然有一个大夫正背着药箱站在外面，只是那脸惨白的神色好像他才该找个大夫看病才是。 而透过门缝这么一看，莫青澜很快断定她不是在驿馆，因为她昨晚刚从这里走出去，只是…… 这里好像经过一场无情大火，她目光所及处皆是焦土黑木。 老王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令莫青澜明白了什么，她垂下手，默许老王和大夫进来。 老王将药放在莫青澜手上，嘱咐她趁热喝掉，随后和大夫往里屋走去。 蓝底白点的帘子似是被人扯掉了一半歪歪斜斜挂在门上，莫青澜没有立即喝药而是直接跟了进去。 屋里放着三张简易的床，最外面两张正躺着楚笙和图安，她检查了下见二人毒素已解，如今只是昏睡中。 最里的一张因大夫和老王正站在那里，她看不见是谁，只瞧见一截青衣从床边露了出来。 “奇迹啊，被大刀都伤到血脉竟然挺过来了。”大夫把完脉后感慨道随即站起来走到一旁的桌上开药方。 莫青澜听他这么说本来拐出去的脚步又转了回来，这一次她看得清清楚楚。 男子呈趴着姿势，后背衣服被大刀划开。被鲜血染透的衣服呈现出青紫颜色，一看就是流血过多所致且时间不短。袒露在空气中的后背被涂满黑乎乎的地方，未走近就有一股刺鼻药味弥漫而来。 男子脸侧向里，玉簪斜斜插在松散的乌发里，几欲掉落。 “他怎么受伤的？”莫青澜问道，刚才大夫口中的大刀，是指昨晚黑衣人所用的利器？ “姑娘你不知道吗？”老王诧异问道，见莫青澜沉默，于是接着道： “昨晚我和张大夫要去报官，经过驿馆时就遇到你们四人躺在一起，于是就将你们拉了回来。这位公子正昏倒在你身上，当时他后背划了好长一道口子血流了好多。你们真不认识？” 老王说到最后不觉又问了一句，得来的还是莫青澜的摇头。 “那真是奇怪了，昨晚他来问蛇岛是否有人下来，我还以为他找的人就是姑娘你呢，看来是我会错意了。万幸他活过来了，否则我……唉……” 老王轻轻叹了一口气，弯着腰看着地面，似是一夜憔悴苍老了许多。 这些话跳入莫青澜耳中，令她眉头轻皱，后脑勺隐隐作疼，恍惚中记起昨夜在昏倒之前有人跟她说了声小心…… 她上前将男子的脸轻轻转向了自己，微凉的手触到男子温热的脸颊，漫漫传递几许温暖。 男子苍白面容上透着病态的青灰，当真是鬼门关逃过一劫，密长睫毛紧紧闭着令人生出几分怜悯同情。 她将手虚盖在男子的脸上，只露出轮廓来，柔和的线条与脑海里树下逗弄青蛇的青衣男子模样重叠吻合。 是了，她怪不得觉得那句小心有些耳熟，这身衣服也是眼熟，原来在蛇岛时她就听过这声音，见过这身衣服。 莫青澜自认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却从未见过这张脸。 蛇岛寻人，寻的可是秦浅？他和她素不相识，又为何拼上性命救她？看这副身子骨，即便是健康的时候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罢了。 没想到短短几天后，她又一次欠了不相识人的情，又是救命之恩。 想想自己前世做特工时，后世做弑天，从来都是让人闻风丧胆，自是救也是只有救别人的份。现如今，性命几番不保，而救自己的却都是陌路人…… 莫青澜脸上浮起几分复杂神色，眉间微蹙，竟是微微失了神。 床上的男子不知何时静静睁开了眼，将莫青澜在世人面前那一幕极为难得流露的柔软尽数收进眼底，他含血的嘴角微微一翘，随后似极为疲累般继续闭上了眼。 莫青澜平复了心情，恢复了往日的毫无表情，从钱袋子里掏出几块碎银扔给老王，淡淡道： “这里是我们两的医药费，给我准备吃的和大量的驱蛇药，现在就要。” 老王急忙点头，拿着钱就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掉头，看向昏睡中的眼楚笙和图安，疑惑道： “那他们两的医药费呢？” “他们自行解决。” 第十一章 无情有情 在等老王弄吃的这会功夫，莫青澜在庄里随便走了走，这一看令她的心头颇有几分沉重。 整个滁庄被大火烧的一干二净，只留几间残屋破垣，所有人烧成焦炭不辨面目，昨日还生气盎然的庄落转眼间就成了人鬼恐骇的死庄。 莫青澜随手检查了几具尚算完整的焦尸，发觉他们骨头上都有利剑划伤的痕迹，分明在大火烧死前就已经死去或者至少受了重伤。 而她走之前，这些人都还好好的。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歹毒，竟然对这些无辜百姓下手屠杀？莫青澜心中暗忱，这时外面响起了老王的叫唤声，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黑灰走了出去。 老王见她从一处废屋里走出，先是楞了下随后眼眶便红了，他将手中端着的馒头和一碗清水放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 莫青澜走过去伸手将馒头塞进嘴里，吃了几口，停下手中馒头含糊不清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她不该问的，现如今状况对她来说十分有利，这些人都死了也等于她出现在这里的踪迹一同消失，她只要够小心就很难被叶霜倏发现。 甚而她刚才衍生了将老王和张大夫也灭了的想法，可当她看到老王那张悲戚哀恸的脸时，话已经下意识道出。 痛苦了一夜急于宣泄的老王听到莫青澜问话，哪里想到自己刚才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口中的话未出浑浊泪水先流了下来，哽咽道： “昨晚你们走后，就有一群黑衣歹人过来，逼着大家伙连夜上岛逮蛇，收到蛇后就开始杀人烧房。张大夫外出采草药幸免于命，而我躲在庄门口的大缸里才逃过此劫。滁庄上下几十户人啊，我们从来都是本本分分并未和谁结仇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老王说着双膝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泪水溅起的黑灰尘土飘飘飞扬，在地上随风打了几个圈后不甘心的重归尘土。 莫青澜慢慢咀嚼着口中馒头，冷静的脑袋快速运转起来。 “你到驿馆时除了看到我们四人，可还有其余发现？” “没有啊，我和张大夫到那时就看到被烧掉的，一堆死蛇和几柄大刀。” “昨晚围攻我们的蛇是你们刚捕过来的？”莫青澜问道，语气里含了一丝冷意。 “正是，因皇上派兵包围蛇岛，庄里人几天没上去捕蛇，那一百多条蛇都是昨晚刚捕过来。那帮天杀的，只给半炷香时间，否则就要杀掉村里的老幼妇孺。不少庄里人因夜晚太黑反被毒蛇咬死，连蛇岛都没能下来。好不容易将他们要的数量给全了，可最后，最后，他们……” 老王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委顿在地，双目苍老迷茫，老泪纵横他们老老实实去捕蛇了可反过来全被杀光，连家园都毁了。 这世间为何如此不讲道理…… 可世上很多事情都毫无道理可言，一世安分同样躲不过天灾人祸。 这一切怎么看都像是那群黑衣人临时起意的决定，逼村民仓促捉蛇，毁尸灭迹，驿馆杀人。可操控一事，都是需要时间去调训的。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黑衣人是不可能将蛇训化杀人，唯有用药物控制才能见效。 那她听到的短笛声又是怎么回事？ 叶霜倐心狠手辣，但世人都未见过弑天真容，是以即便是她被盯上了，也不至于受累全庄百姓。只能说明，她只是不巧卷入了这场事件中。 如果说昨晚是自己的推论，今天再加上老王的一番说辞，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行踪未曾暴露。 那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惹得对方在叶阳国内都敢痛下杀手。 罢了，不相干的人而已。还是先管好自己。 “这蛇岛这几天一直被封着？”莫青澜整理了下心情，眉头轻蹙了下。 老王点点头，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详细的说了下，不知为何看着眼前沉稳如山波澜不惊的女子，心头就莫名安心不少。 “这几日除了我们确定没有别的陌生人进庄过？”莫青澜再度问道。 “没有啊，买蛇的人都没有一个，除了里面躺着的两位。”老王笃定的摇头，意有所指。 “去报官吧。”莫青澜说道，平静的脸庞将所有想法掩盖下去。虽然她知道报官也是没用的，但好歹能得些抚恤金，这是她以前为叶霜倏制定的安抚笼络百姓的政策之一。 莫青澜直觉秦浅还在蛇岛里，这份直觉令她心不安，如今当务之急要赶紧上蛇岛寻找秦浅才是。 滁庄因其地形特殊偏远，最近的府衙都要走上半天。屋中几人看样子半天也是醒不过来，大家不如各行其事，也不算耽误了半日时光。 想到此，她将馒头重新拿起放入口中，拿起满满一袋子的驱蛇药就打算上路。 “姑娘，蛇岛上毒蛇很多，姑娘带着把镰刀防身吧。”老王苍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并未去接。二人素不相识，老王对她这个陌生人的安全问题这般上心令她心底有丝触动，但也仅仅而已。 “我寻了半天就这把镰刀还算好的了。姑娘切记小心，你的朋友还需要你照顾他们。” 对方淡漠的眼神令老王有些畏惧，但他还是走上前将镰刀塞到了莫青澜手中，说起朋友二字，似是想到无辜枉死的一百多庄民，眼底又染上了泪意。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莫青澜在心里说道，但老王的话提醒了她，届时官府来查案，在叶皇封岛期间下岛的她很可能会暴露身份。 “我会调查这群黑衣人，为了行事方便，官府让你禀明情况时不要提到我。” 老王双眼骤然燃起的复仇希望如疯狂跳跃的火焰，似是生怕莫青澜反悔，急忙重重点头。莫青澜将镰刀在手中握了握，双眸微垂，权宜之计，也是她能想出最两全的方法了。 可真的是搪塞老王的敷衍之词吗？只有莫青澜心里最清楚。 春日暖光，大步离开的女子步伐沉稳从容，她的乌发随风飘扬，衣袂飘飘，清潇中透过一股肃杀与满目疮痍的颓败景色成了鲜明对比。 “节哀。” 清淡嗓音轻不可闻的逸出，随着风很快消逝在空气中。 老王站在那里似是看的痴了，随后捂着脸竟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第十二章 疑虑重重 站在蛇岛边缘，老王的哭声终于听不见。莫青澜呼了口气，果然这种悲伤的场面自己还是不太能适应。 前世一场任务，她不仅没了宠爱自己的父亲，还搭上了秦浅的命。老王好歹还能抱着尸体嚎两声，可她竟连一眼都看不到就被送到这异世来。 原以为是老天给的机会，让她洗心革面做个普通人，却只是逍遥了一年后还是走回了杀人的老路。 前路漫漫，如果叶长青和秦安安真的双双背叛她，她孤身一人该如何自处……是以，她心里到底是隐隐恐惧着真相的到来。 杀人不眨眼的弑天将军也有这么无力逃避的一面，怕是所有人都无法想到的。 莫青澜望着前方郁郁葱葱的树木，敛了胡思乱想，打开了驱蛇药袋，却发现里面有一张纸，上面画了些路径。 看了会，莫青澜明白这应该是通往蛇岛中心的捷径小道，但她分明没有提过自己要去蛇岛中心，老王是怎么晓得的？ 但看线条流畅简介，标注处的小字飘逸大方，一看便知此人深谙书法。 莫青澜眉头轻蹙，实在无法将老王和这笔迹联系起来，她收起地图，将药擦在皮肤luo露处就顺着纸上所提示走了进去。 一路上间或看到村民打扮的尸体，无不是全身黑紫。尽皆是昨晚被黑衣人仓促赶上蛇岛时不幸被毒蛇咬死，死状凄惨。 想起自己那几天被数以上千的蛇疯狂攻击，个个恨不得将她拆骨裹腹的惨景，她越发觉得这里古怪阴森的很。 莫青澜想着，途中还看到了上次下岛时候保命的破屋，但脚步并未停留，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她就来到自己住了半个来月的地方。 眼前的景象令她心忽然停了一秒，随即又如打鼓般咚咚咚剧烈响起来。 尸体，到处都是铁甲精卫的尸体，以各种姿势躺在草丛里，他们的身影隐隐乍现，就好像在打伏击般。 风一吹，扎在土里的利箭也跟着尸体一一显现了出来，无声诉说着在他们身上发生的战争。 空气里散发出的腐烂恶臭味刺激着莫青澜的感官，她习惯性的握紧了右手，当发觉弑天剑不在手中，想起老王说的话，又放松了些许。 莫青澜随便检查了几具尸体，发现都是被毒蛇咬伤致死。她始终想不明白，这么多兵马就算遭遇毒蛇突袭，也不该死的这么井然有序。因为她发现尸体似乎一点反抗争斗的迹象都没有，成排倒下，除了临死前的挣扎外并没有她预想中逃亡的崩溃慌乱场景，那么叶霜倏和常将军又是怎么安全离开的呢？ 老王口中的“鬼”是这群毒蛇，还是别的什么？ 带着不解莫青澜进了屋里，门后堆放的稻草人蒙了层细细的灰。她抬眼巡视了下空旷简陋的屋子，忽然脸上出现了些微受惊的表情，急忙退了出来。 出来后她开始迅速翻找尸体，每一张曾经或俊朗或平凡的脸此刻都爬满了令人呕心的蛆。被蛇咬死后又同那些村民一样被嫌弃丢下，长风滚着草尖发出呜咽，似是不甘的悲鸣。 这样的场景，莫青澜见过太多。攻打凰茨国时，对方不知用什么办法竟然驾驭了上百头凶兽来对付她。那一场她损失惨重，血流成河，鬼哭狼嚎，但她愣是咬牙挺过来了。若不是后来莫清菡押着她父母出城投降，她定然是要拿她们的人头为死去的战士血祭。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不提了。 如今场景，就好像有人操控蛇偷袭了这些人，快准狠，否则他们不会一丝防备都没有就倒下。 且，故意放走了叶霜倏和常将军一干人等…… 操控之人会是秦浅吗？如果是他，那么他为什么不去滁庄和自己汇合？ 还是……另有其人？ 她面不改色的检查了每部尸体，待发现没有一个尸体是秦浅时，已近晌午。 “秦浅，你到底在哪？”莫青澜擦了把汗，疲惫的靠在墙根，望着满眼的尸体，心里有种茫然的感觉。 但也只是一瞬，她扯开嗓子，似是要用尽全身力气，喊道：“秦浅，秦浅……” 平调清冷的口气里随着四周空谷荡荡回响，细细听来似有几分威胁和发泄的意味。 “本将军还没报恩，你怎么可能会死。你到底在哪里。”莫青澜喃喃道，目前情况扑朔迷离，这种无法掌控的局面令莫青澜莫名心烦担忧。 歇了会，莫青澜在四处又寻找了半天无果，这才不甘心的空手回去。 寻找中她又发现，蛇岛上的蛇好像死绝了一样，竟没有发现半条蛇的踪影，莫青澜下岛一路畅通无阻。 有时候找不到人，也算是不幸中的幸事吧。但若是秦浅被叶霜倏带离了蛇岛，她一定不会放过那老女人！ 要么秦浅躲起来，要么被抓走。这两条比起死，比起不相见，都算是好事。 这般想着，不觉到了半路上的破屋处，莫青澜犹豫了下还是直接拐了进去，没一会儿就跑了出来，喃喃道： “这世上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屋子……” 是的，她发现自己住了半个来月的土屋的摆设和这间屋子是完全一样的，包括她睡的破烂的木床，甚而连破屋墙上一些明显的裂痕都如此相同。 她想起秦浅都是在日暮后离开，晨曦而归，她以为他有住处所以并未多问。但土屋前后密麻丛生的杂草从未被踩踏过，她只是以为秦浅有草上飞的轻功所为。可如今看到几乎复制般的屋子，再联想到老王说这里从没有人居住的话，莫青澜脚底窜出一股凉意，蔓延四肢百骸。 这般感觉着，心头一道细电刺啦打响，她陡然转过头，手中镰刀已然蓄势待发。就在她一米远处的大树上，一条蛇正绿幽幽的盯着她看，硕大身体掩映丛丛枝桠之中，肉眼竟难辨身长几许。 无暇细想，莫青澜嗖的将手中镰刀甩向蛇，同时提气以最快速度奔向滁庄。 这鬼地方，莫青澜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第十三章 会作妖的小狐狸 快进庄前，莫青澜看到了黑压压一群人影晃动。 走在前头身着官服的男子正在老王的指引下往前走着，虽然相隔老远，躲在一处烧焦的墙壁后的莫青澜，依然能清晰听到老王的哭诉声。 看来他们是刚进来，一时半会走不了。 看看日头还早，不如去昨晚的驿馆看看，说不定还能有什么发现。莫青澜这般想，身子已经先行动起来。 没想到这趟上岛不仅没找到秦浅，倒给自己找了一堆未解难题。偏偏她这人爱钻牛角尖，勾起她好奇心又和她有关的，更是要查明真相不可。 其实要不是她觉得青衣男子和秦浅认识，又替她挨了一刀，恐怕这会她已经踏上去叶国打探秦浅下落的路上了。 她从庄后离开，路过那间屋后窗户时，她不觉往里看了一眼，床上的青衣男子保持着她离开后的姿势依旧昏睡着，头发散散铺在脸上鼻息间，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轻拂。 莫青澜虽不懂医却熟悉人的气息，这和她是杀手需要锻炼敏锐的感官有关。青衣男子呼吸微弱但平和有度，说明他的命是保住了。 莫青澜心里想到，就听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收回脚步侧身贴在墙边，望着前方满是黄灿灿的油菜花的菜园，屏息而听。 老王介绍了床上躺的三人，其实他除了知道对方是买蛇的人外他也说不出更具体的来，莫青澜听了会发现老王果真一字不提她，放了心悄然离开。 驿馆已在大火里成灰，莫青澜躲在昨夜黑衣人隐藏的那片林子里正看着一堆衙役清理驿馆。有一中年富态男子一脸担忧沮丧的正坐在莫青澜他们昨晚坐过的石头上，看着装应是驿将无疑，而黑衣人的尸体已经不知去向。 莫青澜瞟了两眼地上的蛇，正觉得奇怪，就听到有声音自左侧传来。 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声音混杂在外面人说话的声音中似有若无，隔一会就响起。像是初生的猫叫，又带着蛊惑人心的感觉勾起了莫青澜的好奇。 她悄无声息的从树上落下，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寻找那声音。越往里走，树木越发浓密昏暗，阳光投射进来仿佛被吸走了般，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隐隐的，有血腥气味散了开来，身处不可预知的危险当中，莫青澜的警惕性从每个毛细孔张开。随着叫声越来越清楚，莫青澜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她随手从地上捡了根粗棍，在那动物忽然停了声音的时候，她也停了下来。 隔着一道荆棘，她看不清前面的状况。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停滞，莫青澜直接用棍劈开了荆棘，前方视野一下子开阔，袒露面前，她的眼中一丝错愕滑过。 正午阳光从郁郁葱葱的树林间投射进来，落在地上形成斑斑点点的光驳，而此时一只毛发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正看着莫青澜，阳光照耀在它身上，折射出淡淡光晕，令人觉得很不真实。 然而它身体下的东西却教莫青澜微微眯了眼。 似是垃圾般被随意的堆放，昨夜消失的黑衣人却出现在这里，看黑紫的脸庞就可以得知是被毒蛇咬死的，它此刻正蹲在其中一人的脸上。 但莫青澜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眼前的尸体明显是十个，但昨晚攻击她的黑衣人只有五个，这多出来的五个人是怎么回事，又被谁杀死的？ 莫青澜脑海里闪过青衣男子的脸来，一些模糊的印证推测也在心里慢慢解开。但她并未急着冲上去查看，白到极致的狐狸和一群黑衣死人在一起，在幽静阴森的林子里展现出一副黑与白的冲击画面，诡异渗人…… 然而在小狐狸的眼中，对面白衣上到处沾着的干透的血渍，浑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冷慑气势的莫青澜同样很危险，它同样一动不动，只是呜咽的发出低鸣声。 这叫声听着十分哀伤凄凉，外加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流露出的可怜信息，饶是对小动物十分不感冒的莫青澜，都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这时脑海里突然闪过凰茨国一战时，那些野兽中不乏也有这般迷惑人心的小畜牲，搅的军心大乱，死伤无数。莫青澜瞬间清醒了。 死一般寂静的森林里，一人一动物外加一群尸体，空气流通都彷佛凝滞了，连着血腥味都凝固了般。 然而这样的僵局并未持续多久，狐狸自己率先从尸体上走了下来，一瘸一拐的走向莫青澜。光洁雪白的毛发在斑驳阳光下照耀下散发出莹润的光泽，随着它走动的姿势一圈圈荡漾开来。 “喵呜……”低低的哀怜悲鸣彷佛一柄重锤将凝固的结界敲碎，裂出一条条细密不规则的裂纹，慢慢渗进了莫青澜固若金汤的心城里。 莫青澜眉头轻蹙，看着那小狐狸走过来，手中的棍却做好了随时将其一棍击毙的架势。 在离莫青澜约莫一米远的距离，小狐狸停了下来，只见它蹲下来，水汪汪的眼睛再度可怜兮兮的看向莫青澜，慢慢伸出了它受伤的右爪…… 作妖…… 莫青澜的脑海里不自觉闪过这两个字…… 第十四章 又见银针 老王说过逼村民捕蛇的是黑衣人，莫青澜也认出了昨晚围攻他们的那五个，按照时间前后推算必然是同一批人。 莫青澜抱着小狐狸并未立即离开，她随手找了点药草替它止了血，这期间小狐狸很乖一直躺在她臂弯里闭着眼像睡着了般。 对于小狐狸的表现莫青澜还是很满意的，甚而检查黑衣人尸体的时候她也没将小狐狸放下来，早忘了之前的嫌弃。 一番检查下来除了被她几近腰斩死掉的那一位外其余都是被蛇咬死，手背，脚裸处随处可见伤口。莫青澜俯身闻了闻，虽已过一夜，她仍然从被蛇咬过的伤口处闻到了一丝腥臭的药味，几欲不可闻。 果然，这蛇是受了药物控制。 莫青澜心下了然，目光掠过，突然一怔，只见围攻她的五人手臂上皆有一排完整的小小牙印，深可见骨，血肉外翻拉扯。 她心中惊奇，手一把将小狐狸从臂弯里提了起来，问道：“这些人是你拖进来的？” 小狐狸慢吞吞睁开眼，露出懵懵懂懂的神色。 莫青澜双眸微眯，危险的看向小狐狸，随后直接从臂弯里将一脸懵逼的小狐狸反抓过来，将它嘴巴撬开，拿起身旁一具尸体的胳膊，直接塞进了小狐狸的嘴里。 “呜呜呜……”小狐狸四爪拼命舞动着，小小的嘴巴差点被撑爆，一脸的生无可恋。 莫青澜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将胳膊从小狐狸嘴里抽了出来，和之前的一对照，立即得已见证。 果然是一只会作妖的狐狸，这么小个一只竟然将这些尸体都拖进了树林里。 继续检查着尸体的同时，这让莫青澜对这小狐狸身后的主人起了兴趣。 其余六具尸体的蛇毒只是在伤口周围呈现黑紫效果，他们的喉咙处都有一条细细的凸起黑线，隐在皮肤下。 莫青澜伸手挤压了下伤处，一根泛黑的银针从皮下露了出来。 果然，这些人是先死于银针封喉致命，然后又遭毒蛇撕咬。 莫青澜看到银针脸上露出一丝激动，但随即冷静了下来。她潜意识以为是秦浅，但以秦浅的武功是不可能让那青衣男子置于这么危险中的。想到秦浅根本没出现过，莫青澜心情到底差了几分，这就意味着秦浅的下路依然是谜。 不是秦浅，使银针的又是谁？ 还有她昨晚明明听到了笛子声，这些人身上也没有类似笛子的东西。 眼前这狐狸的主人将这些黑衣人尸体藏在林中又是作何意图？ 莫青澜脑海里不自觉闪过一张脸来，薄唇微抿，难道是他？ 是与不是，很快便会知晓！ 林子外远处一男子的焦急声隐隐传来：“昨晚地上有刀还有血肯定不是寻常起火，恳请各位大人帮忙好好搜一搜，我那侄子昨晚就失踪了。” 声音飘飘忽忽，听得不是很真切。 隔着荆棘繁茂树木，莫青澜将泛黑的银针别在腰间抱着小狐狸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出了林子，天色将晚，火烧云映红了半边天空，给人一种壮观瑰丽的感觉。 然越美好的景色下往往暗示着不为人知的漩涡陷阱。 明天看来必有大雨。莫青澜看了两眼漫天红霞，心头奇异般沉重，没来由的一阵烦躁。烦躁这个是她两年来从未出现的感觉，即便长久攻不下城池，她都未烦躁过，因为她自信早晚会拿下。 而此刻她不明白自己烦躁的源头是什么。 回到滁庄里，已是天黑，官员捕快已经离开。偌大的庄烧焦后在夜里越发显得凄凉黑暗，空旷的场地上摆满了白布覆盖的尸体，仅有一间的房屋里的烛光露出来却犹如鬼火般，让人心底发毛。 莫青澜向张大夫询问了下他们三人的伤势，得知图安和他主子中间醒来过此时又昏睡了，而青衣男子始终昏迷虽性命无碍却也不见好转。 “夜里如果再不醒来，恐怕就难醒了。”张大夫摇头叹道，一夜庄灭，他竟似比老王老的还要快。 莫青澜听着大夫的话，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怀里从进屋开始就不安分的狐狸，小狐狸正盯着青衣男子看，眼睛晶亮晶亮的。莫青澜心头了然，将小狐狸交给了张大夫，让他下去替小狐狸接骨。而她自己则定定的看着青衣男子，眼底晦暗不明，谁也看不清她到底在计划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她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走了进去。 一旁帮张大夫固定小狐狸的老王见莫青澜进去，心里隐隐不安，犹豫了下也跟了进去。 下一刻，他惊呼了起来：“姑娘，你这是？”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满屋子弥漫开来的血腥味，莫青澜正挤压着食指上的血一点点滴入青衣男子苍白的唇内。 鲜艳如红玛瑙般的血液嫣红了男子的薄唇，如万里白雪上盛开的红莲，似不能共融，却又奇异的生存在一起。 老王看呆了，连莫青澜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察觉。 还说不认识这男子，连自个血都奉献出来了！ 头昏脑涨的莫青澜回到自己房间倒在床板上就睡着了，她整张脸色如银蜡，于无人夜中流露出几分虚弱。 睡梦里浮浮沉沉，一会是漫天遍野的尸骨战场，一会是叶长青烹茶弹琴的安逸画面，一会是沙漠河边万千火箭下侍卫那些烫人心肺的话，一会是离她越来越远的秦浅……最后这些都如和稀泥般搅合在意化成一锅会移动的血**向莫青澜。 莫青澜犹如一片纸人双脚不能动弹，她舞动双手意欲打碎血锅，却发现往日从不离身的弑天剑和绿莹都不知去向。心中绝望之时，忽然凭空处出现了一双手，她看都没看死死拉住，同时第一时间逼自己醒了过来。 “绿莹，该死。”她低低咒骂了一句，怪不得今天总觉得不对劲，因为小狐狸的意外出现，她去驿馆时竟忘记寻找绿莹下落了。 “你醒了。” 乍然响起的声音像一把利刃一下子割断了莫青澜绷紧的思绪，而她的身体上正承受着不该有的重量。 第十五章 在下，墨尘 谁能告诉她，眼前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是谁！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中，有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却让刚从噩梦里逃离的莫青澜只感到一阵恶寒。那张脸明明近在咫尺，却看不清面容，唯独那双眼睛灼灼有神，于二人如此暧昧的姿势中散发出异样神采。 而她的手正被男子紧紧握在掌心里。 莫青澜老脸一寒，她想都没想，直接曲起膝盖直捣男子裆部，谁让他趴在她身上，又保持着两腿分开的姿势！ 她长这么大，就是叶长青也没和她这么近距离接触过。 男子没想到莫青澜吭都不吭一声直接下他要害，在感觉到下方有所动作时虽及时侧身让开，但左大腿内侧剧痛感也跟着蔓延至全身，可想而知莫青澜那一下用了多大力气！ 男子闷哼一声，躺在床板内侧，终于放开了莫青澜的手。 莫青澜迅速爬起，直接一脚踩在了男子后背上，冷声道：“找死。” 她的语调如以往平静枯调，实则是发怒的前兆。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分散了莫青澜刚才做噩梦的恐惧，却将噩梦里心底的绝望化作了狠戾的攻击。 他的背上似乎抹了什么东西，软滑滑的，有药味混合着血腥味散发了开来。 适应了房间黑暗，莫青澜依稀辨认出了那张模糊的轮廓。不正是她花了半碗血救活的青衣男子吗？ “刚才……是你……拉我的手。”男子低咳道，几个字虚弱的断断续续才说完，莫青澜这两脚显然让他受伤不轻。 即便如此虚弱，可他的语气里分明有着促狭与无辜。 “你大半夜的来我房间干什么！”莫青澜语气未变，脸上快速掠过一丝尴尬。 刚才在梦里她好像是抓到了一双手，力道好像还不小…… “半夜醒来，渴了找水喝，听到你这边在呼救，我就过来了。”男子似是缓过了气，黯哑的嗓音里添上了一抹春风，柔柔哑哑，犹如有人用羽毛轻撩过你的心口，酥**痒。 莫青澜相信这男人此刻应该是很痛的才对，因为她那一脚正踩在他背部伤口上，她脚底甚而能感觉到血肉撕拉开来的动作，但他却在几个呼吸间稳定了情绪。 而他的声音分明还有笑意，这让莫青澜着实恼火，恼火了便微微有些失态： “胡说，我做梦从来不会叫出声。” “那是没有人告诉过你，或者你做噩梦的时候旁边没有人在。”黑暗中，男子做了个移动脑袋的动作，对于后背上还踩在他伤口上的那只脚，他似乎并未打算去提醒。亦或者是，他已然是疼到了及至，只想维持现状。 莫青澜瞪了他一眼，只可惜对方看不到。 确实，她做噩梦的时候身边从来没有人。即便和叶长青相爱那几年，他们也都是两个寝殿居住。重活一世，她以为自己拥有了全部，到头来却是手中沙，留不住。 男子似乎无意的猜测却教莫青澜心中生出了烦躁，口气更加冷冽： “拉手就拉手，你躺我身上干什么！” 这是重点。 她心想如果他若回答的让她不满意，她不介意再让他在床上多躺几个月！ “我伤这么重，如何经得住你拉。哦，就是你脚踩的地方。”男子道，说完还不忘记好心提醒下莫青澜，他不仅救了她的命而且刚才还将她从噩梦里解救出来，两次恩情却差点搭上他一条命！ 莫青澜楞了下，这个回答确实出乎了她的意料。男子话里的意思她自然听明白了，她讪讪的收回脚，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刚才那些只不过是预知危险时本能做出的反应，作为一个现代人虽然没有古代人的封建观念，但论谁一睁眼看到个男人压着自己都会采取动作。 虽然，她的动作稍微粗鲁了一点点。 好在被惊醒的老王很快解除了他们间的尴尬，一盏昏黄油灯伴随着惊呼在房间响起。莫青澜借着光线终于看清男子后背鲜血淋漓，再次浸透青衣，流淌到床板上，蜿蜒出一道道细细的血流。 而男子正含着笑看着她，桃花眼揽映烛光，似有光华跳跃。漆墨般的瞳仁里的两簇烛心里倒映着居高临下同样与他对视的女子的脸，眼里一丝责怪意思都没有。 莫青澜眉头轻蹙移开视线，伤成这样竟然还笑得出来，足可见其城府深不可测。 她站在一旁，任老王在房间里咋咋呼呼，一会窜出去拉了张大夫过来，一会出去烧热水捣药。 自始自终，她就跟木头一样站在角落，没人叫她帮忙，而她自己也没有上前要帮忙的意思。 但她耳根子却也没闲着。 “你做了什么噩梦？” “……”关你屁事。 “姑娘，你怎么不问问我姓甚名谁？” “……”关我屁事。莫青澜靠着墙，差点翻了白眼。 “你刚才说绿莹，可是传说中削铁如泥又能驱邪避鬼的绿莹匕首？” “……” 每每等到老王和张大夫出去的空档，床板上的青衣男子就开始说话。虽然回答他的都是一张你废话很多的面瘫脸和再不闭嘴就灭了你的威胁眼神，但他无视嘴角时不时溢出的鲜血，问的乐此不疲。 “你叫什么名字？”莫青澜受不了了，不耐烦问道。 “墨尘。”墨尘无血嘴角蔓延一片笑意，目光熠熠：“在下，墨尘。” “嗯。你且休息。”莫青澜点头，她是有很多疑问要问，关于秦浅的，关于那群黑衣人，但看着眼前人血淋淋强撑的样子，莫青澜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 墨尘果真不说话了，只是笑嘻嘻看着她，似是看不够般。 莫青澜只感觉后背有两道x射线要灼穿她的身体，被盯的受不了，直接摔门走了出去。 墨尘的目光追随着莫青澜，直至再也看不见，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他疲累的闭上了眼，似是昏过去一般任张大夫折腾着。 第十六章 作妖 如墨尘所言，绿莹是整个云原匕首翘楚，不仅有和弑天剑齐名的削铁如泥功能，更因它被传神了的驱邪之说。而原本不信鬼神之说的莫青澜，则因为自身的奇遇而开始正视，尤其是在这片神秘的云原大陆上。 正因为太宝物，不管落到谁的手里，叶霜倏都肯定会晓得她还活着的真相。因为谁都知道弑天将军手中有两宝，一是弑天剑二便是绿莹。而对她来说绿莹是她和叶长青的定情之物，更丢不得。 出了门的莫青澜连夜回到了已成一堆废墟的驿馆处，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落在身上掀起更深一层的寒意，她在打斗的地方找了半天无果后又开始在四周寻找。 寂静深深，唯有雨水掉落在林间的沙沙声响。天色蒙亮之时，她披着一身雨气心烦意燥的回到了滁庄。 远远的，她瞧见焦黑的木桩旁有人撑着一柄素白纸伞，伞下一袭青衣着素色黑鞋。 他安静的站着，似一尊石雕为一场千年的守候。如雾细雨中勾勒出一幅静逸温馨的画面。 见青衣，便知是谁。 莫青澜当看到墨尘如仙气喆喆时，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另一张脸，那张脸永远含笑，那张脸，她思念如狂…… 走得近了，便看见有几缕乌发懒懒拂在他胸前，另一只手拄着简易拐棍。那张苍白的脸在见到她时，双眼又露出令她心里颇为不爽的异样色彩来。 作妖…… 莫青澜板着脸，目不斜视大步从墨尘身边走了过去。 墨尘张开的嘴无声合起，换上一副笑嘻嘻的面容，将伞撑向莫青澜的上空，尽力跟上她的步伐。 莫青澜刚跨进屋里，就听“噗通”一声传来。她淡淡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黑袍男子，直接无视了图安对自己的感恩一跪。 男子虽然面色有些苍白衣服脏乱，但依然无法掩盖他凌人尊贵的气质。 图安准备了满腹的道歉和感恩的话语，因为莫青澜这一超乎常人的举动而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起来吧。”楚笙见莫青澜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开口让图安起身。看得出来她并不打算以恩人自居，自然，也不会以此身份要求他们允诺什么回报。 真是奇怪的女子！楚笙心里想道，心底却莫名有些许失望。 不知是经历了生死缘故，还是丢了一条腿，图安整个人一副沧桑模样，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墨尘望着靠着门口的清瘦背影只是踟蹰了会，随后撑着伞拄着拐杖慢吞吞离开。他涂满草药的后背透过破掉的衣服处隐约露出如雪肌肤，随着他的走动，草药一点点落下，显得有些凄凉无助。 莫青澜抬眼轻轻扫视了下墨尘后背的伤，随后目光漠然转开。 “青竹姑娘，你想知道什么请尽管问。”楚笙见莫青澜始终不说话，不由再度开口。 “我对你们的事情没兴趣，你应该跟这里死去的人解释下。”莫青澜淡漠道，面瘫表情显示她确实对眼前两人的身份不感兴趣。 话虽是这么说，但也等于问了黑衣人袭击的事情了。 “黑衣人的事情，我听老王说了，我知道这帮人是受谁指使。等我回去，一定会给无辜枉死的庄民们一个交代。”楚笙说道，眉眼里是浓烈的怒气。 莫青澜沉默着，眼眸微垂，不知在想着什么。 “倒是青竹姑娘，他们已经认定你是我请来的护卫，如果你要离开，恐怕会多有危险。” 楚笙似见莫青澜毫无反应，想了想将话兜了一圈又回到了莫青澜身上。 莫青澜双眸微眯，这世上敢请弑天做护卫的人还没出生呢！ 屋中温度瞬间下降到冰点，莫青澜随意斜靠在门边，不言不语。便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明明看着绝艳倾城，却冷的让人不敢靠近。 “青竹姑娘，我们知道你武功高强，但俗话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人难敌四手啊。我家主子不忍心看你无辜被拖累，倒不如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图安伸长脖子小心翼翼道，对着眼前女子，他既感恩又畏惧。 “不用了。”莫青澜拒绝。开玩笑，她还有一堆事情等着要去做，怎么可能给他们真的当护卫。 这人既然知道是谁，那么暗杀他的人必然是很熟悉的，她更加没必要淌这一趟浑水。 “叶皇封蛇岛，在下猜想和姑娘有些关系吧？或者是姑娘一直牵挂的那位朋友。死了上千兵卫，当真不是小数目。” “你是谁？”莫青澜回望，无波眸中染上冷冽。细碎的雨覆在她的睫毛上，这般斜望过去，竟有一种别样勾人心魄的感觉。 莫青澜嘴上淡淡，可袖里的袖箭已然蓄势待发，只要对方说出让她觉得有威胁的字眼时，就是他们小命归西之时。 她从不以救人为荣，是以也不以杀人为耻。 “在下，楚笙。”心不觉砰的跳动了下，楚笙并未感知到危险，反而说出这四个字时，差点失了二十年来皇子宠辱不惊的从容风度。 彼时远处响起了老王的吆喝声，莫青澜一时没听清楚笙的自我介绍。 “畜……牲？”莫青澜双眸微张，不确定的反问了一句。这名字真别致啊…… 她的一句话虽没散了自己身上的迫人气势，但却让屋里气氛一下子上升到诡异的温度。 图安脸憋成了猪肝色，悄悄偷看了下瞬间黑成炭锅脸的主子，抖着肩膀往后退了一步，还不忘好心纠正下： “姑娘可听过楚梦笙归成这话？便是这里的楚笙。” 这话她自然听过。 去年攻打凰茨国时，她听闻楚国有个叫楚笙的三皇子，出生时天降祥瑞，有凤凰迎舞，青龙奏乐，更传言有紫微星白日悬空，预示一代帝皇就此出现。所以，楚笙就是楚国成就一代霸业一统云原大陆的梦想。 只是过了二十来年，也没见楚国有什么大动静，所谓的楚梦渐渐成了他国口中的笑谈。 当时听到楚笙的传言，心高气傲的她本来想灭了凰茨国时顺道掐了小小楚国。后因戎昭国戎狄提前举行新皇登基，她为了不破坏原有攻城计划，而放弃灭楚国的计划。 毕竟，楚国只是个弹丸小国，物资也不丰富，她没必要因小失大。想想自己当初差点要灭了对方的国家，而这会他却想方设法的留住自己，这种感觉着实奇怪…… 但他的身份后所带来的便利确实让莫青澜动心了。这般想着，莫青澜转正了身子细细瞧着楚笙。 楚笙身子坐的更直了，虽面色不好看倒也并未失态。 虽然没成什么帝皇，但老天倒是给了他一副好皮相……莫青澜像看一件物品样，在心里评头论足着。 彼时耳边响起一道漫漫温和话语：“看的这么认真，他脸上长花了？” 好奇的语气怎么听起来都欠扁! 第十七章 妖孽啊妖孽 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 一天之间敢两次靠她这么近的男人，莫青澜发誓早晚有一天要给他好看！ 墨尘一句话换来了莫青澜的怒气，楚笙的不耐和图安的白眼。他却只是温温笑着，笑意中带点痞痞，一点没感觉自己有多煞风景。 “官兵今天肯定还会来，这里已经不能久留，我们得离开这里。” 莫青澜道，将原先计划中的“我”改成了“我们”，等同于答应了楚笙的邀请。 此话一出，墨尘带来的小小不快立马从楚笙心里冲刷走，但心底里升腾起的欢愉随即又被自己的冷静熄灭。他知晓莫青澜的意思，滁庄死了一百来人，而他们又受伤出现在这里，总不能一群人被拖到大堂审问时再报出皇子身份吧。而且他看得出来，眼前女子似乎有些忌讳当官的，或者说忌讳叶皇。 这也更加印证了叶皇封岛和她有关的事实。 这般想，楚笙心里就明白了。不是他的邀请起了作用，而是他刚才的猜测和自己的身份让对方答应了下来。 楚笙目光从容，不管是何种原因，能留下她便是成功，随后双目停留在还挨着莫青澜的墨尘脸上，抬手指过去： “他怎么办？” 他是最先清醒的，突然多出一个人来，他自然会跟老王打听清楚。 互不相识的二人，墨尘竟然舍命相救倒让楚笙心生几分欣赏。莫青澜虽不以恩人自居，可他却不能真的当没事发生。墨尘救了她，也算是他和图安的恩人了。所以这人的去留，他还是要问问莫青澜的。 “我与他有几句话要问，你们出去会。”莫青澜并未正面回答楚笙的话，反而下了逐客令。 图安面色有些怔怔，之前是不晓得他家主子身份言语行事霸道也就算了，怎么现在知道还是那个样子？不过想想自己刚才说楚梦笙归成时，对方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该不会不懂这话的意思吧？ 那她怎么突然答应一起走了？难道是因为主子说的那两句话害怕了？她是会怕的人吗？ 是人，总有怕的东西的。嗯，是这样的。 图安笃定想着，看楚笙已经先行起身离开，他急忙拄着拐杖跟了出去。 墨尘摸着条凳子整个人趴了上去，整张脸泛白如纸，却不忘冲莫青澜笑笑。一双桃花眼闪着春日里最和煦的暖光，为死气般的脸上添了些许生机。 前世与今生，她见过很多陌生人。看着她时，或漠然或绝望或愤怒，那是死亡前散发的味道。她的脑海里除了叶长青肯对着她不时笑上一笑，就是最敬重的秦浅也都是绷着脸严肃的模样。 可现如今对着她每时每刻都在笑的这张病态的脸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你认识我。“莫青澜坐在他前方的凳子上，望着他努力仰起来想看她的脸，说道。 墨尘眼睛陡然一亮，恍若深渊里投入了漫天星辰，从里到外闪耀着急促的骤亮光芒。 就在莫青澜真的以为墨尘认识她时，她看到墨尘摇了摇头，眼底的光也黯淡了几分，虽仍在笑，可总人觉得牵强。 “我与青竹姑娘怎么会认识呢?只不过当晚碰巧救到姑娘罢了。”墨尘笑笑，随后又道： “不过，现在不知到底是谁救了谁了。” 莫青澜破指滴血喂他的事情老王告诉他了，张大夫也说他能醒过来是这血起了功效。 “你不是碰巧。”莫青澜摇头，正色道：“你根本就知道我们有危险。” 墨尘仍笑，不说话等着她说出来。 可莫青澜并未打算在已经推断出的事情上浪费口舌，与她而言那也不是最要紧的事。 “你跟老王打听蛇岛的事情，是要打听什么人？” 这是最要紧的，和秦浅有关，亦是莫青澜决定墨尘的去留问题。 “一个朋友。”墨尘温和答道，嘴角笑意始终保持，可是笑的久了，总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的朋友，长什么样子？”莫青澜问道，木然的嗓音里带着丝不可闻的希望。 “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他一直住在蛇岛很少出来。如今长什么样子我也说不清，所以想见他一面。你遇到他了？” 墨尘笑道，最后将问题抛给了莫青澜。 莫青澜愣了下，这让她怎么回答？ 长相都说不清楚，问姓名的话，她也不知道秦浅是谁。万一秦浅不是墨尘找的人，那岂不是乌龙一场。 可秦浅看起来确实像久居蛇岛的人，这一点，又没错。 “怎么可能一点长相都记不得，就算再久不见，也还是有点以前印象的。”莫青澜固执道。 自与墨尘照面开始，她莫名不喜他，如果墨尘和秦浅没关系，她必然会马上掀开另一件事。 “真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喜欢玩银针。”墨尘头仰的累了，耷在凳子边缘上，很认真想了想。 话刚出，就觉眼前一片黑暗，原来莫青澜站了起来。 “他叫什么？家住哪？可有亲人？” 隔着几间屋子，图安的声音一惊一乍响起： “主子，您是说墨尘早就知道我们有危险？” “当然，老王今早说过，黑衣人袭击我们那晚，他是在黑衣人之前离开滁庄的，这一路上除了驿馆，别无其他住宿。可我们在驿馆待了半天，除了驿丁外根本没有见过他。他肯定见到了黑衣人觉得有危险就躲在驿馆外。” 楚笙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目光幽暗，嗓音深沉。 “那他怎么不好好躲着，还差点为青竹姑娘搭上一条命。”图安不解道。 楚笙转头看向图安，目光犀利的吓人。 图安脸色顿时发白，压低的嗓音里带着愤怒：“他演的是苦肉计？是他那边派来的。” 楚笙面色缓了缓，半晌道：“或许是我们想错了，他只是本性使然。就像，她救我们一样。” 本性……善吗？图安脑海里不觉浮现出夕阳下一身血衣拖着条蛇同样满脸是血的女子。 那种诡异渗人的场景，他这辈子都忘记不了了。 但她确实救了他啊，否则现在不只是一条腿的事情了。 “那主子是同意带墨尘公子一起走了？”图安缩了缩脖子问道。 “他是我能决定的事吗？”楚笙面色不耐道，好像有些事开始不在他掌控内了，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他也不可能一直跟着我们，总有个家的。”图安急忙说道。 这么一说，楚笙心情又忽然好些了，不知为何看到墨尘那一脸笑容，总觉得有些扎眼。 虽然那张脸苍白狼狈，可那双眼和笑容总也让人无法忽视。 那一刀深到伤骨，哪几个常人受得了的，他竟然还笑得出来！莫不是妖孽化身？ 几滴血就能起死回生，如此奇女子，他怎么一点都未曾听过？ 都不是简单的人啊…… 门外忽然响起几匹马儿嘶鸣不一，老王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第十八章 叫白毛吧 “墨公子，你要的马车到了。”老王边进门边说道，一抬头就看到莫青澜一只手正掐着墨尘的脖子，吓了一跳： “姑娘，你这是？” 莫青澜眼里的冷怒转为诧异，但也只是一瞬，就恢复了如常，手也松了开来。 “来得真及时。”墨尘轻咳了声，笑眯眯道，似乎刚才那一幕只是彼此间的玩笑，满脸轻松。 “你们这就要走了吗?”老王也不敢多问，跟着转移了话题。 “是啊，我们伤的伤，残的残，可禁不住官府审问。”墨尘笑道： “我们也是受害者，于官府查案给不了帮助。” 墨尘三两句话熄灭了老王心里的期望，他确实存着私心想留下这些人。他总觉得有他们在，尤其是眼前这位不苟言笑的姑娘，庄里枉死的一百多人就有报仇的希望。 但他知道，这些人想走，他也是拦不住的。 “我背公子出去。”老王叹了口气，不再多做他想，上前背起墨尘。 莫青澜眉头轻蹙下，先他们一步出了门。 门外停着两辆马车，朱漆的车身在晨光下反射出薄薄的红光，车顶四角挂着清风铃，海棠色的车帘安静垂着。 在叶阳国，朱漆的马车是代表有官阶的意思，如果不刻徽记，则说明官阶很低。 不管如何，能动用官家的马车，墨尘看来是有点身份或者与官员有关系的人。莫青澜心中默默想道，心头阴郁一片。 “他没有名字没有亲人，就住在这蛇岛里。” 听到这样的话，谁能不生气，阿猫阿狗还有个叫法，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没有名字。况且，老王说过蛇岛不可能有人居住…… 墨尘不想告诉她？可为什么呢？ 两个车夫站在车旁，其中一人面前正站着两人，彼此间的谈话很清楚的传到了莫青澜的耳朵里。 “我们是丁驿将府中的马车，奉命前来接墨尘公子回府。” “你们是怎么知晓我们在这的？”问话的是图安，疑惑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凌厉，话语生硬的很。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车夫畏惧回道。 丁驿将？莫青澜脑海里浮现昨下午废墟医馆附近坐在石头上的富态的中年男子，他的着装正是驿将身份。他好像说过他的侄子昨晚也在驿站里，他口中的侄子看来是墨尘。 正想着，老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楚公子，是我，昨晚我受墨尘公子所托去丁驿将府中要了两辆车来。哦，就是在青竹姑娘离开后。” 楚笙听闻转过身来，深渊般的瞳仁里看不出在想什么，过了会道： “原来是这样，在下多谢墨尘公子。” 墨尘虚虚抬头便是回应了，似乎刚才和莫青澜聊天耗尽了体力，这会竟是整个人都趴在了老王身上。 楚笙和图安走向其中一辆马车，上车前望了望莫青澜，见莫青澜没有过来的意思，他面色暗了暗随后进了马车。 张大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抱着小狐狸，一脸不舍： “姑娘，它的骨头我已经接好了。伤口我也清理好了，平日不要让伤口碰上水，饮食也要清淡些……” 听着这话，三人脸上都抽了抽，这确定是在给动物治疗吗？ 老王白了一眼张大夫，没好气打断道： “说半天废话，你就说你舍不得这狐狸得了。” 张大夫老脸一红，看着莫青澜巴巴道：“姑娘你会照顾狐狸吗？要不然先放我这里养着，等你下次回来，它痊愈了你也好养些。” 老王啐了他一口，正欲替莫青澜拒绝，就听莫青澜话木然响起： “你们都跟我走。” 老王和张大夫楞了，脸上表情如浮云幻海般变化。许是张大夫抱着狐狸的力气太大，一直闭着眼的狐狸嗷叫了声。 这一声将老王拉回了神，他目光越过莫青澜看向庄里的惨状，摇头道： “多谢姑娘好意。庄里一百多人还等着我们安葬呢。官府如今正在破案，我们要守在这里，只要我们还在，官府就会一直查案，直到找出凶手。” 就算官府有心不管，他们也要拼上两条老命逼他们查出凶手的那一天！ 莫青澜至始自终保持着木然的表情，那般绝艳的脸庞上覆着一层寒烈的冰霜，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戾气。 老王不觉想起初见眼前女子时满身是血的骇人场景，心头惴惴不安。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似乎只是一盏茶期间，莫青澜右手动了起来，她慢慢伸向腰间。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老王脸色煞白煞白，不知为何心竟跳到了嗓子眼。 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就会被杀掉吧…… 忽然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扔了过来，空气里刚才的紧张气氛一下子舒缓了许多。老王下意识伸手接住，沉甸甸的感觉立马通过手传了过来。 “这钱你拿着，用的着。”清冷的嗓音里带着木木的感觉，说话的人说完就往空着的马车走去。 张大夫望了眼小狐狸，咬了咬牙追了过去。 老王呆呆的望着手中鼓囊囊的钱袋子，眼眶通红。 “如果是活的，值多少？” “你如果能让这蛇活着到它要去的地方，这一袋钱就都归你。” “不够。” “两袋钱？” 仅仅是昨天，那清冽女子伸出的两根脏兮兮的手指头明明是晃荡在楚笙面前，老王此刻却仿佛觉得是在他眼前晃着，他一直觉得该女子武功高强又贪钱。 “那他们两的医药费呢？” “等醒了，你管他们要便是。” 明明是贪钱无情的女子啊…… “节哀。” 满耳里都是她清清冷冷不带一丝情感的话，老王心里却塞满了想哭冲她跪地拜服的冲动。 趴在他背上的墨尘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淡淡道： “老王，请背我进屋，我有话对你说。” 老王收回思绪，诶诶了两声，背着墨尘重新回了屋。 这边坐进马车里的莫青澜正看着张大夫将小狐狸放在软榻上，那般小心翼翼，足以看得出他对小狐狸的喜爱。 “给你了。”莫青澜说道，在张大夫进来之前，她已经说了一遍。明明她不是狐狸的主人，明明她知道狐狸的主人就在这里，而她潜意识很想将狐狸送人，就好像要从她心头抹掉一些事情一样。 “它是姑娘救得呢，这是缘分。我若要强留就是我的不对了。再说接下来事情很多，我也没时间照顾它。” 张大夫将目光从小狐狸身上挪开，回绝道，换来的是莫青澜的沉默。 “给它取个名吧。姑娘别看它现在腿是瘸的，看它皮毛骨骼绝对是一只极品狐狸。好狐狸该有个名字，你说呢？” 张大夫蹭着不走。 自己眼中的宝物，便是最好的。 莫青澜听着，竟飘离了思绪。 “青澜你别看我腿是瘸的，可我诗词歌赋，烹茶弹琴样样都会哦。跟着我，我必不让你受苦。” “是是是，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上你一分。” 脑海里响起熟悉男子的醇厚嗓音嬉笑话语，漫漫温馨传递四肢百骸。莫青澜望着蜷缩昏睡的小狐狸，雪色一般的白毛散发着层层光晕，她的心底不觉柔软一片。 “白毛，就叫白毛吧。” “噗……” 第十九章 离开滁庄(上) 莫青澜抬眼望过去，对于张大夫那一脸的惋惜与黑线表示询问。 张大夫讪讪笑着，极品狐狸啊，不是该有个响亮牛气轰天的名字吗? 白毛，太随意太难听了吧！ 但是他敢这么跟莫青澜说吗，他不敢。 车晃动了下，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张大夫趁此机会退了出去。 车内只有一条软榻，自然要留给病人。莫青澜将小狐狸捞过来放在膝盖上，她进车时就坐在靠窗位置上。 看到墨尘，莫青澜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需要给狐狸取名，因为一如张大夫所说，这狐狸是极品，它的主人自会取名。 而莫青澜知道墨尘是狐狸主人，一来是她在树林里的猜测，二来则是昨天狐狸见到墨尘时，明显想从她怀里挣脱拥抱主人的表现…… 墨尘刚在软榻上趴好，车帘被人掀起一角，一支玉簪斜斜递了进来，与莫青澜肩膀一拳之隔。 “墨尘公子，你的簪，我差点忘记了。”老王的声音隔着窗帘响起。 玉簪通体雪白，圆润的簪头上隐隐刻着白字。 原来老王是拿着他的玉簪去的，怪不得这么容易要来了马车。 莫青澜接过簪子，手不经意碰到老王的手，对方忽然缩了回去。她抬起眼望过去，这一看才发现老王的脸白的吓人，看着她的眼神里满含着恐惧……悲凉。 “答应你的，我会做到。”莫青澜轻蹙眉头，说道。 老王愣了下，随即想到了什么，眼里的灰暗褪去，话语里多了些决绝： “我信您。您安心走吧，您的事不会有人泄露出半个字。” 之前她说会帮老王查黑衣人的事情，让他不要泄露她的行踪。看来老王记得，那她刚才说的，老王自然也是懂的,所以他心情才没之前那么悲伤吧。 黑衣人已经死了，但这几人只是小虾米，只有抓到主谋才算是真的帮了老王。 楚笙知道是谁，却不愿意告诉她。 两种可能，一是杀他的人身份复杂，后台太硬，他动不了。二，他已经看出了墨尘的疑端，不便当场相告。三，是他不信任她。或者三种可能都有。 莫青澜想着间点了点头，随着窗帘放下阻隔了外面风景，马车正式出了滁庄。 一转头，莫青澜就看到墨尘正歪着头看着小狐狸，少有的，他脸上没有笑。 “我以为它死了呢，没想到你救了它。”墨尘说道，嘴角慢慢浮现一丝笑意，却让人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莫青澜眉头轻皱，不置可否。 “还生气呢？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他真的没名没姓。”墨尘幽幽叹了口气，桃花眼可怜兮兮的望着莫青澜。 莫青澜沉默，她气的是自己罢了，当初她以为出来后可以打听到秦浅的身份，因着情绪作怪，便取了秦浅大哥之名。要是知道蛇岛里的那位没名没姓，她该慎重取名才是。 其实，秦浅这名字也不错啊。 但现在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莫青澜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被人牵着走了。 “马车去哪？” “去马车主人府上，我叔叔丁博家。”墨尘见莫青澜不再纠结，笑眯眯回道：“先父与丁叔叔是世交好友，我这几日都是在他府上居住。你们出事那晚，他刚好有生意要谈，我便替他守着驿馆。没想到寻朋友没寻着，又经历了次生死。老天生怕我寂寞啊……” 温润平和的语气带着笑意说完了上面的话，随意自然。与莫青澜木然淡漠的口气不同，却让人同样听出了平静湖面下隐藏着悲伤与过去凶险的经历。 他也没了父亲，似乎在此之前还差点死去。 莫青澜认真听着，好像，她也是如此。 海棠红的布帘随着车身抖动不规则的摇晃着，红红暗影投射在女子雪肌上勾勒出晚霞薄晕，显出几分灵动。专注的神情使得她清澈的墨瞳更加通彻，隐隐有缅怀情绪如浮云划过她眼底，一瞬间归于平静。 她的脸颊两边几缕长发随风忽扬忽落，如谁的手正温柔轻抚过她的眉，她的睫毛，她的鼻，她的唇…… 墨尘定定的望着，嘴唇无声合上，袖子里两只手握的紧紧的。 车里忽然没了声音，莫青澜疑惑的望向墨尘，不期然的看见了对方眼里露出的异样的令她不爽的情绪。 这样的眼神，她不陌生，她和叶长青几乎日日这般眼神相对，炙热的，缠绵的，眷恋的…… 莫青澜也没了听下去的心情，抬脚毫不客气踢向墨尘的脸，墨尘急忙缩回头，侥幸避过。 “以后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杀了你。”莫青澜冷声道，双眸寒冽。 墨尘摸摸鼻子，老实的点点头。他看得出莫青澜是真会杀了他的。 随着莫青澜抬腿，本来趴在她腿上昏睡的白毛顺势掉了下来，痛苦嗷了声。 这一声嗷，让车内凝固的气氛稍稍缓解了几分。 莫青澜将白毛抱起，不无意外的看到了右爪伤口上的白布沁出了血迹。她心里正懊恼自己粗心大意，忽然想起什么，面无表情的将白毛扔到了墨尘身上。 白毛从刚才伤口裂开的疼痛里还没缓过神来，又痛苦嗷了一声。 墨尘嘻嘻笑了声，反手将身上的白毛抓了过来，啪的一下直接扔到了脚底。 “嗷！” ……张大夫要看到此情此景，恐怕会心痛到晕厥过去！ “青竹姑娘，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我救了你一命，你又用你的血救了我。而且我们还都是他的朋友……” “他有名字。”莫青澜木然打断：“他叫秦浅。” 秦浅，秦浅……墨尘的眼里有一丝恍惚，但很快被笑意掩盖： “是吗？那姑娘你这么称呼？”为了不让人随便用“他”称呼她的恩人，她不惜泄露了自己用假名的谎言。 是信他墨尘，还是无畏？ 回答他的是意料之中的沉默。 “姑娘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找的是同一个人呢？” “我在蛇岛见过你，你和另一个人。” 墨尘双目陡然发亮，他一只手抓着软榻边缘，欣喜道：“这么说，还是我们先见面了？” 他一笑，桃花眼微微眯起，说不出的魅惑动人。 妖孽，莫青澜脑海里再度浮起这一个词语，但脸上清清淡淡的，轻蹙眉头，不明所以的望过去。 但墨尘未打算解释他说的话，满脸笑意宴宴，或许是真高兴，整个人从内而外散发着精神。 “我明白了，你救我，不是因为我救了你，而是因为秦浅。”墨尘问道，但脸上的些许落寞已然相信他自己说的话。 一会高兴一会失落，莫青澜越发觉得墨尘脑子有毛病。 “我没救你”莫青澜正色道：“我的血虽然能救将死之人，但那是以前。现在我的血里有毒，你也中毒了。现在，我有话要问……” 莫青澜面色淡淡，她开始以为墨尘是受了老王误导的缘故错救了她，是以她只是将这份恩情堆到了秦浅身上。 但听他刚才述说，怎么都像无意中救了她一命。可莫青澜如何会相信，她心里的猜测和楚笙的推断是一样的，然而当她准备问话时，却被墨尘陡然高昂的叫声打断。 “你中毒了？什么毒？要不要紧？什么时候中的？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墨尘墨尘蓦地睁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莫青澜。整个人就要爬起来，因为动作太过猛烈，背后伤口撕一声裂开，钻心的痛刺激他腿一阵发麻，直接从软榻上倒了下来。 怕死怕成这样，当初何必要救她！ 莫青澜心里的一丁点感激立马化成了鄙夷道，但还是眼疾手快接住了墨尘，墨尘双手胡乱舞动间一下子精准无比的压在了她胸前的两团柔软上！ 嘭！ 整个车身剧烈晃动了下。 第二十章 离开滁庄(下) 莫青澜几人离开的一个时辰后，几名捕快来到了滁庄门口，喊了几声老王无人应答后，为首的便往昨天那三名伤者的房间里走去。 但他很快走了出来，面色肃然，冲其余人叫道：“快回衙门将仵作带来。” “头儿，叫仵作作甚？张大夫不是在吗？”捕快小六疑惑道。 “他死了，老王也死了。” 众人一听，急忙都跑了过来。 屋内，老王和张大夫趴在桌旁，全身泛黑，显然已经中毒身亡。桌上放着一个破碗，老王的手中露出一小截白纸。 楼风猎将白纸抽出，残余的白色粉末随之洒落在他修长有力的手上，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粉末后道：“是砒霜。” “怎么会这样？”小六讶然道。 楼风猎手测了下老王和张大夫的体温，发觉还尚有余热，显然是刚死不久。 他仔细看了下老王和张大夫的神情与趴坐的姿势后，摇头道： “你看他们衣衫整齐，虽面色痛苦但却没有挣扎痕迹，屋里也没有打斗凌乱痕迹，显然他们现在的位置就是死亡的第一地方。很可能，是自尽。” 楼风猎口中虽然说可能，但多年破案经验告诉他，老王和张大夫一定是自尽。 只是他想不通他们自尽的动机，因为昨天老万还声泪俱下的恳求他抓捕杀害庄里一百来条人命的凶手，而他也亲口答应。他们断然不会因为庄里人的死而产生消极自杀念头。 难道是和那三名伤者有关？ 想到这里，他立刻吩咐：“这些人肯定刚走不久，小五你带人在滁庄附近搜寻，小六你回去找仵作过来验尸。” 小六应声离开，走到门口又转过身，犹豫问道：“头儿，昨天衙门发现的黑衣人尸体和这庄里的命案真的有关系吗？” 因为老王提到过是黑衣人烧杀庄里的人，以及三名伤者很可能被黑衣人打伤的事情。所以他们今天来就是要带老王去指认驿馆外林子黑衣人尸体，只是没想到，案子还没进展，又添两条人命。 而三名伤者却不见踪迹。 这三人都伤的不轻，其中一个只剩下一口气，他们三人不好好养伤匆匆离去肯定和老王他们的自尽有关系，还有那群来历不正的黑衣人…… 屋内楼风猎定定看着满脸乌黑的老王，一双眼讳莫如深。 “头儿，外面有马车的痕迹。” “往哪个方向离去？” “西边。“ “追。” 两辆马车紧走慢走终于在晌午时分来到了一个镇，虽然只是个小镇，但因为紧挨着叶阳国而显得十分热闹，虽然是晌午用餐时分，但街上依然很多人。 马车在路上七拐八拐最后在一座很气派的府邸前停下，白墙红瓦，朱漆大门，门前两座一人多高的石狮子威风凛凛。 然这一切都被一女子划破天的尖细哭声打破： “墨尘哥哥，你怎么伤的这么严重？这脸上肿的好厉害。啊！你手怎么骨折了？” 楚笙和图安刚下车就差没伸手捂住耳朵，看着不远处一桃红长裙女子正拉着墨尘哭嚎，心里忍不住一阵抽搐。 莫青澜闲闲站在一旁，对于鼻青脸肿的墨尘耷拉着双手仿佛没看见般。回想起车上那一幕，莫青澜只觉得自己才将墨尘双手弄骨折，已经是看在他是个病号的份上了。 好在很快有人上来解了围，站在桃红女子旁边的中年男子不悦道： “沁儿，在门口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还不快让墨尘侄儿进去让大夫们看看。你也真是糊涂，不让我去就算了，怎么也应该让大夫们随车跟过去才是。” 说话的正是墨尘的叔叔丁博，亦是昨日莫青澜看到的坐在驿馆外石头上的男子，很显然他后面的那话是对墨尘说的。 想来墨尘也是为丁博好，他的伤势确实很吓人，再说他去了也没什么用。 丁沁被她父亲这么一吼，吓得闭了嘴，只是两小眼泪汪汪的瞧着墨尘。而墨尘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眼皮子都没抬下，任由下人扶着进了府。 楚笙等人一并在丁博的邀请下客气的进了府，沾着墨尘的光，楚笙和图安也由大夫重新诊断了回。期间又领教了丁沁那惊天地吓死鬼神的嚎哭声，让楚笙不觉开始怀念某位女子的安静。 而正被人惦记的莫青澜，则关在屋里好好的洗了个热水澡，一天一夜未睡的她沾枕就睡了过去。 诊断身体已无蛇毒后的楚笙此刻正站在莫青澜的门口，他抬起右手，微握成拳，做出敲门的姿势却迟迟没有落在门上。 他也算和她共经历生死了吧，虽然她是被自己连累的。 她答应护送他回楚国，说明二人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有些事情应该可以告诉她了吧？ 还有，她是不是也该跟他说些事情，比如她在蛇岛干什么，她真实的名字…… 不过再说这些之前，应该跟她先说声谢谢，救命的恩情应该要谢。 算了，还是先问问她澡洗好了没…… 终于想到了开场白，楚笙轻轻呼出口气，微微闪烁的星目里是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紧张，带着几分陌生的情绪。 手轻轻抬高正欲落下，忽悠一阵暗风从左侧快速袭来，空气里带着微不可闻的龙鳞香，再一闻却又没有了。 楚笙手快速收回，阴沉着脸往左侧走廊走去，步履快而不乱，眨眼间消失在绿树掩映的走廊一头。 就在他走后，那道门吱呀一身被人从里打开，莫青澜抬脚走出门口，来回看了看，眉头轻蹙： “真奇怪，刚才明明感觉到有人在门外……” 忽然她抬起头来，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嗅，半晌喃喃道：“龙鳞香，是他来过。” 来了怎么不进来？是路过？ 她向来浅眠，即使在睡觉中也保持着全身警惕，自从那晚做噩梦被墨尘压身还不自知后，她睡觉时更为警醒。 是故对于站在外面半天不动的人，她在第一时间就已经醒了过来。 这种楚笙为何不进门的无聊问题她向来不会过多纠结，只是被这么一打岔，她也没了睡意。她回屋靠在床上，从怀里掏出秦安安留给她的信，正打算拆开来看看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躁动，想到楚笙刚才的奇怪举动，莫青澜面色一凛，将信封重新塞回怀里，走了出去。 第二十一章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莫青澜刚跨出门，有人迎面而来，一身青绿压边暗绣金丝纹长衣，随着步伐悠闲翩然，就如阴暗海底下随波恣意摇曳的海草。他每走一步便仿佛推开一道道光纹，顺着衣服一路向上，所有光芒都掩聚于他双目里，只流溢出温柔欢喜。 他走近，一股暖春气息扑面而来，那是枯木逢春万般生机的鲜活力。 莫青澜知道自己血能救人纯属偶然发现，那一次她方损失惨重，而她自己也受了很重的箭伤，鲜血止不住的喷出。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本来已经倒在她脚下的死士一个个爬了起来。对方以为白日诈尸，吓得纷纷四散逃跑，她也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几番推论，是她的血救了那群基本没气的死士。 她之所以在此时回想过去，是因为眼前人同样喝了她的血，但不同的是死士们个个内力浑厚花了七天才完全恢复，而他……只是用了两天。 前方突然的安静和心中的疑惑令莫青澜忘记了出门的最初目的。 墨尘见莫青澜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青肿的额头。下一刻，他的手被一只手握住，温软感觉令他心头刷刷划过几道电流，更有莫名激动。 “青澜……” “奇怪，没有内力，也没有中毒迹象。”莫青澜喃喃自语，根本没听到墨尘刚才那句蚊蝇般的话。 “啊？”墨尘没听清莫青澜说什么，不由低头想听清楚些。就觉手腕处被用力一拉，整个人重心不稳跌向莫青澜。 女子特有的清幽体香伴随着发香快速涌入鼻息里，他的额头轻碰触到一片柔软，墨尘只觉得脑袋嗡嗡翁鸣，耳根发烫，但马车上挨揍的教训令他清醒过来，挣扎着想和莫青澜保持一些距离。 “没有常年泡药的特有味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 墨尘耳朵里倏然涌入一股热气，他还没反应过来莫青澜这话意思，衣服“唰”一声被扯下，左肩传来阵阵凉意。 “你……啊！” 饶是墨尘往日再如何从容淡定，潇洒不羁，也被莫青澜这一连串的动作乱了心神，一双桃花眼瞪的比平日大了一倍，他一只手捂住左肩膀，心里的震惊和迷茫令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想做……” 在前院的丁博听到墨尘怪异的叫声，撂下一句将他们都赶出去的狠话后，急忙往后院跑去。 本来顺着车印一路打听过来的楼风猎几人刚进府就遭丁博拒绝配合调查，双方正僵持间，丁博突然离开让所有人都失了神。他使了眼色给手下，自己一脚踹翻挡路的家丁后尾随丁博而去。 前院再度陷入混乱，而此刻墨尘这边静悄悄的！ 丁博跑过来就见到墨尘衣衫不整，胸前肌肤赛雪大片沐浴在空气中，捂着左肩膀的五指缝隙下有鲜血流出。拉着他的女子正伸出舌头轻轻舔着唇角的血渍，微眯的双眸很是享受的表情，而墨尘一脸惊慌失措，羞愤难堪。 完全是色狼女强势轻薄小白羊的场景。 当然，表情部分有他自动脑补的成分在。 悄悄跟来的楼风猎也被这一场景震撼住了。 花丛掩映，春光姣好，屋檐下一袭鹅黄长裙女子正面对着他这个方向，绝艳中带着几许木然的容颜霎时令芳草失色，轻巧嫣红的舌尖滑过唇角拂过妖冷魅惑。他整个人僵住，想法和丁博竟不谋而合…… “怎么会这样？”莫青澜脸上满是疑惑，往日面瘫似的表情生动了几分。 “你怎么了？”墨尘见她陷入困惑中不由问道，刚才的乱七八糟心绪早已被好奇心取代。 “没有内力调息，也不是药身，你没有中毒，后背伤口也结疤了。” 刚才扯他衣服间，莫青澜顺道检查了他后背伤口，白皙肤色上粉色疤痕十分明显。药身指的是一个人从小被各种药材养大，一定程度上百毒不侵。即便对方身上没有药味，血液必然是苦咸的。 但他的血与常人无疑，除了冷了点，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他只是个普通人，论力气还不如一介武夫。 墨尘很快明白莫青澜话里的意思，他恢复了如常神色，抬手想整理衣服却发现手还被她握着，两根手指正搭在他手腕经脉处。 对方目光灼灼的看向他，似乎他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不罢休一样。墨尘在心里苦笑，还真是不含糊的性子啊。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墨尘慢慢开口，看着对方双眸里光亮一点点聚起，他心一点点下沉。 就在这时，一声刺破耳膜的叫喊阻断了墨尘的话：“啊！你们在干什么？” 莫青澜闻声抬头，目光淡淡掠过花丛后站的两人，随后将视线移到正怒气狂奔过来的丁沁身上。 这一眼令丁博头皮发麻外加尴尬，他没想到人家早就知晓他在偷看，只是懒得戳穿罢了。他看了看墨尘，见他没什么反应，于是决定还站在原处。 楼风猎忽然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觉，似乎心里某个阴暗的角落忽然暴晒在阳光下，无处躲藏。他清楚对方只是发现他而已，平息下心里翻腾的思绪，脚步如生了根般无法挪动半分。 丁沁跑过来，视线不经意落在在墨尘胸前立马胶住了般，本来气的发红的脸更加艳红。待看到他们两手相握，她脸一白，抬手狠狠劈了下去。 莫青澜本就没用力握，这么一来顺势松了开来。她轻蹙眉头，双眸淡淡的看着丁沁。 “我爹和墨尘哥哥好心收留你们，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光天化日勾引墨尘哥哥！如此放**子，当应浸猪笼。” 丁沁五官端正，家世殷实，放在小镇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脾气娇纵跋扈换了别人人不仅理解只会更巴结。 可莫青澜偏偏不会巴结。 “是吗？”莫青澜微眯着眼看着丁沁。 丁沁心不自觉的抖了抖，对方身上的迫压气息令她不安，但想到墨尘那片光洁的胸膛，她昂起头与莫青澜对视着。 “那晚上勾引墨尘就属于大家闺秀正当行为了？” 墨尘本来张了一半的嘴转化为笑意蔓延开来，悠闲的整理起衣服来。 “你……你………”丁沁没想到对方来这么一说，呛的她半天说不上话来，她一跺脚，满脸愤懑的看向墨尘：“墨尘哥哥，是不是她扒你了的衣服？你别怕，有爹爹和我在！” 她日思夜想的墨尘哥哥啊，决不能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刚才我的表现你可还满意？”墨尘眼巴巴的看着莫青澜，一边说一边作势将领口扯的更开了些，整个人顺势靠向了莫青澜，贴的两人一丝空隙全无，那般娇羞的小奶狗模样令在场人脸色变了几变。 “一般。”莫青澜嘴上不客气回道，身子早已僵硬。 短短两句话，让局势瞬间逆转。丁博和楼风猎看傻了。 被晾在一边的丁沁的脸由白转红，红转黑，像炸开了的烟花。她发疯叫道：“一定是你这个妖女在墨尘身上施了妖法，让他失了心智。不要脸的女人，**！来人把她丢……啊！” 丁沁后半截的话随着她身体飞出去而吓回了肚子里，莫青澜轻轻收回脚，连看都懒的看一眼丁沁，将墨尘推离身旁，直接转身进了屋子。 丁博吓得叫了声，正欲上前接住被莫青澜踢飞的女儿，忽然他看到墨尘正望过来，目光闲闲，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但却毫无一丝温度。 丁博脸色一变，踏出去的步子沉重的收了回来。 倒是楼风猎看不下去了，就在丁沁快撞上地面时，他冲上去将丁沁抱了个满怀，这才免了丁沁的皮肉之苦。 墨尘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楼风猎，随后也走进了莫青澜的房间。 随着门嘭的一声关上，丁博就像被解了咒一般，立马迈开步子跑到楼风猎面前，见女儿只是吓昏过去，心中松了口气。 楼风猎将丁沁交给丁博，抬脚迈向莫青澜房间方向，丁博笑眯眯的拦在他面前。 “今日多谢楼大人相救之恩，楼大人请移步到大厅，我今天要好好款待楼大人一番。” “不用了，我有话要问墨尘。”楼风猎拒绝。在这里已经浪费了很长时间，他不能无功而返。 只是昨天他在庄里看到的伤者都是男子，刚才丁沁说她和墨尘是一道回来的，而老王也没有说起庄里还有女子。 看墨尘和她的相处，二人应该很熟才是。 脑海里将这些线索一一连了起来，楼风猎知道老王没对他说实话，而他和张大夫的死很可能也和这女子有关，那群黑衣人和滁庄上百条的人命…… 嫌疑犯…… 楼风猎心头一凛，此前惊艳心动的火苗便在这三个字中一下子熄灭了。 “实不相瞒，他是我故交的儿子，他父亲死后就投奔我这来了。许是受了刺激，这里有点问题。所以平日我也都惯着他，今日是小女太过分了，该让她受些教训。楼大人刚才真是敏捷，让人敬仰啊。” 丁博叹口气道，说到自己女儿时，一脸无奈之色。 “既然他脑子有问题，我问问那位姑娘几句就好。”楼风猎道，对于丁博转移话题并不上当。 “刚才情形你也看到了，你觉得你进去能讨得到好吗？再说了，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杀人。你不如去审审另外两位，你们前脚刚到，他们就没了人影，我倒觉得他们有嫌疑。” 丁博压低声音说道。 “你可有看到他们往那个方向离去？” “其中一个不清楚，但那瘸腿的小厮往南边集市去了。” 第二十二章 我心悦你 楼风猎带着小五他们往西边集市追去，搜寻了每个角落都未发现丁博口中瘸腿小厮的踪迹。楼风猎正恼被丁博耍了，打算回去重新找墨尘问话，人群里有一捕快奔了过来，冲他耳语了几句，众人就见楼风猎严谨的脸上忽的一变，策马快速往府衙方向奔去。 莫青澜房内，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满头及地长发犯难，见墨尘进门，眸光一暗，冷声道； “出去。” 显然她现在已经对墨尘这副恢复神速的体质失去了好奇心，想到丁博后面站着的捕快着装的男人，她心里隐隐不安。 墨尘贴着门不动，视线落到她手上的梳子和眉宇间的纠结，笑笑道：“女子长发绾髻极为繁琐，要不，我帮你？” 莫青澜愣了愣，转过身定定看着墨尘，思绪却不受控制飘远。 “你们古代女人都要留这么长的头发吗？洗起来麻烦，扎起来更麻烦，我要把它剪了。” “休得胡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以后我给你洗，我替你绾发，断不能再说剪头发的气话。” “哈哈……你可是太子诶，会嘛？” “这世上能有什么事能难得到本太子的，你不愿意做的，我自然要替你做。” 长青，我没死，很快我就回皇宫找你！你，是否一如往初值得我相信你！ 眼前有黑影来回舞动，莫青澜眨了眨回过神来，见墨尘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面前，正对着她挥手。 莫青澜将梳子往桌上一扔，随手拿起一根绿色丝带将头发拢在一起。在外行军两年，她的长发一直有专人打点，那是比侍卫还要熟悉她脾性的贴身丫环，是叶长青亲自指派的人。她这个异世来的衣食起居，着实让他花了不少心思。 可她却弄丢了绿莹，他知道后会心疼的吧。 “还在生气？等她醒过来后我让她向你道歉。”墨尘看着莫青澜用行动拒绝了他的好意，也不尴尬，开口问道。 莫青澜眉眼间有些诧异，她以为自己把丁沁踹飞，墨尘跟进来是要替丁沁问罪的，却没想到反过来担心她是否消气。 貌似丁沁伤的更重些吧，他们不是亲戚吗？他这样做未免太无情了点，但莫青澜承认墨尘说这话时，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不相干的人，不值得我生气。”莫青澜摇头，平静道。 是啊，她不生气，只是直接动手揍人…… “你如果觉得待这里不方便，我可以带你离开。”墨尘笑笑，桃花眼闪亮闪亮。 自始自终，都在为她着想。 “让我不便的人还没出生。”莫青澜淡淡道。这话听在别人眼里定会觉得狂妄自负，可从眼前女子口中轻描淡写甚而带着几分木然口气的说出，竟让人从心底去相信。 “那你中了什么毒？可有找大夫看过？”墨尘笑笑，轻声问道， 回答他的是凳子挪动的声音。 墨尘走两步跟上去，不死心说道：“我只是担心你身体，偏厅里的大夫们还没走，让他们给你看看，可好？” 他过来找莫青澜就是说这事的，却发生刚才让自己眼热心跳的误会一幕。 “不用了。”莫青澜停住脚步，顿了顿道：“他们治不好。”在蛇岛的半个月里虽然她四肢协调逐渐恢复，但她发现自己内力总是凝聚不起来，那几天没吃饭体力又不支，是以区区五个黑衣人都能差点要了她的命。 “能告诉我是什么毒吗？我认识些擅攻克奇毒的朋友，说不定我能帮上你。”墨尘不死心问道：“你这命可是我舍命救得，我可不想白费了力气。” 枯鬼毒，你有办法吗？莫青澜很想说出来，但想到丁博身后的捕快男人，以及对墨尘接近自己的目的未知，她只是摇摇头，往外走去。 “不是说让你不便的人还没出生吗，怎么还要走？”墨尘见莫青澜又开始不说话，心知她不愿意说，也不再强迫，语气里有几分无奈。 “我没有不方便，但你会不便。”莫青澜说道。门被她打开，春风徐徐，吹动她裙角如黄梅花瓣片片往外绽放，露出她白绸如雪的绣花鞋。 “我怎么会不便，再说刚才我们都在众人面前那样了，你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墨尘说话间走了过来，半个身子挡在门口。 莫青澜眉头轻蹙，不明所以的看向墨尘。 “你拉了我的手，咬我肩膀，这在叶皇国只有互有心意的彼此才会做的。 “你扯了我的衣服，都让你看光了。夫妻才……” “你还说我表现很一般……” 墨尘每说一句，莫青澜的脸一寸寸黑了下去。她之前急着要解答出心中疑惑，才会做出那些举动，她根本没有动歪心思。 怪不得丁沁那么大反应，她终于明白了。 “我只是看了你的后背，根本没有看光你的身子。”莫青澜解释道，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秦浅的朋友，要耐心点。虽然她感觉自己的两只脚现在很痒！ “你要看吗？我可以现在脱给你看。”墨尘邪邪一笑，作势就要关上门，被莫青澜一手挡住。 “够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如今丁府上下都知道你我关系不一般，今日你又打了丁叔的掌上明珠，我肯定是呆不下去了。关键是……” 墨尘看着莫青澜再度恢复面瘫表情，薄唇扯出温柔笑意：“青澜姑娘，我心悦你。” “所以呢？”莫青澜抬头问道，脸色冷冷。 “所以你得为今天的事情负责，我后半辈子的幸福就都在你身上了。从今以后，你去哪，我去哪。”墨尘笑眯眯道，无视莫青澜身上散发出的阴森暴戾的气息。 莫青澜觉得全身的骨骼都要气炸了，她自己也会耍无赖，却没见过这么无赖，倒贴着要女人负责的男人。这是哪冒出来这么能作妖的男人。 墨尘总是有能耐让她上一秒对其刮目相看，下一秒恶感连连。 “你刚才说拉手是互有心意的彼此才会做的。”莫青澜双臂环胸，双眸从墨尘的手看到墨尘的左肩膀，凉凉道： “我忘记告诉你了，我拉过很多男人的手，你只是其中一个。我看得出你是个贞烈男人，我顶多算得上轻薄。可对于贞烈男人，我一向没兴趣。” 耍无赖吗，她莫青澜怎么可能认输呢？军营里，她经常和属下交手练武，所以拉过很多男人的手这话也不是撒谎。 至于说墨尘贞烈，莫青澜完全是在嘲讽了。他那副恨不得倒贴的神情，哪里配得上贞烈二字。 或许是莫青澜的话起了作用，墨尘脸微微发白，他身子往后让了让，往日明亮的桃花眼灰暗如一潭死水。 在墨尘让出的同时，莫青澜走了出去，甚而看都没看墨尘一眼，但她阴沉着脸，显然心情也不好。 她怎么会说出贞烈二字呢，长青他最讨厌听见这两个字了。她曾亲眼看到他亲自处死了两名宫女，其实她们只是互相闲聊打趣，被他无意中听到罢了。 这是宫里的禁忌话题，她曾私底下打听过，但却没人肯跟她说半个字。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仅有一次看到长青发怒，一反往日无欲随性，他眼里的愤怒暴戾，让她印象深刻。 莫青澜伸手捏住眉心，平息了心底的烦躁抑郁后，随手拦了个家丁问楚笙的下落，一问才晓得楚笙和图安已经不告而别，不知去向。 莫青澜默然，楚笙不惜抛出自己身份来邀请她护送，绝不会先行离开。这让她不自觉想到站在花丛后的捕快男人，再联想到楚笙来过她门前，心下不觉有些了然。 她跟家丁要了匹马，当然这其中少不得动用墨尘的关系，她把钱都给了老王，无法购买马匹，对于要去的地方没有马着实麻烦。 春日融融，花香袭人，正午阳光斜照在屋檐下墨尘身上，却捂不出一丝暖气。 “是我太心急了吗……”低低的，断断续续的话语从他口中逸出，带着深渊里发酵出的颓败气息：“可不试试，就没机会了。” “公子，需要跟踪她吗？”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男子，大白天的黑衣蒙面，着实怪异。 墨尘闭上眼，伸手捏着眉心，动作竟和莫青澜出奇的相似：“不能跟，她警惕性很高，你去肯定会被发现。” “驿馆那晚她和黑衣人打斗，属下见她武功也不过如此啊，论内力，属下不会比她差。”殇离不服道。 “殇离，你没见识过她真正的实力，等见识过了，你定会求着拜她做师傅。” 墨尘微微一笑，身上的颓废气息消减了许多。 “那就这样让她走了？老谷主的仇怎么办？”殇离担忧道。 他不清楚从小就在无影谷里长大的墨尘怎么和这个女子认识的，但是他知道墨尘从不打狂语，高手都是深藏不露的，这点他懂，但能让他求着拜师傅，他是不信的。 “那晚我让你清理战场，你以为我真的是让你做苦力的。”墨尘无奈道，朝殇离伸出手：“拿出来，有了它，她自会来到我身边。” “什么？”殇离摸了摸头，眼里露出迷茫。 第二十三章 再无谷主 “这真的是弑天将军的绿莹？” 因该镇与叶阳城相距不过一个时辰路程，是以这座镇被人们换作叶阳镇。不足一万户的镇上设了县级府衙，镇上不时可见巡逻的侍卫队走过，显然该镇备受重视。 此刻正对着楼风猎问话的正是叶阳镇的县令，胖的几乎看不见两只眼的脸上布满汗珠，明明是暖春季节，他却一直不停的用手擦汗。 四方桌上，一块白布上正躺着一支匕首，通体绿色的绿刃上沾着干透的血迹，头部嵌扣九转如意红玉，煞气逼人。 不消说，这把匕首正是莫青澜丢失的绿莹，而她此刻正策马狂奔在回驿馆的路上。 绿莹与弑天剑齐名，江湖上稍懂武功的人都看过画像，楼风猎见到绿莹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楼风猎笃定的点点头，满眼都是对绿莹的喜爱，可县令脑门上汗流的更凶了。 “这……这……它怎么会出现在驿馆那里？” 半个时辰前，有衙役将此匕首送了过来，称是在那座废墟驿馆对面的树林里发现。 若是在平日，县令早就欢天地喜的将绿莹送入弑天将军面前邀功请赏，可它偏偏出现在废墟驿馆附近，而楼风猎说过黑衣人是杀掉滁庄一百多条人命的凶手，这把匕首出现的时候太敏感了。 一百多条人命啊，他一直瞒着不上报，就是怕被刑部知道后丢了乌纱帽。退一万步说，万一这些人都是弑天将军杀的，纵火行凶，他把匕首送过去，岂不是把自己脑袋送给弑天割吗？ 可如果不送过去，弑天将军早晚会找到他这里来，想到市井传闻里关于他狠辣无情，杀人如麻的说法，只觉脖子处凉飕飕的。 “本……大人……有点不舒服，你……你将绿……绿莹送到将军府上去。” 县令伸手指向兀自沉思的楼风猎，不待他开口反驳下达完命令后就赶紧溜之大吉。 穿堂风呼呼吹过，楼风猎亦是一脸灰白，县令想到的他何尝想不到。 似有棉花堵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粘嗒嗒的让人抓狂。过了许久，楼风猎眼里流露出复杂的光芒最终暗了下来，认命的用白布将绿莹包裹好放进怀里，转身走了出去。 小五小六在外面等着，见楼风猎走出来，急忙围了上去。 未等他们开口询问，楼风猎摆摆手制止，牵过马匹吩咐道：“让阿柒将那三名男子的样子画下来，我出去一趟。”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我晚上没回家，就告诉我娘和大姐，我被派到外地调查案子，时日……有些久。” 说完他策马而去，留下一干人等面面相频。 出叶阳镇需经过丁府门前，楼风猎马儿在这里不觉停了下来，脑海里不觉浮现出屋檐下女子的淡然惊鸿一瞥。 他们都曾出现在驿馆里，如今弑天将军的绿莹也出现了，另外两名不知所踪。驿馆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只有墨尘和那位可能当时也在场的姑娘清楚。 而他的命很可能在送还这把绿莹后也成了一具死尸，在死之前他怎么样也要弄清当晚发生的事情。 或许，事情有转机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楼风猎跳下马敲响了丁府的大门，敲了半天没人开门，楼风猎沉思一会，挑了一处角落直接翻墙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楼风猎站在树后正好可以看到大厅的方向。看了一会就觉得不对劲，此时是正午时分刚好吃饭时候，不见一个下人走动，甚至是守门的小厮都没有。 他忽然想到什么，暗道一声不好，往后院跑去。后院一如前院般空空荡荡，一个时辰前还站满了院子的人仿佛从空气里消失了…… 就在楼风猎巡视整个丁府的时候，两辆朱漆的马车载满行礼正行驶出镇门口。 丁府石狮子后走出一袭青衣男子肩背灰色包裹，正是墨尘，他正看着楼风猎翻墙进去的地方，有满树白梨花跃过墙头迎风翩跹起舞，煞是好看。 “公子，要不要进去……”殇离站在墨尘旁边，一手抱着白毛，一手对着自己脖子做出了“咔擦”的动作。 墨尘摇摇头，轻声道：“楼风猎太祖是开国功臣，可惜他父亲太过衷心叶皇的丈夫而连累了楼府子孙前途。楼风猎此人我观察过，是可用之才，暂且留着吧。” “公子你说的是十年前的虚国吧，那虚皇本是叶霜倐也就是当今叶皇的夫君，二人在一次远游，好像遭受了匪徒袭击，后那虚皇下落不明，时值那太子叶长青年幼，又是个从小残疾，不能堪当大任。叶霜倐一人执掌大权，慢慢的虚国就变成了如今的叶阳国。对于虚皇的下落，当年咱们无影谷可是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可惜都未能寻得他的生死。不过关于虚皇的下落，坊间倒是众说纷纭，有的……”殇璃了然道，听自家公子谈起，自己也不免八卦了番。 当今大陆，有能力者当大任，凰茨国的皇帝皆由皇室女子担任，是以叶霜倐改了朝代，被奉为女君，世人并无觉得不妥。 “殇璃，你话多了。”墨尘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毫无感情的响起，整张脸笼罩在梨花树的阴影之下，令人看不出他脸上是何神情。 “咳咳，谷主，我们背负了数十条人命，楼风猎又穷追不舍，对我们复仇会有阻碍啊。”殇离适时转移了话题，墨尘那口气令他心中莫名觉得有些阴冷。 “将来，他会感谢我的。”墨尘负手而立，温温一笑，淡淡话语中流露出自信与尊贵气质，一扫之前的压抑气氛。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殇离见墨尘这般说，也不再坚持。 “如今绿莹既然不在你手，就应该还在驿馆周围，她一定回去找了，我们也去。”墨尘道，想到莫青澜，他抬脚就要离开。 “啊？我们不是该跟丁博汇合吗？”殇离不解道。 此前墨尘知晓殇离手中没有绿莹时，立即通知丁博遣散下人，带丁沁前往舒禅国重新开始生活。 可他，却一个字解释也没有。 舒禅国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叶阳国抗衡的国家，这些年成了那些不满叶霜倏统治的反叛者的避难所。 而他们的血海仇人，也在舒禅国。 殇离还以为墨尘这是要开始复仇了呢，却没想到还要回去找那姑娘。 “你以为报仇是这么容易的？我们的仇人是谁？”墨尘无奈问道。 “舒霸，化成骨灰我都会记得他！”殇离咬牙道。 舒霸的名字让他再度陷入往日的回忆中，漫山遍野的大火吞噬了他从小生活的地方，烧毁了老谷主创造出来的所有心血。到处都是肆虐的烈火，到处都是熟悉哀嚎的面孔，老谷主，父亲，母亲，弟弟…… 他们倒在地上，再也不会对着他笑，再也不会站起来唱歌跳舞。而舒霸，老谷主的大徒弟，无影谷的首席大弟子，他从小就敬仰视之为榜样的人却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似有数万根银针扎在殇离的脑袋里，此时的他双目涣散，原本漆黑的瞳仁里隐隐有血红色浮现，眼前一片红色。血液在体内急速涌动着，叫嚣着我要杀人，我要杀人！ 耳边似有一声叹息响起，殇离就觉太阳穴传来针刺感，身体内涌入一股清凉，渐渐平息了他体内杀人的欲望。眼前的视线也逐渐清晰起来，他的双手正掐着墨尘的脖子。 见状，他急忙收回双手，双目露出惊骇自责：“谷……谷主……” “殇离，就算我们报了仇，你的魔症依然会发作。你还不知道你心里真正丢了什么。” 墨尘抽回扎在殇离太阳穴上的银针，幽幽道：“舒霸是舒禅国皇帝的弟弟，单就舒霸一人而言，我们都难对付，何况他的身后是整个舒禅国。无影谷的仇一定会报，你容我慢慢筹划。还有这世上再没有无影谷，也无谷主，还是公子听得顺耳些。你，可明白？” 殇离怔怔听着，心里还在为自己刚才魔症发作差点杀了墨尘而后悔，待听得墨尘这些话，心内百感交集，悲伤不已。 “是。公子。”殇离低低应道，口气里难掩沮丧。话说完，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 “叶皇明日会宣布四国一统，在这之前我们一定要找到绿莹，否则真的会出乱子。”墨尘嘴角笑意隐去，双目里隐隐露出往日难以一见的担忧。 “属下一直不明白绿莹和那姑娘有什么关系？”殇离不解道，墨尘的话题转移了他几分悲伤。 墨尘回头望着殇离，唇边笑意再度蔓延开来，打趣道：“你可以打开你的脑袋，大胆想象一下这其中的关系。” 殇离望着抱着狐狸离开的墨尘，飒飒青衣，步伐雍容恣意，瞬间被吞没在人群里，但他还是一眼能认得出墨尘的身影。 可是，就在一个月前，他还是老谷主手中痴傻了二十来年的弱智儿子。无影谷惨遭巨变，他从舒霸手中救下了墨尘，谁又能想到，墨尘醒来后就变成了正常人。 老谷主在天有灵要是知道，定会很欣慰的吧。 殇离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并未认真去想墨尘说的话，急忙跟了上去。 而在驿馆周围林子里还在埋头苦苦寻找绿莹的莫青澜，还不知道她的宝贝此刻正被人送往她一次都没住过的将军府上，也根本不知道她的将军府，早已被暗度陈仓换了主人。 因绿莹的特殊，她甚而不能惊动任何人，由此寻找起来十分困难。心中燥起渐起，莫青澜以布蒙面挟持了一名衙役，问绿莹下落无果后只好往林子更深处走去，却发现了一股危险气息。 她躲在合人粗的大树上，透过绿叶缝隙正盯着林子远处，人影憧憧不在少数，马匹在树木中隐隐可见。虽然隔着林间云雾看不清多少人马，但偷偷摸摸躲藏在此，必然有鬼。 难道是那群黑衣人的同伙回来了?莫青澜心中想道，正欲离开树前去观察，忽然一道破空声夹着咻咻声急速响起，带着肃杀凌厉之势直直指向莫青澜！ 第二十四章 天机动荡 莫青澜双眸微眯，双脚倒挂树枝，身子如直线垂下，鹅黄长裙如纷繁花蕾急速绽开，身姿像秋千般在空中荡出潇洒的弧度。利箭带着厚重的力道穿过莫青澜刚才躲藏的位置直接往后而去，远远的就听到一声男子的惨叫，林子外不知哪个倒霉的衙役中了箭。 只是一个旋转，利箭离开时，莫青澜已经稳稳当当的回到了原位,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利落漂亮。 林风阵阵，吹起她衣裙翩跹，长发飘扬，锐利眸光看向利箭发来的地方。而此时对方亦有人走了过来，个个手举弓箭对着她。 莫青澜暗里摸向右手臂，袖里空空如也。她暗道一声糟糕，在丁府洗澡时拿下袖箭后忘记绑回去了。本来打算直接咔擦掉这些人的想法转为了赶紧跑路的计划。 这般想着，她警惕注视着树下十来人手中的弓箭，脚暗暗在树枝上挪动，嘴上却冷声笑道： “刚才谁射的箭，箭术真差劲。” 弓箭手面不改色，对于莫青澜说出的话视若罔闻，只等一声令下，将莫青澜射成个马蜂窝。 “青竹？” 莫青澜话刚落，一声熟悉的男子声音在远处疑惑响起。 莫青澜秀眉轻挑，脸色明显轻松了不少，她是不拘小节之人，青竹，青竹姑娘，多两字，少两字，于她而言毫无区别。她回道：“是我，楚公子。” 话落，就见一道暗紫身影从远处树林云雾里走了过来，面冠如玉，气宇轩昂，绛紫华服更衬的他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他走近挥退弓箭手时，莫青澜也从树上跃了下来。 “你怎么会来这？”被莫青澜仅凭声音就认出来的楚笙眼底满覆诧异，还有莫名的丝丝欢愉。 “上次发现林子里有几具黑衣人尸体，过来看看是否有别的发现。“莫青澜说道：“答应老王要帮他的。“ 楚笙不告而别原来是和他的侍卫队汇合，单看弓箭手个个实力不凡，此番他出行早已不是买条蛇这么简单的事情。绿莹的事她是绝对不可能跟他说的。 而她重提黑衣人的事，也是提醒楚笙当初说的承诺。 “这件事我一定会给老王他们一个交代。”楚笙点头应道，对于莫青澜的提醒，回答的很明确。 楚笙见莫青澜不吭声，想到自己不告而别，不由开口解释道： “我和手下也是刚刚才碰面，事出突然不告而别，还请青竹见谅。” 说话间他抬眼注意了莫青澜的脸色，当他再一次说出青竹二字，莫青澜面不改色的模样分明默认了他这般称呼。楚笙心底漫漫升腾起别样的心绪，丝丝袅袅，纠缠不清。 此时图安和另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也走了过来。 男子皮肤黝黑，右肩膀上正搭着弓箭，如豹双目不怒而威。 “刚才是你射的箭?”莫青澜并未回应楚笙的话，而是偏头看着黝黑男子。 “正是在下，差点误伤了姑娘，实感抱歉。”男子抱拳应道。 “没事。”莫青澜淡淡道：“我会还回来的。” 男子一愣，楚笙和图安不觉露出松口气的笑容。经过几天相处，眼前女子的性子楚笙也大概摸清楚了几分，但凡她还愿意跟你说话的，就说明她不计较此前发生的事情，而她说了会还回来的这句话，就说明她依然会护送他回楚国。 “照我原先说的那般，你们且先退下吧。”楚笙摆摆手，短暂的轻松随着他的话而再度陷入紧张气氛中。 “大皇子肯定就在叶阳城内，明日叶皇的庆典，主子您真的不能去。”黝黑男子不同意道。 “我意已决，你们难道忘了此次我出门的目的了吗？都退下。”楚笙面色深沉，不悦道。 “可是……”图安不安开口，却被莫青澜打断： “庆典？庆祝什么？” “庆祝叶皇拿下三国，一统云原半边天啊。半月前叶皇就通知了四国以及周边小国的国主前来参加庆典活动。姑娘这么大的事情，你没听说过吗？”图安说道。 “正式统一三国，不是要玉玺吗？叶皇有其他三国的玉玺？”莫青澜面无表情问道，微垂双眸掩盖了所有情绪。 她的话让图安忍不住笑了起来，看莫青澜像看野人似的：“弑天将军早在半月前就将三枚玉玺交给了叶皇，姑娘应该听过弑天的威名吧？” “你是说弑天……弑天将军带着玉玺交给了叶皇？”莫青澜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图安的话。 明明那个叫弑天的人正站在他们的眼前。半个月前，她还在蛇岛里养伤。 “自然。据说那天还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不过听说弑天将军受了点伤，自那日后就一直在他的府邸上养伤。叶皇还特意恩准他在伤好前不用上朝，足以说明叶皇对弑天将军的重视……”图安噼里啪啦的说着，莫青澜的思绪却早已飘远了。 还是失败了吗？玉玺和弑天剑还是落到了叶霜倏手里。 莫青澜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知道了还是有些不甘。 她不能问更多，否则很容易招人怀疑。而图安的一句话却透露出许多信息，就是所有人都以为弑天还好端端的待在他的将军府里，沙漠一战，恍若云烟无人知晓。 所有侍卫死了，蛇岛里的秦浅如今还下落不明，想到怀里一直还未来得及拆开的信，她只觉得喉咙有些苦涩，想要印证什么却又无从下手。 “楚国来赴邀，也不该是你。你明日进城要做什么？”莫青澜转头看向楚笙问道，无视了图安一个人在那吐沫横飞。 楚国只是个小国，叶皇让他们来，肯定是楚国国主亲自出面，还轮不到三皇子楚笙。 “我与别人有约正是定在叶阳城内，且就在明日。”楚笙言简意赅道。 “我陪你去，其余人就不用跟了。庆典当天，城防十分苛刻，人多了容易暴露目标。”莫青澜也不深问，说完便迈步要离开。 “我住幽居轩，在那等你。”楚笙从腰间解下玉佩递给莫青澜，环形白玉下缀着金丝同心结，仔细看同心结里隐隐绣着楚字。 对于莫青澜的去向，楚笙同样默契的不追问，对于他来说，莫青澜能陪他进趟城，已然出乎他意料之外。 莫青澜接过随手放进腰里，消瘦身影很快消失在树林里。 “主子，就她一人陪您去，属下还是不放心。”黝黑男子担心道。 “有她在，你大可放心。”图安凑上来笃定说道。 楚笙望着莫青澜离开的方向，深邃星目陷入沉思中。 叶阳宫依山而建，巍峨雄壮，前方城池固若金汤，后方是冲天绝崖形成天然屏障。换句话说，想攻破叶阳城，比登天还难。 第二十五章 暗夜生非 夜，黑的如一锅浓稠化不开的汤，闷热压抑，一丝风都没有。 常将军府前两盏灯笼发出昏黄晕光，投射在黑漆漆大门上如鬼魅的眼，忽然灯笼上快速划出一道影子，灯笼轻轻摇了两下，一切又归于平静。 府中到处都是写满符号的黄纸，寂静无声，诡异渗人。那道影子进入府内径直往最里处奔去，一路轻车熟路，轻松避开守夜的下人进入了一间卧室。 进入房内，刺鼻的苦药味充斥整座房间，透过夜灯隐隐可见床上凸起的人形状的被子。床前一米远处桌上摆放着几盘水果与一把小刀，影子径直划过，顺势捞走小刀，站在床前对着被子直接一刀扎了下去。 常将军自从蛇岛回来后一直受梦靥困扰难以安眠，这几日刚恢复了些，连着睡觉都比往日少了几分警觉。正睡得沉时就觉大腿传来一阵刺痛，他张口正想呼痛，脖颈处出现的异物让他生生将痛哼声咽了下去。 “半月前，你们有没有从蛇岛上带走一个驼背哑巴男人？”一声木然的清冷嗓音低低响起。说话的人背对着灯光，泼墨长发随着她的俯身倾泻到肩膀前，更显得她面容模糊难辨。 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常将军眯起眼却始终看不清眼前威胁他的人的长相，听出是个女子声音，他倒是镇定了许多： “你是谁？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拿开你的手，本将军饶你不死。” “你们有没有从蛇岛上带走一个驼背哑巴男人？”话语冷硬重复，小刀毫不客气的推近常将军喉咙，立刻有温热液体流出，根本不理会常将军的无意义的威胁。 此时常将军脑子才算清醒，然而当他听到驼背哑巴男人几字时，老脸一片煞白，往日精明的双目露出恐惧的神色，整个人往墙角里缩，双手激动的挥舞着。 “他来了，来索命了。鬼，鬼，鬼啊……” 陡然提高的嗓音在发出半晌后戛然而止，常将军嘴巴“咦咦啊啊”的动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惊恐的看着拿刀的女子，一只手正点了他的哑穴，灯光斜斜照过来，他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双目顿时瞪的更大，几欲惊恐脱裂。往日威风凛凛鏖战沙场的他早已没了半点气势。 来此询问秦浅去向的自然莫青澜，而常将军在看清她长相露出的比见鬼还恐怖的表情，她却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他有没有被你们带走。是，点头，不是，摇头。”莫青澜坐在床边，伸手闲闲擦去小刀上的血迹，面瘫似的白皙面容下给人带起森森寒意。 常将军缓缓摇头，目露敬畏和莫名悲凉。 “你说的鬼，是怎么回事？”莫青澜眉头轻蹙问道，伸手解开了他的哑穴，知晓秦浅没有被叶皇带走，她心里不觉轻松许多。 但这鬼和秦浅又到底有什么关系？难道说秦浅身怀还有她不知道的神秘？ “弑……弑天？”常将军双目有些涣散，似乎没听到莫青澜的问话。 “是我，老师。”莫青澜利落回道，她刚才就看出常将军认出她来了，所以才放心让常将军再度开口说话。 “没想到，真的是一位女子。”常将军喃喃道，脸上表情似笑似哭。 他是叶皇的心腹，暗杀弑天的事情他都有参与，只是半月前他才知晓弑天是名女子，当他看着叶皇递过来的画像时，仍然难以置信。 他也是唯一一个教导过噬天排兵布阵的老师，那时她已经戴着面具，虽然只有一个月，可因为是噬天的老师而备受朝野上下敬重，他过的十分滋润。 今日，只消一眼，只需感受这份常人难以匹敌的迫人气势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一声老师，似一个终结，过往，以后，都结束了. 常将军似是一下子老了许多，他看着莫青澜，眼底复杂情绪翻涌，叹了口气道：“你我师徒一场，也算是缘分。我算计你，终究是我做的孽，等将来大难之时，切记，一定要去凰茨国。” 门外忽然传来亮光，有太监尖细嗓音传来：“快去告诉常将军，皇上有急事传召。都死了吗，还不醒来？” 门口守夜的当然醒不过来，因为都被莫青澜点了昏睡穴。 “什么意思？”莫青澜问道，为什么一个被她攻陷的国家会成为她的避难所？他和叶霜倏到底瞒了她多少东西！ “没想到你竟然得他庇佑，看来叶皇大业终究会是梁柯一梦。弑天，老夫一向敬你，重你。死在你手上，老夫没有遗憾。” 常将军轻轻叹息声，对于外面的呼喊置若罔闻。他慢慢闭上眼，似乎解除了什么束缚般，一脸释然。 而常将军口中的他，听得莫青澜心头一阵迷惘，他，是指秦浅吗？ 她有很多疑问，但她见常将军这般表情，便知再也套不出半点有用消息。耳边是撞门的声音和下人的呼唤，她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刀…… 第二十六章 梦耶 实耶 “主子这都这么晚了，青竹姑娘想必不会来了。”图安见楚笙练完刀法，急忙递上手帕，双手恭敬接过楚笙手中的大刀。 大刀通体暗金黄，不镌刻任何宝物，简洁流畅的线条与那夜黑衣人所持大刀有些相似，加上霸气尊贵的金色，油然散发出一股睥睨四方的气势。 识货一看便知是幽冥森林中神秘山洞里的乌金材料，一气呵成铸造的龙吟宝刀。 “再等等。”楚笙擦过汗，端起茶杯来到窗前，星目里滑过一丝凝重。 夜色浓重已过子时，幽居轩里凡是有路的地方每隔一米两边都会挂上红灯笼，抬眼望去就像一条红色弯弯曲曲的长河，指引迷途的人们回家，让人心底温馨。 脑海里浮现林子里那抹鹅黄身影大步离去的样子，再看看时辰，楚笙不由后悔自己没问她要去办什么事情。 但即使问了，她也不会说的吧，何必讨人嫌呢。再说他楚笙从来也不是好管闲事的人。 这么晚不回来，难道是回了丁府？ 这个念头浮起，楚笙忽然觉得刚入口的茶没了味道，他转过身沉着脸道： “明天约的人可找到了？” “是的，离这里不远，清风茶楼。”图安见楚笙脸色不好，小心答道。 “不知莫清菡明天有没有机会出来，我和他先碰面的话就不等了。她失踪三年，想来也不会有好消息。” 楚笙沉声道，提到“她”时，口气陌生淡漠的很。 图安点头应声称是，一抬头就见有一盏红色灯笼摇曳而来，灯光映照出两个身影。图安浑身打了个激灵，指着窗户激动道： “主子，你看，是不是青竹姑娘回来了。” 太好了，终于可以睡觉了…… 他们住的地方是在幽居轩最僻静幽深处，这么晚过来的除了她还能是谁。 楚笙握着茶杯的手骤然一紧，却站在窗口前动也没动。 提灯笼的婢女远远就瞧见窗口立着的人，回头冲莫青澜打趣道： “公子真是痴心，这么晚都没睡等着姑娘呢。” 没人应答她，她也不恼，只是笑眯眯的冲楚笙和图安打招呼，拉开门让莫青澜走了进去。 二人对视，谁都没说话，图安缩着脑袋看着楚笙沉着脸也不敢吭声。 “我不是睡这？”莫青澜率先开了口，很认真的表情却教人忍不住想笑。 图安最先绷不住笑出了声，忙点头应道：“姑娘的房间在二楼，早已派人收拾好了。” “嗯，谢谢。”莫青澜见楚笙只是看着她不说话，觉得莫名其妙，干脆直接无视随着图安往二楼走去。 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玉环折回楚笙面前，淡淡道： “还给你了，早点睡吧。” 说完冲图安摆摆手，自己直接往二楼走去，关上门自去睡觉不提。 图安听着楼上传来关门的声音，不由打着呵欠道：“主……主子……” 偌大厅内哪里还有楚笙的身影，图安望着卧室亮着的灯，不由摇头，心想道： 主子这是怎么了，等了大半夜，好不容易人回来了又不搭理。 想不通，干脆去睡觉。 床上的楚笙头枕着单臂，定定望着手中的玉，掌心里传出淡淡温度，那是莫青澜怀里的温度。 在莫青澜进门的那刻，他很想和她打招呼的，随便说上那么一两句的那种。但他眼尖的发现她的袖口边有血迹，稍微想想就知道她出去干什么了。 所有的话都汇聚在胸口里吐不出来，而对方将他当空气的态度更令他有点恼火。 他在这里等了大半夜，她连一点该有的表态都没有！ 楚笙大拇指轻轻摩挲过玉身，温润舒服的感觉令他深邃的星目渐渐柔和起来。楚笙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望着玉环，冷峻嘴角浮起笑意： “你也早点睡，晚安。” 砰砰砰，一处偏殿内传来重物撞地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显得格外压抑沉重。 一位身穿藕荷色长裙风尘仆仆的女子正趴在地上磕头，嗑过的地方露出一滩血迹，额头上的血分成几股细细流在脸上，侵染了半面白纱。 “朕饶你们莫家上下一百多口人不死，你凰茨国就这点诚意？”一双凤凰金刺的黄靴出现在她的眼底，“莫清菡！”当阴仄仄的口气说出她的名字时，她心底一阵颤抖。 莫青菡自然知晓叶皇要的是什么，她正欲开口解释就见一张画纸落在她的面前。画上女子红衣身姿飒爽利落，容颜倾城，一双杏子眼与她十分相像。 莫青菡忽然激动起来，双手抓住画纸，面纱后无血色的嘴唇颤抖道：“皇上，您，您知道我姐姐下落？” 她的姐姐莫青澜在三年前离宫失踪，如今见到这张画像自是惊喜，一时竟忘了额头疼痛。 “相比于她的下落，朕猜你更想亲自手刃灭你们国家的弑天吧？你只要将明月珠交出来，朕就将弑天捆绑好亲自送到你面前任你宰割，还会让你们一家团圆。如何？” 金黄龙袍扫过她的面前，刻意放柔的话语充满了修罗诱惑。 传闻明月珠在手，天下万物任由掌控，这般说法未免夸大了些，但急需亲自上阵整肃三国的叶皇对此垂涎不已。 弑天，弑天，让莫青菡日夜不得安眠的修罗名字，当叶霜倏提出如此诱惑利益的条件时，莫青菡死灰般的眼底急急亮起，又如陨落的烟花快速熄灭…… 想到刚才被拖走软禁的父母，莫青菡哑声道：“明月珠就在我姐姐的手上。” 见叶皇不信，她不由苦笑道：“若明月珠在我手里的话，当年我会绑着父母开城门投降吗？若有半句虚言，定遭天打雷劈而亡！” 叶皇阴森的眸光在莫清菡的脸来回扫了几遍，见其目光黯然死灰神情激动不像有假。 怪不得她能在两年内灭了三国，原来是有明月珠在帮她的忙！ 想到此，叶皇嘴角浮起一抹残忍笑意： “信，朕自然信。忘了告诉你，你姐姐行刺弑天将军，朕会在庆典结束后全国贴出通缉告示，谁抓到莫青澜，死活不论，赏一座城。在你拿到明月珠之前，你父母暂且住在叶阳宫里。莫爱卿，朕提前告诉你，是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啊。” 莫青菡闻言，鲜血淋漓的脸上陡然煞白、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本反驳，双目无力闭上，任两行液体流出，俯身磕头： “微臣恳求皇上不要将姐姐的身份公之于众，我们……我们都是您的子民啊。” 如果其他国家一旦知晓莫青澜的真实身份，凰茨国必然会遭受更大的灾难。一边是父母和子民的性命安全，一边是失踪三年不明原因刺杀弑天的姐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莫青菡不明白当年莫青澜为何离宫，甚而失踪三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遭遇不测时，眼前的皇帝却告诉她，她的姐姐刺杀了弑天！ 弑天是谁！威震整个云原大陆的残暴将军，她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姐姐怎么可能杀得了他，分明是叶霜倏故意栽赃陷害！ 可即便如此，莫青菡又能有什么办法，她的父母和整个凰茨国的百姓性命都在眼前人的手里。 “都是朕的子民，朕怎么会忍心看你们自相残杀。只是朕的耐心有限，莫爱卿可要抓紧啊。况且明月珠对你们已经没有用，除非莫爱卿还存有异心。嗯？” “自古成王败寇，功名者流芳千古。皇上运筹帷幄，知人善用，注定要一统云原，微臣输的心服口服，绝无二心。” 莫青菡面无表情道。 “哈哈……朕等着莫爱卿的好消息。”叶霜倏愉悦笑道，长袍扫过，满意离开。 随着殿门打开又合上，莫青菡一直保持的跪坐的姿势随着关门的声音，恍若山崩般瞬间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伴随着一声迷茫无助低喃： “姐姐啊……” 天光微现，莫青澜忽地睁开眼睛，定定的盯着头顶素色帷幔，双眸些微涣散，仿佛还未从梦靥中清醒过来。只见她汗水布满额头，双手紧紧抓着身下两侧床单而不自知。 姐姐？ 第二十七章 挡不住的真相 天光大亮，楚笙睡意中翻了个身忽然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手拉开纱帐，冲外叫道： “图安，图安……” “在，主子。您醒了，有何吩咐？”图安急忙一拐一拐走了进来，少有听到自家主子一大早慌乱的口气，不由跟着慌了起来。 “没事。”楚笙呼出口气，摆摆手，顿了顿问道：“几时了？” “还早，主子您再睡会。”图安轻声回道。 “哦。”楚笙面色郁郁，眼睛却看着屋顶。 图安立马会意过来，道：“青竹姑娘刚让人送了热水进去，这会应该在沐浴。” “多嘴，我有问她的事吗？”楚笙拉下脸斥道，不知是刚睡醒还是别的原因，呵斥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图安点头称是，忍着笑退了出去。 “这么早就洗澡，还挺爱干净的。”楚笙面色舒缓重新躺回床上，自言自语道。脑海里不自觉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开口便要先洗澡。泼墨柔顺的头发滑过他的脸庞，独特的属于她的体香，被群蛇攻击的惊险感觉如今却独剩下了那一抹幽香徘徊在心间。 头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隔着地板隐隐传了过来，楚笙竖起耳朵听着，甚而能闻到水上漂浮的花瓣香。她清冷的面容因热气熏红的动人脸颊，莹白赛雪的肌肤，盈盈一握的腰肢，修长滑润滴着水珠的长腿…… 楚笙呼吸急促起来，直挺挺躺着，双手渐渐紧握，视线落到异军突起的地方，面色陡然涨红。 他霍的起身冲外面叫道： “图安，图安……” “来了，主子。您……”图安忙不迭的再次走了进来。 “去，爷要洗澡。” “啊，哦哦。我这就去让人准备热水。” “爷要冷水！” “啊！是……” 清风楼坐落在叶阳城最繁华的地方，站在高处一眼就能瞧见叶阳宫，这里也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因为相隔百米就是幽居轩，在清风楼里吟诗作赋喝饱茶水之后可以回幽居轩拿着书本继续吹牛扯淡。 今日叶皇庆典，普天同庆，清风楼和幽居轩更是客满为患，楚笙不是附庸风雅之人，选这里纯粹是因为见面人的要求，可是当他洗好澡出来看见莫青澜一身装束时，他明显有几分自己走错房间的错觉。 平日垂地长发尽数被玉簪其束起，柔和的侧脸轮廓呈现在他面前露出清秀灵逸的美好感觉，靛蓝长衫完好贴合在她的身上，袖口翻出的白袖衬得她一双手莹润剔透，腰间围着白色腰带，更显其身姿修长完美，唯有那双眼透着常人不及的冷慧与淡漠，将所有人拒之心外。 暖光斜斜照进门口，莫青澜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浑身折射出晕晕黄光。让人就这般看着，心不知不觉暖流满溢。 好一个俊秀书生打扮！ 莫青澜啪的打开扇子，一转头就见楚笙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扇子的声音拉回了楚笙的思绪，他嘴巴动了动，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你这衣服哪里来的？” “顺的。”一句话瞬间打破了良好书生形象，说完还对着楚笙晃了两下扇子。 楚笙眼角抽了抽，闷闷道：“在哪里偷……顺的？” “隔壁。”莫青澜收起扇子，指了指升高的日头：“还要不要出门？” “自然要去。”楚笙道，眼光将莫青澜上下瞄了个遍，发现她除了换了衣服外似乎哪里有点不一样，可又说不出来。道：“今天你就和图安呆在房间里，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他说这话时，图安刚好走了进来，一听立马不同意道：“主子您怎么不带上我呢，万一您有危险怎么办？” “万一有危险，你一定是累赘。把我身上这套衣服钱送到隔壁，再替我去趟丁府，我袖箭落在那里了。好了，我们走吧。” 莫青澜拿着扇子敲了下图安脑袋，随后冲楚笙摇了摇，说完率先出了门，那架势似乎她才是这次出门的主要人物。 “主子，她……”图安怔怔道，显然还没从莫青澜的命令里反应过来。 “照她说的去做。”楚笙轻咳了声，沉声道，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 今天她看起来心情不错。 可惜，楚笙完全领会错了。 莫青澜昨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那梦里有个瘦弱娇小的女子，一直冲着她喊姐姐，那一声声姐姐喊得悲伤喊得凄厉，敲在她的心上如针刺般难受；那女子跪在地上，脑袋一下一下的磕在地面，鲜血汩汩流出一直蔓延到莫青澜的脚底下。莫青澜拼命想靠近她，彷佛中间隔着千山万水，却总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从梦境里挣扎着醒来的莫青澜，梦里的叫声那般真实，彷佛在耳边萦绕不绝，令她一时分不清虚实……不过她很快就让自己恢复了常态，要来了水洗去一身梦靥带来的汗臭味。 不与外人诉，无需旁人知。 叶皇庆典，路上到处都是人，因为早上出了点状况的楚笙颇有些别扭的和莫青澜保持一点距离。跟在她后面，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在人群里走着，明明寸步难行的拥挤人群，她偏偏走的闲庭信步，总是能在下一波潮流涌过来前带着他及时避开，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 莫青澜站在清风茶楼门口，看着楚笙。 楚笙见莫青澜停下来，不觉也停了下来，不解的看向她。 “茶楼到了。”莫青澜提醒道。 楚笙抬头看向清风楼三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才是今天的重要角色，之前一直跟在莫青澜身后，难得的他想了很多不相干的事情…… “你对叶阳城挺熟的？”楚笙先一步进门，不忘问道。 “嗯。” “你昨晚……”楚笙正想开口问她昨晚衣袖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这时就听四楼传来笛声悠悠，顿时楼下不少人拍手叫好。 楚笙敛了神色径直来到笛声处，站在门口递上了玉环。 不一会儿，有一老妪从门里走了出来，冲楚笙行礼道： “我家主人只见楚公子一人，还请这位公子在隔壁房间等候。” 虚掩的门里还有一道七彩珠帘，晃动间看不清房里的景象。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莫青澜拒绝道。她女扮男装只是为了避开搜捕她的侍卫，通过昨晚常将军寥寥几句话就可得知叶皇还在到处暗中搜捕她，自然女儿装的画像肯定私底下传遍了侍卫手中。 楚笙没想到莫青澜挺尽职，但对方提出要求必须得答应，否则他也只能被关在门外。 “你去吧，我有事会叫你。隔壁和这里没有差别。”楚笙意有所指道。 但莫青澜听完连个表情都没给，直接转身推开左边隔壁的门走了进去。 楚笙看着门关上，带着沉重的神色随着老妪进了隔壁房间。 此时正是叶皇登上皇城最高处天穹门，她的贴身太监徐安宣读三国归顺叶阳国皇诏的时候，莫青澜一推开窗户便远远看到龙凤金袍加身的叶霜倏接受宫门下文武百官和全国子民的跪拜。 徐安尖细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上万余人的场地鸦雀无声，莫青澜双眸此刻却紧紧锁定在叶霜倏的身旁，坐在轮椅上的同样黄袍着身的男子。 应是轮椅下垫了东西，让宫门下的所有人能够更好的瞻仰他的容貌。 虽然隔着很远看不清叶长青的面容，可他的一眉一眼都深深镌刻在莫青澜的心底处，此去经年，永不会忘。 他的身后正站着一名红服女子，莫青澜知道能和叶长青走的如此近的女子除了秦安安外没有别人。 有一瞬间，莫青澜差点直接跃出窗户飞奔到叶长青身边，告诉他，自己没死，没死，还活着！ 三枚玉玺算什么，没了弑天将军身份又如何，她要的本就是为了和叶长青长相厮守，而这些浮华名利都是长青最不屑的。只是当初她过不去心中这道坎，一意孤行答应叶霜倏的灭三国嫁太子叶长青的要求。 她不意外叶霜倏会杀她，只是担心叶长青知道这些消息后又该怎样的伤心欲绝。 “长青，我错了。”莫青澜喃喃道，战场上数不清的生死瞬间都敌不过两年绵久的思念，两行清泪黯然流下而莫青澜却不自知。 忽然人群里爆发出震天欢呼声，莫青澜急忙抬头，泪眼朦胧望过去，就见叶长青旁边出现一个小小身影，人群里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 莫青澜连忙擦干眼泪，全身凝聚那点残余的内力使自己视线能够达到最清楚，终于看清了，秦安安正抱着一个孩子在冲百姓挥手。 孩子？秦安安什么时候有了孩子？ 莫青澜皱眉想道，心咚的一沉，就听一道声音传了过来：“看，真的是皇长孙。看起来好像有两岁了，皇上消息封的可真够严的，今天才宣布出来。” “这叫双喜临门。这几年弑天将军一直在外征战，得罪了多少能人侠士。万一皇长孙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得遭来多少暗杀啊。如今已有三国归顺我国，其余不足为惧。此时带皇长孙出来正是好时机。双喜临门。”另一人道，两名书生正趴在窗户口大声聊着，与莫青澜成对角之势。 “确实好，太子无意朝政，只要好好培养皇长孙，过个几十年，这天下又是虚皇的天下。” “嘘……你想死啊，竟然在这里谈论先皇，你不知道虚这个姓氏是大忌吗。” “是是是……” 窗户被大力关上的声音将他们的话隔断在外，莫青澜定定的看着天穹门，目光始终追随着的黄袍身影，可刚才书生谈论的话语一字不落的入了她的耳里，如重锤敲击在她心间，震天回响。 她的脸色一片煞白，脑海里掀起滔天骇浪。 孩子，叶长青的孩子？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那侍卫……说的都是真的…… 饶是任何时候都能冷静自持的莫青澜，心下早已掀起惊涛骇浪，脑袋一片空白。而此刻她身后的门被悄无声息的推开，一道黑影直接冲着她后背攻击过来。 第二十八章 错身而过 一股危险自屋中散发开来，脖颈间几缕碎发飘扬摩挲着她的皮肤。莫青澜双眸陡然恢复清明，双手紧紧抓着窗沿，仍然保持着向外观望的姿势。 就在那股凌厉气势即将抵到后背之时，她猛然转身，双手大力甩出，一堆碎木块迅疾抛出直对来人，而就在她反击同时从左侧爆出数根银针，直接将偷袭者的长剑打歪。 来人一身黑衣蒙面，左有银针偷袭，前有木块攻击，无奈之下只好以手臂挡脸，急忙退后。 四五块大小不一的尖木块狠狠扎进他的手臂里，其中一块擦过他的右眉上方，带出一片血肉横飞。 而莫青澜的身后窗沿少了一块木头，看那十指爪印痕迹竟是被生生抠了下来。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一丝书生柔弱气息，不等黑衣人喘气直接欺身而上。虽然内力一直凝聚不起来，但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愤怒猜疑全部化成了硬实暴戾的拳头，招招到肉。 “说，谁派你来的？”屋里走出一人，看着莫青澜和黑衣人打的不可开交，厉声问道。 莫青澜闻言抽空回头看了说话人一眼，这一看，眉头不由一皱，来人一身青衣手上正拿着她的袖箭。见莫青澜看向他，还露出大大笑容。 这种时候笑得这般肆意又妖孽的，除了墨尘还能是谁！ 屋内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隔壁的楚笙，他跑过来就见莫青澜一拳打在黑衣人鼻子上，急忙提龙吟宝刀上前帮忙。黑衣人见状心知自己今天完不成任务，冲上去生生接了莫青澜两拳后顺势从她身后的窗户飞了出去。 就在他翻窗出去时，莫青澜捞起桌上禅香炉狠狠砸在了他身上。 短短一盏茶功夫的战斗，已让房屋满目狼藉。 “没想到这么隐蔽的地方这么快被知道了，看来这里不安全，我们赶紧离开。”楚笙见莫青澜除了脸色不好并未受伤，不由松了口气，他另一只手中还握着一张纸条。 话说完才发现屋里多了一人，见到墨尘，楚笙面色一沉： “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送这个。”墨尘晃了晃手臂上的袖箭。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楚笙上前一步，目光深沉晦暗，提着宝刀的手隐隐爆出青筋。 “今日是叶皇庆典，这间屋子是看天穹门的最佳位置，我半月前就订好的房间。本来想看完庆典寻姑娘送回袖箭，却没想到……” 墨尘话说一半止住了，聪明人也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了。 如果房间被人订了，老妪为何还让莫青澜进这个房间，难道是失误？还是墨尘和老妪以及他要见的人有什么关系？ “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的好。”房间的沉默被墨尘打破。 “你事情办好了？”莫青澜转头看向楚笙。 她只是担任着保护他的责任，是以对他来办的事情从未开口问上一句。但刚才的黑衣人明显冲着她来的，难道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办好了，我们马上走。”楚笙点头，他以为黑衣人是来对付他的，显然也是面色重重。 三人下楼，楚笙故意落在后面，回到隔壁想找老妪问个清楚，却发现已经人去房空，只留七彩珠帘随风微动，叮咛作响。 他跟掌柜的打听了下，发现墨尘所言非假只好作罢。 莫青澜这次不再坐马车外面，就在她转身进车里的时候。一顶官家模样的轿子从马车旁经过，长风掀起轿窗帘，露出轿子里素白长裙，半面遮纱的幽静女子。 莫青澜到车里就见墨尘撩窗帘往外看着，透过他望过去的视线，莫青澜刚好看到本来已经走到门口的楚笙碰到一名白衣女子后又折回茶楼，窗帘放下阻断了她的视线。 “看来要等一会才能走了。”墨尘温和笑道，将袖箭递给了莫青澜。 “嗯，我出去一下。如果他出来我还没回来的话，你们就先回幽居轩。”莫青澜将袖箭绑在左手臂上，说道。 “你要去找刚才的黑衣人。”墨尘笑笑道。 莫青澜头也没抬的点了下。如果不是楚笙突然闯了进来，她当时就会跟着追出去。 不过，黑衣人身上有禅香味，又受了她两拳，定然跑不远。 “你不用去追了，我知道他是谁，你还见过。”墨尘道。 莫青澜绑袖箭的动作一顿，豁然抬头，目光灼灼看向墨尘。 黑衣人接连跑了几条街见莫青澜没跟过来后，这才倚着墙停了下来。胸口钝痛一阵阵传来。他急忙扯下脸上黑布，一口鲜血随即喷在了墙上。 分散状的血液鲜艳妖红，顺着墙壁蜿蜒而下，他看了会，伸手扯了扯领口，露出里面捕快着装，疲惫的闭上眼。 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楼风猎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一样。 谁能想到他昨天本带着赴死的心情将绿莹送到将军府，最后却被带到了皇宫，还亲自被叶皇觐见。 这还不算，叶皇当场提拨他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专门捉拿该女子，只因为他见过她一面的原因。 理由是偷窃绿莹，刺杀弑天将军！ 他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以他多年破案经验来说，他始终觉得这里有问题。然而翌日却在庆典开始前一个时辰，他又被秘密召见。 “昨天你交上来的画像，朕已经让人查清了。黑袍男子是楚国的三皇子楚笙，那青衣的男子暂且不清楚是何人。昨晚常将军也被她杀死。楚皇来此只有大皇子楚晁相陪，暗里却派楚笙和该恶女屡次刺杀朝中大臣。楼护卫，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金銮殿上，金冠前缀着赤黄青白黑共12颗玉珠的旒子将叶皇的真容隐在后面，一个字一个字缓慢而压抑的敲击在楼风猎的心坎上。 “丁府已经人去楼空，寻找他们恐怕有些难度。”楼风猎低头看着鎏金地面，忐忑道。 “朕知道他们在哪，只是一个时辰后庆典就要开始，大张旗鼓抓人自然不合适。朕希望楼护卫能亲自前往抓捕该女子，楼家本来是功臣世家，可惜毁在了你父亲手里。不知楼护卫是怎么想的？” “属下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楼家世代都对皇上忠心耿耿，肝脑涂地。属下一定会将她和楚笙抓回来，不负皇上厚爱。” 楼风猎急忙俯身说道，内心满是激动。 “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楼家以后能否恢复往日荣耀，都看你了。那女子为重要犯人，你务必要抓住她。楚笙自会有他的父亲处理。你要记住，今日若不成功，朕明日就会宣告全国通缉，那时候等着抓她领赏的可不就只是你楼风猎一人了。” 叶皇说完，一张信纸被徐安捧到了楼风猎面前。 “请问皇上，那女子如何称呼？”楼风猎看完信，不由问道。 “只需抓人，不要管其它。” “是。” 他本来不信，弑天武功天下闻名，虽然他能感觉得出她会武功，但怎么可能敌得过弑天，今天一战，他终于信了。 他拼劲了全力，而对方显然只能拿出了功力的两三成对付他就绰绰有余，更别说她能轻而易举杀了病痛缠身的常将军。 和她对战，楼风猎知道只有送死的份。 但只要杀了她，他楼家的名誉就会恢复，娘亲再也不用整日愁苦，还有已过婚嫁年龄还待字闺中的大姐…… 她刺杀弑天将军，杀了常将军，他作为捕快也好，御前护卫也罢，都有义务将她抓捕归案。 至于其中疑点…… 这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涅槃重生的机会，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他将会付出更大更多的危险和努力。 楼风猎想到此，双目紧闭，久久不愿睁开。 话说楚笙这边没想到刚到门口就碰到了迟到的莫清菡，楚笙带着她来到之前打斗过的那间房，将手中纸条交给了她。 “这里怎么回事？”莫清菡环顾四周，明显的打斗痕迹，惊讶问道，顺势接过了纸条，但并未马上打开来看。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唯一确定的是我来这里的时被人发现了。楚笙沉声道，同样目露深思。 唯一有可能的是黑衣人是一路跟踪他们来的，如果是这样那么回幽居轩同样危险。 想到这里，楚笙不由催促道：“你快打开看看，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哦好的。”莫清菡迟疑了下，打开了纸条。 纸条上寥寥几字，简洁明了：伊人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是什么意思？”莫清菡疑惑问道：“无影谷的信使还在吗？我想要见他一面。” “已经离开了。” “请问如何找到他？我有急事找他，花费千金也在所不惜。”莫清菡急道。 楚笙奇怪的看着莫清菡，这才发觉自进门莫清菡似乎对她姐姐的去向并不关心，那她从叶皇宫里赶过来是为了什么？ “你已经知道你姐姐下落了，你来此是为了什么？”楚笙目光一沉，问道。 “我只是知道我姐姐还活着，并不知道她现在在哪。我想请无影谷的信使查出来。” 莫清菡据实以告，然后她走到窗户前，将窗户关上，口气显得有几分自责： “我之所以来得迟是因为路上遭到了暗杀，我猜想是我这边出了问题，让我们刚刚都陷入了危险。” 第二十九章 都不傻 原来今天莫清菡的侍卫发现她的贴身婢女小环鬼鬼祟祟从皇宫回来后，收拾了包袱偷偷离开了。 国破家亡，树倒猢狲散，莫清菡身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是以对婢女所作所为并无多少愤怒。但她很多事情婢女都知晓包括这次和楚笙在清风楼相见事情，她派出侍卫寻人后却发现婢女被人杀死在巷道里。 如今再看到屋里打斗情况，她心里已然明了。 楚笙听完，心想父皇和楚晁都住在皇宫里，婢女肯定是被楚晁收买了，但不幸弄错了房间，刺杀错了人。 这般推论也只是自己所想，因为莫清菡并不清楚婢女到底见了谁，但除了他大哥楚晁还能是谁！ “黑衣人没死，一次刺杀不成还会有第二次。既然你已经知道你姐姐下落，见到她时将我意思传达她就好。” 楚笙说道，脸上漠然的很。 “三皇子，我知道以凰茨国现在的处境确实没有资格再跟你谈什么庇佑一类的话。只是你和姐姐的婚约是两国国主而定，现在她正处于危险当中，我恳求你能帮帮她。她现在也只能依靠你了。” 莫清菡双眼通红，恳求道。 “莫清菡，我们说好的，我帮你向无影谷问出莫青澜的生死，我和她就可以解除婚约。你这是出尔反尔。” 楚笙不悦道。 为了一个从未谋面身子是有失德行的女人的生死问题，他花费千金不说，这一路上几次差点被他那攻于心计的大哥楚晁杀死。 如今终于可以完成二人协议，一身轻松，可莫清菡却开始反悔，让他怎么不气恼。 “我……对不起。我知道你这样做多半是出于气愤，那件事上姐姐确实做得不对。我只求在她去找你的时候，能收容她，然后通知我，我莫清菡代凰茨国上下感激不尽。” 莫清菡说完，双手往外一摆，白袖飘飘，伴随着她的屈膝跪地，旋转飘落，娇弱可怜。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楚笙无奈道，上前将莫清菡扶起来。其实如果不是凰茨国被弑天攻破，他和莫青澜的婚事将是楚国最为期待的大事，因为凰茨国是大国，而楚国只是个隐藏在幽冥森林后的弹丸小国。两者联姻，对楚国来说百益而无一害。 当年凰茨国国主也是坚信楚笙将是未来云原大陆的皇帝才将莫青澜允给楚笙，期间楚笙也听闻了莫青澜百般不愿甚至闹过寻死抗旨的举动，了未来大业他虽然当不知道，但心高气傲的他心底又何曾不动怒，未曾见面，心里已经生厌。 可是为了那句天天昭昭的预言，他忍了。直至凰茨国被叶阳国破城占领，莫青澜下落不明，那时候他心里竟隐隐有痛快感。 更以为过了今天，他就自由了。 可…… 楚笙看着莫清菡，虽然他们这才是第二次碰面，但上一次他还记得莫清菡说话时总是两眼弯弯的可爱娇羞模样，如今只有泪两行，满腹愁苦。 凰茨国女德甚严，女子在未出嫁之前，在家都要蒙纱遮面。是以楚笙别说没见过莫青澜了，就算是下聘礼之时也只瞧见了背影。 “罢了，我和她的婚约应该当面说清楚，本来和你也没关系。”楚笙硬着口气道，终究也是不甘心吧。 他不解除婚姻，叶皇随时有借口来攻打楚国，用她的理念来说，凰茨国已经是她的，作为和凰茨国有婚约的联姻国也该是她的。 这也是他父皇和他自己急着和凰茨国解除婚约的一大原因。 他已经能想象到父皇知道自己这次无功而返后暴跳如雷的画面。 “谢谢，谢谢。”莫清菡喜极而泣，杏子般的晶亮双眸露出久违的笑容。 “但你怎么知道她现在有危险呢？你不是不知道她在哪。”楚笙问道。 莫清菡神情一怔，呐呐道：“我……姐姐这两晚总托梦给我，姐妹一场我预感……” “既然你不说实话，这事就作罢。”楚笙冷下脸道。 “三皇子，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事情是如何，所以我才向你打听无影谷信使的去向。我怕现在说出来会影响你日后判断，等我回国后再让人打听清楚，届时一并告诉你。请相信我。” 莫清菡睁大泪盈盈的双眸，双手合掌，显得无比真诚。 无影谷在云原大陆十分神秘，他兴起于三年前，短短三年内迅速掌握了云原上所有国家的重要情报，小到哪家闺秀掉了一根绣花针，大到宫闱秘事，只要你肯花钱就都能得到。 他们行事就如同无处寻找的无影谷一样神秘，偶有根据地被发现，第二天再去寻找已经没了人影，让人无处下手。 大权在握的高官和皇族人对无影谷又爱又恨。 “好吧。”楚笙其实对莫青澜的事情没兴趣，只是不喜欢被人骗罢了。见莫清菡真的不知情的模样也不再逼问，苦笑道： “隔着帘子我也没见到信使模样，我问纸条是何意思，对方只说了她没死，之后就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而且我之前告诉过你，是无影谷找上我的，随后你又来找我，于是我才站到了这里。” 一个月前无影谷的人忽然来到楚国找他，说他们有莫青澜的下落，若想知晓就来叶阳城清风楼。他本不打算搭理，奈何莫清菡也来求他寻找莫青澜下落，他趁机提出解除婚约事情，说起来这算是他逼迫莫清菡答应的。 如今，一切又回了原点。 听到这里，莫清菡眼里露出失望，她哦了声便不再说话。 “她如果来找我，我会通知你。还有我觉得你多虑了，我听说舒镜这三年每半年都在大佛寺渡过，你自己想想吧。” 楚笙沉声道，寒潭般的星目露出深渊冷彻，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舒镜，舒禅国皇帝，亦是楚笙不愿提及的人之一。 莫清菡愕然抬头，双眸蓄满泪水，半晌喃喃道：“原来……你也找过她。对不起，楚笙，我骗了你，但我不能说出姐姐现在的处境，否则你真的就不会帮她了。” 急着离开的楚笙并未听到后面莫清菡蚊蝇般的话语，他几乎是跑着进了马车，一上车就吩咐道： “速回。” 他呼了口气坐下来，一抬头就见墨尘正对着他含笑打招呼，不由皱眉道： “你怎么还在？” “无家可归，还请楚公子收留。”墨尘温温笑道，毫无一丝尴尬。 “墨尘公子说笑了，丁府家大业大，尤其是那位丁沁姑娘堪比花娇，对你很是上心，你怎么会没地方去呢？” 楚笙不客气道，说完抬眼看向了莫青澜，但见莫青澜毫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似乎他自进来后莫青澜都未看他一眼。 “昨日他们都搬家了，说他们不知为何好端端惹到了要命的官司。我本就是寄人篱下，还哪有脸再跟着他们。楚公子仪表堂堂，一看就是义气侠士，定会收留在下的吧？” 墨尘含笑道，他不问楚笙是何身份，将自己处境摆出来，聪明人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他就是被楚笙和莫青澜害的无家可归的，他来找他们混个住处，天经地义。 楚笙觉得墨尘倒是个明白人，没问些不该问的，但如果让他留下来岂不是坐实了他真的是害丁博一家逃亡的事实了。 但人家好像一句也没提到他啊。 “我在这里也不会久居。暂时是可以的，墨公子以后总还要有个去处的。”楚笙沉声道。墨尘那话说的滴水不漏，他楚笙也不好拒绝，但直觉告诉他，他不喜这人！ 墨尘目光停驻在莫青澜脸上几秒后，灿然一笑：“天大地大四海为家，如果有遇到风景秀丽的地方，那便是家了。” 这话不是跟没说吗！楚笙在心里反感道，但还是点了点头。 车中陷入一片寂静，直到幽居轩，沉默被莫青澜打破： “你打算何时走？” “我的人都在城外等候，进去拿些东西立马就走。”楚笙跳下马车说道。 “楚公子，我们解除约定吧。”莫青澜道。 楚笙脚步一顿，转身问道：“为什么？” 他就知道要出问题了，今早明显觉得她心情不错，可自从出了清风楼后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模样。 “我今晚还有事情要办，你的侍卫足够护送你安全回去，我赶不上你们。”莫青澜道。 “我会在昨日待的地方等你……” “不用，我不会去的。”莫青澜淡淡道，木木的表情上快速发过一丝歉意。到底是她违背承诺了，只是“对不起”三字她从来不会说。 时至今日，莫青澜也看出了楚笙来此真正目的就是为了今日约见那神秘人。 同时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安全进城，却没想到知晓了令她难以接受的事情。 她，必须要去问个清楚，而这一趟必然是困难重重，生死悬一线。 照今天来看，楚笙很可能是被她给连累了，他们本就萍水相逢，就该好聚好散。 只是，该死，她到底是哪里泄露了行踪？ 楚笙脸色竟出奇的平静，龙吟宝刀在他腰间发出嗡嗡嗡震动声。他沉沉的看着莫青澜，压抑住心中复杂情绪，用同样淡淡的口气道：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谁屠杀了滁庄一百多人命吗？我会在那里等你到子时，过时不候！” 说完转身大步迈进了幽居轩，风中飒飒，掀起他衣袂翩翩，别有一股肃杀生冷之气。 莫青澜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道：“要是我能活着到子时，我一定赴约。谢谢你，楚笙。” “你想去闯皇宫，九死一生，所以让他绝了等你的心思。”墨尘微微一笑，在莫青澜一寸一寸冷了下去的眸光里，语气越发温柔： “放心，我会陪你一起。” “无影谷的人果然不简单，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何不抓了我去她面前邀功？” 莫青澜撸起左袖口露出袖箭，黑黝黝的发射口慢慢对准了墨尘。 第三十章 烂大街的大白菜 墨尘嘴角含着浅笑，如春水拂面的桃花眼微波流潋般带着让人莫名心安，他淡然看着面若冷霜的莫青澜，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袖箭里的银针真的会射出来。 然而莫青澜已经拉动机关，随时要了他的小命。 如果是单纯的相救，她莫青澜必然视作恩人，全力报恩，但如果是一场早已安排好的预谋呢？ “哦？姑娘你是如何判定我是无影谷的人？”墨尘说道，不否认也不承认，一字一句间都染上几分笑意，着实让人生不出气来。 “我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会感受不到你的气息波动，刚才在房间里那么久我一点也没发现你的存在。还有你后背的伤，我想现在肯定连个伤疤都没有了。我知道无影谷人人都会学习隐息心法，虽然我从未碰到过无影谷人，但我想你将是我碰到的第一个。” 莫青澜淡淡道，毫无情感波动的语气让人不自觉认为她的判断绝对不会有错。 作为现代佣兵团顶级杀手也好，叱咤风云的弑天将军也罢，她引以为傲的不是她高人一等的武功，而是她与生俱来对所有人和动物气息的敏锐感觉。所以即便刚才在清风楼她心神迷乱依然在第一时间察觉了楼风猎的偷袭，但惟独对墨尘毫无作用。 这份困惑不解从她在滁庄噩梦醒后才发现墨尘压在她身上就开始了，尤其在丁府后查出他没有一点内力时就彻底怀疑了。 她曾听神医百里芷戈提起过无影谷的隐息心法，该心法内不仅可以让人隐蔽呼吸躲避追杀，更有自我疗伤的作用。百里芷戈说起无影谷人人都会隐息心法时，莫青澜当时差点没将他当骗吃骗喝的神棍一脚踹出军营。 然而，她的枯鬼毒便是由他救了，虽然只是救治了一半，他们就失去了联系，百里芷戈现在想必已经丧命在沙漠里。 可墨尘后背迅速恢复的刀伤还有她几次都察觉不到的气息再度让莫青澜相信了百里芷戈的话。 一旦选择了相信，墨尘的身份便在她心里坐实了。 “就凭这两点，你就认为我是无影谷的人，未免有些牵强。就算我是无影谷的人，我对你也从未有恶意，否则我不会舍命救你。”墨尘靠着马车，仍是一贯的闲适温和。 这股不惧不怒闲适淡淡的诡异感觉令莫青澜感到有些诧异。他是真的无所畏惧还是觉得她不敢杀他？ 他说的没错，目前为止他一直都在帮她，就在刚刚的清风楼他还用袖箭对付了楼风猎的偷袭。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墨尘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驿馆一战，你当时就躲在外面，是与不是？“ “是。” “森林里另外的五具尸体，是你杀的？” “自然。” “当夜我听见短促笛声，他们应用的是短笛操作蛇，可我并没有在他们身上发现。这又作何解释？” 墨尘一听，无奈一笑：“借着丁叔之便，我去蛇岛时常住驿站，当晚我从滁庄回来时发现有人躲藏在附近，便悄悄跟在他们后面，欲探究竟。直到另外五名黑衣人回来，那时他们放毒蛇进驿馆时，我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能偷袭先杀了暗藏着的五人。区区银针封喉，保命之术。我又不会武功，被其余人发现后便一直在林子里躲藏，后来你们跑出了驿馆，剩下五名黑衣人便放过我找你们了。” 墨尘当日情形说了个大概，也解了莫青澜此前对于黑衣人为何在他们出来后很久才出面攻击的疑惑。 银针封喉，保命之术。简洁的八个字同样解释了墨尘能够一针刺穿黑衣人喉咙致死的原因，保命的招术嘛，自然要学的精。 莫青澜觉得无语，她曾经觉得银针封喉是门很高深很难的武学，缠了叶长青很久，他也不教为此还生了好一顿气。 但她如今却又碰到了两人都会这玩意，而且个个手法都一流。 顿时觉得有种烂大街的大白菜，一铜板一颗的凌乱感觉…… 他歇了口气，似乎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有些疲累，随后继续道： “拖进树林，是为了丁叔。叶皇刚一统四国，容不得任何暴乱。他只是个小小驿臣，驿馆被烧，不远的滁庄又被灭，这一桩桩事件，随便拿出一件都会让他在这种时候难逃一死。操控蛇并不难，只需往它们身上洒些***粉即可，我亲眼看着他们这么做的。至于短笛，是我的。我的狐狸被黑衣人弄伤了，我吹短笛是为了寻找它。我没有想到这些会引起你的误会，是我考虑不周。” 墨尘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一支青竹短笛，青翠欲滴的颜色煞是好看，放在手中掂量了两下就放唇边吹了起来。 一曲（胜雪回春)轻**出，春暖花开行人悦，薄冰破湖跃青鱼的画面感油然而生。 莫青澜没想到墨尘说吹就吹，正怔愣间，一道黑影倏地从她面前落下，她立即后退一步，袖箭直接指向不明物体上。 “嗷……”一团雪白的小东西正围着墨尘欢快的转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正目露出渴望。 “它每次听这曲笛子都会这样，吹的太逼真了，它以为真的有鱼跳出湖面。” 墨尘将白毛抱在怀里冲莫青澜笑笑，将笛子塞到白毛嘴里堵住了它的不满呜咽，夸自己真是一点都不脸红。 墨尘解释时面色从容，眸光明亮镇定，除了最后那句时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以她看人的精准，莫青澜知道他没有说谎，她没想到自己的推测出了这么大一个错误，这是她这么多年绝没有发生过的事……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莫青澜垂下手臂，直接无视了一人一动物的卖萌。 第三十一章 转移法 墨尘手埋在白毛的脑袋里，若有所思的抚摸着它的头，他的十指修长堪比大家闺秀的手，肌肤纹理透着晶莹，仔细看竟比白毛的毛色还要光滑雪白的异常。 “好。”薄唇逸出这个字，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与刚才的轻松从容截然不同。 “你是不是无影谷的人？”莫青澜问道，最初的问题她还没得到确切的答复，她必须要问个清楚。这便是她，想要知道的答案容不得一点含糊。 包括秦安安怀里的孩子！ “告诉你也可以，但必须让我留在你身边。你说我威胁你也好，有目的也罢。我对你只有这一个要求。” 墨尘唇边笑意再次蔓延开来，隐隐中带着几分苦涩和残酷。 她是如此固执和冷漠的一个女子，走到这一步，非他所愿，然却并不感到意外。 莫青澜双眸锐利扫向墨尘，四周蔓延起森冷戾气。她是何其聪明的人，墨尘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 “你果真是无影谷的人。楚笙约的神秘人是你。那我是谁，你肯定也知道了。”莫青澜左臂再度抬起对准墨尘，语气冰到极点。 果然，还是一场有预谋的相救。 她的命果真值钱，叶霜倏竟然请了无影谷的人来杀她。难道天真的以为就算事情败露后，她不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动手？ 笑话！ 和她的命相比，这些人统统都是蝼蚁！ 只是，如果是无影谷跟叶霜倏透露的消息，今天这场暗杀又是玩的什么把戏？ “如果我真的是叶霜倏派来的，你早已死了几回了。你放心，没有无影谷的人追杀你。相信我，青澜。” 墨尘柔声保证道，此刻的莫青澜就像是浑身竖起的刺猬，一不留神就会被她扎出一堆窟窿。 “不准叫我名字。”莫青澜双眸爆发冷冽，袖箭里的机关发出一声咔擦，数十根银针蓄势待发。 他承认了。自始自终他都知道她是莫青澜，叶阳国的弑天将军，甚而她遭叶霜倏暗杀的事情肯定也知道了，否则不会一语洞穿她的心思。 白毛将脑袋紧紧埋进墨尘的臂弯里，似乎不忍见一场血溅纷飞的悲惨场景。 四周空气凝结，甚而连丝风都透不进来，偶有经过他们身旁的行人见状个个吓得脸色发白慌忙择道而行。 幽居轩敞开的大门后露出十几双惊恐担忧的眼神，可惜隔得太远听不见站在马车旁一男一女说了什么，只觉得气氛很压抑。他们听到身后传来哒哒哒的声音，不由转身望去。见是昨日刚住进来的瘸腿小厮，埋着头往外走去，很急的样子。 有好心的人冲他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去。 待在家里等楚笙和莫青澜回来的图安，只瞧见楚笙黑着脸一人回来，提着胆子问了莫青澜的下落后便急急走了出来。 图安看那些书生挤在一起冲他做手势，搔首弄姿的模样十分滑稽。他拼命忍住笑意，远远就看到莫青澜的身影，心中大喜，直接无视了他们不明觉厉的举动。 “青竹姑娘，我去了丁府，但很奇怪的是丁府一个人都没有了。袖箭我没……” 图安架着拐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一抬头就看到莫青澜手臂上露出的黑黝黝的武器，不正是袖箭还能是什么！ 只是她拿着袖箭对墨尘做什么？ 图安浑身打了个激灵，独脚小心翼翼的往门槛后挪着，这会终于明白那群书生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意思了。 “是你让他们走的？”莫青澜看向墨尘，图安的话一字不落的入了她的耳朵，回来时墨尘有说过丁府一家都搬走的事情，那时她并未上心，可如今却隐隐明白了什么。 她有些期待又有些不想听墨尘回答她的话。 “嗯。我本来命人将楼风猎阻拦在外，但出了意外，你还是被他看到了。丁府是无影谷的一个据点，我不能让丁府里的人有危险。” 墨尘利落回道，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刻意压低的声音让一脚跨在门槛里的图安只听到了水波流动后的尾音。 叶皇生性多疑，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人。楼风猎是叶皇的人，又在丁府见过她。她大可以一走了之，但丁府上下的人命必然会丧在叶皇手中。这就是墨尘所说的危险。 莫青澜无力的垂下手，一惊一乍，猜疑和信任在心中纠集缠绕，如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一切迹象都表明墨尘一直在保护她帮助她，救命之恩，冒着被叶皇灭了据点的危险收留她，她该信任才是。 可为何心里会如此不踏实？ 秦浅，是秦浅！ “你和秦浅到底认不认识？你来蛇岛是寻我的，不是找他。是不是？” “我和他是彼此最熟悉的人了。这点你毋庸置疑。”墨尘看着莫青澜依旧面瘫似的表情，眼里却不经意泄露出挣扎和纠结。他心头钝痛，嘴角笑意肆意的温柔如水： “我一直在找你，只可惜我们总是在错过。” “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心悦你，已是很久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莫青澜气极反笑，这墨尘脑子是不是有病，从见到她第一眼起就说喜欢，虽然这人是长得不错，尤其是笑起来时候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干净，干净里又带了那么丝妖孽蛊惑人心的感觉…… “你信与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我留在你身边，日久见人心。啊，用你们那个世界的话说，我这叫一见钟情。”墨尘说着，轻敲了下自己的脑袋，一副恍然神色。 “你……”莫青澜讶异了。 “是的，我都知道。”墨尘配合点头，笑得一脸无辜，她想说的，他都明白。 莫青澜嘴巴砸吧了两下，心想为什么我要跟这个傻子在这里浪费时间聊这种无脑的话，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而自己却好像被带偏了…… 很神奇的，被墨尘这么一番两次的转移话语下，莫青澜的心情似乎没有最初的那般沉重了，只是她自己彼时未曾察觉这微妙的变化。 第三十二章 箭断青丝(上) 夜，以不可阻挡的时间步伐缓缓铺开在叶阳城上空，漫天星辉与满城灯光遥相辉映。 天上一片安祥寂静，地上人声鼎沸似要将天捅破。 叶皇庆典自下午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百姓们载歌载舞饮酒作乐。数以万计的大红灯笼照耀了半边，映出了他们的屋顶上不时闪过一个黑点，像一道流星滑过，几番跳跃后，落进皇宫围墙眨眼不见。 皇宫里此刻也是明光大亮，奢华筵席招待归顺的三国国主以及边界小国，自然还有称霸江南一方的舒禅国。 丝竹声乐轻快，歌舞一波艳过一波，谁也没注意房顶上一块瓦砾被掀开，一双黑白分明的森冷双眸正看着轮椅上的天子叶长青。 趴在屋顶偷窥的不是别人正是莫青澜，此时她一身黑衣蒙面紧紧贴扶在琉璃瓦上，无声无息恍若于天地间共存一般。 当墨尘说过喜欢她之后，她竟无言以对。眼看着日头渐黑，她今晚要办的事半刻也耽误不得，索性将墨尘一掌劈昏丢给了图安。 是的，她今晚就是要来问个明白。如果那孩子真的是叶长青和秦安安的，她今晚就是来了结他们狗命的。 或许，就算孩子是他们的，他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要这个苦衷够强大，她还是会原谅他们的……毕竟在这异世，叶长青和秦安安对她而言是爱人是朋友更是家人…… 最好的结局就是，孩子……只是个逼她现身的幌子…… 莫青澜想到这里将目光从叶长青身上移开。她好看的嘴角浮起自嘲笑容，莫青澜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自欺欺人了。 你的世界除了黑就是白，除了对就是错，哪里来的一二三可能排除法？ 当真是，心……乱了。 大殿里坐着的人都是称霸云原一方的大人物，而此刻有一半都要对叶霜倏俯首称臣，舒禅国的皇帝舒镜坐在最上席在叶长青右侧，叶皇正坐在他们上方。 舒镜为江南霸主，明明和叶霜倏是该平等相坐，就此就可以看得出叶霜倏的狂傲和野心。 他们的下方凰茨国的公主莫清菡，戎昭国的大皇子戎狄和黎盛国的丞相吴辞以及几个相邻小国围绕着中间跳舞场地而坐。 因不清楚楚国国主长什么样，莫青澜看了会也没看出角落里小国中谁是楚笙的父亲。 这些人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她拼命拿到了玉玺，而此刻这场盛宴却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不仅如此，还要东躲西藏逃避叶霜倏的追杀。 换了谁，都难以忍下这口恶气。 她看着一袭白裙铺满身边大理石地面的莫清菡，安静的坐在那里，对眼前的舞蹈恍若未曾看见般。虽然从她视线看来只瞧见半张蒙纱侧脸，却依然让人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仙子的感觉来。 诚然，注意莫清菡是由于心里对莫清菡的几分敬佩，当日攻破凰茨国时，莫清菡绑着自己父母出城迎接了她，主动奉上玉玺归顺与她。 虽然众人都不齿莫清菡贪生怕死的作为，都赞叹黎盛国皇室人在破城前全部自杀在皇宫里的悲壮举止，是以这次出面参加庆典的才会是黎盛国的丞相。 但莫青澜认为，人只有活着才有翻盘的机会，所谓大义所谓千古留名都是给旁人看的，于本身而言没有一点意义。 当初她问莫清菡为何这么做的时候，她就用悲悯而又无畏的目光这么告诉她的。 “我们还有希望，死了如何能看到奇迹出现？”这样一句的原话让莫青澜时隔一年依然记忆犹新。 而当下坐着的莫清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心心念念的姐姐和她只有一房之隔。 轻轻呼出口气，莫青澜将往日回忆一起吐出。心知这场盛宴还要持续很久，就算叶长青身有不便可以提早离席也还要一段时间。白日里的孩子和秦安安并没有在大殿里看到，可能在寝殿里休息。 莫青澜心里略略计划番，身子从屋顶上悄无声息的撤离，往御花园方向奔去。 叶皇还是白日那身龙凤金袍，正端着酒浅饮。她左下侧叶长青正闭着眼假寐，一副虚弱不胜劳累的样子。 这时一个侍卫从角落里冲徐安招了招手，徐安见来人，脸色一沉，但还是走了过去。 来人对徐安耳语了几句就躬身退下。 徐安小步来到叶皇身边，俯身小声道：“回皇上，楼护卫派人来禀报，莫青澜正往御花园去，可能是寻找皇长孙和太子妃。” 叶皇轻不可闻的点了下头，转头对叶长青露出一脸慈爱笑容道： “太子，可是累了？” 声音不大不小，但她一说话，所有音乐舞蹈都停了下来。 叶长青还是一副困顿不已的样子，答道：“回皇上，今日在外待了一天，是有些疲乏。” “那便下去歇息吧。”叶皇说完，徐安拖着一个大金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一张极为精致的弓，还有十几根羽箭。 叶长青的眼看着弓箭，面色在琉璃灯下微微发白。 “这是朕送给皇长孙的礼物，你一并带回去给他。“ “谢皇上。”叶长青谢过，一旁的侍卫上前接过弓箭和羽箭。 下方立马响起一片赞叹声，无不是赞叹弓箭的好，叶霜倏好眼力以及她对皇长孙的疼爱如此云云。 叶皇举杯含笑回应，往上粗粗斜挑的云飞眉配合着丹凤眼说不出的凌厉霸道，可因为她红唇慵懒一笑，却让人生出尊贵与妖魅并存的诱惑感觉。 除了舒镜和莫清菡外，所有人都看痴了，都忘了皇帝不可直视的禁忌。 舒镜目不斜视，心里却在叹息：难怪大虚国会在她手里改了姓，红颜祸水，不过如是。 叶阳国原来是叶霜倏丈夫虚鼎天的国家，名为大虚国，据传说虚鼎天莫名失踪后，叶霜倏以凌厉手段登上了皇位，甚至改成了国号，彻底成了她的天下。 一个女人能力压朝野里外顺利登皇位已经很可怕，更何况还轻而易举的改了国姓，这样恐怖的实力也难怪弑天会甘愿为她驱使。 只是为何弑天突然不攻打他舒禅国了呢？明明对方已经蓄势待发，当真是古怪。今日是叶阳国盛大庆典，而弑天亦不曾出席，究竟是叶皇盛宠，还是另有其他原因，着实令人费解啊。舒镜瞧着满池莺歌燕舞，心思早已揣度几番。 而被人惦记真正的弑天将军莫青澜在御花园逼问了个婢女关于秦安安的寝殿后，将其打昏丢在花丛里后，正往那里赶去。 此时的她心很是复杂，因为婢女说的地方正是太子和太子妃居住的天青殿。 秦安安住在那里，其身份不言而喻。 而两年前，叶长青从外面带她进宫后便一直住的就是天青殿…… 相比于前面的热闹，天青殿安静清冷了许多，但除此外并无异样，紧闭的门外依次站着十几名太监和几十名护卫。 莫青澜淡淡看了两眼，随后避过正面冲突轻车熟路来到后花园，敏捷的步伐如夜里的猫儿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了寝殿的后窗户处。 许是今日有些闷热，窗户开了半边。她一抬头就看到身着常服的秦安安正逗弄着孩子，一副居家的模样，离她如此的近。 “娘……”两三岁的孩子已经会说话，那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喊让秦安安眉开眼笑。 莫青澜的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心口在剧烈狂跳后又死灰般停了下来。 她推开窗户，跃了进去，就那样站在了秦安安面前，看着秦安安脸上还未全部展开的笑容就那样冻结住的可笑表情。 “我就知道你没死。”秦安安将孩子抱在怀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我听到他叫你娘。”莫青澜指向孩子，木然问道。孩子长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好奇的盯着她看。 “嗯，我的孩子。两岁了，桉儿，她是为娘的朋友，叫姨。”秦安安对着孩子说道，目光却戒备着盯着莫青澜。 “姨……”带着高兴的稚气嗓音，听得莫青澜直想笑。 可笑！ “需要我一句句问下去吗?秦安安，你好玩拖延战术，等待援手。哦，我忘记你是最擅长这招的。” 莫青澜嘲讽道，往日除了淡漠就是无视的瞳仁里终于有了人该有的所有情绪。 “你看到什么便是什么，你现在想的正是我想要的。你想杀我，我能理解，但让我把桉儿安置好。” 秦安安说话间，孩子不知怎么已经睡着了，她将他放在床上用被子细细盖好，顺势从床头掏出一把匕首。宝石耀人的光芒令房间一下子增亮了几分，通体绿莹的特殊颜色更象征了它的身份。 是绿莹，莫青澜在废墟驿馆寻了几趟的绿莹此刻正握在秦安安的手中。 此时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暴露的真正缘由。 “我要你亲口说一遍。”莫青澜冷冷道，左臂上袖箭密密麻麻的洞口黑幽幽的对着秦安安，双眸斥红。 此时的她并未发觉自己很是啰嗦，婆婆妈妈一点也没有往日的决绝狠辣。 说出来，她们之间是生死战友更是铁墙闺蜜的情分就到此为止。 说出来，她莫青澜的家谱上从此抹消掉秦安安和叶长青两个名字。 说出来，今晚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可为何，心好痛…… “在叶皇理顺你留下的三国遗症后，我就会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按儿就是皇长孙，太子和我的孩子……” 秦安安将绿莹持在胸口，如莫青澜所愿，全都说了出来。 “好，很好。”莫青澜怒极反笑：“那就看看你有没有命当太子妃！” 话毕，袖箭里嗖嗖飞出十几根银针直击秦安安，秦安安甩袖狂舞阻挡。就在这时，莫青澜陡然往左侧躲闪，一道寒光从她头顶掠过。 玉簪碎然坠地，几缕青丝在空中浮浮摇摇，无力的飘落。 第三十三章 箭断青丝(下) 三千青丝没了玉簪的束缚立即松散开来，随着莫青澜冷傲转身飘扬起来，在灯光下折射出层层光晕。 乌亮的发，将身材衬托到完美的紧身黑衣，将一张艳绝倾城的脸反衬的更加夺人眼球。 屋里哗啦涌进大批铁甲护卫簇拥着一人而来，待看到正面对着他们的女子容貌时，人群里瞬间响起一致的心跳加速砰砰声。 此人只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然而在莫青澜的眼里这个世界都剩下了虚无，唯独两米开外手持弓箭的黄袍俊秀男子，他正将第二支箭搭上箭玄上，准备第二次射箭。 时间一下子走得很慢，将她亘久的思念拉成了一道倒流的江水。 穿越后在疼痛中醒来第一眼便是他如高山远止般的清澈双眸和他头顶上方绘着空谷幽兰的纱帐。 “你醒了，睡了好久哦，姑娘。”他说话的时候，有茶香阵阵拂过自己的鼻息间。 莫青澜知道只是那一眼，她就已经沉沦了。然而今天，那样的眸光再也看不见。 自始自终，叶长青都没多看一眼莫青澜，对方灼热锐利的目光到他这里顿时化作了云烟，无风自散。 殿内地上的羽箭上还沾着几根莫青澜的青丝，所有过往，一箭便断了…… 轮椅上的男子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一鼻一唇，身形，轮椅，除了眼里所熟悉的温柔缱绻被冷漠厌恶所代替。 是长青啊，她的长青啊，自己闭着眼都能描绘出上千遍的心上人。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呢？ 移情别恋？或者是从遇见就开始的一场预谋安排？ 一年的相处，将她视若珍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宠爱都是假的吗？ 他整天一副无欲无求的清雅模样都是装的吗？ 是知道她自尊心强一定会披挂上阵杀敌，他越阻拦自己就越会去的心里被他洞悉，所以…… 她当了弑天将军那天开始，他们两说不定就已经举杯庆祝计划成功了吧？ 可笑，莫青澜，你真可笑！ 夜凉的风从洞开的窗户吹进来，卷着数朵白梨花瓣飘入，有几朵落在她的肩上，发上，随着鼓荡的青丝无助摇曳。 “为什么？”莫青澜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声音竟异乎寻常的平静，体内汹涌的不甘和悲痛如滚烫的开水在血液里一遍遍滚过，几欲要冲破胸腔，却被她狠狠压下。 “咻！” 尖利的羽箭对准她的脖颈攻击而来，她略略歪了下头，羽箭擦着她的脖颈飞了出去。一股温热液体从羽箭划伤的皮肤处流了出来，她的身后纷纷扬扬飞落更多断发。 秦安安趁这点空档将孩子重新抱起来到了叶长青身后，冲莫青澜嗤笑道： “你这倔牛性子一点没改，我给你的信恐怕你连拆都还没拆开吧。不然，你今天不会送死来了。” 信，那封信和叶长青写给她的十几封信一直妥帖的放在她的怀里。 她有机会看的，只是一直没拆开。 “成天一副冷冷清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模样，不知道的人都以为这就是你的性格。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了，何必还在我面前装。” 秦安安冷笑道，见莫青澜始终将目光放在叶长青身上，双手不觉握紧： “你并没有你外表看起来那么强大，是的，你武功很高，也很聪明。可就是太聪明才会更让你优柔寡断。你是怕吧，你看到信后证明我和太子是真的背叛你，你怕你自己会崩溃，宁愿让真相来的慢一点。可是又有什么意思？或早或晚，事实就是我们一直都在利用你。” “为什么？”莫青澜嘴角溢出一丝笑，此刻她的眼里破碎不堪。 是啊，秦安安说的对。她其实早已感觉到叶长青和秦安安是真的背叛了她，只是一直告诉自己多想了，他们被困在皇城说不定正被叶皇软禁监视着，所以才没派人找她。 她一直不拆信封，也是因为自己太过敏锐的正确分析所带来的反向谎言抗拒。 在这异世里，她只有叶长青和秦安安两人，她虽然没有将“你们对我很重要”这几字挂嘴上，但她一向都用行动证明了。 但她换来的是什么？心上人和闺蜜联手背叛利用她，这在现代才能见到的狗血剧情没想到在这里华丽上演了，还报应在她身上。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十年成为了顶级杀手，两年成了威震天下的弑天将军，外表强悍到无人能挡，可心里某处却脆弱的不堪一击。 属于家的温馨，她仰视并为之拼命保护的信仰，统统被打碎成渣。 你们做的好，做得好啊…… 秦安安说的对，或早或晚，事实一直摆在那里。所以早知道或者晚知道，根本没有区别，还是会痛苦愤怒不会有半分减轻。 “真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一个贱人一个残废配合的天衣无缝，佩服佩服。” 空气里响起啪啪的两声拍掌声，莫青澜满脸都是笑容，正在为他们两鼓掌。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有些无所适从，莫青澜嘴里的话实在太毒了，可看着她这张漂亮的脸蛋，却无法生出气来。 有点想象力的人都能从她们的对话里猜出了几分，同情叹息比比皆是。 “我们来到这里不容易。”秦安安意有所指道：“你只要交出宝物，并答应从此隐姓埋名不再踏进叶阳国皇土范围一步，废了你的武功后，我会跟叶皇请求饶你一命的。毕竟我们……姐妹一场。” 秦安安说话间，叶长青手中弓箭再次拉开，饱满的弓弦警告着莫青澜若不敢答应，绝对会射穿她的脑壳。 莫青澜怎么会答应，怎么可能屈服。就算她都做了，叶皇也不会让她活下来，更何况，她身上哪里来的宝物。 但她算是明白了，这些人这么久不动手，原来是忌惮着所谓宝物。 “那我真要感谢你了。我真的好怕死呢。宝物就在我身上，想要可以。” 莫青澜伸手将肩膀前乌发捋到后面，停顿了后道：“让太子过来拿。” “别再做困兽之斗了，否则你会死的很惨。”人群里蓦地响起一男子声音，说话间他从帘幔后走了出来，额头上一道伤疤极其明显。 他说话间伸手指了指莫青澜身后，但莫青澜并未往后看，不用看她也能感觉到窗户外的凝重压迫气息，没有上千也有几百铁甲护卫，说不定正举着弓箭齐齐对着她，等着一声令下将她射成个大筛子。 气氛因为楼风猎的话一下子陷入凝固中，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他们虽然看不出该女子到底有多高的武功，但出动了他们这么多人，自然是不能掉以轻心的主。 “太子不敢？呵呵……连拿都不敢拿，宝物就算给了太子，恐怕他也没命用啊。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真是罪过。” 莫青澜直接无视了楼风猎的警告，语气凉凉。 她不喜言语是因为不喜欢说废话，但不代表她不会说话，何况跟在毒舌秦安安身边耳濡目染十几年，早已经练就淡然不惊。 叶长青，你连和我说句话的兴趣都没有吗？就这么在乎秦安安的感受？ 第三根羽箭射出，这次莫青澜连避都没避，利箭跃过她的腰削掉更多的青丝，一如两人不可挽回的过去。 “太子，莫非你是怕太子妃吃醋？也是，你以前可是像条狗一样围着我转，太子妃忍到现在真不容易啊。我很好奇，你这双腿是不是在太子妃那里天天跪搓衣板废掉的？” 叶长青的沉默，换了莫青澜更加肆无忌惮的嘲讽，所有人都知道太子的腿是从小就废掉的，莫青澜这般黑白不分瞎诋毁让不少人心里动了气。 第四根羽箭飞出，带着叶长青的勃然怒气，可同样只削掉了莫青澜的乌发。 莫青澜高昂着头，轻蔑一笑。 “住口，你如果再敢说出对太子侮辱的话，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楼风猎气道。 果然，蛇蝎美人，更古不变的道理。 “怎么？”莫青澜终于将目光停留在了他，嘴角浮起凉薄笑意“我都要死了，说两句痛快话都不成？”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沉默，这么多男人对付一个女人，还是这么漂亮的女人，真的是……有点丢脸。 “太子妃说了，交出宝物，饶你不死。你不要在做无畏反抗了。” 楼风猎黑着脸说道。 “既然太子一直不开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莫青澜双臂慢慢张开，就在所有人以为她放弃纠缠做出让人搜的姿势时，她忽的如一条蛇灵活委身顿地，左臂迅速抬起对准叶长青。 “杀人游戏正式开始！”她嘴角勾起一抹斜斜的笑，滑落，数十根银针迅速飞出，彼时叶长青的第五根羽箭射出，带着势不可挡的煞气正对着她的眉心攻击而来。 正如莫青澜所料，窗户外对准她的正是数百支弓箭，而她射的银针，其中几根对准叶长青以及离她最近的护卫，其余银针则顺势将屋内灯光尽皆灭了。房间里突然没了光线和屋里铁甲护卫的惨叫声顿时令外面的护卫慌了神。 然而未等他们适应屋内黑暗视线对付莫青澜时，他们身后忽然响起爆炸声，一声起，二声起，随后更多的爆炸声在天青殿周围响起，地面尘土纷乱飞扬搅混了微凉月夜。 第三十四章 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前废墟驿馆树林里 “凭什么要我相信你？”楚笙瞥了眼墨尘，沉声道，语气有几分不悦。 自己堂堂三皇子被一个女人解除约定已然是很不痛快，如今还要带上个很可能是楚晁派来随时要他命的人！而此刻这个人竟然要他去救人！ “今天在清风楼暗杀她的黑衣人不是冲着你来的，她之所以要和你解除约定，还不是因为怕连累你。因为……”墨尘揉着红肿的额头，抽了口气接着道： “因为追杀她的主，你惹不起。” “这么说我更应该顺她的意，不是吗？”楚笙冷冷道。阴暗浓郁的树林将他伟岸的身姿隐在其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唯有一双幽邃冷锐的星目。 他这一半是气话一半是不信墨尘的话，气那女人小看他的实力，气墨尘一副什么都了解的欠抽表情。 “你不去救她，今晚你一样走不出叶阳国，甚至是你的父亲楚皇和大皇子楚晁。”墨尘道。 “你威胁我？”楚笙脸色沉得跟墨碳一样。 “我是在救你。”墨尘温温一笑，明明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可所有人似乎都能看到被黑暗吞没中的那抹浅笑，自信，从容。 楚笙没有说话，自鼻腔里冷冷哼出一声。这时有一斥候从外面跑了进来，跪地急声道： “回主子，有大批军队往这边赶过来，还请主子赶快离开。” “再探。” “是。” 气氛因为这句话陡然变得凝重，图安等人的目光不停的在楚笙和墨尘身上来回移动。 怎么会这样？他们明明很隐蔽的。 是刚巧经过的，还是……有人泄了密？ “这条路往下走就是滁庄，滁庄什么情况不用我说了吧。”墨尘洞穿了楚笙和其余人的想法，许是站的累了，就近靠在了大树。 “是你泄的密？”楚笙问道，双眸灼灼，寒冰覆水。 “我确实想过这么做，不过没来得及。”墨尘笑道，双手往外一摊，无奈口气真欠揍。 “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图安气道，心里十分着急。 自叶皇统一三国后，明令禁止叶阳国附近不得出现五百以上的他国军队，轻者压遣回国，重者就地诛杀。 即便是舒禅国的皇帝舒镜进城也只带了三百精卫，如果被叶皇知晓他们偷偷带了一千侍卫驻守在叶阳城外，别说楚笙可能人命不保，还在宫内做客的楚皇和大皇子都有性命危险。 而墨尘的口气明显不像是刚刚才知晓楚笙的身份，之前相处一直都是在装傻！ 楚笙重重呼出口气，晦暗目光里似有星火跳跃，最终湮灭成灰。 “说吧，怎么做？”楚笙口气冷硬道，但还是妥协了。 “林子外有两条路……”墨尘说道，刚开了口就被图安兴奋打断： “对啊主子，他们从叶阳镇出发走的肯定是官道，我们可以从小道走。” “你傻还是他们傻？”墨尘道：“两条路只是隔着一片树林，要是你，你会不会把两条路都封死？” 图安哭丧着脸垂下了头，心想这墨尘平日看着温温吞吞的，这会说话怎么跟青竹姑娘一个德性…… “这片林子并不大，一直往前走是个小山谷，出了山谷往外走半个时辰就到了叶阳城北城门口。你手下所有人乔装成普通老百姓混入叶阳城内。叶皇自负极高，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们会返回去藏在城内。” 墨尘道，温和嗓音如春夜阑珊，拂过每个人的心头，不经意安抚了所有人的不安。 “你帮我，就是为了救她？”楚笙听了半天，问道。 墨尘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眸光却无半分温暖：“叶阳宫一共八道宫门，这点三皇子肯定清楚。叶阳城百姓有火把庆舞的习俗，玩的高兴了，玩的不高兴了，火把乱扔烧到什么不该烧到的东西也都是能理解的。” “她在宫里？她到底要对付什么人？”楚笙问道，眼底浮起几分惊诧。 “怎么？三皇子怕了？”墨尘停住话，笑声反问。 “我怎么该相信这不是一个自投罗网的圈套？”楚笙敛了神色，沉声道。 “三皇子一定要我说出一个让你心安的理由，滁庄老王只是赠与了一把镰刀，她就应了寻老王寻找凶手的承诺。楚梦笙归成，三皇子，宏图霸业可就在你一念之间。” 墨尘的话让人听起来觉得十分狂妄，这句话好像是说楚笙如果不救莫青澜，这辈子也别想当皇帝了。反之，有了她，楚国想一统云原的梦不是幻想。 太狂妄了。 “那你呢，你拿什么分量来让我相信你。或者说你该说些有用的，关于你自己的。”楚笙眼底浮起几分嘲讽，提醒之意明显。彼时脑海里浮现一张面瘫似的倾城的脸，心乱如麻。 “三皇子这话说笑了，我把林子的出路都告诉你了，你现在大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担心我告密，你也可以不用照我之前说的回叶阳城。信与不信，全凭三皇子自己判决。” 墨尘无所谓道，见楚笙并未答话，他继续说下去： “进到宫里后，我想三皇子一定会有办法赶到天青殿。天青殿御花园的东角落有棵玉兰树身上捆了几道绳子。救她之前麻烦帮我个忙，将那绳子解了，还玉兰树自由。救了人后，按照上面的指示离开。” 墨尘说话不轻不缓，对于楚笙的质疑，连解释都懒得多说。走向楚笙面前，将手里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放到了楚笙手里。 软软的滑滑的，是丝帕。 楚笙没有看，只是将丝帕塞入怀里。 “墨尘公子，你以为进宫是去玩的吗？救个人已经不容易，还要管棵破树。天青殿啊，那可是太子住的地方，青竹姑娘到底是要去干什么？主子，我们不能白白去送死啊……” 这时候饶是莫青澜对图安有天大的救命之恩，他也全然记不得了。破口怒气道，走到楚笙面前就要阻止。 “你呢？你做什么？”楚笙抬手阻止图安说下去，目光深邃的望向墨尘。 “我？”墨尘反问道，桃花眼底温柔如水：“我自然要和你进宫，接她出来。” 接！说的跟迎娶新娘子般，不知道要搭上我们多少人命。 图安在心里狠狠骂道。 “这次便听你的。若有什么差错，我定让你第一个没命。”楚笙冷道，他的手心布满了细细的一层汗。 “成交。”墨尘不惧，依然是那种写意的笑眯眯口气。 楚笙觉得自己疯了，去相信个连来历都没搞清楚的文弱男人，为了避开叶皇大军的追捕，为了救同样不明来历但已经知晓是个很危险身份的女人，一旦失败他就等于自投罗网还有他的父亲都会被叶皇杀掉，楚国从此变成叶国的附属国…… 一个时辰后，郊区外一座破庙内，简易床板上躺着一名中了箭伤的苍白女子，参差不齐的青丝很像是被人拿剪刀负气乱剪一通的恶作剧。 女子昏迷着，口中喃喃自语，表情时而平静时而痛苦，靠的近了却又听不清任何一个字。 楚笙面色沉郁，顾不得地上灰尘满天，坐了下来，目光从女子肩膀上随着呼吸韵律细微颤抖的羽箭上移到了梁顶。 一个时辰，过的是惊心动魄，饶是楚笙自恃经历过不少生死风险的人，回想起来依然忍不住有些心潮澎湃…… 他们一路顺利混进叶阳城后，楚笙命令人将火把投放到所有宫门上，裹着火油的火把瞬间将宫门点燃，吸引来大批宫内的侍卫。 他趁乱带着几十人混进了宫内，一路见打昏侍卫太监才勉强换了所有人的衣服，当他来到天青殿时，里三层外三层的精卫时已经将这里包围。 上千人对几十人，摆明了是以卵击石。楚笙不是头脑发热的义气少年，在了解敌我行驶相差巨大后，他真的打算放弃救莫青澜了。忽然想起墨尘所说的玉兰树，所幸墨尘所说的玉兰树是在死角处，他借着墙壁暗影摸索过去，在树不远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小节落在土外面的绳子。若不是墨尘提醒，这般隐蔽着实难以发现。 他始终认为墨尘不会无缘无故的说道一棵树，更不会觉得他真的闲到去为一颗破树解绳子，既然说起了，必然有深意。 于是，他拉了两下。 这一拉，才发现绳子一头是在树根下，他顺着绳子扒开土，发现一根细细的线，他沉思了会便伸手将线扯了出来。 这一扯，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地方。 地动山摇，鬼哭狼嚎，楚笙险些被整个天青殿的**声响给震聋了耳朵。 热血，激动，难以言喻的震撼场面，楚笙望着冲天火光在周围到处跳跃，他的目光也如同这团火狂热，身子如定住了般难以移动半分。 若不是身旁传来惊呼，他被手下狠狠拉向一旁，说不定就会倒下的被玉兰树砸个半死。 然这一惊吓也让他回了神，他觉得就如被禁锢了已久的狮子，终于得到了自由，他甚而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冲进摇摇欲坠的大殿里，甚而记不清如何救出了那女人，只记得拿出墨尘所给的丝帕后，再一次惊住了。 “来人。”楚笙想到这里，猛然睁开双眼喝道。 “是，主子。”图安急忙应道。 “谁能告诉墨尘那小子到底跑哪里去了？”楚笙怒道，自进宫后墨尘就突然玩失踪，气的楚笙当场没爆脏口。 还有，为什么他有叶阳国的密道？ 诚然，没人知道墨尘去了哪里，而楚笙望着手帕上密密麻麻的线路图，久久不语。 第三十五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高楼大厦，车流不息。 莫青澜站在十字路口前，怔怔的看着指示灯红了绿，绿了红。 多么熟悉的场景，从小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往左走十米的报停，往右走二十米的鲜花店，过了这道斑马线再走一百米就是她的家。她不是孤儿，她是有家有人疼的孩子，但因为身份的特殊性，家一年只能回一次…… 此时她浑身冷汗淋漓，紧紧盯着斑马线的另一头。终于，那道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身影如期出现在她的目光里。 “不要，不要，你自己过马路，你自己过。”莫青澜摇头喃喃道，眸光破碎，绝望，悔恨…… 她的身边有个与她容貌一模一样的女孩正冲男子开心招手，她想推女孩自己走，手却直直通过她的身体化作了虚无。 而男子一脸慈爱宠溺，正跑过来。 “不要，不要过来！”莫青澜大叫道，胸腔里撕心裂肺的尖利却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 然而，刺耳的刹车声却异常清晰的回荡在她耳边。 男子像破了线的风筝一样甩了出去，溅出的血液在阳光底下散发出悲戚的光芒，他的唇形还保持着女儿的样子…… “啊！爸爸！爸爸！”莫青澜头疼欲裂，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我不要回来，不要回来……” 莫青澜你为什么要胡闹，三十米的斑马线你一个人来回不知走了多少趟，为什么那天一定要让爸爸来接你！ 是你害死爸爸的，是你，是你！ 风景云涌变幻，到处都是枪声，子弹从耳边嗖嗖而过，她再抬头却发现已经在森林里，正前方秦浅，秦安安正匍匐在“她”的旁边，浑身是伤。 “这次任务失败，撤。”说话的是秦浅，坚毅的脸庞上满是沉重。 “我莫青澜的字典里什么时候有过失败。我不同意。”当她说话时，满脸倨傲，看的一旁的莫青澜浑身一颤。 下一刻，重炮火密集而来，前方的莫青澜矫健跳跃前进，秦浅跟在后急切呼喊。无数子弹迎着莫青澜疯狂而来，眼看着必死无疑，却见秦浅使了全身力气冲到她身边，将她狠狠撞离，子弹瞬间穿过了秦浅身体，胸口，肩膀，脑袋…… 秦浅！不要！莫青澜内心痛苦呼喊，眼泪模糊了双眼，心口弦在这一刻几欲崩断！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青竹小屋，风铃荡响，洗涤人心。 莫青澜像一个迷了方向的孩子怯怯抬起了头，那一双多好看的眸子，盛放着万物天籁，众生莽莽的钟萃纯澈，而这双眼睛的主人正对着她温柔的笑。 “长青，长青，是你带我回来的吗？我看到爸爸和秦浅大哥了，他们，他们都死了……”莫青澜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叶长青白皙的手，无助模样再没了往日的凌厉和冷酷。 然而上面的人只是无言笑着，却不说话。 “长青，你怎么了?你说话啊。”莫青澜怔怔道，脚底一股寒意渐渐窜起。 “他不会开口说话了。”一道火红身影自叶长青后突兀出现，秦安安的手中拿着绿莹，笑的狠辣得意： “长青，让我们杀了她。我们就可以长相厮守了。” 莫青澜骇然，猛然抬头就见叶长青手持羽箭正对着她的眉心刺下来，狰狞的面孔，嗜血的表情。 “啊！”莫青澜心口钝痛，豁然张开眼。 破败的梁顶，灰尘满布，到处标志着破落，颓废，古建筑。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才发觉自己是做了个梦。 是梦！是梦！ “躺着别动，伤口又开裂了。”低沉话语自头顶忽然响起，莫青澜转动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莫青澜呼出口气，肩膀处传来的尖锐疼痛提醒着她昨晚的真相以及……梦里可笑的自己！ 在知晓了一切事情后，她早已打算和叶长青还有秦安安同归于尽。却没想到最后时刻竟有人来救她，轰天的爆炸声将自己炸昏了过去…… 她更没想到救她的人是楚笙，但想想除了他有这个能力外也没别人了。 “你倒是好胆量，敢跑去天青殿杀人。昨晚叶皇招待的都是些什么人，你知道吗？宫里精卫护卫数不计数，你一个人去找死吗？” 楚笙怒道，一连串说出来，连自己都愣住了。看到莫青澜睁着眼看他，木木的表情，他忽然又有些气馁。 自己生的是哪门子的气！ “本来是去求生的，只是没想到结局早定了。”莫青澜淡淡道。 叶长青，秦安安，我没死成，你们是不是很不甘心。 放心，我还有的是让你们后悔的日子！ 楚笙听不明白莫青澜这句话，亦不知该如何接话。 该死的图安平日成天围在身边，这会不知道跑哪去了，想找个解围的人都没有。 正在外面解急的图安，浑身不由的哆嗦了下…… “你回来了。”门外响起一声欢喜的温和嗓音，像是对回家人随意打的招呼般。 此话一出，楚笙尴尬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刚降下去的怒气又再度窜了起来。 “墨尘，你还好意思回来！”楚笙怒气叫道，想起眼前这人一进宫就玩失踪，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还是那身如林青衣，八百年不会变的欠抽笑容，只是肩膀上多了个长长的灰色布袋，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莫青澜身上，听到楚笙的咆哮这才转移了视线。 墨尘身后跟着一群楚笙的护卫，楚笙看了看，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我去也没什么作用，刚好有别的事要办就先离开了。再说三皇子向来言出必行，我对你救人一事十分有信心。” 墨尘笑眯眯道，给楚笙带了好大一顶高帽。 楚笙脸色微沉，几乎能将天青殿炸成废墟的地底**以及恐怕除了叶皇和太子才知晓的逃生密道，有了这两样，他还救不出人的话，岂不是跟废物一样。 而这两样是谁给的，都是眼前这人。 但他却只以“三皇子言出必行，对他救人有信心”一句话轻轻揭过去了，将所有功劳都送给了楚笙。 让莫青澜在这一刻铭记楚笙的救命之恩。 救了她，楚梦笙归成吗？ 楚笙心里隐隐激动，却仍然不信。 “你干什么去了？”楚笙不悦道，自动转移了话题。 他有点受不了莫青澜灼灼眸光，感激的，愧疚的，虽然浮在眼底并不清晰，但唯独没有质疑。 “我去给咱们善后了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叶皇肯定不会轻饶我们。”墨尘郑重道，少有的严肃： “我希望三皇子能进趟宫。” “你说什么！”图安一进破庙就听到这句差点令他停了心跳的话，拄着拐杖急也似的赶了过来： “我们现在不赶紧逃跑，反而还要让主子回宫。墨尘，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昨晚从叶阳镇出来的大军分明就是冲着楚笙他们来的，图安也知道了楼风猎是叶皇的人，他们的面貌和身份肯定早已被确认。 就算叶皇无法证明昨晚楚笙救走了莫青澜，可光一千士兵就能要了楚笙几人的性命啊！ “他不回去，楚皇和楚狂同样有危险。楚国和叶阳国的实力相比，三皇子比谁都清楚。” 墨尘无视图安的鬼叫，目光深深望进楚笙的眼里，保证道： “我保证你这一去，不仅能洗脱嫌疑，而且还可以光明正大的从叶阳国走出来。就看三皇子有没有那胆量再信我一次罗？” 第三十六章 送上门去罗 晨光微曦，叶阳镇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各个客栈也已打开门做生意。一座很不起眼的颓败客栈门口正走出十几个人，为首的紫衣着身，气宇轩昂，刚一走出来立马引来了行人纷纷侧目。 此人正是昨晚连夜从破庙赶到这间破客栈的楚笙，依照着墨尘指示，他们一行人趁夜来此住下，然后…… “主子，他的话能信吗？不会耍我们玩的吧。”说话的是手持弓箭的黝黑男子，望着身后客栈破破烂烂的样子，心里止不住气愤担忧。 “叶阳镇有家叫有福的客栈，掌柜的与我有几分交情，我已经为你们打点好一切。你们现在过去，掌柜会证明你们是一直住在那里的客人。”墨尘的话犹自响在耳畔，却教楚笙哭笑不得。 这间破客栈真是脏透了，若是换了平日他肯定一步都不肯踏进，只是之前经历的事情实在太过惊心，耗费体力，竟然也睡着了。 “我怎么去叶阳宫？总不能自己送上门吧。” “三皇子玉树临风堪比潘安，往街上随便一逛，自会有人带您去叶阳宫。” “进了皇宫后呢？” “三皇子只需尽全力保全自己就好，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哦。” 楚笙摇了摇头，挥散掉昨晚自己和墨尘说的话，看了眼身旁人手中的弓箭，沉声道：“无霜，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退路吗？走吧。” 说完冲自顾摇摇头，率先往街上走去。 随着街上行人增多，他们这一阵势的出现更加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没过一会，一批暗绿衣巡逻侍卫走了过来，来到他们面前，为首的拿出手中画像展开来，视线在楚笙脸上扫视了几下，客气道： “楚公子，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你手里拿的是我的画像？”楚笙装作不解道，面有不悦。他的目光落到对方抬高的袖口，里面一截暗袖隐隐露出复杂暗纹。 “叶皇得知楚公子也来了叶阳国，特意绘了画像让卑职们寻找您。”为首看了眼楚笙，沉稳答道。 官场多年，深刻明白人心难测这话，虽然楚笙看起来一副不明就里的神色，但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装呢。 再说他的职责就是找到楚笙将其送进宫，既然在如此和平的状况下见面了，自然应该客客气气的邀请。 要是楚笙不答应，那就另外一番情景了。 楚笙负手而立，听到这话，一脸愧色惊讶：“我本来只是过来买几条蛇就走，没想到惊动叶皇了。既然如此，还请带路吧。” 无霜动了动肩膀上的弓箭，默默为楚笙的演技伸了大拇指。 为首的听他这么说，心中松了口气，伸手作请姿势，楚笙应声前行。叶阳镇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看来是早有准备。 路过叶阳镇告示榜时，楚笙发现前面聚拢了一大批人遮挡了他们看得东西。 “巡逻大哥，他们在看什么？”楚笙好奇问道。 为首的为中年男子，楚笙谦虚一声称呼大哥也不为过。 倒是他觉得受宠若惊，连呼不敢，道：“楚公子叫在下玫平就好。这是凌晨贴出来的通缉榜。” “哦。叶皇治理国家向来有方，百姓们肯定很久没看到这种事了，也难怪这么多人看。” 楚笙感慨道，目光一直望着前方，似乎只是和玫平闲聊般。 “楚公子此言差矣。这个人可不简单。她不仅在半月前刺伤了弑天将军，而且就在前几日晚上还杀了常将军。叶皇为了不影响庆典如期举行，一直派得利人手暗中追捕。可谁也没想到她昨晚竟跑到天青殿要谋杀太子妃和皇长孙。” 玫平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看向楚笙，没想到楚笙也正看着他，满脸惊诧难以置信外加担忧的神色。 玫平心里嗤笑：让你装，要露陷了吧。终于知道担心自己的小命了。 “什么歹徒这么可恶！太子妃和皇长孙可有受伤？叶皇还有我……父皇可有受伤？” 楚笙忧心问道，似乎关心自己父亲的安危比歹徒是谁的成分更加多。 实则他的心里震惊是巨大的，险些被玫平说出来的消息给露马脚，他完全没想到他所认识的青竹竟然敢刺杀弑天。 叶皇之所以封岛，看来是她刺杀弑天不成，就躲进蛇岛所为。 还有她有一晚说出去办事，回来袖口沾血，她杀了常将军！ 冒死刺杀太子妃和皇长孙…… 这些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响当当有威力的人物，她到底是和他们有什么仇恨？被灭的三国中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了不得的女子啊。 难道是外面情报有误？玫平心里想道，嘴上道：“我们只是巡逻的，对于宫里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一会楚公子进去后就都知晓了。不必太过担心，叶皇不会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受到一点伤害。” “嗯，听玫平大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楚笙松了口气道，顿了顿又道：“那歹徒胆子真够大的，遇到他定不轻饶。” 一直避谈歹徒事情同样会让人生疑，楚笙这般回答方法无疑是最合理也最合适的。 “是啊，叶皇雷霆大怒。这赏金是一万两黄金啊，这还只是针对江湖绿林，赏金猎人等。据说对宫内的几位国主给予的承诺，可比这黄金还要值钱。” 玫平凑近楚笙，故作神秘道。 话已至此，楚笙心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含笑客气回应。 一行人来到马车旁，玫平只允许楚笙带一人进宫，楚笙很是配合带了无霜上车。 马车缓缓启动，一进车内的无霜忍不住不平道： “主子，您何苦自降身份和一个巡逻人称兄道弟。” “他可不是简单巡逻的。”楚笙沉声道，笑了一路上的脸都觉得僵了，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内袖，缓缓合上了眼假寐。 一个巡逻的怎么可能知晓皇宫那么多事情，暗纹黑袖，分明是宫内一品护卫穿着。 青竹，我真的很好奇，你在那些国主面前会值多少身价！ 而此刻正被所有人疯狂搜捕惦记的金饽饽正安静的躺在破庙内的木板床上。 破庙外四周是高耸入云的葱郁树木，一眼望不到尽头，很远处隐约见到一座绝崖插入云霄。莫青澜怎么也想不到她住的地方就在叶阳宫的绝崖下，与之前出事的沙漠边缘只有数百米的距离。 第三十七章 虐成渣 庙内安静的很，图安因腿不便被楚笙留下来照顾莫青澜，但他却被墨尘赶了出去，他们一百多号人硬是在破庙外睡了一夜。 太过分了，破庙是你们家的吗！ 图安缩在背风处愤愤不平想道，晨风吹过带起似是凉意，图安又嘀咕了几句将整个身子往里缩了缩继续补眠。 而墨尘却忙碌了一夜。 莫青澜只在他回来时清醒了会便昏了过去，墨尘自进门和楚笙说了几句话后就开始动手为莫青澜拔出肩膀上的羽箭，清理伤口。 忙完后又和楚笙说了完整的撤退计划，之后便一直守在了莫青澜的身旁。 她的脸苍白苍白的，薄唇紧抿，细长的睫毛熠熠颤抖，显示着睡梦中她正被什么东西不安困扰着。 墨尘伸手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拂开，碎发被汗水湿透，带着女子独有的幽冷体香。 他的动作不算轻柔甚至有故意加重了力道，令莫青澜在第一时间醒了过来，醒来时分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眼底里的狂躁随着她适应了眼前视线而渐渐消失。 “你醒了。”墨尘温温笑道。 夜里他回来说了这句话，但莫青澜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下就昏过去了，更别说说句话了。 “醒了。”莫青澜重重呼出口气，仿佛昨日一切凶险都不过一场梦，而他们正做着平常最为普通的招呼。 她想起身，臂膀被人轻轻按住。 “不要动，小心伤口裂开。”墨尘柔声说道，指了指莫青澜的肩膀，被刀割开的黑衣处露出沾着点点血迹的白纱布。 “没事。”莫青澜摆摆手，执意要起身。 “不行，这次要听我的。你不爱惜自己身体，我替你爱惜。”即便是如此不高兴的语气，他依然温和的道出。 莫青澜愣了愣，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看了墨尘两眼，随后幽幽道： “我要去如厕，你能替我去？” “……”墨尘脸上蓦地起了黑线，随后腾地红了起来，顿了顿道： “那……你还受着伤，我扶你……到外面。” 墨尘尴尬说话的时候，莫青澜自己已经起了身，听到他这话说，摇摇头淡淡道： “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 这点伤算什么，和她经历过的生死相比，和他们对她的背叛相比，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一句话让本来舒缓的气氛再次陷入另一种情绪里，压抑的，绝望的，凝滞的，坚韧的…… 墨尘在心里叹了口气将靠在床头的灰色布袋背在了肩上，布袋长度足有七十多公分，里面的东西让墨尘走起路来颇为吃力。 他跟在莫青澜身后，看着她往外走着，步伐缓慢而沉稳，一步一步从未回头，也没有蹒跚跌倒之态。 站在破庙门口，墨尘的脚步终于停住了，他目送着莫青澜往树林里走去直至被大树遮蔽了身影。 “青澜啊……”低到尘埃里的呢喃自他唇边逸出，扶着门框的手指紧紧的抠着。 莫青澜靠在大树上，仰头看向上方，遮天蔽日的树林看不到一丝蔚蓝天空，只有几许碎光点点落下，随后眼前一片模糊。 她只是想一个人静静所以才找出了要上厕所的借口，她只是想一个人安静的……流会泪，只需一会就好。 这一夜她都在噩梦中渡过，父亲的死，秦浅的死，叶长青和秦安安的孩子，他们的背叛和利用交织成一张张带刺的网将她越勒越紧，击碎了往日珍贵的美好画面。她拼命想要留住的，都被身边的人亲手毁掉，也包括自己。 若不是墨尘惊醒了她，恐怕她还陷在噩梦中难以自拔。 莫青澜自嘲笑笑，擦干了眼泪，自喃道：“莫青澜，这是你最后一次哭！以后，你会看到他们跪在你面前，哭给你看！” 心中的最后一层柔软的地方随着这句话而渐渐的坚硬冰冷起来，埋藏在九渊冰海中，再无人能到达。 她重重呼出口气，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暗紫色的绸布里正躺着十几封信。 莫青澜扫了眼，眼底一丝刺痛划过，留下秦安安那封放在唇边咬住，其余将他们全部叠放一起，两手将他们合力一扭，撕拉一声，所有信硬生生一起断成了两截。 再叠，再撕…… 一片片残破不全的黄色信封交叠着，写满字的白色信纸撑满了她的手，不断有碎纸片从她手上被风吹走，哗啦啦像下了一场纸片雪。 “便宜你们了。”莫青澜心里道。若不是她心力所损内力一丝也聚不起来，否则她定要把这些信揉成齑粉。 她要恢复起来，起码需要两三个月。 便宜你们了，叶长青和秦安安这段时间真是便宜你们…… 双手往外一扬，剩下的纸片全都迎风而去，翻滚着翩跹着，有好多落在她的发上，肩上，衣袖上，地上……似一场难舍难分的别离。 重重呼出口气，莫青澜拿下唇中含着的信封，随后打了开来。一行行如虫爬的扭曲的字和秦安安傲人的美貌很不相符，但确实是出自她的手笔。 然而莫青澜本已平静的面容却又开始起了变化，她的双眸越睁越大，面色越发铁青嗜血。风卷起地上的碎纸片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围绕着莫青澜打转，越发显得四周空气诡异， 突然她低头，一口血重重喷出，喷洒在草上，纸片上瞬间染红一片。她呵呵呵笑着，给人带来八荒四海最荒凉的悲戚，眼底里的愤怒后徒留下一片荒凉自责： “叶长青，秦安安，你们够狠！” 她十指紧紧抓住那封信，身子如破败的风筝摇摇欲坠，另一只手在空气中胡乱抓着，随后和闭上的双眸无力的垂下，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一瞬间，她终于明白那晚常将军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了…… 那封信随着她躺在了草丛里，鬼画符的字仿佛活了一样，跳出纸上发出狰狞大笑： 莫青澜，凰茨国大公主，下一任凰茨国女帝。三年前外出死于幽冥森林，被异世后身莫青澜穿越。 三年后，异世莫青澜成为弑天将军，灭了凰茨国…… 墨尘站在庙门口望着树林里忽然有白色的东西飞出，正觉奇怪间，忽然就看到他熟悉的那头乌发身影从树后露出，然后倒下…… 墨尘心头一惊，暗道一声不好，疯了似的冲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全身而退(上) 正进入皇宫的楚笙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天色暗了下来，明晃晃的太阳一下子被厚厚的云层盖住。 “真奇怪，刚刚还好天气呢，转眼就变天了。楚公子，我们得加快走了。”领路的是叶皇身边的太监总管徐安，为了亲显叶皇对楚笙的重视，特意派来的。 “有劳徐公公了。”楚笙客气回应道。 徐安瞥了眼楚笙，嘴角的笑意味不明。 楚梦笙归成啊，被谣传了会一统云原大陆的大帝传人，怎么能不重视接待呢！可惜现在这句话早已经成了所有富甲贵胄朝廷皇族的席间笑谈。 天极殿，御书房。 叶霜倏，太子叶长青，楚国主，大皇子楚晁，就连凰茨国二公主莫清菡也在。 楚笙进去，目光一一快速扫过众人，落到莫清菡身上停顿了下随后移开。随后在徐安的介绍下顺势向叶霜倏行礼并送上了慰问。 “听说楚公子来叶阳国是为了去滁庄捉蛇？”叶霜倏直接开口问道。 “说来有愧，父皇身体每况愈下，四肢百骸常年受神经麻痛折磨，我常听到母妃提到父皇夜不能寐。后听说蛇岛上的“五步蛇”对治疗此顽疾有疗效，于是便瞒着家人来了。因为叶皇庆典在即，虽心生敬仰，却不敢前来叨扰。本来打算买到蛇就走的，却没想到发生这么多事情。“ 楚笙清爽回道，脸上一直带着苦笑和无奈。 一旁的楚国国主听到这里却红了眼眶，自清早听到楚笙也来到了叶阳国以及种种关于他的不利传闻，他愤怒焦灼的心就一直悬在嗓子眼口。 可却没想到自己儿子偷偷来此是为了治他的病，唉…… “楚公子一片孝心叫朕很是感动，也为楚国主有此孝子而感到欣慰啊。不过边关防城记录楚公子来叶阳国有一段日子了，滁庄百姓以捕蛇为生，区区五步蛇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楚公子应该早就买到了吧。” 叶皇含笑道，前半段说的整个御书房气氛融洽祥和，后半段却又让人生生捏了把汗。 楚晁在心里冷笑了声，一副看好戏的心情。 “这次出来着实鲁莽，身边只带了少许人，招到了几次贼寇打劫故而耽误了些许日程。来到滁庄后又赶上他们不上岛，又等了五日。哦，好像听说是被封岛了，可能是发生了重要的事吧。” 楚笙回应道。叶皇说的对，按理说他早该到了，只是一路暗杀让他不得不放慢行程，正好又赶上无影谷信使将约见日子退后，他只能等待。 他将一路的暗杀都说成了贼寇，否则说在叶皇地盘上遭到暗杀有抹黑叶皇的嫌疑。 “嗯。这般说来倒也对的上你在这里耽搁的日子。那后来可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叶皇淡淡应道，似是想起什么，面有不悦。叶皇封岛一事全国皆知，所以并不是隐晦的话题。 只是他如果知道蛇岛里面发生的事情的话，他一定会聪明的选择闭嘴。 有趣的事情……说起来可真的都是要人命的事情。 “确实有。”楚笙调整了下站姿继续道：“去滁庄时候，遇到一名从蛇岛上下来的女子，她手里便有五步蛇，我就买下了。” “后来呢？”叶霜倏微眯着眼，问道。所有人都因为“从蛇岛上下来的女子”这句话而睁大了双眼。 “那女子让我带她一程，我见天色已晚，滁庄百姓又很怕她，因为她当时浑身是血，样子确实有些吓人。我带她去了最近的驿馆，没想到又有贼寇来抢劫，他们还烧了驿馆。我们被一名叫墨尘的男子所救，在滁庄休息了几天就在他的邀请下进了丁府。” 楚笙说道，将莫青澜烧掉驿馆的罪名一股脑赖在了全死掉的黑衣人身上。 “之后呢？”叶霜倏问道，像是个听故事的人，微眯的目光一直未从楚笙脸上离开过。 “到的当天，我的百名护卫刚好也来到了叶阳镇，我就和他们一起离开了。因为叶皇庆典在即，我担心会引起误会，我们就待在了废墟驿馆处的树林里。不过我进城了一趟。”楚笙道。 “哦?为什么？”叶霜倏问道。 “叶皇可能不知道我与凰茨国大公主莫青澜有婚约，但她三年前无故失踪。我听说凰茨国的人这次过来参加庆典，所以和莫清菡约好在茶楼见面。希望能解除婚约。” 楚笙说完，伸手指向莫清菡。莫清菡脸陡然一白，顺势出列。 “可有此事，莫爱卿。”叶霜倏问道，实则她心里清楚的很，只是没想到楚笙这么老实，因为他目前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她都派人查过。 “回皇上，楚公子所说千真万确。微臣认为解除婚约是他们二人的事情，微臣做不了主……”莫清菡还在说着却被楚笙愤愤打断： “莫青澜当年为何失踪，凰茨国上下无不心知肚明。既然她倾心于他人，我楚笙也不敢攀凰茨国的高枝。今日话已至此，恳请叶皇能为我做主，解除我与凰茨国的婚约。” “这……不太好吧。莫爱卿说的也没错啊。”叶霜倏顿了顿道。 “如今凰茨国已经是叶皇的，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您是当家人，自然做了得主。恳请叶皇能为我儿做主，解除我儿与凰茨国莫青澜的婚约。楚国上下将不胜感激。” 楚笙父亲适时站出来，说道。 “好吧，看来楚国主心意也很坚决。那我就替莫青澜解除你们这桩婚姻吧。” 叶霜倏将利弊在心里权衡了番，状似为难的答应了。 这一插曲令叶霜倏收获颇为大，虽然本来打算利用凰茨国和楚国是联姻国的关系将楚国顺势收纳其下，但于此想必更加担心莫青澜和楚笙联合对付她。一个莫青澜能灭了三个国家，叶霜倏深信莫青澜只要有人帮她，绝对会死灰复燃来报复她。 所以，为今之计切断掉莫青澜的后援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楚国，待她整理好了三国，自然手到擒来。 “皇上……”莫清菡叫了声，之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叶霜倏挥挥手，让人带莫清菡下去。莫清菡在此本来是以楚国亲戚国的身份，如今两国没了联系，她也没理由待着。 莫清菡站起来，白衣胜雪，遍地生寒。她望了眼楚笙，随后走了出去。 那一眼，透着鄙夷悲凉。 楚笙面无表情的站着，袖口下手握紧，放开，放开，握紧。 墨尘说过，什么对他最有利的，他就说什么。 “自丁府一别后，你们可还有再见面？”叶霜倏问道，掐断了空气中她不想闻到的味道。 此话一出，楚笙陷入了沉默。 第三十九章 全身而退(下) 但楚笙并没有让叶霜倏等得太久，他的声音再度在御书房里低沉响起。 “因为驿馆被烧光，五步蛇也被烧死。滁庄又发生了命案无人能上蛇岛抓蛇，我不想空手而归，所以请她去蛇岛，并将随身玉坠抵押给她。我进城住在幽居轩后，她不知怎么凭着玉坠找了过来。第二天我去清风茶楼，她说她在那里也约了人，于是我们就一起去了茶楼。可巧的是，她进的房间就在我隔壁。“ 楚笙说到这里不等叶皇开口，不悦道：“该女子很是可恶，她偷了我所有的钱跑了。当晚我只能在叶阳镇外找了间破客栈住下。若能逮到她定不轻饶。” 说完冲楚国主俯身愧色道：“父亲，这次孩儿无功而返又给您丢了脸，愧对父亲。” 楚国三皇子楚笙是出名的大孝子，整个云原大陆都有所耳闻。他自进御书房话里神色里流露出的亦是自然诚恳，叶霜倏不禁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叶长青身上，眼底浮起极其复杂的神色。 楚国主和楚笙二人一来一往寒暄，场面很是感人，楚晁却铁了脸。 “楚公子所说的女子可是此人？”叶霜倏等他们父子二人不说了，拍了两下掌。 徐安捧着画像走到了楚笙面前，随后另一个小太监将她慢慢打了开来。 青丝挽髻，一朵桃花压鬓间，青黛娥眉，杏子眼里满盛笑意，一身烈火云飞裙衬得她莹白肌肤，容貌倾城，英姿飒爽中又不失小女儿可笑活泼之态。 楚笙眼底露出惊艳，随后脸一沉，道：“就是她。叶皇认识此人？” 将一个男人看见美人的神色，与联想到美人是贼害他潦倒住破客栈的气愤很恰当的表现了出来。 叶霜倏动了动手，徐安将一张黄榜放到了楚笙面前，黄榜是专门给各国重要人物看的。 该黄榜一出，楚晁双眼灼灼发亮，散发着贪婪。 黄布白面上画着莫青澜的素像，寥寥几笔并未能将她神韵全部勾勒出来。 下面列出的罪状楚笙已经从玫平口中知晓，但他还是看的很认真，就好像第一次看到那般。 竟然是做戏，自然要做足。 但是在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楚笙脸上吃惊越发加重，心口似乎压着一块会晃动的重石，随着重石的移动心跳也跟着一停一动。 “云原大陆所有国主抓到此女者，赏一国玉玺。” “这……”楚笙迟疑道，手指着最后一道金绣刺字，目光从自己父亲隐忍的激动脸上掠过落在了叶皇脸上。 “所有国主。”叶霜倏道：“包括凰茨国，戎昭国，黎盛国。不知你们楚国可有兴趣？只要抓到她，这三国的玉玺随你们挑个。自然我对他们也是这般承诺。” 这三国本和叶阳国并列存在，随便得到哪一国的玉玺都会立即提高本国的实力。而且这三国里的皇族人也可以参与追捕莫青澜，只要成功，就可以拿回自己国家！ 叶霜倏这次真的下了血本！ “叶皇如此大手笔，看来此人着实不简单。楚国人小力微，恐怕难胜任啊。”楚笙为难道，状似有些胆怯。 “叶皇，叶皇。我们楚国一定尽全力抓到莫青澜，将她人头奉献给叶皇！”楚晁见楚笙要推掉，不顾礼仪急忙站出来说道。 “嗯。”叶霜倏淡淡道：“朕要活的。” “云原大陆有能力的人很多，楚国虽然只有凑热闹的份，但定会不遗余力帮助叶皇铲除此人，叶皇请放心。” 楚国国主出来道，打了个圆场。 叶霜倏点点头，目光再次看向楚笙：“朕对楚公子很有信心。对了，你和该女子相处了几天，她叫什么名字？” “她自称青竹。”楚笙在心里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他知道青竹是莫青澜随便起的假名，而叶皇问起也不过是想探究自己的深浅罢了。 “哦。青竹。”叶霜倏道：“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心里却在想：昨晚在宴席上她问过楚国国主，得知楚笙和莫青澜虽然有婚约却从未见过面，甚至双方连画像都没有，见楚笙神色又如此自然，看来他是真不认识莫青澜。莫青澜为了怕惹麻烦，也没跟楚笙说出真实身份。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叶霜倏道一声他们父子团聚必有话说完结了今天聊天式的审问。 望着叶霜倏离去的背影，楚笙暗呼了口气，后背上出了一层细汗，不由暗自嘲道：“还是功力不到家啊。”随后跟着他父亲去了偏宫休息。 但他永远也不知道真的让叶霜倏彻底相信他的，不是他自认为滴水不漏的话，而是另一个人提前为他今日的成功铺了路。 就在叶霜倏接待他们之前，负责送楚笙进宫的玫平则在将他们交给徐安后，悄悄择了另一条路先行一步来到了叶霜倏身边，将一路上和楚笙的交谈一五一十的上报。 “皇上，卑职推断昨晚来救女犯人的同伙应该是另有其人。手下查问了他住的客栈，掌柜的说他们昨夜都在那里并没有出门。” 玫平上报完之后见叶霜倏沉默不语，不由开口道。 “玫平，朕也希望他们不是一起的。楚笙将一千人马分批乔装进了城，这点他就犯了朕的大忌。但仅仅是昨晚这一千人就好像从地上消失了般，不，应该是八百号人。他真的是很聪明。当然这不能证明他和她就一定勾结了。” 叶霜倏道，眉眼间染上继续赞扬。 “这次你做的很不错，朕就知道那群人都是酒囊饭袋，你一出去就把人给朕带回来了。不愧是朕最忠心的护卫。等下召见时，若他说的话没有让朕拿捏的地方，朕便听你的信他一次。” “为皇上效力是卑职的荣幸。”玫平屈膝跪地抱拳，受宠若惊回道：“从小救命抚养之恩，玫平不敢忘。蒙皇上当年一饭之恩，才有了玫平和妹妹的今天日子。皇上，卑职……” “好了。都是以前的事了。你从小就成熟稳重，有你在朕身边保护，朕很放心。需彻查那个叫墨尘以及丁府上下所有人，昨天的事跟那个叫墨尘的肯定脱不了干系。还有那楼风猎，此人还需多多观察，下去吧。” 叶霜倏说道，敛去了往日皇者威仪的冷酷，多了几分家常亲切。 莫清菡身边的小婢女早就被收买，莫清菡的一举一动尽皆在叶霜倐的掌握中，他们二人约见，她派楼风猎前去监察阻挠，不想楼风猎负伤而回，只报告被楚笙所伤。如楚笙所说，莫青澜就在隔壁这事，楼风猎要么真不知道要么就是故意隐瞒不报…… 玫平眼眶通红，叩谢着退下。他走到外面远远就看到徐安一行人往御书房方向走去。他望着那抹暗紫身影，拳头紧握慢慢横在了心口…… 第四十章 数着你的回忆过日子 楚笙跟着他父亲回寝殿后，楚国主呵斥楚笙行事鲁莽差点犯下大错。待楚笙连连低头认错后，又开始细细询问关于黄榜上女子的事情，楚笙再三保证没有瓜葛后，楚国主这才放了心。 “我儿真是聪明，借着这次机会竟然能让叶皇替你解除了婚姻。这下我们楚国上下终于放心了。” 楚国主满意道。 “弑天当初攻打三国，虽然得了玉玺收服三国，但并没有好好整治。如今三国就如一盘散沙，四处义兵揭竿而起，想来叶皇要头疼好久，目前不会对我们楚国有动作。父皇暂且放宽心吧。” 楚晁附和道。 “说实话叶皇答应着实出乎孩儿的预料，她要统一云原大陆的野心路人皆知、这次放弃收复我们的大好机会。实在不像她的行事风格。” 楚笙摇头忧虑道，因清风楼的行踪由莫清菡那边泄露了出去，楼风猎又和青竹正面打过，他为了转移话题才将和莫清菡约见事情扯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叶霜倏竟然答应了。 这让楚笙觉得很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半点头绪。 “哼，父皇走之前让你不要私自出宫，你不仅违抗圣旨而且一出来就惹出这么多事。幸亏叶皇仁厚不与你计较，你倒好反过来还要怀疑她。她可是叶皇，你怀疑她，是想让我们三人都死在这里吗？” 楚晁不高兴道。 “可惜了那一波又一波的贼寇不仅没伤我分毫，还让我的手下杀的片甲不留。他们老大的智商和猪真没什么区别。你说呢，大哥？” 楚笙看着楚晁陡然黑下去的脸，冷笑一声。 当初他带了一千人上路，早就做好了被偷袭的准备。一千人分成三队，他将身上有标志性的东西都让这三队带走迷惑楚晁派来的杀手，从而一路安全的来到了叶阳城。 “好了，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一会我去问问其他人何时启程，大家一起离开。晁儿，你先下去休息，我还有话和你三弟说。” 楚国主沉着脸，赶走了楚晁。 殿里就剩下他和楚笙二人，却又安静的很。 “笙儿……” “父皇……” 二人同时开口，彼此一愣，随即会心一笑。 “他做的事为父都明白，这些年你一直在忍让，可他……唉。”楚国主重重叹了口气，眼底忧虑划过。 “父皇，孩儿答应过父皇的，绝不会食言。只要他不将孩儿逼上绝境，孩儿也不想见到兄弟相残的一日。” 楚笙淡淡回道。 “嗯。委屈你了。”楚国主面有愧色道。这些年楚晁对楚笙暗里下了多少毒手，他这个做国主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若不是他压着楚笙，楚晁那条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父皇……”楚笙犹豫了下，指着黄榜上的人，压低声音道：“叶皇可有提起她的真实身份？” “未曾。如今全天下都在好奇该女子的来历。青竹，哼，一听就是个化名。”楚国主沉声道。 “父皇，您觉得我们如果和青竹……”楚笙犹豫道。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国主摆手打断：“不行。这女子刺伤弑天，看起来很有胆识，可刺杀有一千种方法，也有上万种情况。说不定弑天的受伤只是个偶然罢了。而她本人杀常将军，刺杀太子妃和皇长孙，这些大罪我们实在难包庇。” “昨天庆典如此重大的事情弑天都没来参加，说明伤的不轻。她一定重创到他了。还有幽冥森林也不是谁能进都进的，想当年弑天也放出要灭我楚国的话来，可还不是被幽冥森林拦住了。父皇，这么多年，孩儿一直缺一个机会。我觉得这可能是我的一次契机，实现……” 楚笙说道，自小他就被光环笼罩，楚笙梦归成硬生生从光环变成了笑谈，甚而他未来楚国皇位都岌岌可危。 他真的很想拼一次…… “不行！只要我坐楚国盘龙椅上一天，我决不允许你和这女子有半点牵连。不对，难道昨晚真的是你救的她？” 楚国主坚决反对，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满脸惊骇。 心中熊熊燃起的激昂之火倏地被楚国主泼灭，楚笙看着他，眼底复杂流光涌动，最终摇了摇头。 “切记，我们只要抓到她就能得到一枚玉玺，为父早就想好了，听说黎盛国国主死前将大量宝藏都藏了起来，还无人发现藏宝地方。要是抓到她，为父就要黎盛国……” 楚国主犹自滔滔不绝说着，楚笙心思早已纠结成一团乱麻。 青竹，我该怎么办？ “你不能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我。”树林里，墨尘疯魔般念道，眼底时而涣散时而狂乱。 莫青澜胸口上插了数十根银针，安静立着，感受不到一丝心跳的悸动。她左臂袖箭上壳被打开，紧挨着墨尘跪在地上的膝盖旁。 “青澜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等了你多少个日子，我数着你的回忆过日子，你始终不来见我。如今我来了，便是与你长相厮守，带你过你想要的日子……若是如今这样的结果，那我辛苦来这一遭，又有何意义？” 墨尘喃喃道，声音哽咽而破碎。心绝望如汹涌海水一浪一浪漫过他的心底，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墨尘慢慢俯身，头亲昵的靠着莫青澜的头，嘴唇贴着她精巧的耳朵：“青澜，青澜啊，青澜啊……” 莫青澜死了，毫无脉搏跳动，甚而体温也正在渐渐变冷。 所有的恩恩怨怨痛苦悔恨与她再没关系了。 什么叶长青和秦安安的利用，什么她亲手灭了自己的国家，这些可笑的可卑的失败人生，她莫青澜终于不用再背负了。 死了，真好，一了百了。 换了常人，接二连三的遭到巨大重创，也会是这种想法吧。 “你想报仇，我帮你啊。你想杀谁，我替你做啊。你如果累了，有我啊。可是青澜，你不能丢下我……” 墨尘嘴角浮起笑意，高山雪融，万物垂首，而他的眼里只有莫青澜一人。他从袖箭里摸索出最后一根银针放在两指间慢慢移向自己的胸口： “青澜啊，我们眼睛见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只有活着，活着才能手刃仇人……” 墨尘话说到一半，眼里忽然迸射出惊喜光芒，他将手颤抖的伸向莫青澜眼角上，一滴泪水顺势滑下，他急忙接住。 温热的液体，带起新一轮的希望。 “你听得到我说话的，是不是？如果是，眼珠子转一下，可好？”墨尘狂喜道。 莫青澜果然动了下，可双目依然紧闭，没有心跳，没有脉搏。 墨尘激动兴奋的就差手舞足蹈，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凑到莫青澜耳边柔声说道：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见个人。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一阵子了。” 第四十一章 涅槃(上) 百里长坡，连绵树林，墨尘赶到百坡镇时已经是三天后。 这三天内，莫青澜自那次流过一次眼泪后就没了任何变化，任墨尘与她说了多少话，连眼皮子都没抬起过。 但好在，身体也没有腐烂的迹象，这说明她至少没死。 墨尘抱着莫青澜在日落之前一脚踹开了一间木门，随着他的用力过猛，木门咔擦一声和墙彻底脱落了。 土屋里视线很暗，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药香味伴随着一道声音传出： “往里走。” 男子的声音空灵悦耳，并无一丝不悦，似乎墨尘踹坏的门不是他家的。 墨尘闻言急忙往里走去，一路上磕磕碰碰，不知道踢坏了多少地上的东西，但他目不斜视径直循着声音走到了最里面。 百坡镇坐落在叶阳国和黎盛国之间，属于山穷水恶风沙猛烈地段，这里的房屋大多就坡建屋，说白了点就像山洞一样，又深又长。 屋里终于亮着一盏油灯，油灯旁正坐着一位白衣男子，修长双手正摆弄着一株药草，如瀑青丝并未束起，披散在肩膀四周，一大半遮住了他的容颜。直至墨尘走近，他这才放下手中药草，懒懒的抬起了头。 “三天前吐血昏迷，没有心跳，没有脉搏，可有的治？”墨尘直接问道，一开口嗓子暗哑干涩。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的他，一路狂奔，往日总是笑盈盈的桃花眼里现在都是血丝。 “换了别人可能没治了，但是她，有。”男子看也不看墨尘怀里抱的谁，笑笑道。 诡异的，男子嘴角浮起的笑容竟与墨尘平日的笑容出奇的相似。 “那就好。”墨尘听到这里松了口气，抬脚踹了对方两下。 男子慢吞吞起了声，让出了后面的床。看着墨尘将莫青澜放下后又用袖口轻轻擦拭着莫青澜的脸，不由笑道：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单单是她才有的治？” “先治好，再问。”墨尘说道，手中并未停下。他知道若心喜欢干净，所以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给莫青澜擦脸擦手。 “你这人，就是这点无趣。”男子摇头道，但并不在意。 他拿起桌上的筷子挑了下灯芯，屋中光线顿时亮了不少，映照出一张面容俊朗的脸来，只可惜右眼白多于黑，混浊无光，显然是瞎了。 “你在沙漠救起我时，曾问我为什么来这里。我说有个病人中了枯鬼毒需要水灵花解毒。那时你便不再问了，其实我一直等你问下去……”男子说道，还没说完就觉肩膀处传来一阵生疼，墨尘五指正深深抓着他。 “是青澜中了枯鬼毒？”墨尘蓦地睁大眼睛，满眼的血丝愈发深红。 无影谷在沙漠北方，灭门之日他和殇离从无影谷逃了出来，进入沙漠里顺手救了濒临死际的百里芷戈，那时他们急着摆脱舒霸的追杀，谁会对百里芷戈要救什么人感兴趣。 更何况他人的生死，墨尘一向不关心。 墨尘伸手轻抚莫青澜脸庞，眼底露出苦笑自责。 是啊，她说过她中的毒无人能治，想必在丁府那时候她以为百里芷戈已经死在沙漠里了。 他救了百里芷戈本是好事，却因为没有多问上一句而差点耽误了若青澜的病情……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好在，结果还不算太坏。 “我只知道她是弑天。”百里芷戈伸手拍掉墨尘的手，揉了揉吃痛的肩膀：“何其有幸，她中毒了我才有机会见到传闻中弑天将军的真面目。却没想到她竟然是清菡一直寻找的姐姐，本来想着将她毒治好后回去告诉清菡，自己反而差点在沙漠里丢了命。不是遇到你，就没有今天的百里芷戈。只是，她也是你顺手救的？” “你是我顺手救的。她……”墨尘眼里浮起几分迷茫与后怕：“我从未想过会有救她的一天。” 是啊，莫青澜一直很强悍，他只是想着如何让她过的更开心自在。强大如天的人怎么会需要人救扶呢…… 墨尘，你真是大错特错了。 “是人就会生病就会有生老病死，就会有需要。”百里芷戈淡笑道，看到墨尘神色自责痛苦，他不由摇头道： “就比如我之前让你多笑笑，一来对自己身体有益，二来看到你笑的人同样也会高兴。总比你整日挂着一张脸来要有意思的多，毕竟这世间欠你债的人只是那么一两个罢了。“ “废话太多了。”墨尘沉着脸转移了话题：“谁给她下的枯鬼毒？现如今你打算怎么治？还是缺水灵花的原因？” “是戎狄，戎狄将玉玺装在锦盒里，她打开便中了毒粉。”百里芷戈了然笑笑，见墨尘一副死气沉沉的脸，忽然兴起捉弄，长叹一声道： “但如今她的假死状态和枯鬼毒并无关系。所以你别也想着去沙漠里找水灵花，找了也没用。” “那因为什么？”墨尘一听果然紧张起来。这世间再无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失态的事情，但有莫青澜一人，便能让他分寸大乱。 百里芷戈幽幽叹了口气，这次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情，道： “因为她的体内有一件至尊宝物，天下人都为之疯狂，可对她来说却是亦正亦邪的东西。” 墨尘眉头紧皱，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有点难以接受。 “是不是把那东西弄出后她就能醒了？”沉默半晌，墨尘问道。 “你何时听过凰茨国的大公主会如此厉害的军事谋略，就算她是深藏不露。那她一身的武功又如何自圆其说?凰茨国女子可都不准习武的。否则三年前她也也不会在幽冥森林里失踪。”百里芷戈摇头，惋惜道：“弄不出来了，已经和她的身体融为一体了。如今的莫青澜早已不是原来的莫青澜了。” “既然弄不出来，那之前说能治是怎么治？”墨尘问道，目光灼灼看着百里芷戈，袖口里紧紧握着床上人柔软无力的手。 他当然知道此莫青澜非彼莫青澜，他早就知道，可他知道的，百里芷戈并不知道…… “起因因为它，自然还是由它来解决。”百里芷戈笑笑道，说完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往外走去，好听的声音幽幽传来： “你运气好，今晚刚好是月圆之夜。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第四十二章 涅槃(下) 百里芷戈带着墨尘和莫青澜来到了百里坡外一处坡子林，这也是百里坡唯一一个遮挡风沙的地方，百姓们很是爱护。 百里芷戈那一身素白长衣犹如夜间幽冥飘移，树梢上空的皎洁月色洒在百里芷戈身上，勾勒出斑驳树影，愈发显得鬼魅。 “你和青澜怎么认识的？”墨尘背着莫青澜，看着四周寂静一片，前面的人一副鬼气森森的感觉，不由找了个话题打破这怪异的气氛。 “她没和你说吗？我还以为她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呢。”百里芷戈打趣道。 “两年。”墨尘道。 “什么？”百里芷戈转身问道，不明所以。 “这两年的事情，除了众所周知的，她过的如何，我并不知道。”墨尘正色答道，说完偏头看了眼垂在肩膀上的莫青澜，用侧脸轻轻蹭了蹭她。 “我受人之托寻找她的下落，她攻打戎昭国时军队染上了瘟疫，我刚巧路过就帮她解决了。据我认识的弑天并不爱说话，无事时都在主账里看军事图，甚少外出。后来她攻下了戎昭国，不幸又中了枯鬼毒，她昏迷时候我摘了下她面具，这才发现她就是我要找的人。有时候老天安排真是让人哭笑不得，我寻了三年的人就在身边一点都不知道。” 百里芷戈缓慢了脚步，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却教人徒生出一股无奈感觉。 “当得知灭了凰茨国的弑天是她时，你作何感想？” “我？我孤家寡人一个，不重要。只是不知她能否经受得住这等打击。如今，黄榜四处张贴，她应该已然知晓。” “看来你和莫清菡相交甚笃啊。”墨尘道。百里芷戈说的这些并没有多少墨尘不知道的，但他却听得很认真。之前百里芷戈有说过清菡二字，想来所托之人便是她了。 听到莫清菡三字，百里芷戈脚步顿了顿，嘴角浮起凉凉笑意，抬手向前所问非答道： “人生便是一场你来我走，春秋颠倒的错过。就比如众人日落而息就会错过夜间月色美景。你，可明白？” 墨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三米外是一片空地，月色均匀的洒在草地上，折射出盈盈光辉。 原来他们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坡子林的顶端。 墨尘清除掉会咯到莫青澜皮肤的枯树枝小石子后才将她放平躺下，那般小心翼翼动作轻柔，似是生怕吵醒了熟睡中的人儿般。 百里芷戈默默看着，夜风鼓荡起他的衣袂翩翩，颇有几分萧索。 墨尘转过身就见百里芷戈站在原处，半分也不曾动过，不由道： “接下来做什么？” “过来，站到这边。”百里芷戈朝他招招手，唇角的笑鬼气森森。 墨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眼莫青澜，一如来时毫无生机，他叹了口气走了过去。忽然觉得百里芷戈不靠谱，可这会又没别的办法。 “然后呢？”墨尘走到百里芷戈旁边，忍不住问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以前可不是啰嗦的主。”百里芷戈摆摆手道：“等着。” “你要庆幸我现在还愿意跟你说话。”墨尘道，往日里成天挂嘴角上的笑早已不见，一股王者冷厉气势自周身油然散发而来，便是月色都暗了几分。 可惜百里芷戈似乎一点账都不买，食指放唇边嘘了声，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你看。” 墨尘一听，急忙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看向莫青澜，这一看双目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此时的莫青澜身体被绿色荧光包围，就好像蝉蛹般将自己卷在里面，绿光不停四散开来，照的附近树木愈发墨绿苍翠。 其实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莫青澜，却不清楚她的身体是何时发的光，而且仔细看去会发现有一道柱子般的光线直通向圆月，隐隐约约恍若漂浮白云。 墨尘心头犹如响雷炸开，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眼底波涛汹涌，幻海浮叠，可一切都掩盖在平静的脸下。 “没想到啊，没想到。”百里芷戈早已激动不已：“清菡说她姐姐出宫时带走了明月珠，我自晓得弑天就是莫青澜时曾旁敲侧击过，奈何她一点反应都无。我自是相信清菡说的话，可也为此深深苦恼过。没想到明月珠竟然在她的身体里，看来我的推测是没有错的。” “什么推测？”墨尘问道，双眼看着莫青澜，半点也不敢眨下。 “常人中枯鬼毒半个时辰内会暴毙，可她却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后来毒状才慢慢显示出来。我虽然给她开了很多药，可我自己知道那些药没有水灵花做药引子收效甚微。但她却一日日自己好了起来，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清菡说过明月珠不仅能号令百兽，更加重要的是它可以吸收月光精华为自己疗伤……” 百里芷戈目露惊叹光芒，可话还没说完就觉臀部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一回头就对上墨尘铁青的脸。 “你今晚是在拿她做实验。”墨尘怒道，胸口起伏不定，心头却是钝痛。 “实验？是什么意思？”百里芷戈不明就里，摸着挨揍的地方，一脸好奇，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词语。 她中枯鬼毒时，他远在天涯，爱莫能助。 白日里在林间她吐血没了呼吸，他近在尺咫一样无能为力。 他心心念念将所有希望寄予在了百里芷戈身上，到头来却发现百里芷戈也是在做冒风险的试验。 如果不是有明月珠……如果没有……不……多亏了明月珠啊。 想到此，墨尘慢慢平息了呼吸，握紧的拳头无力的松了下来，但却懒得跟百里芷戈说话，继续看着被绿光包围的几乎连衣服都看不见的莫青澜，一颗心又悬在了嗓子眼里。 这时林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兽叫，随后整个地面都颤抖起来。 “是林子里的野兽来了，我们得先离开。”百里芷戈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疼痛，拉着墨尘就要走。 “不用走。”墨尘不在意道，甩开了他的手。 “这些野兽是来见她的，我们在这会被它们踩成肉泥。万一它们认为是我们伤了莫青澜，那我们连命都没了。没了命，你拿什么照顾莫青澜……”百里芷戈急声道。 隆隆声越发接近，墨尘轻轻笑了出来，这一声笑与四周散发的死亡气息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比此前百里芷戈的笑更加渗人。 “不会，青澜不会让它们伤我们的。”墨尘看向绿光，主动拉起了百里芷戈的手。 彼时，数十种野兽从四面八方奔跑而来，这些野兽越过墨尘和百里芷戈径直奔向绿光，距离一米远处齐齐趴在了地上，低低哀鸣。 “墨尘，你到底是什么人？”百里芷戈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的笑僵住了。 “我是那个不想再错过的人。”墨尘笑道，唇边的笑肆意温柔如水。 第四十三章 感情的事 围绕在莫青澜身边的野兽足足有几百头，十几个品种，或高大凶猛如野猪，或灵活小巧如山雀，此时都匍匐在地，虔诚膜拜。 百里芷戈瞥了眼就在他脚边足足一人多长的野猪，粗粗的喘气声清晰的喷洒在他的脚裸上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僵的如一根石柱子。 他警惕的盯着那头野猪动向，墨尘则专注看着被绿光包围的莫青澜，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 夜，越发的寂静，野兽由最初的哀鸣到最后的安静，似乎个个都睡着了般，除了眼里射出或明或暗的光芒提示着它们的清醒。 而那团绿光依然如故，甚而一丝减弱的迹象都没有。 饶是再神奇的画面和令人提心吊胆的危险野兽都架不住百里芷戈的困意，在他忍不住打了第十个呵欠时，终于受不了开了口： “这要到什么时候，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边墨尘听到这话，眼底露出担忧，嘴上却道：“这等奇事都让你有幸看到了，多站两个时辰也是值得。” “这算什么奇事，以前我到幽冥森林里采药还碰到会说话的鸟呢。要不是它飞的太快我定会抓了它。” 百里芷戈道。 “我看是你跑的比它快吧。”墨尘面无表情道。 “我父亲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对于鬼神精怪这些东西，还是要存些敬畏之心的好。你莫要取笑我，说不定哪天你走过桥，下面就由水鬼正看着你呢。”百里芷戈撇撇嘴转移了话题。 “那你呢？”墨尘偏过头看向百里芷戈，脸上的笑讳莫如深：“假如你有一天忽然发现与你把酒言欢的朋友其实非人，你会怕吗？” “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百里芷戈耸耸肩道。 “为什么？”墨尘反问。 “因为我不会喝酒，何来把酒言欢的朋友。”百里芷戈一脸正色答道。 “……”墨尘嘴角浮起笑意：“会有那么一天的。” “真是见鬼了。”百里芷戈陡然惊呼一声，抬手指向前方，很明显他这话并不是回应墨尘的。 墨尘急忙转过头看向莫青澜，就在他们说话的空档，绿光逐渐变红，开始往莫青澜身体里钻，伴随着红光的还有一道道白色的幻影，幻影正从野兽身上脱离而出飞向莫青澜。 随着幻影的飞出，野兽们渐渐闭上了眼睛，永久的沉睡过去了。 这一次并没有让墨尘他们等多久，一盏茶后红光全部钻入莫青澜身体里，一切都在安静的进行着，结束着。 月色皎洁，四周一如往常，莫青澜还是之前那般躺在地上，没有苏醒的迹象。 若不是满地的野兽尸体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百里芷戈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墨尘拍了拍还在惊愕中的百里芷戈，语气焦急：“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青澜怎么样了。” 百里芷戈这才恍过神来，跑过去很仔细的检查了下莫青澜，激动道： “好了，都好了，就连枯鬼毒都治好了。” 墨尘笑着点头，将莫青澜轻柔抱在怀里，怀中人平稳的呼吸，隔着衣服传过来的温热无不在昭告着莫青澜活过来了。 “真没想到明月珠竟然是靠吸取动物的魂魄来给她疗伤。死了这么多，镇里的百姓看到了的话恐怕要高兴了。”百里芷戈道。 “我看是惊吓吧。”墨尘摇头道：“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人信鬼神的。” “当你穷的连人都敢杀的时候，鬼神又算的了什么。”百里芷戈耸耸肩道，浑不在意刚才说敬畏鬼神的也是他自己：“把这些都卖了，可以让他们过上半年饱腹的日子。换了你，你做不做？” “你说的有道理。”墨尘嘴角弯了弯，随后冷了下来：“但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她怎么还不醒？” “估计刚吸完魂魄，身体需要时间消化吧。”百里芷戈道，说这话时脸上浮现古怪神色。 “你到底是大夫还是道士？”墨尘无奈问道。 “我父亲曾经是道士，后来别人总说他招摇撞骗是个神棍，到我这代就弃道从医了。其实我觉得道士和大夫是两个可以相通的职业，一个是驱除人心里的鬼怪，一个是治人身体上的……诶诶，你怎么走了，等等我啊……” 百里芷戈话看着已经走出去老远的墨尘，看了眼四周成片的尸体，头皮一阵发麻，急忙拔腿追了上去，嘴里嘟囔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看到这些尸体害怕才会说这么多话嘛，真是不识好人心。” 三人回到住处，墨尘再次跟百里芷戈询问莫青澜的身体状况，在百里芷戈一再保证莫青澜很快就会醒来的话下，他这才放了心。 “如果她在五天内醒来，你让她哪里都不要去，务必等我回来。”墨尘说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百里芷戈问道。 “去办件很重要的事。”墨尘边说边往外走去。 “什么重要的事比看到她醒来还要重要，刚才某人还说自己是那个不想再错过的人呢。”百里芷戈哼哼道。 墨尘脚步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他，脸上表情似笑非笑，语气却十分认真： “比错过更重要的是让她的人生不会有后悔和遗憾发生，有些话不能说，可有些事可以提前做。” “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两人往凳子上一坐，嘴巴上下一张开，不是比做事还要省力。”百里芷戈不赞同道。 “这世间多的是道不明，言难倾。你不懂，又如何能明白？“ 墨尘温温笑道，他说这话时每个字都似乎能掐出春日三月的水来，一波一波轻轻的柔柔的推进百里芷戈的脑海里，可他只是怔怔的看着墨尘，看着他如林秀般的青衣身影消失在他的眼前。 “说那么多还不是取笑我。”半天，百里芷戈喃喃了一句，随即嘴角浮起苦笑： “你又如何明白成天对着喜欢的人，却不能付出感情的人的痛苦。” 第四十四章 前身记忆 叶阳宫明露殿 “笙儿……笙儿……” “嗯？”楚笙抬起迷茫询问双眼看向楚国主。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该你了。”楚国主指了指身前的棋盘，黑白双方正杀的难解难分，情况很是激烈。 “父皇棋艺精湛，儿在思考下一步怎么走才能打败父皇。”楚笙笑笑，开始专注盯着棋盘局面，心里不安却无法平复。 他做事甚少分心，然而刚才竟忽然想到她这几日不知过的何种逃亡日子，一时间心绪繁乱。 “莫要让着为父，为父输得起。”楚国主慈爱笑道。 “父皇，我们何时能回家？这种日子真不好过。”楚笙摩挲着指间黑棋，反问。 “快了，就这几天。叶皇还在城内搜索那女子的下落，但凡有蛛丝马迹出现，我们就可以回去了。”楚国主说道，同样一脸凝重。 “嗯。”楚笙颔首应道，心里沉甸甸的。 身在叶阳宫的他们看似受到叶皇礼遇，其实一直被暗中监视，为了不打草惊蛇，楚笙一直和无霜待在父亲身边闲敲棋子打发时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莫青澜在短短三天内经历了生死大劫。 而墨尘则又回到了那座隐藏在叶阳宫绝崖下森林里的破庙，图安等人因为和楚笙联系不上是故还留在了那里。而留下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这里出去的路只有带他们来的墨尘清楚，墨尘不来，他们无法走出去。 然而墨尘来，却只是问了一句，说了一句。 “我的灰布袋子呢？” 当图安拿给他时，他接过背到肩膀上就走，头也不回道： “顺着前方小路一直走，找到叶阳镇上有福客栈，我都打点好了，你们住在那里等着你们家主子出宫。” “青竹姑娘怎么样了？她怎么没和你回来？”图安担心问道，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抹隐进林子里的背影，去的正是莫青澜此前吐血昏倒的方向。 “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要干什么。青竹姑娘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老天保佑你赶紧好起来！”图安碎碎念了几句，满脸诚挚祈祷，随后带着人顺着墨尘刚才指的方向迅速撤离。 而此刻被所有人惦记的莫青澜自被体内的明月珠治疗好后一直陷入在梦靥中，看似平静沉稳的面容下实则破涛汹涌，困顿不堪。 她身处在一间洁雅大方的屋子里，外面是漆黑的夜晚，屋里四周粉色纱曼微微飘扬，有悠扬琴声和盈盈光辉自里面传来，她不会弹琴可心里韵律却自然出现在脑海里。她循着琴声往里走着，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山水图，笔法写意流畅不失温婉清秀。有一张一人多高的画像挂在墙壁正中间，数枝桃花开得灼灼，桃花下站着一名粉衣女子，白纱遮了半面，露出眉眼含笑，身姿窈窕婉约。 莫青澜看的痴了，她不自觉伸手抚摸上去，虽然画中人只是露了双杏眸，眉宇间多了几分女子柔情少了杀戮狠厉。可莫青澜却觉得很熟悉，她内心的激动与委屈不受控制的想要发泄。她知道那是另一个她在身体里残留的意识，对人世的留恋与不舍。 然而当她一摸上去，琴声戛然而止，画面抖转，她看见粉衣女子哭着从另一座布置华贵的房间里跑了出去。 她手拿着明月珠照着一幅画，对着它黯然神伤，画上的男子眉目疏朗，气质温和，一身印着数不清的小佛字的金纹龙袍又增添了王者气势，温柔与霸气很是融洽的出现在了他身上，看得出来画画的人很是用心。 “舒镜？”莫青澜喃喃自语，眉心轻蹙。 她没见过舒镜，即便庆典那晚趴在叶阳宫大殿屋顶上也只是瞧见舒镜的侧脸。她听闻舒禅国的皇帝极信佛道，甚而龙袍上都绘满了金佛字样，莫青澜便是从男子穿的龙袍上猜出了他的身份。 只是前身的她抱着舒镜的画像做什么？ 未等她深想，画面再次转了，这一次她看到了楚笙，他带着一大批的红木箱子而来，所有人都出来迎接，而她的前身和莫清菡则躲在屏风后，她们不知说了什么，随后都愤愤离去。 “楚笙这是到底在跟谁提亲？”莫青澜看的眉头紧皱。 这般想着，画面又转了，莫青澜瞧见前身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她拿起桌上一封书信看了又看，一副紧张激动的神色。 她记得秦安安给她的信上写着莫青澜死于幽冥森林，而那里接近楚国和舒禅国，她前身去那里是要去找谁呢？ 莫青澜想走近看个究竟，然而对方已经将信封塞进了怀里，之后就见前身从镜旁将明月珠放入包袱里，趁着夜色出了门。 莫青澜安静的等着，心头不可抑制的狂跳，似乎下一刻真相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然而她只看到了一些零碎片段，多半是前身的莫青澜在夜里拿着月明珠看舒镜画像的画面。就在她觉得疲惫时，忽然画面越发变得漆黑无光，前身的她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恨意叫声，其中混杂着一声短促而阴柔的笑声陡然响起又快速结束。 有光线一闪而过，莫青澜睁大双眼也只看到了一只手，那手很白很长，无名指上戴了一枚红宝石戒指…… “不要，不要！”莫青澜拼命跑过去，向着那团光线挥舞想要阻挡即将发生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亦或是明知道什么都做不了可依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那是一种无力的沮丧自责和来自心底的愤怒咆哮，是谁，到底是谁杀了她！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空旷森冷的黑暗迅速将她包围，如一双大手将她死死抓住拖向无尽深渊。 忽然鼻尖上传来一阵刺痛，莫青澜浑身打了个机灵终于醒了过来，张开眼就见一只素白的手上正拿着一根银针向她扎来。 莫青澜眸光一冷，在银针扎下来之前迅速往一旁偏去，同时双脚抬起直接将对方踹飞了出去。 第四十五章 现实难堪 找……”莫青澜将对方踹出去同时，自己也从床上站了起来，待看清趴在地上人时，口中的“死”字蓦地咽下了肚子里。 她环视了屋内简陋摆设后重新将目光放在百里芷戈身上： “你没死？” 百里芷戈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悦哼哼道：“亏你还记得我，在沙漠里没死，早晚也会死在你不分青红皂白的蛮力之下。” “我记得，百里芷戈。”莫青澜木然回道：“帮我寻找水灵花治疗枯鬼毒的大夫。” 是的，她对他的印象仅此而已，包括百里芷戈解决了军队里的瘟疫。 百里芷戈本来高兴起来的脸因为莫青澜后面的话又拉了下来。他揉着肚子吃力的靠着桌子坐了下来，不得不说莫青澜那一脚踢得他五脏六腑都翻了个天，苦水都吐出来了。 他心里那个气啊，自墨尘走后莫青澜一直出于沉睡当中，不知不觉过了四天。因为担心莫青澜身体出问题，他便拿出银针扎了下莫青澜的鼻子来刺激她的感官，没想到第二针还没下去，自己却挨了重重一脚。 莫青澜活动了下身体，发觉自己精力充沛，四散在身体各处的元气都聚拢了起来，想来自己的枯鬼毒已经被完全治愈了。 “你救了我，说吧，我该怎么报答你。”莫青澜以为百里芷戈用水灵花救了她，此刻她半蹲在百里芷戈面前，认真问道。 她说的话缓而慢，表情异乎寻常的郑重，一如以前带着面具的弑天对外人的语气态度。 便是莫青澜自己也没感觉到，脸上的面具戴久了，即便拿下来，心里却早已有了张无形的面具保护她不受伤害，于她而言不好也不算坏。 百里芷戈这般听着，心里火气不知不觉没了。 “你不用报答我，我没拿到水灵花，你的枯鬼毒也不是我解的。”百里芷戈停下揉肚子的动作，同样认真的口吻。 这下轮到莫青澜惊讶了，但她也只是双眸微微张大再无多余表情。 “那是谁？”不管是谁她都会好好报答的。 “是你自己。”百里芷戈指向莫青澜，目光变得古怪。 “我自己？”莫青澜真的不明白了。 “我不清楚三年前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明月珠实实在在的与你融为了一体。三天前你陷入假死状态被人带来了我这里，而我只是找了块明月照到的空地，剩下的便是明月珠将你救活，包括解决了枯鬼毒。”百里芷戈道。 “明月珠？”莫青澜反问道，更多的是喃喃自语。 她记得梦靥里她的前身经常拿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把玩，形状就像夜明珠般。 是了，是了，那个莫青澜出宫时将明月珠也带走了。 莫青澜脑海里一道电流闪过，她将所有的梦靥串起来很快发觉所有的画面里都有明月珠的存在，包括最后那只带着红宝石的手，想来也是明月珠最后照到的地方。 那么她看到的其实不是前身留给她的回忆，而是明月珠的记忆！ 关于凰茨国镇国宝物明月珠的传闻，她领兵作战时自然听过，当时本想见识过凰茨国召唤百兽，奈何自己独闯凰茨国皇宫时，一番游说后就轻而易举的拿下了凰茨国。是故，她以为明月珠不过是坊间传闻罢了。 却没想到明月珠竟然在她身体里。 可明月珠既然有能将人救活的本领，那它为何没有救活原来的莫青澜，而是与她现在的灵魂共融一起存在这副身躯里？ 太多的问题，太乱的思绪，让莫青澜一时心乱如麻，混沌不堪。 “明月珠啊，凰茨国的镇国宝物。莫青澜，你是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吗？你攻打凰茨国时就没有一点点的难过吗？你杀掉你自己的子民时，你心里就没有一丝自责吗？你看着你妹妹捆着你们的父母对你跪地投降时，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百里芷戈声音越说越大，平日笑意盈盈的双目里此刻满盛冰冷愤怒还有悲鸣。 百里芷戈永远记得那样的画面，莫清菡披头散发白衣素颜捧着玉玺，捆绑着她的父母，忍受着全天下的唾骂和鄙夷开门投降。那双只跪过父母的高贵膝盖在瓢泼雨天跪在了自己亲姐姐面前，从此无忧无虑的日子被她寻了三年的姐姐亲手掐断。 撇开她是凰茨国的二公主身份外，她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纯良柔弱的女子啊。国破家亡已然是不幸，若是知道她深深敬爱的姐姐灭了她们的国家，她又该如何面对这个无情的世界？ 百里芷戈不敢再想下去…… 莫青澜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微低着头，默默听着。即便这些话如针扎般一根根刺着她的心脏，痛的难以言喻，她一如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 “你认识，她？”莫青澜话说的越发慢，”妹妹”二字盘桓在口中终究没有说出来。 妹妹，莫清菡，莫青澜记得了，记得的…… 一个她字却令百里芷戈越发不满，怒气更甚：“什么她她她，她是你妹妹，她叫莫清菡。我与你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你说我认不认识她！我受她之托寻找你的下落，这三年我走遍了大江南北。就是她，没有一日不牵挂你的下落，也只有她坚信你还活着。若不是她坚持等你回来登位，凰茨国早就换成她当国主了。不，拜你所赐，国主彻底换人了。” 百里芷戈话刚说完，就见莫青澜忽然站了起来，她平日就没什么表情此刻更是脸色铁青。他心里一咯噔，暗道坏了坏了。他刚才说了她那么多恶事，她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莫青澜……”百里芷戈呐呐开口却被对方打断： “谢谢。”莫青澜道，冲百里芷戈微微颔首点头。 “啊？”百里芷戈蒙了。 莫青澜看了他一眼，随后往外走去。 百里芷戈见状，浑身打了个激灵急忙冲上去拦住，叫道：“你现在不能走。我答应墨尘让你留在这里等他。” “墨尘？”莫青澜脚步顿住，心头泛起潮湿。被明月珠的事情和百里芷戈一顿痛骂，莫青澜差点忘了问是谁带她来的事情了。 是啊，除了墨尘如今还有谁会想让她活，那个素不相识的墨尘…… “嗯，我在沙漠大难不死便是靠他，我欠他一个恩情，必须把你留下。”刚才还担心着莫青澜要杀他，这会的百里芷戈一脸赴死从容的决绝神色。 第四十六章 我的野兽我做主 墨尘事情办完赶回来时已经是六天后的晚上，而自莫青澜醒来到百里芷戈留下她的这三天内，百里芷戈的日子过的那个叫提心吊胆，日夜难眠。 所以当墨尘出现在他面前时，百里芷戈就差给自己祖宗上香，庆幸百里一族一脉单传的小性命终于得以保住了。 “祖宗……不是，墨尘你终于来了。”百里芷戈一把抱住墨尘，也顾不得墨尘浑身的脏乱，激动叫道。 “她怎么了？”墨尘脸上灰蒙蒙的，见百里芷戈神情激动，心里以为莫青澜还没醒来，抓着百里芷戈肩膀力道加重了许多。 “她挺好的，是我不好啊。”百里芷戈苦着脸道。 墨尘松了口气，推开身上八爪鱼一样的人，四处望了望道：“她人呢？” “在林子里守着野兽的尸体，谁也不让靠近。镇里的百姓被她伤了不少人，天天堵我门口……” 百里芷戈的话还没说完就觉眼前一亮，刚才还在的人儿已经瞬间没了影。 夜笼百坡林寒，星光全无，唯有月照林间秀。 百十头野兽的尸体成环形状躺在地上，头部皆朝着中心的一个方向，一切如六天前那般。唯一不同的是原本躺在地上的人此刻正坐在那里，一手持酒壶，正对着月独自饮酒。 黑衣如幕，乌发如瀑，月色冷光模糊了她的脸庞，却将她萧索寂寥的背影在夜色中三两下勾勒了出来。 青澜……墨尘喉结上下翻涌了两下，这二字在胸口熨帖回荡止在唇边。时间奇异的吻合，他亦是站在那一晚的地方看着前方的女子，只是心境大不同，悲喜两重天。 莫青澜缓缓侧过头朝墨尘方向望过来，眼角的月色浮光掠影带起一层梦幻银色光晕，眼底敛去了往里的杀戮冷厉却多了不曾有的空洞和陌生。 这样陌生的表情让墨尘心口被揪了般疼痛，仿佛下一刻莫青澜便会消失不见，亦如她本就不属于这个朝代。 “青澜，我回来了。”墨尘与莫青澜对望，一步一步走向前，慢慢靠近她，直至对方眼底多了一丝熟悉的情绪。 木然的，戒备的，复杂的…… “它们……”莫青澜手中的酒对着四周野兽指了一遍，抬头对墨尘道： “救了我。我不会让它们连个尸体都保不住。” 墨尘坐在她面前，将肩膀上的长长的灰布袋子轻放到膝盖边，听莫青澜这么说冲她微微一笑，正欲说话却被莫青澜打断。 “我知道它们在你们眼中是畜牲，生来就给人吃的。你如果是来做说客的，看在你屡次救我的份上，我不伤你，你回去吧。” 莫青澜口中的酒气混着女子幽香淡淡传入墨尘的鼻息间，走得近了墨尘才发现莫青澜脸颊熏红，双眸却越发清冽。 莫青澜之所以答应百里芷戈留在这里等墨尘回来，是想着墨尘说他是无影谷的人知晓她所有的事，应该也会知道当年杀害她前身的凶手。 只是后来百里芷戈说她活过来有一半原因是明月珠，另一半则是吸收了野兽的精魄，而那些野兽为了救她都死了。 后来的三天莫青澜为了保住野兽的尸体与镇里闻讯而来的百姓一直对峙着，她为了保护这些尸体甚而不惜伤了数十个人。 一时间百姓怕了莫青澜不敢上林子里来，都转而去找百里芷戈讨说法，百里芷戈拿莫青澜没办法只好白天也躲在林子里，晚上才敢回家。 墨尘这么前后一想就明白了，莫青澜看似冷酷无情实则对她有恩的人，她一向尽全力报答，即便对方只是头畜生。 “我不是来做说客的。旁人怎么想的与我何干，你想怎么做我都依着你。”墨尘温温笑着。 莫青澜喝酒的动作一顿，看向墨尘的眸光明明暗暗起伏不定，最后她将酒递到了墨尘面前。 墨尘接过，转过身对着死去的野兽倾着酒壶缓缓倒下，他的声音轻柔如春风： “我墨尘感谢你们救了青澜，事实实非我所料，但就算我知晓需要牺牲你们的性命来救她，我还是会这么做。借着青澜的酒，敬各位，我和青澜定不会让世人食尔之皮，削尔之骨。” 墨尘神情郑重认真，似乎他对着不是一群野兽而是一名名侠者义士，这般态度令莫青澜意外之余，心亦暖了几分。 酒倒的差不多了，墨尘将最后的一点都喝了下去。他的唇贴着酒壶的边口，双目微眯，泄露出一丝悸动。 “它们在你们眼里不就只是畜生吗？你这般惺惺作态在我面前作秀，到底有什么目的？明月珠吗？它在我身体里，但你得杀得了我才行。”莫青澜抢过墨尘手里的酒壶，冷冰冰道。 “你是想说你在他们面前只是个可以被利用的异世之人是吗？你恨他们，恨叶长青和秦安安。是吗？”墨尘脸心疼的看着莫青澜。 莫青澜定定的看着墨尘，眸光冷厉，酒壶把手上的素手骨节清晰，青筋暴起，四周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沉重。 墨尘心里有点紧张，他知道刚才的话很严重，一来戳中了莫青澜的痛处，二来让莫青澜知晓这个世上又多了一个知道她是穿越来的人。如果莫青澜信任他还好，反之他今晚就危险了。 半晌，莫青澜轻轻摇头，目光越过墨尘肩头看向他身后的野兽尸体，淡淡道： “我恨我自己。” 墨尘望着莫青澜持着酒壶的手，默默不语。 “我醒来时在叶长青宫外的一处竹园里，秦安安醒的比我早，她说我伤势太重昏迷了半个多月。我来这里前确实也受了很重的伤，加上她容貌身材和我都一样，是以我最初并未多想。”莫青澜慢慢说道，口中的她自然是指的前身。许是酒精的作用，亦许是墨尘答应帮她解决这群野兽尸体的事情，她的心很堵…… “但日子久了我便感觉到这副身体的不对劲。”莫青澜说到这里，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第四十七章 只要你想，我陪你。 墨尘感觉到莫青澜的情绪波动，预感到下面的话将会让她很痛苦，不由开口道： “青澜……” 莫青澜冲他摆手，示意他不要阻止，随后继续说了下去： “我以前受过很多伤，身上大大小小疤痕数不清，可这副身体完全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这双手……” 莫青澜将一双手摊开在墨尘面前，夜色昏暗只能看得见掌纹里的淡淡轮廓。但墨尘知道她让他看什么，心口钝痛。 “是我自己犯下的错。我以为我找到了对的人，所以他说什么我便信什么。他说给我用的药材是最好的，连我身上的伤疤一并清除了。明明心里有太多疑问，可我选择了忽略。可这双手太娇嫩了，像根心底的刺日日提醒着我和这副身躯的问题。于是我伤好后就开始练剑，练武，力求让自己恢复到以前一样。我做到了，时间久了我真的忘记了这副身体不对劲的地方。” 墨尘静静听着，他的容颜一半在月光下一半在阴暗里，敛去了所有的笑的温柔的疏冷的情绪，一抹不属于他墨尘的情绪爬上眼底掩盖在浓浓夜色下。 “可事实证明，我错了。”莫青澜停顿了许久，终究只是用一句话来结束了今晚的话。 月光流水般倾泻而来，浇濯到她木然冰雕般的脸上，流溯而下，像一具冷的银面塑。 墨尘默然，莫青澜省略掉的，他知道。 她不想知道这副身体的身份，包括这副身体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人可有，是否成亲……她只想以一个独立的个体活在这里，只以她莫青澜的身份待在叶长青的身边，不是另外的谁，更不会有其它不属于她的牵绊存在。 她说她错了，因为她的自私无情灭了前身的国家，害的她的父母妹妹跪在她的面前。丧尽天良伦理道德的事，都让她莫青澜一人做了。 所以她该遭报应，遭到所爱的人和信任的姐妹的背叛利用。 她，知道错了。 可这真的是她一个人的错吗？不，不是这样的。墨尘在心里喊道，眼底的狂乱与无力令他看起来十分陌生： “叶长青呢？你不恨他吗？他利用你啊，最该死的是他，他最该死。” “恨。”莫青澜点点头，认真道：“但错在我。他没求着我爱他，我如果不是先失了心，他也不可能利用到我。只是此人以后我不想再提，在提到之日便是我杀他之时。” 墨尘眼底一片心疼，伸手不由握住莫青澜的双手，脸上浮起淡淡的笑： “青澜，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被他所救，他也查出了你这副身体的身份，作为凰茨国大公主，你在不久后就会嫁给楚笙。当然也不会有和他的一年相处了，你的人生也会大不同。你会，开心吗？” 一年，才和他相处了一年了吗？ 365天，12个月，只是这么短的时间，莫青澜你就入了魔障了。可为什么听到连这一年相处时间也不会有时，心口还是会痛？ “没有如果。”莫青澜敛下眼底的情绪，淡淡道：“我只承认做错的事，不会给自己这些不实际的安慰假设。” “是啊，过去的我们都回不去了。但以后的路，可以正确的走。”墨尘温温笑道。莫青澜一丝一毫的反应都被他看在眼里，感觉到莫青澜对叶长青还有感情，他的手心里沁出了汗。 “正确的走？”莫青澜反问道。 “是啊，去弥补犯下的错误，找回所有失去的你觉得重要的东西。只要你想，我陪你。“墨尘笑道，说的那般风轻云淡，却让听的人心跳如擂鼓。 “墨尘。”莫青澜端正身体，认认真真叫了句。 “我在。”墨尘应道。 “为什么帮我？”莫青澜问道：“不要说你喜欢我。你说些实际点的，我会更容易信任你一些。” “我不说我喜欢你。”墨尘宠溺一笑：“那你快些喜欢上我，这对我是最实际的。至于信任，我做着，你看着就好。” “墨尘！”莫青澜眉头轻蹙，口气有些不悦。 此时的她确实没心情和别人谈情说爱，更何况她本就是个冷情的人。 “好了，我们还是先来想想怎么安葬好它们吧，我刚才进林子时看见不少人守在路口呢。”墨尘抬手指向四周的野兽尸体，笑眯眯的转移了话题，目光触及到膝盖边的灰布袋时，一拍脑门懊恼道： “光顾着说话忘记把它给你了。” 说完两手拿起灰布袋子递到了莫青澜面前。 “这是什么？”莫青澜接过来，隔着灰布袋子里面传来了一阵颇为熟悉的沉重感。 “属于你的失去的东西。”墨尘笑道。 叶阳宫沁竹殿 沁竹殿是一座偏殿，四周种满竹子，因这里无人居住打扫，竹子疯长最后竟连殿内也长得到处都是，显得阴气森森。 楚笙夜里睡不着便出来走动走动，他尽量挑着侍卫少的地方溜达，没想到不知不觉来到这里。正觉得此地阴气太重打算离开时，忽然前方一道亮光出现，他急忙侧身躲进了暗处。 新月高挂，但见为首的太监打着灯笼走在前方，他的身后一抹明黄身影缓步而来，二人并未驻足停留直接走进了沁竹殿。 来的人正是女皇叶霜倏与太监徐安。 这么晚，叶皇来此做什么？楚笙心里奇怪想道。等了会见没有侍卫跟上来，他悄悄跟了上去。 然而，沁竹殿内竹影重重，寒风阵阵，哪里还有叶皇和徐安的身影。 楚笙望着这片竹林，沉思了会，随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而此刻沁竹殿的地下室，雾气缭绕，寒气逼人。空旷的四周全部用寒冰打造，一片片碧绿竹子均被冻在寒冰里围绕着一具冰棺，架在八根小腿肚高的冰柱上。 冰棺里雾气腾腾，隐约可见衣服暗黄的颜色。 叶霜倏站在冰棺旁边，默默看着，脸上平静如水，可眼底的悲伤与思念就如这雾气般四散开来。 这时只听徐安惶恐的声音传来：“皇上，不好了。放在冰棺底下的弑天剑不见了。” “什么！” 第四十八章 除了她，所有人都在演戏 这世上或许还有那么几个人晓得弑天便是莫青澜，但放弑天剑的地方唯有叶霜倏自己和徐安两人知晓。自那晚成功拿到玉玺和弑天剑后，她便将弑天剑亲手放到了冰棺下面。 没有人明白她这样做的意思，只有她自己和躺在冰棺里的人知晓。 “沁竹殿外有数百暗影埋伏，内殿有八卦竹林阵，就算进到这里来，又从哪里得知的暗门机关？”叶霜倏冷声道，阴鸷的眼神几乎要将跪在地上的徐安身上穿出几个洞来。 可这么隐秘的地方竟然有人轻而易举的来过，还悄无声息的盗走了弑天剑。除了出了内奸，叶霜倏想不出别的来。 “皇上英明，这里除了皇上就是老奴知晓，老奴有一万个脑袋也不敢做监守自盗的事来啊。庆典前几日老奴陪皇上来此时，弑天剑还在的。老奴大胆揣测弑天剑的丢失必然和莫青澜那晚大闹天青殿有关。求皇上明察。” 徐安急忙道，冰室里的阴冷冻得他一脸青紫，膝盖尖刺般疼痛，却比不过心里对死亡的恐惧。 叶霜倏沉思半晌，似是信了徐安的话，抬抬手示意他起来。 “弑天剑丢失一事不可声张，此事朕会派人去查。但是……”叶霜倏说着说着口气陡然凌厉，吓得徐安再次跪了下来： “这里朕不想再看到有第三个人进来，否则朕就让你的脑袋挂在这里，和他一样永世不得投胎。” 说完长袖一甩，冷厉离开。 徐安连连磕头保证，随后颤抖起身，不由的看了眼冰棺。冰棺里雾气四处流窜，因他离得近便清楚的看到里面躺着的人额头上贴着一张黄符盖住了大半部分的容颜，只露出雪白的下巴。 徐安吓得收回目光，浑身打了个哆嗦，一路小跑的跟了上去。 这边叶霜倏和徐安带着极坏的心情回了寝殿休息，而那边楚笙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他本来就是睡不着出来随便逛逛的，碰到叶霜倏半夜进个破殿的事情后便想赶快回殿以免多生事端，哪知对这里一点不熟悉的他走着走着竟迷路了。 走了许久，一直在御花园里兜兜转转，楚笙走累了，干脆寻了个亭子坐下歇息。刚一坐下忽然有个女子声音冒出，着实吓了他一跳。 “楚公子半夜逛御花园好雅兴。” 楚笙站起身，循声望去，只见一黑影从亭子外的槐树上飘然而来，衣袖在夜风空气中翻起啪啪的声响，为寂静的御花园添了一抹诡异。 黑影落在远处小道上，缓缓而来，走得近了楚笙终于看清了来人。 “原来是太子妃，我一时睡不着便出来走走，您这是？”楚笙道，指了指秦安安手中的风筝。 “我也是睡不着，便来此放风筝。结果它一头栽到了树上，又不想惊动旁人，想着自己有些粗浅功夫，不想还是被撞见了，倒叫楚公子见笑了。” 秦安安将风筝放到桌上，眉眼含笑，慵懒坐下，嘴上说着客气话，可神情却一点都不以为然。 他一直在御花园打转根本没见到有风筝在上空飘过，秦安安说的话楚笙自然不信，但大半夜的她出现在此不得不让楚笙对她说的话多了几分探究。 “前几天的事情我听说了，那恶女害的太子妃和长孙皇子受到了惊吓，太子妃想来是因此才出来放风筝散心的吧。”楚笙道。 “多谢楚公子关心，虽是虚惊一场但确实影响了心情。出来放风筝散散心，没想到风筝线也断了，还真是流年不利啊。”秦安安一语带过楚笙的问话。 “其实这也怪不得风筝，想来是风不够有力。太子妃挑个风大的好日子，这风筝定然能飞得远。”楚笙顺应回道。 看得出秦安安并不想说那晚的事情，楚笙亦是个谨慎的人当下不再继续追问也回到了风筝的话题上。 “也是。风筝能不能飞的好全指望风了，但有时候老天就不如人意，你说我就想放个风筝，这风啊迟迟不来。”秦安安说道。 “现如今快入初夏，叶阳国将会进入两月无风日子，太子妃想要放风筝恐怕要等上一等了。”楚笙道。 “放风筝也只是打发时间罢了，不是要紧的事。我有些困乏了，楚公子告辞。” 秦安安说话间起了身，往外走了两步忽然转身笑道： “一直往前走向左转两个弯就可以走出这个花园了。叶阳宫的御花园设计很复杂，我以前也常常迷路。下次如有需要派人跟我说声，我差人带您好好逛下以免再迷了路。” “多谢太子妃指路，我记住了。”楚笙同样含笑回应道。 秦安安说完便走了，这次她没有再回头，甚而连桌上的风筝都未曾看过一眼，似乎已经忘记了。 楚笙拿起风筝借着月色端详了两眼，是一条张开的嘴的鱼形状，鱼身却又和他往常见的不太一样，糊着的红纸在夜里显得发暗。 他知道秦安安一定是故意将风筝留下的，但却猜不透秦安安话里的意思。 她是拿风筝自喻吗？风又指的谁？ 他带着风筝走出凉亭，回身望了眼夜幕中的御花园，四月芳菲，百花绽放，即便是夜间也不减分毫色彩。 叶阳宫的御花园吗？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以另一种身份出现在这里！ 届时第一件事将就这御花园拆了！ 楚笙暗暗想道，随后顺着秦安安说的方向离开。 就在他走后不久，秦安安从御花园拐角处站了出来。她看着楚笙消失的方向，良久，看向被幕夜笼罩的沁竹殿，一改刚才酸溜溜文邹邹的口气： “这世间人都带着各种面具活在世风日下。除了她，所有人都在演戏。我瞧着这楚笙也就长得还行，不是什么好人呢，但目前也只能寄托在这人身上了。你说，她现在这会在干嘛。嗯，那家伙这会指不定在哪个地方诅咒我呢……嗨，不说了，我要去见叶霜倐那老娘们啦，大晚上的传我，定然没什么好事。” 第四十九章 重生 莫青澜怎么也没想到她得到的第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竟然会是弑天剑。 当那份熟悉的沉重感传递在手中时，那个念头已然响起。 只是……她的弑天通体乌黑，眼前的剑却是银灰色的，原来剑柄末端的镶嵌七颗宝石被一块红布绑住，怎么看都有点像……匪徒用的寻常剑。 对于弑天的改造，墨尘是这么解释的。 弑天剑天下闻名，不改变下外貌，弑天剑就会成为莫青澜被追杀的累赘。本来她自己就是个通缉犯了，自然不能因为一把剑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莫青澜虽然觉得如今的弑天很丑，但心情着实好了许多。 “你是怎么拿到它的？”莫青澜把玩着弑天剑，爱不释手。 “楚笙进宫救你的时候，我趁着混乱去宫里偷的。”墨尘笑道，可能觉得自己这样说没有信服力，又道： “我是无影谷的人啊，想知道一把弑天剑藏在哪里还不容易嘛。” “我没有不信你，只是没想到那晚你也会进宫。我不了解楚笙此人，但我想你一定有十足的把握觉得楚笙能救了我，所以才会去拿弑天剑。可对？” 莫青澜放下弑天剑，推断道。 墨尘一听，满心大悦，他抚掌大笑：“对，没想到青澜很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莫青澜认真道：“从目前来看你一直都在帮我，有救我的机会自然不会落下，那晚你去了却没救我，自然是对楚笙有信心。你拿到了弑天，我会很欢喜。你真的很了解我。墨尘。” “青澜……”墨尘只是温温笑道。 莫青澜对外人一向寡言，肯与他说这么多，推断他的良苦用意，至少说明开始信任他了。 至于她猜不猜的出救她出宫的人是他墨尘还是楚笙，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知道，你会说你是无影谷的人，知晓天下人所有事情。”莫青澜弯了弯嘴角。 “……”墨尘楞了会，再次哈哈大笑。 “那么墨尘，告诉我，谁杀了我？”莫青澜嘴角的笑一闪而过，说着话时，她手指向了自己的身体。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无影谷里并没有记载此事。知晓你是异世来的，是因为后来发现你与凰茨国大公主的莫青澜秉性差距很大，故而大胆推测出你不是她。”墨尘回道，他的神情认真，不像作假。 莫青澜“哦”了声，脸上有着淡淡失望。 二人之间陷入一片沉默，刚刚轻松起来的气氛又再度冷了起来。 “我一定会帮你查出来的，只是在此之前我们要先离开这里。你守在这里的事情一定会惊动当地的官府，如今通缉你的画像已经贴满了整个云原大陆，你在这里不安全。” 墨尘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我离开了，它们怎么办？”莫青澜轻蹙眉头问道。 “如果葬在地下，百姓肯定还会把它们挖出来贩卖。还是运出去找个荒地吧，只是你不能留在这里，我会想办法让人过来运走。” 墨尘道。 莫青澜沉默了会，抬眼望了一圈林子后道：“它们生与此，也该在这里长眠。” “你想……“墨尘脸上浮起笑容，话留了一半。 “烧了这片林子，陪葬。”莫青澜淡淡道，却是不容置疑的口气。 “好。”墨尘柔声应道。 当守在林子外睡梦中被浓烟呛醒的百姓看到一片冲天火光时想挽救已然来不及。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女魔头竟然敢把他们赖以生存的林子给烧了，只为了保护那些野兽尸体。 被惊叫锣鼓声吵醒的百里芷戈见状感觉大事不妙，趁着混乱收拾了包袱溜走了。 临走时必然又是对莫青澜和墨尘的一通埋怨。 百坡镇消息闭塞道路崎岖难走，通缉莫青澜的画像在林子烧光的翌日清晨才送到，镇里的官员见到画像上的人时无不垂足顿胸哭喊着他们失去了一次加官进爵的机会。 晨光微曦，百里坡外小路尽头上慢慢出现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身上青衣长衫破破烂烂，脏乱不堪，倒是一张脸干净的很。 女的一身暗紫粗布长裙，眉眼冷淡，腰间一把银灰剑，乍看之下很像是江湖人。 这二人正是墨尘和莫青澜，烧了林子后他们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等到尸体彻底烧成灰了才走，这中间莫青澜还从别人家顺走了裙子换下了身上的夜行衣。 “你受伤了？”忙活了半天，莫青澜刚刚才发现墨尘衣服破的很，袖口，肩膀，下摆处到处是一个个不规则的小洞，就好像被什么利器钩断了般。透过破洞隐隐可以看见里面皮肤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疤，有的甚至翻出了血肉。 难以想象墨尘遭受了什么样的变故，搞的一身狼狈。 “些许小伤，倒是身上的衣服该换了。看来我要学学你。”墨尘笑道，说完还做了个抓的姿势，冲莫青澜眨了眨眼。 “你早点说，我可以顺便拿一件给你。我留的银子够付我们两人的。”莫青澜认真应道。 她是偷了别人晾晒在外的衣服没错，但她给了银子…… 墨尘愣了下，觉得莫青澜此刻认真的神情着实可爱，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莫青澜看着墨尘笑的那般开心，实在是不明所以，但看出他伤势并不严重也不再追问。 每个人都有不愿对外人提及的人和事，如莫青澜自己，叶长青和秦安安则是她不愿再提起的人。 “那么我们下面该做什么呢？”此时二人站在一处四字路口前，墨尘边边分析地形，边和莫青澜随意找些话题聊。 “要做的很多，只是现在到处都在通缉我，一切还需从长计议。”莫青澜道。 她抬头， 透过枝叶看向冉冉升起的旭日，温暖的阳光一下子洒满她的全身，感受到生命的流动，充沛的精力。 她转头， 看向同样沐浴在阳光下的墨尘，素净的侧脸散发出一层薄薄黄色光晕，令人生出心安。 重生！ 莫青澜脑海里不期然的冒出这个词语来，并为之感到心情振奋。 经此一劫，她莫青澜再无所牵挂顾忌，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目标！ “那让我们就先从第一件事开始做起。”墨尘闻言笑着问道，一双桃花眼盛满宠溺的看向笼罩在晨光里的莫青澜。 青澜，吾惟愿墨尘和美景，始终伴你左右。 第五十章 墨尘吃醋 看着一桌菜和自己身上崭新的青色衣服，墨尘嘴角几度翘起，对于莫青澜说的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在他看来是意料之外却也是能理解的事情。 “菜不合口味？还是衣服不合身？”莫青澜吃了几口菜发觉墨尘坐着不动，不由问道。 是的，墨尘要为莫青澜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为她做顿饭.自经历种种重创后，亦是莫青澜第一次能够放下心来只为吃饭而吃饭。 而在这之前，墨尘做了件极为细心的事情。他们来到了最近的一个镇上后，墨尘让莫青澜在无人处等他，随后墨尘进了镇子里，没一会便带了个风纱帽出来。 及地的素白风纱帽将她整个人都罩的严严实实，外人瞧不出半点样貌端倪出来。 在此地，凡是讲究些的闺阁女子出门多半如此，是以莫青澜的出现并未引起多少侧目。 二人找了座酒楼坐下后，莫青澜便借着这风纱帽之便出了趟门。回来时，自己已然换了身衣裳，手中多了个小小的包袱，里面则是给墨尘的衣服。 而墨尘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跟酒楼的老板娘借到了厨房，亲自做了一桌菜。 “都挺好。”墨尘含笑应道，拿起筷子夹了块鱼片，待鱼里刺全部挑出后，将挑好的鱼片放入了莫青澜碗里。 莫青澜愣了下，抬头定定看着墨尘。 墨尘脸上滑过一丝尴尬，随后笑笑，正欲开口却被莫青澜打断： “无影谷搜集情报的能力果然名不虚传，不仅知道我爱吃什么菜竟然连我不会吃鱼刺这种小事都记录进去了。” 说完莫青澜伸手指了指桌上的菜，六道，皆是她平日爱吃的。 “事无巨细嘛。”墨尘讪讪笑道。 风纱帽下的莫青澜嘴角弯了弯，夹起碗里的鱼片放进了嘴里。 随着日头将近，酒馆里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嘈杂的人声夹着酒香到处都是，只是今日明显要比往日更加热闹些。 即便莫青澜不想听，但满酒馆都在说着一件事，她不听都不行。 虽然被通缉的事情已经从墨尘口中得知，但听着自己被这些百姓描述成十恶不赦的女恶人时，莫青澜心里颇有种无奈的感觉。 “你们听听，刺杀太子妃和皇长孙，刺伤弑天将军，杀害常将军。她竟然敢伤了弑天将军，那可是我心里的英雄。别让我碰到她，否则我一定将她大卸八块。”一虬髯壮汉说道。 “我觉得她肯定是其余几国派来的武林高手，否则怎么会轻易进入皇宫刺杀太子妃母子二人呢。现如今看似叶皇统一了三国，实则一盘散沙，该女子要是不这般鲁莽冲动，将来必定有一番作为。可惜，可惜了……”一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说道。 “我倒是觉得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否则娶回家定然是咱镇上一枝花啊。”一酒喝多了男子高声叫道。 “只怕你有命看，没命消福啊。大家说是吧？”角落里有人抬杠说笑。 他的话立马引来了众人哄笑，气氛立马变得热闹起来。没人注意哪桌有人离开，哪桌上又添了人。 镇外树林里，莫青澜拿下风纱帽依靠在树旁休息，只听墨尘话响起： “百姓多愚昧，他们说了什么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耳边男子的嗓音轻轻柔柔，如林间拂过脸颊的暖暖春风，听得着实舒服。 “他们争的，护的，骂的都是我，我听着觉得很有意思，想来心里是会记住几天的。”莫青澜回道。 墨尘笑了笑，对于莫青澜每次嚼着字认真回答他的话已然习惯。 初始墨尘觉得十分有意思，有些话他也只是如常安慰，可莫青澜却回答的十分认真。 几次下来他慢慢发现莫青澜这样的回答是在告诉他最真实的想法，没有客套，没有敷衍，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出来。 这般想，墨尘忽然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如今吃饱喝足了，第二件事你想做什么？去找莫清菡吗？”墨尘问道。 “不，我不能找她。”莫青澜摇头道。 “如今凰茨国已经破灭，她很需要你能帮她。而且你现在处境很糟糕，与她相认，一来一家人可以团聚，二来你以后想做什么事，也方便些。”墨尘建议道。 目前为止，似乎只有让莫青澜偷偷和莫清菡见面，在莫清菡的保护下方能有栖息之地。 “破城当日，她曾和我说她们还有希望，会等着看到奇迹出现。我现在明白了她这句话。她所说的希望和奇迹就是她姐姐莫青澜。且不说我现在是戴罪之身会给她带来危险，以后如果知道她姐姐早已死了，而占着她姐姐身体的我又灭了她的国，她会恨我入骨吧。” 莫青澜木然道，神色紧绷。 “你是在担心你来不及做出补偿前会再次伤害莫清菡吗？”墨尘心疼问道。 “伤害已经造成。我只是希望她晚些知道真相，有时候带着期盼活下去总要比绝望好些。”莫青澜道，说这话时她微微低着头，脸藏在树影里，令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好。都听你的。”墨尘柔声道，满眼怜爱。 “对了，这里除了我和秦安安外，无影谷可有发现第三个异世而来的人？他叫秦浅，亦或者他在这里是另外一个名字和身份。” 莫青澜低头看着领口里的璞玉，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里是隐藏不住的期望与紧张。 她怎么给忘了，这个朝代还有秦浅，即便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和依赖，秦浅定然可以。 “秦浅？”墨尘反问道，莫青澜眼里陡然亮起的神采令他心头蓦地不是滋味。 “嗯，你知道？”莫青澜嗓音稍微提高了些，灼灼看向墨尘。 “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墨尘沉着脸，回应道。 “嗯，很重要。你知道？”莫青澜点点头。 “过了这么久，还是这般念念不忘。”墨尘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莫青澜没听清，不由问道。 “没什么。”墨尘懒懒回应。 “那你知道他的消息吗？无影谷可有记载他的下落？三年前，他应该是和我一起来到这里的。可有印象？”莫青澜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此番紧张神色，墨尘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知道，不清楚，没印象。”墨尘连连甩了三个否定语，一甩袖，噘着嘴愤懑离开。 莫青澜傻眼了…… 第五十一章 不速之客(上) 对于墨尘的回答，莫青澜并未察觉出他有什么不妥。虽说无影谷掌握着全天下人的情报，可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就比如墨尘不清楚杀害她前身的凶手，对于一个不知是本身还是如她般寄居旁人身体的秦浅，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起来就如大海捞针。 只是是不是自己触到他哪条神经了，表现也太奇怪了些…… 既然秦浅这边一点线索都没有，蛇岛里的那位秦浅也是信息全无，自己又被到处通缉，眼下重要的事情就是先离开叶阳国。现如今离他们最近的便是黎盛国，只要他们出了边关即可。 但墨尘的一连串否定到底让莫青澜心头有些失落的，是以莫青澜根本没听出墨尘口中的酸味。加上墨尘的沉默，这一路上更显无聊沉闷。 这样的僵局终于在两天后进城被守城的守卫打破。 “大庭广众之下让女子抛头露面，这样不太好吧。”墨尘含笑对伸手阻拦他们进城的守卫道。 莫青澜站在墨尘旁边没吭声，透过纱幔她看到守卫手中正拿着一张通缉令，上面的人头画像不是她还能是谁！ “吾皇有令，即日起所有进城女子不论身份一律要检查。快点将那纱帽拿下来。”守卫甲不耐烦催促道。 “不是我不让这位大哥检查，只是我娘子身染重疾，不能见光吹风，更不能与旁人对视，否则那人也会与娘子得一样的怪病。前不久家里的老人不堪受此折磨而去了。”墨尘叹口气道，说话间手伸向莫青澜的腰，暗中大力一捏，莫青澜一时吃痛想躲避墨尘的手，整个人不由往墨尘身上靠去。 “这……这是什么怪病？闻所未闻啊。”守卫甲问道，看着风纱帽下的女子连站都站不稳的病态样子，脸上泛起犹豫。 莫青澜无语，虽然知晓墨尘是为了不让守卫看到她真面目而撒的谎，称呼娘子也就算了，手放在她腰上，她也忍了。可掐她！是闹哪样！ “村里毛脚大夫诊断不出来，我正是为治娘子的病进城来的。还请行个方便，在下感激不尽。”墨尘道，说话间给守卫甲暗里塞了个钱袋子。 手上传来的厚重感觉让守卫甲心里最后一丝的犹豫也荡然无存，他摆了摆手中的通缉令，哼哼道： “看好你家娘子，莫要传染给了其他人。快点进城吧。” “多谢，多谢。”墨尘谢道，心里松了口气，望着风纱帽下影影绰绰的莫青澜，感觉到怀中那副僵硬身体正逐渐放松，嘴角浮起一丝笑： “娘子，莫怕，等进了城为夫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一定治好你的病。” 话一出，怀中身体再次僵了起来。 风纱帽下的莫青澜脸都黑了，饶是她再后知后觉也感觉得出墨尘是在整她！ 是以二人有惊无险进城后，莫青澜更是半句话也不愿与墨尘多说，倒是心情莫名好了的墨尘又开始话多了起来。 夜幕降临，，因为出了重大通缉犯的缘故，这里防卫更加严密，早早的大家都关灯歇息了。 就在城门落锁后，远处传来了急急的马蹄声，偌大的黑色披风将马上的人罩了个严严实实。他停下马，有力的大手中扬起一张令牌，城墙上明灭不定的灯火将令牌上的字照的晦暗森冷。 “这家客栈看起来不起眼但倒是挺干净，青澜你眼光不错啊。” “今晚的饭菜好像不太合你口味，我见你都没吃多少，你饿不饿？” “等明日出了关就是黎盛国范围了，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白天我假意说你病了，这只是权宜之计，你不装着像点我们就露陷了嘛。” “青澜，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说话……” “青澜，青澜，青澜啊……” 莫青澜觉得自己快疯了，连续赶了两三天的路，她觉得有些困乏。本想着吃完饭睡一觉恢复下体力，没想到耳边都是墨尘的声音。 “闭嘴。”莫青澜冷声道，微微睁大的双眸显示着不耐。 墨尘乖乖的闭上了嘴，只是脸上的笑有多乖巧便有多乖巧。 莫青澜看了一眼，又觉得自己刚才那口气太重了，不由缓和了脸色，虽然那一下缓和跟之前阴沉的脸没什么两样。 “出关后我会去幽冥森林。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但她在那里出事，我想去一趟看看能否查到点什么线索，亦或许故地重游我能想起些什么。而且那里属于四不管地带，如今对我而言也是安全的地方。” 莫青澜说道。 其实除此外莫青澜还有别的打算，只是现在身陷困境，她的想法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是否可行。 对于没有十足把握的计划，她便不会告诉墨尘。 长途漫漫必然要经历很多生死危险，她来边关这一路上想的更多的是自己一个人走，还是让墨尘继续跟着她一起犯险。 “你什么都不知道，从何查起？”墨尘显然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 “我忘了告诉你，在百坡镇时候我这里出现了一些关于她的零碎的记忆。”莫青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没有说莫青澜，因为喊着自己的名字说着一个死人的事情，让她到底有些别扭。 “是什么？”墨尘瞳孔骤然紧缩了下，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莫青澜看着桌上的烛光并未注意墨尘明显的变化。 “在她死的时候我看到一只手，那只手很白很秀长，很像是女人的手，中指上戴着红宝石戒指。”莫青澜顿了顿，接着道： “有这么一双漂亮手的人又戴着如此昂贵的饰物，说明凶手家境富有不可能为劫财，可以排除她被劫匪抢劫杀害。而她又带着明月珠出来，我总觉得她的死和明月珠有关。对了，她出宫前曾看过一封信，想来她要见的人就是信上的人。只是我看不到信里写了什么。” “除了这个可还有看到什么？”墨尘急忙问道，双目紧紧的看着莫青澜。 “我看到她和楚……”莫青澜话刚开了口，忽然烛光陡然偏斜暗了下，她眉心一凛，抓起墨尘肩膀迅速退至墙边，眸光冷冽的看向洞开的窗户。 第五十二章 不速之客(下) 夜风徐徐吹进，床边挂着的风纱帽风纱轻扬，微微飘动着，忽明忽暗的烛光舞动间照出屋中摆设的简雅与安静。 莫青澜等了会，四周毫无一丝动静，仿佛嘲笑着她刚才的多虑，可空气中漂浮的那丝危险气息在提醒着她外面肯定有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和明月珠有关，自从被明月珠救了一命脑海里存了些前身的记忆后，身体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在彻底放松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只要有威胁她气息出现，即便对方没有动手，莫青澜很快就能捕捉到。 墨尘被莫青澜拉在身后，他的身后是墙，身前则是莫青澜，因上次被叶长青羽箭射断许多头发的缘故，墨尘很容易就能看到莫青澜那一头参差不齐的乌发。他的眼底泛起心疼愠怒，手不自觉的抚上莫青澜随意束起来的乌发。 “别动。”莫青澜冷声道。将墨尘护在身后是因为他不懂武功容易遭人暗算，可不代表他可以在她背后动手动脚！ 墨尘猛然清醒，尴尬的想将手收回来，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窗户里飞了进来，长剑直刺莫青澜门面。 莫青澜一掌推开墨尘，同时借着推力自己往床的方向退去，轻松躲过来人凌厉剑法时，她拿起靠在床边的弑天立即反身攻击。 弑天一出，谁与争锋。屋内剑光四射，杀气浓郁，莫青澜得了明月珠的好处，元气大增不说，就连弑天剑威力也更胜上一层。 墨尘站在桌旁看着，来人宽大的黑色披风将其遮盖的严严实实始终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自对方使出一剑被莫青澜避开后，墨尘脸上最初的担心已经不见，这般站着，似乎只是等着结束。 二人交往不过十招，偷袭的人就被莫青澜逼至墙角做最后的抵抗。 墨尘摇摇头，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然坐下：“楼风猎，我们可没带多少钱，打坏了这里的东西，可都要你赔。” 来人正是楼风猎，他没想到墨尘这么快就认出他，手上动作不由一滞。趁着这等好机会，莫青澜冷喝一声，长剑一挑，楼风猎身上黑色披风兜帽直接绞成了粉碎，像一场墨色花雨自二人四周纷纷扬扬飘落。 屋内烛光盈盈，半个身子都顿在地上的男子仰起头，右眉上一道淡粉色伤疤划在上面，缺了半边眉毛显得有些滑稽。 那是在清风楼时，莫青澜用木片划伤的，不知是莫青澜当时力道太猛还是别的缘故，楼风猎眉毛上的这道伤疤怎么也好不了，连眉毛都无法生长。 是以，若无必要，他都将整张脸隐在披风兜帽下。 “罪犯青竹，你杀死常将军，刺伤弑天，偷窃弑天将军的绿莹，还意欲刺杀太子妃和皇长孙。我奉命前来捉拿你，你可认罪？”楼风猎看着抵在喉咙前的银灰剑尖并无怯意，公务化的开口命令道。 “外面还有多少人？”莫青澜眉头轻蹙，面无表情。 “就我一人。”楼风猎昂首回道。 他的话令莫青澜心中大感诧异，按理说叶霜倏知道她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派重兵过来围捕，而只有楼风猎一人前来，真不知是楼风猎太过自信，还是故意这么说让她掉以轻心。 只是楼风猎连续偷袭她两次，这种背后小人作为着实让莫青澜不爽，加上她到哪楼风猎都能第一时间发现，此人侦查能力十分强大，于她而言是个威胁。 不管出于哪方面原因，楼风猎都得死。想到此，莫青澜也不客气，手腕一转，弑天剑就欲了结了楼风猎。 然而就在此时，她的手被人轻轻按住，她抬头望过去得来却是墨尘意味深长的一瞥对视。 “叶皇手下那么多能人武士都没找到我们，没想到楼捕快一而再再而三的第一时间能发现。让我想想，楼捕快现在身份应该已经不只是个捕快了吧，楼家太祖曾是叶阳国开国功臣，忠臣将军无数，怎么楼家到了你这一代风气开始变了吗？竟玩些偷袭人的下三滥手段。” 墨尘阻拦了莫青澜的杀意，走至楼风猎面前，嘴角的笑显得有几分森冷。 这一番话让楼风猎脸色更加难看，他知道墨尘所说的忠臣将军指的是虚皇在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是因为反对叶霜倏登位改国号而以死护忠。 这些话话犹如一把剑刺在他的心口，一时激起他内心压抑的耻辱。他黝黑的脸因为羞愤而有些涨红： “她是罪犯，不管我是何身份我都会抓到她。这与我楼家有何干系！” “有没有关系，你心里最清楚。你的命在我们眼里就如蝼蚁一般，你以为在她眼里又能重到哪里去？这次不杀你，是看在楼家世代对虚皇忠心份上。下一次你如果还敢偷袭她，我会亲手了结你的性命。你走吧。” 墨尘冷笑，青衣临立，明明削瘦的身躯普通的衣着却给人一种高贵威严的王者气势。 “我去过常将军府没错，但我没有杀常将军。”莫青澜淡淡开口。 墨尘是无影谷的人知道楼家事情不足为怪，但为何他说起虚皇时，莫青澜能感觉得出他对楼风猎的失望，还有点悲伤？ 这些莫须有的罪她本从不屑解释，可墨尘给她的那些感觉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是以她配合了墨尘这么一次。 随后她在墨尘诧异的目光里，点了楼风猎的穴，将风纱帽套在头上，打算离去。 “你出现在百坡镇一事已经天下皆知，叶皇对你的悬赏已经轰动了整个云原大陆。你想离开叶阳国必然会来到离百里坡和黎盛国最近的边关，我虽然是第一个找到你的，但很快就会有更多人来抓你。” 楼风猎隔着风纱帽看向莫青澜，隔了这一层障碍，莫青澜身上的冷冽杀意似乎也消减了许多，多了几分女子独有的美好安静。 “多谢楼大人好意。”墨尘含笑应道，眼底却毫无一丝暖意：“楼大人，人心与世道，都很艰难，坚持本心，方为正道。我们走吧。” 墨尘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楼风猎，确认外面安全后，随后和莫青澜快速离开。 “人心与世道，都很艰难，坚持本心，方为正道”被点了穴动惮不得的楼风猎望着桌上烛光，怔怔看着前方，这两句话是楼家家训，却不曾过了这么些年还有人记得…… 第五十三章 你这主意真烂 原本过夜就安静的城内不时有火把亮光闪过，到处潜伏的高手气息无不昭示着楼风猎刚才所说非虚。 那些人，那些或为了正义或为了赏金来抓莫青澜的人，已然聚集了不少。 莫青澜和墨尘偷偷进了衣料店，待莫青澜换好男装后，她将臂中袖箭给了墨尘。万一到时候被识破身份打起来她无暇分身，墨尘也好有东西防防身。 白日里他们进的是南城门，一南一北，各自通向叶阳国和黎盛国，要出关就需要通过北城门，而到达北城门则需要两个时辰。 时间说长不长，但他们这一路走得并不轻松。 偶有上来盘问的，墨尘干脆就说他们也是为了赏金来抓人的，加上莫青澜一身男儿装夜里更是掩盖了几分女子本色，以此倒是一路有惊无险的混了过来。 “北城门现在肯定有不少高手守着，还有城卫，我们现在要是出城，不会那么容易。”莫青澜看了眼远处黑漆漆的城门，低声说道。 偌大的街道空荡荡的，四周一丝灯火都没有，唯有明月清冷银光洒下，越发显得安静诡异。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就要先搅乱这看似平静的地方。”墨尘低低笑道。 莫青澜侧目看他，怎么看都觉得墨尘笑的一脸奸诈。 “制造混乱，然后趁混乱逃走？”莫青澜问道。 “正是。”墨尘笑眯眯道，说话间两手往外一番，手上出现一条深紫色长裙，正是莫青澜之前换下的那条。 莫青澜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就见墨尘三两下将长裙穿在了他身上，他将头上木簪拿下，满头青丝倏地垂了下来。 “待会我引出那些人后，你就趁乱离开。我知道你轻功厉害，一个城头对你来说不难。”换了女装的墨尘在夜色下看起来清秀的很，他说完见莫青澜不吭声，不由凑过来笑道： “他们要抓的是你，而我只是个和丈夫拌嘴半夜吵闹着要出城回娘家的苦命女子……哦对了，你放心，叶皇下令要活捉你，所以你放心他们不会杀我。发现我不是你后，自然更会放了我。若是幸运说不定我今晚也能出城，最迟明儿一早我就能和你汇合。” 墨尘自然知道莫青澜担心什么，耐心解释了一番。 “再等等，看看情况。”莫青澜不置可否，她心里觉得有些不妥。 “在等下去，北城门聚集的人会更多。我有袖箭，真有什么事也会自保。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墨尘断然道，说完便双手掩着面跑了出去，发出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夜色中随着脚步飘扬的长裙飒飒生风，着实像极了哪家半夜跑出来的小媳妇。 莫青澜想阻止已然是来不及，只好抽出弑天剑等待时机趁乱出去。 一如墨尘所料，躲在暗处的高手也好，精兵也好，忽然看到一女子横空跑出来，脑子简单的立即冲了出来，有点头脑的人受着赏金的驱使虽心中有疑惑但也跟着现了身。 一时间上百人将墨尘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更有行为残暴的人直接对墨尘上了家伙，眨眼间墨尘肩上后背出了好几道血痕。 他吃痛叫了几声，但他刻意控制着力道，他喊痛的声音被这群人的质问声掩盖而去。 莫青澜见人围聚的差不多，悄悄的混在了其中往北城门靠近。听到动静赶来的人也开始增加，很快人们就发现墨尘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人群里爆发出谩骂声和调笑声。 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异常，莫青澜走的并不快，是以很多话清晰的落入了她的耳朵里。 “该死的贱女人害我们都现身出来，这下子肯定要打草惊蛇了。兄弟们，绝不能轻饶她。” “半夜忽然出现一定有诈，我看还是将她带下去好好审问才是。刚好我新造了个兵器，专门来对付女人的，哈哈哈哈……” “哼，妨碍大爷我赚钱，就是找死。你们让开，今晚我非好好收拾收拾她不可，让这群刁民知道敢挡我财路，来一个杀一个。” 边关地处叶阳国和黎盛国两界，这里一直是最混乱的地方，人命如草芥。出了事，南北城门的官员都互相推诿，虽然黎盛国如今已经是叶霜倏的，但恶劣的风气不是一时就能改变得了的。 莫青澜手上青筋暴起，她疏忽了，他们自然不会杀了真正的莫青澜，但除了她，谁的人命在这里他们都会肆意杀戮。 墨尘坐在地上，他的脸肿的跟馒头一样，冷眼瞧着正拎着铁锤走向他的肥胖男子。 这么长时间，青澜应该已经出了城门了吧。墨尘心里想道，右手揉着被踩了一脚的左手，慢慢将袖口往上推去。 “小娘子既然你夫君不要你了，我看你也不用活在这世上了。今晚就让我送你上西天。”肥胖大汉阴仄仄说道，手中铁锤举了起来。 想象着等下一捶就可以碾压掉一条性命，大汉眼里露出杀人的快感。 “我一人走多无聊，怎么也要带上你！”墨尘冷笑，在对方大锤落下之时，袖口猛然撸起来，数十根银针对着大汉喉咙快速射出。 众人还未看清什么状况，就见大汉手一软，铁锤砸在了他脚上，他竟连痛都没喊一声就倒了下去。 “她有暗箭，她竟然敢杀王大锤，大家快杀了她为大锤报仇啊。”有人很快清醒过来，大声叫道。 然而他话刚落，就有更多更大的惨叫声自外围传过来。里面的人顺着声音回身望去，只见外围的人如成排的稻草被人轻易收割向外抛去，而他们只瞧见了一道鬼魅般的身影。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蒙了许多人，有上前攻击的，莫青澜毫不犹豫的送他们去见了阎王。等她杀到了墨尘面前，她的身后尸体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流出的血汇聚成一条不规则的妖冶的血路。 墨尘早就站了起来，只是从脸上到身上到处都是伤，他看着莫青澜走过来，冲着她抱歉的笑，脸上的血汩汩而下滴在青衣上开出一朵朵暗色的花。 “你这主意真烂。”莫青澜冷声道，看着墨尘脸上的血，只觉眼睛刺痛的很。 第五十四章 黄雀在后(上) 在城卫赶来之时，莫青澜带着墨尘跃上墙头离开了，莫青澜一直想跟跟墨尘说的，这区区墙头拦不住她，更拦不住她要带走谁。 虽然大家嘴上都不说可心里都明白能一下子杀了这么多高手的又是生面孔的，除了通缉令上那位伤了弑天将军又杀了常将军的女犯人，不会是别人。 女扮男装嘛，谁都懂。 这么多人还抓不住一个人，眼睁睁看着钱袋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这些人想赚钱更惜命。 丢人，他们更懂。 于是在莫青澜前脚走后，他们嘴上立马愤恨不平嚷着要收拾莫青澜，可没人说一句她就是通缉令上叫青竹的女子，只说着必须要报仇，派出人跟着，然后聚集更多人一起对付她云云之类的话。 然而很快当他们听到一阵沉重的马蹄声后，立即四散开去，连尸体都没人管。 “青澜你走慢点，我跟不上了。哎哎，我好痛……”一路上莫青澜冷着脸，对于墨尘的嬉皮笑脸直接当空气忽视掉了。 莫青澜只管往前走，走着走着发觉身后没脚步声，觉得不对劲转过身就看到墨尘正倒在地上，好像昏了过去。 “死在这里也不错，这里来往有人路过，想来不缺替你收尸的。”莫青澜瞥了眼墨尘不经意动了下的右手，眸光一冷，说完转身就走。 “青澜，青澜，你别啊。我只是累了，想躺下歇会。”墨尘爬起来苦哈哈道，他拍掉正咬着他右手不知名的虫子，一站起来只觉眼前发黑，身体摇晃了几下才稳住。 短短一盏茶时间，他就挨了好几刀，虽然路上莫青澜有找了止血的草药替他敷上，可一时半会哪有好的那么快的。 “到前面林子里歇会。”莫青澜看了眼墨尘，道：“再坚持会。” “南北城的巡城守卫每过两时辰就会交接一次，我只要再捱上半刻，南城的巡城卫队就会来这里。他们素来与北城不合，见到北城门前发生事情一定会管，为了给北城守卫下马威肯定还会做好人将我送出城。” 墨尘见莫青澜口气缓和了些，急忙趁热打铁解释道。 “可事实呢？墨尘，我杀人也是需要时间的，从我杀人到带走你，一刻早就过了。这里情况我看你没有彻底了解，自从黎盛国归顺叶阳国后，这里比以前更加混乱，巡城守卫也不如以前尽忠职守，拖延巡城时辰很常见。如果我真的走了，一筒袖箭能杀几个人？我们不能将不稳定的因素一起计划进去，这不是谋划，这是赌博。” 莫青澜不悦道。 “我没跟你说这些，是不希望你出城有顾虑。毕竟做这种事，受点伤是必须的。这次是我计划的太仓促，让你担心了。”墨尘面有愧色，他其实想过莫青澜所说问题，只可惜大晚上的去哪里找人询问这些事情。 然而他的话却教莫青澜心里更加不痛快，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墨尘青衣上一道道干涸的血渍，半边肿的老高的脸，还有到现在还不能动弹的左手。 这点伤，他口中的这点伤养十天半个月都很难痊愈！ “墨尘，你忘了一件事。”莫青澜说道。 墨尘睁大双眼，目露询问。 “收复三国的弑天，是我。”莫青澜伸出手指向自己：“这世上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现。所以……” 所以呢，所以让他不要做蠢事瞎担心她的性命安危吗？是要赶他走吗？墨尘想道，怔怔的看着莫青澜，心头有些难受。 “所以以后遇事在你没有想出有把握保住你命的方法之前，一切都要听我的。” 莫青澜看着墨尘忽然晦暗下来的脸色，本来要赶他走的话到嘴边不由变了样。 “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墨尘双目陡然焕发出神采，心头松了口气。他忍不住咧开嘴笑，肿的脸颊立马传出的痛令他倒抽了口气。 莫青澜无奈摇头，转身往前赶路，心头却有几缕温馨感动缠绕。 自二人相遇开始，墨尘一直就像她的福星，屡次救她性命，哄她开心，即便她成了全天下通缉的要犯，所有人要杀她抓她，可只有他要陪在左右一起犯险。 他对她真的很好，血途漫漫，一人甚为寂寞，莫青澜早已习惯寂寞。只是有一人对你好，对你死心塌地的好，要舍弃，当真难！ 算了，就让他先跟着吧。莫青澜在心里默默道。 自此，心中多了一份牵挂，一份连她自己未发觉的守护。 二人进了林子，墨尘便想坐下歇会，然而屁股还没落到地，整个人又立马被莫青澜抓了起来。 “青澜……”墨尘刚开口却被莫青澜打断： “出来。” 他知道莫青澜不是跟他说话，显然林子里还有别人。 只是那样平静的口气，平静到让人有阴冷窒息的感觉，一如平静的海面下是波涛汹涌的暗流与险象环生的暗礁触壁。 她的身上毫不掩饰的散发出杀人的欲望，浓烈杀意之下墨尘明明感受到了一种隐藏的悲伤和愤怒。 这样的莫青澜，墨尘从来没看到过，从来都没…… 来的人到底是谁？ 第五十五章 黄雀在后(下) 自林间深处慢慢走出一人，云髻峨眉艳若云霞，身姿窈窕如拂柳，光滑丝质黑披风黑裙曳地，划过两旁草丛树枝发出飒飒的声响，恍若林间开出花王，说不出的妖娆魅惑。 来人自远处就一直看着莫青澜，走的近了，将目光移到她手上银灰色的剑，未开口，先是嗤的笑了声。 这一声带着鄙夷，嘲讽的笑声瞬间打破了刚才所有关于她的美好。 天地瞬间回归本色，绿的绿，红的红。叶自盛，花自开，唯有围绕在它们间的肃杀悲冷从未消失过。 “如此漂亮的弑天剑到你手里变成了一把杀猪刀了。银灰粉，红色布条，啧啧，真够土的。”女子双手环于胸前，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莫青澜并未说话，双眸冷冽的看着距离她只有两米的女子，似乎要将她看穿。 墨尘看到来人时，则下意识的将头往一旁偏了偏，随后似乎又想起什么，又转过头来，面色较之前坦然许多。 “我实在很好奇，那晚我记得你来天青殿时手里可没有拿着弑天剑。难道是后来又回宫偷的？连我都不知道弑天剑藏在哪，你如何知晓的？”女子启齿一笑，当真是好看的紧。 “我也好奇，你怎么知道她手中的剑就是弑天剑呢？”墨尘悠闲开口，似乎对于即将而来的一场大战一点也不担心。 “我怎么知道的没必要告诉你。倒是你，不男不女的，同伙？莫青澜，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呵呵……”黑裙女子其实早就发现了莫青澜身旁穿着紫色长裙的墨尘，只是未曾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见墨尘开口便是男声，不由出口嘲讽。 “真没想到太子妃不仅人长得漂亮，就连这张嘴也不逊色啊。”墨尘含笑回道。 一句话愣住了对方。 “我怎么拿到的，你也没资格知道。”莫青澜木然开口：“我的口味一向很重，不然当初我怎么会和你搭档。秦安安。” 秦安安脸色白了下，脑海里有回忆不受控制而来。 “我脾气不好，看到不顺眼的人就爱给他们下毒，导致没人敢和我搭档，更没有团队敢雇用我。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自己给人下毒免不了人家找上来报仇，那次我真的以为我和大哥要死了呢。是你救了我和大哥，还愿意跟我搭档。有团队雇用我们后，我和大哥的日子都好过了起来。” 秦安安缓缓道，似正陷入往日的情景里，语调不自觉地变得温暖。 莫青澜握着弑天剑的手紧了紧，语气淡如水：“我想你不是来找我叙旧的。想抓我回去，凭本事吧。”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看在往日的友谊情面上，我不管你是怎么偷到弑天剑的，只要你将弑天剑交给我，乖乖跟我回去。我，不杀你。”秦安安道。 “我和你从来没有友谊，哪来的情面。想抓我，就看看你今天使得毒够不够烈。”莫青澜木然道。 秦安安看着莫青澜，眼底刺痛一闪而逝，随后她抬头，脸上扬起笑容，看在莫青澜眼里是那般刺眼，但脸上一丝表情变化都无。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和太子的气，但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男人啊喜欢女人温柔体贴听话，谁想枕边天天躺着一个双手沾满鲜血不解风情的弑天将军呢。青澜，我与太子是真心相爱，你该成全我们才是。” 秦安安冷笑道，微眯的双眸里闪烁着恶毒嘲讽的光芒。 从二人一照面，她就毫不客气的从头到尾将莫青澜说的一无是处，她就不怕莫青澜一气之下将她一剑杀了吗?墨尘靠在树上，看着趾高气昂说话的秦安安，心中默想道。 “真心，相爱吗？”莫青澜嘴角慢慢上扬，举起手中的剑，带着冰冷的温度：“我这就成全你们。” 她莫青澜有拿剑逼着她们中的任何一人放弃对方吗？既然他们相爱，为何不跟她说，她的性格还不了解吗？ 为什么任她自己的感情肆无忌惮的发展下去不出来阻止？秦安安，你今天有脸来说让我成全你们。为什么三年前你不说？我这一身的罪孽谁来替我洗清？ 为什么任她答应叶霜倏的要求，灭了自己的国家，让自己的父母和妹妹跪在她的面前。 秦安安，你不该给我写那封信的，你以为我必死无疑，所以即便让我死都要带着自责愧疚。你和他，都算错了。敢算计我莫青澜的，我会百倍千倍的让他还回来！” “好。”一个轻飘飘的好字从秦安安口中吐出。只见她手从披风里露了出来，正拿着绿莹，随后二话不说直接朝莫青澜攻击而来。 “找个地方藏起来。”莫青澜迅速对墨尘说了一句，执弑天剑迎面冲上。 弑天剑与绿莹匕首激烈相碰，发出铮铮嗡鸣颤声，二者都是削铁如泥的宝物，以前都是在莫青澜身边从未对打过。 一时间风云变色，草木皆息，眨眼间二人已经过了上百招，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杀意。但很快墨尘便发现秦安安渐渐处于下风，而似乎也没看出秦安安使出什么暗毒来。 墨尘沉思了会，随后抬起手臂，露出袖箭对着秦安安，一边射一边喊道： “青澜，我来帮你。” 体力渐感不支的秦安安正边应付莫青澜的狠招边想着其余办法，忽然觉得有冷风从侧面而来，她急忙虚晃一招退后避开，同时莫青澜也似乎受到了阻碍，退后了一步。 秦安安心思一转，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到墨尘身旁，在墨尘再次发射银针之前抬起一脚踢歪墨尘的手臂，手腕一番直接扣在了墨尘的喉咙处，三两下间就制住了墨尘。 “秦安安。”莫青澜整张脸都冷了下来，口气里警告意味明显。 “看来你只是在外表上加重了口味，可这搭档的武功就……啧啧……”秦安安一改之前狼狈，说话再度尖酸起来。 墨尘喉咙被秦安安大力扣住，整张脸憋得通红，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个路人，和我们恩怨无关。”莫青澜冷声道。 “路人？路人会冒着生命危险男扮女装去吸引一群视性命如草芥的江湖人。我可是看了一场好戏呢。少废话，快交出弑天剑，自废武功。” 莫青澜耳边听着秦安安的话，双眸定定的看着由于缺少氧气脸色逐渐变紫的墨尘，心口起伏不定，随**着弑天剑的手松了开来，仍是淡如水的语气： “弑天剑可以给你。但让我自废武功，你休想。” 第五十六章 没法跟我比 “你信不信我会当着你面慢慢折磨死他。”秦安安怒道，身上伤痕累累，黑裙如碎布条般挂在身上，狼狈至极。 “我信。”莫青澜点头，面无表情道：“但我告诉你，你刺他一刀，我会在你身上刺十刀。你在他身上下毒，我会下十倍的毒让你痛不欲生。你若掏了他的心，我会掏干你身体里的心，肺，肠拿去喂狗。秦安安，你打不过我。识相点，拿着弑天剑赶紧滚。” “呵呵……”秦安安怒极反笑，她的身体忍不住发抖眼角却有泪光一闪而逝，扣着墨尘喉咙的力道也不觉轻了许多。 得了空气的墨尘剧烈咳嗽着，双目看着莫青澜，眼底一片通红。 莫青澜将弑天剑扔在秦安安脚边，木然的看向她。 “我记得这些相似的话你以前对我的仇人也说过，如今却是换成了我。你后悔死了吧。”秦安安用脚勾起弑天剑，眼睛始终盯着莫青澜。 “我不后悔。”莫青澜淡淡道，此话一出立马让秦安安一愣，心跳如鼓，但莫青澜的下一句话立即让她难堪不已。 “因为我至少救对了一人。” 秦浅，秦安安知道莫青澜说的是她大哥，将莫青澜呵护备至甚而比对她这个亲妹妹更加疼爱的人。 秦安安将弑天剑拿到手后，她拿剑敲了下墨尘的脑袋，将所有情绪掩盖在嗤笑下：“莫青澜，我劝你还是找个靠谱点的搭档，最起码不会拖你的后腿。你未来的丈夫楚笙也比这小白脸强啊。” “放了他”莫青澜冷声道 秦安安嘴撇撇想笑却笑不出来，当下不再和莫青澜啰嗦，扣着墨尘往林子里慢慢退去。 树影憧憧，阳光刺烈，莫青澜一直保持着原有的姿势，静静的看着墨尘，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了林子里。 这边秦安安一口气走出数百米直至确认莫青澜真的没有暗中跟来，这才放开了墨尘。 “滚吧。”秦安安没好气道。 “太子妃为何舍不得杀莫青澜？”墨尘活动了下脖子，笑吟吟问道。 秦安安猛然抬头，双眸盯着墨尘，眼底杀意顿起，嘴角却挂着和煦的笑： “你从哪里看得出我舍不得杀她的？” “我听青澜说起过，太子妃的毒很厉害，太子妃想要谁三更死，那人不会到五更。可我发现你宁愿被她伤到，也不愿意下毒。在下着实好奇。莫非你只是冲着弑天剑来的？”墨尘话刚说完，就觉脖颈间一凉，低头一看只见绿莹正顶着他喉咙。 “我这脖子上辈子一定没积德，动不动不是被掐就是被刀威胁。”墨尘苦笑着接着说了一句。 “噗嗤。”秦安安怒极反笑，随后眸光一冷：“你最好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否则我大可现在杀了你再回去毒死她。” “有，有，自然有。”墨尘举双手，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一点也不畏惧秦安安的威胁，笑道：“我这个理由让你回去后，不仅能不受半分惩罚还可以达成你想保护好青澜性命的心愿。” “废话少说，快说是什么理由。”秦安安推进了下绿莹，威胁道。 “回答你之前你得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墨尘双手环胸，悠闲道：“我不会拿我的命和你开玩笑。而且，以后不要拿我跟楚笙比。因为，他根本没法跟我比。” “切。”墨尘的话在秦安安眼里就是吹牛，但因为墨尘的这份狂妄自信倒令秦安安心底生出了几分平和，她收回绿莹，嘴角浮起一丝怀念的笑： “你说话倒真像我一个朋友，不过啊你和他也根本没得比。” “你这位朋友听到你如此看重他，他一定很高兴。”墨尘脸上浮起淡笑，看着秦安安的目光柔和温暖。 秦安安看着墨尘眼底的情绪，脑海有一霎那的恍神，如一个被久困在密室的孤独者忽然看到一抹阳光，那般久违，熟悉。 “不会，他永远听不到了。”秦安安自嘲道，心底漫过悲伤和疲惫。随即她忽然浑身打了个激灵，一下子醒了过来，在抬眼看着墨尘脸上的笑，竟觉得那般刺眼。 此刻秦安安真有扇自己一耳光和杀了墨尘的冲动。 墨尘自然感觉到秦安安身上的杀意，他自觉的没有问下去，脸上的笑也淡了下去： “你回去复命就说明月珠已经和莫青澜融为一体，想要得到明月珠必须活擒莫青澜。而且明月珠有疗伤作用，以防减弱明月珠的威力，切记不能重伤莫青澜。就照着我说的跟叶皇说吧。你拿回弑天剑有功，又有明月珠在青澜体内这件事，就算抓不到人，你不会受到惩罚的。” “明月珠真的在她体内？百坡镇的事都是真的？”秦安安睁大了眼睛，她被叶皇指派出来截杀莫青澜，拿回弑天，这么快找到她，还不是莫青澜这么高调的逃亡…… “说起来这件事跟你还有关系。她看了你写的信后，悲怒攻心加上身有重伤激发了潜伏在体内的枯鬼毒发作，一下子闭气呈现了假死状态。我带她去百坡镇寻一位朋友治疗，却不料阴差阳错的让她体内的明月珠觉醒并且救活了她。我推断明月珠此前在她身体内一直沉眠而青澜自己也不知道此事。” 墨尘简单解释道。 “我为什么要信你，叶皇又凭什么相信我的一面之词。”秦安安道。 “你不信我的话也不会听我说这么多了。”墨尘笑道，从袖口里拿出一块折叠好的蓝布交给秦安安，接着道： “你告诉叶皇，这里的东西是一位穿着青衣斗篷青布蒙面的男子交给你的，刚才那些话也是他告诉你的。她看了会自然会信你的话。不过这东西你不能看，否则真的会要了你的命。” “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股自信会认为我信你说的鬼话。”秦安安不客气说道，伸手接过蓝布，感觉蓝布里有个重物，她伸手掂了掂。 墨尘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脖颈印着五指印记处道：“我知道你会来找青澜，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秦安安手掂的动作蓦地停住了，双眸难以置信的看着墨尘。 第五十七章 就此别过 墨尘回到林子里时远远就看到莫青澜站在那里，用亭亭玉立来形容她太过于娇柔，用冷峻严酷形容她又太过阳刚，世间上所有的词语都无法准确的形容她。而她就那样站在泼天树枝剪碎的阳光下，明明暗暗，浮浮叠叠，当你觉得与她很熟悉时却又发现二人的距离还远得很。 墨尘，这时候便是这样的感觉。 莫青澜一直盯着他看，不参杂任何情绪的目光，令墨尘心头顿感沉重。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今天就报仇了。”墨尘歉意道。 “她还真放了你。”莫青澜道，一开口令墨尘微微失神。 “我知道你生气了……”墨尘敛了心神，笑道。 “我没生气。”莫青澜木然应道：“如果她杀了你，我就没有任何顾忌将她杀了。你于我有恩，不顾你的安危将她杀了，我会过不去我自己这关，仅此而已。” “青澜，你不是这样的人。刚才我看得出你对太子妃也并没有痛下杀手……”墨尘苦笑道。 “那是因为她没有拿出真本事来对付我，我不需要她来怜悯我赶着来送死。至于墨尘你，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真正的目的一直跟着我，我只想告诉你在我这里你拿不到你想要的。”莫青澜说到最后木然的口气多了一丝严厉。 “都这么久了你还不信我？”墨尘苦笑，脸上浮起淡淡的不悦。 二人相处时日虽然只有一两个月，但这些天都是在生与死中煎熬过来，墨尘以为莫青澜即便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是认同他的。 可听到莫青澜这些话，墨尘不由想起刚才秦安安让莫青澜自废武功救他的事。他想过假如莫青澜真的答应了，他手臂上的袖箭一定当场射穿秦安安的心脏，因为当时他臂里的袖箭早就暗中对着秦安安。 他承认，当莫青澜斩钉截铁说出“弑天剑可以给你。但让我自废武功，你休想。”这话时，明知是最正确的做法，但他的心还是失落了。 跟秦安安告别后，他亦自我反省了下，在那样的局势下如果秦安安是真的存了要杀莫青澜的心思，那么就算莫青澜自废武功也不可能救了他们二人，反而会落入秦安安的魔掌中。 可刚才，她亲口说出她知道秦安安没有要杀她的想法，那么对于秦安安故意吓她让她自废武功的主意，青澜也知道是假的。 那么，她是真的不在意他的生死…… 看着莫青澜的沉默，墨尘收回思绪，嘴角的笑淡了下去：“既然无法互相信任，那么我们再走下去也毫无意义。你今日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都算是救了我一命，你欠我的恩情已经还清。下次再碰到这种事，你大可不必为了你那点良心犹豫。就此别过。” 墨尘说话间扯下身上的裙子大力扔在地上，愤然转身。 “站住。”莫青澜开口道，看着墨尘身上崭新的青衣，淡淡道： “你为何不告诉我，我和楚笙有婚约。” “她就随口一说你也信了”墨尘看着前方道路，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自然不是，明月珠给我些记忆片段。那时我一直不清楚楚笙要提亲的到底是哪位公主。就在刚刚，我明白了。你既然是无影谷的人，知道我这么多事情，那么我和楚笙的婚约你应该也知道。为什么要瞒着我？”莫青澜反问道。 “所以呢？你现在要去找他？”墨尘脸色铁青，相对于莫青澜不顾他的生死的冷酷无情，莫青澜去找楚笙这事让他更加不能接受。 “自然。”莫青澜点头应道。 墨尘气的心口钝痛，可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好。你去找他吧，他是楚国未来的皇帝，又是你将来的夫君，你应该去找他的。呵呵……”墨尘转身看着莫青澜，嘴角挂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即便他极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但眼里的颓败仍然一览无遗。 莫青澜并未接话，既然话已经说明白那么就该立刻分别才是。而她的沉默看在墨尘眼里则是承认，这让墨尘心里更加难受。 看着莫青澜毫不犹豫的转身，墨尘不自觉朝她伸出手，手滑过她飘扬的青丝尾稍，徒留一丝幽冷发香自掌间消散于空气中。 “墨尘，你忘记了我跟你说的一句话。你既然做不到，那么我就不能留你在身边。”莫青澜心中暗道。慢慢的她摊开手中的掌心，两枚银针赫然躺在其上，她低头看了会，随后攥紧大步出了林子。 “青澜，是我亲手将你推向他身边了吗？青澜……”墨尘看着莫青澜的身影渐渐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低低自喃。他单薄消瘦的身子如风中无根飘落的树叶，形单影只，孤独寂寥。 楚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急忙伸手掩住，警惕的看了会周围，直到四周并无异样这才放了心。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打喷嚏。楚笙心里嘀咕道，双眼却紧紧盯着沁竹殿。 接到明日一早离开叶阳宫的消息后，楚笙忍不住再次来到沁竹殿外，关于那晚叶皇和徐安鬼鬼祟祟来此的事情一直盘桓在他心里，直觉告诉他这里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推开沁竹殿大门，入目便是沁人心脾的满院竹林，唯有中间留一条一人路过的石子小路一路铺向大殿。 初夏已过，气候逐渐热起来，但满院的竹子将所有燥热阻隔在外，静谧，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走在其中心境都会跟着平和。 但楚笙还是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状似欣赏着四周风景，但目光警惕的一寸寸扫过竹林却并未发觉让他心内不安的来源。 这一路他走的很顺林，很快就来到了沁竹主殿。看着紧闭的朱漆大门，他沉思了会，随后伸出手靠在门上，慢慢的去推开它。 就在这时，院子里的竹林忽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似有什么东西暗中向他攻击而来。 楚笙立即收回手，背对着门，冷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话毕，一道黑影倏地从他头顶上方掉落，楚笙心神一凛，立即侧身闪过，随即抬脚狠狠踢了上去。 这一踢，顿觉不对劲！ 第五十八章 两指相扣 被楚笙踢到的东西在地上旋转了两圈才倒了下来，本来极其漂亮的金红朱雀图画如今头部被生生踢断了。 是风筝！ 楚笙看清地上躺的东西时眉头立马皱了起来，未待他作何反应就听一道清脆嗓音响起： “我的风筝掉进去了。” 随即楚笙就听到外面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一道身影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楚笙看了眼风筝，随即俯身将风筝捡了起来。 “咦，我的风筝掉哪里去了，我明明看着它掉进来的啊。”女子疑惑的声音在拐角处响起。 楚笙轻咳了声道：“姑娘，你说的是这个吗？” 话落，就见那抹身影很快越过拐角跑了过来，只见那女子身穿粉色长裙，身姿轻盈活泼。眉眼间尽显灿烂笑意，她站在楚笙面前，看着他手中风筝，欢喜的笑了笑，脸颊边露出两个浅浅酒窝。 “原来是楚笙公子，谢谢你帮我捡到了风筝。” “你认识我？”楚笙讶异问道。 “楚公子大名我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未能见上一面。原以为今日能看到楚笙公子的，没想到你抱病在身，身体可好些了？” 女子关切问道，只是眼底的笑意却教人捉摸不透。 叶皇昨天突然昭告天下要收一位叫玫晓瑰的女子为义女，封为永安公主。楚笙今日就是趁着叶皇和所有人不在，故意说自己身体有恙不便出席，从而给自己找了来沁竹殿的机会。 楚笙看着眼前女子身上穿着不比太子逊色几分，目光不由落到她腰间的翠玉吊坠上，晶莹欲滴的玉面上正刻着“永安”二字。 “原来是永安公主，在下失礼了。”楚笙施礼道。心中暗道奇怪，怎么说封公主一事也要忙碌半天，这永安公主怎么会闲到放风筝？ “我知道你是装病的，对不对？”永安公主忽然靠近楚笙，悄悄道。 这一话差点令楚笙变了脸色，但他镇定力还算不错，正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却听永安公主又开了口： “我也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所以半途中我也装病跑了出来。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但你也不能把我装病的事告诉我母皇。” “嗯，我不会说的。”楚笙听到这里不由松了口气，看着永安公主一脸殷切，说话坦率可爱，怪不得叶皇会这么喜欢她。 “那就说定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永安公主冲楚笙晃了晃她的小拇指，随即甜甜笑了出来。 楚笙愣了会，随后笑了笑，伸出了他的小拇指与永安公主的小拇指勾在了一起，附和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叫玫晓瑰，以后楚笙公子可以叫我晓瑰。”永安公主笑道，动了动二人勾在一起的小拇指。 “玫晓瑰。很别致的名字。”楚笙由衷赞叹道，耳边听着永安公主的开心大笑，他不由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斑驳阳光洒落一地，竹叶翠绿欲滴勾勒一世美好，那一年他与她两指相扣，开心大笑。谁又能想到世事更迭后，这一切终究成了一场可望而不可及的回忆？ 在永安公主的掩护下，楚笙悄无声息的出了沁竹殿。自始自终她都没问过楚笙为什么来沁竹殿，甚而没追问她的朱雀风筝为什么头部硬生生被人切断，一如一场偶然的相遇，只留下开怀大笑。 然而回到寝殿的楚笙还是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思想来去，心里越发觉得疑惑。 “沁竹殿里肯定有人暗中埋伏在那里，我的感觉不会有错。可永安公主怎么会突然出现？沁竹殿位置很是偏远，一般人不会来此……难道她也察觉了什么……她是故意将风筝掉进去的吗？玫晓瑰，为何从未听过此女子……” 楚笙喃喃道，眼底一片冷锐，但直觉告诉他，该女子并未对他有害人之心。一切，又或许是多心了…… 登云殿，叶霜倏寝殿。 “今天如此重大的日子，你竟然半途出走，成何体统？还不快跪下来跟皇上赔罪。皇上，是属下管教妹妹不严，还请皇上连属下一并责罚。” 玫平跪在地上一脸自责，他的旁边跪着的正嘟着嘴的女子正是玫晓瑰。 “好了，如要怪那也要先怪朕了。是朕从小宠坏了晓瑰。”叶霜倏含笑道，一丝责怪玫晓瑰的意思都没有。 “皇上……”玫平听到此心里更加愧疚。 “我就知道母皇对晓瑰最好了，您不知道哥哥动不动就训我。”玫晓瑰一听立马喜笑颜开，爬起来一蹦三跳的来到叶霜倏身边，亲昵道。 “朕就喜欢你的洒脱活泼性子，有你在宫中，宫里都多了许多生气。只是今日大典是大事，你半途出走委实不该。你哥哥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只是玫平啊，你妹妹以后就是公主了，你作为她哥哥自然也是朕的家人。你真的不想要封号吗？” 叶霜倏话说到最后又转到玫平身上。 “回皇上，玫平只愿服侍在皇上身边左右，保护皇上永世平安。其余的，玫平不想要。”玫平郑重道。 “好吧，朕就不勉强你了。说实话若给你封个王爷让你离开朕的身边，朕也确实舍不得。”叶霜倏满意笑道。 “玫平誓死效忠皇上。”玫平急忙道。 “母皇，晓瑰也会一辈子待在您身边，孝敬您，天天哄您开心。”玫晓瑰凑上来甜甜笑道。 “你啊，不给我朕惹是生非就好了。”叶霜倏宠溺一笑，随后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晓瑰你也不小了，心里可有中意的人？” “啊？”玫晓瑰脸倏地红了，她脑海里不期然跳出一个人来，头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谁都不嫁，就待在母皇身边。” “若真如此，你以后可得恨朕了。朕倒觉得有一人挺适合朕的永安公主，他是……”叶霜倏正欲接自己刚才的话说下去，随后就听徐安的声音响起： “皇上，太子妃有事求见。” 叶霜倏脸上的笑渐渐冷了下去，冲玫平和玫晓瑰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宣。” 第五十九章 都是谜团 褪去了银灰粉的弑天剑再次恢复了它本有的面目，此刻正被叶霜倏拿在手中，细细端详着。 “你说她和明月珠融为了一体？”叶霜倏问道，没有情绪的语调里偏偏让人听出了几分阴冷。 “回皇上，是的。为了验证消息的准确性，我回来路上特意向百坡镇的百姓打听过，他们说林子里曾出现过一柱强光直通向天月，然后第二天他们上山时就发现死了上百头野兽。据我猜测，莫青澜一定时用明月珠疗伤，而这些野兽的死亡肯定也和她有关系。”秦安安回道。 “此话怎讲？”叶霜倏将弑天剑交给一旁的徐安，饶有兴趣问道。 “百姓们都说莫青澜为了这些死去的野兽和他们大打出手，直到最后她烧光了林子也没让百姓们拿到一头野兽尸体，若不是这些野兽救过她，她是不会这般维护它们的。”秦安安解释道。 “朕记得她露出马脚也是因为当地官员上报百坡林被烧光一事。哼，真是蠢。”叶霜倏斜看了眼秦安安，仿佛她看的是莫青澜。 秦安安跪在地上没吭声。 “你既然能打败她拿到弑天剑，为何不将她人带回来？朕有没有说过你必须好好听朕的话。嗯？” 叶霜倏冷声问道，陡然拔高的嗯声，瞬间让整个大殿温度坠入了冰点。 “用毒是我专长，如今我用不了毒，论武功我根本不及她。后来我偷袭了她身边的随从，这才得以抢了弑天剑回来。一个小小随从能逼她让出弑天剑，我，我尽力了。” 秦安安脸色发白，但话语间依然保持着冷静，左掌往外翻，白皙的手腕处一道黑线快速游走，不细看很容易被人忽略。 叶霜倏阴鸷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秦安安身上，秦安安只感觉到头顶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脸上保持着镇定，可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刚才说是有人告诉你关于莫青澜和明月珠的事，那人是谁？”叶霜倏阴**。 “我不知道此人是谁，但他留了件东西给我，让我务必交给皇上。说皇上一旦看了这里面的东西，便会相信我说的话。此人身穿青色斗篷，脸上蒙着青布，所以我看不到他的容貌。”秦安安说话间从怀里掏出那块折叠的蓝布，交到了徐安手上。 叶霜倏听到青色斗篷，青布蒙面时，眉头不由挑了下。徐安来到叶霜倏前，随手单手托盘，空出的手将蓝布一层层揭开，只见一块拇指大小的翠玉躺在蓝布中间。 翠玉表面浮起一层淡淡的光线，玉内似有活水天景流动，影影绰绰，极为吸引人。 叶霜倏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一把抓过翠玉，厉声问道： “他可还有说什么？” “除了说莫青澜重伤一次便会减弱明月珠威力一分外便没说什么了。”秦安安回复道，叶霜倏明显的情绪波动令秦安安心里十分好奇蓝布里的东西，但她也只能将好奇放在肚子里。 “这里的东西你可有看过？”叶霜倏缓和了语气，带着几分蛊惑的味道。 秦安安抬起头看着叶霜倏，坚决摇头道：“他说我看了此物会丢了性命。我，还不想死。” “哼，这样说像他也像你的性格。罢了，没成想她竟然利用明月珠治愈了枯鬼毒，也难怪你抓不回来。”叶霜倏懒懒挥手。 “皇上答应我的事？”秦安安并未立即起身，急声问道。 “放心，那地方虽然没有天青殿住着舒服，但朕也不会亏待了他们。毕竟还有用的着你们的地方。徐安，带太子妃去吧。”叶霜倏说完率先起了身进了内室。 明灯点亮一室奢贵，放下的门帘阻隔了外面走动和关门的声音，也照亮了翠玉里流动的画面。云山，活水，天地一色，小小的翠玉里展现出人间佳境，在山顶处清晰的显露出“虚叶共白首”五个字来。 叶霜倏此刻握着翠玉的手正颤颤发抖，她整个人就如风中残烛般瘫倒在金锦华被上，脸上表情如七彩泼墨，重重叠叠，变幻无常。 最终，她逐渐恢复了平静，暴风雨般洗礼过的眼底只留下原始的暴戾和嗜血，叶霜倏冷笑声： “无影谷，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走我给鼎天刻的玉。是想用他的死来警告朕？当年朕怎么靠你们坐上皇位的，朕同样可以让无影谷从此消失在云原大陆上。” 将秦安安带下去折又复命的徐安一进内室就听到了叶霜倏的话，他不由仔细看了两眼叶霜倏手中的玉，再联想到她刚才说的话，面色大骇： “皇上，这，这玉当年不是随着先皇在那个地方一起下葬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安脑海里不由浮现起虚皇死时手中一直紧紧拽着此玉的场景，满脸的愤懑和绝望，恐怕终了此生都无法忘记。 而那个地方，他亦是一辈子都不想再去了！ “去，找玫平过来。朕有重要事情交代他去做。还有，告诉楼风猎，让他不要重伤莫青澜。务必要活的，好的！” 叶霜倏话落，殿外骤然电闪雷鸣，眨眼间瓢泼大雨疯狂降落，砸的屋顶琉璃瓦噼里啪啦响似乎想要将它们砸碎。 这一夜，竟是谁也没睡好。 清晨，雨停，家家户户出门扫水，互相交谈着昨日的恶劣天气与今日各国国主启程回去的事情。 图安自接到楚笙要回楚国的消息后，一清早就带着剩余的一百来人站在宫外守候，将近半个月没有见到自家主子，他着实想念的很。 虽然凰茨国等其他三国已经归顺叶阳国，但由于叶霜倏私底下与他们达成谁先抓到莫青澜谁就可以得一枚玉玺的协议，令他们得以暂代本国国主之位，但称呼上已经君彻底变成了臣。 即便如此，宫外依然是衷心等候他们回国的随从，人数不比图安这边的人少。 “也不知道青竹姑娘怎么样了。唉……”图安望着从黑压压的人群，耳边依稀听到通缉青竹的事情，口中低低叹了声气。 “我挺好，多谢挂心。”一声刻意压低的嗓音忽然自他耳边响起，吓的图安差点尖叫出声！ 第六十章 宫门出丑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图安压低声音急忙说道，他一边打量着斗笠遮面女扮男装的莫青澜，一边小心翼翼盯着周围人的动静。 自从图安知晓他的救命恩人成为通缉榜上的头号人物时，这些日子过的是相当煎熬。一边担心着主子是否会受连累，一边担心着莫青澜的安危，还纠结着要不要将真相告诉国主…… 可如今见到了，放心的同时又不免揣测莫青澜突然出现在此的动机。 莫青澜静静瞧了两眼图安，图安有些心虚的收回视线。 “我有些事情要问你家公子，问完便走。”莫青澜木然道。 图安刚想回应，就见楚苼陪着自家国主走了出来，当下急忙迎了上去。而在他们之后则是莫青菡，相比楚苼他们的气势，莫青菡身边只有随从寥寥数十人，显得清冷的很。 莫青澜定定的看着莫青菡走向对面的轿里，薄唇不由轻抿，人流拥挤下她削瘦身姿一袭白裙更显背影单薄楚楚可怜。忽然莫青菡停在轿子面前，转身往后看去，莫青澜下意识伸手压低斗笠，低下头来。 莫青菡本来正要入轿，忽然听见有人叫了她一声，不由循声望去，待见到走过来人时，眼底浮起厌恶。 “青菡妹妹，你就带了这么点人上路会很不安全吧？不由你我一起，路上我也能保护你。”戎狄嘴上正色说道，一双眼在莫青菡身上扫来扫去，猥琐的很。 “多谢戎大人关心，只是我们的国家一南一北两个方向并不顺路。现如今都是叶皇的天下，不会有什么危险。”莫青菡客气回道，皱着眉忍受着戎狄的目光。 戎狄是戎昭国的前大皇子，他对莫青菡一直垂涎已久，本打算当上皇帝后就打算向凰茨国提亲，却没想到就在他登基那天被莫青澜破了国。想娶莫青菡也只能成了南柯一梦。 莫青菡话语里用叶皇来压他，戎狄自然听得出来。想到他自己也是一表人才偏偏莫青菡就是不拿正眼瞧他，心生不悦，冷哼一声： “青菡妹妹说的是。只是，你将你父母留在叶阳宫里，独自一人回宫该怎么面对凰茨国百姓？我可是很为你担心啊。”戎狄冷笑问道。 莫青菡闻言，面纱下脸色煞白，袖下十指紧紧相扣。 “啧啧啧，眼睛怎么通红通红的？要哭了？可别哭啊，狄哥哥我可会心疼的。不过你还别说，单看妹妹这双杏子眼和刺杀弑天的那女人倒有几分相像啊。不会是你凰茨国皇族亲戚里派来的谁吧？”戎狄说话时候略俯首，嘴唇极为贴近的靠向莫青菡，感觉到莫青菡身体传来克制的颤抖，心里顿感报复的快意。 “戎狄你……”莫青菡往后退了一步，正欲辩驳。然而戎狄的一声惨叫立马盖过了她后面的话，甚而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楚苼闻声回头就见到戎狄正跪在莫青菡面前，双手揉着膝盖，一脸悲痛愤怒模样。莫青菡则被两名随从护在身后。 “这戎狄还真是恬不知耻，明知道二公主不中意他还不死心。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跪下来，戎昭国的脸都让他丢光了。” 图安幸灾乐祸道，戎狄曾羞辱过楚苼，是以图安对戎狄十分记恨。 楚苼打量着正被随从扶起来的戎狄，看着他对着几块石子骂骂咧咧。沉思了会不由转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无霜，无霜立马回应过来摇了摇头。 楚苼知道戎狄自然不可能当众跪下向莫青菡示好，定是谁恶作剧让戎狄出了丑。想到自己当场叶皇解除婚约有愧于对莫青菡的承诺，楚苼不由走过去道： “二公主，我父皇说有些东西想交给你带回凰茨国，若是不介意，我们可否一起上路？” 莫青菡的随从露出一脸感激欢喜，倒是莫青菡显得异常平静冷漠： “如此，有劳。” “哼哼，青菡妹妹还真是大度。人家楚国都解除婚约了，你还跟他们走。”戎狄一脸鄙夷。 “那是我楚国和凰茨国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来指手画脚？戎大人。”楚苼冷笑回应道，最后一句戎大人立马让戎狄黑了脸。 人家楚国就算是弹丸小国那也是比戎狄强，起码说出去楚苼是皇子，而他则是破国之下沦为臣子。 戎狄再鲁莽不甘也清楚时下局势，四周看笑话的人越来越多，他只好愤愤闭嘴。 楚苼示意莫青菡进轿，随后让他们跟自己一道离开了。 莫青澜冷眼看着戎狄，将手中剩余的两块石子随手扔掉，混合在人流里悄悄跟着楚苼队伍后面而去。 场地上的人越来越少，正午酷日大剌剌的照在每个人的身上象滚过一团火球。 戎狄不动，随从们一个个大汗淋漓亦不敢动，拿眼恳求着站在戎狄身侧始终没说过话的一名黑衣老者。 “狄儿，他们敢对你如此羞辱就是因为你手中无国。虽然抓到那女人是可以拿回国家，可多大的利益诱惑就说明事情有多棘手。而且有舒禅国在，你心里也清楚胜算了无。就算抓到了，叶皇诡计多端，若给你安个你是主谋的罪名，那岂不是得不偿失。我劝你可以考虑考虑叶皇的建议，你只要让叶皇离不开你，你就可以利用叶皇的手铲除掉这些人。这样一来皇榜不仅是你的囊中之物，你还报了莫青菡和楚苼今日的羞辱之恨。。” 老者阴沉道。 “叶皇不讲信用，要我如何信她？她说过我只要在弑天身上下枯鬼毒，她就会归还戎昭国。现如今她却用戎昭国威胁我，要我当她的面首。说出去我岂不是真的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戎狄满脸寒霜，眼睛却看着沾了尘土的膝盖，他刚才被石子打重险些站不起来，即便他不看也能明显感觉到两边膝盖的肿痛。 一定是楚苼下的毒手，让他当众出丑后又出面当好人带走了莫青菡。 “关于弑天一事疑点颇多，弑天带领的军队所向披靡，要拿下舒禅国统一云原根本不在话下。我们最初以为叶皇担心弑天会功高震主取而代之，所以才让我们从中下毒。可如今细想，这中间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叶皇有了提前动手的念头。而且这必然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如果我们能够探得个中真相……大丈夫为谋大事不屈小节，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你掌握了天下，谁还敢笑你？戎王，今日膝盖之辱，才真的是笑话啊。” 老者语重心长说道。 “楚苼，莫青菡，今日之辱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戎狄咬牙道，慢慢转身看向巍峨的叶阳宫，话语从牙缝里一字一字蹦出： “走，返回叶阳宫！” 第六十一章 重要的事(上) 自那次破庙一别，他再没听过青竹和墨尘的半点消息，所以楚笙一上车就向图安询问了这半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你是说我进宫当天墨尘就带着青竹离开了？”楚生问道。 “是的，青竹姑娘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墨尘公子也不让我们靠近，我们只看到满地的碎纸片。本来墨尘公子很伤心一直对昏迷的青竹姑娘不停说话，后来突然就抱着青竹姑娘离开了。再后来前些日子大家都说在百坡镇发现了青竹姑娘，她……她烧了百坡林。” 图安据实以告，边说边不自觉往窗外看去。 “我也有耳闻，听说她是为了保护一群死去的野兽，她的心思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想来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黎盛国了，那墨尘肯定和她在一起，也不知他将我剩余的八百侍卫都弄去哪里了。”楚笙好笑摇头，听到她安然无恙，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他端起桌上茶杯递往唇边就又看到图安靠着窗户鬼头鬼脑的样子。 “你到底在看什么？”楚笙放下茶杯，疑惑问道。自上车后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图安这般奇怪举动，现在回头想想好像今天的图安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主，主子……”图安缩回头不知该说什么。 “你有事瞒着我。”楚笙不悦道。 “不是我。”图安连连摆手急忙道：“是青竹姑娘……”图安一口气将今天早上遇到青竹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车内一阵沉默，唯有车咕噜发出的碾压泥土与人行的安静脚步声一阵一阵传进图安的耳里。 半晌，楚笙低沉开口，如茶杯里升腾的雾气。 “图安，青竹跟来一事，不可跟国主提起。” 日暮西沉，楚国主命人找一处安全的客栈歇息。对于楚笙出面替莫青菡解围一事他虽觉不妥，但也为楚笙狭义心肠儿感到赞许，所以也算是默认莫青菡同他们一道离开，而且凰茨国与他们楚国相邻，也很是顺路。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晚饭过后，楚国主收到了莫青菡前来的辞行。虽然收到消息赶来的楚笙一再开口挽留，但莫青菡去意已决，他们也只能作罢。 看着莫青菡带着数十随从离去，楚笙心里叹了口气后对图安吩咐道： “如今路上不太平，你去派些人暗中保护二公主。” “是。”图安领命而去。 “莫不是还在生我们解除婚约的气？难不成还要让我楚国跟着她凰茨国一起落难不成。笙儿你是好心护送她，她倒是一点都不领情。如此看不清局势的女子，就算让她当了凰茨国女皇早晚也会被叶皇……”楚国主面色不悦道。 “父皇，孩儿有些累了，先下去休息了。父皇也请早些歇息。”楚笙轻声开口打断楚国主的话，说完退了出去。 客栈后院里种着不少梨树，已到花败季节，风一吹，落满地，残香依然四溢。楚笙并没有回屋而是漫无目的在后院走着。 “想单独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屋檐角落处淡淡响起一声没有情绪的话语，随着她的话，从暗影渐渐走出一人来。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口气，令楚笙心头莫名一跳，目光紧紧盯着来人。月色下斗笠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她一步步走来，走的沉缓而悠闲。明明已经等了许久，可她却没有显露出一丝焦躁气息。 “想见你一面怕是更不容易。是什么重要的事让你竟然连近在咫尺的黎盛国都不去反而又回到了如此危险的地方？”楚笙轻声道，说话间打量着四周动静，见没有其他人发现他们二人，不由放了些心。 莫青澜走近楚笙，她将斗笠抬高，将整张脸都暴露在楚笙的视野下。 二人彼此对望，清风晓月幽冷清香萦绕楚笙鼻息间，他觉得今日的青竹似乎有些不寻常，不似往日冰冷淡漠和他保持着几条街的距离。她的双眸亦不同以往那般陌生疏离，清澈无波的眼底多了几分探寻他的意味。 她，这是要干什么？ 楚笙尴尬的别开眼，只觉心跳如鼓，耳根子发热，庆幸现在是夜里否则真要丢了他皇子的威名。 “我听说你和凰茨国的大公主订了亲。”莫青澜将斗笠重新拉低，说道。 “恩。三年前她失踪了。”楚笙点头应道，不明白青竹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这事情所有人知道，是以他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记得那天在清风楼，我和墨尘出门后，你见了一位白衣女子，我知道她是凰茨国二公主莫青菡。你在清风楼要办的事情和莫青菡有关？”莫青澜问道。 “也算是和她有关，她拜托我找人寻找她姐姐的下落，那天本来是约好一起去见打听到消息的人，后来她迟到了。我们在清风楼的消息被泄露也是因为她的人走露了消息，只是还不确定到底是谁派来的刺客。”楚笙回道。 “为什么她失踪三年，你到现在才寻找？”莫青澜问道，抬起头平静的看着楚笙，夜色迷蒙，二人间脸上的神色都有些朦胧看不清楚。 “你怎么突然对此事如此感兴趣？你认识她？”楚笙反问道。 “如果她现在身陷困局自身难保需要你的帮助，但可能也会让你有生命危险，你会出手帮她吗？”莫青澜接着自己的问题问道。 “青竹，我的命不属于我，是属于楚国的。看在凰茨国和楚国百年交好的份上，道义上的困难我们不会推辞的。而且……”楚笙停顿了会，看着并无情绪波动变化的莫青澜，沉声道： “我虽然不能跟你解释为何过了这么久才打听她的下落，但我可以告诉你，我问心无愧。若无要紧事，你还是快些离开这，我父皇的侍卫队里有叶皇的人，若是被发现，你在劫难逃。” “你怎么知晓她好好的？”莫青澜似乎没有听到楚笙后面的话，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就算她有困难也不可能会来找我。”楚笙冷笑应道。他楚笙带着一堆聘礼，千里迢迢赶过去，却是连面都没见着就吃了个闭门羹。这番笑话早已传遍整个云原大陆…… 莫青澜沉默了，对于楚笙的反应她其实已经料想的七七八八。此次她冒险而来，是为了要确定前身在幽冥森林的死亡是否与他有关。毕竟那里除了有舒禅国还有楚国，所有人都有嫌疑。此间谈话中，她暗中仔细观察了楚笙的手，这双手指节清晰，抬手间老茧依稀可见，一看就是一双长期练武的手，和明月珠里的那双手完全不符。 而且从楚笙这一番谈话和自己的一番推断基本可以排除掉楚笙的嫌疑了。可明月珠带来的零星回忆都是散乱无序的，莫青澜也不能肯定她前身是否真的做了对不起楚笙的事情，何况她自己亦是感情洁癖者，同一副身躯，她总觉得这里有所误会。 只是，接下来又该如何开口？ 第六十二章 重要的事(下) 楚笙自知和眼前女子相处时日并不是很长，但深知她不是好管闲事之人，对于她此番冒险前来特来问这些和她本身没有关系的事，着实让他不得不往别处想。 难道，青竹真的见过莫青澜？ 二人各怀心思，一时尽皆沉默。 忽然远处亮起火把，厚重的脚步声一阵阵传了过来，楚笙急忙拉着莫青澜的手躲进一旁的角落里，直至守夜巡逻的侍卫走过这才松了口气。 “这里太危险了，你快点离开吧。”楚笙压低声音道。其实当侍卫队过来那一刻，他的心里是矛盾的，玉玺和她的脸在眼前急速交错。若他就此当场拿下，不仅可以拿到一国玉玺，而且楚国的皇位他必然稳稳坐定。 只是，他最后除了抓着她的手躲起来，什么也没做。 “你那天在清风楼可有打听出她什么下落了？”莫青澜收回手继续自己刚才的问题问道。 如今想来只怕是墨尘就是楚苼口中所说的帮忙打听的朋友，当然这只是楚苼对她说的一个借口。因为楚苼根本不认识墨尘，也不知道他来自无影谷，倒是墨尘对楚苼来历了如指掌。 这样也能将她误进入墨尘的房间连起来了，老妪必然是受墨尘吩咐。这世间从无巧合，只有精心的筹划和安排。 她和墨尘的相遇又何尝不是墨尘一手安排？墨尘此人当真是深不可测。莫青澜心中想道。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楚苼念道：“这便是我那位朋友告诉我的两句话。曾听莫二公主说过她姐姐最喜桃花，如今桃花花开满地，人面却不知何处。这般推想总让人有不好的预感。” 楚苼说的很低沉，黑暗角落里看不出他脸上的神情，但莫青澜却依然听出了他口中的担心。 “你担心她？我听说她似乎并不中意你们的婚事。”莫青澜不动声色问道。对于前身的记忆实在太单一，而目前只有从楚苼身上才能了解多一些，或许能从其中找出些蛛丝马迹也不是不可能的。 人只要肯开口，肯回忆，就一定会有线索。 “这世间又有谁都是随心所欲生活的？还不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幸运的可能彼此见过几面，更多的是揭开红帕才是见到的第一面。就算到了寻常百姓家还不是如此，只不过我和她之间多了一层利益罢了。她反抗虽然让我颜面扫地，但足以配的上她‘冷凰’的名声。其实若抛开这件事不谈，她的才气和胆识皆为女中翘楚，便是四贤皇子也要逊色几分。虽然从未见过面，她依然是我楚苼所佩服人中的为数不多的一个。” 楚苼吐了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道。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答应帮莫清菡花重金向无影谷打探消息的原因。 “四贤皇子？”莫青澜没想到竟然从楚苼口中听出这些来，她没想到她的前身如此厉害，相比她似乎除了杀人外什么都不会。 只是她怎么从来没听过“四贤皇子”？ “哦，这都是五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四人再见面，每个人身份看起来没什么大的区别，实则已经是天壤之别了。”楚苼说到此处露出一丝只有自己明白的苦笑。 “他们是谁？”莫青澜继续问道，这着实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他们啊，一个是叶阳国的太子叶长青，一个是舒禅国的皇帝舒镜，一个是舒辰的胞弟舒霸，还有一个……不提也罢。”楚苼说到最后冲莫青澜笑笑。 “你还欠我一件事。”莫青澜转移了话题。还有一个就是你自己吧。莫青澜心里想到，同时默默将这几个人的名字挤了下来，包括她根本不愿想起的人。 “什么事？”楚笙问道，对于莫青澜东一头西一头的问话逻辑，他心里不觉想笑。 “你说我回来赴约，你便告诉我灭滁庄的凶手。”莫青澜提醒道。那天她本抱着赴死的决心闯入天青殿，可楚笙却在林子里对她许下了回来的承诺。 她从没忘，因为这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如今都自身难保怎么还想着替老王报仇？”楚笙无奈道。 “你兑现你的承诺，至于我的，那便是我的事。”莫青澜道，又恢复了最初的木然。 “其实滁庄被灭我也有责任。他们都是被大皇子楚晁害死的。我虽然是偷偷出宫但也需要留个退路的理由，我以父皇需要蛇治疗疾病为由出宫，滁庄百姓是被我间接害死的。” 楚笙面色沉郁，眼底的无奈愤怒一览无遗。 “看来他会是你登上皇位的绊脚石啊。”莫青澜分析道。自古为了皇位兄弟相残导致百姓无辜枉死的历史数不胜数，听到凶手是楚晁，莫青澜反而觉得滁庄的灭亡有了合理的解释。 “何止是绊脚石啊，是块巨石好吗？”楚笙苦笑一声，开玩笑道。 “我除掉他，助你登上皇位。这样你在四贤皇子中是第二个登上皇位的皇子，让‘不提也罢’变成人们口中的‘日日闲谈’。”莫青澜侧过头静静的看着楚笙。 “你倒是聪明……”楚笙看着莫青澜，无奈一笑。 “我助你登上皇位，你提供我藏身的地方。彼此两不相欠。”莫青澜继续道。 “不行，我答应过父皇，我若登上皇位必须要保全他的性命，这也是我登皇位的条件之一。”楚笙摇头道，对于是否留下青竹，他心里着实纠结的很。 “据我所知，楚晁乃皇后所生，理当顺应皇位。楚国主虽答应让你登位，可他们又怎么可能甘心。你顾念兄弟情义，别人可未必。此事算是我对你的一个承诺，需要时你与我说声便可。”莫青澜道。 “那你要答应我暂时不杀他，包括滁庄百姓的仇。”楚笙笑道。一直以来的摇摆不定终于在此时倾向了天平一侧，稳稳不动。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莫青澜一字一字慢慢道。 “你尽管提。”楚苼爽快答应。 第六十三章 双重感谢 明月皎洁，洒落一地银辉。寂静深夜，唯有行人匆匆脚步与马车碾过地面的声响。 这正是和执意要和楚笙分道扬镳连夜赶路的莫青菡一行人。 “公主，可还在气楚二皇子解除婚约一事？”马车里莫青菡贴身奴婢翠儿小心问道。 车内短暂的沉闷后，莫青菡轻柔的声音缓缓传出： “翠儿，我已不是当年不经世事的二公主。如今的眼下形势，楚国要解除婚约，我虽气愤但也能理解。可我没想到他出尔反尔，当初在清风楼答应我暂时先搁置此事，可几天后他竟然让叶皇强行解除两国婚约。若大姐知晓此事，依着她的性子又怎么能受此羞辱？” “原来二公主是担心天下人笑话大公主。楚二皇子这般做法真是玷污了他四贤皇子名声。可大公主已经失踪三年，说不定，说不定……”翠儿支支吾吾道，却被莫青菡冷声打断： “她一定还在世上，我这里能感觉得到。” 说话间，莫青菡用手指指向心窝处。 “大公主和二公主自小感情就很好，姐妹连心，感觉一定不会有错。可大公主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宫呢？如今国破家亡，皇上和皇后都被软禁在叶阳宫，百姓们还都不理解您的苦心。若是大公主在，您也不会这么辛苦。” 翠儿心疼道。 “其实，我也在想如果是她在的话，她会怎么做？”莫青菡疲惫的闭上眼，她知道翠儿是说她绑着父母捧出玉玺跪迎弑天进城的事情，此刻她只觉心已累的千疮百孔，然而却已经没有修复它的力气。 “大公主如果在一定支持您，就和百里神医一样……”翠儿刚欲说道，忽然马车一阵剧烈晃动，陡然的停住惯性让翠儿和莫青菡一起从软榻上滚了下来。 “怎么回事……”翠儿气的大叫，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拉开车帘就见到一张在眼前放大满是鲜血的脸，吓得大叫了声： “啊！” 随着翠儿的叫喊声，外面的厮杀喊叫一下子涌进了莫青菡的双耳里。透过翠儿打开的车帘，莫青菡很清楚的看到有一伙黑衣人正在攻击自己的随从，很快，她这边处于下方。 “快，快将马车驾回去找楚二皇子。”翠儿话虽说的哆嗦，但却吩咐的很准确。 “不准，就算我死也不会找他帮忙。”莫青菡固执道，说话间抬头四处查看地形，但见四周都是平坦地势，连个躲藏的林子都没有，心底不禁生出一丝绝望。 “姐姐，恐怕我等不到与你相见的那一日了。”莫青菡喃喃道，看着最后一名随从倒下，她从桌子底下缓缓掏出了一把匕首。 “公主，不要。”翠儿哭喊着道，身子害怕的颤抖如风中落叶却依然挡在莫青菡和黑衣人中间。 莫青菡看着黑衣人举起利剑刺向翠儿，彼时她腾地站起来，一把将翠儿推到一旁。利剑割破她白袖贴着皮肤而过，而她的柔弱双手也正举着匕首刺向黑衣人，抱着同归于尽必死的决心与怆然遗憾。 然而黑衣人反应迅捷，身子往后一退，利剑反手一转直接杀向莫青菡。 莫青菡一下刺空，自知已经失去最佳时机，颓然闭上眼等死。 “姐姐，芷戈……”两行清泪自眼角悄悄溢出，而就在这时，耳边陡然响起男子的惨叫声，她浑身打了个激灵急忙睁开了眼。 烈马嘶昂，火把通明，展现在她面前的又是一批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而刚才差点要了她命的黑衣人则已经倒在了她的脚底下，数十根银针从侧脖处密集扎向喉咙，几欲将其喉咙刺烂。 翠儿看清来人，忙不迭的从车上爬起来冲为首的跪下叩谢道: “奴婢多谢楚二皇子救我家公主，多谢，多谢……” “青菡，回凰茨国路途遥远，危险重重。戎狄他心胸狭隘，对白日里羞辱他一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群黑衣人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你就让我送你一程吧。” 楚笙道。 “是啊，二公主。我家主子担心你路上会出事一直派人暗中跟着，这才得以及时救下您。可以后谁也不敢保证下一次还能不能来得及，跟我们一起走吧。” 图安跟着说道。白日里他从楚笙口中得知自家主子已经解除婚约一事，是以劝说莫青菡也是显得几分小心翼翼。 “你每帮我一次，我心里就会对你多一分感激。可越是如此，我心里就会越鄙夷我自己。因为我在接受着让我姐姐难堪的无信之人的帮助，我，无法说服自己。”莫青菡冷声道。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是娇弱闺阁女子中最好听最惹人怜的嗓音，可在此时却显出了别样的决绝与冷酷。 “二公主你误会我家主子了，他也是身不由己……”图安见楚笙不吭声，急忙出声解释道。 “务需与她多加解释。”楚笙开口让图安闭嘴，随后冲莫青菡道： “你想死我不拦着你。我知道你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姐姐身上，一直不肯承认你姐姐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可你父母和你的子民们心里的希望不是她，是你，是二公主莫青菡。你将希望放在一个三年未曾露面的人身上，然后一死了之？莫青菡，你让你父母和你的子民怎么活下去？要是如此，白日里我就不该出手帮你，让戎狄带走你，届时你不堪受辱自尽，这个理由是否会让你死的安心点？” “二皇子，你怎可如此说我家公主。”翠儿气愤道，双眼蓄满泪水。 “是她想死，我做恶人了。”楚笙铁青着脸，不客气道。 “你……”翠儿哭着转向莫青菡道：“公主，您说的对。我们死也不能跟楚二皇子回去，竟然如此羞辱您……” “我跟你回去。”莫青菡平静道，火把照耀下她的双眼清明纯澈，白裙蹁跹腰间不堪一握，然而她挺直的背脊让人不敢轻视。 翠儿呆住了，张大的嘴巴能塞得下一个鸡蛋。 马车往回头的方向而去，楚笙铁青的脸这时才放松了下来，他暗暗呼出口气，对着身侧一匹黑马上戴着斗笠的人道： “我还是第一次对莫青菡说这么重的话，这次可真是得罪她了。不过谢谢你提的这个条件，让我提前带人去找她回来。否则等跟随她的人来报告，一定来不及。她真要出什么事，我也无法向父皇和她父母交代。话说回来真看不出来你银针封喉手法如此厉害。青竹，你到底还有什么绝活是我不知道的？” “我要感谢你。”莫清菡道，看着楚笙疑惑的双目，嘴角渐渐弯起：“感谢你信任我。” 楚笙，感谢你，感谢你让我及时救下了莫青菡，让我人生中没有再多添一笔遗憾和愧疚。 为了你的信任，我一定会助你达成心愿。 第六十四章 青竹扇子 自莫青菡跟着楚笙回客栈后就闭门不出，楚笙和楚皇解释刚才匆忙离去就是为了救莫青菡后，楚皇立即调派了些侍卫保护莫青菡。就算两国不再联姻，但看在与莫青菡父母是好友的份上也应当保护她们唯一的女儿安全。 换了和楚笙随从一样衣服的莫青澜一个人站在黑暗处，看着莫青菡房间窗户上透出的光亮折射出的模糊黑影，直至烛光熄灭。 良久，她转身悄悄离去。 楚笙为了不让叶皇的人发现莫青澜的存在，将她安排在最不起眼的伙夫队伍中。莫青澜用两把锅灰涂抹在脸上，让人难见其真面目。往日在野外扎营的时候只负责烧火，这一路走来倒也是相安无事。 日子眨眼已过，他们来到了通往黎盛国的边关处。 这一日楚笙闲来无事去街上闲逛，因图安腿脚不便，往日出门陪伴的任务就落在了无霜身上。念着莫青澜整日辛苦也不喊声累，楚笙以换换口味为由带着莫青澜一起上了街。 “大家都以为你去黎盛国了，谁能想到你今天又故地重游了。”楚笙压低声音打趣道。 “这事很蹊跷。“莫青澜淡淡道。 “此话怎讲？”楚笙问道。 “我也说不出哪里不对。江湖里不乏很有追踪能力的赏金猎人，就算朝廷里的精卫察觉不出来我不在黎盛国，但他们这些人应该有感觉才对。但我们这一路走来，很少碰到他们，显然都还在黎盛国里。所以我觉得有古怪。” 莫青澜简单解释道。 不仅一路平安顺畅，就连这最为混乱的边关里今天也是安静平和的很，只能说明一点，江湖人士大半都在别处。 “是啊，叶皇为了你捉拿你真是下了大手笔。一万两黄金，足以轰动整个武林江湖了。”楚笙说道。 “等你没钱用的时候，倒是可以用我来赚一笔。”莫青澜木木道。 “呵呵……”楚笙一脸好笑的看向莫青澜，忍俊不禁：“青竹竟然也会讲笑话，在下还是第一次听到。” 莫青澜没说话，眼前却不自觉浮现出一张总是含笑看着她的脸来。 “我会保护好你的。”楚笙说完觉得此话有些太过暧昧，随后补充道：“你我有盟约在，我还指望你帮我呢。” “嗯，当然。”莫青澜点点头应道。 三人闲逛间便往菜市场走去，既然是找了借口出来，自然也要替莫青澜买点东西回去交差。 刚走到菜市场附近，就见到一群人围拢一起，个个手上拿着兵器一看便知是江湖人士。 “无霜，你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楚笙吩咐道。 无霜应了声就走了过去，没过一会儿就见他一脸古怪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回主子，他们是在说青竹姑娘的事情。”无霜道。 “哦，说来听听。”楚笙对无霜说道，他看了眼莫青澜，见她站在一旁卖扇子的摊子上很认真的看着那些扇子。 “他们都在说青竹姑娘这十日在黎盛国伤了很多江湖人士，有些甚至是武林中叫得上称号的高手。属下只是很奇怪，青竹姑娘明明和我们在一起啊。到底是谁在假扮她？” 无霜说出了心中疑惑。 “你觉得会是谁在假扮你？”楚笙走向莫青澜，也拿起一把扇子端详着，扇面是一副远山清水图，高旷悠远。 “不知。”莫青澜放下手中扇子，拿起了另一把认真看着。 “我记得图安跟我说过，是墨尘带走了你。你一直也没告诉我为什么是你一个人回来了。你觉得假扮你的人会是他吗？”楚笙继续问道，此刻心思全然不在眼前的扇子上。 他心中有很多疑惑包括图安告诉他关于眼前女子一个人在林子里重伤昏迷，满地的碎纸片，她在百坡林发生的事情，包括她和墨尘的关系，他明明记得她和他们二人都是初次相识…… 只是楚笙每每对着莫青澜一张淡漠倾城的脸来，什么疑惑也问不出。 因为他觉得这是莫青澜的事情，他，只是个外人。 然而每次这般告诉自己时，他心里总有那么几分不痛快，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这种情绪的来由。 “我们就是在这里分开的。至于是不是他假扮我，我不清楚。依你看呢？”莫青澜抬头注视着楚笙，很认真的说道。 “墨尘没有武功就算有些利器辅助也很难伤的了那么多人，而且就算他男扮女装也不可能逃得过那么多人的眼睛，我觉得不可能是他。”楚笙边想边说道。 “这把扇子如何？”莫青澜将手中扇子撑开来递到楚笙面前。 扇面上画着青竹潇洒而立，只是这么看着心中便有舒爽凉快之意。 “不错。”楚笙看了看，应道。 “这把我要了。无霜，付钱。”莫青澜点点头，将扇子收了起来。随后径直往菜市场走去，留下楚笙和无霜面面相觑。 “你……“楚笙无语道，他们刚才明明在讨论是在假扮她的问题，怎么一下子变成了扇子好坏的话题了。而且他被她牵着鼻子转移了话题，自己刚刚才反应过来。 “明日我们就会到达黎盛国，他到底是谁很快便会知道。眼下还是赶快买些菜回去是正事。”莫青澜边说边走道。 “主子，怎么感觉咱们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她……”无霜小声说道，忽然见到莫青澜站着不走了，以为她听到他说的话急忙闭嘴了。 “我不知道该买什么菜。”莫青澜目光落在楚笙和无霜两人身上，抿了抿嘴唇接着问道： “你们会不会？” 褪去了往日尖锐冷冽的眸光，此刻显得很是清澈平静。她脸上很认真的表情和很认真的口气让楚笙忽然意识到她没有在开玩笑，而是很认真的在跟他讨论或者请教。 楚笙这般望着莫青澜，心底里忽然生出了“可爱”两个字。 “属下刚才还想青竹姑娘开窍了，竟然会买扇子哄主子开心，可连买菜都不会，真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女的。……”无霜听完后苦哈哈的嘀咕了句，随后扯着那张黑黝黝的笑脸走向莫青澜： “我会，我会。” 楚笙看着跟在莫青澜身后一脸狗腿的无霜，视线却落在莫青澜手中的扇子上，心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第六十五章 改之改之 楚笙等人回去时意外碰到了莫青菡，自莫青菡跟着他回去，二人就甚少碰面，这其中自然有莫青菡刻意的回避。 莫青菡本不愿下车，架不住翠儿的软磨硬泡这才出来透透气，可却没想到碰到了楚笙，霎时眼底一片灰暗。 “今日天气甚好，二公主出来走走也不错。”楚笙主动开口道。 “我已不是公主身份，二皇子还是换个称呼吧。翠儿，我们回去。”莫青菡疏离道，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不知莫姑娘对那些人所说有什么看法？”楚笙自然知道莫青菡心里的想法，心想这样下去莫青菡还没到凰茨国别闷出好歹来，于是找了个话题。 楚笙指了指不远处还未散去的人群，他刚才看到莫青菡和翠儿正是从那里退出来，想必黎盛国有个青竹伤人的事情她一定知道了。 “不知真假，明日过去看看就知道了。”莫青菡想了想还是答道。 “怎么和你说话一个口气。”楚笙侧身对莫青澜打趣道，却发现莫青澜正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菜。 莫青菡此时也发现无霜和一名伙夫打扮的清瘦男子，他们手中拎了不少野味。只是看起来无霜身上手上拿的更多些，她不由多看了两眼伙夫。 “莫姑娘，我忘了跟你说，你遇袭击那晚，正是我这位小兄弟杀了你面前的黑衣人。你真正要感谢的人不是我，而是他。”楚笙说话间将莫青澜往前推了两步。 当听到楚笙突然说这事，莫青澜心里有种想拿手上的野兔子砸扁他脑袋的冲动。 感觉到莫青菡走近，感受到莫青菡注视打量的目光，莫青澜眼底掠过一丝慌张，望着地上莫青菡投射出的瘦长的影子，整个人杵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 灰色伙夫的衣服挂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松，略有些凌乱的发丝遮盖了大半张脸，他低着头令莫青菡只能瞧见脏扑扑的脸颊和下巴。 清瘦，单薄，拘谨，这是莫青菡对眼前人的印象，实难与射黑衣人脖颈间银针手法的狠辣果断联想在一起。。 “我这小兄弟见到女人就羞涩，你不要见怪。”楚笙打趣道。 莫青菡眼角弯弯，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一直不敢抬头。 “那夜是你救了我？”莫青菡问道，轻柔的嗓音如湖面吹过的暖风，飘落四季芳香桃花浮于水面。 莫青澜点点头。 “多谢你救我，请受我一拜，恩人。”莫青菡手从袖子里伸出，冲莫青澜做了深深一揖。 葱白似雪的肌肤，纤纤十指在阳光下照耀出淡淡的粉红色，这是一双自小深藏闺中娇生惯养的手。 这是她妹妹的手…… 莫青澜想伸手扶起莫青菡，奈何她手中满是东西。其实，就算她两手空空，她知道自己也没有勇气去扶那双手…… 莫青菡只当眼前的小兄弟羞涩拘谨，心中只觉得他有趣的很，全无怪罪，自行起身后问道： “请问恩人如何称呼？” “改之。”莫青澜压低嗓音闷闷答道。 “孰能无过，改之便好。好名字，青菡记住了。”莫清菡再度弯腰施礼道，眉眼弯弯，难得的好心情。 孰能无过，改之便好。青菡，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莫青澜低着头俯身回礼，心头思绪纷乱，却没发现在她抬头时前方那双如水眸子注视着她。 莫青澜抬头时，莫清菡已经别开了视线与楚笙闲聊了几句，自打知晓自己命不是楚笙亲手所救，言语间也恢复几分正常。 而这，正是楚笙要看到的效果。 五人打道回府，一路上莫青澜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莫青菡也没再与她多说什么，倒是让莫青澜轻松了许多。 楚笙一进客栈就被楚国主派来的人叫去商量事情，莫青澜则和无霜将买来的野味拿去厨房，一行五人在院子里岔口分了开来。 “小姐，小姐？”翠儿看莫青菡一直盯着无霜他们二人的背影，不由小声叫唤道。莫青菡已经不让随从称她公主，是以大家都改了口。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莫青菡摇摇头，双眸里露出一丝迷茫：“看到改之恩人，总让我有种熟悉亲切的感觉。刚才他抬头的时候我看到他那双眼……可，又怎么可能呢……” “可能是改之恩人救过小姐的命，小姐心里感激所以就会觉得亲切吧。外面日头太烈了，我们还是先进房吧。”翠儿拿着丝帕擦汗道。 莫青菡点点头，往前走着，头不自觉又转过来看向改之离去的方向。 或许，真的如翠儿所说的那样吧。如果是姐姐女扮男装，怎么会不跟她相认呢。 烈日酷光照的花草树木反射出刺眼光线，模糊了花草的原本样貌。 莫青菡觉得刺眼，默默收回目光跟着翠儿回了房间。 就在她们走后，莫青澜从一堵门墙后悄悄站了出来，静静的看着莫青菡离开。 虽然她和莫青菡说话时故意改变了嗓音，还一直低着头，可她深知莫青菡对她姐姐的熟悉，担心是否会引起莫青菡的怀疑。是以她离开莫青菡视线后就让无霜先回去，她则躲在了这里。 她的担忧并没有错，索幸翠儿打消了莫青菡的疑虑。莫青澜重重吐出口气，可心中的阴霾却怎么也吐不出去。 青菡，我犯下的错以及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真的只需改过就可以的吗？ 妹妹…… “一群废物，竟然又让楚笙做了英雄救美的好事，废物，废物！”叶阳宫内一间奢贵寝殿里响起怒不可揭的叫骂声和摔瓷器的尖利声。 “大皇子请息怒，眼下重要的事是取的叶皇的信任，太子叶长青闭门不出不问国事，永安公主离宫出走下落不明。只要您拿到了叶阳国的兵权，十个楚笙都不是你的对手。到时候莫青菡还不是您的囊中之物？”黑衣老者看着满地狼藉慢悠悠道。 “那我现在到底该做什么？”戎昭喘着粗气问道，眼底露出暴戾和痛苦，仅着银质亵衣的胸膛大片坦露，上面青红紫淤道道可见。 “忍。” 第六十六章 为时已晚 “什么？永安公主离开叶阳宫了？”客栈内楚笙听到这个消息时，讶异问道。 他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竹林里那巧笑言兮活泼爽朗的身影来。 “此事说来和你有点关系。”楚国主道。 “此话怎讲？”楚笙不明所以道。 “叶皇知道你已经到了成家年龄，她却解除了你和莫青澜的婚姻。是以她打算将永安公主许配给你，但可惜她那天只是提了个开头，后来被别的重要事打断。哪知等她过了几天再找永安公主时才发现她已经私自离宫，不知去向。这是叶皇亲笔写的信，让我们发现永安公主时务必好生照顾。” 楚国主说道，说话间将桌上一封已经开启过的信递给了楚笙。 “看来她一定也跟其他路上的国主说了此事。”楚笙看完信后，分析道。 “嗯。没想到叶皇如此重视这民间来的女子，着实令人费解她的动机。”楚国主道。 “民间女子？父皇可有了解到什么？”楚笙问道。 “我查过玫晓瑰的身世。很奇怪，除了她有一个哥哥玫平外，无任何亲戚往来，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父母是谁，家住何方。只是知道自小他们兄妹二人就被叶皇养在身边。” “玫平？我见过，此人看起来忠厚耿直，当天我进叶阳宫便是他在街上发现我的。虽然穿着巡守侍卫的衣服，但我知道他身份绝不仅仅如此。如今看来，玫平兄妹二人在叶皇心中地位都不轻。”楚笙推断道。 “嗯。不管如何若是碰到永安公主，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而且……”楚国主说到此停顿了下，看着楚笙语重心长道： “此次联姻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笙儿一定要用心，让玫晓瑰死心塌地对你。” “父皇就不担心叶皇会借联姻一事收了我们楚国吗？”楚笙面色沉郁，显然不太同意这桩婚事。 “凡事都有好坏两面，再说这次联姻和凰茨国的不同。永安公主虽然是叶皇认的义女，但名义上就是叶阳国的公主。届时我们成了叶阳国的盟国，叶皇就算想灭了我们也难以抵挡天下的悠悠之口啊。。”楚国主笃定道。 “我刚和莫青澜解除了婚姻，就立马娶永安公主。世人又会如何看待我？”楚笙脸色难看的的很。 “笙儿，我知道你顾及什么。我们一路护送莫青菡已经是对他父母的最好交代和补偿。你要记住是莫青澜先对你无情无义，你这么做无可厚非，谁也不会说你半个字。而且一个鼎盛之国的公主和一个落败国生死不明的公主，笙儿，谁能成就你王图霸业，你心里比我清楚。” 楚国主不悦道，他望着从小看到大的楚笙，忽然间有些看不透自己儿子在想着什么。 “不管如何，我也好，楚国也好，都没法拒绝。不是吗？”楚笙苦笑道，眼底一片晦暗。 “为父记得你曾说过，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要做英雄做天下皇者。你这般反对这桩百里而无一害的联姻，为父不明白。”楚国主叹了口气道。 是啊，当初和凰茨国联姻，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不是对莫青澜有情，而是对楚国和他自身有利。 可现如今更有利的联姻来了，他为什么反而一万个不愿意？ 楚笙默然，脑海里忽然跳出一张面孔来，清冷淡漠的双眸，面瘫似的冰山艳绝表情，临立风中那般削瘦却坚挺的傲然身姿…… 莫名的，狠狠的，他的心底剧烈一颤，既幸福又苦涩。 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喜欢上一个人，是不是太晚了？ 这个时候就算明白自己正喜欢一个人，却要娶别人，是不是太可笑了？ 这个时候……她在干什么？ 楚笙心里有种急切想见到莫青澜的想法，这种想法就如汹涌的洪水淹没着他的神智，他的思想，他的行为。他掉头就往外走去，甚而连礼数都忘记了。 “笙儿，笙儿……”楚国主见楚笙几步就跑离了他的房间，急忙叫道。今日的楚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从小到大他见到的楚笙从来都是沉稳从容，进退得宜，何时像刚才那般失态？ 楚国主眼底浮现忧虑，视线移到一直待在角落里闷声不语的图安，面色陡然浮起怒气，厉声道： “你主子糊涂，你也跟着糊涂。竟然让那女犯人跟着我们这么久，万一叶皇发现，后果你可想得到？” 图安一听，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哭道：“求皇上恕罪。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黎盛国，青竹很可能就此离去。小的正是想到了这点，这才冒着被主子杀头的危险来禀报皇上。” 原来图安趁楚笙和莫青澜外出时来到楚国主房间，将莫青澜藏在此处的事情告诉了楚国主。只是话说了一半楚国主就接到了叶阳国来的信，刚巧楚笙回来了，是以刚才将图安说的事情搁置在了一旁。 “哼，我看笙儿八成是看上了那青竹。你晚上让你家主子睡的沉点，今晚我一定要活捉了青竹，这样不仅能增加叶霜倏对我们的信任，还可以促进两国联姻的顺利成功，稳固笙儿在叶霜倏心中的地位。到时候一枚玉玺又算的了什么，哈哈哈哈……”楚国主大笑道，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图安跪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 而厨房这头正在生火的莫青澜忽然觉得身后起了一层寒意，她猛然抬头却发现楚笙正站在她身后。 “二皇子……”莫青澜开口道，忽然手腕被大力握住，整个人被拉起，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身子就被楚笙抱了个满怀。 “你在干什么？”莫青澜看着厨房里瞬间如潮水慌不迭推出去的人，心中叹了口气，明日就该有他和楚笙有断袖之癖的传闻了。 “我……想抱抱你。”楚笙闻着莫青澜发间的幽香，闷闷道。 我喜欢你。楚笙在心底默默加了一句。 莫青澜一拳打在楚笙胸口，楚笙吃痛闷声一声放开了她，也让他脑袋清醒了几分。 “有病找大夫，我这里只负责填饱肚子。”莫青澜面无表情道。 楚笙噗嗤笑了出来，心底却在隐隐作痛。他看着莫青澜，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撩到耳朵后，缓缓道： “作为盟友，彼此信任。青竹姑娘，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你真想知道？”莫青澜挑眉道 “作为盟友，我觉得这是最基本的信任。你觉得呢？”楚笙邪气笑道。 “莫——青——澜。”莫青澜点点头，对视而望，同样一字一字认真而低声的回道。 楚笙手一滞，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第六十七章 得失相比 “你……你是莫青澜？”好半天，楚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的眼底覆满无数种情绪，令莫青澜感觉到了一种不安。 “之前我不知道是否可以信任你，因为我是戴罪之身，不想给你还有我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现如今我们彼此信任，我觉得我不该在瞒着你。只是此事你暂且不要告诉青菡，我目前还没能力帮到她。”莫青澜说道。她看着唯有锅上冒着热气的空荡荡的厨房，心想就今天说开也好。她本来打算过两天找个时间和楚笙说清楚，以此算是感谢他答应自己那晚提出保护莫青菡安全回到凰茨国的条件。 最主要的是莫青澜觉得既然二人达成共识，彼此信任，那就是战友了。既然是战友，有些真相她不该瞒着。 “你真的是凰茨国大公主莫青澜？不，你不是。那天你问我关于她的事情。如果你是她，又怎么会不清楚呢。”楚笙似乎没听到莫青澜的话，脸上呈现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滑稽表情。 他怎么会想不到呢，那张画像，当初就觉得有些眼熟，这姐妹二人明明有相似之处。这些天一直对着这张明晃晃的脸，自己怎么就忽视了这其中的不对劲…… 老天真会捉弄人，他心里本就痛苦不能和眼前喜欢的人有长相厮守的机会，一转眼又给予他更大的打击。 他原本有机会的，是自己亲手毁了这个机会。 “百坡林的事情想必你都知道了，这其中一些事情恕我不便跟你透露。但我就是在那天之后才知道我身份，只是记忆很少，所以我才来跟你弄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莫青澜道。 “我们之间的关系？呵呵……我们之间的关系吗？”楚笙呵呵笑道，笑得毫无温度。 “可能我们之前真的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在我想起来之前，我希望能和你联手，打败叶霜倏。我报我的仇，你做你的皇帝，彼此双赢，你觉得怎么样？” 莫青澜轻蹙眉头，看到楚笙这样，她心底隐隐不安，但还是说出了最终打算。 她手中无兵就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她目前认识的人中有兵力又姑且能信任的唯有楚笙一人。 “是她囚禁了你？所以你要刺杀弑天，刺杀太子妃她们？”楚笙问道，这三年她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让手无寸铁的莫青澜练就了一身过硬保命武功。 “我没有刺杀弑天，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真相。”莫青澜道。 “不用告诉我了。”楚笙摆摆手，慢慢往后退，苦笑道：“为什么你是她呢？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太晚了，太晚了……” 楚笙声音越来越低，莫青澜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就那样看着他退出了厨房，退出了她的视线。 莫青澜眉头不觉皱紧，她想不出是哪句话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显今天和楚笙的聊天很不顺利。 然而这一切在夜幕降临后竟然那么快的揭晓了，晚饭过后她接到伙夫长的命令，说二皇子命她去城外一里外的树林一起狩猎。 因为白天的事情楚笙也没个明确答复，是以听到这话，莫青澜想也没想的就去了。 今夜无星无月，树林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莫青澜在林子外叫了楚笙两声，无人应答后不由走进林子里。 可刚进去没多远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香味，她心中警铃大作，感到不妙。然而未等她退出林子，黑衣人四面八方涌来，漫天粉末冲着她撒过来。 袭击的人似乎生怕**性不够，足足用了十几人的份量。 头晕目眩，四肢无力，莫青澜身子一个踉跄就倒在了地上。 过了会，其中一人上来踢了她两脚，见莫青澜闭着眼毫无反应，得意道： “这么强的药力，任你武功再高也得乖乖躺下。来人，将她绑起来。无霜大人，我们可以回去跟国主请赏了。哈哈…啊…” 愉悦的狂笑戛然而止，黑衣人的头颅从脖颈上滑落，在地上滚了几下下才停了下来，脸上还挂着临死前的笑容。 “头儿！”众人惊呼，看到地上陡然利落起身的莫青澜，一脸惊惧。 没人看清她何时起身，她怎么从对方手中抢过剑，反过来割掉了他的脑袋。 众人看着以剑支撑着身子的莫青澜，她漆黑双瞳里暴涨杀意，一股寒意自脚底迅速蹿遍全身。 “无霜，你们要抓我？”莫青澜沙哑问道，看着站在所有人中最前面的无霜。她口中的“你们”不言而喻。 “青竹姑娘，你有所不知，你的身价值一枚玉玺。抓了你，楚国实力会大涨。”无霜沉默了会道。 “为什么现在才抓我?”莫青澜问道，她之前是故意闭气假装昏倒，所以能够偷袭成功。可现在身体里的**已经发作，她看向无霜，只觉眼前有无数个重影，握着剑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好在是夜里看不出来。 即便是如此劲爆的消息下，她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在外人看来她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我不清楚为何主子此前一直不抓你反而要保护你。但今时不同往日，楚国即将要和叶阳国联姻，如果能将你抓到送给叶皇，这将是我们楚国准备的最好聘礼。这其中利害，青竹姑娘不用我说也会明白的。”无霜说道。 这些天他和莫青澜相处其实很愉快，莫青澜私底下教了他更精准的射箭方法，无霜很是敬佩。此时看着强撑着的莫青澜，心底到底有几分惭愧。 “联姻？两国都没有公主，难道让楚狂嫁给叶长青不成？”莫青澜冷嘲道。 “不，叶皇前些日子认了个女子为义女，封为永安公主。娶她正是我家主子。”无霜道。 “怎么会，他和凰茨国大公主的……” “在叶阳城的时候，主子已经请叶皇解除了二人婚约。”无霜打断了莫青澜的话说道。 无霜因着箭术高超，是楚国主亲自点拨给楚笙的人，十分得二人重视。平日里寡言务实，是以楚国主很多事都放心交代给他做，然而今天，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尽数倒了出来。 莫青澜默然，忽然间她懂了，懂了楚笙今日怪异的举动，说的那些话…… 原来，他早已打算要拿她做聘礼送给叶霜倏。不管她叫莫青澜，还是叫青竹！ 他们之间的所谓信任，所谓共识原来都是他的一场布局！ “楚笙，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与一块玉玺相比，你失去的会更多！”莫青澜冷冷道，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剑。 虽然莫青澜对楚笙没有感情，可还是再一次感受到了背叛。她内心巨大的愤怒与布满体内的**疯狂对抗，可抵挡不了空气中持续不断涌进她体内的**。 这一场殊死对抗，她莫青澜绝不能输！ “大网，准备。”无霜暗中轻叹了口气，随后沉沉命令道。在他眼里，此时的女子已然是个死人了…… 第六十八章 你来了，我来了 一个时辰前，晚饭刚过，莫青菡带着些礼品来找莫清澜，白日里那种久违的亲切感令她忍不住想和对方多亲近些，但却被告知他和楚笙出城了。 莫青菡只好返回房间，但身边翠儿却是一脸古怪神色。 “怎么了？”莫青菡问道。 “回小姐，刚才奴婢路过楚二皇子房间时，刚好看到图安正在关窗户就往里看了两眼，我明明看到二皇子在床上睡觉啊。他怎么会和改之大哥出去狩猎呢？” “你确定那是二皇子？”莫青菡心一沉急忙问道。 “奴婢倒是没仔细看，但那是二皇子的房间，床上睡觉的人除了他还能是谁啊。”翠儿见莫青菡神色不对，说话也犹豫了。 莫青菡听到此话，立马转了方向往楚笙房间走去。 远远的，她就看到楚笙房间门口站着许多侍卫，心里不妙感更加强烈。 “我有事要见二皇子，让开。”莫青菡命令道。 “二皇子今晚不便见客，莫姑娘请回吧。”图安从侍卫后走出来，客气道。 “伙夫长说二皇子和改之出城狩猎，为何此刻他还在这里？”莫青菡质疑道。 “莫姑娘您听错了，我们二皇子没有和改之兄弟出去狩猎，也没这么说过。今天二皇子从街上回来后一直待在房间里，现在有些疲累已经休息了，根本没出去过。”图安道。 “那为何伙夫长会这么说？”莫青菡不相信。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也不该小的管。”图安看着台阶下半面遮纱却掩盖不了眼底怀疑的女子，口气一如往常镇定，谦卑。 “备马，我要出城。”莫青菡听到此话再也不愿和图安多费唇舌，转身边走边吩咐翠儿。 “边关夜里街上最为混乱危险，莫姑娘还是不要出去的好，以免皇上和二皇子担忧啊。”图安劝道。 莫青菡忽的停住脚步，她转身目光清冷的看向楚笙房间窗户上透出的微亮烛光，冷冷道： “你替我转达下，楚国主和二皇子对我几番保护已经对我父母有了交代，两国友好情谊一如故往。从此以后我的生死与你们再无相干。莫青菡先行告辞。翠儿，我们走。” 白裙急速飘扬，很快就消失在图安和一群侍卫的眼中。 “我们要不要拦下她？万一她到林子里……”侍卫长担心道。 “不用。就两弱女子能阻拦什么。况且，就算她到了，恐怕也已经晚了。”图安摆摆手道，眼底浮起坚定。 图安转身推门进去，走进卧室看着床上酣睡正香的楚笙，手中拳头渐渐握紧。 莫青菡走了也好，主子也算卸掉了一个大包袱。从这里出城再出去起码要半个时辰，过了这么久，无霜应该得手了吧。 主子，为了您的宏图霸业，图安只能给您点了安神香。等明天大局一定，您会体谅我和无霜的一番苦心的。 酣睡正香的楚笙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笑容，似乎正在做着什么令他十分愉悦的梦。 然而林子里此刻的气氛已经紧张凝滞到了极点，四人抬着一张软铁丝网正对莫清菡展开阵型。 他们要做的不是要和莫清菡硬拼，而是静等迷药的药力发作，在莫清菡露出虚弱不支的时候将她困于网中。 敌不动，我动。若想突围，必然不能顺了敌人的想法。 莫清菡自然知晓对方意图，在他们刚将阵型摆好之时，提着一口气直接挥剑砍上。没有高超的武力，没有深厚的内力，全凭着最后那点蛮力，冲离她最近的侍卫抬手拦腰就是一刀。 侍卫惨叫一声，捂着腰间的伤口处，退后数步。 没死，算你走运。莫清菡在心里不屑道，借着他让出的这点空档急忙往外突围。 奈何，虚软的脚力怎么能跟得上他们的速度，眼看着大网从她头顶罩了下来。 “青竹姑娘，我知道你已经没有力气了，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无霜道。 莫清菡置若罔闻，涣散的双眸里迸射出一丝锐利，打量着突围的机会。 这时只听空中忽然响起一声男子的鄙夷笑声： “一群男人下迷药对付一个女人，说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无霜急忙循声抬头望去，只见黑夜上空有两道影子快速飘落过来，眨眼间落在了他面前两米远处，其中一人肩膀上还趴着只白色狐狸。 “是你。你少多管闲事。”无霜认出了来人，心底倒是稍稍放了些心，因为他知道来的人不会武功。 “没办法，谁让我就是很闲呢。”墨尘大笑，两排洁白牙齿如同他灿烂双目在黑夜里晃眼的很。 墨尘的到来立马让莫清菡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却让她无法不惊讶。 “哼，我问你，我们其余八百人被你弄到哪里去了！说出来，今晚我让你死的痛快点。”无霜威胁道。 “弄到哪了？我想想……哦，我想起来了。”墨尘敲了敲脑袋，恍然道。 “在哪？”无霜急忙问道。 “在哪不重要。”墨尘微微一笑，眼底却寒光冷冽：“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你，也一样。” 墨尘话一出，他身旁一直沉默的男子忽然爆发，手中长剑杀意四射直接杀向无霜。于此同时墨尘袖箭中对着莫清菡那个方向银针齐发，拿着网的四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对敌，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莫清菡手撑着剑，重重喘息着，看着不远处的男子如数道幻影一步步走过来。他的眼底盛满熟悉而又陌生的情绪，就那样在她涣散的眼底放大，扩散，像梦一场，虚幻流年。 莫清菡伸出手抓向前方，她不知道眼中那么多的墨尘，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 或许都是假的，不是墨尘来救她，也没人来救她。 她终究要死在另一场的背叛利用中。 忽然，她的手被人轻柔握住，温热的体温透过她的指尖传递到掌心，蔓延至全身…… 真实的感觉一下子充斥了心间，从未有过的安全和踏实令莫清菡有种喜悦到想大笑的冲动，然而她只是动了动嘴角。 “你来了。”莫清菡问道，无力的嗓音似乎有些埋怨的口气。 “我来了。”墨尘看着眼前慢慢合上眼的女子，将她抱在怀里，温柔的回应道，即便她现在已经听不见了。 第六十九章 敢伤你之人，必须死 莫青菡赶到林子里时顺着空气里漂浮的迷药味道顺利找到了地方，透过夜里微弱光亮，她瞧见了死去的无霜和其余十几个人，以及四名死在铁网旁的黑衣人。 “小姐，是无霜大人，他，他死了。”翠儿害怕道。 莫青菡没有理翠儿，虽然此刻她心中也很害怕，但她极力保持镇定在他们中一个个检查着，有几名仰面朝地的，她便努力将他们脸搬过来，如雪的双手很快被鲜血沾染。 “没死，他没死。太好了。”看完最后一个人，莫青菡脚步一虚，整个人瘫在地上，沾着血的手止不住颤抖着。 “小姐没见过改之大哥，怎么确认这里的人没有他呢？除了无霜大人，这里人衣着都差不多啊。”翠儿跑过去将莫青菡扶起来，问道。 “是感觉，那种熟悉的感觉并不在这些人中。还有他的眼睛，不在这里，他不在这里。你看那张铁网一定是抓他用的，现如今没见到人，他一定是逃走了。“莫青菡肯定道，为恩人还活着而感到高兴。 “小姐这里好黑，奴婢好怕啊。既然改之大哥安全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客栈吧。”翠儿劝道。 “你忘记我在客栈说的那些话了吗？”莫青菡不悦道。 “小姐，奴婢当然记得。只是如今只有我们二人，万一路上再碰到有人要加害小姐怎么办？”翠儿面露担忧道。 “我自有办法。”莫青菡道，随后打算离开。 “小姐，无霜大人怎么办？”翠儿问道。 “用迷药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对付人，他死有余辜。”莫青菡看都不看一眼，冷冷抛下一句便大步离开。 “那我们现在去哪？”翠儿急忙追上去问道。 “不管他有没有受伤，目前看来去黎盛国的可能最大。我们去黎盛国。”莫青菡停住，望着墨黑如注的夜空，眼底露出满满的期望。 老天，保佑改之恩人好好的，保佑我能找到他。 莫青澜觉得自己好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迷药的作用加上身体长期处于戒备紧绷的状态，亦或许感觉到身旁人的存在，这一夜竟睡的如此沉稳安心。 她醒来时已经时日上三竿，隐隐的还能听到外面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吵闹声传进屋里。 屋中无人。 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打量了下屋内摆设后，心里叫了声墨尘，可嘴巴只是轻轻动了下，面瘫似的脸上眉头轻轻蹙着。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 刺眼的光线令莫青澜微微眯了下眼，随之一道黑影走了进来，伴随着还有一阵令人食指大动的饭香味。 “我好像听到有人叫我。”伴随着熟悉的温润嗓音里还有浓浓的笑意。 莫青澜没答话，轻蹙的眉头不自觉铺平，只是看着在桌上布置饭菜的墨尘。 青衣着身，玉簪束发，脸上成天挂着的笑容，一切似乎都没变。 “过来吃饭啊，我都听到你肚子在叫了。”墨尘手中拿着筷子，见莫青澜坐在床上不动，不由催道。 “你有读心术？”莫青澜想了想，问道。 “什么？”墨尘有点没听明白。 “你怎么知道我在叫你？”莫青澜问道，她明明记得刚才只是脑子里想了下，她并没有出声啊。 墨尘噗噗笑了两下，用手指指了指外面，笑道：“我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你该醒了。刚才和你开玩笑的。” “哦。”莫青澜掀开被子走了下来，却是走向脸盆架子方向。虽然这个朝代的人没有天天刷牙这种概念，但她还是养成了每日起床刷牙的习惯，想来这也是她唯一还保持着现代风格的习惯了。 走过去，她看到盆架子旁的台几上放着一个白玉骨似的牙刷，其上两行毛刷，莫青澜拿起来看了下，是马尾所做。牙刷旁边的瓷碟里放着一团绿绿的凝固体，一股薄荷味道自上散开而来1。 “你做的？”莫青澜侧身看向墨尘，口气里难掩惊讶。这是她在这里见过和现代牙刷和牙膏最为接近的东西了。 “嗯。这牙膏……咳……你们那是叫牙膏吧。这里用的是薄荷，青盐和别的东西研磨成的，本来是细末的。我记得你曾说过牙膏是粘稠的，所以我就加了点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能不太好看，你刷刷看，效果还是不错的。” 墨尘温温笑道，但眼底的紧张展露无遗。 “我没跟你说过牙膏的事。”莫青澜眉头轻蹙，口气里有着不悦。 牙膏的事情她只和叶长青说过，她当时抱怨这里没有合适的牙膏，他便说要亲手做一款牙膏送给她…… 她记得的，现如今想起来却都是风轻云淡的笑话了。只是她没想过还有人记得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还是被她屡次从身边驱赶走的人。 “呃……你忘记了。无影谷记录着你大大小小的事，自然包括你和别人说过的每一句话。”墨尘笑道。 “做成这样……”莫青澜缓缓道，看着墨尘脸上的期待紧张神色，她嘴角忍不住弯上去： “很不容易。” “快去刷牙，我等你吃饭。”墨尘眼底盛满笑意，柔声催促道。 莫青澜点点头，随后抹上牙膏走出去刷牙，她并没有看到在她出门后墨尘脸上露出的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一顿饭吃的很是可口，因为都是莫青澜爱吃的菜，这让她饱腹的同时更加大涨了对无影谷的好奇。 “你怎么知道我在林子里有危险？楚国队伍里有无影谷的人？”饭毕，莫青澜放下筷子问道。 “当然没有。我只是估摸着楚国队伍差不多到了这里，昨晚本来是打算去找你的，只是没想到刚好碰到你有危险。我若没看错，为首的应该是楚笙身边神箭手无霜。” 墨尘摇摇头，说话间夹了一道菜放在莫青澜的碗里。 “嗯，是他。楚笙要与永安公主成婚，他打算拿我去当聘礼，所以他故意约我出城狩猎，我这才中了他的计。” 莫青澜简单解释道。 “我觉得这其中很古怪。”墨尘沉思了会道。 “此话怎讲？” “第一，楚笙如果想抓你邀功不必等到现在。第三，以无影谷对楚笙的调查，此人虽心高气傲，但做事颇有远见，不是鲁莽之人。第三，楚笙对你的武功很清楚，真的是他抓你，必然不会只派这么几个人，无霜虽然箭术高超但在你面前不过尔尔。” “他死了？” “敢伤你之人，必须死。” 第七十章 一点点位置 楚笙怎么也没想到，只是短短一夜，他身边的人和事就已经发生了到他难以掌控的地步。 地上跪着黑压压的人，唯不见了应该跪在最前方的无霜。 “图安，无霜死了。”楚笙摩挲着桌上的无霜弓，低沉问道。 “小的，知道。”图安回道，话语里破碎的哭泣断断续续传出。 “父皇可知道？”楚笙定定看向上方的人。 “嗯。”楚国主回道，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楚笙，多年父子关系，楚国主深知此时异常平静的楚笙是真的动怒了。 “无霜做事自有他一套为人准则，他绝不会让无霜弓杀忠不之人。而你们，却利用他对我的衷心逼着他违背了自己的人道。父皇，您觉得我该怪谁？”楚笙问道。 “不就是一个下人嘛。死了便死了，重要的是他死了也没抓到那女犯人，不追究他办事不利就不错了。还有你竟然私藏罪犯，要不是图安……”楚晁在一旁不屑道，只是话到一半硬生生咽了下去。 因为楚笙正冷眼拿着无霜弓对着他，涨满弦的铁质箭头似乎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笙儿。”楚国主喝道，眼中意味不言而喻：“这事情你确实也有责任。若不是图安深明大义前来告诉朕，朕还被你瞒在鼓里。朕担心你下不了手，儿女情长最是误国误事。你应该也明白朕的想法和心意。” 和永安公主成婚，成为叶阳国的盟约国。送上青竹，不，是莫青澜，便可以提高他在叶霜倏心中地位。假以时日赢的叶霜倏的信任，便可以除掉太子叶长青，利用永安公主驸马的身份登上叶阳国皇帝宝座，从此一统天下，与舒禅国平分秋色。 这是最捷径有效的方法，楚笙梦归成，他宏图霸业的梦，壮大楚国的梦，这结果是整个楚国上下最想要的。 他的父皇所作所为皆是为他，他又有什么理由来怪罪这些人？ 她或许已经知道他和她解除了婚约，另娶她人。只要她问为什么，无霜心有愧疚是必然会解释的。 用他的名义骗莫青澜出城，用他的人抓捕莫青澜，这一切都让莫青澜和他彻底决裂，也让他彻底死心…… 他们之间，当真是无缘了。 楚笙脸上神情浮云变幻莫测。最终，他放下无霜弓，沉声道： “青竹被我私藏一事一定已经被队伍里叶皇的人知晓，这些人不能留。昨夜抓捕青竹人已经全部死亡，杀了这些人，便以此名义写封信给叶皇。父皇觉得如何？” “此计甚好。还有她和她的同伙现在一定藏在黎盛国，吩咐下去，午后动身前往缉拿他们。”楚国主同意道，看到楚笙恢复如常，心知他已经接受事实，不由放了些心。 话已至此，楚笙也没了再谈下去的心思，他往外走去，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终有不甘道：“父皇你永远也不知道和一枚玉玺相比，我们楚国将会失去什么。既然图安对您这么忠心，以后就留着他伺候您左右吧。” “主子……”图安跪在地上看着楚笙决绝离去的背影，嚎啕大哭，脸上悔恨不已。 “唉，无霜死了，贴身侍从又愚忠，估计楚笙这回要哭了。”黎盛国这边，墨尘笑眯眯道。 莫青澜喝了口墨尘刚沏好的茶，眉头轻蹙并未接话。 这半天，墨尘都在跟她分析昨晚事情的蹊跷之处，虽然墨尘一直用幸灾乐祸的口气说话，但莫青澜听得出墨尘明里暗里的在为楚笙开脱。 “他知道我是谁了，除掉我，我倒是能理解。”莫青澜放下茶杯倒。 “他知道你是弑天？不对，是凰茨国大公主身份。”墨尘道，说起最后几个字时，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 “嗯，不过我昨晚从无霜口中得知，楚笙请求叶霜倏出面解除了我和他的婚约，他和永安公主联姻对楚国和他都很有利。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我只是觉得可惜了……”莫青澜平静道。 “可惜什么？”墨尘问道，听到二人解除婚约一事，他一丝吃惊都未露出，似乎早已猜到。 “我想复仇很需要他的兵力，本来我觉得是彼此双赢的机会他一定会答应，但敌不过叶霜倏给他的东西更为吸引人。这一场比较，终究我还是输了。”莫青澜道，口气里难掩遗憾。 “你去找他，就是为了这事？”墨尘笑眯眯道。 “只是其中之一。另一件事，我想探查和她有接触的任何一个人，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每个人都有嫌疑。”莫青澜拿手指了指自己。 “楚笙不会是凶手。作为大公主的前未婚夫，大公主有任何闪失，他都难逃干系。再说，虽然大公主当时给他难堪，但楚笙心胸不会狭隘至此。倒是楚晁，怕楚笙势力壮大，阻拦两国联姻倒是有可能。”墨尘沉思道，说完又摇头道：“楚晁双手小时候被火灼伤过，是他的可能性也不大。红宝石乃稀世珍品，一般人是戴不起的，楚晁虽然党羽众多，但楚国并非富裕国家，其下属拥有红宝石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嗯，这两天我也只是远远看过楚晁两眼，看他身边随从都是高手佩剑居多，练武之人不可能拥有那样的手。这样一只白皙的手，不知是男是女……”莫青澜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 前身留下的线索，实在太少了点.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青澜，我错了。”墨尘率先打破了沉默，不想看着她在那件事上深陷下去，看着莫青澜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心底泛起如云似海的温柔： “你走后，我想了很久你说的话。我在想到底你说的哪句话我没有做到，让你丢下我走了。后来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以后遇到事在我没有想出有把握保住你的命的方法之前，一切都要听我的’。那一次我自作主张扰乱了你和太子妃的争斗，害你失去了弑天剑，更让我陷入性命危险之中。青澜，我真心跟你道歉。” 看着墨尘刚才笑的一脸灿烂，转眼一副愧疚，像个可怜巴巴的宠物一样，莫青澜脸上露出几分不自在。 “这次就算了。”想了半天，莫青澜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即便如此，墨尘已然十分开心。 “那天你对太子妃说出的那些话我都记得，你说‘你刺他一刀，我会在你身上刺十刀。你在他身上下毒，我会下十倍的毒让你痛不欲生。你若掏了他的心，我会掏干你身体里的心，肺，肠拿去喂狗。’青澜，虽然我知道你嘴上总是嫌弃我累赘，但你心里还是很关心我的。你离开我，也只是怕连累我。这么说起来，我在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那么一点点位置？” 墨尘头凑过来，大拇指顶着小拇指一端，露出一点空白出来比划着莫青澜看，满脸期待紧张。 莫青澜愣住了，眼前陡然放大的脸让她有种莫名想伸手抽一巴掌的冲动，还有想逃…… “这桌菜谁做的，下顿继续让他做。”莫青澜喉咙轻咳了下，只当没听到墨尘的那些话。 “我做的。不仅下顿，下下顿，以后我天天都做给你吃。青澜，可好？” 第七十一章 一场好戏(上) 莫青澜面无表情的起身，无视墨尘笑嘻嘻的脸，酷酷的走到门前，一打开就见一人一畜，四只眼睛正滴溜溜的看着她。 “你，你好。”殇离挠挠头，打着招呼道。肩膀上的白毛狐狸也跟着嗷嗷叫了声，似乎看见莫青澜很高兴。 莫青澜这才想起来，昨晚墨尘身旁还有别人，否则墨尘哪来的武功从天而降又折了那一堆人。 “昨晚的事，多谢。”莫青澜道，虽然她木木的表情在别人看来并没有几分诚恳的道谢。 “在下殇离，虽然这些日子里一直扮着莫姑娘，但今日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莫姑娘。”殇离道。 “是你在假扮我？”莫青澜问道，眼底露出几分怀疑。 “这个……”殇离挠了挠头，眼睛却不断瞄着墨尘。莫青澜转过身看着墨尘，眼底询问不言而喻。 “找我何事？”墨尘对殇离道。 “今儿还要不要干活了？”殇离瞧着墨尘脸色不对，小心问道。 “要，不过今晚我们要等个重要客人。”墨尘嘴角露出森森笑容。 “可莫姑娘不是已经来了吗……”殇离无语道，想到每天晚上干的那些活，就觉头疼。 “她还有别的事，莫问那么多，先下去吧。”墨尘摆摆手，一脸神秘。 殇离看了一眼被晾在一边的当事人，叹了口气只好作罢离开。一转身就觉肩膀上一轻，原来狐狸离开蹿了进去。 “带它出去。”墨尘看着趴在莫青澜肩膀上的狐狸，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 殇离急忙进门想要抓到白毛带走，奈何它就在莫青澜两边肩膀上来回窜，殇离抓不住急的满头大汗。 “就让它留在屋里吧。”莫青澜道。印象中的墨尘甚少动怒或者对某些东西厌烦，但莫青澜记得但凡白毛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都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怎么还有人对自己养的宠物这种态度的，莫青澜当真难以理解。 “算了，你下去休息吧。”既然莫青澜开口，墨尘也不再好多说什么。 殇离见状便收了手，往外走去。 “我记得它是你养的，既然不喜欢为何养它？”莫青澜不解道。 “你喜欢的话就送你好了。”墨尘没好气道。 “好。”莫青澜道：“以后白毛就归我了。” “噗……”殇离跨出去的身子转过来看着莫青澜，脸上挂着极其夸张的笑：“莫姑娘，你刚才称呼这狐狸为白毛？” “殇离……我看你精力旺盛也不用休息了。去给我做二十斤迷药，没做好不准吃晚饭。”墨尘嘴角挂着笑，露出一口牙齿，让人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殇离后背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脸上的笑立马转成苦瓜脸，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这名字有什么不妥吗？”莫青澜不明所以道，殇离笑的也奇怪…… “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妥，你要不要考虑换个名字？比如胜雪？”墨尘小心翼翼问道。 莫青澜很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道：“胜雪没有白毛好听，就叫白毛吧。我也叫惯了。” 墨尘一听，心里那个无语啊。第一次发觉莫青澜在取名审美上是如此让人哭笑不得。她不知道他就叫墨尘嘛，竟然给狐狸取个白毛名字。还叫惯了…… “青澜，你不觉得这名字和我……”墨尘还有点不甘心道。 “对了，你说有事情要我做，是什么事？”莫青澜直接忽略了墨尘的不甘，虽然她不明白这个名字到底怎么不行了。 “好吧。这件事确实很重要，你跟我来。”墨尘正色道，见莫青澜态度坚决只好放弃了纠正了白毛名字的想法。 莫青澜跟着墨尘往里屋走去，掀开帘子，待看到里面的景象时，脚步不由停住了。 “你竟然会……”莫青澜看着桌上一堆堆瓶瓶罐罐，还有疑似手术床旁的一堆工具，眼底露出吃惊。 “相信我，过了今天你再也无需到处躲藏。”墨尘轻轻握住莫青澜的手，郑重承诺道。 莫青澜看着墨尘，再看看那一堆曾经熟悉如今已经陌生的物品，久久难以言语。 夜，很快降临，楚笙一行人也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这里。 这里作为黎盛国最偏远的地方，虽然占了两国交界贸易往来的好处，但实则状况没比百坡镇好多少。到处灰矮破陋的房屋掩盖在一片又一片的林子里，乍一看好像走进原始部落里一样，所以这个镇被人称为林镇。 “怪不得那些武林高手会折损在假青竹手中，林镇可真是装神弄鬼玩偷袭的好地方。”楚晁道。 四周黑漆漆的，虽然他们此时已经在镇街上，但依然感觉到了周围高耸树木带来的森森寒意。 “让下面四百人加强戒备，今夜翻遍整个林镇都要给朕找出青竹来！”楚国主威严命令道，随后看了眼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看不出什么表情的楚笙。 “笙儿，莫青菡想必也在这里。你带些人去找找，虽然她说生死与我们无关，但她们主仆二人上路十分不安全。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法跟她父母交代。去吧。” “也好。”楚笙想了想，应道。但身子刚一动，顿觉不对劲，空气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香味，令人有种想忍不住深呼吸一口的感觉。 楚笙这般想着，但却克制着这种感觉，但他身旁的人都已经做出了深呼吸的动作，随后就见一个个噗通噗通的倒下，忽然他的肩膀一重，楚国主沉重的呼吸响在了他的耳边。 “是迷药……”楚晁叫了声，两眼一闭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此时的楚笙早已用袖子掩住鼻口，看着全部倒下去的人，眼底是掩盖不住的愤怒和警惕： “什么人用这种见不得人的下作东西，有胆就给我出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楚笙，你昨晚的迷药可比我现在的要多多了。你对付我一人都不嫌多，我这点对付你们这么多人又算的了什么。”伴随着浓浓嘲讽笑意的话语而出，一道清瘦身影从远处飘然而来。 “……”楚笙目光紧紧的盯着远处飘忽不定的身影，手不自觉的离开了鼻子。 ， 第七十二章 一场好戏(下) “你醒着也好，我要让你尝尝死的滋味。”白色长裙在远处树木间来回飘忽着，就像夜间的幽灵鬼魅，嗜血话语更添几分阴森。 楚笙像那方向走去，没了手遮掩的鼻子将空气里残余的迷药吸了进来，走着走着便渐渐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传进耳朵里的声音显得空旷而迷蒙。 “青竹，我们曾说过要彼此信任，彼此双赢。不管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想问你，你信不信我？”楚笙双脚发软，他靠着一棵树望向那抹白影，喘息着问道。 青澜二字，他发觉自己竟然叫不出口。 明明她就在眼前，为何有种总也走不近的感觉？ “你想说与你无关？”白裙里的人默默的看了眼一旁树下站着如木桩的人，随后清了清嗓子问楚笙道。 “无关与否，都已经不重要。我若说不是我本意，但与我却也脱不了干系。罢了，既然你想报仇，那就来杀我吧。只是希望你能放过我父皇他们，自莫青菡昨夜不辞而别后，父皇很是惦记莫青菡的安全，他刚刚吩咐我派人出去寻找她。看在这个份上，你能否放过他们？” 楚笙始终盯着那抹白影，靠着树缓缓坐下，他说的很慢很费力，为了不让自己昏睡过去，他暗中用手使劲掐着裤子下的大腿。 他在赌，赌莫青澜这三年来对莫清菡的愧疚，赌他这一路来对莫清菡的照顾所带来的莫青澜的感激，赌一场四百多人的性命，还有他们之间摇摇欲坠的信任。 那一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有悉悉索索的话语传出来，听得很不真切，更像是夏夜的夜虫呱噪。 就在楚笙即将支持不下去的时候，那一头有了动静： “你帮我一忙，如何?” “请讲。”楚笙神识逐渐涣散，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尽全力。 “我要返回叶阳国，你明日醒来后派兵去追捕我，务必要将我回叶阳国的消息闹得全国都知。” “好……”楚笙“好”字逸出口，心神一松，双眼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过了会，三道人影自暗处来到楚笙脚边，刚才穿着白裙飘来飘去的人长得和莫青澜一模一样的脸，一开口却是挪揄温和的男子嗓音： “能撑到现在，他大腿一定都掐紫了吧。” 说完看向一旁一位一脸淡漠的清瘦男子，男子长得极为普通，是那种丢入人群里瞬间淹没的容颜，可一双眼透着冷冽尖锐，教人不敢直视。倒是右肩膀上的一只狐狸极为漂亮，十分惹眼。在他们身后的男子满头大汗，手中拿着一捆绳子，一脸苦色。 “墨尘，我刚才跟你说的可不是那些话。”清瘦男子木木道，开口却是地地道道的女子嗓音。她望着那张笑靥如花般的绝色面孔，眼底露出几分陌生和不自在。 墨尘轻轻拍了拍自己一张绝艳的脸，看着清瘦男子笑眯眯道：“青澜我知道你担心莫二姑娘，想借此机会让楚笙再次护送她安全回到凰茨国。你放心，今日就算你不说，楚笙明日也会想尽办法找到她，我也会帮他一把。既然是必然的结果，我们不能浪费让你安全脱身的大好机会。我说过，我要让你正大光明，自自在在的走在路上。等明日一过，我的承诺便可以达成一半。” 是的，穿着白裙子有着莫青澜脸孔的正是墨尘，而被墨尘正称呼青澜的清瘦男子则是莫青澜。整整一个下午，墨尘将莫青澜易容成为一名平凡男子，将自己易容成莫青澜的模样。 是的，楚笙赌赢了。莫青澜之所以放过楚笙，全部原因都因为莫青菡。她需要有支强大的队伍护送莫青菡安全回国，唯有楚笙是合适的人选。 “你知道她在哪？”莫青澜抓住重点问道，她完全没想到莫青菡会发现她的失踪，显然莫青菡是担心她的改之恩人出事，这才断然决定脱离楚笙的保护。 “她下午和她贴身奴婢翠儿乔装成普通民妇进了林镇，一路还打听你的消息，刚巧被打听的人中就有殇离。”墨尘指了指身后的殇离。 莫青澜看向殇离，慢半拍的殇离才反应过来一向被当空气和苦力的自己，终于被眼前两人注意了。心中一喜急忙点点头，正欲开口说遇到莫青菡主仆的事情，就见他们二人已经转过了头…… “时间太匆忙了，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所以莫二姑娘的安全你大可放心。”墨尘笑道。 “你既然易容成我，为何不在楚笙面前露面？声音差别甚大，楚笙竟然也相信了。我想不明白。”莫青澜木木道，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我易容又不是给他看的，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你两永远不要相见。”墨尘道，满嘴子的醋味，见莫青澜面色不改，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不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 “他不是吸了迷药神志不清了嘛，再说他脑海里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以为见到了你，加上迷药的作用，声音有些差别是听不出来的。”墨尘解释道，忽然凑到莫青澜面前，刻意放轻柔了嗓音： “你觉得我美不美？” 莫青澜愣住，不由的认真看了几眼，随后用认真的表情回道：“挺美。” 这些年她征战沙场，早已不知铜镜为何物，即便是平常她也甚少照镜子，但对于自己的容颜，并不是很在乎。 “青澜你知不知道你一本正经的时候好可爱。就是你啊，让我天天都看不够。”墨尘摸着自己的脸，痴痴笑道，看着莫青澜，眼底盛满宠溺笑意。 “只可惜我从不穿白，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啊。”莫青澜耸耸肩。 “哈哈……从现在起我记住了。”墨尘从莫青澜眨眨眼道，随后站直身子道： “好了，言归正传。一会林镇其余武林人士就要来了，殇离，开始准备。光靠楚笙办事，我是信不过的。青澜，一会你离我远点，我怕夜太黑，我的银针会伤到你。”墨尘边说，边将殇离手中拿的绳子往自己腰上绑。 “公子，还要飞啊。”殇离苦着脸哀嚎道，想到起码还有一个时辰的苦力劳动，殇离两手已经不自觉的在打颤了。 “若不是你长得腰圆膀粗，化了妆也不像我家澜澜，何须我这般费力？”墨尘闲闲白了一眼殇离，殇离立马不做声了。 “你应该告诉我你的计划，这样也不会多做这许多功夫。”莫青澜道，忽略掉墨尘突然改口的那几个字……她自然指的是易容太早，她完全可以等今晚事情做完了再去易容。 “我说过，不想你太累，看着便好。“墨尘笑道。 “楚笙的八百侍卫，找个时间把他们都放了。”莫青澜看着墨尘忙活，心里道了声固执，随后缓缓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杀他们？”墨尘抬头，嘴角的笑在暗夜里勾起一抹灿烂如花。 莫青澜并未回答，看了两眼昏迷中的楚笙，随后默默走开。 第七十三章 内有真相 昨晚莫青澜站在某颗大树上亲眼目睹了一场人间惨叫，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送给墨尘保命的袖箭，在他手里变成了收割人命的绝佳利器，还有那白毛，亦是一改平日里的蠢萌，身子灵活的穿越在敌人之间，撕咬抓挠，毫不落空。 看着一群武林人士被银针射的哇哇大叫，却近不了穿着白裙飘的跟鬼似的墨尘身旁，莫青澜不得不承认心里看的很爽。 这场闹剧以易容成莫青澜模样的墨尘口吐狂言，杀向叶阳宫，砍下叶长青头颅而结束，在下面拉着绳子保持墨尘轻功效果的殇离则趁机将没用完的迷药尽数赏给了他们，闹剧就此收场。 当然，之后墨尘向莫青澜邀功，定然也是被莫青澜直接忽视加藐视了。直到墨尘带着她来到莫青菡的住处，她才有了别的表情。 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莫青菡半途中改头换面成普通百姓，甚而住的地方亦是十分简陋。她本打算用完晚饭后就出去打听改之的消息，怎么也没想到饭还没吃完，主仆二人就直接睡了过去。 “就没有别的方法?迷药对人身体有害。”莫青澜看着莫青菡沉睡的面容，轻蹙眉头道。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的看莫青菡，虽然还不能适应姐姐这个身份，但心里却已经接受了莫青菡是自己的妹妹。或许这种接受感和亲切感更多的来自于那片残缺的记忆。 “只有这样才能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楚笙身份。明天楚笙醒来看到莫青菡，一定会有办法留下她。如今可以放心了吧。”墨尘温温笑道。 “你可知道……”莫青澜目光停留在莫青菡的脸上，顿了顿，接着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想说莫青菡平日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这个……凰茨国女子不论等级一律从小被约束于闺阁之中，无影谷关于她的消息很少很少。”墨尘说道，他看到莫青澜沉沉的面容，心知这是她失望的征兆，想了想急忙道： “但我知道有一个人对她一定很熟悉，而且你不是一直想查出杀人凶手吗？或许他能帮的上你。” “谁？他在哪？”莫青澜霍的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墨尘。 “这人你也认识，他也是唯一一个和你还有你妹妹一起长大的人。百里芷戈，凰茨国最年轻的御医。只是百坡镇我们跟他不辞而别，如今也不知该去哪里找他。” 墨尘柔声道，褪去往日里的玩世不恭尖酸嘲讽，他在莫青澜面前永远都不会大着嗓门说话，似乎生怕吓到了眼前的女子。 “无影谷最擅长的不就是寻人？只要能找到他，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莫青澜道。 “这……”墨尘踌躇间正想着怎么开口，就听殇离疑惑的话响起： “公子，你难道没和莫姑娘说无影谷的事？” 殇离记得，当初去蛇岛寻找莫青澜，就是因为墨尘说过她能帮他们报仇，可今天看来莫青澜怎么一点都不晓得此事？ “什么事？”莫青澜视线移到殇离身上，眉头轻蹙。 “你将莫二姑娘主仆二人先背到楚笙那里去，记得安置好她们，别冻着。”墨尘敲了声桌子，温润的嗓音里隐隐透露出几分威严。 这话自然是对殇离说的，殇离在墨尘和莫青澜脸上来回看了几遍，随后带着满腹不解和疑虑离开了。 “天色不早，我们明日还要赶路。澜澜，我们回去吧。”墨尘笑道，说完率先往门外走去。 “无影谷发生什么事了？”莫青澜站在原处，动也未动，目光清冽。 “这是无影谷的机密，不方便对外人说。放心，我会想办法找到百里芷戈的。”墨尘正色道，嘴角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但照殇离话里的意思，这件所谓的机密事你似乎早应该和我说。那么便说明这件事与我有关，或者你找我便是来解决这件事。不管是什么原因，你还觉得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莫青澜分析道，她的每一句话都在告诉墨尘，这件事她必须要知道。 “好吧，无影谷出了叛徒，我这次和殇离出来就是来找他报仇的。只是他不仅个人武功了得，身份更是显贵，光靠我们很难完成。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墨尘叹了口气道，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又觉得不妥，道： “但我绝不是故意隐瞒你，帮你也好救你也罢都是出自真心。你可信我？” “对我百般好，到头来是想我帮你报仇。墨尘，你从一开始就跟我提出来，未必不会如愿。”莫青澜木木道，面瘫似的绝色容颜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墨尘此生，只想做两件事。”墨尘竖起两根手指头，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第一，便是找到你，好好照顾你。第二，便是报仇。它们本可以同时进行的，我一直小心翼翼的将它们分开，怕被你发现，我百口莫辩。我唯一利用你的地方便是跟殇离说过你可以帮我报仇，这样我就可以先找到你……” 墨尘话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莫青澜眉头轻轻皱起，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虽然很淡，但在他眼里却清晰无比。 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五味繁杂也抵不上墨尘心头的苦涩和惆怅。 很多事情没有做错，可放在一起了就凑成了错误。 “你真的很吵。”莫青澜道，看着墨尘一双晦暗无光的桃花眼，她眼底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无语。 “以后，就没人吵你了。”墨尘苦笑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让我送你到幽冥森林吧。你只有到了那里，我才会放心。就让我再送你一程，好不好？” “我本来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你和我一起做，现在看来，你是要和我拆伙？”莫青澜木木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眼底一丝少有的狡黠一闪而逝。 “啊？”墨尘茫然看着莫青澜，脸上露出激动和忐忑。 “我要杀的人论身份论难度是世间所有人都比不上的，你的仇人又算的了什么。墨尘，我觉得很好，我们终于有共同语言了。” 莫青澜说话的时候嘴角不着痕迹的弯起，说完后在墨尘还处在怔愣的神色中酷酷的走出了门，临了不客气的丢出一句话： “记得找出百里芷戈。” 第七十四章 一言为定 百里芷戈在哪？茫茫人海又该去哪里寻找他？目前为止这件谜题似乎和寻找秦浅一样，都成了难题。 莫青澜第一次感受到在古代的弊端，否则换了现代，她必然给每个人的身体里植入一个跟踪器，除非化成灰，否则天上地下皆能发现对方踪迹。 她不是喜欢回忆的人，只是此刻看着殇离正在摆弄的东西，令她不由得想起了过去。 这是一个用木头做的很小巧的小鸟形状，掌心大小，只有半个馒头的重量。 “它能找到百里芷戈？”莫青澜将它拿在手里认真看了几眼，口气里难掩怀疑。 没有安置飞行装置，只是看到殇离在鸟肚子里装了几根细木枝的东西，看起来更像是小孩子嬉闹的玩意。 “当然，这几年我们就是靠它收集情报，省了好多人力呢。”殇离骄傲道。 只见他手摆弄了下两边翅膀，就见木鸟发出木头间活动咔擦的声音，随后翅膀扑哧两下竟然真的飞了起来，围绕着殇离和墨尘头上旋转。 “百里芷戈，凰茨国百里人氏，专攻医道，相貌俊朗，身高七尺。”殇离仰头对木鸟报道。 “新样貌，右眼失明。”墨尘补充了一句，随后就见殇离拿出一个灰扑扑的袋子放到墨尘面前，墨尘双手搓了搓，然后放进袋子里，神色十分庄重。 莫青澜就看见他双手出来时沾满银灰色粉末，木鸟随即停到了他手上，他用手上的银灰粉将木鸟全身涂满后，喝了句：“去！” 木鸟振翅一飞，迎着晨曦初升的太阳眨眼间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消失……消失了？ 有那么会，莫青澜有点适应不过来两眼所看到的东西。她没看错，那小东西飞出去半米后就从肉眼消失了，这番高科技堪称她们佣兵团里隐身衣…… “银灰色粉末是什么东西？”莫青澜怔怔问道，微微睁大的双眸露出平日里甚少见到的单纯好奇。 “我们也不清楚，这是老谷主自己做出来的，他管这个叫‘没人管’。有了‘没人管’，咱的小飞机到哪都没人看到，任何秘辛在我们无影谷都难以遁形。”殇离得意道。 “小飞机？你们老谷主叫什么？多大年龄？何时来到你们无影谷的？” 莫青澜一听，心头大跳，急忙拉过殇离问道。 殇离淬不及防对方过重的力气，差点整个人摔到莫青澜的怀里，所幸被一旁的墨尘拉住了。 “老谷主已经年逾半百，从我记事起他就在无影谷了。莫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殇离红着脸尴尬问道。 “他……不，这个飞机是什么时候做出来的？是不是这最近的三年？”莫青澜接着问道，此时她一颗心全在老谷主身份问题上，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暧昧。 “是啊，莫姑娘怎么知道？”殇离瞪大双眼惊讶问道。 莫青澜怔怔的看着前方，双手慢慢的放开了殇离的衣袖，心间泛起一股久违的温馨留恋。 类似隐身衣制作的银灰粉，现代化的名称小飞机，秦浅是佣兵团里最聪明的人，他不仅枪法了得，更多的是他那些高端发明让他们在完成任务时无往而不利。 这个小小的在这个朝代最为高端的搜集情报的木鸟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 而当年她曾跟他拿隐身衣开玩笑，穿上它再没人管，想去哪就去哪…… 没人管…… 秦浅大哥一定是穿越到无影谷的老谷主身上！ 想到此，莫青澜腾的起身，拉起身侧墨尘的手就往外走: “带我回无影谷，我要去找他。” 眼前人神情带着少女般的急不可耐，鼻息间急促的呼吸，眼底散发出的激动和愉悦。灿若朝阳，美如繁花，是墨尘见到莫青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的。 他很不想破坏这份美感，在一旁默默听了许久，他也大概猜出当初莫青澜跟他提到的关于叫秦浅的男子，大概是穿越到了老谷主身上。 她拉着他的手，掌心里传出的炙热温度清晰的传到了他的感官里，只是却是为了别的男子，但他却没办法吃醋了。 因为…… “莫姑娘，我们回不去了。因为老谷主他……”殇离语气里满是伤痛和愤怒，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墨尘急匆匆打断： “我父亲受伤了，昨晚我跟你说的报仇就是此事。整个无影谷元气大伤，我们现在不能回去，也不能带你回去。” “他受伤严重吗？是谁伤了他？“莫青澜脸色陡然冷了下来。 看到莫青澜再度恢复以往冷冰冰神色，眼底暴戾嗜血甚而比平日更加浓烈，墨尘心底叹了口气，嘴上道： “他叫舒霸，是舒禅国皇帝舒辰的胞弟，也是无影谷的大弟子。无影谷墨家世代相传一本鬼机术，据传闻得到它就如同千军万马，征战四方一统云原大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舒霸想要得到此秘笈不惜逼问我父亲，他为人残酷阴戾，我父亲自然不肯。结果无影谷所有人包括我父亲都被他报复了。不过你放心，我父亲有人照顾着，暂无大碍。只是无影谷是隐秘之地，无关人等不得入内，出了此事，戒备更加森严。我和殇离也发誓大仇不报，誓不回谷。而且凭短短几句话就认定我父亲是你要找的人太过武断。” 殇离默默的看向墨尘，眼底露出不解询问，但却被墨尘直接忽视掉。 “是不是只要报完仇，你就可以带我去见他？”莫青澜看着墨尘，一字一句问道。墨尘说了那么说，她只听进了这一句。 墨尘注视着莫青澜，眼底有太多情绪最后化作一抹无声黯然。 “那是自然，莫姑娘若能杀得了舒霸就是我们无影谷的大恩人，当然有进谷的资格。”殇离见墨尘迟迟不吭声，生怕莫青澜反悔，急忙点头应道。 奈何话一说完，就受到了墨尘狠厉的眼神。 “好。一言为定。”莫青澜将手伸到了墨尘面前，看着他说道，坚定的眼神不容墨尘有半分抗拒。 “啪”。墨尘伸出手轻轻的跟眼前那只秀长白皙的手击掌了下，眼底的无奈和挣扎一览无遗。 最初善意的谎言，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无法收拾的交易。这不是墨尘所想看到的，但却已经发生了。 他无法想象当莫青澜知道真相的那天，她和他之间又该如何收场…… 第七十五章 吊吊你胃口 确定秦浅真的存在这个朝代里，莫青澜只是这么一想，心里就顿生了许多欢愉。只要还活着，还存在着，只要他是秦浅，是年逾古稀也好，稚嫩孩童也罢，不管他现在别的什么身份，都是她的大哥。 莫青澜恨不得马上杀了舒霸去无影谷见秦浅，这个念头占据了她所有的念头，以至于并未发觉墨尘眼底的愧疚。 莫青澜发现现在所有的目标都很明确，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去幽冥森林还有舒禅国。 楚笙一行人是被昨夜闻讯赶来抓莫青澜的其余人救醒的，他当场就履行了昏迷前说的诺言。告诉那些人莫青澜往叶阳国方向而去，并且当场派遣人去追捕，大家都信以为真，整个林镇一夜之间空荡荡。 而被所有人惦记的莫青澜等人却并未立即启程，从莫青澜口中得知叶霜倏允诺一枚玉玺重赏的事情后，墨尘改变了主意。 本来打算放出莫青澜回叶阳国的消息，仅仅一个早上，他不知使出了什么办法竟然放出了东南西北都有莫青澜踪影的消息，搞的整个云原大陆都沸腾起来。 他们一直等到楚笙队伍开拔先走，在林镇又待了一天后才悠哉悠哉的上路。 就在墨尘和莫青澜前脚刚走，后脚便赶到林镇的黎盛国丞相吴辞和舒禅国的皇帝舒镜听闻消息后，立即派出队伍同样往四个方向寻找而去，主力部队继续回自己的国家。 而这头的莫青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觉睡醒会在楚国的队伍中，问其原因。楚笙只是简单的解释了昨夜有匪徒洗劫林镇，他追捕匪徒无意中闯入了她的房间，发觉她和翠儿都迷昏了，考虑到安危问题，于是就将她们带回了队伍里。 莫青菡听得将信将疑，追问改之的下落。楚笙侧首看着车窗外一蓝如洗的天空，想着一清早收到新的关于莫青澜的消息，他自然知道那很可能是墨尘故意放出的消息，但他知道莫青澜是不想莫青菡知道她一丁点消息的。 既然如此，那就能瞒多久是多久吧，他回首看向莫青菡带着询问和指责的双眸，语气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庆幸： “她很好，等时机成熟了，她自会去找你。” 是的，楚笙庆幸，庆幸他对莫清菡一直不薄，不知不觉换来了莫青澜的信任。他亦是相信，只要照顾好莫清菡，他和她之间一定不会就此轻易断了联系。 这般说来似乎有些卑鄙自私，可这也是彼此之间唯一割不断的牵扯了。 那，且纵容自己这一回，可好？ 马车悠悠，厚重的咕噜碾压过坑洼不平的地面，带起一轮新的路程。这一段回家的路他早已熟悉，楚笙却第一次有了希望这段路能够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五天后，黎盛国国都，楚笙队伍离开黎盛国后当天，墨尘和莫青澜安全到达。 没人知晓墨尘为何一定要跟在楚笙的队伍晚一天，殇离好奇却寻不得答案，莫青澜却连问都懒得问。 “公子，黎盛国到了，快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方法将莫姑娘的踪迹迷的大家晕头转向的？” 一进入黎盛国城门，殇离迫不及待问道。他已经等了五天了，因为墨尘说只有到了黎盛国国都，他才会告知真相。 墨尘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接收到同样询问目光的莫青澜，轻笑道： “在林镇时候，我不是让你善待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是啊，我们离开林镇时候，那些孩子都舍不得我们呢。那些日子在林镇，多亏了他们跟我们汇报这些江湖人士的行踪，我们才得以早做安排，一直利于不败之地。莫非，那事也是他们……”殇离睁大了双眼。 墨尘含笑摇头看向莫青澜，但见她抚摸着怀里的白毛，脸上一副了然的神色，心知她已然明白过来，心头不觉掠过一丝温暖。 “为人善者，必被善待。我请他们帮了我一个小小的忙，对他们来说只是说两句话的事情，但与我们而言却是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三人成虎1，放在任何时候都是有用的。”墨尘简单解释道。 “你是说你让他们散播出莫姑娘四处逃窜的踪迹，因为说的人多了，所有不管莫姑娘在哪个方向出现，都会有人相信？”殇离想了想，小心的问道。 墨尘含笑点头，目光随意的看着四周。此时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已经易容过的莫青澜一身男儿装坐在马上，脸上挂着一副闲适淡漠的表情，明明是极为普通的长相，可浑身散发的气质外加怀里那头漂亮的极品狐狸，教街上行人时不时驻足停留观看。 “那为什么一定要等来到黎盛国才能说，难道我们被人跟踪了，现在才甩掉？”殇离一听自己说对了，立即展开了想象力，边说边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不为什么，我故意不告诉你的，吊吊你胃口。”墨尘邪邪一笑，扯了下缰绳率先往前头走去。 “公子！”殇离没好气的大叫了声。 墨尘大笑了一声并未回头，忽然觉得有一物体从他侧脸飞了过来，他急忙空出一只手伸出抓住，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把扇子。 “这是？”墨尘拿着扇子，看着丢过来的罪魁祸首。 “送给你的。”莫青澜回道，一脸正经的看着前方的路。即便她和他决裂分开，她回头去寻楚笙，即便她之前未解释只言片语，任他误会。可他，却转身将所有危险都引到了自己身上，为她铺上一条安全之路。在黎盛国边关时，她听到的那些传言，心中已然明了。 除了他墨尘，又还能有谁…… 墨尘一双桃花眼几乎笑的眯了起来。他喜滋滋的打开扇子，只见扇面上画着几根青竹，寥寥几笔甚是写意流畅，他看的很是喜欢。 关键是，这是澜澜送他的礼物啊！ “谢谢，我很喜欢。”墨尘高兴道，整个脸上散发着夏日的灿烂。 殇离跟在后面一脸无语外加鄙视墨尘的表情，心想莫姑娘就算摘片叶子给他家公子，他家公子估计也会当宝。 “奇怪，这扇子是什么时候买的啊？我怎么没见你买过啊？”殇离大声问道，自是对莫青澜说的。 墨尘一听，心想也对啊，不解的看着莫青澜。 “在边关时买的。”莫青澜回道。 “啊，那怎么到现在才给我，是想给我惊喜啊？”墨尘傻乐道。 莫青澜转过头很认真的看了两眼墨尘，嘴角极快的弯了弯道： “没什么，我故意不给你的，吊吊你胃口。” “哈哈哈哈哈……”上空回响起殇离毫不客气的夸张的大笑…… 第七十六章 饭菜怎么还不上来 黎盛国其实是个很小的国家，相比其余几个大国而言，黎盛国的城池连对方一半都没有。但黎盛国胜在物资丰富，尤其有座谁都眼红的隐秘金矿，是以黎盛国就靠着强大的财富保护自己的百姓安居乐业。 自然，这些在莫青澜出现后，就画上了句号。 再度踏上这片土地，莫青澜感到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里曾是她排兵布阵攻城的地方，陌生的是她从未欣赏过。 “看得出自从叶皇掌管了黎盛国，这里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啊。”殇离瞅了瞅空荡荡的饭馆，嘀咕了句。 此时他们正站在一间饭馆里，外面是热闹的大街，行人如梭，熙攘声不断，更衬的偌大无人的饭馆凄凉。 这一路走来，除了黎盛国稍显繁华些外，其余城镇皆一副死气沉沉模样，刚感受了些生活的气息的莫青澜，被殇离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 “怎么会这样？”莫青澜坐下来后，问道。 热情上来招呼的店小二自然看得出这三人是外地来的，一边殷勤的擦着桌子，一边说道； “三位有所不知，叶皇想得到咱黎盛国的金矿，那金矿世代都由黎皇一族人掌握着，岂是那般容易找着的。叶皇找不到金矿，就增加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赋税。丞相大人天天派人寻找金矿，就差调动全城人力了。您别看外面热闹，那都是假象，做生意的人一天也卖不出几样东西，唉……” 在店小二说话间，墨尘不紧不慢的点了几个菜。店小二一看墨尘点的菜都是价格不菲的，喜上眉梢，眉眼间更是多了几分讨好意味。 “照小哥这般说法，叶皇这么久都没找到金矿，那黎皇一族都不存在了？”墨尘皱眉问道。 “可不是。弑天攻城那日，黎皇率皇室一族全部饮毒自尽，保全了我们这些百姓的性命不受无妄之灾。此等轰动天下的大事，公子不知道吗？”店小二满脸悲恸道。 “我们往日与外界并无来往，是以并不知晓。”墨尘解释道。 店小二点点头，退身离开，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公子刚才那么一问，我忽然想起来曾听有人说过，黎皇子有一位皇子出生时身体虚弱被送往龙马寺静养，只是几年过去了也没听过到该小皇子的消息，想来也是凶多吉少啊。” “如此说来，黎皇一族的事情真的让人惋惜啊。”墨尘顺应道。 店小二重重的叹了口气，两眼通红的下去了。 堂内陷入一片沉闷的安静，显得外面的吵嚷都那般虚无，飘渺。 “这些与你无关，即便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他们的命运不过是早晚而已。”墨尘温润的嗓音轻声响起，他担心的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莫青澜。 殇离莫名其妙的看看墨尘，又看看莫青澜，不明白这话是何意。 “我不会去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纠结。“莫青澜望着墨尘，正色道：“既然做错了，就要认。认了，我就会将它改正过来。不惜一切代价，在这条路上。” 缓缓的语调带着清冷坚决，莫青澜手中的筷子竖立的笔直坚挺。 “好，用完饭，我们去龙马寺。”墨尘嘴角浮起一抹了然的笑。 “我们去那里干什么？”殇离忍不住问道，这二人说的那些字他都认识，可合在一起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他话刚问完，身后不远出忽然传来一声嘭伴随着咔擦的声响，殇离立即转身望去，就见一个黑乎乎的物体破窗而入，一下子砸在了他们隔壁的桌子上，带着惯性滚到了墙角边。 “公子小心。”殇离连忙退后将墨尘护在了身后。 宽大脏兮兮的灰布衣服将墙角里小小的人裹住，令人看不清其长相，但看着一地的鲜血就知此人伤势不轻，一看便知是被人扔进来的。 “看来要换家吃饭了。”墨尘望着门口涌进来的一群人，无奈道，眼底涌起不悦。 莫青澜并未应答，只是静静的坐在原来位置上，似乎一切事情与她无关。 进来四五个人，一身灰布长衣，一律光溜溜的脑袋，一看便知是出家人，但此时脸上的杀气却与身份极为不符合。 为首的没想到堂内有人，楞了下，但见墨尘几人都没有插手的意思，不由放心下来。 “哼，想逃跑。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天了。抓住他，给我带回寺里好好看着。”为首的得意道。 “是，大师兄。”大师兄身后两人应道，上前将墙角边的人提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灰扑扑的脑袋从宽大的衣领口里露了出来，待整个人被两和尚提起来，殇离便看到了一张满脸是血，大概只有八九岁年龄的男孩模样，看着小和尚昏迷不醒，殇离心头怒火大盛。 “公子！”殇离看着小和尚被拎走，咬着牙叫了声。 身后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叹息，随后墨尘开口道： “佛门是清修之地，最忌讳打打杀杀之事。你们如此重罚一个孩子，就不怕佛祖怪罪吗？” 为首的本来已经快走到了门口，听到墨尘说话，冷笑了声转身道：“施主有所不知，该和尚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我等正是受佛祖和住持的意思前来带他回去赎罪。” “救我……”突然，一声极其虚弱无力的声音响起。众人全都看向小和尚，但见他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让人不觉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差点把一个孩子打死，算什么佛门中人?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我告诉你们，这个小和尚我救定了。识相点赶紧放下他离开，否则我让你们爬着出去。”殇离起身怒道。 “施主，你们是外地来的吧。想做英雄，我不拦着。但也要看看对方是谁，你先出去打听打听龙马寺。在黎盛国，谁敢阻拦我们龙马寺办事，嗯？”为首双手抱胸，口气狂妄道。 随着他的话一出口，门外又涌进了十来个人，一律灰色长袍，光脑袋，一副要将墨尘几人生吞活剥了的蔑视表情。 殇离双眼冒火，手中拳头咯吱作响！ “饭菜为何还不上来？”蓦地，一句极其破坏气氛的话木木的响起…… 第七十七章 吃饭吃饭 众人都傻了，为首的大师兄了脸色顿时黑如铁锅。 “饭菜何时能端上来？”莫青澜看向墨尘，以为他没听清她的话，又说了句。 墨尘一听，嘴角忍不住上扬，拍了拍殇离肩膀道：“我去后面看看饭菜好了没有，赶快清场。” 殇离一听，眼里露出兴奋跳跃的光芒，一双拳头摩擦的咔擦作响，不客气道：“我管你是龙马寺还是猫狗寺，放下这孩子，赶紧滚出去！” “哪来的鼠辈这等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给我带回去一并到佛祖面前治……“为首的和尚话还没说完，就觉眼前陡然刮起一道强风，还未看清什么，就觉身体悬空直接被扔了出来。 他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正想破口大骂，就感觉嘴唇传来钻心刺骨的痛感。上下嘴巴被几根银针穿破，牢牢的缝了起来。被鲜血沾染的银针尖头刺穿皮肤，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冶诡异的色彩。 剩余的人见到大师兄如此惨状，吓得大惊失色，他们在黎盛国横行霸道久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却没见过身手如此强悍迅速的高手…… 饭馆内轻飘飘传来一句没有感情的话：“我吃饭，不喜人言语。” 每个字的飘出，躺在地上的和尚们就觉心跟着停止跳动了几秒，直到对方一句话结束才敢小心的呼吸。 屋内一片狼藉，像龙卷风席卷过一般，唯有一张桌子稳稳的摆在原地，于七仰八叉的桌椅中显得那般醒目，包括坐在桌旁的人。 殇离傻傻的看着莫青澜，不自觉的吞了口水。就在他趁着为首的所谓大师兄唧唧歪歪劈**过小和尚时候，就感觉身后有股强风袭来，而那股强风似乎长了眼睛，掠过他和小和尚直接将那群人掀了出去…… 他只是知道莫青澜武功高强，却从来没想过竟然变态到如斯地步。他的脑海里蓦地想起墨尘曾和他说过的一句话：“殇离，你没见识过她真正的实力，等见识过了，你定会求着拜她做师傅。” 而此时此刻殇离望着冰山脸的莫青澜真的有想立马跪下拜师的冲动！ “菜来了。”一声笑意盈盈的温润话语打断了殇离的思绪。殇离一抬头就看到墨尘托着的盘子里端着几样冒着热气的小菜。 “人都不知躲哪里去了，我就随便做了几样，先填饱肚子再说。”墨尘边说着边将菜一一放在了桌上。 莫青澜看了眼，微蹙的眉心不自觉舒展开来，墨尘口中的随便根本不随便，因为每一样菜都很精致，每一盘菜依旧都是她喜欢的。 莫青澜夹了块菜放在碗中，头也不抬的说道：“不想吃饭，就出去。” 殇离以为是说他，急忙抱着小和尚坐下来，忽然觉得怀中人动了下，低头一看就见小和尚正冲着他笑，大大的双眼满露感激还有机灵。 “多谢哥哥救命之恩，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装昏？”小和尚从殇离怀中离开，将光光的小脑袋凑到莫青澜面前，却被莫青澜拿筷子挡开。 “你虽然气息很微弱，但人昏迷时与清醒时的气息还是会有所差别。”莫青澜简单解释道。 “如果你真的昏倒，断然喊不出‘救我’二字。”墨尘喝了口茶，悠悠补充了句。 小和尚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头，脸上也没了笑容：“请哥哥们不要怪我刚才装昏骗你们，如果让他们知道我还清醒着，今天这场必然是恶战。” “这群畜生，下次让我再碰到他们，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殇离骂道。 “小师父怎么称呼？”墨尘问道。 “我早已被龙马寺逐出，法号也好，本名也罢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名字。”小和尚答道。 此话一出，莫青澜和墨尘都不由多看了两眼小和尚，之前因他被身上血污灰衣裹住，是以并未注意其真容。虽然现在他脸上脏扑扑的，但晶莹灵动的一双大眼和圆滑的回答足以说明他并不如看起来那般可怜。 “他们为什么这么对你？不要怕，说出来，哥哥替你报仇！”殇离心疼的将小和尚拉到自己旁边。 “他们都是寺里伙房的人，昨日敬献佛祖的贡品今日突然不见了，因为我是负责看守贡品的，所以大师兄和他们都认为是我偷吃的，要把我抓起来。幸亏碰到了哥哥们。”小和尚说道，说话时候眼睛始终看着吃着饭毫无表情的莫青澜，眼里满含崇拜和畏惧。 “哦？是这样吗？”墨尘嘴角挂着笑，笑的意味不明。 小和尚怯怯的目光转向墨尘，光光的小脑袋拼命点了两下。 “这群老秃驴，我看是他们偷吃了贡品嫁祸给你还差不多。公子，我们去掀了龙马寺！”殇离嚷嚷道。 “你去啊，我们等你的好消息。”墨尘夹了块黄瓜放到莫青澜碗里，随后闲闲的说了句。 “公子……”殇离被噎了下，将目光投向莫青澜：“改之公子……” 自莫青澜易容成为男子后，就直接称呼自己为改之，不是青竹，不是莫青澜，是妹妹莫青菡所认识的恩人改之。 “你想报仇？”莫青澜看向小和尚，木木问道。 小和尚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思考的表情，想了会，他摇了摇头。 “你不要怕，改之哥哥武功很高的，打遍天下无敌手。”殇离安慰道。 一句话听得墨尘忍不住嘴角上扬。 “冤冤相报何时了，只要佛祖明白我是清白的就好了。只是现在我已不是佛门中人，又无处可去，三位恩人哥哥能否带上我？我什么都会干，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的。”小和尚说到最后，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望着莫青澜。 “不行。”莫青澜断然拒绝。开玩笑，他们又不是游山玩水，怎么能带上一个小孩子，而且还是麻烦缠身的不肯说实话的人。 “你就不怕我们把你卖了？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人。”墨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向小和尚的眼中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冷冽。 “你们肯救我，怎么会是坏人？再坏也坏不过他们，带上我一起走，好不好？求求你们了。”小和尚见做主的两人都拒绝了，眼泪啪嗒啪嗒流了下来，转头苦巴巴的看着殇离。 殇离眼底露出纠结，第一次陷入了对主子的服从和照顾小和尚的强烈思想挣扎中。 “带上你不是不可以，但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一个问题。”半晌，墨尘似乎被殇离七彩泼墨似的一脸表情给妥协了，不咸不淡的抛出了一句话。 第七十八章 留下 墨尘问的必然是莫青澜想知道的，自然是关于黎胜国那位病弱小皇子的事情，但小和尚的回答没比店里之前小二的好到哪里去。 "我虽然从小在寺庙里长大，可没有人跟我提起过小皇子的事情。"小和尚笃定回道，神情说不出的认真。 "那位小皇子年纪和你差不多，想来他真的不在人世了。"殇离摸着小和尚的光脑袋，不在意说道。 墨尘只是看着小和尚，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黑幽幽的瞳仁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莫青澜一向话少，既然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不如用说话的时间来填饱肚子，更何况谁也不知道龙马寺的人什么时候就会卷土而来。 四个人的午饭就在一堆残破桌椅以及没有掌柜小二的饭馆里，特别自在的度过了。 饭后，殇离带着小和尚寻找医馆，但实际上更像是小和尚带路，七拐八拐的渐渐远离喧嚣市面，最后来到一间很不起眼的小竹屋前。似乎来到了最安全的地方，一路强撑的小和尚心口一松，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就昏睡了过去。 推开门进去，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浓的药味，一眼望的到底的简陋房间，除了一张床外，就是桌上堆满了一堆瓶瓶罐罐的东西，药味正是从里散发出来。 殇离赶紧将小和尚放在床上，解开他的衣服。 "看来这是他寺外的家。"墨尘看了眼床头随意放着一件小小的灰衫，说道。 "这群秃驴子，我非宰了他们不可。"殇离通红着眼怒吼道。 莫青澜和墨尘闻声将目光落到了小和尚的身上，二人一看，眼眸不由深了深。 被脱去上半身衣服的小小身体上纵横交错着大大小小的红紫伤痕，新伤覆旧伤，很难找到一处完好的皮肤，脸上的淤紫青肿相比这些伤势都算轻的。 难怪殇离会这么愤怒，墨尘收回目光看向面无表情的莫青澜，道： "世道艰难，想活下来还真不容易。" "跟着我们，想活下来会更难。"莫青澜木然道。 "好歹多了个生活的选择，有希望总归是好的。"墨尘温温笑道。 莫青澜听完再度看了眼小和尚，还有一脸心疼的殇离，心头终于有所松动，只是口气依然： "每个人都要为他的选择付出代价，既然你坚持，先问问自己能否保护好他。" 在一旁听了半天终于听懂了的殇离，急忙先一步保证道："我可以保护好他的，就像保护公子还有青澜姑娘一样……" 莫青澜听及此话，不再言语，上前为小和尚治疗。瓶瓶罐罐里药材都是基本疗伤止血的，对于征战沙场的莫青澜来说大为熟悉。 既然墨尘和殇离执意坚持留下小和尚，她自然不能带着一个病号上路。 如此这般，墨尘和莫青澜才算是真正意见一致。等到莫青澜忙活好已然是日暮西沉，而龙马寺的人始终不见人影，想来小和尚选的这个地方相当隐蔽。 对于莫青澜的妥协和帮忙，墨尘心里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因为这在说明一个问题，她即使心里有千万个顾虑，但潜意识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人，诚然，也包括向来不管闲事却难得感情用事的殇离。 小和尚昏睡的似乎十分安心，一直夜幕深沉繁星满空都未见他醒来，莫青澜站在门口看着夜色中的浓浓暗影憧憧，默默不语。 “你想去龙马寺查探一番？”墨尘站在她身后，良久，出声问道。 莫青澜没点头，也没摇头，眼底掠过一丝坚决。 “龙马寺虽是佛门之地，但实际上早已成了叶阳国挖掘宝藏的傀儡地。那里戒备森严，重兵把守，你想去可以，但让殇离陪你走一趟，要注意安全。”墨尘继续道。 莫青澜转身看着他，脸上出现少见的欲语还休的表情。 墨尘了然，温温一笑：“我就不去给你添乱了，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墨尘说话时候殇离已然整装待发，显然墨尘早已知道莫青澜的想法，提前通知了殇离。 莫青澜想了半天，发觉墨尘都替她想好了，自己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一时沉闷。 这个被她一手摧毁的国家，整个皇室上下性格贞烈，全部自尽……如今意外听到还有一脉存活，照白日里的情形和墨尘口中所描述那般，龙马寺早不知是何光景，小皇子安全堪忧。如果她未曾穿越过来，未曾鬼迷了心窍爱上一个不该爱人的，就前身那副柔弱身子又怎么能掀起这般腥风血雨。 只是若真找到了，又该如何？莫青澜未深想过，只是心里有个念头告诉她，既然来了，知道了，就应该去探查一番。其余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白日里是想着一个人夜探龙马寺寻找那位小皇子的下落，即便是真死了她也要亲自验证。严格意义上她确实不想带着不会武功的墨尘去龙马寺，这必然会让她分心，只是没想到墨尘洞察了她的想法，还让殇离陪她去。然而，其实这跟他们是半点也扯不上关系的事情，纯粹是自己的一点私心。 莫青澜心湖上泛起一丝波澜，但也仅仅是一瞬便归于平静。 “好。”莫青澜点点头，但眼底倏然乍现的柔意连自己都未发觉。说完便一脚跨出了屋子，踏进浓浓夜色中。 “公子，虽然龙马寺的人没有追过来，但还是早做防范为好。”殇离不放心嘱咐道，但看自家公子连半点余光都没留给自己，不由撇撇嘴跨出门向莫青澜方向追了出去。 “去了也好，有些事情确实需要你亲自去验证一番。一定要注意安全......”墨尘喃喃自语道。 他站在门口，一袭青衫半明半晦，望着夜色前方早已消失的人影，眼底涌起深沉的宠溺和无奈。 第七十九章 你想要的生活 自莫青澜和殇离走后，墨尘就一直站在门口，柔和温润的面庞下隐隐覆着一层灰暗，那是对离开之人的担心和关切，这一层暗影直到两个时辰后前方出现的熟悉黑影才迅速消散而去。 只是他眼底的笑还未涌到脸上，就听殇离叫声远远的传过来：“公子，快点带上小和尚离开，出事了出事了……” 墨尘在听到“快点带上”四个字时，已经迅速折回屋里抱起仍在沉睡的小和尚，这会功夫间莫青澜和殇离也来到了门口，墨尘一抬头就看到莫青澜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犹如盛开的梅花点点散落，平日本就冷邃的眼底更是杀意腾腾。 虽然知道这不是莫青澜的血，但墨尘心底还是猛地一颤，她到底是杀了多少人才会让血溅到自己脸上啊。 在墨尘怔愣间，殇离接过他手中的小和尚背到了身上，边往外窜边催促道：“快走，那帮秃驴已经追过来了。” 看了眼远处忽隐忽现的火把光亮，墨尘抬手指了个西边，道：“殇离，走那里，一直走下去我们就可以出了黎盛国。”说完大步走了出去，转眼间他成了领路人。 莫青澜听到此话，并未跟上去，反而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涌，眼底的嗜杀血意汹涌。 忽然她右手一凉，随后整张手都被握住，温润轻柔的话语传来：“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来日方长，或许事情并未像你想的那么糟糕。” 莫青澜看向去而复返的墨尘，三言两语就压抑住了她心里的杀意，三言两语点醒了她，亦是三言两语间就已经知道她此番去龙马寺的无功而返。 火光忽然冲天而起，走了老远的墨尘四人驻足停留，看向火光处，心知是木屋被那帮和尚给烧了，看了两眼，继续往前行走着。 “我杀了他们的住持。”莫青澜被墨尘牵着手往前方走着，沉默了半晌终于在回来后这么久开了第一句口。 “嗯，杀便杀了。你好好的，就成。”墨尘回头，冲她淡淡一笑。 墨尘一句话，让莫青澜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可心里一股温温暖流缓缓流淌，从龙马寺里带出来的戾气一下子消散开来。 殇离脸上浮现一股扭曲古怪的神色，嘴巴砸吧了两下，终究是没说出口。 天光大亮，小和尚悠悠转醒。他们也刚好出了黎盛国，正站在黎盛国和凰茨国的边界上。 不同于黎盛国边界小城的荒凉，凰茨国的边关城镇显得富庶的很，完全没有附属国该有的悲凉和死寂。 “真没想到这种不起眼的边关小城竟然这么热闹，难道叶皇对凰茨国手下留情了？”殇离望着街上琳琅满目的物品，摩肩擦踵的人群，忍不住叹道。 他怀里的小和尚睁着忽闪忽闪的眼睛，满眼都是新奇和兴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黎盛国因金矿而盛名，同样因它而遭殃。凰茨国不同，自第一代明君开始就励精图治治理国家，国泰民安。这样如此一个国家，叶皇怎么可能舍得破坏它。目前维持现状是最好的办法。”墨尘简单解释道。 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懵懂点头，很快被身边的东西吸引，完全忘记了昨天的凶险和不愉快。 莫青澜听到这些话，沉稳有序的呼吸中轻不可微的呼出口气，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浮起微妙的表情。她努力回忆着有关于前身莫青澜的记忆，奈何除了那夜夜明珠唤醒的点点记忆外，脑海里仍一片空白。 罢了…… 将莫青澜脸上表情尽数看在眼里的墨尘，心里轻微叹息了声，缓缓开口：“我们耽搁了的这两日，想来叶青菡已经到了她的国都。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看来她在凰茨国的日子并未很难过。“ “你说。”莫青澜抿了抿干涸的嘴唇，脸上认真的表情似乎在搜索着合适的话语表达： “这样的日子如果她不喜欢，即便再繁荣安定，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是公主，生来便不平等，所负的责任所走的路，注定了与常人不一样。”墨尘温和道。 “不。”莫青澜摆手，单手握拳轻轻抵在自己的心口，目光认真专注的望着墨尘，一字一字道： “这里，这里人人都一样。” “青澜，你想怎么办呢？”墨尘眼底浮起柔意，宠溺的口气再度出现。 罢了，不争了，她想要做的，他帮她完成就是。 “墨尘，你想要什么样的日子？”莫青澜并未回答，反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看似简单的问题，却一下子把墨尘问住了，他怔怔的看着莫青澜，眼底一下子浮现诸多复杂情绪，如幻海浮云，深渊涧底，最终化成他嘴角一抹虚浮的笑： “我还没想好，等想好再告诉你。怎么，你想帮我完成？” “自然。”莫青澜毫不犹豫的点头：“谁都有权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也应该去过。” 殇离和小和尚的呼唤声在远处响起，莫青澜应声过去，墨尘停留在原地望着被他易容成男子的削瘦身影，心底再度响起一声叹息。 莫青菡想要的生活，你是决定要帮她实现了。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条路，你又会遇到多少危险，受多少伤？ 而我墨尘想要的生活…… 青澜，你又否能给得起？ 第八十章 一日逗留(上) 黎盛国紧挨着凰茨国，出了凰茨国便是幽冥森林，横穿凰茨国到幽冥森林，即便马不停蹄日夜兼赶也需要十来天。 莫青澜一行人紧赶慢赶来到凰茨国都时也过了好几天，打算在这里歇歇脚就启程的墨尘，却发现吃个早饭的时间就不见了莫青澜的身影。 墨尘想了想，便明白了。 凰茨国国都有着它独有的特色，没有叶阳国的霸气张扬，也没有黎盛国的奢贵豪华，整个建筑温婉不失**，琉璃青瓦飞流环树，五步一书阁，十步有茶楼，文人气息极其浓厚，只是如今谈乱最多的就是国土沦陷一事，气氛相当紧张压抑。 莫青澜在茶楼角落里默默坐了半天，冷眼看着前面一堆聚在一起谈论国事的文人，他们争论的唾沫横飞，面红耳赤。 “大快人心啊，这世间竟有如此有胆识有魄力的女子，她竟然敢去刺杀弑天，还有太子，太子妃！”有一文弱书生拍章子，大声叫道，两眼射出激动光芒。 他的话立马引起全场的应和，气氛立即热烈。 “你们知道吗，我听说那皇榜的女子是我们凰茨国失踪三年的大公主。皇宫里都传遍了！”又有一人抛出重磅**，现场彻底沸腾了。这些话就如每日倒的茶水一般，天天被不同的人颠来倒去的说，但听得人永远兴致高昂。 “切，这不是没刺杀成嘛！再说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只会让天下更乱，现在满世界都是寻找她的人，不知道又要连累多少无辜人命。”一声不和谐的嗤笑在人群中响起，令四周陷入短暂的安静。 莫青澜抬头看向说这话的人，但见那人侧身懒散而坐，散乱未束的长发胡乱披在脑后，脸大半被遮住，只瞧得见高挺鼻梁端与那张犀利的嘴。 “柳兄，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叶阳国的人呢。现在国难当头，你不帮忙出主意也就算了，难道想做第二个小人不成！”说话的是刚才瘦弱书生，一脸愤怒。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拿手指指向被叫柳兄的人，那目光恨不得吃了他。 “你们这些人真可笑，你们现在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还能有吃有喝有的睡，你们以为你们靠的是谁？二公主是何等尊贵之人，被你们这群愚昧之徒天天喊着凰茨国第一小人，我真是为她感到不值。”柳兄冷笑一声，不惧四周一片声讨。 “大丈夫宁死不屈，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二公主这样做就是丢了我们凰茨国的脸，她不配让我们叫二公主。我们凰茨国只有大公主一人！”其中一人激动叫道。 “那你就去死好了。”一声冰冷到极致的黯哑嗓音突兀响起，却以一种诡异和谐的感觉令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角落里坐着的人，看着他慢慢抬头，平平无奇的脸上那双如冰海深渊般的双眸正扫过他们每个人脸上，冷漠，凌厉，嗜血，看着他们就像……在看着一群死人。 莫名的，一股寒气窜到每个人的身上，刚才还激动的文弱书生早已一脸煞白。 “叶阳国攻打凰茨国时，你们国主派出所有兵力抵抗，甚而在最后时刻还召唤了百兽，虽然一时胜利了，但是将兵死伤惨重，百兽皆亡。就剩下老幼妇孺，还有你们这群连桶水都提不动，只会张嘴要饭吃的废物。她靠什么打仗？靠什么保护这个国家？当日她如果不开城门迎接，弑天必然会踏平你们凰茨国每一寸土地，将她所受的气在你们每个人身上百倍千倍的要回来。她跪在弑天面前时，保住了凰茨国所有百姓的性命，她丢掉的皇家天威比你们身上那点可笑的骨气要重万倍！你们觉得她不配？那你们又算个什么东西！” 莫青澜冷漠说道，她每说一句，空气便骤降一份温度，众人的心跳都要跟着停止一分。 在他们眼里的男子说的都是事实，说的都是他们早就晓得的，可却被他们早就忽略掉，从这人嘴里再度说起时，竟有种别样的感觉，仿佛，他们才是罪人！ 莫青澜第一次感觉到想杀人又嫌手脏了，他们竟然敢说莫青菡是凰茨国第一小人，她的妹妹牺牲掉尊严换来的和平，被他们拿来鄙视嘲笑，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又是谁呢？是她自己…… 想到这里，莫青澜眼前有着一瞬间的黑暗，一颗心仿佛被扔进了绞肉机里，撕心裂肺的刺痛，濒临死亡般绝望的挣扎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悔意。 她说过自己不是个爱回忆的人，做错的事就要去改正过来，但她却管不住一颗悔意滔天的心…… “国难之时，百无一用是书生。虽然大公主行为鲁莽，但确实做了件让人心里暗爽的事。”姓柳的淡淡开口，懒散的面容此刻也是一脸正经。 “有时候所闻所见并不一定就是真相。依我看来，她，半分都不如二公主。”莫青澜看向正了面对着她的男子，面容俊朗五官深刻，与那一身褴褛长衣极不相称但又不失违和感。 “我，赞同。”柳姓的男子抚掌拍手，眉眼里光芒闪烁。 莫青澜深深看了对方一眼，那一眼似乎要将对方印在脑海里，随后起身往外走去。 她走过，茶楼里拥挤的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明明长着那么一张普通到不行的脸，明明手上连个唬人的兵器都没有，却无人敢拦，无人敢对她说的话提出反抗，心底里都被一股威压和恐惧所盘踞。 因为所有人都在前一刻，极度清晰的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除了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出门的姓柳的男子…… 明晃晃的太阳底下，站在门口的她感觉不到一丝丝暖气，直至看到了墨尘嘴角边的漫漫笑意，那般恣意，带着包容和理解，她这才有了种回到人间的感觉。 “早就来了。”莫青澜看着站在门边的墨尘，用着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嗯，都听到了。”墨尘点点头，笑容里多了丝心疼。 “我想在这里再待一天。”莫青澜面无表情道。 她抬头看向前方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大街，目光越飘越远，直至最后落到那处被晨光笼罩散发着温和光辉的宫墙上…… 第八十一章 一日逗留(下) 三月芳菲，草木疯长。青宁殿外被数不清的桃花包围，风一处，花瓣扑簌簌落下，就像下了一场桃花雨。 莫青菡一身拖地洁白纱裙就那样静静的站在桃花中，任花瓣落到她的身上，而她羸弱的身体似要与这些无根花瓣一同被风吹了去。 翠儿看着看着，双眼便红了，她的二公主越发削瘦了。想到外面百姓对她的误解，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而此刻的莫青菡正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青宁殿是她和莫青澜从小一起住的地方，这里有太多美好的事情。因二人姐妹情深，是故长大了也不肯分殿居住。 莫青澜失踪三年，她从未离开过青宁殿，因为她一直期望着某一天早上她睁开眼时就能看到她的姐姐出现。因为有这种执念，她一直咬牙挺着，挺过了国破大难，挺过了被世人误解谩骂的屈辱，苟且的活着。 然而，现在，她的双脚竟不愿再往里迈一步。 她不明白她的姐姐既然活着，为何不和她相见？仅此一点，便足以将她击溃，她等的真的好辛苦。难道非要她死，姐姐才会现身吗…… 耳边响起了翠儿刺耳的尖叫和呼救声，她甚而感受到有什么阴冷的东西正朝着她后背而来。莫青菡嘴角扯起一丝难堪绝望的笑，她疲惫的闭上了眼，竟是躲都不躲。 时间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又似乎只是一瞬间，莫青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静，她慢慢的睁开眼，疑惑的转身，待看清前方状况，双眸陡然睁大，迸发出往日里不多见的惊喜。 “你……你是改之恩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青菡惊讶道。 自林镇后，莫青菡被楚笙一路护送回来，她在途中多有问及改之的下落，楚笙都一一搪塞而过。 虽然她从未看到过改之的真正面目，但仅凭那一双熟悉而又陌生的眼，她就在刚才的第一时间认了出来。 老天是不是垂怜她，无法将姐姐送到她面前，却让她见到了同样一心牵挂的人。 莫青澜冷眼扫过地上已经被她解决掉的三人，看向莫青菡，语气里更覆一层冰冷：“你就这么急着想死？那天我真不该救你。” 她的话语带着愤怒，夹杂着心悸与后怕，连自己都未察觉。 莫青澜早上跟墨尘说完后，墨尘便给了一张皇宫地图，她本想着回前身住的寝殿，看看能否回想起一些事情，却没想到翻了墙进来就看到有人行刺莫青菡。而令她心惊的是莫青菡明明听到了翠儿的叫声躲都不躲，竟一心求死般。 对方的话如一桶冰水倒头浇在莫青菡的心口上，刺激的身体不自觉她抖了抖，随后脸上浮起苦笑： “我死与不死，又有什么重要。倘若死了便能解决所有事情，那么我很乐意。” 莫青菡抬眼看向死去的三人，每个人的胸口上都插着桃花枝，迸出的鲜血将桃花尽数染红，妖冶诡异。莫青菡感觉到心里一阵作呕，随即被她强压了下来，即便面对这么多次刺杀，她看到死人还是不能适应。 一旁的翠儿早就连滚带爬到莫青菡身边，含着泪替她抚背缓解不适。 “你……经常有人刺杀你？”莫青澜眉头一皱，对于莫青菡太过安静的反应，她心里一阵发闷。 “自从公主向弑天投降后，总有狂徒潜入宫里刺杀她。国主当时为了抵抗弑天，几乎将宫里的护卫也都调了出去，如今身边连保护公主的人都没多少。现如今还好些了，以前有好几次公主都身陷险境，偏偏公主还下令不准杀他们。今日公主只是想安安静静的看会桃花，刚把护卫调离，这些人就又……”翠儿见莫清菡不吭声，忍不住开腔说道，说着说着眼泪流得更凶了。 莫青澜听着心头一抽一抽的，她怎么也没想到素来以君子国之称的凰茨国的百姓会胆子大到进宫来行刺莫青菡，怎么说莫清菡是皇家直系血脉，是他们最该拥护和保护的人，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她！ “他们是爱着凰茨国的，这般做法，我倒是能理解。”莫青菡苦笑道，自刚才这么一折腾，她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你理解他们，那谁来理解你？”莫青澜道，讳莫如深的双眸里隐隐压抑着对莫青菡的心疼。 莫青菡愣了愣，倏地，眼底红了一片。 “你别哭，既然我来了，便是来帮你解决事情的。世人多愚昧，你指望他们理解你，倒不如先好好保全你自己。”莫青澜见莫清菡要哭，心头乱了思绪，口气里也软了几分。 “嗯。多谢改之恩人相救，我记住了。”莫青菡俯身郑重感谢，随后对翠儿吩咐道：“派人将这里清理干净，这些人，好生安葬吧。” 翠儿见莫清菡终于恢复了正常，挂着泪痕的小脸蛋上满是笑容，看着莫青菡二人走入青宁殿后这才下去叫人不提。 一踏入青宁殿，一种诡异的熟悉感扑面而来，粉青纱曼掩名画，绫罗织锦羞闺心，满墙书柜，满室桃花，每看一眼，那种来自心底的雀跃与舒适蔓延至四肢百骸，写意舒畅。 莫青澜知道那是前身留在她身体里的回忆，一份眷恋不舍，一份欢愉雀跃。 只是，除了这些感觉便再无任何对她有意义的帮助。如此，她也不再多想，将希望都寄托在幽冥森林里。 在走之前，她一定要将莫青菡身边的危险彻底摘除！ “改之恩人，你那晚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无霜会对付你？真的是楚笙要杀你吗？”一坐下，莫青菡便迫不及待问道，这些问题困扰了她好多天，当亲眼看到对方安全时，心中大安时不由问了出来。 “我不愿对你撒谎，但这事情说来很复杂，不说也罢。现在我们来谈谈你这边的情况，据我所知，凰茨国自弑天破城后，因为没有可用将士，城内混乱不已。但不可能一点兵力都没有吧？你可还知道还有哪些将军手中握着兵力？” 莫青澜三言两语将自己的事揭了过去，她不想对莫青菡撒谎，但亦不能说实话，或者说她还没有做好和莫青菡相认的准备。目前而言，莫青菡的安全和凰茨国的稳定才是眼下最急需解决的事情。 第八十二章 雷霆手段(上) 凰茨国朝野上有三大家族鼎立，柳家，魏家，还有贵为皇室一族的莫家，柳家掌文，魏家掌武，莫家则有着调遣百兽的神秘力量而一直居三家之首，掌管皇位百年。 和弑天一战，魏家几近灭亡，现如今能用的兵力捉襟见肘。而现在莫家还能有点用的就剩下了女流之辈莫青菡，朝中更是无人可用。柳家一家独大，这种情况下，柳家什么心思，三岁小孩都知道。 晃晃已是半日而过，莫青澜听莫青菡分析朝中形势，条理且清楚，心中了然之余不免欣慰。 “如今凰茨国就如无米之炊的巧妇，倒叫改之大哥见笑了。”莫青菡见自己说了半天，对面的人面无表情，半句话都没表示，脸上露出局促的表情。 “你我仅仅两次相见，你就将什么都告诉我，就不怕我对你不利。”莫青澜哑声开口。 “两次相见，救了我两回命。”莫青菡伸出两根葱葱玉指，凝重的脸上露出会心的笑:“除此之外，改之大哥于我而言更有别的意义，这份意义告诉我，我应该相信你并且知道你会帮我。” “哦？什么意义？”莫青澜不解道。 莫青菡但笑不语，这份意义她怎么好意思说呢，她总不能说眼前寡言的恩人总让她有种姐姐在身边的暖心感觉吧。 莫青澜见莫青菡不说，也不纠结，不管如何，她信她，那就好。 “你回来后都还没有开朝会吧？”莫青澜问道。 莫青菡楞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黯然，随后点点头。 “给我一份柳家和魏家名单和他们所担任的朝中职务。”莫青澜道。 莫青菡朝翠儿颔首，翠儿示意转身就进了里殿，不一会儿手中捧着两本宫折走了出来，递给了莫青澜。 “我在清风客栈，有事可以去那里找我。”莫青澜看了眼最上本的魏家家谱，便起了身。 “改之大哥，你可以住在皇宫里。宫里有几处花园还不错，我可以带你去逛逛。”莫青菡听出了对方要走的意思，急忙说道。 “你这皇宫比外面还危险，我看还是免了。”莫青澜半开玩笑道，抬起宫折轻敲了下莫青菡的脑袋。 随即，二人看着对方都愣住了。 莫青澜回到清风楼时，墨尘正坐在她屋里靠窗的位置惬意品茶欣赏风景。殇离带着小和尚不知跑哪去玩了。 “回来了。”墨尘招呼莫青澜过来，翻起茶杯放在对面，袅袅茶香扑面而来。 莫青澜坐了下来，一抬头就看到墨尘后面不远的铜镜，铜镜里照出一张完全陌生的普通男子的脸来。 皇宫里的一幕再次跳上莫青澜的脑海里，她知道敲莫青菡脑袋的举动完全是受了前身潜意识的支配，可莫青菡为什么红了眼睛？ 肯定不是因为敲疼了，那是为了什么？ 第一次，莫青澜生出了心烦。 “怎么了？被莫青菡发现了？”墨尘见莫青澜情绪不对，不由担心问道。 “没有。”莫青澜摇摇头，挥散掉心中的不安，将怀中宫折掏出扔到墨尘面前：“你看看。” “我也有东西给你看。”墨尘笑眯眯道，将桌旁用青布包着的东西推到了莫青澜面前。 莫青澜打开一看，是个画本，她随手翻了两页，本漫不经心的面容一下子凝重起来，看向墨尘的目光中露出难得的诧异。 “虽然无影谷里受了重创，但外面的机关网还在，想要查点消息并不是难事。这是不是要比莫青菡告诉你的还要复杂。”墨尘说道，他说话的时候很专注的看着莫青澜，脑海里真实面目的总是冷眼言语的女子，眼里再也容不下旁人。 墨尘将目光从莫青澜脸上收回，拿起宫折看了起来。 画本寥寥几页，莫青澜很快看完，心中一片了然。画本里画着柳家魏家虽然表面各自掌政，但互有渗透，柳家更是暗里培养了大量士兵，在弑天一战中按兵不动，就等着魏家和莫家灭亡好一家独大，掌管凰茨国。城内对莫清菡不利的流言蜚语有一大半都出自柳家，对莫清菡的刺杀从国破那一日起便没有停止过。 而魏家则更有意思了，弑天一战中，有一支部队见事态不妙，并未上战而是藏于深山老林里，现如今国破了，更加没地方可去只能继续躲着了。 莫青澜看到这里时，眉头一皱，此前在皇宫里想好的计划全部推翻，更好的计谋随即而来。她抬头看向墨尘，便看到墨尘满脸笑眯眯的，双眼更是笑眯眯的。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样笑的时候很悚人。”莫青澜没好气道。她觉得这时候的墨尘就像妖孽附体，每个毛孔里都往外冒着邪气…… “不是越来越风流倜傥，人见人爱么？”墨尘干脆晾出八颗牙齿，笑的越发邪肆。 “魏家和柳家，你选哪个？”莫青澜无视墨尘笑脸，将问题推了出来。 她本可以一人挑两个的，但她想在莫清菡明日上早朝之前将事情办好，而一夜之间，她一个人完不成两件事。 “柳家。”墨尘丢出两字。 “不行。太危险。”莫青澜摇头。虽说柳家从文，但篡位的欲望已然膨胀到极致，在这种疯狂念头的作用下，就算墨尘有三寸不烂之舌也很难撼动他们的野心，万一一言不合，后果莫青澜不敢再想下去。 “我可以，青澜，你要对我有信心。”墨尘坚持道。 “我对你有信心，但不放在有性命危险的基础上。”莫青澜正色道。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担心我，那我去搞定魏家。”墨尘也不坚持，将手伸到了莫青澜面前，看着莫青澜不明所以的样子，笑眯眯道，只是这口气怎么听起来一副很受用撒娇的味道…… “告诉二公主三日后一定要上朝哦，还有我需要她一样东西。” 第八十三章 雷霆手段(中) 因为墨尘要的东西，莫青澜回了趟皇宫，在来的路上她还在思考着如何跟莫青菡开口讨要，毕竟墨尘要的东西实在太过贵重稀有，她没有把握自己能办得到。但莫青菡知晓她来意后，竟二话不说亲自取了递到她手上，那种无言的信任，化解了二人之间白天的尴尬，也消除了莫青澜的不安。 诚然，对于墨尘交代的三日后上朝一事，出自莫青澜的嘴中，莫清菡自是一口应下。对于莫清菡来说，回来了这么些天，也是该见见那些大臣了。 莫青澜将东西交到墨尘手中后的第三天晚上，墨尘同样给了她一份礼物，只是这份礼物不是东西，而是个人。 这个人，莫青澜白天里见过，正是在茶楼里唯一一个帮莫青菡说话的疏懒男子。 他叫柳如风，是柳家唯一一个不入仕不经商的成年男子。 今晚的柳如风一身夜行衣躲在柳家大宅外的大树后，整的跟要偷自家东西一样，唯独那双满眼的诧异与行头不符。 “怎么是你？”柳如风朝莫青澜身后伸长脖子，在找着墨尘的身影。 “都聚集了？”莫青澜看着柳家的大门，淡漠问道。 “今天是柳家拜祖，历来最为重视，一个都不会少。”柳如风笃定道。 莫青澜看了两眼柳如风，她并不清楚墨尘让此人跟着她有什么意义，很明显在她的计划里并不需要。 “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莫青澜道。 柳如风一听，立马不高兴了，横身挡在莫青澜面前，道：“墨尘兄说今晚是柳家重归正途的最好时机，让我助他一臂之力，我虽不才，但也能说得上几句话。谁今晚也不能坏了他的事，墨尘兄人呢，我要见他……哎，你这人……怎么不理人……” 柳如风话还没说完就见莫青澜已经越过他径直走人了，他急忙跟了上去，满脸无语。 柳如风说的没错，有他在，莫青澜起码这大门是顺顺利利的进去了。柳家拜祖，外人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由此可以看出，柳如风在柳家确实是个说得上话的人。 莫青澜和柳如风走到大堂时，远远的就看到了黑压压一群人。柳家拜祖自凰茨国国破后就已经变了味，由单纯的拜祖聚会秘密变成了商量如何篡位的阴谋论道。 今晚，凰茨国丞相柳家家主柳文，打算在通过家族会议后正式要对莫青菡宣战。此话一出，自然有支持的和反对的，双方正讨论的热闹时，人群忽然安静了许多，自动分开一条路。柳文看着来人，微眯了眼，抬手轻抚了两下胡须。 柳如风走上前，也不行礼，直接开口道：“公主已经安然回来了，承诺是否可以兑现了。” 此话一出，四座皆哗然。 承诺，什么承诺？莫青澜站在柳如风身边，面色淡漠，仿佛她只是个跟班的。她万万没想到墨尘交给她的人竟然是丞相之子，而且看起来和柳文很不对盘。 只是她更关心的是柳如风口中的承诺，不知和她今晚要做的事是不是一样的？ “风儿，你成日不归家，明知道今日柳家拜祖，外人不得入内，你竟然还擅自违规。你是不是以为你是柳家长子，为父就不会责罚你？”柳文脸色微变，口气不悦。 “做父亲的尚且说话不算话，做儿子的自然有样学样。”柳如风嗤笑道。 一句话引得不少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莫青澜眉毛微挑，忽然觉得今晚的计划变得有点意思起来。 “放肆。都是我平日惯坏了你，只是今日是拜祖大事，你休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你身边那人是谁？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赶紧带出去。莫要荒唐。”柳文倒也不怒，三言两语化解了尴尬。 “我哪也不去，今天你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一个回复。你说的话还作不作数？”柳如风不为所动，将话题拉了回来。 “风儿，你们父子两有事，可在今晚之后下去好好说。现在先听你父亲的话，下去好生招待你朋友，莫要被人家看了笑话。”一旁年长的男子开口出了声。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跟着附和，柳如风竟也闭了嘴，只是拿眼瞟着莫青澜。 柳文满意的看了眼刚才说话的男子，心中一口气刚吐出半口，就被一陌生男子淡漠嗓音所吐出的话给憋了回去。 “柳秦南，柳一才，柳世熊，徐召……” “放肆，你是何人？”柳文大声呵斥，看着柳如风身边那位半天不说话，一说话就报出了他秘密培植武力名单的相貌普通男子，双眼凌厉。 话正说了一半被打断的莫青澜，抬眼冷冷看向柳文，道： “给你两条路，第一交出这些人和他们底下的士兵，你继续做你的丞相，柳家还是柳家。第二，剩一个柳如风给你们柳家。” 这第二的意思是，他……他要杀光柳家所有人除了柳如风？他知道柳家有多大，有多少人吗？ 柳文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第一个笑了起来，眼角极快的飘过一角，划过一丝杀机，随后跟着有人笑了，很快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然而，笑声中忽然响起一声不和谐的惨叫，所有笑声戛然而止，尽皆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一幕。 莫青澜将刚才暗中想要偷袭她的人直接单手扭断了对方脖子，随后一抛，尸体像个破麻袋一样飞出去老远，被扔方向的人群立马惊恐后退，让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大圆。 “你……”柳文抬手指向莫青澜，气的发抖。 “柳家，魏家，莫家，三家各有所长，各司其职。柳文作为凰茨国丞相，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不仅不为民谋福祉，还暗中囤积兵力，破坏三家盟约。在国家危难之时，更是袖手旁边，冷眼看着凰茨国被弑天攻占，莫家和魏家灭亡。此后处心积虑想要将莫家唯一公主灭口，四处散布莫家谣言。柳文，这些上面我所说的，仅仅一条，都够你柳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今日我就算杀光你柳家上下，也没人会为你们抱不平。” 莫青澜淡漠道，随意的擦去手上沾着的血迹，全身上下散发着浓烈嗜血之意。 杀人，才是她的计划。柳如风说的再多，都不如她杀人来的干脆直接。 而对于这些只会用脑子使用阴邪计谋手段的政客来说，莫青澜的这几句话配着她杀人的样子，让整个柳家上下都差点吓破了胆儿。 柳如风站在她旁边，已然看傻了。 第八十四章 雷霆手段(下) 柳家上下也是见过世面的，言语狂放大胆有之，但举止如此干脆狠辣一招致命的，大抵也就是在说书上听到了。 人群立马慌了，有人哭喊着往外逃，但很快又连滚带爬的退进房间，看着外面。几十名铁甲卫士鱼贯而入，分成两排散开将所有人团团围住。本来宽敞的大厅一下子拥挤了许多，将紧张窒息的气氛推到了顶点。 柳文坐在上方，看向莫青澜，脸色不无得意。 然而莫青澜对四周情况视若无睹，一步步走向柳文，柳如风此刻布满担心，不知是担心哪一方更多些，更是步步紧跟莫青澜，二人在柳文前方的铁甲卫前被拦了下来。 “父亲，你曾与我说过，培养将领，是因为国之无武，难敌外寇。操兵练阵为了保护百姓。你说了等青菡公主回来，就交上所有兵将。你之前做的那些，我都不怨你，只望你兑现承诺。”柳如风说话间挡在了莫青澜面前，言辞恳切，望着柳文露出眼底最后一丝希望。 “在莫家将凰茨国拱手让出那一刻起，她们就不配在那龙椅上再坐下去。我如今做的这些，只不过是顺天命，从民意。凰茨国早该换人来管理管理了。”柳文自鼻腔了冷哼了一声，自负道。 随着柳文的话一出，柳如风心底最后一丝火苗也被浇灭，他踉跄往后退了几步，颓废的低下了头。 就在柳如风退后的那一霎那，惨叫声伴随着血腥再度响起蔓延开来，谁都没看清莫青澜是怎么出的手，挡在她面前的四名铁甲侍卫轰然倒地，一线割喉，一击致命。 在其余铁甲卫士聚拢到柳文身边之前，莫青澜已然三两步跨到了他的面前。 “你想干什么？”柳文一脸铁青，坐在椅子上的精瘦身子在衣服内细不可闻的颤抖。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相貌普通，身子看起来有些削弱的男子竟然会有这么变态的武功，虽表面还能保持镇定，但内心早已大乱。 “除非你不在乎这屋里人的死活，否则屋顶上的弓羽箭对我根本没有作用。铁甲卫训练的不错，但空有其表，没有实战经验根本不能上阵杀敌。你培养的几个将领，倒是能搬的上台面，但跟魏家的相比，你这些人只能当半个人用，更不用说他们所带出来的士兵对上莫家召唤的百兽，简直就是送死。其实你心知肚明，所以将篡位一拖再拖。另外告诉你，魏家尚有精兵在，你想一打二赢，更是痴心妄想。” 莫青澜冷冷说道，她的话似乎带着一种蛊惑的魔力穿透进每个人的耳里，心里，让人从膨胀的欲望中生出了死的绝望。 “那又如何，不赌上一把，老夫死也不甘心。”柳文豁出去道。 “赌上柳家百年基业，赌上柳家上下几百条人命和祖辈拼死维持的盛名？”莫青澜冷笑一声，转过身看向众人：“他疯了，所以你们也要带着一家老小跟着去送死？”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柳如风眼底的炽热看着莫青澜，似要将她燃烧。 这些话他不止一次的跟柳家人说，但没有一个人肯相信他，帮他。可当这些话从眼前这个连名字都不清楚的人说出来，竟是那般铿锵有力，抨击人心。 果然，有些人生来便具有领者风范的。 莫青澜的铁腕手段和头头是道的分析终于将柳家人心彻底击溃了。他们看向故作镇定的柳文，再看向淡漠威严的莫青澜，他们知道柳如风带来的人一直替莫青菡说话，那自然是她派来的，安抚不成便是虐杀。柳家到底是搞政治的，心思灵通，都知道要在安抚之时求饶才是保命好时机，一个个都约好似的扑通扑通的跪了下来，口中喊着不知情，求饶恕…… 柳文看着一边倒的形势，脸上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下去，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 然而就在此刻，原先曾开过一次口的中年男子忽然抬手一扬，脸上满布杀机，四周铁甲侍卫顿时蜂拥而上举剑击杀莫青澜，丝毫不管柳文的死活。 莫青澜抬脚踢翻为首冲上来的侍卫，一手将椅子里的柳文拎出来甩到一边，同时阻止了柳如风过来营救的步伐。 物极必反，濒死反抗，如今的状况才是莫青澜最想看到的，阴谋篡位非一日所想所就，柳文的溃败让真正的策划者浮出了水面。 找到了真主，莫青澜一下子放开了手脚，从死去的侍卫手中顺过剑开始了酣畅淋漓的虐杀，一剑毙命绝不拖泥带水，将几十铁甲侍卫很快收拾干净。 长剑自空中滑过，反射出凌厉嗜血光芒，中年男子口中放箭两字刚出，莫青澜的剑就直接送进了他嘴里，刺穿了他的脑袋，场面之血腥令人作呕。 中年男子的死像一个机关一下子激活了一脸空白的柳文，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已经死绝的中年男子跳脚怒骂，丞相之风毫无，脸上尽露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丑态。 “明日早朝之时，我希望你脱帽卸衣，由柳如风带领你私囤的部队上报朝廷。”莫青澜将剑随手一抛，带血长剑扎入地钻里，发出尖细嗡鸣。 “英雄此意是……是让如风……”柳文双目瞪大，为心中揣测到的意思而感到狂喜。 他本以为经此一事，柳家就算不被株连九族也会被问罪，从此被打出远离朝廷。却没想到事情在自己儿子柳如风身上出现了转机。 莫青澜点点头，看向柳如风，见柳如风正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那眼里包含着忐忑，感激，无措还有对未来使命的荣誉感。 “时候不早，我先走了。剩下的事情，你可以解决吗？”莫青澜对柳如风说道。她看了眼天色，眼前蓦地浮现一个人，平静了一夜的心湖忽的泛起了涟漪。 将柳如风锻炼成莫青菡身边的左膀右臂，眼下如何处理善后问题便是最好的历练，而且是他自己家族的事情。 因为莫青澜的几句话，包括柳文在内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柳如风不自觉挺直了脊背，冲莫青澜方向点点头，然而那个位置却早没了人。 天方露出鱼肚白，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第八十五章 莫青澜的关心 城门守将一如往常打开城门，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上千名铁甲着身的士兵整兵列队等在城门口，一张紫金丝刺绣着“莫”字的军锦迎风刺啦作响，字迹苍虬，威严肃穆。 正前方的那匹高头大马上的男子目光沉沉的看向城墙门上的凰茨城匾额，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将脊背挺得更加直。 四周围等着进城的百姓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露出迷茫却难掩欢喜的神情。 死气沉沉的凰茨国随着这一声城门的打开，拉开了翻天覆地的新篇章。 莫青澜站在城门上方一角，静静看着这批队伍在百姓的欢呼声中进城，直至队伍走完，她才发现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城墙脚下。 莫青澜眸光一闪，很快消失在原地。 墨尘正闭眼假寐，忽觉车内一股细风吹入随即又消散无形，他睁开眼含笑道： “这么等不及来见我？还说你不会想我。” “怎么这么晚？”翻身进来的莫青澜见墨尘这副自在轻松神情，心中石头终于落了地，自动过滤掉他后面那句话，随即进入了正题。 随着莫青菡进了马车，马车动了起来，慢吞吞的往外离去，根本没打算进城。 “我故意的。”墨尘靠着软榻也不坐起，懒懒道：“要重新树立莫家威信，强大凰茨国，百姓亲眼所见口口相传是最为有效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让老百姓看到生存的希望便是莫家崛起的机会。” “你这样做？那魏家呢？”莫青澜想了想，道：“你杀了？” 墨尘两手一摊，无辜模样当真欠抽：“我将免死金牌给那魏将军时，他十分高兴，立马带兵出林。后来有士兵将一位被关押的副将悄悄放了出来。结果那副将一出来就将魏将军杀了，我见那小子身手不错，挺会收拢人心，便让他当了将军。” “他也姓莫？”莫青澜眉头轻皱，语带怀疑。 “他也姓莫。”墨尘含笑回答，眼中深意许许，狡黠的很。 莫青澜看向墨尘，眼神越发狐疑，这些话听起来在情在理并无差错，但是却少了几分说服力，或者说安心的感觉。 “昨晚……”莫青澜看着墨尘再度合上眼，虽然说话与往日并无不同，但脸上的疲惫却无法掩盖。她本想问问昨晚的具体详情，见墨尘如此，便闭上了嘴，眼睛看着车窗外越来越远的苍老城门，脑海里却想着莫青菡今日早朝能否应付得过来这么多突如其来的变化。 临来城门前，她去了趟皇宫，在莫青菡梳妆台上留了张纸条，只是兹事体大，她能给意见但不能替她做决定。 她可以帮莫青菡扫清道路上的障碍，但路只能莫青菡自己走。 此时早朝殿上的热闹完全不亚于市井热谈。先是柳文带着柳如风不符合规矩进入早朝殿，随后在众目葵葵之下脱衣戴帽请罪，阐述功德不修整治柳家不利，出了谋逆叛党如此云云，随后将柳如风推到前面，由柳如风说出十万士兵之事，并且将士兵全数交给了莫青菡。就在群朝激愤暴走之余，莫青菡出面怒斥柳文，并下令处死了柳文交上来的所谓要谋朝篡位的叛党，然后大力赞扬柳如风的才干和胆识，让他当上了丞相。 当然让柳如风在这种情况下当丞相自然会遭到大臣们的诸多阻拦，但莫青菡就像铁了心一样，往日里难得一见的帝王威严在这件事上终于显露了出来。最后互相退让一步，朝廷上分出左丞相和右丞相，左丞相为柳如风，右丞相为执政多年经验老道的一位大臣担任，这件事情终于圆满解决。 凰茨国在朝政上不知不觉开出了先河，用一种崭新的方法明面平衡暗中压制着朝中格局。 其次莫家不知哪个旁支的后代领着一批队伍进了城，跪在地上就痛诉了魏家临阵退缩逃匿山林，他反抗不成反被囚禁关押，幸得公主得知消息派人营救，利用免死金牌引诱出叛徒魏家，让他脱困得以带领队伍回宫保护凰茨国。 说完双手捧出免死金牌，在众人的目光中这金牌子就这样回到了莫青菡的手中，莫青菡安抚一番，在众人的支持声中让他顺势当上了将军，莫家就这样在凰茨国中悄然而又堂而皇之的独领风骚了。 这些都是莫青菡怎么也想不到，算不到的，一夜之间，死的绝望和生的希望戏剧性翻转，整个凰茨国都复活了起来，到处都燃烧着激昂斗志。 刚下早朝的她站在皇宫的最高处，旭日朝阳冉冉升起，金色红光笼罩整座皇宫，温暖雀跃。莫青菡远远眺望着城门方向，清冽双眸盛满难以言喻的感激和坚定，她的手中紧紧拽着纸张一角，两行字随风翻转： 如风可用，一切顺势。有事先走，后会有期。 “改之大哥，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莫青菡喃喃道。 这头车里的莫青澜身上忽的发冷，她脑袋一激灵，立马睁开了眼，这才发现自己想着事情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阵浅眠令莫青澜精神恢复了许多，她看向墨尘，见墨尘双目紧闭兀自沉睡，想着还有许多细节问题都没有问清楚，心中不觉烦躁，便抬脚踢向墨尘大腿，冷声道： “你这是要睡到什么时候……” 然而莫青澜话没说完，就见墨尘偏着头一大口黑血吐出，而他本人依然双目紧闭，他平日脸色本就苍白，此刻更显病态。 这突如其来的症状一下子令莫青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一下子冲到墨尘面前，伸手就往墨尘怀里一阵乱摸。 “虽然我也很想，但咱们能不能换个时间？”墨尘特有的温儒嗓音含着笑响起，却是那般有气无力。 莫青澜猛然抬头，狠狠的盯着墨尘，冷静到极致的面庞上双眼红得厉害。 墨尘温柔的看着她，抬起的手恰巧能抚摸到莫青澜光洁的下巴，那张不属于莫青澜的脸。 他温柔的小心翼翼的来回摩挲着，瞳孔已然涣散，温柔的话语带着最后一丝的力气，即便那般笑语含着宠溺： “澜澜，你回来了。” 莫青澜怔愣在那里，脸色瞬间发白，脑海里恍若有一束烟花轰然炸开…… 第八十六章 剖析 阳光刺的莫青澜睁不开眼，只觉眼前白花花一片看不清东西，耳边是女子的哭泣声。她心底里有警觉告诉自己不要听，不要管，可双脚却不受控制的往声音方向走去。 繁花似锦，柳叶轻飘，景色豁然清晰，红花铺满大地，刺煞人眼。叶长青一身白衣就那样躺在上面，青丝四散与红花纠缠，嘴上，胸前大片大片黑紫的鲜血，任婢女哭喊没有半丝反应。 莫青澜脑子一下子炸了开来，她飞也似的冲到叶长青身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她记得，那是她出战半年后的第一次回宫，遇到叶长青被人下毒。那次她几乎血洗了整个叶阳宫内外有谋逆之心的人，以一种强横霸主之势保护着叶长青，那时候的人们才意识到平日看起来寡言随和的她发起疯来有多可怕。 她的长青在五天后才捡回一条命醒了过来，她永远记得他睁开的第一眼，看到她时满眼的惊喜与思念，他笑着说：“澜澜啊，你回来了。” 笑容是如此苍白无力，却如此温暖人心，又倍感伤怀。 而她，流下了自来到这异世后的第一滴眼泪。 莫青澜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有什么死死压在心口，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想醒过来却无能为力。 忽然她的身体落进一个怀抱里，异样的感觉打破了梦的僵局，她终于脱身出来睁开了眼。 眼前有一片虚幻逆光下的人似有双影重叠，莫青澜脑海里还停留在叶长青冲她微笑那会，她心里呼唤着长青的名字，但嘴巴却紧抿。她知道那只是场梦，眼前的人不可能是负心人叶长青，虽然此刻给她的感觉是如此熟悉相似。 “你醒了。”墨尘被莫青澜死死盯着，感觉尴尬又诡异，见她始终不说话，不由开了口。 此话一出就如一个机关一下子将怀里的人拉回了正常,只见莫青澜从墨尘怀里迅速离开，发现自己还在车内，便知自己并昏睡太久。此前她在墨尘怀里找到了银针，配合着自己手指上割破的血替墨尘解了毒，随着车的摇摆竟睡了过去…… “下次不准再用你的血替我解毒，太伤身体。”墨尘严肃说道，他甚少正经，这样看来是真动气了。只是看着莫青澜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和宠爱。 “你怎么中毒了？”莫青澜看了眼被包扎好的手臂，脑袋彻底清醒，反问道。 “那山林有瘴气，只能怪这副身子太弱禁不住半点折腾。不过我休息休息就好了，下次看我如此，你不要担心。你也知道我的身体异于常人。”墨尘说的是真话，他知道以后这样的事还会发生，如果不和莫青澜说清楚，她还会自伤身体这么做。 他很感动，但舍不得。 “你早知道那山林有瘴气，明白我不会有事，所以一开始打算选择去收服柳家。你连柳如风都安排好了，但因为我的坚持你才改变主意。”莫青澜说道。 墨尘笑笑，眼里对莫青澜是忍不住的赞赏,嘴里却说的云淡风轻：“我是觉得摆平魏家你更擅长，但我知道你为我安全着想，所以我就去了。再说有了免死金牌，我出行的相当顺利，倒是你那边，昨晚没少杀人吧？定累坏了。” 墨尘三两句话就将话题丢到了莫青澜身上，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也转移了她淡淡流露出的愧疚之心。 愧疚，自责，他墨尘不需要。 他需要眼前人的信任，信任才是一切良好开始的端源。 “有柳如风在，省了不少事。柳家有谋逆之心的人经过今早朝廷清洗后，应该殆尽了。你怎么会认识柳如风的？“莫青澜疑惑道。 “我猜你会放不下莫二公主，所以进入凰茨国前，我就先了解了下这边的形势。根据无影谷的情报来看，柳家在很多年前就有谋反之心，柳文与叶阳国那边来往密切，他身边必然会有叶霜倐的人。柳家歹竹出好笋，他儿子柳如风，为人虽散漫不羁，却正直不阿有儒将之风。柳如风得知，对他父亲和族中人有谋逆之心而感到苦恼，所以干脆不入世，以免成为柳家被利用的棋子。我这边通过情报得知柳文三日后意欲借着祭祖之日召集所有人预谋谋篡位，所以我安排二公主放出三日后上朝的信息，得以推波助澜，随后釜底抽薪，一举两得。柳如风也想肃清柳家风气，不想整个柳家断送在他父亲手里，我利用那三天时间与他几次相谈，权衡利弊，他最终同意与我们合作。再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墨尘说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半躺着，想了下，开口道： “你刚才做噩梦了。” 莫青澜愣了下，她没想到墨尘会将话题突然转了过来。她沉默着，车里的气氛渐渐陷入一种不可名状的阴郁。 “没事，不想说可以不说。”墨尘笑笑，眼里有一丝挫败划过。 他还是不能走进青澜心里，让她抛开厚重的防备心来接纳他。 “梦见了往事。”沉默了半天的莫青澜忽然开了口，看向墨尘，眸光坦荡：“我有心结，在叶阳国，你知道我所有的一切,想必不用我说出来。” 莫青澜的开口让墨尘心头欢喜，然而她后面说的话却教他笑不出来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青澜，我陪着你将凰茨国重回往日辉煌，岂不是也挺好。”墨尘慢慢说道，一字一句都似乎在脑海里想了几遍才说出来。 “玉玺都在叶霜疏手里，不打败她什么都是空谈。我能让叶阳国一统大陆，自然也能让凰茨国如此。别人欠我的，必须还。我欠下的，我更要还。你若不懂我，就不会帮我做那许多事。除非…”莫青澜说到最后故意停了下来，清冽眸光直辣辣的看向墨尘，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墨尘知道莫青澜这幅表情时肯定是又想到很危险的事情了，然而他除了按捺住心底的不安还得装无知，坐起来，露出一脸好奇问道：“除非什么？” 莫青澜就那样看着墨尘，与从噩梦中醒来时模样如出一辙，除了眼里的探究与推测如幻海浮云，千山掠影翻涌层叠。 时间在此刻静止，全世界似乎只剩他们二人，相对而视。一个心思繁飞，更显冷酷，一个表面泰然处之，内心却忐忑不安。 半天，莫青澜敛了眸光，淡淡开了口： “到哪了，我饿了。” ………墨尘听到这句话时，捂着胸口翻了下白眼，直挺挺躺了下去。 第八十七章 做不到离开你 三年征战，莫青澜收服三国时也几乎耗尽了叶霜倏手里的兵力。虽然她手里有三国玉玺，但却空有架子，鞭长莫及，让离得较远的凰茨国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出了凰茨国往北，也就是往幽冥森林的方向，这一带的凰茨国百姓生活的相对平和安详，似乎并未受到战争的洗礼。 莫青澜在街上逛了会才发现即便她不说饿，墨尘也会在这里停留。因为当他带着她走进一家酒楼时，殇离和小和尚正坐在其中一张桌上，脸上一副等候多时的神情。 “这里是凰茨国最安稳的地方了，出了这里，再过几日便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们今天需要在这里备好粮食，整顿休息下再出发。”墨尘边说边在空位上坐下，点完菜后便拿起桌上的筷子用随身带的布仔细擦了几回，随后递到了莫青澜面前，笑眯眯道： “饿了就多吃点。” 莫青澜沉默接过，点点头。 “昨晚你们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让我们昨天就离开城啊？”殇离等店小二走后，急忙问道，显然他是担心墨尘的安全。 此话一出，莫青澜眸光一暗，她怎么也没想到墨尘竟然是孤身一人去解决问题，虽然有免死金牌在手，但他文文弱弱什么武功都不会，万一…… 但他为什么不带着殇离去呢？ “昨晚有内探来报，黎盛国的人暗中来到凰茨国，似乎在打探什么消息。恐有生变，便让你们先出城了。”墨尘漫不经心答道。 他的话一出，解了莫青澜的疑惑，而在听的小和尚却脸色陡然煞白，一双眼四处乱瞟。 墨尘看在眼里，往日总是含笑的双目里覆上了一层冷意。 饭菜间，殇璃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查到百里芷戈的下落了没有？” “其实不用查，莫二公主回国的消息全天下皆知，百里芷戈知道时肯定会以最快速度回来。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在国都里了。不出半日，小飞机便会带来消息。”墨尘夹了一片冰晶藕片放入莫青澜碗里，继续道： “我们可以回到城门口截住他……“ “不用了。”莫青澜摇摇头。 “那我们吃完就去休息下。”墨尘嘴角含笑，温声应和。 他知道自莫青澜和莫清菡单独相处那半日后，莫青澜已经没有必要再跟外人去了解莫清菡。即便她身体里的灵魂是另一个莫青澜，姐妹间的灵犀血缘，也足以让她自然而然的了解一切。 他懂她，而这也是莫青澜觉得最省心的地方。 殇离满脸雾水，脑海里还回响着莫青澜当时看到小飞机时激动的样子，分明是很想找到百里芷戈啊。但看着自家主子心情大好的样子，只能将疑惑和着饭菜吞进肚子里去。 饭后，殇离带着小和尚去置办日用东西。墨尘则和莫青澜又逛起了街。 “你回去休息，我一个人走走。”莫青澜见墨尘跟着，不由催他回客栈休息，刚才在车里吐血的样子，莫青澜还记在心里。 “偷得浮生半日闲，能和你就这样安逸的走在大街上可比一个人回去躺着舒服多了。”墨尘笑道。 莫青澜无言，她看着墨尘，眼前男子脸上是说不出的惬意轻松自在，似乎真的如他所说，和她在一起，他很开心。 可墨尘给她的感觉却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那异于常人的身体，他在意识不清醒时的所说所为时不时的令她想到叶长青，还有和叶长青在一起的过去点滴。要不是她在遇到百千之前亲眼见过叶长青，她都会怀疑叶长青穿越到墨尘身上了。 或许，墨尘在了解她的同时，也对叶长青了如指掌了吧。 但，这种感觉很不好。 “墨尘。”莫青澜想到这里，清了清嗓子再度看向墨尘。 而墨尘正站在簪花铺子面前，在很认真的看着各种簪花，就连莫青澜叫他都没听见。 “墨尘。”莫青澜略提高了下嗓音：“我有话对你说。” “嗯，你说。”墨尘说话间，从一堆簪花中挑了一支拿起来，递到莫青澜面前。 这是一支君子兰玉簪，简单大方，古朴的铜镂流露出君子兰的高洁品质。 君子兰，叶长青喜欢的兰花，她也喜欢。 墨尘见莫青澜不说话，疑惑的看向她，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忍着笑道：“这玉簪拿来箍头发，放心，没人误会你是女的。” “我知道。”莫青澜面无表情道：“我喜欢君子兰玉簪。” 墨尘脸上笑容蔓延开来，眼里是我自然知晓的欢喜的。 “叶长青也喜欢，还喜欢叫澜澜。墨尘，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若再利用无影谷情报对我的了解，肆意试探我，我无法和你再合作下去。”莫青澜继续说道，眼里覆上一层烦冷燥意，不知是不是阳光太过刺热，她看到墨尘脸上渐渐褪了血色。心里不是滋味，她并不是忘记不了叶长青，只是多年杀伐心计，她明显能感觉出墨尘这一切流露的太过自然，仿佛是融入了生活般。可他们明明才相识不过一月，不安，迷茫，汇聚到了莫青澜的脑袋里自动转化成了试探…… “我说过，我心悦你。我喜你所喜，爱你所爱，恨你所恨，但唯独一件事做不到，那就是让我离开你。”墨尘看着他递在半空中的玉簪，固执着等待接手的人。 这样的僵局被一个局外人打破，他的到来令墨尘和莫青澜都微眯了眼。 “改之兄，墨尘兄，终于让我找到你们了。”柳如风抹了把脸上的汗，满脸狂喜。 “朝廷事物繁多，正是需要你之际，你浪费这半天时间出来寻我们做什么？”说话的是墨尘，似乎对柳如风这鲁莽做法感到失望，但心里却松了口气。 而莫青澜的回答更直接：“现在，立马，掉头回去。” 柳如风听到这两句，脸顿时垮了下来，一腔热情被寒冬冰雪凝固，语气里都带着委屈： “我这不是想当面感谢两位。可倒好，见面就赶人走。好歹我也是个丞相……” 接收到莫青澜和墨尘同时射过来的杀人目光，他连忙闭嘴改口道：“二公主派我送件东西过来，务必要请改之兄收下。”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满脸小心翼翼。 第八十八章 如月剑 一柄五六寸长通体禅玉所制的剑从一层层华贵锦绸里一点点展露出来，柳如风小心翼翼的动作，似乎在展示着一件无价之宝。 将它称之为剑，是因为它可以伸长到普通剑的长度，如月满盈却，变化无常，是故称之为如月剑。 当莫青澜将如月剑握在手中时，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带着某种兴奋与激动，连同着手中的如月剑都发出轻微嗡鸣。 弑天！ 莫青澜蓦地想起了陪伴她征战沙场睥睨天下的弑天剑来。 “据说如月剑是天然禅玉所做，它最大的作用不在于杀人，而是会吸收天地灵气助人增加功力，虽不如弑天剑那般传神，可一正一邪，相生相克，一样不可小觑。这可是凰茨国自明月珠外的不二的珍宝。记得当初魏家长老一直垂涎几番想要如月剑，莫家都不肯给的。”墨尘看着如月剑，虽然眉头依然不展，但嘴角忍不住的上扬，着实为莫青澜高兴。 弑天剑为邪物，是一直都有的说法。莫青澜拥有它时，时常能感觉到来自剑身嗜血的兴奋感，但莫青澜深信持剑之人的心性正邪与否才是最重要的。 “在下有一事不明，不吐不快。”柳如风对于墨尘的话似乎并不感兴趣，满脸阴郁。 “你说。”莫青澜反手一转，如月剑插进了腰间，如月剑没有剑壳，禅玉带来的清凉透过衣服传递到皮肤上蔓延开来，令人为之精神一振。 “如今凰茨国隶属于叶阳国，这十万士兵之事闹得这么大，叶阳国那边肯定知道了，叶霜倏怎么可能会容忍有这么多士兵存在。这样做岂不是让国主和整个凰茨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柳如风说道。 “凰茨国现在不就是在水里火里吗？柳家私囤士兵一事本就是和叶阳国那边有关，你又不是不知道。”墨尘摇摇头道：“朝廷中必然有叶阳国那边的爪牙，想必此刻书信已经在去叶阳国的路上了。既然如此，就将此事摆到明面上来。看叶霜倏如何来解决此事。” “如果她要兵权，那这十万士兵不就等于为她……”柳如风说出心中担忧，毕竟老国主夫妇二人还被软禁在叶阳国。 “即便那时，最起码我们有了换人的筹码。”莫青澜淡淡开口，看向柳如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担心。 “真的？”柳如风狐疑的看看莫青澜，又看看墨尘，显然没想明白。 墨尘抬眼看了下天色，原先的担忧再度爬上眉头，随后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你此趟来，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麻烦。看来要来的终究会来，怎么也是躲不过去的。我去找殇离他们，一会我们村口汇合。” 最后这句话自是对莫青澜说的，莫青澜对他点点头，墨尘便离开了。 “改之兄，如今二公主刚刚竖立威信，急需有人在旁辅助，看得出来你很关心二公主，为何急着离开呢？”柳如风不解道。 “我自有我更重要的事。你经验尚浅，虽然你父亲已闲职在府，但有些事还是可以问问他。”莫青澜淡淡开口，眸光掠过腰间的如月剑，心底一丝暖流划过。 她只是帮了这么点忙，莫青菡就送了如此珍宝，足以看出莫青菡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她为有这样的妹妹而感到骄傲，同时心里又泛起酸涩。 柳如风见问不出什么，时候也不早了，便拱手告辞。当他爬上马背时候，身后响起一句凉凉的丝毫不带感情的话语： “记住，我能让你位极人臣，同样能让你尸骨无存。” 柳如风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但他心里却腾地升起一股激昂怒火，他将脊背挺直，马鞭大力一甩，吃痛受惊的马儿长烈嘶鸣，撒开蹄儿往前奔跑，带起一股决绝的尘土，似乎在向莫青澜宣告着某种决心。 莫青澜站在原地，望着早已消失不见的柳如风方向，轻轻吐了口气。 村门口，莫青澜到达那里时，墨尘三人已经站在马车旁边。小和尚一看到莫青澜，露出满嘴雪白的小牙齿冲她甜甜笑着。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莫青澜看着殇离抱着小和尚进马车，压低声音问墨尘。 “黎盛国的人跟踪我们到了这里，本来昨晚我安排人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给我们留出离开的时间。我没想到柳如风会追过来，以此推测我们的路线被有心人早看出来了。我是担心……”墨尘分析道。 似乎此前莫青澜对他不客气的警告所带来的阴郁与不愉快早就消散无踪。 “如果是担心这个，那就不用放在心上。”莫青澜拍了拍墨尘肩膀，率先上车。 墨尘愣了下，随即摇头笑笑，眉间舒展。 是啊，有莫青澜在，这些人又能算的了什么。只不过是她饭后练练手的消遣罢了。 三人坐车里，殇离当车夫，小和尚知道莫青澜和墨尘不喜人吵闹，进入车内相当乖巧，不一会儿自顾睡着了，睡迷糊间，只觉自己抱了个软枕，将软枕往怀里蹭了蹭，换个了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莫青澜看着自己的膀子被小和尚抱在怀里，想推开又不忍惊醒，但被人如此亲密接触，心中又觉得很不适应。真不知如何是好时，就见墨尘将小和尚抱走，放在了他的怀里。 “你有没有想过黎盛国的人为什么对一个小和尚紧追不舍？仅仅是因为我们挑战了龙马寺的威严？”墨尘轻声道，看着莫青澜，意思不言而喻。 “既然同意他留下，就已经做好迎接麻烦的准备。他不说，我也不想问。反正我麻烦事很多，不差他一个。”莫青澜回道，脸上是万年的面无表情，只是也刻意压低了嗓音，以免吵醒小和尚。 睡梦中的小和尚，露出浅笑的酒窝，是那般天真无邪，惹人喜爱。莫青澜承认自己没有孩童心，但看到小和尚如此，心头不觉柔软。 墨尘看着一大一小，不觉陷入沉思。 关于那次夜探龙马寺一事，莫青澜并未与他详细告知，墨尘也只是从殇璃口中得知一二，只知他们找到住持所在房间后，青澜独自进屋，过了半炷香之久便出来了。殇璃亦不知他们之间说了什么。随后被挖掘宝藏的士兵发现，这才逃了回来。 然而，自龙马寺回来后，青澜对小和尚态度不经意的改变，对应了墨尘心中的一番推测，如果推测是真的，那无疑是在身边安置了一个危险**。 而莫青澜这般做法，墨尘懂，正因为懂，心中更加疼惜她。 不该背负的，需要承担的，她统统压在自己身上。 澜澜啊……墨尘在心中低低叹息了声，眉眼间满是怜爱。 行驶的马车很快被黑夜所淹没，墨尘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八十九章 小菜一碟 “看来他们很看重我们啊，带来这么多人。”墨尘看了眼被团团围住的四周，粗略数了下起码有三四十人，笑的云淡风轻。其实他从来不惧此等阵仗，只是疼惜青澜，杀人容易，杀多了岂不是要累着身体了。 这是一片树林，也是人迹鲜少之地，杀人越货最佳地点。 殇离早就进入一级备战状态，将一脸害怕的小和尚塞进车里，与莫青澜并排站立。 “正好试试如月剑是否如传说中那么厉害。”莫青澜淡淡道，说话间从腰间抽出如月剑，皓腕一抖，本来只有手掌长度的如月剑一截覆着一截往上延伸，最后露出剑尖。仔细看去，那关节部分更像是剑身的波浪刻纹，整个剑身浑然一体，根本看不出伸缩前的痕迹。 莫青澜将手中如月剑随意翻转几下，飒飒剑气无风自散开。因为材质的特殊，在夜间散出淡淡盈辉，一股清爽气流自剑柄处传递自莫青澜手中，随后进入身体令人为之振奋。 莫青澜心头微喜，目光不由看向墨尘，二人目光相视，均露出同样的讯息。 开杀！ 没有任何的所谓威胁利诱话语开头，莫青澜和殇离提剑就上，分开冲杀。墨尘悠悠的坐在马车上，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打了开来。 “墨尘哥哥，我们遇到贼寇了吗？”小和尚从车里露出半个脑袋，害怕问道。 “改之说过你不愿说，我们不会相逼。但我也不会将心思浪费在一个有目的的人身上。不过不妨告诉你，这一路我们都被龙马寺的人追踪，今晚他们是按耐不住了。”墨尘语气微凉，看着小和尚的眼神完全不是在看一个孩童，而是一种计谋，致命的。 “都怪我，要不是我，改之哥哥也不会杀了住持。”小和尚垂下眼，眼泪说着就掉了下来，脸上除了自责再看不出什么。 墨尘目光深沉，也不再言语，将纸包握在手中，目光再度追随着莫青澜的身影。 而此刻的莫青澜正处于一种兴奋激情状态，手持如月剑跳跃在黑衣人中畅快的收割着他们的生命，每终结一条生命，如月剑就会变得剔透玲珑一分，而她丹田处的气息则越发的浓厚。 百坡镇虽然治愈了她的枯鬼毒，但她身体里一直仍有残留毒素让她内力流失无法施展全部功力，而如月剑的到来则解决了这一问题。 人在高兴时便会分心容易露出空门，为首的黑衣人趁莫青澜被其余人围攻时，他悄然抽身直奔马车而来。 小和尚见状大叫一声，整个人跌进车里。 莫青澜和殇离同时听到叫声转身回头，只见黑衣人手持利剑正对墨尘而去，咫尺间，想回头相救已然是不可能的事。 脑海里即将要出现的一幕，令莫青澜心头有一瞬间的停止跳动，而她浑身杀气浓烈爆发，如月剑感应到主人的愤怒通体流动丝丝血红，立即杀开了一条通往墨尘的血路。 墨尘背靠马车，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扑杀，他面容沉着，眸光冷然，剑的光影在他幽深不见底的瞳仁里一点点变大清晰。性命攸关紧急一刻，眼看着剑尖要刺入他的脑袋，只见他嘴角勾起冷笑，身子迅速往车外一晃，整个人跃下了车，同时左手纸包往黑衣人身上砸去，纸包在身上炸开，白色粉末四下散开，随即黑衣人发出惨叫声，化成一道道血水自半空中和腐化的衣服如下雨般泼了下来。 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刺鼻的腐烂在空气里蔓延开来，所有厮杀都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站在马车旁一袭青衣傍身的温儒男子，仿佛刚才那般虐杀不是出自他之手。 莫青澜见墨尘安然无恙，心中不觉松了口气，随即又为自己这般不寻常的情绪而感到一丝怪异，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消失在心湖中难寻踪迹。 “放心，我不能帮你们，但也不会拖你们后腿。”墨尘看着莫青澜含笑道，还伸手冲黑衣人招了招，一副好意的口气：“你们继续，继续。” 对付两个会武功的已经是力不从心，死伤惨重，如今就连一个不会武功的都能轻易杀掉他们的老大…… 剩下的黑衣人面面相频，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绝望的死亡气息。 这还继续个屁！ 一瞬间，黑衣人撤退的一干二净，一如来时安静，除了满地的尸体…… 殇离抹了把脸上的汗，跑到墨尘面前，满脸自责：“公子都是在下疏忽了，害的公子差点受伤。” “这不是好好的，你进去看看那孩子，显然被吓得不轻。”墨尘摆摆手，嘴里说着话，眼睛却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莫青澜。 一轮皎月爬上树梢头，将这块空地洒上一片盈盈光辉，将莫青澜笼罩其中，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如月剑剑体里的血气碰到月光后便很快消退。 墨尘刚才专心对付黑衣人，是故并未见到莫青澜刚才那一幕，否则他定会感动高兴坏了。 “在想什么？”墨尘见莫青澜不过来，干脆走了过去，疑惑问道。 莫青澜静静的看着墨尘踏着月光过来，身上折射出淡淡光辉，儒雅淡然自成风气，然而出手时狠辣果断，暴戾冷酷，这样矛盾极致的性格同时出现在眼前人身上，莫青澜竟然觉得毫无违和感，还有些，有些舒坦…… 是的，带着些欢喜的舒坦…… 靠的近了，墨尘才发现莫青澜身上干净的很，杀了那么多人竟然一滴血都没沾到衣服上。 “殇离若是见到你衣服这么干净，他眼珠子大概要掉下来了。”墨尘打趣道，手心里却在微微出汗。 然而，莫青澜只是沉沉的看着墨尘，自顾沉默，似乎没听到般。 “青澜，青澜？”墨尘慌了，自古宝剑处理不好便有反噬作用，难道莫青澜被如月剑控制了？ 心动则行动，墨尘连忙一手握住莫青澜握着如月剑的手，那股冰凉更甚他的身体，他的心抖了抖，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要去夺下如月剑。 手背上温热的感觉如一股暖流缓缓进入了莫青澜的心里，她浑身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就看到墨尘正想夺她手里的剑。 莫青澜抬手拍掉了墨尘握着她的手，无语道： “你想要看，跟我说声便是，要抢做什么？” “你不是被如月剑反噬了？”墨尘看着眼前人神情清明，眸光清亮，他脑袋懵了。 “化尸粉用的不错。”莫青澜拍了拍墨尘的肩膀，在墨尘傻傻的目光中潇洒自若的走向了马车。 第九十章 永安公主玫晓瑰(上) “真是怪了，这片林子看起来也不大，怎么老是走不出去？”殇璃看着正午太阳念念叨叨说道。 自黎盛国杀手撤退后，他们就开始在林子里打转,一开始还以为林子很大，但刚才殇璃跃上大树枝头看到不远处的村庄时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我们应该是遇到鬼打墙了。”靠着树闭目养神的莫青澜淡淡道。 “那怎么办？”殇璃担忧道，随后看了眼马车，喃喃道：“公子怎么还没睡醒。” 殇璃的话令莫青澜睁开了眼，眸光幽深不见底，令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们在林子里转了两天，墨尘也睡了两天。 若不是受不了殇离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和神经叨叨的碎碎念，莫青澜会继续选择在林子里休息，直到墨尘醒过来。 与她而言，现在最安全的反而是这片走不出的林子，可以让墨尘安心沉睡。虽然她根本搞不懂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一睡就可以睡几天，不吃不喝，中间连一次都没有醒过来。 即便她清楚墨尘异于常人，但心底也忍不住担心起来。 “他以前也这么能睡？”莫青澜眉头微皱，出声问道。 “自从他恢复正常后，有一次受伤一口气睡了五天五夜。只是这回不清楚怎么回事。”殇离摊开手，一脸无奈。 恢复正常？莫青澜脑子里有一瞬的凌乱，在她眼里，现在的墨尘才叫不正常。 如果这算正常，那以前又该是什么样子？ 殇离短短的两句话一下子道出了莫青澜眼中的墨尘，必然是有不为人知的不同常人的过去，也引起了她想要了解的欲望。 “你们看我摘到了什么。”一声兴奋雀跃的稚嫩语气打断了莫青澜的思绪，刚一抬头就见一个小小身影来到了她的面前。 “是青果，这种青果入口时微有苦涩，但回味甘甜，生津止渴。改之哥哥快尝尝，好好吃的。”小和尚将双手摊开露出五六颗青果，随后他腾出手拿出其中一颗青果，放到莫青澜的眼前，脏兮兮的小脸上满露期待。 殇离见到小和尚如此，心里既感动又心疼，嘴里絮叨个不停。 看着小和尚神采飞扬无忧无虑的模样，莫青澜脑海里不自觉闪过前夜黎盛国的追杀以及墨尘话里的意思，她心头沉甸甸的，不知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且看这孩子到底想怎么样。 莫青澜点点头接过那颗青果，正要往嘴里放。忽然听见林里传来女子的叫喊声，声音带着愤怒呵斥，还有拼命隐忍的害怕。 “什么声音？”殇离也听到声音，嘴里嚼着青果，头不停朝声音来源张望。 “在这待着，我去看看。”莫青澜起身，将青果放回小和尚手里，往刚才的叫喊方向走去。 “哥哥，青果……”小和尚握着那颗青果，眼睁睁的看着莫青澜隐入前方林子里。 殇离摸摸头，看着莫青澜消失的方向，露出一脸不解的疑惑惊讶神色。 青澜姑娘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是的，莫青澜绝不是那种好管闲事的热心人，就打收留小和尚一事来说，当时要不是因为殇离，她完全不会管小和尚的死活。 让莫青澜起身前往的是从那女子叫喊声中隐隐发出的“永安公主”四字，即便声音传到她这边时已经模糊不清，但她依然捕捉到了。 永安公主，叶霜倏认的义女，据说极为疼爱，十日前私自出宫，而在这之前叶霜倏将永安公主嫁给楚笙。 莫青澜靠在一颗大树后，双手环胸，冷眼看着前方，眉头紧紧紧皱而不知。 前方一小片的空地上，几名粗壮大汉正围拢一起，满脸猥琐。一名女子被捆绑在地背对着莫青澜，拼命挣扎怒斥不断，发髻垂散，金簪落地，狼狈不堪。 “金银钱财，你们只要张口，我一定派人送来。我与你们说了半天，你们竟然油盐不进。”女子恨声道，努力掩盖眼里的害怕与绝望。 “啧啧，你说你是永安公主。回头你假借送钱财之名，派军队将我们杀了，那我们岂不是人财两空还搭上几条命。钱财我们不要了，今儿我们就想尝尝公主的滋味，嘿嘿嘿嘿……”为首一瘦的跟讨饭猴子模样的男子说道，小眼满露绿光，眼看着口水就要掉下来。 其他几人哈哈大笑，显然是不相信该女子的话。 “你！你们！”女子气的说不出话来，心里绝望蔓延开来。她本来以为用公主身份可以吓退他们，却想到将自己推到了死亡路上。 “永安公主，玫晓瑰。”一声凉凉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在大汉们身后乍然响起，将他们几个人差点吓得跳起来。 几人往后望去，大汉转动的身体在女子和莫青澜之间腾出了一道视线，四目交汇间，女子眸光忐忑而期冀，而莫青澜则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情。 刚才在大树后莫青澜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但略感熟悉的声音一波一波冲击她的回忆。她认识的能往脑子里记的人不多，但这个声音她既然觉得熟悉，就值得她去回忆。 她想起来的，正是她眼前见到的，她见到的，即便没有真正听别人说起过，但她知道永安公主绝对是她。 玫晓瑰，那个在皇宫里来去自如，深受叶霜倏疼爱，也对叶长青关怀备至的女子。 她说自己是永安公主，绝对不会有错。 “我是，请你救我，好吗？”玫晓瑰挺直背脊，双眸清亮，她的话语带着渴望，但却丝毫不减皇族风范。 莫青澜静静的看着玫晓瑰，素衣长立，周身散发着淡漠冷意，目光幽深，不带任何一丝感情。 “她……她真的是永安……公主？”瘦猴子满脸惊恐，舌头跟打了结一样。 所有人都看向莫青澜，眼巴巴的等着她说是或者是，轻轻的一个点头或者摇头，其中瘦猴子和玫晓瑰的目光尤为炙热。 她是叶霜倏的心头爱，杀了她，也等于迈出了报复叶霜倏的第一步，同时断了叶阳国和楚国的联姻，让自己更有利获得与楚笙的合作。 达成所上令人心动的条件，莫青澜知道自己只需摇摇头，或者转身离开，这些人就会替自己完成…… 第九十一章 永安公主玫晓瑰(下) 墨尘醒来时，脑海有短暂的空白，他就那样静静半躺在软塌上，望着老旧斑驳的车顶，双眼迷茫而纯澈，一如…刚出世的婴儿。 过了半盏茶功夫，他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光芒浮沉闪烁，往日似笑非笑的悠闲神色再度浮现。 他起身刚伸了个懒腰，就见一个脑袋顶着车帘钻了进来。 “公子你醒了！”殇璃惊喜道，随后一脸紧张：“还认识我是谁吗？我是殇璃，你是无影谷传人…” 墨尘摆摆手示意殇璃闭嘴，而他刚想说话就听见车外面响起小和尚欢快话语：“改之哥哥真厉害，这么快就把人救回来了。” 改之？墨尘眼里闪过疑惑，回头露出恍然神情。 是青澜啊。 “公子你叫墨尘…”殇璃见墨尘神色迷茫，不由继续开口。殇离清楚的记得无影谷受重创，受伤的墨尘睡醒后谁也不认识，他费了半天口舌才将墨尘记忆一点点拉回来，那种情景太过诡秘奇怪，是以殇离这次显得尤为紧张。 “殇璃，我没失忆。出去看看。”墨尘见殇璃还想背家谱，无奈出声。 车外的莫青澜听到了车内墨尘的声音，眉间阴郁一扫而空。她站在不远处，看着墨尘从车里出来，带着些许急促，这样鲜活的感觉令她心情莫名好了些许。 墨尘下车一抬头就看到了莫青澜，无论她身旁站着多少人，他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锁定在莫青澜身上，他很享受这样的自己。 “我醒了。”墨尘微微笑道。 “嗯。”一如以往的言简意赅，一如以往的面无表情，可莫青澜眼底化开的暖意悄无声息的泄露了出来。 “墨尘哥哥，你看改之哥哥好厉害，刚才这位姐姐被歹人劫持，改之哥哥救出她的。对了，改之哥哥你饿了吧，青果我还给你留着呢。快吃吧。” 小和尚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说到最后将手里青果递到了莫青澜面前，小脸满是期待。 小和尚这么一说，墨尘才注意到莫青澜身边还站着一名女子，虽然面目憔悴，衣衫凌乱，但依然看得出容貌姣好，衣衫华贵。墨尘嘴角笑容僵住，他下意识的偏开了头，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过来看着玫晓瑰，目光坦然。 只是，莫青澜竟然会救她，着实令墨尘一时难以想明白。 墨尘这一细微动作，尽数落在莫青澜的眼里，莫青澜眉头极快的皱了下，接青果时不动声色注意着玫晓瑰的神情，但玫晓瑰除了疲倦外再无其它表情。 玫晓瑰没想到除了救命恩人外还有这么多人，刚从危险漩涡里挣脱出来的她此刻除了满心疲惫就是想好好休息。 “多谢各位相救，只是不知能否借马车用下，我……我几天没好好睡觉了。”玫晓瑰轻声说道。 莫青澜和墨尘都没有说话，殇离看看二人又看看玫晓瑰，挠了挠头道：“马车简陋，还望姑娘不要嫌弃。请吧。” 玫晓瑰感激道谢，走向马车时只感觉后背有两道目光在盯着她，冰火交替，十分不自在。那位改之恩人救过她后，便是一句话都没说过，仿佛自己是个不存在的人。 玫晓瑰不明白，既然一副不愿救她的模样，那为何最后还要出手相救？她和改之明明不认识，应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至少她不认识改之。 哎，或许人家就是不爱说话呢。自己想太多了。躺在软榻上的玫晓瑰拍了拍自己的脸，重重吐出口气，翻身睡去不提。 车外墨尘走到莫青澜身边，很自然的从莫青澜手里拿走了青果，边嚼边说道： “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救她。” 殇离见自家公子和莫青澜说话，很自觉的带走了小和尚。小和尚看着青果被墨尘一口口吃掉，目光微闪，随后跟着殇离离开了。 这一切墨尘看在眼里，眼里露出一丝蔑笑，将青果吃了个一干二净。 “嗯，我欠她一个人情。此次，便是还清了。”莫青澜点点头，淡淡道。 “我家澜澜竟然也会欠人情，这事鬼谷怎么没有记载。说来听听。”墨尘好奇道。 莫青澜看了下日头，忽略掉他口中的亲密叫法，随后靠树而坐，在脑海里组织了下语言然而道： “我攻打黎盛国时，她派人告诉我有人谋害叶长青，幸得她相告及时我才得以在赶回皇宫的当天救下他。我曾许诺，他日她若有难，我必然全力相救。” “天下人都知道叶长青有负于你，是在利用你，玫晓瑰也是为了救他才派人去请你回来。这种人情很是廉价。而且你与叶阳国誓不两立，而玫晓瑰身份特殊，杀了她可以重创叶霜倏，也算是报复了叶阳国。”墨尘温儒嗓音漫漫想起，他说这话时口气异常的平静，既没有指责也没有遗憾，似乎只是在讲述着一件平常的事。 这样的感觉令莫青澜觉得怪异，甚而听出了极为淡的忧伤。 是的，是忧伤，只是不明白墨尘忧伤什么，亦或许是自己的情绪作怪。 “虽然如今物是人非，但她当时那份人情我应该还，因为在当时我确实很感激她，让我没有留下遗憾。我的仇是叶霜倏和叶长青的，玫晓瑰并没有，迁怒他人的事，我不会做。”莫青澜答道，说出这话时，她心头一阵释然。 很多时候结局早已注定，莫青澜何尝没有想过墨尘刚才说的话。但是一切在她知道永安公主是玫晓瑰时，在她出现在玫晓瑰面前时，这人她就已经要救定了，如月剑下又添了几缕亡魂。 “青澜，世人说你冷酷无情，暴戾嗜血。但在我眼里，你真的很善良，又执着的可爱。我越来越心悦你，怎么办？”墨尘眼底温柔满布，说话间渐渐的靠向莫青澜。 此刻他心潮翻涌，想宠莫青澜疼莫青澜的情绪如发了酵的醇香美酒香味铺天盖地而来，只想将莫青澜拥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他这么想着，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去做了。 莫青澜回头就见墨尘张开双手整个人凑过来，一副要抱她的模样。 她心头一凛，整个人腾地站起来，还附带踹了墨尘一脚。看着墨尘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她甩了下头发，一脸酷酷的离开了。 第九十二章 我们不带女人 墨尘的醒来，预示着行程的正式启动。夜幕降临时莫青澜指点了下殇离迷津，殇离听完满脸惊诧，随即古怪的看着莫青澜，语气愕然： “你既然早就知道怎么出去，为什么还让我们在这里转了两天？” 莫青澜没有答话，她要做的事情既然没人理解，她也完全不想解释。只是当殇离问出这话时，连她心里都泛起了一丝涟漪，捉摸不透这股来由。 倒是墨尘，眉眼间笑意蔓延，连着话语间都带着难掩的愉悦：“自有她的道理，你照做就是。” 殇离挠挠头，抱着小和尚坐上马车，看着还在沉睡的玫晓瑰莫名郁闷不已。 此前莫青澜杀了那几名劫色的匪徒后，顺手将他们的马牵了过来。彼时，她和墨尘一人一匹马跟在马车后慢悠悠的走着。 满天繁星，盈月皎洁，衬得大地一片光辉宁静。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位永安公主？”墨尘看着晃晃悠悠的马车，出声问道。 “前面村子放下便是。”莫青澜淡淡道。 下午二人之间的暧昧尴尬似乎不复存在，墨尘调整的快，而莫青澜则似乎有些习惯了墨尘时不时的调戏…… “你说她为什么私自出宫？是不满意这婚约？”墨尘似乎对玫晓瑰很感兴趣，故意看不出莫青澜不想谈论这人，一而再的提起。 “不知。”果然，莫青澜这般回答。 墨尘笑笑，看向莫青澜，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身上，散发一层盈盈光辉，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子容颜却依然难掩其风华凌厉。 “等到了幽冥森林，我还你原本容貌。这段日子辛苦了。”墨尘说道，温柔眸光里心疼无疑。 “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了。”莫青澜想也没想的答道。于她而言，来到异世时她深居皇宫鲜为人知，她成为弑天出战三国时，带着面具更为人所不知，如今易容成男子很是方便行事，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别扭不妥，或者说她几乎快忘了自己的原本样貌。 她自己觉得没什么，然而这句话落在墨尘耳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一路竟是以这句话为终点，墨尘未再多言语半个字，而莫青澜本就寡言，一行人安安静静到达村子。 玫晓瑰醒的倒是时候，或者说也不是时候，莫青澜几人寻了个热心村民家住下，一路疲乏随便梳洗下就打算睡了。 而这时，玫晓瑰却睡不着了。 她梳洗后换了身村民家少妇的粗布衣裳，在铜镜前几番整理了下仪容，这才敲开了莫青澜的房门。 莫青澜望着眼前略有些紧张的玫晓瑰，不知道她这么晚想做什么。 “白日里太过紧张疲乏，都未来得及请教恩人贵姓，还请恩人不要责怪。”玫晓瑰上来委身行礼，言语间落落大方。 显然白日里的凶险一幕所带来的后遗症已经在这一觉中淡去了不少。 莫青澜心中自嘲，她为弑天时，被人敬畏有之，唾骂有之，唯独没人当她为恩人。自成了改之后，倒是当了三回恩人。 只是这三人，全是与她有扯不清的关系。 玫晓瑰见莫青澜表情淡淡，似乎不愿搭理她，心里一窘，不由再度开口： “我是不是打扰了恩人的清梦？” 一般这个时候，对方都会回答无碍，然后接下来开始聊天。然而莫青澜可不是常人，直接开口道： “是的。” 玫晓瑰更窘了，两片红霞飞上脸颊，很是尴尬，但眼底却满是坚持： “在下有一事要急着请教恩人，叨扰了。” “嗯。” “恩人打算要去哪里？”玫晓瑰急忙问道，生怕眼前人将那声宝贵的“嗯”收回去。 “幽冥森林。”莫青澜说道，说完心里有点后悔，因为她看到玫晓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照的她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太好了。我正好也是同一个方向……”玫晓瑰欢喜道，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莫青澜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我们不带女人。”莫青澜冷声道，说完看都不看玫晓瑰一眼，转身躺床上睡觉不提。 被晾在一边的玫晓瑰只觉得心凉飕飕的，眼前这位性格古怪说话毫不留情面的恩人令她彻底没辙了。 她慢慢退了出来，将门轻轻关上，抬眼望着繁星满空，难掩心底失落。 但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使劲挤出笑容，自言自语道： “所谓高人都是有点怪癖的，晓瑰你要经得住打击磨炼，这样才能和恩人待在一起。你不要忘了你此行的目的，为了大哥和叶哥哥，你怎么也要在所有人找到她之前找到她！你可以的，玫晓瑰！” 给自己说完打气鼓励的话语，玫晓瑰脸上重露笑容，提着裙摆一蹦一蹦的离开了。 翌日一大清早，莫青澜一行人在村民家里吃完早饭后打算出发，就见一穿着朴素的清秀男子正站在马车旁，见他们过来，冲他们开心招手。 莫青澜和墨尘四目而对，均从对方眼里读出疑惑二字。 “恩人，我知道出门在外，女子多有不便还容易招惹事端。你昨晚说完那话后，我回去想了一夜。我跟村大哥借了套衣裳，你看我现在可以和你们一起走了吗？”男子一开口便是清灵女子嗓音，原来是玫晓瑰。 “你昨晚和她说什么了，她如此打扮？”墨尘见玫晓瑰一脸紧张期待的看着莫青澜，不由好奇问道。 莫青澜脸色沉沉，一言不发，率先往马厩走去。 玫晓瑰见莫青澜似乎不高兴，不由耷拉了脑袋，不安的摆弄着衣角，脑子里却在想着对策。 “她昨晚和你说什么了？”墨尘忍不住问道。 “她说你们是去幽冥森林，但你们不带女子。”玫晓瑰无力道。 “噗！”听到这话的殇离忍不住将刚喝进嘴里的水喷了出来，脸上爬满笑意，但随即眉头一皱，捂着肚子往马厩处跑去。 “是吗？哈哈哈……”墨尘听完忍不住开怀大笑。 玫晓瑰看着墨尘笑的这么开心，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发现墨尘要比那恩人好相处的多，心头一计上来，急忙说道： “我也刚好要去那个方向，你们顺道带上我，放心我一定不给你们添麻烦……”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墨尘一下子变了脸色，脸上的笑容虽在，但却失了温度，冷骇的很。 第九十三章 墨尘受伤 四周安静的可怕，风纹丝不动，马儿低低的打着响鼻，不安的甩动着头。 玫晓瑰后面的话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怒了墨尘，但……她还没达到她努力的目标。 咽了下口水，玫晓瑰闭上眼豁出去大声叫道： “就算你们不同意，我也要跟你们走！” 有一声“小心”自她耳边滑过，随即她被人拉住整个人往地上趴去。玫晓瑰陡然瞪大眼，就见一只利箭叮的一声扎进草地里，距离仅有半寸之余。 漫天利箭密密而来，似乎要将这里扎成一个大筛子。 “是那些歹人的同伙带人来报复了？”玫晓瑰担忧问道，眼里很是愧疚，以为自己连累墨尘他们了。 “不是他们，恐怕是我们连累你了。”墨尘无奈笑道，说话间拉着玫晓瑰往车底下钻去，他们离屋子尚有一小段距离，而院外守候的敌人是不可能放过这段扑杀他们的机会的。 “恩人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事啊？”玫晓瑰看着利箭嗖嗖的扎在马车周围，心惊胆战间还在担心莫青澜的安全。 墨尘看了眼被吓得一脸煞白的玫晓瑰，眼里浮起一丝温和笑意，他抬手摸了摸玫晓瑰的头，安抚道； “他们肯定会没事的，毕竟比我们会武功。” 玫晓瑰身体蓦地僵住，呆呆的看着墨尘，眼里有一阵迷茫和熟悉，更似有水雾在弥漫，她急忙低下头看向别处。 话是这么说，但墨尘心里却早已经担心连连，是以他没有注意到玫晓瑰的异样。 他们这儿被利箭包围，听到动静的他们不可能不会赶过来，除非他们遭遇了难以突围的危险状况。只是墨尘千想万想怎么也想不到令莫青澜和殇离差点趴下的，不是千军万马的攻击，而是一包小小的xie药。 莫青澜站在茅厕前冷眼瞧着逐渐围拢过来的黑衣人，脚底尸体已有堆积之势。一阵阵咕噜哗啦声从她腹部翻滚传来，唯有此时，她淡漠嗜血的眼底才有一丝波动。 有大胆的黑衣人率先冲上来，被莫青澜一剑刺穿心脏，当场毙了。 “你好了没有。”莫青澜盯着四周，话语微有丝不耐烦。 “快了，快了，你再解决两个就差不多了。”茅厕里传来声音，随即一阵稀稀拉拉的噗嗤声响起。 莫青澜听到这话，眉头一扬，主动攻击，抬手收脚间就轻松解决了两个。 而此时，茅厕门被人推了开来，露出一脸懊恼的殇离，恨恨道： “这群混蛋，竟然给我们下药，今天非杀光你们不可。” 他说话间，莫青澜将如月剑一收，整个人大步的进了茅厕。 殇离站在了莫青澜原来的位置上，死死守着茅厕。 原来他们二人刚才往马厩后去，不是为了牵马，而是不知何时被下了xie药，找茅厕解决，却没想到在这种尴尬时刻遭遇围攻。 没办法，他们只能采取一人蹲坑一人守战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只能庆幸二人武功颇为不俗，得以在数十人一波又一波的围攻下顺利解决人之所需。 但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那对做饭的村民夫妇是谁派来的，因为她和殇离被围困在茅厕这，墨尘那边必然更加危险，还有小和尚，玫晓瑰…… “殇离，去找墨尘。”莫青澜眼底闪过浓烈寒意，冲茅厕外的殇离冷声命令道。 “我走了，你怎么办？”殇离犹豫不决，其实他心里担心墨尘担心的不得了，但他也不能放任黑衣人围攻这种时候的莫青澜啊。 殇离话刚说完，就见茅厕门打开了。莫青澜手持如月剑冷冷站在门口，二话不说直接冲上来开杀。 嗬，这一看就知道战斗力恢复了。殇离心中暗爽，拿剑劈了个挡路的，直奔前院而去。 在利箭停止时，墨尘欲拉着玫晓瑰去和莫青澜汇合，但涌进来的黑衣人将他们再度逼回马车旁。墨尘这边此时已经被黑衣人团团围住，左手臂上的袖箭正对前方，有几名黑衣人中了银针封喉毙命，但这远远挡不住他们的步伐。 “你们奉了谁的命令？”墨尘冷声道，他将玫晓瑰紧紧护在身后，此时他深感没有武功的无奈，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 然，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步伐一致的脚步声沉重的敲击在他的心上，感受到身后瑟瑟颤抖的玫晓瑰，他反手拍了拍，以示安慰。 似乎受到一种奇异的鼓舞，玫晓瑰感觉自己真的没有那么害怕了，瞪眼瞧着黑衣人，想说些什么消除些一紧张，想了半天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觉眼里都是黑乎乎的衣服晃来晃去，不由道： “为什么这些杀手大白天也要穿黑衣服？难道他们以为穿黑衣服就会看不见他们？” “呵呵……”墨尘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上扬，压低声音道：“这种时候你都能开玩笑，你还真是个活宝。一会儿打起来，你记得躲进车底下，暂保你安全。” 此话一出，玫晓瑰脸再度煞白，双眼满是震惊的看着墨尘的侧脸，她捂着嘴唇似乎生怕自己要说出什么话来。 为首的黑衣人似是受了玫晓瑰话的刺激，恨恨抬手，所有黑衣人得到指令立即举剑而上。 墨尘左手臂里的袖箭毫不留情的倾囊而出，在短暂的阻拦了对方的步伐后，最终要肉身相搏。 “躲进去。”墨尘侧头冲玫晓瑰大声叫道，彼时他身体剧烈颤抖了下，脸上血色刹那褪光。 玫晓瑰看着那剑直直的刺进墨尘的腹部，带起一连串的鲜血飞溅，而他正焦急的冲她叫。那似曾相识的眉眼，神色令玫晓瑰思绪顿时混乱，似有刺眼光芒在她眼前绽放开来，令她的心痛到难以呼吸，脑袋似乎要炸裂。 眼前的墨尘一下子变成了浑身是血的叶长青，她捂着脑袋跪在地上，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尖叫道： “不要，长青哥哥，你不要死！长青哥哥，长青哥哥……” 长青二字，如魔咒之意一声声传到了马厩这边，莫青澜提着剑不自觉抖了抖，浑身怒气暴涨，飞也似的冲了过来。 第九十四章 莫青澜的愤怒 没有叶长青，只有墨尘紧紧护着崩溃疯叫的玫晓瑰，身中数道剑伤鲜血淋漓的场面。 这一场面令莫青澜血气上涌，双眸泛染血红，手中如月剑周身萦绕血气，泛着妖冶紫光。 为首黑衣人举起手正得意这一剑下去必然会了结了墨尘的小命。只见他双目陡然瞪大，想要转头看向什么，忽然自他举剑的那只膀子连同胸部以上从下半身一下子分离滚到地上，而他的下半身呈双脚张开姿势依然站立着，被斜切的部分鲜血如喷泉般往外四处飞溅。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其余黑衣人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四周就倒下一大片，惨叫声连连不断，莫青澜从人群中硬生生杀出一条通往墨尘的血路。 墨尘抬眼望去，他的眼神正在涣散，只瞧见一个人影正朝他疾步而来，带着满身血气,如此不适应，又如此熟悉温馨。 “墨尘，墨尘！”急促担忧的叫声从往日总是漠然冰冷的嘴里出来，令墨尘心口泛起一片温柔暖意。 “我在，我……在.”墨尘含笑回答，说话间浓稠般的鲜血从他嘴角滑落，覆盖在胸前的血衣上。仿佛血色才是衣服的本色，白色只是点缀。 然而，他刚说完的下一刻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莫青澜眼疾手快，空出的另一只手将他扶住，靠在身上。她的眸光扫过玫晓瑰，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玫晓瑰自莫青澜将黑衣人头头一劈为二时，整个人就处于呆滞状态，突然感觉一道冰冷刺骨目光射过来，她浑身打了个冷战，傻傻看过去。便看到莫青澜扶着墨尘在人群里虐杀的恐怖画面，有那么一瞬间她不自觉想到了弑天。 那时她并不知道莫青澜就是弑天，弑天就是莫青澜。直到弑天出战半年后玫晓瑰发觉有人想要毒害叶长青，她苦苦哀求叶长青将失踪的莫青澜找回来。叶长青被逼无法这才告诉她弑天的真实身份，并逼着她保守秘密。那时她第一次看到莫青澜的另一面，为了找出下毒之人，差点血洗了整个叶阳宫，那份痴情，那份狠厉，令她崇拜又惧怕。 这份秘密她藏在心中，直到莫青澜的画像公之于众，一夜之间变成了全大陆通缉的要犯…… 黑衣人见群杀莫青澜已是无望，开始有组织的往外撤退。望着满地的利箭，莫青澜自然知道他们是打着什么算盘，是以手上如月剑杀人越发狠厉迅速，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终于，退出去的人开始朝院子里射箭，扶着墨尘的莫青澜一番争斗下来渐感体力不支，她退回至马车旁，对玫晓瑰道： “上车。” 玫晓瑰急忙爬上车，转身朝莫青澜伸手，欲要将墨尘接过来，但见莫青澜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心里一窘，但嘴上还是说道： “我会些止血之术，能帮上点忙。” 莫青澜点点头，将墨尘半托半扶着在玫晓瑰的帮助下弄进了车里。墨尘的血蜿蜒了一地看的很是骇人，即便莫青澜替他点了穴但还是控制不住血流的速度，实在是他身上剑伤太多，尤其以腹部那一剑最为严重。 如今只能快点突围，带他去找大夫，不，去找百里芷戈。 而这时殇离从屋里跑了出来，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和尚，小和尚一动不动的，好像是昏了过去。 “公子这边没事吧？”殇离躲避着箭雨，安然来到了马车上，将小和尚送进车里，当他看到浑身是血的墨尘时，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 “你来驾马车，我去突围。”莫青澜冷声道，手伸进车里将殇离一把揪了出来，看着殇离满眼通红一脸自责，她声音更是冷了几分： “若是在战场上，我的兵不听指挥擅离职守，我会第一时间亲手杀了他。” 她明明让他去保护墨尘的，可等她赶来时，并没有发现殇离的身影，有的只是墨尘被伤的不成样子。 “我……若是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自刎谢罪。”殇离语气里满是悔意。 “死不能解决已经发生的问题。”莫青澜跳下车，淡漠回道：“准备好突围，我们需要在今天赶回凰茨国找到百里芷戈，否则谁也救不了墨尘的命。” 莫青澜话说完便持剑往外奔去，越过箭雨手起剑落便是收割了几条人命，此时在战场上的狠辣果断在一条条没了生命气息的尸体前展现的淋漓自尽。 院外的惨叫呼杀阵阵传来，忽然一声长啸传来，殇离一听挥动长鞭狠狠抽着马儿，快速冲了出来。利箭不断射来，有一只正巧射在了他的小腿肚上，殇离闷哼一声，冷汗直流，但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拼命挥动长鞭催促马儿前行，受伤的地方连看都未看一眼，于他而言此时受点伤反而心里好过些。 将黑衣人铲除了差不多时，马车早已消失多时，加上早上的xie药耗费着精力，这一战下来莫青澜也耗费了不少体力，好在如月剑有补充精气的神奇功能，令她得以游刃有余。 留了几个活口本想好好盘问下，奈何莫青澜话刚出口，个个集体玩吞药自杀，莫青澜只好收剑去马厩取了马狂追殇离赶的马车。 一路上，她的脑海里竟是浑身是血的墨尘昏倒的画面，以及玫晓瑰哭喊着叶长青的声音。这种焦躁烦乱而又愤怒担忧的情绪令她心潮起伏不定，气息不稳，只觉胸口血气上涌。“噗”的一声，莫青澜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她眼前发黑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好在双脚紧紧勾住马蹬将身子稳住了。 “墨尘，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死。”莫青澜擦了下嘴角的鲜血，双眸坚定的望着前方依稀可见的马车身影，霸道话语轻轻吐出。 夜幕降临，凰茨国华灯初上，到处一派祥和气息，莫青澜一行人一夜之间将凰茨国闹了个天翻地覆本想低调离开，却还是在三天后又回到了原点。 只是这次，所有人带着一身伤痕狼狈返回，尤其墨尘性命危在旦夕，命悬一线之间。 当蒙面的莫青澜以大半身子都被墨尘鲜血染透的衣服出现在莫清菡面前时，莫清菡吓得花容失色根本没认出她心心念念的改之大哥，被捂住的嘴唇里传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令她根本发不出声来。 “百里芷戈在哪，我需要见到他，立即，马上！” 第九十五章 什么关系 百里芷戈当真是在做梦中被人硬生生拉了起来，当他睁开眼看到一张素未谋生的脸时，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抢劫了。 夜空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百里芷戈被莫青澜几乎以拖飞的姿势飞奔在游廊石桥之间，当他们赶到太医院时，二人几乎被雨淋了个透，而他终于听到劫持他的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救他，不惜一切代价。” 声音既陌生又熟悉，然而百里芷戈已经没有闲暇去思考这份熟悉的由来，因为他被推进门就看到了几乎被鲜血覆盖的墨尘以及莫青菡等人。 没有任何多余话语和动作，他立即上前查看，随后立即吩咐等候的其他御医准备清水，纱布，剪刀过火，开始着手准备行医救人之事。 百里芷戈抬手一扬，会意的莫青菡则往外走去，路过莫青澜身边见她只是盯着墨尘看一动不动，于是柔声道： “相信他，他会救活墨尘公子的。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在外面静静等候，不要给他造成别的困扰。而且你也需要休息下，可不能墨尘公子醒了，你又倒下了。” 莫青澜只是不说话，仿佛并未听见莫青菡的相劝。一旁的殇离见此不由上前说道： “多谢二公主关心，深夜唐突打扰多有得罪，还惊动了太医院上下所有人，在下替公子万分感谢二公主的相助。” “无碍，恩人的朋友就是我凰茨国的朋友，理当帮助。对了，太医说那孩童只是惊吓过度已无大碍，睡一夜便好，你们大可放心。”莫青菡客气回道。 因为玫晓瑰身份的特殊，莫青澜在进宫前将她安排进了一家客栈里。凰茨国今时不同往日，若玫晓瑰出现在这里必然会引起难以想象的骚乱。即便莫青澜心急如焚，但依然不忘掌控大局。是以莫青菡根本不知道私自出宫的永安公主已经来到了她的地盘上。 “很吵。”莫青澜蓦地轻轻开口，带着不耐烦，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说话。 莫青菡明白恩人的耿直性格，是以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微微一笑，和一脸尴尬无奈的殇离出了门。 墨尘脉门多处部位已经插满着银针，过火消毒的剪刀正被百里芷戈拿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剪掉伤口周围的衣布。每清洗一下伤口，墨尘整个身体伴随着银针似乎都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与死人无疑，而此时莫青澜的心都会跟着骤停下。 她希望墨尘会在疼痛的刺激下而醒过来，同时又希望他干脆继续昏迷着，这样便不会感受到痛苦。 莫青澜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等待的期间里她脑海里总是不停回放着墨尘中剑浑身是血，还冲着她笑，明明那么疼，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她说，墨尘，墨尘。 他说，我在，我在。 他说，我在，我在。 他说，我在，我在…… 心口处的血气又开始翻涌，心口上似有什么东西在扎着她，令她隐隐作疼却不明原因。莫青澜两手紧握成拳，双眸却仍执着的盯着墨尘的脸，似要看透什么。 似是眨眼间，又似是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百里芷戈终于结束了救治墨尘的工作。 “性命保住了。”他一开口，声音沙哑而干涸。说话间给自己倒了杯水，动作不紧不慢，一如往日优雅，即便他现在浑身湿透，嗓子口渴的厉害。 短短五个字，一下子松开了莫青澜心弦上紧绷的线。莫青澜往后退了两步直至靠在桌边上，她双手无力的松开，反撑桌边缘，缓缓吐出口气。 “多谢。”莫青澜说道，虽然一如往日的面无表情，但这二字的含义百里芷戈听得出来。 “不要急着感谢，我只是说性命保住了，但没说他一定会苏醒。配的药方里太医馆缺一味药材，用其他药材又无法代替。但这药材极难取得到，我先想想别的办法。”百里芷戈亲润了下嗓子，语气沉重。 本来稍微轻松了点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压抑沉闷，令人窒息。 “缺什么药材？你告诉我，我去取。”莫青澜想也没想的问道。 不管这药材有多难得到，她必然会取回来救醒墨尘。 “你和他什么关系？这般拼命救他，你可知道你要去的地方可是九死一生。你是弑天又如何？真以为你刀枪不入，谁都拿你没办法？如果你死了，青菡怎么办？”百里芷戈不悦道。 在他见到墨尘的第一眼时，他就明白了将他抓过来的人是易了容的莫青澜，也明白了莫青菡这两日口中念叨的改之恩人是谁了。 为了莫青菡，他怎么也不能让莫青澜去那种地方送死，更不明白她和墨尘也只是相处短短数日，以莫青澜凉薄冷情的心性怎么会如此护着墨尘？ 你和他什么关系？听到这话时，莫青澜愣了下。 什么关系？从打认识墨尘开始，墨尘就一直保护着她，还得到了秦浅还活着的消息。几番救她，为她出谋划策，为她做现代的牙刷牙膏，为她洗手**吃的菜，为她铺平道路解决凰茨国内患…… 这些点点滴滴或小或大的事情，平日没什么感觉，也不曾天天记在心上。但今天被百里芷戈这么简单的一句问话，一下子从莫青澜的心湖里如跳跃的鱼儿都冒了出来，令她心绪不平。 “他有仇，我有恨，我们有共同目标，这算不算是一种关系？”莫青澜淡淡答道，这句话说出口时，刚才起伏不定的心绪已然被她强行压下。 是的，墨尘说过他的家被舒霸毁灭，他有情报网却没有人。而她的仇恨相当明了，她有能力组织兵力只欠一个时机。届时他有情报，她有兵力，这合作天衣无缝。 是的，二人的关系便是如此，没有其他！ 她完全可以继续冷酷不用正面回答百里芷戈的问题，然而她回答了，回答的似乎相当有道理。 百里芷戈笑着摇摇头，一副看透却不说破的了然神情。 暴如雨注，雷电交鸣，整个凰茨国笼罩雨幕下一片模糊。眸客栈的一间上房里，窗户大开，有一清瘦盈盈身影站在窗口前，一夜无眠。 第九十六章 诡异事件 龙须叶，具有起死回生，生死人肉白骨之神奇功效，最重要的是听说食用了它的人身体会有神奇的变化。而这股神奇则因人而异，世间得到龙须叶的人寥寥，身体变化也各不相同，但不妨碍所有人令其神之向往。 因为极其珍贵，必然生长在崎岖阴险之地。幽冥森林极寒之地，便是它归属地。 百里芷戈只给她三日时限，三日内他会用尽各种办法护住墨尘的性命，等她归来。 从百里芷戈口中得到龙须叶的地方后，莫青澜在半夜就已经动身离开了。没有和任何人告别，甚而走的时候都未曾去看墨尘一眼。 如果，如果她临走时去看一眼的话，她会发觉自己那一趟根本不需去，甚而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很多事情从开始便注定了结局，一份宿命，一场你来我往的因果纠缠。而莫青澜在这场纠缠里，却并未察觉自己的慢慢改变。 客栈里，玫晓瑰望着漫天大雨，脑海里交织着白天的疯狂血腥一幕，她的心紧紧的揪着，直至最后做了个决定。 她要一个人去自己最终的目的地——楚国。 想到楚笙，她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两人勾手指的温馨画面，她心里漫漫流淌过一丝暖流，一丝酸楚 她承认自己第一眼时便喜欢上了楚笙，当听到自己要嫁给楚笙时，虽然知道这里有政治联姻的味道，但她还是欢喜不已。 直至，她知道了一些事情，一夜之间那种感觉被荡涤的干净，反而是一种沉重的使命感压在她的心头。 而那时楚笙已经出宫回楚国了，不得已她只能离开叶阳国，一个人踏足陌生的土地上，这一路她吃了很多苦头，唯独墨尘的关心是这行程上的暖流。 “墨尘哥哥，你一定要活着。大恩不言谢，晓瑰记在心里了。”玫晓瑰双手合十，对着泼天雨幕诚挚的祈祷着。 说走就走，玫晓瑰只身无一物，跟客栈借了把花伞就出了门，然而当她走到紧闭的城门口时，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声。 就在她打算站在雨里忍受冷意等到清晨城门开的时候，一声声急促的马蹄声清晰的灌入了她的耳里，她撑开伞好奇的往街道上望去。 远远的一名戴着蓑帽蓑衣的人驾马飞速而来，似乎前方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在催促着他。 玫晓瑰静静看着，忽的心里打了个寒颤，这股淡漠凌厉气势让她心里不自觉想到了一个人。 是的，来人正是莫青澜，只见她在靠近城门前，一只手亮出莫青菡给的出城令牌，一只手紧紧勒住缰绳，本正疾驰的马儿来不及停下，前腿不由高高抬起，在地上转了个圈稳稳停下，动作帅气无比干净漂亮！ 一旁的玫晓瑰看的傻眼了，同时心里腾的一下子升起了希望，她可以出城了！ 守城的人跑过来瞧见这一金牌，连忙指挥人打开城门。莫青澜虽然心急火燎，但也只能耐心等着。忽然觉得衣角被人扯了下，她低头望去，便看见一双可怜兮兮但眼底藏着欢喜狡黠的眼睛。 “恩人，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太好了，你带我一起出城门吧。”玫晓瑰说道，口气有多诚恳就有多诚恳。 莫青澜有点头大，怎么也没想到玫晓瑰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很明显要跟他们来个不告而别，独自离开。 这要是换了平时，玫晓瑰爱怎么样怎么样，救了她一命便是还了那份人情。 可，莫青澜脑海里不知怎的出现墨尘白天舍命护玫晓瑰的一幕。 相处下来，莫青澜也算了解墨尘的性格，看着人畜无害一副好说话的性格，但实则不重要的人就算死一万遍他都不会心疼半分。 她自不明白墨尘护着玫晓瑰的原因，而玫晓瑰那一声声长青哥哥叫的也委实诡异，令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回去，等我回来自会带你去要去的地方。”难得的，莫青澜对玫晓瑰多说了些话。 “若不是墨尘哥哥要保护我，他一个人大可以安全脱身。我不想再拖累你们，虽然一个人会吃很多苦头，但我不想再有人因为我而受伤。恩人，带我出城。好不好？放心，我绝不会赖着你，一定自己一个人走。”玫晓瑰见莫青澜今日口气不似往日那么淡漠疏离，不由鼓起勇气再次要求。 城门已经大开，马背上的莫青澜就那样冷冷的看着一脸渴求诚挚的玫晓瑰，二人如此相望在雨中定成了格局。 自百里芷戈和莫青澜从墨尘的房间离开后，盖着被子的墨尘胸口处忽然凸起一块，一点变大，后来那个大圆点开始往外移动。当移动到墨尘脖颈处时，一团白绒绒的东西从被子边缘露了出来，一双如黑琉璃般的眼睛微微眯了下，随后优雅的将整个身子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抖了抖，胜雪的毛发便一圈圈波浪开来，在暗夜里显得尤为美丽极致。 这不正是消失已久的白毛！ 白毛看了一眼恍若死人的墨尘，炯炯有神的好看眼睛里分明露出了只有人才会有的嫌弃表情。 它爬到被子上，在墨尘胸口位置，慢吞吞蹲下。随后一团团黑白光辉从它身上交替散发而出，光辉将墨尘团团围住，恍若水纹一波波荡开，照的窗户一会光亮如昼，一会浓稠如墨。而白毛本来胜雪的毛发开始一点点变的枯黄，琉璃般的瞳色却变成了灰白色，好像瞎了一样。 瓢泼大雨阻隔了所有视线，卧室外负责守夜的侍从似乎睡的相当沉，一点都没有察觉内室的变化。 这一诡异古怪现象并未持续多久，黑白光辉随着白毛的变化，也逐渐变弱。直至啪嗒一声，白毛从绸被上倒了下去，如一摊枯草烂泥趴在了地上，光辉霎时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彼时墨尘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呼吸均匀，脸上血色由比往日更甚，显然已无大碍。 当百里芷戈第二天早上推开门，发现墨尘正坐在床边抱着一只黄不拉几的小狐狸冲着他笑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诈尸了。 “有没有上好的参汤，我的白毛生病了。”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她人呢，昨天可有受伤？”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而一向优雅天地崩裂自泰然于世的百里芷戈第一次竟呆滞住了，心口处回荡着一声悠长悠长且无奈的叹息。 莫青澜，你此次去可千万要活着回来才好！ 墨尘看着面前脸色阴郁的人，脸上的笑容一寸寸淡了下去…… 第九十七章 一份大礼(上) 大雨洗刷一夜，翌日天空放晴，路边的花草树叶都散发着雨后的清香，沁人心脾。叶尖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光芒，突然疾风扫过，叶子一抖，露珠一下子被带飞落在草地里消失不见。 一匹马上载着两人飞驰而过，踏起地上泥土四溅。 玫晓瑰瞪大双眼欣赏着路边风景，然后时不时瞄一眼莫青澜挺直的后背，心里既忐忑又感动。 忐忑的是担心自己会给恩人带来麻烦，墨尘受伤那么重，面前人应该留在宫里才是，但这么急着出宫。必然是发生了更为严重的事情，见他这么火急火燎的赶路就瞧出来了。 感动的是虽然改之恩人看起来冷冰冰不好相处，但还是同意带上她一道出城，并打算将她送到楚国。 再度来到原先歇脚的村庄时，已是下午，玫晓瑰早已饿得饥肠辘辘。莫青澜带她进了驿站，随意吃了点东西后，骑上驿丞换好的马再度上路。 这一路赶得如此顺利，全要感谢于莫青菡给她的那块金牌，这块令牌是莫青菡派翠儿昨晚放在她房间里，似乎知道她会离开，更知道她会不告而别，特意提前准备的。 每每莫青澜亮出金牌时，心里一处便会柔软起来。 一路无话，直至这个僵局在那片被袭击的村庄被打破了。 看着满目狼藉遍地箭雨的院落，莫青澜心头异常沉重，她难以想象自己和殇离在后院杀敌时，墨尘是如何艰难的应付这边的局面，还保护玫晓瑰没有受一丝伤害。 玫晓瑰似乎触景伤情，两行清泪不自觉落下。虽然这里黑衣人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但血迹由在。她走向墨尘倒下的地方，慢慢蹲下，哽咽道: “墨尘哥哥是我见过除长青哥哥外最好的人。” 一声长青哥哥听在莫青澜耳里只觉刺耳的紧，她双眸冷冷，口气疏离而淡漠： “所以那天你大喊他的名字，是想到他了。” 玫晓瑰点点头，因为背对着莫青澜，也习惯了莫青澜这一贯的口气，所以并未多想，答道： “他是叶阳国的太子，虽然双腿残疾不能行走，但他拥有这世上最珍贵的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呵呵……好一个赤子之心。莫青澜在心中冷笑，笑自己蠢钝，因为以前她也如玫晓瑰这般认为，只是真相如此残忍可笑。 “他待我就像亲妹妹，还喜欢摸我的头，说话从未大声过。那天墨尘哥哥也摸我的头，又那般舍命护我，我还以为长青哥哥回来了，所以才那般失控。” 玫瑰说着说着，看向莫青澜，眼泪流的更凶了，迷蒙的双眸里闪露着深深的悲伤，思念。 玫晓瑰如此奇怪的表情和这样的话语令莫青澜眉头轻皱，什么叫长青回来了？他不是一直待在宫里，和秦安安还有他们的孩子日日安逸享乐着。 还有墨尘对玫晓瑰如此亲昵，也着实教人不明所以。 “叶阳国的太子不是一直待在宫里吗？难道你平日见不到他？”莫青澜默不作声问道。 似是哭够了，玫晓瑰擦了擦眼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莫青澜，语气是难得的平静：“是的，他一直在。”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回答了莫青澜的话，又好像别有深意，听得莫青澜心头一阵阴霾。 不想再纠结这些事情，莫青澜转身去了屋子里，虽然隔了一天一夜再查出些什么已然是不可能，但既然来了，总要查探一番才是，因为她需要有些东西来印证心中的推测。 屋里除了倒地的桌椅碎碗，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什么奇怪的地方。莫青澜来回走着，脑子里回想着当时的场景。 一行人连同玫晓瑰在内都受到了攻击，自然排除叶阳国派兵的可能。 她记得那天早上吃的是稀饭和馒头，她，殇离和墨尘各吃了一碗。小和尚说自己不喜喝粥便没有喝，还有那对村夫妇也没有喝粥。小和尚只是昏过去并没有拉肚子，显然xie药是在粥里。 殇离本来应该去救墨尘和玫晓瑰的，当时可能听到小和尚的呼叫就去救了。因为房屋在院子和马厩中间，殇离应该打算救小和尚再去救墨尘，只是没想到在屋里被拖延住了。 以至于当莫青澜赶过来是就看到了墨尘身中数剑的一幕。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行程的如此隐秘，连赏金猎人都未能追寻到他们的踪迹，这一连几次的暗杀到底是谁安排的？ “这是什么东西？”莫青澜的思绪被玫晓瑰的话语打断，她转身望过去时，就见站在墙角的玫晓瑰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摆来摆去看着。 玫晓瑰见莫青澜看过来，并走过来将东西递过来。 这是一块火材盒大小的木块，设计和火材盒无二，莫青澜轻轻一推，只见一只通体黑色的像飞蛾的小东西正趴在里面，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死了？”玫晓瑰头探过来，疑惑道，说话间伸出一个手指头戳了戳它的翅膀。 莫青澜那句“别动它”还来不及说，只见那东西仿佛被触动了机关，眼睛睁开竟然是紫色的，呼一下张开翅膀，翅膀间一股股灰黑色的烟气散发开来。 彼时，莫青澜屏住气，立即将盒子推上关紧扔出去，用另一只手直接将玫晓瑰推离烟气散发的范围之外。 即便如此烟气还是有些进入了她的身体里，莫青澜只觉身体里似有一道冰柱，一道火燎交替在身体里无规律穿梭着，麻痹着她的神经，搅动着她体内残留的枯鬼毒一起作祟。 她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所幸一旁的玫晓瑰迅速跑过来扶住了她。 “你没事吧？都怪我不好。”玫晓瑰担心问道，焦急愧疚溢于言表。 莫青澜费力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莫青澜酸软的四肢才慢慢恢复了力气，随后调息了下内息，发现除了刚才的症状外，体内并无其他损伤。 莫青澜不由吐了一口气，目光紧紧盯着两米之外的木盒上，陷入了沉思。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旧地重游，虽然没有查出暗杀的蛛丝马迹，但老天却送了她这么一份大礼。 第九十八章 一份大礼(下) 玫晓瑰看着莫清澜的反应，明明刚才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可很快便恢复如常，让她心有余悸间又摸不着头脑。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暂未清楚。”莫清澜回道，感觉自己恢复了力气后，走过去将那小木盒捡起来，轻轻推上恢复原貌，小心翼翼放入怀里，那般感觉像是捡到了宝贝一样。 玫晓瑰从未见过这样的莫清澜，对一样东西这般呵护，如果说她不知道这东西，鬼都不信。 看来，她只是不想告诉自己而已。想到这里玫晓瑰心里有些小小的沮丧，即便心中好奇万分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莫清澜一转身抬头见看到了玫晓瑰失落委屈的脸，显得别样的可爱，这般单纯没有心机的人，世上当真是少有了吧。 而自己，对她是否太过刻意疏离了些？ 如此，甚好。 因为只有彼此是陌生人，他日战场才不会手下留情。 想到这里，莫清澜脸上冷漠更是深了几分，率先往外走去。 时日不多，她没有时间在这里想这些虚无的。 玫晓瑰只觉眼前一亮，疑惑间一抬头就看到莫清澜已经走到外面正准备上马，哪里还有空失落，赶紧提裙跟了上去。 “我们还有多久可以到幽冥森林？”上马前，玫晓瑰问道。 “半天。”一如以往简洁的回答。 玫晓瑰听到半天时间，心中很是欢喜，心想终于不用在看到这张冰山脸了，而自己也可以去办事。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半天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一路上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玫晓瑰只听见耳边刺啦啦的风声，脸被风吹的刺疼不已，身上的衣裙被风几欲拉成一条直线。而她的心肝脾肺肾都快要跳出来，几欲想要脱离她的身体另寻主人。 当马停下来的那一瞬，玫晓瑰整个人是几乎滚着下马，趴在草地上吐了个昏天暗地，鼻涕眼泪统统下来。 莫清澜看了眼玫晓瑰，一丝不忍从心头滑过，但她只是高高的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玫晓瑰吐成个泪人。 似是吐够了，玫晓瑰这才缓过气来，满嘴的苦胆味道连说话都吃力： “改之哥哥……你真厉害，这样颠簸了……半天都没事，真实太……佩服……你了。” 莫清澜听到这话眼里一丝诧异浮起，她以为玫晓瑰会生气，会责骂她，因为皇宫里长大的人谁都是金枝玉叶娇气跋扈的很。 但玫晓瑰既不跋扈也不娇气，总是能往好的方向想，乐观向上。 “你若是不舒服，可以在这里休息会。”莫清澜说话间下了马，从马背上取出了水壶递过去。 玫晓瑰感激的接过水，毫不客气的喝了一大口。 “吐了这么多，也不簌簌口？”莫清澜眉头一皱，脑海里想象着口腔里残留的污秽物全随着水重新进入胃里，忍不住说道。 噗……玫晓瑰喝进去的水全部都呛了出来，咳的比之前吐的还要厉害，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 这下轮到莫清澜无措了，她自认为没说错，怎么玫晓瑰反应这么大，难道古人吐完都不簌口？ 诚然，她确实没注意过这等细节问题。 尴尬的玫晓瑰被这一吐一咳嗽耗尽了全身力气，她泄气似的躺在了草地上，冲莫清澜无力摆摆手： “改之哥哥你去办你重要的事情吧，我歇会自己走。” 莫清澜望了眼逐渐西沉的夕阳，眨眼间已是一天过去了，这般不眠不休快马加鞭除去回凰茨国的一天时间，留给她的只有一天时间寻找龙须叶。 幽冥森林相当大，她现在连幽冥森林的极寒之地在哪里都不知道，那里是否有危险的动物存在更是不得而知。而她此刻需要做的就是立即进入森林，寻找地方节省时间。 但是…… 莫清澜看了眼躺在地上闭着眼似乎要睡着的玫晓瑰，眉头轻皱，伸手将她拉了下来。 “幽冥森林夜晚会有野兽出没，你不能待在这里。”莫清澜淡淡道。 借着莫清澜的力气，玫晓瑰颤颤的站了起来，她瞧了眼越发黝黑静谧的四周，眼里却露出了几分欣欣然，问道： “从这里去楚国，还有多远？” “没去过，不清楚。”莫清澜答道，想了想继续道：“据闻幽冥森林某处有楚国的暗哨，外人进入幽冥森林他们便会知晓。想来有暗哨的地方应该离楚国不远。” 这世间上鲜少有人知晓进入楚国的真正路线，就连当时想攻打楚国的莫清澜也只是摸清楚了暗哨的位置，后来因为戎狄登位而改变了作战计划，而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你知道暗哨的位置。“玫晓瑰眼睛一亮，脸上恢复了几分生机。 莫清澜点点头，嘴里却是几分不耐烦：“你连进入楚国的办法都不知道，还敢只身来幽冥森林，你以为外面和叶阳国一样安全？” “我没去过楚国当然不晓得啊，但幽冥森林我很熟悉，我从小是在这里长大的呀。”玫晓瑰并不介意莫清澜说的话，而是一脸开心，那般模样仿佛真的是回到了家乡。 她的话令莫清澜身形一滞，不由回身看着玫晓瑰，脑海里却思绪翻转。 莫清澜怎么也没想到玫晓瑰竟然是在幽冥深林长大的，怪不得她一路上只是要求带她到幽冥森林就可。 但是从未听说过幽冥森林里有人居住，她又是怎么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长大的？又是怎么被带入皇宫里的了？ 种种问题都敌不过莫清澜眼下最大的问题。 “那你可知道极寒之地在哪里？”莫清澜问出这话看着玫晓瑰时，心不自觉停了下，她真的是太需要有个向导了。 “知道啊，楚国的暗哨在那里啊？那很远诶。”玫晓瑰睁大双眼惊讶问道。 知道啊……这三个字立马让莫清澜浑身轻松写意，觉得老天都在帮她，总能在她无助的时候爬出橄榄枝。 眼前举着手指对着方向正在辨认极寒之地的玫晓瑰，一脸认真而纯粹，深深的印在了莫清澜的脑海里。 第九十九章 不忘本心 楚国的暗哨地点和极寒之地完全是南辕北辙的方向，当玫晓瑰知晓莫青澜问的地方不是暗哨地方时候，怎么都要跟着去极寒之地。 “改之哥哥，你去极寒之地是不是要去找什么药材，是因为墨尘哥哥吗？”玫晓瑰跟在莫青澜身后问道。 “……” “去极寒之地很危险，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而且墨尘哥哥受这么重的伤，也有我的原因，为了墨尘哥哥我也要去啊。” “……” “我知道有条通往极寒之地的捷径哦，而且你要取什么药材我都知道在哪里，你让我跟着你，我肯定能帮到你的。”面对将她当空气的走在前面冷冰冰的人，玫晓瑰发挥了她的坚持。 而她最后的话终于打动了莫青澜，直戳莫青澜的需要点。需要捷径，需要药材地点，节省时间，时间是一切的前提。 勒住马，停止了前往暗哨地点的方向，莫青澜看着黑黝黝的前方，眸光明灭不定，但终于开了口： “你说的没错，我需要那里的龙须叶去救墨尘，百里芷戈只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必须赶回去，否则一切都妄谈。极寒之地你明知道有危险还要去，勇气可嘉。但我告诉你，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不会花时间救你，你死在那里，也没有人会知道。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你确定要搭上一条性命跟着我？” 玫晓瑰呆呆的看着莫青澜的后脑袋，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眼前人对她说过最多的一次话，这番话说的既绝情又暖情，让她有片刻的语塞。 是啊，她真的有很重要，极其重要的事要办。 身后一片安静，莫青澜等了会，心想玫晓瑰应该是动摇害怕了，只是不好意思说不去极寒之地之类的话。 这番想法，莫青澜既没有冷笑也没有轻视，因为当性命和个人事情摆在面前时，是所有人都会正常做出的决定。她说的这么清楚，也是为了让玫晓瑰意识到。 莫青澜双腿一夹马肚，再度朝暗哨方向出发，然而后面陡然发出的声音令她背脊一僵。 “等一下，改之哥哥，你走错地方了，我们应该掉头走哦。”玫晓瑰的话语中带着些许笑意，听起来颇有些甜美的味道。 “你决定了？”莫青澜转过身看着玫晓瑰，想从她眼里看出后悔逞强的味道，然而除了坦荡的真挚别无其他。 “当然。不论你说什么，我都要去极寒之地帮你拿到龙须叶。”玫晓瑰坚定道。 “为什么？”这下真的轮到莫青澜诧异了，即便她脸上毫无一丝表情。 “曾经有个人告诉我，要做一个不忘本心的人。我的事与我而言很重要，但救墨尘哥哥同样重要，而且这件事迫在眉睫，我自然应该先做这件事，如此心才会安。”玫晓瑰认真答道。 做一个不忘本心的人……这句话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呢。莫青澜望着手中刚点起来的火把，在脑海里回响了一遍，心中突然“哦”了一声。 这话是她对玫晓瑰说的，那是她在皇宫里第一次见到玫晓瑰。那时玫晓瑰好像为了一只兔子在哭泣，有先皇的嫔妃欲将那兔子煮去吃了，玫晓瑰不忍心但也不敢跟她们争辩。 其实她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而已，更有种怂恿玫晓瑰去闹事的感觉，后来的事情她没再听说了也就忘记了。但依照如今看来，玫晓瑰是真把这句话听进去了。 莫青澜心中的本心更有随心所欲的意思，善恶只在她的一念间，而玫晓瑰的本心除了善良便是善良了吧。 想到这里，莫青澜当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依照玫晓瑰的指点往极寒之地而去。 马儿走到一大片巨大的灌木丛前，便再也无法前进了。这片灌木丛似乎一条分隔线将道路拦住了，它们攀着树一路往上疯长将前面视线挡的彻底，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透过手中的火把，灌木丛上长满的勾刺反射冷冷的光。 玫晓瑰率先下马，主动将马背上的干粮水一类背在自己身上，边做边说道： “去极寒之地你应该要早说，光听这名字就知道寒冷无比，你衣服穿得如此单薄，一会怎么去取龙须叶。” 莫青澜瞧了她一眼，意思是你穿得不也少，还傻傻的非要跟过来受罪。 “不过没事，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冻着。”玫晓瑰探过头来笑嘻嘻道，说话间抬手指向灌木丛： “穿过这片灌木丛我们就到极寒之地了，只不过会受些皮肉之苦。这里我以前经常来玩，这里的避寒果很好吃哦。” 玫晓瑰心情相当的好，带着点俏皮的语气融化了四周诡异森森的气氛。 莫青澜看着玫晓瑰忙活，一会看她往灌木丛左边跑，一会往右边跑，嘴里始终嘟嘟囔囔的。莫青澜怕她被勾刺伤到，高举着火把为她照明。 过了许久，莫青澜终于失去了耐心，问道： “你在干什么？” “啊？我……时间太长了，我找不到原来开的灌木门了。”玫晓瑰挠挠头，一脸不好意思。 谁知她话刚说完，就听欣喜的声音传来：“找到了，找到了！” 莫青澜就见玫晓瑰似乎推开了什么，随后冲她欢快招手，莫青澜栓好马立即三步并两步跨了过去，顺着玫晓瑰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她们的前方正有一道半人多高的灌木门被推开一角。推开的地方被藤蔓勾缠着，若不是玫晓瑰记性好，这里绝不会有人找到。 莫青澜拿出如月剑将这些藤蔓尽数砍掉，这门一下子被推了开来。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火把往里照了一通，莫青澜依稀看见木头搭成通道的框架。 “这是我小时候发现的通道，现如今只能弯着腰进去了。不过还好，需要不了多长时间。哦对了，火把不能点，里面都是木头支撑的。”玫晓瑰做了个你懂的眼神，率先猫着腰走了进去。 莫青澜看了两眼，将如月剑缩回原来大小，看着如月剑散发出淡淡盈辉，眼里露出满意的眼神，跟着玫晓瑰走了进去。 灌木门渐渐关上，四周的藤蔓似乎活了一般快速攀饶至门处，将它紧紧缠绕。不一会儿灌木丛恢复往昔，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第一百章 断片记忆 借着如月剑散发的盈光可以看到通道干燥而狭长，仅容一人通过，但并没有年代的破旧感。有细风从另一头摇摇吹来，鼻息间萦绕着清新的绿意味道，从木头上的灌木丛叶散发进来。 若不是在这通道里只能弯着腰走，这条通道当真算得上极好的。 在玫晓瑰第十一声“哎呦”传来时，莫青澜空出的手轻轻锤着腰，终忍不住开了腔： “你不是说很快就可以出去？” 半个时辰，她们足足在通道里走了如此之久，以弯腰姿势，换做常人早累趴下了。 玫晓瑰听后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揉着刚才又撞到木头顶部的脑袋，亦是委屈的口吻： “我记得小时候确实是很快就到了啊，按理说我们现在大了应该更快才对。” “你小时候走这条通道需要多长时间？”莫青澜在她旁边坐下，歇口气。 “也就差不多半个来时辰。”玫晓瑰回想了下道。 “你是跑着去的。”莫青澜没好气道。 “你怎么知道？”玫晓瑰一下子坐直身体，睁大双眼满是惊讶的看着身旁一脸黑锅似的人。 莫青澜此刻真有种想揍人的冲动，她腾的站了起来，跨过玫晓瑰走在了前面。 玫晓瑰见状连忙爬起来，讪讪笑道：“实在太累了，我就是想开个玩笑嘛。改之哥哥，你生气啦？” 莫青澜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自然知道玫晓瑰是想活跃下气氛，只是她实在没有心情陪着一起乐呵。 “你怎么从小在幽冥森林长大的？据我所知，这里没有人能够生存。”莫青澜口气淡淡的，但也看得出她放低了姿态。 幽冥森林如其名，不仅因为森林里诡异多变的气候，更因为有很多不知名的凶兽出现，诚然因为地形特殊人迹罕至，这里便有了很多奇珍异宝。 自然有不怕死的进来探宝，基本有去无回的多，更别说在森林里生存！ 玫晓瑰对幽冥森林的熟悉并不是骗人的，这着实勾起了莫青澜的好奇。 “幽冥森林并没有外面说的那么可怕哦，我记得我住的地方就有族人，他们和我一样天天在这森林里到处玩耍。这通道便是他们建立的，我和哥哥每天都会去极寒之地玩。后来我和哥哥就被母皇接到了皇宫。”玫晓瑰回道，腰间酸的不行，她说完又不自觉想直起身，不无意外的脑袋又撞了上去。 哎呦..... 第十二声。莫青澜在心里默默数道，连自己都感觉到无聊。 “那他们人呢？”莫青澜问道，她觉得奇怪，如果森林住着这么多人，外界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晓。就比如掌握着天下机密的墨尘，他就从未提起过这事。 莫青澜往前走了几步，发觉身后没有脚步声，她不由停住，转身疑惑望去。 透着弱弱的光亮，她看到一张迷茫的脸，那张脸上的嘴唇发白的张了开来： “我……我不知道他们哪去了。自我进入皇宫，有一段时间发生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你不知道你是怎么进的皇宫？你哥哥没有跟你说？”莫青澜眉头轻皱，问道。 她忽然觉得玫晓瑰身上必然发生了大事情，跟叶霜倏和她的族人有关系。 “哥哥说他带着我出来偷玩，结果被家里人发现，一怒之下把我们赶了出来。后来碰到母皇，她带我们进了宫。”玫晓瑰慢慢说道，说的一字不漏，可眼里的不确定越发加重。 “哦。那你可知道你原来住在哪？”莫青澜不动声色问道，越听下去越发觉得此事蹊跷。 然而玫晓瑰回答的话更是加重了她心里的想法。 “我……我记不得了。为什么我会不记得呢？”玫晓瑰眼睛睁的大大的，对自己断片的记忆露出迷茫的神色。 是啊，她记得住幽冥森林每一块地方，甚而连这么隐秘的灌木丛门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怎么会记不得从小生长的地方。这放在谁的身上都说不通，太过诡异。 叶霜倏绝非善类，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带两个小孩进入皇宫，还视若己出恩宠有加。玫晓瑰身上必然有她想要得到的东西，而她的族人很可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那一段不为人知的记忆定然是被抹去了，那么玫平是否也如玫晓瑰一般？ 如果她可有恢复玫晓瑰的记忆，知晓当年的真相，那么她对付叶霜倏和叶长青是否多了一项强大的筹码？ “可能离开的时候你还太小，所以有些事情不记得也很正常。”莫青澜心中思绪纷飞，随意敷衍着玫晓瑰。她说话间突然发现前方有一处亮光，心头一下子掠过激动： “我们快走出去了。”说话间加快步伐，几下间那片亮光越发变大，能隐隐感觉到寒意。 这句话将沉浸在记忆断片中迷茫的玫晓瑰拉了回来，她也瞧见了那片亮光，亦是满脸开心，只是她却说道： “等一等，我们现在还不能出去。” “为什么？”莫青澜脚步一顿，莫名不已。 只见玫晓瑰张头四处望着，两只手在木墙上一会敲敲打打，一会推推搡搡，没过一会儿，一块砖头大小的木块忽的被她推了进去。 莫青澜只觉脚底参差不齐的木板往两边在移动，被压制住的厚重绿叶随即往上舒展开来，踩在上面松软而又感觉奇异。木板退后三米多，随后停止了。 玫晓瑰在绿叶上欢快的蹦了下来，盘根错节的枝桠就想一个弹簧，带着她上下起伏，着实可爱的很。 似乎闹够了，她一屁股坐了下来，手往树叶里伸了伸，随意拉扯了下，只见两三颗黑漆漆的果子出现在她手中。 “这是避寒果，吃了这个我们就可以出去了。你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现在站的位置是避寒果的大树上哦，一会到了出口，我们可以看到极寒之地最美的风景。”她将其中一颗放进自己嘴里，剩下两颗递到了莫青澜面前。 莫青澜看了眼果子，当下不言语接过，三两下将果子吃完。苦涩的很，很难吃。 “苦吧？嘻嘻……吃一颗和吃十颗效果是一样的，但我很喜欢吃，所以每次我都会吃很多。”玫晓瑰冲莫青澜眨眨眼，一副奸计得逞的鬼机灵模样，说完又摘了好几颗放手里。 莫青澜黑着脸，心想既然效果都一样，干嘛还要给她吃两颗。要是墨尘在，定然会提醒她。 想到墨尘，莫青澜心便沉了下来，外间世事即便再纷繁复杂对她复仇大业再有利，也没有现在救墨尘的事情重要。她将如月剑放入腰间，起身抬脚往外迈去。 极寒之地，龙须叶，我莫青澜势在必得！ 第一百零一章 欢喜片刻 千山，雪峰，漫天鹅毛大雪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光泽欢快落下，入眼除了白还是白，干净纯澈，荡涤心灵。 叶阳国在北方，每年的鹅毛大雪不是没见过。但却抵不过这里一角，壮观瑰丽带着难以言语的寂静。有那么一瞬间，莫青澜心里是安静平和的，除却了所有烦扰甚至仇恨。 莫青澜和玫晓瑰此时站的地方是一颗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大树顶荣冠上，通道的出口。满树绿意盎然，黑色的避寒果坠在枝头将其压弯了腰。 她们身后是连绵不绝无尽森林，而她们眼前却是寸草不深的冰雪世界。这颗树以古老沧桑的姿态成为了一道分割线，令人惊叹之余又满怀欣愉。因为站的高的缘故，四周极致景色尽收眼底。 怪不得玫晓瑰说一会出去会看到好看的风景，这一点莫青澜还是得承认她说的对的。 “是不是很美？”玫晓瑰激动道，嘴里还嚼着避寒果，双眼满是兴奋跳跃。 有雪花落在莫青澜的脸上手背上，带起丝丝凉意，仿佛春日细雨，只有舒适未有寒意。刚才吃避寒果除了觉得难吃外身体里并没有感觉到异样，现在是彻底感受到这小果子带来的巨大好处了！ 但是…她们怎么下去？ 似乎接收到莫青澜疑惑的眼神，玫晓瑰吐出果核子，拍了拍手，走到了树冠边缘，颤颤巍巍的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一头栽下去。 寒风吹起她的满头青丝，圆润娇红的脸庞在晶白的雪景下映衬的越发娇俏可爱，她冲莫青澜眨了扎眼，话语里满是神秘：“改之哥哥可要睁大眼睛看好了，一会我下去时候可不要吓坏了。” 话说完，只见她张开双臂，疾风将她的衣服吹鼓满涨，似要乘风归去。而她脸上满是嬉笑，忽地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立即掉了下去 “玫晓瑰！”莫青澜心里一抖，大声冷喝，想也不想的疾步冲过去，伸手想要抓住玫晓瑰。 重心和前冲的惯性带着她同样坠下，火急火燎的她还未看清眼前形势，玫晓瑰欢快的笑声便充斥了她的双耳。 一条条拳头粗般的藤蔓从树冠下方延伸出来正随风飘荡，另一头则消失在白皑皑的雪雾中看不到底端，不是真正熟悉地形的人站在树冠上是根本不会注意到树冠下的藤蔓的，因为要去树冠边缘无异于自杀。 莫青澜一手抓住离身边最近的藤蔓，双眼则看着玫晓瑰在每一条藤蔓间来回穿跃，身姿轻盈灵动，恍若异世而来的精灵。 “咯咯咯…改之哥哥，是不是很好玩？你快来追我啊，嘻嘻…”玫晓瑰甜美的声音随风传递上来，而她身影已经消失在雪雾中。 幼稚！ 莫青澜冷眼瞧着，然她嘴角却不自觉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同时晃动身体学着玫晓瑰那般在藤蔓间摇晃穿梭。此刻的她双眸灿亮，双颊微红，耳边是风呼呼的和声，脑海里闪过无数征战沙场的铁血画面，令她心中大感刺激和畅快！ 忽然她脑海里浮起了一个人的身影，想象着他在藤蔓间做这些刺激动作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而她分分钟前似乎还在说着某人幼稚…… “墨尘，等你好了。我一定带你来领略此处风光。”鹤唳风声中，这一句带着淡淡期望却无意泄露了某种情绪的话语就那样留在了雪舞中，由它们做见证，等待着另一位的到来。 玫晓瑰稳稳落地，吐出口气，身后突的传来雪被踩的咯吱声，她转身回头，笑嘻嘻的眉眼中满是惊讶： “改之哥哥你好快啊，我刚下来你就到了。我以为你需要好久才能控制好藤蔓呢。” 这颗避寒果树离地有几百米，她这般熟练下来还花费了些功夫，没想到眼前酷酷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掌握了技巧。 “你不是让我睁大眼睛看清楚吗？“莫青澜无语的看着玫晓瑰，因为她说的这句话，所以莫青澜很认真的在看玫晓瑰控制藤蔓的技术啊。 “所以……所以你就真的在看我控制藤蔓吗？”玫晓瑰嘴里鼓胀的笑意终于在看到莫青澜冷冷的点头后一下子爆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的莫青澜真的很想抽她，然而她只是轻轻的越过笑的直不起腰来的玫晓瑰身边，选择无视掉。 为什么她很认真的时候，这些人都在笑。玫晓瑰是，墨尘也是如此，以前那个叶长青更是如此。 云原大陆的人脑子都有毛病吧？ 莫青澜这般想着不由的摇摇头，心想自己不跟这些人计较，还是着眼于当下要办的事情。 只是……满世界的皑皑白雪，传说中的龙须叶会生长在哪里？ “笑够了没有？龙须叶在哪？”莫青澜四处看着，话却是对着跟过来满脸憋着笑的玫晓瑰说的。 “龙须叶可不是一片叶子什么的哦。”玫晓瑰摇摇头，脸上终于恢复了正经：“它是一块冰石，因为形状很像龙须叶而因此得名。百里芷戈让你找的其实一块冰石。” “冰石？”莫青澜喃喃道，心中不由疑虑，一块冰石可以救墨尘的命？ “其实我也一直很不明白，墨尘哥哥不是中剑受伤吗，怎么会需要冰石呢？”玫晓瑰满脸不解。 “此话怎讲？”莫青澜急忙问道。 “是这样的，这冰石……”玫晓瑰正说着，忽然抬手指向莫青澜的身后，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嘴巴都说的不利索： “看，看，是雪鹿，是雪鹿！” 她话刚说完，莫青澜就感觉身后大地在颤抖，轰隆隆作响，她连忙转身，这一看双眸不由微微膛大，另一只手不自觉摸上腰间的如月剑。 如雪一般晶莹高洁的雪鹿正朝他们奔跑而来，每一头都有一成年男子那般高，足足有二十来头。 玫晓瑰在旁边激动的手舞足蹈，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雪鹿传奇历史，然而只有最后一句话挑起了莫青澜最后的警觉。 “奇怪，雪鹿的眼睛不都是琉璃色，为什么这些都是红色的？” “找个地方躲起来。”莫青澜说完，冷冷的盯着前方，如月剑已然伸长，严正以待。 第一百零二章 雪鹿鏖战 极寒之地带来的震撼以及百米藤蔓冲刺给予的热血都还未消却，莫青澜望着这一群似乎要吃人的血鹿，眸光里同样充满了浓烈的昂然战意。 第一头雪鹿踏着雪花四溅猛烈向莫青澜顶过来，头顶的鹿角足有一米多长，每一处岔角都折射出冷耀光芒，欲要置莫青澜于死地。 莫青澜冷哼一声，腾地而起，长风掀起她的衣角飒飒而动，说不出的帅气冷酷。 雪鹿一下顶空往前趔趄数步这才站稳，莫青澜瞅准机会，半空中的她手持如月剑对着雪鹿后脖子处便是一剑，力道稳准狠！ 但如月剑刺过的地方仿佛是一块铜墙铁壁，只是削落了那处的几缕毛发，雪鹿安然无碍反而越发激怒了它。 这一现象令莫青澜大感不妙，如月剑在手中化了个圈，随即对着身边最近的一头雪鹿直接刺向肚子里，然而效果依然如此。 头，鹿角，腿，莫青澜使出浑身解数将这些地方一一试了个遍，结果令她越发的迷茫。 而眼前的雪鹿似乎通人性，三十来头井然有序排列，一波波攻击着莫青澜，雪鹿的无坚不摧与莫青澜的强大战力一时间形成了对峙，双方胶着不下。 爬回到藤蔓上的玫晓瑰将底下情况尽收眼底，只见她秀眉皱成一团，眼里满是挣扎。 是的，她自然知晓雪鹿的弱点，但她同样不忍改之伤害雪鹿，可是再这么打下去，就算三天三夜也打不完啊。墨尘哥哥岂不是没救了！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一声惨叫传来让她浑身打了个冷战，她急忙放眼望去，只见有一头雪鹿轰然倒在雪地上，两眼不住的往外流血。 玫晓瑰心口钝痛，她知道下面的人还是找到雪鹿的弱点了，那么她肯定要打开杀戒了。 普通的雪鹿以敏捷快速的奔跑和强硬的鹿角为优势，更何况极寒之地的雪鹿还有无坚不摧的铜墙身体，换做常人早不知道被践踏的死去几回了。 此时找到它们弱点的莫青澜就如地狱魔鬼一般，如月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刺眼瑰丽的光线，一头头雪鹿便在惨叫声中颓然倒下。不一会儿，雪白雪白的大地上便染上了血红色，凌乱妖冶的四处蜿蜒流淌，勾勒出一幅悲戚骇人画面。 眨眼间已是半数而过，莫青澜看了下正午的日头，心中掐算着时间，表面上冷酷疏漠，其实心里比谁还要急。 然而这时，令人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剩下的雪鹿一个个都飞到了半空，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冲着莫青澜发怒示威。 透过阳光，莫青澜看到了雪鹿身上两侧薄如蝉翼的巨型翅膀，只见它们扑扇了两下，地上的雪便尽数离地，在莫青澜身边形成了一团一道道漩涡的圈。 靠！要不要这么变态！ 有那么一瞬间莫青澜脑海里闪过圣诞老人里会腾空而飞的麋鹿，只是这里的雪鹿是要吃人啊。 还未等莫青澜作出反应，十几头雪鹿一起挥动翅膀，地上的雪很快形成了了雪雾漩涡竟莫青澜包裹在里面。 很显然它们知道地面上打不过莫青澜，开始改为了空中偷袭，先将她困住，随后伺机而动。 真是一群聪明而又诡诈的简直成了精的雪鹿啊！ 雪粒子不住的拍打着莫青澜的脸颊，令她睁不开眼，她不得不抬手遮着面，周身所有细胞都张了开来，注意着漩涡外雪鹿的一举一动。 有什么穿破漩涡而来，莫青澜心神一凛侧身一退，险险避过。然而身体在接触到漩涡时一下子被弹回了原处，身后传来火辣辣的疼，有衣服碎片被滚进漩涡里一同快速转了起来。 如此可以想象这群变态的雪鹿用翅膀扇出了多厚的漩涡圈！ 此时的玫晓瑰双目圆瞪，看着被漩涡围困的看不见半点身影的莫青澜，已然是吓傻了。 一次偷袭不成，那就两次，三次，四次…… “嘭……”一只雪蹄子神出鬼没而来，在莫青澜刚躲过前面一波还来不及站稳的时候，直接揣到了她的小腹上。 坚硬如金刚石般的力度令莫青澜五脏六腑差点都绞了起来，她被踹的往后退去，在接触到漩涡前拼劲力气让自己停住脚步。 身后的漩涡散发出阵阵凌厉寒气，贴着她后背luo露的皮肤呼啸而过，似乎下一刻就能绞烂她的身体。 雪鹿似乎深知她的地方，一击中了，另一击穿透漩涡直接对准了莫青澜的后背。被刚才漩涡擦出的一道道血痕皮肤上赫然凹进去了一块，莫青澜心口剧痛，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眼前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它们不是想直接扑杀她，而是利用这种折磨碾压的方式让她被利剑般的雪雾漩涡一次次凌迟而死！ 想玩我？擦了下嘴角溢出的鲜血，晃过神来的莫青澜眸光冷厉一如万年深渊的寒洞深不见到，比这极寒之地还要冷上万分。 手中的如月剑因为莫青澜的怒气再度散发出妖冶的血气，她双眸间渐渐染上血色，一如雪鹿的血眼。 只见她慢慢举起如月剑，将所有功力全部汇聚于手掌和剑上，冷冷的瞧着冲着她张牙舞爪得瑟无比的雪雾漩涡。 “刺啦”一如尖刺的东西从大理石上剧烈划过，带起一串串刺眼的火花与震耳欲聋的噪声，被雪鹿控制着的漩涡一如玻璃一般哗啦一下碎掉，落在地上瞬间融入了雪地里。 停在半空中的雪鹿似乎承受不住莫青澜强迫漩涡的力道，一头头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了下来，倒在地上再度掀起一阵阵的雪花飞溅。 而此时的莫青澜身上一团盈月光辉如波浪般往外一层层推开来，倒在地上挣扎着的雪鹿们竟忽然不动了，眼里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恢复了往昔的琉璃色。 莫青澜并未注意这一古怪变化，此时的她心中满是嗜血杀意，她往前一步步走着，如月剑在地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痕迹，直至最前面的雪鹿前停下。 她双眸中盛放着浓烈血色光芒与周身的光辉截然不同，如月剑轻轻离地，直直的对着雪鹿的双眼。这一动作便是判了雪鹿的死刑，包括整个极寒之地所有的胆敢冒犯她莫青澜的东西。 “想要杀我？蚂蚁撼大树般可笑。”修罗话语冷冷吐出，带着一种震慑天地的狂者威严令人不觉畏惧臣服！ “等一下！” 第一百零三章 雪鹿死亡 “等一下！”带着心急，害怕的甚而变了调的难听声音令莫青澜手中的剑在距离雪鹿眼睛半公分前停了下来。 玫晓瑰从藤蔓上滑下，几乎是以连滚带爬的姿势奔了过来，她挡在雪鹿面前，待看见莫青澜眼里的血色时竟一时愣住了。 “让开。”莫青澜不耐烦道，她感觉心中有一团炙火，烧的她异常难受，让她很想杀人！ “你……你眼睛怎么了？”玫晓瑰被莫青澜的模样吓到了，心口狂跳，说完还吞了口口水。 “与你何干？再不让开，我连你也一起杀了。”莫青澜脸上越发烦躁，如月剑上血色已然变成了妖冶紫色直接对上了玫晓瑰的胸口。 玫晓瑰的小脸刷的一下子白了，但她仍张开双臂死死护着身后的雪鹿。 这群雪鹿也怪，自从半空掉下来后便一动不动的，若不是琉璃色的眼睛时不时的眨着，与死了无疑。 “改之大哥，你醒醒。你看看它们，它们都已经恢复正常了。”玫晓瑰见对方真的看向了雪鹿，心中一喜继续说道： “极寒之地的雪鹿从不会主动攻击人，今天如此反常一定事出有因。” “哦，你这么说是因为我来才惹得这群雪鹿发疯？既然这样，我更要解决的彻底。”陷入癫狂状态的莫青澜说话都那般不讲道理。 “不是，当然不是。”玫晓瑰听完有种想昏过去的冲动，她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极寒之地肯定发生了大事，否则雪鹿不会这样。这里有很多宝贵的药材都需要它们来守护，如果你把它们都杀了，那谁来保护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与我何干？我只需要龙须叶救墨尘便可。”莫青澜冷声道。 刚说完，那墨尘二字忽如一道清灵水流自脑海滑入心湖，震得她整个人都抖了一抖，身上的盈月光辉大盛，隐隐有盖住天上骄阳的气势。 她这是在干什么，时间本就不多，为何还执着于杀戮？ “要拿到龙须叶，我们需要雪鹿为我们指引方向，否则这么多山我们要找到何年马月？”玫晓瑰眼睛一亮，心生一计，口气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你不知道龙须叶在哪？”莫青澜狐疑的看向玫晓瑰，而此时她身体里备受煎熬，自她想起墨尘后，身体里便有两道冰火交替着折磨她。 一个声音温柔带着心疼：“青澜，救我，你快回来。” 一个声音如地狱魔鬼带着蛊惑：“胆敢侵犯你的，全部杀光，杀光……” “我离开都这么久了，能记得通道就很不错了，哪里还记得清龙须叶在哪座山里。”玫晓瑰讪讪笑道，努力摆出一脸诚实的模样。 莫青澜是看出来了，玫晓瑰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她，因为摆明了要护这群雪鹿。 “是吗？既然你如此没用，那我也就不用留着你了。龙须叶，我自己找。”莫青澜冷冷道。 此话一出，玫晓瑰脸再度刷白，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人会绝情到如此地步。 彼时，莫青澜脑袋疼的快要炸开来，她身体里有两道力量在拉扯着她，令她血脉逆流，痛苦不已。 剑从手中滑落，砸在地上溅起一片雪花，莫青澜双手痛苦的捂着脑袋，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好痛，钻心刺骨的疼让莫青澜直接想死去！ 莫青澜的痛苦令玫晓瑰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危险，连忙冲上去将莫青澜抱在怀里，急急喊着： “改之大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好疼，好难受……”莫青澜艰难的回应，用双手使劲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似乎要驱赶脑袋里打架的两个小人。 玫晓瑰生怕她把自己脑袋给打坏了，急忙用双手钳制住那两只手，但自己的力气哪里敌得过她，在莫青澜痛苦难耐的时候一下被甩出去老远。 没了玫晓瑰的钳制，莫青澜脑袋更疼了，她使劲拿脑袋撞地面，很快额头就磕出一大片血。 玫晓瑰看着眼泪流了下来，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局面，更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既不能保护雪鹿更没办法帮助她的改之大哥。 这时一声轻灵叫声乍然，响彻天地而又带着婉转灵动，此声一出，刚才安静的雪鹿一下子都站了起来，以莫青澜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圈。 “你们不要伤害他。”玫晓瑰以为雪鹿要趁莫青澜心智涣散时击杀他，急忙爬起来要冲过来。 但接下来的一幕令她彻底傻眼了。 所有的雪鹿安静的跪了下来，即便在刺眼的皑皑白雪上，玫晓瑰依然清晰的看到了一道道泛着银光的光辉从它们的鹿角上发出，光辉在莫青澜头顶上方聚集，随后如一道电流柱一下子灌入了她的脑袋里。 寂静，无声，这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被光辉笼罩下的莫青澜渐渐停止了自残的行为，神色变得平和安详。 莫青澜跪在地上，双眸里的血色做着垂死挣扎，忽而淡化忽而涌现。莫青澜收到了外在光辉与身体里明月珠的融合，清醒的意念变得强大对抗着嗜血恶念，身体里的狂躁终于褪去了。 “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便可以解决了。”被光辉困住的莫青澜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在心里呐喊着，用目光示意雪鹿们停止输送。 她不想再一次看到百里坡百兽为救她全部死亡的悲剧重演，即便这群雪鹿刚刚还想置她于死地。 然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雪鹿们光洁琉璃色的眼睛一点点变白，一点点没了生命的气息，一头头安静的慢慢合了上眼。 不要！莫青澜眉头紧皱，心中狂喊，却是如此苍白无力。 玫晓瑰终于看明白了雪鹿的举动，看到它们的死亡，心中再也抑制不住悲痛，伏地痛哭起来。 她忘记了自己从小住的地方，忘记了族人，却唯独记住了极寒之地的种种，陪她玩乐带她翱翔天地的雪鹿曾经是她最快乐的源泉。就在这之前，玫晓瑰以为这是雪鹿对她的召唤，否则自己怎么会碰上改之他们。 只是，为何当再次回来时，却是面对如此难以接受的局面？ 就在莫青澜颓然跪在地上，空气里回荡着玫晓瑰哭喊声的时候，刚才那轻灵的叫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充满了深深的悲凉和哀恸…… 第一百零四章 狂蟒之战(上) 莫青澜听到这声音，腾的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声音的方向！ “刚才好像也是这个声音。”玫晓瑰擦干眼泪怔怔道。 莫青澜点点头，是的，此声音发出后，这群雪鹿便开始救她。一开始她以为雪鹿是受了明月珠的召唤，现如今看来这里的雪鹿是不受明月珠操控的。 “去看看。”莫青澜开口道，将如月剑收缩好擦进腰间，另一只手伸向了玫晓瑰。 玫晓瑰抽了抽鼻子，伸出手借着莫青澜的力站了起来，跟着她往声音方向走去。 晶白一片的雪地上露出四行深浅不一的脚步，玫晓瑰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没了声息的雪鹿，眼里的泪水再度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莫青澜的背脊始终挺的直直的，深邃无波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前方，始终未曾眨一下。似乎生怕眨一下眼，眼里便会有什么东西落下。 终究是看不透生死，尤其是难以承受为她而死的，不管对方是什么！ 极寒之地山虽然多，但好在这里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以至于行走的很是顺畅，但也能看得出时日的久远。 她们站在一座山峰前停住了脚步，之所以不再前行，是因为翻了几座山，这是一座唯一一个有山洞的，关键是玫晓瑰说这里有动物生存的气息。 “你留在外面。”莫青澜看了眼里面，对玫晓瑰说道。 “不，我要进去。”玫晓瑰摇头拒绝，甚而越过莫青澜径直往里走去。 莫青澜嘴巴动了动还是合上了，摇摇头便跟上玫晓瑰。 没一会，莫青澜还是走在了玫晓瑰前面，这种潜意识的保护动作看在玫晓瑰眼里不无感动，但似乎莫青澜本人自己并未察觉。 山洞很大很深，洞顶上垂挂着巧夺天工、精美造化的一束束、一条条，束束相连，条条衔接的冰挂，这些冰挂一律尖头朝下泛着冷冷光芒，似乎每一根都能置人于死地。玲珑剔透，晶莹奇巧，美的惊人，却也暗藏杀机。人站在地上面，不，准确的说是冰面，甚而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影。 二人无声的走着，却谁也没有心思欣赏身边的风景。地上大大小小的碎冰碴凌乱铺满，上方的冰挂残缺不一，似乎被强大的力道震碎所致。转过一处陡峭的转弯口，莫青澜的脚步蓦地停住了。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玫晓瑰猛不及防撞向了她的后背，不由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探出头一脸不解的往里看去。 这一看，竟呆住了！ 一头足足有四五人合围粗，几十米长的银色巨蟒背对着正挡在她们的面前，将洞口几乎堵住。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盘踞这山洞里的竟然是条巨蟒！ “我以为会是雪鹿王之类的…”玫晓瑰脑袋左右探着，极力想从巨蟒挡住的洞口空隙里看到里面的情况。 莫青澜脸色一黑，赶紧抬手对玫晓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然而还是太晚了！ 巨蟒狂啸一声，银色身体在光洁的雪壁上迅速滑动，无声无息却带起猎风阵阵。只是眨眼间，巨蟒已经转了方向张开血盆大口冲洞口而来！ 莫青澜往后一退直接将玫晓瑰挤到角落里去，眸光冷厉，如月剑同样蓄势待发，等待着一场鏖战。 铜铃般大小的双眼发出绿幽幽的冷光瞪着莫青澜，血红蛇信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率先攻向莫青澜，莫青澜冷哼一声，身体直接一个腾空翻转，借助着洞壁的光滑直接以弧形姿势迅速滑下，避开之时反手就是一剑刺在了蛇信上，顺势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如小瀑布般立马喷射四溅，疼痛中的巨蟒被激怒了，如小山般的脑袋探出洞口打算一口吞掉莫青澜。 就在这时，巨蟒忽然惨痛的嗷叫了声，脑袋迅速收回，整个身子急速翻转，似乎想要摆脱什么。 这边已经摆好架势的莫青澜见巨蟒丢下自己重回洞里，脑海里有些不明所以，但一下子想明白了。 这洞里必然还有其他的猛兽。 难道是…… 莫青澜所思便所动，趁巨蟒不注意时逮着空隙跑进了洞里。玫晓瑰明知自己应该躲在角落里才对，但她和莫青澜想到一块去了，心中着实担心雪鹿的安全，咬咬牙学着莫青澜也进了洞里。 莫青澜想阻止玫晓瑰进来已然来不及，因为她们已经引起了巨蟒的注意力。 这洞很大，大的容得下几十米的巨蟒几乎将半个身子直立起来，尾巴处鲜血汩汩往外流淌，而与它怒目对峙的赫然是一只雪鹿。 这只雪鹿要比外面的雪鹿高上许多，鹿角呈半透明状，显得如此与众不同，深蓝的眼睛显得高洁典雅。虽然在巨蟒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可却让人无端生出一种高贵。不过很奇怪的是，它的腹部也鼓胀的厉害，她站的地上以及附近到处都是血迹点点，本来雪白的毛发上亦是沾染了不少鲜血。 就在它不远处，躺着十来只浑身血淋淋的雪鹿，一动不动的，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 想来这一场猛兽间的撕咬，雪鹿处于下风。 “是鹿后。”玫晓瑰难掩激动，话语不解道：“她肚子怎么那么大？” 莫青澜将如月剑横在胸前，几下间将眼前形势看了个透彻，简略回道： “她快要生了。” 玫晓瑰听完一愣，怔怔的看着莫青澜提剑冲上了巨蟒的后背。 莫青澜心想，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这巨蟒定是趁鹿后要生小鹿，防备松懈来个大尝鲜。本来这群雪鹿正在和巨蟒对战，她们不巧闯了起来，雪鹿本是灵性之物，以为她们也是来觊觎小鹿，是故才想置她们于死地。而失去了鹿群的保护，鹿后很快处于下风。或许是出于明月珠和百兽共鸣的缘故，鹿后发现她们并不是敌人，还让鹿群救了几近走火入魔的她。 如此解释，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但莫青澜隐隐又觉得哪里没有想明白。 但眼下的情况已经不由她花时间去细想，她必须解决掉这条巨蟒，让鹿后安全生下它的孩子！ 电光火石间，莫青澜已然飞奔到了巨蟒的七寸处，将身上力气全部灌注于如月剑中，对准七寸位置狠狠刺了进去！ 第一百零五章 狂蟒大战(下) “哧！”巨蟒的痛苦叫声夹杂着愤怒响彻山洞，力量的回荡震得洞顶的冰挂再一次扑簌簌掉下了许多。 巨蟒使劲的扭动着身体，想要将莫青澜甩下来。 靠！不是说打蛇打七寸吗？为什么这蟒蛇只是受伤却没有挂掉！果然这里的兽都不能用平日思维来看待。 如月剑几乎整个没入巨蟒的身体里，莫青澜死死抓住剑柄这才勉强没被甩出去，被晃得七荤八素。若不是在佣兵团出来的她受过特殊艰苦训练，换作常人早被甩下来了。 鹿后喘息着，似乎在等着极好的机会来给予巨蟒重创，以此来结束这场殊死搏斗。 彼时，莫青澜和它互相对望了一眼，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明明对方只是头鹿，可她分明读懂了它的想法，而它亦如是！ 莫青澜握住剑柄，提力站在巨蟒背上，只听她冷喝一声，竟生生将如月剑从巨蟒身体里拔了出来。 再次遭受痛楚重创的巨蟒扭滚的更加厉害，莫青澜趴在它的背上就仿佛巨浪滔天里的一片孤舟，随时都有翻船的可能。 玫晓瑰眼睛惊恐瞪大着，双手死死捂住嘴巴，整个人因为紧张都不自觉的颤抖。 此时失去理智的巨蟒只想着要杀死莫青澜，再也顾不得其它。只见它张开满是尖牙的大嘴冲着还在它身体上的莫青澜咬去。 此法成功的将巨蟒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鹿后便可以趁机偷袭！ 莫青澜双眸微眯，如月剑持在手中，整个人在疯狂扭动的巨蟒身上飞速移动，矫健的身姿如踏平地。随即她腾空而起，与巨蟒脑袋迎面而上！ 既然七寸不行，那就削掉它的脑袋！ 巨蟒本来暴怒通红的眼里忽的闪过一丝精光，莫青澜暗道不妙，便觉后背有一道狂风袭来。 玫晓瑰惊叫声从下面传来，似乎在提醒着莫青澜的身后。 老奸巨猾，它竟然也懂得将计就计！莫青澜在心里暗骂一声，保护自己已然来不及，双眸冷冷瞪着巨蟒铜铃大眼，心中默默倒念着： “3,2,1！” 后背仿佛被一块千斤重石狠狠砸上，肋骨断裂的声音在莫青澜耳边清晰响起，胸口血脉瞬间逆流，她的眼耳口鼻尽数流出了血。 狂蟒扫尾，被击中者不死也得重伤！但你若仔细看便发现脸上被鲜血覆盖的莫青澜，清冽双眸里满是决绝和冷静，她借着这一强势力道加快了与巨蟒的碰面！ 巨蟒狂啸一声，铜铃大眼里是掩藏不住的得意，张大嘴巴只等着重满脸是血的莫青澜落进来。然而下一刻它的眼里忽然出现一个迅速放大的身影，那身影里有盈月光辉闪现，随即狠狠刺入了他的右眼里。 巨蟒怎么也没想到被重伤的人类竟然还有力气来攻击它，脑袋重重摔在地上，痛苦的嗷叫**。而就在此过程中，莫青澜一鼓作气将它的左眼也刺瞎了，本想割断它的喉咙，奈何体力不支直接被甩了出去，身体重重的摔在壁洞上，整个人如破布娃娃般滚了下来，滚落的地方滑出一道深深的骇人的血迹。 这时她怀里的小木盒咕噜噜的滚到了她脸的旁边，沁在血液里，只见那些血好像活了一般自动往木盒里涌，四周围很快被吸的一滴不剩！ 跑过来想扶莫青澜的玫晓瑰看到此情景，脸吓得刷白。 就在巨蟒寻着莫青澜的气息欲扑过来报仇完全忘记了鹿后时，鹿后趁势发动攻击。莫青澜将头吃力抬起时就看到鹿后半透明的鹿角死死插进巨蟒的脖子里，那里鲜血如瀑布般往外喷洒，将鹿后银白的毛发沾染了大半。 二人死死盯着，谁都不敢出气，生怕再有巨变。 然而事情总不如期望的那般美好，狂蟒濒死之际又是一记扫尾，直接将鹿后甩飞。而这次情况更严重，本就身体虚弱的鹿后经历这一次重创后，整个便倒地不起，它身体的某个部位开始往外流血！ “怎么办？鹿后会不会就这样死掉？”玫晓瑰担忧道，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不会。”莫青澜说完将口中残血吐了出去，双眸灼热的看向残伤遍体的巨蟒，即便肋骨尽断周身疲软，可胸中燃烧的烈火让她充满了斗志： “没吃过蟒肉吧？一会你就有口福了。” 莫青澜两手扶着如月剑艰难站起，拍了拍玫晓瑰的肩膀，在玫晓瑰目瞪口呆的神色中一步一步走向巨蟒。 巨蟒闻到了莫青澜的气息，慢慢的将头转了过来，血汩汩的幽深黑洞大眼恨恨瞪着莫青澜。 啧啧，真是苦大仇深啊。可惜今天我一定要杀了你，谁让你挡了我取龙须叶的路！莫青澜耸了耸肩膀，无谓的笑笑。 有的人就是如此，越到生死关头越看淡，往日里拘束压抑的个性会在此释放出来。莫青澜便是这种人，她不是不会笑，也不是不会开玩笑，而是在平时早忘了…… 玫晓瑰定定的看着，心里对自己说着，不能让改之大哥再去冒险，墨尘哥哥还等着他去营救。不行，我一定要做些什么来帮助他！ 她脑子胡乱的想着，目光四处转着，想找些什么利器上前助阵。忽然她的目光落到了小木盒上，吸干了血迹的木盒一如往昔般旧旧的，看不出什么异样。 玫晓瑰眼睛陡然一亮，她一手抓住木盒，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向莫青澜，口中喊道： “改之大哥，接住。” 这一句话仿佛是导火线，打破了莫青澜和巨蟒之间的对峙。双方迅速发起攻击，莫青澜提气跃起一张手便将那木盒牢牢握住，快速转身时已将木盒推开，那飞虫便从里面钻了出来，冲着迎面而来的巨蟒就是狂吐一阵烟雾。 巨蟒灵敏的身体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沼泽里，行动逐渐迟缓，直至整个身体轰的一声瘫在了地上，只有鼻孔间的气息还证明他清醒着。 小飞虫从烟雾中扑扇着翅膀优哉游哉的飞向了莫青澜，原本通黑的身体此时艳红的很，在莫青澜捂着鼻子一脸戒备的神色中飞回了木盒里，继续躺着睡觉不提。 本来应该要有一场生死对决的惨烈大战的，被小飞虫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轻松解决了。 “噗……”寂静的山洞里，玫晓瑰没忍住率先笑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泪滴。 莫青澜看向又哭又笑的玫晓瑰，少有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温暖的笑容。 就在这时，鹿后发出了一阵阵痛苦的嘶鸣声！ 第一百零六章 两手护命 莫青澜和玫晓瑰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鹿后的身体下方在不断的往外流血，她高昂着头痛苦嘶鸣，几次想站起来又重重的倒了下去。 她们面面相视，脑海里同时浮起一个疑问。 雪鹿生小鹿是要站着生？ 若是这样，莫青澜心想那应该和马生小马时差不多个步骤，她行军时曾为马接生过，不是很难。 虽然是这么想，但莫青澜心里还是打鼓的，她和玫晓瑰走过去站在鹿后面前。 鹿后睁开蓝色的眼睛无力的看着莫青澜，眼里流出浓浓的哀求，那是对孩子生的强烈希望。 它仿佛在说，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鹿后伤的很重，如果救了它的孩子，它也很难保命。 心里似乎被棉花堵住了一般，莫青澜觉得难以呼吸，她黯哑开口，却是问： “如今什么时辰了？” 玫晓瑰愣了一下，随后明白了过来，轻声道：“我出去看看。” 莫青澜点点头，她的身后随即响起了急促离去的跑步声，目光停留在鹿后身上，淡淡道： “你还能站起来吗？” 鹿后发出一声哀鸣，似是回答了莫青澜的话。 “你躺着我也是能帮你接生的，但是……”莫青澜停顿了下，双眸散发出坚定的光芒，她一字一句道：“我会让你们两个都活下来。” 说完莫青澜在鹿后面前费力的坐了下来，被巨蟒重创的她其实也没多少力气支撑自己。她伸出手背在鹿后的透明鹿角上用力划了下，手背上立马出现一道血口，鲜血顺着血口流到了鹿角上。 说来也奇怪，半透明的鹿角在接收到莫青澜的鲜血后竟然散发出盈月光辉，鹿后天蓝色的双眼里似是恢复了一丝生机。 得到了力量的鹿后立即挣扎着要起来，然而这点力量终究是杯水车薪，而她肚子里即将要出去的孩子更是加重了她的伤势。 “别急，我会帮助你。”莫青澜伸手轻抚了鹿后的头，声音极其轻柔。对于鹿后的伟大，莫青澜心里是佩服的，因为这份佩服，她愿意铤而走险。 其实利用明月珠帮助鹿后生产也是刚刚冒出来的想法，因为她在山洞外走火入魔时，雪鹿们散发出的盈月光辉直接被明月珠吸收，也让她清醒了过来。如此便可以说明明月珠同样可以被鹿后吸收，而她刚才那般做法则证明了她的想法。 莫青澜双手紧握成拳，胸中强憋一口气，拳头灌注着力气狠狠砸向自己的胸口，鲜血哇的从口中喷出，尽数洒向了鹿后的鹿角上。鹿后双眼一下子清明了许多，慢慢站了起来。 而这时莫青澜的双眼逐渐染上嗜血之色，脑海里逼自己回想着叶霜倏和叶长青的背叛利用，心中仇恨越发浓烈，渐入疯魔暴戾。而彼时明月珠也被觉醒，明月珠散发出光辉开始对抗莫青澜心里的魔性，鹿后则趁机吸收着明月珠的力量让自己恢复精力，全力生产！ “外面天色很晚了，改之哥哥，我们……”玫晓瑰边说着边跑了进来，后面的话被看到的这一幕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你去取龙须叶，赶回凰茨国。不要告诉我你真不知道龙须叶在哪里。”被红白光圈包围的莫青澜淡淡传出声音。 “那你怎么办？”玫晓瑰担心道，她一会看看莫青澜，一会看看已经站了起来的鹿后。 “待这边完事后，我自会追上你。”莫青澜冷声道，胸口有血意上涌，被她生生压住。 和巨蟒力战浪费了大量时间，更耗尽了她所有精力。回凰茨国快马加鞭也要一天，她如今重伤在身不宜行走，就算一起离开也会耽误行程。她不能抛下鹿后，更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墨尘的治疗时间。 都是在救命，她莫青澜两手都要救，都不会放弃！ 玫晓瑰眼里弥漫上了一层水雾，她知道这样的决定是两方都不会耽误的，可改之大哥怎么办？他也是受了重伤的啊，这巨蟒只是晕过去了，万一醒过来了…… “你待在这也没用，还不如去做点有用的事情。别忘了，墨尘是因为你性命不保的。”莫青澜冷冷的无情的话传了过来，催促着玫晓瑰赶快离开。 “改之大哥，你等我，我一定会很快回来接你。”玫晓瑰自然知晓莫青澜是故意拿话刺激她的，心里反而升起一股使命感，她往外退去，语气坚定： “你一定要等我，坚持住。” 说完玫晓瑰掉头就往外冲，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往记忆中生长龙须叶的地方跑去。 时间不等人，一切都要快啊快啊…… 莫青澜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她睁着一双时而嗜血妖冶时而清冽幽深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声音的方向，嘴里轻轻吐出： “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明月珠被激发出来后，莫青澜用尚存的理智配合着明月珠对抗着嗜血之症，但鹿后吸收明月珠实在太过强势，另她几次差点走火入魔。 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体里是何时有了这种邪念，即便之前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时，心里亦是清醒的。 脑海里陡然滑过叶长青和秦安安两人抱着孩子一副恩爱模样的画面来，身体里一下子暴涨了怒气，莫青澜暗道不妙，死死压住这团怒火，咬紧牙关，全身神经紧绷的似要炸裂掉一般。 似是一个眨眼间那般短暂，又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莫青澜全身汗水和着血水湿透了整个身体。苍白的脸上露出无力却又灿烂的笑容，嗜血之症终于被莫青澜强压了下去。 她莫青澜以后再也不用伤害到无辜动物的性命，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意义非常。 没有了内力分裂的折磨，全身被重创的疼痛立即铺天盖地向她袭来。终究是没忍住，也没有了半分力气去隐忍，任由着口中鲜血流出，心跳有一下没一下的跳着。 她双眼涣散，却死死盯着鹿后的腿下方，看着有一颗脏兮兮的头露了出来，看着半截瘦不拉几的身子出现，看着那头小鹿整个躺在了地上，努力的想站起来，又几次倒下。 耳边似乎有鹿后的欢喜鸣叫，亦有她无声的高兴和释然。她双眼无力的闭上，身子如慢镜头般往后倒下，心里却有个欢快的声音响起： 墨尘，你快看那小鹿真搞笑，总想站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神秘人相救 星光漫天，如银盘般的圆月高挂幽蓝色幕布似的天空上，洒下一片银辉，幽冥森林今夜夜色相当好。 月色下，一袭白衣男子一手捂着心口站在灌木丛前，整张脸都埋在阴影里，令人看不清他的容颜。 “公子，你虽然不药而愈但身体还是虚弱的，吃点东西，好吗？”另一处黑影里有人手里捧着东西走了过来，站在月光下，不是殇离还能是谁！ 被问话的人就那样定定的看着几欲连城天势的灌木丛，似乎没听到般。 殇离满脸担忧，自从知晓莫青澜离开后，翌日墨尘便快马加鞭的追赶上来，就连神医百里芷戈都拦不住。他们随着墨尘在幽冥森林里一路来到了这里，却被灌木丛阻拦了去路。 这一拦就是整整一天，墨尘也足足寻找了一天的进入口。滴水未进，滴米未入。 “墨尘，你真的确定极寒之地在这里吗？据我所知，除了传说中的幽冥森林守护者凤族知晓，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当年龙须叶被外人所得，听说也是因为得到了凤族的馈赠罢了。或许她找不到极寒之地，回去了也说不定。”说话的是百里芷戈，见墨尘如此这般，心里终有不忍。 知道墨尘要来幽冥森林后，百里芷戈既担心他身体吃不消长途劳顿再度恶化，更担心莫青澜的安全，于是也决定跟来了。走之前，还费了半天劲劝住了也要一起来的莫青菡。 其实对于墨尘的神奇恢复，百里芷戈心里是有很多疑问的，但所有疑问此时也只能压下去。他算是看出来了，莫青澜就是墨尘的心情，莫青澜好，他墨尘就好。莫青澜若是不好，他墨尘便是一具空壳。 “她没有回去，她就在这后面。”墨尘漫漫回道。他抬起手，抚弄着眼前的一片绿叶，动作是如此轻柔小心，仿佛他在抚摸着不是叶子而是一个人的脸。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他的脸，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快要疯了！ 明明能清晰感应到莫青澜的存在，甚而能感觉到她在生死边缘，明明就在这灌木丛的后面，为什么就是找不到那道可以通向她的入口。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里，感受着莫青澜的生命气息在一点点流失。 澜澜啊，我是不是很没用？ 墨尘的手紧紧捂住心口，往前踏了一步，将整个人都埋在阴影里继续寻找着入口。 “公子……”殇离心疼的叫道，却不敢出手拦他。 “别管他了，还是找入口吧。否则我看你家公子好了也是白好。”百里芷戈没好气道，说完双手在灌木丛里推推按按，敲敲打打，寻找入口。 刚开始他是不相信墨尘的，因为他深信即便是知晓天下机密的鬼谷也不可能知道极寒之地。但这里的灌木丛长的如此诡异壮观，就像一堵墙一样，绕不过去也砍不出条路，着实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就在这时，有什么声音从灌木丛里传来，闷闷的，咚咚的，似乎是谁的喘气声，又似乎是谁在奔跑！ 所有人都停止了搜索，全神贯注的听着，一阵阵连贯的声音仿佛锣鼓敲在他们的心上，神经紧绷。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灌木丛上的叶子无风自动，细细颤抖。随着枝叶藤蔓被扯断的声音发出，在离墨尘一米远的位置，那里终于了有了变化。 似乎看到了希望，所有人都冲上去将那片灌木丛徒手拉扯开，终于见到一扇被从里往外正一点点推开的木门。 玫晓瑰在里面正费劲往外推着，忽然觉得门一下子松动了许多，她心中一喜用尽全身力气想把门打开。没想到门忽的大开，她整个人没刹住力气一下子冲了下去，以为自己会吃个狗啃泥，没想到竟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熟悉的脸庞毫无预警的落入玫晓瑰的眼里，她睁大眼睛，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只是嘴唇却在发抖。 “她人呢？”墨尘焦急问道，问话间，他抬头往入口里使劲望着，一整天没有表情的脸终于崩溃了。 这一句话终于将玫晓瑰拉回了现实，她紧紧抓着墨尘，迷茫而又无措：“改之大哥不是说你性命垂危，你怎么，怎么……” “我问你，她人呢？”墨尘放开玫晓瑰，漆黑幽深的双目满载寒气，脸色骇人的厉害。 玫晓瑰不知哪里来的怒火，腾地从地上站起，叫道：“你既然没事，为什么骗他来极寒之地。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他为了给你取龙须叶，被巨蟒重伤。他要死了，要死了，你知道吗！” 玫晓瑰吼完后，泪水挂满了脸上，从怀里掏出龙须叶狠狠砸在了墨尘的身上。紫晶色的龙须叶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散发出祥和神秘的紫色光晕。 这一刻，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压抑沉闷到窒息。 “殇离，带永安公主下去休息。”墨尘淡淡道，脸上恢复了往昔，只见他弯腰捡起龙须叶，随即迈进了漆黑一片的通道里。 “公子！”殇离担心叫道。 “让他去。“百里芷戈挥挥手阻止了殇离后面的话，看了眼已经被通道黑暗吞没的墨尘，道：“我会陪他去的，你且照他说的做，保护好公主。” “不，我也要去。里面太危险，我要保护公子。”殇离固执道。 “他这辈子已经欠了一个人了，容不下其他的外债。”百里芷戈语含深意道，说话间人已经进了通道。 二人进去后，木门自动合上，灌木丛将其迅速封闭恢复往昔模样…… 就在玫晓瑰走离开后不久，洞口出现了一人，身穿青衣宽大斗篷，背风而立。偌大的风帽几乎将整张脸都隐藏住，只露出长有清碴胡子的微尖下巴。 他就那样站在莫青澜和玫晓瑰之前的地方，目光越过巨蟒沉睡的身体静静的看着，看着莫青澜逼迫自己走火入魔激发出明月珠，看着鹿后拼出最后一丝力气生下新一代的雪鹿之王，看着莫青澜倒下…… 终于，他迈动了脚步，走了过去。在鹿后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拿起了莫青澜身边的如月剑。 只见他手腕一抖，如月剑发出一声嗡鸣随后便一节一节伸了出来形成了一把完整的剑，在冰面上闪耀着独属于它的光辉。如此高度的默契，似乎此人对如月剑相当熟悉，而就连鹿后也感觉到了如月剑的兴奋。 他提着如月剑来到巨蟒前，如莫青澜之前要做的那般将巨蟒头部生生的割了下来，巨蟒还未来得及从麻醉昏迷中清醒过来就彻底的被杀了。随后他从蟒蛇腹中取出蟒蛇胆来，这蟒蛇胆与平日所见的胆色并不一样，呈银白色。鹿后见到此物后，双眼陡然放光，四脚在地上不安的动着，但却没有上前抢夺。 神秘人将蛇胆塞入莫青澜口中，发动一点内力让她吞了下去。随后将昏迷中的莫青澜盘坐起，他坐在莫青澜的身后，双手放在她的两边肩膀上，没一会只见他手上发出黄色光芒尽数往莫青澜身体里钻。 诡异的是，本来倨傲高昂的鹿后此时竟然跪在了地上，虔诚的拜着。 “莫青澜，接下来的话你要牢牢记住。你若想复仇成功，有件事你迫在眉睫需要去解决……” 第一百零八章 墨尘的疼惜 墨尘和百里芷戈在避寒果树的树冠上被拦住了去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所谓的通道出现的不是在地面，而是一棵大树的树顶上，半空之中。 寒冷刺骨的雪夹着风令百里芷戈浑身冻得青紫，他看着墨尘，嘴唇被冻得说话都在打哆嗦： “怎么……会这样？” “一定有下去的路。”墨尘坚定答道，他说完便往前跨了几步，眼瞧着快走到树冠边缘要掉下去，惊得百里芷戈连连叫停。 墨尘往下看去，透过层层雪雾，他双眸微眯，眼里蓦地浮起一丝喜意。 果然，路就在下面。 “我会带一个完整的莫青澜回来，这里太冷，你出去等我们。”墨尘冲百里芷戈说道，像是一句誓言，更像是一种信念。说完他整个人纵身一跃，在百里芷戈惊愕的目光中跳了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百里芷戈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小心翼翼的走向树冠边缘。他怎么也不相信墨尘在这个时候选择轻生，他说他会带莫青澜回来，除非这下面有路！ 待他看清下面的情况时，双腿终于支撑不住瘫在了树冠上，心里不由怒骂：这到底是哪个缺德鬼设计的出口，让恐高的人还要不要活了！ “百里兄，你待在那里做什么，赶快回来。”殇离高嗓门的话突兀响起，惊得百里芷戈一身冷汗。 他慢慢转回头，便看到殇离和玫晓瑰二人，玫晓瑰手里正拿着几颗黑果子看着他。百里芷戈舔了舔冻僵了的嘴唇，拉扯出一丝极难看的笑道： “这边风景甚好，我欣赏，欣赏……” 墨尘赶到山洞里时就看到巨蟒身上流失了一地的鲜血，两头一大一小的雪鹿正在舔着鲜血，而莫青澜就那样躺在另一边，一动不动…… 看到满身衣裳早已不见本色的莫青澜，墨尘感觉到自己心都要停止了，期冀，害怕，绝望如藤蔓疯狂捆住四肢百骸。他双目睁的大大的，通红而泛着赤白，似要将莫青澜一丝一毫都看在眼里，烙印在心上。墨尘一步一步的向她走去，粗粗的喘气声在整个山洞里清晰可闻。 这几步竟走的举步维艰，异常艰难，他跪在莫青澜身旁，伸出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心里对自己说，不会的，不会的，他没有来晚。他的澜澜本就是异世之人，哪里有那么容易被打败…… 手触摸到她略显粗糙的脸颊，淡淡的体温如一场盛世烟花在墨尘脑海里轰烈绽放，令他欣喜若狂。他将莫青澜整个拥入怀里，那一刻，他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 太好了，你还活着！ 然而双手轻抚到莫青澜的后背时，墨尘浑身一僵，脸色陡然煞白，搭莫青澜的脉搏时，整个人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肋骨尽断，筋脉尽毁，就算莫青澜醒来也只是个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的废人！ “为了我，你伤成这样，值得吗？”墨尘低低说道，眼底通红一片。 “值得。”玫晓瑰的话在山洞清亮的回响起，即便墨尘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依然知晓他此刻满怀自责愧疚。这般想，玫晓瑰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道： “因为你在改之大哥心里很重要。世间所说的真性情患难兄弟便是你们吧。” 殇离见莫青澜为了自家公子伤的这么重，心里既感动又心疼，铁血男儿竟也红了眼眶。 百里芷戈跑到莫青澜身边，三两下就查出了莫青澜身上的伤势，眉头紧锁道： “怎么伤的如此严重，她现在这样哪里都去不了。不过很奇怪，她的心脉被什么力量护住了。算了不想了救人要紧。幽冥森林里到处都是药材，我得到外面找药材。” 百里芷戈说完就立即起身往外跑去，仿佛多耽搁一秒便是罪过。 玫晓瑰心里在打鼓，在百里芷戈快要跃过她的时候，她咬咬牙伸出手拦住了百里芷戈的去路。 “龙须叶，龙须叶可以救改之大哥。” “你不早说，我一急竟然把这事给忘了。”百里芷戈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口中虽有埋怨之意，但更多的是欢喜。 一语惊醒所有人，墨尘一听急忙从怀中拿出紫色冰石，递到百里芷戈手中。 被忽视的玫晓瑰撇了撇嘴，心想这龙须叶可是改之大哥拼死拼活得来给墨尘哥哥的，她也是怕改之大哥醒来怪罪她。不过看大家的反应，她知道自己的提醒是正确的，心里便释然了。 百里芷戈将龙须叶放在手里看啊看啊，一会递到莫青澜嘴边，一会又缩回去，脸上满是隐忍的烦躁。 “你在干什么，快点啊。”墨尘和殇离同时催促道。 “龙须叶向来只是传闻，没见到之前我一直以为是花草之类的药材。如今虽然得到了，但它是块石头，我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它。”百里芷戈满脸懊恼和挫败，连那只瞎了的眼里都泛出晦暗。 此话一出，众人皆呆住了，心里具生出了一种绝望。 就在此时，鹿后嘶鸣一声，天蓝色的眼睛看看龙须叶，又看看莫青澜。 “你们让开，将龙须叶放在地上。”玫晓瑰挥挥手道。 众人照做四下散开，墨尘则站在莫青澜身旁不远处，守护之意不言而喻。 盈洁银白光辉从鹿后的鹿角里发出，将龙须叶一下子包围，只见龙须叶在光辉中慢慢升起来，到了莫青澜的胸口上方，随即紫色光线透过银白光辉四下散开将莫青澜团团围住。 如此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之久，龙须叶变得越来越小，光芒越来越弱，直至在银白光辉里消失不见。鹿后将头抬起，银白光辉消失，只见他天蓝色的双眼变得有些晦暗无光，软软的趴在了地上。 百里芷戈连忙上前查看，脸上满是喜色，他冲墨尘点点头，这一连串动作让所有人都呼出了口气。 躺在地上的莫青澜呼吸均匀，面色带着丝丝红润，若不是还昏迷着，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看来龙须叶在她体内还需要消化一会，这里……”百里芷戈抬眼看了下鲜血淋漓的现场，不由道：“我们换个地方休息，等她醒来再离开。” 墨尘听言，将莫青澜抱在怀里，动作是那般小心翼翼极致温柔，只是抱起来的时候不由苦涩满腹，怀中人儿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被吹走。 临离开时，墨尘说了一段令所有人觉得自己听明白了，但似乎又完全不明白的话： “我这辈子因为自己的原因从未能抱起过她，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她要比寻常女子要重，一如她桀骜倔强的个性。如今才知道，她竟这般轻，轻的你以为她似乎不曾存在过……” 第一百零九章 莫青澜的笑 莫青澜醒来已是五天后，这几天内她的身体仿佛经受了一场旷世洗礼，时而如坠万年冰渊刺骨阴冷，时而如入无间火海几欲葬命。身体里的骨骼筋脉如初生的婴儿以能感知的速度慢慢生长，那种拉扯啃噬的痛苦令她想疯狂喊叫却半点发不出声音来。 而每每就在她神经快要崩溃的时候，总有种声音在她耳边回响，轻柔的，缱绻的，带着某种熟悉而又陌生的依赖感觉如安抚剂一般一遍遍荡涤着她心中的狂躁，给予她对抗的力量。 她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充满狂喜的煞白的脸，那双眼被血丝充斥，却盛满欢愉与激动。 “墨尘？”莫青澜怔愣开口，声音沙哑而干涸，她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是心里一直惦记墨尘伤势而产生的幻觉吧。 “我在。”墨尘轻握住莫青澜的手，语气温柔宠溺，如三月春风荡开了湖面的涟漪。 莫青澜蓦地睁大双眼，她抬眼看了看四周阴冷冷的山洞，再看看开口说话的幻觉，不，墨尘。她腾地从床上坐起，难以置信的将墨尘身上打量了个遍，疑问脱口而出：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凰茨国等待龙须叶的救治吗，怎么会在极寒之地，她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触手冰凉的感觉令莫青澜低下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所躺的是一张冰床，丝丝寒气正往外冒着。而她刚才竟然起来的如此灵活自在，她心头一惊，急忙活动手臂感受着体内充沛的气息，甚而体内的肋骨筋脉都竟然完好无损！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那个神秘人？ 墨尘正要开口，这时听到动静的百里芷戈几人从外面跑了进来，众人见到莫青澜醒来自然兴高采烈，玫晓瑰免不得又是哭了一番。 “睡了五天，总算是醒了。”百里芷戈欣慰道。 五天？她怎么昏迷了这么久。莫青澜怔怔的看着百里芷戈。 “你真神啊，一个人杀了巨蟒，据（云原传）所闻，极寒之地的狂蟒瞬间可杀人无数，一身银鳞刀枪不入。当然估计这刀枪不入也只是针对普通刀剑，你的如月剑好歹是个宝物。”殇离惊叹道，满脸是掩饰不住的崇拜之色。 “巨蟒死了？”莫青澜反问道，恢复了神智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了一个声音，低低的沉沉的，似乎是刻意变换嗓音。一如她自己在世人面前也是如此。 “是啊，改之大哥，你一定是救了鹿后和鹿王后，再去割了巨蟒的头，对吧？对了，是鹿后救了你哦。”玫晓瑰凑上前笑道。 在众人一人一句中，莫青澜大概了解她昏迷后发生的事情，但惟独没有一人提起神秘人。她那时虽然已处于性命垂危之际，但依然能感觉到有人在救她，而且那番话在脑海里如上了烙印般，在这五天内伴随着种种痛苦折磨时时想起。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墨尘他们在来之前，神秘人就已经离开了。 他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些话？莫青澜双眉轻蹙，神情显得相当的冷漠。 “怎么了？身体哪里可还有不舒服？”墨尘注意到莫青澜的异样，不由开口询问。 “没什么，对了，你的伤势好了？”莫青澜摇摇头，反过来问墨尘。 “嗯，都好了。”墨尘温温笑着。 “龙须叶果然是神奇之物，不枉我……们来这里走一遭。”莫青澜点点头，说到“我”时停顿了下，看向玫晓瑰，嘴里勾起一抹若有如无的笑意。 玫晓瑰冲莫青澜甜甜一笑，算起来两人也是一起经历生死，一种信任在无形间建立。 墨尘和百里芷戈对视了一眼，二人欲言又止。倒是一旁的殇离听得一直点头，赞不绝口道： “确实很神奇，我们赶到时候，你都那样了……” “殇离。”墨尘出声叫道，百里芷戈也在旁边冲殇离使眼色。奈何殇离此时跟打了鸡血般话匣子怎么也刹不住，继续道：“连百里神医都素手无策，没想到那鹿后将龙须叶散化在你体内，你本来筋脉尽断，肋骨都碎了，这几天你都恢复好了。龙须叶不愧如传说那般厉害啊。哈哈……” 此话一出，寂静无声，殇离笑了几声后终于发觉了气氛的不对劲，他摸了摸脑袋，不明所以。 照殇离这般说来，那神秘人看来只是护住了她的心脉保她不死，至于身体恢复完整甚而更胜从前完全是因为龙须叶的原因。 那么…… “你是怎么好起来的？”莫青澜转头看向墨尘，眼底盛满不解，然后目光转向玫晓瑰，再次问道：“你在幽冥森林里碰到他们的？” 玫晓瑰点点头，道：“就在灌木丛那里，我刚走出去就碰到他们了。” 莫青澜眼底铺上一层深深的疑虑，这些话告诉了她太多的信息，也让她心里一团迷雾。 “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为极阴寒之地本就不是常人所能待之处。虽然我们都食用了避寒果，但这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也大有损害，而且我们待在这里时间太长了，二公主一定很担心你的安全。有什么事等出去再说，好吗？”百里芷戈摊开手，无奈道。 他们在这里已经守候了五天，在这五天内，除了这山洞他们哪里都没有离开过，因为门口外被一群雪鹿守着，令他们哪里都去不了，除了玫晓瑰和墨尘不受约束。这些天若不是靠玫晓瑰出去采撷食物，他们早在世人向往的极寒之地里饿死了。 “嗯。”莫青澜点点头，将所有疑虑尽数压在心底，站起来便打算离开。 墨尘跟着站起来，突然觉得眼前一片发黑，脚步往前趔趄了两步，随即感觉手被一双手抓住。 “坐了太久，麻了。”面对着莫青澜眼里的关心询问，墨尘温和笑道。 “墨尘哥哥可是衣不解带的在床前照顾了改之大哥你五天哦，这五天连眼都未曾闭一下，我们想照顾你都不准呢。确实是坐了太久，麻了。”玫晓瑰头探过来，嘻嘻笑道，最后那句学着墨尘刚才的口吻，令人忍俊不禁。说完蹦跳着跑了出去 “哈哈哈……永安公主学我家公子的口气可真像。”殇离竖起大拇指，哈哈大笑道，追上玫晓瑰而去。 百里芷戈忍着笑意，摇摇头。墨尘同样无语摇摇头，和百里芷戈一起并肩而去。 莫青澜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墨尘削瘦的背影，宽大的白衣显得他更加瘦弱，明明如此的文弱不堪一击，却总是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她就那样认真的看着，心底一股暖心的叫安全感的东西竟漫漫铺了开来。 “怎么了？”墨尘感觉到身后的安静，不由转过身疑惑问道，见莫青澜正看向他，不由笑了笑。 这一抹笑带着如常的温柔与宠溺，令莫青澜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最后，回以一笑： “来了。” 第一百一十章 雪鹿传说 在冰雪砌成晶莹如镜的山洞里，莫青澜的那一抹笑恍若盛世而来的流年灿花，含蓄内敛却又带着少女独有的欢愉，如此坦诚而真挚，就那样毫无预警的在墨尘的心中永远留下了。 那抹笑只是笑给他墨尘一人看，也只愿意对着他笑。 直至在许久之后的某一天，当命运的轮转以不可阻挡的步伐撵向墨尘时，他唯独记得这一天，这一天的青澜…… 莫青澜是最后一个出现在洞口的，抬头便看到鹿后和小鹿，以及大批昂首站立的雪鹿。 她心头一震，脚步停滞了，耳边是玫晓瑰欢喜而激动的声音： “改之大哥你知道吗，极寒之地的雪鹿是这里的守护兽，它们是由万年冰雪塑造着鹿体而生，万年不死。但是每隔十年鹿王就会被极寒之地重塑，而鹿后便会在这时诞下新一代的鹿王，每每此时也是整个雪鹿群族最为虚弱的时候。巨蟒便是窥得此机这才趁虚而入。改之大哥，你知道吗？因为你的坚持，救了鹿后和鹿王，等于救了极寒之地。” 玫晓瑰说到此，将手指向了鹿后身边不安分站立的小鹿，但见他小小的鹿角便已呈半金半透明之色，眉眼之间似有淡淡威严流露，令人不敢小视。 莫青澜好奇的与它对视，冥冥间心头似有电流细细划过，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准确的说是明月珠与鹿王的共鸣。 “救了极寒之地，呃，夸张了吧。”殇离忍不住小声道。 “改之大哥，你别看鹿王现在这么小，其实它是有千年智慧的哦。每一代的鹿王诞生都带着所有前世的记忆，方便它了解所处的环境以及处理事情。现如今，改之大哥等同于它们的再造恩人，整个极寒之地都是属于改之大哥的。只要改之大哥不做坏事的话。改之大哥，你不会的，对吧？” 玫晓瑰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一开始大家听得觉得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还蛮有意思的，但越到最后越觉得玫晓瑰说的不像话。 “你不要告诉我，我们之前来时看到的一群雪鹿尸体现在全部复活了，而且就站在我们的面前。”百里芷戈指了指外面，带着戏虐的口气。 “是啊，鹿王的诞生过程是雪鹿族极为神圣也是最危险虚弱的时候。如果鹿王不能平安诞生，整个雪鹿族都将毁灭。反之，雪鹿即便因为外力而死亡，只要鹿王诞生，它们就会全部复活。所以我才说改之大哥救了整个极寒之地。”玫晓瑰很认真的回答，听得百里芷戈一愣一愣的。 “永安公主你说的好玄乎，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难道是鹿后告诉你的？”一旁的殇离忍不住道。 “当然不是它告诉我的，它又不会开口说话。但是……但是我就是知道啊。“玫晓瑰无语道。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但所有关于这里的一切，她就是很清楚，仿佛有人曾在她耳边轻言诉语，那种感觉令人很安心很温暖也很想依赖…… 可是，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以至于现在都没人相信她。 想到这里，玫晓瑰不由悲从心来，一张小脸垮了下来，眼眶立马红了。 殇离看了，一个头两个大，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玩笑竟然惹得堂堂公主要哭了，不由手足无措看向墨尘和百里芷戈求救。 然，墨尘始终注意着莫青澜，哪里还有空赏他一眼。而百里芷戈则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高挂起。 一旁的莫青澜始终没有说话，她只是与鹿王安静的对视着，谁也不知道他们已经彼此在交流，以一种谁也看不懂就连莫青澜自己都难以解释的神奇方式。 只能说，读懂鹿王的语言，或许是龙须叶或许是明月珠带来的神奇作用。 当莫青澜恢复常态后便看到一脸笑意盈盈的墨尘，假寐养神的百里芷戈，以及玫晓瑰耷拉着脸和在旁边手足无措苦哈哈的殇离。 有那么一瞬间，莫青澜感受到了一种满足以及安心。 “我们走吧。”莫青澜说道，声音是如常的淡漠疏离，但却多了几分柔和。 “唉，这几天被这群雪鹿困着哪也去不了，可惜都不能好好欣赏欣赏极寒之地的风光。”百里芷戈叹了口气道，俊朗的脸上一点都不因为瞎了一只眼而减少半分风华。 “你不是想欣赏这风景，是想顺几个这里的极品药材吧。据我所知，这里除了龙须叶外还有不少世人不得为知的东西。”玫晓瑰毫不客气的回道。 百里芷戈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看了眼全部对他虎视眈眈的雪鹿群，连忙讪笑道：“这孩子真是，说顺多难听，真的就是欣赏，欣赏一下。不过这次没时间了，二公主肯定等急了。等下次的……” “噗……”玫晓瑰本来阴郁的心情被百里芷戈这几句一下子逗乐了。 “你啊……”墨尘无奈笑笑摇摇头，他自然知道百里芷戈作为世人称颂的神医自然对极品药材求之若渴，是故并未多说什么。 莫青澜率先迈步，在她抬脚的第一步时，所有雪鹿均自然的两边排列，四肢跪在地上，头低府，鹿角一致对向莫青澜的方便。鹿王和鹿后则低着头，鹿角正对着莫青澜。 这般**肃穆的无声告别，令所有人心头跟着正视起来，百里芷戈几人终于在这时相信了玫晓瑰所说的话，百里芷戈不由多看了玫晓瑰几眼，那几眼神色复杂且带着万般疑虑。 莫青澜背脊挺得直直的，脚步却迈的异常沉重。 本是无心之过，却收拢了雪鹿的心，顺理成章成为了极寒之地的霸主。 这一趟虽然差点被打死，但却收获颇丰，算来算去，赚了。想到这里，莫青澜嘴角浮起一丝极浅极浅的笑。 她莫青澜何曾怕死过？只怕死的不值。 一行人来到避寒果树前，仰望着被雪雾弥漫遮掩不见顶藤蔓，玫晓瑰苦哈哈道： “我之前已经爬过一次了，能不能不要再爬第二次了？若不是拼着一口气，当真是没力气爬上去。” 当时是因为被莫青澜所激励，一心想将龙须叶带出去救墨尘，如今一身轻松，再没了那个毅力。 殇离往回咽了口水，说道：“就没有别的回去的路了吗？” “我倒是若体力不支了，你可要拉着我，别让我掉下来。“墨尘走上前扯了扯藤蔓，说着回头冲莫青澜眨了下眼。 这般卖萌示弱，令莫青澜心头划过一丝**电流，浑身立马起了鸡皮疙瘩。 “某人不是想要欣赏极寒之地的风景吗？难得来一趟，自然不能让你失望而归。”莫青澜淡淡道，酷酷的表情说不出的欠揍。 就在她话说完，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鹿后带着几头雪鹿忽的从天而降，巨大的双翅膀扇的雪花四下乱舞，在阳光下熠熠生光，迷了众人的眼。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凰楚对峙(上) 瑰丽壮观的极寒之地让雪鹿背上的所有人都欣赏了个够，当雪鹿降落在灌木丛前，众人还沉浸在此前的景色当中不能自拔，对于眼前的葱郁绿景显然有些回味不过来。 “当真是一花一世界，谁能想到这灌木丛后的景色别有洞天。”百里芷戈看着雪鹿向莫青澜虔诚告别，振翅高飞消失在天空中，由衷感慨道。 “是啊，就像做梦一样。现在都觉得有些不真实。”殇离呐呐道，目光带着些许迷惘。 因着雪鹿身体的颜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如隐身了般，一般人当真是极难发现它们的存在。 想到这里，莫青澜放心的收回目光，满眼的绿意红花生机盎然，不同于极寒之地的阴寒刺骨，这里的凉意带着一种沁透人心的舒适惬意。 果然，自己还是个俗人，那种高洁圣雅的地方不适合自己待。 “我们的马呢？”莫青澜四处看了眼，疑惑的看向玫晓瑰。 玫晓瑰摇摇头，四处走了几步找寻着马的踪迹。 “我们来的时候就没见到这里有马。想必它自己挣脱跑掉了吧。”墨尘说道，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底一丝疑虑闪过。 “不应该啊，你看都几天过去了，我们的马车都还在呢。”殇离指了指不远处被拴住的马车，马儿见到了他们似乎很是兴奋，不停的划拉着马蹄儿。 “算了，一匹马而已，没了就没了吧。”百里芷戈耸耸肩道。 众人听此便不再多言语，莫青澜，玫晓瑰，墨尘坐进了马车，而殇离和百里芷戈坐在马车前，策马离开这片令他们几度欢喜几度绝望的地方。 车内，莫青澜和墨尘均闭目养神，虽然二人都神奇般痊愈，但身体到底还是有些虚弱。尤其是墨尘，脸色自始自终都白惨惨的，让人担心是否一不小心就会昏过去。 莫青澜几次睁眼看向墨尘，几次想说话却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改之大哥，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出了马车甚少说话的玫晓瑰打破了马车内的沉寂。 墨尘眼睛继续闭着，随着马车的晃动，身体一下一下晃着，似乎睡着了。 “嗯。”莫青澜简略的应了声。 “在极寒之地你与雪鹿群对战时，我看到你身上有奇怪的光发出。不仅这样，你救鹿后的时候也是如此。你这光到底是什么啊？”玫晓瑰好奇的问道。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眼前人身上当时似乎有两道光线交替，隐隐的褐红与皎洁光辉。 当那光散发出来的时候，玫晓瑰的心头浮起强烈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在告诉她，她认识这团光辉，可该死的却想不起来哪里见到过。 或许这一出去，她们就要分道扬镳，心中的疑问令她坐立难安，不问不痛快。 回答的是再一次的安静，安静的令人感到窒息。 就在玫晓瑰以为莫青澜不会回答的时候，莫青澜淡淡开了口： “是我身体里的，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为什么。” “哦。”玫晓瑰哦了声，失望爬满脸上。 “等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莫青澜继续道。 “哦。”玫晓瑰立马喜笑颜开，甜甜应了声。 墨尘嘴角一丝笑意极快的闪过，换了个姿势继续假寐。 马车不知行驶了多久，车内三人不知不觉都睡了过去，直至百里芷戈扯着帘子，以一副极度不自在的声音将他们三人全部吵醒。 “快醒醒，出事了。” 帘子外，两张颜色不同的旗帜在风中哗啦啦扯着，紫金大旗与绸黑旗高昂竖立，令人想不看见都难。更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几人看。 紫金大旗者，凰茨国也。 绸黑旗者，为楚国有。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则是幽冥森林的边界，很显然凰茨国军队被楚国军队拦住了。 正前方站着一男一女，莫青澜很是熟悉，然而她此刻只觉头疼，抬手抵了抵墨尘。 “无妨，下去看看再说。”墨尘温温笑道，反手轻拍了拍莫青澜的手背。 玫晓瑰在见到楚笙时，第一时间跳了下车，而楚笙见到玫晓瑰时，眼底满露惊诧。 “永安公主，你怎么会在这？”楚笙疑惑道。 现如今整个云原大陆就在找两个女人，一个是莫青澜，另一个则是叶皇的掌上明珠永安公主玫晓瑰。 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两个人竟然在一起，而且同时出现在幽冥森林里，看来的方向很明显他们已经深入过了。 “我来找你。”玫晓瑰直言道，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睁眼就能看到楚笙，心中欢喜难以抑制，然而另有一番苦涩在心头。 当玫晓瑰说这话的时候，那边莫青菡已经迎了过来，关心的问着莫青澜的状况，一声声改之大哥彻底扰乱了楚笙的心神。 楚笙看着和墨尘并肩走来的莫青澜，虽然眼前的人易了容，变了嗓音，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倨傲自信的走路模样却是怎么也变不了的。她便是莫青菡口中的改之大哥，除了莫青澜还能是谁!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知道幽冥森林很危险啊。“百里芷戈急了，忍不住说道。 “我在宫里等了你们好几天也不见回，我很担心改之大哥和大家的安全。与其在宫里坐立不安，不如过来看看，兴许能帮上忙。谁知道刚踏进来就被楚笙给拦住了。”莫青菡说着说着满脸寒霜，显然很是生气。 本来之前对楚笙就有意见，如今加上此事，莫青菡对楚笙更无好感了。 “改之兄，墨尘兄，别来无恙。”楚笙见莫青菡一行人看过来，客气道。 “三皇子客气了，二公主只是担心我们安全所以才来此地，希望三皇子不要多想。现如今我们都见着面了，也该离开了。二公主你离宫多日，想来宫里有一堆事等着你处理吧。”墨尘含笑问道。 莫青菡点点头，看着楚笙冷笑道：“若不是担心改之大哥会再次落入奸人之手，你以为本公主会踏入你楚国境地一步？我都会嫌脏了我的脚。来人，传下去，回宫。” 这一番话说的是句句带刺，毫不客气。莫青澜心里听得直呼暗爽，没想到几天没见莫青菡，嘴上功夫倒是厉害了不少。 “等等……”楚笙慢慢开口道，目光沉沉的看向一直缄默不语的莫青澜。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凰楚对峙(下) “等等……”楚笙慢慢开口道，目光沉沉的看向一直缄默不语的莫青澜。 彼一开口，莫青菡脸立马冷的如腊月寒冰，清秀双眸如刀刃般割向楚笙，她横亘在他们二人面前，口气冷冷的道： “你想干什么？”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令在场的人心头俱是五味纷杂。 莫青澜的视线落在莫青菡满头青丝上，她的心头泛起一阵阵温暖，酸涩而感动。 楚笙狐疑的看了两眼莫青菡，见她保护莫青澜就像老母鸡保护小鸡仔一般，心想难道莫青菡和莫青澜姐妹相认了？但看莫青澜刚才客套疏离的神色，又似乎不像。 “二公主怎么说楚凰两国也是友好之国，我皇与您父亲更是私交深笃，你这般对二皇子有些不妥吧？再说了这位改之兄曾是我楚国的一员，私自脱离军队不说，现如今他擅闯幽冥森林，这两者可都是重罪。我家二皇子有话问他，难道不应该？”楚笙旁边走出一老年持重模样的男子，口气甚是不满。 莫青菡气急上前就欲反驳，就听墨尘漫不经心的话带着凉凉笑意响起： “翁仲，你刚才说改之是你们楚国军队的人，军册里可有他的入队记录？” “这个……虽然没有，但三皇子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在三皇子身边待过一段时日。既然待过那便就是了。”翁仲辩解道。 “入伍为兵不管是谁均需记录在案，翁仲不会不知晓这一点。既然没有，那说改之是楚国一员便是不成立。另外……”墨尘说到此声音陡然提高，他双目环视周围一遭，最后视线落在楚笙的身上，目光直视，笑意带着讽刺凉薄继续道： “云原大陆的哪个法册上有明确指出幽冥森林是属于楚国的？倒是（云原传）里有记载过这里的守护者是凤族，难道楚国和凤族有关系？据闻凤族不知缘故消失了十几年，这其中缘由当真叫人耐人寻味啊。” 此话一出，翁仲脸色立马变了，两只深陷的混沌珠子几乎要喷出火来，怒道： “你休要妄言，我楚国怎么会和凤族有关系，便是连见都未曾见过。” “哦。”墨尘作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唇边笑意不减：“翁仲此话甚有道理。” 此话一出，听得懂的人都忍俊不禁，就连莫青菡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翁仲意识到自己被套进去了，一张老脸变得青白，他指着墨尘笑眯眯的脸，手颤抖着，气的说不出话来。 “改之兄，我有些话要与你单独聊。你我都彼此帮助过，难道你就这么打算一句话不说就走？”楚笙缓缓道。 楚笙看着莫青澜，莫青澜看向墨尘。 这一细微动作落在楚笙眼里，胸口顿时抑郁沉闷不已。 而这时墨尘也正看着她，见她正看过来。他慢悠悠的打开扇子，丝丝凉意自扇间散开来，随后笑笑道： “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扇面上青竹写意流畅，很是适合用它的人。楚笙视线落在扇子上，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原来，莫青澜买来扇子是要送给他！ “幽冥森林我还会再来，届时你有什么话要说，等那时再说也不迟，现在我必须要离开。”莫青澜淡淡道。 没有冷眼冷语相对，亦没有任何的厌恶反感愤怒，说出的话语一如往常的淡漠疏离，一如初见时那般。 可这样的口气听在楚笙耳里，却别有一般苦涩滋味在心头。 她终究是要将他视作路人了…… “好。”楚笙勉笑回应道，看着莫青澜，神情颇为复杂：“我记得我欠你一顿酒，届时我会拎着好酒来，你可不要食言。” 莫青澜点点头，当真是只说了那句话后便不再多说一个字。 楚笙此话一出，军队便让开了一条路来。翁仲两眼盯着墨尘，很是不甘，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见过？” “楚国大宰相翁仲，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尤其是他脖颈间的那道疤。”墨尘说道，说到最后两眼眨了下，那口气说不出的暧昧。 翁仲脸色一下变得青紫，短短片刻功夫，老脸如画了脸谱般什么颜色都变出来了。他气的狠狠甩了下袖子，撇开脸再不愿多见墨尘一眼。 有了楚笙的放行，莫青菡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凰茨国大队很快的撤出了幽冥森林。 “改之大哥，墨尘哥哥，很感谢你们这一路相陪。他日若有缘，一定会再相见。”玫晓瑰上前告别着，恋恋不舍。 “会的。外面很危险，早日回宫吧。”墨尘轻摇着扇子，嘱咐道。 “你此话何意，说我们楚国保护不好永安公主？真是笑话。永安公主与三皇子好事将成……”翁仲立马上前怒斥，打算临了在墨尘面前扳回一城，谁知话刚说出就被楚笙不悦打断： “好了翁仲，永安公主想必乏了，带她回去好生安排歇着吧。” 说完看了眼莫青澜，但见她神情淡淡，万年面瘫脸，看不出一丝别的表情。 有一处凉凉的，刺疼刺疼的，然而却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让它疼吧，一下一下狠狠扎着自己，楚笙却觉得甘之如饮。 他看着莫青澜和玫晓瑰告别，看着她和墨尘并肩离开，他的眼里尽剩下莫青澜孤傲决绝的背影与那把晃个不停的扇子。 楚笙不由回想到刚才那一幕，他跟莫青澜说话，而莫青澜却看着墨尘，似乎在等他拿主意。他的目光最终落到墨尘身上，看着那一身青衣飘飘，双眼微眯，背后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 “这扇子平日不见你拿出来用，幽冥森林里又不热，你用它作甚？”一出林子，百里芷戈忍不住翻白眼道。他自然知晓墨尘不是矫揉造作之人，这般做法着实令他好奇。 青竹扇子悠悠的晃着，凉风带起墨尘鬓间的两束黑发轻轻鼓荡，配着那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与嘴角浅浅笑意，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你想知道？”墨尘道，嘴角浮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 “自然，自然，你快说。”百里芷戈催促道。 扇子“啪”的一声合起，墨尘将扇子收好贴身收进怀里，随后才道： “秘密，秘密岂可与旁人言。” 百里芷戈白了一眼墨尘，呼啦一声越过他，小跑的追上了莫青菡。 墨尘眸光微沉，喃喃道：“没想到结果出乎意料的好，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意外啊意外 回程路上，沉默了半天的殇离终于开了口： “我们此行目的不就是为了要来到幽冥森林吗？既然来了，为什么还要离开？” 这话看似在问车中二人，实则问的是墨尘。 历来众人都将幽冥森林和楚国联系在一起，因为楚国的暗哨就安排在里面，而且这么多年幽冥森林之所以这么平静，也依赖于楚国的保护。 世人皆知舒禅国和凰茨国为邻国，但很少有人知晓幽冥森林里有一条路是通往舒禅国的捷径，这少数人中就包括无影谷子里的墨尘和殇离。 即便他有了像弟弟一样的小和尚，但心中复仇的念头一日未曾断过。 殇离的话里意思不言而喻，既然都到了幽冥森林，为什么不带着莫青澜去舒禅国杀了舒霸，早日为无影谷子上下所有人报仇！ 墨尘自然懂，也不能装不懂。 “今日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觉得二公主会让我们此时留下来吗？”墨尘无奈说道。 殇离点点头，虽然面色郁郁，但显然是理解了。 “殇离。”一旁的莫青澜淡淡开口，看着殇离望着自己，语气难得的带了一丝柔软：“仇一定会报的。” 听到这话，殇离眼蓦地红了，用力的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却哽咽在心头。似是怕失态，便起了身到马车外和车夫一起坐着去了。 “这里和舒禅国太近了……”墨尘说了半句便停住了，后面的话不用他说，莫青澜也是明白的。 “嗯。”莫青澜说道：“有时候仇恨是无法抑制的，殇离能做到如此这般，已是不容易。” 有时候要庆幸一个人的能力不够强大，这样才会更加学会隐忍，隐忍是为了更残虐的报复。 她理解殇离，是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身负着复仇重任，如修罗地狱的炼狱之火时时焦烤着，这几乎成了活下去的信念。 莫青澜思绪正深深沉浸在复仇中，忽然觉得双手被包住，一股温凉的感觉覆在她的手背上。 她看向墨尘，不明所以。 “不要去想，万一走火入魔了，我可没办法救你。”墨尘温温笑道，嘴上开着玩笑，可眼底的担心一览无遗。 “不会的，我已经学会控制身体里的这股邪气了。”莫青澜说道。 “哦？在极寒之地的时候？”墨尘好奇道，心中大感高兴。 莫青澜点点头，感觉到手被紧紧握住，她觉得自己该抽出来，可身体似乎不想动。 “此去极为凶险，差点我就见不到你了。以后切莫如此，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这身体不管出了什么状况，过些时日就会好的。你也知道我身体异于常人，难道非要我天天在你耳边提醒着不成。”墨尘叹了口气道。 “忘了。”莫青澜简单回道。 当墨尘浑身是血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已经忘了。百里芷戈说什么她都信，刀山火海，她莫青澜都会去。 想来，关心则乱便是如此吧。 然而这两字却让墨尘心口浮起万般柔软，温暖到甜腻的感觉令他幸福满胀。他看着莫青澜的目光简直就要化了，只想将莫青澜抱在怀里，狠狠亲上一番，天知道他此刻忍着多辛苦。 “以后不许忘了，不然再来这么一次，我心脏可受不了。”墨尘温柔责怪着，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嗯。”莫青澜听到墨尘这种宠溺的口气，心头忍不住跳了跳，轻轻应了声。 “澜澜……”温柔到杀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再次响起，然而后面的却被刺耳的“叮”声生生截住了。 此声刚落，车窗外便响起无数破空利箭声传来，显然他们遇到偷袭了。殇璃在第一时间提剑窜了出去，外面随即响起他的怒喝声。 莫青澜蹭的站起来就要出去探探情况，墨尘急忙起身将她拦住，这时马车剧烈晃了一下，墨尘一个没站稳直接压向了莫青澜，两人猝不及防双双倒地，两片嘴唇意外相接。 似曾相识的一幕同时涌上两人的脑海里，两人不由都有些尴尬。滁庄时，莫青澜被噩梦所困，将墨尘视作救命稻草，醒来时发现墨尘趴在她身上，被她一脚踢开。那一脚用力十足，让本就重伤未愈的墨尘再次吐出血来，莫青澜自然记得。 只是，昔时今日，竟是有了不同的心境。 “莫非还想再踹我一次？”墨尘嘴唇稍稍离开，眉眼间似笑非笑。落地时，墨尘双手护在莫青澜身后，生怕她磕到碰到了。 莫青澜怔怔的看着面带笑容的墨尘，那双眼带着无边的温柔与缱绻爱意，深深的烙印在莫青澜的心头上。 她第一次发现墨尘的眼睛竟是如此的好看，令人沉醉而不能自拔。 用那种无辜而带着欣赏的眼神看着墨尘，此时的莫青澜如稚儿一般纯洁，令墨尘心脏差点受不了，心湖的烟花嘭的一声华丽炸开，之前的隐忍加上眼前的美好，便是什么都不顾了。 “你啊……”墨尘低喃了一声，一手紧紧的抱着莫青澜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闭上双眼狠狠的吻了上去。 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柔软的红唇带着些许干燥，被他的滑舌很快湿润，变得娇嫩而暧昧。眷恋的吸允这那片柔软，随即探入带着莫青澜的小舌共舞纠缠，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莫青澜脑子一片空白，她睁大双眼怔怔的看着忘情的吻着她的墨尘，那感觉似乎是某种力量轻轻的，却飞快的拨动了心弦，好像有些心疼，又好像有些醉意，却又似乎让人心中涌出了一股无法描述的彭湃和不该属于她弑天的娇羞…… 她告诉自己应该要推开的，可双手却使不出半分力气，甚而身体被他如此钳制着，竟生出了几分慵懒。 这一吻持久而缠绵，直至墨尘感觉莫青澜快要喘不气过来了才恋恋不舍的停住，彼此鼻息间微微粗喘，感受着急促的心跳。 呼吸到空气的莫青澜，脑袋里恢复了一丝清醒，她不自在的扭动了下身体，就听墨尘的声音沙哑响起： “别动。”嗓音带着隐忍和辛苦的压抑。 莫青澜便真的不敢动了，因为她清晰的感受到双腿间有硬物在顶着她。她虽未经人事但好歹也是个现代人，其中缘由细细一想便明白了。 两片红霞飞上了莫青澜的脸颊，莫青澜抿了抿被吻肿了的红唇将脸撇向一旁，将注意力放在外面的动静上以此掩饰心中的尴尬。 车内充斥着满满的暧昧气氛与外面嘈杂漫天刀剑相错的紧张气息形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那个……你觉得谁在偷袭我们?”过了许久，莫青澜见墨尘依然抱着她不动，忍不住打破了平静。 “噗……”墨尘笑出了声，以手支头戏虐的看着莫青澜。 莫青澜楞了一下，随即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恼羞，抬手十分不客气的捣向了墨尘的腹部。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月下相谈(上) 殇离站在车帘前如一堵墙将迎面而来的所有箭雨尽数击退，虽然疑惑着车内异常的安静，但始终做好一个护卫的职责。 只是，他们出来便出来，怎么自家公子脸上一副隐忍的痛苦之色，莫青澜看起来和往日一般，但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公子，改之，你们进去吧。外面形势我们已经控制住，等真正安全了你们再出来。”殇离抬手挥退一个想冲上来的黑衣人，随后扭头对身后二人说道。 奈何话刚说完，就见莫青澜跳下了车往后方走去，不用想也是去莫青菡那边。 一来莫青菡这次带的兵马很足，二来对方兵力武力均不是很强势，似乎也不恋战，打不过就跑。在抓了几名俘虏后，这一场战役很快被平息，莫青澜连手指头都未曾动过一下。 莫青澜和墨尘刚来到莫青菡身边，就见有一侍卫头领拿着什么令牌模样的东西给莫青菡看。 莫青菡见莫青澜过来，便把手中东西递到了她面前。 令牌为铜制，刻着独属于该国特有的字体——楚。 “你怎么看？”莫青菡出声问道，眉眼间满是盛怒。 莫青澜将令牌递给墨尘，她抬头扫了眼地上还未被拖走的尸体，略沉思了下道： “这种愚昧计谋，非楚笙所为。” “但也不能排除是楚国人，此时正是敏感时机。楚国有作案的动机，但是大家也别忘了，这里离戎昭国也很近。”墨尘将令牌收起，分析道。 除墨尘，殇离，百里芷戈外，楚笙是第四个知晓改之就是莫青澜身份的人。而莫青澜等同于一国玉玺，他一个要和叶阳国联姻的人，想要抓住莫青澜邀功扬名立万，是很正常的举动。 更何况就算他因为别的心思不抓莫青澜，但从无霜在林子里设计抓捕莫青澜一事也可以看出，他的父亲肯定知晓了改之就是莫青澜的真相，这里便更多了一层危险。 想到以后要在幽冥森林里定居，少不得要和楚国惹上纠纷，墨尘双眸微微眯了眯。 至于提到戎昭国，理由就更简单了。莫青菡一路行踪都被戎狄摸的一清二楚，其中更有几次偷袭抢人，所幸被楚笙成功阻拦。这一次凰楚对峙，戎狄怎么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栽赃陷害，离间两国，就算不成功，此番偷袭也可以在莫青菡心里种下疑问的种子。怎么算，戎狄都算是达成了目的。 “是吗？”果然，对于提到戎昭国，莫青菡持只是反问了一句，显然心中更加怀疑的是楚国，毕竟有证据在嘛。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回宫吧。刚才柳丞相派人来传报，朝廷里好像出了事。至于到底是哪方势力，好好审问那几名俘虏，会有结果的。” 百里芷戈摆摆手道，脸上满是凝重之色。虽说百里芷戈只是一名太医，但平日也帮莫青菡处理朝政事务，光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百里芷戈在莫青菡心中的重量了。 只是……谁都看透不说破，各自揣着明白装糊涂。 莫青菡点点头，队伍迅速清理了战场后，大部队继续开拔往回走，终于在三日后的傍晚时分进了城。 莫青菡一进城就被文武百官迎进了宫里，上报着莫青菡离宫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而墨尘和莫青澜则被百里芷戈拖进房间，一一进行检查。殇离则第一时间就去找小和尚，一时间大家到都比来时忙碌了不少。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皇宫里走廊上，道路两旁挂着琉璃红叶战随风轻轻摇曳，晃悠出一片晕红。 无风阁里，无忧树下，不规则石桌旁的躺椅上各躺着两名男子，懒散写意，洒脱自在。 桌上有红泥小火炉一座，清茶两杯，袅袅香气漫漫散开。 “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百里芷戈抬头仰望着上方满树绿意，嘴上说着话，脑海里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坏消息。”墨尘淡笑道，坐起来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香自齿间散发开来，他满足的轻合了双眼。 “我今天给她检查的时候，发现她自用了龙须叶后，体内魔症也强大了起来。如果她的仇恨欲望不加以消减控制的话，她很可能会再一次走火入魔。届时后果恐怕不堪设想。”百里芷戈幽幽道。 墨尘放茶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沉默了会道：“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她的身体恢复的非常好。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一件事。”百里芷戈说到最后脸上流露出奇怪的表情。 “你是指她的心脉在我们到来之前已经被神秘高手护住一事。”墨尘说道。 百里芷戈点点头，望着桌上已经温凉的茶水不语。 “你曾说过世间知道极寒之地入口的人除了凤族别无他人。”墨尘缓缓道，沉思的双眸里满满理出了一条清晰的思路。 “哎，原来是这么想的。但你不也差点找到极寒之地的入口了吗？现在我也不能确定了。其实想想凤族无端消失十几年，这里绝对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秘密肯定和外人脱不了关系。有其他人知晓，倒也不奇怪了。也不知道这永安公主到底是不是凤族的人，当真叫人好奇的紧。”百里芷戈耸耸肩，越说越迷茫，话题也越扯越远。 “百里，你可知晓凤族为何被云原大陆所有国家封为尊神，世代膜拜？”墨尘问道。 “因为她们守护者幽冥森林啊，这幽冥森林里千奇百怪的猛兽非常多，她们防止猛兽出来伤人，便是保护了大陆所有人。”百里芷戈想了想，随后说道。 墨尘含笑摇头，执起精致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滚烫的开水冲的茶叶上下翻滚，氲氤的热气模糊了墨尘脸上的表情。 “不是？”百里芷戈疑惑问道，端起桌上的茶水含在了嘴里。“是。”墨尘双目变得幽深而遂远，嘴角的笑是如此耐人寻味：“也不全是。”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们身后蓦地响起一声极为熟悉的黯哑嗓音，吓得百里芷戈嘴里一口老水尽数喷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月下相谈(下) 经过白天车里的那事后，莫青澜自下车后就一直和百里芷戈待一起直至回宫。回宫后，百里芷戈便检查了她身体，一切无碍后她就一直待在寝宫里，到了晚上她估摸着莫清菡朝廷事商议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去找莫清菡，看看自己能否帮上忙。没想到路过地方会经过墨尘的无风阁，好巧不巧的他说的那几句话刚好落进了她的耳朵里。 关于幽冥森林，关于凤族，足以抵消了莫青澜不想见墨尘的所谓尴尬的情绪。 墨尘拂了拂身旁有几片无忧叶子的石凳，冲她招了招手。 莫青澜踟蹰了下，坐在了百里芷戈旁边的凳子上。 墨尘的手停在半空，嘴角浮起暖暖的笑，手转向桌上将另一只倒扣的茶杯翻转过来，随后又拿起精致小巧茶壶将茶水倒了进去，漫漫茶香扑面而来。整个过程慢条斯理，优雅从容，一点不也不为刚才的小插曲而感到半丝尴尬不快。 百里芷戈端起茶杯，趁着喝茶的功夫抬眼喵了下无缘无故坐自己旁边面无表情的莫青澜，又看了眼笑眯眯的墨尘，从两人的表情上看来似乎并未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但想到自白天那场偷袭之后莫青澜就一直待在他的车里，不言不语，满面寒霜…… “那个……”百里芷戈将茶杯放回桌上，清了清嗓子道：“我突然想到太医馆那边还有事等着我去处理。我先走了啊，你们慢聊，慢聊……” 百里芷戈边说着边起身离开了，走之前还冲墨尘眨眨眼，努努嘴，墨尘笑笑以示回应。 百里芷戈走后，无风阁陷入了安静，安静到风打耳边过，飒飒自来，甚而能清晰的听到夏夜角落里不知名的虫叫。 墨尘只是喝着茶，慢悠悠的，神情悠闲的很。 “玫晓瑰和凤族有没有关系？你们鬼谷对凤族了解有多少？”莫青澜率先打破了沉默。 “若没有这个问题在，你是不是不打算和我见面，不和我说话了？”墨尘收起脸上的笑容，问道。 莫青澜定定的看着墨尘，忽然有些后悔走进这无风阁。 “青澜，你不要告诉我，你为了救我差点在极寒之地没了性命，只是出于朋友道义。青澜，我心悦你，从一而终。”墨尘说话间，伸出手将莫青澜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住，不容她也不许她有任何想逃脱的机会。 青澜，我心悦你，从一而终…… 这句话在莫青澜的脑海里如一道魔咒一遍遍回响，心底的湖泛起阵阵涟漪，最终发展成波涛汹涌之势几欲冲破情感压抑的防线…… “墨尘……”莫青澜慢慢开口，她说的很慢，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组织着她认为合适的字眼:“你我都身负血海深仇，儿女情长只会牵绊彼此。我，心里只有报仇。” “只有报仇吗？那你在极寒之地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保护自己？你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巨蟒，为何还那般拼命？命都没了，拿什么去报仇？”墨尘一针见血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了，自听到百里芷戈说到的那坏消息，同时察觉到莫青澜心里有了他一席之地后，便忍不住想要将关系更进一步。他想狠狠剖开莫青澜的心，用他的感情挥散掉莫青澜的仇恨。 “那你呢？你口口声声说……说要一起报仇。你明知道自身都难保，为何还舍命护着别人？”莫青澜将手使劲抽回，清冽双眸隐隐有了丝情绪。那一句喜欢我，三个字，终究难以启齿。 其实她只是想说你墨尘连个武功都不会，自保都难，装什么英雄去救别人。她说过让他不要为她拼命，好好保护自个的命。他倒好，为了个玫晓瑰差点连命都搭上了，还害的她自己也险些为了他丢了命。 墨尘是个何等心思细腻之人，平日本就极其注意莫青澜对他的在意与否，此时的莫青澜口气不满，听得他本阴郁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吃醋了？”墨尘起身蹭蹭的坐到了莫青澜身旁，好看的双眼几乎笑成了一条缝，一张脸都快贴到莫青澜脸上来了。 “想太多。”莫青澜身子往后仰了仰，冷声道。 “我与你说过，我身体异于常人。皮肉筋骨之伤于我而言就如挠挠痒，最多不超过三日我便会恢复如常。至于救玫晓瑰，一如开始所说，她是凤族的人，而且是凤族女长中唯一的传人。”墨尘边说边将莫青澜身体拉回来，柔声道。 “女长？唯一传人？”莫青澜疑惑道，心头的不快立即被墨尘这几句话给抛到云霄之后了。 “嗯。你发现没自古以来云原大陆都是男子为帝，女子为后。因为玉玺实则是龙玺，龙玺为阳烈玉所制，女子阴气太盛无法驾驭，只能由男子使用。可现如今风气开放，女子同样巾帼不让须眉，有能力者自然有之。据传闻凤族之所以隐居幽冥森林不出，是因为她们手中有一枚凤玺，她们一直等待着凤玺的主人出现，届时天下必然和谐一统，不再有战乱纷争。凤族突然消失无踪，玫晓瑰作为凤玺的唯一传人自然是女长了。哦，女长在凤族里是族长的意思。当然这些都只是传闻，至于真假都有待去证实。不管有无凤玺，玫晓瑰一定是凤族人没错。便是出于这一点，我救她也是应该的。” 墨尘娓娓道来，话说了这么多，也算是解释了自己救玫晓瑰的意图。 “你觉得凤族会不会被叶霜倏给灭了？叶霜倏又是怎么知道凤族藏身地方的？如果凤玺真的存在的话，以叶霜倏的个性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如果凤族是被她灭了，那么凤玺应该在她手上才是。那么为什么她没有向天下人展示凤玺，统一大陆呢？为什么她要留着玫晓瑰兄妹两？”莫青澜一口气问出一大堆问题，令墨尘苦笑不已。 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令莫青澜陷入一片迷茫，心中勾起了对凤族强烈的求知欲望。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眼下我倒是发现了一件对我们有利的事情。”墨尘轻声笑道，如黑曜石一般耀人的双眼里此时却露出狡黠的神色。 “对我们有利的？”莫青澜不明所以的看着墨尘。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和尚取名 不论莫青澜怎么追问，墨尘总是露出他那一脸耐人寻味的笑，一副故作神秘的样子。几番追问不得果之下，莫青澜便也懒得在问了。 在墨尘这边耽搁了半天，莫青澜自知夜也深再去找莫清菡也不合适，于是便打算回了自己寝殿休息。 临出无风阁时，墨尘在她身后叫了她一声，她应声转了过来，却落入了一个宽敞的怀抱里。 “澜澜，我们好好的。我们以后不吵了，好不好？”头顶上响起墨尘温柔宠溺的醇厚嗓音，让听的人心里化作了一汪春水。 这种时候，莫青澜怎么也该应应景说声“好”，或者酷酷的回个“嗯”，她也是这么想的，然而话出口却是: “大半夜的你站在门口抱个男人，让看到的人怎么想？” 换了旁人，早尴尬的想钻地缝里去了，然而不走寻常路的莫青澜碰到的是一个不同寻常人的墨尘，他吃吃的笑着道： “如此甚好，让世人都以为我有龙阳之好，某人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莫青澜听这话挣脱了开来，白了眼墨尘，转身就走，看她走的那般快倒像是后面有谁追着她似的。 墨尘温柔的看着莫青澜离开，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中，随后嘴角的笑慢慢的淡了下来，脸上覆上了一层忧思…… 这一夜，莫青澜失眠了，脑袋里乱糟糟的，想了许多许多事情，可细细想来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天刚刚亮时，她才堪堪合上眼，又被外面婢女的通传声给叫醒了。 “改之大哥昨夜没睡好？”青宁殿内，莫清菡看着顶着一双黑眼圈的莫青澜，关心问道。 莫青澜摇摇头，忍住打呵欠的冲动，淡淡道：“二公主派人传我来可有何事？” 莫清菡看了眼桌上精致的早餐，笑笑道：“昨天一回宫就和大臣们商议政事，都未来得及和改之大哥好好聊聊。今日我让御膳房做了些早点，便派人请改之大哥一起食用。哦，对了，小和尚昨儿就吵着要见你，我想着你刚回宫需要休息便让他今日见你。我已经派人去传他了，想必一会就到。” 正说着间，就听小和尚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莫青澜一抬头就见一圆乎乎的黑影飞也似的进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身体被人用力撞了下，有什么东西扑进了怀里。 “改之大哥，你和墨尘哥哥，殇离哥哥一起出宫玩也不带我，我都想死你了。”小和尚哭喊道，一道鼻涕一道眼泪的，尽数抹在了莫青澜身上。 “呃……”莫青澜生生忍住想将小和尚从自己身上扒拉开扔出去的冲动，她顶着一双熊猫眼求助似的看向莫青菡。 往日里总是见到眼前人一副万年冰山表情，即便对你好也是那般淡漠疏离的模样，乍然见到了不一样的一面，莫青菡心里升起了温馨的感觉。虽然很想继续看下去，但也不忍见到她的改之大哥一脸无措的模样。 她拉开小和尚，哄道：“你看这不是见着了嘛。我还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快上座，饿坏了吧。” 小和尚也是个懂得见好就收的机灵孩子，听莫青菡这么一说便立马擦了眼泪爬上了座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水晶糕，却是先放到了莫青澜的碗里。 “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极为懂事。这几天你们不在，他可乖了。”莫青菡称赞道。 “嗯。”莫青澜点点头，将碗里的水晶糕放入嘴里，慢慢嚼着，神情淡淡不知在想着什么。 “好吃吗？改之哥哥。”小和尚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讨好似的问着。 “嗯。”莫青澜似是想通了什么，脸上一如以往毫无表情，但却伸手摸了摸小和尚光滑的脑袋。 “改之大哥喜欢吃就好。你们这几天去哪了啊？问二公主她也不说，问殇离哥哥也不说，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话说到最后，小和尚眼睛都红了，眼看着眼泪又要掉下来。 “不会的，改之大哥他们是出去有事情要处理，因为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他们也是为了保护你才不带你去的。你忘了上次村庄发生的事情了，大家都很紧张你的。他们怎么会不要你呢？”莫青菡安慰道，小和尚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立马激起了她的保护欲。 “我觉得你适合留在这里。”莫青澜放下筷子，淡淡道：“那边还一直派人在找你，你跟着我们无法保证你的安全。待在这里，二公主会保护你，待你长大成人……” “不要！我就要跟着你们。跟着你们有什么危险我都不怕！你是不是嫌我拖累你们，不要我了，是不是？”小和尚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小脸激动不已。 “快下来，小心摔着。”莫青菡急忙道，起身去扶着小和尚。 “你就这么想跟着我们？你现在想清楚，还来得及。”莫青澜拨弄着筷子，抬眼静静看向小和尚，深邃幽冷的双眸里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凌厉。 小和尚瞳孔一缩，不自觉的安静了下来。 莫青菡见此以为小和尚是被吓到了，连忙将小和尚从椅子上抱下来护在怀里，看向莫青澜，无奈说道： “改之大哥，他还是个孩子……”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小和尚的哪根心弦，只见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一哭竟是停不下来，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悲伤痛苦在此时散发了出来。 莫青菡被小和尚的哭声感染了，一时不免悲从心来，苦笑道：“被他这一哭，不知怎的想到了我那几年都没有消息的姐姐了。小和尚不哭了哦，姐姐我都难过了。哎，一直叫你小和尚小和尚的，这才想起来你都没个名字。改之大哥，这孩子黏你，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莫青菡那一句“几年都没有消息的姐姐”令莫青澜心头百般不是滋味，原先心中的计划也被全盘打乱。她的视线落在一盘新鲜的梨子上，心头叹了口气，拿起梨子咬了一口递到了小和尚手上，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一丝妥协： “这名字很是适合你，以后便这般称呼你了。” 新鲜的梨子被咬掉的部分露出白嫩嫩的梨子肉，看得人直想流口水。 小和尚将它捧在手心里，挂着泪水的大眼睛里极快的流露出一丝惊愕，随即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原来早知道 无风阁中无忧树绿意正浓，墨尘早起便躺在昨晚的地方休息，修长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双目微闭神情淡淡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小和尚站在门口便看到这一幕，他手中捧着那个被咬了一口的梨子，双脚站在门槛外犹豫的不知该不该进去。 过了许久，小和尚似是下定了决心抬脚迈了进去。 “墨尘哥哥？”小和尚轻声叫道。 “何事？”墨尘睁开眼，问道。 “改之哥哥给我取了个名字，但我愚笨不懂这是何意。我知道墨尘哥哥素来聪睿，所以来问问哥哥你。”小和尚笑嘻嘻道，将手里的梨递到了墨尘眼皮子底下。 墨尘早看见他手里的残梨了，听他这么一说，眉毛轻挑了下，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令小和尚头皮发麻。 “在告诉你这个名字之前，你要不要想想有什么事情要跟我坦白？”墨尘口气里带了丝冷意。 “墨尘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小和尚空出一只手挠挠头，一副不明所以的神色。 “赤子之心，返璞归真。你改之大哥为你取名为梨笑。这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墨尘似笑非笑道，眼里却全无一丝暖意。 然而他的心里却是深深的叹了口气，这样猜谜似的谈话着实无趣，尤其是跟一个孩子。 “自己去玩吧。”墨尘拂落身上的无忧树叶，看了一眼处于发呆状态中的小和尚，起身出了无风阁。 看来他确实需要找莫青澜好好谈一谈了。 御花园的风荷亭建立在荷花池中间，此时正值夏季，荷花盛开之时，满池粉的，白的荷花在娇嫩荷叶上迎风飞舞，交相辉映，好看极了。 找到莫青澜时，她正坐在御花园的风荷亭里，正在擦拭着如月剑。微风吹动着她鬓间碎发轻轻鼓荡，似乎是痒了，她抬手随意将那碎发往耳边旁边顺了顺，继续着刚才的动作。她不说话时，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疏离气息，如此平凡普通的一张男子容貌，然却教人怎么也无法忽视，便是身后极致的景色也只能成为了背景。 “青澜……”似是欣赏够了，墨尘慢慢走近，柔声叫道。 “嗯。”莫青澜应道，其实她早就知道墨尘来了，只是墨尘不进来，她也只能当没看到。因为她明白墨尘来的意图。 果然…… “你都知道了。”墨尘坐在莫青澜的对面，轻声问道。 “嗯。”莫青澜应了声，将如月剑收起来。 墨尘目不转睛的看着莫青澜，双手微微握紧，眉宇间是隐忍的不快。 清风荷叶香却盖不住二人之间的紧张气氛。 “罢了。”许久，墨尘作了妥协，轻叹了口气。 墨尘的让步令莫青澜心里升起几分温暖，她亦是放缓了声音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灭了他的国家，令他在一夜之间失去所有家人，他这般处心积虑的留在我身边，无非是为了复仇。将他留在我身边，无疑是个巨毒的毒药。我想他三番两次奈何不了我，接下来是要抛钻引玉，将我这条肥鱼丢到那些赏金猎人面前了。” “你是怎么知道他就是黎盛国最后的那位小皇子的？”墨尘忍不住问道。 是的，那位因为被龙马寺打伤然后被殇离心切相救的小和尚正是大家口中盛传的早已殒命的小皇子黎修！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莫青澜开口反问。 “第一次见面时就开始怀疑了，龙马寺虽然被叶阳国军队控制，但龙马寺的住持是由黎皇从小栽培扶植，其忠心在无影谷情报里记载的很详细，他绝对会保护好黎盛国的小皇子。且我们行踪一向隐蔽，在来凰茨国之前我更是派出无影谷的暗线四处散布你行踪诡变的消息以来混淆众人的判断。但我们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不明人士的攻击，这些人里我后来查过了，有赏金猎人，也有黎盛国的死士。最后一次在村庄遭遇攻击，那村庄早就被死士埋伏了。清晨喝的粥被他下了药，以此增加刺杀成功的筹码。在殇离救我的途中，他又使计让殇离去救他，让大家都陷入困局中。他以为这次可以得逞，却没想到还是被你破了。” 墨尘缓缓道来，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摊开在莫青澜眼前。 白纸上临摹勾勒出一张瘦弱孩童的肖像，圆溜溜的大眼睛，笑起来时可爱的小酒窝，不是刚被取了名字的梨笑还能是谁！ 莫青澜看了眼便将目光投向了荷花池，淡淡道：“无影谷的情报网果然很强大。” 墨尘笑了笑，道：“其实你也早就知道了，是吗？” “嗯。”莫青澜点头承认道：“我曾和你说过我杀了龙马寺住持。” 墨尘点点头，静待下文。 “那住持是自己求死的，我不清楚他们是从哪里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设计了那场苦肉计，也知道我会去找他。他直接告诉了我一切，并求我将黎修带在身边。”莫青澜解释道。 墨尘无奈笑笑，敢情莫青澜一早就知道黎修的身份，害的他还多方求证，关键最严重的是他们差点被黎修的阴谋设计得逞了。 “他是知晓你是弑天，还是那个刺杀弑天，刺杀太子的莫青澜？”墨尘问道。 “都知道。”莫青澜回道，说到此事，她也觉得疑惑不解。 “都说龙马寺的住持能窥知过去和未来，是以历代住持寿命皆短于常人。如今，你的身份被他轻而易举知晓，也只能这般解释了。”墨尘颔首沉思道； “只是没想到黎修对我的仇恨会如此之深，让大家都陷入了危险当中。”莫青澜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亦是有些烦闷。 “这住持看来对你也是了解颇深，明知道黎修肯定会对你进行报复，也知道你不会对黎修下手，他自己两手一撒倒是解脱的干净。你又是为何会答应他的要求？”墨尘道。为了莫青澜的安全，他墨尘可是劳心劳力，原以为莫青澜只是推测小和尚的真实身份，哪里知道她这是甘愿放个毒药在嘴边！ “他说了一句话。”莫青澜说道，清冽双眸里满覆坚定的信念和信心，面瘫似的脸上也渐渐舒展开来，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什么？”墨尘心中着实好奇的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宠物迷虫 是什么…… 那晚她闯进住持的房间，幽幽烛光下，住持手持佛珠一字一句缓缓的将她的身世道出。 现世今生，弑天，凰茨国的大公主莫青澜，现代的佣兵身份，易了容的改之…… 都说一念禅道一念佛道，必然会窥透世外之事。莫青澜惊诧之余更多的是坦然接受。然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淡定不下来。 他说：“有友在旁，曾为最亲者。其体异能，非凡俗。” 你身边有个朋友是你最亲的人，这个亲人曾是莫青澜最熟悉最信赖的。他的体质异于常人。 这三句，她听得懂，只是最后一句“非凡俗”到底是何含义，她始终不明白。 但她至少弄懂了一点，住持说的此人可能是墨尘，但为什么说墨尘是她曾经的亲者呢？他们明明刚认识不久，就连墨尘也说过他以前只是在无影谷的记录里知晓她。即便这一路走下来彼此间默契，性格相投，但也不符合这句话啊。 这莫青澜便又不明白了。 她自然当场问了住持是何意，但住持却卖起了关子，让她带走黎修，还得好生照顾。等黎修对她放下仇恨的那一天，说她便会明白了。 换做平日莫青澜必然是不信的，可住持似乎相当熟悉她的脾性，在她一进门时就说出了身世，令她对他后面说的话的真假虚实都要掂量上几分。 住持到底是成功了，在临死时还完成了一件功德事，就此将一个烫手山芋和满腹疑团丢给了莫青澜。 看着墨尘一张殷切好奇的脸，这些话徘徊在莫青澜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墨尘说，亦或者在她没有消化完这四句话带来的真正意思之前，她是不会和墨尘说的。 “忘了。”莫青澜淡淡抛出一句，将视线转向亭外的荷花池里。 “好吧，虽然我很好奇，但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墨尘温柔笑道。 于他而言，住持说了些什么不重要，反正结果已经是这样了。然而他并不知道，如果他坚持让莫青澜说，莫青澜说不定真会说出来。 而那些话里带来的含义，或许只有墨尘自己才懂吧…… 莫青澜心头宽慰，她知道墨尘从来不勉强她做任何事，说任何话，总是一味的帮她护她，用他所有的能力和精力。 或许，即便他们现在不是彼此最信任最熟悉的人，以后……会的吧。 想到这里，她伸向怀里，掏出那小木盒出来，递到了墨尘面前，道： “给你。” “这是什么？”墨尘接过来，仔细端详着小木盒，木盒很小，用两手指头捏住的话基只能能看见盒子边缘了，他用指头轻轻一推，就看见了里面正在酣睡的小飞虫，便想用指甲戳一戳…… “别动。“莫青澜见状急忙伸出手按住墨尘的手，手背上的温凉传递至莫青澜的手心里，似一股**电流迅速蔓延到心底，她愣了愣。 “怎么？”墨尘不解问道，并未察觉莫青澜的异样，只是见她说了一半停住，觉得奇怪。 “这虫子不能碰，一碰它就醒。”莫青澜回过神来，迅速抽回手，将此前的在被偷袭村庄里发现此飞虫的事说了一遍，包括小飞虫将那头巨蟒都麻醉昏睡的事。 “此为迷虫。“墨尘笑笑道，在莫青澜陡然睁大的双眸中悠悠解释道： “迷虫有公母之分，自二者相识后便会一直在一起。若母迷虫被有心人捉走，那么公迷虫便会寻着气味追过去。反之亦然。这相当于蛊虫，但迷虫不在人的体内，平日随身带着便可，而且在攻击敌方时不会伤害主人的身体。” “这虫子有主人？”莫青澜疑惑道。 “嗯。迷虫只要吸收最近一个人的血，那么那个人就可以成为它的主人。成为主仆后，主人在遇到危险时，它会感应到，从而保护主人。迷虫曾是皇族人中最受欢迎的宠物，但因为此物太过稀有很难得到，而且它吸了谁的血就认谁为主，极易易主，所以拥有之人都极为小心保护。”墨尘说道，他说这话时，眉头忽而皱起，忽而释然，说到最后竟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莫青澜抬眼问道，她脑子里还在回味着墨尘说迷虫吸血认主的事，印象中在山洞里迷虫好像吸收了她的血，怪不得迷虫攻击巨蟒时，她一点事都没有…… “我终于知道他是怎么把我们行踪给不着痕迹的泄露出去的。这也正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如今，一切都连上了。”墨尘抚掌微笑，似乎他现在在谈的只是一件趣事，而因为这个迷虫，他和莫青澜，玫晓瑰都差点死去…… “你怎么确定这迷虫是他的？”莫青澜自然明白墨尘说的他是小和尚黎修，也就是现在的梨笑。 “这迷虫存留在世上只有两对，一对在舒禅国的王爷舒霸手中。舒霸为人阴险歹毒，若是知道我还存活世上，不可能仅仅使用那些小伎俩。另一对便是在黎盛国的皇后手中，如今看来她是给黎修了。不信，我们可以去试一试另一只迷虫的藏身处。”墨尘说的相当有自信，抬手晃了晃小木盒，信心十足。 “此事不急，你先让这迷虫吸了你的血，认主。”莫青澜摇摇头，说出了最为关键的事。 这另外一只迷虫即便真的在梨笑那里，那又如何？她既然答应住持要护着他，难不成还真因为这些事抛弃这孩子不成？ 只不过，之前她对梨笑一直置之不理，现如今看来是该好好**一番了。如果要带着他进入幽冥森林，她莫青澜要办的事绝不容许他破坏半分！ 墨尘笑了笑，当下便不再多言语，拉开木盒，咬破手指，挤了滴血在迷虫身上。本来通体发黑睡的正香的迷虫一下子动了起来，那滴血正慢慢被它吸收进去，正当他观察着迷虫的反应，莫青澜将头探过来，顿了顿，问道： “这迷虫是公的，还是母的？”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授人以鱼 莫青澜和墨尘二人正对着迷虫公母研究之时，莫青菡派人来请莫青澜，说有要事商量。 “研究出后来知会我一声？”莫青澜走了两步，回头看向墨尘，目露征求意见。 墨尘愣了愣，随即眼底一片星辉散开，但却摇摇头，笑叮嘱道：“自然。” 二人就此在风荷亭里分别，墨尘那般安静的坐着，静静的看着莫青澜一步步离开，慢慢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佳人兮不可忘……”墨尘低喃道，嘴角浮起一丝宠溺的笑意。 莫青澜见到莫青菡的时候，她正坐在青宁殿门口发着呆，全无一国之主的威严形象，往日清灵双眸里满布血丝，满脸疲累烦躁。 无端的，莫青澜心里便泛起一股子心疼。 “二公主找我何事？”莫青澜淡淡问道，将那股子情绪埋在心里。 “改之大哥，叶皇派人来传话，言明我凰茨国私藏兵力，意欲谋反。现派人来收缴兵符，只留城内守卫。若有反抗，则，则将我父皇母后二人论罪处斩，并发兵攻打我们。”莫青菡咧了咧嘴，终究还是没笑出来。 “二公主想怎么办？”莫青澜问道。 “自是不想给。可我父皇，母后都在她的手中，若是反抗，他们性命堪忧啊。”莫青菡说着说着头便低下了。 是啊，她刚刚平定了凰茨国的内忧，重建了凰茨国百姓对她的信心，以及自己对自己的信心。如果上交兵力，这一切努力就是白费了。 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父母…… 这种蛮横专制的手段出自叶霜倐，莫青澜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她的手中有人质，自然有恃无恐。 “来收兵符的是谁？”莫青澜问道，看着莫青菡越发削瘦的身体，她不自觉抬起手想抚摸下莫青菡的脑袋，可手抬到一半终究是忍住了。 “暂且不知。”莫青菡答道，眉宇间愁眉不展。 “凰茨国虽刚平定内乱，但兵力尚存，真要打来倒也可一拼。只是她有人质在手，你要想办法能够让她将你父母随同使者一起回国。只要他们能回来，叶皇提什么条件你尽管答应。”莫青澜淡淡道，不成想莫清菡猛然抬头，二人视线意外交接。莫清菡楞了下，不由轻微偏开头。 “让他们回来的办法，如今也只有一个了。”莫清菡苦笑道。 “是什么？”莫青澜问道，心里却隐隐有了答案。 “改之大哥想必知道叶皇正在全国通缉一位女子吧。”莫清菡目光眺望远方，喃喃道：“那正是我的姐姐，莫青澜。” 莫青澜，沉默了。 “我们凰茨国现下不仅是沦为她的附属国，还是罪臣之国。想让我的父母能够回来，唯有将我的姐姐绑去给叶皇赎罪。她收兵符不过是个警告罢了。”莫清菡道，双眸无神的看向前方，明光艳媚，花影丛丛，明明这般娇艳景色，却生不出半点欢愉心情。 回应她的只有身旁的沉默，然而她也并不期望着有人能回应她什么。是非对错，心中其实早已判定。只见莫青菡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握着的手微微颤抖，语气是不同以往的坚定： “但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呢。将我的亲人绑起来去换亲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就是赌上我整个凰茨国，我也决不会这么做的。” “弑天一战中，你为了你的子民，绑了他们出城投降。如今为了你姐姐，甚至愿意赔上所有人的性命，值得吗?”莫青澜哑声开口，眼底晦暗无光。 “绑了我父皇母后，是因为这投降的骂名有我一个承受便够了。之所以接受投降，可以保存凰茨国百姓免受战乱侵扰，无性命之忧。最重要的是我感觉姐姐一定还活着，她就是我们的希望。姐姐，是我心中的奇女子，治国之道，惊世才华，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有她在，凰茨国必然有救。我其实……我心里当真是希望那个刺杀了弑天的人是我那弱不禁风的姐姐。最起码，她现在在某个地方还好好的。”莫青澜说道，当提到姐姐二字时，眼底熠熠生光。如果不是莫清澜听到这些话，换了任何一人，都能被她不容置疑的信念所感染。 “发生这么大的事，她都不回来找你，你，不生气吗？这样的人，为什么还相信？” “我没有时间去生气，虽不知她这三年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定然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许，或许，她遭受了什么重创，失忆了，不记得她还有个家……”莫青澜说到这里，苦笑着摇了摇头：“但活着，便是最好的。我只希望自己能够快点找到她。” “二公主……”莫青澜喃喃道，她很想跟莫清澜说些什么，可又该说些什么呢，心头思绪翻转万千，最终沉在了心底…… 她伸手拍了拍莫青菡的肩膀，入手便是瘦骨嶙峋的感觉，令她心头钝痛。 那个她，活着的时候必然是风光无限，才情卓绝，才能令莫青菡无比信任万分崇拜，将一国复兴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为什么以前放任自己用着这具身体，怎么可以用的如此心安理得，以至于现在造成了恶劣的后果。 好在，这一切还是有挽回的余地，不是吗？ 不是吗？ 是吗？ …… 莫青澜思绪乱了起来，而莫青菡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令她心头钝痛。 “改之大哥，说出来你可莫生气。有时候你可真像我的姐姐……”莫青菡笑笑道，压抑心中许久的话语一吐而尽，竟有几分难得舒畅。虽然前方困难重重，但她此刻很感谢眼前的人能够听她絮叨半天，而不用担心会被泄露出去。 “你想多了。我先回去准备下。”莫青澜语气快而略有不稳，说完抬脚就离开了。 莫青菡怔怔的看着大步离去的那抹背影，心里不觉升起不安，她只是觉得气氛有些压抑，想缓和下，莫非她那句玩笑令改之大哥生气了？ 想到姐姐，莫青菡本刚缓和的心情又开始陷入了低谷，她重新坐回门槛上，望着天空的某一处，一如孩子般一个人沉默的发着呆…… 第一百二十章 授人以渔 自回来后，莫青澜就这样背靠栏杆，在风荷亭里坐了半天，一言不发，神情淡漠。从落日余晖，到星辰漫天，保持着仰望的姿势，除了墨尘，无一人敢靠近。 一杯酒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伸手，接住，饮尽。 不消时，一杯酒再次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伸手，接住，饮尽。 如此，反复，不一会，一坛酒就这般被她牛饮光了。 “我不想说。”莫青澜忽然开口，却说的没头没脑。她将视线从那星辰上收回，落在正在开启第二坛酒的那双白皙手上。 “好。”墨尘温温含笑，斟满了酒递到了莫青澜的前方。 “不喝了。”莫青澜摆摆手，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几缕长发，心中颇为烦躁。 “好。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墨尘嘴角笑意不减，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浅酌了一下便放下了，不待莫青澜回应，继续道：“从前，有两个饥饿的人得到了一位仙者的恩赐：一根鱼竿和一篓鲜活硕大的鱼。其中，一个人要了一篓鱼，另一个人要了一根鱼竿，得到鱼的人高高兴兴的大吃大喝了几天，最后鱼都吃光了。不久，他便饿死在空空的鱼篓旁。另一个人靠着鱼杆天天打鱼，开始了捕鱼为生的日子，几年后，他不仅盖起了房子，还有了家庭，有了自己建造的渔船，过上了幸福安稳的生活。” “你想说什么？”莫青澜坐直了身体，定定的看向墨尘。然而却被他这一家喻户晓的故事触动了心底的某根神经。 “与其说我想说什么，不如说，你担心什么。”墨尘放下手中的酒杯，声音越发的轻柔。 “你都知道了。”莫青澜不置可否。 “你忘了我可是从无影谷出来的。”墨尘说道。 “那消息……”莫青澜欲言又止。 “那消息实则就是逼你从暗处走出来，你始终是她的心头大患。”墨尘接过话语，看着莫青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是的，在莫清菡跟她说出叶霜倐那番话时，莫青澜就猜出了这背后的真正意图。 她本想缓缓图之，待自己后续计划展开实施，自己救出父母，收回凰茨国，而莫清菡只需要在她的身后等待着这一切的结束，过上本该属于她的生活，一如她下午口中所说的那个能拯救凰茨国的姐姐…… 只是，她没想到叶霜倐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兵符上交，相当于凰茨国再一次完败。她莫青澜决不接受这样！ 可如果反抗…… 她怕莫清菡承受不住接下来的种种，如若开战，她担心莫清菡会受伤，甚至会丢掉了性命。那么弱不禁风的一个女子啊…… 第一次，莫青澜心中开始了摇摆不定，这样的感觉令她着实烦躁。 “不放手，终难成大事。这个国家需要的是能够站在阳光下大殿上配受百姓朝拜的人。你要相信她，她可是你莫青澜的妹妹。”墨尘看向远处黑蒙蒙的夜景，脸上亦是少有的认真。 你要相信她，她可是你莫青澜的妹妹。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莫清菡脸上依旧的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皮子都没翻一下，然而心里却已经被墨尘的这一番话掀起了波浪。 良久，她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往日的冷冽双眸覆上了一层浅意暖色看向墨尘： “你，说得对。” 墨尘温润笑笑，将她面前的酒杯收起，起身，离开了风荷亭。 莫青澜同样起身，并未回居所，而是径直来到了莫清菡的寝宫。在门外要求觐见。 莫清菡刚刚躺下，一听改之大哥深夜求见，想起白日里他黑着脸离开，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起身着装了。 “不知改之大哥深夜来访，有何要事？”莫清菡问道。 “二公主，白日里，你说我长得像你的姐姐。”莫青澜波澜不惊的问道。 “改之大哥，白日里是我言语唐突了，请不要放在心上。”莫清菡言语间颇为尴尬，没想到改之大哥半夜不睡觉竟是来兴师问罪了。 也是，好好一男儿被人说成女儿身，换谁心里也不痛快。 “二公主”莫青澜顿了顿，目光直直的看过去，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视着看莫清菡，那张与她有着几分相似的脸庞，又清减了几分，应是夜里难眠，眼底的黑影也清晰可见。 莫青澜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莫清菡则是被眼前人的主动给了吓了一跳，她亦是第一次这么毫无遮挡的看到这张脸，面容平平无奇，可那双熠熠生光的双眸，却教莫清菡一时挪不开眼。 这双眼，当真像极了姐姐。 但莫清菡很快回神过来，随即自嘲一笑：“又叫改之大哥笑话了。” “二公主，我有办法让凰茨国不交兵符又可以让二老回来。”莫青澜微微撇开脸，道。 “是何办法？”莫清菡急忙问道。 莫青澜拿起一块白色方帕，蒙住脸只露出双眸，闷闷声音从方帕后传出：“我看过大公主的画像，发觉我的眼睛和形态与她有几分相像。我届时以大公主之名修书给叶霜倐，换回二老。” “这样太危险了，即便计划成功了，到时候叶皇发现被骗，改之大哥你会有生命危险，我不能这么做。”莫清菡断然拒绝。 “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只要二公主配合，我们都可以全身而退。”莫青澜看到莫清菡担心自己，心头一暖，口气不觉放软。 “此等大事，还是等姐姐回来，再做筹谋吧。”莫清菡面露犹豫，声音不觉小了下去。 “二公主，你相信你自己吗？”莫青澜不答反问。 “这是何意？”莫清菡不解。 “二公主，你为凰茨国百姓免受战乱之苦，绑了二老投降，甘愿背负一身骂名。你为了壮大凰茨国实力，清叛党，平内乱。你做这一切的时候，你的姐姐在哪？”莫青澜缓缓道。 “她是我的信念，没有姐姐，我做不了这些。”莫清菡喃喃道。 “不，二公主。这跟她没有关系，这些都是你一人做出来的。你勇敢，果断，你要相信你自己会是一个好皇帝。而如今凰茨国的百姓也只认你。”莫青澜说到，坚定的语气令莫清菡一时语塞，怔怔的看向她。 “你可以守护凰茨国的，而不是撑下来是为了你的姐姐，等待着一个不知何时回来甚至不知会不会出现的一个人。”莫青澜道。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莫清菡迷茫道。 “前者，你是为自己而活，你强则国强。后者，你是为你的姐姐而活。这，就是本质的区别。”莫青澜摇摇头，耐心的分析道。 清菡，你是我莫青澜的妹妹，相信自己，可以的！ 看着莫清菡陷入了沉思，似是在消化她的这些话。 莫清菡需要时间，而这漫漫长夜，则是莫青澜能给与的唯一陪伴。 令人欣慰的是，莫清菡并未让莫青澜等太久，只见她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做了几个深呼吸，随后对身边侍从道： “召柳丞相等人马上进宫，有要事商谈。” 侍从应声离去。 莫青澜挑了挑眉，这般雷厉风行的性子倒是有几分像她，同时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莫清菡回到原位置，伸手翻开盖着的白玉瓷杯，亲手倒了茶，端到了莫青澜的面前，语气是不同往常般的娇柔，竟是异常的坚定：“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般话，改之大哥今日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总期盼着姐姐能回来，带着我和凰茨国的子民过上太平日子。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保护他们，保护姐姐。若我能壮大我们的国家去对抗叶阳国，姐姐就不会有后顾之忧，再也不用东躲西藏，有家不能回。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改之大哥，谢谢你。” 莫清菡语气激动，充盈着红血丝的双目里此刻神光奕奕，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莫青澜怔怔的看着桌前的明光烛火，耳边响着莫清菡的话语，自己亦不知何时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杯，只觉那茶水开始入口滚烫，顺着喉咙流入了四肢百骸，立马温暖了全身…… 这一夜，议事大殿灯火通明，直至天亮。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三封信 天光大亮，当那扇大门被推开，清晨光辉倾泻进来，柳如风一时被晃的睁不开眼，不觉抬手挡在了眼前。 一夜未合眼，然而此刻的他亦不曾有半丝困顿疲乏之意，心中仿佛有涛浪滚滚，鸿鹄之志即将得以实现！ 其余人鱼贯而出，最后，莫清菡站在了柳如风之前的地方，同样一夜未眠的她，疲惫爬上秀丽的脸庞，微微有些发白。 莫清菡怔怔的看着门口处大片阳光里的灰尘群魔乱舞，手里攥着一张发白的纸。 留下的信里只有寥寥只言片语： 七日后 带上兵与符 幽冥森林见 连个落款都没有，然而也不用落款…… “这字丑的，啧啧……改之兄又不辞而别了。”随着一道男子的戏虐声响起，大片阴影笼罩在莫清菡眼前，手中的纸也被抽走。 “芷戈，他这是何意？”莫清菡不解道。 “不知，你若信他，就按他这般说的去做吧。”百里芷戈摇摇头道。 “你说，改之大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莫清菡看向百里芷戈，眼底一片迷茫。 百里芷戈垂下眼帘，默不作声，袖口里拳头微微握紧，心头却叹息：她是将自己当作赎罪之人吧…… 于此同时 因为此前莫青澜潜逃回叶阳国的消息被散布的沸沸扬扬，凰茨国的皇宫早已上十二道紧急戒令，守备森严，固若金汤，同时城内城外大肆搜寻，一时搞的民生不安，民怨沸腾。 而这一切，终于因为一封信的到来，解了某些人这些天的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哼，这贱人终于肯露面了。”叶霜倐看着手上的这封信，眼睛恨不得将它瞪出个窟窿来，嘴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一甩手，信纸在空中打了几个圈后颤颤的落在了一双红绸面的鞋前，随后被一只涂着艳红丹寇的白皙手指捏起。 “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她还是这副模样。”秦安安慵懒道，状似漫不经心的看着手中信上的内容： 带上我的父母 以我和明月珠交换 前往幽冥森林 同样无落款，然而也无需落款，这世间能识得莫青澜字迹的人正是秦安安。 叶霜倐斜瞟了下方人两眼，口中略赞许道：“这次你这个办法不错。” “皇上，她一人躲在暗处，我们在明自然没办法对付。现如今，她恢复了记忆，以她的性子定然不会放任自己亲人不管。人只要有软肋，便有击败她的办法。”秦安安凉凉道。 “可朕并不想交出那二人，她可没那么好对付。别回头落得个两头空。”叶霜倐眯着眼，脑海里已经几度思量。 “皇上说的是，她毕竟是威震天下的弑天，拿下了三国的人。只是她好不容易主动露面，如若弄个假的，想来也不容易瞒过她。到时候局面可能更加不可控……”秦安安说着便适时停住了，静待着那龙椅上的人的反应。 “此事容我想想”叶霜倐摆摆手，口气不耐烦。 “莫青澜诡计多端，时日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还望皇上早日定夺。”秦安安面无表情的呈述，垂下眼眸，将所有情绪尽数掩盖。 幽冥森林 莫青澜与墨尘会合，已经是三天后，此刻她正坐在一间凉棚下，喝着凉茶。墨尘一袭青衣，手执竹扇，轻轻扇动，为莫青澜送去凉风。 “所以说，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计划。”莫青澜木木说道。将一封信摊开，放在墨尘面前。 我已告知敌方你的藏身之处，速来幽冥森林汇合。 莫青澜之所以与莫青菡不告而别，正是因为墨尘的这封信。 “只是猜了个大概，所以当知道叶阳国那边的动静后，我就着手送了那封信给她。”墨尘温声道。 莫青澜不吭声了，对于墨尘的心细如尘，聪明果决，心中却是讶然。 从莫清菡口中听到叶阳国那边要过来收兵符这件事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确实已经形成了一个初步的计划，只是这个计划需要莫清菡的支持，需要凰茨国的兵力去实施。 选择在幽冥森林，一是因为这里复杂的地形，三不管地带，二是这里远离凰茨国，战争一起，不会伤到无故的百姓。 她自然知道，这边说服莫清菡的同时，也要抓紧时间引诱叶阳国那位同意将二老与过来收取兵符的官兵们随同出行。 莫清菡收到叶阳国收兵符的信是在六天前，自己说服成功莫清菡成功与否也是需要时日，等一切尘埃落定，叶阳国的兵早已出发在路上，即便叶霜倏同意送二老过来，那么就会出现两支部队，一支提前到了凰茨国，一支会来到幽冥森林。而莫青澜要做的是要将叶阳国派来的军队留在幽冥森林，不得踏入凰茨国一步。 否则，用暴露自己这么大的计划还未开始就已经失去了最大的意义。 莫清菡和二老在意的，她一定要守护好。 但她没想到自己在一步步实施计划的时候，墨尘已经先她一步，将信送去了叶阳国，赶在了叶阳国发兵之前。 论论日子，墨尘的那封信应该已经到了叶霜倏的手里，清菡那边也在整顿将士。如果二老真的能一同过来，叶霜倏派的人定然不会少。 这就是古代通信不发达的利与弊，墨尘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你就那么笃定我一定能说服她。如果我失败了，你可知会引来多大的麻烦。”莫青澜垂下眼眸，看着碗里的凉茶，问道。 “在相信你的这件事情上，我从未动摇过。”墨尘柔声笑道：“再说，即便她不同意，我们少了一只军队，是有些棘手。而青澜你，是不会停止这个计划的。是，也不是？” 刺辣辣的阳光透过葱郁树木斜射进来，落下参差不齐的斑驳剪影，透过黑色网纱覆盖的棚顶，落在二人身上，罩下一个个不规则的光圈。 莫青澜沉默了 墨尘说的没错，即便清菡不肯出兵，她依旧会实行该计划。 以己为诱，救二老出。 她有自信叶霜倏会让二老回来，因为两个垂垂老矣的人，一个已经归属了她的落魄之国，与她弑天将军的分量相比，以她对叶霜倏的了解，更会迫切的想要抓住她。 她有明月珠傍身，而幽冥森林里啥的缺，就是不缺猛兽。这是她的第二计划， 虽然明月珠集百兽救活了她，但那时她正处于昏死状态中。明月珠的力量，真正意义上来说，她还没有尝试过。 “我还知道你是想用明月珠召唤这森林里的兽来与叶阳国的军队抗衡。明月珠威力无穷，但物极必反，它能救你，亦能害你。我是断不会让你使用它的。”墨尘看着兀自沉默的眼前人，心疼道。 “墨尘。”莫青澜终于开口，木木道：“你是虫子吗？” “什么？”墨尘没听懂，一脸疑惑。 “你就一条蛔虫。”莫青澜叹了口气，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丝无奈，道：“我肚子里的。” 墨尘楞了一下，随后折扇啪的一声收起，抚掌大笑。 第一百二十二章 隐秘的角落 墨尘见莫青澜休息的差不多了，于是提出有一个地方适合暂时居住，莫青澜也正想着要挑选一处地方作为简易居所，当下就放下碗，二人边齐齐起身离开。 这一路走的并不太平，先是越过一片荆棘之地，而后又玉带了一段沼泽之地，中间或有不知名凶兽低鸣，到也算有惊无险。随后一条小路清晰可见，莫青澜始终紧跟墨尘左右，见他状似不经意的步伐间隐隐有规律可循，心下不觉讶然。 最后走过层层不见天日的迷雾后，眼前景象终于出现。 对面一排排竹屋错落有致，周围花草树木成行成垄。庭院外一条小河保护着花田，将姹紫嫣红的满园春色紧紧环绕；竹屋后两座青山高耸入云，一派祥和安静。 莫青澜薄唇微抿，心中虽十分惊讶，但脸上却并未作任何表情。 墨尘自顾往前走着，忽觉身后没有了脚步声跟随，不由得转身回望，见莫青澜停住不前，微微笑道： “青澜，怎么了？” 小桥流水人家，竹桥青衣儿郎，执扇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莫青澜看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正对着自己笑，脑海里蓦地冒出那四句话。 怎么了，他竟然问怎么了！ 谁能想道在幽冥森林这种鬼地方还有这么一处世外桃源，极寒之地美是美，但却少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而这里，光看着什么都不做，便有了一种惬意满足感。 而这一切，墨尘似乎已经司空见惯，足以说明他对这里的熟悉。而他在这里做这些是有什么目的呢？ "来了。"莫青澜颔首，将心绪收起，应声的同时抬脚跟了上去。 时值夏季，满院的花草开的正胜，墨尘带着她在偌大的院子里逛了逛，而后又去后院走了走，那里种着时令果蔬，其中稻子正在疯长，烈日骄阳无遮无拦直射而下，一眼望过去皆是反光刺眼的绿意，与后面的葱郁青山遥相呼应，美不胜收。 “等再过段时日，这稻子该收了。”墨尘啪的一声打开扇子，感慨道。 “在幽冥森林里找到这么个地方不容易。”莫青澜淡淡道。 幽冥森林常年处于幽暗潮湿中，而这里后靠山，前有河围绕，再远些又有天然屏障阻拦不速之客，头顶更是无过多遮拦，适合种植农作物，隐世是绝佳位置。 但莫青澜可不会相信墨尘找这么个地方是为了过隐世的生活。 “走，我带你去屋里看看。”墨尘微微一笑，对于莫青澜的话里有话，故作神秘不答。 莫青澜很快发现，竹屋一共有五处，呈阶梯形错落排开，竹屋与竹屋之间互相距离都只有两米左右，屋檐和屋檐之间用拳头大小粗的青竹连接起来，看起来十分奇怪。 “这是什么？”莫青澜指着那些竹子，问道。 “是**。”墨尘解释道，随后笑笑。 墨尘不笑还好，这一笑，反倒让莫青澜怀疑这三个字的真假。 墨尘直接领着莫青澜去了最末端也是最大的那间，说它最大，因为其余竹屋都是一层，而它是两层。 墨尘一推开门，眼前一幕令莫青澜倏地睁大了双眼，惊愕神色再也藏不住。 一架有五米多高的木桩赫然映入眼帘，其形状与练武所用的武术桩相像，只不过插在上面的不是圆形的而是半镂空式，每一根都有拳头宽大小，木桩顶端为屋顶设计，屋檐下挂着几串铜铃，随着他们将门推开，发出几声清脆的叮铃乐响。竹屋右上方的顶端有一个黑黝黝的通道口。 而让莫青澜真正惊愕的是围绕在木桩周围飞行工作的小木鸟。 只见它们忙碌着停在不同的杆子上，停稳后，有一个小圆球一样的东西从它的肚子里滚落下来，圆球顺着杆子往木桩方向滚了进去。 这个正是“没人管”，此前寻找百里芷戈时候，殇离展示过一次，正因为它的出现，让莫青澜相信秦浅还活着。 莫青澜仔细一看还发现每个“没人管”的身体上都有一道带着颜色的杠，有的是黄色，有的粉色，有的黑色，有的红色，而它们各自停靠的竹竿亦是同样的颜色。 这些圆球尽数滚进木桩里，不知流向何处。 一番看下来，莫青澜也知晓了个大概。 墨尘在一旁静静带着，将莫青澜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于他来言，眼前人，不论喜怒哀乐，皆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这些是怎么根据颜色来分辨的？”莫青澜指了指半空中飞舞的“没人管” 她着实好奇，这里又不是现代，没有电子感应这种高端技术，制造一个小飞机不难，让小飞机隐身，古时代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但让一个没有灵魂的体物与同样性质的物体完美的配合，这其中的原理真的让人很想一探究竟。 “是玄石。”墨尘解释道。 “玄石？”莫青澜重复，眉眼间皆是疑惑。 墨尘伸手，将离得最近的一个有一道黑杠的“没人管”抓了过来，手轻轻在它后背上碰了下，只见尾端部掉落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石子，通体全黑，躺在墨尘的手心里。 墨尘将那小黑石子展现在莫青澜面前，道：“这就是玄石，玄石依旧颜色划分，那些竹竿顶端也放了同样颜色的石头，玄石装在‘没人管’身体里，它在完成任务后会根据另一个颜色的玄石所在位置寻过去。没人知晓玄石到底是怎么来的，而这种石头也只有谷中才有。” 莫青澜将石子接过，细细观察，见其表面凹凸不平，她闻了闻，有一种略微刺鼻的味道。 会是陨石吗？ 莫青澜在心中猜测道。 这么厉害的异物，即便是在现代，她也未曾见过听过。只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们对外界的认识还是太少太少。 “玄石的颜色正好便于我们分类情报，黑色的代表江湖纷争，红色的为各大宫中秘闻，粉色的则是……民间百事。”墨尘提到粉色时，脸色不自觉的浮起一丝异样，但很快敛去，继续说了下去。 “没想到无影谷在外面还有这么一处绝佳之地。”莫青澜道。 怪不得他们虽然一直想要报仇，但对幽冥森林也非常关注，原来秘密都在这里。 “狡兔还有三窟嘛。这里是三不管地带，最适合收集整理情报。虽然没有无影谷那里得心应手，但是查些事情也会方便些。对了，我这边有些可用的情报要与你细说。”墨尘微微一笑，见莫青澜也看的差不多了，开始切入正题。 莫青澜颔首，二人离开，往隔壁房间而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楚国变天(上) 墨尘此门一推，眼前一幅繁忙景象落入莫青澜的眼帘。 竹屋三壁上木制书架高耸，几欲到房顶，屋内五六人，皆身着粗布麻衫，有的正在誊抄，有的正爬上梯架，依类放置，有个人正在低头拆着球形状的物体，只见他一捏，里面一张小纸条便露了出来。他挨着墙璧，坐的一侧的木地面上有一个暗盒，随着他手伸进伸出，暗盒也跟着开开合合。 此人引起了莫青澜的兴趣。 莫青澜走过去，凑上前，神情专注，瞧着对方把纸条展开，眼眸忽地微眯。 纸条上空白一片。 她转头看向墨尘，眼里不明。 “这需要墨家特制的药水方能显出字迹来，防止中途出现意外，毕竟觊觎我们墨家情报法门得大有人在。”墨尘含笑解释道。 随着他话说完，左侧那排书架离突然出现中门宽见方的暗门，有一微胖的人端着一方木盘走了出来，上面密密麻麻摆放着纸条，一眼可见上面黑白分明的字。 莫青澜见到来人，头不自觉地微微偏了偏。碰到认识的人，想想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此人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二人，惊呼：“谷主，你何时来了？” 他这一声呼喊，令在场沉浸自己工作中的其他人瞬间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随后齐齐叫了声谷主后，继续埋头干自己的事情。 “丁叔。”墨尘嘴角浮起一抹笑，如沐春风。 “姑娘，您也来了。”丁博冲墨尘点点头，随后对莫青澜和善笑道。 莫青澜颔首微微点点头。 是的，此人正是在叶阳国担任驿丞的丁博，虽一身粗布麻衫少了那时的贵气逼人，却多了几分和蔼慈祥。 “我今天收到一分情报，正想去找你。赶巧了。”丁博笑眯眯道，随后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指的方向正是刚才那扇暗门。 莫青澜注意到，丁博称呼墨尘时为你，而对她却用您，这微妙的区别，令莫青澜心中不解。 墨尘与莫青澜随同丁博走了过去，暗门打开，前方灰暗一片，阶梯蜿蜒而下，伸向黑黝黝深不见底的地方。 墨尘将门关上的同时，丁博从袖口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夜明珠，瞬间将四周照的通明。 “路有些抖，您脚下慢着些。”丁博等大家眼睛适应了光线后，转身对着站在身后莫青澜道，语气里有着恭敬。 “好。”莫青澜回应道。 “谷主，这还是你第一次来这里吧，感觉如何？”丁博一边慢悠悠的顺着楼梯往下走，一边说着话。 您，你……莫青澜在心里默默道。 “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墨尘一句话概括了这里的样貌。 丁博哈哈大笑，欢愉不已。 莫青澜在走的过程中，借着夜明珠的光线，隐隐发现墙壁两侧凹凸不平，似有机关暗藏，但见丁博步伐随意，期间也未提醒二人走路方向，脸上虽不作声色，但心下已然好奇。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前方地势平坦起来，再往前走了一阵，出现了一堵石门，丁博在墙壁边上摸索着，随后石门缓缓推开。 这是一间简易的石室，中央放着一块平坦的大石桌，上面放着笔墨纸砚，石头旁边有一个石盆，里面盛着液体，黑乎乎的看不出来是什么。石桌边上零散着放了些石凳，毫无规则，似是随意摆放。 石壁周围摆放着一些木架，左侧上面摆放着竹简，竹简上挂着一条条小木牌。右侧则摆放着一个个木盒，同样垂着木牌。 丁博随手捞起石桌上的一张纸条，递给了墨尘，道：“这是刚出的情报，新鲜的很。” 那口气怎么看都像现代的吃瓜群众，而且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墨尘看了看，不由笑了起来，将纸条递给了莫青澜。 莫青澜接过，只见只有一根中指长度的小纸条上写着几行小字： 楚大皇子楚晁觊觎永安公主美色，几番表白不成，计划霸王硬上弓，事发。永安公主被楚三皇子救下，大皇子大怒，发动政变，楚国即将陷入内战中。 莫青澜看完将纸条递给了丁博。 “这大皇子想做叶阳国的驸马都想疯了吧。永安公主明显是冲着三皇子去的。”丁博双手接过，笑道。 “青澜，你怎么想？”墨尘寻了一处石凳，坐下。 “即便我们能帮他登上皇位，他也不一定会答应去和叶阳国对抗。”莫青澜半靠在石桌边上，半垂眼眸。 墨尘想什么，莫青澜自然明白。 楚国内乱，楚笙这么多年因为庶出原因一直被皇后所生的楚晁那个草包压一头，虽然出生时候天降祥瑞，但这些年并无所建树，更被楚晁嗤笑，楚国失望。 其实楚笙并不是没有作为，推动国内科举制度改革，降低田民赋税，只不过与那一统天下的预言相比，实在太过渺小。 如今，娶永安公主，无疑是增强自身实力登上楚国皇位的最大捷径，楚晁自然也知悉其中的厉害关系，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玫晓瑰看似柔弱的性格，却那般刚烈，以为玫晓桂是看不上自己的皇子身份，是以急着想登上皇位，以皇帝之名强娶人家，是以发动了政变。 墨尘如是这样分析，莫青澜亦是如此，而后丁博从一个小盒子一把抓出的一堆小纸条，上面的内容更是印证了他们的推测。 “试试，凡是出现必不是偶然。我倒觉得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对他更是机会。“墨尘鼓励道。 “楚笙现在一心想要和玫晓瑰在一起，必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叶阳国。你觉得，有必要试吗？”莫青澜不赞同道。 ”我觉得你还是不够了解楚笙。这样，我两打个赌，输的人要答应赢得人一件事情。青澜，你赌吗？”墨尘手指扇子，扇柄轻轻敲击着手掌心，嘴角的笑温柔无边。 莫青澜目光落在石桌上那一小堆凌乱的小纸条，眸光里闪耀着夜明珠的光辉，静默不语。 第一百二十四章 楚国变天(中) 墨尘出发去楚国了，从幽冥森林到楚国，只需半日。 莫青澜没去，墨尘只身一人，他说，有他一人出马就够了。 她站在木桥一端，负手看着墨尘青衣身影隐没在白雾之中，兀自出神。 一人前去，不知是否会有危险…… “莫姑娘，人已经走远了。”丁博在一旁忍不住出声道，唤回了莫青澜的思绪。 “殇璃，去哪了？”莫青澜木木应道。 “他去舒禅国了，我们在那里有些人马，谷主派他去调回，说可以助您此次一臂之力。他让您留下，一来现在楚国情况未明，怕您过去有危险，二来，我们人马到了，也需要您接手，虽然暗里一直都有训练他们，但真的要上战场了，还需要有经验的人训练一番更为稳妥。”丁博回道。 如果可以，希望他们都能活着，他们是无影谷最后一批能战的人了。 这句话丁博没说，默默咽回了肚子里。 “你们谷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莫青澜迷茫了，萍水相逢，一次次相救，嘴上说着喜欢，其实为了能够复仇，可莫青澜心里门清，墨尘对于复仇之事并不是很上心，或者说他是善于隐忍…… 对于墨尘，她一直如雾里看花，似明未懂。 “谷主啊，是个苦命的孩子。”丁博叹了口气，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道尽了无数惆怅与心疼。 “你就放心他一人去？”莫青澜淡淡道。 楚国情况未明，凶险未知，她莫青澜还有武功傍身，他墨尘，又有什么可以全身而退？ 丁博嘴巴张了张，随即一脸苦涩。 他哪里有什么把握，这位小谷主以前是个痴傻儿，谷中遭逢大难，他一朝回归正常人，也不过是月余。他对墨尘，也只是了解了个半碗水罢了。 莫青澜负在背后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双眸微微眯起。 为什么，她心头起伏不定。 “殇璃他们什么时候到？”莫青澜问道。 "顺利话现在应该在回程的路上了，一两天内也该到了。"丁博掐算了下行程后，回道。 莫青澜听到这里，再度陷入沉默，双眸深沉入水静静的看着前方那片皑皑白雾，心中已然做了一个决定。 傍晚时分，天边红霞将楚国映染，瑰丽异常。 因为皇宫内乱，城门已经关门，不准进出。 墨尘牵着一匹小白马，站在楚国城门外，欣赏着难得的晚霞美景，晚风吹动着他青衫微微鼓荡，他摇着扇子，脸上全无半分着急。 “此等美景，若是青澜在，那便完美了。”墨尘口气里不无遗憾，随后似是想起什么，兀自摇头笑道：“她想必也不会觉得这景色有多美。” 他一笑，似在晚霞上画上了一笔白，于在浓墨重笔中注入一股清流，看的一旁同样被堵在了城门外的流民惊呆了。 他并没有在城门外等太久，一辆马车从洞开的城门口缓缓驶出，停在他面前，接上他与他的白马，缓缓进城。 城门，再度关上，徒留青衫笑影，四方羡慕。 马车一路驶入楚国皇宫方向，最后停在了离皇宫最近的一处茶馆附近。 ”墨尘公子，我家主子在二楼等您。”驾车的小厮对着车帘里的人，低声道。 墨尘颔首，下了马车，看了眼茶馆后，对小厮道：“还请照顾好我的马，我还需它带我回去。” 小厮没成想会有人对他这般客气，当下惶恐俯身答应。 墨尘颔首致谢，这才转身迈步进了茶馆。 茶馆装修简朴，大方，一楼没有一个人，他径直上了二楼，一眼望过去，见一间房门口站着两名佩刀的侍从，于是走了过去。 无人拦他，他自行推了门进去，就见一人背对着他，整条右膀子裹着白纱，里面隐隐有血渗出。 “受伤了。”墨尘啪的一声打开扇子，星目里带着些许戏虐。 他走进去，外面的人将门重新关上，手握大刀，脸色凝重又谨慎。 坐着的人动也没动，用能动的左手从桌上翻出一个白瓷茶杯，又拎起茶壶往里倒了茶水，推到了墨尘旁边。然后又拿起一个木制的小鸟细细端详着。 这个木制小鸟，不是别的，正是无影谷的‘没人管’。墨尘正是用这个让眼前人在局势如此危险的情况下还肯主动大开城门来迎接他。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楚笙。 “你们无影谷就是靠这个收集情报的？”楚笙将木鸟放到了墨尘面前。 他自午时收到此物时，就一直在研究，直到墨尘来，都没研究通透。 “你觉得无影谷的东西是那么容易勘透的？”墨尘坐下，好整以暇。 “这种时候你来找我，所为何事？”楚笙似是放弃了，将‘没人管’放在桌一边，却是紧紧挨着自己这边，生怕墨尘一伸手就抢了去。 “来为你挖毒瘤，去腐肉，助你实现心中宏伟之志。怎么样，是否很感动？”墨尘轻轻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说完还冲楚笙眨了眨眼。 楚笙瞧得那两下抛媚眼似的眨眼，直觉脊背生寒。 他墨尘在别人眼里是文弱书生公子，在楚笙眼里完全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表面看着人畜无害，温和谦逊，实则他能把你设计的你自己把肉送了上去，还心怀感激…… “千里雪中送炭啊，听的怎么那么不踏实。青澜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楚笙自是不信，如果不是这个小木鸟挑起了他的兴趣，他根本不会见墨尘。 退一万步说，他和楚晁的事情属于皇室家事，家丑不可外扬，这是他父皇对他唯一的要求。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助你成梦这等小事，派我来就行。还有，请叫她莫姑娘。”墨尘自动忽略掉楚笙那股子嘲讽，唇边笑容犹在，一双形目全无温度。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难道和我联盟，她真的打算放弃了吗？可普天之下，除了他楚笙能帮助她复仇扳倒叶阳国，还有谁有那个实力。 靠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人儿，用只能看不能打仗的情报来打败有百万大军的叶阳国？ 我就连叫你青澜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楚笙握紧拳头，脑门青筋暴起，怒极反笑道： “哦，那你来说说看，我这等小事你打算怎么助我。” 第一百二十五章 楚国变天(下) 明烛摇曳，流出许多眼泪，盘踞在烛身，堆积出奇形怪状的模样。 “你出来一趟不容易吧？”墨尘不答反问。 “你想说什么？”楚笙眉头骤然紧皱，脸上满布阴云。 墨尘说的没错，父皇一干人等已经被楚晁软禁，他带人虽抵抗脱身，但安全范围也只是在别院内，这一趟出来，确实不容易，还用上了点手段。 只是这个手段，并不很光彩，但也顾不得许多。 墨尘这一句话，戳中了他心中的不安，严厉的口气掩盖着心中的愧疚。 “利用永安公主引开楚晁的视线，虽然是下下策，但目前也只能那样了，所以你还得尽快回去才行，或者，一举拿下楚晁，方能解了现下困境。”墨尘毫不留情的点破，怡然自得的神色，令对方双目喷火，恨不得灼烧了他。 “你如果是来嘲笑我的，你得逞了。”楚笙气得咬牙切齿。 “错，我说了，我是来助你的。”墨尘摇摇头，一副对方不理解自己苦心的无奈神色，说不出来的欠扁。 “那你还不快说。”楚笙抓起桌上的酒，恨恨的喝下。 “和青澜联手，凡事皆可成你心中所想。”墨尘微微笑道， 清澜二字，总能让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心情甚佳。 “莫姑娘被叶阳国全世界通缉，她自身性命都难保，我凭什么信你。”楚笙沉声道。 “你想当楚国国主，却被你父皇对楚晁的夫子之情与你的孝子性格拦住，据我的情报来说，你父皇即便被软禁时，还偷偷派人传信于你，希望你别冲动，伤了两兄弟的感情。可他却没为你想过你的处境，这些年，你多少次差点死在了楚晁的手里。而你，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跨不出父子亲情这道栏。楚笙，你也也是读百家书，国策的人，也明白成大事者必须断情绝义，你胸中有天下，只是可惜了……”墨尘轻摇竹扇，淡淡分析道。 楚笙只是静静听着，脸上神色几度变化，最后慢慢半垂双目。外面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楚笙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对于墨尘直呼他的姓名，也无所谓了。 “你身边的人，都是你父皇派的人，你想培养自己的亲信，最后不是无故消失就是被你父皇收为暗线。这些年，你自己有兵不假，但手底下没有一个能独挡一面的。楚笙，但如果你和青澜联手，就凭她是弑天，战无不胜，凭她是凰茨国的大公主，身带明月珠，能召唤百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别说一个楚国，就是那个预言，都是可以成真的。” 墨尘继续说道，他知道楚笙必然不会让永安公主出事，是以他一定是和永安公主商量了时间，刚才外面的敲门声就是在提醒他留在外面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莫姑娘很厉害，一人带着十万将士拿下了三大国，没有继续南下，定是和叶阳国之间出了什么变故。我不是不信她，是现在的情形很棘手。我的兵……” 楚笙说不下去了，他要怎么告诉墨尘，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亦是万分丢人。 “你这么多年囤积的兵力在事发后突然召集不起来了，几个为首的都按兵不动，只有少数的贴身心腹随身左右。是也不是？”墨尘微微笑道，眸光熠熠。 楚笙看向墨尘，露出一丝苦笑道：“我是不是很失败？” 对于墨尘的了如指掌，他不再觉得讶然，直觉心中苦涩异常。 “不，你只是还太年轻。”墨尘摇摇头，用着不同于他年龄的长者口气道：“你是太过中情义，被人拿住了软肋罢了。” “你知道是谁干的？我的人里出了内奸吧。”楚笙问道。 “没有内奸，是他们一直都不是你的人。只不过是父皇布的局罢了，他放任你发展，只是在你的布局中加入了他的人。”墨尘解释道。 楚笙愣住了，胸口微微起伏着，抿着嘴听墨尘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墨尘问道。 “平衡朝中局势，牵制我和楚晁……”楚笙有些艰难的开口。 “你别骗自己了。楚晁也有自己的暗卫，但据情报来看以及这次的宫变来看，你父皇根本没有对他多加管束。他只是对你这么做。”墨尘喝了口茶，毫不客气的戳穿。 茶凉，他重新往里添了些热的。 “自小他就对楚晁偏心……”楚笙有些说不下去了。 “楚国有两句关于你的，一是预言楚笙梦归成，楚笙一出，天下大统。二……”墨尘说到这里，看了眼楚笙，道： “楚笙非当今国主亲生，乃前朝皇室余孽。” “你胡说。”楚笙狠狠拍向桌面，怒目圆瞪。 “楚国地处偏远，又有幽冥森林作为屏障，国中民风淳朴，这种谣言当时出来后很快被压下，也只是止步于国内。所以世人只知一，而不知二。但你父皇可是耿耿于怀到现在，他既期望你能如预言所说一统天下，他自然无限荣光，可他又担心自己的皇位落入异姓之手，辛苦打下来的江山付诸流水。所幸你重情重义，他也能抓着你的软肋一直控制着你。只是，现在，是该做抉择的时候了。”墨尘无视楚笙的恼羞成怒，闲闲道。 “他会怎么抉择？”楚笙喃喃道。 墨尘轻轻离开座位，欣赏着靠窗而挂的一副云原大陆泼墨山水画，悠悠道： “你不需要他抉择，楚国的皇位本该就是你的。楚笙，你的江山不仅仅是个小小的楚国，而是在这里。” 楚笙循声，顺着墨尘的手看向了墙壁上的那幅画，目光顿路熊熊征服之火，随后又陷入了沉思。 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这次比上次的更加急促了些。 “回去吧，明天晚上，还是此时，此地，我有一样重要东西给你。”墨尘挥挥手，要赶楚笙走。 “为什么现在不给我。”楚笙疑惑道。 “因为那样东西取出来需要费些功夫，明天才能到。”墨尘含笑道。 楚笙不再说话，点头算是应了，拉开门，就听身后温儒声音状似不经意的响起： “保护好永安公主，对你可大有益处。” 第一百二十六章 等一人 一身黑衣的莫青澜赶到楚国时，已是深夜，她抬头看了看城墙上的守卫，犀利的目光清冷冷厉。 她围着城墙慢慢踱步，借着皎洁月光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白纸，看了眼上面的几个字后，再度塞回去。 很快，她找到了一处隐秘角落，深呼吸一口气，踏墙跃起，几个起跳间就轻盈跃上城墙，消失不见。 茶馆这边，楚笙走后一个时辰左右，那间门被再度敲响。 “请进。”墨尘负手背后，仍是保持着看画的姿势。 门应声被推开，走进来一佝偻老人，身着藏青布衫，转身将门反关上，随后他对着墨尘恭敬俯身道： “谷主，小的来晚了。” “徐伯，您是在宫中呆久了都忘了我们无影谷的规矩了。”墨尘转身，含笑应道，眼里有责怪之意。 徐老一听，微微挺直了身子，找了一凳子自行坐下，乐呵呵道：“咱们谷中都是家人，无论身居何职，都以年长为尊。见谷主无需行礼，谷主你还得称呼在下为一声老伯。唉，只是在这宫中呆久了，卑躬屈膝的，着实怀念在谷里的日子。哦，对了，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拿来了。” 徐伯说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长条墨色方盒，置于桌上。 “徐伯，我知道您将它带出来十分不容易，等明天这个东西交给楚笙后，您就回不去了。今天就在这里住下，隔壁房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等事情解决后，我们一起回去。”墨尘并未去打开方盒，而是对徐伯温和道。 “欸欸，好。没想到我在楚国看了大半辈子的国库，还有机会回去。真是太好了。”徐伯一听能够回去，一时眼眶湿润，又觉得难为情，赶紧用衣袖擦了几下。 “徐伯，天色不早了，您且去休息吧。”墨尘温和道。 徐伯应声起身，想了想，道：“谷主，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明示。” “徐伯，您请说。”墨尘回道。 “我们无影谷只是用情报来养家，从不参与各国战事。可这次你参与到楚国的变乱中，是为了无影谷吗？”徐伯问道。 “是为了天下。”墨尘温温笑道。 徐伯见此，不再多说其他，离开房间不提。 墨尘看着徐伯离开，门打开，又轻轻合上。他慢慢转身，继续看向墙上那幅云原大陆泼墨山水画。 这幅画其实画的很粗糙，要将整个大陆浓缩在一张画中，需要造诣很高的画师，这画中只是粗粗描绘出了各个国家的大概方向，路线去向。 安静的空气里，突然响起了低低的咳嗽声，随后声音越来越剧烈，瘦削的身体因为疼痛甚而拱起了腰。 墨尘用手捂着嘴，拼命压抑着，面色苍白，眉头却一皱未皱，目光只是专注的盯着画。 咳嗽终于停了，他的手离开了嘴唇，手掌摊开，一滩暗褐色的血赫然躺在掌心处。 彼时，一声慵懒的呼哧声自他身后响起。 “我还没死，你急什么。” 墨尘转身，冷冷的看着通体雪白的白毛，那双湛蓝般的宝石双眸正贪婪的盯着他掌心里的血。 他叹息了声，将手伸到白毛的嘴下，白毛毫不客气的伸出舌头舔了起来。 掌心里软糯的舌头一下一下的舔着，酥**麻的直达心底，墨尘嘴角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你这小东西，如果不是来索命的，那该多好。” 白毛一听，将掌心里最后一点血舔干净后，享受般的半眯着眼，冲墨尘摆了摆尾巴，其含义不言而喻。 墨尘摇摇头，不甚在意。 虽值夏夜，楚国的入夜仍有些寒凉，墨尘半倚靠着床，模模糊糊的睡着了。感觉半夜里有什么轻轻的盖在了身上。他觉得浑身惫懒，想睁开看看，可眼皮子着实沉重的很，感觉身子暖和了，再次沉沉入睡。 窝在床尾的白毛将眼睛扒拉开一条缝，随后又自顾睡去。 天光大亮，晨光透过窗棂投射进来，延申到墨尘的面庞上，他慢慢的睁开了眼。 素色帘幔，青色薄被，还有床尾处正酣睡的白毛慢慢清晰的展现在他的双眸里。 他将手伸到光线里，修长的黑影投射在被面上，他感受着手背上的温度，唇边笑容轻轻的露了出来。 “真好。”他喃喃自语，满心满足。 “真好什么？”旁边突兀的响起了另一声音，吓得墨尘手抖了抖。 桌旁，一人正疑惑的看着他，黑衣束发，面容普通，一双杏眸灼灼有神。 “青澜。”墨尘脸上看着对面那张自己亲自易容的脸，心中隐隐有讶异，但一隐而去，柔声笑道：“你怎么来了？” “殇璃他们明天会到，我过来看看情况。”莫青澜木木应道。 “你是在担心我嘛。”墨尘笑道，略有些苍白的脸上笑容满溢。 莫青澜忽略掉墨尘的话，随意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随后指着桌上的方盒道：“这里面说的是真的？” 方盒已经被打开，里面躺着一道明黄绸帛。 “那个，青澜，你用的是我的茶杯。”墨尘起身，坐到了莫青澜的对面。 “重点是这个吗？”莫青澜心里颇有些尴尬，但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加重了语气掩盖了那份尴尬。 “是真的。今天晚上他还会来，我将这个交予他，随他处置。”墨尘颔首应道。 “白毛什么时候来的？你走时我并未看到它一起。”莫青澜继续问道，想将刚才那份尴尬彻底冲掉。 她一句话，立马让白毛睁开了眼，惺忪中还带着讨好模样。 “它自来去，不用管它。”墨尘笑笑道。 白毛慵懒的再次窝了起来，似是表示着倨傲与不满。 “走吧，我们出去看看。”莫青澜当下也不再纠结这事，放下茶杯，说道。 当下看下楚国的情势，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 “不急，你一夜未睡，先补个眠。我的茶杯给你用，我的床自然也是你的。”墨尘笑道。 …… 莫青澜起身，直接一脚踹开了门，率先走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楚笙登位(上) 晨光未晞，街面上也有人群三两。 整个楚国上下虽然气氛紧张，但生在底层的老百姓还得维持生计，早点铺，包子铺，茶铺都已经大门敞开，开始招揽生意。 墨尘与莫青澜随意找了个包子铺，临街而坐，隔壁邻桌两人正对着包子吹热气，同时嘴还不停闲： “你说，大皇子和三皇子这次，谁能赢？”一胖矮农夫模样的中年男子问着自己的同伴。 “不好说。但是，我更看好三皇子。”同伴回道，皮肤黝黑，瘦如竹竿。 “切，我可听说了，国主都被大皇子软禁了，这皇位我看多半是落在大皇子手里。”农夫不同意的摇头。 “这皇位要落入大皇子手上，我们可没好日子过罗。你没瞧着平日里在街上嚣张跋扈的样子，三皇子虽然不亲民吧，但是个干实事的人，你瞧这几年为我们减轻了多少赋税？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三皇子能够拼上一拼！”瘦竹竿说完咬了一大口包子，大力嚼着。 “哎，算了算了。这也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够都管的了事，能有活干有饭吃，管谁当皇帝。”农夫摆摆手道。 瘦竹竿不说话了，二人闷头吃着包子。 墨尘与莫青澜二人相护对视了一眼，吃了眼前的包子后，信步在街上逛了起来。 不时有巡逻的士兵从街上急匆匆的走过，引得行人纷纷侧目避让。 “我有一事不明。”莫青澜开口。 “青澜，你说。”墨尘微微含笑。 “那绸帛里写的，楚国国主毫不知情？”莫青澜问道。 那里藏得可是皇家丑闻，这一道绸帛交到楚笙手里，定然能够扭转乾坤，可仅仅凭一道绸帛，又怎么能让楚国主全然相信？”莫青澜心中还是觉得不妥。 “楚笙身边有一位阿嬷，此人服侍过皇后，也为秀娘娘接生过，那孩子就是楚笙。这位阿嬷曾经差点被皇后所害，后被秀娘娘所救，那时，秀娘娘正得宠，又怀了楚笙，她知道阿嬷是宫里有名的接生婆，为了自己能够生产无忧，就使了些手段，将阿嬷留在了身边。后来秀娘娘被楚皇后害死，阿嬷本来也难逃一死，但又被楚笙救下，自此带在了身边。”墨尘解释道。 “你是说这位老人，这么多年都没站出来，现在会为楚笙作证？”莫青澜怀疑道。 “其实有没有这道绸帛，她都应该出来了。否则大皇子即为，楚笙这边的人，都得死。她就算再明哲保身，不懂报恩，为了自己和一家老小的性命也会站出来。只是差一个时机罢了。”墨尘温柔道。 他与莫青澜并肩而行漫步在逐渐热闹的街上，微风不燥，佳人在旁，时局上的风云诡谲，也不过是他与她之间的茶后闲话。 二人在街上并未闲逛多久，为了不被发现，早早回了茶馆。 夜深，楚笙如约而至。 当楚笙看到莫青澜在场时，脸上有着一瞬间的错愣，随即脸上浮起一丝苦笑。 这两人，果然尘不离澜，澜不离尘。 "这个方盒里的东西是我送你的礼物，从此你自可堂堂正正的行走于楚国。"墨尘直接切入正题，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 他不喜楚笙看莫青澜，一刻都不喜。 楚笙一脸狐疑的看向方盒，打开，看到黄色的绸帛样式时，眼不觉跳了跳。 绸帛反面娟绣着青龙翱翔的样式，虽只能窥其一二，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楚国皇室专用的绸帛。 他将绸帛从方盒里取出，打开，几行小字跃然其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今有狸猫换太子，皇后权势滔天，只手遮天，蒙蔽圣心。 吾儿笙受其谣言，备受刁难，吾母子处处受皇后阴谋设计。 吾愿一死换得君心清明，愿真相得以昭告天下。 清秀小字，血色刻印，字字诛心。 “你怎么会有这个？” 楚笙红着眼盯向墨尘，抓着绸帛的手，瑟瑟颤抖。 “这是你娘的绝笔书信。你和楚晁出生相隔不过一年，自你出生后，楚皇后视你们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她知道自己的儿子非国主亲生，就想到了将这脏水泼到了你们身上，这样既能瞒住自己的阴谋，又能让楚国主对你们产生怀疑。但秀娘娘慧智兰心，为人善良，又在皇宫内深居简出，楚国主多番暗查后，见自己被戴绿帽子的可能性不大，也就安心了。后来秀娘娘被皇后百般设计陷害，不堪折磨，去了。这个绸帛是她写好托人转交给我们无影谷收藏，如果你顺利登基，这个绸帛将永远不会见天日。反之，这是她在九泉之下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们无影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时候该拿出来了。” 墨尘说道，似是说的太多有些乏了，给自己倒了杯茶，虽然口干舌燥，但依然喝的优雅不急不缓。 “呵……好一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不明白，既然他是假的，为什么我母亲不早早将此事和盘托出，这些年……”楚笙说到这里，低下头，说不下去了。 这些年，他过的很艰辛。多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他有几次差点都想随母亲去了…… “秀娘娘，善良。她走的时候，楚晁才四五岁，她觉得楚晁是无辜的，她不忍因为自己的揭发，而导致楚晁又性命之忧。她相信你能面对，相信楚国主会对你照顾有加。但自顾皇帝多疑，楚皇后还是将这颗怀疑的种子种在了楚国主的心中，你越优秀，楚国主就越矛盾，无形中越偏向一事无成的楚晁。其实，这绸帛一直没有出楚国，一直放在楚国国库中，因为我们发现事情的发展并未向秀娘娘期望的那样，于是我们派人看守着国库，期望着这道绸帛能够被楚国主或者被你发现。只是可惜……” 墨尘淡淡道。 楚笙这些年过的如何，无影谷一清二楚，楚笙几次的化险为夷，一是因为他自身的聪明和机遇，更有无影谷人的暗中相助。只是这些，没必要说起。 “我身边有一人，她服侍过皇后，也接生过我和楚晁……”楚笙喃喃道。 “回去后，将这绸帛拿给她看，她自然就明白了。”墨尘接话道。 “无论如何，我还是该感谢你们无影谷。”平复了心情的楚笙，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口气。 “不必，我还是那句话，和青澜联手，方能成你心中大梦。”墨尘言简意赅道。 “这绸帛是无影谷应该给我的，墨尘，你拿这事来和我谈条件？太可笑了。”楚笙冷哼一声。 “你错了，我这是在给你铺路。”墨尘啪的一声打开折扇，闲闲说道，说完还冲一直莫青澜眨了眨眼。 莫青澜抱着剑，毫无表情。 第一百二十八章 楚笙登位(下) “有物证，人证，又能怎么样？我连我父皇的寝宫都进不去。”楚笙自嘲道。 从进屋开始，莫青澜就一直低垂双眸，**裸的无视他，令他心头钝痛。若是只有墨尘一人在，他断不会说这话灭自己威风。 可莫青澜在，楚笙心里总有种说不清道明的……委屈？ 莫青澜不说话，是在想着自己的事情，自己被无霜陷害下药，差点死在了小树林里，虽然猜测出不是楚笙设的局，但楚笙一直不明朗的态度，也让她对这位未来盟友的信任度大打折扣。 但她也想过，自己势必是要将叶霜倏拉下皇坛的，到时候三国又得落入群龙无首的境况中。那这个皇位还得需要有人来坐，莫清菡无意朝政，有柳如风辅佐，打理打理自己的国家还行，她莫青澜是绝没有这个兴趣，最合适的人选只有楚笙，楚国与凰茨国百年交好，甚至差点成功联姻。这也是日后对凰茨国以及莫清菡的一个保障。 而且，她进宫还有一项重要的事情要做。 “三皇子，聪明如你。怎么会看不出这场宫变游戏的主导者到底是谁。”墨尘微微含笑，眼里透着些许狡黠。 墨尘说话间，从衣柜里拿出一把撑开的油纸伞，递到了莫青澜手上。 灰色的油纸伞上绘着寥寥几笔青竹，简单清爽，莫青澜看了两眼，伸手接过，将其合拢。 “我还真是愚钝。要不你告诉我，楚晁将父皇寝宫围的水泄不通，我身边又无可用人手，怎么冲的进去？”楚笙看着二人互动，干脆就跟着装糊涂。 “你原先的贴身侍从图安可是你父皇眼前的红人，你莫不是忘了？”墨尘毫不客气的点破。 楚笙不说话了，诚如墨尘所言，图安因为向国主举报莫青澜易容混入军队一事，深得国主器重；而他也因为无霜之死，图安一直对楚笙心怀愧疚，往日里碰着了对他亦是越发的恭敬。 这次宫变，图安是楚国主身边唯一相对能够出入自由的人，这也可能因着断了条腿的缘故，总之楚晁对他并未多加管束，只是进出寝宫时加以搜身盘查，便放行了。 他和图安已经对接上，在墨尘没来之前，楚生打算再次设计救国主。 墨尘的到来，不仅让他看清了所有真相，更让事情变得简单明朗。 “我跟你去。”一直当隐形人的莫青澜，终于了开了口。 “好。”楚生生怕莫青澜会反悔，连忙应下。 墨尘闲闲的摇着扇子，眉眼间似笑非笑，这般神情看的楚生心惊肉跳，总感觉又掉进了某个坑里…… 楚国国主寝宫内 这一路进去并不轻松，楚笙带着的人手一路冲杀进寝宫门前时，几乎折算殆尽。若不是有莫青澜这个杀神在，诚如楚笙所说，靠近寝宫，难如登天。 楚晁为了阻止他们父子二人相见，下足了成本。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噼里啪啦打的人脸上生疼，楚笙手提龙吟宝刀，莫青澜则是随便从楚兵的尸体里捡起一把剑，一路冲出血路，二人杀气腾腾的出现在寝宫门口前。 “为什么你身上一滴血都没有？”楚笙抹了把脸上的水，鲜血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早已分不清。他瞅着雨里一身黑衣的莫青澜，别说是血，身上连滴雨水偶都没沾到半身。 是的，当天空开始下雨的时候，莫青澜将墨尘送给她的油纸伞打了开来，一手撑着伞一手收割着人头…… 看的楚笙几次差点晃神，好在性命要紧，他还是知道的。 “他们，近不了我的身。”莫青澜木木道。她撑着伞，将剑落在伞外，任雨水冲刷上面的血迹。 “好吧。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楚笙颇为羡慕的收回目光。征求莫青澜的意见。 “进去。”莫青澜回答的毫无表情。 楚笙摸了摸下巴，感觉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杀了这么会也没见里面有士兵出来，说明楚晁并未安排人手在寝宫内，他们这么大动干戈，肯定早已惊动楚晁和那位里面的人！他们必须趁这会功夫闯进寝宫，将他母亲的绝笔书信递到楚国主的面前。 寝宫内一片祥和，琉璃八角灯点的到处都是，灯火通明。香炉里点着安神香，柔软的金丝地毯从大厅蜿蜒铺过去，一路延伸到寝卧。 楚笙两脚踩在地毯上，血水从身上滴落，将地毯晕染淡红一片。 莫名的，楚笙心中浮起一丝悲怆。 “接下来就不需要我在了。”莫青澜审视了殿内，发现并无任何危险后，就打算离去。 “你去哪？”楚笙看着莫青澜的削瘦背影，急忙问道。 莫青澜则看着洞开的大门，外面泼天泼地的暴雨，双眸冷酷而狠厉，木木道： “去兑现我的承诺。” 楚笙正欲开口，就听一声焦急的轻灵声响起，伴随着话落，门外出现了两个个身影，浑身湿漉漉的。 “皇上，皇上，我们有要事禀报……” “阿笙，你没事太好了。改之大哥，你也在。太好了。” 来人正是永安公主玫晓瑰，此刻她浑身湿透，一张灵秀的小脸蛋不知是因为冻得还是害怕，毫无血色，在见到二人时，转瞬间满脸欣喜。 她的身后站着一位低眉顺眼的阿嬷，冲楚笙行礼后，又对莫青澜欠了欠身。 “永安公主，这次让你深陷危险，难为你了。”楚笙感谢道，同时快速瞟了眼莫青澜。 莫青澜冲玫晓瑰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直接迈开步伐走了出去。 外面已然响起了急促的厚重脚步声，隐隐有人赶了过来。 “改之大哥要去哪？”玫晓瑰一脸茫然。 楚笙看着那黑衣瘦削背影在门口转弯间消失不见。 这一次，他没拦着她。 “她有她的事情要做，我们进去吧。”楚笙眼睛看着莫青澜离去的方向，摸了摸胸口凸出的地方。 最终，楚笙看向玫晓瑰，向她伸出了手。 玫晓瑰满脸欣喜，颤抖将手放在了楚笙的掌心里。 天色将晓未晓时分，一道皇榜自宫中传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皇子楚笙雄才大略，运筹帷幄，爱民如子，深的民心，朕愿顺承民意，即刻传位三皇子楚笙，以彰仁德孝悌之道，扬我朝雄威，继承大统。钦此。 彼时，一道清晨艳丽霞光冲破云层而出，洋洋洒洒照遍楚国上下。 三皇子楚笙登位！ 第一百二十九章 滁庄事了 楚笙登位，楚国上下普天同庆。 历来下一任即位，不是上一任云游出家不理国事，就是驾崩了。 像楚笙这样，老国主身体还健朗时就登位了，是整个云原大陆头一个。 对于那句‘楚笙梦归成’的预言，再度被人提起，为人津津乐道。 至于楚晁，在楚国主当夜下令抓捕他时，就被传失踪。据说当夜有一地狱恶魔撑着把往外冒血的伞，提着把狗头剑，将他从皇宫里一路带飞，随后不知所踪。 一向受宠的皇后哭的声嘶力竭，找国主寻求安慰，却连面都没见上，就被拖入了冷宫，随后又不知突生了什么变故，皇后一夜之间又发了疯。 楚国主顺势推舟演变的宫门内变，实则暗里一直掌控着主动权，本想看着楚晁斗赢楚笙，却没想到事情发生了个大反转，终于在楚笙这里画上了终点。 宫廷巨变，当夜种种，传到市井时，已然又变了几变，但没人能猜透这其中真正的真相。 楚笙行登位大典在七天后，但他现在已经先坐上了龙椅，将楚晁的余孽下令全部扫清，降者不斩，拒者斩立决！ 而墨尘和莫青澜二人所待的茶馆则一早有马车守在了门口，却是图安亲自等候。 墨尘和莫青澜二人喝了早茶听饱了茶语饭后的闲话，此刻正悠闲的散着步，根本不知道茶馆有人等着他们。 “冒着血的伞，提着狗头的剑.青澜，我十分好奇昨晚你发生了什么。”墨尘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晃着手上的扇子，脸上是忍俊不禁的笑。 “就是杀人，其余什么都没做。”莫青澜答道。 莫青澜说的是实话，她昨天是先是和楚笙一起杀人，然后她去找楚晁，结果刚到寝宫外就碰到了，二话没说就是开干。 至于那往外冒着血的伞，可能是她一剑刺穿哪个侍卫的胸膛，血喷溅了出来，她拿油纸伞挡了下，然后被哪个路过的宫女太监看到伞上的血流了下来。 关于狗头剑？ 莫青澜脑海里浮现出一幕楚晁跪地瑟瑟发抖，摇尾乞怜的谄媚场景，嘴角微微撇了撇，道： “楚晁跪地求饶的时候是挺像一条狗的。” 她问：“滁庄上下一百多条人命，是不是你指使的？” “滁庄？哪个滁庄？我不记得了啊，饶命饶命。”楚晁已经吓得神志不清。 他不是故意不说，而是他杀人太多，根本记不清了。 “叶阳国，蛇岛。”莫青澜冷冷道。 “叶……阳……国，蛇岛？”楚晁趴在地上，身体因恐惧还颤抖着，随后终于想了起来，连忙点头：“是，是，是我杀的。只要你饶我一命，我一定对他们加倍补偿，一万两黄金……” 莫青澜懒得在等他说完，直接一剑了结了他的性命，随后手起剑落间砍下了楚晁的头，从他伸手扯了一块布，将其包起，飞墙而出。 莫青澜向墨尘简略叙说了昨晚的大概过程。 “你昨晚赶在楚晁赶到前把他杀了，一是给楚笙留出足够时间与老国主对峙，二是担心老国主念旧情将楚晁软禁起来，你不好下手。”墨尘分析道。 “恩。”莫青澜应道。 她来楚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为滁庄那一百多条性命而来。 既然来，必然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楚晁的人头，你打算怎么处置？”墨尘问道。 “送到滁庄老王那去。”莫青澜回道。 “好，我派人去处理此事。”墨尘颔首应道，心中柔情满溢。 他的青澜啊，当初就是收了老王的两个馒头，一碗清水，便将这份承诺刻在了心上。 对于她来说，楚笙联盟不联盟的不是很要紧的，完成诺言，才是最重要的。 他怎么会不知晓莫青澜的心思，即便自己一人离去，他也知道莫青澜会跟随过来。 即便他装作不同意莫青澜跟楚笙一起去赴险，她也会主动要去。 都是注定了的…… “墨尘。”莫青澜慢慢的停住脚步，叫了声他的名字。 墨尘正回想这两天的事情，听莫青澜叫他，回首，看向她，不明所以。 “楚晁真的非老国主亲生吗？”莫青澜抬起双眸，定定看向墨尘。 作为弑天时，收集各国情报亦是行军战略之一。无影谷对自己的情报有独特的收集方法，她莫青澜对自己得到的情报也是相当自信。 “青澜。”墨尘笑了，眸光肆意而又温柔:“很多事情的真假并不重要，只要它违背了既定的发展轨迹，就会被以各种各种的形式抹去。无影谷，存在的意义在于，将所有变了形的一切拧向原定的方向。你可明白？” “其实楚晁可以不用死，是不是？只是因为我执意要杀他。”莫青澜胸中微微有些起伏。 “他是不是该死?”墨尘反问 莫青澜点点头 “依你的判断来看，楚笙和楚晁二人，是不是楚笙更适合当皇帝？”墨尘继续问。 莫青澜点头 “所以这人，死得其所。”墨尘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温柔道。 莫青澜沉默了 墨尘分析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可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真相重要吗？ 不重要 恶人自当伏法，方能令死去的人安息。 可，是这样吗？ 如果墨尘没有出现在她莫青澜的身边 她又会以何种形式替滁庄那一百多条性命报仇？ 墨尘呢 又为何独独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我是否也是他口中的变了形的轨迹？ 如果是，又会对我如何？ 这些可真是难解的谜题啊 莫青澜心中喟叹一声，想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为何拘泥于这种问题上。 滁庄，事了 承诺，兑了 还顺带着扶了楚笙登位，多了一个盟友。 心中一直压抑着诸多石头，又减轻了一块，不论怎么说，都是件好事。 “青澜，我想我们该进宫一趟了。”墨尘的声音将莫青澜拉回了思绪。 莫青澜这才发现二人已经不知不觉走了茶馆附近，图安同时也发现了他们，正拄着拐杖向他们一颠一颠的走过来。 第一百三十章 承蒙不弃 经过昨夜暴雨的洗礼，皇宫的湿漉漉的青石地砖在阳光下折射着柔和的光芒，倒映着迈着它离开的人的华裳与风采。 这一路，图安无话。 这一程，墨尘与莫青澜并肩而行，偶尔二人相视一眼，无话也惬意。 图安将他们安置在一处别院后离去，他几番看着莫青澜想说些什么，但神色恹恹，最终咽了下去。 图安刚离去，就见一粉色身影欢悦的从门转角跑了进来。 “墨尘大哥，改之大哥。你们来了，我好想你们。”玫晓瑰兴奋道。 “见过永安公主。”墨尘微微俯身，客气道。 莫青澜抱剑在旁，视若未见。 玫晓瑰急急虚扶墨尘，嗔道：“墨尘大哥，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万不可对我行礼，折煞我了。你若是愿意，叫我晓瑰即可。” 墨尘含笑，未答应也未拒绝，转移了话题：“你来这里，办成了你想要办的事情了吗？” 提到此，玫晓瑰愁云立马拢上眉眼间，叹了口气道： “没有。” “哦？我以为你是千里来寻儿郎？看来我猜错了。”墨尘打趣道。 “墨尘大哥。”玫晓瑰两朵红云飞上脸颊，跺跺脚，道：“我来这里可是办的顶要紧事。” “好好好，不逗你了。那你的顶要紧的事情，可否方便一说呢？或许我们能帮得上忙。”墨尘不忍再逗下去，恢复了几分认真的口气。 一旁的莫青澜默不作声的听着，看着，眉头微微皱着。 墨尘对玫晓瑰的态度，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更有些似曾相识。 可是，她一时又想不出这股感觉的由来。 反观玫晓瑰天生就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性格，墨尘对她有救命之恩，多有亲近，并没有不正常。 “墨尘大哥，我不愿意对你撒谎，但这事很重要。我只能告诉莫青澜，抱歉了。”玫晓瑰歉意道。 两句话令在场的两人都不自觉露出讶然的神色，好在莫青澜一直在他们二人的视线外，是以玫晓瑰并未发现。 “你跑到楚国来，是为了找莫青澜？”墨尘问道，说话间轻轻从莫青澜脸上扫过。 “是啊，我自听说刺杀弑天将军的人是她后，我就开始谋划来这里了。因为阿笙和她有婚约，我想她一个女子在被整个云原大陆通缉后，最先想到的就是来到未婚夫这里寻求避难吧。所以我就来了，只是我后来才知道早在叶阳国时候，他们就解除了……” 玫晓瑰闷闷说道。她是来到了楚国后，老国主提起联姻之事，她这才知道叶皇解除了莫青澜和楚笙的婚约，欲将她许配给楚笙。 当她知道此事的时候，心中是悲喜交加，是以书信给了叶皇后，就在楚国暂住了。一来还期望着能遇见不知情的莫青澜前来，二来，她也是有自己心里的小九九…… 莫青澜耳边听着玫晓瑰的话，心里默默梳理着。 她与玫晓瑰交集并不多，最多只能算是点头之交。知晓她的一些零碎事也不过是从叶长青嘴里三三两两道出。 能让叶长青温柔待之的人并不多，玫晓瑰算是一个。 找我，会有什么顶要紧的事呢？ “那你怎么没想着去凰茨国呢？那可是莫青澜的故土。”墨尘佯装不解。 “莫青澜失踪三年都未回去，现在又被通缉，就算为了不连累家人，她也不会回去吧。”玫晓瑰想也不想的说道，对自己的判断相当有自信。 墨尘赞许的点头，眼里露出欣慰的神色，还带着一丝宠溺？ 莫青澜观察着墨尘，感受到这抹情绪时，她的眉头再次皱了下。 “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强人所难。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墨尘问道。 看得出来，对于玫晓瑰的去向，他十分的关心。 “阿笙他现在贵为国主，国事缠身，我也不好多加打扰。我跟他说过，打算这两天就动身回去了。回去前，我想再去一趟极寒之地。我总觉得，觉得，那里与我有什么联系。” 玫晓瑰提到楚笙时，脸颊再度红云一片，提到极寒之地后，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迷茫。 “改之，极寒之地，有没有兴趣？”墨尘偏头看向莫青澜，征询着她的意见。 “嗯。”莫青澜淡淡应道，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去极寒之地是玫晓瑰的事情，你墨尘凑什么热闹，自己凑热闹也就算了，还把她也拉上！ “好耶，我一个人去正有些踌躇呢。谢谢你们。”玫晓瑰开心叫道。 随着她话落，一身明黄龙袍的楚笙走了进来，好奇问道： "什么事这么开心？" “阿笙，我要去极寒之地，墨尘大哥他们愿意陪我一同前往。”玫晓瑰上前拉住楚笙的袖口，开心道。 楚笙看了看玫晓瑰天真的双眸熠熠发光，又抬头看向始终毫无表情的莫青澜。 皇宫内乱，玫晓瑰几次铤而走险助他，只求他平安，情意满满明眼人都看得出。 而暴风雨夜，油纸伞下那抹翩然惊鸿的冷绝身影终究只能徒留在脑海中…… 求而不得，不如，就放下吧。 楚笙心中喟然一叹，似是想通了，随后低头看向玫晓瑰，面露笑容道： “好吧。有他们一同前往，我也放心了。待我忙好了这里的事，就去叶阳国找你。” 这一句话似是某种承诺，玫晓瑰羞答答的低下了头，将他的袖口攥在手里更紧了。 “他被你们带走了吧。”楚笙任玫晓瑰拽着自己的袖口，面向莫青澜，虽是疑问，却是用着肯定的口气。 “嗯。”莫青澜木木应道。 “我备了些银两布匹，你们走的时候一并带上，送去给滁庄还幸存的人，算是我楚国对他们的一点歉意补偿。”楚笙道。 “好。”墨尘在莫青澜开口前，含笑应下。 莫青澜不赞同的看向墨尘，但墨尘既然应下，她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换了是她的脾气，定会说不用。一百多条人命已经没了，给那些个身外之物又有什么意义。 “改之，你的计划里的盟友，”楚笙顿了顿，目光坚决，沉声道：”还缺吗？” “你要加入吗？”莫青澜抱剑，虚倚半人高的红木桌，闲闲问道。 “白纸黑字，承蒙不弃，定不毁约。”楚笙说着，袖口一抖，一张写满字的白纸落在他手上，另一只手抬起，掌心朝向了莫青澜。 莫青澜这次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楚笙的身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顶好顶好的人 白纸黑字，楚笙的亲笔落写，国主印章红艳艳，看着颇有些喜庆的感觉。 玫晓瑰探头想看清上面的内容时，楚笙将那信已经收起，递到了莫青澜面前。 “永安公主，关于极寒之地的事情，我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能否移步一叙？”墨尘含笑问道，伸手向外作了请的姿势。 “好的。”难得的，玫晓瑰配合的点头，一脸疑惑的看了看楚笙，跟随墨尘出了门。 楚笙现在实则是处于两难境地，刚才那一幕，谁都看得出玫晓瑰和他之间的关系，玫晓瑰身后是叶阳国，而楚笙和莫青澜联盟，势必要夹在中间。 江山，美人，他都想得，霸主之心呵…… 莫青澜眸光微垂，伸手接过。 “我以我与我父母交换，那边不日将带着他们来到幽冥森林。”莫青澜简略答道。 父母二字，她说的生硬而干涩，多么陌生的字词，却是不能推卸也不想推卸的责任。 “有胜算吗？”楚笙惊讶问道。 “他们为了抓我，一定派了不少人马。清菡那边还存有兵力，我需要你这边也派人。救下二老后，我希望你们两国能够缔结为盟，以你楚国为首，征伐叶阳国。”莫青澜说出自己的计划。 这一路过来，叶阳国初一统三国就加重赋税，百姓日子多困苦不堪，民怨沸腾，只要有人肯带头反抗，必然能引起共鸣，队伍自然会壮大。 在这动荡不安的云原大陆里，她有自信，给她足够的人马，当初能助叶霜倐一统三国，同样也能将她踩在脚底！ “我能得到什么？”楚笙沉声道，眸光深邃，闪烁着帝王的算计。 以他为首，要么一朝为帝王，要么尸骨无存，楚国沦陷。 “赢则天下是你的，除了凰茨国。输，你连楚国都保不住。怕的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莫青澜再度抱剑在怀，闲闲道。 “我楚笙这一生被人笑过，讥过，却从未怕过。你莫激我，没用。”楚笙不买账道。 没有怕的吗？ 当知道无霜带人在树林里设计莫青澜的时候，他那一刻心中是害怕的，怕莫青澜出事。 那种整颗心吊在嗓子眼里的窒息与恐惧，他以后再也不想尝到这个滋味了。 眼前人，也永远不会知道他曾为她担惊受怕过了。 “想明白就好。我所能做到的，就是尽我所能，完成彼此之间的联盟契约。”莫青澜承诺道。 尽我所能，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叶霜倐，叶长青，秦安安，你们等着！ 楚国的后花园，不似叶阳国的那般九曲十八弯，面积自然也没得比，但胜在设计的利落清爽，花园里姹紫嫣红，错落有致，更多的是平坦的草地，供人席地休憩，凉亭这样的并不多见。 此时，墨尘和玫晓瑰正在一处斜坡上，欣赏着前方小溪潺潺，绿叶婆娑。 “墨尘大哥，极寒之地我也是第一次去呢，不知你想问什么，我怕我自己也答不好。” 一路走来，墨尘只是悠闲踱步，与玫晓瑰聊些有的没的，始终不提之前说的话题，玫晓瑰只好先开了口。 “也没什么，只觉得那些雪鹿很有灵性，对你和改之，都很亲近。以为你有什么法子。”墨尘一笑。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很熟悉，但又全无印象。”玫晓瑰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双眸，亦是满露迷茫。 “哦？怎么就会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墨尘继续问道。 “自我有记忆起，我就待在了叶阳国，和我大哥在叶皇身边一起生活，我真的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去过极寒之地。”玫晓瑰答道。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现在你觉得挺好的就好。”墨尘柔声道。 “嗯嗯，叶皇对我很好，阿笙对我也很好。大家对我都很好。我现在很满足。”玫晓瑰甜甜的笑道，双眸因为开心而微微眯起来，女儿家娇态尽显。 “叶皇，是个怎么样的人？”墨尘用着好奇的口吻问道。 “嗯……是个很好的人啊。虽然外界对她多有微辞，可她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也极为看重我哥哥。她唯一的遗憾就是长青哥哥……”玫晓瑰说着说着提到了叶长青，然后自己彷佛像打了鸡血一般，身体一下子坐直，对着墨尘兴奋道： “长青哥哥，叶长青，你认识吗？” “不认识，但听说过此人，叶阳国大皇子，也是太子。”墨尘摇摇头，说了句人尽皆知的情报。 “是的，我长青哥哥是这个世界上顶好顶好的人，他待人总是很和善，一点太子架子都没有。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我大哥总也不在身边，都是长青哥哥照顾我。世人都知道他从小落下腿疾，终日只能靠轮椅，但我爱闹腾，他也总随着我。有次我从树上摔下来，其实我都没多疼，他担心坏了，后来给我做了很多扶梯，长长短短，这样我想爬哪棵树都可以……” 玫晓瑰滔滔不绝的说着，彷佛提起叶长青，她就有说不完的话题。 墨尘静静听着，目光看向远方，溪面上波光粼粼，眼光下微微有些刺眼，落在他的眼里，散落成片。 “后来，他有一次出去带回来莫姑娘和秦姑娘，叶皇十分不悦，但我看得出来长青哥哥十分在意莫姑娘，莫姑娘平时话不多，他总是想着法子逗她开心。我知道，那种好，与对我的好，是两种的。但我一点都不介意，因为那个时候我总能看见长青哥哥脸上的笑容，那样的开心，是除了莫姑娘以外的人都给不了的。墨尘大哥，墨尘大哥？” 玫晓瑰还在劈里啪啦的感慨回忆着，突然发现墨尘走神了，她不由得有些尴尬，推了推墨尘。 墨尘回过了神，望着玫晓瑰。 “我是不是说的太无聊了。”玫晓瑰讪讪笑道。 “不会，是我听入神了。”墨尘柔声笑道。 “没办法，我太想念长青哥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碰到墨尘大哥你，我就关不住话匣子了。就连阿笙，我都没和他聊起这些事，他也不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找莫姑娘。”玫晓瑰扯了扯嘴，想笑又笑不出来。 “他有那么好吗？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墨尘微微一笑，叹了一口气，微不可闻。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重回极寒之地(上) 楚国正值楚笙初登位，百废待兴，不是久留之地。 好在叶阳国现在将精力都放在莫青澜身上，又对楚国联姻之意，舒禅国舒镜一心礼佛，只在意自家国内之事，无外扩野心，是以，外敌这一块暂时没有的。 对内，莫青澜将楚晁那个毒瘤及时摘除了，清除了内乱，楚晁党羽被楚笙拔的拔，收的收，整治的干净利落。楚笙登位本也是众望所归，政法推行亦是相当的顺利。 云原大陆，在楚国这个弹完小国里，开始了不一样的变化…… 莫青澜，墨尘和玫晓瑰一行三人，三匹马，用过午膳后就辞了楚笙往极寒之地。 在离去之前，墨尘转道去了趟茶馆，吩咐徐伯先去幽冥森林与丁伯报平安。 莫青澜其实自前两天来到茶馆时候，就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一直暗中盯着自己，她看到墨尘去了茶馆，悄悄跟上，待发现一位佝偻老人离去后，想了几番，便明了了。遂暗暗离去，回到了在城门口等候的玫晓瑰身边。 不多时，墨尘出现，三人这才正式上路。 阳关大道走着走着，前方路逐渐变窄，杂草丛生，树木越发密集浓郁起来。 三人平息凝神，慢慢摸索着路。 “极寒之地在幽冥森林深处，楚国在幽冥森林的腹部，两位哥哥，你们发现这其中的奇怪之处没？”玫晓瑰骑着一匹小白马，略带俏皮的口气打破了空气里的平静。 “哦？是何奇怪之处？”墨尘问道。 “幽冥森林再大，其深处与腹部都只有一处，我记得……我记得……哎呀，我记不得了。但是二者应该不会相距太远。”玫晓瑰努力回想着，但失败了。 墨尘和莫青澜同时勒住马匹，耳边听着玫晓瑰的话，脑子里快速的飞转着。 莫青澜记得自己上次为了给墨尘寻找龙须叶，是在一片荆棘墙找到了入口。后来墨尘来了，他们一起出来后，她记得自己当初骑得那匹马没了…… “极寒之地处有楚国的暗哨。”莫青澜漠然道。 墨尘看向莫青澜，投以一瞥赞赏笑意。 “哎呀，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改之大哥厉害。”玫晓瑰一拍脑袋，恍然道。 “这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该怎么办？”墨尘抬头透过头顶葱郁浓密的树顶望出去，眼下应该是日暮时分，林子里已然昏沉。 玫晓瑰嘻嘻笑了两声，只见她袖口一抖，一根黑漆竹筒抓在了手中，只见她伸直手臂对准天空方向，将引线一拔，只听倏地一声，大红烟花在天空炸了开来。 莫青澜微微拧眉，墨尘淡笑不语，玫晓瑰扑簌着大眼睛一脸期待。 不多时，就听树林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两名身穿绿装的暗卫出现。 两名暗卫见到三人，陌生无比，亦是脸上一惊。 “我们是楚国主派来去极寒之地的，你等速速带路。”玫晓瑰清了清嗓子，双手叉着腰，拿着官腔道。 楚国的信号烟花分颜色等级，为红为尊。 暗卫面面相视，心中仍有疑虑。 玫晓瑰见二人只是半低着头，不说话，不由暗暗着急。 "新皇初登位，派我等去极寒之地取件重要东西为他所用，若是耽误了新皇要办的事情，你们可担待的起？"墨尘上前一步，说话间，手心摊开到暗卫面前。 莫青澜和玫晓瑰因为离墨尘有些远，并未看清他手上拿着什么，只见暗卫顿时半跪在地，双手握拳，满露惶恐。 暗卫们正想开口，就听墨尘阻止了。 他说带路吧。 暗卫们立马起身，转身就迈开了步。 玫晓瑰看的一愣一愣的，牵着马赶紧跟上。 “墨尘哥哥，阿笙担心我在幽冥森林有危险，特意留给我的，他说幽冥森林有他们的人，只要我放出此烟花，定会有人听我调遣。我瞅着这烟花也不管用，倒是你，拿出了啥东西给他们看了,他们立马听话了。” 玫晓瑰凑向墨尘旁，轻声问道。 “秘密。”墨尘含笑答道，却是看向莫青澜。 莫青澜眼观鼻鼻观心，只是盯着前方两名暗卫，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不是莫青澜不好奇，是莫青澜用脚趾头都想得出墨尘肯定是亮出了楚国更有信任度的物件，他无影谷想要的东西，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至于是什么，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在两名暗卫的带领下，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找到了极寒之地的入口。 这次入口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是荆棘丛林作为掩护，这次是从一座大瀑布作为掩体，瀑布里留有一道，蜿蜒至湖里。 这里人迹罕至，相比上次那道入口，这里更难有人发现。 暗卫们使命完成，就隐匿了。 至始至终，未曾说过一句话，若不是一同走过一段路，甚至都会觉得不曾出现过。 三人麻利的脱鞋下湖，湖水过膝时，终于摸索到了小道的存在，小道的阶梯用一块块不规则的石头随意组成，踩上去滑而疼。 但也正因为这样，这些阶梯才更加不引人注意，足以见证了设计者的良苦用心。 玫晓瑰疼的抽抽噎噎，眼睛红红的，但也没说一句疼，随同着莫青澜二人颤颤巍巍的来到了瀑布后方。 后方时震耳欲聋的瀑布流水声，前方是黝黑不见底的石洞，石洞很窄，只容一人通过，高度堪堪够一个成年人的高度。 三人短暂休息了会后，莫青澜和墨尘默契的将鞋子穿上。就见玫晓瑰正摸着石洞门边角上的一块石头，石头平滑而光整，正好容得一人坐下。 “穿上鞋子，走了。”莫青澜出声提醒道。 玫晓瑰只是摸着石头，置若罔闻。 墨尘觉得奇怪，于是走过去，只见玫晓瑰早已满脸泪水。 “永安公主，可是哪里不舒服？”墨尘担心道。 玫晓瑰摇摇头，用手胡乱擦了了下脸上的泪水：“我没事。” 莫青澜听到玫晓瑰回神了，正要抬脚先走，就听玫晓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改之大哥，让我走在前面吧。” “前方不知会有何危险……”莫青澜不同意道。 “不会有危险，你相信我。”玫晓瑰笃定的摇头。 莫青澜回头，眼里的讶然明显。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重回极寒之地(中) 石洞狭窄幽暗，光线肉眼可见。 玫晓瑰在前，莫青澜居中，墨尘最后，三人默默前行，耳边偶有石缝中的流水潺潺声，便是再无声音。 石洞路程很长，但他们跟着玫晓瑰走来，只见她不时的伸手在两边上摸索着什么，一路相安无事。 玫晓瑰的异常安静与对这里的熟悉，令莫青澜心中产生了个大胆的想法，她俏俏转身，与墨尘对视一眼，当下便明白，二人心中想到了一块。 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前方终于看到了光线，玫晓瑰脚步愈发急，连着气息都有些不稳。 “慢点。”莫青澜心想要不是这石洞限制，玫晓瑰恨不得跑起来。 三人终于走到了洞口，立马被眼前一幕吸引了。 他们所在的洞口是一座半山腰地带，整个山谷成环形状，树木疯长，破落的房屋在山间呈梯形状散落着，房屋与房屋之间用山路连着，蜿蜿蜒蜒通到了山脚下，平坦的地面上也是杂草横生，但依稀看的田陇的痕迹。 而最吸引他们的是洞口正前方的山上，一座好几层高的竹楼，这竹楼自半山腰间起，下方被树林掩映，露在人们视线里的有四层，每一层的层柱用红布包裹，引人注目。屋檐挂着白羽风铃，随着风起，轻灵声响在山谷中悠扬回荡。 “我们过去看看。”莫青澜指了指对面的竹楼。 三人顺着石梯慢慢走下去，这石梯到处都是开裂的痕迹，杂草从这缝隙里肆无忌惮的疯长，有的石头还有发黑，像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这个想法很快被证实，临近的木制房屋塌陷在一旁，到处都是被火烧后的黑色痕迹，有一颗大树从残垣中挺立而生，郁郁葱葱，生机盎然，与那副破败相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路经过，几乎所有的房屋都被火烧过，周边还有树木的木身被烧灼的痕迹。 玫晓瑰自进入石洞后，话就没再说一句。此时她一步一坑的往竹楼方向走去，一席粉色流纱裙被这两边的硬枝划破，她也毫不在意。 路面渐宽，墨尘与莫青澜二人并肩而行，看的走在前方几乎要把她两甩在身后的玫晓瑰，墨尘轻声开了口： “看来这里曾经发生的很惨烈。” “你们那里没有关于这里的记载吗？”莫青澜问道。 “若我猜的没错，这里应该就是凤族的归隐处。无影谷也有他的处事原则的，像凤族已然接近神物，无影谷是不会来打扰的。”墨尘解释道。 神物……莫青澜想到了那个关于凤族的传说。 “得凤玺者，可得天下。据说这凤玺可不仅仅是一件摆饰，而是有凝聚人心，驱魔邪，静神明的力量。持它之人，必然是一名贤主，朝廷团结，民心所向。”墨尘如春风般的嗓音响起。 莫青澜听得痒痒的，忍不住伸手摸了下耳朵，不在意道:"此物真有这么厉害，别说是不是贤主了，就是一般人也能当皇帝了。反正它能驱魔邪，让人往它身边一站，不就跟洗脑了一样，谁还会有二心。" “呵呵……说的也有道理。”墨尘忍不住笑了起来。 “玫晓瑰可能真的跟凤族有关。”莫青澜望着玫晓瑰有些踉跄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说道。 竹楼近在眼前，越发看的清晰了。相比于其他房屋的破落残败，这栋楼被保护的很好，甚而有被修缮过的痕迹。 莫青澜看到这里，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你看，那边应该是极寒之地了。”墨尘用胳膊肘轻轻抵了抵莫青澜，伸手指了过去。 莫青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环形山谷处留了一条通道对外，外面则是白色覆盖的山川冰封，前方仿佛有一道界限，将这里的绿意盎然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划分了开来，又奇异的连在了一起。 当时他们站在洞口，因为山谷位置原因，并没有看到。 当他们正欣赏着这一瑰丽壮景时，就听到玫晓瑰传来一声尖叫声。 二人相视一眼，连忙追了上去。 竹楼外并没有看到玫晓瑰的身影，但竹楼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二人急忙跑了进去。莫青澜眼尖，一眼就看到玫晓瑰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瑟瑟发抖。 她跑过去想将玫晓瑰扶起来，玫晓瑰感觉到有人过来，连忙张开双臂将莫青澜紧紧抱住。 莫青澜几次想将她挣脱开来，奈何玫晓瑰仿佛换了一个人，力气大的出奇，她挣扎了几次无果后只好作罢。 “这里都是……牌位。”墨尘环顾一周，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装饰，柱子上裹着红布与竹楼外围一样，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一张祭台，五六层，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已故之人的牌位。 供桌上铺着一块白布，灰炉里插着三只白色羽毛，再无其他。 这孩子被吓坏了。 莫青澜估算了下，大概有一百多个牌位。凤族发生了惨变后，应该是有人为他们摆了灵堂，将所有人的牌位都刻了起来供奉在这里。 但看着这房屋众多，人口只有这么点吗？ “墨尘，你上去看看。”莫青澜开口。 墨尘颔首同意，他也正有此意。 “切记小心。”莫青澜叮嘱道。 墨尘温柔的看向她，嘴角浮起一丝笑，随后上了二楼。 “这里很安全，你可以松开我了。”莫青澜低头对玫晓瑰道。 玫晓瑰没动 就在莫青澜开始不耐烦时 一声话语自她怀中闷闷传出，带着无力，悲恸： “我，我都记起来了。他们，他们都是我的族人。都死了，呜呜呜……” 饶是莫青澜先前推测玫晓瑰的身份是凤族人，但听到玫晓瑰亲口承认时，心里还是很震撼的。 说实话，莫青澜度凤族传说一直都处于半信不疑状态，但玫晓瑰今日一句话，再次令她对云原大陆有了新的认知。 看着玫晓瑰哭的如此伤心，莫青澜不觉生了丝恻隐之心，肚子里正搜刮着些安慰人的话语，就看到墨尘从楼梯处走了下来 “楼上，没有其他，只有牌位。” 哇的一声，玫晓瑰哭的更凶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重回极寒之地(下) 似是哭够了，玫晓瑰擦干了眼泪，低着头往楼梯方向走去，一步一步，艰难而又沉重。 墨尘看着她那般沉重，轻声道：“如果觉得难以承受，就别上去看了。” 玫晓瑰停住脚步，用着红肿的双眼看向墨尘，摇摇头道： “我想看看他们。” 墨尘轻叹息声，脚步微移，让开了。 莫青澜静静的看着玫晓瑰上了二楼，她的哭声再次响起，传到了二人耳中。 “一起上来吧。”墨尘冲莫青澜伸出了手。 莫青澜颔首，二人一起来到了二楼。 如墨尘所说，如一楼布置无二，满满的牌位安静错落的摆放在正中间。 白色桌布铺盖的供台上放着三根羽毛插着的的灰炉。 这一次，莫青澜仔细看了看牌位上的名字，每一个都是凤姓开头，无一列外。 还有，站在一旁同样神色不对的墨尘。 只见他死死盯着木牌上的字，眼里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激动与惊愕。 莫青澜心中不解，但并没有马上问。随后她将玫晓瑰扶起，三人一同上了三楼。 不无意外，一样的布置。 四楼，依然如此。 这竹楼根本就是一个灵堂楼！ “还要上去吗？”墨尘看向玫晓瑰，问道。 "上。"这次是莫青澜先开了口。 玫晓瑰感激的看了眼莫青澜，嗓子因为哭的太久了显得干哑晦涩： “我总感觉，有人在呼唤着我。我这里，欢喜又难过。” 玫晓瑰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处，眼眶再度红了。 墨尘再次叹息了声，不再多语。 五楼，风格终于有了变化 无数红色绸布自梁顶垂下及地，门一打开，风卷起红布无规则的飘扬，很是诡异。 三人拨开层层红布，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所幸并没有什么机关暗术，一路安全的来到了祭台前。 待看清祭台上的牌位，墨尘和莫青澜讶然了。 灵牌全部通体晶莹剔透，底座则是雕刻雪莲花，雪莲花上均插着一根白色羽毛，灵牌上的名字均为赤红雕染，似鲜血在隐隐流动。 不得不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灵牌，似冰雕却又不曾融化。 从另一方面也反映出这层楼的灵牌主人的尊贵。 这样的冰雕灵牌有十五个，分四层摆放，最下面一层摆放着两个。 白色桌布的供台上，空空如也。 “阿爹，阿娘……“玫晓瑰跑过去，将那两灵牌紧紧抱在怀里，破碎话语逸出，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一旁的墨尘，只是看着那些灵牌，呆呆的有些出神。 “跟我们说说吧。”莫青澜看着那些灵牌，说道。 玫晓瑰再哭下去，肯定得哭坏身子，说话能转移她的注意力，缓解情绪。 “我都记起来了。我是凤族人，我的阿娘是凤族的族长，阿爹是副族长。阿娘告诉我，我们凤族人只能生活在这里，不能出去。可我贪玩，总喜欢跟在那些出去采办的族人偷偷跑出去。有好几次都被发现了，阿娘还狠狠的罚了我。阿爹和我阿哥，就会在一旁帮我求情。” 玫晓瑰边说边抚摸着怀里的两个牌位，满脸陷入了回忆。 “阿娘说，我们凤族人成婚时，会生出一对羽翼，就像雪鹿一样可以飞翔于天，但外面的人会把我们当怪物，会伤害我们。我总不信，还是经常偷跑出去。有一次我在外面碰到了……” 玫晓瑰说到这里停住了。 “你碰到了叶霜倐。”莫青澜接过话。 叶霜倐三字令玫晓瑰身体抖了抖，她的脸色开始痛苦： “她和虚皇，她说是来拜访我们凤族的，但是她迷路了，她还给我看了她带来的东西，吃穿用度，都是我们族人往常出门采办必需品。我没有多想，就带他们进来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是我害了我的阿爹阿娘，害了我的族人……” 玫晓瑰说不下去了，哭的泣不成声。 她不愿说，莫青澜也不会再问，回忆是痛苦的，尤其玫晓瑰认为自己是罪魁祸首，尽管那时候她才是个四五岁的贪玩的孩子。 “我觉得这里有点奇怪。”莫青澜微抿嘴唇，开口道。 “怎么了？”墨尘眼底一片猩红，疑惑问道。 "我们在外面的时候能够感觉得出这里最少有十来年没有人来过了，可这栋竹楼，地面，每一层的灵牌，都很干净。竹楼外围有修缮的痕迹，种种现象都说明这里有人在维护。"莫青澜分析道，说完她就盯着墨尘看。 她不知道墨尘到底发现了什么，还是这些灵牌令他想到了无影谷那些惨死的人，总之墨尘从进门开始就不对劲。 玫晓瑰讲述她小时候的事情，墨尘从最初的惊讶到后面的沉默，依着他对玫晓瑰以往的态度，这个时候应该上前安慰才对。 可墨尘只是低垂着头，保持着沉默。 她故意说这话也是在试探墨尘。 “是很奇怪。”玫晓瑰抽抽噎噎的答道。 看来，玫晓瑰在悲痛之余也注意了这个细节。 “我们去六楼看看。”莫青澜说完再次看向了墨尘。 墨尘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她扶起玫晓瑰，玫晓瑰抱着灵牌，二人自顾上了楼去。 六楼，亦是顶楼，最后一个楼层。 推开木门，里面不再是灵牌摆放，终于是正常的家居摆设。素幔轻纱，山水风屏，床榻，梳妆台，书桌，应有尽有。 非常安静，非常整洁。 玫晓瑰从客厅慢慢走着，将每个地方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脸上似哭非笑。 她走到梳妆台，腾出的手打开第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支雪莲花饰雕刻做的银色发钗，努力咧嘴对着莫青澜笑道： "这是阿娘最喜欢的发钗，我跟她讨要了几回都不肯给我。她说等我嫁人了，会亲手给我戴上。阿娘，糖糖回来了。阿娘……" 话毕，早已泪眼婆娑。 莫青澜不忍再看下去，将脸撇向了一边。 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有些往事不如就将它忘了吧，既然那么痛苦，何必记起。 莫青澜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她知道，过了今天的玫晓瑰，再也回不到原来的玫晓瑰了。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声声熟悉的嘶叫声，似马非马…… 第一百三十五章 故人不相见(上) 莫青澜走到窗前，推开，待看清外面境况时，薄唇轻抿。 洁白无暇的雪鹿正腾飞在半空中，几乎透明的翅膀不停煽动着，随着莫青澜的窗户推开，将阵阵风送入了房间，吹乱了莫青澜和玫晓瑰的三千青丝长发。 “你们来了。”玫晓瑰擦了擦眼泪，像是如常打着招呼，只是口气里满含着家人的思念。 如果说上一次的极寒之地，是玫晓瑰循着记忆的故地重游，那时也只是兴趣居多，好奇居多。 如今，她明白自己与雪鹿的胜似家人的关系后，心头更绝悲呛。 随后雪鹿往两边散开，鹿后带着小鹿飞了过来，时隔一段时间，小鹿王的鹿角上的金色已经覆盖整个鹿角，只是颜色还很淡。 它们只是在窗户的一米开外，眼巴巴的看着莫青澜，并不进来。 “雪鹿是守护你们凤族的？”莫青澜想了想，便明白了。 “是的，凤族圣地，雪鹿是不能进来的。我记得小时候它们只能守在极寒之地，保护我们凤族。这次我猜它们应该是感应到你的气息了，凤族这么多年又没有了活人气息，所以敢跨越过来找你了。”玫晓瑰点头， 上一次极寒之地的惊险历程，莫青澜还历历在目。 那一场场的生死大战，以及最后的意外收获，还有重伤时脑海里那个苍老浑厚的男子声音…… 他说：莫青澜,接下来的话你要牢牢记住。你若想复仇成功,有件事你迫在眉睫需要去解决…… 去救一个姑娘，她叫玫晓瑰。 去救一个少年，他叫墨尘。 明明是两件事，他却说是一件事。 时至今日，莫青澜都还没弄明白。 但是，现在她至少明白了，解救玫晓瑰，唤醒她的凤族记忆，让她不再被仇人掌控，为凤族死去的人报仇。 “我出去一下。‘’莫青澜见鹿后和小鹿王一直眼巴巴的瞅着样子，因着身体里有明月珠，与小鹿之前产生了共鸣，她能感觉它们有话或者有事情找她。 “好，我想在这里多呆会，就不陪你了。”玫晓瑰说完趴在了梳妆台上，伤心的看着那支发钗。 莫青澜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随后一个助冲，几步间直接跃出了窗，跳了出去。 玫晓瑰没想到莫青澜就这么跳了下去，吓得大叫了起来。 墨尘听到玫晓瑰尖叫声，连忙跑了上来。 没一会，莫青澜从窗户前悠哉游哉的出现了，只见她骑在露后身上，一脸闲淡的看着玫晓瑰。 小鹿王围着莫青澜飞着转圈，那副着急不服的模样，惹得玫晓瑰破涕而笑。 墨尘轻呼出一口气，看着莫青澜，一扫之前的怪异沉默，嘴角挂着宠溺的笑容。 “它们是不是要带你走？”墨尘不放心问道。 “你要不要一起？”莫青澜洞察了墨尘的担心，直接发出了邀请。 “好。”墨尘宠溺一笑。 鹿后似是听得懂他们之间的交流，只见她轻轻往一侧移动了下，一头雄性雪鹿飞到了窗户前。 墨尘搬来了一张凳子，踩上去，攀到了窗棂上，慢慢挪到了雄雪鹿的后背上。 鹿后见墨尘做好了，随后发出轻鸣声，与小鹿王一起带着莫青澜离开竹楼，向极寒之地方向飞去。 随着鹿后与小鹿王的离开，围绕着竹楼的所有的雪鹿全部有序的跟着后面飞离。 竹楼再度陷入了安静，玫晓瑰将窗户轻轻的关上。 一群雪鹿浩浩荡荡的回到了极寒之地，一离开凤族的领地，它们彷佛浑身被解除了禁制，个个都变得活泼起来。 鹿后将莫青澜飞到了一座七八人高的雪屋前，随后小鹿王与鹿后前脚跪下，鹿角对着莫青澜，敬礼 “你们是想我进去？”莫青澜疑惑问道。 小鹿王起身，欢快的在莫青澜身边蹦跶转圈，意思不言而喻。 “你们有困难了？里面有凶兽？”莫青澜以为又出了什么蟒蛇类的需要她去帮忙解决。 鹿后轻轻摇头，琉璃色的双瞳里突然流出了眼泪。 莫青澜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惊着了。 “看这情况，是里面有什么状况，我们先进去看看吧。”墨尘见鹿后如此，猜测道。 莫青澜点点头，转身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冰雕的冰屋，通体光滑，七拐拔拐的，一路走过来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莫青澜突然发现这趟来极寒之地，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吃避寒果，但身体里却感觉不到一丝冷意。 “墨尘，你冷吗？”莫青澜边往前走边说着。 但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莫青澜觉得奇怪，往后看了一眼，这才发觉墨尘并没有跟上来。 墨尘一向对她形影不离，这次却没有跟上来，莫青澜第一反应就是他被鹿后给拦住了。 到底是什么，只能让她莫青澜一人看到？莫青澜心中既谨慎又好奇。 这一走又是走了好一会，终于在前方看到了一扇冰门。 冰门厚重，莫青澜推开它，着实费了一番力气。 冰门向里缓缓打开，随着它的打开，冰桌，冰椅，冰床慢慢的落入了莫青澜的视线里。 冰床上用白色素幔笼住，床上被子隆起，隐隐有人躺在里面。 莫青澜屏住呼吸，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环顾四周，真个房间的摆设朴素的很，左前方木架上挂着一件青衣宽大斗篷。 莫青澜来到了床前，将素幔一角慢慢撩起。 只见入眼是满头的银色白发，懒散的铺散在枕头周围，银发的主人戴着半张红色面具遮盖着紧闭的双眼，其下鼻梁俊挺，薄唇苍白，下巴坚长周围长着些清查胡子，脸颊瘦削而白净，素净的薄被将脑袋以下的身体全部盖住，几乎感受不到的气息的颤动。 不消多看，这副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莫青澜看着看着，突然心头一跳，眉头紧皱，双眸冷遂，抿了抿嘴唇。 这张脸，虽然戴了办张面具，但依然觉得很眼熟。 那种熟悉，令莫青澜四肢冰冷，却又陷入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虑中。 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莫青澜抬起手缓缓的伸向了那面具。 这时，只见床上的人突然轻轻开了口: "你又回来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故人不相见(下) 这一苍老而又浑厚的熟悉声音如烟花般在莫青澜脑海里炸开。 “是你。”莫青澜讶然。 上一次她和狂蟒大战，身受重伤几乎走火入魔，就是这个声音及时出现，救了她。 对方慢腾腾的坐了起来，薄被从他身上滑落，露出素白里衣堪堪挂在瘦削的身上，手撑着床面，手指修长瘦骨嶙峋，每动一下，都似乎花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莫青澜想上去扶他一把，可最终也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十分艰难的完成了平常人几个呼吸间就轻松完成的动作。 “没想到我最后一面还能见到个活人。”老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平息了气息，却还有心情说笑。 “我可以带你出去。”莫青澜却并不轻松。 她曾想过和这位恩人无数种的见面方式，也曾想过或许再也不会相见。但绝没有想到，再一次见面，就要天人永隔。 “这里就很好。” 老人微微笑了笑，摇摇头，笑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 莫青澜眉头再度皱起，刚才被他的声音拉远了思绪，这一抹笑，这样貌，再度让她回到了刚刚初次见他时的那种心悸。 “凤族的那间竹楼包括里面的那些……都是你打理的吧。”莫青澜压下心中那份心悸，尽量使自己的口气变得正常。 “略尽绵薄之力，愿逝者得以安息。”老人颔首，虽未正面回答，但也算是承认了。 “你是凤族人？”莫青澜疑惑。 “是罪人。”老人回答。 莫青澜双眸微眯，大脑极速转动起来。 凤族是被叶霜倏所灭，此人说自己是罪人，那么他和叶霜倏是什么关系？ 虽然戴了半张面具遮住了些容貌，可这张脸……让心中的那个名字呼之欲出， “你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或者说，他很像你。”莫青澜所想便所说。 “是吗。”老人只是微笑着，对于莫青澜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 “当年虚皇和叶霜倏在外巡游，随后只有叶霜倏回了叶阳国，以及两个孩子。叶霜倏对外宣称虚皇在外感染重病不治而亡，可现在看来，这消息不属实啊。”莫青澜双手环胸，木然道。 “都是罪过，罪过。”老人双手合十，双目微闭，虔诚祈祷。 “为什么要我去救玫晓瑰和墨尘？你认识他们。”莫青澜见他如此，心中已是了然。虽然还有很多疑问，可她也知道再如何询问，对方都不会答疑解惑，于是转移了话题。 “好好待他们，就当是你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吧。”老人并没有正面回答莫青澜的问题。 “你不说，我不知道该如何救他们。他们现在都挺好的。”莫青澜并没放弃。 为什么要救？怎么救？何时救？她总不能当他两的保镖，时时护在身侧吧。 “你已经救了晓瑰那孩子了，一切都在慢慢回归正轨。以后的路，她会走的。至于墨尘……”老人家提到墨尘，没再继续说下去，轻轻叹息了声。 这一声叹息，是疼爱，是痛苦，更是诸多不舍。饶是往日冷血冷情的莫青澜都听的心头起了波澜。 “墨尘怎么了？你如果不说，我可以让他来亲自问你。”关于墨尘，莫青澜更加执着。 “墨尘也来了？”老人惊讶，透过面具的双眼看向莫青澜，眼里流露出思念，更有难过。 “恩，就在门外，我去叫他。”莫青澜作势转身就要离去，其实她只是假意诈下老人家，想套取更多实情。可没想到墨尘却真的就站在门口，正出神的看着老人，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老人并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人，见莫青澜要走，激动起来，连连摆手，叫道： “不，不，不。我不要见他。我根本不认识他。” “您不认识我，为什么要青澜救我。”墨尘走了进来，一步一步，步履缓慢沉重。 老人的双手像被定格在了空中，却只是低着头看着床面，保持着沉默。 “您不想见我，是怕什么？我们都不认识。”墨尘一字一句的缓缓吐出，双眸微凉，神情带着悲凉的讥笑。 莫青澜薄唇微抿，墨尘的神色分明是告诉她，他们认识。 可老人私底下要她救墨尘，护墨尘，又那么激动的不要见墨尘。 莫青澜真的有些搞不懂了。 “青澜，你能不能先出去下，我有些话想问他。”墨尘温柔的看向莫青澜，眼里是隐忍的悲凉。 莫青澜微微张开了嘴，但见墨尘如此，于是点点头走了出去。 对于极寒之地，对于凤族，对于墨尘，在老人身上的谜团，令她心中充满了疑惑。 可看到墨尘那般神色，她再也什么都问不出。 “你回去吧。”老人看着床前落下的阴影，始终未曾抬头，声音苍凉而柔弱。 “即便是最后一面，您也不打算见我了吗?”墨尘的声音低缓，听得人心头难受。 这是莫青澜走出门外时，听到的最后老人和墨尘的对话。 许是极寒之地白雪覆盖的缘故，即便到了夜晚，依然能肉眼可见四处的白雪高峰风景，此刻正扑簌簌的下着鹅毛大雪。 莫青澜靠在雪洞外，小鹿王围着她转圈转累了，趴在地上打盹。 她看着大雪出神，联想着从墨尘进入竹楼后就开始的不正常举动，又与老人分明熟稔却又互相克制的态度，令她脑子前所未有的混乱，明明有什么要跳出来，叫嚣着，可很快又淹没在心湖中，令她烦躁之余又感到有丝自己都难以理解的期待。 这般胡思乱想着，她看到墨尘拖着步子走了出来。 莫青澜见他出来，连忙站直了身体，就要往里走。 “不用了。”墨尘伸手拦住了莫青澜。 莫青澜步行一顿，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还有很多话要问老人家，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是什么人？”最终，莫青澜将所有问题压在了心底，只问了最想知道并且需要求证的问题。 “我想你应该能猜得出来。”墨尘扯出一丝笑，如此悲凉。 “我想你亲口跟我说。”莫青澜抵住心中的不忍，口气木然的很。 墨尘迈开步子，走进了雪里，一步也不曾回头。 莫青澜怔怔的看着墨尘的背影，大雪像撒盐一般密集，墨尘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白墨尘，我不准你死 极寒之地这一趟，故地重游，却物是人非。 莫青澜站在冰屋门口，看着墨尘的身影在风雪中消失，停驻良久。 她做了一个决定。 骑上鹿后，去找了玫晓瑰，将玫晓瑰带进了冰屋。 “虽然过了十几年，但我想你应该还能认得出。”莫青澜指着床上带着面具的老人，他的身体正渐渐的变冷，身上慢慢出现冰霜，这般场景看的着实诡异。 玫晓瑰颤抖的拿开面具，老人苍白的面容呈现在二人面前。 白发披肩，浓眉流泻，鼻梁俊挺，薄唇微抿，那双紧紧闭着的双目彷佛只是睡着了，眼角周围细纹舒展，那般安详，闲云流水般的肆意解脱。 “是他，她说他当年是在幽冥森林得了重病而亡，没想到却一直在这里。”玫晓瑰浑身颤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床上的人，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莫青澜虽已猜出了他的身份，但看到这张似曾相识的脸时，心中依然触动。叶长青曾说过自己像极了他的父亲虚皇，以至于叶霜倐有时候都会将他认作虚皇。当时莫青澜还不信，如今，不得不信。 “当年真相现在也只有叶霜倐知道了，但虚皇这么多年不出去，我想也有他的原因。极寒之地虽然地形复杂，但也不至于能困得了他。” 莫青澜拿下玫晓瑰手中的面具重新覆在了虚皇的脸上，神情淡淡。 是心灰意冷还是赎罪，也只有躺在这里的虚皇自己知道了。 “我不知道该恨还是该笑。”玫晓瑰嘴角干扯了丝笑容，但随即隐没。她垮着肩，落寞的走了出去。 床上的人正被冰霜全身覆盖，很快就形成了一座冰雕，四周的物件也正渐渐爬上冰霜，以一种骇人的冷意直逼活着的人。 莫青澜深深看了眼虚皇，冰雕里的人除了面容苍白外与常人无异，她的眉头极快的皱了下，随后追上玫晓瑰，带着她飞速往外奔去。 在她们站在冰屋外的那一刻，还未来得及缓口气，就听身后响起沉闷声，只见偌大厚重的冰柱轰然垂下，将冰屋口直接封死。 一代帝皇，就此在极寒之地长眠。 四周静悄悄的，鹿后带着小鹿王以及其他的鹿群安静的等候着，直到门口被封住，鹿后发出一声低鸣声。 那声低鸣，哀伤中带着缅怀。 所有的鹿群都跟着发出低鸣，空中的白雪下的更凶了。 玫晓瑰捂着脸，任泪水顺着指缝流出，咬着嘴唇，无声的哭着。 “改之大哥，我觉得好难过。”玫晓瑰抽抽噎噎。 莫青澜看着空中如撒盐般的大雪，以为玫晓瑰还沉浸在父母被叶霜倐和虚皇所害，族人全灭的悲痛中，她想安慰的，但又不知该说什么。 但她下一句的话令莫青澜心头波澜顿起。 “长青哥哥再也见不到他的父亲了，如果知道虚皇还在人世，他该有多高兴。可，可，没机会了。” “你的长青哥哥现在恐怕正在温柔乡，乐不思蜀。你这难过的让人觉得可笑。” 莫青澜脸色顿冷，心头不悦。 彷佛感受到了莫青澜的不高兴，所有的鹿后都停止了低鸣，恭敬的看向她。 “不，改之大哥，你不了解。如果长青哥哥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他一定不会让这些悲剧发生。” 玫晓瑰双手握紧，双眸坚定。 “是么，你又以为他不知道？”莫青澜嗤笑，眼底泛起无边的冷意。 叶长青，呵呵……事到如今，还有人在维护你，你伪装的真是漂亮！ “他……还没来得及知道。”玫晓瑰眼里再度涌出泪水。 对于玫晓瑰这些言论，莫青澜听的心头烦躁，心想自己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理论什么，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想到此，莫青澜不再多做言语，在这里该做的事情也都做完了，她们是时候该离开了。 可，墨尘去了哪里？ 自他离开冰屋后，就没再出现过。 想到墨尘那时好时坏的身体状况，莫青澜有些不淡定了。 “我去找下墨尘，一会在这里汇合，我们该离开了。”莫青澜说着便走进了风雪里。 小鹿王撒着腿脚连忙跟了上去。 只是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夜里能见度很低，又到哪里去寻墨尘的身影？ 莫青澜在雪地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同时回想着在冰屋里，墨尘与虚皇的那一番对话场景。 二人是相识的。 看得出来墨尘好像一直寻找虚皇。 虚皇似乎并不愿看到墨尘。 二人年龄相差悬殊，完全是长辈与晚辈的身份。 据殇璃以前所说，墨尘以前一直是在无影谷里长大的，这也是第一次出谷。 那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而且，二人相见的那种感觉…… 莫青澜脑子乱了，可心头却又出奇的清醒。 有一个答案就梗在心间，上面透着一层薄薄的蝉翼，只等一个契机去揭盖它…… 就在这时，她的裤脚被小鹿王咬住不能前行，莫青澜低头看向小鹿王，面露询问之意。 只见小鹿王抬头冲前方昂首，前脚不安分的踩着地上的雪。 莫青澜顺着小鹿王指示的方向眯着眼定睛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瘦削的雪人呈跪着的姿势。 莫青澜暗呼不好，连忙跑了过去，伸手摸着那张雪脸。 那个雪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许久的墨尘。 不知他跪在雪地中多久了，身上落满了白雪，远远看过去就像一个雪人。 他的胸前乃至膝盖周围，皑皑白雪上血迹点点，他跪在这里，一动不动，显然是受伤外加冰天雪地冻昏了过去。 “墨尘，墨尘！”莫青澜大声叫着，双手急忙将他脸上的雪抹去。安静的眉眼挂着冰稍，任莫青澜摆弄，冷遂刺骨。 头上的，肩膀上的，身上的，手上的…… 可雪无情般的落在墨尘的身上，总也弄不干净，似嘲笑莫青澜的无用之功。 那刺骨的冷意从心底直窜到四肢百骸，莫青澜心头大乱，她跪在墨尘面前，将墨尘紧紧抱在怀中，狠狠说道： “白墨尘，你不许死，我不准你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必死之人 莫青澜心头慌了 漫天白雪皑皑，似要将眼前的男子掩埋，那股死亡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 人明明是昏迷中，鼻息间微弱的气息若有若无的流动，可…… 久经沙场，与死人作伴的莫青澜分明感受到了墨尘身上的异样。 “带我去找龙须草，快。”莫青澜红着眼，冲小鹿王吼道。 然后小鹿王只是低鸣了声，琉璃色的双眸里流露出异样的神色，随后慢慢低伏。 她将墨尘扶上小鹿王身上，顾不得思考小鹿王是否能承受得住二人的重量，自己也坐了上去。 小鹿王一声长鸣，腾空而起，迅速冲进了风雪里。 玫晓瑰随后招了一头雪鹿，随即跟了上去。 狂风里的雪打在人的脸上刺疼的很，然而莫青澜将墨尘紧紧的箍在怀里，对于脸上的疼痛毫不知觉。 一处偌大的冰洞很快出现在她们视线里，小鹿王带着她们直接飞了进去，呼啸的风雪声一下子被扔在了脑后，冰洞里安静异常。 一大片大一片的龙须叶像安详的老者般安静的站立在那里，闪耀着独属于它的光芒。 谁能想到，龙须叶是一片片石头。 百里芷戈说过，龙须叶能肉死人活白骨。 她将墨尘轻轻扶着躺下，走过去拔了一片下来，可陷入了为难。 上一次她为了救墨尘，冒险前来，然而墨尘不药而愈，自己身受重伤，用了这龙须叶痊愈。 可，这龙须叶明明是块石头，她是怎么服下去的？ 而如今又该怎么救治墨尘？ 赶来的玫晓瑰看着莫青澜拿着龙须叶发愣，不由得抚摸着小鹿王，声音很是温柔： “改之大哥，这龙须叶需要小鹿王的精气融化。小鹿王请你救救他，可以吗？” 小鹿王低鸣，一声呜咽，眸光暗淡，随后掉头就往外走去。 它这一番动作，让在场的两人认为它不愿意。 “不行，你不可以走。”莫青澜见小鹿王径直离开，心头急了，一个箭步追了上去。 玫晓瑰对于小鹿王的拒绝，心中很是不解，连忙跟了上去。 然而，小鹿王步伐并不是很快，但始终与莫青澜和玫晓瑰保持着一定距离。 莫青澜发现小鹿王是故意的时候，她们二人已经追随小鹿王跑出了一段距离。 “它在故意把我们调离出去。”莫清澜眼眸深沉，再也不理还在前方的小鹿王，掉头转身往冰洞奔去。 莫青澜沉重的呼吸在冰洞里尤为清晰，她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往那个方向奔去。 她不能留墨尘一个人在那里…… 这里这么冷…… 他那么怕冷的一个人啊……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有冰凉的雾气在眼眶里浮起，莫清澜仰起头，抽了抽鼻子，低头，突然眼前一黑，撞进了一个怀抱里。 衣服的凉意摩挲着她的脸颊，隔着衣物，有着一丝极淡极淡的温暖漫漫传递了过来。 莫青澜心头浮起一丝眷恋，她贪婪的吸取着那一丝的温暖，眼底的雾气终于忍不住化为了液体，无声息的流下。 “下次可要跑慢点，我差点接不住你。”墨尘温柔嗓音轻轻响起，宠溺的话语带着无边的笑意。 他感受着怀里的人褪去了往日里的冷酷淡漠，此时竟这般安静乖巧，心间浮起了难以言喻的温暖。 墨尘的话令莫青澜马上挣脱了怀抱，上下打量着墨尘，同时反手探向墨尘的手上脉搏，发现墨尘除了脸色苍白些外，双目清明，身体里似乎并无受伤迹象，那若有若无奇怪的脉象一如在丁博家那般无二。 莫青澜心中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莫青澜满脸疑惑，正说着忽然觉得右脚边有什么在蹭着，低头一看是白毛。 这白毛是怎么出现的？她记得他们来的时候，墨尘并没有带白毛一起。 “它怎么……”莫青澜俯身将白毛抱在怀里，脸上疑惑更甚。 “青澜，我与你说过，我自有痊愈的办法。以后若在遇到我这般情况，记得给我找张舒服的床。”墨尘温温回应，抬手捏向白毛的后颈，将它从莫青澜怀里提了出来，随后手一松，白毛就啪唧一声掉在了地上。 “喵呜……”白毛仰着头，冲莫青澜凄惨的叫了一声。 莫青澜眉毛抖了抖，她终于发觉墨尘似乎一直都不太待见白毛…… 就在这时，玫晓瑰喘着粗气跑了进来，只见她双手叉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改之……改之……大哥，你……等……等我……啊！墨尘大哥……你……你……醒了！” 玫晓瑰漂亮的双眸陡然瞪圆，一副难以置信又十分欢喜激动的样子，呈现在红扑扑的脸蛋上，着实可爱极了。 “我没事了，多谢关心。”墨尘颔首。 “没事就太好了，没事就太好了。刚改之大哥和我都快要担心死了。刚才小鹿王不肯救你，改之大哥就差要跟它动手了……”玫晓瑰双手捂着嘴，因为过于激动，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咳咳……我们出去吧。在这里耽误时间太久了。”莫青澜假意清咳了两声，步子挪了两步，停了下来，回身看向仍停在原地的墨尘： “你自己，能走吗？” 墨尘愣了愣，随即嘴边笑容肆意蔓延：“能的。” 他迈动脚步，先行走在了莫青澜和玫晓瑰的面前，步履轻柔。 莫青澜看着那瘦削而挺直的背影，僵硬的身躯这才不知不觉的柔软了下来，然而下一瞬却被耳边喜极而泣的话语狠狠击中了心底 “改之大哥，你知道吗？雪鹿是我凤族神骑，有着共同神识。它们不救两种人，一是仇敌，二是必死之人。刚才我以为墨尘大哥，他……哎，墨尘大哥，你等等我……” 玫晓瑰的话语未落，娇小的身影快速消失在了莫清澜的视线里。 所以说 小鹿王不相救 是因为 墨尘，是必死……之人吗？ 可他明明自我痊愈了啊！ 莫青澜薄唇紧抿，灿亮的双眸落在慵懒蜷缩在她脚边的白毛，霎时跌入了无尽深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只学会了赢 关于冰洞里去世的虚皇，和墨尘到底是什么关系？ 关于他的身体，墨尘摆明不愿多说。 这一切的一切……莫青澜心底纵有诸多疑惑与不安，也只能暂时压在心底。 三人离开极寒之地，顺着第一次来的位置很快就走了出来。 一念极寒，一念幽冥 再回头，已是天地之隔，恍恍然像做了一场梦。 回到了隐秘之地的外围已是日落时分，柳如风带着的凰茨国的军队早已在等候，安营扎寨，足可见莫清菡下达命令的动作迅速。 无影谷的隐秘角落自是不方便带他们进去，莫青澜和墨尘商量了下后，莫青澜带着玫晓瑰留在了柳如风的大军里与他商量对策， 墨尘本欲留下，丁伯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后，墨尘神色微变。 “有事？”莫青澜直接开口问。 “殇璃受伤了，还在昏迷中。”墨尘看着西边晚霞，眉头微皱。 “在舒禅国境内？”莫青澜神色一凛。 墨尘颔首点头。 舒禅国皇帝舒镜一心理佛，不问除本国外之事，国风十分祥和民风淳朴的很，是以无影谷将大量人员安置在舒禅国，这几年一直相安无事。 殇璃只是过去调遣人员，行事必然低调隐秘，这样都能在舒禅国境内受伤，以小窥大，说明舒禅国不如外面传闻的那般平静。那么无影谷这些年在那边的人以及传回来的情报…… “我先回去看看，明日过来再陪你。只是，永安公主这边……”墨尘将所有思虑掩下话刚开口就被莫青澜打断 “无妨，我会安置。” 墨尘至此便不再多说什么，与丁伯离去不提。 莫青澜深知玫晓瑰身份特殊，被柳如风等人知晓话恐对玫晓瑰不利，遂只作普通朋友介绍。但对于玫晓瑰的去留，着实有些棘手。现下也只能先将她安置休息，等这场大战过后再派人送她回去吧。 莫青澜看着墨尘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郁葱林中，这才恍然觉得自己注视良久。 “莫青澜，你这是怎么了，平端的自己都要笑话自己了。”莫青澜回过神，在心里嘲笑着自己。甩开思绪，踏步进了主军营。 “这是何意”莫青澜人还没坐下，柳如风双手捧着兵符递到了她的眼前。 “吾皇有吩咐，由您统一调遣。”柳如风一脸严肃。 莫青澜接过兵符，青铜所制，中指长度大小，椭圆形，顶端镌刻着凰茨国的凰花。 莫清菡是真真的信任她，将一国命运就这样的托付在她的手上了。 “有想过会失败吗？”莫青澜指尖摩挲着凰花，感受着凹凸的纹路，嗓音带着丝丝黯哑。 “有。”柳如风声音也暗了下来，但随即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心：“大不了一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而且我凰茨国的军队子民没有一个怕死的。” “你这样，倒像个江湖草莽，哪还有一点宰相家的书香气息。”莫青澜嘲讽，嘴角微微上扬。 “书生就不能做江湖儿女了？”柳如风瞪了过去。 莫青澜起身，拿着兵符的那只手拍了拍柳如风的肩膀：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失败。我只学会了赢，不会失败。” 闲适淡淡的话语漫漫传入柳如风的耳朵里，虽然声音力道不大，但却听得舒适极了。 这一夜，主军营灯火通明，没有窒息的气氛，只有时不时传来的叫好声。来回巡逻的士兵都怀疑他们的将领们是不是在偷懒…… 晨光微明，柳如风第一个掀起了大营的军帐，显出身后案桌旁闭目休息的人， 柳如风手里拽着几张薄纸，满眼欣喜，迎着初阳脊背挺得直直的。 没有铿将有力的激励话语，没有上万的军队助阵 但柳如风知道 身后人 敌过洪水猛兽，胜过千军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