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群英画像》 前言 每个儿女都有一个江湖梦,也许有关于刀,也许有关于剑,也许有关于诗,也许有关于酒,也许也有关于那未完的心愿。 然而,现在我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把我认识的一群英雄也介绍给你们认识一下,给你讲一讲他们的故事。 他们生活在明朝,他们很可爱,但也有可恨的一面。毕竟,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江湖上了不起的人物了,而他们还有更大的志向要去完成,我恰好也亲身经历了这一切,至今想来仍是荡气回肠,好了,既然你已迫不及待要听故事了,那我就开始讲了。 《大明群英画像》前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大明群英画像》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引子 天下缟素 这一年的漠北忽然飘雪,我有些惊奇,穿越沙漠进关的驼队商人们说,他们南来北往几十载,头一次见到这种奇景。 大漠的刀客们说,这是天下缟素。 我认为刀客们说的有道理。 自从朱元璋合并江南,壮大了实力,举兵北上攻入元大都,建立大明百年里,一切事件的发生,皆如史册记载的一样。 这一年,清兵和大明在山海关的战役已经进入对峙阶段,我知道,用不了多久,会有一个叫做李自成的人,攻入京城,还有一个叫做吴三桂的人,冲冠一怒为红颜,打开山海关。 我更知道,那一年,天下缟素。 所以,刀客们怕是言中了。 夜,雪停。 庭院深深,深如夜色。 我手捧热茶,立于庭中。 庭中积雪厚如庭外黄沙,白如缟素。 庭院门吱呀被人缓慢打开。 庭中积雪由门开始发出被脚步踩出的吱吱声。 踩雪声停,来人已止步,来人一袭黄色僧袍,如天上月色冰冷,月色如他手中的刀色冰冷。 那把刀很短,如匕首,刀身比月儿还弯,形似镰刀。 我认出了这把刀,但是这把刀的主人在百年前已自缢于应天。 所以我吃惊问他道“这把刀你从哪来的” 月光和雪光同时映着僧人,僧袍斗篷低垂,遮住了他的脸。 他说:“这把刀,已陪伴了我二百五十九年,比老婆都亲。” 说完,刀已出手,我来不及躲,也来不及架,刀就这样落在我颈上,然后止住,而后放到我肩上。 我说:“你不是来杀我的” 僧人说:“不是” 我说:“你不是大漠的杀手” 僧人说:“也不是” 我说:“那你是为什么?” 僧人说:“叫你回关助我攻入京城。” 我说:“当今天下必是闯王的天下,闯王何时得京,只是时间问题了,所以你不必再想了” 僧人忽然傲然昂首,笑道:“刘邦若无张良计,何来大汉江山,闯王若无酒,也必然不会有江山。” 若无酒,是我二百年前初到元末时期,结识了当时豪侠朱元璋,朱元璋与我在洞庭泛舟对饮时,说“此生若无酒,何来江湖名与利”时我从中摘取的名字。 这个名字已经二百年没人知道了。 来人是谁? 雪随漠上风起。 当雪落到第二百七十六片时,僧人浑身颤抖的说道“二百多年前,我叫张士诚,如今,我叫李自成。” 第一回 游龙朱元璋 我合起桌上的《明史》,有些出神,这是一个怎样的人能够从社会最底层一步步走向九五至尊,开辟了二百多年的王朝,这又是一个怎样的王朝,名臣辈出,万邦来朝。 这个王朝的故事,读来有让人荡气回肠的篇章,读罢也有让人发指的部分,更有令人有怒其不争的火气。 话说回来,作为开国帝王的朱元璋,应是有着盖世豪杰气魄的人,提刀扬鞭,纵马沙场,烽烟起,群雄凯旋归。 我仿佛能够看到千年前,有一个身着布衣,手提七尺剑一身豪气的人登高振臂一呼“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群雄毕至,并以此为使命抛头颅洒热血! 我再次翻开史书,眼前的文字好像越来越生动,构建出了一副副的真实画像,我仿佛置身古时市井,可这里,却毫无生气!毫无生气就是说,这里死气沉沉! 繁华的街头没有一个人,只有落叶。落叶随风走,走向我,撞到我胸膛上。触感真实,这是一片真实的落叶! 我忽然有些惶恐,想要呐喊。 忽然,远方传来莲花落的唱词。不止一人在唱,三人,四人,五人,一共是五个人在唱。 风已停,人已至,歌已止。 五个衣衫褴褛,面部有灰,头发油油有破草破菜叶破布条的乞丐站在了距离我四个店铺的位置。 每个人都手持一根长棍,棍上有铃铛。 五个弯腰驼背的乞丐就这样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站在那里。 我身后传来微弱的马蹄声。听声音大概有十几匹。我急忙退到一旁,乞丐们好似耳聋,就那样稳稳的站着。 我忽然发现我的衣服变了!变成了武侠剧里侠客的短打! 马儿们近了,骑马的是官兵,元兵! 元兵好似乞丐没有见到马队一样,也好似没有见到前面有人,马不停蹄。 最左的乞丐忽然动了一下,动了一下手中的长棍。长棍向马腿扫去。 所有的乞丐都动了,所有的长棍都动了,向马腿扫去。 十几个元兵顷刻全部倒地。 其中一个乞丐朗声道:“舵主有令,抓活的!” 又有一个乞丐摸出一支竹管,举向逐渐升起朝阳的天空,随着“嗖”的一声急促短响,一朵朵烟花在空中炸开。 有人在远方回应。 看到现在,我忽然明白,我这是到了元末,眼前的乞丐们应是丐帮帮众无疑。 我感到的是无尽的惶恐,我是如何到了这金戈铁马的乱世? 随后胸中又升腾出一股豪气,是不是我可以在这个时代里,实现后世人的江湖梦?或者去见一见那些记载在文字里的人,去亲身经历一下他们的故事?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丐帮来了数十人,把那十几个元兵连人带马带走了。 这些人从头到尾仿佛都当我不存在。失落感就这样涌上我的心头。 我垂手走在青石板上,本应热闹的小镇的却荒无人烟。朝阳也异常诡异,诡异的朝阳下有一辆马车,拉车的马已被人用刀劈成了两半。 马车豪华,车内尸体的衣着也豪华,看来他是一个懂得用豪华装饰体面的人。 而现在,他再也没有福气享受了,因为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生前一切奢华已经归属别人了。 ——这个乱世里,杀人抢劫都是儿戏。 车顶有人,那人身着白色布衣,昂着头,头发蓬乱有草根,眼神却无比坚定的望着朝阳升起的方向。 阳光温柔,可是他手边有一点也不温柔的刀。 刀上有血,血平添了刀的冷。 这个人好像一点不冷,很热情。 他很关怀的问道:“小兄弟在害怕?” 我说:“你是在问我?” 他还是那么温柔:“难道我在跟死人说话?”用最缓和的态度去说最恐怖的话的人最恐怖。他又笑了笑接着道:“明教做事,是不能被人发现的。” 我寒意陡然升起:“可是你被我发现了。” 他笑道:“对。” 我已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所以我也该死?” 他眼色变为好奇:“你为什么该死?” 这个人可能脑子有病,可是他看起来很正常。而通常,正常人也会做蠢事和说蠢话。可他接下来的话一点也不蠢:“你应该被五马分尸,元人都该如此。” 我笑道:“可我毕竟不是。” 他也笑道:“看来元人都喜欢睁眼说瞎话。”他脸色变作不耐烦:“浪费时间。”话音刚落,他就已从车顶跃下,接着俯身以腿扫我的腿。 年幼时的我因为痴迷武侠,在公园里学着电视剧里的侠客们的动作比划,因为我觉得那都是真的,这都是可以成为武林高手的秘籍。 直到自认为神功已成,中原武林中已无对手,于是将目光锁定到来自韩国的跆拳道馆。 踢馆是武林中常有的事情,结局只有一个——两个人必须倒下一个。 当落日余晖染尽西方天色,我已负手站在道馆门口。里面的乌合之众看向我。夕阳血红的光投在我身上。 我趴在地上。 “神经病。”一个系白带的姑娘收回刚刚把我踢出门的腿。 我遇到了我师傅。师傅在路边吹笛子。笛声悠扬,师傅站姿潇洒。他的功夫更俊。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喜欢这门手艺的话,我可以教你。”师傅说学会后打普通人两个还是可以的。两年后,我学会了。我去报仇。但是姑娘已经出师了。 我再也没有练过师傅教我的手艺。 而现在我身处乱世,要保命就要出手。 两腿相碰,你来我往,拳拳相交。 布衣男子最后一招是提膝打我下阴,我痛苦倒地。 我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正午阳光耀眼,死气沉沉的小镇仍无生机。 安静,死亡般的安静。我倒在地上,布衣男子站到马车旁。刀在马车上,反射着正午的阳光。然而布衣男子并未杀我。因为他说:“你出手是汉人的功夫,你不是元人,我只杀元人。” 远方传来莲花落的唱词,间随铃铛作响。有一群乞丐由远至近,群丐中间抬着一口棺材。棺材后有乞丐举着白色幕布,上书:誓取王保保项上人头偿血债! 布衣男子动容,布衣男子手在抖——布衣男子不是在害怕,他是在愤怒。 群丐站定,领头的黑衣公子又向前走了几步。 黑衣洁净,人也洁净,他说话更干净,动作也更干净,他抱拳道:“新任丐帮帮主陈友谅见过明教江南总舵主朱兄” 布衣男子气息已稳,回礼道:“见过陈帮主。” 陈友谅回礼道:“平江一战后,我们已是五年未见了。” 朱元璋眼神忽然变的暗淡,他望向群丐中间抬的棺材:“老帮主怎么死的?” 陈友谅轻叹一声:“今日有兄弟擒了十几个元狗,为王保保府兵,王保保带了一众好手,杀到老帮主今日居所,老帮主落难。” 群丐中有人开始落泪,有人开始嚎哭,有人开始破口大骂,有人开始立誓报仇。 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并不能体会这种事情,毕竟,遥远的千年后的江湖,已不像这个时代的江湖。 这个时代的江湖,还有人重情义,重诺言,依然会有人作出百里奚割肉故事。 朱元璋并未割肉,他已恢复平静,眼神再次坚定,他平静的说:“老帮主的仇,是丐帮的仇,也是我的仇,更会是明教江南总舵的仇。” 群丐顿时沸腾,有人擦掌,有人高呼“杀了王保保!”、“杀尽元狗!” 风很静,陈友谅很静,陈友谅眼神很静。 陈友谅等到人声安静了,平静的说:“朱兄大义,是江南众义军之福,丐帮谢过。” 陈友谅抬起手,朝前挥去,带领群丐继续行路。 朱元璋再次坐到车顶,擦掉刀上的血。 我盘膝席地而坐,我说:“通过刚才的你对他们的言语,看来你将来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相信你不仅能为老帮主报仇,也能为天下受尽欺压的人报仇。” 朱元璋稳坐在车顶道:“为天下受尽元狗欺压的人报仇本是我参加义军的初衷。” 我问他:“难道现在不是了?” 朱元璋道:“仍是。” 我笑道:“难不成目标更大了?” 朱元璋豪言道:“我要建立一个永远没有黑暗的新秩序,在这个秩序里,永远不会再出现人欺人,永远不会有人吃人人杀人,人人安居,人人永远活在光明里。” 我有些动容,血液炙热,我起身道:“我愿意追随你。” 然而朱元璋却问道:“你为何会穿着元人的武服?而出手却是汉人功夫?” 我谎称:“前阵子有元狗称村中有义军,大肆搜刮,村中有气节男儿组织反抗,终究还是没能打过装备精良的官兵。” 朱元璋又问道:“那你为何活着?” 我回应道:“有少数人活着,不过都走散了。” 朱元璋举目望远说:“我也是。” 朱元璋摸出一个酒葫芦,饮了两口,递向我,我接过酒,也饮了两口。 朱元璋说:“家里我排老八,哥哥们被元兵捉去充军,死在了战场,父亲为了给老朱家留独苗,把我送去了南少林,王保保其人爱武,听闻南少林武僧功夫好,便想收入府中让武僧教其府兵。” 我说道:“看来南少林并没有答应。” 朱元璋语气有波动:“没有!因此,王保保引兵屠寺,寺院也被他们放火烧了,只有我和几位师兄侥幸存活。” 从此,朱元璋流落江湖。 “我做过贼,偷元狗的东西,在一次打架的时候遇到常遇春,我们结为兄弟,常兄弟本是山上的好汉,寨里与元狗官兵交战败北,常兄弟没死透,活了下来,大家都是与元狗有血海之仇的可怜人,为了不让更多人受苦难,我二人组织起当地一众豪杰,以劫杀元狗为本,创立了明教。” 第二回 幸运的常遇春 常遇春名如其人。他经常遇到桃花,还是不错的桃花。他不仅桃花好,他其他方面的运气也不错。 比如那天,如果前来围剿的元兵的箭射在了他右胸,那就不会有日后的名将常遇春了。 比如那天,如果元兵在杀光了所有好汉后再放上一把火,那就不会日后的名将常遇春了。 比如还有一天,他要是去见了他心爱的姑娘,朱元璋的脑袋可能就被元兵的刀砍下来了,那真的就不会日后的名将常遇春了。 朱元璋倒了倒葫芦,有一滴酒滴了出来,朱元璋快速仰身张口接住了那滴酒。 “没酒了”朱元璋苦恼的说。 我也苦恼的说:“这座死镇没有卖酒的。” 朱元璋的眼睛忽然亮了,说:“这座死镇有一个地方有。” 有酒的地方,就有朱元璋。有常遇春的地方,就有酒。 常遇春解开一坛酒:“刚酿出来你就来了。” 朱元璋接过酒,痛饮几口道:“要是你没酿出来我就不来了。” 常遇春夺过酒坛,细品了几口道:“酒每天都有酿好的,可你很久没来看看濠洲的兄弟们了。” 朱元璋道:“因为忙着杀元狗,开始每杀一只我就喝一壶,后来酒钱不够了就只喝一口,今天杀了只一只我却喝完了三四天的存粮。” 常遇春笑道:“你今天为什么没有只喝一口?” 朱元璋伸手拍在我肩上:“因为他。” 常遇春疑问:“因为他?” 朱元璋接着道:“因为他和我投缘!” 和投缘的人喝酒本就是开心事,那自然少不了多喝。多喝就会喝多。对常人来讲,喝多顶多误事,而对于朱元璋等人来讲,喝多不仅误事,有还可能还会误命。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危险已至,而危险对于施加危险的人来讲是好事。好事就是,韩琳儿欣喜的发现,朱元璋喝!多!了!朱元璋醉!倒!了!对于韩林儿来讲这可真是一件好事。 明教教主韩林儿太可怜了,他一肚子的委屈找不到人说。他的身份是教主,本应是最有声望的人,但是这一切都被朱元璋毁了。 当年丐帮弟子将这个少年带到他的营里时,他并未觉得这个少年有什么出彩地方,他甚至有点讨厌他。 这个少年长的本就歪瓜裂枣,自带让人讨厌的长相,可他偏偏还有更讨厌的地方,他太不懂礼貌了!不懂礼貌的人自然不会有人喜欢。尤其还是对韩林儿这个有红巾军首领身份的人来说。 厌上加厌! 可偏偏丐帮的人说:“老帮主说这个孩子将来是人中龙凤,在丐帮太屈才了。” 且不管人中龙凤这个描述是不是夸大其词,毕竟,韩林儿勉为其难的留下朱元璋并不是因为他是丐帮人口中的人中龙凤。 而是,元兵的援兵到了。元兵的援兵来势汹汹,王保保有令,不仅要救出被困元兵,还有取韩林儿首级,取到韩林儿首级不仅加官进爵,美女赏金豪宅也统统都有!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元兵的援兵救出了被红巾军围住的元兵。元兵士气高涨,一线作战的红巾军溃不成军! 元兵马上就要打进大营了。已有元兵攻进大营了。 坐镇中营的韩林儿坐不住了。韩林儿已经没有办法了。韩林儿开始出汗了。 所有人都没办法了。所有人都开始打算投降了。 而朱元璋不见了。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朱元璋不见了。 就连朱元璋拿了韩林儿的刀也没有人注意到。直到朱元璋提着元兵将领的脑袋进入大营,韩林儿才发现他的刀被朱元璋拿去杀敌了。 朱元璋一边走进来一边将元将的脑袋扔向韩林儿,朗声道:“元狗们已被我打跑了!” 韩林儿并没有感到高兴,这个少年眼中根本没有他这个首领。朱元璋竟然把脑袋向自己扔过来,难道他不知道他应该毕恭毕敬的么? 韩林儿毕竟是统帅红巾军的首领,他还是一个有气度的人的,他漏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很好,很好。” 朱元璋就这样留在了韩林儿的大帐下。一战成名的朱元璋就这样成为了江湖上的名人! 之所以说韩林儿是一个运气不错的人,是因为他很有“远见”的留下了朱元璋。 当韩林儿兵败被元兵追杀的无处可逃时,他不管投奔到哪里哪里都大门紧闭,到了朱元璋的地盘上时,朱元璋不仅收留了他,还让他当了明教的教主,从此韩林儿在江湖上被称人之为“小明王”。 韩林儿很幸运。韩林儿开心极了。 毕竟明教的声望在江湖上是极强的。 他当然开心。后来他就不开心了。 朱元璋太没礼貌了!不把他这个王放在眼里。 所有人都没把他这个王当回事,大小事务他只有旁观的权力。而这份权力不是他自己主动申请的,是所有人都很自然的、连问都没问他要不要这份权力,就把他当旁观者了。 他很生气。 让他绝望的是,就连明教里的红巾军派系也很自然的把他当旁观者了。明教上下只知朱元璋不知“小明王”。 这怎么可以!这不可以!韩林儿恨不得一刀宰了朱元璋。 幸运的韩林儿心想事成,他撞到了喝醉的朱元璋。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第三回 朱文正 常遇春也醉了。 朱元璋和常遇春还有我都醉倒在桌上。 对,不仅朱元璋,这个常遇春也很可恨。两个可恨的人现在都醉了,醉的像死猪。韩林儿看这两个可恨的人越来越像死猪。幸运的韩林儿终于露出来开心的笑。 常遇春的运气也是好的,要不就不会有日后的名将常遇春了 两个幸运的人交织在生死一线。两个幸运的人今天必须死一个! 韩林儿十分清楚,如果一刀杀不了朱元璋,就会惊醒常遇春,常遇春本就比韩林儿功夫高,一个能和他打成平手的人和一个高手合伙打他一个他心里没底。所以,他必须要思考一下,这两头猪要先杀哪个。 幸运的韩林儿果断选择了先杀常遇春! 韩林儿毫不犹豫的掏出匕首,刺向常遇春! 常遇春的运气向来不错,这次也不例外。 我在梦中梦到了千军万马——我挥着羽毛扇,遥指千军阵。 梦境外,我甩出了手中的酒杯,酒杯撞在匕首的刀身,叮的一声后掉向了常遇春的脑袋。 常遇春行走江湖日久,叮声响起的同时他就已经刷的向一旁滚去。 酒杯掉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幸运的韩林儿的心发出碎裂的声音。 朱元璋也醒了,他醒后刚好看到韩林儿的匕首刺空扎在酒桌上。 我也醒了,刚好看到韩林儿头上的汗正在由少变多。 韩林儿这次还能继续保持幸运么? 答案是当然不可能的。 如果有人骂你,你肯定会反击回去,有人打你,你肯定会还手,何况,有人要要你的命。 韩林儿能够那么幸运就是因为他不蠢,不蠢的人只会做聪明的事。 聪明的韩林儿当然不会做蠢事,于是他伸手掏向怀中,夹住一颗霹雳弹——自从他参加起义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在这个名利场中,他随时都会遇到生命危险,于是,他走遍了所有制作暗器的门派,最终从唐门买到了让他满意的霹雳弹。 既然是暗器,那就说明,韩林儿从来不会让除他之外的人知道他还有这种武器。 当烟雾炸开的时候,韩林儿已跃出窗外。 可他并没有马上继续逃跑。 不是他不想跑,而是有人不让他跑。 窗前,月下。 有一个白衣少年站在花香中,少年背对着他,少年的影子被月光拖的很长,影子正好印在韩林儿身上。 少年的手在身后背着,所以韩林儿能够看到少年手里那把湘妃竹制作的扇子。 这把扇子并无恐怖之处,恐怖的是使用这把扇子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头也不回的说:“小明王为何弑君?” 小明王为何弑君? 王、为、何、弑!君?! 韩林儿笑了,笑的有些苦涩:“我是王,朱元璋是臣,天下只有以下犯上才叫弑君” 少年好似耳聋,仍然在问:“小明王为何弑君?” 我和朱元璋三人已追出窗外,站到了韩林儿身后。 常遇春问那白衣少年:“文正,弑君之罪罪该如何?” 白衣少年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弑君之罪,该诛九族。” 常遇春叹息道:“小明王你为何要弑君呢?小明王怎么能弑君呢?” 韩林儿举头望月。 他苦笑,越笑越苦。 假如那天,他没有接见丐帮弟子,丐帮弟子也没有带朱元璋,假如朱元璋也没有遇到丐帮帮主,假如王保保并没有屠杀南少林,假如南少林并不习武只念佛,王保保就不会盯上南少林,那样,朱元璋或许还是一个在寺里本本分分吃斋念佛的和尚。 是造化弄人么? 还是说,即使没有朱元璋,也会有猴元璋来结束韩林儿的一生? 或者说,应该怪自己当初就不该参加这局群雄逐鹿中原的游戏。 能人死在能耐上,刀口舔血讨生活,终究还是会死于刀下。 谁能说的清楚呢? 谁也说不清楚有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所以,大家都相信命。 或许,这就是命。 韩林儿的命。 韩林儿的命在被白衣少年取走的前一秒,韩林儿贪婪的吸了一口弥漫在月光中的花香。 “我赶到河边的时候,已经晚了。” 白衣少年悲伤的对前来濠洲吊唁韩林儿的明教众舵主说。 常遇春从灵位前起身,拍掉衣服上看不见的灰尘,面对白衣少年说:“朱文正,你救驾有过,心中愧疚么?” 朱文正惶恐道:“何止愧疚,我都想以死谢罪了。” 常遇春叹息:“你若是真死了,教主泉下有知也会愧疚。” 朱元璋很安静。 明教上下都很安静。 灵堂静悄悄的没有了声音。 烧纸的纸灰飘出灵堂。 灵堂外阳光正好,有微风。 干干净净的陈友谅身后跟随着五六个头发油油有破草破菜叶破布条的乞丐从灵堂外走入灵堂的大门。 每个乞丐都手持一根长棍,棍上有铃铛。 铃铛的声音很悦耳。 陈友谅说话也悦耳:“新任丐帮帮主陈友谅见过新任明教教主朱兄。” 朱元璋抬起眼睛,他好像并不感觉悦耳,反而又有些刺耳:“我并不是新任明教教主,陈帮主不要乱讲话。” 陈友谅万年平静如水的眼神溢出笑:“朱兄声望,江湖公认,各路起义军公认,你这样的人不做明教教主,难不成,让你的子侄朱文正公子么?” 我在史书中读过有关朱文正的记载,朱文正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喜欢喝花酒,也喜欢姑娘,最喜欢的事情是和姑娘们喝花酒。 姑娘们也同样喜欢和朱文正喝花酒。 朱文正太太大方了。 他不仅舍得在喝酒上花钱,也舍得在姑娘们身上花钱。 所以青楼的姑娘们都喜欢朱文正。 朱文正也知道青楼的姑娘们喜欢他,也清楚青楼的姑娘们更喜欢他的钱。 他并非不好看,他很好看,是元末出名的美男子。 只是青楼的姑娘们对钱更感兴趣罢了。 朱文正一派花花公子的作风在义军中显得很别致。而又因为他是义军中的一枝独秀,所以他在江湖上也很有名。 朱文正轻抚湘妃竹扇柄。 朱文正轻轻吹了一下湘妃竹扇柄。 朱文正轻轻的拿着湘妃竹扇子轻轻的敲着手掌轻轻地说:“明教刚遭教主过世之不幸,从上至下正是悲痛心情,无暇探讨新任教主一事,待教主冤魂安息,明教自会由执法堂长老们推举新人,丐帮的陈帮主无须劳心明教此事。” 朱元璋瞳孔如夜色深邃:“陈帮主帮内事务颇多,就不必费心帮外明教的内务了。” 陈友谅微笑,并未多说一句话,只缓步走到灵位前,做祭奠礼。礼毕,有明教弟子领陈友谅及丐帮帮众至宾客位。 第四回 那把竹扇 陈友谅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没有带任何随从的人。 这个人穿的可真气派,衣服上刺的锦鲤荷花图案可真精致,他大笑时露出的大金牙让在座的众人都明白,这个人很有钱。 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帮众在他身边一点也抬不起头。 陈友谅认得他,他也认得陈友谅。 江湖上提起陈友谅就会说到这个人,说到这个人的时候也会提到陈友谅。 那句流传在江南的话是这样说的——陈友谅最桀,张士诚最富。 桀,是夏王朝最后一个君王,以杰出的残暴作风留名史册,所以,陈友谅最桀的意思就是陈友谅很残暴。 陈友谅对于大家传他残暴这件事,从来没放在心上,因为他每听到一个人说他凶狠、残暴、歹毒他就微笑。 然后这些人的卒年都在陈友谅听到这句话漏出微笑后的第二天。 大家都知道这些人死于谁的手里,心知肚明,但谁也不会说。毕竟谁都不想多惹事。就像明教上下都知道韩林儿之死绝不会是失足落水那么简单。毕竟大家都有眼睛,大家的眼睛也不瞎,大家都能看得到小明王咽喉上的那一点。 韩林儿咽喉上那一点的伤口像极了朱文正的扇子打出来的。朱文正的扇子不仅仅可以用来点缀朱文正的翩翩形象,也可以在天气炎热的时候,用来纳凉,也可以打开扇面观赏扇面上的书法和绘画。这把扇子能在江湖上出名,除了具备使用它的人出名这个因素外,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把扇子是一把杀人扇。 朱文正轻轻的摇着扇子翩翩走来,张士诚的大金牙又露了出来:“我新得了一个西域的舞姬。”朱文正啪的合上扇子:“胡姬压酒。”张士诚大金牙连根都露出来了:“对对对。”朱文正面带羞色:“快哉。”张士诚的牙龈都露出来了:“对对对。”朱文正更害羞了:“改天一定去你家里找你喝酒。”张士诚的嘴弯到耳朵根了:“一定?”朱文正羞的像个姑娘了:“当然,一定。” 黄昏的最后一盏灯亮起,照明了濠洲明教分舵。朱文正将却将刚刚点亮不久的灯熄灭,急速离开自己的房间,快步向朱元璋房间走去。 朱文正的眼睛越来越明亮,越走越亮——他刚刚看完明教安排在张士诚身边内应的密信。 朱元璋接过朱文正拿来的密信,朱元璋的眼睛变得与朱文正一样亮了。 信上到底说了什么?我掐着手指开始计算时间。天下第一大盐枭张士诚如今已经称帝建立大周,实力雄厚。 张士诚行走江湖时干的是贩卖私盐的生意,他做生意的眼光是不错的,杀人越货的生意风险太大,因为你不知道对手的功夫是不是高过你,你也不知道杀了对方后会不会有人找你寻仇为被你杀的报仇。张士诚绝不是不敢杀人,他只是不喜欢杀人。 张士诚越来越有钱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叫来他的朋友们。他说他厌倦了江湖,厌倦了倒卖私盐的生意,随后他给在坐的各位说出了一个更大的生意——一个投资更大,风险更大,但是做成功了,回报也更大的生意——我们买下这个天下吧。 张士诚的生意做到了政治领域,他做的还是很成功,他是江南各路义军中的成功人士。 有钱,有权,有势。 钱多,人多,地多。 钱厚,兵强,马壮。 你瞧,这个世界千百年来从未变过,越有钱的越有钱。 韩林儿下葬的当天,常遇春的执法堂就选出了新任教主朱元璋,明教无人反对,包括后来加入明教的红巾军派系。 朱元璋正式上任的第一天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张士诚违背了各路义军会盟时发下的誓言——张士诚投元了。” 消息很快传遍了江南传到了各路义军当中。 传到天下第一大帮丐帮时,陈友谅万年如水般平静的眼睛泛起波澜,陈友谅当即宣布要替天下除掉这个义军中败类。 陈友谅的话传到平江时,张士诚笑了。想要他脑袋的人太多了。自从入局这场群雄逐鹿的游戏后,他都记不清砍了多少想杀他的人的脑袋。尤其在他称帝后。 平江的江水流淌平稳,仿佛永远不会有波澜。岸边有一处茂林,茂林深处有一处亭子,亭子里稳稳的坐着张士诚。 从他称帝开始,就不断有人死在这个亭子里。 第一个来杀他的人他已经记不清长相了,也记不清名字了,他只记得他当时很生气。但是后来刺杀他的人多了,他砍的脑袋也多了,一切也就成为了习惯。 亭子很干净,因为每天都要冲洗杀手的血。 张士诚是一个喜欢干净的人。他还记得,有一个杀手的血溅到了他的茶水里。他本来想给这个杀手一个全尸的,但是杀手的血喷进了他的茶水里,他就生气了,于是他命人把杀手的尸体剁碎喂狗了。 张士诚叹息一声,端起茶,细细地品上了一口。 有鸟飞过亭上,落在亭子旁的树枝上。 张士诚又是一声叹息。 于是林子里有人在问:“士诚为何叹息?” 张士诚依然望着平静的平江:“习惯了每天都有人死在这里,而今天,我都要回家吃饭了,却依然没有人来。” 林子里的人又问道:“难道你今天不杀人,就不回家了么?” 张士诚放下又品了一口茶杯:“也不是。” 林子里的人:“哦?那就奇怪了。” 张士诚忽然笑了笑:“怕是这平江用不了多久就不平静了。” 林子里的人走了出来,甩了甩手里的拂尘道:“有洞庭湖的道家四大弟子贴身保护你,你还怕什么呢?” 第五回 杀手 洞庭湖面微风清,洞庭湖上蓝天如洗,浮云悠游。 朱元璋负手而立于舟头沉思。 我和常遇春盘膝坐在舟里,案边红炉坐着酒,这套酒器是常遇春亲手做的。 常遇春对我说:“为了制作出让自己满意的酒器,我走遍了江南各地,寻找上等泥料。” 我轻抚酒碗:“可你终于找到了。” 常遇春得意一笑:“找到了,是从一个道士手里找到的这种泥。” 我回应道:“看来你面子还不错,道士竟然给了你。” 常遇春道:“我见到他时,夜色渐薄,他在崖边打坐——道士们都会起很早,找一个没人的断崖边练功。” 我说:“那你找到他岂不是很不容易。” 常遇春轻叹:“岂止不易,为了登上崖顶,我差点死了。并非掉下山摔死,而是遇到了四个人。” 我说:“那四个人是不是为了阻挠你见到这个道士?” 常遇春说:“不错,那四人是道士的徒弟,道士传授给了这四人不同的功夫,大弟子颇有乐感,于是道士教他弹琴作曲,二弟子海量,未上山前酒后斗殴打死了一位豪门公子,上山之后,学习造酒,打的一手漂亮醉拳,三弟子炼丹,善于用药,四弟子只会做饭,养花种草。” 我说:“听起来只有二弟子和三弟子是比较厉害的。” 常遇春揭开一坛酒,倒入火炉上的酒壶:“错了,最厉害的是四弟子。” 我说:“这有什么厉害的。” 常遇春说:“如果不厉害,教主就不会专程来找他了。” 洞庭水波平静如同平江之水。 常遇春接着说:“我打败了琴、酒、药三个弟子后,登上第四峰见到了四弟子,四弟子正在吃饭,他很热情的邀请我尝尝他的手艺,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道童从崖上下来说,师傅怕你死在第四峰,特意派我来把你带上来。” 我不解:“他为什么怕你死?难道不应该要你死么?” 常遇春笑道:“我见到道士后也这么问,道士却说,很少有人能够登上第四峰,多数人都死在了第二峰,你只不过是想讨一块泥而已,没必要为此打打杀杀的丢了命,何况,你也打不过第四峰的厨子。” 常遇春接过泥料后行过礼就下山了。常遇春之所以幸运是因为他足够机灵,换做别人,可能就会不服气,非要打一架才肯。 常遇春拿起酒,分别倒进三个碗里:“这套酒器我已经五年没用了。” 我说:“心爱的东西一定会在重要的时刻才会拿出来。” 常遇春道:“没错。” 雨水。 雨笼洞庭水。 舟行雨中洞庭。 舟里的酒香已经很浓了。 常遇春推开舟的窗。 常遇春看到窗前站了个鹤发童颜的矮胖子,胖子胸前绑了一口锅,鹤发童颜的胖子看到窗子打开了,洋溢出热情的笑容,就像主人家招待客人一样:“常兄弟吃的好吗?” 朱元璋愣住,我也愣住。 谁都没有发现舟上多了第四个人。 常遇春却没有愣住,他也热情的回应道:“很好很好,你快进来一起吃点喝点。” 鹤发童颜的胖子也很热情的从窗外跳进舟里,坐在空出的位置上,毫不客气的大口吃起东西。 他吐一个鸡骨头,看着常遇春:“不好吃。” 吃字音刚落,常遇春突然伸出的食指中指夹住了一根鸡骨头。 鹤发童颜的胖子又说:“太难吃了。” 常遇春突然挡在面前的手帕上飞上了一口痰。 朱元璋的脸色变了。 窗外的雨声急促,窗内的人呼吸深沉。 鹤发童颜的胖子冷笑:“这一回,怕是你连第一峰都上不去。” 雨中伴有琴音。 琴音时远时近,但却与落在舟上的雨点声落点一致。 我和朱元璋二人不禁被这曲声诱耳听去,所以我们都没有注意到鹤发童颜的胖子把筷子用作暗器飞来! 常遇春手中酒杯一泼,杯中酒击落筷子。 我和朱元璋的脸色变得凝重。 雨中有人随着忽远忽近的乐声、雨声、风声忽远忽近的歌道:“劝君今夜须沉醉,尊前莫话明朝事” “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 “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鹤发童颜的胖子大喝一声:“常兄弟,珍重主人心,喝了它!” 鹤发童颜的胖子也把杯中酒泼向常遇春。 常遇春狂笑道:“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常遇春话音已飘出窗外,人也飘至坞顶。 坞顶站着一个身着八卦图案道袍的白发道士,道士笑道:“原来常施主是能杀过第四峰的。” 常遇春回笑道:“道长抬举我了,我只是近年来在江湖里打打杀杀的时间多了,历练出了一些能够侥幸逃命的手法而已。” 道士说:“可不巧,这里还有我。” 常遇春笑道:“原来崖上也是一关。” 道士目光如炬:“所以,长久以来有人能够上得峰来却少有人能下得峰去。” 急促如雨的琴音忽而变得呜咽如泣。 漫天雨花如泪碎落八百里洞庭。 交手只十回合,道士的拂尘尘尾如密雨如乐符纷纷扬扬洒落在洞庭斜风细雨中。 常遇春抱拳道:“多谢前辈留手,晚辈却不知轻重,毁了前辈的法器。” 道士叹息一声道:“明日上山后我再给你们答复。” 第六回 温谋天下 如同他们忽然出现一样,他们又忽然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是我们都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却看不清他们是如何走的。 潇潇雨中,安静如初。 洞庭湖水仍旧波澜不起。 常遇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穿着湿淋淋的衣服在喝酒。 朱元璋也没有讨论这场比武,而是把关注点落在来时的目的:“你们说,道长愿意携弟子下山么?” 常遇春道:“未必。”——江湖上人来人往,言语来去未必一诺千金。 我静听洞庭雨声。 观烟胧远山,缥缈如世事。 一夜无话。 初阳渐升,微芒茫茫覆在岸边。 朱元璋第一个上岸,我和常遇春紧随其后。 山上道童已候在岸边。 道童拂尘一扬,圆揖道:“小童见过三位施主,师傅令我引三位进观。” 道童前方引路,初时路边荒芜,渐行路两边花香亦浓,路两边繁花似锦。 锦簇繁花中大石上坐着一个盯着琴一动不动的抚琴人。 待我们走远,忽听到他抚弄琴弦之音,响过寥寥几声后再没听到。 道长的道观并不是道观,或者说,道长并没有道观。 道长是这么解释的:“我心所至,四海皆道,道之所至,四海皆可为观。” “清晨的花香鸟语就可以是道观。” “我每天周而复始的生活在清晨、正午、傍晚、夜晚中,看太阳升了又落,月儿与繁星落了又走,闻着微风送给我的花香,这可比泥瓦做成的道观更能令人静下心来修行。” 朱元璋道:“道长所言有理。” 道士微笑道:“贫道在世外修道日久,凡尘俗世的纷纷扰扰贫道实在觉得无趣。” 朱元璋圆揖道:“道长明示。” 常遇春伸手扶住朱元璋对道士冷笑道:“说了半天这么多玄的东西,其实就是不想帮罢了。” 道士也冷笑道:“张士诚实力本就雄厚,如今又有朝廷了做靠山,更是如虎添翼,江湖上谁还能撼动他的地位?” 常遇春狂笑道:“天下人会见到血染平江那一天的。” 道士拂尘一扬,背过身去,道:“那由君便。” 洞庭湖上酒香浓。 朱元璋神采奕奕,并不落寞,并不失望。 酒过三巡,朱元璋忽然笑道:“无酒不成江湖。” 说完起身,拿起一坛酒,解开,尽数倒入洞庭湖中。 我坐在舟旁看他倒完酒问道:“敢问教主究竟想怎样?是一心只想坐帝王位,还是坐江山。” 朱元璋道:“江山与帝王不是一回事么?” 我摇手道:“教主此言差矣,坐江山,是需要将眼光放长远的,不要因为一时的虚荣名利而乱了本心,当今天下局势未稳,江南各路义军不知多少人想称王称霸,张士诚实力虽大,却耐不住寂寞,第一个称帝,风光虽然无限好,可时局不对,元人招安张士诚不过是想让张士诚死的更快。” 常遇春问道:“死的更快?” 朱元璋道:“起初我传出张士诚投元的消息,就是想以此为由,组织起联盟,讨伐张士诚。” 我笑道:“教主其实不必联盟各方义军,也会有人去杀张士诚的,他称帝伊始,杀他的人或许是为了那帝位,而这一次,别忘了,他背离了大义。” 朱元璋的眼睛燃起光芒:“那我们大可不必动手,也会有人去打他,我们坐山观虎斗就可以。” 我起身笑道:“没错,我们目前所要做的,就是隔岸观火,另一方面,既然教主图的是江山,那我们就这么做——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他们耗尽实力的时候,我们粮多兵多,城高坚实,也就是我们风卷残云的时刻。” 常遇春喃喃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朱元璋眼神炙热:“好计策。” 他又深吸一口气:“你温我刚,不如你改名叫温吧。” 我一怔,历史上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是刘伯温献计给朱元璋的,在这之前,我以为我们要找的这个道士是刘伯温,结果道士并没有下山帮助朱元璋。而现在,朱元璋又赐名我为温,难道我是刘伯温?于是我试探的问道:“我生在刘家村,家中排老大,那不如全改名叫刘伯温吧。” 朱元璋说:“倒也好听,那你就改全名为刘伯温吧。” “你们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常遇春眼睛精光四射忽然道。 “是什么问题呢?”我和朱元璋问道。 “道士是怎么知道我们要来找他的?”——这绝不是一场普通的遭遇战——“还有,他为何昨夜里答应过要帮助我们,今天却忽然变卦了。” 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说不定,他已决定帮助张士诚。” 朱元璋道:“看来事情有点有趣了。” 张士诚缓步走出门外,赶车的马夫急忙跳下马车。 张士诚摇了摇手,继续徒步向左去。 马夫摸了摸头,暗道奇怪。 第七回 青楼满座 朱文正并不是第一次来平江了,他经常来。经常来平江与张士诚喝酒。喝酒的地方是自然是窈窕美女如云的青楼。 张士诚做生意的第一要诀就是对人下药,谁喜欢什么他都了解的很清楚。比如朱文正喜欢姑娘,喜欢酒,更喜欢和姑娘一起喝酒,于是擅长对人下药的张士诚就会经常带他来这里。 朱文正在张士诚称帝后阻止过张士诚:“如今你已是九五至尊,不应该再来这种地方了,有污圣名。”张士诚当时是这么说的:“虚名怎么能比文正重要呢?” 当然不能。所以二人约酒的地方仍然是这个老地方。 张士诚走进门时,姑娘们老老实实的叩拜帝王。于是,张士诚一进门就看到了前方的朱文正。 朱文正坐在一张小酒桌前,怀里抱着一位姑娘,正在端着酒杯往姑娘嘴里送酒。 朱文正抬首见到了张士诚:“张兄。” 张士诚漏出他的大金牙:“哈哈哈哈哈文正,我来迟了。” 朱文正回笑道:“哪里的话,我也前脚刚到。” 待到张士诚穿过跪拜了一地的万花丛,姑娘们这才纷纷起身。 酒过三巡,舞乐已到精彩处。 青楼已满座。青楼的头牌姗姗来迟。青楼的头牌翩若惊鸿。青楼的头牌伴随乐声起舞,婉若游龙。 醉意三分的张士诚忽然发觉有些不对。 这舞不是寻常的舞蹈,是《苏武牧羊》。之所以不同寻常,是因为这个它暗含讽刺。 苏武在天汉元年奉命以中郎将持节出使匈奴,被扣留。匈奴贵族多次威胁利诱,欲使其投降;苏武并未屈服。后将他迁到北海边牧羊,手持汉朝符节,扬言要公羊生子方可释放他回国。苏武历尽艰辛,留居匈奴十九年持节不屈。至始元六年,方获释回汉。 而眼下,曾经一起为了恢复中华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张士诚变节了。 张士诚也不傻,他自然明白这曲《苏武牧羊》的含义,可他只是笑笑。 一曲终了,舞姬与奏乐者作揖退下。 上来一个说书人,说书人醒木一敲,扇子一亮,开口便是秦桧与岳飞的故事桥段。 张士诚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含着冷冷的敌意看向朱文正。 朱文正正在逗姑娘开心,姑娘也笑的很开心。 张士诚更加不开心,很显然,这是有人有意为之。 “文正……” 朱文正“哗”的打开扇子,遮在了他与姑娘的面部前。 于是张士诚只能看到这把竹扇的扇面。 张士诚看到窗外已有帘帘细雨。 雨中有一芒寒星越来越近,近到已经到了窗前。 张士诚粗大的身影在这芒寒星飞到他的位置时,已闪到了朱文正的位置。 张士诚的手中多了一柄匕首,匕首架到朱文正的脖子上。 朱文正笑问张士诚:“士诚何意?” 张士诚却说:“昔日鸿门宴,是被请客的被请客的设局,对吗?” 朱文正回答:“没错。” 张士诚又问:“昔日关云长单刀赴会,也是被请客,对吗?” 朱文正回答:“没错。” 张士诚冷声道:“看来如今又可以多一个桥段,关云长单刀赴鸿门宴。” 朱文正道:“哦?” 说书人醒木一敲。 张士诚道:“而且还是请客的关云长赴会。” 说书人已说到赵构连续发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 第八回 会酒地 如同青楼窗外的烟雨遥远了对面的酒楼。张士诚觉得眼前的朱文正忽然变得好遥远。张士诚问道:“文正为何?”朱文正笑道:“为了天下大义。”张士诚也笑道:“为了大义你宁可不要了朋友?” 此时的朱文正收起了花花公子的做派道:“大义当头,亲情也可绝。” 张士诚垂首一笑。张士诚昂首一笑。张士诚的手中刀一举。张士诚的手中刀就要落下了。 窗外帘帘雨中的那芒寒星又出现了。 张士诚却丝毫不再理会那芒寒星,手中刀继续杀向朱文正。 朱文正就地翻身滚到一旁。 陪朱文正喝酒的酒姬忽然出手,以掌劈向张士诚。 张士诚大惊,生生吃了一掌,执刀的手也被那芒寒星击中。 张士诚已经受伤。重伤。伤的无法继续战斗。 江湖有言:趁你病,要你命。每一个刀口舔血讨生活的都知道,机不可失!所以,朱文正出手了,朱文正要命的扇子点向张士诚的咽喉。 “贫道救驾来迟。” 人未至,声已至。声刚至,一条拂尘已经打在了朱文正后背。后背是空门,打起来非常容易,打中也非常要命。 朱文正生生的吃了一击。而招式却无法收回,张士诚抓住机会,避开窗口,滚到桌前,提起一坛酒砸向朱文正。 自称救驾来迟的道士已轻轻飘飘的踏过青楼里重重围栏飘到了朱文正身后,刚收回的拂尘又再一次出手击向朱文正的后颈。 朱文正暗道:“好狠毒的道士。” 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情很多,老江湖都知道一个打人必打成重伤的口诀——上打咽喉下打阴,脑后一掌要真魂。 这道士每一次出手都朝朱文正要害打,身份慈善之辈而心肠可真不是慈善心肠。 朱文正避无可避。朱文正危急。 而朱文正要做这件事情绝不会是一人。 被窗外烟雨遥远的酒楼有人飞身而来。 而正被酒坛和道士夹击的朱文正忽然俯身蹲下,同时回手将扇子打向道士的下阴。 窗外穿过烟雨进窗而来的人手中有一把火枪,火枪指向张士诚。 向来从容的张士诚大惊失色。 窗外穿过烟雨进窗而来的人手指马上就要扣死扳机了。张士诚却在这电光火石之际闪电速度般生生拉过刚才用掌劈他的青楼酒姬。 所以,枪响之后,流血倒地后的酒姬身后站着一个浑身是血,而眼中斗志不减的张士诚。 道士万万没有想到朱文正竟然会有这一手,所以道士痛苦的捂着下体倒地的时候十分后悔。 并不是后悔来了,来参与了这场战斗,而是后悔为什么没有练习童子功。 朱文正的扇子击碎了道士的咽喉。 朱文正轻轻向扇子吹了口气。 朱文正轻轻地抚摸着扇柄。 朱文正轻轻的用扇子轻轻地拍着手掌。 张士诚自然不会只有道士一个帮手。道士还有四名弟子为琴酒药厨。既然是弟子,那自然就会跟随师傅一起下山。 因此,朱文正在转身后看到了窗外烟雨朦胧的远方有四条黑影越来越近。 最先进来的是一个鹤发童颜胸口绑了一口锅的矮胖子。鹤发童颜的胖子看到师傅的尸体后仍然很热情的向朱文正打招呼:“我知道你,你是明教濠洲分舵的朱文正公子。” 朱文正微微颔首一笑。 鹤发童颜的胖子又看向执火枪的人:“我也知道你,你叫徐达,手下有一批专门使枪的好手。” 徐达歪着头看着这鹤发童颜的胖子。 鹤发童颜的胖子又接着说:“你这把枪都不知杀了多少好手,我功夫再高,也没胜算呀。” 徐达问道:“所以?” 鹤发童颜的胖子叹息道:“别人的功名利禄于我何加焉。” 于是他对着窗外大声问道:“各位师兄意下如何?” 朱文正看到窗外的三条黑影闪了一下,离开了窗外。 鹤发童颜的胖子看着满身是血的张士诚,眼睛里充满怜惜。 于是他对张士诚叹息道:“天意不可违,看来从此这江湖也好天下也罢都是要变了。”说完,鹤发童颜的胖子纵身跃出窗外。 第九回 衣锦夜行 张士诚与韩林儿一样,属于最早开始反元的那一波人。但是张士诚也有和韩林儿不同的地方。张士诚跑江湖时是做生意起家的。生意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生意人还有另外一个特点就是从来不做无用功,不说无用话。 张士诚做了一辈子生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此刻的张士诚虽然处境危险,可他并没有到了绝路。因为做了一辈子生意的张士诚有更大的后路没有亮出来。 韩林儿的跑路暗器是霹雳弹。韩林儿之所以没跑成是因为他很不巧被朱文正截杀了。 而张士诚的这次能够脱身,全靠他从来没亮出过自己的底牌。 就在鹤发童颜的胖子跃出窗外的那一刻,徐达、朱文正还没回过神来解决张士诚的时候,张士诚亮出了底牌——做了一辈子生意的张士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张士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 然后,张士诚口中发出了狮吼的声音。 听到狮吼声音的朱文正、徐达头都要疼炸了。 张士诚趁着朱文正、徐达耳聋目眩的机会,腾身跳出窗外。张士诚落地起身后,却看到了干干净净的陈友谅,陈友谅冷冰冰对他的道:“叛徒。” 张士诚冷冷一笑,将手中的刀甩向陈友谅。陈友谅不得不挡。张士诚趁着机会拔腿便跑。 在他脑海中“天不绝我张士诚”的念头刚刚闪过,他就陷入了更大的绝望。 长街两边的屋顶黑影闪动。每条黑影闪动起来都伴有铃铛作响。 张士诚的前方,后方,都出现了伴有铃铛作响的黑影。 他们一起唱起了莲花落的唱词。 张士诚被丐帮帮众围住了! 张士诚浑身冷汗。 张士诚处境危急! 张士诚位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 张士诚听到了马踢声。 张士诚有些兴奋——可能是自己的人马到了。 可是他看到是骑在马背上一身劲装的朱元璋。 张士诚开始暗自怜惜。 朱元璋朗声问丐帮帮众道:“陈帮主何处?” 有乞丐回道:“这小子跑命跑的挺快,给帮主甩了好远,帮主应该稍后就到。” 朱元璋点点头。 朱元璋忽然下马对张士诚弯腰抱拳道:“小弟管教不严,教里朱文正私自用人欺辱张兄,还请张兄原谅我管教不力,文正的年幼鲁莽。” 张士诚以冷笑回应。 朱元璋以温暖的笑容回应。 陈友谅冷冰冰的声音在张士诚身后响起:“士诚为何跑的那么快?” 张士诚忽然觉得身体放松了:“我在想,是不是跑的快一点,就可以更快的去见阎王。” 陈友谅说:“关于被死亡这件事情,你只有越慢才会越快。” 张士诚说:“陈兄见解深刻。” 陈友谅说:“承让。” 张士诚说:“所以你现在是在让我慢下来?” 陈友谅道:“张兄一点就透。” 张士诚说:“承让。” 陈友谅道:“被死亡的艺术就在于观赏性,越慢,观赏性越大,越慢,施加死亡的人灵感也就越多,所以,越慢越好。” 张士诚不寒而栗。 他终于知道眼前的陈友谅为何被江湖人传“陈友谅最桀”了。 曾经在江湖上齐名的二人,终于有了结果。 活着的时候,最富有用。 最富没有用的时候就是生死关头! 最富也阻挡不了死神的刀。 黎明。 平江的江水平稳的托着张士诚的尸体流动。 第十回 天下熙熙 平江红色的水不知是被张士诚的血染红的,还是被朝阳的微芒映红的。 一只小舟跟着张士诚的尸体一起顺流而下。 我半椅舟舱,拿着朱元璋的酒葫芦独自饮酒。 朱元璋在舱里问我:“伯温,你说文正为何要擅自行动,截杀张士诚呢?” 我说:“大概他太想建立功业了,不想被天下英雄说是凭借教主的关系,才在明教里有位置。” 朱元璋叹道:“年轻人大概之所以为年轻人,大概就是因为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而不能忍住一时冲动,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我说:“可文正毕竟还是有福之人。” ——虽然我知道,朱文正的下场很惨。 朱元璋踱步至舟头:“这具尸体的前半生,也算是个英雄。” 我说:“可他下半场却走错了路演错了角色。” 朱元璋说:“也可叹他未能及时勒马,致使天下人群起攻之。” 我说:“说来也是可笑,他做生意时候,图的是钱,坐了帝王位,竟也是为了荣华富贵。” 朱元璋说:“天下谁人不是如此?所谓志向所谓勇气,都是为了让自己在别人眼里看来高尚一些的说辞而已。” 我说:“如此说来,世上就无清白之人了?” 朱元璋说:“有,可这种人都饿死了。” 朱元璋接着说:“他们并不是因为善良也不是因为道德高尚,而是因为他们不敢。” “比如,我流落江湖时,没有吃的,也没有生计,只能靠偷鸡摸狗,被人抓住了,我就跑,跑不过,就挨打。” “在别人看来,偷东西下场很惨,于是他们就不敢偷了,可我却吃饱了,我还能继续活着。” “活着,就是希望,有希望就能活着,活着我就能找更多的路子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 “后来我参加义军,也只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我偷鸡摸狗时候,人人喊打,后来的我啊,在朝廷口中是逆贼,而在江湖上,我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归根到底,不过是小时偷鸡的朱重八大时窃国的朱元璋罢了。” “天下熙熙,不过皆为利来。” “天下嚷嚷,不过都是为了利而换了各种身份、环境、名义而已。” 我叹息一声。 我说:“可是这一程,只有至死方休。” 朱元璋看着我,忽然笑道:“对,至死方休。” 张士诚的尸体忽然沉入江里。 舟的一边从江水中伸出四只手,齐齐拍向小舟。 舟翻。 我和朱元璋一齐落水。 刚落入水中,就被潜在水里的人用绳子勒住脖子。 名将常遇春之所以幸运是因为他足够机灵。 比如,在三年前常遇春泛舟西湖时,遇到一件血案。 水匪潜在水里把仇家的舟底凿出一个洞,仇家就这样被水匪拖入水中淹死了。 常遇春忽然想到,万一也有人用这招来暗算我呢? 于是常遇春走访了江南数十家制作机关的门派。 在舟底制作做了一个机关。 朱元璋在落水的那一刻就在急速调整状态,朝着舟底的机关靠近。 在绳子套住脖子的那一刻,朱元璋已经摸到了机关的位置。 舟底的箭破仓而出。 朱元璋头部一低,箭射中了勒住朱元璋的杀手。 朱元璋游到我身边,手指挖在勒住我脖子的杀手眼睛上。 混战之后的平江江水恢复一如既往的平稳。 张士诚的尸体不见了。 第十一回 陈友谅最桀 张士诚的尸体不见了,而杀手的尸体还在,尸体的衣着是乞丐的衣服,乞丐的衣服只有乞丐会穿。毫无疑问,这是丐帮派出来的杀手。 我对朱元璋说:“看来陈友谅是想一箭双雕,趁此机会把我们也杀了。” 朱元璋笑道:“陈友谅怪聪明。” 聪明的陈友谅已乘舟逆流而至,陈友谅的舟上有一口锅,锅正冒着热气。陈友谅从锅中叨出一块肉,在蘸料碗里蘸了一下。 陈友谅每一个动作都很流畅,毫无多余。包括陈友谅邀请我和朱元璋时候,也并无让人感觉有唐突的地方:“这一锅肉很鲜嫩,是刚杀的,朱兄二人何不上舟随我一起尝尝?” 朱元璋道:“这个年月里吃上一口肉,堪比神仙生活。” 陈友谅展颜一笑:“朱兄还真说对了,这肉就是神仙肉。” 朱元璋好奇道:“哦?” 陈友谅喝了一口酒,接着道:“昨天夜里截杀张士诚的时候,丐帮的另一个行动就是在攻打平江。” 朱元璋疑问道:“可平江并无战事迹象。” 陈友谅解惑道:“因为是暗杀。” ——“张士诚的手下都投降了。” ——“选择不投降的,都被杀了。” ——“昨天夜里丐帮的好手潜入张士诚手里重要人物的家里,恳求他们打开平江城,迎接我的到来。” ——“虽然说,有的人脑子不太好使,白白的丢了命,可绝大部分还是聪明的,听到张士诚都死了,也就选择了再择明主。” 朱元璋拱手道:“那我代表明教恭喜陈帮主了,也替江湖上的各路义军感谢陈帮主替天下人主持大义了。” 陈友谅谦虚的说:“朱兄说笑,我只不过运气好点而已。” 朱元璋又接着问道:“那么神仙肉又是怎么回事?是那贼道士的肉?” 陈友谅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我实在不明白,随张士诚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们都那么聪明的选择投降,而城里的愚民却看不破世事。” 我脱口而出:“难道这肉?” 陈友谅用有点欣赏的眼神看着我:“说下去。” 我声音有些颤抖:“难道是城中百姓的肉?” 朱元璋的手在抖。 愤怒的抖。 陈友谅纠正道:“准确的说,是城中的孩子的肉。” 朱元璋握紧了拳头。 陈友谅仿佛看不见一样继续给我们讲解:“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当属人肉最好吃,人肉中的极品当属婴儿,肉质不老不腻鲜美爽口,奇香使人三月不能忘怀。” 舟中出来一个鹤发童颜的矮胖子,手中有一口锅。 鹤发童颜的胖子将锅中炒好的肉倒入盘子里。 陈友谅笑着对胖子说:“厨师兄辛苦了,坐下来一起享用吧。” 鹤发童颜的胖子也开心的笑道:“好好好,说实话,我什么肉都做过吃过,偏偏遍地都是的人肉没吃过。” 陈友谅笑道:“那你一定要多吃,吃饱了才解馋。” 鹤发童颜的胖子开心的说:“一定,一定。” 陈友谅拍了拍手:“奏乐。” 一音清扬的笛声悠然奏起。 陈友谅似乎忘了岸边的我和朱元璋,开始舒服的听起乐声。 人肉香气溢出舟外。 乐声弥漫平江。 第十二回 飘香人肉 舟上鹤发童颜的胖子似乎吃饱了。 他抹了抹嘴。 陈友谅抬起眼睛问道:“这肉质如何?” 鹤发童颜的胖子说:“肉质不错,可我少放了一味料,不然味道更是鲜美。” 陈友谅来了兴趣:“敢问厨师兄少放了什么料?” 鹤发童颜的胖子叹息道:“猪肉。” 陈友谅一怔,又忽然明白过来,笑道:“猪肉就在岸边,厨师兄但取无妨。” 我听到此番对话心中一紧,我也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陈友谅的手段阴辣已是很难对付,眼下又有了琴厨两个高级杀手做帮手,我和朱元璋更是胜算微茫。 然而朱元璋似乎并不害怕,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朱元璋也并不生气有人骂他是猪,反而接过话茬说:“猪肉与人肉混在一起吃,怕是要吃坏肚子。” 鹤发童颜的胖子摇摇头否认道:“朱大侠果然外行,猪肉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朱元璋问鹤发童颜的胖子道:“那你要取的这头猪的肉是几等?” 陈友谅接过朱元璋的话头:“能让厨师兄亲手杀的猪必然是好猪,好猪的肉自然不会差劲。” 朱元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那这头猪岂不是很荣幸?” 鹤发童颜的胖子更加谦让:“没有没有,只不过我杀猪的手法很好,一刀就可以,而猪不会感到疼,也不会有痛苦,所以被杀死的猪不会出现一刀杀不死而乱叫打扰到别的猪的情况。” 我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只有恐惧。 ——陈友谅从来没把人当做人,人在他的眼里不过是食物,是猪,是想杀就杀的,就像杀猪一样简单。 ——朱元璋能够听懂他们话中的机锋,受到侮辱内心丝毫不受影响,情绪依然稳定,内心足够强大。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能在天下英雄交汇的元末割据一方称王称霸了,他们具备常人所不具备的,或者,本来具备却不敢表现出来的特质。 ——谁都有拿人不当人的时候,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谁都有被羞辱的时候,可并不是谁能泰然处之。 ——还有,这些人都很狠,不仅对别人,对自己也很狠。 傍晚的平江染满了如血色的残阳余晖。 平江傍晚的晚风怡人心神。 陈友谅叹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多少人想寻得一方静处,与当世有名的英雄们共同泛舟对饮,听曲吃肉,欢快畅聊。不想这种听来处处雅致的事情,今日全让我占全了。” 鹤发童颜的胖子说:“那岂不是更要多加一道下酒菜。” 陈友谅道:“我还是那句话,杀人是一门艺术。” 鹤发童颜的胖子道:“我们师兄弟四人杀人的时候最讲究艺术手法了。” 陈友谅开心的挥手指向岸边的朱元璋对鹤发童颜的胖子道:“请。” 清扬的笛声陡然激昂。 平江之上人肉香味浓。 清风美酒人间得不到几回闻的曲儿,都是吃人肉时的最好的风景。 鹤发童颜的胖子双足踏舟飞身而起挥起菜刀劈向岸上的朱元璋! 在鹤发童颜的胖子招式尚未用老之际,我已出手。 而朱元璋更快。 他手中的刀没人看清是如何出手的。 所有人见到的都是一道弧形刀光一闪而过。 接着看到的是鹤发童颜的胖子的手带着血浆从空中划落落入江水。 鹤发童颜的胖子哀嚎。 捂着没有了手的右臂哀嚎着满地打滚。 陈友谅叹息一声:“杀猪人怎么被猪杀了呢。” 朱元璋叹息一声:“可我毕竟是人,拿人当猪的才是真的猪。” 我摇摇头问鹤发童颜的胖子:“你不肯为张士诚送死,为何却为认识不到一天的陈友谅卖命呢?” 鹤发童颜的胖子牙关紧咬:“因为老子开心。” 他又接着道:“因为他很赏识我。” ——“所以,为了报答这份知遇之恩,我宁愿以死为报。” 我笑道:“可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不仅陈友谅,连你的师兄们都没说出手过来帮你。” 鹤发童颜的胖子充满希望的望向舟上的陈友谅。 陈友谅对鹤发童颜的胖子微微一笑。 陈友谅淡淡的说道:“天下人都知道,洞庭湖上的道家四大弟子杀人术最为高超,其中以厨师兄最佳,可你却被朱大侠一刀砍的没了手,你认为,还有谁能杀的了朱教主?” 鹤发童颜的胖子心中的绝望弥漫至四肢百骸。 我叹息一声,劈下掌缘砍碎了鹤发童颜的胖子的咽喉。 第十三回 陈友谅的绝望 江上肉香熏得舟上人儿醉在其中。 也不知道陈友谅是喝醉了,还是被肉香沉醉了,亦或是陶醉在拿下平江后又要杀死朱元璋这件两全美事中。 总之,陈友谅醉了,陈友谅醉醺醺的说:“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平江做大都。” 陈友谅是不是已经醉了? 陈友谅突然出手,凌乱的步伐带动身体凌乱的攻向我。 我来不及招架,只好躲避攻势。 从来没有人能够看清朱元璋的出刀,而陈友谅却在朱元璋的刀刚出鞘的那一刹那一脚把刀踩回鞘中,接着反手给了朱元璋一耳光! 我趁着陈友谅背对着我的空隙出拳击向陈友谅的后脑。 陈友谅好似身后有眼睛,俯身躲过。而我招式已老无法收回,一拳打在了朱元璋身上。 陈友谅在俯身的同时肩膀贴在我身上一靠,我被陈友谅击倒。 陈友谅借势倒地双手扳倒朱元璋,朱元璋的头撞到石头上,昏死过去! 陈友谅拾起朱元璋的刀!陈友谅拔出朱元璋的刀!陈友谅突然被人一脚踹了出去。我抬眼看到了常遇春,常遇春接着又是一脚跺向陈友谅的头! 陈友谅双手回护的同时,扭住常遇春的攻击腿,同时出腿绊倒常遇春的支撑腿。 高手过招,全靠多年打杀出来的经验反应。 从陈友谅连消带打了我们三个人看来,陈友谅的拳脚功夫已全然内化为身体本能。 趁你病,要你命,何况打的还是常遇春。陈友谅继续攻向倒在地上的常遇春! 常遇春的好朋友是朱元璋,而朱元璋在南少林寺做过和尚。 少林寺有一门功夫,叫伏虎罗汉拳。伏虎罗汉拳的第一式便是抓起一把沙子投到敌手的眼睛上。常遇春在陈友谅还未攻到的时候,抓起了一把沙子,投往陈友谅的眼睛上。 陈友谅万万没有想到常遇春竟然会有这一招。他捂着眼睛气急败坏的骂常遇春道:“流氓至极。” 常遇春没有和陈友谅废话,展开攻势招招击在陈友谅头部,边打边说:“少林寺的伏虎罗汉拳打的就是流氓,你怎么能说伏虎罗汉拳流氓呢?” 陈友谅已满脸是血。陈友谅当然不想被常遇春活活打死。于是陈友谅呼喊鹤发童颜的胖子的三个师兄琴酒药。 可无人回应。 恍惚间陈友谅才发觉,他很久没有听到抚琴人的乐声了。陈友谅心中升腾起一阵惶恐。 陈友谅突然想起鹤发童颜的胖子那充满绝望的眼神。死亡的恐惧感在陈友谅体内流动充满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肤。陈友谅感受到了被死亡支配的恐惧感。 陈友谅依然记得昨晚夜里张士诚对他说过:“你这么残忍,一定也会以残忍到可怜的方式死去。” 怎么可能呢。陈友谅从来不相信。因为没有人能杀的了我陈友谅。 在加入丐帮前,陈友谅就发誓再也不要让任何人欺负自己。所以无数个日日夜夜陈友谅勤学各家拳术武功,终于在丐帮出人头地。得到老帮主赏识后,陈友谅依然没有止步学习,他还有更大的目标,他要攻入大都坐帝王。 不,我不能死。 我陈友谅的命除非我自己不要了,否则老天爷都收不走。陈友谅是不会认输的!更不会认命! 不认命的陈友谅从小就不服输,小时候是这样,长大后是这样,加入丐帮后也是如此。 陈友谅死也要死的像个英雄。 常遇春的刀破空而至! 此刻即将就要砍下陈友谅项上人头的常遇春的脖子前突然横空打出一根棍子。棍子动起来的时候有铃铛作响。铃铛作响的棍子将常遇春生生的拉入地面。 接着,常遇春被无数跟棍子夹起来举向空中,之后,群丐迅速抽走手中的棍子狠狠地将常遇春摔在地上,常遇春疼的昏死过去。 第十四回 神机徐达 陈友谅虽然一身狼狈的尘土,但他的神态并不狼狈。 陈友谅依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从地而起。 我虽重伤仍还有一丝清醒,我清醒的清楚,陈友谅绝对不会放过我们三个人。 然而,朱元璋昏死,常遇春昏死,我重伤。 即便我没有重伤,也绝不是陈友谅的对手。 陈友谅在拳脚上的造诣已少有能有与之匹敌的敌手。 常遇春也是以巧取胜并非拼拳。 接下来的陈友谅有些头疼,因为今天他遇到的不与他拼拳的并非只有常遇春一人。 ——还有徐达。 徐达的火枪只一声响,群丐中就有人应声倒地。 陈友谅以及丐帮弟子顺声望去,只见徐达稳坐于陈友谅舟上。 徐达正在用勺子在锅里轻轻的搅拌,搅拌了一会的徐达微笑的对陈友谅说:“天气渐凉,热腾腾的食物要抓紧吃完,不然凉很快,吃凉东西会吃坏身体的。” 陈友谅抱拳道:“多谢徐大侠关怀,我们丐帮不同于明教,明教中人不曾吃过残羹剩饭,而我们丐帮经常吃,吃多了,肠胃也就习惯了。” 徐达闻言,关怀之色倍增:“所以,陈帮主难得吃上一顿好饭?” 陈友谅叹息道:“不错,只是雅兴被扫,再也提不起兴趣吃饭了。” 徐达也跟着叹息道:“扫陈帮主的雅兴可真不应该。” 陈友谅道:“不错,幸好扫我雅兴的人都倒下了。” 徐达拱手道:“那可要恭喜陈帮主了。” 陈友谅摇手道:“不必,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徐达歪着头看着陈友谅:“可这对于我来讲是一件大事。” 陈友谅道:“哦?” 徐达道:“毕竟你揍的是我家教主。” 陈友谅放声大笑道:“那又如何?” 徐达道:“不如何,我只想好心提醒一下陈帮主——枪弹无眼。” 陈友谅的掌心冒出微微冷汗。 徐达接着道:“你可以看到刚才那位,虽距我千步之遥,我也能轻松索了他的命。”徐达端起火枪,描向陈友谅。 群丐哗然,已有忠心弟子团团护在陈友谅身前。 徐达轻叹:“诸位大可不必紧张,明教并不想与丐帮结仇,染上血债,惹起纷争,明教只恳求陈帮主高抬贵手,原谅我家教主的莽撞,放他一条生路。” 陈友谅笑道:“徐大侠无异于在让我放虎归山。” 徐达道:“陈帮主多虑,我家教主无论武功还是文治,皆落于陈帮主下风,陈帮主大可不必将我家教主视为敌手,天下谁人不知,能与陈帮主一决上下的,当今怕是只有朝廷。” 陈友谅冷笑道:“巧言令色之词对我并不管用。” 徐达吃惊道:“在下句句肺腑,况且江湖上对陈帮主的功业有目共睹无不敬仰,非在下巧言令色。” 陈友谅冷哼一声。 徐达无奈垂首叹息。 我忽然注意到陈友谅上方的树枝上漏出一把扇子的扇柄。 这把扇子在江湖上的辨识度很高,使用它的人在江湖上也很有名。 江湖上不知多少成名好手都折在了这把扇子上。 比如我知道的韩林儿。 比如在截杀张士诚的行动中,都有这把扇子出现。 这把扇子不是简单的扇子,它更重要的作用是杀人。 这把扇子就这样突然出现在陈友谅上方的树上。 江上月色冷,江面晚风凉,朱文正的扇子直直的破开有凉意的夜色击向陈友谅! 第十五回 天下英雄谁敌手 陈友谅自然能够察觉到头顶上阵阵袭来的凉意。 带动阵阵凉风的扇子尚未袭到陈友谅,陈友谅就已闪身避开至一旁。 眼见着就要扑空的朱文正却临空翻个筋斗落回树枝上。 平江夜色正浓。 浓浓的秋意枯黄了平江江畔的木叶。 片片木叶随着江畔晚风纷飞平江岸。 岸上陈友谅笔直挺立于被晚风纷飞的木叶中。 月下枝头摇摇晃晃晃不下以脚点在枝上的朱文正,朱文正的身体随着枝头起伏,朱文正用如秋月月色般冰冷的眼神俯视着站在随风飘零的片片木叶中的陈友谅。 陈友谅抬手止住舞棍冲上前来的丐帮帮众,群丐止步齐齐将棍子对准月下枝头上的朱文正! 我看到醒过来的朱元璋手指动了一动,对我使了一个眼色,我心神领会。 “近日的平江汇集了明教诸多高手于此,不知是不是平江之福丐帮之幸呢?”陈友谅突然道。 没有人知道他这句话是在问谁,谁也没有问他在问谁。 陈友谅仿佛并没有发现无人回答他,他又接着道:“我想这应该是我陈友谅的福” ——“我多年来之所以一直在努力的突破自我,就是因为想有一天能够有与江湖上成名英雄交手的机会。” ——“天不负有心人,我的努力终于在丐帮获得了回报。” ——“可我并不满足于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我还有更大的目标,我还要带领丐帮统一江湖扫平朝廷坐天下。” ——“我知道这条路并不容易,可以往那些苦难我都熬过来了,我有了今天的位置,所以我觉得我同样可以完成这个目标。” ——“张士诚已经完了,如今明教的重要人物也到齐了,妙哉,妙哉。” 点在枝头的朱文正依然冷冷的俯视着陈友谅。 陈友谅又接着道:“今夜月下,丐帮和明教,只能存其一,而我相信,明教活不过今夜!” 坐在舟中的徐达闻言放声冷笑,随即抬起手中的火枪,扣动扳机! 陈友谅在徐达举起火枪的同时拉过一名乞丐,用他人身体挡住了枪后狠狠的道:“我就不信你的枪弹能比人多!” 元时的火枪不像如今的枪,那时的枪很长很大,既不能连发也不能多装子弹,一次只能打一发,一发过后就要重新装弹。 陈友谅是不会给徐达重新装弹的机会的,而离他最近的敌人是朱文正。倘若陈友谅攻击朱文正,徐达就有了重新开枪的机会,如果陈友谅先攻徐达,朱文正就会飘下枝头,他那把要命的扇子就会要走陈友谅的命! 陈友谅该怎么办? 怎么办对于陈友谅来说很简单,因为他手里的人多! 所以,在陈友谅高呼一声“杀”后,丐帮帮众杀气腾腾的奔向江上的徐达! 陈友谅也自然不会闲着,他跃上枝头不待朱文正反应过来飞出一脚将朱文正踹下枝头。 清冷的月光,凉的江风,枯黄的木叶飞舞在平江江畔。 江畔倒在地上的朱元璋忽然如同飞舞在江畔的木叶一般飞舞而起,又如同随风而起的木叶般轻飘飘的踩着群丐的脑袋奔向刚刚落到枝头的陈友谅! 陈友谅并未趁着朱元璋尚未站稳而出手。 身形刚刚稳住的朱元璋竟也没有出刀。 月影之下的枝头上,朱元璋与陈友谅对视良久。 陈友谅忽而昂首一笑道:“天下英雄谁敌手?” 朱元璋报以温暖的笑,道:“陈朱。” 第十六回 元时明月明时关 大明亡国的那一天,我抱着还在襁褓里的朱由崧仓皇南逃,经过平江江畔时,我还依然能够清晰的记起朱元璋与陈友谅的这一战。 那一天的我倚在这棵树下,面对万年波澜不惊的平江水,独自一人喝了一坛一坛又一坛的酒,那一天的我只觉得世事一场大梦。 那一天酒后的我寻遍了平江,可再也寻不到了百年前建立了百年大明的朱元璋的影子。 可我依然仿佛能够听到这一晚的月下有人在问:“天下英雄谁敌手?”另一个人回答:“陈朱。” 明月下,木叶枝上。 朱元璋开口道:“你还记得么?那年明教刚刚成立,它还很年青,年青的我同现在的你一样,壮志凌云,打了无数胜仗后认为自己在江湖上已无对手,江湖上的老人都太老了,他们不应该还占据着那么多的土地财富却什么都不做。” “于是那年我挥师攻打平江,结果惨败,明教为此元气大伤。” 陈友谅笑道:“当然记得,那年我也很年青,我领命率领丐帮救援平江,打赢了你,” 那一仗后,陈友谅名扬江湖。 朱元璋接着道:“那一仗,你让我见到了水师的威力。” 圆月倒映在平江江水的倒影被一艘艘逆流而上与顺流而下的明教战船割碎,平江江水荡起层层波纹。 陈友谅笑道:“所以,这些年你躲起来就是在发展水军。” 朱元璋展颜一笑道:“这些年,我的辛苦有没有白费?” 陈友谅道:“自古从来没有白费的辛苦。” 朱元璋道:“所以,天下英雄?” 陈友谅道:“朱陈”。 舟中的徐达扔下火枪,拔出刀来,踏舟跃起,脚尖刚刚点到岸边的徐达挥刀迎向向自己杀来的丐帮帮众。 距离站在枝头的陈友谅二人千步之遥外的平江江畔炮声震天。 徐达已杀到树下。 陈友谅举头望着近在眼前的明月,眼神安静如初:“天下英雄谁敌手,陈朱,生子当如朱元璋。朱元璋,攻入大都那天别忘了告诉我。” 朱元璋说:“我一定不会忘。” 月下的陈友谅忽然笑了,笑的很释怀,心中似乎忽然一切都放下了。 陈友谅发现这一夜的明月似乎无比明亮,这一夜的明月似乎离自己那么近。 是不是因为自己就在明月下? 明月下的陈友谅出手攻向朱元璋,朱元璋从枝头飘然落地,陈友谅攻势不减追下枝头。 树下的徐达挥刀迎上。 陈友谅却已不在招架,徐达收刀退出几步后问道:“难道你已抱着必死的心?” 陈友谅道:“难道我还有选择生的机会么?” 当然已不再有。 生的机会只有一次,就是人类刚刚出生时,或许其他的机会你失去了还会再有,而生命不会,永远不会。 如同大明亡国的那一天,即便我重新回到这里,也只能怅然。 所以,朱元璋叹息道:“若有幸,你,我,包括张士诚,或许会永远被后世人记住。” 陈友谅说:“足矣,所以你一定要实现你的诺言。” 朱元璋也再一次道:“一定。” 第十七回 蓝玉的蓝子 朱元璋最后的敌人似乎只剩下了王保保,可他并不急着挥师北上攻打大都。 因为下个月就是腊月,要过年了。 腊月,初一,天微雪,黄历上说不宜走访。 可徐达偏偏冒着雪来了,他还带了蓝玉来。 蓝玉拎了一只竹篮子,徐达在路上时就在好奇这里面装了什么,可蓝玉偏偏就不告诉他。 徐达对蓝玉是一点法子也没有,没有了法子的徐达生了一肚子气。 “不就是不让你看么,至于生气么”我听完徐达的抱怨后笑道。 徐达还是不满:“他以前对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这次从前线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天天对你分享自己秘密的朋友忽然对你有了秘密,无论是谁,都会不开心的。 何况这个秘密不过只是一只篮子。 蓝玉和徐达走的时候,蓝玉小心翼翼的抱着这只使人好奇的篮子,因为他害怕在雪夜滑滑的路上滑倒摔坏他的宝贝篮子。 徐达认为蓝玉一定是被元兵的马踢坏了头,于是,关心被马踢坏头的好朋友的徐达特意起了一个大早,他要去找应天府最好的大夫给好朋友看头。 腊月,初二,雪夜,这一天的黄历上说,不宜求医。 徐达在大夫那里看到了一只篮子。 一只和蓝玉手里一模一样的篮子! 于是徐达好奇的问:“大夫,这个篮子我可以看一下么?” 大夫回答:“不可以。” 徐达只好作罢,又问道:“你认识蓝玉么?” 大夫问道:“他是谁,我为什么要认识他?” 徐达又问道:“那你这只篮子从哪来的?” 大夫说:“从我干这一行起,我就有了这只篮子。” 徐达说:“看来这只篮子和篮玉无关。” 大夫问道:“蓝玉?蓝玉到底是谁?” 徐达说:“蓝玉是我的朋友,刚刚从前线回来,可他从回来的那天起就一直提着一只篮子。” 大夫说:“和这只一模一样?” 徐达说:“像的就像同一个妈生的。” 大夫也好奇了,于是他决定跟着徐达去看看。 他们路过我府上时,我正在往门上贴福字。 于是徐达叫我一起去看看蓝玉的头究竟是不是被元兵的马踢了。 我们三个人到了蓝玉府上时,蓝玉还在睡觉,睡得很沉。 就连我们走进他卧房了他都不知道,那他在前线也这样么?那绝不可能,否则蓝玉早就丢了性命了。 徐达暗示我,既然他睡的这么死,不如我们找找那只篮子,看看蓝玉为什么如此宝贝它。 我们刚要开始找,蓝玉就醒了。 醒来的蓝玉看了一眼我们三人:“你们何时来的?那个老头子又是谁?” 我们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徐达道:“我们刚刚来,这个老人是应天府最有名的大夫。” 蓝玉从被窝出来的时候,怀里竟然还抱着那只篮子。 蓝玉走到桌前喝了一口水,喝水时候蓝玉手里的篮子扔不离手,他喝完水后问道:“他来做什么?” 徐达说:“是我找来的,看看你在前线这么久,是否受了内伤。” 蓝玉回答道:“内伤没有,皮外伤倒是很多,不过也早就愈合了。” 徐达又接着道:“那也要看看,万一有遗留下的暗伤呢?” 蓝玉点点头,表示徐达说的有一定道理,于是蓝玉说:“那好吧。” 徐达连忙催促大夫来到蓝玉面前。 大夫说:“我号脉的时候,通常都是号双脉。” 于是蓝玉就把篮子放到了地下,自己的双腿间,然后将双手放在了大夫跟前。 我和徐达惊的眼睛都要掉了——这让人怎么取这只篮子?篮子到底有什么,蓝玉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 第十八回 离奇序幕 红酥手,黄藤酒,满楼春色胡姬舞。 但傅友德一点也没有欣赏的意思,现在的他只想在蓝玉头上打一拳。 寒夜来的都比蓝玉快,现在傅友德决定动身去找蓝玉。 “清汤面,”被寒风吹的发冷的傅友德在巷子口见到了一个卖面的老奶奶,老奶奶笑的脸上皱纹更深了:“只要十文钱你就能吃上一碗。”冬夜寒冷,吃一碗热腾腾的面最好不过了。 被寒风吹的发冷的傅友德决定先吃一碗面暖和一下再去揍蓝玉。 远处有人走来,那人也提了一只篮子,和卖面的老奶奶手里的一模一样。 傅友德认得这个人,这个人是应天府最有名的大夫,他刚从蓝玉府看病出来。 和他一起的还有徐达。 远处的徐达也瞧见了傅友德,徐达远远的对傅友德说:“蓝玉的脑子有问题了。” 这可让傅友德吃惊不小:“我还打算去他家给他脑袋一拳的。” 傅友德扔下钱就朝徐达走去,徐达被傅友德拽着再次到了蓝玉家里。 蓝玉睡下了,蓝玉的篮子已不在他的手里——篮子被大夫拿走了。 傅友德已经开始相信蓝玉的脑子有病了——以前的蓝玉睡觉时,哪怕有个蚊子贴近他,他都能察觉到,何况还是两个大活人。 第二天,明教总舵里的人都知道蓝玉的脑子有问题了。远在平江的朱元璋也不例外。 这可让朱元璋吃惊不小,于是朱元璋丢下公事披星戴月的赶回应天府,来到蓝玉家里看一看是怎么回事。 一进门,朱元璋就惊呆了,蓝玉一丝不挂的睡在篮子里,旁边还有一个姑娘,姑娘一边给篮子里蓝玉的扇扇子一边唱着童谣。看来蓝玉又找了一个更大的篮子,只不过,这次是为了睡觉。 篮子里的蓝玉睡得很安详,安详到仆人告诉他朱元璋来了他都醒不过来。 “疯了,蓝玉真的疯了。”朱元璋断定。 朱元璋打听到了一个治病很好的大夫,朱元璋对大夫说:“你一定要治好蓝玉。” 大夫问:“蓝玉是你什么人,他对你有多重要?” 朱元璋说:“蓝玉是我的好朋友,他和我出生入死很多年了,我和我的朋友们遇到过很多危险的事情,全是蓝玉给解决的。” 大夫又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开始脑子有病的。” 朱元璋说:“他从北方回来后就这样了,现在更严重了,作为他的好朋友,我心里很难受。” 大夫说:“你们可真是比亲兄弟还亲。” 大夫喝了一口水后说:“可是以我们目前的医术,脑子的病没法治。” 这一天是腊月初五,黄历上说不宜饮酒。 可是朱元璋在这天夜里找我喝了很多酒,蓝玉到底是怎么了?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一件大事,一件在历史上震惊了所有人的事。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看来,这件事情即将就要发生了。 第十九回 离奇序幕 腊月初六,雨雪交加,不宜交易。 雨雪交加的深夜里,应天府外仍有一家小酒馆点着灯,酒馆里除了老板,还有一个头发炸毛、胡子拉碴满是沧桑仪态的中年男子,他好像在等什么。 他在这里坐了一天了,一天里他连一碗米饭都没有吃完。 要不是他有刀,酒馆老板早就揍他了。 可是酒馆老板又不不得赶紧让他走,于是酒馆老板中年男子问道:“你在等谁来?”中年男子只说了一个字,一个足以道尽一切的字:“钱”。 酒馆老板简直要惊呆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他这句话了,可酒馆老板必须得找点话,因为他得想法把中年男子劝走:“你为何要等它来?” 中年男子说:“因为我喜欢它”。 酒馆老板忽然有些感动:“我也喜欢它。” 中年男子只回了他一句“嗯”。 “那上次你和钱见面是什么时候?”酒馆老板仍然在没话找话说。 中年男子忽然变得有些伤感:“上辈子的事了”。 夜更深,有人来了。 酒馆老板见到推门走进来的蓝玉,一看蓝玉的穿着就像一个有钱人,老板挤出热情的笑容就要迎上去,结果蓝玉直奔中年男子而去,坐到了中年男子对面。 酒馆老板快疯了,他有些后悔今天没有看黄历。 蓝玉显然也没有看黄历,半个时辰后,蓝玉掏出一包银子递给了中年男子,酒馆老板眼睛里泛起光。 中年男子拿了那包钱,提起刀就出门了。蓝玉也站起来就要出门离去,酒馆老板急忙叫住蓝玉:“客官把账结一下吧。” 蓝玉问他:“饭既不是我点的,也不是我吃的,为什么要我付钱?” “你们不认识吗?” “我怎么可能认识一个要饭的呢” “我见到你给他钱。” “我看他可怜,发发善心。” 酒馆老板终于忍不住骂人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蓝玉笑道:“现在应天府所有的人都知道我脑子有病。” 酒馆老板终于爆发了:“我看你俩就是觉得我好欺负,想吃霸王餐!”他本想扼断蓝玉的脖子,结果却扑空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蓝玉不见了。酒馆老板暗暗心惊。 腊月初七,雪过天晴,不宜报官。 应天府的衙门接到了一个让人苦笑不得的案子,应天府城外的一家酒馆老板声称,昨晚夜里有两个人在他店里吃了一顿霸王餐,是价值为十两银子的一碗米饭。 衙门的人却不得不办这件案子——这事要是闹到朱元璋耳朵里,他们的乌纱帽就要没了。 当酒馆老板把那两个人的画像画出来后,衙门里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其中一个人是蓝玉。 “你可知道这个人是谁?”衙门的人指着蓝玉的画像问酒馆老板。 “当然是吃霸王餐的人。” “他是蓝玉!”衙门的人拍着桌子道。 “蓝玉是谁?” “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可惜现在他脑子有问题了。” 酒馆老板道:“原来他真的不正常,怪不得拿钱送人却不结账。” 衙门的人没搭理酒馆老板的牢骚,拿起另一张画像,疑问道:“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等蓝玉?” 衙门里的人不认得这个人,而傅友德认识他,傅友德看到呈上来的画像就脱口而出:“张士诚不是死了么?!” 第十九回 惊天大案 腊月初七,冷夜无月。 蓝玉斜倚亭廊,他在凄迷的夜色中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掌不大不小,正好能握住杀人刀,他的刀法不快不慢,杀人时候最多用两下,一下拔刀,一下砍头。 近年来,蓝玉很少亲自出手杀人了。但是今夜蓝玉必须要亲自动手去杀一个人,为了杀这个人,他计划了很久,吃了很多苦,比如在寒冬天气里一丝不挂的睡在篮子里。 忙碌了一年的傅友德在今夜没再忙碌。 应天府有名的小玉来找过他,被他撵走了,小翠也来过,被他骂走了,小红还特意穿着新衣服带着新学的技术来的,结果被他一巴掌打在脸上给轰走了。 小红觉得十分委屈,但她实在不明白傅友德是怎么了,她的丫头猜测可能是傅友德的老婆从娘家回来了,可她从没听说傅友德有老婆。 傅友德回到房间里,站在在反复擦刀的朱元璋面前。朱元璋忽然对傅友德说:“多年来能让我感到悲伤的事情很少了。” 傅友德说:“没错。” 朱元璋又接着道:“可今天的我,不但感到悲伤,还有愤怒,因为和我出生入死的好朋友竟然背叛了我。” 傅友德叹了一口气道:“我也同样没想到。” 我收好手中把玩的玉,开口道:“所以,假如你今晚死了,你会后悔么?” 傅友德摇了摇头:“不会,我和蓝玉是从小一起长的,又一起出生入死,多年来,早已是亲如同胞兄弟。” 我喝了一口茶道:“那你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自己的结局?” 傅友德点点头。 朱元璋出刀架在傅友德颈上:“那你为何还决定这么做?” 傅友德笑的有些悲壮,并没有回答朱元璋,而是说:“我只是没想到,刘伯温能够推算出我和蓝玉的计划。” 我笑道:“只要是人为的事件,再周密的计划也会有漏洞,蓝玉装疯掩人耳目的确是一个好环节,然而,那天你没有等到蓝玉来,你很生气,出手打了一个酒姬一耳光,更要命的是,喝了一天酒的你酒后还对她说出了这个计划。于是她当晚夜里她找到了我。你实在应该改一改打女人以及酒后喜欢对女人吹牛的习惯,我本不知道你们何时行动,直到有人报官,意外的使张士诚浮出水面,我就推测你们的行动应该就在这几天了,可是我们不能等你们先动手,于是我和教主做下决定,先发制人。” 傅友德说:“一个酒姬说的话你们竟然相信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常遇春冷冷的道:“因为你打的那个酒姬,恰好我也和她很熟。” 傅友德苦笑道:“红颜祸水。” 门外有人来了,是蓝玉,蓝玉的身边还有张士诚。平江一战后的张士诚死里逃生,可没有了家的他只能颠沛流离,饮尽了风雪的张士诚尽显沧桑之态。 朱元璋见到张士诚后问道:“你不说一下你是如何策反了蓝玉么?” 死过了一回的张士诚并没有对计划败露感到恐慌,依然平静的说:“是蓝玉自己决定帮我的。” 第二十二回 大人物 蓝玉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张士诚接下来的话让朱元璋更心惊:“不只蓝玉和傅友德,明教兴武堂的董翰也成了我的好朋友。”兴武堂高手如云,兴武堂高手们的堂主就是董翰,“我很感谢董翰,在我落水的时候救了我,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董翰已和他的心上人结束了约会,现在他刚进门就听到了张士诚的话,董翰岂能不高兴?无论谁听到有人在别人面前夸赞自己都会感到高兴。 可董翰还是说:“这不过是尽人臣之力罢了。” 我似乎听懂了张士诚落水后发生了什么:“董翰早已变节张士诚,听闻朱文正截杀张士诚,于是动身前往平江救援,恰好遇到我们落水,于是董翰下水捞走了张士诚的尸体,没想到张士诚不亏天选之子,福大命大竟然没有死透。” 董翰“肃然起敬”道:“伯温真聪明。”而后他又加了一句话说:“现在你们都快死了才明白这一切,又有何用呢?” 我微笑道:“我只是不想留下遗憾,想死的明白些,还请士诚讲一下蓝玉和傅友德为何会帮你,可好?” 张士诚忽然带着一种异样的欣赏眼色看着蓝玉,蓝玉也变得忽然像个小姑娘一样害羞的低下了头。 我、朱元璋和常遇春看到这一幕恍然明白了一些什么。朱元璋只想呕吐,他已开始呕吐。常遇春玩味的道:“妙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傅友德冷哼道:“现在你们全明白了?” 朱元璋道:“明白了,张士诚和蓝玉有断袖之癖,而你又和蓝玉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好朋友自然要帮助好朋友的心上人。” 董翰早已想快点杀了我们,这样就能快点得到张士诚给他承诺的荣华富贵,所以,董翰大喝一声:“那就揣着明白上路做个明白鬼吧!”说完,董翰向朱元璋连杀三刀,却皆被朱元璋一一避开,董翰岂能就这样做罢?可他接下来不得不住手,因为有一把枪顶在了他脑袋上,不止董翰,张士诚、蓝玉、傅友德都被枪顶住了脑袋。他们都看到了徐达和徐达的神机堂! 徐达冷声对蓝玉道:“你骗人的手段何时如此高超了?若不是节外生枝,有人报官说你吃白食,明教今夜怕是就从江湖上没了。” 蓝玉没有回答徐达,他也无法回答徐达。 冷夜无月,寒风吹走夜色,东方升起照明了大地的暖阳。 再一次创造了江湖传奇的朱元璋和我打马出了应天府散心,城外买卖年货的百姓人山人海,朱元璋忽然道:“同为天下人,为何大家的生活遭遇却如此不同呢?” 我思索道:“大概如佛陀所言,一念之间。” 朱元璋道:“在寺里读经书时,尚不解其义,如今仗剑江湖,历经了无数红尘世事,终得领悟了。” 我笑道:“红尘大道三千,愿你能始终不忘来路,做一个渡众生脱离苦海的大人物。” 朱元璋道:“有时候小人物也能做成大人物的事。”说完,朱元璋远远一指,我顺着朱元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酒馆老板靠在酒馆的门口,坐在暖阳下晒着太阳打盹,他的生意依然冷清,但他永远不会想到,他无意中书写了历史。 第二十回 北剑南下 北剑南下 “小人物只能是小人物,小人物是永远做不了大人物的事的。”在应天府,恐怕只有不认识朱元璋的人才敢反驳朱元璋,但是这个人不仅认识朱元璋,还认识了很多年,他叫王保保。 王保保杀的人比沙场上飞扬的尘土还要多,而他对生命却是无比热爱。 黄昏时,王保保总是会登上他府里一处小楼,推开小楼的窗,就能看到大都最热闹的市集,他喜欢在这样的黄昏后远远的望着远处热闹的人们,这种方式总会让他的心变得平静而祥和。他喜欢大都,喜欢这里的繁华和热闹,喜欢大都里的每一条的胡同,他在不杀人的时候,就会去胡同里走一走,有时候可能是中午,他会见到胡同里寻常百姓起火做饭,听到女人催促丈夫去快点劈柴、年轻的母亲在家里呼唤外面玩耍的孩子回家吃饭,还有那只慵懒的猫,它总是喜欢从托腮思念上了战场的情人何时归的少女前面慢吞吞走过。 他喜欢大都,喜欢这里的一砖一瓦每一缕炊烟,他热爱这里的人们,虽然他既不曾问过他们的姓名,也不曾和他们坐下来喝喝酒聊聊天。 也许是因为他从小就在大都长大,也许是因为大都是他父辈们抛头颅热血才辛苦打下来的。 总之,他热爱这里的一切,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自己有生存的意义。 他也有那么一瞬间同朱元璋一样,认为大人物与小人物并无区别,小人物也同样可以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而后来不这么想了,因为他发现比他小的人物在他面前永远都是唯唯诺诺,朝堂如此,江湖如此,他的敌人也会被王保保三个字吓到不等交手就跑了。 “小人物只能永远是小人物,成不了大事,也做不了大人物才能做的事。”王保保第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在敌人不战而退时,他第二次说这句话,是识破了韩林儿的把戏,一剑挑死了韩林儿派来的以切磋为名实则借机刺杀的刺客。 现在,他是第三次说这句话,只为了气一气朱元璋,乱朱元璋的心。 而他看低了朱元璋,所以朱元璋让失望了,朱元璋是这么说的:“王大人在大都朝堂之上是大人物,而我们这些乱民在江湖之上也是大人物,所谓大小,不能只单单的看他的身份,要看他做了什么,元帝位高权重贵为天子却昏庸无能,我想,哪怕千年之后,也没人承认他是个人物,更别说承认他是大人物了。” 王保保听完朱元璋的话,道:“格局如此,难怪朱大侠能够带领明教越做越大,几乎要统一了江南。” 朱元璋道:“能够衷心赞赏敌人的,当今也只有你王保保了,难怪能够成为元人的顶梁柱。” 王保保笑道:“朱大侠不也是如此么?但是我此次南下,并不是来英雄相惜的。” 朱元璋道:“我知道,没人会蠢到冒着严寒奔袭千里只为讲废话的。” 冷风吹,风吹冷了应天城外的天地。 第二十四回 北剑南刀 王保保却好像一点不冷,他还脱下了鞋袜,把脚伸入冰冷刺骨的小河水。他要洗脚,他已经开始享受起冰冷刺骨的河水带给他的刺激。 从他开始弃刀学剑的那天起,他就有了这个习惯。元人世世代代用的都是刀,大元天下也是元人祖祖辈辈用刀在马上一刀一刀砍出来的,王保保从小就用刀,他的刀法很快,出刀时候很平稳也很准,在他成名的那天,他的父亲还送了他一把大都城里最有名的铸刀师铸的刀。但是后来他再也没碰过刀,沙场驰骋时,他用的也是剑。 王保保对朱元璋道:“我以前是用刀的。” 朱元璋道:“那后来你为何用起了剑?” 王保保道:“因为我输给了汉人的剑。” 朱元璋道:“所以你认为剑术要比刀术高?” 王保保否认道:“并不是,刀也好,剑也好,从无高低上下,有高低的是人,高手用树枝也同样可以退敌,学的不好的人,用火枪也打不准敌人。” 朱元璋道:“有理。” 王保保又接着道:“我是一个绝不低头的人,他赢了我,我就要用他最擅长的方式去赢回去。” 朱元璋道:“所以你学了剑,用剑赢了他。” 王保保道:“没错,我只用了三个月,就学到精通,我后来一直用剑,是因为我把刀剑都学到精通了,手里用的是刀还是剑,于我而言,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王保保抽出剑,把剑也放到冰冷刺骨的小河水里,因为他不喜欢带着上一次的成就进入新的决斗里,他要把这把剑上一次的荣耀洗干净,在他看来,洗剑就是在洗心,他要用一颗崭新的心重新去争取新的荣誉。 王保保又接着问道:“难道你讲讲你么?一个汉人为什么要用刀?” 朱元璋反问道:“那你知道我的名字里为什么要有一个元字么?” 王保保道:“关于你的名字,我也好奇了很久。” 朱元璋道:“朱可以理解为诛,剩下的就通了。” 王保保笑道:“你要诛大元的命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朱元璋道:“元人索了大宋的命,明教自然就要诛元人的命。” 王保保淡淡的道:“有志气,我竟然有点欣赏你了。” 朱元璋道:“我也很欣赏你,如果我不是敌人,我一定会和你好好喝一壶。” 王保保道:“人固有一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朱元璋道:“既然如此?” “那我们喝痛快后再杀个痛快吧。” 说罢,王保保赤足背剑走入酒馆内,朱元璋和我也走了进去。 红泥小火炉上,温着一壶好香的酒。 王保保细细的品着,朱元璋捧着一坛酒仰头大口的灌着,王保保放下酒杯道:“话说回来,所以你用刀和我用剑其实是一个道理。” 朱元璋放下酒坛用袖子抹了抹嘴道:“没错。” 王保保笑道:“那我们真的应该喝个痛快!” 我在一旁把玩着玉,安静的看着这两个虽为敌人却惺惺相惜的当世英雄。 第二十一回 洪武刀法 “你多久没有醉过了?”王保保道。 “很久了。”朱元璋道。 王保保道:“很久是多久?” 朱元璋反问:“多久才能算很久呢?” 王保保喝了一口酒接着问道:“那你多久没有喝过痛快的酒了?” 朱元璋答道“从陈友谅死了以后。” 王保保道:“你很很欣赏他?” 朱元璋道:“很欣赏。” 王保保问道:“为什么?” 朱元璋叹息道:“他很可恨,但是也有可爱的一面,他在武学上的造诣很高,可惜他的心歪了。” 王保保有些不解的道:“那你还欣赏他。” 朱元璋道:“因为他也算个英雄。” 王保保轻笑道:“以我看,他只能是枭雄。” 朱元璋问道:“有区别么?” 王保保说道:“有。” 朱元璋不解道:“在哪里。” 王保保却忽然不回答了,又接着问了一个问题:“看到窗外的雪了么?” 朱元璋带着疑惑看了一眼窗外道:“看到了。” 王保保道:“你知道大都下雪时,需要多久才能下满一个院子么?” 朱元璋道:“多久?” 王保保道:“雪大的时候只需要一柱香的时间。” 朱元璋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王保保道:“因为寂寞。” 朱元璋道:“大都很热闹也很繁华。” 王保保道:“没错。” 朱元璋道:“你身在朝堂,又是元人的顶梁柱,每天府里人来人往你又怎么会有时间计算雪满大都需要多久?” 王保保笑道:“我不仅数过雪,还计算过雪中的梅花花开需要多久。” 朱元没再问,他忽然懂了。 王保保接着道:“我还计算过,我在雪满大都之前,我能刺出多少剑。” 我也忽然懂了。 王保保喝了一口酒道:“你知道大都的冬天有多冷么?” 朱元道:“知道。” 王保保道:“我还计算过,在寒冷的冬天,雪满大都之前,我能一丝不挂的在大都寒冷的冬天里抗多久。” 我说道:“你是否同时也在计算,你能刺出多少剑。” “没错。”王保保似乎有了醉意,可他的眼睛却很亮:“我有一个铁人,是用的最好的铁请的最好的铁匠铸造的。” 朱元璋道:“然后呢?” 王保保道:“我曾在大都寒冷的雪天里,一剑一剑又一剑的刺它。” 朱元璋道:“然后呢?” 王保保道:“大都寒冷雪天里我的手被剑震的出血,震出血花就像大都的雪花,一滴滴的洒在大都的冬日里。至今想来那仍是一段痛苦的岁月,可我相信,我对自己都这么残酷了,老天爷就不会对我很残酷了。” 我问道:“结果呢?” 王保保道:“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血与汗,都换来了如今的王保保。” 朱元璋沉默,我也无话,但是留在我们心中的震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百年后在山海关抗清前线的我想起王保保的这些话,我也选择了他选择的,可最终还是输在了这份毅力和坚持上。 朱元璋举起酒道:“你是真正的英雄。” 第二十六回 洪武刀法 “你我至今也未在正面战场交过手。”王保保道。 “没错。”朱元璋道。 王保保道:“我听江湖上的朋友传,你的刀法很快。。” 朱元璋道:“是真的。” 王保保道:“我当然相信是真的,因为我亲眼见过。” 朱元璋道:“哦?” 王保保道:“是在濠洲城附近的一个小镇,我只见到你的刀光闪了一闪,一匹健马便被劈成了两段。。” 朱元璋道:“但是我并没有见到你。” 王保保道:“因为那天丐帮抓了我的府兵,我去救人恰好路过。” 朱元璋道:“原来如此。” 王保保道:“从那天开始,我就好奇究竟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刀快。” 朱元璋道:“所以你来了。” 王保保道:“我必须要来。” 朱元璋道:“否则你会有遗憾。” 王保保道:“不能与高手交手我会一生遗憾。” 朱元璋道:“所以交手时你绝不会留手?” 王保保道“绝对不会。” 朱元璋道:“很好。” 王保保的剑已出手,剑的寒气逼的朱元璋不得不向后滑去,而朱元璋的身前在滑开的同时出现了一道刀光,在这道刀光闪现出来的时候,王保保已收回他的剑,人也如飞燕一般轻巧的落在了房梁上,朱元璋回击王保保的刀劈空了。 房梁上的王保保道:“果然很快。” 朱元璋道:“你的身手也不错。” 王保保道:“你为何不上来?是不是因为你上不来?” 朱元璋道:“你有上去的法子,我也有让你下来的法子。” 王保保轻笑道:“什么法子?” 朱元璋已开始出手,他不可思议的身法带动他天下无双的刀法飞舞闪动了只一下,梁上的王保保便听到了“咔哧咔哧”的声音,酒馆的屋顶开始碎裂,支撑屋顶的柱子开始倾斜,巨大的震动震的梁上的王保保跌落地面。 朱元璋和我腾身翻出酒馆,身后传来酒馆坍塌发出的巨大的轰鸣声——酒馆坍塌成废墟! 就在此时,我听到废墟又发出异响,回过身后见王保保腾空冲出废墟,他不待身形落稳就直扑朱元璋而去,清冷的月光下,王保保寒气逼人的剑极速的划向朱元璋的脖颈! 朱元璋向后滑步退出十尺远! 王保保寒气逼人的剑花却再度跟上,剑光笼住朱元璋周身,朱元璋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突然,朱元璋的身子从剑光凌空窜出,接着,他的身体在空中俯冲而下,手中的刀直直的扎向王保保的天灵盖! 我本以为王保保会躲开,或者用剑架住朱元璋的刀,不成想,王保保竟也腾空而起,手中剑硬拼刺向朱元璋的刀! 朱元璋人在半空俯冲而下,而王保保却是由下而上的硬拼,就如同一只猛虎凌空扑向猎人,猎人用刀划向猛虎的肚子的一样,朱元璋怎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如遇火烧身一般,冲向王保保,同时将手中的玉打向王保保的头! 玉击中了王保保的头,王保保身法受阻,手中的剑一顿,朱元璋的身子在生生的在半空中移开,避过了王保保的剑。 同时,我也冲至王保保身旁,使出铁山靠将撞出了出去。 第二十二回 惊鸿一剑 被我用铁山靠撞飞出去的王保保落在了酒馆废墟上,他一动不动躺在瓦砾堆上喘息,剑也脱离了他的手,安安静静的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他看到明月的清辉像一道无比刺眼的光环笼在朱元璋身上,他忽然变得很讨厌月光,他抬起手,想赶走这明月,却触碰不到。明月这么近,却无法触碰,这岂非正如朱元璋那天下无双的洪武刀法一样? 他看到明月下的朱元璋开口了,朱元璋对他道:“你知道为何无人能破解我的刀法么?” 王保保问道:“为什么?” 朱元璋道:“我的刀法有很多破绽。” 王保保道:“对,最后那一剑我本可以刺死你的。” 朱元璋道:“可我还是躲过去了。” 王保保道:“那是你幸运。” 朱元璋道:“幸运也是一种本事,本事多的人好运也通常更多。” 王保保道:“没错。” 朱元璋道:“所以,虽然我的刀法破绽很多,但是因为我是正义的刀法,正义的刀法加上本事运气都不错的我,就有了天下无双的洪武刀法。” 王保保轻笑一声。 我也轻笑道:“你很喜欢笑?” 王保保道:“听到笑话自然要笑一笑。” 我说道:“我听说爱笑的男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 王保保道:“你是在嘲讽我?” 我笑道:“看来你不蠢。” 王保保愤怒的要提剑杀来,可是剧痛在他体内蔓延开来,他疼的不得不又倒在了地下。 王保保仰天倒地后,那轮明月的清辉似乎变得如阳光般耀眼了。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逞强。他背着他的剑打算独自南下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告诉过他:“你最好再带上五六个用刀的好手。”王保保问他的父亲为什么,他的父亲说:“朱元璋的洪武刀法在江南已是少有敌手,一个汉人把刀用的炉火纯青就说明他武学造诣很高,他吃过很多苦才有了如此成就,我们绝不能轻敌。”王保保是这样说的:“汉人的刀法也是学的我们的,再厉害,也不会赢了我。”毕竟,王保保的成名武功就是刀术。 重伤倒地的他回想起来现在无比后悔。 “哦对了,你知道我在南少林做过和尚吗?”朱元璋的声音打断了他后悔的回忆。 王保保道:“刚知道。” 朱元璋道:“我在南少林做和尚时,寺里的武僧给不愿做你的府兵,于是你火烧南少林,导致我再一次无家可归。” 王保保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可是为什么说是再一次?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瓜葛?” 朱元璋声音中带有怒火:“你为了镇压起义,四处抓壮丁充军,我的哥哥们都死在了战场,父母为了让我活下去,把我送去了南少林。” 王保保却感慨道:“缘份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朱元璋越来越激动的道:“家仇也好,天下人的仇也好,你犯下的滔天罪孽都是不可饶恕的血海深仇!” 王保保道:“那你现在就可以过来,一刀砍掉我的脑袋,然后带着你的明教挥师北上,到大都当皇帝去。” “家仇,少林寺的仇,天下的人仇,都在这一刀上了!”说罢,朱元璋握刀飞身向王保保砍去! 王保保听到朱元璋说到少林寺时,他忽然想起了少林寺的棍法,一套精妙的如今天下只有他知道的棍法。 对于已臻万物既可为武器的化境境界的王保保来讲,这一灵光一闪,无异于雷霆霹雳! 只见王保保抓住躺在身旁的剑,以剑刃撑地,剑刃的弹性弹起王保保,王保保腾空起地后,明月下,王保保惊鸿般的剑光已刺到朱元璋咽喉处! 第二十三回 千山麓雪刀剑影 应天府外。 一匹健马,正在飞雪中飞奔着。枣红色的鬃毛,飞扬的身姿,马背上站着常遇春。 飞雪正浓,风正大,但常遇春双手叉着腰,纹丝不动地站在马背上,他一身黑色的武服在风中猎猎作响,突然,常遇春腾空而起! 他并不是在有意卖弄自己,他是要出手! 他已出手,他手中的长枪挑中了王保保拿剑刺向朱元璋咽喉的手! 雪白的雪地上,多了串梅花,鲜血画成的梅花。 王保保再也无法拿起他的剑,他一生的骄傲也在此时坍塌。 白茫茫大地,本应空寂寂无声,我们却听到了滴答的马蹄声。 我从茫茫飞雪中遥遥望见一匹白鹿驼着个白发老者从山脚下缓缓而来,他的身边还有十几骑手持弓弩的弓弩手。 他们走的很缓很慢,越走越缓慢,以至于停下来的时候我们都没觉察到。白鹿上的白发老者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山脚处荡开风雪,传入我们耳中:“王爷有令,命在下接将军回家。” 他又对倒在雪地上颓废的王保保道:“将军,站起来,跟在下回家。” 王保保低头无言,他似乎不愿也无颜回家面对大都的家人朋友。 鹿上的白发老者又开口缓缓道:“将军,站起来!” 常遇春开口冷笑道:“他恐怕已没脸回家了。” 白鹿上的白发老者问常遇春道:“你是谁?” 常遇春道:“我叫常遇春,是明教执法堂的堂主。” 白鹿上的白发老者道:“刚才是你伤了将军?” 常遇春道:“是也如何,不是又如何?” 话音刚落,一支离弦箭破开雪幕飞向常遇春,常遇春不慌不忙举起长矛斜斜的一划,那支箭竟掉头向白鹿上的白发老者飞去,白鹿上的白发老者轻笑一声,宽袍衣袖一卷,便卷住了箭,箭被卷的破裂成碎片。 鹿上的白发老者道:“在下不愿多生是非,所以不想动武,还请明教看在同为江湖飘零人的情面上,让在下带将军回家。” 朱元璋开口道:“放人可以,但是你要先放倒我们。” 鹿上的白发老者道:“任凭刀剑再快,也敌不过万箭齐发吧。” 我看到他身旁的弓弩手已拉满了弓弦,便开口道:“倘若我们三人血溅当场,明教也会让你们出不了江南。” 鹿上的白发老者道:“倘若明教让我们出不了江南,朝廷也会让明教从江南消失。” 我笑道:“这恐怕是我有生以来所听过的最好笑的话了,你难道看不到么?如今的朝廷经过连年征战,早已国库空虚,人马疲惫,残弱之兵连营;而我明教高筑墙广积粮,却是兵强马壮,神机堂火器精良,水师战船多而坚实高大,飞渡长江可断水,入海可平百尺浪!试问,朝廷拿什么来与明教做敌手?” 白鹿上的白发老者道:“难道你们明教的人都真的不怕死么?” 我冷冷的道:“若怕死,就不会拿命来驱除鞑虏复我中华了。” 白鹿上的白发老者中气十足的声音冷如此时的雪夜:“很好,弓弩手准备!” 第二十四回 长安久 在我的记忆里,元兵的每一支箭都射的很准,朱元璋的洪武刀法被骑白鹿的白发老者压制,常遇春至死也是手执长枪纹丝不动的立于风雪中。 而我在这座山里呆了五年,五年里从我未下过山。因为在我醒来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个已在这里隐居了多年的隐士,她叫长安久,她告诉我,朱元璋还活着,不过我现在不能见他。 世外高人的话总有些神秘,这种神秘感来自他们从不把话说完整,长安久也不例外。 她让我叫她师傅,前四年里她教我用武器。 四年的第一年,她问我杀过人没有,我说杀过。她又问我会不会用剑,我说不会。 那天是我上山的第一个春天,江南草长,群莺乱飞,桃花芳香,春风温柔的如同情人的呼吸,她教我的剑法叫做情人剑。 四年里的第二年,她问我学会用剑了没有,我说学会了。她又问我会不会用刀,我说不会。 那天是我上山的第二个夏天,江南七月,骄阳似火,风过林间,时有微凉如同情人的忽冷忽热,她教我的刀法叫做余恨刀。 四年里的第三年,她问我学会用刀了没有,我说学会了。她又问我会不会用钩,我说不会。 那天是我上山的第三个秋天,江南水凉,木叶离枝,北燕南去,万物都在告别如同情人离去的背影,她教我的钩法叫做离别钩。 四年里的第四年,她问我学会用钩了没有,我说学会了。她又问我会不会用箭,我说不会。 那天是我上山的第四个冬天,万物死寂,空枝余恨,雪如白发,白茫茫大地干净的如同情人不再回暖的心,她教我的箭法叫做穿心箭。 第五年,她说她所会的功夫我都学会了,我只要勤修这一年,就可以下山重新回到明教找朱元璋。 这一年里,我一直在苦练她前四年教我的功夫。 这一天,是我下山的时候,她告诉我,你会在这时空不老不死一直活到你来时的时间,不过你将会以不同的身份活着。 我问她为什么会知道,她说她同我一样,来自遥远的千年后,她已在这里活了千年,她还要继续活一千年,才会回到她来时的时间。 我听完之后没有丝毫的恐慌,我已经不再是最初来到大明时候的我了,我已经习惯了这里,尤其是我知道我是刘伯温,我会和朱元璋一起缔造大明王朝后,而且我们已经即将就要建立起大明王朝了,我就更舍不得这里了。 她送我下山的时候,和我说:“你一定要在这里名扬天下,实现你的报负,也不枉我教你五年。” 我说:“一定”。 我背上刀剑,重入了大明江湖。 舟行江南春水,日出江花红胜火,暖风迎面拂来,拂起了我的薄绸青衫。 一双燕子落在了朱红的桥头,低头耳语,如同热恋的情人在亲密私语。 岸边坐着一个少女,正直花样年华,她仿佛知道我在看她,忽闪着眼睛问我:“大侠,你从哪来,要到哪去?” 第三十回 鹿的踪迹 寺本应在山上,可这个寺却在湖畔。寺里本应有佛,可这里只有酒,因为这是一家名字叫寺的酒馆。 酒馆的老板是一个道士,他的老婆是已出家多年的尼姑,他们在这里开了三年的酒馆了。 湖畔有一个划船的老头,他每天从日出划到日落,从湖的这边划到湖的另一边,他就这样划了三年。他在划来划去的同时,还会打渔,他从寺开张的那天起,他已经往寺里送了三年的鱼。 少女说:“这个地方是不是很奇怪?” 我说:“怪的很。” 少女说:“我也不知道元人怎么想的。” 我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元人。” 少女说:“五年前,这里原本就是一间酒馆,一天夜里,酒馆忽然塌了,后来划船的老头骑着一匹白鹿带了好多元兵来到这里,把忽然坍塌的酒馆又重新盖好了,还修了这个湖。” 我忽然懂了,这个地方就是五年前被朱元璋的洪武刀法摧毁的酒馆,也就是常遇春战死的地方,而两年后,也就是三年前,骑鹿的白发老者又重新回到这里,修复了酒馆,还改变了原来的地貌,修建了人工湖。 他为什么要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做这件看似没有任何用的事情呢? 我问少女道:“你知道明教么?” 少女噗嗤一笑道:“你不会真的是从上山下来的吧,明教那是五年前的叫法了,现在叫明朝了。” 我惊道:“朱元璋称帝了?” 少女道:“五年里,明教像疯了一样,四处征战,用了两年吞并了江南各路义军,于是明教的首领朱大侠便称帝了,接着,他就对元人宣战了,冯胜将军现在已经打到了山东正和王保保交战。” 我问道:“朱元璋对元人宣战是三年前么?” 少女忽闪着眼睛道:“对呀。” 我又问道:“那这家酒馆平时客人多么?” 少女道:“说来奇怪,这家酒馆不从接客,这是划船的老头说的,因为有客人来就要坐船过湖,可划船的老头却对客人说,这里不接待外人。” 我问道:“那他每天划过来划过去是为什么?” 少女嘟着嘴道:“大家都很好奇嘛。” 我见到她可爱的样子,心中一动。夕阳下,春风拂动她的发。 夕阳下,老者的船又从岸的那边划到岸的这边,他提着一娄鱼上了岸,走进寺里。 夕阳下,我和她的影子被夕阳拖了好长。 影子的尽头有一根细细的线,如果不是少年带着忽然的害羞低下了头,而且还是害羞的低很久,那么,我是发现不到这跟线的。 我走过去拨开覆盖这根不会被轻易发现的线,发现这是一根很长很长的线,这种线,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知道这是一根什么线。 而我,不仅经历过战场,还在神机堂见过这种线,我也知道这种线是做什么用的,因为我记得,徐达的神机堂就是点燃了这种线,线又引燃了炮弹里的火药,炮弹炸死了平江江畔无数丐帮好手。 所以,我忽然明白元人建立座寺是要干什么了,他们,是要送明教上西天。 第二十五回 开黑店的冯胜 无论哪个男人都无法拒绝一个可爱的少女的邀请,尤其还是在这样一个温柔的春日里。 少女带我来到了寺前。 寺本应在山上,可这个寺却在湖畔。寺里本应有佛,可这里只有酒,因为这是一家名字叫寺的酒馆。 酒馆的老板是一个道士,他的老婆是已出家多年的尼姑,他们在这里开了三年的酒馆了。 湖畔有一个划船的老头,他每天从日出划到日落,从湖的这边划到湖的另一边,他就这样划了三年。他在划来划去的同时,还会打渔,从寺开张的那天算起,他已经往寺里送了三年的鱼。 少女道:“来到这家酒馆,不尝一尝他家鱼,你会很遗憾。” 我说道:“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是吃鱼也不是为了喝酒。” 少女的手托起香腮,眉宇间带了淡淡的幽怨。 我只好笑道:“我刘伯温千军阵前流血都不怕,可就怕女孩子不开心。” 她忽然变得开心起来道:“那你是不是决定要吃条鱼了。” 活杀的鱼清蒸出来口感最佳,再浇上佐料,入口即化,又鲜又嫩。 应天府的人大多都能喝酒,她也不例外,鱼还剩一半,她却已经喝完了一坛酒。她已经有了醉态。她的手已经搭到了我肩上 我说道:“姑娘,你还是不要喝了。” 少女却没有理会我话,头也靠到了我肩上,我的心开始乱跳。 就在此时,我看到道士抄着板子向我们走来,他一边走一边骂:“野小子吃了豹子胆,竟然勾引我女儿!” 我拍了拍少女:“你醒醒,他说你是他女儿,是不是真的?你醒醒解释一下。” 少女却把我抱的更紧了,少女的体香比春日的江南群芳还要香,我闻的身体都酥了,想推她,却抬不起手。是不是因为她太香了? 道士已走到我身前,狠狠地踹了我一脚:“小子,骗色我女儿这事咱们怎么办?” 我已经没有力气还手了,也没有了力气张口。我已经明白我被骗了,可是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忽然想起傅友德临终前的话“红颜祸水。” 道士见到我的确已经瘫倒,就开始翻我的行李,少女的酒也醒了,她对我笑了一笑,就也开始翻我的行李。 道士什么也没有翻到,便怒声道:“你说你一个穷鬼装什么,还行走江湖的大侠。”说着说着又对我飞起一脚。 他的尼姑老婆坐在柜台上的叹息道:“他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咱女儿也被他占了便宜,我们这下赔大了。” 少女眉宇间的幽怨再次浮现,嘟着嘴道:“我就说嘛,这种生意不能做。” 道士怒道:“做都做了,抱怨有球用。” 划船的道士道:“咱们店里的包子肉馅是不是没了?” 道士喜道:“对对对,咱们可以上个人肉包子,以后也可以这样,没钱的穷鬼就给他跺了做包子。” 道士说完,就把我拎了起来,把我扔到后厨地上,把我的衣服脱了下来,道士像拍死猪一样拍着我道:“穷鬼就是穷鬼,不仅肉少,肉质还差劲,连猪肉都不如。” 我又想起了陈友谅说朱元璋是猪的时候,心中有些不舒服,怪不得当时陈友谅想吃朱元璋而不是吃我,原来我不如猪。 道士转过身去拿菜刀了。 第二十六回 白莲圣主韩山童 第二天,冯胜随我来到明教,朱元璋见到我自是高兴的快要哭泣,当场赏了冯胜黄金万两。 冯胜得了这万两黄金后,便兴冲冲的去了应天府最大的酒楼积雪楼去喝酒,他还点了两个姑娘一起喝,可事情就坏在这两个姑娘身上。 事情的过程是这样的,北方最大的江湖势力白莲教的圣主韩山童来到江南踏春,他听说江南最好喝的酒在应天,应天最好喝的酒在积雪楼,而积雪楼比酒还好一百倍的是积雪楼的姑娘们。于是韩山童便来到了积雪楼。 他也要了两个姑娘,因为一个不够。 当他听说有人出了比他高两倍的价钱把那两个姑娘要走了以后,他就决定去看看这个人谁。 他来到冯胜面前时,冯胜正打算和那两个姑娘上楼做一些只有男女之间才能做的事情。于是他叫住了冯胜。 而有了三分醉意的冯胜没有注意到那几声“兄台”是在叫他,仍然继续和两个姑娘嬉笑着上楼。 原本就不开心的韩山童此时已有了怒火。 韩山童在生气的时候从不多说废话,他只会用行动来表达自己很生气,于是他只用了一拳就打断了冯胜的肋骨。 让冯胜更感到耻辱的在于,韩山童还把他拖到了一条臭水沟,把他扔了进去。 断了肋骨的冯胜用了半个时辰才爬出了这条深深的臭水沟,然后他又有用了两个时辰的时间才爬回家。 他的女儿和老婆问他为什么挨打为什么会被扔进臭水沟他一句话都不多说。因为他怕他的尼姑老婆会给他比这还惨烈千倍的毒打。 在这之后的七天里,冯胜的意志一日不如一日,逐渐消沉,目光明显变的呆滞很多。 冯胜的尼姑老婆看到冯胜变成了这样,无比心痛,她坐在床头问冯胜道:“你到底被谁打成了这样子,为什么连我都不能说?” 就在这时她看到冯胜带回来的那一包包黄金,她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在不仅在应天府,在整个江南都很有名。 他如今拥有的江湖地位和势力是常人所想都不敢想的,这个人不仅在应天,在江南都很有名,他的组织不同于一般江湖势力的地方在于,他们要诛元。 所以他叫朱元璋。 朱元璋听完她的讲述后,叫来了朱文正。常遇春死后,朱文正接手了常遇春的位置,坐了执法堂的堂主,江湖上的纷争也全有朱文正处理。 朱文正接了这件事。 他很快就找到了当天见过冯胜的人,并了解到了发生了什么事,他又顺瓜摸藤很快打听到了韩山童。 韩山童,男,三十岁,北方人,职业为白莲教第二任教主。 白莲教第一任教主为刘福通,以“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为宣传口号,组织起了白莲教,他的创业思想很好但能力有限,一直没有将白莲教做起来,直到韩山童的出现,白莲教有了起色,逐渐壮大,不过,金鳞岂是池中物,有能力有野心的韩山童突然发动变乱,夺了刘福通的权,坐上了白莲圣主的交椅。 其后,韩山童以武兴教,火拼了北方大小各路江湖势力,包括明教在北方的三个舵六十个堂口,都被他灭掉了两个舵四十个堂口。 一时之间,韩山童成了北方江湖上的大人物,就连王保保都多次招安他,可韩山童不像张士诚,脑袋别在裤腰带过刀口舔血的生活只为了钱,他是为了要坐天下,所以他砍了使者的脑袋挂在城门上挂了七天。 如果韩山童只是老老实实的发展的势力,没有在北方打明教,也没有在应天打冯胜,那么,朱元璋绝会按照我给他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策略继续稳定发展教内的实力,不会主动出击。 而现在,明教总舵包括我在内一致认为这一仗必须要由明教率先出击。 就算不为和明教关系密切的冯胜个人,为了北方死去的两个舵四十个堂口的明教弟子,也不能让韩山童活着出了应天。 第二十七回 可爱的年轻人们 应天府春日的黄昏是极美的,但朱文正没有一点欣赏的意思,因为他要带着冯胜去积雪楼。 积雪楼位于应天最繁华的街,这条街最热闹的时候是就是在这美丽的黄昏时分。然而今天,这条街非但没有人,街边的商铺也都关上了门。 他们很快就到了积雪楼,让冯胜吃惊的是,积雪楼也关门了,更让冯胜惊奇的是,朱文正竟然知道这里有一个密室,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密室。 冯胜进入密室后吃惊的眼睛都瞪大了——密室里站着四五十个年轻人,这些年轻人都身着火红色的武服,武服胸口绣着一团火,他们一见到朱文正,就很恭敬的抱拳做礼齐声道 ——“焚我残躯,熊熊烈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光明故!” ——“明教拜火堂弟子见过朱公子!” 冯胜有些动容,他的血液忽然变得炙热——这就是明教里的年轻人,他们一身正气,英姿非凡。 朱文正微笑着回礼道:“诸位同仁能够从百忙之中抽身来帮教主分忧,教主十分感激,我替教主为诸位同仁行礼了。” 这些年轻人慌忙齐声道:“不敢!”队伍里有年轻人激动的问道:“我已经三年没见过朱教主了,教主他身体还好嘛?” 朱文正回答道:“诸位都是教主的老朋友了,他的身体素质诸位当然比谁都清楚,教主也从不担心自己的身体会出问题,他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在江湖上传教的拜火堂,他时常惦记着你们,念着你们。” 冯胜见到这些年轻人脸上充满了荣耀的骄傲之色,有的年轻人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朱文正又开口道:“我来的时候,教主说,这次由于公务繁忙无法来看看老朋友,他很愧疚,特意嘱咐我,要我多陪大家喝几杯。” 这些年轻人齐声道:“使不得!” 朱文正笑道:“那我们就下次吧,这次就给积雪楼省点钱。” 这些年轻人哄堂大笑,笑过之后,所有人都变得放松了。 冯胜已感觉到了朱文正这个少年不同寻常的地方,他在江湖上摸打滚爬日久,他凭这些经验能够看得出来,将来的朱文正很有可能超越朱元璋,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冯胜只听朱文正又接着道:“我身边的这位好汉是冯胜。” 这些年轻人又齐齐对冯胜行礼道:“明教拜火堂弟子见过冯英雄!” 冯胜只觉浑身的血液在燃烧,回礼道:“小的冯胜见过各位大侠!” 朱文正又道:“这次叫诸位来,就是为了让各位帮助冯英雄出一口恶气。” 有年轻人问道:“冯英雄出了什么事?” 朱文正道:“前些日子,白莲教的圣主韩山童来到了应天,出手伤了冯英雄,冯英雄的妻女很伤心。” 有年轻人怒声道:“白莲教太猖狂了!”又有年轻人道:“这个白莲教在北方杀了我明教无数同仁,如今又来应天惹事出手伤害我们的朋友,实在可恨!” 朱文正待年轻人们说完,才开口发言:“不仅你们愤怒,我也愤怒,近年来教主都很少动怒了,而此事发生后,教主气的都恨不得把韩山童五马分尸。” 有年轻人道:“绝不能让韩山童活着出了应天,不然我们明教的脸往哪放?传出去,江湖上的人非笑话死我们明教。” 朱文正道:“总舵里的人与各位意见一致,可近来北方战事吃紧,抽不出人手,所以不得以才叫来你们帮忙。” 冯胜只见这些年轻人变得无比严肃:“请朱公子和朱教主放心,我等定会赴汤蹈火,为明教为冯英雄扬名增光。” 朱文正哗的打开扇子道:“很好,那我把计划给诸位说一下。” 第二十八回 沈万三 我看到韩山童进来。 想看不到也难。 因为他高大的北方身材在应天很突出,北方人粗犷的面容与应天的小生们形成鲜明对比。 朱棣也看到了,可我们并没有过去,依然在细细的品着刚采摘的头春茶。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水流云茶楼。 韩山童点了一壶云雾茶,一份点心。茶点上齐后,他将一块点心放进口中大口咀嚼,他似乎是有点噎住了,于是他提起茶壶,对着壶嘴开始痛饮。 朱棣低声道:“他好粗鲁。” 韩山童似乎听到了,他转过头来,看了朱棣一眼,我有注意到韩山童在转身的同时手中捏了一个剑诀,可是随后他又摊开了手,继续吃起点心。 我对朱棣道:“他是一个用剑的高手。” 朱棣道:“你怎么知道?” 我道:“我注意到他刚才捏了一个剑诀。” 朱棣道:“有剑气?” 我说:“没错。” 朱棣道:“那看来他已将剑气练入了体内,已是个化境高手了。” 我道:“所以,韩山童的实力不容小觑。” 此时韩山童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后便径直向门口走去。水流云的老板追过去道:“客官您还没结账。”韩山童只看了水流云老板一眼,水流云的老板就开始浑身发抖,要不是他亲身经历,他绝不会相信人类的眼睛会发出这种眼神,像野兽,像地狱的恶鬼,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心惊胆颤,寒意满身。 水流云的老板回过神的时候,不仅韩山童不见了,我和朱棣也不见了。 我们远远的跟踪在韩山童身后,要看看他在应天的落脚点在哪里,也要看看那些易容过的白莲圣女会不会出现。 韩山童一边逛一边走,时而看看糖人,时而拿起泥人观赏,时而看看女儿家用的首饰,他还在小吃摊吃了很多应天的小吃,一直都是一个人。 现在我们跟着韩山童到了青雀舫。 青雀舫是应天最大的赌场,赌场的老板叫沈万三。沈万三做生意的本事连张士诚都佩服,他曾说:“沈万三开的赌场,就像是一个钱生钱的聚宝盆。” 赌场的赌徒们就是沈万三钱生钱的聚宝盆。 沈万三坐在青雀舫楼上的乌金木阑干旁,面带满意的看着挥汗如雨的赌徒们。 沈万三很快就看到了脸色和行为都有些神秘的朱棣。他认识朱棣,因为每次明教来收钱的时候,都是朱棣带人来的。沈万三有些生气了,因为七天前朱棣刚来过,说要修城墙,多收了他十万两银子。 “这才只过了七天就又来了,实在太过分了”,沈万三暗骂,“明教实在欺人太甚了”。他决定这次非要和明教撕破脸。 因为他的老朋友韩山童来了。他听韩山童说过,韩山童当上了白莲教的教主,灭了北方明教的四十个堂口。 于是沈万三下楼来到朱棣和我的面前,挺着腰杆问道:“你又来干什么?” 朱棣道:“来看看。” 沈万三见到不远处的韩山童在赌桌前洗牌,他的腰杆又挺了挺:“有什么好看的。” 朱棣吃惊的看着沈万三,然后平静的道:“我来看看你最近生意好不好。” 沈万三心中一惊——果然又是来要钱的。这时他听到远处韩山童洪亮的声音响起:“哈哈哈统吃”,于是沈万三的腰又挺了挺:“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仅朱棣,连我都吃惊了,朱棣讶异道:“沈老板你为何如此威风?” 沈万三万都快挺断了,道:“我一直很威风,不过是一直忍着不愿惹事罢了。” 朱棣摸两把自己的头,然后一手叉着腰一手伸出食指点了点沈万三:“很好,很好”,随后手指变成拳头在沈万三面前舞了两下道:“等我忙完正事再收拾你。” 跟朱棣打了多年交道的沈万三不怕朱棣生气,但就怕朱棣拿出地痞流氓的架势,因为他知道,每次朱棣一拿出地痞流氓的架势,就会有人倒霉。他不由胆怯了,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 第二十九回 圣女的踪迹 我们没再理会有些吓坏了的沈万三,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我们刚落座,就有身着黑色茶服的茶女过来上茶,在她沏茶时,我注意到茶女的手上有一层茧。 我问她道:“别的茶女都是身着白衣,你为何会身着黑衣呢?” 茶女一口青州口音回答道:“年少爱穿白衣,现今偏爱黑色。” 我说:“我也是,我年少时爱穿白衣,怕掉黑发丝;现今偏爱黑色,怕掉白发丝。” 茶女笑道:“客官说笑了,你看来不过二十出头,哪里来的白发丝。” 我也笑道:“被北方的白莲染白的。” 茶女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诡异。 朱棣好奇的问我:“你在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呢?” 我说:“没事”,然后又茶女道:“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你先下去吧。” 茶女转过身就走了,我看到她站到了一个琴女的身旁。 琴女似乎今天很忙,因为她的琴弦都上错了。 于是我走过去对琴女道:“姑娘,你的琴弦上错了。” 琴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捂嘴笑道:“谢谢您。”她的手真好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很短很整齐,看来她是一个很注意细节的人。 我问她道:“你是青州人?” 琴女反问道:“怎么了。” 我笑道:“听你的口音很像青州人,我去那里,是一个好地方。” 琴女眼神忽然变的落寞起来:“如今连年战乱,遍地烽火,青州早已千疮百孔。” 我叹息道:“真希望战争能够早日结束,这样就不会再人牺牲了。” 琴女似乎被触动了心事,却没再说话。 于是我便回到了座位上。 朱棣见我回来了,有些不满的道:“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找快活,是为了盯住韩山童,你乱跑什么。” 我笑道:“四公子莫急,因为我已有了线索。” 朱棣问道:“什么线索?” 我喝了口茶道:“刚才我有注意到,茶女的手上有一层茧。” 朱棣不解的问道:“那又如何?” 我说道:“茶女的工作并不是什么苦力活,她手上为什么会有茧子?” 朱棣道:“说不定她之前做过别的苦力活留下来的。” 我摇了摇手,道:“可那并不是做苦力活留下的茧子,因为那层茧子在拳峰上。” 朱棣道:“兵荒马乱的年月,学点武防身很正常。” 我否定朱棣道:“刚才你说我和她神神叨叨的说话,其实我那是为了听她的口音,她是北方人。” 朱棣忽然有些懂了:“她很有可能是保护韩山童的圣女。” 我又接着道:“没错”,然后我指了一下琴女,“你看到那个琴女了么,她的琴弦都上错了,而且,她的指甲留的很短,你见过哪个琴女的指甲会这么短?还有,她的手指没有任何弹过琴的痕迹,再有,她说话的口音,也是北方人。” 朱棣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说不定,其他的圣女也在这里。”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道:“我们先把拜火堂弟子叫来青雀舫,抓走这两个圣女,然后剩下的慢慢找。” 朱棣道:“可以。”于是便出走门去发射与拜火堂弟子的通信暗号了。 第三十回 毒 朱棣拍了拍手,转身走入青雀舫。 他的前方迎面走过来一个年纪十六左右的小女孩儿,她的手中捧了一盆花,小女孩痴痴的看着手中的花,也许,这盆花是她的意中人找了很久才找到送给她的;也许,这盆花是女孩子打了一天的工买来送给妈妈的;也许,这盆花是她养了很久的才养出来的。 朱棣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接下来的事情上,所以他并未注意到这个迎面走来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的注意力全在手中的花上,也并未注意到迎面走来的朱棣。 于是,他们就这样撞了个满怀。 花盆摔在地上,碎成了尖锐的碎片。 有血一滴滴的滴落在了花盆的碎片、泥土、残花上。 一开始只有一滴,后来两滴,三滴,滴滴相连汇成血流。 这是谁的血? 现在,赌场里的赌徒们都发现了不对,有的赌徒已经开始跌跌撞撞的向外跑,有的赌徒已经慌的缩成了一团,有的赌徒张大了嘴巴。 我却纹丝不动,看着那血流,头脑一片空白。 还有一个赌徒,也纹丝不动,这个赌徒是韩山童。他安静的看着赌桌,道:“可怜明教的朱四公子,不明不白的丢了命,死的好惨呢。” 接着他就听见朱棣回应他:“没错,太惨了。” 吃惊的不仅是韩山童,还有我,我们一起看到朱棣伸手推了一下小女孩儿,小女孩儿的脸因为死亡的痛苦而变的扭曲,她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残花上的血就是从她体内流出的。 朱棣怜惜的看着这具年轻的尸体,一言不发。 韩山童道:“你知道?” 朱棣道:“我不知道。” 韩山童道:“那你怎么知道她要杀你?” 朱棣道:“在她出手的时候,我才知道,但是她年龄还是太小,出手还是不够快,所以她的匕首被我反插回去了。” 韩山童道:“很好。” 朱棣道:“不好。” 韩山童道:“你活下来了难道不好么?” 朱棣道:“真的不好。” 韩山童道:“为什么不好?” 朱棣哀伤道:“她还很小,在这个年纪,她本应该在无忧无虑的玩耍,在父母身边依偎着,被小伙子们追求着,可她现在,死了。” 韩山童蔑笑道:“那还不是你杀的。” 朱棣道:“可我不杀她,我就会被她杀。” 韩山童道:“难道你不能死?” 朱棣摇首道:“我不能死。” 韩山童问道:“她可以死你为什么不可以死?” 朱棣道:“因为我要救万民于水火,所以我不能死。” 韩山童道:“所以她必须死?” 朱棣点头道:“所以她必须死。” 韩山童道:“你知道她是谁?” 朱棣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绝对是受命于你。” 韩山童道:“没错。” 朱棣道:“我现在又忽然知道,也许从水流云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谁。” 韩山童道:“没错。” 朱棣道:“所以,我又知道了,这里有埋伏。” 韩山童道:“一点不错。” 朱棣道:“所以,刚才的茶水里应该也有问题。” 韩山童道:“太对了,朱四公子绝对会超越朱元璋,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不过,可惜你马上就快死了。” 朱棣道:“死不了,因为那茶我一口没喝,只有刘伯温喝了。” 我听到朱棣说茶水有问题时,心中就已经开始慌了,再听到韩山童承认茶水有问题的时候,我几乎快要被吓晕过去了。 第三十一回 少林北腿 我趴在桌子上的时候,看到了沈万三。沈万三靠在他乌金木阑干旁,他长长的吐出口气,抬头望天。 窗外的月光倾酒在杯中,杯在手中。 沈万三把酒面对小窗,窗外明月温柔的如同如他手中入喉的酒。 他晃着酒杯缓缓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青天上的明月光下,有一双手温柔的拿走了他手中的酒,温柔的手是属于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 沈万三的手轻轻按在她的手上,他满目柔情的轻抚那白衣女子的手,儿后低下头,面带深情的吻了一下这双温柔的手。 韩山童在赌桌前笑道:“圣女的手吻起来如何?” 沈万三道:“很好。” 朱棣道:“有多好?” 沈万三道:“难不成明教朱四公子连女人的手没吻过?” 朱棣摇头笑道:“女人而已。” 沈万三晃着酒杯道:“可你知道为什么她只要我?” 朱棣不懂,所以问道:“为何?” 沈万三仰天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朱棣咬牙道:“明教可比你沈万三强的多。” 沈万三一把拉过那白衣女子拉取怀中道:“哦?” 朱棣深深吸入一口气道:“如今的明教不再是过去的明教,如今的明教。” 沈万三吻了一下怀中的白衣女子白衣女子面带羞涩,道:“你怎么可以当着朱四公子面吻我?” 沈万三满目深情道:“羞什么,朱四公子也是男人,他岂能不晓得人与人?” 白衣女子却拍了一下沈万三道:“讨厌,韩教主还在这里呢。” 朱棣听闻此言,望向韩山童,韩山童的目光看望别处。他又听沈万三道:“朱四公子可否品尝过如此美色?” 朱棣道:“事务忙碌无福消受。” 沈万三道:“你还很年轻,很可惜。” 朱棣道:“正是因为还很年轻,我只想建立千秋功业。” 韩山童一边拍手一边走向朱棣道:“我很欣赏你这种气概,然而你要认清楚,现在的明教,在北方节节战败,几乎全军覆没,气概永远敌不过现实。” 朱棣冷笑道:“你在明教的地盘说这些,是不不是可笑的很?” 韩山童仰天笑道:“我越来越欣赏你了,你都深陷包围圈了,仍是不肯低头,佩服佩服。” 朱棣冷眼看着韩山童道:“哦?” 乌金木阑干旁的沈万三拍了拍白衣女子的腰道:“去吧宝贝。”说完吻了白衣女子的额头一下。 随后白衣女子红着脸低着头,但是也就是这一转瞬,她又抬起头,温柔羞涩的眼睛变成杀气四射的眼睛,她跃过阑干,胜雪白衣衣袂飘飘,所以朱棣并未注意到她抬手的时候,她抬手的时候,一道红雾射出,射向朱棣。 但是从小随着朱元璋南征北战的朱棣看到红雾的时候并不晚,朱棣遮住面部,滑步极速后退,以武兴教的白莲教教主韩山童早已神经百战,自然不会错过任何杀死对手的时机,在北方战场杀人如麻的韩山童对杀人时机的判断早已内化为身体本能。 所以,他看准了朱棣步法中的破绽,虽然这个破绽只有那么微妙,但足够韩山童有十足的自信利用这个微妙的破绽一招就毙命朱棣了。 所以,他捏起剑诀,杀向了朱棣。 朱棣从小就跟随朱元璋南征北战,所以,他虽然年纪小,但是战斗经验丝毫不输于韩山童,所以,朱棣只用了一个腿法,一个角度不可思议的腿法,不仅韩山童,正准备攻上来的白衣女子也惊出一身冷汗,窗前那温柔的月光下的沈万三也扔下了酒杯,高呼道:“白莲圣女何在?!救驾!救驾!” 这一腿,在江湖上称为少林谭腿。 第三十二回 问道江湖 沈万三高呼的白莲圣女们很快就出现了,不过,是以死亡的方式登场。 沈万三和韩山童很快就看到了凶手,他们不想看到也难——拜火堂的弟子们每人手拎一具尸体飘然而至,停在了青雀舫的大堂中心,随后整齐的将白莲圣女们的尸体抛到楼上,沈万三的面前。 处于震惊状态中的韩山童来不及反应,生生的吃了朱棣一腿。 韩山童重伤倒地。 与此同时,我也从桌上腾空而起,攻出余恨刀刀法中的黯然腿,尚未攻击到朱棣的白莲圣女被我一腿扫到地面,口吐鲜血。 朱棣收回攻势,轻轻地拍了拍裤脚。 我也收住攻势,轻轻地拍了拍裤脚。 朱棣忽然开口道:“沈万三,你今日敢冲撞明教,就说明你不满明教很久了,对么?” 沈万三颓废地半倚在围栏上道:“不然呢?” 朱棣摸摸了头道:“难道明教对你不好么?” 沈万三激动地道:“好不好,你自己心理不清楚嘛!” 朱棣面不改色:“明教的教义本就是劫富济贫,锄强扶弱,去帮助天下受苦受难的贫苦人,你手里的钱本就是不义之财,我理应诛你狗命,将你手中的不义之财散给天下贫苦人,可我并没有这么做。” 沈万三冷笑道:“你当然会留我一命,因为我死了,你们找谁要钱?放眼天下,又有谁有我这样的本事,能够挣出富可敌国的钱。” 朱棣道:“明教里确实没有一个人有你这样的挣钱头脑。” 沈万三道:“所以,你们明教留我,不过是把我当做敛财的工具。” 朱棣道:“放肆,你竟然出口侮辱明教。” 沈万三道:“侮辱?我说的是事实!你们的所做所为,哪里像你们口口声称的大义了?你以为我是傻子?要你们真有这么高尚的思想,那你们别和我要钱啊,你们高尚,那你们挣钱去养自己啊,那你们别从我们商人手里要钱啊。” 朱棣很明显已有了怒火:“很好,你还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出来,毕竟,说一句少一句。” 沈万三道:“说一句少一句?你是要干什么?杀我?来,我倒是看看,你杀了我,你从哪弄钱。” 朱棣道:“江湖盛传,沈万三富可敌国,家中不仅有聚宝盆,还有金山和银山。” 沈万三道:“你想说什么?” 朱棣道:“你会死,你的聚宝盆和金山银山却不会。” 沈万三没有任何惶恐平静地道:“我的聚宝盆,就是我的青雀舫的生意,我的生意,只有我会做,就像你们明教,如果没有朱元璋,换做别人,可能就做不起来,所以,我的生意,别人也做不来,做来了,也做不到这么大,金山和银山在多也有花完的一天,你们明教没了我,是行不通的。” 朱棣嘲笑道:“沈老板太看的起自己了。” 沈万三道:“不然你杀了我试试。” 朱棣笑道:“沈老板今天为什么一直找死,我实在想不通。” 沈万三道:“我没有,是你在一直逼我。” 朱棣叹息道:“我也没有逼你,是你一直在送死。” 沈万三道:“你说的话很奇怪。” 朱棣道:“不奇怪,只是你并未领悟一些事情,就像韩山童,其实他大可不必与明教为敌,他可以选择与明教合作,一起夺取大元政权,但是他没有,所以明教只好杀了他,你也一样,明教不一定非要杀了你,你可以选择把所有的钱双手奉上,然后离开这里。” 沈万三道:“你做梦。” 朱棣道:“你看,你的话处处在给自己送死,倘若今天来的不是我,是我父亲,他是不会这么耐心的开导你的,他只会呼的一刀。”说着,朱棣对着沈万三的脑袋比划了一下。 沈万三狂笑道:“来啊,我怕你不成!”说着,沈万三提起墙上挂着的剑,抽出剑来,奔下楼来,他肥胖的身体踏的楼梯震出咚咚声响。 沈万三到了朱棣面前,抬手刺出一剑,却被朱棣反手夺走了剑。朱棣冷哼一声:“果然找死。”随后展开攻势,一拳一拳锤在沈万三的硕大的胖脑袋上。 沈万三的脑袋每挨一拳,就有鲜血从口鼻中喷溅出来,朱棣一共打了四十九拳,沈万三的脑袋也喷出了四十九次血,喷满了朱棣一身。 沈万三(外传) 天微雨,燕双飞。 这个人的名字就叫燕双飞,他现在在柳树下。 柳树下是应天府有名的酒馆,最好喝的酒是桂花酿,燕双飞喜欢这种酒,所以他经常来。 他喜欢坐在二楼窗前,看着熙熙攘攘的长街,听着走卒贩夫的叫卖,然后细细的品上一口桂花酿。 今天的雨格外的凸显意境,燕双飞看到树上的一双燕子互相依偎。他还看到一个瘦弱的小乞丐,躲在对面的屋檐下,身体微微发抖,燕双飞过过苦日子,所以他知道这个小乞丐发抖是因为冷。 燕双飞忽然想叫他上来一起喝点,于是他就让店小二将小乞丐带上来了。 “你坐,不用客气。”燕双飞道。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小乞丐坐了下来,不等燕双飞给他开酒,他自己就开了一坛,大口饮了起来。燕双飞摇摇头笑了——他果然不客气。 燕双飞接下来就发现,这小乞丐太能喝了,他喝完了一坛,又拍开了一坛,须臾间这已经是两坛下肚了,可燕双飞并未发现小乞丐有醉意。 小乞丐喝完这第二坛后道:“你很喜欢喝酒?” 燕双飞点点头。 小乞丐道:“你很有钱?” 燕双飞摇摇头,又疑问道:“为什么这样问?” 小乞丐道:“柳树下从不卖便宜货,桂花酿更是贵的出奇。” 燕双飞道:“我喜欢喝好酒。” 小乞丐道:“我也是。” 燕双飞道:“可是你喝不起。” 小乞丐道:“我以前能,后来因为太喜欢喝酒了,把自己喝破产了。” 燕双飞苦笑。 小乞丐又道:“落魄江湖五六载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了,今天很走运。” 燕双飞道:“好运气。” 小乞丐道:“你运气也不错,遇到了我。” 燕双飞道:“哦?” 小乞丐道:“我这个人向来心善,有人喜欢我,我就会喜欢他,你喜欢我,我就就要帮你。” 燕双飞有些想笑,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相信了小乞丐并没有瞎说。 小乞丐从怀里摸出一个吊坠,吊坠是一个钱币样式的小盆子,小乞丐介绍道:“这是聚宝盆,我是从一个富豪那里得到的,他生意很不错,据他自己说,他之所以很有钱,就是因为有这玩意。” 燕双飞道:“你是怎么得来的?” 小乞丐忽然有些忧伤:“我就是那个富豪。” 燕双飞吃惊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小乞丐又道:“这个聚宝盆并不是纯粹的吉祥物,它可以给你带来荣华富贵,带来地位,它也会让你沉沦在纸醉金迷,丧失自我,当你渐渐迷失自己的时候,你就会失去所有。” 燕双飞问道:“包括已经得来的财富和地位?” 小乞丐更加忧伤:“包括。” 燕双飞忽然有些手抖——得到了又失去,很可怕,但是,总比没有得到过好。 燕双飞的眼睛有了奇异的光:“那失去之后呢?” 小乞丐道:“你会很痛苦。” 燕双飞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失去后有没有办法可以再度拥有?” 小乞丐道:“有。” 燕双飞的眼睛更亮了:“什么办法?” 小乞丐道:“把聚宝盆送给有缘人,但这个有缘人必须一心向善,乐善好施,一年后,有缘人再把聚宝盆还给我,我就会东山再起。” 燕双飞心中道,谁还会给你。 小乞丐道:“我相信你,你是个好人。” 燕双飞的心再跳:“我一向喜欢做好事。” 小乞丐道:“看的出来,不然你会可怜我一个乞丐。” 燕双飞的心狂跳:“对,对,对。” 小乞丐把聚宝盆送到了燕双飞的手里:“我相信你。” 燕双飞心花怒放:“我也相信你说的。” 小乞丐道:“一年后,你一定要还给我。” 燕双飞欣喜若狂:“一定。” 第二天,柳树下被一个神秘的有钱人花了重金买下,更名为青雀舫,增加了赌博业务。 青雀舫的生意出奇的好,总有人明知醉生梦死和赌博就是一场空,还是来不断地送钱。 燕双飞还是喜欢靠在二楼,还是喜欢看着热闹的人群,心中欢喜。 这一天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一个小乞丐。他变得不愉快了。于是他躲了起来,让人把小乞丐轰了出去。 燕双飞后来问过轰走小乞丐的人:“小乞丐说什么了没有?”,轰走小乞丐的人回答说:“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欠的总要还,不还就会血满金山。” 燕双飞似乎能够听懂,但是他不信,因为他觉得小乞丐是在吓唬自己,毕竟,燕双飞现在这么有钱,谁敢动他。 沈万三(外传二) 烈日照大旗,一个头带斗笠肩抗扁担的人站在大旗下。 马鸣风萧萧,燕双飞骑在马上立于风中。 抗扁担的人道:“来了?” 燕双飞道:“我来了很久了,你又不是没看到。” 抗扁担的人道:“我不是问你。” 燕双飞有些发怔。他接着就听到有人在大旗上说:“来了,他们还抗了棺材来。” 燕双飞又一次怔住,他来这里已有半个时辰,竟没有发现大旗上有人,他不相信自己的眼力在纸醉金迷的生活里发生了退步,于是他细细的观察大旗上,终于他看到了说话人。 看到说话的人后燕双飞露出苦笑,难怪看不到,他是个侏儒。 ——大风一吹,大旗随风飘扬有时还卷来卷去,能看到才怪。 侏儒说的他们已经到了大旗下。 看到他们的燕双飞又一次怔住,好多的侏儒,这些侏儒扛着一口巨大的棺材,站在大旗下。大旗上的侏儒飞身落到棺材上,双手环抱,昂首而立。 燕双飞嘲讽地问抗扁担的人:“你是打算让他们一起来打我?” 抗扁担的人摇摇头,然后对侏儒们道:“开棺。” 棺材上的侏儒飞身从棺材上跳下,他落地的同时,棺盖缓缓开启,坐起一个人,这个人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瞌睡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随后他揉了揉眼睛,“我叫沈万三,应天府丐帮分舵打杂的。” 燕双飞道:“我叫燕双飞,应天府最有钱的。” 沈万三道:“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也是最短命的。” 燕双飞道:“我这么有钱,谁敢动我?” 沈万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燕双飞道:“元帝这么有钱,这么有权,这么有势,可是不是无论是谁都敢动他?” 燕双飞一时词穷,忽然有些后悔没有多读书。 抗扁担的人道:“沈舵主,我们没必要和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墨迹了吧。” 燕双飞忽然懂了:“那个小乞丐是丐帮的。” 抗扁担的人点点头。 沈万三道:“聚宝盆本是丐帮用来生抗元的资金的,不料那小乞丐鬼迷心窍,偷了丐帮的聚宝盆。” 燕双飞道:“原来他在骗我。” 沈万三点点头。 燕双飞道:“你们丐帮有了聚宝盆,为什么不去发财,还在过苦日子?” 沈万三道:“丐帮不图自身小利,图的是天下人人人都摆脱苦难,过上好日子,我们要完成这个使命,就必须推翻无道昏君。” 燕双飞道:“我竟然有些感动了。” 沈万三温暖一笑:“那就还给我们吧。” 燕双飞摇摇头。 沈万三笑容僵住。抗扁担的人怒目圆睁。侏儒们破口大骂。 燕双飞道:“我没你们那么大志气,我只喜欢自己过的舒服,别人的功名利禄于我何加焉。” 抗扁担的人骂了一句无耻之后,执起扁担,跃身而起,扁担对准燕双飞的天灵盖劈下。 燕双飞只一抬手,便撒出一把铜钱,铜钱如密雨般射向抗扁担的人,抗扁担的人收招自护,可仍然被部分铜钱攻入了防线内,有的铜钱割断了他的脖颈处的动脉,有的铜钱生生地割进他的额头。 所以,抗扁担的人重重倒地,停止了呼吸。 燕双飞笑着问沈万三:“有钱好不好?” 沈万三咬牙道:“好,很好,真好。” 燕双飞道:“既然有钱这么好,你说,我还可能把聚宝盆还给你们么?” 沈万三道:“不可能。” 燕双飞道:“你什么都懂,可你为什么还要干这种无用功?” 沈万三道:“有理。” 燕双飞道:“所以?” 沈万三道:“我们走。” 燕双飞满意的点点头:“懂事的人一定会有一个好钱途。”说完,他扔给沈万三一个包袱,“这些钱,够你花个五十年了。” 沈万三道:“多谢。”然后他躺回棺材里,棺盖缓缓合上,侏儒们扛着棺材远去。 燕双飞的心情好极了,他得意的哼着小曲,溜着马,消失在烈日中的大旗下。 这是燕双飞第一次杀人,所以燕双飞边溜边宽慰自己,人固有一死,死在财上,重于泰山。 突然,他感觉头上有异动,他猛然抬头,一座金佛从天而降,燕双飞大惊失色,可他来不及跑了,金佛已经把燕双飞压住了。 接着,金佛又缓缓升起,露出成了肉饼的燕双飞。 沈万三从树上跃下来,冷冷地道:“好像谁穷似的。”而后高声道:“一会儿把金佛装好后,你们回舵里就行,我去趟青雀舫。” 树林里拉绳子的众侏儒齐声道:“得令。” 沈万三外传(三) 热闹的青雀舫的某一个角落,坐了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这与热闹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 进入青雀舫的沈万三一眼就看到了他,他要找的人正是他。他叫韩山童,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韩山童刚刚打了胜仗,在青州率领舵里的一万教众击溃了五万元军,还徒手生擒了元军将领。他很开心,升职就在眼前,可刘福通说了淡淡的一句“很好,好好干”后再没有了任何表态,韩山童便明白了自己升职无望了。韩山童没有沮丧,没有伤心,没有悲痛,他只有愤怒。他只会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他并不是莽夫,他明白自己需要外联,他想到了自己的旧友沈万三,他听说沈万三如今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舵主,这是一个很好的外援。 所以他来到了应天,约了沈万三到应天府最大的娱乐场所青雀舫。 他看到沈万三走来,便哈哈大笑道:“好久不见,万三。” 沈万三此时已落座,笑道:“你一定是遇到了难题,需要我的帮助。” 韩山童哈哈大笑道:“当了天下第一大帮的舵主后,人也聪明了。” 沈万三也哈哈大笑道:“人总会成长嘛。” 韩山童坐下喝了一大口酒道:“我前段时间,打了胜仗。” 沈万三道:“江湖上人尽皆知,都在传你韩山童一定会进入白莲教的总舵,坐上一把好交椅。” 韩山童怅然道:“我也这么想的。” 沈万三问道:“哦?” 韩山童叹息道:“事实截然相反。” 沈万三握拳道:“白莲教太不公平了,不然你来丐帮吧。” 韩山童摇摇头:“不,我现在想的是如何谋取白莲教教主的交椅。” 沈万三问道:“那你想好了么?” 韩山童道:“当然。” 沈万三道:“说来听听。” 韩山童道:“暗杀绝对不行。” 沈万三点头道:“绝对不行,论资历排名教主绝对轮不到你,而且,搞不好白莲教还会四分五裂,你就更不用得到教主位了。” 韩山童道:“里应外合打硬仗也不可能。” 沈万三点头道:“当然,元气大伤,外敌不会轻易错过机会。” 韩山童道:“假如是刘福通拜访丐帮,死在途中了,并留下了遗书呢?” 沈万三问道:“其一,刘福通为什么会拜访丐帮,其二,哪里来的遗书?” 韩山童道:“刘福通最近身体不好,是重病,他的夫人和我说的,他的遗书也写好了,应该是那三岁的娃娃。”说完,韩山童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 沈万三伸指点了点沈万三笑道:“你可真行,这女人你都能搞到手,那三岁孩子是不是你的呀。” 韩山童笑的快收不住了:“那孩子真是刘福通的。” 沈万三道:“那你打算怎么做这个计划。” 韩山童收住了笑:“秦始皇故事。” 沈万三摸了摸双下巴:“阳光之下无新事。” 韩山童道:“这是在学习前辈的智慧。” 沈万三笑的趴在了桌子上。 韩山童接着道:“我会让他老婆告诉他,要想年幼的少主坐稳位置,就必须得得到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外交扶持。” 沈万三道:“你是我的朋友,我愿意帮你,但是至于上升到外交层面,这个引子我可以帮你牵,剩下的,靠你自己了。” 韩山童道:“哈哈哈哈哈哈那是那是。” 沈万三一边笑一边看向赌区的赌徒,然后搓手道:“我赌瘾上来了。” 韩山童也笑道:“我也上来了。” 于是,二人便朝赌区走去。 那一夜,韩山童输了沈万三三十万两,但是这个钱沈万三没要,因为沈万三对韩山童说:“我马上就发达了,钱用不上,丐帮只要白莲教一座城就可以了。” 那一夜,韩山童执意要给沈万三钱,沈万三执意不要,说要给韩山童省钱,不然哪来的钱打天下。 韩山童听到这句后,只能点头表示有道理,于是同意了用一座城当赌资。 沈万三看到老朋友明白了,就开心的走出了青雀舫。 何为江湖 两个月前,朋友离职,我去他家里喝茶,给他看了我写了的这本书,他读了我这本书里面的一句话,“江湖是什么。” 我在这里是这么写的,江湖是一个刀光剑影的地方,是一个只记得英雄不记得败者的名利场。 也有人说,江湖是诗酒花茶。 也有人说,江湖是快意恩仇。 也有人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少帅》里张作霖说,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相信聪明的你大概可以明白了,江湖其实不过是人生百态,江湖离不开人。 江湖里有所有的人故事。 所以江湖人物可以是任何人,他可以是走卒贩夫,可以是街边的乞丐,可以是商业领域里的顶尖人物,可以是朝堂之上的政治人物。 但是我相信,没有人喜欢去面临那血淋淋的江湖,我们都喜欢那个鲜衣怒马儿女情长、江山笑烟雨遥的江湖。 可那一片江湖,都是身不由己换来的。 我相信历史上的朱元璋如果不是贫农出身,做过和尚,当过乞丐,他也不会对官吏充满仇恨,甚至这种仇恨在他建立起他自己的帝国后还在延续。 我不知道英雄暮年后,在回顾自己的一生会作何感想,但我知道,你在结束每一个阶段后,都会获得成长,兵败也好,胜仗也好。 这都是你一个人的江湖。 江湖路长。 那年我在离开我工作了两年的岗位后,酒局散,散时我抱拳说,青山常在,水长流,江湖见。 有人也对我抱拳。 江湖上人聚人散,你来我往。 江湖这个词对中国人不陌生,可没有懂它指什么。 我也不懂,没人懂。 或许它指这个世界吧,你看,连总理周总理的心中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江湖,你看军阀头子、纯绿林出身的张作霖心中也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江湖。 包括现如今商业领域里的顶尖人物、你们的马云都有自己心中的江湖,不然他干嘛把他在阿里巴巴的花名叫风清扬,笑傲江湖嘛。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心中的江湖。 即便你其实都知道,江湖路漫漫,每个人都知道,漫漫江湖路,凶的很。 可你还是能够拿出虽万千人吾往矣,那种乔峰大战聚贤庄的英雄气概。 为什么,因为你喜欢的,向往的,是那个鲜衣怒马儿女情长、江山笑烟雨遥的江湖。 所以,江湖从来没变过。 每个人都是人在江湖,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有诗酒花茶、快意恩仇。 我喜欢古龙,胜过金庸。 古龙的江湖有你我的缩影,都有你我身不由己的影子。 没有必要被一个概念束缚住,所以,楚留香陆小凤小鱼儿花无缺不也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 江湖路长,漫漫无边,青山常在,水长流。 谁心中的江湖都是江湖,你在这片江湖里,就是古龙笔下的小人物,但是经久不衰。 沈万三外传(四) 日出。 沈万三向日出的方向行走。清晨的市集有了三三两两出摊的人。 市集有摊位不奇怪,有人也不奇怪,和尚也是人,所以有和尚也不奇怪,怪的是,和尚穿着道袍。 穿道袍的和尚在做一件更奇怪的事,他在雕刻木头。 没人觉得和尚雕刻木头有什么不对,但是他在刻一个女人可就有点让人奇怪了。 沈万三也是人,遇到奇怪的事他也有好奇心,于是他问和尚:“你为什么要刻一个女人。” 和尚的眼神忽然变得痴痴的:“你知道秦淮八艳么?” 应天府有一条有名的河叫秦淮河,秦淮河上有乐子,最有乐子且出名的有八个姑娘,最有的乐子且出名的有八个姑娘中,有一个叫柳如是的,是八艳之首。 沈万三认出来了,和尚雕刻的是柳如是。沈万三奇道:“和尚也会去秦淮河找乐子?” 和尚如是说:“和尚也需要生活中有点乐趣。” 沈万三道:“你是哪里的和尚,竟然六根不净。” 和尚害羞的低头看自己的鞋,道:“这与我是哪里的和尚不相关,和尚和尚,不是太监。” 沈万三道:“佛法都敢犯,可见人间的法你更是不放在眼里了。” 和尚忽然绝望起来:“现在的人间还有法嘛?” 沈万三道:“有理。” 和尚越来越绝望:“我本淮右布衣,只因那元兵要杀义军,四处征兵,我的哥哥们被拉去充军,死在了战场,家中父母不堪打击,撒手人寰。我流浪到南少林,南少林又被元兵灭门。”说罢,和尚眼中有了泪水。 沈万三道:“你可真是煞星。” 和尚青筋暴起:“如果我是煞星,我宁愿煞一煞元狗。” 沈万三道:“哦?你有什么本事能煞一煞元狗?” 和尚道:“我在南少林学了一手好武艺。” 沈万三道:“听起来不错。” 和尚道:“我用在南少林学来的武艺空手打死过五条元狗。” 沈万三道:“肃然起敬。” 和尚道:“我的名字更会让你肃然起敬。” 沈万三道:“说说看。” 和尚道:“我叫朱元璋。” 沈万三奇怪道:“这是什么名字。” 朱元璋道:“朱理解为诛,就通了。” 沈万三道:“你要诛大元的命?” 和尚道:“对。” 沈万三道:“你拿什么诛?” 朱元璋道:“南少林学来的本事。” 沈万三道:“听起来不错。” 朱元璋道:“当今江南各路义军中,丐帮最盛。” 沈万三道:“不错。” 朱元璋道:“所以我要加入丐帮。” 沈万三淡淡地道:“用你在南少林学来的本事?” 朱元璋道:“不错。” 沈万三问道:“是很不错,可你知道丐帮在哪么?” 朱元璋摇摇头。 沈万三的眼睛四下看了看,然后道:“我就是。” 朱元璋奇怪的看着沈万三。 沈万三郑重的点点头:“你别看我长的很富态,我真的是丐帮的,丐帮不穷,因为我们把钱都分给了老百姓。” 朱元璋道:“把打土豪打官府得来钱都分出去了,那你们打这天下还有什么意思?” 沈万三道:“丐帮本就不是为了坐天下。” 朱元璋更奇怪了:“那你们流那么多血是图什么?” 沈万三道:“我也不懂,我们丐帮一直就这么宣传的,也是这么做的。” 朱元璋心中认为丐帮人的脑子一定是有病。 沈万三挺了挺腰板道:“所以,加入丐帮你就不要想着自己会大富大贵,你要一心为苍生谋福利。” 朱元璋道:“我懂,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富态?” 沈万三拍拍肚子道:“我是丐帮的舵主,丐帮里总有人手脚不干净,我就得按照帮规行事,然后把这些钱充公。” 朱元璋道:“你还是没说你为什么这么富态。” 沈万三道:“我也是人,也有管不住自己的时候,可我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我不能触犯帮规,我就别人家的地盘,冒充元兵去那些充满诱惑的地方吃吃喝喝。” 朱元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道:“真聪明。” 沈万三道:“比起你一边当和尚一边去找乐子来的聪明。” 朱元璋点点头:“没错。” 沈万三道:“也看得出来,你胆子很大,杀人需要胆子大的人。” 朱元璋道:“所以我?” 沈万三拍了拍朱元璋的肩膀:“你是丐帮的人了,以后不必留光头了。” 朱元璋刷的站了起来:“我会遵从丐帮的宗旨,为苍生谋福利的。” 沈万三外传五 秋雨,秦淮河,石桥下,画舫里,柳如是执琴凭栏。 秋雨,秦淮河,石桥上,秋风中,朱元璋依栏而望。 音律起,柳如是歌声婉转。 朱元璋又摸出了那块木头,痴痴的刻。 有人提灯乘舟,停在画舫前,是一个身形粗野的高大汉子。 柳如是抚琴罢,忽的一笑。朱元璋被这一笑勾了魂,手中雕刻的柳如是掉在了地上他都没察觉。陈野先被这一笑动了念头,他开口道:“秦淮八艳之首柳如是,名字好听,人也不错。” 柳如是道:“红尘女子经不起这种赞赏。” 陈野先道:“红尘女子有红尘女子的妙处。”这是一句轻浮的话,寻常女子听了自是恼火,而柳如是不是,而她也并未接话,而是对桥上的朱元璋道:“你每一年都要来几次,每次都在这里刻木头,为什么?” 朱元璋道:“因为你好看。” 陈野先这才看到朱元璋,他笑道:“和尚动了凡心?” 朱元璋害羞的道:“和尚也是男人。” 陈野先道:“可她今晚只能陪我。” 朱元璋更害羞了,道:“我也这么想的。” 陈野先道:“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我想的,我必须做到,有人拦我,那就遇佛杀佛。” 朱元璋道:“你把这种精神放在男人该干的事上,你会有很大成就。” 陈野先道:“这难道不是男人该干的事么?” 秦淮河灯火萧瑟秋意,朱元璋忽然不害羞了,道:“我讨厌有人和我抬杠。” 秦淮河秋雨凄凉秋意,陈野先道:“我喜欢和人抬杠。” 秋雨凄凉,花落满地。 朱元璋的害羞之色已全然消失,道:“有人和我抬杠,我就会揍他。” 陈野先道:“哦?我倒想看看你怎么揍我的。” 秦淮河秋风吹秋雨。 陈野先踏舟而起,杀向朱元璋。朱元璋却不躲不闪,画舫上的柳如是见到朱元璋在脱道袍。 陈野先已杀到朱元璋面前,举起了拳头。 朱元璋动了,动的很快,陈野先的拳打空了,随后,柳如是见到闪到陈野先身后的朱元璋将陈野先卷进了道袍里。 秋风劲,秋雨急,秦淮河秋意浓。 朱元璋已出手,他的拳如秋雨密集,落在被道袍卷住的陈野先身上。 秋雨停,秦淮河滴进石桥上凄凉的水滴。 朱元璋已停手,道袍里的陈野先停止了惨叫,一动不动。 朱元璋回过身,拾起木头,继续痴痴的刻着柳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