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镜高悬》 第1章 庸常的生活戛然而止 “58……59……00!” 荆雨死死地盯着电脑右下角跳动的数字,在那个数字正好变为“17:00”时长舒了一口气,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关上了电脑,将办公桌上的水壶塞到了黑色双肩背包的侧兜,抄起背包迅速向办公室外走去。 他下班了。 如同无数个往常那样,他迈着有些虚脱的步伐向公交站的方向走去,在办公室静坐了一整天的荆雨现在如同一只巨大的水蛭,用意志力拖行着恶心的身躯往目的地蛄蛹而去。 此时的荆雨真的很累。 按理说他的工作其实还算清闲,早上八点准时上班,下午五点准时下班;偶尔需要加班,但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办公室中坐着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无聊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相比于那些动辄996、007的高压加班员工、或是不断出卖力气、奔波往复的体力劳动者来说,荆雨显然并没有抱怨生活的资格,然而身体与心灵的疲惫也并非作假,荆雨常常想或许自己真的过于懒惰,以至于连这样的工作强度都无法忍受。 当然,这样的想法最多在荆雨的脑海里徘徊短暂的一瞬,在看到每个月打入工资卡的三千块钱时,一切的虚伪矫饰别扭拧巴都释然了——荆雨对于自己工作强度的抱怨瞬间变得正当起来,原本一点儿在道德层面的自我审判也就此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对于庸常生活巨大的、无法消解的无力感。 这个男人缓步走到了公交站点,他打开手机,时间走到了5:06分,顺手又打开了高德地图,其中实时公交系统提示下一班公交车将在两分钟后抵达站点。 完美,一切都刚刚好。 荆雨并不会开车,准确地说是不喜欢开车。 他自从高三毕业拿到驾照,一直到三十岁为止,再没开过一次车。 他认为开车这件事会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复杂,当人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时,那些加油、停车、洗车的琐事便随之而来了,他甚至要分出好大一部分精力专门去熟记那些他本可以不关注的交通规则,更遑论——以他目前的工资并不足以支撑一辆油车的日常消耗。 这几乎相当于是养了个孩子。 荆雨当然也不喜欢孩子。 他从来没有过任何结婚生子的打算。 在他看来,只要一个底层男人不想着步入婚姻传宗接代,那他几乎就可以避开人生中所有的错误选项。 不需要背负房贷、不需要交付彩礼、不需要养育后代、也不需要接受岳父岳母乃至任何人近乎羞辱性质的价值评判与标准审视。 而他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一点不痛不痒的舆论压力、以及旁人对于自己未来衰老后孤苦无依的诅咒罢了,这无疑让仍算是年富力强的他感到沾沾自喜。 更何况他还有个女朋友。 荆雨的女朋友也是个极为普通的人类,她并没有像是各种小说漫画中描绘的女人那么好,也没有像是各种社会新闻中出现的女人那么坏。 她并不怎么节俭,也远不能算是奢靡。 她的模样不丑,但也绝对算不上好看。 这个女人就仿佛是整个社会中女性各个方面的最大公约数,任何人在她的身上都很难找到什么令人难以忘怀的闪光点,也挑不出太大足以改变固有观感的硬伤。 但荆雨对于自己的女朋友抱有相当程度的感激,毕竟在自己明确表示了一辈子不结婚的意向后,还能和自己凑合成一对,在这个女人三十岁未婚还要被戳脊梁骨的前现代十八线小县城里还是一件具有相当勇气的事情。 他们当然也存在分歧。 比如和放假喜欢瘫在家里不动的荆雨不同,他的女朋友喜欢不厌其烦地念叨出门旅行的事情,她将旅行视作了一种摆脱现实的、朝圣一般的救赎之道,每当从琐碎的工作中抽离出来之后,她总会冒出几个出去走走的奢侈念头。 尽管这种念头惯常会因为时间金钱等各种各样的原因难以落地,但这仍然意味着两人在某些领域并不是十分合拍。 他总会对女朋友所向往的那种由旅行所赋予的自由嗤之以鼻,在他看来生活的庸常并不体现在现状的一成不变,而是哪怕换一种生活,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庸常而已,或许那些环游世界的背包客也不过是机械地重复着旅行的动作而已——荆雨总是这样不无恶意地揣测着自己未曾踏足的领域。 但尽管两人总有这样那样的分歧,可荆雨也从不奢求什么百分百契合的灵魂伴侣——那不是自己这个月薪三千的人需要考虑的事情。 此时时间来到了5:08,公交车准时抵达站点,荆雨背着包走上车,在大量闲置的座位中随意挑了一个坐下,在公交车经过五站之后,他会在县城中唯一一个大型健身场馆门口下车。 不得不说在县城中健身其实算是个相对小众的爱好,荆雨对于健身这件事本身也并无太多喜爱,他每周雷打不动的健身活动更多是为了保证身材不过分走样——而这几乎是女朋友对他唯一的要求。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变成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女朋友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这没什么不对,毕竟人家和自己谈恋爱总得图点儿什么——除了“有趣的灵魂”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因此即使再怎么疲惫,他仍然会保持一周三练的频率——尽管健身效果并不尽如人意。 毕竟荆雨已经三十岁了,他能够明显感觉到二十岁时那种旺盛的代谢能力伴随着欲望一去不复返了,哪怕是异常自律的饮食加上一丝不苟地打磨动作,他的腰腹间也生出一圈令人沮丧的、顽固的赘肉,如今他能做的也仅仅是让情况不再恶化下去。 5:20,他顺利抵达了健身房,县城健身房的周一晚上并没有太多客人,几个身材健美的寸头男人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几个热门器械的周围,他们是这个健身房的教练。 他们似乎也看到了荆雨,但几乎对这个从不买课的铁公鸡没什么好脸色,荆雨也乐得如此,他径直走到了卧推区域,先稍微热了下身,随后便躺在了健身椅上,用六十公斤的杠铃找了找手感。 呼……还算轻松,荆雨这样想到。 随后他又将杠铃重量加到了八十公斤,很顺利地完成了一个卧推。 不得不说荆雨是个健身天赋不高的普通人,在各路社交网站里的评论区,一百公斤的卧推几乎是每个健身人的入门级重量,但断断续续练了好几年的荆雨最佳重量也只是停在了九十公斤。 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天竟然有些手感火热。 说不定是要突破了?荆雨有些跃跃欲试。 试试就试试! 将杠铃重量加到了一百公斤,荆雨深深吸了口气,猛地握紧了杠铃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喝! 成功了! 荆雨还没来得及喜悦,一阵无力感随之蔓延到了双臂,他只觉得大脑稍稍缺氧,眩晕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下一刻,他明显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匹敌的重量压住了自己的脖颈,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措施。 要死了吗? 荆雨曾经在穷极无聊时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自己的死亡,那或许会是个格外炎热的夏天,已经极度苍老的自己会悄无声息地在一间逼仄的出租屋里停止呼吸,尸体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膨胀成一个巨大的气球,让这具已经干巴褶皱的躯体最后一次紧致起来,然后砰地一声四散而飞。 或许自己并不会坐以待毙,在身体还没有完全失能之前找一个海拔足够高的山顶纵身一跃,为自己乏善可陈的一生画下一个极具冲击力的句号。 还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自己未曾完全准备好,他的生命会在自己还未完全厌倦这样的生活之前捉襟见肘,他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内心惶恐地听着医生宣判自己的死刑,然后看着那张病历单无能为力。 然而现如今很戏剧性的是,荆雨终于意识到一个令他感觉到错愕与微妙的结局就这样毫无准备地轰然而至。 那日复一日、犹如惯性的庸常生活就此戛然而止了。 第2章 命格 “修行无岁月,距离上次仙选,又是一千年了!” 一座高不可见顶的古代宫殿中,一位头戴金冠、身着云纹边饰青色长袍的白发老者正聚精会神地站在殿内的一方水池边聚精会神地洗着手,一边洗手一边感慨道: “上回仙选抽了十人过来,命格竟是九白一蓝,为诸殿垫底,这一次我提前用【天萃玄阕灵水】洗一洗,说不得便能转运。” 此时自虚空中忽地传来一道飘渺难明的声音。 “玄清子,仙选开始罢!” 那名为玄清子的老者闻言神色一肃,甩了甩手上附着的水珠,向空无一人的虚空躬身一礼,恭敬道:“谨遵殿主法旨!” 随后手中现出一枚巴掌大小的古朴铜镜,口中念念有词: “命数勾连,魂魄归位!” “敕!” 十道流光自天外以恐怖的速度激射而来,落在了大殿之中。 这十道流光慢慢散去,自其中隐隐绰绰现出十道模糊的人影…… 玄清子眼巴巴望着这十道人影渐渐凝实,心里不住念叨: ”只乞望出个一个紫色的命格吧!” ———— 荆雨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高不可见顶的古代宫殿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位身着云纹边饰青色长袍、须发皆白的金冠老者,此时这位老者正神色平静地注视着他。 这里是…… 荆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面色茫然,他显然还没有从那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就这么死了吗? 荆雨首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必二老此时应该无比悲痛。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女朋友,也许这个普通的女人会在短暂的低落之后重新找到一个和他差不太多的普通男人。 他也想到了自己的手机里没有关掉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网页和相册中一些有碍形象的图片,或许会对自己死后的名声造成一定打击。 荆雨最后竟还没来由地想到,健身房里那几个平日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健身教练会不会在压死自己的杠铃上偷偷加上几块铁片? “诸位,老夫名为玄清子,此殿中除老夫外,其余人等尽皆是遭厄身陨,老夫此来,是为渡引诸位转世,也是为了送你们一桩天大的机缘。” 这时候荆雨才发现这宫殿中除了自己与名为玄清子的老者之外竟还有不少人,放眼望去皆是青年面孔,除去玄清子不算,包括自己在内,不多不少,正好五男五女。 “敢问老人家,是怎么个机缘?”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荆雨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名身形高挑的年轻女人,看年龄约莫不到三十,梳着一束利落的马尾辫,面部线条硬朗,眼神犀利,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勃。 “我也不与你们打哑谜,有什么事情一开始便明明白白讲得清楚,免得你们疑神疑鬼,往后又平白生了龃龉。” 玄清子微微笑道:“世间有仙人,仙人有伟力,移山填海、摘星拿月尽皆不在话下,能在死后进入此殿者,是被仙人选中,可以在下一世步入道途,有成仙的希望,若是将来能够飞升仙界,便能被仙人收作弟子。” 那发问的英气女子眉毛微挑,略带疑惑道:“还有这样的天降好事?老人家,你不妨把代价也一并说了,否则我这心里是有些不踏实的。” 玄清子道:“小姑娘,我知你意思,你担心仙人有别的算计,是也不是?既然我不打哑谜,自然要给你们解释地明明白白……诸位可知,成道的仙人虽然寿命无尽,但并非不死不灭,遇到自身抵不住的劫数,照样殒命。” “都成仙了,还能有抵不住的劫数?”人群中的一个小胖子插嘴问道。 “自然还是有的,咱们所在的这片天地,有纪元一说,纪元末期,天地万物都要寂灭,寂灭大劫避无可避,唯有以身应劫,再受大神通者庇护,方可度过劫难,进入下一纪元。” 玄清子叹道:“咱们如今身处的长生殿,便是仙界中两位修行有成的长生道君共同出力建造,用以选拔培养修仙种子的特殊机构,为的便是能够自诸天万界无数英才中拔擢出能够护佑他人度过纪元大劫的大神通者。” 我也能算是诸天万界之中的英才? 荆雨心中有些不自信,他自问虽然不能算是废物,但充其量也就是中人之姿,实在看不出来自己和“英才”这两个字有什么关系。 “呵呵,这位小兄弟倒也不必在心中妄自菲薄,老夫说诸位是英才,自然是有依据的。”玄清子看着荆雨,抚须笑道。 “他能听到我心中所想?”荆雨心中一惊,连忙收束思维,不敢再胡思乱想。 玄清子却不管荆雨后续在想些什么,自顾自言道:“能在死后被送入长生殿的,都是身具命格之人,在修行路会天生比普通修士多一分优势。” “敢问老仙人,何为命格?”一名皮肤黝黑,相貌平平的青年拱手问道。 “命格一说,博大精深,经过仙人数个纪元的摸索,方才有了些眉目,如今你们只需知晓,人原本的命格是隐藏的,只有用特殊手段才能激发出来,而激发之后的命格,可以简单理解为一项天生的本命神通。” “多说无益,我这便为你们激发命格,到时你们自然知晓命格的作用。” 言毕,玄清子袍袖一挥,在他的面前陡然出现一面悬浮在空中的古朴铜镜,这铜镜起先还黯淡无光,不多时便开始微微发亮,最终激射出一道澄黄色的光芒,照在了最左侧的男子身上。 被铜镜光芒笼罩的男子还在愣神之间,铜镜镜面上却忽然浮现出了四枚摞在一起、四四方方、如同印玺形制的蓝色古朴篆字:大器晚成。 “好兆头,这批的第一位便是精品命格,青年人,你叫什么名字?”玄清子盯着铜镜镜面上的蓝色篆字,似是极为满意。 那被照到的男子略显紧张之色,拱手道:“回仙长的话,小人名叫李凡,大玄国江南道温县县令,家中颇有财资……” “好了,好了,前世之事不必提了。” 玄清子摆了摆手:“你们这十人本就来自不同的小界,我也与你们交一个底,世间小界如恒河沙数,你们十人随后会转世在同一界,但不太可能是你们原本的家乡世界,无论你们前世是何背景,转世后都要重头开始。” “是,是,仙长说得是。”李凡有些尴尬地拱了拱手,问道:“不知仙长可否说说我这命格……” “嘿,我正要与你解释一二。”玄清子捻须笑道:“世间命格千奇百怪,但多数都是对修行没甚么助益的普通命格,我们称之为凡品命格,被【知命宝镜】一照,显现白色篆字。” “除却凡品命格之外,还有一小部分人会显现出蓝色篆字的精品命格,到了这一步,命格便有了大用处。有的是会对修行有所助益,有的则是能够增幅功法神通的效果。” “你这【大器晚成】命格助益修行、增幅功法的效果兼而有之。” “起初步入仙途时,无论是修行功法,还是修行神通的速度都会比常人慢上些许。” “可到了每个大境界的中后期,以及神通术法的后半段,修炼速度便会大大加快,远超常人。” “最终神通功法圆满之时,功法神通的威力会比寻常圆满者上浮半成到一成,算是十分不错的命格了。” 玄清子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这命格的弊端也有,境界前期修行慢,若是入仙途的时间太晚,可能会出现寿元不够的问题,李凡,你转世之后要想办法尽早寻求仙缘,否则又是黄土一堆……” “若有大神通的师长护持,转世重修的机会有许多次,但唯有第一次转世能够保证魂魄灵性圆满,往后若再多次转世,灵性磨损,那便是大道无望,纪元大劫一到,避无可避。” “况且你们死后能被长生殿摄来,自是没背景的,若是真的死了,我们也不会再管。” “多谢仙长解惑。”李凡脸上有几分喜色,显然对自己的命格很是满意。 “不必称什么仙长,老夫算不得长生仙,如今与你们一般,仍是漫漫道途之上苦苦求索的同路人罢了。”玄清子意态萧索:“互称道友即可。” “玄清子道友,不知精品命格之上还有哪些级数的命格?”之前那英气女子又出声问道。 不是,人家跟你客气一下,你真叫啊? 荆雨震惊地看向英气女子,心中不由腹诽。 玄清子倒是不以为忤,耐心解释道:“精品命格之上便是显现紫色篆字的灵品命格,原本凡人之中身具命格的便是万中无一了,而灵品命格,在命格之中也算得上万里挑一,大多对修行都有极大助益,各个神妙无方。” “再之上,便是金色篆字的仙品命格,身具仙品命格的修行者,只要不是中途夭折,往往都能在道途之上有极大成就。” “不过仙品难得,像是长生殿这样筛选修仙种子的仙选殿在仙界不在少数,但真正激发出仙品命格的例子也不太多,往往数万年才出一例,稀罕得很。” “仙品之上还有吗?”那英气女子追问道。 “还有,不过意义不大了。” 玄清子摇了摇头:“仙品往上还有显现七彩篆字的【神品】,只是太过虚无缥缈,往往诸天万界整整一个纪元,神品命格掰着手指头便能数得过来,离咱们实在太远。” “多谢道友解惑。” 英气女子点了点头,环臂而立,扬声道:“下一个我来罢,我倒想看看自己是什么命格。” “倒是个妙人。”玄清子莞尔一笑,随后打了一道仙诀,将铜镜对准了英气女子,霎时间,澄黄色的镜光激射而出。 下一刻,铜镜忽地喷薄出数道七彩光芒,在整个空旷的大殿荡漾开来,原本悬浮在玄清子手心的铜镜忽地挣脱了束缚,竟然自动高悬在了大殿上空处,随即自镜面浮现出了四枚七彩篆字: 【唯我独尊】 众人见状,俱是呆立在原地,片刻后,率先自惊骇中回过神来的玄清子语带颤音,结结巴巴道:“敢、敢问道友姓名?” 那英气女子此时已将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头,看着铜镜镜面之中【唯我独尊】四枚大字,脸上似有三分释然,七分的理所应当,闻言只是语气平淡:“道友客气了,在下……” “陆英招。” 第3章 疑虑 玄清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迅速调整了过来,只是对陆英招语气尊敬了不少:“陆道友,据小修所知,您应是本纪元第一位【唯我独尊】命格的修行者!” “此命格分【唯我】与【独尊】两部分。” “其中【唯我】无需催动,不论您往后修行任何形式的功法典籍,在功法原本便有的功效之外,还会生出独属于您个人的一份神异效果,至于这效果究竟是什么,却要视这功法本身的品级以及与本尊的契合程度而定。” 每学一部功法都比别人多一个效果?逆天……饶是荆雨性子寡淡,听了这效果都有些眼热。 “而【独尊】则算是一项需要主动催运的神通。”玄清子顿了顿,言道:“开启【独尊】之后,命格拥有者本身的功法、神通、法术等等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威能增幅,而与之相对的,除命格拥有者之外,周围所有的其它生灵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削弱!” “削弱不分敌友?”陆英招若有所思道。 “正是。”玄清子轻轻呼了一口气:“此命格极其霸道,非是如此,何以称【唯我独尊】?” “这便是神品命格?倒是有些意思。”陆英招嘴角微翘:“多谢道友解惑。” “不敢,不敢……”玄清子咳了咳,拱手道:“陆道友稍等片刻,小修为剩余的道友激发命格。” 站在陆英招一侧的是一位皮肤黝黑、相貌平平的男子,他略有些羡慕地看了陆英招一眼,随后踏步而出,深深一拜:“小人韩平,劳烦上仙。” 玄清子只怕这人又是个有说法的,不敢怠慢,也不多说,运转法诀,将镜面对准了韩平。 下一刻,镜面泛起淡淡白光,其间浮现出四个白色篆字:【平平无奇】。 见是最差的凡品命格,韩平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失望。 倒是玄清子很是勉励了他几句:“无妨,不要看只是凡品命格,总比没有命格要强,我们长生殿仙选千年一次,一次只拘来十道魂魄真灵,往往这十道真灵之中,有九个的命格都是凡品,甚至十个皆是凡品也并非罕见……我与你们透个底,若想要踏入修行路,须有灵根自生,而只要拥有命格,哪怕是最差的凡品,也必有灵根!这世间可并非没有凡品命格求得长生的例子。” “下一个。” 随后又上前一男两女,皆是凡品命格。 “嗯,【肉体凡胎】,凡品命格,虽有灵根,但引气入体那一步会有些困难,到时需注意一二。” “【缘浅福薄】?呵呵,放心,只是福薄而已,远远够不上凶兆,不过一般来说此命格不易抓住机缘,往后没必要在秘境之类的去处下大功夫,安心做些看得见摸得着、收益稳定的活计,仍是仙道可期啊!” “又是一道【平平无奇】,没甚么好说的,此命格最为中正平和,除了必有灵根外,倒与普通人无益,往后仙路,仅看自身如何走了。” 随后又上来一位女子,略有些怯生生的模样,小心翼翼道:“上仙……” “好俊的女娃儿!”玄清子面色诧异,他在仙界也算是一方人物,平生阅美无数,什么样的魔女仙子没有见过?仍是被眼前这女子的容光一摄。 终究是修行有成,玄清子瞬间收摄心中绮念,手中捏了道仙诀,将宝镜对准了女子。 镜中紫光一闪,随即显现出四枚紫色篆字:【倾国倾城】。 “灵品命格!”玄清子点了点头,若是在此前,千年一次的仙选中出了一道灵品命格,他的老脸怕是都要笑裂,只是这一次有了陆英招在前,此时他便有些波澜不惊的味道了。 “这命格……了不得啊。”玄清子感叹道。 说来也怪,原本这女子论相貌便已是绝顶,待到激发命格之后,旁人看去,竟然比方才又多了几分明艳不可方物的味道,惹人怜爱。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见是紫色篆字,那女子也显得高兴,眼睛弯弯,雀跃道:“回上仙的话,小女子姓李,名绛眉,出身岐阜李家,也是诗书传家的名门,及笄后嫁入虞国皇室做了太子妃,只是后来陛下骤崩,太子继位时出了岔子,小女子算是受了牵连,这才死于非命,未曾想竟还有求仙问道的机缘!” “你算是运气到了,这【倾国倾城】的命格可非同一般,拥有此命格的修行者天生便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能让任何人对命格持有者心生好感,你又是个天生丽质的,更能发挥这命格的厉害。” 玄清子告诫道:“只要别到处结下生死大仇的梁子,凭借这一命格,混到飞升难度不大。” 李绛眉抿嘴一笑,又微微一福:“多谢上仙指点。” 她这一福,倒是让周围的男男女女尽皆看得眼睛一直。 荆雨瞥了一眼此女,果真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亲和力。 “啧啧,不愧是【倾国倾城】!”陆英招挑了挑眉毛,摸着下巴,目光炯炯地盯着李绛眉,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玄清子瞥了眼陆英招,老脸微红,不由轻咳了一声:“咳,下一位。” “乱云岭云家云玄策,恭请仙人宝镜明鉴。”又一宫装女子越众而出,躬身一礼。 “乱云岭?听着不像是个正经地名,前世是生在修仙家族?”玄清子讶然道。 “正是,云家算是世家,家中是有金丹老祖坐镇的。”云玄策恭声道。 “嘿,金丹老祖……”玄清子发出了一道意味难明的笑声,旋即问道:“你前世出身修真世家,可是修士?修为几何?” “回仙人的话,玄策父母皆是家中筑基大修,但玄策……却无灵根。” 玄清子抚须道:“这便怪不得了,寻常修为在筑基以上的修士生死对敌,向来是斩草除根,斗法身死的那一方多半是魂魄真灵也被仇家一并斩了,哪能乖乖放你的魂魄轮回转世……” 旋即宝镜对着云玄策便是一照,竟又是一道紫光闪过,镜面浮现出四枚紫色篆字: 【玲珑慧心】 玄清子蓦地心中一跳:“怎的又是一道灵品命格?” “为渡过纪元大劫,长生仙人可谓各显神通,仙选不过是其中的一步闲子,可饶是一步闲子,用于仙选的仙殿也数不胜数,长生殿在其中并不显眼,纵然背后的那两位道君背景颇大,每千年也才争来十个名额,往年十个人中能出一道紫色篆字已是难得的好年景,这一次命格还未验完,已是一神二灵……”想到此处,饶是玄清子见惯了风浪,也不由犯了嘀咕。 “这十人真是自诸天万界随意摄来的不成?” 第4章 长生久视 玄清子心中犯了嘀咕,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和颜悦色道:“玄策小友,你这命格不得了的,所谓【玲珑慧心】,不仅可以启发灵智,天生便比其余修士更擅权谋布局,对筹算类的法术神通更是一点就通,此外无论修习何等法术,修行速度都要比常人快上五成左右,圆满后的威力也会因着法术品级上浮一至三成。其辅助功效在灵品命格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激发【玲珑慧心】后,云玄策明显气质一变,竟连一双眼珠都显得灵动不少,闻言只是裣衽一礼,默默退下了。 如此……便还剩下两人。 玄清子目光一转,落在荆雨与其身旁的一个小胖子身上。 荆雨与小胖子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小胖子轻咳了一声,当先迈步:“老神仙,我叫叶星云,呃……您受累帮我看看?” 玄清子点了点头,依葫芦画瓢地捏了个诀,将镜光打在了叶星云身上。 轰! 一道金色光芒喷薄而出,竟将叶星云一张胖脸都映成了金灿灿的颜色,知命宝镜镜面中浮现出四枚金色篆字,曰为:【趋吉避凶】。 叶星云瞪大了眼睛,兴奋道:“是金色,是金色!” 玄清子又是一惊:这又是哪位道君的布局? 也难怪他多想,毕竟其在长生殿轮值数万年,仙选数十次是有了,可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叶小友,你这【趋吉避凶】命格有些特殊,是罕见的多品级命格,凡品精品灵品仙品皆有,效果却依次递增。” “凡品、精品的【趋吉避凶】只会让运气变得比常人好些。” “到了灵品便多出许多神异,仙品的【趋吉避凶】更是不必说了,天生便身具大气运,只要不是必死的局面,往往都可逢凶化吉。” “可话又说回来了,有仙品的【趋吉避凶】命格傍身,哪里会遇到什么必死的局面?” “至于神品……最近几个纪元还未出现过神品的【趋吉避凶】,是概率太低,还是这命格止步于仙品,倒还未有个定论,且不说了。” 叶星云揉了揉胖胖的脸颊,喃喃道:“奶奶的,上辈子是个倒霉蛋,想不到人死了方才时来运转……” 玄清子只怕这小胖子是哪位大人物的亲眷或布下的棋子,不敢与他有太多牵扯,转头对荆雨说道:“这位小友,只剩你一人了,待到将你的命格激发,便要送你们下界转世了!” “晚辈荆雨,恭请仙人宝镜明鉴!”荆雨学着云玄策的说辞,拱了拱手,还未抬起头来,便见一道光芒将自己笼罩。 下一刻,神光弥漫,原本挂在玄清子身前的铜镜再一次高悬当空,条条七彩光芒如同绸缎一般垂落下来,在殿中众人的惊呼之下将荆雨整个人层层包裹,如同给他披上了一套七彩颜色的外衣。 这是…… 荆雨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上空的铜镜镜面,四枚七彩篆字缓缓成型,彻底占满了整个镜面—— 【长生久视】。 遭了瘟的…… 玄清子翻了个白眼,数万年前,长生殿殿主在他轮值之时曾批下一句“长生殿里觅长生”的谶语,玄清子只当是长生殿中灵机充沛,适宜修行,算是殿主给自己这个当值仙官送上的一句吉祥话,想不到今日竟然应在此处。 “数万年前的一句谶语竟真能应在此处,道君计算,真是恐怖如斯!难不成眼前这人真能成就诸天万界第三位长生命格的道君不成?” 念及此处,玄清子心中一寒:“糟了,一殿双神品,这样的事情亘古未有,若是真有道君计算反倒还好,若不是,只怕这一批命格便是应劫而生,仙界难不成要乱了……” “我又是他们仙道的引路人,焉能没有命数勾连,是福是祸倒也难说,只怕要受些牵累……” 玄清子本就是个一心修行的恬淡性子,否则也不至于在长生殿中一当值便是数万年,此时觉得自己莫名卷进了漩涡,难免心中惴惴不安。 “仙人,仙人?” 荆雨的呼唤声让玄清子回过神来,此时他只觉得舌根有些发苦,但面上仍是带着笑意:“荆道友,了不得了!这【长生久视】既然能被称之为神品命格,自然是在某一方面已然做到了极致……” “其分为【长生】、【久视】两个部分。” “其中【长生】自不必多言,须知仙路漫漫,如囚渡苦海,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可谓一步一登天。” “可若想登天,却要以寿元为阶,命格之中【长生】能让命格持有者寿元无尽,原本步步惊心的登天路对长生者来说成了一个水磨工夫,诸天万界的修行者尽数在求长生逍遥,长生者长生已得,接下来无非是求一个逍遥罢了。” “而【久视】则有耳目不衰之意,命格拥有者不仅耳清目明,思维敏捷,还拥有灭妄诛邪、保真破幻的本事,诸天万界一切幻术对此命格无效,破境时也能保证灵台清明,心魔不侵……天生便有一颗无敌的道心。” 荆雨方才觉醒了命格,虽是魂体,却也觉得耳目陡然一清,殿中一切忽地纤毫毕现,只是魂体不会呼吸,否则他定能听得到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殿中诸人向他投来目光的重量,不知其中有几分艳羡、几分嫉妒。 荆雨此时对上了李绛眉的目光,却发觉这位觉醒了【倾国倾城】命格的美人儿身上那股莫名的亲和力消失一空,心中讶然:难不成李绛眉这命格本质上算是一种位格极高的幻术? “既然十人命格俱成,便要送你们转世,在此却要再罗嗦几句。” 玄清子缓缓道:“长生殿仙选一事,虽算不上什么秘密,但仙界仙人亦非铁板一块,多有恩怨纠葛,你们此去下界,最好不要泄露了自己的根脚……此是其一。” “仙路漫漫,道友难得,你们十人既然有缘齐聚长生殿中,便是一起求道的道友,下界之后,可互相帮扶。” “但若谁与谁之间生了仇隙龃龉,闹到了生死相见的地步,我们亦是不管的,毕竟仙路崎岖,想要成道便须大争,成道机缘在前,莫说道友,便是道侣闹到反目也属常事……此是其二。” “其三……这一次我为你们选定的小界名为‘仙洲界’,灵气充足,资源丰富,但修仙者不算多,有大片蛮荒地带未曾开拓。” “这一界修仙历史有百万年之久,但中间因一次席卷整个小界的大劫经历过一次断代,新的修仙文明还不到十万年,因而此界修仙者功法神通的底蕴大多都不算深厚,比那种动辄数亿年历史、身负上古传承天才扎堆横行的资深界域要安全得多……” “但也正因如此,修行还未曾在凡俗间普及开来,你们下界转世的身份随机,若是运气不好,兴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一位修仙者,那仙缘便不太好求了。” “便说这些了,我这就送你们下界转世……慢着。” 玄清子忽然顿住,面色古怪,僵立在原地停了数息,这才恢复如常,轻轻咳了一声道:“本是要送你们一起转世,只是方才殿主有法旨示下,要我改一改此次仙选的规矩。” 第5章 为道友开路 觉醒了【唯我独尊】命格的陆英招先是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荆雨,这才发问道:“怎么个改法?道友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一些。” 玄清子倒是不敢怠慢这尊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大神,连忙拱手解释道: “好叫陆道友知晓,这仙洲界现今虽无什么厉害人物,可诸位转世也是自凡俗起步,又对此界一无所知,咱们殿主方才法旨上的意思,是要诸位依次转世,每人前一百年转世景象会由宝镜投影殿中供后来者观摩,算是对此界有个了解,先行者若在仙洲界发迹,后来者有心的,也好有个投奔的去处。” 诸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长生殿中竟鸦雀无声。 终是陆英招又开口问道:“一百年时光,事无巨细投影殿中?那先行者岂不是毫无秘密可言?” “那倒不是,这一百年并非事无巨细都会投影,只会节选一些重要时刻的画面,况且知命宝镜激发诸位命格,便与诸位有了命数勾连,若是宝镜行照察之事,被照察之人自然会心有所感,届时若不想让他人看到这段场景,只需心念一动,便可掐灭联系。” “待到诸位一百岁之后,宝镜便不再时刻关注,只会间隔数百年一次确认诸位生死,能否飞升仙界,便看各自本事了。” “老神仙,那后来者岂不是要在殿中等上数百年时光方能转世?”叶星云揉了揉脸颊:“这可有些难熬。” “叶道友不必担忧,老夫自有秘法,在殿中的魂体感官上只会觉得百年时光如同弹指一瞬……况且魂魄真灵还未转世与肉身相合,便不会消耗寿命,等上几百年再转世却也无伤大雅。” “不知哪位道友要先行转世?” 殿中再一次鸦雀无声。 倒也难怪……荆雨心想。 这规则明摆着越是在后面转世便越是有利,毕竟排序越靠后,对仙洲界的诸多隐秘掌故便了解越多。 况且日久见人心,一百年时间可看清一人许多东西了,若是转世后混得不好,还能挑个为人正派的前辈投奔,受些提携。 反之,第一个转世的恐怕是最吃亏的,自然无人愿意当先给他人垫脚趟河。 “我来吧。” 众人齐齐望去,果真是那位觉醒了【唯我独尊】命格的女子。 陆英招冲着投来的视线飒然一笑,言道:“此去仙洲前路未卜,陆某命格精擅斗战,便当先为诸位道友开路!” 玄清子点了点头,挥了挥衣袖,殿中央忽地升起一座雕栏玉砌的巍峨天门,门中景象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陆英招也不废话,昂首阔步走向天门,只是临走时转头看了一眼荆雨的方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待到陆英招进入天门后,玄清子手中的铜镜下一刻便落在了天门上方,镜面之中也开始显现出一位襁褓之中的婴儿形象,而铜镜边沿处也浮现出了一行小字…… 【长生历1年】 与此同时,玄清子掐指捏了个仙诀,口中念念有词道:百年一瞬…… ———— 陆英招投生在了某个世俗王朝的征北将军府内,其上有一姐一兄,将军夫人生她时难产而死,征北将军与夫人伉俪情深,往后并未续弦,陆英招便成了家中幺女。 因母亲诞下陆英招时而死,父亲便不甚喜欢陆英招,只觉得是这个幺女妨死了爱妻,兄姐与自身年龄差距不小,也不待见自己。 好在陆英招并不觉得有甚么所谓,虽然在自家里不受待见,可征北将军府毕竟也是皇城里排得上号的高门大户,一应吃穿用度不曾短缺,她自小不习诗书女红,只在自家的藏书中挑了几本江湖武学,打熬筋骨、锤炼武技。 陆英招所在的世俗王朝并无修仙者出没,但朝堂上的皇帝却不是个正经的,整日求仙问道,皇城养了一堆招摇撞骗的方士,更是着令军中将领领兵四境征伐,以求仙缘。 父亲时常被征调出京,但这与陆英招关系不大,她只是在将军府内默默练武。 【长生历13年】 征北将军自关外回返,秘密进宫面圣,此后再也没有出来。 当日晚,宫中着令血洗征北将军府,理由是征北将军谋逆,这一夜将军府中血流成河,将军长子长女尽皆身首异处,唯有一幺女不知所踪。 坊间传闻是征北将军此次关外之行真的找到了仙人遗蜕,其中便藏着仙家功法,皇帝为了不使消息走漏,这才痛下杀手。 不过这流言随着时间推移,皇帝身子一日差过一日,也并未有什么仙家手段显露,如此也就渐渐熄了。 【长生历21年】 正巧是征北将军府灭门那一晚的八年后,皇帝的尸体在养心殿的殿中主座上被发现,是一剑枭首,首级还被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钉在了养心殿的门框上。 有内侍认出了这把锈剑似是征北将军原本的佩剑,尽皆亡魂大冒,层层宫禁之下,竟无一人发觉刺客踪迹,他们只当是当年将军府冤魂前来索命。 报仇的自然不是冤魂,而是武功已然臻至人间绝顶的陆英招。 那一年自己的父亲确实在关外找到了两本仙家功法。 一本名为【气引术】,用以给凡俗引气入体,踏入仙途;一本名为【吐纳法】,是任意灵根属性的修仙者都能修行的无属性功法。 在长生殿中的荆雨等人瞪大了眼睛想要看到功法内容,却发现画面中功法文字模模糊糊一片,显然被虚化处理了。 因为皇帝并无灵根,整整八年都没有引气入体,空有功法却不得仙门而入。 当日陆英招盘膝而坐,仅用了大半个时辰便引气入体、气游周天,成为了一名练气一层的修士。 【长生历28年】 陆英招七年间仅凭着【吐纳法】这一修仙界的大路功法,纯粹吞吸天地灵气,便一路狂飙猛进,修到了练气四层。 而她这七年也游历天下,终于在年末找到了其他修仙者的踪迹,来到了一处修仙坊市。 在坊市中她测过了灵根,发觉自己是变异灵根雷灵根,便转修了雷属性大路功法【惊雷诀】。 此后陆英招常居坊市之内,平日里靠猎杀坊市周边妖兽换取修行资粮。 【长生历36年】 又过八年,陆英招有了修行资粮,功法也换成了与灵根契合的雷属功法,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瓶颈便修到了练气九层大圆满之境。 不过练气到筑基是一道门槛,需要筑基丹才有机会破境,虽然陆英招隐隐感觉自己即使没有筑基丹也有极大概率破境,但为求稳妥,她还是准备求一求此丹。 好在练气百年寿元,若保养得当,八十岁前筑基概率都不会因年老体衰而降低,陆英招时间还很充裕。 【长生历38年】 筑基丹对散修而言并不易得,陆英招不愿加入门派,只能继续蛰伏,等待时机。 然而这一年在她持续不断打磨修为的时候忽然心有所感,只觉得心中一道瓶颈忽地碎裂开来,她竟然修到了坊市仙闻中从无任何记载的练气第十层! 第6章 百年一瞬 【长生历40年】 坊市某地下拍卖会惊现筑基丹,为一七十余岁的练气九层修士购得,然而这修士刚出坊市,还未曾找机会求得坊市卫队的庇护,便被众多练气修士围杀,数十名练气修士为夺筑基丹展开混战,最终陆英招凭借练气十层的修为加上【唯我独尊】命格的斗战能力力压众修夺得丹药,并远遁千里。 【长生历42年】 陆英招筑基。 同年陆英招定居在了一处名为青云仙城的所在,并花费灵石在仙城中的功法阁购得筑基雷法【云雷心法】。 不同于练气期的低调蛰伏,陆英招筑基期开始崭露头角,雷法本就善战,加上命格加成,很快陆英招便在青云仙城以及附近的几个修仙门派中闯出名声,并结交了不少仙门弟子。 【长生历45年】 陆英招与好友探索一上古雷法洞府,历经重重考验,得上古传承,名为【玄雷碎玉剑典】,一门直指元婴境界的雷法剑典。以及一门名为【引雷淬体真诀】的炼体功法。 好友出身金丹宗门【万雷宗】,与陆英招约定共同研习这两门上古真诀,功法原本留在了陆英招此处,好友则用玉简拓印了一份副本带回宗门。 两人分道扬镳后,陆英招不知所踪。金丹宗门万雷宗则明察暗访陆英招踪迹数年之久,无果。 【长生历85年】 悠悠四十载,陆英招再次现身青云仙城,此时她的修为已然到了筑基后期,并在青云仙城的大型拍卖会上豪掷灵石,购得了一份结丹灵物。 万雷宗闻讯,出动四位筑基大圆满修士将陆英招围堵于青云仙城外,陆英招仅凭一柄玄雷法剑,以一敌四,将万雷宗四位筑基大修尽数诛灭,在筑基这一境打出了无敌的风采。 万雷宗金丹老祖震怒之下,亲自施展秘术追踪陆英招行迹,最终二人于另一坊市相遇,大战一场,陆英招全身而退,再次不知所踪。 【长生历97年】 陆英招结丹,晋升金丹境,金丹八百年寿,谓之小长生。 筑基寿三百,常人结丹往往已是两百岁后的事情,哪怕是仙门嫡系,也多在一百五十岁后结丹。陆英招不足百年金丹,可谓是天纵奇才。 【长生历99年】 陆英招境界稳固,降临万雷宗,仍只是一柄玄雷法剑,只十余招便将万雷宗金丹老祖斩于剑下,神魂俱灭。 随后又斩了仍蹉跎于筑基中期的昔年好友,将万雷宗库藏洗劫一空后,飘然而去。 随后于青云仙城昭告天下,金丹剑修陆英招将于一个月后于功法阁处开办金丹法会,传授结丹之秘,不论修为派别皆可旁听,附近数城修士震动。 一个月后,青云仙城人山人海,甚至不乏金丹老祖前来观礼,陆英招手持玄雷法剑,立于功法阁阁顶,讲道三日,将结丹要点秘诀悉数传授在场众修,毫无保留。时下有灵画师绘成《玄雷剑仙传道图》,流于后世。 在长生殿的诸人此时也清清楚楚听到了整场法会的所有内容,尽皆用心默记。 【长生历100年】 在陆英招一百岁生日那天,她端坐于洞府内,抬头望天,对着镜中诸人拱了拱手道: “天象仙洲南域,青云仙城陆英招,恭候诸位道友。” 镜中画面熄灭。 荆雨一个激灵,他此时如梦方醒,一百年岁月实实在在,可他在感官上竟真只觉弹指而过,而种种画面却又仿佛历历在目,不愧是仙家手段。 “陆道友这【唯我独尊】的命格本是极擅走举世皆敌的路子,上一位觉醒了此命格的大人可是将整个仙界搅弄得天翻地覆,难得陆道友却是个磊落光明的性格,以霸道之身行王道之事,可谓众生之福了。”玄清子点评道。 “下一个是哪位道友?” “让我来,让我来!” 那觉醒了【趋吉避凶】命格的小胖子叶星云早已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踏入了天门之中。 【长生历101年】 叶星云出生在落星海某一片岛域的一个元婴仙族叶家之内,而他正是仙族内元婴老祖唯一的孙子。 殿中的荆雨不由张大了嘴巴,他想过这小胖子运气惊人,可没想到竟然这么离谱,出身便是元婴修士嫡孙。 叶家乃是叶家老祖一手创建,元婴修士寿两千,叶家老祖此时方才不到千岁,可以说正是春秋鼎盛。 高阶修士本就难以诞下子嗣,叶家老祖子嗣不过十余人,这十余人中唯有一儿一女身具灵根,女儿一心仙道,至今未曾婚配,唯有那一灵根子成家立业。 而这一独子四百余岁才有了叶星云,嫡系血亲一脉单传,加上又是隔代亲,可以想见叶家老祖对叶星云的宠爱。 自小灵药功法自是不必说了,叶星云若是出行都有两位金丹护卫贴身保护。 要知道金丹修士哪怕是在元婴仙族,都可以算得上座上宾,如今却要给一还未开始修炼的小孩子充当贴身护卫,可见叶家老祖手笔之大。 【长生历106年】 叶星云六岁,这是他测灵根的日子,整个叶家这一日忙忙碌碌,身为族长的叶父更是早早来到了族内祠堂,主持自家独子的测灵仪式。 本来小辈的测灵仪式算不得什么大场面,更遑论元婴老祖亲自关注,可偏偏这一日叶家老祖却已然端坐在祠堂内,竟要亲自为孙子测灵。 元婴老祖的测灵手段自然非同凡响,叶星云不仅测出是罕见的变异灵根风灵根,更是天生异象,灵根居然具象出一只异兽飞廉的形象。 须知灵根自生,拥有灵根者往往都是单属性灵根,多属性杂糅的灵根反倒是极其罕见,因而灵根资质好坏只能看灵根异象。 一般资质平庸者连灵根异象也无,只能看出自身灵根属性,资质好一些的也往往只是一滴水、一团火、一株树苗、一道雷霆、一缕清风这等常见异象。 能够身具异兽飞廉这等异象的,在风灵根中也是凤毛麟角! 叶家老祖见之大悦,当即便在叶星云体内封了三道元婴神通,为其护道。 【长生历107年】 叶星云引气入体,成为练气修士。 【长生历109年】 一游离在天外的须弥洞天正好落在了于叶家祖地玩耍的叶星云身旁,内有上古修士传承【乾坤巽风真解】,以及一面有了灵性的风属性宝扇,这宝扇见了叶星云,直接便认了主人。 此事被叶家老祖第一时间发觉,立刻便开始遮掩天机、封锁消息,所幸须弥洞天落地的动静不大,未曾有其他人发觉此事。 【长生历127年】 叶星云练气九层。 同年一位身受重伤的修士误闯叶家大阵,身死阵中,叶星云正在闭关室修炼,听闻此事出门察看,在修士尸体的储物袋中翻出了三粒品相极好的筑基丹。 第7章 大器晚成,奈何早夭 【长生历129年】 叶星云筑基。 叶家为此竟广邀周边岛域同道,为叶家少族长贺。修士筑基了都要办个筑基大典,整个落星海域独一份。 【长生历130年】 叶星云稳固筑基境界,静极思动,出门游玩,在某无名荒岛上捡到了一株素菱花,是品级极高的结丹灵物。 【长生历132年】 叶星云偶遇一上古秘境,在秘境中捡到了一上古修士遗蜕,收获颇丰。 【长生历135年】 叶星云偶遇两金丹后期修士为一结婴机缘大战,两人同归于尽双双陨落,叶星云捡得两份金丹修士遗产,以及提高修士进阶元婴成功率的化婴丹一枚。 【长生历151年】 叶星云的姑姑叶凌月结婴成功,晋升元婴修士,叶家一门双元婴,风光一时无两。 【长生历160年】 叶星云筑基中期。 【长生历189年】 叶星云相约其他元婴仙族嫡系数日后一同探索筑基秘境【鳌元】,临行前因修炼走火入魔而受伤,无奈只得爽约。 【长生历190年】 鳌元秘境传说有妖魂复苏,进入秘境探索的几位元婴仙族嫡系无一幸免,诸仙族震动,数位元婴修士联袂踏破秘境,然而复苏妖魂早已不知所踪。 【长生历200年】 叶星云修为稳固在了筑基中期巅峰,同样在知命宝镜照察的最后一日,他朝着天空拱了拱手: “落星海东域,斩龙岛叶家叶星云,恭候诸位道友!” 镜中画面熄灭。 “仙品的【趋吉避凶】果真是非同一般。” 玄清子啧啧称奇道:“仙洲界九成九的世俗王朝没有修仙者出没,能转世到凡俗的殷实人家已是难得的好运气,一般仙选殿的修仙种子都要耗费数十年时间寻求仙缘,方才有机会踏入修仙界。” “叶道友不仅一开始便降生在了元婴仙族,还是仙族嫡系,光是这份气运便足以让其仙途坦荡。” “这叶家老祖也是难得的好运气,原本以他的资质气运手腕心计,此生到头也就是个元婴中期,如今得了叶道友这个嫡孙,命数勾连之下,未尝没有化神之机。” 觉醒了【大器晚成】命格的李凡看得眼热,他心忖当先转世的两位前辈品行尽皆不错,不如早些转世去攀附一二,仙途必然好走许多。于是一咬牙,言道:“仙长,下一个我来吧。” 玄清子点了点头:“李凡,你莫忘了,【大器晚成】前期的路并不好走,尽快求取仙缘,否则凡俗的寿元可经不起蹉跎。” 李凡谢过玄清子,迈步入了天门,镜边小字再变—— 【长生历201年】 李凡出生在一普通农家。 “生了,生了!” 稳婆大叫道:“是个男孩儿!” “好好好,我老王家有后了!” 一名面容黝黑的中年男子笑着捧过刚出生的李凡,眼角因喜悦挤出了几道深深的沟壑。 此时屋外忽地传来一阵喧哗声音。 “外头怎么了?” 刚刚喜得一子的男人有些疑惑,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待得听清了喧哗的内容,面色刷得煞白。 “马贼来啦,马贼来啦!” 马贼! 屋内稳婆以及刚刚分娩的农妇面色一变:“村里不是上个月才交过保命钱么?” 喧哗声更近了,屋内众人隐隐听到了马贼的交谈声。 “官兵离我们只剩下一日的脚程,动作麻利点,先拿粮食!遇着人了不论男女直接杀了,没工夫让咱们快活!” 还未等他们有什么动作,原本便不甚坚固的木门被轰的一声踹成了几块,两个持着砍刀的彪形大汉红着眼睛闯了进来。 “大爷饶命!” 抱着婴儿的男子只求饶了一声,便被其中一个马贼顺手劈了一刀,连带着怀中的婴儿也被砍成了两截…… “我他妈还真是……” 刚刚降生,踌躇满志的李凡只来得及爆了个粗口,便觉意识一黑,再也没了声息。 画面破碎。 长生殿中余下的诸人面面相觑,最后只把目光齐齐投向玄清子。 “看什么看?这便是气运不济了。” 玄清子倒是语气平淡,似是见惯了此事:“婴儿夭折乃是常事,命格也非万能,难不成你们以为进了仙选殿,成了修仙种子,便能保送飞升?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 “都说求仙问道万事都在一个‘争’字,可我倒觉得若想仙道长青,该争时要争,最后还是落在一个‘稳’字。” 玄清子摇了摇头:“不过李凡这情况,再如何稳也没用,只能说命数如此,无可奈何。” “下一个谁来?” “玄策愿往。” “是那位【玲珑慧心】……”荆雨心中默默道。 云玄策朝众人裣衽一礼,干脆利落地入了天门。 【长生历201年】 云玄策生在一富商家中,行三,左邻右舍都称其为三娘。 家中虽然颇有财资,然而重男轻女,云玄策不算太受父母重视,不过她也不求什么,只是用每月不多的零钱买些开蒙的书籍,读书认字。 【长生历207年】 这一年云玄策七岁,她在家中默出了一本【气引术】,用了三天引气入体,气游周天,成为了练气修士,在体内积攒了些许灵气。 之后用这微薄灵气捏个了法诀,空中浮现出一个小小的玉盘虚影,又咬了一下手指,挤出一滴精血落在了玉盘虚影之上。 霎时间玉盘中精血消散,浮现出了一尊无字石碑的异象。 “土灵根……” 年方七岁的云玄策皱了皱眉,随即伏案而书,写出了一本【厚土诀】,随后叹了口气:“且修着罢。” 长生殿中,荆雨恍然大悟:“是了,这云玄策出身修仙世家,虽然没有灵根,可父母毕竟是族中筑基大修,她在族中地位应当比寻常凡俗高出不少,知晓几本修仙功法并不奇怪。” 随后又想到,这本给凡俗引气入体踏入仙途的【气引术】果真是大路货色,竟然在诸天万界遍地都有。 【长生历215年】 云玄策并无修行资粮,八年间纯粹吞吸天地灵气,只堪堪修到了练气二层。不过好在云玄策也不算太急,只是慢慢吞吸灵气,大部分时间倒是用在了练习各种术法上。 不过十五岁正是女子及笄的年龄,在这一年,云玄策家中要将她嫁给当地一位四十余岁的举人做妾。 云玄策知道自己与这一家缘分尽了,只是在自家闺房留下了一箱金子,算是全了这十五年来的生养之恩,便不辞而别。 第8章 玄策绛眉 【长生历223年】 云玄策练气三层。 这些年她踏遍周边数个国度,都未寻到修仙者的踪迹,倒是前世所知所有练气阶段的术法早已精熟,已然都练到了瞬发的境界。 【长生历231年】 云玄策翻越数十个国度,总算找到了一处修仙坊市,并在此安居下来。她这些年虽然修为增长缓慢,如今不过练气四层,但在精研术法之余还有余裕研究修仙百艺,不知是否是【玲珑慧心】的加成,她在制符一道天赋极高,因而很快便在坊市内积攒出了第一笔灵石。 【长生历233年】 云玄策没有在修仙坊市内停留太长时间,她在此制符三年,积攒了不菲身家,然而她却并未用灵石购买修行资粮,反倒是靠着出手大方广交好友,尤其将重点放在了结交大派弟子身上,很快便与不少金丹宗门的外务弟子搭上了线,周边一带很多修士都知晓坊市内住着一位符道精湛、长袖善舞的“云三娘”。 【长生历235年】 在彻底了解了周边几个金丹宗门的组织架构、大致风格,以及门中金丹老祖的性格特点和品性名声之后,云玄策选择加入了以女修为主的金丹宗门【飞燕宗】,此宗中足足有三名金丹修士,在周边的几个金丹宗门中也是坐二望一的大势力。 云玄策从外门弟子做起,由于性格活泛、出手大方,加上善于钻营,很快便在外门立稳了脚跟,结交了不少关系良好的同门弟子。 【长生历236年】 由于在术法上天赋极高,云玄策被调往宗门中的功法阁,成为了一名功法阁执事。 【长生历251年】 云玄策于半百之龄修到了练气九层大圆满之境,由于在宗内与不少长老关系深厚,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申请到了两颗筑基丹用于筑基。 【长生历253年】 云玄策筑基。同年升任飞燕宗功法阁副阁主。 【长生历278年】 功法阁阁主二百五十岁,感慨寿元无多,拟辞去阁主一职,准备离宗创建家族,开枝散叶。临行前推荐云玄策担任阁主。 功法阁阁主循常例应由筑基后期修士担任,然在老阁主力荐、以及数位外门、内门长老多方运作之下,最终云玄策顺利接任功法阁阁主一职。 【长生历294年】 云玄策踏入筑基中期。 【长生历300年】 云玄策仍是穿着那套她喜欢的素白色宫装,漫步走向功法阁的方向。 由于并未服食驻颜丹药,云玄策此时已是个中年妇人的模样,她本就生得不算美貌,年纪上来后,更是看着平平无奇,只是但凡遇到弟子,哪怕是内门中掌门真传这一级有望金丹的天之骄子,也会对这位有传道之恩的功法阁阁主目露崇敬之色,冲着她去的方向拱一拱手。 待到了功法阁,云玄策便如往常般循着阁楼的楼梯走上顶层。 这里算是飞燕宗的一处高点,视野极好,往远处看,还能瞅到飞燕宗不少女弟子御法器飞行穿梭的身影。 在阁楼露台处有一棋台,棋台上的棋盘摆着一未下完的残局,不知是云玄策与谁对弈留下的局面。 云玄策走到棋盘前,自棋罐中捏出一枚黑子,盯着残局,似是举棋不定。 俄顷,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天,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微微笑道: “飞燕宗云玄策,在此遥祝诸位道友仙道长青,飞升有望!” 镜中画面熄灭。 “以往我只在殿主下发的小册子里看过【玲珑慧心】命格的功用,却是百闻不如一见。” 玄清子抚须道:“如陆道友这般,一柄玄雷法剑纵横天下,当个无牵无挂的散修自然好不快意,可有几人能有这般快意的资格?” “或是如叶道友那般,生来便是仙族嫡脉,家中长辈将修行资粮自练气期铺到了元婴期,又有多少人有这般运气?” “云道友既无横压当世的武力,也无天地所钟的气运,却是于门派中一步一个脚印,走得稳稳当当……这未尝不是一条堂皇正道。” 玄清子看了看剩余诸人,略微思量,冲着李绛眉招了招手,言道:“小姑娘,下一个你来罢。” 这位【倾国倾城】的女子一呆,这等娇憨模样倒是又将周围几人摄了一摄,方才低声道: “乞望上仙照拂一二,为小女子找个好些的出身。” 玄清子闻言失笑:“此事我可做不了主,只凭你自己的运气罢了。” 随后一拂袖,李绛眉便飞入天门之中。 【长生历301年】 也不知是否是李绛眉转世前的那一句话起了效果,真让其投生到了一处修真地界。 只不过这一处修真地界却非良善之地,有一魔道大宗【血海门】屹立于此,门中数位魔道金丹修士,凶威赫赫。 李绛眉便降生于血海门直接控制的凡俗国度里的一户普通百姓人家。但说是百姓,也不过是血海门豢养的备用血食罢了。 【长生历306年】 李绛眉六岁,生得粉雕玉琢,已然有了个美人坯子的模样,魔道地界生存艰难,百姓朝不保夕,分管凡俗的伥鬼酷吏往往压榨百姓极狠,只是李绛眉生得粉雕玉琢,前来收租的吏员见了喜爱,往往少收些租子,李绛眉的家中便好过一些。 血海门的地界,凡俗家中的孩子生到六岁便要统一去测灵根,李绛眉随着这一批孩子去测了,竟显现出一柄金色短剑的异象,于是被人送到了血海门山门之中。 李绛眉的运气是在修真地界测出了灵根,且资质不错,得以修行功法,踏入仙途。 而倒霉的则是她出身一普通百姓人家,毫无背景。 血海门中的规矩是,若是门中修士子嗣测出了灵根,便收归门内;而若是凡俗国度中百姓人家里出了灵根子,那这些人便是自小圈养起来,充当死士、炉鼎或备用的人丹。 李绛眉生得好看,被分到了炉鼎那一拨人里,这些充当未来炉鼎的灵根子多为女孩儿,以及零星几个相貌出众的男孩儿,未来可供魔门中身份显赫的女修享用。 李绛眉是金灵根,管事下发了一部【金元嫁衣真诀】供其修行,此功倒非典型的魔道功诀,也如同正道功法一般按部就班积攒灵气提升境界,只是修到了一定境界,再与人双修,与其双修者便可剥夺其一身修为于己用,徒为他人做嫁衣裳,对修炼者本人可谓极其阴毒。 只是人在屋檐下,李绛眉却是不得不修。 第9章 阁中岁月 【长生历312年】 血海门内的生活其实相当枯燥,由于炉鼎人丹本身也不需要外出斗战,因而也不必修习神通术法,一日三餐之外除了打坐修行还是打坐修行。 李绛眉等人被安排在一处名为炉鼎阁的所在修行生活,这里有专门监督炉鼎修炼的监工管事,防止有人偷懒。 但其实即使没有监工这些炉鼎也未必会懈怠了修行,原因在于血海门中有一项规定,炉鼎若是五十岁前没有修到练气九层,便会被发配到血海门的【极乐谷】之中,可供派内任意弟子采补至死,下场极为凄惨。 而若是有五十岁练气九层的资质,门内会赐下一枚筑基丹,可尝试筑基。 一旦炉鼎筑基成功,便脱离了下放极乐谷的命运,未来有机会充当金丹老祖的侍妾,最次也能落在血海门实权筑基长老的手中,相比之下已算得上好结局了。 光靠吞吸天地灵气便要在五十岁前练气圆满,除了真正的修行天才之外几乎便是天方夜谭,好在魔门也并非完全不讲道理的地方,炉鼎们除了延缓容颜衰老的养颜丹外,每月还有相应的灵食与灵丹配额,待遇甚至比一般的练气散修还要好些,但即便如此,能在五十岁前练气圆满者,也并非一件易事。 好在李绛眉资质不俗,修道六年,一同进入宗门的炉鼎大多还在练气一二层蹉跎,她已然步入练气三层一年之久,凭着每月灵食灵丹的配额,李绛眉应是筑基有望。 【长生历315年】 李绛眉出落地愈发明艳动人,其余炉鼎站在李绛眉身边都不免有些自惭形秽,但不知是否是【倾国倾城】的命格作用,这些同期入宗的炉鼎倒是对李绛眉无任何嫉妒之情,反倒是对这等天仙下凡的人物落难魔门有了些叹惋与怜爱,对她竟愈发好了。 同年炉鼎阁换了一位掌事,原本那个长相阴郁的女修被调任到了别的去处,接任的是个看着年岁与这些十五六岁少女差相仿佛的少年人,长相十分俊美,却也有几分邪气,若是他自己不说,李绛眉等炉鼎只当他是隔壁男院的同期。 不过修行界驻颜有道的修士可并不在少数,光看表面年纪却也作不得准,炉鼎们只当这也是位修行了驻颜功法或常服驻颜丹药、实际上已然两百余岁的筑基大修,不敢多加接触,只是勤奋修行。 李绛眉却觉得没甚么所谓,之前那个掌事的阴郁女修对任何炉鼎都是不假辞色,可唯独见了李绛眉总是会给个笑脸,时间长了,她也便没觉得魔门的掌事有多么可怕。 因而若是两人相遇,李绛眉也总是会眼眉弯弯地冲着这邪异少年笑着打个招呼,倒是让这位炉鼎阁的新任掌事有些不自在了。 【长生历318年】 三年过去,李绛眉也与这位炉鼎阁掌事混得熟了,知晓他道号血苍,乃是如今血海门金丹老祖苍须上人唯一的真传弟子,名副其实的金丹种子。 长相是因为所修功法原因,这才看着年轻,其实是位一百二十余岁的筑基后期大修。 如今是来炉鼎阁领了一份闲差,平日里都是修炼,再打磨二三十年修为,便可尝试结丹了。 当然,整个炉鼎阁中也就李绛眉能和血苍说上话去,而这待遇也并非早先便有。 一开始血苍仍是持着掌事的架子,见了李绛眉打招呼也不回应,只是冷着脸走过去,后来偶尔也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对他这等的冷酷性子已然十分难为。 但不知为何,血苍多日修炼不曾与李绛眉照面的时候,便总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要特意绕一个大弯儿,正巧掐着炉鼎放风的时候背着手来巡视一番,便能偶遇到李绛眉。 而李绛眉也不多过多寒暄,只是弯起浓淡适宜的眉毛,笑着问一声好。 血苍此人并非什么不问世事一心修炼的呆子,能当上金丹魔头唯一的真传弟子,也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平日里可谓心狠手辣,有伤天和的恶事干得不少,在男女一道也并非不谙世情,他师尊将其安排在炉鼎阁当个掌事,未必没有存了让他在此平日抓几个女修采补元阴、补益修为的意思。 只是单单和李绛眉相处时,血苍总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翼翼,生怕眼前这个玉琢一般的女孩儿不小心碎掉,原本身上的凶威魔焰也收敛了三分。 【长生历327年】 李绛眉的修为增长很快,炉鼎阁的同期这个年纪多还在练气二三层打转,她已然是练气六层巅峰的修为,这固然有其灵根资质不俗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血苍时不时送些修行资粮的缘故。 须知宗门真传都是有望金丹的天之骄子,血苍更是出身魔门,平日巧取豪夺之事干得不少,自然身家丰厚,供养一名练气女修并非难事。 两人相识已有十余年,血苍早就对李绛眉暗生情愫,血海门中的同门也只当血苍这位真传弟子已将李绛眉视作禁脔,尽皆不敢染指。 倒是李绛眉对血苍的态度有些隐晦不明,平日里多是静静听着血苍讲些修仙界中的逸闻掌故,从不多嘴表露自身观点态度,血苍送上修行资粮时也只是用轻轻柔柔的语气道一声谢,如此便收了下来。 【长生历339年】 李绛眉步入练气九层。同年血苍也修到了筑基圆满,随时可以闭关结丹。 由于血苍功法特殊,他本人需远赴门派万里之外的一处“地陷血池”结丹,以求得金丹品相更上一层,临走时为李绛眉留下了一大笔灵石,并在李绛眉面前许下承诺,等到自家成了金丹修士,便将李绛眉自炉鼎阁中捞出,与其结为道侣。 李绛眉仍是没有明确表态,闻言只是抿嘴笑了笑,对着这位血海门千年难出的魔道种子说道: “恭祝师兄丹成上品,仙道可期,绛眉在阁内等师兄回来。” 于是血苍秘密离开血海门,赴地陷血池闭死关。 【长生历341年】 天通剑门元婴剑修南宫伏华荡魔诛邪,一剑斩破血海门护山大阵,将血海门的三位金丹老祖尽数斩灭于门派山门之内,诛杀门下魔徒无算,自此血海门一夜覆灭! 第10章 陆续转世 长生殿中 荆雨第一眼看到南宫伏华的样子,便知要遭。 无它,这位出身正道的元婴剑修可谓是风流倜傥潇洒俊逸、面容实在是年轻地过分,与李绛眉站在一起便如同天上两位谪仙道侣下凡历劫,任谁都觉得是天生一对。 接下来的剧情也实在是典的不行,炉鼎阁与人丹阁的修士本就未曾修行魔道功法,本身也是血海门中为数不多的受害者,南宫伏华作为正道巨擘,自然不可能胡乱杀人。 于是只是将这些炉鼎与人丹就地遣散,让他们各自逃命去了,却唯独将李绛眉留了下来,带她回到了天通剑门,并将其收作了弟子。 门中元婴老祖带回了一位美貌女修,这本是茶余饭后极好的谈资,只不过剑门弟子素知南宫老祖此生唯剑而已,男女情爱从不在心中,只当李绛眉是位难得一遇的剑道种子,这才让南宫伏华破格收录。 【长生历344年】 李绛眉筑基,师尊南宫伏华亲自出手将其一身炉鼎修为化作纯正玄门剑元,转修剑门正宗嫡传功法【金灵问剑手札】。 【长生历351年】 南宫伏华门下大弟子兼养子、金丹剑修南宫烨求娶小师妹李绛眉,南宫伏华不准,将其呵斥出殿。 【长生历354年】 南宫烨欲携李绛眉出逃,为南宫伏华所觉,南宫伏华深感失望,将门下这位得意弟子关押到了【剑狱】思过百年。 【长生历363年】 南宫伏华昭告天下,将与门下弟子李绛眉结为道侣,广邀正道参加其二人双修大典,天通剑门上至掌门、下至外门弟子,一片哗然。 【长生历364年】 双修大典如期举行,这一日剑门内剑狱震动,狱中长啸声经久不绝。天通剑门下辖的某处世俗王朝被一片血海笼罩,似有魔道修士肆虐。 【长生历382年】 李绛眉筑基中期。 【长生历400年】 李绛眉百岁寿诞,南宫伏华亲自出关为其庆生。 百年岁月并未在李绛眉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仍是当初那个在血海门炉鼎阁青春明媚的少女模样,静静听着面前的夫君讲授剑道知识,偶尔弯起浓淡适宜的眉毛,抿着嘴唇、聚起梨涡,送给南宫伏华一个浅浅的笑。 两人虽结成道侣,南宫伏华却并未因此落下剑道,因而时常闭关,却是与李绛眉聚少离多,因此这是二人为数不多的相聚,他们都很珍惜这片刻的温存。 待到入夜,南宫伏华走后,李绛眉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领,她心念一动,重新与原本照察自身的知命宝镜建立起了命数勾连,并微微仰起了头。 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日了。 “绝尘仙洲江南道,天通剑门李绛眉……恭迎诸位道友!” 镜中画面再一次熄灭。 长生殿中诸人一时沉默无语。 “咳,这便是【倾国倾城】的用法了,却是羡慕不来。” 玄清子轻咳了一声,言道:“如今已是四百载过去,想必你们对仙洲界也有基本的了解,韩平……你们四位便一起转世罢!” 玄清子点出了那四个身居凡品命格之人,唯独漏下了荆雨一人,那四人面面相觑,便是再如何迟钝,此时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但却也不敢明说,只是谢过了玄清子,陆续入天门转世去了。 “呵呵,荆道友,且看着吧。”此时殿中只剩下荆雨与玄清子二人,这位原本气势威严的老者似乎一瞬间放下了包袱,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殿内地板上,看着镜边数字不断跳动。 【长生历401年】 【长生历405年】 …… 【长生历500年】 对比之前几位的转世者的百年岁月,这四名凡品命格的后来人经历便显得十分乏善可陈,其中有两人这辈子都在凡俗中打滚,没有寻到仙缘,俱未曾活到七十岁便抱憾而终。 还有一位侥幸得了仙缘,却因为入门太晚,加上斗法时积累的暗伤,九十余岁寿尽时才练气五层。 唯有韩平一人运气不错,年轻时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枚可入仙道宗门的升仙令,靠着资质平平的木灵根一路磕磕绊绊,九十余岁才侥幸筑基,一路有惊无险地活到了百岁。 “这便成了!”玄清子起身,长长舒了口气,脸上显现出笑容:“幸不辱命,这一批仙选圆满结束。” 荆雨隐隐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讷讷道:“仙人,你看我……” “荆道友这般称呼便是折煞小修了……”玄清子躬身道:“接下来便不是小修能参与的了……” “您这意思是……” 荆雨愣神间,长生殿中忽地天光照彻,原本那雕栏玉砌的巍峨天门竟开始缩小,并散成无数玉制方格模样的组件,在荆雨惊讶地注视下迅速凝聚组装成一尊常人高度的白玉傀儡,原本镶嵌在天门中央的知命宝镜也失了支撑,自由下落,被白玉傀儡的一只玉手稳稳当当地接住。 “殿主!”玄清子朝着白玉傀儡躬身道:“除荆雨外,其余九人已尽数转世。” “辛苦了。”那白玉傀儡体内发出略显沉闷的声音:“下去歇着吧。” “唔……殿主,按理说,这一次仙选的结果也要例行上报,不知……”玄清子斟酌道。 白玉傀儡沉默良久,缓缓道: “将陆英招的【唯我独尊】改成灵品命格【损人利己】,将叶星云的仙品【趋吉避凶】改成精品等阶,再将荆雨的【长生久视】改成灵品命格【万寿无疆】,其余人等不作变动,就这般报上去罢……一殿四灵虽还有些扎眼,但也说得过去了。” 玄清子面色犹豫:“殿主,锥处囊中……只怕瞒不了太久。” “能瞒到他们飞升便差不多了,至少不要让人在下界开始插手。” 白玉傀儡沉闷的机械音中透着些许淡漠:“你有【心口不一】的命格掩饰,负责记录的监察使看不出端倪。” “是!”玄清子躬身一礼,又冲荆雨点了点头,一拂袖,化为一道青色遁光,飞出了长生殿。 此时白玉傀儡方才缓缓转向荆雨,头部花纹繁复的面具发出莹莹玉光: “自我介绍一下,本尊道号【九命】,你可称呼我为【九命道君】。我也是长生殿两位殿主之一。” “顺便提一嘴,我的命格是……” “长生久视。” 第11章 万寿与九命 同我一样的命格!那这座长生殿莫非……荆雨几乎立刻便联想到了一种可能。 “正如你所想的那般,长生殿便是由我与另一位身具【长生久视】命格的修士成道后筹建的仙选殿,算起来我是后起之秀,是三个纪元前诞生的修士,在我之前还有一位道君道号【万寿】,不过那一位至少已经渡过五个纪元了……” “我与万寿已经成道,对于同命格之人会有模糊感应,数万年前我算到会有一位长生命格的魂魄被长生殿拘来,便一直在此等着。” 九命道君言道:“仙选殿选拔的修仙种子需下界历练,这规矩是仙界诸道尊共立,任谁也不能违背,我没办法将你直接接到仙界修行也正是此因……” “但规矩是规矩,却也并非没有漏洞可钻,之前我将仙选者共同下界改成了依次下界,将你留在最后一位,这便是规矩之内的变通。” “一是让你对转世的小界有个了解,不必两眼一抹黑;二是你这命格受天地所钟,却易遭人妒,你最后一个转世,他们抓不住你的根脚。” 原来我才是关系户……荆雨呆了呆,他忽地想到什么,问道:“道君,那陆英招……” “这事我也没算到,算是一个大变数。” 九命道君所附身的傀儡面部花纹略微变化:“不过也好,有陆英招在台面上吸引火力,你便可安心修炼。” “待到你成道,便是长生殿第三位殿主。” “呃,道君,那我这便下界?”荆雨试探问道。 “不急。”九命道君屈指一弹,一道灰色神光没入荆雨魂体之中。 “这是……”荆雨脑海里莫名多了些信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苦渡经】,万寿的成道功法,这破玩意儿泛用性不广,只有长生命格的修士适合练,你不必钻研过深,用来过渡一下即可。” 九命道君说道:“我的成道功法被我拆分成了几个部分,藏在了仙洲界中,你若是入世自然能找到。” “入世?” “不错,咱们长生殿分为两条支脉,一脉避世,一脉入世。” “在你之前,诸天万界近十个纪元共出了四位【长生久视】命格的修士,这四人中仅有万寿与我成道,其余二人已然身死道消。” “死的那两人中,一位不争不抢,任何机缘都如过眼云烟,只是一心避世修行,最终到了纪元末期都没有成道,与那一纪元的天地众生一同死在纪元大劫之中。” “另一位与我颇为相似,都是走入世道争的路子,不过身具长生命格,性子却不够谨慎,在斗法中为人所杀。” 九命道君叹道:“这各人的命数缘法也真是难说得紧,长生命格究竟是避世好,还是入世好,还是两者平衡兼顾?如今也没个定论,只看你自己如何选了。” “人上了年纪难免有些啰嗦,絮絮叨叨这般多话,荆雨,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荆雨犹豫半晌,方才问道:“道君,修为要到什么程度才能渡过纪元大劫?” 九命道君轻声道:“纪元大劫分两部分,先是生灵自身应劫,这一部分避无可避,只能靠修为硬扛,需要修到道君的境界方才能够渡过。” “而后便是天地寂灭、万物归墟,诸天万界归于混沌,混沌再次演化万界……这一部分道君也扛不住,需要道尊护持,但一位道尊能护持的名额有限,这是要拼关系的,若是一位道君没有背景,无人护持,便凶多吉少。” “万寿道君与一位大人关系匪浅,我跟着沾了光,这几个纪元都是那位大人护持着渡过大劫。” “道君,那一个纪元具体多长时间?” “不好说,短则六七百亿年,长则上千亿年也是有的,如今正逢本纪元初期,距离万界开辟也就二十多亿年。” 荆雨闻言松了口气,原本心里微弱的紧迫感消失无踪。 九命道君看出有些不对,冷哼了一声:“不成道君终是泡影,莫要学万寿当年在下界瞎混了上千万年……你好自为之。” 荆雨只觉天上的仙人似乎各个都有读心的本事,讪讪笑道:“是,是……谨遵道君教诲。” “对了,我到时候将这【知命宝镜】送你,你若是遇上什么人了,可用鉴子一照,登时便知晓对方是什么命格。” 九命道君掂了掂手中铜镜:“用这鉴子激发了命格的人,便与这器物有了命数勾连,你到时候可以用它来监察这些人,不过激发命格没甚么消耗,监察却要用到仙气,你在下界哪里找得到仙气?只能让鉴子本身缓慢积攒,用了一次,怕是要几十年后方能复用,你不必太过依赖这鉴子,只当作我送你解闷的玩意儿。” 荆雨只当九命道君要将这铜镜交到自己手中,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接,但见眼前的白玉傀儡并无递出铜镜的意思,手伸到半空便尴尬地收了回来。 “你现在是魂体,这鉴子是有实体的,你还能把它带到娘胎里不成?不用急,到时候我自然会想法子送到你手里。” 面前的白玉傀儡抬起一只手臂,那手臂忽地爆散开来,又化为无数外表花纹繁复的玉制组件,瞬间重组成了一座小型天门,将荆雨的魂体吸了进去。 如今的长生殿中便只剩下了一尊孤零零的独臂傀儡,而那傀儡莫名转头看向殿中的一处虚空,声音平淡:“万寿,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那处虚空忽地显现出淡淡波动,竟自其中跳出一位身着明黄色短袍的男童,这男童看外表也就十岁上下,颈上挂着一串银光闪闪的长命锁叮当作响。 “九命,你又在背后编排我。”那男童笑嘻嘻打趣道。 “我早知道你躲在一旁,哪里算是在背后编排?”白玉傀儡冰冷的机械声毫无波动:“怎么不出来见一见?” “见什么?免得处出了感情,到时又死在下界。” 男童摆了摆手:“成虚、昭离死时,我可是伤心了许久。” “我看这人像你多些,只怕又是个惫懒性子,道争道争,不争怎么成道?” 九命道君叹道:“又不是每一人都如你般是道尊亲子,成道的机缘喂到了嘴边,当初道尊甚至亲自捏出了一个小界供你转世重修……旁人哪有这样的待遇?”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这人天天算计这算计那,这布一局那落一子,东一锤子西一榔头地瞎起哄,没见你算出一个道尊境界。” 男童毫不留情道:“我看这小子随遇而安,说不得反倒无心插柳,往后成就未必比你差了。” “我是个没背景的,不这么一路算计过来,哪有机会上桌吃饭?难不成学着你天天躺在道尊殿里睡大觉?” 九命道君话锋一转,略带忧心问道:“道尊还没消息?” “没有!何止是我爹,其余那几位大人照样杳无音讯!” 男童没好气道:“仙界现在乱成了一锅粥,你们那几个精通筹算的道君拉个屎的功夫都要算上一算,算出什么东西了没有?每隔个几百年都有不死心的拐弯抹角过来打探消息,本道君有日子没睡过囫囵觉了!” “事关性命,哪能不上心。” 九命道君无奈:“那几位大人便是道君渡劫的保命符,如今保命符没了消息,自然一个个都慌了,也难怪这一纪元才刚起了个头,各大仙选殿便为了争抢更多名额狗脑子都打出来了,这是怕相熟的道尊一去不回,都想养出个新靠山呢!” “所以才说是一群没出息的,当年成道的心气半点也没留得下来!有本事自己证尊,何须再仰他人鼻息?”男童哼哼道。 “你有出息,你这个纪元能证尊?”九命道君盯着男童不住冷笑。 “我觉得我能。” 男童挺了挺胸,摸了摸颈项间的长命锁:“九命,你且看着吧,说不得便是这几年的事情……” “你接着回道尊殿睡觉罢!” 九命道君摇了摇头:“我万年前在几处小界随手落了几个闲子,如今得去瞅瞅有没有成气候的……若有道尊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随后天光照彻,光芒渐熄后,白玉傀儡消失不见。 “臭棋篓子……” 男童伸了个懒腰,干脆四仰八叉地躺在了长生殿的地板上,自言自语道: “我昨夜梦到自己成就道尊,当时用的是什么法子来着……” 第12章 降生 【长生历501年】 “生了!生了!” “是个皇子!” “快禀报陛下!”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荆雨缓缓睁开双眼,肺部扩张的生理本能让他不由自主哭了出来,声音十分嘹亮。 很好,看来这副转世的身躯身体不差,不是那种先天不足的病秧子……荆雨一边啼哭,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 【长生久视】命格中【久视】带来的五感提升显然非同小可,荆雨刚刚出生,便感觉自己的视觉听觉都远超寻常婴儿,产房内一切私语声都清晰可辨。 “安贵人这下算是熬出头了,母凭子贵,靠着这位皇子,位次怕是要提到嫔位。” “可不是?入宫时只是宫女身份,竟然能一步步熬到了嫔位,还诞下皇嗣傍身,是个有运气的。” 皇子么…… 荆雨一怔,感觉自己开局还可以。 虽然历来不管哪里的皇家都算得上是非之地,但条件也比寻常百姓强太多了,只要不掺和夺位,前期应还是稳妥的。 正思索间,荆雨被守在产房的宫女们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体,便送到了刚刚生产过的安贵人身旁。 此时荆雨方才仔细端详自己这具身体的生母,发觉确实是个五官端正气质温婉的美人儿,只是眉毛略有些倒八字,显得这人有些苦相。 “哎,好孩子……”安贵人用一只手指轻轻摩挲着眼前这个婴儿的额头,血脉相连的感觉让她对这婴儿止不住地怜爱。 “陛下驾到!” 产房外传来传话太监洪亮的嗓音。 太监的声音倒是没有我想得那么尖细……荆雨心里默默想道。 不多时,一大群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位浓眉阔面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那男人自宫女手中接过荆雨,盯着看了几眼,连着说了几个“好”字,显得很是高兴。 荆雨仔细观察了下这位皇帝,形貌略显老态,鬓间已有几丝斑白,至少也是四十岁往上的年纪了。 “安贵人诞下皇嗣,劳苦功高,提为安嫔罢!” “谢陛下!” “如今这是第几个皇嗣了?” “回陛下,这位应是六皇子。”一位贴身太监低声回道。 怎么才六位皇嗣? 荆雨心中一凛,这皇帝少说也四十岁往上了,自己竟能排到第六,要么是过于勤政不近女色,要么就是皇嗣夭折率太高了导致夭折的皇子皇女没有进入计数! 若是前一种可能还好些,若是后一种…… “好好,务必好生看养着。”皇帝抚了抚须。 “安嫔且好好歇着。”皇帝将荆雨又交还给宫女,蹲在产妇的床前低声说了几句体己话,这便急匆匆走了。 皇帝走后,这屋子里便显然冷清下来,留侍的只剩下了原本在此当值的宫女太监,期间几位衣饰华贵的后宫妃嫔也来瞅了一眼,尽皆与刚刚升了位份的安嫔说了几句场面话,复又走了。 待到荆雨全身都被彻底擦拭干净,便有一队上了年纪的宫女将他抱走,为首的是个手脚粗大的健妇,很有几分管事的风范,应当地位不低。 听着那领头的健妇与手下宫女闲聊,荆雨这才知晓,虽说宫中位次在嫔以上便有了可以抚养皇嗣的权力,但实际上皇嗣出生后是要被统一抱养到专门的机构抚养长大,生母若是位份不高,往往只有重大节日才能与子女见上一面。 此时的荆雨毕竟只是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只能任由他人摆布,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便将心神沉入深层意识,开始翻弄起之前九命道君传授给自己的那篇仙道功法…… 【苦渡经】! “咦?” “竟是一篇炼体功法!” 荆雨心中惊异,此前九命道君曾言,这【苦渡经】算是万寿道君的成道功法,他只当这是部正统的练气功法,想不到竟是炼体用的。 “这……” “万寿道君可真是个人才!” 越往下看,荆雨便越觉得这位素未谋面的万寿道君有两把刷子。 这部炼体功法之所以名叫【苦渡经】,是因万寿道君认为天地众生求道,便如在苦海泅渡,而长生命格的修士天生便有无穷的寿命,只要时间充足,迟早可以求得彼岸,那么只需要关注苦海中掀起的风浪即可,而此诀便是要将肉身修作渡海宝船,助长生修士抵御风浪,以作护道之用。 而为什么选择炼体法诀作为护道手段,万寿道君也有一番精妙阐述。 首先修士求道,最大的限制自然是寿命,练气寿一百,筑基寿三百,金丹得八百寿,元婴寿两千……看起来时间不短,但修士又非只要天天在山上打坐修行、餐风饮露即可攀升境界,筹措资粮、人情往来、争夺机缘都要牵扯时间精力,这点寿命对于绝大多数的修士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炼体这一道之所以对寻常修士来说是个鸡肋,关键问题在于炼体消耗的时间以及需要的修行资粮虽然比练气要少些,可除了提升战力外并无其它益处。 一个接近三百岁的筑基修士若是能够结成金丹,霎时间便多了五百年天寿,可以再续道途,可这个筑基修士若是炼体修为突破到了金丹境界,一日寿命都不会增长,到了日子仍是黄土一堆。 天下间可供护道的手段多得是,一件厉害法宝、一门精妙法术,甚至一个稳妥靠山,都未必要比炼体差到哪去,甚至可能更好。 可对长生修士来说,寿命本就是无限的,能够制约其成道的阻碍只有修为,哪怕从头至尾都没有引气入体,单单只要体魄修到了可以撕裂虚空的程度,照样可以破界飞升! 这时候见效略快、所需资源较少、境界突破不会造成天地异象的炼体便显现出了优势,只要躲在一个犄角旮旯打磨个几百上千万年的体魄,不需与任何修士争夺机缘身涉险地,也有问鼎大道之机。 甚至对于长生修士来说,先将炼体境界推到极高,再转过头来练气筑基,也不是不行,没有寿元顾虑,修仙怎么修都有道理,先后顺序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第13章 苦渡经 而【苦渡经】在此基础上,又比普通的炼体功法要有好几大优势: 第一,寻常的炼体功法需要待到成年后,人体基本长成后方可习练,对长生者而言,护道的空窗期太长。 而苦渡经从婴儿期间便可以开始习练,在孩童阶段便有一定的护道能力。 第二,寻常炼体功法往往需要的秘药资粮是特定的,譬如血气类的炼体功法便需要妖兽血肉、金石类的炼体功法则需珍惜矿石、草木类炼体功法也需珍贵灵木…… 哪怕是单纯用灵气淬体的功法,也得找一处灵气浓郁的灵脉才能修炼! 因而万寿道君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便特意将苦渡经改成了杂性炼体功法,无论使用任何物件,苦渡经都能从中吸收些许精华用于铸炼宝体…… 哪怕是在地上随意抓一块儿石头,只要耗得起时间,多少也能榨出几丝炼体修为! 第三,由于是杂性功法,苦渡经所炼的苦渡宝体相对来说不易受到针对。 譬如灵气淬体的肉身在绝灵之地会受到大幅压制、以人体血气催运的宝体血气枯竭便威能大降、真火淬炼的肉身会遭到水系术法的克制、金石类法体则被元磁法术天克……而这些弱点在苦渡宝体身上可谓微乎其微,相当于在任意极端环境都有一个“保底”。 当然,这门炼体功法也并非毫无缺陷。 首先由于是杂性功法,导致苦渡宝体无论是在力道、坚韧度、恢复能力、速度等各方面都十分均衡,说难听一点就是没甚么出挑的地方。 尽管在万寿道君成道后又重新修订了整部功法,这些问题已经有所改善,但仍然无法与那些震古烁今、名传诸界的传说级炼体功法相媲美。 其次,苦渡经的炼体法门大异于寻常的炼体功法,导致若是往后想要转修其它法门,会导致无法可转,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甚至由于苦渡宝体适应、保底的能力太强,连废去一身炼体修为重修它法这条路都被堵死了,因为根本废不干净! 不过万寿道君后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苦渡经作为他自己的成道功法自然是最适合他自己的,但未必完全适配后来者,因此他在苦渡经后续的修订上极为注重“留白”,将苦渡经做成一个开放的框架。 虽然无法彻底转修,但却可以按照自身的特点在这个开放的框架中填充一些自己的特色,功法改动余地极大,若是天资横溢之辈,未必不能将其改成一部只适合自己的【苦渡经】。 最后就是最致命的一点,苦渡经的修炼速度相对于正常炼体功法,可谓慢得出奇! 并且由于绝大部分天材地宝都可以助益苦渡经的修行,限制便是吸收转化的效率远不及其余对口的炼体功法,同样一枚炼体宝药,用来修炼苦渡经能得到的助益大概只有原本药效的一半。 而以上的优缺点并不足以让苦渡经成为长生修士的首选炼体功法,最重要的还是在这门法诀入门后生出的一项核心神通—— 【苦渡玄光】! 在苦渡经入门后,苦渡宝体会自动生出本命神通苦渡玄光,这也是整个法门中唯一的一项神通。 其实原版的苦渡经自带的神通不少,但万寿道君为了将这门功法改成开放的框架,便将其余的神通直接删掉或融入了苦渡玄光之中,仅留下了这一道核心神通,方便后来的长生命格修士修改。 这道玄光兼顾护体、攻伐、土遁、敛息数种功效,平日可将玄光附着在体表形成一道防护膜,可有效削弱攻击。 且可以将此玄光发出伤敌,算是苦渡宝体唯一的远攻手段,威力倒是平平,与同阶的普通术法威力相仿,胜在可以瞬发,却对土石类防御法术有奇效。 又可以将其用作遁光,但在空中飞行速度不快,却是遇土石而化,是诸天万界一等一的土遁法。 苦渡玄光甚至可以有效收敛气息,隔绝神识,只要双方境界差距没有过于悬殊,便很难被发觉。 看到此处,荆雨恍然大悟,他此时终于知晓万寿道君传下这门“鸡肋”功法的用意了! 一旦苦渡经入门,长生修士立时便可以凭借苦渡玄光深入地底,再以苦渡玄光笼罩自身敛去气息,靠着万物皆可炼体的特性在地洞里苟到天荒地老! 随着炼体境界的攀升,苦渡玄光越发神妙,能够深入的岩层也越来越深,就越难被高阶修士发现,等将苦渡宝体修到元婴、化神的强度,天下哪里不能去得? 不过这等苟法实在是有些耗时……难怪这位万寿道君当年在下界一呆就是上千万年,只怕飞升时都没和那一界的修士打过几次交道! 这位万寿道君应是长生殿中避世一脉的开创者了……果然足够避世。 荆雨虽然感觉这功法很合自己的胃口,但却不打算同万寿道君一样缩在地底上千万年。 他清楚地记得此前玄清子介绍仙洲界时曾言,此界之前有过一次席卷整个界域的大劫,致使亿万生灵灭绝,导致整个界域的修仙文明直接断代……那焉知往后不会再来一次? 他虽然不知道这大劫究竟是什么,但能直接让修仙文明断代的劫数,只怕不是躲在地底就能避过的。 但稳妥修行的大方针是不变的,只是可以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适当入世。 “嗯?这是什么?” 荆雨发现就在【苦渡经】之后,还有一篇名为【土岩体】的炼体功法。 荆雨曾在长生殿中的那五百年间见过这功法不止一次,大多是摆在坊市或仙城的功法阁一楼中,能练到练气大圆满的层次,一般都是售价两三块灵石,是一般宗门中都不屑收录的大路货,入门后浑身会笼罩一层灰色光泽,倒是与苦渡玄光的外在表现极像。 “九命道君当真用心良苦!” 荆雨几乎马上就明白了九命道君为何附赠了这一篇功法。 这是为了让自己在弱小时若不小心暴露了苦渡宝体,也能有个说法! 这让荆雨不由得更加好奇,像是九命道君做事这般周延的人物,声称必须自己入世才能得到的那部功法究竟又是什么? ———— “该到了给六皇子哺乳的时辰了。” 那位身形粗壮的宫女管事叫来了乳母,在她的监督下给荆雨这个婴儿喂奶。 “咕嘟——咕嘟——” 皇室里的乳母奶水就是足,荆雨心忖。 他默默运起【苦渡经】,消化奶水中的精华铸炼苦渡宝体,饶是有了这等额外的消耗,半晌后仍是打了个饱嗝。 苦渡经中曾言,在婴儿时期,母乳便是炼体的无上宝药,荆雨运转了一圈苦渡经,果然感觉到这具还十分脆弱的身体起了些玄妙的变化,似乎比上一刻有了显着的改变,能够明显感觉到肉身强度稍稍提升了那么一丝。 于是原本已经吃饱喝足的荆雨再一次放声大哭起来。 直到再一次吃到奶水,这才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 望着那位乳母求助般的眼神,宫女管事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 “再给六皇子配一位乳母罢!” 第14章 铸体二层 【长生历514年】 皇宫,余安殿 “明镜,歇一会儿罢。” 一位衣着素雅、神情娴静的中年妇人静静站在殿中小院边缘,看着在小院中心拿着一柄未开刃的长刀不断演练刀法的少年,眼中透着一股慈爱。 “是,母嫔。” 那少年收了长刀,神色乖巧地应了一声。 “晚上可想吃些什么?听说御膳房那边新出了几个菜色,那几位娘娘尝了亦是赞不绝口呢。” “多些肉菜便是。” “哈哈,真是个小饕餮。”那妇人摸了摸少年的后脑勺,笑道:“最近的功课如何?” “回母嫔,孩儿天性鲁钝,这一次的政论、兵策年考尽皆只得了丙等,因为这事被先生打了不少板子哩。”少年略有些不好意思。 “天性鲁钝……那也未必便是什么坏事。”妇人笑道:“我只盼你平平安安长大,其余一概不论,尽力而为便可。”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地打了个呵欠:“母嫔,我有些困了。” “去偏殿歇着吧。” 闻言,少年慢悠悠走到了偏殿中的床榻旁,躺在了锦缎被褥上闭目假寐起来。 “天资鲁钝未必不是好事……母亲在这深宫之中倒是个难得的淡泊性子。”荆雨心中想着。 此时距离荆雨转世投生已是整整十四年过去,他也对这一世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其所在的国家名为赵国,国土面积不小,在周边几国中国力最为强盛。 如今的赵国皇帝便是荆雨此世的便宜老爹赵盛,算是赵国的中兴之主,是个颇为勤政的皇帝。 母亲本名李安若,原本是孤儿出身,十几岁时辗转进入宫中做了普通宫女,后来被赵帝相中临幸,成了才人。 又等了五年多,这才轮到李安若再一次被临幸,想不到竟然怀了身孕,于是又被拔擢为贵人。 待到生下荆雨,又被提到了嫔位,短短数年间连升三级,被宫内无数年轻宫女视为榜样。 如今的荆雨在皇家中是明字辈第六子,被赐名为“赵明镜”。 说来此事也让荆雨有些无语,不知是否是赵帝实在太过勤于政务,从出生到满周岁,荆雨几乎就没怎么见过自己这个便宜老爹,正式的名字也一直没批下来。 最后还是等到周岁抓阄时,荆雨一眼便看见了在那几个物件中的一面巴掌大的铜镜,将那铜镜抓在手中,赵帝才为他起了个正式的名字“赵明镜”。 而那面铜镜,正是之前九命道君承诺以某种形式送给荆雨的【知命宝镜】! 荆雨倒是万万没想到这鉴子竟然来得这般合理丝滑。 不过也正如九命道君所言,这鉴子虽然位格极高,但也就是激发命格和探查命数勾连之人的作用,并不是可以用来攻伐的仙宝,只是因为材质坚固,被荆雨放在了胸口的内衬里当作护心镜来用。 荆雨也试过用苦渡经的吞吸法门来吸收知命宝镜的精华用作炼体,可大概是他的修为太低,用不得这么高位格的材料,不出意外没有成功。 苦渡经与练气期境界对应的功法篇章名为【铸体篇】,共分十层,正巧对应练气期十个层次,荆雨这十四年寒暑勤练不辍,也只是堪堪修到了第二层圆满,这还是皇室子弟的饮食供应中有不少珍奇食材药材的补益,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只怕还在第一层打转。 然而荆雨还有一点不知道的是,苦渡经本身就是万寿道君为长生命格修士量身打造的炼体术,长生修士修行此诀还有额外加成,若是寻常修士,十四年恐怕连入门都做不到。 不过饶是只修到第二层,荆雨如今的肉身强度也已然到了堪比金石的程度,寻常铁器已然破不开他的肉身防御,哪怕是江湖中的宝刀神剑也不过仅能破个皮,瞬间便可恢复。 这十四年间荆雨也多在旁敲侧击地打听关于修仙者的踪迹,但除了一些完全没有依据、几乎一眼便可看出是臆想而出的神话志怪故事,赵国境内就再也没有任何关于修仙者的消息了。 但荆雨倒是也不急,毕竟他没有寿元不足的困扰,没必要尽早求仙缘,不如在凡俗国度多发育一段时间,先求一个人间无敌再论其它。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荆雨觉得自己目前还不能算是横行凡界,他因是皇室子弟,前年曾跟着赵帝接待过一次凡间武学已然走到尽处的武道宗师,当时自己已然铸体二层,真实实力堪比练气二层修士,但仍在那位武道宗师的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威胁。 尽管缺乏实战,但得益于陆英招早年便是一位人间绝顶的武道宗师,在长生殿中看着她一步步登临绝巅、横压整整一代江湖宗师的荆雨眼界并不低,对于武道宗师的战力有些浅薄的理解,若是生死搏杀,一至三层的练气初期修士未必能够稳赢武道宗师。 反而是炼体修士对上了武道宗师更有优势,毕竟肉身坚韧,完全可以用有攻无守的打法与武道宗师搏命。 “可惜陆英招当年写的那些武道秘籍都被模糊处理了……”荆雨不由感叹。 他这些年也在皇室书库中找过一些武道秘籍习练,以配合炼体术使用,但尽管赵国的皇家书库收藏的秘籍定然是整个国境内最精品的一批,但在荆雨看来就还是差了点意思,完全不如陆英招后期自创的那些武道绝学。 当年二十岁出头的陆英招一柄锈剑纵横天下,从无抗手,虽然仅仅是弱冠之龄,但无论是内功、剑法、轻功都已然臻至极境,凭借【唯我独尊】命格的加持,以及当时她的武道表现力,荆雨严重怀疑哪怕是练气中期的修士猝不及防也要饮恨剑下。 “不知陆英招现如今怎么样了……”荆雨心中一动,睁开了眼睛,自胸口内衬中拿出了巴掌大的铜镜,轻轻摩挲镜面边缘。 【知命宝镜】所需的仙气需要缓慢积攒,若是仙气不足,能够显现出的画面时间便极短,荆雨转世距今也不过十余年,按着九命道君的说法,应该还不足以支撑一次完整的窥探。 “试一试吧,反正这仙气我也用不得。”这宝镜毕竟是仙家宝物,内部构造荆雨完全不懂,所积攒的仙气也只能用于宝镜本身,倒是绝了他薅羊毛的念头。 “我记得宝镜的催运方法道君为我放在苦渡经后面了……”荆雨穷搜脑海,果然找到了知命宝镜的催运方法,好在这方法不需灵气,只要攥着宝镜,沉浸心神即可。 荆雨自被褥中坐了起来,双手捧着铜镜,谨守心神,果然识海中浮现出了几枚发亮的光团。 荆雨数了数,共有五枚光团悬浮在识海,其中一枚白色光团最为黯淡,荆雨感受了一下这光团的命数勾连,确认是韩平。 而两枚紫色光团则显得比白色光团明亮得多,但显然代表李绛眉的紫色光团比云玄策的要更加明亮一些。 唯一的一枚金色光团,自然代表的是叶星云。 而一枚七彩光团在识海最上空的位置,如同烈日高悬,荆雨心中清楚,这枚七彩光团勾连的自然便是陆英招了! 第15章 以镜观人 荆雨学着九命道君灌输给自己的法子,用意识轻轻触碰了那枚最为炽烈明亮的七彩光团。 轰! 荆雨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忽地抽离出了身体,升至无限的高空,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枚镶嵌在天穹的镜子,于虚空之中照察到了一处宝光四溢的仙山。 这仙山高耸入云,陡峭雄奇,偏生山顶似是被大神通者生生削出一块齐整平面,被建作了一处露台,面积极广。 露台之上设有不少石桌石凳,石桌之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珍馐美味、以及一坛坛未开封的灵酒。 不少灵压极强的修士正三五成群围坐一团,大声谈笑,纵酒作歌,算上左右陪侍的侍妾仆役,露台之上的人数约莫也有上百人。 其中最惹眼的便是坐在露台中心位置的一位身形高挑的女修,这女修一身黑色劲装,将后脑长发束成一缕干净利落的马尾,眉心一道玄色雷霆跃动闪烁,不是“玄雷剑仙”陆英招又是谁? 数百年未见,陆英招的面容倒是半点未变,依然是那股英气勃勃的味道。 此时的她面色微红,右手握着一只青铜酒樽,已然微醺,她斜躺在一名身材精壮、皮肤黝黑、面容英挺的半裸男修大腿上,左手还搭在了另一位面容阴柔俊俏的白面书生手上,不断用手指摩挲白面书生的手心,咯咯直笑。 似是由命运勾连察觉到了宝镜的暗中窥探,陆英招散了些酒意,嘴角微微翘起,举起手中的青铜酒樽,冲着荆雨窥视的方向遥遥举杯。 画面光影就此熄灭。 “这是正经聚会吗?” 荆雨看着积攒十余年的仙气就此被消耗一空的知命宝镜,陷入良久的沉思。 “如今我转世十四年,陆英招应当是514岁,看这聚会的排场,只怕保底也是元婴级别!”荆雨挠了挠头,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对。 “下界能有这等宝光升腾照彻万里的仙山伟境?” “陆英招不会已经飞升仙界了罢!” 仔细想想也还是不太可能,玄清子曾言境界需到了化神后期方能十拿九稳飞升,哪怕是去闯九死一生的跨界通道也得保底化神期的修为,陆英招修炼再怎么快,五百岁的化神修士也太过骇人听闻了。 摇了摇头,荆雨不再关注此事,按他俩的修炼速度和五百岁的年龄差,在仙洲界怕是很难有什么交集。 眼下他有一件更为紧要的事情。 再过一个月,便是赵帝五十五岁寿辰,届时皇宫内会举办一次规模宏大的寿宴,更有别国使节以及地方官员赴皇城贺寿,一般而言寿礼中会出现一些荆雨需要的东西。 要不要给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准备点寿礼呢…… 赵帝虽然勤于政务,办寿宴倒是不算勤快,往往五年一大办,上回荆雨才九岁,坐的是小孩那桌……如今十四岁,虽说还未到成年开府的年龄,但也该是懂事的时候了。 最终荆雨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不送了。 “我倒是出这个风头作甚……”荆雨复又躺了下来,双手抱着后脑勺,翘着二郎腿,轻轻哼着这一世不存在的曲调…… ———— 一个月后 十四岁的荆雨这一日穿了一件朱红色的外袍,出于个人喜好,这件外袍并无太多复杂纹饰,随后又将知命宝镜贴身放着,腰间别了一块上好的黄玉以作配饰,头顶也不着冠,只是盘了个发髻,用一支玉簪子固住,整个人清清爽爽的,颇为利落。 这般装束若是平时还好,但在皇帝的寿宴上便显得有些简单不庄重,平时分管礼仪的老学士见了免不了要在赵帝面前嚼几句舌头,但赵帝自登基以来对这等繁琐礼仪向来是不太拘泥的,因而荆雨也懒得再换,干脆这般去了。 赵帝此次的寿宴仍循旧例放在了太和殿举办,此时距离寿宴至少还有两个时辰,按惯例是内廷相关的人员当先来,未成年的皇嗣包含其中,成年开府的皇嗣随后,官员是最晚到的。 荆雨带着两名贴身的小太监慢慢悠悠在路上走着,远远望见太和殿偏门处已然停着一驾王爷的车辇,他想都用不着想,定然是自己那位万事都求稳妥的四哥当先来了。 就在荆雨猜测之间,忽听得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果然是一队车辇赶了上来,抬眼望去,其上端坐着一位身着明黄色礼袍的中年男子。 是东宫的车队…… “大哥!”荆雨见了那男子,倒也不打怵,停在原地,使劲挥了挥手。 这中年男子正是当今赵帝最大的皇子,亦是当朝太子,赵明阳。 那端坐在车辇中的男子见状莞尔一笑,抬手虚压,示意车队停下。 赵明阳乃赵帝十八岁时与现今已故的先昭仪皇后所生,如今已然三十有七,为人通达,在朝野间颇有贤名,储君地位稳固,如无意外,在继承大统这一块几乎没有太大悬念。 “大哥,你来得这般早?”荆雨笑嘻嘻地凑上前去,因为当面这位明阳太子的存在,其余皇嗣并无太多争位希望,故而诸皇嗣关系还算缓和,加上赵明阳本人性格随和,荆雨自然随意了些。 随侍在赵明阳身边的那位身形高瘦的中年太监神色不满,站了出来,低声提醒道:“六皇子,说了多少遍了?这等场合要称太子殿下!” 这狗才! 荆雨瞥了这太监一眼,并未说话。 这高瘦太监是自小在赵明阳身边随侍的老人了,自己的生母安嫔在后宫位份不高,也没什么显赫背景,竟让这奴才小瞧了去。 “哎……父皇是不太看重这些的,我这个做儿子的何必要揪着这点繁复礼节不放!”赵明阳挥了挥手,喝退了这高瘦太监,转头和颜悦色道:“六弟,赶这么早?” “我算是慢的了,你看。”荆雨冲着偏殿处的车辇努了努嘴:“四哥怕是早到了!” 赵明阳笑道:“四弟向来是这般的!” 两人正说话间,又一队车辇行至偏殿门前,自车驾中走下一位约莫二十余岁的美貌女子。 荆雨转头一看,登时了然。 来的正是赵国二皇女,赵明月! 第16章 皇嗣 二皇女赵明月实际上已经三十三岁,但保养有术,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她是赵帝与现今后宫权势可与皇后比肩的张贵妃所生,地位尊崇,加上在赵国并非没有女子继任大统的先例,若是皇嗣中有人能在争位这一块别一别赵明阳的苗头,也就是这位明月皇女了。 “大哥,老六!”赵明月是个利落性子,下了车辇也不废话,只是冲着说话的二人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 “听闻二妹如今又有了身孕?这是第几个了?”赵明阳对赵明月便不似对荆雨那般亲善,神色平淡问道。 “肚子里这个是老四,如今也才三个月不到,还未到显怀的时候。”赵明月语气生硬道:“我不似大哥般好福气,孩子还是得自己生的。” “二妹还是量力而行,王府里又要多一张嘴,难免在日常用度上紧了些,若有困难,遣人到东宫递个话,做兄长的也好帮衬一二。”赵明阳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意,说道。 眼见着大兄二姐两人你来我往的又阴阳了好几句,荆雨虽还未成年,也不得不出来打了个圆场:“大哥,二姐,不如进殿再叙。” 几人进了太和殿,殿中一应布置已然完备,皇嗣的席位除了东宫太子之外其余都不太靠前,只是距离开宴还早,荆雨等人都没打算现在便乖乖坐到自家位置等候,但却望见有一浓眉大眼的憨厚男子正襟危坐在了席位之上,身上的袍子熨地极其平整,连头发丝都梳地一丝不苟。 “我说什么来着?”荆雨顾盼笑道:“四哥指定在那边坐着呢!” 那浓眉男子见众人进殿,不急不缓地自席位站了起来,踱步走来站定,对着三位皇嗣拱了拱手:“太子殿下、二姐、六弟……明成有礼了。” 赵明阳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四弟,你啊……” 这男子正是赵帝第四子赵明成,年二十七,生母玉妃仅是妃位,诸皇嗣中母族势力除了垫底的荆雨之外,倒数第二便是这位四皇子了,为人在所有皇子皇女中最为古板拘泥、老成持重,几乎与现今的赵帝性格截然相反,因而并不受宠爱。 或是因为在皇嗣中尽皆是边缘人物,有了同病相怜的意思,赵明成与荆雨关系倒是不错,两人虽差了整整十三岁,却向来是玩在一起的。 只是赵明成已经在宫外开府,平日里并不得见,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见面的机会,两人也不见生疏,赵明成每每与这位六皇弟在一起时,往往也会少了一些古板拘泥的味道。 “六弟,你今年的政论和兵策考得如何?” “四哥,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几人又各自聊了一会儿,殿外又有两道车辇停在殿门口。 “是三皇姐和七弟到了。”荆雨目力极佳,远远便望见来人。 “怎么不会是五弟?”太子赵明阳笑眯眯问道。 “五哥哪一次不是最后一个到的?”荆雨哂笑道。 果然如荆雨所言,当先是一位眉目如画的宫装美妇款款而来,此人便是赵国三皇女赵明玉,现年二十八岁,先昭仪皇后所生,乃是太子赵明阳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相比于二皇女赵明月的英姿飒爽,赵明玉的面相便显得柔美许多,然而荆雨却知道,自己这位三姐虽然看着性子颇软,心计手腕却皆是皇嗣中一等一的,只是她同大哥赵明阳的关系极好,一心辅佐东宫,并无意争夺大统,这才隐于幕后,不太受他人重视。 跟在赵明玉身后的却是一位看着年岁尚幼的小男孩,这男孩儿正是赵帝七位皇嗣中的老幺,七皇子赵明釜,现年仅有八岁,生母是近几年来最为得宠的谭贵妃,其在后宫的势头上几乎已然逼近张贵妃,算是在后宫中坐三望二的人物。 见着这位比自己还小了六岁的七弟,荆雨也不由多看了几眼。 也难怪荆雨注意到他,自从自己得了知命宝镜后,用那不耗灵力的仙诀将宫中几乎所有人的命格都测了一遍。 原本他以为赵帝身为一国之主,应当有命格在身,没想到不仅是赵帝,一众后宫妃嫔、皇子皇女尽皆没有命格。 这个现状在赵明釜出生后发生了改变。 偌大的皇宫,除了自己之外,竟唯有七弟赵明釜身具凡品命格【天资聪颖】。 由于宝镜查看命格的同时也一并会将命格激发,赵明釜自小便聪颖好学,如今虽然才六岁,但功课进度已经学到了十岁开外,同荆雨这个政论兵策年年丙等的榆木疙瘩形成了鲜明对比。 荆雨又不是玄清子,没有下发的仙册能查看命格效用,但看名字大致也能猜到,这命格应当也是启发灵智之类的,不过凡品命格一般来讲增幅力度都是聊胜于无,估计是云玄策那道灵品【玲珑慧心】的乞丐版本。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赵明釜的智慧就一定在云玄策之下,毕竟命格启发的灵智只是一个增幅效果,倘若一个傻子觉醒了【玲珑慧心】的命格,灵智启发之下,他的智力最多也就是增幅到比常人略微笨些的程度,不可能一跃成为天下间有数的智者。 所以像这类增幅性质的命格,也得看基础如何。 “六哥!”赵明釜笑嘻嘻地同荆雨打了招呼,如今还住在皇宫内的皇嗣唯有未成年的荆雨与赵明釜二人,两人平日里常常见面,表面关系极好。 荆雨却知这小子人小鬼大,同他生母谭贵妃一般,是个一肚子鬼点子的人物,不愿与他多做牵扯,闻言只淡淡点了点头,转头又同赵明成聊天去了。 如今七位皇嗣已来了六位,唯有现皇后的独子,二十岁的五皇子赵明楼未曾入殿。 不仅是荆雨,如今在殿的每一位皇嗣心中都明镜一般,知晓赵明楼现今多半正与皇后一起陪在赵帝身边,等待寿宴开始会一齐过来——毕竟皇后就这么一个儿子,尽管明阳太子的东宫之位已算得上稳如泰山,皇后为了五皇子怕也还是要争一争的。 第17章 寿宴献宝(上) 果真便如同荆雨所言,临近寿宴开始,方才看见五哥赵明楼跟在赵帝、皇后与两位贵妃四人身后,亦步亦趋地进了永和殿。 其实赵国现如今的七位皇嗣论及长相尽皆不差,但荆雨也不得不承认,赵明楼的卖相绝对是七人中无可争议的第一,在荆雨看来这位五皇子虽然身无命格,但光凭着这个长相也算是个没有魅惑效果的【倾国倾城】了! 可惜是个绣花枕头…… “父皇(陛下)!”赵帝本人到了,等候在席位上的皇嗣官员自然要起身迎接。 “哈哈,诸位有礼了!”赵明楼将一缕碎发顺到耳后,冲着行礼的几位皇子皇女挤眉弄眼。 这憨货……荆雨低着头见礼,心中暗暗腹诽。 诸臣子皇嗣是给皇帝行礼,你答应个什么劲?谁是皇帝啊? 好在赵帝也知晓自家这个五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并未责怪,只是将赵明楼赶到了自己的席位处,便着令开宴了! 荆雨耷眼瞅了一圈儿贵宾席位,皇后自是坐在赵帝下首位置,紧接着便是两名贵妃,后宫有资格参加寿宴的妃嫔拢共也就这三人,四皇子赵明成的生母玉妃、荆雨的生母安嫔二人位份不到,连这一道席面都吃不上。 另一边的贵宾席面当先的是个看起来至少八十往上的白胡子老头,据说是在野文坛大儒中执牛耳的人物,不仅在赵国一地享誉盛名,周边几国中都算很有威望,如今竟也被赵帝请了过来。 与这老儒相邻的则是一名神完气足的黄须老者,名为武绝城,是赵国武林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宗师,如今不到六十岁,因保养得当,勉强还算巅峰期,荆雨估摸着若是生死相搏,自己与这位武宗师只怕还在五五之数。 ———— “御膳房这烧鸡有些退步了……” 荆雨此时手中正攥着一只啃了一半的鸡腿,默默运转苦渡经,炼化鸡腿中的精华化作己用,这种普通禽畜类的肉对炼体修为的增涨几乎是聊胜于无,不过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荆雨倒也不嫌弃,凡俗不比修仙界,只能这般日积月累。 “飞凫郡郡守林兆献上极品夜光石一颗……” 荆雨精神一振,又到了自家最喜欢的献宝环节! 这个林兆自己倒是有些印象,五年前赵帝五十大寿的时候送了一枚通灵宝玉,说得像是仙家宝物,实际上只是一块儿品相不错的白玉石。 当年这玩意儿收下来后便被直接扔到了皇家秘库之中,被荆雨用土遁术从秘库中顺了出来,时不时拿出来把玩一二,企图从里面吸出来一些炼体精华,五年过去,这通灵宝玉被荆雨盘地足足小了一圈儿。 “木林郡郡守王义献上百年朱果一枚……” 百年朱果? 荆雨一抬眼,见这盒子里真有一枚颜色鲜红欲滴、形状圆滚滚的果子,不由讶然。 还真是朱果! “不过这哪有百年?看这成色顶天三十年罢了!”荆雨是见过世面的,不由撇了撇嘴。 朱果这东西对凡俗中的习武之人来说算是货真价实的天材地宝,吃上这么一颗至少能增加十年往上的功力,对修仙者也算有些用处,勉强可以算作炼制某些丹药的一味辅药,或是一些炼体士专用的宝药,不过这三十年份的朱果也卖不上高价,也就一块半块灵石罢了。 若真是百年朱果,至少也是十块灵石往上了。 这东西对赵帝这等从不习武的人来说非但无益反而有害,用肯定是用不上了,只怕又是扔在皇家秘库里的结局,或是干脆赏赐给哪个大内高手。 至于武绝城这类武道宗师大概率也是用不上的,毕竟对于武道宗师而言早已将这肉体凡胎开发到了极致,再服下这朱果便是水满则溢的结果,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不过这对于修炼苦渡经的荆雨却是一味难得的炼体宝药! “此物与我有缘!” “我若是炼化了这枚朱果,说不得【苦渡经】能突破到第三层……”荆雨眼巴巴地望着这朱果被一个老太监拿下了永和殿,想来应是直接入库去了,他打算着等寿宴结束,今晚便再扮一回神偷巨盗,去皇家秘库扫一扫货。 随着各国使节以及地方官员一件件寿礼与贺表呈递上来,着实让荆雨见着了不少自己能用的好东西,其中有些赵帝也很喜欢,多半会给自己留用,剩余入了皇家秘库吃灰的寿礼,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荆雨便替自家老爹笑纳下来了。 “儿臣也有寿礼呈予父皇。”四皇子赵明成自席位中起身,恭声道。 来了!荆雨暗道。 下面便是皇嗣献寿的环节,一般来讲没有什么固定的长幼先后顺序,全凭自觉,每次寿宴都要来这么一出,不过荆雨只觉自家十四岁还未成年,还能勉强坐小孩那桌,因此倒也没准备什么寿礼。 一旁贺礼的太监尖声道:“四皇子献上寿山石一块。” 荆雨笑了笑,这礼物还真是中规中矩到了无趣的程度,很是符合四哥的风格。 端坐在主位的赵帝只是捻了捻颌下短须,面无表情,淡声道:“明成有心了。” 这语气实在是比赵明成的寿礼还要敷衍。 “父皇,我也有寿礼献上!”五皇子赵明楼见四哥当先献礼,便有些急不可耐,自席面上拿出一只花纹繁复、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玉盒,献宝似地递给了一旁的小太监。 这玉盒被小太监打开,竟将小太监的脸面映成了一片金灿灿的颜色! 这玉盒中此时平放着一只金质鼎式杯器,外壁满錾宝相花,花蕊以珍珠及红、蓝宝石为主。两侧各有一变形龙耳,龙头上有珠。三足皆为象首式,象耳略小,长牙卷鼻,额顶及双目间亦嵌珠宝。 杯器正面中部錾了“金瓯永固”四枚篆字。 “此杯乃是儿臣遍寻天下能工巧匠,耗时一年打造而成,名为【金瓯永固杯】,寓意我大赵江山犹如金瓯,无一漏缺!”赵明楼昂头挺胸,顾盼之间神色颇为得意。 好一个金瓯永固! 荆雨看着这金杯两眼放光,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杯子苦渡宝体能不能吸? 第18章 寿宴献宝(中) “也不知这金杯可用了些什么与修仙界沾边的材料没有,若只是寻常的黄金玉石,也不过是件无甚大用的工艺品罢了。” 荆雨此时抬眼看了看端坐主位的赵帝,只觉自家这位父皇似乎脸色并不算特别好看,心中纳闷。 这【金瓯永固杯】论及工艺用材都可算是凡俗中顶尖的水准,无论在哪一处凡俗国家拿出来都是极有牌面的东西,父皇又不是那种奉行节俭的君主,好端端摆什么脸子? 见赵帝对自己挖空了心思准备的寿礼没甚么反应,赵明楼自觉讨了个没趣,原本还趾高气扬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蔫蔫地拱了拱手,退回了席位。 “父皇,儿臣倒也有一件寿礼。”此时太子赵明阳缓缓道。 “哦?太子会送什么,朕倒是真有些猜不准了。”赵帝原本微阖的双目张开了一道缝隙,颇有些感兴趣。 “呈上来”赵明阳低声吩咐了身边的高瘦太监,高瘦太监将一份烫金折子递了上去。 赵帝拿起递上来的折子,打开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忽地放声大笑:“好,好啊!” 那折子上写了什么,竟让赵帝这般开心? 不仅仅是荆雨,方才碰了个钉子的赵明楼亦是瞪大了眼睛,有些想不通。 赵帝带着笑意放下了手中的折子,问道:“镇东将军如今何在?” “回父皇,滑裹族兴起叛乱方才月余,镇东将军暗调边军,以闪击之势尽歼敌部,如今仍在敌境之内收拾首尾……”赵明阳恭声道: “将军携陛下天威大胜叛军,卫我大赵疆土,今早这战报方才递到了兵部,儿臣恰逢其会,便厚颜借花献佛,将这战报作了寿礼,庆父皇福寿延绵,护佑我赵国百姓千年万年!” 赵帝得知叛军已平,显然也卸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难得打趣道:“你倒是省了给为父准备寿礼的心思!” “这样好的寿礼一出,儿臣原本准备的哪里还拿得出手?”赵明阳笑道:“倒是五弟方才所呈上的【金瓯永固杯】,配上这一份军报,正昭示我大赵疆土金瓯无缺,可谓应时应景了。” “哈哈哈,说得好!今日倒让老五瞎猫碰上死耗子一回!”赵帝笑道。 赵帝与赵明阳这一来一回掰扯这么几句,早就将一旁赵明楼的脑子搅成了浆糊,他显然还有些没明白为何自己的礼物又得了父皇青眼。 默默在席面上啃着鸡腿的荆雨却看得分明,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南边的滑裹族叛乱已有月余,这消息只怕被赵帝按了下来,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这等无权无势的边缘皇子不知道也罢了,背靠皇后一族的五皇子赵明楼怎么也不知道! 竟然还在边境局势未明的情况下送了一只【金瓯永固杯】,难怪触了赵帝的霉头。 今早镇东将军大捷的战报送到了兵部,此事方才尘埃落定,却被赵明阳用作了寿礼,但仔细想想,确实也只是恰逢其会,算不得太子的功劳。 只是转念一想,荆雨便恍然。 妙就妙在算不得太子的功劳! 镇东将军乃是当今赵帝一手拔擢起来的老臣,与太子并无私交,这战报也是赵明阳自兵部拿过来的,并非走的是东宫的渠道…… 太子全程就递了个话,真真是谨守了本分! 方才又出言替自家弟弟解了围,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位心胸开阔的好兄长呢? 赵明阳未来若是登基为帝,皇帝做成了什么样子尚且不谈,现今这个太子算是做到了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 荆雨摇了摇头,自家这位大哥怪不得能够稳坐东宫之位近二十年,皇后想要扶自己的儿子上位,只怕是希望渺茫。 “父皇,既然大哥借兵部军报庆我大赵金瓯永固,那儿臣便也借花献佛一回。”二皇女赵明月扶着腰,亦是将一道折子递了上去。 “明月,你这又是卖的什么药?”赵帝此时心情大好,接过折子看了眼。 “咦?” “一篇策论?”赵帝讶然道:“写得相当不错!哪位的手笔?” 赵明月眯起眼睛笑道:“我家老大,父皇觉得如何?” “是承煜所作,他今年方才十二岁罢?”赵帝感慨道:“好啊,假以时日,必成栋梁……明月,你有一个了不得的儿子。” 荆雨暗暗翻了个白眼:“还真是太阳底下无新事,好圣孙是吧?” 二皇姐赵明月也是另辟蹊径,拼不过明阳太子便拿自家世子来拼,不过据说东宫如今的几位子嗣均是庸碌之辈,并无杰出人才,此事能不能影响赵帝传位的偏向,倒还真未可知…… “父皇,可否将承煜侄儿的策论送予儿臣一观?”此时席间传来一道稚童声音。 七皇子赵明釜! “釜儿,来,到父皇这来。”赵帝对这个年仅八岁的幺儿还是相当宠爱的,将跑来的赵明釜直接抱到了主位上坐着,将手中的折子递了过去。 赵明釜仔仔细细将这篇策论看完,不由赞道:“父皇,承煜侄儿这篇策论作的极好,儿臣远不及也!” “哈哈,承煜比你大了四岁,这自是理所应当,我听闻你先生的奏报,今年的政论兵策成绩皆是甲上?” “正是,不过儿臣为父皇准备的寿礼也是一篇策论,如今倒是不好东施效颦了。”赵明釜奶声奶气道。 夹,给我继续夹。 荆雨这时候白眼已经翻上了天,这个七弟跟自己单独相处的时候何曾这般语气说话! “哦?釜儿也准备了一篇策论?呈上来看看!” 不多时便有小太监又递上来一篇折子,赵帝看了,久久无语,最后化作一叹。 “釜儿,倒是为父小看了你。” 荆雨见赵帝这般反应,便知赵明釜这一篇策论就算没有超出承煜世子那一篇的程度,至少也应是不相伯仲,可问题是承煜世子今年已经十二岁了,赵明釜却只有八岁! 更不要说承煜世子与赵帝间还隔了一代…… 好圣孙再怎么也比不过自家亲生儿子,荆雨这般想到。 等等,这显眼包! 荆雨忽然意识到,连八岁的赵明釜都为赵帝准备了寿礼,自己这个十四岁、差两三年便可出宫开府的六皇子居然毫无表示,这就有些扎眼了! 说好的一起坐小孩儿那桌呢? 第19章 寿宴献宝(下) 正当荆雨想着要不要将腰间挂着的黄玉玉佩薅下来勉强充一下数时,一位身着三皇女府内制式衣装的随从急匆匆提着一只木质食盒进了殿,原本端坐在席位上的三皇女赵明玉霍然起了身,抚掌而笑道: “父皇,女儿的寿礼到了!” 荆雨心中一震。 还有高手? 三皇姐赵明玉向来心思细腻,最会讨赵帝欢心,这些年赵明阳能坐稳东宫之位,赵明玉可谓居功至伟。 不知这食盒里装着什么? 不会是什么天材地宝罢! 荆雨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那随从也知晓规矩,并未立刻将食盒呈上,而是先在大殿中央将那食盒的盖子打开。 “咦?” 不仅仅是荆雨,几乎所有坐于前排的宾客都是有些纳闷。 无它,这食盒中只是装着几颗黄中带着微青的枇杷果,许是刚刚摘下来匆忙清洗的缘故,青黄色的枇杷表皮上甚至还带着几滴水珠。 如今时日步入初夏,正是枇杷成熟的季节,皇城内的枇杷树并不少见,甘甜的枇杷果是随意去一个集市都能买到的东西,何况是这样还未完全熟透的青果。 只见赵明玉提起裙摆,施施然走到了殿中央,用那葱白色的玉手轻轻捏起食盒中的一枚枇杷,言道: “父皇,您今日五十五岁寿辰,本是个天大的日子,女儿没有五弟那般财力见识,能集天下能巧之工匠铸出金瓯永固杯这样的奇珍;膝下一双儿女也资质平庸,并无杰出人才……只是恰逢府中后院那一株枇杷树结了果子,却未曾完全熟透,只能现摘了些,算是送给父皇的一个念想。” “那枇杷树是父皇与母后一起亲手栽下的,您应还记得罢?” 说来也怪,赵明玉这话说罢,原本还意态从容的赵帝忽地闭上了眼睛,胸口起伏,喉头不住滚动,最终也只是轻轻吐了口气,再一睁眼,众人望去,这身居至尊之位的老人眼眶竟是红了。 席间众臣吓得噤声不语,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音,就连耳聪目明的荆雨都只听得到赵帝一个人吞咽的声音。 一旁的皇后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然是记得的。” 赵帝缓缓开口,声音略有些沙哑: “十五年了!那一年你才十三岁,距离及笄还有两年,可昭仪……” “昭仪那时已然时日无多,朕便破例提前两年为你行了及笄之礼,又在皇城边上建了一座别院,供你开府所用。” “后来我与昭仪在后花园一起种了一株枇杷树苗,我记得那时你和明阳两人就站在朕的身后!” 赵帝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吐出了最后几个字,终于在此时流下泪来。 “我那时还小,很多事情都不甚懂,母后的身子一日弱过一日,却从不在女儿面前表露丝毫……那一日大兄站在女儿身旁偷偷抹泪,我只当是父皇为国事又训斥了大兄,心中还有些奇怪。” 坐在太子席位的赵明阳此时也早已泪流满面。 赵明玉神色平静,荆雨却听出了一丝婉转哀情: “当时觉得开府那一日只是寻常,并无什么特殊感受。” “女儿向来也是个清冷的性子,开府不久,母后去世那一日,大兄哭得肝肠寸断,我竟是一滴泪也掉不下来。” “只是今年初夏之时,我一人坐于父皇与母后所栽的枇杷树下,看着结了满树的枇杷果子,竟然破天荒地想起了那日栽种此树之人,掉了好些眼泪,许是有些想念。” “后来便想着将这枇杷摘些给父皇尝尝,只可惜果子未曾完全熟透。” “应还有些酸涩。” 赵帝又闭上了眼睛,睫毛不住颤抖,已然好些褶皱的右手攥紧又松开,苍声问道: “那枇杷树如今长势如何?” 赵明玉以袍袖轻抚眼角,柔声道: “今已亭亭如盖矣。” “好,好啊……也算是成材了。”赵帝感怀道: “明月的寿礼,甚合朕心。” “咳……” 赵明月献礼后,众人看荆雨便有些骑虎难下的意味,七位皇嗣中,竟然只剩下这位六皇子不曾献礼了! 感受到几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视而来,荆雨倒是脸皮厚实、心态平稳,擦了擦手指上沾染的油花,不紧不慢站起身来,走至殿中央拱了拱手: “儿臣恭祝父皇松鹤延年、万寿无疆!” “老六啊,你今次也准备了寿礼?”赵帝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打趣问道。 “回父皇,儿臣并未准备寿礼。”荆雨理直气壮道。 “这……”席下宾客俱是一窒,怎得没有礼物反倒这么嚣张了? 太子赵明阳也是想打个圆场:“父皇,六弟许是课业繁重,着实也是不得空闲……” “哦?老六,今年大考,你的政论兵策考得如何?”赵帝哼了一声。 “回父皇,儿臣政论丙下,兵策丙中!”荆雨谈起课业,挺起胸膛,声音更加洪亮了。 “丙下丙中,这便是不得空闲的结果?”赵帝脸色不太好看:“你认真学了?” “父皇,我这人一看那些酸书便头昏脑胀,不过大哥说儿臣不得空闲也是事实,最近儿臣练武确实遇到了一些关隘,前几日方才一冲而破。” “哈,难不成我皇家中倒要出一位武道宗师了不成!”赵帝没将荆雨此言放在心上,只当是他的敷衍推搪之言。 “儿臣如今确实已至江湖中二流高手之境!” “十四岁的二流高手?”坐于赵帝下首的武绝城睁开了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赵国六皇子。 “陛下,六皇子浑身气血沉凝,下盘极稳,确实是身负不俗武道修为。”武绝城缓缓道:“不过江湖上的二流高手可并非街边的大白菜,一招一式中气血蒸腾、蕴含虎豹雷音,打在身上,中招者往往非死即伤,六皇子有没有这个本事?” “正要武宗师指教!”荆雨朗声道。 “哈哈,原是冲着老夫来的!”武绝城大笑,看向赵帝:“陛下?” “武宗师有天下第一宗师的美誉,若能指点这逆子一二,好叫他终生受用无穷。”赵帝眼中仍有疑惑,缓缓道。 赵帝话音一落,武绝城瞬间自席面上一跃而下,单足触地,轻轻巧巧地落在了荆雨面前。 好身法! 荆雨心中暗暗赞叹,以他的眼界来看,武绝城这一手轻功在凡俗间的武道宗师中也算得上名列前茅,天下第一宗师的美誉倒也并非尽是吹嘘! 第20章 惊变 “武宗师,小心了!” 荆雨今日打定主意了要立起自己的武痴人设,双拳紧握,摆好了起手的架势。 “赵国开国太祖所创的太祖长拳?好标准的架势!”武绝城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点评道:“六皇子基本功扎实得很啊!” “倒要前辈品评一番!” 此言方落,荆雨将力量精准控制在了江湖二流高手的程度,揉身欺近,对着武绝城的胸口便是一拳! 轰轰轰! 这一拳打出,荆雨浑身气血蒸腾,筋骨齐鸣! 武绝城神色不变,左臂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掌轻轻一拂,便将荆雨这来势迅猛的一拳完全化解! “好重的拳头!”武绝城赞道。 好高明的卸力手法!荆雨心中也有些惊讶,武道宗师在赵国屈指可数,可他在长生殿内光是陆英招那一百年里便见了不少,能有武绝城这个卸力水平的真没几人,绝大多数全凭宗师境界生出来的一口先天真气力大飞砖,那招式糙得简直没眼看。 当然这也不能怪武道宗师不怎么精研招式,而是宗师本就算稀罕物,能将凡俗武学练到这个境界的怕是比当地的灵根子数量还要少,像是赵国这样规模的国家一个时代往往也就三五名宗师,这三五名说不定还都沾亲带故的,平日里不可能生死相搏。 同级别走的都是人情世故,宗师对阵没有先天真气的普通武人又是碾压局,自然更喜欢一力降十会的路子。 至于面对修仙者? 练气初期的修仙者还好说,只要在对方没套上护身法术或法器之前近身还有几分胜机,练气中期以上的修仙者法力雄厚,光是悬在天上便已立于不败之地,有琢磨招式的工夫不如多练练身法轻功,能坚持久些再死。 荆雨一套太祖长拳打完,愣是被武绝城一只手防得严严实实,于是荆雨后退了半个身位,违心叹道:“今日始知宗师之能,竟至于斯!” 武绝城神色满意地捻了捻胡须:“六皇子武道根基扎实,招式精妙,一套普普通通的太祖长拳打出了拳法宗师的气度,出拳之间筋骨齐鸣,气血如汞,已是稳入二流高手之境。” “自此精进,以弱冠之龄入一流高手境界不难,此生应是有望宗师!” 端坐高处的赵帝闻言一愣,倒是没想到自家这个课业一塌糊涂的老六竟然是个武道天才,身子前倾:“难得武宗师青眼,不知……” 武绝城似乎知晓赵帝要说什么,摆了摆手:“陛下,六皇子千金之躯,老夫哪里敢有肖想?但若只是以武会友,平日里交流一二,却也无妨。” 赵帝神色稍缓,点头道:“能得武宗师几句指点,已是老六难得的福分了。” “这老头眼光还挺高。”荆雨心想。 须知十四岁的二流高手可不多见,哪怕是皇家这种不缺武道资粮的地方也不是能够随随便便堆出来的,荆雨原本还担心武绝城哭着喊着要收自己作徒弟,还想着如何搪塞过去,如今看来人家压根没看上自己……到底也是赵国第一宗师,眼睛长到了天上去。 两人坐回了席位,寿宴还在继续。 赵帝大寿五年一办,自然极为隆重,寿宴献宝不过开了个头儿,往后仍有不少歌舞表演,参与表演的歌姬舞女往往是攒了五年的劲只在这一个节目,水准自然极高,各色菜式又是流水一般地上,荆雨以美食佐之,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如今殿中央的乃是皇城中有“天下第一琴”美誉的琴师赵九娘,仙洲界浩瀚无边,“天下第一”自是过了,但“赵国第一”不算过誉,至少在荆雨看来,纯以技法论,这赵九娘的琴艺并不在修仙界中那些精通音律的音道修士之下。 轰轰轰—— 嗯? 荆雨正欣赏琴音,忽地皱起了眉头。 轰轰轰—— 什么动静? 荆雨面色微变,他似乎听到了远处一阵轰鸣声,正向太和殿的方向迅速逼近! 轰轰轰—— 殿中琴音一顿,原本正专注演奏琴曲的赵九娘也察觉到了不对,神色茫然地抬起了头。 轰! 太和殿的屋顶忽地破开一个巨大的洞口,一道血色遁光直直落到了太和殿中央,竟然直接将赵九娘连人带琴压成了齑粉! 那血色遁光化开,自其中现出一名面色苍白、鼻似鹰隼、留着山羊胡的血袍老者。 随即一股强大的灵压蔓延开来! 这是? 荆雨惊疑不定,这老头的灵压不像是练气境界啊! 难不成是筑基修士? 遭了瘟的,赵国往前数几百年未曾出现过一位修仙者,一来就来了一个筑基境? 荆雨用余光瞥了瞥武绝城,发现方才这位一派高人气度的武宗师此时此刻气息全无,仿若一具尸体趴在桌下,应是用了什么龟息秘技。 荆雨见状深深低下了头,浑身气息收敛如同普通人,生怕被这老修看出了端倪。 那血袍老者扫视殿中一圈,将目光定在了主位的赵帝身上,声音阴沉:“你是这里的皇帝?” 赵帝似乎被血袍老者的出场方式吓得懵了,也许是被灵压所慑,一时间紧紧抿着嘴唇,竟没有接话。 太子赵明阳见状咬了咬牙,顶着血袍老者不小心散逸而出的灵压,步履艰难地走上前来,缓缓开口道:“这位上仙……” “聒噪!我问你话了?” 血袍老者面色不渝,右手抬起,捏了个诀,一只血色骷髅头自他的背后飞出,以迅雷之势飞向赵明阳,一张嘴直接将这位明阳太子咬掉了半个身子! 大哥! 荆雨虽然低着头,大殿中发生的一切事情却逃不过他的感知,他此时心中一片冰凉。 这法术…… 确是筑基手段! 那血袍老者动了动手指,击杀了赵国稳坐东宫二十年的太子,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目光再次锁定了赵帝:“最后问你一遍,你是这里的皇帝?” 赵帝看了看地上只剩下半个身子的赵明阳,嘴唇颤抖,定了定神,神色艰难道: “回上仙,小人正是赵国国主……” “好,既如此,限你三日内为我凑齐三百童男童女,老夫有大用处!”血袍老者冷笑道:“若是三日之内凑不齐,嘿嘿!” 这话刚刚说完,血袍老者忽地抬起头来,望着太和殿顶部的破洞,神色惊疑。 轰轰轰—— 一道炽白色雷光自那破洞处落下,直指血袍老者。 血袍老者见状,神色一变,化为一道血色遁光避让开来。 那道雷光缓缓散去,自其中现出一名手持琉璃宝瓶的白袍青年。 那青年拧眉道:“黑血道人,你看我是谁?” 血袍老者面色大变:“雷云子!那上古迷阵少说也困你五日!你怎得这般快脱困而出?” 第21章 狼藉 “到底是筑基家族出身的破落户,哪里知晓仙门手段?我自有师长赐下的破禁宝器!” 名为雷云子的青年一声嗤笑:“黑血,我劝你交出那份结丹灵物,这等宝物,不是你一个没跟脚的魔修能染指的!” “既是仙门高修,结丹资粮自是不缺的,何必与我一介散修争抢机缘?”黑血道人讥讽道:“区区一道结丹灵物,竟劳烦雷云上仙奔袭十万里,追到这等灵机贫瘠的地界了!” “大道唯争,哪有修士会嫌弃结丹灵物太多?”雷云子失笑道:“我方才这等冠冕堂皇之言,确实是不必说了。” 黑血道人咬牙道:“我交出结丹灵物,你能放我一马?” “自是不能。”雷云子神色淡漠:“黑血道人,你为修炼魔功,竟尔血炼亲族……偌大的一个筑基家族,居然无一生还。” “那些修士中有不少是你的直系子孙罢!你倒也下得去手!这等人神共愤之举,我岂能饶你?” 黑血道人哈哈大笑:“我乃王家老祖,整个王家都是我一手缔造!自家子孙为我这个老祖接续道途,岂非理所应当?” “丧心病狂……也好,这结丹灵物为你这般魔修所得,我杀你,也算道心通畅,不违本心。”雷云子单手擎起宝瓶,笑道:“今日为天地正道除去一害,回返山门,说不得掌教还要赐下一粒凝晶丹,贫道的结丹资粮倒也够了。” “你以为自己是金丹真人?”黑血道人脸色一沉:“不过高我一个小境界,就真当是手拿把掐了?” “我就算与你同为筑基中期,你又能在我手上走过几合?”雷云子轻笑,自手中的宝瓶中倒出了一粒泛着紫色雷光的珠子,捏在手中,对准了黑血道人,屈指一弹。 “去!” 黑血道人脸色骤变,连忙在面前架起一道粘稠血盾。 那雷珠触碰到了血盾,瞬间激荡起数道紫色雷光,将血盾击碎,顺势打在了黑血道人的身上。 轰! 雷珠瞬间爆炸,竟直接将黑血道人的下半身炸得粉碎! 一击建功,追击数月的大敌就此重伤垂死,雷云子却是面色一凝。 不应该啊,之前伤势再重,不该连我一记霄雷珠也吃不起了……不好! 雷云子紧紧盯着只剩下上半身的黑血道人,却发现这剩余的半截身子内里根本没有骨骼器官,纯粹是由厚重粘稠的血液构成! “雷云子,你道我为何在这等凡俗国家的皇宫中高调现身?还真以为那上古迷阵最大的功效是困人不成!”黑血道人轻笑道:“到底是仙门嫡传,手段不俗,耗费我一具【血傀身】,换了一份结丹灵物,虽说是不亏了……老道当年血祭整个家族也才炼成三具而已!” 调虎离山之计……雷云子脸色不太好看,自己竟被这老道的一具分身骗了过来! “魔头狡猾!” 骂声一落,那仅剩了半个身子的黑血道人瞬间化为一滩脓血,彻底没了声息。 雷云子神色并不好看,上前细细检查了地上的脓血,拿了一只玉瓶将这些脓血一丝不剩地收了起来,确认没有遗漏任何黑血道人的物件,这才一跺脚,化为一道雷光遁出了太和殿……整个过程没有理会殿中任何一人。 殿中众人仍是寂然无声,高居最上的赵帝此时仍然一动未动,僵硬地如同一尊石像。 “大兄!” 一声悲呼打破了这份寂静,三皇女赵明玉神色悲戚,跪在赵明阳只剩下半身的尸体旁不住流泪,这个以足智多谋着称的皇女竟然罕见地失态了。 此时赵帝眼中的麻木方才缓缓褪色,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茫然与无措,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赵明阳尸体的方向,努力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只发出了含混不明的“嗬嗬”声。 “护……护驾!禁军何在,禁军何在!” “快宣大统领调兵进殿!” “慢来,慢来!此事不宜声张,此事不宜声张啊!” “王大人此言极是!若处事不当,恐遭仙人报复!” “还需从长计议!还需从长计议!” 赵帝身旁的几名太监如梦方醒,扯着嗓子高声大叫,几名柱国朝臣也高呼起来,一瞬间太和殿恢复了人声鼎沸,几乎绝大部分人都从席面上站起身来,试图做些什么事情。 “乱套了,全乱套了……”荆雨心中叹道,他的视线扫向赵明阳的半截尸体,也不由一阵失神。 “大哥一死……” “东宫之位空悬!” “诸皇嗣岂不是……” 荆雨看了看仍跪在赵明阳尸体身前的三姐赵明玉,又扫了眼正在努力维持殿内秩序,接管殿中防务的二姐赵明月。 四哥赵明成不知从哪个侍卫那里夺了一把刀来,护在了赵帝席位下首位置,神色阴沉,捏着刀把的指节微微泛白,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五哥赵明楼倒是老老实实坐在了席位上,只是也直勾勾地盯着赵明阳的尸体,脸上的喜色竟然已经不加掩饰了! 最小的七弟赵明釜好似被方才的景象吓得呆了,一动不动,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太和殿中乱糟糟闹成一团,荆雨耳聪目明,往往能够察觉到常人所忽略的细节,殿中众人心思各异,忙乱之中颇多玩味之处。 “好了!” 赵帝忽地大吼了一声,这个罕见殿前失态的帝王再一次恢复了他威严的本貌:“所有人等,今日之事,不得对外泄露半句!若后续查出了有谁走漏风声,杀无赦!” 原本喧闹的众人几乎同时停下了动作,广阔的大殿再一次变得寂然无声。 随后这位皇帝脸上露出了同赵明玉一般的悲戚表情:“太子……以国葬之礼安置,对外便宣称因病薨逝罢!” 荆雨默默地看着这个已然显现出老态的男人,内心叹息。 今天发生在寿宴上的一切被赵帝以强硬的手腕压了下来,然而几乎殿中所有人都明白,消息并不会真的被就此按住,反而会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疯传整个赵国! 第22章 李安若 “你是说,太子是被一个神仙杀死的?不是因病薨逝吗?”安嫔李安若盘着腿坐在余安殿中的锦垫上,一脸的惊惶,听着自己的儿子讲述今日午间在太和殿中发生的事情。 “那人不像是神仙,倒更有几分魔头的意思,整个人血气冲天的。” 荆雨摇了摇头,说道:“母嫔,近些日子皇城怕是要乱上一段时间,你莫要胡乱走动,今日我说的事情也烂在肚子里。” “娘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李安若轻呼了口气:“胆子比宜趣园中的兔子还要小,恨不得每到一个地方都随手打一两个窝,哪里是会往外嚼舌头根子的人。” “倒是这东宫位置空悬,只怕往后几位皇嗣有的闹了!” 李安若忧心忡忡地瞥了自家儿子一眼:“明镜,你跟娘交个底,你真没有争位的心思?” “真没有!我可是立志一生攀登武道的!”荆雨言道:“如今看来武道宗师并非世间绝巅风景,说不得儿子往后还要求一求仙道呢!” 李安若笑了笑,柔声道:“你要求武道还是仙道,娘都不拦着,只要你不争位便好……不但不要争位,也别掺和其他皇嗣争位的事情!” “母嫔,你这谨小慎微的性子不知是像谁。”荆雨失笑。 “你娘我自小入宫做了个小小的宫女,先是被分到了丽妃殿中伺候,这位丽妃当年可是陛下身前的红人儿,当年是有望晋位贵妃的风流人物,结果你娘我伺候了不到两年,这位丽妃便被打入了冷宫,最贴心的那两个宫女也被赶出了皇宫。” “后来我这样边缘的宫女又被打散分到了别的去处,你娘我又被分到了楚贵妃那里。” “楚贵妃你知道吧?当年是可以和张贵妃分庭抗礼的厉害人物,那时候七皇子的生母谭贵妃还只是个刚刚入宫不久的小才人呢!” “后来与张贵妃、还有当时还是贵妃的皇后她们斗了许久,被二人联手做局,这位盛极一时的厉害人物被陛下赐了一道白绫。” “我那时也不过在楚贵妃殿中待了三年不到,又被分去服侍宛嫔。” “这位宛嫔是张贵妃那边的人,也是个爱出风头的,我伺候这位主不到两年罢!这宛嫔便牵扯进了一桩宫中秘事,后来被张贵妃那一边甩出来背锅,惊惧之下直接服毒自尽了。” “你娘入宫跟了三个主子,三个主子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后来我便申请调到了御膳房帮厨,哪知有一次意外碰见了陛下,得了宠幸,这才被提到了才人。” “明镜,你可知当时乍逢宠幸,娘是个什么心思?” “我知道,想必母嫔当时定然惶惶不可终日!”荆雨大笑道。 “知母莫若子!”李安若一拍大腿,感概道:“我是真的怕了,能得陛下宠幸,哪一个宫女不是眼巴巴望着?我却一宿一宿睡不着觉,一到晚上闭了眼睛,便是丽妃、楚贵妃、宛嫔这几个人的脸。” “好在后来陛下政务繁忙,应是将我忘了,一晃便是五年过去,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窝在宫中一角,倒也清静。” “五年后,你娘我又被陛下翻了牌子,这回竟然怀上了你,于是我被提了位分,成了贵人,有宫女单独侍奉了。” “我又是整晚整晚睡不着觉,生怕有妃嫔见我有了身孕,便红眼嫉妒,暗害于我。” “好在陛下赐死的妃子不少,对皇嗣却是个顶个的重视,平日里那些妃嫔斗来斗去甚至斗出了人命也不鲜见,可一旦怀有身孕,那便有了免死金牌,暗害皇嗣这样的事情,便是皇后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后来生下了你,陛下又提我做了嫔,旁人只道我撞了大运,从一个小小的宫女起步,一步步有了今日的地位。” “可我若是钻营幸进之辈,早在刚入宫时就该攀上丽妃,如今怕是早就被赶出宫去了!” “明镜你可能不晓得,当年我生下你时,手边伺候着的一个小宫女当先便叫我娘娘了!那时候嫔位的封赏尚未下来,何以如此急迫?这便是幸进之徒了。” “一般的妃嫔手下总有几个这样的角色,自以为得力,却不知殿内的岔子最易出在此种人身上。” “若是有意更进一步的,用一用便也罢了,像是你娘这般夹着尾巴做人的,这样的宫女是万万留不得的。” 荆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母嫔这么一说,儿子倒有些印象。” 李安若笑骂道:“那人我第二日便找了个由头遣散出宫了,你有个锤锤印象!” ———— 当日夜里,层层守卫的皇家秘库 原本坚硬的石质地板忽地如同水面泛起阵阵涟漪,一颗脑袋缓缓自“水面”浮了上来,不多时,施展【苦渡玄光】的荆雨自地底钻了出来。 赵国的皇家秘库守卫极其森严,常年有两位一流高手暗中盯守,还有常备的禁军巡视,光是秘库大门便修了整整三层,每一层锁扣都是独立打制,便是武道宗师来了也讨不得好。 好在荆雨直接土遁进了内库,门外再如何森严的守卫巡逻对其亦是形同虚设。 荆雨缓缓走到存放珍奇灵药的区域,自一只木盒中捏出一枚红彤彤、圆滚滚的果子。 “百年朱果……不,三十年朱果!” 两名筑基修士的突然造访让荆雨有了不少危机感,他几乎未曾隔夜便偷偷入了秘库,将这枚朱果收入囊中。 “便在此地炼化了……”荆雨捏着朱果,竟直接盘膝坐了下来,将这枚果子囫囵吞下。 哗啦……哗啦…… 这枚朱果几乎顷刻之间便被荆雨在腹中炼化,他瞬间感觉到一股澎湃的气血在体内奔腾不息。 朱果这类灵果以及丹药不比金铁矿石,用作炼体可谓是最好炼化的那一档宝药,加上【苦渡宝体】炼化世间万物的特性,荆雨的肉身几乎瞬间上了一个台阶! 轰! 冥冥中一道瓶颈打破,荆雨身周的【苦渡玄光】又凝实了些许。 “【苦渡宝体】步入铸体三层了!” 荆雨轻呼了一口气,他在第二层圆满打磨甚久,即便没有这枚朱果步入三层也是近两年的事情,朱果不过是推了最后一把。 “【苦渡经】与普通炼体功法不同,进境极慢,原因之一便在于打磨增涨炼体修为的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夯实基础,倒是无根基虚浮之虞……快一些总是好的。” “如今我的炼体修为已然可以对标练气三层修士,【苦渡经】又是道君级别的功法,不知能否越级而战,碰一碰练气中期的修士……”荆雨暗暗想道。 “不对,不对,这个心态不对!” “寿元无尽,何必逞一时之快?我为什么要去越级?”荆雨深刻反省,自己方才刚刚突破,心神动摇之下居然想着要越级而战了!真是猪油蒙了心! “不过此时对上武绝城应当十拿九稳了……” 随后荆雨又在秘库中随意顺走了几个不起眼的小物件,一个猛子扎入地底,瞬间消失无踪了。 第23章 五年后 【长生历519年】 一转眼便是五年过去。 十九岁的荆雨已然在宫外开府,被封了王爷,封号为平王,这一日他正在王府中练拳,赵国第一宗师武绝城此时也在一旁静静观看。 “王爷,如今你的血气已然积蓄到了武夫顶峰,武道招式也已然圆融无暇,自成一派,稳入一流高手之境,放眼天下,除了武道宗师,已然罕逢敌手了。” 须发灰白的武绝城感慨道:“以不到弱冠之龄在武道上有此成就,实乃天纵奇才,可惜老夫这一脉的武学传承需从小练起,彼时遇到王爷时您武道根基已成,否则老夫岂会错过这样一块璞玉。” “武前辈言重了。”打完一趟拳,神清气爽的荆雨收了拳势,抹了抹额间故意逼出的汗水,轻笑道:“这五年来承蒙武前辈看重,摒弃门户之见,对晚辈倾囊相授,令晚辈于武道一途受益匪浅……” “他日武前辈或前辈后人若有所需,只要是不违本心之事,晚辈力所能及之处,定然义不容辞!”荆雨轻易不作承诺,如今此言一出,倒让武绝城眼睛一亮。 “能得平王您这位未来宗师一诺,老夫这五年便不算蹉跎!”武绝城大笑道。 “武前辈,莫要捧杀晚辈!”荆雨莞尔一笑。 “算不得捧杀,先天宗师与寻常武夫便差在一口先天真气……王爷根基雄厚扎实,悟性奇佳,这一口先天真气只差一个契机,长则二十年,短则五六年,这契机的出现是早晚的事情。” 武绝城摆了摆手:“有了这一口先天真气,无论外放伤敌还是内收护体皆可,招式威力何止差了倍许?一入先天,便是半个仙人,一两百寻常甲士近不得身,去哪一国都能被奉为座上宾!等王爷到了这个境界,自然能够体会其中妙处,届时老夫赵国第一宗师的名头怕是要保不住喽……” “先天宗师的境界,着实令人神往!”荆雨悠然道:“不知这先天之境,比那两位仙人如何?” 武绝城打了个寒颤,嘴巴紧紧抿在一起,半晌后叹了口气:“哪里比得了仙人手段?终究是凡夫俗子……” “五年前……那两位仙人惊鸿一现,如今五年过去,却是音讯全无,想来陛下可以安心了。” “武前辈没有寻仙的意思?” “老夫若年轻四十岁,说不得真有这个心思。”武绝城摇了摇头:“如今只想找个衣钵传人,将我这一脉的武学传承下去。” “前辈可有钟意人选了?” “呵呵,尚在物色,老夫还有几年可活,却是不急。”武绝城笑呵呵道。 “报!王爷,七皇子登门。” 两人正闲聊间,一位王府侍卫前来通报了一声。 “七弟来了?倒是稀客。”荆雨奇道。 “既然七皇子到了,想必与王爷有要事相商,老夫便告辞了。”武绝城起身要走。 “武前辈慢走。”荆雨含笑点头。 武绝城出门时正巧碰见了七皇子赵明釜,这位已然成长为一位唇红齿白少年郎的皇室老幺躬身向武绝城行了一礼。 当年赵明釜与荆雨一起跟随武绝城习武,只不过后来没坚持下来,练了两年便放弃了,只是见了这位先天宗师仍然持弟子礼,很是恭谨。 武绝城倒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便与赵明釜错身而过,并未将这位十三岁的七皇子放在眼里。 “六哥!” “你怎么来了?”荆雨十六岁到宫外开府后,便与母亲李安若一起奉行苟道原则,两人几乎从不掺和任何与争位相关的事情,为了不沾染因果,荆雨甚至以专注武道为由至今未曾娶妻……与自家这位除了自己唯一身具命格的七弟更是快断了联系,除了皇家大小节日外,几乎不怎么来往。 如今赵明釜居然亲自到平王府来,荆雨难免有些奇怪。 “六哥,大事情!” “父皇六十大寿在即,还有比这更大的事情?”荆雨淡淡道。 “六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自那事之后……父皇庆寿的心思便淡了下来,莫说寿宴,这五年来皇家一应的大型宴会都几乎全部停办了,这一次父皇六十大寿,寿宴办不办还是两说。” 赵明釜眨了眨眼:“我说的是另一件大事!” “卖什么关子,快说!” “二姐家的世子,昨晚遇刺!”赵明釜低声道。 “什么?二姐家的世子……哪一位?不会是赵承煜罢!”荆雨讶然道。 “害!可不就是承煜世子!”自家侄子遇刺,赵明釜脸上竟还有些幸灾乐祸:“若不是承煜世子,二姐其余那几个儿女全死光了又如何。” 还真是那位好圣孙啊! 荆雨皱了皱眉头,追问道:“人死了没?” “不晓得,二姐的王府如今已然全府戒严,里面的情况如何暂且不太清楚,就连世子遇刺这个消息都是真假参半隐隐约约传出来的。”赵明釜摇头道。 “怎么,这事情是你干的?这么高兴?”荆雨冷不丁道。 赵明釜被这话吓了一跳:“六哥,怎么凭空污人清白?弟弟哪有这个本事。” “哦?没有这个本事,看来是有这个心思了!”荆雨哼了一声:“这几年二姐三姐五哥他们几个斗得厉害,你小子没少从旁煽风点火……” “我只是想不到竟然已经斗到这种程度了,怎么敢向世子下手的?偏偏还选在了父皇六十大寿这个节骨眼上。” “六哥,这几年来你一心武道,许多事情看不分明。”赵明釜低声道:“父皇近两年身子愈发差了,原本全年不曾缺勤一次的早朝,现如今改成了一月五次……” “大哥死后,二姐在朝中势力大涨,东宫势力虽然被三姐尽力收拢,难免也有改换门庭的。” “四哥不必说了,向来没什么根基,五哥背后有皇后支持,近几年更是跳得厉害。” “如今朝中老臣看得分明,将来要坐上那个位置,无非是从二姐、三姐、五哥中来选……” “五哥是皇后所生,按理说最为名正言顺,可惜本人实在是草包了些。” “二姐、三姐能力都是有目共睹,只不过皆是女流之辈,吃了些亏。” “不过其中又有说法,三姐子嗣单薄,如今不过一儿一女,三十三岁,后面也不太好生……” “二姐倒是子嗣众多,但最成器的也就是承煜世子了!若我是父皇,有承煜世子在,心中定会有一番考量。” “可以说,这位承煜世子,便是二姐最大的赢面了!” 第24章 师徒 “若是承煜世子真出了什么问题……” 赵明釜意有所指。 “我懂了,你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事儿是三姐或五哥干的?” “三姐心思缜密,若真是她的手笔,怕也叫人抓不到把柄。”赵明釜笑道:“至于五哥……五哥没这本事!便是真与他有关联,也是皇后嫌疑更大些。” “绕了这么多弯子,你到底是来干嘛的?”荆雨拧眉道。 “六哥,我只是想提醒你,要早作准备!” “如今父皇龙体欠安,诸皇嗣斗得厉害,若不是父皇在上头压着,如今只怕已有手足相残之事!” 赵明釜言辞恳切:“可即便是如此,现在的火也烧到皇嗣了!二姐家的承煜世子若是真有了什么闪失,天知道二姐会做出什么事情?” “如今东宫闲置已久,父皇那边似乎也不急着敲定大位的人选,再坐视几位哥哥姐姐这般斗下去,早晚酿成大祸!” 赵明釜急声道:“六哥,如今皇嗣之中,唯有你明言无心争位,地位最为超然……” “不如……” 赵明釜话语断在此处,眼巴巴望着荆雨。 “不如什么?花花肠子绕个圈,放屁放一半?”荆雨骂道:“听不懂!把话说全乎了!” 赵明釜脸色无奈,只得直言道:“六哥,我的意思是,要不然你进宫面圣,和父皇说说此事,将储君的人选定下来……” 绕了半天,在这里等着我呢!荆雨心中冷笑。 面上却没露出什么端倪,只是点了点头:“倒也有理,赶明儿……罢了,一会儿我进宫一趟,跟父皇说说立储的事情。” 赵明釜大喜道:“六哥真是个利落人!那我便不打扰了。” ———— 赵明釜前脚刚走,荆雨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下一刻身子缓缓沉入地面,用土遁吊在了自家弟弟后面。 赵明釜出了平王府,并未回返皇宫,反倒是坐着车辇低调穿行了几道巷子,进了一座颇为幽静的别院之中。 按赵国常制,未成年的皇嗣居住在皇宫之中,赵明釜现年十三岁,自然未到开府的年龄,但作为谭贵妃的独子,这位七皇子的家底可比荆雨当年殷实许多,在宫外买几间这样的别院并非难事。 赵明釜进了别院,嘱咐贴身的侍卫守在后院门口,自己则匆匆进了后院,推开一间偏屋的木门,走了进去。 荆雨穿行在浅层地表,见状干脆也跟着遁了进去,这偏屋虽小,里面却仍被分隔了几个房间,荆雨收敛气息,稍稍感知了上方环境,挑了个没人的房间,缓缓从地下浮了上来,只露出一个脑袋。 “师尊!”隔壁房间传来了赵明釜的声音。 “徒儿,事情可办妥了?”一道荆雨极为熟悉的声音响起。 武绝城?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 是了!荆雨总算是想到,五年前武绝城开始指点自己练武,开始时便感慨其武道资质非凡,几次动了收徒的念头,可惜武绝城的武道传承确实特殊,需毫无武道根基的普通人从头练起,当时的荆雨明面上已是二流高手,并不符合条件。 那时赵明釜也随着一起练了两年,后面自己这个七弟便把武艺撂了下来。 如今看来,恐怕当时武绝城已然将赵明釜暗中收作了衣钵弟子! 荆雨瞳孔微微放大,想不到自己的谨慎之举竟然真的挖出了一个大隐秘! 武道宗师对于周遭环境极其敏感,感知在凡俗中当属顶尖水准,不过荆雨所修习的【苦渡经】于敛息一道奥妙非凡,倒是不虞被其发觉。 “我那六哥是个干脆性子,此番定然会进宫面圣。”赵明釜仿若智珠在握,微笑道。 “徒儿,劝陛下立储一事并非儿戏,平王毕竟还是皇子,身份特殊,此去只怕是犯了忌讳。”武绝城语气却似有忧虑。 “不妨事,六哥毕竟无心争位,与寻常皇嗣不同。”赵明釜言道:“况且是我劝他去的,这事儿他定然不会瞒下来……” “那你何必要绕这么一大圈假平王之口去劝陛下立储?” 赵明釜沉吟道:“我若直接去面圣,父皇难免先入为主,对我猜忌一二,有了六哥这一层缓冲,再引出我劝谏之事,事情便有了回转的余地,父皇亦能体会到我的良苦用心。” “父皇如今身体渐渐撑不住了,若是哪一日出了意外,储君的位置还未定下,届时这大位人选只会在朝中势力最强的二姐、接收了故太子势力的三姐、以及有皇后在背后支持的五哥三人中选出。” “可若是父皇生前将储君定为我,我便有了一个名分。” “若陛下中意的储君人选不是你?” “我有三成把握!”赵明釜缓缓道:“二姐赵明月看似势力最强,父皇反倒是对她猜忌最多!五哥赵明楼虽是皇后亲子,可惜是个绣花枕头,不堪大用,这两人父皇不会选。” “三姐赵明玉乃故昭仪皇后所生,又是明阳大哥胞妹,心性手腕都不缺……可惜是个女子,否则这储君之位早就十拿九稳。” “四哥赵明成虽然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却有内秀于心,这等奉行中庸之道的皇子其实最适合当个守成之君,我若是父皇,会考虑四哥的。” “至于六哥,不必说了,就是个武疯子。父皇求着他坐那个位置,他都未必肯坐。” “这么一看,父皇会从三姐、四哥、还有我中选一个储君。” “其中三姐可能性最高,应有五成把握,我毕竟年纪太小,只有三成把握……四哥最多只有两成!” “若是储君未定时父皇突然驾崩,我的胜算怕是连一成都没有了。”赵明釜淡声道:“三成把握,已然可以搏一搏了,纵然父皇真选了其他人,届时的情形,不会比今日还要差了。” “此事毕竟是利用了平王……”武绝城担忧道。 “那又如何!”赵明釜摇了摇头:“师尊,私交归私交,为了大业,些许龌龊算不得什么!” 第25章 面圣 荆雨听到了武绝城一声叹息:“你六哥不是池中之物……他毕竟有望宗师。” “未来的事情谁说得清?现在可还不是呢!”赵明釜道:“师尊不是说,六哥只是机会比寻常武夫大些,这一口先天真气未必养得出来?” “再者说了,便是真让他养出一口先天真气,最早也是五六年后的事情,父皇能再撑五六年?我看悬……届时争位,一个一流高手,左右不了大局。” 武绝城沉默许久,方才缓缓道:“你倒是个做皇帝的好苗子……” ———— 没有惊动二人,荆雨架起苦渡玄光遁回了王府,于花园的凉亭处沏了一壶好茶,暗自计较起来。 自家这个七弟花花肠子绕来绕去,自己已经明言不掺和争位之事,硬要拉自己下水,说不讲兄弟情谊不至于,但这感情属实也剩下不多。 至于二姐家的承煜世子是不是赵明釜派人刺杀的,这事儿方才两人没说,只能说如今他的嫌疑最大,毕竟武绝城作为赵国第一宗师,武林领袖,手底下不知多少武道好手……但也确实不排除赵明釜恰逢其会,正好碰上了别的势力刺杀世子,对此借题发挥。 “最是无情帝王家……”荆雨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皇宫。 虽然此去有被当枪的意思,皇子提议立储,难免遭人猜忌,不过荆雨这几年炼体进度一直没落下,如今已经堪堪步入铸体四层,单凭宝体便可抗衡练气中期修士,人间凡俗已然找不到对手,出了任何意外情况都可从容而退。 如今赵帝确实身体欠安,却迟迟不曾立下储君,一旦意外宾天,皇城必是一片血雨腥风,届时皇室骨肉相残,场面只怕不太好看。 荆雨到底是在赵国生活了近二十年,几位兄弟姐妹关系虽说疏远了些,他也不愿看到几人真正兵戎相向的那一天。 随后也不耽搁,甚至没安排车辇,跨步向王府外走去。 待到荆雨到了皇宫,被一内侍引到了御书房,便见门口守着一名白白胖胖的老太监。 这个白白胖胖的老太监是宫中老人,追随赵帝多年,据说还是一位距离先天宗师仅差一线的武道高手,宗师不出,几乎没有敌手。 “李公公,劳烦通传一声,明镜有事求见父皇。”荆雨客客气气地与这老太监说了一声。 “六皇子且在此候着,老奴禀报一声。”李公公知晓面前这位六皇子武道修为并不比自己差了多少,对荆雨颇有好感,同样客气应了,转身进了御书房中。 “父皇……” 荆雨竖起耳朵,发觉御书房中有人说话,心中纳闷:“四哥的声音?他怎么先一步到了?” 不多时,御书房中传来赵帝隐隐约约的声音:“让他也进来罢。” 李公公推门而出,拱了拱手:“六皇子,陛下召见,请罢!” 荆雨也不废话,迈步跨过了门槛,此时不远处四皇子赵明成的声音已然很是清晰: “父皇,立储之事不能再拖,无论父皇属意哪位皇嗣,都该早些定下来……如今朝中人心浮动,不少臣子暗中多有串联,若事有不谐,我皇家必生骨肉相残之惨剧!然而此事尚在其次,儿臣更不愿见诸皇嗣麾下亲卫甲士为了几位皇嗣的一己之私白白牺牲!都是我大赵的好儿郎……” 荆雨脚步一顿,闻言竟愣了愣。 四哥也是为立储一事而来? 可四哥赵明成向来是四平八稳、老成持重的性子,为何今日要当这个出头鸟? 赵帝见荆雨进来,轻哼了一声:“今日好生热闹,一个个的都来了。” “父皇!”荆雨也不行大礼,只是朝赵帝拱了拱手,他偷偷抬眼看了看这位即将花甲之龄的老人,发觉他的头上如今已然满是银丝,在白发之中只零星地参杂着几丝黑色,面容疲倦,眼窝深陷,眼角的皱纹似乎比眼窝还要深邃些,原本帝王的威仪已然不再,反倒更像是个身份普通的干巴老头。 荆雨一呆,父皇何时已然这么老了? 赵帝声音中已有掩饰不住的倦意:“老六,你又来做什么?” “父皇,我听闻二姐王府家的世子遇刺……” 赵帝眼睛微阖:“不错,你还知道多少?” “只听闻是有人遇刺,倒不知是哪位世子,有无闪失。”七弟赵明釜说得含糊其辞,荆雨倒是没说谎,他是真不知道具体情况。 “承煜死了。”赵帝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 真是赵承煜!二姐最得意的儿子!而且直接身亡! 荆雨心中一跳,连忙问道:“凶手可抓到了?” “凶手是清音楼的一位清倌人……承煜今日与好友相约饮宴,这人原是被邀去王府奏乐的,哪知席间竟然自琴尾抽出一柄细剑行刺……” 一旁的赵明成拉了拉荆雨的袖子,低声道:“我方才于此跟着听了下面的奏报,这女刺客身手不凡,估摸着至少也是入了一流的边,她身手绝佳,与承煜离得又近,贴身侍卫阻拦不及,致使承煜被一剑封喉,当时便神仙难救了。” “那女刺客得手之后直接咬碎了舌头底下的毒丸,顷刻之间便毒发身亡……看来是个死士。” “竟是这么回事……”荆雨喃喃道:“能让一流高手充当死士,刺杀者背后势力很大啊。” 赵明成苦笑道:“如今二姐全然疯了,带着王府亲兵将清音楼围得水泄不通,整个清音楼数十位清倌人被扣在里面,据说还有几位颇有背景的客人都连着一并扣下了……” “父皇,立储一事不能拖了。”荆雨皱眉道:“这几年二姐三姐五哥他们几个斗来斗去,如今斗到折了一位世子……这叫什么事儿!” 赵帝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好,也是时候了。” “老六,老四是自己要来劝我立储,你也是自己要来的?” “七弟来找过我一次,跟我提了一嘴,但也没谁逼着我来,此事五年前便该做了,硬是拖到了现在。”荆雨闷声道。 下一刻,赵帝的一句话宛若石破天惊: “老六,你想不想当皇帝?” 第26章 为君之道 原本一直垂手侍立的四皇子赵明成猛地抬起了头,目露震惊地盯着赵帝苍老的面容看了一眼,随后深深低下了头颅,攥紧的拳头指节处微微发白。 “不想。”荆雨倒是回答地极为干脆。 “为何?”赵帝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是你其余几位手足拼了性命也要争的东西,你竟然无动于衷?” “当皇帝若是要天天如父皇般勤政,每天批阅的折子都能堆成一座小山,这哪里比得上做个逍遥王爷?” “你若是不想批折子,大可垂拱而治,国家政务自有内阁学士替你分忧,你只需把握方向即可。” 赵帝的语气很慢,开口说话对他来说似乎已经是一件有些艰难的事情:“我赵国如今架子已然搭得不错,你继位后,只需顾着那几位朝廷柱国的意思,凡事因循祖制即可,耗费不了多少精力。” “你喜欢习武,那也并不耽误什么,我赵国开国太祖便是一位先天宗师,照样创下这偌大的基业,你若是当了皇帝,天下武学典籍、灵丹宝药哪一样不是唾手可得?对你武道修行反而更有助益。” “朕还是个皇子时,也时常觉得做皇帝未必便有多快意,当年争位,半是形势所迫的赶鸭子上架,可坐上了这个位置,临了大限将至,反倒是有些舍不得了。” 荆雨幽幽道:“父皇,一国之君的滋味想必不错,不知比之仙人又如何?” 赵帝原本松松垮垮的身体陡然紧绷起来,旋即以更为迅疾的速度垮塌下去,他有些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都下去罢,让朕想想。” 荆雨与赵明成两人只得告退。 两人一同出了皇宫,原本一向与自己关系极佳的四哥今日却罕见有些沉默寡言,一路上竟未曾与自己搭话。 还是临分别时,荆雨叫住了赵明成:“四哥。” “六弟……”赵明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四哥,你想不想当皇帝?”荆雨轻声问道。 赵明成沉默许久,最终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荆雨神色认真道:“四哥,我真的不想当皇帝,一刻都没有想过。” “四哥信你。” “四哥,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荆雨目光灼灼地盯着赵明成:“你以后会明白的,在此之前,希望你我不要伤了兄弟和气。” ———— 荆雨与赵明成终究还是分道扬镳了,两人各自回了各自的王府,只是荆雨屁股还未曾坐热,便有王府侍卫通传:“王爷,内阁首辅徐大人到了。” “谁?”荆雨揉了揉耳朵,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徐首辅?” “当今皇后的亲哥哥,五哥赵明楼的亲舅舅,内阁首辅徐放?” “他来平王府作甚?”荆雨可不记得这位首辅大人与自己有什么交集。 “请他进来罢。” ———— “老臣拜见平王。”一位模样五十余岁的紫袍老者见了荆雨便要下拜。 荆雨倒是不敢托大,连忙扶住了老者:“徐大人乃是朝廷柱石,本王一个闲散王爷,岂敢受此大礼。” “老臣此来,并非为自己而拜平王。”徐放言辞恳切:“而是为赵国百姓而拜!” “徐大人,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荆雨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王爷,您真不考虑登位之事?”徐放沉声道。 “啊?” 荆雨实实在在感觉到了世事的荒谬之处,你徐放作为皇后的亲哥哥,五皇子赵明楼的亲舅舅,跟我说这个合适吗? “徐大人,别试探了。” 徐放面色无奈:“王爷,真不是试探。” “今日王爷入宫面圣,陛下不是与你谈及此事?实话跟您说了,让您继位此事,正是由内阁提议的。” “啊?” 荆雨感觉今天受到的冲击不比五年见到那两名筑基修士来得小:“徐大人也是这般想的?” “此事便是老臣一力促成。”徐放微微一笑。 荆雨确实没想到赵国的文官系统居然这么看好自己,不由有些奇怪:“大人,这我便更不明白了。” “论治国理政的才能,本王拍马也及不上三姐赵明玉。” “论聪慧才情,七弟赵明釜远胜于本王。” “论朝中势力,诸皇嗣当以二姐赵明月为最强,这不必说了。” “论出身,徐大人您的亲外甥赵明楼可比本王强太多了。” “就是论及老成持重,循规蹈矩,那也是四哥赵明成独占鳌头。” “这皇位,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头上来罢?” 荆雨说到这里自己都乐了:“徐大人,你们内阁难不成是按着武道修为排的位次?总不能因为咱们赵国开国太祖是一位先天宗师,所以便说本王与太祖最为肖似吧?” “这也太牵强了。” 徐放神色不变,语气恭谨:“王爷可知,为君者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荆雨歪头思量了一会儿:“名正言顺?” 徐放笑道:“如今陛下仍然在世,由陛下指定储君之选,可谓是最为名正言顺,其实这对哪一位皇嗣都不是问题。” “雄才伟略?” 徐放摇了摇头:“为君者再如何圣明,也只是一人,哪里比得过一国之英才?您说知人善用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那便是帝王心术、朝堂制衡了。” “呵呵,倘若政局清平,群臣齐心,哪里用得上甚么帝王心术、朝堂制衡。” 荆雨打趣道:“看来内阁诸位大人是自认咱们赵国如今正是政局清平的好时候了。” 徐放闻言扯了扯嘴角,一个笑容尽在不言中。 “总不能是爱民如子罢?” 徐放哈哈大笑:“哈哈,自然不是的。” 荆雨此时也被这位内阁首辅大臣吊足了胃口,挠了挠头:“徐大人,那你说说,为君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三个字。”徐放竖起三根手指,在荆雨面前晃了晃。 “不折腾。” 荆雨一怔。 徐放目光真挚,再一次躬身下拜:“王爷,徐某人混迹朝堂三十余载,几位皇嗣是看着长大的,这三十余年来,徐某看得分明,我赵国诸皇嗣中,您是最不折腾的一位。” “如今我赵国看似四海升平,有大治之世的气象,实则不过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近年已有盛极而衰的苗头……” “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第27章 储君 “徐大人,你们这些臣子是不是都盼着赶紧上来一个垂拱而治的圣君?” 荆雨摇了摇头:“大人,你还是有私心。” 徐放面有愠色:“老夫若有私心,何不推自己的亲外甥上位?哪里还用得着在王爷这里掰扯!” “那是因为甘蔗没有两头甜!” 荆雨说话倒是毫不留情:“徐大人将来是要谥号文正,身后抬入太庙的人物,岂能担上专权外戚的骂名?” “又想施展抱负,又图个身后的好名声,天底下的好事都让您老一个人占了!” “王爷这便是诛心之言了!” 饶是徐放为人老辣,此时也不由涨红了脸:“最后还不是为我赵国百姓计?” “哪里是为百姓!” 荆雨冷哼:“徐大人,此间又没有外人,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我这几年确实游离于朝堂之外,可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光这五年间,赵国境内十三郡中民变军就已经压下去七拨了!都是吃不上饭的灾民!” 徐放无奈道:“王爷,这话就没意思了,百姓吃不上饭,是天灾所致,非人力所能干预……如今已算得上好年景了!五年才七拨民变军,这要是放在王朝末年……” “狗屁的天灾!两年前皇城周边旱灾,供应皇城米粮的田间颗粒无收,怎么没见皇城中有人饿死?” 荆雨骂道:“那一年紧挨着皇城的清河郡风调雨顺,是难得的丰年,怎么反倒是饿死了人?怎么反倒是有人举旗造反?” 徐放嘴唇抖了抖,沉默不语。 “徐大人,有些事就是不上称四两重,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荆雨语气缓和下来:“我是相信徐大人有些为国为民的心思,可那些灾时赈济的粮款有多少落到了灾民手中,你我心中都有数,没数的看看那些民变军也就有数了。” “可这事儿您有办法?官员贪腐向来是历朝历代的痼疾,像是这样的痼疾赵国还有多少?一时半会儿怕是数不清楚。” “连您这样的治国大才对这些痼疾都无可奈何,我一个脑子里除了武道再无其它的武疯子有什么办法?” 徐放呆了呆,半天才结结巴巴蹦出几个字:“王爷真是心怀天下之人。” “本王若是真的心怀天下,这龙椅坐一坐又如何?”荆雨叹道:“无非是当着米虫,到底是良心不安,可你要我就此舍了皇家这个身份,也不至于。” “于是干脆把脑袋埋在土里,闭着眼睛就当看不见了!” “有一桩旧事徐大人可能并不知晓,两年前清河郡民变,造成人吃人的惨案,此案是由我四哥赵明成一手经办,后来前因后果被写成了奏疏呈到父皇面前,也在大臣间小范围传阅过,当时朝野间于此事颇多议论,闹得很不好看……其实四哥临走前曾邀我同去,我没答应。” “我之所以没跟他一起去清河郡,是因为哪怕不去也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是我不敢去看当年遭受了无妄之灾的清河郡百姓到底有多惨!” “是怕去了这一趟,见了那里的百姓,莫说将来要做皇帝,便是连一个逍遥王爷也当不踏实了!” “都说在其位需谋其政,一国之君担着的是一国百姓……这担子太重,我这人向来闲散惯了,哪里能担得起?” “这岂非自欺欺人之举……”徐放喃喃道。 “这世间多少不如意?哪里不须自欺欺人!”荆雨轻声道:“徐大人,你们还是找找旁人罢。” “这……” 徐放神色无奈,自己堂堂内阁首辅,从未想过会在平王这个闲散王爷处碰了一鼻子灰。 这世上竟真有不想当皇帝的皇嗣? ———— 三天后,皇宫忽地来了旨意,着令荆雨进宫觐见。 荆雨到了宫门前,却已然见着了几队各家王府的车辇,显然赵帝此次并非单独召见他自己,而是将所有皇嗣都叫了过来。 怕是议出了一个章程……荆雨暗暗想到。 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召集所有皇嗣的大事无非就是立储了。 不过自己已然明确拒绝,这一出大戏倒是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荆雨自然心态平和,脚步轻快。 待到他入了议事的崇明殿,却发觉诸位手足都已到了,自己竟是最后一位。 殿正中主位端坐的正是赵帝赵盛,今日的赵帝着装极为正式,一件明黄色的龙袍披在身上,令这白发老者有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荆雨抬眼望去,忽然觉得父皇今日似乎不像是三天前那般老了。 除了赵帝与诸皇嗣外,赵国朝堂文武的几位关键人物皆在,内阁首辅徐放此时就站在赵帝下首位置,见了荆雨进来,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赵帝如鹰隼般的目光在诸皇嗣的脸上一一扫过,扫过了面色阴沉的二皇女赵明月、若有所思的三皇女赵明玉、故作镇定的四皇子赵明成、一脸茫然的五皇子赵明楼、以及略显焦躁的七皇子赵明釜。 最终赵帝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刚刚到来的荆雨身上,随即垂下了眼睑。 “人都到齐了。” “今日召你们前来,是为了定下咱们赵国储君之选。” “啊?” 五皇子赵明楼神色欣喜,连声道:“父皇,这么多年了,您这人选也早该定下。” “是早该定下了,总觉得自己还有些时日,现在看来,终究是……”赵帝猛地咳嗽了几声:“咳,终究是不敌天时。” “父皇!”见赵帝身体不适,赵明楼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赵帝还未说出储君人选便撒手人寰,直接死在崇明殿中。 “这蠢物……”赵明釜神色鄙夷地望了一眼赵明楼,踏前一步:“父皇,不妨慢些说话,几位兄姐皆在此候着,不差在这一时三刻。” 赵帝瞥了一眼自家这个幺儿,淡淡道:“储君之位并非儿戏,朕这几日与朝堂的几位柱国细细商议,总算是敲定了一位合适的人选。” “今日拟诏。” “裕王皇四子明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 “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第28章 草台班子 赵明成猛地抬起了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帝,一时间竟连谢恩都忘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七皇子赵明釜:“为什么是四哥……” 三皇女赵明玉倒只是抬了抬眉,沉默不语。 而她一旁的二皇女赵明月脸色阴沉地已然能够滴出水来。 最后选了四哥? 荆雨倒是多少有点心理准备,他之前已然知晓了赵帝本人以及徐放等内阁大臣的想法,自己拒了此事,按着他们的标准,下一顺位多半便是皇四子赵明成了。 “父皇,是……是不是搞错了?” 五皇子赵明楼结结巴巴道,他眼巴巴望着赵帝,见没甚么反应,又将求助的眼神转移到了徐放这个亲舅舅身上。 徐放干脆闭上了眼睛,懒得理会自家这个傻外甥。 “可还有什么要说的?”赵帝将储君的人选定了下来,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整个人似乎都轻快了些许,这个老人自位置上站了起来,言道:“徐卿,朕想……” 话才只说了一半,刚刚站起的赵帝身子一晃,竟然猛地倒了下来! “陛下!” 徐放心中一跳,连忙上前将赵帝扶住。 “传太医,传太医来!” 崇明殿中瞬间乱作一团,几位皇嗣表情各异,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 荆雨动了动耳朵,转头一看,二姐赵明月与七弟赵明釜两人先后悄悄退出了崇明殿。 这是要干什么…… 荆雨翻了个白眼,赵帝如今乍然晕倒,生死不知,身为皇嗣不好好在这里守着,反倒是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说不整点幺蛾子都没人信。 他也不拦着二人,只是冷眼旁观,看看他们能闹出什么阵仗。 此时赵明成环视一周,也察觉出了不对,扯着荆雨的袖子,低声道:“六弟,二姐和七弟呢?” “不知,许是方才离开了。”荆雨低声回道:“却要恭贺四哥进驻东宫了。” “当下还不是贺喜的时候。” 赵明成抬眼望了望刚刚拖着医箱火急火燎入殿的太医,语气略显焦躁:“父皇此时……害!太不是时候了。” “四哥放宽心,如今储君位份已定,便是名正言顺了。”荆雨轻声宽慰。 “我在朝中势单力薄,如今被父皇定为储君,若此事早两年定下倒还好些,此时却正是危急存亡之际了!”赵明成叹了口气。 “那要不然一会儿等父皇醒了,你把储君之位让出来?”荆雨提议道。 这下赵明成不说话了。 过了一时三刻,满头大汗的太医颤颤巍巍道:“陛下,陛下此前已显油尽灯枯之相,全凭一股意念硬撑,如今,只怕已到了弥留之际……” “什么……”赵明成脸色苍白,连忙上去查看。 荆雨与赵帝虽为父子,父子之情是有些的,但实在不多,饶是如此,听闻赵帝命不久矣,也不由心有戚戚,准备上去看这老人最后一眼。 刚要迈步,不成想却被一人扯住了袖子:“六弟,借一步说话。” 荆雨转头一看,竟是三姐赵明玉。 “三姐?你这是?” “六弟,二姐只怕要反了。”赵明玉一出口便是石破天惊。 “这话怎么说?” “几日前世子赵承煜遇刺身死,已然绝了二姐争位的念头,那时她便开始暗中调动王府私军,加之这几年于王府中阴养死士……只怕是要掀桌子了。” “这你都知晓?”荆雨讶然道:“你知道二姐要反,方才她出去怎么不拦着?” “二姐自幼习武,武艺堪堪摸到了一流高手的边儿,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拦得住?”赵明玉缓声道:“六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平日里藏锋守拙,我却知晓你心有丘壑。” “方才二姐离开,诸皇嗣中唯有你一人能拦得住她,却没有动手,可见心中笃定,并不将其当作威胁。” “你与三姐透一个底,你……是不是已然养出了一口先天真气?” 荆雨没有回答,反倒是反问道:“三姐,咱们几位皇嗣中数你心思最重,你今日也不妨给六弟我交个底,可为今日的局面可准备了后手?” 赵明玉抿了抿嘴唇:“后手自然是有的,只是世上不曾有万全之策,我只恐不太把稳。” “若事有不谐,护着殿中众人退走应有个八九成把握。” “好,那我便放心了。” 荆雨笑道:“三姐今日能与我坦诚相待,弟心甚慰。” “那你……” “三姐安心,只要二姐不拉来十几二十个先天宗师,我保你无忧。” 赵明玉轻轻呼了口气:“六弟好大的口气……不过三姐信你!” “报!” 此时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挤进了崇明殿,疾呼道: “康王(赵明月)反了!” “狗奴才,你说甚么?”徐放皱眉喝道:“仔细说!” “康王领着三千府兵打上了皇宫……”小太监哭丧着脸。 “一派胡言!”徐放揪着小太监的领子大骂道:“依着王府规制,府兵最多也就五百,赵明月哪里来的三千府兵?” “还不是普通的府兵,是尽皆着甲的精锐!其中有三百兵士身披全甲,连脸面都罩住了……” “反天了!”徐放气得吹胡子瞪眼:“就算她三千府兵好了!禁军呢?” “禁军没找到……” “什么叫没找到?几千禁军一个人影没有?” 小太监颤声道:“除了当值的之外真没找到……当值的两百余禁军已经守在崇明殿外了!” “徐大人,禁军的几位统领只怕也倒戈了……”赵明玉幽幽道。 徐放撒开了小太监的衣领,手脚冰凉,一连退后了好几步。 荆雨仔细端详了一下徐放,确认对方不是演戏,心中不由有些无语。 当朝内阁首辅就这啊? 他心想立储这么大的事儿,加上赵帝本来就剩下一口气悬着,应当是准备万全了才是,怎么碰上赵明月造反,这位首辅大人竟然毫无应急预案的样子? 不说运筹帷幄神机妙算,至少也不该如此殿前失仪才是! 这说明一个问题,徐放等内阁大臣根本就没想到定下储君之位后,还有皇嗣会造反这一茬! 自己苦渡经铸体篇四层,肉身坚硬堪比金石,先天宗师都破不了防,自然可以不理会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你徐放一个肉体凡胎、刀砍火烧都防不了的干巴老头凭什么啊? “对了,镇东将军,镇东将军!”徐放红着眼睛,抓住了另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衣袖:“老将军,城外的巡防营能够调动吗?” 被抓住衣袖的这位镇东将军神色无奈:“徐首辅,可以是可以,但想要调动城外的巡防营,至少须手持老夫虎符才行,如今赵明月已然快打到崇明殿了,哪里还有时间。” “不管如何,先守一守!”徐放咬牙道:“老将军把虎符拿出来,托宫中一高手暗中出城调兵!” 镇东将军讷讷道:“我今日走得急,虎符落在自家府上了……总之先突围才是。” 徐放:“……” 荆雨白眼已经翻到了天上,此事他想起了前世家乡的一句着名谚语。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第29章 单人冲阵 “报!” 这一回进殿的是个灰头土脸的禁军侍卫:“康王的叛军已经逼近崇明殿!” “怎的这么快!” 徐放胸口起伏,目光逡巡,最后锁定了荆雨,他咬了咬牙:“平王!” “徐大人有何吩咐?”荆雨慢条斯理道。 “在场诸人,除了李公公之外,便是王爷武功最强,不知王爷可否携太子殿下突围,届时可号召地方各路兵马入皇都勤王!” “我又不是仙人,哪里能够带着一人于千军万马之中突围……” “皇宫中难道真没有先天宗师坐镇?” “这……涉及皇家隐秘,老臣倒是不知。” 荆雨看向李公公,这位仅次于先天宗师的武道高手神色一垮:“原本是有一位的,前些日子寿终正寝,如今宫中的宗师恰好到了青黄不接的时日。” “这事情真是攒到一起了。” 荆雨摇了摇头:“其实就算真出去了也没用!父皇立储一事并未公开,知情者皆在此殿中,就算我带着四哥突围成功,二姐只需拟一道假诏,有谁会认四哥这个太子殿下?更遑论入皇都勤王了!” “这可如何是好?” “徐大人且放宽心。” 荆雨走到那禁军身前,将他腰间挂着的一只金瓜锤夺了过来,抄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有些轻了,但也勉强能用。” “您这是……”徐放等人望着一手持锤的六皇子,都有些惊疑不定。 荆雨笑了笑:“我虽不好携诸位突围,但把叛军杀光的本事,还是有的。” “六皇子莫要说笑!” 李公公面容苦涩:“莫说殿下还未养出那一口先天真气,就算是先天宗师,也不可能仅凭一人胜过数百着全甲的军中精锐! “更不要提还有弓弩手……几轮弓弩齐射下来,那口先天真气消耗殆尽,宗师照样饮恨!” “报!” 又是一位禁军甲士进来:“叛军已到了崇明殿外!” “走,出去见见二姐!” 荆雨提着金瓜锤不紧不慢出了殿门,殿中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齐出了殿,只是大多躲在了殿门的红柱子后,抻着脖子、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 此刻仅余的一百多禁军将崇明殿的殿门紧紧守住,但显然已经士气低落,对面不远处则是数百身着全甲、手持刀盾的精锐甲士,外加数百强弩兵,手中的机弩已然上好了机括,对准了崇明殿门的方向。 在殿外甲士阵中,一位身着金甲、手持长弓、腰间悬配长刀的女子冷冷望着一身常服、手提金瓜锤、不紧不慢走出的荆雨,眼睛微微眯起。 “二姐,你倒是利索,还未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已经换上了这样一套行头。” 荆雨无视对准自己的数百架强弩,大大咧咧走到了距离叛军仅隔数丈远的距离,言道:“多年手足之情,敌不过一个皇位?” “老六,这里没你的事情。” 赵明月手指摩挲长弓弓身,冷声道:“本王并非嗜杀之人,今日在崇明殿中的,除了老三和老四之外,其余人等我不会动。” “康王,如今陛下仍在殿中,你要弑君上位吗?”徐放探出头来,哆哆嗦嗦问道。 赵明月哂笑道:“徐大人言重了,明月此来只为清君侧耳。” 徐放面如死灰:“老夫不就在君侧!” “徐大人毕竟是内阁首辅,朝廷柱国,明月礼遇还来不及呢!” 赵明月笑吟吟道:“待到本王继位,还要劳烦徐大人的生花妙笔作一份贺表。” “你不是陛下定下的储君!”徐放顿足。 赵明月笑容消失,神色转冷: “谁知道?” “今日立储一事的内情,仅止于崇明殿了!” 荆雨道:“二姐,这世上向来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你若想今日立储一事不走漏消息,殿中众人须全部杀光,一个不留才是。哦,你的这些属下怕也未必就能守口如瓶罢!” 赵明月叹了口气:“老六你说得也有些道理,本王今日做下这等大逆之事,哪里能够遮掩得住!” “没有大义名分又如何?等到本王做成了千古一帝的功绩,自有后世为我粉饰!” “杀!” “杀不得!”荆雨哈哈大笑,提着金瓜锤大踏步直冲军阵! “单人冲阵?真当自己是先天宗师了?”赵明月一挥手,自军阵中分出十数骑连战马都身披全甲的具装骑兵! 望着如同战车一般冲向自己的具装骑兵,荆雨神色淡然,一把抓住了即将刺向自己的一支马槊刃部,将那骑兵自战马上直接甩了下来! 另一侧,荆雨攥紧了手中的金瓜锤,对着冲来的另一匹重甲战马头部就是一锤! 彭! 这一锤竟然直接将战马头部隔着面甲直接砸得粉碎! 随后荆雨看向正中奔驰而来的一匹最为健壮的战马,扔了手中马槊,整个人竟然跑了起来,向对面这骑兵直直撞了过来。 正面与具状骑兵对冲! 轰! 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与荆雨对撞的骑兵,竟然连人带马倒飞了回去! “嘶……” 赵明月一方的叛军见状不由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准备冲过去的几名具状骑兵也紧急拉住了缰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老六难不成练出了一口先天真气?只怕还有横练功夫在身!他才多大?”赵明月惊疑不定,荆雨的战斗表现实在太过惊人,仿佛一头人形凶兽,令她有些难以理解! 方才一次对冲,令荆雨上衣破损大半,露出了内里匀称结实的肌肉,他抬起手,用金瓜锤的锤头指着赵明月:“二姐,投降吧!” “自以为练了横练功夫便可无敌天下、单人冲阵?真把自己当瓣蒜了!”赵明月骂道。 “王宗师!” 自军阵中走出一名墨袍老者,腰间两侧各悬了一柄长剑,一紫一青。 “紫青双剑王崇?”赵国的武道宗师就那么几个,荆雨一眼便将这老者认了出来。 “你就是武绝城的那个记名弟子?” 王崇感叹道:“后生可畏!竟有人能将一身横练功夫练到这般登峰造极的地步,不知你养没养出那一口先天真气?” 荆雨眨了眨眼睛,神色诚恳道: “我没有先天真气。” 第30章 擒王 王崇笑道:“可惜了,不成先天,终是蝼蚁!” “不成先天又如何?照样杀你!” 荆雨咧开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最烦你们这群先天宗师,一个个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年轻人,先天不止是一口真气这么简单的!” 王崇慢条斯理拔出腰间的紫青双剑,在双剑剑尖儿处竟有两道淡白色剑芒吞吐不定:“正好王某剑芒大成,本是要寻武绝城争一争赵国第一宗师的名头,如今先拿他的记名弟子试剑!” “嘿!”荆雨猛地冲向王崇,手中金瓜锤高高扬起,朝着王崇面门一砸。 “到底是旁门左道的横练武夫,身法慢得出奇。” 王崇见荆雨速度不快,原本微微悬着的心放了下,左手紫电长剑剑尖吞吐,对准了荆雨的肩膀:“先斩你一条臂膀!” 岂知这剑芒快要碰到荆雨,荆雨的肩膀处忽地浮现出一层灰色光芒,竟能与王崇先天真气所化剑芒分庭抗礼,最终两两抵消! 等到紫电剑刃砍到荆雨肩膀上时,这一斩的威力已被削去大半,饶是这柄长剑已是难得的神兵利器,竟也被牢牢卡在了肌肉中不得寸进。 呼—— 就在王崇进退维谷之际,一柄金瓜锤携破空风声袭向面门,他深深呼吸,运足了真气,右手的青霜剑横档,准备硬扛下这一锤。 然而令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是,荆雨这一锤蕴含的巨大冲击力竟直接打散了王崇的护体真气,连带着青霜剑、王崇的手臂、面门统统砸得凹陷了下去…… 控制肌肉将肩膀中的紫电剑弹了出来,仅余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几乎片刻便完好如初。荆雨将插在王崇头中的金瓜锤自一片浆糊中拔了出来,抬眼看了看呆若木鸡的赵明月,有些诧异地自语道: “原来宗师之间,亦有差距……” 荆雨是与武绝城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平日里虽然隐藏了实力,但互相之间喂招也不在少数,他多少也能感知到武绝城战力的天花板在何处。 【苦渡经】铸体二层圆满时他只觉得若是生死相搏,其与武绝城胜负应在五五之数,到了铸体三层荆雨才自认能稳压武绝城一头。 如今荆雨铸体四层,自觉即便能轻松胜过武绝城,至少也须数招才能拿下这位“赵国第一宗师。” 岂知同为先天宗师的王崇居然撑不过一个照面,他能明显感觉到王崇的先天真气无论精纯度还是韧性都远不如武绝城,竟被自己随手捡了一柄金瓜锤直接锤杀。 “武绝城还是有点东西的。”荆雨嘀咕了几句,忽地转头看向一个方向,嘴角现出笑容:“原来也到了啊……” 躲在远处皇宫院墙上窥视的武绝城感受到荆雨递来的目光,不由遍体生寒:“他发现老夫了!” 一旁同样趴在院墙上隐秘观察的七皇子赵明釜咬牙道:“师尊,六哥是什么情况?同为先天宗师的紫青双剑在他手上撑不过一招?” “釜儿,这皇位我看你也别掺和了。”武绝城喃喃道:“赵明镜决计不是先天宗师那么简单,他、他所用的……” “恐怕是仙人手段!” “仙人!” 赵明釜瞳孔一缩,似乎又回忆起了年幼时的那一幕场景。 下一秒赵明釜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语气急迫而短促:“师尊,我们走罢!离开赵国!越快越好……不要同六哥照面了!” 而此时崇明殿中的赵明玉张大了嘴巴,眼睛竟模糊起来:“是仙缘?六弟有仙缘么?” 已是东宫太子的赵明成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血肉,却浑然不觉,紧张中似乎又有了些如释重负的味道。 “二姐,投降吧。” 荆雨握着还缓缓淌着红白混合物的金瓜锤缓慢而笃定地走向赵明月:“都是跟着你共事多年的下属,何必让他们枉送性命?” 此时的赵明月如梦方醒,双眼瞳孔几乎被恐惧占满,她极力压抑住自己掉头就跑的冲动,体内巨大的沉郁压抑惶恐失落最终被尽数压缩到了胸腔,化为一声高亢的尖叫: “强弩手,放箭!” 嗖嗖嗖—— 铺天盖地的弩矢密密麻麻占满了荆雨的视野,苦渡宝体全方位提升的强大五感让他能够轻易捕捉每一道弩矢的运行轨迹,荆雨甚至有余裕思考一些无聊的问题,比如方才被自己一锤子锤杀的王崇,如果面对这片弩矢,会采用怎样的处理方式? 噗噗噗—— 荆雨全身被【苦渡玄光】包拢起来,整个人如同一尊深灰色的石雕,足可穿云裂石的劲弩箭矢打在灰色玄光之上,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响声,随即无力垂了下来,甚至没有穿透这一层薄薄的灰色镀层。 “怪物……怪物……” 赵明月神色终于是彻底变为了惊恐,她只觉眼前一花,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捏住了她亮金色的肩甲,竟将她整个人如同小鸡仔一般自战马上提了起来。 荆雨提着赵明月,如闲庭信步一般慢悠悠走回了崇明殿门处,王府叛军见自家主君就这么被人自军阵中被擒了回去,一时间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还愣着做什么?” 荆雨此时回头瞪了一眼,厉声喝道:“主子都被擒了,还等着负隅顽抗以全忠义吗?” 咣啷——咣啷—— 数千王府叛军如梦方醒,几乎不约而同将手中武器扔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荆雨也将赵明月掷到了地面,赵明月抬头望见了这个自己从未正眼瞧过的六弟,发觉他此时神色淡漠,头顶的乌云一时拨开,强烈的阳光照射之下,赵明月竟然看不清这人是什么表情了。 明明立时便成了阶下之囚,赵明月不知为何,反倒是松了口气,她抬眼望向崇明殿内,目光穿过眼睑低垂的赵明玉,穿过神色复杂的赵明成,穿过筛糠一般发抖的赵明楼,落在了平躺在主位上,双目紧闭、生死未知的赵帝赵盛,忽地整个人碎掉了一般,崩溃大哭道: “爹!我能怎么办?承煜死了!我家世子被人害死了!我能怎么办!” 第31章 时不我待,来日方长 许是听到了赵明月撕心裂肺的哭声,躺在主位上的赵帝眼皮微动,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候在身边的太医一个哆嗦,连滚带爬扑了上去,仔细看了看,转头对着下首众人比了个口型。 回光返照? 众人心中一紧。 刚刚苏醒的赵帝似乎精神好了许多,他在李公公的搀扶下勉强坐直了身子,看着跪在殿下一身金甲、涕泗横流的赵明月,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老二。” 赵帝声音嘶哑:“怎么闹成这个样子……” “爹!我没办法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赵明月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仿佛失了魂魄。 “明成。” “儿臣在!”赵明成连忙上前来应道:“父皇,您还有什么吩咐?” 赵帝缓缓道:“我死之后,与先昭仪皇后合葬一墓,不必另起皇陵,丧事从简。” 赵明成哽咽道:“诺。” “还有。” 赵帝罕见迟疑了一瞬,方才言道: “都是手足兄弟,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莫要太过苛待了!” 这是明着给赵明月求情,饶是老练如赵明成也卡了卡壳儿,几息后才有些不情不愿:“儿臣有分寸的。” 下一刻,李公公低声在赵帝耳畔又说了几句话,赵帝听罢一怔,看向荆雨。 “老六。” 毕竟是亲生父亲,荆雨低低应了一句:“父皇,您说,我听着呢。” “诸皇嗣之中,父皇与你关系最为疏远。”赵帝感慨道:“如今看来,是走眼了一块真正的璞玉。” “今日危局,多亏有你了。” “都是分内之事。”荆雨低声道:“父皇,明镜生在皇家,自小受皇家供养,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并没有奢求一国天子能有多少孺慕之情,其实倒是庆幸满足更多些,心中真无太多怨怼。” 荆雨虽话是这么说的,赵帝反倒是听出了些怨怼之意,略有伤感:“是我这个父亲做得糊弄了。” 荆雨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这儿子其实做得也挺糊弄的。” “哈哈哈!” 赵帝此时咧开了嘴,本是生离死别的哀情场面,此时此刻这一对父子竟然相对笑了起来。 “明镜!朕今日大限将至,方才觉得做皇帝也不快意!”赵帝眼巴巴望着荆雨:“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荆雨挠了挠头,讷讷道:“我还没想好。” “母亲自小入宫,一辈子没出过皇城,我打算先带她出去看一看赵国名胜古迹。” “据说宁古郡的三途岩是天下第一奇石,山间云雾缭绕仿若仙迹。” “符安镇的八曲河每至夏汛有千鲤跃龙门的奇景,儿子总觉得怕是地方主政官员为了报一个祥瑞胡吹大气,倒想去见识一二。” “咱们赵国武林五年一次的黄山论武明年便要开了,说是周边几个国家的宗师届时会齐聚一堂,坐论天下武道绝巅,儿子也想去凑凑热闹……” 荆雨越说越是兴起,他的前世对于旅行向来嗤之以鼻,而在此时此刻,确认了自己已然人间无敌之后,却对这种生活有了一种抑制不住的向往,他越是兴致盎然地描述未来的景象,他的身上那股勃勃生机便越要溢了出来,赵帝看向他的眼光就越显嫉妒。 他们两个人相对而坐,就仿佛是一对阴阳鱼,一侧生一侧死,其间竟然有了几分宿命轮回的味道。 终于,这个老人摇摇欲坠的生命终究是无可奈何的凋零了,赵帝的眼皮有些撑不住地往下坠落,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朕有些乏了……让朕好好休息一下,再来,再来……” 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就此没了声息。 “陛下!” 李公公哭着跪了下来,随着这么一跪,殿内又是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荆雨攥着赵帝干枯的手,他能够清楚感觉到眼前这具身体的体温在迅速流失,一时间竟然有些五味杂陈。 他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情绪,毕竟他和赵帝也不是很熟。 但其实他们刚刚真的熟悉了一些,如果按照这个节奏培养一下亲近感,或许等到一两年后,他们会变成一对感情很好的父子。 但在认真扮演父亲这个角色上,赵帝没有时间了。 荆雨忽然觉得有些讽刺,人或许总在即将失去某样东西的时候才会感受到它的珍贵之处,赵帝唯有在快要死了的时候方才有了些时不我待的紧迫感,然而肉眼可见的是,荆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在意自己是否浪费了时间。 时间对于荆雨来说是最不值得珍惜的东西,然而此刻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由于寿命的限制,他与任何人共同度过的时光都是极为有限的,“与他人共度的时间”对他而言并非是可以无限挥霍浪费的东西。 此时此刻,荆雨霍然起身,他连一刻都没有为赵帝的死而哀悼,反倒是立刻迈开腿,以非人的速度向余安殿的方向奔去。 荆雨找到李安若时,这位性子谨慎的妇人此刻正藏在殿中暗门下的地室,这个地室是李安若专门遣人修建的,当时给荆雨的解释是,若是遇上天灾人祸,说不定便有奇效。如今居然真的用上了。 “我听几个宫女说有叛军攻进了皇宫,吓得连午饭都没吃,直接藏在了地室里。” 看着冲进地室的荆雨,这个将近五十岁、眼角已经有不少皱纹的老妇人眼珠骨碌碌转动几圈,向她的儿子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到底是你娘我的种,对危险的嗅觉不比我差多少!我便知道以你的身手,那些叛军拦不住你!” “娘!”荆雨笑容灿烂:“叛军被打退啦!” “这么快?”李安若微微一愣:“不是刚刚才打到皇宫吗?” “是儿子一个人打退的!” “胡吹大气,你是神仙啊?” “儿子真是神仙!” “我信你个鬼。” “娘,你不是一直想去皇都外面看看?儿子带你出去!” “你娘我是后宫嫔妃,哪里有机会出皇都?出个宫都费劲,陛下能答应?” “父皇刚刚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当然是病死的。” “真的假的?” “娘,怎么说也是几十年夫妻,你好像一点也不伤心啊!” “陛下的妃子能从咱们余安殿排到崇明殿,我算是他哪门子妻子……再说,这几十年我跟他睡过不到十次,感情能深厚到哪里去?” “不过新君是哪一位?” “是四哥!” “啊,是明成那孩子?你四哥打小与你关系就好,人虽然古板了些,但也好说话,说不得真能放你娘出去逛逛……害!那还等什么?容我先收拾收拾东西。” 荆雨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娘,不急的。” “往后几十年,咱们有的是时间。” 第32章 明玉寻仙 赵帝赵盛驾崩,皇四子裕王赵明成继位,改元祥符,赵国正式进入祥符元年。 新帝的登基仪式将在七日后举办。 谋逆的康王赵明月被下了诏狱,王府参与谋逆的下属兵士都有不同程度的罪责,但许是因为刚刚即位的缘故,赵明成并没有杀太多人,只是诛杀了参与谋逆的几位核心的谋士将领,其余人几乎都是轻轻放过。 无论是新帝即位,还是皇嗣谋反,这对皇都中的百姓来说都可以算得上天大的事情,然而现如今皇都之内茶楼酒肆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核心人物却并非是登基的赵明成或谋逆的赵明月,而是那位在崇明殿外一招锤杀先天宗师的六皇子赵明镜! 皇都北城榆树街的一座茶楼内,一楼多是附近有房宅的商贾豪客,正兴致勃勃讨论着之前荆雨的种种事迹。 “据说啊,当日足足有七大宗师齐会崇明殿,那平王赵明镜一人一锤,将这七大宗师摄在了当场,足足有六位宗师心胆大丧,掉头就跑,唯有紫青双剑王崇一人吓呆了留在原地,被赵明镜只一锤就砸成了一滩肉泥!” “怎么越传越离谱了?七位宗师?咱们赵国宗师总共能超过五指之数吗?” “天下又不止咱们赵国一个国家,别国宗师来掺和一脚皇嗣谋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且不论当日几位宗师了,赵明镜一招锤杀王崇一事却是板上钉钉的,你们说这位平王到底是什么来路?我记得他还不到弱冠之龄罢?” “据说啊,据说,”一位茶客躬着背,神神秘秘低声言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五年前咱们皇都仙人降世的事情?两位仙人于皇都大战,闹到了先帝寿宴……” “自然记得,明阳太子不就被殃及池鱼了?若是赵明阳还在,这位子也轮不到新帝!” “当日那位使雷的仙人将另一位仙人灭杀,却百密一疏,将那仙人对头的残魂给放走了……” “你是说……”几位茶客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平王实际上是那仙人夺舍?” “夺舍一说,多是神仙话本中虚构的,真正的仙人有没有这个本事,谁能知晓?” 起头的那位茶客脸上有了些高深莫测的笑意:“可你说平王十九岁一招锤杀先天宗师这样的陆地神仙,没点儿仙人手段,你信?” “不对啊,我听到的消息是,当日那使雷的仙人灭杀对头后,急匆匆地走了,六皇子赵明镜后来运气到了,拿到了那位死去仙人的传承,这才一飞冲天……” “你这也是一知半解,我听到的版本是……” 茶楼一楼人声鼎沸,仍是在不断传着各种小道消息,二楼却颇为安静,毕竟有消费门槛,能上到二楼的多少有些家底。 此时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男一女,男人看着二十岁的年纪,形貌英武不凡,坐姿却极其松弛,几乎是半摊在座位上;那女人则不年轻了,约莫三十余岁,脸上已然看得到些许岁月的痕迹,但却自有一股雍容的气度。 “三姐,你真要走?”荆雨盯着面前捧着茶杯摩挲杯沿的赵明玉,沉声问道。 “我之所以留在皇都就是为了争位,如今万事尘埃落定,留着作甚?”一身素白宫装的赵明玉轻啜了一口茶,淡淡道。 “三姐,有件事我一直埋在心里,今日咱们姐弟两人正好得空,我倒是想一探究竟了。” 荆雨忍不住道:“当年大哥仍坐镇东宫之时,你似乎并无争位的心思,可为何后来?” “我对做皇帝其实没甚么兴趣。”赵明玉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了耳后,柔声道:“我争皇位,一是承接大哥从前的班底,二是为了寻仙。” “三姐想修仙?” “是。” “三姐修仙是为了什么?” “报仇。” 赵明玉几乎是自齿间硬挤出了这个两个字:“那日使雷的仙人说过,被轰灭的只是他的一个分身。” 荆雨自然知晓赵明玉口中的“他”是谁,沉声道:“那人很强,只怕在仙人中也并非弱手,实不相瞒,明镜如今的实力,在那人面前不会比当年的大哥强上太多。” “总是要有个念想的。” 赵明玉微笑道:“若是能当上皇帝,出动大军寻仙自是会劳民伤财,恐怕将来会遭万人唾骂,如今倒也好……我自去寻仙。” “三姐,我数年前曾侥幸得过一份仙缘,据我所知,修仙也需要资质,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修的。” 荆雨语气委婉,他并无测灵根的手段,并不知晓赵明玉有没有灵根,但想来多半应是没有的,到头来就算寻到了修仙者,也是一场空。 其实即使赵明玉身具灵根,如今她的年龄也有些大了,哪怕是立刻引气入体,三十三岁作为仙路的起点,除非天纵奇才,否则很难修出多大名堂。 “无妨,我修不成,还有子女,子子孙孙,总有能出头的。” 赵明玉感慨道:“就算我不是为大哥报仇,让咱们的子孙后代窝在这凡俗之中成日庸庸碌碌,又有什么意思?既然知晓了这世间有仙人,高低也要求一求仙缘!” “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便走。” “这么急?”荆雨讶然道:“不等四哥登基大典后再走?” “夜长梦多,还是早走为妙。” 赵明玉摇了摇头:“我此前参与争位牵涉太深,所收拢的故太子势力又是树大根深,门生故吏遍布整个朝堂,若是不早些离开皇都,明成不会放心,往后未必容得下我。” “四哥倒也不是这般猜忌多疑之人。”荆雨与赵明成关系颇好,难免为其开脱几句。 “六弟,你曾言我在皇嗣中心思最重,其实这话不对,明成心里藏着的东西,不比我少。”赵明玉轻声道:“往后你若留在皇都,要多长几个心眼。” “很多时候,帝王登基之后,登基前的交情便作不得数了。” 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失笑道:“不过以六弟的能耐,甚么阴谋诡计、明枪暗箭在你面前也都是笑话了。” 第33章 仙凡 荆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三姐还要带些什么?” 赵明玉道:“也没甚么好带的,只领着几个心腹死士,一些金银细软,再带上承欢、承宴两个孩子……” 赵明玉的女儿赵承欢如今十三岁,荆雨见过几面,是个美人坯子;儿子赵承宴才八岁,长得也是粉雕玉琢,不输皇嗣中卖相最好的赵明楼儿时太多。 “如今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荆雨从身侧的布帛包中抽出了一本蓝皮线装的书籍,放在了茶桌上,推到赵明玉身前:“三姐,明镜没甚么好送的东西,这个你拿去罢。” “这是……”赵明玉定睛一看,这书上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大字:【土岩体】。 “难道是?” “这便是我数年前得到的仙缘。” 荆雨含笑道:“不过三姐先别急着高兴,这本功法并非是正统的修仙正法,而是一部炼体法诀……如果类比成修武道,正统的路子是修内家功夫,养出一口先天真气,我这本功法便相当于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横练。” “修了这土岩体,并不能飞天遁地,也不可延年益寿……” “好处是修行没有门槛,凡人也可练得。” “终归是仙家的法门,比凡俗武道中的横练之法还是强太多了。” 赵明玉摩挲着这本秘籍的蓝色封皮,只觉得这书微微有些烫手:“六弟,咱们虽然同为皇嗣,但其实平日里并无太多交情,这太贵重了……” “就当是你我结了一个善缘。” 荆雨微笑道:“我相信,以三姐的才智手段,纵然以后不入仙道,也能够在仙人的地界站稳脚跟。” “六弟,多谢了。” 赵明玉神色郑重:“若他日我赵明玉或子孙后代仙道有成,今日之恩必有所报!” 荆雨闻言,洒然一笑,聚起手中茶杯,高声道:“甚么恩不恩的,三姐,这一杯茶便祝你仙道有成!” “我只盼着他日若还有缘相见,咱们能够在仙坊茶肆再煮一壶清茶,论谈古今!” ———— 第二日,睡惯了懒觉的荆雨罕见起了个大早,想要为赵明玉送一送行,可到了人家的王府上一瞧,哪里还有赵明玉的影子,连带着赵承欢、赵承宴两姐弟也不知所踪,除去这三人外,其余王府仆从侍卫倒是一如往常。 “这个三姐……”荆雨摇头失笑。 他远远望见一队禁军装束的甲士急匆匆向这边跑来,为首的禁军统领瞧见了自己,神色一震,竟然硬生生止住了步子,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统领,您这是?”这禁军统领荆雨也认得,冲着他挥了挥手,笑着问道。 “呃,王爷。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王统领尴尬笑道:“却不知王爷也在。” “回吧,人都走了。” 荆雨自腰间抄起了那柄锤杀宗师的金瓜锤,轻轻捶打背部——自崇明殿外一战后,他对这种锤类武器就很是喜爱,这金瓜锤是短柄武器,带着不太占地方,且无论是砸人或物,手感皆是一流,故而外出也随身挂了一柄。 王统领见了这锤,只觉得亡魂大冒,头顶冷汗直流,连忙躬身道:“是,是……小的先告退了。” 一队上百人的禁军灰溜溜退走,荆雨倒是没有立刻离开,继续在赵明玉的王府前停了许久,心中也有了些计较。 数日后,赵国新帝的登基仪式如期举行,然而万众瞩目的平王却早已不知所踪。 此时的荆雨正撑着一根粗竹竿,站在一只竹筏上,在赵国沧云河的河面上穿行而过,而在竹筏的另一侧,还坐着一位模样五十岁左右的妇人。 “娘,咱们订的是三日后【符安楼船】的观景票,这里距离符安镇只有一日的脚程,至于现在就动身吗?” “你懂什么,向来都是人等船,哪里有船等人的道理,那八曲河千鲤跃龙门的奇景据说只有短短几日的功夫,若是咱们没赶上这一批楼船,说不得就要明年再看了!” 李安若在皇宫内向来是谨小慎微,如今甫一出宫,只觉得天地之大,尽可去得,一时间心怀大畅,她眼珠滴溜溜一转,瞥到了儿子腰间悬挂的那柄金瓜锤,不由好奇:“明镜,我这几日在路上可听了不少关于你的传闻,你现如今真有一招锤杀先天宗师的本事了?” “那是自然。”此间只有母子二人,荆雨没理由瞒着李安若。 “你本事这般大,真是如坊间传闻那般,得了仙缘?” “算是有仙缘罢。” “你不会真是被那日的仙人夺舍了吧?” 荆雨没好气道:“我若不是赵明镜,还要因你一句话就巴巴地千里送你去看什么鲤鱼跃龙门?早一掌将你这碎嘴妇人拍死在原地了!娘,不是我说你,若是我真被夺舍,你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岂非自绝生路?” 李安若讪讪笑道:“倒也是这么回事儿……那你藏得倒是够深,比你娘还能藏拙啊。” “我说你儿子是天上的谪仙人转世,你信不?” “那决计不能,你真是仙人转世,凡俗的政论兵策能只考到丙等?” 这一句话把荆雨堵得发慌,半晌后才闷声道:“你都说我要藏拙了,不会真以为我就只有丙等的水平吧?” “嘿嘿……”李安若四仰八叉地躺下,静静看着天空云彩变换,忽地言道:“明镜,你要真是仙人转世,这辈子肯定还是要修仙的,那岂不是可以活得很久很久?” 荆雨手中竹竿划水的动作一顿,缓缓道:“嗯。” “娘,你想修仙吗?” 李安若并未立刻回答荆雨的问题,倒是先反问道:“你现如今和数年前那两位仙人比如何?” “那自是远远不如的。” “那两位仙人,在修仙界中算是个什么级数的存在?” “只怕也才是刚刚入了修仙大道的门槛。” “那我就不怎么想修仙了。”李安若摇了摇头。 荆雨诧异回望了母亲一眼:“怎么说?” “要我来看,这些修仙的仙人倒也未必过得有多快意。辛苦蹉跎百年千年,头顶永远压着更厉害的仙人,岂不是一辈子都要伏低做小?最怕的是当了一辈子孙子,最后还是没修出多大名堂,无非黄土一堆,回望此生仙道求索,竟还不如我这个凡人活得爽利。” 荆雨哑然失笑:“娘,你这话说得有点意思了,若是真有资质,说不得也是个心境不俗的修道种子。” 李安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将一枚瓜子仁弹到了嘴中,闭着眼睛感叹道: “你娘我前半生如履薄冰,如今无非是不想再低头罢了。” 第34章 手足 【长生历545年】 赵国皇都,平王府 一位身着蓝缎蟒袍、面容英挺的青年男子正于王府后花园的亭子中盘膝而坐,左右手各握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形状浑圆无暇的玉珠,似是在闭目假寐。 “呼——” 荆雨缓缓睁开了双眼,轻吐了一口气。 “这碧玉珠不愧是与修仙界沾边儿的物件,炼体效果倒是比不得朱果一类的草木之精,但胜在持久耐用,一颗珠子可以美美把玩个五六年,积累下来的效用也够得上半枚三十年朱果了。” “如此一来,【苦渡经】铸体六层已然打磨到了圆满之境,就不知何时能够突破到第七层了。” 望着手中的两颗光芒已然微微黯淡的玉珠,荆雨倒很是知足。 如今已是祥符二十七年,距离赵明成即位已过了整整二十六个年头,荆雨四十五岁。 赵明成即位的第三年,康王赵明月便死在了诏狱中,宣王赵明楼听闻了此事,夜夜惊惧,据传得了忧惧之症,身子一日差过一日,最后死在了祥符十一年。 荆雨的生母李安若则于三年前病逝,享年七十三岁,在赵国凡俗中已然算是极为长寿,她闭目前并未有什么遗憾情绪,只是轻轻抓着荆雨的一只手,说了句“乘兴而来,兴尽而去”便含笑而逝,极为洒脱。 荆雨遵从了母亲的遗命,婉拒了赵明成要将李安若的遗体迁到皇陵中去的提议,将母亲的遗体烧成了骨灰,埋在了自家王府的院子里,在上面种了一株银杏树,如今三年过去,长势颇为喜人。 “报!” 一名王府侍卫领着一位小太监匆匆进了王府,径直奔到了后花园处。 “王爷!陛下急召!” “怎么?”荆雨隐隐间有个猜测。 小太监颤声道:“陛下已在弥留之际……” 荆雨闭上了眼睛,微微叹了口气:“知道了,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到。” 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赵明成比荆雨大了整整十三岁,如今也才五十八岁,竟已然不行了。 荆雨没有耽搁工夫,如今以他铸体六层的炼体修为,无需土遁,光是双脚长途奔行速度便已经极快,几乎半刻钟不到便抵达了皇宫。 皇宫此时随处可见禁军巡视,偶尔遇上的几个宫女太监也是行色匆匆的模样,荆雨穿过小半个皇宫,来到了崇明殿门前。 “又是这里……” 荆雨抬眼看了看崇明殿的牌匾,心神不由一阵恍惚,想不到最后赵明成的人生终点也在此处,隐隐有种宿命的味道。 “王爷,您来了!陛下刚刚苏醒过来,您赶紧进去罢!”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监守在殿门口,见了荆雨,不由连声催促。 “嗯?” 荆雨忽然皱了皱眉,他此时侧耳倾听,发觉崇明殿内竟足足有上百人,其中七八十位呼吸绵长,显然是内家真气有成的武道高手。 四哥! 这是要做什么…… 真是老糊涂了! 以荆雨如今的实力,莫说是七八十位武道高手,便是七八十位先天宗师齐上,也是丝毫不惧,可当日一人一锤于万军中锤杀先天、阵擒敌将的干脆利落此时却在荆雨的身上统统消失不见。 四十余年不曾犹疑的荆雨竟然在崇明殿门外踌躇不前了。 “王爷?” 老太监见这位天下皆知的平王如一个木桩子一般杵在了原地不动,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了:“您这是?” “呼,没甚么,进去看看罢。”荆雨神色复杂,最终还是跨过了门槛。 如今殿外仍是白日,崇明殿内已然点起了长明灯,伴着灯芯处的火光摇曳,荆雨一步步走向了躺在殿中主位上的赵明成。 他左右看了看,殿中的柱子后并未有他想象中的刀斧手,呼吸声多半来自墙后,他料想崇明殿的墙体应该经赵明成特殊改造过,挖了几个暗格用于藏人。 而在赵明成主位的下首位置则只是站了两个人,一位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男子,另一位则是个须发皆白、脸上老人斑遍布的朱袍老者。 那青年人正是如今的赵国太子,赵承禄;朱袍老者却是荆雨的一位老熟人,曾经的内阁首辅徐放,尽管如今已然退了下来,不再担任首辅一职,却是赵国朝堂上一代文官体系中硕果仅存的老臣了。 这徐放今年也八十九了吧? 荆雨见了这老头儿也有些无语,这位前首辅大人当年送走了先帝赵盛,想不到竟然能把赵明成也活活熬死。 “六叔!”年仅二十五岁的赵承禄连忙将原本平躺的赵明成扶了起来,连声道:“父皇等您许久了!” 老得只剩下一副骨架的徐放有些吃力地睁开挤成了一团褶皱的双眼,看着仍然如同青年模样的荆雨,眼神复杂:“王爷,许久未见了。” 荆雨点了点头,并未说话,现在实在不是相互寒暄的时候。 荆雨看向已然垂暮的赵明成,他惊讶地发现,这个原本有一双浓眉的帝王脸上的两条眉毛不知何时竟然稀疏了许多,或许是即将死去的缘故,赵明成的精神似乎还比不上八十九岁的徐放。 “六弟。”赵明成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崇明殿内:“你还是如二十多年前那般年轻。” “可朕却要死了。” “四哥……”荆雨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六弟,你如今已是仙人,你已经入了仙道,是也不是?” 赵明成猛地自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把推开了搀扶着自己的太子,眼睛布满血丝:“听说仙人都有延寿的法子,你有没有?” “朕,朕不求千年万年,再延寿三年五载即可!” 赵明成踩着踉踉跄跄的步伐扑到了荆雨跟前,近乎干枯的双手死死攥住了荆雨蓝缎蟒袍的袖口,哀声道: “朕今年才五十八岁!平日里向来注重养生之道,也无纵欲过度之嫌,论及勤政也远不及先帝!为何如今却到了这般地步?” “为何连先帝都比我活得久!” 赵明成生死之间,此时竟恐惧地涕泗横流: “六弟,明镜!诸皇嗣中你与朕关系最好,既然手足一场,可否救一救朕?” “朕……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啊!” 第35章 赤红遁光 “四哥,我既不精通医道,身上也无延寿宝物,实在爱莫能助。” 荆雨低声道:“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我的心愿就是活着!” 赵明成神色变为狰狞,咬牙道:“赵明镜!你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我真帮不了你。” “为什么!为什么!” 赵明成本欲推开荆雨,却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纹丝不动,自己反倒是倒退了好几步。 这个即将死去的老人胸口起伏,大口喘息着,旁人甚至能从这喘息声中听到干瘪胸腔中肺部纤维撕扯刮蹭的怪音:“为什么你能够青春永驻,我却快要死了!” “我才是赵国的皇帝!我才应该万寿无疆才是!” 赵明成又哭又笑:“哈哈!这皇帝做来有甚么用?有甚么用!” 他转身拿起一旁小桌上的一只鎏金色酒樽,正是三十一年前赵盛那场寿宴中,五皇子赵明楼所献的那只【金瓯永固杯】。 赵明成将这金杯高举过头顶,似乎要将其砸在地上,但悬了许久,攥着金杯的手却最终还是无力垂下,这剧烈的活动让他脑内一阵晕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道: “假使我赵国江山犹如金瓯,无一伤缺……为何我的寿命便不可万年永固!” “终是报应到了。” 赵明成将那金杯轻轻放了回去,失魂落魄道: “六弟,朕心中其实一直藏着一个秘密。” “当年二姐家的承煜世子,是朕遣死士所杀。” “原来是你……” 荆雨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只觉得殿中墙体暗格里原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渐渐远了,心中竟然没来由松了口气。 “承禄,你过来。”赵明成艰难招了招手,将神色惶然的太子赵承禄叫到了跟前: “朕这太子是个不成器的,六弟,在我死后,你若还在皇都,便顺手照拂一二,若是离开,那也不必管了。” 随后转头看向徐放:“徐阁老,朕这二十六年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可还入得您老眼中?” 徐放只是躬身一礼,并不答话。 “罢了。” 赵明成颇有些意兴萧索:“时至今日,方知父皇临终所言。” “做皇帝确实也不快意。” “终究是堪不破生死……” 嘭—— 随着赵明成身子倒下,这位执掌赵国二十六年之久的皇帝在祥符二十七年的春天永远沉眠了过去。 “父皇!”赵承禄悲声道。 荆雨耷拉着眼睛,看着地上赵明成的尸体,神色有些无精打采。 又送走了一个…… 他知晓,这种情况以后还会有很多。 不多时,便有几位禁军抬着一尊金龙雕饰的棺材,将赵明成的遗体恭恭敬敬抬到了棺木中,先合上了,并未急着钉死,而是连着棺材抬出了崇明殿。 在殿中的几人也走出了大殿,将近九十岁的徐放将手放在赵承禄的手背上轻轻拍打,低声道: “殿下还是应该即刻召集众臣商议登基一事,安定朝堂才是。” 荆雨则有些百无聊赖地四下逡巡着,忽然他耳朵微微一动,猛地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看向东方上空。 一道赤红色的流光拖着长长的焰尾,正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向皇宫落下! 这是什么? 陨石流星? 不对。 荆雨瞳孔一缩,他下一刻便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遁光! 火系修士的遁光! 这道赤红光焰越来越近,似是见到了人都聚集在了崇明殿外,一个转折,向众人飞来。 这光焰悬停在了殿外半空的位置,焰光消散,自其中显出一位白面长须的中年文士,这中年文士脚下踩着一柄赤红色的仙剑,左手擎着一面巴掌大小的六角金属法盘,右手中还扣着一柄橙色羽扇,看向身着明黄服饰的赵承禄,缓缓问道:“你可是这凡俗王朝的皇帝?” 赵承禄一脸茫然,一旁的徐放却仿佛回忆到了什么,双眼暴突,整个人似是被无形的大手死死攫住,动弹不得。 “问你话呢!”那中年文士皱眉喝道。 “啊?回仙人,父皇于方才宾天,小人确是忝居东宫之位,如今倒还未曾登基……”赵承禄抹了抹额间的冷汗,匆忙应答:“我旁边这位是小人族叔,六叔,你……” “六叔?”赵承禄转头一看,他旁边除了一个仿佛吓傻了一般的老头儿徐放,哪里还有荆雨的影子? “啊?”赵承禄神色惊惶,一时间竟呆在了原地。 “唔,练气六层……” 就当赵承禄僵立原地时,荆雨自崇明殿中走了出来。 他方才见这火红遁光时,只当是又来了一位筑基修士,在其还未下落,神识未能覆盖此处时当机立断,直接隐藏气息土遁开溜,等这修士落了下来,释放出了练气六层的灵压,这才不紧不慢遁回了崇明殿,自殿中走出殿外。 “此间可有一位名为赵明镜的炼体士?”那中年文士问道。 “这……”赵承禄与徐放二人的目光霎时间俱是落到了荆雨身上。 “在下便是赵明镜,阁下是?”荆雨挑了挑眉,自己何时与修士扯上了关系? “我姓穆,单名一个山字。” 穆山对荆雨的脸色好看了几分,言道:“原是舅丈当面!” “舅丈?” 荆雨脑子里算了算,此人叫自己舅丈,那这人便是自己的外甥女婿,所以…… “赵承欢是你什么人?” “承欢正是在下妻室。” 穆山含笑点头道:“舅丈,我替岳母捎一句话来,‘六弟,二十六年寒暑,如今别来无恙否?’” “三姐……”荆雨内心震动:“她真的寻到了修仙界!” “我三姐,如今如何了?身子可还康健?”荆雨连忙问道。 “舅丈且稍等,穆某如今倒还有公务在身,等我办完了正事,再与舅丈细细分说!” 穆山言罢,将左手的那枚六角金属法盘扔到了皇宫上空,口中念念有词:“天视地听,灵根显形……” 一阵无形的波动自那六角法盘为中心扩散开来,以极恐怖的速度在整个赵国皇都蔓延开来。 荆雨只觉得这一道波动扫过自身,自己的头顶竟然升起一道海蓝色的灵气光柱,直冲云霄! 而除了荆雨头顶的光柱外,皇城范围内又升起了一红一青两道光柱! “好好好,三个灵根子!这一趟不虚此行了!”穆山似乎心情极为畅快,大笑道。 随后看向头顶光柱的荆雨: “舅丈,你的运道来了!如今我逍遥盟广开仙门吸纳同道,何不与我一同回转仙坊,共参长生大道?” 第36章 灵根异象 逍遥盟?什么玩意儿? 荆雨此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面前这个外甥女婿好像是因公外出,顺便来找自己的? 还未等荆雨开口询问,穆山已然脚踩飞剑再次升到半空:“舅丈且在此等着,待我将那两位灵根子接到此处,与你们将其中关窍一并说了。” 说罢,穆山再次被一道赤红焰光包裹起来,瞬息间遁出了皇宫。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件外观与凡俗木舟一般无二的小型灵舟载着穆山与另外两人慢悠悠飞了回来,那穆山抓着两人肩膀,自灵舟上跳了下来。 荆雨一看,被穆山抓来的两人,其中一人是个年仅七八岁的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的,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麻布衣服,一双小眼睛贼溜溜地乱转,时不时偷眼打量身着蟒袍的荆雨等人。 另一人则是个看模样二十出头的文弱书生,身上的穿着比小乞丐体面不少,这书生似乎猜到了在面前的都是些什么人,整个人显得战战兢兢,居然连头都不敢抬。 “这便齐活了。”穆山此时也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舅丈,我这便与你们说说具体情况。” “穆仙长,小人遣人于永和殿中聊备酒食,不妨移驾,坐下再说。”如今已是赵国皇帝的赵承禄小心翼翼道。 这赵承禄论关系,其实也能叫穆山一声表姐夫,但他一个凡人陡然见了修仙者,自然不敢僭越,只是以“穆仙长”代称。 “也好,舅丈,两位道友,请。”穆山并未推辞,反倒是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 重回太和殿吃席,荆雨很是感慨。 他仍记得三十一年前的赵盛寿宴,自天外飞来的那一道血色遁光。 如今当年大殿顶部的破洞早已修复,只是自那之后,无论是赵盛,还是赵明成在位期间,几乎再没用太和殿举办过任何大型宴会。 三十年前荆雨还只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席位在皇嗣中是最差的那一档,如今却算是赵国的东道主一方,在新帝赵承禄的强烈要求下,反倒是坐上了主位,将穆山与其余两个刚刚抓过来的灵根子安排在了贵宾的席位上。 堪称凡俗顶尖食材厨艺的菜品一道道上了席面,穆山却不怎么动筷子,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个水果。相比于穆山的不想吃,那弱冠书生更像是不敢吃,坐在那里极为拘谨,咀嚼时紧紧闭着嘴巴,生怕发出什么声音。 那个七八岁的小乞丐倒是毫无形象地狼吞虎咽,显然也是饿极了。 在谈及三十年前的那场满堂狼藉的寿宴,穆山有些恍然大悟:“这么说来,舅丈当初那本【土岩体】,就是那时候的血袍修士所留?” “那倒不是,那时我这本炼体法诀已经入手有几年了。”荆雨半真半假感慨道:“可惜我当初得了这本秘籍,满心以为是叩问仙道的仙庭秘功,但练了之后除了肉身坚固之外,便再无神妙,蹉跎到了四十余岁,这【土岩体】不过堪堪练到了第四层……” “炼体一道只是仙路中的辅助,确实不能算根本法门。想要参寻长生大道,延年益寿,还需引气入体,走练气筑基的路子。”穆山道:“不过舅丈一身炼体修为,已然堪比练气四层修士,这份战力远超初入仙道的修士,是一大优势。” 穆山面带可惜道:“只可惜舅丈入仙道的时间,四十五岁,终究是有些晚了。” “虽说练气修士只要养生有道,基本都能活到百岁,但过了八十岁,能够筑基的机会便大大降低,三十五年从练气一层修到练气九层,难度实在不小。” 荆雨笑呵呵回道:“赵某此生还能入仙道,已然是心满意足,不敢奢求筑基。” “对了,倒忘了测一测几位的灵根资质。” 穆山一拍脑袋,一翻手,又将那六角法盘捏在手中,扔了出去,那六角法盘原来竟如同千层饼一般是由数层组件叠放在一起的,其间分出了三枚薄薄一层的六角法盘,分别落在了荆雨、书生、小乞丐三人的席面上。 那书生面色迟疑,问道:“穆仙长,这东西如何用?我之前看过一些神仙话本儿,可是要滴一滴血?” 穆山抚须笑道:“滴血那是百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只需沉心静气,按在盘上即可。” 那书生当先将手放在法盘上,不多时这法盘亮起了微弱的青光,穆山看着点了点头:“木灵根,不过资质平平,并无灵根异象。” 小乞丐见状依葫芦画瓢,将一只油津津的小手按在了法盘上。 一道略显明亮的赤红光芒闪过,法盘上竟出现了一朵不住跳动的火苗。 “灵根异象!”穆山大喜:“不错!具有灵根异象的火灵根!” 荆雨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突然有些踌躇起来。 只是此时殿中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将手按了下去。 霎时间,荆雨眼前的六角法盘发出一圈水蓝色光芒,这光芒于半空中氤氲不散,最终竟凝结成一枚浑圆无瑕的水珠。 “又是灵根异象!”穆山惊喜,随即想到了什么,不由捶胸顿足:“唉,舅丈,你若是能年纪再小些便好,若是自小便引气入体,这灵根资质仙门中也是抢着要的!” 荆雨看着那悬浮在半空的水滴异象,几乎不敢相信:“穆道友,你这法盘测的准吗?” “自然是准的!”穆山一怔,拿不太准荆雨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当今修仙界专为测试灵根打造的制式法盘,从无错漏。” “这……” 荆雨有些无语。 他方才几乎已经做好了法盘光芒四射,飞出一个水系异兽乃至神兽之类的顶级灵根异象的准备,说不得还要惊动此方天地的元婴化神老怪降下关注,甚至穆山见了此等异象,以人性之复杂,荆雨都想不出来他会做什么事情。 本来荆雨早已如临大敌,只等出现恐怖异象后溜之大吉。 可闹了半天怎么就是个最普通的水滴异象? 第37章 动身离开 荆雨倒不觉得命格品级高灵根资质就一定也要高。 但仙品命格的叶星云灵根都能显现出异兽飞廉的形象,仅是灵品的李绛眉和云玄策至少也是有一柄短剑、一块石碑这样的异象,陆英招测灵根时把宝镜监察的画面掐了,其异象究竟是什么荆雨不得而知,但以她恐怖的修行速度来看,灵根资质即便不是最上等的级别,应也相差不远。 这说明命格品级与灵根资质这两项是有一定的相关性。 怎得到了荆雨这里,堂堂神品命格【长生久视】灵根资质竟如此一般? 罢了,对长生修士而言,灵根资质也不是很需要的东西…… 荆雨转念一想,说不得这种不出挑的资质更适合他,毕竟平庸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保护色。 既然如此,那荆雨干脆就想着表现得更加自然一些。 于是荆雨问了一个四十五岁方才得遇仙缘的中年人百分之百会问的问题。 “穆道友,我这灵根资质,八十岁前有希望修到练气九层么?” “唉,难!难!难!” 穆山一连说了三个难字。 “不瞒舅丈,我穆山十六岁得遇仙缘、引气入体,灵根资质比舅丈与这位火灵根的小兄弟还是差些,但也差得不多……兢兢业业四十载,也才堪堪修到了练气六层圆满。” “如今五十有六,也不知要被练气中期入后期这层瓶颈阻上几年,八十岁练气九层圆满?已然不敢想了!” 荆雨这才知道这位外甥女婿的年龄居然还比自己大了十一岁,不由讷讷道:“穆道友十六岁引气入体,这仙路都走得如此艰难,赵某四十五岁方才得窥修仙界一角,这道途和断了又有什么分别?” “也不是这般说的。”穆山笑道:“虽希望渺茫,但也并非不可能。” “其一,舅丈毕竟是有灵根异象,哪怕是最次的一级异象,这灵根资质也不是我这等普通修士可比的,在吸纳灵气方面天然有些优势。” “莫要小看这点优势,日积月累之下,差距慢慢便显现出来了。” “其二,虽说仙路崎岖,终究还是有些捷径……都说修仙修的是财侣法地,若是于某些修仙百艺有特殊天赋,凭借一技之长,修行资粮不会缺,‘财’之一字算是有了。” “其三,舅丈毕竟是炼体士,战力强于同阶修士,若是能豁得出去,无论是诸如我逍遥盟这样的散修盟会,还是家族或宗派,都需要大量斗法不俗的战修开荒蛮荒地带,虽说是拼命的活计,但待遇也十分优厚。” “穆道友此来就是专门为所属的势力吸纳新血?” 荆雨疑惑道:“不瞒穆道友,我得了那本炼体功法后,也不是没有如同三姐一般兴起要寻仙缘的想法,但这些年陆陆续续也遣人在周边几国逛了一圈儿,没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这才渐渐熄了心思。” “不知穆道友是从多远的地方过来的?” “凡俗地界大多没有修仙者涉足,毕竟修仙者的数量也就那么多,距离你们赵国最近的一处修仙坊市也有二十万里往上的路途了!舅丈寻不到修士踪迹简直再正常不过。” “至于吸纳新血,确实如此,可我区区一个练气六层的小修士,哪里有能耐跨越数十万里招才纳新?遁光虽快,却不能持久;若是用我那飞舟,倒是不怎么耗费法力,但速度便太慢了。” “练气修士不过百年寿元,时间金贵得很,用来修炼和赚取资粮都尚且嫌少,哪里能这般蹉跎……” 穆山笑道:“此来是有一位筑基前辈带队,停在了赵国邻国的位置,四下放我们这一批练气修士找寻灵根子,待到三日后,穆某便带着几位去寻那筑基前辈,届时坐着速度更快的灵舟回返坊市!然而就是专为长途飞行打造的灵舟,自此处回转坊市也要八九日的功夫了!” “贵盟向来都是这般招贤纳士的?”荆雨试探问道。 “自然不是,也就是最近百多年的事情。”穆山抚了抚须,意味深长道: “今时不同往日,舅丈,我辈修士正正遇上了这修真界万年未有之大变局,要抓住机会才是。” ———— 一日后,穆山带着荆雨、小乞丐和那书生四人一道,乘着飞舟去邻国寻那领队的筑基修士去了。 原本荆雨是考虑再苟个几十上百年,先将炼体修为推升到筑基境界后,再去修真界看看情况。 不过听说了那带队的筑基修士仅仅只是筑基初期的境界,还是个水系修士,荆雨还是决定去一探究竟。 他如今的【苦渡经】练到了铸体六层圆满,毕竟是道君的成道功法,估摸着战力不输练气后期修士,加上土遁越发神妙,荆雨自信虽然正面远不敌筑基初期修士,在地底与非土系修士比拼遁速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一路上几人闲谈,荆雨也知晓了其余两位灵根子的来历。 那小乞丐名叫李剩,家中遭灾,父母双亡,一路乞食到了赵国皇都,平日里睡在城北的破庙中,白日在外乞讨,晚上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过活。 书生则是进京赶考来的,清河郡人,名为胡一鸣,本是在一家客栈中一心准备春闱会试,想要博取一个功名,想不到竟然被测出了灵根,一听说有机会修仙,哪里还管什么功名的事情,只是简单托人往家中递了个口信,便欢天喜地应下了穆山的邀请。 穆山这飞舟速度着实不快,几人在天上飞了两日,将将卡着点儿到了约定地点。 荆雨等人远远便望见了一艘巨大的楼船悬浮在半空中,论及大小规模怕是有两个太和殿那般大,比四人所坐的寒酸飞舟实在是天上地下。 “穆道友,你说的那灵舟经这般壮观!”荆雨惊叹道:“这般大的楼船飞在天上,所要消耗的灵力应当不少吧!” “嘿嘿,这灵舟便是专为长途跋涉打造的,用不了多少灵气,一般三名修为在练气七层以上的修士为一组,轮换催运即可,消耗的大头是灵石,从这里飞回咱们的乌山坊市,单程也要十块灵石往上了!” 第38章 友好的筑基修士 “才十块灵石?”胡一鸣愣愣问道。 “十块灵石可不少了!”穆山感叹道。 也就是胡一鸣还未入门修仙界,才觉得十块灵石不多,荆雨在长生殿中观察前人五百年时间,却知道在仙洲界中灵石的购买力相当之强。 像是【土岩体】这样能修到练气圆满层次的炼体功法,市面上大多也就卖一块灵石,比较一般的练气功法,均价也不过三五块灵石而已。 平日里练气层次的交易,甚至大多数的交易物品都值不上一块灵石,只能将价值折算成灵砂、灵贝等更次一级的货币交易,但由于这种次一级的货币在各地往往各不相同,因而修仙界的小额交易主流还是以物易物为主。 “何人?止步!” 几人正闲聊着,自那楼船中飞出一名手持铁锏、身披铁甲的黑脸大汉。 “秦道友,是我。”穆山连忙高声道。 “原来是穆道友,我猜也是你卡着点儿回来。”那秦姓大汉神色一松,笑道:“你自去请缨扫那赵国皇都,扫到了几位灵根子?” “运气不错,扫到了三位道友。”穆山心情不错,笑着应道。 “三位?不少了!等回返坊市,所得功勋能换取不少修行资粮了!”秦姓大汉羡慕道。 “比不得秦道友,在此处驻守,便有稳定的功勋进账,倒不用如我这般碰运气了!” “哈哈,我这人运气一向很差,驻守这活计更适合我,旱涝保收罢了。”秦姓大汉苦笑道。 荆雨闻言,偷偷拿知命宝镜朝着这位秦姓修士一照,竟真让他照出了一个【缘浅福薄】的命格。 命格觉醒的渠道千奇百怪,并非只有用宝物激发,甚至有可能会自行觉醒,这秦姓修士显然很早就觉醒了命格,否则也不会自嘲运气很差,只是不知这人是原本就有灵根,还是觉醒了命格后才生出了灵根。 荆雨之前也用手中的鉴子照过穆山、胡一鸣、李剩三人,发现他们也都没有命格,说明修真界中有命格的修士也不是特别普遍。 “苍松大人在里面等你。” “是,是,我这便去拜见苍松大人。” 穆山领着荆雨三人进了这楼船内部,在路上叮嘱几人:“此次领队的这位筑基前辈道号苍松,俗名刘松,你们唤一声苍松大人便可。” 荆雨几人应下了,苍松这道号实际上很是寻常,不说整个仙洲界了,随便一个大型仙城中,筑基修士里道号苍松的怕是都得有三五个,不过在修真坊市中,筑基修士毕竟还是稀罕的,应当没人与这苍松道人重名。 几人越过一道长长的走廊,在尽头处的一道房门前站定了,穆山恭敬道:“灵植园甲区执事穆山前来复命。” “进来罢。”门内一道苍老声音响起,原本紧闭的房门也随之打开。 荆雨定睛向内望去,一个身着灰袍的白胡子老头儿正端坐在房间内的蒲团上,左手持着一枚玉制书简,将其覆在额头,闭目沉思。 “苍松大人,穆山幸不辱命,在赵国皇都寻来三名灵根子,分别是胡一鸣道友,木灵根,无异象。” “赵明镜道友,水灵根,下品异象。” “李剩道友,火灵根,下品异象。” 苍松道人缓缓睁开双眼,冲着三人点了点头,面色友好:“三位道友,在下苍松道人,忝为【乌山坊市】副坊主,先在此恭喜三位道友得遇仙缘,未来仙道可期了!” “多谢苍松大人!” 荆雨三人有些受宠若惊地回礼道,三人中荆雨尤其有些纳闷,面前这个筑基修士未免也太礼貌了。 须知练气修士虽然已算是踏入修行路,但实际上与凡俗并无严格意义上的仙凡之别,练气寿一百,这基本也就是凡人的极限寿命,凡人中长寿者能活到一百的也不是没有,练气修士只不过能将这个概率大大提高而已,因为早年的暗伤中毒等意外情况最终只活到八九十岁便寿尽而亡的练气修士可谓比比皆是。 可修士一旦筑基,便是筑就成仙之基,筑基时的灵气灌体足将法体洗练地无一丝凡俗之气,只要不是用了什么折损寿元的秘术,大多未曾横死的筑基修士都能活足三百年寿元,至此仙凡才真正有了分别。 更不要说战力上的巨大差距,使得练气修士与筑基修士天然地位大不相同。 在荆雨的印象中,练气修士见了筑基修士可都是要行礼的,筑基修士也大多对练气不假辞色,自己降生后几十年未曾踏足修仙界,如今竟遇到一位如此平易近人的筑基修士。 那苍松道人自腰间的小皮袋中变戏法一般掏出三本纸质书籍,复又言道:“三位道友,此书中所载的仙家妙法为【气引术】与【吐纳法】,其中【气引术】为凡俗引气入体之用,可令灵根子真正踏入仙道;【吐纳法】则为一中正平和的无属性练气功法,任何灵根皆可修习,且有夯实基础之效,后续转修其它属性的功法不会损失修为。 这三本书下一刻漂浮在了空中,缓缓飘向荆雨三人,三人伸出手来,书籍稳稳落在了各自手中。 三人得了这书,脸上都或多或少露出些激动神色。 荆雨盯着面前这本书,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若是荆雨只是个普通命格的仙选者,以四十五岁高龄方才有引气入体的机会,此时只怕心气已然消磨殆尽,好在他的寿元无尽,拿到了手中的这小册子,尚不算晚。 “这【气引术】与【吐纳法】当真是通行诸天万界的修仙入门书籍,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写出来的……” 苍松道人等三人平复了心情,复又言道:“此番倒也没甚么好交待的了!几位道友得了这两部法诀,定然已是心痒难耐,一会儿让穆道友为三位各自准备一间静室,便可尝试在灵舟上引气入体了!” 这老者低头又想了想,似在查漏补缺,片刻后又道:“各人引气入体成功的时间不定,一般来说灵根资质越好的引气入体、气游周天的速度便越快,但也并非绝对,也有体质特殊者资质平平,但引气入体这一步却极快,什么样的情况都是有的。” “诸位道友无需心急,此处距离乌山坊市路途遥远,便是乘这专为远途跋涉所造的灵舟,全力行驶,也要八九日的工夫,这一次距离约定的返程时间还早,大可慢些行驶,约莫半个月的工夫到达坊市,也好省些灵石。” 苍松道人和颜悦色道:“一般只要有灵根异象的灵根子,半个月足够引气入体了!便是资质更差些的无异象灵根子,最慢最慢也就是一个月的水磨工夫。” “诸位道友不必心焦,仙路漫漫,并不争这一时之功,一步一个脚印,方能走得足够扎实。” “多谢苍松大人提点!” 荆雨等人拜谢了苍松道人,便随着穆山出了房间。 穆山带着三人七拐八拐,引到了几间静室门口,叮嘱道:“三位道友!这里的静室一人一间,隔音极好,保证安全,诸位可在此安心引气入体。” “穆道友,真是多谢了!”那书生胡一鸣真心实意道:“我以前只觉得飞天遁地的仙长定是高高在上,想不到竟然对我等肉体凡胎如此友好!” “哈哈,胡道友不必放在心上,既然有了灵根,便是入了仙门,岂能与凡俗相提并论?” 穆山哈哈大笑:“如今修仙界正值鼎盛大世,正是我辈修士一展拳脚的好时机,穆某往后若是落难,说不得还要诸位道友帮衬一二!” “一定,一定……”胡一鸣握着穆山的双手,言辞恳切。 “那我便不耽误三位道友引气入体了!” “穆道友慢走。”荆雨等人拱了拱手,便迫不及待走入了静室。 荆雨踏入静室后,没有急着立即修炼【气引术】,而是自胸前内襟中拿出了【知命宝镜】,缓慢摩挲铜镜正上方镶嵌的玉珠。 嗡—— 一道无形波动扫过,荆雨心神沉浸在铜镜之内。 “没有灵气波动……看来这静室之内并没有加设监视阵法。” 这是荆雨这些年把玩【知命宝镜】所研究出来的一点小功用,他与这鉴子已是性命勾连,无需炼化,天生便是鉴子的主人,只需心神沉浸,甚至无需催动灵气仙气,便可监察方圆一里之地有无灵气波动。 这法子对敌时没多大用处,搜不到隐匿气息的修士,只能探查周围有无阵法运转。 前些年荆雨带着自家老娘李安若游历天下之时,用这法子探寻到过三四处修士遗址,只不过运气不好,只得了些残破的法器碎片,以及像是碧玉珠这样修仙界中照明用的装饰物,并没有找到其他有用的东西。 此时用在此处,算是谨慎之举。 “目前看来那苍松道人于我们这样的灵根子似乎并无恶意,但也需留个心眼,随时跑路……”荆雨自忖自己未曾留下什么破绽,索性盘膝坐在了地板上,翻开了那本小册子。 【气引术】! 荆雨眼睛一亮,这气引术几乎是每个修士的仙道起始,他在长生殿中看过不止一次,只不过内容都被模糊处理,他不晓得其中内容罢了。 如今看来,只是寥寥数百言,却字字珠玑,简单易懂,怪不得是诸天万界流通最广的引气入体法诀。 荆雨循着小册子上的口诀,沉心静气,开始感受空气中游离的灵气。 一个时辰后,荆雨身躯微微一震,只觉得一股至纯至真的清灵之气自口鼻而入,气游周天,最终汇聚在了丹田位置,形成了一个不住旋转的气旋儿! “练气一层!” 荆雨猛然睁开双眼,神色错愕。 不对啊? 这也太快了! 荆雨可是记得当年云玄策引气入体,足足用了三天时间。 云玄策的灵根异象是一古朴石碑,按理说绝对比荆雨这种一滴水滴的异象要强得多,灵根资质应该远超荆雨才是。 就连天纵奇才的陆英招当年也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引气入体成功,这岂不是说荆雨在灵根资质这一块已然可以望其项背了? “可明明只是最低等级的灵根异象……” 荆雨毕竟只是初入修仙界,哪怕在长生殿看过五百年仙路沉浮,大多看的也就是练气筑基层次的东西,如今依然见识不足。 既然想不通,索性不去想了,荆雨全身灰色光芒一闪而逝,下一刻其身上练气一层的灵压瞬间消失地干干净净,自己的气息又变回了原本凡俗时的状态。 “苦渡玄光的敛息之能日益精妙,苍松道人不过筑基期修士,只超出了我一个大境界,应该看不透。” 荆雨想了想,为求稳妥,这几日还是老老实实呆在静室中参悟【吐纳法】,不曾出门与其他修士搭话。 一晃半月时日过去,荆雨只觉得所乘坐的灵舟忽然微微一震,随即心中明悟。 “应是到地方了!” 他不再收敛气息,而是大大方方显露出自身练气一层的灵压,迈步走出了静室。 荆雨刚一出静室,便见一身穿赤红法袍的七八岁小童自对面静室走了出来。 “嗯?这是……” “李剩?” 荆雨定睛一看,险些没认出眼前的这小童便是半个月前与他一起过来的小乞丐李剩。 半个月过去,李剩早已不复之前的模样,浑身上下洗地干干净净,换上了一套十分合衬的丝绸法袍,或许是也引气入体成功的原因,让他脸上多了一丝出尘仙气。 同样感受到了练气一层的灵压,此时李剩的脸上才又恢复了几分孩童的狡黠,他像个小大人般拱了拱手,言道:“恭喜王爷引气入体,自此步入道途,仙道长青!” “此地已是修真界,哪里还有什么俗世王爷?” 荆雨笑呵呵道:“李道友唤赵某一声名字便是。” 两人在门口笑着寒暄了几句,只是李剩毕竟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没多少好说的东西,倒多是荆雨在讲些自家游历天下时的奇闻轶事,听得李剩津津有味。 两人说不多时,便见另一间静室大门开启,书生胡一鸣神色萎靡地走了出来。 胡一鸣忽然感觉到荆雨与李剩身周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压力,令他有些呼吸不畅,他原本萎靡的神色微微一震,语气复杂道:“两位道友,你们……” 第39章 抵达坊市 荆雨只是看了胡一鸣一眼,便知此人还未引气入体、气游周天,如今仍是一介凡人,不由出言宽慰道: “胡道友不必心急,如今只过了半个月,引气入体并非一时之功,我看胡道友目蕴神光,也就是这几日的工夫了!” 倒是李剩只是淡淡斜睨了一眼胡一鸣,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并未出言搭话。 胡一鸣此时面色黯然:“胡某灵根资质不如两位道友远甚,一步慢,步步慢,往后的路,只怕是难了。” “害!这是哪里的话!”荆雨笑道:“赵某今年四十有五,半截入土的人物了,灵根资质再好又有何用?只不过蹬腿闭眼前还能一睹这修仙界的雄奇壮阔,便不虚此生了!” “胡道友虽说灵根资质稍差,可毕竟比赵某年轻了二十余岁,这点资质差距,二十多年还补不回来么!” 荆雨打趣道:“说不得赵某寿尽之时,还要请胡道友来吃一杯酒。” 胡一鸣被这话逗得不小心笑出了声,他后来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肃正面容,只觉得面前这位平王实在是一位豁达风趣的妙人,并未像是赵国皇都中传得那般凶残。 “几位道友在聊什么呢?”一道声音传来,三人循声望去,果然是另一位熟面孔。 穆山背着手走了过来,李剩却当先喊道:“师尊!” 荆雨惊讶地看了穆山一眼,又瞅了瞅李剩身上崭新的赤红法袍,心中了然,连忙道:“恭喜穆道友收得佳徒了!” “难得见着一位灵根资质不俗的火属性灵根子,实在不想错过。”穆山捻须微笑道:“我也要恭贺舅丈引气入体,成为练气修士!” 随后又对胡一鸣言道:“胡道友不必心焦,如今灵舟已然抵达乌山坊市,等办完了手续,届时请胡道友前往穆某陋室一聚,那处宅院在乌山内坊,灵气比外坊还是要浓郁一些,有助于胡道友引气入体……” 穆山带着三人来到了灵舟甲板处,发现此时甲板已然站满了人,荆雨大略数了数,竟然足足有七八十人,除去二十几位如穆山一般的练气中后期修士,剩下的五十余人中大半倒还是凡人,达到练气一层修为的修士也就十来个。 筑基修士苍松道人立于甲板尽头,见人已经到齐,朗声道:“诸位道友,此处便是乌山坊市,下了灵舟后,请道友们跟着各自的仙引人,先将仙籍落到此处!” 此刻这灵舟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荆雨站在灵舟的甲板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的景象。他的目光穿越层层云雾,最终落在了一片热闹繁华的地方。 从高处望去,这乌山坊市宛如一座凡尘俗世中的小镇。 坊市的中心位置,矗立着几座气势恢宏的角楼,它们高耸入云,巍峨壮观,这些角楼四周环绕着数十处独门小院,每一处都显得格外精致典雅,透露出一种高贵的气息。 再往外看,是一排排整齐排列的白墙黑瓦小楼,它们错落有致地分布着,给人一种宁静而和谐的感觉。 最外层,则散布着一些简单搭建的木屋,这些木屋看起来应是用特殊灵木搭建而成的,看着极为结实耐用,但与坊市中心的角楼与小院相比,便显出了寒酸来。 坊市中偶尔有御使法器穿行而过的修士,大多修为已然臻至练气后期,一些练气初期的低阶修士抬头望向灵舟的方向,也仅仅只是一抬眼便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显然对于此番场景已然不算陌生。 “原来修仙界的坊市是这般模样!”胡一鸣盯着那几个在空中御器穿梭的修士,颇有些眼热。 此时一道赤红流光向灵舟方向飞来,这道遁光与穆山的遁光颜色几乎毫无二致,但明显更为明亮炽烈,遁光临近时,荆雨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灵压,这还是运使遁光之人尽力收敛的缘故。 那赤红遁光落在甲板,自其中显现出了一名赤发赤眉的中年女修。 “苍松,那灵根子在何处?我奉真人之命前来接人。”赤眉女修开口道。 “便是这一位了。”苍松道人与这赤眉女修似是关系不错,言语间颇为熟络,他指了指身旁的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言道:“这女娃名为万灵均。” 穆山低声对身旁三人言道:“这赤发赤眉的女修是咱们乌山坊市的另一位副坊主,道号赤练,与苍松大人一般无二,都是一位筑基初期的高修。” “那名叫万灵均的女娃儿据说是虞国国主的小女儿,与胡道友一样都是木灵根,不过人家的灵根异象是一株月桂树!这可算得上极为高明的异象了,在中品异象中亦是顶阶的,堪堪摸到了上品的边儿。” “虞国的?”荆雨多看了那女娃一眼,虞国与他原本所在的赵国并不接壤,两国交流不多,故而他也不晓得虞国国主有没有这么一个小女儿。 胡一鸣羡慕地看着万灵均:“穆前辈,这姓万的小姑娘要被送往何处?” “应当是被送到【逍遥仙城】去了!” 穆山感慨道:“多半是入了哪一位金丹真人的眼中,要收去作弟子了!” “师尊,咱们这一路上可没遇着什么人,远在天边的金丹真人就能知道有了这么一位资质上佳的灵根子?”李剩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 “修仙界通讯的手段多了去了。”穆山笑道:“剩儿,你往后可有的学了。” 那赤练道人将万灵均带走,苍松道人又对着甲板上的几位练气后期的修士交代了几句,也匆匆离开,两位筑基道人一走,甲板上的氛围显然便轻松了许多。 “走,我先带你们去入仙籍。” 穆山又掏出他那只破烂飞舟,三人踩了上去,自这楼船一般的巨大灵舟上慢悠悠落到了坊市地面。 穆山先是带三人穿过了最外围的木屋群,来到了那一片白墙黑瓦的小楼处,连着穿了七八个胡同,这才转到了一间二层小楼处,几人走入了小楼的院子中,抬眼便看到了正对着院门的前厅处摆了几张实木的桌子,桌子后坐着几位年轻貌美的女修正闭目修行。 第40章 入仙籍 “几位仙子!劳烦为这几位新道友办一办仙籍!” 穆山高声道,随即又转头看向荆雨三人:“咱们这一回来得最早,倒是不必排队了!” 其中一位女修睁开了眼睛,扫了穆山一眼,笑道:“我道是谁,原是穆道友来了,这一趟可顺利?” “托二娘的福,”穆山拱了拱手:“这一趟运气不错,寻到了三位道友。” “哦?那是不错!”那女修迅速在荆雨三人身上过了一眼:“两位已然引气入体了,若无特殊体质的话……那便是两位下品灵根,一位无品级的?” “二娘慧眼!”穆山笑道。 “穆道友果真是有运道的人。”女修点头道:“无品一个大功,下品两个大功,这来回一个月不到的工夫,穆道友便净赚了五个大功!” 穆山摆了摆手:“如今周边的凡俗国家基本上搜罗地差不多了,再远些的,耗时日久,这么轻松赚取大功的路子,只怕是要断了。” “总是有机会的。”女修笑道:“再过二三十年,等那些凡俗再生一轮儿,周边这几十万里的凡俗地界,不是又能再收一茬灵根子?” “再过二三十年,那时我也老咯!只怕也绝了筑基的念想。”穆山摇头苦笑。 “不与你闲话了,三位道友,这边填下灵契。” 那女修拿出三张灵光闪闪的白色绢布,放在桌上:“按着上面的要求填写,最后在灵契的右下方留一滴血液即可。” 荆雨拿起那绢布,细细看下去: “姓名,道号,性别,年龄,灵根品级,俗籍,仙引人……” 越是往下看,荆雨的神色便越发古怪。 这什么玩意儿…… 他记得一百多年前韩平初入修仙界的时候可还用不着填这东西呢! 穆山在旁说道:“几位道友,若无道号可不填,一般是要到筑基期才会考虑道号的事情,灵根品级一栏,舅丈与剩儿填下品,胡道友填无品,俗籍一栏记得填【云川域赵国】,仙引人一栏写下穆某的名字即可。” 荆雨与胡一鸣各自拿了一支桌上的毛笔,刷刷刷几下填地差不多了,唯有李剩脸色涨红,眼神向穆山求助。 “害,我倒是忘记了。”穆山一拍脑袋,自家这个新收的徒弟自小流落街头,只怕并不识字,他拿起李剩面前的绢布,替他填好了,又取了李剩的一滴血液,滴在了右下角处。 荆雨这边将灵契递给了另一位年轻女修,笑道:“麻烦仙子了。” 那女修本是见荆雨面容俊武不凡,又是有灵根异象的好资质,难免对其另眼相待,面前这男子将灵契递给了自己,内心其实已然极其雀跃,可接过了灵契一看,却不由脸色一拉,难以置信道: “你,你四十五岁?” 荆雨笑呵呵道:“赵某年轻时曾得过一门仙家的炼体功法,颇有成就,这才看着年轻了些。” 一般的炼体功法都有些巩固形貌之效,有段时间在修仙界很受女修追捧,不过后来养颜丹这样较为廉价的驻颜丹药普及之后,便少有女修通过兼修炼体的法子来保容养颜了。 那女修知晓了荆雨是个四十五岁的中年人后,便对其彻底失去了兴趣,连声音都冷淡了些许:“如此赵明镜道友便入了乌山坊市仙籍,每一位入了仙籍的道友都能往【灵石坊】处领取五枚下品灵石。” “还可在外坊的棚户区分到一处棚屋,这棚屋有一年的免租期,一年后若是还想住,便要收取费用了。” “想要选购功法神通,可以去内坊的【功法阁】,挑选法器可去【灵宝阁】,买丹药以及丹药相关的物事去【丹鼎阁】,符箓阵法相关可去【阵符阁】……” “外坊的棚户区每隔一个月都会在指定区域举办易物集市,届时会有不少好东西在集市出现,诸位道友可自便,不过外坊易物集市的参与者鱼龙混杂,并不保证所有的交易物都是货真价实,若是道友买到假货,系买卖双方的个人纠纷,坊市概不负责。” “若是想要图个心安,还是去内坊诸阁购置为好,价格一般会比外坊集市上浮一至两成。” “多谢仙子解释了。” 荆雨谢过了女修,与穆山等人出了院子。 “舅丈,本来入了籍之后,我便要领着你们去找一找合适的差事,毕竟坊市分给你们的棚屋只有一年的免租期,往后每年需一块下品灵石作为租金。” 穆山言道:“不过咱们乌山坊市给每一位入籍的修士都准备了五枚灵石的见面礼,这五枚灵石可是实打实的福利,还是先落袋为安的好。” “之前胡道友觉得灵舟单程行驶数十万里需十块灵石不多,其实大谬。” 穆山道:“便以穆某所负责的灵植园为例,灵植园甲区专种灵稻,一亩灵稻田年产大概五百斤灵米,一练气初期的灵植夫最多可租五亩灵田种植灵稻,若无意外,一年种出的灵米产量也就两千五百斤左右。” “这其中顶在头上的逍遥盟需收一成米税,乌山坊市要收两成的治安税,还要上交五成产量作为灵田的租用费。” “实际上一位练气初期的灵植夫每年能到手的也就净产量的两成,五百斤左右灵米。” “如今灵米的市价是一灵石一百斤,也就是说,练气初期的灵植夫每年结余换算成灵石,不过五块而已。” “不仅是灵植夫,练气初期的修士灵气储备低,战力也不行,能做的活计实在有限,做哪一门修仙百艺能拿到的结余都差不了太多,基本就是五六块灵石。” “若是住在棚户区,一年租金就要一块灵石,一般练气修士虽能餐风饮露,但若想加快修行,没有丹毒、灵气温和的灵米是最好的选择,一年也要两百斤左右,这就又是两块灵石的支出。” “刨去吃住,修仙界的底层练气修士一年能有两三块灵石用于自由支配,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第41章 逍遥通宝 “这也太黑了!” 李剩忍不住道:“师尊,我在赵国时行乞,管着徒儿的那乞头刻薄至极,尚且给手下的乞儿留了三成……” “黑?不算黑了!” 穆山摇头道:“咱们乌山坊市本就隶属逍遥盟,只收一成米税,算是低的,那些门派家族收得更多,米税普遍都要两至三成了。” “至于乌山坊市本身的治安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道为何在外坊的棚户区立一个破木屋子便敢收你一枚灵石每年的租金?为何明明修士自家去外面开辟灵田,十成的收成都是自己的!可就是没人去?” “还不是因为坊市外劫修遍地?若无坊市卫队巡视保护,我等散修连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哪里来的时间安心修炼。” “其实真正贵的,也就是那五成的灵田租税。” 穆山眨了眨眼睛:“但这个租税不像是逍遥盟的米税、乌山坊市的治安税一般划了一条死线,其实是可以商量的。” “穆道友,你是说……”荆雨神色一动。 “不错,若是有关系,可以走动走动,商量着少给一些。” “毕竟我们乌山坊市也是扩充用人之际,对于修士的吸纳可谓多多益善,凡事都可以商量,不像是百年前那般事事死板严苛了。” “穆道友,你说乌山坊市正值用人之际,不知那万灵均所去的【逍遥仙城】是否也有新修士的入籍礼?”荆雨感兴趣地问道。 “万灵均这样的资质肯定是有的,但若只是下品灵根以下资质的练气修士,就没什么优待了。” 穆山叹道:“想要在仙城一级的地界入籍,普通修士说不得还要花点灵石。” “说白了,乌山坊市毕竟只是个坊市,在修仙界中不值一提,这里的修士修到了练气后期,想要寻求筑基的机缘,也得想办法去逍遥仙城这样的地方碰运气!” “我们乌山坊市想要留住人,自然得多给些好处,不然都削尖了脑袋去各大仙城,乌山坊市不如散了得了!” 荆雨等人面面相觑,按着穆山的意思,乌山坊市这样的地方在修仙界中的地位其实和凡俗中的穷乡僻壤也没甚么分别了。 “诸位也莫要觉得乌山坊市不行了。”穆山笑道:“如今整个乌山坊市在籍的修士有两千多人,加上流动修士一千多,每日在乌山坊市修行交易的修士也有三千余人了!这在众坊市中也能排在中游!” “逍遥盟曾规定,在籍修士超过一万人的坊市便可立城,莫要看如今只有两千余人,那是因为外出搜罗灵根子也就是近几十年的事情,若是此事持之以恒地做下去,只需再过数百年,说不得这一处便是【乌山仙城】了!” 几人交谈间,很快便来到了灵石坊门前。 这灵石坊论及建筑规模要比之前卡在内外坊市交界处办仙籍的地方大得多,简直可以称之为一处宫殿了。 殿厅内部修饰地富丽堂皇,在殿厅墙壁的陈列架上还整整齐齐摆放着数百枚被切地方方正正的灵石,只是荆雨用知命宝镜探查时感受到了一股灵气波动,想来应该是设了防护阵法。 而在那装饰华丽、宽敞明亮的殿厅中央位置,一个精致无比的柜台前方,正站着一名看着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他身材略微发福,但却给人一种稳重踏实之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闻掌柜,许久未见了!”穆山上前与这中年男子攀谈起来。 “原来是穆执事到了。”那闻掌柜微微一笑:“后面三位想必是赵明镜道友、李剩道友与胡一鸣道友了。” “闻掌柜这是接到灵契了?”穆山讶然道。 “不错,三位道友的灵契刚刚自仙籍处送来,入籍的灵石已经准备好,连带着三位道友的仙引也制好了。” 闻掌柜伸出一只手,在那柜台处拍了拍,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自其中的弹出了三个暗格,每个暗格中摆放着五枚制式大小的下品灵石,一只袖珍皮袋,以及一枚印着各人名字的玉牌。 “几位道友,这储物袋是一立方大小的,不值几个钱的小玩意儿,算是闻某送予几位的见面礼。” 闻掌柜笑道:“几位初入仙道,身上的零零碎碎总不好要在手里攥着,有个储物袋,是要方便些,待到仙道有成,再换个大的便是。” “多谢闻掌柜了!”荆雨等人道了谢,拿起那储物袋,几乎上手之后便知如何操作。 这储物袋本也就是修仙界最简易的那种,无需炼化也能使用,只需将东西塞到袋口中便可,三岁稚童也能弄明白,由于不需要灵力催动,坊市内的凡人用的也多是这种储物袋,不过不需灵力催动的坏处便是内里的空间太小,装不下太多东西,若是那种内藏乾坤的大型储物袋,不用灵力压根便打不开。 荆雨将那五枚下品灵石装进了储物袋,又拿起那玉牌,上书【赵明镜】三个大字。 “诸位可需在坊中换些灵钱?”闻掌柜见三人将东西收了起来,问道。 穆山在一旁会意,连忙道:“倒还没来得及与几位道友说过。” “原来如此。”闻掌柜恍然道:“不妨事,闻某说说便是。” 这身形富态的掌柜自腰间的储物袋中捏出了一枚外圆内方形制的玉币,亮给众人看。 “这玉钱名为【逍遥通宝】,乃是咱们逍遥盟专门发行用于市面流通的货币,采用【冷泉玉】打造,坚固耐用不下金石,且极难仿造,在逍遥盟的势力范围内也称灵钱、玉钱,一块制式大小的灵石可兑换一百枚灵钱。” “这灵钱只能在逍遥盟境内使用么?”荆雨问道。 “原则上是如此,不过咱们逍遥盟如今势大,盟主宝鼎真人前些年突破出关,成为了金丹后期圆满境界的大真人,周边各大门派世家均要避让一二,若是在别的地界,说不定也是认的。” 闻掌柜提起“宝鼎真人”时,似是与有荣焉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膛。 第42章 重逢 “这灵钱随时都能换成灵石?”胡一鸣半信半疑问道。 “胡道友这个大可放心,咱们逍遥盟这灵钱可不是胡乱打制的,每在灵石矿中开采出一块制式大小的灵石,逍遥盟内的【制钱坊】便打制出一百枚逍遥通宝,理论上来说,逍遥盟内的灵石库存有多少,市面上便正好有百倍的逍遥通宝流通,不会出岔子的。” “对对对,这个叫什么来着……灵石位……”穆山说到一半,有些磕磕绊绊。 “灵石本位!”闻掌柜提醒道。 “对对对,灵石本位!”穆山拍了下后脑勺:“其实周边的一些门派世家也都试着跟风效仿,推行过自家的灵钱,但几乎大多都失败了。” “嘿嘿,这小小的灵钱学问却不小,那些宗派世家内部早已腐朽不堪,最终只得画虎类犬罢了!” 闻掌柜颇为不屑道:“三十年前浣火宗的【浣火钱】本是有机会的,偏生为了一时之利私印了大量灵钱,结果门下修士拿着灵钱去浣火宗的灵石坊竟然兑不出来灵石……” “一时间这【浣火钱】竟沦为一堆废铁,一家有数位金丹真人坐镇的庞然大物竟然差一点因为此事分崩离析,实在可笑……” 此时灵石坊殿厅外又有一位练气中期的修士领着两名新人走了进来,闻掌柜一看,向几人拱了拱手:“倒是闻某这话匣子一打开,止不住了……各位且还换取灵钱么?” “我换一百枚。”荆雨思考了一下,点头道。 “那我也换。”胡一鸣连忙道。 只有李剩将目光移到了穆山脸上,在看到穆山轻轻点头后,方才道:“闻掌柜,给我也换一百枚吧。” 闻掌柜动作极快,十指翻飞,一阵眼花缭乱过后,众人的灵钱已经交割完毕。 “既然几位已然领了仙引,拿到了灵石和灵钱,下一步应是去找一找适合自己的修仙百艺了。” 闻掌柜拢起袖子笑道:“几位的仙引人穆道友是灵植园的执事,去做那灵植夫多少也有个靠山,但我灵石坊这边如今也缺人得很,几位道友若有兴趣,也可来闻某这里看看。” 穆山闻言哈哈大笑:“闻掌柜,我可还在呢,怎得就开始挖墙脚了?”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去,这位闻掌柜下一刻立时便接住了新来的几位修士,极其自然。 “舅丈,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修仙百艺一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得清楚的,不如先去穆某家中一会,那里正有一位故人等着你呢!” “三姐……”荆雨心中一动,记忆中赵明玉有些模糊的面容再一次清晰起来。 穆山此前已答应了借内坊的院子供胡一鸣引气入体,李剩又是他新收的弟子,自然都在邀请之列。 乌山坊市本就不算太大,除了常住加上流动的三千余名修士之外,便是十余万凡俗,这其中有修士的血脉子嗣,有专门服务修士的凡俗奴仆婢女,也有些是身负炼体修为,在坊市中干些体力活的凡人炼体士……总体来说与凡俗间的一个普通的镇子无甚分别。 因而几人走走停停,听着穆山在路上说些修仙界的轶闻掌故,也是很快便到了地方,浑然未觉得时间流逝。 “娘子,我回来了!”穆山到了家门前,向门内叫道。 “是穆郎么?”一道悦耳女声响起,紧接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眉目如画、长相柔美的女子探出头来。 荆雨见了这女子的面容,不由微微一怔。 那女子先是见到了穆山,眼睛一亮,随后又看到了穆山身后的三人,显然一愣,随后堆起了笑脸,语带嗔意:“往家中带了客人,怎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家中什么都还未曾准备……” 旋即她美目又在荆雨等人身上转了一圈儿,最终却定在了荆雨脸上,神色忽地变得犹疑起来:“你……你……” “舅舅?” “果然是承欢……”荆雨轻轻吐了口气,感慨道:“你跟着你娘离开皇都时不过十三岁,如今二十六年过去了,只剩眉眼间还有些当年的痕迹了!” “真是舅舅!”赵承欢瞪大了眼睛,连忙折返回院子,高声道:“娘!承宴!你们看谁来了?” 荆雨踏步进入院子,穆山这个在内坊的院落面积并不大,莫说是与赵国皇都的王府相比,便是皇都内稍稍有些家底的殷实人家或许都比不过。 赵承欢一声招呼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动了,院中间有一穿着练功服、面目英俊至极的青年人正疑惑地往这边看。 “这是……承宴!”荆雨见这英俊男子,立时便知晓了他的身份,三姐赵明玉家里的这位小世子自小便容貌出众,不输五哥赵明楼太多。 赵承宴小他十一岁,如今应也三十四岁了,却看着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姐姐赵承欢也是面容如同少女,显然这姐弟俩都修炼了炼体功法,有了凡人炼体士的身份。 此时西面的客房门忽地打开,一双皱纹密布的手探了出来,扶住了门框。 不多时,一位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妇人慢悠悠自客房中走了出来。 “三姐!”荆雨见了这老妇,却也不由一呆。 二十六年前那个娴静雍容的明玉皇女已然随着时间的侵蚀不复存在,眼前这个人已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了。 其实赵明玉保养的并不算差,只是终究也不过肉体凡胎,想来是炼体一途并无成就,脸上已然遍布了不知多少纵横纹路,鬓间也参杂着些许白发了。 赵明玉盯着荆雨的面容,嘴唇嗡动,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 “六弟,我在这坊市间白手起家,中间不知多少明枪暗箭、生死危局,下至贩夫走卒,上至筑基大修,与无数人打过交道,已浑然忘了自己只是个凡人,当日皇都一别至今,二十六年寒暑,我竟不觉时间流逝。” “可今日见了你,方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意思。” “原来自己终究是老了。” 第43章 晚宴 “来,舅丈,我敬你一杯!” 如今天空已然黑了下来,内坊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照明用的灯笼,午后赵承欢去内坊的【灵食阁】买了好些灵米灵菜,晚上做了一桌极为丰盛的灵食宴,荆雨吃了几碗灵米,只觉得周身经脉灵气活泼,修为竟然不自觉增涨了一丝。 胡一鸣吃过饭,似乎是来了气感,急急忙忙去了客房引气入体,李剩毕竟是小孩子,连日跋涉之下已然困了,进了另一间客房睡下了,如今院子里的宴上只余了穆山、赵明玉、赵承欢赵承宴姐弟、荆雨几人。 此时穆山举着酒樽便要敬荆雨一杯:“若不是当年舅丈所赠的那本【土岩体】,母亲与娘子、承宴等人未必能走到乌山坊市,穆某如今怕是与娘子无缘了!” “穆道友客气了!”荆雨笑道,他本不喜欢喝酒,只是举了酒樽,浅浅尝了一口。 “六弟,我倒也有些对不住你。” 赵明玉苍老的声音响起:“我当年与欢儿、宴儿跋涉日久,中途不知多少生死危机,几个忠心耿耿的护卫都死绝了,这才寻到了这处坊市,可惜这一处与赵国相距甚远,若无筑基修士带队,仅凭练气修为也难越过中途的几处凶险之地,这才一直未曾将这消息传递回去。” “如今六弟你四十五岁才引气入体,前面的这些日子,已是蹉跎了。” “三姐不必这般说。”荆雨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当年不过是赠了一本炼体功法,这点情分,明镜本就未曾想着要图个报答。” “况且我也是个惫懒的性子,这几十年于人间游山玩水,好不快活,临了又能见识一番修仙界的精彩,已然心满意足。” 赵明玉盯着荆雨,见他目光清澈,果然无怨怼之心,不由感叹道:“六弟心性豁达,我自愧不如。” “倒是不知三姐这些年在这乌山坊市过得如何?”荆雨问道。 “这还是要多谢六弟在我临走时送的那本炼体功法。” 赵明玉感慨道:“我们一行人花费了整整十一年才找到这修士坊市,这十一年间,承欢、承宴两个孩子皆在炼体一道有所成就,都修到了这功法的第二层,实力勉强可以媲美练气二层修士。” “我或许是炼体时年岁已高,也或许是不曾有多少炼体天赋,初至乌山坊市,炼体修为仍在第一层打转,如今又是这许多年过去了,还是第一层。” “倒是如今承欢转修了另一部炼体功法【明玉功】,也修到了第二层,承宴仍是修【土岩体】,如今已是第三层圆满,只是不知有没有能冲到第四层的契机。” “母亲这话其实谦虚了。”穆山连忙解释道:“在这修仙界,若无灵根,凡人唯一的出路便是炼体,咱们乌山坊市周边的凡俗国度炼体的凡人何止千万?能练出名堂的寥寥无几,绝大多数连第一层都不得其门而入。” “再加上修仙界的炼体功法本就是为修士设计的,灵根子修行炼体功法事半功倍,凡俗却是事倍功半,母亲能入了炼体第一层的门槛,已算的上天赋异禀了!” “一般凡俗终其一生,炼体修为也不过在一二层左右打转,像是承宴这般三十四岁三层圆满,已是万中无一的炼体天才了。” “据说当年舅舅十九岁便已然炼体三层,我这又算得了什么!”赵承宴目光炯炯,由衷钦佩道。 “我那也是占了有灵根的便宜……”荆雨谦虚道:“如今还不是后劲已失,卡在炼体第四层上十余年了!” “灵根……唉!”赵明玉神色微微黯然,嘴上言道:“六弟身负炼体修为,如今又引气入体成为练气修士,虽然年纪有些大了,可若是能够抓住几个机缘,未尝没有机会筹谋筑基……” “哦?不知哪里有机缘可抓?”荆雨感兴趣道。 “一般我们这样的凡人炼体士都是在坊市内做些体力活儿,虽然报酬微薄,但胜在安全。” 赵明玉解释道:“或者可伙同三五信得过的好友一同去附近的妖兽山脉猎杀妖兽,但危险性极高,不仅妖兽不好对付,回程的时候还要提防野外随处可见的劫修。” “像是六弟这般法体双修的,战力傲视同阶练气修士,去妖兽山脉猎杀妖兽便安全许多,或者去探索一些练气级数的秘境洞府,选择余地很大……但终究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活计,若是六弟觉得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那在乌山坊市安安稳稳也不是不成。” “只是近几年坊市内新出了几位傀儡师,致使傀儡之道大兴,坊市内的许多体力活儿都被那几个傀儡师抢了去,凡人炼体士的处境愈发艰难,这灵石是越来越不好赚了。” 赵明玉叹道:“你三姐我与几位炼体同道共同组建了一炼体帮会,原本生意还算不错,如今也只是堪堪收支相抵,勉强度日罢了。”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穆山面有愧色:“舅丈有所不知,此次我随着苍松大人外出寻找灵根子,算得上如今坊市有数的肥缺。” “本是练气后期修士才轮的上,母亲为了将我塞进队伍,上下疏通打点,耗费了不少灵石和人情,倒是让帮会的灵石周转艰难了些。” “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家唯一的女婿,些许灵石算不得什么。” 赵明玉脸上带了些笑意:“如今寻灵根子可是个好差事,能进队伍的大多都是练气后期修士,少有的几位中期修士也是有背景的,往后兴许还会有个一两次,你在其中要多多发掘人脉,保不准什么时候便用得上了。” “更不要提还能在苍松大人面前混个脸熟,如今苍松大人二百余岁,年事也渐高了,正是喜欢栽培后进、为后代铺路的年纪,筑基修士手指头缝里漏一点东西,都足够练气修士受用无穷了!” “况且你这一趟下来,应也赚取了五个大功吧?这才是最紧要的,往后便是筑基的资粮。” 第44章 玄策真人 “这大功有什么说法么?”荆雨问道。 “大功可是咱们逍遥盟里比灵石还硬的硬通货,唯有完成了盟内下发的任务才有机会获得。” 穆山解释道:“一个大功可在盟内换取十块下品灵石,我这一趟下来五个大功入账,换算成灵石便是五十块了!” “舅丈你想想,我在灵植园当执事的年俸也才十五块灵石,这来回一个月的工夫,便顶上我三年的年俸了!” “可见这寻灵根子的差事有多少人挤破了头要进了。” “这大功居然这般值钱?”荆雨惊讶道。 “值钱,但没人真拿它换钱。” 穆山拿起酒樽,咂摸了一口灵酒,缓缓道:“大功在逍遥盟的秘库中能换的东西可太多了,很多有价无市的东西外面根本不流通!真有人拿大功换灵石,那是脑子被驴踢了。” “就说咱们练气修士人人都要求一求的筑基丹,在盟内便可用四十大功换取。你若是在坊市仙城的拍卖会中买筑基丹,没个五六百灵石根本拿不下来!还不一定有现货呢!” “至于私人售卖的筑基丹便更不靠谱了,你去逍遥仙城这样的地方去找筑基丹师炼制筑基丹,往往要与他人众筹丹材,若是你奉上的丹材价值略低,拿到丹药的优先级便要跟着往后排,若是丹师失手炼岔了,能拿到一颗品相残缺的废丹算是运气好了,更有可能连废丹都拿不到!” “这等关乎道途的东西,还是在盟中换取最为靠谱。” “看来逍遥盟也是在鼓励修士去接取任务,赚取大功?”荆雨若有所思。 “那是自然。”穆山道:“如今逍遥盟正是处在上升期,屯粮种田、百艺帮工、开拓蛮荒、勘脉建府,哪里不需要修士?自然是要下大力气鼓动的,毕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 “只是寻常的活计往往记功极为吝啬,舍得记功的又是些劫修悬赏、开拓边地一类的活儿,危险性太大,难得出了一个不怎么危险、又报酬丰厚的差事,可不就一股脑全挤上去了。” “有一点我不太明白,这寻灵根子的差事,是近几十年才开始的?” 荆雨忍不住问道:“按理说,若是早几百年前便开始了,我在赵国也不至于数十年不闻半点儿仙迹才是!” “不错,算是近几十年才频繁起来的!”穆山捻须道:“以前没有也实属正常,毕竟此前练气初期的修士灵力储备贫瘠、修习术法缓慢,用处极少,产出远远跟不上消耗,因而门派收徒、世家选婿,也都是贵精不贵多,往前数一百年,咱们乌山坊市的修士还不到千人呢。” “后来有一位于术法一道天资横溢的修士,接连改良了【灵雨术】、【蕴土术】、【青苗术】这三门在灵植一道最为关键的术法,使其修习门槛大大降低,原本要练气六层才能完整施展的术法,被这位天资横溢的修士硬生生改良成了练气一层也可施展。” “原本灵植夫需要练气六层修为才能胜任,如今大量练气初期的低阶修士只要肯种田,每年收成的灵米足以养活自己,还能大大盈余,诸多门派世家盟会看到了好处,自然一改修仙界原本敝帚自珍的风气。” “如今每发掘到一名灵根子,哪怕他的修为此生都只是在练气一层打转儿,也代表着每年源源不断产出的灵米!带来的收益何止几块灵石而已?” “既然有利可图,自然各种法子都冒出来了!我之前在赵国皇都用过的那个可粗略检测全城灵根的【测灵盘】,便是这几十年来的新东西,有了这个,测灵根的效率提升何止万倍?” “说到此处,倒是还有个趣事。” 穆山笑道:“原本在凡俗地界给凡人测灵根是魔道喜欢做的事情,但那些魔修也并非安的什么好心,而是将那些测出灵根但资质不佳的灵根子关押到一处,令其吞吸天地灵气自力更生,等养出些修为,再以秘法炮制,炼作人丹。” “可这灵植改良之法传开后,那些魔修突然发现若是让这些低阶修士种一辈子灵米,要比把他们炼成人丹划算得多!由此竟然一改往日残暴,将这些修士好吃好喝地供起来去种地了!” “如今这邪魔外道,除了行事乖张些,或有豢养炉鼎之事,竟然已与咱们仙门正道别无二致了!何等讽刺?” “如此看来,这位改良灵植之法的修士岂非功德无量?甚至近几十年被发掘而出的凡俗界灵根子,都得担着一份人情了!”荆雨啧啧称奇。 “那是自然!这位修士还是在筑基期便改良了灵植之法,真是一位奇才!如今据说是已经晋位金丹真人了!” “不知这修士是哪里人?可有名讳传下?” “这位真人不在咱们云川域地界,似是极西之地,距此不知多远,怕是金丹真人也难横渡的距离……还是一位云游四方的元婴真君将这改良的灵植之法带到了咱们云川域!” “至于名讳……好像,好像……” 穆山皱眉苦思,有些不确定道:“这位真人好像姓云,俗名云三娘,道号玄策!” “不错!” “正是玄策真人!” 此时天空陡然落下一道惊雷,片刻后,响起一片“轰隆隆”的声音。 荆雨捏着酒樽,悄无声息地送下一口灵酒,压住了滚动的喉咙,神色自若道:“这是要变天了。” 感受了一番空气中的湿气,穆山皱了皱眉:“是要下雨的意思,那今日便到这里,娘子,你受累收拾一番,家中客房不够,我带舅丈回外坊分配的棚屋。” “夫君路上小心。” “放心,坊市内能出什么事情。”穆山笑道。 “六弟,既然来了,毕竟是血脉相连,往后还要时时走动才是。” 赵明玉苍声道:“若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处,来这里找我,三姐给你兜个底。” “放心吧三姐,以后我会时常来看你的。”荆雨抿嘴一笑,起身随着穆山告辞出门。 两人趁着还未下雨,迅速消失在了浓密的夜色之中。 第45章 下大棋 “舅丈,对不住,家中客房不多,我此前又答应了胡道友借他一间客房引气入体,只能委屈你了。” 这一路上穆山不断告罪,荆雨却没觉得有什么,不断宽慰道: “都是自家人,穆道友不必挂怀,我未来一年本就要住在外坊棚屋,否则这一年的免租期岂不是浪费了?倒是李剩年纪还小,不妨将他带在身边,好好磨一磨性子。” “这我自省得。”穆山连道:“我与承欢膝下并无所出,我又没有再纳妾的心思,如今得了这么个弟子,那是要当成儿子养的。” “剩儿自小行乞为生,偷鸡摸狗的事情干得不少,受尽冷眼,心性难免偏激执拗,我自然要好好打磨一番,否则到时候费尽心血,养了个白眼狼出来,那就闹了天大的笑话。” 荆雨有些诧异地看了穆山一眼:“难得穆道友能想得如此深远。” 穆山苦笑道:“实在是这么多年看的事情太多了……” 辞别了穆山,荆雨来到了分配给自己的棚屋前,他按照穆山的叮嘱,用印着自己名字的玉牌往棚屋大门上的凹槽处一按,果然听得“吧嗒”一声,木门应声而开。 与荆雨设想中尘土漫天的景象不同,棚屋内竟然被收拾得极干净,四面木墙光滑透亮,其上似乎涂了一层薄薄的釉质,还散发着一股草木的清香。 整个棚屋面积不大,荆雨目测下来,换算成前世度量衡也就四五十平的样子,屋内除了一张木板床、一张木桌、两只木椅子、一个灶台、一个蒲团,再无它物。 荆雨又用怀中的知命宝镜探了探,身周并无灵气波动,这才放心躺在了床上,盯着棚屋的顶部发愣。 云玄策…… 玄策真人! “云玄策结丹了!” 不过想想倒也正常,如今已经是长生历545年,云玄策应是三百四十五岁,筑基寿三百,若是她还没有结丹,早就该寿尽而亡了! 只是荆雨未曾想到,云玄策居然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这改良的灵植之法一经推出,经过流动性极强的元婴真君、化神老怪广为传播,只怕不出几年便可风靡整个仙洲界,连带着云玄策的声名也会散布到仙洲界的每一个角落! “竟然如此高调……” 荆雨一开始自己带入进去,倒还猜不到云玄策用意,后来换位思考一番,倒是有了个新的设想。 “是了,云玄策毕竟资质不是顶尖的那一拨,金丹尚且求得了,想要结婴就不知有几分把握,她扬名仙洲界,是为了将我们这群同期聚在一起!”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走,荆雨越想越觉得顺畅。 “陆英招自不必说了,如今五百四十五岁,保底元婴,极小概率已经化神,她又是个走堂皇正道的性子,若是让她寻到了自己,多少帮扶一二,云玄策元婴有望。” “四百四十五岁的叶星云也是大气运之人,元婴仙族的少族长,如今应当也是金丹中极厉害的人物,也能引为一大臂助。” “就连云玄策的后辈,现年二百四十五岁的李绛眉,也有一位杀力同阶无敌的元婴剑修夫君南宫伏华,在天通剑门中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此时说不定已经结丹……” “唯有命格平平无奇的韩平差些,现如今不知在哪里为金丹资粮蹉跎……再加上如今练气一层、蛰伏在逍遥盟的自己。” 荆雨越想越觉得心惊,这几个仙选者转世仙洲界,根植在不同势力之中,竟然已经各自都成了气候,若是被云玄策聚集在一处,不知能搅动多少风雨! 他自怀中取出知命宝镜,轻轻摩挲宝镜正上边缘处镶嵌的那一枚宝珠。 此时这宝珠经过三十一年自天外的缓慢汲取,仙灵之气已然蓄积了大半,应当可以支撑起大半次完整的窥探。 荆雨沉入心神,又看到了命数勾连之下的几枚光团,这一次他选择了云玄策。 轰! 一阵眩晕过后,荆雨的意识再一次跃升到无尽高处,他向下看,果然看到了中年妇人模样的云玄策。 此时她正与一位面容秀丽的女修持子对弈。 这女修荆雨还真认识,不正是叶星云的姑姑,叶家第二位元婴修士叶凌月嘛! 四百年未见,当年初入元婴的叶凌月此时气息明显比之前强了一大截,隔着宝镜窥视的荆雨都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压扑面而来,不知道是不是已然晋级元婴中期。 还真让云玄策搭上线了! 其实荆雨倒也不奇怪,他与穆山赵明玉等交流了不少修仙界的掌故,隐隐约约能感觉出来,想要横跨仙洲,不是元婴真君根本就不要想,几位仙选者若是出生在不同的仙洲,想要现实中见上面,只能修到元婴期,或者让元婴期的长辈带着游历。 如今有本事找到云玄策的,无非也就是陆英招,或者叶星云家中长辈,再就是李绛眉的夫君南宫伏华这几人了。 此时正专注对弈的云玄策似乎感受到了命数勾连,神色微微一动,捏着黑子的手指轻轻一颤,随即若有所思地抬起了头,向着天空的方向微微颔首。 “云道友,如今这局面交战正酣,何以分神?”叶凌月手持一枚白子,带着笑意问道。 “叶前辈,元婴修士的算力名不虚传,晚辈是有些招架不住了。”云玄策谦虚道。 “云道友如今号称蓬莱仙洲古今术法第一人,风头早已盖过了一众元婴真君,何必如此自谦。”叶凌月抿嘴笑道:“这改良的灵植之术果真非同一般,叶某自问可没这个本事。” “叶某海外之人,今朝见得蓬莱这许多英才豪杰,方知原本是如何坐井观天了!” “元婴真君大多高高在上,一心求那化神境界,像是【灵雨术】这等粗劣术法,如何兴得起改良的念头,这才让晚辈占了个先。” 云玄策神色恳切道:“叶前辈,不知令侄如今……那须弥洞天……可否……太虚……” 糟了! 仙灵之气用尽了! 荆雨只觉得眼前画面断断续续,最终轰然破碎! 他眼前一黑,再一次睁眼时,已然恢复了身体的掌控,周围的一切又有了实感。 第46章 修仙百艺(上) “可惜仙灵之气不够用了……” 荆雨在那木板床上坐直了身体,皱眉自语道。 云玄策与叶凌月两人后面究竟说了些什么,荆雨没有听清,但即使听清楚了也和现阶段的荆雨没什么关系,毕竟都是金丹元婴级数的算计,不是他一个练气一层的小修士该考虑的问题。 长途跋涉半个月之久,荆雨虽炼体有成,身体不觉疲惫,但毕竟还未筑基,未曾诞生神识,精神上的疲惫仍然不可避免,于是复又躺了下去,闭目浅浅睡去。 第二日一早,荆雨刚刚醒来,便听得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他打开门一看,果然还是穆山。 “舅丈昨日睡得可好?这棚屋比不得世俗王府,只怕舅丈睡不习惯。” “我倒是觉得挺好,这修筑棚屋所用的木材散发的香气极为好闻,似有安神之效?” 穆山竖起一根大拇指:“舅丈是识货的,咱们乌山坊市的棚屋都是用十年份以上的安神木打造,有抚平心燥,安定神魂之效,对闭关破境都是有一定助益的。” “乌山坊市倒是大方。”荆雨轻笑道。 “哪里是大方,只是乌山山脉的环境适宜此灵木生长,导致低年份的安神木不值钱罢了。”穆山摇头笑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特产,无非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穆道友,不知今日有甚么安排?” “舅丈,今日是来问问你的意见,看着往后要在坊市谋一份怎样的差事。” 穆山拢起袖子,脸色变得严肃了些许,沉声道:“须知修仙也并非只是仙气飘飘往那云端上一坐,便可不事生产、谈玄论道……那是世家仙族的子弟才能有的做派,咱们这般普通的底层修士,终究是要有一份手艺赚取修行资粮。” “而这修行资粮,无非也就是从修仙百艺中来。” “丹、阵、器、符……这是修仙百艺中最赚灵石的四门技艺,其中丹师自不必说了,平日修行、瓶颈突破、辅修秘法神通,哪一样不需要上好的丹药?一名技艺精湛的丹师,去任何势力中都是座上宾。” “只不过丹师门槛极高,往往修士中能有炼丹天赋的极少极少,再加上入门的花费颇多,不是散修能玩得起的。” “好在如今修仙界百艺俱盛,散修也可投身于大势力,先从一个炼丹童子开始做起,说不定真能出头。” 穆山言道:“剩儿是火灵根,天生便比其它灵根的修士善于控火,我今日一早便将其送到了坊市的【丹鼎阁】,托了相熟的道友安排他去做学徒,也不知几十年后能不能混出名堂。” “阵法师对比丹师来说不太稳定,接的都是大活儿,所谓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但如今各大修仙势力都在大兴土木,修建洞府,有洞府得布设阵法,导致阵法师近几十年的需求大增,算是一门蒸蒸日上的手艺了!” 懂了,阵法师不就是前世的装修师傅嘛!荆雨心中暗暗吐槽。 “穆道友,这棚屋里好像没设阵法啊?” “害!舅丈,你这问得……”穆山哈哈笑道:“这棚屋说白了就是给练气初期修士的过渡之所,哪里值得设什么阵法……” “不过还别看不起这棚屋,市价也要一百二十灵石了!” “一百二十灵石?”荆雨皱眉道:“这棚屋不是租金才每年一灵石吗?练气修士寿限才一百年,打着出了娘胎便住进来,满打满算也才住一百年而已,怎得买下来要一百二十灵石?” “话不能这样说。”穆山掰着手指头给荆雨算了笔账:“这棚屋卖给你便能住一辈子,除非修士身死才会收回,练气修士确实买不如租,可若是买家晋级筑基,便得享三百年寿元,届时你换了洞府,将这棚屋以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租出去,每年都有灵石入账,细水长流,只要有源源不断的灵根子落籍在此,总是亏不了的。” “那照你这么说,筑基修士什么活儿都不需干了,买一批棚屋租出去,每年躺着收灵石不就得了?”荆雨一呆。 “害,你当没有?多了去了!”穆山唏嘘道:“但也不是像舅丈你说得这般轻易,这棚屋是稳定,但也有折旧成本,安神木在灵木中算坚韧耐久的了,可每过几十年也要翻修一次,这就又是一笔支出了。” “若是真想靠着收租赚取资粮,至少也要去仙城一级的地界买那种靠近灵脉的洞府!你可知咱们逍遥盟的总部所在,【逍遥仙城】中内城区一间棚屋这般大小的洞府已然炒到上千灵石的天价了!” “上千灵石啊!能买两枚筑基丹了!”穆山羡慕道:“咱们这里毕竟还是穷乡僻壤,我那个内坊的房子,一间主卧、一间次卧、三间客房,还带个院子,占地大半亩还多呢,市价也就三百灵石左右,租金每年2灵石。” “你那院子租金每年也就比棚屋多了1灵石?”荆雨惊道:“这居住体验天上地下了,怎得还有这么多修士挤在棚屋里?” “一块灵石不少了!”穆山道:“舅丈,你这是在世俗当惯了王爷,心态还没转过来,你也不想想,一个练气初期的灵植夫一年总共也就赚那五块灵石,每年修炼用的灵米就要用掉两块,剩余的三块,若是用一块租棚屋,能省下来两块自由支配,若是用两块租内坊的小院,自由支配的灵石就只剩下一块了!” “每年自由支配的灵石是一块还是两块……这差别可就大了!”穆山道:“兴许哪一日你心仪的法器功法丹药之类的宝贝物件,就差那一块两块的灵石!” 荆雨闻言一乐,半天憋出一句话来: “这修仙还修的个什么劲儿!” “遭这大半辈子的罪,过得还不如一凡俗的富家翁。” 穆山哈哈大笑:“舅丈,多少没有灵根的凡人,想遭罪还没这门路呢!” 第47章 修仙百艺(下) “再便是炼器师,正所谓仙路崎岖,修道的资粮要有,护道的手段也要有。” 穆山收起笑容:“练气修士手段匮乏,一件上好的法器便足以改变战局,如今诸家诸派都在急速扩张,修士的数量大大增加,一方面是各大势力之间屡有摩擦,另一方面往蛮荒之地开拓也得和妖兽厮杀,法器的消耗比百年前可是大得多了。” “不过炼器师的门槛不比丹师要低太多,舅丈若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也不必硬耗。” “这四门技艺中,制符的门槛应该是最低的,成本也比其余三门低些,符箓作为一种应急手段,倒也不愁销路,应当是最适合散修的技艺门类之一了。” 只是穆山话锋一转:“但正因门槛最低、成本也低,如今制符师这一行可是挤破了头,十个修士里往往三个都兼修画符,那种初学制符的修士,画出来的符箓卖价可能还赶不上符纸和符墨的成本……” “竞争太激烈……” “除了这最广泛的四门技艺,再往后就是一些偏门技艺了,譬如近几年在咱们坊市大兴的傀儡之道、魔门那边的炼尸之道、音律之道、灵画之道、花卉茶艺等等……但对比主流技艺,这些技艺的问题是传承太少,若无渊源家学,市面上最多找到练气阶段的传承便到头了。” 荆雨听到此处,心中暗笑,言道:“穆道友,你是不是还有一门技艺未说?” “害!舅丈你不说我还忘了!”穆山做恍然大悟状,随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其实还有一门技艺,如今单论修士数量而言,怕是比丹阵器符四大技艺加起来还要多了!” “灵植夫!” “说到最适合练气初期修士的职业,如今非灵植夫莫属!” 穆山一说起灵植夫,精神都抖擞了不少:“经玄策真人改良灵植之法后,灵植夫的门槛对修士而言几近于无,【灵雨术】行云布雨、【蕴土术】蕴养灵田、【青苗术】养护植株……都是练气一层的修士也可上手的术法了!” “况且坊市外的灵植园安全性甚至比坊市内还要高,只要不是外出私种灵田,完全不需要担心劫修侵扰,修士只需一心种田即可。” 穆山又说道:“再加上穆某又是灵植园甲区的执事,甲区正是种植灵米的区域,在穆某的权限内,可以给舅丈最大程度的灵田租用减免!” “寻常没有关系的灵植夫需交五成灵田租用税,舅丈若去甲区种植灵米,只需上交四成五。” 穆山又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打着五亩灵田算,一年产灵米两千五百斤,这省下的半成田税便是一百二十五斤灵米的净利!” “按市价来算,一块多灵石,不少了!” “舅丈你又是水灵根修士,【灵雨术】效果天生便比它系的修士好两三成,灵田都是坊市现成的,不需从头蕴养,对【蕴土术】需求不大,至于养护植株的【青苗术】,除了金系修士施法效果几近于无,其余系的修士效果会比木系修士略差,但也足够用了。” “可以说,水、木两系修士是最适合作为灵植夫的!” “既然如此,那便劳烦穆道友引荐了。”荆雨点头应道。 “好好好,穆某一定为舅丈选五亩上好的灵田……” 穆山大喜:“其实灵植夫也只是一个过渡罢了,等到未来舅丈境界到了练气中期,若追求安逸,可以如穆某一般转为灵植园执事;若想求一求筑基,也可凭借法体双修的战力去妖兽山脉碰碰运气。” “我如今才只是练气一层,练气中期?不知是哪一年的事情了!”荆雨倒是不甚在意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说不得我终其一生都只是在一二三层打转呢!” “那不至于!”穆山摇了摇头。 其实荆雨这话还真不是谦虚一下,对他而言练气修为确实没有特别重要,只要他将炼体境界堆到化神后期一样可以飞升仙界,只不过耗费的时日长些罢了。 两人随后便到了坊市外的灵植园,有穆山在,所有手续办得极其顺利,他在甲区为荆雨选了五亩离坊市很近的上好灵田,又将三本线装书籍交给了荆雨:“舅丈,这便是【灵雨术】、【蕴土术】、【青苗术】三道术法了,练气期还未曾诞生神识,用不得玉简,否则再多十几二十道术法也就是存在一道玉简里的事情,哪里需这般麻烦。” “坊市并不禁止修士身兼数职,但需选择一门主职,主职所需的术法是免费提供,若是舅丈想要兼修丹道符道之类的,传承就要自己去【功法阁】买了。” 待到荆雨接过书籍,放在了腰间的储物袋中,穆山又叮嘱道:“舅丈往后往返灵植园和坊市之间,切记只能走咱们脚下的这条由几位坊主亲自开辟的官道,此道周边常年有坊市卫队的修士巡逻,安全性可以保证,若是偏离了官道,便有可能遇到劫修。” “舅丈这等兼修炼体的还好些,寻常的灵植夫都是要法器没法器、要神通没神通的底层低阶修士,遇到斗战经验丰富的劫修,横竖都是一个死字。” 穆山顿了顿,神色一动,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提醒道:“舅丈可不要想着凭炼体修为玩什么扮猪吃虎的把戏引劫修上钩……能在多场厮杀中剩下来的劫修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对危险的嗅觉非同一般,甚至不乏筑基境界的存在。” “我也不是那种人。”荆雨无奈道:“我这人打小就四平八稳的性子,不信你问问我三姐去。” “呼,那我便放心了。”穆山吐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笑道:“承欢娘亲他们所剩的血脉亲人不多了,难得有一位可踏足仙道,若是在我手底下出了什么事情,我也实在是不好交代。” 灵田交接还有一个月的工夫,这一个月荆雨可以自由活动,正好也熟悉一下灵植必需的几道术法。 等到和穆山告辞离去,荆雨才略有些感叹: “三姐虽然只是个凡人,但这挑选夫婿的眼光却着实毒辣!” 第48章 仙闻阁 本来赵承欢一个凡人炼体士,能嫁与穆山这样的修士,便已经算是高嫁。 难得穆山此人还性格随和,对凡人也并无仙凡之别的偏见,与赵承欢夫妻十余年,不曾纳妾,感情甚笃。 除了年纪大些,对赵承欢来说基本算是顶配的夫君了。 但就年纪这一点儿也不好说,毕竟练气修士只要养生得当,大多能活到百岁寿限,赵承欢毕竟是凡人,就算修了炼体,好生养护身体,能不能活到八十岁都是未知。 距离正式上任灵植夫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荆雨并不急着研究那几本与灵植有关的术法,而是先回返了乌山坊市,慢悠悠在街上转了起来。 街上行人并不算多,大多是些散发着练气一二层灵压的低阶修士,以及一些凡人,只是炼体修为并无灵压散发,以至于分不清这些凡人究竟是不是炼体士。 荆雨不紧不慢地闲逛着,不多时便逛到了内坊中心的角楼群,在一座相对稍矮的角楼前站定,这角楼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仙闻阁】三个大字。 进入楼阁中,荆雨见一约莫十六七岁、修为灵压在练气二层的小姑娘正伏在一安神木材质的案几上打着瞌睡,或许是修士天生的灵觉,也或许是这角楼中有什么警戒阵法,荆雨刚刚踏入门槛,上一刻还在酣睡的小姑娘瞬间清醒了过来。 “啊……这位道友,欢迎光临仙闻阁!” 那小姑娘茫然盯着荆雨看了一眼,随即反应过来:“仙闻阁中售卖的一般都是修仙界的轶闻掌故、风土人情,以及一些高修的自传生平……不知道友可有什么需要的?” 荆雨好奇地扫了一眼小姑娘身后一排排书架,问道:“可有关于修仙界的地理书籍?” “奥,是初入仙道的道友吧?”小姑娘很快便猜出了荆雨的身份,自身后书架中拿出了一本【蓬莱仙洲地理图志】递给了荆雨: “道友,这书还未启封,需先买后看。” “多少钱?” “一枚灵钱。”小姑娘知晓荆雨是昨日那一批新搜罗过来的灵根子,生怕他不知道什么是灵钱,又补了一句:“就是逍遥通宝,道友昨日领取灵石的时候可换过一些?” “有的,有的。”荆雨拿出一枚灵钱,放在了柜台上,心中暗暗咋舌。 这书有点小贵啊…… “我能在这阁内找个地方看看这书么?”荆雨问道,他其实还有需要买的东西,但得先看过这书才能决定。 “自是可以的,那边有几个蒲团、几张茶桌,在阁内买过书的道友都可以坐在那处随意翻看。”小姑娘抿嘴一笑,随后又补充道:“但这书启封后便概不退换了。” “好的。”荆雨笑着应了,径自找了一个蒲团坐下,便翻开了刚买的那本线装书籍。 “道友可需要来一壶灵茶?只需三枚灵钱,对练气初期修士的修为颇有助益。” “呵呵,不必了。” 见荆雨不再消费,小姑娘也失了推销的兴趣,又倚靠回了柜台,装模做样地闭目修炼起来。 荆雨翻书的速度极快,几乎半个时辰不到,便将这本足足有几百页的【蓬莱仙洲地理图志】完完整整看了一遍。 他如今所在的仙洲果然是【蓬莱仙洲】,此仙洲面积广大,对于低阶修士而言堪称无边无际,但这仙洲又分为了十几块域境,逍遥盟所在的地界,正是坐落于蓬莱仙洲极东的【云川域】。 云川域在蓬莱仙洲的十几块域境中算是较小的一块儿,但饶是如此,对于练气筑基的修士还是穷极一生都很难穿越,唯有金丹真人才有跨域的资格,但哪怕是金丹修士,若无超远距离的传送阵,单凭肉身遁术横渡,也是耗时耗力,得不偿失。 而在蓬莱仙洲的西边,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海域,名为【落星海】,据传十万年前荆雨所在的这一界还是一整块大陆,但有一巨型陨星某日自天外落下,正巧砸到了大陆中心位置,于是天地倾覆、生灵灭绝,原本完整的大陆四分五裂,化为几座仙洲,陨星落下的中心位置则形成一片汪洋大海,落星海便是由此形成。 此图志的作者还在这一段轶闻掌故后特意标注为【上古传说】,意为真实性存疑。 蓬莱仙洲的北部则与另一大仙洲【绝尘仙洲】接壤,说是接壤,但两大仙洲中间也还隔着一片巨大的岛屿群,中间的间隔不下于云川域的大小了。 “看来我与云玄策确实同在蓬莱仙洲……李绛眉所在的绝尘仙洲也知晓了大概的位置,一路向北便是。” 荆雨心中思量:“但看这地图,云玄策应在蓬莱仙洲极西海边的某一域境,怪不得最先和云玄策接头的元婴修士是叶星云家中的长辈,两地隔得算很近了……” 荆雨起身又到了那柜台处,问道:“仙子,可有人物传记?” “道友需要何种人物传记?单人的?还是一域修士汇总?” “绝尘仙洲的人物志可有?” “这……”小姑娘脸上显现出为难神色:“道友,一洲之地何等广阔,莫说是绝尘仙洲这等地界了,便是咱们蓬莱仙洲云川域以外的修士汇总都凑不出来几本。” “也是。” “那云川域的给我来一本。” “好,我给您找找。” 最终荆雨挑挑拣拣,又花了两枚灵钱,买走了【云川域人物志】、【云川域地方势力大全】两本书。 “道友,我们仙闻阁最近新进了一批书籍,可有兴趣看一看?” “哦?什么类型的?”荆雨目的基本已经达到,已经准备离开,此时随口应付道。 “【云川域奇物图志】,此书由我逍遥盟盟主宝鼎真人亲自主持编纂……其中几乎记载了云川域所有已出现的、或传说中的修仙界奇物,如今只出了【灵材篇】与【器物篇】,甚至每一种奇物还附带了插图,对喜爱探索秘境洞府的修士绝对物超所值。” 第49章 一元重水 说罢,小姑娘自柜台后拖出一本砖头厚度的大部头书籍,几乎是砸在了荆雨面前。 荆雨看着眼前这书籍,面露难色:“这书多少钱啊?” “十枚灵钱。”小姑娘吐了吐舌头。 “多少?” 荆雨惊了:“这么贵?” “是有点儿贵,但确实物超所值!”小姑娘讪讪笑道:“道友不妨先看看?这书是可以先试阅几张的,不收钱。” 荆雨拿起这书籍,随意翻了几页,目光在其中一页的插图上顿了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翻了过去。 “这书还成,我要一本。” “啊?好!”小姑娘面露惊喜之色,她其实也没指望能够将这书推销成功,毕竟十枚灵钱实在不少了! 将这书塞进储物袋,荆雨神色如常地走出仙闻阁,沿着坊市的一条小路径直回到了外坊棚屋中。 “呼……” 此时荆雨才轻轻呼了一口气,自储物袋中取出那本【云川域奇物图志】,循着目录找到了【上古灵物】一栏,翻到了对应页数。 “一元重水:上古神水之一,外形与普通水滴无异,一滴足重亿万斤,可入药、炼神通、铸法宝,古时现于天外,传闻随灭世陨星降于仙洲,今已绝迹多年,徒留传说耳。” 这注释旁还配了一元重水的配图,乍一看倒与普通水滴无异,但仔细观察便觉这水滴竟然浑圆凝一,粘稠如同铅汞,与荆雨的灵根异象简直一模一样! 难不成自己的灵根异象并非是最下品的普通水滴异象,而是一元重水? 荆雨越想越觉得合理,毕竟他的引气入体速度在众仙选者中仅次于陆英招,就连后续修炼吐纳法的速度也快得惊人,当年陆英招仅凭一本【吐纳法】,没有使用任何修行资粮,单凭在灵气贫瘠的凡俗地界吞吸天地灵气,用了七年时间便修到了练气四层。 荆雨如今所在的乌山坊市灵气比凡俗地界浓郁不少,每年又有稳定的灵石入账可供购买修行资粮,他估摸着就算不换成修炼速度更快、更契合自身水灵根的水属性功法,单用【吐纳法】一路修下去,七年时间练气四层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有可能更快。 当然,荆雨并不急着推升自己的练气修为,毕竟他明面上还是一个下品灵根异象的普通修士,若是仅用七年甚至更快的时间就修到了练气中期,难免引人怀疑,虽说苦渡玄光有敛息之效,可如今应当最多瞒过筑基修士,若他不小心遇到金丹真人,只怕也要露馅……如今他的炼体修为卡在铸体六层圆满,不如趁此机会多用灵石换取一些炼体宝药,先将苦渡宝体练到筑基境界再说。 将未来规划细细思量了一遍,自认没什么问题,荆雨又去了一趟坊市内的【功法阁】,花费两块灵石买了一本水属性功法【江河经】,这钱其实算是不得不花,毕竟水灵根修士修习水属性功法才最为相得益彰,无论修行速度还是灵力质量都与无属性的【吐纳法】不可同日而语,若是新晋修士不花灵石去转修功法,反倒是咄咄怪事了。 这才来乌山坊市不到两日的工夫,一块灵石被兑成了灵钱,两块买了功法,坊市下发给入籍修士的五块灵石如今只剩下了两块。 若是荆雨再想买几本粗浅术法,或者添一件二手法器,只怕手里剩下的这两块灵石都不够填的,得掰成几瓣来用。 荆雨现如今才算明白为何大批低阶修士宁肯租外坊的棚屋,每年也不多添一块灵石去租住体验好太多的独门小院,实在是灵石赚得不易,要花灵石的地方却多得吓人,自然能抠搜一点是一点。 “种植灵米的收成要明年才有,若是寻常灵植夫,正好用这两块灵石购买今年个人所用的灵米,这才不会耽误修行进度……” 荆雨却有其他想法,只是按下了这两块灵石,暂且存了起来。 他自储物袋中又拿出【灵雨术】、【蕴土术】、【青苗术】三门术法,细细研读,为一个月后开启的灵植夫生涯默默准备…… ———— 【长生历548年】 乌山坊市外,灵植园甲区 一片片刚刚种下的灵稻秧苗挺立在田间,荆雨戴着一顶金黄色的草帽,背上背了一个大背篓,背篓中盛着长好的灵稻秧苗,荆雨熟稔地捏出一株株秧苗,有条不紊地将它们插入灵田中。 “呼,这是新一年种下的第一茬……希望到时候又是一个好收成。” 如今距离荆雨刚刚来到乌山坊市已然过去了三年多,他在灵植园也当满了三年的灵植夫。 这三年间,由于灵植园执事穆山的关照,荆雨每年都能稳定赚取6.25枚灵石,刨去两年棚屋的租金两块灵石,这三年荆雨一共攒下了十六块灵石还多。 原本入籍时还剩下两块灵石,本来荆雨已经攒下了十八块灵石。 不过前段时间荆雨在坊市的地下交易市场以十一块灵石的巨资拍下了一枚百年朱果,吞服后顺利让苦渡经突破到了铸体七层,如今只剩下了七块灵石。 至于每年修行所用的两百斤灵米,荆雨是一粒都没有买,这三年单纯靠运转【江河经】吞吸天地灵气,便修到了练气二层,这让荆雨更加确信,自己的灵根异象大概率便是上古神水【一元重水】! 当年云玄策在凡俗没有修行资粮,修到练气二层生生磨了八年,若是灵米灵丹配齐,这时间至少能缩短到四分之一。 比云玄策资质略差但仍在一个层面的李绛眉当年在魔门的炉鼎阁倒是不缺资粮,五年时间练气三层,到练气二层估摸着也只用了两年左右。 三年时间练气二层,如果有灵米灵丹的辅助,以荆雨明面上的资质来说算是稍快了,但也还说得过去。 毕竟练气前期的几层不需积累多少灵力,修行难度与后期数层不可同日而语,资质再差些的慢也慢不到哪里去。 真正能拉开时间差距的,其实是大小境界之间的瓶颈。 第50章 穆山突破 灵根资质好的修士,大小境界之间的瓶颈也会比寻常修士好破一些,譬如练气六层至练气七层这一道中期入后期的小瓶颈,便挡不住诸如云玄策、李绛眉这样的修士太长时间,对于陆英招这样的天才更是几近于无,几乎修到练气六层圆满便可立时着手破境。 可对于普通灵根的修士而言,这一道小瓶颈很可能便是五年、八年、十年甚至一辈子的事情。 荆雨的外甥女婿穆山这三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消磨这层瓶颈,可修为却仍然在练气六层圆满原地踏步,不知何时才能突破到练气后期,如今穆山已然五十九岁,眼见着距离八十岁气血衰败、经脉枯竭越来越近,筑基一事是愈发渺茫了。 如今穆山仍是在灵植园甲区担任执事,荆雨日日需来灵植园看护灵田,两人算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或许是修为停滞日久的缘故,荆雨总觉得穆山近些日子有些颓废,整个人精气神都萎靡了不少。 “舅丈!” 荆雨正思量着穆山,想不到穆山便来了,只让他有些愣神的是,穆山今日气色显然比以往好得多,一扫原本的阴霾颓废之气,再感受了一番其身上散发出来的练气后期灵压,荆雨的心中顿时明了。 练气七层!穆山突破了! “老穆!恭喜啊!”穆山是个厚道人,这几年对荆雨多有关照,荆雨发自内心地替穆山高兴,他俩人实际上差着辈分,但荆雨毕竟比穆山年轻,修为也更低,不好托大,两人相熟后各论各的,荆雨便称呼他为老穆。 “临近花甲之年才堪堪摸到了练气后期的边儿,这辈子也就到头了,有甚么好恭喜的?” 穆山嘴上自谦着,脸上却笑得褶子都挤在一起,显然心情大好。 “舅丈,今晚我在家中设宴,你可千万不要缺席!” “是了,是了,老穆你修为突破,固然值得庆贺,眼下却有另一桩喜事,如今是凑到一起了!”荆雨笑眯眯道。 “还有什么喜事?”穆山一愣。 “灵植园甲区的张管事不是要退了?” 荆雨压低了声音:“甲区管着咱们乌山坊市灵米产出这一块儿,管事权柄极大,向来是要练气后期修士才有资格入选,你在甲区担任了几十年的执事,又是个交游广阔的,资历人望都不缺,之前不过是被修为卡了,如今修为也突破了,张管事一退,你岂不是顺理成章?” “害!” 穆山脸上的喜意快要收不住了,扯着荆雨的胳膊连连摇头道:“我今日偶得气感,一鼓作气,甫一突破便欢天喜地出来寻你,哪里想得到这般多?” “张管事年事已高,眼瞅着想要去附近的仙城搏一搏筑基的机缘,将这位置空了出来,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何止是甲区的这十来个执事?灵果区、灵药区的几位符合条件的后期道友,这几个月哪个不在四处走动?” “我原本修为上欠缺了些,是早就熄了争一争的心思,如今修为突破,倒是将我架了上去!那几位运作日久的同僚还不知是什么心情!” 荆雨撇了撇嘴:“好个清清白白的白莲花,老穆,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穆山哈哈大笑,显然知道这是荆雨在调笑自己,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记得了!我让承欢多买些灵果灵蔬。” “得嘞,我得先将这一茬灵米收完。” 荆雨头也不抬道:“你倒是挑着好日子突破,上一茬灵米刚刚收成一个月不到,我手头正是宽裕的时候,这下不备一份厚礼都说不过去了。” 穆山嘴角咧开,笑吟吟道:“舅丈量力而为即可。” ———— 当日晚,内坊穆山家中 赵承欢手脚利索得很,一个时辰不到便张罗了一大桌子好饭,荆雨到的时候这小院中已来了不少人,除了穆山一家子人,其余都是与穆山颇有交情的修士。 仙籍楼的付二娘、灵石坊的闻掌柜、丹鼎阁的李丹师、月老阁的王婆……甚至连胡一鸣都到了。 “赵叔!”一位身着赤红法袍的少年人正立在院门前,充当门面迎来送往,他见了荆雨,眼睛一亮,朝他挥了挥手。 “原来是小胜。”荆雨笑着点了点头。 这少年自然是如今已然十岁的李剩。 单单只看外表,当年那个在赵国皇都被穆山摄来、贼眉鼠眼的小乞儿早已不见影子,若当年刚刚引气入体时,这身赤红法袍还只是沐猴而冠的话,如今的李剩已然是十足的仙门高修派头了。 甚至于后来李剩嫌弃原本的名字难听,还将“剩”改为了一个“胜”字,便是要事事争先争胜。 “小胜,你这修为提升不慢啊!”荆雨有些惊讶,李胜如今也是练气二层,三年多的时间,下品灵根修士,哪怕是资粮不缺,也不算慢了! “平日里师尊多有资粮帮衬,否则也不会这般快。”李胜谦虚道。 “如今可还在李丹师手下做扇火童子么?” “那是自然,晚辈在炼丹一道天赋平平,如今三年过去,还是做些鼓风引火的杂活儿,也不知何时能炼上丹。”李胜一张小脸皱在一起,显然有些低落。 “炼丹的学徒哪一个不得七八年才能上手炼丹?且有得你熬了!”荆雨笑了笑,与李胜又说了会儿话,这才迈步进了院子。 “赵道友来了。” “赵道友!” “赵哥!别来无恙啊?” 荆雨毕竟和穆山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与穆山关系亲近的修士多半也与荆雨相交甚笃,他一一笑着应了,看向了迎过来的穆山:“老穆,恭喜了。” “舅丈你可是来了。”穆山过来拍了拍荆雨后背,一把夺过了荆雨手中的礼盒:“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荆雨翻了个白眼:“二十枚灵钱一罐的云山茶,不要还我。” 穆山此次只是突破了一个小境界,办了一个家宴,比不得筑基小庆金丹大典这样的大场面,礼物不需太过贵重,荆雨又是个初入仙道三年多的穷鬼,价值二十枚灵钱的礼物已然算得上极重了。 第51章 仙凡之别 “难得舅丈有此心意,穆某却之不恭了!” 荆雨一到,后续再无修士前来,这家宴也便开了。 此番小庆分了两桌,穆山、荆雨、李胜等修士分了一桌,另一桌则是坐着赵明玉、赵承欢、赵承宴以及几位与穆山这个圈子交好的凡人炼体士,小小的一场家宴,已然显出了仙凡之别。 席间宾主尽欢,觥筹交错间,转眼已至深夜,众人酒足饭饱,如此便散去了。 “六弟,留步。”荆雨走前,赵明玉叫住了他。 “哦?三姐还有事?”荆雨讶然道。 “请入内堂说话。”赵明玉拄着那镔铁拐杖,低声道。 荆雨随着赵明玉进了主卧房,发觉里面已有穆山、赵承欢、赵承宴三人等候着了。 穆山是此间的主人,今晚喝了不少灵酒,索幸是修士,已将醉意用灵力逼了出来,倒是赵承宴此时的脸色还是微微酡红。 “三姐,什么事如此神神秘秘的?莫非是想要给老穆运作灵植园甲区管事一职?”荆雨想了个可能,直截了当地问了。 “那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往后还有的筹谋。”赵明玉先是摇了摇头,苍声道:“今番是还有一件事情……承宴今年也三十七岁了!” “害!是了!” 荆雨恍然大悟点头道:“我道是今日为何请了月老阁的王婆,那婆子与老穆平日里也无甚交情,原来是应在了此处。” 他转头向赵承宴笑道:“承宴,可是有了心仪的姑娘?” 赵承宴仍是一脸酡红,只是不知是否是灵酒所致:“舅舅,侄儿倒是并无心仪的姑娘,其实是……母亲这一脉终究还是要有个后,此事还需应在侄儿身上,害!” 荆雨闻言一怔,他自己已是长生久视,转世四十八年向来是不急不缓,平日里安闲度日,修炼种田,这三年多在乌山坊市中虽然没攒下几块灵石,但却也过得轻松惬意,浑没想过血脉延续之事。 此时后知后觉,发觉自家这侄子都快四十岁了,放在凡俗中这年纪都是祖父一辈的人物,如今才操心婚姻大事,已经算是有些晚了。 于是也只得附和几句:“也是,你也该想想绵延子嗣的事情了。” 既然并无心仪之人,想来是要听家中安排,荆雨也将目光转向了赵明玉:“三姐,可有人选了?” 赵明玉沉默了一瞬,原本低着的下巴高高扬起,语气中多了几分倔强: “三姐的意思是……给承宴寻一位性子合适的女修。” “修士?这怎么可能!”荆雨失声道:“三姐,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仙凡有别,乌山坊市中修士本就比凡人炼体士高人一等,承宴若要娶妻,只能往低处寻。” “那等道途远大、有筑基之机的年轻女修,哪里能委身凡人……” “可若是道途断绝、筑基无望的苍老、残疾女修,且不说还能不能生育这一点,便是让她们心甘情愿下嫁凡人,要花上多少灵石!” 荆雨叹气道:“纵使咬牙娶进了门,多半也是心怀怨怼,以后家宅不宁都算是轻的了……况且哪怕是道途断绝的女修,也未必就要委身求全了!” “三姐,当年皇嗣中数你心智高绝,如今年纪大了,怎么反倒是糊涂起来了!” 赵明玉眸光黯淡,低声道:“六弟,你此番于此痛陈利害,这等条条状状,我怎能不知?可承宴本身已是凡人,若再娶一个凡人女子,诞下灵根子的几率便微乎其微了!” “今日你也看到了,像是这等有外人在的公开家宴,凡人与修士甚至不可同桌宴饮,修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好像天生便是这般;凡人也不觉得受到了冒犯,早就习以为常,毕竟这么多年向来如此……到底不还是仙凡有别?” 赵明玉眼眉低垂:“我当年初入乌山坊市之时,常常不懂其中关窍,论及战力,凡人炼体士并无术法可习,手段单一了些,要比同阶的练气修士略差,但并无太大差距。” “论及寿命,练气修士也不过百年寿元,凡人炼体士若是保养得当,活到七八十岁也并非难事,八九十岁的也不是没有,就差这十年二十年的?” “可为何坊市中的凡人炼体士就是要比练气修士低人一等?” “还不是因为哪怕再如何落魄的练气修士,都有那么一丝筑就仙基的渺茫希望?” “便是如六弟这般人到中年方才引气入体的大龄修士,若是八九十岁时能修到练气圆满,都未必不能去求一求筑基!” “一旦筑基,从此飞天遁地不说,更能得享三百年寿元!我赵太祖立国至今,也不过两百余年罢了!这世俗王朝又有几个能绵延三百年的?仙凡有别,其实是筑就仙基的修士和凡俗之间的差别!” “如此种种,只不过是多一个少一个灵根罢了!” “六弟,你来的这三年来,不知为何,坊市中精研傀儡之道的修士愈发多了起来,说是乌山山脉中落下一个须弥洞天,在虚空中游走,不定时便在哪一处现世……洞天内有些练气级数的傀儡传承,如此看来这传言多半是真的了。” “那些修士所造的傀儡斗战虽说不行,做些搬运重物这等简单的活计却也够了,他们为了揽活儿又恶意压价,搞得我们这些凡人炼体士苦不堪言,如今我那帮会若还只盯着坊市内的安稳,马上便要入不敷出了!” “想要多挣些灵石,只能去妖兽山脉中拼命,可那又哪里是长久之计?承宴是我家唯一的男丁,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香火便断在了此处!可像是你三姐这般炼体一层的老妪,甚至连拼命的资格都没有……” “更不必说等那些傀儡道的修士技艺再精湛些,制出了有斗战之能的傀儡,凡人炼体士只怕连拼命都拼不过那些随坏随修的铁疙瘩了!” “如此这般下去,凡人还能有什么出路?难道真要扎了堆去给修士为奴为婢?” 屋内烛光摇曳,将赵明玉沟壑纵横的脸上衬出几分恐怖来:“若真世世代代都是凡人,我家在这乌山坊市中何时能够出头?” 第52章 聘礼 “既然三姐你执意要承宴与女修相配,可曾想过入赘?”荆雨无奈道。 “此事绝无可能!”赵明玉声色俱厉:“赵家不可断在承宴这里!” “承宴毕竟生了一副好相貌,若是肯入赘,说不得真有女修愿意。”荆雨叹道:“三姐,即便是入了赘,将来有了子嗣,难道就不是自家孩子了?” “这孩子能姓赵么?” 荆雨翻了个白眼:“不行你让月老阁的王婆物色物色坊市内未曾婚配的赵姓女修?” 赵明玉被荆雨气得一乐:“哪有这般自欺欺人的!” “三姐,甘蔗没有两头甜,你既不想承宴入赘,又想求娶一位女修,天底下的好事儿岂有都让你占了的道理?” “这道理我自是明白的。”赵明玉咬牙道:“此番找你和穆山来,便是要借一些灵石……” “娘……”穆山嘴唇嗡动,看了看一旁手足无措的赵承欢,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叹息:“唉……” “你要借多少?”荆雨反问道。 “我想着毕竟是人家下嫁,聘礼还是要备足,怎么也凑出八十块灵石……不信没有女修动心!” “八十块灵石?!”荆雨抬高了声音,冷笑道:“你还差多少?” “炼体帮会里如今还有些周转用的灵石,毕竟不是我一个人做主的地方,我最多能抽出十块来用……”赵明玉神色沉沉道:“这么多年我攒下的,也有二十块左右。” “承欢那边有些体己,大概十五块,承宴自己这些年也攒下了十块……” “这么一算,大概还有二十五块灵石的缺口。” 穆山神色有些为难:“娘,不是小婿不帮您,只是灵植园那边张管事马上就要退了,我也想争一争这个位置……方方面面的人情往来,需要打点的地方太多,灵石便有些捉襟见肘,再加上逍遥盟的大功也不能轻动,我只怕最多只能抠出十五块灵石了。” 赵明玉点了点头:“你的难处我是知晓的,灵植园甲区管事一职事关你的筑基道途,自然要全力以赴……能拿出十五块来,已然大大超出了我的预计。” 随后她又转头看向荆雨:“六弟,你这几年修行速度颇快,想来用灵石购置了不少修行资粮,只怕攒不下太多灵石,我也不与你多借,可能余出五块儿来?剩下的缺口,我再去找相熟的道友凑一凑……” “莫说是五块灵石了。”荆雨冷笑道:“便是五枚灵钱也是没有的!” 赵明玉皱眉:“六弟……” “真真是猪油蒙了心。”荆雨喝道:“三姐,不是小弟我泼你的冷水,你今日砸穿家底、东拼西凑出这八十块灵石,乞望为承宴求娶一位女修,纵使真是财帛动人心好了,人家看中的也无非是灵石,而非承宴!” “届时若是出了什么幺蛾子,这女修与承宴一拍两散,人家卷了灵石一走了之,你就是个人财两空的结果!” “乌山坊市中凡俗再怎么也不会与修士等同,你一家子凡人炼体士,说句不好听的,在这坊市中就是一群会说话的傀儡!人家坊市的执法卫队会为你们这些和铁疙瘩一般用处的耗材主持公道?” 荆雨这仨年来与赵明玉一家相处融洽,平日里也是从不红脸呛声的,但今日这话却说得极重,简直是毫不留情,不单是赵明玉,连带着赵承欢、赵承宴的脸上都不太好看了。 “退一万步讲,真让你找着个沉下心来过日子的女修好了,你让人家婚后住在哪一处?” “外坊的棚屋一个人住一住倒也罢了,往后有了子嗣,哪里是长久之计?内坊的独门小院如今市价已经飙到了三百灵石往上,租金都得每年两块灵石,这又是一笔开销。” 母亲被舅舅数落地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赵承欢有些心疼,此时也顾不得长幼尊卑了,反驳道:“就不兴人家女修自己有住的地方?难不成在乌山坊市修行这么多年都是卷着铺盖睡桥洞不成?” “承欢,你这话我实在不知该怎么接了。” 荆雨无奈道:“真正衣食无忧、安居乐业的女修士如何肯为了八十块灵石下嫁给一介凡人?” “好了!” 赵明玉将镔铁拐杖重重一杵:“明日月老阁的王婆会先给我一批有意向的女修名单,总要先看过再说……” “好啊!正好明日我也看看那婆子能找出什么货色……”荆雨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 第二日,荆雨早早便来到了穆山家,此事他本来也不想多管,昨晚话说得重了些,今日打定了主意多看少说,若是王婆给出的人选大差不差,他再象征性劝上两句也就不去管了,若是人选太离谱,赵明玉又不是个当真不晓事的,总还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自然知道拒绝。 “王道友,这便是你为我家承宴挑选的良配?” 还未踏入院子,便听得赵明玉的难以置信的声音自院中响起。 荆雨定睛往院中看去,月老阁的王婆一脸尴尬站在赵明玉对面,赵明玉仍是拄着那支镔铁拐杖,手中捏着一本薄薄的书册,此刻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气急了。 荆雨快步迈入,自赵明玉手中拿过书册,翻开看了看,也不由有些无语。 “王道友,你这有些不厚道了。” 荆雨手中擎着书册,有气无力道:“你给的这三名女修人选,一个断了一只手臂、一条大腿;一个是在外坊原本做皮肉生意如今从良的暗娼;最后一个今年都六十八岁了……” 王婆此时也不由叫起了屈:“赵道友,此事怨不得我,实在是人往高处走,适龄婚配的女修哪有往下看的?这三人都是我精挑细选,觉得有机会谈一谈的,配上高额的聘礼,说不定能成。” “不瞒两位,这三人中除了最后一位六十八岁的道友算是十拿九稳,前面两位眼见着还有筑基道途可走,若是别的条件谈不拢,还真不一定愿意进这个门呢!” 第53章 冀望 “唉,王道友,你也知晓,如今往凡俗地界测灵根已经成了一门产业,往后每过个二三十年都得去凡俗犁这么几轮,坊市中的修士一定是越来越多的。” 荆雨沉吟道:“凡人的处境在坊市中只会愈发难过,家里晚辈都盼着未来的子嗣中出一个灵根子,否则哪有出头之日呢?” 王婆一脸苦涩:“赵道友,你这话是掏心窝子了,大家都知道这么个道理,只是凡人炼体士想家中出一个灵根子,修士又何尝不想?须知哪怕是修士与修士结合,诞下的子嗣灵根自生的几率也不是百分之百。” “老婆子我如今五十有八,与家中那口子二人俱是修士,这么些年来也诞下了四个儿女,竟无一人身具灵根,眼见着家中修士要在下一辈断了代,这能找谁说理去?” “两个修士结亲承嗣尚且不能把稳,何况是一修士一凡人的组合?哪怕是道途断绝的女修,心里不也是想着下一代能争一争气,那便更不可能下嫁给凡人了……” 赵明玉似是一下苍老了下去,语气近乎有些哀求了:“王道友,难道就没有别的女修看得上这份聘礼?” 王婆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赵大姐,我多一句嘴,八十灵石看着是多,一般的练气中期修士怕是一时半会儿都拿不出来这么一笔现钱……可若是换算成如今六百灵石市价的筑基丹,也就买个七分之一不到!” “我这里还有个折中的法子,不知赵大姐可愿意?” 赵明玉精神一振,连忙道:“老身愿闻其详!” “我这边还有几位凡人女子,个顶个的面容姣好、知书达理……这还不是一般的凡人女子,乃是修士后代!”王婆笑眯眯道:“这样的女子虽无灵根,但毕竟是修士诞下的血脉,生出灵根子的几率比一般的凡人女子还要大些。” 赵明玉神色慢慢灰暗了下去,身体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那不还是凡人……” “总是要好过普通的凡人!”王婆劝说道:“修士后代的凡人比普通凡人更易诞下灵根子,这是前人总结出的规律,错不得!” “三姐,你看?”荆雨眼神询问,他其实觉得这也算是个折中的结果。 赵明玉低声道:“那便劳烦道友物色一份名册出来,老身届时还要考察一番,这才有个定论。” “此事容易,包在我身上便是。”王婆拍了拍胸脯,应下了这单生意。 待王婆走后,荆雨连忙扶住了几近虚脱的赵明玉,言道:“先歇一歇罢。” 赵明玉眼神晦暗,说道:“六弟,我是不是太急了?” “后人有后人的缘法,你那么重的心思,不必只压在这一代上。”荆雨悠悠道。 “我初到坊市,便觉穆山是个可交之人,还感叹过三姐你为承欢选婿的眼光毒辣……由此推之,本觉得承宴的婚事也能教你办得熨帖,想不到闹了这么一出。” “三姐,我之前只觉你待两个孩子向来并无分别。” 荆雨嗤笑了一声:“如今一看,你对承欢承宴二人,终究还是不同的。” “当年承欢嫁给穆山,我猜你大抵是并未在乎其修为地位年龄家底如何的,看中的还是其性子敦实温和,与承欢琴瑟和鸣便好……甚至穆山本人究竟是不是修士,只怕也是不大重要的。” “如今承宴娶妻,你反倒是这也求那也求,最终竟单单不求承宴作何想法,不求那求娶的女修本人如何……” “万般皆不求,求了一个事事顺意的佳婿。” “万般皆要求,最后什么也没有求到。” 赵明玉幽幽道:“六弟,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这叫旁观者清!” 荆雨振振有词:“罢了,我也不与你多说,修士后裔不需这般多聘礼求娶,既然选择多了,你不妨好好上一上心,挑一个双方都看得对眼的,往后家宅安宁,不比整日鸡飞狗跳强到哪里去了!” “我今日还得去灵植园看看,便不与你掰扯了。”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慢着。” 赵明玉一把扯住了荆雨的衣袖,自腰间皮袋中拿出三块下品灵石,硬是塞到了荆雨手中。 荆雨愕然道:“这是几个意思?” 赵明玉低声道:“届时承宴的婚事定下来,成婚时你得坐到家长的位置去,穆山毕竟与承宴是同辈,咱们这边还需一个修士撑撑场面。” “我是承宴的亲舅舅,此事不是份所应当?哪里需要这个!” 荆雨下意识便想将这灵石塞回给赵明玉。 “让你拿着便拿着!”赵明玉脸色一板:“你引气入体本来就晚,好在灵根资质尚可,若是修行勤勉,未尝没有筑基之机……既然聘礼不需凑了,这几块灵石去买几瓶益气丹……” 荆雨知晓这是赵明玉在给自己贴补修行资粮,心下不由一暖:“那我便收下了。” 赵明玉点了点头,大有深意道:“你之前说得也对,我心中怀着的那份重如万钧的思量,着实不该压在一代人身上……若是承宴将来的孩子没有灵根,未必往后世世代代都没有灵根,子子孙孙延续,总会有出息的后辈……可杀兄之仇又该落在何处?” “思来想去,竟是不如冀望在六弟你身上了!” 荆雨听了这话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强笑道:“三姐这笑话说得,我一个四十八岁练气二层的低阶修士,能承下谁的什么冀望?” “便当作我的一个念想了。”赵明玉神色疲惫地摆了摆手。 荆雨告辞了赵明玉,径直往坊市外走去,他昨日刚刚将灵稻的秧苗插了下去,今日得去看看情况,若有什么问题也可及时用【青苗术】养护植株。 出了坊市,便是一条宽阔平整的大道,这大道是乌山坊市专为连接坊市外灵植园铺就的,大道旁时常有执法修士巡逻,为的便是保护灵植夫安全,让这些低阶修士能够安心种田,不受劫修侵扰。 荆雨这条路已然走了三年多,确实安全,从未遇到过任何危险。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大道上空空荡荡,路上竟一个巡逻的执法修士都没看到,不知是不是正巧都挤在了后半段巡视。 荆雨刚刚觉得有些不对,身体惯性迈步向前,忽地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突兀地消失在了大道之上。 第54章 开辟识海,神念离体 嗡—— 一道波动过后,荆雨只觉得周围景色忽地变得模糊,原本真切具象的事物仿佛被一瞬间拉长,变成了一堆繁复且无意义的线条。 巨大的扭曲与恶心感让荆雨下意识闭上了双眼,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天旋地转的感受已然消失,他发觉自己竟然置身于一处满是金属齿轮构筑堆砌的奇怪房间内,房间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尊铜制人形傀儡,傀儡的外壳上已然遍布碧绿色的铜锈,显然此地经受了漫长岁月的侵蚀,连带着金属质地的房间墙壁也都斑驳的不成样子。 荆雨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踩了踩地面,发觉是完全的金属之后,心中不由一沉,这说明他的土遁在此地派不上用场了。 “空间裂缝?还是别的什么……” 荆雨皱眉环视周围景象,原本打定主意先在乌山坊市种田五十年的他显然不喜欢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哪怕是机缘也不喜欢。 毕竟对于长生者而言,只需要静待时间流逝,那些尘封在远古的机缘终究会纷纷出世,寻常修士需要大争,他不需要,甚至他本身对于机缘的具体内容都不甚在意,只要活得够久,任何人得到的机缘都有可能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惠及自己——比如云玄策改良灵植之法直接彻底改变了修仙界低阶修士生存的底层逻辑,继而引发了云川域修仙界的新血大发掘,间接让他得以引气入体,进入修仙界。 就在荆雨思考间,房间正中的那尊铜制傀儡忽然动了起来,或许是多年未动的缘故,这具老旧的傀儡在活动关节时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怪鸣声,伴随着这样的声音,傀儡抬起手臂,举起手中那杆坑坑洼洼的铜槊,向荆雨的方向刺了过来! 砰! 荆雨一脚将面前的傀儡踹地四分五裂,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地面上散成了一堆的零件废料。 这傀儡原本的实力大概也就练气一层的样子,哪怕是凡俗的先天宗师也不难战而胜之,或许是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如今甚至连练气一层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了——对已然将苦渡宝体修到铸体第七层的荆雨自然没有任何威胁。 这样一尊几乎没有战斗能力的傀儡摆在这里的意义何在? 然而下一刻,原本的金属地面忽地裂开,显现出了一道凹槽,一道金属圆台自这道凹槽中缓缓升起,圆台之上安安静静地摆放着一枚玉简。 一道略显沉闷的金属音在房间中响起:“考验通过,请领取奖励。” 荆雨张了张嘴,整个人呆在原地。 这不是九命道君的声音么? “道君?”荆雨试探性地喊了一句,并未收到任何回应。 他慢慢走到那圆台前,看着台上摆着的玉简,无奈自语道:“我才练气二层,修为未至筑基,没有诞生神识,你给我玉简我也用不了啊……” 他话音刚落,那玉简轰然散为一片玉质光粉,光粉中一道发光神念瞬间遁入荆雨脑海中。 【蕴神术】 荆雨还未仔细揣摩这部精深奥妙的功法,原本散在半空中的玉质光粉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如同长鲸吸水一般被吸入了荆雨的口鼻之中。 “啊!” 荆雨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的某一处虚幻的秘地愈发鼓胀,头部疼痛地仿佛要裂开,下意识开始运转刚刚得到的【蕴神术】。 说来也怪,或许是直接被灌注进脑海中的缘故,这【蕴神术】荆雨好似已然练习了千百遍,运转间竟毫无滞涩,他慢慢引导体内游走不定的玉质光粉,将它们不断凝聚在脑海处。 而少数逸散的光粉则散入荆雨的四肢百骸,被同样自动运转起来的【苦渡经】收为己用。 不知过了多久,荆雨只觉得原本昏昏沉沉的脑内为之一清,他睁开了双眼,下意识盘膝内视,发觉自家脑内多了一团灰蒙蒙的迷雾,在虚幻迷雾的深处,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发光体照亮了四周的蒙昧,而在发光体的正下方,竟然有一汪清澈见底的心湖,仿佛无根之水一般悬浮在迷雾中。 一阵思维波动拂过心湖,在湖上发光体的照耀之下,显现出波光粼粼的景色。 这是? 识海! 他自修仙典籍中了解过,修士铸就仙基后会洗练法体,最后一步便是开辟识海,生成神念,每个筑基修士的识海内视时表象各异,但大体架构都是差不多了。 如今自己好像真的提前开辟了识海? 这怎么可能? 荆雨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自识海中伸出的神念触角,延伸到了现世。 下一刻,荆雨身周的不少金属废弃零件都诡异地悬浮起来,随着荆雨手指指向的方向不断移动。 “真的是神念……” 荆雨睁开眼睛,愣愣盯着眼前的景象。 他方才闭上眼睛时,用神念触角扫过整个房间,其整体构造就仿佛自己亲手摸过一遍,比用双眼丈量还要直观的多! 须知筑基修士相比于练气修士而言,除了一身法力已然凝为液态,法力质量极高,还有一个碾压级数的优势便是神念离体。 练气修士未曾开辟识海,神念无法离体,运使法器、弄术掐诀往往只能单靠法力催动,攻击轨迹几乎是直来直往,极易捕捉判定,没有任何变化。 而筑基修士则可以在催动法力后使用神念控制法器和术法神通的运动轨迹,这便在斗法时多了许多变化,使得筑基级数的争斗灵活多变、诡谲莫测。 若是将练气修士比作只会王八拳的街头地痞,那筑基修士便是武道招式精妙绝伦的宗师名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而现如今荆雨练气二层就开辟了识海,诞生了神念,这说出去只怕没人会信! 这【蕴神术】未免也太逆天了! 当然,应该还有那玉质光粉的催化,想来那应该也是一样了不得的天材地宝…… 嗯? 荆雨握了握拳头,只觉得自己的肉身似乎比方才坚韧了许多,内里蕴藏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苦渡经】竟然直接铸体八层圆满了?” 第55章 蕴神术 荆雨寻思大概是开辟识海所用的玉质光粉剩余了一些,被可以炼化万物的苦渡宝体收为己用,竟然一路高歌猛进,将原本还是初入铸体七层的炼体修为推上了铸体八层圆满的程度!只差一个契机,便可打破这一层瓶颈,达到铸体九层! “多谢道君赐法!” 荆雨恭恭敬敬地对着圆台拜了拜,口中称颂道。 只是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不多时,沉闷的金属声音适时响起:“入门考验通过,开启进阶考验!” 轰隆隆—— 原本密闭的房间中一面斑驳的金属墙壁缓缓裂开,露出了一条长长的甬道,以荆雨的目力向外眺望,这甬道竟一时看不到尽头。 荆雨踏入这甬道,左右望去,甬道中只有两旁与那房间中一般无二坑坑洼洼的金属墙,以及墙上镶嵌的青铜灯,灯中的灯芯似是马上就要烧完,却坚挺着一直没有熄灭。 荆雨老老实实在这甬道中慢慢走着,只是这甬道极长,走了小半个时辰似乎也未走到尽处,穷极无聊之下,荆雨便开始在识海中琢磨起了新得的【蕴神术】。 九命道君的这门功法与万寿道君编纂的啰嗦冗长的【苦渡经】大为不同,用词十分简洁明了,由此也可见这两位长生命格的道君风格大为不同。 【蕴神术】的效果极为简单粗暴,便是助练气修士提前开辟识海,蕴养神念,并且这种神念的蕴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壮大,甚至没有上限! 至少九命道君在功法中的说法,此术乃是其当年证位道君的成道功法,如今已然渡过三个纪元,神念仍在不断壮大,论及神识强度,九命道君自信在诸天万界的所有道君中也可排进前五之列! 而且这门【蕴神术】,除了提前开辟识海时需求【通明宝玉】或【奈何花】这样的珍贵灵物之外,平时只需每日按照心诀蕴神锻念半个时辰即可,然而运转心诀时却要消耗寿命,每日运转半个时辰的心诀,足足要消耗一日的寿元,这就相当于修炼了蕴神术的普通修士寿元消耗要比常人快了整整一倍,若是一位练气修士打娘胎里开始修炼这门法诀,至多便只能活五十岁了。 这等氪命的功法,对普通修士来说是得不偿失的催命符,可对长生修士而言便是量身打造的完美功法了。 这也使得修炼了【蕴神术】的修士在神念方面远超未曾修炼过神识秘法的同阶修士,无论是探查、御物、操傀、画符、炼丹、布阵等等都有显着优势。 九命道君甚至在功法最后言道,这【蕴神术】练到高深境界,甚至能够直接抛弃法躯,将元婴也炼成一道神念形态,凭此遨游万界太虚,逍遥天地之间。 “万寿道君的【苦渡经】认为肉身法躯是泅渡苦海的无上宝舟,走的是金身不朽、万劫不磨的路子,甚至为了将肉身打造成一副灾劫难侵的顽躯,让苦渡宝体本身有了点‘附骨之疽’、‘牛皮膏药’的无赖味道。” “九命道君却视肉身法躯为累赘,认为除了已然站在万界顶端的道尊,无人可以拥有不朽不坏的身躯,否则纪元大劫之中主炼体的道君又何须道尊护持?不如彻底化为一道神念遁入太虚,反而不需再顾虑现世中生发的劫数,哪怕没有道尊护持,自己于大劫中存活的几率也大为提升……” “难怪九命道君的模样是一尊白玉傀儡,那是因为他早已抛弃了肉身法躯,其附身在哪一具傀儡上,哪一具傀儡便是他的法躯!” “也难怪他对万寿道君的成道功法不屑一顾,其实还是同长生修士‘入世’还是‘避世’的分歧一般无二,实际上都是理念之争罢了……” 荆雨如今境界低微,压根看不出道君之间的理念孰优孰劣,自然也不会在这方面内耗,如今修仙之路刚刚起步,这样的妙法自然不嫌多,先练着再说,往后究竟如何取舍,那恐怕是千万年后的事情了。 又走了约一个时辰,这才走到甬道尽头,前方出口处天光大亮,想来外面是一片开阔景象。 荆雨走了出去,果真发现外面是一处露天广场,广场的中央立着一尊高达上百米的巨大傀儡雕像,这傀儡形象竟也与当年在长生殿中的九命道君所附身的那傀儡形象别无二致! 只是这一次的傀儡雕像是盘膝坐在广场上,右手上翻,手背贴在地面,手心处托着一尊小型天门,此时这座天门最上处镶嵌着十二颗碧玉宝珠,其中七颗已然被点亮,剩余的五颗宝珠却仍是黯淡状态。 而在广场上,则盘膝坐着数十位修士,由于这广场极大,这几十位修士便分布地有些零零散散,大多三五一群,也有独行的,显然是分成了一个个小团体。 而荆雨此时出现正好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数十道目光齐刷刷扫向了这个新出现的修士。 “舅丈!这边!”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荆雨循声望去,果然在广场靠近中心的位置见到了自家的外甥女婿穆山! “老穆,你怎么也在这里?”荆雨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要确认一番。 “唉,能到这里的还不都是误入了秘境入口?”穆山叹了口气:“舅丈,你是不是走在路上,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四周的景色便大变,进了一座密闭的房间内?” “正是!我还纳闷呢!” “近几年乌山坊市不是盛传虚空中有一须弥洞天游弋到了坊市附近?甚至有不少修士在这洞天中都得了练气级数的傀儡传承?如此看来便是这里了!” 穆山道:“一般这等须弥洞天的秘境入口都是不断移动,又无形无相,全凭运气进入,若无信物之类的东西,就连金丹真人、元婴真君也把握不到踪迹。” 荆雨恍然大悟:“原是这么回事?我今日上午去找了一趟三姐,结果去灵植园的路上撞了进来。” “或许是最近这秘境又在虚空中搁浅,原本的洞天与现世有了重叠,这才让入口显世,我原本是在灵植园执事阁中的闭关室被摄进来的,想不到几个时辰不到的工夫,那入口已经移到了灵植园外的官道上?” 穆山忧心忡忡道:“若是这入口朝着坊市中移动那还好,若是转头移向坊市外的荒野,只怕便要糟了!” 第56章 十二宝珠 “这是怎么个说法?” 荆雨奇道:“这秘境怎么说也是一份机缘,若是入口移到了坊市中,只怕驻守的筑基前辈立时便能察觉端倪,坊市中又人口稠密,大批修士都会被摄进来,这秘境中的机缘岂不是要被分薄了?” “唉,舅丈你刚来,是有所不知。” 穆山指了指那道被傀儡雕像右手托举的天门道:“看到那一处金属门上的十二枚宝珠了么?” “每一个进入此间的修士,先要经历一次入门考验,方才能够走出房间,来到这一处广场。” “广场处的这一傀儡雕像,其内部有一进阶考验,我与此前进入的道友合计过了,应当都是迎战一尊比自己境界略高一分的练气级傀儡。” “这进阶考验分为好几关,第一关的守关傀儡便极难了,第二关更是难上加难,第三关?有两位精擅斗战的道友侥幸进去看了一眼,被那傀儡直接打成了重伤,差一点儿便出不来了!至于有没有第四关?这个怕是无人知晓了。” “那金属门上的十二枚宝珠,便代表十二个通过进阶考验的修士,每有一名修士至少通过第一关考验,便能点亮一枚宝珠。” “待到十二枚宝珠全部点亮,这金属门才能将我们传送出去,否则便要一直枯坐在此处了!” 穆山舌根发苦:“这秘境入口一开始便出现在灵植园,误入进来的道友多半都是没修过什么厉害术法、战力远逊同阶修士的灵植夫,如今在广场的有整整三十六位道友,只有七位道友闯过了第一关……” “若是这秘境的入口往荒野中、甚至灵气贫瘠的凡俗地界移动,能不能凑齐剩下的五位点亮宝珠的道友还不一定呢!届时我们只怕要被困死在这秘境之中……” 不过穆山马上又欣喜道:“好在舅丈你进了秘境,应当能够稳稳点亮一枚宝珠!” “这话怎么说?”荆雨神色一动。 “进阶考验的关卡中傀儡强度判定只同修士的练气境界相关联,舅丈你目前只是练气二层,第一关的傀儡最多练气三层的强度,再加上傀儡招式呆板,差不多便相当于精擅斗战的练气二层修士……你如今兼修炼体,土岩体修到了四层圆满,对付一个练气三层的傀儡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既然傀儡强度只看练气境界,那凡人炼体士岂不是可以直接将考验打穿?” “不成的,广场上也有两名凡人炼体士,结果连进阶考验的大门都无法开启……此间的考验是专门针对修士的。”穆山摇头苦笑道:“哪里有这般大的漏洞给我们钻。” “如今赵道友到了,就相当于点亮了八枚宝珠,只要再等四位擅长斗法的道友前来,咱们便能出去了!”一道虚弱的声音自穆山身后响起。 荆雨往穆山身后看,竟发觉说话的是自己的一位老熟人,与他同期进入乌山坊市的胡一鸣! 两人昨晚刚刚在穆山家中的晚宴中还见过,如今竟然又在此处秘境中碰头,不得不说果真是有些缘分的。 荆雨发现此时胡一鸣的状态不是很好,脸色极为苍白,肩膀处被几块止血用的灵布包扎起来,隐隐还渗着点儿红色。 “胡道友,你这是受伤了?” “唉,别提了……是胡某不自量力,想要去闯一闯这进阶考验,差点死在里面。” 胡一鸣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脑袋:“也是我猪油蒙了心,入门考验那一关都过得惊险,只是通过后得了一份不错的奖励,这才起了贪念,想着在进阶考验中碰一碰运气,再不济也可全身而退。” “没成想我遇着的那傀儡正巧是个身形敏捷的,两刀下去差点将我一条臂膀卸下来……好在及时捏碎了秘境分发的保命护符,这才退了出来。” “赵哥,每个修士闯关时都会被派发一片玉符,若是明知不敌,需及时捏碎玉符,尚能保下命来。” 胡一鸣言道:“有三位道友因没有及时捏碎玉符,如今只怕已经死在其中了!” “老穆,你也没闯过第一关?”荆雨这才意识到什么,转头向穆山问道。 穆山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舅丈,我昨日方才突破到了练气七层,境界还未稳固,何必去自取其辱?我是连试都未曾试过的!” “胡道友方才说的那三名身故的道友中,有一位便是灵植园乙区的老执事,也是练气八层的高修了,岂知还是折在了其中,只怕是大意之下阴沟里翻了船。” “穆某毕竟还是有家室的人,万事只求一个稳妥罢了。” 荆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老穆,你还别说,你这谨慎的性子虽说在寻机缘上吃亏了些,但说不定于修仙界中能走得极远!” “这位想必便是赵明镜道友了!”此时一位背后绑着一杆银枪的白发老者也凑了过来。 “原来是赵老前辈!”荆雨认得此人,赵云龙,练气八层,灵植园执法队队长,负责灵植园本身,以及灵植园与乌山坊市连接的这条官道上的巡逻、警戒,本身练气八层的修为已然极高,据说还兼修炼体,炼体功法也修到了接近练气中期顶峰的强度,据说在整个乌山坊市中,能与其斗法保持不败的练气修士都没几个。 可惜年事已高 ,如今已经八十三岁高龄,筑基道途差不多算是断了,如此高龄还在执法队这种高危职务上活跃,无非是为子孙后辈挣一份前途罢了。 穆山对这位执法队中的老前辈也是极为恭敬,向荆雨道:“赵老前辈便是通过第二关的两人之一。” “你我算是本家,不必多礼,赵道友可有把握?”赵云龙微笑道。 “老前辈,不知您闯的这三关都是怎么个情况?不妨说一说,也好让晚辈合计合计。”荆雨沉吟道。 “正要与道友说说此事。”赵云龙点头道:“第一关是一尊手持刀盾的傀儡,看灵压差不多在练气九层左右,不过傀儡呆板,我虽只练气八层,但毕竟在炼体上也还有些成就,因此胜得还算轻松。” 第57章 过关斩将 “第二关是个持弓傀儡,看灵压估摸着比练气九层的修士还要强些,但还未到筑基层次。” “那看来就是练气十层的傀儡了。”荆雨心道。 他在乌山坊市这三年多也翻过不少有关境界修行的典籍,但似乎从未有人提起过练气十层这一茬,想来此事至少在低阶修士算是一个大秘密。 赵云龙唏嘘道:“老夫与之周旋许久,方才勉强胜过,心中其实已对第三关不抱太多希望,但仍是有些不甘心,手中捏着秘境给的玉符,去第三关看了一眼。” “第三关便是一尊实打实的筑基初期傀儡,我只与这傀儡打了个照面,便吓得连忙捏碎了玉符。” “按着老前辈的说法,我在第一关遇到的应是一尊练气三层傀儡。” 荆雨沉吟道:“若只是练气三层,赵某还是有些把握的。” “那便祝道友功成了!”赵云龙笑道:“早闻道友也是一位法体双修的,此前老夫职务在身,一直未曾有机会结交,如今却要先仰赖道友了!” “好说,好说。” 荆雨拱了拱手,也不废话,径直走到了傀儡雕像的下腹位置,将手掌依着众人的提示,按到了傀儡雕像肚脐的位置,渡引了一丝法力进去。 雕像的眼睛陡然一亮,原本光滑平坦的小腹处忽地裂开了一道可容单人通过的缺口。 荆雨知晓这缺口只能渡引了法力的本人通过,否则便会被直接灭杀,于是跨步走了进去。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便被传送到了一处擂台模样的金属圆台上。 “想不到这傀儡腹中也有一番玄妙,不知是单纯有一道可传送的空间法阵,还是干脆在这腹中便藏了一处天地乾坤?” 荆雨还在感叹间,自天花板处开启了一处孔洞,一尊手持木槌的木质傀儡从天而降,落在了圆台上。 荆雨感受了一番灵压:“还真是练气三层,强度正好比我的练气修为高一层!” 那手持木槌的傀儡猛地擎着手中兵器,向荆雨冲了过来。 只是练气三层傀儡的速度在荆雨铸体八层圆满的恐怖五感下简直犹如龟爬,没有任何威胁可言,他只是用手轻轻抵住了傀儡奋力砸下的木槌,另一只手轻描淡写地抚在了傀儡头部位置,猛地一捏,这傀儡的整个头部瞬间化为一堆木屑。 “进阶考验第一关通过,请领取奖励。” 天上掉下了一只做工精巧的小皮袋子,荆雨用手接住,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十块灵石。 “第一关就是十块灵石?怪不得胡一鸣这样战力稀烂的灵植夫也要强行碰碰运气……” 荆雨掂了掂手中的皮袋,将其装入储物袋中:“可惜这只是个普通皮袋子,我这一立方的储物袋也有些不够用了,不知奖励中有没有大一些的储物袋?” 第二关是个持刀的黑铁傀儡,估摸着强度就在练气四层左右,仍然是被荆雨一拳秒杀。 这一回天上又掉下来一只皮袋子,荆雨眼疾手快地将其抓到手中,却感觉这皮袋子好似空空如也。 于是尝试着渡引了一丝法力进去,果然这小袋子中另有乾坤。 “还真给了个储物袋?”荆雨差点笑出了声:“五十方大小的?够用到筑基了。” “道君!下一关给个化神灵兽、化神仆从之类的?我一个练气小修,在下界实在缺乏护道手段,有点儿心慌啊!” 荆雨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下一关,一尊手持斩马刀的青铜傀儡已然落了下来。 “练气五层……” 荆雨眯了眯眼睛,这一次他放慢了速度,只是将这青铜傀儡摁在了地上,等过了一刻钟的工夫才将其一脚踩烂。 主要是他担心这进阶考验只有三关,若是一口气直接打穿,多少有些骇人听闻,他总不能为了保守秘密将外面的几十余名修士统统灭口。 这一次他满心以为九命道君会给他配个灵兽之类的,最不济也得有个灵兽蛋,想不到天上忽地落下了一枚石块,正正落到了荆雨头顶,竟让他躲也躲不开。 “哎呦!” 这石块不偏不倚,正巧砸中了荆雨的额头,饶是他如今的肉身法躯已然练得坚逾精钢,竟也被这石块砸出了一块乌青色的大包。 “这是什么神石!” 他连忙捡起那石头,却只是轻轻一捏,方才将他的额头砸出一块乌青的神石竟然便化作了石屑。 这时荆雨才发觉这石头里竟还包裹着一张纸条,他展开这纸条一看,上面只写了三个大字: “想得美。” 荆雨讪讪将纸条又卷了起来,扔又不敢扔,只能将其塞到了储物袋中。 过了一会儿,自天上又降下一尊银光闪闪的傀儡,手中攥着一杆银枪,倒是和赵云龙身后背着的那杆枪极像。 “练气六层……” 这几尊傀儡修为一层层递进,简直稳定地没有一丝惊喜,荆雨现如今苦渡宝体只差两层即可在练气层面圆满,对付一尊练气六层的傀儡自然也不在话下,仍是三下五除二将这傀儡拆的粉碎,这一次天上竟掉下一枚玉简。 荆雨将神念探入玉简中,瞬间大量信息冲入识海。 【傀儡真解.练气篇】 这是一部几乎将练气阶段傀儡一道关窍写尽的煌煌巨着,哪怕是荆雨对于傀儡道尚且一窍不通,也能感受到这本【傀儡真解】对于傀儡道修士的含金量! 其中有不少令自己这个见过世面的转世者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傀儡制法,心中暗叹,九命道君能证位道君,并非只靠着那一道长生命格而已! 荆雨缓缓将玉简从额头上拿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用玉简浏览信息,只觉得新奇。 而在他看完玉简的一瞬间,突然意识到,筑基修士或许和练气修士的差距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拥有神念的筑基修士顷刻之间便能看完一道玉简中数百万言的讯息,并将之牢牢记住,而练气修士却只能在纸质书籍上一点点啃食……两者获取知识、信息的渠道已经有了天渊之别,这一点或许比战力上的差距更为致命! 第58章 考验通过 此时荆雨已然连续闯过四关,在他将手中玉简读完后,第五关的傀儡也已然出现。 这尊傀儡浑身金光闪闪,两手空空,唯有一双拳头,摆了个拳势便向荆雨袭来。 傀儡强度不出意外,又比上一个银甲傀儡高了一层,达到了练气七层的程度。 这对荆雨来说仍不算太难,铸体八层圆满的苦渡宝体哪怕应对练气九层的傀儡仍有一战之力,面前的傀儡只是区区练气七层,只是稍稍费了些手脚,便战而胜之。 这一次通关奖励并未从天而降,那被荆雨拆成一堆细碎零件的金色傀儡残骸中,忽地飞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金色令牌,落在荆雨掌中。 荆雨神念往那令牌中一探,便知其效用为何。 “这是这处秘境的通行令牌?注入法力即可使用?”荆雨捏了捏金色令牌,自语道:“只能使用四次,四次后令牌自动损毁,无论进出都算作一次……” 此时那沉闷的金属音复又响起:“进阶考验结束,是否开启核心考验?” “核心考验是什么?”荆雨问道。 “对战一尊筑基初期傀儡,胜者可获得【傀儡真解.筑基篇】。” 筑基级数的傀儡?自己还差得远呢,荆雨摇了摇头,言道:“先不开启吧。” “通关者已获得核心考验资格,五百年内可随时使用通行令牌进入秘境接受考验,五百年后令牌自动损毁,考验作废。” “五百年?那还行。” 荆雨松了口气,九命道君给自己定的期限可谓相当宽裕,五百年自己说不定都金丹了,过一个筑基级数的考验自然手拿把掐。 其实最重要的则是这五百年内有两次可以躲入秘境避过生死危机的机会,这才是比【傀儡真解】更值钱的奖励! 此时圆台中心升起一道花纹反复的传送光阵,荆雨将奖励收入了新得的储物袋中,毫不犹豫地踏入光阵之中。 刷—— 滞留在广场的众修士眼巴巴地盯着那傀儡雕像,荆雨已然进去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却仍然没有半分动静,正当穆山等人担心荆雨出了什么意外时,那傀儡雕像的小腹位置又裂开一道缺口,头上顶着一块乌青伤势的荆雨慢吞吞走了出来。 就当荆雨回到广场的下一刻,傀儡雕像手中托举的小型天门上方镶嵌的十二枚宝珠中的第八枚碧光一闪,彻底被点亮了。 “成了!”赵云龙眼看又点亮了一枚宝珠,心下一喜:“赵道友打到了第几关?” “幸不辱命,仗着炼体修为,勉强通过了第二关……”荆雨苦笑道:“第三关的傀儡太强,我便捏碎了玉符退出来了。” 荆雨说到这里自己都是一愣,自己进去的时候好像压根没被送过什么脱战玉符! “道友能通过第二关,已然很难得了!”赵云龙捻须微笑道:“如今能通过第二关的也就三人而已。” 胡一鸣略有些羡慕地凑了上来,低声问道:“赵哥,据说进阶考验每过一关都有奖励,你一口气闯过两关,不知都得了些什么宝贝?” 胡一鸣这话令周围的修士都竖起了耳朵,看向荆雨的眼光也有些意味难明起来。 穆山神色不渝地护在了荆雨身前,恰好挡住了绝大部分修士不怀好意的视线,他冷声道: “胡道友,修士在秘境中单独得了什么机缘,那是他们自己的秘密,旁人如若刨根问底,难免令人误会,这在修仙界可是犯忌讳的事情。” 胡一鸣神色一变,连忙告罪道:“赵哥,穆执事,对不住,对不住……胡某初入仙道不过三年,实在不知这其中关窍……” “呵呵,老穆,倒也不必如此。”荆雨笑呵呵道:“其实也没什么,第一关给了十块灵石,第二关奖励则是一只五十方大小的储物袋,都不算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 这话荆雨还真没撒谎,其实进阶考验的五道关卡层层递进,奖励一层比一层好,这秘境本就是九命道君为了荆雨一个人量身定制捏出来的萝卜坑,可以说整个乌山坊市中除了目前的荆雨之外无人能够闯过五关。 那自然没必要在前几关的奖励上给荆雨任何优待。 第一关就是朴素的灵石奖励,第二关的储物袋,五十方大小在坊市的市面上也就三十块灵石左右的价格。 一旁的赵云龙微微颔首:“看来每一关各人的奖励都大差不差,通过第一关的道友基本上都是得了八块到十二块灵石不等……我与另一位散修道友第二关得的东西不同,但市价差不多都在三十块灵石……” 胡一鸣捶胸顿足:“害,赵哥你这一趟秘境下来便净赚四十余块灵石……早知我三年前也花一块灵石去买一部炼体功法,说不得今日便收回十倍的收益了!” 荆雨听得莞尔一笑:“天下间秘境何止千千万万,各有刁钻,哪有能让你这么押上题的。” “对了,不知你们入门考验得的奖励都是什么?” 穆山叹道:“都是一两块儿灵石的小物件罢了,好说歹说这一趟没有白来。” 荆雨面色古怪,其实这一次秘境最贵重的奖励,自己在入门考验时便得到了。 这样看来,九命道君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也不知道君绕这么大圈子有什么意义……直接把功法宝物送到我手上不成?”荆雨暗暗想到:“难不成也是道尊立的规矩?” “我看咱们还是不要高兴地太早,若是凑不齐十二位通关的道友,只怕要困死在这方秘境,届时赚了多少灵石也带不出去!”一位执法队的修士冷冷道。 “那还有什么法子?只能等了。”穆山摇了摇头,干脆寻了个空地,开始打坐练气,巩固修为。 荆雨则趁此机会与赵云龙等执法队的修士寒暄了几句,算是攀个交情、混个脸熟。 原本执法队众修只当这荆雨是个普通的灵植夫,一般在巡逻时遇上了也大多不假辞色,如今方才知道此人竟还是个法体双修的修士,如今看来也是个有运道的,虽然年纪大些,未必没有筑基的希望,于是也乐得给一个笑脸,说不得后面就用上了。 就当众修士修炼的修炼、闲聊的闲聊时,又有两名修士出现在了广场入口的位置。 众修神色齐齐一振,望向来人。 还是赵云龙当先认出了二人身份,神色一沉,咬牙道: “糟了,是云风双煞!” 第59章 云风双煞 “真是云风双煞!” 穆山也脸色一变,低声道:“这两兄弟是乌山坊市周边有名气的劫修,专门窝在附近的妖兽山脉外围打劫修士财物……” “大哥林云练气八层,小弟林风练气六层,两人俱是火系修士,斗法经验丰富,坊市中有不少道友和凡人炼体士都折在这两人手中!” “咱们此地三十余名坊市修士,还怕他们两个?并肩上了便是,难不成还要讲什么江湖道义?”胡一鸣纳闷道:“怎得赵老前辈等执法队修士脸色都不大好看?” 穆山又压低了声音:“一来这广场处修士间不能动武,此前有人早就试过,吃了大亏……” “二来这两名劫修虽然声名狼藉,偏生斗法经验丰富,战力在同阶修士中名列前茅,几乎稳稳能点亮两枚宝珠,咱们想要出去,还得仰赖他二人。” “三来……这二人向来是在乌山山脉一带活动,既然他们被摄了进来,只能说明秘境的入口并未朝着坊市移动,而是移到了乌山山脉的方向!” “乌山山脉地广人稀,除了零星少许常年在此猎杀妖兽的修士,以及专挑落单修士下手的劫修,哪里还有什么人烟?那秘境入口无形无色,又面积有限,此后还能不能摄来几个满足战力条件的修士,犹未可知了。” 那云风双煞二人见了广场这般多修士,不由吓了一跳,转头便想折返,却听得赵云龙喝道: “两位留步!” “赵老鬼,你有什么可说的?” 赵云龙身为执法队修士,且战力惊人,在乌山坊市周边一带的劫修中名声都算得上是如雷贯耳,云风双煞自然认得,此时大哥林云手中捏着一枚赤铜色的圆环法器,远远问道。 赵云龙神色冷淡,言道:“看到那边金属门上的十二枚玉珠了么?十二枚玉珠全部点亮,此方修士才能被送出秘境,否则便只有困死在这里一个结局。” “赵老鬼,焉知你不是在诓我们兄弟二人?”小弟林风尖声道:“大哥,此地敌人太多,不妨先暂避锋芒……” “去哪里暂避锋芒?那甬道是个单向的,如今走出来,已然回不去了。”林云斜睨了一眼方才的入口,暗骂了一声:“且听这老鬼说说。” “赵老鬼,这秘境有什么说法?” 赵云龙哼道:“你们不是通过了入门考验才到了这里?进阶考验在那雕像的肚子里,一次只能进一人,考验有好几关,都是与不同境界的傀儡对战,每一关关底皆有奖励,一名修士只要通过了一关以上便可点亮一枚玉珠。” 林云林风身为劫修,虽然主业是打家劫舍,但其实秘境也探的不少,那林云眼珠一转,便知赵云龙所言大差不差:“嘿嘿,此间几十位修士,十二名能通过第一关的也凑不出来?” “进阶考验中傀儡实力只看修士的练气境界,第一关的傀儡便比本尊境界要高了一层,此间同道大多是不善斗法的灵植夫,过不去有甚么稀奇?” 穆山看不过眼,反唇相讥道:“倒是两位在劫修圈子中也是臭名昭着的人物,斗法算是自家吃饭的手艺,可别连第一关都过不去,丢人现眼。” “好个牙尖嘴利的。”林云淡淡扫了穆山一眼,嗤笑道:“只是我没见过你,无非又是个在乌山坊市里窝了几十年的缩头乌龟罢了!” 穆山骂道:“老子是逍遥盟总部中都记录在册的正经执事,两只阴沟里窃食的老鼠也能碰瓷了!” 林风破口大骂道:“去你妈了个巴子的缩头龟,敢出坊市老子一刀剁了你的龟头,让你家婆娘守活寡!” “好了!” 赵云龙须发皆张,怒道:“两位是来吵架的?若要进行考验,自便即可,我等不会拦着,若觉此间有甚么阴谋,大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林云眯着眼睛,在几十位修士脸上逡巡许久,这才道:“赵老鬼,你不会是想找个由头把我们兄弟二人分开,然后逐个击破吧?” “莫说此间不准修士动武。”赵云龙嗤笑道:“若是我们坊市修士真想对二位不利,又何必搞什么逐个击破?几十位修士并肩齐上,一人一道术法,你们云风双煞够吃下几道?” 林云闷闷笑了一声,转头向林风说道:“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便回。” “大哥,不如我先去探探路?”林风神色一动。 “不必。” 林云自信笑道,他紧紧捏着手中赤铜色的圆环法器,按着赵云龙的说法渡入法力,进了雕像内部。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林云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与此同时,第九枚玉珠陡然亮起。 穆山眯了眯眼睛,神色忌惮道:“这林云确实有两把刷子,过了第一关竟一点儿伤势不显,不知是掩饰的好,还是压根就没有受伤?” “毕竟是劫修,斗法经验丰富,拿下一尊修为仅高了一层的呆板傀儡不是难事。”荆雨低声道。 赵云龙也是目光一闪:“林道友好手段……不知过了几关?” 林云淡淡道:“一关而已……这进阶考验一共几关?” “不知,此间最高也不过有人见过了第三关的傀儡,后面还有没有,也无人打通……” 林风凑上前来:“大哥?” 林云附耳向弟弟交待了几句,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手中的圆环法器交予了林风,随后林风也进了雕像腹中。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林风略有些狼狈地走了出来,但也并未受伤,此时第十枚玉珠也亮了起来。 “大哥,第二关那傀儡委实太强,哪怕是用了【火阳环】也不成……”林风将手中圆环交还给了林云,抱怨道:“我在那傀儡手中撑了几招,见状不对,便捏了玉符。” “罢了,能拿到第一关奖励也不错了。”林云又扫了众坊市修士一眼,随后拉着林风一言不发,挑了个广场边缘的角落便开始闭目修炼起来。 如今十二枚玉珠已然点亮了十枚,只要再点亮两枚即可被传送出秘境,然而令所有修士始料未及的是,又是整整六个时辰过去后,竟再无一位修士进入秘境! 第60章 租借法器 “这可如何是好!” 穆山此时连修炼的心思都没有了,焦躁地不断原地踱步:“若是秘境入口彻底向乌山山脉深处移动,或者干脆与现世勾连结束,遁入虚空,咱们岂不是永远也不出去了?” “穆道友不必心急。”赵云龙倒是心态平稳,宽慰道:“此秘境这几年来在乌山坊市周围出现过多次,许多道友在这其中都得了傀儡传承,说不定下一次出世用不了十天半月!” “舅丈可带足了灵米?我这边还有一些辟谷丹,修士纯粹吞吸灵气便能够支撑两三个月,再加上灵米灵果、辟谷丹等物,咱们二人在此地撑个几年问题不大。” 穆山低声与荆雨合计道,随即又有些焦躁道:“只是若失踪个几年,承欢那边还不知是怎么个情况……害!这秘境是福是祸,真不好说了。” “若是真的没有修士前来,也只能静观其变了。”荆雨点了点头。 其实他此时完全可以用第五关奖励的通行令牌遁出秘境,但这样会直接消耗一次令牌次数,这令牌出入的次数本身就只有四次,明摆着从设计上就是完整的两个来回,若是他此时用掉一次,第二个来回便相当于只能进不能出,等于废掉了一次凭借令牌躲避生死危机的机会,多少还是有些可惜。 众修又等了差不多四个时辰,仍是没有一位修士入秘境,此时许多修士已然有些不耐烦了。 “赵老鬼,我兄弟二人便是在乌山山脉外围东侧的小乌岭被摄来的,那一处距离乌山坊市已然有些距离,只怕后续不会有修士进入了。”林云有些坐不住了,主动来与赵云龙等练气后期高修交涉:“这般在此地耗着也不是个事儿……我们劫修不比你们有俸钱可领的坊市修士,那是手停口停的活计,可不能在此蹉跎光阴。” “还需计较个法子出来。” “手停口停……”荆雨在旁听得一愣,虽说打劫这个工作也确实是手停口停,但林风这么堂而皇之不知廉耻地就说出来了,还是让荆雨对他的脸皮厚度有些匪夷所思。 赵云龙瞥了一眼这兄弟二人,不咸不淡道:“阁下有何高见?” “这进阶考验说简单不简单,毕竟只看修士练气修为,第一关就比本人高了一层,虽说傀儡呆板,不擅斗法的道友确实也不太好打。” 林云悠悠道:“但说难其实也不难,还是有空子可钻的,若是低阶修士拿着中品法器应对考验,拿下高一个小层的傀儡也不是难事。” 倒是个取巧的办法,荆雨暗想。 修仙界中由炼器师所铸的器物有法器、法宝、灵器、灵宝之分。 其中法器分为下品、中品、上品三个层级,练气一到六层的初中期修士大多只用下品法器,中品法器则是多为练气后期修士以及一些家底一般的筑基初期修士所用。 待到筑基中后期,主流便是上品法器。 至于修士结丹之后,一般就都会使用法宝一级的器物,法宝无论是材料质地还是灵性威力都不是法器可以碰瓷的,但多数金丹期修士都会用一件质地上佳的器胚来蕴养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宝,这种唯有特定的蕴养之人才能发挥绝大威力的本命法宝则并不在寻常器物的讨论之列。 练气修士没有开辟识海,诞生神念,无法如筑基修士一般在法器内部留下属于自己的神念烙印,因此练气修士之间的法器没甚么认主不认主的说法,任何人只要将法力注入到法器中便能用,方才林云将自己的【火阳环】借给了弟弟林风闯关便是此理。 “道友这法子倒是取巧,但也并不稀奇,此前自然也有人想到。” 赵云龙沉吟道:“只是之前借了法器的道友许是信心膨胀,也不知怎么,反倒是折在了其中,倒是连累那位出借道友的心爱法器落在了考验的秘境里,内里秘境不止一处,后续的道友也未见过那丢失的法器,眼见着是找不回来了,如此一来也就没人肯借了。” “此事简单,只需让他们立一道心魔契约,过了第一关便收手即可。” 林云笑呵呵道:“林某愿借出手中这枚【火阳环】,可有练气初期的火系或木系修士愿去一趟?” “林云,你怎得突然这么好心?怕不是有什么阴谋吧!”穆山质疑道。 “嘿,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林云悠然道:“不过既然是借,自然是有条件的,若哪位道友持着【火阳环】过了第一关,所得灵石需分林某五成!” “害,我道他安得什么好心,原来是想赚些灵石……”穆山撇了撇嘴。 “这一枚【火阳环】在中品法器中都算是极好的,若是放在市面上至少也要卖出一百块灵石……” 荆雨啧啧道:“此番是要冒着丢失的风险,要赚那五块灵石……不愧是将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劫修,这赌性真大。” “也不好这般说。”穆山解释道:“练气初期修士法力薄弱,中品法器不可久用,一般若与修士斗法时打起了消耗战,未必强于趁手的下品法器……但秘境傀儡毕竟无人操纵,全凭设定好的战斗本能行事,没甚么智慧可言,只懂得蛮打蛮撞,倒是可以用厉害法器速战速决。” “这般想来,练气初期修士持着中品法器过第一关还是十拿九稳的。” “再说没人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有了上一位借了法器后头脑发热死在考验中的道友以为殷鉴,其余人自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果真如同穆山所言,众坊市修士闻言多有意动者,尤其是那些没甚么战力的灵植夫,哪怕是五块灵石,也是他们一年辛苦种田的全部所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赚取灵石的机会! 于是林云便同两位木系灵植夫各签订了一份条款滴水不漏的心魔契,这才好放心将【火阳环】借出,否则此地不许动武,不谈过关后将火阳环昧下这样的事情,就算有人试炼后将这法器干脆扔在试炼场地不带出来,也足够让林云赔的血本无归了。 面前这两个灵植夫应该倒还不至于冒着心魔作祟、道途断绝的风险去恶心一把林云! 第61章 送宝童子 两位俱是练气二层修为的灵植夫依次进入雕像腹中,果然如同林云预想的那般,这两次考验通过的都极为顺利,火系法器本就威力甚大,加之又是中品法器,即使对于练气二层修士来说体内所有的法力也只够操纵此法器两三击而已,但其实对付练气三层的傀儡,火阳环一击即可,容错率已然算得上极高了。 看着两位灵植夫各自交给林云五块灵石,在荆雨一旁的胡一鸣有些眼红:“可惜我之前鲁莽试过一次,导致重伤未愈,不然好歹也能赚上五块灵石!” 此时雕像手中托举的那座天门微微震动,其上镶嵌的十二枚宝珠在同一时刻大放光明,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波动起来。 “舅丈,小心!这波动似是随机传送!”穆山只来得及将一只手搭在荆雨的肩膀上,随机一阵波动扫过,荆雨只觉得周围的人物景象又再一次拉长,就连穆山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掌都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一阵晕眩过后,荆雨已然置身于一处原始森林之中。 “这里是……乌山山脉?”荆雨四处巡视,自语道:“不知有多深入,这山脉连绵不绝,内里可是有筑基妖兽的。” 就在他踌躇间,身周忽地一阵扭曲,一圈乱麻一般的丝线突兀出现在空中,这圈丝线无规则缠绕聚拢,最终竟凝实为一道人影。 “嘶——”荆雨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修士被空间传送的模样,想不到居然如此怪异奇诡。 那被传送到此间的修士睁开眼睛,几乎瞬间就摆脱了晕眩的状态,在看到荆雨后神色一凛,但在感受到其练气二层的灵压时又显然松了口气,脸上显现出了不屑的神情。 “林风?”荆雨讶然道:“倒还真是挺巧。” 这个正巧传送到自己面前的修士,正是最后进入秘境的那两名劫修之一,云风双煞中的弟弟! “认得我?你是乌山坊市的灵植夫?” 林风好整以暇地捋了捋微微散乱的发丝,淡淡道:“既然认得我,你是自己把储物袋交出来,还是要劳烦本大爷亲自动手?” “林道友,若我交出储物袋,不知道友会不会放我一条性命?”荆雨神色好奇地问道。 “嗤……我林风虽是劫修,但向来光明磊落,不似那般阴险狡诈之辈。” 林风傲然道:“不瞒你说,今日你不交储物袋是一个死字,交了仍是一个死字!” “好一个斩草除根的劫修!” 荆雨叹道:“你这人目光也是短浅得很,似我这等修为低微的灵植夫,身上总共也就那么三瓜两枣的,你今日将我身上的灵石洗劫一空,至少留我一条性命,下一次再照面时不是又能再抢一次?” “劫修也不能如此竭泽而渔罢?” 林风哈哈大笑:“笑话,你如今是练气二层,又不会一辈子练气二层,万一往后有了运道起势了怎么办?再说如今修仙界正是大扩张的年景,自从探测灵根的法器普及后,低阶修士如同韭菜一般一茬接一茬,我还怕竭泽而渔?如今是河里鱼群泛滥,钩子都不够用啦!” “你大哥借人法器时都知晓只收五成的灵石,你这格局差人家太远。”荆雨摇了摇头。 “嘿,你道我大哥真是好心借人法器?那五成灵石也不是好吞的!” 林风笑容玩味:“火阳环在中品法器中也算得上威力奇大,但其本身有一弊端,使用者每次用罢经脉中都会沾染少许火脉之气,需静修几日方能炼化祛除……” “而这几日的工夫,只要那两个沾染了火脉之气的灵植夫踏入火阳环方圆数十里的范围,我大哥自会感应得到,届时考验第一关十成的灵石、连带着那两个倒霉蛋全部的身家都要连本带息吐出来!” “真以为我云风双煞的法器这般好借的?” “原来如此……我便说劫修的便宜没那么好占。”荆雨一怔,随即叹道: “我算是知晓为何咱们二人会传送到一起了。” “哦?为何?”林风饶有趣味地问道,他不急着料理眼前这个练气二层的灵植夫,反倒是愿意多与他闲扯几句,相比于大哥的干脆利落,他更喜欢如今这般玩弄折磨对手的感觉。 “不过是我得了一位大人关照,这是在为我提供修行资粮呢!”荆雨笑道:“又怕我这人迂腐,特意挑了一位人品无可争议的送宝童子过来……你的全部身家应该都带在身上罢?” “你这人……”林风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他忽地睁大了双眼,眼前那个练气二层的灵植夫竟然瞬间沉入地底消失不见! “土遁!” 林风冥冥之中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危险临近,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劫修,他几乎瞬间往身上拍了一张练气级数中极上品的【厚土符】,一道厚实的土黄色光罩立时便将其护地严严实实。 然而下一刻,荆雨的身影自其身边地底的位置窜了出来,一只泛着灰色光芒的拳头瞬间穿透了这层土黄色光罩,仍然去势不减,又穿透了林风的胸腔! “嗬……嗬……” 林风茫然地低下头颅,看着空空如也的胸口,喉咙嘶哑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口血痰卡着,最终只是张了张嘴,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怪叫声,便轰然倒地,彻底没了气息。 甩了甩手上的血浆,荆雨嘀嘀咕咕道:“这人反应真快,可惜用错了符箓。” 实际上林风的反应确实不算慢了,对于危险的感应让他下意识便用出了身上最好的防御符箓,然而荆雨的【苦渡玄光】平日里威能平平,偏生天克土系术法,哪怕是练气上品的【厚土符】所凝成的光罩,照样经不起一击。 荆雨其实怀疑林风在看到自己的土遁时脑子里也闪过使用其它属性防御符箓的想法,但无奈土系法术本就最擅长防御,而克制土系法术的木系又不以威力见长,一般符师都喜欢绘制【厚土符】作为防御符箓售卖,因而荆雨估计林风手中的防御符箓只有【厚土符】这一种,也算是时也命也了。 第62章 清点收获 将林风的尸体仔细搜寻了一番,荆雨果然在其内衬中搜到了一个储物袋。 这储物袋大概三十方大小,对林风这等卡在练气中期圆满的修士其实够用了,荆雨将储物袋中的物件一股脑倒了出来,挑挑捡捡一番,发现里面的灵石居然只有三十四块。 “怎么这般穷……”荆雨皱眉道。 也不怪他觉得林风穷酸,像是林风这等冒着巨大风险劫杀修士的劫修,无一不是有志筑基道途的,哪怕按着筑基丹最低市价的五百灵石来算,练气六层圆满的林风怎么也得攒到一百多灵石才是,更不必说林风这等见不得光的劫修绝不可能花费五百灵石在正经渠道买到筑基丹,多半还要花一些溢价去黑市交易。 哪怕是因为劫修斗法频繁,因而将现有的灵石几乎大部分都兑现成了战力,这三十几块灵石也实在留得太少了。 荆雨唯一想到的可能性就是林风身上的大部分灵石其实存到了大哥林云身上,毕竟其已然练气八层,练气九层是看得到的事情,说不定林风是有先紧着大哥筑基的心思,等大哥成了筑基修士,再转过头来帮扶自己。 荆雨这三年多原本就只攒下七块灵石,一天多前三姐赵明玉给他塞了三块,加上进阶考验第一关奖励的十块,再加上林风的这三十四块,如今荆雨身上的总灵石已然高达五十四块。 “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荆雨掂了掂储物袋,感慨道,短短一天多的时间,自己身上竟然已经有了五十多块灵石,在灵植园勤勤恳恳十年的工钱也不过如此了! 按照乌山坊市内棚屋一百二十灵石的市价、三成首付即可购买的策略来说,荆雨如今身上的这笔巨款已然可以喜提一间需还三十年灵石贷的外坊棚屋了! 荆雨自然不会蠢到用这笔灵石去买一间还要自己背上三十年债务的棚屋,他将灵石放回储物袋,又拨弄起别的物件。 剩下的基本上就是些常规的器物符箓,一柄中品法器【离火扇】,修士注入法力后可鼓风引火,这火既可以用来伤敌,也可以用作炼丹的丹火,以火系修士或木系修士使用效果最佳,荆雨这等水系修士用这扇子威力便要打一个折扣。 由于这离火扇已然折旧了不少,又是中规中矩的平庸器模,也并非出自名家之手,虽然有个中品法器的名头,最多也就能卖个三十块灵石的价格。 好在由于此扇算是制式法器,十个火系练气中后期修士中至少五个都用的这把扇子,不似【火阳环】那般有强烈的个人标签,荆雨倒是不愁销路,他依稀记得穆山好像就有一把差不多的,只不过穆山那把成色更差,还不如林风的。 一件土系中品防御法器【土岩盾】,这法器看着要比那离火扇新的多,市价大概能卖到五十块灵石左右。 一件代步用的飞舟,荆雨目测比穆山的那件破烂飞舟卖相好些,但内里应当还在伯仲之间,平日短途代步还行,远途跋涉就算了,怕是还不如一匹妖兽血脉的灵马靠谱。 一部火系练气功法【离火诀】,一部火系遁术【流火】,一部火系术法【火弹术】,都是大路到不能再大路的货色,三本功法凑在一起能不能值五枚灵石都不好说。 两道练气上品的【厚土符】,一道练气上品【庚金符】,以及七八道练气中品符箓,练气下品的符箓反倒是一道也无。 修仙界的符箓品级没有法器品级那般复杂,很好对应,什么境界对应什么级数的符箓,练气修士便用练气下、中、上三品符箓,对应练气初、中、后期。 譬如这一道练气上品攻击符箓【庚金符】,便可媲美金系练气后期修士全力一击,还是瞬发,可以算作一道杀手锏,但由于符箓毕竟只能用一次,价格不比法器,市面上的价格基本只在五块灵石上下浮动。 将符箓收起,荆雨又在林风的储物袋中找到了一些瓶瓶罐罐,两瓶能在练气阶段精进修为的【益气丹】,一瓶中有五枚丹药,五枚便是这等不算珍贵的制式丹药默认盛放的数量,另一瓶中只余了三枚,显然已被林风用掉了两枚。 一瓶【解毒丹】,也是五枚。 一瓶【清心丹】,应当是为了应对修炼走火入魔时的应急丹药。 三瓶【辟谷丹】,仅作充饥之用,并无灵米那般增进修为的效果。 还有几大袋灵米,算是日常修炼食用所需。 “嗯?” 荆雨在一堆杂物里翻找许久,竟让他找到了一尊双耳黄铜丹炉。 这丹炉看着颇为破旧,炉底是一层厚厚的黑色锈质,显然并非被主人束之高阁,而是经常使用的缘故。 而后荆雨又是一阵翻找,果真又让他找到了一本【逍遥盟丹道入门】,以及一些未曾炼成丹药的灵药灵草。 “这林风还是个丹师?” 但想想其实也不奇怪,现如今修仙界的修士想要赚取足够的修行资粮,当一辈子灵植夫是万万不成的,有能力往筑基道途上走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技艺傍身。 哪怕是专职打劫的劫修,光靠这一门手艺也很难出头,需再修一门副业。 林风乃是火系修士,最适合的修仙百艺便是炼器或炼丹,他哥哥林云据说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炼器师,乌山山脉周边许多劫修的趁手法器都出自此人之手,为了互补,林风将炼丹作为副业合情合理。 只不过这林风显然于丹道一途无甚天赋可言,不然不至于名声不显,如今转头看来,那两瓶益气丹只怕便是林风自己所炼,荆雨一打眼便觉这丹药晦暗不明、杂质颇多,差了乌山坊市内坊丹鼎阁中售卖的益气丹远甚。 基本上储物袋中有价值的物件就是这些,对于没有任何固定资产,全部身家系于一身的练气六层劫修而言,这点财物是略微寒酸了些,哪怕算上原本有的那三十四块灵石,再将法器符箓丹药功法等等全部变卖,总价值也就一百六七十灵石。 “我的苦渡宝体坚韧不在防御法器之下,那土岩盾大概是用不上了,最好变卖成灵石,离火扇倒是可以炼化一番,留着看看能不能学一学炼丹……”荆雨一翻手,将那离火扇放在掌间,思忖道。 忽地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又是一翻手,掌间的离火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面古朴铜镜。 荆雨看着手中铜镜,心中砰砰直跳:“是了,我提前开辟识海,有了神识,岂不是能够在鉴子中留下自己的神念烙印?如此便算是真正将其炼化了!” “若是完全炼化了知命宝镜,不知这鉴子又会有什么新的变化?” 第63章 问镜观命法 荆雨小心翼翼地将神念探入知命宝镜,将专属于自己的神魂烙印炼入其中。 其实这知名宝镜本就是九命道君钦点,送予荆雨转世的伴生器物,其实早已与荆雨本人性命勾连,两者虽无主从之名,却有主从之实,如今送入神魂烙印,更像是补办一道“手续”。 然而在荆雨送入自己的神念烙印后,却忽然发觉眼前的古朴铜镜竟微微发亮,好似因为以神念炼化宝物的这一举动将它的某一处机关“激活”了。 咔、咔咔—— 知命宝镜原本光滑的镜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裂纹随之延伸到了黄铜镜身,不多时,这件位格极高的仙家宝物居然就这么碎成了一地残渣! 而下一刻,就连这一地残渣也隐去不见,整个知命宝镜居然就这么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荆雨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整个人僵硬地盘膝坐在地上,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只不过一个神念烙印,怎得将宝镜直接压碎了?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一丝丝自己往日从未感受到的清灵之气自天外飘来,最终汇聚到了自己的丹田之中。 荆雨想要将这清灵之气截留下来,炼入自己的肉身法躯中,却发觉根本触之如同无物,只有神识神念可以接触感受,只要一屏蔽神念,这清灵之气仿佛便并不存在了。 丹田! 荆雨赶忙盘膝做了个修炼的姿势,内视躯体,果然看到自己丹田一片水系灵气中静静悬浮着一面镜子。 这镜子看外观与方才碎裂的知命宝镜可谓是一模一样,然而材质却大为不同,荆雨丹田中的这面宝镜竟无论镜面镜身好似都是由水做的,镜面更是如同一方不起波澜的平静湖面,荆雨用神念触角触碰镜面,竟让其泛起了阵阵涟漪。 而那些来自天外的清灵之气,则统统汇聚在镜身上的一枚水蓝色宝珠之内,荆雨记得清清楚楚,这宝珠原本在知命宝镜上正是积攒仙气的容器! “这清灵之气就是仙气!”荆雨震撼自语道。 他犹不死心地想要将这一缕缕清灵气截留下来炼化进苦渡宝体,却仍只是徒劳无功之举。 “这算什么?知命宝镜化实为虚,钻到了自己的丹田中?” 荆雨万没想到以神念炼化这鉴子后会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情,此前九命道君也未曾提及过此事,但也许是觉得不需要提,毕竟目前看来,除了丹田里多了这么个鉴子,并且自天外不断吸收荆雨看得见、摸不着、用不了的仙气外,好像也没什么负面影响了。 就当他以为此事就这般结束之时,丹田中的那面宝镜忽地震了一震,飞出一道流光,遁入了荆雨识海中,荆雨细细一查看,竟是一篇练气体系的功法。 【问镜观命法】。 “修士求仙以期超凡入圣,然而仙有终途,不朽不灭,无可寸进,欲求超脱,需另立道途。” “道途千万,不可胜计,何以问道,唯有观人。” “人皆有命数,观人即观命,余立一镜,欲问镜以观世间人心命数,以为根本道途。” “如今浅作练气、筑基、金丹三篇,抛砖引玉,以资后人。” “这功法……”荆雨皱眉,这功法分为练气、筑基、金丹三大篇,到金丹圆满为止,并没有元婴及以上的部分。 此功法也并无属性之分,修炼者是什么属性的灵根,功法就自动转成什么属性,而无论什么属性,都会在丹田中凝聚出一面对应属性的宝镜,这便是这部功法练气阶段的神通,也是其最根本的一项神通。 【玄镜】! 此道功法会在练气期于修炼者体内凝聚出一面玄镜,这面玄镜既是神通,也可算是本命法宝,其功用与仙家器物知命宝镜大差不差,都有探查周边灵气波动、激发命格、照察命数勾连者的作用,除此之外,这宝镜还能飞出丹田化为一面镜盾护佑周身,防御力大概就是同层次法器的水准,好在可以聚散随心,即使被打破也能快速聚拢。 甚至境界高深之后,玄镜的镜面还能反弹部分法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另外一点与知命宝镜不同的是,这面玄镜还能放出一道【玄镜灵光】,有拘役、迟滞、困敌之效。 荆雨自丹田中祭出这面玄镜,将镜面对着自己的右手一照,射出那道【玄镜灵光】,果然感觉整只手略微有些滞涩之感,像是被包裹在了水银之中,粘稠滑腻。 “以练气二层修为的角度看,这拘役迟滞之效还算可以了。” 试过这练气层次的神通,荆雨又试了试这功法吞吸天地灵气的效率,但令他有些意想不到的是,这部【问镜观命法】的修炼速度倒是平平无奇,也就比【江河经】这样的水系大路功法强上三四成,并无他预想到的那般吞吸灵气如同长鲸吸水一般的场景出现。 可这功法总纲偏生描述地可谓气象万千,荆雨的见识自然没法子与万寿、九命这样的道君相提并论,但也能感觉到【问镜观命法】的位格应是极高,甚至隐隐有压过【苦渡经】与【蕴神术】一头的意思。 “不知这部道法是何人所着……难不成也是一位道君的成道功法?” 荆雨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不对,这位前辈只写了前三篇,止于金丹境界,只怕是哪位道君的游戏之作。” “九命道君做事真是周延,竟还藏着这样一处后手……如今炼体、练气、炼神的功法竟然齐备了。”荆雨感叹道:“饭都喂到嘴里了,它日见着道君,定要当面感谢一番。” 如今他丹田中的这面水镜相当于功能更加齐全的知命宝镜,他以神念又摆弄了几下,竟又让他发现了一个新功能…… “命格检索?” 荆雨大吃一惊,这小小的一枚水镜中,竟然藏着诸天万界所有命格的详细解释! 他心中一动,忽地想到当年于长生殿中,九命道君为了遮掩天机,将自家的【长生久视】命格报成了紫色灵品命格【万寿无疆】。 于是心神沉浸,开始在命格库存中检索这道命格。 “【万寿无疆】,品级:灵品(紫)。” “具体功用:命格拥有者无条件增寿一万年。” “命格来历:世间第一位【长生久视】命格修士成道,晋位道君,道君命数外溢,世间遂有【万寿无疆】。” 第64章 返回坊市 “原来许多命格是这般出现的?” 荆雨心中凛然,【问镜观命法】所凝聚的根本神通之中的命格检索库,倒是让他对命格之秘有了一定的了解。 “怪不得万寿道君道号万寿,我之前还在奇怪,他既然是世间第一位【长生久视】命格成道的道君,为何不叫长生道君?原来是有这一层含义在里面。” 想到此处,他心中一动,以“九命”为关键词搜索起来。 “【狸猫九命】,品级:灵品(紫)。” “具体功用:遭受致命伤害时能以自身血肉肢体替死九次。” “命格来历:【长生久视】命格修士另立道途,晋位道君,道君命数外溢,世间遂有【狸猫九命】。” “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荆雨恍然大悟,他推测每个道君成道时,都会导致原本拥有的命格命数外溢,由此衍生出一个新的命格,自此世间的命格越来越多。 但要说紫色灵品的【万寿无疆】算是神品命格【长生久视】的下位命格,那这个【狸猫九命】就几乎是另起炉灶,和长生一系的命格毫无关联了。 “难道关窍在于九命道君另立道途?” “这个且不去考虑,既然命格是道君成道衍生而出,那原始的命格又是从何而来的?” 荆雨歪了歪脑袋,开始搜寻【长生久视】。 “【长生久视】,品级:神品(七彩)。” “具体功用:【长生】:命格拥有者自然寿命无尽。【久视】:命格拥有者耳清目明,思维敏捷,灭妄诛邪、保真破幻,诸天万界一切幻术对此命格无效,破境时灵台清明,心魔不侵……” “命格来历:未知。” “未知?”荆雨挑了挑眉,他以为这命格检索库无所不包,想不到居然信息不全。 既然暂时没想出什么头绪,荆雨也不在此事上纠结,他方才凝聚【玄镜】神通后,一身法力尽数转化为了【问镜观命法】的特殊法力。 试验了一番过后,除了法力比【江河经】绵长坚韧、后劲十足外,并无其它特色。 但当荆雨转而再运转【江河经】时,却发现法力已然不可逆转,每修出一丝江河经的法力,都会被丹田中的玄镜迅速磨灭,不知是因为【江河经】的位格太低,还是压根就不能转修其余功法了。 “罢了,这功法虽然止于金丹圆满,并无元婴以及后续的功法,但我距离元婴还远,并不急于一时。” 荆雨心中想道:“况且这功法既然是九命道君所赠,说不得他老人家手中有后续的功法,只是如同【傀儡真解】的后续篇一般,需要通过考验才能得到。” 轻呼了一口气,荆雨望向四周,一片片合抱粗的参天巨树将天穹剪切得细碎斑驳,他身形灵活地攀上其中一棵最为高耸的树木,眺望四周。 按着在林风储物袋中搜寻到的乌山山脉外围地图,好不容易才确定了自己的位置,此地距离乌山坊市足有七八百里远,饶是荆雨使用土遁术可以规避大部分风险,也足足耗费了数个时辰才返回乌山坊市。 待到他回到坊市门前时,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来,他并未先回到自家的棚屋中休整,反倒是先径直到了穆山内坊的家中报了个平安。 “舅丈!你可算回来了!” 荆雨没有收敛气息,大大方方走到了穆山家门口,率先感受到了荆雨修为灵压的穆山满面喜色的打开了门,拍了拍荆雨的肩膀。 “运气不太好,被传送到了乌山山脉外围,费了好大劲才走了出来。” 荆雨自储物袋中拿出一只野猪尸体,提在手中:“半路上遇到一只练气一层的妖兽野猪,顺便宰了回来,劳烦承欢做一顿野猪宴压压惊。” “好好好!舅丈,我运气好,同几位道友直接被传送到了乌山坊市内,你是不知道,在秘境中的三十几位道友,回来的只有二十位左右,还有十几人只怕也是被传送到了什么偏远之地,如今还没消息呢!” “王成、李言两位道友可回来了么?”荆雨所问的这两人,正是借了林云【火阳环】法器,身上沾染了火脉之气的两位灵植夫。 穆山一怔,摇了摇头:“不曾听说这两位道友回返的消息。” 荆雨暗暗叹息,拉着穆山进了院子,果然看见自家三姐赵明玉与赵承欢、赵承宴两姐弟守在了院内。 赵明玉拄着拐杖,上前握住了荆雨的一只手:“回来就好!此番秘境实属无妄之灾……” 荆雨笑道:“小弟我却因祸得福,小赚了一笔。” 赵明玉感叹道:“你是个有运道的,我一直都知晓……这两日间王婆那边选出了几位合适人选,我已敲定了一位,承宴本人也点了头,应是不日便要结亲了。” “这么快就定下了?” 荆雨讶然:“哪一家的姑娘?” “是原本内坊东街一位练气六层的散修炼丹师家中幺女,年方二十,去年这修士在乌山山脉采摘药草时被劫修所杀,家中的七八个凡人子女闹着要分家,如今已然全散伙儿了……这幺女是个性子软的,没分到多少家产,好在是个炼体一层的炼体士,一个人在坊市中干些搬运重物、端茶倒水的杂活,勉强度日。” 赵明玉低声道:“这妮子虽性子有些软弱,但倒是个有骨气的,一般凡人在坊市沦落到这个地步,多半支撑不住,便投身勾栏,做起暗娼的勾当,她模样周正,气质娴淑,却未曾起过这样的念头,很是难得。我也是看中了这一点,这才促成此事。” 荆雨点了点头,说道:“三姐,你只要不上头偏要承宴攀高枝娶什么女修,平日里的判断力我还是信得过的。” 赵明玉白了他一眼,缓声道:“这妮子名为慕沛,我昨日携着承宴,亲自去见过了,两个人互相看着对眼,我的意思是此事宜早办了,聘礼十块灵石,她娘家已经散了,这十块灵石便留给她自己作体己用。” “此事办得妥帖。”荆雨听了一圈儿下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倒是穆山在一旁提了一嘴: “舅丈!倒是有一件巧事,你可知这姑娘的父亲被哪路劫修所杀?” 荆雨见穆山这么问了,哪里还不知其中关窍,愣道:“难不成?” “正是那云风双煞!” 第65章 大婚 荆雨几乎立时便想到了林风储物袋中的那只双耳黄铜丹炉,以及那一本【逍遥盟丹道入门】。 他只觉得命数一道当真奇妙,竟然会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让两个本毫不相干之人的命数产生了勾连。 若是当日云风双煞并未劫杀那慕姓修士,只怕林风的储物袋中便不会有那些丹道相关的物件,荆雨之前的战利品恐怕还要打个折扣。 但若是慕姓修士不死,家中幺女慕沛只怕与赵承宴也没了结亲的缘分。 那自己杀了林风,算不算为这位未来的外甥媳妇报了一半的杀父之仇? 荆雨只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某种命数之间的草蛇灰线,体内法力竟没来由地增长了一丝。 一旁的穆山倒是还毫不知情,感慨道:“乌山山脉周边的劫修多如牛毛,想不到这姑娘的父亲恰恰死于云风双煞之手,由此可见这两兄弟凶威之盛,这些年不知害了多少道友性命!” “呵呵,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那两兄弟为恶甚久,树敌众多,若不是天生枭雄的命数,结局只怕不会太好。”荆雨悠然道。 “但愿如此罢!”穆山道:“若是有道友与云风双煞两人不巧传送到了一处,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希望坊市诸道友运气好些。”荆雨摇了摇头,将提在手中的野猪尸体扔在了院子中:“既然承宴那边快要结亲,这野猪正好下聘时充一份聘礼,省得再花灵石去买……” 赵承宴连忙道:“舅舅,我还是用市价折给您。” “一头刚刚练气的妖兽罢了,值不到一枚灵石。”荆雨拒绝道:“算是舅舅为你置办的一份贺礼。” “你这位未来妻子命途多舛,过门后要好好待她。” “承宴自省得。” 赵承宴英俊的脸庞上显现出罕见的蜜意:“沛儿家中遭逢巨变,落于微尘之间,却能出淤泥而不染,小侄心中也是既敬且佩,人生得妻如此,已然不再奢求其它了。” “你能这般想,往后的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 荆雨见天色已晚,也不多留,径自回了自家棚屋,又整理了一番此行的战利品。 又过了两日,被传送出秘境的坊市修士陆陆续续都回来了,然而有几个战力低微的灵植夫却仍是杳无音讯,其中就包括沾染了火脉之气的那两名灵植夫,荆雨心中思忖,两人怕是已然被林云害了。 只是失踪的灵植夫大多实力低微,能够一直担当灵植夫的修士,要么便是初入仙道不久,要么便是资质低劣,常年困在练气初期、修为停滞不前的老人,因而这几人的失踪几乎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关系近的多是托人去常常往返乌山山脉猎兽的战修处问一问,看看能不能寻到那几位灵植夫的尸身,多少能收敛起来,在坊市外的乱坟岗立一座碑,也算尽尽人事。 关系远的只当作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说到兴处免不了还要将那些失踪的灵植夫贬低一通,嘲弄其人运道不佳,明明身具灵根,得以一窥修仙大道,偏生资质不佳,碌碌无为……土里刨食了一辈子,临了还要葬身妖兽腹中,实在可悲可叹。 ———— “噼里啪啦——” 鞭炮声响彻整个内坊西街,迎亲的队伍自外坊缓缓向内坊行进。 赵承宴的婚事便定在了穆山的家中举办,两位新人也没有置办新房,赵明玉一家子合计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仍住在穆山家里的客房中,赵承宴每年贴补一些灵钱算作房资。 结了亲还要寄住在姐夫家中,这在凡俗是件丢人的事情,但修仙界修士大多务实,赵承宴、慕沛两个凡人炼体士若是单独租一间独门小院,一是费用上承担不起,毕竟凡人炼体士赚取灵石不易,每年大概也就两块灵石的收入,慕沛这等炼体一层的,收入更是微薄,怕是也就一块灵石左右,将这个小家一年三分之二的收入用在租房上,没必要打肿脸充这个胖子。 再是考虑到两人后面也会产下子嗣,若是租住在外坊棚屋,后面孩子多了,未必方便。 于是一来二去,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起初赵明玉还觉得此事有些对不住自家女婿,但穆山却并不以为意,反倒是欢迎得很。 他与赵承宴这个小舅子同一屋檐下共处了十余年,其实早就亲如兄弟,家里真不差多添上的那几双筷子。 荆雨今日也穿得比往日喜庆了不少,此次婚宴他是要候在家长席位上等着两位新人敬茶的,自然不能太过随意。 此番婚宴也没有请太多人,只是与赵承宴、穆山等人相熟的几位好友,众人借着这个由头吃一顿酒。 “新娘子来咯!” 月老阁的王婆引着一位身着大红喜袍,模样周正的年轻女子进了门,修仙界不比凡俗规矩繁多,新娘子甚至连红盖头都未披,大大方方示人,顾盼神飞之间,反倒是显得格外明艳动人了。 赵承宴这一日也是穿了一身红衣,已然三十七岁的炼体士看模样倒是和二十余岁的年轻小伙子一般无二,加之生得英俊挺拔,与慕沛两人站在一起,前来吃席的修士也不得不竖起一枚大拇指,称赞这两位凡人有些神仙眷侣的仙灵气了! “咱们也不搞那些繁文缛节了!两位新人,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赵明玉与荆雨二人坐在主位,见两位新人下拜,相视一笑。 荆雨本就是赵承宴的舅舅,又为慕沛报了杀父之仇,这一拜他受的倒是心安理得。 “夫妻对拜!” 赵承宴与慕沛二人面对面看了一眼,一时间皆是红了耳根,相对拜了一拜。 “送入洞房!” “慢来,慢来!先吃一吃酒,晚上有的是时间!”一位袒胸露乳、披头散发狂生模样的修士举起手中酒樽,摇头晃脑:“今日大喜的日子,恭祝两位新人诞下灵根后嗣,自此有望仙道,赵家仙族可期!” 此番来的修士与炼体士皆是关系极近的好友,听了这狂生修士的祝酒词皆是一笑,共同举杯祝道: “恭祝两位新人诞下灵根后嗣,自此有望仙道,赵家仙族可期!” 坐于主位的赵明玉眼睛不由得模糊了,嘴中只是喃喃自语道: “有望仙道……” “仙族可期!” 第66章 傀儡阁 荆雨在穆山的家中一直呆到了晚上,赵承宴与慕沛两人在敬了一圈灵酒后也入了洞房,院外的宾客也大多喝得尽兴,大多散去,乌山坊市中无论修士还是凡人结亲都没有闹洞房这个陋习,不得不说还是相当体面的。 走出内坊西街,荆雨并没有急着回自家的棚屋,反倒是到了内坊的商业街,随意逛了逛。 事实上乌山坊市内昼伏夜出的修士并不在少数,而内坊的商业街又是通宵营业,因而本是熄灯休息的时间,这一条街上却热闹不输白日,再加上街边各式形状的花灯微微发亮,竟让荆雨感受到了一丝凡俗年节的气氛。 他走走逛逛,在一家占地中等、气势不凡的角楼【傀儡阁】面前站定。 乌山坊市中的傀儡阁原本规模极小,像是坊市这一级的修士聚集地,其实从事傀儡一道的修士并不会太多,毕竟傀儡道在修仙百艺中比较小众,傀儡传承又不似丹器阵符那般满大街都是,进一步抬高了这一门技艺的门槛。 然而近几年乌山坊市周边出现的那座傀儡洞天秘境使得坊市内得到傀儡传承的修士一下子激增了起来,因此傀儡道所需的原材料无论是需求还是价格都暴涨了一大截,坊市内的【傀儡阁】也经过几次翻修,有了现如今的规模。 “这位道友,是来挑选傀儡的,还是购买制作傀儡的灵材?” 一位戴着木制齿轮面具、练气三层的少年见荆雨驻足在此处,忍不住招揽道。 “这里可有傀儡制作方面的传承么?”荆雨走入店中,随意问道。 “自然是有的,只谈傀儡方面的传承,傀儡阁绝对比功法阁那边还要齐全!” “不知能否试阅?” 面具少年态度和善道:“可以看一下传承目录,看完后对传承足够有一番了解了。” “那也行。”荆雨自无不可,接过面具少年自储物袋中拿出一本薄薄的书册,仔细翻看起来…… “【傀儡入门】、【战斗傀儡初解·刀盾篇】、【战斗傀儡初解·弓弩篇】、【生活傀儡初解·仆役篇】、【生活傀儡初解·力士篇】、【生活傀儡初解·筑士篇】……” “你们的傀儡传承只有这些?”荆雨合上书册,询问道。 “只有这些了。” 面具少年苦笑道:“道友您应当也知晓,傀儡道在修仙百艺中不算特别热门的技艺,往年这家傀儡阁中只有一本【傀儡入门】撑撑场面,后面的几部传承还是近些年来的那座傀儡秘境中搜集而来的。” “那你们阁中售卖的傀儡……” “除了筑士傀儡外,涵盖了这些傀儡传承中的所有品类!”面具少年指着一旁展柜中的一尊木制傀儡抢答道: “道友请看,这力士傀儡如今算是坊市内最火热的傀儡门类了,力大无穷、不知疲倦、制作维修简单,是凡人炼体士绝对的上位替代!因为此傀儡在坊市大兴,很多凡人炼体士已经找不到活干了!” “还有这边的刀盾傀儡与弓弩傀儡……”面具少年夸耀道:“这是坊市中最富盛名的傀儡师乌启乌大师的得意之作!一近战一远攻,单个傀儡便有练气四层的实力,两两配合之下甚至可以与练气六层修士平分秋色!” “坊市中的最强傀儡师制作出的得意之作才能媲美练气四层修士啊?”荆雨颇有些嫌弃道。 “呃,这个……”面具少年身子一僵,陪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咱们乌山坊市的傀儡道这几年才刚刚发展起来,这几位傀儡师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比不得那些大仙城中几百上千年传承的傀儡道!” “况且修士筑基前没有开辟识海,无法神念离体操控傀儡,这战斗傀儡全凭灵石运转之下的战斗本能行事,战斗体验如何恐怕还是要打个问号吧?” 荆雨再次指出了问题所在:“且不论是否会误伤傀儡主人的问题,恐怕每一次战斗的灵石消耗也是个大头……说白了,练气阶段的战斗傀儡哪怕是那种传承了上千年的大仙城也不多见,不就是这个原因?” “同可以用神念辅助操控的筑基级傀儡相比,无论灵石消耗,还是战斗的灵活性,都不可同日而语吧?” 面具少年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颇为清秀的脸庞,他此时肃然起敬道: “想不到道友是个懂行的,倒是乌某在行家面前班门弄斧了!” “哦?你姓乌?那个傀儡大师乌启是你什么人?”荆雨挑了挑眉。 “乌启正是家父!”少年拱了拱手,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在下乌不淳。” “赵明镜。”荆雨言简意赅道。 “你就是前几日那个在傀儡秘境中闯过两关进阶考验的法体双修灵植夫?”乌不淳惊呼道。 荆雨摸了摸鼻子:“我现在这么出名了吗?” “那秘境重临现世,在我们乌山坊市的傀儡圈子里自然是一件大事!” 乌不淳试探道:“看您对傀儡之道如此熟悉,想必是得了一份傀儡传承罢!不知和小店中所售卖的传承是否重合?若是有不同之处,小店愿出高价购买!” “我可没得过什么傀儡传承。”荆雨否认道。 “赵道友何必隐瞒。”乌不淳笑道:“那傀儡秘境我爹也进去过,进阶考验第一关固定奖励是灵石,第二关的固定奖励便是傀儡传承了!” “最后的这本【生活傀儡初解·筑士篇】便是我爹从坊市执法修士赵云龙赵老前辈那里买来的,同赵老前辈一样通过第二关的除了您之外应还有一位散修道友,不过我爹暂时联系不到此人,不然应该又能多一份传承。” “你爹把自己所有的传承都摆上了货架售卖?”荆雨奇道。 “不仅仅是我爹。”乌不淳摇头道:“我们乌山坊市的傀儡圈子里近几年成立了一个【乌山傀儡会】,囊括了几乎乌山坊市的所有傀儡师,我爹正是此会会长,会中所有傀儡师的傀儡传承,几乎都摆到了货架上!” 第67章 乌不淳 “难道这些傀儡师不怕人人都学会了傀儡传承,饿死自己?” 乌不淳挺起胸膛,脸上显现出了几分骄傲的神色:“我爹说了,那是庸才的顾虑,想要真正推动傀儡道的发展,就得集天下才智之士的力量,推陈出新!我们乌山坊市为何短短几年时间,傀儡道就能发展到如今地步?” “还不是因为各位傀儡师将秘境传承无私分享,这才有了如今欣欣向荣的气象!” “我爹说了,这叫……开源精神!” 荆雨扯了扯嘴角,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问道:“这词儿也是你爹想出来的?” “那倒不是,逍遥仙城那边傀儡圈子的新鲜词,我爹觉得贴切得很,时常也念叨两句。” 乌不淳连道:“赵道友,您既然有了傀儡传承,想必也是有志于傀儡道,不如加入我们【乌山傀儡会】,会中有不少资深傀儡师互相交流,届时道友傀儡道的技艺水平定然是突飞猛进!” “我爹也会在定期的小聚中讲授傀儡心得,入会绝对是不亏的!” “呵呵,这事儿还是等等。”荆雨没有立刻答应,反倒是谨慎道:“赵某实力低微,恐怕入不得乌大师法眼。” “害!这是哪里的话!”乌不淳摇了摇头:“罢了,您考虑考虑也好,不如我再带您看看几个仆役傀儡?” 说罢,带着荆雨走到了另一处展柜,指着柜中身形略小的那个傀儡:“赵道友请看,这便是仆役傀儡,可以做一些简单的洞府修缮、端茶递水的工作,价格也很便宜。” 荆雨眯了眯眼睛:“这仆役傀儡灵石消耗怎么样?” “呃……全功率开启的话,一年一枚灵石左右吧。”乌不淳心虚道:“贵是贵了点,但胜在保密性好,那些个凡人仆役毕竟都是活生生的人,若是碰上个碎嘴的,指不定往外面抖落出什么隐秘之事呢!” “这叫贵了点儿?这也太贵了!”荆雨撇了撇嘴:“雇佣一个凡人仆役一年也就三四十灵钱罢了,你这一年就得一枚灵石,赶上一个炼体一层炼体士的雇佣价格了!” “这傀儡怕是卖得不太好吧?” “确实销路不佳。”乌不淳讪讪笑道。 “前面那个力士傀儡一年消耗多少灵石?” “力士傀儡毕竟是要干些重活儿,差不多一块半灵石的年耗。”乌不淳道:“我爹这段时间正纠集几位同僚,想要将这力士傀儡改进一番,若是能将年耗压到一块灵石以内,这利润空间便大得多了!” “炼体二三层的炼体士的年俸差不多也就两块灵石,你们这力士傀儡年耗已经压到一块半?怪不得抢占了不少市场。” 荆雨疑问道:“你爹有这本事,还能继续压缩能耗?” “这个嘛,总要试一试。”乌不淳眼皮跳了跳:“其实我也不太看好,那秘境里的传承极为不凡,哪里是我爹一个练气小修都能随便改进的……” “况且因为力士傀儡这个事情,坊市中的炼体帮会多次上门与我【巫山傀儡会】交涉,已经是一堆乌糟糟的烂事了,若是真让我爹成功了,那些凡人炼体士彻底没了生计,只怕要将他们得罪死了。” “你小小年纪,倒是有些恻隐之心。”荆雨笑道。 “害!哪里是什么恻隐之心?不过是觉得把时间浪费在力士傀儡上没甚么意思罢了!与凡人炼体士争那几个铜板,这才多少利润?” 乌不淳侃侃而谈道:“要我看,这傀儡一道,就得做高阶修士的生意才是,那些筑基高修、金丹真人手指头缝里稍微漏出点东西,能顶十个二十个练气穷鬼!” 说罢,乌不淳神神秘秘道:“道友,要不要看看我自己做的仆役傀儡?” 荆雨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你?你做的傀儡有什么别的特色吗?” 乌不淳嘿嘿笑道:“确实是特色的。” 说罢,扯着荆雨的袖子鬼鬼祟祟进入了内堂,拉动了一处机关,内堂墙壁上露出一间暗格,里面竟立着一尊材质不明的女性傀儡。 荆雨略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傀儡,讷讷道:“你这傀儡不会是……” “道友是识货的。”乌不淳眨了眨眼睛:“我这傀儡外皮都是用【玉醇脂】制成的,触感与真人八九分相似,最妙的是装上灵石便能自己行动,几个常见的姿势都是会的……” 荆雨瞥了瞥乌不淳脸上那两个厚厚的黑眼圈,冷不丁问道:“乌道友,不知你今年贵庚?” 乌不淳道:“前几天刚过了十二岁寿诞。” 荆雨无语:“乌道友,打着你六岁引气入体,六年时间修到练气三层不算慢了!平日里还是要节制一二……有这功夫多吐纳一个周天的灵气也是好的。” 乌不淳连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做出一尊与真人无异的傀儡道侣!追求的是深入的情感体验,可不是单纯的纵欲,道友莫要误会!” 荆雨默默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乌道友,我刚进来时见你戴了个面具,那面具有什么说法么?” “哦,那个啊,我爹让我戴的。” 乌不淳随口道:“他让我看店时务必不要向客人透露身份,尤其是向客人展示我制成的傀儡时……他说丢不起这个人。” “唔,你以后还是戴上罢。” 荆雨又道:“我要采购一些傀儡材料,大概有【安神木】、【玄纹木】、【水尘铁】、【玄青石】……” “好嘞,我给您去找找,您给我一个量,库里存着的足够,我现在就能交割,若是库存不够,就得去别的坊市调。” 一旦涉及到生意,乌不淳马上变得极为正经,肃然道:“赵道友,你还是考虑一下加入【乌山傀儡会】一事,届时不仅仅有传承上的交流,这等傀儡材料也是能以内部价交易的,比原价便宜不少。” “一定考虑,一定考虑。”荆雨敷衍地点了点头,不多时,乌不淳便点齐了荆雨所要的灵材,交割完毕:“承惠七块灵石一十三枚灵钱,这十三枚灵钱的零头我做主给您抹了。” “多谢乌道友了。”荆雨毕竟刚刚发了一笔横财,花起灵石来毫不吝啬,痛痛快快交了七块灵石,临走时顺道还在这乌不淳的身上丢了一记命格探测法术。 “嗯?” 荆雨神色一动,此时丹田中玄镜微微发亮,镜面上陡然显现出四枚蓝色篆字…… 第68章 傀儡真解 “【能工巧匠】,品级:精品(蓝)。” “具体功用:天生更擅长制作手工、机械制品,产物效用、品质略微提升。” “命格来历:【天工开物】命格修士证位道君,道君命数外溢,世间遂有【能工巧匠】。” “竟还是个精品命格!” 荆雨不由得多看了乌不淳几眼,倒是盯得乌不淳心里有些发毛:“道友,可是灵材有所短缺?我刚才数过,应该没错啊。” “没什么,乌道友好生研究傀儡一道,将来必有所成。”荆雨大有深意道。 “啊?” 乌不淳莫名其妙被奉承了一番,只当是自己为面前的道友抹了零头,让这法体双修的灵植夫说了几句吉祥话,刚想回捧几句,却发现荆雨头也不回,迅速消失在了商街的人流之中。 荆雨出了这傀儡阁,并未急着回家,反倒是又去了几个流动的摊位,将他拆成几个部分的其余灵材买齐,又花了四块多灵石,这才慢悠悠回了外坊的棚屋。 他回了屋子,先是将丹田中玄镜的探测范围开到最大,随即自储物袋中拿出那枚【傀儡真解·练气篇】的玉简,将其按在了额头上。 “看来我想得没错,那些修士自傀儡秘境中得到的那些【傀儡初解】传承,不过是这门【傀儡真解】简化版的残缺版本……” 九命道君给荆雨留的这枚【傀儡真解·练气篇】玉简中可谓是包罗万象,不仅有战斗傀儡、力士傀儡、仆役傀儡、傀儡部件、大型机械等等各种傀儡传承,还有一门核心中的核心,外界绝对不会涉及到的【技艺傀儡】! “【益气丹傀儡】,加入灵药后,可自动炼丹,产出标准益气丹……” “【厚土印傀儡】,加入灵材后,可自动炼器,产出制式厚土印……” “【小聚灵阵傀儡】,准备阵法器物,可自动刻录阵纹,制作阵旗、布置阵旗,布置【小聚灵阵】……” “【练气下品轻身符傀儡】,准备符笔符纸符墨,可自动绘符,产出练气下品轻身符……” “太恐怖了!” 荆雨每每读一遍这部【傀儡真解·练气篇】,都觉得汗毛直竖,无它,若是普通的力士傀儡只是让凡人炼体士失去了坊市中安全低薪的搬运工作,让他们不得不去危险的妖兽山脉搏命,那这部傀儡真解中的众多【技艺傀儡】就是直接挖掉了低阶技艺修士的根! 荆雨几乎可以想见,若是这枚玉简从他的手中流传出去,乌山坊市、乃至周边坊市、甚至各大仙城的技艺修士几乎要有九成原地失业! “此玉简中【技艺傀儡】部分的内容绝对不可外泄!”荆雨暗暗想道。 他自然知晓这其中蕴含着怎样的商机,怎样庞大的灵石收益。 然而相比于整个云川域,乃至整个蓬莱仙洲低阶修士的仇恨,无论多大的灵石收益,对于他这位长生修士来说都不值得冒险了。 他甚至可以想象若是自己制成了一具【益气丹傀儡】售卖出去之后,恐怕第二天他的棚屋便会被整个乌山坊市愤怒的炼丹师们直接夷为平地! 不过他最后还是决定先做出一具【益气丹傀儡】出来,并不是为了拿出来售卖,而是打算批量制造益气丹。 益气丹虽然不是练气期增进修为效果最好的灵丹,但却兼具了效用、成本、炼制难度等多项指标的平衡,更难得的是此丹丹毒极少,不需要花费太长时间化解丹毒,因此可以长期服用,很受练气初期、中期修士欢迎。 荆雨仔细思考过,若是自己想要在八十岁前筑基,以目前灵植夫的收入水平可谓是天方夜谭,不说筑基丹攒不出来,只怕连推升练气九层修为的资粮都赚不到。 这并不是说以荆雨的灵根资质做不到这一点,事实上以他的资质,只要稍微磕点丹药灵米,三十年时间修到练气十层都绰绰有余。 而是以“赵明镜”这个身份所表现出的资质来看,他必须开辟一些其它财路,才能让“修为快速增长”这件事情看起来合理一些。 当然,他并不是没想过等到“赵明镜”这个身份寿元耗尽后换个身份重头再来,但“赵明镜”这个身份来历清晰可查,在当今绝大部分修士都入了各种盟会、门派、家族仙籍的情况下,有个合法的身份并不容易,有身份的修士在修仙界行走起来也更方便。 如此便需要一份赚钱的技艺…… 荆雨沉吟片刻,手中光芒一闪,自储物袋中拿出那只双耳黄铜丹炉。 炼丹! 尽管以荆雨的实力,或许去妖兽山脉猎杀妖兽,反杀劫修能获得的收益会比其余修仙百艺来钱更快,但一来他此人是个稳妥性子,不喜冒险,乌山山脉周边可是有筑基期劫修的,就算他侥幸从筑基劫修的手中逃走,“练气初期修士在筑基期修士手中全身而退”这样能让他名扬整个云州域的爆炸新闻也得逼着他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二来炼丹师这个身份一向尊贵,修士出门在外,无论境界高低,或增长修为、或延长寿命、或修炼特殊神通……总有要求到炼丹师的时候,因此普通修士对于炼丹师想来是能交好便交好,即便不能交好也绝不得罪。 荆雨若是有了这一层身份,外出冲突能够少上许多,除非是在野外遇到丧心病狂的劫修,否则只要在坊市仙城这样的秩序为主的地界行走,没几人会不长眼来挑衅炼丹师。 “且先炼一炉看看成色。” 荆雨手头上恰好有些自林风那里得来的灵草灵药,正是炼制益气丹所需,这丹药的丹方在【逍遥盟丹道入门】中也有,他只略略看过,便拿出同样得自林风的离火扇,对着眼前的丹炉扇了一簇火。 练气阶段的丹药其实无甚讲究,炼丹用凡火或是法器引火皆可,不似到了筑基期还要特意去寻一团灵火炼制,荆雨神念探入高温的丹炉之中,细细感受灵药灵草被化为流动的丹液,而后慢慢析出药性,开始向着固体的丹药形状凝聚…… 第69章 标准益气丹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文火熬炼,丹炉中的丹药终于缓缓成型,荆雨见时机成熟,依样画葫芦地学着丹道传承中所教授的手法,冲着高温的丹炉中输入了几道水系法力。 原本还炽烈的丹炉内部忽地喷发出大量水汽,荆雨猛地一拍丹炉,自其中飞出了三颗灰扑扑的丹药,被他用神念摄回了手心。 荆雨摊开手掌一看,果然见着三枚外壳有些坑坑洼洼、颜色灰暗的益气丹静静躺在其中。 “看来水系修士并非完全与丹道无缘,至少水系法力在最后凝丹的阶段颇为好用,更不必说丹道中还有‘水炼之法’……”荆雨掂了掂手中的丹药,随即叹道: “成色太差,只怕丹毒杂质颇多,卖不出多少价格。” 然而若是有炼丹师在一旁观看荆雨炼丹,准会惊得眼珠子都蹦出来! 无它,能够第一次上手炼丹,便成丹三枚的练气丹师不是罕见,而是压根就不存在! 寻常修士若是想要炼丹,需按部就班先做上数年扇火童子、再做上数年配药童子,待到对丹药的药性和炼丹火候有一定经验了,方可独自开炉炼丹。 可饶是如此,第一次开炉炼丹也基本都是炼成一炉丹灰,若是不炸炉都可以算作天赋异禀了! 哪怕是真正的丹道天才,最多也就是炼出一炉丹毒比药性多的废丹,像是荆雨这样炼出三枚尚可一用的劣质丹药,那是绝无仅有。 然而自家人知自家事,荆雨知晓自己绝非什么万古不出的丹道奇才,他能够第一炉便成丹三枚,靠的可并不是什么丹道天赋,而是神念! 寻常练气修士未曾开辟识海,无法用神念探测丹炉内灵药灵草的具体状态,想要炼丹便只能凭借以往的经验,自然事倍功半。 可荆雨只需神念一探,炉中丹药熬炼到了哪一步可谓清清楚楚,他只需按部就班按着丹道传承中的步骤亦步亦趋,成丹并非难事。 “难怪筑基修士无论是炼丹、画符、布阵还是炼器……只要是练气级数的技艺,大多信手拈来,原是神念之效。哪怕是傀儡道,能以神念操控的傀儡也要比纯以灵石催运的傀儡要厉害得多!” 荆雨再一次感受到了筑基境修士对于练气修士的降维打击。 或许是由于刚刚开辟识海不久的缘故,荆雨的神念还比较弱小,刚刚高强度炼了一炉益气丹,已经将自己的神念消耗地七七八八,需让其自然恢复一段时间。 短时间内无法再开炉炼丹,荆雨干脆开始捣鼓起了此前自坊市中购买到的灵材,准备做一具【益气丹傀儡】出来。 这傀儡不比结构简单的力士傀儡,无论是零件数量还是精巧程度在众多练气级数的傀儡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好在荆雨有神念助力,练气级数的傀儡不存在什么难以逾越的技术难关。 但饶是如此,加工灵材、炼制躯干、打磨零件、组装拼接、润滑关节……数十道复杂工序下来,也耗费了荆雨整整五日的工夫,才勉勉强强做出了一具符合标准的傀儡。 看着眼前身材矮小、肚子奇大、仿佛一个不倒翁形象的【益气丹傀儡】,荆雨只觉得这其实并非是个傀儡,更像是个可以自动炼丹的丹炉。 而这傀儡的使用方法也堪称傻瓜式,只需在其后脑位置放入一块儿灵石,然后再将益气丹所需的灵草灵药放入胸口的暗格中,等待一个时辰即可。 荆雨按着既定的步骤做完,这傀儡果然开始自行运转。 他将所剩不多的神念探入傀儡的腹腔内部,不由大吃一惊。 “这,这手法……” 这具傀儡就仿佛是炼制益气丹最好的老师,每个炼丹的步骤都精准地吓人,一阵观摩后,荆雨竟发觉自己的丹道造诣都有了一丝增长! 一个时辰后,傀儡被加热通红的腹腔渐渐冷却,原本紧闭的外壳缓缓打开。 荆雨神念一卷,五枚浑圆无瑕、白光莹莹的益气丹自傀儡腹腔中激射而出,落在了他的掌心。 “这益气丹……”荆雨眼睛中难掩震撼之色:“太标准了!” “五枚益气丹一模一样,药性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每一枚的药性都是一位资深练气丹师的平均出品水平!” “怎么能将品质把控的如此精准?” 荆雨不由得对九命道君的傀儡技艺由衷钦佩,哪怕只是练气级数的傀儡,也已经超出了下界可以想象的范畴! 按照【傀儡真解·练气篇】中所言,益气丹傀儡在炼制一炉益气丹后需冷却修复两三日的时间,基本上和普通练气丹师炼丹和休息的时间相吻合(哪怕不动用神念炼丹,炼丹也极耗费心神,需要休息),在这种频次之下炼制丹药,一具益气丹傀儡每年需要投入三块下品灵石。 这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荆雨用每年三块灵石的价格,极限压榨雇佣了一名益气丹水平已至大师级的炼丹师牛马为自己炼丹! 每年三块灵石…… 坊市仙城里罪狱中以炼丹抵罪的丹师看了都直流泪。 这个待遇放在修仙家族的客卿里,族长收到丹药高低都得验一验毒!防止丹师客卿怀恨在心,往丹药里加点儿什么佐料…… 荆雨将这五枚益气丹封入一只玉瓶中,捏着这瓶子,却不由得犯了难。 原本他是打算将这【益气丹傀儡】产出的丹药以炼丹师的名义卖出去的。 可如今看着这五枚一模一样的益气丹,若是往后这傀儡的出品都是同样不变的品质,荆雨再往坊市中大批量出货,只怕任谁都能看出问题,如此一来便不太稳妥了。 “唉,看来只能改变策略了。” 荆雨仔细思忖,最终只能推翻了之前的想法,另想了一个方案。 往后自己炼制的益气丹卖到市场,益气丹傀儡炼出来的标准益气丹自己吃,由于益气丹本身也可作为炼体精华来用,其中大部分的标准益气丹自己会用于炼体,争取让【苦渡经】早日突破到筑基境界,小部分则用于练气,加快自己练气修为的攀升速度。 等到自己的境界突破到练气后期,便可顺理成章的转而去炼制更适合练气后期修士精进修为的【凝气丹】,届时自己赚取灵石的速度又会进一步加快! 第70章 晨曦 【长生历550年】 荆雨端坐在一间静室之中,手中持着离火扇,时不时往面前的黑铁丹炉中送一缕真火。 他的双眼紧闭、神色宁定,却似乎对丹炉中的一切胸有成竹、了如指掌,待到丹炉炉盖有微微隆起时,荆雨的眼睛陡然睁开,伸出另一只空空如也的手,五指连弹之下,数道水系法力打入丹炉。 下一刻,丹炉喷涌出大量蒸汽,荆雨猛地朝丹炉炉身一拍,炉盖飞起,五道白光自丹炉中激射而出,而后又在空中转了个弯,稳稳当当落在了荆雨手心。 荆雨望着手中这五枚益气丹,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好好!如今我益气丹的炼制水准总算追平了【益气丹傀儡】炼制的标准益气丹!” 这两年间荆雨丹道进步迅猛,如今益气丹的出品已然十分稳定,单论这一种丹药,出品质量已然在乌山坊市中的炼丹师中排得上中上游之列。 在少量标准益气丹的供应下,荆雨的练气修为也顺利突破到了练气三层,并且距离三层圆满也不太远了,为了不使自己的修炼速度看着过快,最近荆雨甚至开始打磨修为,夯实基础,【问镜观命法】所凝聚的那一枚玄镜愈发神妙。 还有一件意外之喜,便是荆雨发现随着境界的攀升,丹田中玄镜自天外吸收仙气的速度居然也快了几分,尽管目前这仙气只能让荆雨用于窥探监视与玄镜命数勾连之人,但动辄积攒四五十年仙气才能窥探一次,时间间隔还是太长了,荆雨估摸着以现在的修为进度,若是境界攀升到练气巅峰时,玄镜大概三十年左右便能窥探一次命数之人了。 而两年来,除却炼丹之外,荆雨傀儡技艺的进度也没丢下,两年前由乌不淳引荐,靠着自【傀儡真解·练气篇】中拆分出来的一部【大型机关初解·飞舟篇】的残篇顺利加入了【乌山傀儡会】。 原本荆雨入会只是想着享受一下购买傀儡灵材的内部价格,没想着从一群刚得了几年残缺传承的练气傀儡师那里学到什么新知识,岂知乌山坊市中的这几位傀儡师,尤其是乌不淳的父亲乌启,竟然真有些独到见解,在参加了几次交流会后,倒是让荆雨在傀儡一道上获益匪浅。 如今两年过去,荆雨靠着售卖低阶傀儡与自家炼制的益气丹,赚了不少灵石,几乎达到了年入二十五枚灵石纯利的收入水平,其中大头基本是炼丹所贡献的,灵植园那边的差事早已辞了,就连住处也搬到了内坊西街,紧挨着穆山家的一处独门小院。 须知一般担任坊市盟内机构执事的练气中期修士,年俸也不过十五块灵石,荆雨一个区区练气三层的低阶修士,收入竟能够超过体制内的练气中期整整十块灵石,由此可见炼丹师的吸金能力。 除却两年来的吃穿用度与人情往来,他手上的灵石已然高达八十枚左右,这攒下的八十枚灵石荆雨也没有动,反而是按在手中等待时机。 他的苦渡宝体如今卡在铸体八层圆满许久,若是靠着慢慢磨,不知何时才能磨掉这一层瓶颈,他便起了心思要在合适的时机买一枚炼体宝药,试着冲一冲瓶颈,早日达到铸体九层的境界。 只是能够突破高层次炼体瓶颈的宝药大多在仙城一级才有售卖,荆雨不想因为一枚炼体宝药便冒着长途跋涉的风险去附近仙城,只能在坊市内等待机会。 而像是乌山坊市这样的地方,要买到满足荆雨要求的宝药,就得等十年一度的大型拍卖会,荆雨没赶上好时候,上一次大型拍卖会是四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他刚来坊市一年多,穷得叮当响,兜里没几块灵石,只当去长了一次见识,如今灵石充裕了些,但下一次拍卖会还得六年左右。 “嗯?” 荆雨诧异抬头,刚刚他在院子里布设的警戒阵法被人为触动了一下。 神念透过静室墙壁向外延展开来,却发现是赵承欢满脸喜色,进了院子。 “舅舅,舅舅!” 推开静室大门,荆雨走了出来,语气和蔼道:“承欢啊,什么事情这般高兴?” “生了!”赵承欢咧嘴笑道。 “生了?”荆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弟弟!” “你弟弟生了?”荆雨疑惑道。 “害!我这匆匆忙忙的,是弟妹生了!”赵承欢连声道:“龙凤胎!” “原是慕沛分娩了?”荆雨恍然大悟,慕沛自从与赵承宴结亲后,夫妻两人感情极好,九个多月前怀了身孕,算算日子,也确实到了生产的时候。 “快带我去看看。” 荆雨乐呵呵地随着赵承欢去了隔壁院子,他今日凭空多了一个外甥孙子和一个外甥孙女,虽然知晓百年之后多半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此时心情也仍然不错。 “哇——哇——” 才刚刚进了穆山家的院子,便听到两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荆雨与赵承欢二人进了分娩的产房,此时赵明玉一大家子人都围在了两个孩子身周,慕沛躺在床上,脸色略有苍白,但由于是炼体士,肉身坚韧,生孩子比寻常凡人要顺利得多,如今已然能坐起来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躺在慕沛左侧位置。 初为人父的赵承宴一会儿看几眼刚刚生产的慕沛,一会儿看几眼那一对儿女,左眼和右眼打架,差一点儿忙不过来,显得略微有些窘迫。 仍是拄着拐杖的赵明玉则一门心思全放在了两个小婴儿身上,尤其盯着那男婴两腿间的小啾啾,咧嘴直笑。 穆山与赵承欢夫妻二人眼神偶有对视,多年的感情竟让他们二人默契地沉默下来,各自的眼神中偶然闪过一丝羡慕和遗憾的情绪,只是不知究竟是羡慕多些,还是遗憾多些。 “六弟,你来了!快来看看!”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赵明玉此时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见荆雨到了,连忙炫耀似的指了指那一对婴儿: “男婴是哥哥,女婴是妹妹,我之前想过有可能是龙凤胎,想不到竟真碰上了!好在提前准备了名字……他们这一辈应当是‘元’字辈。” “哥哥赵元晨,妹妹便叫……赵元曦!” 第71章 龟年鹤寿 “元晨元曦?好名字。”荆雨点了点头。 “只乞望这两个孩子中能出一个灵根子……赵家上下便……便……”赵明玉喃喃道。 “三姐何必着急,孩童六岁前灵根不显,要测灵根也是六年后的事情。”荆雨笑道:“便是这一代没有灵根,子子孙孙延续,总有上天垂怜之时。” “只是不知上天何时垂怜!老身能不能见到那一天?”赵明玉叹道。 “上天何时垂怜……” 荆雨反复咀嚼这话,下意识丢了一道命格探测法术到了男婴赵元晨的身上,果然空空如也,并无命格。 荆雨摇头失笑,自己方才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随后又顺手丢了一记法术到了妹妹赵元曦身上,只是这一次丹田中玄镜陡然震了一震,镜面上竟浮现出了四枚蓝色篆字! 荆雨愣在当场:“这……” “【龟年鹤寿】,品级:精品(蓝)。” “具体功用:命格拥有者无条件增寿五百年。” “命格来历:共计十位【万寿无疆】命格修士金性不朽,证位金仙,命数交汇,世间遂有【龟年鹤寿】。” “无条件增寿五百年!” 荆雨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婴,此时其命格被玄镜激发,六岁之后定然会显现出灵根,想不到三姐竟真盼得上天垂怜,赵家明玉一脉的第一个修士自今日降生! 并且荆雨认为这【龟年鹤寿】简直是低阶修士的最强命格之一了,毕竟此命格的拥有者练气期便有六百年寿命,筑基期则寿八百,几乎是寻常修士金丹期的寿命……反倒是境界越高,这点寿命优势便越不明显了。 但还是那句话,再强大、再珍贵的命格,也要时间兑现。 哪怕是灵品乃至仙品命格,若运气不佳,也有可能夭折在凡俗阶段,反倒是类似【龟年鹤寿】这样的精品命格,在凡俗阶段活得足够久,更有可能熬到得遇仙缘的那一天。 如今赵元曦直接降生在了修仙坊市之内,天生便有了仙缘,可以说哪怕资质是最差的无品灵根,筑基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金丹有八百年寿命来慢慢磨,只要中途不死于非命,估计也是手拿把掐。 元婴不是能靠时间磨出来的境界,倒是不知这孩子有没有那份机缘了。 此时荆雨思绪飘飞,却忽地看见三姐赵明玉正低着头,嘴角含笑,不断逗弄着赵元晨的小啾啾,不由心中一沉。 “三姐对这两个孩子终究是不同的……” “三姐!借一步说话。” 赵明玉诧异抬起了头,看着已经迈步走出产房的荆雨,缓缓站起身来,拄着拐杖跟了出去。 “六弟,你平日里不是窝在家中炼丹、便是去那劳什子傀儡会与那几个杀千刀的傀儡师在一起瞎胡混,我一天天的连你的人影都见不到,除了穆山偶尔还能和你见上一面,其余人等你是概不关心的,今日怎得主动要找我说话?” “三姐,元晨、元曦兄妹两个,都是赵家的孩子,我看你方才目光只落在了元晨身上,好似魂儿都被摄了去,却对元曦不闻不问,这是什么道理?” 荆雨皱眉道:“都是儿子儿媳身上落下的骨肉,你可不要厚此薄彼。” “我道是什么事情。”赵明玉摇了摇头:“你这冷冷清清的性子,平日也没见你过问下承宴承欢过得如何,如今反倒是埋怨起我来了。” “我自然知晓其中利害,承宴承欢三姐都能一视同仁,元晨元曦又哪里要分出个亲疏来!” 你对承宴与承欢哪里是一视同仁! 荆雨心中疯狂吐槽,面上却不显,反倒是隐晦道:“我看元曦这孩子甫一出生便灵动非常,有那么点儿天生仙骨的意思,说不得便是个有灵根的,届时你若是早年偏私几分,到时候测出灵根,成了修士,往后忆起当年,再闹出什么事来,你面上只怕不太好看!” 赵明玉呵呵笑道:“元曦有没有灵根还是没影子的事情,元晨却是个有根的……” 荆雨骂道:“你就盯着你宝贝孙子那根把子过一辈子吧!三姐,我有时真是弄不懂你,昔年父皇大寿,诸皇嗣为博父皇一笑各显神通,可我当时唯觉得你那一株枇杷果最是神来之笔,大哥死后,若非吃了女子之身的亏,当年立储未必有四哥什么事情。” “如今时事更易,人都说姜还是老的辣,怎得这么多年过去,当年那个才智出众的明玉皇女反倒变成这等昏聩老妇了!” 赵明玉被自家弟弟指着鼻子骂了一顿,却也不恼,反倒是捋了捋灰白干枯的发丝,轻声道:“纵使如何惊天的才智,在筑基修士随意一指之下,统统都是要被碾碎的。” 荆雨微微一窒,两人相顾无言,一时间竟齐齐沉默下来。 “砰砰砰——” 此时穆山的家门被敲响,赵明玉抿了抿嘴,拄着镔铁拐杖慢悠悠走到了院门前,拉开了门:“哪位?” 赵明玉刚刚拉开门,便见一头戴木质面具的少年倚在门框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咬牙道:“怎么又是你这个小子……” “害,老婶婶近来可好?赵明镜道友可在此处?我方才去隔壁敲了一阵门,并无应答,想来是到了穆道友这里。”那戴着面具的少年正是傀儡师乌不淳,冲着赵明玉笑嘻嘻拱了拱手。 “托你们乌山傀儡会的福,我们凡人炼体士的日子可是愈发红火了!” 被赵明玉这句不阴不阳的嘲讽一刺,乌不淳身子也微微一僵,讪讪而笑。 “小乌道友,你来找我作甚?傀儡会下一次交流不是半个月后?”荆雨的声音自赵明玉身后响起,算是解了乌不淳的围。 “赵大叔,此番是来与你报喜的!”乌不淳赶紧扯了过去,拉住走过来的荆雨手臂,两人顺势出了院子:“咱们边走边说。” “三姐,我先走了。”荆雨冲赵明玉点了点头,随即跟着乌不淳走了一段儿,渐渐离开了内坊西街的范围,这才开口道:“什么喜事,要乌大会长的公子亲自来找我一趟?” “是关于力士傀儡的能耗改良!” 乌子淳兴奋道:“我爹成了!真让他做成了!” 第72章 招摇 荆雨心下一惊,连忙将乌子淳扯到街边的角落,确认四下无人,这才狐疑道: “你说的确定是力士傀儡的能耗改良?你爹有这么大本事?” “这事情若是能让乌道友做成了,逍遥仙城专精傀儡一道的金丹真人都要叫他一声老师!你该不会是胡吹大气吧。” “真不是!如今我爹新研制出来的力士傀儡年耗从一块半灵石降到了一块灵石又四十枚灵钱左右。” 乌不淳低声道:“别看只少了十枚灵钱的缺口,至少说明方向是对的!” 两人一路鬼鬼祟祟,从内坊的西街走到了北街,乌山傀儡会在北街这一块特意租了一间院子作为会内成员日常活动之地,原本傀儡一道在乌山坊市便不算热门,只是这几年在乌启等傀儡师的大力发展下才有了起色,但平日里这一处也是门可罗雀的。 不知为何,今日乌山傀儡会的院门前竟然人山人海,住在四周的邻里街坊竟在院门口围了个大圈子。 “你们搞什么东西?”荆雨本想偷偷摸摸去观摩一下乌启的改良力士傀儡,如今却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堵在了门口。 “各位道友!这便是乌某最新的改良版力士傀儡!” 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荆雨和乌不淳二人便看到一位留着八字胡、戴着一顶员外帽的老者站在一尊高约两米的木质傀儡前吹嘘道:“如今大方向已然有了,短则五年,长则十年……我会将新型力士傀儡的年耗降到一块灵石以内!届时希望诸位道友前来捧一捧场!” “我们乌山傀儡会也随时欢迎有志于傀儡一道的修士共同探讨心得!”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傀儡一道也能如同改良的灵植法一样,出现彻底改变底层修士生存方式的、石破天惊一般的发明!” 能够在内坊租住的租户,多半是身家丰厚的练气中后期修士,要么就是将炼体修为推升到媲美练气后期修士的高阶炼体士,这群人围着那力士傀儡窃窃私语,其中几个白发苍苍、皱纹遍布的高阶炼体士脸上露出愤恨之色,转头离开了人群,却被荆雨散发的神念精准地捕捉到了。 站在荆雨身旁的一位炼丹师感叹道:“乌大师不得了!若是真让他将力士傀儡的年耗降低到一块灵石以内,坊市中的凡人炼体士怕是要有一大半连外坊的棚屋也住不起了!” “谁说不是呢!乌道友此举,只怕招人忌恨!”荆雨无奈道。 “这不是赵丹师么?我记得你也是乌山傀儡会的成员罢?”那炼丹师捻须道:“赵丹师以灵植夫为起点,短短数年时间丹道、傀儡道两开花,两门技艺尽皆大有作为,只怕筑基道途可期了啊!” “害,我就是傀儡爱好者,闲着没事做一个玩玩儿,挣不了几块灵石。主业还得是丹道。”看到乌启这般张扬,生性谨慎的荆雨已经在考虑和乌山傀儡会撇清关系的事情了,连忙道。 “赵丹师这话我爱听。”那炼丹师笑道:“说白了,这傀儡道毕竟只是小术,真要说是世间显学,那还是老牌四艺,丹器阵符!其中咱们丹道又居首位……” “那力士傀儡再怎么改,说到底也不过同那些凡人争一争修士都不屑干的粗活儿,这说明什么?说明挑活儿的时候啊,还得选那种门槛儿高的!”炼丹师挺了挺胸膛:“像咱们炼丹师这一行,那就永远不会被替代!这饭碗才叫稳如泰山……” “呵呵,确实,呵呵呵……” 荆雨嘴角扯了扯,附和着笑了几声,随着人群渐渐散去,被乌子淳拉进了院子里。 “赵道友,你来了!”乌启见了荆雨,眼睛笑得快眯成了两条缝儿,得意道:“多亏了道友此前无私分享的那部傀儡飞舟传承,我在其中得了不少启发,这才有了今日改良之功。” “哦?不知乌道友具体的思路是什么?可否细说?” 荆雨也对乌启这个练气傀儡师能够优化九命道君的傀儡传承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才想到要跟着乌不淳过来一探究竟。 “道友请入正堂,其余道友已然到了。”乌启笑道:“此次交流会便提前举办,也好一解诸位道友疑惑。” 荆雨跟着乌启父子俩进了正堂,果真见到了乌山傀儡会的其余几位傀儡师已经到位,几人面前正有一具被拆成几十个部件的力士傀儡,那几个傀儡师各自拿着几个部件仔细观摩。 “诸位道友,本着咱们乌山傀儡会无私分享的传统,我这便仔细讲解一番改良力士傀儡降低年耗的关窍……” 乌启在主座上侃侃而谈,几位傀儡师在客座听得聚精会神,荆雨也竖着耳朵听了全程,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目前乌山坊市中名义上傀儡道造诣最高的傀儡师确实还是有些东西的。 可惜不多。 原本的【生活傀儡初解·力士篇】,便是【傀儡真解·练气篇】中残篇的简化版,相较于九命道君正版真传的力士傀儡,残本中的力士傀儡本来就是低配版本。 然而即便是这个低配版的力士傀儡,它的性能对于乌山坊市这种修仙界的犄角旮旯来说也实在是过于强大了! 不仅机动性拉满,能跑能跳,而且环境适应能力极强,上山攀岩、下水游泳尽皆不在话下……甚至连十指都有专门的调节装置,灵活性几乎与真人无异,足以做一些十分精细的工作。 但实际上乌山坊市对于力士傀儡的需求根本就没有这么多,平日里傀儡或者炼体士做的,也不过是一些搬运或架筑类的粗活儿,用荆雨前世的一个比喻,那就是——本来只是想削个苹果皮,结果整了一把瑞士军刀出来! 说的再直白一点,目前的力士傀儡,有非常多的性能冗余。 而乌启的想法也很简单,力士傀儡有如此多的功能,偏生乌山坊市里根本没有让这些功能发光发热的应用场景,那如果将这些用不到的性能统统砍掉,傀儡所需的灵石能耗不就降下来了? 第73章 抽身 然而道君传承,哪怕只是练气阶段,也是非同小可,小小的一尊力士傀儡,其中构造环环相扣,任意改动一点儿,都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结果。 乌启蹉跎数年之久,才好不容易在不让力士傀儡完全失灵的前提下,剥离掉了它的“游泳”功能,果不其然,效果拔群,此傀儡的年耗真的降低了十枚灵钱! “所谓万事开头难,如今不要看只剥离了一项功能便耗费了数年光阴,往后随着功能越来越少,剥离的速度会大大加快!” 乌启扬声道:“诸位道友若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可以随时来寻我,或去傀儡阁找犬子转达也可,若得同道相助,这力士傀儡的改良速度定能大大加快!”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此次交流会圆满结束,待到其余傀儡师离开后,荆雨才站起身来,上前低声道:“乌道友,你这改良力士傀儡是非做不可么?” 乌启同这个时常与自家儿子混在一起的大龄修士算很熟悉了,知晓他亲戚中有不少便是凡人炼体士,便干脆说道:“赵道友是担心自家凡人亲友以后的生计问题?” “这点无需顾虑!” “乌山坊市傀儡道的修士总共就这么几人,大家都是交情极深的同道,傀儡阁虽是乌某替坊市代管,但说话还是顶些用处,届时将道友的那几位亲友安排进傀儡阁做些帮工的活计,总能挣一口吃的,保管比如今苦哈哈地干那些重活强的太多!” “我那几个子侄辈的事情好说,便是真没了生计,一年几块灵石的养着,对我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荆雨摇了摇头:“可乌道友此举,是要掘了整个坊市凡人炼体士的根,他们没了坊市内的活儿,便只能去妖兽山脉碰运气,那地方妖兽遍地,劫修怕是比妖兽还多……连修士的死亡率都高得出奇,莫说是凡人了……” 荆雨倒不是可怜这些凡人没了生计,在他看来,凡人炼体士在坊市内的工作大多简单重复,可替代性太强,被成本更低、效率更高的力士傀儡这样的物件代替是早晚的事情,这并不是乌启这样一个区区的练气傀儡师便能左右的,而是浩浩荡荡的大势,不可阻挡。 只是乌启、或是整个乌山傀儡会在其中担当了这样的角色,难免会遭受到凡人炼体士的强烈敌意!或许乌启此人是为了名或利,甚至更加崇高的理想,迫切的想要改变现状,但改变现状所要经历的短期阵痛,以及这阵痛对自己的反噬,却也要一并承受。 而身为长生者的荆雨则完全没必要淌这一滩浑水,他只需躲在暗处静静观察时代变革,然后享受变革带来的红利即可。 “赵道友多虑了。” 乌启哈哈大笑:“凡人炼体士恐怕去妖兽山脉搏命的机会都没有几年了!” “待到我将力士傀儡的年耗压到满意的程度,下一步便是改良战斗傀儡!届时修士无论探索秘境、采集灵草、或是猎杀妖兽,带上几个随用随修的战斗傀儡,不比贪生怕死、顾命惜身的凡人炼体士好用得多?”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所幸这话是关起门来说的,若是乌启在坊市的公开场合这般言语,荆雨站他旁边十丈以内都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那我便提前祝乌道友功成了。”荆雨勉强笑道:“今日来还有一事,就是赵某可能要退出乌山傀儡会了……” “这是为何?”乌不淳在一旁大惊失色,这两年来几乎所有人、甚至连自家老爹都对他的“道侣傀儡计划”嗤之以鼻,唯有荆雨时常鼓励,极为看好他此计划的未来,甚至想要出灵石投资一二,入一份干股,这让他对这个中年方才引气入体的大龄修士印象极好,尽管认识时间不长,两人关系早已超越了一般朋友的范畴,算是交情颇深了。 “还能为何?赵某四十五岁方才引气入体,如今年过半百,不过练气三层而已,再有不到三十年,便要错过筑基的最佳年龄……” 荆雨叹了一口气:“好在赵某尚有些丹道天赋,凭着这一技之长,兴许还有再续道途的机会。” “接下来我要长期闭关,炼丹修行,试一试能否在八十岁前冲到练气九层……只怕不能在傀儡一道继续分心了。” 乌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道友求道之心甚坚!有此毅力,何愁筑基不成?” “其实也没必要因为此事退会,往后道友大可以不来参加交流会,但若是去傀儡阁购买傀儡或相关灵材,仍按着会里的内部价格交易!” 随后其转头训斥乌不淳:“看看人家赵道友,什么叫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你再看看你,一天天的就知道捣鼓你那几个破人偶……你说你要么修炼上心点儿,要么把心思用在正经傀儡上,我都不说你什么……可是……” “爹爹别念了!”乌不淳赶紧拉走了荆雨,留着乌启一人在房间里吹胡子瞪眼。 待到两人跑出院子,乌不淳伤感道: “赵大叔,你真要开始常年闭关?那咱们以后岂不是不能时常见面了?” 乌不淳毕竟是荆雨转世以来遇到的第一个精品命格修士,他也不想就这么放弃这样一条人脉,于是笑呵呵道:“小乌道友何必如此?我是闭关不假,又不是闭死关,修炼之余若得空闲,小聚一番也是无妨的。” 随后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小乌道友还是要多劝劝令尊,与那些凡人炼体士之间多少留些余地,莫要将人家的路完全堵得死死地……为了那三瓜两枣的,可不值得担如此大的风险。” “我自省得。”乌不淳低声道:“此事家父一意孤行,我是劝不住的……以后最多劝他不要随意外出便是。” “还有,赵大叔叫我不淳即可。” 乌不淳神神秘秘道:“我前些日子联系了一位行商朋友,过几个月他会自逍遥仙城那边为我捎带几张由仙城灵画师所绘的【美人画皮】,届时将这几张画皮覆在我最新研制的玉醇脂傀儡上,绝对是本人迄今为止所制【道侣傀儡】中的巅峰之作!” “这偌大的乌山坊市,唯有赵大叔是我的知心之人,届时若此傀儡成了,定要送您一具,以便好生品鉴一番!” 第74章 六年后 【长生历556年】 静室之中 荆雨盘膝而坐,手中捏着一颗浑圆无瑕的白色丹药,屈指一弹,弹进了嘴中,“咕嘟”一声吞进了腹中。 精纯的药力在体内化开,散入周身百脉之中。 荆雨沉下心神,缓缓内视自身,便发觉在益气丹的药力在【问镜观命法】的功法运转之下,迅速转化为一道道凝实坚韧的水系法力,蓄积到了丹田。 然而在转化过后,一些黑色杂质也留在了经脉之内。 丹毒! 荆雨心中了然。 不管是什么性质的丹药,在药力之中总会蕴含一些杂质,这些杂质即为丹毒,若是长久不管不顾,这些丹毒便会侵蚀法躯、淤积经脉,最终使得修士修为境界不得寸进。 因而经常服用丹药增益修为的修士几乎人手都要备上一门化解丹毒的秘法,以此来夯实基础,不留后患。 然而不管是多么高明的秘法,化解丹毒都是个长久的过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一道道灰色玄光探入荆雨经脉内部,只一瞬间的工夫,便将所有黑色淤积的杂质丹毒一卷而空。 “【苦渡经】号称可炼化世间万物收为己用,压榨炼体精华,竟连丹毒也能榨出二两精华出来,倒是省得我慢慢化解丹毒了……”荆雨自语道。 随即,他的身上散发出了一道练气五层的强大灵压! 荆雨霍然起身:“闭关六年,练气修为又有精进,距离练气六层应当也不远了……” 随后又握了握拳头:“想不到还未曾寻到炼体宝药,我的【苦渡经】便突破到了锻体九层……只差一层,苦渡宝体在锻体阶段便圆满了。” 荆雨虽然并非闭死关,这六年来倒也时常出门透气,但大部分时间仍然是窝在静室之中。 在旁人看来,能用六年时间从练气三层突破到练气五层,这位中年入仙道的大龄修士只怕除了吃饭就是修行,估计连睡觉的时候都要在梦中吞吸灵气。 然而只有荆雨自己知晓,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半个时辰氪命修行【蕴神术】壮大神念,这六年来他用来练气的时间可谓极少,大部分时候不是在用【苦渡玄光】炼化千奇百怪但大多不怎么值钱的灵物增进炼体修为,就是研究九命道君所着的【傀儡真解·练气篇】或是【丹道入门】、【乌山丹道手册】这样的丹道传承。 若是再无聊些,便通读一番自仙闻阁买回来的大量修仙界的轶闻掌故、或是志怪小说。 六年间,荆雨几乎要将乌山坊市市面上的小说看了个遍。 “呼……今日练气修为增速达标,看部小说放松一下。”荆雨自储物袋中拿出上个月刚刚进的一批最新的小说,随意拿起一本,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嗯?” 他刚刚翻了几页,便觉得有些不对,将书籍翻转过来,看了看名字。 “【天生媚骨,元婴师尊与金丹师兄因我反目成仇】。” 荆雨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又多翻了几页,心想这本女眷闺房读物的女主人设怎么这么像李绛眉呢…… 或许世间爱情桥段大抵都是这般俗套。 许是这书实在写得太过滥俗,荆雨后面没了耐性,直接用神念一扫,将整本书一扫而过,将其扔到了一旁,感叹道: “我倒是不信邪,果真是一本烂书……” “人生的半刻钟又被浪费了,真好!” 他豁然起身,推开了静室大门,算算时日,也该是阶段性出关的时候了。 此次他出关有两件大事需要参与。 其一便是乌山坊市每十年一次的大型拍卖会再过半个月就要开始了,如今荆雨的神念强度仍在稳步增长,炼丹技艺也是日益精湛,年收入稳步提升,算上这六年积累,刨去日常用度,荆雨手中如今的灵石总量已然高达二百二十枚以上。 这样一笔灵石,足以在大型拍卖会上拍得不少心仪之物,荆雨原定计划是购买一份突破瓶颈用的炼体宝药,虽然如今机缘巧合之下,荆雨已然突破到了锻体九层,但大型拍卖会毕竟十年一次,他在此会上买一份宝药,留待锻体九层圆满时突破十层,也没什么问题。 第二件事倒是就在眼前,明日便是赵承宴的一双儿女赵元晨、赵元曦二人测灵根的日子,作为两人舅公的荆雨倒是不好缺席。 走到了隔壁小院门前,见门是半掩着,荆雨便直接推门进去。 一打眼便看见六岁的赵元晨一个人拿着一把做工精致的桃木剑满院子疯跑。 荆雨的外甥孙女赵元曦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在院子另一侧的一处台阶捧着一本书读。 赵承宴的妻子慕沛则卷着袖子,眼前放着一个盛满衣物的木盆,洗着衣服。 “舅老爷!”慕沛抬头看见了荆雨,笑着道:“可是出关了?” “沛儿这是在洗衣服?”荆雨这一轮闭关了足足三个月,许久未见,不由奇道:“怎得不用净衣符?” 慕沛眼神变了变,脸上显现出好似手指被绣花针扎了一下、微微吃痛般的表情,随即脸上挂起浅浅的笑容,细声细气言道:“那净衣符还是用不惯,沛儿毕竟是炼体士,手劲儿大,这衣服还是手洗着干净。” 荆雨神念笼罩之下,一切微表情都无所遁形,看了慕沛这个神情,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净衣符虽然几乎是修仙界最便宜的符箓之一,毕竟也是仙家符箓,哪里有比不上手搓的道理!这符箓又不难画,只要有一支灵笔,是少见的连凡人也能画的符,难不成承宴家中已经连一枚灵钱足足十张的净衣符都舍不得买了?” “沛儿,承宴最近可找到活干了么?”荆雨沉声问道。 慕沛脸上仍是带着笑,只是现在的笑容已然有些苦涩:“干一日歇两日的,勉勉强强打些零工,我本想出去做些杂活贴补家用,夫君不许,家里两个孩子,倒也实在脱不开身。” 两人正聊着家常,持着桃木剑的赵元晨跑了过来,剑尖指着荆雨,大喝道: “乌山剑修赵元晨在此!区区劫修,还不束手就擒!” 第75章 元晨元曦 “元晨!怎么和舅公说话呢!一点儿规矩没有!”慕沛不痛不痒地呵斥了一句,却见得赵元晨仍是笑嘻嘻的,显然慕沛这个母亲平日里说话不太好使,这混世小魔王想是未曾放在心上的。 “害,无妨。” 荆雨倒是摇了摇头,蹲在赵元晨身前,轻轻在对方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笑骂道:“好你个赵元晨,连舅爷爷的路也敢拦,你何时成了剑修啦?” “舅爷爷,我明日就要去测灵根了!奶奶说过,只要有了灵根,就能和舅爷爷还有姑丈一样,当上飞天遁地的仙人!” “你若测不出灵根,岂不是当不了仙人了?”荆雨目光一闪,沉声道。 “不会!奶奶说了,我打小就一副仙姿仙骨的模样,定是还未显现的灵根暗中滋养,将来是要成为筑基大修的!” “我若是成了仙人,定要做那一剑破万法的剑修!一柄仙剑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多么潇洒!” 赵元晨又拿着手中的桃木剑胡乱挥舞了几下,趾高气昂道:“到时候让东街那几个狗眼瞧人低的小癞皮狗瞧瞧我的威风!” 慕沛皱眉喝道:“元晨,你都哪里学的这些脏话!昨日的千字文都记熟了么?” 赵元晨吐了吐舌头,朝着慕沛做了个鬼脸,又擎着桃木剑去院外玩耍了。 “唉,这孩子,被母亲惯的无法无天,是个让人不省心的。”慕沛脸上显现出愁容,叹了口气。 荆雨摸了摸下巴,随即又瞥见了坐在院子另一侧安静看书的赵元曦,言道:“我去看看元曦。” 赵元曦原本只是低着头翻书,忽地发觉头顶一暗,微微一惊,抬起头来,发现荆雨正蹲在面前,笑嘻嘻地盯着她。 “舅公!”这个六岁的小姑娘眼睛一亮,甜甜地喊了一声,她方才看书入迷,竟都没有听见荆雨进来的声音。 “元曦,可是在读千字文?” 赵元曦摇了摇头,道:“千字文我早就背下来了,不必再读,这是另一本。” “哦?”荆雨神念一扫,见了书名,不由微微一怔。 【凡人符箓修习大全】。 “元曦,你看这个作甚?” “我在姑丈(穆山)的书房中找到的。”赵元曦低声道:“我听爹爹和娘说过,如今逍遥仙城那边有仙人又创出了几种凡人也能画的符箓,内坊东街那边有几处小作坊正用工荒呢,家里人都夸过我毛笔字写得好,说不定就能去画一画符,贴补些家用。” “你小小年纪,怎得知道这些东西?”荆雨皱眉道:“明日不就去测灵根了?你若是有灵根,能修行,一心提升修为境界才是要务,便不必管这些琐碎事情。” “舅公,我听人说,灵根不好出,十万百万个人里才有一个,修士的后代尚且好些,元曦的爹娘都是凡人,哪里能有什么灵根……”赵元曦吸了吸鼻子:“奶奶说过,在这坊市里,凡人想过得好些,须有个一技之长,我瞅着画符是个出路。” “况且将来婚配,好人家也不愿要什么都不会的凡人,元曦若能有一技傍身,至少能嫁得好些。” “这也是你奶奶与你说的?”荆雨脸色一沉:“元曦,你想嫁人么?” “我,我……此事我又做不得主。”赵元曦低下了头,嗫嚅道。 “你只说你想不想便是。” “我……我自是不想的。”赵元曦偷偷向慕沛的方向看了一眼,闷声道:“如若有机会,谁又不想做那高来高去的仙人!” “好,元曦,你既然不想嫁人,那便不嫁。”荆雨展颜笑道:“有舅公在,没人逼得了你。” “舅公,你真好!”赵元曦咧嘴道。 “元曦,你若是有了灵根,想做个什么样子的修士?” “元曦也喜欢使剑咧!” “那怎的不也买一把桃木剑耍耍?” 赵元曦嘴巴一瘪:“那桃木剑说是三十年份的【灵芯桃木】所制,贵得很,足足要三枚灵钱,父亲给哥哥买了,应许说让我们两个换着玩。” “只是哥哥一握上就没个完,我又不好意思找他要……” “傻孩子,这样的情况,该争时就要争。”荆雨摸了摸赵元曦的小脑袋,另一只手一翻,掌心顿时多出了五枚灵钱:“拿着,舅公给你的零花。” 赵元曦一惊,连忙摆手道:“舅公,不用了!” 随即偷偷道:“舅公,不瞒你说,昨日姑丈已然偷偷塞给了我三枚灵钱,让我也去买一把一模一样的!” 老穆……荆雨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姑丈是姑丈的,舅公是舅公的,两码事。” “这钱你偷偷拿着,贴身藏,别告诉爹娘,也别告诉你奶奶,自己想买些什么买些什么。” 赵元曦渴望地盯着荆雨手中那五枚灵钱,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艰难移开了目光,抿嘴道:“舅公,你要不把这钱送给娘吧,家里方方面面都要用钱……”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操什么心,给你你就自己拿着。”荆雨强行将这五枚灵钱塞到赵元曦小小的手心里。 “那,舅公!这样罢!”赵元曦似乎想到了两全其美的法子,高兴道:“我自己偷偷留下两枚,其余三枚上交给爹娘,贴补家用!” “好好好……遂了你的意。”荆雨叹了口气,抱起了赵元曦:“好孩子。” 赵元曦掐了掐荆雨的脸:“舅公,你的脸怎么又硬又韧又滑?” 她偏了偏头,似乎在思考什么比喻,片刻后说道:“像铁一样硬,像牛皮一样韧,又像是白玉一般光滑,真奇怪!” “而且你怎么从来也不会老?”赵元曦微微蹙眉,撅嘴道:“明明姑丈和舅公都是修士,可姑丈都有几根白胡子啦!” 荆雨笑眯眯道:“那是因为我炼过体,炼体有巩固形貌,保养青春之效。” “奶奶也炼体,那为什么她也看着很老?脸上的皱纹一道一道的。” “那是因为你奶奶练得不到家。” 赵元曦小脸一皱,重重叹了口气:“唉,老了真不好看,元曦不想变老。” “那就不变老。”荆雨笑容温和: “等小元曦长大了,和舅公一起炼体,这样元曦就能和舅公一般,永远不会变老啦!” 第76章 可悲的厚障壁 荆雨抱着赵元曦玩儿了一阵,教她识了几张符,便见穆山与赵明玉、赵承宴三人前后脚回了院子。 穆山见了荆雨,感受到了他身上练气五层的淡淡灵压,微微一愣,既惊且佩道:“舅丈,恭喜您修为大进啊!” “你不是也突破到了练气八层?”荆雨笑道:“筑基道途有望啊老穆。” “害!” 穆山苦涩道:“到底是资质平平,蹉跎八年,勉强练气八层,如今我也六十七岁了!再有十三年便到了气血衰败、经脉枯竭的临界点,不知那时能否练气九层圆满。” “且放宽心。”荆雨安慰道:“只要练气九层便可尝试筑基,只是相比于九层圆满不太把稳,况且八至九层没有小瓶颈,我这两年丹道大有长进,已然可以尝试着炼一炼【凝气丹】,届时成本价多卖你些,先将修为顶上去再说。” 穆山点了点头,荆雨转向刚刚踏入门槛的赵明玉:“三姐!” 赵明玉如今已然七十岁,看着比六年前老态了不少,原本还是灰白夹杂的头发已然变成了全白,她神色沉凝,目光幽幽,荆雨瞧着她,只觉得比以往更为阴森可怖了些。 “六弟,明日元晨、元曦测灵根,我们两个去陪着足矣。”赵明玉苍声道。 她身后的赵承宴一愣,连忙道:“母亲,我不去么?” “你与沛儿、承欢都在家待着,近十几日都不要出门了。” 赵明玉低下了头,脸色有些晦暗不明:“乌山坊市十年一度的大型拍卖会举办在即,坊市中来了不少外来修士,听说逍遥仙城那边也有筑基前辈过来……” “这段时间坊市中乱得很,执法队的修士已然处理了不少起口角争斗的纠纷,据说凡人炼体士都被修士失手杀了几个,咱们还是低调些为好。” 此言说罢,赵明玉便拄着拐杖回了自己的房间。 “母亲近些日子颇有些心神不定。”赵承宴喃喃道。 慕沛走上前来,握住了丈夫的手,轻声道:“许是元晨元曦两个孩子测试灵根在即,你又不是不知晓,母亲……向来是巴望着家中出一位修士,如今心中忐忑不定,也是应有的。” “说不定是发愁咱们家的事情。”赵承宴黯然道:“如今坊市内凡人炼体士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这段时间连一两日的短工都不好找,若是还这么个样子,我也只能去乌山山脉周边寻一番生计了。” 慕沛神色一变,握着赵承宴的手陡然攥紧:“夫君,不如我出去找些事情做,家中只靠你一人撑着,难免拮据一些!若两人都出去干活,日子便能松快一些……那乌山山脉妖兽横行、劫修遍地,哪里是你能去的地方!” 赵承宴皱眉道:“两个孩子还小,哪里离得开你?害!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区区炼体三层,都敢说下去乌山山脉闯荡的大话,也不瞅瞅你这小身板够不够高阶妖兽腮帮子嚼的!” 一道温淳声音在赵承宴耳边响起,只是这言语却颇为刻薄,赵承宴循声望去,原是自家舅舅开口说话,他俩方才是特意走到了个角落说些夫妻间的悄悄话,本不欲人知晓,想不到自家这舅舅是个喜欢听墙根的,竟将自家的窘境全听了去,不由羞惭道:“舅舅……” 荆雨呵斥道:“三姐年事已高,又只你这么一个儿子,元晨元曦年纪还小,也缺不得父亲,这一大家子哪里经得住什么变故?” “乌山山脉不是你去的地方,老老实实在坊市中待着!” “可是……”赵承宴还想辩驳几句。 “你们家中都这般了怎也不同我说……” 赵承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只是家中有些拮据,尚且未到揭不开锅的地步……有甚么好说的……姐夫此前还免了租费,在这坊市中过活下去还是绰绰有余的。” “若是元晨元曦二人中有人测出了灵根,你们这三瓜俩枣的够干些什么!就硬挺着耽误孩子大好道途?还是厚着脸皮去找三姐抠她那点儿棺材本?” 赵承宴讷讷道:“我夫妻俩皆是凡人,一代人便能诞下灵根子,这哪里是可以肖想的事情……” 荆雨摇了摇头,手一翻,掌心现出两块灵石,抛给了赵承宴:“过段时间等大型拍卖会结束,外来修士离开地差不多了,你帮我去定期采买炼丹所需的灵草灵药罢,一天天闲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 赵承宴幼时出身赵国皇室,在凡俗时也是世子一级的尊贵人物,而后随着母亲姐姐跋涉数十万里北上寻仙,于乌山坊市中安顿了下来,虽生活已然无法与凡俗时相提并论,毕竟是仙人聚居之地,心中难免有些与有荣焉的味道。 况且凡人炼体士底下还有连炼体天赋都不曾有、只能充当仆役侍女供修士差遣玩乐的底层凡人,内心原本极为自矜,可如今改良的力士傀儡大行其道,将乌山坊市内大批量的炼体士生存空间一再压缩,这位面容俊逸的承宴世子在紧紧握住荆雨随手扔来的两块灵石后,终于显现出了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窘迫来。 原本是想要再强撑一些面子,计较着如何体面拒绝荆雨好意的赵承宴又低眉看了看自己手中死死攥着的那两块灵石,竟然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了。 荆雨拍了拍赵承宴的肩膀,又看了眼赵明玉所在房间的方向,言道:“我明日早些来,带三姐与两个孩子前去测灵根。” 说罢,便转身离开。 赵承宴望着荆雨的背影,又想起了方才舅舅拿出两块儿灵石时轻松写意的表情,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修士和凡人之间的巨大差距,他第一次感觉自己与舅舅之间似乎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而哪怕是自己幼时仍在赵国皇都,听闻这个男人一人一锤、阵斩先天时,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两块灵石! 哪怕是之前年景好时,自己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如此了! 想到此处,赵承宴似乎有些悲哀。 自己这一脉的赵家后嗣中,不知何时才能出一个灵根子! 第77章 冰灵根 第二日,荆雨特意起了个大早,带着赵明玉与赵元晨、赵元曦两兄妹去指定的地方测灵根。 许是天色还早,街上人流不大,但仍能见到零零星星的几个装束与乌山坊市风格迥异的外来修士,且从灵压来看,几乎都是练气中后期修士。 “看来此次乌山坊市的大型拍卖会声势颇大,距离拍卖会还有十余日,坊市中就来了这么多外来修士。”荆雨一手抱着一个小孩,啧啧道:“这可比十年前的那一场声势大得多了。” 赵明玉昨晚似乎并未休息好,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眼中带了几道血丝,闻言低声道:“据说是乌山坊市的几位筑基坊主共同运作此事,此番大型拍卖会有不少珍奇物件,是逍遥仙城那边亲自派人运送过来的,为的便是以壮乌山坊市之声势。” “如今乌山坊市在籍的修士快要突破三千大关,看着如今的场面,几位坊主只怕还是想借着此次拍卖会将名头打出去,招贤纳新!” 赵明玉解释道:“乌山坊市其实位置不错,背靠乌山山脉这一座宝山,内部蛮荒之地的妖兽灵草遍地皆是,资源丰沛……我看他们未必没有立一座乌山仙城的想望。” “那还早的很。”荆雨摇头失笑道:“逍遥盟白纸黑字定下来的,在籍修士一万人以上的大型坊市方有建城的资格,如今才三千人不到,差得远呢。” “此事是百年筹谋,只是如今开始布局罢了。” 赵明玉淡淡道:“几位正副坊主中,除却苍松道人两百余岁,只剩几十年好活,其余哪位筑基前辈不是年富力强、春秋鼎盛之时?那位筑基中期的正坊主宇文宵金好像不到一百二十岁罢!若能将乌山坊市打造成一处新晋仙城,往后说不定还有金丹道途可走!” 两人闲聊间,便到了地方。 此间也是一座阁楼,唤为【敕仙阁】,只不过临近外坊区域,与为修士落仙籍的仙籍处恰好毗邻,算是坊市中不甚重要的边缘部门。 按理说如今测灵根的办法多得很,几道法术也不难学,几乎每个修士都会上几手,这灵根没必要特意去坊市指定的机构来做,但差不多就是在与外出寻找灵根子的命令一道,坊市几位坊主共同颁布了逍遥盟下发的法令,要求坊市内无论修士还是凡俗,家中子嗣灵根不得私自测验,违者重罪,连修士也不能幸免。 加上到了【敕仙阁】测验灵根,只要测了出来,一律发放三枚灵石的补贴,然后再到隔壁仙籍处落下仙籍,又是五块灵石到账,只要家中出了灵根子,平白便得了八块灵石……这一手萝卜一手大棒,恩威并施之下,坊市内的居民也就习以为常,家中子嗣到了年龄,都会乖乖送到【敕仙阁】测验。 荆雨赵明玉进去后,发现前面已有了几人正在测验,还要排上一会儿。 “特意起了个早,想不到有人比我们更早。” 看着前方各自领着孩子乖乖排队等号的凡人,荆雨有些感慨。 这一处【敕仙阁】算是乌山坊市中少有的修士与凡人地位平等的地方,并无修士优先的规矩,哪怕是筑基修士的子嗣也要乖乖等号排队。 然而出了这阁楼,这些测过灵根的孩子便再也不可能平等了。 “仙师,不妨再测一遍?许是我这孩子平日里吃得多,肚子上的肥肉遮住了灵根……”一头发花白的老者带着个小胖子对着柜台上测灵根的修士央求道。 那修士是个练气三层的中年男人,闻言不耐烦道:“你当灵根是什么玩意儿,还能被肉体凡胎遮住?去去去,别耽误下一家的工夫。” “就是,别耽误我家孩子测灵根!”那老者身后的妇人也道:“你家孩子就是没那仙人命,再撒泼打滚的有啥用?” “你家孩子就有这命了?”老者狠狠剜了妇人一眼,不甘心地让了地方,坐在柜台上的修士手中握着一只圆盘,掐了个诀,一道光芒没入妇人身旁的小孩体内。 过了半晌,毫无反应。 那修士对着面如死灰的妇人道:“没有灵根,下一个。” “哈哈!活该一辈子给仙人为奴为婢!” 那白发老者哈哈大笑,似乎妇人的孩子没测出灵根,比他家子嗣测出了灵根还要令他高兴。 “杀千刀的吴老鬼!”那妇人一手领着孩子,一手抓住白发老者的衣领,两人各带着一个小孩,一路撕扯出了敕仙阁。 荆雨转头看了看,摇了摇头,只叹了一声人间百态。 “这位道友!” 那中年修士见了荆雨,感受到了其练气五层的淡淡灵压,不由神色一凛,态度变得恭敬许多:“可是给家中晚辈来测灵根的?” “嗯,麻烦道友了。”荆雨和颜悦色道。 “不麻烦,道友请稍候。”中年修士笑道,随即打了个法诀,手中圆盘滴溜溜一转,又是一道光芒没入赵元晨体内。 只是这光芒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唔……道友,这男娃娃没有灵根。”中年修士小心翼翼道。 “唉,多谢道友了。” 荆雨心中一叹,将还有些懵懵懂懂的赵元晨递给了赵明玉。 “晨儿……”饶是已然有了心理准备,赵明玉苍老的脸上也不由闪过一丝失望,摸了摸赵元晨的头顶,沉默不语。 “请再劳烦道友一次。”荆雨很明显感觉到赵元曦小小的身躯略微僵硬了一下,似乎这个比她哥哥更为早慧的小姑娘心中也藏着很重的心思。 中年修士点了点头,又是依葫芦画瓢,一道光芒没入赵元曦体内。 轰! 中年修士手中的圆盘突然微微亮起,一枚小小的冰晶雪花在圆盘上缓缓凝聚成形…… “灵根异象!” 赵明玉忽地双目圆睁,皱纹密布的头顶根根青筋暴起,竟将平日里宝贝地不能再宝贝的亲孙子脱手摔在了地上,猛地从等候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哇!” 一屁股敦坐在地上的赵元晨吃痛,忍不住哭了出来。 伴随着赵元晨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年修士欣喜的恭贺声也传入荆雨等人的耳朵里: “恭喜道友了,令爱身具下品冰灵根!”这修士只当赵元曦是荆雨的女儿,口中不住说着吉祥话: “自此仙道可期,长生有望啊!” 第78章 秘密 “借道友吉言。” 荆雨笑呵呵地回道。 “这是每个灵根子都有的三块灵石,前辈收好。”中年修士拿出三块灵石,交到了荆雨手中。 “麻烦道友了。”荆雨接过灵石时,十分隐蔽地将二十枚灵钱放到了修士的手心,那中年修士神色如常,不动声色地将这二十枚灵钱收入了自家囊中。 【敕仙阁】平日里能测出灵根的孩子出现的频率其实不高,毕竟乌山坊市大部分都是凡人,尽管修士结合诞下的子嗣灵根概率更高,但毕竟基础人口太少,整个坊市内也就不到三千在籍修士,因而在敕仙阁任职的修士若是给哪一家测出了灵根,再说两句吉祥话,都会得一些彩头,这也是坊市中默认的规矩。 荆雨来乌山坊市也十一年了,又是个懂人情的,自然不会坏了规矩。 那中年修士得了彩头,对荆雨态度更为殷勤,连忙道:“道友可直接领着令爱去隔壁仙籍处录入仙籍,又是五块灵石到手!这事儿大家都知晓,只是有不少长辈因着子嗣测出了灵根,欣喜若狂,倒把此事忘了。” “多谢道友提醒。”荆雨含笑点头,捏了捏怀中赵元曦的小脸:“元曦,听到了吗?以后你也是修士,可以修仙问道了!” 赵元曦呆呆地盯着圆盘中那小小的冰晶雪花,喃喃道:“修仙……问道……” 忽地一道黑影闪过,赵明玉将赵元曦自荆雨怀中夺了过来,细细摩挲着赵元曦那张嫩的可以掐出水来的小脸,魔怔一般地念叨着:“好……好啊!兄长在天之灵保佑,元曦你……很好!” “奶奶……”赵元曦缩了缩脑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奶奶今日显得有些可怕。 “三姐,咱们还是先去给元曦录入仙籍……”荆雨轻声道。 “不!” 赵明玉抱起赵元曦,朝着荆雨使了个眼色,急匆匆出了敕仙阁。 见赵明玉不管不顾赵元晨,只放任他自顾自在地上啜泣,荆雨无奈,只能抱起了赵元晨,快步跟了上去。 “三姐,元曦测出灵根,大喜的事情,你这是闹得哪一出?” 赵明玉死死攥着赵元曦不松手,就好似她怀中的小人儿是遇土而入的人参果儿,生怕她掉在地上没了踪影,低声道: “落仙籍一事不急在一时,往后再补上也来得及,可一旦落了仙籍,坊市中人尽皆知。” “你不是天天盼着家中出一位灵根子?元曦有了冰灵根,还是下品的好资质,不该办个流水席面庆祝一番?怎得反倒开始藏着掖着了!”荆雨狐疑道。 “时机不对,大型拍卖会举办在即,坊市中鱼龙混杂,不宜大办宴饮,等这一阵过去再说。” 赵明玉不欲多言,抱着赵元曦就往家中去。 “诶,三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荆雨背着赵元晨,跟在了赵明玉身后。 ———— 两人前后脚回到了穆山家中小院,赵承宴、赵承欢、慕沛等人都按着赵明玉的嘱咐,老老实实在家中待着,没有四处乱跑,见几人回来,皆迎了上来。 “怎么样了?”赵承宴抱着渺茫的希望问道。 “元晨没有灵根,但元曦测出了灵根!下品冰灵根!”荆雨说道。 “什么……”赵承宴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连忙看向妻子,却发现慕沛与其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双双喜极而泣! “好好好!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我去买些灵米灵菜,今晚做上一桌好宴,请上三五好友,好好为元曦庆祝一番!”赵承欢也打心底替弟弟一家高兴,连忙挽起了袖子,从家里拿出一些灵钱,便要往门外走。 “站住!”一手仍抱着赵元曦的赵明玉杵了杵镔铁拐杖:“那里也不准去,就待在家中!元曦有灵根一事也不准走漏半点风声!” “三姐,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荆雨怒道。 赵明玉神色挣扎,最终还是重重叹了口气,附到荆雨耳畔,悄悄说了几句话。 荆雨听罢,神色一震,看向赵明玉的目光都有些变了:“你……都是过命的交情,你也下得去手?” 赵明玉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颓然道: “六弟,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这其中关窍,此事有我没我都是一个结果,不过被大人物当作了一个由头,一把替罪的刀……有什么好说的!” “好好好,反正此事也与我无关,那些人又同我没甚么交情,他们的死活我又怎会放在心上?我守口如瓶便是!” 荆雨跺了跺脚,嘴里念叨着:“害!以卵击石,这又何必呢?” 随后放下了赵元晨,一溜烟消失不见了。 “母亲,方才你与舅舅说了什么……”赵承宴目瞪口呆,好奇道。 赵明玉狠狠瞪了一眼儿子,喝道:“长辈说话,你一个晚辈有什么好管的!” “如今元曦修仙在即,只差一个引气入体,便可成为真正的修士,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思量筹划一下孩子往后的道途该如何走才是!” “难不成真要靠着家中几位修仙的长辈接济!可几位长辈也是要走筑基道途的,哪有那么多余下的资粮可供接济的?” 赵承宴眼神渐渐坚定:“母亲,前日舅舅给了我一份采买灵药灵草的跑腿差事,算是一份进项,我打算将这活让给沛儿来做。” “我自己则去乌山山脉闯一闯。” 赵承宴话音刚落,赵明玉那一支镔铁拐杖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的额头狠狠砸了下去,赵承宴不敢躲避,好在他老母亲年老体衰,炼体修为远逊自身,这一杖并未见血,可饶是如此,他也有些吃痛。 “你这微末修为,去那妖兽山脉给高阶妖兽改善伙食吗?”赵明玉痛心疾首道。 赵承宴大为窘迫,心想不愧是姐弟俩,这话中的刻薄劲倒是如出一辙。 “罢了,你老娘难道真能丢了你一家不管?” 赵明玉叹道:“只看我舍了这张老脸,为你,为元曦去挣一份前程就是了!” 第79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一日半夜,荆雨在家中闭目养神,忽地感受到一道神念扫过附近的几个小院,不由心神一动,但却没有动作,反倒是仍侧身躺着。 只是此时他的丹田中那枚玄镜微微发亮,显然已经开启了探测模式。 通过玄镜监视周边环境,荆雨“看”到了一位收敛了浑身气息的黑衣人鬼鬼祟祟,降落在了穆山家中的小院,在没有触动院中警戒阵法的前提下,进入了赵明玉的房间。 尽管这个黑衣人气息收敛的相当完美,但此前的神念探测,以及没有触动练气级数的警戒阵法,已然完完全全昭示了此人的身份—— 一位货真价实的筑基修士! 堂堂筑基修士行如此鬼祟之事……不知是哪位坊主,荆雨内心吐槽道。 他对这位筑基修士的出现好似并不意外,在床上还翻了个身。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那黑衣人才从赵明玉房间里走了出来,一个闪身,便消失无踪了。 见人已经走了,荆雨也干脆撤掉了监视,这一次他才真正闭了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此后一连数日穆山与荆雨两个相邻的院子中都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任何值得一提之事,倒是由于拍卖会开始在即,整个坊市里的外来修士愈发多了起来,乌山坊市如今的流动修士已经超过了三千人大关,几乎比在籍修士还要多了。 人一多,争执自然也就多了起来,乌山坊市内单单是逍遥盟中登记在册的执法修士也就十几人,加上编外的执法修士三十余人,两者相加也不过五十人上下,面对如今的各种争执案件已经有些焦头烂额的味道,不得不雇佣一些坊市内的修士临时过来维持治安,但仍是杯水车薪。 甚至执法队的老修士赵云龙都来找过荆雨,希望他帮忙维持一下坊市治安,却被荆雨以炼一炉宝丹到了关键时刻为由拒绝了。 这一日荆雨正在静室内修炼蕴神术,忽地双眼睁开,整个人飞出静室。 “轰!” 一道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内坊北街,就连住在西街的荆雨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化为一道遁光遁向北街,却发现坊市的其中一位副坊主,当年接赵国众人来到坊市的苍松道人正悬浮在空中,舌绽春雷,大喝道: “何方宵小!竟然趁着坊市守备力量空虚,公然袭杀坊市修士!” 随后,数道身影自北街的一处小院中跃出,企图翻墙逃走。 “走不得!” 苍松道人微微一笑,手中捏了个法诀,顿时身周出现了数枚水球,而后每一枚水球又分裂为数道水箭,将那几个试图逃跑的身影直接穿了个透心凉! “啊!啊!”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起,逃跑的这八道身影竟无一人幸免,其中七人被直接穿胸而过,立时毙命,唯有领头的一个蒙面人被水箭刺穿了双腿,摔在了地上,显然是苍松为了留下一个活口。 “这苍松的术法练得不赖……”荆雨默默想到:“已经有几分云玄策练气阶段的风采了。” 这话当然是玩笑,苍松道人虽然只是筑基初期,但毕竟也是两百多岁的老修士了,标准的筑基战力还是有的,论战力练气期的云玄策拍马也赶不及,但若是论及术法掌握的精微程度,身负【玲珑慧心】命格的云玄策在练气阶段还真不一定比筑基期的苍松道人差到哪去。 此时聚拢过来看热闹的修士已然不在少数,天上遁光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荆雨谨慎地吊在众人偏后方的位置,看着凑近了打算一探究竟的修士遁光,不由心中腹诽: “看热闹靠这么近,也不怕被苍松道人当作前来接应的同党……” 过了一会儿,苍松道人提着一个双腿鲜血淋漓,已然昏迷的蒙面人飞了过来,与前来看热闹的众修士照了个面: “方才有几个凶徒意图行刺傀儡师乌启,还好老夫早早得到了消息,埋伏在此处,方才没有酿成大祸……如今首恶便在我手中,其余人等已然尽数伏诛!” 围观修士中有与乌启交好的,有些担忧地问道:“苍松前辈,不知乌大师如何了?” “只是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苍松道人含笑道:“有老夫在,此等宵小如何能够得逞?” 随即正气凛然道:“我倒要看看此人是谁!竟敢趁着拍卖会在即,坊市中执法修士分身乏术,残害逍遥盟登记在册的盟内修士!” 他将蒙面人的罩面一拉,露出了其内的苍老面容。 “啊?这不是段老头吗?”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此人:“炼体七层的炼体士,几乎是坊市内凡人炼体士中的领军人物!怎会是他?” 此时几位执法修士也提着几具尸体飞了过来,言道:“启禀副坊主,参与此次刺杀的均为凡人炼体士,修为都在炼体四层以上……” “这是为何?”人群中又有人不知晓其中恩怨纠葛,疑问道。 “害!还能是为何……乌大师前些日子不是将改良力士傀儡的灵石年耗压到了一枚灵石以内?没人再雇佣凡人炼体士做那些简单的重活了。” “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是炼体士怀恨在心,要蓄意报复乌大师!” “这改良的力士傀儡已经研发出来了,把乌大师杀了有什么用……其他傀儡师也能造得出来。” “还不是乌大师前几日宣称又要改良战斗傀儡,这是准备把凡人炼体士拼命的机会都断了!唉……其实乌大师做的也确实有些过了。” “过什么过?再怎么样也不能杀人啊!这群凡人炼体士实在是一群毒瘤……” “哼!” 苍松道人一声冷哼,怒极而笑道: “好啊!这些凡人炼体士竟然为了几块灵石收益,残害我逍遥盟修士!此事只怕不止这几人参与,还有幕后策划者……查!给我完完整整地查一遍!看来老夫这几十年修身养性,这群宵小真当我苍松道人是泥捏的了!” 第80章 此时彼刻 荆雨看着义愤填膺的苍松道人,目露鄙夷之色,这老道演技实在是太差了。 不过其实也无人在乎苍松道人如今的愤怒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因为一个明确无比的基调已经在今日诸多炼体士刺杀乌启失败后定下了…… 坊市要开始逐步整治和清退凡人炼体士! 须知目前整个乌山坊市在籍修士三千人,凡人炼体士则差不多有五千人左右,加上修士和凡人炼体士的数万亲眷,这是整个乌山坊市内的常住人口,其中待遇最差者也可以住在外坊的棚屋,而其余数十万普通的凡人仆役甚至不能住在坊市内部,只能晚上在坊市外的村镇休息,然后每日起得极早来坊市内做工。 可随着力士傀儡的普及,凡人炼体士在坊市中的作用越来越小,毕竟他们不像是修士,哪怕是练气一层的修士,只要能够动用法力,便能去灵植园开垦一片灵田,每年能够产出远超自身消耗的灵米。 而随着修士源源不断地补充进坊市,凡人炼体士就变成了无甚大用、且必须清退的“低端人口”了! 而前几日赵明玉向荆雨透露的那个秘密,正是乌山坊市内数个炼体帮会联合起来,准备在外来修士增多,坊市内执法队焦头烂额之际,出动数位中高阶炼体士,强杀傀儡师乌启的整个计划! 甚至这个计划本身就有赵明玉的深度参与!否则她不会知晓如此多的细节。 “可最终三姐还是将这个消息卖给了乌山坊市的高层……这才有了今日的一出大戏。”荆雨心中冷笑:“三姐为什么要背叛那些有多年交情的老友,是因为元曦测出了灵根,即将成为一名修士么?” “凡人炼体士的家中一旦出了一位灵根子,全家便都成了修士的亲眷,这样的凡人仍然能够在坊市内居住,【修士亲眷】与【凡人炼体士】两个身份天生便有了不同的诉求。” “不,不对!” 荆雨忽地恍然大悟,他还是低估了赵明玉。 赵明玉对凡人炼体士的背叛与否绝非是元曦测出灵根能够改变的! “是了,是了!不论元晨元曦究竟是不是灵根子,三姐都打定了主意要将那几个凡人炼体帮会卖一个好价格……她本就是这样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荆雨心中微微发冷:“连我都能看出来这群炼体士此举不过困兽之斗、以卵击石……以三姐的聪慧难道看不出来?她打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站在坊市高层这一边了!” “如此一来,三姐将刺杀计划向坊市高层和盘托出,坐实了告密者这个身份,坊市这边就干脆将计就计,借题发挥,借着此事将整个凡人炼体士群体清退出去,让他们至少在地位上再也无法与修士相提并论!从此哪怕是练气修士,也与凡人有了仙凡之别了!” “而作为告密者与背叛者……坊市哪怕是为了千金买马骨也好,定然会给足三姐好处……” 可哪怕赵明玉不告密,难道坊市就会放弃清退凡人炼体士么? 不会的! 荆雨立时便能想到,或许对于乌山坊市的那几位筑基期修士来说,此次刺杀行动顺利进行,傀儡师乌启直接死了,对他们好处更大! 因为这样就能更加名正言顺地借题发挥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如同赵明玉所言,此事有她没她都无法改变大局,她也不过是被当成了一把替罪的刀! 可是…… “宁肯被当作杀人替罪的刀,宁肯不要名声、众叛亲离,也要一口吞下筑基修士施舍下来的好处,为家中晚辈铺路、为元曦赚一份修行资粮……”荆雨喃喃自语道:“三姐,倒还真是你的风格啊。” 可以说,此事件中唯一需要感谢赵明玉的,反倒是傀儡师乌启了! 毕竟假如没有赵明玉告密,坊市高层清退凡人炼体士的既定计划不会改变,但乌启本人倒是大概率要身死道消。 “害!” 荆雨摇了摇头:“这都什么事情!” 在他看来,凡人炼体士被力士傀儡、战斗傀儡逐步替代在修仙界是不可阻挡的大势,尽管乌山坊市在建设之初或许仰赖了凡人炼体士不少,待到发展壮大后,坊市高层卸磨杀驴的行为显得有些无情无义,但其实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毕竟荆雨从不奢望这样的掌权者、尤其是伟力归于自身的掌权者会充分考虑弱者的处境。 而从凡人炼体士的角度考虑,他也有些不能理解。 明知道自己即将被修仙界淘汰,为何还要执着于此? 事实上哪怕是炼体一层的凡人炼体士,在没有修士存在的凡俗国家地位都能和先天宗师等同,是一国之主的座上宾,足以在凡俗地界吃香喝辣、逍遥一生了。 如果荆雨没有灵根,只是一个凡人炼体士,都不需等到今日,傀儡师乌启的第一版改良力士傀儡面世的时候,自己就不可能再去苦哈哈地每年赚那一块多灵石,直接润到灵气贫瘠的凡俗国家躺平了。 但当荆雨带入到这些凡人炼体士的视角想一想,其实就什么都明白了。 自己身负长生命格,没有寿元之忧,难免是有了几分何不食肉糜的味道。 “说到底,这些死也要赖死在乌山坊市的凡人炼体士,其实都与三姐一样,还是冀望后代能出一个灵根子,踏上修仙之路,参那长生大道……” “修仙修仙……当真引得无数人魔怔……” “这修的是个什么仙!” 荆雨拂袖,正准备离开,陡然瞥见地上一具凡人炼体士的尸体。 这炼体士的尸体原本是被执法修士提到了此处,许是那执法修士又有了新的任务,便将尸体随意扔了,反正一会儿自然会有专门负责清扫的凡人仆役收拾。 这炼体士许是炼体境界颇高,苍松道人至少往他身上招呼了三道水箭,整个人的上半身被这三道水箭直接炸得粉碎、看不出样子了。 荆雨忽然觉得这人的死状有些熟悉,想了半天,忽地忆起了什么,脸色阴郁,匆匆离开了此地。 四十一年前,在父皇赵盛的寿宴上,自家大哥赵明阳,便是如同这个凡人炼体士一般,被那筑基修士黑血道人,一道法术过去,直接咬掉了半个身子!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第81章 移籍 【内坊刺杀案】结束的第三日,关于此案牵扯的诸多凡人炼体士便悉数落网。 共计抓捕凡人炼体士三百二十七名,其中因拒捕当场格杀的便有一十三人,其余则暂时被关押到了坊市牢狱中,等候大型拍卖会结束之后再行定罪。 当然,这其中大部分的炼体士根本就对本次刺杀行动一无所知,甚至连共犯都算不上,坊市高层显然也知晓这一点,因而也不可能做的太难看,最终对大部分人的处置也不过是逐出坊市。 很多凡人炼体士也是由这一案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风向,许多人干脆拖家带口搬离了坊市,而家中与修士沾亲带故的,则托家中修士去旁敲侧击地问一问情况,得知此次不会针对修士的凡人亲眷,算是略微放下了心,但也开始忧心往后在坊市中的生计问题。 这倒是让外坊的棚屋一时间空出来许多。 但很快这些棚屋就被新入籍的外来修士填满,甚至有供不应求的态势! “赵道友,乌道友,你们是不知道,李某原来所在的【灵竹山坊市】里,那叫一个破。” 一间茶楼中,乌不淳与荆雨二人正听着一位名为李大虎的黑面大汉唾沫横飞、绘声绘色讲述着他的故事。 “灵竹山坊市周边盛产灵竹,上了年份的灵竹用来入药、炼制木系法器,那都是极好的,可若论修筑房屋,可比贵坊市的安神木差得太远。” 黑面大汉“咕嘟咕嘟”喝了一口茶,叹了口气:“我们那边外坊的棚屋真是破破烂烂的,晴天漏风,雨天漏雨……那居住体验,每年一块灵石我都觉得是在抢钱!” “那坊市里的路,坑坑洼洼的,愣是没一块儿好下脚的地方,我就闹不明白了,你们说咱们都修仙了,那修一修路,翻一翻土,不就是筑基修士一道法术的事儿吗?怎么就能眼睁睁地瞅着大道上那个大坑往那一杵就是几十年没人管?筑基修士不走那条道儿?” 乌不淳尬笑道:“那可能还真不走,筑基修士在坊市里也不禁飞啊……” 黑面大汉一拍脑袋:“乌道友这话可能还真说到点子上了。” “这些其实都是小毛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那【灵竹山坊市】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修士普遍太老了!” “满眼望去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修士!鄙人今年五十岁,那在坊市里都是最年轻的那一档!唉,老修士花不动灵石了,都攒着棺材本等死,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想把那几块灵石带进棺材?” “这几年年轻的修士陆陆续续都走得差不多了,【灵竹山坊市】里在籍的常驻修士只剩下不到一千人,等着不到一千个老修士死得差不多了,这坊市只怕是直接要散了!” “还是这【乌山坊市】好啊,修士又多,又都年轻,生机勃勃万物竞发!” “我昨日特意去逛了逛坊内的夜市夜景,好家伙,灯火通明人流如织啊!不像是【灵竹山坊市】里,过了亥时,整个坊市大街上一个人没有,跟个鬼镇似的……” “那李道友是准备移籍到乌山坊市了?”荆雨饮了一口茶,抬眼问道。 “是有这个打算。主要是鄙人身为傀儡师,有这一份手艺在,据说乌山坊市会给额外两枚灵石的技艺补贴?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啊?” “近期是有这么个法令颁布。” 乌不淳言道:“好像是坊主宇文宵金携苍松、赤练两位副坊主亲自颁布的……看来咱们坊市高层如今也是求贤若渴啊。” “那我便放心了。”黑面大汉吐了口气,笑道:“加上入籍的那五块灵石,便是足足七块灵石,届时入籍之后,还要宴请一番两位道友!” “只是【灵竹山坊市】也是咱们逍遥盟治下的,那边退籍按惯例不是要将入籍时赠送的五枚灵石退回去?”乌不淳心中一动:“道友可弄好了首尾?否则此事往后怕还有些纠纷在的。” “乌道友放心,咱们逍遥盟内有规定,在一处坊市或仙城在籍住满三十年的时间,退籍时不需返还灵石。” “哦?看来道友是灵竹山坊市里土生土长的修士啊?”荆雨若有所思道。 “害!若不是那边实在是死气沉沉,没甚么出路,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黑面大汉叹了口气。 “道友不必感怀,来了我们乌山坊市,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乌不淳连忙道:“道友身为傀儡师,不妨也考虑一下我们【乌山傀儡会】,作为乌山坊市中最大的傀儡师聚集地,各种秘法传承都是免费开放的……” 黑面大汉笑道:“我对改良了力士傀儡的乌大师也是久仰大名,届时等到李某安顿了下来,定要去拜会一番……” 待到黑面大汉走后,乌不淳向荆雨言道:“赵大叔,听闻你家后辈有个叫作赵元曦的小姑娘测出了灵根,今晚要办一次升仙宴,你应该会参加吧?” 荆雨翻了白眼:“那是我外甥孙女,我这个舅公怎会缺席?” “那感情好,咱俩同去。”乌不淳笑呵呵道。 “你去凑什么热闹?我三姐请你了?” “这话说的,赵大婶心怀大义,不愿与那些意图刺杀我爹的凡人炼体士同流合污,将此隐秘上报给了坊市高层,这才救了我爹一条性命,如今我爹还在养伤,不便拜访,我这个做儿子的于情于理也要上门感谢一番。” 乌不淳言道:“这不赶巧了,赵大婶的亲孙女测出了灵根,两件事并作了一件事,我不得给小姑娘包个大红包?” 荆雨闻言却皱了眉头:“我三姐告密这事儿人尽皆知了?” “内坊几条街区是传遍了,许多修士都夸赵大婶深明大义呢!” 乌不淳竖起了大拇指:“据说坊市后续还有嘉奖,后面还有个什么表彰大会……” 荆雨心下叹了口气,这下三姐一家是将坊市内还未搬离的凡人炼体士得罪狠了。 他也清楚,这也是坊市如今立了个靶子,放到台面上吸引火力,无非就是既想当恶人又不想担恶名,清退了凡人炼体士,提高了坊市居民的整体水平,又给外来移籍入籍的修士腾了地方,坊市还占了个好名声……几头好处都让坊市高层吃干抹净。 如今黑锅都扣在了赵明玉这个告密者的头上…… 但要说赵明玉心里有多委屈,倒是也不尽然。 荆雨甚至都能想到自己这位三姐心中是怎么想的—— 多少人想背黑锅还没这门路呢! 第82章 同胞不同命 这事情仔细掰扯起来可谓是千头万绪一团乱麻,赵明玉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着实不太光彩,因着此事,荆雨甚至都起了疏远赵明玉的心思。 往后若是为了赵元曦的道途,她赵明玉会不会也像是今日背刺那些凡人炼体士一般,背刺他这位六弟? 毕竟一边是亲孙女,一边也只是同父异母的弟弟罢了! 加上两人都出身赵国皇室,手足之情本就比一般百姓家中还要淡薄许多,当年若不是二姐赵明月抢先发难,荆雨都不知道会不会与三姐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不过三姐也七十岁了……不知还有几年好活。 到底还是手足亲人,荆雨对他的几个兄弟姐妹确实还是会宽容许多,当年四哥赵明成老得糊涂了,临死前竟在殿中暗道里埋伏了刀斧手,最后终究是没有彻底糊涂,撤了下去,荆雨虽然心中一清二楚,也没有与这个将死的四哥再计较什么。 如今三姐只怕也剩不下几年寿命,只盼着最后好聚好散,全了姐弟这么多年的情分,不要再搞出什么幺蛾子了。 最后想到了才六岁出头的赵元曦,荆雨心下一叹,言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两人不紧不慢走在坊市大街,路上交流了一番道侣傀儡的使用心得,很快便到了地方。 “赵叔!乌道友!” 此次迎门还是穆山的弟子李胜,这么多年过去,如今的李胜已长成了十八岁的青年模样,修为练气三层圆满,想来这初期入中期的瓶颈应当是卡了有一段时间了。 “小胜啊,最近听说已经开始自己开炉炼丹了?”荆雨笑道。 “比不得赵叔天纵奇才……”李胜如今对这个与自己同期入坊市的大龄修士早已心服口服,苦笑道:“成功率太低,仅仅保一个本罢了,赚不到几块灵石。” “炼丹手法固然重要,这修为也要跟上,否则法力薄弱,难以为继,便很容易炼出一炉废丹……”荆雨指点了几句。 “赵叔说得极是……最近这一道瓶颈也略有松动,想来练气四层应是不远了。”李胜虚心道。 荆雨点了点头,与乌不淳进了院子。 “赵道友好!” “赵丹师最近可得空为我炼一炉丹?” “小乌道友别来无恙啊?” 院子中客人来得已经不少,大多都是邻里街坊,自然相熟,互相打着招呼。 只是如今席间,俱为修士。 赵明玉一家子都是凡人炼体士,可来宴的宾客竟无一个凡人。 “承宴!”荆雨自然是坐到家中那一桌,他见了赵承宴,见自己这个外甥神色有些落寞,不由打了个趣: “听闻你当上了仙闻阁的执事,有了逍遥盟登记在册的正式编制,凡人炼体士有此殊荣,在整个乌山坊市都是独一份的,今日又是元曦的升仙宴,双喜临门……怎得还哭丧着脸?” 赵承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舅舅……害!” 此时荆雨向内堂方向看去,不由眼睛一亮。 “元曦!” 赵明玉拉着赵元曦的小手,从内堂走了出来。 今日的赵元曦特意装点过一番,赵明玉应当是为其量身定做了一件孩童尺寸的冰蓝色道袍,又束了个发髻,整个人顿时变成了个面容清秀的小小道姑。 原本有些紧张的赵元曦看到了荆雨,脸上显现出了一丝笑容,冲着他使劲摆了摆手。 “赵大婶!家父如今身上的伤势还未好,不宜走动,特地遣我来登门道谢,如今正逢元曦妹妹的升仙宴,一点儿薄礼,还请笑纳。” 乌不淳递过一只储物袋,赵明玉拿在手中,不住道谢。 这储物袋只是最基础的那一款,并不需要炼化,也没有神识禁制,凡人也能使用,因而荆雨只需神念一探便知晓其中放了何物。 十枚灵石,一具仆役傀儡,一具练气四层战力的刀盾战斗傀儡。 “区区一个晚辈的灵根宴,乌启手笔不小啊。” 荆雨心想,这份礼不可谓不重,乌启是个聪明人,能想到赵明玉告密此举无伤大局,只是独独救了自己的性命。 “三姐。”荆雨看向赵明玉,面无表情,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 赵明玉嘴唇嗡动,似是欲言又止。 “此番元曦步入仙途,我这个舅公也得有所表示才是。” 说罢,荆雨自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本线装书,递给了赵明玉。 赵明玉接过书籍,定睛一瞧: 【冰肌玉骨诀·练气篇】。 “这是?”赵明玉倒是被荆雨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并非因为荆雨的礼物太轻,相反,这功法可谓大名鼎鼎,赵明玉作为凡人炼体士,早就听说过了。 【冰肌玉骨诀】乃是逍遥盟中一位冰属性修士所创的炼体功法,其练气篇在诸多练气级别的炼体功法中都是极上等的那一档,单单这一篇便要三块灵石。 最难得的是,此功法与那些仅有练气层数的断头功法不同,它可是有筑基篇的,若真是有志于炼体的冰属性修士,算是极好的传承了。 可问题就在于……这样一份贺礼,若赵元曦并无灵根,只是个凡人,那是极为合适的。 可赵元曦本身已是身具灵根之人,资质不算太差、但也绝算不上多好,平日修炼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炼体? “闲来无事,便让元曦练一练,不必太多,只练上一两层也是好的。”荆雨不能挑明了说,只是隐晦地提了一嘴。 他精挑细选了这一部炼体功法,也不过是为了给赵元曦往后遮掩一二。 须知其哪怕一辈子都只是练气期,寿元也有六百年之久,衰老速度天生就比一般修士慢上许多,若是往后既不服食驻颜丹、身上也无半点炼体修为巩固形貌,那就难免会被人发现端倪。 只是这一层唯有荆雨一人知晓,在旁人看来,他送的这本价格昂贵的炼体功法便显得有些没头没脑。 “舅公,若元曦练了这功法,便能如同你一般青春永驻了么?”赵元曦眨了眨眼睛,问道。 荆雨摸了摸赵元曦的小脑袋,笑道:“那可不是一两层的事情了。” 随后抬起头张望道:“元晨呢?” 赵明玉答道:“此间多为修士,元晨毕竟只是个凡人幼童,只怕见不得这般场面,到时候惊了孩子,让他与沛儿两人守在内堂了。” 荆雨面色一沉,心中冷冷道: 果真是仙凡有别!两兄妹今日伊始,便是同胞不同命了…… 第83章 修仙界珍奇博览会 赵元曦的升仙宴在一片修士的恭贺声中告一段落。 如今乌山坊市的在籍修士不过三千人,能住在内坊小院的更少,大致也就不到千名修士,哪家哪户出了一位灵根子,算是一件大事,不仅周边的修士会津津乐道,像是月老阁王婆这样的人甚至在灵根子六七岁时便要暗暗留意,往后作为坊市内婚恋嫁娶的备用资源搭桥牵线。 然而如今修士们很快便遗忘了这样一件小事,因为乌山坊市十年一度的大型拍卖会即将开启了! 此次大型拍卖会据说是乌山坊市百年内拍卖会规模之最,足足有上万件拍品。 而与之对应的,近几日乌山坊市的流动修士已然达到了上万人! 也就是说,如果这些流动修士同时入籍乌山坊市,那么如今的乌山坊市甚至立时就有了建城的资格! “老穆,外面都在传这一次大型拍卖会有上万件拍品,真的假的?” 在大型拍卖会开始的前一日,荆雨来找穆山探探口风,自家这位外甥女婿如今已经是灵植园甲区的大管事,妥妥的坊市中高层,除了那几位筑基期的坊主,下面基本就是穆山这一级数的管事了。 “不是上万件,准确来说是三万件以上!” 穆山捻须微笑道:“舅丈,你如今可是炼丹师,我听丹鼎阁的李管事说过,你的丹道天赋在整个乌山坊市都是数一数二的,这几年只怕攒下不少家底,可要在此次拍卖会上一展身手?” “害,我这三瓜俩枣的,也就凑个热闹罢了。” 荆雨谦虚了一番,旋即又有些疑惑:“十年前的大型拍卖会,足有上千件拍品,都磨磨唧唧办了五六日的功夫,这三万件?一件件地拍下去,不得个小半年?” “舅丈,你有所不知,这一次大型拍卖会和往次大不相同,形式已全然改了。” 穆山解释道:“因为拍品太多,此次拍卖会也分为了主会场、分会场,练气级数的拍品都被放在了分会场的各个摊位,届时按照拍品价值不同,设置三到十日的竞拍时间,时间内任何人都可竞拍,价高者得!或者也可以与摊主私下一口价交易,但价格肯定会上浮许多。” “等到分会场的练气级数拍品都被拍下或流拍,这才会轮到主会场开始,届时就都是筑基级数的好东西了,听说光是筑基丹就有十枚以上!大手笔吧?” “整个大型拍卖会分会场加上主会场的拍卖流程会整整持续一个月之久,一个月后,还给所有修士划了一大块自由交易的场地,前日宇文坊主也说了,要将这块自由交易的场地做成常驻的模式,以此来为坊市商业区查漏补缺。” “噢,对了,如今这大型拍卖会也改名字了。” 穆山一拍脑袋: “叫什么来着?修仙界珍奇博览会!简称仙博会……这名字还有举办方式都是从逍遥仙城那边学来的,逍遥仙城那里办了有好几届了,据说反响不错,于是也就在逍遥盟治下的坊市内推广试行了,咱们乌山坊市因与逍遥仙城离得近些,算是第一批吃螃蟹的。” “这宇文宵金真是所图甚大。”荆雨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又是清退凡人炼体士,又是借着仙博会的东风大肆吸收外籍修士、发展坊市商业……若让他这么筹谋个几十年,说不准乌山坊市还真有几分建城的希望。” “宇文坊主确实是雄才伟略!到底是宇文家的子弟。”穆山略带酸楚道:“年纪轻轻,修为也高,人也相貌堂堂……原本还当是下放到坊市来镀金的世家纨绔,想不到竟是个有才情的。” “宇文家?”荆雨心中一动。 “舅丈你不知道?咱们逍遥盟盟主宝鼎真人便姓宇文。”穆山捻须道:“这宇文宵金算是宇文家嫡系,据说与宝鼎真人血脉关系很近。” “你是没见到,昨日逍遥仙城的人也到了坊市,那边一座楼船停到了乌山坊市外,好家伙,那楼船可是如今咱们逍遥盟最新研制的款式,比之前咱们坐的那艘速度至少快了五成!” “光是逍遥仙城那边便来了三位筑基修士,其中更有一位筑基大修!宇文宵金若不是宇文家的嫡系,能有这么大面子?” 荆雨了然,能称之为“筑基大修”的修士,都得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这样的修士不是在为结丹灵物这等凝结金丹所用的资粮四处奔波,便是开始闭死关冲击金丹境界,哪里有时间到处乱跑,宇文宵金能请到一位筑基大修来乌山坊市撑一撑场面,那面子确实极大。 “舅丈,逍遥仙城那边此次倒还来了一位你我的故人,你猜猜是谁?”穆山神神秘秘道。 “别卖关子。” 穆山笑道:“舅丈可还记得与你同一批入坊市的灵根子,其中有一位灵根异象是月桂树的?” “万灵均?” 荆雨记忆力极好,这万灵均的灵根异象在中品异象中都是顶尖儿的,若单单论及灵根资质比云玄策、李绛眉都要强些,他自然印象深刻。 “不是传闻此女被逍遥盟的某位真人收作了真传弟子?” “正是,这位万仙子如今是我逍遥盟月华真人的关门弟子,十一年过去,练气六层,我昨日见了真人,灵光内蕴、根基稳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估摸着练气六层的瓶颈困不住她太长时间,如今万仙子年方二十一岁,若是勤奋些,说不得四十岁前便可筑基了。” 穆山说到此处,盯着荆雨,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嘶——舅丈,我突然发现,你与万仙子同年引气入体踏入仙道,如今也练气五层了!这速度竟然不比万仙子这等真人亲传要差了多少啊?” 荆雨面色一紧,打了个哈哈:“害!我这就是用丹药堆起来的修为,哪里能跟万仙子相提并论?人家可是月华真人弟子,说不得连丹药都要定时定量、按时按点地吃,多一点少一点都不可,否则若是如我一般揠苗助长,如今哪里是区区练气六层的样子!” 第84章 异骸术 穆山歪了歪脑袋,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么回事儿……” 随即又絮絮叨叨言道:“诶,舅丈,虽说修炼都是自家的事情,但我也得劝你两句,这丹药是好东西,能让修为快速增长,但若是吃得多了,一来每种丹药都会有耐药性,效果定然是越来越差的,二来丹毒淤积,若是不及时炼化清理,往后瓶颈只会愈发难以突破。” “揠苗助长练出来的法力虚浮,若不夯实巩固一番,往往术法神通的威力也不如人,一身修为成了纸糊的,那等家族门派的天骄最喜欢挑这类修士越阶而战,到时候成了人家扬名的踏脚石,难免丢人现眼……” “当然,若是一辈子呆在坊市或仙城中,不擅斗法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最重要的还是这等虚浮法力突破筑基境界时有些碍难,咱们这等无品、下品灵根的修士本身突破概率便小,再加上法力虚浮,凝聚仙基时往往就是十死无生的下场。”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到底是引气入体时年龄太大,若不用丹药冲一冲,更无机会了。”荆雨苦笑道。 “害,也是。”穆山叹了口气,不再劝说。 荆雨也是松了口气,如此算是让他糊弄过去了。 同时心中暗暗警醒,自己这些年练气可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无奈灵根资质在那里摆着,哪怕什么都不干,光是杵在那里呼吸几道灵气都要涨一涨修为,原本还觉得进度控得极好,如今看来,还是有些太快了,得再压一压…… ———— 第二日,荆雨早早起了床,到了与穆山、乌不淳两人约定好的地点。 “赵大叔,这边。”乌不淳挥了挥手。 “舅丈,此次仙博会持续近一个月,前几日分会场的拍品刚刚摆上去,大家叫价都相对克制保守,往往要过个几日功夫才是真刀真枪拼杀的时候,今日来,主要还是看看各自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若是灵石不够,也好趁着这几日的时候筹备一番。” 穆山领着荆雨与乌不淳二人来到分会场入口处的一个小楼中:“这边每位修士都要领取一枚玉牌,作为拍卖的凭证,此玉牌上的数字便是咱们本次仙博会唯一的代号,因此也不怕有人知晓自己拍下了什么,坊市的保密做得还是不错的。” 随后穆山到前台交了十块灵石作为抵押,换了一枚玉牌。 “抵押都要十块灵石?”荆雨点了点头,这等大型拍卖会设定一个入场的门槛合情合理,不过如今乌山坊市内的上万名修士中,除了坊市内这几年刚刚引气入体的灵植夫,其余人等不至于连十块灵石也拿不出来,虽说买不了什么东西,但凑个热闹开开眼界还是没问题的。 荆雨与乌不淳也有样学样,抵押了十枚灵石,换取了一枚专属的玉牌。 “四三九九。”荆雨看了看玉牌数字,将玉牌收入储物袋中。 三人进入仙博会圈设的场地,顿时看到了无数修士摩肩擦踵,正一群一群停在各个分会场的展台前观看拍品清单,各自出价。 “真是人山人海!”乌不淳惊叹道:“我这辈子还未见过这般多的修士!” “只要没去过仙城一级的聚集地,多半都是未见过这样大场面的。”穆山莞尔一笑。 “确实是大场面了。” 荆雨点了点头,他上回见到这般多的修士,还是在四百多年前,陆英招金丹大典,一人一剑立于青云仙城功法阁阁顶,道尽金丹之秘……当时青云仙城也是人山人海,在场的金丹真人都不在少数,堪称修仙界一大佳话。 “两位,我们三人需要的东西只怕也不同,不如就此分别,先各自逛一逛。”穆山道。 荆雨与乌不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与二人分别后,荆雨走走停停,在许多展台前驻足观看,着实算是开了一番眼界。 此次拍卖会,他的目标极其明确,首要的自然是买一份突破瓶颈用的炼体资粮。 【苦渡经】中对应筑基战力的炼体篇章名为【宝躯篇】,分为三层,对应筑基初期、中期、后期。 到了宝躯这一境界,苦渡宝体才算真正有了几分道君传承的神妙之处。 不仅肉身法躯更为坚韧,修复能力更是大大增强,甚至断肢、脏腑破裂这等致命伤,对于普通筑基修士而言算是极重的伤害,但对于苦渡宝体修到宝躯境界的修士来说便不算什么了,只要及时续上断肢,自然可以迅速修复。 而【宝躯篇】之所以侧重于如此惊人的修复能力,也和【苦渡经·宝躯篇】自带的一道肉身秘法相呼应—— 【异骸术】。 这秘法名字听着鬼气森森,然而实际上也确实十分邪门。 在苦渡宝体修到宝躯境界后,修炼者便能够将妖兽的各种器官缝合到自己的苦渡宝体上,以增进、甚至无中生有某些能力! 譬如给自己缝合一只妖兽的胃袋,能够大大增强自己的消化能力,平日里炼化妖兽血肉的速度更快,【苦渡经】修炼速度缓慢的弊端便能够得到一定的改善。 或者缝合一只妖兽心脏,泵血能力大大增强,足以在短时间内调动更多气血,肉身的瞬间爆发力会有大幅增长,甚至在动用某些消耗血气的秘法时,效果也会大幅增强。 甚至荆雨可以给自己缝合一只毒系妖兽的毒囊,可以无中生有,额外多一道喷毒的神通。 不过这【异骸术】也有极限,若缝合了太多妖兽器官,苦渡宝体会产生强大的排异反应,因而宝躯一层时最多只能缝合两个妖兽器官,此后每提升一层,都能额外增加一个器官的名额,到了宝躯三层,达到最大的四个名额。 因此荆雨的次要目标,便是为苦渡经的宝躯境界做准备,提前买一些合适的妖兽器官。 “嗯?” 正思忖间,荆雨踱步到了一处展台前,顿时眼前一亮。 这仙博会的拍品种类当真丰富,自己才逛了这么一会儿,便看到一份符合自己要求的宝药! 【石角妖牛血肉】 第85章 收获颇丰 “筑基妖兽石角妖牛!” 这妖兽荆雨并不陌生,乌山山脉往深些时常会看到这妖兽的身影,一般来说此妖兽成年即有筑基初期的实力,不过灵智不高,风格也是直来直往,资深一些的筑基初期修士一般都能战而胜之,加上此妖兽大部分的精华都在那一对石角上,身上的肉倒是不算太稀罕,虽是筑基妖兽,但血肉从价值上来说也只能算得上练气级数的东西。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筑基妖兽的血肉,用来突破练气阶段的炼体境界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里脊肉、牛腱肉、牛上脑……太贵。” 荆雨大略看了一遍清单,便直接略过了那些口感好的部位,这些血肉都是用来供应仙城中高等酒楼的食材,除了肉质鲜嫩口感上佳之外,在炼体方面的效果与其他部位的血肉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别,溢价极高。 荆雨买肉是用于修炼的,又不是用来享受美食,自然不会当这个冤大头。 “一整条牛脊椎骨……就这个了!” 荆雨满意点了点头,虽然上面的肉少了些,但起码还附赠了一条脊椎骨,石角妖牛的骨头对于一般的炼体士来说难以消化,是无用的东西,荆雨却可以缓缓炼化,这般看来他倒是还算捡了个漏。 “起拍价二十枚灵石……真贵!”荆雨嘀咕道,莫看只能算作练气级数的炼体宝药,这么一整条牛脊椎也足以租下二十年的外坊棚屋了。 他掏出属于自己的玉牌,渡入一道法力,冲着那牛脊椎骨的牌号微微一晃,其上的竞拍价格瞬间变成了【二十枚灵石】,其后还写着【四三九九号竞拍】的字样。 “这脊椎骨的竞拍时间是五日,五日后竞拍价最高者得。”牛脊椎骨上面的血肉太少,脊椎骨也不像是腿骨这等完整一支可以拿来打磨成法器,在石角妖牛的众多部位中算是无人问津,荆雨估摸着应当能在二十五枚灵石内拿下。 至于有人恶意竞价,那基本上不太可能,一是本次仙博会的参会者是全程匿名的,谁也不知晓牌号数字的后面是哪位修士,没必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二是除了主会场最后的拍卖会拍品价格上不封顶外,分会场的拍品都设置了【一口价】,一旦抬价超过了一口价,竞拍者就必须强制买下此物。 “石角妖牛的瘤胃……” 荆雨继续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这瘤胃有空间属性,既可以消化灵物,也能制作成储物袋,皆时在肚子里缝合一只,也算有个随身隐蔽收藏贵重物品的地方……” “只可惜石角妖牛的胃对人体来说还是大了些。”荆雨皱眉,虽然【异骸术】能够有限炼化妖物器官,使其变大变小,但境界低下时此法能够缩减的比例有限,此妖牛的瘤胃未必合适。 “再找找……” 此次分会场拍卖持续的时间足有十日之久,荆雨也不急,慢慢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青花蟒的胃】 “这个倒是不错。”荆雨摸了摸下巴。 蛇蟒类妖兽的胃部基本都带些空间属性,体积也不算大,按照玄妙不同也能制作成不同大小的储物袋,像是这只【青花蟒胃】原始空间便有二十方左右,若落到制作储物袋的大师手中,至少可以扩成五十方的储物袋,与荆雨目前用的储物袋大小等同,市价三十枚灵石左右。 但作为原料的【青花蟒胃】实际上并不算贵,大约也就十块灵石的价格。 如今这部位起拍价八块灵石,同样还无人起拍,荆雨照样用玉牌渡了道法力进去,先占了一个坑位,估计最终应当就是十一、十二块左右数目的灵石成交,若是更贵的话荆雨也就选择再等等了。 “可惜【异骸术】同类器官只能缝合一种,不然我将苦渡宝体修到宝躯三层,肚子里加装四个胃,苦渡经的炼体速度怕是可以傲视世间所有炼体功法了……”荆雨心中思忖道。 苦渡宝体修到“宝躯”境界,第一层便可缝合两种妖兽器官,荆雨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增强消化能力、且能兼顾储物功能的妖兽胃。 剩下一个名额,他准备留给能够提升遁速的部位,毕竟苦渡玄光也只擅长土遁,筑基层次的斗法大多在空中,他在空中的遁速也得提一提,往后赶路、跑路都用得上。 “按照【异骸术】中描述,双翅算是一个部位,那还算可以。”荆雨思忖道,若是强化遁速的双翅算两个部位,那就有些不太划算了。 打定了主意寻找一对妖兽翅膀,只是筑基期飞禽妖兽的翅膀,要么就是羽毛被直接薅了下来单独售卖、翅膀被充作了食材……要么就是整具飞禽尸体,几乎算是本次仙博会分会场最高那一档次的拍品,以荆雨的财力也拍不起。 不过此次仙博会不愧是包罗万象,还真让荆雨寻到了一件符合条件的拍品。 “【啸风鹰双翅】?” 这啸风鹰双翅的保存程度不算完好,在翅根处隐隐还能看到一丝烧焦的黑色,想来应当是被火系修士用术法击中,令啸风鹰的尸体有了一定的损毁,无奈之下只能将相对还算完好的双翅截下来,再通过秘法泡制保存。 “品相一般,还有微微残损,但对我而言算一件好事,毕竟这样能便宜些。”荆雨看了看这双翅十五枚灵石的底价,乐呵呵地抄了个底。 这双翅膀拍卖时长是最短的三日,想来摊主也知晓其并不好卖,设了个最低的拍卖时限,能快些出手就快些出手,流拍了就再设个三日的时限重新挂上去,以免夜长梦多。 荆雨在这仙博会的分会场逛了还不到一个时辰,便将预定所需的物件找全了,自然心情不错,往后游览也没了负担,只当是出来见识见识修仙界的奇珍异宝。 正当他走走停停之时,却发现前方一个展台竟围了一群人,正对着展柜里的物品指指点点。 荆雨上去凑了个热闹,往那展柜处定睛一看,差点没将眼珠子瞪出来。 “筑基丹?” “这是分会场里能遇到的东西?” 第86章 废品筑基丹 “咦?这筑基丹的起拍价怎得才一百枚灵石?” 荆雨下一刻便发觉有些不对,再仔细看了看这筑基丹,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废品筑基丹。” 目前修仙界主流的筑基丹,都是按照同一种丹方炼制出来的,那丹方荆雨记得就叫【筑基丹丹方】。 并不是说整个修仙界的筑基丹就这么一种炼制方法,像是某些传承久远的高门大派,倒是也存了几张成功率更高的筑基丹丹方,譬如说【天道筑基丹丹方】、【万法筑基丹丹方】之类的。 但这些丹方要么就是炼制手法太过繁琐,要么就是所用的灵药灵材耗费太甚——像是大名鼎鼎的能够增加五成筑基概率的【天道筑基丹】,需要耗费的灵药价值都足够用来炼一炉增加结婴概率的化婴丹了,性价比实在太低。 而【筑基丹丹方】所炼的丹药,炼制手法难度适中,灵药消耗也在合理的范围内,因此才迅速普及。 一般的正品筑基丹其上会有两道金色纹路,谓之“道纹”,也称【双纹筑基丹】,不仅能够护佑丹田,不至于让冲击筑基的修士因失败而丢掉性命,还能增加两成筑基成功率。 (这两成筑基成功率并非是原本只有一成概率,加了正品筑基丹便有三成筑基概率,而是加了一成概率的两成,即吃了正品筑基丹,原本有一成概率筑基的修士成功率达到了一成二。而若是原本有就五成概率筑基成功的天骄修士吃了正品筑基丹便有了六成把握。) 若是运气好,兴许能够炼出三条道纹的【超品筑基丹】,也称【三纹筑基丹】,可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三成的筑基成功率。 可若是运气差些,或丹师水平欠佳,那也有可能炼出只有一条金色道纹的【劣品筑基丹】,只能增加一成半的筑基成功率。 但这都是成功的前提下,若是炼丹失败,炸炉是一种可能,另一种可能便是炼出几枚【废品筑基丹】,连一条道纹也无,仅能增加半成的筑基成功率,且无法保护丹田,若是使用废品筑基丹筑基,若是成功还好,一旦失败,有极大概率丹田炸毁,一命呜呼。 面前展柜中拍卖的,就是这样一枚没有任何道纹的【废品筑基丹】。 而在展柜四周,正围了一圈儿白发苍苍的老修士,盯着这枚废品筑基丹,神色多有犹豫。 “王道友,你准备出手了?”一名鹤发鸡皮的女修转头向另一名白胡子男修问道。 那白胡子男修神色挣扎:“我今年七十九岁,总共才攒了三百多灵石,莫说是正品筑基丹,便是劣品筑基丹都还差个不小的缺口,若是再耽搁几年,筑基希望愈发渺茫,或许等我八十五岁时,正品筑基丹多的那一成半成功几率还抹不平因气血衰败、经脉枯竭降低的概率!” “但这废品筑基丹毕竟没有护佑丹田之效,若是筑基失败,可是有很大概率身死的……” “害!若是此生不得筑基,剩下的这十余年苟且岁月,又与死了有何分别?” “我是下不了这个决心,宁肯再多攒五年灵石,八十五岁筑基,也要至少买一颗劣品筑基丹!” “我也是!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到底还是不如王道友,堪不破,堪不破啊……” “溜了,溜了,老夫今年八十有三,筑基是不奢求了,也懒得折腾,大不了攒的灵石留给大孙子筑基,也算是有个念想。” “钱道友,您还缺孙子吗?” 几个老修士谈话间,竟就此散去了不少,唯有那白发女修与那王姓男修还站在原地。 而后此废品筑基丹下方的拍卖价格变了几次,抬到了一百零九枚灵石,那白发女修叹了口气,摇头离开。 只剩下王姓修士一人,好似生怕有人要与其抢拍此丹,竟哪里都不去了,干脆守在了这展台边上,有人来观望着出个价,立马抬上一枚灵石的价格,倒是将那售卖此丹的展台摊主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往后若是我筑基时,说不得也可以买一颗【废品筑基丹】糊弄一下……” 荆雨虽然自己未曾筑基过,但对筑基的流程还真不算陌生,在长生殿的那五百年,除了陆英招可能觉得筑基太简单没必要细说,只细讲了结丹的关窍,诸如叶星云、云玄策、李绛眉甚至韩平都没有吝啬讲解筑基心得。 说白了筑基便是将体内的气态法力压缩凝聚为液态,铸就【仙基玉液】,成功后洗练法体、开辟识海,算是步入了仙道的大门。 寻常修士只能按部就班一缕缕压缩法力,也无法精微控制,很大程度上只能靠本能行事,可荆雨偏生提前在练气期开辟了识海,届时只需动用神念,法力化液这一道关卡可谓手拿把掐,不存在失败的可能性。 甚至可以说荆雨根本不需要所谓的筑基丹护佑丹田,因为除非筑基中途直接被人打晕,否则他根本不存在筑基失败的可能性! 但一个区区下品灵根资质的老修士若是连筑基丹也不买就随随便便筑基成功,未免太扎眼,荆雨届时肯定还是要买一颗做做样子。 当然他也可以直接买一枚正品筑基丹留着不吃,筑基成功后再找个机会把这枚正品筑基丹转卖出去,倒也不亏。 只不过这样对于他的灵石现金流是个很大的挑战,但胜在合情合理,比用废品筑基丹突破筑基境肯定还是符合逻辑得多。 “罢了,待我筑基时,怎么也是二十多年后的事情,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 而就在分会场的另一侧,一名身着黑色斗篷、面容黝黑、蓄着一圈儿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眼神微微恍惚,心中暗暗想到: “自【黄风谷】失陷已有五年,横穿整个乌山山脉,历经万险,总算是来到了【云川域】,此地商业发达、灵资丰富,修士友好……倒是和【天南域】的风土人情大不相同。” “此处还只是区区一坊市而已,不知那有数名金丹大真人坐镇的逍遥盟总部【逍遥仙城】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倒要去好生见识一番。” “呼……算了,还是先买一些灵草灵药,先炼制一炉疗伤丹药,将身上的伤势调理一下为妙。” 随后黑面汉子爽朗一笑,对着身旁的摊主道: “这位道友,不知这份灵草的【一口价】是多少?若是价格合适,历某当场便买下来了!” 第87章 拍卖会开始 分会场的流水拍卖整整持续了十日,在一片喧嚣中落下了帷幕,荆雨拍下的几样东西也顺利拿下,接下来才是本次乌山坊市仙博会的重头戏——主会场拍卖会。 本次主会场拍卖会的地点定在了乌山坊市临近外坊东侧、坐落在一处空旷广场中心的【乌山殿】。 此殿由五年前坊主宇文宵金提案,四年前正式动工,耗时整整三年建造而成,其风格恢弘壮阔、浑不似如今主流的仙家风格,倒像是凡俗国度举办重大节庆的礼宾殿多些,其内更是另有乾坤,于最底层挖了一处碗式巨大空间,“碗壁”布设了足足五万余座位,样式颇类荆雨前世的古罗马斗兽场。 据说这一处【乌山殿】当年提案,便是为了充作今日仙博会之用,往后乌山坊市大大小小的节庆、拍卖会等商业活动,都能在乌山殿中举办。 而在建设之初,自然也有不明真相的修士或炼体士传出谣言,说是坊市中心将从原本的内坊角楼搬到如今乌山殿坐落之处,连坊市高层平日的修炼之地都要搬到此处…… 此谣言很是在坊市中风靡了一阵时间,后来带动着周边的棚屋价格都上涨了不少。 有些讽刺的是,此殿修建时,改良版力士傀儡的能耗改良还未曾完全成功,因此还征召了不少凡人炼体士参与修筑。 真正到了投入使用的时候,乌山坊市却已然开始清退凡人炼体士,如今的仙博会,更是明着只准许修士参与——毕竟若无法力炼化玉牌,连用玉牌出价都做不到! “来,舅丈,这边。” 穆山作为坊市的中高层,在乌山殿中为荆雨和乌不淳两人安排了个相当不错的位置,距离“碗底”的拍卖台很近,几乎除了筑基修士之外,就数他们的位置最好了。 而乌不淳的父亲乌启,作为力士傀儡的改良者、乌山坊市首屈一指的傀儡大师,以区区练气六层的修为坐到了筑基修士身边,不知是否是身周的筑基修士太多,以至于灵压过盛,平日里狂得没边的乌启老实地如同一只鹌鹑。 同样以练气六层的修为同一众筑基修士坐在一起的,还有一位气质出众的年轻女修。 这女修虽然修为与乌启相同,可显然根基比乌启稳固太多,浑不似乌大师那一身虚浮法力以至洋相尽出,在周边筑基修士无意外泄的一丝灵压之下还能面不改色,气度从容。 “那人便是月华真人亲传,当年与赵大叔同期入仙道的万灵均?”乌不淳眼珠子乱转,脑子里不知想些什么:“啧啧,这脸蛋、这身材……有灵感了。” 荆雨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想找死别坐我旁边,到时候溅我一身血……月华真人可是当世的金丹大真人!那是有望元婴的英杰人物,你连人家亲传弟子也敢仿?” “两位别说了,万仙子的大师姐就在一旁坐着呢,要不是如今这乌山殿内数千修士嘈嘈杂杂声音源头太多,哪怕在公共场合不动用神念探测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以筑基修士耳目之灵敏,你们方才的谈论也足以被筑基前辈知晓了。”穆山苦笑道。 “不过此次乌山仙博会,来的筑基修士还真是不少!”荆雨惊叹道。 “咱们乌山坊市原本的六位,加上逍遥仙城那边来的五位,周边坊市也来了十余位,还有修仙世家或仙门修士,以及身份不明的筑基散修,加在一块儿也有个十余人……这就三十余位筑基修士了!” “连逍遥盟势力外的仙门都有人来参与?”乌不淳奇道。 穆山笑了笑:“可不是,咱们逍遥盟虽然如今可谓如日中天,但在云川域也不是只手遮天的存在,甚至对比那几个数千年传承的大派,也不过是后起之秀,还能禁止人家大派弟子进入逍遥盟的势力范围?” “不过今日肯来乌山坊市捧场的大派子弟,多数应都是几位坊主、尤其是宇文坊主本人的私交,并不涉及盟会与门派家族之间的争端。” “你看,那一身火红道袍、脑后戴着一道翎羽冠饰的美貌女修,便是【浣火宗】真传弟子,秦雉翎,一道火凤燎原的术法横扫宗内筑基无敌手,据说能以筑基中期修为硬抗筑基后期大修士攻势不败,不知是真是假。” “就是那个因为跟风咱们逍遥盟,发行【浣火钱】差点把自己门派搞崩的浣火宗?”乌不淳吐槽道。 “嘘!小点声!”穆山倒吸了口凉气:“人家往咱们这边的方向听一耳朵,看你小子怎么收场……” “那边那个,看到没有?水蓝色道袍、背上负了一柄剑的那个!”穆山指了指另一位筑基女修:“【碧水门】真传,沧江仙子裘知韵,以剑入道的剑仙人物,战力不在秦雉翎之下,甚至犹有过之,这也是看在咱们宇文坊主的面子上才来的。” “还有那位【霄雷观】的泊雷道姑,雷修战力之强无需多言了吧?像是咱们乌山副坊主苍松道人这样的,都不够人家几道雷霆的……”穆山感慨道:“据说霄雷观去年有一位雷云子前辈结丹成功,如今已是雷云真人了!” “雷云子……”荆雨目光一凝,数十年未曾拾起的名字再一次被提起,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自己。 “当然还有咱们逍遥盟,坐在万仙子身旁的那位便是月华真人座下大弟子,“月秋仙子”胡月秋……如今已是筑基后期大修士,本来听说已经要闭死关冲击金丹,不知为何出关带着小师妹一同来乌山坊市为仙博会站台。” “嘶——老穆,不对啊,怎么说来说去,与宇文坊主有交情的都是女修?”荆雨察觉出了不对劲,疑惑道。 “呃,这个,宇文坊主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又是我逍遥盟盟主宝鼎真人的嫡系后代,与几位仙子有故不是很正常的事情?”穆山显然也不敢编排宇文宵金与这几位女修的情感纠葛,只是含糊其辞道。 宇文宵金此时便坐在最前的座位,荆雨此番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何等的一表人才,他隐隐有些预感,丹田中玄镜微动,偷偷甩了一道无形无相的探测法术…… 丹田中的玄镜上陡然显现出四枚蓝色篆字,荆雨一看,心下了然。 “原是这么回事……” 第88章 渐入佳境 “【玉树临风】,品级:精品(蓝)。” “具体功用:使女性更易对命格拥有者产生好感。” “命格来历:共计十位男性【倾国倾城】命格修士金性不朽,证位金仙,命数交汇,世间遂有【玉树临风】。” “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丐版李绛眉……” 荆雨撇了撇嘴,这精品命格看起来就是【倾国倾城】的下位命格,但实际上的效果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且不说好感的量级上有多大差别,单单限制对象性别这一点便不一定是全然的正面效果。 持有此命格的修士能够轻易博得女修好感不假,但也容易因被妒忌等原因让男修对其产生恶感,须知【倾国倾城】可是男女通吃的! “这宇文宵金堂堂宇文家嫡系血脉,年纪轻轻便筑基中期,不待在逍遥仙城这样的大仙城好好修炼,反倒是被发配到乌山坊市这样的穷乡僻壤当个坊主,只怕便是在仙城中得罪了人,来避一避风头的……” 荆雨正思忖间,那宇文宵金已然站上了拍卖台,如今的仙博会可谓是乌山坊市近十年来最大的政绩,宇文宵金对此也是重视非常,今日特意选了一件黑底金纹的修身衣袍,胸口一道【云中游龙】的烫金纹饰,正是逍遥盟的标志,一头茂密乌黑的长发只用了道绸带简单系成了马尾,额间碎发随意散落着,更添了几分潇洒不羁的味道。 荆雨细细打量这位素未谋面的乌山坊主,只觉宇文宵金的两道浓烈至极的剑眉斜插入鬓,反倒让原本偏向俊逸阴柔的脸庞多了一丝坚毅阳刚的气息。 “端的是好相貌!” 荆雨暗暗感叹,这宇文宵金只论外形甚至比自己都强那么一点点了! 随之他也感到奇怪,不论是宇文宵金也好,还是李绛眉,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偏生又有了这样的命格,不知是因为他们在魂魄状态时便生得好看,因此才有了这命格;还是因为命格作用,让他们慢慢变得好看? 这其中的因果,倒是引人遐思。 “咳……” “诸位道友,感谢各位于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参加本次乌山坊市主办的【修仙界珍奇博览会】,在下乌山坊市坊主宇文宵金,我简单讲几句……” 宇文宵金双手背于身后,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刻钟的开幕词,听得荆雨直打哈欠。 “怎么转世了还得遭这份罪……” “……下面有请逍遥仙城代表,月华真人大弟子,【月秋仙子】胡月秋胡道友为我们讲两句……” 荆雨绷直了身体,难以置信道:“还来?这群筑基修士不会挨个上去讲一遍罢?” “舅丈放心,月秋仙子讲完拍卖会应该就开始了。” 穆山小声道:“坊市中原本的计划是从逍遥仙城【灵音阁】那边调来四十八名练气乐师、七十二名练气舞姬搞一场大型歌舞表演作为开场的,但被宇文坊主以经费不足为由否了,否则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或许是感受到了场下修士的不耐,胡月秋倒只是很简短地说了几句,便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主持拍卖的是乌山坊市的副坊主赤练,作为乌山坊市坊主中唯一的筑基女修,让她来主持此事倒也合情合理。 “第一件拍品,【石角妖牛的石角】一对,底价五十枚灵石。” “五十一枚灵石!” “五十三枚灵石!” …… “六十四枚灵石!” “一五七三号道友出价六十四枚灵石,还有更高的吗?” “成交!” 看着拍卖会的第一件拍品便以六十四枚灵石成交,荆雨也不由咋舌: “传闻主会场拍卖会的拍品多达五百余件,坊市从每件拍品的拍卖额中抽成百分之五,这便是一笔极为可观的灵石了!” “这宇文宵金确实有点东西!” 此刻荆雨视线下移,却发现宇文宵金正在与几位门派真传言笑晏晏,显然心情大好。 能入主会场拍卖会的拍品,最次的物件都是将将入了筑基灵物的门槛,有财力争夺的大多是筑基修士或练气后期修士,荆雨买下那几件分会场的东西后,倒是还剩了一百六十余枚灵石未动,但他也不打算再出手,毕竟主会场拍卖会是公开叫价,相当于不能匿名,他便也不出这个风头了。 …… “第二十件拍品,【正品筑基丹】一枚,底价四百枚灵石。” 筑基丹的出现将拍卖会的气氛推到了一个小高潮,不少白发苍苍的练气九层修士都死死盯着台上那枚有两条金色道纹的丹药。 “舅丈,此次咱们坊市可是下了血本,从逍遥仙城那边一口气进了十枚【正品筑基丹】、三枚【超品筑基丹】,分批次散在不同的时间点拍卖出去,就是为了吸引人气、把场子炒热!” 穆山低声道:“你看看那些练气九层的老修士,一个个眼睛都红了……也就是我这等体制内修士可以用盟内大功廉价兑换筑基丹,这才不必与散修争抢。” 虽然只是第一枚筑基丹,后续还有机会,但那些老修士显然也怕后面的争抢更加白热化,反倒是抱着早点入手一枚早点安心的心思,于是将这第一枚筑基丹的价格也抬了上去。 最后被一名老修士以“六百二十一枚灵石”的高价拍得了这枚正品筑基丹。 拿到丹药的老修士直接离开了乌山殿,被一名练气初期的侍者引到了不知何处。 “这是准备去哪里?”荆雨奇道。 “应当是去坊市免费提供的闭关之地尝试筑基了。” 穆山解释道:“数百年前,修士前脚在拍卖会拍到筑基丹,后脚就在坊市外被截杀,这样的例子可不在少数……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今几乎每个坊市仙城都会配备装设了防御阵法的闭关之地供买到丹药的修士安心突破,否则谁还敢来拍卖会买这些珍稀丹药?” “第二十一件拍品,上古奇珍【百年金雷竹】,底价八十枚灵石。” “嗯?金雷竹?”荆雨在【云川域奇物图志】中翻到过此竹,可谓是大名鼎鼎的上古灵物,竟然能出现在这种封顶筑基的低端拍卖会上? “唔,我说呢……只是百年份的金雷竹,看模样也快枯死了,而且只有这么一小节,只怕最多只能打制一套竹针类的法器,木系灵物打制针类法器,又有些不伦不类,鸡肋,太鸡肋了……” 荆雨绷直的身体又缓缓陷了回去,恢复了咸鱼状态。 而在众多练气低阶修士扎堆的外场座位上,一名黑面大汉却目露精光,盯着拍卖台上那一小截快枯死的金雷竹,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第89章 争端 “这金雷竹虽然快枯死了,可师妹你的【灵元养木功】最擅温养草木,说不定能够蕴养一番,使之枯木逢春。” 月秋仙子胡月秋向一旁的万灵均温声道:“虽说练气期的灵元滋养效果不足,吊一吊生机总无问题,待到筑基期便能将这灵竹的生机慢慢蕴养起来……” “若是此竹自练气期便用心蕴养,等到结丹时自是一块灵性十足的上好法胚,届时用来炼制本命法宝再好不过。” 万灵均听得心动不已,连连点头:“师姐说得有理,毕竟是上古灵物,又卖得这样便宜,此间除了我的【灵元养木功】只怕也无人能将其救活……正是小妹我的机缘到了!” 说罢,万灵均也不废话,叫价道:“八十枚灵石!” 万灵均这一声叫了出去,贵宾席位的一众筑基修士先没了动静,他们皆知这个练气六层的小姑娘是逍遥盟副盟主、金丹大真人月华的关门爱徒,自然要卖人家一个面子,原本想要买回去试试死马当活马医的几位筑基修士便不再竞价。 而这价格对于练气修士而言又太过奢侈,毕竟对于练气修士来说,当务之急都是筑基道途的事情,灵石不是用来花在提升修为、法器护道,便是攒起来等着购买筑基丹,哪有闲钱去赌这么一小截半死不活的灵竹? 因此在万灵均叫价后,数千人的会场内竟然一瞬间冷了下来,无人跟价。 正当赤练准备成交之时,在后排练气低阶修士扎堆儿的座位里却响起一道颇为无奈的声音: “八十一枚灵石。” 众人循声望去,出价的是一位面容黝黑、蓄着一圈络腮胡须的大汉,此人看灵压也不过练气四五层的样子,不知为何要买这与筑基毫不相关的灵物。 万灵均愣了一下,却不想放弃,高声道:“八十五枚灵石。” “八十六枚灵石……”那黑面大汉似乎也认准了此物,小抬了一枚灵石的价格。 万灵均眉头一皱,略有不满道:“九十枚灵石!” 黑面大汉还想叫价,却被身旁一位好心的老修士扯了扯袖子:“道友外地来的吧?这位万仙子可是月华大真人的关门弟子,未来也是注定筑基,有望金丹的大人物,可不好跟人家抬杠!” “此物在下也确实需要!”黑面大汉谢过那老修士,继续道:“九十一枚灵石。” “你这修士莫不是与我有仇?这金雷竹都快枯死了,除非买家修炼了滋养类木系功诀或秘法,否则根本一文不值……”万灵均气急道。 “这灵竹既然被摆上了拍卖会,自然人人可以竞价,至于究竟能否救得活,那就是厉某自己的事情了。” 黑面大汉不紧不慢说道:“厉某也是听闻乌山坊市仙博会的大名,这才不远万里来见识一番世面,料想逍遥盟这么大的势力,不至于干出什么以势压人的事情。” “你!”黑面大汉的后面这句话可谓是将万灵均的后路堵得严严实实,她虽是逍遥盟金丹大真人的关门弟子,却也不能在逍遥盟治下的拍卖会中以势压人,否则此事传了出去,在师尊那里只怕要吃一个大大的挂落。 “这位道友还请放心竞拍,本次拍卖会是我乌山坊市一力筹划,绝对公平公正,不存在任何以势压人、强买强卖之事。” 宇文宵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瞟了一眼万灵均,温声道:“只要两位灵石够数,大可放手竞价……毕竟这对我乌山坊市来说,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宇文宵金这么一打趣,倒是让在场的部分修士笑了起来,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顿时一消。 最后宇文宵金落座时,还不忘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万灵均,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胡月秋此时也有些窘迫,原本她只是见猎心喜,觉得此物正正合了小师妹的心意,这才撺掇万灵均将此物拍下,想不到事态发展到如今地步,让那黑面大汉三言两语一挤兑,反倒是像逍遥盟高层为了一件拍品以势压人,闹得宇文宵金不得不出面圆场解释。 这下子夹在了心上人和小师妹的中间,倒是自己里外不是人了! 万灵均此时也有些上了头,怒道:“我万灵均只凭个人身份在此竞价,与师门有何关联?若是今日财力不如人,我也是个要脸面的,还能事后遣人报复你不成!” “一百枚灵石!” “万仙子心胸宽广、人品贵重,厉某自然是信得过的,既然如此,便只在财力上拼一个高下,最为公平不过了。” 黑面大汉老神在在,双臂环抱,悠悠道:“一百零一枚灵石。” “好好好!”万灵均凝声道:“一百二十枚灵石!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继续加价么!” “一百二十一枚灵石。”黑面大汉毫不犹豫,又往上抬了一枚。 “呼……” 万灵均胸口起伏,心中气急了的同时又有些犹豫。 她毕竟还只是个练气六层的小修士,每年只有师尊月华真人给的区区六十枚灵石作为零用,平日里只是专心修炼,又没有什么副业,再加上日常花销用度也没个轻重,一百二十枚灵石已经是她如今能够拿出的大部分现钱了。 但又实在不想放手,便将目光求助似地投向大师姐胡月秋。 岂知方才还撺掇着自己买下灵竹的大师姐此时竟然闭上了眼睛,开始打坐修炼起来。 胡月秋心中早已有了几分后悔,自然不会再借钱给小师妹放任事态发展,恶了宇文宵金,干脆闭眼装死起来。 万灵均见大师姐也不理会自己,知晓这截金雷竹与自己无缘,原本提在心口的那一口气顿时泄了下来,垂头丧气地坐回了座位。 最后这截半死不活的百年份金雷竹以一百二十一枚灵石的价格被那黑面大汉收入囊中。 那黑面大汉得罪了金丹大真人的弟子,结算了灵石,收到了金雷竹,却半点未有溜之大吉避祸的意思,反倒是仍然大摇大摆地坐在原来的座位,兴致勃勃地看起了后续的拍品。 第90章 他乡遇故知 坐在吃瓜席上的荆雨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平日里他在仙闻阁买的修仙小说中有不少主角参与拍卖会的桥段,但多半主角自己便是冲突漩涡的中心。 如今自己在旁观视角看了这么一出大戏,反倒是更有几分趣味。 “这黑面大汉修为不高,灵石倒是不少……一百二十枚灵石洒出去,眼睛都没眨一下。” 荆雨顺手往那黑面大汉身上丢了个探测法术,竟让他真的测出一道【平平无奇】的命格来。 “只是个最寻常的命格……”荆雨起先并没放在心上,这平平无奇的命格其实不算稀有,他在乌山坊市中便在几个修士身上测出过。 只是忽地丹田中的玄镜微微一震,荆雨瞬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浮上心头,他神色震动,惊疑不定地盯着那黑面大汉: “怎会有如此强的命数勾连?” 这是以往他从未在其他有命格的修士身上感受过的! 哪怕是亲自为其激活了命格的赵元曦身上也没有! 荆雨陡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或许他与这黑面大汉的命数早就纠缠到一起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他心神沉浸,神念遁入了丹田中玄镜的世界,那镜中世界仍是有五团代表各人命数的光团各自高悬空中,其中指代【韩平】的那枚白色光团正不住闪烁! 此人竟然是韩平…… 比荆雨足足大了一百岁的仙选殿前辈! 荆雨讶然,韩平如今应是一百五十六岁,按他九十一岁才侥幸筑基的资质,如今只怕大概率仍然卡在筑基初期,但如今表露出来的修为却是练气五层左右。 “韩道友好高明的敛息功法!” 也难怪荆雨这般想,苦渡宝体所带的【苦渡玄光】确实也有敛息的效果,但苦渡玄光的敛息是将自身气息完全收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其实更偏向隐匿之效,往往敌人的神念扫过,只会觉得荆雨所在之处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但韩平这道敛息法诀却能够精准控制外放的灵压,让别人误判他的修为境界就是练气五层,这可就有些厉害了。 且不说修仙界此等敛息法诀极为少见,就算是有,往往也只能骗过低阶修士的耳目,如今乌山殿拍卖会中,像是月秋仙子胡月秋这等筑基后期的大修士也有个三五位,竟无一人堪破韩平的真实境界,说明韩平的这道秘法位格极高,至少没有大境界的差距,很难识破! 荆雨感叹道:“当初数位凡品命格的同道一同转世,唯有这位韩平韩道友修至筑基……” “也是个有机缘的。” 其实荆雨目前阶段倒是真就差这么一道高明的敛息秘法,若他有了这道秘法,大可敞开了推高练气修为,不必再如同现在这般压制进度,生怕他人察觉其修炼速度有异。 “得想个办法把这道秘法薅过来……” 荆雨冥思苦想,倒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毕竟如今韩平的修为境界肯定是高于自己的,论斗法自己大概率打不赢,若是韩平对他起了歹意,他也只能逃之夭夭。 因此立时便否了上前相认的想法。 倒不是荆雨不信任韩平的人品,只是此事确实经不起冒险,一个道途基本断绝、一百五十多岁、甚至可能直到三百岁寿命大限还卡在筑基初期的修士,对荆雨这等长生者的态度会是什么?这是谁都没办法预测的事情。 若今日荆雨遇到的是那位【玄雷剑仙】陆英招,他反而有可能真的上前相认,毕竟如陆剑仙那般极度自信的人物,只怕能共赴道途的道友不够多,让她的无敌路不够尽兴! 如遇到的是叶星云,荆雨估计也得上去攀攀交情,沾沾他身上的福气,这小胖子修道百年,一直到了百岁时仍然透露着一股清澈的愚蠢,若不是运气实在太好,只怕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 但若是云玄策,那他就得好好思量一番。 这位凭借改良灵植术法名扬仙洲、造福无数低阶修士的云三娘心思在这一批仙选者中最是深沉,荆雨对其一直抱有某种直觉上的警惕,他几乎完全搞不清楚云玄策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搞不清楚这个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至于李绛眉…… 荆雨只想有多远离多远! 他可不想掺和进这个女人的狗血烂俗晚间八点档大型言情剧里…… 荆雨只怕自己刚刚同李绛眉搭上几句话,便被哪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卑微舔狗男配一刀劈死! “但若是不上前相认,就只能在拍卖会之后的自由交易时间拿东西换取了……” 且不提韩平会不会在乌山坊市逗留到自由交易阶段,单说荆雨手中能拿出来以物易物的好东西便没有多少。 【苦渡经】、【蕴神术】、【问镜观命法】不必说了,都是道君级数的无上妙法,又是完全适配长生修士的特殊功法,不可能拿出来售卖。 丹药荆雨倒是积攒了不少存货,但都是练气级数的,韩平好说歹说也是个筑基修士,自然也是看不上的。 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便是【傀儡真解·练气篇】,但其中最珍贵的技艺傀儡大多见不得光,其余的傀儡传承拆一拆倒也能卖一卖,只是不知韩平要不要了。 “这韩平资质低劣,平日里打坐练气的功夫尚嫌不够,哪有时间涉及傀儡一道?这秘法怕是暂时薅不到了……”荆雨暗暗叹息,他打定了主意稳健行事,若是换不到便不换了,决计不可为了一道秘法暴露自身存在。 “第三十六件拍品,【三十年通神木】一块,底价二十枚灵石。” “二十枚灵石……” “我出二十三枚!” “三十枚灵石!”乔装打扮的韩平气定神闲道。 “三十枚灵石,成交!恭喜这位道友了。”赤练异色一闪,她对这个神秘的练气小修也有些好奇,难得有练气修士这般大手大脚,尽拍一些与筑基道途无关的物事。 “嗯?这通神木正是制造筑基级数傀儡神念控制中枢所需的灵材!难不成韩平真的钻研傀儡一道?” 荆雨精神一振,他的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第91章 交换 五百多件拍品并不是个小数目,这场拍卖会足足持续了两天两夜,好在哪怕是练气低阶修士也都有法力支撑,平日里几天几夜不睡觉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这才撑着看完了全程。 “共计五百三十二件拍品,流拍七十一件,成交率高达八成半还多!” 穆山看着陆续离场的修士,感慨道:“仙博会算是圆满成功了,这可是了不得的大功绩!” “估计这一趟下来,咱们乌山坊市至少入籍五百名修士!” “宇文坊主凭着这几项大功劳,调回逍遥仙城身居要职,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还惦记着韩平手中敛息秘法的荆雨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道:“宇文宵金要回逍遥仙城?不是说要扎根在乌山坊市吗?怎么又要调走了。” “害!舅丈,咱们此处到底还是犄角旮旯的破落地,那里能跟逍遥仙城那等花花世界相提并论?宇文坊主堂堂世家贵胄,修行资质也是一等一的,若非得罪了人,哪里会来这样的地界埋没数十年?这叫潜龙在渊。” 穆山撇了撇嘴:“如今做出了政绩,仙城的对头也压不住他了,这条潜龙自是要一飞冲天了。” “嗯嗯,有道理。”荆雨敷衍点了点头:“一会儿的自由交流会我得准备准备,不淳,你过来。” 乌不淳有些莫名其妙:“赵大叔,干嘛?” “咱们坊内的傀儡阁是不是在交流会有个固定摊位?”荆雨问道。 “正是!这摊位我爹交给我负责了,届时会展示售卖一些珍奇傀儡、傀儡传承和傀儡灵材。”乌不淳点头道。 “你帮我留意一个人,若他来到摊位……如此这般……若他不来,便算了。” 荆雨附耳在乌不淳嘀咕了几句,乌不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连连点头:“小事情,包我身上。” ———— 韩平在本次仙博会上多有斩获,各式疗伤灵药备得差不多了,筑基级数傀儡的灵材也准备的七七八八,还意外得到了一小截即将枯死的百年金雷竹,一想到此处,他的内心便有些激动,毕竟此竹可是大名鼎鼎的上古灵物,若是能用“那法子”大批量催熟,自己金丹期的本命法宝也就有着落了! “如今只需再准备一些常用的低阶傀儡灵材作为备用,便可以找个地方闭关疗伤了……”韩平自语道,慢慢走到了乌山坊市傀儡阁的摊位。 “这位道友!可是来购买傀儡的?”戴着木质面具的乌不淳笑嘻嘻道。 韩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拿出一张清单递了过去:“这些材料贵摊位可都有?” “我们这是乌山坊市傀儡阁的官方摊位,货源自然是最充足的……有!这些材料都不算罕见,都是有的。” 乌不淳看了眼清单,试探道:“道友不再看看别的?我们此处还有些外界不常见的傀儡传承。” 说罢,递出一本薄薄的书册。 “哦?我看看。”韩平倒是没放在心上,毕竟此处能够公开售卖的大多都是练气级数的傀儡传承,他身上有大机缘,筑基期的傀儡传承都有好几部,自然没对这里的传承抱什么期望。 岂知翻看到最后一页,眼睛却挪不开了:“道友,这部【傀儡初解·能源篇】厉某很感兴趣,不知全本在何处?如何出价?” 这部傀儡传承虽然只是练气级数,却是罕见的通过提升灵石能耗,增加战斗傀儡斗法威力的偏门传承,通过提升五成灵石能耗,便能增加近两成的傀儡威力!在筑基傀儡上说不定也能生效…… 乌不淳面具之下的嘴角微微翘起,答道:“这部传承是另一位道友看在我们摊位官方的名头,于是寄售在此处,若是道友想入手,我便将他找来,两位可以自行议价。” “麻烦了。” 荆雨此刻便在不远的摊位上卖丹药,其实一直都在竖着耳朵关注这边的情况,见韩平上钩,心里一块儿大石落地,等着乌不淳向自己走来。 “赵道友,那边有位道友对你的傀儡传承很感兴趣。”乌不淳眨了眨眼睛,言道。 “去看看。”荆雨心中一定,慢悠悠跟着乌不淳返回了傀儡阁摊位。 “在下赵明镜,不知这位道友怎么称呼?”荆雨笑呵呵道。 韩平知晓是正主到了,爽朗一笑:“在下厉飞宇。” “原来是厉道友!”荆雨悠悠道:“赵某也不绕弯子了,我那部傀儡传承出自一上古秘境,是赵某九死一生才侥幸得来,对于精研傀儡道的修士意味着什么,想必不需要多加赘述了。” “赵道友尽管出价,若是厉某觉得合适,绝不还口。” 韩平大手一挥,他如今筑基中期修为,论真实战力更是能够力敌筑基后期大修士,横穿乌山山脉时不知猎杀了多少妖兽,在之前的拍卖会上变现了一部分,如今可谓财大气粗,买下区区一部练气级数的傀儡传承不在话下,甚至能够接受多倍溢价。 荆雨道:“在下需要一道能够控制自身修为灵压的敛息秘法,不知厉道友可有?” “哦?”韩平目光一闪:“赵道友如何得知厉某有这等敛息秘法的?” 荆雨不慌不忙,微笑道:“厉道友此前面对金丹真人亲传丝毫不惧,又接连拍下数种珍贵灵物,根本就不是练气五层修士应有的财力,定然是隐藏了修为,可偏生在场的众多筑基修士又看不出破绽,说明厉道友的敛息秘法足够高明,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推测的事情。” 韩平点了点头,认可了荆雨的说法,他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的修为暴露,毕竟此处并非【天南域】而是【云川域】,根本无人认得自己,之所以隐藏修为也不过是一种本能而已。 于是说道:“此法也是厉某早年机缘巧合之下得来,并无名字,便叫【无名敛息术】,在控制修为灵压方面确有独到之处,但也算不得什么高明传承,倒是道友有些吃亏了。” 第92章 宝躯难渡 “无妨,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差的这点差价便当赵某交个朋友。” 荆雨笑呵呵道:“厉道友以后在这乌山坊市中若是需要丹药,可以来寻赵某。” “原来赵道友也是一位炼丹师,厉某倒是也粗通炼丹之术,届时可以交流一二。”韩平拱了拱手,他见面前这位面容英武的修士态度诚恳,语气也下意识友好了起来。 “好说,好说。” ———— 待韩平走后,荆雨捏着手中记载了【无名敛息术】的手抄本,只翻了一遍,便知这秘法应该不假。 其实这也是测验韩平人品的一道关卡,毕竟他拆出来的那份傀儡传承可是货真价实的东西,以韩平筑基修士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来其中的珍贵之处,若是这般诚意,还能让他拿一本假的敛息术来糊弄自己,那以后也没必要再联系了。 如今看来,且不说韩平这人性格如何,至少基本的信用还是有的,望之不似那等奸猾之徒。 “有了这本无名敛息术,大可敞开了攀升练气修为……” “甚至可以去求一求练气第十层……” 理论上只要是初入练气九层便可尝试筑基,练气九层圆满也不过是增加了些微的成功概率,但练气第十层低阶修士根本闻所未闻,与荆雨同期的这一批仙选者也唯有陆英招到达过此境界,其余者甚至连气运无双的叶星云也是练气九层便按部就班筑基。 按说如果练气九层和十层筑基之间真有什么质的差别,身为元婴仙族嫡系的叶星云不可能不知晓,就算他不知晓,他那个元婴期的爷爷也会提醒。 如此想来练气十层再筑基也无非是法力再浑厚些许,可一来这境界并不是水到渠成便可进入,二来只怕又要蓄积一段时间的法力,寻常修士、哪怕是天骄级别的修士时间也宝贵得很,这点好处还不足以让他们再蹉跎五六年时间。 但荆雨作为长生者,在修炼一途有资格任性追求一下完美,甚至连万寿道君所传的【苦渡经】在铸体篇都有足足十层,对应练气十层,足以说明练气十层应当还是有点说法的。 荆雨就此离开了交流会,径直回了自家的小院,与穆山一家打过了招呼,便开始了用时最长的一次闭关…… ———— 【长生历576年】 悠悠二十载一晃而过,这二十年乌山坊市中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其一便是凡人炼体士在坊市中大大减少,几乎都被迫或半被迫离开了坊市,回归到了凡俗国家,取而代之的则是大量新入籍的练气低阶修士,坊市整体的氛围仍是蒸蒸日上。 其二是原坊主宇文宵金在荆雨闭关的第十个年头被调离了乌山坊市,果真如同穆山之前所预判的那般,回到了逍遥仙城任职。 其三对于坊市本身来说算不上大事,穆山于七年前耗费大功换取了一枚正品筑基丹于自己八十岁时尝试筑基,却最终功亏一篑,好在正品筑基丹有护佑丹田之效,穆山筑基失败后只是受了轻伤,性命并无大碍。 荆雨担心穆山一生所求尽数化为泡影、心下万念俱灰,还特意出关了一次陪穆山喝了顿酒,帮助其纾解情绪,但穆山本人倒是还算看得开,毕竟按着修仙界整体比例来说,几乎每三百个练气修士中才能出一个筑基修士,像是乌山坊市这样的穷乡僻壤更是比例夸张到了五百比一的程度。 穆山本就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筑基道途奋力一搏,成则坐拥三百年寿命,正式踏入仙门,寻那长生大道;不成,也能与爱妻白首偕老…… ———— 这一日,居于静室中的荆雨浑身灰色光芒笼罩,整个躯体宛若石雕。 感受着躯体内恐怖的肉身力量,荆雨微微拧眉,思量道: “二十载寒暑勤修不辍,将炼体、练气修为双双推升到了第十层大圆满之境……” “其中练气体系筑基不难,但突破时会有灵气漩涡,动静太大,瞒不得人,还需一枚正品筑基丹作为掩饰。” “苦渡宝体突破到【宝躯】境界倒是没有任何天地异象,但这一层大瓶颈要么慢慢打磨以待天时随缘突破,要么就得用药力迅猛的炼体宝药试着冲一冲……” 想到此处,荆雨右手一翻,一枚灵光黯淡、颜色灰扑扑的丹药静静躺在掌心。 【废品筑基丹】! 看着掌心这枚花了自己一百二十枚灵石购得的废品筑基丹,荆雨满意自语道: “筑基丹本就是以精纯庞大的药力助力筑基,而正品筑基丹与废品筑基丹之间的差别一是多了护佑丹田的部分、二是丹毒杂质过多,这对寻常修士来说确实会大大降低筑基概率……单论药力却并无太大差别……” “将这一股庞大药力用来突破【宝躯】境界,再合适不过了。” 说罢,荆雨直接将这一枚废品筑基丹扔进嘴中。 咕咕——咕咕—— 荆雨盘膝而坐,腹中忽地发出一阵巨大的嗡鸣声,好在他提前在静室中布设了隔音阵法,这才没有将此声音传递出去。 巨大的药力冲击着荆雨的四肢百骸,悬浮在丹田中的那一面玄镜微微一震,本能般地想要吸收这股药力,将丹田中的气态法力凝缩为液态,却被无处不在的苦渡玄光抢先一步将药力统统卷走,将其渗入了荆雨的骨肉筋膜之内! “还差些?” 荆雨眉头微皱,苦渡经锻体至宝躯这一层瓶颈太过厚实,一枚筑基丹的庞大药力竟然都稍显乏力…… 他打开储物袋,拿出两个玉瓶,一个玉瓶中各自倒出五枚品相上佳的凝气丹…… 荆雨张大了嘴,将这十枚可助益练气后期修士修为的凝气丹一股脑暴风吸入腹中。 庞大的灵气再一次充塞荆雨体内,可这层瓶颈却仍然稳如泰山,没有任何松动的意思。 “怎么回事?” 荆雨皱眉,眼见着庞大的药力马上就要消耗殆尽,他这一次干脆又拿出十余种平日里收集到的妖兽血肉,来不及烹调甚至化冻,直接将这些带着冰碴子的冻肉一股脑吞了进去! “嗯?瓶颈有所松动?” 荆雨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 第93章 宝躯境 “当年万寿道君创【苦渡经】时,为了贯彻自己‘避世’的理念,特意将其改成了可炼化万物的杂性功法,与那些务求精纯如一的功法不同,既然是杂性功法,突破时所用的炼体宝药自然越杂越好!” “这些年苦渡经的修炼,我多用益气丹、凝气丹一类丹药作为主修资粮,其实反倒是始终都将摄入的炼体精华限制在了灵气、草木之精的范畴之内,倒是看得浅了!” 弄懂了其中关窍,荆雨微微一笑,自储物袋中飞出数十种这些年搜罗到的珍稀金属矿石、药草灵木、妖兽毛皮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不明物件,一把抓住,苦渡玄光笼罩之下,顷刻炼化! 轰! 荆雨只觉得冥冥中的一层瓶颈被迅速冲破,整个法躯开始了迅速的蜕变。 他的骨骼变得更加坚硬、筋膜愈发有韧性、皮肤上的一层层角质纹理变得更为细密紧实,仿佛一枚枚透明的细小鳞片完美贴合在了血肉之上。 荆雨的体外排出了一层乌黑发臭的杂垢,这是将肉身洗练为宝躯所排出的杂质。 但下一刻,他的全身被一层略微掺杂了乳白色道纹的灰色玄光所笼罩,将这些杂质统统一卷而空,露出了散发玉质光泽的皮肤、以及上辈子梦寐以求的完美躯体。 “这便是宝躯境界!” 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的荆雨站了起来,握住了双拳,感受肉身其中恐怖的巨力,不由失神。 尽管并没有与筑基修士正式斗法的经历,但凭借着自己的估算,荆雨认为单单凭借如今的肉身力量,赢一个苍松道人水平的筑基初期修士应当是绰绰有余的! “如今只是光凭炼体,手段单一了些,但【异骸术】却能稍稍补足此等劣势。” 说罢,荆雨自储物袋中拿出了那双由秘法保存完好的【啸风鹰双翅】。 他的背部忽地裂开了两道口子,露出了其中的肌肉纹理以及骨骼,那两道啸风鹰的羽翅正正好好插入了两道口子中,荆雨似乎一下子变成了一个背生双翼的鸟人。 荆雨试着扇动了一下背后的翅膀,整个静室瞬间掀起了一阵狂风,下一刻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冲破墙壁。 “这【异骸术】当真奇妙,接续的妖兽翅膀仿佛真的血肉相连,灵活的如臂指使。” 荆雨心念一动,背后的裂口变大,将双翅收拢到了体内,随着裂口渐渐合拢,他的整个背部又变得光滑无痕,只有藏匿双翅的位置有两个微微隆起、但并不明显的小鼓包。 荆雨又试了试脱离的秘法,背后又裂开两道口子,那双【啸风鹰双翅】又从背部脱落了下来。 反复试验了几次,确认可以即插即用之后,这才又装了上去。 他此番才真正理解了为何改动后的【苦渡经】可以称之为一个开放框架,这些妖兽器官就好比一个个组件,即插即用,自己完全可以根据不用的应用场景临时改变组合,以求最为适配环境。 随后他手一翻,又将一团黏糊糊的血肉状物品拿在了手中。 【青花蟒的胃】。 这一次,荆雨的胸腹中间位置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里面各种器官甚至都清晰可见,他将这团青花蟒的胃按着【异骸术】中的法子,直接塞到了自家胃部的旁边,原本的胃部表层竟伸出无数浅色肉芽,刺入青花蟒的胃部表皮,两者就此连接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荆雨又调整了一下两个胃的位置,随后将手从胸腹间抽了出来,那道裂口也开始缓缓合拢。 用苦渡玄光清洗了一下手部的粘液,荆雨拿出一枚凝气丹,吃糖豆一般地抛到了嘴里,嚼巴嚼巴吞了下去,细细感受这枚丹药的炼化速度。 “不错,能够入胃的炼体宝药炼化速度比原本快了五成左右……这还是【青花蟒的胃】并不算太值钱的缘故……等有了其它更擅长消化的奇兽胃部,可以替换一下……” 宝躯境共分三层,每一层分别对应了筑基初、中、后期,每提升一层,都能多两个妖兽器官的缝合名额,如今荆雨已将宝躯一层的两个器官名额用掉,待到宝躯二层时,他兴许会考虑加挂几个偏向斗法的攻击性质器官。 “该出关了。” 荆雨刚想踏出静室大门,却发现储物袋中有一枚金色令牌忽地钻了出来,散发出一阵强烈的金色光芒。 下一刻,金色光芒笼罩住了荆雨,整个人顿时消失在了静室之中。 ———— 傀儡秘境 荆雨手握金色令牌,一个踉跄出现在了秘境广场,如此许多年过去,此处早已空无一人,唯有坐落在广场中心的那尊傀儡雕像仍然姿势不变,盘膝坐在此处。 “什么意思?这秘境令牌为何自动激发了?” 荆雨盯着手中的金色令牌,看着其上的数字从【四】变为【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毕竟是两次完整躲灾避劫的机会,就这样用掉一次,难免有些心疼。 还未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那个熟悉的沉闷金属音再一次响起: “检测到传承人炼体修为达到筑基境,核心考验自动开启。” 话音落罢,那傀儡腹部的暗门缓缓打开,直接自其中走出一只灰扑扑的石质傀儡,手中握着一支石棍,双眼闪烁着幽蓝色,抄起手中石棍朝荆雨袭来! “筑基初期傀儡!” 荆雨面色一凛,喝道:“来得好!” 正好试一试宝躯境界的成色! 荆雨伸出右手,化掌为拳,直直迎上了傀儡的棍棒。 轰! 拳棍相交,两方各自后退了一步,荆雨的右拳丝毫无损,只是沾染了些许粉末,傀儡的棍棒上却多了几丝微不可察的裂纹。 这石质傀儡似乎灵智不低,眼见硬碰硬占不到便宜,眼中幽蓝色光芒微微闪动,身子一矮,经开始在荆雨周边游走起来,下一刻寻隙而动,以绝快的身法闪到了荆雨身后! “好聪明的傀儡!不愧是筑基级数的!” 面对神出鬼没、捅向自己后腰的一棍,荆雨背后忽地展开一对羽翼,只一瞬间便遁离了原地。 石质傀儡偷袭未曾建功,显然在原地愣了愣,抬头看见飞在空中的敌人,背后竟打开了一排排细密的石孔,喷出一股股强大的气流将其托了起来! “还会飞!筑基傀儡的花样确实比练气傀儡多了不少!” 荆雨点了点头,不再浪费时间,他其实看见这尊傀儡的第一眼便知道最快击败它的解法是什么,方才不过是为了试试宝躯境的种种手段罢了。 下一刻,荆雨屈指一弹,一道灰色的苦渡玄光激射而出,精准地命中了这具石质傀儡的头部。 第94章 命中注定 原本材质坚硬不下上品法器的傀儡头部如同豆腐一般被这一道玄光穿颅而过,这一具筑基修士见了也要被纠缠许久的傀儡就这般轰然倒地。 “苦渡玄光最克制土系,这石质傀儡全身都是土石而成,只要捏着这玄光,几乎便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道君的考验还真是一次比一次无聊。” 荆雨自言自语道。 “你说谁无聊呢?” 一道慵懒的女性声音自虚空中响起,在荆雨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傀儡雕像右手托举的小型天门顶部一点紫色光芒闪过,一名身着绛紫色裙衣,长发如瀑、赤裸双足的绝美女子坐在天门顶部,眼神促狭地盯着荆雨。 这女子的双脚脚踝处各系着一圈儿金色铃铛,随着双脚一荡一荡的,这铃铛也随之叮当作响。 “你,你是……”荆雨结结巴巴道。 “怎么,荆雨,长生殿一别,你连本道君都认不出来了?” 那女子笑道:“还是你觉得,九命道君便不可能是个女人?” “拜见道君!” 荆雨躬身道:“多谢道君一路护持督促,否则晚辈如今还在坊市内厮混呢。” “哟,这话我听着味道不对,倒似是我逼你太狠了。” 九命道君调侃道:“我若是不在那令牌上添一道法术,令你无论炼体还是练气,只要有一个体系的境界到了筑基,便自动传送进了这秘境,以你万事都求稳妥的性子,除非遇上生死危机,恐怕还真的要卡着五百年的时限进来接受考验。” “道君,有一事我在心里憋了许久,今朝道君当面,倒是……”荆雨踌躇道。 “你想必是想问,为何我给你设下的考验都如此儿戏?” 九命道君撩了撩鬓间长发,露出光洁白皙的修长脖颈,懒懒道:“为何宁肯设下这等为你量身定制的萝卜坑,也不能直接将功法传承送到你的手中?” 荆雨点了点头,犹豫了一阵,猜测道:“想必也是道尊定下的规矩了!” “那倒不是!” 九命道君言道:“此事与道尊无关,我之所以不能直接将这些功法传承交到你的手中,是为了防止其他精通筹算的道君顺着这道命数勾连的因果线算到你罢了!” “这还能有什么不同?”荆雨奇道。 “自然大不相同!”九命道君嗤笑道:“你想想,诸天万界何其广大,包括我在内的诸道君想要渡过纪元大劫,无非是两条路,一是自己证尊,此路可谓难如登天!” “另一条路自然便是培养真正的纪元天骄证尊了。” “仙选殿只是其中的一种尝试,远不是道君的所有计算。” “旁的道君我不清楚,如今这一纪元才将将过了二十亿年的工夫,我至少在诸天万界留下了上千万座传承秘境,平均每两百年就要下界打一个窝,撒一点饵,便是盼着在无数个小界的池子里养出几条真龙。” 九命道君说到此处,嫣红的嘴唇浅浅一抿,竟也有些愁云惨雾的意思:“唉,如今成材的寥寥无几,拢共也才养出三尊不朽金仙,道君一个也无,更不要提道尊了。” “我这还不是最勤快的,仙界有一位【普渡佛君】,佛门那边的,也是道君一级的人物,那才叫真正的劳模,化身万千行走诸界,曾经创下百年内留下十万传承的记录,下界屙个屎的工夫都要打一个窝,说不准仙洲界就有他留下的传承,你若是碰上了拿了就是,不必与他客气。” “像是普渡佛君这样的人物,施恩布局太过频繁,下界无数英才天骄的命数早就和其勾连成了一团乱麻,因果线比本道君的头发丝儿还乱,再怎么精通筹算的道君也算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可若是普渡佛君就这么明晃晃的将一部佛门经典亲自送到你手上,那性质可就截然不同。” 九命道君笑道:“这两者因果线的复杂程度不是一个量级,你懂就懂,不懂也罢了。” “那之前为何【苦渡经】便可以?”荆雨疑惑道,这部万寿道君所着的炼体法诀可是九命道君亲手渡进自己脑海中的。 九命道君沉默半晌,这才缓缓道:“【苦渡经】并非万寿道君一人所着,其实是道尊搭好了框架,完成了大半后,这才交由了万寿收了个尾……此功法位格天生极高,道君自然是算不到的。” “啊,这……”荆雨干笑了一声,他若早知道【苦渡经】只是万寿道君署了个名字,便不提这一壶了,如今倒是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说白了,万寿与我等自是不同的,他是道尊亲子,命中注定结成道果,证位道君。” 九命道君此言颇有些酸溜溜的味道:“荆雨,你可知道什么是命中注定?” “世间有情众生,皆有命数,有的命数可改,有的命数却改不得。” “修士修行,常言是逆天改命,但天道无情无私,哪管你逆它顺它?命数皆定,说不定你改命的行为,恰恰是命数既定的一部分。” 荆雨似懂非懂,忽地想到了一件事情,开口问道:“道君,当年云风双煞中的弟弟林风,传送出秘境时恰好就在晚辈身旁,是否是您的刻意安排?” 九命道君此时看向荆雨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她意味深长道:“或许是我的刻意安排,或许是凑巧,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林风自己的命数。” 荆雨皱眉道:“您的意思是,哪怕不是您的刻意安排,林风也会‘凑巧’出现在我的身旁,他的命数便是做我的送宝童子?” “堂堂神品命格【长生久视】的持有者,一个纪元都不一定出得来一位,无论搁在哪个神仙话本中都是无可争议的主角,根本就是自带命数而生的,身边时不时出现几个垫脚作配的丑角儿有甚么稀奇?” 九命道君嗤笑道:“你这小子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善人,但也不至于同林风那等杀人无算的恶人臭味相投沆瀣一气,这等劫修碰上你了哪能有甚么好下场。” “可这秘境道君是可以控制的,若是当初您稍抬一手,将林风送到其它地方,他这道必死的命数不就解了?”荆雨若有所思道。 “我自然有这个本事,可是凭什么?” 九命道君悠悠道:“我与林风无亲无故,一个蝼蚁一般的东西,我凭什么上赶着为他改命?” “若是他哥哥控制这座秘境,自然有意愿为其改命,可他哥哥偏生也是个练气境界的蝼蚁……” “嘿!有意愿为其改命的没这个能耐,有能耐为其改命的没这个意愿……” “那他死在你手上可不就是【命中注定】?” 第95章 自斩记忆 “原来这就是命数!” 荆雨忽地感觉有一扇关乎命数的大门轰然打开,此刻他却未曾发觉自己丹田内的玄镜微微发亮,似是在响应着什么。 “那林风就真无可能凭着自己打破这道必死的命数?” “自然还是有机会的。” 九命道君今日似是谈兴浓厚,对关乎“命数”一道的问题知无不言,耐心回应道: “若是林风当日将你反杀了不就破了这层命数?可他凭什么?” “一个是传承稀烂、法力稀松、一身破破烂烂的练气六层修士,另一个是道君亲传功法的炼体八层圆满、练气期开辟识海修出神念的仙选之人……莫说是两相斗法,便是让你躺在那里任他砍上几刀、吹几道离火,他能伤你半根毫毛?” “说到底,当日他唯一破局的机会便是跪在地上求你放他一条生路,你又恰巧是个心肠软的,说不得真能让他逃了这一劫。” 九命道君轻声道:“但一来他自不会未卜先知,不会跪地求饶,此为第一个注定;你的性子显然也早就定型了,不可能忽地心软下来,此为第二个注定。” “算来算去,还是命中注定!哈哈!” 九命道君两手一摊,脸上挂着讥诮的笑:“如之奈何?” “如之奈何……”荆雨不由自主代入到了林风的角色中,发现哪怕是自己落到了那样的境地,只怕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结果:“真真是命数弄人!” “命数弄人?远不止如此!” 九命道君翘起了二郎腿,赤裸的足尖点了点荆雨的脑门方向,脚踝的金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你道为何赵元曦会身负【龟年鹤寿】的命格?” 荆雨神色一震:“元曦是因为我……” “戏台上天命的主角开了场,哪里少得了几人作配?”九命道君悠然道:“不然为何赵元曦偏生觉醒的是长生一系的命格?为何……” “是赵元曦这个妹妹觉醒了命格?而非……赵元晨这个哥哥?” “哈哈,这才是天定的命数,弄人的命数!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此时荆雨陡然想到赵明玉一家在元晨元曦未曾去测试灵根时,对两者隐隐之间的差别,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是了,怪不得是元曦!元曦出生时有了命格,未来有了无限的可能,可也让元晨的命数自出生时便定下了!” “又何止是赵元晨与赵元曦这两兄妹?你七弟赵明釜何尝便不是应运而生的!” 荆雨皱了皱眉头:“明釜,数十年不曾有消息了,我之前只道他与三姐一般,带着他师尊武绝城一道去寻仙了,说不得会在乌山坊市中碰见,可如今却没甚么动静。” “说不得你以后还能再碰见此人。”九命道君笑了笑。 “这也是命数?”荆雨疑问道。 “自然是命数!”九命道君淡淡道:“难不成以为是我安排的?我可没那么无聊。” “你可还有什么别的要问?我今日心情颇好,一并答了。” 此番讲解,令荆雨对命数一道获益匪浅,此乃传道之恩,荆雨自然要谢: “多谢道君解惑!倒让我对【问镜观命法】有了些许心得体会。” 九命道君闻言,抿了抿嘴唇,自那天门上方落了下来,一双美目盯着荆雨的脸,神色平静,一字一顿道: “甚么【问镜观命法】?” 荆雨心中一突,讷讷道:“自是晚辈主修的练气功法……” “你的练气功法不是坊市中淘来的【江河经】?” 荆雨呆住:“出了秘境便转修成了【问镜观命法】……难不成这不是道君您……” 九命道君深深吸了口气:“我从未听过此功法!” “哪来的?” 荆雨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连忙和盘托出:“我开辟识海后,准备以神念炼化【知命宝镜】,哪想这宝镜竟然消失,只留下这一道功法……” 九命道君听得一乐:“有趣,那【知命宝镜】是我亲自过手,循着命数送到你手中,若是其中藏了甚么功法,我会不知?再说那鉴子不过是仙庭中测命格的制式仙宝,除了位格颇高之外并无其它妙用,每个道君的府库中都有个千八百面的……” “有趣,有趣!” 九命道君缓缓飘起,再一次坐回了天门顶部,翘起了二郎腿:“竟然有人能在我九命的眼皮子底下落子布局?是谁?” “你将那功法与我看看。” 荆雨摇了摇头,恭声道:“不瞒道君,此法不可誊写、背诵,甚至神念录入玉简都做不到,晚辈目前没有找到任何方法能将其复现出来。” “嘶!” 九命道君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显于世?位格这么高?” “无妨!” 她摆了摆手:“这功法可练出甚么神通?” “练气期有一门根本神通,丹田中凝聚出一面玄镜……” 荆雨说罢,九命道君吹了口气,一点灵光遁入荆雨丹田之中,片刻间那道灵光遁了出来,被九命道君捏在指间,揉进了眉心之中。 “唔……” 片刻后,九命道君睁开双眼,脸上面无表情,双指聚拢,毫不犹豫地插入眉心,红白色的液体循着被插入的孔洞边沿缓缓流了下来,但九命道君却恍若无事,甚至手指微曲,在其中狠狠地搅动了几下。 这景象看得荆雨眼皮子直跳,但又不敢说话。 道君这是在发什么癫…… 将手指从眉心的孔洞中抽了出来,捏出了一枚七彩结晶,屈指一弹,这枚七彩结晶顿时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而后九命道君的伤口慢慢合拢,额间、指间的红白液体也消失不见,她面色终于恢复了正常,甚至多了点笑意: “你可还有什么别的要问?我今日心情颇好,一并答了。” 荆雨只觉得背部一道寒意沿着脊柱直冲天灵,他震惊地望向面前这个一身绛紫色衣袍的绝美女子,心中沉沉想到: “道君失忆了?” “天下间可有人能使道君失去记忆?难不成是道尊?” 九命道君似是能够听到荆雨心声,笑道:“道尊也未必有这个本事,像是我这样的,神念强度不说独步诸天万界,至少在道君中也是坐三望二的存在,除非自斩记忆……” 此刻九命道君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我方才自斩了记忆……” 第96章 返回现世 荆雨让九命道君的这一出搞得心下惴惴不安,连问道:“道君,我这……” “别问了。” 九命道君沉声道:“也别想。” “更别来沾边!” 原本意态从容的九命道君烦躁地挥了挥手:“我不想记得,说明此事我担不住,道君都担不住的事情,你懂我意思吧?” “此事我不管,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方才已经斩了记忆,斩得干干净净……” “以后我不再窥探你的任何心声,你心里想的什么同我没有半点关系。” 此时再迟钝的人都知晓自己摊上了大事,荆雨呆愣在原地:“那就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好!你算是入了点门道了。”九命道君翻了个白眼:“我先说,我如今什么也不知晓了,但按常理推断,我斩去的记忆里昭示的事情算是祸福难料,你懂我意思吧?” “是祸是福,看你。” “【傀儡真解·筑基篇】我留在此地,走的时候记得拿。” “如今这道令牌还有一次完整的进出机会,若遇到生死危机,可以催动,四百余年内都有效果,传送出去的地点会略有变动,这一次我将位置校准,你出去时仍会在自家静室中。” “金丹篇我放在【逍遥仙城】左近的一处秘境中,你若有需要,可以去寻……” “对了,这些年我在仙洲界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似乎有其它仙选殿的仙选者也在此界转世……目前还不知是其他道君的布局,还是单纯的巧合,对方敌友未明,你还是低调些为好。” 九命道君匆匆交代了几句,逃也似地散去了这一道神念分身,只留下了一枚青色玉简,“啪嗒”一声落在了荆雨手中。 握着手中玉简,荆雨心中五味杂陈,试着喊了几句: “道君?道君?” 无人回应自己。 “害,这叫什么事儿啊。” 荆雨有些发愁,这【问镜观命法】极为霸道,目前自己看不到转修其它功法的希望,偏生此功法又止步于金丹圆满,没有后续功法,自己练气这一系的道途只能暂且断在金丹。 难不成要自己创造后续的功法? 荆雨微微一愣,他忽地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 为什么是自己这个长生命格的拥有者得到了这一部【问镜观命法】? “同为【长生久视】命格的万寿、九命两位道君已然结成道果,道途已定,不可能抛弃成道功法转修此法,这一纪元唯有自己拥有无尽寿命,可以从零开始,慢慢试错,改良完善功法……” 荆雨隐隐间又抓到了一丝命数的草灰蛇线:“背后送来功法的那个人希望我能凭借此法另立道途?” “可为什么呢?” “那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那人又究竟是谁?为何创出的功法连九命道君这样的人物看了一眼都要直接自斩记忆、三缄其口,连想都不敢想了?” “究竟因为我是【长生久视】的命格,所以才得了这一道功法;还是为了让我以这一部功法另立道途,才让我有了【长生久视】的命格?” “难道这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冥冥之中,荆雨似乎又抓住了属于自己的一道“命数”。 丹田中玄镜微微一震,似乎多出了一些反馈。 荆雨惊讶地发现,自己体内的法力似乎变得比上一刻更为浑厚与坚韧了。 这并非是法力总量的提升,毕竟他此时此刻已然是练气十层大圆满,除非筑基,否则法力早就进无可进。 而是类似于一种法力本质上的提升! “我早就猜到这道【问镜观命法】位格极高,哪怕是仅仅止步于金丹圆满境界的残本,其神妙之处也丝毫不下于【苦渡经】、【蕴神术】分毫……但偏生与下界的普通功法相比又没有什么压倒性的优势,如今看来,居然是一部可成长性的功法。” “观命、观命……莫非关窍在于观察命数?” 荆雨摇了摇头,暂且放下此念,至少在元婴期之前自己的练气境界不会因为功法的原因卡住,反正他寿元无限,往后的日子再慢慢想着如何接续道途的事情不迟。 于是他拿出金色令牌,输入了一道法力,只听得“嗡”的一声,一阵天旋地转,他又回到了自家静室之中。 荆雨运使敛息术,将自身的灵压收敛到了初入练气九层的程度。 推开静室房门,一道柔和的阳光照射下来,让荆雨浑身暖洋洋的。 “嗯?” 荆雨眯着眼睛,感受到阳光中太阳日精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渗入自己的体内,滋润着苦渡宝体,令他的炼体修为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增长。 “随着【苦渡经】境界日益精深,连日精月华这样的东西都能炼化些许了……”荆雨眯着眼睛,细细想道。 这可不仅仅是修为上的增长,更意味着【苦渡经】作为杂性炼体功法之“杂”变得更为广博,往后能够适应愈发极端的环境。 譬如若是能够源源不断吸收太阳之力,往后苦渡宝体甚至有可能对蕴含太阳法力的术法直接免疫! “不愧是道尊亲自操刀设计的功法……也不知万寿道君在其中的贡献究竟有几分了。” 荆雨扯了扯嘴角,推开院子大门,向隔壁穆山家的方向走去。 ———— 此时此刻,穆山家中,赵明玉的卧房内。 今年已经九十岁高龄的赵明玉坐在卧房内的藤椅上,身上披了一件毯子,整个人缩在藤椅上,像是个被揉得皱皱巴巴的老旧纸团。 她的头发已然全白,但又不是那种油光锃亮、掺杂了一丝明黄色的白,而是一种散发着枯败气息的、落魄的惨白。 赵明玉糟糕的炼体修为并没有在时光的侵蚀下留住她的体内的生机,如今的她已然和那些凡俗里即将死去的老人没有任何区别。 在她的对面却坐着一位看着极为年轻的女子,这女子容貌极美,气质却如空谷幽兰,明明肤若凝脂,偏生透露着一股凛然不可接近的寒气,手背的肤色白得几近透明,甚至能够清晰看到其内青蓝色的血管。 此时这女子的手中正擎着一本【赵国秘纂卷宗】,不断翻看着。 “元曦,今日要讲六十余年前那场彻底改变了赵国政局的寿宴。” 赵明玉嘶哑的声音响起,她略有些吃力地说道: “当日七位皇嗣所呈寿礼各有含义,今日便来论一论其中关窍。” 第97章 教导 “祖母,这【赵国秘纂卷宗】自赵国建国始,一直记录到祖母外出寻仙,其中种种秘辛,虽只是凡俗之间的阴谋算计,元曦如今成了修士,却仍觉其中凶险。” 赵元曦偏了偏脑袋:“倒似是比修仙界还要阴暗一些。” 气若游丝的赵明玉艰难挤出一个丑陋的笑容,缓缓道:“你这话说得倒也不错,修仙界虽然实力为尊,可大境界之间差距极大,练气修士再怎么智计百出,设计多么精巧的阴谋诡计,对筑基修士而言都不过是一道术法的事情,因而修仙界虽等级森严,平日里修士做事反倒是敞亮许多,往往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烂事。” “当年你明镜舅公便是此理。” “那场寿宴本是皇嗣们各显神通的时候,哪怕是无意争储,至少面子上也要过得去才是,哪里能什么寿礼都没有?起码也要似皇四子明成一般准备一块儿中规中矩的寿山石。” “可你明镜舅公偏生什么都不准备,这便有些扎眼,他却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想来当时便已经得了仙缘,自信能在先天宗师的手底下从容遁走了。” 赵元曦嘴角微翘,这女子一笑,脸上的冰雪一瞬间消融了,这才显现出了几分年轻姑娘的俏皮可爱:“舅公向来是这般浑不吝的,偏生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算是有恃无恐?” “或许吧,其实这寿礼不送便也算了。”赵明玉抬起厚重的眼皮:“二姐赵明月、七弟赵明釜那般才是大忌。” “尤其是赵明月,本就是拉起来与明阳太子打对台戏的人物,自己又是个女子,怀孕延嗣本就不易,后嗣里独独一个承煜世子是个出息的,天天恨不得全皇都的人都知晓父皇赵盛有这么一位‘好圣孙’……后来承煜世子遇刺,赵明月是难辞其咎的。” “明月姨婆也是没办法,若无承煜伯伯相助,她哪里能与明阳太子相提并论?”赵元曦轻声道。 “是了,莫看明阳太子坐了二十年东宫之位并无杰出事迹,其实做太子是个技术活儿,远比做皇帝要难得多,个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赵明玉蓦地冷笑道:“也就是老四运气好,待到父皇快死时才被立作了皇储,若是早五年入主东宫,早就被废黜了!” “那皇五子明楼?”赵元曦疑惑道:“许是我未曾见过明楼舅公,只看这卷宗之中的形象,只觉得……” “只觉得赵明楼是行的韬晦之计?”赵明玉笑道:“我起先也觉得是,其实你与赵明楼相处久了便知晓,此人是个货真价实的草包。” 赵元曦莞尔一笑,她早就习惯了祖母对几位舅公姨婆的刻薄言语,自引气入体后,她便时常来到祖母的卧房,祖母会给她讲很多东西,经史子集、话本游记、帝王心术、皇家秘辛……有些是单纯的故事,有些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血淋淋的现实。 卧房内忽地变得静悄悄的,赵元曦看向藤椅上的赵明玉,发现自己这位祖母不知道何时竟已然闭上了眼睛,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赵元曦心下暗叹,祖母近几年时常如此,往往上一刻还在说着话,下一刻便忽地睡下了,有时她甚至担心祖母会就这般永远地睡下去。 悄悄起身探了探赵明玉的鼻息以及其微弱的心跳,赵元曦整了整披在祖母身上的毛毯,悄悄走了出去。 迎面便见了荆雨立在院子中。 “舅公!” 荆雨近几年闭关常常数月不出门,赵元曦难得见他一回,上前打量了一番荆雨,不禁喜道: “恭喜舅公修为大进!” 此时荆雨身上的灵压将将达到了初入练气九层的程度,已经有了冲击筑基境界的资格。 荆雨嘴角含笑,点了点头:“元曦,舅公给你的那本【冰肌玉骨诀】练得如何了?” “将将练到了第三层,已觉得有些吃力了。”赵元曦道:“为了修习这炼体功法,元曦的练气进度都拖慢了不少。” “三层不差了。”荆雨暗道。 “元晨呢?” 赵元曦尴尬道:“今日一大早与那几个朋友去外坊酒楼喝酒了……” 荆雨皱眉:“大清早的喝什么酒。” 赵元晨六岁前未曾去测灵根之前赵明玉对他宠溺的很,自从确定了没有灵根后,赵明玉便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赵元曦的身上,反倒是对自己这个亲孙子不闻不问起来。 赵承宴向来是唯母亲马首是瞻,加上平日里都要去仙闻阁当值,对儿子的管教更是少了。 唯有慕沛还惦念着这个亲生的儿子,但平日里也是溺爱居多,向来舍不得打骂,可赵元晨本身又没有灵根,虽占了个修士亲眷的名头,毕竟还是凡人,也就比坊市中的凡人仆役稍好一些,渐渐也就自暴自弃起来,整日与几个同病相怜的狐朋狗友醉生梦死。 荆雨心中暗暗道,六岁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六岁之后却与同胞的妹妹有了仙凡之别,这样的落差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赵元晨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何尝不是其本身的命数作祟? 砰—— 一道轻响传到了荆雨耳中,他心中一突,声音响动来自三姐卧房中! 推开卧房大门,却发现赵明玉倒在地上。 “祖母!”赵元曦惶急道,下意识便要去扶。 “慢着,应是自藤椅上起身,没站稳,摔了一跤。”荆雨拉住了赵元曦,自己上前去,轻轻扶正了赵明玉,往她嘴里喂了一枚有些许养护之效的丹药,又渡了一道柔和的法力慢慢温养调理这老人的身体。 过了半晌,昏迷的赵明玉悠悠醒转,睁开浑浊的双眼,望向神色凝重的荆雨,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油尽灯枯……三姐的寿数到了!”荆雨心中一沉,转头向赵元曦道:“将你爹娘、姑姑姑丈、还有那个大白天跑去喝酒的哥哥都找来!” 许是荆雨喂下的那枚丹药起了效果,赵明玉原本僵硬的眼球变得灵动了些许,她此时已然能够勉强开口说话: “六弟,你扶我起来,我有几句话要与你交代。” 第98章 筹算 将赵明玉扶到了床上,荆雨叹道:“三姐,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趁着如今神智清醒时一并说了便是。” 此时赵明玉已经缓过劲来,言辞愈发清晰了:“还请先设一道隔音法术。” 荆雨只当赵明玉有什么秘辛要告知自己,虽觉有些奇怪,但仍是照着做了。 待到隔音法术设好,赵明玉才仔细端详着荆雨的面容,感叹道: “六弟,这炼体修为倒是愈发精深了,如今是炼体第几层了?” “卡在了炼体第六层许久了,怎得说起这个事情了?” 赵明玉低低笑道:“炼体好啊,境界高妙后,巩固形貌,能令年近八旬的老汉看着如同二十余岁的小伙子一般,可六弟,你究竟是炼体有成,遮掩了自己的老态……” “还是压根就不会变老?” 荆雨心中紧绷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松弛下来,面色如常道:“三姐,你在说什么?” 赵明玉道:“六弟,你这个人每临大事有静气,常常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内心越是惊涛骇浪,神情却越是一如往常,本是遮掩心中秘密的强项,可过犹不及,我堪破了你心中的一个大秘密,无论这个秘密的推论是真是假,你总该稍稍惊讶一下才是,否则便有些假了。” “只有灵根子才能引气入体,若无灵根,凡俗便与修行无缘,此为铁律。” “但修仙界广阔无边,无奇不有,偏生便有许多例外,这个例外便是【先天道体】。” “【先天道体】太过稀少,比灵根子还要稀罕,但只要一人身具【先天道体】,便可灵根自生,自然而然就可踏入修行之路。” 赵明玉娓娓道来,不再说荆雨的事情,反倒是开始讲解起了先天道体。 荆雨当然知晓所谓的先天道体是何物,不过就是一些有外显特征的命格罢了,只是仙洲界如今重启的修仙文明也不过才过去十万年,哪怕是那些隐而不出、已然到达此界顶端的化神老怪也是一群没什么见识的土鳖,这才将各种各样的命格认成了【先天道体】一类的东西。 “有些先天道体特征外显,并不难认,有些却并无外显特征,身负道体之人与常人无异。其中有一先天道体名为【长青道体】……天生便比其他人多了五百年寿元,咱们蓬莱仙洲中近万年也出过几例……除却半途夭折的,其余几例最终均是修行有成,最差也是金丹真人。” 赵明玉缓缓道:“怪不得当年六弟不急不缓,似乎并未将寻仙一事放在心上,只携着安太妃寄情山水之间,原来是早就知晓自己寿元无忧,这才将一切都看得淡了。” “可有一点我却也想不通,【长青道体】与常人并无任何不同,哪怕是有了差别,也是五六十岁时,身负道体之人仍青春不老,这才显现出了端倪,可六弟你偏生好似少年时便知晓了自己身负道体,这是什么道理?” 赵明玉皱眉道:“除非……你掌握了什么可以辨认先天道体的秘法!” “若是这样,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为何元晨元曦出生时,你曾隐晦暗示将来元曦会身负灵根……” “为何元曦的升仙宴中,你要送来一本【冰肌玉骨诀】,下品灵根虽然对散修来说算是难得的好资质了,但也远远未到可以兼修炼体来挥霍时间的地步。” “如今看来,若是你在元曦出生时就看出来她同样身负【长青道体】……那就说得通了。” “这些怀疑本也只是个种子,但当元曦测出了灵根的那一刻,种子终于发芽,我才真正确定了这一切,并非只是自己的疑神疑鬼。” 荆雨愣愣地看着如同一截死皮朽木的赵明玉,感叹道: “三姐,你可惜了!” 赵明玉自然知晓荆雨可惜的是什么,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先天道体虽然罕见,但并不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但我翻遍了整个乌山坊市仙闻阁中修仙界的轶闻掌故,也未曾听说过什么可以准确测算先天道体的神通秘法……若是让旁人知晓了你有这个能力,只怕遗祸无穷。” “况且长青道体虽然只延寿五百年,但只要资质机缘不是差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保底也是个金丹真人,难免受人觊觎,而一姓之家三代之内连着两个长青道体,此事亘古未有,我都怀疑我赵家有甚么仙修血脉,是哪家仙族帝裔的后代……届时惹得金丹真人、元婴真君前来查探,只怕你与元曦都有性命之虞。” 赵明玉艰难道:“破绽还是太多了……六弟,你从那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只雕着双龙戏珠图案的玉盒。” 荆雨按着赵明玉的指示,果真找到一只玉盒,他打开玉盒,发现里面满满当当放着一沓纸质单据,他仔细看了看,发觉单据上写着的都是最低阶的驻颜丹药【养颜丹】所需的各类灵草。 “这是……”荆雨抬眼看向赵明玉,震惊道。 “沛儿这些年为你采买炼丹药材时,每一次我都会嘱咐她多买一份炼制【养颜丹】所需的药材,那些药材我拿回来,全都烧了……但整整二十年的单据却都在此处了。” 赵明玉低笑道:“只凭着炼体六层的修为,尚且还不够,若加上数十年一日地炼制服用【养颜丹】,你如今的样貌才勉强算是说得过去了。” “有了这些单据,你又是炼丹师,旁人抓不住你的破绽,此事算是圆过去了。” “可乌山坊市毕竟也待了这许多年,你的人脉旧识早已在此地盘根错节不可胜数,若是几年后在此地筑基……成了,动静难免过大,新出了筑基的修士,几位坊主也要过问,届时又是多了一堆首尾要处理。” 赵明玉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不由顿了顿,继续道:“不如去仙城一级的地界……左近的【云来仙城】、【望川仙城】、【逍遥仙城】都是好去处。” “我看还是【逍遥仙城】不错,在整个云川域中亦是顶尖的几大仙城之一,又是逍遥盟的总部所在,单单是金丹真人便有十几位,筑基修士更是上千人,在那里突破筑基境界,便不算扎眼。” 第99章 玉碎 赵明玉如今只剩一口气吊着,说了这许多话,竟都是为自己筹谋未来,荆雨不禁也有些动容,连声问道:“我依你便是,三姐,可有什么其它要交代的?” 赵明玉大口喘息了几下,方才道:“穆山突破筑基失败,此生再无机会接续道途,他与承欢又膝下无嗣,十几二十年后,攒下的资粮多半要留给李胜。” “李胜这孩子不错,是个知恩图报的,我早年想要撮合他与元曦,只可惜元曦似乎无意,便也作罢了。” “往后若是你去了仙城,乌山坊市这边还算有个人脉,莫要断了联系。” “乌山傀儡会乌启天纵之才,以练气之身扭转了坊市修士与凡人炼体士的旧有格局,致使仙凡之别摆上了台面……” “可惜修行资质有限,如今年纪大了,此生无望筑基。” “其子乌不淳却是个好资质,不仅傀儡技艺青出于蓝,如今方才四十岁,已是练气八层的修为,过不了几年便能第一次筑基。” “若是续上了筑基道途,其傀儡之术定然会达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境地,六弟你与其关系匪浅,将来定然可将其引为一大臂助。” “前坊主宇文宵金调任逍遥仙城,往后你若也去此处,同样是乌山坊市出身,必与此人有所交集……” “然而宇文宵金是宇文家嫡系,大家族之中的龃龉甚多,不宜过多牵涉其中,六弟若想低调行事,倒是不必与其深交。” “往大了看,逍遥盟作为云川域最大的散修盟会,与那几个本土门派之间的矛盾已然不可调和。” “逍遥盟盟主宝鼎真人如今又是金丹后期圆满的大真人,元婴不出,莫有与之争锋者……” “咱们云川域仙道不昌,并无常驻的元婴真君,可以说,哪位云川域本土的大真人当先晋位元婴真君,便是无可争议的云川域之主。” “这个人选究竟是逍遥盟宝鼎真人?还是月华真人?或是浣火宗、碧水门、霄雷观、厚土派中的某位大真人?不好说。” “三姐毕竟层次太低,很多事情看不真切,六弟不必将自己牢牢绑在某一家的战车上,有丹道技艺傍身,大可左右逢源,骑墙望一望风向……” “承宴沛儿两人俱是凡人,好在我此前卖了这张老脸,求来一份荫庇,足可护佑二人终老,你倒也不必操心了。” “元曦……我赵明玉一脉只此这一位修士,又是长青道体,往后仙路多有荆棘,还望六弟照拂一二。” “此事还用你说?”荆雨一拂袖,面色不渝道:“那怎么也是自家的外甥孙女。” “元晨呢?” 赵明玉沉默良久,别过了头:“莫要管他了。” 这是什么话…… 荆雨叹息:“还有甚么事情?” 赵明玉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光中多了几分神采,艰难开口道: “他日遇着那位仇家,六弟若修为战力远胜于他,自可随手料理了,若是不敌……以保全自身为主,莫要暴露。” “三姐你……”荆雨怔住。 “一辈子的执念,到头来也尽了,只盼着元曦修出点门道,无需再如同我这个凡人一般仰他人鼻息……何必再让她担着此事。” 赵明玉微笑道:“六弟,隔音法术可以撤了,我想最后再看看孩子们。” 荆雨神色一滞,挥一挥衣袖,隔音法术消散,卧房的大门也应声而开。 此时穆山、赵承欢、赵承宴、慕沛、赵元曦五人早已站在门外。 “母亲!”已显老态的赵承欢当先扑了进来,抱着赵明玉大哭。 赵承宴也是赶紧走上前来,红着眼睛,喉头滚动,似是在强忍着泪水。 赵明玉轻轻抚了抚赵承欢灰白色的发丝,喃喃道: “承欢,你也老了。” 说罢,她看向赵元曦,向孙女招了招手:“元曦,你来。” 赵元曦连忙上前,半跪在赵明玉榻前,噙着泪水道: “祖母,您说。” “你舅公不日便要启程去左近仙城筹划筑基,届时你也一并跟着前去。” 赵明玉嘶哑道:“乌山坊市的池子太小,哪里能够养出真龙?你跟着舅公,出去见一见世面。” 赵元曦一呆,略有些不舍地看向了父母,咬了咬牙:“祖母,元曦知晓了。” “山儿。” 满头银发的穆山凑上前来,伤感道:“母亲。” 赵明玉紧紧握住了穆山的手,道:“好女婿,好女婿……” 赵明玉只是重复着这几个字,随后沉默了许久,她四下逡巡着什么人,似乎没有找到,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又似乎夹杂着一丝后悔,对着赵承宴喃喃道: “承宴,元晨那孩子……以后还需多加管束,莫要起什么乱子,害!是我将他养废了。” 赵承宴双膝跪地,泪流满面道:“儿子知晓了。” “六弟。” 荆雨俯下身来,将耳朵凑在了赵明玉干枯皲裂的嘴唇边,仔细听她要说些什么。 “六十二年前,那场寿宴……可还记得我送的那一株枇杷果?” “自然是记得的。”荆雨沉声道。 “其实,其实……父皇与母后一同栽种的那株枇杷树,在母后去世的第二年,便因我顽皮,将其掘了根,那后院里的枇杷树,是我后来与大哥一起移栽过去的。” 荆雨心中一惊:“那株枇杷树寄托了父皇对昭仪皇后的无尽哀思,却被三姐失手掘了,此后又移栽了一株,此事大哥与三姐想来做得隐秘……” 赵明玉似乎能猜到荆雨心中在想些什么,低低笑道:“错了,大错特错!” “大哥与我并未避着旁人,皇城内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在少数,可……父皇从未过问,嘿嘿,只怕他也是记不得了。” 这个即将死去的老人语气中带着嘲讽:“那一夏的枇杷树结了果,我故意挑了最青的几个果子呈了上去,不过想来父皇并未品尝,自然不知其中酸涩。” “此事本是想寿宴过后,与大哥当个笑话说来听的……哈哈。” “大哥,那些年,其实很不容易……” 赵明玉眼皮微阖,声音渐渐低了,连带着喘息声也变得飘渺难明: “我若是有一道灵根……” “什么狗屁仙人……” 赵明玉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伸出了一根褶皱斑驳的枯败手指,指向了天空的方向。 过了片刻功夫,这根手指失去了支撑,无力地垂了下来。 第100章 下葬 “母亲!” 赵承欢扑向赵明玉已然渐渐失温的身体,嚎啕大哭。 卧房内众人皆是垂泪不已。 此时院子外忽地响起一阵吵嚷声。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荆雨推开门往外一看,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华服青年慌慌张张进了院子,浑身散发着一阵酒气与脂粉香气混杂的特殊气味,令人有些作呕。 如今也显现出些许老态的赵承宴原本极为伤心,见了这华服青年的样子也不由气血上涌、怒火中烧,抢上前去,一个大耳刮子将华服青年扇飞了出去! “啪!” “不成器的东西!一大早跑去外坊与那群狐朋狗友喝花酒,你妹妹遣人去连找了三个花坊才找着你!你祖母危重,捎了信让你赶紧回来,结果连老人家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 赵承宴近些年虽然在炼体上再无寸进,再怎么也是炼体三层的炼体士,手劲何其大,哪怕是收了劲力,外出寻乐的赵元晨左右也不过是个凡人,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大力,嘴角高高肿起,已然渗了血出来。 他整个人本就醉酒,又挨了这么一巴掌,脑子晕晕乎乎的,早就混成了一团浆糊,第一时间爬了起来,竟然只是呆呆地站在那一处,已然懵了。 见儿子这般模样,赵承宴更是来气,便要接着再打一巴掌,却被妻子哭着拦了下来: “天杀的,晨儿也不是故意的,谁会知晓母亲今日突然……你还能杀了他不成!” 赵承宴怒发冲冠:“你便护着他罢!慈母多败儿!” 荆雨看不过去,甩了甩袖子,将赵承宴弹开,皱眉道:“你这是成什么样子!说什么慈母多败儿,平日里你对元晨便纵容的少了?” 赵承宴身子一颤,缓缓低下了头,却也不说话了。 这时候赵元晨才渐渐醒了酒,呆呆地望着赵明玉卧房方向,难以置信道:“奶奶,走了?” ———— 众人忙乱了数日,将赵明玉的尸身下葬了,丧事没有大办,一切从简。 倒不是他们不想办得隆重些,只是如今坊市内无亲无故、没有背景的凡人炼体士虽然已经被清退地差不多了,可背刺老友终究是小人行径,不仅是剩余寥寥的凡人炼体士,便是在修士的圈子里,赵明玉的名声也并不算好。 如今只是在坊市外专为修士亲眷划定的墓地里立起了一座小小的坟包,除却荆雨穆山赵承宴这等亲人,前来吊唁的也就只有区区一个乌不淳而已,这还是多看在荆雨本人的交情上。 “赵叔,你真要去逍遥仙城筑基?”四十岁的乌不淳没有服食驻颜丹药,也不兼修炼体,因而已是个中年人的模样,颌下蓄起了胡须,光看样子倒像是荆雨的叔叔,这一声赵叔出口,旁人只觉极为违和。 “我今年已经七十六岁,距离八十岁气血衰败的大限也不远了,自然不能再耽搁,听说逍遥仙城那边有专门供修士突破筑基的洞府,灵机浓郁,能够些微增加一些突破概率……”荆雨缓缓道。 “话是这么说的,但那点儿几率也不过微乎其微罢了。况且赵叔你虽然已经练气九层,但毕竟刚刚突破,法力虚浮,还是应当先巩固一下修为才是……” 乌不淳委婉提点了几句,他只当荆雨现在的修为是硬磕丹药堆出来的,这等虚浮的法力冲击筑基可不是闹着玩的,哪怕是有正品筑基丹护佑丹田,筑基失败也足以让修士重伤了。 倒也不怪乌不淳这般想,荆雨如今虽然已是七十六岁高龄,但其实四十五岁方才引气入体,满打满算修炼的时间也不过三十一年,荆雨外显的灵根资质又只是一般般,这个速度算是极为惊人了。 换算成一个六岁引气入体的修士,那就是三十七岁初入练气九层,在大宗门中也是资质不俗的内门弟子才能达到的水平。 像是荆雨这样资质的修士,想要三十一年从引气入体到练气九层,除了把丹药当糖豆来磕,又任由丹毒淤积在体内,几乎没有其它可能性。 “这我自省得。”荆雨点了点头:“不淳,你如今也练气八层了,距离练气九层圆满估计短则七八年,长则十年时间,往后是怎么打算的?” 乌不淳唏嘘道:“唉,家父如今年纪大了,只怕……距离寿命大限也没几年了,身为人子,我还是得留在此地给老人家送终。等送走了家里的老人,我估摸着也得去一趟逍遥仙城,毕竟也是傀儡之道大兴的圣地,怎可不去一探究竟?” “那我到时候便在逍遥仙城扫榻相迎了。”荆雨微微笑道。 ———— 祭奠过了赵明玉,众人回到了家中,赵承欢、赵承宴脸上犹有泪痕,赵元曦却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赵元晨则肿着半边腮帮子,垂头丧气地吊在众人身后。 荆雨将四十枚灵石放在桌上,推给了赵承宴、赵承欢:“承宴、承欢,舅舅此去逍遥仙城筑基,路途遥远,只怕此生再难见面,这里有四十枚灵石,你们两人各取二十枚,当作一个压箱底的保障,往后若有了什么事情,也好有个花用。” 赵承宴赵承欢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将灵石推了回去。 赵承欢道:“舅舅,我与夫君也没个子嗣,李胜那孩子又是个省心的,哪里需要你来操心!这灵石还是拿回去罢。” 赵承宴则看了看赵元曦,皱眉道:“舅舅,元曦往后还要你多多照拂,怎好再要你的灵石!再者说,舅舅筑基正是需要灵石的时候,哪怕因丹师的身份身家不菲,买个正品筑基丹绰绰有余,那何不试着求一求超品筑基丹?说不得就差那么半成一成的概率!” “放心,我不差这一点儿,让你们拿着便拿着。” 荆雨如今将自己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六百余枚灵石都存进了乌山坊市的灵石坊,如今这四十枚灵石是他身上仅有的硬通货币了,毕竟逍遥仙城路途遥远,哪怕是乘坐官方的长途飞舟,说不得也会遇到心怀不轨的修士,带着六百余枚灵石的巨款出门终究还是惹人觊觎。 如今将灵石存在乌山灵石坊,只拿着一张带有独特法力烙印的单据,届时在逍遥仙城内的灵石坊内,本人便可凭单据将灵石取出,哪怕是单据被人抢了,只要本人没有亲至,这灵石也是取不出来的,可以说极为安全便捷。 第101章 启程 荆雨将其中利害与二人分说了一番,赵承欢赵承宴两姐弟不再坚持,各自收下了灵石。 “老穆,当年若不是你千里迢迢到赵国皇都将我捞回来,我不会有今日,咱俩之间不必多说什么!”荆雨拍了拍这位老友的肩膀,缓缓道。 “舅丈,这些年我眼看着你修为一步步提升,显露傀儡、丹道方面的天赋,又在坊市中低调修行,虽然朋友不多,但个顶个都是知心的。” 穆山感慨道:“如今三十一年过去,当年我在赵国皇都仙引的三人中,胡一鸣道友如今还卡在练气三层不得寸进,与你资质差相仿佛的胜儿也才练气六层,不知何时才能突破瓶颈步入练气后期,唯有舅丈你……” “勇猛精进!” “说不得,真能让你续上筑基道途!” “我借你吉言了。” 荆雨忽地想了起来:“我记得只要修士在咱们逍遥盟治下任意一处凝聚仙基,成为筑基修士,最初的仙引人都能得到十块灵石的奖励?哈哈,老穆,你就等着收灵石吧!” 荆雨最后将目光移到了赵元晨的身上。 赵元晨以一个凡人的身份在坊市内厮混多年,早已见识到了仙凡之别,对于凡人的地位已然有了深刻的认识,因而对荆雨这个舅公倒是惧怕的情绪居多。 如今荆雨的目光沉沉地压了上来,倒是让赵元晨心中一凉,不自主地缩了缩脑袋。 然而荆雨看着赵元晨,心中其实是有些可惜的。 在他看来,赵元晨变成如今这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其实是成长环境与人为多方面造就的结果。 若是赵元晨赵元曦两兄妹都只是凡人,赵明玉决计不会将心血全部倾注在赵元曦的身上,哪怕对赵元晨多有溺爱,平日里的教导也不会缺席。 若是两人皆有灵根,亦是同理。 偏生兄妹二人仙凡有别,以至于赵明玉在赵元晨六岁后对其不闻不问二十年之久,竟至于斯。 与其说赵元晨本性难堪造就,倒不如说他只是个命数影响下可怜的牺牲品。 望着这个左半边腮帮子还高高肿起的华服青年,荆雨心中沉沉一叹,难道命数真的不可改吗? 蓦地,一道灵光自脑海中划过,傀儡秘境中九命道君戏谑讥诮的话语自耳边响起: “嘿!有意愿为其改命的没这个能耐,有能耐为其改命的没这个意愿……可不就是命中注定?” 是了! 荆雨眼睛一亮,赵元晨怎么说也是自家外甥孙子,自己也不好放任他这般烂下去,此为“意愿”;自己去了逍遥仙城,不日便可着手筑基,届时在仙城中也算一号人物,拿捏一个凡人还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此为“能耐”! 自己既有意愿也不缺能耐,赵元晨的命数并非不可改变! 赵元晨被自家舅公这位练气后期大修士盯得有些发毛,正打算找个借口开溜出去鬼混,却听得舅公向自家父亲开口道: “承宴,我此去逍遥仙城,需一心一意筹备筑基,手底下倒是缺个信得过的心腹之人打理杂事,元曦自家的修行又不能耽误,我看元晨整日里在这坊市中游手好闲,倒也没个正经差事,不如随我一起过去……” 赵元晨心中咯噔一下,整个人都懵了,他与这个常年闭关的舅公真不算太熟,平日里没几句话可说,怎得指名道姓要让自己随着他过去? 不由摆了摆手,慌乱道:“这,舅爷爷,我这人笨得很,干啥啥不成,怕是耽误您的大事……” 荆雨板起了一张脸,严肃道:“不会可以学,我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事务,一回生二回熟的。” 慕沛似乎有些舍不得儿子,刚要开口,已被赵承宴瞪了回去,他咬了咬牙,言道: “舅舅说得有理,总不能让元晨在坊市里厮混一辈子……去大仙城中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慕沛急道:“乌山坊市与逍遥仙城路途遥远,哪怕是坐上最新式的长途飞舟单程也要近一个月之久,单单是一张船票便要五块灵石,你我又剩不了几年好活,此去哪里还能再见得到!” 赵承宴自然也舍不得儿子,但此刻难得原本有些淡漠的舅舅愿意提携自家儿子一把,哪里能够错过这个机会,只能道:“大不了用灵信或传音符,总不至于断了联系!” 见父亲都首肯了此事,赵元晨心里一凉,知晓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双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了,听说逍遥仙城那边凡人地位更低,这下好日子算是活到头了!” ———— 收拾了几日,将乌山坊市方方面面的关系安排妥当,荆雨便带着赵元晨、赵元曦两兄妹准备启程。 乌山坊市去往逍遥仙城的楼船一个月才有一趟,哪怕是半刻不停歇,也得一个月的路程,这一个月吃住花用都在长途楼船上,一个修士从坊市去这类大仙城的成本其实远不止那价格五枚灵石的船票。 但若非是遁光持久的筑基修士,练气期修士想要凭借自己横渡如此遥远的路程又是痴人说梦,不仅要花数十倍的时间,路上还要提防各种妖兽劫修,这几枚灵石其实无论如何是省不下来的。 “舅丈,你去了逍遥仙城,可凭借我给你的信物去找一个叫‘普秀’的男修,此人早年与我是同僚,后来被调任到了逍遥仙城的【仙籍处】任职,我俩虽数年未曾联系,但以往的交情还在,普道友为人不错,你去了仙城,人生地不熟的,总要找个投奔的去处。” “若有普道友运作,说不得你可以快些拿到逍遥仙城的仙籍,以后办事都方便些。” 穆山将一截损坏的法器碎片塞到了荆雨手中,叮嘱道。 “多谢了,等着我筑基的好消息吧。” 荆雨转头望向乌山坊市的码头,向前来送别的穆山、乌不淳、赵承宴等人挥了挥手,踏上了前往逍遥仙城的楼船。 “一人五枚灵石,一共十枚。”楼船守卫瞥了眼荆雨三人,面无表情道:“一人可带两名凡人仆役,不花钱。” 荆雨与赵元曦都是修士,身上只系了几个储物袋,倒是两手空空,唯有赵元晨因为凡人能用的储物袋太小,无奈只能大包小包背在身上,闻言不由一阵腹诽: “他娘的,凡人不算人是吧?连船票都省下了……” 待到这一拨的乘客都上了甲板,巨大的楼船迅速腾空而起,在穆山等人的目视下消失在了天边…… 第102章 到达逍遥仙城 一个月后,一艘巨大的楼船停靠在了逍遥仙城的港口码头,无数练气修士和凡俗仆役陆续自楼船中走了下来,其中大部分都仰着头看向仙城中各种建筑,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荆雨背着手,悠然看向远方逍遥仙城高耸的城墙、在城内拔地而起的仙山、各种各样颇具逍遥盟风格的高大角楼,以及处于逍遥仙城正中央,那座逍遥仙城的地标性建筑——云中塔。 一身冰蓝色法袍的赵元曦则跟在荆雨身后,时不时好奇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背着大包行李的赵元晨则神色萎靡地吊在最后,这一个月长途楼船的飞行之旅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颠簸许多,将他本就孱弱虚浮的身体折腾得够呛。 “舅公,这逍遥仙城未免也太大了!筑基修士怎得好像也不值钱了?这才短短一会儿,已然飞过去七八个了!” 望着头顶时不时驾驭小型飞舟穿行而过的筑基修士,赵元曦神色微微绷紧,手指关节发白,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毕竟是咱们云川域数一数二的大仙城,常驻修士便有三十万以上,加上流动的修士,怕是能有三十五万上下了。” “咱们云川域毕竟还是小地方,据说在蓬莱仙洲中部的几个大域境中,有百万修士人口的大仙城,那才是真正的大气象。” 荆雨感慨道:“不过逍遥仙城中的筑基修士也快逼近两千人了,至少在云川域是首屈一指的高阶修士聚集地。” “舅爷爷,这我就不太明白了。” 毕竟此时已经踩在了实地,原本神色萎靡的赵元晨脸色好了些,有些奇怪:“不是都说如今差不多三百个练气修士中能出一个筑基,按比例来说逍遥仙城能有个一千出头的筑基修士不错了,怎得如今筑基修士多了整整一倍?” “三百挑一,那是修仙界的整体比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乌山坊市那样的地方,灵气稀薄,能供给筑基修士修炼的宝地极少,哪里能容纳太多筑基高修?但凡是有点儿追求的都跑到这样的大仙城里了。” “天地间灵气分布并不均匀,一块儿一块儿的,有的地界可能往左跨一脚便是足以供给元婴真君全力修行的宝地,往右跨一脚便连练气修士都嫌弃了。” “就说逍遥仙城中心的那一座【云中塔】,号称足有千层,这千层灵气分布便很是奇怪,自下而上渐渐浓郁,差不多到了六百层左右的位置达到最高,六百层上下的那几层便是盟内金丹真人的闭关之所,再往上灵气又渐渐稀薄,到了千层塔顶差不多就和底层灵气无甚差别了。” 赵元晨望向那高耸入云的千层宝塔,不由咋舌道:“我以前只当灵气浓郁与否只看地下有没有灵石矿,原来不是这么回事儿?” “自然不是。”荆雨摇了摇头:“灵气浓郁与否一是看天生的地界如何,这个无可更改;但大体也有个思路,常常海拔越高,灵气便越是浓郁,因而上古、中古时代的修仙门派、家族往往都将山门族地安在了海拔极高的仙山之上。” “而另一种能使周边地界灵气浓度变化的便是【灵脉】了。” “这【灵脉】往往无形无相,无迹可寻,只是在天地间游弋的一道灵机,要么是化形为某样珍贵灵材、天地宝物、要么干脆诞生灵智、化为妖邪……在山川河流间穿行往复。” “灵脉所过之处,灵气的浓度便会上一个档次。” “但这类灵脉一般都有个特点,就是会与地底的地脉相互吸引,若是灵脉与地脉相合,便会化为一片灵石矿脉,常驻地底。” “这便是天地间【灵石矿脉】的由来了。” “所以严格来讲,并不是灵石矿脉使得周边地区灵气浓郁,而是与地脉结合的灵脉被固定在了此处,才让灵气变得浓郁起来。若是能将灵脉所化的宝物降伏,携带在身上,照样能起到增厚灵气的作用。” “如今的逍遥仙城地底下的那条巨大的灵石矿脉,便是当年逍遥盟众位真人以大神通之力寻到了一条大型灵脉,将其与此城下的地脉相合而成。” “这才有了今日繁荣的逍遥仙城。” 荆雨说罢,赵元曦忽地轻笑道:“这么说来,其实乌山坊市哪怕真的发展到万余修士的规模大小,也不可能建城……宇文宵金如此不遗余力地推动仙博会、清退凡人炼体士,自一开始便只是为了给自己刷政绩、积累底蕴罢了。” 荆雨点了点头,笑道:“可不是?乌山坊市如此贫瘠的灵气环境,根本支撑不了多少筑基修士在那里修行,更不要提金丹真人了!除非寻一条灵脉过去,可若是真有这等好事,宝鼎真人何不直接将那灵脉捉来逍遥仙城,增厚此地的底蕴?” “说不得真让真人喂出一座元婴真君的道场来。” 赵元曦摇了摇头:“哪怕真能喂出一座元婴道场,宝鼎真人不成元婴,便守不住……自有外域的元婴真君来摘这个桃子。” “是这个理儿。”荆雨叹道:“你祖母终究还是吃了视野太低的亏,并非是云川域的金丹真人哪一位成了元婴真君,便能一统云川域……” “而是云川域根本不存在可供真君稳定修行的道场!” “哪怕真有哪位大真人结了婴,第一选择也是润去中部的几个灵气浓郁的域境争道途了,怎会放任此生境界不得寸进,留在此处和一群金丹小辈争食?” 赵元晨在一旁听两人高谈阔论,大谈金丹真人、元婴真君如何如何,心中早就大大翻了个白眼,腹诽道:“娘的,修为一个比一个低,口气一个比一个大!练气修士了不起啊!” 嘴上却殷勤问道:“舅爷爷,您看咱们现在是?” “先找个地方落脚,再去寻一寻你姑丈于【仙籍处】任职的旧识,看看能不能运作一番,先将我与元曦的仙籍落在此处。”荆雨思考了一番,言道:“逍遥仙城常住修士三十万,可仙籍落在逍遥仙城的却只有区区五万而已,可见这仙籍的金贵了。” “若是我与元曦任何一人能够将仙籍落下,往后在城内采买物资、租买洞府、摆摊开店,都能方便许多!” 第103章 本地修士 几人先在码头附近的摊位里买了一张逍遥仙城的地图,又雇了一位在码头等候的凡人向导,先就近找了一处客栈安顿下来。 这家客栈里只有一个凡人小二倚靠在桌子边百无聊赖盯着门外,以及一个练气三层的矮胖中年女修坐在柜台打鼾。 “东家,来客人了!”那小二见几人踏入客栈,精神一振,连忙向老板娘叫道。 “嗯?”那中年女修睁开惺忪睡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荆雨几人,在荆雨与赵元曦两人身上转了好几个圈儿,颇为自矜道:“几位哪里人?” “乌山坊市来的,老板,你们这边一间客房多少钱?我们来两间。” “每间客房一晚三枚灵钱。”刨去了那凡人向导,荆雨一行还有三人,却只要了两间客房,那中年女修立刻便知晓了这几人的成色,顿时兴致缺缺道:“两间客房就是六枚灵钱一晚,你们住多久?” “一间三枚灵钱?宰人呢!”背着行李的赵元晨嘟嘟囔囔地抱怨道:“住一个月就快一枚灵石了!乌山坊市外面的劫修都没这效率。” “客官还是管好自家的仆役为好!”那老板娘皮笑肉不笑道:“逍遥仙城内的客栈都是这个价,我是看几位风尘仆仆,想必都是勤俭持家的性子,干脆就没提上房的事情,否则比普通客房还要贵上一倍呢!” 赵元晨听得窝火,脸上显现出忿忿不平的神色,暗暗骂道:“他娘的,五六十岁的练气三层了不起啊,也不嫌丢人……舅爷爷一根手指头捏死的玩意儿。” “呵呵,先住两晚吧。”荆雨笑呵呵地拿出了十二枚灵钱,抛给了老板娘,他提前做过功课,能在逍遥仙城内开店的修士都是本地户籍,背后多少都有些关系,自己初来乍到,最好不必横生枝节。 “好嘞,客房两间!”那凡人小二躬身道:“几位仙师跟着小的上楼便是。” 几人上了二楼,一楼的老板娘见几人距离远了,这才小声嘟囔道: “臭坊市的,跑咱们逍遥仙城要饭来了!” 荆雨炼体修到了宝躯境界,命格又自带耳聪目明的特性,将老板娘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闻言也不由暗暗感慨: 这逍遥仙城的本地修士当真是眼睛长到天上了,自己怎么说也是练气九层修士,寻常坊市中的练气三层修士见了自己多半恭恭敬敬地称一声道友,有谄媚的甚至直接叫上前辈了! 想不到竟然有被仙城中的一个本地练气三层土着这般吆五喝六的一日,这还是在仙城中开门做生意的,还不知逍遥盟内的体制内修士是个什么光景…… 荆雨正想着事情,脚步不自主便慢了几步,却见前面房间中赵元晨正与那凡人向导呛了起来: “我说兄弟,你这给我们找的什么黑店?价格又贵态度还不行,我舅爷爷在乌山坊市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那凡人向导不住陪着不是,小声道:“这位爷,您有所不知,这家客栈算是整条街态度最好的一家了……” 荆雨摇了摇头,他现如今最重要的是找个合适的地方筑基,没工夫在这种事情上扯皮,上前问道:“小哥,你可知晓逍遥仙城仙籍处怎么走?里面可有一位叫作普秀的道友?” 那凡人向导想了想,答道:“赵仙师,仙籍处是面向修士的机构,我们凡人是严禁进入的,但一般来说逍遥仙城中同部门的修士大抵都住在同一片街区,那里是逍遥盟专门划归给在盟内任职修士的廉租房,或许就有您要找的人。” “带路。” ———— 逍遥仙城内筑基境界以下的修士禁止在城内飞遁,几人只得老老实实坐着城内的公用飞舟从西城区飞到了北城区,来到了一片筒子楼附近。 “逍遥盟的盟内修士就住这样的地方?”赵元曦抬头看向这密密麻麻的一排筒子楼,不禁皱眉问道。 在她看来,乌山坊市外坊的棚屋已经算是空间逼仄、居住环境极差的地方了,但好歹还是独门独栋。 可面前的筒子楼不仅每个房间占地极窄,甚至一个楼层还共用一条走廊,最起码的隐私都难以保证! “仙子有所不知,近几十年逍遥仙城修士人口暴涨,原本城内规划的洞府便不够用了,整个逍遥仙城也是一扩再扩,仍不够安排修士……此处虽然环境恶劣些,但灵气充裕,已经不输内城区的很多独门小院,不是城外郊野灵气贫瘠的棚屋可比的!” 凡人向导言道:“况且此处逍遥盟的盟内修士还有租金减免,一年只需两枚灵石,与郊野的棚屋租金差相仿佛……若是一心只求筑基道途的修士,自然不会拘泥环境恶劣,但若是一心享乐的修士……那早就去凡俗地界享福了,哪里还会苦哈哈的在逍遥仙城里讨生活。” 赵元曦深深吸了口气,默默点头:“确实灵气浓郁,难怪,难怪……” 远处赵元晨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对着荆雨道:“舅爷爷,打听到了,是有一姓普的人家住在此处,这人家里确实有修士在仙籍处任职,就在甲辰二十三号。” “好,上楼。”荆雨言简意赅,扔出了一枚灵钱,那凡人向导接住灵钱,千恩万谢了一番,欢天喜地的退下了。 三人走上了筒子楼,路上遇上了几名凡人,想来是此地修士的亲眷,又打听了一番,这才在一间“甲辰二十三号”的门牌前站定。 赵元曦此时在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方水墨砚台捧在手心,据说这位普秀道友是个喜好砚台的,便花了四五枚灵钱买了一方当作见面礼。 砰砰砰—— “普秀道友可在?故人来访……” 吱呀—— 房门打开,一名身披丧服的憔悴中年女修探出头来,略有些警惕地看向门外的几人:“你们是?” 荆雨一看此人装束,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试探问道: “我们是乌山坊市穆山亲眷,前来拜会普秀道友的,不知……” 那中年女修不耐烦道: “你们找我爹?晚了!” “我爹一个月前冲击筑基,丹田炸碎,死了!” 第104章 逍遥仙城落户积分规则 “啊?” 荆雨有些惊讶。 这么巧? 不会又是命数吧? 也难怪荆雨疑神疑鬼,自从见了九命道君后,他才发觉身边之人几乎无一不受命数作祟。 现在他在路边遇到条狗都觉得是命数使然了。 那中年女修叹了口气,言道:“进来说话吧。” 几人随着中年女修进了门,果真见着几十平的房子被布置成了一个小小的灵堂,距离普秀身死已经过了一个月之久,尸体早已下葬,如今灵堂里没有棺木,只余了一个牌位,放在灵堂正中,想来是女修在为父亲守灵。 “父亲死了一个月,女儿仍在守灵,想必父女二人关系极好。”赵元曦捧着砚台,细细观察房间内的陈列,将那砚台恭恭敬敬摆在了灵台的供桌上,对牌位拜了拜,心中暗暗想道。 中年女修拉了几个蒲团来,便与荆雨几人在灵堂前盘膝坐下了,这才讲起自家父亲的故事。 原来此女修名为普婷,乃是普秀独女,其母是个凡人,早已故去,普秀也再未续弦,父女二人一直都住在逍遥盟提供的廉租房内。 按理说普秀作为体制内修士,虽然不似炼丹师炼器师那般赚钱,可也是旱涝保收,加上逍遥盟内部可以用相对低价换取筑基丹,以普秀的身家,换一粒正品筑基丹是绰绰有余的,远不至于冲击筑基身死才是。 可偏偏普秀此人又是个爱占便宜的,哪怕能以内部价购买正品筑基丹,也仍觉太贵,于是同几位练气修士一齐出资购买了一批筑基灵药,交给了一位筑基炼丹师开炉炼丹……这般共同买灵药交由丹师炼丹是最省灵石的一种获得筑基丹的渠道,但此法风险也大,炼丹师一旦失手,炼出了废丹或炸炉,也是概不赔偿的。 也是合该普秀那一批练气修士倒霉,这炼丹师平日里口碑不错,炼制筑基丹的成功率也算是正常水准,正好炼到普秀那一炉时出了岔子,炼出了一炉废品筑基丹。 无奈之下,普秀心中一发狠,干脆用分到的废品筑基丹冲境,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 其实废品筑基丹原本只能算次差的结果,最倒霉的应是直接炸了炉,可实际上若是真的炸炉,普秀落得个一干二净,反倒是无丹可用,兴许不会发了狠去冲境,也就不会死了。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命数?”荆雨心中暗暗慨叹。 “普仙子,原本老穆的意思是让我们来拜访一番令尊,看着能否运作一下,先在这逍遥仙城落籍,如今撞上这么一档子事……害!此事也休提了。” 普婷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放在供桌上的砚台,叹了口气:“家父生前性情孤僻,并无几个好友,穆伯伯算是仅有的几个仍有书信往来的老友了,几位是穆伯伯极近的亲眷,此事我本也能应下的……实不相瞒,其实普某也与家父一般,都在北城区的仙籍处任职。” “哦?”荆雨精神一振。 “只是……如今两位道友却是来得有些晚了。” 普婷顿了顿,缓缓道:“若是在十几年前,像是赵道友这般修为到了练气后期,又有炼丹技艺傍身的修士,落籍虽然也有些碍难,但若是有些内部关系,运作一番倒也有机会。” “可如今逍遥仙城的修士数量大大增加,更是有大批的常驻修士削尖了脑袋想要入籍,而逍遥仙城的在籍修士享受的福利又是实打实需要盟内出钱的,盟内也只得收紧了口子,想要托关系落籍便不太可能了。” “现在想要在逍遥仙城落籍,采用的是积分制。” 普婷显然也是业务精熟,张口就来: “逍遥仙城内的洞府住宅分天、地、玄、黄四级,在逍遥仙城内城区租住【玄级】的独门小院,每年可得一积分;若买下【玄级】小院,拥有其完整的产权,每年可得两积分。” “租住仙山之上的【地级】洞府,每年三积分,买下一间【地级】洞府,则可每年积攒六积分。” “逍遥仙城外城的东城区,有一处可供外籍修士摆摊的商业区,只有在这一块商业区内,外籍修士才能进行交易活动,而逍遥盟则从利润中抽取商税。” “每个外籍修士在东城商业区上缴足额一年的【商税】,便可获得一积分。” “除此之外,遵纪守法也是一项重点考察项目,只要遵守逍遥仙城的城中律法,每满三年记一分。” “而若是违反律法,则会扣除积分,扣除的积分数量视触犯的律法严重性而定,但这部分扣除的积分可以用灵石赎买回来……” “每年任何外籍修士都可以申报入籍,但同年只会招收固定数量的修士入籍,全凭积分高低,刚来几年的修士没必要申报,因为根本竞争不过那些动辄一百分往上的老修士。” “另外,我记得如今逍遥仙城会更加倾向于年轻有为的修士。”普婷看了赵元曦一眼,继续道:“申报修士若是在五十岁以下,会有二十分的加权,但修士若是八十岁以上,反而会先扣除十分。” “好家伙!”荆雨一脸黑线:“不愧是云川域数一数二的大仙城,想要落籍竟然如此麻烦。” “普姐姐,你现在是不是在籍修士?”赵元曦疑惑道,她这一声普姐姐叫得极甜,让普婷的嘴角差点儿没压住。 她颇为自傲道:“我当然是在籍修士了。” “普姐姐也是靠积分一点点攒上去的?” “呵呵,那倒不是,我出生在逍遥仙城的时候家父已经有了仙籍,只要满足父母任意一人有仙籍,以及出生在逍遥仙城两个条件,便能自动入籍。” 普婷耐心地解释道:“也正因如此,一般来说逍遥仙城内的修士成婚延嗣都极晚,其实都有想要先拿到仙籍,再延续后嗣的意思;往后子女便能一步到位,不必再苦哈哈攒积分罢了。” “难道就没有其它办法可以快速入籍么?”荆雨问道。 普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倒是还有个办法……” “只要成为筑基修士,便可自动入仙籍,届时盟内还会免费提供一间不可售卖的【玄级】小院供给筑基修士居住!但……唉,太难了!” “如今仙城内三十余万常驻修士,仅有不到两千名筑基境修士,可见筑基之难!家父不就是痴心妄想,落得个这般结局……” “赵道友若是想要落籍,还要另想办法才是。” 岂知荆雨淡笑一声: “很简单,我成筑基不就是了?” 第105章 准备筑基 “啊?” 普婷没反应过来,还以为面前这位赵道友只是开了个玩笑。 “舅公!”赵元曦一脸紧张,她之前以为舅公怎么样也要打磨几年修为再行筑基,毕竟今年舅公也才七十六岁,平日里保养得也极好,完全可以卡在八十岁筑基的! 普婷感受了一番荆雨初入练气九层的灵压,委婉道:“道友,我看你法力虚浮,灵压时隐时现,这是境界不稳的征兆,只怕是将将突破练气九层不久吧?” “还是夯实一下修为再谈筑基为好……不然落得与家父一般结局,就有些……” “无妨,左近也就这几年的事情,我也不想等了。”荆雨笑呵呵道:“赵某丹道天赋尚可,这些年勤恳炼丹,算是颇有家资,换一粒正品筑基丹将将够了,哪怕冲境失败,应也无性命之虞。” “这……”普婷嘴角抽了抽:“虽说正品筑基丹有护佑丹田之效,可用了正品筑基丹后突破失败身死的道友也不是没有,每年多少都有那么几例倒霉的,多半都是基础不稳所致……” “罢了!” 普婷摇了摇头:“倒是我交浅言深了。” “普仙子可否帮赵某找一处安全的闭关之所?” 普婷沉吟道:“这倒不难,仙城内有专门供修士突破筑基的闭关静室,全套防护阵法时刻运行、静室内灵气浓郁,直达【地级】洞府那一档次,对突破筑基颇有助益……使用一次的价格本在十枚灵石,我以内部价租赁一次,七枚灵石足矣。” “那边多谢普仙子了。”荆雨微微笑道:“剩下的那三枚灵石的差价便请普仙子笑纳了。” 普婷又仔细端详了一番荆雨年轻英武的面容,咬了咬牙:“不必了。” “这三枚灵石便当作我提前祝贺赵道友成功筑基的一个小小的彩头!” 荆雨讶然:“那便借道友吉言了!” ———— 几人先去了一趟就近的一处【灵石坊】,用存单将那六百余枚灵石取了,又去隔壁的【丹鼎阁】用六百零三枚灵石的价格换取了一枚库存的【正品筑基丹】。 随后普婷才带着荆雨来到了闭关静室的位置,竟是内城那座仙山东侧的一片洞府。 此时这一片洞府上方正巧有一团灵气漩涡凝聚,正在仙山上方萦绕不散。 底下则有百来位练气修士仰着头向上瞧,其中并不乏练气八九层的后期修士,正热烈讨论着这灵气漩涡的形状。 “王道友,你瞧着这位能成么?” “我看悬,这灵气漩涡的形状不对啊……” “灵气漩涡的形状还有说法?” “怎么没有?我天天蹲在这里看人筑基,寥寥几位成的,人家的漩涡形状都是漏斗形,这个是圆盘形,一看就不对嘛!” “扯淡,五年前万仙子筑基的时候灵气漩涡还是三角形的呢!也没耽误人家成了啊。” “堂堂真人亲传,灵气漩涡独特一些不是很正常?岂能以常理揣测……” 那灵气漩涡在仙山上方越转越快,已然卷起了一片灵气潮汐,洞府内甚至外泄出了一丝庞大灵压,压迫众修。 “灵气潮汐!有戏!” 这修士话音刚落,仙山上空的灵气漩涡轰然一散,就此湮灭无形了。 “这……”上百位看热闹的修士齐齐看向刚才发声之人,那人老脸一红,乖乖闭上了嘴巴。 “快,那修士用的是仅有一条道纹的【劣品筑基丹】,护佑丹田的效用不强,快进去救人!” 管理闭关洞府的守门人连忙拿着令牌往防护阵法上一照,洞府阵法顿时洞开,早已准备好的几名医护修士抬着一副担架迅速冲了进去,片刻后便抬着一名重伤昏迷的白发修士出来,运起急救的飞舟,急速飞往仙城内就近的医馆。 “唉,又失败了一位道友。” “还好用的不是废品筑基丹,多少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 “保住了性命又如何?再有十几年苟活,还不是黄土一堆……有甚么意思。” “没意思你现在兵解转世去啊,装什么啊。” “好啊,找事儿是吧?来来来,与我斗法三百回合!” “两位道友消消气,以和为贵!仙城的积分积攒起来不容易,这么一互殴起码得扣五分往上了……” 一众修士吵吵嚷嚷,却见荆雨几人挤了上来,准备租借一间洞府用以突破。 “这位道友面生得很啊,外地来的吧?”一本地修士斜睨了荆雨一眼,试探问道。 “呵呵,听闻仙城内洞府灵气浓郁,对突破筑基颇有益处,且来一试。” “道友看灵压已是九层修为,却看着年轻,想来是服过驻颜类丹药,或者兼修炼体了?” “确实,小老儿如今也七十有六了。”荆雨笑呵呵回应道。 “嘿!” 那本地修士闷笑了一声,不再理会荆雨,七十六岁初入练气九层的老修士筑基,哪怕是算上筑基丹,成功率也几近于无。 在场的有好心的老修士提醒道:“道友,你这还有四年光景才到气血衰败经脉枯竭的时日,不如再打磨四年修为……” “多谢道友了,在下还是有些把握的,至少有一粒【正品筑基丹】在手,性命应是无虞的。” 此时普婷已经办好了手续,交齐了订金,带着牌子走了过来,递给了荆雨: “赵道友,如今此处的闭关洞府尚有【甲木】、【丁火】、【壬水】三间无人,方才筑基失败那位道友便是在【丁火】洞府突破,有些晦气,我看道友是水系修士,便自作主张选了【壬水】洞府,祝道友此番筑就仙基,凝成玉液,凡躯化仙,长生在望!” 荆雨笑着接过了令牌,也不废话,冲着赵元曦、赵元晨二人点了点头,便大踏步走进了洞府。 “诸位,你们说这一位道友如何?” “法力虚浮、根基不牢,又是初入练气九层,一看就是丹药堆上来的,能有千分之一的概率筑基就算是烧高香了。” “不然,我看这位道友气血沉凝,炼体一道应该修为尚可,不是都说法体坚韧多少能增加筑基成功率?我看这位至少有千分之二三的概率筑基……” “太高了吧!我看悬。” “来来来,敢不敢开盘赌一把?我赌这位道友筑基失败后毫发无损!” “我赌他受些轻伤!” “法力如此虚浮,丹田不炸就算好运道了!我赌他会被医馆的修士抬出来……” 第106章 筑就仙基 “妈了个巴子的,一群见不得人好的老货,什么狗屁赌约,感情觉得我舅爷爷横竖都筑基失败是吧?” 赵元晨看着这群修士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便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又只是个凡人,哪有插嘴的资格?只能在心中默默骂上几句解恨。 他左看右看,看见了自家妹妹赵元曦只是站在一旁,望着【壬水】洞府上空的方向,神色淡然,不由得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凑了上去,低声道: “元曦,你瞧着舅爷爷能否筑基?” 赵元曦神色淡然,缓缓道:“能。” 赵元晨吓了一跳:“怎么说?那群修士不是说概率不高么?” 赵元曦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舅公这个人。” “【赵国秘纂卷宗】看过吧?” 赵元晨挠了挠头:“那是什么玩意儿?” 赵元曦神色微微一滞,顿了顿才说道:“祖母舅公他们在凡俗时期的一些历史,你有空可以读读看。” “我将舅公自出生到踏入仙道这段时间的生平几乎翻烂了,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无论在如何极端的情境下,舅公总有后手,不说事情九成九的把稳,至少也有全身而退的后路。” “如今看起来舅公灵根资质不佳、修为根基也不牢靠、筑基也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急迫感,但若是舅公真没有几分把握,我是不相信的。” “那你之前表现得比我还紧张?”赵元晨瞪眼道。 赵元曦幽幽道:“七十六岁的老修士筑基,哪怕有了正品筑基丹,也是危及性命的事情,身为后辈若是表现得波澜不惊,不是后辈太冷血,便是筑基的长辈有猫腻,这道理你也不懂?” “况且……” 赵元曦说到此处,声音低了下来:“若你是舅公,筑基在即,是希望看到自己的外甥孙女担心下自己,还是像个没事儿人一般?” “这话什么意思?”赵元晨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元曦低低一叹:“兄长,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啊?” “赵明楼。” 赵元晨呆呆地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憋不住话,吭吭哧哧问道: “赵明楼是谁?” ———— 荆雨盘膝坐在洞府内的蒲团上,双手结印,内视丹田,丹田中的玄镜闪烁,将整个洞府静室的灵气波动扫了一遍,确认只有防护阵法后,这才手一翻,拿出了那一粒【正品筑基丹】。 神念渗入丹药之中,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其中并无蕴藏什么机关手段,这才收回神念,将这筑基丹又收回了储物袋。 “筑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倒是不必浪费这一枚丹药了。” “不过……” 荆雨手一翻,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粒练气初期时精进法力所用的【益气丹】,随意扔到了嘴里,吞了下去。 “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说罢,荆雨缓缓闭上了眼睛,视角又切到了丹田中的那一枚【玄镜】处,这枚玄镜在四周的雾状法力环绕下起伏不定,他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动用神念开始定向压缩法力,将那一缕缕气状雾丝凝聚为法力液滴…… 一滴、两滴…… 荆雨提前开辟了识海,神念作用之下,一缕缕雾状法力压缩地极快,几乎不到半个时辰,大半法力便已然压缩为无数透明色液滴,丹田中玄镜微微一震,从实体转化为虚幻,让出了中心的位置,于是整个丹田中的法力液滴开始围绕着一个中心点疯狂旋转。 “轰!” 最中心的玉液渐渐凝成了一枚固态晶体,当所有的雾状法力都转化成液滴后,这枚固态晶体也变成了一枚规整的六棱形。 这枚六棱形晶体悬浮在法力液滴中,不断吸收液滴,同时又渗出液滴,如此循环往复、精炼法力,仿佛人体一呼一吸。 “这便是【仙基】了。”荆雨内视丹田,微微点头。 这仙基也称金丹雏形,随着筑基修士境界法力的攀升会不断增厚增大,等到结丹时又要将其主动粉碎,雕琢成丹,这便不是荆雨现在要考虑的事情了。 呼—— 那仙基沉浮之间,洞府之外忽地渗入大量玉色灵气,被荆雨吸入丹田之内,化为一道道玉色流浆,被最近的玄镜吸收了小半,其余大部分渗入了荆雨的经脉、骨骼、内脏、血肉……甚至脑部之中,开始缓缓地洗练荆雨的法躯。 “铸就仙基,凝成玉液,蜕化凡躯,长生之始!” “仙基玉液,每个筑基修士都会有的天道馈赠!” 荆雨静静感受玉色流浆对法躯的洗练,尽管苦渡宝体已然晋级宝躯境界,可这一道玉液却仍然将他的炼体修为往上推升了一大截,只不过还未到达宝躯一层圆满的地步。 而渗入脑部的玉液本来是用来开辟修士识海,荆雨已经将识海提前开辟,所得到的好处没那么大,只感觉自己的神念比先前强盛了不少。 而吸收了一小部分玉液的【玄镜】,早已落到了仙基上方,那六棱形晶体仿佛变成了玄镜的基座一般,随着【玄镜】一起在法力液滴中起起伏伏。 “看一看玄镜多了哪些神妙……” 荆雨将神念探入玄镜,很快便弄明白了【问镜观命法】的筑基层次多了哪些神异。 首先是作为根本神通的【玄镜】,不仅外观大变,其上的花纹比之前更为华丽繁复,其探测范围也比练气期时大了不少,且终于有了纯粹探测命格的法术,往后若是探测到潜伏的命格,也不会直接将其激活,而是可以交由荆雨自行决定。 并且但凡是通过【玄镜】激发命格之人,都会如同陆英招、叶星云等人一般,在镜中世界留下一道命数勾连的光点,荆雨可以随时消耗仙气来通过这些光点监察到这些人的现状如何。 其次便是其吸收仙气的速度大大增加,荆雨估摸着如今差不多十年间隔便可将仙气吸收至饱和,且监察窥视消耗的仙气量也会随被窥视者与其本人的境界差距而定,境界差距越大,消耗的仙气便越多。 譬如荆雨想要窥视陆英招,可能几个眨眼的工夫便会将饱和的仙气消耗一空,可对象若是韩平,那消耗的仙气便没那么快,说不定可以窥视一时三刻了。 并且由于玄镜探测法术的升级,荆雨观测时,只要与对方没有大境界上的差距,对方便不会再感受到“被窥视感”了! 荆雨几乎能想象到,待到后面练气境界的不断攀升,自己定然有一日可以肆意无限制的观察低境界的命数之人! “问镜观命……观命……这功法原来是这般用的?” 第107章 灵根镜像 荆雨随之神念探入镜中世界,果然看到在五位仙选者的光点之下,又多了一蓝一白两枚闪烁不定的光点。 【龟年鹤寿】赵元曦。 【天资聪颖】赵明釜。 “果然……” 荆雨恍然:“七弟与元曦的命格是通过玄镜激发的,因此能将他们的命数与玄镜勾连在一起,而乌不淳、宇文宵金等人的命格早已激发,我只是探测到了他们的命格,因此就没有这么强的因果性……” 他不禁遐想,若是【问镜观命法】到达金丹、甚至元婴境界,不知可否有一日,哪怕仅仅是探测到了一个命格,也能产生足够强的因果,将其与玄镜勾连在一起? “若真有那一日,只需玄镜一照,身具命格的人物尽数勾连其中,岂不是等于在诸天万界的任意一处都有了耳目……” 荆雨沉思,每一个命数勾连之人其实就相当于自己的一只“眼睛”,每激发了一人的命格后就相当于一次“插眼”,等到自己的眼睛遍布诸天万界,那这世间几乎所有的隐秘都将无所遁形! “倒是有趣。” 荆雨越是研究这一部【问镜观命法】,越觉得这部功法的立意隐隐间有所指向,由不得他不深思。 “以玄镜观人,第一是知晓命数之人的秘密、机缘,往往可以让我从中攫取好处、占据先机……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凭借此术攫取到大量的功法!” 这一道【问镜观命法】是止步于金丹圆满的残篇,是残缺了,还是后续的功法压根就没有创造出来? 荆雨几乎不难想象,那将这功法送予自己、甚至逼得九命道君都不得不自斩记忆、不敢深究的神秘人,其用意就是要自己将这部功法补足! “我身具【长生久视】命格,不必担心后续功法未曾创出便寿尽而亡,如今又可以凭借玄镜观世间功法,博采众家之长……倒是好人选!” 荆雨叹了口气,本以为自家有道君关照,大可在这下界中游戏人间、摆烂摸鱼,岂知竟似卷入了一场连道君这个级数的大神通者都兜不住的纷争阴谋之中,难免心中有了份沉甸甸的压力。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看一看【问镜观命法】筑基篇中附带了什么神通……” “【灵根镜像】?有趣!” 这一道神通洋洋洒洒数万言,荆雨大略扫视了一眼,便有些佩服这道功法的编纂者。 “哪怕止于金丹境界,这功法的位格也实在高得吓人!竟连神通都这般天匪夷所思!” 所谓【灵根镜像】,还是依托于【玄镜】这道本命神通所衍生出来的,是以【玄镜】照察自身,将自身的灵根异象复制出一道“镜像”,化虚为实,变成一份实实在在的物事! 譬如荆雨的灵根异象是一滴【一元重水】,那通过修行这道神通,便能够实实在在显现出一滴一元重水存于丹田中蕴养(重水的威力随着蕴养时间缓慢提升,渐渐会逼近真实一元重水的威力甚至超越),将其练成一道绝强的攻击术法,飞出应敌。 以后荆雨哪里还需要什么攻击法器?与人斗法时,只这一滴重水打出,甚么防护法术、防御法器、炼体法躯,统统都是纸糊的东西! 这重水的威力虽说会受到其本身境界的限制,可也是同阶中顶尖的神通,等闲的筑基初期修士只怕挨不了一下。 荆雨光是听了这等描述,都觉得有些不靠谱。 首先灵根本身就无迹可寻,世间虽然可以用特殊手法检测出一人有无灵根,但若要问灵根究竟在何处?没人知晓。 若灵根真有实体,这世间只怕早就有了挖人灵根、移植到凡俗身上这样的事情了。 而灵根异象就更虚了,这只不过是按着灵根资质所表露出的一种幻象,那灵根异象的镜像,岂非成了“幻象的幻象”? 可偏生只要按着功法中的练法按部就班地修习,真能炼出这样一滴重水! 只这一道神通并非是旦夕之功,想要练成还需一些时日,荆雨干脆也不再占着这闭关洞府,起身便要离开…… ———— 【壬水】洞府之外 众人抬头望着那仙山上空不断旋转的灵气漩涡,神色各异。 “这灵气漩涡有一段时间了吧?” “倒是比之前那位仁兄坚持的久一些。” “应该是【正品筑基丹】之效!否则以这位道友虚浮的根基,只怕难以引动这等气象。” “不错,不错,以这位道友的根基来看,能凝聚这般久的灵气漩涡,实属不易了!” 赵元晨此时的额头上已然显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死死盯着那团旋转越来越快的灵气漩涡,嘴里不住念叨着什么。 其身旁的赵元曦仍是神色平淡,浑身却泛起了一层霜白之色,正是炼体功法【冰肌玉骨诀】全力运转的表现,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此时天空中的灵气漩涡又有变化,在旋转速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之外,原本淡白色的灵气漩涡竟然泛起了一丝丝青玉之色。 “凝元化玉!这是要凝聚仙基玉液的征兆!”有见识广博的修士惊呼道:“难不成这位道友真要成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有修士受不了刺激,尖声道:“如今只是有一些凝元化玉的征兆,远远未到凝聚完整仙基玉液的程度,这个阶段并不是没有修士功亏一篑的先例……” 天空中的玉色漩涡颜色愈发青翠,忽听得“咔”地一声脆响,这漩涡一涨一缩之间,迅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入了【壬水】洞府之中! “成了!”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修士高呼道:“成了!这位道友成了!” “根基虚浮又如何?临近八十大限又如何?照样能成,照样能成!” 那白发老修士一屁股坐在地上,癫狂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忽“嘎”地一声,白眼一翻,竟然笑得背过了气去。 “医馆修士!医馆修士何在?”众修生怕这老修士就这般死在此处,连忙大呼小叫,场面一度相当混乱。 赵元曦看着一片混乱、吵吵嚷嚷的人群,深深吸了一口气,眼角竟流下了几滴泪来。 “祖母,你是对的,舅公真的成了……” 第108章 道号玄镜 轰隆隆—— 【壬水】洞府沉重的石门轰然洞开,自其中走出一位身着玄水法袍、面容英武、皮肤间隐隐泛着玉质光泽的青年修士。 原本吵吵嚷嚷的声音为之一寂,上百名修士、上百对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荆雨,倒是让刚刚出关的荆雨为之一怔。 随后,原本寂静无声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整齐划一的呼喊声,几乎所有在场的修士都躬身向荆雨出关的方向拱了拱手,口中齐声恭祝道: “恭喜前辈筑就仙基,蜕凡入仙,自此逍遥长生,飞升有望!” 荆雨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筑基初期修为的灵压,见百余位修士躬身行礼,不由微微一笑,回礼道: “多谢诸位道友。” “前辈!如今前辈贵为筑基修士,可否缺一位鞍前马后的管家人选?” “前辈!李某练气六层,颇有管事之才,愿为一徒附,望请前辈收留!” “这位筑基前辈!奴家蒲柳之姿,不敢妄图正妻之位,若是前辈有所需,大可将奴家收为侍妾……” “前辈!前辈!” 荆雨被一众修士团团围住,却见人群中有一女修挤了进来,拉扯住了他的袍袖,却是普婷,她凑到荆雨耳边,低声道: “赵前辈!你莫要多想,这群练气修士之所以上赶着贴上来,便是因为若是与筑基修士签订了挂靠的灵契,便能挂名在筑基修士的洞府之下。” “逍遥盟为每个筑基修士保底都准备了一间【玄级】小院,单单挂靠进来,每年就能积攒两积分,若是筑基修士买下了【地级】洞府,积分还会更多,若主家是个宽厚长者,甚至可以蹭一蹭小院洞府内的灵气用于修行……” “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随即普婷扬声道:“诸位道友,挂靠一事尚且不急,普某是北城区仙籍处修士,这便要带着前辈去落下仙籍,有什么事情,等前辈之后的筑基小庆再行商谈!” 随后便拉着荆雨遁出了人群。 “舅公!”赵元曦踹了还愣愣发呆的赵元晨一脚,当先凑了上来,拉住了荆雨的另一只袍袖,眼睛一闪一闪:“恭喜舅公了!” “呵呵,元曦,我们先随普仙子去落下仙籍。”在逍遥仙城入籍有诸多好处,还会给落籍的筑基修士附赠一处灵气浓度保底【玄级】的内城小院,荆雨自然不会错过。 说罢,自储物袋中拿出一只颇为老旧的飞舟,只轻轻对着其吹了口气,那飞舟便迎风而涨,一下子变得巨大,几人踩上了甲板,飞舟瞬间拔地而起。 “托了赵前辈的福,妾身还是第一次在这逍遥仙城的城内乘坐私人飞舟呢!果真与拥挤不堪的公共飞舟大有不同!” 普婷笑吟吟道,直勾勾地盯着荆雨,颇有几分媚眼如丝的味道,只可惜这女修论及容貌仅是中人之姿,平日里又不怎么注重驻颜之道,这才有些不伦不类了。 荆雨被这中年女修盯得有些发毛,可对方也就仅止于此了,他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得专心驾驭飞舟。 赵元曦在旁看得抿嘴直笑,心中却颇有思量:舅公中年时方才引气入体,三十余年日复一日,不是打坐练气便是开炉炼丹,平日不近女色,如今筑就仙基,正式叩开了仙道之门,得享三百年寿元,也该着找一位妻室,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了! 而赵元晨却只是趴在飞舟边缘,伸着脑袋盯着地面上那些仍躬身拱手、恭迎舅爷爷离去的练气修士,内心早已惊涛骇浪: “他娘的,筑基修士好大的威风!” ———— “赵前辈,这便是逍遥仙城的仙籍令牌,请您收好。” 北城区仙籍处,普婷双手捧着一枚刻有【云中游龙】图案的玉牌,恭恭敬敬递交给了荆雨,一旁的几位同为仙籍处的修士不无羡慕地看着普婷,毕竟给筑基修士落籍的人会有一笔不菲的灵石奖励,倒是让她撞上了这等好事。 荆雨接过玉牌,嘴角含笑道:“多谢普仙子,若无普仙子出面租下那地级洞府供赵某突破,也不会如此顺利。” “妾身担不起一声普仙子,前辈直呼名字即可。”普婷躬身问道:“不知赵前辈可想好了道号?这倒并非强制性的,只是上古时期便遗留下来的规矩,平日里诸位筑基前辈都以道号互称,沿用到了今日。” 荆雨沉吟一番,缓缓说道: “赵某道号……” “玄镜。” “好!”普婷赞了一声:“妾身这就将前辈道号录入仙籍中。” “玄镜前辈,按照仙盟的规矩,每一位落籍在此的筑基修士都能获赠一套不可转卖的【玄级】小院免费居住,尚且无主的【玄级】院落尽皆在此了,不知前辈可看中了哪一处?” 普婷拿出一张逍遥仙城的微型沙盘,法力一渡,沙盘上无主的建筑立时开始微微闪烁。 荆雨随意指了一处偏僻幽静的院落,随口问道:“还可以自己改名字?” “那便叫【玄镜居】罢。” 普婷微微躬身:“妾身这便带着玄镜前辈去府上看看,书写【玄镜居】的牌匾会由盟内修士加急制作出来,明日送到府上。” 几人离开仙籍处,原本大气不敢出一下的几位练气修士才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这位面目俊朗英武的筑基前辈是谁?” “不认得,仙城中似乎没这号人物,应是外地来的吧?” “观其行止雍容贵气,面目又如此年轻,若不是精擅驻颜之道,那只怕便是哪一宗门的内门真传、金丹种子……或是哪个世家的嫡系子弟。” “这就过了,如今那几宗几门的,与我仙盟早已成水火之势,怎会放任门中真传来仙城落籍?应是那几个墙头草一般的世家中送出的质子,押宝了仙盟。” “啧啧,倒是让普道友攀上了贵人。”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那些世家大族大多也不过仅有一位金丹初期的真人坐镇,如何比得上咱们仙盟十余位真人,其中金丹后期的大真人都有三位?” “如今宝鼎真人外出寻找结婴机缘,若是真人能成就元婴真君,我仙盟必将一统云川域,哼……还指不定谁是谁的贵人呢!” 第109章 访客 荆雨几人乘着飞舟来到了给自己分配的玄级小院,果真是一处幽静所在。 这处地方虽只是挂了个“小院”的名头,却与乌山坊市那等单进单出的内坊小院大有不同,荆雨神念扫过,竟是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 在逍遥仙城这般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个这样的院子,实在是件奢侈的事情。 赵元曦领着赵元晨去安排各自的卧房,顺便将这院子清理洒扫一番,留着荆雨与普婷二人在前院说话。 “玄镜前辈,此处虽是名义上赠与筑基修士的,但却不可转让售卖,也不可代租出去,只能筑基修士自己以及挂靠的修士才可居住。” 普婷解释道:“毕竟是仙盟内的资产,这一处玄级小院坐落内城区,又是三进三出的院子,灵气浓郁……若是放到市面上售卖,少说也是上千灵石。” “仙盟好大的手笔!”荆雨点了点头:“你说的话我自省得,不会让仙盟难做。” 普婷闻言低声道:“前辈不必如此,其实若是将来前辈租买了更好的洞府,此处仙盟也不会收回,大可将其偷偷租了出去……仙盟对于此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来找前辈的麻烦。” 普婷话音刚落,却见天边一金一青两道遁光激射而来,落在了院子门前,一道温淳声音响起: “故人宇文宵金,携灵均仙子来访,玄镜道友可否开门一唔。” 荆雨神色一动,一道法力打了过去,院门顿时大开,果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位筑基修士。 那男修面容俊逸不凡、两道剑眉微微上挑,一身黑底金纹道袍,身形极为挺拔。 女修却是一身翠绿衣裙,鹅黄色羽毛头饰缀在发髻旁,一双杏眼灵动非常,四下打量院中情景,腰间别着一只翠绿竹棒,俏生生立在了男修身旁。 普婷见两位筑基修士当面,心中一惊,连忙躬身行礼,向荆雨告了罪,识趣地退了下去。 “原来是宇文道友、灵均仙子当面。”宇文宵金前来拜访荆雨并不意外,意外的倒是万灵均竟也来了。 “方才听闻了一位道友在仙城内筑基,我还纳闷是谁,最后一打听,竟是玄镜道友!” 宇文宵金笑道:“我在乌山坊市主政多年,早就听闻了玄镜道友大名,当年乌山内坊赵明镜赵丹师一手凝气丹独步坊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玄镜道友竟不声不响筑就仙基……我一听是坊市故人,便火急火燎前来拜访,一时匆忙,倒是忘了带一份贺礼,改日道友筑基小庆之日,定然补上。” “恰巧灵均仙子正在我府上做客,便一道来拜访了。” 万灵均看了看荆雨,只是抿嘴浅笑道:“见过道友了。” 荆雨心中一凛,心想这宇文宵金还真是个人物。 自己突破筑基不过一个时辰不到,先是去仙籍处落下了仙籍,而后直接挑好了院子,过来办了交接的手续,这时间窗口并不算长。 偏生宇文宵金竟然已经知晓了自己刚刚取的道号,开口便以道号相称,这信息获取的渠道速度,不愧是大族嫡系。 而他又能精准说出自己原本在乌山坊市内的种种事迹,显然不可能是临时调查了解,而是在坊市中时就已经注意到了他,这才一看到仙籍处的信息,能够马上回想起来。 当时荆雨不过是个练气境界的小小丹师,在乌山坊市的三千修士中也不算显眼高调的人物,宇文宵金却对他的生平经历也有个大概了解,足可证明此人主政坊市时掌握情报之精、之细了。 “我也是刚刚接手了这院子,还未正经收拾过,倒是让两位道友见笑了。” 宇文宵金洒然一笑:“无妨,内城区【玄级】以上的院落,哪怕只是空着,也有仆役定期洒扫。” “那便请来内堂说话。”荆雨抬了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人在内堂的椅子上坐定,赵元曦已然托着一道茶盘走了进来,为三人沏上了灵茶。 毕竟在座的都是筑基修士,这等事情自然不能让赵元晨这个凡人来做。 “多谢仙子了。”赵元曦递上茶水时,宇文宵金双手接过,微笑道了声谢。 赵元曦眸子中异色一闪而过,闻言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言道:“前辈客气了。”说罢,便收了茶盘,退出了内堂。 “玄镜道友,不知这位仙子是?”宇文宵金问道。 “这是赵某的外甥孙女,俗名元曦,侥幸也有一道灵根,一点浅薄修为,带着出来见见世面,倒是让宇文道友见笑了。”荆雨轻轻啜了口灵茶,不咸不淡应道。 “这位元曦妹妹神光内蕴、根基扎实,显然修行路走得极稳,一举手一投足却又寒光凛然,显然也是修习过寒冰一道的炼体法诀。” 原本不怎么开口的万灵均忽道:“玄镜道友倒是个关心晚辈的。” “灵均仙子谬赞了。” “不错,玄镜道友这位晚辈显然也是个有筑基道途的,说不得二十年之后,赵家又要再添一位筑基修士了。” 宇文宵金笑道:“届时赵家一门双筑基,在逍遥仙城中也算得上响当当的家族了!” 荆雨见两人一唱一和,倒也咂摸出了些味道,试探问道:“两位道友这是何意?” 宇文宵金直截了当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不知玄镜道友可否有在逍遥仙城中扎根下来,繁衍后嗣、传承家族的意思?” 荆雨目光闪烁:“赵某一介散修,如今方才踏入筑基道途,未来未尝没有更进一步的心思,倒是还未想过开枝散叶的事情。” “啊?” 万灵均毕竟年轻,年幼时便被发掘出灵根,被送到了逍遥仙城真人座下修行,涉世不深,脸色已经变了,心中思量: “这玄镜道人到底是偏远之地出来的,哪里知晓仙路之难!我这等师尊亲自收入门墙的亲传都不敢言称一定能够结成金丹……” “一个七十余岁才侥幸筑基的老修士,潜力早早耗尽,这辈子也不过只是卡在筑基初期徒劳一生罢了!金丹道途,哪里是你可以想望的……” 第110章 求不得 万灵均思及此处,心中忧虑,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形: “唉,一个老死都是筑基初期境界的老修士,哪里值得宇文大哥花费此等力气招揽交好?” “若不是听闻此人练气阶段是个炼丹师……害!筑基丹师若想精研丹道,后期仍要以深厚修为打底,此人丹道天赋再高,受限于修为,也不过炼一炼那些简单的筑基丹药罢了。” “若不是宇文宵炎那小子如此嚣张,一步步蚕食争抢宇文大哥的基业,宇文大哥也不必如此求贤若渴……” “可恶!他宇文宵炎区区一个庶出的,凭什么敢与宇文大哥这样的嫡长子争抢家业?” “如今那小子近期突破到了筑基后期,气焰倒是愈发嚣张了!” 万灵均思及那宇文家庶出的对头处处针对心上人,恨得牙痒痒,面色上都显现出咬牙切齿的模样。 “呃……”荆雨内心有些无语,面上却仍是如春风化雨一般,和气问道:“灵均仙子这是?可是这灵茶不合口味?毕竟是小地方的茶叶,比不得仙城中的名茶,还望仙子担待一二。” “咳。”宇文宵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将万灵均拉回现实,面色恢复了正常。 这位宇文家嫡子言辞恳切道:“玄镜道友志在金丹道途,宵金佩服不已,然而结丹凶险,所耗费的灵物资粮亦不在少数,若无背靠大势力,恐怕寸步难行。” “如今我仙盟蒸蒸日上,坐拥十余位真人,更有宝鼎、月华、托塔三位大真人坐镇,为云川域势力之首……我宇文家更是逍遥仙城第一世家,也是求贤若渴。” “若是玄镜道友它日有什么需要,大可去宇文家寻我,宵金定然扫榻相迎。” “承蒙宇文道友厚爱,赵某自会考虑一二。”荆雨并未急着答复,只是模棱两可地回应道。 宇文宵金也不再提此事,此次仓促拜访,也不过是浅浅提了一嘴,并未当作正式邀约,其后三人便只是谈玄论道,说些筑基期修行上的关隘、或是平日里仙城中的趣闻。 宇文宵金自不必说,外放主政坊市数十年,阅历丰富;而荆雨出身凡俗皇室,而后又带着生母李安若游历天下,见闻广博,所经历的趣事极多,将万灵均这个十余岁时就被接到月华真人身侧修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居家修士唬得一愣一愣的。 几人谈得兴起,外间竟不知不觉间已然日头西斜,万灵均却仍有些意犹未尽,心中忖道: “唉,这玄镜老道虽然资质差些,潜力也耗尽了,可性格倒是确实不错,风趣随和、活泼跳脱,做个交心的朋友是一等一的,倒是没有那等晚年才卡着线突破的修士身上那股老人味儿……” 宇文宵金看了看天色,起身道:“天色已晚,我与灵均仙子也不打扰了,不知玄镜道友何时举办筑基小庆?” “我本来生性恬淡,这类庆典是不欲办的,可毕竟初来乍到,总要认一认仙城的诸位道友……” 荆雨沉吟道:“便定在七日后好了,届时赵某会遣人去宇文道友与灵均仙子府上递一道请柬,还请来吃一顿酒。” “宵金届时定然不会缺席。”宇文宵金正色道。 荆雨转头看向万灵均,和颜悦色道:“灵均仙子,当日乌山坊市仙博会,赵某倒是还与月秋仙子有一面之缘,不知令师姐如今?” 万灵均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说道:“大师姐如今仍在闭关打磨修为,为结丹作最后的准备……” “那可惜了。”荆雨拱了拱手:“两位慢走,赵某如今刚刚安顿下来,诸事未定,便不远送了。” 宇文宵金与万灵均点了点头,这一次并未直接化为遁光而走,而是老老实实推门走了出去,慢慢离开了这一处院落。 荆雨仍然坐在座位上,手中擎着已然凉透的半盏灵茶,丹田中玄镜微微一震,全力开启了探测功能…… “神念扫过修士难免被人发觉,玄镜的探测法术位格极高,莫说是筑基修士,便是金丹真人、元婴真君也丝毫发现不得,倒是窥视周边秘密的好手段……”荆雨轻轻啜了口茶,仔细观察仍在探测范围的两人。 “灵均妹妹,你观这玄镜道人如何?”宇文宵金背着双手,慢慢踱步在宽阔幽静的街道,周围早就设下了隔音法术,却防不住荆雨的探测。 “看样子是个老好人的模样,性格不错,可惜潜力耗尽,应当没甚么道途可言了!”万灵均皱眉道:“哪怕真是一位丹师,也不值得宇文大哥你如此下力气招揽。” 偷偷窥视的荆雨有些无语,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宇文宵金如今应当一百三十、接近一百四十岁了,万灵均如今才四十一岁,两人年龄差了快有百年,这哥哥妹妹地叫着…… “我在乌山坊市主政时听说过此人,在修士圈子里口碑不错,丹道天赋也出类拔萃……云川域如今承平已久,哪怕是门派家族盟会这之间多有摩擦,也都是在规矩之内行事……” “因而修为尚在其次,人品口碑反倒更为重要。” “只是大哥你手底下都是这般的臭鱼烂虾,如何能对付那宇文宵炎?” 万灵均咬牙道:“那小子,仗着修为暂时压了大哥一头,如今可是跳得很……” 宇文宵金沉默不语。 “唉,可惜大师姐已经闭关,结丹不似筑基,前期所耗费的准备时间颇多……但若是大师姐能够晋位金丹真人,那宇文大哥你定然能够顺利接任宇文家下代家主之位!” 宇文宵金幽幽道:“灵均妹妹,你知晓的,月秋她……她其实也心属于我。” 万灵均芳心一颤,脸上显现出几分苦涩来,急声道:“大哥,我并非要破坏你与大师姐之间的姻缘,只是,只是……灵均别无所求,只想默默跟在大哥身后,能这般看着大哥,与你平日里说一说话,便,便……” 荆雨手中的茶盏差点没拿稳。 什么女舔狗? 宇文宵金叹道:“灵均,你……其实不必如此的,宵金何德何能,能得你这样天赋才情的女修青睐?其实仙盟之内还有不少资质、心性、背景都胜我颇多的青年才俊,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万灵均红着脸,低声道: “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不喜欢。” 第111章 九命的纠结 “我只怕恶了你们姐妹之情。”宇文宵金轻声道。 万灵均脸色苍白,结结巴巴道:“我,我不会……我不会教大师姐知晓……” “月秋又不是瞎子、傻子,哪里看不出来……害!罢了。”宇文宵金揉了揉眉心,疲惫道: “何止是你,雉翎、知韵、泊雷……宵金辜负了太多人,何德何能呢?” 万灵均脸色微红:“宇文大哥相貌俊逸、人品潇洒,为人谦和有礼,又全无大家嫡系的高傲架子,此等奇男子,受我等女修歆慕,又算的上什么奇事。” 宇文宵金低声道:“我只盼着几位道友不要因着我互生仇隙才是……” ———— 两人走出了玄镜探测的极限范围,荆雨撤掉了探测法术,仰头将茶杯中剩下的灵茶一饮而尽,自言自语道: “好茶。” 此时赵元曦走了进来,躬身一礼:“舅公。” 荆雨面色奇异地打量了赵元曦一眼,冷不丁问道:“元曦啊,你觉得那宇文宵金如何?” 赵元曦微微一怔,眯起了眼睛,轻声道:“此人好厉害的媚功!” “这位曾主政乌山坊市的宇文大人传闻与不少门派、家族的真传嫡系皆有感情纠葛,我只道他只是凭着那一张脸,却不想竟还修习了媚术……” “我此前看他时,只觉此人亲切可人,不由自主有些沉迷进去。” “好在提前有了防备,加之我所主修的冰系功法有些维持灵台清明的效用,这才不至于当众出丑。”赵元曦叹了口气:“好端端的一个男人,行那面首之事,修习媚功,怪不得身为宇文家嫡长子,家族族老反倒不待见他了。” “其实这倒是冤枉宇文宵金了。”荆雨有些哭笑不得:“只怕此人并非习了媚功,而是天生如此。” “一种先天道体?”赵元曦疑惑道:“天下还有这般奇怪的先天道体不成?” “罢了,且不谈这个,舅公,你与两位前辈谈玄时,我曾出去了一趟,打听了一番宇文宵金如今的处境。” 荆雨感兴趣道:“哦?打听出什么了?” 赵元曦皱眉道:“不太好,不,宇文宵金的处境可以称之为很差。” “宇文宵金原本是宇文家嫡子,钦定的下任家主,可偏偏又有一位庶出的弟弟【宇文宵炎】……” “这宇文宵炎原本只是个凡人,并无灵根……虽生在修仙世家,可并不受重视,甚至由于生母仅是妾室,自小在家族中受尽了冷眼。” “甚至原本与另一世家的旁支曾许下过的娃娃亲,都因为六岁后没有测出灵根,被人上门退了婚。” “宇文家虽然在逍遥仙城中地位尊贵,可毕竟也是讲道理的大家族,另一世家的那旁支之女灵根资质不错,总不能强迫其嫁给一个凡人,于是也就认下了此事,将婚约作废。” “可十岁时此人忽地机缘巧合之下,觉醒了一种可操控异火的先天道体,自此连带着觉醒了灵根,于是一飞冲天……” “此后修为境界节节攀升,如今年仅一百三十二岁,已经是筑基后期的大修士,许多人都看好此人能在一百八十岁前冲击金丹!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金丹种子。” “而宇文宵金整整大了宇文宵炎五岁,如今仍是筑基中期圆满的修为,显然潜力不如这位庶出的弟弟。” “虽说金丹世家的家主并不是纯粹以修为论定的,但不仅仅是境界修为,宇文宵炎此人拉拢人心的手段也不逊色于他兄长分毫。” “总之,如今宇文家的许多家老似乎都更加属意宇文宵炎来做下任家主,已然准备抛下嫡庶之别了。” 荆雨摇了摇头,不屑一顾道:“都修仙了,怎么还有嫡庶神教这种东西……那不是谁的修为境界高,谁说话就有理么?” “元曦,那你是怎么想的?” 赵元曦踟蹰道:“舅公,如今咱们初来乍到,于此地并无深厚根基,元曦来看,还是不宜掺和进宇文家的家主之争中,否则一旦有甚么差池,便是倾覆之危了!” “可倒也没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平日里正常的人情往来,只做个君子之交也未尝不可。” “仙城居大不易,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是方方面面都要办得妥当熨帖才是。” “正是,舅公也是这般想的!”荆雨笑着点了点头:“元曦,三姐将你教得很好。” 赵元曦轻声道:“元曦确是心怀感激……” “哦?你是该好好感激一番你祖母才是。”荆雨笑道。 岂知赵元曦摇了摇头,淡淡道: “我更感激自己才是那个身怀灵根的灵根子……” ———— 仙界,长生殿中 一身绛紫色衣裙的九命道君半躺在殿内的水池边上,仍是赤着一双脚,足根一上一下地点着水面,荡起一圈圈儿涟漪。 她对着虚空之处打了个响指,一枚形状并不规则的七彩晶体自虚空中显现出来,落到了她的双指之间。 她眼睛盯着这枚七彩晶体,似乎有些犹豫。 “这记忆中究竟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竟然令我自己毫不犹豫地斩了出来……” 九命道君理智上明白自己应当将这记忆直接损毁,毕竟以她事事筹算争先的性格,若真有证尊的机缘,哪怕是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她也会赌上一把。 可如今既然斩了记忆,就说明其中并无什么机缘,反倒是个天大的麻烦。 可她看着这枚七彩晶体,又实在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思,总想干脆再将其捏回识海,一探究竟。 “唉……” 终究是理智战胜了好奇心,九命道君屈指一弹,又将这七彩晶体弹回了虚空,自水池边站了起来:“既然我担不住此事,便找个能担事情的……” 说罢,自虚空划出一道裂缝,整个人瞬间钻了进去。 下一刻,九命道君已然来到一处巍峨天门之前,那天门匾额处俨然写着四个大字: 【长青仙庭】! 天门前一左一右各杵着一尊石狮子,那两尊石狮子见了眼前这个绛紫色衣裙的绝美女子,竟同时开口说话: “拜见道君!” 九命道君挑了挑眉,不客气道: “万寿何在?” 第112章 阳谋 两尊石狮子面面相觑,其中左边那一尊开口道: “回禀道君,殿下他……应在长青殿休沐。” “就是睡觉呗?”九命道君冷笑道:“一天天正事不干一点……” 说罢,九命道君一拂袖,大踏步越过天门,往仙庭中走去。 路上遇着不少仙官女使,见了九命道君,尽皆大礼参拜,待她离开,这才敢起身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九命道君一路不停,终于走到了一座古朴宫殿前,并直接跨步走了进去。 长青殿正殿的文书台,一名头戴金冠、身着云纹边饰青色长袍的白胡子老者正坐在台前奋笔疾书,似是在处理文书,一边处理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什么。 这老者不正是玄清子? 九命道君脚步无声,如一道幽魂般游到了玄清子背后,就这么拢着袖子,幽幽的盯着老者的后脑勺。 “天杀的,老夫我兢兢业业仙选数万年,说是将老夫提拔到长青殿,我道是什么旁人求也求不来的肥差,结果日日这般文山会海,分明是来做牛马的!” 玄清子唉声叹气:“搞得老夫修炼的时间都没有多少了,再这般下去,不知何时才能炼出那一点不朽金性,证位金仙……” “还是长生殿中的差事适合老夫……不知何时能够调回九命大人麾下。” 九命道君嘴角微翘,缓缓道: “玄清子,你的天视地听之术倒是愈发精湛了!何时发现我的?演这样一出好戏与我看!” 玄清子吓了一跳,转头看向背后,连忙躬身下拜: “属下不知大人亲至,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行了,别演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九命道君不耐烦道:“万寿呢?” “殿下正在侧殿休沐。”玄清子谄媚笑道。 “成了,继续忙你的吧。” 九命道君头也不回,径直向侧殿走去。 她进了侧殿,果真见着了一个脖间挂着一串银色的长命锁、身着明黄色短袍的小童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呼呼大睡,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 “万寿,大事不妙了!” 九命道君一把抓住了小童脖颈间地长命锁,将他甩了起来,扔到了半空中。 睡梦中的万寿道君眼看着就要落到地上,却诡异地调整了一番姿势,稳稳地双脚落地。 此时他才睁开惺忪睡眼,无奈道: “九命,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正好证尊到了关键时刻?” “我没工夫听你扯淡,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荆雨死在下界了?不应该啊。”万寿道君挠了挠头:“这才一百年不到呢!怎么说也是顶尖的命数子,哪有这么容易出事!” “不是。” 九命道君叹道:“我怀疑有哪一位在荆雨身上落子布局……” “怎么说?”万寿道君的神色严肃了些许,不满道: “荆雨是咱们长生一脉钦定的第三位道君人选,那些个道君不卖你的面子,还敢不卖我万寿的面子?” “惹毛了我,长青仙庭倾巢出动,甚么仙殿级数的势力都踏平了!” 九命道君苦涩道:“只怕不是道君。” “难不成还是道尊落子?”万寿道君皱眉道:“几位大人如今人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哪有功夫理会这种事情。” “正是因为几位大人失踪,我才怀疑其中另有隐情。” 九命道君沉吟道:“我之前在下界与荆雨见了一面,窥探到了一丝隐秘,最后竟然吓得自己直接自斩了一部分记忆……实在有些诡异。” “我九命怎么说也是起于微末,自下界尸山血海杀上来的,如今更是证位道君……连我都担不住事情,那恐怕……” 说着,九命道君屈指一弹,自虚空中取出那一枚七彩晶体,捏在了手中。 万寿道君盯着那枚七彩晶体,眯着眼睛:“几个意思?” 九命道君将那七彩晶体弹到了侧殿中心,一连打了好几十道封印法诀,神色郑重道: “我怀疑这记忆中有大秘密,足以将整个仙界搅弄得天翻地覆的大秘密!” “这秘密放在我这里实在太危险了……只能先暂时封印在长青殿的侧殿中,此处最是安全不过,除了你我二人之外,除非哪位道尊亲至,否则破不开这侧殿的结界!” “你是个好奇心重的,又有道尊护持,平日里更是无法无天,可今时不同往日,几位大人不知所踪,咱们万事都需小心。” 九命道君似乎还不放心,又打了几十道封印法诀上去,提醒道: “记住,这可是个天大的秘密,千万不可触碰!等道尊回归再行定夺!” 说罢,转身向殿外走去:“我还得去下界打几个窝,你在此好生守护着!” 目送着九命道君匆匆离开,万寿道君将目光转回了那枚被封印符咒裹得严严实实的七彩晶体,蓦然冷笑道: “九命,你这祸水东引的法子未免也太拙劣了!” “当着我的面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动作,不就是想引我一探这记忆究竟么?” “我又不是傻子,会中你的计谋?” 万寿道君下意识摸了摸颈间的长命锁,仰面躺下,闭着眼睛就要睡觉。 过了半晌,万寿道君闭着的眼睛忽地睁开,坐起身来,死死盯着身旁那枚七彩晶体。 “好好好!” “原来是阳谋!” 万寿道君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将那七彩晶体周围密密麻麻的封印符咒一把扯碎,将晶体捏在手中,细细观瞧。 “娘的,天杀的九命,封印的手法都这么糊弄,一扯就碎……明摆着是来算计我的!” 万寿道君骂了几句,随即露出一丝好奇的笑容: “嘿嘿……我倒要看看这记忆中有什么大秘密!” 说罢,万寿道君原本光洁饱满的额头忽地裂开一道口子,他屈指一弹,便将这枚七彩晶体弹进了裂口之中。 当额头的裂口缓缓合拢,万寿道君忽然感觉到一阵困意袭来,他站起身来,脚步踉跄,晃了几下,竟然就这般栽倒在了地毯上,沉沉睡去了。 第113章 万寿入梦 当万寿再次睁开双眼,他发觉自己正站在一片一望无际的白色原野之上。 这片原野白茫茫一片,像是落下了一片雪幕,万寿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拂过,却发觉白色的并非是冰雪,而是一片片纯白色的草叶。 “我这是在做梦?” 万寿好歹也是结成道果、证位道君的人物,平日里并非不会做梦,但早就可以控制自身梦境。 以往的梦境也往往都是酒池肉林一类的享乐、或是纪元证尊、万界拜服之类的内容为主,陷入不受自身意念控制的梦境还是首次。 万寿抬起头,极目远眺,忽地发现在白色原野的上空竟然悬浮着一座由山石打造而成的巨型宫殿。 “这宫殿?这柱子怎么有点长青殿的风格?这屋檐,不就是照着感气殿抄的?” 若是仙界旁的那种没根脚的道君,只怕还看不出端倪,万寿堂堂道尊亲子,不说自家老爹,平日里在其他几位道尊面前也几乎都混了个脸熟,对于各大道尊殿的建筑风格早就烂熟于心。 眼前这宫殿根本就是仙界各大道尊殿风格的杂糅! “有趣。” 万寿一蹬腿,高高跃起,飞上了这宫殿门庭内,饶有趣味地观察这座“四不像”的仙殿。 只是当他刚刚迈入宫殿内部的门槛时,却陡然愣住了。 在宫殿大厅墙壁的高处的凸起处,放置着几个正常大小的石座,几乎都坐着人,但也有几个座位空着。 万寿抬头盯着座位靠近左侧的一位须发皆白、身着青袍的慈祥老者,几乎脱口而出: “爹爹!” 此人正是万寿道君的亲爹,屹立仙界顶峰无数纪元的道尊之一。 【长青道尊】! 只是坐在石座上的长青道尊却好似并未听到万寿的呼唤,而是支着下巴,偏着头,有些百无聊赖的模样。 万寿立刻意识到了:“这是过去的景象?爹爹与诸道尊如今并不在此间。” “长青!” 坐于右侧位置的某个由纯白色气体组成的人形生物缓缓开口道: “那孩子即将筑基了。” 【感气道尊】! 万寿面色一肃,哪怕知道这只是过去的景象,也恭恭敬敬地冲着这位由灵气组成的人形生物躬身一礼。 “【问镜观命法】就是我送下去的,我会比你晚知道此事?” 长青道尊抚须道:“若不是他非要求练气十层,筑基的时间还能往前再提一提。” “练气十层再突破筑基是好事情。”那白色气体构成的【感气道尊】感慨道:“每有一个步入练气十层的修士出现,我的道途都会往前完善一步。” “而我的道途越完善,突破练气十层这件事情就会变得越容易,于是又会有更多的修士到达这一境界……” “若按照这个速度,此纪元末期,练气十层应当可以在修仙界普及开来。” 长青道尊皱眉道:“感气,虽然你证尊时,硬生生在筑基之前创造出了【练气】这一境界,使得修士不必以凡俗之身直接开始筑就仙基……” “随着你的道途完善,练气层数上限也在不断增加,修士筑基的成功率越来越高。” “可练气若是十层会不会太冗杂了?” 感气道尊冷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在我的构想中,练气境的最佳层数上限应该是【十三层】!哪怕是资质平庸的修士,若是能够达到练气十三层再行筑基,基础成功率应当就有三到四成!而那些天骄则可以保证八九成、甚至百分百概率筑基!” “可是练气层数上限增加,在练气停留的时间也增加了。”长青道尊叹道:“练气修士只有百年寿元,很多资质不佳的修士八十岁时修到练气九层就已经很勉强了!” “若是【练气十三层境】真的普及开来,哪有这般多时间修行!” 感气道尊面部气体翻滚,语气不善: “那不是你长青的问题?” “若你的道途更进一步,练气期的寿命不是还能往上再提一提?” 长青道尊摇了摇头:“哪有那般容易!” “我的道途完善能够影响世间修士寿元是不假,可那也要顺应天地法则。” 感气道尊缓缓道:“无数纪元以前,天地间筑基修士寿元不过两百年,金丹修士寿五百,元婴修士也才千年寿元。” “你证尊之后,随着慢慢完善道途,筑基修士如今的寿元已经三百年,金丹修士有八百载逍遥,元婴修士更是寿元翻倍,达到了两千年之久!” “为何练气修士的寿元提升如此缓慢?” 长青道尊冷笑道:“练气境本身就是你证尊之后硬生生创造出来的境界,并不在原本的天地法则之内,我能将练气修士的寿命锁在百年大限已经不错了!” “若想要继续延长练气修士的寿元,你必须将练气境这一概念更丝滑地嵌合进天地法则之内,我才有改动的余地……” 感气道尊叹道:“总之你想想办法,练气修士如果没有更长的寿元,练气境层数上限的提升就是空中楼阁、无从谈起了!我的道途算是绑在你身上了!” 长青道尊揪了揪颌下的白胡子,瞪眼道:“你还赖上我了?我劝你也改良一下练气期的修炼速度!若是练气期能一天一层,还有我什么事情?” 感气道尊冷哼道:“哪有那么容易?练气期整个境界的体系构建,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 “那还不是你自己没本事?”长青道尊嗤笑道。 “凭空捏造出一个境界证尊是这样的。” 感气道尊撇了撇嘴道:“你长青只需要闷头改善修士寿命就可以了,可是我感气从头设计境界体系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好了,开会的时候不要闲聊!” 坐于正中位置的那个高大身影缓缓开口,万寿仰头看去,此人身上的衣袍如同一团流动的液体,没有固定的形态,甚至连他的面目都是模糊一片,此人给人的感觉甚至不像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更类似于一种抽象的概念。 万寿却知晓,此人正是诸天万界最古老者,甚至可以说是宇宙万法的源头…… 【一元道尊】! 第114章 踪迹隐微 长青道尊与感气道尊闻言尽皆神色一肃,不再插科打诨嘻嘻哈哈,冲着一元道尊的方向拱了拱手,恢复了天意高渺的道尊姿态。 一元道尊见二人不再说话,点了点头,开口道: “神梦,陆英招的情况怎么样?” 一位身着彩缎绸服、面目娴静淑雅的妙龄女子浅笑道:“放心,目前一切正常,并没有受到【唯我独尊】命格潜移默化的影响。” “那就好。” 一元道尊沉吟道:“上一位【唯我独尊】命格的拥有者性格太过酷烈霸道,这才导致自毁,其实那人绝对有以力证尊的希望!” 神梦道尊轻声道:“这一次我将陆英招的性格捏成了堂皇正道、磊落光明的样子,便是希望对冲掉【唯我独尊】的霸道影响,如今看来,路子算是走对了。” “好不容易出了这样一支好苗子,万不可掉以轻心。” 一元道尊道:“若她真能以力证尊,也算是为世间开了一条新路。” 感气道尊此时皱眉道:“一元,以力证尊目前还只是我们的猜测,能不能成,尚在未知之数,我看还是要将精力多放在荆雨这边。” “目前看来,仅仅凭借几部命数相关的残缺功法,便让天地法则中衍生出了【命格】这一概念,说明命数因果一道绝对有证尊的机会!” “如今世间还未有以命数证尊之人,佛门的几位世尊也在谋划此事,那群秃驴精研因果,说不得希望比我们还要大些,倒是值得注意。” 一元道尊道:“我们这边人手充足,两条路都可以兼顾着看一看。” 他转头看向长青道尊:“长青,荆雨这边是你负责的,记得跟一跟进度。” “包的。” 长青道尊拍了拍胸脯:“况且轮回也下凡历劫,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隐微……” 一元道尊看向一处空空荡荡的座位: “还要再隐藏一段时间行迹,不要教那人知晓了我们的位置。” 此言说罢,殿内诸道尊忽地齐齐看向万寿的方向。 “我道是谁,原来是九命这小家伙找过来了。” 感气道尊对着万寿笑道:“九命的神念在道君中也是前三的存在,神念分身无数,咱们不如藏在其中一具分身内,可谓万无一失。” 神梦道尊此时开口道:“毕竟还有迹可循,不如藏在世间众生的梦中。” 长青道尊挥了挥手:“九命是个担不住事儿的,不必勉强她了。” 随即看向万寿,开口道:“你出去后自斩记忆罢!” “对了,以你的性格,自斩记忆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怕又要让我那傻儿子顶锅趟雷……” “万寿,我正好有几句话要交代与你。” 万寿神色一震,老爹还真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连自己到此都算到了! 随即躬身一礼:“父亲请说。” “其一,不要泄露我们的行踪。” 长青仙尊抚须道:“其二,荆雨飞升前,不要过多干涉他的道途……如今他身负命数证尊的【可能性】,反倒令其本身的命数变得扑朔迷离,连道尊也难以掌控了,你与九命再牵扯进去,是锦上添花,还是画蛇添足,只怕也不好说。” “顺其自然便好。” “好了,隐微。”一元道尊淡漠的声音响起:“隐去踪迹罢。” 万寿只觉得周围的一切似乎开始逐渐虚幻透明,一切色彩都开始褪去,直至完全的“虚无”…… 待他再次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长青殿的侧殿之中。 九命道君的脸差一些便贴到了他面前,上下左右仔细端详着什么。 “去去去,凑这么近干什么?”万寿道君摆了摆手,不耐烦地将九命道君挥走。 九命道君抱臂而立,神色奇异:“你没有自斩记忆?看来道尊亲子确实是不同的。” “有能透露一二的消息么?” 万寿道君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只要一兴起这个念头,原本要说出的话就自动咽回了肚子里,甚至到最后连这样的念头都不再有了。 于是也只得颓然道:“不成,我被下了封口令,说不出来。” 九命道君神色一紧:“真有了不得的大秘密?” “大,大的离谱!” 万寿道君嘿嘿一笑,奚落道:“你这贼婆娘平日里牛气哄哄,这落一子那布一局,整天念叨着入世大争,我道你真个胆大包天,没成想临了还是个扛不住事儿的。” 九命道君笃定万寿道君知晓了甚么她不了解的大秘密,如今被打了一个信息差,偏生这信息差还是自己亲手送上去的,气得脸色都有些绿了,咬牙道: “往后有什么可以分享的信息记得跟我说一声。” 说罢,转身要走。 “诶,等会儿。”万寿道君叫住了她:“还真有一条,你听不听?” 九命道君蓦然转头:“说!” “你给荆雨送了多少东西?” “一些功法传承罢了。” 九命道君皱眉道:“【苦渡经】全本,这是你送的,【蕴神术】全本……这两本成道功法每个长生命格的不都会送?” “【傀儡真解】我只送到了筑基层次,金丹篇被我放在了逍遥仙城左近的秘境中,估计荆雨还有个几百年的工夫才会去取。” 万寿道君摸了摸下巴,问道:“之后呢?” “之后?” 九命道君道:“金丹期我会送一道仙界顶级的灵材作为荆雨蕴养本命法宝的坯子,你知道的,本命法宝毕竟是可以威能无限制提升的好东西,材料上可马虎不得……” “【傀儡真解】我打算一直送到化神篇,不过我感觉荆雨似乎在傀儡一道天赋一般,但哪怕不精研下去,用来换取其它修行资粮倒也拿得出手。” “对了,他的练气功法如今还是坊市淘来的【江河经】,实在一般,如今他刚刚筑基,我怎么也得送他一本道君级数的顶级练气功法罢?” “还有元婴期、化神期,几件护道的先天灵宝是少不得的,再来几只签订灵契的护道神兽,才算是稳了,至少在仙洲界应当可以纵横了!” 九命道君沉吟道:“不过为了以免荆雨滋生不劳而获的躺平念头,这些东西还需想个法子,教他历经千辛万苦得来才是……如何送得不着痕迹,倒是一件颇费思量的事情。” 万寿道君扯了扯嘴角,缓缓道:“这些东西都别送了。” 第115章 大人 九命道君面色不豫:“你万事不管便也算了,怎得还支使起我来了!” “虽说仙选殿名义上只是发掘修仙种子,一旦放到下界便生死勿论、全凭自身。” “可荆雨是什么人?恐怕是这一纪元唯一的一位长生命格,且不说能否证位道君,至少成就不朽金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咱们长生命格不比【唯我独尊】那等唯一性命格,长生者本就应当守望相助,当年若无你的帮衬,我只怕在凡俗时便身死道消了。” 九命道君叹息道:“如今我上了岸,靠着你的关系搭上了道尊的便车,这才安然渡过了三个纪元,怎好独善其身,不去提携后辈?” “当年昭离……不就是我太守规矩,才出了意外,遭厄身死!” 万寿道君拍了拍九命道君的肩膀,沉声道: “荆雨身上有大秘密,其命数之奇诡难测,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若是再横加干涉,引到道君中那几个蔫坏的狗东西也还罢了,最怕的还是扰了他飞升前的命数!” 九命道君目光一凝,脸上显现出几分忌惮来: “是几位大人的布局……” ———— “这位小哥,可否通融一番,让小的见一见大人?” 一位有些驼背、身披一件破旧法袍的白发老者站在一座高门大院外,扯着一位年轻门房的衣袖,哀声央求道。 这两人所站之处正是这座大院的门前,门框上的匾额好似刚上了新,上书【玄镜居】三个大字。 有趣的是,这老者看修为灵压,应也有练气六层的样子,是个货真价实的练气修士,可反倒是对着那个仅是凡俗之身的年轻门房有些低眉顺气的样子了! “老丈,不是我不通融,而是我舅爷爷如今正在闭关,谁都不见呐!” 那年轻门房正是赵元晨,这几日有一位玄镜道人晋升筑基的消息算是传遍了整个仙城,借故拜见的低阶修士可谓络绎不绝,只是荆雨挂了闭关的牌子,言说谁也不见,这才令想着挂靠的修士散了大半。 如今还剩下了几个顽固的,赖在门前不走,偏生又是好声好气的模样,也不好粗暴赶人,荆雨只放了赵元晨这个外甥孙子在此充作门房,与此等修士扯皮。 那老修士见赵元晨不放人,抓起了他的袖子,自储物袋中掏出一把灵钱,偷偷摸摸往赵元晨的手心里塞。 “哎哎哎,这是干什么!”赵元晨吓了一跳,连忙准备甩开。 前几日赵元晨守在此处,也是有修士偷偷摸摸给他塞钱,那时他心生贪婪,竟私自收了下来,不成想被自家妹妹发现,上来就是两个大耳刮子,将赵元晨直接打得懵了。 虽说自家妹妹赵元曦不似那等正经人家中的妹妹,对兄长执礼甚恭,但平日对他也算不错,若是手头不宽裕了,多多少少会给自己送上几枚灵钱应急,两兄妹虽然仙凡殊途,但却从未生过什么仙凡有别的念头。 唯独那一次赵元曦打完那两个耳刮子后,仍是攥着赵元晨的衣领,脸色阴沉,几乎是恐吓一般地呵斥了: “赵元晨,好好认清楚自己靠什么才得了那些练气后期的大修士、乌山坊市中管事一级的人物吹捧奉承!再见你胡乱收一次好处,败坏舅公名声,砍了你这一双不听使唤的狗爪子!” 赵元晨仍记得那一日赵元曦眼中冷到了骨子里的魄彻寒光,心中既有些委屈,又有几分心有余悸,至今想来,脸上挨了那两巴掌的地方仍是火辣辣地疼。 只是面前毕竟是个练气修士,他赵元晨又是个连炼体修为也无的凡人,哪里能比得过老者的手劲?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 就在此时,【玄镜居】半掩着的大门缓缓打开,自其中走出一位冰蓝色道袍、肤色晶莹剔透、透着一股凛然寒意的美貌女修。 赵元晨转头一看这女修,又想到自己手上正攥着那几枚灵钱,吓得亡魂大冒,结结巴巴道: “我……我没想收这钱!” 那女修也不看赵元晨,只是冲着老修士一福,语调轻轻柔柔,却有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语气: “老前辈,还请将这灵钱收起来。” 那老修士被赵元曦冰寒的气势一摄,竟然真的乖乖将手撤了回去,畏畏缩缩地问道: “不知仙子是?” 赵元曦轻声道:“在下赵元曦,忝为大人院内管事,老前辈若有什么事情,元曦可代为转达。” 老修士哀声道:“赵仙子,不知贵仙府可还缺人?老朽不是为自己而来,只是家中有一孙女,年方十二,六年前觉醒了一道无品级的灵根,正是好教导的年纪。” “老朽原配早亡,儿子儿媳俱是凡人,如今老朽大限将至,孙女又测出了灵根,待老朽身死,家中又无个成年修士庇护,这灵根却不知是福是祸了!” “老朽知晓玄镜大人筑基不久,本就是用人的时候,又经多方打听,听闻大人于地方坊市中名声极好,人品贵重,正是可以托付的温厚长者。” 老修士拜了拜:“只盼着能将孙女的名字挂靠在大人名下,做一个炼丹、扇火的童子,再不济做些洒扫的杂活。妮子长大了若是能得大人青眼,也可入房中收用……” 这老者说得可怜,堂堂练气六层修士,竟然落下泪来,倒是让一旁的赵元晨唏嘘不已,竟然跟着也红了眼眶,差点就要开口替老者去荆雨那里求一求情。 岂知赵元曦却面色不变,只是低眉言道: “老前辈,我家大人性喜清静,府上见不得太多人,寻常筑基境的大人哪一位不是前呼后拥、仆役成群?大人筑基几日的工夫,府上仅有我二人,性情可见一斑了。” “老前辈不妨去找找咱们仙盟内的【炼器坊】、【丹鼎阁】一类的去处,总有收授学徒的,不妨去那里碰碰运气。” 老修士讷讷道:“逍遥盟内也不清明,只怕所托非人……” 赵元曦浅浅笑道:“老前辈,这话可不经说,仙盟再如何不堪,不也比坊市出身的筑基修士靠谱许多?后日便是我家大人的筑基小庆,届时除却院内接待筑基大人的私宴,外城区还会包下几栋酒楼布上流水宴席,老前辈若是想为后嗣寻个出路,不妨到时候去碰碰运气。” 第116章 窥视 “这……”老修士见赵元曦这般说了,也不好反驳,一时间竟愣在当场。 “老前辈,我家大人筑基小庆在即,府内事务繁多,人手又只我们两人,害!可有得忙了。” 赵元曦笑道:“今明两日,需闭府处理首尾,实在告罪,怠慢了前辈,我们二人便进去了。” 说罢,也不管那老修士欲言又止的模样,“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诶……你拉着我干嘛?方才我可是奋死反抗了,是那老丈非要塞钱给我,你可不要误会。”赵元晨被赵元曦拉着进门,手臂有些吃痛,但又怕妹妹不辨是非,忍着痛解释道。 “与那老头掰扯什么?你是筑基修士府上的门房,还需看练气修士的脸色?” 赵元曦脸上笼罩一层寒霜,皱眉训斥道:“我不让你收钱,又没有不让你展露筑基修士府上的威严,你平日里喝花酒那股纨绔劲哪里去了?” 赵元晨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腕,嘟囔道:“我看那老丈也挺可怜,舅爷爷如今好歹也是筑基修士,手下确实也缺个体己的侍女,干嘛不呈上去让舅爷爷自己考虑考虑?” “你是个什么脑子!那老头是什么来路你知晓?说什么信什么。” “舅公纵然是要迎娶妻室、收纳妾室,不说什么高门大户,至少也是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身世,哪里能这般草率?” 赵元曦恨铁不成钢道:“莫要觉得门房算不得什么,这行也最需一双火眼金睛,这老头中气十足,哪里像是大限将至的模样,我看他至少还有十几年可活!” “真是找人托付后嗣,用得着攀扯一位不知底细的筑基修士?在仙城中这许多年,没几个练气期的知交好友可以托付?这人缘得差到什么地步?” “哪怕就是个生性孤僻的,十二岁的练气修士也不算小了,逍遥仙城不比乌山坊市这样的边陲之地,总还是按着明面上的规矩行事,哪有那么容易被人吃干抹净!” “反倒是进了一位筑基修士的府上,被人折磨虐待尚在其次,签了挂靠的灵契,那就是半卖身的意思了,哪怕是被打杀了也没处说理去!” “如此一看,多半只是个想指着孙女搭上大人关系的幸进之徒。” “说不准送来的是不是亲孙女都还两说呢!” “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开了这个口子,不知多少修士要攀扯上来。” “届时人人只当我家良善可欺,若是处理不当,反倒是要教那些上赶着的破落户心生怨怼了!” 赵元晨只听得目瞪口呆,他平日里不学无术,只顾着与那群狐朋狗友厮混,哪里识得这般多的弯弯绕绕?闻言只是愣愣道: “会不会把人想得太坏了?” 忍住了再给自家兄长一巴掌的冲动,赵元曦冷声道:“你方才是不是透露了自己是舅公的外甥孙子?” “啊,对!”赵元晨点了点头:“怎么着?” “往后出门在外,对舅公要以大人相称,莫要随意攀扯什么亲戚的关系!” 赵元曦叹道:“修仙界又不是什么太平地界,不说魔道,就连名门正派的诡异秘法也是一点不少,难免会有什么以后嗣亲族寻人、诅咒的歹毒术法。” “你又是个凡人,届时舅公在外惹了什么仇家,小心捉你施术!” 赵元晨缩了缩脑袋,心里暗骂:“娘的,就知道整天吓唬我。” 但想到了真有什么捉人施术的事情,也是不自主打了个冷颤,灰溜溜回房了。 ———— 居于闭关静室的荆雨神念收束,并未理会外界之事,赵元曦经赵明玉二十年精心调教,心计手腕样样不缺,甚至连赵明玉最缺的修为也是稳步提升,处理些宅邸琐事可谓大材小用,不值得荆雨担心半点。 如今的他头顶悬着一面水色宝镜,不断释放出一道道【参玄灵光】,照察自身。 过了许久,荆雨法力耗尽,无奈只得将头顶的玄镜召回了丹田,叹了口气。 “这【灵根镜像】神通当真不易修炼,我只当是几日的功夫,便可炼出一滴【一元重水】,想不到竟然卡在了第一个步骤。” 荆雨皱眉想道:“这神通需催运【玄镜】放出【参玄灵光】照察自身,以找出灵根所在,可灵根本就是虚幻的概念,哪里能有具体位置?” “按着功法内的笨办法,一寸一寸探查,起码也是几个月的水磨工夫,找到了灵根,又要练一道秘法照映异象,凝成镜像,然后化虚为实,炼化出一道灵根镜像的实体……” “一来二去,这神通若想要炼成,没个年许的时日是休想了。” 荆雨此时方才明白,为何那些筑基修士、金丹真人一闭关动辄便是十几二十年不挪窝,实在是修习神通术法太过耗费时日,像是等闲的仙门真传,若是练一道大威力的神通,没个十年休想入门。 荆雨这道【灵根镜像】的神通,只要炼出了镜像实体,便算小成,接下来无非就是放在丹田中蕴养,只需区区一年的功夫,便是一道威力极大的速成神通,这等好事已是旁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了。 见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荆雨也不再研究此神通,反倒是召出了玄镜,拿在手中,开始研究起命数勾连的玄妙。 这许多年来,玄镜不停自天外虚空中摄取仙气,已然快要满溢,如今荆雨筑就仙基,摄取仙气的速度更是加快了不少,这几日已经完全充满了。 “如今又可以窥视几人……” 荆雨思忖:“若是被窥视之人修为高出我太多,往往时间持续极短,其实看不出什么,而且我窥视高出一个大境界以上的修士还会令其有所察觉……” “倒不如先看看同境界甚至低境界的道友。” 这样想来,无非也就是三个选择,赵元曦、赵明釜、韩平。 “元曦就在身边,自然无需窥视,先瞧一瞧韩道友在何处做什么……” 荆雨心神沉浸,镜中世界里象征着韩平的那一道白色光点开始微微闪烁…… 第117章 云泥之别 轰! 荆雨视野无限拔高,他向下望去,此时的韩平正站在一处仙气飘飘的药园中,药园里竟长着不少看着年份极高的珍贵灵药,在药园的边缘甚至栽种着一根根两人合抱粗细的金色巨竹,闪烁着丝丝金黄色的雷光。 韩平此时蹲在一处灵药田旁,手里拿着一只墨绿色的小瓶,一滴绿液自小瓶中倒入灵田,随后在荆雨惊讶的目光中,原本刚刚发芽的一株灵药竟然在以疯狂的速度迅速成熟! “好宝贝!”荆雨赞了一声,随即便略过不管,仔细观察起这方天地。 “奇怪,按照镜中世界命数勾连的模糊感应,此时韩道友应当与我同在逍遥仙城才是,但城内自带药园的居所,至少也是【地级】往上的洞府了!” 【地级】洞府灵气浓郁,又有专门的阵法师依托地脉,构建最为嵌合的聚灵法阵,按照市价,不同面积、地段的地级洞府可以卖到3000至6000枚灵石的高价。 即使是租住,每年租金也需20至40枚灵石不等。 其实若是光租的话,荆雨也大可负担得起一件地级洞府的价格,毕竟哪怕是初入筑基的修士,在没有任何修仙百艺傍身的情况下,去外放做一个坊市的副坊主、或是在仙城内谋求一个管事的闲职,每年至少也有百枚灵石的进账。 但地级洞府可不是说租就能租、说买就能买的。 必须符合一定的修为要求、以及仙盟地位才有租买的资格。 “上一次见韩平还是在二十年前的乌山坊市仙博会,他应当是仙博会结束后便来到了逍遥仙城定居,短短二十年时间,一个筑基初期修士如何能在逍遥盟内身居高位?” 然而此时荆雨瞪大了眼睛,他忽然注意到,此时韩平并未施展敛息术,而是毫无保留地自然释放自己的修为灵压…… 筑基后期! 见了鬼了…… 韩平这稀烂的资质居然能在一百七十六岁时筑基后期? 退回了现世,荆雨有些怀疑人生,仍然沉浸在发现韩平真实境界的巨大惊诧之中。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韩平手握能够催熟灵药的神秘绿瓶”这个其实更为爆炸性的秘密被他完全忽略掉了。 甚至并非记忆上的抹除。 而是他仍然记得这件事情,却压根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荆雨自储物袋中拿出这几日赵元曦为他整理的逍遥仙城重要人物名册,翻看之下果然发现了韩平的名字。 “韩平,筑基后期修士,炼丹师,成丹品质极佳,现任宇文家客卿……” 荆雨看着名册上的信息,陷入了沉思。 “既然韩平在逍遥仙城,倒是可以给他送一份请柬,把这条关系捡起来。” 韩平当日在仙博会用的本就是假名字,也易了容,如今在逍遥仙城却是用了真实的身份,按理说荆雨与他明面上是没什么交集的。 不过荆雨初来乍到,又与其同为炼丹师,自己不久前还与宇文家的宇文宵金有过联系,给韩平这样的炼丹师同道送一份请柬、交流丹道也是合情合理的。 荆雨也不怕他不来,明面上他不认识韩平,韩平却肯定记得他! 当初韩平还从他手中买过一份傀儡传承,筑基修士修出神念,早已过目不忘,昔年有过交集的故人竟尔在此地相逢,故人还筑基成功,常人怎样也会生出一番好奇心。 “这韩平不知是什么来路,一道【平平无奇】的命格愣是修出了【趋吉避凶】的效果,机缘多得吓人,手中怕是有不少好东西,不知能不能再薅一点儿过来。” 打定了主意与韩平取得联系,荆雨暂时将其放在一边,看了看玄镜中的仙气刻度,不知是否因为他与韩平没有了大境界差距的缘故,所耗费的仙气不算太多,只将将用去了四分之一。 随后他又将视角转到了另一道白色灵光。 【天资聪颖】赵明釜。 “七弟……” 荆雨神色复杂,望着这一道白色灵光。 神念一触,荆雨视角再变。 砰! 一位修为在练气七层、赤裸着上身、头发花白的老修士双手紧握着一柄巨大的锻造锤,不断捶打着一块儿烧红的铁块。 此处似乎是一间炼器坊。 坊中的炼器师分为两类,一类纯靠法力操控锻造锤捶打灵材,只不过捶打一段时间,便要停下来恢复法力。 另一类炼器师则持久一些,应是身负一些炼体修为,可以同时动用肉身力量与法力锻打灵材,效率明显更高。 荆雨看着这个挥汗如雨的老者,几乎已经看不出当年那个七弟的模样。 许是因为此次炼器进入了尾声,神色疲惫的赵明釜在完成了今日的任务后,直接扔掉了手中的锻造锤,简单清洗了一下身子,换上了一身略显破旧的法袍,阴沉着脸,走出了这家炼器坊,登上了一艘同样有些破破烂烂的公共飞舟。 荆雨起先还有些奇怪,为何这艘公共飞舟看起来如此破旧。 但看到飞舟上坐着的都是一些练气二三层的初期修士,便也心中明朗了。 这是一艘往返逍遥仙城外城区与城外郊野之间的飞舟! 赵明釜练气七层的修为在这一众低阶修士中简直犹如鹤立鸡群,极其扎眼,但这些修士却仿佛早已习惯了赵明釜的存在,连看都不看一眼,要么神色麻木地发呆,要么干脆闭目修行,趁着短暂的时间打磨修为。 不得不说逍遥仙城确实占地极广,从外城区的炼器坊到城外郊野,哪怕是公共飞舟的速度不慢,也整整飞了一个时辰之久,中间荆雨甚至为了节省一点仙气,掐断了窥视,估算着飞舟抵达郊野的时间,这才重新连上了画面。 画面一转,赵明釜已经回到了家中。 这是一间城外郊野最低级的棚屋,年租金两块灵石,几乎是逍遥仙城正规渠道能找到的、最便宜的居所了。 当然,至于城外郊野的棚屋究竟在不在逍遥仙城的范围内,此事也是有待商榷。 按理说城外郊野的棚屋也受逍遥仙城护卫队的保护,并无劫修敢于在此地造次。 但除了最基本的安全得以保证外,郊野也享受不到逍遥仙城任何其它的公共服务! 用在籍本地修士的说法就是…… 狗都不去! 第118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荆雨心中也有些奇怪,赵明釜这几十年是如何历经万险、求得仙缘,且不去说了,至少如今也是堂堂练气七层修士。 这个修为放在乌山坊市这样的地方,至少也是个管事一级的人物,哪怕是放在逍遥仙城这样的地方,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做个执事绰绰有余。 怎得沦落到要和低阶灵植夫挤在一起住棚屋了? 看来七弟这些年在修仙界过得也不快意…… 荆雨感叹了一番,但却也并无上赶着帮衬的意思。 赵明釜在凡俗时便与他关系不算太好,皇嗣争位时自家这个七弟还自作聪明地算计了他一把,这让荆雨对赵明釜观感极差。 但说实话,他与赵明釜确实也没甚么生死大仇,好像也不至于因着凡俗时期的那点嫌隙就伺机报复。 如今只当是形同陌路,往后将赵明釜当成自己在城外郊野布下的一道耳目,时不时窥视一番即可。 就当荆雨打算断开勾连时,赵明釜棚屋门外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 “赵道友!赵道友可在家?” 赵明釜脸上的皱纹抖动了几下,似乎显现出了几分激动神色:“可是王道友?” “正是王某!” 赵明釜竟连鞋袜也来不及穿,光着脚急急忙忙打开了大门,望见门外那个形貌猥琐、修为却已然练气八层的男修,急声道: “可是洞府的事情有了进展?” 那猥琐男修摇了摇头:“不是!” 赵明釜原本激动的神色渐渐平静,最终还是转为了颓然,闷闷道: “那你来作甚!” 王姓男修言道:“赵道友,那一处【玄级】洞府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情……” “什么【玄级】?”赵明釜眼睛通红,怒声道: “当初是谁言之凿凿,说逍遥盟寻到了一条新灵脉的踪迹,要将其与外城东区的地脉相合,做出一条新的灵石矿脉,与如今的主灵脉和两条分灵脉相呼应,形成【君臣佐使】的格局,将逍遥仙城一举打造成元婴道场?” “还说那条新灵脉就要定在东区杨柳河岸边!届时岸边的那一排洞府灵气浓度绝对可以达到内城区的【玄级】!” “若非如此,我怎会押出所有身家,又去借了好大一笔灵石贷,以七百灵石的价格去买一座市价仅有四百灵石、还未建成的【黄级】洞府!” “如今新灵脉遥遥无期,洞府建了一半,负责修建洞府的商会又不知去向……我连住都住不进去!” “赵道友,你心急,我难道好到哪里去了?”王姓男修恨恨道:“别忘了,我可是一口气进了两座洞府!如今更是血本无归了!” “按理说这消息渠道可靠得很,不太可能是假消息!几十年前仙盟的真人不是真真切切引入了两条小型灵脉与地脉相合?那两次提前收到风声的修士可是赚得盆满钵满!不知为何这一次就……害!” “罢了,此事也是我自己被迷了双眼,咎由自取,你我难兄难弟,我也不能怨你。”赵明釜有气无力道:“你今日来是有旁的事情?” “让你这一打岔。” 王姓男修连声道:“你可知晓,前几日有一位修士成功突破,如今已是筑基境的大人了!” “这修士后日举行筑基小庆,咱们练气修士自然没资格参加,但此人据说是个慷慨的,还在外城区包下了几个酒楼,摆下了流水宴席,只要有修士去祝一祝吉祥话,都能赏一口灵食呢!” 赵明釜病恹恹靠在墙根,百无聊赖道:“我道是什么稀奇事,仙城中每个月不都有那么几位新晋的筑基?反正与咱们这等一身负债、道途断绝的修士也没甚么关系。” “至于那一口灵食?对练气一二层的低阶修士来说还值得一去,对咱们这样的练气后期修士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有什么说头?” “本也没什么的,这位大人道号【玄镜】,你可知他的俗名叫什么?” 王姓修士眼珠一转,特意卖了个关子,却又坐了下来,仔细端详着赵明釜的表情变化。 “叫什么?” “你说巧不巧,与你只差一个字!此人名叫……” “赵明镜!” 呼—— 赵明釜霍然自床上站了起来,神色震惊。 王姓修士死死盯着他,忙上前一把攥住了其破旧法袍的一角,急声道: “我就知道,此人与你同姓,又是一个字辈,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你是不是认得这位大人?” “不,不可能。” 赵明釜咬牙道:“或许只是同名……” “同不同名,一见便知!”王姓修士道:“那位大人出身乌山坊市,你可有印象?” “我哪里知晓!”赵明釜烦躁道:“当年我是从【月河坊市】来的逍遥仙城,压根就没听说过乌山坊市的名字!” “你不是说当年凡俗时还有几位兄姐?说不定其中便有得了仙缘的!你既然都有灵根,他们未必便没有。” 王姓修士急声道:“若真是亲戚,可不就此攀上了!筑基修士的亲眷,赵道友将来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哪有那样的事情!”赵明釜颓然道:“我当年若是与兄姐关系融洽,何至于孤身出来寻仙?” “这,总不至于有仇吧?” 见着赵明釜的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王姓修士连忙松开了衣角,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真有仇啊?” “你这……此事我替你保密,别说我认得你。” 那王姓修士急匆匆走了,只留下赵明釜一人望着墙壁发呆。 “六哥……难道真的是你……” ———— 断掉了命数勾连,荆雨将玄镜收回了丹田中,微微沉思。 “七弟的命格是【天资聪颖】,想不到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将一辈子的积蓄赌了进去,结果消息是假的,洞府价值大跌不说,还只建了一半,交付都遥遥无期,落得个如今这般的下场。” 荆雨摇了摇头:“这命格真还不如没有,只是让他有了些小聪明罢了。” “或是这一道命格放到三姐身上……” 荆雨想了想,止不住叹息: “还真是命数弄人。” 第119章 筑基小庆 两日后,玄镜居 赵元晨换上了一套迎宾用的法袍,看着比寻常时日的卖相好上许多,但许是起了个大早,神色仍有些萎靡,与赵元曦一左一右站在门前,迎接前来参加荆雨小庆的筑基修士。 寻常的筑基修士手下多少有几个挂靠的练气修士,这等场合不至于连两名练气都凑不出来,偏生荆雨又是个喜清净的,这才让赵元晨顶上去充数。 但说是丢人现眼倒也未必,毕竟筑基修士性格可谓千奇百怪,有那种孤僻的甚至筑基多年都窝在家中从不出门,往往坐化了邻居都不曾察觉,荆雨这样好歹还办了个小庆的在其中已经算较为正常的了。 “这位大人,里面请。” 赵元曦仍是一身冰蓝色法袍,今日发髻上缀了一支六棱冰雪雕饰的簪花,气质更显清冷素雅。 然而嘴上却不停,举止有度,面对一众筑基修士仍是不卑不亢,倒是让旁边缩成一只鹌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的赵元晨心中罕见地生出些羡慕来: “娘的,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的好事都让妹妹一人占去了……” 正腹诽间,赵元晨抬头望向天边,两道遁光齐头并进,落于玄镜居前。 遁光一散,自其中显现出一男一女两位修士。 那男修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一身黑底金纹法袍,正是宇文宵金。 而跟在宇文宵金身后的,不是万灵均又是谁? “两位大人!舅公在院内等候多时了!” 宇文宵金、万灵均这两位身份非凡,在筑基修士中的家世都是一等一的,由不得赵元曦不慎重,干脆亲身引着两人进了院子,待两人进去,这才折返回了门口。 荆雨此时正在席间和新认识的几位筑基邻里闲聊,正是相谈甚欢的时候,几位筑基修士见了宇文宵金与万灵均,却都不由自主站起了身,有相熟的,上前寒暄起来。 “宇文道友!” “灵均仙子好久不见了!” 宇文宵金先是与众人问了好,之后笑着迎上了走上前来的荆雨,手中托起一只花纹繁复、精致小巧的袖珍丹炉,言道: “恭贺玄镜道友筑就仙基,听闻道友精擅丹道,宵金正巧有一只筑基级数的丹炉在手中蒙尘,此番这宝贝倒是得遇明主了!” 荆雨接过这丹炉,稍稍一掂量,便知其材质不凡,心中讶异:“这宇文宵金倒是下了血本,这一只筑基丹炉若流入市场内,怎么也卖上两百灵石的高价了,区区一个筑基小庆,便送来作贺礼……到底是逍遥仙城第一世家的底蕴。” 在场的另两位筑基丹师看得眼馋,他们虽然也有筑基丹炉,但也没用得上这般好材质的,平日里为了降低筑基丹炉的折旧与损耗,炼普通的丹药时还是惯常用着练气级数的丹炉。 一旁万灵均也拿出了一枚玉简,递给了荆雨: “玄镜道人,这部筑基级数的丹道传承是我自师尊的书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你可要好好研读,将来我若找你求丹,高低也得打个折罢。” 荆雨笑道:“灵均仙子倒是好不客气,届时给仙子算个亲友价便是。” 这筑基级数的丹道传承看着珍贵,但其实筑基期常用的丹药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样,加上又可以随意刻录副本,反倒是比丹炉这一类器物便宜不少,算得上中规中矩的一道贺礼了。 “唉哟,宇文大人!里边请!” 此时赵元曦的声音又在门口响起,荆雨有些奇怪,宇文宵金此时就在院中,怎得又来了一位宇文家的大人? 宇文宵金一旁的万灵均此时却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玄镜老道,你还把那家伙请过来了?” “啊?”荆雨隐隐间猜到了来人是谁了。 “哈哈,玄镜道友!宇文宵炎不请自来,不知可否赏一杯薄酒?” 一道中气十足的大笑声响起,荆雨等人循声望去,一位同样身着黑底金纹法袍的红发青年大踏步走进了院内。 这青年一头火红色的中长发尤为惹眼,甚至并不束发髻,但或许是体质或其它的原因,这长发并不柔软,反倒是根根炸毛一般竖起,如同一束熊熊燃烧的火焰。 至于眉眼间倒是与宇文宵金有几分相像,只是相对于宇文宵金而言面部线条更为硬朗了一些,整个人显现出一股锋芒毕露的气质来。 “原来是宇文宵炎道友光临寒舍,玄镜受宠若惊啊。”荆雨与此人倒是并未结下梁子,本也不欲掺和太深宇文家的家主之争,自然也笑脸相迎。 当然,荆雨当面也不忘了丢一个探测法术过去,听闻这宇文宵炎身负“先天道体”,荆雨自然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何等命格。 “【焰花焚城】,品级:灵品(紫色)。” “具体功用:命格拥有者自带亲火体质,丹田蕴养本命火种,可飞出焰花伤敌,焰花威力随境界提升逐步增长(威力保底筑基)。” “命格来历:命格【天地烘炉】修士证位道君失败,身死道消、道果不存,命数归于天地,世间遂有【焰花焚城】。” “焰花焚城!灵品命格!” “这命格好生厉害,算是我见过前期最强的斗战命格了!” “丹田火种飞出的焰花保底便有筑基威力,凡俗时的陆英招遇上了也要饮恨……” 荆雨面色平静,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 这是自己目前见到的首位命格达到紫色灵品的下界土着! 须知仙洲界也不过是个修仙文明刚刚重启了十万年的不起眼小界而已,哪里有什么像样的纪元天骄? 这等灵品命格的命数子,若无仙选殿的诸位仙选者下界历劫,在仙洲界这样的地方做一个位面之子恐怕都绰绰有余了! 宇文宵炎自然不知晓荆雨这等丰富的心理活动,手一翻,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只玉盒放在手心,笑道:“宵炎没甚么好拿得出手的东西,听闻玄镜道友亦是一位丹师,倒是有一件贺礼算是应时应景。” 荆雨接过了玉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放着一簇不断燃烧的赤红色火苗! 在场的筑基修士已然有人惊呼道:“筑基灵火!” 第120章 宇文宵炎 “这位玄镜道友什么来路?一个筑基小庆,宇文家两位公子、月华真人关门弟子这样的人物都来齐了!一出手不是筑基丹炉、便是筑基灵火……” “起先只当是个偏远坊市出身、没甚么背景的散修,如今看来,传闻不实啊!” “要么背景深厚,要么手下便有惊人艺业,只怕诸位道友都将这玄镜道人看得浅了……” 一旁几位筑基修士互相传音不提,荆雨看着眼前这道灵火也有些错愕。 除却火系筑基修士外,其余灵根的丹师若是想要炼制筑基丹药,往往都需用上一道灵火,单论价值而言,这道灵火哪怕只是品相最低的筑基灵火,其价值都要高于那只筑基丹炉与丹道传承相加之和了! “这一道【赤明灵火】是宵炎往年于一处秘境中得来,在手中蕴养了些时日,却与自身的火系功法不甚相合,后来有了更适配的灵火,便放在了自家的府库中闲置,倒是品相尚可。” 宇文宵炎轻笑道:“玄镜道友莫要嫌弃才是。” “这是哪里的话,只是这礼太贵重,我倒有些不太敢收了。”荆雨皱眉道:“宇文道友好大的手笔。” 一旁的宇文宵金也有些错愕,他之所以招揽荆雨,并非是单纯因为此人筑就仙基,毕竟仙城中每个月筑基的修士总有那么几个,每个修士的筑基小庆,他宇文宵金都巴巴上赶着送一件市价两百灵石左右的贺礼? 莫说他现如今只是家主的候选人,哪怕是真正的宇文家家主也没这个财力。 他招揽荆雨,一是因为此人出身乌山坊市,两人算半个同乡,天然便有结盟的基础。 二来此人名声不错,原本在坊市的修士圈子里也是有口皆碑的,又是一位丹师,这才让他起了招揽之心。 可宇文宵炎与玄镜道人又素昧平生,凭什么送这般贵重的礼物? 仅仅只是为了压他宇文宵金一头?自家这个弟弟倒也没这么无聊。 万灵均更是气得够呛,认准了宇文宵炎是故意送出一份更贵重的贺礼,好压她宇文哥哥一头。 “宇文宵炎,你……” “宇文家客卿,韩平韩大人到!” 万灵均还未来得及与宇文宵炎吵起来,却见一位面目黝黑,相貌平平无奇的青年走了进来,对荆雨拱了拱手: “玄镜道友,恭喜了。” 韩平这一次并未易容,只是以本来面目示人,倒是与长生殿时的魂体模样有五六分相似。 按理说魂魄真灵下界转世,相貌自然与前世不同,可偏生修士筑基时会有一次洗练法躯的机会,可以有限度地调整一番容貌,算是一次重新捏脸的机会,因而筑基修士只要不是天生奇丑无比,几乎不会有太难看的样貌,便是此理了。 韩平筑基时只怕也是微调了一番相貌,使其更贴近了前世的样子。 至于荆雨,许是赵国皇室的血脉不错,这一世相貌比前世英俊太多,他筑基时便没怎么动,生怕自己糟糕的审美反倒是画蛇添足,将原本英武不凡的一张脸给捏坏了。 “韩客卿?”宇文宵金讶然道,韩平是宇文家客卿,又是筑基后期的大修士,他怎会不识?只是未曾想到这位神秘莫测的韩客卿竟然也认得玄镜道人? 倒是宇文宵炎对韩平参加这一次筑基小庆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原来是韩道友!”荆雨笑道:“此前送了请柬,还怕韩道友不来。” 韩平嘴角微翘,“同为丹道中人,道友筑基,韩某岂能错过?” 说罢,将一只玉盒交到了荆雨手中。 荆雨接过玉盒,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傀儡部件。 “这是……一个改良的能量核心?” 荆雨立刻便明悟,这是当年自己交换给韩平的那道傀儡传承中记载的傀儡部件! 韩平是在向自己表明“厉飞宇”的身份! 于是他也不得不装出一副恍然大悟加震惊的模样,脱口而出道: “原来韩道友是……” 韩平点了点头,笑道:“一别经年,想不到在逍遥仙城还有再见的一日……道友竟也筑基了!” 宇文宵金心中一沉,这位韩客卿虽然来到宇文家担任客卿不过十余年,但丹道高超,实力不俗,筑基后期的战力,已是金丹真人之下最高,在外姓客卿中很受宇文家器重。 最重要的是,韩客卿与宇文宵炎走得很近! 如今韩平与玄镜道人一副故友模样,却是打乱了他原本的计较。 轻轻一叹,宇文宵金不再奢求招揽之事,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意,与荆雨等人谈笑风生起来。 酒过三巡,席间众修渐渐熟络,倒是放开了些,万灵均虽是女子,想不到竟也是贪杯之人,此时脸色酡红,神色兴奋,竟与荆雨这个今日的东道主勾肩搭背起来: “玄镜老道,来,再喝一杯!” “呃,这,灵均仙子,玄镜实在不胜酒力。”荆雨心中翻了个白眼,他苦渡宝体已至宝躯境界,区区灵酒自然不在话下,可他偏偏天然不喜饮酒,自然不会多喝,倒想不到这位月华真人的关门弟子竟然是个酒蒙子。 宇文宵金神色无奈,连忙拉开了万灵均,连声告罪。 “玄镜老道,你这筑基小庆能请动宇文家两位公子,加上我这位大真人亲传,那是极有面子的,可怎得都是仙盟中人,一个宗门弟子都无啊?” 万灵均大着舌头,醉眼朦胧道。 荆雨苦笑道:“我是给浣火宗、碧水门、霄雷观、厚土派这四大宗门在仙城内负笈游学的真传都送去了请柬,但毕竟是个没甚么背景的散修,人家堂堂宗门真传、金丹种子,哪里能理会我这等小角色。” “一群眼高于顶的……”万灵均不屑道。 “玄镜道友何必妄自菲薄,宗门……嘿!不过是要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陈旧物事罢了。” 宇文宵炎摇了摇手中酒樽,淡笑道:“数百年前,云川域还是宗门的天下,那时这群所谓的【山上人】把持着整个云川域炼制筑基丹的主药,山门之下的修士想要得到一枚筑基丹?难如登天!” 第121章 密谈 “彼时散修想要登仙途,要么直接冒着丹田炸碎、身死道消的风险强行筑基;要么就是去给那些大宗门当狗!” “若非宝鼎真人横空出世,集结一众散修创立【逍遥盟】,打破了大宗门的筑基丹垄断,如今的云川域散修仍是一盘散沙呢!” 宇文宵炎冷笑道:“那些个【山上人】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数百年光阴,昔日不过大猫小猫两三只的逍遥盟如今已然成长为十余位真人坐镇、影响力辐射整个云川域的庞然大物了!” “反观那几个宗门,因循守旧、固步自封!” “浣火宗滥发灵钱、信誉扫地,以致宗门动荡,大派根基摇摇欲坠。” “碧水门真人失德、以致弟子离心,宗门要务皆是裙带关系上位,距离衰亡也不过一步之遥。” “厚土派则青黄不接,派中大真人寿元只剩了数十年,却无后起之秀掌旗,若是那位大真人不能在寿尽之前再培养出一位金丹后期修士出来,恐怕厚土派当先要在四大派中除名了。” “唯有一个霄雷观还算可圈可点,近几年那位新晋金丹的雷云真人闯出好大威名,但我看若不改变其旧有的僵化制度,不过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罢了!” 宇文宵炎饮了一口酒,不屑道:“原本只需端坐仙山之上谈玄论道的宗门真传,如今也要来我逍遥仙城负笈游学,这些大宗门日薄西山,我逍遥盟却蒸蒸日上,此消彼长之下……” “攻守之势异也!” 万灵均手中握着酒樽,半趴在席面上,下巴支在了桌子上,抬眉盯着宇文宵炎,半晌结结巴巴道:“说的什么玩意儿……一句也听不懂。” 宇文宵炎翻了个白眼:“大哥,不是我说,你若是娶一个蠢女人回了家,难免影响后嗣智力,届时只怕可以在家主之争中直接告负了。” 宇文宵金一脸黑线,只能以袖覆面,用饮酒来掩饰尴尬。 更何况除了厚土派这个几乎清一色男弟子的宗门之外,他与其余几大宗门真传均有感情纠葛,身份尴尬,宇文宵炎在席间大加挞伐宗门之弊,连带着将他的几位红颜知己也一并骂进去了,偏生宇文宵金又是逍遥盟这一边的,夹在中间,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若是如同宇文道友所言,宗门积弊已久,我逍遥盟又是鼎故革新,云川域岂非是仙盟囊中之物了。”荆雨笑呵呵道。 “这一日不会远了。”宇文宵炎道:“待真人结婴,再将这逍遥仙城进阶为元婴道场,那几具冢中枯骨……又算得了什么!” “倒是玄镜道友,值此变局之际,正是我辈天骄大放异彩之时。”宇文宵炎大有深意地看了荆雨一眼。 “玄镜七十六岁高龄筑基,此生只怕蹉跎于筑基初期了,哪里敢与两位宇文家的公子并称什么天骄……”荆雨心中纳闷,只当被这宇文宵炎瞧出了什么端倪,自谦道。 “呵呵……”宇文宵炎不再说什么,只是微笑饮酒。 ———— 待到筑基小庆结束,众宾客兴尽而归,已然有些醉意的宇文宵炎搭着韩平的肩膀,大着舌头道:“韩客卿,你我许久未见,不如去宵炎府上再吃一杯酒……” 望着勾肩搭背、渐渐远去的两人,荆雨眯了眯眼睛,一拂袖:“元曦,此次谈玄,舅公受益颇多,需立刻闭关,此间便麻烦你与元晨二人收拾了。” 虽然对舅公急匆匆要闭关有些意外,但赵元曦也只是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便应了下来,并未多言。 回归静室的荆雨祭出玄镜,看着其中还剩下的大半仙气,将神念探入了指代韩平的那一道白色灵光之中。 视角一转,果真看到韩平与宇文宵炎二人相对而坐,此时的宇文宵炎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韩兄,你那测试命格的秘法可做得准么?” 宇文宵炎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惊得荆雨差点没拿稳手中的玄镜,几乎立刻便要切断勾连,土遁跑路! “宇文兄何必质疑,这秘法是我【天命楼】楼主【玲珑】亲自所作,绝无错漏,虽说不能精准探测到对象的具体的命格种类以及命格品级……但测一个‘有无’,问题不大。” 韩平慢条斯理道:“方才我在席间偷偷用这秘法测过,玄镜道友与你我一般无二,绝对身负某种命格……只是不知何种命格罢了。” 宇文宵炎眼中闪过一丝忌惮:“玲珑楼主的本事,宵炎自然佩服得紧……” “只是这偌大的逍遥仙城,身负命格之人可并不在少数,何必对这玄镜老道如此上心?此人临近八十大限才筑就仙基,按理说潜力已尽啊?” 韩平手一翻,掌心出现了一只傀儡能源核心,在其手中不断把玩: “此人并不简单,能得到此等傀儡传承,足以说明其身负某种命数,说不得便是一位了不得的命数子……我怀疑他的命格也是傀儡一系相关的。” “最重要的是,我此前接触时,觉得此人性格不错,人品也是有口皆碑……是一位值得发展的对象。” “【天命楼】创立不过二十余年,如今已然在各大仙洲掀起偌大波澜,搅动无数风云,其中成员却一直不多,确实也到了扩张的时候。” 宇文宵炎沉吟道:“不妨再观察几年,若是这位玄镜道人真的可交,咱们大可将其吸收进来,届时命数交织之下,说不得会有更大的机缘等着咱们。” 韩平不置可否地歪了歪头,转移了话题:“逍遥盟的灵脉之事进展的如何了?” 宇文宵炎笑道:“有几位真人亲自接引,快则十年,慢则二十年,蕴藏一道灵脉的洞天秘境便会落在逍遥仙城左近,届时韩兄还需助我宇文家一臂之力才是。” “仙盟三位大真人当面,哪里有韩某班门弄斧的余地?” “若是普通秘境倒也罢了,就怕是限制修士准入境界的那一类传承秘境,那可就不是真人能控制的事情了。” 宇文宵炎皱眉道:“此事关乎我宇文家老祖宗的元婴道途,万万马虎不得。” 第122章 折寿之法 “若是金丹真人可入此秘境,自然是万无一失。” “莫说我方有月华、托塔两位大真人,这两位在金丹后期修士中战力也属翘楚之列。” “单单我宇文家老祖,宝鼎真人一人,力压三位大真人不在话下,届时仙盟的这几位大真人联手,四宗的那几个老不死的便是个个将自己劈成两半来用又能如何?” “可此秘境的准入门槛若是限制在筑基境,那便有些棘手了。” 宇文宵炎皱眉道:“仙盟筑基后期修士虽然不少,大多都是精研修仙百艺的技艺修士,平日里在仙城这样治安良好的地方,斗法经验几近于无,说不得论战力还不如那些精擅斗战的筑基中期修士。” “而四大宗门的真传可都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那几个筑基后期的金丹种子连我都没把握战而胜之……此时便须韩兄出马了。” 韩平点了点头:“韩某身为宇文家客卿,此是分内之事。” 宇文宵炎低声笑道:“韩兄的手段,我十年前在【青云秘境】中已然领教过了,如今十年过去,韩兄又进阶筑基后期,想必在金丹之下,已然难逢敌手了!” 韩平嘴角扯了扯:“不过是【天命楼】的几位楼主照拂韩某罢了。” 宇文宵炎言道:“韩兄身为【天命楼】的核心成员,自然与我这等外围成员待遇不同,几年前于【太虚幻境】中拜见了【玲珑】楼主,大有裨益……” “不知韩兄何时能为在下引荐【福禄】、【倾城】这几位楼主……” ———— 断开勾连,荆雨轻轻呼了口气,颇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还好…… 若韩平的那道秘法真的只能测一测有无命格,那自己倒是没必要急着跑路。 同时心中也不由讶然。 这才多久的功夫,那位天命楼中的【玲珑】楼主只怕便是【玲珑慧心】云玄策的代号罢了,若是他估算不错,此时的云玄策应当还未曾结婴,以金丹的境界,竟然能够创出检测有无命格的秘术? 简直可以算作天纵之才了! 至于那【天命楼】…… 荆雨不由又想到了三十一年前,他窥视云玄策时,正逢其与叶星云的姑姑叶凌月会晤,只怕就是想要筹备组建这个【天命楼】! “云玄策是想要通过某种方式将仙选者,甚至仙洲界的土着命数子集结到一个势力中……” “想不到短短三十年的功夫,竟然已然让她将这个势力的架子搭起来了!” “可哪怕组建了这个【天命楼】,楼内成员天南海北,分布在几大仙洲,这要如何互通有无?” 荆雨细细咂摸了一番方才韩平与宇文宵炎的对话:“太虚幻境?” 太虚他是懂的,别称虚空,无非是与现世区分开来的无尽虚空,在太虚中的空间距离与现世大为不同,修士结婴后,可以元婴出窍,以极快的速度在太虚中穿行,因而在现世中的表现就如同瞬移一般。 甚至到了元婴中期之后,元婴修士对太虚的掌控进一步加强,足以携带法躯一同穿梭太虚,以此能力完全可以用极短的时间遨游各大仙洲之间,其效果相当于超远距离传送阵。 也正因如此,元婴真君可谓极其难杀,见势不妙,直接遁入太虚跑路即可,除非提前布下隔绝太虚的大阵,否则围杀一位元婴真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太虚幻境是个什么玩意儿他真没听说过。 太虚中的幻境?字面意思是这么理解的。 修仙界版本的互联网甚至全息网络?他觉得大概率是类似的东西。 荆雨不由有些感慨,自己所身处的修仙界,自从他们几位仙选者转世降生后,短短数百年时间,就被仿佛被爆改地不成样子,与他心中幻想的古典修仙已然大相径庭了。 “韩平和宇文宵炎是想将我吸收进【天命楼】这个组织中去……” 荆雨暂时将此事抛在一边,在他看来,哪怕真的吸收自己进入天命楼,至少应该还有数年的“考察期”,只怕不是朝夕之时的事情。 如今他最重要的事情是将【灵根镜像】这门神通彻底炼成,有了这一道威力极强的攻击手段,至少在筑基期,自己也有了越阶而战的能力。 “还有这些……” 荆雨手一翻,手中出现几枚玉简。 【燃血术】、【枯荣逆变】、【血遁术】。 这三道秘术是他这几日去逍遥仙城的功法阁精挑细选的三门筑基境秘术。 其中【燃血术】可以暂时燃烧体内精血,将自己的炼体修为攀升到下一个小境界。 【枯荣逆变】则是直接能够暂时提升法力强度的秘法。 【血遁术】则是以自身精血为引,短时间内大幅加快遁术速度的秘法。 这三道秘法的共同点除了需要消耗精血之外,便是折寿! 几乎每一道秘法一经催运,打底都要消耗数年寿命。 对于任何未曾长生的修士而言,寿命永远都是一等一重要的,不到万不得已、生死关头,决计不会动用折寿的法门。 也正因如此,这几道秘法虽然效果拔群,但反倒是卖的极其便宜,甚至可以说无人问津了。 不过这几道秘法对于荆雨也并非完全没有副作用。 尽管他可以无视秘法折寿的缺陷,但消耗的精血却是实打实的,如果体内精血消耗一空,他也需要时间慢慢恢复,只不过对于普通修士而言,过量消耗精血本身就是一件折损寿命的事情,其所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而对于荆雨来说,哪怕精血耗干,只要时间流逝,总会慢慢补回来,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傀儡一道也不能落下。” 荆雨又拿出【傀儡真解·筑基篇】,细细研究,除却各式各样的战斗傀儡之外,其中自己最需要的无疑还是那一批见不得光的技艺傀儡。 稳定炼制双道纹正品筑基丹的【筑基丹傀儡】…… 炼制增益筑基修士修为丹药的【固元丹傀儡】…… 炼制修复经脉伤势丹药的【小还丹傀儡】…… 第123章 命数难改 对于荆雨来说,这些炼丹傀儡并不仅仅是可以源源不断赚取灵石的流水线赚钱机器,更是能够手把手教自己炼丹的丹道名师! 筑基丹药不比练气丹药,因为加入了神念这个变量,导致其炼制流程上比练气时期复杂了成百上千倍! 修为境界越往上走,修仙百艺对于天赋的要求便愈发严苛,如果说一个练气丹师还可以通过大量重复且不计成本的练习堆出来,那么一个能够独立炼制筑基丹药的筑基丹师就需要其在丹道之上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了。 而恰好,炼丹傀儡就是将这一种丹药的种种药性变化、炼制手法、火候控制等等最难以言说的“独特见解”统统暴力拆解般地呈现在荆雨的面前,让其可以几乎肆无忌惮地探索丹道的本质。 荆雨思及此处,忽然感叹,九命道君真是一个全才一般的人物,能够制作出技艺傀儡这样的物事,必定是在任意修仙百艺上都有了极高的造诣。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几乎所有的技艺傀儡所炼制出来的产物水准都正正好好是最最标准的中游水平? 荆雨自然不会认为九命道君没能力做出足以炼制最高品质产物的技艺傀儡。 如果一个学生每次考试都能把分数精准控制在八十分,那这个学生一定有考一百分的实力,这是毋庸置疑的。 是为了给世间的技艺修士留一份余地?荆雨漫无边际地想着。 或许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份余地…… 除了技艺傀儡之外,最令荆雨感兴趣的则是一种完全拟人的【血肉傀儡】。 这是一种用妖兽血肉骨骼制成的傀儡,百分百还原了人体肉身的构造,制作出来后以神念远程操控,无论是容貌行止、还是细微处的表情神态,几乎与真人别无二致。 再加装一个【灵压器】,一尊可以定制外显修为境界的替身傀儡便直接完成了。 荆雨几乎立时便想到了这种【血肉傀儡】的种种用处,其中最有用的自然是可以用其代替本尊去敌方阵营的地界进行采买物资、刺探敌情一类的危险任务。 但普通修士神念辐射距离有限,无法超远距离操控傀儡,然而九命道君的成道功法【蕴神术】却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有了蕴神术锻炼出来的强大神念加持,荆雨完全可以大大增加血肉傀儡的操控范围,使旁人抓不住本尊的具体位置。 荆雨初入筑基,本身的战力正是突飞猛进的时候,种种手段也极大丰富,能够精研进步的方向太多,自然需要好好闭关一次,但哪怕是修炼神通、提升技艺、打磨修为之际,荆雨仍然没有忘记自己对于命数的一次小小的试探。 ———— “唉。” 将一桌子残羹冷炙收拾完毕的赵元晨一屁股坐在了前厅的门槛上,慢悠悠捶着后腰,神色萎靡: “他娘的,自从给舅爷爷筹备筑基小庆的这几日,就没闲下来一时半刻,如今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堂堂筑基修士,这么大的府邸,竟然就三个人,其中两个还是修士,那这府中上上下下的脏活累活不就都落在我一人身上了?” 赵元晨越想越觉得前途灰暗:“娘的,还不如乌山坊市呢,起码小爷在那里还能夜夜笙歌,外坊的暗娼若是修士,那确实消费不起,但凡人还是便宜,不似这逍遥仙城之内,一个寻常花坊的凡俗姑娘都要十枚灵钱起步的茶位费……毛边儿里镶了金?” 想到此处,赵元晨小腹间似有一团无名火窜起,令他有些面红耳赤。 “蹭”地一声站了起来,赵元晨摸了摸鼓鼓囊囊的所在,又摸了摸腰间干干瘪瘪的钱袋,骂骂咧咧道: “妈了个巴子的,小爷若是有一道灵根……” 他只觉一阵心浮气躁,转头便去了府上的书房,蹲在一排排书籍前四下逡巡,口中还喃喃自语道: “我记得舅爷爷好像收藏过几本会动的春宫绘本儿……不知被他放在了何处?” 他抽出一摞书,每一样都翻看了一番。 “【治国方略】……什么玩意儿?” 赵元晨挠了挠头,将这本书扔到了一边。 “【古诗词赏析】……不对不对。” “【赵国密纂卷宗】?元曦之前好像提过这书,什么时候来着?” 赵元晨犹豫了一番,挪了挪屁股,只觉地板硬得出奇,将屁股咯得生疼,于是将这本【赵国密纂卷宗】垫到了屁股下面,这才舒服了一些。 “【凡人绘符大全】……他娘的,一本有用的书没有。” “【常用傀儡组装手册】……春宫绘本呢?” 赵元晨越翻越觉得烦躁,他现在小头控制了大头,满脑子只剩下了一滩黄色浆糊,哪里理会得眼前这些书籍是为什么会被放在此处的。 “嗯?” 赵元晨将这一摞书中垫底的那一本抽出来,眼中闪出了惊喜的神色。 “【铁砂体】!一本炼体功法!” “好好好,舅爷爷终究是百密一疏!” 赵元晨捧着这本炼体功法,简直喜不自胜:“我道是这等能卖灵石的功法都被舅爷爷收进了储物袋,能放在书房的多半只是些不值钱的闲书,想不到今日竟然让小爷捡了个漏……” “这炼体功法虽然不算值钱,去典当行典当也能换出五六十枚灵钱了!” 于是赵元晨将这本【铁砂体】塞进了自己内衬的衣物下贴身放着,欢欢喜喜地出了院子,直奔这条街区里最近的那一间典当行了…… 待到赵元晨走后,原本寂静的书房中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 却说赵元晨这边兴高采烈走上了街,找到一家典当行,左张右望了好一会儿,方才鬼鬼祟祟进了门,做贼似地唤了一声: “老板!我要典当!” 那典当行柜台内的老板是个练气三层的矮胖中年男修,他睁开原本微阖的双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赵元晨,这才捋了捋嘴边的八字胡,言道: “这位小哥,不知是哪家大人门下?若是偷拿了家中的宝物,典当至敝行,届时你家大人问责下来,鄙人小胳膊小腿的,可吃罪不起!” 第124章 典当 “你这老板挺有意思,哪里有将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赵元晨怀里紧紧抱着那本【铁砂体】,嚷嚷道:“还是你这典当行不做凡人生意?” 那典当老板笑了笑:“来者是客,在我这典当行中,并无仙凡之别。” “只是近日时常有筑基修士的凡人亲眷窃取家中宝物典当灵石,在下有些不放心,总要问上一句。” “老板尽可放下心来,我今日典当的物事不是甚么值钱的宝物,不过是自家中垃圾堆中扫出的东西。” 赵元晨眼珠转了转,随意扯了个谎:“我瞅着应该值些灵钱,于是跑来当了,贴补家用,家中大人还要赞我持家有道呢!” “小兄弟,你要典当何物?” “一本炼体功法,您给掌掌眼?” 赵元晨不忘补了一句:“我虽是个没见识的,家中大人可是眼界非凡,你若拿一个低价糊弄我,回头我问了家中大人,往后可有的闹了!” 典当老板接过那功法,只低眉看了几眼,便笃定道:“【铁砂体】,练气级数的炼体功法,一共九层,练到极处,可以媲美练气九层修士战力……当然,此事也就听听罢了,除非身具灵根,否则凡俗众人能修到第六层就已是天纵之才。” “这功法战力表现不强,在一众低阶的炼体功法中也是泯然于众的水准,但修习条件并不苛刻,只需买些不值钱的铁砂,只是要受些痛苦,但初期见效极快,是凡人炼体的好选择。” “功法阁中的正版卖两块灵石,你这书籍上有仙盟金标,是正版无疑,典当价值折半,加上折旧,我只能给你八十枚灵钱。” 赵元晨大喜道:“好好好,八十枚灵钱就好!” 老板叹道:“小兄弟,你听我一句劝,这炼体功法不错,我看你也还年轻,正是炼体的好时候,不妨自己拿回去练一练,若是炼体小成,在仙城内卖一卖力气,一年少说也有个一两块灵石,这不是个细水长流的保障?” 赵元晨嗤笑道:“老板,这逍遥仙城满大街的力士傀儡,凡人炼体士哪里找得到活干?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总有力士傀儡适应不了的活,人能干,且干得更好。” 老板苦口婆心劝道:“哪怕不去卖力气,有炼体修为傍身,平日里遇着低阶练气修士也有个底气,总不好时时刻刻靠着家中大人庇佑。” 赵元晨有些不耐烦:“我好歹也是筑基修士亲眷,惹了练气修士不敢拿我如何,惹了筑基修士那几层炼体修为顶什么用?不都是一道术法的事情。” “实在不成,你炼了体,去凡俗地界称王称霸也好、游戏人间也罢,不都好过在修仙界混着?” “老板,你到底要不要啊?不要我去别的典当行了。” 典当老板叹了口气,拿出八十枚灵钱,整整齐齐码好放在一个皮袋子中。 “不知小兄弟是哪位大人府上的?我这典当的单据上也好有个依凭。” 赵元晨迟疑了一瞬,这才小心翼翼道:“街尾的【玄镜居】,若是典当的物事过了时限,老板倒也不必登门通知。” “原来是新晋筑基的玄镜大人!在下昨日还去吃过大人的流水宴席。” 典当老板点了点头,将那盛放灵钱的皮袋子递给了赵元晨:“典当以三月为期,三个月之内,小兄弟仍可用八十枚灵钱将这本【铁砂体】赎回去。” 赵元晨哪里还有这样的想法,接过皮袋子,点了点灵钱数目,确认无误后,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此时自典当行的后堂缓缓走出一人,竟与典当老板的样貌一般无二,那人神色谄媚,对着面无表情的典当老板躬身道:“大人……” 站在柜台前的那人面貌缓缓变化,最终竟化为一个面容英武的青年,正是荆雨。 “倒是耽误老板生意了。”荆雨告了声罪。 “哪里的话!大人若是喜欢,鄙人将这掌柜的位置让出来都可!”那真正的典当行老板忙不迭道。 荆雨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忍不住低声骂道: “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 赵元晨手中有了灵钱,顿时底气足了许多,搭乘仙城内的公用飞舟,颠簸了半个时辰,这才来到外城区的某个花坊内。 逍遥仙城不比乌山坊市,仙凡之别更甚,在城内做皮肉生意的女修严禁接凡俗的客人,不似乌山坊市这样的小地方,若是灵石足够,凡人也能一亲修士芳泽。 赵元晨自然也只能选择凡人姑娘,他来的地方甚至在凡人中都不算高档,都是一个个自负盈亏的姑娘在花坊中拿一个小凳子在各自的角落里坐着,与人看对眼了便领着客人进自家的房间。 一般来说这种见不得光的小花坊都有固定的客源,能来此处的都是回头客,像是赵元晨这样第一回来的反倒是稀奇,因此大多数姑娘见了新人来也不招呼,她们大多有了足够的客源,只需要好好维系即可,客人多了其实也忙不过来。 赵元晨第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有一位年岁不大、气质出众的小姑娘百无聊赖地靠坐在门边,那姑娘见了赵元晨,眼睛一亮,连忙招手道: “客官?这边!” 赵元晨毕竟也是久经欢场的老瓢虫了,早就听惯了姑娘们软糯粘腻的话语,可见了这位小姑娘灵动神秀的美貌,搭配着这一句普普通通的招揽之语,却仍是心中一荡。 急急忙忙走了过去,那小姑娘盯着赵元晨的脸,抿着嘴笑道:“客官,这边请。” 说罢,拉着赵元晨便进了自家房间,关上了房门,又细细盯着眼前男人的面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客官好生俊俏。” 这倒并非奉承之言,老赵家外貌基因属实不错,不论男女卖相都是上上等的,更出了赵明楼、赵承宴这等放在千万人中都是拔尖的美男子,赵元晨作为赵承宴的亲儿子,自然承继了一副好相貌,只是近些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这才看着有些猥琐,本身底子还是不差。 赵元晨先是摸了摸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随后又兴奋地搓了搓手,问道: “敢问姑娘芳名啊?” 那小姑娘弯起浓淡适宜的眉毛,嘴角微微抿起,聚起了两个小小的梨涡,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奴家姓李,名为李绛雨,客官称奴家雨儿便是。” 第125章 命数体悟 “哎,雨儿……” 赵元晨细细端详眼前这可人儿的面容,不由纳闷:“雨儿,本公子也不是那种劝妓从良的油腻之人,便不问你如何深陷风尘了。” “只是……你这般好的容貌,这般出众的气质,怎得外面那些庸脂俗粉的客人一茬接着一茬,偏生只有你这里门可罗雀?” 李绛雨面色忧愁,叹了口气:“客官有所不知,奴家近几日摊上了些事情。” “前几日奴家方才突破了炼体第二层……本来也是好事,毕竟做我们这一行有些炼体修为,能够巩固形貌、紧致身材,不必在养颜上再有额外的花用。” “只偏生奴家的炼体功法是【金阳锻体】,这功法在炼体中最为大开大合,平日里收不住力,新晋突破时下手更是没个轻重。” “凡俗的肉身不比经灵气洗练过的练气修士,若没有炼体,脆弱得很,昨日奴家接客,一不小心伤了客人,赔了好大一笔灵钱……如今也是接不到几个客人了!” 李绛雨“伤了客人”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倒是让赵元晨一个激灵,下身顿觉有些凉飕飕的,一时间竟然没了兴致。 “这……那你以后岂不是只能接炼过体的客人?” “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如今力士傀儡在仙城早已普及,凡人炼体士大多没了生计,都回到凡俗间享福去了,哪里还有多少这般的客人!” 李绛雨低眉耷眼:“唉,客官,我瞧着你生得俊俏,本来还想给您打个折,只是如今又怕伤了你……你若是炼过体,哪怕只是个炼体一层呢?” 赵元晨愣在原地,脑子里想到了那本被自己典当了的【铁砂体】,咬了咬牙: “雨儿,你等着……” “我下次再光顾你!” 说罢,急匆匆离开了。 那李绛雨目送着赵元晨离开的背影,嘴角微翘,面貌缓缓变化,浑身骨节噼啪作响,最终又变回了荆雨的模样。 “苦渡宝体炼到了宝躯境界,变化形貌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花样确实多了许多。” 荆雨眯着眼睛思忖道:“我照着李绛眉的模子变出这样一副模样,不过得了一二分的神韵,甚至连【倾国倾城】的命格也无,就将这浑小子搞得五迷三道……难不成这模样真的暗合某种天道规则不成?” 荆雨想到此处,也不由叹了口气:“这浑小子倒也实在是草包,若是这花坊的姑娘真有炼体二层的修为,哪里还需在此出卖皮肉,去一个凡俗小国足以逍遥一生了!竟然就这般信了……” 荆雨身形一闪,不着痕迹地跟了上去,果然见赵元晨一路不带犹豫地到了原本那个典当行里,将那本刚刚典当的【铁砂体】以八十灵钱又原封不动赎了回来。 随即荆雨暗中又在赵元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扔了十枚灵钱,赵元晨捡到了灵钱,又是喜不自胜,顺路便去了一趟周边的铁匠铺,买了足足好几百斤的铁砂,雇了人送回了玄镜居中,显然是要发狠动真格的了。 “也罢,如今至少能让他走上炼体这条路。” 至于赵元晨炼体之后有什么方向,能够有多少作为,荆雨如今倒还还没甚么思路。 不过赵元晨原本沉溺酒色,年纪轻轻便被掏空了身体,本是短寿之相,如今若是能够着手炼体,哪怕只是达到炼体一层,也能锁住体内剩余的气血精元,甚至慢慢补益,延长寿数。 其实几乎已经算是大改了一次命途。 “元晨此人有些草包,不太懂人心中的那些弯弯绕绕,因此容易受人影响,我只是略施小计,便令他乖乖走上了我为他设计的道路,若是将这法子用在元曦身上,只怕立时便被那妮子识破了,摆弄蠢人是一个法子,摆弄聪明人又是另一个法子……命数并非不可改,只不过需要顺势而为罢了。” “元晨好酒色,我便自酒色入手,这嗜好本是个缺陷,偏生可以利用这缺陷为其延寿……” 荆雨沉沉想道:“我是筑基修士,于仙城中的凡人已是天上一般的人物,凡人的命途,对我来说不过是任意揉捏的物事,操纵命数,不就是这般了?” “可相对来说,如今我也不过一小小的筑基,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道君、道尊而言,本身的命途不也是任人打扮而已?” 这一番小小的实验倒是让荆雨对命数有了些微的体悟,丹田中玄镜微微一震,有了些许反馈。 荆雨细细体悟,只觉得体内法力似乎有了微不可察的一丝本质上的提升,比原来又浑厚坚韧了一丝,只是这一丝提升实在太过微弱,以至于他若是不仔细体察,甚至都感觉不到。 “这法子有用!” 荆雨精神一振,他还真的能够通过这种办法缓慢提升【问镜观命法】修出的法力质量! “只是不知道这反馈是因我为元晨改了命途,还是因我对命数一道有了新的体悟。” 若是前者,这种法力本质的提升就是可以不断复刻的行为,若是后者,除非荆雨有了灵光一闪般新的体悟,否则便难以复制了。 荆雨当然希望是前者,不过他也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赵元晨如今也只是匆匆忙忙去赎回了那本【铁砂体】,还并未开始正式炼体,严格来说,还没有真正改变命数,若真有反馈也不是现在。 这反馈是随着他的体悟一并来的,如何完善功法其实不言而喻了。 自家练气体系的后续道途有了思路,荆雨也不由心情大好,他如今虽然才筑基,距离功法断绝的金丹圆满境界还早,但早些筹谋总无坏处。 尽管荆雨多年以后才知晓,体悟命数提升法力本质其实是命数一道极靠后才需考虑的事情,当年偶然的灵光一闪,想要为赵元晨改命的起心动念竟然歪打正着,将此进程大大提前,也让荆雨在命数道争的荆棘路上得了一分先天优势,在后来竟成了大有裨益之事。 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第126章 且向前看 【长生历586年】 寒来暑往,十年时间匆匆而过。 一艘巨大的楼船停靠在逍遥仙城的港口码头处,自其中陆续走下不少自各大坊市来仙城讨生活的低阶修士。 一位头戴乌木齿轮面具的男修自楼船的贵宾房间中走了出来,背着双手,缓缓看向甲板下人头攒动的修士群。 其中有不少练气修士都对这面具修士目露憧憬、羡慕的神色,无它…… 此时面具修士显露而出的修为灵压,昭示着其尊贵的身份—— 筑基修士! “这里便是逍遥仙城了!” 那面具修士眺望远方那一座直入云霄的【云中塔】,不由感慨:“果真与乌山坊市没得比,真够气派的!” 正当其感慨之际,远方忽地有一道水蓝色遁光迫近,那道遁光临近面具修士,光芒渐渐消散,自其中走出一位身着玄水道袍的英武青年。 “赵叔!”面具修士摘下脸上的乌木面具,大笑道:“不,应当改称玄镜道友了!” “不淳!一路可还顺利?” 那驾驭遁光而来的修士自然是荆雨,他走上前来,拍了拍乌不淳的肩膀:“还未恭贺你筑就仙基!” 原本还是四五十岁中年人模样的乌不淳由于筑就仙基、洗练法躯的缘故,变得比练气时年轻了不少,如今看着只有三十出头的模样,闻言笑道:“贺礼到了便好。” “令尊的事情,还请节哀。”荆雨低声道。 “无妨。”乌不淳摆了摆手:“老爷子过了九十九岁寿宴方才去世,练气修士中也是难得的长寿了,可以算作是喜丧,有甚么节不节哀的?” “况且老爷子临终前还能看到我筑就仙基,想必也是完成了一桩心愿。” 乌不淳唏嘘道:“倒是穆道友如今已经九十七岁,估摸着应该也就是这两年了……” 荆雨沉默下来,其实他在乌山坊市的旧识大多都要进入人生的最后阶段,穆山九十七岁、赵承欢八十岁、赵承宴七十五岁…… “这些是你的亲友托我捎的信件,有一些是寄给元晨、元曦二人的。”乌不淳拿出一只木盒递给了荆雨,待到荆雨收进储物袋,这才又拿出一封信来: “这封信是穆山专门写给你的。” 荆雨接过信件,细细读了,随即久久不语。 “穆道友写的什么?”乌不淳有些好奇地问道。 “老穆在信中说自己与承欢一切安好,让我不必记挂。” 荆雨顿了顿,继续道:“还说,承宴的身子近日愈发差了,恐怕时日无多,让元曦带着元晨回一趟乌山坊市,见见自家父亲最后一面。” “信中结尾说了,老穆他自己如今九十七岁高龄,寿命大限应当也快到了,但让我不必为此特意回去一趟,他与我相识于微末,如今见我筑就仙基,仙道有望,很是为我开心……” 荆雨抓着信纸的手下意识攥紧,乌不淳自缝隙间看到了信纸上最后的几行字: “舅丈,修士筑就仙基、蜕凡入仙,可得三百年逍遥,然而若是还想要求那金丹道途,万万不可懈怠享乐……” “道途漫漫,道友难寻,穆某生前得一二道友,余愿足矣。” “如今道途已断、大限将至,惟愿舅丈仙道长青。” “三百年寒暑,生离死别乃是常事,不必驻足回望……” “且向前看!” “且向前看……”乌不淳喃喃自语道,似乎心有戚戚。 荆雨轻吐了口气,将手中信纸叠好,小心翼翼收到了储物袋中,脸上重新显露出笑容: “不淳,你今日算是赶得巧了,正有一出好戏要带你去看!” “甚么好戏?”乌不淳愣愣道。 荆雨不答他,只是拿出一只飞舟,拉着乌不淳上来,两人乘着飞舟,迅速飞向了逍遥仙城的云中塔方向。 待到两人到了【云中塔】近前,高耸入云的塔身周边空中已经围了上千人,尽皆乘着飞舟,悬浮在空中。 乌不淳被这排场吓了一跳,因为他发现这上千人竟然无一不散发着筑基境界的灵压,其中甚至不乏筑基中期、筑基后期修士! 上千筑基修士! 乌不淳心中怦怦直跳,他这辈子从未见过这般多的筑基同时在场! “这是什么情况?” 荆雨看着不远处的云中塔,唏嘘道:“是月华真人座下大弟子,【月秋仙子】胡月秋,将一身筑基修为打磨圆满,一个月前开始尝试结丹,如今过去了整整一个月,结丹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一会儿应当就要显出天地异象了!” “能不能成,就看今日了!” “玄镜道友,你来了!” 远处飞来了三道遁光,停在了荆雨两人面前。 荆雨一见来人,不由笑了,拱了拱手:“韩兄,宵金兄、宵炎兄……方才接了朋友,耽搁了一段时间,好在还是赶上了月秋仙子结丹的最后关头!” 来人正是韩平、宇文宵金、宇文宵炎三人。 如今十年过去,宇文宵金也与韩平、宇文宵炎一般,步入筑基后期,面前这三人竟然是三尊筑基后期大修,乌不淳心中忐忑,连忙见礼,心中纳闷: “赵叔虽然修行资质一般,但这交朋友的本事真不是吹的,这才十年过去,已然在逍遥仙城中攀上这等筑基大修了!”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不对,赵叔中年引气入体,算一算在练气期停留的时间比我还短,这修行资质其实也不算差了!” 十年过去,荆雨与韩平,还有宇文家的两位公子,确实已算得上关系极好的朋友。 几人平日里时常小聚不说,逢年过节、迎来送往的人情半点不少,今日你送我一炉丹药,明日我送你一具傀儡、后日谁借谁一笔灵石……交情就是这般培养起来的。 其实修仙界很多人想当然地认为修士之间的关系还是要在险地中共过生死才算牢靠。 这话并不全对。 毕竟如今的【云川域】,平和发展才是整个域境的主基调,几大宗门家族、散修盟会已然一两百年没有发生过大型战争,寻常修士又不是天天去一些危险的秘境洞天中探险,哪有那么多与其他修士共生死的机会? 第127章 金丹品相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哪怕真是在秘境中有过命交情的修士,回归了日常生活之后,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就反目成仇、分道扬镳的例子难道便少了? 平日里的人情,反倒都是日常小事一点点累积起来的。 不得不说,荆雨卖相不错、性格风趣随和、为人也没什么架子,加上出手大方,懂得人情往来,个人魅力其实相当强大,这样的人只要主动些,其实很难交不到朋友。 哪怕是像韩平这样平日里基本都在闭关中渡过的修炼狂,也同荆雨建立了相当深厚的友谊,更不要说宇文宵金、宇文宵炎这样平日里交际应酬并不算少的世家公子了。 “宵金兄,月秋仙子结丹,这么大的事情,怎得不见灵均仙子?”荆雨左看右看,今日都未曾在宇文宵金身边看见万灵均那个跟屁虫,不由有些奇怪。 “灵均她……如今应该在【云中塔】内,与月华真人一道为月秋护法。”宇文宵金面上有些尴尬,苦笑道。 “月华真人也在塔中?” 荆雨面色一凛,看来月华真人对这个大弟子确实寄予厚望,弟子结丹,竟然劳烦这位大真人亲自为其护法。 “按理说宵金兄与月秋仙子也是……相交莫逆,怎的不一道在塔中护法?” “嘿嘿,自然是被月华真人赶出来了。”一旁的宇文宵炎颇为幸灾乐祸地言道。 这倒是让宇文宵金脸上的苦色更甚了。 荆雨嘴角微微上翘,差点没压住,心中暗暗道:“是了,月华真人座下的两位得意弟子都倾心于宇文宵金,只怕闹出了不少事情,真人自然不会给宇文宵金多少好脸色……”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月华真人并不怎么受宇文宵金【玉树临风】的命格影响,不知道是因为这命格品级太低,对高境界的修士效果不佳,还是因为月华真人年纪太大,或是早就心有所属,这才不受魅惑?” 荆雨此时忽地感受到一阵不同寻常的灵气波动,抬头一看,云中塔周边风起云涌,竟凭空显出一片片七彩祥云,聚拢在塔身周围,绕着胡月秋的闭关之所不断旋转。 开始了! 此次观看胡月秋结丹,整个逍遥仙城内的筑基修士几乎来了一半,原本还互相寒暄的修士此时都默契地闭上了嘴巴,齐齐抬头望向那一片片七彩祥云。 “月秋仙子结丹到了最后关头!” “韩兄,你说胡月秋这一次能成么?”宇文宵炎神情罕见凝重起来,沉声问道。 韩平神色平静,背着双手,淡然道:“月秋仙子毕竟是月华真人亲传,提升结丹成功率的凝晶丹,提升金丹品相的结丹灵物样样不缺,本身的灵根资质也是极好的,修为打磨地也扎实……想来成功几率不低。” “无非是看最后结成什么品相的金丹而已。” 荆雨心中一动,暗暗点头。 金丹期对于修士而言是个巨大的分水岭,金丹品相尤为重要。 而这品相由差到好,分为下品金丹、中品金丹、上品金丹以及紫气金丹。 金丹品相越好,金丹修士的法力质量便越高,战力也越强……并且高品的金丹也能略微增加突破瓶颈的概率,因而金丹的品相很大程度上便决定了金丹修士往后的道途,极为重要。 若是丹成下品,往往便是最差的结果,不仅战力不如人,瓶颈也难破,大部分丹成下品的修士往往八百年寿数,到了临死时境界还在金丹初期打转,哪怕是金丹修士中,十之八九都只是下品金丹而已。 到了中品金丹这一层,在金丹修士中便算得上十里挑一的英才了,运气一般的,到老怎么也能磨到金丹中期,若是有机缘的,说不得可以求一求金丹后期,成为一位货真价实的大真人,其中运气极其逆天的,方才有一丝结婴的希望。 上品金丹则是真正的百里挑一了,往往大多都能成就金丹后期的大真人,结婴概率也比丹成中品的修士大得多,算是不拖累后续道途的金丹品相了。 而紫气金丹几乎是千位金丹修士中还未必能出得了一位,结丹时能在金丹上炼出一缕【天道紫气】,丹成紫金,最是尊贵不过,不仅战力强横,金丹期的小境界瓶颈也几乎是视若无物的,只要突破的资粮到位,结婴的真正难点也不过一道心魔劫而已。 而在一些上古时期卷宗玉简的只言片语中,似乎还提到了在【紫气金丹】之上有一种最强的、名为【无瑕金丹】的金丹品相,不过十万年来,仙洲界中并未听说过有哪个修士结成所谓的【无瑕金丹】,大多人也就只是当个传说听一听罢了。 “你们看,那七彩祥云融入月秋仙子所在的塔层了!”有修士惊呼道。 果然,那一片片七彩祥云化为一道道七彩锦缎,飞入云中塔内部,同一时刻,天空陡然现出一座波光粼粼的水湖虚影,这水湖湖面散落着几片红透了的枫叶,随着波涛不住在湖面上浮动摇曳。 俄顷,一轮明月缓缓自湖面之下升起,高悬在湖中央,清冷皎洁。 “这是月秋仙子的灵根异象——【秋月湖】!” “灵根显化,金丹乃成!月秋仙子丹成了!” “怎得还叫月秋仙子?应当改称月秋真人了!” 原本紧绷着的宇文宵金似乎一下子松弛下来,轻轻呼了一口气,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神色:“月秋终于得偿所愿,成就金丹真人!好,好啊!” 荆雨则在一旁沉沉想到:“不知这位月秋仙子金丹品相如何……” 倒是见了宇文宵金的相好结丹,宇文宵炎这位宇文家庶出的公子神色依然轻松写意,环抱双臂,啧啧道: “看这阵势,月秋真人的金丹品相应当不会超过中品,我还以为她能求一求上品金丹呢……可惜了。” 几人尚在心中各自盘算,原本紧闭的云中塔门窗齐开,一位身着素色宫装,身材丰腴的美貌女子脚踏虚空,莲步轻移间,一步步踏至高处。 随即传音整个逍遥仙城: “妾身胡月秋,自六岁引气入体,至今修道二百一十三载,铸就下品金丹,晋位金丹修士……” “一个月后,妾身将于逍遥仙城举办金丹法会,届时恭候诸位道友。” 第128章 小聚 “丹成下品?可惜了!”有修士忍不住叹惋道。 “是啊,以月秋真人的资质与资粮,还是有机会求一求中品金丹的。” “结丹本就是不可控之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真人终究是缺了一点运气。” “得了吧,一群一辈子筑基的货色反倒是操心起金丹真人的事情了!再怎么说那也是金丹!哪怕一辈子都是金丹初期,也坐拥八百年寿元了,已算得小长生了!” “是这个理。” 一位老筑基修士抚须道:“月华真人门下七位弟子,如今大弟子已然结成金丹,其余六位中,恐怕也就灵均仙子算是有些许结丹的希望罢了!” 此时云中塔周边上千名筑基修士,要么互相传音,要么大声交谈,平日里除了一些大型拍卖会或仙城节庆,哪里能有这般多筑基聚在一起,吵吵嚷嚷了一会儿,终于散去了大半。 宇文宵金不知何时已然不见踪影,应是去见胡月秋了。 留下荆雨几人停在原地,乌不淳初来乍到,还要去仙籍处落籍,分配居所,荆雨干脆就联系了仙籍处的普婷,帮其督办此事。 “玄镜留步!”宇文宵炎与韩平对视一眼,笑道:“难得一见,不妨去韩兄洞府中小聚一番?” 荆雨挑了挑眉,心中隐隐有了些预感,笑道:“正合我意。” ———— 整个逍遥仙城如今有两千出头的筑基修士,其中修为达到了筑基后期的筑基大修也不过一百余人而已。 可以说,除了逍遥盟的那十余位金丹真人之外,这一百余位筑基大修便是地位最为尊贵之人。 韩平作为这一百余筑基大修其中的一位,又是仙城第一世家宇文家的客卿,自然坐拥一间地级洞府,论灵气条件比荆雨的那座玄级小院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但实际上荆雨并不怎么羡慕韩平的地级洞府,无它,作为一个修炼场所而言,这个洞府对于筑基修士而言确实是极好的,但论及生活意趣,实在就有些单调乏味。 韩平显然是一个标准地不能再标准的苦修士,偌大的一间洞府内,除了几个蒲团、一张板床之外,竟然空空如也,连墙壁都是原汁原味的石头材质,甚至没有任何软装。 如果不是荆雨的玄镜探测到了洞府内层层叠叠的聚灵、隔音、防御等阵法,荆雨甚至以为自己来的地方是野外的某一处天然溶洞。 宇文宵炎当先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之上,毫无形象地岔开了双腿,骂骂咧咧道:“韩兄,不是我说你,你好歹找几个【筑士】收拾收拾这洞府,天天住在一个毛坯房里修炼,你心境不会崩溃吗?” 一身青袍的韩平面无表情,端坐在另一蒲团上:“韩某资质低劣,不得不在修炼上多花费些心思,哪有时间耽于享乐?” “韩兄这是在含沙射影啊。”荆雨坐在最后一个蒲团上,笑着打了个趣。 宇文宵炎摇了摇头,一拍腰间的储物袋,自其中拿出一坛灵酒,拆了封,也不管其余二人,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荆雨则慢条斯理地拿出了一整套茶具,泡起了一壶灵茶。 韩平干脆就拿出了一粒增益修为的筑基灵丹,一口吞了下去,默默打坐炼化。 三人并不是第一次这般聚会,早已习惯了这般各做各的,宇文宵炎喜饮酒,荆雨好品茶,韩平则抓紧时间修炼,几人互不干扰,也不耽误谈玄论道,若是将这景象这般传出去,只怕要惊掉不少老古董的下巴。 “宵炎兄,宵金兄的相好如今结成金丹,成就真人,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啊?” 宇文宵炎抹了抹嘴角的酒液,不在意道:“区区一个下品金丹,道途基本断在这里了,有甚么可担心的!” “莫说胡月秋丹成下品,便是丹成中品、上品又如何?” “哪怕宇文宵金那几个老相好个顶个都成就金丹真人,让其一股脑娶回了宇文家,大不了我把这个宇文家家主之位让给他便是了。” “修仙界伟力归于自身,最终还是要靠境界修为说话!” “十个金丹初期修士,也顶不上一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 “我若是能够成就【紫气金丹】,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元婴种子,一个宇文家家主的位置算得了什么?” “紫气金丹?难!” 韩平叹息道:“那一缕天道紫气,不知是多少真人求而不得之物,寻常修士能够结丹成功就已然是邀天之幸了,哪里还有余力去管什么金丹品相……” “我们可不是寻常修士!”宇文宵炎哈哈大笑:“有些人天生便站在命运的中央,我宇文宵炎何以不能做一次主角?” “无非是昭昭天命而已!” 荆雨心道:戏肉来了…… 面上却仍有些迷茫:“宵炎兄这是何意啊?” 宇文宵炎与韩平面上尽皆带了些笑意,宇文宵炎道:“能与我宇文宵炎相交莫逆的,身上多多少少带点天命,或者可称之为……命格?” “玄镜身上可是也身负命格?” “不对,你不知命格为何物……”韩平摇了摇头,缓缓道: “换一种说法,玄镜道友可是身负了某一种……” “先天道体!” 呼—— 荆雨霍然自蒲团上站了起来,神色紧张,浑身法力涌动,似乎随时都要施展遁术逃跑! “玄镜,你我多年相交,区区一道先天道体罢了,我们还能害了你不成?”韩平仍是面无表情,缓缓道。 宇文宵炎轻笑道:“稍安勿躁,玄镜莫忘了,我也是身负先天道体之人。” 荆雨身体紧绷了一会儿,这才缓缓放松下来,又坐回了蒲团,斟酌着语气道:“两位莫要笑话,只因……身负先天道体一事,是我心中最大的隐秘,今日为人一语道破,难免有些失态。” 宇文宵炎与韩平对视一眼,尽皆笑道:“理解!” “玄镜有所不知,所谓【先天道体】不过是仙洲界修士见识不足,这才生造了个新词,其实你的先天道体应当称作【命格】才是……” 第129章 天命楼 大致讲了讲命格的原理和作用,荆雨面露怀疑之色:“韩兄是如何知晓在下身具命格的?” 韩平淡然道:“韩某有一道秘法,可以测出一人是否身具命格……” “不过玄镜不必担心,此秘法仅仅只能获知有无命格,具体的命格是什么,命格的作用又是什么,一概测不出来。” “毕竟命格一事算是修士的一桩天大隐秘,哪怕关系再近,也不好多问。” 宇文宵炎此时无奈道:“我当初觉醒命格时,动静太大,正巧又是大庭广众之下,这才闹得人尽皆知,几乎人人都知晓我的命格可以操纵几朵焰火伤敌。” “于是我与敌对修士斗法,对方总会防着这么一手,平白少了一道杀手锏。” 韩平待到宇文宵炎说罢,继续道:“这道秘法毕竟只是下界修士所创,难以与仙界上仙的手段相媲美。” “传说在仙界有一面宝鉴,只那么一照,一个人的命格名称、品级、作用统统无所遁形了。” “仙界?”荆雨惊道。 宇文宵炎凑了上来,神神秘秘道:“玄镜,你的运道来了!” “我们两人此番便是想要将你吸收进一个由仙界下凡的谪仙人所创立的神秘组织——【天命楼】!” “谪仙人?”荆雨心中忍不住腹诽:好一个扯虎皮拉大旗,云玄策,你可真是个人才。 甚么谪仙人?几个被仙选殿放养下界的闲子罢了! 见荆雨脸上有些不信的神色,韩平也不多说,手中拿着一枚表面光滑、颜色却灰扑扑的椭圆石片,递给了荆雨,言道: “玄镜请将这石片用法力炼化了,便知韩某所言不虚了!” 荆雨接过石片,仍是面有疑色,但仍照做了。 这石片并非是什么位格极高的宝物,极好炼化,法力浸染下去,荆雨便感觉到了一股心神相连的味道了。 韩平与宇文宵炎此时也各拿出了一枚模样相仿的石片,捏在手中。 宇文宵炎笑道:“以石片覆额,神念探入即可。” 荆雨照着两人这般做了,神念探入石片,只觉“轰”地一声,意识陡然拔高,神念不知飞往了何处。 “这是……” 荆雨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处灰蒙蒙的空间内,四周弥漫着淡淡的灰雾,其中景象影影绰绰,叫人看不真切。 俄顷,两道身影自他周围缓缓成型,正是韩平与宇文宵炎二人。 韩平笑道:“玄镜,此处正是我天命楼成员平日互通有无之处,名唤【太虚幻境】!” 太虚幻境! 荆雨震撼难明,果然是个类似前世全息网络概念一样的地方! 宇文宵炎接道:“此处是【福禄】道友手中的一道【神念洞天】改良而成,可以将仙洲界任意一地之人的意识投影到幻境之中,除非是某些可以屏蔽神念的秘境或绝地,否则可以凭借【幻境石片】与天命楼内任何一位修士远程交流!” “不愧是谪仙人创立的组织,真有些神妙在其中!”荆雨这一次赞叹地倒是真心实意。 “走,玄镜,我们带你去参观一番这【太虚幻境】!” 韩平说罢,袍袖一挥,眼前灰雾退散,露出一道狭窄的甬道,前方似乎显现出了一座高耸的塔楼。 “如今【天命楼】只是草创,除却【唯我】、【福禄】、【玲珑】、【倾城】、【长生】几位楼主,成员不多,也没多少等级之分,只草草分了个核心成员与外围成员的区别。” “韩兄如今是核心成员,我却只是个外围成员而已。” 宇文宵炎道:“每一个加入天命楼的成员都会给自己起一个代号,方便称呼。” “其实很多成员直接就用了现世的道号作为代号,毕竟楼中如今的道友实在太少,又是天南海北的,平日里很少能有交集,也不怕暴露身份。” “但保险起见,还是隐藏一番身份为好。” 说罢,宇文宵炎脸上灰雾涌动,竟然显现出一具火焰鬼面来。 韩平也有样学样,戴上了一张青鬼面具:“只需观想出一张面具即可。” 荆雨学着二人,也观想出了一张形似龟壳的面具来,遮掩住了面容。 “不知两位道友的代号是什么?” 韩平道:“我的代号是【凡人】。” 宇文宵炎则傲然道:“【炎帝】。” 荆雨想了想,自己的马甲其实不少,也无所谓再多一个,于是道:“那我便叫【一元】好了。” 这自然是取自自家的灵根异象【一元重水】了。 起了这个代号之后,荆雨冥冥中似乎感觉到有人扫了自己一眼,但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消失不见,荆雨甚至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很快便忘了此事。 几人很快走到了那塔楼之前,这塔楼看着约莫只有七八层,立在一处面积颇大的广场上,但这广场上除了这塔楼之外别无他物,四周似乎只是些残垣断壁、以及只打了个地基,却暂时抛在一旁未曾筑起的建筑雏形。 韩平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天命楼毕竟只是初创,如今的太虚幻境也是刚刚立起不久,此地还需慢慢演化。” 三人跨过塔楼大门,塔楼的第一层像是个摆满了桌椅的酒肆,其中只有七八人稀稀落落地分散坐着,见韩平几人进来,只是略略扫了几眼,却未曾有人起身招呼。 韩平拉着荆雨与宇文宵炎在一张桌前坐下,低声道:“这一处塔楼便唤作【天命楼】了,一楼是平日交流休息之地,每一处酒桌都是完全隔音的,听不到旁人的言语,很适合密谈。” 这不就是私密聊天室…… “楼中的几位楼主也是近十年才颁下了扩充成员的法旨,如今也不过数十位修士而已,大多彼此并不相识,还只是个交流信息之地。” 荆雨问道:“不知几位楼主都是什么来历?” “那倒是也不知,毕竟只是代号。” 宇文宵炎道:“天命楼如今一共有五位楼主,并无主次之分,其中【唯我】、【长生】两位楼主极为神秘,从未现身,我只见过【福禄】、【玲珑】、【倾城】三位楼主,据说这三位可都是元婴境真君!” “元婴真君!” 荆雨神色震动,这牛皮真是吹上天了! 几位仙选者与他体内的玄镜命数勾连,他突破筑基后,玄镜更添神妙,已然能够察知勾连之人的修为。 宇文宵炎说的这三人,哪怕是其中最年长的叶星云,此时也不过金丹期而已! 第130章 天命坊 “那【唯我】、【长生】两位楼主呢?” 韩平面色肃然:“这两位据说已达化神境界……距离飞升也不远了!” 荆雨差点没控制住翻了个白眼。 陆英招就不必说了,他能模模糊糊感应到其还在元婴期,并未突破到化神。 至于【长生】楼主? 明显是云玄策给自己留的一个坑位,如今人还没到,已经被吹成化神修士了! 荆雨抬头看了看通往上层的楼梯:“上面几层是什么区域?” 韩平颇为尴尬地说道:“上几层还在演化中……并未开放。” 好家伙! 荆雨嘴角抽了抽,这塔楼在外面看倒是气象不凡,敢情就修好了这么一层! 几人退出了太虚幻境,荆雨意识回归,只见得韩平捏着石片,翻了个面,言道:“太虚幻境还需长久时日逐步演化,平日里楼内成员时不时消耗神念进入,能够加速这个演化过程。” “总有一日,这太虚幻境会演化成如一片仙洲般大小,甚至更为广阔!” “由于如今的太虚幻境还没甚么玩头,平日里我们也不常进去,只是时不时消耗些神念加速其演化而已,真正实用的其实还是【天命坊】。” “我们手中的这片【灵明石胎】,唯有身具命格的修士能够炼化,除此之外倒是没甚么其它特别的功用,在修仙界多作为检验【先天道体】的一种材料,被【福禄】楼主改制成了勾连太虚幻境的媒介。” “如今【灵明石胎】正面探入神念,可入太虚幻境、或消耗神念演化幻境;反面探入神念,则会进入【天命坊】。” “玄镜请将这石片翻一个面,再度探入神念试试。” 荆雨照着韩平的指示做了,这一次神念探入,意识并未落入幻境,而是在石片中看到了一片光幕。 这光幕就如同前世的论坛页面差不多,其中分成了好几个板块,用神念触碰之后,瞬间便可观看到其中内容。 【修仙百艺】、【洞天秘境】、【修炼心得】、【坊市交易】、【谈玄论道】…… 荆雨随意点进了【修仙百艺】之中,光幕中的内容陡然一变,显现出了一条条标题。 【道友们,小聚灵阵中天禄阵位的阵纹回路应该画两笔还是三笔?哪个效率高些?】 【筑基丹的主药到底能不能用妖丹代替啊?上回在坊里拿到丹方,试着炼了一炉,全废了。】 【关于青纹石为何不能用灵火煅烧,在下的二三见解。】 …… 只能说没有取错的名字,这修仙百艺板块真的囊括了如今修仙界几乎所有的技艺讨论,光是丹道相关荆雨就筛选出了几百个小标题,这还是如今天命楼成员不多的前提下。 荆雨又点进了【洞天秘境】板块—— 【坐标天象仙洲西域伏空山脉,筑基级数的传承秘境,卡在一道传承考验这里了,诸位道友帮着掌掌眼?】 【道友们,在一处偶然落下的洞天找到了一件古法器,看看值多少钱?】 【救命!!!】 荆雨好奇点进了这个标题,差点没笑出声。 “坐标绝尘仙洲江北道长宵岭外围左近的一处秘境,鄙人被一上古困阵困在了此处,有没有本地的道友可以去鄙人所在的宗门魔云宗求援?必有重谢!” “阵法一旦带上了‘上古’俩字基本上都不好破解,道友自求多福吧。” “咱们天命楼如今的成员还不到百人,仙洲界这般广阔,我记得绝尘仙洲的道友才十几人吧?有人在附近的概率不大。” “可怜。” “道友,你这宗门听着不像名门正派啊?” “娘的,我还真没注意,多谢楼上的道友提醒,敢去魔道宗门求援,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我看咱们天命楼日渐壮大,也该提高一下准入门槛了,不要什么恶人窟的魔崽子都收进来,免得良莠不齐。” “甘恁娘,骂谁魔崽子呢?你们这群自诩正道的伪君子装什么装!” “炼人丹造炉鼎的魔崽子!老子骂的就是你!别以为有了改良的灵植法,吃人的嘴脸收敛了,以前的那些烂事儿就能洗白!” “笑死,修仙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你正道从古至今便不吃人了?不过粉饰一二而已!” “甘恁娘……” 眼见着这帖子从一个求救帖变成了正邪骂战,荆雨关掉了帖子,又浏览起了其他板块。 【修炼心得】—— 【关于练气十层的一点感悟——为什么资质越差,越应该突破到练气十层再行筑基?】 【练气十层突破到筑基期对比练气九层常规突破,两者究竟有没有明显的战力差异?】 【修仙界版本的何不食肉糜:再论练气十层为何难以普及——驳斥普通修士练气十层突破论。】 目前的【修炼心得】板块几乎被练气十层的话题屠版了,荆雨按捺住内心的好奇,继续往下翻了翻。 或许是因为如今天命楼的成员现世中的距离实在太远,【坊市交易】板块的帖子寥寥,大多是一些独家渠道的信息互换,随着成员逐渐增多,想必这个板块会渐渐热闹起来。 最后一个板块是【谈玄论道】,其实就有点类似每个论坛必然会有的、给组织成员闲聊吹水的地方。 这个板块的帖子数量也是最多的,几乎是其它所有板块加起来的十倍还多! 【力士傀儡全面挤占凡人炼体士生存空间,种田傀儡、炼丹傀儡、画符傀儡还会远吗?】 【傀儡道一飞冲天已成定局,未来的修仙界属于傀儡!】 【老筑基炼器师了,现在转傀儡道有机会吗?风口会不会已经过了?】 【大胆预测,下一个被傀儡取代的修仙百艺就是制符!】 【我也是修仙界万千符师的一个,我怎么不担心自己会被取代?哦,原来我有个金丹老爹可以啃老啊。】 【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死者为大——二百九十六岁老年筑基修士的悔恨自白。】 荆雨双眼放光,一刷起来差点就收不住了。 “娘的,我要是凡俗时期就有这玩意儿,还混什么修仙界?直接挖个地洞刷到天荒地老了!” 第131章 灵脉下落 宇文宵炎盯着荆雨,问道:“如何?” 荆雨神念退出手中石片,深深吸了口气:“包罗万象!当真是包罗万象!” 宇文宵炎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震住了吧?我当年的反应还不如玄镜呢!” “有这等好宝贝,怎得不早些拿出来!”荆雨这话虽是开玩笑的语气居多,但确实也有丝丝埋怨的意思。 实在是修仙界绝大部分修士都在忙着卷生卷死,苦修士在修炼、门派仙盟的修士忙着争权、家族修士大多是为子嗣后代筹谋发展…… 就连平日里去灵音阁听曲,也多半是为了祛除心魔、平复心境,以期突破瓶颈,很少有专门为了去欣赏曲乐的。 或许是仙洲界修仙文明发展的时间不长,此界的整体气氛就是功利性、扩张性极强,几乎所有修士都在追求长生、追求飞升,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生活意趣。 这让寿元无限、喜爱享受生活的荆雨感到相当无奈。 用手中的【灵明石胎】刷着仙洲界各地修士的交流见闻,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韩兄,这【灵明石胎】应当很贵重吧?不知你那里还有多余的么?” 荆雨眼珠子转了转,按照韩平的说法,此石胎唯有身具命格之人方能炼化,显然是有一个门槛的,加上进入太虚幻境、天命坊都需用到神念,筑基期以下的修士显然也无缘加入,进一步提高了准入的门槛。 但他身边身具命格的人其实也不算少了,乌不淳、筑基之后的赵元曦都可以吸收进来。 “【灵明石胎】虽然稀有,但因为没甚么用处,其实算不得贵重。” 韩平解释道:“这石胎很是邪门,可以吞噬修士神念,你若是想要更多,就将自己的石胎放在一普通的石头旁边,然后每日以神念喂养,不消几个月的工夫,那普通的石头便会化作新的石胎。” 荆雨咋舌:“倒真是有些邪门。” “邪物用对了也是正法。” 韩平笑道:“凭这一枚小小的石胎,即可勾连太虚幻境,将整个仙洲界的命数子牢牢聚拢在一起,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几位楼主筹谋深远……” 云玄策倒不愧于她的命格,如此一来,天下命数子尽入此彀中了。 荆雨沉沉想道。 “其实在这个节骨眼里才将玄镜你拉进天命楼,也是为了有个即时通讯的手段。” 宇文宵炎说道:“毕竟在大多数洞天秘境中,灵机紊乱,不似现世中这般稳定,因而类似纸鸢灵书这样的远程通讯手段都不大好用。” “而【灵明石胎】直接勾连太虚幻境,只要不是屏蔽神念之地,好用得很。” “秘境?”荆雨奇怪道:“宵炎兄发现了一个洞天秘境?要邀请我一起探索不成?” “我如今初入筑基期不过十年,你与韩兄却已然是筑基后期大修,能对你们有所帮助的秘境,我这小胳膊小腿的顶什么用?” “韩兄的一具筑基中期战斗傀儡都胜过我了!” 宇文宵炎神神秘秘道:“是洞天秘境不假,但不是我发现的。” “怎么说?”荆雨显然也被勾起了兴趣。 “玄镜,此事是我仙盟的一桩极大隐秘,唯有仙盟真人,以及少数筑基后期高层才知晓……我将其中原委告知你与韩兄,还望不要外传。” 宇文宵炎面色变得严肃了些许,缓缓道: “不知玄镜可曾听说过逍遥仙城中的一则传言……” “如今逍遥仙城内的灵脉共有三条,分别与仙城地下的三条地脉相合,形成了三条灵石矿脉,使得仙城内灵机浓郁。” “假如盟内真人再捉来一道灵脉,与外城东区的那一道地脉相合,仙城内的四条灵脉就会形成【君臣佐使】的格局,将此地一举升格为可供元婴真君修行的元婴道场!” “因为这个传言,外城东区那一道地脉附近的洞府价格都翻了好几番。” “当然知道,这消息不是假的么?” 荆雨记得七弟赵明釜好像就是倾家荡产买了那一片地界预售的洞府,结果被套在里面出不来了:“我听人说这是逍遥盟内某些宵小之徒放出来的假消息,目的就是为了卖地圈钱。” “后来连修建洞府的商会也卷了买家预付的灵石跑路,如今东区杨柳河岸边还有一排排建了一半烂尾的洞府呢!” 宇文宵炎笑了笑:“玄镜,东区杨柳河要定下一道灵脉,这个消息是真的!” “什么?!” 荆雨震惊道:“那这都十多年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韩平在一旁冷笑道:“逍遥盟只说了会在这附近定下一道灵脉,却未曾明言是何时的事情……” “正是。”宇文宵炎悠哉道:“须知灵脉此物可以蕴养一地灵机,增厚灵气,又能与地脉相合,形成一片灵石矿脉……这是多金贵的宝物?哪里是说有就有的。” “我仙盟盟主、宇文家老祖宝鼎真人,协同盟内最擅长筹算的观星真人一道,数十年寻龙堪脉,这才找到一丝灵脉的蛛丝马迹。” “十余年前,宝鼎真人捕捉到了一丝灵脉泄露的灵机,终于定位到了灵脉所在,乃是天外的一处福地!” “福地!” 不同于现世,游弋在太虚之中的独立空间按照大小、灵机、位格等等指标的不同,由低到高,也被大致分为秘境、福地、洞天三个等级。 像是九命道君之前捏出来的那个傀儡空间,就算是练气级数的小型秘境。 若是大型秘境,有的可以达到仙城大小。 而哪怕只是最小的福地,其内部空间也几乎可以媲美好几十个逍遥仙城的大小了! 其中功法宝物等机缘无数,更不是秘境能够相比的。 “我仙盟内十余位真人经过这么多年努力,总算用秘法同那天外的福地建立起勾连,不日即可将其自天外接引到现世!” “届时不单单是那一道灵脉,福地中不知多少宝物机缘等着我们发掘!” “玄镜既然有志于金丹道途,该争时便需要大争!又怎可错过这一盛会?” 宇文宵炎傲然道:“届时我与韩兄都会进入福地,争一争结丹的机缘!” “玄镜只管跟在我与韩兄身后,宵炎不敢保证你也能拿到结丹机缘,喝几口汤还是没问题的!” 第132章 金丹法会 不得不说宇文宵炎作为朋友很够意思,有这样的好事还能想着荆雨。 只是荆雨却摇了摇头:“若这一处福地并不限制准入的最高修为,自然没我们什么事情了,若最高修为限制在筑基,也是筑基后期大修的主场,玄镜实力低微,哪怕去了福地也是战力垫底的存在,若是一时不慎,还有陨落的风险。” “机缘再好,也要有命去拿才是。” 韩平对宇文宵炎笑道:“我就说玄镜道友是个谨慎的性子,定然是不肯亲身犯险的!” 宇文宵炎无奈摇头:“福地现世,百年难遇的机缘,就这么错过?那还修什么仙!” “玄镜,你且看着吧,若是福地真自天外降世,莫说筑基初期的修士了,恐怕仙城之内练气期的修士也要进去一小半碰一碰运气!” 荆雨微微笑道:“到时候再看看吧!这福地我不一定进去,但去看一看热闹也是好的。” ———— 一个月后,逍遥仙城 “舅公,好多人啊……” 荆雨领着赵元曦,两人在仙城西区的广场占了个靠前的好位置,赵元曦望着身后密密麻麻的修士,有些感慨。 今日是月秋真人的金丹法会,胡月秋丹成下品,会在此地讲道,因而才吸引了这般多的修士前来。 筑基期修士来了差不多能有一千六七百人,比当日观看月秋真人结丹的修士还多,毕竟是真能学到一些结丹的关窍。 就连距离结丹十万八千里的练气修士也来了上万人,大多是来听个热闹、聚拢聚拢人气,或是干脆来瞻仰一番月秋真人的尊容罢了! 毕竟平日里逍遥盟那十几位真人,要么是在洞府内闭关,要么便是外出寻找机缘,高来高去的,练气修士哪有拜见的机会? 其实原本庆祝修士结丹的金丹法会不会有这么大的排场,哪怕是大操大办,也只是邀请一些金丹同道,加上关系较近的筑基晚辈而已,练气修士哪有参与法会的资格? 只是据传闻在近六百年前的天象仙洲,彼时有一位姓陆的金丹剑仙结丹后于仙城内公开讲道,将结丹种种关窍毫无藏私,尽皆讲述了出来,令整个仙城的修士都受了一次传道之恩。 后来还真有旁听的修士得了造化,靠着陆姓剑仙的结丹心得结成金丹,于是饮水思源,也有样学样,结丹时开坛讲道。 一时间天象仙洲公开讲道模式的金丹法会可谓蔚然成风,竟因此令整个天象仙洲出了不少英杰人物。 慢慢地,整个仙洲界都有了这样的传统。 台下如今已是挤满了人,筑基修士大多坐在飞舟上,俨然已经与站在地面上的练气修士拉开了身份地位。 其中竟还有不少云川域四大宗派的真传弟子,浣火宗的秦雉翎、碧水门的裘知韵、霄雷观的泊雷道姑,三位各自宗派的金丹种子此时的修为也尽皆都到了筑基后期。 这三名风格各异的美人儿将宇文宵金拱卫在中央,倒让一直跟在宇文宵金身后,修为却仅有筑基初期的万灵均有些黯然失色了。 【月秋真人】胡月秋今日则穿了一件素色宫装,未施粉黛,端坐在法会莲台之上,然而晋位金丹真人后的她自有一股出尘气质,明明是素面朝天的模样,却将台下那三位争奇斗艳的美貌女修都压过去了。 胡月秋在莲台上一字一句,细细讲述结丹之妙,言至关键处,其身后竟然又显现出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水,一轮明月缓缓升上湖面,将莲台上女子的皮肤照耀地愈发白皙了。 “哼,终究只是下品金丹,这法会无甚意思。”浣火宗秦雉翎挑了挑眉,不屑道。 “秦道友所言甚是,知韵本是乘兴而来,没成想也不过如此了。”碧水门裘知韵抿嘴笑道:“不过月秋真人准备这般齐全,最后也只结成一枚下品金丹,这事情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又何必揭人伤疤?” 一直沉默不语的泊雷道姑冷冷道:“胡月秋确实运气差了些,以她的条件,丹成中品才正常。正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月秋仙子练气筑基时偌大的威名,如今也在金丹一境泯然众人了。” “我大师姐好歹也成了金丹真人,筑基修士妄议真人,好大的胆子!你们给我放尊重些!”万灵均见这三名女修如此旁若无人在此地阴阳怪气,不由气急。 秦雉翎三人怎么说也是四大派钦定的金丹种子,每一位都有极大把握结丹,甚至有足够的余裕去求一求金丹的品相,哪里会理会这个筑基只十来年的小妮子,尽皆将万灵均当作了空气。 宇文宵金此时也不得不苦笑着出来打一个圆场:“今日是月秋真人的金丹法会,诸位道友还请给宵金一个面子,不要生出事端来才是……” 秦雉翎笑嘻嘻道:“宵金哥哥自然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裘知韵一脸的楚楚可怜,哀声道:“宵金,我们此来也并非是为了砸胡月秋的场子,只是……我只怕她仗着金丹真人的地位修为,胁迫于你,要你委曲求全!” 泊雷道姑则只是定定地盯着宇文宵金:“宇文宵金,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有与胡月秋成婚的打算?若有,我泊雷也不是痴缠之人,一句话也不会多说,转头便走,从此不相往来了!” 秦雉翎笑容收敛,抚了抚鬓间碎发,无所谓道:“便是成婚又如何?它日我炎翎仙子丹成上品,将宵金哥哥抢回来便是了!” 万灵均此时也神色紧张地看着宇文宵金,就连端坐莲台上的胡月秋讲道的语气也是微微一滞,声音竟有些颤抖起来。 宇文宵金看着这一双双美目盯了过来,低声道: “宵金志在大道,偏生资质鲁钝,战战兢兢修行至一百四十六岁,这才侥幸突破到了筑基后期……” “修行道途步步惊心、云川域局势又是云波诡谲,不成真人,仅凭着筑基期的低微修为,哪有实力护佑心爱之人的周全?” “害……宵金不成金丹,哪里敢言婚配一事!” 第133章 天外福地 众女闻言,皆是齐齐松了口气。 莲台上的胡月秋明显身体也放松了下来,将这一次金丹法会收了个尾,这才飘然下落,柔声道: “诸位宗门真传远道而来,仙盟招待不周,望请见谅!” 仅一句话便已然将秦雉翎等人与身处逍遥盟的宇文宵金在身份上作了切割。 果然此言一出,秦雉翎、裘知韵、泊雷道姑三人面色齐齐一变。 “真人言重了。”胡月秋毕竟已是金丹修士,秦雉翎三人再怎么天才,也仅仅只是金丹种子,潜力并未完全兑现,自然不可能当面直刺逍遥盟真人。 胡月秋又转头向宇文宵金递上了一个储物袋:“宵金,这些是我筑基期时的一些资粮,如今我结成金丹,倒是用不上了……” 宇文宵金面色一变,连忙推拒道:“这是做什么!你方才结成金丹,正是不宽裕的时候,不妨将这些资粮变卖了,换些灵石。” “不必,这些物事卖出去必然折价,不如送予你。”胡月秋笑道:“你突破筑基后期没几年,到筑基圆满还有几十年时间好磨,早一日将修为打磨圆满,早一日可试着结丹。” 一旁的荆雨默默看着好戏,看着那一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多少有些眼热:“胡月秋运气不佳,丹成下品,那几位宗门真传除非接连结丹失败,否则不会比她的道途更差了。” “如今将修行资粮硬塞给宇文宵金,一方面是希望他早日结丹,将二人的名分定下来;另一方面也不无讨好的意思。” “怪不得逍遥盟内的男修大多不怎么待见这位宇文家的大公子,这般样子,如何不会遭人嫉恨?” 金丹法会结束,原本来凑热闹的修士也三三两两准备离开,正当人群即将散去时,忽听得“轰”的一声,整个逍遥仙城的地面似乎都震了震。 “地震了?”站在荆雨身旁的赵元曦一愣。 荆雨豁然抬起了头,望向远方闷响的源头,神色凝重:“不是。” 轰!轰!轰!轰!轰! 一连着数声闷响,声音竟似越来越大。 “看!北方天边!”有修士惊呼道。 众人循声望去,一枚火红色的陨石拖着长长的焰尾自天外落下,伴随着一声巨响,逍遥仙城的地面经历了波动最为剧烈的一次震动! “那是什么?” “天外秘境!一定是天外秘境!” “天外秘境落在逍遥仙城城外不远处!” “快去看看!” 荆雨神色震撼莫名,心中想道:“自天外勾连福地,原来是这个意思!这是将整个福地勾下来了?我还以为只是自太虚中勾出一道进出的门户而已……” 见逍遥仙城飞起一道道遁光向陨石下落处激射而去,荆雨转头道:“走,元曦,我们也去看看!” ———— 经过数百里远的全力飞遁,荆雨携着赵元曦遁光落地,眼前景象让二人有些震撼莫名。 只见一个如同小型坊市大小的巨大陨石坑就坐落在他们眼前,陨石坑边缘已然停靠了不少筑基修士的飞舟,荆雨眼尖,在其中看见了宇文宵炎与韩平二人。 至于练气修士则因为遁速太慢,还未曾有到的。 荆雨带着赵元曦飞到了宇文宵炎与韩平身边,低声道:“我说你们怎么没来参加月秋真人的金丹法会,原来是早就收到了消息?” 宇文宵炎笑了笑:“几位真人将天外福地勾连至现世,也是要运用大阵之力的,自然需要仙盟内的一些筑基修士出力。” “玄镜且看!” 循着宇文宵炎指向的方向,荆雨才看到陨石坑正上方此时正悬浮着三名修士,竟然没有丝毫气息显露而出,他这才将其完全忽略掉了。 这三名修士只是静静悬浮在那里,低头看向陨石坑,似乎在研究什么。 左边的修士是个面容略显凌厉的中年美妇,荆雨倒是知道此人,正是万灵均与胡月秋的师尊,逍遥盟三位金丹后期大真人之一,月华真人。 右边则是一位皮肤呈现古铜色、浑身肌肉虬结、留着络腮胡须、手托一座微型宝塔的中年男修,如果荆雨所猜不错,应是盟内的另一位大真人,托塔真人了! 那么中间那名身着红黑法袍、披头散发、面容潇洒俊逸、眉心有一点火焰印记的青年男修,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逍遥盟盟主,宇文家老祖,【宝鼎真人】宇文宝鼎! 逍遥盟仅有的三位金丹后期大真人竟然全到齐了! 难怪身为新晋金丹真人的胡月秋此时也只能落在三人下方远处,执礼甚恭,她甚至不敢站在三位大真人的身边! 荆雨看着这三位真人,手痒难耐,偷偷向三人各自扔了一道探测法术,见三人并无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我这手是真的欠。”荆雨心中这般思量,但转念又一想,遇着这等云川域中境界天花板的修士都能忍住不探测一下命格,那和咸鱼还有什么分别? 有些意外的是,托塔真人与月华真人均无命格,倒是宝鼎真人让他眼前一亮。 “【治国安邦】,品级:灵品(紫色)。” “具体功用:命格拥有者天生具备组织、经略、治理方面的才能,在任意形式的组织内身居要职,可以助益修行,所在组织影响力越大、组织内地位越高,助益反哺的修为越多。” “命格来历:命格【君临天下】修士证位道君失败,身死道消、道果不存,命数归于天地,世间遂有【治国安邦】。” 好家伙! 怪不得这位宝鼎真人会创立逍遥盟,担任逍遥盟盟主,想不到竟是因为此举对自己的道途大有裨益…… 也难怪短短数百年的时间,逍遥盟这个原本单纯由散修组建而成的松散盟会能够后来居上,一举超过浣火宗、碧水门、霄雷观、厚土派这四个老牌宗门,一跃成为云川域第一大势力! 其中恐怕少不了宝鼎真人的经略治理之功。 此时原本低着头,仔细观察下方陨石坑的宝鼎真人忽然开口道: “太虚中的福地已经彻底稳固在此间,开始渗入现世,做好准备,【琅火福地】马上便要开启了!” 第134章 福地显世 随着宇文宝鼎的话音落下,那幽深的陨石坑中忽然传来一阵阵“轰隆”的怪声。 陨石坑的坑壁上忽然“长”出了一块一块形状并不规则的火红色的山岩,仿佛一朵朵花椰菜一般,迅速填满整个坑洞。 就在这种火红色山岩将原本的陨石坑完全填满后,却并未停止“生长”,反倒是越发膨胀,竟然凭空在原地长出了一座仙山! 看着拔地而起的仙山,宇文宵炎神色惊叹:“传闻游离于太虚之中的福地或洞天一旦与现世勾连,都会在现世中外显出特殊景象,如今倒是第一次见。” 韩平也挑了挑眉:“寻常秘境不过是在现世出现一道进出的门户,与现世勾连不深,往往便没甚么异象,这福地一级的空间一旦勾连现世,便如同巨船搁浅,会在现世的岸边显露出其冰山一角。” “玄镜莫要觉得这座火红色的仙山看着也不甚巍峨,其实内里的空间很可能是其外显大小的千倍万倍!” 荆雨抬头看着这座凭空出现在现世的仙山,嘴角抽了抽:“其实还是挺巍峨的……” 旋即却又有了疑问:“寻常秘境倒也罢了,只在现世开了一道门户,隐蔽性极强,很多修士在秘境中呆了数月,外界可能都一无所知。” “这福地现世的动静这般大,又在仙城外立起了这样一座仙山,只怕瞒不了多久吧?” “怕什么?” 宇文宵炎嗤笑道:“这福地立在了逍遥仙城之外,能第一时间进入的自然大多都是我逍遥盟内的修士,四大派在仙城负笈游学的金丹种子才有几人?大多不都是我兄长的姘头?” “四大宗门中离逍遥仙城最近的霄雷观山门距离此地都有数百万里之遥,咱们云川域又是小地方,根本没有明面上的远距离传送阵,等他们闻着味儿过来了,这福地中的地皮都被我仙盟修士刮干净了!” “况且我仙盟的三位大真人齐聚于此,明摆着便是要将这福地一口吃下!四大派除了浣火宗有两位大真人,其余三派各自也只有一位大真人而已,便是这五位大真人齐至,也未必便能讨得了好去。” 宇文宵炎话音未落,在远方天际忽地有几个黑点显现出来。 这几枚黑点越来越大,有修习了灵目神通的筑基修士总算看出了端倪,惊呼道:“是楼船!” “四大派的长途楼船!” “什么?” 宇文宵炎面色震惊:“四大派?他们怎么会挑在这个时日……” 那几艘远方的大型楼船迅速驶向仙山,并且在逍遥盟三位大真人面前停了下来。 片刻后,那几艘大型楼船中飞出几道遁光,遁光消散后,自其中走出两女一男三位修士,修为灵压齐齐释放而出,竟然也是三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 “浣火宗朱炎真人、霄雷观雷殛子、碧水门邱宛陵……” 宇文宵炎面色一沉:“除了浣火宗新晋金丹后期的那位红拂真人,以及厚土派那位寿元所剩无多的搬山老真人……竟然都来了!” “四大派五位大真人今日竟然来了三位!” “更不要提楼船内四派的真传与内门弟子了……” “他们怎么得到的消息?” 荆雨凝声道:“这大型楼船目标极大,按理说深入逍遥盟腹地,各地坊市总该有所警示才对,如今却悄无声息来到仙城脚下,显然是几位大真人遮掩了行迹。” “可这样一遮掩,哪怕是有大真人亲自出手,楼船的速度也要一降再降,原本两个月的路程,至少也要放慢到四个月才能到。” “说明他们提前四个月就得到了消息……” 韩平叹了口气:“逍遥盟中只怕有内鬼,而且地位还不低。” “是谁?”宇文宵炎怒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不要让我抓住了此人……” ———— “朱炎真人,浣火宗山门一别,一晃三十年过去,别来无恙啊。” 宇文宝鼎似乎对四大派的几位大真人来到此处并不意外,面色不变,竟然同那位为首的中年男修寒暄起来。 “不错……三十年了。”朱炎真人看外貌是个有着红色酒槽鼻的邋遢中年人,他左手拿着一只酒葫芦,右手持着一面缺了一角的芭蕉扇,神色有些复杂: “三十年前红拂晋位大真人,宇文兄与月华仙子二人携手来我浣火山门贺喜……” “宇文兄当日三招破尽了红拂的护体法光,将其击伤,大大扫落了我浣火宗的颜面,原本晋位真人的盛大庆典成了一个笑话。” “红拂自此心气大失,躲在山门内整整三十年不曾外出,嘿嘿……皆是拜宇文兄所赐啊!” 宇文宝鼎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切磋一二而已,这一时的胜负,红拂道友竟耿耿于怀了三十年?” 朱炎真人咬了咬牙,一时间竟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几位大真人说话并未设下隔音阵法,附近修士几乎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几人的谈话,尽皆窃窃私语。 “还有这么一回事?”底下的荆雨盯着半空中对峙的几位大真人,讶然道。 “此事三十年前闹得沸沸扬扬,浣火宗声名扫地,红拂真人此后还得了个【云川域最弱大真人】的外号,这事情仙城内几乎人尽皆知,许是当时玄镜仍在偏远坊市,所以不曾听闻……” 宇文宵炎低声笑道:“其实并非是红拂真人太弱,而是我家老祖太强罢了!” “朱炎真人左侧那位眉心有雷光跃动、背着一柄法剑的道家装束女修想必便是如今的霄雷观观主雷殛子了?” “正是!”宇文宵炎道:“这位女真人也是四大派中的一位传奇人物了。” “据说当年此人只是霄雷观中的一名普通的外门弟子,蹉跎七十余年方才侥幸筑基,后来不知从何处得了一本名为【玄雷碎玉剑典】的上古功法,从此一飞冲天,竟然在门内长辈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成长为了如今霄雷观唯一的大真人。” “玄雷碎玉剑典?”韩平神色惊讶,疑问道:“确认是这个名字?” 第135章 对峙 也难怪韩平惊讶了,这【玄雷碎玉剑典】只要是长生殿的同期都不会陌生,正是当年陆英招筑基后的主修功法! 荆雨心中亦是惊涛骇浪,但面色却并不显现,反倒是好奇问道:“韩兄听过这功法?” 韩平定了定心神,面色恢复了正常,点了点头:“有所耳闻,此功法是远在天象仙洲的一位剑仙人物所修习过的,我曾在天命坊中刷到过提及它的帖子,故有此一问。” 宇文宵炎倒是不意外:“这事情虽然不常见,但并非不可能。” “咱们此处与天象仙洲虽然相隔甚远,但蕴含这部功法的传承秘境却是一直都在太虚中游弋……” “只要不是那种一次性的传承秘境,完全有可能让一个在天象仙洲的修士接受了传承后,下个月便游弋到了蓬莱仙洲,又令蓬莱本地的一位修士得了同样的功法。” “原来如此。”荆雨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朱炎真人右侧的一位身上仅着了一层轻纱,曼妙身躯若隐若现的美貌女子,咋舌道:“这位真人是?” 宇文宵炎抬头看了看那女子一眼,吞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艰难地移开了目光,低声道:“那位是碧水门的大真人。” “奥!” 荆雨想了起来,宇文宵炎当日在其筑基小庆上还曾经锐评过四大派,好像就说过“碧水门真人失德、以致弟子离心”的评语,想来那位失德的碧水门真人就是眼前这位了? 韩平盯着那位大真人,倒是面色没甚么变化,沉声问道:“碧水门的这位,倒是有些……这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还真是。”宇文宵炎神色谨慎,秘密传音二人道:“咱们云川域这几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中,唯有这位邱宛陵邱大真人最为离经叛道。” “不仅结成金丹后没有道号,只以本名自称,偏生还是个好男色的,门内面首无数,私生活极其糜烂……” “据说如今的碧水门门内要职几乎都被邱宛陵的面首们占完了,还把持着门内的资源分配,几位真传可谓苦不堪言……” “碧水门的其他几位真人在修为上又远不如邱宛陵,没甚么话语权,甚至其中有一位金丹初期的男修就是邱宛陵的面首之一!” “邱真人在碧水门自然是说一不二了。” 荆雨笑道:“四大派的几位真人还真是各有特色。” 他在确定了玄镜中的探测法术位格极高后,胆子便愈发大了起来,随手丢了几道探测法术过去,果然这三位大真人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命格。 其中朱炎真人与雷殛子都是空空如也,唯有那位邱宛陵邱真人带着一道命格: “【闭月羞花】,品级:精品(蓝)。” “具体功用:使男性更易对命格拥有者产生好感。” “命格来历:共计十位女性【倾国倾城】命格修士金性不朽,证位金仙,命数交汇,世间遂有【闭月羞花】。” “怪不得宇文宵炎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这位邱真人也是个自带媚功的。” 荆雨倒是除了觉得这位邱真人长得好看些之外再没看出什么端倪来,毕竟他的【长生久视】命格自带免疫幻术魅惑的效果,不会中术。 倒是半空中的月华真人看着邱宛陵不停给宇文宝鼎抛媚眼,有些神色不善: “邱真人,看什么呢!” “月华妹妹管得好宽。” 邱宛陵扯了扯颈间薄纱,神色慵懒,对着宇文宝鼎道:“逍遥盟好大的一场算计,竟然自天外牵引了一座福地下来,此事想必也秘密筹划了几十年了,却未曾想到会被我四大派提前撞破吧?” “如今我四大派来了三位大真人,身后楼船内还有十三位金丹真人,数千筑基修士……” “宇文道友可有信心独自吞下这一座福地?” 宇文宝鼎轻笑道:“邱道友,我自问此事还算做得隐秘,不知四大派从何得到的消息?看来是在我盟中安插了不少耳目。” “哪有甚么稀奇!” 邱宛陵抿着嘴浅浅笑道:“逍遥盟与四大派之间争夺数百年,互相早就掺了不少沙子,莫说是筑基修士,只怕金丹真人中都有几位是彼此的卧底。” “你这事情做得再怎么隐蔽,敲定天外福地的坐标、确认锚点、以秘境勾连福地,于太虚中拖拽落地……哪一样都不是单独几名大真人能独自完成的事情,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呢?” “倒也是。”宇文宝鼎点了点头,叹道:“看来四大派是打定了主意要来分一杯羹了。” 雷殛子背后那一柄雷系法剑不住嗡鸣,踏前一步,冷声道:“这块天外福地的肉太肥,单单你逍遥盟,只怕吃不下!” 宇文宝鼎神色无所谓道:“吃不吃得下,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搬山真人呢?厚土派没来一位大真人坐镇?” 还未等四大派几位大真人回话,宇文宝鼎便恍然大悟道:“也是,搬山前辈如今只余不到三十年的寿命,自然不可轻动,若是再受了重伤折损寿命,只怕连遗言都来不及交代了。” “没了大真人庇护,厚土派只怕要从四大派中除名了。” “搬山前辈虽未亲至,厚土派也来了三位金丹中期的真人坐镇。”朱炎真人慢条斯理道:“宇文宝鼎,你如今倒是还立得住,数十年心血付诸东流,难道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宇文宝鼎随意道:“我早知此事瞒不过四大派的耳目,也没打算瞒下来。” “莫说如今四大派五位大真人只来了三位,就是五人齐至又如何?” “宇文宝鼎!你好大的口气!” 雷殛子柳眉一竖,眉心雷光闪烁:“我这一柄玄雷法剑未尝不利!先来领教宝鼎真人神通!” 宇文宝鼎一拂袖,神色不悦:“雷殛子,莫以为你得了一部残缺的上古传承,又是雷修又是剑修的,便当真天下无敌了。” “莫说你雷殛子一人,便是你们三人齐上好了,我宇文宝鼎又有何惧!” 第136章 云川域第一金丹 雷殛子身负上古雷法剑修传承,战力在金丹后期的大真人中都是有数的,哪里受得了此等折辱?背上的玄雷法剑应声出鞘,直刺宇文宝鼎! 宇文宝鼎面色不变,自嘴中吐出一枚青铜小鼎,这小鼎迎风涨大,很快便长成了一尊巨鼎,横挡在了宇文宝鼎身前。 那玄雷法剑电光闪烁,只听得“叮”的一声,往日一剑破万法的本命飞剑竟然不曾建功,雷殛子不曾留手的全力一剑只在那青铜巨鼎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便一下弹开。 雷殛子面色一变,失声道:“不可能!” 朱炎真人面色凝重:“好好好,这就是【九州鼎】,宇文宝鼎的本命法宝!百年未见,这法宝竟被他炼得这般坚固了!” 荆雨听得有些奇怪,低声问道:“三十年前宝鼎真人不是才与浣火宗的红拂真人做过一场?这位朱炎真人怎得说百年未见过这鼎了?” 宇文宵炎摇了摇头,不屑道:“对付一个新晋的大真人,老祖宗哪里还需动用本命法宝?” 上空邱宛陵见势不妙,当先祭出了一道白绫,向宇文宝鼎卷去,嘴中还不住喝道:“朱炎!还等什么?并肩上了!” 朱炎真人叹了口气,那只大大的酒槽鼻几乎红得要滴出血来:“今日算是将本真人这张老脸舍在此处了!” 于是也祭出了手中的芭蕉扇,对着宇文宝鼎一扇,竟然飞出一大片火焰来。 “三打一!真是无耻之尤!四大派的大真人真是脸都不要了。”荆雨摇了摇头。 只是令其有些意外的是,三位大真人各自祭出了本命法宝,可谓来势汹汹,拿手的神通术法尽皆往宇文宝鼎身上招呼了,可宇文宝鼎身后的月华、托塔两位大真人竟然纹丝不动,丝毫未有上前帮手的意思,仅是在一旁掠阵。 “难道宇文宝鼎真的打算以一敌三不成?” 宇文宝鼎给出了答案。 这位逍遥盟最富盛名的大真人对着面前的九州鼎轻轻吹了口气,这青铜巨鼎顿时滴溜溜旋转起来,四大派三位真人身上俱感觉微微一沉,无论神通术法、还是本命法宝,都似乎变得沉重滞涩起来。 九州鼎自带的一道力场类神通,【鼎镇山河】! 朱炎真人只觉得体内法力都有些运转滞涩不畅,原本芭蕉扇中源源不绝的真火竟然一断,他咬牙道:“好厉害的镇压神通!” 说罢,他拿出酒葫芦,猛地喝了一口酒,随即朝着芭蕉扇前一吐: 噗! 原本熄灭的真火“蹭”地一下旺盛起来,本是淡红色的火焰转化为炽亮的明黄色,化为一道火鸟向宇文宝鼎气势汹汹飞来。 宇文宝鼎只是笑了笑,单手一拍鼎盖,自那九州鼎中飞出一滩幽蓝色的液体,正正对上了朱炎真人的真火,竟然将其直接浇灭了,空中顿时散发出了大量蒸汽,迷迷蒙蒙一片。 另一边邱宛陵携着那一道本命白绫法宝,绕了个大圈,准备自另一侧偷袭宇文宝鼎,心中还忖道:“我这白绫最善拘役法宝,待寻个间隙,将他的那尊青铜鼎一卷而走,看他还有什么手段!” 也不怪邱宛陵这般想,毕竟若是不怎么擅长神通术法的金丹修士,身上一大半战力都在自己那一道本命法宝之上,若是本命法宝一失,纵使是金丹后期的大真人,也如同拔了牙的老虎,实力大减。 岂知宝鼎真人似乎早就通晓了邱宛陵打的是什么主意一般,又是拍了一下鼎盖,竟然自其中飞出三只似狮似虎的云兽来,扑向了邱宛陵。 邱宛陵见这三只云兽袭来,不敢轻视,白绫甩出,卷向了其中一只云兽。 岂知那云兽躯体变换,竟然聚散随心,一时间散成了一片云气,白绫卷去,却什么也没有碰到。 等到邱宛陵召回了白绫,那散开一片的云兽又聚拢了起来,张牙舞爪冲着她扑了过来。 “糟了!” 邱宛陵暗道不妙。 这三只云兽只看修为,为首的那只是金丹中期,其余两只不过金丹初期而已,纵使齐上,对于金丹后期的大修士也算不得什么致命威胁。 可偏生这云兽聚散随心,邱宛陵最擅长拘役的本命白绫法宝竟然派不上用场,加上【九州鼎】的镇压神通,让邱宛陵一身修为被压制地只剩下了原本的九成不到,一时间竟然被这三只云兽缠在了当场,不得脱身! “不愧是公认的云川域第一金丹!”雷殛子咬牙道。 “第一金丹又如何?不成元婴,终是棋子罢了。”宇文宝鼎对阵三位同阶大真人,竟然还有余裕慢条斯理地说话,闻言叹了口气,神色之间颇为寂寥。 “好!” 雷殛子也不是什么善茬,此人自霄雷观外门弟子起步,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斗法,才成长为如今的大真人,又是杀力最强的剑修,遇强越强,一身战意勃发,是要用出压箱底的手段了。 这位霄雷观观主眉心雷光闪烁,显然体内法力已然催动到了极致,竟尔同自家那一柄本命飞剑融为一体,以人御剑,一时间遁光剑光混同为一,冲着宇文宝鼎刺来! 宇文宝鼎这一次倒是没有自那青铜鼎中再召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而是干脆催使法诀,将巨鼎直接砸了过去,硬撼雷殛子人剑合一! 铛—— 一阵沉闷的声响过后,泛着雷光的法剑冒出一道道细小电弧,雷殛子身形一顿,竟自那剑光中被挤了出来…… 人剑合一这一招原本无往不利,今日竟然被宇文宝鼎一鼎直接砸了出来! 这倒并非是雷殛子神通不敌,纯粹是宇文宝鼎的这一只名为【九州鼎】的本命法宝材质实在过于惊人,从本质上便胜过了雷殛子日日细心温养的本命飞剑太多,这才造成了这般惊人的情景。 四位真人遁光闪烁,在这福地仙山的上空纵横穿梭,法宝神通光芒四射,竟将这原本火红色的仙山之巅照映成了一片七彩之色! 而在仙山山脚下观战的一众修士此刻内心却几乎已然被震撼填满…… 宝鼎真人竟然真的以一敌三,与四大派的三位大真人僵持住了! 云川域第一金丹,实至名归! 第137章 黄风谷 “几位道友可还要斗下去?” 一阵神通彩光闪烁过后,宇文宝鼎单手托着【九州鼎】,飘然跃出战局,轻飘飘说道。 光芒散尽,四大派的三位大真人身形踉跄地退了出来,与仪态从容的宇文宝鼎不同,朱炎真人、雷殛子与邱宛陵俱是神色狼狈。 这一幕造成的冲击更甚,就连将本门大真人视为神明的四大派弟子都不由心神动摇。 难道宝鼎真人以一敌三,竟然还能略占上风不成? 同样是金丹后期修士,战力差距怎会如此悬殊! 荆雨倒有些好奇宇文宝鼎的金丹品相了,难不成真是【紫气金丹】? 朱炎真人神色阴沉,望着在宇文宝鼎身后抱臂看戏的月华、托塔两位大真人,内心竟然涌现出一股悲哀: ‘数百年前四大派从未曾将这几个外来的散修当作劲敌,如今竟是养虎为患了。’ 如今明眼人一看便知,单凭宝鼎真人一位便可轻松拦下四大派的三位大真人,更不要提其身后还有两位逍遥盟的大真人没有出手。 哪怕是浣火宗的红拂真人、厚土派的搬山真人也亲至此地,不过与逍遥盟三位大真人勉强打个平手罢了! 顶层战力,四大派竟然已经不如仅仅发展了数百年的逍遥盟。 无非是金丹初期、中期的普通真人数量上还占些优势罢了…… 在下方观战的荆雨眯了眯眼睛,忽地想到一茬:‘不对,我道是为何宇文宝鼎今日见了四大派齐至如此云淡风轻,还以一敌三大大出了一番风头……其一是顶层战力占优,并不惧怕四大派威胁,其二是知晓牵引天外福地一事很难瞒住,此战未必没有立威的意思。’ ‘云川域除却四大宗派与逍遥盟这个散修盟会之外,也不乏筑基家族、金丹世家……’ ‘哪怕大多数金丹世家之中也不过一位金丹初期的修士坐镇而已,可毕竟积少成多,这也是一批数量极为可观的中立金丹修士了!’ ‘宇文宝鼎此战威震云川,再一次坐实了自己云川域第一金丹的名声,那些原本骑墙观望的金丹世家只怕有不少要直接倒向逍遥盟了。’ 此时距离福地勾连现世已然有一段时间,逍遥仙城内几乎所有的筑基修士都到了入口处凑个热闹,就连练气修士都来了数万人,将整个火红色仙山围得水泄不通。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四大派只能知难而退之时,四道遁光自四大派其中一座巨型楼船中飞了出来,一道声音适时响起: “早听闻云川域宝鼎真人威名,如今看来,仍是百闻不如一见!” 那几道遁光消散,自其中走出四名黄袍修士。 为首的那人是个黄发黄须的年迈男修,一股金丹后期的强大灵压自然散发,竟然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真人! 而其身后的三名较为年轻的黄袍修士,也是清一色的金丹中期修为。 “原来是黄风谷的黄须真人。”宇文宝鼎似乎认得此人,神色淡淡道:“传闻几十年前天南域被魔门几位元婴真君联手攻占,域内宗派被灭的被灭、迁移的迁移……” “我原本以为黄风谷这样的中型宗派也是难逃厄运,想不到竟让黄须道友走出了一条生路,跑到云川域这等穷乡僻壤来了!” 这话倒不是宇文宝鼎妄自菲薄,论面积隔壁的天南域是云川域数倍不止,灵机也是浓郁不少,在整个天南域中有不止一处可供元婴修士日常修行的元婴道场。 相比于有数位元婴真君角逐争霸的天南域,云川域这等连一位元婴真君也养不出来的地方确实可以算是穷乡僻壤了。 “令狐道友呢?” 宇文宝鼎口中的“令狐道友”是黄风谷的另一位金丹后期大真人,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料黄须真人神色阴郁:“令狐师弟为了掩护一批黄风谷弟子撤离天南域,战至力竭……已然兵解了!” “令狐道友天资不凡,据说丹成上品,本来是有结婴希望的,可惜了。”宇文宝鼎这一叹倒是真心实意。 下方韩平肩膀微微耸动,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 “宝鼎真人,我也不废话了。” 黄须真人笼着袖子,缓缓道:“我黄风谷如今是落魄了,被那天南魔道追杀至此,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嘿嘿,如今承蒙四大派道友收留,算是有了个栖身之地。” “此间逍遥盟势大,宝鼎真人更是天纵奇才,方才以一敌三,好不威风,不愧为云川域第一金丹!只怕天南域那几位元婴种子也不过如此了……” “想来真人成的是传说中的【紫气金丹】?嘿,扯远了。” “我黄风谷受人恩惠,没有不报恩的道理,四大派如今势弱,黄风谷自当与其守望相助……” “如今我派虽然实力不及全盛时一半,但仍有一位金丹后期大修士、三位金丹中期、七位金丹初期修士……”黄须真人此言威胁之意甚浓: “如今这福地看情形是个金丹修为以上禁入的传承福地,宝鼎真人不妨退让一步,让四大派以及黄风谷的弟子也能入此福地探索,入了福地,生死不究、各凭本事便是。” “若是宝鼎不想退呢?”宇文宝鼎轻声道。 黄须真人眯了眯眼睛:“我这三位金丹中期的师弟心意相通,擅长合击阵法,短时间内拖住两名大真人不成问题。” “宝鼎真人不知能否以一敌四?” 宇文宝鼎叹了口气:“黄风谷有没有兴趣与逍遥盟结成盟友?四大派能给的,我宇文宝鼎一样能给。” 黄须真人轻声道:“真人,逍遥盟……毕竟不是宗派。” 宇文宝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既然如此……” 他忽然扫视了一圈周围修士,又以神念扫过四大派的几座巨型楼船,喃喃道: “修士差不多够了,人数应当足以满足【琅火福地】中地级传承的开启条件了!” 朱炎真人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却见宇文宝鼎捏了个法诀,打向了仙山山顶处。 轰隆隆—— 整座火红色仙山陡然震动起来,随着一股无形的波动四散而去,沾染了波动的修士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刷刷刷—— 看到前方一个个迅速消失的修士,荆雨感觉到一丝不妙,连忙抓起赵元曦,准备土遁跑路,却哪里快得过这股波动? 只觉天地一阵扭曲,下一刻便被传送进了【琅火福地】…… 第138章 皇甫正奇 云川域,逍遥盟境内 一只身长数十丈、修为灵压约莫在金丹中期的黑色独角妖蛟驾着云气,以极快的速度飞向逍遥仙城的方向。 若是有人仔细观瞧,就会发现在这妖蛟的头顶上,此时正端坐着一位面容邪异、修为恰好在筑基大圆满的少年男修。 这少年看着年岁不大,眉心之间有一点亮红色的火焰胎记,此时他的膝间正横放着一柄没有剑鞘的火红色短剑,剑刃仿佛烧红的烙铁,正在不断散发着热气。 奇怪的是,这少年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灼热,只是用手指轻轻抚摸剑身,发出“滋滋”的怪异声响。 “黑泷,距离逍遥仙城还有多远?”少年声音淡漠,语气居高临下,仿佛他才是那个修为更高的角色。 这金丹中期的黑蛟却对此少年甚是恭敬,口吐人言道:“禀少族长,还有三天左右的路程。” “【琅火福地】的地级试炼持续时间差不多在三个月到一年,时间上倒是绰绰有余。” 那黑蛟低声道:“【琅火福地】是神鼎仙朝中与火系修士最为适配的传承福地,其中的地级传承中排名第一的奖励更是可以大大提升结丹品相甚至元婴灵性的【地涌心火莲】,少族长若是得了这一味天材地宝,结成【紫气金丹】想必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只是不知这一次【琅火福地】出世,会不会牵引出几位应运而生的命数子。” 那少年不屑地哼了一声:“管他什么命数子,都是我皇甫正奇一剑斩杀的货色……命数再如何玄虚,终究不敌神通。” “这些年我皇甫家斩杀的命数子难道还少么?” “命数不敌神通……却也未必。”黑蛟似是想到了什么,莫名打了个寒噤: “斩龙岛的那位……” 皇甫正奇脸上头一次闪过了忌惮神色:“叶星云……” “落星海五域,姓叶的确实也算是一号人物。” “听说那人近期要开始筹备结婴之事了吧?” “正是!” 黑蛟应道:“四百八十六岁开始结婴,打着十年成婴,晋位真君也是靠五百岁的事情了,这速度在普通散修身上算极快……可对于元婴后期大真君的嫡系而言,就只是中规中矩而已了。” “叶星云四百岁便已然金丹圆满,你道他为何又拖了快一百年才结婴?无非是为了将那一道神通雏形磨炼到前无古人的地步,化丹成婴之后,立时便能炼成一道位格极高、可无限提升威力的本命神通!” 皇甫正奇叹了口气,摩挲着膝间的火红色短剑,“此人如此耐得住寂寞,竟然敢挥霍百年寿命,只为了夯实仙基,以求未来道途广阔……” “百年蛰伏,一旦结婴,其战力只怕直追一般的元婴中期了。” “若是放任不管,此人……未必没有求一求化神的机缘。” “化神天君?”黑蛟吓了一跳:“哪里敢有这样的想望!” 皇甫正奇轻吐了一口气:“是啊,哪里敢有这样的想望?可若是连想都不敢想,望都不去望,这辈子不就走到头了?” “还修个什么仙?问个什么道?” 黑蛟发了发狠:“落星海东域群岛向来是我皇甫家执牛耳,不如……” “不如什么?让大父或是七叔破开太虚,顶着斩龙岛叶家的元婴大阵一剑将叶星云斩了?” “亏你这黑蛇想得出来!” “这话四百年前说还不算晚,如今就是马后炮而已……” 皇甫正奇骂道:“莫说那叶家老祖当今已是元婴后期大修士,与我皇甫家老祖境界相仿,便是叶星云那位姑姑叶凌月,其实力便不在我大父之下!” “七叔又是新晋的元婴真君,如今只能元婴出窍遁走太虚,一个不慎,说不准便是有去无回了。” “可若是放任叶星云结婴,一旦成功,斩龙岛叶家岂不是一门三元婴?届时便可与我皇甫家分庭抗礼了!” 皇甫正奇神色沉郁:“只恨我不能早生三百年,教那死胖子成就这好大的威名。” “落星海人人皆称他福禄真人是天运之人,我却不信什么天运。” “【地涌心火莲】我势在必得,若是此物的天运在旁人身上,我便连人带运一并斩了!看是那人的运气更好,还是我的法剑更利!” 半晌,皇甫正奇忽地嗤笑了一声,饶有趣味道:“中古以前,一统仙洲的神鼎仙朝不也迷信所谓的‘昭昭天命’?” “当时仙洲还是仙州,神鼎仙朝聚集天下能工巧匠、百艺修士……穷极天材地宝,筑九州神鼎,妄图永镇山河。” “结果一道天降的陨石落下,九个州立时便沉了五个,如今还在落星海床底下不见天日,余下的仙州也成了仙洲。” “仙朝神皇暴毙、社稷倾覆、妖邪四散、赤地亿万里!” “整个仙洲界的生灵几乎死光了,唯有寥寥几个躲在洞天中的势力苟延残喘……” “昔日幸存下来的仙朝帝裔如今成了丧家之犬、人人喊打的中古余孽!” “像是宇文宝鼎这样的旁支甚至连原本的【嬴】姓都不敢姓了……” “他神鼎仙朝的老祖宗在天外留下延岁避灾的洞天福地全都被此界的大神通者标记烙印,但凡有任何神鼎余孽敢以自身的血脉秘法牵引秘境,都会被我等仙族第一时间获知。” “到最后不过徒为外人做嫁衣裳罢了。” “你道为何这群妄图复辟仙朝的神鼎余孽能够潜伏在修仙界数万年之久,至今安然无恙?” “不过是为了让这群蠢货自天外多勾几座洞天福地下来而已。” “他宇文宝鼎自以为此事瞒得天衣无缝,真真可笑。” “岂知我皇甫家几十年前就盯上了这座【琅火福地】?”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地涌心火莲】是【琅火福地】中土生土长的灵物,涌上地面后一时三刻便会枯萎消散,只能当即用了。” “这传承福地金丹真人又进不去,按理说对他结婴没什么帮助啊?” “难不成真的是为了培养后辈?为自家族中天骄铺路?”皇甫正奇啧啧道:“我倒是一万个不信了。” “还是神鼎仙朝有留下什么夺人仙道根基的诡术邪法?” 想到此处,皇甫正奇摇了摇头:“不过不重要了。” “不成元婴,终是棋子罢了。” 第139章 沟通 琅火福地,野外森林 空间一阵扭曲,一道人影自虚空中被挤了出来。 荆雨晃了晃有些晕晕乎乎的脑袋,举目四望,发觉自己置身于一片原始森林之中,四周树木参天,几乎望不到顶部,天空一道烈日高悬,洒下的日光却被一株株巨木茂密的枝叶切分地支离破碎,落地只留下几块杂驳散乱的光斑。 “遭了瘟的,出门看个热闹也能被殃及池鱼?” “宇文宝鼎发的什么疯?” “这福地不是他偶然自天外定位发现的吗?怎会有控制福地入口扩张的法诀……” 荆雨连道晦气,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发觉此地再无第二个人,心中不由担忧起来:“竟然是随机传送,元曦不知被传到了何处,如今这福地中逍遥盟、四大派、黄风谷以及各路散修劫修不知多少筑基修士,她一个练气期只怕举步维艰……” “先上天看看情况……” 荆雨运起法力,化为一道遁光腾空而起,却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禁空禁制?” 荆雨面色一变。 他忽然发觉往上飞十丈左右便有一股无可匹敌的大力将其挤了下来,整个福地竟然被一个巨大的禁空禁制笼罩了起来。 荆雨皱了皱眉,又踩了踩地面,缓缓沉入地底。 片刻后,他自地底浮了上来。 “遁地也不过二十丈深便难以为继……” 这处福地的禁制相当于将所有修士的活动范围都压缩在了一个平面之内。 虽说哪怕是最小的福地,其内部空间也大得惊人,可此次进入福地的修士也多得离谱,其中争斗摩擦的烈度只怕会远远超过寻常秘境! 好在这是一处传承福地,金丹真人进不来,里面境界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筑基圆满而已,荆雨虽然目前还只是筑基初期,却是罕见的法体双修,又身负多种道君级数的传承,越一两个小境界杀敌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怕整个秘境中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也就是秦雉翎、裘知韵、泊雷这样的宗门真传、金丹种子,或是宇文宵炎这样顶级的土着命数子。 宇文宵金这一层级的世家嫡系筑基后期,自己未必不能战而胜之。 像是韩平这一类平平无奇、极为普通的筑基后期散修就更别说了,荆雨甚至有击杀其的把握! 想到了韩平等人,荆雨忽然拍了拍脑袋:“把这茬给忘了。” 他自储物袋中拿出那枚【灵明石胎】,神念渗入其中,在【天命坊】中的【谈玄论道】板块拉了一个临时的私人群组,将【炎帝】、【凡人】二人拉了进来。 “两位道友何在?” 过不多时,宇文宵炎率先回了消息:“玄镜,你也被拉进福地中了?害,不知老祖宗此举到底有何深意,灵脉之争非同小可,拉入了这般多的修士,竞争烈度大大增加,凭空增加了不少变数!” 片刻后,韩平也回了话:“只怕宝鼎真人有自己秘而不宣的计较。” “我方才想过,一道灵脉虽说珍惜,但也不至于令逍遥盟内数位金丹真人耗费数十年光阴去寻。” “况且此地是一道传承福地,灵脉这一级可算得上金丹级数的宝物怎么也是福地的核心传承中才有的奖励,至于我们所处的外围也不过是散落了一些天材地宝而已。” “可宝鼎真人如何就能确定这一处传承福地中的传承奖励一定会有灵脉?他又没进来过。” 荆雨问道:“韩兄的意思是,灵脉只是一个幌子?其实宝鼎真人真正的目标是福地中其它的物事?” 宇文宵炎那边久久没有回话,最终却还是忍不住道: “两位道友,实不相瞒,其实老祖宗此前确实特意交代过,这福地中有关乎在下未来道途的一道天大的机缘!” “只是此事不能在外多说,哪怕只是隐晦地提一提,都有可能招致灾祸……” “唯有此间福地隔绝现世,这才能提点一二。” “不过【天命坊】中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位道友不妨先与我会合,当面再谈。” 宇文宵炎明显隐瞒了什么事情,但荆雨和韩平倒也多少能够理解,闻言只是报了下自己的位置—— 荆雨:“我在一片原始森林中。” 韩平:“我在一处戈壁滩。” 宇文宵炎言道:“我在一片沙漠之中……这福地空间广袤无垠,但中心处有一座同外显现世一模一样的火红色仙山。” “这仙山在福地中远不是现世那般样子,只怕要千百倍高大巍峨,立在福地正中,山顶应还有一处传承宝殿,最终的传承会在那里进行。” “这一道传承福地从开启传承到结束,时间至少也在三个月往上,倒是不急着去殿中,反倒可以在福地外围搜刮些灵物。” 宇文宵炎又道:“对了,玄镜毕竟刚刚筑基不过十年……唔,倒是可以先来寻我与韩兄,也好有个保障。” “以一个月为期,你我三人在仙山山脚处会合。” 韩平道:“我没意见。” 荆雨想了想,缓缓道:“两位道友,在下的外甥孙女赵元曦也被一同摄进了这福地,她如今不过练气修为,在这筑基遍地的福地中只怕有些危险,还望帮着留心一二,若是寻到了元曦,顺手看护着即可。” 宇文宵炎道:“此事简单,我宇文家也有不少后辈被摄了进来,两位道友也可随缘留心一番,那福地仙山山脚下有禁止斗法的安全区域,届时将亲友都安置在那一处等待福地出口开启即可。” 三人议定了一个章程,暂时停止了沟通。 荆雨掂了掂手中的【灵明石胎】,叹了口气。 这福地本就是隔绝现世的地方,却隔绝不住修士与【太虚幻境】的勾连,云玄策、叶星云等人用来搭建演化太虚幻境的那一处神识秘境位格究竟有多高?是福地?还是洞天? “也不知道这等好东西叶星云是怎么得来的。” 荆雨内心嘀咕道: “是早上吃完饭出门遛弯儿碰到的?还是晚上吃饭完出门消食碰到的?” 第140章 筑基手段 荆雨一边漫步在原始森林中,一边思考如何先寻到赵元曦,忽地在一处小山坡的阴面处看到了一汪清泉,在这泉水的边上长着一串紫色浆果。 “嗯?” “这是【紫渊果】。”荆雨看着这串紫色浆果,心中一喜。 这紫渊果虽然所蕴含的灵气极少,不能炼制增进法力的灵丹,却是一味难得的炼体宝药,只要循着特定的丹方炼一炼,立时便是一炉增益筑基层次炼体修为的宝丹。 “不愧是福地一级的秘境,如今这不过是最外围,已经有了这等筑基级数的灵药了!” 荆雨刚想上前摘取,突然听得一声野兽咆哮: “吼——” 灌木丛中跳出一只似虎非虎、似豹非豹的妖兽,冲着荆雨呲牙咧嘴。 “筑基初期修为的妖兽……”荆雨笑了笑,灵药旁有妖兽守护再正常不过,只见其一抬手,双指一搓,捏住了一枚浑圆无瑕的水滴,正是这些年以【灵根镜像】神通以虚化实、照映而出的【一元重水】! “去!” 荆雨屈指一弹,指间的【一元重水】气机牢牢锁定住了这虎豹妖兽,迅速飞了出去。 虎豹妖兽本能感觉到一丝威胁,一个侧身,躲过了这枚重水。 【一元重水】虽然锁定住了虎豹妖兽,有极其微弱的追踪之效,但毕竟太重,只是略微转了个弯,最终只砸到了妖兽身侧的山石上。 轰! 一阵轰然巨响,那虎豹妖兽身侧山石猛地炸开,坚硬的岩石瞬间化为粉末,一枚小小的水滴,竟然在山石上炸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坑! 虎豹妖兽见状吓了一跳,已然筑基初期修为的它多少已经有了些灵智,见状不妙,转头就跑。 “唉……”荆雨轻轻叹了口气:“威力有余,速度不足。” 随即在丹田处一拍,一枚玄镜自丹田飞出,悬在了荆雨头顶处,一道明光自镜面喷薄而出,照射在了即将逃跑的虎豹妖兽身上。 玄镜神通,【参玄灵光】! 这道灵光自带拘役、迟滞、困敌之效,如今荆雨筑就仙基,灵光威力更上一层楼,倒是愈发神妙了。 果然,明光照彻之下,原本速度极快的虎豹妖兽瞬间如同陷入泥泞一般,一时间竟然被困在原地,犹如龟爬一般的速度向前推进,使得这妖兽烦躁地连连吼叫。 荆雨捏了个法诀,原本掉入坑中的那滴【一元重水】直接消散,与此同时,一滴一模一样的重水瞬间凝聚在荆雨的指间。 又是屈指一弹…… 这一次,被【参玄灵光】困住的虎豹妖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枚重水以势若万钧的庞然巨力砸向自己! 轰! 虎豹妖兽坚硬的头骨如同一块柔软的豆腐一般陷入身体、然后被彻底碾碎……仅仅一瞬间的功夫,这枚重水就将一只躯体坚韧的筑基初期妖兽碾成了漫天血雾! 望着虎豹妖兽尸骨不存的方向,荆雨有些心疼:“威力大则大矣,对付妖兽时还是少用,这妖兽尸体身上的灵材算是都打了水漂了……” 下一刻,荆雨指间又出现了一滴【一元重水】,在其手中不断把玩。 这【一元重水】炼成后,也不过只在自己的丹田中蕴养了短短数年时光,如今却已然初具威力,哪怕以筑基初期妖兽的体魄,也经不起一下。 唯一的缺点是速度太慢,且直来直去,不好转向,距离太近,那点儿追踪效果跟没有差不多。 好在有一道【参玄灵光】作为配合,先手拘役,再打出重水,一套搭配下来,寻常的筑基初期修士或妖兽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就是不知对筑基中期或筑基后期的修士效果如何…… 荆雨还在思量间,忽地一道墨绿色遁光飞来,自其中显现出一位黑面大汉来。 “紫渊果,好东西!” 那黑面大汉一身筑基初期巅峰的修为灵压显露无疑,见状哈哈大笑道:“我道是哪里来的法力波动,果然有人在此地斗法!” 说罢,竟然连交涉都不交涉一番,祭出了一件外表遍布木刺、藤鞭模样的法器,向荆雨卷来! 荆雨心下冷笑道:“许是看我不过初入筑基的修为,又思忖我方才与守护灵药的妖兽做过了一场,正是状态不佳的时候,这才直接出手……真是十足的劫修做派!” 见那藤鞭法器卷来,荆雨不慌不忙,往丹田一拍,一面玄镜又高悬于头顶,参玄灵光喷薄而出,将那藤鞭法器拘在了原地! 见得意法器一时间失了控制,那黑面大汉不由一慌,知晓碰到了硬茬子,心中已然萌生退意。 却见荆雨身形闪动,整个人竟冲着自己直直冲了过来! 那黑面大汉骇然想道:“什么意思!这瘟神莫不是个法体双修的……” 心念一动,连忙祭出了一道棘皮树盾立在身前。 岂知荆雨屈指一弹,那一滴重水将这木盾直接砸地粉碎,黑面大汉心里一突,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一元重水自他头顶掠了过去。 就当其以为劫后余生之时,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颈,如同铁箍一般,头部充血之下,原本黝黑的一张大脸变成了深紫色。 “饶……饶命!” 黑面大汉哀声道,荆雨直直盯着此人,右手不由得松了松。 那大汉才得了一丝喘息之机,面上便显现出了一丝劫修惯常的狠厉颜色,一张嘴,自其中吐出了三枚沾着黑血的土钉,打向荆雨的面门! 荆雨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同样张开了嘴,冲着那三枚土钉吹了口气…… 顿时,自荆雨的口中吹出一道灰蒙蒙的苦渡玄光,将那三枚土钉直接化了去。 那玄光并未因此消散,反而在大汉的面门左近转了个圈儿,一下子打在了其小腹丹田的位置,侵入其中,将这筑基劫修丹田中的仙基直接搅得粉碎,废去了他的一身法力修为。 仙基被毁,黑面大汉体内法力失了统御,立时冲突暴走起来,将浑身经脉搅得支离破碎,此人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一种穷途末路的灰败来。 “你……你……我是参伏山顾家嫡系子弟,顾家乃是金丹世家,家中可是有金丹真人坐镇的!” “我身负真人血脉,你今日毁我根基、倘若再杀我,身上沾染了我的气息,家中魂灯骤灭,真人以自身精血为引,将你揪出来易如反掌……” 岂知荆雨听了此言,不惊反喜,哈哈大笑道: “是了!以血脉寻人,我竟没想到这一茬!” 第141章 明釜 见荆雨反倒是笑了起来,那黑面大汉知晓自己的威胁并无力量,竟尔嚎啕大哭起来: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一时迷了心窍,冲撞大人,望大人留我一条性命,往后愿供大人驱策!” “你现在倒知道自己被迷了心窍?”荆雨笑着反问道。 “大人一身初入筑基的修为,先是除了护药的妖兽,一身法力仍在全盛之时,又三两道神通将小的废去,非大宗派的真传嫡系哪有这样的本事?” 黑面大汉垂泪道:“您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杀了小的都是脏了手。” 荆雨摇了摇头:“你这一身法力驳杂、根基虚浮,哪里需要同阶的宗门真传、金丹种子才能败得干脆利落?你不是世家嫡系罢?” “却教大人识破了!” 黑面大汉再不敢扯谎,哭丧着脸道:“小的的确出身金丹世家,但却为一赘婿耳……” “还是后来侥幸筑基,才有了些地位!家中的老真人也没几年好活,天天顾着家中真正的那几位嫡系,想着再堆出一位金丹真人,哪有功夫理会小的!” “还望大人网开一面……” “你仙基被毁,一身经脉尽数断了,法力全无,我要你何用?”荆雨反问道。 “小的如今一百八十六岁,正值壮年,被毁的仙基咬一咬牙,三四十年的水磨功夫也修回来了,经脉更是好说,一二十年的功夫能蕴养完全……” 黑面大汉如同一滩烂泥躺在地上,哀声道:“大人……” 一道苦渡玄光朝着大汉面门打去,这筑基修士的头部瞬间像是西瓜一般碎裂开来,红白之物流了一地。 荆雨掐了个御物的法诀,将这人尸体腰间的储物袋勾了过来,嘴中嘀嘀咕咕道: “等得了这许多年,筑基傀儡都做出不知几具了……” 荆雨将这修士的尸体草草掩埋了,又把那紫渊果小心摘取了下来,放入了玉盒中,这才伸出了手指,仔细看了看。 只见那手指忽地裂开一道口子,自其中挤出了一滴精血。 方才那劫修给了荆雨灵感,自己与外甥孙女赵元曦的血缘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太远,在血脉上总有些微薄联系,他完全可以用自身血脉在这福地中找到赵元曦。 以精血血脉寻人的卜算秘法算不得什么珍稀的东西,荆雨自然多少也会几种,只是他并未在卜算一道有所精研,加上筑基修士能够接触的秘法档次本来就不算高,其效果自然有限。 不仅探测范围不大,就连卜算的结果也是模模糊糊的。 果然,荆雨用了好几道不同的秘法,指尖的这滴精血眼见着消耗了一半有余,却仍没什么动静。 “唉,看来还是得用那法子。” 秘法品级不够、卜算天赋不够,那就用寿命来凑! 燃烧寿命! 荆雨直接毫不吝啬地投入了十年寿元作为卜算的养料,果然让指尖的精血有了反应,似乎开始模模糊糊地指向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还不够!” 他这一次直接又燃烧了百年寿元,下一刻,剩余的精血竟然化为一道长长的血线,迅速向一个确定无比的位置飞了过去…… “好好好,果然有用。”荆雨笑了笑,化为遁光跟了上去。 他敢肯定,耗费一百一十年寿命只为寻一个人,哪怕是元婴真君也没这么大的手笔! ———— 一团茂密的灌木丛中,一只布满皱纹与老茧的大手猛然伸出,片刻后,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的赵明釜自其中钻了出来。 “呼——呼——” 赵明釜躬着腰,扶着灌木的枝桠大口喘息着。 他的背部法袍已然被鲜血染红,在破裂的法袍缝隙中,一道巨大的伤口几乎将整个后背分为两段。 剧烈的疼痛让赵明釜几乎晕厥过去,但他知晓如今还未曾完全脱离危险,他还需要继续向前跑,直到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秘境里真的有安全的地方吗……赵明釜绝望想道。 回忆起了与自己一同进入秘境的修士被一道风刃斩为两截,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原本自己听说逍遥仙城外天降秘境,本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思,自己也紧赶慢赶随大流奔赴城外,岂知刚刚到了地方,便被莫名其妙传送到了秘境之内。 路上遇到了几个修为相仿的练气修士,便临时凑了伙,准备碰一碰机缘。 岂知几人误入了一处风系筑基妖兽的领地,被那妖兽几道风刃一连斩了数人,最后赵明釜仗着在几名练气修士修为最高、遁速最快,这才勉强逃出了那筑基妖兽的领地范围。 可饶是如此,背部仍是结结实实吃了一道风刃,落得个重伤的下场。 “真真是猪油蒙了心,区区练气修为敢来这样的秘境碰机缘了!”赵明釜咳出了一口老血,心中暗暗后悔。 但也不由得他不急,只是因为如今的赵明釜已然七十八岁,修为不过勉强初入练气九层的程度,只能说勉强有了筑基的资格,可手中一座建了一半的洞府烂在那里,又无人接盘,一辈子的积蓄付诸东流,哪里还有余钱购买筑基丹? 若不去这等秘境中拼一拼,恐怕此生再无续上筑基道途的希望了。 “这秘境位格颇高,只怕已经到了传说中福地的层次,连筑基修士都有可能阴沟里翻船,更何况如今秘境中至少数千名筑基修士,这群高高在上的‘大人’可比轻易不走出领地范围的妖兽可怕得多了!” “若是遇到妖兽还好,遇到了心思不正的筑基修士,一道术法打过来,那可就万事皆休了……” 赵明釜沉沉想道:“练气修士想要在这秘境中活下去,唯有抱团……” 好在陷在这秘境中的练气修士少说应也有数万名,论数量应是筑基修士的十倍往上,应当不难遇到,届时晓之以理,以自己练气九层的修为,未必不能拉起一支队伍来! 赵明釜精神一振,原本绝望的心思微微冲淡了一些,甚至滋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野望来! 就在此时,一道神念悄无声息扫过赵明釜,随后一道血色遁光穿行密林,落在了赵明釜身前。 赵明釜还未见到来人的样貌,却先一步感受到了筑基修士的强大灵压,内心不由悲呼: “苦也!” 第142章 因缘际会 那血色遁光散去,自其中显现出一名面色苍白、鼻似鹰隼、留着山羊胡的血袍老者。 “拜见大人!拜见大人!” 赵明釜甚至头也不敢抬,只是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高呼道:“小的无知,冲撞了大人仙驾,还望大人恕罪!” 赵明釜哭道:“小的误入秘境,本有三四知交好友共行,不料误入一妖兽领地,只余小的一人逃出,如今想来,仍是心中泣血!” “想不到有幸遇着大人,正是青天见白日,还望大人为我死去的好友主持公道!” 赵明釜生怕这筑基修士二话不说,只是一道术法打过来,先是下跪磕头,以示臣服;又直言了自己是从一妖兽领地中逃出来的。 这福地中灵机浓郁,灵药宝材遍地,许多珍贵药草灵材的地方都有妖兽守护。 赵明釜如今知晓那风系妖兽的老巢,便是相当于知晓了一处天材地宝的所在。 这也是他现如今手中唯一能求活的筹码,自然要死死抓住! 果然,那血袍老者轻笑道:“这福地分明是随机传送的,你的运气倒好,刚进来了就遇到自家的至交好友?还三四个?” “大人明鉴!”赵明釜仍是低着头:“到底是共患难的道友,小的只恨自家法力低微,不能报仇雪恨……” “抬起头来!”那血袍老者悠然道。 “是,是。”赵明釜心中一喜,这筑基修士没有立下杀手,说明已然对那妖兽守护之物有了兴趣,第一关算是过了。 只是当他抬头看向那血袍老者时,瞳孔陡然放大,一股血气“轰”地涌了上来,一张脸瞬间变成了朱紫色。 是他! 竟然是他! 黑血道人! 一道术法将大哥赵明阳打杀的黑血道人! 七十二年前的记忆忽然纷涌而至,彼时年仅六岁的赵明釜便坐在距离赵明阳所站的位置不远,眼睁睁看着那位原本应当君临赵国的明阳太子被一道诡异邪法生生咬掉了半个身子…… 黑血道人眉毛一挑,嘴角微翘,笑容有些阴森可怖:“为何颤抖?你怕我?” 赵明釜刚刚站直了的双腿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猛猛磕了几个响头:“大人仙威凛然,小的哪里见过这等人物!战战兢兢,难免出丑……” “你只需带我去寻那妖兽的巢穴,等找到了地方,老夫吃肉,少不得你几口肉汤。”黑血道人嘿嘿一笑。 “惟愿往后作大人一徒附,鞍前马后、万死不辞而已!” 赵明釜口中恭维,一片赤胆忠心,心中却已然骂开了:“你这魔头丧心病狂,血炼亲族……七十二年前一言不合当庭杀人,哪里是什么好相与的!只怕老子前脚带你到了地方,后脚就一道术法将老子打杀了!” “只是如今形势如此,我带他去那妖兽处是个死,如今哪怕稍有迟疑,露出破绽,不还是个死?” 赵明釜刚刚站了起来,竟又觉得双腿一软,这次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色悲凉: “好好好,当日父皇最年长的儿子被这魔头害了,今日父皇最年幼的儿子又要折在这魔头手中!” “我赵家子嗣是与这魔头八字犯冲?” 黑血道人见这练气期的老头面色煞白,只当他被自己吓得狠了,刚刚想要说几句安抚人心的敷衍之言,好哄骗这小老儿带自己去寻那被妖兽守护的天材地宝,却忽然神色一动,望向一处。 嗖—— 一道血线受着冥冥之中的牵引,飞向瘫坐在地上的赵明釜。 黑血道人眼中精光一闪,讶然道:“血脉寻人?竟然这般精确?直接锁定了目标?” “好厉害的卜算之术!” 他下意识捏了个御物的法诀,就要将这道血线摄来。 想不到法力渗了过去,瞬间感受到一股极其坚韧的力量反震了过来,将他筑基中期的浑厚法力直接震散! 那道血线随后倒射回原来的方向,被一个匆匆赶来的英武男子收了回去,又凝成了一滴小小的血珠,被那男子一口咽了下去。 荆雨盯着赵明釜,显然也有些意外:“怎得找到这人身上了……” 但转念一想他也就明白了,论血缘关系,赵明釜显然比赵元曦离他更近一些,两人同时都在这福地之中,血脉寻人的法子自然会优先去寻血脉与其更近的赵明釜了! “六……六哥……”赵明釜原本死灰一般的面容又显现出了几分血色。 “血脉寻人,你是这老头的什么人?”黑血道人疑惑道。 荆雨面容实在年轻地过分,但偏生修为又是筑基期,黑血道人只当他是哪个金丹世家的嫡系子弟,而这老头则是此世家中资质不高但辈分却不低的练气长辈。 荆雨这时才注意到黑血道人,神色微微一怔,眼中追忆愤怒遗憾怅然各种情绪杂糅,变为一道极为复杂的目光,落在了这血袍老者的身上: “七十二年恩怨纠葛,其间造就多少痴儿怨女、悲欢离合……这累累的因果,如今竟然应在了此处。” 黑血道人只觉有些莫名其妙,冷声喝道:“你认得老夫?” 荆雨双臂环绕,盯着他上下端详,忽地一声嗤笑道:“黑血老道,七十二年前我见你时你是筑基中期,蹉跎这许多年,怎得修为竟然无所寸进?” 这一声嘲讽正正戳到了黑血道人的痛处,他昔年血炼亲族,夺取族中后辈天骄一身根基,就是为了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岂知练功出了岔子,以至于数十年境界被卡在了筑基中期,难以寸进。 竟尔连昔日因缘际会之下得到的结丹灵物都烂在了手中用不出去,白白被那雷云子万里追缉,还消耗掉了自己好不容易炼出来的一尊【血傀身】! 如今一个初入筑基初期的小辈,竟然揭出了这一道伤疤…… 黑血道人咬牙道:“小辈作死!真以为自己是世家嫡系,便能越阶而战了?” “老夫杀过的世家嫡系,怕是比你见过的都要多些!” “今日便教你见识一番筑基中期之威!” 还未等到黑血道人出手,只见一枚浑圆无瑕的小小水滴已然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第143章 两清 那水滴明明只有小小的一滴,带给黑血道人的压迫感却前所未有,还未及身便已然劲风扑面。 “这是什么神通!” 黑血道人吓了一跳,见这水滴速度不快,刚想侧身避开,却见对面的荆雨头顶不知何时悬了一面水蓝色宝镜,喷薄出一道明光,将自己的身体死死定在了原地。 “这又是什么宝物?好厉害的拘役迟滞之效!” 黑血道人咬牙,祭出了一面血色盾牌,顶在面前。 轰! 一元重水磅礴的巨力倾泻而下,将那流体一般的血色盾牌打出了一道道涟漪,却没有完全打破。 待到重水旧力已失,那液滴轰然一散,荆雨的指尖又显现出了一道重水虚影,渐渐化实,蓄势待发。 脸上却显现出了讶异来:“这黑血道人着实有两把刷子,竟然靠着一面血盾硬扛了重水一击。” 对面的黑血道人却苦不堪言,他这面【蚂蟥血盾】极端邪门,几乎可以算得上半个活物,平日里吸食宿主精血而生,对敌时却需要消耗精血御敌。 黑血道人百年前机缘之下得了这邪盾,日日以精血喂养,早就积蓄了百年血量,其防御之能根本就不是七十年前对敌雷云子的那尊血傀身所用的血盾术法可比的! 如今荆雨一滴重水打来,竟然一下子就消耗了【蚂蟥血盾】近五十年的精血储备,若是再来一下,自家这血盾不是立时就破了? 这小子区区一个筑基初期,怎会炼成这等威力的神通! 还有那宝镜这般的法宝…… 荆雨的战力表现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普通的筑基初期修士,在黑血道人这里,甚至已经有了几分当年在一凡俗国家中面对筑基后期、宗门真传雷云子的压迫感了! “他根本不是什么世家嫡系!”黑血道人心情渐渐沉了下去:“只怕是云川域四大派中哪一派以大真人为目标暗中培养的宗门真传、金丹种子……” 趁着荆雨打出一记重水,仍在回气调息之际,黑血道人先是仓促捏了个诀,打出了几道血箭神通,又连忙祭出一只鬼气森森的黑幡来,摇出了两只筑基初期修为的红皮恶鬼,领着一大堆没甚么修为在身的冤魂鬼婴,浩浩荡荡杀向了荆雨。 “什么玩意儿……” 荆雨头顶玄镜微微闪动,自其身周显现出了一面水蓝色的镜盾,轻松挡住了那几道血箭。 此时那两只红皮恶鬼持着钢叉已然来到了近前,荆雨面无表情撤去了镜盾,面对袭来的钢叉,一手一只,竟然直接将钢叉攥在了手中! 喀吧—— 两只由怨气化成的钢叉瞬间被荆雨捏地粉碎,又是朝着两只恶鬼一人一拳,直接将其打散,苦渡宝体冲天的血气一激,竟让这两只恶鬼一时间无法凝聚躯体了…… “法体双修!甚至法躯都练到了筑基境界?” 这还打什么…… 黑血道人一哆嗦,哪里还有再战的心思?眼珠滴溜溜一转,一把抓住了地上的赵明釜,厉声道:“道友好神通,今日是老夫栽了,可若你想留下这位长辈的性命,哼哼……” 荆雨根本不同他废话,调息完毕,又是故技重施,先以【参选灵光】定住了两人,随即又结结实实打出了一记【一元重水】! “好啊,这魔头算是打错了算盘,六哥如今这一道神通打来,一连着灭杀了两位仇敌,也算一大快事了!”赵明釜眼见着这滴重水越来越近,心中不由发冷,眼中竟然开始出现了走马灯。 “好狠辣的小子!”见荆雨压根不管手中人质死活,黑血道人暗骂了一声,整个人的身躯变得血红色一片,轰然爆开,以一具【血傀身】爆炸的余波暂时挣脱了照在身上的【参玄灵光】,然后立时间燃烧精血寿命,本尊化为一道血光遁走。 那赵明釜硬生生吃了一记自爆,后背本就受伤的他登时又添了新伤,整个背部被炸得破破烂烂,眼见着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荆雨眯着眼睛,望向黑血道人遁走的方向,冷笑道:“跑得掉吗?” 旋即后背腰间显出一双翅膀来,猛地一扇,搭配着原本的遁光与血遁术,竟然毫不犹豫地同样开始燃烧精血和寿命,追了上去! 躺在地上、意识已然有些模糊的赵明釜看着远去的两人,干裂的嘴唇撇了撇,脸上显现出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明釜蹉跎仙道数十年,临了竟然只是为了让六哥寻到这魔头,令大哥大仇得报么……” 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似乎立时便要陷在地里,赵明釜很清楚,自己快要死了。 一枚灵丹从天而降,精准落在了他的嘴里,入口即化,化为滚滚的精纯药力,修补着已然破破烂烂的身体。 这是? 赵明釜有些茫然。 同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道传音,六哥的声音一如七十多年前,竟然没有丝毫改变,仍是那般轻扬跳脱的语气: “赵明釜,昔年在凡俗之时,我曾答应过武绝城武前辈,它日若是其后人或传人有难,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其一次。” “你原本虽与我关系不好,还曾经设计下我的绊子,我不惩戒于你,已经看在是血脉相连的份上。” “不过你又是武前辈的弟子,我也不好违背誓言。” “这枚筑基级数的疗伤灵丹足以吊住你的命,后续药力渗入,伤势也能治地七七八八。” “至于往后能否在这福地中活到最后,便全凭你自己的造化了!” “如今你我算是两清了!” 筑基级数的疗伤灵丹果真神妙非常,原本赵明釜身上的致命伤都开始逐渐好转,有些散乱的意识也渐渐归拢清晰。 赵明釜仍是一动不动仰面躺在泥地中,沉默不语。 此时黑血道人与荆雨都飞得远了,已然听不到遁速全开的音爆声音,整个密林又恢复了万籁俱寂的模样。 半晌过后,躺在泥泞中的赵明釜才发出一道痛苦的呻吟…… “原来六哥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赵明釜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笑容,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呲牙咧嘴: “人世间走了七十八载路,生生活成了一个笑话!” 第144章 插翅难逃 一红一蓝两道遁光低空掠过密林。 “该死!” 黑血道人体内精血滚滚燃烧,血遁术的功率几乎已然开到了最大。 他鬓间原本还只是灰白色的发丝渐渐转为纯白,甚至显现出了一种枯败之感。 短短一刻钟,他已经燃烧掉了整整两年的寿命!外加全身一成精血…… 可身后的荆雨仍然紧追不舍,观其遁光中也带了一丝血色,想必也动用了燃烧精血寿元的秘术! “这位道友!我与你究竟有何冤仇?竟让你宁肯消耗精血寿元,也要除老夫而后快?” 黑血道人惶急道:“道友不比老夫这一只脚踏进棺材板的老修,道途远大,怎可在这种地方挥霍寿命,透支潜力?” 荆雨冷笑道:“黑血老道,修仙界唯有本尊才能动用消耗寿元的秘法,看来你这具身躯并非之前所炼制的【血傀身】,我倒是可以放心了。” 说罢,略微提了提速,两人间距愈发近了。 他怎知晓【血傀身】这道秘法的名字! 黑血道人心中更是沉重,这道【血傀身】算是他压箱底的保命秘术,完全可看作独立的分身,既可远程操控、也能与本尊法躯相合…… 只是修炼条件太过苛刻,除了用自身精血炼制分身这条路,另一条路便是需要用到与自己相同血脉的至亲之人炼制! 精血并非普通血液,乃是人体身上的血液之精华,并不好补充,用掉一些,往往要休养年许才能再次动用,加上黑血平时还需要用自身精血喂养【蚂蟥血盾】,更无太多余裕炼制分身了。 原本身上的三具【血傀身】还是当年血炼了整个亲族,这才拼拼凑凑出了三具。 其中一具用于在雷云子眼皮底下金蝉脱壳。 第二具用在了一处秘境之中,度过了一次生死危机。 第三具便是方才自爆,暂时打破了【参玄灵光】的禁锢,逃之夭夭。 如今他可只剩下本体一条性命了! “这小子法体双修,体内血气充盈,炼体又修到了筑基层次,精血储备定然远胜于我……” 黑血道人沉沉想道:“消耗精血,我自然拼不过他……” “可他毕竟是高门大派中培养出来的嫡系真传,门内师长寄予厚望的金丹种子,自身的寿命可比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修金贵得多!” “我就不信你能像我这般挥霍寿命!” “只是今日这般透支精血寿元,又被那秘法拖累了,数十年小境界瓶颈纹丝不动,此生怕是金丹无望了!” 黑血道人面色悲戚,咬了咬牙,继续燃烧寿命,向远方遁去…… “好,好啊,黑血老道,老子今天就要活生生把你拖死在这里!” 荆雨盯着前方血色大盛的遁光,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心中暗暗想道:“跟我比挥霍寿命?” 黑血道人渐渐支撑不住,暗道不妙:“糟了,难道老夫今日真的命丧于此!” “两百五十余载修行路,岂能断在此处!” 黑血道人一咬牙,向后扔出了【蚂蝗血盾】。 “爆!” 这面诡异血盾忽地发出如婴儿啼哭一般的刺耳尖叫,其中积攒了黑血道人近五十年的巨量精血随法器一同爆开! 轰—— 遁速全开的荆雨毫不意外地撞上了这场极端壮烈的爆炸,环绕在身周的镜盾一瞬间碎裂,包裹全身的苦渡玄光被直接轰散,漫天的血滴刺向荆雨的皮肉,炸出了一片一片的血花。 “啐……” 荆雨自萦绕不散的漫天血雾中窜了出来,啐了一口血沫,看向胸腹处的伤口。 那道浅浅的伤口边缘血肉蠕动,已然渐渐开始愈合。 荆雨的苦渡宝体自步入宝躯境界后,早已坚韧不下寻常法器,加之此境界恢复力极强,层层防护之下,也不过是受了些轻伤,如今已然快恢复如初了。 “这邪盾看着唬人,自爆威力也不过如此了。”荆雨环视四周,仍是血雾弥漫,遮蔽了视野,良久都没有消散的意思。 他心中明悟:“原来并非是为了孤注一掷,妄图反杀……” “而是趁着这一轮自爆蒙蔽我的视野,偷偷跑了!” 荆雨笑道:“困兽之斗……黑血道人,今日你的命数尽了,岂不闻命中注定?” 随即祭出玄镜,以自身为原点,全力探测方圆十里范围,果然找到了目标,架起遁光,复又追了过去。 ———— “咳……咳咳……” 黑血道人神色萎靡,猛地咳嗽了几声,此时的他连遁光都黯淡了不少。 那【蚂蝗血盾】本就是被他日夜投喂蕴养的法器,将来若是有结丹的希望,那就相当于是本命法宝的胚子,早已炼到了心神相连的地步。 骤然自爆,简直如同自断一臂,肯定不太好受。 “不过也值了!” “血盾自爆的血雾有隔绝神念之效,那小子应当是找不到我了!” 黑血道人现在只想赶紧找个隐蔽之处闭关疗伤,岂知正运着遁光,绕过一个山坡,却正正与一群练气修士撞了个正着! 那群练气修士看人数约莫四五十,大多都是练气中后期的,为首的不知为何竟只是个炼气六层的年轻女修,似是修寒冰功法的,浑身寒气缭绕。 那群练气修士见了黑血道人,俱是一惊,却无一人四散而逃,反倒是那为首的年轻女修举起了一杆阵旗,冷声喝道:“来人是一名筑基邪修,结阵,雷火势!” 随着年轻女修一声令下,这四五十名修为各有高低、属性截然不同的练气修士竟然真的各自拿着一面颜色各异的小小阵旗,有模有样的站好了位置,所有人的法力勾连成了一片,生发出数道雷火法术,打向了已然伤势不轻的黑血道人。 这几道依凭阵法而成的道术竟然有了几分筑基术法的威势了! “这又是哪一路人马?” 黑血道人又惊又怒。 若是寻常时日,这几道雷火术法,哪怕是堪堪有了初入筑基的威势,哪怕是正好克制他的血道神通,也未必能伤了他。 可如今他接连自爆血傀分身、心神勾连的法器,早已极为虚弱,竟然被这雷火术法阻住了去路! “好好好,真当我这积年的筑基中期修士是泥捏的了!竟被一群练气蝼蚁欺到了头上!” 第145章 七十二年后的复仇 黑血道人大怒,捏了个攻击术法,就准备大开杀戒。 那年轻女修却是个有眼界的,知晓了黑血道人要行反击之事,连忙喝道:“结防御阵法,厚土势!” 瞬间,数十位练气修士阵法方位再变,一片厚厚的黄色光膜覆盖住了整个阵法团体,将他们牢牢护在了中央。 “这练气六层的小娘皮什么来路!” 黑血道人眼见短时间内拿不下这群练气修士,心下越来越慌,准备绕道而行,却见荆雨已然气势汹汹自后面追了上来! “怎么可能!” 黑血道人见荆雨浑身上下竟无一丝伤势,终于知晓自爆法器根本伤不得此人,绝望立在原地。 一道明光激射而出,罩在了黑血道人身周,将他牢牢禁锢。 “这位道友,你初入筑基,便有如此神通,想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黑血道人恨声道:“不知老夫何时开罪了道友,竟然宁愿道友消耗寿命也要追杀至此?” 荆雨手中捏住了一元重水,淡淡道:“七十二年前,你的【血傀身】在一处凡俗王朝的大殿上杀死了一个凡人。” “那人是我大哥。” 黑血道人微微一怔,刚刚准备张嘴说些什么,一滴重水打在了他小腹位置,脖颈以下的法躯顿时炸成了一片血雾,只孤零零留下一颗头颅。 筑基修士生机旺盛,那头颅的眼珠竟然还转了转,这才渐渐失去了焦点,最终没了声息。 一道透明魂魄自天灵盖中飞了出来,荆雨随意一道掌心雷术法打了过去,将黑血道人最后的一丝残魂也灭杀地干干净净,这才使了个御物的法诀,将那头颅摄来,装在了一只铁盒中,贴了好几道符箓,好生封印着,以防尸变。 这时候他才转过身来,望着仍然结成阵势的数十位练气修士,荆雨笑着冲那领头的年轻女修点了点头:“元曦。” 这年轻女修正是赵元曦! 赵元曦神色谨慎,仍然托举着阵旗,淡声道:“请大人送一滴血液过来。” 荆雨点了点头,暗道自己这个外甥孙女果然谨慎,于是弹过去一滴血液。 赵元曦先是用阵法之力托住了这血液,以防是什么攻击神通,见无异常,这才将那血液摄到了手心中,用秘法细细查验了…… 片刻后,赵元曦惊喜抬头,撤了阵法,飞到了荆雨面前,恭声道:“舅公!” 赵元曦身后那几十位练气修士见是来了真正可以倚靠的前辈,也大多松了口气,齐声道: “见过大人!” 荆雨笑道:“好孩子!这是什么情况?” 赵元曦低声道:“我最初进了这秘境,便知不是练气修士该来的地方,不敢胡乱走动、找寻机缘,只是生怕拖了舅公的后腿……” “后来遇着了几位练气同道,心想于练气修士而言,在此地唯有抱团而已。” 赵元曦抿嘴一笑:“这才扯着舅公的大旗,聚集了几十位道友……好在舅公名声不错,人脉广博,倒是让元曦省了不少口舌。” “练气修士想要抗衡筑基,非得利用阵法不可,我令几位精研阵道的道友凑了凑,临时拼凑出了一套阵旗来,只是布下了可移动的五行类简易大阵,几十位练气修士入阵,对付寻常筑基倒也勉强够了。” “于是缓缓在这秘境中探索,收拢练气道友。” “遇着筑基,若是清气环绕的正道修士,便起一个防御的阵势,好声好气将人劝走。” “若是遇着血气缭绕、魔气森森的邪修魔修,便先发制人,打一道攻击阵势过去,多半也将人逼退了。” “好在这段时间遇着的都是筑基初期的修士,这才勉强混了过去。” “不想在此处遇到了舅公!可以安心了!” “好好好。”荆雨欣慰地点了点头:“你是个省心的,我这便护着你们先到安全的地界。” 赵元曦犹豫道:“方才那个邪修……” “是舅公的一个仇家罢了。”荆雨淡淡道,手一招,将黑血道人的储物袋摄到了手中,闭着眼睛,神念扫过四周。 赵元曦心中暗暗心惊,以她的视角观之,那邪修虽然身上有伤,可修为灵压却是实实在在的筑基中期。 舅公一个初入筑基十年的初期修士凭什么一路追杀其至此? 真是倒反天罡了! “元曦,这福地广袤无垠,各种地貌均有不同机缘,灵药矿石、法器传承……但大多都是筑基层次的宝物,练气修士是碰都碰不得的。” “除非像你们这般结阵而行。” “但舅公也爱说实话,你靠着我的名头拉起了这一支队伍,平时抱团自保还尚可,若是真遇上了机缘,只怕立时便要分崩离析,大起内讧了。” 赵元曦秘密传音道:“舅公说得在理,我带着这群修士一路故意绕过了不少看着宝光冲天的仙山灵泉,便是顾虑此点了。” 荆雨忍不住嘴角上翘,叹道:“是了,修仙界该争时是要争,但还是求一个稳字,你往后日子还长,不在这一时的。” “福地中央有一处仙山,那仙山之下有一片禁止斗法的安全区域,我且将你们送过去,届时你们是留在那里,还是冒险外出寻找机缘,全凭自己了。”荆雨对着所有练气修士扬声道。 那群修士面露感激之色,尽皆躬身行礼道:“多谢玄镜大人护佑!” “玄镜大人果真如元曦仙子所言,是个不折不扣的温厚长者啊……” “那是自然,赵家家学渊源,你看元曦仙子年纪轻轻,便足智多谋、指挥若定、进退有度,可见家教多好了,能够教出这样杰出后嗣的长辈自然更是第一等的风流人物了!” “哎,我怎么听说玄镜居中还有个整天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凡人门房……好像是元曦仙子的哥哥?”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哪能个个都是超世之才?” “也是。” “不知元曦仙子是否婚配……”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可是筑基道途在望的仙子,人家族中的心尖肉,你还不如想法子看看能不能给玄镜大人塞一房妾室……” 第146章 血傀身 “我家孩子若有元曦仙子一半出息,也算是无愧于列祖列宗了……” 荆雨看得暗暗点头,赵元曦经此一事,倒是在修士圈子里发展出了不少人脉,渐渐养望出了一些名声来。 此时的他看着赵元曦素雅沉静的面容,忽地微微一怔,心想: “若是三姐当年也有一道灵根,会不会就是如今元曦的样子?甚至会比她做得更好?” 回忆总是来得有些猝不及防,如同一滴重水砸在了后脑,让荆雨有些头皮发麻。 他自认为是个性子冷淡的人,觉醒了长生命格之后其实多少有些理所当然的味道。 许是都勉强算寿终正寝的缘故,在与其感情淡薄的父亲赵盛、或是感情深厚的母亲李安若相继离世时,这对荆雨的冲击都不算太大,他也能相对坦然接受他们的离去。 曾经以为自己是最适合【长生久视】命格的人选,毕竟寿元无尽,身边的人总要离开,自己总要试着习惯道别,或者说,他现在已经习惯了道别。 他对三姐赵明玉的感情也实在难说得上深厚,三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并不完美,甚至有些过于算计刻薄了…… 至今他回忆起三姐的模样,并不是凡俗寿宴上那个温婉娴静的年轻女子,而是一个鸡皮鹤发、神色阴郁狠毒、时而智珠在握、时而有些犯糊涂的干巴老妪。 可当他在赵元曦的身上捕捉到了一丝三姐的影子后,那个在生命最后的关头揭破他内心秘密、为其收拾破绽、铺垫后路的赵明玉又突兀地出现在了脑海中。 竟让他破天荒地有些想念。 “舅公?”赵元曦将陷入缅怀的荆雨拉回了现实:“您这是……” “没什么。”荆雨笑了笑:“想到你祖母了。” “走罢。” 荆雨带着这一大群练气修士,浩浩荡荡向福地中心的仙山走去。 虽然此地禁空,筑基修士也不过能飞十丈而已,好在荆雨之前从宇文宵炎那里得知了此福地仙山是一座火灵气浓郁的活火山,只要仔细感受空间中火灵气的浓郁程度变化,就能大致知晓仙山的方向。 一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又遇到了不少练气修士,听闻了玄镜道人这位温厚长者的事迹,纷纷加入到了队伍中来,很快荆雨所带的队伍就从几十人变成了几百人,走在密林中颇有威势,就连不少筑基妖兽见了也不得不暂避锋芒,溜之大吉。 荆雨也趁着这个功夫将神念探入了黑血道人的储物袋中,仔细翻找了一番。 其中除了一些灵石、以及常用的丹药法器之类,最为贵重的也就四样东西。 第一,便是那一支能够召唤两名筑基初期恶鬼、以及一大群鬼婴的黑幡。 这法器颇为阴毒,当时祭炼者为了成幡不知害了多少无辜性命,这才成就了这件法器,其中的鬼婴几乎已经被怨气洗练成了只知杀戮的怪物,连魂魄真灵都已然不存,哪怕是找几个道士和尚做法超度也难以恢复灵智。 这法器虽说对筑基初期、中期修士而言算是一大助力,但在正道肯定是见不得光的,普通的正道修士就是平日里用一用只怕都觉得恶心。 荆雨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请宇文宵炎将这黑幡用真火炼一炼,看看能不能把其中的怨魂炼掉,留下一个幡体的材料,看看能不能卖点灵石。 若是不能,便只能直接毁去了。 第二件东西,就是那本【血傀身】的秘法玉简了。 荆雨对这东西还是相当感兴趣的,用神念探入一读,果真是一道极为适合自己的秘法! 这【血傀身】说来倒也简单,大抵的原理便是利用自己体内的精血,佐以适量妖兽的骨肉精华,炼制出与自己神念相通的一具血傀分身。 这分身同自己共用一个意识,因此不会有反噬本尊的风险。 平日里不需要时可以直接融入本尊体内,也可放出来独立行动,功能性极强。 据说哪怕相隔极远,依然可以遥遥控制,共享视角。 “这功法看起来位格不低……”荆雨几乎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黑血道人身上价值最高的秘法,没有之一。 光是本尊分身距离极远依然不会失去联系,这一条就足够这部秘法跻身顶级之列了! 至于缺点,自然也是有的。 譬如这【血傀身】炼制出来之后,修为大抵会比本尊低上一个小境界,且几乎所有的核心神通都不能动用,譬如荆雨的【玄镜】、【灵根镜像】等等,都没办法在【血傀身】身上复现。 加上【血傀身】也不能炼体,仅凭一些寻常术法,恐怕可以竞争同阶最弱的称号了,最多也就凭着大境界的差距欺负一下低阶修士。 但这缺陷在荆雨看来其实还好,毕竟他本身也并不指望用分身来斗法,而是看中了【血傀身】的功能性。 毕竟因为是用自身精血炼制出来的分身,气息与本尊几乎一模一样,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光这一条便有非常多的应用场景了。 或者也可以在几大仙洲各放一个【血傀身】,帮荆雨采买收集天材地宝,做个倒买倒卖的行商。 第二个缺点对于普通修士就更为致命了。 毕竟精血不是普通血液,寻常修士一次性挤不出太多,若是用血过量还有可能损伤根基、亏损寿元。 也正因如此,黑血道人才会干脆用至亲之人的精血代替,制出了三具不伦不类的低配版【血傀身】。 但这个对荆雨来说就更不算是什么缺点了。 长生命格赋予了他无尽的寿命,也让他身体内的生机远超普通修士,哪怕精血损耗一空也不会损伤仙道根基,并且损耗之后恢复极快。 一般的筑基修士几十年之内哪怕做出一具【血傀身】来,也要元气大伤。 而制约荆雨炼制【血傀身】数量的反倒是它的炼制上限——一名修士仅能同时维持三具分身。 如果【血傀身】不限制上限,荆雨甚至完全可以耗费千年万年的时间,制造出一支完全由分身组成的、整个队伍共用一个统一意识的“血傀大军”! 第147章 逆血夺灵功 第三样宝物,却是一份结丹灵物。 这一份结丹灵物装在一只沉香玉盒中,这【沉香玉】可是保存灵水类宝物的好材料,光是这一枚玉盒价值便不下七八块灵石了! 荆雨打开玉盒,果然见到一小团灵气逼人、清澈见底的灵水被安置在其中,用手一遮,还散发出一阵莹莹清光来。 【天净水】! “【天净水】,结丹灵物,修士结丹时辅以特定秘法,可以洗练金丹杂质,略微提升金丹品相……” 荆雨如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初入修仙界的愣头青,各种天材地宝的模样功效早已烂熟于心。 这【天净水】算是较为常见的一种结丹灵物,除了火属性修士用着效果最差,其他属性的修士都可以用,当然还是水、木属性修士效果最佳。 若是在类似逍遥仙城一般的大仙城中,十年百年一遇的拍卖会还是能买到几份的,但价格大多都已经在上千枚灵石,对于有志金丹道途的筑基修士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虽说筑基后期大修哪怕只是在仙城中担任一些闲职,年收入往往也有两三百灵石,这样看来一千灵石也不算太多。 但这毕竟这一道结丹灵物,也只是能够提升金丹品相而已,对于结丹的成功率并无帮助。 普通筑基修士能够结出一枚下品金丹就已经欢天喜地,哪里还敢奢求金丹品相的事情? 因而这结丹灵物的价格远不如能够直接增加结丹概率的【凝晶丹】,多半也都是世家嫡系、宗门真传这样的身份才会求一求。 不过这【天净水】除了能够略微提升金丹品相,还有另一桩妙用。 就是能够在结丹时洗去修士身上因常年杀戮而萦绕不散的血光! 毕竟正道修士大多都是清气缭绕的模样,哪怕平日里斗法杀人,也不算频繁,那点儿血光稍微一炼化也就散了。 可像是黑血道人这样的邪道修士,平日里杀人无算,不要说与修士斗法了,若是修炼什么邪道秘术,在凡俗国家屠城也是常事,身上缭绕的血光早已凝成实质,八百里远都能感应到。 旁人一看你便是恶贯满盈的魔头,哪里还敢与你交心? 但对于邪修而言,炼化血光又太过于费时费力,因此耽误了修行也不值当。 若是能够在结丹时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问题,也是好事一桩。 荆雨摇了摇头:“看来这黑血道人也存了结丹后洗白上岸的意思。” 只要结丹时用【天净水】洗练身躯,将那一身血光洗掉,结丹后只要收手不再大行杀戮之事,任谁都觉得这是一位正道真人了! 想到此处,荆雨心中微微冷笑:“只是不知道现如今宗门世家、散修盟会之中那些一派仙风道骨模样的正道真人,往前数有多少是洗白上岸的邪修?” 第四件,也是最后一件值钱之物,却又是一道秘法。 【逆血夺灵功】! “这秘法……”荆雨皱眉,这道刻录秘法的玉简他通读了一遍,分为了两个部分,前面一部分记录了秘法原本,后半部分则是黑血道人自己的理解,以及修炼这道秘法的种种经历。 “一道能够剥夺血脉后裔仙道根基的邪法……” 荆雨如今才恍然大悟,当年这黑血道人原本是一筑基世家的老祖,按理说应当不至于沦落为被云川域各大势力通缉的邪修。 他只当黑血道人是为了修炼【血傀身】才血炼亲族,不曾想【血傀身】反倒只是个添头了! 按着玉简中所言,黑血道人家中有一位练气境界的小辈外出游历,误入秘境,在秘境中得了一道了不得的机缘。 据说是在秘境中一处【赤血泉】中浸泡洗练了法躯,使法躯蜕变为了天生适合修行血道类功法的血灵体。 黑血道人原本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水系修士,修行着一门中规中矩的水系功法。 家中嫡系得了这机缘,他自然也是高兴的,还冒着风险为这后辈搜寻血道功法。 【血傀身】一类的血道功法都是这么来的。 原本黑血道人所在的筑基家族也算得上正道家族了,尽管血道功法有些犯忌讳,但那后辈平日里修行也就是用些妖兽血液,黑血道人也不曾教他害人。 可好死不死的,差不多百年前,黑血道人一百五十余岁的时候,在外游历,竟然找到了一本名为【逆血夺灵功】的邪道秘法,能够剥夺血脉后裔的仙道根基! 只要黑血道人愿意,他完全可以用这部秘法,将那练气后辈顷刻炼化,把自己的法躯改造成天生适合修行血道功法的“血灵体”! 一开始黑血道人得了这秘术,还未曾有这个心思,只是觉得此秘法悖逆人伦、丧心病狂,想要毁去,却又有些不舍,于是只放在了储物袋中吃灰。 可又过去十几年,黑血道人的修为愈发停滞不前,眼见着金丹道途是没指望了,又见那后辈修为节节攀升,竟然马上就要筑基了,这才又想起了这门邪功。 于是黑血道人血炼亲族、被云川域各大势力通缉、被雷云子等宗门真传追杀……与荆雨知晓的事情彻底连上了。 看似是个修仙界中常见的低资质筑基修士的黑化故事,但荆雨却在其中品味出了不少疑点。 其一,那家族后辈得了【赤血泉】机缘,与黑血道人得【逆血夺灵功】两件事之间的时间间隔太短了! 几乎是黑血道人为后辈搜集血道功法开始没几年,便得了这门邪功。 好似就是有人将这邪功送到了黑血道人眼皮子底下,怂恿他夺了后辈仙道根基似的。 其二,这功法有问题! 若是寻常筑基修士,眼界不高,倒也看不出来。 荆雨身负数种道君级数的功法传承,眼界早已高得吓人,看待下界的功法秘术向来可以高屋建瓴、直指本质…… 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本【逆血夺灵功】被人篡改过了一部分! 由此他基本上可以确定,黑血道人应该是被境界更高的修士钓鱼了…… 第148章 望山 这功法大概率是有人特意漏给了黑血道人,至于究竟是为了让黑血道人验证功法的效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荆雨便不得而知了。 “悖逆人伦、丧心病狂……黑血道人当年对这秘法的评语倒是一针见血,只是终究没有忍住诱惑,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况且这秘法被人悄悄改动过……怪不得黑血道人七十二年前已是筑基中期修士,这七十余年修为竟然无所寸进了。” 按理说黑血道人夺了后嗣的血灵体根基,自身修习血道功法绝对是事半功倍,足够弥补原本修行资质的不足,不太可能七十余年都突破不到筑基后期。 唯一的解释就是【逆血夺灵功】本身有什么重大隐患,让黑血道人的道途断绝,金丹无望。 “或许是出手钓鱼的修士为了不令黑血道人脱离掌控,这才想办法改动功法,锁死了他的境界……毕竟若是不加以钳制,黑血道人还真有一丝结丹的希望!” 荆雨暗忖:“不过哪怕是没有隐患的完整秘法,也只是看起来效果逆天,实则限制颇大。” “毕竟夺取对象限制在了自身的血脉后嗣,选择面一下子窄了不少。” 况且这秘法夺的所谓“仙道根基”,其实也不过是修士机缘巧合之下,服食了一些天材地宝,所洗练出来的“后天灵体”罢了。 至于名义上称作【先天道体】的【命格】?根本不可能夺走。 仙洲界经历灭世大劫后,虽然修仙文明才刚刚重启了十万年,这类夺取灵体根基的秘法也被创出了不少。 这其中难道就没有几个道德败坏、丧心病狂的金丹真人、元婴真君眼馋各种【先天道体】? 那自然是有的,而且不少。 其实在这一段修仙文明刚刚兴起之时,曾经兴起过好一阵猎捕道体修士的风潮……身负具有外显神异命格的修士不得不隐藏身份,如履薄冰。 但无论这群金丹真人、元婴真君用了多少种秘法,吞了多少身负命格、所谓的【先天道体】,却发现根本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好处,渐渐也就都熄了心思。 须知数万年前,【先天道体】可是没有“先天”二字的! 只是后来修仙界的顶层修士都知晓了那些身负神异道体的修士所谓的神通是先天赋予,不可剥夺,这才对各种【先天道体】修士的处理办法从吞噬剥夺转为了资助栽培。 了解【命格】存在的荆雨当然知道那些夺人根基的秘法为何夺不了【命格】。 目前的荆雨对于命数一道的理解仍然处于一个非常粗浅的阶段,但他也明白【命格】实际上是一种杂糅了个人命数的概念化产物。 尽管很多命格拥有者能够得到十分具象化的特质乃至实实在在的神通,但这并不代表作为源头的【命格】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用所谓“物理吞噬”的秘法占有他人的命格,几乎就类似于“吃掉一个人的脑子妄图获取这个人脑海中的所有知识”一样荒谬,出发点就大错特错了。 ———— 荆雨带领的队伍仍在壮大,大多是练气修士,或是原本赶到城外看热闹、在某些技艺方面突出、却不擅长斗法的筑基初期修士。 一些对自己战力自信的筑基修士看到了这浩浩荡荡的队伍,也不过神念远远窥视一番,便绕道而行,继续深入福地中的各种险地寻找机缘了。 其间荆雨甚至看到了伤势恢复了三四成、已然可以勉强走动的赵明釜一声不吭地跟在了队伍末端。 只是两人都默契地没有理会对方,就像两个从未有过任何交集的陌生人一般。 队伍差不多行进了一天左右,便走出了原始森林,来到了一片一望无垠的沙漠中。 沙漠中的温度明显高了起来,一些队伍中的火系修士深深吸了口气,尽皆感受到了体内法力的活跃。 这里的火灵气浓度又高了不少! “几位大人,你们看!” 赵元曦勉强飞到两丈高的地方向沙漠中远眺,对荆雨等几位筑基修士说道:“远方似乎有一座仙山!” 荆雨目力极佳,自然比赵元曦看得更清楚,在目力所及之处,果真坐落着一座火红色的仙山,与外显现世的那一座仙山模样极为相似,但如此之远都能看得清楚,只怕其规模要比现世的那一座要大了不少。 “那一处应当就是【琅火福地】的中央,【琅火山】的所在了。” 荆雨方才用【灵明石胎】同韩平、宇文宵炎两人联系了一下,知晓他们已经到了山脚之下的安全区域,对于大致方向已经有了些把握,带着队伍加快了速度,向仙山行去。 在穿行沙漠的途中,一道雷光、一道青光飞驰而过,停在了队伍附近,荆雨倒是未曾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在这里遇到熟人。 “咦?玄镜道人!” 那青光散去,竟是宇文宵金的跟屁虫万灵均。 而雷光却是霄雷观金丹种子泊雷道姑! “灵均仙子?泊雷道友!”荆雨意外道:“两位怎会同行?” 万灵均遇上了荆雨,似乎也很高兴,大大咧咧道:“我被传送进了这秘境中后,被扔到了一处戈壁滩,正巧泊雷道友也在附近,便结伴而行了。” 荆雨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泊雷道姑,由衷赞叹道:“早闻霄雷观的女冠向来是嫉恶如仇、品行高洁之士,如今却是百闻不如一见!” “玄镜道友谬赞了。”泊雷道姑微微扯了扯嘴角,脸上挂起一抹僵硬的笑容:“比不得玄镜道友这般的温厚长者,竟然护佑了这般多的练气修士……” 万灵均看着两人互相吹捧,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倒是荆雨又瞥了万灵均一眼,有些无语:“这万灵均也是心大,竟然就敢以筑基初期的修为同泊雷这样倾心于宇文宵金的筑基后期金丹种子呆在一起,正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又是这等与现世隔绝的福地秘境,真不怕对方起了歹心?” “也就是霄雷观门规甚严、门中弟子颇有古修士之风,否则换成了浣火宗的秦雉翎、碧水门的裘知韵……这位灵均仙子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罢!” 第149章 祭魂 又在沙漠中行了半日,总算到了琅火山的山脚处。 荆雨在踏入这座仙山山脚的某个范围内之后,便明显感觉到了一股禁制之力将自己笼罩起来,想必便是此地的【禁武禁制】了。 这种禁武禁制其实并不少见,原本不少高门大派的议事厅或是祖宗祠堂一类的重要地界都会设置,以防有人斗法捣乱。 身处禁制的修士,不仅术法神通难以凝聚,就连炼体修为也会受到压制,甚至很多禁制还会给身处其中的修士加挂一层守护,防止有钻了空子的修士暴起杀人。 荆雨握了握拳头,感受了一番体内的澎湃巨力,发现哪怕是苦渡宝体的肉身力量也被压制成了原本的近七成。 好歹还有筑基门槛的炼体战力……荆雨暗暗忖道。 但这并不意味保留了大部分炼体战力的荆雨就可以在这一处安全区域随意杀人了,毕竟这一处上古禁制保存完好,运行之间也毫无滞涩,看品级也不低,在修士身上加固的保护不至于连筑基强度的攻击都接不下来。 随行的众位练气修士大多也感受到了【禁武禁制】的存在,身处危险秘境中一直紧绷着的心弦顿时一松,此时荆雨早就去寻宇文宵炎与韩平了,已不见人,于是只得纷纷来向赵元曦表示谢意,倒是一时间将赵元曦围在了中心,仿佛众星捧月一般。 “玄镜!” 宇文宵炎仍是一身黑底金纹法袍,一头火红色长发肆意飘动,身周朵朵焰花环绕,果真如同炎帝降世一般,气势煊赫。 倒是一旁的韩平一身青袍,面色黝黑,看着平凡至极,哪里有筑基后期大修的排场? “两位道友等候多时了!”荆雨笑着迎了上去。 “我离得近些,一开始便被传送到了这片沙漠,早早到了这仙山脚下。”宇文宵炎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荆雨肩膀:“倒是韩兄半日前才到。” “我路上遇着些修士,一并护着送了过来,倒是耽搁了。”荆雨笑了笑。 “哪里的话?如今玄镜温厚长者的名声早已传遍了整个福地,你护佑的那近千名练气修士中可有不少是我宇文家的小辈,我还要多谢玄镜才是。” 宇文宵炎点了点头,似乎对荆雨的品行极为肯定。 毕竟修仙界大部分的地界虽然是有规矩的,可仍然脱不开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格局,这等云诡波谲的局势之下,品性高洁之士便有些难能可贵了。 谁又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修士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人呢? 荆雨只是笑了笑,倒也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他本身倒也不是这等爱多管闲事之人,平日里真见到修士落难,嫌麻烦也就略过去了,这一次不过是恰逢其会,寻到了赵元曦,顺便搭了把手,给自家的外甥孙女培养些人脉而已。 但在修仙界有一个好名声总没有坏处,荆雨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否认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怕耽搁了两位道友寻找机缘罢了。”荆雨好奇道:“韩兄、宇文兄,你们早些来了此处,不知可否得到了什么传承?” 宇文宵金与韩平对视一眼,尽皆摇了摇头。 “玄镜上山一看便知。” 荆雨架起遁光,随着二人飞上了这仙山的山顶,果真看到了一处占地极广的传承仙殿,只是目前仙殿的殿门紧闭,并未开启。 荆雨敏锐地察觉到了原本无处不在、笼罩全身的【禁武禁制】似乎一下子去了七七八八,心中了然,原来仙殿前是可以有限度斗法的! 仙殿前的广场如今已然盘膝坐着数百名修士,大多是练气修为,正散落在广场周边的各个位置,要么打坐、要么闲聊。 有几位白发苍苍的练气修士则在一位筑基修士的带领下研究着这仙殿四周的上古阵法,似乎在寻找开启仙殿的方法。 “传承还未开始?”荆雨讶然道:“是时候未到,还是要满足什么条件?” “玄镜请看。” 韩平指了指那仙殿大门的方向,那门上竟然刻印着一团火焰形状的纹饰,此时这团火焰纹饰唯有底端微微发亮,散发出橙红色,除此之外,大半图案仍是暗淡无光的状态。 宇文宵炎此时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枚金色妖丹,掂了掂,言道:“这妖丹是我来琅火山前,在沙漠中顺手猎杀了一只【异金蝎】得来的,那蝎子身躯被我炼化,妖魂则被我锁在了这妖丹中。” 宇文宵炎说罢,手中真火迸发,那金色妖丹瞬间被火焰笼罩起来,荆雨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妖丹中一道凄厉的尖叫声。 过了一会儿,那尖叫声渐渐止息,荆雨明白,此时妖丹中的妖兽魂魄应当已然被宇文宵炎彻底炼化成了飞灰。 而就在同一时刻,仙殿殿门上的那团火焰纹饰底端橙红色的光芒似乎微微涨大了一丝,得亏筑基修士神念观察细致入微,否则兴许都看不出来。 荆雨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这仙殿需要足够的魂魄献祭才能开启?” “不错。”宇文宵炎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不仅限于妖兽魂魄……修士魂魄也是可以的。” 荆雨心中一跳,又看向那团火焰纹饰,只是一会儿的工夫,发亮的部分又微微涨大了一丝。 “不在这仙殿前献祭也可以?” “正是。” 韩平淡淡道:“我们怀疑只要是在这福地中死去的生灵,都能令这火焰纹饰缓缓充能,最终开启传承。” “只要这火焰纹饰的亮处多了一丝,就代表福地中的某一处有修士或妖兽身死了。” 荆雨皱眉道:“怪不得宝鼎真人擅自引动开启了福地,将所有附近看热闹的筑基练气修士都传送了进来,他早就知晓这传承仙殿的开启条件,就是故意让大部分修士作为养料送死的?” 宇文宵炎叹了口气:“唉,老祖宗此举难免有些招人忌恨了,等到大部分修士都知晓了此事,我宇文家、甚至仙盟修士只怕要变作众矢之的了。” 第150章 人性贪婪 “那倒也不至于。” 韩平却摇头道:“宝鼎真人此举是有些霸道,可大道唯争,如今福地中的修士看似是被迫进来的,可他们哪怕现在还在福地外面,难道就真能忍住福地中遍地的天材地宝、功法传承不进来?” “除却玄镜这等生性淡然、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大多都是要进来拼一拼的!” “话是这么说的,但谁知晓到底要死上多少修士才能开启传承仙殿?” 荆雨仍然皱着眉头:“只怕将大半的修士填进去,也喂不饱它!” “这个倒无需担忧。”宇文宵炎道:“老祖宗谋划此福地数十年,又故意将四大派引来,云川域一小半的筑基修士都聚在此处了,想必已经有了保底。” “再加上传承开启前,这福地又是许进不许出,如今福地与现世勾连稳定,持续数月乃至一年都有可能,这段时间,定然又会吸引大量修士前来探索。” “其中定然不乏劫修、邪修,我们号召仙盟修士多多诛杀这些邪派魔道修士便是。” “况且这群邪修手中大多都有那么一两件生魂类的法器,其中的残魂怨鬼也可以一用。” “若是不够,福地中还有大量妖兽,全力诛杀,又能得到天材地宝、又可为传承仙殿积攒开启的燃料,可谓两全其美。” “若是还不够……” 宇文宵炎目光一闪,面容显现出一丝狠色:“不是还有四大派的修士么?” 荆雨心中一凛,沉声道:“只怕四大派修士也是这般想的!届时自然也会向逍遥盟修士出手!” 宇文宵炎仰头大笑,神色间颇有睥睨之态:“那便来!倒要看看是哪一方有去无回……” “此时距离传承仙殿开启尚早,玄镜不妨同我与韩兄一起结伴去寻一寻机缘。” 荆雨点了点头,他之所以先敲定了要同韩平、宇文宵炎会合,打得便是跟着两人混机缘的想法。 自己寻找机缘虽好,也可以吃独食,但安全性就很难保证。 如今荆雨只是筑基初期的修为,虽然论真实战力不弱于寻常的筑基后期修士,但若是碰上秦雉翎、裘知韵、泊雷这等门派真传的金丹种子只怕就不是敌手,只能暂避锋芒了。 不如跟着宇文宵炎这个命数子混机缘。 至于韩平?荆雨估摸着他的战力也就和自己在伯仲之间,同样是个添头。 “这【琅火福地】是火属性传承福地,宇文宵炎也恰好是火灵根、火性命格,天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荆雨心中暗忖:“若真是应命而生,说不得这一处还真有他的大机缘。” 三人驾着遁光飞下山,山脚原本还闹闹嚷嚷的人群却已经散去,只留下了上百名修士零零散散待在禁武禁制范围内,余下的修士竟然都不知所踪了。 荆雨在留下的修士中找到了赵元曦,此时的赵元曦正盘膝坐在一处山石上练习一道术法,此地火灵气太过浓郁,反而不适合她这等冰系修士修行,也只能打磨打磨术法神通了。 “舅公!” 荆雨扫视了一圈儿,皱眉道:“那些练气修士呢?” 赵元曦低声道:“他们都三三两两结伴出去寻机缘了……” “这才到了安全的地界,便这般迫不及待出去送死?” 荆雨道:“这福地怎么说也是筑基级数的,各类险地中的妖兽都是筑基修为打底,就连各种困阵杀阵都不是练气修士能挨一下的,怎得就都出去了?” 赵元曦叹息道:“元曦也是这般劝阻的,只是危险当然有,可这福地中的天材地宝不也都是筑基级数的?寻常练气修士能捡漏得了一件,便不虚此行了!哪里能坐得住?” “也有几十位练气修士聚在一起的,结了一个普通的阵法,便以为能够抗衡寻常筑基修士了,实际哪里是这么回事?” “若是所有人万众一心,尚且能够勉强抵御,但凡见了宝物分赃不均,起了内讧,瞬间便是倾覆之危了!” “此前还有不少修士来找元曦,希望我去做他们的领队,都让我一一婉拒了。” 荆雨心中叹了一声,倒是还真让韩平说中了,这群练气修士终究是按捺不住贪欲,准备铤而走险了。 于是问道:“元曦,你有什么打算?” 赵元曦面色犹豫:“这地方火性浓厚,显然是火系修士的乐土,只怕没甚么冰系一道的机缘,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也好。”荆雨沉吟道:“那你便留在此处,我与几位道友出去碰一碰机缘。” 说罢,他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两枚玉符,一碧玉一黄玉,递给了赵元曦:“此地虽然是禁武禁制内,也难免会有意外情况。” “若是遇到突发状况,难以决断,可捏碎碧玉符。” “若是遇到生死危机,立时捏碎黄玉符。” 在这【琅火福地】中,除却【太虚幻境】这等位格极高的手段,传音符之类的信息传递手段都不顶用,只能用捏碎玉符心生感应的方法来大致判断信息。 赵元曦收好两枚玉符,神色郑重:“找寻机缘尚在其次,还望舅公以保全自身为要!” ———— 逍遥仙城外,琅火福地入口 朱炎真人、雷殛子、邱宛陵、黄须真人四位金丹后期大真人正神色难看,死死盯着端坐在一团祥云之上,悠然饮茶的宇文宝鼎。 “几位道友,这【琅火福地】勾连现世,如今已经彻底稳固下来,在此地停留的时日至少也要三个月、半年、甚至一年之久,这才过去了不到三日,几位悬在半空中许久,何必徒然耗费法力?” “不如在此地饮一杯茶。”宇文宝鼎手中托着一只小茶炉,手心冒着一朵幽蓝色的火焰,将那茶炉中的茶水烧得沸腾不止。 对面的四位大真人中,尤以黄风谷的黄须真人面色最差,他们黄风谷败退天南域,几乎是举派迁徙至云川域,如今仍然没有常驻的居所,只是暂时寄人篱下而已。 故而也随身带着自家弟子的命牌。 如今短短三日不到的工夫,黄风谷的筑基弟子命牌居然已经碎了整整十二枚了! “报——” 一位身穿黄袍的金丹初期修士脸色惶急,飞向黄须真人,低声道: “方才又有一位内门弟子的命牌碎了!” 第151章 真君谕令 “什么?!” 黄须真人双眼通红,颌下的黄色胡须根根直立,显然已经怒极: “好好好!宇文宝鼎!” “你是不是暗中下令逍遥盟修士针对我黄风谷?” 朱炎真人等四大派的大真人脸色也不好看,他们并未随身携带门中弟子的命牌,但看黄风谷的伤亡程度,只怕四大派死去的弟子也不会在少数! 宇文宝鼎浅浅啜了口茶,摇头道:“黄须道友是哪里的话?” “天外福地显于当世,这般大的动静,不过短短三日,逍遥仙城、四大派、黄风谷……甚至周边零零散散的筑基家族、金丹世家,尽皆参与了进去。” “如今的琅火福地中光是筑基修士只怕都有五千往上了,至于练气修士?十万都是少的!” “我又将这福地入口以秘法洞开,几十个入口分散在周边各处,更不知有多少平日里被云川域正道势力通缉的邪修、魔修也偷偷从那几个隐秘入口进入福地,准备分一杯羹。” “这福地再如何大,其中的机缘也是有限得很,哪里经得住这般多修士搜刮?定然是要起冲突的。” 宇文宝鼎笑道:“贵派弟子学艺不精,在其中丢了性命,怎得反倒怪起我来了?” “你!” 黄须真人袍袖一甩,竟然自其中飞出一片片黄色风刃,袭向宇文宝鼎! 天空陡然升起一轮圆月,横亘在了黄须、宝鼎两位真人中间,那一片片黄色风刃打入圆月之中,如同泥牛入海,消弭不见。 圆月散去,却是面容凌厉的月华真人收了这一道神通,冷哼道:“黄须道友有与同阶大真人斗法的功夫,不如去左近多捉几个劫修魔修,弄得半死不活再扔进福地,说不得贵派弟子能少死些人,何必在此浪费法力!” “多谢月华了。”宇文宝鼎面上带着温和笑意,秘密传音给了月华真人。 “宇文宝鼎!说好的此次并无隐瞒,想不到你还是自作主张!” 月华真人面色不显,回音的语气却冷得发寒:“我那关门弟子都被你摄进了福地,她如今只是筑基初期修为,若是有了什么闪失,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灵均将来是要继承你道统的人物,哪里会缺了保命的手段?” 宇文宝鼎淡淡笑道:“哪怕灵均真在福地中遭遇不测,若是此次计划进行顺利,我成功结婴,成就元婴真君……大不了为你找一位资质更佳的道统传人便是!” “此事对真君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我也真不知晓,让你成就真君,究竟是不是云川域之福了。”月华真人深深一叹,不再言语。 “不成元婴,终究做不成棋手,我也是为了……” 宇文宝鼎话未说完,忽然面色一变,下意识站起身来。 “吼!” 一道龙吼炸响在天边,下一刻,天边显现出一条黑色独角妖蛟,张牙舞爪,迅速飞向几位大真人对峙的位置。 这妖蛟看修为也不过金丹中期,如今在场的七位金丹后期大真人,哪一个都能轻易将其击败,可妖蛟却一副浑然不惧的嚣张模样,大剌剌停在几位大真人面前,面色带了些人性化的嘲讽味道。 “哪里来的畜生!人族的地盘也敢撒野!” 黄须真人正在气头上,见这黑蛟如此嚣张,不由大怒:“莫以为沾了点龙族血脉便是龙属了……老夫今日将你抽筋扒皮、炖一锅蛇汤,也无龙属会为你出头……” 岂知那黑蛟压根不理会黄须真人,只是闷声道:“少族长!” 这时候众人才发觉这黑蛟头顶竟然端坐着一位腰间悬配火红色短剑、眉心一点火焰胎记的赤袍少年。 这少年看修为灵压不过筑基后期圆满而已,面对数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却是怡然不惧,仿佛在看一群土鸡瓦狗。 他拍了拍法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施施然站了起来,手一翻,亮出了一面散发着无穷威压的陨石令牌,那令牌上刻印着一柄火红色无鞘短剑,正如那少年腰间所佩的短剑一般。 “大胆!见了真君谕令,为何不拜?” 那少年持着这枚令牌,竟然有了几分凛凛生威的味道,这一声大喝用上了法力,声震四野,明明对比那几位大真人,少年的修为可谓是低微得可怜,但在气势上反倒是将几位大真人压过去了! 那零星的几百名姗姗来迟、守在入口不愿进入福地、只是观望的筑基练气修士,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如今看着天上,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筑基修士呵斥大真人?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可偏生那几位大真人竟然真的面面相觑,半点不敢造次,还是浣火宗的朱炎真人当先拱了拱手,冲着少年手中的令牌拜了拜,小心翼翼道: “不知是哪位真君谕令当面?” 少年收了令牌,悠然笑道:“此为落星海火蛟岛,皇甫家皇甫钧的真君谕令!” 朱炎真人神色一变,连忙又低了低身子,惶恐道:“原来是炎钧真君!落星海中有数的元婴剑修!不知上使如何称呼啊?” 少年淡淡道:“我名为皇甫正奇,炎钧真君是我七叔,平泽真君是我大父……焚海大真君是我家老祖……” 同样低着头的宇文宝鼎听得心惊肉跳,这少年报了名号,他的心中顿时已经凉了一半,却见那名为皇甫正奇的少年又道: “嬴宝鼎?抬起头来!” “我奉家中真君谕令,来【琅火福地】取一件东西,你在福地中设下了什么计算,早些交待了,然后花几十年时日为我皇甫家自天外再牵引一座神鼎福地下来,我可做主免去你神鼎余孽身份的罪责。” 宇文宝鼎心中顿时凉透了,不敢置信想道:“原来真君们什么都知道……” 于是悲声道:“上使明鉴!只是家中一位名唤【宇文宵炎】的嫡系,有些火性之命,寻思着为其奔一个好前程,这才牵引了这一座福地下来,本是自以为得意的计算,想不到却教真君看了笑话……” 皇甫正奇笑容玩味,淡淡道:“我倒不信你嬴宝鼎这般上心后辈……罢了。” “甚么火性之命,左右也不过一剑而已……” 第152章 玄藤朱果 琅火福地,原始森林 荆雨头顶玄镜,参玄灵光喷薄而出,将眼前的一只白毛巨猿死死定住,那白毛巨猿双眼通红,不住挣脱咆哮,令荆雨头顶的玄镜微微颤动,显然有些不稳。 嗷! 白猿双手捶胸,表皮散发出刺目金光,浑身灵压骤然凝实,猛地向前一冲,竟然挣脱了参玄灵光! 就当它要将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修士一掌拍死之时,一朵巨大无比的火焰莲花在它的胸腹位置悄然绽放…… 轰——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白毛巨猿的胸腹间炸开一朵朵小型的焰花,不断烧灼着它的妖躯,令它发出痛苦的嚎叫。 就在同一时刻,一枚浑圆无瑕的小小水滴出现在了白猿的后脑位置,猛地砸了下去! 白猿吃了这一记重击,饶是筑基后期的强大妖躯也有些受不住,整个后脑的头骨竟尔凹陷了下去…… 此时数道青色剑芒陡然出现,趁势刺向了白猿后脑的伤口处,在其中搅动了一番,终于彻底断了这白毛巨猿的生机,这只拥有筑基后期修为的强大妖兽轰然倒地。 下一刻,荆雨将头顶的玄镜收进了丹田,手指间的一滴重水虚影也陡然一散,微微松了口气。 身着青袍的韩平、一头红发的宇文宵炎也出现在了白猿尸体周围。 “呼……这一次多亏玄镜了!” 宇文宵炎轻呼了一口气:“原本只当有一只筑基后期的白猿,谁能想到竟然是一公一母整整两只?其中公的那只妖猿甚至已经达到了筑基大圆满修为!只差一步便可结丹了!” “若不是玄镜自告奋勇,独自一人缠住了母猿,咱们未必能够毫发无伤解决这两只妖猿呢……” “比不得两位道友,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就将那只筑基圆满的妖猿斩了,我这边才未曾出什么大乱子。”荆雨笑道。 “我与韩兄怎么说也是金丹之下第一梯队的战力,若是联手还拿不下一只筑基圆满的畜生,那才丢人现眼呢。”宇文宵炎自信道。 “倒是玄镜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哪里能想到竟练了这般厉害的神通。”韩平目光闪动,原本古井不波的面容竟也闪过一丝好奇。 无它,荆雨的战力确实太夸张了! 不过初入筑基的修为,竟然能与筑基后期的妖兽打得有来有回,一刻钟的时间竟然都未曾落到下风,显然还是犹有余力的模样。 不过每个修士都有每个修士的秘密,韩平并非多管闲事之人,两人又是关系不错,有了相当程度信任的好友,自然不会无礼探究荆雨具体的功法神通。 “不过有些机缘罢了。”荆雨谦虚道,此番他与韩平、宇文宵炎结伴同行,在这福地之内寻找机缘,差不多也有了十余日,早已见识到了这两位同道的厉害。 宇文宵炎自不必说了,在仙洲界这样的小界,灵品命格几乎就是顶级的土着命数子,一手焰花神通独步筑基层次,单论火系威力已然探索到了筑基境的边界。 荆雨估摸着哪怕是浣火宗秦雉翎、碧水门裘知韵、霄雷观泊雷三位宗门真传、金丹种子,论及真实战力也逊色了宇文宵炎一筹。 最令他惊讶的还是韩平,哪怕是此人平日里显露的常规战力,竟然也与宇文宵炎不相上下了! “以最差的灵根资质,逐步修行,竟然能在筑基后期拥有与宇文宵炎这等顶级土着命数子相仿的强大战力,此人真的是【平平无奇】的命格?” 然而这种怀疑只在荆雨的脑海中闪过了一瞬,便消失不见,他想了想:或许他只是个运气略好的普通人罢了。 于是荆雨很快忽略了韩平的异常,这个面容普通的青年在他的眼中又变回了那个没什么存在感、平平无奇的模样。 几人来到了那具白猿尸体面前,开始分割白猿的妖躯,将值钱的部位瓜分了一番。 宇文宵炎一边分割妖躯,一边啧啧称奇: “玄镜,你那一道镜光神通位格还真是高得吓人,以筑基初期的修为,竟然能够稍稍困住筑基后期妖兽了。” 荆雨苦笑道:“最后还不是被这畜生挣脱了去?我这道【参玄灵光】最多也就限制筑基后期一二,困不长久。” 宇文宵炎摇了摇头:“修士斗法的局势瞬息万变,你这道灵光突出在一个出其不意,若是对方骤然中了此光,哪怕是筑基圆满的修为也免不了手忙脚乱。” “不过只要有了准备,想要克制倒也不难,单是我就能想出数种手段应对。” “但我若是此前并不知晓你有这道神通,那说不得也会吃一个大亏。” “况且一般的神通术法都会随着境界修为的提升逐步提升威力神妙,你若是与我同为筑基后期,再打出这一道灵光来,我想要脱身,只怕就要付出极大代价了。” 几人将两具妖猿的尸体分了,这才落在了妖猿守护的山洞前。 “两大筑基后期妖兽守护的山洞,其中不知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天材地宝……”韩平目光一闪,眼中有了些许期待。 宇文宵炎手中捏着一道灵火,充当照明,走在了最前头,韩平次之,荆雨则跟在了最后,若是情况不对,可以随时跑路。 三人七拐八拐,终于拐到了山洞的尽头,果真看到了尽头有一处地下泉眼,这泉眼边一条布满了红色棘刺的灵藤,这灵藤上还结着五枚鲜红欲滴、圆滚滚的灵果。 “【玄藤朱果】!”宇文宵炎大喜:“是【凝晶丹】的主药!” 荆雨眼睛也不由一亮,这【玄藤朱果】极为珍贵,不仅可以用作增加修士结丹概率的【凝晶丹】主药,许多珍稀丹药也少不了此物! “不愧是两大筑基后期妖兽在此守护,竟然是这样的好东西。” 宇文宵炎小心翼翼上前,将那五枚玄藤朱果用纯金小刀割了下来,放在了玉盒中保存起来,转身递给了荆雨两枚玉盒: “五枚玄藤朱果,倒是不好平均分配,玄镜此战居功至伟,还是先拿两枚罢!” 第153章 嫡系求救 “这怎么好意思……” 荆雨暗道一声够意思,面上还是推辞道:“此战主力还是韩兄与宇文兄,我就起了个牵制的作用,哪里受的住两枚灵果?” “我还是只拿一枚罢,韩兄与宇文兄一人两枚。” “宵炎背靠宇文家,不缺结丹的灵资,韩兄与玄镜并无显赫背景,正用得上。” 宇文宵炎霸气地挥了挥手:“就这么定下了!你我三人皆是天命楼成员,自当守望相助……” “不必推辞了。”韩平忽然道:“你们两人各分两枚玄藤朱果,我要一枚,加上这一株果藤……” 宇文宵炎奇怪道:“韩兄,这果藤离了灵泉泉眼可存活不了太久,哪怕你真有代替的合适泉眼,这果藤也要再过三百年才能再结出一枚果子……你要再等三百年不成?” “呵呵,我对这种珍稀灵药的培育很感兴趣,试着养一养罢了,说不定能触类旁通呢。”韩平笑道。 宇文宵炎摇了摇头:“搞不懂你,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同你推来推去了。” 韩平上前将这段果藤斩了下来,也用一枚玉盒装好,几人又将这山洞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遗漏什么天材地宝,这才走了出去。 “如今也过去十余日了,不知琅火山的传承仙殿充能的如何了?仙殿大门有没有打开?” 宇文宵炎闻言摇了摇头:“按着之前的进度,不会这般快,我看少说也要三个月左右。” “这几日倒是遇着了不少魔修邪修,想来福地之外的现世陆陆续续又进来了不少修士。” 荆雨松了口气:“看来宝鼎真人之前强行将我们传送进来,只是为了能够保底开启传承仙殿而已,并没有其它算计。” “只要福地外源源不断多进入几批邪修,想来传承仙殿需要的魂魄不会太难集齐,咱们也无需向四大派、黄风谷的修士出手了。” “嘿!是这么个理儿……”宇文宵炎嗤笑道:“倒是让这些宗派弟子逃了一劫。” 荆雨刚想说话,忽地面色一动,他手一翻,在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枚碎裂的碧玉佩。 “元曦将我送给她的碧玉佩捏碎了?” 荆雨皱眉:“不是生死危机,否则碎的应该是黄玉佩……只是遇到了难以决断的事情。” 赵元曦虽然年轻,可却是个洞悉世情之人,往日事事办得妥帖,若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大事,绝不会来打扰荆雨。 “韩兄,宇文兄,我外甥孙女捏碎了玉佩示警,琅火山那边只怕出了什么事情,我有些不放心,还是回去看一看为好。” 韩平点头道:“赵元曦?我有些印象,你这外甥孙女是个机警的,只怕真有情况,咱们正好一同回去修整一番。” 三人架起遁光,在低空掠行而过。 韩平、宇文宵炎尽皆是筑基后期,遁速本就是筑基修士中最快的那一档,荆雨有一双啸风鹰的翅膀辅助,论飞行遁速也不弱于筑基中期修士,勉强能跟得上。 三人紧赶慢赶,也花费了整整好几个时辰才回到了琅火山,只一回去,便看到了山脚处的赵元曦正一脸凝重神色,眺望远方。 三人收了遁光,落在了赵元曦面前。 “舅公!” 赵元曦一脸喜色,上前躬身一礼,拜过了三人,随即言简意赅,没有一句废话: “三位大人,这段时日共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琅火山山脚的【禁武禁制】正在慢慢减弱,修士所受的压制已经不如几天前那般强烈了,而山顶处的传承仙殿广场的【禁武禁制】几近于无,已然可以随意斗法了!” “若是按照如今禁制削弱的速度,再过一两个月,整个福地之内只怕不会再有纯粹的【安全区域】了。” 荆雨三人对视了一眼,追问道:“第二件大事呢?” 赵元曦神色沉重:“第二件,传承仙殿殿门前的火焰纹饰从六七日前充能的速度一下子提升了不少……说明福地中修士或妖兽的死亡速度大大加快了!” “但此事目前还未有头绪,究竟是何人所为、死的大多是妖兽还是修士……一概不知。” 赵元曦叹了口气:“如今留在琅火山脚安全区域的修士绝大部分都是没甚么野心、也无甚斗法能力的技艺修士,【禁武禁制】正在缓慢减弱,又出了一个正在疯狂屠戮修士或妖兽的神秘组织,两件事情叠加在一起,让整个山脚的修士都有些人心惶惶了。” “若是此地的【禁武禁制】完全消失?那群疯狂屠戮的神秘修士来到了琅火山脚?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去看看!” 荆雨抓着赵元曦,与韩平、宇文宵炎到了山顶,果真看到传承仙殿门口的那团火焰纹饰正在疯狂闪动,几乎片刻不停地持续上涨,如今竟然已经差不多充能了四成了! “这是哪一路神仙?”荆雨皱眉问道。 宇文宵炎毕竟算是宇文家的中高层了,自然最清楚云川域的势力分布,荆雨自然是向他发问。 可此前自信满满的宇文宵炎此时也不由得迟疑起来: “不太可能是四大派修士,若是想要屠戮,一进福地就开始了,再说……光凭秦雉翎、裘知韵这几人?没这个本事。” “哪怕是真有这个本事,也得看几分我大哥的面子吧?不想进宇文家的门了?” “黄风谷也不太可能,我可没听说他们这一代有甚么值得注意的杰出人物,大概有那么一两个,也就是个普通金丹种子的程度罢了。” “至于周边的金丹世家里的嫡系?那更没有可能了。” 韩平插嘴道:“须知那些金丹世家往往也就一位金丹初期的真人坐镇,家中那一两位嫡系是延续金丹唯一的希望,恨不得捧在心尖儿,哪里敢放出来寻机缘……” “有没有可能是近几日进入福地的某一位或某几位魔修邪修?”荆雨问道。 “应该不会。”宇文宵炎道:“那几个被云川域正道通缉的丧家之犬哪有这样厉害,无非是保命逃命的能力太强,这才一直逍遥法外而已。” 当当当—— 就当几人猜测之余,宇文宵炎腰间的一只袖珍铜钟忽然当当作响。 宇文宵炎面色一变:“不好,千里之内有宇文家嫡系示警……遇到了生死危机!” “宇文家嫡系?” 荆雨韩平面面相觑,如今的琅火福地中可称得上宇文家嫡系的,除了面前的宇文宵炎之外,可不就剩下一人了么? 宇文宵金! 第154章 女尸 “这怎么可能?” 宇文宵炎不由愕然:“我那大哥虽然战力稀松平常,好歹也是货真价实的世家嫡系,除了那几位宗门真传之外哪有能威胁到他性命的人物?” “况且他那几个宗门真传的姘头不是与其形影不离?三大真传加上大哥,在这福地中只要不是被数十上百位筑基修士围攻,足可以横着走了!” 荆雨隐隐有所明悟:“有没有可能是遇上了疯狂屠戮修士或妖兽的那一群神秘人?” “不无可能!”韩平面色一沉:“还须尽快驰援,否则难免被那群宵小隐于暗处,各个击破!” 宇文宵金虽然与宇文宵炎是家主之位的竞争关系,可两人同为宇文家嫡系,又是兄弟,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 荆雨虽然与宇文宵金的关系不像宇文宵炎这般亲近,但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于情于理也该去救一救的。 三人架起遁光,凭借着宇文家示警的法器有着模糊感应,迅速向求援地点飞去……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三人飞到了一处湖泽地貌,说是湖泽,可此处湖面无垠,面积上几乎可算得上一片海域了,其上则零星点缀着大小不一的群岛。 “在那边!” 宇文宵炎感应了一番,当先飞向了一个小岛,火红遁光消散,整个人悬浮在空中,面色呆滞。 “这……” 荆雨与韩平赶了上来,看到小岛上的情景也不由吃了一惊。 此时的小岛上静静躺着一具女尸,身着红色法袍,面目已然焦黑一片,辨不清模样,整个上胸部位似乎被什么利器穿胸而过,至今还有个大大的洞口,洞口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秦雉翎!这人是秦雉翎!” 宇文宵炎震撼道:“不应该啊?浣火宗的炎翎仙子怎会陨落在此……难道遇上了金丹妖兽?该死,这福地中就不可能有金丹境的妖兽!” 荆雨缓缓下落,仔细观察了一番尸体,皱眉道:“死因是一剑穿胸,炎翎仙子斗法经验丰富,不可能不作防护,说明敌方的法剑够利,防御手段并未生效太多。” “面目焦黑,对方也同宇文兄一般,是一位火系修士。” “只有一人?”宇文宵炎神色凝重。 “只有一人!”韩平补充道:“秦雉翎身上并无其它伤口,应当不是死于围攻……” “那更不应该了!”宇文宵炎不敢置信道:“哪怕是我,对上秦雉翎哪怕可以战而胜之,她若是一心要逃,我也是拦不住的!一个人?有金丹真人混进来了?” “可未必是一对一……”荆雨悚然而惊:“会不会是一打四?” “有四位修士围攻秦雉翎?可她身上并无其它伤势啊。” 韩平喃喃道,可下一刻便目光一凝,一字一顿道:“你的意思是,秦雉翎是四个人中的一个,围攻一人还被反杀了?” 轰! 一道巨响在远处响起,一股剧烈的法力波动逸散开来。 “在那边!去帮忙!” “慢着!韩兄,可有困阵?”荆雨急声道。 韩平凝声道:“韩某略通阵法,倒是有一套移动困阵……” “此次的凶险只怕远超往日任何一次,若是真有一位筑基境界无敌的人物,自然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才是!” “你们先去支援,我擅长隐遁敛息,在周边悄悄布下一套困阵,务必将此獠斩杀于此!” 宇文宵炎面色凝重:“若真是哪一位元婴宗门真传或是仙族嫡系,只怕脱身的手段也不会少。” 荆雨缓缓道:“天下遁逃脱身的手段,尤以挪移太虚后,颠倒封禁周边太虚的【大挪移符】为最佳,使用得当,甚至可以在元婴真君手底下逃得性命。” “但此符只能在现世使用。” “洞天福地本就游曳在太虚中,大挪移符并不能用,想要从围攻中遁逃只能靠遁术!” “偏生琅火福地有禁空、锁地的禁制,更好布下困敌的阵法……届时只需要稍稍阻隔一二,我们三人合力,此人除非临阵结丹,否则必无幸理。” 宇文宵炎眼中放光,连连点头:“好,就这么办!” 一道青光自韩平手中射向荆雨,这面目平凡的青年言道:“此为阵旗与记载了布阵方法的玉简,玄镜便宜行事即可。” 说罢,韩平与宇文宵炎当先冲了过去,荆雨却眯了眯眼睛,一个猛子扎入了湖底,浑身苦渡玄光笼罩,将自己的气息完全收敛了起来,贴着湖床土遁了过去…… ———— 裘知韵嘴角渗血,一柄水系法剑横亘在胸前,四周水汽弥漫,一只玄龟模样的水系法力护罩牢牢护住了裘知韵所在的小岛,岛上还有泊雷、宇文宵金、万灵均三人,其中万灵均似乎已然昏迷,宇文宵金则双手贴着裘知韵的后背,似乎在为其渡引法力。 唯有泊雷道姑眼神凶狠,膝上横放着一柄玄雷法剑,似乎在积蓄威力。 天空上方一名面容妖异的少年双手负后,身周数十把火焰剑光萦绕身周,不断刺向玄龟护罩,消磨着玄龟护罩的水气,脸上一派轻松写意。 “泊雷,你的剑势还未积蓄好吗?我与宵金快撑不住了!”裘知韵猛地吐了口血,恨恨道。 “你是水系修士,这小岛又是一个天然的玄龟阵势,正与你的法力真元相合,此地又是【琅火福地】中罕见的湖泽地貌,天时地利人和叠加,面对一个火系修士,你若是这一时三刻都撑不住……干脆一头撞死得了!” 泊雷道姑冷冷道,膝间法剑雷光跃动,似乎愈发炽亮了。 “哪里有这样的火系修士……”裘知韵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秦雉翎竟被他一剑斩了!” 宇文宵金眼中显现出痛苦之色,语气倒是还算冷静:“知韵,雉翎之所以被一击毙命,并非此人随手一击,那火焰短剑若是不出意外,应当是一件金丹法宝级数的物事!” “怎么可能!”裘知韵摇头道:“他一个筑基圆满修士,如何能催动法宝?” “那便是金丹符宝了!还不是一般的金丹符宝!” 宇文宵金神色凝重:“这等蕴含金丹随意一击的符宝,我宇文家也不是没有,可哪有这样大的威能?” 第155章 火烧云 “但若是符宝那也是好事,毕竟其使用次数有限,咱们得想办法耗光他的符宝次数!” “穷乡僻壤的世家嫡系,倒是也有些见识。” 上空皇甫正奇好整以暇,悠然道:“我这柄【正炎离火符剑】确实是一道符宝,却不是你们那等金丹世家中当作传承宝物的破烂可比的……我这符剑乃是元婴真君所炼,不仅有极大的金丹威能,还兼顾瞬发、拘役、锁敌之效。” “胡吹大气,若真是元婴级数的符剑,只一剑就将我们几人扫荡了干净……”裘知韵冷笑道。 “呵呵,这【正炎离火符剑】不是真君只能炼到这般威力,而是筑基修士只能驾驭得住这般威力的符剑而已!” “若不是心疼符剑的次数,早已将你们一并斩了!” 皇甫正奇冷笑道:“之前那一道符剑本是准备斩在你这个小白脸身上的,哪知那红袍女修竟然不知怎得迷了心窍,替你挡下了此剑……可惜了那样娇滴滴的美人儿!” 宇文宵金双目通红,思绪却愈发冷静,他咬牙道:“此人应是元婴仙族的核心嫡系,但毕竟还只是筑基圆满的修为,不成金丹,终究神通有限!” “哪怕是仙族核心嫡系,也不可能同时对付三位金丹宗门真传,一位世家嫡系。” “他之所以动用符剑先手斩了一人,恰恰是常规斗法信心不足的表现。” “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人,此人觉得胜券在握,这才好整以暇,以常规术法消磨我们的法力……” “求援讯息已然发出去了,等我弟弟带着增援过来,此人必死无疑!” 皇甫正奇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言道:“倒是有些脑子……” “既然如此……” 他背后显现出了一柄火红色无鞘短剑,正是【正炎离火符剑】! “便速战速决罢!” 小岛上以玄龟阵法抵御支撑的裘知韵心中警兆大作,玄龟虚影身上的水光猛地增厚了不少,却见一道离火剑光斩向了玄龟虚影,这天然的防护大阵只是坚持了数息时间,便一声悲鸣,消散于世间…… 眼见着离火剑光越来越近,裘知韵由不得迟疑,祭出了自己的【碧水沧澜剑】,正正撞上了剑光! 嗤嗤—— 难以言喻的高温瞬间融化了这柄水系法剑,这一道由【正炎离火符剑】斩下的煊赫剑光却仍然去势不减! 这一柄【碧水沧澜剑】乃是与裘知韵性命交修的法剑,她以剑入道,这柄法剑将来是要当作本命法宝来蕴养的!此剑一毁,这位碧水门的金丹种子登时吐出了一口心头血,已然受了重伤…… 一尊纯金巨鼎滴溜溜旋转,横亘在了离火剑光的必经之路,宇文宵金神色冰冷,已然使出了自家压箱底的法器! 离火剑光又将这尊纯金巨鼎烧熔出一道缺口,这法器在这一击过后,显然是废了。 这道离火剑光在一连破去了玄龟护罩、碧水法剑、纯金巨鼎之后,威势比之前小了许多,但仍然有超出筑基层次的威能,将宇文宵金的气机牢牢锁定,誓要将其一剑斩灭! 就在此时,泊雷道姑膝间那柄玄雷法剑终于蓄势完毕,无数细小的雷光闪烁,聚拢成一道粗壮无比的玄雷剑柱,这道剑柱裹着泊雷道姑以及她的法剑,义无反顾撞向了离火剑光! 轰—— 巨大的冲击令上空的皇甫正奇皱了皱眉头,微微向后退了几步。 烟尘散尽,那道离火符剑的剑光终于消弭无形,与此同时,泊雷道姑也自半空坠下,被宇文宵金一把接住。 那把破破烂烂的玄雷法剑已然飞回了泊雷丹田内部蕴养修复,而泊雷本人也是双目紧闭,浑身被烧灼地几乎没有一块儿好肉,体内经脉多有碎裂,宇文宵金神念一探,竟连丹田中的雷法仙基都有些摇摇欲坠了! 宇文宵金抬头看向天空,心中默默想道:“第二道剑光……这等元婴修士制作的大威力符剑,一般只有三击之能,若是蕴含能量过甚,反倒不易让筑基修士运使……” “也就是说,此人应当只剩下一道剑光了!” “当然,前提是他只有这么一道符剑可用……” 宇文宵金心下一片冰凉:“此人哪怕是在元婴仙族的核心嫡系中都是第一流的人物,哪怕只有这一道符剑,也必然不缺其它厉害手段,如今知韵法剑被毁,一身实力不足五成;泊雷、灵均尽皆重伤昏迷,唯有我只是损失了一件上品法器,尚有余力……可我本就是个添头!” “我宇文宵金何惜此身?只是累得几位红颜知己跟着一起香消玉殒……” 皇甫正奇挑了挑眉毛,看着手中黯淡了不少的【正炎离火符剑】有些不满,心下暗暗忖道:“这小白脸此前说得倒也不错,我虽然自问在筑基境界已然难逢敌手,可终究是没有信心只凭借一身神通法术对上四位宗门真传、世家嫡系级数的同阶修士——哪怕这四人不过是云川域这等小地方出身的。” “数百年前,天象仙洲据说有一位女剑仙,在筑基后期时仅以一柄法剑,轻易诛杀了四位同阶的宗门真传,又与该门的一位金丹真人斗法时不落下风,全身而退……这才是筑基境界的尽处了!” “可惜晚生了数百年,没有好好见识这等第一流的天骄人物在筑基境界时无敌的风采!” 正当皇甫正奇悠然神往之时,远处的天边忽然亮起一道细细的火线。 “嗯?”皇甫正奇皱眉望去:“四周的火灵气怎得开始躁动起来了?” 一道道焰花慢慢在空中绽放,渐渐连成一片,在空中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火烧云……那道细细的火线落在了火烧云的中央,显现出一位红发如火、面目张扬肆意的少年来。 皇甫正奇的面上终于久违地显现出了一丝凝重的神色,这少年出现时,他隐隐感觉就连整个琅火福地都开始为之欢欣鼓舞了起来,仿佛在迎接它真正的主人。 下一刻,皇甫正奇脸上的凝重便消失不见,转而挂上了极度自信的笑容:“火性之命?你就是福地显世,应运而生的命数子?” “老子宇文宵炎,你是哪个?报上名来!” 宇文宵炎身周焰花环绕,忽然笑了笑: “罢了,我何必在乎一个将死之人的名字?” 第156章 神通不敌命数 皇甫正奇怒极而笑:“好一个狂妄的命数子,就凭你一个人?” 宇文宵炎气定神闲:“料理区区一个筑基修士,哪里还需甚么帮手?” 说罢,环绕身周的朵朵焰花合并为一,聚拢成一朵火红色莲花,牢牢锁住了皇甫正奇的气机,向其疾飞而去。 “敢在我面前玩火?命数子,听好了,今日杀你者,皇甫正奇是也!” 皇甫正奇不惊反喜,祭出一盏铜灯,自其中飞出点点橙黄色焰火,冲向那朵火红色莲花。 嗤嗤—— 两种真火相触,竟互相开始烧熔起来,一时间居然成了相持之势! 此时一柄金色小锤袭向皇甫正奇后脑,却是宇文宵金趁着两人相持之际,又拿出一柄上品法器,暗中偷袭。 岂料皇甫正奇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在身周加挂了一道离火罩子,便将袭来的金色小锤烧得嗤嗤作响,一时间根本难以寸进…… 宇文宵金心下一沉:“糟了,五行相克,他的离火一道正好天克我的金系宝物……偏生知韵性命交修的法剑被毁,受了重伤,此时也派不上用场……” 就在此时,数道青光闪过,一柄青色巨剑倏然凝聚在半空,冲着皇甫正奇的离火罩子狠狠斩去! 哗啦—— 上品法器不得寸进的离火罩竟然被这一柄青色巨剑一斩而灭,皇甫正奇背后忽然生出一对火翼,一个闪身,躲过了这一道斩击,眼神冷冷,道:“果不其然,我便知晓你一定有帮手。” 原本拍了道隐身灵符的韩平面无表情现了身,那柄青色巨剑散为数十道青色剑光,飞回了韩平身周环绕不止。 皇甫正奇眯了眯眼睛,心下暗暗道:“这一道火性之命非同小可,既然是应命而生之人,只怕并不好杀,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这青袍修士战力与那小白脸差相仿佛,但火系更为克制金系……” “先杀小白脸!” 皇甫正奇一双火翼展开,数个闪动之间便越过了韩平的封锁线,直奔宇文宵金而来。 “啊?” 宇文宵金心中一突,又拿出了一对黄金小戟,施展御物法诀,疾刺而去! 岂知这位皇甫家的少族长每每出乎意料,他竟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柄离火长枪,浑身火气蒸腾,皮肤显现出天外陨石一般的亮红色纹路,持枪一扫,便将那一对黄金小戟拨到了一旁。 “法体双修!” 宇文宵金大骇,如此轻松写意地一拨,绝对是筑基后期的炼体修为! 术法精妙、符宝傍身、遁术极快、法躯坚韧……此獠难道没有一丝一毫的短板吗? “吾命休矣!” 宇文宵金只当自己要命丧于此,运起法力,双掌变得金灿灿一片,将身周重伤昏迷的泊雷、万灵均两人一人一掌,推出了数十丈之远,旋即看着越发逼近的离火枪尖,祭出一面金色小盾,作困兽之斗。 当—— 皇甫正奇只觉一股巨力自枪尖传导而至,他身形暴退,脸色阴晴不定地望着前方。 不知何时,宇文宵金的面前竟然多了一具手持刀盾的青铜傀儡! “筑基后期傀儡?” “是谁?” 皇甫正奇将视线自宇文宵炎、韩平、宇文宵金、裘知韵这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心中不免有些嘀咕。 宇文宵金与裘知韵不太可能,若是他们原本真有筑基后期傀儡,哪里能藏到此时?一开始便用了! 可宇文宵炎与韩平手中法器术法的攻伐便没有停过,若非有专门的傀儡操纵秘术,否则一心二用,一边斗法、一边还要操控一只筑基后期傀儡……皇甫正奇自问是做不到的。 莫看其遁术精妙、术法高明、法体双修,似乎没有短板,但其神念强度恰好便只是寻常筑基后期修士的水平,因此对神念强大的对手尤为警惕。 刷—— 还未等皇甫正奇踌躇是打是走时,立在空中的韩平面无表情,袖袍一甩,其身边竟然又显现出一具手持长棍的筑基后期傀儡,气势汹汹持棍向皇甫正奇砸来!、 而韩平手中也未曾停下,青色剑气聚拢为一柄青色巨剑,狠狠斩了下来! “两具筑基后期傀儡!” 皇甫正奇面色大骇:“此人的神念究竟强到了什么程度?” 正当其以为韩平已经到此为止之时,这个面容黝黑普通的青年竟然袍袖一甩,又从储物袋中祭出了十几具筑基傀儡,初期中期皆有,冲着皇甫正奇齐齐喷出十数道攻伐灵光! 轰! 皇甫正奇原本牢不可破的离火护盾瞬间被这十几道灵光撕得粉碎,整个人相当于硬生生吃了十几位筑基修士全力一击,猛地倒飞了出去! “咳,咳……好,好啊!” 皇甫正奇咳了几口血液,神色阴狠:“我记住你们了,这琅火福地尚且有几个月的时间停留,来日方长!” 说罢,背后火翼一闪,便要施展遁术离开…… 砰—— 岂知皇甫正奇刚刚飞了数十丈,便从一道火光中踉踉跄跄跌了出来,神色惊怒:“困敌阵法?什么时候的事情!” 但毕竟也是元婴仙族嫡系,皇甫正奇当机立断,便扎到了湖中,企图在水里找到困敌阵法的破绽。 一滴小小的重水混入湖水,猛地打向皇甫正奇的胸口。 噗—— 刚刚扎入水中的皇甫正奇又冲了上来,饶是其筑基后期的强大法躯,方才一元重水的偷袭也让其胸骨深深凹陷了下去。 眼见着宇文宵炎与韩平两人带着十几尊傀儡压了上来,皇甫正奇知晓自己不能再等了,背后显现出了【正炎离火符剑】,准备动用最后一发符剑之力,强行破阵! 就在此时,韩平目光凝若实质,轻轻哼了一声。 皇甫正奇只觉得脑中识海被一枚无形的锥刺狠狠凿了一下,整个人出现了一瞬间的失神,原本蓄势待发的符剑力量再也控制不住,逸散开来,将其直接反噬! “噗——” 又是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宇文宵炎觑准了机会,将自身体内真火化为一柄火焰长弓,弯弓搭箭,对准了皇甫正奇的心口。 嗖—— 火箭离弦,此时正值宇文宵炎精、气、神混同为一之际,几乎是其毕生最强一箭,箭尖蕴含着恐怖的威力,穿向皇甫正奇! 第157章 后续麻烦 皇甫正奇刚想躲开,却见湖面下方忽然喷薄出一道明澄澄的镜光,将其锁在了原地,一时间竟然不能动弹。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枚火箭穿胸而过,将他的胸口烧灼出好大一个洞口。 “好……好啊……” 感受着生机不断流逝的法躯,哪怕是炼体修为高绝,皇甫正奇也明白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 “好一个火性之命……好一个应运而生的命数子!” 望着收了术法,负手而立的宇文宵炎,皇甫正奇眼皮渐渐沉重: “终究是神通不敌命数……” 在这位仙族嫡系彻底身死之前,一道黑气自其体内飞出,在空中分为大小两团,大的那一团黑气附上了宇文宵炎的身躯,小的那一团则就近找上了韩平。 “糟了!” 宇文宵金飞了过来,脸色有些难看:“这是元婴仙族在嫡系身上种下的手段,若是嫡系被哪个修士击杀身死,便会附在那修士身上,简直如附骨之疽一般……” 此时湖面一阵翻腾,荆雨自其中浮了上来,神色担忧:“可有祛除的法子?” 荆雨的忽然出现倒是让宇文宵金吓了一跳:“玄镜道友?” 随即定了定神,摇头道:“我们金丹世家中当然也有类似的法子,可哪里比得上元婴仙族的手段?只怕没那么好解决。” “无妨。”宇文宵炎倒是看得很开:“秘境争斗,本就是生死勿论的事情,只许仙族嫡系随意杀人,不许我们还手?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 “老祖宗如今金丹圆满,距离结婴也仅有一步之遥,未必便护不住我。” “哪怕仙族的真君打定了主意要问责我家,大不了我一人承担便是!” 说罢,冲着韩平歉意一笑:“倒是连累了韩兄,也沾上了这些许手段……” 韩平面无表情道:“大不了出了这福地,直接跑路就是。” “琅火福地隔绝现世,却不是完全隔绝,福地中仙族嫡系身死,现世的命牌也是会碎的!”宇文宵金唉声叹气:“如今仙族第一时间知晓了此人身死的消息,只怕此人地位高得吓人,教族中真君亲自于福地之外蹲守,那便万事皆休!有通天的手段都逃不脱了!” 荆雨皱了皱眉,言道:“宵炎,伸出手来,我来试试。” 宇文宵炎讶然,却也没说什么,微微一笑,伸出了一只手,其小臂上如今正显现着一道淡淡的黑气印记。 荆雨运起【苦渡玄光】,慢慢包裹了上去,想要试试万物皆可炼化的玄光能否将这黑气印记直接吞噬炼化了去。 可下一刻荆雨却面色一变。 苦渡玄光接触那黑气印记,却仿佛什么也没有触到,空空如也。 此时闭着眼睛的韩平缓缓睁开双眼,无奈道:“这黑气……似乎是直接吸附在了神魂之上,怪不得难以祛除,手臂上的黑气印记不过是外显的异象罢了。” “那可有些麻烦了。” 荆雨一时间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暂时将此事搁置下来。 “且不去管了。”宇文宵炎上前去,将皇甫正奇的尸体踢得翻了个面,四周神念扫视了好几圈儿,确认其没有残魂逃逸,这才用靴子将尸体腰间的几个皮袋子勾了过来。 “这厮身上怎得挂了五六只灵兽袋,其中却无灵兽?” “这里还有一只储物袋……” 宇文宵炎打开储物袋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嘶——不愧是仙族嫡系!” “这人的储物袋怎么分?” 荆雨摆了摆手:“宵炎兄还是饶了我吧,莫说是此人留下的法器灵资,哪怕是灵石我都不敢要,生怕上面做了什么我看不出的手脚,届时贪图这点好处,免不了要吃个大亏。” 宇文宵炎沉吟道:“倒也是个烫手的山芋……那无非是虱子多了不怕痒,这储物袋里的物件便由我与韩兄两人分了,我们再各自给玄镜补一些自己的灵资便是。” 荆雨摇头叹道:“哪里用得着这般……” 宇文宵炎拍了拍荆雨的肩膀,将自家的法器灵资挑挑拣拣,独立装到了一只小型储物袋中,递给了他,低声道:“宵炎此番出了福地,只怕前路渺茫,若是真到了最坏的情况,说不得便要亡命天涯了,玄镜……保重!” 随后又在皇甫正奇的储物袋里找了找,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此人通天的背景,这般阔绰,储物袋中竟然没有一道【大挪移符】?否则一出福地,一道大挪移符打出去,元婴真君也未必抓得住我。” “韩兄,你可有什么脱身的良策?” 韩平缓缓道:“我倒是有一枚认了主的秘境传送令牌,位格颇高,应当不输大挪移符,足以带我脱离险境了,可惜此令牌只有我一人能用,否则带上你也无妨……至于神魂中的黑气印记,等逃出生天之后再想办法慢慢祛除便是。” 荆雨心中一动,自储物袋中搜出了九命道君所赠、可出入傀儡秘境一次的那一枚金色令牌,心中暗暗叹息:“可惜这令牌也只能我自己来用,否则借给宵炎兄也好。” 几人合计了一番,只觉前路未卜,看不真切,转头已看见宇文宵金将几枚疗伤丹药喂给了重伤昏迷的泊雷与万灵均,裘知韵则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站在一旁。 “大哥,你那几个相好如何了?”宇文宵炎大大咧咧问道。 宇文宵金狠狠瞪了他一眼,旋即却低眉叹了口气:“命是保住了,接下来无非是好好养着……好在灵均与泊雷的仙基都极为扎实,此次受伤虽重,应当不会伤及根基。” 说罢,转头看向裘知韵:“倒是知韵以剑入道,那一柄性命交修的法剑对其非同小可……” 裘知韵毕竟也是宗门真传级数的人物,深深吸了口气,一改颓废之色:“无妨,剑没了,再铸一把便是,只要那一颗求剑之心仍在,自有登临剑道绝巅的机会!” “总比秦雉翎要强……那傻婆娘命都没了!” 宇文宵金脸上闪过一丝痛惜,恨声道:“此人不分青红皂白,一照面便痛下杀手,元婴仙族便可如此横行霸道了?如今为宵炎所杀,也不过咎由自取,哪怕是元婴真君亲至,都有得掰扯!” “况且雉翎也是明明白白陨落在此人手中,浣火宗的大真人此时也在福地之外,这一笔血债也是要算一算的!” 荆雨闻言叹了口气,忍不住道:“若是真君亲至,我只怕浣火宗的那位朱炎真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第158章 死得不冤 几人将此地收拾了一番,又转头将秦雉翎的尸身收殓,这才回转了琅火山。 “舅公……”赵元曦见荆雨安然无恙地回返,也是一脸喜色,恭声道:“山顶传承仙殿门前的火焰纹饰补足的速度一下子降了下来,应是几位大人外出阻击起了效果,原本惶惶不可终日的诸位道友心下安定了不少。” 荆雨讶然道:“一下子降下来了?不应该吧。” 也由不得荆雨有些奇怪,毕竟皇甫正奇虽说是仙族嫡系,一身宝物神通几乎到了筑基境的极致,可毕竟也就是一个人而已,哪怕是见人就杀,那才能杀多少? 他原本的设想中,应是这位仙族嫡系带了不少家族中的修士客卿入福地杀戮,或是有势力打着旁人的幌子浑水摸鱼。 怎得皇甫正奇一死,仙殿祭魂的速度当真慢下来了? “让一让,让一让……” 山脚下此时一阵喧闹,却是十来名练气修为的修士抬着一条赤色妖蟒的尸体,欢天喜地凑到了荆雨与赵元曦两人跟前。 为首的一位白发老者先是向赵元曦拱了拱手,随后又大礼参拜了荆雨:“见过元曦仙子,见过玄镜大人!” “老丈,这是怎么个阵势?” 荆雨眯了眯眼睛,神念扫过这一具赤色妖蟒的尸体,不由吃了一惊,这妖蟒的妖躯坚韧,死后气息不散,生前只怕是一只筑基后期的大妖! 那白发老者躬身道:“回大人的话,我们这十余人结伴出了琅火山寻找机缘,半路遇上了这筑基妖蟒正大开杀戒,已然害了不少同道,本以为命尽于此,哪知这妖蟒身形一顿,竟尔轰然坠地……” “我们大着胆子上前查看,想不到已然没了气息。” “只是这赤色妖蟒一身鳞片坚实细密,凭借我们这些练气修士根本难以破开外皮,这尸体尺寸又太大,装不进储物袋,这才十余人一起合力抬回了琅火山山脚。” “我们这十余人此前承蒙大人护送,这才到了安全地界,本是无以为报,谁知落下这等天大的机缘,便想着奉给大人了!” 那老者笑道:“本是赠给元曦仙子也可,只是如今琅火山脚也停留了不少筑基修士,这筑基后期的赤色妖蟒妖躯颇为值钱,我只怕那些筑基修士起了贪念,作那巧取豪夺之事,届时仙子护不住这赤蟒妖躯,反倒是因此被人害了,那小老儿可是万死莫赎了。” “于是我们十余位道友合计,先将这赤蟒藏在琅火山附近的一处隐秘山谷,又找了一位道友在此盯梢,听说大人回返,这便急急忙忙架着赤蟒过来了!总算是没出什么乱子。” 荆雨听了这种种原委,也不由啧啧称奇,上前绕着赤色妖蟒的尸体观察了几圈儿,心下了然。 “方才宵炎兄在那皇甫正奇的储物袋中搜到了不少证明其身份的物件,此獠出身落星海火蛟岛皇甫家,此元婴仙族最擅驾驭蛟属妖兽,族中豢养的蟒蛇妖兽也不少……” “这筑基后期的赤色妖蟒只怕就是皇甫正奇手底下的妖兽,被他派遣出去杀戮修士,为开启传承仙殿增加进度!” 如今各种事情渐渐被荆雨串了起来,心中暗暗忖道:“怪不得皇甫正奇身上挂着五六只灵兽袋,袋中一只灵兽也无,是都被他派出去了!” “这些豢养的灵兽那一点真灵都捏在了主人的手中,皇甫正奇这个主人一死,灵兽跟着真灵泯灭,自然也活不成了,倒是让这几个练气修士捡了漏。” 想到此处,荆雨心中微微冷笑:“这位仙族嫡系实在托大,手中五六只筑基后期的灵兽遣了出去,只为增加一些杀戮的效率,反倒是自己一人独自行动,真是半点未将云川域诸修放在心上。” “若是他五六只灵兽皆在,这琅火福地中哪里有人能威胁到他的性命?” “真是狂得没边儿了……只能说死得不冤。” 荆雨暗暗摇头,皇甫正奇这种人,在修仙界横行了这么多年都没出事,只能说全靠一个仙族的背景,结果在琅火福地遇上了硬茬子,这才得了教训——只不过这教训是自己的命罢了。 他看向那赤色妖蟒的尸体,神色随意道:“老丈,这赤蟒妖躯坚韧,你们也不好分解,不如我来帮你们分一分……” 那白发老者下拜道:“大人!这妖蟒是诸位同道的一片心意……” “诶,我总不能这般霸占了你们的机缘。”荆雨心中好笑,摆了摆手:“我帮你们分解了妖躯,只留下一成的灵材,当作分解的报酬便是。” “既然如此,大人最少也要拿上八成才是。”白发老者惶恐道。 “那不还是明抢么?”荆雨摇了摇头。 “舅公,你若是拿的少了,对几位道友而言未必是件好事。”赵元曦抿嘴笑道:“筑基后期的妖兽灵材,在仙城中也算是稀罕物,您多拿一些,占了个名头,其余分润了好处的道友拿着您的名头做背书,便能护住余下的灵材。” 转头又向白发老者低声道:“老前辈,我舅公也是爱惜羽毛之人,若是他拿得多了,也顾虑着名声不好,这样罢,着赤蟒妖躯的灵材便三七分成,舅公拿三成,剩余的七成诸位道友拿去分润。” “可以。”荆雨摸了摸下巴,也觉得可行。 白发老者喜笑颜开,他自然不可能真是为了将这妖蟒尸体完全送给荆雨的,原本的心理底线也是三七分成,只不过是他们自己拿三成而已,如今比自己预想的结果要好得太多,自然嘴上极力吹捧: “都说玄镜大人是仙城中德高望重、品行高洁之士,岂不闻元曦仙子亦是菩萨一般宽和的人物!” 待到老者走后,荆雨便上了山顶,去寻宇文宵炎几人了。 皇甫正奇留下的遗产极为惊人,只是这些东西确实有些烫手,宇文宵炎与韩平二人债多不压身,硬是两人分了储物袋,给荆雨分润了不少自己本来的宝物灵资以作补偿。 荆雨则有些眼馋韩平最后关头打断皇甫正奇运使符剑的那门神念秘术,毕竟他身负【蕴神术】传承,神念强度本就远超同阶修士,却苦于没有一门上佳的运使手段。 韩平倒也不吝啬,将这门名为【失神刺】的秘术传给了荆雨,算是抵了一部分补偿的灵资。 第159章 传承殿开启 这道名为【失神刺】的神念秘术,据韩平自己所说,是他照着一道位格虽高、但修为要求也极高的神念秘术改良而来的简化版本。 其实就是将神念压缩为一道无形尖刺,攻击敌方识海,使其出现短暂的失神。 在斗法之中泛用性极广,尤其在对手准备大威力术法、或是用神念催发明显高于本身境界的法宝、符宝时效果拔群。 这道秘术虽是简化版本,但胜在结构精巧,仍然远胜市面上的普通神念秘术甚多。 只是此法极其消耗神念,荆雨估摸着自己如今远超寻常同阶修士的神念,也就能打出三发左右【失神刺】,便会暂时性耗尽神念。 换成普通的筑基初期修士只怕一发都打不出来。 荆雨自然也对韩平所说的那一道位格极高的原版神念秘术有不少好奇心思,但这道简化版的【失神刺】都是自己白嫖过来的,最后终究是没好意思再厚着脸皮要饭。 而后续发生的事情也验证了荆雨此前的猜想,在外寻找机缘的修士陆陆续续找到了几条筑基后期【赤火蟒】的尸体,皇甫正奇果真将随身携带的筑基灵兽都派出去了,荆雨对此实在是不好评价。 他分润得到的那条【赤火蟒】也抽空分解了一番,取了几样灵材,其中就包括【赤火蟒胃】。 【赤火蟒胃】作为筑基后期妖兽的胃部,其消化能力自然要远强于【青花蟒胃】,荆雨干脆便换下了【青花蟒胃】,将【赤火蟒胃】装了上去,果真炼体速度又快了几分,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之后的日子便没甚么太大的波澜,荆雨与宇文宵炎、韩平几人时常去福地各处猎杀妖兽、截杀邪修,为传承仙殿积攒进度。 闲时便回转琅火山脚,研习神念秘术。 荆雨神念强大,这【失神刺】只是修习门槛极高,本身并不难学,很快初步掌握了关窍。 宇文宵炎与韩平则想了各种办法想要祛除神魂中的黑气标记,但毕竟是元婴仙族的手段,哪里是这般好解决的?两人均是束手无策。 转眼间一个月便过去了,期间也多有修士、妖兽死伤,琅火山顶的传承仙殿终于祭炼了足够的魂魄,仙殿大门轰然而开! 这一日,整个琅火山密密麻麻站满了修士。 “好多筑基修士!”荆雨、宇文宵炎等人站在山顶处,望向琅火山下,看着众多筑基,不由感叹。 “已经死了许多人了!” 宇文宵金微微叹道:“这一趟琅火福地下来,少说死了近两千筑基、上万练气……好在死的大多是进来浑水摸鱼的邪修魔修,我仙盟、四大派、黄风谷等正道修士死伤不多,但每个势力也死伤了一两百位筑基,算得上伤筋动骨了!” 他身边站着裘知韵、泊雷、万灵均三位女修,其中泊雷与万灵均原本重伤垂死,如今将养了月余,总算是醒转过来,但仍然不能斗法,距离养好伤还有漫长的修养期。 颇为耐人寻味的是,经历了这一次生死危机,竟让这三人完全抛却了宿怨,不再为了宇文宵金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反倒是有了几分冰释前嫌、情同姐妹的味道了。 “殿门开启了!” 轰隆隆—— 随着修士的喧哗声,琅火山顶的传承仙殿大门缓缓打开,一股波动自殿门内倾泻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琅火山。 嗡—— 下一刻,原本还密密麻麻站立飞行的修士尽数消失在原地,整个琅火山变得空空荡荡。 ———— 荆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被传送到了一间墙饰华贵、空间广阔的内殿之中。 “又是传送……看来这传承仙殿内里也是大有乾坤,若是每一位被传送进来的修士都能被分到这样一座内殿中,数万修士,不知层层叠叠了多少空间……” “这地方的装饰风格倒是颇有逍遥盟官方建筑的味道,只是更为粗粝古朴一些,一看就知道是上了年头的……” 荆雨好奇地摸了摸身旁的石雕梁柱,他的目光转过去,很快便被内殿中央矗立着的一尊青铜巨鼎所吸引。 “这鼎……倒是与宝鼎真人的本命法宝【九州鼎】极为肖似啊!” 荆雨愈发肯定,【琅火福地】定然与宇文宝鼎有极深的联系,他在进入福地之前,原本以为此福地是九命道君给自己留【傀儡真解·金丹篇】传承的地方,现在终于确定,应当不是。 【琅火福地,地级传承开启】 一道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彻内殿之中,荆雨循声望去,并没有找到来源,下一刻,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气运关,进入传承殿,通过。】 “嗯?”荆雨一愣:“进了这内殿第一关便算过了?” 下一刻,他便恍然大悟。 “是了,这传承仙殿需要祭炼魂魄开启,摆明了是一次炼蛊式的逃杀之局,理论上进入琅火福地的修士越少,存活下来的概率就越小,能在这样的养蛊之局里活下来的,可不就是气运惊人了?” “这一次宝鼎真人是取了个巧,牵引福地时动静颇大,又故意将逍遥盟透成了筛子,将这消息早早散布了出去,诓骗了四大派以及大量散修劫修聚拢在此地,这才让参与福地的修士数量空前,使得气运关通过的修士格外多。” “寻常哪怕是福地级数的秘境开启,只要不是落在那几个巨型仙城的城外,哪里凑得出数千筑基、数万练气修士参与的?” 【战力关·壹,开启】 下一刻,自内殿中央的青铜巨鼎中跳出来一只筑基初期的云兽,冲着荆雨不断试探嘶吼了一阵,终于按捺不住,扑了上来! 荆雨挑了挑眉头,一面玄镜高悬头顶,【参玄灵光】喷薄而出,将这云兽死死定在了原地。 指间捏着【一元重水】,屈指一弹,这滴重水触及云兽躯体,巨力及身,瞬间将其打得粉碎! 荆雨只当这一关便过了,哪知道那粉碎四散的碎云下一刻又聚拢成了云兽的模样,不住低吼,只是气息比此前要弱了不少。 “嗯?聚散随心?倒是正好有些克制我的重水神通。” 荆雨皱眉,随即又是屈指一弹,重水落在那云兽身上,再次将其打得粉碎…… 第160章 传承三关 那云兽又是散成了一团云气,随即再次凝聚。 一连打了五发【一元重水】,这云兽才真真正正消散开来,不再凝聚。 “好麻烦的云兽。” 荆雨思忖道:“这云兽攻击方面倒是普普通通,只是筑基初期的平均水准,可保命缠斗的能力就厉害了,往往法力耗尽也未必能够战而胜之。” “若每个进入传承仙殿的修士都是对敌一只同阶的云兽,只怕第一关就要筛下一大半人。” 【战力关·壹,通过。是否继续挑战?】 青铜巨鼎的鼎面微微凸起了两个文字图案,荆雨屈指一弹,一道玄光打在了那个【是】字图案上,果真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战力关·贰,开启。】 青铜巨鼎一阵摇晃,自其中跳出两只筑基初期的云兽。 “倒是简单粗暴。”荆雨摇头一笑。 若是战胜一只同阶云兽,在同阶修士中便数中游偏上的战力,那同时战胜两只同阶云兽,基本上就是合格的世家嫡系层次了。 不过是那种族中仅有一位金丹初期老祖坐镇的新贵世家嫡系,像是宇文家这样有大真人坐镇的世家,哪怕是战力相对平庸的宇文宵金,对付两只同阶云兽也不在话下。 荆雨经历这一次福地之行,期间诸多斗法,早已对自己的战力有了一个很明确的定位,其筑基初期时的硬实力可稳胜寻常筑基后期修士,基本上可以媲美宇文宵金这样的老牌世家嫡系,再往上就力有不逮了。 对付两只筑基初期的云兽自然不在话下。 他仍是老办法,先以【参玄灵光】定住了一只云兽,随即又运使【苦渡玄光】,以玄光消磨云兽蕴含的云气。 “法光类神通倒是对这云兽的效果意外的好。” 论神通威能,除了对土系特攻之外,诸般方面平平常常的【苦渡玄光】自然无法与【一元重水】相提并论,可【苦渡玄光】的消磨之力在应对云兽这样聚散随心的敌人时却意外好用,消解云气的效率竟然远高于【一元重水】。 “不仅仅是法光类神通,这云兽惧火,以火系神通炼化的效率只怕更高。” 荆雨恍然大悟道:“到底是【琅火福地】,没有叫错的名字,天生偏爱火系修士……宵炎兄此时怕是都打到第三关去了!” “火性之命,原来是这个意思!倒真是一座专门为天生火命的修士准备的福地。” 荆雨现在终于确定,哪怕表现再如何完美,自己也肯定是得不到传承仙殿中最好的奖励了。 “多年的关系户,想不到也遇到了别人的萝卜坑。” 荆雨摇头失笑,自己倒是没甚么心理不平衡的,他对修仙界的各种机缘向来并不执着,一向是奉行“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态度,顺其自然。 况且他并不认为这福地中有谁能比宇文宵炎的火性之命更盛,原本那位元婴仙族的皇甫正奇倒是有机会,只不过为人狂妄托大,在仙殿外就被他们几人合力斩了。 自家的好友得了最好的机缘,荆雨打心底为其高兴。 “只是不知出了福地,若是皇甫家的元婴真君真的不要面皮前来兴师问罪,宇文宝鼎究竟能不能护得住宵炎兄……” 荆雨有些淡淡的担忧,他正走神间,一只云兽已然被【苦渡玄光】消磨殆尽了。 索性一鼓作气,将另一只云兽也三下五除二解决了。 【战力关·贰,通过。是否继续挑战?】 【是。】 果然,下一刻自青铜巨鼎中跳出了三只筑基初期的云兽。 自二至三可不是单单加了一只云兽那么简单的事情,荆雨见这三只云兽彼此间气息勾连,举止有度,竟然组成了一个小小的三才阵法。 由此三只云兽合力,战力暴涨,已然到了非天骄不可胜之的程度。 这一次荆雨不再速战速决,反倒是尽展所长,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将自身几乎所有的神通术法都细细梳理了一遍,查漏补缺。 待到荆雨将这三只云兽料理,已然过去了整整半个时辰。 “这云兽聚散随心、极其难杀,倒是极好的练功靶子,一战下来大有裨益。” 荆雨收了神通、散了术法,一时间内殿斑斓的神通彩光随之一黯。 【战力关·叁,通过。战力关结束。】 【战力评定:甲上。】 荆雨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估计【甲上】应当就是这传承仙殿的最高评级。 【资质关,开启。】 青铜巨鼎的鼎口跃出一道灵光,飞向了荆雨,在其身上转了个圈儿,又飞回了鼎中。 【修士骨龄:八十六。】 【修士练气修为:筑基初期。练气资质:丙下。】 “看来这福地位格确实不高。”荆雨心道:“想必是仙洲界本土修士留下的福地……若是仙界的仙人打的窝,不会有这么粗糙的测试手段。” 没错,这种以骨龄确定练气资质的法子可谓相当粗糙,毕竟不是所有修士都有机缘在六岁灵根显现时就引气入体、踏入仙路。 若是这青铜巨鼎能够测出荆雨四十五岁才引气入体,他的练气资质哪怕得不到【甲等】,也决计不可能是【丙下】。 【修士炼体修为:约筑基中期至筑基后期之间。炼体资质:甲下。】 “【苦渡经】毕竟是道君的成道功法,在下界的含金量还是有的。” 荆雨点了点头:“虽然仅仅是宝躯一层,对标筑基初期,但法躯强度已然可以媲美寻常炼体功法的筑基中期甚至后期强度了!” 【修士神念强度:筑基后期。神念资质:甲上。】 【修士灵根属性:水灵根。灵根属性:丙等。】 “不是,哥们。” 荆雨有些傻眼:“灵根资质有高低,灵根属性哪里有什么高低之分?” 他几乎毫不怀疑,在【琅火福地】的传承仙殿之中,唯一能够得到【甲等】的灵根属性只可能是火灵根…… 【修士综合资质评定:乙中。】 【气运关、战力关、资质关尽皆完成,奖励生成中……】 第161章 奖励 等了差不多盏茶工夫,青铜巨鼎又是震了几震,自其中飞出三道流光,悬浮在空中。 荆雨一一用法力摄来,定神看了看。 当先一团流光中包裹的是一株花瓣形似火焰的灵花,荆雨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一株颇为珍贵的筑基灵药【火菱花】。 这株灵花在现世极为少见,据说一般是在上古、中古时期用来炼制筑基层次炼体大丹的主药,难得之处在于此花也可直接服食,药力并不会损失太多,对修炼火属性炼体功法的修士效果尤为上佳。 好在【苦渡经】本就是杂性功法,并不挑食,这灵花对荆雨来说算是不错的奖励了。 “此前也在福地中找到过几味类似【紫渊果】这样的炼体宝药,出了福地之后倒是可以试着炼制几炉炼体宝丹,尽快将苦渡宝体推升到宝躯二层。” 第二团流光散去,显现出一枚绘有虎兽刻纹的长条状玉符,荆雨翻面一看,这玉符的背面还刻有【祥兽礼祭】、【九州定鼎】几个大字。 荆雨法力侵染玉符,又将神念探入其中,落下神识烙印,知晓了这玉符的功用。 此物名为【礼制云兽玉符】,堪堪入了上品法器的边儿,向其中输入法力,可以召唤出一只筑基初期修为的云兽对敌。 值得一提的是,此玉符并非单个,而是三枚玉符为一整套,三符合一,便能召唤出三只筑基初期的云兽来,短时间内可以对敌筑基中期修士。 但三只云兽合力可以组成一套三才阵法,若是凭借此阵法应敌,寻常的筑基中期修士便不是对手,甚至可以拖住筑基后期大修一段时间。 “这法器倒是有些意思,只怕还有修士会得其它的玉符,届时可以想法子凑齐一整套,也算是个不错的常规斗法手段了。” “再不济也可以将此符高价卖给想要凑齐一套的修士……”荆雨暗暗想道。 最后一团流光之中,则显现出一只袖珍小巧、一掌可覆的玉质香炉。 这香炉之中的火种似乎经久不熄、燃料也取之不竭,此时仍在缓缓冒着烟气。 荆雨只是微微吸入了一些香炉中的烟气,便觉心神宁静,脑海中杂乱的思绪平复了不少,甚至神念也有微微增长。 他再次以法力浸染香炉,又以神念在香炉内施加了神念烙印,算是初步炼化了此物,这才知晓了其具体的功用。 此法器名为【玉照升烟炉】,为一辅助性质的法器,并非斗战所用,本来并不好界定品级,但若论及法器材质,也算是入了上品法器之列。 平日放置于洞府之内,辅以各种香料以及灵木燃烧,可以定心凝神,增加炼丹、画符、制器、纹阵等修仙百艺的成功率。 神念损耗过巨时,吸一口烟气,还能够加快神念的恢复速度。 若是神完气足之时吸入烟气,足以缓缓增益神念强度,只不过这个增益的程度实在微乎其微,且有上限,只能算是一个添头。 总体来说是一件相当不错的辅助法器。 荆雨心念一动,忽然恍然大悟:“是了,【火菱花】增益炼体,【玉照生烟炉】则有恢复神念之效,正好对应了我【甲下】的炼体资质与【甲上】的神念资质……” “说明传承神殿中的奖励在很大程度上会为传承者量身定做。” “只可惜我不是火灵根修士,拿不到最好的奖励。” 荆雨有些淡淡可惜,但也被勾起了好奇的心思:“出了殿倒是可以问一问宵炎兄得了甚么好东西……” 至于【礼制云兽玉符】? 与其说是法器,倒不如说有点像皇室所用礼器一类的物件,这云兽也可被称作祥瑞之兽,想必此玉符被炼制出来的初衷并非是用于斗法,反倒更像是祭祀、庆典所用。 “祥兽礼祭、九州定鼎……” 荆雨若有所思:“难不成这座【琅火福地】是甚么远古仙朝的遗迹不成……” 若真是如他所想,那与此福地勾连甚深、关系匪浅的宝鼎真人其来历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坊间传闻宇文宝鼎数百年前不过是偶然流落云川域的一位无甚背景的小小散修,只因得了几道机缘,这才青云直上,修到了大真人的境界,这传闻只怕不实。” 轰轰轰—— 将奖励收走后,传承内殿传来一阵轰鸣声,荆雨只觉面前白光一闪,下一刻,自己便被传送回了琅火山顶的仙殿广场上。 “舅公。” 赵元曦见荆雨被传送了出来,赶忙上前见礼。 “元曦啊,可得了甚么机缘?”荆雨好奇问道。 “元曦并无机缘。” 赵元曦神色无奈,低声道:“我方才问过早先传送出来的诸位道友与筑基期的大人,似乎此殿的机缘有境界门槛,练气期修士在殿内均是颗粒无收。” “竟然是针对筑基修士的传承殿?”荆雨讶然道。 这么看来除非能在福地中铤而走险,得一些妖兽尸体、或是天材地宝,练气修士在这【琅火福地】中真的就是纯粹开启传承仙殿的养料耗材而已了! 随后荆雨又转头看向了正闭目养神的韩平,招呼道:“韩兄!你的动作倒是快,宵炎兄何在?” 韩平睁开眼睛,冲着荆雨点了点头:“玄镜道友倒是也不慢了,宇文道友还未出殿。” “宵炎兄未出殿?不应该吧!”荆雨皱眉道。 他可是知晓宇文宵炎的能耐,加上试炼中的云兽本就被火系克制,宇文宵炎一身的真火神通,哪怕是第一个出殿的筑基修士都不奇怪。 “许是奖励非同寻常?”韩平猜测道:“毕竟此福地极为契合宇文道友,甚至……就是如同为其量身定制的一般!” 似乎应验了韩平所言,陆陆续续有修士被传送出殿,但仍是不见宇文宵炎的身影。 但又过了三日功夫,原本在传承仙殿内接受考验的修士几乎被尽数传送出来之时,仙殿上空忽然凝聚出一朵朵焰花,仿佛将整个天际的云彩都点燃了,蔓延出一片极为煊赫的火烧云! 就当琅火山诸修士为此奇景感到震撼时,琅火山顶传承仙殿的大门轰然洞开,一位焰花朵朵环绕,身后有一团火焰莲花虚影的红发青年大踏步自殿内走出。 第162章 地涌心火莲 “宵炎兄?” 荆雨愕然看着来人,倒不是他连宇文宵炎都认不出了,此人无论是外貌、还是气息,均是宇文宵炎本人无疑。 但此时其人散发的灵压之强,简直超越了筑基后期圆满的层次,直逼金丹真人了! “抱歉,刚刚初步吸收炼化了一味灵药,灵压有些控制不住外溢了。”宇文宵炎笑了笑,身上的修为灵压瞬间一收,压迫感顿时降低了不少。 “宵炎兄好大的阵势,我还以为你在这传承仙殿中直接结丹了!”荆雨与韩平迎了上去,半开玩笑道。 宇文宵炎神色淡淡,摇了摇头:“洞天福地秘境与现世隔绝,再好的资质于此地结丹也引不来天道紫气的嘉奖,宵炎哪里会做此等断绝道途之事。” “那你方才的气势灵压是怎么回事?”韩平好奇道。 宇文宵炎秘密传音二人道:“实不相瞒,我在这传承仙殿中得了一味名为【地涌心火莲】的灵药,此灵药自福地琅火山内涌出,一时三刻若不吞服炼化,便会枯萎消散。” “【地涌心火莲】对于火系修士而言乃是无上宝药,不仅吞服后可以改善体质、凝成亲火灵体,还能缓慢升华仙道根基,增强结丹、结婴的成功概率,甚至可以大幅度提升结丹后的金丹品相,以及辅助开启元婴窍穴。” “此灵药旨在升华修士仙基,灵药所蕴含的灵力只不过是一个添头,但只是这个添头,便已然将我的修为推升到了筑基后期大圆满之境……” “待到出了福地,宵炎便可以筹备结丹一事了!” 荆雨与韩平对视一眼,尽皆有些震撼,传音道:“竟然有这样夺天地造化的灵药?还真是开了眼了。” “不过倒是要恭喜宵炎兄了!服了这等宝药,紫气金丹也并非奢望啊?” 宇文宵炎脸上却殊无喜色,只是神色沉沉道:“只是还有元婴仙族那一关,不知如何来过。” 提及此事,韩平脸上也多了几丝凝重,手中青光一闪,将一枚令牌递给了荆雨: “玄镜道友,这枚令牌是韩某在逍遥仙城内的洞府令牌。” 荆雨接过令牌,心中隐隐有了预感:“韩兄这是何意啊?” “我如今神魂中被种下了标记,只怕逃不出元婴真君的感应,一出福地,便要立时催动传送令牌,将我传送到一处秘境之中,说不得可以暂时摆脱危险。” 韩平面无表情道:“因而来不及回城中洞府收拾行李了,索幸我一个苦修士,洞府中也没留下甚么值钱的物事,只是洞府后有个药园,其中还有些珍稀灵药未曾收割,便赠予玄镜道友了,届时可自行处置。” “这怎么好意思……我只是帮你保管一二。” 荆雨连忙道:“往后若是解决了神魂中的印记,韩兄记得在【太虚幻境】中告知一声,我将你的灵药送去便是。” 韩平惯常没甚么表情的脸上罕见露出了一抹笑容,语气中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动:“十年交情,多赖玄镜道友照顾了,咱们往后【太虚幻境】或是【天命坊】中再聚!哪怕未来天各一方,也莫要断了联系……” “宇文道友,你有什么打算?可还是要硬扛此事?” 韩平转头向宇文宵炎问道: “若是真君问罪,宝鼎真人只怕也担待不住。” 宇文宵炎听到了“宝鼎真人”四字,神色竟然有些晦暗不明起来,只是淡声道: “韩兄放心,宇文宝鼎不会坐视我的安危不管。” 荆雨心中不解:“宵炎兄平日里称呼宇文宝鼎都是一口一个【老祖宗】,今日怎得直呼其名了?态度似乎也不甚恭敬……” “玄镜,多年交情,我也不瞒着你,原本只是看你身具命格,有了些利用的心思,甚至想过将你收为麾下,助我成就一番事业。” 宇文宵炎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没成想后来有了这般交情。” “这一处【琅火福地】原为仙洲界中古时期【神鼎仙朝】之遗迹,这也是我入了传承仙殿才知晓的。” “【天命坊】中有不少身处高位、所知秘辛甚多的天骄,若是玄镜有心,可以去搜一搜神鼎仙朝相关的讯息。” 宇文宵炎转头看了看传承仙殿,此时仙殿上空已然多了一道巨大的灵气漩涡,这灵气漩涡不断旋转,最终形成了一团扭曲周边虚空的黑洞,正是福地的出口。 他淡淡道:“我如今吞服了【地涌心火莲】,仙道根基仍在缓慢升华蜕变之中,至少在结成紫气金丹之前,宇文宝鼎会下死力气保我一命。” “哪怕是真君问罪,想来他也不会妥协……” “这话是什么意思……”荆雨与韩平对视一眼,尽皆在对方眼中读出了某种阴暗幽微的想法。 那福地出口终于成型,宇文宵炎的声音也逐渐冷硬起来: “两位道友,今后万望小心宇文宝鼎!” 说完此话,宇文宵炎将两枚玉简递给了荆雨与韩平二人,他们只来得及将这玉简放入储物袋中,那黑洞便轰然爆开,波动蔓延之下,将福地中的修士尽数传送了出去…… ———— 荆雨再次睁开双眼,已然回到了逍遥仙城的城外,几位大真人仍是悬在天上,只是神色大多不佳,仔细盯着陆续传送出来的修士。 “奇怪,这一次福地的持续时间甚短啊,才一个多月的功夫便出来了……” 宝鼎真人看着传送出来的宇文宵炎,松了口气,又有些疑惑,以法力将宇文宵炎摄来,问道: “宵炎,可得了【琅火仙殿】中的机缘?中途进去一位仙族嫡系,可有为难于你?” 宇文宵炎神色恭谨,闻言躬身一礼:“启禀老祖,宵炎幸不辱命,确实在仙殿中得了一味【地涌心火莲】,已然将其服食炼化了!” “好好好!不枉我对你的栽培。” 宇文宝鼎松了口气,心中暗道:“到底是天生的火性之命,火系的机缘哪有不是手到擒来的道理?仙族嫡系又如何?终究是神通不敌命数!” 岂知宇文宵炎下一句话便将他的心情打落了谷底:“至于甚么仙族嫡系……倒是真遇到过一位。” “好像叫什么皇甫正奇?此獠天性凶狠,在福地之中大开杀戒,宵炎迫不得已,已将他斩杀在了福地之中!” 第163章 炎钧真君 “你说什么?!” 宇文宝鼎既惊且怒,怒斥道:“那可是仙族嫡系!还是仙族中少族长一级的人物,吃了熊心豹子胆,连这等人物也敢动了!” 宇文宵炎神色不变,淡声道:“难道仙族嫡系要杀我,我便要站着让他杀不成?” “你身具先天道体,一身术法神通打磨至臻,功法、宝物尽皆不缺,哪怕是仙族嫡系,终究也只是筑基修士,你若是想跑,人家拦得住你?” 宇文宝鼎痛心疾首道:“福地开启时我特意取了巧,那福地中的修士数量本就冗余了大半,开启传承绰绰有余,你只需避着这位仙族的公子,让其在福地中杀几个人,有甚么所谓!” “只要你不出事,天生的火性之命,公子在传承殿中也争不过你……” “如今倒好,捅破了天了!真是祸事了……” 宇文宝鼎面色一肃:“不成,琅火福地虽与现世隔绝,却拦不住皇甫正奇现世的命牌碎裂,只怕远在落星海的皇甫家已然知晓了皇甫正奇身死的消息,正在穷搜凶手……” “这皇甫正奇堂堂少族长,只怕至少也是会出动一位甚至两位大真人前来兴师问罪……” “甚至有可能元婴真君亲至……” 宇文宝鼎忽地面色一白:“糟了,若是真君亲至,自太虚中行走,自落星海到蓬莱仙洲的云川域,哪里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仿佛是为了呼应宇文宝鼎心中所想,原本平静的天穹裂开了一道口子,一名身着赤色法袍、身材短小的光头婴儿自太虚中漫步而出,这婴儿无鼻无耳,整个脸上只有两只眼睛、一张嘴巴,右手倒提着一柄火红色无鞘短剑,冲着宇文宝鼎不住冷笑。 嗡—— 在这婴儿出现的一刹那,隐秘的波动浮现而出,荆雨只来得及看见身旁的韩平拿出一枚青色古朴令牌微微一晃,整个人便消失不见。 “韩兄直接跑路了?难道这个婴儿是……” 宇文宝鼎见了这婴儿,却差点双膝一软,好不容易稳住了,大礼参拜道: “拜见炎钧真君!” “拜见炎钧真君!”原本神色冷峻、气势威严的诸位金丹真人竟然呼啦啦跪下一片,不住冲着那婴儿磕头,唯有几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没有下跪,但也是躬着身子,头低到了最低处。 “是炎钧真君!皇甫家的皇甫炎钧!据说是海外有名的元婴初期剑修……一柄法剑纵横海外,在元婴初期修士中杀力排得上号了!”有见识广博的筑基修士认出了这个婴儿,正是炎钧真君元婴出窍,破开太虚至此,于是也跟着一众金丹真人拜伏了起来。 荆雨看得暗暗心惊,宇文宝鼎怎么说也是金丹后期圆满的大真人,疑似结成紫气金丹,怎得遇到这一位元婴初期真君,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不过听说修士破丹结婴之时,可为元婴洞开窍穴,若是开窍圆满,共可得九枚灵窍,分为眼、耳、鼻、口七枚阳窍、以及下体前后两枚阴窍。 如今这位皇甫炎钧元婴出窍,没有耳鼻,只有两只眼睛、一张嘴巴,两枚阴窍则因有法袍遮挡,看不真切,说明此人保底也是一位三窍真君,上限则是五窍真君了! 这元婴持着法剑,只是冷冷地看着宇文宝鼎,并不说话,倒让宇文宝鼎汗如雨下,战战兢兢了。 半晌后,皇甫炎钧才神色平淡,开口道: “嬴宝鼎,你好大的胆子!” “竟然纵容族中嫡系暗害我正奇侄儿……你可知正奇是我死去的大哥唯一的子嗣,也是我皇甫家未来的族长?” “大人!此间多有误会,还请宽限几日,宝鼎必然彻查此事,给大人、给仙族一个交代!”宇文宝鼎悲声道。 “有甚么误会!” 皇甫炎钧小小的婴儿脸庞上显现出了极为成人化的阴冷神色,嘲讽道:“你身后那个命数子神魂上沾染了我皇甫家的【神遗秘术】,于我而言简直如同暗室明灯,还有什么可说的!” “大人,此子当初也是迫于无奈,生死之间,这才误杀了贵仙族的正奇公子,宝鼎愿倾尽族中所有,赔偿仙族一二……” “赢宝鼎!你以为我今日只是来诛杀首恶的?” 皇甫炎钧不耐烦道:“你纵容族中后嗣杀我仙族嫡系,本就是死罪了!又是神鼎余孽,整日妄图复国、人厌狗嫌的东西……本真君今日一剑将你斩了,不会有任何人为你出头。” 说罢,手中赤色法剑扔了出去,悬浮在空中,气机牢牢锁定住了宇文宝鼎,轻声道: “去!” 宇文宝鼎只觉亡魂大冒,立时自丹田中召出了自家的本命法宝【九州鼎】迎风涨大,护在身前。 那柄薄如蝉翼的赤色法剑刺中了被宇文宝鼎蕴养到了金丹极限的本命法宝,却并未如同雷殛子的法剑一样被弹开,反倒是如同刺豆腐一般将这尊【九州鼎】刺出了一道巨大的孔洞,直接贯穿了过去! 宇文宝鼎脸色大变,连忙又在身上贴了数枚保命符箓,撑起了一道道灵罩,将其护在中心。 可那法剑却如同视若无物,将那灵罩一道道刺破,刺目的火红色剑气瞬间便来到了宇文宝鼎面前! 呼—— 宇文宝鼎法躯一散,竟然化为了漫天焰火,可与此同时,这道法剑却也迸发出了无数细小剑气,将这漫天的焰火一道道诛灭。 终究是有一两道焰火逃出了剑气的笼罩范围,又凝聚出了宇文宝鼎的法躯模样,可此时这位此前气势煊赫的云川域第一金丹大真人如今的气息却是衰弱到了极点,显然已经受了重伤! 宇文宝鼎咳出一蓬火星,深深看了一眼宇文宵炎,随即捏碎了一道符箓。 霎时间,宇文宝鼎面前撕裂出一片虚空,将他吸了进去。 随后附近的一整片太虚变得紊乱不定,就连元婴真君也无法遁入其中了。 过了差不多盏茶工夫,此间的太虚才缓缓平复,皇甫炎钧手中抱着法剑,冷哼了一声: “大挪移符?神鼎余孽的家底就是厚实……倒是奇了怪了,仙朝覆灭十万载,怎的底蕴还未被这群败家子挥霍干净?” 第164章 命数不敌神通 “只此一剑……” 荆雨低着头,面无表情,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一剑而已! 他有想过元婴真君与金丹真人战力差距甚大,但没想到差距大到了这样的地步…… 宇文宝鼎是什么人? 疑似结成紫气金丹,云川域第一大真人,与三位同阶大真人斗法不落下风! 这样在金丹境几乎已然顶尖儿的人物,接不住元婴初期修士一剑? 更何况如今这位炎钧真君只是元婴出窍,很多搭配法躯的神通术法都使不出来,其实怕是只有全盛时期的七八成战力而已…… 修仙界越是往后,跨越大境界斗法便越是天方夜谭,荆雨当年在长生殿观察同期入世五百年,筑基后期的陆英招能与一位金丹初期的真人短时间内斗得有来有回,最终全身而退……此事几乎已是人间奇迹了! 但若是让金丹后期圆满的陆英招与皇甫炎钧这样的元婴初期修士打一场? 荆雨估计哪怕是坐拥【唯我独尊】这样神品命格的陆英招,也未必能够复现筑基战金丹时的奇迹了。 怪不得那群金丹后期的大真人见了皇甫炎钧,如此伏低做小。 怪不得寻常的金丹真人竟都直接跪下了! 真君之能、真君之威,竟至于斯…… 最可怕的是,元婴真君已然可以遁入太虚,遨游仙洲,哪怕是金丹后期大真人的遁速在能够穿梭太虚的元婴修士面前也是犹如龟爬。 除非如同宇文宝鼎一样有【大挪移符】这样可以穿梭太虚之后将原地的太虚环境彻底扰乱封锁的宝物,否则金丹修士想要在元婴修士面前逃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 可不就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 皇甫炎钧一剑将宇文宝鼎斩得重伤逃遁,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小小的元婴抱着法剑,定定地看着悬浮在半空愣神的宇文宵炎,淡声道: “可有什么话说?” 宇文宵炎在自家老祖被一剑重伤后,便知自己今天绝无幸理,原本紧张的神色不再,腰板反倒是渐渐挺直了,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尊出窍的元婴,咬牙道: “元婴真君好大的威风!” 此时的宇文宵炎浑身法力蒸腾,朵朵焰花环绕己身,将身周的一切焚烧殆尽,连空间都烧灼地隐隐扭曲起来…… 皇甫炎钧粉粉嫩嫩的婴儿脸上泛起了笑容:“【先天道体】?真是顶级的命数子……可惜了。” “终究是命数不敌神通……” “火莲……” 宇文宵炎身周朵朵焰花凝聚为一朵巨大的火红色莲花,拼尽全身法力,向皇甫炎钧这位元婴真君发起了此生最为强大的一击!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 轰! 巨大的灵压宛若实质一般压在宇文宵炎的法躯,下一刻,宇文宵炎整个人轰然爆散,化为漫天焰火……那朵火莲终究没有触碰到皇甫炎钧,便自行消散了。 自始至终,这尊出窍的小小元婴只是抱着法剑,静静悬立在空中,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绚烂的烟花,一言不发。 此时琅火福地中的修士已然全部传送回了现世,加上原本就等在此处的各大势力弟子,以及诸多金丹真人,此地的修士已不下十数万。 这般多的修士,如今的环境却是寂静地落针可闻,哪怕是练气修士,亦是大气不敢出一口,运起了闭气的法门,生怕引起了这位炎钧真君的注意。 荆雨低着头,眼睛微微眨了眨,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捏住了一块儿金色令牌,随时都可以催动,心中一悲:“宵炎兄……” 到底还是大真人动了,浣火宗的朱炎真人此时连滚带爬,整个人趴伏在半空,高声道: “首恶已诛,恭喜大人族中大仇得报!” “只可恨宇文宝鼎那厮跑了……云川域苦逍遥盟久矣!” “倒是个祸患……”皇甫炎钧自言自语道。 “大人尽可放心!即日起,云川域四大派、黄风谷五大势力悬赏天下,诛杀宇文宝鼎,定教此獠无可遁形!”朱炎真人谄媚道。 皇甫炎钧眼皮微阖,神色冷淡:“不够。” “这……”朱炎真人心中一突,连忙道:“那便诛尽宇文家,教其血脉断绝,族灭家亡!” “不够,不够。” 朱炎真人心下发狠,低声道:“大人在上,我四大派今日发下血仇令,定然覆灭整个逍遥盟!” 皇甫炎钧呵呵笑道:“我的意思是,正奇堂堂仙族嫡系,哪里是一个命数子能够抵命的……不够!” “今日在此处的,尽数陪葬罢。” 皇甫炎钧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倒让在场的十几万修士心中俱是一寒。 “大人说笑了……”朱炎真人笑容勉强,身躯已然微微颤抖。 “谁与你说笑了?”皇甫炎钧嘴角微翘,原本放于元婴膝间的法剑悬浮了起来,放出无尽光芒…… 距离最近的朱炎真人吓得“蹬蹬蹬”退了好几步,刚想消耗精血寿命遁走,又想起自己哪里快得过遁入太虚的元婴?一时间竟然呆在了原地,面如死灰。 “道友且慢。” 太虚中一道温淳声音响起,空间隐隐波动起来,透露出一阵阵土黄色的光彩,下一刻,太虚撕裂,自其中踏出一位儒生打扮的中年男修。 这儒生打扮的修士肤色白皙,颌下胡须修整地极为整齐,目光温和,右手持着一本竹简模样的古籍,看着面色陡然乖戾的皇甫炎钧,嘴角噙着笑意。 皇甫炎钧乖戾的眼光中带着一丝忌惮,嗤笑道:“萧北岳,你们中州域的手倒是放得够远,怎得管起云川域的事情了?” “萧北岳?是蓬莱仙洲最大的域境,中州域松风阁的南岳真君!有救了!” 几位大真人心中激动。 荆雨手中的金色令牌松了松,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思忖道: “这位元婴真君是肉身横渡太虚,说明至少是一位元婴中期的修士了!萧北岳?怪事,为何名字是【北岳】,道号却成了【南岳】?” 第165章 止戈 萧北岳笑了笑,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吞:“毕竟同属蓬莱仙洲正道,自当守望相助。” “炎钧道友既然已经报了令侄的杀身之仇,何必再妄造杀孽?” 皇甫炎钧面对这位元婴中期的南岳真君,倒是丝毫不惧,目光森森:“我若是偏要造一番杀孽呢?” 萧北岳淡然道:“只怕炎钧道友没有这个本事。” “剑修杀力再强,毕竟隔着一个小境界……道友真以为每个剑修都是南宫伏华?” 这位自中州域而来的南岳真君展开手中竹简,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只毛笔,在竹简上写了一个【武】字。 这【武】字下一刻跳出了竹简,竟尔大放光明,横亘在了萧北岳与皇甫炎均之间。 皇甫炎均怀中法剑有灵,受此【武】字压制,竟尔不住颤动。 皇甫炎均深深看了那个【武】字一眼,暗暗道: “父亲偏心,将族中资源大多倾斜给了我那侄子,只为完成大哥遗愿,令其成功结婴……哼,可惜是个张扬狂妄的性子,如今死了也好,否则真到了金丹元婴之后,不知为皇甫家惹下怎样的祸事……” “如今我一剑重伤了赢宝鼎,摁死了那位命数子,又被萧北岳所阻,也算是对族中有了交代。” “嘿嘿,皇甫正奇一死,我家那小子的道途不就有了?” 皇甫炎均想到此处,嘴角的笑容却再也压不住了,悠然道: “好!今日给你萧北岳一个面子。” 说罢,也不再停留,手中法剑一划,虚空裂开一道口子,这尊小小的元婴瞬间便遁入太虚之中,消失不见。 “多谢大人救我等一命!” 朱炎真人垂泪下拜道:“大人……” 萧北岳手指轻点,将空中那个【武】字一指点散,随即合上了竹简,瞥了一眼呼啦啦下拜一片的金丹真人、筑基修士、乃至十几万练气修士,淡淡道: “今日止戈,不宜妄动刀兵……望诸位好自为之。” 说罢,这位南岳真君以手中毛笔一划,同样遁入太虚之中,瞬间不见踪影。 两大真君前后脚一走,原本弥漫各处的压抑气息陡然一散,在场的十数万修士竟尔齐齐松了口气,城外郊野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四大派与黄风谷的几位大真人也不说话,各自沉默收拢了自家弟子,坐着长途楼船回返各自的山门。 而逍遥盟的月华、托塔两位大真人见四大派退走,原本紧绷的心弦也不由一松,只是宇文宝鼎重伤逃遁,只怕短时间内不会现身,想起逍遥盟未来的前景,两人的忧虑几乎要挂在脸上,挥之不去了。 荆雨看着此前宇文宵炎的法躯化为漫天焰火的那一处,此时连半点灰烬都剩不下了。 至于宇文宵炎的储物袋等物,许是被皇甫炎均顺手收走了,早已没了踪迹。 荆雨心中沉郁,但也只能在心中叹息,甚至不敢在面上表露什么不满,只是暗暗记住了炎均真君这个名号,看看往后有没有机会为好友报仇。 “韩兄神魂上还有一小部分黑气印记,不知他所在的秘境能不能躲过皇甫家的探查……” 将对韩平淡淡的担忧压下,荆雨带着赵元曦返回了逍遥仙城,如今宇文宝鼎重伤失踪,逍遥盟群龙无首,原本与四大派平衡、甚至略占上风的顶层战力被打破,往后只怕是多事之秋,由不得荆雨不早做准备。 他回到闭关室中,先是用玄镜探查了周边一圈儿,全力开启了室内的阵法,又临时加挂了好几道警戒法术,这才自储物袋中拿出宇文宵炎临出福地时递给自己的玉简,以神念探入其中,细细观瞧起来。 这是…… 荆雨心中一沉,宇文宵炎送给他的这枚玉简中记载的是一门秘法,其间赫然写着五个大字—— 逆血夺灵功! 这不是黑血道人的那一部能够夺走血脉后嗣仙道根基的邪道秘法么? 为何会落到宇文宵炎的手中…… 荆雨又仔细看了看,很快发现了不对。 这门【逆血夺灵功】虽然与黑血道人的那一版大差不差,但细节上却有不少差异,至少在条件上更为苛刻一些,夺取仙道根基的对象不仅仅必须是自己的血脉后嗣,还必须与自己没有大境界的差距。 即,若一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想要行此秘法,所挑选的血脉后嗣至少也要结成金丹。 “【地涌心火莲】可缓慢提升仙道根基,又能略微增加结丹、结婴概率,提升金丹品相、辅助开启元婴窍穴……宇文宝鼎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荆雨几乎一瞬间就串联起了整件事情:“其实搜寻灵脉是个幌子,那【琅火福地】中传承仙殿里最好的奖励宇文宝鼎一早就知晓,便是【地涌心火莲】!” “宵炎兄身具火性之命,正是得此传承的不二人选。” “宇文宝鼎让其得了这宝物,再以【逆血夺灵功】夺其根基,说到底,原是为了自己的道途!” “怪不得宵炎兄之前曾言自己结丹前宇文宝鼎会下死力气保他一命,毕竟事关自家道途,怎会不上心?” “只是金丹真人与元婴真君的差距实在太大,宇文宝鼎差点被人一剑斩了……这才算计落空。” 荆雨又想起黑血道人手中那个版本的【逆血夺灵功】,恍然大悟: “是了,黑血道人的版本被人篡改过,我此前只当是篡改秘法的幕后黑手是为了制约黑血道人,使之不能脱离掌控,这才致使其修为境界多年不得寸进,其实却是想岔了。” “黑血道人手中的【逆血夺灵功】,并无必须在同一大境界的限制,想来是宇文宝鼎为了更加稳妥,精心改动,故意放出去试验一番,务求宇文宵炎在筑基时便能吃下他的仙道根基,免得宇文宵炎成了金丹真人,他又是难得的命数子,只怕届时命数发力,闹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不过改动秘法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宇文宝鼎去掉了不需同一大境界的限制,却也在某个他不知道的环节出了岔子,致使黑血道人境界卡住,宇文宝鼎自然只能捏着鼻子用这秘法的原本,老老实实等着宇文宵炎结丹。” 第166章 神鼎仙朝 “可若是宵炎兄真的结丹,有【地涌心火莲】这样的奇物保底,加上自己原本的灵资、天赋、气运……多方作用之下,一枚紫气金丹是大有机会的。” “尽管金丹初期与金丹后期的大真人战力差距甚大,对方又是宇文宝鼎这样在大真人中都属拔尖儿的人物。” “可宵炎兄毕竟身负灵品命格,是仙洲界本土罕见的命数子,未必不能创造奇迹,摆脱控制!”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宵炎兄能够活到结成金丹。” 荆雨沉沉想道:“本来炎帝逆天改命的剧本已然写好,只可惜命数不敌神通,皇甫炎均穿梭太虚、跨了两个大境界以势压人,硬生生将这剧本撕了个干净……” 他反手拿出【灵明石胎】,神念渗入其中,给韩平发了个消息。 【韩兄可在?】 韩平很快有了回应。 【我在秘境中,外界情况如何?宇文道友可还安全?】 荆雨低眉,默默打入了一道神念: 【宵炎兄已然兵解了……】 这一次韩平良久没有回信,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才简短回复道: 【知道了。】 “唉……” 荆雨整理了一番心境,调出了【天命坊】,在【谈玄论道】的版块寻找着有关【神鼎仙朝】的讯息。 不得不说天命楼如今成员虽然仍不足百人,但真可算得上卧虎藏龙,其中不少人都来历非凡,对于仙洲界的许多轶闻掌故、上古秘辛都是了如指掌,还真让荆雨查到了不少眉目。 尤其是一个由代号为【百晓】的成员在七日前发表的帖子: 【揭秘中古末期:一代仙朝的末路悲歌——是天灾,还是人祸?】 “众所周知,仙洲界目前的历史大致分为上古时期——中古时期——近古时期——直到如今。” “其中上古时期留下的痕迹寥寥无几,已不可考。” “中古时期则公认为神鼎仙朝九州定鼎、一统天下的时期,共五万余年。” 荆雨想了想,若以长生历为锚定,仙洲界的中古时期应当是前十五万年至前十万年左右。 “天降巨星之后,九州之中五州沉寂,只余下天象、绝尘、蓬莱、浮屠四大仙洲,仙洲界生灵近乎灭绝,只有少量人族妖兽苟缩于洞天福地之中,逃过一劫。” “于是近古时代开启,至近古结束共八万年,这八万年来仙洲界的幸存修士重整旗鼓,重演术法、修补神通、繁衍生息、重建仙城……一路艰辛不提,最终使得修仙界恢复了元气,原本没落的修仙文明再一次繁荣了起来。” “两万年前,化神修士、蓬莱天君萧不疑,历经万险,打破天人之隔,成功飞升上界,成为天降巨星、万灵灭绝时代之后的第一位飞升修士,也标志着近古时代的结束。” “我仙洲修士终于迎来了现今这个日新月异、繁花锦簇的修仙界。” 【文曲】:“又是百晓道友的精品帖子?前排占楼。” 【魔星】:“不是讲神鼎仙朝吗?啰里吧嗦一大堆,你他娘的怎么不从天地初分、混沌开辟开始讲?” 【福禄】:“天命坊旨在为诸位道友提供一个友好交流的平台,请注意言辞,不要辱骂成员,否则禁言七日,楼上警告一次。” 【魔星】:“靠恁娘,权限狗……” 【该成员已被禁言。】 好在小小的插曲并未打搅到【百晓】的谈兴,他继续写道: “楼上的道友不必心急,此帖虽是讲述神鼎仙朝,可仙洲历史,往往一脉相承,其中因由,皆环环相扣,自然要从头说起。” “中古时期仙朝鼎盛,神鼎仙朝神皇雄才伟略,一扫九州六合,定鼎天下,由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凡人修士,皆为仙朝子民,哪怕是修到了元婴真君,也要受仙朝管束。” “神鼎仙朝划定疆域,册封仙官仙吏,自然为许多过惯了自由自在日子的古修士所不喜。” “加之仙朝末年,吏治腐败,地方修士往往多受盘剥,苦不堪言。” “更是激起了一大片修士的反抗仙朝。” 【倾城】:“百晓道友,此番倒是老生常谈了,最终一道天降陨石下来,无论是古修士也好、神鼎仙朝也好,不都是一同化作了飞灰?” “话是这么说的,可当年天降巨星,未必就一定是天灾。” 【百晓】此言一出倒是石破天惊。 【文曲】:“总不能是人祸罢?” “还真应了标题一说。” “此事众说纷纭,我也算是道听途说,仅博诸君一笑。” “据说那一道摧毁了亿万生灵的陨石,极有可能是被人为勾连下界的!” “不过中古时代末期距今时也十万余年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也无人知晓了。” “倒是神鼎仙朝的余孽距今传承了十万年,仙朝帝裔的血脉仍未断绝,估计是有什么血脉传承的秘术。” 【文曲】:“那群天天惦记着复辟仙朝的疯子着实有些人厌狗嫌了,神鼎仙朝亡了十万年,真不知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大执念。” 【文曲】:“不过疯归疯,这群神鼎余孽的家底也当真厚实,明明十万年过去了,怎得个个手中的灵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真不知当年仙朝在天外布设了多少座洞天福地。” 【叠浪】:“家底厚实有啥用?都快被一众宗派仙族当作年猪了!前段时间好像在蓬莱仙洲又勾连下来一座福地?是被落星海火蛟岛的皇甫家分去了罢?” 【福禄】:“倒是真有这么回事儿……是座火系福地?那多半是教平泽真君的孙儿皇甫正奇得去了。” 【叠浪】:“嘿嘿,皇甫家一门三元婴,好大的威风,可惜平泽真君的长子早年斗法身死,只留下皇甫正奇这么一个独苗儿,被平泽真君宠上了天,养成了那么一副自高自大的狂妄性子,据说就连皇甫家本族之中都有不少人对其暗暗不满了。” “我瞧着这皇甫正奇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要出事,届时可有得乐子可看了……” 【百晓】:“叠浪道友倒是对火蛟岛皇甫家知之甚多啊,看来也是落星海东域群岛人氏?不知是哪家仙族的嫡系?叶家?还是冷家?” 【叠浪】:“道友饶命,再猜下去我这马甲都要被扒干净了…… 第167章 百晓 荆雨又浏览了一阵【谈玄论道】的帖子,发觉这位代号【百晓】的道友确实极为活跃,光是他名下的帖子便有好几千条了,在所有天命楼成员中的发帖数量可谓一骑绝尘。 “这人这么闲?平时不修行了?” 荆雨嘀嘀咕咕道,搭了个临时的群组,将【百晓】拉了进来。 “百晓道友,不知可有空闲?在下有事相询。” 【百晓】:“在呢。” 荆雨吓了一跳:“秒回?” 【百晓】:“原来是【一元】道友,道友是两个多月前才加入天命楼的吧?我看你都还未在【天命坊】中说过话。” 荆雨道:“道友倒是好记性。” 【百晓】:“也就是如今天命楼成员还不算多,这才事无巨细都留意着,但也总有些例外,譬如接引道友进入天命楼的那位【凡人】道友就几乎不怎么与诸位同道交流,口风紧得很,连我都摸不准他的根脚。” “连带着他接引来的【炎帝】道友也不甚相熟。” 荆雨叹了口气:“百晓道友,都说你是【天命楼】中万事通一般的人物,不知可否知晓宇文宝鼎此人?” 【百晓】:“原来是打探消息来的?你说的这人我倒是有些印象,是蓬莱仙洲云川域的那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 荆雨精神一振:“是了,只是我在【谈玄论道】的版块没找到此人的讯息。” 【百晓】发了个笑脸道:“嗐,正常,这位宝鼎真人或许在云川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可放在整个仙洲界就稀松平常了。” “除开化神天君常年闭关,不问世事……仙洲界大多数修士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元婴真君的身上,以及其所在的仙族或宗门。” “这就好比在凡俗王朝国度的茶楼酒肆之中,谈论的人物多半都是朝堂之上的帝王将相,哪里会有余裕去关心地方上哪个县城的县令?” “也就是我天生喜爱探听各路消息,这才有些了解。” “不过本着等价交换的原则,道友可有什么消息可提供的?” 荆雨一愣:“须是元婴级数的消息?” 【百晓】再次发个了笑脸:“那倒不必,仙族嫡系或元婴宗门真传也可,消息越新越好,最好再带点颜色的,道友也知晓的,现在的修士都喜欢听裤裆里那点儿下三路的东西……” 荆雨扯了扯嘴角:“倒是有一桩事情,今日才发生,就在蓬莱仙洲云川域。” “皇甫家嫡系皇甫正奇身死于【琅火福地】,炎均真君破开太虚一剑重伤宝鼎真人,后又起心动念欲屠戮云川域修士,被中州域松风阁南岳真君萧北岳逼退……” 【百晓】:“哦?有这等事!云川域的【琅火福地】不是才落下月余么?怎得这般快便结束了?皇甫正奇身死?有趣……” “道友这消息很有诚意,萧北岳作为松风阁‘琴、棋、书、画’四大真君中的‘书真君’,战力在元婴中期的修士中也份数顶尖之列,能够逼退皇甫炎均这个元婴初期剑修倒是合情合理,只是……嘿嘿,皇甫炎均也未必便有多少报仇的心思就是了。” “这个消息分量很足,又是今日的事情,既然道友这都做到这般了,我自然也不能藏私。” “宇文宝鼎其人在一众金丹大真人中其实名声不显,比不得那些可与假婴真人平分秋色的天之骄子,但论潜力也算是第二梯队了。” “据说疑似结成【紫气金丹】,但据我手下的耳目查探,实际上还是【上品金丹】,只是略微沾染了一丝天道紫气的道韵,算是上品金丹中顶尖的品相罢了,算不得真正的紫气金丹。” “道友若是有机会剖开宇文宝鼎的丹田,看一看他的金丹,便知道他的金丹应当只是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紫色,绝非是真正结成【紫气金丹】的天骄那般纯正的紫金之色。” “此人与神鼎仙朝有些关系,因而有不少人、甚至不少元婴仙族或宗门都以为他属于正统的仙朝帝裔,不过是旁支,本姓应是【赢】姓,其实大错特错了。” “神鼎仙朝如今流落在外的帝裔数量极为稀少,各个行踪诡秘,也并不存在什么旁支一说,哪有像是宇文宝鼎这般招摇的,人人都知晓他是神鼎余孽?” “如今看来,保不准宇文宝鼎真姓【宇文】,这姓氏是原本神鼎仙朝中【定鼎八神将】中的一支,其实与帝裔只是单纯的主从关系罢了。” “至于为何宇文宝鼎能以血脉秘法牵引勾连天外的神鼎福地降世?多半是受封了几滴【神鼎帝血】,被真正的仙朝帝裔推出来当幌子罢了。” “如今被皇甫炎均一剑重伤,不知有没有伤到根基?若是伤了根基,多半要蕴养个百八十年;若是没有伤到根基,估计也会缩到哪个犄角旮旯结婴之后再出山了。” 荆雨忍不住问道: “百晓道友,若是宇文宝鼎真的躲在什么隐秘之地结婴,难道对皇甫家不是一大隐患?炎均真君真会坐视其悄悄结婴不成?这不是给自己平白树了一个敌人?” 【百晓】道:“【一元】道友想必并非是仙族或元婴宗门出身的,因而并不知晓真君之间的规矩。” “修士一旦结成元婴,元婴立时间便有了穿梭太虚之能,元婴中期修士掌控太虚的能力进一步增强,更是可以直接携带法躯穿梭太虚。” “而太虚之中飞行又比现世快得多,譬如蓬莱仙洲到天象仙洲,哪怕是金丹真人,全力飞遁也需数年之久,哪个真人这般吃饱了撑着花费数年只为赶路?元婴之下想要长途远行,远距离传送阵是唯一的办法,但发动一次耗费的灵石又是天量,因而也并不是特别方便。” “可若是元婴修士遁入太虚,自蓬莱至天象,也不过区区数日的工夫罢了。” “但太虚之中的道路也并非一般好走,最平坦宽阔的自然是无任何障碍的空地,一旦深入地底、或是海底,其间的太虚也变得崎岖难行,因而金丹修士唯一能够在元婴修士手中逃得性命的法子,除了【大挪移符】这类空间属性的宝符,便是精通土遁或水遁了。” 第168章 元婴规矩 “扯远了……因着元婴修士可以遁入太虚,所以保命能力极强,作为元婴真君,只消掌握了几道扰乱太虚的秘法,哪怕是敌人高了自己一个小境界,打不过是真的,想脱身倒也不算难。” “一般而言,唯有元婴后期的大修士能够有极大把握灭杀初入元婴的修士,但如今仙洲界元婴后期的大修士总共才多少?能不能过百都不好说。” “因此修到了真君这个境界,几乎鲜少有寻常斗法身死的例子。” “一般真君殒命,要么是失陷于上古秘境之中、要么就是死于元婴后期大修士、甚至化神天君之手、再不济也是被多位同阶修士埋伏暗算致死。” “既然杀又杀不死,谁愿意惹上一个随时可以穿梭太虚、神出鬼没的仇敌?毕竟能修到元婴境界的有几个散修?大多都是拖家带口的,谁没几个亲族弟子。” “咱们仙洲界的修仙文明也才刚刚续上十万年,有大片的蛮荒地界未曾探索,修行资源也不算紧张,因而元婴真君遇上了事情也大多是商量着来了,到了那等层次,基本没有什么抹不开的仇怨。” “而新晋的元婴真君也要讲规矩,一证真君,元婴之前的恩怨情仇便统统揭过,一笔勾销了。” “你得罪的人不会再找你的麻烦,得罪你的人你也不许追究。” “若是宇文宝鼎真能结婴,只要他能与神鼎仙朝做一个切割,与皇甫家的这点儿恩怨,找一两位德高望重的老真君调停化解一二,补偿一些灵资,也就揭过去了。” 荆雨疑惑道:“据【百晓】道友所言,宇文宝鼎毕竟是当年神鼎仙朝【定鼎八神将】之后,哪怕是结成元婴,真能与仙朝帝裔切割干净?” 【百晓】笑言道:“世间哪有什么亘古不变的东西?神鼎王朝覆灭距今已然十万年了!” “况且宇文宝鼎受了【神鼎帝血】,被推出来作吸引注意的幌子,难道心中就毫无怨怼?他如此上心结婴之事,未必不是打着摆脱仙朝帝裔控制的主意。” “传闻此人气度雍容,为人正大光明,走的是堂皇正道的路子……将逍遥盟一个散修盟会打理地蒸蒸日上,可我暗地里查到的消息,此人却是个猜忌多疑、刻薄寡恩的性子,培植逍遥盟这等势力,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道途罢了。” “这般的人,哪里有什么忠心耿耿的样子。” “不过我知晓的宇文宝鼎情报也就这些了,其中六成是考察所得,四成推演假设,你自己判断即可。” “多谢【百晓】道友了。” 荆雨点了点头,他经此一问,不但得到了不少宇文宝鼎的重要情报,还连带着获知了不少修仙界的秘辛,算是赚得盆满钵满。 【百晓】:“【一元】道友不必客气,你我各取所需而已,往后有甚么重要情报,随时都可到【天命坊】与我交换消息。” 结束与【百晓】的对话后,荆雨又漫不经心地刷了几下【谈玄论道】板块,还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又看见【百晓】发了个新帖子: 【落星海火蛟岛皇甫家少族长惨死秘境,其间或有炎钧真君皇甫炎钧暗中推动——揭秘皇甫家平泽真君长子与第七子间的恩怨纠葛。】 荆雨张大了嘴巴:“这……” “这都什么玩意儿……” ———— 一座密不透风、光芒黯淡的阁楼中,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少女操控神念,将额头上的【灵明石胎】收回了腰间的储物袋。 这个少女或许是常年不怎么见光的缘故,整个人呈现出一股不健康的惨白,在将【灵明石胎】收回储物袋的过程中,她的全身没有一丝动弹的痕迹。 而仔细观察,便能发觉她裸露出来的手臂、小腿部位简直瘦骨嶙峋,好似萎缩了一般,只是那般放置在轮椅的台座上,竟然毫无知觉的模样。 好在少女已是筑基修士,身体的不便并不会耽误她的行动。 下一刻,她身下的轮椅缓缓动了起来,将她推到了一处硕大无比的书架面前。 少女抬眼逡巡了一阵,在【蓬莱仙洲】那一排书架中找到了【云川域】的版块,又找到了【逍遥盟】,在【逍遥盟】中找到了【宇文家】,仔细盯着一卷卷安放在此的玉简。 这些玉简各有名目,分别为【宇文宝鼎】、【宇文宵炎】、【宇文宵金】等等。 少女操纵神念,将【宇文宵炎】的玉简抓取了下来,放在额头上,闭目沉思。 “堂堂仙族核心嫡系死在【琅火福地】中,定是神通不敌命数……杀皇甫正奇的,恐怕是福地显世勾连的命数子。” “这福地是宇文宝鼎勾下来的,无非是贪图其中的【地涌心火莲】……这宝物谁拿最为合适?是其同为火系灵根的后嗣【宇文宵炎】无疑了。” “既然皇甫正奇已死,皇甫家不会善罢甘休,皇甫炎钧哪怕再不待见这个侄子,最起码的姿态也是要做的,【宇文宵炎】的火性之命再强,隔着两个大境界,怎样都必无幸理才是。” “左看右看,这位【宇文宵炎】倒是很像【炎帝】道友的作风……两者究竟是否为一人,还需观察一阵子,看看【炎帝】是否再出现了。” “这么说来,【一元】道友应也是蓬莱仙洲云川域人氏,不知和宇文家关系近到了什么程度……” “奇怪……如此一来,顺藤摸瓜之下,他们二人的介绍人【凡人】道友的身份应当并不难猜,怎得这许多年就是抓不住根脚?” 少女皱眉苦思,不得其解,于是也不再想了,将玉简归位,用神念推着轮椅,下了这层阴沉暗淡的阁楼。 下面的这层阁楼面积宽广了许多,因四方并无格挡,楼内明光大放,倒是让长期见不到阳光的少女眯了眯眼睛。 此时阁楼露台处正摆放着一张棋盘,一位面容普通的中年妇人正盘膝坐在一侧,手执一枚黑子,对着棋盘上的局势皱眉苦思。 “是晓晓啊,今日怎得舍得下楼了?来陪师傅下一盘。”中年妇人头也不抬,眼睛仍是盯着棋盘,语气中却带着些宠溺的笑意。 “见过师尊!” 名为晓晓的少女笑道:“咱们广成域谁人不知玄策真人于金丹境界算力无双?徒儿这点微末道行,就不自取其辱了!” 第169章 恶意 云玄策抿嘴一笑:“好你个白晓晓,也不知哪里学来的油腔滑调……” “师尊,说起来,咱们是不是要搬家了?” 白晓晓操控着轮椅移动到了云玄策对面,偏着头道:“这处阁楼住习惯了,倒是有些不舍。” 云玄策仍是聚精会神盯着棋盘,闻言淡淡道:“广成域毕竟还是小域境,又临着落星海,那群海外的修士无法无天,仗着海外仙族撑腰,是越发放肆了。” “咱们飞燕宗到底只是金丹宗门……底蕴不足,宗主此次遣我远赴中州域,也是想看看能否在蓬莱仙洲的中心地界站稳脚跟。” 白晓晓气鼓鼓道:“我看宗主明摆着是觉得师尊名声太大,威胁到了宗主之位,此举倒是排挤、发配的意思多些……” 云玄策莞尔一笑:“到底是排挤发配、还是惜才保全,其实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倒也难说得紧。” “况且中州域乃是蓬莱仙洲第一大的域境,灵机旺盛,元婴宗门、仙族、盟会在此处立有不少道场……往往三五步就有一座元婴大阵,哪怕是真君也不能在中州域随意穿梭太虚。” “真君扎堆,对元婴之下的修士而言反倒是安全了不少。” “况且中州域又是四通八达之地,更有利于你搜集信息。” 下一刻,云玄策似乎觑准了白棋的一处破绽,“啪”地一声落下一枚黑子。 “最近我让你重点关注的几件大事,可有新动向?” 白晓晓神色一凛:“正要向师尊禀报!” “第一件,落星海斩龙岛叶家的福禄真人即将结婴,据说就在这几年了。” 云玄策又捏起了一枚白子,随意道:“此事【福禄】本人与我说过了,磨了近百年,总算是磨到了十成十的概率,倒是当真沉得住气。” 白晓晓又道:“第二件……绝尘仙洲江南道,天通剑门南宫烨破丹成婴,如今已然是真君了!” 云玄策讶然道:“南宫烨?南宫伏华的大弟子兼养子?他不是被南宫伏华关到剑狱里去了?” 白晓晓低声道:“到底是亲手养大的,其间又关了几次,想不到因祸得福,在剑狱中得了不小的机缘,如今却是放出来了。” “我记得南宫烨金丹期并未设道号罢!如今已是元婴真君,可有称呼?” 白晓晓似乎极力憋笑,终于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如今这位剑道元婴自号【念眉真君】,据说气得伏华真君差点又将其关回了剑狱中。” 饶是云玄策城府极深,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听了这个道号也差点没绷住,无奈道:“咳……这都什么事情。” “伏华真君这两百年来,因着那位道侣,着实沾染了不少风波,接连遇着数次生死危机,倒也是他命硬,非但没有陨落,反倒是与人斗法,使一身剑道修为愈发圆融精深了,如今以元婴中期巅峰的境界,竟然能独斗后期大修士而不败,只论这一手剑术,在绝尘仙洲也是执牛耳的人物了。” “真不知这究竟是他的劫数、还是他的机缘?” 云玄策忽地将那枚白子放回棋盒,站起身来,望向露台之外:“那位大人可有消息?” 白晓晓一怔:“【唯我】楼主,陆大人?” 云玄策轻轻点了点头。 “许久不曾有消息了,最后一次踪迹还是遁入了太虚之中……可太虚广大,哪里知晓去了哪里?如今陆大人踪迹不显也有五六十年,许是被困在什么上古秘境之中了。” 白晓晓欲言又止。 “说。”云玄策头也不回,只是淡淡道。 “师尊,【天命楼】如今共有五位楼主,除却师尊外,还有【福禄】、【倾城】两位时常现身,【唯我】楼主失踪多年,且不去谈了,为何我从来没见过【长生】楼主?” 云玄策轻笑道:“连师尊我都没见过【长生】,你又去哪里见他?” 白晓晓试探道:“谪仙转世,流落凡间?” “为何师尊不试着寻找一番?” 云玄策拢起袖子,唏嘘道:“不找,不是因为找不到,而是不想找、也不敢找。” “【长生】道友的命格最为特殊,因此更需谨慎行事,我等不应表露出一丝恶意,否则有可能好心办了坏事,反倒恶了人家。” 白晓晓不解:“师尊创立【天命楼】,本就是为了与诸位同道互通有无、协力并进,共赴长生道途,早些找到大人,各取所需,难道不好么?若本就是一番好意,总不能被认成了恶意罢!” 云玄策看够了风景,慢吞吞坐回了棋盘一侧,意味深长道: “很多时候,强大本身就是一种恶意。” “等到【长生】道友有了足够的底气,自有相见的一天。” ———— 轰轰轰—— 荆雨手持着韩平所赠的洞府令牌,在洞府前晃了晃,眼前的洞府石门陡然洞开,露出了其中光秃秃的墙壁与地面。 望着没有多少内饰的洞府,荆雨有些感叹:“韩兄真是我见过最标准的苦修士……这日子过得跟蹲大狱似的。” 他来到了洞府后门,又晃了晃手中令牌,打开了这座洞府后院。 【地级】洞府的后院并非露天,而是封闭式的,因此并无阳光照射,而是多了几个人造的光源,因而只能种植一些对日精月华要求不高的灵草灵药,但胜在隐私性极强,与露天药园比较的话,只能说有利有弊。 荆雨走到药田之前,发现灵气最浓郁的几处药田空空如也,很显然最珍贵的灵药已经被韩平挖走随身携带,不得不说很有韩平的风格。 但哪怕是留下的灵药,也不乏上千年份的珍品,最差也是五百年份往上,倒是让荆雨看得连连咋舌: “韩兄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只是一心在洞府内苦修,偶尔出门闯荡一次秘境,怎得这般富裕了?” 荆雨小心翼翼地将剩余留下的灵药灵草用各自适配的手法挖了出来,分门别类放好,这才呼了口气,按着韩平的意思,打了好些攻击术法,将这一处灵药田完全毁去,这才离开了洞府。 做完这一切,荆雨回到了自家小院,思忖道: “承宴如今重病缠身,只怕没多少时日了,本就在琅火福地中耽搁了月余,如今还需带着元曦元晨,回返乌山坊市见他们父亲最后一面……” 第170章 衣锦还乡 一个月后,乌山坊市 天边一只飞舟迅速驶向坊市,荆雨端坐其上,操控着飞舟寻找合适的落点。 如今荆雨已是筑基修士,平日里操控飞舟的速度早已不下于长途楼船,因而便自己驾着飞舟,带着赵元曦、赵元晨二人回返了乌山坊市。 还未等荆雨落地,便见坊市中心一道水系遁光迫近,遁光一消,来人竟是一位鸡皮鹤发的老道。 “原来是苍松前辈!”荆雨拱了拱手,这老道却是老相识了。 如今的苍松道人已然很老了,哪怕是筑基修士,也几乎是大限将至,只剩下一二十年的寿命,不过筑基修士开辟了识海,神念壮大,倒是不会有年老昏聩的可能。 如今尽管模样苍老,但苍松道人的精神仍然极为健旺,他仔细端详了一番荆雨,忽地展颜一笑: “我道是哪位道友来乌山坊市这等犄角旮旯,原是玄镜道友!” “当不得道友二字,当年若不是苍松前辈带队去凡俗寻觅灵根子,玄镜此时怕已是黄土一堆了!”苍松道人算自己的半个仙引人,荆雨的姿态自然放得很低。 见荆雨这般客气,苍松道人也不由心怀大畅,笑道:“玄镜客气了。” “苍松前辈,不知如今乌山坊市的掌事之人是?” 苍松道人苦笑道:“正是老道。” “啊?” 倒是由不得荆雨不惊讶,苍松道人如今少说也两百八十岁往上,又是卡在筑基初期,没几年好活了,按理说除了资历之外,其余各方面都当不得坊主。 苍松道人自然知晓荆雨心中所想,唏嘘道:“倒不是我这个老东西想要霸着这位子不放,实在是仙盟中筑基的年轻才俊大多都更倾向于去大仙城搏一搏金丹道途,看不上乌山坊市这等穷乡僻壤的!” “实在是没人可用了,老道这才勉强顶了上去,等到老道寿尽之后,还不知找谁替任呢!” “前些年乌启道友的独子筑基,我本以为有了继任的人选,谁知人家前脚筑基,后脚就去了逍遥仙城。” “现今想一想,当年宇文坊主在的那些年,可是乌山坊市难得的好年景了!” 苍松道人感慨了一番,随即问道: “玄镜此番衣锦还乡,不知……” 荆雨低声道:“我在坊市的一位凡俗亲眷大限将至,因而带着晚辈前来看最后一眼。” “原来如此,那便不打扰了,待玄镜办完事情,务必到老道家中吃一口茶。” ———— 辞别了苍松道人,荆雨几人又在路上遇到了几位坊市的老人,打过招呼后,很快回到了穆山的家中。 如今的穆山夫妇仍是租住在内坊原本的小院中,赵承宴夫妇自然也在。 四人中除了慕沛如今才五十八岁,其余三人中穆山九十七岁、赵承欢八十岁、赵承宴七十五岁,几乎都到了临近大限的年龄。 荆雨以神念推开房门,却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躺在院子中的藤椅上晒着太阳,他的眼睛微微眯着,口中似乎在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姑丈!”到底是赵元曦当先出声,将老者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有些吃力地转头看了看,第一眼却未曾看到当先发声的赵元曦,反倒是将目光落在了荆雨英武不凡的面容上。 荆雨走上前去,百感交集地盯着眼前的老者,感慨道: “老穆,如今你可真是老了!” 已然垂垂老矣的穆山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怪声,他颤颤巍巍自藤椅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荆雨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 “舅丈,此前我在信中明言,不必回来看我,且向前看……其实内心仍有些冀望,只盼着闭眼之前能再见你一面,只是怕误了你的道途,没好意思提起。” 荆雨却道:“老穆,若是一路不管不顾,只是闷头修行,世间风物人心一概都不去管了,那这道途求来何用?修士求长生,可不是为了做一块儿绝情断性的石头……” ———— 赵元晨今日特意穿了一件崭新的法袍,这身袍子并非凡物,而是多少有些避水避尘的功效,算是沾了点修仙界的边儿,因而也要二十枚灵钱的价格。 他在荆雨府上做了十年门房,这十年的月例大多都拿去炼体,勤勉十年,也就到了炼体一层,算是入了门,这二十枚灵钱也是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原本是打算留着压箱底的钱,可听闻父亲病危,要来见他最后一面,赵元晨莫名其妙就去仙城内的成衣店内买了这么一件法袍,坐了一个月飞舟时只是将其严严实实放在包裹里,到了乌山坊市才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熨平了褶皱,穿在了身上。 赵元晨这十年来碌碌无为,凡人制符的技艺、组装傀儡的精细活儿、甚至诗词歌赋、四书五经都尝试着学了不少,皆无甚建树可言,除了炼体一层之外,竟没甚么拿得出手的长处。 因而他总有些畏畏缩缩,自从那位他有些一见倾心的“李绛雨”姑娘不知所踪,他甚至连烟花柳巷都懒得去了,平日里要么是在玄镜居看门,要么就躺在床上发呆,看些小说话本消遣日子。 也说不上是不是有些小心思作祟,平日里他在逍遥仙城倒是不修边幅,可偏生回了乌山坊市不想丢脸,这才买了这样一件法袍充一充门面。 哪知道路上遇着原本相熟的修士,大多是拜见了舅爷爷,口中称着大人,不是想塞一房姬妾,就是探探舅爷爷的口风,看着有没有收徒的意思。 最不济也是拉着妹妹赵元曦寒暄几句,问一问修行的进度、或是婚配的事情。 全程就当他一人如同空气,这让赵元晨既觉得理所应当,又有些灰心丧气。 不过他知道,在自己家里,总有把他当回事儿的家人,十年未见,母亲定然一把攥住他的手,哭成泪人儿;父亲据说躺在床上,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倒是让他隐隐松了口气,不然说不得又要劈头盖脸骂他几句不成器的东西。 如今随着舅爷爷到了父亲病榻的门口,听着门内若隐若现的呼吸声,一身崭新法袍的赵元晨却犹豫了,只是不住盯着身上的法袍,看看有没有新起的褶皱,抚平了好些时间,仍是不好意思跨进门槛。 第171章 祭拜 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后背,赵元晨转头一看,却是自家妹妹。 “愣着干嘛?进去。” 赵元曦今日穿着一身冰蓝色法袍,却是货真价实可以防御术法神通的高阶法衣,发髻上的冰花簪子也是一件品相上佳的辅助法器,这十年来赵元曦并非一味在荆雨门下接受庇护,反倒是主动发展了不少自己的人脉,累积人望,如今的修行灵资,除开荆雨提供的之外,倒是有一大半是自己挣来的。 今日是为了给父亲送上最后一程,这位元曦仙子的脸色自然也不会太好,见自家亲哥哥在门口磨磨唧唧不挪地方,不住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赵元晨,推开了房门。 赵元晨跟在赵元曦屁股后面,一路躲躲闪闪来到了卧房,却见此时形貌枯槁的赵承宴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已然显现出老态的母亲正一脸担忧攥着父亲枯败的手,不住叹息。 “母亲,父亲!我与元晨回来了!”赵元曦眼眶一红,低声道。 赵元晨躲在赵元曦身后,涨红了脸,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原本平整的法袍袖口被他死死攥住,捏出了不少褶皱来。 慕沛转过头看,看见了自己的两个骨肉,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扑到了赵元曦的身上,低低地哭了起来。 床上气若游丝的赵承宴原本萎靡的神色也散了些,眼珠子动了动,望向两个孩子,眼角留下了一道浊泪,口中含含混混地不知说些什么。 赵元曦安抚好了母亲,提了提法袍的裙摆,蹲在了父亲的床榻前,握住了那只棘皮一般枯败的手,放慢了语速,言道: “父亲!你寄的信女儿与兄长都收到了,我们在逍遥仙城一切都好。” “舅公神通初成,在仙城内交游了不少世家嫡系、门派真传,闯下偌大的威名,女儿受其庇护,在城内也很吃得开,逢人都要被喊一声【元曦仙子】了。” “女儿如今是练气六层,修为进展不快,但胜在根基扎实,又兼修炼体,道途走得稳当,若无意外,二十年内可筹备筑基,届时真是蜕化凡躯,仙道有望了!” 赵元曦顿了顿,复又言道: “父亲,你信中倒还是操心着我的婚配一事,女儿此生本是一心追求长生仙道,并无男女情爱的心思……但若是往后道途尽了,身为赵家一脉,也会寻一位如意郎君,绵延后嗣,不使香火断绝,还请父亲放心。” 赵承宴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枯败的手抽了出来,轻轻拍打着赵元曦的手背,所有的言语都化在此中了。 赵元曦扭头看了看赵元晨,犹豫了一阵,还是说道: “兄长他……这些年懂事了许多,已然许久不去烟柳之地寻欢作乐了!” “又试着学了不少凡人技艺,虽无特别建树,至少诚心可嘉,有贴补家用的心思,已是难得的心性。” “好在于炼体一途有了成就,如今【铁砂体】一层练成,已然可以被称作【炼体士】了!” “兄长,还不过来让父亲看一眼!” 伴随着赵元曦的呵斥声,有些浑浑噩噩的赵元晨如梦方醒,“啊”了一声,下意识走上前去,跪到了赵承宴的病榻前,望着双颊深陷的父亲,脑中“轰”地一声炸开,似乎看到了自己将来的模样。 赵承宴抬起手,吃力地捏了一把赵元晨的胳膊,尽管此时的他已然显现油尽灯枯之相,可远超于赵元晨的炼体修为仍然将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捏地吃痛。 感受到了赵元晨手臂的坚韧,赵承宴似乎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眼神中闪现出了些许欣慰的神色。 赵元晨此时却只觉得凄凉,心道: “父亲奔波劳碌这一辈子,临了见我这样的纨绔勉强跨入了炼体的门槛,竟然这般欣慰,一生似是已然完满了,可这又算得了什么!” “除却舅爷爷与妹妹两名修士,赵家凡人中以父亲炼体天赋最高,可到头来还不是窝在这小小的乌山坊市里,这样的日子有甚么盼头……只求着临死前看一眼自家不成器的儿子掉几滴眼泪么?” ———— 许是见到了元晨元曦两兄妹的缘故,一直憋着一口气的赵承宴终于还是死在了当天晚上,这一晚小院中的横梁上就挂上了白布,一个简易的灵堂迅速布置了起来。 众人在灵堂内为赵承宴守灵了整整三日,这才将他的棺木抬起,葬到了坊市外赵明玉的坟地旁。 穆山、赵承欢毕竟年纪太大,慕沛又伤心过度,已然哭晕过去几次,三人精神有些支撑不住,当先回去了,只留下荆雨、赵元曦、赵元晨三人守在两个并排的小小坟包前祭拜守护几日。 荆雨盘膝坐在赵明玉的坟包前,自储物袋中拿出了盛放黑血道人头颅的铁盒,将此獠的头颅拿了出来,放在坟前祭拜。 “舅公,这修士究竟是谁?当日在琅火福地中,你只说他与你有仇,却未曾言明是什么仇怨。”赵元曦也是奇怪,按理说荆雨筑就仙基以来,一直呆在逍遥仙城内,连城外的秘境也不曾去闯,哪里有机会与筑基修士结下仇怨。 荆雨将黑血道人与赵家的宿怨娓娓道来,这才令赵元曦恍然大悟。 荆雨淡淡道:“当年大哥明阳太子在世之时,诸皇嗣虽然暗地里有些摩擦,可面上仍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若是明阳太子未死,也不至于闹得最后兄弟阋墙的地步。”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赵元曦神色复杂:“我道为何当年祖母对灵根之事有这般大的执念,六岁前又为何对兄长百般看重,祖母根本没觉得我兄妹二人中任何一人会身具灵根,反倒是将冀望压在了兄长未来子嗣的身上。” 荆雨沉默了许久,盯着赵元晨:“只是待元曦测出了灵根,你们祖母当年不该就这么对元晨不管不顾……此事她临终前也有些悔意,嗐!三姐一生英明,难得有几次老糊涂的时候,如此区别对待,难道也不怕元晨心生怨怼,铸下大错?” 岂知赵元晨一脸的失魂落魄,脸上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舅爷爷,奶奶临终前或许心中有些对我不住,可终究是没觉得我心生怨怼是什么天大的纰漏,如今我终于明白……” “在这修仙界,凡人哪怕再如何奸恶,也不过小奸小恶罢了,没有灵根,连铸下大错的资格都没有了!” 第172章 西行 “莫说只是将我养成了一个纨绔,便是真成了什么丧心病狂的恶人,不还是个肉体凡胎?” 赵元晨脸色愈发苍白起来:“怨怼也好、嫉妒也罢,元曦引气入体,自有灵觉;又兼修炼体,法躯坚韧……我纵是蒙了心,要暗害自家妹妹,都不知晓该用什么法子!” “舅爷爷,许是你觉得,奶奶未必作此想法,可当年我未曾测出了灵根,为何她干脆不再看顾我了?” “旁人只觉得是元曦前途远大,用不上我这个原本定下的配种工具,现在想来,未必没有奶奶的良苦用心。” “我与元曦一母同胞所生,先天智慧再差能差到哪去?奶奶不愿教我,恰是不想让我太聪明,不想让我万事想得太透!” “说白了,现今这个世道,凡人越是胸有丘壑,活得越不爽利!” “看看奶奶这辈子活成了什么样子?她老人家最后的那几年,整个人阴沉得如同地府来的阴差,我每次经过奶奶的卧房,都要打几个寒颤……” “纵使机关算尽,修士不管不顾,一道术法打过来,还不是万事皆休了……” “倒不如干脆糊涂一些,这辈子糊弄着也就过去了。” 赵元晨这十年来通读不少警世通言、俗世经典,大多是荆雨暗中安排,希冀着这个外甥孙子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无奈效果不佳,但终究是读进去了一点儿,如今对世情人心倒是有了一分半厘的长进,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赵元晨站起了身,忍不住流下泪来: “舅爷爷,你与元曦这些年来时常暗中帮扶鞭策,我岂能不知?只是元晨宁愿鲁钝,总是装着不知。” “凡人绘符一年一枚灵石,组装傀儡一年一枚灵石又三十枚灵钱,为灵植夫翻土一年五十枚灵钱……舅爷爷炼一炉筑基丹能赚多少灵石?” “逍遥仙城的练气士说起玄镜居的赵元曦,总是要竖起一根大拇指,口中恭敬称一声【元曦仙子】,都说妹妹将来筑基道途有望,有幸进的货色暗地里已经称呼‘大人’了!” “说起我这个凡俗兄长,玄镜居的门房,只是撇了撇嘴,道一声烂泥扶不上墙罢了。” “我倒想问问,便是烂泥扶上了墙又如何呢?不还是一滩烂泥……” “早年我羡慕元曦,是羡慕修士的威风,羡慕对凡人、对低阶修士生杀予夺的权力。” “如今我还是羡慕元曦,只因她有那一道灵根!但并非是因着灵根能入仙途,而是有了灵根,这辈子就有了个由头,闷头去做一件事情。” “哪怕是最低档次的灵根罢,一生碌碌无为,修为只是在练气三层原地打转儿,或是勤勉些、运气好些,能冲上练气九层,买一粒废品筑基丹,试着冲一冲筑基,最后筑基失败丹田炸碎,死了拉倒。” “那不也是扎扎实实活了一辈子?” “可若是没有这一道灵根,这辈子都只是个凡人,要么养育几个后嗣,将希望全押在子女身上;要么浑浑噩噩过着,做什么事情都使不上力气!” “舅爷爷,元晨早年还愿去花坊买醉,近些年断断续续炼体,连喝花酒的精力也无了——至于什么凡人技艺、政论兵策、诗词歌赋,更是半点提不起兴趣了。” 荆雨愣在当场,他早年为了给赵元晨改命可谓煞费苦心,一心想要将这短寿之相的纨绔掰成另一副样子,可从未想过问问赵元晨本人究竟想要怎样的命运。 赵元曦叹了口气,她此前对自家兄长多有提点,但深感朽木不可雕琢,也就渐渐熄了心思,今日这一番话,倒让她对赵元晨刮目相看起来,于是轻声问道:“兄长究竟意欲何为?” “我……我……我不知道。” 赵元晨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本是脑中一时热血上涌,如今冷静下来,脸上一下子殊无血色,竟尔手足无措起来:“总之,总之我不想呆在乌山坊市,也不想再回逍遥仙城……” “我本是个凡人,我就不想和修士待在一起!” “那你要去凡俗?大不了我挑个凡俗国家,让你称王称帝,你可满意了?”荆雨沉声道。 “我也不想做皇帝,老赵家于凡俗间时本就是皇室贵胄,难道还缺我这一个皇帝?” 赵元晨头摇地如同拨浪鼓一般,苦涩道:“况且舅爷爷你也说过,四舅爷临终前直言,做皇帝确实也不快意……” “那你到底想要干啥?” “世间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赵元晨吞吞吐吐:“如果可以的话,我,我……我想先回赵国看看。” “此事简单,我送你回去便是。”荆雨只当赵元晨要做什么,松了口气,言道。 “我想自己走回去!” “奶奶当年带着父亲与姑姑,长途跋涉东行寻仙,如今我身负炼体修为,如何不能西行还乡?” 赵元晨大声道:“这辈子我要么是缩在乌山坊市,要么缩在逍遥仙城,修仙界的繁华我见识过了,反倒对凡俗世界两眼一抹黑……一个凡人没去过凡俗,这像什么样子?” “你一个炼体一层的,翻越千山万壑二十万里,怎么回得去赵国?”荆雨皱眉:“不谈路上遇着劫修邪修,哪怕是一个先天宗师,都够你这半吊子的炼体士喝一壶了。” “我只当在路上死了,那和活个七八十岁死在病榻上有甚么分别?说不得还强些。”赵元晨眼中闪过央求的神色。 荆雨看着赵元晨,脑海中竟然忽地闪过了自己前世时候,拖着疲累的身躯上下班的模样,心中闪过了一丝触动。 于是语气一软:“好罢。” 随即化为一道遁光,消失在了原地。 赵元曦与赵元晨两人因荆雨的突然离开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一时三刻的工夫,荆雨的遁光又落回了此处,手中还提着一只带着头箍、体型不大的幼年金毛妖猿。 “这是?”赵元晨盯着这妖猿,有些不明所以。 荆雨将这金毛妖猿扔到了地上,那妖猿似乎野性未驯,呲牙咧嘴冲着荆雨一阵咆哮,竟然马上就要扑了上来! 却见荆雨右手一翻,掏出了一枚金色铃铛,“叮铃铃”摇晃了几下,那金色妖猿头顶上带着的头箍竟然猛地缩紧,将这妖猿疼得满地打滚…… 第173章 分别 “这妖猿是我方才自苍松前辈那里讨要来的,名为【灵明金狮猿】,成年后有练气后期的实力,如今只是幼体,初入练气而已。” “此猿颇通人性,智慧不低,哪怕没有生出高等的灵智来,也能与人简单交流,作为护卫最是合适不过。” 荆雨随意道:“你不是筑基修士,并无识海,无法炼化拘役妖兽真灵,只能用这样的笨法子操控役使……若是这妖猿反叛,你只需摇了铃铛,这畜生头顶的箍儿立时便会收紧。” “待到后面养熟了,自然不再需要这等手段。” “我还在这妖猿身上种下了一道法力印记,再给你留下一道触发手段,若是连这头箍儿也制不住它,便要噬主,你心念一动,引动印记,此猿立时毙命。” 若是寻常筑基修士的法力印记,哪怕是封印起来,也会随着时间流逝缓缓失效,偏生【问镜观命法】修出的法力坚韧悠长,在这一方面可谓一枝独秀,因而凝聚的法力印记持续时间极长,甚至可以达到上百年之久。 等到消散之时,赵元晨只怕都寿尽而亡了。 “我再给你几道自动护主的【金刚符】,一根凡人炼体士趁手可用的【九环金杖】,一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护身驱虫的【锦襕法袍】……” “如此这般,你要是还能在路上被人害了,那舅爷爷也无话可说,只当你命数如此。” 赵元晨下拜道:“舅爷爷,我一介凡人,倒是让您这般破费灵石……” 荆雨摇了摇头,这几样东西对凡人而言看着唬人,但刨去那只【灵明金狮猿】,其余的物件总价值也就几块灵石,对现今的他而言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况且他在赵元晨的身上似乎看到了前世自己的影子,甚至不由得想道:“若是我当年没有被仙殿摄去,觉醒了长生命格,而是直接穿越到这方世界,同时又没有灵根,是不是也会像元晨一样这般自暴自弃?” 生在一个可以修行的世界,却不能修行,对任何人,尤其是穿越者而言,这实在是一种无法消解的残酷。 赵元曦低眉走到哥哥跟前,也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些凡人可用的器物符咒,塞到了赵元晨的手中:“兄长一路珍重,家中母亲有元曦看顾。” 赵元晨有些愧疚,甚至起了些动摇的心思:“唉,母亲生我养我,我却无法膝前侍奉。此事到底是……” 赵元曦一拧眉,冷声道:“既有了这个心思,怎又瞻前顾后起来?人生在世,哪里有事事两全的道理!” 赵元晨恍然一惊,下意识点了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三人又祭拜了一番赵明玉的灵位,牵着灵明金狮幼猿,驾着飞舟回返了乌山坊市。 赵元晨有些忐忑地向慕沛说了自己的想法,原本是有了挨一顿骂的准备,没成想慕沛却对此事很是支持。 穆山距离大限只有两三年的时间,赵承欢也八十岁整,两位老人所剩的时日不多,荆雨本想将他们接到逍遥仙城,却被两人拒绝。 穆山直言,自己一辈子都在乌山坊市之中,死也要死在此处,实在不想挪窝了。 倒是赵元曦想把慕沛接回去,竟然也被拒绝了。 “娘一辈子的人情关系都在此处了,邻里街坊人都不错,平日里互相帮扶,仙城虽好,不是娘的归宿。” 慕沛柔声道:“你祖母的冀望是要你筑就仙基,仙道有成,你的父亲事事听从你祖母的意思,也这般想望……娘心里却不这么想,只盼着你们两个孩子一辈子无病无灾、无忧无虑就好。” 赵元曦垂下眼睑,只是低声应了。 “你啊……” 慕沛叹了口气,握住了赵元曦的柔荑:“就是思虑过重,这一点真是与你祖母一模一样,娘也弄不懂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慕沛提起了赵明玉,却令赵元曦有些恍惚。 其实她的心底一直都埋藏着一个秘密,那是在赵明玉死前的几天前,或许是老人冥冥中有些感应,她在某一日给赵元曦教导完权谋机变后,递给了她一本【冰肌玉骨诀】的手抄本。 这功法赵元曦自然不会陌生,是当年她的灵根宴上,舅公亲手送的贺礼。 如今这炼体功法的原本就在自己手中,却不知祖母又送了她一本手抄本是何意思? 然而赵明玉绝不会无的放矢,这一点赵元曦可以肯定。 当天夜里,她将那【冰肌玉骨诀】的手抄本仔仔细细翻了一遍,却在最后一页的封皮上看到了两个字。 上书【长青】。 如同一道闪电一般,赵元曦几乎立刻就串联起了这些年来所有的异常。 “练气寿六百,筑基寿八百,金丹一千三百寿……” “长青道体!” 当晚她将这【冰肌玉骨诀】的手抄本直接烧毁,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在冷若冰霜的体内悄然滋长。 赵元曦再次想起了那一日,炎钧真君一剑重伤宝鼎真人的风姿,她的内心不住默念: “元婴真君……” “我赵元曦终有一日……当如是也!” ———— 荆雨等人在乌山坊市又整整待了月余工夫,期间又见了不少故人旧识。 穆山的弟子李胜如今也四十八岁,练气八层,对于此人的灵根资质而言,其实算不得慢了,也算是修行勤勉。 照这个进度,六十岁左右、最多六十五岁前,应当是可以修到练气九层圆满的,届时可以尝试第一次筑基。 颇为耐人寻味的是,李胜如今仍是单身,竟至今未曾娶妻,只是安心侍奉穆山夫妇,荆雨隐隐有些猜测,但也并未宣之于口。 至于二人同期进入乌山坊市的胡一鸣,如今仍在练气三层打转,显然是被练气初期入中期这层瓶颈彻底卡死了,此生是无望筑基,见了荆雨,竟然大礼参拜,口称大人了。 ———— 乌山坊市近郊 “兄长,请多保重。” “妹妹,祝你仙途坦荡……” 终于到了分别的日子,荆雨端坐在飞舟之上,静静地看着赵元曦与赵元晨两兄妹在大道上作最后的道别。 “元曦,时间差不多了。” 赵元曦转头看向荆雨,点了点头,转身向飞舟的方向飞遁而去。 只留下赵元晨一个人,左手手腕系着一枚铃铛,右手牵着一只带着头箍的金毛妖猿,冲着赵元曦的背影不舍地撅起了嘴。 随后多了些向往的神色,转身向乌山坊市的西方走去。 那里有他祖辈与父辈的家乡,但那只是终点,甚至只是阶段性的终点,重要的则是沿途的风物人情。 “修仙界多有修士游记,记载一地风物。倒是少有凡人能以修士的视角高度记录凡人之事。” 赵元晨牵着金狮幼猿,嘀嘀咕咕道:“不如我也将沿途风物编纂成册,佐以神仙志怪之说,写一篇游记……叫什么名字为好呢?” 赵元晨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陪衬,在很多时候,甚至连陪衬都算不上。 一个凡人在修仙界中注定只是一个背景,甚至一个数字,赵元晨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他不想再成为话本小说中天命主角的陪衬了。 这一次,他要做自己书中的主角。 第174章 战事起 又花费了月余时日,荆雨带着赵元曦回返了逍遥仙城。 只是两人的飞舟还未入城,竟发现逍遥仙城的防护阵法已经是初步开启的状态,在远处看,整个仙城被一个巨大的法罩扣了起来。 “来人止步!” 临近仙城,一队巡逻的仙城护卫拦住了荆雨的飞舟,为首的是一名练气九层的男修,背后跟着数十名练气中后期的修士,组成了一个阵势,颇有些如临大敌的味道。 待到飞舟临近,那巡逻的卫队队长看清了荆雨的面目,这才松弛了下来,笑道:“我道是何人,原来是玄镜大人与元曦仙子。” “你认得我?” 卫队队长恭声道:“当日在琅火福地远远望见过大人一面,因而记住了大人长相。” 荆雨点了点头,问道:“仙城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怎得连防御阵法都打开了?虽说只是维持第一层阵法,每日的灵石消耗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回大人的话,二十日前,四大派向逍遥盟正式宣战,逍遥仙城中有不少四派弟子未曾提早接收到讯息,试图逃出城外,如今防护阵法开启,正是为了阻止四派弟子外逃……” “什么?!” 荆雨微微惊讶,但很快便恍然大悟:“是了,宝鼎真人被元婴真君一剑重伤,本命法宝都差点被毁去,至今可以说生死未卜……哪怕是活着,只怕也不敢露头。” “如今逍遥盟内也只剩下月华、托塔两位大真人,加上十余位普通的金丹真人……” “顶层战力、中层战力尽皆不如四大派联合,如今正是逍遥盟最为虚弱的时期……也难怪四大派按捺不住了!” 想到此处,荆雨复又问道:“裘知韵、泊雷这等宗门真传何在?” 卫队队长答道:“四派的金丹种子早早就被召回,如今留在逍遥仙城内试图外逃的大多只是四派的普通外门弟子……” 荆雨又与那卫队队长寒暄了几句,卫队队长又问了几个问题,确认荆雨与赵元曦身份无误后,方才将两人放了进去。 荆雨驾着飞舟,往自家洞府的方向飞,果然见街上修士大多神色匆匆,大量的执法卫队修士穿梭往复,不断巡逻。 “嗯?” 只见一名身着棕色法袍的厚土派弟子大摇大摆走在街上,执法修士竟尔视若无睹。 荆雨有些奇怪,在街上挑了个练气修士问了,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攻打逍遥盟的四大派并非云川域本土的四大宗门,而是浣火宗、碧水门、霄雷观三大本土宗门,加上了黄风谷?” “而门中大真人寿元所剩无几的厚土派已经宣布封山,全面收缩势力,不再理会两方之战?” “倒也合情合理。” 荆雨点了点头:“厚土派的搬山真人如今不知还有没有二十年的寿命,哪怕是加上了什么延寿的宝物,最多也就再多续个一二十年的工夫,在三四十年之内培养出一位大真人,这才是厚土派的当务之急。” “否则就算是跟着云川域的其它宗门打下了逍遥盟的地盘,分得了一杯羹,届时搬山真人一死,门内再无金丹后期的大真人坐镇,吃了多少,只怕都要连本带利吐出来了!” 一旁的赵元曦倒是一脸忧虑:“可哪怕厚土派并不掺和,单单浣火宗、碧水门、霄雷观、黄风谷四派,也有足足五位大真人……如今宝鼎真人重伤失踪,仙盟内只剩下了月华、托塔两位大真人,这怎么抵挡得住!” 荆雨低声道:“若只是依托仙城大阵被动守御,四大派还是攻不破此处的,只是大批量的坊市要拱手让人了……” 不过两人倒是不怎么担心乌山坊市的亲友,毕竟四大派份属正道,哪怕是与逍遥盟开战,无非也只是求地盘,坊市中的修士更是最珍贵的资源,哪怕是攻下了坊市,照样是一切如常,对底层的牛马修士来说也不过是换了一个势力栖身罢了。 一道遁光直直飞了过来,落在了荆雨两人面前,遁光一散,来人竟是乌不淳。 “赵大叔,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不淳啊,如今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筑基修士的眼界自然不是练气修士可比的,乌不淳掌握的消息自然更为全面,荆雨当即问了起来。 “嗐,别提了。” 乌不淳叹息道:“短短二十日的工夫,四大派步步紧逼,虽然金丹真人还未曾入局,仅仅只是筑基层面的争斗,可逍遥盟一方也沦陷了整整三座坊市了。” “如今宝鼎真人音讯全无,整个逍遥盟都弥漫着一股悲观气息。” “甚至已经有不少盟内修士请辞,脱离了逍遥盟,转去投奔四大派了!” “逍遥盟内的洞府价格从【地级】到【黄级】市价均有下跌!连我不久前分的那座小院都跌了不少灵石了!”乌不淳愁眉苦脸道。 “逍遥盟的修士都跑路了不少?”荆雨暗暗咋舌。 散修盟会确实有这个弊端,虽说其间的修士能够享受到更为宽松的环境,没有宗门家族那般多的条条框框需要遵守——但伴随的就是忠诚度不足,远不如宗门或家族那般有强大的凝聚力,若是顺风时倒还好,一到了这等危急存亡之秋,个顶个的靠不住,很容易便作鸟兽散了。 “舅公,咱们还须早作准备……” 赵元曦沉声道:“如今战事呈现了一面倒的趋势,逍遥盟只能龟缩在几大仙城内被动防守,但若是战火烧到了此间……” “无妨,我们毕竟不是逍遥盟登记在册的编制内修士,只是寄居在此的话,短时间内是不妨事的。” 赵元曦脸上的忧虑却半点没有减少:“我只怕战事紧急之时,逍遥盟会强行征召我等盟外修士参战……” 荆雨当然也想过这种可能,但他其实也不是很担心此事,修仙界的战事一般来讲旷日持久,哪怕最短的也要打个几年十几年的工夫,甚至持续上百年的战事也不是没有,战火一时半会儿肯定是烧不到逍遥仙城这等大后方的。 届时以他的神通,护着赵元曦直接跑路不是什么大问题。 正当其思忖间,又是一道流光飞过,停在了他的面前,他定睛一看,竟是一位身着黑底金纹法袍的宇文家修士。 “玄镜大人,方才执法修士来报,才知晓你已经回返,这是我家大人向您递送的喜帖。”那宇文家修士拱了拱手,恭声递来一张印了烫金喜字的请帖。 “喜帖?”荆雨愕然道:“宇文家……难道是?” “宇文宵金的喜帖?” 第175章 阴阳御交龙虎天合宝丹 这喜帖被一道初入筑基的法力封住,唯有同为筑基修士才能打开。 荆雨用法力一冲,这帖子顿时展开。 他定睛观瞧,果见其上书着宇文家嫡公子大婚的讯息,看日期应是七日后,可以说荆雨若是在路上耽搁几日,说不得便错过了。 之下的落款却是两名新人的名字,一书【宇文宵金】。 女方落款赫然写着【胡月秋】三个大字! “这……” 荆雨盯着这请帖皱眉沉思,宇文宵金当日在胡月秋的金丹法会上可是说过,不成金丹不考虑婚配一事,如今却食言而肥,而且娶的还是【月秋真人】胡月秋? 这喜帖送得仓促,况且只剩下七日的时间,荆雨与宇文宵金也算是关系不错的好友,一份厚礼是免不了的,只是荆雨向来是挑选礼物的苦手,左右拿得出手的也就一手炼丹的手艺,自然还是炼一炉宝丹送去为好。 荆雨在脑海中搜搜捡捡,最后还真让他找到了一味适合在婚宴上送出手的宝丹。 当即回返了玄镜居,先是将【琅火福地】中得的【玉照生烟炉】放在了一旁,烟气缭绕之下,荆雨果真觉得心神一定。 又拿出当年宇文宵金送给自家的筑基丹炉、宇文宵炎送给自家的筑基灵火,自其中添了几味筑基灵药,小火慢煨,炼化其中药力。 荆雨晋升筑基修士的这十年来,除了平日里雷打不动的炼体、练气、炼神老三样,大多时间放在了精进修仙百艺之上。 到了筑基后,他不是没有尝试过研修其它技艺,但试来试去,除了可以通过消耗寿命作弊提升效果的【卜算】之外,荆雨最有天赋的技艺还真就是【炼丹】了。 其余的技艺大多只能靠漫长的时间硬磨,这才能缓缓提升。 特别是在他组装了几具筑基级数的炼丹傀儡之后,揣摩其中丹道手法,着实获益匪浅,尽管才炼了十年的筑基灵丹,但手法之老练,已然不下于浸淫筑基丹道数十年的老丹师了。 尤其是【筑基丹】,他几乎已经可以做到下限稳定产出一条道纹的【劣品筑基丹】,至于没有道纹的【废品筑基丹】、甚至炸炉的情况,已经可以完全杜绝了。 如今他作为贺礼炼制的,却是一味略有偏门的宝丹,名为【阴阳御交龙虎天合宝丹】。 此丹利生育,行房前吃上一粒,更有利于阴阳流转、凝结宝胎,可略微增加怀孕的概率,怀孕后服用,还有些许保胎安胎之效。 须知随着修士修为境界的拔高,尽管诞下的子嗣拥有好资质的概率越高,但副作用则是怀孕的机率会大大降低。 宇文宵金如今已是筑基后期大修,胡月秋甚至已经结成金丹,两人结合,不知何时才能诞下子嗣,荆雨这道贺礼一送,算是应时应景。 丹炉内的灵药药性被提炼的差不多时,荆雨神念探入其中,开始消耗神念勾连药性,按着丹方中的手法配平药力,渐渐将一味味平衡药性的药液凝成了圆滚滚的丹药形状。 这一步既耗费神念,又耗费时间,寻常筑基初期的炼丹师神念不足,只能断断续续炼化,中间不得不用精准的火候控制药液形态,往往在这一步就极为容易出事,一不小心就是炼废了一炉丹药。 荆雨神念强大,又有【玉照生烟炉】在一旁缓缓补充神念,自然可以一鼓作气。 但饶是如此,也耗费了整整三日,这才将所有丹药定型完毕。 待到最后一点药力也融入了丹药之中,这筑基丹炉微微一震,荆雨知晓时机已到,十指连弹,一连打出了数十道水系法力,以求凝丹。 下一刻,丹炉金光一闪,其上的盖子一开,数道金光自炉中飞了出来,荆雨丹田中【玄镜】一震,悬在了头顶,一道【参玄灵光】喷薄而出,将这几道金光一卷而过,统统被摄在荆雨的手心。 他摊开手掌一看,十余枚灵光湛然、浑圆无瑕的金红色宝丹躺在手心,甚至有龙虎交缠的虚影盘旋上空,已是有成丹异象的上品丹药了。 荆雨仔细数了数,共有十三枚宝丹,他当先捏了一枚,吞进了腹中,细细品味,果然起了些效果。 “嗯,药性没问题,确实有一股丹方上所述的【阴阳天合宝气】沉于小腹之间,利生育的效果应当不错。” 诸如筑基丹一类丹方早已普及的丹药,仅凭外观香气便能判断是否是真货,最多验一下其上的道纹,极难作假。 但像是【阴阳御交龙虎天合宝丹】这样的偏门丹药,荆雨哪怕是照着丹方一板一眼炼了出来,也不敢直接送去,生怕其中出了什么纰漏,甚至干脆这丹方就是害人的假物,届时送了一味假丹过去,不仅情分没了,还有可能得罪人。 非要亲自尝试一番药性才可。 如今还剩下十二枚宝丹,荆雨拿了个玉瓶,将十枚宝丹倒了进去,封存完好,又将剩下的那两枚宝丹收进了另一个玉瓶中,放入了储物袋。 这丹药虽然偏门,但对特定修士而言就是无上的宝丹,市面上一粒怎么说也得二十枚灵石,这十枚的总价值便是两百灵石往上了,正好与宇文宵金在当年荆雨筑基小庆上送的筑基丹炉价值等同,算是一份极重的贺礼了。 当然,单个丹药二十枚灵石,这是市价,其实灵药原材的成本最多五枚灵石顶天了,剩下的十五枚灵石是荆雨的人工费用。 这么算来,荆雨其实也就出了个五十枚灵石的成本。 “娘的,筑基丹师的吸金能力真不是吹的。”荆雨嘀咕道。 不仅是修行路,哪怕是修仙百艺,每越过一个大境界,都要筛掉一大部分人,并不是说修为境界到了,就一定能够掌握对应境界的技艺。 很多练气丹师成了筑基之后,反倒是炼不得筑基丹药了,这就是丹道资质止步于练气,要么只能转行,要么干脆就在【炼丹】一道上一条路走到黑,一辈子也只能炼一炼最基础的筑基灵丹,赚一些辛苦钱罢了。 第176章 宵金大婚 如今荆雨的丹道资质算得上非凡,练起筑基丹药仍然是得心应手,倒是傀儡道的手艺有些跟不上了。 几具炼丹傀儡炼制地马马虎虎,要不是九命道君所留的【傀儡真解·筑基篇】极为玄奥,容错率极高,只怕这几具傀儡出产的丹药品质都要大受影响。 而所谓的【血肉傀儡】,荆雨则是完全没有头绪,连入手都有不少碍难。 限于自己极为一般的傀儡道资质,荆雨打算未来将炼制傀儡部件的技艺慢慢透露一些给乌不淳,让他来帮自己攻克这几道技术难关,最后相对简单一些的组装、拼接流程再由自己完成。 甚至若是建立起了更高的信任度,一些能见得光的普通战斗傀儡可以完全交由乌不淳制作,不然空有这等厉害的傀儡传承,没有相应的资质,也是无用。 除非荆雨耗费十倍甚至数十倍的时间研究提升,否则这传承也只是放在自家手中明珠蒙尘而已。 ———— 又过了几日,正是宇文宵金与胡月秋大婚的良辰吉日。 这一日宇文家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自月秋真人的洞府始,直到宇文宵金的府邸,一路十里红妆,一担担、一件件作为嫁妆的灵资流光溢彩、宝气逼人,直照得路边看热闹的修士晃不开眼睛。 荆雨早早坐到了宇文家婚宴的贵宾席位,四下观察,此时宇文宵金与胡月秋都还不见人影,倒是仙城中的筑基修士断断续续来了不少,都在窃窃私语。 有传音入密的,荆雨自然不知晓人家说了什么,但也有只布下了一道隔音阵法,便开口说话的,这样的荆雨便不客气了,悄然运起【玄镜】的探查神通,听一听墙根。 “都说宇文家这位公子潇洒俊逸,为人风流倜傥,手底下的情债不在少数,如今怎得转了性子,如此草草成家了?” “可不是呢,据说互换庚帖、合八字、下聘文定、择选吉日……一应流程,可快得很!几日间便都定下来了。” “道友有所不知,几个月前,炎钧真君一剑重伤了仙盟盟主宝鼎真人,又将宇文家另一位公子一眼瞪死,宇文家中能顶事儿的如今只剩下这位宇文宵金公子。” “原本有宝鼎真人坐镇的宇文家可是名副其实的仙城第一世家,可宝鼎真人一走?家中竟然再无金丹修士,天知道真人如今情况如何,是生是死?说不准早就被真君追上,一剑斩了!” “宝鼎真人一日没有消息,宇文家便一日不得安宁,世家的根基可谓是摇摇欲坠了。” “如此倾覆之际,作为下任的家主之选,宇文宵金这才不得不求娶月秋真人,先将宇文家摇摇欲坠的地位稳住再说。” “嗐……当年宇文家何等煊赫,如今竟然要靠联姻的手段,引入一位外姓真人镇场子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月秋真人也是个痴情种子,宇文公子现今毕竟只是筑基后期,资质在世家嫡系中也只是平庸,未来有没有结丹的指望,还不好说,人家真人之躯,已经算得上下嫁了。”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长了一副好皮囊呢!”一位容貌颇为丑陋的筑基修士酸溜溜道。 “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现今四大派与逍遥盟正值战事,宇文公子那几位红颜知己多是宗门的金丹种子,难不成还能背叛自家宗门,嫁入宇文家不成?宇文公子的选择也不多了。” “不是还有灵均仙子?这位似乎也倾心于宇文公子呢!” “嘘……灵均仙子可是月秋真人的小师妹,人家门中的事情,可不是咱们能讨论的,也不怕月华大真人给你一道脸色。” 荆雨循着几人的目光望去,果真见了一身翠绿灵衫的万灵均正独自一人占着一张桌子,喝着闷酒。 荆雨走了过去,万灵均似有所觉,抬起头来,神色一喜:“玄镜道人!来,陪我喝一杯。” 荆雨坐在了万灵均一旁,见她递来的酒杯,苦笑不已。 这位灵均仙子酒品可不怎么好,若是一会儿喝醉了,在婚宴上闹将起来,只怕各方面子都不好看。 他饮了一口灵酒,却不由微微一愣。 “这哪里是酒?分明只是没半分酒精的灵饮而已。” 只是刚刚喝了一口,便觉得有一阵苦涩混杂着辛辣的滋味直冲天灵:“嘶……这里面加了辣椒还是什么别的奇怪香辛料?” 万灵均苦笑道:“宇文大哥与大师姐大喜的日子,灵均怎敢喝酒误事。” “灵均仙子,你可以啊。”荆雨倒是对万灵均有些刮目相看:“琅火福地中生死危机走了一遭,人情世故倒是练达了不少。” 万灵均面容愁苦,又饮了一杯灵饮:“宇文大哥他……其实也是迫不得已,若是灵均易地而处,为了家族,只怕也会与宇文大哥作出相同的选择。” “倒是大师姐得偿所愿,我……我也很为她欢喜。” 荆雨一脸鄙夷地看着万灵均,心中暗道:“反正你宇文大哥做什么都有他的苦衷,娘的,筑基修士求娶了一位金丹真人,是什么很丢脸的事情吗?瞧你替宇文宵金给委屈的。” “两位新人到!” 众人正说话间,宇文宵金与胡月秋二人携手进了大门。 毕竟是修士大婚,不兴凡俗那一套繁文缛节,很多流程都不按套路来,两人也就这么各穿着一套大红色的婚服,笑意盈盈地进了门,向诸位宾客问好。 宇文宵金还好,毕竟只是筑基修士,可胡月秋却是实打实的金丹真人!哪里是筑基修士能够怠慢的?连忙都站了起来,拱手行礼。 “月秋真人,宇文公子,恭喜了啊!” “恭喜恭喜!” 在一众奉承声中,两位新人很快便来到了荆雨与万灵均的桌子前,见一旁的万灵均脸色苍白,竟然好似呆住了,荆雨无奈之下,只能先站起身来,替她遮掩一二,口中高声道: “月秋真人,宵金道友,你们二人今日大婚,可是大喜之事,玄镜居仙城这些年来,多仰赖宇文家照顾,在此恭贺两位共赴长生道途,仙路永昌,情意绵长!” 第177章 送丹,求丹 说罢,右手一翻,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只玉瓶,擎在了手心,递了过去: “一瓶十枚【阴阳御交龙虎天合宝丹】,有些利生育的功效,还望两位笑纳。” 宇文宵金笑容有些勉强,刚想伸手去接,却见眼前一花,这一瓶宝丹已经落到了胡月秋的手中。 这位身材丰腴的月秋真人嘴上噙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道:“劳烦玄镜了,此丹市面上流通极少,平日里难找到一粒,倒是正合用的。” “不敢,不敢,真人堂堂金丹之尊,这等筑基灵丹还看得过眼便好。”荆雨呵呵笑道。 坐在荆雨身后的万灵均也站了起来,神色躲闪,擎着一枚玉盒,颤声道: “祝……祝宇文大哥与师姐……白……白头……” “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荆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在一旁全了祝词。 宇文宵金仍是抿嘴不言,倒是胡月秋接过万灵均的贺礼,柔声道: “小师妹,大师姐天资鲁钝,如今只是丹成下品,此生道途已尽,师尊如今的冀望只在你一人身上,也唯有你能够接过师尊衣钵。” “师姐只盼着你勇猛精进,不要被世俗情爱牵绊了道途,届时辜负了师尊一片期许。” 万灵均身子一抖,低头道:“灵均心里有数。” 随后宇文宵金与胡月秋告了声罪,又去招呼其他宾客了。 万灵均跌坐在座椅上,又闷闷不乐地喝起了她那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又苦又辛的灵饮。 荆雨有些看不过眼,拢着袍袖幽幽道:“灵均仙子又何必作此情态?不就是心上人和旁人成亲了嘛!多大点事儿……” 万灵均苦闷道:“玄镜老道,你难道没有过心上人不成?” “自然是有过的。”荆雨笑道:“但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哦?后来如何了?也分开了吗?” 荆雨摸了摸下巴:“这个嘛,我二人最后还是阴阳两隔了……” 万灵均举杯送饮的动作一顿,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语气中带了些许歉意: “实在对不住,我不知你心上人已过世,倒是触及到你的伤心事了。” “无妨,无妨。” 荆雨没有解释,他倒是没说谎,自己与前世的女友确实可以算得上阴阳两隔,只不过与万灵均所料不同,死的那个人其实是他罢了…… “灵均仙子倒也不必过于挂怀,其实月秋真人方才所言也有道理,仙子仙道资质不凡,又极为契合贵门功法,是月华真人钦定的衣钵弟子,正是前途无量、仙道可期。” 荆雨委婉道:“若是多将心思放在修行上,届时丹成上品也并非不可能,哪怕是修仙界中的正道,仍是以修为境界论资排辈,若是灵均仙子它日成就金丹真人、甚至元婴真君,此事未必便没有转圜的余地。” 万灵均发狠一般又灌了一大口灵饮,咬牙道:“玄镜老道,你这话说得在理。” “月华真人到!” 荆雨转头望去,一脸冷肃的月华真人迈步而入。 如今宇文宝鼎失踪,月华真人又是胡月秋的师尊,也唯有她有资格主持二人大婚。 荆雨看着向月华真人大礼参拜的宇文宵金与胡月秋,心中不由感慨: “据说月华真人当年与宇文宝鼎也是一对人人称羡的道侣,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分道扬镳,变成了盟内普通道友的关系,如今宇文宵金与胡月秋结成一对儿,倒是某种意义上再续前缘了。” 这场婚宴持续了足足数个时辰,由于宇文家与月华真人一脉在逍遥仙城中的巨大影响力,几乎一小半城区的修士都参与庆祝了这场大婚,倒是让原本四大派大军压境,原本人心惶惶的气氛为之一松。 待到荆雨回到了玄镜居,却见自家小院里早有了客人,一身冰蓝法袍的赵元曦正端坐在主位,脸上看不出表情,下首则坐着一头发灰白、脸上褶皱纵横的老者。 “赵明釜?”荆雨微微讶异了一瞬,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老者竟是自家七弟赵明釜。 见荆雨回返,赵元曦自主位上站了起来,裣衽一礼,默默退下了,只留下了有些手足无措的赵明釜尴尬立在当场。 荆雨也不去管他,自顾自越过赵明釜,坐到了主位上,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壶灵茶,慢条斯理喝了起来。 待到赵明釜的神情渐渐窘迫起来,荆雨这才开口道: “你来做什么?” 赵明釜苍老的面容这才如释重负,竟然大礼参拜道: “见过玄镜大人!此前承蒙大人不计前嫌,于琅火福地中救下明釜一条性命,又得了那筑基灵丹,如今伤势已然大好了……” “此番是专门为了向大人道谢……” 赵明釜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柄银光闪闪的小锤,荆雨神念一扫,便知此锤不过是中品法器,甚至在中品法器中都是材质垫底的货色,练气后期的修士用着都勉强,市面上最多二十来块灵石的价格。 这二十来块灵石对如今洞府套牢、债台高筑、生活窘迫的赵明釜来说自然是一笔巨款,但对荆雨来说就算不得什么了。 于是荆雨也不收,只是淡然道:“此前已然说了,救你是为了兑现我对武宗师的承诺,如今是两不相欠,再说了……” 荆雨脸上挂起了冷笑:“赵明釜,我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一抬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天生丧良心的东西,这会儿跟我玩起知恩图报的戏码了?” 饶是赵明釜如今已是七十八岁高龄的老人,被自家六哥劈头盖脸这么一骂,仍是脸色涨红,却碍于修为境界的巨大差距,加之又有求于人,只是哼哼哧哧说不出话来。 “六哥慧眼如炬,小弟此次的确是有事登门……” “谁是你六哥?练气修士见了筑基,不该口称大人么?” “大人!”赵明釜咬牙道:“小修如今七十有八,距离练气修士气血衰败、经脉枯竭的时日也不过只剩下两年,这几十年来勤勉修行,倒是堪堪入了练气九层的门槛。” “只是如今囊中羞涩,只盼着大人惦念着往日的情分,借取一枚【正品筑基丹】,若是小修筑就仙基,必然十倍报偿!” 第178章 四处碰壁 “赵明釜,你差不多得了!” 荆雨翻了个白眼:“真当【正品筑基丹】是什么路边的大白菜?” “如今战事方起,不知多少练气修士都要求一粒筑基丹冲一冲仙基,以期能在大战中存活,如今两条道纹的【正品筑基丹】在市面上已经被炒到了近七百枚灵石的天价!” “莫说在赵国时,你仗着生母是贵妃,对我多有排挤算计,哪怕我与你并无宿怨,只是不咸不淡的皇室兄弟,这微薄的情分值不值七百灵石尚且还要打个问号……” 荆雨双臂环绕,只是不住冷笑道: “还是当日我在琅火福地救了你,你便真以为是顾着兄弟情谊了!” 赵明釜眼见荆雨劈头盖脸这么一骂,便知今日之事只怕难了,心中一沉,连忙拜服,垂下泪来: “大人!小修修道数十载,不知历经多少艰险,才有了如今这等微末修为,如若不拼一拼筑基,实在是不甘心……” “好啊……” 荆雨站起身来,对着赵明釜伸出一只手来: “拿来!” 赵明釜一愣,神色失措道:“什么……” “自然是灵石了!” 荆雨冷哼道:“如今【正品筑基丹】的市价已经被抬到了七百灵石,我也不多要,只收你平日的市价六百枚灵石,给你抹去因战事导致上浮的价格,算是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给逝去的父皇一个交代。” “你怎么说也是练气九层的修为,积攒这许多年,不至于连六百枚灵石都凑不出来罢。” 这一下真是戳到了赵明釜的痛处,他低头道:“大人,小修此前迷了心,听信了些假消息,买了仙城东区杨柳河岸边的洞府,如今洞府未曾建成,手中的灵石都套在此处了……” 说罢,他颤颤巍巍自怀中掏出了一张绸布制成的灵契,恭恭敬敬递了上去: “这是杨柳河岸洞府的灵契,小修愿以此灵契作为抵押,换取一枚【正品筑基丹】。” 荆雨摇了摇头:“你当我傻?东区杨柳河这一道灵脉不说何时能勾连地脉,培育灵机,就说负责修建洞府的商行都卷了预付款不知去向,这洞府显然是烂在那里了,我要一个修了一半儿的洞府有什么用?能值一枚筑基丹?” 赵明釜咬牙道:“小修仅剩这一座洞府可以抵押了!” “那就滚罢!” 荆雨甚至都不给赵明釜继续讨价还价的机会,一道法力打了过去,瞬间将他推出了小院。 “哎呦——” 赵明釜一屁股坐在了玄镜居前,面前的大门“砰”地一声合拢,眼见着事情泡了汤,神色有些难堪,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向远处走去。 赵元曦此时从内堂走了出来,躬身道:“舅公。” 荆雨背着双手,叹了口气:“元曦,你可知晓此人是谁?” “寻上来时自报了名号,竟是七舅公……”赵元曦轻声道:“一开始倒是将元曦吓了一跳。” “七舅公离开赵国时年纪尚轻,哪怕是舅公带来坊市的【赵国密纂卷宗】中也没有太多着墨,只说了此人狡诈如狐,是个聪颖的人物,在诸皇嗣中最为活泛,却缺了几分大智慧。” “不错……确是只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倒是可惜了那一道……”荆雨说到关键处,闭上了嘴巴,转身离开,进了闭关室。 于闭关室中盘膝坐下,荆雨将神念探入丹田玄镜之中,勾连上了代表赵明釜的那一粒白色光点…… 轰! 视角一转,赵明釜此时走在大街上,神色茫然。 他此次豁下脸面,只为求一粒【正品筑基丹】,本是准备好了足够的筹码,只待斡旋,岂知自己的脸面根本不值什么钱,连让六哥最基本的耐心都难以维持,便被赶了出来。 赵明釜紧了紧腰间的储物袋,坐了一刻钟的飞舟,走到了外城区的一户人家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环。 一名蓄着山羊胡须的老者开了门,探出头来,神色警惕:“谁啊?” “谭道友,是我,赵明釜!” 那姓谭的练气修士见了赵明釜,神色一松,口中客气:“原来是赵道友!” 却并不请他进门。 赵明釜心中又是一沉,这位谭姓修士是他多年老友,原本也算是知己一般的人物,后来他倾尽所有,将灵石全押在了杨柳河岸的洞府上,谭姓修士还劝过他三思而后行。 后来洞府建成遥遥无期,一生积蓄付诸东流,落魄之后的赵明釜搬到了城外郊野的棚屋中去,两人才渐渐少了联系。 此时这位老友连门都不让进了,显然是猜出了自己的几分来意! “赵道友,不知你今日登门……” 赵明釜沉声道:“谭道友,我也不绕弯子了,如今赵某练气九层,已然有了几分筑基的想望,却差了些灵石,不知谭道友可否慷慨解囊?在下愿以洞府灵契作为抵押……” 谭姓修士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道:“赵道友,恕我直言,你初入练气九层,根基虚浮,哪怕是有了筑基丹,筑基概率也渺茫得很,何必执着于此?” “总是不甘心的!” “此事谭某帮不了你……” 砰! 昔日旧友毫不犹豫关上了门,也让赵明釜原本生出些希望的心思又破灭了。 他眼中的神光渐渐黯淡,发了狠,向附近的地下黑市方向去了。 这一回他在一条暗巷中找到了一名阴气森森的中年修士,狠声道: “借高利贷!” “规矩懂吗?”那中年修士眯了眯眼睛,沉声道。 “九出十三归?有甚么不懂的。” 中年修士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明釜,尤其是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停留了好一阵,忽然问道: “今年贵庚?” 赵明釜神色微微一滞,言辞闪烁:“六十五。” 中年修士手中翻出一只铁八卦,对着赵明釜一照,这铁八卦疯狂转动,很快便显出了一道卦象来。 那修士看了这卦象,抬眉冷笑道:“骨龄七十八岁……借钱是为了买筑基丹罢!” “趁着我还没遣人将你打残,赶紧滚出暗巷!” “我们这儿的高利贷不借七十五岁往上的修士!” 第179章 神府血气凝丹妙法 “修士八十岁才开始经脉枯竭,七十八岁正是鼎盛的时候,我若是能够筑基……” “哼!” 那阴沉中年修士冷哼一声,一股练气九层圆满的强大的灵压喷薄而出,赵明釜脸色一白,“蹬蹬蹬”倒退了好几步。 “妈了个巴子的,这练气的根基还不如老子厚实,三年前老子尚且筑基失败,若不是一粒正品筑基丹护着丹田,此时早就一命呜呼了,你这么一个剩了两年道途断绝的老东西胡吹什么大气!” “快滚,快滚!” 被干脆赶出了这暗巷,赵明釜此时脸上终于显现出了难言的绝望神色。 “数十年寒暑勤练不辍,若是不成筑基,这许多年的辛酸血泪,岂不是白流了!” 赵明釜身子发冷,竟然跌坐在了大街之上,微风吹拂,将他鬓间灰白色的碎发吹得四下飘零。 半晌后,他才缓缓从地面爬了起来,竟然又乘着一道飞舟,七拐八拐,到了逍遥仙城北城区临近郊野的一处久久无人问津的破败道观中,从正殿真武大帝的泥塑高台后挖出了一只麻布包裹,收进了储物袋中。 随后又花费了半个时辰,乘公共飞舟回到了玄镜居大门前。 “这是什么玩意儿?” 拿玄镜窥视的荆雨皱了皱眉头,随即眉头舒展开来,冷笑道:“看来此前还藏了些东西……嘿!七弟这么些年还是这个尿性,方才真是打算用一座烂尾的洞府赚一粒筑基丹了。” “砰砰砰——” “大人,请开一开门,小修有机要之事相商!”赵明釜猛地敲着大门,卑微道。 “砰砰砰——” 一连又敲了许久,这大门却纹丝未动,正当赵明釜完全绝望之际,玄镜居的大门却又偏生“吱呀——”一声打开了。 心境陡然大起大落数次,赵明釜脸上显现出了不正常的红润之色,他此时生怕这门又关上了,连滚带爬挤了进去,一路低着头,匆匆往正厅行去。 到了正厅,发觉荆雨已经端坐在主位上,视线垂落在他身上,微微冷笑。 “拜见大人!” 这一次赵明釜直接双膝跪地,伏下身子磕起头来,哭道: “大人,小人有一道秘法,此前不曾提起,只恐怀璧其罪,遭了杀身之祸!日日夜夜胆战心惊……” “若是大人肯舍下一粒【正品筑基丹】,小人愿连同这道秘法,并着洞府灵契,再加上自家的储物袋中所有灵资,一并奉上!” 荆雨笑了笑:“你一个练气修士能有甚么厉害秘法,还敢妄称‘怀璧其罪’了……” 赵明釜自储物袋中拿出一只麻布包裹,小心翼翼地将包裹摊开,其中竟只是包着一枚小小的玉简。 这玉简是乳白色的基底,还微微透着红,竟是罕见的血玉质地,练气修士没有识海,修不出神念,没办法探知玉简内容,只是玉简外侧却明明白白刻着几个古朴篆字: 【神府血气凝丹妙法】。 荆雨以法力将这玉简摄到了手中,以神念探入其中,片刻后神色讶然: “这竟然是一道催运体内精血,增加结丹概率、提升结丹品相的秘法!” “催运的精血越多,结丹概率、金丹品相的提升效果便越发显着……” 赵明釜一介练气修士,也能有这样的机缘? 须知结丹秘法本就稀少,大多把持在了金丹世家、宗门一级往上的大势力之中,寻常的筑基散修不要说结丹秘法了,能凑够凝晶丹的费用便已是勉强。 况且结丹秘法也有品级高下之分,寻常的结丹秘法要么是单单增加些微的结丹概率,要么就是单独提升金丹品相,像是这类既可增加结丹概率、又能兼顾提升金丹品相的,更是少之又少,只怕在元婴级数的道统中都不常见。 最妙的是,这是一道依托精血为引的结丹秘法,大概率与最常见的以灵气法力为媒介的结丹秘法并不冲突,可以叠加使用! 甚至仔细想想,哪怕不是荆雨这般长生久视、精血耗尽也不损根基的特异体质,哪怕只是个普通修士,只要不过分折损仙道根基、消耗寿元,大量消耗精血,只单单为了提升一些结丹概率和金丹品相,也是划算的。 毕竟略微损耗的根基可以通过天材地宝补益回来,金丹品相却是结丹时就定下来的! 所谓丹成无悔,便是此理了。 “你这玉简是从何得来的?”荆雨沉声问道。 赵明釜低声道:“回大人的话,这玉简是我自【琅火福地】中,一处隐秘的溶洞中找到的……那地界极为偏僻,小人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寻到的。” 荆雨神色一凛,暗暗道:“竟然是神鼎仙朝的遗留……” 随后他也想明白了:“赵明釜毕竟是练气修士,没有开辟识海,修不出神念,自然不知这玉简中的内容是什么,但从外部刻印的名字来看,也是一道疑似结丹秘法的法诀,此物对于练气修士而言太过烫手,他根本就出不了手,哪怕只是向旁人透露一二,都有可能遭遇杀身之祸。” “但赵明釜却没有想到,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结丹秘法,而是一道极为罕见的顶尖结丹秘法……莫说是一粒正品筑基丹、七百灵石了,这秘法在市面上只怕根本不可能用灵石买到!” 荆雨忽地面色一沉,原本偶得妙法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殆尽:“好啊,此前道君曾言,七弟的命格也是沾染了我长生久视的命数才应运而生,我这样天生具有大气运的命数子,可不是什么天材地宝、秘术神功不要钱似的往怀里撞?七弟这样因命数外溢而生的小命数子就是那个送货的!” “他有得了这秘法的机缘,最终却是无福消受,只得用这样价值连城的秘法换一粒几百灵石的筑基丹,就这还要看我的脸色!若是遇着人品信誉不佳的,昧下这一枚玉简,再一道术法打杀过去,万事皆休……又找谁说理去?” “但话又说回来了,若是他真能借着这枚筑基丹,筑就仙基,续上了道途,那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值得了!与气运之子产生勾连,再怎么说也是福祸参半的事情……” 第180章 明釜求道途 “可他根基浅薄,一身法力如无根浮萍……真能筑基么?” 荆雨心中暗叹,下意识摩挲着手中的血玉书简。 “大人?” 赵明釜神情紧张地盯着荆雨手中的玉简,他此时所有的指望都在这枚玉简之上,若是自家这位六哥看不上,或是想要将其干脆昧下了,那他可是半点法子没有,只能自行吞下这枚苦果了。 只是下一刻,赵明釜的双眼睁大,一只玉盒被一道法力托举着,慢悠悠飘到了眼前。 吧嗒—— 玉盒稳稳落在了掌心,赵明釜颤抖着打开了玉盒,一股奇特的药香充盈整个正厅之中。 一枚底色乌黑、形状圆润饱满的丹药静静躺在玉盒中,两条不断流动的淡金色道纹在丹药的表面循环往复,正是【正品筑基丹】! 赵明釜双眼通红,喉咙间不自主发出了奇怪的呜咽声,看了许久玉盒中的丹药,又生怕药性流失,只得艰难移开了目光,小心翼翼地将玉盒盖上。 “多谢六哥成全!” 这个双鬓已然斑白的老人跪在地上,又是结结实实磕了好几下响头,这才站起身来,先是将盛放筑基丹的玉盒塞到了内衬中,又将腰间的储物袋卸了下来,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杨柳河岸的洞府灵契、明釜所有的财物灵资,都在此处了。” 荆雨颇为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你那三瓜俩枣的才值几枚灵石?免了吧。” 赵明釜却摇了摇头,执意荆雨收下:“此前就是这么说的,岂能言而无信?况且……此次筑基破釜沉舟,若不成,不过是再苟延残喘二十年罢了,我又无子嗣,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荆雨沉默良久,将赵明釜的储物袋摄在了手中,开口道:“什么时候筑基?” “自然是越快越好。” “罢了。我再送你一程。” 说罢,荆雨抓起赵明釜,化为一道遁光,来到了最近外租的闭关洞府。 如今四大派与逍遥盟虽然战端已启,逍遥仙城也进入了战时状态,可逍遥仙城毕竟还是大后方,一时半会儿打不到此处,因而一天到晚来闭关洞府瞧人筑基的练气修士并未少了多少。 荆雨在这围观的数百名练气修士中一扫,竟然还发现了不少十年前围观他筑基的熟面孔。 “这群人真是够闲的……”荆雨嘀嘀咕咕,落下遁光。 见有筑基修士降临,这些大多上了年纪的围观修士不由吓了一跳,呼啦啦拜了下来,口称尊号: “拜见大人!” “唔!原来是玄镜大人?” “拜见玄镜大人!小修是……” 荆雨没有理会这些人的攀扯寒暄,只是抓着赵明釜的肩膀,走到了管理洞府的修士面前,问道: “可还有空余的洞府可用?” 那修士神色一凛,拱手道:“回大人的话,自然是有的,不知要挑哪一座洞府?” 随后恭恭敬敬递上了一卷名册,赵明釜连忙接过了,纠结许久,这才定下了一座洞府: “我是火系修士,那就这一座【丙火】洞府好了。” 修士也瞧出了赵明釜与荆雨关系匪浅,取出一道令牌,递给了赵明釜,好声好气道:“这位道友,这是【丙火】洞府的开启令牌,道友是借洞府突破筑基罢?这里先祝道友功成!” “只是凡事都有一个万一,若是不小心失败,受了不轻的伤势,只需按下这令牌中间的机关,我自会用备用的令牌开启洞府,届时会有医馆的修士入洞府治疗。” “道友应当是有筑基丹的罢?” 再三确认了赵明釜所用的筑基丹是【正品筑基丹】,这修士才松了口气,不再言语。 赵明釜转头看向荆雨,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六哥,多谢了。” 荆雨盯着这个面容愁苦的老者,一时间很难将他与在凡俗时的那个意气风发、才思敏捷的少年皇子模样对应起来。 他早年与赵明釜关系紧张,两人性格颇不对付,后又因皇嗣争位一事渐生嫌隙,到最后虽未到互为仇雠的地步,但其实也算是两看相厌了。 可如今不知为何,或许是身份上的巨大差距,使他对眼前的老人不再敌视,闻言也只是偏过头去,将心中的感怀沉下去,面色不显,淡淡道: “去罢。” 赵明釜点了点头,化为一道火红色遁光,飞到了【丙火】洞府的门前,走了进去。 轰隆隆—— 洞府大门落下,荆雨背着手,淡淡的筑基威压弥漫四周,倒让周围的练气修士不敢嚼什么舌头根子了。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洞府的上空出现了一道漏斗形状的灵气漩涡,不住旋转。 一位老修士盯着这灵气漩涡,刚想开口点评一番,陡然记起了荆雨这个筑基修士还在一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荆雨望着灵气漩涡,内心却不怎么看好赵明釜了:“这灵气漩涡的转速太慢,说明将雾状法力凝聚为法力玉液的这一步都有些碍难,只怕是不成了。” 然而洞府上空的灵气漩涡虽然气势渐弱,渐渐似乎一阵风过去都能将其吹散了,但仍然坚韧地停留在上空,久久不散。 “娘的,这位道友虽然法力修得一塌糊涂,可这意志当真坚韧不拔!竟能坚持这般漫长的时间,说不得真有神迹呢?”一名练气修士再也忍不住点评的欲望,喃喃道。 可到底是没有神迹发生,洞府上的灵气漩涡又坚持了一刻钟的时间后,终究无可奈何地消散了。 唉…… 围观的练气修士们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叹息声,只是不知究竟是哀叹赵明釜终究没有跨过肉体凡胎、筑就仙基,还是有些可惜那一枚【正品筑基丹】就这般白白浪费了。 荆雨低眉不语,他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因此倒是算不得惋惜,只在心中暗忖道: “毕竟是【正品筑基丹】,起码留了一条性命,只是难免丹田受损,至少三五年之内没法再次筑基了……也好,至少试过一次,也算是全了个念想。” 可下一刻荆雨忽地脸色一变,他丹田之内的玄镜此时微微震了震,镜中世界代表赵明釜【天资聪颖】命格的那一粒白色光点居然就此熄灭了…… 第181章 尘缘尽 “打开洞府!”荆雨冷声道。 “这……”看守的修士本想说【正品筑基丹】护佑丹田之效极好,哪怕是筑基失败受了些伤势,也绝不会到重伤晕厥的地步,只是对上了荆雨冷硬的目光,终究是摄于筑基修士的强大威势,乖乖开了洞府。 荆雨二话不说,化为一道遁光钻入其中,洞府外的练气众修抻着头向里面张望,却也不由吓了一跳。 此时的【丙火】洞府之内,一具头颅碎裂的尸体歪倒在了蒲团上,此时尸体的右手处还残留着些许法力波动,显然赵明釜是自戕而亡,一只手运起法力直接打碎了头颅。 “啧,这位道友倒是性情刚烈……”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修士缩了缩脑袋,低声道:“其实哪怕是卡着八十大限筑基失败,往后起码也有近二十年好活,这又是何必呢?” “此生仙途的想望一朝成空,难免心若死灰……这又不是第一次了,筑基失败后自戕身亡的道友,每年总有那么一两个……” 荆雨面无表情,神念上下扫视,确认了赵明釜并未被什么神通幻术迷了心窍,也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这才一挥手,将自家这位七弟的尸体收敛。 随后冷着一张脸,在洞府内留下了十块灵石,算作租赁洞府突破筑基的费用,这才化为遁光而走。 待到返回了玄镜居,脸上才露出些许惆怅的神色,望着天空微微发愣。 何至于此呢…… 赵明釜一死,赵国明字辈的七位皇嗣,竟只剩下自己一人。 至此,那个凡俗时期皇嗣夺嫡时代的最后一点儿回忆似乎也随着赵明釜的身故而随风消逝了。 他拿出了赵明釜留给自己的储物袋瞧了瞧,忽然想到,或许当时赵明釜奉上自己的储物袋时,便已然存着破釜沉舟的死志。 打开储物袋,竟只剩下了七八块灵石,以及七八本练气级数的炼器精要,两三本火系修士的主修功法神通……其余都是些不值钱的杂物,大多都是未曾炼制成法器的粗坯,瞧着不像是什么珍贵材料,甚至掺杂了些凡俗的金铁,哪怕是资深的炼器师过手,最后能打出来的法器也不过是下品而已。 荆雨盯着这些法器的粗坯,心中竟有些感伤:“这些坯子的材料先天有缺,炼制工艺再如何繁复精妙,最终仍是成不得佳器。”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世间哪有那么多化腐朽为神奇的神迹……法器如此,修士又何尝不是?” 荆雨沉入心神,再次观察玄镜内的景象,却发现那个代表赵明釜命格的光点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不再发亮,黯淡下来,如同一颗死寂了的小型星体,永远留在广袤无垠的镜中世界里。 “身死命消,倒是还在玄镜中留下了一点往日的痕迹,只是除了我之外,世间谁还记得你赵明釜?” 荆雨盘膝坐下,忽地想到:“纪元大劫,避无可避,到了本纪元终末之时,除非证位道君境界,否则哪怕是大罗金仙也逃不过陨灭,若是我有幸于本纪元证位道君,侥幸度过了大劫,活到了下一个纪元,心中仍记着大哥、三姐、四哥、七弟这样的凡人或练气修士……甚至为他们在下一纪元着书立说。” “那这些人,是不是某种意义上,要比那些视他们如蝼蚁的仙人存续地更久?” “只是不管怎样,我在凡俗期间的尘缘已然尽了……” 此时丹田内的玄镜又震了震,生出一股特殊的反馈,荆雨感受到自己的法力本质上又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提升。 “是因为尘缘已尽,才得到了反馈?”荆雨喃喃道。 他摇了摇头,不再纠结此事,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枚玉简,正是自黑血道人手中得来的【血傀身】,开始细细参悟。 “除却日常修行之外,可以用精血开始培育几具【血傀身】,如今云川域战事已起,多几道避祸的分身总没坏处……” ———— 春去秋来,转眼过去三年时间。 这一日,玄镜居内的闭关室中,一身灰袍的荆雨指尖托着一滴精血,缓缓飞入前方一名不着寸缕的精壮男子额头中,这男子与荆雨的模样简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双目紧闭,似乎没有任何气息。 只是当这滴精血融入男子额头中后,这具身躯似乎与荆雨的本尊产生了勾连,下一刻,他的眼睛陡然睁开。 一件与荆雨身上一模一样的灰色法袍罩到了男子身上,荆雨本尊站起身来,身躯一抖,竟然自体内遁出两道血光,各自化为了一名灰袍荆雨。 闭关室中的四个看不出分别的“荆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声而笑,各自躬身行礼道: “见过几位道友。” 随后三具血傀身化为血光,重新被荆雨本尊吸入了体内。 “呼……血傀身总算修炼到了三具上限,一年一具,倒也不慢了。” 这三年来荆雨日日用精血塑造喂养血傀身,本来荆雨的精血远不如其他修士的精血金贵,按理说修炼一具血傀身用不了一年时间,只是他这三年也并未落下炼体修为,精血对于炼体的作用极大,若是常年亏空,会拖慢炼体速度……在不耽搁炼体进度的基础上,荆雨这才断断续续,一年炼制一具血傀身。 “这也就是我可以不要钱一般挥霍精血,寻常修士每次用了那么几十滴,都要将养数年才恢复地回来,否则必然根基动摇、寿命折损……炼制一具这样的血傀身,没个十年工夫不要想望了!” “这样看来,这秘法对寻常修士倒也没那么好用,弊端太大,花费时日、代价如此之巨,最终只得了三具勉强筑基初期战力的分身,况且……” 荆雨皱眉暗忖:“我的神念强度傲视同阶修士,维持三具血傀身时都消耗颇大,维持两具血傀身在外则消耗与恢复速度堪堪持平,日常维持一具在外行动才不怎么耽搁其余的事情,换了旁人只怕更为不堪。” “除了心念相连,没有什么反噬风险,加上超远距离操控外,就没什么其它亮点了。” 荆雨想了想,又拍了下腰间的储物袋,自其中取出一具傀儡。 这傀儡身着一身天青色法袍,肤若凝脂、眉眼如画,竟是一位面目与活人无异的女性傀儡! 这女性傀儡噙着笑意,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浓淡适宜的眉毛轻轻弯了起来,对着盘膝而坐的荆雨微微一福: “妾身绛雨,见过玄镜道友。” 第182章 宵金长子,宇文云丹 荆雨仔细端详着这具傀儡绝美的面容,却好似不太满意,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收回了储物袋。 “不成,这【血肉傀儡】当真不好做,虽然我循着道君传下的【傀儡真解】按部就班、一板一眼捏了出来,明明外表没什么问题,但就是少了些活人的灵动气息。”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看来我在傀儡一道上确实天赋不佳,这傀儡的制作还是要落在乌不淳身上。” “不过道君出品的确非凡,【血肉傀儡】并非战斗傀儡,维持时的神念消耗极少,只消做得惟妙惟肖,便是极好的替身,除了操控的极限距离视神念强度而定,不能如【血傀身】一般超远距离操控,几乎没有短板了。” 荆雨推开闭关室的大门,正要抬步跨出门槛,却忽然感觉到丹田内玄镜轻轻一震,他神色一动,神念浸入玄镜之中,只见镜中世界,代表叶星云【趋吉避凶】命格的那枚金色光球竟尔大放光明,将整个镜中世界照彻地金灿灿一片。 玄妙的感触浮上心头,荆雨几乎立刻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星云结婴了!” 荆雨“啧”了一声:“总算是出了一位货真价实的元婴真君……” 他走入院子中,惯例要查看一番周围环境,下意识神念一扫,竟然在院子后门的位置扫见了十余枚灵钱。 用神念卷了起来,十余枚灵钱串成一排,次第落在荆雨手心之中。 “甫一出关便捡到几枚灵钱,今日运气倒是不错,也不知道是哪个修士粗心掉在此处的。” 荆雨掂了掂手中灵钱,忽地皱了皱眉。 运气不错? “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关,怎得以往都未捡到灵钱?再说灵钱这东西不都是放在储物袋中?哪有修士会落在地上的……” “好巧不巧,偏生叶星云结婴的时候有了这等好运气……怪事。” 难不成以玄镜勾连命数的人选攀升境界,自己还能蹭一蹭人家命格的好处不成? 还未来得及细想,却见赵元曦自街外返回玄镜居,见荆雨出关,迎了上来: “舅公,宇文大人府上来了请帖,要请您到府上一叙。” “宇文宵金?找我什么事情?”荆雨接过了请帖,疑惑道。 最近一年来他频繁闭关,与宇文宵金并无太多联系,况且宇文宝鼎如今仍然不见踪迹,又逢四大派与逍遥盟两大势力交战,为了维持宇文家的日常运转,宇文宵金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只怕连日常修行功课都没时间做了,哪里有工夫出来与友人小聚? 赵元曦低声道:“来人并未明说是何事,还说舅公一看请帖便知。” 荆雨依言以自身法力冲开了请帖上的禁制,打开一看,心中惊讶: “月秋真人前几日诞下一子?这……她什么时候怀上的?” 也难怪荆雨吃惊,实在是宇文家保密做得太好,胡月秋如今怎么说也是宇文家的主母,十月怀胎这么大的事情,竟都能瞒了下来,可见宇文家口风之严。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毕竟修士闭关三五年都是常事,胡月秋又是金丹真人,若是特意深居简出一段时日,旁人倒也看不出端倪。 不过都说修为境界越高,修士便越是难以诞下子嗣,胡月秋与宇文宵金成婚不过三年,竟然就诞下一子,这运气未免太好。 “总不能真是我那【阴阳御交龙虎天合宝丹】立大功了吧?”荆雨暗暗嘀咕道。 他架起遁光,来到了宇文宵金的府邸,果然见有一下人已在府门前候着了。 “玄镜大人,请往这边来。”那下人行了大礼,七拐八拐,将荆雨引到了府上一处幽静阁楼。 荆雨当先便看见这阁楼大门洞开,内里站着一男一女,女子怀中还抱着个小小的婴儿,正在沉睡。 “玄镜!”宇文宵金见了荆雨,嘴角挂上了温和的笑意,迎了上来。 在与【月秋真人】胡月秋成婚后,宇文宵金便顺理成章接任了宇文家家主的位置,如今治家三年,加上为了维持形象严肃,原本颌下无须的倜傥贵公子也蓄了胡须,如今真真正正有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了。 “宵金兄,你瞒得我好苦啊。”荆雨笑道。 宇文宵金低声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我家大真人又在外疗伤不见踪迹……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宇文家,自然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荆雨拍了拍宇文宵金的肩膀,目光又转向了抱着孩子的胡月秋,神色一正:“拜见真人!” 胡月秋笑着点了点头:“玄镜道友何必客气?如今只是私下见面,只称呼妾身姓名即可。” 金丹真人与筑基修士身份地位相差悬殊,胡月秋敢这么说,荆雨倒是不敢这么叫的,闻言只是笑了笑。 “不过真人与宵金兄喜得麒麟儿,玄镜来得仓促,却未曾备下贺礼,倒显得窘迫了。” “玄镜哪里的话!若无你那日送的那一瓶【阴阳御交龙虎天合宝丹】,这孩子未必这般早降生,说起来我夫妇二人倒还要为你备下一份谢礼才是。” 这丹真这么有用啊? 荆雨微微发愣,原本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淘到的上古丹方,所需灵药灵草都算不得珍稀,除了炼制手法麻烦些,没甚么太多碍难,如今看来利生育的效果着实不错! 但一味筑基灵丹而已,按理说不该效果这般好,荆雨更怀疑有没有可能是宇文宵金的命格自带些许利生育的功效。 可若真是丹药发力,他便考虑要不要多炼制一些,将这丹专门兜售给境界极高又生育困难的真人真君,说不得也是一条暴富的路子。 这想法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儿,荆雨便被胡月秋怀中的孩子吸引了目光: “不知小公子可有姓名了?” 宇文宵金道:“按着我们宇文家【宝光齐宵云】的字辈,这孩子应是【云】字辈,本应我家大真人赐名,如今却耽搁不起了,便定下了【宇文云丹】的名字。” “倒是好名字。”荆雨点了点头,随手扔了一个探测法术过去,岂知丹田中玄镜一震,镜面之上竟真浮现出了四枚蓝色古朴篆字: 【妙手成丹】! 第183章 局势突变 “【妙手成丹】,品级:精品(蓝色)。” “具体功用:天生更擅长炼制丹药,成丹概率、品质略微提升(包括修士金丹)。” “命格来历:命格【天地烘炉】修士证位道君失败,身死道消、道果不存,命数归于天地,世间遂有【妙手成丹】。” 竟然又是一位命数子! 荆雨心中纳闷:“这宇文家真是邪了门了,一大家子好几代人,命数子扎堆,这是什么道理?” 随后又仔细看了看这【妙手成丹】命格的介绍,想道: “这一道命格虽只是精品,但也着实不错,对炼丹有所助益,哪怕是出身散修,有这样一门炼丹的手艺傍身,不愁挣不出筑基的修行资粮。” “这命格又能略微增加结丹的概率和品质,相当于保底多了一枚凝晶丹加一道不错的结丹秘法,稳健经营一番,这辈子安安稳稳修到金丹还是大有希望的。” 随后又暗暗咋舌:“这位【天地洪炉】命格的前辈证位道君的时候场面恐怕不小,之前那灵品命格【焰花焚城】也是因此人证道君失败后衍生而出,不知这前辈身死时到底爆出了多少新命格?” “真是一鲸落、万物生了。” 此时眼前婴儿的命格虽然被荆雨测了出来,但荆雨筑基后玄镜神妙变化,探测法术已经不会自主激活命格,此时的【妙手成丹】仍然处于未激活的状态。 要不要为宇文云丹激活命格? 荆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婴儿的命格激活。 “这宇文云丹是宇文宵金的嫡长子,我将他的命格激发,自然是有灵根的,往后只要性格不过分乖戾或懦弱,接任家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哪怕出了什么岔子,也是宇文家的核心嫡系无疑了。” “届时我将他的命格勾连到镜中世界,随时随地都能以他的视角窥探宇文家隐私,几乎等于在宇文家中安插了一个高级别的耳目,对我以后防备、算计宇文宝鼎大有用处……” 荆雨动念之间,分了些心神沉入腹中玄镜,果真见着镜中世界中有一枚泛着蓝色光芒的光点缓缓亮了起来,只是对比于其它的光球,这蓝色光点小如米粒、光芒微渺,几乎不值一提。 三人又寒暄起来,荆雨问起了逍遥盟面临的战争,好奇道: “宵金兄,不知如今战事如何了?仙盟可还支撑得住?” 宇文宵金叹了口气:“三年来,可以说是节节败退……可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此前有我家大真人坐镇,一人横压云川域纵横不败,四大派哪一位金丹真人独自外出时不是战战兢兢?哪里敢轻启战端……” “如今真人重伤隐遁,倒让这群欺软怕硬的宵小跋扈起来了!” “好在大家都属仙门正道,头顶毕竟有蓬莱仙洲那几个大域境的正道真君定着规矩,哪怕是势力交战,也不好做得太过火,往往是两方修士各自冲杀一阵,一方有了死伤,便退守或退走,四大派的修士占了些坊市的地盘,也不为难坊内散修,都好声好气安抚着,只是迫使他们换个门头。” “毕竟四大派也需要时间消化这些地盘……倒是自天南域流亡到云川域的黄风谷,这几日据说已经将山门立起来了!显然也是吃了一大块儿肥肉。” “厚土派虽没跟着掺和进来,可那也是因着搬山大真人寿元无多,派中青黄不接……若是真让他培养出一位新的金丹后期大真人出来,四大派只怕要变成五大派,我逍遥盟更是左支右绌了。” 荆雨感慨道:“宝鼎真人这位主心骨一撤,真是天塌地陷的事情了。” 一旁抱着宇文云丹的胡月秋逗弄了一番怀中婴儿,闻言笑道:“玄镜道友倒是不必担忧,四大派再如何气焰嚣张,毕竟顾及着正道脸面,不会逼迫太甚。” “哪怕真有什么阴险恶意,逍遥盟的几大仙城也都有金丹阵法笼罩,只要不是元婴真君出手,便是固若金汤。” “便是此战打输了,无非是割几块地、赔上一笔灵石,对仙盟而言算不得伤筋动骨。” “逍遥盟边境靠着几大蛮荒山脉,如今在凡俗中二三十年一次翻找灵根子,也让仙盟修士的数量急剧增加,这些修士也正是得用的时候。” “届时让一群筑基修士带领着——练气后期的修士拿去开荒填线;练气中期的修士研修百艺,补给后勤;炼气初期的修士则分发到攻占下来的蛮荒地界开垦荒地,种下灵植。” “可以说物尽其用。” 胡月秋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儿子,止不住的喜爱之情,只是口中的言语却如一柄柄利剑,刺得人心不稳:“到时候死在蛮荒的修士还能反过来哺育灵机,养出一片片灵气逼人的肥沃土地……” “那时候甚么地盘、灵石,不都找补回来了?” 荆雨听得心中微微发冷,面上却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顺道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嗐,真人计算,自然高屋建瓴,不是我等筑基小修能看得懂的……只是这战事渐渐紧张起来,玄镜这点微末道行,未必经得住风浪。” 胡月秋抿嘴一笑:“筑基修士放在哪里都金贵得很,怎能随意消耗?况且玄镜丹道高超,只论筑基初期修士,只怕仙盟无人能出其右者,这等人才,自然是老老实实放在大后方炼丹以充补给,哪里有派去前方填线的道理。” “再说,玄镜又不能算仙盟登记在册的编制内修士,未到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也没有强行征调的说法,仙盟怎么说也算正道,总是要些脸面的。” “报!急报!” 此时一位筑基初期的宇文家修士慌慌张张飞了进来,落在了几人面前,看了眼荆雨,又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宇文宵金扫了此人一眼,面色如常:“什么消息?是族内的事情,还是族外的事情?” 那修士言道:“是浣火宗那边的消息!” “那便不用避着玄镜,且说便是。” 传信的筑基修士神色紧张,一出口便是石破天惊: “天南域魔道入侵,出动了数位魔道大真人,将云川域极西的浣火宗山门攻破,朱炎大真人断后身死,只有红拂大真人带着一部分浣火宗弟子逃了出来!” 第184章 魔道入侵 “什么!此事当真?” 宇文宵金惊怒道:“哪里得来的消息?” “是碧水门中的暗谍……红拂真人领着浣火宗残存的弟子,如今逃到了碧水门山门中暂时落脚,碧水门的邱宛陵真人急发求援信召集四派以及黄风谷掌事商议抗魔大计,咱们仙盟也在被邀请之列,如今信使应当也快到了。” 传信修士低声道:“这暗谍级别颇高,消息应当足以保真。” “会不会是四大派联手做的一出戏?只是针对我仙盟大真人的一出鸿门宴?” 胡月秋皱眉:“此事疑点颇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验证的事情,浣火宗怎么说也是云川域第一大派,宗内两位大真人,在云川域诸宗里也是独一份儿的,怎得就兵败如山倒了?” “再说人家宗门内又不是没有镇派大阵,浣火宗立宗数千年,镇派大阵修得比逍遥仙城的大阵还要固若金汤,不是几位大真人能够撼动的,难不成还有元婴真君出手?” “咱们云川域灵机贫瘠,又无元婴道场,哪一位真君能看得上这样的地界……来也是来几个金丹魔门罢了。” 宇文宵金追问道:“浣火宗伤亡情况如何?” 传信修士拱手道:“死了一位大真人、六位金丹初中期的真人……红拂大真人以及其余几位真人也是人人带伤,练气筑基弟子更是死伤无算了。” 宇文宵金叹道:“竟然这般死伤惨重,云川域只怕是要翻天的……” 随后向荆雨拱了拱手:“玄镜,情势突变至此,我也不好留你在府上了,只怕往后更是焦头烂额……近日尽量不要外出,还是看看风向为好。” ———— 荆雨匆匆返回玄镜居,却见乌不淳正与赵元曦在正厅寒暄。 见荆雨回来,乌不淳捻了捻颌下胡须,乐呵呵道:“赵大叔,我甫一出关便来寻你,却听元曦侄女说你被请到了宇文家主府上,害得我扑了个空,不知是什么事情?” 荆雨奇怪地扫了乌不淳一眼:“你不是最近一直在为逍遥盟赶制战斗傀儡?如今傀儡这一块损耗日巨,缺口很大,怎得还有余裕来我府上厮混。” 乌不淳饮了口茶,缓缓道:“原本是忙得团团转,只是近日四大派攻势为之一缓,前线修士甚至开始收缩战线,傀儡的耗用没那么大了,我这才有了喘口气的工夫。” 荆雨眯了眯眼睛:“攻势还真缓下来了?” “怎得?” “我方才在宇文家得到的消息,距离扩散开来应还有些时日,你们在这院子里听一耳朵便好,可不要外传。” 荆雨道:“天南域魔道入侵云川域,已然破了浣火宗的山门,据说大真人都死了一位!” “什么?” 乌不淳与赵元曦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显然都被这个消息震了一震。 “保真?要是真的那可是天塌了!” 赵元曦忧虑道:“魔道修士不比正道,逍遥盟与四大派相争,斗法身死怨不得人,哪怕不幸被擒也只是扣下储物袋,若是盟中有来赎的,可以用灵石赎人,多花一些,扣下的储物袋也不是不能商量。” “魔道修士哪与咱们这等正道修士讲什么弯弯绕绕,若是斗法失手被擒,可是要剥皮拆骨,再将咱的魂魄都炼进怨魂幡里的!” 乌不淳此时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脸色发白:“祸事了,天南魔道入侵云川域,背后必定有元婴真君的支持,哪怕真君碍于规矩不能随意出手,元婴仙族的真人是金丹世家的真人能比的?” “届时云川域正道若是守不住了,免不了同黄风谷一般背井离乡……可云川域怕是真的要沦为魔土。金丹真人想走不难,咱们这些练气筑基的低阶修士可就说不准了!” 荆雨倒是知晓乌不淳口中所言的规矩,蓬莱仙洲大体上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正道魔道的势力大概是七三开左右,原本两道争斗不休,如今也立下了规矩,将争斗的限度止于金丹真人。 元婴真君不可出现在势力攻伐的大型战争之中,对没有真君的域境以侵占势力地盘的目的频繁出手更是大忌。 哪怕是真要出手,多半也得找个过得去的由头,如个人恩怨、争夺宝物、或是干脆对真君不敬这样的口袋罪。 譬如皇甫炎均,家中嫡系死在了云川域,便有足够的理由问罪宇文宝鼎,甚至原本是打算一剑斩杀的……若非宇文宝鼎手拥【大挪移符】这样的宝符,当日只怕真要陨落于逍遥仙城外了。 可后续要云川域诸修陪葬显然就不讲规矩了,哪怕皇甫炎均是海外元婴,无法无天惯了,也有中州域的萧北岳出面调停,不至于真让其在蓬莱仙洲的地界上大开杀戒。 总之元婴真君出手的规矩并不绝对,其中大有文章可做,但起码是个明面上的限制,至少在蓬莱仙洲是如此,像是道消魔长的绝尘仙洲、或是民风剽悍的落星海,则是另一回事。 在这一方面,没有势力约束的散修元婴反倒是自由许多,随意打杀没背景的低阶修士,也没人能管。 但都修到了元婴期,又有几个是真正的散修? 要么是得了什么上古传承的机缘,要么干脆是大势力暗中培养出来的黑手套。 可话又说回来了,真修到了元婴真君,哪一个不想光明正大做那人上人?哪里会有真君甘愿当什么黑手套、替罪羊…… 荆雨此时又想到一件事情,无奈道:“不淳,我与元曦并非仙盟修士,约束反倒不大,可你在练气期时就是仙盟内登记在册的修士了,如今魔道入侵,抗击魔道一事,只怕责无旁贷,说不得还要去一趟前线……” 乌不淳脸色更白了几分,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成,我得赶紧去走动走动关系,探探口风,哪怕非要上战场,也是待在后方负责后勤为好!” “你毕竟是傀儡师,傀儡的制作和修缮养护都用得着你,只要形势没有严峻到一定程度,不必担心被拉去前方填线。”荆雨安慰了两句。 待到乌不淳离开,荆雨眉头皱了起来,向赵元曦吩咐道: “元曦,虽说如今局势尚不明朗,还需呆在城中看一看风向,但若真是事有不谐,咱们也需早做准备才是!” 第185章 唐家三魔 天南魔道入侵、浣火宗山门失陷的消息终究瞒不住人,一个多月的工夫,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逍遥仙城。 另一个无法确定的小道消息也在近几日流传在坊间,说是四大派以及黄风谷的几位大真人秘密来到逍遥仙城的城外郊野,与逍遥盟的月华、托塔两位大真人商议议和一事,顺便与逍遥盟组成正道同盟,共同抗击魔道。 这消息虽然不知真假,但两方势力停战一事应当是板上钉钉了,如今的逍遥仙城大街上甚至能够看到不少身着浣火宗、碧水门、霄雷观宗门服饰的修士,显然是一副握手言和的姿态。 这些门派修士一个个走在街上,尽是忧心满腹的模样,去的地方也大多是仙城中售卖法器、符箓、丹药的铺子,采买物资,增厚实力,显然也是为了之后的魔道入侵作准备。 倒是逍遥仙城的修士如今反而没了此前与四大派交战的紧张感,乃至有了不少修士恢复了战争开始前的松弛感。 原因也很简单,【云川域】地处蓬莱仙洲东偏南处,【天南域】则在蓬莱仙洲极南,因而【云川域】的位置大致在【天南域】东北方向。 而逍遥盟的势力范围正巧在【云川域】的东北一侧,逍遥仙城更是在云川域极北的地界,与一片连绵不绝的妖兽山脉【十万大山】接壤,天南域魔修若要打入逍遥盟的地盘,先要想办法突破四大派的阻隔。 可以说,四大派以及黄风谷的驻地如今反倒成了逍遥盟抵御魔修的天然屏障,逍遥仙城的修士大抵是觉得,除非云川域全境沦陷,否则前线打得再如何惨烈,与他们这些逍遥仙城在籍的居民也没有半点儿关系,自然可以歌舞升平了。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云川域并不会全境沦陷! 荆雨端坐于闭关室内,膝间放着一枚【灵明石胎】,神念探入其中,这一次他直接现身在了【太虚幻境】之中,仍然戴着那张龟壳面具,坐在【天命楼】一楼酒馆桌子上,正与代号为【百晓】的修士交谈: “百晓道友,天南域魔道大举进攻云川域,我此前托你查的这个事情可有了些眉目?” 他对面代号为【百晓】的修士看着是个四肢发达、浑身肌肉虬结的女性形象,戴着一张白色面具,面具上有个大大的问号图案。 【百晓】的声音极为浑厚粗砺,若非极其明显的第二性征,荆雨很难想象在面前坐着的是个女修: “一元道友,我已查明,这一次天南域的魔道之所以入侵云川域,只因【唐家三魔】中的第三魔结成金丹。” “这三魔本为天南魔门唐家同父异母的三兄弟,大魔、二魔成丹已久,如今年纪最小的三魔也晋位金丹真人,三兄弟向来臭味相投,如今俱为真人,便想要自立山头,寻一处合适的修行道场,作威作福。” “只是天南域已被众魔门瓜分干净,唐家三魔又是唐家中的小辈,他们的父亲三毒真君虽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魔道真君,但也不可能将族中资源随意分配给三个儿子,便打起了云川域的主意。” “此次入侵云川域,是元婴仙族唐家,联合天南域另一家元婴魔门【御兽宗】,两家共同瓜分此次战争利益。” “就为了占一处道场?便可掀起两大域境的战争?” 荆雨神色有些难看,不信邪地追问道。 【百晓】无奈道:“一元道友,注意措辞,这怎么能说是掀起战争呢?只是天南域魔修对云川域单方面的吊打罢了!” “像是云川域这样的小域境,连个元婴真君都养不出来,哪里有甚么上桌说话的资格。” 荆雨叹道:“都说蓬莱仙洲以正道为魁首,最讲规矩,我看也不过如此……” “一元道友这就有所不知了,前段时间天南域的几位魔道真君亲自远赴中州域,与几位正道的大真君打了招呼,双方谈了许久,这才定下了不准真君插手此次战争的规矩,也正因如此,你们云川域才尚有些喘息之机。” “这也就是蓬莱仙洲这样正道占优的地界了,若是搁在魔道横行的绝尘仙洲?哪里还跟你这么多废话,一位真君穿梭太虚,将云川域各大宗门盟会的金丹法阵统统拆了,再给敌方阵营的金丹真人都种下神魂禁制,云川域早就瞬间沦陷了,谁还跟你这么一板一眼推进战线?” “说白了,修仙界可不是甚么温情脉脉的地方,道友之所以觉得修仙界的修士一向规规矩矩、和和气气,是恰巧运气好,生在了云川域这样正道为首的域境,可真正的修仙界并非这般模样,至少在云川域、中州域这样俱为正道以外的地方,不是。” 荆雨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倒也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白莲花。 其实在穿越之前,他也没少看修仙小说,是有做好准备面临黑暗修仙、甚至诡异修仙、吃人修仙世界的。 哪知道降生后,黑血道人与雷云子不算,第一次与其正面接触的修士就是老好人穆山,明明是筑基修士的苍松道人也是位修养深厚的有德长者,哪怕是对还未踏入修行路的灵根子也是客客气气、口称道友的。 随后到了乌山坊市,还真是规规矩矩、和和气气的环境。 虽然也会遇到些杀人夺宝的邪修劫修,但整体上还是快乐修仙的氛围。 筑基后在逍遥仙城住了许久,自然也有宇文宝鼎这样表面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吃人心思的伪君子,可那也是见不得光的算计,强如宇文宝鼎这个云川域第一金丹修士,也不敢将自己暗中做下的腌臜事放到台面上来。 如此种种经历,几乎已经把荆雨前世对自己臆想中修仙界步步惊心、弱肉强食的印象给掰正了…… 可现在突然告诉他,修仙界实际上还真就是步步惊心、弱肉强食的样子,他一直待的地方居然可以算是整个仙洲界的道德天花板,是个人都有些遭不住。 这么看来,自己降生在这个道德水平极高的“新手村”,多半也是九命道君暗中干预安排的…… 第186章 闭关 【百晓】见荆雨沉默不语,继续道:“一元道友,恕我直言,如今贵域最强的那位大真人重伤失踪,不知伤势如何了,哪怕是他伤势尽复,不修成元婴,只怕也是不会冒头了。” “唐家与御兽宗两大元婴级势力联手进犯云川域,哪怕两家的真君不能出手,只看金丹真人的层面,莫看在数量上或许不及云川域一域之金丹,可若是论及战力……” 【百晓】摇了摇头:“道友还是早做准备,该收拾铺盖收拾铺盖,趁着还能跑,赶紧去邻近哪个正道做主的域境避一避风头。” ———— 退出了【太虚幻境】,荆雨刚刚推开闭关室的大门,便见赵元曦匆匆迎了上来,神色有些难看: “舅公,方才携着你的信物,去宇文家打听了一番,如今云川域西面的关卡已经被御兽宗的修士全线封锁,据说天上都是巡逻往复的战鹰,所有商路都被切断,从西方遁入【天合域】的路子只怕走不通了。” 荆雨皱眉道:“那便糟了,【云川域】的南向是【天南域】,魔修的大本营,去了就是自投罗网;东边又是无尽海,连个岛屿都没有;北边则是蛮荒之地【十万大山】,更是凶险,据说山脉深处不乏金丹妖兽,甚至元婴级数的大妖!更去不得了。” “如今西边又被封锁……唉,短时间内只怕出不去了。” 其实荆雨倒是不怎么在意魔修入侵云川域,哪怕云川域全境沦陷,沦为魔土,他大不了运着【苦渡玄光】遁入地底,藏个千八百年,神不知鬼不觉,半点也不耽误炼体修行。 只是赵元曦还在此地,若是真有全境尽覆的那一日,自家这个外甥孙女怕是难有幸理了。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荆雨沉吟道:“你如今修行如何了?” 赵元曦躬身道:“前几日练气中期的瓶颈有所松动,试着冲了一冲,侥幸突破,如今已经是练气七层的修为了。” “好好好,你如今三十九岁,按着这个速度,哪怕是夯实基础,稳扎稳打,六十岁前练气圆满不是难事,届时可以尝试筑基了!” 荆雨点了点头道:“天南魔道入侵云川域,练气修士身不由己,唯有筑就仙基,方才算有了几分自保之力。” 赵元曦却有另一层隐忧:“攀升境界、增益修为自然无错处,修士修行不是正在于此?只怕届时成了筑基,反倒被逍遥盟拉了壮丁,被派驻到更危险的地界去了!” 荆雨挑了挑眉:“大战当前,修为能增益一分是一分。” “你只管安心修行,尝试筑基,舅公在逍遥盟内也有些人脉关系,魔修只要未曾打到逍遥仙城的城墙根下,我必然不会坐视有人将你排到绝地死地上去。” 待到赵元曦离去,荆雨退回了闭关室中,盘膝坐下,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瓶增益筑基修为的灵丹,倒出一粒,吸入嘴中,开始默默炼化其中药力。 “如今步入筑基已然十三年,筑基初期的功行积攒也已然过半,我的灵根资质顶尖,金丹期之前不太可能遇到小瓶颈,估摸着十年后可以突破到筑基中期!” 打定了主意,荆雨拿出一套阵旗,将闭关室周边的阵法又加固了一层,这才开始了筑基后为期最长的一次闭关…… ———— 【长生历610年】 枯坐良久的荆雨陡然睁开双眼,一道精芒自眼中一闪而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了一阵阵琉璃宝光,最终宝光消散,他抬起修长且泛着玉质光泽的右手,在下巴一抹,数年不曾修剪、乱糟糟的胡须瞬间消失不见。 随后荆雨又捏了个除尘的术法,将浑身清洗了一遍,将长发随意扎了,站起身来。 “终于,【苦渡经】也修到了宝躯二层!” 距离魔道入侵云川域,已然过去了整整二十一年。 荆雨在第九年时便顺利步入筑基中期,没有遭遇到任何小瓶颈,此后继续打磨修为,他估摸着再有十余年的时间足够步入筑基后期,一百五十岁前筑基圆满不算太难。 寻常修士哪怕是一个小境界之内蓄积法力的阶段,往往也要三四十年水磨工夫,更不要提小境界之间还存在瓶颈,卡个十几二十年都是常事,甚至资质运气差些的,此生都卡在一道瓶颈前,也属寻常。 荆雨也就是仙道起步晚些,若是自小引气入体,半点时日都不浪费,不敢说复刻陆英招百年结丹的奇迹,一百二十岁左右结丹还真不是难事。 倒是炼体方面进度慢些,在炼体宝药不曾短缺的情况下,荆雨也就是刚刚才突破到了宝躯二层,有了筑基中期的炼体修为。 而到了宝躯二层后,荆雨便又能加挂一道妖兽器官,他在经过多方比对之下,最终还是选择了一道增益攻伐、辅助的器官。 手一翻,掌心出现了一只似乎由纯金打造的眼球。 【金蟾妖目】! 荆雨额头忽地裂开一道口子,这纯金材质的眼球自动嵌入了额头裂口之中,荆雨原本光洁平整的额头上顿时多出了第三只金灿灿的竖眼。 轰! 这一只金蟾灵目瞬间喷薄出一道明澄澄的光芒,正是【参玄灵光】! 下一刻,荆雨手指一抹,那竖眼微微一闭,参玄灵光顿消,再一睁开,原本的明光却化作了一道灰蒙蒙的【苦渡玄光】,将闭关室的地面消磨出好大一块儿空洞。 “这【金蟾妖目】原本是【独目金蟾】所出,此妖兽一身神通都在此妖目之上,可大幅增益法光类神通,还有些保真破妄的功效。” 荆雨试了试,果然对于【参玄灵光】与【苦渡玄光】这两道法光皆有增益之效。 经由【金蟾妖目】所发的【参玄灵光】,迟滞拘役之效增强了不少,且起手更快,法光速度也有所提升,最重要的是不必每次动用此灵光,都将丹田之中的玄镜召到头顶,招摇过市。 而【苦渡玄光】的增益效果则更为明显,原本【苦渡玄光】只是对土系强克制,本身的攻伐之力效果平平,如今受了增益,终于达到了大宗门秘传神通的水平,对同阶的天骄修士也算有了几分威胁。 第187章 元曦筑基 虽然【苦渡玄光】威力增幅之后的攻伐之能仍然无法与【一元重水】相提并论,但胜在瞬发,法光速度极快,灵活性上比【一元重水】高了好几个档次,在常规斗法中正合用。 至于【金蟾妖目】那点儿保真破妄之效,对拥有【长生久视】命格的荆雨来说算是个没甚么大用的功能,只当是个添头了。 测完了此妖目的功效,荆雨指尖一抹,额头上那只金色竖眼瞬间闭合起来,额头恢复了往日的光洁平整,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金色印记,煞是好看。 随后荆雨又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对银光点缀、近乎透明的蝉翼来,褪下了背部的羽翅,将其装了上去。 这蝉翼名唤【银星蝉翼】,是一种筑基虫兽的翼翅。 它与鸟兽羽翼有所不同,荆雨原本的鸟翼更擅直线飞遁,【银星蝉翼】却更擅长闪转腾挪、以及短途爆发,更适用于斗法的需要。 【异骸术】最妙之处便是可以随时随地更换部件,荆雨按着不同的场景,时常因地制宜,他如今的储物袋中甚至备着几副鱼鳍,便是防备着哪一日在水中斗法遁行所用。 荆雨如今炼体宝躯二层,练气修为也到了筑基中期,这些年每日勤练【蕴神术】,神念更是早已远远超出了寻常筑基后期修士的范畴,一身神通也打磨得炉火纯青,论战力,哪怕是当日【琅火福地】中的皇甫正奇,荆雨也有信心战而胜之。 “该出关了。” 将自身的神通术法、功诀宝物都梳理了一遍,荆雨确认再无错漏,这才撤下了闭关室的阵法,推门而出。 岂知方才入了院中,却见一道叠纸的灵鹤慢悠悠飞来,落在了荆雨肩膀。 荆雨神念探入,感受了一番法力印记,便知是赵元曦所留的纸鹤,连忙拆开,看了看,讶然道:“元曦如今正在内城仙山的洞府筑基?怎也不等我出关?” 随即化作一道遁光,飞向了内城仙山的所在。 此时的仙山洞府上空灵气汇聚,一道蔚为壮观的灵气漩涡缓缓成型。 如今逍遥仙城的气象不比二十年前,魔道入侵云川域,虽不能说势如破竹,但正道联盟这边也是屡战屡败,两相僵持二十余年,逍遥盟、四大派一方已然丢了小半的疆域,若不是逢此大争之世,云川域气运汇聚、命数所钟,竟尔催生出了不少英杰人物,力挽狂澜,只怕如今早已全境沦陷。 但饶是如此,逍遥仙城的人气也比往日淡薄许多,年老一辈的修士要么寿尽而亡,要么被拉了壮丁,死在了战场,要么便是抓紧时间闭关蓄积实力,以求在这魔劫之中挣得一条性命来——原本一位修士冲击筑基,数百修士围观的盛景已经不再,方今围着这一道灵气漩涡指指点点的修士竟只剩下十余人而已。 洞府外那十余位练气老修士抬头望天,皆是窃窃私语: “你们觉得这一次,元曦仙子能成么?” 一老妪模样的女修言道:“元曦仙子三年前尝试筑基,可惜功亏一篑,幸得有一粒【正品筑基丹】护佑着丹田,只是受了轻伤,如今三年过去,养好了伤势,根基牢固更胜以往,又有了一次失败的经验,我瞧着这一次不说十拿九稳,应也有个三五成的把握了!” 另一名修士点了点头道:“是这么说的,其实一般来说,有了一次筑基失败的经验,第二次再行筑基,成功率都能比第一次大了不少,只是无品级灵根资质的修士往往要七八十岁才修到练气九层,也就一次筑基的机会。” “下品灵根的修士好些,往往六十余岁便可练气九层圆满,算上中间丹田受伤的养复时日,其实是有两三次筑基之机的。” “但若是没有背景的修士,一辈子汲汲营营,也就够攒下一粒【正品筑基丹】而已,哪有灵石买第二粒?元曦仙子终究是有一位丹道高超的好舅爷,这才不缺筑基丹,大可如此挥霍。” 一道遁光闪过,显现出身着灰袍的荆雨身影。 众修见了心中一惊,尽皆参拜道:“拜见玄镜大人!” 那修士心中暗暗想到:“真是说舅爷,舅爷到……啧,我怎得就没摊上这么个阔绰长辈!” 荆雨只是紧紧盯着仙山洞府上空的灵气漩涡,见其仍然稳定,这才放下心来,心忖道: “元曦三年前筑基失败,这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下品灵根的资质对散修而言算是不错了,在宗门真传与世家嫡系面前便不够看了。这等灵根资质,能一次性筑基成功的都是运气逆天之辈。” “这一次有了经验,又夯实了一番基础,再加上我整理的筑基心得,哪怕仍然不成,再来一次怎么也差不多了!” 如今别的没有,筑基丹是管够的! 荆雨这番心声若是让在场的修士听到,只怕下巴都要落到地上,但他还真不是胡吹大气,自己这二十一年来并未落下丹道,因着魔道入侵之故,他为逍遥盟以及四大派、黄风谷等势力炼制了大批量的丹药,这炼丹之术反倒是愈发精深了。 却见那淡白色的灵气漩涡旋转越来越快,不多时,其上竟然染上了丝丝青玉之色。 荆雨见状松了口气,暗道:“凝元化玉,灵气凝聚仙基玉液,元曦成了!” 果然如同他所想的那般,这漩涡随着旋转速度不断加快,青玉之色愈发明显,到了最后甚至已是一副翠绿欲滴的模样。 轰—— 只见那洞府地基微微一震,天上的灵气漩涡随之一收,被通通吸入了洞府之中,不多时,洞府的石门上竟然结出了点点寒霜。 下一刻,洞府石门轰然洞开,自其中走出一位面若霜雪、姿态婀娜的美貌女修,此女顾盼之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竟在地面上延伸出了一片霜白之色。 “恭喜大人蜕凡化仙,自此仙途坦荡,长生在望!” 一众练气修士躬身祝贺,方才出关的赵元曦颔首微笑,随即却走到了荆雨面前,盈盈下拜道: “悠悠求道一甲子,一路仰赖舅公护持,元曦至此幸不辱命!” 第188章 痛骂 “好,好啊!”荆雨扶起赵元曦,喜上眉梢道: “你如今筑就仙基,你祖母与爹娘泉下有知,定然欣慰。” “只是如今你方才筑基,还需静心闭关,将修为境界彻底稳固才是。” 只是荆雨话音刚落,却见远处驶来一艘逍遥盟卫队的制式飞舟,停在了几人面前。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一具青铜灵甲的高壮汉子,看修为是到了筑基初期的模样,后面领着十几名黑甲卫士,迎上了荆雨与赵元曦二人。 “恭喜元曦仙子筑就仙基!”那青铜甲胄的汉子拱手贺道,随即又冲着荆雨点了点头:“玄镜道友也在?这倒是巧了。” “李统领这话说的,外甥孙女筑基这般大的事情,我这个舅爷焉能缺席?”荆雨皱了皱眉头,颇有些不阴不阳地应道:“不知李统领所来何事?” 这一队卫队并非逍遥盟官方直属的城卫,而是逍遥盟此时话事的两位大真人之一——托塔真人麾下的一支私军【托塔卫】,本是没有官方的执法权,但现今战事正鏖,不少战力出色的修士都被派驻到了前线,仙城内确实人手不足,这才暂时顶了上去。 这身披青铜甲胄的汉子也是【托塔卫】中的一位小统领,姓李,荆雨倒是见过他几次。 “在下此来是奉了承明真人的手谕,请元曦仙子入【云中塔】一唔。” “承明真人?”荆雨脸色一变,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位承明真人乃是托塔真人的亲传弟子,十余年前方才结成下品金丹,据说早年间曾经追求过月秋真人胡月秋未果,因而与宇文宵金很不对付。 甚至坊间传闻,当年宇文宵金下放【乌山坊市】,就是此人一力推动。 自己与宇文宵金关系颇近,因而也不受承明真人待见,只是因自己丹道高超,炼丹效率又快,这二十一年间,除却闭关的时日,也为逍遥盟提供了大量丹药的补给,因而在盟中威信地位很高,这才让此人抓不住痛脚。 现今赵元曦刚刚筑基,此人就下了一道手谕请人过去,只怕居心不良。 “我家元曦与承明真人素不相识,不知是什么事情,竟然劳动李统领亲自来请?”荆雨冷声道。 “玄镜道友,此次并非真人私人身份的请托,而是仙盟的调令!” “笑话!”荆雨一拂袖,面色不渝:“元曦并非逍遥盟在籍的修士,何须听任逍遥盟的调令?你逍遥盟管天管地,管得了我等散修么?” 荆雨此言一出,在场的那十余位练气散修倒是暗暗点头,心中皆暗道:“玄镜大人此言说得极是!” 李统领却也不恼,只是好声好气解释道:“好叫玄镜道友知晓,如今抗魔之战已历二十一年,咱们云川域疆土早已沦陷近三分之一,浣火宗、碧水门首当其冲,早已全线沦陷于魔徒之手,连山门都丢了。” “霄雷观、厚土派也损失近半的疆域,厚土派甚至已经被打到了山门前!” “唯有我逍遥盟地处云川域北侧,尚且保存元气,但云川域各大势力如今是唇亡齿寒的局面,逍遥盟近些年支援前方战场而死伤的修士也不在少数,人手早已不够用了。” “诸位虽身为散修,可也是云川域土生土长的修士,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乡这般沦陷不成!那群魔徒可不比仙门正道,届时若是全境沦陷……嘿嘿,只怕诸位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什么!李统领,你的意思是,要将元曦征调到前线不成?”荆雨面色一变,冷声道: “她一个刚刚筑基的,境界都未曾稳固,甚至都还未掌握几门筑基手段,顶上战场有甚么用?不过是个大一号的练气修士罢了!” 李统领慢条斯理道:“许多名声在外的战修也都是斗法斗出来的,在前线战场锻炼一番,筑基手段不就来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狗腿子。”荆雨指着李统领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倒是我玄镜道人这些年深居简出,竟让你这么一条承明的家犬攀咬上来了!” 李统领闻言面色一变,他怎么说也是与荆雨同为筑基修士,又占着一个官家的身份,待人接物向来趾高气昂,也就是看在荆雨此人一手的好丹术,在逍遥仙城内人脉甚广,这才有了几分好脸色,哪里知道竟然被其人撕破了脸面,这样喝骂?心中惊怒: “区区一个筑基初期的老丹师,也敢如此忤逆真人了!” 荆雨平日里习惯了维持敛息术,此时还不曾暴露筑基中期的修为,在李统领这里自然还是一个道途已尽的筑基初期修士了。 他岂知荆雨是如何作想的? 荆雨盯着这李统领,口中污言秽语不停,心中却计较开来:“娘的,云川域整个域境的联盟竟被天南域的两家元婴级数的魔道势力打得抬不起头,以至于局面糜烂至此,只怕全境沦陷也是早晚的事情,如今前线甚至有金丹真人相争,不要说元曦这样初入筑基的修士了,便是我去了也难保安全。” “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带着元曦远走避难……试着突破一番西方的防线,或是直接遁入北方的十万大山?我有玄镜探查环境,未必便走不出一条生路。” 这一边李统领甚至已经与十几名练气期的黑甲卫士摆上了阵势,神色阴沉:“敬酒不吃吃罚酒,敢于公然违抗仙盟调令,玄镜道友也是独一份了,今日只怕难以善了……” 荆雨笑道:“就凭你们这一群臭鱼烂虾?仙盟强征散修参战,此事掰扯到两位大真人面前也占不住理!我看只怕是某些人以权谋私、公报私仇罢!” 赵元曦神色紧张,低声道:“舅公,此时与逍遥盟官方背景的卫队冲突殊为不智,不妨让元曦先去见一见真人,再随机应变如何?” 荆雨翻了个白眼,他当然知晓这是赵元曦权衡利弊之后的明智之选,但很显然自家这个外甥孙女错估了自己的战力! 第189章 明争暗斗 单说面前这十来个臭鱼烂虾,哪怕是那十余名黑甲卫士组成个阵势,勉强充作一个筑基门槛儿的战力好了,与李统领绑在一块儿,也不够荆雨一只手打的。 自家将这群狗腿子统统打杀了,再带着赵元曦远遁而走,只要逍遥仙城不开启护城大阵,他逃出生天的概率可以说是百分之百。 至于金丹真人亲自追缉? 如今坐镇仙城的真人也就那么四五位,其中还有诸如胡月秋这般关系亲近的,哪怕那位承明真人真是不要面皮追过来了,大不了一会儿不下杀手,只是将这一队【托塔卫】镇压了,到时候也有转圜的余地,荆雨发动人脉关系,大有斡旋的空间。 倒是若跟着去了【云中塔】里,万一事有不谐,内里阵法一开,荆雨直面一位金丹真人,只怕真是难以走脱了。 不得不说,随着荆雨境界攀升、实力增长,手段神通渐渐多了起来,心态也随之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原本谨小慎微的性子变得张扬跳脱了不少,很多事情渐渐也没了以往怀柔的手段,开始直来直往起来。 “正好试一试打磨过的几门神通!”荆雨心中微微冷笑。 “慢着!” 正当两方剑拔弩张之际,一位修为只不过练气、却带着一名筑基护卫的华服公子驾着遁光落到了荆雨与李统领两人之间,手中折扇轻摇,先于荆雨与赵元曦打了招呼: “玄镜叔叔,元曦姐姐!” 李统领见了此人也是脸色一变,堂堂筑基修士,竟然冲着这练气期的年轻公子拱了拱手: “原来是宇文家的公子到了。” 此人正是宇文宵金与胡月秋之子,现年二十一岁的宇文云丹! “原来是云丹。”荆雨神色稍稍缓和,点了点头。 宇文云丹虽然年轻,却也初涉丹道,荆雨除却长时间不间断的闭关外,寻常倒是对他多有指点,算有个半师之谊。 宇文云丹笑道:“我今日在府上方做完父亲留下的功课,便听说元曦姐姐筑就仙基,急急忙忙来贺了,竟然遇上了李统领,不知是有什么误会,闹成这般样子!” 面前这华服青年来头甚大,李统领却也自有靠山,并不胆怯,只是沉声道:“倒也一并同玄镜道人说了,我此来正是为了征调散修奔赴战场一事,此事虽然并无先例,可却是前几日仙盟高层议定的章程,已有定论,只是明文还未下发而已……” “谁知你这狗腿子是不是假传令旨,前来诓骗某家……”荆雨仍是嘴上不饶人,冷笑道。 “你!” 李统领怒发冲冠,只恨不得立时将这老道擒下,却见宇文云丹“啪”地一声合上了扇子,神色平淡:“李统领稍安勿躁,我与自家长辈分说几句。” 随后凑到了荆雨跟前,传音道:“玄镜叔叔,此人倒是所言不虚,今日父亲母亲都在商议此事,倒是当真定下来了……若是元曦姐姐不接调令,只怕落人话柄。” 荆雨眯了眯眼睛:“逍遥盟也不怕造成修士恐慌?征调散修的口子一开,只怕人心惶惶,城内的散修都作鸟兽散了!” 宇文云丹苦笑道:“如今唐家与御兽宗将西边封锁,东边又是灵暴频发的无尽海,南边是人家魔修的大本营,北边十万大山又走不得……散修跑能跑到哪里?不如去战场碰一碰运气,说不得打退了魔修,撑到战争结束,还有一条生路。” “承明那厮与父亲斗了许久,这才趁着未曾下发明文,当先以调令支使元曦姐姐,便是要逼得叔叔发作,这才好借题发挥。” “如此算来,倒是殃及池鱼了。”荆雨沉沉想道,复又开口:“你父亲何在?” “正与母亲一道,与那承明在云中塔内议事呢。” 宇文云丹转头淡淡道:“李统领,如今承明真人正与月秋真人、宇文家主于塔内议事,正巧本公子也要入塔,不妨由我带着玄镜、元曦两位道友去拜会真人便是。” 说罢,也不去管李统领是否同意,将荆雨与赵元曦请上了筑基护卫驾驶的飞舟,向仙城中心的云中塔飞去。 ———— “玄镜叔叔,一会儿千万不可冲动,只看我父亲与承明那厮周旋。”宇文云丹低声嘱咐道。 荆雨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着宇文云丹进了【云中塔】内的议事厅,便见仍是筑基后期的宇文宵金与胡月秋坐在一侧,另一侧则是一位面容阴鹫的鹰钩鼻男子。 荆雨一看此人,内心多了几分鄙夷,暗道:“长成这样一副天生的奸人模样,真是白瞎了【承明】这样好的道号。” 口中恭敬对胡月秋道:“玄镜见过月秋真人。” 却对一旁的承明真人半点也不理会了。 承明真人冷冷扫了荆雨一眼,内心已然有火窜起,暗道:“好啊,宇文宵金的一条好狗罢了,如今也仗起势来!一会儿先治你一个不敬真人的罪过……” 却还未等他发难,宇文宵金已经当先言道:“承明真人,征调散修一事虽然由两位大真人定了下来,但具体如何作为还需再议,要我看还是怀柔为主,若是手段酷烈,只怕城内当先便要乱起来,届时被拉了壮丁的散修于战场上也不出力,未必便能起多大作用。” 宇文宵金如今虽然依旧只是筑基后期,却贵为宇文家家主,宇文宝鼎失踪,但没有身陨的消息传来,那宇文家便仍是金丹世家,宇文宵金倚靠着这一层身份,也可与承明真人平起平坐。 自家好不容易结成金丹,却要与宇文宵金这个筑基修士平等对话,承明真人倒是好大不爽利,语气有些生硬:“宇文家主这是暗指本真人手段酷烈了!” 宇文宵金竟也不否认,只是抚了抚颌下短须,淡淡道:“此事仙盟本就理亏,还请真人谨言慎行才是。” 荆雨盯着两人你来我往,心中也渐渐明朗起来: “好啊,瞧着这二人都撕破脸了,宇文宵金虽是宇文家家主,如今却靠着胡月秋一个外姓真人镇场,自是月华真人一方,承明真人却是托塔真人的弟子。” “表面看似只是二人的私怨,其实说到头来,宇文宝鼎失踪了二十余年,逍遥盟仅剩的两位大真人之间,或是争权、或是夺利,只怕已经生了嫌隙……” 第190章 后手准备 “这样看来,征调元曦一事只能算是两派争斗外溢的结果。” 荆雨沉沉想道:“元曦是第一个被逍遥盟征调的散修,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可偏生这第一个……恰恰是个样板,若是违令,逍遥盟岂不是正巧缺了这么一个立威的借口?届时哪怕是找来金丹真人出面也不好斡旋了。” “但就这么放任元曦去了前线,她一个初入筑基的,哪里经得起魔修几道术法……” “闹了半天,还是要借个由头,溜之大吉……” 这些年不仅仅是现世的关系人脉,荆雨借着【天命楼】迅速扩张的东风,也在【太虚幻境】中结识了不少道友,如今已经在想着能不能用灵明石胎发个求助的帖子,花费些代价寻一位金丹期的道友来云川域附近接应一番了。 荆雨还在规划着之后的逃跑路线,这边承明真人已经开口: “我也不绕弯子了,如今逍遥盟征调筑基散修参战已成定论,除却在【修仙百艺】之上有极高造诣的技艺型修士,可以留在仙城后方负责后勤供给,没甚么副业的筑基散修,统统是要去战场上走一遭的!” “正逢着天南魔修攻打厚土派山门,此前浣火宗、碧水门的山门尽破,若是厚土派再守不住,仅余一座霄雷观可为屏障,逍遥盟便岌岌可危了!于大局而言,这一关必须守住。” 承明真人以大局压人,宇文宵金倒是不敢多加反驳,只是另起了个话头: “哪怕真要参战,也有个批次顺序的说法,元曦道友毕竟刚刚突破不久,哪里有什么可用的筑基手段?如今倒是第一个接下调令,真人故意刁难之心倒是昭然若揭了。” 承明真人哈哈笑道:“我便是故意刁难又如何?到底也是在规矩的框架之内行事,金丹真人若是这点任性都要受人制约,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仙也别修了!” 荆雨侧目而视,心中冷然:“好啊,倒是个真小人……” 却见赵元曦神色如常,只是微微欠身道:“既是仙盟定下了章程,妾身接下这道调令便是。” “元曦!”荆雨皱眉。 赵元曦传音道:“舅公,承明真人明摆着是要拿咱们立威,却不好硬顶,反落了他的圈套。” 荆雨回音道:“我又何尝不知?如今厚土派山门两军对垒,就是一个血肉磨盘,往里堆多少练气筑基都是填线的,你去了哪里还有命在?便是舅公去了也是凶多吉少。” 随即恍然大悟,是了! 荆雨冷笑道:“真人,正所谓法理不外乎人情,仙盟的章程自然改不得,但也有变通的余地,我老赵家人丁稀薄,家中只有这一个出息的晚辈,老道我道途已尽,不妨替了晚辈,去走这一遭。” 赵元曦面露急色:“舅公。” 承明真人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翘:“这怎么使得?玄镜丹道精深,正是盟中得用的人才,倒也不必如此大材小用……只是这对晚辈的拳拳爱护之心,本真人倒也有些动容。” “准了!” 荆雨心里门儿清,到底是冲着自己来的。 一个赵元曦无关紧要,不过是个初入筑基的小角色而已,自己却用这几十年的时间坐实了丹道圣手的名头,这些年为宇文家着实炼制了不少品质上佳的丹药,早已被视作宇文宵金的左膀右臂。 自己才是承明真人要剪除掉的目标…… 宇文宵金见状眉头都皱成了川形,言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不必了。”荆雨摇了摇头,对着胡月秋拱了拱手:“真人,既然玄镜替了元曦,可否求一道承诺,保证我这晚辈可以安心在仙城修行,不受后续征调?” 胡月秋叹了口气,轻轻瞥了一眼承明真人,轻声道:“此事我可以保证,若还有人不依不饶,那于我就是不死不休的结果了!” 承明真人神色一凛,旋即舒展了眉头,微笑不语。 此次将月华一脉打了个措手不及,除却了宇文宵金一条臂膀,已是小胜一子,不必再横生枝节了。 荆雨只是深深看了承明真人一眼,暗道:“你这鹰钩鼻且等着,先记你一笔。” ———— “舅公,你实在不该替元曦前去。” 调令催的很急,几乎收拾一番便要动身,回玄镜居的路上,赵元曦忧心忡忡,她虽然智计百出,无奈修为境界摆在这里,可以动用的资源太少,哪里算计得过金丹真人,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竟也无可奈何了。 “无妨,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荆雨倒是神色轻松,若是蛮打硬撞,这等规模的战争,便是金丹真人也只有陨落一途,可若是划水摸鱼,一切以保命为先,以他的神通手段,大有容错的余地。 无论是土遁也好,分身也罢,只要不是元婴真君亲至,想脱身还是不难的。 哪怕真遇上了元婴真君,他仍有一块傀儡秘境的传送令牌,算得上一道保命符。 只是生怕赵元曦不知晓他的把握,回了家中,身子一晃,自其中飞出一道【血傀身】,站在了身侧,笑道:“如何?” 赵元曦着实被震了一震:“这是什么神通?身外化身?这是筑基修士能习得的秘法?” 荆雨将【血傀身】的玉简扔了过去,随意道:“限制颇多,于寻常修士而言并不好炼,送你参详一二,自己取舍罢。” “真到了危急时刻,我以这分身掩一掩旁人的耳目,故意被人斩了,逍遥盟只当我战死沙场,说不得你还能白领一份抚恤。” 荆雨笑道:“届时我改头换面,再看看情况。” 赵元曦将神念渗入这玉简中看了,震惊之色更浓:“如此多的精血,这一道【血傀身】也是好大的代价了!” “对了。” 荆雨又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枚【灵明石胎】扔给了赵元曦,并且告知了这石胎的用法。 【灵明石胎】并不稀有,只需将原本的母胎放在一块普通的石头旁,精心以神念喂养几个月,便能够孕育出一块儿新的【灵明石胎】,且这石胎被荆雨加了密,唯有赵元曦本人的神念可以炼化,因此也不必担心随便一个身具命格的修士得了石胎,都可以随意勾连进入【太虚幻境】。 这种【推荐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保证了【天命楼】组织的隐秘性。 待到赵元曦走后,荆雨沉吟了一番,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具石棺,以【苦渡玄光】在内院挖了一个深坑,把石棺扔了进去,飞出一道【血傀身】,乖乖躺了进去,进入休眠状态,又将石棺盖上,埋上了土,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在此地留下一道血傀身,随时都可取用。” 第191章 出发 临近出发,成天握着一把折扇的宇文云丹被宇文宵金遣来,给荆雨送了不少灵资,算是因两派斗争被殃及池鱼的补偿。 荆雨倒是没有推辞,大大方方收了下来,他平日里时常以宇文云丹的视角窥视世家隐秘,早就知晓月华真人一派如今处境并不算好,否则也不至于被承明一个丹成下品十来年的金丹初期如此蹬鼻子上脸,因而倒也没有多少怨愤。 “玄镜叔叔,此去厚土派山门驰援,甚是凶险,万事以保全自身为先。” 宇文云丹低声道:“父亲事务缠身,不方便过来送您,要我看……忙也是真的,但多半还是有些羞惭。” “哪里需要如此。”荆雨掂了掂交到自己手中的储物袋,脸上露出笑容:“回去替我向你父亲递一句话,就说多谢宵金兄为玄镜守秘。” 此前在【琅火福地】中围杀皇甫正奇之时,宇文宵金多少见了些荆雨的手段神通,早就知晓他不是普通修士,只怕战力远超同阶,绝对是身负大机缘的修士。 可二十余年来守口如瓶,并未传出荆雨自身擅长什么神通术法的消息,可见宇文宵金嘴巴之严。 若是遇上一个碎嘴的,只怕出了福地的第二日,全城修士就什么都知晓了。 巨大的楼船停靠在仙城港口处,这是逍遥盟最新打造的新式长途楼船,全功率开启后速度大概能超过寻常筑基初期修士五成左右,由逍遥仙城到厚土派山门大概只需月余工夫。 方今虽然天南魔修来势汹汹,已经打到了厚土派的山门处,然而厚土派的山门与云川域其余宗门大有不同,整个山门大阵勾连地脉,覆盖了整整一座山脉,大有玄机,虽然少了几分仙气,但极擅防御,加之勾连覆盖范围极广,几乎是生生将魔修拦在原地的一道不破的屏障。 而换句话说,若是天南魔修将厚土派山门一破,云川域剩余的大片腹地便再无屏障可言,届时只怕只剩下几座孤城悬立,云川域全境沦陷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大人,这边来。” 一名练气修士将荆雨恭恭敬敬请到了楼船内的住所,这新式楼船主打速度,几乎放弃了大量的空间,据说送往战场的练气修士只能挤在大通铺,但作为筑基修士,一个单间还是有的。 荆雨只是略略熟悉了一番环境,布置了几个临时阵法,便到了楼船顶部甲板登册。 此次驰援厚土派,由数位筑基后期圆满大修带队,练气修士结成战阵不谈,筑基修士手段神通各异,则大多是单独行动,但也分成了一个个小队,每个小队五名筑基。 这五名筑基修士中,挑选修为最高的一位修士担任【伍长】,对队员有名义上的管辖权,但假如都是同阶修士,其实效用很低。 之所以将五人编为一队,最大的考量则是令五人互相监督,若其中有临阵脱逃者,其余四人尽皆会受到重罚。 “连坐制度都出来了……”荆雨心里默默想道。 逍遥盟建立之初本来只是个云川域散修之间互通有无、谈玄论道的松散联盟,对盟内修士约束力极低,经过宝鼎真人等高层数百年的发展,才成了如今这一副组织严密的模样。 而到了天南魔修进犯云川域的时期,或许是战争催生了种种战时制度,不过短短二十年时间,令逍遥盟几乎迅速完成了更甚一层的蜕变,许多盟内规矩之严酷已然不下于宗门法度了! 尽管逍遥盟高层也曾经言明,这些严酷的【战时制度】多半只是权宜之计,只要战争结束,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但若是战争真的结束了,这些【战时制度】会不会改回来? 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如今逍遥盟也不逍遥了。” 荆雨仍然时刻运使着【无名敛息术】,将自己的修为锁定在了筑基初期。 荆雨倒并非故意隐藏修为,扮猪吃虎,实际上若是在平稳发展的时期,他显露出筑基中期的真实修为倒也无妨,哪怕旁人觉得他修行速度快了些、竟然也没有被小瓶颈卡住,但也只是引人注目而已。 如今的他贵为筑基修士,云川域的大部分机缘都可以兜住,不必再像练气期时那般谨小慎微。 但在战争时期,筑基修士修为越高,越可能被派往危险的地域,尤其是荆雨这样只有些虚浮的人脉,却无血亲靠山的散修,那些宗门真传与世家嫡系最喜欢派遣这样无权无势的散修去填线,自己则挑一个危险系数低、油水却大的位置镀金。 当然,若是荆雨的修为高到结成金丹,成就真人之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荆雨在楼船甲板领了通讯令牌,他被分到了【癸水】小队,由五名水系筑基修士组成。 除却荆雨本人之外,剩余的四位队友中,第一位是个满头银丝的筑基初期女修,名为李慈,今年已然两百九十五岁,按她自己的说法,兴许这场正魔之战还未打完,自己就先寿尽而亡了。 此次逍遥盟征调修士参战并非单单只针对散修,对一些金丹世家、筑基家族也有名额要求,这位半截身子入土的李慈老前辈便是一家筑基家族辈分最高的老修士,自告奋勇承下了这个名额,说白了就是发挥最后一点儿余热罢了。 荆雨看她浑身上下不要说法器,甚至连一件像样的法袍都没穿,身上穿的竟然都是凡俗材质的衣物,可见求死之心甚坚,压根就没打算回去。 第二位队友也是个女修,名为王秋水,也是筑基初期的修为,但看着根基不算太牢固,只怕是丹药堆上来的,又侥幸筑基。 倒是模样长得不错,虽则年纪大些,但也有几分妩媚成熟的风情在,据说是某世家中一位金丹老祖的侍妾。 荆雨精通药理丹道,一眼便看出来这王秋水平日里驻颜丹药没少吃,可惜仍然遮不住眼角一丝丝皱纹,年纪估计也两百岁往上了,只怕是因为人老珠黄,失了宠幸,这才被家中的金丹老祖扔来填一个名额的缺口。 第192章 队友 第三位倒是有些出乎荆雨的预料,此人名为管真,不仅根基扎实、还使得一手好飞剑,虽是刚刚筑基不久,但若论及战力未必弱于前面两位老筑基,出身以剑道着称的金丹世家管家,竟然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世家嫡系。 后来多寒暄了几句,方知这位世家小公子之所以被派到了前线,竟然是因为自己那一房的长辈在家主之争中落败,于是受了牵连,在家中顿时受了冷落,被推出来作了牺牲品。 第四位顾大成则是一个小筑基家族的家主,也是整个家族中唯一的筑基修士,这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双眼血丝密布,脸色却极为苍白,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荆雨想想也就明白了,毕竟整个家族中唯有他一人是筑基修士,若是在战场上出了什么闪失,一个连筑基修士都没有的练气家族基本上等于直接族灭了。 也因顾大成是队友中修为境界最高者,达到了筑基初期圆满的程度,因而也被推举为了【伍长】,名义上带领小队成员,协调战术,同进同退。 “要我说咱们就不该去驰援厚土派,那厚土派的大真人据说已是弥留之际,剩下几年好活?三年?还是两年?说不定还要死在老身前头。” 那二百九十五岁的老修士李慈,老得活像是一具干尸,精神却健旺地很,喋喋不休道: “那【稷土一气锁空大阵】若无修习厚土派本门真诀的大真人身居阵眼,居中指挥,效果只怕要大打折扣,届时哪里抵得住天南域两大元婴级魔修势力的进攻?终究是送死罢了!” 李慈叹道:“老身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倒是不可惜,只可惜了管小哥这样年轻的俊才,也折在此处了。” 她笑眯眯地握住了管真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啧啧道:“管小哥今年好像还不足五十岁罢?真是难得的英才,管家老祖也是一个糊涂鬼,区区一个家主之争,惹得族中血亲离心,竟然让你这样难得的剑道种子当了弃子!” “我家有一位嫡系女,如今年纪轻轻,四十岁不到,已是练气六层的修为,不知管小哥可有兴趣啊?” 管真被这老修士的热情搞得有些不知所谓,他自小在族中修行、练剑,基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好不容易修到了筑基,刚一出关,便得知了自家父亲在家主之争中落败,于是莫名其妙被族中发配到了前线杀敌,又莫名其妙遇到了这样一群队友,早就茫然无措了。 “这,李前辈,管某虽尚未婚配,但此次战事凶危,只怕顾不得往后了,还须奋勇杀敌,以求生路才是。”管真低声道。 “嗐!杀什么敌?万事以自保为先,若是兵败如山倒,该跑就跑,该降则降,此时可不是逞什么剑修风骨的时候……” 管真讷讷道:“我平日不怎么出门,但也听族中长辈说过,天南魔修行事酷烈,手段阴狠,对敌向来斩尽杀绝,血肉炼作人丹、魂魄收入阴幡,简直堪比挫骨扬灰之局了,哪里是降了便能活命的。” “那是老黄历了。” 许是没了几年活头,李慈彻底放飞自我,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了:“自从改良的灵植之法推行后,魔修越发不像是魔修,倒是与正派没甚么区别了,修士如今可是金贵得很,像是玄镜道友这般享誉仙城的炼丹师可以捉去炼丹,一应待遇也是有的,不会有什么虐待之举。” “你这样的剑修一道蛊虫或神魂禁制控了,也可派出去捕杀妖兽。” “就是我这等干什么都稀松平常的筑基修士,也算个大号的灵植夫,行云布雨、蕴土育苗,一年不知能产出多少灵米,哪里舍得这样打杀了!” “它逍遥盟平日里盘剥金丹世家,又对众多的筑基家族敲骨吸髓,难道便光彩了?我看倒是还不如魔道来得敞亮。” 管真皱眉道:“可我听闻,如今魔道虽然不随意杀伤修士,但对凡人仍然一如往常,血祭炼魂之举样样不落,魔土治下的凡人往往苦不堪言。” 李慈笑道:“那是多大点事情,与我们修士有甚么干系!” 荆雨倚靠在墙根闭目养神,听了这话眼皮也不由跳了跳,虽则是对这等言论早已司空见惯,可也免不了对李慈的观感有所下降——他倒是也不怎么关心凡人死活,但对陌生的修士同样漠视其生死,不关心的程度向来是一视同仁,决计不会像李慈这般区别对待两者,非得分出一个高低贵贱来。 一旁的王秋水倒是凑了过来,对着荆雨盈盈一拜,楚楚可怜道: “玄镜道友,妾身久闻大名,却一直都缘悭一面,如今见了道友风姿,真是神仙人物!道友一手炼丹之术独步仙城,怎得也受奸人所害,被打发到这里来了!”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道友若是有多的疗伤灵丹,可否余一些给妾身……” 荆雨也是老丹师了,这般来讨口子的修士见了不知有多少,闻言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淡淡道:“好说,好说,王仙子如今与玄镜是共事的同僚,合该守望相助,我这边倒是有几瓶现成的疗伤灵丹,这样罢,我给你打一个九五折……” 王秋水神色一僵,捏了捏腰间干瘪的储物袋,勉强笑了笑,转而将目光移到了涉世未深的管真身上,不经意凑了上去…… 唯有胡子拉碴、精神萎靡的【伍长】顾大成,也不理会四人,只是手中拿着一枚介绍【小雾隐阵】的玉简,细细参研,算是临时抱一抱佛脚,尽量在上战场之前多掌握几道保命的底牌。 直过了月余工夫,这一日,楼船微微一顿,荆雨等人精神俱是一振,飞到了甲板,远远便望见了一片片连绵不绝的山脉群,几道高达千仞的奇峰点缀其间,可谓雄奇伟阔。 如今整片山脉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土黄色,显然厚土派的山门大阵已经全方位开启。 他们此时停靠的地方正是厚土山门的大后方位置,荆雨目力极佳,极目远眺之下,竟然望见远远有一片片猩红的魔云覆盖天穹,偶尔还传来一道道鹰唳。 第193章 抵达厚土派 “各位道友,楼船只能停在此处了,再往前,便是厚土派的禁空区域了。” 一名筑基后期圆满的领队言道:“稍在此处休整片刻,自会有厚土派的修士前来接应我们。” 荆雨等修士下了甲板,踩在了泛着土黄色光芒的区域,好似踩在了一块儿会蠕动的血肉上一般,感觉有些奇怪。 有不信邪的修士试着飞上天去,果然坚持了差不多数息的工夫,便落了下来。 荆雨也试着向上飞了一小段儿,只要是在厚土派大阵的笼罩范围之内飞行,便会有一股强大的吸力迫使自己降落下来,飞得越高,吸力越强。 “似乎是禁空禁制与元磁之力结合起来了……”荆雨暗忖道。 不得不说厚土派的这个勾连地脉的护山大阵倒是真有几分玄妙,对金丹真人的限制尚且不谈,至少筑基修士无法靠飞行越过此间,无疑大大降低了防守难度。 过了不多时,他们所在的大阵边缘处的泥地一阵光芒闪过,竟然自其下钻出了十余位身着厚土派服饰的修士,为首那人是个脸型方方正正的中年男修,身上一股强大的灵压淡淡弥漫开来,赫然是一位金丹真人。 “顽石真人!” 逍遥盟的领队修士显然认得此人,神色恭敬道: “逍遥盟第一批驰援修士已到位,筑基修士共一百三十五人,练气修士共计两千七百二十八人,尽在于此了。” 顽石真人身周法力浮动,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脸色并不太好,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语气有些疲惫:“厚土派弟子听令,用【行地舟】将练气修士运回山门内。” 随后拿起原本悬挂在腰间的一只储物袋,手腕一抖,自其中飞出一百三十五道土黄色光芒,恰好落在了这一百三十五名筑基修士面前,光芒散去,却是一杆只有巴掌大小的阵旗。 “此为【稷土遁地阵旗】,你们滴一滴精血在此旗上,便可炼化,届时运用这一支阵旗,可以在【稷土一气锁空大阵】的外围区域遁入土地山脉,随意穿行,此阵旗还能为你们于阵中加持一道防身护体的【稷土灵光】。” “若是你们其中有人不幸身死,这支阵旗会直接沉入地脉,不必担心会被魔道修士抢了去。” 荆雨心中暗暗腹诽:“此言倒是大可不必对我等明说,若是我人都死了,哪里会在乎这阵旗是不是被魔道抢去……” 顽石真人顿了顿,继续道:“我厚土派的护山大阵极为玄奥复杂,不仅仅勾连地脉而成,也是将附近整片山脉炼化如一,你们现如今看到的每一处高峰都可能是大阵的一道阵眼,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的障眼法。” “魔道那一边虽然也有寻龙勘脉的高手,但终究只是外人,不知我派中底细,整个厚土派所处的山脉共有三百六十峰,其中只有十座仙山是真正的阵眼,魔道看不出其中真假,只能用笨办法一个个来试。” “三十六分之一的概率?三百六十峰!也难怪云川域的高层会将最终战场押宝在厚土派这里,只怕就是打着消耗战的主意,在此地依托阵势消耗掉天南魔修的绝大多数有生力量。”荆雨暗忖。 “如今魔道攻势猛烈,短短数个月的时间,已然攻占、毁去了整整四十余座仙山,其中有多少真正的阵眼,我不便明言,只能说局势并不算好。” “每破除一个真正的阵眼,这【稷土一气锁空大阵】的威能便弱一分,若是阵眼尽破,这大阵也就破了,届时云川域真就再无屏障,诸位道友的家族亲友,可就任由魔修宰割了!” 顽石真人沉声道:“诸位请先随我回转山门,届时我会安排诸位去不同的仙山镇守,为防消息走漏,我不会告知你们镇守的仙山是否是真正的阵眼所在,但如今是战时,自然要用战时的规矩,若是我正道联盟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不战而逃!” “否则……诸位后方的亲友、家族,只怕要受些牵累。” 顽石真人此言近乎赤裸裸的威胁,在场的筑基修士尽皆面色一变。 好在这位真人也知晓不可一味强硬的道理,语气又缓和了下来:“诸位道友也不必担心,论及修士数量,两大魔修势力拍马也及不上我们云川域一域之菁英,这数月间为了强攻仙山,毁去阵眼,天南魔修那边亦是损伤惨重……我们这一方依托阵势而守,优势很大。” “等到将天南魔修杀伤到令真君都感到伤筋动骨的程度,这些魔修自会退去!” 荆雨听着却感觉有些荒谬,不要说魔修本就人情淡薄了,便是蓬莱正道,又有几个元婴真君管过低阶修士的死活?在魔道真君的眼里,练气筑基的魔道修士真就比战斗傀儡金贵多少吗? 若是真君真在乎低阶修士,天南域的魔修根本就打不进云川域了! 不过荆雨这想法多少也有些五十步笑百步之嫌,连他自己都可以预见,若是有一日自己结成元婴、晋位真君,除却自家看好的晚辈小友之外,多半也不会理会陌生修士的死活。 甩去这等杂念,荆雨一滴精血滴入阵旗,果然瞬间便有了血脉相连之感。 随即晃了晃手中阵旗,一道土黄色光芒将自己包裹起来,下一刻沉入了地底。 “土遁效果马马虎虎,远不如【苦渡玄光】……” 荆雨摇了摇头,钻了出来,却见他们小队的【伍长】顾大成此刻脸色难看,向几个小队队友低声道: “糟了,五行相生相克,水系法力渡入阵旗,土遁效果比金系、土系修士差太多了,似乎连【稷土灵光】的护体效果也弱了三分……水系修士在此阵中真是吃了大亏了!” 金丹侍妾王秋水、世家嫡系管真这两名队友神色也都有些阴沉,此事关乎自家前途性命,如今还未开打,便少了几分优势,自然忧心忡忡。 倒是年纪最大的李慈把玩着手中阵旗,态度颇为无所谓道: “只怕是没机会寿终正寝喽……” 简单说几句 被最近的一些评论搞得有点烦了,统一回复一下: 1、简介里已经标了【慢节奏】的标签,况且我这又是偏传统的文,不知道一群说我拖节奏的人是什么心态,洋柿子别的没有,剧情八百倍速快进的快节奏文不是一抓一大把? 2、文似看山不喜平的道理我肯定懂,强冲突拉情绪又不是什么很高阶的网文技巧,我怎么可能写不出来?无非是不想写罢了。 ps:我觉得网文是个尤其需要打出差异化的行业,读者筛选作品的同时作品也在筛选读者,我不知道第一章那么写会劝退一部分读者?筛子罢了。一味追求吸量而不考虑小说的整体基调那后期必然会崩,我说的。 黄金三章的理论肯定有其道理,可问题在于假如所有人都这么写那你能不能出头就是一个纯粹的运气问题了。 别的不说,洋柿子一天几百上千本新书,里面多少后悔流的书你们去数吧,根本数不过来,有几个写出来了?别老盯着榜上那几本大几十万上百万在读的,都是踏着不知道多少本垫脚石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哪儿那么容易跟风啊。 3、很多人吐槽主角性格,但我认为长生流的主角最重要的就是当好摄像头,作为一个贯穿全文的线索人物过于鲜明的性格反而非常容易喧宾夺主,人物弧光应当更多留给重要配角。 4、关于角色不讨喜的问题,讲真这就更不是一个问题了,因为并不是每一个角色都是为了讨人喜欢而生的,况且一个成功的人物塑造必定是复杂多面的,就比如赵明玉赵元晨这两个人,我难道不知道那些负面描写会让他们不讨喜吗? 可话说回来了,把角色写得讨喜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 就以我借鉴了不少的《玄鉴仙族》为例,李项平、李尺泾这种零差评的人物有什么难写的?能写出李曦明才是季越人的真本事。 5、很多读者反馈的问题我都有看到也及时改了,一些剧情上的小漏洞小瑕疵我改的相当勤了,但还有很多读者反映的问题我是真改不了,因为这在我看来就根本不是问题。 就好比你跟我反映饺子馅哪里不好吃那我肯定虚心接受,尽量把饺子做得好吃一点儿呗,但你让我不准放醋? 就是为了这碟醋包的饺子啊! 6、关于战力问题。 开书的时候就明确了战力划分,还是遵循凡人流那一套,天才越小境界斗法略微吃力,所有人常规遭遇战不太可能越大境界斗法,天时地利优势另算。 这么写主要还是稳妥,战力不至于崩的太快,我的设定里除了唯我独尊和中后期主角之外没人能越大境界斗法,所以不要再说怎么道君功法这么拉了,道尊功法也得遵循这个原则,高位格的功法更多体现在设计理念和未来潜力上的差别。 7、说实话我也不知道bb这么一大长串有没有用,其实自我复盘剖析创作理念是个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毕竟人的观念很难改变,也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扭转过来的,但我总觉得洋柿子流量这么大,总还是会有不少和我同频的读者出现,那这段文字就是有意义的。 第194章 正殿议事 此时顽石真人已经离去,不少修士都运使阵旗,以土遁跟了过去,【癸水】小队的队员土遁速度本就慢些,自然也都不敢耽搁时间,随着大流往山门走。 途经了一座山峰,却见峰上法器落了一地,山峰石壁之上还留有不少血迹,显然方才此地发生过一场大战,许是魔道修士被打退了,这才留下了几个厚土派弟子在此清理战场。 几名厚土派弟子负责收拾破损、遗落的法器,还有几名弟子则攥着一道阴气森森的黑幡,在峰上收拢残魂。 有些奇怪的是,不知为何这里竟然没见着修士的尸体,不知是不是先一步被收敛了起来。 “几位前辈,那几个厚土派弟子为何会用魔道的魂幡在此收拢残魂?”一心只在世家内修行练剑的废公子管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就目瞪口呆了。 顾大成只是瞥了一眼,随意道:“没甚么稀奇的,修仙战场不比寻常斗法,胜者哪有时间从容灭杀神魂?往往战场上会留下大量残魂,这些残魂若是不理会,好些的或许有机会再入轮回,运气不好,飘到魔修那边,被人家用魂幡摄了去,平白资敌。” “倒不如咱们这边先下手为强,先收集起来。” “可这些残魂我云川正道也用不上啊?收起来之后怎么处理?是做场法事超度一番,还是干脆拿回去销毁?”管真追问道。 顾大成这一次没有说话,摇了摇手中的【稷土遁地阵旗】,钻入了山石之中,继续往厚土派山门的地方遁去。 几人穿过数道山脉,这才到了【稷土一气锁空大阵】的核心阵域,这里哪怕是持着阵旗,也无法遁行了,几人干脆收了阵旗,抬步向不远处最为巍峨的一座灵山走去。 那里便是厚土派的山门所在,名为【卧伏山】,据说是当年厚土派的创派祖师,一位货真价实的元婴真君以一手绝强的搬山神通自海外搬运而来,培育此地灵机,定下道统。 可惜那位创派祖师死后,厚土派再没有养出一位真君,随着岁月流逝渐渐失了底蕴,最终彻底沦为金丹势力。 其实云川域当今的四大宗派,往上追溯几千年,不管创派祖师本就是真君,还是和哪位真君沾亲带故的,多少都能攀上点元婴真君的关系,若非如此,也不会屹立数千年而不倒。 这其实也侧面证明了破丹结婴之难,一个仅有一位真君的元婴势力,想要保证元婴修士不断代是一件并不简单的事情,后辈的天赋、机缘、势力本身的培养投入、师长前期护道,多种因素缺一不可。 也唯有那等拥有复数真君的大势力,才有稳定培养元婴修士的底气。 ———— 厚土派山门的核心阵域禁空禁制以及元磁之力进一步增强,不仅限高,就连贴地遁光的速度也大为减慢,【癸水】小队几人也是耗费了好大功夫,这才上了山门,便见新来驰援的修士都站在山门广场区域,等待调令。 而在山门广场后的会客正殿中,因着殿门开着,荆雨也不难看到正殿里竟然坐着好几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 逍遥盟的月华真人赫然在列。 月华真人的下首位置则是碧水门的邱宛陵大真人。 对面则端坐着霄雷观的雷殛子,以及一位头戴赤色翎羽,身披一件大红披风的美貌女子,想来应是浣火宗破门之后带着幸存弟子逃出生天的那位红拂大真人了。 黄风谷的黄须真人则坐在离主位较远的客座,他的下首还有十来位金丹初期、金丹中期的真人,荆雨认得其中几位,都是云川域一些金丹世家的老祖级人物。 而此时端坐在主位上的却并非厚土派唯一的金丹后期修士【搬山真人】,反倒是如今厚土派的二号人物,金丹中期修为的【青伏真人】。 与寿元将尽的搬山真人不同,青伏真人也就四百岁出头,正是金丹修士春秋鼎盛的年纪,虽传闻当年结丹时只是丹成中品,但根基扎实,只要打磨一番修为,仍有进阶金丹后期的希望,只不过并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在搬山真人寿尽前,显然是有些来不及了。 这位青伏真人与厚土派修士惯常五大三粗的豪客模样颇为不同,头上一顶青色方巾,颌下数缕长须,竟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文士模样。 可以说,云川域中排得上号的金丹势力,在这厚土派的正殿中几乎来了大半,真有一副要死守厚土派的意思了。 因正殿设了隔音法阵,寻常修士自不知其中几位真人说了些甚么,荆雨玄镜神妙,倒是可以探听一二。 却见霄雷观的雷殛子当先自座位上站了起来,率先发难道: “青伏道友,如今云川域各方势力的第一波增援已经到达,怎不见搬山前辈前来主持大局?” 坐在主位的那个面容俊雅的中年文士缓缓开口,温声道: “雷殛子道友稍安勿躁,我家师祖正在主持大阵,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若是贸然离开核心阵眼,让天南魔修钻了空子,那便不美了。” “须知这【稷土一气锁空大阵】是我厚土派创派祖师所留的元婴大阵,虽则数千年来遗失损耗了不少部件,使其威能多有残缺,但仍然不是寻常金丹法阵可比的。” “唯有研习厚土本门功法心诀的高修为者才能主持大阵,此位置除却搬山师祖,还有谁能胜任?” 此时的厚土派周边数百里山脉都被这大阵笼罩起来,确实神妙非常,若非有人主持,必然做不到这样的程度,正殿里的诸位真人倒也不疑有它,只是他们仍对搬山真人的状态有所疑虑。 到底是一位世家的金丹初期修士沉不住气,起身询问道: “搬山前辈如今情况到底如何了?” 青伏真人则一派老神在在的模样,悠然笑道: “师祖近日服下了不少延寿宝丹,又使了几道延寿的秘术,至少还有三十年可活,诸位道友敬请放心,天南魔修再如何猖狂,如今也不过来了两家元婴势力而已,哪里能在我云川域再耗上三十年!” 第195章 寿数之谜 “既如此,我们也能放心了。”一位金丹世家的老祖松了口气,叹息道。 待到十余位金丹世家的老祖离开正殿后,黄风谷黄须真人才皱眉道: “青伏道友,不是本真人不信你,只是我估摸着搬山前辈的寿数,哪怕真有什么延寿妙法,哪里还能续三十年之久?怕是有些猫腻罢!” 青伏真人叹了口气,摇摇头道:“黄须道友,实不相瞒,我家师祖哪怕是算上延寿妙法,也只剩下二十年寿元了……” “二十年?”黄须真人狐疑道:“若搬山前辈真能再撑二十年,这场正魔之战应当也结束了。” 抱着满腹的疑问,黄须真人也出了正殿,去安排自家前来厚土宗驰援的弟子。 此时月华真人终于忍不住了,喝道:“青伏,你能糊弄糊弄那几个不在核心圈子的金丹世家,或是黄风谷这样的外来势力,却瞒不住逍遥盟,我仙盟与四大派在云川域斗了数百年,对四派每位大真人的寿数掐算地只怕比本人还要准。” “哪怕算着搬山前辈养生有道,没有暗伤,拢共只怕也剩不下十年天寿,二十年?青伏,你糊弄鬼呢!” “嘘,噤声!”青伏真人神色紧张,看了看正殿内的隔音法阵是否牢靠,这才顿足道: “月华道友,不是我不说实话,只是如今我派的这一座残缺的元婴大阵,除却搬山师祖外,换哪一位上去主持都要大打折扣,若不依托此阵,那里抵挡得住唐家与御兽宗?因而搬山师祖的寿数极为关键,这一场正魔之战只怕还要打上一二十年,我也只是为了稳定军心罢了。” “唉,你……”月华真人叹道:“设使宇文宝鼎在此,云川域哪里会走到这样一番田地!” “月华道友既然提起了这一茬,我倒是得顺口一问了。” 青伏真人拢着袖子,语气温吞道:“不知宝鼎道友最近可有消息?” “你们不必指望他!” 月华真人甩了甩袍袖,恨恨道:“他如今哪里敢冒头?只怕前脚回归云川域,后脚炎钧真君便破开太虚一剑斩过来了!” “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错,无非是个管教不严之罪,何以至此啊?” 青伏真人忍不住道:“不知可否去中州域寻一位信得过的正道真君,看着能否约着炎钧真君调解说项一二,若是宝鼎道友能够回归云川域主持大局,至少在金丹这一层战力上咱们可以扳回一城。” “是不是大罪,由不得咱们,还是真君说了算。”月华真人冷冷道:“真能一笑泯恩仇?那也是宇文宝鼎结成元婴之后事情了!” 这时候一道传信灵符飞入正殿,落到了月华真人手中,她看了看手中灵符,言道: “逍遥盟的第一批后续支援也到了,我去安排一二。” 等月华真人也出了正殿,此时整个殿中也只剩下了邱宛陵、雷殛子、红拂真人与青伏真人四人,正好是云川域四大派如今的话事人。 四位金丹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碧水门的邱宛陵斟酌着语气言道: “青伏道友,咱们云川域四大派向来同气连枝,如今此间也没有外人了,不妨给我们透一个底……” “搬山真人究竟还有几年好活?” 青伏真人此时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了难言的苦涩,他怆然道: “不瞒几位道友,其实搬山师祖他……只剩下三年天寿了!” “三年?!”红拂真人震惊道:“只有三年?天南魔修哪里会退?届时哪里守得住这里!” 青伏真人苦笑道:“居中坐镇,维持大阵运转,本就是大耗心力之事,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怕三年都撑不到了。”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是让其余势力知晓搬山师祖只余三年寿元,哪里还会派遣修士驰援厚土派?现在好不容易聚起来的这一个摊子,只怕都要散了。” ———— 荆雨收了玄镜的探查神通,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搬山真人还活着吗? “搬山真人寿元无多,这位一死,没有修习对应功法的厚土派大真人顶上去主持大阵,云川域正道只怕会一败涂地,届时仅靠着逍遥仙城几个孤城,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荆雨暗道:“若真有兵败如山倒的那一日,也不知此间的云川域修士能逃出去几个。” “玄镜道友,逍遥盟麾下的修士去宗门广场西侧集合!”【伍长】顾大成寻过来,低声道:“应当是要安排驻守的仙山了。” 荆雨随着顾大成到了地方,却见月华真人已立在一处高台,下方一百余名被逍遥盟强制征调的散修一个个噤若寒蝉,只是恭恭敬敬束手站着,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真人,仙城内征调的第一批散修都在此处了,您看如何安排布防?”一位筑基后期圆满的领队低声问道。 月华真人淡淡道:“厚土派三百六十峰,被攻下了六十余座,如今剩下不到三百峰,我逍遥盟被分了五十座左右,这群散修只是第一批征调的修士,大多都是一些世家的弃子、或筑基小族出身的,根基稀烂、术法不精……哪里济什么事,随便划出七八座小峰出来,让他们试着守一守罢!” 月华真人这话极为刺耳,几乎是贴着脸将这群筑基修士都骂了一遍,只是慑于金丹大真人的威严,无人敢于反驳。 月华真人在这群修士中扫视了一圈儿,忽地将目光停留在了荆雨脸上,皱起了眉头,言道: “玄镜道人?你怎得也来了?” 荆雨原本只是缩在修士群中最末尾的位置,被月华真人这么一提,登时成了万众焦点,前方的筑基修士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将他暴露了出来。 “啊?” 荆雨连忙走上前来,拱手行礼道:“回真人,我自然也是被征调来的……” 这玄镜老道与自家的关门弟子万灵均关系不错,月华真人有所耳闻,胡月秋下嫁给宇文宵金后,也多与这位炼丹师有所来往,按理说以他的人脉,该当不会被征调才是,如今怎么也到了此处? 月华真人到底也是自底层修士拼杀上来的,心计手腕不是那等含着金汤匙一路闭关上来的金丹真人可比的,几乎顿时便理清了其中关窍,脸上显现出一层怒意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搞什么窝里斗!” 第196章 月华赠宝 “承明调你来的?” 月华真人几乎将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你一个炼丹师,又是技艺非凡的,甚至受过仙盟内精于丹道的真人夸赞,于情于理也该放在大后方炼制丹药才是,何必将你派到前线白白送了性命?” “定是见你与宇文宵金和月秋关系甚密,借此敲打我这一脉罢!” 月华真人怒道:“自从宝鼎失踪,托塔真是愈发不成样子了,值此危亡之秋,还纵容弟子这般打压异己拉帮结派,将这原本蒸蒸日上的仙盟搞得一片乌烟瘴气,真是……” “月秋与宇文宵金也是,我于前线督战,他们便一个个缩成了鹌鹑?任由承明一个金丹初成的后生晚辈这般胡闹,于仙城留守的其余几位真人呢?” 月华真人这番话看似是在为荆雨打抱不平,却将矛头直指托塔真人,怒斥其纵容弟子祸乱仙盟,荆雨自然不肯接茬,只是脸上装作一副唯唯诺诺的神情,低头不语。 “罢了,调令既然已经下了,我也不好再插手。”月华真人叹了口气:“你自求多福罢。” 就完了? 荆雨暗暗腹诽,他还以为月华真人怎么也会将自己留在厚土宗山门内炼制丹药,如此便不必再去守甚么劳什子真假阵眼,如今这个意思,仍然是要走着一遭的。 只是下一刻,却见面前月华真人挥了挥袖子,两道玄光落在了荆雨面前,他下意识伸手抓住,定睛一看,竟是两枚玉盒。 打开一看,第一枚玉盒中装着一枚颜色深蓝、婴儿拳头大小的灵珠子,仔细观瞧,隐隐能看到灵珠内似有一片汪洋。 第二枚玉盒则整整齐齐叠放着一叠符纸,看样子约莫五张左右。 月华真人言道:“这珠子名为【小定海珠】,落下神念烙印后,渡入法力,可在身周召出一片水幕防身,在上品法器中材质也属中上之列,于金丹修士自然无用,但在筑基层次仍算可堪一用,尤其适合你这样的水系修士。” “我再送你五枚【金戈破阵符】,算是比较大众的筑基上品攻伐符箓,每一道都有寻常筑基后期修士一击的威力,你若是好生运用,未必不能撑到这魔灾结束。” “毕竟是因着我这一脉被殃及池鱼,我也不好不管。”月华真人挥了挥手道:“去罢。” 荆雨脸上浮现出惊喜神色,在一众羡慕嫉妒的目光之下躬身谢道: “多谢真人赐宝!” 再一抬头,原本立在高台上的月华真人竟然已经消失无踪。 “玄镜道友,原来你有这样大的靠山!怎得不早说!” 顾大成盯着荆雨手中那两枚玉盒,眼热地很,语气明显比之前热络了太多,又道:“往后战场上还请道友多多照拂才是……” “玄镜道友,不知可有换个队伍的想法?” “玄镜前辈,晚辈求一份疗伤顺气的灵丹,不知作价几何?” “玄镜……” 一众筑基修士竟然围了上来,倒是让荆雨有些哭笑不得,他心中却想道: “我一个明面上资质低劣、道途断绝的筑基初期修士,哪里值得月华真人这样的金丹后期大修士这般笼络?况且此战极为凶险,若是换了个寻常修士,多半是陨落一途,真是笼络也回不了本钱……定然是心中真有些过意不去,才稍作补偿。” “传闻月华真人性子质朴率真,颇有古修士之风,如今看来,倒是所言非虚,果真与城府极深、两面三刀的宇文宝鼎和表面粗犷、内心权力欲望却极盛的托塔真人两位同僚大为不同。” “这般看来,无怪乎会将万灵均选作了自己的衣钵弟子,其实除了适配功法之外,未必没有考虑了其性格为人的缘故。” “倒是月华真人门下大弟子胡月秋性子长袖善舞、事事八面玲珑,和这位师尊差异极大了。” ———— 荆雨所在的【癸水】小队与另外两支小队被一同分到了一座名为【坐忘峰】的仙山上驻守,这仙山在厚土派三百六十峰中毫不起眼,又地处偏僻,几乎不可能是阵眼所在,往往那些雄奇伟阔的高峰被魔修侵扰了十余次,【坐忘峰】这一处一次像样的袭击也无,倒是让荆雨有些百无聊赖的意思了。 他心里知晓,这定然是逍遥盟负责驻守安排的修士见自己与月华真人有些关系,这才特意给自己的方便,心中很承这一份情。 如今这【坐忘峰】之中,除了他们三个小队,共十五名筑基修士之外,还被分配了数百名练气修士在山间日夜巡守,只不过这数百名练气修士真打起来,最多只能算个添头,百人为一阵,立起几座阵势,也就能堪堪抵住几个初入筑基的魔修,聊胜于无罢了。 这一日红日初升,一锦服少年端坐于坐忘峰顶,手中捧着一柄金红色的法剑,于此日出之际捕捉一丝氤氲紫气,炼入法剑之中,令这法剑中多了几分神妙意味。 “管小哥!” 白发老妪模样的李慈拄着一只桃木拐杖,看着这少年,笑眯眯道:“这么早啊?” “原来是李前辈。”管真收了法剑,礼貌问好:“每日太阳初升之际,这一道氤氲紫气于我的【紫阳剑】大有裨益,却是不得不做的早课了。” “管小哥倒是怪人,你明明是水系修士,偏生炼一柄火系的法剑,也不怕水火相克,法力逆冲么?” 管真笑道:“前辈有所不知,我家中有一门较为特殊的养剑术,名为【水火既济养剑真要】,取得便是水火相济、阴阳调和的意象,大有神妙,以水系法力运使火系法剑,也是不妨事的。” 李慈听得连连点头:“到底是曾经的世家嫡系,真是家学渊源,本来也是前途无量的,可惜被派到了这样的地界……听说这几日魔修动向频繁,已有不少同道被害了性命!” 管真摇了摇头:“那几座大峰日日受魔修侵扰,我方真是死伤惨重,幸得厚土派阵法相助,否则早就一败涂地了,倒是咱们这边地处偏僻,也不像是设了阵眼的地方,这才得了清闲。” “说起来,倒是咱们沾了玄镜道友的光了。” 第197章 魔修来袭 “嘿嘿,坐忘峰的同僚大多很承玄镜道友的情,我这几日多方打听,才知这位玄镜道人在逍遥仙城中名声极好,不仅与盟中诸多高层交好,在低阶修士中也很吃得开。” 李慈笑道:“无论品行心性都是上佳,可惜资质差了些,与管小哥是没得比的。” 管真黯然道:“我若真是天资横溢的英才,哪里会被族中这般放弃。” “你才多大,往后的日子且长着呢,届时丹成上品,破丹成婴,将这一道【水火既济养剑真要】练成了本命神通,成了货真价实的元婴剑修,族中要八抬大轿请你这位老祖宗回去!” 李慈这话自然是玩笑,管真虽是世家嫡系,可哪怕并未被族中发配到战场自生自灭,只是安心在族中修行,此生也未必能有结丹之机,更不要提凝结元婴这等虚无缥缈的事情了。 她之所以这般捧着管真,最重要的还是在于这青年的剑修身份。 修仙界中公认剑修于同阶之中战力无能出其右者,不是没有原因的。 须知剑修之所以同阶修士中声名赫赫,一是因金丹期后,可以将一柄法剑炼制为本命法宝,若是没有什么大机缘的金丹修士,一大半的战力都在这一道本命法宝之上,法剑擅于攻伐,又因是本命法宝,可以无限提升,久而久之,剑修自然越发长于攻伐。 二则修士结婴之后,可以选择任意一门神通蕴养在元婴体内,化为【本命神通】,进化为【本命神通】之后,此神通的效果、施术速度都会有巨大提升。 将什么神通术法化为本命神通,这个全靠修士自己权衡斟酌,有的喜欢选择【火弹术】、【木刺术】这样的攻击术法;有的则偏向防御或遁术这类保命的神通。 还有精通技艺的修士会选择一些炼丹、炼器、制符、布阵的秘法,以期自己能够在【修仙百艺】的道路上更上一层楼。 而若是将法剑炼为本命法宝的剑修,实际上结婴后本命神通的选择面很窄,绝大部分剑修选择的本命神通唯有两种。 一为【御剑术】,一为【养剑术】。 若选了某种【御剑术】作为本命神通,对战力的提升可谓立竿见影,以【本命神通】御使【本命法宝】,其增幅绝对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的。 而【养剑术】则更偏向于后期发育,以养剑术作为本命神通,蕴养法剑,其材质、灵性的提升速度都要快于本命神通是【御剑术】的剑修。 只能说两条路子不好比较,各有各的优势弊端。 可换句话说,若是一门神通可兼具【养剑】、【御剑】之效,那对剑修而言就是真正的无上秘法了,将其炼化为本命神通的元婴剑修战力也会达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境地! 可惜【御剑术】与【养剑术】两种神通在理念上就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方向,至少在仙洲界中无人能将两者结合在一起。 这些事情自然不是管真一个刚入筑基没几年的小剑修需要考虑的,他此时身处正魔前线,可以说是朝不保夕,万事都要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两位道友起得甚早啊。” 金丹侍妾王秋水莲步轻移,款款而来,抬眉盯着管真笑了笑。 却见李慈露出一排四处漏风的黄牙,低笑道:“王道友这几日可是天天围在山腰玄镜道友洞府周边晃悠,近日怎得有空寻到峰顶来了?” 王秋水心中暗骂了一句老不死的东西,嘴上仍噙着笑意,柔声道: “只是去玄镜道友那里求几味灵丹罢了,赶巧道友闭关,倒是一连几日扑了空。” 李慈笑了笑,并未再说什么。 这年迈至极的老妪颤颤巍巍看向远方,却忽地双目圆睁,眼前一道血色刀光扑面而来! 锵—— 一阵金铁交击的刺耳声音响起,却是管真一脸凝重,运使家传的御剑术,手中【紫阳剑】脱手飞出,将那道血色刀光堪堪抵住,救下了李慈一条性命。 老太太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虽说她本就是没有几年阳寿可活,算是自告奋勇前来,可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方知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心中到底是泛起了几丝悔意。 “前辈,【稷土遁地旗】!” 得了管真提醒,李慈如梦方醒,赶紧拿出了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算是法器的阵旗,晃了晃,身上顿时泛起了土黄色的光芒,下一刻便遁入了坐忘峰的山体之中,不见踪影。 见李慈脱离了险境,管真这才松了口气,凝声道:“何方魔头,还不现身!” 只见坐忘峰顶风云变幻,一团原本飘在空中的白色云气瞬间变成了紫黑色,自其中显现出十余名身周血光缭绕的魔修来,其中一名癞子头老者收回了那一道血色刀光,持在手中,却是一柄巴掌大小的血色飞刀。 癞子头老者冷笑道:“又是剑修……好在道行不深,否则倒有些麻烦。” 这群魔修为首的一人是个脖子上串了一串骷髅头项链的阴沉青年,看修为在筑基中期,他忽地面色一变,言道: “这一枚【消磁珠】撑不住了,准备下落,速战速决!” 阴沉青年手中一枚琉璃珠子忽然应声而碎,这些魔头纷纷自空中落了下来,站到了坐忘峰上。 管真王秋水二人见这十余名魔修浩浩荡荡杀来,知晓不敌,连忙拿出阵旗晃了晃,遁入坐忘峰山体之内,暂避锋芒。 “不必理会他们,若避而不战,正好空出手脚破坏山体,寻一寻阵眼!”阴沉青年言道。 众魔修果真不再寻找几人,反倒是对着坐忘峰使出不少污血、阴鬼一类的魔道手段,污驳山体、寻找阵眼。 为首的那个阴沉青年也放出了一只骷髅头模样的鬼物遁入山体寻找阵眼,内心却有些心不在焉: “真人们也不知怎么想的,原本若是集中力量着重攻击几个大峰,以两大元婴势力的底蕴,早就一个个拔除阵眼了,偏生将底下的人手打散,如此侵扰相持,竟然与这群云川域的土包子打的有来有回!” 第198章 坐忘峰混战 “如若是胜券在握,这般戏耍一番也就算了,可自从来了这厚土派,云川域众修倚靠着这大阵,已然给我方造成了不少杀伤……再这般下去,哪怕是攻下了这一片关隘,也不知要死上多少同道了!” 阴沉青年越是细想,神色便越是阴沉:“都说魔道修士功法急功近利、偏向速成,因而一茬茬并不值钱,可再怎么不值钱,也不是这般耗用法……大人们究竟打着什么计较?” “辛苦求道百余载,好不容易铸就道基,有了几分天道的威仪,竟还是沦作他人手中玩器!” 他越想越觉得心中蓄积了一股怒气,无处发泄,手中又召出了另一件小锤法器,对着坐忘峰山体狠狠捣了几锤,方才消了些气。 过了几个呼吸的工夫,驻守【坐忘峰】的修士便拉起了一支队伍,十余位正道筑基修士身上散发着土黄色的光彩,自坐忘峰山体中遁了出来,为首的一名筑基中期修士责无旁贷对上了阴沉青年,大喝道:“大胆魔徒!” “嗯?”阴沉青年转头看去,冷哼了一声:“【鬼知晓】的情报还真是准得很,说是你们这一峰尽是些家族弃子、无势散修,战力稀烂……倒是诚不欺我。” 说罢运起手中的小锤法器,打向正道这边的筑基中期修士。 那正道筑基架起了一面小盾抵住小锤,忽地面色一变,一股巨力传来,竟然差点令全身法力一散,连忙呼道: “哪位道友搭一把手!” 一个筑基初期的老修士急急忙忙祭出法器一起挡住了小锤,那领头的中期修士这才神色一松,与老修士联手与那阴沉青年斗了起来。 另一处管真却与那个手持血色飞刀的癞子头老者斗了起来,那癞子头老者一边与管真斗法,一边用贪婪迷醉的表情盯着那一柄【紫阳剑】,口中喃喃道:“好宝贝,好宝贝!” 李慈此时也遁出了山体,【稷土遁地旗】的土遁之法本就十分消耗法力,并不能持久遁地,否则正道修士早就立于不败之地,哪里还会有甚么伤亡?她此时正躲在一众正道修士身后,神色迷茫,身子微微颤抖,似乎不知该做些什么。 两方修士就这般兵对兵、将对将地站作一团,一时间法器术法的光芒映照峰顶,将整个坐忘峰照的五光十色。 原本正魔两方的修士数量可谓差相仿佛,两边也不存在筑基后期大修这等定鼎战局的人物,本应是势均力敌才是。 可魔道修士无论是法力质量、术法神通、法器材质等等方面,几乎都胜了正道修士一筹。 而正道修士这一边还不乏李慈这样什么法器也不带,纯粹拉到战场填线送死的老修士,更是拖了后腿。 若不是正道修士这边有【稷土遁地旗】的【稷土灵光】护身,多一层护佑,又能时不时遁入山体喘息一二,只怕早就是一边倒的局面了! 呼—— 荆雨以【苦渡玄光】遁出山体,看了看如今混乱的战场,有些无语。 他此前正闭关炼一炉灵丹,并不知晓外界情景,还是山体震动,这才将他惊出了洞府。 见本方凭着阵法加持,竟然还显露败象,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上前助阵,却见一个长须魔修将对手斩了,向他冲了过来。 “好!又是个水系修士!”那长须魔修神色大喜,他是土系修士,原本就擅长土遁之术,这可不是正道修士倚靠【稷土遁地旗】的半吊子遁地法可比的。 方才他对阵的那个修士便是眼见着不敌,只好遁入山体,哪知长须魔修早就等着这一着,土遁跟了过去,正道修士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他一刀斩了。 如今又见着一位筑基初期的水系修士,五行相克,土系本就克制水系,又是在这样群山环绕的环境,哪怕对方有大阵护佑,长须魔修也有把握将其击杀! 这长须魔修眼中闪过贪婪之色,盯着荆雨腰间的储物袋心忖:“今日若是连着斩了两人,当真是赚得盆满钵满!天南域魔修邪修互相征伐,一个个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当真不好混了,哪里比得上云川域这等废物遍地的好地界?” “若不趁着顺风仗多捞几笔,也不知何时能再有这样的机缘了!” 只是对面那长相英武的青年好像并无惧色,倒是神色平淡地瞅了他一眼,好似在观察一个死人。 这是什么眼神! 长须魔修顿时心中大为光火,他只觉得自己好似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道血气猛地窜上了脑门,一张脸涨成了朱紫色: “你瞅啥?” 对面的这灰袍青年也不答话,长须魔修只看见此人额头忽地裂开一道口子,自其中露出了一只金灿灿的竖眼,一道灰蒙蒙的玄光喷薄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射来。 “这是什么神通?好快的速度!” 长须魔修面色骇然,赶紧凝聚出一面厚实的岩石巨盾,挡在身前。 却见那道灰色玄光瞬间击穿了岩石巨盾,正正打在了长须魔修的脑袋,这魔修的脑袋登时便四分五裂,炸成了一堆碎块儿,连带着神魂都没能逃出,死的不能再死了。 荆雨一道法力将此魔修腰间的几个储物袋摄了过来,却见这长须魔修的无头尸体竟然缓缓沉入了坐忘峰之中,不由皱眉: “这是……” 他举目望去,一团混乱的战场散落着几件残缺的法器,显然双方已然死了几个人,可是尸体却统统不见了踪影,令荆雨有些惴惴不安。 “难不成都被这【稷土一气锁空大阵】吸了进去?”荆雨暗暗道:“这可不像是什么正道所用的阵法!厚土派搞什么鬼?” 荆雨只是刚刚思忖了几息,却见一个身材臃肿肥胖、满脸横肉的铁箍头陀一声哀嚎,恶狠狠地盯着他,恨声道: “可怜我义兄一时不查,竟被你暗算了去,害了性命,此仇不报,如何对得起金兰之义!” 随即这胖头陀脸上又升起了浓浓的贪婪神色:“嘿嘿,若是知趣,只消乖乖闭目待死,也留你一个痛快!我也好为义兄收敛遗物,传承道统!” 第199章 蹊跷 荆雨盯着这目露贪婪神色的胖头陀,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这些魔修一个个脑子好似都不太好使,不是动不动作怒目之相,便是跟没见过灵资一般贪心不足……” “好魔头!你那劳什子义兄一脸死相,上赶着落到我手中,随手打杀了,你见了不逃也就罢了,还巴巴凑了上来。” 荆雨淡声道:“真是不知所谓了。” 那胖头陀见荆雨这般言语,又是心中一股无名火起,自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柄带着斑斑锈迹的月牙铲,竟然肉身就这般冲了过来! “还是个炼体的?” 荆雨挑了挑眉,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看顾这边,也大踏步向那胖头陀走去。 叮—— 胖头陀双臂肌肉虬结,奋力一劈,月牙铲的铲头劈向荆雨,却被荆雨一只泛着灰色光芒的手直接握住了铲刃,发出了金铁交击一般的清脆响声。 胖头陀神色一愣,他是魔道中少有兼修炼体之术的修士,在筑基初期层次几乎是无敌的存在,平日里往往扛过几道术法,冲到敌方修士跟前,混杂着法力与肉身力量的这一铲下去,只要不是越阶而战,同阶或低阶的修士多半都是一铲消账,哪里会有如今这样的场景? 于是下意识便要抽回月牙铲,却发现一身巨力无处运使,箍在对方手中的铲刃竟尔纹丝不动! 这是什么怪物! 难言的恐惧爬上心头,将胖头陀内心的贪欲、嗔怒种种妄念一消而尽,直接松开了月牙铲柄,掉头便跑。 荆雨哪里肯放他这般离开?眉心金色竖眼眨了眨,喷薄出一道明澄澄的光芒,将胖头陀定在原地。 【参玄灵光】。 饶是肉身恐怖、力量非凡,胖头陀也感觉自己似乎瞬间陷入泥沼,被身后这道明光一照,竟然粘滞在了原地,逃脱不得! 他转身面向冲过来的荆雨,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却见这灰袍青年手中捏着一滴浑圆无瑕的透明色水珠,朝他的头顶按了下来…… 荆雨收起了【一元重水】,望着已被压成一滩肉泥的胖头陀,摄起了他的储物袋,紧紧盯着这一摊骨肉泥,果真见到坐忘峰的土地上泛起了一阵土黄色的光芒,正是与【稷土遁地旗】所发的【稷土灵光】一般无二,将这摊骨肉泥吸入了坐忘峰内。 荆雨心中泛起一阵恶寒:“邪了门儿了,若是所有的尸体都被吸入这一片群山地脉之中,厚土派的周边岂不是成了一片血肉筑成的沃土?” 晃了晃脑袋,不再细想此事,荆雨在混乱的战场上私下逡巡,总算挑中了正与世家子管真相持周旋的癞子头老者,手指一抹,将眉心竖眼关闭,又拿起了月华真人所赠的【定海珠】,召唤出一道厚厚的水幕将自己包裹了起来,捏上了几道再寻常不过的水系术法,高呼道: “管道友,我来助你!” ———— 阴沉青年祭着一对小锤穿梭往复,沉默不语,努力克制着心中生出的种种妄念,手中斗法不停。 如今与他对上的正道修士已有三人,除却此前领头的一位筑基中期修士和一位筑基初期老者,又多了一位筑基初期修士加入战团。 阴沉青年以筑基中期修为以一敌三,却仍是留有余力,半点败象未显。 反倒是对面三名正道修士,已经有些后劲不足的意思,那名筑基初期的老者甚至已有些许法力不继的苗头了。 正当阴沉青年准备施以雷霆手段一锤定音之时,眼神余光瞥了周边战场,却忽地面色一白,手中的动作都停顿了半息: “我们这边的人呢?” 原本十余位魔修,竟然足足有六人没了踪迹,不知是已然逃了,还是干脆死了。 反观正道修士一方,也只是死了两名修士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 阴沉青年又惊又怒,暗暗心惊:“我一时不查,怎的到了这样的境地……” 连忙将一对小锤收了回来,又自储物袋中拿出一枚【消磁珠】,擎在手中,以筑基法力扬声道: “不要恋战,撤退!” 说罢,当先架起一朵魔云,借着手中宝珠消弭着大阵的元磁之力,带着剩余不到十位魔修飞回了自家阵营。 荆雨盯着驾云退走的残余魔修,目光闪烁。 以他的神通自然可以将这群魔修统统留下来,可这样一来便风头过甚,下一次袭扰的魔修很可能便是筑基后期圆满战力的元婴嫡系了,此前灭杀元婴嫡系的后果殷鉴未远,荆雨自然完全没这个必要惹祸上身。 “穷寇莫追!” 那领头的筑基中期修士抹了把额间的冷汗,慌忙叫住了上头追击的几名修士,点齐了人数,见少了两人,不由叹息道: “今日折了两位道友,连尸体都被这……” 这筑基修士话说了一半也不言语了,想来也是发现了厚土派的这片土地吞噬修士尸体的诡异情景,但却战战兢兢,不敢多言,只是将这两名死去修士残留的衣袍与残缺法器收了回来,留待之后寄回各自家中。 又遣了练气修士持着几根黑幡,在方才的战场上收拢残魂,这才匆匆离开,想来是去找厚土派的修士述报战果去了。 管真收回了【紫阳剑】,气息微微散乱,显然在此前的斗法中也受了些轻伤,但仍是第一时间过来感谢荆雨:“多谢玄镜道友了,若无你襄助,哪里能诛杀此獠?这癞子头的储物袋也有你一份才是。” 荆雨倒是也不客气,接过了管真分拣的灵资,点了点头:“同属【癸水】小队的队员,自当守望相助,管道友不必挂心。” 随后又取出了一枚疗伤灵丹,送予了管真:“此丹内服,三日伤势便可大好。” 管真神色一喜,躬身收下。 荆雨左右看了看,顾大成与王秋水都未曾受伤,只是法力消耗过甚,打坐恢复一下即可。 倒是浑身只一道阵旗的老太太李慈只是心有余悸地躲在众修之后,并未陨落,倒是让荆雨有些意外。 他又目光巡视了一圈儿,果真大部分正道修士都法力消耗甚巨,也有身上带了不小伤势的情况。 荆雨只觉蹊跷:“短时间内的遭遇战而已,打得这般大开大合,几乎人人挂彩,众人好似都不没了理智一般,这是什么道理!” 第200章 帝裔 过了不多时,众人休整了一番后,那名去厚土派山门的筑基中期修士回返坐忘峰,神色间略带喜意: “这一战的情况我已向正道联盟述报完毕,众位真人对诸位道友守住了坐忘峰一事大加称赞……” “据说方才天南魔道几乎同时对七十余座仙山发动了攻击,其中我方失陷三十七座仙山,剩余峰上亦是死伤惨重,我们坐忘峰只折了两名道友,已是受损最小的仙山之一了。” “这一次大规模攻伐,起因是天南魔修那一边研究出了两样异宝,一曰为【魔云罩】,可将数十名修士掩藏在魔云之内,化为普通云气,收敛气息、遮掩行迹,防不胜防……” “第二件异宝名为【消磁珠】,可以暂时抵消【稷土一气锁空大阵】的元磁之力,令一定区域的修士暂时飞行,不过此物是个消耗品,用不了太长时间便会碎裂,算是个不幸中的万幸。” “我方真人正在商议对策,尽快研究出反制之法,诸位道友不必担忧。” “倒是此次大胜,不知斩了对方几个魔头,总之是大大挫败了这群魔修的气焰!” 至于杀伤了对方阵营多少魔修,方才一片混战,倒也没法统计,不像本阵营这一边数一数人就能知晓折了几人。 况且统计杀敌之数本也是个敏感话题,毕竟敌方的战利品都归私人所有,你正道联盟统计这个,多少会让人误以为联盟有了要修士上交战利品的心思。 反正正道联盟的最终目的都只是守住带有阵眼的仙山,至于对方死了多少人,并不重要,毕竟不算上唐家与御兽宗两大元婴级势力之外,天南魔域还有不少散修应征此战,这些来云川域试图分一杯羹的魔修简直如同一茬茬的韭菜,怎么割都割不干净。 那筑基中期修士神色欣喜道:“此番守下了坐忘峰,真人给了不少赏赐,其中一部分作为两位不幸身陨道友的抚恤灵资,寄回后方家中;剩余的部分便与各位分了罢!” 其实说是赏赐了灵资,也不过是一些疗伤或修行的丹药,以及一笔灵石,平摊下来一位修士也就得了十几块灵石罢了,对筑基修士而言可以说是聊胜于无,但毕竟是白得的,众人也喜气洋洋地接了下来。 荆雨掂了掂手中十几块下品灵石,心中感慨道:“魔道修士常言我仙门正道尽是些伪善之辈,可到底有规矩也比没规矩强些,修士在前线死了,后方的家人至少也能得一份人情抚恤,且不言暗地里如何对低阶修士敲骨吸髓,至少明面上的吃相还是好看些的!” “那些魔道修士若是死了?不,别说是死了,便是重伤被抬了回去,若是个没背景的,都要被人拆拆拣拣、扒皮炼魂了……” “还是正道的地界适合发育,也不知这正魔之战何时是个头。” 荆雨安稳修行了这许多年,早已适应了正道的环境,此时对魔道修士的厌恶也逐渐达到了顶峰,心里原本一走了之的心思竟淡了些,只想着在保证自身安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多打杀几个魔修,为正魔之战出一份力气。 接下来便是等候下一步的调令,此次魔修大规模突袭,厚土派一下子被攻陷了三十七座仙山,除却全军覆没的情况外,还有不少损伤惨重的队伍撤了下来,随后也要打散了分到其余剩下的仙山中镇守。 坐忘峰虽然损失不大,但也折了两人,应该会得到一些新鲜血液的补充。 随后筑基修士们并未直接回到各自的临时洞府,而是干脆在坐忘峰顶办个了小型的交换会,将方才缴获到的魔修战利品互通有无,查漏补缺。 荆雨也趁机出手了几件用不上的魔修法器,换取了一些灵药灵草和偏门丹方,炼丹师人设不倒。 就连原本什么法器都没带,只是过来送死的李慈也找管真借了一笔灵石,换取了一枚小盾法器,不知能不能护得住这一把老骨头。 交换会结束,荆雨回到了坐忘峰山体之内的临时洞府,将【灵明石胎】拿了出来,神念探入,神念瞬间遁入了【太虚幻境】之中…… ———— 太虚幻境 戴着龟壳面具的荆雨抬头望向这一片神念洞天之中的景象,外侧仍是灰蒙蒙一片,然而没有雾气的空间已然算不得小,且立起了不少美轮美奂的建筑,中心那一座塔楼更是高大巍峨了许多。 这些年由于【天命楼】成员逐渐增多,每月投入【太虚幻境】的神念量增长迅速,使得这片空间的演化速度大大加快,已有了方圆数十里大小。 荆雨也没有理会其它建筑,径直走向中心最高耸的塔楼,来到了一楼酒肆。 这间酒肆比荆雨第一次来时宽敞了不少,已能容纳上千人,哪怕是没有固定活动,现今也有几十人在酒肆内休息,他们尽皆戴着不同的面具,有几人见了荆雨,还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荆雨一一点头回应,这才走到了一张酒桌前,此时这酒桌早就坐了一人,是个身着赤色法袍、头戴火红色翎羽发饰、戴着一只火狐面具、身形有些单薄的女子形象。 “一元道友!” 那火狐面具女子声音嘶哑,低声道。 “帝裔道友,此间每一张酒桌都是独立空间,自带隔音效果,你倒是不必这般小心。”荆雨笑道。 那代号为【帝裔】的女子似乎犹豫了一瞬,缓缓道:“几位楼主也听不到?” 荆雨失笑:“放心吧,天命楼这点信誉还是有的,此事已经有道友用可靠的法子验证过了,保准的。” 【帝裔】显然松了口气,总算是改了称呼:“舅公!你托我询问【百晓】的消息,我一一问了,正要与你分说。” 此人正是被荆雨拉进【天命楼】的赵元曦! 当时荆雨知晓赵元曦起了【帝裔】这个代号时还愣了一会儿,毕竟如今敢于在修仙界自称帝裔的,无非是神鼎仙朝遗留血脉了!大多数人也会第一时间联想到神鼎仙朝。 可话又说回来了,难道凡俗赵国皇嗣的后人便算不得帝裔么? 第201章 内幕消息 “【百晓】道友有消息了?”荆雨精神一振,连忙问道。 赵元曦点了点头,语气颇有沉重之意:“第一个消息,厚土派的【稷土一气锁空大阵】大有来头,原本是一道货真价实的元婴法阵,如今却残缺了,但神妙威能仍然不是金丹法阵可比的。” “此事我早知晓了。”荆雨笑道,他之前用玄镜偷听真人正殿议事,已经知道了厚土派的根脚,其创派祖师的的确确是一位元婴修士。 “这【稷土一气锁空大阵】的外围阵法有十个阵眼,被藏在了厚土派所在山脉的三百六十峰中,此事舅公应也知晓罢?”赵元曦继续道。 “自然,我如今便负责守御其中一峰,只是不知此峰中究竟有没有藏着一枚阵眼。”荆雨言道。 赵元曦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舅公,【稷土一气锁空大阵】外围阵法的十枚阵眼,均是可以移动的【活阵眼】!” “什么?!” “厚土派周边的三百六十座仙山,地脉早已勾连一气,十枚阵眼可以在地脉中随意穿梭流动,镶嵌在三百六十峰中任意十峰之中。” “理论上讲,这三百六十座仙山,其中三百五十座都是可以随时放弃的障眼法,只要保住任意十座仙山,整个【稷土一气锁空大阵】的威能便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衰减。” 荆雨摇头失笑道:“怪不得厚土派有与天南魔修打持久战的把握,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天南魔道攻陷的前三百五十座仙山就都成了无用功,不知还要损失多少魔修!” 赵元曦此时却面色古怪:“舅公,你最近一直都在厚土派山门前线,可发觉天南魔道的进攻方略有什么问题?” 荆雨沉吟道:“早就发觉了,此事我也甚觉蹊跷,若我是唐家与御兽宗的金丹真人,直接压上全部的兵力猛攻单个仙山便是,厚土派三百六十峰相距甚远,守御各峰的修士根本不可能瞬间驰援,如此一峰峰啃下去,厚土派哪怕有护山大阵,也早就告破了。” “如今却将手下的兵力分散开来,针对每一峰都只是派遣稍强于守御力量的修士前来攻伐,如此一来魔修一方不也是损伤惨重?这是战争,又不是宗门试炼,哪有这般打仗的!” “因为天南魔道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攻占云川域!”赵元曦再一次抛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她苦笑道:“元婴仙族唐家,大名鼎鼎的【唐家三魔】,老大贪魔、老二嗔魔、老三痴魔,这三名金丹魔修各自修习了一种可引动提取修士心中妄念的诡异秘法。” “而【御兽宗】宗主呼延鹏,他的座下灵兽【冥狱鬼雕】,正处于进阶元婴期的关键时期,需要炼化大量修士死亡时散发的死气以增厚【冥狱】神通……” 荆雨瞬间领悟:“你的意思是,天南魔道之所以发动战争,入侵云川域,根本就不是为了甚么劳什子金丹道场,或是云川域这点物产灵资,而是为了收集战场上的人心妄念以及修士死气?” “怪不得,怪不得那群魔修一个个头脑都不太清楚,还未怎么见血便一个个打上了头,到底是被勾动了心中妄念,引动了贪嗔痴三毒!” “也怪不得这群魔修推进的如此之慢,云川域这样灵机贫瘠的小域境,打了二十余年也没打下来……那些死在云川域的魔修,也成了这群魔道真人、真君修行的资粮!” “如今的厚土派就是个不断消磨修士性命道行的血肉磨盘,修士生则动妄念,滋养贪嗔痴三毒;死则发死气,增广冥狱之神通!” “这场战争若是天南魔域的几位魔道真君愿意,完全可以打到天荒地老了!” 赵元曦苦笑道:“如今看来,天南域的元婴势力还真是看不起云川域这个连元婴道场都没有的小地方,再如何也是一整个域境,竟沦为真人真君修行神通的试炼场了。” “舅公,此事可要上报给正道联盟?” “有什么好上报的?”荆雨翻了个白眼:“无论你或我,区区两个筑基修士罢了,哪里能解释消息来源?” “况且,云川域的金丹真人当真不知晓此事么?” 荆雨心中微微发冷:“天南域的魔道真君亲自北上与中州域的大真君议定规矩,只说了元婴修士不得出手,可没提金丹修士也不能出手!” “可如今战事持续了整整二十一年之久,你可曾听说过天南域或云川域的哪一方有真人陨落的消息?” “只怕早有默契……” “说不得两方会于厚土派山门相持不下,这个交战的地点都是两边商议出来的!” ———— 退出【太虚幻境】,荆雨神色沉郁,原本想要多杀几个魔修为云川域正道联盟退敌出一份力的心思可谓荡然无存。 “天下苍生,不成真君,尽为棋子……罢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厚土剩余的诸峰又受了多次袭扰,荆雨再也不全力杀伤敌方魔修,引人注目,但饶是如此,这一战磨磨唧唧又打了一年多,手上也添了七八条魔修的性命。 身周的修士更是换了一茬又一茬,但【癸水】小队的运气着实不错,小队内的其余四名成员竟然都活了下来,就连李慈都没有陨落。 但饶是天南魔道大放水,打得装模做样,云川域这一边也是节节败退,如今整个厚土派山门周边未曾失陷的仙山只剩下了一百三十座左右,好在后续支援又来了好几拨,暂时与天南魔修彻底僵持了下来。 此时仍然未曾失陷的【坐忘峰】上已经有了整整四十名筑基修士,但对比那些目标显眼的大仙山而言依旧默默无闻,平日里来此处袭扰的魔修也多是些寻常货色。 只是这一日,剑修管真仍是如往常般盘膝坐在峰顶,炼化那一丝氤氲紫气,却见天边魔气滚滚,竟然丝毫不加掩饰,向坐忘峰蔓延开来! 第202章 全面进攻 管真面色一变,他剑心通明,对危险的感应比寻常修士敏锐不少,心中警兆大作:“好大的阵势!这一队魔修是甚么来头?” 于是丝毫不拖泥带水,放出了求救的灵讯,祈望周边仙山的道友也能过来救上一救。 可下一刻管真双目圆睁,几乎不可置信地望向天空。 几乎同一时刻,整个厚土派上空瞬间炸开了无数道求援焰花,霎时间整个天穹笼罩了一层七彩之色…… “魔修疯了?!”管真咬牙。 这一回天南魔修可谓全军出动,几乎同时对所有未曾沦陷的仙山展开了攻伐! 可这怎么可能? 要总攻了吗? 在管真不知晓的某一处巍峨仙山峰顶,正魔两道金丹真人对立两侧,气氛沉凝。 云川域正道以月华真人、红拂真人、黄须真人、邱宛陵、雷殛子五位大真人为首,厚土派的青伏真人还要排在其后。 天南域魔道的金丹后期大真人竟然更是多达八位,单单御兽宗一宗便连人带兽来了足足六个金丹后期战力,其中三人三兽,有些奇怪的是,这六个金丹后期战力,竟然隐隐以一兽为首的模样,那灵兽是个浑身死气缭绕、一身漆黑翎羽的雄峻妖雕,正是当今【御兽宗】宗主呼延鹏的座下灵兽——【冥狱鬼雕】! 这冥狱鬼雕一身气息横压众生,俨然已到了金丹后期大圆满的程度,几乎有了一丝丝元婴真君的威势了,此时收着翅膀,立于众魔修首位,不停吞吸周边战场不断诞生的修士死气,脸上显露出了极其人性化的满足表情,细长的鹰喙竟然口吐人言: “痛快!痛快!” 此妖雕的一旁则站着三名唐家的金丹真人,其中有一人作商贾打扮,形貌猥琐、身材瘦小,两道八字胡更添了几分世故,活脱脱一个市侩商人的模样,却是唐家【贪魔】唐贪,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而另一位则是个身形九尺的高壮汉子,作怒目之相,双眼环瞪大如铜铃,就连颌下的络腮胡须都根根直立,一副嗔怒恶鬼的面相,自然是唐家【嗔魔】唐嗔了!也是一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 最后一人却是站在诸魔道真人最前排中唯一的金丹初期,此人倒是相貌平平,只是后脑长了个巨大的肉瘤,整个人也看着痴痴傻傻,嘴角竟然还挂着几丝晶莹的口水,冲着对面的正道真人不住傻笑。 【痴魔】,唐痴! 这三兄弟如今便悬浮在空中,无数没有实体的神念蛊虫自三人身上逸散而出,飞向厚土派诸峰,偶尔有一两只神念蛊虫飞到了正道金丹的面前,却也近不得身,正道金丹也只是冷哼一声,将这一缕神念所化的蛊虫掐灭。 “冥狱!此前不是说好了控制战争烈度?如今这是作何意思!” 厚土派青伏真人忍着怒意,诘问道:“难道你们想坐视天南云川两域全面开战吗?” 将嘴边的最后一缕死气吸收,冥狱鬼雕打了个饱嗝,神色淡然,一双漆黑的翅膀如同人类手臂一般环抱胸前,懒懒道: “你是个甚么东西,也配叫我【冥狱】?” “如今云川域的修士可真是没什么礼数了,区区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见了我,连一声‘大真人’也不肯叫了!” 月华真人冷笑道:“你又不是人!也敢自称大真人……” “那也该称呼一声大妖王才是……”冥狱鬼雕冷冷道:“贪嗔痴三位道友的妄念收集地差不多了,如今也不须再这般耗下去,自然是要加快修士陨落的速度,我收集够了死气,便可返回宗内闭关,凝结妖婴!” “当然,若是我的死气还未收集足够,你们云川域练气筑基的低阶修士便死绝了,那可就不要怪我向你们这群金丹修士出手了!” 冥狱鬼雕轻轻“呵”了一声:“说实话,若不是中州域的大真君有言在先,哪里还用得着这般麻烦?便让主人直接破开太虚,将你们一个个定住等我动手便是。” “生在蓬莱仙洲这样规矩遍地的地界,成了真君也不爽利!” ———— 荆雨眯起双眼,盯着已经靠得极近的魔云。 在收到了管真的传讯后,坐忘峰驻守的四十名筑基修士便全员到齐,手中各自攥着【稷土遁地旗】,如临大敌。 只是这滚滚魔云垂落而下,烟雾散尽时却让诸正道修士齐齐一愣。 只因每一次魔修侵扰,不谈来犯魔修的修为境界如何,人数一定总是要略多于驻守的正道修士,可这一回却反了过来,此次到场的魔修满打满算竟也不过三十人! 而更是奇怪的是,这群魔修为首的竟还是一位筑基中期的美艳女修,身边跟着另一名筑基中期魔修,却是第一次带领魔修袭扰坐忘峰的那个阴沉青年! 那阴沉青年低声道:“小姐,这一座峰上倒是有些邪门,小的此前便是在这一处翻了船,其中只怕有隐藏的正道天骄。” 那美艳女修一声轻笑,右手陡然现出一柄金光闪闪的长矛,矛尖直指坐忘峰众修,悠然道: “天骄?那倒好了,我唐冬儿杀的便是天骄!” “好猖狂的魔女!” 坐忘峰这一年多来也多了不少新面孔,其中便有一男一女两名筑基后期修士,闻言尽皆一怒: “区区一名筑基中期修士,安敢如此大言!” 荆雨盯着这名为唐冬儿的女魔修,心中却不由警兆大作。 这警兆自然不是因唐冬儿的缘故,毕竟哪怕是元婴仙族嫡系,筑基中期的修为也对荆雨构不成任何威胁,哪怕她现如今已是筑基后期修士,也不是荆雨的对手。 只是荆雨丹田内玄镜开启,扫视四周,陡然发觉在不远处的一处山崖后,藏着一位货真价实的金丹真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这个魔女,显然是护卫一级的人物。 金丹真人的护卫? 荆雨心中一沉。 此女必然是一位元婴仙族嫡系! 甚至不是仙族中普通的嫡系子弟,而是如同皇甫正奇一般的核心嫡系了! 第203章 唐冬儿 “遭瘟了。” 荆雨暗道晦气:“此次正魔之战,只是天南域的两家元婴势力掀起,魔道中这等配备一位金丹修士作为护卫的元婴嫡系只怕尚不足五指之数,偏生坐忘峰便来了一位。” 这等元婴嫡系本就沾不得,且不说打不打得过,就是如同荆雨一般有了灭杀此人的把握,后面还跟着一位金丹护卫,金丹期修士神念法力都远强于筑基修士,反应速度也快了许多,哪里是这般好杀的? 哪怕荆雨真能在金丹护卫一时不察的情况下强杀此人,还要想办法逃脱这金丹护卫的追缉。 哪怕真的走脱,这等元婴嫡系身上大多也都会有一两道族中长辈加持的秘法,届时如同宇文宵炎一般被标记上了,惹来元婴真君破开太虚追杀,相隔两个大境界,再如何天命加身只怕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杀又杀不得,可若是局势溃败,真让此人将坐忘峰诸修屠戮一空,最后还是要找上我。” “若是不战而逃也不成,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万一逃出几位道友,在盟内参我一本,难免也要连累后方的元曦。” 荆雨有些头疼,干脆便打算先在战场上混一段时间,等大部队溃败了,自家再跟着作鸟兽散,也算合情合理了。 那名为唐冬儿的元婴嫡系也不废话,架起了这一支金色长矛,领着一众魔修冲杀过来,径直便冲着正道的两名仅有的筑基后期修士打了过来。 “狂妄!” 两名筑基后期修士也是大怒,区区一名筑基中期修士,哪怕真是甚么仙族嫡系,一次性对上两名筑基后期,也未免太过托大了。 一时间正道两名筑基后期祭出了各自的得意法器,攻向唐冬儿。 却见那唐冬儿冷笑了一声,手中金色长矛一扫,将那两件上品法器扫得倒飞了回去。 “法体双修!”筑基后期女修失声道。 唐冬儿笑了笑,自口中吐出了一道漆黑如墨的细小水流,在空中化为一道粗壮无比的漆黑阴河,卷上了女修的上品法器,这道漆黑阴河一沾染上法器,顿时便令这材质不凡的上品法器灵光一黯,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已经被污驳地不成样子了。 一旁的男修吓了一跳,连忙收起了自家珍视的上品法器,转而祭出了一件宫灯模样的中品法器,放出了一圈儿蓝色灵火对敌。 荆雨对上了一名筑基前期的魔修,只是用着月华真人所赠的那枚【小定海珠】放出一片水幕防御,可谓游刃有余,尚且有余裕分出神念观察唐冬儿与这两名筑基后期修士的斗法,只是看了几眼,便暗暗摇了摇头: “这唐冬儿到底是筑基中期而已,哪怕是元婴嫡系,若不动用族中长辈赐下的大威力符宝,只凭着本身常规的术法神通,哪怕是法体双修,对上两名寻常筑基后期修士也属吃力,可偏偏有一道善于污驳法器的阴水神通,这就令那两位道友有些束手束脚了。” “再加上两人只怕也看出了唐冬儿身份不俗,都暗暗留了力,明面上竟然被一个筑基中期修士压入了下风,真是让人有些看不过眼了!” 此番虽然魔修数量略少,但普遍修为都要略胜坐忘峰诸修一筹,加上唐冬儿一人接下了正道一方唯二的两名筑基后期修士,本是人数占优的正道竟然被压着打,渐渐显露出了败象。 荆雨一边关注唐冬儿的动向,一边随手抵御着面前魔修的攻击,还要用玄镜探查那缩在战场不远处的金丹护卫,几乎是一心三用,却仍然不觉手忙脚乱,甚至还在心中想道: “坐忘峰怕是守不住了,如今求援的灵讯快将天穹占满,只怕是到了天南魔道的总攻之时,是唐家的贪、嗔、痴三魔已经搜集了足够的妄念,准备将正魔两道的修士让与御兽宗的那只元婴座下的【冥狱鬼雕】收割死气了么?” 打到如今,荆雨早已萌生退意,其实不仅仅是他,就连坐忘峰其余的筑基修士也早就嗅出了风向不对,各自收敛着法力,似乎只要陨落几人,便可名正言顺发一声喊,逃遁回厚土山门了。 李慈架着一面小盾法器,与另一名筑基修士一同抵御着一位魔修的攻袭,她如今大限将至,本就年老体衰,一身法力早已不如壮年之时,又没有像样的法器,早就左支右绌了。 她左右看看,见还未曾有修士陨落,自己此时转身逃跑,只怕会开个不好的头,届时引起恐慌,仙盟怪罪下来,自己的家族怕是要吃一个大挂落。 故而也是强自撑着,明明心中极为恐惧,却仍然鼓动法力,祭气小盾法器硬顶了几道魔修的术法,心中暗暗自嘲道:“李慈啊李慈,你自以为天寿将尽,已堪破了生死,这才自告奋勇顶上了征调的名额,岂知不过是装腔作势而已!” 噗—— 利器扎入肉身法躯的声音响起,李慈心中一寒,却见在她战团不远的一处所在,有一位筑基同道一时不察,被对面的魔修一道法器偷袭成功,已被斩了! “待不住了!快走!”李慈心中慌乱,刚准备扭头便走,天穹远处忽地飞来不少透明色的小飞虫,在她未曾察觉的情况下钻入了识海之中。 霎时间,李慈只觉得身周同道魔修的身影一并消失,自己似乎已经远离了战场,她四周看了看,发觉前方的一面山岩缝隙间好似长着一株上千年份的巨大灵芝,散发着惊人的灵气。 李慈眼中闪过了贪婪神色,大喜道: “延寿宝物!” 她寿元将尽,又买不起可以稍稍增加寿命的延寿灵丹、灵药,甫一见了此物,哪能不欣喜若狂?竟然连自己身中幻术都浑然不觉了,运起了身法遁了过去。 刷—— 一道锋利的刀光闪过,一刀将李慈的脑袋斩了下来,这老人的无头尸体还往前走了几步,这才无声栽倒,彻底没了声息。 一名长相凶恶的魔修收回了飞刀法器,有些莫名其妙地嘟囔了一句: “这老太婆活腻歪了?上赶着冲了过来!” 第204章 接连陨落 另一边,一只神念飞虫同样钻入了正专心防御的顾大成识海中。 这位筑基家族的家主忽地双目通红,心中泛起滔天的怒意,恨恨想道: “奋三世之余烈,族中好不容易出了我这么一个筑基修士,眼见着要坐稳了筑基家族的位子,没成想一纸调令,将我扔在了这战场之上!” “家中后辈尚且没有成材,只是一群练气小修,哪里守得住我这几年打下的基业……” “都是拜这群天南魔修所赐!” 顾大成越想越是愤恨,只觉得眼前的魔修便是这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竟尔放弃了防御,祭出了一件攻击法器,以伤换伤,不要命一般对攻起来。 对面那魔修的脸上也是瞬间升起嗔怒之相,斗法也开始顾头不顾腚起来。 两人俱是不要命的打法,最终二人的法器竟同时落在对方身上,同归于尽了! “顾道友!” 在不远处艰难抵御魔修攻击的王秋水见了顾大成的惨象,不由吓了一跳,她本就根基虚浮,除了李慈这样临近大限的修士之外,几乎就是最弱的那一档筑基,早就渐渐撑不住了,顾大成一死,她只觉心神一阵失守,竟想起了自己当年与金丹老祖的种种旖旎之时。 “我本是普普通通一练气小修,只因年轻时有了几分姿色,得了夫君垂青,竟然有了筑基的一日,却不想韶华易逝,哪怕是驻颜丹药也不能使青春永驻。” 王秋水面色悲戚:“海誓山盟,终究只是假的,夫君贵为金丹真人,一生所系,无非‘道途’二字而已。” “只是、只是那些美好的时光,总不是假的罢!” 王秋水回忆起往日之影,一时间竟然痴了,手中不由得松了松,防御法器失了操控,落在地上,对面魔修觑准了这道破绽,一枚丧门钉打出,正正中了王秋水的眉心,顿时飞出一大血花,将这位金丹侍妾的脑袋捅了个对穿。 “储物袋!”那魔修召回丧门钉,盯着王秋水尸体腰间的储物袋,露出了贪婪之色,连忙飞了过去,一把抓住,却一时不察,被一道金轮法器削去了脑袋。 ———— 管真一柄【紫阳剑】上下翻飞,化为了一圈儿剑光护在身前,一时间只觉脑海内妄念丛生,他眉头一拧,到底是剑心通明的人物,运起了一门心剑斩妄的家传神通,识海中凝聚出一道心剑,一剑将那神念蛊虫斩去,这才恢复了清醒。 可下一刻却面色大变,身周不论敌我,竟都发疯了一般对攻起来,要么便是呆呆愣在原地,被人平白取了性命,一时间魔修正道,竟然都死伤大半了! 远远望去,在战团中心位置,那魔道领头的魔女唐冬儿,一杆金色长矛刚刚将那筑基后期的女修穿胸而过,脸上露出了残忍笑意: “嘿嘿,三位兄长发力,一个个便成了待宰的羔羊……” 随即又吐出一道黑水,将一旁痴痴呆呆不动弹的筑基后期男修也生生化成了一滩脓水。 “完了!”管真面若死灰,方才这一阵迷了心窍,魔修那边瞬时死了十余位筑基,坐忘峰一边更是死伤惨重,足足有二十余位筑基殒命!剩余的修士也是心中妄念四起,早已失了理智。 兵败如山倒,对面那魔女似乎完全不受影响,自己虽然清醒了过来,可单凭自己一个筑基初期、被放弃的世家嫡系,哪里是此人的对手! 唐冬儿似乎也注意到了管真,目光略有奇特: “竟然这般快便斩去了心中妄念?原来你就是隐藏在坐忘峰的正道天骄!” 说罢,竟然丝毫不理会周边完全被迷了心窍,全不设防的诸修,提着金色长矛,气势汹汹朝着管真奔来。 管真吓了一跳,他哪里敌得过此人,本欲转身逃跑,但偏生又不肯放弃坐忘峰诸位同道,否则道心有缺,未来修行心魔丛生,只怕终生不得寸进了! “吃我一矛!” 纯金色的矛尖在眼中越来越大,管真御起了【紫阳剑】,却不知该不该作困兽之斗,眼神衍生出绝望神色。 当—— 这矛尖面前忽地与一滴浑圆无瑕的小水滴正面撞在了一起,一身炼体修为不俗的唐冬儿虎口震动,竟然握持不住手中金矛,猛地脱手倒飞了回去! “噗!” 一口鲜血吐出,唐冬儿神色震动,方才这两相对撞,竟让她宛如妖兽一般的强大体魄都受了震伤…… 一只纤长有力、泛着白玉光泽的大手拍了拍管真的肩膀,管真转头一看,竟然是那位背景深厚、斗法能力却平庸至极的玄镜道人。 荆雨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如今坐忘峰失陷已成定局,还不架着【稷土遁地旗】逃命去……” 毕竟也是并肩作战了一年多的同僚,那些被妄念迷了心窍的修士几乎已经是没救了,荆雨自然不会去管,可管真待他不错,这一年来明面上在战场帮衬了他许多,他也实在不忍心这个资质上佳的剑道种子便这般折在了此处,这才搭了把手。 还未等管真回话,荆雨眼角抽动了一下,在他以【一元重水】硬撼唐冬儿金矛,将其震飞吐血的那一霎那,丹田中的玄镜探测到了不远处隐藏着的金丹护卫气息波动了一番,似乎立时便要上前助战。 “遭了瘟的……” 荆雨暗暗咬牙切齿:“不过是吐了一口血,便沉不住气了,我若是真将这魔女打成了重伤,只怕这金丹修士瞬间便不顾身份杀过来了!” “玄镜道友,你……你是月华真人藏在坐忘峰的后手?” 不得不说管真很会联想,几乎立时便脑补了一个逻辑自洽的故事,他低声道: “道友若是与我联手,可有战胜甚至击杀此人的把握?若是此人不死,只怕今日坐忘峰诸同道难有幸理了!” 荆雨心中苦笑:“我杀不杀此人,后面那个金丹修士虎视眈眈,今日坐忘峰诸修都难有幸理……” 这话却不能对管真明言,因而也只是摇了摇头。 唐冬儿这时却顺过了气来,盯着荆雨,目光惊疑:“你又是什么人!” 荆雨本不欲与她废话,都想直接运起苦渡玄光土遁跑路了,却忽然心有所感,转头望向厚土派山门的方向。 此时,厚土派最为巍峨雄伟的那一座【卧伏山】竟尔大放光明,山顶显现出了一枚金灿灿的修士金丹虚影,那金丹忽地如同蛋壳一般破开,自其中显现出一名无眼、无耳、无鼻、无口的婴儿虚影! 第205章 结婴开窍 “破丹成婴?是谁在此处结婴?”管真盯着天空上的虚影,失声道。 四周灵气忽地变得狂暴起来,天地间灵机搅动,整座【稷土一气锁空大阵】玄黄之色大盛,在厚土派山门的上方,显现出了一道蔓延数里的玄黄云气,那云气化为锦帛,条条垂落下来,环绕在婴儿身周,不断游动。 这无眼、无耳、无鼻、无口的婴儿虚影盘膝坐在云端,半透明的身体渐渐凝实,隐隐间还可以看到体内有一颗不住跳动的土黄色心脏。 不仅仅是荆雨等各大仙山战场的筑基修士在注视着卧伏山的异象,就连距卧伏山不远的诸金丹真人,此时也俱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穹之上盘膝而坐的婴儿虚影,神色呆滞。 “是谁?”邱宛陵愕然道。 “厚土山门中除却搬山还有哪位金丹后期大圆满的修士?”雷殛子喃喃道。 月华真人愣在原地,忽地咬牙切齿道: “这是,这是搬山前辈在结婴?那如今正在操控阵法的又是何人?” 厚土派的青伏真人死死盯着那婴儿虚影,对月华真人的诘问竟然充耳不闻,抿嘴不言。 “难道我云川域真要出一位元婴真君了?”红拂真人心中一痛,若是搬山真人早些年结婴,她浣火宗也不会遭遇破山灭门之祸了! “急什么?” 那金丹圆满的冥狱鬼雕此时连死气都不吸了,眯起了双眼,鹰喙开合道: “如今只是破丹成婴,我瞧着这位老真人灵云凝结不过数里方圆,可见根基稀松平常,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天骄人物,只怕未必渡得过【开灵窍】这一关。” 冥狱鬼雕的话也让青伏真人的脸上露出一丝阴霾,他自然知晓搬山师祖根基不强,金丹品相不过中品而已,能成大真人本已耗尽潜能,否则也不至于临寿尽才敢尝试结婴。 一般而言,修士丹成上品,才算不拖累后续元婴道途,中品金丹能成元婴的,可谓寥寥而已,无一不是大机缘之辈。 若要成就元婴,破开金丹只是第一步,能否使丹内的元婴成型,至关重要,许多金丹修士甚至倒在了这一步上,身死道消,搬山真人能渡过此关,已经殊为不易了。 之后哪怕是成就元婴雏形,还不算完,还需渡过一道心魔之劫,赋予元婴灵性,这一道劫数外物帮助极为有限,全凭修士心性,搬山真人此时也算是渡过了心魔之劫,且不论为人如何,至少也是一位求道之心甚坚、心志坚韧之辈。 渡过心魔之劫后,元婴被赋予灵性,便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修士的神魂寄居之所,但到了这一步还不算完。 后续还需开启至少一枚【灵窍】,才算大功告成,若是元婴身无灵窍,便只能算【死婴】,并不能如同真正的元婴修士一般延寿至两千载,而是如金丹修士一般寿八百年。 其实若不能开启灵窍,其实已经可以算作结婴失败了。 只能结成【死婴】的修士寿元与金丹真人一般无二,又无穿梭太虚的神妙,充其量只是法力质量比金丹修士强些,战力上有些优势,但也并非不可逾越,地位可以说相当尴尬。 后来许多修士也觉得【死婴】不太好听,这样身无灵窍的元婴也被称之为【假婴】,这样的修士也只能被尊称一声【假婴真人】,无法以真君自居。 凝结元婴,开启灵窍,上限便是九窍,分为一双眼窍、一对耳窍、两只鼻窍加上一枚口窍共七枚【阳窍】、以及前阴后阴两枚【阴窍】。 不同种类的灵窍效用神妙各有不同,开窍越多,神妙越多,后续的道途潜力自然也越大了。 【贪魔】唐贪盯着天空上搬山真人的元婴虚影,目露贪色,笑道: “不成了,不成了,这位老真人潜力已尽,若是再无后手,当真便是一具【死婴】……嘿嘿,不过哪怕只是死婴,这带了灵性的元婴依旧是我魔道的大补之物啊!” 【嗔魔】唐嗔双目喷火,怒声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这老修士原本就没有结婴的希望,为何要浪费这般多的结婴灵物,甚至结婴丹?若是送予本真人,天南魔道早就再添一位真君了!气煞我也!” 【痴魔】唐痴仍是双目无神、定定地盯着前方,忽地拍了拍手,傻笑道:“结婴?结婴作甚!这位搬山真人不是只剩下了两三年可活?只剩下这么点时间,还折腾什么?不如就这般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冥狱鬼雕斜睨了唐家三位魔头,目光露出罕见的厌恶之色,视线回归上空元婴虚影,淡然道: “只是多了一位假婴修士而已,又是即将寿尽的假婴修士……大不了天南魔道暂缓攻伐便是,时间一到,这假婴修士寿尽而亡,云川域依然难有幸理。” 可就在众位金丹真人以为搬山真人不成了时,整个【稷土一气锁空大阵】忽地在土黄色的光芒之下浮现出一抹血红之色,大量不知从何而来的精血自厚土派各座仙山之上激射而出,化为一道道精血锁链,飞向卧伏山的方向。 天空中的原本半透明的元婴虚影瞬间变得血红一片,这个已经被赋予了灵性的婴儿痛苦地跪了下来,身子不住颤抖。 冥狱鬼雕目瞪口呆,喃喃道:“我道是那些修士的尸体为何都被这大阵吸了去,只当是你们为了增厚大阵威势,化为了大阵运转的养料……想不到竟然用在了此处!” 随着冥狱鬼雕话音一落,天空中血红色的元婴虚影仰起头颅,一道血红色的光柱自元婴脸部射向天穹,一道如同嘴巴一般的窍穴缓缓成型…… “哇……哇……” 终于,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音响彻整个厚土派,厚土派的青伏真人泪流满面,竟然直接双膝跪地,冲着卧伏山的方向不住磕头。 天穹之上的元婴虚影身上的血红色渐渐褪去,又化为了一个纯白色的婴儿模样,这婴儿仍是无眼、无耳、无鼻的模样,唯有一口窍,正贪婪地吞吸着天地间的土系灵气。 第206章 真君齐至 随着吞吸了些许土灵气后,这纯白色的元婴表面皮肤变为了淡淡的黄色。 随后天穹之上的元婴虚影陡然消散,整个卧伏山霞光大放,自其中飞出一位身着玄黄道袍的长须老者。 这老者看着身材瘦小、面目黝黑,不似仙道中人,反倒更像是个田间务农的普通老人。 许是结婴成功,这个临近寿命大限的老人再延一千二百年天寿,原本花白的发须转为了乌黑之色,整个人看着不再老态,反倒是有些春风得意的味道了。 青伏真人眼泪仍是止不住往下流,双膝牢牢钉在地面,大礼参拜,声音因过度激动而有些颤抖: “厚土派弟子青伏,恭迎……搬山真君!” 此时无论是云川域正道,还是天南域的魔道真人,再无正邪之别,见了这老者,尽皆躬身参拜: “恭迎搬山真君!” “诸位道友免礼。” 搬山真君笑呵呵道,他几年前还是寿元将近、苟延残喘的金丹老真人,一旦身陨,不仅自己身死道消,厚土派这一脉道统只怕也保不住了,如今一朝得成元婴真君,风光无限,自然心情极好。 可还未等搬山真君多抖落几丝真君威风,却见周围太虚震动,自太虚之中踏出一尊手握一只荆棘长鞭的元婴来,这元婴身着御兽宗宗主服饰,并无眼睛、耳朵,脸上只有一只鼻孔,一张嘴巴,看着极为诡异。 “拜见真君!”众真人神色一凛,想不到又来了一位元婴真君! “这是御兽宗宗主呼延鹏!据说是一位【三窍真君】……”有正道金丹修士偷偷传音议论。 “一只鼻孔、一张嘴巴,还有一枚灵窍,不知是前阴还是后阴?穿了衣服倒是看不出来……” “嘘!不要命啦!” “怕甚么,这呼延鹏又没有【耳窍】,听不到金丹修士传音入密的……” “主人!” 冥狱鬼雕原本被搬山真君这个唯开了【口窍】的【一窍真君】气势压制,不得已见了礼,身为元婴座下灵宠,早已老大不爽,如今主人到了,自然是有了靠山,原本略微紧张的心思松弛下来,殷勤呼唤道。 “你这畜生,胃口当真不小,吸了这许多年死气,还不够精炼你的【冥狱】神通?” 呼延鹏将那荆棘长鞭捆在腰间,笑眯眯道:“搬山道友晋位真君大喜的日子,哪里好意思在此继续叨扰。” 搬山真君刚想说两句话,忽地神色一凛,之间呼延鹏身后太虚又一阵波动,自其中踏出了一名文质彬彬的青年书生。 这一次搬山真君再也不敢拿腔拿调,连忙躬身道:“原来是【三毒真君】当面。” 这青年书生模样的修士,正是元婴中期修士,【三毒真君】,唐威! “父亲!”【贪嗔痴】三魔俱是大喜道,三人此时的腰板也挺直了些许。 三毒真君唐威看着与他的道号倒是大为不同,全然没有三个儿子贪嗔痴入脑的模样,反倒是彬彬有礼冲着搬山真君拱了拱手,双目却盯着眼前的虚空,温声道: “萧道友,何不现身一见?” 唐威话音一落,搬山真君身侧的太虚又遁出一人,此人对于很多云川域修士而言并不陌生,正是此前一言喝退皇甫炎钧,救下云川域众修的【南岳真君】萧北岳! “松风阁南岳峰的书真君?倒是稀客。”呼延鹏笑容玩味。 “另一位道友何必藏着掖着?” 哗啦—— 太虚再次波动,此时当先显现而出却是一只素白色的剑鞘,随后整个剑身之后出现了一只握着剑柄的手,这手看着短小稚嫩,果然,随后又是一尊元婴踏步而出,抱着一柄素白色剑鞘的长剑,对着三毒真君唐威与呼延鹏不住冷笑。 这元婴剑修的元婴脸上双眼、双耳、嘴巴俱全,唯独鼻孔只有一个,居然是一位保底六窍、上限八窍的元婴真君!虽然只能元婴出窍穿梭太虚,证明其不过是一位元婴初期修士,但这等潜力也委实不容小觑了。 唐威看着这尊抱剑元婴,神色罕见凝重起来,竟然比见到萧北岳还要紧张一二: “【剑阁】李素玄?倒是有些出乎唐某的预料,【剑阁】是要同【松风阁】一起保下云川域了?” 这位名为李素玄的剑修挑了挑眉,语气淡漠道:“怎么,中州域两大顶尖势力顾下一个小小的云川域,还不够么!” 呼延鹏嘴角一抽,缓缓道:“好霸道的剑阁。” 李素玄盯着呼延鹏元婴的那张只有一个鼻孔、一张嘴巴的面容端详了许久,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呼延鹏,你若是不服,我一会儿出剑时尽量对准一些,教你死前过一把六窍真君的瘾!” 说罢,手指推移剑柄,露出了一截寒光闪闪的剑刃,顿时整个战场上剑气四溢,竟然令在场的金丹修士俱是呼吸一滞,头皮发麻。 呼延鹏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竟然沉默下来,显然已是服软了。 李素玄又将目光移向三毒真君,语气依然不善:“唐老魔,当年你亲赴中州域拜访【中岳大真君】,明言只要云川域出了一位元婴真君,便携天南魔修退回天南域,如今搬山元婴已成,还赖在此处做什么?” “还不快滚?” 三毒真君倒是不急不缓,温声笑道:“小李剑仙还请稍安毋躁,犬子如今倒是将人心妄念收集地差不多了,足以蕴养神通,只是呼延道友的灵宠还未集齐足够的死气,总还是差些火候,可否再叨扰一段时日?” 李素玄眼中杀气一闪:“唐威!你敢违逆天下共奉的元婴规矩?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三毒真君笑了笑:“小李剑仙言重了,所谓天下共奉的元婴规矩,不是早在百年前的【天峰宴】上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当年小陆剑仙违逆【元婴之前,宿怨尽消】的规矩,于【天尽峰】之上大开杀戒,将好好的一场和解宴会搅弄得七零八落,各方面子都不好看。” “那时候怎不见你剑阁出来伸张正义,评判是非?” 第207章 正邪黑白 李素玄元婴眉头一挑,正要发作,却见萧北岳向前跨了一步,当先说道: “唐道友此言差矣。” “当年小陆剑仙雷霆之怒,愤起杀人,为的并非私怨,而是公心,如何能算得上违逆了【元婴之前,宿怨尽消】的规矩?” “说到底,这宿怨是否是小陆剑仙与鬼道冥两人之间的私怨,尚且有得掰扯。” “况且小陆剑仙本也是天象仙洲人氏,连【天象宗】都没有明确表态,我蓬莱仙洲又有什么资格置喙此事?” “再说了,天尽峰一役之后,役鬼宗的悬赏告示可一直没下,在宗门前挂了得有一百年了吧?至今小陆剑仙还只能东躲西藏,不敢露头,如今几十年不见踪影了,怎能说是毫无代价呢?” 三毒真君闻言抚掌赞道:“好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南岳峰书真君名不虚传,若论辩才,萧道友当属松风阁【琴】、【棋】、【书】、【画】四大真君之首,要我说,【南岳真君】还是委屈了萧道友,该当坐镇【东岳】才是!” 萧北岳摇头失笑:“唐道友这就没什么意思了。” 三毒真君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与呼延道友自然会信守承诺,即刻退兵。” 萧北岳拱了拱手:“若是能够不伤和气,自然最好。” “啐!” 李素玄抱着法剑,吐了一口灵啐,面无表情道:“若不是今日代表剑阁出面交涉,高低要见识一番你这魔头的【三毒妄心火】。” 三毒真君神色淡淡,语气讥诮:“搬山道友以【稷土一气锁空大阵】为表,【酆都炼血大阵】为里,肆意炼化正魔两道修士血肉,提炼精血,以求助力结婴,只怕已经失了正道体面,小李剑仙若是真个嫉恶如仇,何不干脆先来个清理门户?” “也好让世间众修瞧瞧蓬莱【剑阁】的元婴剑仙是如何匡扶正道,澄清玉宇的!” “你!” 不待李素玄反驳,三毒真君与呼延鹏已经转身离开,临走时还嘱咐唐家与御兽宗的金丹修士鸣金收兵,带着一众残余下来的天南魔修返回天南域。 “多谢两位道友助拳!搬山代云川域谢过【松风阁】与【剑阁】援手之恩……” 搬山真君躬身谢道,虽如今已是元婴之尊,面对面前这两名修士仍然不敢有半分托大,姿态摆得极低。 萧北岳倒是客气回应道:“搬山道友哪里的话?如今道友结成元婴,晋位真君,已算得我蓬莱正道的一部分,彼此守望相助,自是应该。” “当年【厚土真君】在此立派,论及出身,搬山道友也不是甚么籍籍无名的道统,此后更是云川域正道执牛耳的人物,当有一番处变不惊的气度才是。” “如今道友结成元婴,这一处金丹道场倒是拖累了修行。” 萧北岳低声道:“好在这【卧伏山】本就是当年【厚土真君】以搬山神通自海外移来,数千年勾连,早已与此地灵机混同如一,底子极好,过几日我回松风阁内为道友寻几条灵脉,将此地改造一番。” “培育一座可供元婴初期修士日常修行的元婴道场还是没问题的。” 搬山真君搓了搓手,感激涕零道:“搬山何德何能,得松风阁如此大恩呐……” “呵!搬山,你以为萧北岳真那么好心?” 一旁的李素玄嗤笑道:“前些年魔道一统天南域,将正道宗门统统赶了出去,已有北上的野望,此次云川域的正魔之战,只不过是一个试探。” “中州域正道扶持你厚土派,更多是将你这里作为抵御天南魔道北上的一道屏障,你能结婴也是同理,不是因为你真是什么可造之材,而是云川域现如今需要一个元婴真君。” “本来这个位子应是宇文宝鼎的,可惜他身份尴尬,如今又重伤隐遁,不敢露头……这才选了你这老修赶鸭子上架!” 李素玄讥讽道:“【酆都炼血大阵】……嘿!” “当年的魔道巨擘【酆都上人】便是松风阁与剑阁两派尽遣真君替天行道,如今竟要用上这魔头的东西为你结婴开窍了!” “我听闻你早年神魂受了些暗伤,本应活不到如今才是,想必为了延寿,也少不得什么炼魂补益的魔道秘法罢!” “好在你最后还是开了一道【口窍】,勉勉强强成了个【一窍元婴】,若是一窍不通,只结成一具【死婴】,我蓬莱正道只怕真要成一个笑话了!” “素玄!” 萧北岳皱眉道:“何必如此?” “虽说以魔道大阵炼血开窍多少是有些不大体面,可搬山道友此前毕竟寿元将近,血气枯败,加之根基与你这样的天骄相比还是差了……一筹半筹的。” “此事是有些见不得光,但好在结果没出什么纰漏,云川域顺利出了一位本土的元婴真君,此事以深远计,其实还是福泽后世的好事情。” 萧北岳轻声道:“剑阁的老阁主之所以派你来随我督办此事,本就是要你知晓这其中利害,并非单单以正邪论处,不只是这一事,推及世间万物,又有甚么是黑白分明的呢?” 李素玄的抱剑而立,冷冷道:“我若真是如老阁主想的那般黑白分明,如今这一剑早已斩过去了!” 这尊剑道元婴转头看了看面色羞惭的搬山真君,木然道: “三千七百年前,【厚土真君】自海外搬运三百六十峰置于此间平原,勾连地脉,立下道统,名为【厚土派】,‘厚’之一字,本取的是‘厚德载物’之意。” “搬山道友出身这样清白的道统,还望日后持心守正,不要堕了祖上的名头。” “若是不成,不妨趁早改个名字罢!” 萧北岳暗暗叹了口气,和声道: “搬山道友,既然这场正魔之战已经结束,不妨遣人收拢修士,鸣金收兵罢。” “过几个月一切安排妥当,我中州域正道宗门自然会来几位真君,为道友的元婴大典撑一撑场面……” 萧北岳话音刚落,忽地心有所感,面色一变,抬头望向天空…… 此时天穹传来一声低语,明明声音不大,却令厚土派方圆数百里任何一人都听得分明…… “世尊在上!” “明心见性,妄念不生……好心性!” “合该与我普渡有缘!” 第208章 壁画 远在坐忘峰的荆雨自然也听到了此言。 方才搬山结婴成就真君,引得几位真君齐至,谈话并未避着旁人,哪怕是荆雨等筑基修士也在战场上听得清清楚楚。 到了最后听说两方罢战,幸存下来的修士俱是齐齐松了口气,本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 谁知偏生到了最后一位神秘存在口宣佛号,荆雨定睛看去,天空上方不知何时落下数道金黄色光柱,落在各峰之上,而其中竟有一道奔着坐忘峰而来! 轰! 果不其然,荆雨几乎早有预料,这一道光柱直直冲着他落了下来,将其笼罩起来。 光芒消散,金色光柱之内的荆雨也随之消失了身影…… ———— 再次睁开眼睛,荆雨便发觉自己正置身于一处古朴幽静的长廊之中。 这长廊穹顶极高,几乎望不到顶,其上是黑沉沉的一片,望久了便觉得有些心悸。 两边的墙壁上无甚装饰,墙面上却绘着一幅幅会动的壁画。 荆雨自第一幅壁画开始看起,壁画的中央是个身着青袍的中年文士,怀中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童,应是他的孩子。 这男童身着明黄色短袍,颈间还挂着一串银色的长命锁,手中攥着一根糖葫芦,明明已经缺了一颗门牙,却仍然笑嘻嘻地时不时舔舐几口手中的糖葫芦。 因着这壁画会动,画中人物已经不足以用“栩栩如生”来形容了,几乎已与真人无异了! 荆雨眯着眼睛盯着眼前这个吃着糖葫芦的男童,总感觉一阵莫名的熟悉,但如今的他早已开辟识海,有了过目不忘之能,又非常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个孩子。 “怪了……” 荆雨又向前方走去,看了第二幅壁画。 这一幅壁画上的主角仍是这中年文士与黄袍小童,只是这一次两人却落在一处妖魔遍地的炼狱之中,中年文士化作一尊披头散发的青皮恶鬼,张牙舞爪。 黄袍小童却已经剃度出家,成了一个小和尚,被一名看不清面目的僧人牵着手,向远方行去,小童仍然不住回望,看向中年文士的方向。 “竟然是一个连续的小故事?”荆雨啧啧称奇,继续向前走去。 来到了第三幅壁画前,此时的小童似乎已经长大,变为了一名面目俊秀的少年僧人,颈间仍然悬挂着那一串银光闪闪的长命锁,他的背后是无数脑后生就功德光圈的铸金僧佛,少年僧人目光慈悲,对着一名满头白发、面容却极为年轻的妖魔不住口宣佛号。 那年轻妖魔除了皮肤泛着青黑之色,倒是与常人无异,荆雨定睛一看,此妖魔竟然与那中年文士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变得年轻了许多。 继续来到了第四幅壁画前,那中年文士所化的妖魔手持一柄长刀,在极乐佛土之上大开杀戒,无数功行圆满的真佛被其破了金身、斩了元魂,原本安宁祥和的释土变为了一片修罗地狱。 终于来到了第五幅,也是最后一幅壁画前方,这一次整幅壁画又只剩下两个人,左侧是那颈间挂着长命锁的少年僧人,此时僧人早已没了往日的悲悯,而是作金刚怒目之相,手持一根金刚禅杖,另一只手上挂着一串紫檀念珠,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与其相对的则是面容已经如少年无异的青袍文士,仍是一头白发披散,手中长刀沾着金色血液,对着天上的少年僧人怒吼不已。 “没了?” 正津津有味看着壁画的荆雨莫名一愣,故事的戛然而止对他来说并不好受,尽管这看起来就是个非常烂俗的“父子反目成仇”小故事,但偏生还卡在了最终对决这个当口,荆雨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此时的荆雨已经走到了长廊尽处,前方有一扇木门,他轻轻推开门,向内里张望。 却见门内是个空间不大的简易佛堂,地面上孤零零放着一个黄色蒲团,蒲团前方摆着一张供桌,供桌上放着一尊小小的香炉,炉中三根点燃的线香,三根烟柱升起,吸入一口,心神顿时宁静不少。 供桌后的佛台上按理说应当放着一尊佛像,可现如今却坐了一位活生生的褐袍僧人,正盘膝坐在佛台上,一手搭着膝盖,另一只手揉搓着光洁的后脑勺,只是双目有些无神,表情显得呆板了些。 待到荆雨彻底踏入佛堂的那一刹那,这僧人忽地发出了一阵机械式的笑意: “恭贺小友斩妄明心,诛魔见性!渡过了这一道心魔劫,结成一道元婴,自此仙途在望了!不知小友结了几窍的元婴?贫僧名为【普渡】,今日送小友一道机缘,权当作了小友结婴的贺礼……” 荆雨愣在当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结婴?不是搬山真君结婴了么?跟我有甚么关系! 而且面前这僧人,怎么不像是真人?反倒有些类似一个预留在此的留影…… 还有,这位僧人自号【普渡】,难不成是九命道君此前提过的那位百年内在下界留下了十万座传承秘境,打窝成瘾的【普渡佛君】? 还未等他斟酌语气,小心回复之时,佛台上的褐袍僧人忽地眼珠子转了转,原本无神的双眼瞬间有了灵性,这僧人自佛台上站了起来,盯着荆雨,皱眉道: “怎得拘来一个筑基修士?我刚做的【普渡机缘筛查模板】有问题?” 这僧人摸了摸脑袋,疑惑道:“这位小友,你方才周围可有人结婴?” 荆雨知晓这僧人的厉害,连忙答道:“不错。是有一位前辈结婴。” 僧人闭目喃喃道:“不错,检测到结婴的灵云波动,这一道条件是满足的。” “那人渡过了心魔劫?” 荆雨强笑道:“前辈说笑了,若是不渡心魔劫,哪里能成功结婴。” “那人可有命格?” 褐袍僧人顿了顿,改口道:“不对,你怕是不知晓何为命格,我换个说法,结婴那人可曾听说有甚么【先天道体】,或是其它天生的神异?” 荆雨道:“倒是不曾听闻。” 僧人皱眉道:“是了,此人应该没有命格,哪怕满足了结婴的灵云波动、破除心中妄念两项条件,也没有被拘来此地……” “怎得把你给拘来了?” 第209章 普渡佛君 僧人冥思苦想许久,言道:“你此前可中了甚么引动心中妄念的幻术?” 荆雨一愣,他隐隐已经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回前辈的话,我此前正在一处战场之上,确实中过术,引动了心中妄念,只是有些保真破妄的法子,这才保留了一点灵真。” “嗨呀!” 僧人拍了拍脑袋,笑道:“原是这么回事,看来是闹了一场大乌龙。” “我前些日子有些惫懒,总觉得以神念分魂下界一个个放秘境送机缘还是太慢,便做了个自主投放机缘的模型出来,随意撒到了一些下界的界域去试试效果,原本定的是有命格的修士结婴之后便被拘来此处,送一道机缘。” “本是定了三个前提条件,一是有结婴的灵气波动。” “二是明心见性,保真破妄……一般而言,在有人结婴之处能满足这一点的,多半便是结婴之人在渡心魔劫,这一点倒是贫僧想当然了!” “三是被选定的目标身具命格,这才被拘来,你能到此处,想必是同时满足了这三个条件。” “唔……这个模型还是太过粗糙,贫僧还是得改一改,这才能解放双手……” 荆雨此时已经确定,面前的这个僧人正是那位【普渡佛君】,不由躬身道:“前辈在上,晚辈的确身负命格。” 普渡佛君摸了摸下巴,笑道:“你原来知晓命格!看来是个见过世面的……” “我的神念降临此处,发觉这一界又小又偏,若不是有个傀儡的道标定位顺藤摸瓜,只怕世尊都找不到此处,看来你是某个仙选殿的仙选者无疑了!不知是哪位道君座下?又是什么命格?” 还未等荆雨答话,普渡佛君已然从僧衣内衬中掏出了一枚巴掌大小的玉质佛像,说道:“罢了,还是我自己来看。” 下一刻,普渡佛君手中的佛像双手合十,低眉宣了一具佛号,浑身散发出七彩琉璃的光芒,缓缓道:“长生久视。” 普渡佛君面色一愣,讷讷道:“神品命格……” “长生久视?” 旋即一拍大腿,面上显现出笑容来,言道:“我道是如何摆出这样一桩乌龙,原是命数早有牵引,想不到竟然是长青仙庭的三殿下当面!” “长青仙庭?”荆雨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只因九命道君从未与他说过自家根脚,他还真不知晓甚么仙庭、甚么殿下。 “这,佛君可否说得明白一些?” 普渡佛君摇头笑道:“你应是【长生殿】出身的仙选者罢?” “正是。” “【长生殿】是由长青道尊亲子【万寿道君】、以及长青道尊弟子【九命道君】两位筹建的仙选殿,同时两位亦是【长青仙庭】的两位殿下。” “你既然觉醒了一个纪元都未必有一道的【长生久视】,自然天生便归为长青道尊麾下,称呼你一声三殿下并不过分。” “原来万寿道君的道尊父亲道号【长青】……”荆雨暗暗道。 普渡佛君言道:“三殿下的运气倒是不错,长青道尊与我佛门向来关系极差,与我头上的几位世尊均有不小的过节,也就是遇上了我这个老好人,若是入了其他佛君的传承洞天,一旦暴露身份,那几人拼着得罪长青仙庭,也要想法子将你拿下。” 荆雨微微一愣:“不知我家道尊他老人家与佛门有何过节?” 普渡佛君摇了摇头:“据说是道尊成道前的陈年旧事了,真正的因由只怕也只有长青道尊与几位世尊本人才知晓,要么就是活了上百个纪元的老道君知道些只鳞片爪的内情,我这等才活了十来个纪元的年轻佛君哪里了解什么。” 说罢,他努了努嘴:“此前那长廊壁画上画着的便是长青道尊本人,但多半是某位佛门的幸进之徒为了讨好世尊编排出来的假故事,给道尊泼脏水呢!” “也就是长青道尊本人雅量高致、并不十分计较,若是换一位脾气暴烈的,莫说是壁画上这样捕风捉影的故事,哪怕你在诸天万界任意一处说几句谣传的闲话,都要被揪出来拔了舌头根子!” “不过想来也是,长青道尊毕竟是能够影响天道规则,为诸天修士延寿增岁的人物,哪里能够理会那等蝼蚁都算不上的货色。” 普渡佛君神色羡慕:“我若是有道尊那样的能耐,保不住更显宽仁了。” 面前的这位普渡佛君显然是个与各方关系保持不错的良善之辈,荆雨如今也不由大了胆子,询问道: “佛君,修到了道尊世尊的境界,能影响天地间的种种规则?竟有这样的能耐?” “可不是?” “自长青道尊成道,以道门练气体系修行的修士寿元大增,原本两百年天寿的筑基修士能活到三百岁,金丹修士也从五百寿增到了八百寿……况且长青道尊的道途仍在拓展,说不得再过几个纪元,修士的寿元还能往上再涨一涨!” 普渡佛君道:“还有一位【轮回道尊】,成道之后,修士第一次轮回可使真灵不寐,且灵性完满,哪怕转世重修也有成道证尊的希望,几乎是给了所有修士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佛门最讲究轮回转世之说,诸世尊佛君都很承轮回道尊的情分,这算是我佛门最为尊敬的一位道尊了。” “轮回道尊拓展道途的方式也很是别出心裁,便是运用无上秘法自我蒙蔽真灵,以凡人之身重新入轮回修行,只要能在一个纪元内重新证尊,道途便往前进了一步,届时天下修士真灵不寐、灵性完满的轮回次数就可以由【一】变为【二】……转世重修一次不成,还能有下一次机会!” “只可惜单纪元证尊何其之难?轮回道尊每一个纪元都尝试轮回一次,可惜再也没有单凭一世底蕴登临道尊之位,最好的记录也不过结成道果、证位道君而已。” 荆雨啧啧称奇:“这样说来,【轮回道尊】下凡历劫、转世重修是天下所有修士都翘首以盼的事情,岂不是一路机缘贵人无数,诸天万界所有的势力道统都要上赶着为他接续道途?” 第210章 佛君解惑 “若是能知晓道尊的转世之身是谁,哪怕是我佛门释教也要大开方便之门,可轮回道尊与另一位道号【隐微】的道尊相交莫逆,有隐微道尊为其遮掩行迹,莫说道君佛君这一级数的人物了,便是同级别的道尊世尊也抓不住根脚。” “毕竟隐微道尊可是连他人内心想法都可以直接‘隐去’的人物。” “诸天万界能够知晓轮回道尊转世之身具体身份的,估计也就那几位关系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的道尊了。” 普渡佛君忽地叹了口气:“不过纵是知晓了也没甚么用处,世间的哪一位道尊也不是靠着资源人脉能够堆出来的,纵是道尊想要再培养出一位道尊来?那也是天方夜谭,最多引导推动一二罢了。” “否则我等又何必如此这般提携后辈!自己证尊渡劫不好么?” “说到底,能够在一个纪元之内证位道君的,哪一个不是那一纪元天资横溢、气运加身的英才伟杰?一开始哪个没有进一步证尊的心气?” “可一个个纪元过去,眼见着一次次纪元末期天地寂灭、万物归墟的恐怖图景,自身的修为境界不再增涨,道途早已看不到前路,最终只得寄人篱下、苟且偷生,再高的心气也消磨殆尽了。” “是以劫数临身、英雄气短……” “竟成鼠辈!” 普渡佛君说到此处,早已不见了原本温厚和煦的气度,已然近乎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了。 过了良久,这位释教佛门中排得上位置的佛君才不再显现出那样恐怖的神情,恢复了沉静,只是仍有些低眉耷眼的样子,苦笑道: “不过要说大器晚成的道尊也是有的,与长青道尊关系不错的【感气道尊】便是修到了道君境界后,被长青道尊护持了整整五个纪元之后方才另辟道途,证位道尊。” “当年生生自斩修为、破釜沉舟,创造出了【练气】这一境界,从头修起,教这位大人走出了一条新路子,往往已然经历了数个甚至数十个纪元的老道君都以【感气道尊】为榜样,也算是个念想。” “不过在感气道尊之前,天骄无数,也没谁想过在已然极为完备的【筑基金丹】体系之下硬是塞一个境界出来,这等创见,也合该大人证尊才是!” “后来也不是没有效仿者行东施效颦之举,什么在练气期前塞一个【胎息】、在筑基期后塞一道【紫府】……均以失败告终,徒惹人笑耳。” “不说这些了。” 普渡佛君失笑道:“三殿下,相逢即是有缘,贫僧既然碰上了,便与你在此地结个善缘,若是它日三殿下证位道君,甚至有机会得窥那道尊境界,莫要忘了贫僧。” “三殿下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佛君言重了。” 荆雨双掌合十,言道:“晚辈确实有一二疑惑,不知佛君可对【命格】有甚么想法?” 普渡佛君思忖了一番,答道:“这【命格】算是十个纪元内出来的新东西,至于怎么出现的,贫僧倒是不知,只怕唯有道尊那一层级的大人才知晓此事。” “说白了,其实也可将其看作一道先天自带的本命神通,可又有些不同,是因着这些命格多少都带了【命数】,可以多多少少影响修士的人生轨迹,但也并不绝对。” “道门那一边贫僧倒是不太清楚,但我禅宗释教之中,倒有不少佛君想试着走一走命数因果的路子,试试看能否证尊,但说实话,忙活了这数个纪元,也都没研究出个妥当的路子,只怕是不成的。” “道君之下的仙人也多有研习此道之人,可连个道君都未能证得出来,可见要么是一条羊肠小径,并不好走,以至于这些纪元以来,引得无数天骄死磕在了此处……要么干脆便是断头路,压根就走不通。” “三殿下既然有了【长生久视】的命格,大可以去试着走一走【天地同寿】、【肉身不朽】、【涅盘重生】、【神魂长存】、【明心见性】这几条路子,至少证一个金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再试着去找万寿、九命两位殿下讨一讨结道果的经验,看看他两人能否分润一些道君机缘。” “毕竟证道君不比证道尊,并不具备【唯一性】,道君所结道果,是可以借鉴他人一二的,最多只是因这条路已被前人趟过,你再去走,已落窠臼,难免矮人一头,但至少跟着道尊,能混上几个纪元。” “当然,拿他人道果观摩,这样的事情,若不是有纪元终末、共赴劫数的交情,旁人哪里会肯?” 荆雨默默点了点头,又道: “佛君,我在这一界曾遇到过一个家族,族中不少嫡系子弟都身具命格,这是否是晚辈的命数勾连所致?” 普渡佛君笑道:“那也未必,神品命格虽然稀有,但并无主动催生命格的作用,更多的应是【吸引】。” “真正的催生命格,多发于血脉之间,要么是这个家族的某位先祖境界攀升,反哺下界;要么就是身具命格的某位先祖冲击境界失败,身死道消,都有可能。” “你这家族姓氏为何?” “复姓宇文。”荆雨答道。 “哦,那我就知晓了。” 普渡佛君想了想:“近千年仙界确实有一位复姓宇文的英才修到了【真仙境】,算是一位难得的后起之秀,有不少人认为他有金仙之姿,名唤【宇文天府】,不知是不是这一界飞升上去的。” “我虽也给了他一些机缘,但也是他飞升仙界之后的事情了,倒是没怎么看过他的根脚。” “多谢佛君解惑。” 荆雨拱了拱手,又问了几个问题,便被普渡佛君挥了挥袖子,喝止了下来: “好了,仙界与下界隔阂甚大,我这一道分神也撑不了太久,方才那几个问题算不得什么,我总是还要给你一份机缘才是。” 说罢,普渡佛君屈指一弹,一道秘法渡入荆雨识海之中: “【蒙尘法】。” “这是……” 普渡佛君笑道:“我想九命这般周延的人物,之所以没有送予你遮掩命格的秘法,只怕是担心有心之人顺着这一条因果线算到你的存在。” “想想也是,若只是旁的功法还好,【九命道君传下遮掩命格的秘法】,这一条因果线实在不难顺藤摸瓜,哪怕并不直接接触,只是留下传承也有些太过可疑了,毕竟什么命格需要特意留下一份秘法遮掩?好猜得很。” 第211章 普渡传法 “可我普渡就不同了。” 普渡佛君得意洋洋道:“我是出了名的什么玩意儿都送,这道遮掩命格的【蒙尘法】,这个纪元少说也送了上百万份,这些因果线纠缠在一起,没人算得出来。” “这秘法位格颇高,哪怕是道君除非真身亲至,单凭一道分神,也是看不出端倪的,至少在下界,应当无人能看出你的这一道【长生久视】了。” 普渡佛君这道名为【蒙尘法】的遮掩秘法并不难练,荆雨几乎立时掌握了关窍,试着运转了一番,再以玄镜观察己身,果然不再显示【长生久视】四枚七彩篆字,而是转而变为了一道白色篆字: “【益寿延年】,品级:凡品(白色)。” “具体功用:命格拥有者无条件增寿三十年。” “命格来历:世间第一位【龟年鹤寿】命格修士金性不朽,证位金仙,命数外溢,世间遂有【益寿延年】。” “长生一系的命格无论高品低品,除了最高的神品还有一个【久视】的被动效果,其余都是简单粗暴的延寿,而且没有什么负面效果,可以说是非常实在的命格了。”荆雨心中思忖道。 “对了。” 普渡佛君又端详了一番荆雨:“你如今修为离筑基后期也不远了,应当要开始考虑筹备结丹一事了罢?” “可曾想过要结【紫气金丹】,还是【无瑕金丹】?” 荆雨心中一动,恭声道:“仙洲界以【紫气金丹】为最佳的金丹品相,【无瑕金丹】只存在于上古传说的只言片语之中,晚辈倒是不太了解,还请佛君教我。” “论金丹品质,两者之中自然是无漏无缺、无垢无瑕的【无暇金丹】更胜一筹,但你若是要结【无瑕金丹】,也要做好准备。” 普渡佛君笑道:“只因【无瑕金丹】无漏无缺的特性,使其金丹表面坚固异常,在破丹成婴这一步有极大的碍难,莫说是寻常修士,便是真正的天骄之辈也有可能卡在金丹期数百年之久。” “当然,若能够破开【无暇金丹】,成就出的元婴也会更为强壮、灵性更足。” “寻常修士若是没有长生一系的命格,无悠长的寿元打底,没必要追求【无瑕金丹】,毕竟【紫气金丹】蕴含天道紫气,另有一番神妙,也并不拖累后续境界。” “仙界如今的绝大部分道君乃至道尊当年所结的都是【紫气金丹】,也都没有耽误开辟道途,三殿下若是并不追求极致,结一个【紫气金丹】已经足够了。” “不过【长生久视】寿元无限,求一求丹成无瑕也没毛病。” 说罢,普渡佛君又是屈指一弹,渡入一道法诀过来: “这一道【求丹法】详细介绍了如何求取【无暇金丹】,你可大概参考一二。” 荆雨大略看了,心中惊讶: “原来如此!想要丹成无瑕,金丹之内除了纯净的固态法力之外别无他物,这才能做到真正的无漏无缺无垢无瑕……” “结丹时若是将【天道紫气】招引而来,也要将其拒之门外?这……” 荆雨心中了然,怪不得【无瑕金丹】的结丹法会在下界失传,不仅仅是因为其在破丹成婴这一步上有极大的碍难,哪怕是在结丹这一步骤上都特立独行格格不入。 寻常修士结丹时巴不得无上限地提升金丹品相,各个以结成【紫气金丹】为最终目标,若是能招引来一道【天道紫气】炼入金丹,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哪怕只是沾染了一丝一缕的紫气,都能一跃成为金丹修士中的佼佼者,一如宇文宝鼎这等“云川域第一金丹”。 哪里有人肯放过这一道【天道紫气】? 将这道【求丹法】小心封存在识海中,荆雨再一次躬身行礼: “多谢佛君赐法。” 普渡佛君点了点头:“好了,我也不留你了,可要我将你送回原处?” 荆雨此时却迟疑了一番:“我于众目睽睽之下被佛君摄来,只怕天南云川的正魔两道真人真君都猜测我是否得了什么传承宝物。” “佛君位格太高,手指头缝里漏出一点儿资粮都能令此界的元婴真君、甚至化神天君眼红了,我若是原路返回,必遭盘问,只怕生出无尽麻烦。” “况且虽然如今搬山结成元婴,成就真君,但中州域正道的意思仍是将云川域当作阻隔天南魔道北上的屏障,往后虽然碍于元婴规矩,不会再有大规模战争,小摩擦只怕也在所难免,尚且有得拉扯。” “若是佛君方便,可将晚辈送到别的地界,我正好可以脱身正魔两道的交锋,安心筹备结丹一事。”荆雨道。 “也好。” 普渡佛君忽然道:“我这【普渡机缘筛查模板】此次不止拉了你一人,其余人等要怎么处理?三殿下可有想法?” 荆雨反问道:“正魔两道皆有?” “这是自然,都是一些身具命格、心性不凡的命数子。”普渡佛君道。 荆雨沉吟道:“若是佛君不嫌麻烦,可送予他们一些金丹、元婴级数的灵资,然后将天南魔道的修士原路送回,将云川正道修士送到……其它地界罢。” 普渡佛君目光一闪,点了点头:“三殿下果然聪慧,又有仁德,虽仍有分别心,但也未必是坏事。” “贫僧今日种下善因,明日想必可以结出善果了。” 荆雨双手合十:“不知佛君要将晚辈送往何处?” 普渡佛君淡笑道:“既然你我因命数相遇,我便看命数将你送到何处……” “去罢!” 眼前的褐袍僧人一拂袖,荆雨只觉四周景色骤然变化,一瞬间天旋地转,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呼—— ———— 一道金黄色的光柱划过天穹,落在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海域之中。 一只体型颇大的虎头鲨游弋至此,望着缓缓沉入海底的那道人影,不急不徐地游了过去。 待到看清人影,却是个面容英武的灰袍青年,双目紧闭,眉心之间有一道淡淡的金色印记,正一闪一闪、明灭不定。 第212章 金云子 虎头鲨没有犹豫,张嘴便咬向此人。 然而此时灰袍青年眉心的金色印记忽地光芒大放,裂开了一道口子,自其中显现出了一枚金色竖眼,牢牢锁定了张开血盆大口的虎头鲨。 下一刻,一道灰蒙蒙的玄光喷薄而出,正正打在了虎头鲨扩张到极限的嘴中。 轰—— 荆雨自一蓬血雾中窜出海面,仔细环顾四周,放眼望去,尽是大海茫茫的景色。 总算在西边数里外见着一座岛屿,连忙运起遁光,飞了过去。 落岛一看,却不由微微有些失望。 这岛屿并不算小,荆雨只是以神念大略一扫,便知此岛至少有俗世一个小县城大小,其上倒是生活着不少未开化的土人,这些土人见了悬空而立的荆雨,胆子大些的拿着几根鱼叉冲着他叽哇乱叫,胆子小的已经趴伏在地上不住磕头了。 荆雨落下遁光,踩到了坚实的地面,马上便有一群强壮的土人将其围拢了起来,手中各自擎着简易的武器,说着荆雨听不懂的土话,但又似乎畏惧眼前这个会飞的怪物,不敢上前。 荆雨环视了一圈儿,微微有些失望,这些土人都是毫无修行痕迹的凡人,身上也无炼体修为,应当只是这岛上的土着,想要凭借这些人确定自己被投放到了何处,显然并不现实。 正当荆雨有些一筹莫展之际,远方忽地宝光大放,他眯着眼睛向声音来源望去,却见远远出现一朵巨大的金莲,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这岛屿飞来。 待到这金莲落到近处,他才看清金莲上竟然端坐着一名肥头大耳的和尚,这和尚不过练气七层的修为,却穿着一身金光灿灿的僧衣,荆雨神念一扫而过,却发现这金色僧衣并非是什么材质惊人的重宝,竟然只是涂了俗世的金箔而已。 再去观察那和尚座下的巨大金莲,虽则勉强可算得上一件入了流的下品飞行法器,却也掺杂了大量俗世黄金,几乎已经绝了进一步温养进阶的念想。 “哪里来的破落户!”荆雨暗中想道。 练气七层修为已算得上练气后期修士,哪怕是在云川域这样灵机贫瘠的小域境,平日里出行也穿得起一件下品的法衣,飞行法器也不至于如此寒酸,这和尚修为虽高,可想来日子是不太好过的。 果然,胖和尚驾着金莲慢慢悠悠飞了过来,见了岛屿上这些未开化的土人,不禁大喜道: “岂不闻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远远望见那一道金光落下,只当是附近落下什么异宝,找了一圈儿,本是一无所获,想不到被我寻到了一处海岛,竟有如此多的土着!” “待得将这群土着一并收了,卖给宗明寺那群食古不化的秃驴,又是好几枚灵石入账……” “只是此事若让主持知晓,得来的灵石怕要分润出去不少,还须隐秘行事……” 这胖和尚落到地上,收起金莲,自腰间解下一只比常规的储物袋大了不少的蛇皮袋子,将袋口对准了几个强壮的土人,这袋口中忽地卷起一阵妖风,将这几个土人吸到了蛇皮袋子中。 原本隐藏气息暗中观察的荆雨皱了皱眉头,心道:“原来是一名妖僧……储物袋不可乘装活物乃是铁律,这妖僧将这几个土人装进袋子,岂不是害了这些土人的性命?” 虽则荆雨不甚在乎这些土人的性命,但当着他的面如此滥杀,也教他心中不太爽利,当即跳了出来,一把将胖和尚手中的蛇皮袋子抢了过来。 “哪里来的?”那胖和尚明显被忽然出现的荆雨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自腰间的另一只储物袋中掏出一只遍布划痕的金钵来,瞧着也是个下品法器,哪里有甚么威胁? 荆雨稍稍放开了无名敛息术,将自己的修为灵压控制在了练气六层。 胖和尚见面前此人修为不如自己,又是一身灰袍,不像个有背景的,不由也大了胆子,但仍是试探着问道:“不知是哪一个世家的道友?还是哪一寺、哪一院的俗家弟子?” “贫僧乃是【孽海金莲寺】住持【金莲法师】座下大弟子【金云子】,此地土着虽是道友先发现的,可修仙界向来是以修为境界为尊,我既然比你高了一层,自然是教贫僧占去此地……你可莫要逼迫贫僧动手,以免伤了和气……” 荆雨微微冷笑,也不答话,身上修为节节攀升。 练气七层、练气八层、练气九层……筑基初期,筑基中期! 强大的灵压将金云子压得喘不过气来,这胖和尚额间冷汗直冒,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天抢地: “大人!小僧有眼不识泰山,只乞望大人看在恩师金莲法师的份上,留下小僧一条性命……” “你这妖僧,上来二话不说便害人性命,不是要练什么魔道秘法,便是要拿这群土人的血肉做什么药引,我怎么说也是正道修士,怎能饶你性命,放你再去害人?” “这,这……”金云子抬头一脸茫然,哭丧着脸道: “大人明鉴,妖僧一说何来?” “小僧所属的【孽海金莲寺】在这片【孽海】之中也是有名的正道宗门,向来多行善举,哪里敢做什么魔道手段!” “若是真敢行此不义之举,哪里需用大人匡扶正义,净空岸的【宗明寺】便要替天行道了!” “你将这群土人装进储物袋中,害人性命,还敢妄称正道?”荆雨摇了摇手中的蛇皮袋子,冷笑道。 “大人冤枉啊!” 金云子显现出了惊骇欲绝的神情:“这袋子并非是储物袋,而是名唤【纳灵袋】,算是【灵兽袋】的劣化版本,只能收取肉体凡胎的凡人,收不得身具修为的修士或妖兽……” “此时那群土人正在纳灵袋中,并不曾被害了性命!” 荆雨面有疑色,掂了掂手中的蛇皮袋子,将袋口对准了地面,抖擞了几下,果真教他抖出了几个毫发无损的土人,坐在地上,神色茫然。 “竟然真是个能装活物的袋子!” 第213章 香火愿力 荆雨哑然,心道:“真是奇了怪了,灵兽袋之所以能乘装灵兽,只因妖兽认主后,早已将一点真灵交托到了主人手中,生死已不由自主,遁入特意制成的灵兽袋中时,实是半生半死的龟息之态。” “凡人又无修为傍身,哪里懂得什么龟息秘法?便是懂得,也不能交托真灵,令主人随心将其掐准成半生半死的状态。” “这【纳灵袋】看着只有乘装凡人一个用处,似乎对修士而言不堪大用,可其中的技术含量倒是半点也不含糊……不知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东西。” 说罢,也不将这蛇皮袋子交还,而是顺手系在了腰间,问道: “你既然不是为了修甚么血炼的魔道秘法,捉了这几个土人作何用处?” 金云子小心翼翼道:“大人是外地来的?也难怪不知,小僧捉这土人,原是准备贩卖给西南净空海岸的【宗明寺】,这岛上估摸着上百号土人,怎得也值了十几块灵石了。” 荆雨皱眉道:“这群土人又无炼体修为傍身,又不知晓俗世规矩,连做个奴仆都不够资格,哪里能卖上这许多灵石。” 金云子讨好地笑道:“大人许是自其它海域来的,不了解此间风土。” “咱们如今所处的【孽海】却在【落星海】外海西南水域,恰好与【浮屠仙洲】的【净空岸】毗邻,浮屠仙洲作为此界佛道最盛之处,自然多是释修。” 荆雨心中一动:“竟然被扔到了浮屠仙洲附近,仙洲界的西南角?倒是与地处东南的蓬莱仙洲隔了甚远,短时间内应当是回不去了。” 金云子见面前这位筑基大人没什么反应,也不敢停顿,接着躬身道: “释教修士如今也分古法今法,这今法便是道门中练气筑基金丹那一套。” “古法释修虽然也是要筑基结丹成婴的,但本质上的法力却是靠着【香火愿力】增厚修为,对灵气的依赖也有,但不大,自然需要为其稳定提供愿力的信众。” “只是浮屠仙洲的凡俗信众早就被各大佛寺禅院分润一空,净空海岸的诸佛寺若想发展新信众,只能往我等海外求取……” “但落星海的人口本就不如各大仙洲稠密,因而凡人自然也就金贵许多。” 荆雨眯了眯眼睛,言道:“纵使不是害人性命,至少也是个贩卖人口的罪过,又是什么正道了!我看不如将你就此打杀了,再去捣了那甚么【孽海金莲寺】……” 金云子本见荆雨神色缓和,以为有了活路,哪想到这灰袍筑基修士变脸如此之快,身子一软,拜伏在地上砰砰磕头: “大人明鉴!这等土人任由其生在这样的海岛上,也不过饥一顿饱一顿的,可若是送去了浮屠仙洲的禅宗寺院中,至少吃饱穿暖、安居乐业,真是送去享福的!这般算来,小僧此番送人,也是积累了善业。” “那些释教修士花大价钱买下凡人,只为了将其好吃好喝供起来?” 荆雨疑道:“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情!” 金云子叫屈道:“这哪里有假?小僧虽是今释,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群因循守旧的古释对底下的信众还是不错的,毕竟信众过得越好,信仰便愈发虔诚,产生的香火愿力便越纯净……” “反倒若多行虐待之事,使其食不能果腹、夜不能安寝,长久之下,必生怨怼,哪里会真心信奉?所收取的香火愿力便驳杂不纯,不堪一用了。” “古法释修如何利用香火愿力修行,你可知晓?”荆雨又问道。 “他们自有相应秘法炼化愿力,转化为功行修为。” 金云子言道:“且对于古法释修来说,香火愿力还能够辅助瓶颈突破,他们称之为‘灌顶’,因而境界攀升要比道门的筑基金丹法迅猛不少,修行速度已经不下于魔道的某些急功近利的速成功法了。” “不过香火愿力这一体系也有不小弊端,一是需要源源不断的愿力提供,否则便如同道门的修士到了灵机贫瘠之地一般,修为境界原地踏步,不得寸进……甚至境界倒退都有可能。” “二是世间智慧生灵有限,能产出的香火愿力只有这么多,难免分润不均,老人不挪窝,新人难出头,古法释修里练气的小沙弥,若得不到筑基法师或金丹上师的赏识,手底下没有信众,修为便被定死在那里,倒不如同我等一般转修道门传下的筑基金丹道。” 荆雨摸了摸下巴,忽地问道:“你说你出身【孽海金莲寺】,是寺中住持弟子?” “正是!”金云子只当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眼巴巴望着荆雨:“大人可与家师有些交情?” 荆雨道:“那【金莲法师】是何修为?” “同大人一般无二,也是筑基中期!但瞧着却无大人这般根基扎实,毕竟是小门小户的出身……”金云子不声不响拍了个马屁,谄媚笑道。 “你那寺院在哪?给我指路!” “是,是……” 荆雨不再与这金云子废话,捏着这胖和尚的领子,如同提着一只小鸡仔一般,裹着遁光便一路向西南方遁去。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这才远远望见一处海岛,这海岛看面积要比之前土人所在的小岛大上数倍,岛上人烟不多,南侧的地势平坦的地方种着些荆雨不认识的灵果,十来个练气一二层的光头小沙弥正在一旁看护着,但大多兴致缺缺,百无聊赖的模样,显然也是不太上心。 而北侧地势略高的群山上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寺庙,这寺庙的大门横梁上装点着不少金莲装饰,荆雨隐藏气息绕着这寺庙转了一圈儿,发觉竟连寺庙的墙壁也都涂了一层金箔,不知这寺院的修士究竟有多喜欢金色。 金云子的一面之词不可尽信,荆雨干脆使了个法诀,将这僧人禁锢在海岛地底,自己一个人运起苦渡玄光,收敛气息潜入了寺中。 方一入寺,他便感觉到了寺院正中的大殿里有两道筑基修士的气息,确认无误后,没有惊动大殿外的警戒法阵,而是找了个墙根,以玄镜神通探入其中,窥探起殿内情景来。 第214章 寿元差别 殿内如今端坐着两位僧人,一名身披金色袈裟,看着身形比金云子还要肥胖,一身肥肉颤颤巍巍,若非筑基时洗练法体、蜕化凡躯,此人单凭这一身肥膘只怕都活不长久。 荆雨此前在金云子那里讨要过画像,这金袍僧人应是【孽海金莲寺】的住持【金莲法师】无疑了。 而他对面的僧人则恰巧相反,竟是个瘦骨嶙峋的模样,看着也比金莲法师要衰老不少,颌下的胡须已然花白,也不知还有几年可活。 最奇怪的是,这瘦僧人明明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偏偏灵压如那海潮一般时起时落,显然是境界不稳的征兆,甚至有跌落到筑基中期的趋势。 金莲法师看着这瘦骨嶙峋的僧人,眼神中有些复杂之色,只是轻宣了一声佛号,淡淡道: “世尊在上!净莲师弟,多年未见,怎得今日有余暇到我这等破门小户走动了?” 那净莲法师神色愁苦,双掌合十道:“金莲师兄,一百五十年未见了,你还在为当初师傅将你赶出【云台院】耿耿于怀么?” 金莲法师哈哈大笑:“怎么会!当年师傅指责金莲耽恋世俗享乐、凡心未尽,得不到自在,修不成正果……将我赶出了云台院。” “无奈之下,师兄我远走海外,转修了道门的筑基金丹道,如今还不是修行有成?” “倒是净莲师弟,怎么这一副样子了!” 金莲法师冷笑道:“师傅常说你天资横溢、慧根不凡,以古释法修行,有结金丹舍利之望,如今怎得连筑基后期的境界都快维持不住了?” 净莲法师低眉道:“金莲师兄有所不知,自师傅圆寂后,云台院周边的几寺几院便蠢蠢欲动,时常越界撩拨,甚至不顾规矩,掳掠境内信众,强迫信众改信……” “院中情景一日差过一日,前些日子山门都被占了去,如今师弟落魄,四海之内并无信得过之人,只得厚颜来投奔师兄。” 金莲法师神色冷淡,挥了挥僧袍,身上肥肉一颤一颤:“笑话,你我一百余年未见,当日再深厚的情谊也消磨殆尽了,我金莲难道就是你信得过之人?” “你如今来投奔于我,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净莲法师愁眉苦脸道:“师兄,当年你犯下大错,师傅本要废了你的修为,还是师弟我偷偷将你放了出去……你总不能不顾念着这点情谊罢?” 金莲法师脸上肥肉一抖,冷哼了一声:“若非有此事打底,师弟哪里还能当面与我说话?但若是凭着此事,要我助你夺回劳什子山门,那是想也别想。” “云台院到底也是祖业,其中阴谋的筹算计较,少不得周边那几个金丹寺院的参与,哪里能这般为难师兄,只盼着能够托一托师兄在海外的人脉关系,寻一处人口稠密些的中型岛屿,再立云台寺传承……” 起先金莲法师还只是拧着眉头,静静听着,只是听了此言,忽地面色大变,一下子从蒲团上跳了起来,露出身下蒲团上一个好大的陷坑: “好你个净莲,我好心收留你入寺,你竟然恩将仇报,企图害我!” “落星海各大元婴仙族共同制定海上规矩,其中便有一条——释教修士不得于落星海各大海域发展信众、收集香火愿力!” “便是在海域里贩卖土民,送到浮屠仙洲,其实也是坏了规矩的事情。” “只是毕竟这不算严格上的在落星海海域内发展信众,算是玩了个文字游戏,加之此事隐蔽,又禁之不绝,这才令诸仙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我若是助你在海外另立云台院,传播古释信仰,那就是当众打了落星海诸族的脸面!莫说我一个小小的筑基,便是金丹上师也吃不住挂落!” 净莲法师神色灰败,嘴唇嗡动:“只是……云台院传承要绝于师弟此处了!” 金莲法师恨铁不成钢道: “师弟,师兄我也不是教训你……” “你我虽是师兄弟,但几乎算是前后脚入的云台院,年岁本是差相仿佛。” “三十岁时我逃出云台院,转修筑基金丹道,如今一百五十载过去,修到了筑基中期的境界,现年一百八十岁,道门筑基寿三百,仍有一百二十年可活。” “你等古法释修借香火愿力修行,虽进境稍速,可寿命却大为不如,佛门筑基寿两百,金丹寿五百,佛道元婴甚至只有区区千年寿元,比道门元婴少活了整整一千年……” “现今你也一百七十九岁了,本还比我小上一年,却颌下长须尽白,只剩二十年天寿。” 金莲法师摇了摇头:“这倚靠香火愿力修行的古法,到底有甚么好修的?” “狗都不练了!” 正在殿外地底偷听的荆雨心中一震,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怪不得整个释教佛门都对长青道尊颇为敌视!” 长青道尊的道途可以影响世间修士寿命,他可以改善筑基金丹体系的修士寿元,使筑基寿达三百年,金丹得八百年小长生。怎么可能改不得释修的寿命? 可偏偏单单绕过了释修的香火愿力修行体系,明摆着是在恶心佛门的几位世尊! 等到长青道尊的道途再更进一步,道门的筑基金丹体系所增加的寿元只会把佛门的香火愿力体系越拉越远,那再过几个纪元,世间哪里还有人会傻傻地去修行佛门功法? 这是要掘了佛门的根啊! 转念一想,究竟是什么样的过节,能让长青道尊做到这样的地步? 但从佛门道门体系这一道寿命之差,便猜出了不少内情,此时的荆雨也不禁有些后怕的情绪: “九命道君曾言普渡佛君此人一生道途只系于【普渡众生】四字,虽然立场属于佛门,但却真正达到了分别心全无的境界。” “起初我还不甚明白,如今看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长青道尊此举,几乎已成了佛门共同的【道敌】,若是换成其他的佛君,知晓了我的根脚,哪里还由得分说,只怕早就一道术法打杀过来了!” 第215章 拿捏 果不其然,那净莲法师听了金莲的嘲弄,也是悲愤交加,怒道: “师兄,香火愿力之法短寿,便有一群释修改换门庭,去修道门的筑基金丹道,你们如今倒还是袈裟披着、经文念着,可哪里还有什么释家修士的样子?” “倒不妨直接还俗改投道门,何必还立着一个释修的名头,与我等分称什么古释今释!” 随即又意识到这是在人家地盘,自己又有求于人,脸上的怒色又转变为央求神色,扯着金莲法师的袖子说了许多软话。 两人又拉拉扯扯了一刻钟,净莲法师只想着求这位昔日的师兄帮自己拿回山门,或是干脆在海外立寺;金莲法师却咬死不肯松口。 轰—— 正当此时,大殿外的防御大阵陡然一震,一个灰袍青年提着个昏迷不醒的胖大和尚,将殿外法阵视若无物,大踏步走了进来。 “金云子?”金莲法师脸上肥肉颤动,盯着那昏迷的胖大和尚,心中一个哆嗦。 这灰袍青年正是带着金云子回返过来的荆雨,他抬眉盯着两个筑基法师上下打量,闷闷笑了一声。 嘭! 荆雨将昏迷不醒的金云子扔在了殿内,对着金莲法师冷笑道: “金莲,你的事发了!” 金莲法师望着面前这个气息沉凝、灵压浓郁的灰袍青年,简直心胆俱丧: “祸事了……不知是我的哪一件事发了?” “这青年看着面容英武不凡,修为境界虽然与我一般是筑基中期,可一身仙道法力如渊如海、深不可测,不知是哪一个世家的嫡系,甚至是元婴仙族出身都不意外!” 金莲法师身旁的净莲法师更是瑟瑟发抖,他一个浮屠仙洲的正宗古释修士,本来到了落星海的海域就是犯了忌讳,方才还在殿中与金莲法师密谋在海外立古释寺院的事情,哪里能不心虚? 见状干脆架起了一道白虹,竟然二话不说便要逃跑! “哪里走?” 荆雨哈哈一笑,眉心金色印记闪动,显现出一只金色竖眼,放出一道明澄澄的【参玄灵光】,将净莲法师拘在了原地,竟然使其动弹不得! 一旁的金莲法师看得眼皮直跳,心中绝望: “瞳术加持的法光类神通?” “净莲师弟乃是古释修士,虽然此时山门被破,手下的香火信众都被掳掠一空,已经没了多少愿力支持,筑基后期的境界已经不稳,但毕竟也是筑基后期……” “竟然这般不济事,被一道法光困在了原地。” “此人绝对是仙族嫡系!” 于是干脆趴了下来,泣道:“上使息怒……不知贫僧所犯何事,竟劳得上使这样身份的人物来费心捉拿。” “若是哪里触怒了仙族,只需一道调令下来,贫僧立时便自缚手脚,自行上门请罪了!” 这时候原本昏迷不醒的金云子也悠悠醒转,可刚一睁眼,眼见着如今的景象,又立马闭上了眼睛,头一歪昏了过去,只当自己压根没有醒过。 荆雨看得好笑,仍是冷着一张脸面,言道:“你与这净莲法师密谋于落星海传播古释道统,破坏仙族规矩,我此前在殿外听得清清楚楚,还不是破家灭门的死罪?” 金莲法师只觉得后脑被一记重锤砸得眼冒金星,一时间口干舌燥:“苦也……早知当初不该图便宜,换了这样一道劣质的阵法!竟被人半点不漏地听了去。” “上使,这……这……” 岂知上一刻还凶神恶煞的荆雨瞬间却如同春风化雨一般,脸上挂起了笑容,撤下了禁锢净莲法师的【参玄灵光】,悠然道: “两位法师不必担心,在下并非落星南海的元婴仙族子弟,只是一路游历至此,哪里会管什么古释道统的事情。” “我此番来也不过是多日跋涉劳顿,寻摸着找个地方落脚,顺便寻一个合适的道场,闭关修行一阵罢了,不知两位法师可有合适的关系,帮着在下寻觅一二?” 上一刻还以为立时便要破家灭门,下一刻却已然有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人生的大起大落莫过于此,金莲法师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番差一点跳出胸腔的心脏,勉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道友真是喜欢开玩笑……” “只是正巧撞破了两位法师密谈,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荆雨淡淡道:“我瞧着这一处岛屿的灵机中正平和,正合在下打磨一道神通,不知法师可方便安排一间厢房,在下也好休整一二。” 打又打不过,又是一道把柄捏在了荆雨手中,如今已是个任人揉捏的情景,金莲法师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唯唯诺诺地应了,亲自将荆雨引到了一间上好的客房内。 “道友安心在此处住下,若有一应需求,尽管开口便是。” 金莲法师小心翼翼道:“还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荆雨言道:“叶宇楼。” 金莲法师神色一紧,躬身退了出去。 荆雨这化名可不是胡乱起的,落星东方海域斩龙岛叶家随着【福禄真人】叶星云结婴,成为【福禄真君】之后,已是货真价实的一门三元婴,叶家老祖叶江淮更是元婴后期大真君,如今不说东海,哪怕放在整个落星海外海里也是一尊庞然大物。 而叶家嫡系如今的字辈正是“江凌星飞宇……”。 荆雨故意起了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名字,但也并不明说自己是否是出身叶家的仙族嫡系,这般虚虚实实,恰恰便是要金莲法师自己联想。 “我如今距离筑基后期已经不远,再修到筑基大圆满之境,估摸着也就二三十年的工夫。也该开始筹备结丹一事。” “成丹秘法、高品相的凝晶丹、合适的结丹宝地……方方面面的资粮都缺不得,少不得几番争斗,届时正是展露锋芒的时候。” “有这一层模棱两可的身份掩饰,可以少去许多麻烦。” 荆雨思忖道:“甚至可以通过【天命楼】联系一下叶星云,当真讨要一个说法,将‘叶宇楼’这个身份落到实处……” 第216章 红尘海 荆雨细细琢磨了后续的计划,确认无误后,便先在这【孽海金莲寺】中住了下来,暂时按兵不动,打磨法力、梳理神通,顺便了解了一番周边的环境。 天降巨星之后,仙洲界五州沉陷,原本的九州只余下了四州,化为如今的四大仙洲。 若以巨星落点为中心,由此形成的落星海大无边际,其面积远远超过了四大仙洲的任意一洲。 因而整个落星海也被划分为了【内海】与【外海】。 【内海】人族修士几乎不会踏足,只因那是仙洲龙属的自留地,传闻最深处有龙族血裔潜伏修行,甚至有过化神期真龙的踪迹。 好在龙属几乎不怎么出现在内海以外的地方,龙族与人族两族倒也相安无事。 而落星海的外圈则是【外海】,粗略分为东、西、南、北四大海域。 而四大仙洲则分别坐落于东北(绝尘仙洲)、东南(蓬莱仙洲)、西北(天象仙洲)、西南(浮屠仙洲)。 如今荆雨所在的【孽海】,正是落星海外海南域偏西的一小块儿海域,正好毗邻【浮屠仙洲】,因此这一地可谓鱼龙混杂,魔修、仙修、妖修、古释今释……不一而足。 不过所谓的【孽海】,其实也只是浮屠仙洲的释修对这片海域的称呼,真正生活在这片海域的修士还是习惯称呼这里为—— 【红尘海】。 有趣的是,落星海无论哪一片海域,顶级势力几乎都是家族的形式,元婴级数的宗门或松散盟会不是没有,但极少,能叫得出名字的大势力大多都是元婴仙族。 倒是金丹筑基级别的小宗门更为多见,但金丹世家或筑基家族更是多如牛毛。 便以如今这片【红尘海】为例,临近浮屠仙洲的西南侧如同【孽海金莲寺】这样的寺院庙宇不计其数,大多占着一座灵机寻常的小海岛,立下道统,绝大部分都是转修筑基金丹道的今释。 其余大部分地界都是金丹世家占据。 但【红尘海】中唯一的元婴势力却是毫无疑问的元婴仙族,扎根于【听风岛】的【风家】。 族内有一尊元婴初期的真君【风祁节】,现年一千一百余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红尘海】境内无论金丹世家、宗门、商会……尽皆要仰风家鼻息。 好在风家虽算不上纯粹的名门正道,但也没有什么倒行逆施的狼藉声名,颇有些超然物外的意思,因而红尘海的其它小势力若只是守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不求扩张,其实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差不多过了几日,荆雨总算是将【红尘海】周边大大小小势力盘根错节的关系梳理完毕。 又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增益巩固了一番修为,向筑基后期又近了一步。 “如今两个月过去,云川域与天南域的正魔之战应当已经落下帷幕,普渡佛君赠宝一事应也尘埃落定了。” 这两个月里荆雨也时常以玄镜窥视宇文云丹和赵元曦二人,不过两人大多数时间都在修行,并不常出门,他也得不到什么太有用的讯息。 至于埋在自家玄镜居后院的那一尊【血傀身】,他也担心有金丹真人或元婴真君在周围布下监视法阵,故而也不曾动用。 “还是要去太虚幻境问一问元曦……” 荆雨将心神沉入【灵明石胎】,向名为【帝裔】的好友发起了交流邀请。 很快,两人便在太虚幻境中央的【天命楼】酒肆中见了面。 赵元曦见了戴着龟甲面具的荆雨,神色一喜:“舅公,你果然没事。” “你舅公是什么人?”荆雨笑道:“元曦,云川域可有什么我的传闻消息?” 赵元曦何等聪明的人物,立时便领悟了荆雨的意思,神色一肃,言道: “舅公有所不知,两个多月前,厚土派群山之间一道声音响彻天地,将正魔两道数位修士自几位真君的眼皮底下就这般摄去,此事风头一度盖过了搬山真君结婴一事。” “想来是触发了什么传承秘境的条件,这才令几位修士得了机缘。” “其中便有您……”赵元曦看了荆雨一眼,顿了顿,继续道: “过了一时三刻的工夫,四名魔道修士被原路送了回来,每人手中都或多或少得了些佛门功法或修行灵资,其中甚至有元婴级数的灵物!” “这几名魔道修士被天南域的两位魔道真君当场捉了去,吞了他们的灵资,至于修士本人……下场便不知了。” 赵元曦沉默了几息,继续道:“有些奇怪的是,包括舅公在内,共有五位正道修士被那传承秘境摄了去,但却并未如同魔道那般被原路送回,而是被随机送到了仙洲界的其它地界。” “其中有一位金丹世家的嫡系被扔到了中州域的一处元婴宗门内,那世家嫡系献上了在秘境中获赠的元婴灵物,那家宗门的真君也是个正派人物,赏赐了不少灵石与低阶灵资,算是等价换取,人也派了一位门中的金丹真人护着送回了云川域。” “剩下四位修士仍然不知所踪,不知被扔到了何处。” 赵元曦言道:“恐怕被扔到了其它仙洲也未可知。” “那几道元婴灵资价值几何?”荆雨追问道。 “虽是元婴级数的灵物,但在元婴灵物中也不算是特别珍贵的东西,对元婴真君来说聊胜于无,不值得四处穿梭太虚寻找。” 赵元曦轻声道:“对金丹真人倒是不小的诱惑,逍遥盟这几个月来有几位真人在家中这边布下了几道眼线,应是等着舅公自投罗网来的。” “不过前几日宇文家主与月秋真人二人来了一趟玄镜居,与元曦寒暄了几句话,那些眼线也就撤走了。” 荆雨暗暗点了点头,心道:“宵金兄与胡月秋倒是难得的信义之辈,答应了多多照拂元曦,着实并不含糊……” 随即向赵元曦言道:“既如此,我也放心了。” “舅公此时并不在蓬莱仙洲,暂时也不会回去,你且安心修行,待时机成熟,我自会想法子返回云川……” 第217章 求援讯息 脱离【太虚幻境】后,荆雨依旧拿着【灵明石胎】,开始逛起了【天命坊】。 他先是在帖子最多的【谈玄论道】版块随意刷了刷,如今天命楼扩张迅速,整个楼内的成员达到了近五百人,显然也是热闹了许多,像是【谈玄论道】这样的大热板块,一刻钟便能多上三五个新帖子,旧帖子的回帖频率显然也高了不少,让荆雨刷得很是过瘾。 哪怕是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谈玄论道】之中近半的帖子仍然是围绕着“搬山结婴”这个主题。 虽则说以整个仙洲界而言,一位修士结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况且还只是一位【一窍真君】而已。 但搬山真君此次结婴的过程颇为耐人寻味,身为正道而言并不光彩,偏生最后真君齐至,又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这才引爆了整个仙洲界的舆论,让此事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说是讨论,实际上不过正魔两道的骂战而已。 天命楼中的魔道修士大多痛骂正道都是一些敲骨吸髓的伪君子,为了一己之私,竟尔勾结自己最为瞧不上的魔道真君,不惜发动两大域境之间的战争,勾动人心妄念、吸收炼化修士死气、消磨修士的血肉精华,一鱼三吃。 末了还要把这场正魔之战的屎盆子都扣在魔道的头上,虚伪至极。 正道修士则隐隐间有些分裂的趋势,一部分正道修士已经与搬山真君甚至【松风阁】、【剑阁】彻底割席,不齿与其为伍。 还有一部分正道修士则开始论证“炼化修士的尸身法躯提炼精血”这件事情的正当性究竟有多少。 得出的结论是,此事虽则不太光彩,但人死之后神魂入了轮回或是彻底消散,【法躯】严格意义上来说就不能算是修士本身了。 所谓“入土为安”不过是凡人对死后世界的一种基于恐惧而产生的习俗而已,大家都是与天争命的修士,何必去遵循那些凡夫俗子的规矩? 与其草草掩埋,不如为云川域这个并无真君坐镇的小域境做出最后的一份贡献,如今造就了搬山真君这样一位本土元婴,对云川正道、乃至整个蓬莱仙洲的正道而言都是大有裨益的事情! 但事后一定要对这场正魔之战中死去的修士家中做好抚恤补偿,否则难以安定人心。 有不少正道修士已经制作出了一份抚恤灵资的详细单子,已有金丹真人拿着这单子去请示元婴真君,希望能尽快推动抚恤补偿一事,也算全了正道最后的一丝颜面。 最后仍有一小撮儿的正道修士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云川域多了一位元婴真君,会对整个蓬莱仙洲的正魔格局产生怎样的影响了。 至于那些在正魔之战中陨落的修士? 不过是大局之中的小小牺牲罢了,不值一提。 荆雨退出了【谈玄论道】版块,摇了摇头,心中五味杂陈。 他顺手又点开了【洞天秘境】,扫视了一下各大秘境的求助消息,竟然真被他找到了一条他感兴趣的、几天前的新帖子…… 【在下被困在了落星海南域红尘海附近的一处筑基秘境之中,附近若有道友施以援手,脱困之后必有重谢!】 落款处写着【山鬼】二字。 “有意思。”荆雨单独联系了一下这位【山鬼】道友,言道: “道友可否详细说说?在下就在红尘海附近。” 过了盏茶功夫,【山鬼】这才回复道: “原来是【一元】道友!我曾在【修仙百艺】中刷到过你不少的丹道心得,很有裨益!不知道友身在何处?是何修为?神念强度如何?” “我此时深陷一处传承秘境,须神念极强的筑基修士方能解开此困阵的机巧,或是身具极高深的阵道修为,也能一试。” 荆雨心中一动,长年累月消耗寿命练习【蕴神术】,自己的神念如今可以说独步筑基层次,若是他的神念强度都不达标,那这道传承只怕无人可得了。 至于说为何那么巧,正好是一道针对神念强度的传承秘境?荆雨对此倒是也不怎么意外。 其实并非是他正好撞上了,而是其实无论神念也好、体魄也罢、甚至法力质量,几乎都是他擅长的方向。 说白了,在筑基这个层次,荆雨实在太全面了!不管撞上什么样子的传承秘境,都大概率能够分一杯羹。 见荆雨没什么回应,【山鬼】停顿了一会儿,又道:“若道友也没有把握,可捎一道口信去往星罗岛宋家,在下是宋家嫡系,族中自然会派人前来搭救,届时族中也有重谢。” 宋家嫡系? 荆雨若有所思。 他此前梳理红尘海各大势力,对这个星罗岛宋家有些印象,家中有一位擅长术算占卜的金丹后期大真人坐镇,可惜这个世家里只有这么一位姓宋的金丹真人,加上这位大真人似乎寿元无多,只剩下了三十年左右可活。 可以说境况并不算太好。 世家仙族的嫡系,除了血脉纯正之外,还要保证天资不凡、修为根基扎实,若只是没有灵根的凡人、或灵根资质低劣修为不济的嫡脉子弟,实际上也不能称之为嫡系。 如此一算的话,其实能称之为有望金丹的宋家嫡系,如今也只有两人而已。 “不知此人是宋家大小姐【宋惊鸿】,还是宋家的二公子【宋青崖】?” 荆雨毕竟初来乍到,如今也只是知晓这么两个名字,对于两人的性格身世、功法修为可谓一概不知,自然也不知他们的人品如何。 “不过宋家倒是个极好的切入点,我此时正巧缺了一处可以安心修行、灵机充沛的道场,以及互通有无、搜集资源的势力人脉,若是救了宋家嫡系,去他家混一个客卿问题不大。” “至少宋家老祖活着的这三十年,不会有什么大波折。” 荆雨思忖道:“等到三十年后,我估摸着应当也差不多结丹了,届时只要不招惹元婴真君,天下哪里不可去得?” 第218章 宋见虚 荆雨正思忖间,忽地感觉丹田中玄镜微震,他神念探入,却发觉镜中世界代表韩平命格的那枚白色光点微微涨大,比原本明亮了些许。 “韩兄?”荆雨诧异道。 过了一刻钟左右的工夫,他的【灵明石胎】亮了亮,却是韩平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侥幸结丹,特向玄镜报喜,如今一切安好,勿念。” “韩兄结丹了!” 荆雨脸上泛起了一丝喜色:“区区凡人之躯,一步一个脚印,单只是一道【平平无奇】的凡品命格,能走到如今,韩兄了不起!” 于是送去了祝贺,与韩平又在天命坊内寒暄了几句,至于韩平如今在何处,他没说,荆雨也识趣,并没有问。 待得一切收拾停当,荆雨便出了客房,去找金莲法师道别。 这两个多月来荆雨吃住都在【孽海金莲寺】,时不时还来金莲法师这里打一打秋风,早将这老和尚薅得欲哭无泪,如今见荆雨要走,自然是千恩万谢,将这尊瘟神送出了寺。 荆雨循着【山鬼】给出的位置,拿出在金莲法师那里薅到的一面【定星灵盘】定向寻位,好不容易确定了路线,架起遁光向目的地飞去。 此秘境距离荆雨的位置不远不近,全速飞遁大概也要两三日的工夫,荆雨知晓【山鬼】所陷的传承秘境内里只是一道困阵,并无生命危险,因而也不全力赶路,维持着七成左右的遁速,保证自己的法力消耗在一个极低的范围内,以应对突发状况。 遁行了差不多三日,眼见着天气突变,整个海域上空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显然是风暴降至。 落星海的海上风暴可不比凡俗,极易使周边灵气狂暴,越是靠近内海,风暴越是危险,许多诡异区域雷雨风暴的强度甚至堪比金丹术法,纵使是金丹真人一时不查,也要饮恨。 因而荆雨倒是也不敢托大,在周围寻了一个面积不大的岛屿,落下遁光,准备在此处避雨,等待这一波风暴过去,再去救援【山鬼】。 只是当他刚刚落到这岛屿上的下一刻,以玄镜下意识探查了一番周围环境,便发觉一股淡淡的灵气波动,他面色一变,心道糟糕: “这岛上有遮掩法阵?莫非是有主的地界……” 还未等他作出下一步反应,一只青色大手自岛屿地底突兀钻出,将荆雨一把攥住,拖入了地底。 下一刻,荆雨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处天然的地下溶洞之中,这溶洞虽空间不大,但装下数百人也是绰绰有余,如今洞内空空荡荡,唯有不远处盘膝坐着一位须发皆白、头顶束着椎髻的白袍老者。 这老者腰间别着一只储物袋,储物袋的旁边则挂着一只青翠欲滴的竹壶,壶内盛放着几十支笔直细长的青竹卦签。 金丹后期! 荆雨身子一僵,这老者身上明明白白地散发着一股金丹后期圆满的恐怖灵压,竟然丝毫不加掩饰。 荆雨估摸着,以他如今的神通手段,若是遇着了一位丹成下品的金丹初期修士,还有可能凭借苦渡玄光以土遁脱身,但遇着这般金丹后期的大真人,除非动用九命道君送给自己的那一枚金色令牌,否则绝无可能安然离去。 而在这白袍老者身旁,则侍立着一位身形高大的筑基后期女修。 其实这女修看着身高几乎已经与荆雨本人持平,骨架又极为粗大,浑身虽然用法衣包裹地严实,但外露出来的一双手,光看手背,便是一副黢黑粗糙的模样。 虎口处还长着一圈儿极为明显的黑色棘皮,若不是这一身女式法衣的装束以及披肩的长发,此人手指指背粗大的毛孔与旺盛的绒毛几乎让荆雨以为这是个有什么女装癖好的男修! 待到荆雨准备仔细辨认一番此人究竟是男是女时,却发现这人的脸上戴着一张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白色面具,将整个脸庞遮得严严实实,荆雨偷偷以神念接触这面具,竟尔被弹了回来。 居然还是个能够隔绝神念的面具? 正当荆雨对此人的面容极为好奇时,这戴着面具的筑基女修开口向白袍老者说了句话,声音果然如同荆雨想象的那般嘶哑难听: “老祖,此人误闯了咱们的藏身之所,若这般放了出去,只怕走漏了消息……您看?” 那白袍老者摆了摆手:“也不算误闯,是我将他摄来此处的,惊鸿,你且一旁看着,我来与这位小友说几句话。” 那老者咳嗽了几声,盯着荆雨缓缓道: “这位小友,老夫名为宋见虚,出身星罗岛宋家,旁边这女娃是我家中晚辈,宋惊鸿。” “方才见你落在此岛,实在是有事相求,这才将你摄来,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小友谅解一二。” 宋见虚? 荆雨心中愕然,星罗岛宋家的金丹老祖? 这么巧? 难道他身旁的这位宋惊鸿…… 他连忙偷偷丢了两道探测法术过去,果真如他所想。 那金丹后期的老修士宋见虚令玄镜镜面白光一闪,却是一道白色篆字,凡品命格【平平无奇】。 宋见虚身旁的筑基女修却令玄镜蓝光闪动,镜面显现出一道蓝色篆字来: “【山鬼为伴】,品级:精品(蓝色)。” “具体功用:命格拥有者天生有一只山鬼伴生,可供驱策,更擅长修习御鬼、驱鬼、养鬼等鬼道相关的功法神通。” “命格来历:命格【百鬼夜行】修士证位道君失败,身死道消、道果不存,命数归于天地,世间遂有【山鬼为伴】。” 山鬼为伴? 此人便是之前在【天命坊】中发布求援讯息的【山鬼】? 结合此前【山鬼】明言自己是星罗岛宋家嫡系,倒是一切都对上了。 不过她不是前几日还被困在一处秘境么?怎么自己还没去救援,便被族中的老祖捞出来了? 可既然已经脱困,为何又与家中的金丹老祖藏在这等偏僻的小岛上? 带着满腹的疑问,荆雨躬身应道: “宋真人哪里的话?晚辈离家游历至此,早就听闻星罗岛的宋见虚真人卜算之术独步落星海南域,只可惜未有合适的理由登门拜访……若有什么用得着晚辈的地方,前辈尽管开口!” 第219章 心魔誓言 宋见虚眯着眼睛盯着面前这个灰袍青年,言道: “我观小友双目神光内敛、多半神念强横;身躯宝光隐隐,显然法躯不凡;一身仙基法力沉凝浑厚,根基牢靠……不知是哪一家的英才?” 荆雨也不正面回答自家根脚,只是恭声道: “晚辈叶宇楼。” 一旁戴着面具的宋惊鸿目光一闪,讶然道:“江凌星飞宇……叶宇楼,斩龙岛叶家?” “仙族嫡系?” 宋见虚倒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手一翻,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枚玉简,送到了荆雨面前: “仙族叶家的祖地斩龙岛曾是近古修士与真龙之属大战的一处古战场,整个岛屿便是大量龙属妖兽的埋骨之所,整个岛屿常年被一股龙气所笼罩,这龙气对人族倒是没甚么大影响,但在斩龙岛出生长大的仙族嫡系身上总会沾染一些。” “这一部名为【腾蛟弄气】的秘法修了可模拟蛟龙气息震慑寻常海妖,常人大多混淆龙气与蛟龙之气,看不出分别,倒也能糊弄一二了。” “我与小友初见,甚是投缘,这一部粗浅秘法便当作见面礼罢。” 荆雨知晓自己模棱两可的假身份被面前这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识破,对方却不戳穿,反倒是赠送了一部遮掩的秘法,释放了足够的善意,如今也多少放下了戒备,答道: “多谢真人赐法。” “不知真人究竟有何吩咐?” 宋见虚刚想答话,忽地面色一变,猛地弯起了腰,剧烈地咳嗽了几下,自口中吐出了无数身形细小的黑色蚊虫,四散飞向了溶洞周边。 宋见虚眉头一皱,自指尖忽地绽放出无数道同样细小的青色剑气,将这些黑色蚊虫统统斩了个干净,这才恢复了正常的脸色,淡淡道: “小友也看到了,老夫……此前不久糟了对头暗算,如今身中蛊毒,伤势不轻,只得苟藏于此处。” “如今外面已被我那几个对头布下陷阱,只等老夫自投罗网,因而也不好随意走动。” “只盼着小友能帮老夫去附近的海上坊市抓几味灵药,也好助我炼一炉疗伤解毒的宝丹。” 宋惊鸿白色面具之下的眼睛透露出一丝关切,连忙道: “老祖,不妨让惊鸿去坊市……” “不成。” 宋见虚苦笑道:“惊鸿,你的模样太过招摇,整个红尘海的修士哪怕没见过你,也识得你的样子,哪里能在坊市中抛头露面?届时被我那几个对头寻到,反倒是弄巧成拙。” 宋惊鸿眸光低垂,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老祖说的是。” 随后宋见虚转向了荆雨,言道:“小友不知可否帮老夫这个忙?你是这片海域的生面孔,我那几位大敌从未见过你的模样,你大可伪装成来红尘海游历不久的修士,这样的身份如今海上坊市不算扎眼,于你而言没有多少危险性。” “当然,事成之后,老夫自然也有重谢。” 说罢,宋见虚又拿出一枚玉简,以法力送到了荆雨面前。 荆雨拿到玉简,神念一探,便知这玉简中记载了什么。 【天筹卜剑经】! 竟然是一门结合了卜卦、数算的术道剑气法门。 荆雨只是大略观看了一遍,便觉大有神妙,绝对是实打实的一门金丹层次的剑经。 宋见虚笑道:“此剑经是老夫所创,算是金丹级数的法门,虽是剑经,但其实更像是一门衍生剑气的术法,自然并非只能剑修使用,寻常修士也可一用。” “如今送予你的只是【练气篇】,若是小友能寻来灵药,事成后老夫便奉上这部剑经的【筑基篇】。” “待得老夫伤势大好,还请小友去往星罗岛一会,金丹篇章的秘法也不是不能考虑对小友放开一观。” 荆雨沉默一瞬,缓缓道:“不知贵族可有结丹秘法?” 宋见虚微微一怔,旋即温声道:“自然是有的,不过结丹秘法无论放在哪一家都是不传之秘、立族根本,除非族中嫡系,或立下大功的外姓,否则不可轻予于人……” “晚辈知晓了。” 荆雨点了点头:“我先为前辈去附近坊市搜寻灵药,结丹秘法的事情并不着急。” “也好。” 宋见虚扔过来一个较小的储物袋:“其中放着一些购买灵药的灵石,以及灵药清单,小友记得打散了顺序、分成数个部分,混在其余的药材中,在几个不同的坊市购买。” “晚辈也不是初涉修仙界的愣头青,自然知晓利害。” 荆雨接过储物袋,点了点头道。 “对了。” 宋见虚低声道:“星罗岛宋家在整个落星海也算是有名的正道,不曾无故害过谁来,老夫自不会如同魔道修士一般,用什么神魂禁制或蛊虫一类手段来控制小友。” “但事以秘成,咱们素未谋面,我也不好就这般放走你了,小友可否签一份【心魔契约】,也算有个保障。” 说罢,宋见虚又拿出一卷古旧的兽皮纸,送到了荆雨跟前。 荆雨看着面前的兽皮纸一愣,随即道:“应当的。” 于是照着这兽皮纸上的心魔誓言念了起来,随即在落款处签下了【叶宇楼】三个大字。 这倒并非是荆雨对此心魔契约偷奸耍滑,实际上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哪怕修士在心魔契约上签的是假名字,此契约同样有效,效果并不会减弱分毫。 这名字签完,眼前的兽皮纸顿时无风自燃,荆雨只觉得一道与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的怪叫在耳畔响起,同时一道无形无相的心魔钻入了识海之中。 只是那心魔还未寄居起来,单单只是靠近了荆雨识海中央,便化为丝丝黑烟,彻底消散了。 “【久视】发力了……”荆雨心中默默道。 这心魔誓言、心魔契约一类的约束,实际上是如今修仙界各种协定的主要手段,毕竟任何一个修行阶段的修士,都不可能完全避免心魔侵扰。 可偏偏【长生久视】这道神品命格自带保真破妄、心魔不生的效果,对于元婴真君都约束极大的心魔誓言,对荆雨的约束力却根本为零! 第220章 拉郎配 而魔道又不似正道一般人品有些保证,可以做一做君子协定,往往有什么利益之争,想要分配好处,只有心魔誓言能够维持公平。 荆雨早年间也凭着心魔誓言对己无效的优势,坑杀了不少魔修邪修,可以说屡试不爽。 心魔誓言无效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告知宋见虚,向两人拱了拱手,直接以土遁术遁出了溶洞,离开了此间。 头戴面具的宋惊鸿望着荆雨离去的方向,语带忧虑:“太爷爷,你说此人会回来么?” 宋见虚拿出腰间的青竹筒,晃了晃其中的数十支卦签,淡淡道: “不好说,毕竟心魔契约上只写着不准透露我二人的行踪讯息,不准带任何修士接近此处,可没写着必须拿着药材回返此地。” “他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也算薅了一本练气篇的剑典,算是意外之财了。” 宋见虚笑了笑:“不过这位小友倒很是聪慧,临走时故意问了问我家有无结丹秘法,放了这样一个钩子,以示自己有所求,安定你我的心思,想来不会满足于一部练气篇的剑典。” “此事终究是惊鸿连累了老祖宗。”宋惊鸿面有愧色,语气中却带着些许埋怨: “那几大世家明摆着是以惊鸿为饵,诱太爷爷出关,半路截杀……哪怕不能杀伤您的性命道行,磨一磨您的寿命也是好的!” “风家这等仙族又在红尘海定下了不准金丹真人袭杀各家筑基嫡系的规矩,那群老东西哪里敢亲自动我?” “单凭那几个筑基修为的世家嫡系,又如何是我宋惊鸿的对手!” “星罗岛的宋真人号称红尘海真君之下卜算第一,何以出门不算一算吉凶?” 宋惊鸿跺了跺脚,懊丧言道。 这动作若是寻常面容姣好、身段玲珑的筑基仙子所做,倒是赏心悦目,自有一番动人的娇憨之态,可宋惊鸿骨架粗大、身形不似女子,加之形体实在并不好看,此时竟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大真人宋见虚都有些恶寒之感了。 可宋惊鸿毕竟是自家嫡亲的曾孙女,哪里能伤了姑娘家的心,只是端正身形,面色沉肃,沉声道: “红尘海的世家真人自然不可对筑基嫡系出手,这是仙族定下的规矩不假,可没说不准将筑基嫡系引到上古秘境之中,借上古杀阵之手除掉你们。” “况且你怎知我出门前没有算过?” 宋见虚笑道:“惊鸿,你却不知,太爷爷我此前因寿元无多,担忧宋家前路,曾以卦演天地,为族中卜了一卦。” “结果却是大凶之兆,前途渺茫,完全是破家灭门的卦象。” “此后我每隔数月都要卜一次卦,可卦象并无变化。” “此次出关从那秘境救你出来前,我又卜算了一次。” “可这一次却显现出了不同的卦象。” “虽然此次出关,我个人是个【小凶】的卦象,可不知为何,宋家全族的卦象竟然由【大凶】变为【大吉】!” “想来是这一次出门,咱们爷俩会遇上什么逆转命数的大机缘。” “嘶……可自从被那几个老对头偷袭受伤,如今又身中蛊毒,一路躲躲藏藏,流落至此,连家都不敢回了!生怕有不要脸的蹲在星罗岛附近,就等着咱们自投罗网。” “一路上就没遇上几件顺心的事情,哪里有什么改运的意思?” “好不容易抓来一个生面孔充作壮丁,难不成我宋家转运的因由便应在了此子身上?” “惊鸿,你对这个冒充仙族嫡系的叶宇楼怎么看?”宋见虚眯着眼睛问道。 “啊?” 宋惊鸿一呆,咂摸嘴巴道:“这位道友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宋见虚脸色一垮,猛地自口中又呛出一团黑色蛊虫,随即道: “咳……是了,这位小友相貌堂堂,人也聪慧,加上一身仙道根基浑厚牢靠,已然有了金丹之资,若是能送回灵药,为我治伤,说明也是一位信人,人品上也靠得住了!” “这般看来,何尝不是一位难得的好夫婿?” 顺手捏死了那一团黑色蛊虫,宋见虚罕见调笑起来:“届时我这位大真人出面游说一二,教这青年才俊做了我宋家的乘龙快婿,你看如何?” 若是寻常女子,家中长辈这般调侃婚事,免不了是要娇羞顿足一番的,可面前的宋惊鸿却只是耷拉着那并不好看的眼眉,语气干涩: “太爷爷,你寿元无多,如今宋家可谓强敌环伺,人人都指着咬下咱们一块儿肉来,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您又何必为我宋家凭白树敌?” ———— 荆雨出了溶洞,先远遁离开了这一座岛屿,随后拿出了宋见虚所赠的储物袋中拿出灵药清单看了看,上面都是些筑基级数的常见灵药,大多是疗伤解毒的药性,并不值得太多灵石。 但他神念一扫,这储物袋中还满满当当放着七八百枚灵石,足够他照着清单上的灵药种类各买上好几圈儿了。 “单单看这些灵药,最多也就炼一炼筑基级数的灵丹,若无几味金丹灵药作为【君药】,哪里能炼出金丹修士合用的疗伤宝丹?” 荆雨瞧着那位宋大真人伤势不轻,又中了蛊毒,只怕不是几枚筑基灵丹能伤势尽复的,除非是手里已经有了金丹级数的君药,只是缺了几味辅药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遣筑基修士去购买金丹灵药,傻子也能看出有大问题……” 宋见虚请托的事情并非强制,对荆雨也无约束,其实荆雨完全可以拿着这数百枚灵石,加上那一部【天筹卜剑经】的练气篇章一走了之。 甚至由于不可泄露宋家二人行踪的心魔誓言都并不起效,荆雨若是心黑一些,都可以直接去寻找宋家那几个大敌,将宋见虚这位身受重伤的大真人卖上一个好价钱! 说不得那几位与宋见虚为敌的金丹修士一高兴,随手都能赏下几道金丹灵资。 不过在仔细思考权衡了一番后,荆雨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他娘的,我玄镜道人怎么说也是堂堂仙界顶级势力、长青仙庭的三殿下,未来保底金仙的人物,哪里至于为了那点儿金丹灵资违背本心,作此小人行径!” 第221章 斧钺岛坊市 “若是寻常那没甚么背景的修士,为了自家道途,争那一线长生之机,出卖自己的良心,也算情有可原。” “我天生与天地同寿,又有【苦渡经】这样的无上妙法,缩在地底下躺平个几百上千万年都可飞升,良心哪里能与那等在俗世里刨食的修士一般不值钱了!” “莫说是寻常之时了,本就身受重伤,哪怕是平日里秉承正道的真人也明白事急从权、便宜行事的道理,这位宋大真人偏生还是死守着正道的教条,一不设神魂禁制,二不下毒药蛊虫,只单单设了一道心魔誓言以作约束。” “虽有些古板迂腐之嫌,但如何又不是在这海外难得的正道风骨呢?” “若是我这样的优越条件都要动不动背刺这般有正道风骨的真人挣那三瓜两枣的修行灵资,那真是天生的坏种了。” 荆雨思及此处,不由失笑。 自己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是什么道德之士,可也因为这样大过天的背景,不必做那些蝇营狗苟的阴谋算计,这才在下界有了几分修德行、立风骨的从容和余裕。 说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如今仙洲界的魔道修士未必都是天生的恶种,大多数资质平庸、背景单薄、却要自甘堕落的修士,只是在这样大道唯争的修仙界,没资格做一个好人罢了。 荆雨身子一抖,自袍袖中遁出两道血光,化为两名与荆雨样貌相似的灰袍青年,正是他祭炼多年的两具【血傀身】。 宋见虚所给的灵药清单上类目颇多,其中还有不少混淆视听的无关灵药,荆雨若是在一家坊市内购买,难免扎眼,于是干脆兵分三路,本体与分身分别到三家坊市中采购药材,将目标尽量分散,安全性更高。 随即与【血傀身】就地分开,荆雨本尊径直向附近最大的一家海上坊市飞了过去。 ———— 差不多飞遁了七日工夫,荆雨才到了一家名为【斧钺岛坊市】所在,顾名思义,这坊市便开在一座名为【斧钺岛】的海岛之上。 落星海无论东南西北四大海域中的哪一域,都几乎不存在元婴级数的散修盟会,因而海上坊市要么是元婴仙族所属,要么是划归到了金丹世家的势力范围,甚至还有诸多筑基小族合搭的摊子。 在治安上要比几大仙洲的正道地界稍稍混乱些许,但又比魔道地界的坊市好些,基本上处于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状态。 如今荆雨所在的这一处【斧钺岛坊市】,则是由三个金丹世家合办的大坊市。 荆雨倒是不知这三个金丹世家中究竟有没有星罗岛宋家的敌对家族,但既然此处是附近的最大坊市,想必宋见虚的那几个金丹修士对头应有相应的布置,便等着宋见虚本人或他遣来的修士自投罗网。 他到了这座海岛附近,并未立刻上岛进入坊市,反倒是在海岛十余里外的一处礁石群停了下来,在此地布下了一座简陋的困敌法阵,估摸着能拖延筑基修士数十息。 由于此次荆雨要置办的灵资颇多,因而也并无压制修为的意思,大大方方显露了筑基中期的境界,布好了这一道法阵,这才大摇大摆上了斧钺岛,来到了这一处海上坊市之中。 进了这坊市之中,荆雨便发觉此地风物与云川域坊市大为不同。 不知是不是由于蕴含灵气风暴的海风肆虐缘故,斧钺岛的坊市中并无特别高大的建筑,大多都是一二层的低矮石头房子分列在街道两侧,房子间的空隙处大多支着各种带顶棚的摊位。 摊位上摊主所卖的物件各有不同,除却寻常仙坊内常规的那些法器功法丹药符箓之外,明显还多了不少灵鲜渔获,许是落星海并不缺各类海货的缘故,坊市中蕴含灵气的灵鱼甚至卖得比灵米还要便宜。 而真正取代了仙洲之中灵米生态位的,则是一种看着颜色发黄、形状椭圆的奇异灵果【灵包果】。 其果肉厚实、蕴含灵气丰富,他在【孽海金莲寺】落脚时吃过几次,煮熟后的味道很像前世的面包,几乎是落星海低阶修士必备的主食之一。 “灵包果、灵包果,刚摘的灵包果……” “这位前辈,可要买一些新鲜的渔获?都是今早上才出海捕捞的,其中还有不少练气境界的妖鱼,对筑基修士也是有不小裨益的!” 落星海不比蓬莱仙洲,民风显然剽悍许多,低阶的修士几乎不怎么怕人,见了荆雨这个筑基修士,非但不作战战兢兢之状,反倒是卖力推销起自家的东西。 荆雨行走在各个摊位之间,津津有味地听着各类摊主口若悬河,向其推销货物,偶尔也花点小钱买下一些特产,似乎将宋见虚购买灵药的嘱咐完全抛在了脑后。 如此走走停停了小半个时辰,荆雨才从大众摊位的地界走了出来,再往前便是一些三四层的独栋小楼,多是一些坊市中的高端商号,要么是控制此地的金丹世家自家的产业,要么也是穿梭于落星海的大商行开在此处的分店,大多接待的都是筑基修士,练气修士除非背景通天、身怀巨富,否则走到了这里,总也是会乖乖识趣退回自己应在的位置。 他径直走到了一家专售灵药的小楼前,大踏步走了进去,在这店内挑挑拣拣,购买了一批可炼制增益修为丹药的灵草,掺杂了少许几份疗伤解毒药性的灵药,只不过这些灵药除却炼制疗伤丹药外,也能作为修为丹药的辅药,因此并不引人注目。 随后又进入了下一家灵药店铺,如法炮制,就这么一家家搜罗下来,灵药清单中的寻常草药已经被荆雨购买地七七八八。 “其它的倒还好说,唯独【落羽花】与【海汛草】这两味筑基灵药只能炼制特定的疗伤解毒宝丹,最为扎眼,加之又比较稀有,只怕不是易得的。” 荆雨沉沉想道:“若我是宋真人的死敌,定会遣人死死盯住这两味灵药的供货渠道,一旦有人购买,宁肯错杀,也不会放过……” 第222章 打杀 荆雨站在自己的视角上推演了一番:“我是给宋真人买药的修士,只要不蠢,当然意识到那几大世家会盯住这两味灵药,自然不肯去供货渠道透明的大店铺购买,否则立时便会被那店铺背后的世家知晓。” “既然如此,定然是去私人摊主手中收购最为保险。” 他又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了想:“如此一来,那几大世家定然会派人假扮散修摊主,售卖这两味灵药,等着我乖乖自投罗网。” “可换个角度想,至少我能在那些私人摊主那里买到保真的灵药!” 荆雨心中想着后续的计较,踱步来到了筑基散修专门划定的摊位前,走走停停。 斧钺山坊市算是个规模极大的坊市,加之落星海势力以家族为主,聚集效应没有其它各大仙洲那么明显,几乎都挤到了仙城中,因而自然不会像是乌山坊市这般只有寥寥几位筑基。 但饶是如此,肯在外边摆摊的筑基修士也并不算多,大多都是筑基初期的散修,摊位上的东西也不过是入了筑基的门槛,算不得什么精品。 荆雨找了许久,这才在一处售卖灵药的摊位前站定,这摊子的摊主是个中年美妇,筑基初期的修为,看着一幅破落户的模样,见了荆雨这样英武不凡的筑基修士,不由多看了几眼,柔声道: “道友可是看上了什么灵草灵药?我这边的药材药性颇足,不下于大商行的店面所售,售价却仅有大商行的七八成!道友若有所需,可不要错过。” 荆雨瞥了眼这中年美妇,神念一扫,当即便拿起摊位上的一株【海汛草】,细细观察起来,确认是真药无疑,这才随口问道: “【海汛草】如何卖的?若都是这样的品相,我要五株。” 中年美妇眼瞧着荆雨捻起这一株【海汛草】,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了笑容道: “一株【海汛草】十枚灵石,五株便是五十枚灵石……” 荆雨点头道:“好,倒是确实比店铺中的便宜不少,给我包五株。” 说罢,他又捻起了旁边的一朵【落羽花】,不客气道: “这【落羽花】又怎么卖?” 中年美妇看向荆雨的眼神彻底变了,声音微沉:“【落羽花】贵些,一朵十五枚灵石。” “来三朵,与我同那【海汛草】分别包起来,一共是九十五枚灵石是吧?能否抹个零?” 中年美妇强笑道:“道友莫要说笑了,都是小本生意,一毫一厘都省不得……况且哪有抹零抹掉五枚灵石的……” “哈哈,道友,我与你开玩笑呢。” 荆雨哈哈大笑,自储物袋中拿出九十五枚灵石,不多不少,扔在了摊位上。 中年美妇将荆雨所需的药材包好,攥在手中,试探问道: “道友,这两味灵药在丹道中略显偏门,似乎都是专门炼制疗伤解毒灵丹的关键材料,不知道友买来是为了……” 荆雨一把夺过这女修手中的灵药,神色不耐道: “废话,你既然知晓这是专门炼制疗伤解毒灵丹的材料,还问这些作甚?自然是买来炼丹救人的。” 中年美妇如遭雷殛,一时间竟然呆在原地,心中不住咆哮: “这人就这般承认了?” 等她反应过来,荆雨早已转身离开,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王道友!李道友!目标出现了!” 中年美妇面有急色,匆匆送出了两道传音玉符,见之前那筑基中期的灰袍青年已然架起了遁光飞出斧钺岛,咬了咬牙,收起摊位,连忙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斧钺山坊市的深处有两道筑基后期的强大气息冲天而起,两名筑基后期男修各自驾着飞行法器,迅速追向荆雨的方向…… 荆雨的遁光速度哪怕是在筑基后期修士中都是首屈一指的,如今却放慢了速度,只维持着寻常筑基中期的遁速,慢慢悠悠地飞到了茫茫海域之上,来到了自己布下的那一处简易困阵的笼罩范围之内。 嗖——嗖—— 不出荆雨所料,虽然中年美妇当先追了过来,可先到的却是那两名筑基后期修士。 过了几个呼吸的工夫,筑基初期的中年美妇也追了上来,来到了简易困阵的笼罩范围。 三人呈“品”字型将荆雨牢牢围住,却见荆雨丝毫不慌,反倒是冲着三人各自拱了拱手: “几位道友何故拦路?筑基后期大修怎么也是红尘海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难道还要行那劫修之举不成?” 左侧的那王姓筑基后期修士冷声喝道:“少装傻充愣!你可是宋见虚那老不死的派来购买疗伤灵药的?” 荆雨点了点头道:“正是!” 三人俱是齐齐一愣,下一刻荆雨缓缓道: “在此送三位道友上路。” 说罢,眉心金色印记闪动,一枚金色竖眼显现而出,一道明澄澄的光芒喷薄而出,以极快的速度打在了王姓修士的身上,竟然让这个筑基后期修士一时间动弹不得了! 王姓修士突然感觉到一丝巨大的危机感袭来,他下意识祭出了一面土黄色的小盾横在胸前,却见荆雨手中捻着一滴【一元重水】,这滴重水此时却被一团【苦渡玄光】包裹了起来,化为一团灰蒙蒙的小光团,屈指一弹…… 嗖—— 这灰色光团打在了王姓修士的土系小盾上,这厚实的小盾竟然如若无物一般,就这般任由灰色光团穿了过来,【苦渡玄光】此时绽开,自其中飞出一滴浑圆无瑕的重水,不偏不倚打在了王姓修士胸口。 轰—— 漫天血雾迸发,这一记【一元重水】竟然直接将一位筑基后期大修打成了一蓬血雾,眼见着是连残魂都没放出来,就此身死道消、身魂俱灭了! 那一团【苦渡玄光】包着一只储物袋飞回了荆雨的手中,直叫另一位李姓筑基后期大修与那中年美妇看得目瞪口呆! 堂堂筑基后期大修被一个筑基中期修士区区两三道术法神通这般打杀了,这还有天理吗? 李姓筑基修士忽地面色一变,咬牙切齿道: “不知是哪位真人当面,竟然如此戏耍小修!” 第223章 上羽广明宝镜 荆雨哪里要与他废话?将眉心的金色竖眼对准了这李姓修士,骇得这修士脸上显现出巨大的震怖之色,危急之时自储物袋中祭出了一面银光闪闪的鉴子,照射出一道银色光柱,竟与那一道明澄澄的【参玄灵光】对撞僵持在了一起。 “咦?” 荆雨神色讶然,他这【参玄灵光】虽与【苦渡玄光】一般,都是法光类神通,可内里却大不相同,有迟滞拘役之效的虚幻之光与【苦渡玄光】这等实体法光并不属同一性质,若是这两道法光对撞,最终的结果只是互相穿过,并不会接触相持在一处。 能够与【参玄灵光】相持的,只可能是同样没有实体、性质相类的虚幻灵光。 荆雨一眼便看出李姓修士所祭出的这面银镜所发出的银色镜光是一道同样有些拘役迟滞效果的法光,这类法器本就稀有,看这鉴子的材质,定然也是法器中的极上品,只怕距离法宝也只有一线之隔了。 “好宝贝!” 荆雨赞了一声:“倒是一个意外之喜了。” 随即背后忽地现出一对透明翼翅,双翼一闪,眉心竖眼明光不住喷薄,顶着银色镜光冲了上去! 李姓修士吓了一跳,连那平日里视若性命的【上羽广明宝镜】也来不及收回,只是让其悬在半空,抵御【参玄灵光】,自己则转头便逃。 岂知周围灵气忽地一顿,竟尔出现了一道困敌的阵法,一时间阵纹流转,将李姓修士与中年美妇困在了阵中。 “中了奸贼计策!” 李姓修士面色绝望,那灰袍青年距离自己已然是近在咫尺,看此人也不再炫耀神通,反倒是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柄立瓜锤模样的上品法器,对着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捶了过来。 【离火罩】! 眼见着同伴身死的全过程,李姓修士如今也学了个乖,没有动用土系防御法器,反倒是架起了一道火系的罩子,将自己护地严严实实。 只是下一刻,他忽然听到一声冷哼,瞬间一道无形无色的神念尖锥便透过离火罩,钻入了他的识海之中。 “啊……” 李姓修士痛苦哀嚎起来,他只觉得脑中轰然巨震,似乎被什么利器钻研搅弄了一番,思维变得一片空白。 自己加持的那一道离火灵罩因失了神念控制,威力大减,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如此巨力,数息时间之后不堪重负地破碎开来,那立瓜锤越来越近,最后只听得“砰”地一声,李姓修士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似乎就这样轻轻地碎掉了…… 李姓修士,死! 接连越阶击杀了两名筑基大修之后,荆雨又顺手料理了那筑基初期的中年美妇,这才将散落四处的战利品收拢一空,又撤了法阵,一番毁尸灭迹后,以【苦渡玄光】包裹自身,不再泄露一丝一毫的气息,一个猛子扎入了海中,顿时消失不见了。 过了不到半刻钟的工夫,一名金丹初期的真人出现在了这片海域上空,目光惊疑地巡视着四周,竟然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两位客卿呢?” 这金丹真人神色阴沉,神念扫过,总算是探到了一丝丝血腥之气,咬牙道: “竟是死了……” “如此短的时间内连杀两名筑基后期大修,唯有仙族嫡系了……总不能是宋老鬼亲自出手罢!” 这金丹真人心中冷冷想道:“不对,宋老鬼如今身中大真人的蛊虫之毒,若是窝在地下,遮掩天机还好,只要出了遮掩的阵法,在红尘海一经动用法力,大真人必然有所感应,届时他多高明的占卜之术也不管用了……” 想罢,此人跺了跺脚,懊丧道: “本是天衣无缝的杀局,如今又该如何与两位大真人交代!” ———— 数日后,一道灰蒙蒙的身影自海面窜出,两道血光遁入了这灰色身影的体内,落下两只小型储物袋,被荆雨托在手中。 “如此一来,灵药清单上的灵药应当算是齐了。”荆雨满意自语道。 他的两道【血傀身】去的都是规模远不如【斧钺山坊市】的小仙坊,买的又都是边角料的通用药材,自然并不引人注目,没有引发他人的追杀,顺顺利利与本尊汇合在了一起。 荆雨此时已经身处于安全之地,也细细排查过三个筑基修士的储物袋,并无留下什么追踪印记。 以如今荆雨甚至远超筑基后期修士的强大神念,只需一扫之下,金丹真人留下的印记已经不太能瞒得住他,除非这储物袋中有元婴真君留下的手段,否则于他而言就无甚秘密可言了。 那筑基初期的中年美妇袋中倒是没甚么太多好东西,除了用作诱饵的大量筑基灵药,也就是些筑基修士寻常有的物件,略显穷酸。 两名筑基后期大修的储物袋内容却十分丰富,光是下品灵石加起来便有足足四千余枚,甚至还有二十余枚灵气丰沛超过下品灵石百倍的中品灵石。 以及筑基后期修士积攒多年的奇功异法、灵丹妙药、阵旗法器。 甚至还有一道名为【融金火】的结丹灵物。 只可惜没有可以增加结丹概率的【凝晶丹】。 然而最让荆雨喜爱的,还是那一面李姓修士极其宝贝的上品法器【上羽广明宝镜】。 这鉴子作为法器已然十分神妙,所照射而出的那一道【上羽广明法光】,若是对除法器主人的任何角色施为,都能有十分不错的迟滞拘役之效果,倒是与荆雨的【参玄灵光】效用有所重合,而效用也颇为不如。 真正令荆雨感到惊喜的则是【上羽广明法光】的另一道神妙,此法光若是照射在法器主人的身上,能够增添灵压威势、放大自身外显修为,震慑宵小。 又能加持遁光速度,如添羽翼。 算是一件品相上佳的辅助法器了。 祭起了这银光闪闪的鉴子,荆雨又遁入了海底,全力运转【苦渡玄光】,果然在【上羽广明法光】的加持之下,原本灰蒙蒙的苦渡玄光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遁速陡然提升了三成左右。 荆雨法力激荡,就这般迅速向宋见虚与宋惊鸿藏身的岛屿遁去…… 第224章 炼丹大师宋见虚 又过了数日功夫,荆雨这才返回那无名岛屿下的地下溶洞,他本拟此地已经空无一人,却不料宋见虚与宋惊鸿二人仍好端端窝在此处,竟半点儿挪窝的意思都无。 荆雨冲着仍在闭目调息疗伤的宋见虚拱了拱手,语气恭敬道: “拜见宋真人,晚辈幸不辱命,清单上的灵药已经购置完全,真人此前赠予的灵石倒还还余下不少,都在此处了。” “叶小友果是信人,老夫倒是没有看走眼。” 宋见虚笑呵呵接过乘放灵药的储物袋,又把灵石袋推了回去,顺便将【天筹卜剑经】的筑基篇赠予了荆雨。 荆雨接过报酬,口中称谢不已,心里却不由腹诽: “这位宋大真人倒是心大,堂堂大真人之尊,又是族中定海玉柱一般的人物,家族兴衰系于一身,竟这般托大。” “唯靠着我是奉行信义的正道清流有何用,靠着一道心魔誓言约束有何用?除此之外,竟半点试探后手也无了。” 荆雨却不知,宋见虚怎么说也是活了数百年的老真人了,哪里能这点警惕心也没有? 只是宋见虚以卜卦之道闻名红尘海,一生以卜卦之能渡过不知多少生死危机、得过不知多少续途机缘,早就对卜卦的结果笃信无比,此前以自己的本命法宝【六十四清灵竹卦签】算过自己委托荆雨采购灵药一事的吉凶,呈现【小吉】之兆,并无危机显现,这才稳坐钓鱼台。 若是荆雨知晓宋见虚是因着这样的原因才全无设防,想来也会忍俊不禁。 因果命数玄之又玄,哪里是区区几个卦象能够囊括的,卜卦一道虽然也算是【修仙百艺】中的一门,博大精深,但最多也只能作为参考,并不可尽信,否则人手一筒卦签,哪怕食饭屙屎这样的小事前都要事无巨细算上一卦,凭着卦象的吉凶行事,这天底下哪里还有什么变数可言? 就连宇文宵炎这样仙洲界本土顶级的命数子也一着不慎,被元婴真君以神通强行掐灭了未来登临炎帝之尊的可能性,何况宋见虚这样一道【平平无奇】的命格? “多谢道友为我家老祖尽心奔走,惊鸿感激不尽,若是日后在红尘海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惊鸿,只需往星罗岛去一道口信,风里来雨里去,绝无推辞之言。” 眼见着宋见虚拿出一只丹炉准备炼丹,宋家嫡系宋惊鸿凑了上来,对荆雨道了声谢。 这宋惊鸿此前一直安安静静在宋见虚身侧候着,距离荆雨甚远,荆雨也识趣地忍住不去看她,谁知此时忽地凑了上来,他立时便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鬼物气息,饶是荆雨养气功夫极好,此时也不由得下意识退了一步。 宋惊鸿刚迈了几步的脚有些尴尬地缩了回来,低声道: “叶道友,可实在是对不住,我天生便有一只鬼物伴生,打自生下来那一日起便有一股洗不掉也盖不住的尸鬼之气。” “旁人只道我是不世出的鬼道奇才,哪里知晓这许多辛酸委屈。” 荆雨自也懂得不可交浅言深的道理,只是拢着袖子小心翼翼道:“这些年也是辛苦道友了。” 宋见虚那一边将那上好的丹炉安置完毕,盘膝坐下,梳理体内法力。 宋惊鸿见状,向荆雨言道:“我家老祖不仅卜卦之道闻名南海,亦是一位丹道有成的炼丹大师,虽丹道手段不及卜卦这般惊天动地,寻常的金丹级数的灵丹还是手到擒来的。” “这丹炉名为【龙纹挂耳陨星炉】,乃是南海炼器大师风尽火的得意之作,一件货真价实的法宝。” “法宝?”荆雨看着这点点星光陨粒掺杂其中的龙纹丹炉,略有些羡慕:“到底是金丹后期的大真人,底蕴确实不是寻常金丹修士可比的。” 荆雨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哪怕是专研炼丹之道的金丹炼丹师,若只是初期中期,说不定还在用着法器丹炉,哪里见得到法宝丹炉,这可是用灵石都不好买到的好东西,若是没几道炼器大师的人脉,抱着上好的灵材都要抓瞎。 随后宋见虚将体内法力梳理完毕,手一翻,又拿出一支烧了一半的炭火木片,对着这木片乌黑的部分使劲吹了几口气,其上的火星陡然旺盛了许多。 一旁的宋惊鸿继续解释道:“【不熄炭中火】,也是一道难得的金丹灵火……此灵火最适合木系修士炼丹,我家老祖能有如今丹道名声,此火功不可没。” 荆雨着实被宋惊鸿吊起了胃口,心中也不由得对宋见虚即将开炉炼丹的结果拔高了不少。 却见宋见虚深深吸了口气,将这半截木炭弹入丹炉底部,先将此【龙纹挂耳星陨炉】烧得通红,又随手扔进去几味不值钱的寻常辅药,慢慢炼化其中药性,但也就此停住了动作。 就在荆雨有些不明所以之际,宋见虚一拍腰间竹筒,数十支绿竹卦签飞出,悬浮在了空中,不断变换形状,最终定格成了一道奇特的卦象。 “后力不济,功亏一篑……是【小凶】之兆。” 看着天空中呈现的卦象,宋见虚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罢了,箭在弦上,且炼一炼试试。” 随即十指连弹,数道法力打入丹炉,辅助炉中药性变化。 荆雨总算是精神一振,眼睛瞪大了些许。 方才宋见虚这一道调制药性的手法极为神妙,法诀繁复玄奥,偏生手法又举重若轻,干净利落,能看得出绝对是真功夫的。 “我方才只当宋惊鸿胡吹大气,将自家老祖捧上云端,实际不过是仗着金丹后期的修为强炼几道筑基丹药,只怕论及丹道修为还不如我……如今看来倒是想得岔了,光这一手调制丹药的手法,就已经坐实了金丹丹师的位置!”荆雨暗暗想道。 可这念头也只是刚刚升起不久的工夫,原本气息平稳的宋见虚体内法力波动却陡然紊乱起来,一个克制不住,又咳出了好大一团黑色蛊虫。 而随着金丹法力失控,丹炉中丹火大盛,只听得“彭”的一声,那丹炉的气口便冒出了几缕黑色烟气…… 第225章 丹前卜卦 “唉……” 望着这一炉被炼废了的药材,宋见虚稍微顺了顺体内法力,深深叹了口气: “不成了,王老鬼这一道【燥气乱心蛊】太过歹毒,平日里大开大合倾泻法力还好,一旦涉及精微变化之处,瞬时间便心浮气躁,法力逆冲……这丹是炼不成了。” 眼见着自家太爷爷伤势难复,宋惊鸿也不由惶急道: “这可如何是好?这蛊如此歹毒,需用特殊的解毒宝丹才是,寻常的筑基灵丹又不顶事,我们又哪里去寻一位金丹级数的丹师?又如何能够保证这丹师不生恶念……” “太爷爷,你若是不带着惊鸿,可否偷偷潜回族中?” “若是回了族中,有金丹大阵守护,旁人也难攻进来,自然大有余裕来解决此蛊。” 宋见虚神色罕见地阴沉下来:“只怕是不成的,我那几个对头岂能不防着我这一着?只怕早早埋伏在星罗岛周围,只等着老夫送上门去。” “况且,如今把控着族中大阵的,还是白猿……” “他若是封锁了大阵,将老夫阻隔在外,我如今又是重伤之躯,那才是真的万事皆休了!” 宋惊鸿神色一滞,低声叹道:“太爷爷,姑丈这许多年来一直本本分分,并无叛逆逾越之举,您又何必将人心想得这样岔了?” 宋见虚冷哼道:“不是我信不过白猿,只是人心经不起考验,他毕竟姓孙不姓宋,咱们宋家除了老夫,如今只他一位金丹真人,我距离大限又没多少年了此时更是身负重伤,如此时机,我怎能不防?” 荆雨在一旁静静听着宋家的家族秘事,也差不多将事情捋了清楚。 无非是如今宋家仅余两位金丹真人,除却宋家老祖宋见虚之外,只剩下一位外姓真人孙白猿,说不准当年还是赘进来了。 这样的情况,宋见虚难免要留一个心眼。 只是荆雨却也不由腹诽:“这位宋大真人倒是有意思,对自家的孙女婿有这样的戒心,尚且可以归结为家族中的血缘亲疏之故,可偏偏对我这个只见了两面的陌生修士好生信任,这不是本末倒置了?” 荆雨自然不知宋见虚向来万事万物迷信卜卦之象,他此行出门前为家族后计卜出的【大吉】卦象,早已被认为是应在了荆雨的身上,这才对其另眼相待,不与旁人类同。 正当宋见虚、宋惊鸿两人愁眉不展之际,荆雨却说道: “说来也巧,晚辈倒也是一位丹师,只可惜修为所限,加上丹道水准尚且未能登堂入室,炼不来金丹级数的灵丹,否则此事倒也不必陷入僵局了。” 宋见虚闻言却精神一振,双目亮如晨星,盯着荆雨英武的面庞: “小友当真是一位丹师?” “这是自然,可……” “那老夫便有救了!” 宋见虚笑道:“我观你仙道根基不凡,想来丹道技艺也是师出名门,定然不差,筑基丹师若是手感上佳、气运惊人,也不是炼不出卡在金丹门槛的灵丹。” 荆雨皱眉道:“真人,不是我泼您的冷水,技艺走到尽处的筑基丹师确实有可能在天时地利人和俱全的苛刻条件之下炼出金丹门槛的宝丹,可这样的情况,只怕一百次也未必能有一次,哪里是那么好碰的?” “这批灵药是晚辈亲自按着清单购置,哪怕不算上真人手中或有的那几味金丹级数的‘君药’,就看这一批辅药,能不能炼个十次往上?只怕都是奢望。” “届时药材消耗一空,丹药还未炼得出来。” 宋见虚却捻须微笑,似乎对荆雨此番质疑早有预料,他言道: “叶小友莫要看轻老夫,老夫早年结丹后于星罗岛开枝散叶、繁衍家族,也算凭着一手卜卦之术闯出了一些名头,手里哪里没有几道绝活?” 说罢,他将身旁的那只【龙纹挂耳陨星炉】拍到了荆雨身前,说道: “小友随便挑一种拿手的丹药炼一炼试试。” “且先放入一味【合气花】。” 荆雨面色疑惑,自储物袋中拿出一味【合气花】,扔进了面前的法宝丹炉。 这【合气花】其实并不贵重,若论及品质而言几乎只能算是练气级数的灵药,便宜得很,产量又高,几乎在仙洲界遍地都是。 但此花又是所有的炼丹师都会大量准备的一种灵药,只因其药性中正平和,兼容性又高,几乎与绝大部分药草的药性都可以混同并行,增实宝丹的药性灵机,因而被用作绝大部分丹药制作的第一道药引。 换句话说,只要炼的丹药不是太过偏门,当先丢入一株【合气花】进入丹炉之中,找一找手感,总是没错的。 荆雨作为一位资深丹师,对于【合气花】药性的提炼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几乎闭着眼睛、甚至不探入神念,都可将此花的药性完美提炼出来。 而趁着荆雨炼丹的时候,宋见虚又拿出了他的本命法宝【六十四清灵竹卦签】,对着丹炉卜了一卦,随着卦象变化,这位老真人笑道: “卦象均平、四平八稳,是一道中签,小友可随意炼制一种丹药,最终出丹的品质应是不高不低。” 荆雨一愣:“炼丹前卜卦?哪里有这样测吉凶的……” 他倒是不信邪,随意又加进去数种筑基灵材,干脆炼制了一炉增益筑基修士功行修为的【玉液丹】。 这丹药在筑基灵丹中并不算难炼,对荆雨而言难度不高,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一炉丹药炼成,自法宝丹炉中飞出七枚丹药,被荆雨法力摄取,抓在了手中。 荆雨张开掌心,却不由一呆。 他掌心中的七枚丹药色泽光鲜、形状圆润,品相不差,但对他而言来说并不算发挥太好,若是手感不错时,这【玉液丹】的品相还能再往上提一提,如今真的只能算是自己的平均水平。 况且这成丹数量也不过七枚,往日运气好时,可是能够足足成丹十枚往上的! “成丹还真是四平八稳,好一个【中签】!这卦象竟然这般准……” 第226章 超品筑基丹 “叶小友的丹道水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明,虽只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可这成丹的品相不弱于大多数筑基圆满丹师了!这神念控制果真是出神入化。” “不知可需要休息一二,恢复一下神念?” 荆雨此时对宋见虚的卜卦之术满腹好奇,加之他神念强韧,恢复速度极快,方才炼了这一炉丹,这几个呼吸的功夫早将神念恢复完全,闻言忙道: “晚辈状态尚可。” “那便再投入一株【合气花】。”宋见虚含笑道。 随着荆雨再次投入一株【合气花】,宋见虚的青竹卦签又一次在空中自主排列起来…… “天时不再,地气逆冲,下签,【小凶】之兆。” 宋见虚悠然道:“这一炉丹药的品质不会太好了,小友随便炼一炉练气级数的灵丹垫过去罢!” “真这么邪门?” 宋见虚越是这般说,反倒越是激起了荆雨的逆反心理,他略微一思考,自储物袋中拿出几味练气灵药,投入法力助燃灵火,开始提炼其中药性。 这一次荆雨要炼制的是练气期最大众的修为丹药——【益气丹】! 这一道灵丹他早已炼制过无数次,哪怕是对着【益气丹傀儡】的观摩都足有成百上千次了,他如今的丹道在这下界中已算是登堂入室,哪里能出什么问题? 可就在荆雨以纯熟的炼丹技巧将丹炉内的药液缓缓捏制成丹形之时,这地下溶洞忽地微微一震,数股地气顺着海床冲入溶洞之中,正巧有一道地气冲翻了丹炉! “嗯?” 荆雨面色一变,他平日里炼丹哪怕不在闭关室这种安全的地方,就算是野外的临时洞府也有加固四周环境的阵法,还真没遇到过海底地震地气逆冲的情况,一时间竟然手忙脚乱起来。 好不容易以神念法力稳固丹炉,炉内的金丹灵火一时间失了控制,竟然猛地窜了起来! 眼见着这一炉【益气丹】便要炼废了,荆雨连忙十指连弹,打出数道水系法力,先是以强大神念强行捏合丹形,随即水系法力后至,将刚刚仓促捏合的丹坯包裹起来,这才勉强不曾炸炉。 待得荆雨拍起炉盖,将飞出的【益气丹】摄取到了手心,不由脸色一黑。 此时他手心中的六枚益气丹灵光黯淡,丹药外壳上坑坑洼洼,还间杂着不规则的凸起,显然品相并不算好,勉勉强强保存着基本的药力,能用自然是能用的,可对于荆雨而言的确是大失水准之作。 荆雨收起了这六枚益气丹,又向法宝丹炉中投入了一株【合气花】,盯着宋见虚: “真人,这一次如何?” 宋见虚抛了抛手中的青竹卦签,待得显出卦象,这一次这位老真人抬起头来,认真道: “否极泰来,大吉。” “小友尽可选一样贵重丹药来炼,无论品级,哪怕是炼砸了,老夫均以此丹最高的市价来收。” 荆雨思忖了一瞬,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份【筑基丹】的灵材,又掏出【玉照生烟炉】猛地吸了一口烟气,这才凝神开始炼制起来。 或许是方才两次炼制渐渐让他的手感热了起来,荆雨提炼药性、凝制丹形的手法愈发纯熟流畅,渐渐竟有了几分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意味。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荆雨才将这一炉丹药的灵性蕴养至巅峰,随着最后收尾的手法一拍,整个【龙纹挂耳陨星炉】彩光大放,整个地下溶洞竟显露出了极为不凡的成丹异象! 若非此地以宋见虚亲自布置的隐蔽阵法隔绝内外,说不得此时的异象已经散到海面上了…… 轰—— 随着丹炉鼎盖被一震而开,自其中飞出三枚圆润无瑕、隐隐泛着宝光的灵丹。 荆雨将这三枚灵丹抓到了手中,定睛一看,其中竟然有两枚丹药的外壳上天然镌刻了三道淡金色的纹路,显然是三条道纹的【超品筑基丹】。 而另外一枚,虽然品相略差,但也足足有两条道纹,甚至能够隐隐看到若隐若现的第三条残缺的道纹,绝对是【正品筑基丹】中的极上品。 看着这三枚品相极佳的筑基丹,荆雨诚心道: “宋真人,您的卜卦之术果真是出神入化,晚辈算是服气了。” 卜卦之道乃是宋见虚本人的立身之本,荆雨这样一夸,正巧骚到了他心中痒处,闻言不无自得地捻须道: “出神入化是说得过了,这卜卦一道也不是次次应验,不可尽信……但老夫浸淫此道数百年,准确率至少也能达到九成往上。” “既然如此,晚辈每一次开炉炼丹之前,真人都替晚辈卜上一卦,随后挑一个福运最隆的时机,为真人炼一炉丹,说不得真能摸到金丹宝丹的门槛。” 岂知宋见虚却摇了摇头:“不急,你如今的丹道水准虽高,但仍大有可以雕琢之处,接下来一段时日,我指点你一番炼丹技艺,再教你些卜卦的入门手段,毕竟卜卦一道,因果越重,测算越准,因而由你自己来算,效果最佳。” 荆雨奇道:“不是都说卜卦者不可占卜自身,压根便算不准么?” 宋见虚笑骂道:“凡俗中一群门槛都没入的江湖骗子的推脱之言罢了,这你也信!” “叶小友,我看你出身非凡,哪怕不是仙族嫡系,估计也是什么高门大派、或是哪位隐世真君的亲传弟子,老夫不过区区一位金丹修士,不敢担下与你的师徒因果,便只是指点一二,你再为我炼丹,这般也算公平交易。” 荆雨对宋见虚这一手卜卦之术也是眼热得很,难得宋见虚如此主动,虽是有求于人,但仍不失于坦荡,于是躬身道:“晚辈求之不得。” 宋见虚点了点头,心中暗暗道: “此子来历神秘,绝非落星海人氏,区区筑基中期修为,哪里能够独自游历至此?只怕真是大有背景,我出门卜算出的那一道【吉卦】,定然也是落在此子身上了,只盼着老夫结下的这份善缘,它日能够结出善果,方才全了这一道因缘际会。” 第227章 真人讲道 宋见虚心中这般想,也是打定了主意要交好荆雨这一位大有潜力的修士。 其实也是荆雨到了陌生环境,没有了原本的身份束缚,加之本身就是有意模仿仙族嫡系的作派,这才不再掩饰修为根基,终于在宋见虚这样的金丹真人面前大放光彩。 “惊鸿,我一会儿要与叶小友论法,你且为我们警戒护法。” 宋惊鸿应诺了一声,背后忽然显现出一道半透明的鬼物虚影,荆雨定睛望去,竟然是一位眉目如画、身段窈窕的美貌女子,这女子身着一身浅绿色绸裙,臂间挎着一只花篮,骑在一头赤豹背上,望着不似鬼物,反倒有几分山中神女的仙家韵味。 随后宋惊鸿背后的那挎着花篮的骑豹神女晃了晃手中的篮子,自其中跳出数十个如同白萝卜一般头顶上长着几片叶子的白胖山精,这些小山精一蹦一跳,一个个好似都精擅土遁之术,“嗖”地一声齐齐钻入了溶洞石壁,想来是警戒去了。 “这一只鬼物只怕便是与宋惊鸿伴生的那只【山鬼】了,真是神飞顾盼,恍若画中仙人。” 荆雨暗暗想道:“这样一比,反倒衬着宋惊鸿像是这神女座下所役使的尸僵鬼物了。” “我呸!” 荆雨想到此处,也觉这想法实在有些刻薄,修士的形体样貌本就是天定的,哪怕筑基时洗练仙躯,也只能微调一番相貌而已,若是底子太差,也不会有太多改善。 哪怕是往后炼体炼到了可以随心变化的地步,这一道法躯的“本真之貌”仍不会变,除非同九命道君一般,将肉身完全抛去,只留下一道神魂遨游天地,神魂本无形貌,可任意揉捏,这才有机会摆脱原本的样貌困扰。 宋惊鸿偷偷抬眼看了看荆雨,忽地发觉这位英武少年似乎对自己眼含歉意,多少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她抬眼看了看自己伴生的那一只【山鬼】,又瞧了瞧荆雨这样棱角分明的面孔,心中竟没来由生出一丝醋意来: “唉……真是一对神仙壁人,连一只鬼物都与叶道友格外登对了。” 那一边宋见虚已经盘膝坐下,轻轻抬了胳膊,手心向上,对着荆雨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微笑道: “小友,请。” 荆雨知晓宋见虚这是要正经传道了,哪里还敢托大,连忙恭恭敬敬跪坐在了蒲团上,双手放在大腿上,持弟子之礼等候教诲。 “叶小友可知何为【占卜】?” 荆雨此前也自学过一些占卜之术,知道这是宋见虚在考校自家的占卜水准,凝神思考了一番,缓缓道: “预测未来吉凶祸福之道?” 宋见虚笑着点了点头:“小友概括的不错,但归根究底也就是两个字,【预测】。” “既然是预测,那么占卜实际上就只是一种推测的手段,既然是这样,那它就一定有一个概率。” “这世间很难说有什么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有人曾觉得死亡是,但焉知我辈修士就没有人能修到那等不死不灭、天地崩而我不崩的至高境界?” “因而很多研习占卜之道的修士都将卜卦的结果当作一个确定会发生的必然,实际上反倒落了下乘,至少在我这一脉看来,占卜只能无限接近确定,但永远不能将这个确定的概率变为十成十。” “可话又说回来了,若是能将占卜的准确程度提升到九成九,那么事事笃信卜卦的结果也未必会有什么问题,但前提是你对自己的技艺有绝对的自信。” 宋见虚说起占卜一道,谈兴大起,言道: “所谓【卜卦】得出的卦象是什么?实际上是由一个个小卦象组合而成。” “譬如你要卜算一个未开化的土人今日要不要出门?就得卜算这土人的身份地位、族群习俗、甚至实时的天气环境。” 宋见虚拿出了一个具体的例子讲解道: “落星海的外海四域环境迥异,我南海之域时常暴雨连绵,若是以种植树果、米稻为生的土人,雨季便只能在家中休息,唯有到了晴季才可出门农忙。以捕鱼为生的土人同理,也是晴季才可出海捕捞。” “可南海有些岛屿的土人却以捕猎岛上动物为生,而很多岛屿上的动物偏偏是雨季才大批量出现在岛上,这样的土人反倒是必须要下雨天出门捕猎。” “可若是土人中的祭祀或贵族呢?他们本就是族群的统治者,天生便不事生产,实际上不论晴雨天气,他们都可以在家中待着坐享其成,因此身份地位也决定了他们这一日会不会出门。” “很多学艺不精的卜师之所以占卜的结果不准,多半是获知的信息并不充分,因而没有对所有的变量进行预测占卜,这才令占卜结果往往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为什么老夫说占卜自身反倒是最准确的?正因最了解自己的往往就是自己,譬如炼丹,哪怕对占卜之道一窍不通的丹师,炼丹到了后半段,也大多对这一炉丹药的品质有了一个大概的预期,这何尝不是一种原始的占卜?” 荆雨静静聆听,用心默记,他初入仙道时谨小慎微,向来不与高阶修士有太多因果牵扯,这样大真人亲身传道的机会极难遇到,自然不会放过机缘,有疑惑便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宋真人,晚辈有一事不解,占卜向来与寿元关联极大,为何消耗寿命能够增加占卜的准确性,这其中有什么门道?” 宋见虚闻言一怔,旋即笑道:“这倒是将老夫问倒了,其实老夫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原理。” “嗯?” 这位老真人继续解释道: “譬如修士燃烧法力,可以令大多数术法神通的威力更上一筹。” “炼体士消耗血气,能够暂时提升肉身力量。” “燃烧法力、消耗血气,都能够提升相应的某种效果,这在我们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对否?可其中的原理是什么?你能说得出来么?” 宋见虚悠然道:“消耗寿元提升占卜的准确度,本质上也是一种【天经地义】,或是【等价交换】,至于为什么,不知道。” “或许是某种天道规则,或许是哪位超出我们想象的大神通者制定的规则,都有可能,过分纠结此事,其实并无太多意义。” 第228章 筑基后期 “不过燃烧法力,只要不伤及根本,总能恢复;消耗血气,又不是本命精血,慢慢也能补益回来。” “寿元可不同,修士天寿有数,用一年便少一年,天底下能够恢复寿元折损的宝药灵丹才有多少?这哪里是可以任由挥霍的东西。” 宋见虚唏嘘道:“老夫今年七百三十岁,金丹八百天寿,本还有七十年好活,只是年轻时不知珍惜,时常挥霍寿命占卜问卦,如今挥霍得只剩下三十余年天寿,也不知能否在死之前为家中培养出一位宋姓的真人。” 旁听的宋惊鸿面色一紧,心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压力。 “我此番先教你占卜命理之学,待得你占卜之道入门后,再回过头来提升你的丹道技艺。” “期间也不要落下修为,我看你距离筑基后期也不远了,若是能够步入后期,你的法力容量、质量、神念强度都会上浮个三四成左右,炼制丹药更为得心应手。” 宋见虚温声道:“我这里有一些适合筑基修士增益修为的宝丹,可先供你使用,届时待老夫脱离险境,你跟着来星罗岛为我宋家炼回几炉做偿还即可。” “多谢真人赐丹。”荆雨谢道。 毕竟是擅长丹道的金丹后期大真人所赐下的丹药,药力品阶都不是荆雨寻常炼制的货色可比的,原本荆雨感觉自己步入筑基后期至少还需六七年打磨,如今有了宋见虚所赐下的宝丹,加上【苦渡玄光】可以迅速吸收炼化丹毒,至多再有三四年的工夫即可突破到筑基后期。 至于中期到后期的瓶颈? 那是普通修士需要考虑的事情。 显然宋见虚已经默认了荆雨是那种在筑基期不会有明显瓶颈的天骄修士了。 荆雨想到此处,忽地心中一动,心道:“宋真人此举未必不是要试一试我这位‘天骄修士’的成色……若是有这样的宝丹助益,省却了大量积攒法力的水磨工夫,最后被一道瓶颈拦在了筑基后期之前,岂不是原形毕露!” 此后的一段时间,三人便一直潜藏在这无名荒岛的地下溶洞之中,红尘海面积广大,海上大大小小的岛屿不可计数,大海茫茫之下,又有宋见虚这样一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干扰天机、遮掩行迹,因而竟然从未被人发现,宋见虚的那几个金丹境界的对头自然也没抓住他们的踪迹。 荆雨于是也进入了一段难得修为飞速增长的时期,平日便吞服灵丹宝药炼化药力,积蓄功行法力。 闲暇之余便寻宋见虚,让这位大真人传授自己占卜与炼丹的手段。 荆雨丹道天资本就不凡,如今得遇名师,丹道水准自然突飞猛进。 占卜一道原本资质平平,但靠着可以无限消耗寿元作弊,进步速度竟然比丹道还要迅速。 宋见虚平生也见过不少天骄,可唯独荆雨是丹、卜两道皆精,与他年轻时如出一辙,加之天性聪慧,人品贵重,又进退有据、细心知礼,让宋见虚越看越是喜爱,竟然忍不住动了收徒之念,但又顾及到荆雨原本的师承背景,于是只能将这心思熄了,以免冲撞了荆雨背后的真君,使宋家蒙受灭顶之灾。 “便是做不成师徒,若能与叶小友结一道姻亲,也是好的。” 宋见虚心中这般想道,只是他看了看荆雨英武不凡的面容,又看了看自家的曾孙女宋惊鸿,暗暗叹息: “可惜惊鸿这副样子……若是强行撮合此事,确实算不得施恩,只怕还要结仇。” ———— 如此这般数年过去,转眼间便来到了【长生历614年】。 这一日荆雨惯常吞服了一粒丹药,炼化药力、吞吐灵气打磨法力,只觉得丹田中的液态法力已经到了水满则溢的程度,丹田已经有了些肿胀之感。 忽地感觉丹田一涨一缩,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打破,整个丹田竟然涨大了一圈儿,筑基中期入后期这一道瓶颈就这般水到渠成被打破了。 随即地下溶洞中的灵气迅速汇聚在荆雨周身,很快一道筑基后期的厚实灵压便自荆雨的身上散发出来,而荆雨的神念也猛地涨了三四成左右,几乎已经无限逼近金丹修士! 待得荆雨将最后一口灵气吸入体内,法力循环了一个大周天后,缓缓睁开眼睛,却发觉宋惊鸿已经站在面前,恭贺道: “恭喜叶兄弟修为大进,待到二三十年后,将修为打磨至筑基圆满的程度,结丹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荆雨与宋惊鸿在这地下溶洞中朝夕相处了数年之久,已经算得上颇为熟悉,相处下来之后,也发觉这位宋家嫡系女修虽然形貌丑陋,但却是个情绪极为稳定的人物,并无乖戾之举,因而荆雨与她关系处得不错,早已无了起先那样的防备心思。 “惊鸿谬赞了,若论结丹,说不得还是你先行一步。”荆雨笑道。 “我步入筑基后期已然多年,哪怕与你同时结丹,也已是大大不如了。”宋惊鸿苦笑道。 “无妨,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二三十年可活,足可护佑你二人最后一程,老夫最后总要见你们至少一人结成金丹,才好闭眼。”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两人转头一看,却是宋见虚背着双手,自一个溶洞的岔路转了进来,一道金丹神念扫过荆雨,满意点了点头: “不错,虽然这几年服下不少丹药,可我观你突破到筑基后期后,法力依旧沉凝厚实,仙道根基竟然更为牢靠了,可见并未揠苗助长,每一步都走得牢靠。” “如此巩固打磨,将来未必不能求一求【紫气金丹】!” 宋见虚目光奇异: “叶小友,你真不是货真价实的叶家嫡系?” 荆雨苦笑道:“叶宇楼确实是晚辈的一个化名,倒是与叶家的某位真君有旧,但确实并非他家嫡系。” “至于晚辈的真正身份,家中大人不准透露,还请真人见谅。” “呵呵,无妨,无妨。”宋见虚捻须微笑,心中却不由嘀咕:“究竟是哪位真君座下,这般神神秘秘,罢了,只要不是神鼎仙朝的帝裔便好……” 第229章 灭蛊净心丹 “既然晚辈已经步入筑基后期,这几年承蒙真人不吝指点,丹道技艺也是大有长进,择日不如撞日,不妨马上开炉炼丹!” 宋见虚目光一闪:“叶小友刚刚突破,不妨先巩固一下境界。” “不必了。”荆雨微微笑道,他虽然刚突破不久,可根基依然无比扎实,筑基后期的庞大法力在他无限接近金丹级数的神念之下无比温驯,掌控力度极强,不存在失控的可能性。 “好,既然如此……” 轰! 一只刻有龙形纹路的巨大法宝丹炉落在荆雨面前,正是宋见虚的【龙纹挂耳陨星炉】。 此时丹炉内已被投入了金丹灵火,炉底火苗正越燃越旺,显然宋见虚早已做好了准备,只等荆雨开炉炼丹。 荆雨也不废话,盘膝坐下,稍稍调息了一番,梳理了体内法力,随即照例扔出了一朵【合气花】,却只在那里吊着慢慢炼化那一点药性,反倒自储物袋中拿出了十几枚圆形方孔的铜钱,一一摊在手心。 这一套测卦问卜的铜钱,莫看着平平无奇,却还是宋见虚借予荆雨暂时使用的,论材质也是极好的上品法器,荆雨熟悉了几年,用其卜卦早已得心应手,加上宋见虚也没提交还一事,其实多半算是半借半送了。 而之所以是荆雨自己卜卦测算吉凶,而非宋见虚出手,并非因为短短几年时间,荆雨的卜卦技艺已经超出了宋见虚这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而是这种测算成丹品质以及成功几率的事情,永远都是自己来卜算结果最为准确。 毕竟有谁能够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哗啦—— 荆雨双手合十,摇了摇掌心的碰撞不断的铜钱,运起法力,辅以燃烧寿命,为自己卜了一卦。 “无惊无险,卦象均平……垫过去。” “成丹数量略有增益,小吉……垫了罢。” “小凶……垫!” …… 一连卜算了四五次,尽皆没有出荆雨满意的卦象,好在前面拿来垫的丹药都是一些练气级数的灵丹,并不难炼,荆雨的神念法力也几乎没有消耗,随着下一次的卦象成型,荆雨终于精神一振: “龙虎交汇、紫气东来,大吉!” 荆雨抬眼看了看宋见虚,点了点头,宋见虚会了意,一拍腰间的储物袋,数十种筑基灵药飞出,环绕在法宝丹炉的周边。 荆雨不疾不徐,按部就班将这些筑基灵药投入丹炉,以全新的炼丹手法提炼药性,控制火候,渐渐得心应手,心境愈发空灵。 待到丹炉内药性变化,宋见虚觑准了空隙,又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枚【雪寒净心莲】的莲子,屈指一弹,送到了荆雨面前,沉声道: “叶小友,我这可是金丹灵材,此味【灭蛊净心丹】的君药,手中也没有几枚,全看你的手段了……” 荆雨半点没有犹豫,将这枚散发着寒气的莲子投入到了丹炉中,面色不变: “真人这般给我上压力,也不怕我心态失衡,将这炉丹药炼废。” 宋见虚哈哈笑道:“你这几年的占卜一道进步飞速,占卜一些不甚重要的事情已有了七八成的准度,再说又是【大吉】的卦象,出不了乱子,方才是与你逗个闷子呢!” 荆雨莞尔一笑,以水系法力包裹住这一枚寒性的莲子,死死控制住金丹丹火,缓慢渗入其中,逐渐将药性析出。 【雪寒净心莲】的莲子药性极为难炼,不仅要以文火提炼药性,此间还不能破坏莲子中的那一缕寒气,否则此丹的炼制便会功亏一篑,最终炼出灵丹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荆雨的神念与法力都几乎消耗了整整五成,这才使法宝丹炉内的丹药缓缓成型,随即猛地一拍丹炉,炉盖洞开,自其中飞出了两枚灵丹。 一时间整个地下溶洞之内宝光大放,异象频出,法宝丹炉的上空竟然显现出了一幅寒山松雪之象。 荆雨运起苦渡玄光,将这两枚金丹级数的【灭蛊净心丹】收回手中,定睛看去: 却见其中一枚神光黯淡、丹形也不太圆润,灵丹外壳上还夹杂着点点黑色斑点,显然是杂质丹毒。 另外一枚的品相则好了太多,不仅神光隐隐、圆润无瑕,甚至放在光源之下,还能隐隐看到一丝松间落雪的幻象。 荆雨见了第二枚丹药,不由轻轻松了口气,将这两枚丹药一齐呈给了宋见虚:“幸不辱命,一枚正品,一枚劣品,还是可堪一用的。” 随后心中隐隐有些欣喜之情,以筑基境界炼制出了金丹级数的丹药,哪怕放在有化神修士坐镇的绝顶势力中,都是千年一遇的天才炼丹弟子才能做到的事情! 不过荆雨也知晓,他的丹道天赋并没有到达那样的地步,无非是凭借了远超筑基修士的强横神念以及【问镜观命法】的坚韧法力,加上以占卜之道测算吉凶,这才造就了这两枚灵丹。 须知方才光是卜算吉凶,荆雨便整整消耗了数十年的寿命! 整个仙洲界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人能这般挥霍寿元的了。 宋见虚见了这两枚丹药,也不由欣喜异常,他这几年深受蛊毒折磨,若是他全盛之际,这点蛊毒未必不能以强大的法力缓缓消磨,可偏生他又受了重伤,一身法力不济,拿这蛊毒毫无办法。 又因为中了蛊毒,导致身上的伤势迟迟不见好,两相纠缠,恶性循环了。 随即探入神念,细细查验了这枚【灭蛊净心丹】,确认药性充沛,正好对症,这才吞入腹中,仔细炼化。 下一刻,宋见虚的脸上忽然结出点点白霜,他猛地吐出一口寒气,随即那口寒气渐渐消散,显露出了被包裹住的一堆黑色虫卵。 宋见虚眉头一拧,白袍袖中忽地飞出数十道无形剑气,将这一堆被冻住的黑色虫卵彻底绞灭。 “恭喜老祖除去了蛊虫,距离伤势尽复也不远了!”宋惊鸿大喜,差一点就将“太爷爷”三个字脱口而出,最终还是口称老祖,躬身祝贺。 随着气息渐渐攀升,也证明了宋见虚体内蛊毒尽消,他轻吐了一口气,笑道: “全赖叶小友之功,如今我的法力没了蛊毒的束缚,正好炼一炉疗伤宝丹,你且看好,往后受用无穷!” 第230章 真面目 能够观摩到宋见虚这位丹道大师亲自炼丹,荆雨自然求之不得。 宋见虚也有意在荆雨面前显露几分丹道的能耐,二话不说,又拿出了数十种辅药,送入丹炉之中,期间变化了整整数种炼丹手法,直教荆雨看得眼花缭乱。 最终一拍丹炉,成丹五枚,个个都是品相完好,可见宋见虚的丹道功力。 宋见虚将这五枚疗伤灵丹送入玉瓶,捏在手中,沉吟道: “叶小友,我服下这疗伤宝丹,再有一个月左右的工夫,伤势便可尽数恢复,届时你若是无处落脚,不妨来我星罗岛盘桓几日?也好让老夫尽一尽地主之谊。” 荆雨正好缺一个道场打磨修为,宋家又是红尘海数得上的金丹世家,族中必然有不少结丹所需的秘法灵资,他观宋见虚与宋惊鸿为人,显然宋家也是正道的作派,自无不可,也不客套几句,直截了当道:“晚辈确实缺一个落脚的地方,如此便厚颜叨扰了。” 宋见虚欣喜点了点头,又道:“你身份隐秘,叶家嫡系的假身份又瞒不了真正的明眼人,不妨在外假托是我宋家招来的赘婿……” 哪怕荆雨早已是久经风浪之人,听了这一句话也差点没有绷住,心道: “宋真人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来了!” “太爷爷!”宋惊鸿无奈道:“您又何必如此为难叶兄弟?” “只是一个名头罢了,叶小友怎么说也是大有背景之人,它日结成了金丹,哪里能够久居星罗岛?” 宋见虚呵呵笑道:“老夫自知宋家这浅滩困不住叶小友这样的真龙,无非是结个善缘。” “惊鸿这样一番相貌,善缘也成了孽缘。”宋惊鸿叹道:“岂不是平凭白污了叶兄弟的清誉。” 荆雨连忙道:“我这样一介散修哪有什么清誉不清誉的,倒是怕这样的安排,耽误了宋仙子的名声才是。” “呵呵,你们接着聊,老夫先进去疗伤了。”宋见虚冲着宋惊鸿眨了眨眼睛,一个人进了另一间溶洞内,封闭了入口,开始闭关疗伤,一时间整个大溶洞中只剩下荆雨宋惊鸿二人大眼瞪小眼。 “叶兄弟见谅,我家老祖大限将近,唯有两件事挂心,一是盼望着宋家在其大限之前能再出一位宋家本姓的金丹真人;其二便是惊鸿的婚事了。”宋惊鸿低声道。 荆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询问道: “惊鸿,恕叶某冒昧,按理说星罗岛宋家也算是货真价实的金丹世家,族中还有宋真人这样的金丹后期大真人坐镇,哪怕惊鸿你的相貌比之其余的世家嫡系女修略逊了一筹半筹的,也不该这般难觅佳婿罢?” 宋惊鸿闻言沉默许久,轻轻掀起了她那张能够隔绝神念探测的白色面具,将自己的面容暴露在荆雨的面前。 “嘶——” 饶是荆雨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巨大的冲击力也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只消看了一眼宋惊鸿的本真容貌,哪怕是有【长生久视】的命格傍身,一时间竟然也有了些微心魔丛生之感。 他甚至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这是怎样的一张脸,换句话说,这几乎可以算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丑陋了。 若是之前宋惊鸿将自己的样貌遮盖起来,只是让荆雨对她的丑陋还有些许的遐想连篇,那如今揭开谜底之后的真相,则远远超出了荆雨之前一切不着边际的遐想! 但到底也是体面人,荆雨只是一开始反应有些剧烈,随后便调整了态度,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尽量不表现出太多异状,免得宋惊鸿难堪。 宋惊鸿倒是略带欣赏地看了看神色变化的荆雨,慢慢将这面具戴了回去,由衷赞叹道: “叶兄弟果然人品高洁,竟然只是这样寡淡寻常的反应,单单论及修为涵养,叶兄弟可以入惊鸿平生所见之人中的前五之列!” 这位宋家嫡系女修淡淡道:“若只是一般的丑陋,总还有为了自家道途拼一把的男修肯赘进我家,但我这一副样子,实在是难上加难,哪怕真有敢赘进来的男修,也要担忧此人是不是敌对世家派到宋家的死间,索性也就不考虑婚配一事了。”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金丹世家,同为世家嫡系的筑基期修士找不到,连练气期散修的也找不到?”荆雨忍不住道:“总还是有些办法的。” 宋惊鸿缓缓道:“若是以世家的强硬手段,行那强迫之举,只是借个种,倒也不难,可这般行事又与魔道何异?我宋家虽生在红尘海这样正道规矩不多的地界,但也算持心守正的望族,做不来那等强掳赘婿的恶事。” 荆雨听了此言,倒是对眼前这女子肃然起敬,正了正神情,认真道: “宋家不愧是红尘海有数的正道世家,家风甚严。” “不过宋道友倒是不必挂怀,说到底,这世间众生哪有不以貌取人的,但若是道友修为深厚、境界高绝,哪怕真有因着样貌对你心怀恶意的,也未必敢显露出来了。” 宋惊鸿笑了笑:“叶兄弟这话切中肯綮,我六岁之前灵根不显,虽是家中嫡脉子弟,可连凡俗仆役都躲着我,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待到我测出灵根,引气入体成了修士,那些凡俗的族人仆役便对我毕恭毕敬起来了,反倒是练气期的族老修士又对我不喜,嫌我长得丑陋,不能为家族联姻,谋取利益。” “后来我一心修行,天资渐渐显露出来,终于蜕凡入仙,筑就仙基,本拟洗炼凡躯时可以摆脱这样一副相貌,谁知底子实在太差,哪怕微调了一番还是救不回来。” “倒是日后家中只剩下了筑基修士敢对我有些不满,筑基之下的修士在我面前再也不敢抬头了。” “可我心中到底知晓,人家还是看着这一份修为境界才敬我三分,可就凭着这个,也是惊鸿努力修行难得的想望了!” 第231章 孙白猿 一个月后,一道遁速恐怖的青色遁光从此处无名荒岛的海底飞出,径直向星罗岛宋家的方向飞去。 荆雨与宋惊鸿二人被宋见虚的遁光裹着,一齐返回宋家,荆雨还是头一回感受金丹后期大真人的遁速,果真与筑基修士不可同日而语。 “注意,咱们立时便要进入星罗岛的岛群范围之内,老夫估计王老鬼与张太婆两人仍然埋伏在这附近,若是老夫伤势未复,尚且不敢冒头,如今却不怕了,也不与他们二人纠缠,直接让白猿将【星罗棋布大阵】打开一个口子,冲回阵内即可。” 荆雨这几年时间也听宋惊鸿说了些红尘海众多金丹世家之间的恩怨,各家倒是均奉行“远交近攻”的策略,与星罗岛势力地盘接壤的王家与张家都是宋家死敌,而这两家的族中都是有金丹后期大真人坐镇的。 宋见虚口中的“王老鬼”与“张太婆”二人,正是王、张两家的金丹后期大真人,以一手蛊术闻名红尘海的王负甲与金丹后期剑修张青芒。 宋见虚虽与这二人同为金丹后期的大真人,可由于本命法宝【六十四清灵竹卦签】只是辅助法宝,并不擅长攻伐或守御,因而论及战力在大真人中算是较弱的那一档,单独对上王负甲或张青芒任意一人,都不能敌,何况二人联手了。 其实按理说像是宋见虚这样寿元无多的大真人,寻常的金丹世家,哪怕是敌对关系,也该能不招惹便不招惹才是,毕竟越是临近寿元大限的大真人,行事便越是肆无忌惮,反倒是一个极强的威慑了。 况且红尘海势力众多,与星罗岛宋家关系不佳的金丹世家只怕得有个七八家,何以只有王、张两家竟然能够让族中主事的两位大真人联手,哪怕拼着宋见虚大限前报复的可能性,也要试着将其斩杀? 这又是另一桩公案,掰扯了近百年,也没个结果,就连宋惊鸿也对此事讳莫如深,不曾告知荆雨。 宋见虚带着两人,驾驭遁光突入星罗岛群,眼见着来到了族中大阵之前,却见周围的光线一阵扭曲,一个遮掩的法阵由于法力的波动顿时失效,显现出了一男一女两名修士,尽皆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那男修是个身着一身黑袍的阴鹜老者,鬓间发丝黑白夹杂,黑袍上绣着各式各样的蛊虫图案,这些图案似乎不像死物,竟然在袍子上不停蠕动,看着极为诡异。 女修则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模样,浑身上下倒是素净,并无特别装饰,唯有背后背了一柄青光闪闪的法剑,剑柄的尽处系着一束大红色的剑穗儿,顺着海风的方向轻轻扬起。 “两位道友别来无恙?我道是你们早就回了各自族中,想不到竟然在此蹲了老夫数年之久?真是属狗皮膏药的。”宋见虚愠怒道。 那浑身上下爬满蛊虫的王负甲眯了眯眼睛,盯着宋见虚上下打量了一阵,缓缓道: “宋道友好本事,硬生生受了张道友一剑,伤势如此之重,竟然还能想法子驱除在下的蛊虫,不愧是以卜卦闻名整个红尘海的【天算子】,倒还真让你算出一条生路来。” 那剑修老妪张青芒也随之冷笑道:“受了我一剑,伤势竟已然大好了?宋见虚,你这人战力稀松平常,一身木系法力倒是精纯得很,疗伤倒是很有一套。” “既然知晓老夫伤势已然大好,两位何必还在此盘桓不去?”宋见虚虽语气上可谓气定神闲,但被这位大真人遁光包裹的荆雨灵觉惊人,总觉得宋大真人似乎有底气不足之感,好似因着什么事情有些发虚。 就在此时,整个星罗岛的各处岛礁星光大放,主岛的大阵忽然开了一道口子,自其中走出一位修为在金丹初期的中年文士,那中年文士对着宋见虚拱了拱手,恭敬道: “白猿恭迎老祖归家!” 此时荆雨才感觉宋见虚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化为一道遁光钻入大阵的缺口,转头向王负甲与张青芒两人笑道: “两位道友,还不走?难不成还要来阵中坐坐不成?” 哪怕宋见虚只是一位大真人,一旦进入大阵之中,操控族中阵法,哪怕是王负甲与张青芒两位金丹后期修士联手,也讨不得好去,反倒是陷入阵中,极易被宋见虚瓮中捉鳖,届时弄巧成拙,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两名大真人甚至懒得撂下一句狠话,转头化为两道遁光,各自离开了。 此时那中年文士才迎了上来,扶住了宋见虚的一只胳膊,关切问道: “太岳父,这几年来白猿不曾出大阵一步,也将族中嫡系旁支都约束在阵中,如今终于等到您老回返了。” “白猿,你辛苦了。”宋见虚点了点头,欣慰道。 “姑父!”宋惊鸿也连忙过来见礼。 孙白猿淡淡扫了一眼宋惊鸿,语气显然平静了些许,只是点了点头:“惊鸿啊,你无事便好。” 荆雨细细打量着这位金丹初期的中年文士,心道:“这位恐怕就是宋家除宋真人之外,唯一的一位金丹修士,外姓真人孙白猿了!” “此人据说当年是宋见虚孙女招进家中的赘婿,后来侥幸结成了下品金丹,虽然发妻已然身死,却也不曾再娶,也没有脱离宋家另立门户,就这般一直留到了现在。” 实际上宋见虚寿元无多,家中只剩下了孙白猿这样一位仍在盛年的外姓金丹修士,是一件相当尴尬的事情,一旦宋见虚寿尽而亡,宋家被寄予厚望的两位嫡系金丹种子又没有结成金丹,那届时宋家究竟姓宋还是姓孙,恐怕就不好说了。 此时荆雨方才恍然大悟:“宋真人哪怕伤势未复,回到了星罗岛的主场,只需孙白猿将大阵开一道口子,迅速钻进去,那两位大真人还能追进大阵中不成?为何还要在此地蹲守?” “无非是在赌罢了。” “赌孙白猿这位外姓真人不会打开大阵,让宋见虚进来!” 第232章 家族制度 而宋真人为何非要拔除体内蛊毒,又要养好了伤势,这才敢大摇大摆回到星罗岛? 无非是作了最坏的打算,哪怕届时孙白猿将自己堵在阵外,也能从容逃遁。 否则又何必费尽心思,将自己维持在最好的状态? “宋真人也并没有完全信任自家这位孙女婿啊……”荆雨这般想道。 “其实也不对。” 荆雨忽地意识到,其实宋真人倒也并非是完全不信任孙白猿,而是一个身受重伤的自己,和一个状态完好的自己出现在星罗岛大阵之外,意义其实截然不同。 “或许宋真人宁肯耽搁这几年时间,在外疗伤,只是不想考验人性罢了!” 这时孙白猿的目光早已落到了荆雨的身上,静静道:“这位小兄弟是?” “白猿,这位小友姓叶,名宇楼,我此次能够重伤尽愈,多亏叶小友多方奔走。” 宋见虚笑眯眯道:“如今叶小友与惊鸿也算相谈甚欢、交情甚笃,便当作自家人来看待!” 荆雨心中略有些无奈,但也仍然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晚辈叶宇楼,拜见白猿真人。” “你……” 孙白猿平静的目光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他惊讶地看着荆雨英武不凡的面容,又感受了一番面前这灰袍青年身上沉凝扎实的筑基后期法力,深深皱起了眉头: “先入岛罢。” 宋见虚走在最前方,侧后方跟着孙白猿,宋惊鸿与荆雨二人并排跟在最后,四人驾着遁光落到星罗岛主岛上最高的一处仙山,这仙山之上有一处占地极广的府宅,正是宋家修士所居住的地方。 一路上几人越过数道厅门,遇着的修士与凡人见了宋见虚,尽皆跪地拜服,更有甚者几乎磕头不止,落下泪来,显然是一副挂心老祖安危的模样。 “惊鸿,此处仙山灵机充沛,应是整个星罗岛最适宜修行的道场,为何会住着这般多的凡人?我看明明山下也有不少修士,为何不将这些凡人下放到山下,让那些修士到山上修行?” 荆雨一路上见了不少衣着华贵的凡人,在这仙山以及宅院中随意走动,很多甚至都不避着身负修为的修士,在地位上完全没有作为凡人的自觉,不由有些纳罕。 宋惊鸿沉默一瞬,方才传音道: “叶兄弟有所不知,【卦筹山】确实是星罗岛主岛灵机最为充沛的所在,但并非所有修士都有资格上山修行。” “我宋家若以血脉划分,可分为【嫡脉】、【支脉】、【外姓】三大势力。” “其中嫡脉修士最为尊贵,尽皆是老祖的嫡系血脉,嫡脉身具修为者,无论境界高低,都可在卦筹山中修行。” “支脉修士则次之,虽然仍然为宋姓,但血脉没那么近了,自然不可能如同嫡脉修士一般受老祖喜爱,唯有筑基修士可以入卦筹山修行了。” “而外姓修士则是与我宋家联姻或立有大功的宋家客卿所建立的小族,在岛中地位最低,哪怕是筑基修士也不能入山修行,整个星罗岛中的外姓修士,唯有我姑父白猿真人一人常年居于卦筹山,有一处独立的洞府。” “至于这些凡人,都是嫡脉修士三代以内的血亲,也可居于山中……但若是这些嫡脉的凡人三代以内出不了灵根子,便会被贬为支脉,被赶出卦筹山。” “至于世家嫡系,又是另一回事了,唯有嫡脉修士中的金丹种子可以如此称呼,如今宋家的世家嫡系修士也只有我自己与我的侄孙宋青崖了。” “啊?” 荆雨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暗暗道:“都说家族制度比宗门体系还要落后不少,此前在云川域并未过多接触,还感受不深,如今却是领教了!” “如此在乎血脉之别,哪里能够培养出多少人才?” 在云川域诸如【碧水门】、【霄雷观】这样有一位金丹后期大真人坐镇的金丹宗门中,一代的筑基弟子中至少也有个七八位结丹有望的宗门真传、金丹种子。 哪怕是裘知韵、泊雷道姑这样宗门真传中的佼佼者,一家宗门里说不准也能凑出个一时的“双璧”出来。 可同样有金丹后期大真人坐镇的金丹世家,同时期能有个两三位金丹种子便已经是极限了,甚至有青黄不接的金丹世家,两三百年内连一位有望结丹的金丹种子都凑出不来,等家中金丹老祖一死,整个世家立时便分崩离析,被周围的世家吃干抹净了。 在荆雨看来,仙洲界的宗门制度对比逍遥盟这样的散修盟会已经是颇为落后了,可一对比宗族制度,至少还不以血脉作为唯一选拔手段的宗门已算是相对先进不少了! 家族制度这样弊端,在元婴仙族中还并不明显,毕竟元婴真君寿两千年,族中资源也十分富裕,一般拥有复数真君的元婴仙族,苦熬个千年时光,熬出几位有望元婴的嫡系不难。 可家族的种种弊端在金丹世家、甚至筑基家族中就颇为明显了,如今的宋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族中老祖宋见虚只剩下不到三十年天寿,可族中如今的两位嫡系金丹种子里,唯有宋惊鸿到了筑基后期,另一位不足百岁的嫡系宋青崖此时仍只是筑基中期而已,三十年后,实际上有望冲击金丹的唯有宋惊鸿一人。 若是宋惊鸿结丹不成,宋见虚一死,宋家可就只剩下孙白猿这一位外姓的金丹真人了! 荆雨这般思虑,才发现宋家局势之复杂,其实远超他此前想象,哪怕是宋见虚在世之时,只怕也要闹出不少幺蛾子来,对于要不要待在此地淌这趟浑水,已经有些踌躇了。 跟着宋见虚等人进了族中正殿,却发觉早有一群白发苍苍的练气老修士跪在此处,对着进入的宋见虚不住磕头,喜极而泣道: “宋家嫡脉修士恭迎老祖归家!” 宋见虚微微皱起了眉头,低头看了眼跪在正殿中的老修士,尽是嫡脉一系的练气族老。 跟在身后的荆雨此时却眼皮子一跳,不敢置信地望着正殿最深处,一群练气族老竟然将一位筑基后期的中年修士捆缚起来,跪在原地,丝毫不顾修为境界上的巨大差距。 “练气族老捆缚筑基修士下跪?” “翻了天了!” 第233章 外姓治家 “宋乾?” 宋见虚作为金丹真人自然眼力非凡,早就一眼见到了被押着跪在众多练气族老身后的那筑基修士。 此人正是如今宋家支脉修士中的一位领军人物,筑基后期修士宋乾。 此人虽然两百岁出头的年纪,但论及辈分其实与一百四十余岁的宋惊鸿是一辈的。 金丹真人寿八百,很多临近大限的金丹修士下面的子嗣后辈辈分极乱,宋见虚这样金丹有成之后的才建立世家开枝散叶的修士还好些,有些自练气时期就开始诞育子嗣的金丹修士族中,两个年龄相仿的修士之间的辈分差了十几辈的可谓比比皆是。 “这是做什么?宋乾犯了什么事情,要被你们押在此处,受这样的折辱?” 宋见虚脸色不太好看,他刚一回来就遇上这样的事情,尤其还有荆雨这个客人在场,更是让他有些下不来台,不禁冷喝道: “都是一家人,这是在闹什么!还不先将人放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筑基初期的老修士自一众练气族老中越身而出,颤颤巍巍拜服下来,低声道: “父亲,宋乾不可就这般放了……” “三叔公,这是闹的哪一出?” 宋惊鸿也不由气急,面前这筑基初期的老修士身份并不简单,名为宋义归,乃是宋见虚第三子,也是如今宋见虚唯一还活在世上的子女辈,二百七十岁高龄,是整个宋家嫡脉中资历最老的修士了。 虽然资质不成,只是侥幸筑基,一辈子都卡在了筑基初期,但很受宋见虚宠爱,毕竟是如今唯一还在世的子女,在嫡脉修士中威望也很高,尽管论及嫡脉真正的核心人物,依然是宋惊鸿、宋青崖这两位金丹种子,可两位世家嫡系平日里修行才是第一要务,嫡脉中的日常琐事还是宋义归打理处置的。 宋义归只是抬眼看了看宋惊鸿,并未理会她,而是仍然拜服着,对宋见虚言道: “父亲,宋乾趁着您不在家中,私自动用族库中的凝晶丹,送予宋正甫结丹……未经家主允许,动用族库储备,乃是大罪!何况是【凝晶丹】这样紧要的灵资?如何能就这般放了!” 宋见虚紧锁着眉头,看向被绑缚起来跪在地上的宋乾,问道: “义归所言,可否属实?” 宋乾面色颤动,此时已经流下泪来,哽咽道:“老祖,正甫伯公虽然只是支脉修士,按理说没有资格动用凝晶丹结丹,可他老人家天寿将至,您又迟迟未归,实在是等不得了。” “况且正甫伯公资质不差,其实是有那么一两分结丹的希望,若是真成了,也能让宋家再添一位真人……” 宋见虚叹气道:“宋乾,你怎么说也是支脉修士如今的话事之人,怎可如此糊涂?宋正甫资质自然尚可,否则也不能在临近大限之前修到筑基后期圆满的境界。” “可‘资质尚可’距离金丹种子的差距有多大,你又如何清楚?若是宋正甫真有一两分的结丹希望,还用得着你偷偷给他送凝晶丹?我离家前早就将全套的结丹灵资给他准备好了!” “偷拿族库灵资已是大罪,你身为看管族库的管事,监守自盗,更是罪加一等,若不处置你,不足以抚平族中怨愤……着几个人,先将宋乾押到族中地牢,容后细审罢。” “父亲……”宋义归猛地抬头,宋见虚并未当即给宋乾判罪,只是先将他押到牢中,此举颇有些轻拿轻放的意思,与他原本的预期大为不同,此时也不由急了。 “好了!”宋见虚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如今还有贵客登门,如此闹闹嚷嚷、丢人现眼,成什么样子?还不赶紧下去!” 宋义归以及身后一众嫡脉的练气族老这才发现宋惊鸿身旁跟了个相貌堂堂的灰袍青年,竟然有了筑基后期的修为,心中不由犯了些嘀咕,押着宋乾,一众人浩浩荡荡出了正殿。 唯留下了宋见虚、孙白猿、宋惊鸿三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显然还有些话要说。 荆雨刚想要就这般告辞,前脚刚准备踏出门槛,宋见虚便叫住了他:“叶小友请留步。” 无奈之下只得停步,乖乖站在了宋惊鸿的下首位置。 如今整个大殿中只剩下四人,宋见虚随手布下一道隔音法术,这才发作道: “孙白猿,你搞什么东西!” “宋乾虽是族库管事,可偷拿凝晶丹这样的事情哪里能瞒得过你的灵识?” “支脉修士中除了宋羽则一人有那么些微结丹的指望,其余人等均是不堪造就的,你这也不明白?” “家中结丹灵资的库存本就不多了,后面还要紧着几位金丹种子来用,哪里是这般耗用的!” 孙白猿一位堂堂的金丹修士,如今却面容苦涩,颇有些委屈道: “太岳父,并非白猿有意纵容,只是宋正甫虽为支脉修士,毕竟还是姓宋……” “我一个外姓真人掌家,嫡脉支脉的修士本就心怀不忿,再沾染此事,就不止是打压支脉,而是打压宋家修士了!” 宋见虚骂道:“你一个金丹真人,何须与这群练气筑基掰扯,若有人不服,惩戒一批也就是了,还能造你的反不成!” 荆雨在旁看似发愣,实则听得仔细,闻言却不由腹诽: “是了,宋真人嘴上是这般说的,可心中未必是这般想,宋家一群练气族老能够在宋见虚一回来便跪在大殿,明着是问罪支脉修士,可何尝不是在暗处给孙白猿上一上眼药?指着宋真人一并将这位外姓真人给惩戒一番。” “可见宋真人平日里对这些嫡脉修士何等宠爱。” “否则方才便不是教孙白猿惩戒一批,而是打杀一批了!” “若非宋真人心中早有偏袒,孙白猿怎么说也是一位金丹修士,哪里还会治家治得这般束手束脚。” “筑基练气的确造不了金丹真人的反,可若只是阳奉阴违,暗地里使绊子,那又怎么说?” “如今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更别提杀人了……换了哪一位来都不好摆弄!” 第234章 羽则青崖 “太爷爷,且不言姑父的错处,只是宋乾该如何处置?” 宋惊鸿低声问道:“虽说偷取族库秘藏是大罪,可毕竟也是为家族计,且宋乾也只是拿了一粒能够增加结丹概率的【凝晶丹】,连一样提升金丹品相的结丹灵物都没有动,可见也只是为了求一个下品金丹,并无其它的非分之想。” 宋见虚冷哼道:“你倒是很会为宋乾开脱!族库中的结丹灵资本就是为了你与青崖二人准备的,人家用一点,你们未来可就少了一点。” 宋惊鸿道:“族中凝晶丹库藏还是有些的,不至于连两粒都留不下来,再说了,如今我宋家也已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若是这三十年内再不多出几位金丹修士,只怕星罗岛都保不住了,倒不如开放库藏,让筑基后期圆满的族中修士都试一试,说不准便能碰上几个。” “说到底,此时也不是吝啬那点儿结丹灵资的时候,若是一直打着留存后用的心思,只怕最后留也留不住,届时破家灭门,反倒是便宜了外人。” 宋惊鸿此言说得严重,但宋见虚又何尝不是这般想的?闻言沉吟道: “你这话我又何尝不知?义归这孩子打小眼皮子就浅,只知道盯着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不放,眼里哪里有什么大局?” “但宋正甫这样的资质用了凝晶丹也没甚么机会,老夫之前起卦算过,他结丹的概率千不存一,倒是支脉的长云、羽则二人到了筑基巅峰后可以试试,只是不知他们能否在三十年内修到筑基巅峰而已。” “白猿。” 孙白猿拱了拱手,低声道:“白猿在。” “你去安抚一番支脉,便说你为宋乾求了情,老夫不会重罚于他了,只是将其族库管事的位置撤下,让与嫡脉修士来做。” 宋见虚随意道:“惊鸿,此前答应过叶小友,允他观看我宋家藏书,你带他去罢,藏书阁三层以下的藏书玉简皆可对其开放。” “是。”宋惊鸿应下,带着荆雨离开正殿,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宋惊鸿忧心忡忡,荆雨落在后面,只是不住观赏周边美景。 宋惊鸿心事重重,只是闷头在前方引路,一转身,却发觉荆雨竟被落下了一大截,不由停下脚步,歉意道: “叶兄弟见笑了,实在是忧心族中的事情,怠慢了贵客。” “这是哪里的话?”荆雨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话是这么说的。”宋惊鸿叹了口气:“我宋家嫡脉、支脉、外姓三大势力向来争斗不休,老祖偏爱嫡脉修士,我们嫡脉向来是占据上风的。” “支脉修士没甚么杰出人物,唯有一位名为宋羽则的,有几分成丹的希望,如今倒是也筑基后期了,不知这三十年内能否修到可以结丹的地步。” “至于各大外姓皆以姑父白猿真人马首是瞻,但这些年来姑父在族中向来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不曾偏袒外姓修士,因而外姓在族中反倒是声量极小。” “同属一族,本该一心才是,如今却互生嫌隙,甚至闹到了视若仇寇的地步,我只怕老祖寿尽之时,不消外敌打过来,宋家内部便要分崩离析了!” 荆雨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道:“惊鸿倒也不必如此忧心,你若能顺利结丹,家中多了一位嫡脉的宋姓真人,一切事情都可迎刃而解,哪怕护不住宋家如今这么大的盘子,收缩势力,仍不失为一世家之尊。” 宋惊鸿默默点头,两人走到宋家的藏书阁门前,却见此时的藏书阁前早就候着两位男修。 在荆雨面前左侧的那一位男修筑基后期境界,面目方方正正,皮肤却甚是白皙,身形魁梧高大,腰间别着一双黑铁小锤法器,看向荆雨有些面色不善。 右侧那男修看着年纪明显不大,竟还是一副少年模样,却也有筑基中期的修为,皮肤虽与宋惊鸿一般略黑,但眉眼无疑好看许多,但这也只是对比而言,实际上也不过是中人之姿罢了。 这少年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怀中抱着一柄法剑,显然是一位筑基剑修。 “宋羽则?你怎么来了?”宋惊鸿上前一步,对那挂着双锤的魁梧修士说道,随后又转向那少年剑修,语气不善:“宋青崖,你不好生修行,跑到这边晃悠什么?!” 那名为宋羽则的修士还未开口,一旁的宋青崖已经笑嘻嘻道: “姑奶,我听得族中有族人嚼你的舌头,说是你在外拐了一位样貌不凡的夫婿回来,青崖自然要来凑一凑热闹。” “哪个嚼舌头根子的,姑奶奶撕烂他的嘴。”宋惊鸿骂道:“叶兄弟堂堂仙族贵胄,哪里看得上金丹世家?也不怕触了人家的霉头,祸从口出……” “也就是叶兄弟是一位男修,若是一位姑娘家,毁了人家的清誉,登时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宋青崖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只是冲着荆雨做了个鬼脸。 倒是此时宋羽则一步踏前,面色不善:“大小姐,我方才出关,却听得族叔被关到了地牢中,只是因着那一枚凝晶丹?” 这宋羽则口中的族叔便是之前偷拿族库灵资的宋乾,荆雨心中了然,这是为了求情而来的。 “我此前晋升筑基后期时,曾得老祖许诺过一份结丹灵资,留待我筑基圆满后取用,不知可否将这份结丹灵资舍去不要,以此来减轻族叔罪责?” 宋羽则拧眉道:“族叔也是一时糊涂……” 宋惊鸿摇了摇头:“此事两位真人自有定夺,轮不到我这等筑基小修插嘴,况且你的结丹灵资是你自己的,何以能够转让于人?若是族中人人如你一般,那才是真正乱套了。” “这些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不妨积攒道行,多多打磨修为,争取尽快修到筑基圆满,若是能为我宋家再添一位真人,比什么都强。” 宋羽则此时的脸上却怒色不减:“说得这般好听,终究是嫡脉支脉有别罢了!若正甫公是嫡脉修士,到底也是筑基圆满的大修,如何分不到一枚凝晶丹?哪里还需要这般偷偷摸摸取用!” 第235章 吓退 “宋羽则,慎言!” 宋惊鸿喝道:“【星罗棋布大阵】笼罩各处,真以为真人听不到你在阵中所言么?” “纵是听到又如何了!” 宋羽则沉着脸:“支脉不过是血脉远些,便不受老祖偏爱,可终究还是姓宋!当年老祖肯全力助白猿真人这外姓之人结丹,何以不能多给支脉一些机会?” “嫡脉也就罢了,如今竟连外姓都能踩一脚支脉了。” “此人来这里作甚?” 宋羽则口中的“此人”自然是荆雨无疑了。 宋惊鸿哪里容得宋羽则这样冒犯贵客,闻言挡在两人之间,皱眉道: “接了老祖的命令,带叶兄弟入藏书阁一观。” “可入几层?”宋羽则追问道。 宋惊鸿顿了顿,方才道:“三层以下,畅通无阻!” “好啊。” 宋羽则脸色一白:“我这等支脉修士都只上得二层,三层已是你们两位嫡系的专权,至于三层之上,更是只有家中两位金丹真人可以上得。” “如今这人还未过门,寸功未立,已是世家嫡系、金丹种子的待遇了,我瞧着这位仁兄如今也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倒是想问一问,是不是他结丹时,家中还要供应一份结丹灵资?” “多年的亲人,宋家的血脉,如今反倒是不如一个外人了……” 宋惊鸿急道:“宋羽则,闭上你的狗嘴!” 宋羽则此时却解下腰间的一对小锤法器,握在手中,指向了荆雨: “姓叶的,咱俩同为筑基后期,修为上谁也占不得谁的便宜,敢不敢同我斗一回?若是我输了,二话不说,自请罪责,从此见你绕着走;倘若我赢了,麻溜滚蛋,藏书阁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荆雨神色无奈,感觉自己是被殃及池鱼了。 “这宋羽则怎么说也是宋家族中仅次于宋惊鸿、宋青崖两名金丹种子的人才,定然颇受宋真人重视,我如今还想一观宋家的结丹秘法,最好再薅几道结丹灵物,若将他伤了残了,各方面子都过不去。” 荆雨也是有些为难,自己的神通各个威力奇大,只怕到时候下手没个轻重,届时宋羽则落下什么残疾,不好向宋见虚交待。 “差不多得了!” 宋惊鸿双目变得通红,横在两人之间,猛地摘下了自家的面具,她动作太快,又毫无预兆可言,原本气势汹汹的宋羽则骇了一跳,“噔噔蹬”倒退了三大步,一屁股坐在了藏书阁的台阶上。 宋青崖也是脸色一黑,连忙偏过头去,怀中法剑微微震颤,似乎要忍不住飞出来斩妖诛邪。 “不成器的东西,连我的面目都不敢看了?”宋惊鸿缓缓将面具贴回,语带嘲讽: “叶兄弟见我真容,至少面不改色,语气如常,光是这份心志便不是你等能比的,也好意思这般挑衅?” “快滚!” 宋羽则站起身来,神色羞愤,一时间仍然站在原处,却见宋惊鸿又捏着面具,似乎立时便要摘下,这才吓得宋羽则逃也似离开了此地。 她转头看向荆雨,眼中带着些许歉意:“叶兄弟抱歉,又让你看了笑话。” 荆雨只怕她回头时未曾戴着面具,心跳差些停跳了一拍,待得看到一张惨白色的面具,这才松了口气,强笑道: “无妨。” “叶兄弟请自行入阁便好,三层以下的藏书尽可翻阅,只是不能外传。” 宋惊鸿道:“至于三层之上?自有金丹禁制,寻常人也上不去,叶兄弟倒也不怕误入其中,闹出什么误会。” 待得荆雨入了藏书阁,叼着狗尾巴草的宋青崖才将那草吐了,站到宋惊鸿身侧: “姑奶,这人到底什么来路?真是老祖为你物色的夫婿不成?” “关你屁事,今日的功课做了么?”宋惊鸿骂道:“数年不见,未有老祖日日敦促,只怕你也是懈怠了。” 宋青崖摇了摇头:“再如何勤勉,如今我也才筑基中期,三十年后怎么也修不到筑基圆满的,家中还是要指着姑奶……” 宋惊鸿面具下的嘴唇紧紧抿着,没有接茬。 宋青崖讶然道:“怎么,难不成还要指着这位叶兄弟?” “且不说他有没有成丹的资质,哪怕真是一位金丹种子,成了真人也是外姓,无外乎又是一位孙白猿罢了。” “况且嫡脉不待见他,只当他是外姓。” “支脉与外姓也不待见他,觉得他是嫡脉的夫婿。” “嫁入世家的女修,赘入世家的男修,大多都是这般,里外都不是人……嗐,这般看来,倒是更像白猿真人了。” 宋惊鸿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掰扯:“我要闭关打磨修为,散了罢。” 望着宋惊鸿远去的身影,宋青崖收敛了面上的笑意,目光复杂地看向藏书阁的方向,心中暗暗道: “又是一个孙白猿?倒也不然!至少这一份心志……” “宋家大小姐的夫婿可不好做,能日日对着姑奶这一张脸,这心肠究竟得硬到何等的程度!” ———— 荆雨进了藏书阁,先在第一层转了一圈儿,发觉都是些纸质书籍,应当是给没有修出神念的练气修士取用的,他以神念大略扫过一遍,并无太多用得上的秘法功诀,只是得了几道略微偏门的练气丹方,算是聊胜于无。 于是也不耽误工夫,径直上了第二层。 这藏书阁的第二层构造布局遍大为不同,原本的大书架变成了一排排隔绝神念探测的【定神木】所打造的实木书柜,书柜中盛放着一枚枚玉简,几乎都是崭新刻录出来的玉简,荆雨一个个书柜走过去,拿起玉简观看了一番,大多都是筑基级数的功法秘术、术法神通,且并非坊市仙城中所售卖的那种大路货色,均都有些可圈可点之处。 就在荆雨准备仔细观看一二时,储物袋中的【灵明石胎】却微微颤动,他拿出石胎,沉入心神一瞧,却是赵元曦为他留了一道讯息: “舅公,为制衡厚土派,一个月后逍遥盟将与霄雷观、碧水门联姻,届时两大宗门真传将下嫁宇文家……” “联姻?宇文家要派谁联姻?宇文云丹?他不是才练气期么?单论修为也配不上筑基真传罢!” 那一边赵元曦沉默许久,方才缓缓打出了一行字来: “要与两派联姻的人选是……” “宇文宵金!” 第236章 鱼龙变与结丹秘法 “啊?” 荆雨愕然:“他与何人成婚?裘知韵?泊雷?” “正是。” 赵元曦顿了一顿,言道: “裘真人前些日子结成下品金丹,泊雷道姑也修到了筑基圆满的地步,想来结丹也不远了。” 荆雨只觉得有些难以理解:“裘知韵不必说了,虽只是一个下品金丹修士,算得上道途断绝,可好赖也是一位真人,碧水门竟然舍得拿来联姻?” “泊雷筑基圆满,前路还不明朗,潜力并未完全兑现,拿来联姻情有可原,可宇文宵金怎么说也只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家中的大妇胡月秋可是一位金丹真人,能忍得了自家夫婿一连再娶两名新妇?” “况且若是泊雷再结丹成功,宇文宵金一个筑基后期修士,岂不是坐拥三大金丹道侣了?” 赵元曦发来讯息:“厚土派步步紧逼,其余宗门与逍遥盟已是举步维艰,不得已只能联合,此次联姻虽有局势上的考量,但至少联姻的几方当事者均是自愿,并无强迫之举。” 荆雨闻言心中唏嘘:“真是命数难言,身具命格的修士命格品级固然重要,但也离不开自身发挥……宇文宵金区区一道精品命格【玉树临风】,愣是被他玩出了灵品命格的效果。” “若是换了一人,只怕被排挤到乌山坊市后便一蹶不振了。” 荆雨如今身在落星海南域,距离蓬莱仙洲的云川域何止十万八千里?倒也乐得不必交那笔份子钱,很快将此事抛诸脑后,开始精研藏书阁二层的各类玉简。 二楼是嫡脉修士以及杰出的支脉以及外姓修士可以涉足的楼层,所收藏的玉简虽好,但也只是比市面流通的稍好一些而已,不太入得了荆雨法眼,只是大略记了一遍,就径直上了三楼。 宋家藏书阁三楼的玉简明显数量便少了许多,所藏的每一枚玉简都是精品中的精品,要么便是威力奇大的术法神通,要么就是金丹层次传承的筑基前置法门,荆雨甚至在东北角找到了【天筹卜剑经】的练气筑基篇。 这道剑经是此前宋见虚送予他的报酬,在地下溶洞打磨修为的数年时间里荆雨也上手习练了一番,说是剑经,但衍生剑气的部分并不算多,大头还是落在了【卜】之一字。 此经最妙之处便是可以通过简易的战时卜算,来确定敌修接下来的方位落点,以达到料敌机先、后发先至的效果,应用范围极广,不必拘泥于剑气一道,几乎可以搭配任意的攻击术法神通使用,荆雨习练下来,搭配突飞猛进的占卜之术,可谓受益匪浅。 此后荆雨又挑了一份名为【鱼龙变】的水系遁术,取了一个“如鱼得水”、“如龙腾云”的意象,算是一门水空两用的遁术。 在水中以【鱼变】之法潜遁,速度极快。 在空中则以【龙变】之法操弄云气,也不输于宗门真传、世家嫡系的顶级遁术。 荆雨因有【苦渡玄光】的缘故,土遁速度在筑基修士中可谓天下无双,甚至远远胜过土系修士,但水遁速度基本也就是仗着法力强度略高于水系修士的平均水准,只因所用的遁术一般,在陆地上还用不到,到了落星海这样的茫茫海域就有些不够看了。 因而选了这一门【鱼龙变】来修炼,无非是为了补足短板。 这门遁法本是金丹级数的传承,第三层中的玉简也只是记录到了【筑基篇】而已,荆雨估摸着【金丹篇】应该放在第四层,但此时三四两层有金丹禁制阻隔,荆雨定然是上不去的。 藏书阁这样的重地禁制不比那等简易的隔音阵法,筑基阶段的玄镜探测神通可以越一个大境界悄无声息渗透进隔音阵法,面对这等复杂的法阵禁制也是无能为力,除非荆雨结丹,玄镜神通再一次升阶,说不定可以试着渗透一二。 随后荆雨挑挑拣拣,又找到了几门不错的炼丹以及占卜传承,也是不客气地刻录下来,留待以后慢慢研究。 对于他此行最为上心的结丹秘法,三层并未收录太多,只有一道【法力凝丹术】。 这道结丹秘法是在结丹时以体内法力压缩金丹,将其强行提升品级的一门法诀,虽然简单易学,但能够提升的金丹品相微乎其微,几乎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一般而言,修士结丹时结丹秘法可以选择多种一起来用,但必须是不同种类的秘法,譬如以自身法力催动的秘法可以与血气催动的结丹秘法叠加,但法力、血气类的结丹秘法都只能各用一种。 论及稀有程度,肯定是法力催动的结丹秘法最为普遍,因而各家各派大多数都有比这一道【法力凝丹术】更好的法力秘法可供选择,对于真正的天骄而言,这道秘法自然就显得无人问津了。 也唯有没有什么背景的筑基散修结丹时或许会用一用这道【法力凝丹术】。 荆雨怎么说也是要立志丹成无瑕的人物,自然看不上这等结丹秘法,只是拓印了一份,放在储物袋中吃灰。 另外荆雨还在存放修仙百艺的柜前找到了两道金丹级数的上古丹方,许是因为用处太过偏门,对于大多数修士而言价值不大,因此并未放在四层的金丹藏书中,反倒是安置于此处。 一道名为【清浊御合散】的金丹宝药,几乎是【阴阳御交龙虎天合宝丹】完全的上位替代,同样有利生育、保胎安胎之效,只是效果更好,甚至对元婴修士都有那么一丝作用。 荆雨此时见了这宝药的丹方心中也明朗起来:“怪不得宋见虚膝下了七名子女,还都是金丹之后生养的,按理说金丹修士不该有这般多的子嗣,只怕是这宝药起了作用。”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不禁摇了摇头:“世间哪有双全的好事情,这宝药能增加生育能力不假,只怕有些副作用未曾明言,说不定数量上去了,质量就难以保证……不然何以宋见虚七位子女,如今唯一存世的仅有那宋义归一人?还止步于筑基初期!” 第237章 祷祝通灵 另一道丹方则比利生育的宝药更为偏门,名为【阴谪蕴鬼丸】,所用的炼丹灵材皆是鬼缠藤、忘川草、甚至墓穴阴气之类的东西,唯有一道蕴养鬼物的功效,只对修行鬼道的修士合用。 但红尘海本来就没什么以役使鬼物见长的宗门或家族,宋家更是对此一窍不通,有限的几本零零散散的鬼道秘术功法也都是些低阶的残本,不成体系。这丹丸只怕除了身负伴生山鬼的宋惊鸿之外无人可用了。 正当荆雨细心体悟这几道秘术丹方之时,只听得“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一道人影显现在了三层的楼梯口处。 “嗯?” 荆雨转头一望,神色一怔,来人竟是宋家的另一位金丹种子,宋青崖! 据说这位与宋惊鸿差了好几辈的宋氏天骄不到四十岁便铸就仙基,如今刚刚八十岁出头,筑基中期的修为已经稳固,论及资质比宋惊鸿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有很多世家真人都认为此子有望在一百三十岁前尝试结丹。 筑基期一个小境界动辄几十年积攒打磨,更不要提小瓶颈一卡就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了,这个修行速度可以说极快了。 更不要提宋青崖还是一位剑修了。 若是真教他结成金丹,将心神相连的法剑蕴养为本命法宝,战力几乎可以直逼不擅斗法的金丹中期修士。 可惜满打满算还要四五十年打磨修为,宋见虚的寿命显然是等不起了。 自己跟着宋惊鸿来到星罗岛,两人的关系甚至谣言又是传得沸沸扬扬,宋青崖的态度则显得有些暧昧难明,他此前与宋羽则堵在藏书阁前,未必是什么好心思,至少也是存了一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此时又主动凑了上来,叫荆雨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来是二公子。”修仙家族辈分极乱,族中对嫡系不好称呼,便以年龄排位,荆雨这一声二公子倒是没什么问题。 宋青崖含笑点头,应道: “青崖方才去见了两位真人,老祖考校了一番功课,又赐下了不少修行所用的灵资,其中便有叶大哥所炼制的灵丹,想不到叶大哥竟然这般精通丹道,炼制出的丹药比市面上售卖的品相好出太多了!” “由此也知晓了老祖受伤的原委始末,原是多赖叶大哥鼎力相助,青崖是来道谢的。” “各取所需罢了,谈不上谢不谢的。” 荆雨摇了摇头,倒是实话实说:“贵族道藏丰厚,令叶某大开眼界,胜过自家闭门造车多年了。” 宋青崖目光一闪,冷不丁道:“叶大哥,倒也不是青崖多事,但我心中总有个疑问,实在是不吐不快。” 荆雨甚至不难猜到宋青崖想要问什么,无奈道:“青崖请讲。” “叶大哥与我惊鸿姑奶究竟是何关系,可否真如同族中所传,是要来我宋家当上门的姑爷?” 荆雨早有预料,看在宋青崖也是宋家嫡系,这才和盘托出道: “此事倒是承蒙宋真人照顾了。” “叶某初来乍到红尘海,根脚不在此处,行走各地往往不太周全……” “我又已是筑基后期的修为,结丹也就在这二三十年间了,总要去寻一寻结丹的机缘,赚取一些修行所用的灵资。” “偏偏红尘海中唯一的元婴仙族风家定下规矩,各大世家的金丹修士不可以大欺小,向世家嫡系的筑基修士出手。” “真人这才给了这样一道宋家姑爷的名分,只是为了教叶某沾一沾世家嫡系的光,毕竟赘婿也勉强算是嫡系,在外行走有个身份,各家真人难免顾及着规矩,投鼠忌器。” “否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筑基修士,不知哪一日倒霉,便被路过的哪一位真人随手一道术法给打杀了!” “但其实我与惊鸿道友之间,着实没有什么事情。” “叶某心中唯有大道,实在无心男女情爱,请青崖放心。” 宋青崖轻轻点头道: “原是这样一回事,所幸惊鸿姑奶也不在意。”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姑奶那个样子……我只当叶大哥有天大的图谋和野心,不免作试探之举,如今倒是把话说开了。” 随后却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只是流水无情,落花有意,叶大哥这般心怀大道,姑奶未必也如此这般……” 荆雨此时却目光坦然,只是微笑道: “我自心无旁骛,剩下的事情何妨交给时间?” “纵然情比金石,只看百千万亿年,都随雨打风吹去了。” 宋青崖神色一愣,脸上终于泛起了肃然起敬的意味,对着荆雨拱了拱手: “青崖受教了。” 荆雨点了点头,见宋青崖转到一旁的书柜中拿起一枚玉简观看,忽地想起方才藏书阁前太过匆忙,忘记探测命格,随手扔了一道探测法术过去,下一刻瞳孔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丹田中玄镜微震,镜面上忽地泛起一道紫色篆字: “【祷祝通灵】,品级:灵品(紫色)。” “具体功用:命格拥有者天生可感知神鬼魂灵,能以祷祝之法召唤灵体,召唤的灵体强度种类与自身修为强相关;大幅提升神道、鬼道天赋,相关功法秘术神通大成后效果增幅一至三成。” “命格来历:命格【祈神穰灾】修士证位道君成功,结成道果,命数外溢,世间遂有【祷祝通灵】。” “灵品命格!” 荆雨心中震动:“又是一位本土顶级的命数子?” “不对啊?” 荆雨皱眉观察宋青崖,这位筑基剑修只有一身煌煌剑意如同昭昭明月,悬于此间,浑身上下哪有一丁点儿的阴司鬼气? 可这命格并非休眠的状态,在荆雨探测之前,便早早激活了,按理说早该意识到神异才是,除非…… 宋青崖隐瞒了自己的神鬼道技艺! 荆雨此时才注意到宋青崖怀中所抱的法剑不与寻常利剑类同,反倒是一柄无鞘无锋的钝边石剑,远看不像是法剑,倒有点类似一根黑漆漆的烧火棍。 除此之外,宋青崖浑身上下再无什么显眼的配饰宝物,真真就如同一个不假外物、唯剑而已的纯粹剑修了。 第238章 宋家祭祖 宋青崖有大秘密。 荆雨无比笃定这一点。 一个看起来与祷祝鬼神之术完全无关的纯粹剑修,偏生命格却是与鬼神相关,假如宋青崖真的是自小便觉醒了命格,并且精擅鬼神之术,如今却丝毫端倪不露,未免隐藏太深。 当然,宋青崖的神秘并不能打乱荆雨原定的修行计划,他在宋家藏书阁中待了差不多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研修各类功法秘术,方才出关透气。 期间整个宋家上下,无论嫡脉、支脉、还是外姓修士,均对这位凭空出现的姑爷议论纷纷,尽皆把荆雨看成了欲攀高枝的筑基散修,指望着与宋惊鸿成亲,效仿当年孙白猿故事,为自己挣一份结丹所需的灵资。 因而对荆雨倒是多有鄙夷,可转念一想宋惊鸿的模样,原本的鄙夷中又带了一分由衷的敬佩。 荆雨对此倒是无所谓,他本就只是借了宋家姑爷这样一个名头,宋惊鸿又是那个模样,也不至于对其假戏真做。 其实哪怕宋惊鸿真是一位倾城绝色的美人儿,若非能够在道途之上相互守望扶持,荆雨也不会有半分动心。 情欲欢爱的种种苦乐他早在前世已经尝遍了,自觉不过尔尔,说是消遣也无妨,自然不会在他心中再留下半分痕迹。 接下来的日子里,荆雨要么是向宋见虚请教丹道占卜两门技艺;要么是与宋惊鸿宋青崖两位宋家嫡系谈玄论道,交流修行心得。 要么就是逛一逛天命坊,与整个仙洲界加入天命楼的命数子讨论一下修仙界局势。 再不济也可以观察一番宋家嫡脉支脉与外姓三大势力之间的家族争斗,对于世情人心也是一种磨练。 最后才是闭关修行,按着目前的进度,自己二十年内修到筑基圆满应当没甚么太大问题,完全可以在宋见虚寿元耗尽之前尝试结丹。 而荆雨在修行之余也不忘记仔细观察宋青崖,发觉这位青年剑修平日里闲得很,动不动便抱着他那根形如烧火棍的土系法剑、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在整个星罗岛四处晃悠,也不见他怎么修炼,顶多过段时间去藏书阁翻翻玉简,修为也没落下半点儿。 “叶兄弟!” 这一日荆雨在自家厢房内吐纳修行,宋惊鸿忽然前来拜访。 “惊鸿?”荆雨讶然道:“你怎得这副装扮?要去斗法?” 宋惊鸿今日换了一张黑色面具,披了一件鳞片甲模样的灵甲,将她敦实的身躯撑得更为雄壮威武,她看着荆雨,停顿了些许时间,这才缓缓开口道: “这是我祭祖所用的礼服,因为女式的法袍不合身,因而用一副灵甲代替。” “今日来找你,也是带你一起去祭祖的。” “我也去?”荆雨挠了挠头:“这不合适吧?” 宋惊鸿耷拉着眼,兴致忽地有些低落,她沉沉道:“宋家祭祖,支脉、外姓都不可参与,连嫡脉修士都只能跪在祠堂外,能进祠堂的,唯有家中的嫡系,以及金丹真人。” “如今叶兄弟虽然顶着一个宋家赘婿的名头,可并未坐实,今日去宋家祠堂内走一个过场,宋家内外都承认了你世家嫡系的身份,在外走动才方便些。” 看着情绪忽然低落的宋惊鸿,荆雨也有些于心不忍,轻声道:“那便劳烦惊鸿带路了,我这一身法袍应还合身吧?可用得着换一副灵甲?” 宋惊鸿闻言精神一振,竟然真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副与自己身上所着款式相同的亮银灵甲,还带了头冠,一并递给了荆雨,笑道:“这灵甲只是礼器,并无实战之效,只是堪堪入了下品法器的边儿,叶兄弟穿过也不必还回来,留作己用即可。” 荆雨接过这一副带冠甲衣,也不避着宋惊鸿,脱下了身上的灰色法袍,露出了里面的内衬,将这灵甲披了上去。 宋惊鸿眼神一亮,却见面前男子一改往日潇洒不羁的披发之相,将头发束起,头戴一顶亮银宝冠,两道翎羽斜斜搭在脑后,匀称的身形使这一具亮银甲嵌入地严丝合缝,荆雨的面容本就偏向硬朗,着了甲衣后更显英奇伟貌,直教宋惊鸿心中暗叹: “好一位少年将军,叶兄弟天生就该披甲才是!” “只可惜还缺一杆亮银长枪……” 还未等她翻找储物袋中堆积的法器,却见荆雨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柄银光闪闪的小锤,挂在了腰间,教宋惊鸿看得翻了个白眼: “叶兄弟相貌英俊,可惜审美堪忧,这样一柄小锤挂上,立时不似将军,反倒是类同凡俗皇朝宫内的殿前侍卫了。” 宋惊鸿哪里知晓他的情怀所在?荆雨掐指捏了个水镜的法术,照着镜子转了好几圈儿,满意地点了点头,言道:“烦请惊鸿前方带路。” 待得他们两人到了祭祖的宋佳祠堂门前时,却发现旁人已经早早到了,一众练气筑基的嫡脉修士跪在宋家祠堂的外围,荆雨用余光瞥了过去,却发现支脉的宋羽则也在,想来是宋见虚额外开恩,才让这位支脉最杰出的修士跪在此处。 进了祠堂门内,发现祠堂两侧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竖着牌位,都是死去的嫡脉、支脉修士,而正对着荆雨等人的,最内里的墙上,则是宋家的核心嫡系修士专属的位置,只供着寥寥的十余个牌位,每一个牌位下都挂着一幅死者生前的画像,应当是专门找灵画师所作,惟妙惟肖不说,甚至在不同角度观看样子也不尽相同。 最上方的牌位空悬着,牌位下面的画像却已经画好了,正是宋见虚本人的画像。 此时站在牌位之下的只有三人,宋见虚、孙白猿,以及抱着石剑、一身青袍的宋青崖。 “来了。” 宋见虚笑呵呵地看着各自披着灵甲的荆雨与宋惊鸿:“此间没有外人,叶小友不必拘束,走个过场的事情,不会教你真的拜我宋家历代先人。” 这位老真人抬手指了指最上方空悬的所在,自嘲道: “待到三十年后,老夫的牌位放到了那里,你倒是可以拜一拜,反正届时也是死人一个,不怕被你这等英才伟杰折了命数。” 第239章 因由 “其实此番说是祭祖,倒也名不符实,毕竟我这宋家老祖仍然在世,祭的什么祖?” 宋见虚拢着袖子,唏嘘道:“说起来金丹世家都是这么回事儿,金丹修士寿元太长,往往下面的子嗣死了好几茬,祠堂最上面的牌位还空悬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罢了。” 他看向空悬位置下面那一排寥寥的几个牌位,叹了口气。 宋见虚虽然子嗣众多,足足有七名子女,可惜并无杰出人才,只有三名子女勉强堆到了筑基期,剩下的四名子女甚至只是连灵根都没有的凡人。 到了第三代,这才出了不少修仙的好苗子,筑基后期的修士都有好几位,其中宋惊鸿的父亲,宋见虚的嫡孙【宋忘山】,甚至是一位丹成上品的金丹修士,可惜八十年前外出身陨,否则宋家也不至于如今这般青黄不接,宋见虚也不必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宋惊鸿一人身上。 荆雨定睛望着宋忘山的画像,发现宋真人的这位嫡孙是个身形矮胖、面目丑陋的模样,不似正道家族中的嫡系,反倒是更像食人炼魂的邪修多些,与宋见虚仙风道骨的模样大不相同。 宋惊鸿看出荆雨的疑惑,低声传音道:“叶兄弟有所不知,惊鸿的祖父本也是宋家有名的美男子,可惜他老人家早年间因一桩意外导致外邪入心,练就了一双阴阳鬼瞳,所见之物与常人大不相同,连审美观念都被扭曲了,因而娶了一位样貌极为丑陋的女子为妻,正是我家祖母……两人恩爱非常。” “也导致我父亲与姑姑二人都遗传了祖母的丑陋模样……” 荆雨恍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只是他心中还有想法未曾明说:“宋忘山虽然面目可憎,但仍然只是正常的范畴之内,宋惊鸿却已经有点非人的趋势了,只怕是因为伴生鬼物,导致阴邪入体所致……虽然有这样一只伴生鬼物,战力傲视同阶修士,但代价也是实实在在的。” 随后又转头看向一旁,却是宋惊鸿的姑姑、宋见虚嫡孙女【宋忘川】的画像,也是白猿真人孙白猿的发妻! “嘶……” 荆雨到底是有了准备,只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宋家所雇用的灵画师应当是务求真实,因而笔触当真不客气,宋忘川此人看着竟然比宋忘山还要丑陋些许,虽然还是难以望宋惊鸿之项背,但已经可以算是常人丑陋的极限了。 “怪不得宋真人对白猿真人多有成见!” 孙白猿可没什么扭曲审美的阴阳鬼瞳,人家虽然是宋家赘婿,可如今毕竟已经是金丹真人,发妻离世后收了好几房美妾,显然拥有的是正常人的审美。 当年不知为何做了宋家的赘婿,但想来与宋忘川这样一位女子成婚,只怕未必是心甘情愿。 传闻宋忘川生前脾气也不算太好,荆雨是不太相信孙白猿与自家这位发妻能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当年为了金丹道途入赘宋家,日日夜夜对着这样一个女子,是否心怀怨怼?只怕唯有孙白猿自己知晓。 荆雨自己带入了一下,若是易地而处,让他与宋忘川同床共枕、繁衍子嗣,只怕一日都顶不住,哪怕有【长生久视】的命格也早就滋生心魔了! “说到底,根子还是在宋惊鸿祖父那里……” 荆雨偷偷抬眼看了看一旁面色平静的孙白猿,这位白猿真人只是背着手,看着亡妻宋忘川的画像,眼睛却是失焦的状态,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叶大哥,你猜猜孙白猿心中如今作何想法?” 一道颇为戏谑的声音化为一道丝线,遁入荆雨耳中,他猛地抬头,却见宋青崖抱着石剑,嘴唇嗡动,带着笑意盯着自己。 “白猿真人怎么想的,我哪里知晓。”荆雨以传音秘法回应道:“青崖在两位金丹真人面前传音入密,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怕什么?老祖与孙白猿尽皆不通音律之道,无法截取传音,又不是开了【耳窍】的元婴真君,没有万声尽收的本事,尽可以敞开了聊一聊。” 宋青崖悠然道:“孙白猿当年还是个练气修士时,被一群魔修围在一处海岛坊市内,眼看就要身陨,还是路过的老祖顺手救下了他。” “后来孙白猿筑基后,寻到了宋家,族中见他身世清白,名声不错,收在了族中任一客卿。” “他生得仪表堂堂,人又勤恳老实,被忘川太姑奶看中,央求老祖将他赘进宋家。” “老祖拗不过太姑奶,又怕孙白猿不愿,届时强扭的瓜不甜,反倒是生出事端,那便不美了,于是还是问了问孙白猿本人的意见。” “岂知孙白猿倒是答应地干脆,他与太姑奶很快成婚。” “当时族中对孙白猿的态度,与叶大哥如今可谓如出一辙,都觉得此人为了道途,竟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将来若是起势,必然反噬宋家。” “当然,以孙白猿的资质而言,虽在散修中算是不错了,但还算不得金丹种子,谁知后来因缘际会,族中寄予厚望的几位嫡系没能结丹成功,反倒让他成了。” “叶大哥,你说,孙白猿当年肯与忘川太姑奶成婚,究竟抱着什么心思?” “是为了延续道途多些,还是为了报救命之恩多些?” 荆雨沉默许久,回道: “所谓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至少白猿真人这许多年来谨小慎微,尽心操持宋家,并无出格之举,还不够么?” 宋青崖沉沉道:“是了,至少他现在还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说罢,宋青崖转过头去,手中不知何时捏了三根线香,冲着线香吹了口气,顿时一道火线飞出,将三根线香点燃,他对着一众牌位,闭上了双目,手中举着燃烧着的线香,口中不知在祷祝着什么。 不知是否是荆雨的错觉,宋青崖手中的线香冒出的渺渺烟气,似乎在空中化为了一只鬼脸,对着发愣的孙白猿吐了吐舌头…… 第240章 静极思动 【长生历620年】 红尘海星罗岛,宋家演武场 荆雨与宋青崖两人遥遥而立。 其中荆雨身周大量由水系法力凝聚而成的剑气萦绕,左手捏着几枚外圆内方的古朴铜钱,时不时有一道剑气刺向宋青崖。 对面的宋青崖则捏了个剑诀,一柄石剑舞得密不透风,精准地将袭来的水系剑气一一绞灭。 只是随着水系剑气逐渐增多,宋青崖的石剑也守御地渐渐吃力起来,不得不运起遁光,开始躲避。 可无论他如何躲避,荆雨仿佛都能够精准算出他下一刻的落点,水系剑气往往料敌机先、后发先至,将宋青崖所构建的一片土黄色剑幕刺得灵光黯淡,似乎下一刻便要破得粉碎。 如此循环往复之下,留给宋青崖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终于将他逼到了演武场的角落之中,荆雨觑准了对方不能躲避,运起庞然巨量的法力,化为漫天的水系剑光,一战定功! 呼—— 眼见着避无可避,宋青崖神色无奈,悬在身侧的石质法剑蓦地一声嗡鸣,化为一道土黄色的巨大剑丸,裹着宋青崖冲出了演武场。 “青崖,你出了演武场,这一局可算你输了。” 荆雨散去漫天的水系剑气,将卜卦所用的铜钱法器收回储物袋,微微笑道。 宋青崖神色郁闷,点了点头: “叶大哥法力太过浑厚,这一身的水系法力如渊如海,剑气恍若无穷无尽一般,若不是土系本就克制水系,我只怕早就落败了。” 荆雨笑道:“我毕竟也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若是连筑基中期都不能压制,这小境界的优势不成了纸糊的了。” 宋青崖摇了摇头:“话不能这般说,不是青崖自夸,哪怕是在红尘海的世家嫡系之中,青崖的潜力都是数一数二的,又是剑修,比之寻常筑基后期的世家嫡系,也不差什么了。” “叶大哥短短数年时间,能单单以【天筹卜剑经】将青崖压制到这样的地步,实在是天纵奇才。” “【天筹卜剑经】本就是老祖门面一般的绝学,可惜青崖虽精擅剑诀,却于占卜之道一窍不通;惊鸿姑奶又以鬼道功法闻名于世,更是没能承袭族中的卜卦技艺。” “唯有叶大哥接过了老祖衣钵,不使这门绝学蒙尘,倒是比我们二人更像是宋家的嫡系了。”宋青崖唏嘘道。 荆雨目光一闪,忽地试探道: “青崖,恕叶某多一句嘴,剑修战力强则强矣,但毕竟手段单一,只靠着一门御剑术横行海域,未免不够变通,你为何不试着学一学藏书阁中的一些辅助秘术,手段也能丰富一些。” 宋青崖笑道:“面面俱到虽好,是叶大哥这等天骄要考虑的事情,庸人也只能做到样样稀松而已。” “我这样的庸人最多深耕一道,此生唯剑而已,顾不得其它了。” “唯剑而已?我信了你的鬼。” 荆雨心中腹诽:“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对了,叶大哥,万佛岛二十年一度的【万佛拍卖会】两个月后就要开始,届时拍卖会中兴许会有不少奇珍异宝,甚至结丹灵物以及结丹秘法,你这几年不是一直在找寻这两样东西?不妨与我一起去凑个热闹,此时动身,正好来得及。”宋青崖提议道。 “万佛拍卖会?我倒是听说过。” 荆雨想了想,【万佛岛】是红尘海中最大的岛屿之一,由海上少有的释修势力【万佛寺】占据,据说寺内有假婴修士坐镇。 这万佛寺修士是今释,修习的是道门的筑基金丹道,其实与收集香火愿力修行的古释几乎已经没甚么关系,完全可以看作是留着光头、念着佛经的道门修士了。 但由于仍然秉持着佛门释教的理念,于是也广施善缘,在周边口碑很好,经营着除元婴仙族风家之外最大的海上坊市,二十年一度的【万佛拍卖会】更是有口皆碑,算是海上的一大盛事了。 只是如今宋家正值风雨飘摇之际,此时出门,未必是个好选择。 “青崖,我明面上区区一个宋家赘婿,虽然也占着嫡系的名头,可各家多半并不将我当一回事,倒还好说。” 荆雨道:“可你却是宋家嫡传的金丹种子,出门乱跑,也不怕敌对家族暗害于你。” “叶大哥这番却是多虑了。” 宋青崖摇了摇头:“莫说红尘海上有金丹不得向各家筑基嫡系出手的规矩,纵然没有这一条规矩,诸如张家、王家这样的敌对世家也只会针对惊鸿姑奶一人,哪有闲工夫对付我这个筑基中期修士?” “说白了,家中老祖也就在这二十年的工夫了,待到老祖寿尽,惊鸿姑奶能不能结丹,这是重中之重,至于我?那时候能步入筑基后期都是烧高香了,失了老祖这位大真人的宋家,区区一个筑基修士顶什么大局。” “真到了破家灭门的时日,哪里用得着特意照顾,横竖都是一个死罢了。” “况且风家的规矩也不是摆设。” 荆雨奇道:“我早就好奇,为何身为元婴仙族的风家会制定【金丹修士不得向世家嫡系出手】这样一条规矩?这其中可有什么因由?” 宋青崖言道:“叶大哥有所不知,据说许多年前,风家还只是金丹世家,家中的嫡系被人害过,甚至得手了两次,元婴真君风祁节还只是筑基修士时,甚至都被金丹修士追杀过。” “因此风家对这种以大欺小之事极为反感,晋升为元婴仙族后,风真君这才立下了这样一道规矩,若有世家违背,受害的家族自可去听风岛找风家主持公道。” 荆雨恍然大悟:“原是这样一回事。” “那……叶大哥可要去凑一凑热闹?” “早闻【万佛拍卖会】各大商行云集,奇珍遍地,我又要筹备结丹一事,自然不可错过!” 两人合计了一番,宋惊鸿如今不可轻动,只能窝在星罗岛的金丹大阵内,于是他们干脆又拉上了宋家支脉的宋羽则,三人轮换驾着飞舟,以并不算太过急缓的速度,一边赶路一边修行,长途跋涉了一个多月,这才来到了【万佛寺】势力所在的万佛岛。 第241章 正道鬼修 “这里便是万佛岛了!” 宋羽则落下飞舟,将其停靠在万佛岛的港口处,荆雨与宋青崖当先跳了下来,远远眺望远处隐约可见的仙山佛寺。 “呼……一路平安至此,竟然没出什么乱子。”宋羽则松了口气,收起飞舟跟了上来,他身为宋家最杰出的支脉修士,身边还跟着两名宋家嫡系,若是在半路上被人埋伏身死,宋家大半未来底蕴都要葬送,由不得他不如履薄冰。 “羽则不必担心,出门前我为自己卜过一卦,卦象是【大吉】,此行应当还有机缘。” 荆雨这话还真没作假,他临行之前确实为自己占卜过,也确实是【大吉】的卦象。 不过他待在宋家的这几年时间里,也不是一直没有踏出星罗岛,平常也偶尔出门走动一番,但奇怪的是,每一次他外出前占卜,都是保底均平的中签,完全没测出过凶卦来。 后来荆雨勉强猜出了一个原因,大概是因为九命道君赠送给自己的那一枚秘境令牌,可以瞬间无视任何拘束传送到傀儡秘境之中,算是一个极强的保命符,在荆雨将这枚令牌用掉之前,很难遇到生命危险。 当然,也有可能是单纯目前占卜一道还只是初窥门径,学艺不精而已。 “姑爷爷,你怎得不给我们算算。”宋青崖凑了上去,笑嘻嘻问道。在外荆雨是宋家赘婿,宋青崖自然不可再称呼其为“叶大哥”,以免穿帮。 “我初涉占卜之道,自己都算不太准,对你们的信息掌握更少,哪里算得准确。”荆雨摇了摇头。 “二公子,姑爷,我们还是先去山下的坊市罢。”宋羽则这一声“姑爷”虽只是少了一个字,却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他们三人到了万佛坊市,没有闲逛,先去了宋家在此地安置的产业,其中有一间客栈,掌柜的是个练气七层的中年男修,对着三人点头哈腰,殷勤备至。 宋羽则此次前来也有与掌柜对账,清点族中产业的任务,于是一人留在客栈里,倒是宋青崖耐不住寂寞,拉着荆雨到了街上闲逛。 “这万佛寺怎么说也有假婴真人坐镇,除却元婴仙族外,也算是下面最顶级的势力,这坊市看着可着实气派,论及规模可以比拟一些小型仙城了!”荆雨左右打量,见着不少光头小沙弥支着摊子盘坐在路边,一边卖货一边还要修习经文,忙碌得很,不由啧啧称奇。 “小型仙城?保守了,怎么说也有中型仙城的规模。”宋青崖随口回应。 “哦?青崖也知晓仙城?我记得落星海好像没这说法吧?”荆雨笑眯眯道。 宋青崖神色不变,眼神转向远处的一个摊位,漫不经心道:“落星海仙族林立,又是岛群为主的地形,自然是没有建立仙城的土壤,我在不少四大仙洲流落至此的玉简中看过仙城留影,确实气派得很,若是往后金丹有成,有了独自游历的本钱,定要去四大仙洲见一见世面的。” “叶大哥是仙洲人氏?似乎对陆上的风土人情很是熟悉啊。” “算是吧。”荆雨淡淡道:“算是生在海边,一路游历至此。” 宋青崖神色间略有羡慕:“到底是艺高人胆大,其实筑基修士外出游历并不安全,倒不如窝在家乡,怎么说也要金丹真人才算把稳。” “真正能够游历各地的筑基修士,往往也是仙族嫡系,人家是有贴身的金丹护卫的,又随身带着真君谕令,哪怕是走到了魔道的地界,那群魔道真人也要给上三分薄面,这才威风。” 说罢,径自走到一处摊位,向那个练气四层的摊主和尚问道: “你这本【无悲注慈云往生咒】怎么卖的?” 那摊主和尚见来人是两名筑基修士,神色一紧,连忙双手合十道: “前辈,这书勉强算是沾了秘法的边儿,因而也贵些,差不多三十枚贝钱。” 贝钱是落星海的常用结算货币之一,购买力与云川域的灵钱差不多等同,也是一百出头的贝钱兑换一枚下品灵石。 三十枚贝钱对于低阶练气修士而言是一笔略微肉痛的钱数,对于宋青崖而言自然不算什么,爽快交纳了足额的贝钱,将这本【无悲注慈云往生咒】捏在手中,冲着荆雨扬了扬: “【往生咒】没甚么稀奇,一处巴掌大小的释教地界能翻出几十个版本,【慈云】二字说明此咒出自浮屠仙洲元婴级势力【慈云法寺】,算是极正统的咒诀来源了。” “但这三十枚贝钱倒有一大半落在【无悲注】三字上,这三个字一出,便知此咒是元婴修士【无悲禅君】所注解,这位禅君不仅修为高绝,在佛道的理解上也不输于任何一位高僧大德,他所注解的往生咒,用来超度亡魂再好不过了。” 荆雨偏了偏脑袋:“你买这个作甚?” “自然是送给我惊鸿姑奶了,她精擅鬼道功法,说不得用得上这个。” “这话倒是新鲜,惊鸿精擅的是召鬼之术,你却为她买了一本超度鬼物的往生咒,岂非背道而驰?” 宋青崖的回答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世间搜魂召鬼的法门太多,鬼道也往往伴随无边杀业,因而为正道所不容,但其实两方并非不可调和。” “鬼道修士近乎魔道的根本原因在于杀戮,为图一个方便,往往将修士或妖兽、甚至是凡俗直接杀了,再抽魂炼魄,说是魔道,当真不冤。” “可世间并非没有九幽冥界之说,否则何以轮回转世?若要召魂役鬼,为何不干脆以祷祝的法子去九幽借鬼差遣?走的还是正经的渠道,甚至也不造杀孽。” “平日里用一用往生咒,超度魂灵,往九幽送递些鬼物,也算打点关系,有借有返,再借不难……谁能在这样的鬼修身上挑出什么错处!” 宋青崖咬牙道: “明明有这样一条堂皇大路可走,偏生自甘堕落、甘为造业的魔头……” “凭什么鬼修便走不得正道!” 第242章 敌友相见 许是宋青崖太过激动,一股夹杂着剑修剑意的筑基威压自其体内泄露出来,将那练气期的摊主和尚骇得脸色发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抱歉了小师傅,教你受了惊吓。” 宋青崖面色转为平静,又扔了十枚贝钱到了摊位上,算作方才的“压惊费”,这才离开了此地。 “青崖?” 荆雨跟了上去,心中满腹疑惑:“这是闹得哪一出?” “无妨,有感而发罢了。”宋青崖笑了笑,忽地面色一变,背后绑缚的石剑陡然祭出,往一处虚空方向一刺。 叮—— 一只巴掌大小的银色甲虫从隐遁的状态显现而出,被宋青崖一剑斩了出来,却未曾有什么损伤,只是在银色甲壳上多了一个不明显的凹槽。 “啧,剑修的灵觉果然灵敏,宋青崖,三十年未见,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这银色甲虫振翅而飞,很快便飞回到了一位蓄着络腮胡须的男修法袍袖中。 这男修盯着宋青崖,面色不善,他的身后还跟着整整四名筑基修士,尽皆戴着一只甲虫形状的面具,同样牢牢锁定住了宋青崖的气机,隐隐将其半围在了原地。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只臭虫。” 宋青崖嗤笑了一声,一身剑意蓄势待发:“万佛寺就在不远处的仙山上杵着,也敢随意出手,王蟹青,你玩虫子把脑子玩傻了?” 宋青崖一语道破了这男修的身份,荆雨在后恍然大悟,此人是毒龙岛王家的金丹种子,现如今筑基后期修为的王蟹青! 而在两方对峙之时,三道遁光随之落在王蟹青等人的身侧,领头的却是一位面目英俊、面容白皙嫩滑如同女子的白衣公子,身后是两名面容姣好、修为在筑基初期的女侍,各自抱着一柄带着剑鞘的法剑,这两柄法剑一黑一白,气机竟然还隐隐交缠在一起,显然也是大有门道。 此时宋青崖的脸上才显现出了罕见的凝重神色,一字一顿道: “张庚时。” 荆雨目光也落在这位名为张庚时的白衣青年身上,挑了挑眉,这位以黑白双剑闻名红尘海的筑基后期剑修正是飞芒岛张家的族中嫡系。 来逛一趟万佛岛,最为敌视星罗岛宋家的两家嫡系竟然到齐了! “怎么,特意来这里堵我们的?”宋青崖冷笑道。 张庚时手中攥着两枚山核桃不住旋转,还未等以银色甲虫暗中偷袭的王蟹青开口,当先抢话道: “青崖道友多虑了,【万佛拍卖会】是周边海域二十年一度的盛会,红尘海各大世家哪一家会错过?你星罗岛宋家不也来凑了一番热闹?” “如此说来倒是凑巧了。”宋青崖摩梭着怀中石剑圆钝的剑锋:“此时距离万佛拍卖会开始还有二十日,你们两家倒是来得早,竟像是在岛上守株待兔了一般!” 一旁的王家嫡系王蟹青当先按捺不住,袖中忽地飞出了整整十余只银色甲虫,环绕在身周不断嗡鸣,他盯着宋青崖,眼神中的恶意几乎不加掩饰: “便是在此地蹲你们宋家又如何?宋青崖,我倒想要赞你一句好大的胆子!宋老鬼只剩下一口气苟延残喘,你一个区区筑基中期修为的修士还敢出门晃荡,也不怕走不回星罗岛?” 宋青崖闻言一笑:“红尘海有仙族立下的规矩,怎么,王家这是准备派一位金丹真人半路截杀宋某不成。” “杀你哪里需要真人出手?” “不然呢,靠你这个惊鸿姑奶的手下败将?” 宋青崖似乎戳到了王蟹青的痛处,这个王家的金丹种子双目圆睁,整个脸庞涨成了一副不正常的猪肝色,咬牙切齿道: “王某潜修数十年,终将族中绝学【灵念操虫术】修至大成,正要一雪前耻……可惜宋惊鸿如今成了缩头乌龟,若只是拿你这后辈证我绝学,终究是差了点意思。” “真是胡吹大气……王蟹青,青崖如今低了你一个小境界,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一道悦耳动听的女声响起,荆雨转头一看,眼睛一亮。 却见一位抱着一张瑶琴的宫装女子驾着云彩,缓缓落到宋青崖身旁,这女子身姿曼妙,莲步轻移,一身气质素雅出尘,恍若仙庭神女,教人不忍移开目光,却偏偏又生不起亵渎的心思。 “诶,宫施主,等一等小僧。” 这抱着瑶琴的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位灰袍僧人,僧人看着面相极其年轻,面容也极英俊,几乎可以与荆雨平分秋色,只是僧人的面相略显阴柔秀美,倒与英武硬朗的荆雨是不同类型的美男子。 这女子与僧人看修为都已经是筑基后期,一身根基法力扎实无比,显然至少也是世家嫡系那一层次的天骄。 “原来是宫姐姐,圆寂大师。” 宋青崖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即传音给荆雨:“姑爷爷,这女子是清音岛宫家当代的金丹种子之一,宫清雅……名字倒是和我有些相似。” “清音岛宫家老祖、金丹后期大真人宫徵羽与我家老祖交情极好,宫、宋两家也世代交好,是我宋家的铁杆盟友之一……” 荆雨传音打趣道:“你俩名字这般相像,真是难得的缘分,又年龄差距不大,资质也尽皆不俗,两家没有撮合一番,定一个婚约?” 宋青崖低声传音回道:“您别说,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只是我们年岁渐长后,渐渐都展露锋芒,坐实了族中金丹种子的名头,这婚约两家也就俱都心照不宣般没怎么有人提了。” 荆雨恍然大悟,两人俱为各自族中难得的金丹种子,反而不可能有什么事情了,毕竟不管是宫清雅嫁到宋家,还是宋青崖入赘到宫家,都是另一家绝难接受的事情! “那灰袍僧人法号圆寂,是万佛寺黑虎上师的衣钵弟子,黑虎上师当年落难,得了老祖救济,也算是我宋家的一大助力。” “这两位看来是得了风声,来为我助拳撑腰的!” 佛门的【上师】称谓等同于道门的【真人】,这位黑虎上师显然也是一位金丹修士。 只是如今荆雨满脑子都只有一种荒谬滑稽之感。 “圆寂?还有人给自己起这样的法号?” 第243章 宿世因果 荆雨面色古怪,看向那位名为圆寂的灰袍僧人,忽地一愣。 只因他虽然从未见过圆寂此人,可不知为何,观察他的神态动作,总觉得好像似曾相识一般。 他向宫清雅与圆寂二人各自丢了一道探测法术,宫清雅倒是空空如也,并无命格,可圆寂却被测出了一道罕见的命格来。 “【宿世因果身】,品级:灵品(紫色)。” “具体功用:命格拥有者一魂双体,同时拥有两具截然不同的肉身法躯,两具法躯意识相连、命数纠葛,形同一人,任意一具法躯都可当作本尊,拥有完整的仙道根基。” “命格来历:未知。” 又是一道灵品命格! 而且还是五个字的? “原来命格不是必然四个字啊?” “况且一道灵品的命格,为何来历却是【未知】?” “难道没有上位命格?这道【宿世因果身】并不是先前的修士证道途证出来的?” 荆雨神色一凛,心中暗暗嘀咕:最近仙洲界本土的顶级命数子扎堆了? 仙洲界这个小界在亿万下界中也排不上号,鸟不拉屎的地方,本界土着出现金色仙品及以上的命格可能性不大,紫色灵品就是顶级的命数子了,先是一个宋青崖,后面又来了一位圆寂,不由得感慨是不是自己这一道神品命格的吸引能力太强,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那边宋青崖已经迎了上去:“宫姐姐,圆寂法师,多谢两位前来驰援,此恩宋家铭记于心。” 宫清雅含笑点了点头:“家中长辈交情甚笃,咱们年轻人也该多加走动才是。” 圆寂也双手合十,见了礼,转头看向荆雨,神色竟然也是微微一愣。 宫清雅此时转头冷冷地盯着王蟹青:“小臭虫,若要斗法,宫某奉陪到底,我倒想看一看你那一群臭虫抵不抵得住我的【灵王破阵曲】!” “好啊!久闻清雅仙子大名,择日不如撞日……”王蟹青怒极反笑,便要鼓荡法力,放出蛊虫,与宫清雅一较高下。 “诶,如今万佛拍卖会举办在即,整个万佛岛区域严禁私斗,有甚么恩怨不妨出了岛再论,此时还是要给万佛寺一个面子。” 倒是张庚时笑眯眯地出来打了个圆场,将王蟹青拉到了一旁。 张庚时话音未落,远远地飞来一队万佛寺的执法队伍,为首的是个提着一支铁棍法器的雄壮武僧,他见此相持的两伙人,不由开口道: “此地是万佛坊市区域内,严禁私斗!方才哪里来的法力波动?我劝你们不要自误!” “这位法师,只是一些小误会罢了,如今误会解开,不会再起冲突的。”张庚时微微笑道,向那武僧行了一礼。 执法武僧神色稍霁,语气却仍颇为冷硬:“原来是青芒真人族中的公子,你们几大世家的仇怨万佛寺并不在乎,一地有一地的规矩,还请诸位好自为之……否则不要说是金丹世家,便是仙族嫡系坏了寺中的规矩,也要一视同仁赶出去的!” 荆雨在一旁听得暗暗腹诽,这执法武僧嘴上说得硬气,若是风家的哪位嫡系真在此处乱来,万佛寺会不会真个“一视同仁”? “嘿,万佛拍卖会在即,此地有万佛寺庇佑,且留你宋青崖一命。”王蟹青嘿嘿冷笑道:“我倒想看看你能不能一直窝在这一处干脆不出去了!” 随即带着四名下属,当先离开。 “王兄,等一等。” 张庚时摇了摇头,转身冲着宋家一方的这几人微笑着拱了拱手,这才也带着两名抱剑侍女离开了此地。 “呼……可算是走了。” 圆寂法师轻轻松了口气,摸了摸锃光瓦亮的光头,对那执法武僧言道:“这位师弟,此间事了,多谢几位秉公执法了。” 那执法武僧客气道:“圆寂师兄言重了,小僧也是职责所在而已。” 随后口宣佛号,与众人告辞离开。 “宫姐姐,圆寂大师,你们怎么来得这般及时?”宋青崖凑了上去,笑嘻嘻问道。 宫清雅嗔怪地看了宋青崖一眼,眼神中意味难明,低声道: “万佛拍卖会开启在即,我早早来了此处,早猜到王家与张家要搞些事情,又听闻宋家来的是你,左等右等,等不到人,一听你上岛的消息,立时便拉着圆寂大师着急忙慌地来寻你这杀才。” 宋青崖神色一敛,郑重道:“宫姐姐,你……” 宫清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只如白玉般的葱葱纤指竖了起来,唇瓣开合间,兰音轻吐道: “你我之间何须这般惺惺作态……” “对了,宫姐姐,忘了与你介绍,这位是我家姑爷,我的姑爷爷,叶宇楼……想必你已经听说了。” 荆雨本来正颇有些阴暗地心中揣测着宋青崖与宫清雅之间的关系,突然被提到了一下,见这位宫家的金丹种子已经看了过来,无奈拱了拱手道: “见过清雅仙子,在下叶宇楼。” 宫清雅眼中异彩连连,颇有些迟疑的意味:“竟是这样一位俊才……” “道友的根基法力雄厚凝实,一身法力屏障固若金汤,竟然犹在宫某之上,怪不得宋真人将宝都压在了你的身上!” 随后宫清雅心中暗想:“宋家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招来这样龙章凤姿的人物配给了宋惊鸿?还是真如传言那般,此人不过是挂了一个宋家赘婿的名头,只是为了借一处金丹道场结丹?” “世尊在上!叶施主,不知为何,小僧今日见了施主,竟觉一见如故。” 圆寂双手合十,眼神中掩不住的好奇神色:“叶施主可是浮屠仙洲人氏?” “那倒不是。”荆雨摇了摇头,忽然面色一变: “嗯?圆寂法师,你是修习愿力香火一道的古释?” 荆雨方才竟然在圆寂的身上闻到了一丝丝愿力香火的气息! 圆寂似乎并不怎么害怕被戳破根脚,只是笑呵呵地回应道: “叶施主不必紧张,落星海只是不允许古释在海上立下道统、传播信仰,可没有禁止古释修士行走各处啊?” 第244章 愿力自生 “不仅仅是小僧,小僧的师傅【黑虎上师】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古释修士。”圆寂低声道。 “可【万佛寺】不是今释的道统?为何大师与令师却是古释?”荆雨仍然疑惑不解。 “此事说来话长,我与师傅本是浮屠仙洲人氏,只因道统之争,所在的佛寺被吞并,师徒二人一路逃到了海外。” “当时师傅已经重伤垂死,我那时候还只是个练气期的小沙弥,更不顶什么用处,幸得宋真人出手搭救,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后来师傅伤好之后,便与小僧二人到了【万佛寺】,准备挂靠在此处,好在主持发了善心,并不介意我二人是古释修士,只特意叮嘱了我们不准在此间度化信徒、收集香火,准了挂靠,这才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如今宋家处境不好,我师徒二人也是知恩图报之辈,怎能袖手旁观?” “传闻古释修士失了信众的香火愿力,便会境界崩毁、修为大跌,我看圆寂大师你神完气足、法力凝实,筑基后期的境界稳固无比,可不像是愿力香火不济的模样啊!”荆雨讶然道。 “叶施主有所不知,我古释一道虽然极为依赖香火愿力,可并非只有凡俗信众才可生成愿力。” 圆寂笑道:“相反,其实身负修为的修士能产生的愿力数量更为庞大,几乎是凡人的千百倍,境界高深的修士更是一个就能抵亿万凡人。” “这也是为何我释教中人喜爱度化妖兽遁入空门,就是因为筑基金丹的妖兽修为在那里摆着,虽然无法与同阶人族修士产生的愿力相媲美,但比凡人还是强的太多了!” “我师傅【黑虎真人】座下便有一只金丹级数的黑虎妖兽,为其提供足额的香火愿力,这才能够维持境界不跌落。” “至于小僧我……” 圆寂沉吟道:“古释修士失了信众,便失去了修为境界的基石,这一点破绽实在太大。” “我佛门的传说中,世间第一位世尊创立香火愿力修行道,立下佛门根本道统,后来又有一位世尊证位,创出了【自愿】的法门,令古释信仰自身,自己给自己提供一份香火愿力。” “小僧如今正是通过【自愿】之法,这才勉强维持境界不曾跌落而已。”圆寂苦笑道。 我信了你的鬼! 荆雨眯了眯眼睛,心中暗道:“这宿世因果身,两道肉身法躯几乎就是两个不同的独立个体了,只不过意识连通罢了,若是两个本尊能够算两名修士,提供双倍的香火愿力,那圆寂不仅能够维持这份境界,更应极为稳固才是!” “这命格泛用性强,且天生适合佛门的香火愿力之道,倒是一位修古释的好苗子……” 四人寒暄了一阵,约定好万佛拍卖会再聚,圆寂与宫清雅也就分别告辞而去,留下宋青崖与荆雨留在原地。 “想不到今日竟然有这样的波折。”荆雨唏嘘道:“万幸没出什么乱子。” “姑爷爷放一万个心,这里是万佛岛,万佛寺中可是有假婴真人坐镇的,区区两个金丹世家的筑基嫡系哪里敢随意造次?无非是挑衅而已。” 宋青崖倒是一脸无所谓,旋即偏了偏脑袋: “话说,你与圆寂大师以前见过?” “那定然没有,怎么说?”荆雨心中一动。 “感觉你俩挺聊得来,颇有倾盖如故之感。”宋青崖沉吟道。 “毕竟都是有望结丹的人物,多结交一番总没什么错处。” 岂知宋青崖摇了摇头:“姑爷爷,你可错了,这圆寂法师论及资质,可是远不如你。” “哦?” “他今年一百二十岁,筑基后期还未圆满,这境界修为放在走筑基金丹道的今释里,算是天骄之辈了,可放在能够灌顶修为、进步神速的古释里便没那么出挑,毕竟修习香火愿力法门的古释筑基寿元也才两百年而已。” “一百二十岁?” 荆雨一愣,与自己正好同岁? 他眯起了眼睛,仔细思忖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难不成是仙选殿的?” 可他又想到,当初自己其实是晚了整整五百年才下界仙选的,若圆寂是与他同一批其它仙选殿的仙选者,那现如今应当与陆英招同岁。 当然,其它的仙选殿如同长生殿一般每百年陆续投放仙选者下界,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被这么一耽搁,两人也没了继续闲逛地摊的兴致,干脆回到了宋家所开的客栈,打坐修行去了。 只是荆雨刚一回房间,却见一只通讯所用的灵纸鹤自窗外飞了进来,他一把抓住那灵纸鹤,摊开信纸,若有所思。 “有意思,竟然是张家嫡系张庚时送予我的邀请函。” 荆雨一乐:“这张庚时莫非是准备策反我这个宋家赘婿不成?” 红尘海金丹真人不准向各大世家仙族的筑基嫡系出手,此地又是万佛寺的地盘,总不能是鸿门宴吧? 思考了一下,荆雨还是决定去看一眼,他也挺好奇此前还是一副剑拔弩张态度的张庚时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随即出门前跟宋青崖打了个招呼,宋青崖似乎也不怎么在乎荆雨去赴敌对家族的宴请,只是送了一道玉符过去,叮嘱荆雨若是遇到危险可以捏碎玉符,自己也好带着帮手去捞人。 宴请的地点在万佛岛外围的一处酒楼内,荆雨循着地图很快找到了地方,踏入酒楼,一眼便看见通向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两名背着法剑的张家修士,显然是将这一处的二楼包厢包了下来。 “叶前辈,我家公子已在楼上恭候多时了。”左侧那名练气修士客气道。 荆雨点了点头,也不怎么搭理此人,径直上了二楼,却见整个二楼的桌椅已经被清理干净,只留下中心的一处大圆桌,攥着两枚山核桃的张庚时坐在内边一侧,身后两名抱着黑白法剑的侍女仍然一言不发,宛若两个木头人在那里杵着。 第245章 宴请 张庚时见荆雨前来,脸上挂起了和煦的笑意,站起身来,扬声道: “叶道友,这一家酒楼的全素宴很是可口,连不少金丹真人也是赞不绝口的,今日请道友来尝一尝。” “又闻道友不喜饮酒,这边也准备了上好的灵茶。” 荆雨暗暗道:“倒是了解不少我的喜好。” 随即目光落在那一桌仿佛刚刚出炉,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素菜上,心下一凛: “好啊,竟然连我到此处的时间都掐的极准……想来一路都有暗桩监视?” 于是冷笑道: “怎么不见王蟹青?” “道不同不足与谋,叶道友,实不相瞒,若非张、王两家是联盟的关系,张某是半点都不想理会此人的。” 张庚时摇了摇头:“不提那个浑货了,叶道友,请。” 荆雨大摇大摆落了座,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庚时,目光在他手中那两枚不断转动的山核桃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淡淡道: “张道友,我看你如今距离筑基圆满也不远了,本应在家族筹备结丹一事,怎得还有闲心在族外晃悠,蹲守我宋家嫡系?” 张庚时听了此言,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叹息道: “叶道友果真如同传闻的那般,是从其它海域游历至此的,看来对红尘海的世家规矩并不了解。” “其实不论是筑基家族、金丹世家……甚至元婴仙族也好,族中资源分配并不均匀,便以我张家为例,当代有三名金丹种子,可家中结丹的灵资库存可并非均等分为三份那么简单。” “按着每位嫡系的出身、资质、人脉……所能分配到的资源都不尽相同。” “一般而言,都会有一位重点培养的金丹种子,几乎是集全族之力供养此人,从一开始就是追着中品金丹去的,毕竟唯有丹成中品以上,才有几分修成金丹后期大真人的想望。” “像是我这等各方面略逊一筹的普通金丹种子,无非是吃一点残羹冷炊,族中赏赐一些边角料,便是大恩大德了。” “族中提供的那点儿灵资?能勉强丹成下品就不错了,甚至大概率都无法结丹,毕竟金丹种子也只是有望结丹的筑基修士而已,什么层次的天骄才敢说自己百分百能够结成金丹?” “可哪怕丹成下品,也只是最低档次的金丹修士,此生道途断绝,再无晋升元婴之机,我等又如何甘心?” “想要额外的结丹灵资,自然只能自己出来下秘境、拼机缘了。” 荆雨默默点了点头,自觉张庚时说得有理,此人举止有据,言谈尽礼,抛却立场而论,实在是一位难得的温润君子,不免对张庚时邀请自己的目的更为好奇了,于是直截了当道: “张道友,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你请这一宴,究竟打的是什么心思?” 张庚时微微一笑,悠然道:“其实真没什么因由,只是结交一番外海的天骄罢了。” “或者说结个善缘?” “你我立场有别,结善缘有什么用处?” “此言差矣。” 张庚时淡淡道:“宋家张家虽然目前是敌对关系,可以说势若水火,但张某与叶道友个人之间却并非一定要相互结仇,以叶道友的尴尬身份,也未必非要死绑在宋家这一艘战船之上。” “甚至张某认为,实际上两大金丹世家之间有没有什么抹不开的仇怨,也是两说的事情。” “哦?此话怎讲?”张庚时明显知晓一些内情,倒是勾起了荆雨的好奇心。 “想来叶道友并不了解王、张两家与宋家结仇的因由,容张某细说。” 张庚时先是以法力摄取茶壶,为荆雨倒了一杯灵茶,随即娓娓道来: “落星海的各大家族,因为势力划分、资源争夺、个人仇杀,总会有些摩擦,但要说互相结为死仇的程度,其实真不算太多……毕竟海上的灵资还算丰富,各种秘境洞天也出现地频繁,各家各户的日子过得都不算紧巴,自然没甚么不死不休的必要。” “倒推百年前,王、张两家与宋家的关系不能算是融洽,但也就是些小摩擦的程度,哪里到了打生打死的地步?如今这般剑拔弩张,其实还是几位老祖之间的私仇而已。” “宋真人得罪了负甲真人与青芒真人?”荆雨疑惑道。 也不怪荆雨不信,只是多年相处下来,他觉得宋见虚此人脾气极好,几乎没有红脸动粗的时候,为人也极正派,几乎可以算是红尘海正道的标杆人物,这样一位还擅长卜算的大真人,怎会轻易与同级别的大真人结下死仇? “此事要追溯到八十多年前了,叶道友可知晓你们星罗岛宋家曾经有一位丹成上品的天骄人物?” “自然知晓,宋真人的嫡亲孙子,惊鸿的父亲,上品金丹修士【宋忘山】……据说是八十多年前外出探索秘境身死,连尸体都没能找的回来……” 荆雨瞳孔一缩:“八十多年前,难道?” 张庚时叹息道:“不错,宋忘山的确是死在一座秘境之中,这秘境名为【定古秘境】,每隔数十年会游曳到红尘海附近的太虚,搁浅显世。” “算算时日,应当也快重新现世于这片海域了。” “这秘境很危险?”荆雨皱眉道。 “并不,【定古秘境】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是一座筑基层次的秘境,能够对金丹修士造成威胁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按理说宋忘山绝不应当死在那里。” 张庚时低声道:“可不仅仅是宋忘山死在了【定古秘境】,还有当时我张家与王家两大世家最杰出的两名高品金丹修士,也一并死在了秘境中!” “三名至少也是丹成中品的金丹初期修士,死在了一个筑基秘境之中,叶道友,你是否觉得有些荒谬?” “当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但事实胜于雄辩,三位真人留在族中的魂灯,确实灭了。” “金丹真人死在了筑基秘境,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或许是触动了什么上古禁制,也未可知。”荆雨道:“何以会因着此事令三家结下死仇。” 张庚时幽幽道:“那是因为,这件事情的起源,正是宋真人的一道卦象……” 第246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当年宋见虚起卦,卜算出了宋家大兴的卦象,应在了这座【定古秘境】之中,于是买了一枚开启此秘境的令牌,在【定古秘境】搁浅显世后,持着令牌的修士便可进入秘境之中。” “这本来只是个筑基秘境,实际上遣筑基修士进入即可,但事关宋家未来的大运势,宋见虚便派遣了当时刚刚结成下品金丹的孙白猿经办此事。” “好巧不巧,宋见虚卜了这一卦之后,便被风家传召,说是请他占另一卦,于是他也离开了宋家。” “又是好巧不巧,刚刚出关的宋忘山知晓了此事,从孙白猿的手中接下了令牌,代他去了这一趟秘境。” “当时张、王两大世家与宋家颇有些利益之争,自然不太对付,宋见虚卜卦一事虽然隐秘,但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教我们族中的族人知晓,张、王两大世家族中的真人也怕宋忘山在定古秘境中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机缘,助力宋家崛起,于是也拿着开启秘境的令牌,跟了上去。” “后来的事情叶道友应当也猜到了,三大世家的三位金丹真人一同死在了定古秘境,等到魂灯熄灭,三家得到消息,准备进入秘境一探究竟,这定古秘境已经再次遁入太虚,游曳到了别处。” 荆雨皱眉道:“你是怀疑,当年是宋真人策划了此局,引你们张、王两大世家的道途最远大的两位金丹真人入局身死?” “这并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张庚时神色淡淡:“否则这般隐秘的事情,如何走漏了风声?只怕是故意的罢!” “可宋忘山也死了!” 张庚时一声嗤笑:“宋忘山丹成上品,那是有望结婴的元婴种子,红尘海中除了风家之外,哪里有过这样的天骄?他死了不是正常?” “叶道友请想一想,一开始宋见虚为什么要派孙白猿这个宋家赘婿去经办此事?” “又为何定下此事后,就被风家急匆匆支开了?” “定古秘境的悬案,宋见虚未必是主谋,说不得只是帮凶……” 荆雨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 张庚时猛地将手中两枚山核桃拍在桌子上,凹出好大两个洞口,声色俱厉道: “叶道友,慎言!” “张某可什么都没有说过。” 望着神色恢复平静,缓缓坐下的张庚时,荆雨心中沉沉想到: “风家!” “张、王两大世家其实是怀疑宋真人被风家操控,设了这样一个局,目的只是为了毁掉两大世家最杰出的嫡系真人……” “区区一个筑基级数的【定古秘境】,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同时杀死三名金丹真人的危险,除了三人自相残杀,唯有一种可能,就是被更高阶的修士所杀……” “说不定风家的元婴真君风祁节当初已经蹲守在秘境之中了……” “这也正好对上了为何一开始宋真人派出的金丹修士是孙白猿,因为孙白猿这个外姓真人本来就是他扔出的弃子!” “可后来莫名其妙换成了上品金丹修士宋忘山前去……因为风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宋家这位真君有望的元婴种子。” “若我以上的推测没错,那怪不得张青芒与王负甲两位大真人恨极了宋真人,家中最杰出的后辈就这般被暗害了,以至于家族青黄不接,若是此后再培养不出本姓的金丹后期修士,势力收缩是免不了的,甚至有可能会有破家灭族之祸……” “恨宋真人,恨的是他助纣为虐,恨的是他为虎作伥,恨的是他自作聪明,反倒一并葬送了宋家未来崛起的希望……” “至于作为主谋的风家……” 荆雨抬头,目光对上了张庚时略显阴沉的面孔。 “是不敢恨吗?” 张庚时似乎读懂了荆雨目光中的含义,闷闷笑了一声道: “红尘海金丹真人不得向世家以上的筑基嫡系出手,嘿嘿……怎得没有一道元婴真君不得向金丹真人出手的规矩?” “人人尽皆称颂听风岛风家是落星海南域有名的正道仙族,正道……好一个正道!” “张庚时,你今日告知我此事,意欲何为?”荆雨皱眉道。 “只是教叶道友知晓,青芒老祖与负甲真人的仇怨,其实只系于宋见虚一人而已……顶多加上宋家嫡系,对叶道友并无太多恶意。” 张庚时笑道:“甚至两家老祖对于叶道友结丹也是乐见其成。” “一来,星罗岛宋家族中的结丹灵资有限,叶道友多用一些,宋惊鸿便少用一些,怎么看也是好事情。” “二来,若是叶道友当真成功结丹,而宋惊鸿却失败了……待到宋见虚一死,宋家立时便要腾笼换鸟,届时宋家究竟改姓孙,还是改姓叶,恐怕也不好说了。” “眼见了宋家就这般被人取代,想来宋见虚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了,张、王两家老祖自然也是大大出了一口恶气。” “还有一事,便是要叶道友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若是太过出挑,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荆雨喃喃道:“好一个【风】必摧之!” “此次宴请,是贵族青芒真人授意?” 岂知张庚时摇了摇头:“还真不是!” “此宴倒是张某自作主张。” “青芒老祖并不看得上叶道友,张某却自觉不曾看错人,叶道友潜龙在渊,未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张庚时此时的语气也比之方才热络亲近了不少,低声道:“庚时虽然修行资质并不算特别出挑,但于治家倒是颇有心得,也知晓不可将筹码压在一处。” “如今释放善意,也是为了结一个善缘。” “只盼着将来若是道友胜了这一局,不要赶尽杀绝,能为我张家留下一点血脉最好,庚时也可立下心魔誓言,未来张家的血脉决计不会上门寻仇!” 张庚时神情恳切:“作为回报,若是宋家败亡,庚时也会想办法为道友斡旋一二,放道友一条生路。” 第247章 夜谈 荆雨回到客栈时已是深夜,却见宋青崖倚靠在大堂的一根立柱旁,手中提着一只灯笼,似乎在等着荆雨。 “回来了?”宋青崖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嗯,你一直在这里等着我?”荆雨奇道。 “顺便修炼而已,姑爷爷,你回来这么晚,张庚时请你吃完饭,不会还有什么攒劲的节目罢?”宋青崖打趣道。 “你小子……”荆雨摇头失笑:“怎么,怕我被张家策反?” 随即他神色一正:“这些年来宋真人对我多有照顾,无论丹道卜道都是倾囊相授,于我而言已经有了半师之谊,叶某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辈……” “那倒不至于。”宋青崖摇了摇头:“姑爷爷在宋家这些年来,是个怎样的人,青崖看在心里,况且张庚时也不是王蟹青那种蠢货,他找你,只怕是自作主张。” “无非是做一些利益交换罢了……他这人就是喜欢搞这种东西,凡事都要留个余地,小富即安,从来不押上全部身家去赌一个大的。” “这样的人做个守成的家主是绰绰有余了,可惜进取不足……当然,张家到了如今的规模,若是出不来一位元婴真君,其实也就到头了,哪里还能进取什么?张庚时倒是没毛病。” “他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荆雨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实相告:“说了些当年三家金丹真人陨落在【定古秘境】的内情。” 宋青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神色有些古怪:“唔……你也觉得其中有风家暗中推动?” “按照逻辑链条来推断,可能性很大,但不排除纯粹意外的可能性。”荆雨沉吟道:“这事情谁都没办法说,毕竟现实中很多事情是不讲逻辑的。” “到底真相为何,恐怕只有当年卜卦的宋真人知晓了。” 宋青崖缓缓道:“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不妨再与你透个底。” “时隔八十六年,【定古秘境】很快便要游曳至红尘海附近的太虚,应当不日便会在太虚中搁浅,降临现世。” “除非是元婴真君可以破开太虚,强行进入这样的小型秘境,元婴之下的修士想要进入,须持特制的秘境令牌。” “据说这次万佛拍卖会便会拍卖一批【定古令】,届时我宋家至少要拍下个三五枚来。” “你要入【定古秘境】?”荆雨心中一动。 “不仅仅是我们宋家,王家、张家,都会遣人进入,一是查探当年几位真人的身死真相,二也是收敛自家真人的尸体遗物,忘山公身上有几件宋家祖传的宝物,不可遗失在外,如今也该回归宋家了。” 荆雨皱眉道:“当年三位真人离奇身死,那【定古秘境】中究竟有什么东西,只怕无人知晓,你再怎么说也是宋家的金丹种子,会不会太危险了?” “【定古秘境】中不会有什么威胁到金丹修士的东西了。” 宋青崖似乎对此相当笃定:“若真是如大多数人所想的那般,蹲守在秘境中的风家真君早就离开了。” “我只怕其它两家会有金丹修士进入其中。” “这个更不需要担心了。” 宋青崖笑道:“如今几家的大真人都不会轻动,张、王两家能动用的金丹修士数量也是有限的,哪里能够全压在这区区一个筑基级数的秘境里?顶天了来个一两位下品金丹的初期修士罢了。” 他意味深长道:“以姑爷爷的能耐,区区丹成下品的金丹初期修士,应当拦不住你吧?” 荆雨眯了眯眼睛,展颜笑道:“倒也是……” “待得这一回秘境之行后,青崖还有厚报。” 荆雨奇道:“什么报酬,说来听听?” 宋青崖眨了眨眼睛:“暂时保密,绝对是姑爷爷所需之物。” 待到荆雨离开,转回客房内休息后,宋青崖将手中的灯笼抛到了半空,却诡异地悬浮在了空中。 那灯笼忽地张开纸质的灯身,露出了里面橘黄色的火光,似乎讨好似地绕着宋青崖的身周转圈圈儿。 【灯笼鬼】。 宋青崖瞥了一眼这只【灯笼鬼】,嗤笑道:“出来透了这么久的气,也是时候回你该回的地方了。” “一只灯笼还得每天拿出来遛一遛,此前祷祝求灵的时候阴司可未曾明言。” 于是猛地打了个响指。 只见虚空忽地裂开一道黑漆漆的口子,将这【灯笼鬼】吸了进去。 宋青崖自言自语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客栈大堂一下子变得暗了下来,将宋青崖脸上的表情也遮盖住了,一阵风吹过,整个大堂忽然便空无一人了。 ———— 时间流逝,荆雨只是浅浅闭了个关,一个月便过去,万佛拍卖会也如期开始举行。 他随着宋青崖与宋羽则走出客栈,已发现如今的万佛岛可谓人声鼎沸,来来往往不少修士,装扮各异。 甚至见到了不少身披僧袍的古释修士,身上香火愿力的味道极其浓郁。 这些古释有些气势煊赫,显然是治下信徒众多,浮屠仙洲大佛寺出身的英才。 而亦有不少古释一身的香火愿力稀稀落落,境界都有不稳的征兆,只怕是被夺了庙宇道统,流落海外的破落户。 三人朝着主会场走去,远远便望见门口立着一位灰白僧衣、面容柔美的年轻僧人,一身筑基后期的修为稳固凝实,正是圆寂。 “呵呵,叶施主,宋施主,小僧在此等候多时了。”圆寂双手合十,笑道:“世家嫡系都有包厢,小僧送你们上去。” “宫姐姐呢?”宋青崖抱着法剑问道。 “清雅仙子已经到了包厢,就在宋家包厢的隔壁,你们可自去寻她,我还要在此迎接几位世家嫡系。” 上了二楼的包厢,果见宫清雅已经到了,几人寒暄了几句,各自回了族中所订的包厢,坐定了之后,在窗口中向下望去,却见一位金丹初期境界的佛门上师已经走上了台面,低声宣了一声佛号: “世尊在上。” “贫僧法号空劫,主持此次拍卖会。” “知晓各位已然心痒难耐,贫僧也不多浪费口舌,二十年一度的万佛拍卖会,主会场拍卖,正式开始!” 第248章 万佛拍卖会开始 “这位是万佛寺的空劫上师,金丹初期,很多万佛寺的俗务都是此人操持的,上一届万佛拍卖会也是空劫上师主持。” 宋青崖低声道:“金丹上师主持拍卖会,可见万佛寺对此盛会的重视程度了。” “第一件拍品,一小截【阴沉木】,底价六百枚灵石,上不封顶。” 宋青崖眼睛一亮:“木系的结丹灵物!还是携带鬼气的【阴沉木】,对惊鸿姑奶来说再合用不过了。” “好家伙,第一件拍品就是结丹灵物?这万佛拍卖会还真是名不虚传。” 一旁一直不怎么插话的宋羽则开口道:“姑爷,这样的大型拍卖会第一件拍品一般都会略好一些,算是先声夺人,卖个好价格炒热气氛,你且看一看,第二件拍品就会远逊于此了。” “六百五十枚灵石。”一旁的宋青崖已经举牌叫价了。 “六百八十枚灵石。” “七百枚灵石。” “七百一!” 【阴沉木】的价格飙升很快,几乎片刻工夫便上涨了一百多枚灵石,毕竟这是木系结丹灵物,很多木系的筑基修士都用得上。 只是因为【阴沉木】还沾染了一丝幽冥鬼气,因而对修行鬼道的木系修士而言更为合用,宋青崖这才屡屡竞价。 最终宋青崖以一千五百三十枚灵石的价格拍下了这截【阴沉木】。 “啧啧,三枚筑基丹的价格,真贵。” 荆雨咋舌,结丹灵物虽然能够提升金丹品相,但很多灵物是可以叠加使用的,往往世家的金丹种子结丹时都要准备个三五种相辅相成的结丹灵物,一份就需耗用一千五百多枚灵石,成本真是不低。 宋青崖交割了灵石,片刻便有侍者将这一截【阴沉木】送了上来,他验过了东西,无误之后收进了储物袋,言道:“其实这价格不算贵了,勉强在我的预期之内。” “这还是王家、张家这等敌对家族没有捣乱的情况下,否则价格更高,被抬上两千枚灵石都有可能。” “好像这两家确实没有抬价恶心人的意思。” 宋青崖嗤笑道:“主会场一连数百上千件拍品,恶心的过来吗?再说,各家各户的灵石储备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阴沉木】最适合惊鸿姑奶,连一般的木系修士用了都要打一些折扣,他们买回去放在仓库吃灰么?灵石再多也不是这么个挥霍法。” “惊鸿姑奶能否结丹也不是只看这一份结丹灵物,金丹品级也是多少看些运气的事情,准备了七八份极上品的结丹灵物,最终只结了一枚下品金丹,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宋青崖话音未落,空劫上师已经开口: “第二件拍品,上品法器【铮金弱水瓶】,适合金系、水系修士的攻伐法器,底价三百枚灵石。” 第二件拍品果然就远不如【阴沉木】那般抢手,最终被一楼的一位筑基中期修士以四百二十七枚灵石拍下。 …… “第三十六件拍品,结丹灵物【石中泉】,可略微提升土系、水系修士结丹时的成丹品相。” “姑爷爷,难得的水系结丹灵物,你不拍下来?”宋青崖言道:“若是灵石不够,我可以动用宋家的灵石库存,暂借给你。” “不了。”荆雨摇了摇头:“我已经准备好了几样结丹灵物,再多几样,用处不是很大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他如今确实有一样水系结丹灵物,名为【天净水】,是当年灭杀黑血道人时所获,一直稳妥保存到了今日。 但实际上根据普渡佛君所赠的【求丹法】中所言,想要求丹成无瑕,结成【无瑕金丹】,便不能动用任何结丹灵物取巧提升金丹品质,只能靠一靠结丹秘法。 因此对于荆雨而言,结丹灵物根本不重要,他的目的其实是高品级的结丹秘法。 在他的设想中,由于不可以动用结丹灵物,能够提升结丹品级的除了自身的仙道根基之外,就只剩下了结丹秘法,因此他至少要拿到三种不冲突的结丹秘法叠加使用。 暂时定为血气、法力、神念三种结丹秘法,对应精、气、神三宝。 其中血气结丹秘法已经有了,正是当年七弟赵明釜献上的【神府血气凝丹妙法】。 此血气结丹秘法疑似出自神鼎仙朝,品级极高,用的还是精血血气,几乎便是为荆雨这样的长生修士量身打造,不必再换。 法力结丹秘法最为普遍,之前在宋家藏书阁三层所放的【法力凝丹术】就是最大路的货色,宋家肯定也藏有更好的,此前荆雨问过宋见虚,已经得了承诺,结丹前会送予他一观,因而也不必特意寻找,顺便关注一下有没有位格更高的即可。 唯有神念结丹秘法实在太过稀少,几乎都是不传之秘,恐怕连元婴仙族都没有多少收藏,荆雨暂时也没甚么头绪,只能碰一碰运气了。 “罢了,你有你的计划。”宋青崖转头看向宋羽则: “羽则,你距离结丹也快了吧?” 宋羽则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的根基比大小姐差了不少,平日里蓄积修为也慢些,应当赶不上老祖寿尽前筑基圆满了。” “二公子不必操心羽则的结丹灵物,万事先紧着大小姐就好。” “若是大小姐不能结丹成功,那宋家岂非要沦落到外姓真人的手中……” 宋羽则看了一眼荆雨,闭口不言。 拍卖会继续进行,很快便拍到了第一百件拍品。 “第一百件拍品,【玄雷剑仙传道图】,不知真假,底价三十枚灵石,上不封顶。” “嗯?” 宋青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死死盯住这一幅图画。 画中一位气质卓然、霸气外露的玄袍女剑仙立在一座仙城阁楼的楼顶,手持一柄玄雷法剑,似在讲道。 城下数万修士翘首以待,其中竟不乏金丹真人。 这灵画师的技艺极其高超,这样一幅巨图中,数万修士形态装束各异,一个个竟然惟妙惟肖、活灵活现,教在场观赏灵画的众人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荆雨此时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幅图画: “这不是五百多年前,在青云仙城讲述结丹关窍的陆英招么?” 第249章 玄雷剑仙传道图 “羽则,你不是很喜欢收集这种古董字画?这幅灵画到底开不开门啊?”宋青崖凝声问道。 “一眼假。” 宋羽则想都没有想,直截了当道:“这幅画要是真的,我把脑袋摘下来给卖家当夜壶。” “怎么说?”荆雨凝神看了几眼,他虽不怎么涉猎字画一道,但当年陆英招讲道时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这灵画各方细节都没问题,宋羽则如何知晓一定是假的? 宋羽则缓缓道:“玄雷剑仙陆英招的金丹法会应当是五百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当年小陆剑仙在天象仙洲的青云仙城讲道,此事可以算作近几百年来天象仙洲天骄井喷的一个分界点,在诸多仙族宗门的族史派史上也是有一笔的。” “这一幅【玄雷剑仙传道图】,当年是一位筑基境的灵画师所作,所用的也不过寻常灵帛,哪怕保养得当,五百年岁月侵蚀,也该斑驳了,哪里是这个灵光闪闪的模样。” “不过东西倒是老东西。” 宋羽则迟疑道:“画幅用的是【天丝帛】,画轴用的是【通玄木】,绘制的灵墨是上好的【幻彩斑斓墨】……连绘画技法都是金丹灵画师才能掌握的高级技法!” “我怀疑是那位筑基灵画师现场画出这图之后不久,一位金丹真人照着原本临摹下来的画作。” “虽然材料成本远胜于原作,且连技法也是远强于原作……但意义截然不同了。” “再青出于蓝的赝品也是赝品。” “当然,不管是原作还是赝品,其实都只有一个纪念意义,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玄机,是个很好的收藏画作,顶天了也就百来块灵石的价格,再高就不值得了。” 宋青崖目光灼灼:“一百枚灵石!” 宋羽则与荆雨尽皆吓了一跳,尤其是宋羽则急声道:“二公子,家里如今势力收缩,花用正是紧缩的时候,灵石也不是这么花的……” “我用我自己的灵石来买。”宋青崖淡淡道。 “青崖,你跟这位小陆剑仙有交情?”荆雨奇道,他这样真正的老相识都没出手,宋青崖一个与陆英招八竿子打不着的筑基小修急什么? “青崖可是剑修,当年小陆剑仙天尽峰一剑斩杀鬼道冥,引得天下真君侧目,后进的剑修谁不以小陆剑仙为榜样?” 宋青崖笑道:“难得遇上了这样一幅图,回头放到家中裱起来。” 这图本就是纯粹的收藏之用,还是一幅赝品,自然没有多少人与宋青崖争抢,被他以一百灵石的价格收入囊中。 荆雨此前在厚土派的最后时刻,也隐约听到几位真君公开谈论“小陆剑仙”的种种事迹,但一直都不甚明朗,如今宋青崖又提起此事,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干脆分出一部分神念探入【灵明石胎】,搜索起了关于陆英招的种种事迹。 “搜不到?” 荆雨皱眉,关键词被屏蔽了。 怪不得他此前在【天命坊】中找不到任何关于陆英招的信息,看来是提前被云玄策等人抹去了痕迹。 “百晓道友!”荆雨马上联系了【百晓】。 【百晓】:“在呢,一元道友,又来购置什么消息?” 荆雨惊讶于百晓这般快应答,心中纳闷:“这百晓一天天倒是没别的事情了,只是泡在【天命坊】与【太虚幻境】之中,她不修炼么?” “百晓道友回应真是够快的。” 【百晓】发了个笑脸过来,言道:“没办法,最近【天命楼】急速壮大,吸纳了不少新成员,方方面面的消息都要顾到,干脆全天候在了此处……近些日子正打算研究一番分割神魂的秘术,看着能不能分一道分魂出来,常驻此间呢。” 荆雨点了点头,道:“我来是想询问关于【玄雷剑仙】陆英招的消息。” 【百晓】:“哦?以【天】、【地】、【玄】、【黄】四级人物来分,小陆剑仙属于【天级】人物,有关于她的消息几乎都是【天级】或【地级】,不知你要问哪一桩掌故?” “百年前,【天尽峰】故事。” 【百晓】:“天尽峰一战?【陆剑仙大闹天峰宴】?” “这一战举世瞩目,按理说算是天下知名,但由于牵扯到了不少元婴真君,在有意掩盖之下,实际上除了过分关注此事的剑修之外,大多数修士反倒是并不知晓这么一回事情,纵使是知晓也难免以讹传讹,真正的内情是不了解的。” “这道轶闻掌故可是【地级】,并不便宜,一元道友打算用消息来付,还是以灵物交换?” 荆雨奇道:“以前不都只能用消息来换?如今可以拿实物交割兑付了?” 【百晓】笑道:“道友有所不知,前些日子,【福禄】楼主又捡到了一座【吞天福地】,可以放出无数游曳在太虚之中的【收纳袋】,你只消说个位置,自有附近的【收纳袋】游曳到那里,降临现世,将你要交割的灵物送进去。” “又有新东西了?” 荆雨嘀嘀咕咕道:“【地级】消息多少灵石?” “只收灵物,不要灵石,看在是老主顾的份上,一道结丹灵物等值的物件差不多了。” 荆雨咋舌:“这么贵?一道最便宜的结丹灵物怎么说也得一千枚灵石往上了,你们这生意倒是暴利得很。” 【百晓】言道:“这生意没有足够的信源可做不起来,况且很多消息说出去一次,可就不值钱了,也就是一锤子的买卖。” “也就是这等已经过了百年,时效性全无的【地级】消息了,若是只发生了不到一个月的最新消息,更是要卖到天价去。” “那行,我买了。”荆雨刚好有一件用不上的结丹灵物【天净水】,干脆将这消息买了下来。 【百晓】:“痛快,都是老主顾了,我也不怕一元道友赖账,你想听完整的故事?” 荆雨分了个神,看了看还在举行的拍卖会,尚且还有三四天的时日方才结束,自然不急:“请道友细说。” “此事还要从数百年前的【役鬼宗】内乱开始讲起……” 第250章 祝神通 “仙洲界如今的四大仙洲之中,绝尘仙洲道消魔长,蓬莱仙洲则是正道为首,浮屠仙洲释教大兴,这三大仙洲虽然正邪力量有别,但至少都是人族为主的。” “唯有天象仙洲是人族妖族共治之,民风最为彪悍。” “而天象仙洲最为强盛的势力,自然是【天象宗】,传闻此宗中有不止一位化神修士隐修,但实际上行走世间的化神天君也就一人,有没有复数化神也没人知晓。” “而在【天象宗】之下,便数着【役鬼宗】了,这宗门也有一位化神初期老祖,哪怕放在落星海,诸元婴仙族也要仰其鼻息。” “众所周知,鬼修因要拘魂炼鬼的缘故,常常滥杀无辜,不加节制,因而名声一直很差,【役鬼宗】自然不能免俗,说是邪派有些过了,但肯定也算不得正道。” “许是已经过了最开始原始积累的阶段,役鬼宗中也有不少天骄新秀想要上岸洗白,将整个役鬼宗打造成天象正派,因而也有了后来关于【神鬼道】的理念之争。” “数百年前,役鬼宗内部分为三派,一派名曰【保守派】,一派名曰【炼妖派】,还有最后一派,叫作【请神派】。” 也不知道【百晓】这个习惯是跟谁学的,说一件事情,就喜欢从混沌未分、天地初开讲起,啰里八嗦的,好在荆雨现在有时间,也不打断她,静静听她讲述: “其中【保守派】势力最强,以老一辈真君为主,就连那位化神天君也隐隐支持这一派,这派保的是哪门子守?无非是遵循既往,百无禁忌,无论什么皆可抽魂炼鬼,走的仍是魔道的路子。” “而【炼妖派】则温和许多,为首的是一位元婴后期的大真君,这位真君提出了【物伤其类】的观点,认为对凡人或修士抽魂炼魄,不过同类相残,几乎可以比拟凡俗饥荒年间【人相食】的惨剧,不可持续。” “天象仙洲妖族势力大盛,灵智低的妖兽、灵智高的妖族,遍地都是,完全可以用【妖魂】代替【人鬼】。” “而最后一派【请神派】,则是杂糅了释修的超度之法,以及道门的请神之法,研究出一套超度横死亡魂送往幽冥阴司,再从阴司【请神借鬼】的法子来,可以说是极具独创性的法门了,若是真的能够加以推广,说不得【役鬼宗】千年后真能洗白上岸,变成天象仙洲的正道巨擘。” “可惜此法费时费力,既要超度无辜亡魂,送去给幽冥阴司打点关系,用祷祝的法子请来的鬼神实力也不确定,纯看运气以及阴司的心情,因此这一派在【役鬼宗】内势力最弱,仅有几位新晋的元婴真君支持。” “哦?”荆雨目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变了变。 “原本【保守派】在【役鬼宗】中占据绝对优势,但随着时间流逝,年轻一辈渐渐起势,【炼妖派】与【请神派】的声音渐渐也大了起来,久而久之,几派因理念之争,导致矛盾日益深重,从一开始争论不休,到后期甚至屡屡有斗法之举,本是一宗同门,最后竟互为寇仇了。” 饶是荆雨耐心极好,如今也有些忍受不住,连忙道:“百晓道友,你说了这一大堆,到底和百年前的天尽峰一战有什么关联?能不能挑重点说一下。” 【百晓】道:“快说到戏肉了,我这不是怕道友搞不懂前因后果?” “数百年前,【役鬼宗】的请神一派中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神鬼道天骄,名为祝神通!” “这位名为祝神通的鬼道修士天生便可沟通阴冥,请神上身,于神鬼道的天赋几乎是【役鬼宗】当代最强,于一百多年前凝结元婴,证位真君。” “不过此人虽然天资横溢,然而却并非役鬼宗化神老祖的嫡系血脉,加上又是请神一派的真君,自然与保守派不太对付。” “后来与役鬼宗的化神老祖嫡系,同为元婴真君的【鬼道冥】起了冲突,二人渐生嫌隙。” “鬼道冥仗着有化神老祖撑腰,对祝神通多有打压之举,梁子渐渐结的大了,最后演变为生死之斗。” “祝神通一次外出,中了鬼道冥的埋伏,整整三位保守派元婴真君围攻祝神通一人,最终令其身受重伤,身死道消。” 荆雨挑了挑眉:“你确定祝神通已死?” 【百晓】言道:“错不了,当初祝神通受了不可逆转的重伤,元婴已经摇摇欲坠,几近消散……后来虽然拼着最后一口气逃遁,但后续没过几年,祝神通存在【役鬼宗】的魂灯便熄灭了,显然是死在了哪个隐秘的疗伤之地。” “也正因如此,那几年天象仙洲的低阶修士圈子里甚至掀起了一阵寻找祝神通遗蜕的风气,只是最后都不了了之而已。” “一位元婴真君陨落,哪怕在有化神天君坐镇的大宗门也是天大的事情,戕害同门本是大罪,可一方面【役鬼宗】的三派争斗不休,早已貌合神离,说是分崩离析也不远了,自然另算;二来这【鬼道冥】又是化神嫡系,自然不与普通修士类同。” “于是此事竟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道友以为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恰恰相反!” “祝神通修到了元婴真君,虽为鬼道修士,为人却也正派,自然也是有不少知交好友的。” “其中便有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誓要为祝神通报仇雪恨,道友猜猜是谁?” 荆雨犹豫了一番,言道:“不会是小陆剑仙罢?” “嗐!正是玄雷剑仙陆英招!”【百晓】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一元道友果真料事如神啊。” 荆雨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搁这逗傻子呢?” 【百晓】继续道:“这位【玄雷剑仙】也是天象仙洲鼎鼎大名的人物,当年百岁结丹,又在青云仙城毫无藏私,开坛讲道,令天象仙洲无私传法一时蔚然成风,成就多少英才?” “原本以小陆剑仙的资质,金丹一路高歌猛进,三百年结婴,只怕都不是什么意外之事,可意外偏偏就出现了。” 第251章 快意恩仇 “小陆剑仙百岁结丹,破丹成婴却足足拖到了五百岁出头。” “五百岁结婴,放在散修中仍是出类拔萃,但若是搁在仙族嫡系中就属于平平无奇了,小陆剑仙这样的人物,其实不应该的。” “不过小陆剑仙这四百年金丹期,说是横压天象所有金丹真人并不夸张,一人一剑,纵横捭阖,不仅交游广阔,结识了不少好友,因打抱不平结下的梁子可是半点不少。” “其中自然也招惹了不少元婴势力,但小陆剑仙也不是傻子,与几位元婴真君也是交情莫逆的忘年交,头顶也有人护持,哪怕是敌对真君也不好以大欺小,于是尽遣些手下的金丹修士拿去送菜,反倒是成就了玄雷剑仙的无上威名。” “甚至到了后期,小陆剑仙还有斩杀假婴修士的战绩,足见其战力恐怖了。” “等到那些高高在上的真君反应过来,他们甚至都已经彻底拿捏不住小陆剑仙了!” 荆雨有些无语:“我懂,反派人物都是这样的,明明一开始主角实力弱小的时候可以一把捏死,非要送人头磨炼对方。” 他也搞不清楚究竟是陆英招背后的真君太强,令与其敌对的元婴不敢轻动,还是干脆被神品命格所带的命数影响,导致一个个都失了智。 【百晓】又道:“其中小陆剑仙游历天下的这数百年间,便结识了祝神通这位【役鬼宗】真传,据传两人有些感情纠葛,祝神通算是小陆剑仙众多蓝颜知己之一。” 荆雨回想起他少年时偷窥陆英招左拥右抱的场景,干笑了一声:“玩得挺花啊……” 【百晓】唏嘘道:“人家有这个实力,我若是纵横天下的元婴剑修,每晚变着花样的来!” “白日梦往后再做,后来呢?” “后来?祝神通被鬼道冥害了去,当时小陆剑仙正在闭关结婴,并不知晓此事,破关而出后,听闻老相好身陨,怒发冲冠,提起玄雷法剑就要去【役鬼宗】找鬼道冥算账。” “可【役鬼宗】再怎么说也是化神宗门,宗内实实在在有一位化神老祖坐镇,小陆剑仙刚刚结婴,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越整整一个大境界……” “况且仙洲界还有【元婴之前,宿怨尽消】的规矩,【役鬼宗】那边同门相残,本就理亏,于是也邀请了不少德高望重的老真君,算上小陆剑仙那一边的几位真君好友,大家一起在天象仙洲极北处的【天尽峰】,为小陆剑仙办了一场【天峰宴】。” “一是算作小陆剑仙的元婴大典。” “二呢,也是为了调停此事,尽量化解恩怨,其实暗暗已算是服软了。” “须知堂堂化神宗门,向一个初入元婴的真君低头服软,真是亘古未有的奇事,可偏偏发生在小陆剑仙的身上,无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一场【天峰宴】可是了不得,四大仙洲、落星海外海的元婴真君来了足足上百位!真君带来见世面的金丹真人都足有五六百名……可见排场之大,只怕千年之内,也唯有小陆剑仙的元婴大典有这样的气象了!” “当然,【役鬼宗】也来了数位元婴,其中便有害死祝神通的鬼道冥。” “起先小陆剑仙也并未发作,反倒是与诸位相熟的真君好友谈笑风生,举觞对饮。” “待到鬼道冥前来敬酒时,你猜怎么着?” 荆雨隐隐间想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果。 “小陆剑仙身周雷霆乍现,突然暴起杀人,只一剑!” “竟将鬼道冥斩地尸骨无存、神魂俱灭!” “随后破开太虚,逃之夭夭。” “啊?” 【百晓】惊叹道:“此事只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莫说周围的诸位真君没有反应过来,就连鬼道冥本人也来不及作任何应对措施了!” “须知修到了元婴境界,修士的灵觉已然灵敏到了一个非人的地步,几乎任何危险都能提前预警,哪怕是此前小陆剑仙显露出了一丝杀意,也会教鬼道冥知觉。” “可偏生整整一场宴会,小陆剑仙竟然未有露出丝毫端倪,一直隐忍至此。” “可哪怕是法剑临身,元婴修士体内的法力也会自动护体,鬼道冥是化神嫡系,身上更有不少无需动念即可护身保命的重宝。” “可在小陆剑仙那一剑之下,竟尔全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通通不济事了!” “后来呢?” 【百晓】笑道:“嘿嘿,后来小陆剑仙这边的几位好友见状不对,故意扰乱的太虚,竟然真让她逃了去,后来役鬼宗出动数位元婴中期往上的真君穷搜天地,与小陆剑仙又做过了几场,均令其全身而退。” “役鬼宗化神老祖的嫡系真君,被小陆剑仙于上百位元婴真君的眼皮子底下一剑斩杀,这对于役鬼宗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如今针对小陆剑仙的悬赏令还挂在役鬼宗山门之前呢。” “如今五六十年,倒是没怎么见过小陆剑仙现身,不知到哪里闭关去了。” 荆雨如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当年我偷窥陆英招之时,正巧便是那场【天峰宴】的现场! 只可惜后来知命宝镜中的仙气耗尽,没有看到陆英招一剑斩杀鬼道冥的风采…… 【百晓】道:“如何?一元道友,这个【地级】消息买得可值?” 荆雨意犹未尽道:“值,太值了!可惜没能看到当初小陆剑仙出手的卓然风姿啊……” “这个兴许还真有机会,当初做客【天峰宴】的真君中有一位【天视真君】,其本命法宝是一块儿全天候悬在头顶的【留影石】,能将他所见种种全部记录在这块石头内。” “想来【大闹天峰宴】这一段儿指定也在这位真君的手中留了档。” “唉,我们【天命楼】不止一次派人接触过【天视真君】,希望能够购置几份当年天尽峰故事的留影副本,许是这位真君也怕得罪役鬼宗,不曾松口。” “否则光卖这一份留影的副本,我【天命楼】也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第252章 定古秘境令牌 【百晓】显然对于没有促成这一笔交易显得有些可惜,荆雨继续问道: “百晓道友,我还有一个消息需要知晓,不知你们这里有没有眉目?” “你可知八十余年前,红尘海中有三名金丹真人死在了一处名为【定古秘境】的筑基秘境内?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百晓】几乎没有任何卡壳,立马道:“这件事?是【玄级】消息,便当是送予道友的添头了。” “此事真相为何,【天命楼】的卷宗里也没有记载,但这件事是【听风岛】风家所做的可能性,极小,约等于零。” “道友为何敢如此笃定?” “风祁节不是那种人。” 【百晓】解释道:“一元道友有所不知,像是风祁节这样的剑修,最重要的就是【不违本心】,否则法剑蒙尘,一身剑意便无处施展了。” “因而很多时候,【剑如其人】还真有几分道理。” “这并非说每位元婴剑修就一定都是好人,毕竟【恶】也是人之本性,这世上自然也存在喜欢暗中偷袭的【阴诡之剑】,但风祁节的剑,不是这样的。” “这位名震落星海南域的风真君,所身负的【大风剑意】,取的是【摧枯拉朽】的堂皇意象,与阴谋诡道最不相合,红尘海诸多世家向来觉得作为元婴仙族的风家对他们多有打压,此事不假,但打压也是堂堂正正,若说风家背后会做什么小动作?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百晓】意味深长道:“道友如今或许还感触不深,但实际上因着某几位化神天君订下的规矩,仙洲界之中,【正道】二字其实有千钧之重,并不只是轻飘飘的一块儿遮羞布而已……” ———— 退出了【灵明石胎】,荆雨轻呼了一口气,看向宋青崖的目光有些复杂。 “这小子究竟是背后有一位名叫【祝神通】的老爷爷,还是干脆就是祝神通转世?” 正思忖间,拍卖台上的空劫上师继续道: “第一百六十八件拍品,【石人法目】,金丹灵资,底价三百灵石,上不封顶。” “三百二十枚灵石!” 荆雨叫了个价。 这【石人法目】与他目前以【异骸术】所加装的【金蟾妖目】有些异曲同工之妙,都能够增益法光类神通。 不过这法目是金丹级数,荆雨这些年来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练气修行上,炼体境界一直停留在相当于筑基中期的【宝躯二层】上,还装不得这等金丹法目。 荆雨自然也不是单纯为了法目的更新换代,而是拿来修炼分析的。 实际上【苦渡经】到了与金丹境对应的【异府境】之后,肉身法躯便要开始追求纯净无暇、本真如一,加装妖兽肢体器官便属于小道,要被渐渐放弃了。 而【异府境】的最大特点,便是以自身血肉凝化四种截然不同的【异府】,化为与肉躯混同一体的全新器官,以全变化之妙。 宝躯境【异骸术】的作用其实正是教修行者提前加装使用各类妖兽器官,以选出最适合自己的【异府】。 这四种【异府】一经凝化,便不可更改,颇有些炼体版本【丹成无悔】的意思,荆雨初步打算是凝化一双加强遁速的翅膀、一枚强化法光神通的法目。 翅膀自不必说,虽然元婴期后便可穿梭太虚,游曳天下的速度要远超飞遁,但若是遇到太虚被刻意封锁搅乱的情况,遁速便有了大用! 更不必说元婴常规斗法时会令周边太虚紊乱不定,小范围的闪转腾挪还是要靠遁速解决。 而这些年荆雨的【金蟾妖目】也用着顺手,他的两大神通【参玄灵光】与【苦渡玄光】都可算作法光类神通,尽皆可以被法目强化,作为常规的攻伐手段很是好用。 至于加快修行速度的【胃部】,荆雨不打算凝化。 原因也很简单,【苦渡经】修行到极处,总有到头的时候,届时一切加强修行速度的【异府】便相当于废掉了,白白占用一个名额。 荆雨寿元无限,志在道君,自问不差这几千万年额外的修行时光,加快修行速度的妖兽器官在前期可以随意加装卸除的阶段过渡一下便可,四种【异府】可以伴随自己一生时间,且不可更改,自然要精挑细选,尽皆选择攻伐、护身或辅助作用的器官来凝化是最好的。 而想要完善【异府】,对类同器官的炼化分析必不可少,这一项在【宝躯境】便可以开始着手去做,炼化过的妖兽宝材还能作为炼体资粮,可谓一箭双雕。 最终荆雨以四百出头的灵石买下了这枚【石人法目】,后续又拍下了两三道金丹妖兽躯体作为资粮,估摸着筑基圆满时,炼体境界也能勉勉强强到达【宝躯三层】的程度,但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突破到【异府境】了。 往后的拍品便没什么是荆雨需要的了,过了大概三天左右,整个万佛拍卖会的主会场拍卖也差不多进入了尾声阶段。 “第九百六十四件拍品,真君所制的【定古秘境令牌】一百枚,单枚起拍价,二十枚灵石。” 宋青崖、宋羽则尽皆精神一振,言道:“来了!” 荆雨奇道:“青崖,这【定古秘境】不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秘境?为何市面上会流通此秘境的开启令牌,还是整整一百枚?” 宋青崖解释道:“姑爷爷,你有所不知,修仙界的洞天福地,它们的入口都有一道【锁】,这【锁】极为精巧,大多是必须修行特定的功法、或是特殊血脉等【钥匙】才可开启,这且不谈。” “而大多数的低级秘境,又是没有【锁】的,几乎只要降临现世,人人都可进去分一杯羹。” “哪怕是有【锁】的秘境,也是可以暴力拆解的低级闩锁,一般金丹真人足以强行拆解。” “【定古秘境】则介于两者之间,其入口的【锁】构造精巧,仅有掌握太虚的元婴真君才能破解。” “听风岛的风真君早年间对游曳至红尘海的各种秘境都有了解,他摸索出了各大秘境入口的太虚构造,制作出蓝图,再让族中的能工巧匠赶制出秘境令牌,形成了一门在红尘海唯有风家可做的垄断生意。” “至此风家根本不需要派遣族人进入秘境冒险扫荡,只需售卖开启的秘境令牌,便赚得满嘴流油了!” 第253章 进入定古秘境 由于这【定古秘境令牌】是一枚一枚拍卖,宋青崖等人也不担心拍不到,最终宋家入手了五枚,均价在两百枚灵石左右,对于一个筑基秘境的开启令牌而言,其实是有些贵了。 宋羽则颇有些肉疼地交割了灵石,接过侍者送予的五枚令牌:“其实类似【定古秘境】这样的筑基秘境开启令牌寻常时日顶天了也就是百枚灵石的价格,只是因着三家的金丹真人死在其中,难免有人想要浑水摸鱼,这才被炒到了一枚令牌两百灵石的价格。” “风家打制的令牌一定不止这一百枚,可单单万佛拍卖会上这百枚令牌,哪怕刨去制作成本和拍卖的手续费,也已经让其赚了一万多灵石了!” “元婴仙族的财路,自然不是金丹世家可比的。” 宋青崖拿过两枚令牌,一枚送给荆雨,另一枚揣在怀中,言道:“羽则,待到【定古秘境】开启,你持着剩下的三枚令牌留在现世,等待族中老祖接应,我与姑爷爷二人进入即可。” 宋羽则神色犹豫:“二公子,不如你留在现世,我与姑爷俱为筑基后期修士,战力上占些优势,去秘境中正好……” “此行主要是为了收敛忘山真人的遗体,难免会与其他修士冲突,二公子万金之躯……” “聒噪!” 宋青崖在宋家中的权威甚至比宋惊鸿还要深重,他的脸上显现出不耐的神色,宋羽则瞬间便闭口不言了。 待到拍卖会彻底结束,几人回了宋家客栈,宋青崖支走了宋羽则,来到了荆雨所在的卧房,笑道: “姑爷爷,羽则拍卖会上言语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他身为宋家支脉最杰出的修士,平日里都是闷头修炼,于人情世故上可谓一塌糊涂,其实除了有些愣头青之外,人倒是不坏。” “只是一心为了家族罢了。” “若是姑爷爷结丹后,还望照拂此人一二,毕竟也是个人才。” 荆雨瞥了宋青崖一眼:“你这话怎么跟交代后事一般。” “【定古秘境】将会在七日后现世红尘海,大概落点应在星沙群岛附近。” 宋青崖气定神闲,淡淡道。 荆雨心中微微一跳,心道:不装了?摊牌了? 嘴上却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卜卦了?况且这种事情只怕宋真人消耗寿元也算不出来吧?” “我还真开始研究了。” 宋青崖笑嘻嘻道:“你猜怎么着?我给你算了一卦,此次秘境之行,大吉!” “你怎得不给你自己算一卦?” “自然也是算过的。” 宋青崖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许,平静道:“只是还不能告诉你具体的卦象。” ———— 七日后,有修士在星沙群岛附近看到太虚震动,周围灵机紊乱,一座青铜门户落到了现世的一处海礁之上! 万佛岛上数十道流光激射而出,尽皆向星沙群岛的方向飞遁而去。 这数十道遁光中有一部分是张、王两家修士,剩下的则是买下秘境令牌,想要浑水摸鱼的散修。 荆雨与宋青崖则不紧不慢缀在后面,似乎半点也不着急。 “还真是在星沙群岛!你这也算到了?” 与宋青崖并行而飞的荆雨啧啧称奇,偏头看了眼这位神色平淡的年轻剑修,心里暗想:“莫非在秘境中有什么物件能与他产生勾连不成?” 星沙群岛距离万佛岛并不算太远,哪怕并未全力飞遁,也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若非怕人起疑,两人应当早早便守在了此处,如今却也不晚,看着眼前斜斜插在海礁上的青铜巨门,也去过不少秘境的荆雨知晓,这是【定古秘境】勾连现世后,所【具象化】的【门户】。 两人拿出令牌,一道光罩将他们两人包裹起来,迅速穿过了这一道青铜巨门…… 下一刻,荆雨与宋青崖已经来到了【定古秘境】之内。 两人所身处的地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草原上一群群练气期修为的妖马正纵情驰骋,这些妖马的毛皮看起来油光锃亮,极为神骏,许是多年未曾见过修士,见了荆雨二人也不怕生,反倒是有不少妖马跑了过来,绕着他们转圈打量。 “这是一处马场不成?” “还真让你猜对了。” 宋青崖似乎对于【定古秘境】中的种种了如指掌,指着这些妖马随意道:“据传这【定古秘境】原本是神鼎仙朝洞天【华清宫】的一小部分,就是当年的皇家马场。” “在神鼎仙朝鼎盛之时,此地物产丰美,灵机浓郁,所养的妖马尽皆是龙属血脉,甚至不乏金丹期龙马!” “可惜天降巨星之后,神鼎仙朝灭亡,【华清宫】隐世,后来又遭遇外来修士入侵,将那洞天都打得破碎了,分出了这一小部分马场的碎块儿,变为了如今的【定古秘境】。” “现今这地方灵机贫瘠,原本的妖马血脉也代代稀薄,成了这样一群练气修为的劣马,竟然连筑基境的妖马都不多见了。” “我看再过几百年,此地要退化成练气秘境了。” “知道的这么清楚?”荆雨撇了撇嘴:“以前来过啊?” 宋青崖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抓紧时间干正事罢,张、王两家不会如同我宋家一般捉襟见肘,应当还是能够匀出一两位得闲的金丹真人来秘境中,我们的时间有限……” 宋青崖所谓的正事自然是想办法找到宋忘山的遗蜕了。 “这秘境也不小了,怎么找?” “这里是原本【华清宫】的一部分,还有一半皇家园林宫殿的废墟,残存着几道上古禁制,真人遗蜕最有可能出现在那里!只怕张庚时和王蟹青等人已经去了。” 荆雨跟着宋青崖,径直往皇家园林的方向飞去,路上不由纳闷:“张、王两家对自家真人遗蜕也这般上心?派了筑基嫡系还不够,还至于派遣金丹修士前来收敛?” “我估计最多来一两位丹成下品的金丹初期,再往上就不太可能了。”宋青崖一边飞遁,一边随口答道。 “若是王负甲和张青芒两位大真人亲自来了呢?”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两人是各自族中的定海玉柱,哪里会亲身犯险?你以为谁都和宋见虚一般?自家一个筑基嫡系被困在一道上古禁制内,就不顾危险,屁颠屁颠亲自去救。” 第254章 身死 宋青崖嘴角泛起冷笑:“但若是真来了,那才是真正的大好事。” “正好一劳永逸。” 宋青崖口气极大,话中含义不言而喻,荆雨却丝毫不觉得他是在胡吹大气,心中暗暗吃惊:“他在这秘境中到底留了什么手段?” 两人短暂飞遁了几刻钟,果真远远望见了一片残垣断壁,以及在这片废墟中还保存相对完好的几块建筑群。 这里已然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散修四下游走,穿行在各大建筑中翻箱倒柜,却引得宋青崖低笑: “这里的东西早在八十余年前就被清扫一空了,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事。” “且去正殿的上古禁制前。” 果然如同宋青崖所言,这群散修翻箱倒柜了许久,似乎都毫无收获,尽皆目露失望之色,向着还有大阵守护的正殿建筑群飞去。 荆雨与宋青崖还未落地,已有张、王两家的狗腿子匆匆进殿禀报: “宋家嫡系来了!” 两人进了殿中,却见王蟹青以及他那四名带着面具的筑基随从正试图破解大阵,但由于不通阵法,正急得抓耳挠腮。 带着两名抱剑侍女的张庚时便看起来懂行的多,正在研究殿中梁柱上所绘制的阵纹,试图找出这道上古阵法的薄弱之处。 这正殿中的阵法显然是上古大阵,兼具困敌、遮掩、防护之效,明明此处殿内空间并不算太大,可深处迷雾重重,还有一层无形屏障阻人前进,将众人挡在了前半段的位置。 王蟹青此时破阵无功,正是一股邪火无处发泄的时候,见了荆雨与宋青崖,眼睛一亮,狞笑道: “好啊,你们两人倒是真敢来!” “王兄,在找到真人遗蜕之前,不要节外生枝。”张庚时缓缓道。 随即转头看向荆雨,微微皱了皱眉头,低声传音道:“叶道友,张、王两家已经各自派了两位金丹真人前来,算算时间,只怕也就是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你们宋家如今匀不出金丹战力,只派了你二人前来,岂非枉送性命?” “这秘境隔绝内外的地方可不在少数,我家真人寻一个无人的地界,将你偷偷杀了,任谁都抓不住破绽,风家定下的规矩可管不到此处!” “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多谢张道友提醒,此次秘境我放你一马便是。”荆雨微笑回应道。 张庚时倒是被荆雨这话噎得一顿,索性不再劝说,闷头继续研究起阵纹来。 又过了两刻钟,这正殿之中的修士越来越多,渐渐有通晓阵法的散修找到了这上古大阵的薄弱之处,众人合力向这薄弱的地段攻击起来,一时间法器术法神通齐飞,将整个大殿内照映地五光十色。 荆雨与宋青崖自然也加入了攻打阵法的行列中,此时宋青崖却偷偷给荆雨传音道: “姑爷爷,届时阵破之后,会出些好东西,我当先去抢,扔到你这个方向,届时你拿着东西便逃,尽量将这一群人引到别处去。” 荆雨心中一动,知道宋青崖定然有自己的计较,他对其身份早有猜测,闻言也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 此处大阵虽为上古大阵,可毕竟原本就不是什么守护皇家秘库的地方,只是皇家园林中的常规阵法,又因灵机逸散,大阵渐渐运转不畅,在一众筑基修士的合攻之下,早就摇摇欲坠,过了不多时,殿内传来一股无形波动,随后迷雾散尽,在殿中深处,竟然静静躺着一具修士尸体。 这修士尸体虽然一看便知死了数十年,可奇怪的是竟然法躯不腐,显然生前修为高绝。 此人死状凄惨,小腹间空空洞洞,似乎被人挖去了丹田,双目圆睁,好像死前见到了什么令人极度恐惧的物事,竟尔不能瞑目。 而在此人右臂上还绑着几只储物袋,倒是没有被人动过,让人不得不怀疑此人的死因究竟为何,杀人者又是谁? 杀人者是来不及收走这些储物袋,还是压根就不需要? 王蟹青这时眼睛却变得通红,咬牙道:“这是我家真人……” 原来此人竟是王家八十多年前在【定古秘境】死去的那名金丹修士! 王蟹青话音甚至未落,数道流光已经冲着这具真人遗蜕飞了过去,其中尤以一道土黄色剑光最为迅速,竟然是宋青崖使出了身剑合一的神通,以恐怖的速度最先到达了真人遗蜕的面前! “好胆!” 王蟹青大急,再也顾不得什么,连忙架起遁光逼近了过去。 宋青崖似乎也对自己先人一步感到万分得意,将这具王家的真人遗蜕收进了一只储物袋中,笑道: “死臭虫,这遗蜕你青崖爷爷便笑纳了,届时拿着足够的诚意来我宋家换取罢!” 只是宋青崖话音未落,原本放置真人遗蜕的地方忽然光芒微闪,数道亮着微光的阵纹瞬间遍布宋青崖脚下,勾动出了无数天雷地火! “不好,是阵中杀阵!”张庚时失声道。 下一刻,大量的雷火将宋青崖彻底淹没,他只来得及将腰间的几只储物袋以法力送出,身影便被威力直逼金丹术法的雷火蒸发成了点点灰烬…… 这突发的变故将王蟹青搞得一愣,原本差点踏入杀阵的步子顿了顿,心中蓦然升起了一阵后怕的情绪。 却见那几枚储物袋如流光一般落在了早有准备的荆雨手中,他看向被雷火杀阵炸得“尸骨无存”的宋青崖所处的地点,心中一阵无语: “这算什么?假死脱身?” 他自然不相信宋青崖就这么死了。 如今整个正殿深处中除了那一蓬“宋青崖”的灰烬,可谓空空如也,再无一物,倒是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手持储物袋的荆雨身上。 荆雨与殿中众修对视了一番,化为一道灰色遁光,转身便跑。 “贼人!留下我家真人遗蜕!” 王蟹青心中大急,带着四名手下追了上去。 还有些零零散散的散修一起跟了上去,准备捡个漏,大多数散修以及张庚时却没有追上去,反倒是摇了摇头,低语道: “还有两具真人遗蜕,定然在别的殿中……” 待到此处空无一人后,原本的“灰烬”处忽然钻出一只无头鬼物。 这鬼物提着自己的“脑袋”,而那“脑袋”正在熊熊燃烧,直至被烧得干净。 【替死鬼】。 就在这只【替死鬼】的脑袋完全消失殆尽之后,一道身形缓缓自虚空中显出,正是抱着石质法剑的宋青崖! 第255章 久别重逢 那【替死鬼】原本因丢了手中的脑袋,急得抓耳挠腮,绕着那一团灰烬团团转圈儿,陡见了宋青崖现身,兴奋地手舞足蹈。 宋青崖瞥了一眼这【替死鬼】,掐了个剑诀,用手中那根“烧火棍”捅了一下这鬼物的胸口,下一刻,【替死鬼】的身后显现出一道幽深裂缝,将它一下子吸了进去。 随后宋青崖掐了个法诀,双眼微阖,低声念念有词,不多时,自虚空中又落下一只瘦骨嶙峋、尖嘴猴腮的黑皮小鬼。 这小鬼的嘴中衔着一枚金光闪闪的钥匙,落到地上,神色惶恐,对着宋青崖恭恭敬敬作了揖,随后将口中钥匙拿在手中,往大殿身处的墙根处轻轻一插…… 大殿的墙根处传来微不可察的低沉声响,一处密道缓缓显现在宋青崖眼前,这密道似乎毫无灵气波动,反倒是更像凡俗界的机关,也难怪竟然无人察觉。 宋青崖走入密道之中,这入口便缓缓合拢,再也不见一丝端倪。 他没有理会合拢的入口,缓步行进,经过了一段长长的甬道,终于来到了一处烛光幽暗的宽阔地宫之中。 这地宫四面立柱,地面上随意散落着各种残破不堪的法器碎片,甚至有不少仍然灵性充足的木皮铁片,前身只怕是法宝一级的物件。 宋青崖看都不看这些破烂一眼,抬眼看了看地宫深处的高台,此时的高台处嵌着一张由白骨所筑的王座,看着鬼气森森。 王座之上则坐着一人,一袭橘红色法袍,身形高大英挺,看骨架应是男子,此人低着头颅,披散着的长发将他的脸庞遮得严严实实,裸露在外的手背却是不正常的青灰色,只那般垂在王座把手上。 而在高台下的台阶,却斜躺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那女子尸体被拦腰斩断,身侧放着一柄灵光黯淡的法剑,也早已断作了两截。 男子则是个面目奇丑无比的中年汉子,七孔流血,如今血液干涸,早已变作深黑色,显然是被震碎了脏腑而死的。 宋青崖看了这两名尸体,轻轻叹了口气:“张宁,宋忘山……” 随手将这两具金丹遗蜕收了起来,这位仅有筑基中期的年轻剑修抬头看向那垂头坐在王座上的青皮男子,眼中闪过感怀之色。 似乎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王座上的男子抬起了头,他的脸庞俊秀,五官柔和,怎么看都应是一位翩翩公子,可面色却是不正常的青灰色,尤其双眼,竟然没有瞳孔,只有眼白。 轰! 这青皮男子死死盯着宋青崖,忽地仰天长啸,一股远超金丹境的庞大灵压逸散而出,随后这男子从王座上站起身来,猛地向宋青崖扑了过来…… ———— 荆雨架着灰色遁光划过天际,其身后跟随着数道色彩不一的遁光,正是王蟹青及其一众下属。 实际上以荆雨如今的遁速,莫说是王蟹青,便是以遁速见长的风、雷两系的筑基后期修士,全力飞遁之下,也追不上他。 但他生怕王蟹青就这般舍了他不追,这才慢慢悠悠,只动用了六七成遁速,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转头看去…… 这一看,却见身后光芒最盛的那一道遁光中,王蟹青杀人的目光逼视而来,简直一副要将其生吞活剥的表情!荆雨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若是不交出王家的真人遗蜕,王蟹青怕是要追自己到天荒地老! “区区一个宋家的赘婿,怎得法力如此雄厚!全速飞遁了得有半个时辰,遁速竟然丝毫没有减慢的迹象!” 王蟹青越追越是心惊,他毕竟是筑基后期境界的世家嫡系,如今法力还算充盈,身后那四名族人,其中同为筑基后期的两名还好些,剩下的两名筑基中期的已经有些法力运转不济的迹象,显然是撑不了太久了! 至于那些想要捡漏的、根基浅薄的散修,早就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 就在王蟹青打算点燃精血,强行加快遁速,留下荆雨之时,前方的灰色遁光陡然一消,原本一直奔逃的那人竟然停了下来,双臂环抱,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好啊!总算是法力不济了!”王蟹青大喜,同样散去遁光,袍袖一挥,自其中飞出数只巴掌大小的银色甲虫,锋利的大颚闪烁着致命的银色光辉,显然王蟹青为了对付荆雨,已经用出自家压箱底的手段。 而他手下的四名王家族人,也立时占了四个方位,将荆雨牢牢围在中央,显然是不给他一丝逃遁的机会了。 “姓叶的!把我家真人的遗蜕交出来,再放弃抵抗,乖乖让我种下蛊虫,我还可饶你一命,为王家驱策……” 王蟹青狞笑道:“否则的话,今日叫你身死道消……” 荆雨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心中暗暗数道:“一个筑基后期的世家嫡系,两个普通筑基后期,两个普通筑基中期……这阵容还行,作为我结丹前浓墨重彩的最后一战,也勉强够格了!”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心中有些失望:“可惜那群散修遁速太慢,都被甩掉了,如此精彩的一战,却无观众……可惜了。” 王蟹青见荆雨似乎根本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心中早已老大不爽,咬牙道: “明明心里怕得要死,偏生要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这样打肿脸充胖子的我见得多了……” 簌簌簌…… “这是什么声音……” 王蟹青微微一愣。 下一刻,他却发现面前的这名灰袍青年身周法力鼓荡,无穷无尽的水系剑气从身上如羽屑一般散落下来,一瞬间便遮天蔽日! 【天筹卜剑经】。 【问镜观命法】位格极高,疑似道尊级数的残缺功法,修出的法力尤以浑厚坚韧见长,又因荆雨体悟命数之道,经历过数次本质上的提升,修到了筑基后期的境界之后,论及法力之绵长,筑基境早已无人能出其右。 原本【天筹卜剑经】是一门术算偏多、料敌机先的算经剑术,凝化法力剑气有限,需精打细算才是,可如今荆雨身周的剑气早已铺天盖地,哪里还需要什么卜算?直接穷举敌人的位置,一股脑压上去即可! 第256章 传奇战绩 轰! 无数道水系剑气刺向四名王家族人,那两名筑基中期的修士甚至来不及作出什么有效抵挡,便被无穷无尽的剑气撕裂了法力护盾,被活生生贯穿成了筛子! 无尽的水系剑光纵横交错,将那两名筑基中期修士的魂魄也撕裂了,荆雨最后却仍是留了一手,没有彻底灭杀二人的真灵,反倒是放了这两人的一点真灵,送他们再入轮回。 实际上除非是仇怨到了黑血道人那个地步,荆雨与人斗法,多少还是会留那么一线,杀则杀了,留人一点魂魄真灵,送去转世,总是有个余地。 至于这群被荆雨灭杀的修士中有没有人会被哪个仙选殿摄去再入仙途?荆雨其实也并不在乎。 “什么?!” 王蟹青面色大骇,一个照面灭杀两名筑基中期,莫说是他了,金丹世家中哪一位 金丹种子能做到这一点? 这宋家赘婿难道真是如同传说的那般,是落星海东域斩龙岛叶家暗中培养的仙族嫡系不成! 那两名筑基后期修士也是面色如土,连忙各自祭起了一件上品防御法器,护住周身,却见荆雨又拿出一面银光闪闪的鉴子来,喷薄出一道银色镜光,照在了自己身上。 【上羽广明宝镜】。 这上羽广明宝镜对敌可阻滞拘役,对己则加持遁速,荆雨得了这一道银色镜光加持,遁速已然隐隐提升到了金丹门槛的程度,化为一道长长的灰线,几乎是闪现到了其中一名筑基后期修士身前,泛着灰色光芒的右手直接抓住了他面前的上品法器小盾,竟然一把扯了下来! “啊?” 那修士哪里见过这样凶残的人形凶兽?仓促之间打出了数道筑基术法,击在了荆雨的面门,却一丝半毫的伤势都没能留下,只见得一柄银光闪闪的小锤映入眼帘,越来越近,最终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只听得“嘭”地一声,这筑基后期大修的脑袋如同一只熟透了的西瓜一般炸裂开来,红白之物散了一地。 “公子,快跑!” 另一名筑基后期修士已然吓破了胆子,哪里敢在此停留半刻?撤下了防御法器,便要溜之大吉。 可荆雨却不给他逃跑的机会,手中的【上羽广明宝镜】只轻轻地一翻转,那一道银色镜光便照到了这筑基大修的身上,原本还可圈可点的遁速瞬间慢了下来。 却见荆雨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捏了一滴【一元重水】,对准了在镜光之中犹如龟爬的那王家族人,轻轻屈指一弹。 嗖—— 这一枚浑圆无瑕的小小水滴迅速追了上去,携万钧巨力、风雷之声,将这堂堂一位筑基大修炸成了一片血雾。 荆雨这几手术法神通的运用可谓是兔起鹘落,不过是刹那之间而已,快到王蟹青甚至来不及救援任何一人,四名族人,便统统殒命身死。 王蟹青这位王家之中有数的世家嫡系现如今却只觉如坠冰窟,心中发冷,他红着眼睛,盯着荆雨棱角分明的脸庞细细观瞧,忽地发疯似地大吼起来: “你……你不是那个姓叶的……” “你是孙白猿!是不是?” “堂堂金丹真人,竟然敢不顾风家规矩暗害世家嫡系……” “你不要动我,我要去风家参你一本,去参宋家一本……” “王蟹青,你是失心疯了,且看看我是不是金丹修士?”荆雨摇头失笑:“我若是已经结丹,打杀这区区几名筑基修士,哪里还用得着运转什么神通……” 王蟹青不敢置信道:“天下间怎会有这般离谱的筑基期修士!” “真正离谱的你还没见到呢!”荆雨笑道。 轰! 王蟹青整个人爆散开来,竟然化为无数银色甲虫,四散而飞。 荆雨额间的金色印记明灭不定,显现出一枚金色竖眼,往这一蓬银色甲虫群一照。 保真破妄的本事瞬间起了作用,一打眼便看出了端倪。 “我道是你的法躯真的练成了什么蛊虫分化的奇功,原来是一道障眼法……” 荆雨冷笑道,祭起了手中的【上羽广明宝镜】,银色镜光锁定了一处并无银色甲虫的区域,随意一照,便见一道身影自虚空中踉踉跄跄显身而出,王蟹青胸前所贴的那一道【隐身符】无风自燃,眼见着是无用了。 “区区一道拘役迟滞的法器灵光,也想阻我!” 王蟹青被这【上羽广明法光】所限,并未惊慌失措,毕竟也是货真价实的世家嫡系,足足七只银色甲虫飞来,张开上下颚,各自喷薄出一道法光来,竟然抵住了银色镜光,令王蟹青瞬间脱身了出来。 荆雨却对此情景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张开额间金色竖眼,一道明澄澄的【参玄灵光】直直射到了王蟹青的身上,将他死死定在了原地。 “这又是什么法光!怎得比方才那道银色法光拘役迟滞的效果强了十倍不止!” 王蟹青心中绝望,以他如今的神念强度,操控七只【鎏银天兜虫】已是极限,哪里还有余裕挣脱这等霸道的灵光?一时间万念俱灰,竟然开口求饶道: “大人,小的有眼不识真神,却未曾想到得罪了大人这样风采夺目的人物!” “您堂堂贵胄之身,何止仙族嫡系可比,只怕是哪位化神天君的衣钵弟子,于这红尘之中游戏人间,竟尔落到宋家这等小小的世家中玩耍来了……” “可怜小的这百六十年修行不易,若是放了小的一马,它日……” 王蟹青瞳孔一缩,只觉一道水滴缓缓压到了眼前,他方觉劲风扑面,整个人毫无阻滞地被这小小的水滴压得化为了一蓬血雾,瞬间便没了知觉。 吧嗒—— 几枚储物袋被苦渡玄光摄住,落到了荆雨的手中。 荆雨环视四周,心中也是颇有些自得:“三名筑基后期,两名筑基中期……当年陆英招一柄法剑,斩杀四名筑基后期大修,也不过如此了罢!” “只是不知她斩杀的那四名筑基后期修士中有几位是门派真传那一级数的天骄?” 荆雨不禁思考,自己如今的战力,比之筑基后期时的陆英招,究竟孰强孰弱? 第257章 战金丹 方才创下了寻常筑基想都不敢想的奇迹战绩,荆雨刚刚有些小膨胀,却见远远有一道炽烈无比的火红色遁光径直朝自己飞了过来,速度之快,竟然不过瞬息而已。便至身前! 一股金丹期的强大灵压散发而出,来人却是一位头发灰白的中年男子。 荆雨心中一沉:“金丹修士?” “蟹青?”那金丹真人神色惊疑,环视了一下四周,视线停留在了那一蓬还未完全散去的血雾之上,忽地一声悲鸣: “好胆,竟敢害我王家嫡系!” “小子,今日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慢着!” 荆雨沉声道:“这位真人,你睁大了眼睛看清楚,我可是星罗岛宋家的筑基嫡系,今日你在这定古秘境向我出手,是要无视风真君定下的规矩么?” 那金丹修士怒极反笑道:“你也知道这里是定古秘境?洞天秘境本就与现世隔绝,风真君只要不是元婴破开太虚降临至此,哪里知晓秘境中的事情!” “况且我又不是真要将你打死,只是打个半残,废去你的一身修为,放到我王家的【万蛊池】之中好好炮制一番,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好好好,既然真人不讲规矩在先,就不要怪叶某奋起反抗了……” 荆雨掐起了一道法诀,身周瞬间凝聚起数十道水箭,向着王家的金丹修士激射而去!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这王家金丹哈哈大笑:“好一个宋家嫡系,区区筑基修士,见了真人,不束手就擒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还手了!” “今日教你知晓,金丹修士何以敢称之为【真人】!” 他只是对着那数十道有筑基后期威势的术法轻轻吹了口气,混杂了金丹法力的这一口浊气一吹,瞬间将这数十道水箭吹得消散殆尽。 可就当王家金丹以为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筑基修士已然黔驴技穷之时,其中一道水箭被吹散后竟然显现出一滴毫不起眼的小小水滴,之前混杂在那水箭中,没有露出丝毫端倪。 如今水箭消散,这普普通通的一道水滴竟然连混杂了金丹法力的口气也吹之不散,此时水滴距离王家金丹不过咫尺而已,猝不及防之下,这金丹修士只来得及运使法力自动护体,在身上加了一道法力护罩。 嘭! 一声闷响,荆雨费尽心思隐藏起来的【一元重水】打在了王家金丹的胸口位置,将那一道法力护罩打得摇摇欲坠,最终却仍是被消磨殆尽,最后散去。 “噗……” 王家金丹喉头一甜,嘴角竟然涌上了一丝鲜血,他的伤势并不算重,只是微微运转法力,便暂时将这点小伤压制了下来,可他的脸上却泛起了猪肝一般的紫红之色,看向荆雨的目光也愈发杀意凛然了! “我道是什么了不起的厉害人物,原来不过是一个丹成下品的金丹初期而已……” 荆雨嘴上不屑,极尽嘲讽之能事,心中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此人方才泄露的灵压以及法力强度,确实只是一位结成了下品金丹的金丹初期修士,在金丹期真人中的战力应当是垫底的那一档。 忧的是只是金丹中垫底的修为而已,荆雨利用其对自己轻蔑构建的偷袭之举也未能达成有效战果,哪怕是最低等、最薄弱的金丹法力,有心算无心之下,自己手中几乎是威能最强的常规手段竟然也只是让他轻轻吐了一口血而已! “这王家金丹身上并无炼体迹象,只是丈持着那一口法力,加上洗练过的金丹法躯而已,强度差不多也就是筑基初期妖兽的法躯强度,竟然只是吐了口血,说明那一道法力凝成的护罩几乎卸去了【一元重水】九成九的威能……”荆雨心中沉沉想道。 他却不知若是此时有旁人在一边观战,早就吓得眼珠子掉了一地! 筑基修士哪怕偷袭,能够击伤金丹真人的例子,整个仙洲界往上数一千年,只怕也找不出几例来! 这王家金丹更是将方才那一口血视作平生的奇耻大辱,浑身法力鼓荡,自丹田中召出一支一边钝器,一边带刃的操虫棍,也不召唤出其中的蛊虫,只是单凭这棍端的钝头对着荆雨,疾飞而来,显然是恨极了! “一上来就动用本命法宝!”荆雨吓了一跳:“脸都不要了……” 他连忙抹开眉心的金色竖眼,放出一道【参玄灵光】稍稍阻滞了这法宝一二,随即祭起了一面中品法器小盾挡在了面前,又放出一片片水蓝色的镜面围绕身周。 这虫棍虽被【参玄灵光】所阻,可筑基后期强度的灵光自然阻不住法宝太多,那虫棍狠狠一捣,瞬间将这小盾捣成了碎片,又顺势一扫,将那一片光滑可鉴的镜面扫地粉碎,甚至尾端扫过,把附着在荆雨身上的【苦渡玄光】都打散了。 嘭—— 一阵闷响过后,荆雨半主动半被动地倒飞而出,他摸了摸胸骨的位置,已是断了几根骨头。 咽下了挤在喉头的一口血,荆雨面无表情地将断掉的骨头摆正,苦渡宝体强大的愈合能力正急速修复着骨折带来的伤害,他顺势钻入地底,以极快的土遁遁速逃离此地。 “风紧扯呼!” 荆雨估摸着自己若是燃寿秘术齐开,说不得能与这金丹修士好好斗一斗,可此事殊无必要,倒不如赶紧跑路,去寻一寻宋青崖,看看他那边有未找到什么前世的厉害手段。 王姓金丹正对于自己本命法宝一击未能击杀此人感到万分诧异,此时竟见他还犹有余力,竟施展土遁逃跑,心中不由暗暗惊惧: “此子好神通!好术法!好根基!若是这般放走,于我王家而言遗祸无穷!” 随即运起遁光,同样钻入地底,追了上去。 原本【苦渡玄光】在仙界也是一等一的土遁法门,速度自然不必说了,虽只是筑基层次,但土遁之能依然惊人,王家金丹本就不擅长土遁术,但以金丹法力催动,却也不慢,一时间两人在地底你追我赶,竟然追之不上,但也甩之不脱…… 王家金丹越追越是心惊:“此子好强的土遁术!这姓叶的究竟是什么来路?难道真是叶家嫡系不成?” “遭了瘟了,哪怕是【福禄真君】筑基期时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神通吧?” 第258章 灭金丹 他岂知前方土遁的荆雨也是暗暗吃惊: “都说修仙界隔了一个大境界,战力便是天渊之隔,此前还有些瞧不上丹成下品的金丹修士,如今看来,哪怕是最底层的金丹,也不是筑基境界能够碰瓷的!” 荆雨这时候才知晓当年陆英招以筑基后期的修为斗法万雷宗金丹老祖维持不败、全身而退的含金量究竟有多高。 “【唯我独尊】命格真是恐怖如斯!” 在心中感叹了一番后,荆雨转头望去,却见那王家金丹竟然开始燃烧精血提升遁速,显然是准备赶尽杀绝了! 正准备同样燃烧精血,荆雨忽地微微一愣,抬头自地底向上望去。 他忽然感觉到一道熟悉的气息迅速迫近。 噗噗—— 荆雨不再向地底遁去,反而急速冲出了地面。 身后的王家金丹见状大喜,他暗暗想到:“土遁术本就更是消耗法力,此子毕竟只是筑基修士而已,哪里有多少浑厚的底子?可他只是土遁厉害,寻常遁术速度不过尔尔,如何走脱我的手掌心来?” 于是随后也一飞冲天,追了上去。 荆雨冲出地面之后,果真远远望见一个小小的黑点越来越大,最后化为一道人影,向他直冲而来。 那是个身披橘红色法袍的披发男子,身形高大面目英挺,唯有裸露在外的皮肤是诡异的青灰色,这才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待到这男子近前,荆雨仍被他没有瞳孔、只余下了眼白的双目吓了一跳。 “这是……等等!” 一股远超金丹境界的庞大灵压逸散而出,荆雨脱口而出:“元婴修士?” 这疑似元婴的男子并没有理会荆雨,反而将气机牢牢锁定在了他身后的王家金丹身上。 那王家的金丹修士猝不及防之下,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那橘红法袍的披发男子已经抬起了一根手指,冲着王家金丹轻轻一指…… 轰! 方才仍是不可一世的王家金丹体内法力疯狂涌动,却在这简简单单的一指之下冰消瓦解,整个人混同丹田内表面斑驳晦涩的那枚金丹一起,化作了一片金红相间的血雾…… “真是元婴?”荆雨直愣愣看着那被一指头捏死的金丹修士,背后的一只手已经扣着遁入傀儡秘境的金色令牌,一有不对,直接传送。 只是那男子在捏死王家金丹后,却再也没有什么动作,反倒是静静漂浮在原地,彻底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气息的死物。 这时远方才见到一名面容普通的少年驾着剑光慢悠悠飞了过来,剑光落下,化作一柄形似烧火棍的石质法剑,被那少年提在手中,冲着荆雨竖起了大拇指: “姑爷爷,好厉害的神通!” 这少年不是宋青崖又是谁? “一人力战王家五名筑基,又将金丹真人击伤,最后还在金丹修士手下从容而退……” “我看你不是仙族嫡系,该当是化神嫡传罢!” 荆雨心中一惊:“好小子,原来一直都隐在暗处观察我,怪不得来得如此及时……只怕是想瞧瞧我的手段,看一看我的根脚在哪里。” 只是嘴上却恭恭敬敬,低声道:“拜见……前辈!” 宋青崖目光一闪,原本玩世不恭的气质陡然一变,有了几分前辈高人的高渺姿态:“你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在前辈拍下【玄雷剑仙传道图】之时。”荆雨恭敬道。 “想不到是这里露出了破绽。”宋青崖摇头失笑:“看来你的确来头非凡,若非对仙洲界诸多轶闻掌故了如指掌,哪里能知晓我与英招的隐秘关系?” 荆雨心中默默想道:“巧了,还真不是……人家【天命楼】把你的底裤都快扒干净了!” 面上却显现出了迟疑神色,恭声问道: “不知前辈……究竟是祝神通,还是宋青崖?” 宋青崖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他的面目上闪现出罕见的追忆神色,淡淡道: “我既是祝神通,也是宋青崖。” “不过祝神通已经死了,宋青崖……前不久也死了。” 荆雨暗暗点了点头:“果然是祝神通转世!这就对上了。” 宋青崖歪着脑袋,上下打量荆雨,脸上挂着浓浓的好奇之色:“叶宇楼,你到底是谁?” 荆雨正色道:“前辈,在下并非什么叶家嫡系,本名其实是赵明镜,道号玄镜。” “小陆剑仙正是在下交好的长辈。” “什么?!” 宋青崖神色震动,眼中闪过狐疑之色:“你不会是乱攀关系罢!” 荆雨意态从容,笑道:“小陆剑仙筑基时曾在一处传承秘境中得了两门功诀,奠定了其无敌路的基础……一门练气的法诀【玄雷碎玉剑典】,一门炼体的【引雷淬体真诀】,在下可说错了?” “你还真认得英招?” 宋青崖讶然道:“【玄雷碎玉剑典】并不算稀有,整个仙洲界有不少修士得了这道功法的机缘,可【引雷淬体真诀】却唯有英招一人习得,是她筑基时主修的炼体功法,待到金丹期后便转修了其它更好的炼体功诀……此事鲜有人知,除非极为亲近之人。” 随即宋青崖仔细端详着荆雨英武不凡的面容,忽地脸色沉了下来:“你不会是英招的……” “那必然不是!”荆雨连忙摆了摆手:“前辈明鉴,晚辈初遇小陆剑仙时方才二十余岁,还是幼苗都算不得的嫩茬子,哪里有这般运气……” 见得宋青崖面色稍霁,荆雨小心翼翼问道:“传闻祝真君曾是小陆剑仙的道侣……此事……” 宋青崖意态萧索地摆了摆手:“哪里算得上甚么道侣,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罢了,我倒是上赶着,奈何人家不认……” “哪怕不是道侣,小陆剑仙为了前辈大闹天峰宴,一剑斩杀鬼道冥,也足见两位交情甚笃了!” 宋青崖脸上闪过一丝窃喜,轻咳了一声: “这倒是真的。” 荆雨此时的目光投向宋青崖身后那尊疑似元婴修士、一动不动的披发男子,目光似有询问之意。 宋青崖转头看向那人,淡淡道: “想来你对它也有些猜测……不错!” “这正是【祝神通】的……” “元婴遗蜕!” 第259章 卦象应验 “百多年前我中了鬼道冥的埋伏,重伤垂死,好不容易逃到了这一处秘境地宫之中。” 宋青崖道:“原本对于元婴修士而言,只要元婴尚在,肉身法躯并不是特别重要的物事,大不了换一具躯体便是。” “可惜当时我伤重难治,元婴已经濒临消散,在此地苟延残喘了二三十年,最终还是陨落了。” “而元婴遗蜕也在这个过程中尸变了,化为了一尊【元婴飞僵】。” “本来我以为自己难逃此劫,神魂也渐渐虚弱,本拟着连这一点真灵都要泯灭了,岂知宋、张两大世家的两名金丹修士突然闯入了这一处秘境地宫,激活了沉睡的元婴飞僵。” “两方大战之下,竟然撕裂了秘境空间,让此间与现世有了勾连,我的残魂趁机逃了出去,慌不择路之下,随机遁入了一家待产孕妇的肚子里,转世成为了宋青崖。” “蒙昧数年后,我的记忆恢复,当时宋见虚还有百多年寿元,宋家仍算平稳,我干脆便待在了宋家安心修行,等待【定古秘境】数十年后重新返回红尘海。” “原来三家金丹横死定古秘境,当真不是风家所为!”荆雨听了前因后果,感叹道:“想不到他们还真是恨错了人。” 宋青崖无奈道:“此事掰扯起来,宋忘山也算因我而死……我这元婴遗蜕此前尸变为飞僵,本就成了只知杀戮的怪物,我当时神魂又残破不堪,也制不住它,这才酿成惨剧,如今我神魂恢复完满,用了特殊的法门,这才将这具【元婴飞僵】重新收为己用。” “而当年宋忘山等人进入秘境,与飞僵大战,也顺势撕裂了虚空,让我的神魂得以遁出,带着记忆转生,这般看来,宋家于我更是有了再造之恩了!” 荆雨心中恍然大悟:“是了,当年宋真人起卦,出了宋家大兴的卦象,应在了定古秘境之中,现在看来,这卦象当真没有什么问题!” “宋忘山定古秘境一行,间接令祝神通转世成为宋家嫡系宋青崖,家中出了一位真君转世的嫡系,它日重新登临元婴真君是大有可能的事情……” “族中若是出了一位元婴真君,对于宋家这样的金丹世家而言可不就是‘大兴’了?” 荆雨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也不由哭笑不得,从遥远未来的结果来看,宋家确实“大兴”了,可这却是以牺牲了宋忘山这个丹成上品的金丹修士为代价…… 结果全对,过程全错! 论潜力而言,前世在化神宗门中都属于顶级天骄的宋青崖自然要远胜于宋忘山,但宋见虚若知晓这其中关窍,恐怕万万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宋忘山送死了。 此时荆雨心中暗暗警醒: “看来以后也不能事事尽数依赖占卜之道,这卦象往往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结果,可结果中间的种种弯弯绕绕,谁又能说得清楚?” “前辈此后有什么打算?” 宋青崖叹了口气:“英招虽然在天峰宴上强杀了鬼道冥,可有化神天君坐镇的役鬼宗仍是一尊庞然大物,有此大敌存在,我自然不能暴露身份。” “【宋青崖】这个身份这些年来,也多多少少露出一些破绽,暂时要放弃了。” “我会隐姓埋名,重新修至元婴,然后……找到英招。” 说罢,宋青崖扔出几个储物袋,递给了荆雨: “这里一共有三只储物袋,第一只储物袋中装着的是飞芒岛张家真人张宁,以及我宋家真人宋忘山两人的遗蜕,以及遗物。” “这一只储物袋你不要动,原封不动送还给宋见虚。”宋青崖言道:“至于毒龙岛王家真人的金丹遗蜕,炼尸也好、入药也罢,你可以自行处置。” “第二只储物袋是方才那王家的金丹初期修士所遗留的储物袋,其中没甚么我看得上的东西,也一并送予你了。” 宋青崖特意指了指第三只储物袋:“这最后一只储物袋中装着的,是我送予你的报酬……正是你合用的,随后可自行打开查看。” 宋青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宋家之危……以你的仙道资质与根基,加上我送予你的报酬,结成【紫气金丹】并非奢望,待到你结丹之后,宋家立时便能缓一口气来。” “我因身份不便暴露,暂时只能隐遁,无法帮助宋家,还请姑爷爷看在多年的交情上,多多照拂才是。” 荆雨此前只听得宋青崖一直口称宋真人名讳,言语间一直不甚尊重,还以为宋青崖准备斩了这一世的尘缘,做回【祝神通】的身份,如今又听他这般说,显然是还顾念着宋家的情谊,不禁有些犹豫: “前辈如今究竟……” 宋青崖笑道:“我此前说过了,我既是祝神通,又是宋青崖,两世为人,不分主次。” “往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联系我,若是我在左近,倒是能够帮一帮你。” 荆雨愣道:“晚辈如何联系前辈?” “你不是有【天命楼】的【灵明石胎】?” 宋青崖揶揄道:“【一元】道友?” 荆雨张了张嘴:“原来你也……” 宋青崖道:“你猜我惊鸿姑奶的【灵明石胎】是怎么来的?” “还有,别前辈前辈的,我此世现如今也才八十多岁,比你年纪小得多……你叫我青崖也好,或者干脆称呼我【天命楼】中的代号【剑侍】都可。” “剑侍……”荆雨仔细咂摸了一番这个代号,脸上流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心中腹诽道: “不知侍的是哪一柄剑……” 此时宋青崖抬头望天,淡淡道:“毒龙岛王家的一位金丹真人陨落在此,家中的魂灯只怕已经熄了,我看王负甲那老臭虫也该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不过毒龙岛距此颇远,没个一两个时辰来不了的。” “你趁着这个时间差,带着宋羽则返回宋家罢。” 说罢,宋青崖转头看了看一旁静静侍立的【元婴飞僵】,一道法诀打了过去,这飞僵的身躯陡然裂开了一道缝隙,荆雨偷眼望去,内里竟然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器官。 下一刻,宋青崖竟然躺进了飞僵显然大一圈儿的身躯中去,随着缝隙缓缓合拢,元婴飞僵的宛如一道【画皮】一般将宋青崖整个人包裹起来,两人竟彻底融为一体。 第260章 金丹遗留 荆雨在一旁看得一阵恶寒,也难怪他有些膈应,毕竟这具元婴飞僵可是宋青崖前世的肉身法躯,竟然就这般钻了进去,实在是太过猎奇了。 拥有“祝神通”面容的飞僵晃了晃脑袋,张开双臂摇了几下,很快适应了这具元婴法躯,开口道: “若不是不想暴露【宋青崖】还活着的消息,我可不想钻进前世的法躯……须知这具元婴飞僵虽然经过数十年尸气阴气的洗练,早已坚韧无比,可若是遇上钝器伤害,仍然能将内里我这一具筑基的小身板震成肉泥。” “元婴飞僵还是以赶尸的法门,用神念操控最为厉害,倒是与傀儡一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飞僵随后一声长啸,先是散发出一股货真价实的元婴灵压,在整个定古秘境中绕了一大圈儿,让底下瑟瑟发抖的散修看了个遍,这才破开秘境空间,扬长而去。 荆雨抬起头来,盯着头顶逐渐恢复平静的虚空,心想:“是了,宋青崖没有改变样貌,反倒是故意将【祝神通】飞僵的形象散布了出去,一是为了教【役鬼宗】知晓他本人已经死透,连肉身法躯都已然尸变。” “二则未尝没有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陆英招的意思,若是陆英招知晓了他的法躯尸变,可能会循着线索找来……” “不知陆英招现在又在何处?为何数十年不见影踪?” 荆雨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思,心神沉入玄镜之中,触碰了那一道最为明亮、如同昭昭天日一般的七彩光团。 轰! 意识升入无尽高处,荆雨向下看去,却发现陆英招此时一身素袍,盘膝坐在一处插满了断剑、残剑的剑冢所在,膝间正放着一柄断剑,细细感悟其中剑意。 如今的陆英招浑身无一丝修为外露,整个人气质变得素雅沉静,宛若返璞归真一般,就连眉心的那一道玄雷印记也消失不见,竟叫荆雨完全看不出她的深浅来。 似乎感应到了荆雨窥探,陆英招神色有些诧异地抬头望向天空,冲着荆雨的方向点了点头,随即继续闭目感悟剑意。 呼—— 画面中断,意识回归,荆雨看了看丹田中仙气耗用一空的玄镜,心中震撼:“只是看了几息而已,怎么满满当当的仙气便消耗完了?陆英招如今究竟是什么修为!” 还有,那无数残剑断剑、形似一处【剑冢】的所在,又是哪一处洞天福地之中…… 荆雨摇了摇头,心忖:“陆英招在金丹圆满境界卡了数百年,多半是结了【无瑕金丹】,百年前方才结成元婴,如今的实力定然进入了飞速增长的时期,以她的修行速度,以及强大战力赋予的机缘掠夺速度,元婴圆满也不是太久远的事情!” 随后又想到:“连陆英招这样的人物,都教【无瑕金丹】卡了数百年方才破丹成婴,不知我结丹后又要卡上多久……” “也不知陆英招用的是什么办法破开的无瑕金丹?若是能得到她的修炼心得,定然可以少走不少弯路。” 只是玄镜只能窥视,却不可联系对方,陆英招此前也不过是在【天命楼】中挂了个名头,多半是云玄策等人拉虎皮扯大旗,她有没有【灵明石胎】还是两说的事情。 如今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联系到陆英招,只能先等待宋青崖那边的消息。 “还有【问镜观命法】金丹圆满的后续功法……此时也是没有着落的事情!” “罢了!” 荆雨甩了甩脑袋:“这些都是结丹后才应当考虑的事情,如今想来还是有些早了。” 他拿出宋青崖送给自己的三只储物袋,先是无视了装有宋忘山遗蜕的那一只,随后打开了方才被元婴飞僵一指捏死的王家金丹储物袋…… 其中当先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灵石,荆雨粗略一算,下品灵石上万枚,兑下品一比一百的中品灵石也有数十枚,传说中的上品灵石倒是没见到,这样的好东西应当是元婴真君才有收藏。 随后则是几枚形制古朴的玉简,其中秘术、功法、神通、杂记应有尽有。 最多的仍是毒龙岛王家的家族功法秘术,荆雨挑挑拣拣,拣选了两门价值最高的秘术。 分别为【降蛊育虫手札】与【灵念操虫术】。 其中【降蛊育虫手札】不仅记载了仙洲界的种种珍奇毒蛊灵虫,还对其中部分蛊虫的生活习性、捕捉方法、养育法门有详尽的描述,对于修蛊毒或修御虫的修士而言几乎是无价之宝。 【灵念操虫术】顾名思义,则是一门运用神念操控灵虫对敌的秘术,能够以最节省神念的方式操控数量尽可能多的灵虫,对荆雨这等神念强大的修士而言算是专业对口了。 果然,他在储物袋中还找到了一种名为【鎏银天兜虫】的银色甲虫,王蟹青此前就用过此虫迎敌,不仅外壳坚硬无比,虫喙也是堪比法剑般锋利,甚至可以喷出一道【鎏银天兜灵光】对敌,不仅能够消磨法光类神通,还有污驳法器法宝之效。 这王家金丹储物袋中的【鎏银天兜虫】显然成色比王蟹青遗留的要好了不少,修为也高,竟然有足足五只筑基圆满修为的成虫,若是同时驱使这五只成虫,哪怕灵虫无法与同修为的人族修士相媲美,也相当于瞬间多了两三名筑基圆满大修作为帮手了! 将这灵虫袋内的【鎏银天兜虫】好生安置后,荆雨的目光便牢牢锁定在了整个储物袋中最是灵光夺目的一件奇特兵器之上—— “法宝!货真价实的一件法宝!” 荆雨感叹道:“虽然只是一件下品法宝而已,但也完全不是普通的法器能碰瓷的了。” 这根一头为钝器,一头留有锋刃的奇门兵器,正是那王家金丹的本命法宝。 【操虫棍】! 如今王家金丹已经死透,这本命法宝也没了主人,原本可以无限提升品质的效果随着主人的陨落也随之消失,如无意外,此后永远都只能是一件下品法宝了。 第261章 祝请通神观想妙诀 这根奇形长棍握在手中触感极好,虽是木质,却是罕见的金丹灵木【铁沉木】所打造,在硬度上不输修仙界的金铁灵材,韧性更是极佳,摸在手中凉沁沁的,荆雨神念一扫,没花费太多工夫便将这虫棍炼化了,很快便理解了这件法宝的用法。 顾名思义,【操虫棍】其实有操使灵虫的含义,钝头一端的内里实际上藏着一只与法宝主人心意相通的灵虫,对敌时可飞出应敌,因法宝之效,这虫棍对灵虫的加持相当可观,在棍中寄居的灵虫无论是其法躯强度、以及神通威势,都要远超一般的同阶灵虫。 荆雨送了一只筑基圆满的【鎏银天兜虫】进入虫棍之中寄居,果然明显感觉到这只银色甲虫的甲壳比之前坚硬了不少,其上浮现出了一层哑光般的釉质,连甲壳上的花纹都繁复了些许。 而这虫棍的第二种用法便是以御器的法门直接对敌,以法宝本身的硬度取胜。 但这种用法对于本命法宝而言其实有鸡肋,毕竟是金丹修士性命交修的宝物,若是在斗法之中有所损耗,光是温养修复只怕都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水磨工夫,若是干脆被损毁了,那对于修士而言更是不能承受的损失,百年温养的苦功毁于一旦,再想得到一件可以无限提升品质的法宝,恐怕就要另寻灵坯,重头再来了。 也唯有拥有高级别【养剑术】的剑修,敢于使用本命飞剑与敌人硬碰硬了,毕竟些许的损耗可以用【养剑术】迅速修复,不必像寻常修士那般只能用珍贵灵材补益或慢慢温养。 但剑修也有弊端,就是一旦本命飞剑被毁,所付出的代价要远超寻常修士。 寻常金丹修士的本命法宝被毁,无非就是从头再来;可若是将飞剑与自身性命紧紧相连的剑修被毁了飞剑,说不定会牵连本体受伤,甚至拖累后续道途也未可知。 荆雨舞了舞这根虫棍,带起了一阵阵破风之声,他此时还只是筑基期,无法以法力运使法宝一级的器物,正巧此棍材质坚韧,索性当作发挥炼体修为的近战兵器,倒是物尽其用了。 将王家金丹的遗留清点完毕,荆雨又扒拉了几下王蟹青等筑基修士留下的储物袋,对比之下就显得寒酸了不少,除了王蟹青袋中的几件品相一般的结丹灵物之外,就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物了。 于是他又拿出了宋青崖给他留下的第三枚储物袋。 “这袋子中留下的据说是宋青崖留给我的【报酬】,还说是我现如今正急需的物资,不知是什么东西?” 荆雨嘀嘀咕咕打开储物袋,神念探入其中,微微一愣。 储物袋中东西不多,只有区区四件东西。 可这四件东西每一件竟然都是宝光冲霄的模样,叫荆雨有些挪不开眼。 “【沉壁少阴寒露】、【月影云水莲】、【碧落天泉水】!” “足足三件顶级水系结丹灵物!” 荆雨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三件结丹灵物任意挑出哪一件来,都是有价无市的顶级灵资,只怕面向金丹修士的拍卖会都未必能拍到,只有元婴真君小范围的以物易物交易会上才偶尔出现一些。 况且还俱是水系的结丹灵物…… 荆雨叹了口气,可惜他打定了主意要结【无暇金丹】,用不上这等豪华的配置,不过用来与其他修士交易,也是拿得出手的硬通货,倒是不担心用不出去了。 除却这三件水系的结丹灵物之外,储物袋中的最后一件物事竟是一枚玉简。 荆雨将这枚宝光隐隐的玉简摄到了手中,沉入神念一观,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笑容。 “竟然是一部神念结丹秘法……” 【祝请通神观想妙诀】! “以神念之力观想鬼神之相,抱求金丹,可大幅提升金丹品相,与血气类、法力类结丹秘法并不冲突,可并行不悖……” “这不仅仅是一门结丹秘法,也是一门极为厉害的神念观想之法,平日里观想种种鬼神之相,还有锻炼神念强度的效果。” “好厉害的秘法!”荆雨感叹道。 若论及价值,哪怕前面三件顶级结丹灵物对于金丹真人而言都是难得的珍宝,可对比这一道【祝请通神观想妙诀】,仍是打包放在一块儿也难以相媲美的程度,这恐怕已经算是宋青崖压箱底的好东西了。 也怪不得宋青崖说都是荆雨的合用之物,随意挑一位水灵根修士,若是得了这三样顶级的结丹灵物,再加上这一道神念结丹秘法,再随意找一道过得去的法力结丹秘法,这般用下去,莫说是天骄人物,便是资质一般的散修,也能冲一冲丹成上品。 像是荆雨这般资质的,有这样的条件,结一个【紫气金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将所有战利品都清点完毕,荆雨不再耽搁时间,全速驾驭遁光,飞到了秘境的入口处,以法力催动秘境令牌,传送回了现世之地。 ———— 星沙群岛 荆雨的身形渐渐稳了下来,空间转换的不适感很快消失,他转头看向身后斜斜伫立的青铜门,这处定古秘境具象化的入口颜色已然淡了不少,显然【定古秘境】不会在此地停留太长时间,估计也就是一两日的工夫就要重新遁入太虚,再次游曳到红尘海附近搁浅现世,只怕又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他神念随意一扫,便发觉在这定古秘境入口处竟然有不少修为境界参差不齐的散修暗中潜伏,怕是捡漏来的,有几个筑基散修见了荆雨出了秘境,早已跃跃欲试,按捺不住跳了出来。 一股筑基后期的灵压以荆雨为圆心弥散开来,顿时将两名想要浑水摸鱼的筑基初期散修吓住,转头便跑,却仍有两名筑基中期、一名筑基后期的劫修不信邪,眼神交汇之下,三名素未谋面的劫修顿时建立起了一个临时的攻守同盟,不约而同向眼前的灰袍青年悍然发动了袭击! 第262章 伏杀 然而三人面对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水系剑气,两名筑基中期修士几乎一个照面便被无穷剑气撕裂了法力护罩,一命呜呼。 唯一的筑基后期修士也仅仅坚持了数息工夫,便被剑气中夹杂着的一道灰色玄光穿透法盾,顿时被射成了筛子。 “是【天筹卜剑经】!” “星罗岛宋家嫡系……” 见荆雨一个照面便打杀了三名筑基修士,蹲守在秘境入口的诸劫修哪里不知是碰上了硬茬子?直接一哄而散,生怕这杀神盯上自己。 荆雨轻呼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星沙群岛,先返回万佛岛,却忽然感觉到一道强横的气息自远处出现。 嗡嗡嗡—— 漫天的黑色虫群遮住了天穹,一名身着蛊虫法袍的阴鹜老者杀意凛然,携着大片大片的虫群气势汹汹向荆雨的方向飞来。 “王家老祖王负甲!”荆雨心中一跳:“怎么来得这般快?” 王家所在的毒龙岛距离星沙群岛甚远,哪怕是以金丹后期大真人的遁速,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赶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王负甲并未坐镇族中,而是恰好就在附近…… “啧,金丹后期,有点麻烦。”荆雨刚刚泛起愁思,却听得一声琴音响起: “铮——” 哗啦啦—— 原本漫天的黑色虫群被这一道琴音扫过,竟然成片成片落到了海中,眼见是不活了。 这一声琴音荆雨自然也听在耳中,但却并无不适,显然琴音的主人并未针对于他,而是收束了神通,将全部的威能都倾泻到了王负甲的身上! “这琴音清越激昂,隐隐如金铁之声,妙在无形无相,令人防不胜防!”荆雨暗道:“好厉害的威能,好精微的控制!” 王负甲见自家蛊虫纷纷落下,脸上不由闪现出一丝凝重之色:“【灵王破阵曲】?宫徵羽!你怎么在此处?” 一名面容年轻、气质素雅的宫装女子慢慢显出行迹,端坐云端之上,膝间横了一张焦尾琴,手指拨弄琴弦,淡淡道: “道友,还不动手?” “吼!” 一声虎啸陡然响起,原本平静的水底陡然炸开,一只金丹修为的黑虎自其中跳了出来,那黑虎背上还坐了一个黑袍和尚,手中掷出一只铜钵,打向王负甲的后脑。 当—— 王负甲吓得祭出自家的本命法宝【纳虫袋】,权当作一个布袋子,将这铜钵兜住,惊怒道:“黑虎秃驴?万佛寺也要掺和进来不成?” “世尊在上!此乃贫僧一人所为,倒是与万佛寺无关。” 偷袭不成的黑虎上师双手合十,笑道:“还我钵子来……” 那铜钵不住在袋子中挣扎,最后竟真叫它脱身,回到了黑虎上师的手中。 此时一连遭遇两位大真人夹击,王负甲已然萌生退意,正要撂下几句狠话再走,却突然发觉此地灵机断断续续,竟然不知不觉中已经被隔绝了天地! “困敌阵法!” 王负甲面色大变,他定睛看去,天穹悬顶之处不知何时竟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一身金丹圆满的修为如渊如海,不是宋见虚又是谁? 此时的宋见虚正在主持阵法,与王负甲目光相触,不由微微笑道: “王道友,别来无恙啊?” “铮……” 一道音律之刃扫来,身后的金丹黑虎与那古释也各自施展术法神通,一股脑打了过来,令王负甲堂堂一位金丹后期大真人身形狼狈,左支右绌起来。 “好你个宋见虚,早早埋伏在此处,就是为了蹲我呢!” 王负甲心中暗暗叫苦,早年他与张青芒二人作饵伏杀宋见虚,想不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道循环之下,竟然没过几年便吃了报应。 “噗……” 王负甲一个分神,被黑虎上师的铜钵掷中了后心,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一时间法力滞涩不畅,手中的神通都是一顿,心下有些绝望:“难不成我今日命丧于此……” “今日多谢两位道友襄助,为我宋家除去一位大敌。”主持阵法的宋见虚神色欣喜,可下一刻却忽地眉头一皱,面色变了变。 一道青色剑芒由远及近,气机牢牢锁定宋见虚,随着距离拉近,宋见虚瞳孔一缩,只见一名白色发丝飘舞、干瘪枯瘦的老妪双手握着青色法剑,已然不能算是刺击,而是带着一身的庞然剑意,直直“撞”了上来! “这疯婆娘!”宋见虚吓了一大跳,他在金丹后期修士中的战力本就稀松平常,哪里敢与张青芒这样的同阶剑修硬碰硬,连忙躲闪。 只是这样一来,覆盖星沙群岛的这一道困敌阵法无人主持,立时便有了破绽,王负甲见状大喜,连忙提起一口法力,强压住体内伤势,接连牺牲了数种珍稀蛊虫,这才逃出了阵法。 “多谢张道友救命之恩!”王负甲松了口气,拱手道。 张青芒冷哼了一声:“竟这般冒失……欠了老身的命,往后可是要还的。” 她森然的目光扫过抱持古琴的宫徵羽、骑乘黑虎的黑虎上师、以及神色枯败,寿元无多的宋见虚,又瞥了一眼那若隐若现的青铜巨门,淡淡道: “给秘境中的张、王两家族人发消息,让他们撤出来罢。” 王负甲有些不甘心地祭出数百只灵虫,拿着定古秘境令牌,渡入法力,开启了青铜门,送这些灵虫进了秘境,随即低声道:“贵族张宁真人与我族古儿的遗蜕……” “此事容后计较。” 宋见虚上下打量了一番张青芒与王负甲二人,面色也有些不甘,与宫徵羽合黑虎上师传音道:“两位道友可有把握留下这两人?” “想多了。” 黑虎上师没好气道:“张青芒可是金丹后期剑修,谁来拖住这个疯婆子?是你这个剩了不到二十年阳寿的卦师,还是宫道友这个琴师?” “总不能是我这个失了信众的香火,境界差点跌落到金丹中期的古释吧?” 宫徵羽抿嘴道:“可惜了,张青芒来得太快,错过了袭杀王负甲的宝贵时机,今日应当是没机会了。” “罢了,本就是闲落一子,主要还是为了接应青崖和宇楼……”宋见虚沉声道,转头看向荆雨,却不见宋青崖身影,心中蓦地一跳,高明的占卜技艺瞬间有所警示…… 第263章 祠堂密话 “宇楼,青崖呢?” 宋见虚飞至荆雨身前,沉声问道。 荆雨低下头,轻声道:“真人,青崖陨落在了定古秘境中……” “什么?!” 宋见虚如遭雷击,身躯微微颤动,面上浮现出悲戚之色: “何人所为?” 荆雨也是无奈,此时正是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没办法将实情和盘托出,可又怕宋见虚听了这个消息导致悲伤过度,让本就损耗过度的法躯雪上加霜,只得斟酌着语气道: “青崖不小心陷入了上古的阵中杀阵里,雷火及身……” 此时得了信号的张、王两家族人陆续从定古秘境中的青铜巨门中出来,张庚时神色匆匆,到了张青芒与王负甲的身前,禀告了秘境之中的见闻: “宋青崖误触杀阵,已然身陨了,此事在大殿中数十名道友亲眼所见……” 王负甲左等右等,却不见王蟹青等一行人出现,甚至连原本派来接应的王家金丹都不见踪影,心渐渐沉了下去,连忙问道: “贤侄,可见到蟹青了?” “是去追杀叶……”张庚时目光落在远处荆雨的身上,见其毫发无伤、神色如常,陡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将深深的惊惧压在了沉静的面容之下,话语竟然就这般戛然而止。 此时的王负甲同样暗暗心悸,但他从未想过自家的金丹真人也会跟着在秘境中出了事情: “难不成被这三人害了……不对,星沙群岛附近并未有灵气波动,若是提前开启阵法,必然遭人察觉,这么大的阵仗,只可能是冲着我或青芒道友而来,对付区区一个下品金丹初期修士,杀鸡用牛刀么?” 那边宋见虚平复了一番心绪,低声道:“羽则已经返回族内,你先随我们回去罢。” 说着,以法力卷起了荆雨,当先化为遁光,向星罗岛的方向飞去。 宫徵羽与黑虎上师面面相觑,同样跟了上去。 几人飞了数个时辰,这才飞回了星罗岛,宋见虚安全返回,宫徵羽与黑虎上人念着宋家嫡系陨落,自知也不是叨扰的时候,各自告辞离开,宋见虚则带着荆雨向宋家祠堂的方向走去。 “太岳父!” “太爷爷!” 孙白猿与宋惊鸿二人见宋见虚回返,神色凝重,快步迎了上来: “青崖的魂灯……灭了。” 宋惊鸿神色悲戚:“大概是半日前的事情,如今嫡脉乱作一团,几位长辈已经哭得背过了气去……” “支脉与外姓修士还没什么声音,一个个安静如鸡,生怕殃及池鱼,触了嫡脉修士的霉头!” “慌什么。”宋见虚神色阴郁,挥了挥衣袖: “守在祠堂外,任何人不得进入!” 随即拉着荆雨,进了祠堂之中,此地阵法层层叠叠,几乎是宋家除了藏书阁与宋见虚的闭关室之外最为严密的所在,自然不怕旁人窥视。 宋见虚死死地盯着宋青崖如今已然熄灭的魂灯,手握着盛放清灵竹卦签的竹筒,神色凝重: “怪了……我以魂灯循迹卜算青崖命途,按理说哪怕是一个死透了的卦象,也应当准确无误才是,如今怎得模糊不清?” “是被境界更高的修士遮掩了天机?” “真人。”荆雨轻声道。 “叶小友,青崖当真已经陨落?”宋见虚迟疑问道。 “当时阵中杀阵迭起,雷火齐发之下,青崖瞬间没了踪迹。”荆雨缓缓道: “至少……青崖暂时是失踪了。” 宋见虚也是聪明人,几乎立时便领会了荆雨的意思: “可在定古秘境中有什么收获?” 荆雨拿出一只储物袋,将张宁与宋忘山两具真人的金丹遗蜕放了出来: “正要给真人过目。” “忘山!” 宋见虚流下泪来,抚摸着自家最争气的这位孙儿奇丑无比的面庞,喃喃道: “七窍流血,被震碎了内腑而死!当年在秘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荆雨言道:“那秘境中飞出一只元婴飞僵,那飞僵身着橘红色法袍、身形高大,面容俊美,所用的神通术法颇有请神召鬼的特征……” 宋见虚身躯一震,顿时明白了荆雨的暗示:“请神召鬼!是祝……” “青崖他?” 只这一瞬间,这位以卜卦名传红尘海域的大真人顿时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颓然跌坐在地面上,失魂落魄道: “宋家大兴的卦象原来是这般应在定古秘境之中的!” “我卜出的卦象没问题……” 随后又将视线落到了张家真人身上:“两人尽皆是为元婴飞僵所斩,怪不得!” “真人……”荆雨有些担忧宋见虚,轻轻唤了一声。 宋见虚却轻轻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 “不必多说。” “如今青崖明面上已然身陨,宋家嫡脉的希望全押在了惊鸿一人身上,但其实我还是更看好你。” “叶小友,你还有多久能够将筑基境界打磨至完满?” 荆雨想了想,自觉应当也就十七八年的水磨工夫,但仍是谨慎道: “约莫着二十年罢。” “二十年……那便好。”宋见虚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真是好资质!你年岁比惊鸿小得多,却后来居上,二十年后,惊鸿只怕也就是将将能够开始着手结丹。” 随即递给了荆雨一枚青铜钥匙,轻声道:“这是藏书阁四楼的阵法钥匙,其中有一部位格颇高的法力凝丹秘术,在整个红尘海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几乎不输仙族秘藏太多,你自去取了吧。” “多谢真人赐法。”荆雨为的便是这一部成丹秘术,郑重其事地接过了青铜钥匙,躬身退下。 只留下了宋见虚一人在祠堂之内,这位面容苍老至极的老真人盘膝坐在宋忘山的遗蜕面前,轻轻摩挲着遗蜕皮肤的纹路,喃喃道: “忘山……是爷爷害了你。” “你若是生在风家,如今只怕已然结婴了。” “如今宋家风雨飘摇,爷爷为家族计……尚且不能令你安宁!” 说罢,宋见虚手一翻,拿出一柄银光闪闪的短刃,竟然对准了宋忘山的胸腹,狠心划了下去…… 第264章 宋家秘藏 荆雨出了宋家祠堂,见孙白猿一人守在门前,心中奇怪: “白猿真人,惊鸿何在?” 孙白猿抬眼看了看他,缓缓道:“我让惊鸿回去闭关了,她如今正到了关键时期,不能荒废了功课,哪里能让族中的事情绊住了手脚。” “真人在里面如何了?” 荆雨低声道:“真人想一个人静一静,谁都不准打扰。” 孙白猿点了点头,微微阖目,却忽地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 “真是里外不是人。” 荆雨正有些奇怪,孙白猿则已经抓着他飞出了院子,他定睛向下望去,却见宋家的一众嫡脉修士正跪在祠堂外的围墙处哭天抢地,这群嫡脉修士俱是宋青崖那一支的,各个身披麻衣,头束白巾,一副丧葬的行头,只怕是要来讨个说法的。 “聒噪!一个个堵在这里成什么样子!” 孙白猿一道金丹法力拂袖打去,顿时将跪在原地的一众嫡脉修士打得东倒西歪,不少修为不济的低阶修士被弹飞数丈之远,摔得青一块儿紫一块儿。 孙白猿怒声道:“都滚回自家!莫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孙白猿虽然常年代替宋见虚掌家,可鉴于身份尴尬,向来采用的都是怀柔之策,人后族中修士大多对这位金丹真人并不惧怕。 如今还是头一回见孙白猿这般发怒,用出了这等激烈的手段,一时间都呆愣在原地,连哭声都渐止了。 “还敢停留?非要我杀人立威不成!” 眼见着这位白猿真人便要动了真火,宋家一众嫡脉修士这才如梦方醒,搀着几名受伤的族人快步离开,竟半点也没有赖在此处的意思了。 荆雨偷眼望了望孙白猿,刚想开口说几句,却被孙白猿摆了摆手止住了:“你与青崖同入定古秘境,青崖却折在其中,嫡脉修士难免会迁怒于你,我将他们赶了去,也是不想令你受影响。” “多谢白猿真人解围。” 孙白猿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神色变得有些飘渺难明,沉沉道:“应当的事情……如今族中正指着你与惊鸿结丹,这群不成器的东西!” 拜别了孙白猿,荆雨独自到了宋家的藏书阁,径直来到了四楼的位置,拿出青铜钥匙,按在了那封禁的阵法之上。 果然一阵涟漪散去,阵法应声而开,荆雨走上楼梯,望了望四楼之内,映入眼帘的是一处略显逼仄的空间,此处已经是藏书阁顶层位置,论面积远不如前三层广阔,连书架都只有孤零零地两座,架子上也只摆了寥寥十几枚玉简。 荆雨拿起了一枚玉简探入神念,发觉这玉简中并无额外的封锁禁制,竟全无设防,心道: “宋真人说是只赐我一道法力凝丹的秘术,实际上却是将宋家至高的功法秘藏一并开放给我了……” 他漫步走在两排书架之间,拿起这几枚玉简依次观看,很快便将其中的内容熟记了下来。 “【天筹卜剑经·金丹篇】,要金丹法力才能习练?先记下来。” “【阴槐道甲子炼尸术】?” 荆雨讶然道:“一部炼尸法门?” 事实上并非所有高修的遗蜕都适合炼为僵尸,毕竟每个修士的肉身法躯情况千差万别,一道同样的炼尸法门可能不适合大部分尸体。 因而走炼尸一道的修士哪怕在魔道中都不算特别主流,唯有天生契合炼尸的尸体、或生前修行了特殊功法的尸体才可堪一炼,譬如荆雨如今手头还有一具王家真人的金丹遗蜕,多半便很难炼成飞尸。 像是祝神通的元婴遗蜕竟然自主诞生了意识,尸变化为元婴飞僵,这样的事情一千个元婴修士死后能出来这么一个便不错了,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否则修仙界的高修兵解之后哪里还能得了安宁,各个都被挖出来练成飞僵走尸,立时就是个好用的战力。 荆雨仔细看了看这门【阴槐道甲子炼尸术】:“啧……以九幽阴气聚拢阴灵,炼成阴尸,条件实在苛刻,还需这般多的珍奇灵材,寻常金丹修士只怕都负担不起。” “还需在合适的地眼中以阴气洗练整整一甲子才能成尸,若想加快进度,还要付出极大代价……” “鸡肋……真是鸡肋。” 荆雨立时便放弃了用王家真人的金丹遗蜕来炼制阴尸的想法,有那一甲子的工夫,自己哪里还用得上一具勉强步入金丹门槛的阴尸。 “【九流门易容要略】。” “金丹级别的易容术?倒是稀奇。” “【鱼龙变·金丹篇】。” “主修遁法的后续?果然在四楼找到了后续!” 荆雨乐呵呵地拓印了一份下来,随即拿起下一枚玉简,贴在额前,神念探入: “【周天星斗旋云成丹秘术】!” 荆雨精神一振:“找到了,就是这个!” 他打开玉简,细细研读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以丹田中的法力模仿周天星斗方位,凝结星云之状,提升结丹品相,与血气结丹术与神念结丹术并不冲突,可以叠加使用……好秘术!” 以他如今的眼力,在筑基修士中几乎算得上顶尖,一眼便看出这份法力凝丹秘术的难得之处,绝非【法力凝丹术】这等大路货能比的,宋见虚说是不输仙族秘藏,倒还真不是胡吹大气。 最难得的一点在于,这道秘术中还夹杂了一些星占之术,若是使用者精通占卜一道,效果更佳,荆雨这些年占卜之术突飞猛进,正是合用的!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荆雨心情也大好,下了四楼,将这阵法锁上,回到了自家的闭关室中,心中暗暗忖道: “如今精、气、神三道的结丹秘术已然备齐,我又不需要结丹灵物,待到将筑基阶段的法力打磨圆满,去找宋真人讨要一枚品相正常的【凝晶丹】,便可以着手结丹了。” 想到此处,荆雨微微凝神,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只白玉瓷瓶,自其中倒出了一枚增益修为的筑基灵丹,吞服了下去,盘膝正坐,双手在小腹间画了个圈儿,开始炼化药力,吐纳灵气…… 第265章 筑基圆满 十七年对于筹备结丹的筑基修士而言并不是一段太过漫长的时间,调整自身气机、温养仙道根基、体悟结丹秘法……任意一种都是耗日甚巨的事情。 但时间占比最长的仍是日复一日地打磨法力,这是个极为枯燥的水磨工夫,为了让修士打磨法力的过程有趣一些,修仙界中的不少才智高绝之士便在“周天搬运”、“经脉行气”的环节作文章、玩花活,想办法令其不那么枯燥无聊……颇有些螺狮壳里做道场的意味。 宋见虚时日无多,留给荆雨结丹的时间就在这几年,他也知晓轻重缓急,虽然性子惫懒,可这些年来着实算是勤勉用功,只用了十来年的工夫便将修为打磨到了筑基圆满的境界。 至于【苦渡宝体】也勘勘步入【宝躯三层】,但堪比金丹境界的【异府境】仍是遥遥无期,显然不是这短短几年时间便能再有进益的。 哪怕各类的炼体宝药不曾短缺,平日里也加装了不少辅助修行速度的器官,随着年岁渐长、时间流逝,荆雨也显然意识到了炼体修为渐渐被练气修为拉开了进度,这样的情况,怕是只有自己卡在金丹圆满、没有创出【问镜观命法】的后续功法时才会得到改变。 如今荆雨筑基圆满,丹田内法力充盈,哪怕再继续修行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进步,再行打磨也不过夯实根基而已,于是荆雨渐渐转向了理论方面的研究,此时他的神念便探入【灵明石胎】之中,正在【天命坊】的【修炼心得】版块浏览一个有关结丹的帖子。 “【结丹如炼丹,再论丹道技艺对结丹品相的相关性】。” 荆雨一边浏览帖子,一遍思忖:“人身如鼎炉,灵物如灵药,结丹便是提炼药性的过程,【天道紫气】对应丹成极品时的种种祥瑞异象?有点儿意思。” “不过没办法解释【无瑕金丹】是怎么回事,难道丹成更上一品,反倒是没了成丹的异象不成?这理论仍有欠缺之处……” 荆雨摇了摇头,刚想浏览下一篇帖子,忽地神色一动,腰间传讯灵符颤动,他解下灵符一看,却是宋见虚急召于他:“速来议事殿。” 荆雨不敢怠慢,出了闭关室,半点没有耽搁,往卦筹山的议事大殿走去。 路上看到不少嫡脉修士急匆匆地,似是往一个方向去,脸上都不太好看,心中有些奇怪,于是截住了一名练气修士,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那练气修士无故被人截停,面色老大不爽,待到看清了来人,浑身一个激灵,低头道: “姑爷,是嫡脉三房的大人快不行了……” “嫡脉三房?宋义归?” 荆雨愣了愣,宋义归是如今宋见虚唯一还在世的子女了,算算时日倒也确实差不多到了天寿,竟然说不行便不行了,眼见着怕是要走到宋见虚的前头,不由唏嘘。 不过他与宋义归这些年也未曾有什么交集,更没什么交情可言,自然不会去送他最后一程,只是撇下了这练气修士,来到了议事大殿。 刚刚跨入殿门,便见宋见虚正端坐在主位上,其下首的客位正坐着一名黑袍僧人,正是那在万佛寺挂靠的黑虎上师,此人座下的黑虎正老老实实趴在一旁小憩,两人倒是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似乎只是寒暄。 “叶小友来了。” 此时却是黑虎上师先开口:“既然人已到了,那便即刻动身吧。” “真人?” 荆雨问询的目光投向宋见虚,可视线落到这位老真人的身上,却不由一怔。 如今的宋见虚已经很老了,荆雨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般老的金丹修士,修士结丹,得享八百年寿,可谓之小长生,这样漫长的时光,几乎会让金丹修士忘记自己还会死去。 可如今宋见虚身上不加掩饰的衰朽气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即将死去,荆雨试图从这位老人的眼中读出些令人震怖的情绪,但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宋见虚此时的眼神只有恒久的平静与宁定,他似乎已经接受了死亡。 “玄镜。” 多年相处,宋见虚已然知晓了荆雨的道号,他温声道: “你随我还有黑虎大师一起出门一趟。” 荆雨迟疑道:“真人,如今我与惊鸿都结丹在即,此时出门,会不会不太妥当?” 宋见虚有些吃力地睁开不由自主垂落地眼皮,缓缓道: “无妨。” “我方才刚刚起卦,遮掩天机,短时间内无人可算到我们的行迹。” “况且结丹一事,另有波折。” 黑虎上师在一旁补充道:“修士结丹,不仅需要像是星罗岛卦筹山这样灵气浓郁的金丹道场,保证灵机平稳也至关重要。” “张、王两家不会坐视你与惊鸿二人顺利结丹,必然会出手扰乱星罗岛周边灵机,若是灵机混乱,届时修士结丹时法力逆冲,轻则耽误金丹品相,重则结丹失败都有可能。” “那要如何是好?” 宋见虚言道:“为今之计,一是去借几件安稳太虚、使灵机均平的法宝,再也是多拜访几个与宋家关系尚可的金丹世家,看看能不能拉来几位金丹真人援手,对抗张、王二家。” 这理由倒是勉强立得住脚,可荆雨有些不明白,为何要带上他? 宋见虚似乎明白荆雨在想什么,低声道: “一来是老夫时日无多,要将多年的人脉交到你的手里。” “二来也是给那些老友吃一粒定心丸……教红尘海的世家真人看一看你的潜力!” 三人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以隐秘手段出了星罗岛,宋见虚一路以占卜手段遮掩行迹,果真没有遭遇任何阻击,顺顺利利地来到了一处名为【火晟岛】的所在。 “我有一老友道号【离炎真人】,此处却是他的道场。” 宋见虚言道:“此人是金丹中期的修为,虽是散修,却是红尘海远近闻名的炼器师,他有一法宝名为【红云宝罩】,正合平定灵机之用,以我与他的交情,借来应是不难的。” 第266章 各方走动 “离炎可在?” 这【火晟岛】上有金丹阵法笼罩,三人并不好直接闯入,只站在阵法边呼了几声。 不多时,这一处面积并不算大的岛礁其上笼罩的大阵开了个口子,走出一位身着离火道袍、须发皆是橙红色的金丹修士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见虚与黑虎大师!” 离炎真人看着宋见虚,感慨道:“算算时日,你寿尽也就在这几年了吧?我只当看不到你最后一眼。” “怎么,你便不能出岛去看我一眼?”宋见虚笑道。 离炎真人此时叹了口气:“这几年张、王两家愈发针对你们宋家,我区区一个金丹中期的炼器师,哪里敢去看望你?怕是走到中途便被张青芒找上来了!” 宋见虚沉默良久,随即露出一丝笑容,指了指荆雨:“如何?” 离炎真人心领神会,盯着荆雨上下打量,抚须道:“不赖,当真不赖!” “我家这晚辈结丹在即,恐遭宵小扰乱道场灵机,今日是来借你【红云宝罩】一用的。”宋见虚也不拐弯抹角,缓缓道。 离炎真人爽快道:“不过是借一道法罩平稳灵机,你我多年交情,我自然不会拒绝。” 宋见虚打蛇随棍上,踏前一步握住了离炎真人的双手,神情恳切:“待我寿尽,还望离炎兄多多照拂我家晚辈,也多多照拂宋家……” 岂知离炎真人猛地后退了一步,背起了双手,头颅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宋见虚,咱们一是一二是二,丑话我离炎可要说在前头。” “你我的交情是一码事,我也只与你宋见虚有这份交情,爱屋及乌自然是有的,可若是让我在你死后还冒着风险去襄助宋家什么,那是万万不能。” “至于你家中晚辈……” 离炎真人淡淡道:“若是他与宋惊鸿能够结丹,一切好说。” “若是不能……我说一句讨打的话,你这宋家跟灭了也没什么区别了!哪里是我区区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能左右的事情?你又何必抱着这份执念?临走了都不得安宁。” ———— 三人在此地盘桓了几刻钟,这才持着【红云宝罩】出了【火晟岛】。 宋见虚带着荆雨飞遁,低声与他说道:“这离炎真人性子耿直,心直口快,是个爽利人,人品在整个红尘海也是有口皆碑的,虽只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可论及炼器的技艺并不在红尘海任何一位金丹炼器师之下!” “我今日领着你在他这里混了个脸熟,讨了份人情,你结丹后若要炼制本命法宝所需的灵坯,可直接来这里找他,必然给你办得妥妥贴贴的。” “我与他相交莫逆,哪怕往后死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你。” 荆雨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真人,张、王两家不会乖乖坐视我俩结丹,此后必有一场大战,方才为何不邀请离炎真人去宋家助拳?” 宋见虚苦笑道:“这是要丢下身家性命的事情,怎好让人家冒险?况且……” “若是我开了这个口,人家反倒是拒绝了,两边的面上都不好看!” “这交情真是莫逆到了这个份上?老夫也实在是没有把握。” 荆雨看了看一旁的黑虎上师,双手合十,由衷钦佩道:“上师高义!” 黑虎上师摸了摸座下的黑虎额头,笑眯眯道:“不过是报恩而已……” 三人嘴上虽然一直有一搭没一搭闲扯着,可脚下却丝毫未停,几个时辰后便来到了下一个目的地,【碧云岛】。 “此处是碧云岛冷家所在的驻地。” 荆雨讶然道:“冷家?落星海南海冷家?元婴仙族!” 宋见虚摇了摇头:“想多了,整个红尘海只有风家一家仙族,这碧云岛冷家的金丹老祖是个丹成下品的初期修士,据说是原本仙族冷家的支脉子弟,后来分了家,到了红尘海开枝散叶。” “说是仙族冷家的支脉,可实际上早已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无非是借着名头攀扯的关系罢了。” 说罢,宋见虚送去一道传音符,不多时,一位以黑袍罩着身子,脸上戴着面具的修士鬼鬼祟祟,从岛上金丹大阵的边缘遁了出来,偷偷摸摸遁到了三人跟前。 “冷道友,别来无恙啊?” 那黑袍修士闻言竖起了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在周围布下了一道隔音阵法,低声道: “原来是宋前辈,怎得如今却来了?” 荆雨在一旁看得无语,这冷家老祖倒是谨慎,明明是在自家地盘,反倒像是个做贼的一般。 “冷道友,宋家的处境你也不是不知晓,老夫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不知冷家可否助拳一二?” 冷家老祖闻言神色一苦,哭丧着脸道:“宋前辈这是哪里的话!我家也就晚辈这样一个金丹初期修士坐镇,在金丹世家中都是垫底的那一批,不知何时就会降格为筑基家族,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敢掺和进几位大真人的争斗!” 宋见虚缓缓道:“不知道友可否能联系上冷家……” 这里的冷家自然指的是元婴仙族冷家,那冷家老祖一听,却如同被踩住了尾巴,一下子跳了起来: “宋前辈慎言!” “晚辈与家里久不联络,本就是家中的破落户,没几个疼爱的长辈,否则何以要远走红尘海闯荡!无非是顶着一个仙族子弟的名头……” “百年前成就金丹,加上经常走动,这才将这一条线捡了起来。” 冷家老祖苦着脸:“可也实在是没到足以相邀助拳的地步,况且红尘海又是风家治下,本家怎么说也要顾及着风真君的颜面……毕竟不是我冷家遭袭,本家哪里有什么借口呢?” 宋见虚叹了口气,有些无精打采地摆了摆手:“也是,此事也确实有些难为你了。” “既然如此,不知【碧云岛】上的【碧云钟乳】可有留存?家中晚辈结丹,倒是缺了这样一份结丹的灵资……” “啊?”冷家老祖一时间未曾转过弯来,本能想要拒绝,可方才这般直截了当拒绝了助拳一事,如今连这样一番结丹灵物都要推脱,那便着实有些不给面子了。 第267章 餐霞 若是寻常的结丹灵物,冷家老祖给了也便给了,可这【碧云钟乳】在结丹灵物之中也属于上品之列,也算是有价无市的东西,碧云岛上的碧云钟乳石也是每百年才能攒下十余滴,金贵的很,连冷家的筑基嫡系结丹时都要精打细算着来用,哪里有余裕的送予宋见虚? 只是话头已经捏在了此处,冷家老祖张了张嘴,还是勉为其难道: “既然前辈需要,那冷某也就豁出去了……这里一共五滴【碧云钟乳】,还请笑纳。” 宋见虚握着冷家老祖的手,恳切道:“五滴太少,结丹尚不够用,八滴罢!” 冷家老祖的额头间沁出了冷汗,讷讷道:“这……得了,八滴便八滴,宋前辈的卜卦之道闻名南海,如今看来果是能掐会算,族中秘库中只剩下这些【碧云钟乳】,如今送予了前辈,可真是一滴都不剩了!” 这一次三人甚至连稍稍盘桓都没有,直接离开了碧云岛。 “玄镜,这【碧云钟乳】在水系结丹灵物中份数上等,一人结丹估摸着五滴便足够,除了结丹之外,此灵物还是洗练肉身法躯、增益炼体修为的宝药,我看你兼修炼体,结丹后若有剩余,一并用了便是。” 宋见虚将一个装有碧云钟乳的小瓷瓶递予了荆雨,温声道: “我也不知你结丹灵物是否足够,想来有些准备,但灵物又不嫌多,多一份总是好的。” 荆雨叹了口气,幽幽道:“真人,您何必为了晚辈这般!” 宋见虚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一层:“老夫一生持心守正,端了一辈子架子,临了任性一番倒也无妨,虽去各家各处讨口子说着是难听了些,但毕竟是自家晚辈结丹的大事情,也顾不得什么面皮了。” “呵呵,下一处要去的地方名为【餐霞岛】,岛主【餐霞仙姑】也是近海一带有名的金丹女冠,年轻时是与老夫一同在秘境中同生死的交情……” 几人继续赶路,金丹真人法力雄厚,又不是全速遁行,因而实际也并不需要停下来恢复法力,但飞了半天后,宋见虚仍然感到有些精神不济,最终还是落在一处岛礁上歇息了几刻钟。 待到宋见虚等人来到餐霞岛时,已是傍晚时分,竟叫他们见到了海上落日的奇景。 那红彤彤的落日渐渐沉入海面,天边的红霞漫天四散,竟将视野中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宋见虚盯着那落日,神色复杂,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待到太阳完全沉入海底,他才如梦方醒道: “怪了,【餐霞仙姑】道号【餐霞】,最喜服食朝霞、晚霞云气,每天日出日落的功课从不落下,方才怎得没见她出岛采气?” 上了餐霞岛,发觉此地也没个金丹阵法,宋见虚便领着黑虎上师与荆雨来到岛上的道观,发觉此地除了一位练气期的年轻女冠正在观内洒扫,竟再无一人了。 “哎哟!” 那练气女冠见到了黑虎上师那只金丹期黑虎,吓得手中的笤帚都撒了手,脸色发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道柔和的法力将她托了起来,宋见虚眯着眼睛,询问道: “小仙姑,不必惊慌,老夫等人是餐霞仙姑好友,前来拜访,怎得没见她人影?” 那练气女冠知晓来了贵客,连忙大礼参拜,低着头道: “您找我家真人?可真是不巧,她老人家此前出门云游,已然数年不曾回观了!” 宋见虚皱起了眉头:“去了何处?可有归期?” “我家真人并未明言,只说是心血来潮,冥冥中有了机缘的感应,这才出了远门,想来是去碰一碰机缘什么的……至于何时回来?更是没个准信,许明日便回,许十年都回不来,我一个练气小修哪里说得清楚!” 练气女冠惶恐道:“大人若是不急,可在餐霞岛等一等,说不得便在这几日;若是还有要务,尽可于小修这里留一个口信儿,待到真人回返,小修必定报与真人知晓。” 宋见虚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背着双手,神色怅然。 良久之后,才开口向那练气女冠言道:“既然如此,等餐霞回来,你便说与她听,故人来访,却逢出游,阴差阳错,此生不复相见了!” 说罢,一甩袍袖,以法力卷起荆雨,竟然就这般头也不回,离开了餐霞岛。 “宋道友且慢行!” 黑虎上师骑着黑虎赶了上来,摸了摸光滑的后脑勺,言道: “就这么走了?” 宋见虚仍在继续赶路,但笑容却有些苦涩:“哪里是什么云游,分明是躲着老夫罢了!” “餐霞她不愿见我,是不想趟这个浑水……罢了,老夫何尝又不是想拖好友下水的下作之人呢?” 黑虎上师皱眉道:“老衲有一门天视地听的神通,可堪破行迹,窥探迷藏……不如?” “罢了。” 宋见虚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若是餐霞果真在左近藏着,届时让你的神通找了出来,两方相见,还有得尴尬,那可就难看了。” 荆雨见状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也开口宽慰道:“真人,餐霞仙姑此举虽有避灾的意思,可未必不是留了个余地……她不肯为此担上身家性命,倒也无可厚非,躲着不见您,恰恰是怕届时又不得不拒绝您的请求,平白恶了两人的交情哩。” 宋见虚的眼中多了几分光彩,闻言不住点头:“是极,是极!餐霞毕竟是奉道修行的方外女冠,自然觉得数百年的交情,何必为了一族之兴衰撕破了面皮?到底是我堪不破这血脉亲情、家族延续……也不想堪破罢了!” “世尊在上!宋道友,容老衲多嘴一句,你们道门修行是要逍遥自在、求性保真,若将目光囿于一家一族之地,如何能求得大逍遥、大自在?”黑虎上师叹息道。 “话不是这般说的。”宋见虚轻声道:“当年我丹成中品,便知道途大概率是断在此处,因而其实是因果颠倒,并非囿于家族,才不得逍遥自在……” “而是不得逍遥自在,才只能将目光落在血脉后嗣的身上!” 第268章 念想 离开了餐霞岛,荆雨等人继续前行,这一次他们去的地方名为【长湖岛】,乃是【长湖宗】之主宗驻地。 “这【长湖宗】算是咱们红尘海中罕见的宗门,在一众金丹世家之中确实稀罕得很。” 宋见虚落下遁光,看着这岛上错落有致的宗门建筑,眼中有些感叹:“如今长湖宗的掌教【静湖真人】可是一位治宗的天才,这【长湖宗】在他的手上可谓蒸蒸日上,门内英才辈出,当代的金丹种子便有足足七位,在外也有一个【长湖七杰】的名号,闯下偌大的威名。” “若不是有风家在头顶压着,长湖宗说不准还真有几分晋级元婴宗门的希望呢。” “倒也不知究竟是静湖真人的治宗手段太过高超,还是宗门制度的的确确要远远优于家族制度呢?” “此次咱们来长湖宗,主要还是来借一道法宝玉符,名为【祥瑞福云宝符】,受此符的祥瑞云气加持,可令气运加身,对结丹概率以及成丹品相都有一定提升。” “玄镜,一会儿进了长湖宗,可要谨小慎微,少说多听。” 宋见虚谆谆教导道:“这宗内可是有一位假婴真人坐镇的,万不可失了礼数。” 说罢,递了一道灵帖进去,不多时,便见一位身着水蓝色道袍的俊俏青年踏浪而来,停在了三人面前。 “我道是哪一家的名帖,原来是宋真人与黑虎上师当面!” 那俊俏青年一脸洒脱模样,虽只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可在两位大真人面前却丝毫不曾怯场,反倒是气势隐隐还压过了两人一头。 “静湖掌教。”宋见虚微微躬身,向荆雨言道:“还不前来拜见?” 荆雨见了礼,静湖真人打量了他一眼,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好一位天骄人物。” “论及根基厚实,法力凝重,我长湖宗门下七杰只怕无一可与这位相提并论,想来应是那位叶宇楼叶小友吧!” 静湖真人点了点头:“宋真人,你想来是为叶小友借符的?” “掌教明鉴。”宋见虚低头道:“本来还不着急,只是近些年来忍不住卜了几卦吉凶,寿命又有损耗,只怕是撑不住了,只能这般匆忙前来。” “此事倒是不妨,可【祥瑞福云宝符】毕竟是一件法宝,又是可加持气运这样的异宝,岂能轻予于人?宋真人可准备好了代价?” 宋见虚沉默良久,这才点头道:“自然是准备好了。” “好,那便按着我们信中所商讨的来做。” 静湖真人神色平淡:“我带你们去看看地方。” 这位长湖宗的掌教真人带着三人一路飞遁,在【长湖岛】的数百里远处的一座孤零零的小岛上落定,指着岛上山包外的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拱手道: “宋真人可以自己进去看一看,这地方我们也不方便进,就不陪同着了。” 宋见虚点了点头,向荆雨说道: “且先在此好生候着,我去去就回。” 说罢,宋见虚便一个闪身,遁入了洞口之中,整个身躯没入了无边的黑暗。 黑虎上师盯着那洞口,神色有些惊疑不定: “好浓郁的灵气……还有一丝丝阴冥气?这里面有一道灵气旋涡?还是一道具象化的灵脉?” “上师好眼光。”静湖真人拢着袖子,淡然道:“此处名为【羽化洞】,洞内有数道灵脉纠葛,论及灵气浓郁,甚至不在一些元婴道场之下。” “可惜此地沟通阴冥,连接水脉,是一处天然的阴鬼之穴,无法供给修士修行,只是十分合适养尸炼鬼。” “此地灵气夹杂了阴冥气?宋道友所修习的并非鬼道功法罢?如何能进!”黑虎上师急道。 “上师稍安勿躁,此洞……其实是我们【长湖宗】为宋真人准备的【墓穴】。” “什么?!” 黑虎上师面色剧变。 “【祥瑞福云宝符】几乎可算作我长湖宗的一件镇宗之宝,实在不可轻易外借。” 静湖真人唏嘘道:“宋真人为了说服我家师祖,摆上了一个我们无法拒绝的筹码。” “便是在宋真人兵解后,将他的金丹遗蜕放入这【羽化洞】之中,以特殊的炼尸之法聚集阴冥,炼制飞僵!” 静湖真人此言一出石破天惊,就连原本一直面色沉静的荆雨听了也大惊失色,两道剑眉几乎拧成了一股: “这……何至于此!” “不过是一道玉符而已,不要也罢!” 岂知静湖真人摇了摇头:“莫要以为我长湖宗是得了便宜卖乖,以修士遗蜕炼尸,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本就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可能,说到底,我们可也担着风险呢。” “而且若非宋真人精通卜卦技艺,若是能够成功炼成尸僵,更有几分独到的神妙,说不得我们也不会动心。” “况且一道玉符而已……说得倒是轻巧,其实也对,无非就是多了那么一点运气。” “叶小友,你可知古往今来多少天骄结丹,由【紫气金丹】降成了【上品金丹】,由【上品金丹】变作了【中品金丹】……自此道途风景大为不同,其实倒也并非全是根基灵物的差别,或许就是差了这么一点点运气!” “来了长湖宗之前,宋真人应带着你去了不少地方吧?他堂堂一位大有名望地位的正道真人,这捞一手、那捣一杆的,不还是为了抠下几份灵资,哪怕是增加万分之一的概率也好!” “这般说来,为了你这晚辈,宋真人所付出的代价又何止一具金丹遗蜕?” “这份怀着忧思的冀望有万钧之重,唯有治宗掌家之人才能稍稍领会一二。”静湖真人面色不悦道: “哪里是一句轻飘飘的‘不要也罢’能够甩脱的东西!” 荆雨紧紧皱着眉头:“但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叶某尚且还有后辈,自问到不了这个份上。” “那是好事,说明你还年轻得很,尚有大好的道途可走。” 静湖真人幽幽道:“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觉得孑然一身,自在逍遥最好,自以为全天下都欠着我的,可真上了岁数,便发觉你这辈子无限攫取的种种物事,在死亡面前,其实一样也带不走。” “既然带不走,那便把它们留下。” “这不仅仅是宋真人赠与你的资粮,也是他留下的念想。” 第269章 借东风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宋见虚这才自【羽化洞】中走出,许是在这一处阴冥地穴之中待的时间太久,他的身上甚至沾染了不少对寻常修士有害的阴冥之气。 “宋道友,你这!” 黑虎上师大急道:“常年沾染阴冥之气,本就会阴气入体、折损寿命……你如今的寿元哪里经得起任何的挥霍!赶紧盘膝坐下,我为你开坛净体……” 宋见虚摆了摆手,无所谓道: “不必如此,只是沾染了些许阴冥气而已,海风吹一吹,几日的工夫味道也就散了。” “真人……”荆雨上前一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宋见虚制止: “什么都不必说了!” 随后泰然自若,转头向长湖宗的掌教真人静湖言道: “静湖掌教,我方才在地穴中看了看,墓宫的形制、规模、陪葬器物的摆设都对,正是老夫合用的,以先天易数炼尸,又添上了一具精擅卜卦功法的金丹遗蜕,炼出一具颇具神妙的金丹尸僵,应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只是不知修为会达到什么地步。” 静湖真人倒是心态很好,拢着袖子笑道:“真人话中的意思,我自晓得,既然说好了风险自担,就没有食言而肥的道理……只要真人信守诺言,将金丹遗蜕送来,这笔生意便算是成了。” “至于【祥瑞福云宝符】,我早就带在了身上,今日真人便可以带走。” 说罢,静湖真人手一翻,果真拿出了一枚宝气隐隐的长条状玉符,这玉符的灵压不凡,显然是法宝一级的物事,符间有以云气构成的瑞兽虚影环绕嘶吼,果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妙。 宋见虚接过这玉符,感慨道:“这宝符虽说占了一个【符】字,却并非一次性的符箓,作为法宝,大可以多次使用,你们长湖宗用两次使用宝符的机会,便换取了一具保底金丹中期战力的尸僵,真是赚大了。” 静湖真人却只是笑了笑:“这尸僵还未必炼得出来,宋真人言重了。” 临走时,静湖真人拉着宋见虚的手,诚恳道:“真人,届时若是族中晚辈结成金丹,可将真人的遗蜕与这【祥瑞福云宝符】一同送来,或是为求把稳,也可在寿元所剩无几之时直接前来此地……” “这【羽化洞】中的墓宫我日日遣傀儡洒扫整理,真人什么时候想来,随时都可入驻……” 这话可实在不太好听,静湖真人甫一开口,便觉有些不妥,连忙告罪,只是宋见虚并不计较,客客气气与静湖告别,携着荆雨与黑虎上师一起离开了长湖岛。 一路上荆雨都有些沉默,宋见虚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情绪,不由得开口道:“大道当前,休作此情态!不妨将这一股郁气用在结丹之上,来一个丹成紫气,也叫老夫扬眉吐气一回!” 黑虎上师询问道:“宋真人,这一路下来,该借的法宝也借了,该拿的灵物也拿了,该请来助拳的道友倒是一个没来,应是没甚么好停留的了罢?” “我看玄镜小友如今也筑基圆满,一身法力打磨得已然至臻至极,惊鸿那小丫头尚且还要一两年的打磨,可玄镜小友可是能够立时结丹的!” “不妨返回星罗岛,祭出稳固灵机的【红云宝罩】,护佑晚辈结丹……” “不急。” 宋见虚缓缓道:“还有最后一个地方要去。” 黑虎上师奇道:“如今万事俱备,还要去哪里?” “风家!”宋见虚目光幽深,声音瞬间变得悠远: “且去借一借东风。” ———— 听风岛 两道低矮的遁光贴着海面,一路飞驰而过,落在了听风岛边缘处,这两道遁光一消,却是黑虎上师与宋见虚,一直被遁光裹着的荆雨也落了下来。 “这真是一座岛屿?” 看着眼前宛如一块儿陆地的巨大岛屿,饶是荆雨见多识广,也不由一阵失语。 按理说他本就是陆上人氏,比这听风岛大千倍万倍的仙洲都踩在脚底下,哪能有什么震撼的情绪。 但这般孤悬在海域之上的岛屿,这么大的,他真是头一回见。 “听风岛论及岛屿面积,几乎是我们星罗岛的上百倍,光是这岛屿上连带着凡俗便有上千万人的规模,说是一块儿陆地,倒也没什么毛病。” 宋见虚感慨道:“光是落在地上看,哪能窥得听风岛全貌?需于九天之上,向下俯瞰,方才有几分得见真容的机会。” “可惜听风岛所处之地的九天上空正是罡风肆虐的位置,修为没有到达元婴真君的地步,根本没有上天的资格,加上为了以示对仙族的尊重,就连金丹真人到了听风岛附近的海域也要低空掠过,万不可高过风真君潜修的【听风崖】……” 荆雨道:“好霸道的规矩。” “风家霸道的规矩又不止这一条而已,这又算得了什么。” 宋见虚言道:“霸道也是明着霸道,终归是堂皇的正道,各大世家虽然心中颇有微词,但也早已习惯了……总比行事并无底线的魔道地界要好得多了。” 三人正闲聊间,面前听风岛的元婴大阵缓缓打开,自其中飞出一位丰神俊朗的负剑少年,这少年脚下也未有遁光,也未曾踩着法器,甚至连云气都不曾托举着,只是在足尖处踩着一小小的风旋儿,便这般潇洒落下。 “我道是谁,原来是小风剑仙当面,见虚不胜惶恐!” 面前这负剑的少年明明只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可宋见虚却将自己摆在了低位,做足了姿态,堂堂的一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竟然对面前这位筑基修士躬身行礼了! 那负剑少年却也是个知礼的,连忙上前扶住了宋见虚,爽朗笑道: “久闻宋真人卜算无双的名声,只是灵晔一直在外游历打磨剑道,竟是缘悭一面,如今总算是见到了!” 风灵晔? 荆雨瞳孔一缩,知晓了面前此人的身份。 风家千年以来除元婴真君风祁节之外,族中剑道天资最强者,仙族核心嫡系,元婴种子风灵晔! 第270章 风灵晔 这位风家如今的第一嫡系,据说是极为罕见的风、雷双灵根,论及遁速几乎无限接近金丹修士,而所修习的剑意也与其老祖风祁节大为不同,并非是摧枯拉朽的大风之意,而是极致的快。 年龄上,风灵晔比荆雨还要小了十岁,应是一百二十七岁,这还是他不断夯实根基的结果,若是没有风祁节压一压他,一百二十岁结丹都有可能。 而整个红尘海之中,若是有人能结成【紫气金丹】,那几乎所有修士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风灵晔。 “老真人,剑仙之名,唯有元婴剑修或金丹期便名震寰宇的绝代天骄可以承袭此名,‘小风剑仙’的名头是万万担不起的,真人唤我灵晔便可。” 风灵晔含蓄笑道,如今的举止有度、落落大方,显示出了极好的个人修养,加上他那潇洒不羁、俊逸不凡的卖相,倒是让荆雨对其的第一印象极好。 宋见虚闻言只是呵呵一笑:“早晚的事。” 不过他倒也是从善如流,立时改口道:“风小友,宋某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拜访真君……不知真君此时可有空闲?” 风灵晔言道:“我家大人猜到宋真人要来,早早等在了【听风崖】,宋真人还请移步……” “好,好……” 宋见虚唯唯诺诺应道,转身向荆雨道:“面见真君乃是大事,此次便老夫自己前去,你与黑虎大师且等在此处,我去去就回。” 风灵晔这时连忙道:“宋真人,听风岛您倒是来过几次罢?想来也熟悉道路,您可自行去【听风崖】寻我家大人,我在此陪一陪两位贵客便是。” 待到宋见虚离开,黑虎上师也宣了个佛号,自言要到风家治下的坊市去逛一逛,只留下了荆雨与风灵晔二人,立在听风岛外围无数岛礁中的一处。 “这位道友好深厚的根基!” 风灵晔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荆雨,他早年间于红尘海各方游历,手中败尽诸世家嫡系,自问论及战力,在筑基境中应是绝无敌手,甚至有自信能在金丹修士的手下逃得性命。 可如今却在面前这青年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感,甚至连他背负的法剑都隐隐有震颤之意,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出鞘迎敌一般! 他明白,这是由极其敏锐的灵觉产生的自动示警,更教他好奇眼前修士的根脚。 风灵晔在打量荆雨,荆雨又何尝不是在观察这位风家千年以来第一天骄?他不动声色,内里却也暗暗心惊此人的仙道根基,以及那一身毫不掩饰的绝强剑意,甚至能够隐隐幻听到风吟雷啸之音。 “根基扎实,距离我也不算太远,剑意更是难得,威力且不去说,最可怕的是这剑意竟与他自己极为投契相合,仿佛是天生自娘胎里带出来的一般……” “方才真人恭称其为【小风剑仙】,又说其晋位元婴真君是早晚的事情,倒还真不全是恭维,只怕沾了七八分真心实意。” “而论及战力,我若与他生死相斗,只怕还真要费上一番手脚……比同为仙族嫡系,却仅凭着家传的符剑与灵宠作威作福的皇甫正奇这废物强太多了。” “就连素质都不是一个档次的。”望着彬彬有礼的风灵晔,荆雨竟然首先想到了皇甫正奇这个嚣张跋扈的倒霉蛋。 不过他方才以玄镜偷偷探测,发觉风灵晔并无命格在身,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虽无命格,但也并非就一定是坏事……天下间有大成就的修士,也不一定就必然身负命格,没了命格,身上少了几分命数牵引,道途反倒不像是拥有命格之人被大体圈定了下来,反而有了无限的可能性。” 荆雨想到此处,开口道: “在下叶宇楼,久闻【风雷一剑】大名。” “原来是叶道友!” 风灵晔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友想来近期便要结丹了吧?怪不得宋真人为此奔走,道友这样第一等风流的人物,足可充当一族之门面了!” 荆雨笑着反问道:“风道友,我看你如今修为也打磨得接近完美,想来结丹一事也快了罢!” “也是这几年的事情。”风灵晔摇了摇头:“我倒是随时都可,但族中的大人总是说丹成无悔,只盼着能再夯实一番基础,不差这点时间,还要再压一压才是。” “风道友若是结丹,必定是上百里的灵云,天道紫气来贺成丹,却是寻常修士比不得的。” 岂知风灵晔却唏嘘道:“【紫气金丹】难求,谁能说十拿九稳?如今我也不过五六成希望而已。” 他抬眼看了看荆雨:“倒是道友说不得有这番机缘……可惜道友如今结丹在即,近期内动武难免法力浮动,会影响金丹品相,否则灵晔还真想与道友切磋一番!” “道友谬赞了。” 两人一位是交游广阔、仙城中有口皆碑的温厚长者,一位是家风甚严、自小规矩礼仪样样精通的仙族贵胄,自然投契得很。 互相吹捧了下来,竟然大有倾盖如故之感。 待到宋见虚与黑虎上师寻来,已过了整整一个时辰,两人这才颇为不舍停止了对话。 返回的宋见虚神色平淡,教人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荆雨虽然好奇他与那位风真君说了什么话,但宋见虚不说,他也只能将疑问憋在心里。 “回族中吧。” 宋见虚自从见了元婴真君风祁节之后,竟尔变得有些惜字如金的味道,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带着荆雨便遁回了星罗岛。 待到三人返回星罗岛,黑虎上师并未入阵,而是告辞离开: “世尊在上,宋真人保重,老衲去宫家走动一番,与宫道友商议何时前来助拳……” “劳烦大师了。” 与黑虎上师作别,宋见虚与荆雨飞上了卦筹山,快步走进宋家族地,却发觉原本还好端端的宋家,出去转了一圈儿回来,竟然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白绫,似乎有什么身份极高的人物在这期间离世了…… 第271章 真人陨落 “怎么回事?” 宋见虚心有所感,步入正殿,却正逢着孙白猿迎了上来,其后跟着一群面色悲戚的宋家修士,孙白猿抬眼望了望快步冲了进来的老真人,低声道: “您回来了!” “何人身陨?”宋见虚急问道。 孙白猿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实言道:“是宋义归。” 此时几个嫡脉修士凑了上来,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宋见虚如遭雷击,一时间竟愣在当场。 宋义归是他此前唯一还在世的子女,宋见虚对其向来是极为宠爱的,哪怕宋义归对嫡脉修士太过偏私,只要做的不算过分,宋见虚往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知晓自家儿子早已与他一般寿元无多,但只是出去短短几日的工夫,转眼竟然走在了他这个父亲前头,饶是宋见虚近八百年寿岁,早已见惯了生死,也不由闭上了眼睛,片刻后竟流下泪来。 “太岳父,还请节哀。”孙白猿上前劝慰道,却见宋见虚身子抖了抖,双目紧闭,竟然一瞬间栽倒了下去。 “真人!” 不单单是孙白猿,就连其身后的荆雨也吓了一跳,连忙近前查看,却发现宋见虚气若游丝,身子竟然一下子垮了下来。 宋见虚虽然是金丹修士,按理说直到寿元耗尽的最后一刻,身体应当都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顶多也就是愈发老态而已。 可许是因为此前在【羽化洞】的地下墓宫中待了太久的时间,身上沾染的阴冥之气还未消散,又逢上了丧子之痛,原本寿元所剩无几的身躯顿时进入了弥留之际。 宋见虚是宋家的定海玉柱,此时预见着这玉柱崩塌,大殿之内的宋家修士顿时吵吵嚷嚷乱作一团,有要上前查看的,也有堵在殿门前的,甚至有悲观的已经预想到了最糟糕的情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所有人不得出殿!” 孙白猿此时声色俱厉,一拂衣袖,将殿门关地严严实实,殿中众修可以肯定,若是有人真敢在此时出殿,孙白猿这位掌家多年老好人是真的会杀人的! 随即他盘膝坐下,探了探宋见虚的鼻息,忽地面色剧变。 荆雨见势不妙,连忙以神念探查,却也同样愣在了当场:“死了?” “就这般死了?” 眼前的宋见虚竟然彻底没了气息,显然是死透了。 “这……” 一股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了荆雨,他在宋家生活了近三十年,与宋见虚朝夕相伴,多蒙指点传授,虽不是师徒,却有师徒的情分了,可如今的他甚至不怎么悲伤,只觉得有些荒谬。 孙白猿沉默许久,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口原本是盛放炼尸的棺材,将宋见虚的遗蜕放了进去,目光扫过宋家众修,众修士与他目光对上,尽皆低下了头,不知心中各自有什么计较。 他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宋羽则的身上,沉声道: “你持着令牌,去将仍在闭关中的大小姐请来正殿!” “在大小姐前来之前,任何人不准出殿,不准使用传音灵符,不得向外以任何形式透露半个字!” 荆雨心下一沉:“秘不发丧……可正殿中这般多的嫡脉支脉修士,都是族中的中坚,又正逢着宋义归的丧事,方方面面都要有人来问,哪里能瞒住太长时间!” “总不能来一个问询的便扣在殿内,过不多久,只怕任谁都能看出不对了!” “况且孙白猿此时急召宋惊鸿前来,往好了想是要这位如今家中唯一的本家嫡系前来主持大局、商议对策。” “可若是往坏了想呢?” 倒也不怪荆雨作此阴暗的想法,而是人心之幽微实在难测,哪怕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孙白猿一直表现得安分守己,荆雨有六七成把握确定这位白猿真人并非热衷争权夺利之人,可此一时彼一时了!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荆雨沉沉想道:“只不知白猿真人究竟是周公、还是王莽了!” 过不多时,宋惊鸿与宋羽则匆忙进入大殿,戴着白色面具的宋惊鸿第一眼便看到了当中的那一口棺材。 “姑父,太爷爷他真的……”宋惊鸿强自镇定心神,可太阳穴仍是突突直跳,脑子好似要炸开了一般。 孙白猿站起身来向前一踏,竟让宋惊鸿骇得下意识退了一步,他神色一僵,随即也意识到了瓜田李下,不再移动位置,只是沉声道: “如今张、王两家的眼线遍布星罗岛外,说不准连两家的大真人都驻扎在不远处,若是知晓了真人身死,定然会攻打宋家。” “哪怕是有金丹大阵作为凭依,我毕竟只是个丹成下品的金丹初期修士,若是张青芒、王负甲再纠集几位金丹真人,凭我撑不了太久。” 荆雨皱眉道:“能撑多久?” 孙白猿瞥了他一眼,缓缓道:“金丹初期修士法力不济,若是三四位金丹后期大真人不间断攻击大阵,哪怕有灵石灵丹等补充法力,也最多撑个两三日。” “这点时间,黑虎上师、宫真人这样的援助未必能够赶得到!” “黑虎上师并未走远,可否用传讯灵符将他召回来?” 孙白猿苦涩道:“传讯灵符的速度可未必快得过金丹后期修士的遁速……不过求援的灵符自然要发,还要多发几道,免得被人拦截下来,但绝不能将全副的指望都放在这里。” “报,义归大人那边的香烛已经置办好了,是直接送到灵堂还是……”这时候有一位练气期修士前来正殿请示,见了这样的阵仗,不由吓了一跳。 “先扣下!” 当先便有两名修士将这练气修士押回殿中,看得宋惊鸿不住皱眉:“这般扣下去,过不了太久,整个星罗岛的修士都要挤进议事殿了!” “两三日……”荆雨还在思考孙白猿方才的话,他仍是皱着眉头,言道:“勉勉强强够了。” “什么够了?” “自然是结金丹了!” 荆雨理所当然道:“白猿真人且撑着这两三日的工夫,惊鸿尚且再打磨一二,并不着急,我即刻结丹便是!” 第272章 分崩 殿中众修一时间面面相觑,还是孙白猿轻咳了一声,缓缓道: “修士结丹的时日可长可短,这倒不假,可前期调理体内灵机与身周灵机谐振,这便需要不少时日,若是心神不宁,还需焚香沐浴、静心凝神……” “更不要说以仙基凝丹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最需徐徐图之,若想要把稳,没一两个月,哪里能够妄言结丹!” 荆雨摇了摇头:“哪里需要这般麻烦……罢了,趁着张、王两家的眼线还未探听到真人陨落的消息……” 荆雨话音未落,忽地双耳微动,殿外传来一阵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下一刻,十余名筑基修士闯进了议事大殿之中,身后还跟着一大批练气修士。 宋家无论嫡脉或支脉的宋姓修士都有特制的服饰法袍,这群闯入殿中的修士却穿得五花八门,显然都是宋家的外姓修士,其中有的是与宋家联姻的妻族,有的则是外姓的客卿,甚至还不乏依附于宋家的筑基小族修士…… 为首的修士是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修士,名为田启,是孙白猿一位侍妾的哥哥,此时领着这一批外姓修士闯殿,立时便让殿中的一众嫡脉支脉修士精神紧绷起来。 “恭喜真人,贺喜真人!如今宋家已成囊中之物了!”田启大踏步走了进来,哈哈大笑,当先对着孙白猿大礼参拜道。 孙白猿神色一下子变得阴郁起来,他转头狠狠瞪向殿中一众修士:“是谁走漏的消息?” 荆雨也有些奇怪,孙白猿毕竟也是金丹修士,殿中若有人偷偷放出传讯灵符,哪里能够逃过他的耳目,他如今甚至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孙白猿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真人,如今宋见虚已死,族中只余下了您一位金丹真人,还等什么?先拿下宋惊鸿,就地正法,宋家今日便要改姓了!”田启神情恳切,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这么明晃晃地便劝说起孙白猿取而代之了! “田启!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平日宋家待你不薄,你竟敢噬主!”一位须发皆白的宋家嫡脉修士指着田启怒喝道。 “我呸!” 田启啐了一声,嗤笑道:“老东西好不要脸,你们宋家何时把我们这些外姓修士当一回事儿?” “待我不薄?宋家嫡脉的筑基初期修士一年到头什么都不用干,只是躺在家中修行,便有三百枚灵石入账。” “同样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外姓修士一年累死累活、当牛做马,也才八十枚灵石的年俸!” “他娘的,老子去坊市当个镇守的执事都有一百枚灵石的年俸,你们宋家倒是真有这个面皮发这仨瓜俩枣!” “休得胡言乱语!”那嫡脉老修士脸色涨红,辩解道:“星罗岛再怎么说也是金丹道场,灵气浓郁程度远超一般的海上坊市,坐拥如此优越的修炼环境,年俸低一些不是正常的?” “放你娘的狗臭屁!” 田启指着嫡脉老修士的鼻子骂道:“说起这个老子就来气,真正的金丹道场不过是【卦筹山】而已,我们外姓的修士哪里捞得着在这里修行?反而是嫡脉无论筑基练气,甚至连凡俗都可以在山上生活……” “老子就纳了个闷了,修仙界不是最讲究仙凡有别?怎得到了宋家,嫡脉的凡人甚至都能骑在我们外姓的筑基修士头顶上屙屎拉尿了?” “真人!还不动手么?”田启道:“真人,这些年来,您受的委屈还不够多么!” “堂堂金丹之尊,哪里不是要奉为上宾的尊贵人物,成天里面对着这一群嫡脉的废物在这里唧唧歪歪,受这份鸟气,小的平日里是看在眼里,气在心中!恨不能有一日将这群废物统统杀个干净!” “当年宋见虚本是着令您去定古秘境寻找宋家大兴的机缘,却被那宋忘山占了先,最终竟然死在其中,嫡脉因着这一件事情,对您可是恨之入骨呢!” 田启继续煽风点火道:“宋见虚这老货平日也没少防着您,这都是明眼人能看出来的……” 孙白猿微微低着头,叫人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在阴影之中,他幽幽开口道: “田启,你是怎么知晓真人陨落的消息?” 田启心中一跳,正要开口,却听得一道声音开口道: “是我告诉他的。” 众人循声望去,俱都大吃一惊,方才说话的这人,竟然是宋家支脉最杰出的修士,宋羽则! “羽则,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一位支脉中辈分极高的老修士跺了跺脚,颇有些痛心疾首的意味。 宋惊鸿也有些难以置信,宋羽则在族中向来是以性情耿直古板,不知变通,一心修行但却忠于家族的形象出现,想不到竟然藏得如此之深。 宋羽则只是躬身道:“白猿真人,羽则擅作主张,还请恕罪。” “宋羽则,田启一个外姓修士造反还算情有可原,你可是姓宋啊!” 嫡脉长老气得差些背过气去,揉了揉有些鼓胀的太阳穴,绝望道:“如今怎可为虎作伥,襄助外人鸠占鹊巢?” 荆雨听得心中翻了个白眼,孙白猿的态度尚且还不明朗,是否取而代之还是两说之事,这嫡脉的长老却是老得糊涂了,上来就口不择言,什么“为虎作伥”、“鸠占鹊巢”的诛心之词都吐出来了,生怕人家不反吗? “姓宋?宋家真当我姓宋吗?” 宋羽则冷笑道:“要我看,这宋家中唯有支脉修士夹在中间,不上不下,最是尴尬!” “平日里族中的资源大头都让嫡脉修士占了去,支脉不过分一口汤,待遇也未见得就好过外姓修士太多,可还要被外姓修士心中一起骂了进去,真真里外不是人。” “这位族老,我倒想问问你,既然大家都是姓宋,何以分什么嫡脉支脉,何以族中待遇差距如此之大?” “只因为我们支脉修士的血缘与老祖远些,就活该一辈子矮人一头不成?” 第273章 无情有义 “这是哪里的话?” 那嫡脉族老有些招架不住,连忙道:“支脉修士若是资质出众、功勋卓着之人,也可破格拔擢入嫡脉之中,羽则你天资不凡,也算是一位金丹种子,若是它日结成金丹,族中自然会将你抬进嫡脉的宗庙之中啊!” “真是够不要脸的。” 宋羽则气得笑了起来:“我若能够结丹,那也是我自己的努力所致,再说,成就金丹,得享八百年寿元,堂堂真人之尊,天下哪里不可去得,稀罕你施舍的那一个嫡脉的身份?” “我宋羽则论及心性勤勉、悟性学识,哪一点比宋青崖差了?族中分配的修行资粮又何等偏心!你们心里难道没有数么?” 嫡脉族老怒道:“青崖的资质根基哪里是你能够比的!” “那是因为他天生就是嫡脉的修士!” 宋羽则一双眼睛血丝密布,发丝凌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狂一般: “宋青崖他爹自小就泡着名贵药浴长大,吃了不知多少珍奇灵草灵药调理身体,娶的又是别家的世家贵女,天生血脉不凡,这才生出了宋青崖这样的好资质,说白了,先天上宋青崖便快了羽则不止一步吧?” “宋青崖自小又不知耗费了多少天材地宝,修行的每一步都有宋见虚亲自指点把关,若是我宋羽则有这个待遇,仙道根基只会比那个成天抱着一根烧火棍满家族闲晃的惫懒货更为雄浑厚重!” 那嫡脉族老脸色灰败,竟然被宋羽则一番话挤兑地哑口无言,一时间竟没有站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荆雨偷眼看了看仍是面无表情的孙白猿,有些拿不准他的想法。 但说一句实话,不管孙白猿心中是如何作想的,田启与宋羽则的一番话倒是真把荆雨说服了。 在他看来,宋见虚此人为人正派,道德水准在红尘海中也绝对属于前列了,对荆雨也极为照顾,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靠谱长辈。 但对于宋家整个家族底层制度的设计来说,宋见虚是失败的。 就连来了二十余年的荆雨都早早察觉了宋家这套制度的种种痼疾与不合理,在此地生活了一辈子的诸脉修士自然更是心里门儿清的。 以往无非是因为有宋见虚这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在上面压着,令所有不满被压在了最深处,如今宋见虚一死,这些被压制了数百年的不满终于一股脑全部爆发了出来。 倒也不是说家族制度就是一无是处,毕竟就连【役鬼宗】这样的化神宗门都因理念之争分了三派彼此争斗不休,甚至闹出了同门内真君相残这样的大笑话,可修仙界这样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中,无论任何组织架构,一个实力无可争议的核心人物是必须的。 否则核心人物离开或死亡,整个组织立时便分崩离析了。 门派制度之所以优于家族制度,本质上其实是因为门派可以不拘于血脉之别,广录英才,出人才的概率比家族大得多,除非到了元婴仙族这个级别,族中的元婴真君有足够的时间等待与试错,方才能够稍稍化解家族制度的种种弊端。 宋羽则见孙白猿不说话,心中泛起了阵阵慌乱,他此刻早已赌上了自己的一切,若是孙白猿不反,他的下场只怕会极为凄惨,不由凝声道: “白猿真人,可还有甚么疑虑?” “虽说外姓代主名声上不太好听,可修仙界毕竟还是要看境界修为,方今宋家之内您是唯一的一位金丹真人,接任家主之位也算名正言顺。” “至于此举有违正道……对外完全可以说成是宋惊鸿结丹失败身陨,虽说结丹失败大多数并不致死,但每年总有那么几例倒霉的……” “此事有我宋家支脉修士作保背书,有谁不信?” “再不济,也可以借张、王两家之手除掉宋家嫡脉,而对于白猿真人掌家,他们两家恐怕也是乐见其成的。” “方才族老所言【鸠占鹊巢】……嘿嘿,便是鸠占鹊巢又如何了?越是这般,张青芒与王负甲只怕才越是痛快!咱们星罗岛反而越容易逃过一劫!” 孙白猿双手背于身后,闻言低声叹息:“羽则,你可知我此前因何与宋家结缘?” 宋羽则微微低头:“略有耳闻,据说是魔修攻打坊市,宋见虚打退了魔修,救下了被困在坊市的真人。” “既然你知晓此事,还敢鼓动本真人恩将仇报?” 宋羽则神情恳切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昔日的救命之恩,真人这百多年的辛苦,怎么也尽数还了,可宋见虚一直有意提防,处处针对,真人难道也能自欺欺人,视若不见么?” “昔年若不是宋忘山恰巧出关,接下了定古秘境的令牌,死在秘境中的可就是真人了!” 宋羽则拧眉道:“羽则不妨再告诉真人一件隐秘,宋见虚这些年之所以对真人多有提防,实际上是因为在真人被迫与宋忘川那丑妇成婚之时,宋见虚为您二人起了一卦……” “卦象显示,您对宋忘川可并无半点情谊!” “这才令宋见虚一直心怀芥蒂。” 荆雨在一旁听到了此处,也很难绷得住,他想到了宋家祠堂中宋忘山那一幅惟妙惟肖的画像,心中忖道:“白猿真人对宋忘川并无情谊,此事哪里还需要卜卦!老真人什么都好,唯有对自家嫡系宠溺地过分了……” 孙白猿沉默良久,方才幽幽道:“我的确对忘川无甚情谊,当年与其结亲之事,其实也令我颇为抗拒。” “忘川死后,我也收了不少美貌侍妾,未尝没有补偿当年之事的意思,于男女情爱而言,我的确是个十足的薄情人。” 宋羽则心中一松,田启等外姓修士也大喜过望,闹哄哄一般迎了上来。 可话锋一转,孙白猿忽然道:“可你们当我为何能忍着恶心与忘川成婚?真当是为了金丹道途吗?” “我孙白猿一生薄情而已,却唯独奉行一个【义】字,救命之恩大过天,与区区一位丑妇成婚,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274章 金丹炼尸 孙白猿一声轻笑:“老真人的再造之恩,提携之义,又怎是你们这群蝇营狗苟之辈能够理解的……” 说罢,这位白猿真人双指一并,放于唇间,鼓荡法力,自口中吹出一大片明黄色的真火,将闯入正殿之中的一众外姓修士,包括田启这个便宜大舅子一并烧成了灰烬。 真火散尽,殿外冷风一吹,顿时将这一群修士的尸骨的点点灰烬吹得四散飘扬,只留下呆若木鸡的宋羽则,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孙白猿又是屈指一弹,将一道法力渡入宋羽则体内,将他的修为彻底封锁起来,这才吩咐道: “且将宋羽则关入族中地牢,听候发落。” 孙白猿雷霆之举,将造反的外姓修士与宋羽则该杀的杀、该抓的抓,竟然毫不拖泥带水,令大殿中的嫡脉修士既惊且佩,而部分支脉修士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心下惴惴,不知会不会因为宋羽则的缘故牵连到宋家支脉。 孙白猿负手而立,刚想说些什么,忽地双目圆睁,猛地向身后望去。 原本盖得紧实的棺材板忽地动了动,随即开了一道口子,一位苍髯老者缓缓自其中坐了起来。 “真人?” 殿中修士俱是面面相觑,呆若木鸡:“您……” 荆雨的眼角抽了抽,假死? 宋见虚缓缓自棺材中爬了起来,走到了孙白猿的面前:“白猿,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这些年来,是老夫对不住你……” 方才孙白猿口吐真火,将数十名外姓修士一焚而尽,足见狠辣果决,可原本心如顽石的他见了宋见虚死而复生,又这般神色诚恳地道了歉,百多年的委屈霎时间一股脑涌上了心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复又咬紧了牙关,竟然泪流满面。 “真人……我……我……” 荆雨却不似孙白猿那般激动,反倒是忽地冷静了下来,心中暗暗惊道: “老真人好重的心思!” “宋家在他的镇压之下,不满情绪早已蓄积,只待老真人寿尽,即刻爆发。” “老真人故意假死,只是为了引蛇出洞,将宋家原本的内忧在寿尽前一并解决了!” “可若是方才白猿真人真的受了田启与宋羽则的煽动呢?” “只怕老真人立时便会暴起杀人,将这个身怀异心的孙女婿斩杀了……” 宋见虚扶起了孙白猿,抬眼扫视了一圈儿殿中诸修,语气罕见地威严肃穆起来: “惊鸿、宇楼、白猿留下,其余人等,立刻出殿!” 屏退了所有人,只余下三人在此候着,宋见虚犹不放心,又布下一道遮掩的法阵,随即看向荆雨:“玄镜,你来。” 荆雨连忙上前,躬身道:“老真人可有什么吩咐?” 宋见虚盯着他,咧嘴一笑:“我这具法躯撑不了一时半刻了,你拿着这枚上好的凝晶丹,即刻结丹去吧!” “啊?” 荆雨等人俱是一怔,原本他们以为宋见虚假死,尚有寿数可活,却不曾想竟仍是在弥留之际了! 宋见虚又道:“我寿元将近,张青芒、王负甲二人必在左近候着,只要我的死讯一传开,他们必然前来攻打星罗岛,凭白猿一个金丹初期,只怕撑不了太长时间,算算时日,定然不够你结丹。” “我会为你争取至少六日,加上白猿主持大阵,应当还能撑个一两日左右,七八日用来结丹,仍然稍显捉襟见肘,但凭着你的天资,应当勉强够了!” 什么意思? 荆雨刚刚皱起了眉头,却见宋见虚盘膝坐下,将脸上的一张画皮扯下,原本仙风道骨、须发皆白的老真人形象顿时一变,反倒是成了个面目丑陋可憎的矮胖汉子。 宋惊鸿一道寒意直冲顶盖天灵,她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惊呼道:“爹爹?” 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宋家百年前唯一丹成上品的宋家天骄,宋惊鸿的父亲,宋见虚的亲孙子,宋忘山! “不对,这不是……这是炼尸!” 到底是金丹真人,见识非同一般,孙白猿当先认出了面前此人的根脚,失声道: “这是以忘山兄金丹遗蜕炼制而成的金丹炼尸!真人呢?” 面前这一具金丹炼尸没有回答,脑袋微微垂下,身上忽然爆发出了一股极强的灵压,逸散开来。 一股极为精纯的木系灵气如同狼烟一般直冲天际,整个星罗岛的上空顿时出现了根根青竹虚影。 “是金丹突破陨落的异象!” 孙白猿喃喃道:“传闻若是并非寿尽而亡,而是在死前试图冲击元婴境界,那么金丹后期的大真人在失败后便会显现出灵根异象,震动周边水域……” “可这明明是一具金丹炼尸而已,为何会有这样的异象出现……是真人伪造出来的?” “他想要让张、王两家认定自己已经在星罗岛突破元婴失败,陨落身死了!” 想到此处,孙白猿一个激灵,连忙飞出大殿,神念连通金丹大阵,果然看到星罗岛不远处有数道极强的金丹气息快速遁行而来,气势汹汹,显然来者不善! “竟来的这般快!” 孙白猿咬了咬牙,转头厉声道:“叶小友!请速速结丹!” “本真人法力耗尽之前,不会让任何敌对的金丹踏上星罗岛一步!” 荆雨握紧了手中的装有凝晶丹的玉瓶,一个闪身,便出了大殿,来到了【卦筹山】的山顶处。 这里四面开阔,视野极好,也是整个星罗岛灵机最为浓郁的一点,平日里都是宋见虚的闭关之所。 荆雨四下观察,发觉此地虽然空旷,可暗中早就布下了重重防护的厉害阵法,将他护在中心。 于是他拿出了自离炎真人那里借来的【红云宝罩】,向上一抛,原本因陨落异象出现而混乱的山上灵机果然变得平稳下来,正合突破修行之用。 下一刻,他又拿出了【祥瑞福云宝符】,将这玉符以法力激活,环绕自身,冥冥之中只觉得一道福气加身,似乎未来即将做的任何事情都能顺利些许。 随后盘膝坐在了蒲团之上,将手中捏着的那一枚【凝晶丹】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口中,开始默默炼化…… 第275章 攻打星罗岛 星罗岛外 远远两道遁光疾驰而至,张青芒与王负甲两位大真人现身星罗岛的金丹大阵之外,望着星罗岛上空的青竹异象久久不语。 “传闻宋见虚的灵根异象便是一片青竹,看来是他寿尽之前妄图结婴,如今失败陨落了……”张青芒神色复杂,缓缓道。 “嘿,当真是猪油蒙了心,凭他这样的根基也想妄图晋位真君?” 王负甲不屑冷笑:“况且星罗岛的卦筹山不过区区一金丹道场,灵气浓郁程度根本达不到结婴的要求,他又无辅助阵法加持,想在这样的地方结婴,痴人说梦罢了。” 王负甲话音未落,又是数道遁光,光芒散尽,来得却是三名长相肖似、面目黝黑的中年汉子。 这三人仿佛是三胞胎一般,竟连装束都差不太多,尽皆是一副海岛渔民的打扮,各自拿着一柄精光闪闪的钢叉,实在是不像修仙之人。 若是宋见虚或孙白猿在此,对这三人自然不会陌生,这三名修士其实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弟,俱是姓阮,名字也糊弄的很,在凡俗时期时便只是阮大阮二阮三的叫着,哪怕后来修到了金丹,也未曾改名。 三人如今俱是金丹中期,虽然单人战力平平,可自小心意相通,并且得过一份上古传承下来的合击阵法,三人结阵应敌,勉强可以抗衡宋见虚这样战力并不出众的金丹后期大真人。 本来三兄弟俱有灵根的几率便不算太大,况且还是三胞胎,这三兄弟自凡俗开始互相扶持,能共携手足参见大道,本是一段佳话,可惜三人的名声并不算太好,虽说不能说算是魔修邪修一类,但平日里打家劫舍的事情并没有少干,因而在红尘海也不太受人待见。 “负甲真人,宋见虚那老头儿当真陨落了?” 三兄弟之中的阮大当先问道。 “应当做不得假,再说了,宋见虚哪怕未死,寿元也所剩无几,他临死前搞这么一出假死的意义何在?” 王负甲摇了摇头:“既然宋见虚已死,如今的星罗岛中只剩下一个金丹初期的孙白猿,不足为惧……哪怕有金丹大阵也撑不了太久。” 轰! 王负甲刚刚说完,便见星罗岛上空又燃起了一道绚丽的焰花,这焰花与普通的观赏性焰花大为不同,竟然直冲九霄之上,久久不散。 “嘿嘿,求救焰火!看来宋见虚真的死透了。” 张青芒目光一闪,喃喃道:“可惜与宋家交好的宫家距离此地甚远,哪怕宫徵羽全力遁形,也要个三五日工夫才能前来驰援,届时我们早就将星罗岛的金丹大阵攻破了!” “哪怕宫徵羽与黑虎来了也无用!今日我们可是又请了阮家三位道友襄助,除非他们再请一位大真人前来,否则不过是送死罢了。” 王负甲恨声道:“我家中前些年在定古秘境中折损了一名金丹,至今没甚么消息,只怕是被宋家暗中害了,这笔账今日要一并算了!” 阮二舞了舞手中钢叉,嘿嘿笑道:“届时星罗岛阵破,希望两位大真人遵守约定,宋家秘库要让我们三兄弟先行挑选。” 正当几人交谈之时,星罗岛上空竟然又出现了一道灵气漩涡,这漩涡缓缓凝聚,片刻竟然已经蔓延到了数里大小。 “嗯?” 王负甲面色一变:“有人正在星罗岛内结丹?” “是宋惊鸿还是叶宇楼?” 张青芒眯着眼睛,背后的青色法剑陡然出鞘,被她握在手中,她森然道:“不管是谁,总不能放任其这般顺利的结丹……刚刚凝聚灵气漩涡,居然便扩张到了数里方圆,若是让他凝聚数日的工夫,最终的灵气漩涡岂不是要到数百里?哪里来的怪物!” 说罢,张青芒手中法剑对着星罗岛上空的灵气漩涡陡然一斩,一道气势煊赫的青色剑芒直直冲向天穹,却直接穿过了灵气漩涡,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嗯?扰乱灵机的法门无用。”张青芒神色阴沉:“看来此人提前准备好了平定灵机、固化环境的宝物……” 阮三手持钢叉,捏了一道御物的法诀,运使这件本命法宝狠狠地刺向了星罗岛法阵,击出了一片阵法光芒,他笑道:“青芒真人何必废这个手脚?咱们直接将这大阵打破,找到那结丹之人,将他一叉钉死了便是!” “反正结丹也不是一两日的工夫,可这金丹法阵在我们五人齐攻之下,可未必撑得过一两日!” “有理。” 王负甲点了点头,身上的袍子抖了抖,顿时自其中飞出无数蛊虫,围绕着星罗岛大阵,对着阵法护罩不住啃噬起来。 张青芒见状摇头低声说了句:“看来宋家的气数已尽,那便怪不得我了!” 随即悍然出剑,直刺金丹大阵,竟然将整个阵法护罩都刺得震了一震。 “噗……” 正在星罗岛深处主持阵法的孙白猿吐了一口鲜血,恨声道:“好一个张青芒!看来要加大法力投入了……” 随即面色愁苦:“可这样一来,法力消耗太快,只怕两日的工夫都撑不下来……也不知黑虎大师与宫真人几时能够前来驰援,或者说……他们会不会来了!” “也不知太岳父如今身在何处,他所谓的后手究竟又是什么?” 晃了晃脑袋,抛除这些杂念,孙白猿抬眼看了看卦筹山顶缓缓凝聚蔓延的灵气漩涡,默默低下头来,拿出两枚中品灵石,握在手中,静静吸收灵石内的精纯灵气,加大了阵法的法力输入,几乎将阵法的功率运转到了最高。 轰!轰! 数柄钢叉穿梭,刺击在阵法护罩之上,又有数道青色剑芒、无数蛊虫围绕着整个星罗岛不断侵扰,甚至还有前来驰援的数十位张、王两家的筑基修士,神通术法也是不要命地往阵法护罩上招呼。 “足足攻打大半日了,这阵法灵光比最初已经黯淡了不少,估摸着总共也用不了两日,阵法必然告破!” 阮大喜滋滋地言道:“都说宋见虚这老头生前精于卜算,向来是谋定而后动,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家族危亡这样的大事,竟然全无后手准备,一族数百年的积累,白白便宜了我兄弟三人……” 王负甲此时却眉头紧皱,听了阮大的话,更觉哪里不太对劲,手中的动作都迟疑下来: “是啊,宋见虚的后手呢?” 第276章 暗度陈仓 “你也感觉出不对了?” 张青芒如今也暂缓了攻势,凝声道:“真是奇了怪了,按照我们的推测,宋见虚的寿元最起码应当还有个一两年左右,既然如今岛中结丹之人的修为已经打磨圆满,为何宋见虚不先护着他结丹之后再行结婴?” “有他这个金丹后期的大真人主持阵法,我们至少要再投入方今两三倍的战力才能撼动此阵法,若真是如此,星罗岛当真是固若金汤了,哪里还有今日之危?” “就偏偏是这几日的工夫都等不了,非要这个节骨眼结婴?” 阮大冷笑道:“这还不好推测?卦筹山只是金丹道场,这里的灵机对结婴的修士而言本就捉襟见肘了,若是再放任后辈结丹,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卦筹山的灵机都不适合金丹以上的修士突破大境界了!” “宋老鬼妄图染指元婴境界,自然不会坐视后辈突破扰乱此地灵机,他这是赌性太重,后辈结丹这一条稳妥的路子不走,偏偏要赌一个大的!” 张青芒神色稍缓,点了点头:“或许真是如此……” 可她一旁的王负甲忽然脸色大变,惊怒道: “不对!在金丹道场有修士结丹后会暂时扰乱此地灵机不假,可难道声势更大的结婴便不会么?” “明明是结婴失败的异象,若宋见虚真的失败陨落,哪怕有法宝一级抚平灵机的宝物,也不该全无影响才是!为何此人结丹如此顺利?如今的灵云竟然已经蔓延了数十里大小了……” “除非此前突破失败陨落的异象是假的……” “宋见虚根本就没有死!但他也不在星罗岛……他在哪里?” 几位金丹真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的攻势,随行的筑基修士面面相觑,也大多停下了术法神通,一时间星罗岛外围大阵旁的众人竟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 “报!” 就在此时,一名筑基修士急匆匆飞了过来,拱手道:“几位真人,方才东南方收到急报,【长湖宗】群岛【羽化洞】的方向有灵云凝结,看规模,应是有修士结婴!” 张青芒皱眉道:“长湖宗如今哪里有金丹后期的大真人?那位潜修的假婴真人已经结过婴了,也不可能是他……况且那【羽化洞】虽然灵机浓郁,毕竟是一处阴穴,阴冥之气同样太过浓郁,并不适合非鬼道修士结婴才是啊。” 而王负甲似乎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以金丹法力化作一只大手,抓住了那筑基修士,面色恐怖: “那一处如今是什么情况,可有灵根异象显现?” 那筑基修士结结巴巴道:“似是一片【青竹】隐隐绰绰……” “什么?!” 诸金丹修士俱是一惊,王负甲怒极而笑:“好啊,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如今卦筹山的这人结丹只是吸引我们的幌子,宋见虚本尊早就偷偷在【羽化洞】筹备结婴一事了!” “在阴穴之中结婴,若是阴冥之气入体过甚,哪怕结婴成功,元婴也要变鬼婴!他怎么敢的?”王负甲不可置信道。 “富贵险中求,那一处虽是阴穴,可也是实实在在元婴级数的灵机道场……风家又不可能借出【听风崖】来助外姓修士结婴,可不是只能选择这种灵机合用,副作用却奇大的所在了么?” 张青芒冷冷道:“终究是小看了这个老东西……” “愣着做什么!” 王负甲悚然而惊:“还不赶紧去【羽化洞】阻止宋见虚结婴?一般若无特殊的上古阵法相助,结婴至少也要六七日左右,能将结婴时间压缩到盏茶工夫的那等阵法,几乎是化神宗门或是一些有元婴后期大真君坐镇的势力中才拥有的,红尘海中就连风家都不可能有,如今时间还来得及!” “可星罗岛这一边怎么办?”阮家三兄弟老大不愿,阮二当先犹豫道:“难道要坐视此人结丹不成?” “糊涂了!哪怕此人结丹成功,也不过是一个金丹初期修士而已,无关大局,可若是宋见虚成功结婴,我们几人俱是死路一条!”王负甲跺脚道。 “可宋见虚结婴的机会微乎其微,此人结丹却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张青芒抱着法剑,眯起眼睛缓缓道。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也赌不得!”王负甲咬牙道:“风家自诩正道,风祁节只怕不会阻止宋见虚结婴……我们立刻动身!” “全部撤离?不如我们三兄弟在此地继续攻打阵法……”阮家三兄弟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宋家库藏,阮大犹豫道。 “你们三人哪里攻的破有金丹修士主持的金丹大阵?况且宋见虚选择在【长湖宗】的势力范围内结婴,只怕已经与那位长湖宗的假婴真人暗通款曲,我们倾巢而出,方才有向长湖宗这假婴宗门施压的资本……”王负甲气急道。 “罢了,此处距离【羽化洞】有三日左右的路程,尽快去一趟罢。” 张青芒叹了口气:“至少要赶在宋见虚凝结元婴,度过心魔劫之前到达,否则届时哪怕他不曾开窍,保底也是一位假婴真人了……” ———— 羽化洞,地下墓宫 宋见虚站立在墓宫中央的棺椁前,扶着棺椁的边缘,掐指一算,喃喃道: “算算时间,星罗岛应当已经被攻打了大半日的时间,只怕白猿撑不了太久,不过张青芒与王负甲应当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接下来只要我在此处弄出结婴的声势来,他们自然会放弃攻打星罗岛,前来阻止我结婴……” “你们以为我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实际上却是【调虎离山】之计……” “不过此为阳谋,哪怕老夫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结婴成功,权衡利弊之下,也不怕他们不来。” 随即宋见虚摇头失笑:“连【化婴丹】都未曾准备,结个屁的婴!” 这位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的大真人颤颤巍巍地掏出一个青竹卦筒,晃了晃其中的数十根卦签,起了一卦…… “今日结婴……” “大凶!” 宋见虚闷闷笑了几声,收起了地上的卦签,盘膝坐下,丹田之内的金丹疯狂旋转,只听得“咔嚓”一声,金丹之上出现了几道极深的裂纹,随后地下墓宫之中灵气变得狂暴起来,【羽化洞】的上空出现了一道庞大的灵气漩涡…… 第277章 迎接死亡 “原来这就是【破丹成婴】的感觉。” 感受到丹田内的金丹裂纹遍布,宋见虚心中升起了几分明悟: “怪不得资质平庸的金丹修士大多都要在寿元耗尽前才肯试一试凝结元婴,实在是破丹成婴之举委实太过凶险,都说丹成无悔,如今丹毁难道就不是无悔了?” “若是结婴失败,体内金丹破碎,哪怕不会立时死了,也落得个修为尽毁的结局,由不得修士不慎重再慎重。” 随着丹田内的金丹裂纹愈发密集,只听得“啪”的一声,原本不停旋转的金丹外壳终于彻底碎裂,在金丹的深处,有一团似婴非婴的金色元胎正缓缓成型,不断壮大,渐渐长成了一个蜷缩着的婴孩模样。 以神念内视此婴儿的诞生过程,宋见虚沉沉想道: “我当年不过丹成中品,根基浅薄,并无元婴之资,如今更是临近寿限,法躯状态并不算好,又无【化婴丹】等辅助灵丹增加成功概率,这一次结婴,百分百是个陨落的结局了。” “只盼着能够多撑一段时日,为玄镜争取更多的时间。” 而在羽化洞之外,一老一少两名修士正悬立在岛礁上空,盯着那因宋见虚凝结元婴而产生的灵云。 其中那名俊俏少年正是【长湖宗】当代的掌教真人【静湖真人】,这位在长湖宗一言九鼎的人物如今却神色恭谨,乖乖侍立在那老者身后。 而观那老者身上的气息,却比寻常的金丹后期大真人更是渊深厚重,但又明显没有到元婴真君那般强大的压迫感。 此人却是长湖宗的假婴真人,名为李长湖! “师尊,您看宋见虚能有几分凝结假婴的希望?”静湖真人甚至没有想过宋见虚能够晋位真君,于是才这般问道。 须发灰白的李长湖背着双手,盯着眼前的元婴灵云,眼中似有遗憾,叹了口气:“没有希望!” “当年老夫我也是丹成中品,但金丹品相比宋见虚要好得多,筹备结婴时一应灵物灵丹也备齐了,调理了数年体内灵机,这才不过堪堪凝聚出一具死婴来,倒在了最后一步的【开窍】。” “这宋见虚屁都没有,莫说是元婴开窍了,心魔劫只怕都看不到,多半凝结元婴凝结到一半,那元胎状态的婴儿便自行消散了。” “我瞧着这元婴灵云,最多坚持两日,便消散无形了。” 静湖真人忧心道:“宋见虚特意来了一趟羽化洞,只为了自己与地下墓宫的那一具金丹炼尸调换,行这调虎离山之计,可就算真将张青芒、王负甲引了过来,教那叶宇楼成功结丹,区区一个金丹初期,顶什么大局?” 李长湖幽幽道:“若那人结的是【紫气金丹】呢?” 静湖真人悚然一惊:“这怎么可能……” 随即道:“哪怕真是紫气金丹,金丹初期也不太可能抗衡后期的大真人!” “但至少宋家算是稳住了。”李长湖道:“有时候战力在修仙界并不是最重要的,或许潜力更为重要。” “若是那人真的丹成金紫,立时便是前途无量,中途若不夭折,晋位元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届时整个红尘海会有多少金丹修士愿意供其驱策,结下一份善缘?” 两人便在此地静静看着天穹之上的元婴灵云,这灵云足足凝聚了三日久久不散,让李长湖有些惊讶。 “好强的毅力!” 李长湖叹道:“宋真人根基浅薄,哪里有这样的能耐?只怕是凭着一口气强撑罢了。” “为家族计,竟尔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就在这位假婴真人嗟叹之时,远方显现出数道遁光,当先的是一道锋芒毕露的青色遁光,这遁光一消,显现出张青芒的身影。 随后王负甲紧跟着到了,盯着羽化洞上空的灵云面色惊怒。 大概过了一时半刻,遁速稍逊一筹的阮家三兄弟这才姗姗来迟,五名金丹真人到齐了,张青芒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一拧眉头,面色不善: “长湖前辈,宋见虚究竟给了长湖宗何等的好处,竟然能够说动前辈庇佑他在贵宗的地界结婴?您当真不怕风家怪罪么?” 李长湖的目光扫视过这五人,显然也有些忌惮神色,悠悠道:“诸位言重了,宋真人是在此处结婴不假,可我长湖宗也是并不知情的……只是如今开弓没了回头箭,俱是红尘海的邻里,哪里有阻人道途的道理。” 李长湖三言两语便将长湖宗摘了个干净,倒是令张青芒等人始料未及。 “那,长湖前辈可打开羽化洞,放我们进去?” 王负甲试探道:“我们可不怕得罪宋老鬼!” 岂知李长湖答应地干脆,竟点了点头:“那便一起进去罢。” 说罢,当先与静湖真人二人进入了地下墓宫之中。 “不会有诈吧?”阮家三兄弟在此地修为最低,心中自然不太安稳,惊疑道。 “怕甚么!区区一个假婴修士,最多与我们五人打平罢了,真当是元婴真君了?” 王负甲低声骂道:“况且若是元婴真君要取我们性命,也用不着这般脱了裤子放屁……” 随即跟了上去。 进入地下墓宫,众人只见宋见虚面部凹陷,整个人几乎已经油尽灯枯,显然是强行聚集法力,维持灵云不散。 如今的宋见虚双目紧闭,几乎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有些吃力地微微抬起眼皮,浑浊的双目看了看面色各异的众人,咧开嘴笑了起来: “你……们……终究是……来了。” 说罢此言,这个老人一口法力提不上来,浑身的精气神陡然一散,丹田中还在孕育的“元胎”终究是缓缓消散了。 感受着体内生机的迅速流逝,原本面色宁定、气息祥和的宋见虚不再是那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反倒是升起了久违的恐惧情绪,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这个一直在准备迎接死亡的垂暮老人终于还是害怕了。 他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眼角、鼻孔处涕泗横流,牙关上下交击,整个面部因恐惧变得扭曲起来: “辛苦修行八百载,竟不得快意逍遥……” 说罢,宋见虚头部缓缓垂落,整个身躯前倾,扑倒下来,彻底没了声息,以一个不太体面的姿势结束了自己漫长的一生。 第278章 结丹(上) 凝聚在羽化洞上空的元婴灵云缓缓消散,众人看着宋见虚的遗蜕,久久没有言语。 “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着了这老匹夫的道!” 王负甲当先开口,死死盯着已经没了声息的宋见虚,忽地咬牙切齿,袍袖一挥,便打出了数道金色小钉,竟是要打烂宋见虚的遗蜕泄愤。 李长湖眉头一挑,聚起了一道防御护罩,将这几枚金色小钉挡住,又一侧身护住了宋见虚的遗蜕,悠然道: “王道友可不要自误,宋真人生前为了借取我宗内的法宝【祥瑞福云宝符】,已将自身遗蜕的使用权交由了长湖宗,如今这一具金丹遗蜕是我长湖宗之物,可不能叫你这般损坏了。” 张青芒神念探测了一番,确认宋见虚已经死透,这才目光复杂道: “宋见虚已死,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回星罗岛!” 王负甲深深看了一眼李长湖与静湖真人二人,甩袖道:“哼!宋老鬼好算计,一来一回生生为那宋家赘婿争取了整整六日的时间,只是我倒想回去看看,他的根基能否支持他六日结成金丹!” “哪怕结成金丹又如何?这一次定然教宋家族灭,宋老鬼黄泉路上,才不孤单……” 待到张青芒等人又急匆匆回返,李长湖这才将宋见虚的遗蜕装进了棺椁中收了起来,倒是让静湖真人一愣。 “师尊,不直接炼尸么?” 李长湖目光垂落:“不急,且看一看星罗岛之战的结果,这宋见虚的遗蜕,将来可未必要拿来炼尸……作个人情也是好的。” 待到他们二人走后,原本地下墓宫的虚空忽然微微波动,自太虚中钻出一位抱着一柄阔剑的元婴。 这元婴方才便在太虚中冷冷地注视着几位金丹真人,这些金丹中后期修士、甚至包括李长湖这个假婴真人竟然都一无所觉。 此人四下绕了一圈儿,盯着宋见虚方才死去的地方,嗤笑了一声:“好一位卜算子,却为家族所累……可惜了。” 在确认宋见虚没有任何后手遗留之后,抱剑元婴才再一次破开太虚,一溜烟儿钻了进去,消失不见。 ———— 卦筹山 荆雨用了三日时间,将那【凝晶丹】的药力彻底炼化,自己的丹田内壁顿时多了一层透明的灵气薄膜,若是结丹失败,不至于丹田炸碎,一命呜呼。 【无瑕金丹】的条件苛刻,好在并没有说连提高结丹概率、保护丹田的【凝晶丹】也不能用,荆雨虽然这些年在【天命坊】中浏览了无数个结丹的帖子,早已对结丹的种种步骤、突发状况等等烂熟于心,可真正动手实操毕竟还是第一次,自然是小心再小心。 若是自己在结丹这一步翻了车,那可真是教一众道君佛君笑掉了大牙。 将自身体内的灵机调理平顺,荆雨神色沉静,轻轻吸了口气,望着头顶已经蔓延到了上百里的灵云,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三道玉简,悬浮在身周。 他盘膝端坐在蒲团上,先是以手指点开了最左侧的那一枚玉简,顿时一道早已烂熟于心的秘法流淌过脑海之间…… 【神府血气凝丹妙法】! 此道血气结丹秘术是当年七弟赵明釜所献,疑似神鼎仙朝遗留下来的秘术,品质极高,催动自身精血凝结金丹,正对应了“精气神”三法之中的“精”。 轰—— 荆雨如今的炼体修为已至宝躯三层,一身旺盛精血如同洪荒妖裔,又因着【长生久视】命格的特异,精血不惧损耗,哪怕消耗一空也不会损伤根基。 霎时间,他全身的精血流动至丹田之内,在凝晶丹药力形成的灵气薄膜之上又凝结出一道厚厚的【血茧】,仿佛令其丹田又多了一层如同活物一般呼吸往复的【肉壁】。 如今其丹田之中的【玄镜】早已化实为虚,让出了丹田中央的位置,如今丹田中心却是一枚六棱晶体,正是荆雨仙道根基所化的实体。 呼—— 数道精血锁链自不断活动的【肉壁】中飞了出来,几乎不废吹灰之力便击碎了那代表荆雨仙道根基的六棱晶体,原本固态的晶体瞬间又散化为一滩纯净的液体法力,一时间荆雨的丹田之中金海翻腾,满溢的法力金液几乎要将他的丹田直接涨破! 好在以精血凝结的【血茧】加上凝晶丹所化的灵气薄膜双重防护之下,令荆雨现如今的丹田几乎固若金汤,这才让无穷无尽的法力金液不断向内压缩,形成一个漩涡开始疯狂旋转,渐渐开始凝聚出了一道金丹雏形来。 “预演千次,不如上手一次。” 荆雨暗暗忖道:“怪不得筑基修士结丹如此艰难,哪怕是一个下品金丹都不易求,一开始这一波法力金液涨破丹田,若无【凝晶丹】或秘法护佑,多半便要失败了,只怕大多数筑基修士都会倒在这一步上。” 对他而言,这自然不算什么,眼见着金丹缓缓成型,他沉浸心神,以【神府血气凝丹妙法】为基,将自身精血化为一道道血气锁链,不住卷起一道道法力金液,投入到了那不断旋转的漩涡之中。 过了差不多小半日的时间,荆雨体内的精血只不过消耗了小半而已,可一枚金丹却已然成型了! “成了!” 荆雨心神内视,看着丹田内滴溜溜旋转的那枚色彩黯淡,杂质颇多的金丹,心中欣喜: 【下品金丹】! “若是我只求结丹,不论品级,如今其实已然可以算作是大功告成了。” 荆雨望着丹田内仍然留有大半的法力金液,心中再次明悟: “原来如此!怪不得九成金丹修士哪怕结了丹,也只能丹成下品,很大程度上并不在于外力,而是他们的根基太弱,导致法力太过薄弱。” “像是我这样法力沉凝厚重的修士,哪怕结成了【下品金丹】,丹田之内仍有大量的法力金液,自然可以继续提升金丹品级,而若是根基不够扎实的修士,便只能利用结丹灵物中的灵力作为替代来取巧了。” 想通了其中关窍,荆雨瞬间便知晓了应该如何继续提升金丹品级,又以精血凝化了数道血气锁链,将剩余的法力金液一股脑甩进了那仍在不断旋转的【下品金丹】之中…… 第279章 结丹(中) 随着源源不断的法力金液融入金丹,这枚原本灵光黯淡的金丹渐渐变得比此前大了许多,连带着转速也变得飞快,但荆雨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于是看了看三枚悬浮在空中的玉简,点开了第二枚。 【周天星斗旋云成丹秘术】。 此秘术得自宋家金丹藏书阁,几乎可以算作整个宋家价值最高的一门秘术,据宋见虚所言,此秘术哪怕是对比元婴仙族库中所藏的结丹秘术也是毫不逊色。 “以丹田中的法力模仿周天星斗方位,凝结星云之状,提升结丹品相……” 荆雨早已将这秘术在心中习练了千万遍,此时虽是第一次使用,但也早已熟极而流,洋洋洒洒数十万言的法门功诀在心中流淌而过,丹田内剩余的法力金液化作一个个【星云气旋】,果真如同周天星斗一般,环绕在丹田中央的金丹周围。 轰! 灵光黯淡的金丹忽地光芒大盛,一呼一吸之间,竟尔如同活物一般鼓胀起来,原本这金丹还比周边的星云气旋略小一号,如今却是成了丹田中最大的那个物事。 【中品金丹】! “呼……丹成中品了。” 荆雨点了点头:“中品金丹,道途勉强可续,虽然晋升元婴的概率微乎其微,但若有大机缘,未必不能效仿搬山真君当年故事,续一续道途。” 若是金丹宗门或世家的头号嫡系,结成中品金丹便也失了后劲,止步于此,或是利用顶尖的结丹灵物,来冲一冲上品金丹。 可荆雨的底蕴根基实在太过浑厚扎实,如今无论是体内储备的精血,还是法力金液,都有不少剩余,足以不依赖任何灵物继续提升金丹品相。 呼呼呼—— 丹田中那枚金丹旋转地更加快了,在血气与法力的双重压迫之下,刚刚凝结而出的金丹外壳居然寸寸碎裂,露出了一道道散发着橙红色光芒的裂隙。 咔嚓——咔嚓—— 终于,这枚中品金丹的金色外壳完全脱落了下来,整个金丹比方才竟然小了足足一圈儿,又回到了下品金丹时的大小。 而脱落了金色外壳的金丹,却披上了一层如同煌煌红日一般的【赤金】之色! 赤金之丹,丹成上品! 看着丹田中这枚滴溜溜旋转的【上品金丹】,荆雨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呼……丹成上品,已经算是不拖累后续道途的品级了。” 莫看不过是上品的金丹品相,可单单只是这一枚简简单单的赤金丹,便拦住了足足九成九往上的金丹修士,任何一位丹成上品的金丹真人,在大势力中都是无可争议的元婴种子。 毕竟在如今的仙洲界,绝大多数的元婴真君当年也不过是成就了上品金丹而已,能成【紫气金丹】的实在寥寥无几。 此时荆雨体内的精血与法力业已消耗了大半,但前方还有两道难关要过。 “丹成上品,金丹转为赤金之色,按理说底蕴根基带来的红利已经吃尽,此丹的法力容量已经积蓄到了极致,若想要丹成金紫,引得天道紫气来贺,须在法力质量上再做文章。” “锤炼杂质!” 荆雨深深吸了口气,将所剩下小半的精血储备化作无数血气构成的刀枪剑戟、斧钺钩镰等兵器,毫不犹豫地冲向金丹,反复捶打刺击。 剩余法力金液所凝聚的星云气旋也渐渐向金丹聚拢,竟尔开始消磨炼化起金丹之中的种种杂质。 感受着体内渐渐见底的精血与法力,荆雨心中没有半分动摇,仍然有条不紊地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只是额头也开始微微见汗。 “【无瑕金丹】果真不是那么好结的!” 寻常求丹成金紫的天骄人物,要么是身负大气运、大机缘的气运之子,要么便干脆是下界顶级势力的真传圣子一级的人物,根本不缺顶级结丹灵物,哪怕如此,成就【紫气金丹】也不是十拿九稳之事。 一般的天骄想要求【紫气金丹】,都是先用顶级结丹灵物取巧结成【上品金丹】,而后再以几乎全盛的精气神状态来锤炼金丹,提纯杂质,达到紫气来贺的要求。 而荆雨却不能动用任何结丹灵物,以求保证金丹内部“无漏无缺无瑕”,丹成金紫的难度何止提升了十倍百倍? 如今荆雨手中还捏着一道神念结丹秘术,这秘术极为消耗神念,好钢须用在刀刃之上,却不能在此时动用。 于是不得不咬紧牙关,使劲榨取体内精血法力,提纯金丹中的杂质。 也就是荆雨体质特殊,精血充足且不折损根基,否则换上任何一人这般挥霍精血,哪怕最终真的结丹成功,人也基本废了…… 荆雨仍在努力结丹,浑然不觉时间流逝,转眼间又是三日过去,距离荆雨结丹开始时已经过去了整整六七日。 此时的宋家卦筹山议事大殿之中,孙白猿与宋惊鸿正在焦急等待着荆雨结丹的结果,尤其是孙白猿,此前全力运转金丹大阵,法力透支,用了数日的工夫才勉强恢复了过来,只是不知何时强敌会去而复返,因而一直都极为焦虑。 “怎得还没有动静……” 孙白猿左右踱步,心中烦躁:“这都已经六七日了。” “姑父请放宽心。” 宋惊鸿压下心中的不安,宽慰道:“寻常修士调理灵机、凝聚金丹,再怎么快,也要一个月往上的时间,如今玄镜仅仅六七日的工夫,灵云已经扩张到了数百里的程度,说明已经到了结丹的尾声。” “我不仅仅是心忧他结丹。”孙白猿沉声道:“求援的信号已经发出去了数日,按理说两位大真人应当也快到了……” “宫家距离宋家不算很近,两位真人紧赶慢赶,也要时间遁行,算算时日,应当也就在这一两日了!” “怕只怕张青芒等人先宫真人、黑虎大师一步,又将此地围起来了!”孙白猿叹息道。 许是他的乌鸦嘴显了灵,下一刻,孙白猿面色大变,霍然起身。 星罗岛阵外,五道遁光齐至,张青芒、王负甲、阮家三兄弟五人竟然先一步回到了星罗岛,望着天穹之上遮天蔽日的灵云,脸色都不太好看。 王负甲喘着粗气,平稳体内因急速遁行而紊乱的法力,不敢置信道:“这小畜生是什么怪物?这灵云只怕得有近千里方圆了吧?” “上千里的灵云?他到底是在结丹,还是在结婴?” 第280章 结丹(下) “老身活了七百年,还真未曾见过有人结丹能够凝聚上千里的灵云,我看这叶宇楼不是元婴嫡系,而是化神嫡系罢!” 张青芒抱着法剑,脸上竟然显现出了罕见的惊惧神色,扣着法剑剑柄的指骨微微发白,显然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 “化神嫡系?吹呢!”阮大也紧了紧手中的钢叉,强笑道: “若真是什么大有背景之人,哪里还需要为着几部结丹秘法、一个区区的金丹道场在宋家蹉跎这许多年……我看就是个走了大运的普通修士,说是有几分气运机缘倒也不假,有背景?难说。” “正好破了这法阵,将此人的大机缘收归囊中!” 张青芒斜睨了阮大一眼,心道:“真是个胆大包天的浑货……” 可下一刻,方才还贪欲大盛的阮大面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天穹之上的灵云忽地金光大放,升起一道小小的水滴异象,在九天极上、修士无法触达的高处有道道紫气如同布匹一般垂落下来,游向了卦筹山顶处。 “灵根异象显现,天道紫气来贺,紫气金丹,是紫气金丹!” 张青芒失声道,甚至手中的法剑都把握不住,差点落到了海中。 “这不可能!” 王负甲失魂落魄地喃喃道:“这小子怎可能引得天道紫气来贺?他的灵根异象为何又只是区区一道普通的水滴异象?” “这简直自相矛盾!” ———— 卦筹山顶 此时的荆雨形貌枯槁,一身血气法力都已经临近枯竭,可双目之中却神光隐隐,丹田中的那枚赤金色的金丹早已纯净无暇,炼去了所有的杂质,竟然隐隐有些透明了起来。 他抬头望向天穹,条条紫气垂落下来,竟化为无数飞禽走兽,围绕在他周围,天地冥冥间有道音绝响,正是天道对面前这个年轻修士的恭贺与嘉奖! 正当这些由天道紫气化作的飞禽走兽立时便要钻入荆雨丹田之中,化入金丹之时,荆雨却忽地睁开双眼,叫道: “慢来!” 他双指并起,竖在唇间,将体内仅剩的一丝法力吹了出来,竟将面前无数的紫气瑞兽吹得一散。 “辛苦诸位来这一遭,只是在下并不需要。” 那群紫气瑞兽复又聚合起来,只是神色都有些茫然,只凭借本能行事的它们并不能理解面前这个年轻修士究竟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一时间竟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荆雨笑呵呵地静等天道紫气消散一空,却忽然神色一动。 原本血气枯竭的法躯忽然传来一阵极为饥饿的感觉,苦渡宝体的表皮自动渗出无数苦渡玄光,化作触手,竟然将不少天道紫气卷起,炼入了荆雨的法躯之内! “是啊!” 荆雨眼神一亮:“【无瑕金丹】用不得【天道紫气】,不代表我的法躯也用不得!” “苦渡玄光号称炼化世间万物,如何炼不得天道紫气?” 丝丝天道紫气入体,荆雨瞬间感觉自己的法躯似乎得到了什么大补之物,原本枯竭的精血竟然迅速再生,连初入【宝躯三层】的炼体修为也开始节节攀升,只不过炼化了两缕天道紫气而已,竟然将宝躯三层的修为往上推升了至少一二成! 得了这天大的好处,荆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浑身笼罩了一层灰色的苦渡玄光,整个人跳了起来,开始抓取不断逸散的天道紫气。 可那些天道紫气所化的瑞兽此时却好似恢复了灵智,连忙四处躲闪,甚至有些马上就要返回九天之上了! 荆雨这才心中明悟:“是了,天道紫气本就是天道对丹成金紫修士的嘉奖,自然只能用在结丹上,所谓专款专用,就是这个道理了!如今我捕捉天道紫气,炼入法躯,只怕是犯了忌讳的事情。” 果然,这些天道紫气形成的瑞兽不仅灵智大增、连速度都快了数倍,任凭荆雨如何努力,也只是又抓住了区区几缕,炼入法躯之内。 眼见着绝大部分天道紫气即将离去,荆雨也是急了,干脆试探性地问道: “不知是哪位大人当面?管束这天道嘉奖一事?小修是长青仙庭出身,与万寿、九命两位道君相交莫逆,与长青道尊也是有些关系的!” “不知大人可否通融一二……” 荆雨也是病急乱投医,有枣没枣打一杆,他自然不知这天道嘉奖一事是否有人操控,反正此处就他一人而已,哪怕是徒劳无功,至少也不会被人当成傻子。 但下一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天道紫气瑞兽听到了【长青道尊】的字眼,竟尔真的犹犹豫豫地停了下来,不再四下奔逃,最终天人交战了一番,忽地重新化为一道道紫色匹练,灌入了荆雨的体内。 “嘶……” 天道临身带来的舒爽感几乎胜过了世间一切的欢愉,竟然教荆雨舒服地轻声哼了起来。 苦渡宝体来者不拒,浑身【苦渡玄光】全力运转,将这一缕缕天道紫气炼入法躯之内。 荆雨的炼体修为也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飞快提升,几乎片刻时间,便攀升到了【宝躯三层】大圆满之境! 咔嚓—— 荆雨冥冥之中感到了一丝瓶颈被打破的声音,他的皮肉骨骼变得更为坚韧;他的形体变得更为匀称协调;就连他身周笼罩的【苦渡玄光】也在原本灰蒙蒙的颜色中掺杂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紫意。 此时结丹还未竟全功,他的炼体境界却当先一步突破到了堪比金丹层次的【异府境】! 直到最后一缕天道紫气被炼入法躯,荆雨的皮肤之上竟有一层似有若无的氤氲紫气淡淡流转,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天道气韵。 他感觉【苦渡宝体】似乎有了一种本质上的改变与提升,但他目前还无法准确把握这种奇妙的感觉,只能等到以后慢慢摸索了。 而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只剩下了一件。 丹成无瑕! 荆雨再次盘膝坐下,他点开了宋青崖临行前赠送给他的那枚玉简—— 【祝请通神观想妙诀】。 第281章 丹成无瑕 荆雨这多年准备,手上持有血气、法力、神念三大结丹秘术,其中尤以宋青崖所赠的【祝请通神观想妙诀】位格最高。 可哪怕是精血、法力尽皆耗尽的最后一刻,他也未曾动用最为神妙的神念结丹秘术,为的便是这一刻。 他在普渡佛君所赠的【结丹法】曾看到详细记载,无数个纪元中,有不知多少天骄也曾经尝试不动用任何结丹灵物凝结【无暇金丹】,明明已经成功丹成金紫,引来天道紫气的嘉奖,却在喝退紫气之后出了岔子。 喝退紫气后,并不是说无暇金丹立时便成了,而是还要继续炼化其中最为顽固的杂质,否则若是最终没有使金丹完全【无漏无缺无瑕】,又失了天道紫气的馈赠,最终只能算是丹成上品。 历史上就不乏拒绝了天道紫气的馈赠之后却后劲已失,最终竟然弄巧成拙,只结成了一枚【上品金丹】的情况。 荆雨手中捏着这门神念结丹秘术,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发生! 【祝请神通观想妙诀】的关隘在于以神念观想鬼神,招来鬼神的法相虚影为自己锤炼金丹,这门秘术的效果不仅仅与自身的神念强度挂钩,还与观想出的鬼神位格有关。 观想出的鬼神法相位格越高、越接近鬼神本尊的形貌、细节越详实……凝丹的效果便越是显着,当然,所消耗的神念也越多。 并且观想出的形象还需有原型背书,并不是完全唯心,不能胡乱观想。 譬如荆雨想要观想出前世的神话人物——齐天大圣。 若是诸天万界之中真有那么一位手持定海神针、战天斗地横压一世的盖世妖猿,那么说不得真能帮他结丹,可若是没有,这鬼神法相虚影便只如无根之萍,屁用没有。 说到底,此秘术的原理实际上是一种以少量神念撬动杠杆的“借力”。 他闭上眼睛,仔细默念这门秘术的种种关窍,心中有了计较。 “诚心祷祝,观想天地,上神法相,存乎一心……” 荆雨头顶白雾蒸腾,化为白雾的丝丝神念很快在他的头顶上构建出了一道鬼神虚影。 那是一名身着绛紫色裙衣、长发如瀑、赤裸双足的绝美女子,此时这女子神色淡漠,双眼无神,脸上多了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高渺气息,如同一尊惟妙惟肖的神像。 【九命道君】! “糟了!” 荆雨暗道糟糕,他在观想出九命道君法相虚影的那一瞬间,只觉得自身远超寻常筑基圆满修士的神念顿时蒸发了三分之一,并且维持法相虚影的过程中,神念还在急速消耗! 正当他准备支使这虚影赶紧帮助自己结丹时,原本九命道君虚影无神的双眼却陡然一转,脸上显现出了复杂的人性表情,破口大骂道: “吃了熊心豹子胆!哪家仙庭的小辈敢观想本道君,还是一比一复刻?真不怕老娘直接给你夺舍了!” 九命道君的眼睛滴溜溜一转,低头看向了荆雨,原本气势汹汹的模样为之一变,脸上带了些笑意:“原来是荆雨啊……你这是……在结无暇金丹?” 荆雨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吃力道:“还请道君快些!我的神念支撑不了太久了……” “你倒是胆大包天,区区筑基修士便敢观想道君助你结丹,若不是本道君的意识降临了微不可见的一丝,掐断了这具法相虚影与本体的勾连,你如今早就神念枯竭,被抽成一个白痴了!” 九命道君调侃完毕,身上动作却干脆利落,莲步轻移,钻进了荆雨丹田之中,对着那枚滴溜溜旋转的金丹吹了口气…… 呼—— 整个金丹中的所有肉眼可见、甚至不可见的杂质都在这一口气下消弭一空,这金丹也从原本的赤金之色变为了近乎透明、有些泛着金光的琉璃之色…… 九命道君只是吹了这一口气,便让荆雨如渊如海的神念几乎瞬间见底,待到九命道君飞出了他的丹田,只来得及笑骂了一句“你这憨货”,便轰然破碎,消失无踪了。 晃了晃有些发胀的脑袋,荆雨微微苦笑。 差点就翻车了! “多谢道君襄助!” 荆雨对着天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用仅存的一点儿神念探入丹田,观察其中的那枚仍在不断旋转的琉璃金丹。 【无暇金丹】,成了! “真正的无漏无缺无瑕之丹……”随着无瑕金丹的旋转,无数丝丝缕缕的灵气渗入金丹,又被反哺为纯净无瑕的金丹法力,渗入荆雨体内的周身百脉之中。 荆雨仔细感受着金丹法力带来的质变,以同宗同源的法力浑身上下洗练了一遍,他感觉自己原本的法躯似乎又有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提升…… 原本第一次金丹法躯的洗练对修士的肉身大有益处,只是因为此前荆雨的苦渡宝体刚刚突破到了异府境,又炼化了【天道紫气】这样的东西,这才令第一次洗练金丹法躯得到的收益变得忽略不计了。 “丹成无瑕,金丹修士!” 甫一成就金丹,荆雨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他伸出一根手指,一道纯净无瑕的水系金丹法力“嗤嗤”地冒出了指尖,感受到其中令人心惊的威能,荆雨一时间心怀大畅,只觉天下之大,尽可去得了。 不过他并没有感怀太长时间,只是稍稍熟悉了一番金丹法力,便再一次盘膝坐下。 他的背后忽地张开一对妖兽羽翼,他只是轻轻一挤,这对羽翼便瞬间脱落了下来,只留下了两道缝隙,隐隐看得其中的血肉骨骼。 随后荆雨的眉心处也裂开了一道缝隙,只听得“啪嗒”一声,一枚【金蟾妖目】便自其中掉落到了荆雨的掌心。 做完这一切后,下一刻,荆雨背后的两道缝隙之中忽地钻出一对近乎透明的紫金色羽翼,而眉心处也仿照着【金蟾妖目】的模样生成了一枚半透明的紫金色竖眼。 只一刹那的工夫,相当于两件本命法宝灵坯的两大【异府】瞬间便成型了。 第282章 凝聚异府 感受着自己刚刚凝聚出的两大【异府】,荆雨不禁感慨: “不愧是【长青道尊】操刀、【万寿道君】承袭的炼体功法,到了金丹层次,终于渐渐显现出了神妙来。” 苦渡宝体的【异府境】分为三层,对应金丹初、中、后期。 并且对应了此前筑基时【异骸术】可以加挂的四大妖兽器官,如今也可以凝聚出四种【异府】。 异府一层可以凝聚两种异府,此后进阶异府二层、异府三层都可以再额外凝聚一种异府。 在凝聚异府之后,这种异府器官当即便固化了下来,伴随本尊一生,但在凝聚新的异府之前,其余加挂的名额不受影响。 也就是说,目前异府一层的荆雨,在凝聚了【双翼】、【法目】这两种固化异府后,仍然有两个可以随时更换加挂的器官名额。 而若是荆雨修行到了【异府二层】,又凝聚固化了一种异府,那他可随时更换加挂的器官名额就只剩下一种了。 只是加挂的妖兽器官其威能与功效自然远逊于自身凝聚的【异府】,哪怕加挂的是金丹妖兽的器官,也无法与异府相媲美。 毕竟【异府】往后可以吸收、炼化、分析各类相似的妖兽部件无限制成长,光潜力就不是威能已经固定的妖兽尸骸可比的。 荆雨心中忽然明悟:“是了,修士结丹后,便能够选择一道灵坯,以金丹法力蕴养炼化一件【本命法宝】,而【本命法宝】正是有着可以无限成长的特性。” “长青道尊只怕正是参照了金丹修士本命法宝的特性,设计出了四大【异府】,岂不是意味着修行【苦渡经】的修士在【异府境】时便等同于坐拥整整四件可以无限成长的【本命法宝】?” “道尊设计的功法,当真不凡!” 试了试新增【异府】的协调性,荆雨收起翅膀、闭合竖眼,重新恢复成了一个正常的人类相貌,他站起身来,望着天穹之上已经渐渐散去的灵云,喃喃自语道: “该出关算一算总账了!” ———— “灵云消散了……” 星罗岛外,张青芒、王负甲等人神色阴沉,各自怀着满腹的心思。 远方一前一后两道遁光飞至星罗岛,遁光消弭后,来人却是一男一女两名金丹修士。 男子是个光头释修,骑着一只金丹黑虎,女子却是个宫装美妇,抱着一张焦尾琴。 正是黑虎上师与宫徵羽! 看见星罗岛的金丹大阵并无大恙,两人俱是轻轻松了口气。 “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黑虎上师抹了抹油光锃亮的头顶,望着张青芒等人目光谨慎,偷偷向宫徵羽传音道: “只是这几个大敌个个神通不凡,还有个杀力傲视同阶的剑修,我方一个音律修士,一个境界随时都有可能跌落至金丹中期的古释……加上孙白猿这个添头,以及方才刚刚结丹那人,尚且只能固守罢了!” “何必长他人志气!”宫徵羽神色微冷:“我观那千里灵云,隐有紫气蒸腾,正是传说中的天道馈赠,那人证的定是传说中的【紫气金丹】!” 这位宫家老祖脸上显现出犹豫的神色来:“红尘海毕竟是小地方,几百年不一定出一位丹成紫气的天骄人物,实在不好判断战力……” “可除了早已绝迹的【无瑕金丹】之外,这【紫气金丹】便是最高的金丹品相了,无论法力质量与浑厚程度都不是寻常金丹修士可比的,怎么也能与一位金丹中期的修士周旋一二罢?” 黑虎上师显然也并没怎么见过世面,颇有些底气不足道:“若是风家那位元婴种子丹成紫气,凭着剑修手中的法剑之利,说不得刚刚结丹,便能与金丹中期修士抗衡一二,可宋家那一位被宋真人寄予厚望的玄镜道人,可未曾听闻修过什么飞剑啊。” “连本命法宝都来不及炼制,能抗衡金丹中期?我看悬……” 宫徵羽暗暗叹了口气:“到底是结丹成功了,与孙白猿两名金丹修士轮换着维持大阵,总能暂时守住这星罗岛……宋真人的一片苦心,至少也没有白费。” 就在此时,星罗岛大阵竟主动开了一道口子,一名衣着简朴的灰袍青年踏着云气,缓缓踱步而出,大剌剌走到了张青芒等人面前,却恍若视他们如同无物,视线越过五名敌对金丹,遥遥向其后的黑虎上师与宫徵羽拱了拱手,笑道: “晚辈玄镜,多谢两位前辈驰援之恩!” 如今荆雨成就【无瑕金丹】,终于不再遮掩身份,而是用回了自己的道号,大大方方报上了名头。 “恭喜玄镜道友结成金丹,自此得享八百年小长生。”黑虎上师双手合十回礼,心中却有些打鼓,似是不太放心地追问道: “道友可是丹成金紫?成就了传说中的【紫气金丹】,得了天道紫气的馈赠?” 见荆雨含笑点头,心中一块儿巨石落地,这才松了口气。 荆雨心中却是想到:“说是得了天道紫气的馈赠,倒是并没说错,只是得了馈赠的并非金丹,而是肉身法躯,这何尝不算是成就了【紫气宝体】?” 嘴上却说道:“两位前辈稍待片刻,如今恶客登门,待我打发了恶客,再请两位上岛一叙。” “好大的口气!” 王负甲抱臂冷笑道:“小子侥幸成就紫气金丹,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须知道途越是往后,每一个小境界的差距便越是有天渊之距,莫以为常有筑基中期天骄对阵寻常筑基后期修士……还能战而胜之的事情,可到了金丹境界,根本是天方夜谭了!” “不然何以顶尖的金丹世家,须有一位金丹后期的修士坐镇才算把稳?金丹后期修士,又何以称之为【大真人】!” “你哪怕丹成金紫,如今也不过是初入金丹而已,连本命法宝都没能来得及炼制的货色,莫说金丹后期了,此地的阮家三兄弟随意一个金丹中期修士都不是你能抗衡的!” “潜力未曾兑现的天骄,真以为有与我等大真人平起平坐的资格吗?” 王负甲狞笑道:“若是你缩在星罗岛的龟壳里,我尚且无计可施,可偏偏主动出阵送死,那便怨不得老夫了!” 第283章 战大真人 说罢,王负甲掐了个法诀,自面前凝聚出一只由水系金丹法力构成的硕大拳头,向荆雨砸了过去。 此术法名为【叠浪拳】,以水系法力催动凝聚拳头状攻敌,且后劲十足,力道一层接一层,宛如水浪重重叠叠,故得此名。 这【叠浪拳】也并不算特别稀有,在落星海外海四域均有售卖,几乎每个水系修士都学过。 此术易学易精,本身并无太多关隘要过,无非是一种粗浅的法力运用之术,几乎全靠法力质量压人,虽然简单却十分好用,落星海的水系高阶修士常以此术压制低阶修士,可谓屡试不爽。 王负甲此时用出此术,纯粹是欺负荆雨金丹初成,法力质量与金丹后期修士仍有巨大差距,他心中暗暗想到:“这小子成就紫气金丹,前途无量,若是不在今日将他斩杀,只怕未来遗祸无穷,我王家早晚都有倾覆之危……” “此人天纵之才,手中神通术法定然品级颇高,难免会有什么诡异手段,我只以法力堂皇压服,所谓一力降十会,他纵有千般手段,也难使得出来……” “顺便也好教他见一见大真人的威风!” 岂知荆雨有心想试一试自己如今无瑕金丹法力的成色,竟然不闪不避,也依样画葫芦,在身前凝聚出一只水系法力构成的拳头。 【叠浪拳】! 两道术法直直相撞,竟然在半空中相持不下,发出了“嗤嗤”的声音。 王负甲毕竟是积年的金丹后期修士,法力质量自然比金丹初期修士要强的太多,可荆雨却是丹成无瑕的人物,无暇金丹可是连【天道紫气】都要被当作杂质、半点异种法力都容不下的金丹,其修出的法力何等霸道专横?两道【叠浪拳】相抵,一时间竟然是个平分秋色的结果。 轰—— 最终这两道无根法力耗尽,双方的【叠浪拳】竟尔齐齐消弭无形。 “【紫气金丹】竟至于斯么?” 这个结果令在场的诸金丹尽皆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与荆雨对敌的王负甲更是心中打鼓,红尘海毕竟只是落星海南域的一片小海域,哪里见过什么真正的天骄人物?对紫气金丹修士压根没什么概念,须知现如今元婴仙族风家老祖风祁节当年也不过是一上品金丹而已! 这一群金丹修士心中惊惧不提,荆雨却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如今的法力强度能够抗衡王负甲,一是因为王负甲不过丹成中品,比不得那等成就上品金丹、紫气金丹的大真人,除却极少数不善争斗的技艺修士,王负甲几乎只能算是最次等的金丹后期大真人了。 二是无暇金丹毕竟品级还在紫气金丹之上,修出的法力又是这样的霸道,最擅消磨异种法力,而对于无暇金丹而言何为异种法力? 自然除了自身的法力之外都算异种法力了! 最后也是因为【问镜观命法】位格实在太高,结丹后更显神妙,法力质量又比仙洲界这些半吊子传承要高出不知几许。 若无这几点因素加持,金丹初期修士除非是有【唯我独尊】那样诸天万界一等一的斗战命格,否则难以与金丹后期修士周旋。 王负甲一招不成,已觉大失颜面,身周忽地飞出三只金丹层次的虎钳灵甲虫,打算以驱虫之术扳回一城。 却见荆雨眉心裂开一道口子,显现出一枚紫金之色的竖眼法目,射出一道明澄澄的法光,正是进阶到了金丹层次的【参玄灵光】! 这道灵光扫过,本就以巨力闻名的这三只金丹虎钳灵甲虫顿时被困在了原地,左冲右突,却仍动弹不得。 “到底只是金丹初期的灵虫,哪里能脱得开【参玄灵光】的迟滞拘役?这灵光如今威能之盛,哪怕是金丹初期的人类修士也任我宰割了!”荆雨点了点头,对这道玄镜神通的效果极为满意。 王负甲眼见着自家宝贝灵虫被困,却是大急,连忙自袍袖之中飞出一道迅捷无比的金线,刺向荆雨。 荆雨见状,连忙又扫过一道【参玄灵光】,却被这金线一下子躲开。 “竟是活物?”荆雨愕然道。 王负甲心中得意:“到底是金丹初成,眼界还不过是筑基修士而已!我这【金线虫】遁速极快,短途之内行刺杀之举往往能生奇效,更擅破甲……任你法力再如何厚实,如何挡得住我这以点破面的一击?” “你若是用出防御法器阻挡,便正落入老夫的圈套了!” 岂知荆雨根本不档,只是背部忽地展开一双紫金色的羽翅,这羽翅方展开,却忽然改变了形态,从一对羽毛丰盛的宽厚羽翅转变为了一对近乎透明的蝉翼。 【蝉形态】。 荆雨凝化了这双翼的异府,天生便具有两种形态,可视情况任意切换。 一种名为【羽形态】,模拟鸟兽之羽翅,擅长途远涉。 一种名为【蝉形态】,模拟的却是灵虫蝉翼,极擅小范围之间的闪转腾挪。 如今【蝉形态】一出,荆雨的短途爆发速度瞬间飙升到了极致,竟比那【金线虫】还快了三分,径直冲向了王负甲! “什么!” 王负甲吓了一跳,身周忽然多出了一片碧绿色的虫雾,荆雨冲入虫雾之中,只感觉身躯忽地沉重了些许,遁速也大大降低,当即领悟,这虫雾定然是一种与【参玄灵光】类似的迟滞神通。 王负甲惊魂未定地拉开了距离,心道:“我这【碧磷虫雾】不仅有迟滞拘役之效,其中的【碧磷蛊毒】更是有污驳法力、侵染法躯之效……终是扳回了一城!” 只是下一刻,荆雨便冲出了【碧磷虫雾】,一丝丝蛊毒渗入体内,却被【苦渡宝体】炼化了大半,剩下的少许毒素被无瑕金丹的法力一卷,顿时消磨殆尽。 “法体双修!” 王负甲失声道:“还是抗毒类的炼体法诀?你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路?!” 荆雨自储物袋中缓缓掏出一根法宝虫棍,随意舞了舞,发出阵阵破风之声,缓缓道: “恁多废话,且吃我一棍!” 第284章 一对二 王负甲见了那法宝虫棍,顿时双眼一红,颤声道: “这是……宏儿的本命法宝!原来是你!” 荆雨歪了歪脑袋:“原来那人叫作王宏?倒是不经打,教人一指点死了,不过这棍子倒是蛮好用的,材质坚韧,皮实耐用……” 王负甲怒极,背后竟然也长出了一对虫翅,遁速一下子提了上去,一连用出数种厉害术法,荆雨却用手中的虫棍舞成了一道棍幕,将这些术法一一挡了下来。 毕竟也是金丹后期修士,隔着两个小境界,荆雨挡下这些术法也是微微吃力,心道:“此人法力深厚,我虽然法力质量并不逊色,总量却大为不如,倒是不能与其比拼消耗。” “此人虽是金丹后期的大真人,但未曾炼体,金丹法躯也就差不多与筑基初期的炼体士强度相若,应当以近身战定输赢才是!” 随即背后紫金蝉翼一闪,持着棍子便迎了上去。 只不过如今王负甲也拼接了虫翅,遁速并不在荆雨之下,也知晓自己法躯薄弱,因而有意拉开了距离,却祭出了数十柄薄如蝉翼、形状宛如螳螂前腿的【薄翼螳刀】,结成了一个刀阵,将荆雨困在原地。 当当当—— 荆雨身周凝聚出几面镜盾,堪堪挡住了几柄飞刀,又舞出了一套极为玄奥的凡俗棍法,将剩余的绝大部分飞刀弹开。 但仍有几柄飞刀扎扎实实地刺入荆雨的身体,却被一层【苦渡玄光】阻了一阻,只是浅浅扎入肌肉之中,很快便被荆雨的肌肉组织死死地夹住。 “好厉害的飞刀。”荆雨皱眉想到:“苦渡宝体步入【异府境一层】,又炼入了【天道紫气】,我的法躯强度几乎可以媲美金丹中期的炼体妖兽,加上【苦渡玄光】这一层防护,竟然还是受了伤。” 岂知王负甲的心中更是惊涛骇浪,须知此【薄翼螳刀】几乎是他最为得意的一套法宝,单个品质便已经不俗,若是结成刀阵,其威能近乎可以媲美中品法宝,本拟可以轻易将荆雨的法躯贯穿,没想到竟然只是造成了微不足道的轻伤。 “此人难道连炼体功法都修到了金丹境界不成!” 就在王负甲愣神的工夫,一道微不可见的水滴自他附近的海中跃出,砸向他的后心位置。 王负甲毕竟是金丹后期修士,灵觉远超常人,忽地心中警兆大作,瞬间祭起了一道法力护罩。 可就在此时,还在苦苦抵挡【薄翼螳刀】的荆雨忽地冷哼了一声,一道由神念构成的精神力尖刺瞬间凿入了王负甲的识海之中。 “啊!” 王负甲神情一瞬恍惚,却马上恢复,只是这么一耽搁的工夫,祭起的法力护罩顿时弱了三分,【一元重水】结结实实打在了王负甲的后心,将这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直接打入了海中。 原本围绕荆雨不断袭扰的【薄翼螳刀】也纷纷失了操控,他点头暗暗想道:“这【失神刺】果真神妙,哪怕是到了金丹期仍不过时,依然可算得上一等一的神魂秘术,竟然隔着两个小境界,已然撼动了金丹后期修士的神魂……” 就当荆雨以为王负甲身负重伤、甚至直接被那滴【一元重水】砸得身死之际,王负甲忽地自海底冲了出来,只是此时他的嘴角溢血,看着受伤虽然不重,却极为狼狈。 荆雨以神念看向王负甲后心,却发觉他破碎的法袍之下竟然贴身穿着一件银光闪闪的软甲,只是此时这软甲的后侧多了个小小的破损处。 “好厉害的软甲!”荆雨心中一凛:“【一元重水】炼化到了金丹境界,何止万钧巨力?这软甲定然有什么减震卸力的手段,只是代价便是极易破损……” “必是一件法宝级数的软甲无疑了!” “好好好,今日老夫竟然被一个初入金丹的小辈逼到了这个份上,这张老脸算是丢了个干净!”王负甲咬牙道:“只是你若以为世家贵族中定海玉柱一般的大真人只有这般能耐,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说罢,竟然开启了燃烧法力的秘术,其身上的气势灵压瞬间大涨! “好!倒要领教一二!” 荆雨微微弓起了腰,将法宝虫棍横在了身前,也不动声色地开启了燃烧精血的秘术…… 轰!轰! 王负甲与荆雨俱开启了暂时刺激战力提升的秘术,显然是已经打出了真火,开始真真正正的生死之斗,各自的神通术法齐出,将这一整片海域打得浪潮翻涌,却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两人不过几息的工夫,便已经对撼了十余种术法神通,教观战的众人瞧的眼花缭乱。 黑虎上师缩了缩脑袋,咋舌道:“乖乖,紫气金丹真这么离谱?” 他本拟着拼却性命不要,顶着张青芒与阮氏三兄弟的干扰,也要救下荆雨,如此才算报了当年宋见虚的救命之恩,如今却看荆雨一连使出数种听都没听说过的大神通,竟与王负甲这个金丹后期修士斗了个旗鼓相当,心中只剩下了震撼。 一旁观战的张青芒见了此情此景,眼神幽暗,手中的青色法剑微微亮起,架起了一道御剑术的起手式,忽然言道: “我来助你!” “老太婆好不要脸!” 黑虎上师破口大骂,就要驾着黑虎挡下张青芒这一剑,只是他们两人之间还隔着阮家三兄弟结了合击的阵势,虎视眈眈,根本没有任何插手的机会! 荆雨感受到了张青芒凌厉无匹的剑意,也不由微微皱眉:“这张青芒身为金丹后期剑修,战力只怕比同为剑修的雷殛子还要强些,虽还不如宇文宝鼎这样的存在,但仍然不是如今的我能够对付的。” “何况是与王负甲两人合力?” 他此时已有退意,王负甲却大喜过望,将一套【薄翼螳刀】的刀阵御使地密不透风,哪里给荆雨任何逃跑的机会? 刷—— 一道煊赫的青色剑光乍然亮起,却是张青芒剑势已成,使出了【身剑合一】的绝顶御剑之术,发挥出了此生的至强一剑! 荆雨刚想硬顶着几柄飞刀强行脱离战圈,却忽然瞪大了双眼。 王负甲此时也愣住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控制,低头看了看胸口,一个硕大的血洞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这里,其中原本跳动的心脏早已不翼而飞。 他抬起头,忽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在旁人看来,略微有些苦涩的味道: “好……好快……” “好快的剑!” 第285章 反转 张青芒这一剑来得毫无预兆,几乎没有人会想到这位剑修大真人会忽然倒戈,向自己的铁杆盟友出手,就连王负甲本人也万万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乃至他竟然毫无防备,被张青芒这一剑正中了法宝软甲后心的破损处,此剑之利,竟将其直接贯穿。 宫徵羽与黑虎上师本身已经打算出手救人,见了这样的场景,差一点法力逆冲。 荆雨望着迅速落入海中的王负甲尸体,神念探入,确认其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这才抬眉道: “青芒真人,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张青芒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自储物袋中掏出一枚玉简,扔给了荆雨。 荆雨疑惑地接过玉简,惊讶地发现其上竟然留有宋见虚独有的法力印记,货真价实,绝无可能仿造。 “这是宋见虚留给你的一封信。”张青芒这才神色复杂,缓缓道。 他解了这印记,神念探入其中,终于恍然大悟,知晓了前因后果。 原来自很久之前,宋、张两家便暗中交好,但明面上张家却与宋家为敌对关系,且多有争斗摩擦。 “原来如此。” 荆雨忽地想到了一件事情,为何此前在【定古秘境】之中时,只有王家金丹的尸体摆在了正殿之中,而张家的金丹与宋家的宋忘山反而是死在了正殿地下的地宫之中? 那是因为,其实当年所谓的张、王两家前去【定古秘境】堵截宋忘山一事,根本就是张家与宋家联手做的局! 而王家金丹正是张宁与宋忘山合力诛杀于秘境之中的。 本来剧本已经写好,可惜张宁与宋忘山二人杀死王家金丹后,好巧不巧发现了正殿之下的地宫,激活了祝神通元婴遗蜕所化的飞僵,这才被其斩杀于地宫之中,也间接令祝神通的残魂逃出了秘境,转世成为了宋家嫡系宋青崖。 也正因此事,张青芒误以为宋见虚暗中将三家金丹嫡系卖给了元婴真君风祁节以求苟全,这才与其彻底决裂,干脆假戏真做,打算与王家合力倾覆宋家。 后来宋青崖找回了前世的元婴遗蜕,并且嘱托荆雨将张宁与宋忘山的金丹遗蜕尽皆送予宋见虚,当时荆雨还有些奇怪,如今看了宋见虚留给他的信件,一切都明白了。 原来宋见虚此后带着张家那一位金丹嫡系的遗蜕偷偷找过一次张青芒,将遗蜕归还,并且根据张宁身上的致命伤,彻底否定了风祁节出手的可能性,这才令张青芒了解了真相。 “玄镜道友,王家与张家不同,建立世家以来与宋家矛盾颇深,结下不少血仇,已然不可调和,宋家若是想要崛起,王家必须要灭。” 张青芒悠然道:“倒要多谢道友那一门重水神通,老身好不容易觑准了王负甲后心的破绽,这才一剑建功。” 荆雨心中微微冷笑:“这张青芒看似一直暗中潜伏,站在我们这一边,可却丝毫不显端倪,直到我结成金丹,与王负甲大战了一番之后才突然出手,送出宋真人的信件……只怕也存着两头下注的心思。” “若是如今的情形,自然最好,张、宋两家重修旧好,她张青芒也能与宋家一起吞下王家。” “可若是我没能成功结丹,或是结丹后的品相不尽如人意,未来的潜力不足以支撑顶尖世家之名,那她张青芒便干脆当作这封信不存在,一不做二不休,与王负甲一起将宋家灭了,横竖都是不亏的。” 只是这话并不适宜放到面上来说,荆雨倒也没指望张青芒能当什么圣人,说句不好听的,哪怕以前交情有多么好,可误会了这么多年,纵使本来没有仇怨,也生出仇怨来了。 张青芒肯在最后一刻倒戈,已属难得了。 于是也只客气道:“青芒真人一剑定乾坤,玄镜佩服,只是如今这后续的首尾……” 张青芒淡淡道:“王家,留不得。” “王家除了王负甲这一个金丹后期大真人之外,也只剩下了两名金丹初期修士,前些年在定古秘境中还折了一位……如今只有那一名金丹在族中守着阵法而已。” “我此刻立时动身前往毒龙岛,试着能否诓骗一二,赚开那金丹大阵,如此也能省些手脚。” 张青芒此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若是不能,无非就是攻打个几日而已,我们这一边数位金丹后期战力,那剩下来的王家金丹支撑不了太久。” 张青芒三言两语,便定下了一个金丹世家的后续命运,可在场众人却并无任何异议。 毕竟若是今日星罗岛金丹大阵被破,宋家自然也逃不脱破家灭族的结局,宋家的嫡脉支脉修士下场也定然不会太好。 “世尊在上。”黑虎上师口宣佛号,低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青芒真人能够手下留情,不要造下太多杀孽。” 张青芒斜睨了黑虎上师一眼:“老和尚不必多言,我张家在红尘海怎么说也算是正道世家,不会做那等诛灭满门的事情——届时王家嫡脉的修士自然是活不成的,可支脉却只是废去修为而已,至于外姓?更是不会滥杀,何须你来提点?” 随后看向阮氏三兄弟:“三位道友,你们本就是老身雇来的,如今不妨跟着老身再走一遭。” 为首的阮大此前将荆雨与王负甲斗法的情形看在眼里,忽地打了寒颤,缩了缩脑袋,陪笑道:“正是,正是!我三兄弟本就是受雇于人,灭宋家是灭,灭王家不也一样?青芒道友届时酬金给足便是……” 张青芒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荆雨:“玄镜道友,既然如此,这王负甲的储物袋便留给道友了,全当是我张家重启合作的一番诚意……待到道友金丹法会之时,老身定然还会携重礼前来拜访!” 说罢,化为一道青色剑光,当先离去。 阮氏三兄弟哪里还敢久留于此?连忙架起遁光追了上去。 此时星罗岛外只剩下了黑虎上师、宫徵羽,与摄取了王负甲遗蜕与储物袋,正低头沉思的荆雨。 过了不久,荆雨忽地反应过来,拍了拍脑袋,冲着二人笑道: “一时间想事情出了神,怠慢了两位前辈,还请入岛一叙!” 第286章 参玄命盘 待到几人入了阵,上了卦筹山中的议事大殿,便见宋惊鸿当先快步迎了上来。 本来打算拍一拍荆雨的肩膀,却忽地想到了如今荆雨已经结丹,本已经伸出去的手硬生生收了回来,反倒是躬身下拜,脸上却仍然带着喜意: “拜见……真人!” 荆雨拍了拍宋惊鸿厚实宽阔的背部,示意她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这就没意思了。” 随即看向宋惊鸿身后的孙白猿,神色一肃,拱了拱手:“多谢白猿前辈护持玄镜结丹。” 孙白猿全程通过大阵的监视之能看到了荆雨与王负甲的斗法,哪里还敢妄称前辈?只是唯唯诺诺地应了,脸上的神色倒是有九分庆幸,还夹杂着一丝丝后怕。 倒是黑虎上师与宫徵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色犹豫,最终还是黑虎上师开口道: “玄镜道友,你到底是什么根脚?可方便说一下么?” 荆雨笑呵呵道:“在下其实是蓬莱仙洲人氏,偶然触动了秘境中的空间法阵,这才流落到了此地……家中确实还有几位背景极大的长辈,只是名讳便不太方便透露了。” 黑虎上师与宫徵羽听得暗暗心惊,皆在心中想到:“蓬莱仙洲?这样的资质,哪怕不是化神真传,也是坐拥数位元婴后期大真君的顶级势力出身的天骄了!难不成是蓬莱天君萧不疑的后人?” 蓬莱天君萧不疑乃是自仙洲界天降巨星、文明断层后的第一位成功飞升的化神修士,以一人之力结束了仙洲界的近古时代,也是因为荆雨结丹时的排场实在是大得惊人,黑虎上师二人难免往最大的背景去猜。 他们哪里能想到荆雨的关系压根就不在下界呢? “好好好,不管怎么说,玄镜道友如今丹成金紫,战力又不逊色于金丹后期大真人,宋家兴盛指日可待,宋真人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黑虎上师嗟叹道。 “宋真人……” 荆雨神色一黯:“我此前还在纳闷,为何老真人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又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又是调虎离山的……如今才想明白,老真人不过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而已。” “先是假死,以平【内忧】;而后使张青芒倒戈,再除【外患】……” “若是老真人不绕这么大的弯子,只是老老实实护佑我结丹,待我结成紫气金丹后,王负甲必定吓得不敢出门,干脆龟缩在毒龙岛的金丹大阵之中,短时间内只怕我还真没办法奈何得了他。” “老真人这一番计算,真可谓幽思如渊。” 黑虎上师叹道:“宋真人此计终究是有些弄险,四平八稳了一辈子,临了却赌性甚重。” 宫徵羽摇了摇头:“确实是有些弄险了,说白了,只要玄镜道友能够丹成金紫,宋家再如何也不至于有灭族之祸,至于张青芒是否倒戈、王负甲是否身死,反倒是细枝末节的事情了……” 这一点荆雨心中有些预想,他猜想宋见虚终究还是看低了他,最多只觉得他能够结一个上品金丹,这才设下计策要除掉王负甲,若是知晓自己百分百能够丹成金紫,只怕就不会这么设计了。 恐怕就连张青芒倒戈出手的条件,也是自己至少成就上品金丹? “不过好在最终的结果甚好,终究是让宋真人赌对了。” “道友如今成就紫气金丹,又以金丹初期的修为独斗金丹后期大真人而不败,于红尘海已然声名鹊起,怕是不出几日的工夫,名声便可远播整个海域,可想好了何时举办金丹法会?”宫徵羽轻声问道。 荆雨沉吟道:“晚辈如今金丹初成,尚且需要闭关巩固一番修为,尽快掌握几门金丹手段,不如便将金丹法会定在一个月后,就在星罗岛举办。” “也好,也好……”黑虎上师捻须道:“既然只有一个月的时间,那我与宫道友干脆便留在此处,也防止再出什么意外。” “那晚辈即刻便去闭关,王家那边的事情……还请两位前辈帮忙多盯着些,金丹法会的布置等事情,也请前辈帮着合计一番。” 荆雨客气告辞,返回了卦筹山中自己的闭关洞府,他此前的巩固修为、掌握金丹手段之言倒真是并非借口,而是之前的情况紧急,他几乎是前脚结丹,后脚便与王负甲大战了一场,进阶金丹之后【问镜观命法】所生出的种种神妙压根就没时间细看。 如今诸事皆定,他总算有时间在闭关室中细细研究一番这部止步于金丹圆满的残缺功法了。 荆雨沉入心神,一道金丹期全新的神通映入识海之中。 【参玄命盘】。 “嘶……” 荆雨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有这样的神通!这【问镜观命法】究竟是何人所创?为何又止步于金丹圆满……” 也难怪荆雨惊讶,只因这道新神通委实太过离谱了! 所谓【参玄命盘】,却是自根本神通【玄镜】之上衍生而出,荆雨以神念观察丹田中的那面玄镜,果真看到了这鉴子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不断旋转的命盘。 此命盘分为内外两环,内环镶嵌着一枚散发七彩光芒的宝珠,宝珠之内清晰浮现出四枚七彩篆字,正是【长生久视】! 而命盘的外环则有呈现鼎足之势的三枚凹槽,如今并无镶嵌任何东西,只是不停围绕着内环中心的那枚七彩宝珠不住旋转。 “【参玄命盘】,可以将他人命格化作【参玄命珠】,镶嵌在命盘外环的凹槽之中,暂时获得命格的部分能力……” “主命格则不可拆卸,永久固定,但可对副命格产生未知影响……” “这【参玄命珠】该如何获得?” 荆雨将心神沉入玄镜的镜中世界,发现除了陆英招等人早已与其深深勾连的命格光团之外,竟然又多了一紫三蓝四枚光团。 他微微一触碰,马上便知晓,这一紫三蓝四枚光团代表的正是宋青崖的【祷祝通灵】与宋惊鸿的【山鬼为伴】、乌不淳的【能工巧匠】、以及宇文宵金的【玉树临风】! “玄镜的命数勾连能力又增强了?” 第287章 参玄命珠 “难道镜中世界已经可以收录所有探测过的命格拥有者了?” 荆雨很快意识到并非如此,因为他这些年探测过不少命格,譬如宇文宝鼎的【治国安邦】、圆寂和尚的【宿世因果身】,便都没有收录进来。 片刻后,荆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因为我与惊鸿、青崖、以及此前的乌不淳、宇文宵金朝夕相处了数十年,并且一定程度改变了对方的命运走向,这才产生了命数勾连?” 这些代表不同人命格的光团高悬于玄镜世界的天穹,光芒最为炽烈的【唯我独尊】那一枚七彩光团仍然盖压一切,荆雨的视角向下转,却看到了在天穹之下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片小小的湖泊。 这片湖泊中明明是一滩死水,却偏偏清澈见底,其中有八枚白色灵珠,静静落在湖底。 荆雨的意识落入湖中,捡起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枚白色灵珠,仔细观瞧,发觉那灵珠之中果然镌刻了四个摞在一起的白色篆字: “【天资聪颖】。” “这……” 荆雨隐隐有了些猜测,又拿起了另一枚白色灵珠,其内镌刻: 【益寿延年】。 继续捡起了四枚灵珠,上书【眉清目秀】、【驭火】、【炼丹】、【制傀】。 他又拿起最后两枚白色灵珠,其中分别镌刻了【驭鬼】与【焚香礼拜】两道白色篆字。 他以玄镜的探测法术丢了过去,果然都是货真价实的命格: “【驭鬼】,品级:凡品(白色)。” “具体功用:命格拥有者天生灵眼,可观察到阴冥与现世的交界,并与一名鬼物签订长契,用于驱策,能够驾驭的鬼物境界不超过练气期。” “命格来历:共计十位命格【百鬼夜行】修士证位金仙,成就不朽金性,命数外溢,世间遂有【驭鬼】。” “【焚香礼拜】,品级:凡品(白色)。” “具体功用:命格拥有者可焚香祷祝,参拜神明,暂时获得神明赐法。” “命格来历:命格【祈神穰灾】修士证位道君成功,结成道果,命数外溢,世间遂有【焚香礼拜】。” “是了,这【驭鬼】显然是【山鬼为伴】的下位命格,而【焚香礼拜】则是宋青崖【祷祝通灵】的下位命格……” 荆雨心中了然,这也可以看出虽然宋惊鸿与宋青崖的命格尽皆与召唤鬼神有关,但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体系,宋惊鸿这一系更偏向鬼物伴生。 而宋青崖这一系则更偏向祷祝,与鬼神更像是暂时的合作关系,有点借调临时工的意思。 此时荆雨几乎完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这白色灵珠便是【参玄命珠】的话,那得到命珠的手段便呼之欲出了……” “这【天资聪颖】命珠是自七弟赵明釜那里得来;【益寿延年】则是得自外甥孙女赵元曦。” “【眉清目秀】应当对应宇文宵金;【驭火】则是对应宇文宵炎;【炼丹】不用说,自然是宇文宵金之子,宇文云丹的命格衍生了。” “【制傀】则是乌不淳【能工巧匠】的下位命格。” “最后的【驭鬼】与【焚香礼拜】自然得自宋惊鸿与宋青崖了!” “若我猜得没错,这【参玄命珠】并非是直接掠夺命格,而是长时间与身负命格的命数子待在一起,命数交汇之下,吸收对方逸散出来的命数之力,从而形成这命珠。” 事实上荆雨猜得确实八九不离十,若是论及修为道行,世间比他强的修士不知凡几,可他早早得了【问镜观命法】这一诸天万界之中都独一无二的命数功法,常年参研命数一道,论及对这方面的理解,不谈仙界,这下界之中还真没几个人能超越他。 不过【参玄命盘】的神通中所言,目前金丹期最多只能生成【凡品】层次的【参玄命珠】……这倒是击碎了荆雨加装三枚神品命珠、一人身负四道神品命格的想望。 他捡起这几枚【参玄命珠】,带出了镜中世界,将其中的【天资聪颖】命珠镶嵌到了玄镜背面命盘外环的一处凹槽中。 咔吧—— 这枚白色命珠严丝合缝地嵌入了凹槽,命盘中心【长生久视】的七彩命珠忽地闪动不止,一道细细的七彩光线将【长生久视】与【天资聪颖】两枚命珠连接在一起。 下一刻,荆雨忽然觉得自己的思维变得敏捷了些许,思考计算速度明显快了一丝丝,颇有些智珠在握之感。 他又依葫芦画瓢,将【眉清目秀】这枚命珠嵌入了另一道凹槽中。 这一次他将玄镜翻转过来,看向镜面,不知是否是错觉,荆雨似乎真的感觉自己的容貌比方才要好看了些许。 “【参玄命盘】神通显示,副命格差不多只能有原本命格的一半效果,倒是也不错了!”荆雨自语道。 他之后又将所有的参玄命珠都试了一遍。 【益寿延年】自然没有任何效果,毕竟他的主命格【长生久视】早就令其寿元无限了,哪怕能发挥一半功效,自己也不差这十五年。 【驭火】则是能控制一道小火苗,这火苗基本上就只是凡火,连练气期灵火的门槛都没有摸到,对现如今的荆雨而言是屁用没有。 【制傀】能使他制作傀儡的水平有一个非常小幅度的提升,只能说在特定场景有些用处,也是颇为鸡肋。 【炼丹】则让其颇为惊喜,虽然对丹道的助益可以说微乎其微,但哪怕只是能够有一丝一毫的加持,对专职炼丹的他而言仍然算是个不错的增益。 至于【驭鬼】则连鸡肋都算不上了,他试着召唤缔结了一只鬼物,果然只有练气三层的修为,对他现在而言这鬼物连炮灰都没资格做。 【焚香礼拜】也不是什么厉害命格,他拿着线香拜了拜神,只得了些临时的诸如【隐身术】、【穿墙术】、【搬运术】、【大力术】这样练气初期时才会用到的小戏法,荆雨现如今丹成无瑕,连筑基术法都可以瞬发了,自然也用不上这些小把戏。 荆雨思考了一下,还是在三个凹槽上暂时装上了【天资聪颖】、【眉清目秀】、【炼丹】三枚命珠,这三种命格对现今的他而言泛用性最广,其余的命珠或许可以在特定场合暂时用一用,却不必时时刻刻镶嵌在【参玄命盘】之中了。 第288章 众乐乐 将这神通稍稍熟悉了一番,荆雨又有另一番纠结,那便是本命法宝的炼制。 按理来说【问镜观命法】的根本神通【玄镜】既是神通、也是法宝,既可化虚,也能凝实,本来是本命法宝最好的选择。 但荆雨在权衡之下,却最终放弃了将【玄镜】炼制成本命法宝的想法。 这是因为若是要将【玄镜】炼制为纯粹的法宝,必须加入各种灵材日日温养祭炼,这样虽然能够提升玄镜本身的威能神妙,可也会令其彻底化为实体,反而会降低其位格。 况且【玄镜】毕竟是自家练气功法【问镜观命法】的根本神通,自家的练气道途正系于此法之上,若是将【玄镜】彻底炼制成本命法宝,未来意外损毁,只怕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平白承担风险。 因而荆雨的打算是将元婴期【本命神通】的位置提前留给【玄镜】,而金丹期的本命法宝,则另寻灵坯炼制。 不过寻找合适的灵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荆雨倒是不急在这一两年的工夫,如今自己丹成无瑕,可是大喜的事情,自然要告知亲友才是。 于是神念探入【灵明石胎】,在【天命坊】中的【谈玄论道】板块发了个帖子。 【今日在下结丹,丹成金紫,特此告知,与诸位道友同乐!同时感谢楼内诸位前辈结丹技巧的倾囊相授!】 荆雨这帖子倒是并非故意显摆,【天命楼】这些年发展迅速,吸纳了不少成员,虽大多数修士仍是将这个组织当作了一个交易平台,或情报渠道,往往敝帚自珍,可总有乐于分享的修士,在这些年于【天命坊】中发布了大量价值颇高的修行心得。 荆雨结丹时的种种技巧关窍,倒有大半是从【天命坊】中得来的,因而一般有修士突破,都会发个帖子,以感谢成员之间的无私奉献。 不过如今天命楼的高阶修士仍不算太多,结丹者都是寥寥而已,往往十余年才有一位,还都是下品、中品金丹居多,大多还是筑基成功的修士发帖较为频繁。 荆雨这帖子一出,很快便得到了数人的回复,但大多都只是发了个问号,要么就是与荆雨相熟的修士,笑谈一句:“一元道友又找由头水帖了!” 荆雨愣住,顿时明白这群天命楼的修士压根就不信自己真的结成了紫气金丹! “娘的,我要是告诉你们我实际上结的是【无瑕金丹】,你们岂不是更当我痴人说梦了!” 荆雨神色颇为郁闷,忽地感觉到有人联系自己,一看,竟是【百晓】发来了私聊的邀请。 【百晓】:“一元道友,可是真的丹成金紫了?” 荆雨没好气道:“百晓道友掌握天下消息,此事应当不难求证罢?” 【百晓】笑道:“一元道友这是在考校在下的情报能力了,道友如今应是在落星海外海南域的【红尘海】区域吧?我说得可对?叶宇楼叶道友?” 荆雨神色一凛:“道友好厉害的情报能力。” 【百晓】言道:“一元道友七日结丹,最后一日竟足足凝聚了上千里的灵云,更有天道紫气来贺,那场面实在是煊赫极了!红尘海不知多少修士都看得见那紫气灵云笼罩天穹……有几位道友将这消息卖与了天命楼,又有甚么稀奇?” “道友丹成金紫,实在是大大涨了我们【天命楼】的面子,在下也是与有荣焉,这便将这帖子置顶加精,也为诸位正在苦苦追寻道途的道友们提一提心气。” 随后荆雨果然见到自己方才发的帖子置顶到了【谈玄论道】板块的最前列,【百晓】又以管理员的身份在帖子后编辑了一个【已证实】的标识。 “什么?是真的?” “是那个经常在【修仙百艺】板块发布炼丹心得的炼丹师【一元】?他结成紫气金丹了?” “遭了瘟的!” “一元道友,你如今可有势力栖身?” “楼上的道友想什么呢?丹成金紫的天骄会是没背景的散修?” 这帖子的回复很快便破了百,几乎每个楼层的修士都多多少少送了些【天命点】作为贺礼,大多是一点两点,也有几十点的。 这【天命点】实际上便是天命楼中的交易货币,可一比一兑换灵石。 最后连【福禄】、【倾城】、【玲珑】几位楼主都送上了天命点。 荆雨甚至看到了代号【凡人】的韩平也在回帖中送上了足足一千点【天命点】。 “韩兄真是阔气。”荆雨心中暗暗道:“怪了,怎得不见元曦祝贺?” ———— 逍遥仙城,玄镜居 此时已至深夜,虽然逍遥仙城是一座不夜之城,可玄镜居地处筑基高修聚集的居住区域,反倒是极为静谧,赵元曦驾驭遁光飞回居所,一脸疲惫。 她步入玄镜居的大门,望着空荡荡的院子,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孤单,但时而总是有些怀念刚刚来到逍遥仙城,她与兄长赵元晨,还有舅公三人在此修行的日子。 “距离筑基也有二十七年之久了,如今甚至筑基初期圆满都遥遥无期……” 赵元曦破天荒地叹了口气,她本就只是下品灵根,只拥有最寻常的灵根品相,在练气期时尚且算是不错的资质,可到了筑基期这资质便是几乎垫底了。 以至于这近三十年虽然兢兢业业,凭着自己的才智与人脉积攒了不少修行资粮,可哪怕灵资已经拉满,修行速度也一直都上不去。 她身负长青道体,额外有着五百年寿元,自然也不愿意弄险去闯荡什么秘境,为了求稳,只在逍遥仙城内施展拳脚,做些生意,本是个安逸的活计,可常年修为进步缓慢,也令她多少有些灰心丧气。 此时忽然有一道传讯灵符落在了玄镜居小院之内,她拿起灵符,发现是宇文云丹所发,这位如今宇文家中的大公子前两年已然筑基,如今不过三十八岁,却与八十七岁的赵元曦同等境界了。 第289章 计较 这其中固然有宇文云丹出身金丹世家的缘故,又是如今宇文家的大公子,妥妥的世家嫡系,可也有其常年外出闯荡秘境,寻找机缘有关。 赵元曦神识探入传讯玉符之中,却听得宇文云丹留言道: “元曦姐姐敬启,云丹昨日在城外郊野发现一座秘境,其中有一上古禁阵,须三位冰灵根修士以冰系法力开启,如今仍然缺了一位,不知元曦姐姐可有意向?此秘境并无太多危险,还望元曦姐姐考虑一二。” 捏碎了这玉符,赵元曦神色犹豫。 她如何看不出宇文云丹这是为了给她分润好处? 他宇文云丹贵为宇文家大公子,整个逍遥仙城有多少冰系修士上赶着为他效力,怎可能连三名冰灵根的筑基修士也凑不齐,无非是找个由头邀请赵元曦罢了。 说起来这些年赵元曦与宇文家的关系倒是一直没断,逢年过节经常走动,一应人情往来也是不曾短缺的,因而关系维护地极好。 但往日这类结伴探索秘境的邀请,为求稳妥,赵元曦是一概委婉谢绝的。 可如今她却微微有些犹豫:“舅公往日也曾言,修行不可常年弄险,那是火中取栗……但也不可一味避世,否则一切机缘都抓不住,何谈争道?” “我是身负【长青道体】不假,这多出来的五百年寿命是多少修士求也求不来的!按理说就这般硬磨,也能磨到金丹境了!可往后的元婴、化神呢?” “这五百年只会越来越不够看。” 赵元曦叹了口气:“也许是时候做一做改变了。” 但又觉得是不是应当先稳到筑基中期,有了一定的战力保障,再做打算? 一时间这位原本智计不俗的女子竟然有些进退失据起来。 “昔年兄长曾言我与他一母同胞所出,其实先天智慧并无太大差别,如今【元曦仙子】八面玲珑的名声之所以能叫得出、打得响,无非是祖母教得好罢了!此前我对此言不以为然,如今看来,果真如此……无论智慧还是决断,我都差祖母远甚……” “当年夸下海口,自问要见一见元婴真君的绝巅风景,如今看来,真是大言不惭了。” 赵元曦摇头苦笑,拿出了【灵明石胎】,惯例逛一逛【天命坊】,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来钱路子,赚取灵资,贴补家用。 点开了最为热闹的【谈玄论道】板块,第一眼便看到了置顶的那个帖子。 “嗯?有修士结丹?还是丹成金紫!” 赵元曦有些羡慕地点开了这帖子,下一刻,羡慕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她的视线下移,死死盯住了发帖人的代号: 【一元】。 “舅公!” 赵元曦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炸开,她犹自是怕自己辛苦奔忙了一整日,看得错了,又盯着念了好几遍,这才悚然而惊: “此前早知晓舅公定有秘密在身,可未曾想到竟然是这样大的隐秘!” “四十五岁引气入体,如今也不过一百三十七岁而已,修道不过百年,怎得就忽然结成金丹了?还是紫气金丹!” 赵元曦忽地面色一喜,原本沉郁焦躁的情绪瞬间消散一空,她先是拿出一道传音玉符,回绝了宇文云丹共探秘境的邀请,随即心中计较道: “这还探什么秘境?明日把巡卫城防的差事也辞去,只安心窝在城中,万事以保存性命为先,只要等着舅公回归云川域,什么样的机缘都有了!” ———— 一个月后,红尘海,星罗岛 这一日星罗岛金丹阵法门户大开,岛上张灯结彩,处处都是金紫色的彩缎悬挂,岛上诸多宋家修士四方走动,忙忙碌碌,尽皆在为午时玄镜真人的金丹法会张罗各项事务。 不断有修士的遁光自远处飞来,此时金丹真人还不急着露面,来得大多是筑基、练气的修为。 其中有两名身形硕大肥胖的光头和尚,此时正站在卦筹山的山脚处,与那山脚的知客修士起了争执。 “这位道友,老衲真是玄镜真人旧识,当年真人还是筑基境时,也是在我【孽海金莲寺】吃用过一段时间的!” 前方那面容稍稍年轻些的筑基和尚喋喋不休地攀扯着关系,倒是后方那脸上皱纹密布的练气老和尚缩着脑袋,如同一个受惊的鹌鹑,半句话也不敢说。 那知客修士面色有些为难,生怕面前这两个和尚真是真人旧识,又不敢坏了规矩,只能耐着性子言道: “这位法师!不是在下不放您进去,只是此前我星罗岛已经将真人与宋家相熟势力或旧识的请帖送到了,如今参加金丹法会,自然要有请帖……您这?” 那走在前头的和尚自然是【孽海金莲寺】的主持金莲法师了,此时他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有些含糊其辞道: “这……许是那请帖被我寺中哪个小沙弥弄丢了,可否通融一二?” 那知客修士无奈道:“法师,请帖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这里也有邀请势力或个人的名帖,其中并无【孽海金莲寺】,您要不试着找找真人?既然是真人旧识,总不至于连个传音玉符都发不出去罢?” 金莲法师神色一尬,迟疑道:“这个……这个……” 随即恼羞成怒,猛地转向身后,踹了那老和尚一脚:“金云子!可有真人留下的法力印记?赶紧发个传音玉符啊!” 如今已然垂垂老矣的金云子哭丧着脸道:“师父,早说不要来攀扯关系,玄镜真人不过是在我们寺中驻足了几个月,哪里有甚么情分可言!” “不成器的东西!”金莲法师骂骂咧咧,忽地嘴巴闭上,望向远方。 远远飞来一道遁光,落在了几人身侧,自其中走出一位面容俊俏的少年和尚。 那知客修士连忙道:“见过圆寂法师!” 圆寂和尚摸了摸后脑勺,笑着问道:“我师尊可在?” “黑虎上师如今就在山腰的正殿,与真人说着话呢,还念叨着法师何时前来。” 圆寂和尚点了点头,迈步便要进山,却瞥了眼金莲法师与金云子二人: “这二人与我有些交情,不妨通融一二,放他们进去罢!” 第290章 金丹法会(上) “既然是圆寂法师这般说了,二位,请入山罢。” 金莲法师千恩万谢地拜了,这才扯着自家大弟子金云子的袖子,跟在了圆寂和尚的身后,走到半路,脸上才显现出了一丝犹疑的神色,低声道: “这位法师,老衲似乎从未见过你,不知……” 圆寂和尚轻笑了一声,温声道:“金莲法师不必担心,你我虽未见过,可百年前却有一桩故事,您是否记得曾在金莲岛附近救过一只赤蛟?那赤蛟与我交情匪浅。” 金莲法师恍然大悟,心道:“还真是有这么回事!” 当年金莲法师确实在金莲岛岸边救下一只重伤的赤蛟,带回寺中调理伤势,本欲将其收为座下灵兽,可终究是顾及到了此蛟血脉似乎极为纯正,怕与落星海内海的龙属有些关系,这才好吃好喝供了一段时间,待其养好了伤势,送归海中。 “想不到那赤蛟竟与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和尚有些交情,倒还真是种善因、得善果了!” 三人到了卦筹山山腰处的宋家族地,远远望见了族地正殿前的广场处已经摆满了流水宴席,筑基练气修士皆在此地用席,唯有金丹真人与地位颇高的筑基修士可以入殿。 金莲法师与金云子自然没这个待遇,眼巴巴望着圆寂和尚走入正殿,心中艳羡非常。 圆寂和尚入了殿,果真看到自家师尊黑虎上师与宫家老祖宫徵羽正端坐在下首的客座,同主位的荆雨正在寒暄。 面前这位玄镜真人今日没有穿那一身低调的灰色法袍,反倒是挑了一件紫金色的礼袍,以示【丹成金紫】之意。 圆寂定睛望去,只觉得荆雨今日似有种说不出的贵气,不似修仙之人,反倒更像是凡俗身居高位、权倾朝野的王侯。 他怔怔出神,心道:“怪了,没听说过结丹也能调整法躯样貌,怎得这位玄镜真人丹成金紫之后,面容愈发英武俊逸了!难道是天道紫气的特殊效果不成?” 此时荆雨目光移到了圆寂那张阴柔俊美的脸庞上,噙着笑意道: “原来是圆寂法师到了!” 圆寂双手合十,先对着黑虎上师行了礼,又拜见了荆雨:“见过师尊,见过玄镜真人!小僧恭贺真人丹成金紫,元婴在望!” “圆寂法师客气了。”荆雨笑道:“我看法师如今也到了筑基圆满的关头,想必也是结丹在即了罢?” 圆寂笑道:“左右不过这一两年了,只是我们古释修士修炼快些,寿命却短,接近一百四十岁结丹,算不得甚么天骄,不过碌碌庸人罢了,比不得真人这样万古不出的英才。” 随即圆寂拿出一枚赤光隐隐的鳞片,献了上去: “小僧来得仓促,未曾准备什么重礼,这一片【赤明蛟逆鳞】,唯有血脉极为纯正的赤明蛟百年一次的蜕皮才褪下一枚,无论炼器还是入药都有几分说头,尚算是小僧手中拿得出手的灵资,谨作真人结丹的贺礼了。” 荆雨收起了这鳞片,含笑点头:“圆寂法师客气了。” “飞芒岛张家嫡系张庚时到!” 殿门口迎客的修士唱诺道,下一刻,一位白衣公子手捧着一枚礼盒进了正殿,身后仍然跟着两名抱着法剑的侍女。 “张家张庚时,拜见真人!” 那白衣公子将礼盒放在一旁,竟然大礼参拜。 “原来是张兄到了。” 荆雨点了点头:“青芒真人呢?” 张庚时恭谨道:“老祖随后便到,庚时先行一步,为真人送上张家的贺礼。” 随即却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了另一个略小一些的礼盒:“这是庚时个人的贺礼,还请真人笑纳!” 荆雨接过礼盒,神念探入,讶然道:“张兄,竟然这般贵重的礼物?这……” 张庚时笑道:“托了真人的福,如今老祖已将庚时定为了下任家主,只待结丹后,便可掌家了。” 张庚时算是整个飞芒岛张家唯一与荆雨算是关系良好的修士,张青芒此举无疑是为了缓和与荆雨之间的关系,张庚时自然知晓此间关窍,也难怪会送上如此重礼了。 “还请张兄入座。”荆雨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张庚时连忙拱了拱手,坐到了临近殿门前的客座。 “餐霞岛饮泉子到!” 正在这个当口,殿外又进来一位筑基女冠,餐霞岛的名头倒是让荆雨挑了挑眉头。 “餐霞观饮泉子,拜见玄镜真人,在此恭贺真人丹成金紫,元婴在望!” 那筑基女冠行了一礼,手中捧着礼盒,静静等待荆雨发问。 “道长与【餐霞仙姑】是什么关系?”荆雨询问道。 “餐霞仙姑正是家师。”饮泉子柔声道:“家师托贫道带话给真人,她自己无颜来见真人,便托贫道奉上一份贺礼……” 荆雨叹了口气:“餐霞前辈何必如此……躲灾避祸也是人之常情,哪怕老真人在世,也未必会对餐霞前辈心生怨怼。” “还望道长回禀仙姑,往事不必耿耿于怀。” “真人高义,贫道会将真人的意思传达给家师。”饮泉子敛衽一礼,默默退下。 坐在荆雨下首的孙白猿轻咳了一声,言道: “玄镜,临近午时,各家的金丹真人应当就要到了。” 孙白猿这话还未说完,便听得迎宾的修士唱诺道:“【长湖宗】掌教,静湖真人到!” 荆雨与孙白猿对视了一眼,万没料到第一个来的竟然是静湖真人。 按理说【长湖宗】是假婴势力,静湖真人虽然只是金丹中期的境界,可作为长湖宗掌教,其实应当仅在风家之前到达即可,若是风家不派人前来,那最后一批前来也没甚么毛病。 “静湖前辈!”虽不知为何没按着规矩来,荆雨仍然给足了长湖宗尊重,起身迎接。 “恭贺玄镜道友了!”静湖真人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前辈的架子,上前紧紧握住了荆雨的双手,语重心长道:“当日早知道友天纵之才,如今看来,还是保守了!” 荆雨客气道:“静湖前辈,晚辈正好有一桩生意要与长湖宗来做。” “我家老真人的遗蜕尚在长湖宗,我想着他老人家一辈子奔波操劳,实在不忍其死后也不得安宁,不知贵宗可否给玄镜一个面子,玄镜自会补偿足够的灵资……” 岂知静湖真人脸色一板,沉声道:“这是什么话!” “宋老真人一生持心守正,正是我辈中人,长湖宗再怎么不懂事,也不至于让他老人家死后也不得安宁,不瞒玄镜道友,静湖今日前来,正是带回了老真人的遗蜕,送来宋家入土为安的!” 第291章 金丹法会(下) “长湖宗不愧是红尘海排得上号的名门正派,我代宋家多谢静湖前辈高义!” 荆雨心中了然,能让长湖宗放弃一具金丹炼尸,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宋见虚生前的“持心守正”,而是看在他这枚“紫气金丹”的面子上。 “静湖前辈,请入座。” 静湖真人刚刚落座,便见又一位金丹真人大踏步走进了正殿,荆雨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 “原来是离炎前辈到了!多谢前辈的【红云宝罩】,否则晚辈结丹不会如此顺利。” 来人正是红尘海声名远播的金丹炼器师离炎真人,闻言挥了挥手,嘿嘿笑道: “区区一个罩子,谈什么谢不谢的?你这小子丹成金紫,是我这个借法宝的老家伙与有荣焉才是!” 离炎真人是宋见虚的至交好友,自然算得上荆雨的半个长辈,他亲自将其引入了客座上,低声道: “离炎前辈,玄镜金丹初成,正打算搜集灵材炼制本命法宝,若是找到了合意的材料,届时还望前辈帮着玄镜炼一炼灵坯。” 离炎真人捻须道:“这是小事,你若是集齐了材料,自可去【火晟岛】寻我!” 后续又来了几十家金丹世家的真人,大多都是金丹初期、中期的修士,金丹后期的大真人倒是也来了四五位,大多是假婴势力的代表,临近午时,正殿中竟已经齐聚了数十位金丹,如今各自寻了相熟的好友三五交谈,大有谈玄之兴,竟将这一道宴席办成了一个小型的修炼交流会。 “听风岛风家,筑基嫡系风灵晔到!” 迎宾的修士唱诺的声音一出,原本闹闹嚷嚷的正殿陡然一静,原本安坐在座位上的诸多金丹修士竟然齐齐站起了身子,望向殿门口的方向。 一位身负白鞘长剑,丰神俊朗的少年修士缓步走入正殿。 这少年看修为境界不过筑基圆满而已,却能令一众金丹修士起身相迎,整个红尘海的筑基修士中,能有这样排场的只此一人——元婴种子风灵晔! 今日的风灵晔一改往日谦谦君子的模样,反倒是将脊背挺得笔直,大步流星跨过殿门,颇有些睥睨天下的姿态。 此时他代表的是整个听风岛风家,挂着的是堂堂元婴仙族的脸面,自然不能堕了族中的威风,风灵晔在荆雨主位的面前站定,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笑道: “风家风灵晔,谨贺玄镜真人丹成金紫,我家大人托我向您问好,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真人笑纳。” “风道友客气。” 虽说修仙界向来是以修为境界论资排辈,可荆雨终究是没有拿前辈的架子,客客气气道: “风道友何日结丹?” 风灵晔悠然道:“灵晔见真人如今丹成金紫,自觉心痒难耐,想是时机已到……时间定在半年后。” 荆雨眼睛一亮:“想来风道友是已经有了把握。” 风灵晔沉吟道:“七成把握罢!再磨下去也没甚么意思了。” “那便预祝风道友丹成金紫了!” ———— 风灵晔一来,正殿的宾客也算是齐了,身为今日的主角,荆雨自然也要说几句祝酒词,他本就唯有在杀人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杀伐果决的气势来,平日里性子温和、情绪稳定,并非那种孤僻怪异之人,对这样的场合也算信手拈来,应付地还算轻松。 红尘海诸世家的金丹真人见这位传闻可力敌金丹后期修士的天骄是个如此好说话的,也不由齐齐松了口气,都想着能否趁着荆雨还未进阶元婴前攀扯攀扯关系,对自家的家族也有好处,于是纷纷起身敬酒祝词。 酒过三巡之后,宋惊鸿起身言道: “今日承蒙诸位前辈、贵客赏脸,肯移步星罗岛,是我宋家蓬荜生辉,晚辈宋惊鸿在此谢过诸位!” 今日虽是荆雨的金丹法会,可如今宋家真正的家主却是宋惊鸿,她身为东道主,这一番感谢倒是合情合理。 只是席间众多金丹真人以及随行的筑基修士大多眼光玩味,只因他们也知晓宋惊鸿与这位玄镜真人的微妙关系,当年玄镜真人在外行走,用的可一直都是“宋家赘婿”的名头! 宋惊鸿自然感受到了众人的复杂目光,却浑然不觉,继续道: “正巧今日诸位前辈齐聚此间,惊鸿也想让前辈们在此做个见证。” “当年我与老真人遭逢大难,承蒙玄镜真人援手,这才转危为安,后来玄镜顶了一个【宋家赘婿】的名声,一来是讨一个筑基嫡系的身份,单单只是为了稳妥而已……二来却是老真人私心所致,妄图撮合一二,结一段姻缘。” “可这姻缘一道,向来是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论相貌,惊鸿形貌丑陋,世所共知;真人却面容俊朗,气质英武,哪怕在修仙界也是难得的美男子。” “论天资,惊鸿在世家嫡系中也不过尔尔,此生能结一枚金丹,已是邀天之幸了;真人却已然丹成金紫,它日结成元婴、晋位真君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论家世,惊鸿不过出身金丹世家……真人却大有背景,此事更不必言了。” “况且两情相悦,也谈不上,惊鸿承蒙真人看得起,也不过君子之交而已。” “如今真人成就紫气金丹,在这金丹法会之上,实在由不得清誉再有所损耗,惊鸿却要给真人正名才是。” “我宋惊鸿……与真人之间并无男女情爱之事,此后【宋家赘婿】的身份,也休要再提了!” 宋惊鸿此言一出,倒让席上的诸修士眼神各自变化了些许,荆雨握着酒杯,掩住口鼻,忍不住偷偷叹了口气。 其实在他看来,宋惊鸿完全没必要为他澄清此事,他如今本就是个无心情爱的性子,在肉眼可见的未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道侣,自己是否挂着一个宋家赘婿的名头,其实根本是无所谓的事情。 可宋惊鸿这样一番话,其实相当于是将他的身份与整个星罗岛宋家作了切割,现阶段对宋家来说,其实百害而无一益。 作为宋家家主,却没有站在家族利益之上考虑问题,这是宋惊鸿的失职。 可作为他荆雨的好友,哪怕拼着天大的利益不要,也要为其澄清名声,这样的朋友,谁又能说出一句不是? 第292章 传道之恩 思及此处,荆雨轻咳了一声,缓缓道: “诸位道友,惊鸿所言属实,玄镜确与其并无男女之情,宋家赘婿一事……往后倒也不必提了。” 宋惊鸿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听了荆雨这般干脆的说法,也不由神色一黯,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岂知荆雨话锋一转,言道: “可玄镜在宋家这许多年来,承蒙老真人指点丹道、占卜技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了师徒之实。” “老真人这些年来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却从不言收徒一事,其实也是存着不想束缚玄镜的心思而已。” “可玄镜却不能就这般糊弄过去,今日正巧诸位同道皆在,不妨与我一起做个见证。” “今日玄镜拜入老真人门下,为了不违逆老真人遗愿,仅作一个记名弟子,正巧长湖宗静湖前辈送来真人遗蜕,便在正殿处立一道牌位,全了拜师之礼!” 荆雨疏朗清越的声音传遍大殿,令宋惊鸿听得眼眶一红,她知晓荆雨这是在以另一种身份为宋家站台! 便在诸修愣神的工夫,荆雨果真摆出了一道宋见虚的生辰牌位,恭敬放在了主席正中,摆好了祭品,认认真真地将这一套拜师之礼走完。 与黑虎上师、离炎真人、宫徵羽等人的欣慰与感怀不同,独自饮着灵茶的张青芒眼中倒是羡慕嫉妒居多,心中暗暗道:“好一位有情有义的玄镜道人……怎得我张家便无此顾念情谊的俊才!” 随即又想到了死在定古秘境之中的那位金丹嫡系,神色黯然,顿觉寂寥,连杯中上好的灵茶都没了滋味。 酒足饭饱,这一宴便也临近尾声,可这并不是这一次金丹法会的结束,反倒是正式的开端! 只见荆雨自主席位上站起身来,对着下首的一众金丹修士拱了拱手。 殿中的数十位金丹也拱手回礼,俱是一笑,几乎同时抬手指向殿外: “请!” 荆雨挑了挑眉,自然知晓他们所说为何,也是当仁不让,大踏步走出了正殿,来到了殿外广场的流水宴席处,飞身一跃,来到了正殿的屋顶处,看向殿外广场密密麻麻的数千名修士。 “师父,快看!是真人!” 金云子猛地吞下嘴里的那块儿三黄鸡皮,用袖子抹了抹嘴上的鸡油,扯了扯不住往袖子里塞灵果的金莲法师。 金莲法师抬头望去,眼神一下子变了,神色复杂道:“不过区区数十年而已,怎得一下子时移世易,竟就此天渊之别了!” 此时广场上几乎所有的练气筑基修士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荆雨的方向,眼神渴望。 “贫道玄镜,一百三十七岁丹成金紫,今日开办金丹法会,为诸位道友讲道三日……” 自从五百多年前陆英招在青云仙城传道之后,金丹法会讲道也算是仙洲界的老传统了,荆雨自然也不能免俗。 只是他这一次却并未单纯讲述结丹之道,反倒是自引气入体开始讲起,一路讲到筑就仙基、以及筑基期时修行的种种关隘…… 面目苍老的金云子早就浑然忘却了此身何处,死死地盯着端坐于屋檐之上的那位新晋的金丹真人,用心默记,听到妙处,不由击节赞叹,心中暗暗感激: “难得有一位真人还肯从练气修行开始讲起,自然是特意照顾我等低阶修士了……传道之恩,却是不好报偿了!” 原本金云子筑基失败了一次,此生早已不敢再想望筑基一事,如今听了荆雨讲道,只觉那一道尘封已久的瓶颈竟然又微微有些松动之感,心中再一次燃起了些许斗志,恨不得立时回转【孽海金莲寺】尝试筑基! 待到荆雨说到了筑基的关隘,在场的筑基修士更是听得如痴如醉,甚至有一位筑基初期圆满的修士,只差这临门一脚,竟尔临阵突破,步入了筑基中期的境界! 最后终于讲到了结丹之秘,荆雨干脆以水系术法在半空凝聚出了种种影像图形,辅助讲解,一时间整个广场上空异象纷呈,教诸位金丹真人都看得愣了。 风灵晔将背部的长剑放在了膝间,目光空灵,神念却散发四周,将荆雨讲道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音节都刻印在了识海之内,心中默默道: “不愧是连家中真君都盛赞的天骄人物,这等理解,我不如也!” 他静静思索荆雨所讲的内容,一时间竟尔白日顿悟,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待到荆雨三日讲道结束,风灵晔恍然惊醒,只觉得自己对丹成金紫又多了些把握,从保底七成的胜算大增到了八成! 啪—— 端坐在屋檐上的荆雨打了个响指,下一刻天空中的种种异象立时化为泡影,消失不见,他站起身来,背着双手,悠然道: “三日讲道已毕,各位请自便罢!” 这一刻,广场诸修竟然齐齐趴伏在了地上,大礼参拜道: “多谢玄镜真人传道之恩!” 荆雨坦然受了这一礼,挥了挥袍袖,笑道:“散了吧。” 待得练气筑基修士陆陆续续下了山,出了岛,各大势力的金丹真人也起身告辞,荆雨一一送了,将礼数周全,却见风灵晔抱着长剑,留了下来: “多谢真人传道之恩,灵晔受益匪浅,今日接下了这个差使,倒是来对了。” “风道友言重了。” 荆雨言道:“道友既然最后留下,想必是还有什么事情?” 风灵晔神色一肃,沉声道:“正是!玄镜真人,我家大人想要见你,特意嘱托灵晔来请真人往听风岛一叙……” 荆雨心中一跳,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终于让心中那一块儿大石落了地,暗忖道:“风祁节要见我!” 元婴真君何等的威慑力,金丹修士面对元婴几乎是被任凭宰割的状态,平日里哪里有什么平等可言,只是供真君随意驱策的玩物而已。 如今风祁节为了见荆雨一面,没有直接一道真君法旨送过来,反倒是派了自家的元婴种子客客气气来请,已是给足了荆雨面子。 又或者…… 荆雨暗忖道:“是给我身后的背景面子?” 第293章 登崖 红尘海,听风岛,风家族地 两道遁光落在听风岛上,显现出两道身影,正是荆雨与风灵晔。 “终于到了!” 金丹法会结束后,荆雨也没怎么耽搁,与孙白猿与宋惊鸿交待了一番,便随着风灵晔前往风家,进阶金丹后,荆雨遁速大增,但还要照顾风灵晔的遁速,这才耗费了近十日,这才到了地方。 他们遁行到了风家族地之外,被元婴大阵阻隔,风灵晔拿出了一枚令牌对着那阵法晃了晃,这元婴大阵立时间开了一道口子。 荆雨跟在风灵晔身后,好奇道:“风道友,你们族中的元婴大阵笼罩的地界不大啊?似乎只圈了这一处核心之地?” 风灵晔闻言苦笑道:“真人想多了,一来是听风岛实在太大,天下只怕没有什么元婴大阵能够笼罩如此大的面积;二来我风家晋升元婴仙族也不过数百年而已,底蕴毕竟比不得那等数千年的仙族,元婴大阵耗用颇多,只能先用这个次一些的顶一顶。” “就这一道市面上不算太好的【九天炼风罡云大阵】,还是当年我家大人晋位真君时,用元婴大典上收来的贺礼东拼西凑换来的……” 荆雨默默点头,跟着风灵晔进入了风家族地,穿过了一处占地极广的演武场,此时演武场上似乎在举行什么比试,围拢了数百名修士,练气筑基皆有,还有一位金丹初期的真人正在主持。 风灵晔不等荆雨发问,颇为善解人意地解释道: “如今是我家正在举行十年一次【族内大比】,参与者都是家中的筑基修士,此大比点到即止,旨在考量族中筑基修士这十年间阶段性的修行成果,奖励颇丰。” “本拟着要带着族中的筑基嫡系去见识一下真人的金丹法会,可正巧却碰上了大比,这才没有前去。” 风灵晔半真心半恭维地捧了荆雨一句:“若是知晓真人讲道的内容如此鞭辟入里、直击要害……拼着这一次大比不参加,也要拉着这几位嫡系去听一听才是!灵晔旁听真人讲道所得的助益,论珍贵程度,要远超大比头筹的奖励了。” “那我岂不是误了风道友的族内大比?”荆雨调侃道。 风灵晔含蓄地笑了笑:“这比试我向来是不参加的。” 荆雨双目扫过那数百名修士,惊讶地发现这其中至少有六人根基雄厚,身负厉害神通,身上的神通之光几如黑夜萤火,都是实打实的金丹种子。 荆雨暗暗咋舌:“不愧是元婴仙族,当代的筑基嫡系中竟然至少有六位金丹种子,其中甚至不乏有望丹成中品、上品的俊才……这底蕴果真不是金丹世家能比的。” 风灵晔经过演武场,那主持大比的金丹真人瞬间自座位上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一众风家修士同时转过身来,看见风灵晔俱是一愣,随即异口同声躬身道: “见过大公子!” 风灵晔含笑点头回应,并未在此驻足停留,反倒是带着荆雨拾级而上,往族地中海拔最高,灵机最为浓郁的【听风崖】走去。 两人沿着山路向上,越是登高,地势便越是险峻,由于此地设有禁空禁制,到了后半段,荆雨与风灵晔甚至要握着山道上垂下的铁索一路攀爬上去。 到了临近山顶处,荆雨已经能够感受到罡风拂面,“呜呜”的风声自耳畔掠过,宛如幽咽,令人有些心浮气躁。 “不得了!” 荆雨暗忖道:“这【听风崖】果然有些门道,越是临近山顶,罡风便越是厉害,这罡风无孔不入,丝丝入体,竟尔有些挫伤筋骨的意思,若不是炼体有成的修士,只怕坚持不了太久。” “而这风声又有霍乱心神之效,须神念强大者才能不受影响。” “此地天然便是一个炼体、炼神的修行宝地!” 望着手持铁索,丝毫不受影响、不断迈步登高的风灵晔,荆雨暗暗点头: “不愧是风家公认的元婴种子,只怕也是法体双修,还有这样好的心性……难怪风祁节对其寄予厚望了。” 两人终于到了山顶,此时山顶上无风无浪、一片静谧,万千罡风竟尔齐齐消弭一空,山顶处并未像是荆雨想象中的那般有匹配元婴真君的巍峨建筑,反倒只是几座简简单单的竹庐,竹庐一旁还有一个不大的水池,其中好似放着几把形态各异的法剑。 “我家大人便在中间的那一座竹庐中,真人请自行进去罢。” 风灵晔拱了拱手,也不等荆雨回应,自顾自走入了最左侧的竹庐中,似乎是去闭关修行了。 荆雨只得自己走到了正中那座竹庐前,犹豫了一瞬,扬手敲了敲竹门: “风真君可在?晚辈玄镜拜见真君。” “进来罢。” 竹庐的门忽地自行打开,荆雨迈步而入,只见一位身着白袍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座位上,手中摆弄着一套茶具,正在为自己斟茶。 荆雨定睛望去,这中年男子身形单薄,脸型却方方正正,蓄着一圈儿明显精心修整过的络腮胡须,两道眉毛极其浓郁,几乎要连在一起,与荆雨想象中的风祁节形象可谓是大相径庭。 他心中暗暗道:“传闻这风真君的本命飞剑是一柄门板大小的阔剑,不知真假?这小身板舞动大剑,也不知是个什么景象。” “坐。” 风祁节头也不抬,仍是在自顾自沏着茶,却动作利落,给对面座位桌上的茶杯中也倒了一杯上好的灵茶。 荆雨老老实实坐到了风祁节的对面,拿起那盏灵茶,轻轻啜了一口,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句: “好茶!” 风祁节微微抬眼,闷声道:“怎么,懂一些茶艺?” “只是略懂一二罢了,算是个喜好,上不得台面。”荆雨低声道。 “那也不错了。” 风祁节点了点头:“这年头修士大多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求道途上,很少有修士有钱有闲欣赏灵茶了,大多都是身居高位的金丹元婴才有这个时间精力。” “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闲情雅致,偏生修为进境又是神速,想来也是大有背景之人啊!” 第294章 风祁节 荆雨只是又饮了一口灵茶,并未答话,风祁节却自顾自说了起来: “修仙界首重资质,倒也不假,可没有一个深厚的背景,纵使再如何天纵奇才,终究是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当年我风祁节的资质并不在灵晔那孩子之下,可彼时风家不过区区一个金丹世家而已,哪里有甚么顶级的结丹灵资、元婴道场可用?最终我也不过丹成上品而已。” “灵晔这孩子赶上了好时候,便有了几分图谋紫气金丹的想望,但哪怕是在听风崖这样的元婴道场,以及族中数种顶级结丹灵物的加持之下,丹成金紫也并非把稳的事情,仍有诸多变数。” 风祁节抬眼看了看荆雨,嘴角微翘:“你结丹时我全程便在太虚中观瞧,上千里灵云,天道紫气来贺,好大的排场!” “真君谬赞了。”荆雨低声道:“只不过占了几分运气。” “这样的话不必多说。” 风祁节摆了摆手:“你可知今日我找你来是存着什么心思?” 荆雨挑了挑眉,半开玩笑道:“总不至于是真君瞧着晚辈丹成金紫,预想着早晚会威胁到风家的仙族地位,想要提前扼杀隐患罢!” 风祁节饮茶的动作缓了缓,淡淡道:“也不是没想过。” 荆雨神色微微一僵,神念已经探入储物袋中,随时都可激活九命道君所赠的金色令牌。 “不过一来我有些拿不准你的根脚,咱们仙洲界天地广阔,可当真有那么几位一心潜修的化神老怪,我若是做不干净手尾,难免被你家长辈打上门来,届时整个风家都有倾覆之危,实在是不值当。” 风祁节道:“这二来嘛……” “风家是正道仙族。” 荆雨忍不住问道:“真君,有个疑问在我脑中徘徊良久了,为何修仙界会把正邪之别分得如此清晰?难不成这【正道】二字真有千钧之重,若是有宗门家族以正道自居,却不行正道之事,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么?” 风祁节轻笑道:“那是自然,正道便是正道,并不是说正道就不能杀人,不能破家灭族……而是万事都要有一个规矩,你在规矩之内行事,哪怕有一些额外的小小变通,只要说得过去便可。” “可若是完全不守规矩,又自居正道,那便是触犯了某些大人物的逆鳞了。” “说到底,哪怕是遨游太虚的元婴真君,头顶上还压着化神修士,哪里可以随意造次呢!” 风祁节神色一肃:“你说你是蓬莱仙洲人氏,难道没听你家长辈提起过,两万年前,蓬莱天君萧不疑,在飞升前召集整个仙洲界作风正派的化神修士齐聚蓬莱山,共同制定正道规矩?” “自此这仙洲界守规矩的修士年景才算好了起来,若是放在弱肉强食的近古时代……嘿嘿,你结丹时我就遁出太虚送你一剑了!” “况且……” 风祁节随意道:“在你结丹前,宋见虚操控着宋忘山遗蜕制成的金丹炼尸来找过我一次,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并且承诺你结丹后不会在红尘海停留太长时间……红尘海水浅,可养不起你这一条真龙。” 荆雨一愣:“真君这是要赶我走?” “正是。”风祁节轻声道:“你如今还只是初入结丹而已,随着修为增长,以后还要晋位真君,届时红尘海谁说了算?只要你在一日,风家手底下的金丹世家便会蠢蠢欲动,届时必然站边……” “我风家不愿恶了你,可邻居做久了难免渐生龃龉,届时闹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可你若是离开红尘海,对宋家可谓百利而无一害……我风家承了你的情,自然会对宋家特别照顾;玄镜道人在外的名声越响,与你关系匪浅的宋家便也更是无人敢动。” “你可知我等元婴仙族为何可以长盛不衰?一方面是元婴修士寿元悠长,有足够的时间培养后辈,不至于使族中青黄不接……像那种有复数元婴的仙族,一般也会让其中一位元婴真君在族地掌家,另一位真君则在外远游,为的便是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以免被人一锅端了。” “若是将来灵晔凝结元婴,我也会将他放出去四下游历,对任何同级的仙族都是一种威慑。” 荆雨默默点了点头,其实哪怕风祁节不说,他也不会在红尘海停留太久,毕竟自己的亲人朋友大多都在蓬莱仙洲,远游这些年,也该回去看看。 想罢,荆雨抬起头来:“既然如此,可否等在宋惊鸿结丹后?” 风祁节淡然道:“应该的,我瞧着宋惊鸿再有三年差不多便可着手结丹了,这样罢!我准你在红尘海再待十年时间,十年之后,你必须离开。” 荆雨苦笑道:“真君这样赶人,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风祁节闻言却哈哈一笑:“哈哈!小子,你以为自己丹成金紫,又有大背景傍身,老子堂堂元婴真君也要捧着你不成?” “说句不好听的,你如今确实前途无量,可毕竟潜力未曾完全兑现,再通天的背景,也有意外发生,若是中途陨落,那便一切成空了。” “再者说来,宋见虚之所以将全副身家都压在你身上,那是因为宋家本来就已在危亡的边缘,如今风家正是如日中天之时,有甚么必要冒着风险押宝?” “你这样的天骄身负大气运、大机缘……若与你勾连甚深,自然有鸡犬升天的可能性,可你这样的人同样也会招惹很多背景通天的仇敌,我打点好了与你的关系,焉知就不会殃及池鱼?” 风祁节悠然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风祁节的使命便是让风家这个金丹世家晋位仙族,培养出一位真正称得上名震仙洲的顶级天骄出来……” “至于灵晔?他究竟是与你交好还是交恶,或者与这世上任何人有无任何的联系,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这便不是我这个老头子要考虑的事情了。” 第295章 秘库挑选 这风祁节虽然话里话外都不甚客气,但也算是直来直往,荆雨并不觉得冒犯,反倒是很喜欢与这样本性率真的修士打交道。 风祁节忽地拍了拍脑袋:“对了,我风家毕竟也算是正道仙族,逼人出走这样的事情毕竟不太光彩,一会儿你跟着灵晔去我族的秘库中挑选一样灵材,便当作我风家赠与你的赔礼。” 送上门的好处自然不能不要,荆雨站起躬身一礼,言道:“多谢真君赐宝!” “罢了,茶已喝完,去吧。”风祁节摆了摆手,这简陋竹庐的竹门应声而开,显然是已经下了逐客令。 荆雨走出竹庐,却发觉风灵晔已经从左侧的竹庐走了出来,候在了那洗剑池一旁。 “真人,方才我家大人已经传讯,要灵晔带着真人去风家秘库中挑选一件宝物,还请真人随我来。”风灵晔将手中的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扔回了池子中,言道。 荆雨拢着袖子客气道:“那便劳烦风道友了。” 两人下了听风崖,来到了一处不甚起眼的隐秘所在,这是个看着外观陈旧破败的小仓库,仓库的红漆大门已经斑驳,在大门上挂着一只生满了锈迹的拴锁,而在大门左侧,此时正有一名老得吓人的老妪正闭着眼睛、坐在一只小竹凳上打着盹。 这老妪的修为隐藏的极好,等闲人看不出端倪,但灵觉惊人的荆雨还是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迫人灵压。 假婴真人! 荆雨心中一凛。 “婆婆,奉大人法旨,前来开启秘藏。”风灵晔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那老妪的眼睛吃力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点了点头,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拿出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铜钥匙,将这门锁打开。 “进去罢,挑好了东西再寻老身来关门便是。” 荆雨道了声谢,跟着风灵晔走入秘库中,瞬间便被其中的宝气晃住了眼睛。 “这内里空间这般大,风道友,你们风家的秘库竟然还带有一丝须弥芥子的属性?这几乎已经是一座小小的秘境了!”荆雨赞叹道。 “我风家的宝库也分【显库】与【隐库】,那显库倒是装潢地金碧辉煌、气派非常,可内里存着的基本上都是金丹层次以下的宝物,这隐库虽然外观看着简陋,能在这其中收藏的无一不是元婴级数以上的精品。” 风灵晔笑道:“这秘库中的宝物品类甚杂,大致分为【矿石】、【药草】、【妖兽部件】、【功法】、【法宝】、【灵物】等几种,按着我家大人的意思,真人可随意挑选一样物事带走,无论此物价值如何,风家都不会反悔。” 荆雨点了点头,先是拿起了靠近大门的一件玉如意,仔细端详。 风灵晔看了这如意一眼,随口道:“这玉如意是一件中品法宝,所凝出的玄光多有些困锁迟滞之效,对金丹修士而言也算是件一等一的困敌法宝了。” “困敌用的?” 荆雨嘀嘀咕咕,将这玉如意放回了原处,他有【参玄灵光】这门神通,随着境界攀升、修为日深,愈发显现出神妙,不在任何法宝之下,实在没必要再选一件这样的困敌法宝。 随后他又拿起了另一枚透明的水晶球,这水晶球内似乎拘役着一条小小的白蛇,正左冲右突,冲着盯向它的荆雨呲牙咧嘴。 “这是何物?”荆雨奇道。 风灵晔笑了笑,言道:“此物是一条【灵脉】所显化的外相,若是真人选了此物,自可以寻一座仙山宝地,将这白蛇灵脉与地脉相合,立时便能造就出一片灵机不俗的金丹道场,还附赠一整条灵石矿脉,虽然此物对修士的战力没有显着提升,但修仙修的本就是【财侣地法】,但这一条灵脉,便把【财】与【地】的问题一并解决了,因而也深受金丹真人,尤其是散修金丹的喜爱。” “啧啧,好东西。” 荆雨有些恋恋不舍地将这水晶球放了回去,他暂时并没有组建势力的想法,自然也不会去选择这样一条灵脉。 “这是……好大的一块儿庚精!” 荆雨拿起一枚拳头大小的暗金色矿石,呲牙咧嘴。 “看来【庚精】的大名真人也早有耳闻了,想来也知晓这灵矿的真正价值所在了!”风灵晔脸上罕见显现出一丝肉痛神色,却仍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这【庚精】乃是锐金之精,但凡炼制法宝时掺入指甲盖大小的一点儿,便能大大提升这件法宝的硬度,尤以炼制法剑为佳,若是掺入了拳头大小的这样一块儿来,任何法剑都会变得锋锐无匹!” 荆雨感受着【庚精】略有些粗糙的手感,依依不舍道:“早知当年也习剑了,不知金丹期后转剑修可来得及?” 风灵晔失笑道:“我辈剑修入门的一课便是要心诚于剑,单只法剑一柄,再也不假外物,真人……稍稍有些来不及了。” “唉,也是。”放下了这一块拳头大小的庚精,荆雨又走向秘库深处,果真见识到了无数外界压根便不曾流通的好东西。 “真人可有个大概的范围?如此找下来,也不是个事情。”风灵晔沉吟道。 “我如今金丹初成,正是要炼制本命法宝的时候,却苦无并无合适的灵材炼制法宝灵坯,不知风道友可有推荐的灵材?”荆雨随口说道。 “奥,原来是要找灵材。”风灵晔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其实本命法宝只要持续不断的蕴养炼化,其法宝的本质与威能均会渐渐提升,按理说对法宝灵坯的位格要求不高。” “但这也只是理论上无限制的温养,金丹真人寿元有限,灵坯还是应当追求一下高材质,这样也能少走许多弯路。” 风灵晔说着,便将荆雨引入了一片专门存放灵材的区域,这其中有不少珍稀矿石、灵木、妖兽部件等等,无一不是元婴级数以上的精品。 “真人想要炼制怎样的本命法宝?是攻伐为主,还是防御为主?或者是辅助法宝?” 第296章 玄纹龟甲 荆雨低头沉思了片刻,方才回应道:“暂时定成偏向守御、辅助一侧的法宝。” 这其实也是荆雨在结丹前就已经定下来的,毕竟攻伐手段他实在不缺,不说威力奇大的【一元重水】,步入【异府境】之后的【苦渡玄光】在异府法目的加持之下也早已不逊色元婴仙族的顶尖攻伐神通,并且还是瞬发,比略显笨拙的【一元重水】更为灵活。 更不要提【天筹卜剑经】这样极为适配荆雨的神通,辅以其远超同阶修士的浑厚法力与无瑕金丹衍生而出的法力质量,以及通过燃寿稳步提升的占卜技艺,足以令这门神通的威力在荆雨的手中远远超过宋见虚这个创造者。 哪怕不动用神通,荆雨目前手上仍有一套自王负甲那里得来的【薄翼螳刀】,结成刀阵,威能不输中品法宝,还有各种王负甲留下的灵虫……足以作为常规手段使用了。 也难怪荆雨更偏向于保命一类的本命法宝,毕竟对于他而言,哪怕有暂时抵不住的强敌,以自己无限的寿元,总有一日能将当年丢的场子找回来,何必逞一时之气? 风灵晔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心中有数,带着荆雨来到了秘库的深处,指着这些灵材侃侃而谈: “真人请看,这一截【万年乌木】很是不凡,材质极为特殊,可以有效隔绝除火系之外的术法神通侵袭,若是寻到精于制甲的炼器大师,足以做出一件甲胄灵坯,甚至还能余下一些边边角角,唯一的缺点便是惧火,但真人身为水系修士,偏偏一身术法又能反过来克制火系术法,将这灵材的最后一块儿短板也补上了。” 荆雨听得连连点头,风灵晔虽然只是筑基修士,可这见识眼界却丝毫不输金丹真人,甚至要碾压绝大部分散修金丹,真可谓家学渊源。 风灵晔又拿起了另一块儿拳头大小的矿石,言道:“这【元磁石母】天生便是做元磁类宝物的上好灵坯,对掺入了金铁灵材的法宝都有极强的抵御之能,若是将其制成灵坯,再作为本命法宝进行温养,日后说不得还有可能生出【元磁神光】这样大名鼎鼎的法光类神通……” “还有这一株【澜云彩合花】,不须经过太多雕琢,便可直接蕴养为本命法宝,其散发出的花粉可以惑人心智,更有种种神妙,不能以言语道之……” “这【清灵通识宝玉】若是雕琢为一件玉质法宝,蕴养在丹田之内,平日里不管是修行还是斗法,皆可维持灵台清明,抵抗心魔滋扰……真人须知,修士境界越高,越是要强调心性,便是因着修为到了极高的境界,更易受到外魔入侵,更不要提若要破丹成婴,还有一道【心魔劫】要渡,身上若是有这么一件本命法宝,怎么也多了几分把握。” 风祁节虽是让荆雨可在这秘库中随意挑一件宝物,可却并未嘱咐风灵晔这般事无巨细地讲述,显然也是要让荆雨全凭自己的眼力,那么风灵晔此举便是纯粹以私人角度示好了,荆雨自然很承他的情,连连点头: “多谢风道友辛苦讲述了!” 风灵晔笑着摇了摇头,又自一个箱子中拿出了一枚宝光隐隐的龟甲,言道: “真人,这件【玄纹龟甲】来头可当真不小,是大名鼎鼎的元婴妖兽【玄纹龟】蜕壳之后留下的龟甲,其不仅防御惊人,且有极为强大的自愈能力,本命法宝最怕损毁,哪怕只是稍稍损坏一丝,也要温养数年才能恢复过来,而这龟甲炼制的法宝,只要不被彻底击为粉碎,便可以缓缓自动恢复。” “并且这【玄纹龟】本身还是一种极为擅长卜筮的妖兽,传闻这些玄纹龟可以精准卜算出自己的具体寿数,临近寿尽时,便会自发沉入极深的海底中了却此生……而一只玄纹龟在一生中只有每突破一个大境界时才会蜕一次壳,这件【玄纹龟甲】便是一只玄纹龟突破元婴时留存下来的。” “而据灵晔所知,仙洲界目前还从未出现过化神级数的玄纹龟,可见此龟甲之珍贵了。” “这妖兽还擅长卜筮?” 荆雨对这龟甲颇为感兴趣,毕竟妖兽的部件多少都会残留一些其本身蕴含的天赋道纹,龟甲又是最适合占卜一道的器具之一,材质意象皆合,自己若是将其炼制成一件灵坯,想必是一件极好的占卜法宝。 “怎么,真人看中了这【玄纹龟甲】?” 风灵晔言道:“宋家本就以卜卦之道闻名红尘海,想必真人早已尽得宋老真人卜卦真传,若是炼制一件精于卜卦的本命法宝,倒是合适。” “就这一件了。” 荆雨点头道,他对自己要炼制怎样的本命法宝已经有了计较,便拿了这一件【玄纹龟甲】。 风灵晔也不废话,直接将这龟甲递给了荆雨,随即带着他出了秘库,一路送到听风岛之外。 “风道友留步罢。” 荆雨悬停在海域之上,衣袂飘飘,含笑道:“下次再见,想必便是道友的金丹法会了。” 风灵晔笑着拱了拱手:“届时必然要请真人来尝一尝我风家供给宾客宴饮的特色席面!”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辞别风灵晔,荆雨化作一道毫不起眼的灰色遁光,飞离了听风岛。 只是他却并未立刻回返星罗岛,反倒是绕了个圈子,先去了一趟离炎真人潜修的【火晟岛】。 离炎真人此时也方才回返自家的道场没几天,却见这玄镜道人竟然这般早早地登门拜访,也是心中奇怪,但仍是开阵迎接,却见荆雨拿出了这一件【玄纹龟甲】。 “嘶……这是元婴级数的玄纹龟蜕下的龟壳……” 离炎真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真要用它来打制一件法宝灵坯?” “离炎前辈可是有甚么碍难?”荆雨询问道:“这材料炼不成灵坯?” “这材料天生便适合做成灵坯……”离炎真人苦笑道:“问题不是这材料不行,而是材料太好,老夫怕把你这么好的材料给糟践了!” 第297章 宋惊鸿结丹 “说到底,老夫也只是个金丹炼器师,没经手过多少元婴级数的灵材。” 荆雨心中一沉:“离炎前辈已是红尘海数一数二的炼器大师了,若是连您都没有把握,那只怕无人能炼制出这件灵坯了。” 荆雨这话倒不是吹捧,毕竟元婴炼器师本就难寻,整个红尘海总共也就风祁节一位元婴修士,还是不假外物的剑修,哪里懂得炼器?离炎真人倒是还真能坐稳红尘海炼器师的头把交椅。 岂知离炎真人抚须一笑,言道:“若是你请我以这件灵材为主材,炼制一件成品法宝,那我多半要拒绝……可若是只炼制一件半成品的法宝灵坯,那把握便大多了。” “金丹修士的本命法宝与普通法宝不同,之所以能随着蕴养逐渐提升神妙与威能,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其被修士蕴养前只是一件法宝灵坯,具有很强的成长性。” “同理,若是修士陨落,本命法宝失去了蕴养,也会逐渐跌落品级,最终甚至彻底失去灵性,沦为废器。” “而成品法宝威能固定,好处则是不会随主人陨落而降低威能,可以代代相传。” “对于炼器师来说,所有的炼器步骤之中,反而是最后一步【固化】最为困难,修为境界、炼器秘法、甚至当时的状态缺一不可……” “但若是只炼制灵坯,那便不需要走【固化】这一步,以我的手段,还是有机会的。” “那便麻烦离炎前辈了!”荆雨神情恳切道。 离炎真人神色肃然:“放心,这一道法宝灵坯我需用心雕琢,只怕不是一年半载能够完成的,你且耐心等一等,我定然会全力以赴!” 与离炎真人交流了一些灵坯需要注意的细节,又凑了许多辅助的灵材之后,荆雨这才回返了星罗岛。 或许是荆雨紫气金丹的威慑太足,接下来的日子变得相当平静,与宋家又利益冲突的那几个世家几乎一夜之间都偃旗息鼓,没了声响,荆雨倒也乐得清静,只在卦筹山上安稳修行。 半年后,听风岛灵云汇聚,足足蔓延了五百里大小,最终引得天道紫气来贺,风灵晔成功结成【紫气金丹】,成为了整个红尘海千年以来的“第二位”丹成金紫的金丹修士! 但唯有荆雨知晓,实际上风灵晔才是红尘海千年来的第一位紫气金丹修士。 因为自己结的是【无瑕金丹】! 同样是一个月后,风家大宴宾客,为风灵晔举办金丹法会,这一次金丹法会的规模可远超荆雨当日,就连参会的金丹真人数量都翻了几番,可以说,整个红尘海不论家族宗门还是散修金丹,几乎全到了。 就连风家真君风祁节也罕见露面,在风灵晔的金丹法会上说了一段祝词,显然也是心情极好。 最终,在风灵晔的邀请下,荆雨还出席与这位风家元婴种子进行了一场点到为止的斗法,两人法宝神通齐出,最终堪堪战成了“平手”,引得一众金丹真人惊叹不已,暗地里已将二人合称为红尘海的“双璧”。 又过了两年半,宋惊鸿终于开始结丹。 望着卦筹山顶凝结的灵云,站在山脚处观察灵云的荆雨与孙白猿二人皆神思不属,似乎各怀心事。 “玄镜,你看惊鸿这灵云……”孙白猿面有忧色,望着头顶那越来越大的一片灵云,心中想起了自己结丹时的情景。 “当年我结丹可谓九死一生,若非最后多了那么一丝丝运气,只怕连下品金丹都凝不出。” 荆雨望着这灵云,却不似孙白猿这般紧张:“白猿真人请放宽心,惊鸿根基扎实,灵物充足,秘法齐全……结丹应是十拿九稳之事,只是不知能结出怎样的品相。” 荆雨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宋惊鸿结丹,他也是出了大力的,虽然宋青崖赠与自己的那三样顶级水系结丹灵物,由于属性不合,作用有限,因而并未交给宋惊鸿,可他却将【祝请通神观想妙诀】这一位格极高的神念结丹秘术教给了宋惊鸿。 至于【神府血气凝丹妙法】,由于宋惊鸿并未炼体,体内精血有限,因而这秘法用处不大,也就没有授予的必要了。 但凭借法力、神念两大结丹秘术,与数种木系结丹灵物的加持,宋惊鸿结丹的概率应当不会太低,甚至可以尽量想办法抬升一下金丹品相! 过了差不多半个月,天穹之上的灵云缓缓收拢,挂筹山顶的异象消失,又一刻钟过去,自山顶落下一位带着面具的魁梧女子,正是结成金丹的宋惊鸿! “玄镜,姑父,惊鸿幸不辱命,总算结成金丹!”宋惊鸿显然也是心情激荡,语调都要比平常轻快了些许,似乎卸下了一道极重的担子。 “好好好!”孙白猿激动道:“什么品相的金丹?” 宋惊鸿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道:“丹成中品!可惜了,距离丹成上品仅仅只有一线之隔……” 荆雨皱起了眉头,心中纳闷道:“怎么才丹成中品?” 可下一瞬,荆雨便恍然大悟:“是了,我这便是以己度人了,当日结丹时,哪怕没有动用任何结丹灵物,丹成金紫前都没费什么力气,便以为结丹一事无甚碍难,实则哪里是这般容易的!” 须知十位金丹修士之中,差不多也只有一位能够结成中品以上的金丹品相,丹成中品,在金丹修士中绝对已算得上【十里挑一】的英才了,至少大有希望修到金丹后期,甚至有大机缘者,不是没有一丝结婴的希望。 于是荆雨也衷心贺道:“惊鸿,恭喜了,丹成中品,未来修到大真人应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未尝没有机会一窥元婴道途……” 宋惊鸿感激道:“若无玄镜那一道秘法相助,惊鸿未必能够丹成中品……” 荆雨摆了摆手,他那秘法还是从宋青崖那里薅来的,想必宋青崖也不会反对把它用在自己姑奶奶身上…… 孙白猿似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言道:“惊鸿,既然已经结丹,那这家主之位,也该正式交到你的手中了!” 第298章 宋家改制 宋惊鸿默默点了点头,此前她虽然已经是宋家名义上的家主,可毕竟只是筑基修士,论及修为还不足以压服族中众修,因而族事依然是由孙白猿代管,如今她丹成中品,已是如今宋家中唯一的一位本姓的金丹真人,自然名正言顺地接过了家主之位。 只见宋惊鸿低声道:“我这便通传族内修士,召开家族议事。” 过了一时半刻,几乎整个星罗岛上的筑基修士都集中在了卦筹山腰的议事大殿之中,见孙白猿与荆雨这两位如今族中的外姓真人今日都未曾坐在主位,反倒是分立两侧,结合方才卦筹山顶刚刚消散不久的灵云,心中都有了预感。 其中不少宋家嫡脉的老修士更是心中一喜:“惊鸿成了!” 果然,待得殿中修士齐聚,宋惊鸿这才穿着象征宋家家主的黑底八卦道袍缓步自后殿走出,一身金丹灵压毫不掩饰,将站在前排的诸多筑基修士摄地齐齐一滞。 “拜见真人!” 宋家的三脉修士统统下拜,以大礼行之,口中称颂道: “恭贺真人结成金丹!” 他们只因不知宋惊鸿结的金丹是何品相,因而才未曾将后一句“元婴在望”说出口,历史上还真有修士丹成下品,却因低阶修士贺了一句“元婴在望”,认为是对其的羞辱,直接将恭贺那人一道术法打杀了的情况。 宋惊鸿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沉声道:“今日我宋惊鸿成就金丹,往后取一道号【山鬼】。” “本真人既然掌家,族中的规矩也要改一改了。” 与宋家的嫡脉修士心下窃喜不同,宋家的支脉修士俱是心中一沉,前几年支脉的领军人物宋羽则才因为联合外姓修士夺权被下了族狱,是生是死都还不清楚;宋惊鸿又是嫡脉修士,自然偏向嫡脉,今后支脉的日子只怕愈发难过。 至于外姓修士,被孙白猿那一口真火烧过去之后,更是早已不成气候,如今还立在殿中的不过寥寥十余人而已,哪有什么插嘴的资格。 却见宋惊鸿悠悠道:“自今日起,宋家的宋氏修士,嫡脉支脉与否不再以血缘亲疏论评,只以资质心性为准绳,只要是登临筑基的修士皆并入嫡脉之中,练气修士则划入支脉,而无论嫡脉或支脉修士的所有凡人亲族,只凭修士本身的余荫荣养,或自谋生路,但唯有一点,便是统统要搬出卦筹山!” “从此宋家仙凡有别,山上只有修士,再无凡人!” “什么!” 一众嫡脉修士的眼珠暴突,笑容却仍僵在脸上,嘴角甚至还带着上翘的弧度: “真人……这!” “这不合适吧?” 一位嫡脉的练气老修士捶胸顿足瘫倒在地上,哭丧道:“惊鸿!老真人尸骨未寒,何以这般急切改弦更张!你也是嫡脉修士,怎得胳膊肘还往外拐……” 宋惊鸿面色不悦:“老真人便是对你们太过骄纵,这才令家中嫡脉空领厚禄,却不事修行,明明条件最好,竟尔人才凋零,致使族中青黄不接……” “而使支脉离心,外姓反叛!” “本真人若是不革故鼎新,宋家衰亡岂非旦夕之间?” “还有!” 宋惊鸿须发皆张,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一丝煞气流出:“我是着令族中筑基修士前来议事大殿,怎得混进来几个练气修士!” 宋家的一名嫡脉筑基修士战战兢兢站了出来,小心道:“回禀真人,这几位都是嫡脉德高望重的族老,虽只是练气的修为,可德行威望一向都是……” “我不是已经说过?练气修士自动降为支脉,如今他们已然是支脉的族老了。” 宋惊鸿甩了甩袖子,冷哼道。 殿中的支脉筑基修士心中这才欢喜起来,连忙应了下来:“真人说得是……” 宋惊鸿又道:“至于族中的外姓……略略提一提待遇,至少到与寻常坊市持平的程度罢!” 那几名白发苍苍的练气族老仍不罢休,方想着再求一求,却见宋惊鸿背后忽地升腾起一道骑着赤豹、挎着花篮、身着浅绿色绸裙的美貌女子,正是其伴生鬼物——【山鬼】! 这只山鬼如今也随着宋惊鸿一起晋了级,如今已是金丹初期的修为,与宋惊鸿的灵压相结合,瞬间威势暴涨,将那几名老胳膊老腿的练气修士压得直不起身子。 “今日是本真人结丹的大喜日子,可不想甫一出关便见了血,几位族老且悠着点。”宋惊鸿挥了挥手,将殿中的修士呵退了出去,脸上方才露出了一丝无奈神色。 “姑父,这些年倒是委屈你了。” 孙白猿乐呵呵道:“说句不好听的,其实已算得上天渊之别了!我毕竟身份尴尬,你却占着一个正统嫡系的身份,如今又是族中唯一的宋姓真人,自是不同的。” “可饶是这般名正言顺,族中的顶层战力也没甚么阻碍,但若想这般大改,后续仍是有得闹腾呢!” 荆雨也劝慰道:“如今宋家改制,仙凡有别,想来不久的将来,卦筹山上总会多出一些上进的俊才……” 其实他却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宋惊鸿这番改制看着是大刀阔斧,但在荆雨看来却并未动了家族制度的筋骨,不过是小修小补而已,其实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家族制度的弊端。 若是他来改制,干脆便将宋家整个打散,改成门派算逑…… 当然,这自然只是一个没有后嗣的长生者心中的一些不负责任的妄想,荆雨修道这些年,实在是已经见过了不少如宋见虚这样为家族所累的修士,自然知晓在很多寿元有限的修士心里,血脉延续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不谈落星海这样以家族为主流的地界,哪怕是以盟会宗门为主的几大仙洲,上至化神元婴、下至筑基练气,家族不仍是遍地都是? 难道那些家族老祖真不知晓家族的落后之处? 无非是放不下而已。 正当荆雨感慨之际,却忽然觉得丹田有些异响,心念一动,当即内视起来,却见丹田之中的那面玄镜微微闪动,他遁入镜中世界一看,却是代表云玄策命格的那枚紫色光团忽闪忽闪,似乎有甚么异变发生…… 第299章 唯才是举 “云玄策?” 荆雨有些疑惑:“难不成她要结婴了?” 按理说如今云玄策应当四百四十岁了,这结婴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若非要如同叶星云那般练就什么威力绝大的神通,或是如同陆英招那般以无瑕金丹成婴耽搁了时间,四百余岁结婴也算中上的速度。 “可这反馈又不像啊?” 荆雨有些好奇,干脆消耗镜中储备的仙气窥视起来。 如今他确定云玄策并未结婴,与他仍算是同一个大境界之中,玄镜窥视已经不会引起云玄策的感应,这才放心观看起来。 轰! 视角拉高,荆雨的意识瞬间高悬于天穹,却见云玄策今日穿了一件素白色的朴素法袍,背着双手,静静立在一道山门之前,上书【玄策门】三个大字。 远方却有奇景,一名土黄色的小小元婴手里掐着一道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凝聚出一只土黄色大手,这大手之上竟然托着一座千仞高的仙山。 这元婴托着这仙山,似乎略微有些吃力,正不断锚定位置,准备将这仙山落下。 荆雨几乎一眼便认出了这尊元婴:“这不是厚土派的搬山真君么?” 另一边,却是一位带着法躯的元婴修士,此人面容儒雅,文士打扮,竟然也是一位荆雨的老熟人。 【南岳真君】萧北岳! 萧北岳此时左手中持着一枚书简,右手拿着一支毛笔,在空中写了一个【搬】字,却见这字竟托举着一座高达三千仞的仙山! 不同于搬山真君,萧北岳虽以秘法托着一座更高的仙山,可脸上却仍是轻松写意,竟还有余裕悠然道: “搬山道友,待我将【地泉峰】落下后,请将【人盘峰】落在三五点位。” 说罢,萧北岳手中毛笔挥舞,立时在那书简上写了一个【落】字,那【落】字飞出,冲散了托举住仙山的【搬】字,那道三千仞的高峰陡然下落,竟然稳稳当当落在了云玄策所在山门的主峰一侧。 搬山真君见状,连忙换了法诀,将那千仞巨峰也落在了对应的点位。 于是这两座仙山顿时勾连地脉,与云玄策所在的主峰混同一气,结为一体,云玄策的身上则浮现起阵阵土黄色宝光,似乎于此受益极大。 萧北岳与搬山真君将仙山落下,这才化为两道流光,来到了主峰山门前,站定在云玄策的面前。 “玄策真人,幸不辱命。”搬山真君长舒了一口气,唯有一道口窍的元婴拱了拱手,张嘴言道。 萧北岳显然就与云玄策很是相熟了,笑呵呵地抚须道:“三娘,如今【地泉峰】与【人盘峰】皆已落定,再加上如今玄策门的主峰【天笈峰】,正合【天地人】的三才意象,不仅使此地灵机直接提升到了元婴级数,还有催发灵物、自成阵势等诸多妙处,你可自行体会。” “多谢两位真君为玄策门搬山。”面相已是中年妇人模样的云玄策敛衽一礼。 “这是哪里的话?” 萧北岳摇了摇头:“三娘你改良灵植之法,造福天下修士,整个仙洲界无论正魔,哪一道不承你的因果?哪怕是仇人都要给你三分薄面才是,你如今刚刚从飞燕宗脱离,另起炉灶,区区两座仙山而已,都算不得我【松风阁】的立派之礼!” 随即这位南岳真君话锋一转:“倒是这【艮土洞玄培灵宝阵】,勾连三峰地脉,为你洗练金丹,尚且需要百年打磨,此时倒还不是结婴的好时机。” 云玄策浅笑道:“晚辈的道行距离圆满还早得很,哪里敢妄谈结婴之事,况且当年又只是勉强结了个上品金丹而已,若想求一求后续的道途,总要试着多开几道窍穴才是,尚有得磨呢!” “好!”萧北岳道:“待到【玄策门】开派大典,我【松风阁】必然是五岳齐至,来为三娘撑一撑场面!” “五岳齐至!” 搬山真君的元婴震了一震,随即连忙道:“玄策真人,待到开派大典,搬山老道也来厚颜讨一杯酒吃,还望真人不要嫌弃我等穷乡僻壤出身的修士才是……” “搬山真君这话太重,晚辈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啊。”云玄策笑眯眯道:“久闻【云川域】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一时多少英杰俊才,晚辈早就心向往之。” “若有机会,是晚辈该携礼拜访才是。” “好说,好说……” 搬山真君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有些难看,仿佛此间他才是三人中唯一的那个金丹修士一般。 “既然此间事了,我也就告辞了。”萧北岳向搬山真君说道: “搬山道友,【灵飞宗】的计道友还有两位晚辈需要自海外搬来两座仙山,便麻烦道友了,待这两座仙山落下,厚土派欠款今年的复利便算平上了。” 萧北岳语气很是客气,这话中的内容倒是颇为耐人寻味。 搬山真君听了此言,原本便不高大的元婴更加佝偻了起来,但这元婴又只有一张嘴而已,哪里能看得出什么表情,只是唯唯诺诺应道:“是,是……” 不多久,萧北岳与搬山真君接连遁入太虚消失不见,云玄策仍然背手站在山门一侧,静静感受三峰勾连通过那一道高明阵法反馈给自己的好处。 “师尊!” 一道遁光落下,却是个躺在轮椅上的小姑娘,正是云玄策的弟子白晓晓:“招募弟子的灵榜已经做好,现在分发下去么?” “自然。”云玄策吸了口气,惬意道。 白晓晓神色犹豫:“只是这灵榜的内容……唯才是举?全无心性品德背景来历的考验,是否有些过了?” “那有什么,中州域乃是蓬莱仙洲第一大域,又是蓬莱正道的大本营,这等首善之地,哪里会有甚么魔修邪修。”云玄策悠然道:“如今正是大展拳脚之际,自要不拘一格用人才。” “师尊毕竟名气太大,我只怕收进来不少别派的谍子。” 岂知云玄策却哈哈大笑:“那不是更好了?” 第300章 离去 “别派的谍子可不是谁都能做的,若想得到重用,资质、心性、手腕缺一不可,至少也是一派之菁英,若能送到玄策门,正好为我所用。” 白晓晓犹豫了一瞬,还是言道:“师尊,天命楼中人才济济,何不直接在楼内招收弟子?” “也无不可。”云玄策随意道:“两条腿走路,总是好的,若是天命楼里的道友肯屈尊我这一座小庙,自然更是来者不拒。” “咱们这般的灵榜发下去,师尊又有这样大的名气,想必从者云集,玄策门的势力定会急速扩张,只怕会恶了周边的邻居。”白晓晓言道。 “那也无妨,有【蓬莱圣地】、【松风阁】、【剑阁】这一地二阁为玄策门背书,周围那几家道统最多也就是暗地里下一下绊子,届时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云玄策道:“对了,待人手充裕,将门内那一批土系修士支使出去,在玄策门辖下的地界多建一些城池,将深山僻壤的凡俗百姓尽量迁徙到城内居住,再着令水系、木系修士担任【节气仙官】、【农桑仙官】,保证境内风调雨顺、百姓丰衣足食。” 白晓晓闻言大拍马屁:“师尊英明!如此一来,境内凡俗百姓安稳下来,定然人口大增,届时新生儿足够多了,灵根子的数量也会激增,我玄策门就相当于有了源源不绝的后备弟子……” 云玄策沉默了许久,缓缓道:“其实还真不是。” “不过是想让治下的凡人过得好些罢了。” 看着白晓晓疑惑的眼神,云玄策拢起了袖子,那一双略显狭长的双目陡然眯了起来,笑着说道: “晓晓,修道如登高,地处微末,闷头向上攀登,总是没错的。” “但世间登高之人有几个能走到会当凌绝顶的巅峰之时?爬到足够高处,总要向下看一看风景,这才有些意思。” ———— 不再窥视,荆雨沉思许久。 “云玄策在蓬莱仙洲的中州域立派,那里是蓬莱仙洲的中心所在,又是正道齐聚之地,资源丰富、高修遍地,我金丹初成,今后若有机会,玄策门倒是个好去处……” 宋惊鸿的金丹法会没有耽搁太久,很快便低调举办了,来贺的大多都是与宋家交好的家族或散修,规模远远无法与荆雨的法会相比。 黑虎上师与其弟子圆寂和尚自然是不会缺席,几年不见,圆寂竟然不声不响结了金丹,只是从未听说近年还有哪里有结丹的灵云出现,这倒是让圆寂和尚的结丹布上了一层疑云。 “玄镜会疑虑此事,其实是不了解我古释道统而已。” 圆寂和尚笑呵呵道:“古释修士突破大境界本就无声无息,远不如道门修士这般气势煊赫,若是一位古释修士突破时足下千万金莲盛开、空中灵云凝结、梵唱阵阵,那多半是他自己摆弄出来的声势,糊弄信众用的……” 这解释让荆雨对古释又多了些了解,但追问到圆寂结的是什么品相的金丹,这俊美僧人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直言不可说。 离炎真人同样到场,且将炼制了三年的法宝灵坯交给了荆雨,钱货两讫。 这件【玄纹龟甲】的外形并无太多改变,仍是保持了当时还是灵材时的本貌,只是看着线条更为流畅了一些,更像是一面小盾而非龟壳。 将此法宝灵坯炼为己用之后,荆雨很快也清楚了其具体的功用。 一为【自愈】。 此龟甲平日可作为防护法器使用,若有损坏,不必时时以自身法力温养,而是可以吸纳灵气自行修复,修复速度甚至可称得上极快,只要不是被击成碎片,便总能修复过来。 二为【储元】。 【玄纹龟甲】表面的灵纹有储存法力之效,平日里荆雨可以将自身的法力储存在其中,等到法力耗尽,可以随时取用,相当于一个外置的小型丹田。 荆雨试验了一番,整个【玄纹龟甲】差不多能够储存自身五成左右的法力,相当于自己的法力储备直接凭空多出了五成,相当实用的功能。 最后还有一个【卜筮】。 除却能够加持占卜效用这等常规功能之外,荆雨最惊喜的还是【玄纹龟甲】自带的一项被动功能——便是能自动干扰天机,让其他的占卜师无法准确对荆雨进行任意方面的卜算! 占卜技艺、修为境界差距越小,【玄纹龟甲】干扰占卜的效用越强,哪怕是元婴占卜师对荆雨卜算,都有些微的干扰效果,这让荆雨的安全性有了一个很大的提升。 花了差不多几日的时间以培育本命法宝的特殊手法将【玄纹龟甲】彻底炼化,荆雨顿时对其有了心神相连之感,金丹法力不断冲刷温养着丹田中的这件法宝,令其法宝材质与威能都以一个极为缓慢的速度稳步提升。 如今本命法宝已成,宋惊鸿也已经结丹,距离风祁节定下的十年之限虽然还早,但荆雨自觉在红尘海因果已了,渐渐萌生了去意。 三日后,星罗岛外。 孙白猿、宋惊鸿、黑虎上师三位金丹修士立在一侧,看着对面的荆雨与圆寂二人。 “玄镜,你真的要走?”宋惊鸿不舍道。 荆雨点了点头:“我本是蓬莱仙洲人氏,机缘巧合之下落到了红尘海,如今丹成金紫,也算有了几分自保之力,家中还有晚辈好友,总要回去看看。” 宋惊鸿叹了口气:“此番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了。” 荆雨却笑道:“怕甚么?元婴道途于我不过探囊取物,待我晋位元婴,穿梭太虚之间,仙洲界虽大,不过几日的工夫,到时来红尘海看你。” 宋惊鸿勉强笑了笑:“那惊鸿便扫榻以待了!” 黑虎上师泪眼婆娑,上前拉住了自家徒弟:“乖徒儿,你怎得也要离开?” “唉,师父。”圆寂无奈道: “我就是跟着玄镜道友去见见世面,都说蓬莱仙洲是天下正道修士的圣地,想来不怎么对我等古释喊打喊杀,说不得徒儿到了地方,还能为我宗传播道统!” 第301章 仙宫传闻 “黑虎大师不必担忧,此去蓬莱,我与圆寂师傅同行,相互照应,想来不会有什么波折。” 荆雨这话倒是在理,他如今的战力不输寻常金丹后期的大真人,元婴之下的修士很难对其造成太大威胁,而元婴真君哪怕是赶路,也多是在太虚之中穿梭,多半目的明确,哪里会在半途横生枝节? 至于他为何要与圆寂同行? 一来是圆寂此人与自己极为投缘,人也不错,路上有个解闷的玩伴,总好过一人闷头赶路。 二来荆雨也很是眼馋圆寂的那一道【宿世因果身】的命格,也存着与圆寂多多交流,勾连命数的想法,试试看能否蹭一个下位命格。 “时候不早了,玄镜道友,我们动身吧。” 荆雨点了点头,再一次与宋惊鸿几人挥手作别,下一刻,两人化为两道遁光,向远方疾驰而去,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 三个月后,落星海外海南域,化神海 “呼……好吃!” 一家酒楼之中,荆雨与圆寂正坐在二楼阳台的座位上,一人捧着一碗灵气逼人的鸡汤面不停吃着。 与荆雨的慢条斯理不同,圆寂和尚的吃相便有些不太雅观,许是在万佛寺中见不到荤腥,这一趟远游的每一次吃饭都狼吞虎咽一般,偏生又胃口极大,让荆雨怀疑圆寂是否是练了什么通过食补锤炼体魄的炼体功法。 “都说化神海的踏浪鸡平日里不吃饲料,全部放养,专挑海中灵鱼啄食,因而肉质鲜美,我只当老板胡吹大气,想不到竟然是真的!”圆寂夹起一只油光锃亮的鸡小腿,张嘴一口吞下,连骨头都没吐,便就着面汤送了下去。 “确实不错。”荆雨赞道,这鸡汤面也甚是合他的胃口,两人不说其它,这吃饭的口味倒是极为契合,常常能吃到一块儿去,实属难得。 “老板,再来一碗!” 圆寂又是三四口将一碗鸡汤面下了肚,将泛着金色油花的面汤也一饮而尽,这才放下面碗,高声道。 “前辈稍待,随后便来!”一个练气期的小厮将面碗收了,点头哈腰退了下去。 荆雨与圆寂此时外显的都只是筑基修为,毕竟金丹真人在这等小坊市中也不多见,若是一下子来了两位,难免引起骚乱,不如低调一些。 “圆寂师傅,咱们距离南域中心海域【朱雀海】还有多久能到?”荆雨又吞了一口汤面,慢悠悠问道。 “还早呢。”圆寂笑道:“如今咱们离开红尘海方才数月工夫,又穿过了【合渌海】,这才堪堪到了【化神海】……距离【朱雀海】,以金丹修士的遁速,怎么说也还得个一年半载的工夫。” “等到了【朱雀海】,那里有直通蓬莱仙洲【中州域】的超远距离传送阵,但也要排队,我估摸着再排几个月就能到达蓬莱了。” 荆雨叹道:“我自小在蓬莱仙洲长大,筑基前一直都在一个地方打转,后来机缘巧合来到了红尘海,修到金丹也不曾挪窝……方今这般长途跋涉,才知远行之难,竟连金丹期修士也这般艰难!” “不提这一路的艰难险阻了,单单是这时间便没几个金丹耗得起了!” 圆寂唏嘘道:“这还是如今有了超远距离传送阵,若是在近古时代,金丹修士要横穿落星海到蓬莱仙洲去,也要跑断腿!” 两人正闲聊间,那练气小厮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上了楼,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两名筑基修士,也在二楼落了座。 其中那筑基男修道:“小二,来一份口水鸡、一份白斩鸡、两碗鸡汤面,快些!” “据说这一处坊市的踏浪鸡是本地一绝,莞儿,咱们一会儿尝尝。” 那女修却拧着眉头,面色不悦道:“听闻【云顶仙宫】又在【化神海】的西南海域现了踪迹,如今大批修士已经前去搜寻,咱们赶路的时间尚且不够,哪里有时间来此品尝什么美食!” 男修摇了摇头,言道:“【云顶仙宫】现踪的传闻又不是第一次了,次次都扑了空,说不得这一次也是假的,咱们无非是去碰碰运气……再说,这【云顶仙宫】乃是化神天君所留的遗迹,哪怕真的现世,哪有我们筑基修士什么事情?无非是真君、真人才能想望的……” 荆雨与圆寂对视了一眼,相顾无言。 还是荆雨以传音秘术问道:“【云顶仙宫】?圆寂师傅可听说过?听名字好大的口气,不知是福地还是洞天了。” 圆寂和尚摇了摇头:“玄镜可知这【化神海】名字的由来?” 见荆雨不知,圆寂自顾自解释道:“这【化神海】据说曾有一位修士在此度化神之劫,并且成功渡了过去,晋位化神境界,故而得名。” “可近古时代结束至今不过两万余年,化神天君哪一个不是有名有姓的,没听说过哪位是在这化神海成道,至于近古乃至中古、上古时代?那便更不可考了……这【云顶仙宫】是真是假还是两说的事情。” “不过兴许是个级别不高的秘境,被冠以了【云顶仙宫】的名头……玄镜可有意去看一看?” “算了,不要节外生枝。” 荆雨言道:“若只是寻常秘境,对于我等金丹修士而言已经无甚大用,可若真是化神遗留,整个仙洲界的元婴真君只怕要来一半往上,更不是我们可以染指的,还是专心赶路为好。” “倒也是这么个理儿。”圆寂耸了耸肩,又端起一碗鸡汤面,“呼噜呼噜”喝了起来。 两人用过了饭,离开了这个海上坊市,继续向【朱雀海】的方向飞遁,如此又行了数日,忽觉周边灵气紊乱,抬头一看,乌云厚重地几乎将整个天穹盖住,一时间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竟然开始酝酿一场海上的风暴。 “怪事,此地灵机为何如此狂暴?” 圆寂和尚抬手感受了一下掠过指尖的海风,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不对,这不是自然形成的雷雨天……” “而是高修之间的斗法,在此地掀起了一阵灵气潮汐!” 第302章 金甲男子 这都能看得出来? 荆雨感觉圆寂多半是有什么分辨灵机的秘法,自己就看不出来紊乱的灵机究竟是天然还是人为,圆寂竟然一眼辨出。 “高修?有多高?” 圆寂沉沉道:“元婴那么高!此地连太虚都不甚稳定,显然是两位真君级数的人物在太虚中也动了手……” “此地不宜久留,只怕殃及池鱼……” “走!” 两人架起遁光,不敢停留,盯着海上风暴,想要迅速穿过这一片雷雨,但遁行了数个时辰,竟仍然没有走脱,反倒是找到了一处海岛。 “这里应当是【海蛏岛】谭家的驻地,也是此海域的一个金丹世家,家中应当有两位金丹真人……怪了!” 圆寂远远望去,只觉远处那海岛的阵法光芒忽明忽灭,极不稳固,低声嘀咕道: “阵法不稳……不对,是已经残破了!” 荆雨当先飞了过去,落在岛上,面色一紧。 他只看见如今海蛏岛上的金丹大阵早已被毁地七七八八,莫说是金丹修士,便是筑基也拦不住了,岛上冲天的血腥气昭示着此地死了不少人,荆雨飞到空中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整座岛竟然被打沉了一半……” 此时圆寂也姗姗来迟,看了这岛上的惨象,不由面色悲痛,双手合十,轻声宣道: “世尊在上!究竟是何人……” “不知哪位道友前来?” 海蛏岛的仙山之中飞来一名金丹初期的修士,一身法力宝光驳杂,显然所结的也不过是下品金丹而已。 那金丹修士见了荆雨与圆寂二人,神色一紧,自觉不敌,可此地又是族中根本,逃也逃不得,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两位道友,看着有些面生啊……” 荆雨知晓此人心下定然极度紧张,连忙温声道: “道友不必戒备,我二人尽皆是正道出身,于此只是路过,见此地灵机紊乱、雷雨交加,只怕出了什么变故,近前一看,竟然是这样的惨剧……” 见二人并未一上来便不由分说祭出法宝攻击,反倒是温声细语地解释了一番,那金丹修士对荆雨圆寂的正道出身不由已经信了三分,原本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脸上显现出悲愤的神色: “不瞒两位道友,莫说是你们,就是我们谭家至今也是稀里糊涂的!” “原本这一片海域向来是风平浪静,可前几日忽地变成了雷暴天气,灵机乱得吓人,族中好几个闭关突破的后辈都受了伤,连基本的修行都做不到了!” “家中老祖感觉有异,出岛观察情况,这一去便没有回来,反倒是半日前海蛏岛附近的太虚传来巨响,在下还未来得及探查……” “便见太虚中忽然落下一只小山一般的巨鼎,将岛上的金丹阵法直接砸了个缺口!” “而后太虚中又钻出一支金色巨戈,冲着那巨鼎狠狠凿了下去。” “也不知这两者是什么层次的法宝,两相交击之下,竟然将整个海蛏岛砸沉了一半……” “我谭家族中死伤无数,不知多少修士尸骨无存……” 那金丹修士面色疲惫,拿出两只储物袋来:“如今在下已是焦头烂额,若是放在平日,两位道友远道而来,本应好生招待的,只是族中老祖还没个音讯,这金丹大阵也近乎失效,在下身系一族之安危,实在不敢冒险……这里有一些灵资,权当作为两位道友的见面礼了!” 这金丹修士话里的意思荆雨二人自然听得明白,荆雨只得言道:“道友多虑了,瓜田李下的道理我们二人还是懂的,本来也只是问问情况,不作停留,这就要走了!” 随即与圆寂打了个眼色,自然没要金丹修士手中的储物袋,化作两道遁光飞离了此地。 那金丹修士看着两人远超自身的遁速,怔怔出神了良久,看了眼手中的储物袋,沉沉叹了口气,复又返回山中,开始指挥起了族中救治伤员、重建阵法的事宜…… ———— 荆雨与圆寂二人继续闷头赶路,身周风雨渐消,显然已经快要飞出那一片灵机紊乱的区域。 “此地必然有元婴真君在此斗法,只是不知究竟是几位……” 圆寂神色沉郁,一边飞遁,一边喃喃道: “难不成【云顶仙宫】出世的传闻是真的?” “管它是真还是假,都是沾不得的,赶紧远离此地,宁肯绕一绕路,不能再按原定路线飞遁了……出来了!” 荆雨只觉眼前一亮,一道道天光自厚重的乌云中落下,渐渐云气散尽,天穹终于现出了一片青空碧蓝之色,他们此时方才真正飞离了方才的雷暴区域。 “呼……那里面黑沉沉的,又是风又是雨,可着实沉闷得很,如今倒是目下为之一清。” 圆寂轻呼了一口气,言道:“既然要改道,我们不妨往南走【极天海】,绕一个大圈子迂回到【朱雀海】,这一条路线虽远,但胜在所经过的海域大多都是灵机贫瘠之地,很少有修士出没,相对更为稳妥……” “够稳!” 荆雨竖起了大拇指,两人改换方向,不再往东飞遁,反倒是改道南下。 只是刚刚换了个方向,遁走了数里远,便仿佛撞到了一处无形墙壁,将他们两人弹了回来,原本阻隔之处突然亮起无数金色阵纹,教两人看得脸色一白。 “困敌阵法!” 圆寂失声道:“好厉害的禁阵……元婴手段?” 圆寂话音未落,远处忽然飞来一道极为煊赫的遁光,那遁光恍若世上最为纯正的金色,哪怕现今是青天白日的昼时,仍然散发着夺目的光彩,教人移不开目光。 最为可怖的是,这一道金色遁光速度极快,已经远远超越了荆雨二人的认知极限! 明明相隔甚远,可仅仅一个呼吸不到的工夫,就已至二人身前。 遁光消弭,自其中显现出一名身着金色甲衣,头戴一顶金盔的青年男子。 这男子左手提着一名身着墨蓝色法袍的苍髯老者,右手则持着一支宝光闪闪的金戈,冲着荆雨二人不住冷笑。 圆寂眉头一垂,暗道了一声“苦也”,心中苦闷不提,一旁的荆雨却一道寒意顺着脊柱直冲顶盖天灵! 他盯着那金甲男子的那张潇洒俊逸的脸庞,面色平静,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宇文宝鼎!” 第303章 宇文宝戈 面前这金甲男子不是旁人,正是逍遥盟盟主,此前的云川域第一金丹——宇文宝鼎! 感受着面前之人散发的元婴灵压,荆雨沉沉想道: “他竟然不声不响结婴了……可为何没有返回云川域?” 可下一瞬,那金甲男子却忽地暴跳如雷,怒声道: “怎的又是两个金丹小辈?宇文宝鼎究竟藏在何处!难道他真有什么可以悄无声息脱离上古禁阵的法子!” 荆雨愕然想道:“此人不是宇文宝鼎?” 想到此处,他连忙隐秘地往金甲男子身上扔了一道探测术法,所显示的命格果真不是宇文宝鼎的【治国安邦】: “【披坚执锐】,品级:灵品(紫色)。” “具体功用:命格拥有者天生更擅长运用斗战器物,增幅甲衣类器物的防御能力三至五成,增幅锐器类器物的功伐能力三至五成。” “命格来历:【善假于物】命格修士证位道君,道君命数外溢,世间遂有【披坚执锐】。” 又是一道灵品命格! 荆雨神色一凛,却见那金甲男子皱眉道: “这两个小子……” 不会要灭口吧? 荆雨暗暗叹了口气,略一思考,结合此前金甲男子的话,计上心头,脸上显现出了愠怒的神色,怒喝道: “宇文宝鼎!你这老贼害我挚友,我只想着结成金丹后为宵炎兄报仇,想不到你竟然不声不响凝结元婴,今日落在你的手中……” 说罢,将混杂了【苦渡玄光】的金丹法力捏成一道法光打了出去。 那金甲男子神色漫不经心,似乎这一道威势极强的法光于他而言不过清风拂面一般。 他将原本提在左手的那苍髯老者甩到了一旁,随手捏住了这一道法光,双指间“嗤嗤”冒出了一小截元婴法力,将这一道法光瞬间消磨殆尽。 可下一刻金甲男子的面色忽地讶然起来,轻咦出声: “嗯?天道紫气!” 他看向荆雨的目光瞬间起了变化:“你结的是紫气金丹?” “小子,你是哪一家的嫡系?” 片刻后,那金甲男子失笑道:“罢了,问你这个作甚……虱子多了不怕咬,送上门的天骄,不要白不要。” 随即道:“小子,你认错人了,我可不是宇文宝鼎那厮。” “放屁!你这老贼化成灰老子都能认得出来。” 荆雨冷笑道:“不过是换了一身行头……” 那金甲男子嘴角微翘,双指一搓,一道锋锐无匹的法力冒出,在荆雨面前微微吞吐,竟然给荆雨的脸面刮得生疼: “如何?宇文宝鼎可是火系修士,我这却是纯粹的金系法力……怎么,结了元婴,还把灵根给换了不成?” 荆雨直愣愣看着面前的金系元婴法力,面色狐疑:“这……倒的确是金系法力,可为何?” “为何我与宇文宝鼎长得一模一样?” 那金甲男子笑道:“那是因为,我本就是宇文宝鼎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本君名为……” “宇文宝戈!” “那不还是与那老贼是一伙儿的!”荆雨咬牙道。 “非也!我虽与那厮是亲兄弟,却形如死仇,如今正要在这里将那家族叛徒斩了……” 宇文宝戈忽地脸色一沉,冷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人?此地是落星海南域,你如何会识得宇文宝鼎?又为何恨他入骨?这一桩桩一件件,给我如实招来……” 荆雨嘴角一抽,缓缓道:“大人不必疑虑,晚辈出身蓬莱仙洲云川域,我与宇文宝鼎之仇,四海之深也难以倾尽。” 于是将宇文宝鼎指派宇文宵炎去【琅火福地】抢夺【地涌心火莲】,表面是提携后辈,实则准备血炼亲族,夺其根基……却横生了皇甫正奇这个枝节,最终谋划为皇甫炎钧所坏的前因后果统统说了一遍…… 宇文宝戈听得若有所思,挑了挑眉头:“倒确实很像宇文宝鼎这个阴险小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荆雨抬眼看了下宇文宝戈的表情,见其并无异样神色,这才继续道:“宵炎兄虽不是宇文宝鼎所害,却因其谋划而死……哪怕没有炎钧真君的那一剑,宵炎兄最终仍然会死在宇文宝鼎的手中!” “这个仇,晚辈一定要报。” 宇文宝戈摸了摸下巴,幸灾乐祸道:“我道是为何宇文宝鼎不过只成就了【四窍元婴】而已,原来是因为谋夺【地涌心火莲】失败,又中了皇甫炎钧结结实实的一剑,这才伤了根基……” 这人大致是信了…… 荆雨心中松了口气,他方才所言大多都是实情,只是一开始那一段略显生硬,好在面前这元婴修士显然是那种一心窝在族中潜修的类型,显然不怎么洞悉人心世情,竟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实际上很多元婴修士虽然寿元漫长,可大多数时间都用来搬运灵气、打磨神通,几乎不怎么与人沟通交流,那其在权谋机变之道上就未必有多精通,论心计手腕,很可能还比不上一些经常在各大势力之间交际游走的金丹修士。 譬如宋青崖的前世祝神通便是这样心思单纯的苦修士,前世为同门埋伏致死,今世又窝在宋家一心修行…… 荆雨在知晓了宋青崖身份后的事后复盘中,只觉得当时在万佛拍卖会中的那一幅【玄雷剑仙传道图】来得相当诡异,极有可能是【役鬼宗】为了确认祝神通是否死透留下的饵料,宋青崖竟然就这般毫无顾忌地咬了下去。 如今看来,【役鬼宗】还真没将手伸那么长,【玄雷剑仙传道图】中的一幅赝品能留到红尘海多半真的只是巧合。 可若真是【役鬼宗】中某些人的饵料,宋青崖只怕还未能这般顺利拿回自家的元婴遗蜕呢! 面前的这个宇文宝戈显然脑子差了他孪生兄弟宇文宝鼎远甚,若是换成宇文宝鼎当面,荆雨自问方才的种种设计绝对骗不过那老狐狸…… 他不由心中腹诽:“这人看资质绝对胜过宇文宝鼎,只怕元婴开了不止四窍,又是精擅斗战的命格,身上的法宝也是大大胜过,却还是让那厮跑了……可见其心智远逊于宇文宝鼎了!” 第304章 神魂禁制与心魔誓言 只是下一刻宇文宝戈阴森森的脸庞便扫视过来,这金甲男子将荆雨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心中犹疑不定,最终还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沉道: “我在此布下上古禁阵,封锁太虚,就是为了围杀宇文宝鼎,为我宇文家清除叛徒,可惜那贼子狡猾,多次设计逃窜,如今更是不知所踪……” “这上古禁阵非同小可,任何人在其内试图逃出,都会叫我这个阵法主持者立时心生感应,因而宇文宝鼎一定还在阵中!” “他若是想要逃脱,唯一的办法便是遁入【云顶仙宫】之中!” 云顶仙宫? 荆雨心中一动,而后又是心中疑惑:“这里哪里有甚么仙宫的影子,宇文宝鼎若是还在禁阵之中,又如何能够进入云顶仙宫?难道仙宫降临现世的门户正巧落在这禁阵中不成?” 宇文宝戈并未立时解答荆雨心中的疑惑,反倒是继续道: “那【云顶仙宫】乃是化神遗留,洞天一级的秘境,可谓步步杀机,我手下倒是正缺几个得用的下属,助我探索仙宫,诛杀贼子……你既然与宇文宝鼎仇深似海,那便与我一起进入仙宫罢!正巧顺带报了大仇!” 宇文宝戈神色淡然道:“我宇文家虽算不得正道,可也不是魔道之属,自然不会强行用蛊虫、人傀炼尸等邪法操控修士,现今给你们两条路……” “第一条路,我在你们的识海之内设下神魂禁制,自此生死操控于我手,弊端则是神魂禁制会压制识海成长,若不解除,终身修为不得寸进……” “第二条路,则是发下心魔誓言,奉我为主,此法约束小些,且不会影响后续道途……但我教你们发下的定然是最厉害的心魔誓言,若违此誓,免不了神魂俱灭。” 宇文宝戈指了指身后那个神色萎靡的苍髯老者,笑道:“此人便是选了心魔誓言,显然还是不死心,想要图谋元婴道途……只是他虽修到了金丹后期,如今却潜力已尽,莫说元婴了,便是一尊【假婴】也是妄想而已!” 那老者脸色一变,却只是唯唯诺诺,不敢抬头。 “你们自己选吧!” 荆雨心中冷笑,暗道:“倒是没有蠢到家……总算知晓控制一二。” 他的命格有【久视】之效,最不怕的便是心魔誓言,自然选择第二种办法,几乎毫不犹豫道: “大人,我选心魔誓言。” “猜到了。” 宇文宝戈点了点头:“你丹成金紫,大好道途,怎会甘心被人下了神魂禁制?小子放心,只要不违背心魔誓言,对你后续修行不会有任何影响,顶多在结婴时的【心魔劫】中有些碍难,但也可以用一些宝物规避,若是你往后需要结婴,本君自然会将宝物借来与你。” “小和尚,你呢?” 宇文宝戈又看向圆寂,在他看来面前这古释修士不过是个添头,也不值得太多关注,金丹初期的修为在云顶仙宫里也是炮灰一级的东西,论实用性还未必比得过金丹傀儡。 圆寂神色一苦,低声道:“小僧选择神魂禁制。” “嗤……” 宇文宝戈发出不屑的嗤笑声,心中暗道:“这是个没心气的……” 荆雨心中却明镜一般:“圆寂和尚身负【宿世因果身】的命格,除了意识共通,两个身份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法躯神魂都各自独立,圆寂这个身份的道途废了,也不影响另一人成仙作祖……” “况且待到另一具身体修为到了高处,完全可以想法子斩杀宇文宝戈,圆寂的神魂禁制自然便解了……” “而心魔却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反倒对圆寂影响极大……宇文宝戈不知此事,只会觉得圆寂这和尚自甘堕落!” 随后宇文宝戈给圆寂识海内种下了禁制,又令荆雨发下了心魔大誓,原本因为走脱了宇文宝鼎的坏心情终于好了些,脸上也显现出了喜色。 他此时心中得意:“常言福祸相依,虽教宇文宝鼎那贼子三番五次走脱,可却意外收获了一位丹成金紫的绝世天骄……待得此人结婴,便是我的一大臂助,届时我在宇文家中的声量自然也大了起来!” “只待再杀入云顶仙宫,诛了贼子,收了传承……化神可期!” 如今荆雨发下了极重的大誓,自然已算得上自己人了,宇文宝戈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此时和颜悦色道: “玄镜,一会儿进入云顶仙宫,记得跟在我身后,你的性命贵重,可不比寻常修士,若是身涉险境,本君将来岂不是失了一大臂助?” 不知是不是因为宇文宝戈天生便这般刻薄轻狂,还是身为元婴真君自有一番傲气,出言向来丝毫不顾及他人面子,荆雨这丹成金紫的天骄性命贵重,那性命轻贱的“寻常修士”又是谁? 此时那老者与圆寂这两名“寻常修士”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心中有没有诅咒宇文宝戈,那便不得而知了。 “老人家,不知怎么称呼?” 宇文宝戈显然是不怎么理会自己与这老人的死活,圆寂趁着当口凑了过去,想要套一套近乎。 那老者看了圆寂一眼,无精打采道:“老夫谭令海,海蛏岛谭家老祖……” “啊?” 荆雨与圆寂均是侧目,心中对老者又多了几丝怜悯。 “此人倒真是个十足的倒霉蛋,家族被两大元婴真君斗法殃及,直接沉了一半,金丹大阵被毁,族人死伤无数,自己还被宇文宝戈抓来充了壮丁……怪不得一副死相,这跟去了半条命也没甚么差别了!” 荆雨很快从谭令海的身上移开了视线,准备多试探一些隐秘,于是斟酌着语气问道: “大人,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玄镜心中有个疑问,尚待解惑……宇文宝鼎既然与大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为何竟然到了互为寇雠的地步……” 宇文宝戈挑了挑眉头,淡淡道:“此事告知你们倒也无不可,正好教你们知晓宇文宝鼎是如何忘恩负义、不择手段之辈!” 第305章 兄弟反目 “我本与宇文宝鼎是一母同胞所生的亲兄弟,俱是家中嫡子,只是六岁那年测试灵根,我测出了极好的灵根异象,宇文宝鼎却是个凡人。” 宇文宝戈淡淡道:“双胞胎兄弟仙凡相隔,本来这样的事情也并不少见……本君自小被族中倾心培养,修为一日千里,宇文宝鼎却无灵根,自然不能再享受嫡系的待遇,只是被打发了去凡人亲族中生活。” “他自认因此受了冷落,却不想他当时区区一个凡人,也能得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还不够么?家族生他养他,本已是天大的恩德了,竟还是心怀怨恨,却引而不发,此事按下不表。” “后来宇文宝鼎及冠之后,被派去管理凡俗的产业,却觉醒了一种先天道体,竟尔有了灵根。” “族中听闻了此事,派下诸多长老前去测试,却发现这先天道体除了能够稍稍增益一些修行速度之外别无它用,好在他的灵根资质尚算不错,这才加了待遇,又被提上来做了嫡系。” 宇文宝戈嗤笑道:“可一步慢步步慢,他二十余岁、临近三十才引气入体,我当时可是快要筑基了!族中自然仍然将重心都放在了本君身上,引得那贼子嫉妒。” “后来他拿了一批资源出走,在外闯荡,据说在蓬莱仙洲的某个小域境里立了一个散修盟会……真是在猴山里称了大王,不过堪堪结成一道上品的赤金丹,道途算是废了一半。” 宇文宝戈傲然道:“本君却是货真价实的丹成金紫,如何是他宇文宝鼎可比的?” “若只是这般倒也罢了,可宇文宝鼎竟然私通神鼎帝裔,嫁接了【神鼎帝血】,以作为帝裔在现世吸引火力的幌子,堂堂宇文家嫡系,竟然甘当神鼎仙朝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实在是可笑可叹!” 荆雨疑惑道:“大人,宇文家究竟与神鼎仙朝是何等关系?此前炎钧真君出面时,曾唤过宇文宝鼎为‘嬴宝鼎’,这嬴姓又是什么门道?” 宇文宝戈耐心答道:“神鼎仙朝的仙皇便是姓【嬴】,嬴家自然也是仙朝唯一的帝裔。” “我宇文家的先祖可追溯至神鼎仙朝立国时【定鼎八神将】里的‘中庭将’【宇文玄都】。” “宇文玄都之子【宇文天府】更是受封异姓王,已然臻至人臣之极。” “宇文天府?” 荆雨神色一动,他隐隐记得普渡佛君提过此人,据说下界的宇文家修士之所以命格大盛,皆因此人在仙界证位真仙,这才惠及了后世血脉。 “不知大人家中这两位先祖最后……” “那自然早早就飞升了。”宇文宝戈眼中闪过神往之色,羡慕道:“当年神鼎仙朝开国一代俱是那个时代不世出的人杰,飞升者甚众,宇文玄都、宇文天府两位先祖更是父子都完成了飞升的壮举,传为一时佳话……唉,如今后人不争气,真是愧对祖上。” “不过嘛。”宇文宝戈话锋一转: “我宇文家虽曾为神鼎仙朝旧臣,可时移世易,方今仙朝覆灭已久,宇文家早就是听调不听宣了,那贼子还腆着一张脸上赶着……哼,背地里不知卖了多少家族机密给嬴家,换取了多少昧着良心得来的灵资。” “更可气的是,前几日我与他在此相遇,共同得了进入【云顶仙宫】的开启令牌,此獠竟然不顾念兄弟情谊,妄图独吞仙宫秘藏……我让他交出仙宫令牌,交由家族统筹使用,他竟然敢拒绝!” 宇文宝戈咬牙道:“最后大战之下,他与我各得了一半令牌,也不知能否凭着这一半令牌进入仙宫……” 荆雨暗暗腹诽:“怪不得你布下上古禁阵也要击杀宇文宝鼎,其实是想独吞仙宫秘藏?这才是你俩反目的重点吧?” 宇文宝戈昂着头,高声道: “背弃家族,是为不忠。” “不报父母生养之恩,是为不孝。” “为了区区一块儿令牌不顾念兄弟情谊,竟尔反目,是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徒,我岂能留他?” 圆寂在旁听得心中大大翻了个白眼儿,心里早就骂开了:“你他娘的不也为了区区一块儿令牌这么不依不饶的?还有脸说旁人……况且宇文家原本是神鼎旧臣,如今却暗生反意,照这样说来,你们宇文家岂不是一大家子都是不忠之人了!” 可心中这样骂了,嘴上却很是老实,只附和道:“大人说得是,这宇文宝鼎当真不知好歹,小僧也是听得怒火中烧,恨不得立时进入云顶仙宫,教这贼子试一试我释教佛宗的金刚手段了!” 宇文宝戈瞥了一眼圆寂,点了点头:“好啊,难得你这小和尚这般上心,一会儿进了仙宫,对上那贼子,便由你来打头阵了。” “我打元婴?” 圆寂身子一瘫,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心中悲鸣:苦也!我这一张破嘴…… 宇文宝戈此时缓缓自怀中掏出半块儿形制古朴的石质令牌,捏在手中,不住摩挲,沉吟道: “这上古禁阵之中我已然搜了数遍,并无那贼子的痕迹,这阵法又能隔绝太虚,他若是想要破局,定然只能持着令牌进入云顶仙宫。” “仙宫令牌位格还在这禁阵之上,这才能够无视隔绝太虚的功效将他传送进那洞天之中,但反过来想,他与我各自持着一半令牌,既然他都能进入云顶仙宫,想来我手中这半块令牌也是可以的。” 说罢,宇文宝戈将法力渡引到了令牌之中,瞬间激活了这半块儿令牌。 嗡…… 随着一道若有若无的波动散开,一阵空间之力将众人包裹起来,宇文宝戈面带喜色: “好啊,这半块令牌果真足够进入云顶仙宫了!竟然还可以带几个人……” 下一刻,几人消失在了上古禁阵之中,荆雨只觉四周景色突变,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周围已然不见波涛滚滚,双脚终于再一次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之上。 第306章 进入仙宫 荆雨举目望去,四周云气渺渺,虽不见浪涛,却入云海,一个个浮空岛屿悬在空中,他们如今便正好踩在了其中一个浮空岛屿之上。 望着浮空岛屿下方滚滚的云气,荆雨心中一凛:“果真没有叫错的名字,难不成这洞天真的在云顶之上?” 他又看了看远方的浮空岛屿,这些浮空岛有大有小,并不规则地分布在云海之上,由于淡淡的雾气阻隔,以荆雨惊人的目力也差不多只能看到周围的五六座浮空岛,更远的便有些隐隐绰绰、看不真切了。 “这里便是【云顶仙宫】了?” 宇文宝戈抬头望天,由于这些浮空岛本就在云海之上,如今几人头顶的天穹反倒是碧空如洗,这金甲男子试着向上飞遁,却发觉一股强大的禁制之力将自己死死按在了地面,元婴修士强大的飞遁能力竟也无可奈何。 “这里有禁空禁制!” “乖乖,还真是……” 圆寂试着驾驭遁光,却发现原本引以为豪的遁术也哑了火,他低头站在浮空岛边缘向下看去,神色抽动:“这里飞不得,若是不小心掉下了浮空岛,岂不是必死无疑?也不知这云海下面是什么光景。” 荆雨背后生出一双羽翼,试着扇动了几下,发觉只能前后左右四下平移,却无法向上飞遁,确认了此地不仅压制遁术,连物理飞行的方式也行不通,不禁感叹道: “传闻这【云顶仙宫】是化神遗留,这里的禁空禁制竟连元婴真君都锁得,不愧是化神手段!” “什么化神手段……伪化神罢了。”宇文宝戈的脸上罕见露出了苦笑的神色,语气有三分嘲讽,却好似又有七分自嘲。 “化神还有真伪一说?”荆雨愕然道。 “本来应是没有的!” 宇文宝戈脸色阴郁:“小子,你不妨仔细想想,自天降巨星之后,属于神鼎仙朝的中古时代一并结束,距离这个曾经一统九州的庞然大物覆灭已然整整十万年了!为何天下还是时不时能够听到神鼎后裔的消息?” “你就没想过像我或者宇文宝鼎这种仙洲大人物口中的【神鼎余孽】究竟藏在什么地方生活修行?” 荆雨凝声道:“难道是……洞天?” “不错!” 宇文宝戈傲然道:“神鼎仙朝从未覆灭……实际上我们根本不在现世之中,而是生活在太虚之中游弋的洞天!” “其中最大的一座洞天名为【神鼎天】,内里所含乾坤大小甚至不输你们蓬莱仙洲一洲之地!” “在那里,嬴家仍然是高高在上的仙朝皇族,整个洞天之内仍然维持着现世所不能容的仙朝制度……” “而嬴家身为帝裔之族,单单皇宫之中便有数量成谜的化神修士潜修,更不要提仙朝治下的各大门阀士族了……” 宇文宝戈笑道:“就连我宇文家也有一位化神老祖坐镇,这才有了脱离神鼎仙朝掌控的底气。” “如今仙洲界有多少化神修士我不知晓,但若论及数量,神鼎仙朝未必输过整个仙洲界太多!” 荆雨皱眉,他内心对宇文宝戈这话多少有些不信,既然神鼎仙朝那么多化神修士,那还窝在洞天里干嘛?以仙朝的组织力,顶层战力又不逊色太多,对付一盘散沙的现世修士,不是一路平推? “大人,既然如此,为何神鼎仙朝不试着反攻现世……” 宇文宝戈脸上的笑容消失:“那是因为,在洞天突破的化神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化神境界!” “须知修士道途走得越远,越是注重天地法则的完整,练气筑基还算好说,筑基时天地馈赠的仙基玉液还只是纯正的灵气构成的淬体玉液,在现世或洞天突破并无什么太大差别。” “可到了结丹便大不相同,若是你在一个与现世隔绝的洞天秘境之中结丹,哪怕达成了丹成金紫的条件,也不会有天道紫气来贺!” “这也就意味着,哪怕你的资质再好、根基再牢,若是在洞天结丹,金丹品质也最多止步于上品而已……” “到了结婴更是需要现世的天地法则协助,否则开窍很有可能开出【假窍】……天生便弱了正经元婴一头。” “至于化神?已经涉及到结合一丝天道道韵的程度,嘿嘿……若是无法在现世化神,那可就不止是矮了真正化神修士一头而已了!” 对上了三人略显奇怪的目光,宇文宝戈登时知晓他们心中想的是什么,冷笑道:“不必瞎猜,我与宇文宝鼎都是在现世中结的婴,与洞天中突破的那等废物元婴可不是一回事情。” “说到底,不管是结丹还是结婴,都有不少可以加速凝结速度的阵法、秘术或宝物,不谈神鼎仙朝的仙朝秘库,就连我宇文家中的族库里也能拿出数种加速结婴的法子来。” “仙洲界现世何其广大?哪怕元婴真君、化神天君能够穿梭太虚,也不可能全天候监察现世的每一个角落,结婴的声势虽大,可神鼎仙朝的修士利用各种秘术宝物加速结婴,一时半刻便能成就,现世修士自然是无可奈何的。” “因而神鼎仙朝在元婴这一级数并未落后太多,关键还是化神。” “若想成就化神境界,必须在现世中寻一灵机充沛之地,炼化天道道韵,将元婴化作神躯,以达到【神而明之】的地步。” “这一过程不可受到干扰,且需要七七四十九日至九九八十一日不等,哪怕只是最短的四十九日,这样长的时间,也足够现世随便一个元婴真君穿梭太虚往返整个仙洲界四五个来回了!” “最要命的是,炼化天道道韵本就是登临化神最关键的一个步骤,时间上根本节省不得,任何秘法宝物都不顶用,以至于我神鼎仙朝的元婴修士根本无法在现世化神,否则只是刚刚突破了几日工夫,屁股怕是还没有坐热,整个仙洲界现世隐修中的化神修士就全部杀过来了 第307章 黑子 “原来如此……” 荆雨恍然大悟,他大概理解了为何明明神鼎仙朝坐拥这么多洞天福地,论家底厚实只怕远超仙洲界现世的任何一家势力,可却仍然只能龟缩在洞天之中。 那是因为整个仙洲界现世的修士都不愿意看到神鼎仙朝卷土重来,再次一统仙洲,于是几乎极有默契地共同打压仙朝修士,让他们无法在现世化神。 这样不管神鼎仙朝在洞天中有多少修士突破到了化神境界,也不过是对于现世化神而言不堪一击的“伪化神”罢了! 但荆雨又有了新的疑问,因为在他看来,天降巨星后,九州九去其五,整个仙洲界陷入了生灵大灭绝之中,幸存者寥寥而已,现世的修仙文明直接断了代。 可神鼎仙朝的一部分修士却躲在洞天福地中逃过一劫,按理说神鼎仙朝的文明应当没有断代才是! 为何在现世的生灵灭绝时期,藏在洞天之中的仙朝修士没有走出洞天,回归现世,重建神鼎王朝,反而被打压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须知仙洲界的现世在蓬莱天君萧不疑之前,可是足足有八万年没再出过飞升修士了! 这八万年现世修士艰难重建修仙文明,缓慢恢复顶层战力的时期,神鼎仙朝的修士在干嘛? 总不能一直都窝在洞天里吧? 这其中必有更深层次的隐情,不过荆雨所掌握的信息太少,自然难以窥得全貌。 “大人,难道神鼎仙朝如今的洞天秘境之中,真的一位真正的化神修士都没有吗?” 宇文宝戈叹道:“一个都没有!” “若是我们能找到绕开现世也能正常化神的法子,哪里还用得着图谋脱离神鼎仙朝,宇文家世代簪缨,在【神鼎天】中也是第一流的门阀士族,除却皇室之外,便是我家了,只不过为了道途,这才不得不抛却旧主而已。” “而我们如今所在的这【云顶仙宫】,便是一位在洞天之中突破的【伪神修士】所留,此人号为【云顶天君】,但其实在【神鼎天】中,他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身份,那便是【云王】!” “此人是帝裔?”荆雨问道。 “不错,云顶天君确实是帝裔,还是当时神皇的亲叔叔……算起来,也是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后来也因为谋夺神皇之位失败,不得已重伤逃出了神鼎天。” “最后在这【化神海】设下了【云顶仙宫】,作为自己的陵寝。” 宇文宝戈道:“云顶仙宫落在此处,这是三千年前的事情了,三千年说短不短,元婴真君也不过两千年寿元;可说长也不长,只要登临化神境界,无论是真神还是伪神,都能有五千年寿。” “若是修到了【化神中期】,寿元还能暴涨至七千年。” “而若是能够窥得【化神后期】的境界,更能得享万年逍遥……整个仙洲界的历史才几个万年?” “云顶天君既然将此处用作陵寝,其化神遗蜕必然藏在此间,更不要提他毕生积攒的宝物灵资、功法传承……这些本该本君独享才是!” 宇文宝戈又想起了与自己争夺机缘的那名双胞胎亲弟弟,不由大为光火,怒骂了几声后,这才走到了这一座浮空岛的中央,发现在这岛屿中心处有一处小小的广场,广场中矗立着一座玉台,那玉台边缘刻着一个【勇】字,玉台之上则悬浮着一枚黑色棋子。 “这是什么?” 宇文宝戈摸了摸下巴,看向一直没甚么存在感的金丹修士谭令海:“你,去把那黑色棋子拿下来!” 谭令海神色一变,心中老大不愿,但又不能违逆元婴真君的意思,只能慢吞吞挪到了玉台前,心一横,将那悬浮在空中的黑色棋子握在了手中。 轰隆隆—— 随着玉台落下,自凹陷处跳出一只似狮似虎、由云气组成的瑞兽,荆雨一眼便认出这云兽,与此前【琅火福地】中传承关里的云兽可以说一模一样,只不过修为境界从筑基期变为了金丹初期。 那云兽跳出,冲着手持黑棋的谭令海不住嘶吼,只不过停顿了片刻,便猛地扑了上来。 谭令海怎么说也是一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面对一区区金丹初期的云兽自然不会有半分怯场,刚想在宇文宝戈面前表现一番,却见一道金色刀光闪过,竟然直接将面前的云兽切成了两半! 转头看去,却是宇文宝戈随手捏了一道攻击法诀,甩出了一道金刀术法,轻描淡写灭掉了这只云兽。 “这云兽由云气组成,显然聚散随心,这等锋锐属性的术法……哪怕是元婴级数,应该也对其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还需以法光类或焰火类的术法或神通消磨才是……” 谭令海一眼便觉得这金刀术法用得不合适,正考虑不知该如何收场,却见那被切成两半的云兽躯体边缘竟然弥散出无数金色小刺,将整个云兽的云气躯体彻底消磨殆尽! 嗤嗤—— 只一瞬间,那云兽便消失无踪了。 宇文宝戈淡淡道:“【锋锐】属性的金系术法自然不擅长处理这等聚散随心的云气之灵,可我若是加入了【催破】的变化呢?” “元婴修士之所以与金丹修士有了天渊之别,可不仅仅只是差在了对【太虚】的掌控之上!” 荆雨在一旁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显眼包……元婴修士一道术法灭杀了一只金丹初期的云兽,看把你能的……” 嘴上却仍是敷衍道:“大人好俊的一手术法!” 这云兽消失之后,谭令海手中的黑色棋子化为一道黑气,钻入玉台的凹陷之中,原本凹入地底的玉台又缓缓升起,只是这一次玉台上多了一只造型华丽的小瓷瓶。 谭令海拿起那只小瓷瓶,打开了瓶塞,顿时一股灵丹香气弥散开来,这老者看了看,瓷瓶内正好有五枚灰白色的丹丸。 “【重云丹】,金丹级数的修为灵丹,可增益修为,积蓄法力……金丹初期或中期修士使用效果更为显着,对金丹后期修士则已经作用不大了。” 第308章 劫雷加身 宇文宝戈毕竟是元婴真君,见多识广,一口便道破了这丹药的来历功用,极为自然地从谭令海手中拿走了这瓶丹药。 谭令海敢怒不敢言,这云兽虽是宇文宝戈一道术法斩去,可此前毕竟是他谭令海冒着风险去拿了黑色棋子,后续有甚么机关后手都是要他自己受着的! 宇文宝戈却不理会谭令海这个道途近乎断绝的金丹修士心中如何想,手中擎着那小瓷瓶,送到了荆雨手中,和颜悦色道: “玄镜,你金丹初成,正是需要积攒功行的时候,这一瓶【重云丹】便拿去吧!” 荆雨呆了呆,片刻后反应过来,连忙收起了丹药,躬身行礼道:“多谢大人赐丹……” 心中却早已将宇文宝戈骂开了: “有毛病是吧?” “先是将这瓶【重云丹】自谭令海手中抢过来,而后又说我金丹初成,赐下了两枚丹药——可我身旁的圆寂不也是金丹初成?怎得不见你赏赐……” “倒还真是会慷他人之慨……” “只赐这一回丹,同时将手底下三名金丹修士中的其中两名都得罪了,也是没谁了。” 宇文宝戈却并未感觉有什么不对,笑呵呵道:“玄镜还需勤勉修行,将来……” 可下一刻,这位元婴真君忽地面色大变,在浮空岛屿之下的滚滚云海之中,忽然微微泛起雷光…… 两道粗如手臂的紫色雷蛇自云海之中钻出,以元婴修士都难以反应的速度跃上浮空岛屿,分别向宇文宝戈与谭令海二人袭来! 谭令海甚至来不及惨叫,便被这一道紫色雷蛇击中,瞬间被这一道雷霆劈了个结结实实,一时间血肉模糊,堂堂金丹后期大真人,竟然就此被炸成了一滩烂肉,没了声息。 这紫色雷蛇实在太快,宇文宝戈竟然也来不及防御,只是他身上那一副金光闪闪的甲胄忽地宝光大盛,显现出一道身形魁梧、手持金色长戟、面容不怒自威的年轻武将法相来,将宇文宝戈护在其中。 轰! 那紫色雷蛇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被那法相虚影挡下了小半威能,大部分却仍然打在了宇文宝戈金甲的本体上。 “噗……” 宇文宝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咬牙道:“好厉害的雷法……” 这时高远的天穹之上才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 “传承试炼不可假于人,劫雷加身,略施惩戒。” “下一关。” 话音一落,这浮空岛屿的周围忽然多了三道由云气组成的桥梁,分别连通了附近的三座浮空岛。 “咳……咳……” 宇文宝戈又咳了几声,恨声道:“原来如此,哪一人手执棋子,便须教那人独自通过考验,否则便会有劫雷加身……真是大意了。” “还好这老头修为不济,连带着施加的劫雷也强度有限,只是堪堪将他击杀,对元婴修士却算不上致命。” “世尊慈悲……” 圆寂捏着一串念珠,走到谭令海尸体近前,许是慈悲心肠、许是兔死狐悲……他面色悲戚,口中不住诵念着超度的经文,咬牙想道: “怎得没有一雷将你这傻狍子劈死……” 宇文宝戈压下了伤势,走到了谭令海尸体前,神念上下扫视,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死的不能再死了……不过终归是探索出了一点规则,也算是死得其所。” 随即将谭令海尸体上的储物袋抓了下来,据为己有,对荆雨二人言道:“我们走!” “玄镜……” 圆寂眼巴巴望着荆雨,只见荆雨叹了口气,将谭令海的尸体收了起来,低声道: “先跟上罢……” 三人随意选了下一座浮空岛,顺着云气桥梁走了过去,待到三人再一次踩上浮空岛的土地时,身后的那云气桥梁竟然随之消失了。 “竟然没有回头路……”宇文宝戈只是惊讶了一瞬,神色便恢复如常:“嘿,这位云顶天君耗费这般机巧,无非是要挑一个合适的传人,也不知那传承与我宇文家的核心家传相比孰优孰劣?” 听宇文宝戈的口气,俨然已将此地的传承宝物视作了囊中之物。 第二座浮空岛的布设与第一座可以说是差相仿佛,中间都有一座玉台,只是这一座玉台的边缘却刻着一个【智】字,在玉台上方悬浮着一枚白色棋子。 宇文宝戈看了看圆寂,示意他上前执棋。 “贼厮鸟,傻狍子……” 心里将宇文宝戈上下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圆寂面上却显现出笑容,上前将那白色棋子执在手中。 玉台“轰隆隆”下陷,自凹陷处升起一张桌案,那桌案上摆着一只黄铜丹炉,一只燃烧着线香的香炉,还有一只竹筐,里面装着一些灵药灵草。 那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智关考验,炼制【筑基丹】,成丹两枚以上,至少有一枚正品方为合格,限时一个时辰。” “什么?” 荆雨心中一急:“糟了,没听说过圆寂师傅身负炼丹技艺啊?筑基丹虽然只是筑基丹师便能炼制的丹药,可若是从未接触过丹道手段,哪怕是元婴修士也炼不出来的!” “不知这【智】关能否远程指导?算不算作弊?” 正当荆雨琢磨着该如何帮助圆寂炼丹时,圆寂却好似松了口气,喃喃道:“倒也用不着一个时辰……” 荆雨望向那燃烧着的线香,这线香与凡俗的线香大不相同,烧得极慢,他目测估计,以如今的燃烧速度,若是燃尽,果真差不多就是一个时辰左右。 随后只见圆寂将那竹筐中的灵药挑挑拣拣,另一只手拍开了丹炉顶盖,往那丹炉下吹了一口金丹灵火,竟然就这般有条不紊依次送入灵药,丝毫不怯场地炼起了丹药。 “嗯?” 荆雨瞪大了眼睛,他只觉得圆寂手法极为纯熟,无论是操控丹火、还是提炼药性,都仿佛刻入了身体,形成了肌肉记忆一般,一炉筑基丹让这和尚炼得行云流水,丝毫不显滞涩,显然不是第一次炼制丹药的模样。 “不,简直就是丹中圣手……” 荆雨呆呆想到:“圆寂师傅这一手丹道技艺,怎得好似完全不下于我啊?” 第309章 全才 随着线香燃烧,时间推移,圆寂炼制丹药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期竟然十指连弹,舞成了一道花手,点点法力融入丹炉,令其中的药香变得愈发浓郁起来。 宇文宝戈在一旁也是看得眼中异彩连连,心中忖道: “想不到这小和尚还是个炼丹师,这手法竟然不下于族中的金丹供奉了……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起!” 此时丹药的炼制已经临近尾声,圆寂猛地一拍丹炉顶盖,丹炉中瞬间宝光大放,自其中跃出三枚灵丹。 此时线香尚且未曾燃烧到一半。 圆寂以法力将那三枚灵丹摄在手中,荆雨凑近了一看,这三枚筑基丹表面浑圆光滑,每一枚筑基丹上都有两条淡金色的纹路,正是筑基道纹。 他心中暗暗吃惊:“丹成三枚,三枚皆是正品……好厉害的丹道手段!” 圆寂将其中两枚灵丹放在桌案上,那两枚正品筑基丹随着桌案一起沉了下去,天穹之上又响起一道声音: “过关。” 这一次的奖励是一柄灵光闪闪的法剑,荆雨目测估计应当是一件品相极好的上品法器,对筑基修士而言算得上极好的宝物,但对金丹修士而言就难堪一用了。 圆寂拿着这法剑,屁颠屁颠跑到了宇文宝戈近前,双手奉上:“大人,这是此关的奖励。” 宇文宝戈盯着圆寂端详了一阵,看向那法剑,脸上有些嫌弃的神色,摸了摸下巴,淡淡道: “做得好,这法剑赏给你了。” “这个傻狍子……” 圆寂心中疯狂骂街,脸上却显现出了喜色,几乎是欢欣鼓舞道:“多谢大人赐宝!” “现在看来,若玉台上悬着的是白子,那便是文试;若悬着的是黑子,应当就是武试……” 宇文宝戈若有所思道:“不过这等传承考验向来是每个人单独考验才是,可云顶仙宫的考验却可以一群人一起群策群力,只不过每次都要出一个人单独进行考验,真是有些奇怪,不知云顶天君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浮空岛周围再次出现三道云气桥梁,三人仍然是随意选了一道桥梁走了上去,来到了第三座浮空岛上。 这一次玉台上悬浮的是黑色棋子,宇文宝戈又看向了圆寂,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执棋。 圆寂面色微微泛苦,仍是强笑着走向玉台。 “慢着。” 荆雨拦下了圆寂,冲着宇文宝戈拱了拱手道:“大人,玄镜丹成金紫,自问战力在同阶还算看得过去,这黑色棋子是【勇关】,不妨让玄镜试试看。” 宇文宝戈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允下了此事:“那你小心,想来一开始的试炼不应太难才是。” 荆雨点了点头,望着投向感激神色的圆寂笑了笑,干脆利落地将玉台上悬浮的黑棋握在手心。 轰! 果不出荆雨所料,自那玉台凹陷处跳出了一只不断咆哮的云兽,却只有筑基后期圆满的修为! “果然,这云兽的修为境界是按执棋者本身的境界而定的,我是金丹初期,一开始不至于马上安排同阶云兽,自然只是筑基期的云兽了。” 荆雨微微点了点头,手指微屈,对准了那云兽轻轻一弹,一道指甲盖大小的【苦渡玄光】飞至,瞬间将这云兽消磨了干净。 “好神通!” 宇文宝戈赞了一声,他身为元婴真君,眼光何等毒辣,哪怕只是对敌一只筑基云兽,未曾显现出苦渡玄光的神妙,他也一眼便看出荆雨这一道法光的威能不俗。 “一点微末道行,如何入得了大人的法眼?” 荆雨拿到了这一关的奖励,却是一枚玉简,他微微躬身,将那玉简呈了上去。 “诶……前面哪里会有甚么好东西,你且收着罢。”宇文宝戈摆了摆手。 荆雨这才沉入心神,看了看这玉简,果然只是一篇还算不错的筑基练气功法,算不得什么,也就收了起来。 下一座浮空岛又是白色棋子,圆寂这一次都没等宇文宝戈支使,自己主动便凑了上去。 轰隆隆—— 本拟又是炼丹,可下一刻荆雨却呆了一呆,他发现圆寂面前升起的桌案上竟然放着一沓符纸,外加一支上好的朱砂符笔。 “智关考验,以十五张符纸为底材,绘制【聚气符】十张,限时半个时辰。” 绘符! 荆雨张了张嘴,有些无语。 难不成云顶仙宫的【智关】是修仙百艺都有可能随机考验? 圆寂却面色如常,拿起那根朱砂符笔,蘸了蘸朱红色的符墨,竟然笔走龙蛇,不多时便画好了十张【聚气符】。 望着叠放在桌案上的剩余五张符纸,荆雨真是目瞪口呆了: “【聚气符】虽然只是聚集灵气的筑基灵符,对资深的符师而言没甚么太大的难度可言,可圆寂师傅竟然十张一张也没有画废!” 这下连宇文宝戈都有些迷糊了:“小和尚,你还会画符?” 圆寂双手合十:“小僧涉猎颇杂,不过是什么都略懂一二,样样稀松而已……入不得大人眼中。” “罢了,怎样都算是好事!”宇文宝戈催促道:“快些去下一座浮空岛,宇文宝鼎先入了此地,不知走到了哪里,莫要被他捷足先登,得了仙宫之中的传承宝物……” 三人加快了进度,一连闯过十余座浮空岛,这其中黑子由荆雨执棋,云兽的修为境界也从筑基慢慢提高到了金丹初期、金丹初期圆满……都被荆雨干脆利落地解决。 而执棋白子的智关则统统包圆给了圆寂,这其中考验五花八门,炼丹、画符、炼器、破阵……等等修仙百艺竟然真的都考了个遍,考验的内容也从筑基层次逐渐转为了金丹层次。 可吊诡的是,无论考验为何,圆寂竟然统统接了下来,并且滴水不漏地完成了,全程没有一次失手,仿佛真是样样皆精的模样。 荆雨从一开始的震惊,到中间的震悚,如今却完全麻木了,他发觉自己完全看不透圆寂,对他的来历也怀疑起来: “圆寂的人生轨迹极为简单,自小便皈依佛门,跟在黑虎上师身前侍奉,哪里有机会接触精通这般多的修仙百艺?难不成他的另一道分身真是什么全才不成!” 第310章 进入仙宫内部 “当、当、当……” 圆寂此时一只手中持着小锤,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只夹钳,正不断捶打炼化眼前的金铁灵材,片刻后,一件品相上佳的灵坯便初见雏形,圆寂将这刚刚炼制好的灵坯交了上去,那淡漠的声音又如约响了起来: “考验通过。” 一道记载着上古炼器心得的玉简落在圆寂手中,同一时间,眼前的浮空岛忽地震了震,自前方升起一道极宽极阔的云气桥梁。 而这一刻周围的雾气散尽,在桥梁远方的另一端,竟高悬着一处完全由白玉构造的巍峨仙殿,这仙殿形制古朴,不类现世风格,哪怕那白玉雕琢的檐壁柱门都焕然如新,可荆雨仍然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岁月沧桑的味道。 “这就是……云顶仙宫!” 宇文宝戈目光灼灼地盯着这白玉仙宫,面上显现出喜色来。 圆寂则抹了一把冷汗,喃喃道:“可算是结束了……若是这智关的难度再提一提,就连小僧也遭不住了!” 就在此时,那天穹之上的白玉仙宫忽地宝光大放,在某处偏殿一侧升起一道冲天的烟柱,一道元婴威压似乎受到了某种增幅,随之扩散开来。 “是宇文宝鼎的气息!” 宇文宝戈面色一变:“他在云顶仙宫之中接受传承?还是在降伏宝物?耽搁不得了!” 随即在身上拍了个高阶的轻身符箓,大踏步走上云气桥梁,向云顶仙宫疾驰而去! “大人,小心有诈!” 荆雨高声道。 “区区鬼蜮伎俩,不足为惧!你们且跟上!”宇文宝戈的声音已经极远,只是瞬息的工夫,在符箓与遁术的双重加持之下,这位元婴真君竟然已经踏过了云桥,到达了云顶仙宫内部。 荆雨刚想要跟上,却感觉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转头一看,自然是圆寂了。 圆寂布下隔音阵法,又偷偷摸摸传音道:“方才也不知晓那傻狍子的元婴有没有开启【耳窍】,恐传音入了他的耳朵,故而不敢与玄镜暗中交流……” “其实小僧私下里有规避掉神魂禁制的法子,玄镜你此前若是选了神魂禁制,我有把握帮你去除……可惜却发下了心魔誓言,这就有些棘手了,唉……” 荆雨心中一震:“神魂禁制可不是修为高者便可去除,禁制的构造几乎唯有下禁制之人完全清楚,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便是如此了!我此前以为圆寂和尚只是仗持着有分身随便糟蹋道途,想不到竟然还有解法?” 他低声道:“既然圆寂师傅你能够规避掉神魂禁制,在出了云顶仙宫之前,大可虚与委蛇,以保全性命为要,等回归现世,寻个由头脱离了那贼人便是!” 圆寂面色犹豫:“不妨现在就跑了得了。” “你能跑到哪里去?” 荆雨摇了摇头:“我瞧着这云顶仙宫的出口定然就在这白玉仙宫的本体之内,怕是要触发什么条件才可,况且两大元婴争斗,若是宇文宝戈落败身死,他那双胞胎兄弟可也不是什么善茬,怎会放过我等?还需想法子将宇文宝鼎斩了,这才有一线生机。” “那傻狍子好大喜功、急功冒进,为人又刚愎自用,干什么事情都不过脑子,你此前也说了,那宇文宝鼎是多谋善断之人,我只怕傻狍子阴沟里翻了船,累得咱俩在此与其陪葬。” 圆寂吞吞吐吐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玄镜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若是你遭遇不测,小僧定然义不容辞,拼了性命也要了却你的遗愿……” “能说点好话吗?”荆雨翻了个白眼:“我死了你能独活?人家看你好看留着你卖沟子是吧?” 圆寂左右张望了一阵,偷偷摸摸道:“我不一样。” 他神神秘秘地指了指天穹:“我上头有人。” 荆雨狐疑地盯了他一眼:“你上头有什么人?” 圆寂言道:“世尊……呃,世尊曰,不可说。” 远处白玉仙宫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灵气波动,似乎有人斗法。 荆雨精神一振:“打起来了?去看看!那傻狍子可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死在宇文宝鼎前头!” 两人越过云桥,遁入白玉仙宫,大厅内部仍完全由白玉构造,厅内空间显得空旷而幽远。 而大厅的墙壁四周有很多小型的门洞,似乎通向不同的房间。 荆雨二人循着灵气波动,七拐八拐,很快确定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向那波动的地方迅速走去,但行至中途,原本剧烈的灵气波动却陡然一消。 “灵气波动消失了!”圆寂愣愣道:“不会打完了吧?” “不可能。”荆雨摇了摇头:“元婴修士手段丰富,除非两者战力差距悬殊,否则打成几天几夜的消耗战都有可能,哪里会这般快……我们循着原本的方向再找找。” 果然不出荆雨所料,他们在原本方向的某处侧殿中找到了两位元婴。 此时殿内神通术法的光焰炽亮,宇文宝戈一身黄金战甲,威风凛凛,身后显现出一道武将法相虚影,身周则环绕着一支金色长戈,不断向对面的宇文宝鼎斩击。 而结婴后的宇文宝鼎仍是一身金纹黑袍,面色有些憔悴,本命法宝【九州鼎】护在周身,放出数只云兽四下纠缠,时不时捏出一道术法反击,暂时处于守势。 嗤—— 一道金剑术法偏离了轨道,飞到了圆寂身侧,那术法击到了白玉墙壁之上,却如同泥牛入海,消弭不见。 这清秀和尚缩了缩脑袋,心有余悸道:“乖乖,元婴大战的余波有些吓人了,咱们两个金丹修士来掺和什么劲?这几道术法神通咱们沾上了岂不是非死即伤?” 荆雨却摸了摸方才被术法击中、却完好无损的白玉墙壁,若有所思:“这里墙壁的白玉材质构造似乎与大厅的不太一样,竟然有消弭术法、隔绝灵气波动的功效……是破坏了其中的术法结构,还是干脆屏蔽或吸收了灵气?” 第311章 请君入瓮 “鼎镇山河……” “镇!” 宇文宝鼎见荆雨与圆寂二人到达,面色微微变化,用出了【九州鼎】自带的力场神通,将宇文宝戈的攻势稍稍阻了一阻,这才跃出中心的灵气风暴,冷笑道: “宇文宝戈,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尔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两个金丹小辈充当帮手……我倒是纳闷,这两人究竟是你的帮手,还是炮灰?” 空中的金戈绕了个圈儿,飞回了宇文宝戈手中,这金甲男子此时持戈而立,懒洋洋道: “我宇文宝戈杀你,何须甚么帮手?这两个小兄弟是本君要提携的后辈,也顺便来做个见证,看我如何为家族清理门户,否则今日将你斩杀在云顶仙宫,却无人知晓,岂非锦衣夜行?” 圆寂心中默默腹诽:“这傻狍子,真是腆着你那张老脸,老子背景通天,要你一个元婴提携?” 荆雨却闭口不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宇文宝鼎,目光幽深,不知想到了什么。 “看来兄长今日是一定要取我的性命了。”宇文宝鼎神色阴沉,淡淡道。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宇文宝戈神色漠然:“你身为宇文家子弟,好好的嫡系不去做,非要去给嬴家的帝裔当狗……家族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光了!” 宇文宝鼎原本神色淡然,此时似乎也被戳到了痛处,竟变得可怖起来,他的语气中略带嘲弄:“嫡系?说是嫡系,哪里有什么嫡系的待遇!我宇文宝鼎这些年来修行突破的灵资,有多少是拿了宇文家的!” “我当日被皇甫炎均一剑重伤,若非有一道大挪移符,恐怕已经身死道消了!宝鼎倒是想问一问,哪一家有化神修士坐镇的家族自家的嫡系被人差点一剑斩了,竟尔不闻不问?” “况且你说我给神鼎帝裔当狗……笑话,你宇文家有甚么资格说这个?宇文家本就是神鼎旧臣,如今宇文家还有不少质子留在【神鼎天】之中呢!若是说起当狗,宇文家不是已经当了神鼎仙朝十几万年的狗了吗?” 宇文宝鼎嗤笑道:“如今究竟是脊梁骨硬了,突然要直起腰板做人,还是看着神鼎仙朝气数已尽,想着改换门庭,去给现世的那几家势力继续当狗,以求一个化神之机?” 宇文宝戈冷哼道:“你既然知晓神鼎仙朝气数已尽,那还跟着那群帝裔一条路走到黑?实为不智……你宇文宝鼎是有些多谋善断的名声,如今看来,终究是一些小聪明,却无总揽全局的大智慧,不过如此。” 一旁的圆寂又是默默翻了个白眼:“傻狍子一百步笑五十步,那你岂不是连小聪明都没有?” “多说无益,终究是手底下见真章。”宇文宝鼎道。 宇文宝戈闻言哈哈一笑:“真真是失心疯了,论灵根资质、元婴品相、神通术法、法宝功诀……你哪一样比得过我?前些日子不是一直抱头鼠窜?怎得来了云顶仙宫,反倒是狂妄起来了。” 宇文宝鼎神秘一笑:“我既然有这个把握,自然是在此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你自投罗网了!” 说罢,宇文宝鼎身形闪动,往背后的白玉墙壁上拍了拍,这墙壁瞬间升起一道暗门,只是脚步一退,宇文宝鼎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这侧殿之中。 只是殿中仍然回荡着宇文宝鼎的轻笑声:“我已设好陷阱,只待请君入瓮……兄长,若是还想保全自身,不妨就此退去,尚可相安无事,以全兄弟之谊……也不必牵连两名小辈枉送了性命!” 宇文宝戈大怒,提起金戈便冲向暗门。 “大人,贼子阴险,此去必然中了埋伏,不如缓入,从长计议……”荆雨连忙提醒道。 岂知宇文宝戈却冷笑道:“我焉知那贼子不会使些上不得台面的鬼蜮伎俩?只不过一力降十会,任他千般万般的花花肠子,不过我一戈而破!” “这……” “同胞兄弟当了这许多年,还不如我这个外人熟悉宇文宝鼎的阴诡手段……只看你今日吃不吃亏了!” 荆雨暗暗骂了一句,同时跟了上去。 走过长长的一条暗道,荆雨与圆寂到了一处几乎完全封闭的密室之中,待到他们进了密室,后方传来“轰隆”的一道巨响,原来是原本进入的暗道也被彻底封死了。 不远处宇文宝戈正目光贪婪地盯着密室内部垂首盘膝坐在蒲团之上的一具遗蜕,那遗蜕的主人哪怕已经死去多年,可面容却仍然栩栩如生,未有一丝一毫的腐坏,仿佛只是盘膝冥想,不知何时便会醒来。 “这是……化神遗蜕!”荆雨讶然道。 “伪化神罢了。” 宇文宝鼎背着双手,目光怅然:“当年这位【云顶天君】也是数千年前神鼎仙朝有数的天骄人物,可惜生错了时代,或者说生错了阵营……最终只能在洞天之中化神,道途尽毁。” “他若是能在现世化神,如今未必没有飞升的希望!” 宇文宝戈一刻都移不开目光,闻言咧嘴道:“此地有大阵守护?你这叛徒懂得什么阵法……占着茅坑不拉屎,换我早就将这化神遗蜕收入囊中了!” 宇文宝鼎淡然道:“此地确有一精妙阵法守护云顶天君的遗蜕,近些日子我以【炼血破禁术诀】尝试破阵,已见了些成效,今日引你来此,有了你这一身元婴真君的精血,想必也差不多够了!” “大言不惭!”宇文宝戈大踏步冲了上去,身上金甲法相虚影再显,手中金戈迎风涨大,化作一道数十丈的巨神兵,向宇文宝鼎挥斩而去:“难道就不是我用你的一身精血破阵?” “阵势,起!” 只见宇文宝鼎神色淡然,抬起一只手,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杆阵旗,只轻轻一挥,一道道黑色阵纹便在宇文宝戈脚下浮现。 “我早在此地布下了困阵与杀阵,便等着你直愣愣冲上来,事实上哪里需要什么引诱,我精心准备的诸多激将与话术,不过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多此一举罢了。”宇文宝鼎神色自若,似乎早已胜券在握。 而另一边,陷入杀阵之中的宇文宝戈却不怒反喜,丝毫不见慌乱,反倒是嚣张大笑道: “哈哈,早就防着你这一手了!你岂知这是本君将计就计的手段?” 第312章 绝灵之地 只见宇文宝戈手一翻,自储物袋中祭出了一件上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宝珠的法宝灵梭,捏在手中。 宇文宝鼎面色一变:“【七宝破阵梭】?这不是大父的法宝?怎会在你手中!” “嘿!上次争夺云顶仙宫入门钥匙,你设下困阵,侥幸被你逃了,我焉能再中你的毒计?立时回到族中洞天去换取了上古禁阵用以封锁海域,又向大父借了这一件专门用于破阵破禁的上品法宝……就是为了对付你这贼子!” 宇文宝戈得意道:“七宝破阵梭,去!” 那法宝灵梭本体上镶嵌的七枚宝珠之中的赤色宝珠忽地亮起,只听得“嗖”的一声,七宝破阵梭猛地刺向地面阵纹,只见一阵阵涟漪泛起,这足以对元婴修士造成不小威胁的杀阵竟然就这般被一梭轻轻巧巧地破了。 “噗……”主持阵法的宇文宝鼎与此阵心神相连,被如此暴力破阵,神思牵连之下,他竟然也受了轻伤,吐出了一口鲜血。 可还未等他缓过气来,宇文宝戈已然操控着本命金戈气势汹汹地压了上来,宇文宝鼎无奈之下,只得又祭出了自己略有破损的本命法宝【九州鼎】,勉强抵御。 宇文宝戈身负灵品命格【披坚执锐】,可以增强灵甲守御之能,以及锐器法宝的攻伐之效,无论是攻击端还是防御端几乎都拉满了,在元婴初期这一境界中几乎是顶尖战力,宇文宝鼎虽然也不差,但因凝结元婴时出了岔子,只结成四窍元婴,根基上已然落后不少,自然左支右绌,渐渐竟然抵御不住了。 荆雨与圆寂远远贴在墙根,望着两大元婴修士对战,心思各异。 圆寂摸了摸光滑的后脑勺,纳闷道:“玄镜,这傻狍子难得聪明一回,那杀阵竟然没起作用,这下子那宇文宝鼎节节败退,只怕败亡只是时间问题了。” 荆雨却皱着眉头,神思不属:“不对,宇文宝鼎不可能就这点手段……” “圆寂师傅,你有没有觉得这间密室里的灵气特别稀薄?原本还有些的,现今竟是完全没有了!” 圆寂撇了撇嘴:“这有甚么稀奇?你也说了,这里墙壁的材质可以隔绝灵气,如今此间各处都闭锁了,元婴修士斗法,呼吸之间都要消耗巨量的灵气,片刻之间,这地方自然一丝一毫的灵气也不存了。” “难道这就是宇文宝鼎真正的后手?” “什么后手?将傻狍子引到这地方来,耗干他的法力?” 圆寂摇了摇头:“且不说有灵石补充法力,这宇文宝鼎的仙道根基明显逊色傻狍子远甚,哪怕真的存着这个心思,也定然是宇文宝鼎当先支持不住。” “倒也的确。”荆雨摸了摸下巴,仍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两大元婴斗法仍在持续,尽管宇文宝戈战力明显占优,但宇文宝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直防御的滴水不漏,两人俱是元婴初期,自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分出胜负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只听得“轰”的一声! 巨大的金戈将九州鼎弹开,在那青铜巨鼎上又留下了一道极深的印子,宇文宝鼎脸色一白,只觉体内法力震荡,竟然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困兽之斗……” 宇文宝戈此时状态尚且良好,眼见着要将眼前这自小便厌恶极深的胞弟斩杀于此,也不由心中快意,又猛地注入了一道法力,本命金戈光芒大盛,朝着宇文宝鼎攻去。 “三。” 宇文宝鼎深深吸了口气,忽地神色冷静下来,冷冷吐出一个字来。 “什么玩意儿?” 宇文宝戈不明所以,只当是自家弟弟临死前的癔症,丝毫未有留手的意思,金戈仍是攻伐不停。 “二。” 宇文宝鼎面带微笑,缓缓抬起了手,打了个响指: “一。” 原本守护【云顶天君】遗蜕的阵法忽然亮起阵纹,在那化神遗蜕的面前忽然升起一轮黑月,释放出一股极为庞大的吸力,将四周因术法神通对攻而逸散而出的丝丝缕缕的灵气通通吸了进去! “这是……” 荆雨神色震动,哪怕是他站在密室的最外侧,此时也感觉到体内的法力开始迅速流失,只是一个刹那的工夫,他丹田之中如渊如海的浑厚法力便涓滴不剩,竟连一丝一毫都未留得下来! “玄镜,我的法力枯竭了!”圆寂略带惊慌的声音传来。 荆雨面色凝重,刚想自无暇金丹中再榨取一点法力出来,却发现那吸收法力的罪魁祸首【黑月】仍然高悬在空中,持续发力,自身的无暇金丹竟然直接沉寂了! 甚至连带有【储元】效果的本命法宝【玄纹龟甲】此时内里也变得空空如也…… 没有了法力,连储物袋都无法激活,但好在荆雨未雨绸缪,对各种突发情况都有应急预案,于是露出了腰间的一只没有法力也可动用的【凡人储物袋】。 这种储物袋内里空间极小,好在凡人也能使用,荆雨常年系在腰间,其中放着数十块下品灵石,就是为了防止有一日自己法力枯竭,打不开常规的储物袋,便拿这【凡人储物袋】中的灵石应急。 可当他拿出一枚灵石准备吸收其中灵气时,却发现刚刚拿出袋子的灵石顷刻间也被吸走了其中的灵气,瞬时化为一堆没有任何灵气的灰粉,自荆雨的指尖流逝。 “这是什么阵法?竟然这样霸道……所有与灵气沾边的力量全部都被吸干了!”荆雨暗暗道。 此时就连两大元婴修士的法力也彻底枯竭,甚至连两人的本命法宝都因失了法力操控落到了地上,发出两声巨响。 宇文宝戈此时的脸上不再有嚣张快意的神色,反倒是变得慌乱起来:“这是什么阵法?” “法力枯竭的滋味儿应当不好受吧,兄长?” 宇文宝鼎笑了笑,他站起身来,腰背绷得笔直,头颅微微仰起,眼睑低垂,居高临下、饶有趣味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宇文宝戈,欣赏自家兄长此时的丑态。 那吸收灵气法力的黑月仍然悬在空中,也不知何时才会落下,但只要它一刻高悬空中,这间密室便一刻都是“绝灵之地”! 第313章 举鼎 “这就是你的后手么?” 宇文宝戈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瓮声瓮气道。 法力枯竭的滋味儿并不好受,他毕竟是元婴真君,又是婴成七窍的天骄人物,平日里上至青冥、下探九幽,何等神通广大,如今却法力全无,连储物袋都打不开了,一身的神通术法、法宝符箓无处可用,自然心中慌乱。 “不错,兄长,你此前说得很对,论灵根资质、元婴品相、神通术法、法宝功诀……你哪一样都比我要强,我若是不用些手段,岂非坐以待毙?” 宇文宝鼎此时脸上显现出了得胜的微笑:“其实云顶仙宫的传承玉牌我早就得到手中,只是这【云顶天君】的化神遗蜕的确有阵法守护,并不易得,我所用的【炼血破禁术诀】若是以本身精血破禁,旷日持久不说,还易损伤根基,这不就想到了兄长?” “云顶天君这一处阵法每到当日午时的第三刻,便会上悬这一道黑月,将这整间密室中的所有灵气抽干,我第一次见到了这个阵法,便定下了这样一道计策,专为你量身定制。” 宇文宝鼎笑道:“我猜测云顶天君之所以布下了这样一道绝灵的阵法,多半是为了防止自己的化神遗蜕尸变,否则这化神遗蜕常年被灵气滋养,还真有几分可能生出灵智,化为尸僵……” “但不管怎么说,先辈的良苦用心是一回事,宝鼎作为云顶仙宫未来的主人,利用一二,也算不上大不敬。” “什么?你是故意拿出传承玉牌为饵,引我上钩?”宇文宝戈脸上闪过一丝惊惶,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对,此地已成了绝灵之地,任何修士来此都会被抽干了法力,我如今成了废人,你不也是一样?” 宇文宝鼎脸上终于显现出了他从不曾显露过的厌恶与轻蔑的神色,看向宇文宝戈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兄长,你这人除了修行资质强些,有那么几分纯质如初的味道,到底哪一点得了家中老祖青睐?” “我辛辛苦苦设下此计,到头来若是没有一举定胜的手段,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握了握拳头,缓步走到了落到地上的九州鼎前,用一只手握住了鼎足,瞬间手臂肌肉鼓胀,只听得“喝”的一声,那重逾万斤的青铜巨鼎竟然被宇文宝鼎一只手举了起来! “法体双修!”宇文宝戈失声道。 作为宇文家的修道奇才,宇文宝戈自然也知晓法体双修的难度,本来宇文家的藏经秘库中品级尚可的炼体功法也不在少数,他此前也挑过几本试着练了练。 但炼体功法实在是太过耗费时间,进步也太缓慢,因而他练到了筑基层次便难以为继,干脆放弃了法体双修这条道路。 况且修士凝结元婴后,神魂入主元婴,肉身法躯的重要性本来就进一步降低,到了化神境界,其中一种流派甚至可以直接抛弃肉身法躯,单纯以元婴灵体显世,至于另一种法体双修的化神流派,因为太过艰难,反倒是无人问津了。 如今宇文宝鼎单手扛鼎,若只是筑基层次的炼体修为绝难做到,这一定是金丹体魄! 果然,宇文宝鼎一手托着九州鼎,神色漫不经心道:“只怕你也未曾想到,我的炼体资质甚至比练气资质还要强些罢?” “如今我以【九劫火神卷】为纲,将自身的肉身法躯打磨到了金丹后期的层次,虽说【九劫火神卷】所凝成的【九劫火神体】在绝灵之地也会受到一定的压制,但如今也算勉强能够保持金丹中期的炼体修为了!” “对付你这个法力尽失的废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宇文宝鼎托着青铜巨鼎,一步一步向宇文宝戈走来,每一步落下,都让宇文宝戈的心脏猛地揪紧一次。 “慢来!” 宇文宝戈忽然冷静下来,凝声道:“你不能杀我!” 宇文宝鼎脚步一顿,似笑非笑道:“哦?” 宇文宝戈的胆气似乎又壮了起来,轻呼了一口气:“我是家中老祖最为看重的嫡系之一,你杀了我,定然逃不过神魂印记的追踪,届时族中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 宇文宝鼎摇头失笑:“放心,兄长,我已然想好了,一会儿我将你斩杀在此,以你的精血为引,破开守护化神遗蜕的阵法,拿了云顶仙宫的传承后,便以秘法遁回【神鼎天】,只看老祖敢不敢去【神鼎天】中向皇室要人!” 宇文宝鼎空着的那只手骈指为剑,冲着不远处宇文宝戈的额头处比划了一阵,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放下了胳膊:“终究是一母同胞所生,这血脉亲情还是割不断的,临了居然有些下不了手。” “罢了。” “自家兄弟的血,还是不沾手为好……” 说罢,宇文宝鼎抓起鼎足,竟然将那青铜巨鼎向宇文宝戈的方向掷了过去! “这样就体面多了!” 巨大的阴影笼罩住宇文宝戈,他只见得这青铜巨鼎愈来愈近,很快便遮天蔽日,再也看不到旁物,他的脸上浮现出从不曾有过的绝望神色,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呼—— 一阵清风拂过,预想之中的剧痛并未如约而至,宇文宝戈颤抖着睁开双眼,忽然发觉他的身前多了一道背影。 这背影脊背极为厚实,身着一身灰袍,法袍的袖子已然被此人撸了起来,裸露在外的双臂拥有着如同雕塑一般分明的肌肉,他双手各自握住了九州鼎的一个鼎足,将那青铜巨鼎就这般挡在了身前。 宇文宝鼎此时面色更是错愕,他愣愣地看着荆雨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本命法宝轻轻巧巧地丢在一旁,拍了拍手上沾染的尘土与铜锈,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着面前这个灰袍青年,忽然记起了什么,元婴修士的强大记忆力让他很快将记忆中的某个人物与面前这人对应了起来: “你是……玄镜道人?逍遥仙城里那个与宵金、宵炎等人交好的筑基炼丹师?” 第314章 灭鼎 “宝鼎真君好记性。” 荆雨握了握拳头,指节之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自然也是好计算,可惜我也有几分炼体修为,应是在真君的计算之外罢?” 宇文宝鼎神色阴沉:“炼体不似练气境界,只要修为灵压一放,便分分明明……往往需要上手了才知晓深浅……可你们两个金丹修士不过是金丹初成而已,就算是法体双修,炼体境界又能高到哪里去?” “我倒是看走了眼……这年头还真是头一次见炼体境界还高过练气境界的奇葩!” “只是如今世间的炼体功法多多少少需要灵气淬炼,在这绝灵之地也要受到压制,纵然你天纵奇才,炼体境界也修到了金丹层次,此时不知还剩下几分实力?” 荆雨皱了皱眉头:“确实受到了一些压制。” 自己的【苦渡宝体】基本上已经只剩下全盛时期九成八的威能了! “既然知晓不是对手,不妨退去罢。”宇文宝鼎试图谈一谈,语气中多了几分耐心:“玄镜道人,你如今能够结成金丹,想必也是历经千难万险……念在你修行不易,又与我族中嫡系宵金、宵炎等有些交情,待我料理了宇文宝戈,自会放你们二人离去。” “宝鼎真君这种废话就没必要说了。”荆雨嗤笑了一声:“待到这黑月落下,真君恢复了法力,我等是生是死,岂非任由真君摆布?” “真君连自家直系的后辈一身仙道根基都能谋划,这样狠辣的性子,又何必在我等面前装什么谦谦君子?” 宇文宝鼎神色一沉:“小子知道的不少,怎么,要为宵炎出头?” “你这般仗义,怎不见去触一触皇甫炎钧的霉头!” 荆雨淡淡道:“早晚的事。” “今日且先收些利息。” “好狂妄的小子……罢了,也不碍事。” 宇文宝鼎深深吸了一口气:“无非是多费一番手脚罢了。” 方才他那一掷并未用出全力,虽被荆雨接下了,只当他炼体境界也不过初入金丹而已,如今又在这绝灵之地受到压制,能否维持住金丹层次还不好说。 自己哪怕受到了压制,也勉强有金丹中期层次的炼体境界,对付面前这个灰袍青年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喝!” 宇文宝鼎仍在暗暗计算,却忽然眼前一花,荆雨竟然已经揉身欺上,一拳直捣中宫! 彭—— 宇文宝鼎横臂在前,【九劫火神体】全力催发,他这炼体功法位格极高,乃是神鼎仙朝所赐,不仅唯有少部分特殊体质的火系修士可以修炼,连修行过程都极为苛刻,先是要每日吞服一种名为【火煞果】的灵果,这灵果其内蕴含少量火煞之气,会对整个肉身法驱之内的脏腑产生犹如真火灼烧的痛感,哪怕是金丹修士也很难忍受。 待到吞服了数年之后,【九劫火神体】达到入门之境,随后便是使用【火煞果】捣制熬炼的火煞汤浸泡身躯,将火煞之气渗入皮肉筋骨之中,甚至渗入经脉,经受扒皮炼骨、火煞入脉之苦,如此种种,再日日修行不辍,数十年之后,方可修到小成之境。 待到【九劫火神体】小成之后,再以数种威力奇大的真火日日灼烧法躯,炼化体内杂质,再度过这【真火之劫】,如此灼烧数百年,方才有可能将这【九劫火神体】练到大成。 宇文宝鼎自金丹期才开始修行这炼体功法,此时还未曾练到大成境界,可他的肉身法躯如今依然非同小可,哪怕受到了绝灵之地的压制,仍然勉强有金丹中期的战力。 可饶是如此,荆雨这一拳仍让他感觉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袭来,将他的手臂打出了一大蓬火星。 “这是什么巨力!” 宇文宝鼎心中一沉,眼前这小子的力量怎得好似比自己还要强上一些? 宇文宝鼎自然不知,荆雨的【苦渡经】本就是道尊亲自编纂的炼体功法,在位格上已然高出太多,哪怕是初入异府境界,仍然完全可以媲美金丹中期体魄。 而荆雨结丹时又通过自身的背景关系,将【天道紫气】薅到了手,炼化到了自身的肉身法躯之内,使苦渡宝体竟然有了一丝天道道韵加持其中,不仅肉身强度更上一筹,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妙。 加上【苦渡经】几乎是诸天万界最杂的杂性功法,此地对荆雨的压制可谓微乎其微,此消彼长之下,单以法躯强度而言,炼体境界更高的宇文宝鼎反而完全不是对手了! ”这小子邪门得很,不可与之正面对敌,该当以技巧取胜才是!”宇文宝鼎暗暗道。 于是他不再硬碰硬,反倒是运起了轻功身法,换了一套偏向轻灵的拳法应敌。 “跟我比肉搏?” 荆雨心中冷笑,他早年身为赵国王爷,皇宫内库的武学典籍向来是任由翻看的,又有武道宗师武绝城亲手指点,一身武道招式丝毫不逊色天下任何一位宗师,只不过后来转修仙道,平日里徒手肉搏的机会少了,哪怕身负炼体修为,也多是将苦渡宝体作为一种防御手段。 如今此地禁了术法、绝了神通,正是他捡起凡俗武学的时候,此时见宇文宝鼎这套精妙拳法,不由笑了笑,化拳为掌,使出了一套早年学习过的宗师掌法【叠浪千重手】。 这掌法招式古拙平实,并无惊人的花哨,只胜在可以全然发挥肉身力量,一道道劲力层层叠叠,如同海浪连绵不绝,又是一门后发制人的功夫,最是克制轻巧武学。 宇文宝鼎心下一惊,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漫天的掌影,竟将自己腾挪的位置都堵得死死的,哪里有什么机会?只得无奈运起劲力,双臂齐出,直取荆雨胸口位置。 见宇文宝鼎放弃游走,以攻代守,荆雨暗暗点了点头,知晓面前这位宝鼎真君也算是一位精研招式的劲敌,于是又化掌为拳,使出了一套势大力沉的【定珠降魔拳法】。 “来得好!” 宇文宝鼎却也不似那等只将炼体作为一种防御手段的修士,反倒是对武道招式研究极深的样子,见荆雨这势大力沉的一拳袭来,瞬间改变了拳势,双手虚虚画了个圆,竟用出了“四两拨千斤”的卸力手段,将荆雨这万钧的拳势卸了去。 “有点儿意思!” 荆雨嘴角微翘,他一拳未曾建功,却不气馁,反倒是越打越是兴奋,找回了当年于万军丛中阵斩宗师的畅快之感。 下一刻,他竟化拳为指,使出了一套专破卸力法门的指法绝学…… 【天罡剑指诀】! 嗤嗤—— 荆雨这一指点出,虽无异象外显,可宇文宝鼎却隐隐觉得心脏微微有些不舒服,他的耳朵里竟然隐隐听到了雷霆炸响的声音! 轰—— 宇文宝鼎一时不察,竟然未能避过,荆雨这一指贯穿宇文宝鼎左侧大腿,在这位元婴真君法躯的腿部上留下了好大的一个血洞…… 肌肉蠕动,宇文宝鼎瞬间止住了火红色的血液流淌,与他大腿处如今鲜艳明亮的颜色不同,此时他的脸色已然阴沉地可以滴出水来。 荆雨得势不饶人,又是进步冲拳,使出了全然发挥肉身力量的【定珠降魔拳法】,甚至在其中加入了一丝丝难以捉摸的多重劲力,教宇文宝鼎卸力都不好卸! 宇文宝鼎如今大腿受伤,行动不便,又难以卸力,无奈之下,只能同样使出一套刚猛拳法,准备以硬碰硬。 这一击全无花哨,便是比拼肉身法躯的强度、双方的力量。 砰! 双拳相交,宇文宝鼎竟尔倒飞而出,在半空中吐了一口鲜血,随即跌坐在地上。 荆雨眉心之间忽地裂开一道口子,自其中露出了一只金色法目,一道灰蒙蒙的法光自那法目之中倾泻而出,混杂着天道紫气的苦渡玄光瞬间打在了宇文宝戈大腿的伤口处,将原本好不容易暂时压住的伤口顿时撕裂开来,又灼出了一块儿黑黝黝的小洞。 “神通?!”宇文宝鼎不敢置信:“这里是绝灵之地,为何你还能够用出神通!” 也难怪宇文宝鼎惊愕,【苦渡玄光】乃是荆雨苦渡宝体自身蕴养而出法光神通,并不依赖灵气法力,可仙洲界如今炼体传承寥寥,基本都是一些强化肉身法躯强度的粗浅法门,根本蕴养不出正经的炼体神通,宇文宝鼎自然看不出这道神通的根脚。 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元婴真君此时意态狼狈,衣衫凌乱,全无方才的从容气度:“你到底是什么人!” “杀你之人!” 荆雨乘胜追击,又贴上了宇文宝鼎,两人方寸之间拳脚相加,一瞬间便相互出了数千拳。 宇文宝戈此时早已悄悄退到了圆寂身旁,两人死死贴着墙根,直看得眼花缭乱,暗暗咋舌。 “玄镜这小辈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看这架势,不似仙道修士,反倒是更像一位凡俗地界的武道宗师了!”宇文宝戈胡思乱想道:“难不成是那几个已经被修仙界淘汰、于是隐遁起来的炼体古修宗门出身不成?” 砰砰砰砰—— 咔嚓…… 骨裂的声音清晰传来,宇文宝鼎再一次倒飞出去,他勉力站了起来,左臂却缓缓垂下,显然已经断了。 “好好好……” 宇文宝鼎大口喘息,此时他正巧落到了方才荆雨扔鼎之处,用尚且完好的右手提起鼎足,竟然以九州鼎为武器,向荆雨砸来! 呼—— 荆雨侧身躲过青铜巨鼎这势大力沉的一砸,左右看了看,闪身到了宇文宝戈的落在地上的本命法宝前,足尖一勾,将这金色长戈抄到了手中。 于是宇文宝鼎持着鼎足,将九州鼎用作大锤,不住抡动,荆雨却双手握持长戈,使出了一套军阵所用的戟法,大开大合,与宇文宝鼎再次斗在了一起。 当当当—— 兵刃之斗,又不同于徒手肉搏,虽精微变化之处略微逊色,但却更为凶险致命,一招不慎,收到的伤害要远超拳脚相加之时。 宇文宝鼎此时以本命法宝【九州鼎】作为武器,本就有些吃亏,毕竟鼎器并非正经兵刃,从一开始便不是用来给人舞动的,难免构造上逊色了金色长戈不少。 而宇文宝戈的本命金戈论材质又本就高于九州鼎一筹,斩击之下,在九州鼎上又凿出好几个孔洞来。 不过这青铜巨鼎毕竟势大力沉,虽然灵活性稍显不足,但胜在体积足够大,宇文宝鼎挥动之下,身周罡风撕裂,荆雨一时间竟然难以接近。 可长此以往,饶是宇文宝鼎体魄强横,长时间挥动鼎器也让其气力消耗甚巨, 宇文宝鼎此时又断了一条手臂,肉身法躯的状态堪忧,几乎已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荆雨长戈一挑,使出了一道【震】字诀,将宇文宝鼎手中的青铜鼎瞬间挑飞,趁着面前这位曾经的大敌心神恍惚之际,长戈锋锐处猛地下探,竟然一下子剖开了宇文宝鼎的小腹! 哗啦—— 一时间肠穿肚烂,宇文宝鼎跌坐在地,露出了腹中的气海丹田。 此时丹田中有一无耳、无鼻,唯有两只眼睛、一张嘴巴、一道前阴窍穴的元婴一脸惊慌,却丝毫法力也用不出来。 似乎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宇文宝鼎此时不再显现出惊慌的神色,反倒是有些许怅惘,他嘴唇嗡动,似乎要说些什么,许是临死前放一句狠话、或一个诅咒,许是不体面的求饶,许是他最为擅长的阴谋设计、讨价还价。 甚至有可能仅仅只是一句简单的遗言。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因为荆雨根本不给宇文宝鼎任何说话的机会,将手中长戈探入他的丹田,一捣、一搅、一震,顿时将其丹田中的元婴震成了碎片。 ———— 抱歉,周日单位加班,叠加最近睡眠不足,实在是顶不住了,下午下班回来睡到凌晨一点才醒,我这两天暂时每日一更调整一下……调整好了恢复两更 第315章 命数勾连 修士凝结元婴后,神魂入主元婴,元婴一灭,登时便死透了。 望着头颅缓缓垂下、气息全无的宇文宝鼎,荆雨此时方才如梦初醒。 “自己方才竟然斩杀了一名元婴修士?” 虽说是有些取巧的意思,可也是实实在在的元婴! 圆寂一路小跑迎了上来,望着宇文宝鼎的尸体,双手合十,惊叹道: “玄镜,你以金丹初成的修为逆斩元婴,此事若传出去,定然名震五海四洲!” “终究是取了巧,算不得什么。”荆雨摇了摇头。 他转头看向宇文宝戈,此时这名密室中仅剩的元婴真君心中蓦然一跳,他先是震惊于荆雨的炼体修为,竟然逆伐宇文宝鼎,将自家这位斗了数百年的胞弟斩杀于此。 而后见他看了过来,心中不由惴惴,可忽然想到对方已经发下了心魔誓言,原本不安的心思稍稍熄了些,心里自我安慰道:“还好此前用了些手段……” 荆雨却面色不变,倒提着金色长戈,一步一步向宇文宝戈走来。 饶是宇文宝戈知晓了荆雨已经发下了心魔大誓,对自己不可能有甚么不利的行为,可这样一尊方才斩杀了一名元婴真君的炼体修士提着长戈,面无表情朝着毫无反抗之力的自己走来,任谁心里都要发慌。 终于,荆雨在宇文宝戈面前站定,看着跌坐在墙根处的这个金甲男子,原本还没甚么表情的荆雨忽然脸上挂起了和煦的笑容,将那金戈放在了宇文宝戈的身侧,抬手将此人扶了起来: “大人受惊了!” 方才虽然紧张,却仍能维持气度的宇文宝戈在荆雨将他扶起的那一刹那却脸色一垮,身子竟然瞬间软了下来,差点又跌坐在地上,荆雨极稳的双手却牢牢支住了他的身躯,令其不至于出丑。 “玄镜……今日多亏了你……” 宇文宝戈神色感动,此言倒是真心实意:“若非今日玄镜站了出来,竟真教那小人阴谋得逞……” “只是大人鸿运齐天,上天安排玄镜刚好在此为大人解围而已。”荆雨笑眯眯道。 虽说心魔誓言约束不得荆雨,但他思量良久,还是决定救下宇文宝戈,自然有更深一层的考量。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知抽取灵气的黑月法阵是否受宇文宝鼎操控,若是宇文宝鼎能够自主控制阵法的开启关闭,那么就绝不能坐视宇文宝戈身死,否则宇文宝戈一死,宇文宝鼎再关闭黑月法阵,恢复元婴法力,自己绝对不是对手,唯有激活传送令牌跑路,且遗患无穷,往后少不得被宇文宝鼎追杀。 但若是救下宇文宝戈,宇文宝鼎投鼠忌器,只能维持黑月法阵开启,自己的苦渡宝体不受绝灵环境影响,宇文宝鼎的炼体修为却多多少少会受到限制,此消彼长之下,荆雨便有战而胜之的把握。 哪怕宇文宝鼎控制不了黑月法阵,也是同理,若是他一味拖延保命,荆雨即使在绝灵之地的体魄胜过这位元婴真君,短时间内也拿不下他,待到法阵失效,依旧会被逆转局面。 开了阵法打不赢荆雨,关了阵法打不赢宇文宝戈,宇文宝鼎一生算计,临了却阴沟里翻了船,横竖都是一死,实在令人唏嘘。 “况且杀掉宇文宝戈,无异于杀鸡取卵之举!” “可若是留下此人……他心思单纯,无甚机心,偏生又好大喜功、生性狂傲……简直是个再合适不过的挡箭牌。” “甚至能够以宇文宝戈为跳板,去接触一番龟缩在洞天之中的宇文家、乃至神鼎仙朝……” 荆雨心念急转,瞬间将此间利弊权衡了一番,忽然他丹田内玄镜微微一震,只见镜中世界的天穹之上忽地亮起一道紫色星团,正是宇文宝戈的【披坚执锐】! 而下一刻,这紫色星团中忽然挤出了两道白色流光,落在了镜中世界中心的那一小片湖泊之中,化为了两枚命珠。 “与宇文宝戈的命数勾连上了!” 荆雨神色一动:“是因为我方才起心动念,没有痛下杀手,所以改变了宇文宝戈的命运轨迹?” 他分出心神观看那湖底新出现的两枚白色命珠,其讯息顿时流入识海之中: 【厚甲】、【锐锋】。 其中【厚甲】能够稍稍增强甲胄类型护具的防护能力,而【锐锋】则是可以增强锐器类武器的锋锐度,但增幅都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时荆雨心中又有明悟:“可我方才杀了宇文宝鼎,却没有勾连到他的命格,看来用杀戮来夺取命格的路子是走不通的,【问镜观命法】毕竟不是魔道法门……” “命数玄之又玄,很难说以什么方式能够稳定获得,这其中还需多加琢磨,说不得后续功法的编纂就落在这上面了……” 过了一时三刻,那悬在高空的黑月终于落了下来,没入地底的阵法之中,整个密室中虽然仍是没有灵气,可荆雨却发觉原本沉寂的无瑕金丹又恢复了活性,开始不住往外渗析法力。 此时的宇文宝戈元婴也已经激活,恢复了一些法力,他手一抬,捏了个法诀,原本落在地面上的本命金戈被他召回了手中,恢复了正常大小。 他提着这金戈,慢悠悠走到了宇文宝鼎的尸体前,脸上显现出了冷笑之色,高高举起手中金戈,似乎要对着宇文宝鼎的尸体再来上几下泄愤。 可他只是这么高举着金戈,低头看向双膝跪地、头颅低垂的宇文宝鼎,心中忽然五味杂陈,暗暗想道: “怪事,这贼子数百年间多次与我作对,我与他斗了这么长时间,如今这心腹大患已除,为何心中却没有多少快意?” “这些年族中耗费诸多灵资助我修道凝婴,却对小弟不闻不问,这当然是因为我资质过人,那些灵资不过是我的应得之物!可若是小弟肯低头恳求一二,我又何尝不能分润一些灵资与他?” “偏生宁肯跑去给神鼎皇室当狗、宁肯跑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域境与一群金丹势力争食,也不肯回族中低一低头……真真是个倔驴犟种!” 于是忽觉意兴阑珊,竟将那金戈缓缓放了下来。 “玄镜,你过来。” 宇文宝戈指了指宇文宝鼎腰间的储物袋,对荆雨言道:“此人是你亲手斩杀,他的储物袋自然是你的战利品……” ———— (缓过来了,明天恢复两更) 第316章 夺舍 “这……”荆雨一愣,他其实在放过宇文宝戈的那一刹那,已经打定了主意放长线钓大鱼,早已做好了云顶仙宫之行一无所获的准备,想不到宇文宝戈竟然肯将这储物袋送给自己? “拿着罢。” 宇文宝戈故作大方地摆了摆手,心中暗忖:“小弟这些年为了治疗伤势和凝结元婴,只怕早已花光了积蓄,浑身上下指不定能不能凑出几件值钱的宝物,不妨作个顺水人情……相比于云顶仙宫的化神遗留,他的储物袋不过是个添头罢了!” 待到荆雨将宇文宝鼎的储物袋除了下来,宇文宝戈目光扫向云顶天君的化神遗蜕,喃喃道: “【炼血破禁术诀】乃是我族中传承,难道我不会么?” 说罢,十指连弹,一道元婴法力打入宇文宝鼎的遗蜕之中,这法力一卷之下,片刻便将宇文宝鼎的躯体炼化为一滩精血,分为数道血箭,刺向这守护阵法的关键节点。 元婴修士的一身精血果然非同小可,原本固若金汤的阵法猛地震动起来……宇文宝鼎本就在此地消磨了许久,又被这精血所化的破禁术法一激,这遗留了数千年、威能神妙已然大不如前的守护阵法竟然应声而破…… 啪—— 随着一声轻响,阵法告破,那具化神遗蜕终于没了防护,就这般暴露在了三人的面前。 “云顶天君的化神遗蜕!” 宇文宝戈眼巴巴地望着这具遗蜕,迫不及待上前,当先拿起了其腰间的储物袋。 储物袋上的禁制在经过数千年后早已形同虚设,被宇文宝戈的元婴法力一冲,顿时冰消瓦解,可当他将神念探入其中,原本的喜色却凝固在脸上。 “这是化神天君的储物袋?” “怎么这么穷!” 这云顶天君唯一的储物袋中竟然仅余了些记载秘术功法的玉简、控制整个云顶仙宫的机关中枢,以及少量灵石,至于灵物灵资,莫说化神级数,就是元婴金丹的灵资也不过寥寥几件,实在寒酸,完全不似化神天君该有的身家。 宇文宝戈神色难看,略有些不死心地在那化神遗蜕身上又摸索了一阵,可这遗蜕浑身上下也就在腰间挂了这么一只储物袋,其余的物件都与储物没甚么关联,穷搜良久,也不过又找到了一件有些滋养神魂之效的法宝玉佩。 若不是这防护法阵不曾破开,宇文宝戈都怀疑云顶天君的宝物传承都被宇文宝鼎得了去! 此时的荆雨却走上前来,将宇文宝鼎的储物袋恭恭敬敬递了上去,低声道:“大人,那贼子留下的禁制厉害,还望大人出手相助,破开这储物袋的禁制……” 宇文宝戈瞥了一眼那宇文宝鼎的储物袋,法力一冲,顿时将这储物袋的禁制冲开,顺便探入神念扫了一眼,果然不出其所料,宇文宝鼎所剩的物件寒酸至极,于是将这储物袋交还给了荆雨,心忖: “云顶天君的遗留并未被宇文宝鼎得去,是临兵解之前都靡费殆尽,还是藏在了其它地方?” 他并未注意方才自化神遗蜕身上摘下的那枚养魂玉佩微微闪动,遁出了一道无形无色的神魂,若是有灵觉达到化神层次的高修在场,便能看出此神魂虚弱至极,几乎是遇风而灭的程度。 这神魂在密室内短暂游荡了一会儿,在宇文宝戈、圆寂、荆雨三人面前徘徊许久,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冲着荆雨扑了上去! 轰! 荆雨表面并无异常,可识海内忽然疾风骤雨、浪潮翻涌,滚滚波涛之上,悬着一位顶天立地的巨大法相。 这法相高逾万丈,面目模糊,三头六臂,手持节杖、铜钺、经幡、华盖、法剑、书卷六件宝物,散发着远超元婴修士的神魂威压,低头望着识海内荆雨的神魂本体,声音回荡在识海内部: “吾乃云顶天君,小辈速速放开心神,让出这识海的尊位,本君怜悯你修行不易,尚且可放你的魂魄再入轮回,否则……” “便是神魂俱灭!” 一身灰袍的荆雨立在识海中唯一的孤岛之上,抬头望着这万丈法相,神色平静,好似完全不见即将被夺舍的惊慌,反倒是审视端详的意味多些。 “好小辈,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前辈维持这万丈法相需要消耗不少神魂之力吧?”荆雨忽地打断了云顶天君的威胁,冷不丁道: “不知前辈剩下的神魂之力还能维持多久?” 那万丈法相好似一下子被掐住了脖子,威胁的话语戛然而止,只是因为三个头颅的面目都模糊不清,因而也看不到如今的表情。 荆雨却自顾自言道: “在场的有三名修士,圆寂且不去提,宇文宝戈亦是丹成金紫的天骄人物,想来元婴的窍穴数量也不会太少,为何前辈不想法子夺舍这位元婴真君?反倒是找上了我这个潜力未曾完全兑现的金丹修士?” “无非是没有把握吧?” 说到此处,荆雨笑了笑:“可见前辈状态并不算好,堂堂化神之尊,神魂却已然虚弱至极,竟都找上晚辈这个软柿子了。” 那万丈法相沉默良久,忽地爆散开来,化为了一个身形单薄、身披云纹玉白色蟒袍的中年男修,飞到了荆雨面前,冷笑道: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纵使本君神魂再如何虚弱,本质仍是化神层次,对付你区区一个金丹初成的小辈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惜你冥顽不灵,只怕落得一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不是伪化神?” 荆雨撇了撇嘴:“前辈若是真有动辄灭杀晚辈的能力,哪还需要在此浪费唇舌……” 云顶天君神色阴沉,复又显现出了三头六臂的法相,华盖、经幡悬在头顶,书卷展开,环绕身前,节杖、铜钺、法剑则劈头盖脸砸了下来,欲要将荆雨的神魂一斩而灭! 荆雨却并不还击,只是盘膝坐在了孤岛之上,双手抱圆,默默撑起了一道神魂法罩,将云顶天君所有的攻击都挡在了法罩之外。 “云顶天君神魂本质虽强,可惜经过数千年岁月流逝,早已虚弱不堪,我虽初入金丹,但神魂强度远超同阶修士,又占据主场优势,有识海源源不断的补益,只要谨守心神、全力守御,云顶天君再强,不过无源之水、无根之木,终有神魂耗尽的时候……” 第317章 请君赴死 云顶天君所化的法相不住攻击护罩内的荆雨,几乎手段尽出,可惜哪怕打破法罩,眼前这小子总会继续消耗神魂之力凝聚出新的防护法罩,短时间内竟然令云顶天君无计可施。 这让云顶天君也不由焦躁起来:“这小子不知是哪里蹦出来的怪胎,不仅丹成金紫,竟然连神念强度也远胜同阶修士,几乎可以媲美寻常的金丹后期了,又有识海源源不断补益神念,若不能以雷霆之势一举而灭,这般消耗下去,老夫还真玩不起了……” 此时这位三千年前的化神修士心中渐渐升起了悔意:“这三人中那个元婴修士神念太强,我如今如此虚弱,定然不可能夺舍成功,自不必言了……这两名金丹修士之中,此人仙道根基远胜于那小和尚,到底是贪图了这等资质,想不到碰上了一个硬茬。” “早知如此,该当夺舍那小和尚才是!” 只是夺舍一事,却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云顶天君到底是手段繁多,很快便想到了一条新路: “为今之计,只能想法子让这小子自己放弃抵抗,任由宰割,方有一线生机……” 云顶天君眯了眯眼睛:“我以剩余的神魂之力构建一道幻境,诱使此人自戕,若是此人求道之心不坚,理应挡不住我的幻境才是!” 想罢,云顶天君停下了攻势,散去法相,在荆雨有些谨慎的目光之下,云顶天君也盘膝坐在识海的海面之上,双手掐诀,冷笑道:“入梦!” 荆雨瞬间感觉身周环境突变,与此同时,一道不知名的力量遁入他的神魂本尊体内,似乎是一段被精心构建而出的记忆。 在这记忆中自己是一名割据政权的首领,兵败被围,此时正看向四周,几乎漫山遍野皆是敌军,自己这一边只剩下了一百余名兵士,还几乎个个带伤,兵甲不齐。 与此同时,周边的环境也根据脑海中的记忆进行了构建,荆雨举目望去,果然见到了漫山遍野的敌军,但他又定睛一看,却发觉这些敌军不过是一团团神魂之力构建而出的“假人”而已。 “大王!四面皆是楚人歌声,想来楚地已然尽数沦于敌军之手了!” 一名亲卫半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拱手禀报道。 荆雨低头看向此人,发觉这也是一坨不断流动的神魂之力,有些不舒服地扭过头去,语气无奈道: “那你说怎么办?” 当啷—— 此时另一名亲卫的佩剑非常应景地掉在了荆雨身旁,荆雨捡起这柄同样由神魂之力构成的宝剑,心中有些无语:“连给我自戕的工具都准备好了是吧?” 荆雨此时当然可以立即戳破云顶天君构建出的幻境,但维持这等大型幻境对其神魂之力的消耗也十分巨大,荆雨自然乐得拖延,也就陪他演起了戏。 此时掉剑的那名亲卫扑了上来,抱住了荆雨的大腿,哭道:“大王不可啊!楚地虽已沦陷,此地向南突围,尚可横渡乌江,江东虽小,可民众仍有数十万,足以割据一方了!” 荆雨抿了抿嘴,幽幽道:“你阻我自戕,不从我手中抢夺佩剑,抱我大腿有屁用!” “呃……”那亲卫哭声一止,神色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 “滚开!” 荆雨一脚将亲卫甩开,他还不至于和一坨神魂之力计较,望着漫山遍野的敌军,抬剑指向帅旗所在:“众将士听令,随我来!” 于是一马当先,持剑大踏步向敌军帅旗方向冲去…… “大王,突围应该往南才是!您怎么往北去了?”亲卫惊惶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但这声音已经越来越远、渐渐不可听闻了。 荆雨拿着佩剑,跳入敌阵,一番砍瓜切菜,瞬间砍翻了数名敌军,而敌军的长枪刺在荆雨的甲衣之上,却令其丝毫无损,他心中暗忖道:“果然,云顶天君构建的幻境只能诱导我自杀,实际上这些神魂之力根本没办法对我造成任何伤害!” 荆雨所率领的残兵败将尽皆愣愣地看着自家大王闯入敌阵大杀四方,那亲卫则神色扭曲地盯着大发神威的荆雨,咬牙切齿。 正当荆雨打算一鼓作气阵斩敌帅之时,他忽觉身周幻象再变,手中的长剑、身上的甲衣、身周的敌军尽皆消失不见。 待到周围环境固化,自己这一次半跪在地上,眼前一名身着宦官服饰的男人展开一道令旨,叽里咕噜不知念着什么。 又是一道记忆遁入脑海,这一次荆雨成了一世俗王朝在外领兵的太子,传闻皇都父皇驾崩,皇次子即位,如今却派了一名令使前来宣读遗旨,竟要将自己这个太子赐死。 “太子殿下,请罢!” 当啷—— 一柄长剑落在荆雨身前,那宦官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殿下万金之躯,还是自己动手来得体面。” 荆雨抬眼看了看宦官身后十余名全身着甲、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刀斧手,缓缓道:“若我不想体面呢?” 宦官笑呵呵道:“那自有人帮殿下体面……” 荆雨猛地跳起,抄起地上的长剑,一剑砍翻了宦官,随即向那十余名刀斧手冲了过去:“我去你大爷!” 倒在血泊之中的宦官似乎还未死透,扭头看向荆雨,神色怨毒,冷冷道:“重启。” 周边景色再变。 又是一段记忆遁入脑海,这一次荆雨竟成了亡国之君,如今关外异族虎视眈眈,陈兵关口,关内由几位草莽豪杰组成的民变军则攻破了皇都,将自己逼到了一处名为【煤山】的所在。 “陛下!民变军已经彻底占领皇都,咱们……咱们无路可走了!”一名太监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言道。 荆雨看着眼前黑黢黢的歪脖子树,树上如今还挂着一道白绫,扯了扯嘴角:“好家伙,这是连武器都不给我留了?” “陛下……咱们……”那太监跪在地上,看了看歪脖子树上挂着的白绫,又眼巴巴盯着荆雨,眼中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荆雨也不着急,打定了主意多消耗一番云顶天君的神魂之力,干脆转身走到了一旁的一座小亭子中,坐在石凳上,轻声哼起了亡国的曲子。 第318章 谈判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荆雨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轻轻哼着小调,望向煤山之下攒动的人影,那些人影俱手持兵刃,作军士打扮,只是不知究竟是溃败的防卫军,还是打入皇都的民变军。 远远甚至传来了一阵笑声。 “那是什么声音?” 那太监伏身下拜道:“似是百姓开城迎纳民变队伍的欢呼声……” 荆雨闭上了眼睛:“好啊,现在说这个……是在暗讽朕不得人心吗?” “老奴不敢……陛下,可如今大势已去,咱们,咱们……” 那太监又瞟了一眼歪脖子树上悬挂的白绫,欲言又止。 荆雨不去理会太监,只是微阖双眼,倚靠在亭子内的栏杆处假寐,竟对搜山迫近的民变军视而不见。 “陛下!此时尚且留得一具全尸!”那太监忽地面色狰狞,咬牙道。 “再等等罢。” 荆雨眼皮不抬一下,只是淡淡道:“再等你多耗用些神魂之力。” 呼—— 四周景色迅速褪去,方才还躬身下拜的太监直起了脊背,化为了云顶天君的模样,荆雨此时方才睁开双眼,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识海中心的孤岛上。 云顶天君语气冷淡:“小子,我们来谈一谈,如何?” 荆雨笑道:“前辈的神魂之力想来快要消耗一空了罢!” “终日打雁,最后反倒被雁啄瞎了眼……”云顶天君闷声道:“你一开始便没有陷入幻境,是有什么保真破妄的秘法或宝物,还是某种堪破幻景虚妄的先天道体?” “小子,莫要以为老夫手段仅止于此,我毕竟是化神修士,神魂本质比你这个金丹修士高出太多,若是鱼死网破,拼得神魂自爆,你这识海也要大受损伤,说不得损伤根基,未来修为境界再无寸进!” 荆雨皱了皱眉头,不知云顶天君所言真假,闻言只是淡淡回应道: “前辈意欲何为?总不会是还想让晚辈让出这具肉身法躯吧?” 云顶天君摇了摇头:“你我各退一步如何?我不再试图夺舍你的法躯,但你也不要对我赶尽杀绝……待到出了云顶仙宫,为我寻一具上好的躯体夺舍,或是想法子放我转修鬼道……” 荆雨撇了撇嘴:“晚辈若是不答应呢?” 云顶天君沉沉道:“那老夫便直接自爆神魂,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荆雨沉默良久,方才缓缓道:“前辈,此事尚且有得掰扯,只是晚辈有几个疑惑……前辈当初据说是夺位失败,重伤隐遁至此,为何当初不直接转世重修?还要在此蹉跎这三千年,试图夺舍他人?” “据晚辈所知,夺舍与转世重修大为不同,转世重修是再世为人,神魂寿命从零开始,可夺舍却大为不同,神魂寿命一到,哪怕肉身未曾腐朽,照样难逃一死。” “转世重修?不成了。” 云顶天君面容苦涩道:“老夫已经转世过一次,若再次转世,神魂灵性不再圆满,此生再无问鼎大道之机,修仙成了一条绝路、死路,还不如不修。” “因而只能夺舍,或者转修鬼仙,延长神魂寿元,说不得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老夫当年是化神中期境界,足有七千年寿元,临死前不过两千七百余岁,至此又过去三千年,神魂寿命还余下了一千三百年……若是拼一拼,未尝不能在寿元耗尽前修回化神中期的境界,甚至更进一步,步入此界巅峰的化神后期境界,再添三千年寿元。” “三千年前,我遁入云顶仙宫,重伤垂死,本欲转修鬼仙一道,可惜出了岔子,最终功败垂成,否则也不必沦落到今日这般窘境……” “小子,你若是肯助我寻一具上好的躯体,或是有让我转修鬼道的法子,老夫定有厚报,譬如老夫千年积攒的灵资,其实就被我藏了起来……” 荆雨低头思量许久,也猜不透云顶天君这些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最终只是抬起头轻声言道: “前辈且在晚辈识海内待上一段时日,其余的事情,容后再议吧……” ———— 荆雨睁开双眼,发觉宇文宝戈仍在摸索云顶天君那一具化神遗蜕,以期找到其所留的秘藏;而圆寂则百无聊赖蹲在墙根,研究那种可以屏蔽吸收灵气波动的砖墙,似乎准备用手段抠一块儿下来。 神魂交锋因在意识层面,尽管识海内耗时甚久,可在现世中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因而竟然无一人发觉荆雨的异常。 “他娘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化神遗藏!”宇文宝戈搜寻许久无果,气急败坏道。 “大人,可去仙宫的其它殿中找过了?” 荆雨问道。 “那倒是没有……但按理说云顶仙宫的遗藏应当与云顶天君的化神遗蜕放在一起才是啊?” 宇文宝戈不死心地将整个云顶仙宫都找了一圈儿,果然仍是一无所获。 “你还是劝劝这小辈不必白费功夫了!”荆雨的识海内传来云顶天君幸灾乐祸的声音:“老夫筹备转修鬼道前,早已将自己毕生所积攒的灵资都藏在了一处绝对隐秘的所在,除了老夫自己之外无人知晓,他自然是寻不到的……可若是小子你肯帮我再续道途,那老夫未尝不能将那笔灵资……” 云顶天君的话还未说完,荆雨就直接封闭了识海,将这个三千年前的老东西隔绝在内,修士夺舍之所以并无回头路,便是因为若是夺舍失败,除非被夺舍之人肯将他放走,否则便会一直困在识海之中,云顶天君如今神魂之力几乎消耗一空,又无法补益,荆雨倒也不担心他在识海中出什么乱子。 “不成,我得再找找。” 宇文宝戈仍然不甘心就这般空手而回,他对荆雨和圆寂二人道: “我们三人分头找,将这云顶仙宫再摸一遍……” 于是三人分开,约定一个时辰后在大厅汇合。 荆雨已从云顶天君处知晓了这仙宫内并无太多遗藏,自然不会再浪费时间,装模做样地搜了一阵,便干脆寻了一间密室,开始细细盘点宇文宝鼎的储物袋…… 第319章 神鼎帝血 元婴修士的储物袋果然非同一般,内里空间几乎是荆雨现在使用的储物袋十倍大小,可惜其中空间虽大,东西却只有寥寥几件,荆雨虽还未细细测算,但粗估了一番,感觉比自己这个金丹初成的修士身家还要寒酸。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件法宝丹炉,这丹炉看材质应当是下品法宝,但甚至不算是下品法宝中的精品,只是中偏下的材质。 “宇文宝鼎是火系修士,若在修仙百艺中挑选副业,多半不是炼丹便是炼器……但下品法宝?这也太……”荆雨皱眉想道。 寻常元婴修士大多使用的都是中品法宝,这法宝丹炉对宇文宝鼎这等元婴真君而言多少有些寒酸了。 “不过对我来说现阶段倒是足够了。” 荆雨摄过这丹炉,上下打量,发觉这丹炉的外观倒是很像一只鼎,与宇文宝鼎的那件本命法宝【九州鼎】极为相似,若是外行见了,绝难将这法宝与炼丹炉联系起来。 他很快炼化了丹炉,瞬间知晓了这丹炉的名称,名为【夔龙三足鼎炉】,不仅可以炼丹,竟还可以用来烹饪灵食,是罕见的丹食两用之器。 “宇文宝鼎副业不少啊。” 荆雨皱眉想到:“灵厨师在修仙百艺中虽然也算一大流派,但论普及度以及利润完全无法与丹器符阵相媲美,况且炼制丹药以及烹饪灵食虽有相通之处,毕竟属于两门不同的技艺,这鼎炉在设计时若要兼顾两种技艺,则必然顾此失彼,样样稀松,只怕对哪一门技艺的加持都要削弱不少。” “宇文宝鼎无非是舍不得再买一个专门烹饪灵食的器具罢了。” “他先是被皇甫炎钧一剑重伤,后面不知用了多少灵资修补根基,后又结婴,只怕又是一大笔花用,怪不得所藏如此寒酸……” 荆雨将这【夔龙三足鼎炉】收到一旁,果然让其找到了几枚记载着各类术法神通、功诀技艺传承的玉简: “【神鼎宫廷炼丹师修行笔录】。” “【云川域本地灵食烹饪大全】。” “【九劫火神体】,这是宇文宝鼎的炼体法门?” “【烈阳大日诀】,一门直指元婴境界的火系功法!好东西。” 荆雨在这些玉简中挑挑拣拣,又找到了几种独属于神鼎仙朝特有的大威力秘法,只是这些秘法发动的条件极为苛刻,似乎都需要身负神鼎血脉才能催动。 “宇文宝鼎是宇文家嫡系,又不是神鼎帝裔,他如何能催动这些秘法?” 荆雨很快便找到了答案—— “【神鼎帝血】!” 他自一堆瓶瓶罐罐中拿出了一只透明琉璃材质的小瓶,其中三枚厚重如汞滴的精血血滴正在其中不住滚动。 “原来如此,宇文宝鼎身上的神鼎血脉实际上是接种了【神鼎帝血】得来的,只能算是一种伪血脉……” 接种【神鼎帝血】的方法储物袋中的玉简里也有记载,据此玉简中所言,这【神鼎帝血】乃是当年的开国仙皇直系血裔所留,其中蕴含的血脉极为霸道,只需一滴便可破坏同化原本的低劣血脉,化作神鼎仙修。 荆雨对此倒是有些半信半疑,毕竟神鼎仙皇一统九州、建立仙朝可是十五万年前的事情了,且不说当年神鼎帝裔究竟有多少人,能留下多少精血,单单是保存问题便有得头痛了。 又不是仙人精血,十五万年不腐不化?荆雨感觉化神修士未必做得到这一点。 此时云顶天君已经被荆雨放开了与现世的隔绝,见状忍不住搭话道: “这【神鼎帝血】乃是我嬴家一桩绝大的隐秘与丑事,之所以能够源源不断提供帝血,其中涉及到了帝族阴私,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前辈,你知晓这其中隐秘?” 云顶天君傲然道:“老夫在神鼎帝裔中亦是出类拔萃的存在,当年差一点身登大宝的人物,怎会不知?你若是未来有机会去往【神鼎天】,大可打听一番【云王】嬴慕云的名声,哪怕三千年过去,想来也是如雷贯耳的。” “那说说呗?” “呵呵,你若是助老夫再续道途,这天大的隐秘倒也不是不能向你透露一二……” 荆雨不再理会云顶天君,自那琉璃瓶中倒出一滴【神鼎帝血】,托在手心不住观察: “这精血单以神念探入,便能够感觉到一丝极强的血脉之力,怪不得如此霸道,甚至可以达到直接破坏异种血脉的程度……” 他自然不会以神鼎仙朝的秘法将这【神鼎帝血】炼入血脉之中,且不说神鼎仙朝会不会在其中蕴藏什么暗手,单单将自身血脉同化这一点便有无穷隐患,甚至被仙洲界现世的修士当作神鼎余孽都有可能。 但【苦渡玄光】无物不炼,倒是可以直接以玄光炼化这滴精血,仅仅提取其中磅礴的血气,来增益炼体修为。 灰色中带着一丝紫意的玄光小心翼翼将这滴【神鼎帝血】包裹起来,缓缓炼化,瞬间大量精纯的血气渗入苦渡宝体之中,令荆雨的炼体修为几乎肉眼可见地攀升起来! 而在此后,一股阴诡绝望的念头自那精血的深处渗了出来,企图一同钻入苦渡宝体,却被玄光直接炼化掐灭。 荆雨皱眉想到:“这【神鼎帝血】果然十分邪门,区区一滴精血中竟然都蕴藏一丝异种神念,是神鼎仙朝的控制手段?若无苦渡玄光,这异种神念还真是不好祛除。” 除却其中蕴含的这一丝诡异神念之外,【神鼎帝血】所蕴含的几乎便是纯粹的血气之力了,对天下绝大部分血气类的炼体功法都是大补之物,【苦渡经】作为杂性功法,自然也能吃到一些好处。 “咦?” 荆雨忽地轻咦出声,他抬起一根手指,手指指肚处忽地裂开了一道口子,自其中逼出了一滴精血,仔细端详。 这滴精血看着与原本并无太大区别,但荆雨心念一动,精血忽然起了变化,竟然多了几分尊崇华贵的气息,与原本的【神鼎帝血】几乎一模一样! “炼化了【神鼎帝血】之后,我的血脉可以模仿帝血特性了?” 第320章 猜想 “帝血气息!怎么可能?” “竟然还如此纯正……简直可以比拟纯血帝族了!” 云顶天君愕然的声音在识海内回响:“你小子难不成是流落在外的神鼎帝裔?” 荆雨不动声色地将这滴精血收回体内,语气平淡道:“前辈还是见识少了,炼体功法所附带的些许神妙罢了。” 云顶天君啧啧称奇:“你小子究竟是什么来路?一次又一次令老夫吃惊,栽在你手中当真不冤。” 荆雨又收起了宇文宝鼎储物袋内的些许灵资、灵石、丹药符箓等,便将目光投向了储物袋内的最后一件法宝。 【九州鼎】! “这【九州鼎】乃是宇文宝鼎的本命法宝,如今也蕴养到了中品法宝的层次,只是往后失了他的法力温养,法宝威能只会渐渐降低,最终跌落法宝的品级,千万年后彻底损坏。” 荆雨可惜道:“不知能否托一托关系,找一位元婴炼器师为此法宝施加一层【固化】,将它的威能固定在中品法宝的层次,只是这样此法宝便失去了无限成长的特性,再无进益的可能了。” 本命法宝就是这样,唯有主人本人的法力才能持续温养,主人一死,本命法宝便失去了继续提升的可能性,除非让炼器师对其进行【固化】,才能保证其威能神妙不退化。 “这宇文宝鼎的【九州鼎】温养的不错,在一众神鼎仙修之中的契合度都算名列前茅,就此固化倒是可惜了……”云顶天君的声音传来。 “云顶前辈,这【九州鼎】在神鼎仙朝很普及么?”荆雨问道。 云顶天君缓缓道:“那是自然,否则为何神鼎仙朝的名字中会有一个【鼎】字?” “不谈别的,只看仙朝的皇室帝裔之中,十个金丹修士里便有五个是选择鼎类法宝作为本命法宝的。” “这又是有什么说法?”荆雨奇道。 “那是因为神鼎仙朝的初代仙皇便以【九州鼎】作为本命法宝,后来仙皇飞升,在上界修为也是节节攀升,反哺给了下界血脉,这才令神鼎帝裔使用鼎类法器有额外的增益。” “宇文宝鼎接受了神鼎帝血的改造,也算是半个神鼎帝裔,自然也能蹭到几分好处。” “只因为初代仙皇使用鼎器作为本命法宝,便能影响自己的血脉后嗣也得到一定的增益?”荆雨啧啧道。 云顶天君冷哼了一声:“那是自然,天地规则便是如此玄之又玄,修为愈高,越能影响下修……” “你以为天下为何只有剑修的杀力冠绝同侪?同样都是攻伐之器,为何刀类法器的威能就是比不过飞剑?” 荆雨恍然:“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云顶天君轻声道:“修仙界中有不少人猜测,这是因为世间存在一位以剑成道的大神通者,将【剑器】的规则嵌入了天地法则之内,这才令【剑器】的攻伐之能明显超出了其余兵器一筹。” 荆雨知晓的内幕更多,闻言也认同地点了点头,他几乎可以肯定,仙界一定存在一位以剑成道的大能,只是不知这大能究竟是道君还是道尊了。 荆雨忽地又想到一种可能性,既然剑道之上已然有了人,那么其实就说明这条路被人占了,再以剑道作为根本道途,除非别出机杼,否则很难超越前人……那反过来想,是不是说明其余的弱势武器如今的大道还未被他人占据,反而适合以这些弱势武器成道? 他将其余的物件大多转移到了自己的储物袋中,唯独将这【九州鼎】留了下来,一个计划渐渐在脑内浮现出来…… ———— 一个时辰后,三人再次于云顶仙宫的正殿汇合,看宇文宝戈的郁闷的神色便知又是一无所获。 “你们可找到什么天君的遗藏了?” 圆寂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宇文宝戈翻了个白眼:“竟白忙活了一趟。” 荆雨却轻声道:“大人,此行得了云顶天君的化神遗蜕,又得了这仙宫的控制枢纽,等于手里握着一座洞天,这是多少道统想都不敢想的美事!怎能说一无所获呢?” 云顶天君幸灾乐祸的声音自识海响起:“你道老夫为何要布置绝灵阵法,每日定期抽干存放遗蜕密室的灵气?无非是害怕老夫的遗蜕得了灵气滋养诞生灵智罢了,如今经过三千年持续不断地抽取灵气,那遗蜕早已过了诞生灵智、化为尸僵的最佳时期,想要炼尸?难。” “而且这【云顶仙宫】其实也未到洞天层次,不过一福地罢了,其内的灵机水平也不过金丹左右,给金丹势力当个山门倒是够了,元婴以上的势力可看不上,顶多做个临时的避难之所。” 好在这话宇文宝戈是听不到的,闻言脸色稍霁,点了点头。 “如今云顶仙宫一行结束,好歹也除了宇文宝鼎这个大敌,虽然所获不多,终究还是有些成果,倒也足以让本君去族中邀功了。” 宇文宝戈昂着头道:“你们二人有什么打算?要不要随我一同回宇文家所在的洞天【玄都天】?我在族中正好还缺几个办事的心腹人手,正好你们二人顶上,也多锻炼锻炼。” 圆寂心中一沉,心中大骂道:“傻狍子真把我俩当成牛马来用了?老子怎么说也是古释,寿命天生便比筑基金丹道的修士少一大截,平日里修行的时间尚且不够,哪有闲工夫给你跑腿办事?” 但却见荆雨忽地出言道:“大人,不可。” 宇文宝戈皱起了眉头,声音微冷:“怎么?不想去?” 荆雨摇了摇头:“不仅是我们两个,就连大人也不应该现在回去。” “嗯?” “大人在族中地位如何?算不算如今的第一嫡系?” 宇文宝戈皱眉道:“宇文家怎么说也是独占一处洞天的化神仙族,家中元婴嫡系还是有几位的,不过我在其中怎么算也跳不出前三就是了。” “既然如此,便更不能这般返回族中了!” 荆雨低声道:“化神仙族,毕竟还是化神天君的一言堂,昔日大人与宇文宝鼎相争,要那贼子交出云顶天宫的开启令牌,交由宇文家分配统筹,如今玄镜丹成金紫,说一句自夸之言,将来晋位元婴也是板上钉钉的!这样一位未来的元婴修士,焉知宇文家中就无人逼迫大人将玄镜交出去?” 第321章 调包 “嗯?有道理啊!” 宇文宝戈面色一凛,暗暗想到:“本君平日在族中专心修行,向来甚少插手族中之事,除了老祖本人亲自划拨给我的灵资,实际上也没甚么额外的油水可赚,族中的产业倒是多半被那几位叔伯房中之人把持……” “下属不比修行所必须的灵资,玄镜这样得力的人才,那几房在老祖面前闹一闹,说不得真被抢了去。” “娘的,辛苦修行这许多年,堂堂真君之尊,手下也没个像样的班底,着实是寒酸了些,好不容易收了两个得用的手下,总不能这么拱手交上去罢!” 想到此处,宇文宝戈轻咳了一声,抬眼道:“那你说怎么办?” 荆雨微微一笑:“大人,方今天下大势,仍是现世修士占据绝对的优势地位,神鼎仙修只能龟缩在各大洞天之中苟延残喘,竟连一位真正的化神修士的修不出来,以至于堂堂独霸仙洲中古时代的一代仙朝,如今竟沦落为人人喊打的余孽。” “而宇文家受祖上声名所累,如今也被算作了神鼎旧臣,同样无法站在明面上。” “如今宇文家想要脱离神鼎仙朝,被现世修士接纳,这看起来是一件事,实际却是两件事。” 荆雨自从镶嵌了【天资聪颖】的参玄命珠之后,思维运转速度快了些许,谋断也今非昔比,竟然丝毫不带卡壳地侃侃而谈: “一方面,造神鼎仙朝的反,如何反、何时反……都有宇文家族中的化神天君思量,大人且不去管,另一方面,宇文家哪怕反了神鼎仙朝,如何让现世修士相信这不是大人族中策划的一场好戏?” 宇文宝戈听得一愣一愣,下意识追问道:“那咋办?” 荆雨嘴角抽了抽,耐心道:“很简单,如今大人便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为族中分忧,甚至立一大功!” “怎么说?” “大人可知宇文宝鼎那贼子在蓬莱仙洲的云川域创立了一个散修盟会,名为【逍遥盟】?” 宇文宝戈皱了皱眉:“自然知晓,不过是个犄角旮旯的金丹势力罢了,有屁用。” “非也。”荆雨摇了摇头:“【逍遥盟】在大人眼中自然不值一提,不过区区一个金丹势力,而其所在的【云川域】也不过蓬莱仙洲中毫不起眼的一个小域境。” “可【云川域】的地理位置却极为重要,它处在【天南域】的东北面,正是阻碍天南魔道北上的屏障之一。” “如今整个仙洲界正魔对立,却仍是正道居多,而蓬莱仙洲的正道修士更是势力最盛。” “蓬莱正道为了遏制天南魔道北上,颇费了不少功夫,甚至花费极大代价在云川域生生堆出了一位本土元婴【搬山真君】。” “可见其对云川域的重视程度了。” “若是此时宇文宝鼎结成元婴、晋位真君,回归逍遥盟,云川域便等同于有了两位本土元婴,遏制天南魔道扩张的东北屏障便更是固若金汤了!这难道不是蓬莱正道宗门乐见其成的事情?” 宇文宝戈明显愣了一下:“慢着,宇文宝鼎不是死了吗?” “这傻狍子!”此时圆寂心中骂了一句,面上却笑呵呵道:“大人,玄镜的意思是,宇文宝鼎当然死了,可大人是那贼子的胞兄,与其长相一模一样,为何不能代替他回归云川域,执掌逍遥盟呢?” 荆雨此时自储物袋中拿出了那一只【九州鼎】,递给了宇文宝戈:“大人!宇文宝鼎的本命法宝在此,大人只需寻一位族中的元婴炼器师,将其威能固化,勉勉强强也能一用了!” 宇文宝戈神色莫名地接过了【九州鼎】,迟疑道:“这个……本君有个问题,本君是金系修士,宇文宝鼎却是火系修士,寻常时日还看不出来,斗法可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对的,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露馅就露馅了,又有何妨?”荆雨无所谓道:“逍遥盟中的金丹真人、乃至低阶修士,哪怕看出了端倪,有谁敢多一句嘴?” “至于蓬莱正道的那些元婴真君、乃至化神天君,他们只是需要有一位元婴修士在云川域主持大局,帮助他们遏制天南魔修罢了,至于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宇文宝鼎,根本就是无人在意的事情。” “很多时候,我们只是需要一个由头。”荆雨轻声道:“有了这个由头,大人便可挤进蓬莱正道的圈子,得到蓬莱正道的入场券。” 宇文宝戈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妙啊!” 荆雨躬身下拜:“玄镜忝为蓬莱仙洲云川域人氏,在逍遥盟中也算有些故旧,斗胆向大人请一道真君信物,为大人扫平障碍,执掌云川!” ———— 三个月后,落星海南域中心,朱雀海 一道极为煊赫的金色遁光毫不掩饰元婴修士的修为灵压,扫过朱雀海上空,来到了此海域规模最大的岛屿仙城——【朱雀仙城】。 这【朱雀仙城】的规模比之云川域的【逍遥仙城】还要大了数十倍不止,仙城中心伫立着一座巨大的朱雀雕像,展翅欲飞,身上赤光蕴转,竟然好似真的一般。 而城内自然也有数位元婴真君潜修,可即便如此,如此肆无忌惮地散发元婴灵压仍是一件犯忌讳的事情,仙城之内的诸多低阶修士都不约而同抬头望天,有不少修士心中惴惴: “不会有什么敌对势力的元婴真君打过来了吧?” “不知哪位道友当面?” 朱雀仙城的法阵微微亮起,自仙城内遁出一道水色遁光,遁光消去,走出了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持一根钓竿、作钓者打扮的老者。 “看!是【海钓真君】!” “连海钓前辈都被惊动了……” 这位海钓真君如今却擎着手中的钓竿,另一只手捏着一只鱼钩,双目眯起,盯着前方。 金色遁光消弭,自其中显现出了三个人来:一位面容英武、身着灰袍的青年在左,在右边侍立的则是一位面容阴柔俊美的年轻僧人,而中间却是一位身着黑底金纹法袍、手持一枚袖珍青铜小鼎的元婴真君。 那元婴真君撇了海钓真君一眼,大剌剌道:“这位道友有礼了,本君……” “宇文宝鼎!” 第322章 这个男人来自地球 “原来是宇文道友当面!老夫久仰大名!” 海钓真君嘴上恭维着,心中却不由纳闷:“宇文宝鼎?没听说过啊?难道是近几年新晋的真君不成?” “哦?倒是稀奇,本君成就元婴不过十余年,此前一直都在一秘境中巩固修为,并无踪迹显现,这位道友自何处久仰的大名啊?”宇文宝戈整了整有些不合身的法袍,抱臂笑道。 “啊?这……”海钓真君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 圆寂在宇文宝戈身后暗暗笑道:“傻狍子把天聊死了……” 荆雨见状连忙上前打个圆场:“海钓前辈,我家大人乃是蓬莱仙洲云川域人氏,因某些缘故远走海外,十余年前在一隐秘所在结婴,如今却要借贵城中的大型传送阵返回蓬莱,还望前辈行个方便。” 海钓真君上下打量了一番荆雨,眼中闪过惊艳神色,心道:“法力沉凝、气血旺盛……好深厚的仙道根基!不知这青年人结的是上品金丹还是紫气金丹?” 闻言笑道:“原来如此,元婴初期修士虽然可以单以元婴出窍游走太虚,但却不能如同元婴中期修士那般携带法躯,终归是不太方便,若是要携带肉身法躯游历天下,确实还是传送阵快些。” “只是大型传送阵开启一次所耗灵石甚巨,朱雀仙城一般也是一年一开,如今距离下次开启传送阵还有半年时间。” “不过……既然是道友要用,仙城可破例提前开启一次,也不须道友承担额外的费用,便当老夫庆贺道友晋位真君的贺礼了!” “多谢前辈通融!” 荆雨飞上前去,自怀中拿出了一封材质不凡的烫金名帖,恭恭敬敬双手递了上去,言道: “我家大人返回云川域后,将不日举办元婴大典,届时还请海钓前辈前来观礼!” 随后又拿出几张名帖:“这是送给靖海城主等元婴前辈的请帖,还望海钓前辈能够一并转交。” “好好好。” 海钓真君笑呵呵地将名帖收起:“到时定然去凑凑热闹,说不得能碰见几位蓬莱仙洲的老友。” “大型传送阵尚且需要几日才能完全开启,三位不如在朱雀仙城盘桓几日,老夫自然会准备几间上好的洞府……” 荆雨笑道:“那便叨扰前辈了。” 宇文宝戈不再说话,矜持地笑了笑。 待到三人到了朱雀仙城提供的洞府,宇文宝戈这才扯了扯衣襟,低声嘟囔道:“宇文宝鼎什么品味?这黑漆漆的法袍又丑又难穿,哪里比得上我那一身金甲肃正威仪?” “大人且忍一忍,第一次返回云川域的亮相,总不能太过敷衍才是。”荆雨温声道。 三人在朱雀仙城停留了数日,荆雨趁着机会在这仙城中买了些朱雀海的特产灵资,准备返回云川域后送给朋友亲人,圆寂则闭关闷头修行,至于宇文宝戈?被朱雀仙城中的几位元婴真君拉去谈玄论道,也不知有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数日后,大型传送阵终于开启。 除了三人之外,此次大型传送阵开启也吸引了不少周边的修士,一些是原本就要计划赶赴蓬莱仙洲的商会修士,一些则是去碰运气、赚机缘的散修,大多都是筑基练气修士,寥寥几位金丹真人,也都离宇文宝戈三人远远的,生怕触怒了这位元婴真君,随手一道术法将自己打杀了。 此次传送阵的目的地是蓬莱仙洲【天合域】,此域境在蓬莱仙洲中属于中型域境,比【云川域】大得多,正好便坐落在云川域以西,与其接壤。 “宇文道友,玄镜小友……大型传送阵马上就要开启了,还请做好准备!” 海钓真君仍是一身蓑衣的打扮,本来大型传送阵向来是由城中的一位金丹真人主持,为表对同阶修士的重视,这位真君这才亲自主持阵法。 “道友且等着罢,本君元婴大典之时务必来吃一顿酒!”宇文宝戈哈哈大笑。 下一刻,大型传送阵微微亮起,耗费了天量灵石之后,这个空间法阵瞬间运行起来,将法阵内笼罩的数百名修士瞬间传送到了亿万里之遥的蓬莱仙洲【天合域】! 荆雨如今神念强横、肉身坚韧,几乎刹那工夫便摆脱了远距离传送的眩晕感,恢复了清醒,他转头看去,发觉宇文宝戈已在观察周围环境,圆寂则仍有些晕晕乎乎的,但也很快恢复过来。 三人离开了大部队,寻了一处隐秘山谷,商议后续。 “你们两个先持着我的谕令,返回云川域逍遥盟清扫障碍,主持大局,天合域有一道返回【玄都天】洞天的空间入口,我要先回一趟族中固化宇文宝鼎的本命法宝。” 宇文宝戈言道:“估摸着你们到了逍遥仙城,本君这一边的法宝也固化地差不多了,届时若是你们在逍遥盟中遇到了什么阻碍,我自会穿梭太虚,降临现世,灭杀一切不服之人!” “大人英明!”荆雨赞道:“逍遥盟向来以正道盟会自居,行事自当光明正大,御下的手段也应当温和一些,可却也不能失了雷霆手段!该惩戒的时候,也不可手软,否则难以建立威仪。” “大人虽从未有统御势力的经验,可天资聪颖,生就了一颗玲珑慧心,竟尔无师自通,悟到了御下之道中刚柔相济的道理,实在令玄镜佩服啊!” 圆寂听得脚趾抠地,心中暗暗道:“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玄镜哪怕没有这样好的仙道资质,只是个普通修士,也一定能在这修仙界混出头的!” 宇文宝戈听了荆雨的恭维后哈哈大笑:“说得好!本君有玄镜在侧,真如猛虎添翼了啊!” “时候不早了,本君也该离开,你们也尽快动身罢!” 说罢,宇文宝戈便化为一道金色遁光,离开了此地。 荆雨与圆寂二人也以罗盘确定了方向,向云川域的方向遁去。 在遁行了数日之后,确认宇文宝戈确实已经彻底离开,两人才落下遁光,在一山体内部挖了个洞,布下警戒阵法,方才敢于开口说话。 “傻狍子真走了?” 圆寂神念扫视了许久,确认宇文宝戈没有折返回来,这才松了口气,偷偷摸摸传音道: “总算是能说两句话了……开了【耳窍】的元婴修士实在太过恐怖,元婴之下的修士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圆寂师傅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荆雨问道:“既然你能够有法子不经过宇文宝戈之手便完美解除神魂禁制,那其实没必要同我一起返回云川域,完全可以现在离开……” 岂知圆寂摇了摇头:“在哪里不是修行?如今宇文宝戈认为小僧被下了禁制,算是对小僧有了几分信任,说不得还能从他手里薅一点修行的灵资……” “圆寂师傅也缺灵资?”荆雨笑道。 “缺!怎么不缺?”圆寂叹了口气:“小僧也算是大有背景之人,可惜背景不在下界,修行灵资反而都要自己一点一点积攒……” 荆雨瞳孔一缩,隐隐将自己的猜测证实:“下界……” “怎么?” 圆寂奇怪道:“玄镜难道不是同样出身上界的仙选殿?” “仙选殿?” “别装了。”圆寂耷拉着眼:“金丹初期逆斩元婴,哪怕是在【绝灵之地】这等特殊环境也是奇迹,仙洲界本土的绝世天骄小僧见过不少,但你这么离谱的我是真没见过,除非你也同小僧一般,是仙选殿出身的仙选者!”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圆寂双手合十:“小僧法号【圆寂】,出身佛门仙选殿【慈航殿】。” 荆雨默默不作声,圆寂拍了拍后脑勺,恍然大悟道:“是了,佛门与道门关系不算太好,两家背后的道君佛君说不得有些过节……不过玄镜还请放心,【慈航殿】不与其它佛门仙殿类同,其实与道门的关系还算可以。” “我家殿主【普渡佛君】是上界有名的老好人,与道门诸道君都有些交情的!” 荆雨目光闪动,笑道:“原来是普渡佛君门下,玄镜的确出身道门仙选殿【长生殿】,前世身名为【李凡】,命格是大……” “诶,命格一事涉及隐秘,便不必说了。”圆寂摆了摆手:“我说为何初见玄镜便觉一见如故,原来是仙选殿的同道……” 荆雨点了点头,他当初见圆寂时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两人似乎并非第一次见面,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慢着,不会真是老乡吧?”圆寂心中暗忖,忽地问道:“玄镜,你前世出身在哪个小界?” 荆雨一愣,迟疑了一瞬,还是如实告知了自己的家乡:“我前世出身在一个星球形态的小界,那个星球名唤【蓝星】,在蓝星上有一个国家名为【夏国】,我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圆寂的眼睛在听到“星球小界”是陡然亮了起来,但在听到【蓝星】、【夏国】的字眼后又黯淡了下去,面色颇为遗憾道: “可惜了,我还以为遇到了老乡……” “小僧虽然也出身在星球小界,但却并非是什么【蓝星】……” 荆雨奇道:“不知道圆寂师傅出身的星球叫什么名字?” 圆寂的眼中闪过了悠远的怀念神色,叹了口气道: “我许久没有向旁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 “它的名字叫作【地球】。” “地球?” 荆雨仔细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确认了自己从未听闻过,也感受不到这名字的任何特异之处,他心中暗暗道:“毕竟是家乡的名字,可能对于圆寂而言有特殊意义吧。” 两人不再交谈,闷头赶路。 合天域与云川域接壤,而传送到的位置又恰好在合天域的东侧,实际上距离逍遥仙城已经算不上太远,但饶是如此,以荆雨与圆寂二人远超同阶金丹修士的遁速,全力飞遁之下,也用了差不多两个月才抵达了逍遥仙城附近。 望着极远处的仙城轮廓,荆雨神色感慨,他【长生历610年】离开蓬莱仙洲,被普渡佛君投放到了红尘海,如今已是【长生历640年】,整整三十年过去,他的修为也从筑基中期跃升到了金丹初期,成为了一位货真价实的金丹真人。 “其实当初我在逍遥仙城还隐匿了一部分修为,明面上只是筑基初期而已……若是城中旧识知晓我如今已经结丹,还是丹成‘金紫’,不知会是一副什么表情?”荆雨暗暗笑道。 “玄镜,怎不走了?”圆寂眺望远方:“这都到城外了。” 荆雨笑了笑:“许是近乡情怯罢,不知城中故人如何,悠悠三十载,只怕物是人非,个中滋味,难与他人说。” 荆雨这话确实出自真心,但也有不实之处。 他的确三十年未曾返回云川域不假,可这些年却也用玄镜时常窥探赵元曦、乌不淳、宇文宵金、宇文云丹等人,确认他们的安全。 更何况还有【灵明石胎】的存在,令其一直同赵元曦维持着联络。 因而他对于逍遥仙城目前的局势,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算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先去见一见元曦……” 荆雨还不忘以玄镜先窥探了一番赵元曦的动向,却不由轻咦出声,过了片刻,他抬起头来,笑着对圆寂说道: “如今咱们这位【宝戈真君】入主逍遥盟,正愁拿不到人立威,想不到便有人送上门来……” “圆寂师傅,且随我来,教你看一出好戏!” ———— 此时在逍遥仙城的地标性建筑【云中塔】下,聚集了一大群修士,粗估应当不下数千人。 但这数千人都只是遥遥围成了一个圈子,离云中塔甚远,显然只是在看热闹,却并不敢沾染麻烦。 而在云中塔下广场的中心位置,则有两人正在对峙,一人作锦袍贵公子打扮,手中摇着一柄折扇,瞧着风度翩翩;一人则身着土黄色法袍,竟是厚土派的宗门服饰,显然是一位厚土派弟子。 那摇着折扇的贵公子将手中折扇一拢,厉声道:“李宗实!你暗通天南魔修,将逍遥仙城的大批灵资运往云川边境,如今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话说!” 第323章 厚土通魔 如今云川天南的正魔之战虽已结束许久,但两域并未完全握手言和,在边境之处仍然时有摩擦交锋,故而“通魔”这个罪名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若是寻常修士摊上了,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可面前这个名为李宗实的厚土派弟子却神色倨傲,对锦服公子的诘问丝毫不当回事,只是嗤笑道:“宇文云丹,你们宇文家管得好宽……” “莫说李某并无什么所谓的通魔之举,哪怕是有,逍遥盟的盟主都未发话,我们厚土派的真人也不曾管,你区区一个白身有什么资格问我的罪?” “况且我厚土派作为云川域第一正道宗门,派中【搬山真君】更是抵抗天南魔修的中流砥柱……若非真君,如今这逍遥仙城只怕都早已沦陷于天南魔道之手,哪里还容得下你这二世祖在此对李某吆五喝六?” “通魔一事,真是子虚乌有。” 那锦服公子正是宇文云丹,他此刻冷笑道:“李宗实,你自以为手尾做得干净,却不料我逍遥盟早就在你身侧安插了暗谍,你的一举一动早已在我监视之下,你看看这是什么!” 宇文云丹将一枚玉简扔给了李宗实,李宗实探入神念一观,顿时面色一变:“这是我厚土派店铺的账本?” “宇文云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窥探我厚土派宗内隐秘!”李宗实勃然变色,顺手将这玉简捏了个粉碎。 宇文云丹却丝毫不急,悠然道:“这只是刻录的副本,账本的原本仍在我的手中,这其中将你与天南魔修的所有交易货款条目分分明明记录在其中,你赖不掉的。” 宇文云丹此言说罢,远方三道遁光落在此处,竟是三位筑基后期大修。 当中一人面如冠玉,一双剑眉却平添了几分凌厉之气,竟是当今的宇文家家主宇文宵金! 宇文宵金如今早已不复当年那般年轻,成了个蓄着胡须的中年人模样,可却有些年轻时不曾有的稳重气质,加之做了多年的家主,早已养望出一股威仪,竟然别有一番风度卓然的味道,教围观中的不少女修望之心折。 “爹爹,你来了!”宇文云丹大喜道。 宇文宵金此刻神色冷峻,只是冲着宇文云丹摆了摆手,随即向身后两名筑基后期大修吩咐道:“两位客卿,将李宗实拿下,押入地牢候审!” 眼见着两名筑基大修就要动手,李宗实却须发皆张,一副怒极的模样,大喝道: “我是厚土派外门执事,出门在外,便是代表厚土派意志,谁敢动我!” 似乎被李宗实气势一摄,两名修为境界远超于他的宇文家客卿竟然真被镇住,一时间神色踌躇,竟尔停步不前了。 “怕什么?这里是逍遥仙城,不是厚土派!”宇文宵金见状气得够呛,冷声道:“给我拿下!” 两名筑基大修再次动手,却见一道劲风扑面,混杂着金丹法力的罡风将二人猛地击飞了出去,片刻后两人落到地上,竟各自都受了不轻的内伤。 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站在了李宗实身前,将他护在后面,一身金丹灵压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竟让距离此人最近的宇文云丹都有些呼吸困难。 李宗实见了来人,神色大喜:“原是承明真人到了……” 来人却是如今逍遥盟盟主【托塔真人】的亲传弟子,当年胁迫荆雨参加正魔大战的金丹修士【承明真人】! “承明……你身为逍遥盟真人,难道要包庇通魔罪徒么?”宇文宵金神色不悦,捏着颌下胡须,冷声道。 “宇文宵金,注意措辞,不要以为你是宇文家家主,便可以下犯上,连真人的敬称都不叫了!” 承明真人眯了眯眼睛,转头却对李宗实客气道:“李道友莫怕,今日有本真人在,逍遥仙城还无人敢动你分毫!” 宇文云丹看得咬牙切齿,心中暗道:“这承明怎么说也是金丹修士,竟然对区区一个厚土派筑基境的外门执事姿态如此之低,真真是将逍遥盟的脸面丢尽了……” 承明真人扫视过去,复又恢复了金丹真人的威仪,淡淡道:“宇文宵金,如今【搬山真君】可是咱们云川域唯一的元婴真君,说是云川的擎天玉柱并不过分,你怎可对厚土派弟子这般不敬?” “区区一个厚土派弟子,何德何能代表整个厚土派!” 宇文宵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况且还是为天南魔修提供灵资这样的事情,若是搬山真君知晓门下弟子出此败类,难道就不会清理门户么?” “甚么通魔!” 承明真人一甩袍袖,冷笑道:“正常买卖而已,商家哪里有心力去一个个确认买家的身份,是不是魔修?” “就算真是与魔修交易,这又不是甚么稀奇的事情,两域如今仍有摩擦不假,可修士个人间的交流算得上什么大错?你说云川域修士通魔是大罪,那边境黑市中与天南魔修互通有无的修士难道少了?你一个个都要抓起来不成!” “我看并非是为了什么正魔不两立的大义,而是单纯找个由头来向我师尊发难的吧!” 远方又有三道遁光飞来,遁光一消,却是三名金丹女修。 却是宇文宵金的三位道侣,胡月秋、裘知韵、泊雷。 她们三人唯恐自家夫君在承明真人手下吃了亏,这才着急忙慌赶了过来。 “夫君,没事吧?”胡月秋温声道,一旁的裘知韵却走上前去,轻轻捏了捏宇文宵金的手心,以示宽慰。 而这三人中唯一结成了中品金丹的泊雷此时已经祭出了自家的本命飞剑,虎视眈眈地盯着承明真人,却似乎极为忌惮此人,不敢自其手底下强抢那厚土派弟子。 承明真人看到三位佳人在侧的宇文宵金,目光嫉妒,小腹之下却是一片火热,心中忖道: “也不知这小白脸到底凭着什么,区区一个筑基修士,竟有这样的齐人之福……哼,待到我师尊完全掌控逍遥盟,压服一切反对声音,便是你们宇文家彻底覆灭之时!届时……嘿嘿!” 第324章 直面真人 承明真人压下了心中的旖旎心思,一人面对胡月秋、裘知韵、泊雷三位金丹修士竟丝毫不怯场,反而好整以暇起来。 围观之中有些练气修士不明所以,纷纷请教身侧的前辈: “这位承明真人也不过是丹成下品的金丹初期修士而已,如何有底气一人面对三名同阶修士,更不要提泊雷真人还是丹成中品的天骄人物了!” 有知晓内幕的筑基修士低声道:“你这话也就私下里说说,可不敢去触了承明真人的霉头……如今咱们逍遥盟之中,托塔真人搭上了厚土派的线,逍遥盟中几乎所有的金丹真人都站到了托塔大真人的阵营……” “唯有宇文家的这几位金丹还暗中别一别苗头……月华真人又早已不愿掺和逍遥盟的事情,如今盟中已是托塔真人一手遮天了!” “如今看似是一对三,可承明真人身后站着的却是整个逍遥盟的大部分金丹修士,而宇文家主身后的这几个金丹,已经是几乎所有能够动用的战力了……” 此人身侧的另一个筑基女修低声道:“裘真人、泊雷真人毕竟是其余几大派联姻过来的,娘家不至于不闻不问吧?” 那筑基修士苦笑道:“如今厚土派势大,碧水门、霄雷观哪里敢明着支持?能暗中使一使劲力已是极限,若事有不谐,说不得还要与这几位外嫁的真人做一做切割。” 那一开始发问的练气修士神色忿忿:“那就放任这些厚土派弟子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当年宝鼎盟主在时,逍遥盟怎么说也是云川域第一势力,何等煊赫,四大派哪怕是真传弟子在城中也不敢造次,如今竟连金丹真人的脊梁骨都立不起来了……嗐!” “慎言!”那筑基修士面色一板,随后脸上显现出愁苦之色:“这逍遥仙城再过几年,只怕要改名【厚土仙城】了……” 此时围观的修士越来越多,竟然达到了上万人之巨,仍在逍遥仙城内常驻修行的几位盟内金丹也隐于暗处,在云端之上冷冷注视这一出好戏,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泊雷妹妹,如今形势如何?”胡月秋抿了抿嘴,暗中传音道。 泊雷本是入道奉行的女冠,如今早已还俗,作妇人模样的打扮,可眉宇间那一股凌厉之气并未因与宇文宵金结成道侣而有丝毫衰减,她拧眉四下扫视,冷声道: “暗中至少有五位金丹,其中两名金丹中期……托塔那老东西也在【云中塔】中闭关,虽未亲至,但想来随时可以出关,没有胜算!” “那就只能放过此人了……”胡月秋神色一黯,传音给宇文宵金:“夫君,此事还是作罢。” “今日放走了这名厚土派弟子,我宇文家在盟中威信扫地,原本几位作壁上观的真人会直接倒向托塔,咱们恐怕再无翻身之机!” “可托塔毕竟傍上了那位搬山真君!只要这位元婴真君一日在云川域,咱们这些小动作顶个什么用处!”胡月秋脸色愁苦:“师尊不也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才抽身事外,不再理会盟内之事么?” “月华真人可以置身事外,可我宇文家在逍遥盟中根基太深,早已不可分割,托塔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宇文宵金道:“罢了,此事过后,将云丹、云器、云符三个孩子秘密送出云川域罢!总算也是留下一些血脉。” 这位宇文家主心中暗暗叹息:“若是族中老祖尚在,何至于此!” 他看了看趾高气昂的厚土派弟子李宗实,又看了看脸上显现出胜利微笑的承明真人,心中再次涌现出一股极深的无力感,刚要开口服软,揭过此事,却听得一道清冷声音陡然自身后响起: “且慢!” 不仅仅是宇文宵金愕然回首,在场的上万名修士几乎齐齐循声望去。 却见一名头戴冰晶发钗、身着淡蓝色襦裙的美貌女修越众而出,竟是赵元曦! “元曦仙子?” “怎么是她?” “我记得这位仙子,当年她的舅公玄镜道人可是城中口碑极好的炼丹师,不过后来云川天南两域的正魔大战,被征调到了前线战场,后来似乎是得了什么机缘,被秘境摄了去,此后便没了消息,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据说盟中的几位真人还在这玄镜道人的居所蹲守过一段时间,却没甚么收获,也不知这人如今是死是活了。” “元曦?”宇文宵金更是诧异,传音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赵元曦给了宇文宵金一个眼神,示意这位宇文家主稍安勿躁,自己手中则紧紧捏着那一块儿【灵明石胎】,虽然笼罩在承明真人的金丹灵压之下,心中却渐渐宁定起来。 她莲步轻移,缓缓越过众人,走到了宇文宵金一行人的最前头,昂起头颅,直面承明真人道: “真人如此包庇魔徒,难道也要通魔么?” 轰! 比此前更为庞大的金丹灵压毫无保留向赵元曦倾泻而去,承明真人死死盯着这个修为不过筑基初期的美貌女修,嘴角泛起森然的笑意: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些年赵元曦谨小慎微,几乎从不在任何大事中冒头,哪怕是与宇文家相交,都是暗中低调进行,生怕卷入逍遥盟内部的权力纷争,被殃及池鱼。 以至于哪怕是金丹真人已有了过目不忘的本领,承明真人也几乎要忘记了面前的这个人! 此时脑海中的记忆被再度激活,承明真人眯了眯眼睛:“是那个不知生死嚣张老修士的外甥孙女?” 于是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在逍遥盟中有何职位?区区筑基初期,也敢诘问真人?谁给你的胆子!说!” 赵元曦捏着【灵明石胎】的力道又大了些,明明心跳如擂鼓,脑中却一片清明,闻言轻声道: “我虽不在逍遥盟中身具高位,这等微末修为在真人眼中只怕也不够看,可到底是蓬莱仙洲的正道修士,亦知正魔不两立的简单道理,为何真人修为高绝,反倒不知晓其中利害了?” 第325章 诘问 “元曦姐姐!” 宇文云丹此时在一旁看得焦急,他与赵元曦交情甚笃,知晓赵元曦的处事风格向来是稳健低调,能不出头便不出头,如今怎得主动跳了出来,直斥真人的不是? 可赵元曦却恍若未闻,继续道: “云川天南两域早些年正魔大战,致使无数云川修士身陨,在场诸多道友,不知多少亲故亡于此战,且不说正魔之别,这一份血债如何来偿?承明真人包庇魔徒,只怕引得盟内修士离心离德,实为凉薄之举,此其一。” “李宗实身为厚土派弟子,本是云川域难得的好道统,搬山真君坐镇卧伏山,又是擎天玉柱一般的人物,门下弟子行此恶事,是玷污厚土派的名声,若是真君知晓,定然亲手清理门户,可真人如今却行包庇之举,企图同厚土派中的败类一起蒙蔽真君,届时引得真君不快,于逍遥盟难道真有益处?此其二。” “话说回来,此地乃是逍遥仙城,哪怕是外派的修士也要受仙城法度管束,李宗实虽为厚土派弟子,却是在逍遥仙城私通魔道,走私灵资……按理应当以逍遥盟律法处置才是,真人为攀附厚土派,如今却徇私枉法,往小了说,此等卑躬屈膝之举令人不齿;往大了说,开了这样一个坏头,致使未来仙城政令不畅,可谓遗祸无穷……此其三。” “如今云川域的确只有搬山真君一位元婴修士,厚土派弟子与有荣焉,在云川各地的腰板挺一挺倒也无可厚非,可云川域毕竟不是厚土派一派之领地,我逍遥仙城中的灵资宝物也非厚土派私产,若是厚土派的弟子可以无视仙城律法,那厚土弟子岂非到哪里都要高人一等?” “长此以往,是不是往后别派弟子或仙城散修,见了厚土派的弟子甚至要躬身行礼了?” 赵元曦这一番话可谓直击要害,将这些年厚土派大肆扩张、逍遥盟众多金丹高层意图攀附的本质点了出来,围观众修尽皆心有戚戚焉,不住点头。 “元曦此言发自肺腑,可这道理实际哪个修士不懂?不过是修为不济,敢怒不敢言罢了。”宇文宵金暗暗叹道:“修仙界终究要看境界修为说话,再如何森严的规矩法度,还只是真君的一句话而已?” 他对赵元曦此举不甚认同,只觉殊为不智,但却仍然心怀感激,暗暗道:“玄镜离城时托我照顾元曦,如今眼见着大祸临头,总不能坐视晚辈出事……一会儿哪怕拼却性命不要,也要保下元曦才是!” 赵元曦继续道: “承明真人,还是说您这些年求仙问道,实则也做了不少正道不容的亏心之事,这才与魔徒有了同病相怜之感?” 赵元曦语调平和,言辞却颇为犀利,她此时的神情愈发轻松,竟忍不住笑了起来:“正所谓持心守正,承明真人徒占着一个正道的名头,修着中正平和的正道功法,背地里只怕干了不少腌臜之事……” “据说当年承明真人还是筑基修士时,曾与自己的兄长共同探索秘境,为了自己的金丹道途,竟尔在秘境中对兄长痛下杀手,昧下了兄长的结丹灵资……也因此事心境有缺、念头不畅,这才在结丹时出了岔子,大好的资质,只结成一个下下品的金丹品相,哪怕在诸多金丹修士中都是敬陪末座。” “此举与魔道又有何异?我看承明真人不该修习正道功法,若是转修魔道,说不得修为反而一日千里,也不至于道途断在此处了!” 赵元曦这话自然不过捕风捉影,只是一些谣传而已,可承明真人却瞬间暴怒,因为赵元曦说得还真就是真的! 因着暗害兄长,得了结丹灵资,这才令心境蒙尘,致使丹成下品道途断绝,此事本就是承明真人最大的心结,被区区一个筑基修士当面点破,自然再也忍受不住,竟然瞬间法力鼓荡,自袖中遁出一只石制长梭,化为一道乌光,打向了赵元曦! “啊?” 承明真人出手全无预兆,两人离得极近,哪怕是战力最强的泊雷也有些反应不及,来不及援手,眼见着那土梭马上就要将赵元曦钉死,赵元曦此时身周却蓝光一闪,在前方忽然显现出了一面形似龟甲的盾牌,将那土锁结结实实挡了个准。 叮—— 那龟甲小盾丝毫未损,土梭倒飞回了承明真人手中,其上却浮现出了丝丝裂纹,反倒是有了损伤。 “我的【土灵梭】!”承明真人神色心疼地看着自己辛苦蕴养的法宝,又看向那龟甲小盾,脸上浮现出惊骇神色:“法宝?” “你一个筑基修士如何能够御使法宝!” 赵元曦惊魂未定,方要开口,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温和声音,内心极为雀跃,眼眶却不由一红。 “承明,你堂堂一个金丹修士,竟尔不顾身份,偷袭一个筑基初期的晚辈,羞也不羞?” 空气中一阵扭曲,显现出两位修士,其中一位面容阴柔俊秀,却是僧人打扮,另一位却一身灰袍,装束看着并不起眼,却遮掩不住他的英武之气。 这两人并不掩饰修为,散发着金丹层次的灵压,竟是货真价实的两位金丹真人! 承明真人面色凝重,对这两名忽然出现的金丹修士显然有些忌惮,他心中暗道:“这两人好高明的隐匿手段,明明离得如此之近,我竟然丝毫未曾察觉二人行迹!” 于是开口道:“不知是哪两位道友当面?倒是面生得很!” 荆雨笑了笑:“承明,你再仔细瞧一瞧,当真面生么?” 宇文宵金此时瞪大了眼睛,脑中“轰”的一声,竟是被这声音搞得懵了:“最近被托塔一派给压得喘不过气来,竟然都有些幻听了……这位真人的声音怎得这般像是玄镜?” 荆雨转过头来,冲着宇文宵金微笑点头:“宵金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只是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待我料理了麻烦,你我再行叙旧。” 第326章 法光消磨 看到了荆雨那张熟悉的脸,宇文宵金揉了揉眼睛,心道:“看来最近真是心力交瘁,不仅幻听,还有些幻视了……” “不对!” 宇文宵金灵台陡然清明,呆呆道:“真是玄镜!” 三十年前奔赴厚土派战场时还是筑基初期的修为,怎得三十年过去便结成金丹了? 哪怕是转世重修的老怪物也没有这般快的! 此时承明真人瞳孔一缩,也记起了荆雨:“你是……玄镜老道?那个炼丹师?” 承明真人此言一出,围观的修士也有不少记起了荆雨,人群中轰然一声,爆发出了一声声惊叹,随即众人窃窃私语: “玄镜道人?真是他?” “这是谁啊?”一位年轻的练气修士不明所以,连忙问道。 “此人曾经是逍遥仙城中的一位名声颇好的炼丹师,据说资质不算太好,七十余岁方才筑基,几十年前,与当时的宇文家两位公子都有交情……” “后来被征调去参加了与天南魔域的正魔大战,据说得了机缘,被一秘境摄去,就此失踪……” “当年失踪时还只是筑基初期的境界,如今应当也才一百四十岁左右,怎得就结丹了?” “一百四十岁结丹?这不是绝世天骄?” 一名筑基修士失声道,练气修士尚且不觉得有什么,可寻常筑基修士尝过了五六十年甚至上百年卡在一个小境界不得寸进的滋味儿,方知一百四十岁结丹意味着什么! 君不见宇文家现任家主宇文宵金,如今已两百岁出头,筑基圆满多年,为了图谋更高的金丹品相,都还要继续打磨根基,搜寻结丹灵物、秘法,迟迟不肯结丹? “舅公……” 赵元曦早在灵明石胎中得知了荆雨即将回归的消息,她此时站出来直斥承明真人,亦是荆雨授意。 可终究没有见到荆雨,心中总是惴惴,只觉不太把稳,方今见到了真人,看到了荆雨身上实实在在的金丹修为,这才心中一块儿大石落地,只觉这三十年来谨小慎微的郁气霎时间一扫而空,原本筑基初期到中期的瓶颈竟然都略微松动了些许…… “那个七十余岁方才筑就仙基的老丹师竟然也结丹了!” 承明真人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妒火,他早年历经千辛万苦、不知趟了多少荆棘、走了多少弯路……甚至连弑杀兄长这样悖逆人伦的事情都做了出来,只为求那金丹道途,这才勉强结丹。 如今面前这玄镜老道资质平庸、悟性平庸、除了卖相还算有几分可取之处,有哪一点强过他了? 怎么就不声不响结成金丹了! “据传此人被摄到了某个秘境之中,就此没了消息,他究竟在那秘境中得了什么机缘传承,竟然修行这般顺遂?” 承明真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中浮现出了几分贪婪:“嘿嘿,此人资质一般,又结丹如此仓促,定然只是丹成下品……可他身上的机缘传承却是实打实的!” “师尊如今几乎完全掌控了逍遥盟,手底下听候差遣的金丹中期长老都有好几位,自身又是金丹后期的大真人,拿捏他区区一个金丹初期修士还不是手拿把掐?” “正好趁着他家晚辈冒犯在先的这个由头,引他出手,将其擒下来,再行逼问机缘便是!” 自以为得计的承明真人面上浮现出丝丝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玄镜道人!你当年不经报备,私自离开正魔战场,已是逃兵行径!今日竟然还敢出现,是以为我逍遥盟的律法不溯及以往么?” 荆雨拢着袖子笑了笑:“我看今日之事过去,逍遥盟的律法真是名存实亡了,三十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好意思拿出来掰扯?” “既然你这么喜欢翻旧账,那咱们干脆好好翻一翻得了。” 荆雨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杀意:“三十年前,我一个在后方勤勉炼丹、有口皆碑的丹师,被你寻了个由头送到了前线,这笔账又怎么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都这般会胡乱攀咬!” 承明真人大喝道:“玄镜道人!你战时私逃,按律当斩,念在修行不易,结成金丹,也要押送到天牢候审……还不束手就擒!” 承明真人说罢,那【土灵梭】又飞了出来,竟然立时便要动手。 宇文宵金生怕荆雨吃亏,连忙道:“三位娘子!” “承明!玄镜当年离去事出有因,算得上什么罪名?你今日又要动手,当我们不存在吗?” 泊雷身周雷光闪动,一柄玄雷法剑蓄势待发,一旁的胡月秋、裘知韵也祭起了自家的本命法宝,随时都可驰援荆雨。 可原本几位观战的逍遥盟金丹修士却瞬间将气机牢牢锁定在了泊雷几人身上,只要她们敢于出手,定然便是一场混战了! “糟了!” 泊雷根基最好,战力最强,受到了两位逍遥盟金丹修士的针对,其中一人甚至是金丹中期,她额间渗出冷汗,心中暗道不妙:“敌强我弱,战力悬殊……今日之事只怕难以善了了!” 可下一刻,却听见荆雨平静悠然的声音响起: “几位道友不必插手,这等纸糊的金丹……我一人足矣。” 承明真人冷笑道:“大言不惭……” 可下一刻,他的瞳孔一缩,只见荆雨只是静静立在那里,头顶忽然有一面形制古朴的宝镜高悬当空,一道明澄澄的法光喷薄而出,将自己笼罩起来。 “好强的拘役之力……这是?!” 承明真人发觉自己竟然丝毫动弹不得,他调动全身法力,妄图挣脱这道法光束缚,却发觉只是徒劳无功…… “这是什么法宝……此人道号【玄镜】,这宝镜难道是他的本命法宝?可这根本就不是金丹初期修士能蕴养出的法宝!” 承明真人甚至来不及开口求救,却见荆雨眉心又裂开一道口子,显现出了一道金色竖眼,一道掺杂着紫意的灰色法光激射而出,毫不费力地穿透了他的法力护罩,打在了他的金丹法躯之上! 承明真人扯了扯嘴角,自双脚开始,随着法光缓缓上抬,他的身躯在法光的消磨之下开始寸寸碎裂,甚至被分解成细碎的粉末,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法躯这么一寸寸消失不见,却半点办法没有,甚至连开口求饶都做不到了。 在围观众修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下,只消片刻功夫,荆雨的这一道【苦渡玄光】便将承明真人整个法躯生生消磨殆尽了! 第327章 托塔试探 荆雨这两道法光神通实在太快,在其后为承明真人压阵的诸多逍遥盟长老几乎没有预料到两人的斗法会这般快决出胜负,待到他们想要出手时,承明真人早已法躯不存、神魂尽灭,唯留下了一堆灰烬,加上荆雨特意绕开的那只储物袋。 嗖—— 荆雨将承明真人的储物袋摄到了手心,眼皮都不曾抬起一下。 在苦渡宝体炼化了【天道紫气】之后,【苦渡玄光】便多了一丝紫气道韵的神妙,单论神通威能早已远超寻常法光神通,兼之又是瞬发,加上承明真人本就是土系修士,正好被苦渡玄光所克,竟被荆雨瞬间灭杀,连像样的防御手段都未曾用得出来。 此时围观众修方才如梦方醒,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喧闹声。 “什么情况?” “承明……承明真人……被玄镜道人一招斩杀!” “甚么玄镜道人,是玄镜真人!” “两位真人明明同为金丹初期,为何战力差距大到了这样的地步?玄镜真人究竟结的是什么品相的金丹?” 不仅与荆雨不熟悉的修士爆发出一阵阵惊叹,就连宇文宵金等人也看得目眩神摇,宇文宵金呼吸一滞,心中震悚:“算上那拘役迟滞的法光,也不过两招而已……金丹修士何时这般不济事了!” 他身侧的泊雷下意识捏紧了手中雷剑,更是心神震动:“如今逍遥盟中青黄不接,人才凋零,我这样一个丹成中品的修士都可称天骄了,如今在金丹初期修士之中,战力当属第一,可若是我易地而处,下场会与承明有甚么不同么?” “大……大胆!” 此时一位金丹中期的逍遥盟长老这才反应过来,气势汹汹地落下遁光,指着荆雨,嘴唇颤抖:“大胆贼子,竟然敢在逍遥仙城内公然杀害我逍遥盟真人,其罪……其罪当诛!” 荆雨无所谓笑了笑:“既然道友说玄镜其罪当诛,何不亲自下场,以正逍遥盟律法威严?” 那金丹中期长老被荆雨这话一挤兑,顿时哑口无言,他自问没有这般利落灭杀承明真人的本事,虽高了荆雨一个小境界,但也没有战而胜之的把握,一时间竟然进退维谷。 荆雨见那长老并不言语,继续道:“承明包庇魔徒,视逍遥盟律法如无物,按理当与通魔之罪等同,玄镜为逍遥盟除此大害,诸位道友不曾感激也就罢了,怎还要对本真人喊打喊杀的道理?” “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利嘴。” 另一位金丹长老杀气腾腾,凝声道:“一言不合便痛下杀手,我看阁下才是真正的魔道行径……诸位道友,对付这等魔徒,还讲什么正道规矩?并肩上了便是!” “谁敢!” 泊雷驭起法剑,身周雷霆乍现,胡月秋、裘知韵也站到了荆雨身侧,其中胡月秋怒道: “玄镜真人与我宇文家相交甚笃,数十年的交情,几位长老未免也太不将宇文家放在眼中了!难道真不怕盟主结成元婴,回归云川么?” “宇文宝鼎失踪了数十年,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说不得早就被炎钧真君找到,一剑斩了,否则为何直到现在都没有音讯?”那金丹长老嗤笑了一声。 荆雨嘴角微翘,淡淡道:“这位道友倒也不必将话说得这样满……” 轰隆! 就在两方剑拔弩张之际,原本平静的云中塔竟然猛地震了震,自其中遁出一道乌光,落在此间。 乌光散去,走出一位皮肤黝黑、法躯魁梧,留着络腮胡须,手中托着一座微型铁塔的金丹后期大真人。 逍遥盟诸位长老心中一惊,连忙齐齐躬身道:“参见大真人……” 荆雨轩眉一挑,来人正是托塔真人! 此时的托塔真人须发皆张,一张黝黑的面孔之下隐隐泛起血色,显然已经怒极,他捏着本命铁塔的手背青筋暴起,将在场的修士尽数扫视了一圈儿,这才把目光锁定在了荆雨身上: “是你杀了承明?” “原是托塔真人当面!” 荆雨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言语却如利剑一般扎在托塔真人心中: “你那徒儿太不济事,受不得我一道神通,本想着还要费一番手脚,倒是高估了真人的家学传承。” “好!” 岂知托塔真人只冷冷道了一声好:“倒是敢做敢当,也不必累得本真人殃及池鱼了!” 呼—— 言罢,托塔真人屈指一弹,三道乌光闪过,打向荆雨。 荆雨眯了眯眼睛,并不急着运使神通,指尖“嗤嗤”作响,将【苦渡玄光】化作触手,轻轻一卷,便将那三道乌光包裹住,摄回了手中,一看,竟是三枚材质坚硬的铁核桃。 这铁核桃甚至不是法宝,只是材质上颇为坚硬,混杂了托塔真人的金丹法力,仅仅只是一道试探,可寻常金丹初期修士却也抵挡不住,哪怕接住,也难免受伤。 荆雨如今轻轻巧巧接了下来,却让托塔真人神色一凛,只见他屈指一弹,混杂了苦渡玄光的三枚铁核桃竟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打向了托塔真人…… 嘭—— 托塔真人也是拿大,竟直接用那金铁浇筑一般的大手去接,只听得几声闷响,原本托塔真人稳如泰山一般的身形竟然倒退了三步,他此时摊开手,那三枚铁核桃早已磨损地不成样子,手掌处竟然多了几道淤青,其上甚至附着了一层淡淡的紫意,正不断腐化消磨他的肉身法躯。 此时托塔真人的神色才凝重起来,几乎脱口而出道:“天道紫气……丹成金紫?” “什么?” 托塔真人的声音极为浑厚,也未曾避着众人,让在场的上万修士尽皆神色一滞。 “丹成金紫……方才托塔真人所言,是丹成金紫罢?” 方才那名对着荆雨放下狠话的金丹长老脑中一阵眩晕,脸上竟霎时间殊无血色,身子几乎要软倒下来,他的心里乱糟糟一片,耳畔似有怨魂哀鸣: “丹成金紫……云川域有多少年未曾出过紫气金丹了?” 第328章 战托塔真人 “不知道友是出身哪一处道统?”托塔真人一身激荡的法力渐渐平息下来,眼中怒意仍在,只是多了几分极深的忌惮之色。 荆雨哂笑道:“怎得,不为你那弟子报仇雪恨了?” 托塔真人杀气一闪,强忍着不快道:“小子未免太过嚣张,莫以为自己丹成金紫便能抗衡大真人了……方才那不过只是试探,本真人可未曾动用真正的手段!” “那便领教一番托塔真人的手段了!” 岂知荆雨此番是存心立威,压根不留斡旋余地,参玄灵光照彻,一滴【一元重水】便被他弹了出去! 托塔真人骇了一跳,连忙祭起了一道灵罩,他方才早就对荆雨那一道【苦渡玄光】有所提防,生怕这重水外包裹了一层玄光,这灵罩却是土、木双重属性,也算是斗法经验丰富,比此前的承明真人要老辣不少。 那【一元重水】打在灵罩之上,只听得“咔嚓”一声,木土两层灵罩果真应声而裂,但那重水却也失了劲力,消散不见。 托塔真人毕竟是大真人,觑准了荆雨重新凝聚神通的当口,将手中那本命铁塔祭了出去,那铁塔迎风涨大,瞬间变作百丈大小,往荆雨头顶扣了下去! “镇!” 荆雨抬起头来,眼见着被铁塔困锁,背后却忽然生出一对金色半透明虫翅,只一个呼吸间,便瞬离了原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法宝长棍,竟尔贴上了托塔真人的身前,劈头盖脸便是一棍打来! “什么?” 托塔真人神色一变,他知晓荆雨神通高妙、术法精湛,又是丹成金紫的天骄,战力自然不可与寻常的金丹初期修士同日而语,向来不会就这般轻易被自己的本命铁塔镇住。 本拟着已经预想了几种逃脱的方式,也有应对之法,可绝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持着一根奇门长棍要与自己贴身肉搏? 自己可是法体双修的金丹修士,肉身法躯也炼到了金丹初期的层次! 想罢,拿出一柄厚背九环大刀,当即迎了上去。 当—— 一声震响过后,托塔真人倒飞而出,在空中喷出一口老血。 “咳咳……这是什么法躯!”托塔真人抹去嘴角的血液,显现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暗道:“这小子的本体是什么洪荒妖兽不成!” 见荆雨追了上来,连忙拉开距离,遁入天穹,再也不敢与其贴身肉搏,转而以金丹后期的法力压制。 荆雨飞至空中,同样辅以练气手段的神通术法,与托塔真人一时间竟然打得难分难解。 两位金丹真人于空中斗法,动静不可谓不大,仙城围观的修士越来越多,很快便突破了数万之巨。 这数万修士尽皆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斗法相争,嘴巴大多微微张开,早已看得呆了。 胡月秋正以神念细细感受二人斗法,忽然灵觉一动,转头看去,却见自家师尊月华真人不知何时已经背着双手立在一侧,神色同样复杂地望向天穹,她心下一惊,连忙躬身道: “师尊!” 月华真人语气五味杂陈,言道:“我当年看着此人被那秘境卷了去,这些年卷入秘境的几位正道修士陆陆续续都回到了云川域,在那秘境之中至多也不过得了一两件元婴灵资罢了,可此人……” “当是得了那秘境中最大的机缘!” “只是我观此人虽然丹成金紫,毕竟境界上吃了大亏,凭着那一副金丹体魄,方才堪堪与托塔战平,想要真正战胜大真人,却也不够,如今逍遥盟尚在其次,厚土派却是实实在在有元婴修士坐镇的!” “他一个金丹修士,还敢触了搬山真君的霉头不成?” 月华真人喃喃道:“难道还有什么倚仗?” 荆雨、托塔二人仍在大战,神通之光覆盖天穹,将整个逍遥仙城上空映衬地五光十色,两人神通法宝术法手段尽出,托塔真人胜在金丹后期法力质量不凡,术法神通威力奇大;荆雨却仗着苦渡宝体法躯坚韧,些许轻伤也能迅速恢复,辅以数道位格极高的神通,竟与托塔真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见短时间分不出胜负,荆雨也不再与托塔真人纠缠,背后双翅一闪,瞬间遁行到了厚土派弟子李宗实的身前,一抬手将这面露惊慌之色的厚土弟子提在手中,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冷笑道: “厚土派弟子李宗实不顾正魔之别,于逍遥仙城内走私灵资,与天南魔道互通有无,致使云川域内道消魔长,按律……当诛!” “慢着!” 托塔真人见状大惊,连忙道:“贼子莫要害人!李宗实乃是厚土派执事,负责逍遥仙城厚土派诸多产业,是在厚土的山门祠堂中留有魂灯的……” 荆雨哪里理会托塔真人唧唧歪歪,一道灰蒙蒙的苦渡玄光顿时将李宗实笼罩起来,不消片刻,这名厚土弟子便化为灰烬,只余下一道残魂被卷入轮回,消失不见了。 托塔真人愣愣地看着荆雨将这厚土弟子炼为灰烬,一时间竟然失语。 荆雨却好似生怕这李宗实的分量不够,引不来搬山真君,低头向城中其余围观的厚土弟子言道:“李宗实通魔证据确凿,人已伏诛,城中却未必没有党羽,今日在此的厚土弟子一个都不准离开!” 剩下的厚土派弟子尽皆悚然一惊,有不少地位颇高的内门或真传已经偷偷送出了传讯灵符,联系派内长辈。 荆雨也不拦截,只是抱臂立在云中塔下,好整以暇,意态从容。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工夫,城中虚空处陡然裂开了一道口子,自其中遁出了一个无耳、无眼、无鼻、唯有一道口窍的土黄色元婴。 那元婴甫一出现,便无差别散发出阵阵元婴境界的强大灵压,令城中围观的数万修士都不由自主拜服下来: “拜见真君!” 搬山真君的元婴此时似乎心情极差,张口言道:“是谁敢扣押我厚土派弟子?” 众人齐齐望去,却见荆雨仍是一脸风轻云淡,似乎完全不将搬山这位元婴真君放在眼中。 “搬山前辈,贵派弟子为一己私利,与天南魔修互通有无,罪该当诛,已被晚辈就地正法,此事也算为了厚土派清理毒血,前辈日理万机,难免疏忽,如今晚辈代劳,自是邻里之间的情分,倒也不必刻意走着一遭,当面致谢了!” 第329章 横压 哪里来的愣头青? 搬山真君方才为几位落星海的仙族后辈搬了两座仙山,对方却暂且赊欠了灵资报酬,人家背景通天,族中又有数位元婴真君坐镇,自家势单力薄,只能无奈应下。 如今手中仍有数个搬山的单子未曾结清,被拖欠灵资的滋味儿可不好受,正要去央着中州域松风阁的书真君萧北岳去带他一起要一要尾款,却发现门中弟子求救的灵符扎堆送了过来,于是只能赶快以元婴之身穿梭太虚,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结果屁股还未坐热,便来了这样一个愣头愣脑的金丹修士大言不惭,话里话外挑衅的意味已然溢了出来,显然是特意来找茬的! 娘的,区区一个金丹初期修士,既见真君,为何不拜? 反了天了! 治不了有背景的,还治不了你? 搬山真君神色不善:“我门下弟子如何,自有厚土派执法堂裁定,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越俎代庖?你们逍遥盟便是这般做事的?” 托塔真人猛地拜服下来,带着哭腔道:“大人!此事与我逍遥盟并无半点关系,此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不由分说便打杀了晚辈的爱徒,如今更是无法无天,挑衅真君,还求大人主持公道!” 搬山真君瞅着荆雨毫无表情变化的脸,忽然犹豫了一瞬,试探问道:“小子根基不错,出身哪里的道统?” 荆雨抱臂淡淡道:“玄镜并无出身的道统,乃是一介散修。” “好啊!” 搬山真君怒极反笑:“区区一介散修,谁给你的胆子挑衅厚土仙门,元婴宗派?” 正要将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金丹修士一道术法打杀了,以儆效尤,却发觉对方忽然自怀中取出了一枚金光闪闪的鎏金令牌,这牌子上还刻着一只三足鼎器,竟然隐隐散发出元婴的威势来。 荆雨往这鎏金令牌中注入法力,霎时间天地变色,自太虚中遁出一位手托青铜小鼎、身着鱼鳞甲胄的元婴,这元婴一对淡金色眸子极为狭长,却只有一只耳朵,一个鼻孔,看着颇不协调,但论及元婴的凝实程度,却高了搬山真君不止一筹! 不正是宇文宝戈? 搬山真君土黄色的元婴一个哆嗦,似乎吓了一跳,连忙道:“不知是哪位道友当面?” “区区一个一窍元婴也配称呼本君道友?”宇文宝戈哂笑道:“搬山老道,睁大你的眼睛瞧一瞧,连本君手中托着的法宝都不认得了?” 搬山真君仔细端详了一番那青铜小鼎,元婴面色忽地一白:“这是,九州鼎?” “你是宇文宝鼎!” “你结婴了?” “什么?” 这下子整个逍遥仙城中围观的修士彻底沸腾了,他们望着头顶那散发无尽金色光芒的持鼎元婴,神色震动:“盟主结婴归来!云川域要变天了……” “老祖?” 巨大的喜悦充塞宇文宵金内心,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宇文宝戈,心中一块儿大石落下,多年与各路势力周旋令他心力交瘁,连修为都落下了,如今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喜悦过后,竟然身子一软,只剩下了无尽的疲累。 可月华真人此时盯着头顶上那尊元婴,眼底却闪过一抹惊惧,心中暗道:“不对……我与其相交多年,这不是宝鼎的气息……” 宇文宝戈声音淡漠:“搬山老道,方才你要对本君的心腹出手?” 望着眼前这元婴一脸的窍穴,搬山真君心中发虚,讷讷道:“误会……误会……” “玄镜是本君的左膀右臂,他持本君逾令,便如本君亲临!往后若是哪位同道再以等闲视之,休怪本君翻脸无情!” 宇文宝戈冷哼道:“搬山老道,我宇文宝鼎如今婴成七窍,一直在海外巩固境界,还未曾办过元婴大典,届时本君要在逍遥仙城广邀蓬莱正道,需要搭个敕封真君的台子,尚缺些搬运山石的人手,你们厚土派土系修士扎堆,给我派一批过来搭台子罢!” 宇文宝戈说得轻轻巧巧,竟就这般支使起了搬山真君。 原本搬山真君还有愠怒的心思,可一听宇文宝戈婴成七窍,望着自身那孤零零的一道【口窍】,万般憋闷委屈都咽了下去,只诺诺应声道:“小事,小事……” 荆雨此前嚣张跋扈,本欲宇文宝戈唱个红脸,没成想这位宝戈真君一上来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无奈之下,只得自己来作这个红脸,自怀中又拿出一张烫金请帖,递给了搬山真君: “我家大人的元婴大典粗估在半年后举办,搬山前辈同为云川域本土真君,届时还望前辈务必捧一捧场,壮大我云川域声势才是。” 面前此人前脚刚刚先斩后奏了自家弟子,后脚便这般恭敬递上了请柬,知晓这是宇文宝鼎得用的心腹,搬山真君也不好发作,闷声接过了请柬,再也没脸呆在此处,瞬间遁入太虚之中,消失不见了。 “恭贺老祖回归云川!”宇文宵金连忙跪拜下来,泊雷、胡月秋等人对视一眼,也俱是躬身行礼: “恭贺大人回归云川!” 几位金丹真人带了头,整个逍遥仙城前来围观的数万修士瞬间“呼啦啦”跪下一片,口中齐齐称颂。 其中几位站在托塔真人一边夺权的逍遥盟长老此时面如死灰,一时间竟然拜伏下来,再也不敢抬头,生怕宇文宝戈注意到他们。 荆雨看了看呆若木鸡的托塔真人,低声问道: “大人,托塔真人如何处置?” 宇文宝戈瞥了眼那黑塔一般的汉子,嗤笑道:“就是他趁着本君远游海外的当口争权夺利,妄图迫害宇文家子弟?” “留着作甚!” 随即屈指一弹,捏了一道术法,空中陡然出现一柄金光闪闪、不住旋转的金轮,只听得“嗖”的一声,那金轮横斩过去,竟让托塔真人半点来不及反应,登时削掉了他的头颅。 堂堂金丹后期大真人,只元婴真君随意一道术法,就这般身首异处了! 第330章 真君赏赐,勾连水脉 荆雨看得眼皮一跳,托塔真人怎么说也是金丹后期的大真人,虽比不得宇文宝鼎金丹后期时的战力表现,怎么也是一位平均线以上的大真人战力了。 兼又法体双修,一身金丹体魄竟完全不济事,被宇文宝戈一道术法轻轻巧巧取了首级。 金丹修士与元婴修士的差距,可见一斑了! 荆雨不由得又想起了死在自己手中的宇文宝鼎,饶是立场不同,互为敌对,他也不由得为其感到憋屈。 堂堂元婴真君,死在了自己的布局之下也就罢了,还是死在了原本随手可灭的金丹修士手中!若他是宇文宝鼎,只怕是死也不能瞑目了。 宇文宝戈打杀了托塔真人,看向一众参与夺权的逍遥盟长老,正要说话,荆雨生怕他杀顺了手,将这群墙头草统统清理了干净,连忙上前道: “大人,盟中如今诸事待定,条条状状都要人手,怎么也是金丹真人,不妨着令他们戴罪立功,也好彰显大人宽宏。” 宇文宝戈呆了呆,将指尖刚刚凝聚起来的法印又捏散了,“哦”了一声:“那便先饶了他们……” 几位逍遥盟的长老齐齐松了口气,向荆雨投来感激目光,尤其是那位方才扬言要围杀荆雨的长老,此时老脸臊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甚至不敢抬头与荆雨目光相对。 “老祖!” 宇文宵金跌跌撞撞迎了上来,躬身下拜:“恭迎老祖回族,宵金这些年在家中勉力操持,幸得老祖庇佑,未曾出什么乱子……” “咳,大人,宵金兄身为宇文家现任家主,又是您的直系血裔,可当真兢兢业业,为宇文家鞠躬尽瘁……若无宵金兄操持,只怕宇文家如今已经散了。” 虽早就将宇文家的诸多子弟名册画像都交由了宇文宝戈过目,可这傻狍子是个不靠谱的,荆雨生怕他压根看也没看,若是连宇文宵金都认不出来,那乐子可就大了,自然要从旁提醒。 “喔!不错,这些年你辛苦了。”宇文宝戈装模作样点了点头,看向宇文宵金,忽地眉头一皱: “宵金,你如今多大年纪了?” 宇文宵金恭敬道:“回老祖的话,宵金今年正好两百岁整。” 在荆雨初入乌山坊市之时,宇文宵金便已是一方筑基境界的地方主官,整整比荆雨大了一甲子,如今宇文宝戈提起此事,显然是意有所指。 “两百岁?”宇文宝戈神色略微不满:“我瞧着你的仙道根基还算不错,在世家嫡系中也算是中上水准,怎得还不结丹?” “回老祖的话,宵金资质平庸,比不得玄镜真人这样的天骄,只能细细打磨法力,多做些准备,试着能否求一求丹成上品,续一续元婴道途。” “加上这些年操持族务,与托塔派系周旋……修为上的确废弛了些。”宇文宵金苦笑道。 宇文宝戈摇了摇头:“如今宇文家也算是晋升为元婴仙族,堂堂仙族的族长,竟然只是一个筑基修士,说出去怕是笑掉了诸位同道的大牙……” 说罢,自储物袋中挑出几枚玉简、几只玉盒,扔给了宇文宵金:“这是几道上好的结丹秘法、以及数种品相尚佳的金系结丹灵物……你拿去速速闭关结丹!我再想法子将这逍遥仙城改造一番,将此地晋升为元婴道场,想来以你的根基,还是有那么几分丹成上品的希望!” “多谢老祖赏赐!”宇文宵金面色一喜,可内心实际上却早已惶惑不安: “他不是老祖!” “老祖根本不可能这般大方……” 随即宇文宝戈点了点头,元婴飞到了逍遥仙城上空,观察了一番仙城地下的灵脉格局,顿时了然: “这仙城之内有一道最大的主灵脉,盘踞云中塔之下,聚集灵机,又有两道较小的副灵脉与地脉相合,形成两道灵石矿脉,实际上此地已然接近金丹道场的极限,只需在那条横亘东西城区的城内河下再安置一道灵脉,与其下的水脉相合,立时便是【君臣佐使】的灵机格局,此地马上便能晋升为元婴道场!” “宇文宝鼎倒是苦心孤诣,连未来修行的道场都准备好了!可惜徒为本君做嫁衣裳……” 宇文宝戈心下冷笑,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支外表焦糊的枯枝,却是一道灵脉所化的灵物。 世间灵脉所化之物千奇百怪,有的甚至可以化为生灵,宇文宝戈手中的这截灵脉所化的枯枝品相不俗,哪怕在灵脉之中也是上品,足以作为一条辅脉,为这【君臣佐使】的灵机格局填上最后一块儿拼图。 呼—— 那截枯枝被宇文宝戈投入了逍遥仙城东区的杨柳河中,登时与其中水脉相合,一股庞大的灵气自杨柳河中爆发出来,河岸边的柳树枝桠条条垂落,原本光秃秃的树干竟尔变得绿意盎然。 与此同时,逍遥仙城内的灵气浓度也几乎尽数提升了一个台阶,而在仙城中心,【云中塔】上层之处灵机之浓郁,已经完全达到了元婴道场的标准! 哪怕只是站在云中塔下,荆雨浅浅呼吸了一口,都觉一道道灵气沁入肺部,滋润着体内脏腑,最后化为法力,缓缓提升丹田之内的法力容量。 “好浓郁的灵机!” 在场诸修自是欢欣鼓舞,有不少此前买了杨柳河岸洞府的修士更是喜极而泣,原本他们的洞府早已烂在了手中,如今最后一条灵脉确立,杨柳河岸的洞府灵气浓度提升何止倍许?这一片地皮上的洞府价格只怕要翻上好几番! 荆雨此刻忽然想到了自家七弟赵明釜,当年赵明釜也是在杨柳河岸买了一座洞府,如今这洞府的地契还完完整整放在荆雨的储物袋中。 “只可惜七弟生不逢时,却是瞧不见自家洞府盘活的这一日了……” “玄镜!” 将元婴道场建成后,宇文宝戈的元婴落下,淡淡道:“本君的法躯尚且还需一段时日才能抵达云川域,在此期间,逍遥盟便由你统御,一应事务,不必申报,自可一言决之!” 第331章 神朝青云妙法 “大人请放心。”荆雨笑眯眯道:“有了大人回归的消息,逍遥盟早就固若金汤,哪里会出什么乱子!” 宇文宝戈满意点了点头,又扔给荆雨一枚玉盒:“这个送予你防身。” 随后遁入太虚,消失不见。 荆雨打开玉盒一看,神色一惊。 这玉盒中竟然安安静静躺着一枚金光灿灿的灵符,这灵符中间绘制着一柄金戈图案,哪怕只是以神念观之,荆雨都觉一道道锋锐气息自灵符内散发而出,将他的神念刮得生疼。 【金戈破阵符宝】。 “元婴符宝!” 这枚灵符可并非普通的元婴符箓,普通的符箓不论品级,都只是一次性的耗用之物,且无法追索敌方气息,能否打中全凭修士神念操控,也正因如此,低阶修士向来用不得高阶符箓,原因便是其中所蕴含的灵力过于庞大,难以操控,哪怕打了出去也打不中。 可符宝不仅可以多次使用,也有一定的追踪之效,向来是各家嫡系真传出门护道的不二之选。 当年皇甫正奇仅凭着一道金丹符宝,将宇文宵金、裘知韵、秦雉翎、泊雷、万灵均五位修士打得差点团灭,浣火宗真传秦雉翎更是折在了琅火福地之中。 而这一道元婴符宝,更是神妙,荆雨毫不费力地炼化之后,发现这符宝可以使用三次,对现在的他而言,绝对算得上一件杀手锏了。 他捏着这枚灵符,心中暗忖:“回了一趟【玄都天】之后变得这般大方,看来宇文家也很需要这个接触蓬莱正道的渠道,应当是赏赐了傻狍子不少好东西。” “玄镜……” 宇文宵金神色中带着忧虑,迎了上来。 “宵金兄且慢,玄镜久不归家,想先回家看看,待诸事安定,自会上门拜访。”荆雨低声道。 “好……”宇文宵金轻轻点了点头:“我也需要调理体内灵机,着手准备结丹,宵金闭关前,还请玄镜务必前来一叙!” “舅公……” 荆雨拍了拍赵元曦的肩膀,笑道:“先回家。” 云中塔前这一出大戏落幕,围观众修自也散了,荆雨与赵元曦回到了【玄镜居】前,望着这小院上的牌匾,百感交集。 “三十年了!” 荆雨跨过门槛,穿过前院,来到了后院深处的卧房,发觉其中一应布置并无任何改变,仍是他离家时的样子,可其中的家具摆设俱是纤尘不染,显然是赵元曦时常以避尘法术清扫之故。 赵元曦跟在荆雨身后,许是修为差距,对比此前拘谨了不少,低声道:“舅公这些年修为进境神速,倒是元曦数十年不得寸进,有些汗颜。” 荆雨随意道:“修行本就是一件枯燥事,练气时尚且好些,等筑就仙基之后,更是一步一登天,在一个小境界上蹉跎几十年更是常事,你时间够用,当要多多夯实根基,打磨法力,一味追求速度,反倒是舍本逐末了。” “至于舅公……不过是得了些许机缘罢了,到了金丹,这修行速度也就慢了下来,还不知元婴道途的前路在哪里呢!” 荆雨自怀中取出一只早已准备好的储物袋,递给了赵元曦:“这其中是一些筑基阶段的修行灵资,求道的丹药灵物、护道符箓法器一应俱全……还有两门我为你精挑细选的功法。” “一门名为【傲寒古卷】,乃是近古时代落星海南域的一位【傲寒真人】主修的练气功法,足以修到金丹圆满层次,在同阶功法中也属上等。” “一门名为【雪魄通玄仙体】,却是一门炼体功法,你资质普通,正要在炼体上多用些功夫,将来对你结丹益处无穷。” 这两门功法却是荆雨在落星海时便为赵元曦精挑细选出来的,他如今世上的亲人仅存这一个外甥孙女,自然上心,对她的道途能顾的地方便多顾一顾。 “多谢舅公……”赵元曦神色感激,接过储物袋。 “嘿,什么破烂功法,也好意思拿出手丢人现眼。”云顶天君的声音忽然自识海中响起,一上来便是极尽嘲讽之能事。 “云顶前辈好兴致,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神魂之力,便用在嘲讽晚辈身上了?”荆雨以心声回应道:“我看还是悠着些为好,别死在晚辈的识海里,到时晚辈脑子里死过人,听着可晦气得紧。” 云顶天君似乎习惯了荆雨的牙尖嘴利,并未动怒,反倒是耐心解释道:“你这外甥孙女灵根资质太差,仙道根基也是一塌糊涂,哪怕改修了你送的那几部金丹功法,按部就班修行,最后能结成一个下品金丹便算运气好了。” “哪怕是再辅以顶尖的结丹秘法以及结丹灵物,最多也就冲一冲丹成中品,想结一个上品的【赤金丹】,图谋元婴道途?那是想都别想。” 荆雨沉默良久,并不言语。 云顶天君毕竟也是化神修士,眼界自然是有的,他所说基本上也是八九不离十,但云顶天君并不知晓的是,赵元曦身负【龟年鹤寿】命格,比寻常筑基修士多了整整五百年寿命,完全可以花费数百年时间将一身法力根基打磨到极致,届时仍有不小的机会求一求丹成上品。 云顶天君只当荆雨担忧自家外甥孙女的道途,更显得意,循循善诱道: “老夫这里却有一部直指化神大道的无上功法,名为【神朝青云妙法】,乃是一门无属性功法,任何灵根属性的修士均可习练。” “这功法神妙非常,并不拘泥于灵根资质,全看修习者的权势位次……修习者权势越大,地位越高,所掌控的势力越强,反哺的修为便越是庞大与精纯,修为境界自然节节攀升。” “如今宇文宝戈掌控逍遥盟,显然是个甩手掌柜,届时你便是整个逍遥盟实际上的盟主。” “可我观你也是个惫懒的性子,只怕懒得去处理那些盟中俗务,正好将这权柄交予你外甥孙女,你只管隐于幕后安心修行。” “赵元曦得了权势滋养,修习了这道功法,将来结个上品金丹还是有希望的,说不得运气到了,还能续一续元婴道途。” 第332章 故人拜访 “这么玄乎?只怕有些弊端吧?”荆雨咂摸出些不对来,若真是有这样不论资质,人人可修的绝顶功法,又无任何弊端可言,神鼎仙朝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自然还是有的。”云顶天君嘿嘿一笑:“修习了这【神朝青云妙法】之后,一身修为都系于权势地位,修为境界愈高,所需要掌握的权力越大,一旦自高位跌落,下场极惨,轻则修为停滞不前,重则境界跌落。” “仙朝之中修习此法的仙官帝裔并不在少数,也正因如此,好好的一个【神鼎天】中处处都是权力争斗……唉,功法是好功法,可惜练的人多了,这饼就不够分了。” 荆雨心中一凛:“怪不得神鼎仙朝一直都未曾放弃回归现世,一方面自然是现世修士的打压,致使仙朝中出不了真正的化神修士,绝了他们的飞升道途;可另一方面未尝不是因为洞天福地之中所能管辖的势力范围有限,若要掌握更大的权柄,只能往现世去求!” “怎么样?” 云顶天君笑道:“老夫也不奢求你肯放我出去,这样罢,你送我十道上好的筑基修士魂魄,我将这门【神朝青云妙法】的练气篇到金丹篇送予你,届时钱货两讫,两不相欠。” 荆雨摇了摇头:“修仙求的便是长生逍遥,你这法门虽有望窥得长生大道,却束手束脚,不得逍遥,修来何用?这笔买卖可不太划算。” 云顶天君冷哼道:“小子,你这便是何不食肉糜了,这世间并非每个修士都有你这样丹成金紫的天资,哪怕是上界的仙人,又有几人能得真正的大逍遥?若是求不得长生,只这一世逍遥,又有何用!” “那前辈修习的可是这道法门?” “老夫天纵奇才,无论资质、心性、根基、手段在三千年前的神鼎仙朝中都属上上之选,哪里需要修习这等功法。”云顶天君撇了撇嘴。 “连前辈都不修的东西,拿出来作甚……这样罢,晚辈吃个亏。” 荆雨目光闪动:“怎么说我也是正道修士,哪里能够为了一部功法去抽魂炼魄?干脆我送你三道筑基妖魂,你将这法门直到元婴阶段的篇章传授于我。” “不要痴心妄想了!”云顶天君断然拒绝:“五道筑基妖魂,换取到金丹篇,这是老夫的底线……并且必须是飞禽走兽的妖魂,不可用灵虫的妖魂糊弄老夫。” “呵呵,好,晚辈毕竟是末学后进,吃些亏也是应当的。”荆雨笑呵呵应下了这笔买卖。 他换取这部【神朝青云妙法】自然不是为了转修,给不给赵元曦修行也尚有商榷之处,之所以换取,其实更多的是为了【问镜观命法】的后续功法。 自创功法并不算太难,难的是创出一部可直指大道的神妙功诀。 以荆雨目前的见识,从头编写出一部道法的练气、筑基篇可谓轻而易举,但若想写出金丹篇往后的篇幅,便力有不逮了。 他想要创出【问镜观命法】的元婴篇,闭门造车是不现实的,唯一可走的路便是“借鉴”——大量参照前人思路,视野越是开阔,参考越是广泛,越能创出趋近完美的功法。 这【神朝青云妙法】与普通功法大相径庭,自有独到之处,正适合荆雨参照一二,不仅这一门功法,往后荆雨自会用心搜集天下功诀,以博采众家之长。 “舅公,乌叔叔来了。”赵元曦前来通报。 “哦?乌不淳?快请。”荆雨眼神一亮,连忙道。 “赵……玄镜真人!”乌不淳仍然戴着他那标志性的木纹面具,见了荆雨,本欲上前招呼,忽地想起了两人此时的身份已算是天渊之别,这才讪讪收回了手,躬身行礼道。 “呵呵,咱俩便没必要扯那些虚礼了……三十年未见,不淳你这修为没甚么进步啊?”荆雨上下打量一番,发觉乌不淳还停在筑基初期。 “在这一层瓶颈上卡了十余年了。”乌不淳唏嘘道:“倒是赵叔你,怎得不声不响就丹成金紫了?我此前在洞府中修理傀儡,未曾去看一看热闹,还是有道友给我递了传音灵符,我才知晓你回来了!” “得了些机缘罢了。”荆雨笑道:“回头给你炼一炉突破小瓶颈的灵丹,试试看能否突破到筑基中期……” “多谢赵叔!”乌不淳大喜道,随即一拍脑门:“对了,今日我是来给赵叔送傀儡的。” “你三十年前临走前,将那【傀儡真解】赠与了我,这三十年来,我日日精研,已经颇具成就。” 说罢,乌不淳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具女身傀儡,正是仿照着当年荆雨提供的【李绛雨】这个马甲的面容所作。 乌不淳以神念操控,那【李绛雨】眼珠一转,竟然仿佛“活”了过来,身形款款,在荆雨面前站定,躬身行礼道:“妾身李绛雨,拜见玄镜真人!” 荆雨以神念渗入其中,发现此傀儡血肉骨骼均与真人无异,甚至还模拟了识海与丹田,就连脸上的神态都惟妙惟肖,教人辨不出真假来。 “啧啧,果真厉害。”荆雨啧啧称奇道。 “是赵叔给的【傀儡真解】厉害才是。”乌不淳赞叹道:“也不知这传承是何人所着,简直完胜市面上的一切傀儡传承……只不过。” 他的神色中隐隐有些怀疑:“只不过我总感觉这本【傀儡真解】并非完全版本,似有残缺……赵叔当初可找到过其它的残本么?” “呵呵,当年我得此玉简时也修为低微,眼界也低得很,哪里知晓是不是残本。”荆雨脸不红心不跳,随口胡诌道。 他此前将【傀儡真解】交给乌不淳时,故意将各种修仙百艺傀儡的部分剔除,也是觉得这等傀儡仍然不适合在此时问世,若是处理不当,对乌不淳而言甚至会有杀身之祸。 正与这位故友寒暄之时,赵元曦竟又前来禀报:“舅公,今日真是扎堆了……您猜猜谁来了?” “敢在我刚刚落脚之后便不请自来,想必与我交情匪浅,难道是?” 赵元曦抿嘴笑道:“正是【灵均仙子】万灵均!” 第333章 灵均忘情 “万灵均?竟然是她?”荆雨讶然:“快请。” 不多时,一位身着翠绿色法袍、头戴鹅黄色坠饰,腰间别着一柄翠绿竹棒的美貌女修进了院子。 三十年过去,万灵均容貌并无太大变化,只是消减了些许稚嫩,变得沉稳成熟了不少,她见了荆雨,眼睛陡然一亮,却未曾像是以前那般随意,只是点了点头,神色恬淡地笑了笑: “玄镜,许久未见,竟然不声不响丹成金紫了?此前师尊向我传讯,我只当她老人家消遣于我,不成想竟是真的。” “灵均也是修为大进啊……咦?” 荆雨此时才发现万灵均一身修为灵压竟然达到了筑基后期,虽说境界尚有不稳,应当是刚刚突破不久,可他记得万灵均是【长生历535年】生人,到如今也不过一百零五岁而已! 若是按着这个势头,这位灵均仙子甚至有把握一百四十岁左右结丹…… “怪事,万灵均虽说灵根资质不错,但也无法与真正的天骄相媲美,怎得修行如此之快?根基竟也十分牢靠。” 荆雨压下心中疑惑,笑道:“我此前还在寻思着见一见你,宵金兄自你大师姐之后又结成两位道侣,他一个筑基修士,竟然有三位金丹道侣,这在整个修仙界中只怕也不多见……我还猜测灵均你怎得没有……” 万灵均仍是浅浅笑道:“灵均听奉师尊逾令,已转修了忘情道,当年种种,俱随雨打风吹去了。” “什么?!” 荆雨心中一震。 万灵均见了荆雨这般表情,摇头失笑道:“玄镜想岔了,忘情道并非是要修士断情绝性,而是此身唯参大道,修行之时心无旁骛,自然进境一日千里,又不会急功近利、伤损根基……” “虽则忘情,实际上却是早已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忘的又何止心中情爱而已?” “你我交情,我还不至于不认了。” 荆雨讪讪道:“那你与宵金兄……” 万灵均沉默良久,淡淡道:“玄镜一会儿应当也要拜访宇文大哥?我正巧也有事寻他,咱们一起去吧。” ———— 两人到了宇文宵金的府上,被一仆役带到了内宅,却见着宇文宵金正背着双手,低头沉思,胡月秋、泊雷、裘知韵三位道侣俱在,而在下首处还有三名年轻修士意态恭谨,正垂手侍立。 “唔……原来是玄镜和灵均到了!”宇文宵金抬起头来,精神一振,连忙道:“来人,上茶。” “玄镜道友!”胡月秋、泊雷、裘知韵三人俱是金丹修士,可哪怕资质最高的泊雷也不过结成中品金丹而已,平日里哪里能与荆雨这样明面上丹成“金紫”的天骄说上话?各个神色恭敬,不敢有丝毫逾矩之处。 那三名年轻修士也迎了上来,却是大礼参拜:“拜见真人!” “来,玄镜,我来给你介绍一番。” 宇文宵金笑道:“这三人都是宵金的子嗣,云丹你也熟悉的很了……” 他指了指宇文云丹右侧的一名浓眉大眼、面目方正、身形魁梧的少年:“这是云器,家中次子,是我与泊雷的孩子。” “真人好。”这名为宇文云器的少年神色拘谨,有着与身形极不相符的羞涩。 荆雨默默甩了一个探测法术过去,还真测到了一道命格: “【百炼成器】,品级:精品(蓝色)。” “具体功用:天生更擅长炼制器物,成器概率、品质略微提升。” “命格来历:命格【天地烘炉】修士证位道君失败,身死道消、道果不存,命数归于天地,世间遂有【百炼成器】。” 不出意外,又是【天地洪炉】命格衍生而出的……荆雨心中默默想到。 他此时有些好奇,当年那位【天地洪炉】命格的修士证位道君时的场面究竟有多么煊赫? 宇文宵金又指了指最后一位看模样只有七八岁,尚且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言道: “这是云符,家中幺女,乃是我与知韵所出。” “宇文云符,见过真人,恭祝真人得参大道,长生逍遥。”这小姑娘却是个嘴甜的,年纪虽然最小,可倒也最为外向,明明只有练气境界,见了荆雨这个金丹真人也不发怵。 荆雨双眼扫过,果真又测到了一道命格: “【凝神绘符】,品级:精品(蓝色)。” “具体功用:天生更擅长绘制符箓,成符概率、品质略微提升。” “命格来历:命格【祈神穰灾】修士证位道君成功,结成道果,命数外溢,世间遂有【凝神绘符】。” “这绘符命格却是祷祝一系衍生而出的?不知这位以【祈神穰灾】命格成就道果的道君如今还在世么?” 按着荆雨的猜测,这【祈神穰灾】命格的品级至少也是仙品,甚至有可能是神品,否则不至于结成道果后一下子衍生出这般多下位的命格。 “云丹、云器、云符……倒是真没有起错的名字,若说是因为上界那位【宇文天府】境界攀升,以至于反哺下界血脉,那宇文家只怕生有命格的修士不在少数了,难不成这仙洲界真到了宇文家崛起的时代了吗?” “丹儿,我们还需谈些事情,你带着弟弟妹妹下去罢。”胡月秋嘱咐宇文云丹离场,这位如今宇文家的大公子应了诺,领着宇文云器、宇文云符告退,如今的内宅中便只剩下了荆雨、万灵均、宇文宵金以及他的三位道侣。 宇文宵金深深吸了口气,凝声问道:“玄镜,这些年你杳无音讯,想不到再见之时,已是丹成金紫的天骄,这其中的因缘际会,想必精彩极了,可这一段尚且不论,为何玄镜又与老祖扯上了关系……老祖他……” 荆雨含笑道:“我这些年确实另有机缘,准备返回云川域时,恰巧在路上遇到了宇文大人,得蒙大人青眼,得以在大人身前身后做些跑腿的杂活儿罢了。” 宇文宵金双目灼灼,忽地秘密传音问道: “玄镜,老祖……当真还是老祖么?” 第334章 后山坟土 “宵金兄,你是绝顶聪明之人,想来诸事瞒不过这一双慧眼,但修仙界终究还是要以修为境界说话,纵有通天的智慧,却无护道的神通,终究改变不了大局。” 荆雨隐晦回应道:“我只能告诉宵金兄,你的确能算是大人的血脉后裔,而大人当年也并非区区一介散修,在这云川域白手起家……如今云川域的宇文家,不过是一高门大族的区区支脉罢了。” “我能算是那人的血脉后裔?”宇文宵金瞳孔一缩:“这是什么意思……” 荆雨看了眼神色变化的宇文宵金,继续道:“宵金兄这几个子女俱是良才美质,在修行资质方面自然不必担忧,但也应多多教导为人处世的道理才是。” “如今宇文家已然晋升元婴仙族,未来家族资源不会少了,难免有些利益之争,子嗣间最难的反倒是血脉亲情的维系了。” “这种时候,更要一碗水端平才是。” “莫要闹得最后兄弟阋墙、手足相残……反倒是不美了。” 荆雨这话说得十分突兀、也颇不体面,虽说诤友自当面刺其过,可如今宇文宵金诸子嗣间本是兄友弟恭、其乐融融的模样,荆雨便提醒他未来不要致使其手足相残,颇有些贷款吃屎的意思,可宇文宵金何等聪明的人物?几乎立时便读懂了荆雨话里的暗示。 “兄弟阋墙、手足相残!” 宇文宵金将深深的怖惧埋到了心底最深处,口中喃喃自语,似乎在进行一种自我安慰:“好,好啊……到底也是自家长辈……” “宵金兄,你准备何时结丹?”荆雨岔开话题,问道。 “老祖的元婴大典定在半年后举办,届时逍遥仙城定是真君齐至的场面,我作为宇文家的现任家主,若还只是个筑基修士,未免太不像话。” 宇文宵金沉吟道:“如今老祖赠与了足额的结丹灵物与结丹秘法,我准备这几日就闭关调理灵机,理顺法力,熟悉秘法……估摸着两到三个月应当可以结丹了,怎么也要赶在老祖的元婴大典之前才是。” “那便祝宵金兄一举功成了!”荆雨真心实意祝愿了一番。 此时泊雷走上前来:“夫君,修士结丹过程凶险,难免外魔入侵,心神动摇……我这里有一道【九天宵雷灵剑宝箓】,最擅诛邪破妄,镇压邪魔……你且拿去,也算多一份把握。” 裘知韵也拿出一枚玉盒:“此盒中所装之物为【定心泉】,将灵泉点入眉心,结丹之时,可使灵台清明,降低神念消耗,是妾身早年机缘所得,结丹后尚有富裕,夫君收好。” 胡月秋见状,也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数种金系结丹灵物,叹道:“我前段日子耗费了不少工夫去【合天域】宗门求来的几样结丹灵物,本拟着能在夫君结丹之中建功,谁成想老祖突然回归,还赏赐下了数种品相不凡的结丹灵物,倒是衬着我这几样聊胜于无了。” “不过哪怕只是多了一丝一毫的把握,也是好的。” 哪怕荆雨早已丹成无瑕,在一旁也看得有些嫉妒,暗道宇文宵金实在是好命,不过也不妨碍他在储物袋中挑挑拣拣,最后拿出了一瓶灵丹递了过去: “宵金兄,我看你结丹灵物应是不缺了,结丹秘法又是大人所赠,品级自然也低不到哪去,我这里有一瓶调理体内灵机的丹药,应当可以为你省下不少工夫。” 倒是万灵均一脸淡然,似乎并无赠送物件的意思。 宇文宵金深深吸了口气:“多谢诸位厚意……宵金定然全力以赴!” 荆雨问道:“宵金兄这便去闭关么?” “不急。” 岂知宇文宵金摇了摇头:“结丹一事毕竟凶险,宵金尚且还有未完之事,我……想去后山看看。” 听到宇文宵金想去后山,裘知韵、泊雷二人均是敛衽一礼,直接退下,胡月秋却留在此处,轻声道:“我陪你一起去。” 宇文宵金强笑道:“玄镜,灵均,你们也一起来吧。” 荆雨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宇文家的府邸占地极广,几乎是整个逍遥仙城中最大的私人宅邸,在府邸的深处竟然还有一座后山。 宇文宵金与胡月秋并肩走在前头,引着荆雨与万灵均取了一条通向山顶的小径,缓步登山。 几人修为最低的也是筑基后期大修,哪怕不驾驭遁光,单凭脚力也极为惊人,几乎一刻钟的工夫便登上了山顶。 这后山的山顶是个极为平坦的平台,在这平台处足以俯瞰整个逍遥仙城,除了远处的【云中塔】依然高耸入云之外,其余的逍遥仙城建筑几乎都可尽收眼底。 不远处种着一株数人合抱粗细的老槐树,显然已经上了百年的年份,甚至常年经受灵气滋养,有了几分神异,说不得再过几百年,有可能诞生灵智,化为树妖。 而在这老槐树下,却立着一个小小的坟包,旁边竖着一块儿灰扑扑的石碑,荆雨目力极佳,几乎瞬间便看到了石碑上的刻字: “挚友秦雉翎之墓。” 宇文宵金走上前去,看着这块儿略显斑驳的石碑,神色感怀,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只青玉酒壶,放在了石碑前: “雉翎……” 胡月秋站在宇文宵金身后,神色复杂,向荆雨与万灵均二人解释道:“秦雉翎死后不久,遗蜕本是被浣火宗收走了,可后来天南魔域入侵,将浣火宗宗门攻破,夫君费尽千辛万苦,这才将秦雉翎的遗蜕接了回来,葬在了宇文府的后山之上。” “往后年年前来祭拜……今年的忌日本已过了,可结丹凶险,夫君许是怕再无机会吊唁,这才来看这一眼。” 荆雨神色佩服:“宵金兄固然有情有义,可胡道友却更是胸襟宽广啊!” 胡月秋柔声道:“虽然有些吃味,可夫君终究是念旧之人,月秋心想,若有一日,我俩天人相隔,他自然也会念着我的好来,年年祭拜,时时墓前洒扫……想到这里,一切的委屈也就值得了!” 第335章 相见欢 万灵均紧紧抿着嘴,似是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荆雨等人走上前去,宇文宵金此时已经不顾形象地席地而坐,手中拿着另一只青玉酒壶,轻轻晃动,清澈透明的酒液在酒壶中不住翻涌,一股奇香自其中散发出来,虽未入口,可宇文宵金却已微醺了。 “雉翎为人直率爽快,虽是女子,豪气不让须眉,兼之天资出众,甚至胜过泊雷,不仅在浣火宗,于整个云川域的各大宗门家族都很吃得开。” “且她最喜杯中之物,旁人饮酒,往往只是尝个味道,而后便以法力将酒劲逼出,可她非要尝一尝大醉酩酊的滋味儿,偏偏酒量奇大,哪怕不用法力化去酒意,往往也是千杯不醉。” “我与雉翎第一次见便是在逍遥仙城的【承福酒楼】之中,那时她已是浣火宗赫赫有名的筑基真传,却丝毫不顾身份,与一位练气修士大划酒拳,我见了只觉有趣,也上前加入,一来二去,就这么熟悉了。” “当时雉翎与我饮的,便是手中的这一壶酒。” 宇文宵金猛地饮了一大口酒,透明的酒液顺着他修长的脖颈流入衣襟,他却恍如未觉,继续道: “这酒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叫作【相见欢】。” “相见欢……恨无常!” 宇文宵金神色变得阴沉起来:“玄镜,宵金虽不如宵炎那般天资横溢,但论及资质,在世家嫡系中也属中上之列,为何要拖到两百岁还不结丹,一定要在筑基境界打磨到这般地步,你可知晓?” “若是只求一个丹成下品、丹成中品……何必在此蹉跎!宵金……是想求一求那【赤金之丹】!” “中品金丹想要结婴太难,除非有搬山真君那般的运道,可饶是搬山真君,最终也只结成一个【一窍元婴】,在诸多元婴真君中战力敬陪末座,哪怕已是真君之尊,还要天天做些搬山的活计,赚取灵资。” “你也瞧见了,他在老祖面前哪里还有什么真君的脾气?屁都不敢放一个。” “想要稳妥结婴,至少也要丹成上品!” “可是为什么?”荆雨有些疑惑:“宵金兄,你看着并不像是醉心道途之人啊?” 他这话倒并非胡言,世间但凡是走上修行路的修士都在求长生道途是没错,但求道途的力道也有轻重,宇文宵金往日种种都昭示着他并非是那种“浮云蔽月不遮眼,纵死求道心如铁”的苦修之士,相比于长生道途,他反而更在乎路上的种种风景。 岂知宇文宵金冷冷道:“当日琅火福地之中,皇甫正奇【正炎离火符剑】的那一斩,若非有雉翎替死,今日在后山坟包里躺着的便是我宇文宵金……这仇不是皇甫正奇烂命一条能抵消的。” “元婴之后,宿怨尽消?笑话……” “待我晋位真君,皇甫家……” 宇文宵金咬牙切齿:“且等着罢!” ———— 从宇文府上的后山下来,唯有宇文宵金一人将荆雨、万灵均送到了府外。 此时此地,只剩下了他们三人,这时万灵均才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枚红色木牌,递给了宇文宵金,轻声道: “宇文大哥,这是我自东景山【樵祝观】中耗费数月以神念刻录的一枚【福庆红木灵牌】,可些微增厚福运,利于修行、突破,还请大哥收下。” 宇文宵金接过木牌,嘴唇嗡动,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多谢妹子……” 万灵均目光清澈,直直看着宇文宵金。 荆雨在一旁瞧地起劲,他犹记得数十年前的万灵均还是缀在宇文宵金后面的一个小跟屁虫,哪怕偷眼观瞧她那宇文大哥几眼,都是鬼鬼祟祟,哪里有如今这般坦荡。 万灵均缓缓道:“宇文大哥……昔年灵均年少慕艾,闹出不少笑话,还望大哥不要介意。” “如今年岁渐长,已过了胡闹的年纪,师尊寄予厚望,唯有战战兢兢,求那长生缥缈……” 此时一阵轻风拂过,将万灵均发髻旁的鹅黄色羽毛坠饰吹得晃动不已,她低着头,黛眉舒展,语调轻快悠远:“惟愿大哥道途长青,千年之后,希望我们仍有把酒言欢的一天!” 宇文宵金只是默然点了点头,将他们送出了府外,方才回返。 荆雨与万灵均并肩走在路上,看着这位神色平静的灵均仙子,一时间吃不准她内心作何感想,试探问道:“你真放下了?” 万灵均神色平淡:“玄镜,今日宇文大哥前去祭拜秦雉翎,我也极为感动,宇文大哥虽然四处留情,可处处都是真心诚意,不曾有半分虚假,可大师姐只求它日化作坟冢,能有一人年年凭吊,便已心满意足,可灵均却过不得这样的日子!” “灵均……不愿躺在那小小的坟包之内,哪怕有宇文大哥念着我,想着我,于我又有何用?” “若是可以,我情愿做那千年万年后,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之后,凭吊他人的角色!” 但见她气息节节攀升,方才那一番话好似令她的心境又圆满了些许,修为竟然肉眼可见地增涨了一丝。 “这就是忘情道?”荆雨羡慕道:“搞得我都想修一修了。” 万灵均此时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言道:“玄镜,所谓忘情,须先有情,当年我一心倾慕宇文大哥而不可得,自此动了凡心,方今才能超凡脱俗……我自打认识你开始,便从未听闻你与哪位仙子佳人有过什么感情纠葛,这不是忘情,而是无情!” “你该当去修无情道才是。” 荆雨微微一怔,闷声道:“道途越是往后走,越是等不得眼前人……岁月漫长,玄镜见不得红颜变枯骨,不敢留情;但又做不到绝情绝性……终究只是个心性平常的普通人罢了。” 万灵均大笑道:“丹成金紫的玄镜道人若是都自承普通,天下只怕未有几人敢称天骄了!” 笑声渐渐止歇,万灵均忽然认真道: “其实普通没甚么不好,这修仙界就是心性偏执的怪物太多,才凭空生出这许多波折,一时多少恩仇情怨、离合悲欢……不如统统忘了!” 第336章 开府 四个月后,逍遥仙城云中塔。 荆雨端坐在云端,望着云中塔正上方天穹凝聚而出的百里灵云,手中托举着自家的本命法宝【玄纹龟甲】,其上裂纹遍布,似乎正缓缓凝聚出一道卦象。 “玄镜道友,你观夫君他这灵云……”宇文宵金的三位道侣也在现场,荆雨的身周还围绕着几位逍遥盟的金丹长老,都有些紧张地盯着云中塔上空的灵云。 “结丹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过去,如今凝结了方圆一百一十三里灵云……”荆雨算了算,估摸着言道:“丹成中品应是十拿九稳的,至于能否丹成上品……不好说,成与不成,应在五五之间,得看宵金兄的运气了。” 众人头顶的灵云仍在不断扩张,堪堪到了一百三十余里方才停下,随着时间流逝,一股锐金之气自云中塔中散发而出,在云中塔窗口的缝隙处,隐隐之间竟流露出一丝丝赤金光芒…… 下一刻,天空突然出现一道上刻兽面八卦纹、造型华美的黄铜大钟虚影,传来一道悠远的钟声。 当—— “宇文家主成了!这是他的灵根异象【鎏金铜钟】!” 一身黑底金纹法袍的宇文宵金自塔中飞出,意气风发,全不似平日里那般老成持重,散发出一股金丹初期层次的灵压,一声长啸。 “宇文家宇文宵金,自六岁引气入体,凡修道一百九十五载,今两百零一岁,铸就上品【赤金丹】,晋位金丹修士……” “上品金丹!”胡月秋等人大喜,几位道侣当先迎了上去。 荆雨落下了一个身位,神色古怪。 按理说宇文宵金的资质在世家嫡系中算是中游,勉强算一算能到中上,与他那三位道侣相比较,天资尚且不如泊雷,也就比裘知韵、胡月秋强了些许,常规结丹不太可能丹成上品。 可谁知这也是个能忍的,生生打磨到两百岁才尝试结丹,又恰好逢上“宇文宝鼎”回归,宇文家晋升元婴仙族,宇文宵金也一跃成为了仙族嫡系,平白得了数道顶尖结丹秘法与结丹灵物。 又得了数位道侣倾囊相助,竟尔青云直上,侥幸结成了上品金丹! 明明资质算不得最好,却结成了最好的金丹品相,往后道途,比他的数位道侣都要宽广太多了。 荆雨心中默默想到:“不会真让这小子一路混到元婴了罢!” “恭贺宵金真人丹成上品,自此精进,元婴有望!”云中塔下围观的低阶修士“呼啦啦”拜伏了一片,尽皆口中称颂道。 “宵金兄,恭喜啊!”荆雨此时也迎了上去:“丹成上品,结成元婴也是可以想望的事情了。” 宇文宵金摇了摇头,自谦道:“最后关头一鼓作气,侥幸结成了上品金丹,却也是上品金丹中最差的品相,差点功亏一篑……” “无论怎么说,一旦丹成赤金,便是与中品金丹天与地的不同了。” 荆雨又问道:“宵金兄准备何时举办金丹法会?” “距离老祖的元婴大典只剩下了两个月的时间,我闭关这些时日,宇文家也累积了一大堆事务需要处理,宵金的金丹法会还是等老祖的元婴大典结束后再行举办吧。” 宇文宵金低声道:“倒是玄镜,怎么不办一场金丹法会?” “我的金丹法会已然在海外办过一次,若在云川域再办一次,人家还以为我贪图那点儿法会的贺礼呢。”荆雨笑道。 “如今玄镜深受老祖重用,又是暂掌逍遥盟,论及权柄几乎便是云川域两位元婴之下第一人了,整个云川域的大批修士上赶着要巴结你,苦于没有由头,该当办一场法会才是,总要让他们有个进献的门路。” 宇文宵金摇了摇头:“若你是个油盐不进的铁面性子,底下的修士只怕更要人心惶惶。” “其实还是怕麻烦。”荆雨言道:“上一回法会我讲道途、演神通……足足讲演了三天三夜,实在不想再来一次。” “那好办,正巧你如今也晋位真人,【玄镜居】那间玄级小院早已不能满足你的修行所需与身份地位,我宇文家府邸旁正巧空了一间九进的大宅子,靠近云中塔,灵机浓郁,正好划给你,咱们也算比邻而居。” 荆雨心中一惊,逍遥仙城如今被宇文宝戈改造了一番,全城范围的灵气浓度都有不同层次的提升,早已成为云川域修行圣地,地价房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宇文家府邸接近仙城中心,周边更是寸土寸金,这里一个九进的大宅子,甚至难以用灵石衡量了。 不过如今的荆雨与宇文宵金一个逍遥盟代盟主,一个元婴仙族宇文家家主,几乎就是云川域权力的巅峰,区区一个宅子的归属,便又算不得什么了。 “你趁着乔迁之喜,办一场开府宴,请些亲近的好友,再摆一摆流水宴席,让人家有个送礼的由头。” 宇文宵金打趣道:“那几位得罪了你的逍遥盟长老本就眼巴巴望着你的金丹法会,早早备上了一份厚礼,只等着这个由头递上来,送予你缓和关系,你不收下贺礼,他们于心难安。” 荆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便依你,办一场开府宴便是,只不过还是低调些,不需太大的排场!” ———— 七日后,玄镜真人乔迁新居,置办了一场开府宴,几乎半个仙城的修士都备好了贺礼,守在了如今宇文家府邸旁侧【玄镜府】的门前。 荆雨捏了个隐身法,暗中望着几乎从东城排到了西城,密密麻麻的人头队伍,有些无语:“不是说好了低调些吗?” “玄镜!” 荆雨转头看去,今日身着一身月白僧袍的圆寂正带着宇文宵金的三个子女冲他挥了挥手,他这隐身法只是寻常术法,也就骗一骗金丹之下的修士,自然被圆寂一眼看穿。 他撤了隐身法,遁形到了几人面前,宇文云丹、宇文云器、宇文云符三人连忙见礼:“拜见真人。”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三人怎么跟到了你屁股后面?”荆雨奇道。 圆寂笑呵呵道:“我瞧着他们三人各自有些修仙百艺的天资,便动了收徒的心思,将他们收归门墙之内……如今已有了师徒的情分!” 第337章 法躯回归 “你?收他们三人作弟子?” 荆雨讶然:“怎么,只是教修仙百艺,还是要拉着他们转修古释?” 随即蹲下身子,故意逗了逗年纪最小的宇文云符:“云符儿,拜了圆寂上师作师傅,可是要剃度出家当尼姑的,你这两根羊角辫儿只怕保不住了。” 宇文云符脸色一白:“圆寂师傅只说要教授云符绘制符箓,可未曾说要剃度出家的事情!” “多大年纪了,还逗小孩子呢。”圆寂翻了个白眼。 荆雨暗中传音问道:“修行者向来不染尘埃,你因果沾染过甚,只怕不得逍遥……难不成还要学着你家殿主普渡众生不成?” 圆寂笑呵呵道:“我主修的功法有些特殊,是与因果道有关,多沾染些因果反倒能够助益修行……若是小僧当真不染尘埃,当初何必结识你这位丹成金紫的绝世天骄?任谁都知晓越是天骄,身边的麻烦事便越是一大堆,这不?跟着你出行数月便遇上了宇文宝戈那个傻狍子……” “因果……” 荆雨皱眉沉思,他所修习的【问镜观命法】是命数一道的功法,命数与因果向来是有些关联,因果可以算是命数的子集,他心里寻思,若是自己真要深耕命数一道,是否也要学着圆寂收几个弟子?说不得能对后续功法的创造有更多体悟。 “舅公,圆寂上师,开府宴马上就开始了。” 赵元曦总算是寻到了荆雨,连忙上前禀报,这一次【玄镜府】的开府宴当真排场极大,她得了荆雨授意,并未拒绝云川域修士的贺礼供奉,不谈递给自家舅公的礼单,单单是金丹真人的赏赐、以及低阶修士送给她赵元曦本人的灵资,其总体价值竟然已经远远超过了她兢兢业业三十年所赚取的灵资总和十倍还多! 这令赵元曦不由感慨,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此时大多数金丹真人已经到了玄镜府,那两位得罪了荆雨的逍遥盟长老此时也是满脸堆笑,对着荆雨不住恭维,见荆雨本人态度还算和善,不由俱是松了口气,但又有些肉疼送上的那份厚重灵资。 “多谢诸位道友莅临寒舍,共庆玄镜乔迁之喜……” 荆雨刚刚端起酒杯,准备多说几句场面话,却见天边有一道炽亮的金色遁光落到了云中塔中,他神色一动,与圆寂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傻狍子的本尊到了!” 于是两人觑准了空闲,化为两道遁光,飞往云中塔。 走入云中塔最高层,果见宇文宝戈刚刚坐定,身上不再穿着那件宇文宝鼎招牌的黑底金纹法袍,反倒是换上了自家那一身金光闪闪的鱼鳞金甲。 “拜见大人!” 宇文宝戈点了点头:“路上出了些事情,耽搁了些许时日,所幸没有耽误元婴大典……这几个月云川域可有什么动静?” 荆雨恭声道:“回大人的话,逍遥盟诸事皆定,已经回到正轨……至于云川域边境?天南魔域的魔道真君听闻了大人回归,派出了一些低阶修士前来试探,已经被厚土派打退了。” “敕封真君的台子可搭好了?” 圆寂连忙上前道:“厚土派遣了数位土系金丹真人,以及若干筑基练气的低阶修士前来,在一个月前便搭好了台子,只等大人举办元婴大典了!” “好好好,玄镜辛苦了。”宇文宝戈笑道。 “傻狍子我去你娘的。”圆寂心中暗骂,他这期间可真没闲着,监督元婴大典场地建设是个辛苦活儿,虽然搬山真君不敢违逆宇文宝戈的意思,可厚土派底下的金丹真人俱是憋了一肚子气,搬运土石、修建场地时难免阳奉阴违,还是他使尽了浑身解数,这才提前了数月完工。 相反,荆雨这几个月反倒是成了甩手的掌柜,每日不是听曲儿便是读书,再不济也要去杨柳河岸溜达几圈儿,连每日的修行功课都不知做没做,逍遥盟的一应事务尽数甩给了自家外甥孙女。 怎得反倒我这个兢兢业业做事的手下不辛苦,他一个甩手掌柜反倒是辛苦了! 荆雨心中也是翻了个白眼,又道:“如今距离大人元婴大典只剩下两个月不到,周边域境的金丹势力大多已经抵达逍遥仙城,这方面不需大人劳心,自有盟内长老前去接待,玄镜主要说一下之后元婴真君来访的相关事宜。” 他神色一正:“此前玄镜先问一问大人,宇文家族中的化神老祖可有什么吩咐?” 宇文宝戈皱眉回想了一阵,直言道:“老祖只让本君先老老实实窝在云川域当好这逍遥盟的盟主,将位置坐稳,再与蓬莱正道的各大真君多走动一二,攀一攀交情,其余的……一概没提。” 荆雨心中了然:“看来宇文家的化神老祖也知晓宇文宝戈不太靠谱,本着多做多错的原则,尽量减少他的操作空间,说不定反而效果更好……看来宇文家还是有聪明人的。” “对了,元婴大典之后,族中会派遣一批修士前来辅佐我治理逍遥盟,本君虽觉有了你,不必再遣人来,可这是老祖定下的事情,我也不好反对。”宇文宝戈似乎也对族中来人争权有些不满。 荆雨倒是对此早有预料:“毕竟关系到宇文家能否回归现世,虽然大人族中定然还有别的谋划,但云川域的确是个极好的切入点,派人前来辅佐大人是必然的事情,倒也不必因此忧心。” “只要大人仍然是逍遥盟最高的话事人,玄镜自然不会坐视旁人将大人架空。” 荆雨轻轻巧巧几句话,便将宇文家即将派来的修士与宇文宝戈对立了起来,引得宇文宝戈也起了同仇敌忾的心思,连连点头道:“是了!如今这一番大好的局面正是咱们得来,怎好被人摘了桃子……” 随即忽然又一拍脑门:“对了,你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荆雨低声道:“待到元婴大典,蓬莱正道真君来访,定然会寻大人私下商谈云川大事,届时还请带着玄镜,也好为大人分忧解难。” 第338章 蓬莱三阁真君 宇文宝戈的元婴大典定在了六月廿八的这一日,虽是暑季,可因着碧水门的一位筑基真传前几日方才在逍遥仙城的洞府内结成金丹,以成丹的灵云气机生生改变了仙城的天象,致使整个逍遥仙城内在六月末时竟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 由厚土派弟子承建的【敕封台】早已建好,就坐落在逍遥仙城郊野外的一座仙山之上,说是一块儿台子,实际却是一片精巧复杂的建筑群,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说是【敕封宫】更为合适。 此时荆雨披着一件雪白色的貂裘,站在其中一座塔楼的飞檐之上,望着天空飘落下来的雪花,感慨道: “区区结丹的灵云,便能暂时改变一地灵机,致使天象更易,六月飞雪,真不知晓修士到了元婴、化神之后,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小子若真有好奇,不妨将老夫放出来,自能见得化神手段。”云顶天君在荆雨识海中停留日久,自然知晓此人不会轻易将自己放出,如今这话倒是打趣居多,毕竟在云顶仙宫之中以残魂形态苟延残喘三千年,却无人与其排遣寂寞,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人可以交流,自然闲着没事就骚扰一番。 “云顶前辈有痴心妄想的工夫,不妨想想怎么在众多元婴真君的眼皮子底下隐藏行迹才是,否则被人瞧出不对,届时场面可不好看。”荆雨紧了紧貂裘领子,幽幽道。 “放心吧,哪怕那些个元婴小辈劈开你的脑子,钻入你的识海,也发现不了老夫。” 云顶天君傲然道:“我这道名为【隐魂匿踪】的秘术最擅收敛神魂气息,包教人看不出丝毫端倪,如何?有没有兴趣?你送我八道筑基妖魂,我便将这秘术传授于你……” 荆雨刚想回话,忽见不远处的敕封台虚空震动,自其中漫步走出数道人影。 “中州域的元婴真君到了!” 荆雨神色一凛,连忙飞了过去,拱手道:“几位真君,晚辈玄镜,恭候大驾,我家大人如今就在不远处的正殿之中,还请几位真君移步……” “这位想必就是云川域近千年以来的第一位丹成金紫的天骄玄镜道人吧?今日一见,果真是龙章凤姿,风采不凡。” 一道颇为熟悉的浑厚声音响起,荆雨抬头一看,正是松风阁【南岳真君】萧北岳! 此时在萧北岳的身旁还站着四人,俱是肉身法躯亲临。 其中一人手中握持着一柄素白色剑鞘的长剑,面容极为俊逸,身着一件同样是素白颜色的法袍,敞露胸膛,一头长发随意披散,无风自动,气质潇洒中带着些许狂狷,虽然一身凌厉剑气几乎要溢了出来,可单看外表,不似剑修,反倒更像是凡俗间游离于朝堂之外的狂士。 李素玄! 荆雨暗暗道:“剑阁又将这位祖宗派出来了?不过此人是元婴初期,按理说还无法携带肉身法躯遨游太虚,只怕是萧北岳这个元婴中期修士带过来的。” 而在李素玄左侧则站着一位美貌女修,抱着一柄铁琵琶,一看便知是精通音律的高修,这女修看着面相和善,唯有眉心的一点金铁之光极为显眼,一般而言走音律一道的修士大多都是水系、木系居多,金系修士走音律道,荆雨还是头一次见。 “手持铁琵琶,又是金系元婴,此人应当便是【玄音阁】的元婴初期修士铁啸吟了!” 荆雨默默比对他目前搜集的中州域元婴资料,发觉应当就这位对的上,心中想到: “中州域乃是蓬莱仙洲正道中心,整个域境几乎占了蓬莱仙洲七分之一的大小,大过云川域数十倍!其中势力也可以说是多如牛毛……但若论及影响力,当以【一山二观三阁六道】十二家势力为首。” “其中高居蓬莱山,由【蓬莱天君】萧不疑所创建的【蓬莱圣地】避世上千年,久不理会人间之事,而在【均天观】、【两仪观】这二观之下,便是【剑阁】、【松风阁】、【玄音阁】三家声势最盛了。” “【松风阁】萧北岳、【剑阁】李素玄、【玄音阁】铁啸吟……想不到区区一个云川域本土元婴真君的元婴大典,【三阁】的真君竟然到齐了!” 荆雨的目光又移向了最后并肩而立的两人,惊讶地发现其中一人竟然没有活人气息,再定睛一看,却是一具女性炼尸! 这女性炼尸虽是死物,可样貌却极美,不仅肤若凝脂,双颊处甚至有两道飞红,看着血气充沛,眉心一点朱砂更显娇艳,只是不知为何双目紧闭,整个人仿佛沉睡过去一般。 而在那女炼尸的身侧却是一位看着面色惨白的枯瘦老者,若非荆雨能够实实在在感受到他的活人气息,他都怀疑这枯瘦老者才是被那女子御使的一道炼尸了。 “六道之一的【阴槐道】余念成余真君!”荆雨看了看这老者身侧的女炼尸,几乎立时便想到了此人:“据说这位真君的道侣早年因意外去世,此人便将道侣的遗蜕用心保存,后来晋位真君后花费诸多珍奇灵材,将其炼化成了一尊元婴炼尸……” 荆雨心中有些发毛:“这女子炼尸不会就是他的道侣罢?” “这余念成好像最忌讳旁人说其道侣已死,我一会儿可要注意些,不要触了这位真君的霉头……” 荆雨向几人拱了拱手,指了指敕封台不远处的议事殿:“五位前辈,这边请。” 严格来说,在场的元婴修士唯有萧北岳、李素玄、铁啸吟和余念成四人,那具炼尸实在不能算是活物,可荆雨仍坚称“五位前辈”,将那炼尸也算了进去。 果然,荆雨此话一出,那赶尸宗的枯瘦老者余念成看向荆雨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友善,冲着他咧开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麻烦小友了。”终究还是萧北岳最为礼貌,道了声谢,这才跟着荆雨一起进了大殿。 此时议事的正殿内,宇文宝戈一身金甲威风凛凛,左手托着一尊青铜小鼎,右手握持着一柄金色长戈,全身调动法力,宝光大盛,神通之光耀然夺目,竟然好似随时都要出手一般! 第339章 殿中密谈 荆雨头皮发麻,只觉莫名其妙:“这是要干什么?” 李素玄受这逸散而出的法力一激,轩眉一挑,登时便要出剑,却见荆雨连忙站了出来,言道: “大人,中州域的几位真君前来拜访,玄镜未曾通传,不想大人这般勤勉,在此习练神通呢!” 说罢,冲着宇文宝戈眨了眨眼睛,身后的几位真君不乏开了耳窍的,元婴之下的修士传音入密根本无效,他甚至不敢向宇文宝戈传音警示。 “嘿嘿。” 宇文宝戈收了这一身行头,浑身煊赫的气势跌落,重新恢复了寻常的模样,他得意洋洋地向荆雨传音道:“这群蓬莱正道真君向来眼高于顶,本君怎么说也是婴成七窍的绝世天骄,又是宇文家第一嫡系,只怕被他们看得轻了……这才显出神通来,也好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知晓我宇文家也不是好惹的!” “不是,你脑子有病?”荆雨心中暗骂:“且不说蓬莱仙洲有不少潜修的化神老怪,你宇文家不过只有一个龟缩在洞天中的瘸腿化神……便是今日当面,【松风阁】萧北岳与【阴槐道】余念成俱是元婴中期的修为……那【剑阁】李素玄更是婴成八窍的纯粹剑修!光是这一位就不是你这个傻狍子能够碰瓷的!” “下马威?谁给谁下马威啊?” 好在几人同为元婴,萧北岳、李素玄他们听不到宇文宝戈的传音,否则只怕要笑掉大牙了! 可毕竟宇文宝戈如今是自己明面上的主君,本着忠臣不事二主的原则,荆雨也不好立时改换门墙,于是只得强笑道: “诸位真君请入座。” 荆雨甚至贴心地给余念成的炼尸也准备了一个座位。 宇文宝戈奇怪地看了看那女子炼尸一眼,倒是并未说什么话,让荆雨松了口气:“到底不是蠢到家了。” 他生怕这傻狍子再搞出什么低情商发言,搞得这位阴槐道的真君下不来台,今日之事还真是无法善了了。 待到众位真君入座,荆雨也不告退,反倒是垂手侍立在宇文宝戈一旁。 萧北岳只是看了荆雨一眼,接下来他要谈的事情算得上元婴真君才有资格知晓的机要,但在他眼中,荆雨毕竟是丹成金紫的天骄人物,只要中途不夭折,晋位真君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于是也不曾有驱赶的意思,就这般默认了下来。 这位名震蓬莱的书真君开口道:“北岳在此恭贺宝鼎真君凝成元婴,如今元婴大典开办在即,我与几位道友分别代表中州域【松风阁】、【玄音阁】、【剑阁】三阁,与六道之一的【阴槐道】前来贺喜。” “哦?” 宇文宝戈大剌剌道:“传闻中州域以【一山二观三阁六道】十二大势力执当地仙门牛耳,如今三阁齐至,六道只来了一道,怎不见一山二观以及其余五道的真君来贺啊?” 萧北岳笑容僵在脸上,哪怕圆融老练如他,此时竟然也不知晓该说些什么。 荆雨额头青筋显露,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有些后悔方才没有直接告退,心中暗忖道:“一会儿打起来,元婴斗法的余波可是要人命的,道君所赠的保命令牌总不至于浪费在这种地方罢!” “咳。” 荆雨还是想补救一二,故意岔开了话题:“萧前辈,其实距离元婴大典还有几日的工夫,其他的真君掐准了日子,穿行太虚,哪怕远如天象仙洲,也一般都是当日才到。中州域距离云川域也算不上太远,若是遁入太虚,往来不过几个时辰,何以这般提前?” 萧北岳捻须笑道:“玄镜有所不知,此次的确是有些事情要提前交待。” “云川域与天南魔域接壤,本就是限制天南魔道北上的一道屏障,此前云川域并无元婴之时,区区两个元婴势力掀起一场战争,就令整个云川域差些尽数沦陷。” “后来搬山道友晋位真君,情况稍有好转,但也是独木难支,这些年天南魔域多有进犯,虽还未曾掀起一场全面战争,但谁也不知晓何时便会出乱子……” “好在如今宇文道友婴成七窍,云川域再出一位本土元婴,搬山道友的压力便小了许多。” “云川域毕竟只是小域境,地盘不大,不值得天南魔域出动太多修士,两位元婴,勉强也够守一守了。” 萧北岳顿了顿,继续道:“方才宇文道友也提了,为何仅有三阁真君与余道友前来?其实也是我蓬莱正道内部分歧颇大。” “【蓬莱圣地】久不问人间事,蓬莱山封山多年,且不去提。” “【均天观】、【两仪观】争夺道门第一道统的名头日久,早已势同水火,哪里有时间去理会甚么正魔之争?” 这一句是李素玄插言,他脸上显现出冷笑神色,话中嘲弄之意甚浓:“正道正道,既无正派维护规矩法度的决意,也无道门清静无为的境界……修仙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余念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六道中除了老夫所在的【阴槐道】,其余五道尽皆认为云川域不过区区一个不起眼的小域境,无论沦陷与否,于蓬莱仙洲正魔之争的大势并无太大影响,因而不愿出力……” “可大势也是一枚枚落子构建而出的,这里被吃上一子,那里被吃上一子,一来二去,这大势不就这般糜烂下来了?” “况且。” 萧北岳温声道:“云川域背靠十万大山,那里是蓬莱妖族的地界,若是云川域沦陷,魔道的势力范围便能与妖族联通一气,届时若是天南魔道与妖族达成协议,妖魔并行,蓬莱仙洲只怕更要生灵涂炭了。” “北岳身为蓬莱正道的一份子,绝不容此事发生!” 宇文宝戈听得眉头大皱,刚想开口,却被荆雨抢了话头,当先问了一句: “萧前辈,晚辈有一事不解,如今蓬莱仙洲仅有天南域一域为魔道完全占据,哪怕天南域是可以与中州域一比的超大域境,甚至面积还略有逊色,至多不过整个蓬莱仙洲十分之一的大小,正魔之力如此悬殊,为何不干脆纠集整个仙洲的正道力量,毕其功于一役,干脆一战而定,将天南域的魔道势力彻底拔除呢?” 第340章 未来蓝图 未等萧北岳开口,李素玄已经言道:“魔道是除不尽、杀不绝的!” 这位纵横仙洲的元婴剑仙此时罕见露出了灰心丧气的神色,闷闷道:“李某未曾证位真君前,杀性甚重,走的是杀生为护生的剑道,可莫说这天下诸恶,哪怕是我剑阁山门之下,恶徒竟如雨后春笋一般,杀了一茬很快又冒出一茬新的,那时我方知魔不在一洲一域,而在众生心中。” 萧北岳捻须叹道:“两万年前,蓬莱天君萧不疑召集天下修士共聚蓬莱仙山,制定正道规矩,那时是此界正道最盛之时。” “天下魔徒被荡涤一空,几乎所有的魔道功法都被集中销毁,付之一炬……” “人人都以为仙洲界不再动荡,天下共奉正道规矩,定然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可修仙本就是修的随心所欲,正所谓心怀利器杀心自起,元婴真君若是为了遵奉规矩被区区一个练气修士拿捏,那他修行的意义何在?” “蓬莱天君飞升后,魔道很快便在仙洲界死灰复燃,并且变本加厉……” “甚至有不少正道巨擘压抑甚久,竟尔一念入魔,犯下滔天罪孽,无人能治。” “一个纯粹由正道组成的修仙界只是一种美好的幻想,犹如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摸不着。” 萧北岳幽幽道:“如今蓬莱仙洲正道占据绝对上风,各域境共奉正道规矩,可总有随心所欲的修士忍不了,因而跑去了天南域。” “可若是天南魔道为蓬莱正道一战而灭,往后堕入魔道的修士又有何处可去?” “要么北上绝尘仙洲,要么远遁海外,要么干脆在各大域境遍地开花!反倒是将各域境风气带的歪了。” 此时阴槐道的枯瘦老者余念成冷笑道:“再者说来,这正道魔道,究竟是何人所定?也没个具体的章程。” “你觉得一人是正是邪,不在于一个固定的标准,而是要看你自己处在什么位置。” “若是生祭活人、抽魂炼魄的魔道没了,那像是【阴槐道】这样炼制尸僵、挖制阴墓的道统是不是就成了魔道?” “若是再将【阴槐道】灭了,以阴阳交媾为修行之基的【合欲道】是不是又成了魔道?” “这样一个个灭过去,到了最后,恐怕连整个中州域风气最正的【松风阁】、【剑阁】都要被打成魔道了!” “所以,最好的结果,便是将蓬莱仙洲的魔道势力限制在天南域之内,将此域变为一个藏污纳垢之地,这才有整个蓬莱仙洲的正道光明。” 荆雨听得失语,他很想问一问那生在天南魔域的修士凡人怎么办?但他知道这个问题无论是八面玲珑的萧北岳、还是嫉恶如仇的李素玄,都回答不了他。 甚至连他自己也回答不了自己,因为这本就是个无解的问题。 “那生在天南魔域的修士凡人怎么办?就活该倒霉呗?” 一道声音响起,荆雨愕然回望,这话竟是宇文宝戈说的。 此时的宇文宝戈皱着眉头,凝声道:“本君不是甚么道德圣人,遇上对本君不敬的修士,也是一道术法打杀了便是,强者生来便该踩在弱者头上!” “可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世上可有不少折磨更甚于生死,魔道整人的手段花样繁多,甚么炼为人丹、抽魂炼魄、万蛊噬心……这般折辱,算什么英雄好汉?本君便是瞧不上这般魔徒,一股小家子气。” 萧北岳被这言语挤兑地一时失语,李素玄却久违地舒展开了眼眉,嘴角微翘,望向宇文宝戈的目光多了几分激赏的意味,他心中暗道:“这宇文宝鼎的胞兄倒是个直率性子,颇合我剑阁胃口。” “大人高义,只是此事……唉!”荆雨连忙解围道:“只见那天南魔域的修士凡俗之惨状,就注定了我云川众修更要同仇敌忾,不能令云川域沦陷,重蹈天南域覆辙才是!” “说得好!” 萧北岳喝了声彩,他方才几番言语,也知晓了宇文宝戈没甚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干脆直截了当道: “宇文道友,萧某如今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萧某等人此行仅能代表【松风阁】、【剑阁】、【玄音阁】、【阴槐道】四家意志,便是要宇文道友坐镇云川,抵御天南魔域进一步北上,至少厚土派以北的地盘不能沦陷,以防天南的魔道势力与十万大山的妖族势力接壤,这是底线。” “宇文道友婴成七窍,足称当世天骄人物,云川域两位元婴真君,自然以道友为首,搬山道友那边,由萧某前去说项,定会全力配合道友。” “至于两域战争往后的烈度,会尽量控制在金丹层次,但云川域毕竟积弱多年,底蕴不足,为了增实各家底蕴,往后每二十年,云川域金丹层次以上的所有势力都能得到一个前往中州域【松风阁】负笈游学的名额,以培养云川域的正道人才。” “剑修单论,可以送到【剑阁】来。”李素玄淡淡道:“除此之外,其中出类拔萃者还可以入阁内【藏剑池】中感悟先辈剑意。” 铁啸吟此时也出言道:“【玄音阁】可以在逍遥仙城内设立一个分阁,教授音律之道,并且以友情价为云川修士提供抚平心魔、调理灵机的音律服务。” 余念成则嘿嘿笑道:“【阴槐道】也会在逍遥仙城开设一个分堂口,往后两域正魔之争陨落的修士,可将遗蜕送往此处,足额的遗蜕可以换取层次不同的炼尸,当然,我【阴槐道】毕竟不是魔道,此举全凭自愿,不会强迫,若有修士亲属想要将遗蜕入土为安,也无不可。” 萧北岳继续道:“除这些以外,中州域还会开通一道专行两域之间的商路,动用十艘拥有一丝勾连太虚之妙、速度远胜普通飞行法器的【太虚楼船】,以供两域行商所用,互通有无!” “相信不出百年,云川域修士的整体质量一定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第341章 恶客临门 “萧前辈,那么我家大人又能得到什么呢?”荆雨总算是图穷匕见,他此言不得不问,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须要给宇文家一个过得去的交代。 萧北岳深深看了荆雨一眼,淡淡道:“中古时代的宇文玄都、宇文天府两父子是何等英雄,威势甚至不在神鼎第一代神皇之下,如今后人却徒为他人附骥……十万年过去,也该变一变了!” “若是道友能保云川域数百年安宁,没什么是不能谈的!” 后续众人又对两域货物的关税收取、各家入中州游学、各大宗门分部进驻逍遥仙城的福利政策掰扯了好一段儿时间……当然大部分时间只是萧北岳与荆雨两个人在商榷,铁啸吟与余念成只是笑吟吟地安静旁听,李素玄则干脆抱着法剑侧卧假寐起来,独留宇文宝戈一人身披金甲,端坐在主位上威风凛凛地绷着。 待到达成了初步共识,荆雨便将几位真君引到了逍遥仙城中灵机最为充沛的洞府暂住,临别时,萧北岳赠送了荆雨一块儿松风阁的令牌,笑道: “玄镜小友,你天资冠绝云川,本应第一批去往松风阁游学,可云川域如今诸事待定,只怕离不开你,若往后有了时间,可以持此令牌往松风阁一叙,松风五岳可任你挑选。” 这位松风阁的南岳峰主眯了眯眼睛,展颜道:“我看小友才是宇文家倾尽全族之力培养出的下代化神人选罢?方今大争之世,宇文家既有弃暗投明的心思,小友未来未必没有博得一个化神尊位的机会,不是没有法则道韵的【伪化神】,而是真正的化神修士!” “望小友好自为之。” 荆雨心中明了,萧北岳这是将自己误认为是宇文家暗中培养的嫡系了! 倒也难怪萧北岳误会,毕竟荆雨前期默默无名,可筑基后修行速度却变得极为夸张,最终又是丹成金紫,还跟着宇文宝戈一起返回的云川域,萧北岳身为元婴真君,又是松风阁的南岳峰主,情报能力自不必说,稍一查探,便对荆雨难以解释的成长轨迹起了疑。 而荆雨与宇文宝戈之间的心魔誓言又是极为隐秘的事情,全天下除了宇文宝戈、圆寂、荆雨三人之外,便再无第四人知晓,甚至宇文宝戈连家中老祖都未曾告知,只言自己在外收了两名得力臂助。 以至于宇文家内部有不少修士也误认为荆雨是族中暗中培养出来的心腹了! 这一来二回,竟然让萧北岳直接误判了。 而荆雨回望过去,惊讶的发现自己还真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普通人与聪明人的区别就是,你需要用一个谎言去说服普通人相信自己,而对聪明人什么都不必说,他们会自动脑补一切不合理的部分,填上逻辑自洽的拼图。” ———— 几日后,宇文宝戈的元婴大典正式开始。 这场元婴大典意在代天敕封真君,须赶在旭日东升之前将一切准备停当,因而天还未亮,便即开始,四周仍是夜幕无边,仙山之上却是灯火通明的景象。 这一日逍遥仙城郊野外仙山的【敕封台】上人头攒动,能上仙山的至少都是筑基境界以上的修士,练气修士压根就没有上山的资格。 而唯有金丹真人才能在敕封台上一观宇文宝戈真容,已结成上品金丹的宇文宵金今日换了一身金灿灿的宝衣,代表宇文家接待各路元婴真君与金丹真人。 “海钓前辈,这边请。” 宇文宵金对一位面容苍老的元婴恭声道,将他引到了贵宾席位。 此间不少元婴修士只是初期境界,都是以元婴出窍遁游太虚前来,因而大多都只是元婴形态。 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小小元婴点了点头,飞到了自己的席位。 虽说元婴修士婴成几窍都是公开的事情,一般算不得隐秘,但窍穴少些的总是有些抬不起头,往往头戴面具、身披法袍用来遮掩,至少让低阶修士看不出自家结了几窍。 “玄镜小友。” 但此时全身清洁溜溜,唯有一道口窍的一个土黄色的元婴却低声对立在另一侧的荆雨低声道: “多谢玄镜小友为老道在萧真君身前美言,如今萧真君已经免去了厚土派的不少债务,老道这身上总算是轻快些了!” “搬山前辈不必客气,同为云川域本土修士,往后的日子还长着,自当守望相助才是。”荆雨温声笑道:“我家大人平日里霸道惯了,难免有些怠慢之处,可毕竟也是婴成七窍的天骄,战力在元婴初期修士中也是名列前茅,往后云川的日子总是好过了,前辈要担待些。” “哪里,哪里……”搬山真君心中苦涩,他虽然也算是晋位真君,可仅仅结成一道【口窍】,又何止是被宇文宝戈一人怠慢? 荆雨看着在一众元婴真君中唯唯诺诺的搬山老道,心中却有不同想法:“莫看着如今这搬山这样的窝囊,可金丹元婴毕竟不可同日而语,好歹也是上桌吃菜了!只不过吃的是别人的剩菜……但总好过给人当菜!” “宇文大人来了!” 一身鱼鳞金甲的宇文宝戈持着宝鼎、金戈两件礼器走上了敕封台,倒是真有几分敕封神灵的意思。 刚刚接待完宾客的圆寂眼巴巴望着气势煊赫、威风凛凛的宇文宝戈,心中暗道:“傻狍子虽然脑子一根筋,这卖相倒真是一等一的,若只是当个吉祥物,倒也拿得出手。” “多谢诸位道友前来捧场,宝……宝鼎承情了!”宇文宝戈笑道:“大家吃好喝好……” 哗啦—— 就在此时,太虚一阵扰动,自其中走出一位气质温文儒雅的中年儒生,手上还提着三个金丹修士。 这中年儒生一出现,一股滔天的魔气冲天而起,将原本仙气渺渺的敕封台搞得一片乌烟瘴气。 荆雨神色一凝,心道: “三毒真君唐威!还有他的三名子嗣唐家三魔!” 那中年儒生淡笑道:“听闻宇文道友元婴大典,唐某不请自来,携着膝下三位犬子前来讨一杯酒吃。” 原本还躺在席位上畅快饮酒的李素玄豁然起身,腰间长剑鸣动,似是立时便要暴起杀人。 萧北岳也神色一沉:“不请自来是为恶客,唐道友,你这时机找得可不太妥当……” 第342章 天色既明 “只是吃一吃酒,又非来砸场子的,书真君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唐威失笑道。 “啧啧,真君酒宴的灵酒,想必滋味儿醇厚……”贪魔眼珠滴溜溜乱转,目露贪婪之色,垂涎欲滴。 一旁的嗔魔则仍是怒发冲冠的模样:“气煞我也!这群正道的伪君子为何针对父君!” “嘿嘿嘿……酒是好物,一醉方休才好!”痴魔嘿嘿笑道。 宇文宝戈对这个搅局之人也是老大不爽,可瞧着此人灵压的压迫甚足,心中郁闷:“娘的,元婴中期圆满修为?本君只怕不是对手……” 荆雨也皱了皱眉,好好的一场元婴大典,正是宇文宝戈在众真君前首次亮相的时机,唐威前来搅局,看似寡不敌众,可此时若是萧北岳等人出手驱赶,虽是合情合理,但毕竟也是喧宾夺主,于宇文宝戈威名有损。 可若是教他亲自对上唐威这个元婴中期修士?荆雨还不想好不容易忽悠到的靠山就这般折在此处。 正思忖间,荆雨忽然看到唐威淡淡转过头来,瞥了自己一眼,冲着他微微一笑。 “什么意思?” 荆雨只觉被一只阴狠诡谲的毒蛇死死盯住,背脊生出一丝凉意,极不舒服:“这老小子看什么看?” 下一刻,【贪】、【嗔】、【痴】三魔竟然同时转过头来,盯着荆雨诡异一笑。 “哼!” 一道金色弧光跃动而出,竟将三魔扫向荆雨的视线直接切断,宇文宝戈冷冷道:“今日本君大喜的日子,唐道友是想要切磋一二,用作酒资相佐吗?” 收回了目光,唐威淡淡一笑:“宇文道友严重了!今日唐某不过是来看一看云川域的天骄,果然名不虚传,唐某也算乘兴而归了!” 说罢,提着贪嗔痴三魔便遁入太虚,消失不见了。 “莫名其妙……” 宇文宝戈嘟囔了一句,旋即向荆雨传音道:“玄镜,可中了那老东西的术?我这里有几道清明破妄的宝符,待元婴大典后送予你……” “多谢大人关心,玄镜并无大碍,只是……” 荆雨话音未落,附近太虚又裂开了一道缝隙,一柄赤红色灵剑的剑刃自太虚中遁出,随即钻出一位赤红色的小小婴儿。 “没完了是吧?”宇文宝戈挑了挑眉,心中泛起怒意。 “哈哈哈,宇文宝鼎,你看我是谁?” 一直低着头的宇文宵金不动声色抬起了头,看了看那个火红色元婴一眼,心中暗道: “皇甫炎钧……” 这火红色元婴正是手持法剑的皇甫炎钧,他落到了一身金色宝甲的宇文宝戈面前,绕了一圈儿,脸上忽地泛起讥诮神色: “原来是个西贝货……” 宇文宝戈此时也认出了皇甫炎钧,忽地提起手中金戈,猛地掷了出去: “西你娘个头!” 皇甫炎钧吓了一跳,连忙出剑抵御。 宇文宝戈这一击用了真力,他这本命金戈本就用尽了各种珍奇灵材打造而成,宇文家蕴养法宝的宝诀更是非同一般,加之他又有【披坚执锐】的命格加持,凡是利器范畴的法宝俱有不小提升,这一击杀力之强,竟完全不在同阶剑修之下! 可皇甫炎钧毕竟传闻只是一位四窍真君而已,哪里比得上宇文宝戈根基雄厚,又是仓促抵御,一时间剑戈相击,竟尔落到了下风。 “噗……”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自本命法剑传导而来,将皇甫炎钧的元婴法相都震得有些不稳,他猛地吐出一口灵血,神色愤恨遁入太虚,临走前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 “卑鄙小人,竟尔偷袭……我父亲是平泽真君、我家老祖是焚海大真君,你小子往后最好绕着落星海东域走!” “什么阿猫阿狗也来本君的元婴大典砸场子?” 宇文宝戈吐出一口浊气,原本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顿觉神清气爽,哈哈大笑道:“诸位道友见笑了,恶客登门,自然要施以雷霆手段!” 荆雨见状连忙道:“大人元婴初成,便可一招重伤炎钧真君这等积年的老真君,同阶只怕已是罕逢敌手,自此扬名五海四洲,真是我云川域众修之福啊!” 宇文宝鼎与皇甫炎钧的差距自然没有荆雨说得那般大,方才皇甫炎钧也不过是略占下风,受了一丝丝轻伤,那口灵血吐出,身上的伤势呼吸间便也好的七七八八……但能恶心恶心这位炎钧真君的机会不多,荆雨自然不会错过,打定了主意要他颜面扫地,自然怎么夸张怎么说了。 “哈哈哈!”宇文宝戈叉腰大笑:“区区一个只开了四道窍穴的废物元婴……本君还不放在眼里!” 在场低于四窍的元婴修士俱是脸色一黑,荆雨神色一僵,暗中咬牙想到:“娘的,弄巧成拙了……这傻狍子不说话会死?” 李素玄却是轻轻点了点头,传音给萧北岳道:“这位宇文家的元婴嫡系斗法之能倒还不错,元婴初期中确实算得上出类拔萃了,仅仅守御云川这等巴掌大的小域境确实足够了。” 萧北岳似乎也对宇文宝戈的战力十分满意,捻须应道:“若是素玄对上这位宝戈真君,能有几成胜算?” 李素玄懒懒道:“萧老头未免看轻我李素玄,也不过几剑的事情……” 萧北岳摇了摇头:“老阁主好的地方没见你学,他那一股狂妄气倒是被你学了个十足十,你以为自己是小陆剑仙?” 李素玄神色一正,竟尔瞬间坐直了身子,板着脸言道:“萧老头慎言,同为元婴初期,若是小陆剑仙,就这种货色,哪里还用得着出第二剑?” 萧北岳看了看如今得意洋洋的宇文宝戈,使劲揪了揪颌下胡须:“这话倒也没错,同阶修士,谁挡得住小陆剑仙一剑?当年鬼道冥……嗐!” 此时天方破晓,一轮红日自极远处升起,天穹之上的夜幕被这亮堂堂的光芒一照,迅速褪去,显现出了一片青朦朦的色彩来。 宇文宝戈沐浴在金红色的日光之下,那一身鳞甲竟然愈发光彩夺目了。 荆雨眯着眼睛望向远方冉冉升起的红日,心中百感交集: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云川域……” “天亮了!” 第343章 说书人 【长生历680年】 蓬莱云川域,逍遥仙城,承福酒楼 承福酒楼本就是逍遥仙城之内首屈一指的大酒楼,平常的客流量便不算小,这几日酒楼内的评书又上了新,不少慕名而来的修士更是扎了堆。 这一日酒楼之内人满为患,绝大多数都是练气期的低阶修士,偶尔零星的几个筑基修士,单独占着一个宽敞的位置,于酒楼内斟饮。 这些修士都是冲着今日的说书人而来,前些日子云川域发生了一件大事,有好事者将这事情改成了评书,一经推出便大受欢迎,竟将这承福酒楼的客流量又推上了一个档次。 那说书的筑基修士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于是喝了口灵茶润了润嗓子,一拍手中的惊堂木,言道: “上回说到,宵金真人与泊雷真人巡视边境路遇唐家三魔,命里犯煞,危悬一线,眼见着便是鸳鸯同命、身死道消之局。” “可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哪怕是必死之局,也有一线生机。” “正当二人支撑不住之时,玄镜真人与圆寂上师及时赶到,将两位真人自贪嗔痴三魔手中救了下来!” “却见——” “这玄镜真人一双金芒羽翅遮天蔽日,眉心一道法目激射法光,将三魔逼得护身手段尽出。” “又使出一对法宝铜锤,舞得密不透风,令三魔不敢近身。” “头顶一面玄镜高悬,灵光四散之下,竟是无物不拘,那金丹后期的【贪魔】与【嗔魔】勉强脱身,可金丹初期的【痴魔】便没那么好的运气,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得。” “贪嗔二魔本欲相救,可被那拘役的灵光削弱,又经宵金真人、泊雷真人、圆寂上师三位金丹拼死抵挡,竟一时倒不出手。” “宵金真人贤伉俪倒也罢了,燃血燃寿的手段尽出,又胜在夫妻二人心意相通,以一道双人合击的秘术勉力抵御【贪魔】,却也是岌岌可危。” “那圆寂上师身为古释修士,却不知是哪里的释教传承,手段之杂,直教人眼花缭乱,佛门术法、炼体神通、傀儡灵虫、阵盘符箓……以区区金丹初期的境界,竟生生拖住了【嗔魔】这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教那【嗔魔】气得双目喷火,抓耳挠腮。” “这个转瞬即逝的当口,只见那玄镜真人绣口一吐,自其中吐出一枚小小的水滴,却是真人赖以成名的重水神通,只这一道重水打去,瞬间将那唐痴打成了一滩烂泥!只怕连神魂都随着肉身法躯被打灭了……” “好!” 酒楼大堂中爆发出一阵阵喝彩之声,不少修士神色酡红、如饮醇酒,似是与有荣焉,也骄傲地挺起了胸膛:“那唐家三魔造下无边杀业,可谓恶果累累,不过仗着有个元婴真君的父亲横行无忌,今日被玄镜真人斩了一位,当真是天南、云川两地修士之幸了。” 说书人感受着酒楼内修士无数浓烈的情感波动,缓缓渗入体内,化为功行,只觉自家的修为又肉眼可见地增涨了那么一丝,嘴角微翘,继续道: “玄镜真人是什么来头?四十年前,金丹初成之时,便以紫气金丹硬撼托塔大真人而不败,如今四十年过去,一身神通打磨地更是炉火纯青,战力早已幽深难测,只怕寻常的金丹后期修士已然不是对手。” “又有宵金真人等三位金丹在侧虎视眈眈,贪、嗔二魔哪里还敢停留?连亲兄弟的遗蜕都不敢尝试抢夺收殓,灰溜溜地逃回了天南魔域。” “好啊!” “过瘾!” 有修士叹道:“可惜未能亲见当日玄镜真人斩杀痴魔,那场面,想想都热血沸腾。” “过瘾倒是过瘾了,可这与真实情景怕是有不小出入吧?” 也有修士提出了质疑:“不谈金丹初期的唐痴,那唐贪与唐嗔可是货真价实的金丹后期大真人,宵金、泊雷两位真人不过金丹初期而已,如何能够撑到玄镜、圆寂两位大人驰援?” “若是他们有这样的本事,此后抵御唐贪一人时,又何必燃血燃寿的秘法尽出,还只是堪堪抵挡了一时而已?” “哼!” 一道冷哼声音响起,混杂了一丝音波神通,将那出言质疑的练气修士哼地脸色一白,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冷哼那人是个身着天蓝色绸服的年轻女子,耳边坠着两枚长方形符箓形制的耳环,梳着两根麻花小辫儿,虽模样年轻,可看修为灵压却赫然是一位筑基修士! 而这女子身旁则坐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虽一身肌肉虬结,可偏生面容极为俊俏,瞧着修为灵压尚在那女子之上。 “是宇文云器和宇文云符!” “啧啧,这位道友也是倒霉,当着面贬低宵金真人斗法之能,这下捅了篓子咯……” “人家不也是合理质疑么……” “不过唐痴毕竟是唐家嫡系,三毒真君亲子……这位真君难道真能善罢甘休?” “能有什么办法?玄镜大人也是有靠山的!” 一名修士忧心忡忡道:“我听说了些小道消息,近些日子天南魔域动作频频,似是陈兵边境,不会又要打仗了吧?” “不错,【痴魔】为玄镜真人所杀,以唐家睚眦必报的风格,这倒是个极好的开战理由啊。” 有修士抱怨道:“唉,你说玄镜真人何必要下死手?如今被人拿住了借口,正魔大战又是一触即发,不知多少同道要身陨于此战了!” “这位道友,这话便没甚么意思了,天南魔域狼子野心,难道玄镜真人不杀唐痴,他们便不会进犯云川域了?” 宇文云符一拧眉,便要发作:“这些年玄镜真人励精图治,广开商路,又与厚土派合作,新筑了数座仙城坊市,将云川域治理地一片欣欣向荣……这几十年来,逍遥仙城中口袋里的灵石翻了几番的同道可谓大有人在,有几个没有吃到仙城发展的红利?” “你能在这里下馆子吃饭,不多亏了玄镜真人建设云川吗?” 第344章 听曲 那修士诺诺应了,嘴上不敢反驳,心中却是老大不爽,暗暗骂道:“得了,都成了人家的功劳,我这等牛马反倒是还要感恩戴德,谢人家赏一口饭吃……你不也就是投胎投得好?装什么啊!” “小妹,何必动怒?咱们如今一言一行尽皆代表了宇文家的脸面,更需谨言慎行,今日之事传到父亲耳朵里,只怕又要吃个挂落。”宇文云器叹了口气,传音道。 “咱们又不是什么仗势欺人的……我便是看不惯他们诋毁真人!” 宇文云符愤愤不平道:“宇文家如今怎么说也是元婴仙族,你也不看看,搬山老道不过一窍真君,那厚土派弟子一个个眼睛长到了天上,相比之下,咱们宇文家家风已算得上极正派了!” 就在此时,一个身着月白僧袍的俊俏僧人走进了承福酒楼,四下逡巡。 宇文云符转头一看,心中一惊,连忙拉着宇文云器上前见礼:“师傅!” 酒楼大堂内的不少修士也看见了此人,俱是见礼道:“拜见圆寂上师!” 这僧人正是圆寂,他以神念扫过酒楼内部,皱了皱眉,自语道:“不在?” “师傅找谁呢?”宇文云符奇道。 “还能有谁?自然是玄镜了!”圆寂叹了口气:“他不是经常会改换面目来这里听书?怎么今日不在?” “师傅可到【玄音坊】找过了?近日玄镜真人经常到那里听曲。”宇文云器言道。 圆寂拍了拍脑袋:“是了!” 他刚想离开,忽然奇怪道:“今日逍遥殿议事,你们不用去向元曦述职?” 宇文云符面色一变:“糟了,听书听入了迷,差些误了正事!” 随即与宇文云器二人化为两道遁光,急匆匆飞向了仙城中心的方向。 ———— 圆寂则出了承福酒楼,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挂着【玄音坊】牌子的院落中。 此处乃是中州域三阁之一的【玄音阁】在云川域设立的分部,用以挖掘云川域音律一道的人才。 如今坊内俱是精通音律的修士,除了常规的抚平灵机、消除心魔等业务,同时也接一些单纯演奏的生意,虽无其它功效,可妙音入耳,仍不失为仙家才有的享受,非凡俗庸音可比。 玄音坊看门的小厮见来人是一位金丹修士,连忙迎上前来,小心翼翼道:“前辈是来消除心魔的,还是来单纯听曲?如今玄音坊内的金丹乐师有事外出,寻常筑基乐师只怕接不了前辈的单子……” 圆寂摆了摆手:“我来找人的……玄镜真人可在?” “在的!真人如今正在【楼兰阁】听曲。” “带我去。” 这小厮带着圆寂穿过了几个院落,来到了一处娴雅幽静的小筑前,还未进门,圆寂便听到了悠悠丝竹的声音自其中传了出来。 推开门一看,数十位乐师正持着不同乐器演奏乐曲,中间由一位身着流云水袖的美貌女子正赤着双脚,随着乐曲翩翩起舞。 而荆雨此时正半躺在主座之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封皮上赫然写着【天之下】三个大字,津津有味地读着,顺便听曲。 “停一下。” 圆寂喝停了这群乐师,盯着主座上悠游自在的灰袍青年,冷笑道:“你倒是会享受!筑基金丹道寿命再长,也不是你这般挥霍的!” 此时荆雨抬了抬眼皮,竖起耳朵:“嗯?乐曲怎么停了?” 见了圆寂,笑道:“原来是圆寂啊,怎么这般急迫?不会又出了什么事情吧?” “莫说是有事,哪怕是没事情,也不能像你这般懒懒散散罢?修行都荒废了……”圆寂痛心疾首道。 荆雨合上书页,懒懒道:“我修了一辈子仙,好不容易结成金丹,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接着奏乐,接着舞!” “别舞了!” 圆寂挥退了旁人,拉起荆雨:“这次真有事情……傻狍子召你我前去议事!” “又出什么幺蛾子?”荆雨坐直了身子,神色一肃。 “具体情况还不知晓,应当还是与【痴魔】身陨一事相关。” “那还等什么?走吧。” “不急……傻狍子只说日落前去找他即可。”圆寂摇了摇头,偷偷摸摸问道:“这乐曲叫什么名字?还挺好听的。” ———— 两人出了玄音坊,直奔逍遥殿而去。 路上荆雨将那本【天之下】递给了圆寂,问道:“这书你写的?真是佳作……” 圆寂随口应道:“抄的……前世家乡小界的书,小僧寻思着也没人知晓,干脆抄过来贴补贴补家用,顺便还能收集些读者的香火愿力。” “怎得没写完?” “这没办法,小僧前世死的时候这书就没写完,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荆雨面色惋惜:“可惜了,也不知结局是什么。” “也不是没机会。”圆寂眨了眨眼睛:“若是小僧有一日能修到仙选殿主那样的境界,说不得还能找到前世的小界,届时帮你将这小说的后续拓印过来……” 两人扯着闲话,闲庭信步,总算是走到了【逍遥殿】前。 这【逍遥殿】是近些年才修建而成的,算是给宇文宝戈修筑的行宫,宇文宝戈修行会在灵机更为浓郁的【云中塔】,而日常起居却在这【逍遥殿】中。 但【逍遥殿】的前殿却也是逍遥盟仙官处理政务的所在,平日里地方坊市主官述职、盟内议事都在此处,荆雨二人进了行宫,路过前殿,发现正巧碰上了一年一度的殿前议事。 坐在主位上的是个身着冰蓝色法袍、头戴冰花簪饰、境界在筑基中期的清冷女子,正是如今总览逍遥仙城乃至云川事务的赵元曦! 由于宇文宝戈长年修行不问世事,荆雨又是个散漫性子,本来应是他负责的事务一股脑全丢给了赵元曦,以至于赵元曦一个筑基修士竟成了逍遥盟“代盟主”一般的存在,数十年主政,也早已养望出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此时赵元曦檀口微张,轻声问道: “宇文云丹,今年云川域内的丹药产量几何?” 第345章 元曦议事 而在主位之下,则站着十余位修为各异的筑基修士,尽皆是负责逍遥盟各个方面的主官,宇文宵金的三名子嗣赫然在列,其中不乏筑基圆满的境界,但面对赵元曦这个筑基中期修士,尽皆噤若寒蝉,一个个缩得如同鹌鹑一般,生怕赵元曦点名。 而被叫到的宇文云丹神色一苦,慢吞吞挪着步子上前,拱手道: “禀副盟,今年云川的丹药产量略微下降,总量比去年降了三分二厘,其中练气丹药产量略有升高,增长了二分三厘,筑基丹药下降五分四厘,金丹级数的丹药下降最多,足足降了三成七分六厘……具体各类丹药的清单在此,还请副盟过目。” 赵元曦面无表情接过清单,点了点头,并未说话,转头又点了另一人的名字: “宇文云器,今年云川的炼器产量呢?” 宇文云器讷讷道:“炼器产量也降了不少,总量降低了五分三厘,其中下品法器……” 花了不少时间报上了数字,略显忐忑地看了眼赵元曦,静静等候点评。 岂知赵元曦又点了宇文云符:“宇文云符,符箓产量?” 宇文云符神色一慌:“禀副盟,云川符箓产量也降了,但具体降了多少还不清楚,【灵符部】的执事还未将具体的单子递上来……” 赵元曦皱了皱眉:“怎么办事的,你不知道催一催?” “我,我……”宇文云符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咳,副盟,小妹她最近符道跨过一个大关隘,水平大有进益,也因此耽搁了不少庶务,实在是事出有因……”宇文云丹轻咳了一声,上前为宇文云符开脱了几句。 赵元曦脸色一冷:“我让她担任【灵符部】掌事,是要她统筹逍遥盟乃至整个云川制符产业全局,不是叫她去当符师的!若是不能胜任,趁早请辞就是,盟内多少后进的才俊眼巴巴望着这个位置?” “如今仙盟的盘子大了,不比往日的小作坊,不论是普通的执事,还是统筹全局的掌事,要处理的事务何止倍增?若觉得身上的庶务担子太重,耽搁了自身修行,大可说出来,自有不介意耽搁修行的主官替你顶上去!免得在此误人子弟!” 宇文云符西小嘴一瘪,差点要哭出来,终究是大庭广众之下,强自忍住了泪水。 赵元曦手中捏着清单看了片刻,黛眉微蹙:“如今连着几年产量下降了……盟内修仙百艺的技艺修士不是一直在逐年增加吗?” 宇文云丹低声道:“启禀副盟,主要是中州域与云川域开启了商路,输送了大量的成品灵丹、法器、符箓等灵资进来……” “中州域的灵资品相太好,价格上也不过略贵,云川本土的修士都更喜爱购买中州所出,咱们云川本土技艺修士的产物卖不出去,只能积压在手中,自然产量就下去了。” “正是!” 宇文云器此时也叫起苦来:“副盟,本来一件中品【金阳剑】的均价差不多便是四十枚灵石,可中州那边的【金阳剑】可以卖到五十枚灵石,看似贵了不少,可中州域的灵剑品质却能达到中品顶阶的地步!” “往往两域的金阳剑相比拼,不过数个来回,中州的金阳剑丝毫未损,云川的金阳剑已经多了好几个豁口……毕竟是防身护道的法器,修士自然不会吝啬这十枚灵石了!” “甚至不止丹器符阵四大类别,就连傀儡、蛊虫、灵食等等也是竞相追逐中州所产,云川所出已经快无人问津了……” “除非抬高进口的关税……”宇文云器提议道。 “这个绝无可能。” 赵元曦断然道:“两域进出口的关税是几位大人定下来的,若要更改,需将这请求报到中州域去……你觉得中州域的真君会答应?中州域扶持云川,云川不可能只收好处毫不付出,此事不必再提了。” 宇文云器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赵元曦低头想了想,忽然道: “修士之所以不想购买云川本土炼制的丹药法器,无非是觉得云川所出质量更差……但一个域境的修仙百艺水平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若不给时间发展,只会恶性循环。” “这样罢!” “立刻推行【身土不二】之策,云川域出生的修士就该支持家乡的产业,要让他们有这个购买云川本土出产的意识才行!” 宇文云丹嗫嚅道:“可修士又不是傻子……他们为何要抛弃质量更好的中州灵资呢?” “让各大酒楼的【说书人】都动起来!” 赵元曦神色不满:“多写一些云川本土产业崛起的话本,什么【金丹真人身中奇毒,中州灵医束手无策,被云川本地修士用一颗丹药救活】……这种本子很难写吗?别觉得没脑子,这世上没脑子的人多了去了,他们手中的灵石可不少。” “再往中州域送到云川的货物里掺些沙子,譬如在一瓶正品丹药里塞两枚次品,一批法器中掺几个材质差些的……不要在各大宗门的分舵控制的货架里直接掺,以免留下话柄,而是要掺到黑市等二手市场里去。” 赵元曦神色平淡:“等这些货物出了问题,让各大仙城的暗桩散布消息,暗指中州商行以次充好,不要明说,暗戳戳泼些脏水即可。” “再选一批质量相对拔尖儿的云川货物,矮个子里拔几个将军,当作典型吹一吹,把客源抢过来。” “云川修士起先不信,长此以往,会形成思维上的惯性,慢慢就会转向,购买云川本土的灵资。” 宇文云丹目瞪口呆:“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光彩……” 赵元曦一甩袍袖,冷哼道:“这不光彩、那不体面,你给我想个光彩的办法出来!请玄镜真人每日落下修行,天天给你【灵丹部】炼制品相上佳的低阶丹药吗?” 宇文云丹额头见汗,不再出言。 “对了,新入籍的灵根子也要顾着,让他们去把整个云川域的地理历史都学一遍再行入籍!要让他们从引气入体开始就以云川人的身份为豪!” 第346章 分歧 “说到灵根子……冲云道人!” 一名头戴道冠、身着太极道袍的中年男修神色一凛,越众而出:“属下在!” 赵元曦盯着这道人神色不善:“今年的灵根子为何又少了?” “这……”冲云道人讷讷道:“属下……属下不知。” “灵根子无非是两个来源,一是仙城坊市内的修士结合所生,二是在凡俗中寻灵而得。” “仙城坊市的修士自不必说了,能修到筑基境界,多是有志道途的角色,轻易不会生育后嗣,往往要临近寿命大限才建立家族、开枝散叶,因而生育的主力应是练气修士。” “各大仙城坊市练气修士诞育子嗣的详细单子呢?你这仙籍处的掌事是怎么当的!” 赵元曦恨声道:“还有,凡俗王朝中凡人诞育灵根子的几率一直都是那么多,找寻效率也没甚么变化,那唯一变化的就是凡人的出生人口,凡人出生的人口降了,灵根子的数量自然也要降……” “可为何凡人出生的少了?是天灾频繁导致的饥荒?还是战争这等人祸导致的适婚青壮大量死亡?还是王朝吏治腐败、苛税负担过重,以至于凡俗百姓生不起孩子了?这些你都没有调查过?” “就单单给我一个数字!这数字还是错的!” 一枚玉简砸到了冲云道人脸上,赵元曦咬牙切齿道:“你给我好好看看,【乌山坊市】今年报上来的入籍灵根子人数是【一百零三人】,可据我掌握的暗桩调查,今年乌山坊市入籍人数只有【九十一人】!” “那十二个灵根子呢?被你冲云老道炼成人丹了吗!” “副盟息怒!” 冲云道人双膝一软,竟直接跪到了地上:“这……属下也是受了地方主官的蒙蔽,待我彻查……定然给副盟一个交代!” 赵元曦嘴角泛起冷笑:“区区一个乌山坊市便多报了十二个灵根子,其余的坊市仙城加起来,又要多报多少人?”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粉饰太平……” 冲云道人额头贴在地面,几乎不敢起身,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 “起来罢。”赵元曦忽地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下一道议题,各大势力送往中州域负笈游学的才俊也去了两拨人了吧?” “禀副盟,负笈游学是二十年一次,如今四十年过去,确实去了两拨,如今第三拨才俊不日便要乘着往来两域间的楼船动身了。”一名红衣女修硬着头皮上前说道。 “两拨一共多少人?” “一共是一百二十六人。” “回来了多少?” 红衣女修迟疑了一瞬,还是老老实实道:“回来了四十一人,其余才俊几乎都留在了中州域……” “什么?”赵元曦脸色一沉:“我还以为至少会回来一半,没想到居然还不到三分之一?” 红衣女修面容苦涩道:“副盟……中州域灵机之浓郁,远胜云川,几乎遍地都是元婴道场……修行条件不是咱们云川域可比的。” “加上资源丰富、传承悠久、道统一个赛一个神妙高明,还有不知多少咱们蓬莱的正道真君驻足中州……他们不想回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咱们修士修仙,无非就是为了求一个长生道途,到底在哪里更好求,是明眼人一看便知的事情。” 赵元曦摇了摇头:“话也不是这般说的,正所谓【宁为鸡头、不做凤尾】,中州域确实是修行宝地,但云川域也有云川域的好处。” “他们不想回来,无非还是灵资不到位罢了。” “给我加大游学归来修士的灵资补贴!财帛动人心,我就不信他们不心动。” 红衣女修问道:“副盟……钱从哪儿来?” 赵元曦罕见沉默了下来,似乎也极为头痛此事。 “副……副盟,不如削减一些灵植夫的助农补贴如何?”此时冲云道人急于戴罪立功,出了个馊主意。 “冲云,我看你是想死了。” 赵元曦冷冷道:“云川域如今针对练气初期灵植夫的助农补贴每年才一块儿灵石,你再削减,将这一块儿灵石劈成两半吗?” “灵植夫本就是修仙百艺中利润最薄的职业之一,只不过胜在没有门槛,只要引气入体,有了法力,任何修士都可去领几亩灵田过渡一番,若连这一块儿灵石的补贴都削减了,还有多少修士会老老实实给我们种地?” “副盟,话不是这么说的,那往前数一百年,灵植夫还没有这一块儿灵石的补贴呢,不也种地种的不亦乐乎?”冲云道人讪讪笑道。 “你这话说得在理。”赵元曦慢条斯理道:“按你的说法,往前数一百年,逍遥盟体制内的修士也没有这么好的年俸待遇,那不妨就削减一番盟内掌事执事的年俸,用来充作游学才俊的补贴罢!” “啊?” 冲云道人急道:“这……万万不可啊副盟!” “逍遥盟体制内的修士年俸本就是那些,虽说衣食不愁,但仙城居大不易,一年也攒不下三瓜俩枣的,一个人修行都有些捉襟见肘,更不要提成家立业了!如今仙城内的洞府价格上了天,盟内修士也难啊……” “但凡是逍遥盟执事,均有仙盟内分配的修行洞府,虽说简陋了些,可灵气浓度也是【玄级】,仙城中的筑基散修可没这待遇,仙城洞府院落价格再高,跟你们有甚么关系?”宇文云丹皱眉道。 “大公子这话就没意思了,仙盟分配的洞府灵机倒是浓郁,可实在难住,不过就是个巴掌大的【石洞】,哪里有内城的小院住的舒心呢?”那红衣女修也帮腔道。 “我呸!有地方修行就不错了,还来挑三拣四的……”宇文云符啐了一口,怒声道:“我宇文云符愿意放弃所有年俸,供副盟统筹!” “大小姐真是何不食肉糜,您天生贵胄,堂堂仙族嫡脉之尊,自不知晓咱们出身寒微之人的处境如何,大小姐舍了年俸,还有族中支应,我等舍了年俸,难道还能去宇文府上摆个碗要饭吗?” 第347章 宇文光石 殿中众修神色变化,大多都对红衣女修此言心有戚戚焉。 宇文云符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冲云道人不住叩首,言辞恳切道:“副盟三思啊!削减盟内修士年俸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盟内修士若生怨气,难免阳奉阴违,以致政令不畅,更有甚者,说不得干脆舍了这职位不干……若是争相效仿,仙盟岂不是要散了。”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此时一道略显懒散的声音自殿外传来,众人循声望去,见了来人,俱是一惊。 赵元曦脸上显现出喜色来,连忙自主位上走下,迎了上来:“舅公。” 一身灰袍的荆雨背着双手,悠悠道:“逍遥盟的盟内修士才多少人?仙城里的散修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来,练气期的执事考验招录比已经达到了一百进一的地步,请辞?你搁着吓唬谁呢?” “真人……”冲云道人与红衣女修尽皆趴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下。 “倒是你们这些盟内修士,要是真撂挑子不干了拿什么作生计?是修仙百艺,还是猎杀妖兽?领惯了盟内的旱涝保收的年俸,再去赚辛苦钱,只怕适应不来吧?” “还是干脆去做那魔修邪修,干一干无本的生意?” 荆雨轻笑道:“也是,云川域也没加盖,你们若是到了天南域,顿顿都有新鲜血食来用,转修魔道功法也是个路子……前提是自己别成了他人血食就好!” 转头又对赵元曦说道:“你跟这群虫豸废什么话?持着我的谕令,若有不服的,该杀的杀、该抓的抓、该滚蛋的滚蛋,修仙界伟力归于自身,与同阶、高阶修士尚需博弈,与一群练气筑基有甚么好商量的。” 荆雨此言算是气话,其实他也知晓,金丹真人、元婴真君也不能事事亲力亲为,终须几个奔走的心腹下属,若是低阶修士没甚么用处,那些高高在上的元婴化神何必组建势力。 他说这话是为恫吓众修,自己这位玄镜真人立住了杀伐果断的形象,手段更为柔和的赵元曦便有了更多革故鼎新、清除积弊的底气。 如今目的达到,荆雨也就不再吓唬众人。 “舅公此来是?” “是大人寻我来的……” 赵元曦目光一闪,低声道:“大人正在后殿潜修……” 随即传音补了一句:“宇文光石也在。” 荆雨无声点了点头,宇文光石是宇文家派来辅佐宇文宝戈治理逍遥盟的金丹真人,这些年与自己颇不对付,没少互别苗头。 他得了赵元曦的提示,心中有了准备,与圆寂一起出了前殿,穿过重重阵法,这才来到了后殿的位置。 推门而入,便发现宇文宝戈正盘膝端坐在一淡黄色的蒲团之上,指尖一点金色的神通灵光跃动不已,显然是在修行什么金系的术法神通。 而在宇文宝戈的两侧,却也站着两位金丹修士,一位正是现今元婴仙族宇文家的家主,宇文宵金,另一位却是个身披棕黄色道袍、面容阴鹫的中年男子。 宇文宵金如今眼观鼻耳观心,早不知神游何处,竟是完全不理会这阴鹫男子,荆雨圆寂二人一入殿,却忽然神魂归窍一般,冲着二人展颜一笑: “是玄镜、圆寂来了。” 那阴鹫男子看了二人一眼,神色愤恨。 此人正是宇文光石,是宇文家自【玄都天】这个洞天福地中派来辅佐宇文宝戈治理云川域的人才。 按着宇文家【宝光齐宵云】的字辈,宇文宝戈算是宇文光石的族叔,宇文宵金则只能算是宇文光石的孙辈了。 本来出了洞天,来到现世,这位宇文家族人是拟着要大展拳脚的,可谁知一来到云川域,便受了自家族叔的冷落,自己堂堂金丹真人,竟被打发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闲职,云川事务一概插不了手,就连宇文宵金这个自家的后辈都不搭理自己。 后来一调查,才知族叔是受了玄镜道人这个奸人蒙蔽,自己一腔赤诚、直言劝谏……反倒被宇文宝戈骂了回去,于是竟然更受冷落了。 在此地碌碌无为四十年,修为还没甚么进步,宇文光石自然看荆雨越发不顺眼了,目光实为不善:“这个奸佞小人……” 此时宇文宝戈也睁开眼睛,看着荆雨笑道:“玄镜来了啊。” “大人恕罪,此前玄镜在前殿问了问云川事务,这才耽搁了时间。”荆雨笑呵呵道。 “诶,玄镜你这些年兢兢业业,将云川域打理的井井有条、稳中有进,我得玄镜,如得灵宝,本君喜爱还来不及,如何还会怪罪?”宇文宝戈眉开眼笑道。 “娘的,这奸臣!”宇文光石暗暗咬牙:“这小子成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云川事务不都是靠他那个外甥孙女?如今倒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于是忍不住打起了小报告:“族叔,他根本就……” “放肆!” 荆雨勃然变色:“宇文光石,大庭广众之下,为何不称大人?有没有点规矩了!” “你!”宇文光石气得够呛,向宇文宝戈言道:“大人,您这……” “行了,闭嘴吧你。”宇文宝戈不耐烦挥了挥手,神色不喜:“废什么话?宇文光石,也不知你这性子是跟谁学的,一天到晚没完没了编排他人不是,你来云川域也有近四十年了罢?怎么跟玄镜、宵金、圆寂各个都不对付?我记得你小时候在族中和兄弟姊妹关系处得不错啊?” “我那是和他们不对付?我那是被这群小人给孤立了!”宇文光石心中悲愤。 却见宇文宝戈叹了口气:“我瞧着你来了这许多年,寸功未立,修行也没跟上,真不知道族中怎么就把你派过来了……” 数落了一顿自家这个族侄,宇文宝戈转头看向荆雨,和颜悦色道:“玄镜,今日召集你们几个,实则是为了一件大事。” “本君接到可靠线报,天南魔域不日便要发兵,同时入侵【晏海】、【合天】、【云川】三域,大量魔修邪修已经游走在三域边境。” “第二次正魔大战,如今已是一触即发了!” 第348章 三毒妄心功 “同时入侵三个域境?”荆雨讶然:“天南魔域不愧是能与中州域相提并论的大域。” “这一次进攻云川域的魔道势力仍有唐家与御兽宗,又多了一个赤血门……不过云川如今也今非昔比,不会有第一次正魔大战那般一边倒的局面出现了。” “这一次不知元婴真君是否会出手?”圆寂担忧道:“若有元婴修士穿梭太虚,元婴之下的修士岂非人人自危?” “这等烈度的战争元婴修士默认是不出手的。”宇文宝戈摇头道:“实际上到了元婴真君的层次,这等域境之间的战争也算不得什么了,好不容易修成了真君,大好身躯,何必以身犯险?” “说不定这一次连天南魔域的假婴修士都不会出手,参战者的修为上限会限制在金丹圆满的程度。” 荆雨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哪怕是魔道入侵,也要师出有名才是,不知这一次天南魔道用的是什么借口?”宇文光石知晓荆雨前不久才灭杀了【痴魔】,故意提点此事,嘴角掩不住得意。 宇文宝戈言道:“此前玄镜斩了那唐老魔的一个儿子,不是现成的借口?” “所以唐威是为了给他儿子报仇,所以才请缨再次攻打云川?”宇文宵金疑惑道。 “非也。” 宇文宝戈脸色罕见严肃起来:“唐老魔是要把他的另外两个儿子也送来给玄镜杀。” “啊?” 饶是荆雨脑子转得极快,也未曾参透宇文宝戈这话中的含义,却见宇文宝戈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道灵符,以法力送到了荆雨面前: “这是【松风阁】萧北岳送给我的信件,你看看罢。” 荆雨接过那玉符,神念渗入其中,将这玉符内的信息看罢,原本舒展的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原来如此……” “那【贪】、【嗔】、【痴】三魔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三毒真君炼制的三具【妄念身】?” 见圆寂宇文宵金等人还一脸不明所以,宇文宝戈缓缓道: “那唐老魔所主修的功法很是奇特,名为【三毒妄心功】,是一门罕见的佛魔共参之法。” “其需将自身心中妄念炼入三人躯体,制成三具【妄念身】,这【妄念身】的载体极为苛刻,以直系血脉为最佳。” “将妄念炼入【妄念身】之后,功法主修之人再不受【贪】、【嗔】、【痴】三毒所扰,修为进境颇快……可相对应的,被炼成【妄念身】的修士却会因此性情大变,有着极为强烈的情绪外露,此生无望结婴,并且随着时间推移,会渐渐被功法主修之人所控,身不由己。” “世尊在上……这唐威当真穷凶极恶,竟尔为了道途,将三个亲生儿子炼制成了没有自我的傀儡?虎毒尚且不食子,实在是……”圆寂咬牙道。 “魔道什么事干不出来?”宇文宝戈冷笑道:“一个赛一个变态。” “可若是这三具【妄念身】分别承载了唐威的【贪】、【嗔】、【痴】三毒,那玄镜斩了其中一具,岂非坏了唐威的修行?这几乎可以算是道途之敌了,只怕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宇文宵金神色忧虑道。 “非也!” 宇文宝戈再次摇头道:“这正是这门功法的神妙之处。” “我方才说其佛魔共参,可并非胡乱说的……最妙的地方便在于,待到【妄念身】修行到金丹境界之后,若有人将唐威的【妄念身】斩去,便相当于斩却了他的心中妄念。” “正是取了佛门释教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意象。” “若是有人将【贪】、【嗔】、【痴】三魔全部斩去,唐威三毒尽除、妄念全消,只怕立时便可进入元婴后期境界!将来甚至还有化神之机……” “此前玄镜斩了【痴魔】,只怕已经让唐威的境界有所松动。” “只可惜这功法不能【自斩妄念】,否则唐威早就捏死他这三个儿子了!” 宇文宵金忽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数十年前的第一次正魔大战,【痴魔】结成金丹后便急不可耐以找寻金丹道场的借口入侵云川域……当年三毒真君并不是为了占据云川而掀起战争,他其实是为了把这三名子嗣送掉!” 宇文宵金忽地想到,当年云川域有哪位金丹修士敢言稳胜唐家三魔?无非是当初的【云川域第一金丹】宇文宝鼎了! 若是宇文宝鼎当时还在,说不得真能将唐家三魔斩于云川。 可好巧不巧,在正魔大战的前夕,宇文宝鼎被皇甫炎均一剑重伤,远遁海外,这未免太过巧合。 不知其中有没有哪位真君的计算?是谁不想看到三毒真君功力大进? “所以,萧北岳的意思是,此战你不能参战。”宇文宝戈沉声道:“蓬莱正道不想让天南魔域再出一位元婴后期境界的魔道真君,【贪魔】、【嗔魔】二人绝不能死,更不能死在你的手中。” “毕竟【痴魔】便是死于你手,若是再斩了【贪】、【嗔】二魔,因果聚于一人之身,唐老魔得到的反馈更足,只怕有可能快速修到元婴后期圆满之境,若到了那时,化神天君不出,蓬莱仙洲只怕无人可以制约这个魔头。” “怪不得这么多年来,唐家三魔横行无忌,在各大域境接连跳脸,甚至还惹过不少魔道巨擘,可竟无一位真君出手灭杀三魔……看来不仅仅是正道真君不想看到唐威晋升,就连同为天南魔域的魔道真君也不想坐视唐威进阶元婴后期……” “哼,玄镜真人,看来你斩杀【痴魔】,险些便铸下大错啊……”宇文光石皮笑肉不笑道:“不知你知晓了真相,是否会有几分后悔 ……” “我为什么要后悔?” 荆雨嗤笑道:“无论是正道魔道,只因不愿坐视唐威破境,便无底线纵容唐家三魔为恶一方,以至于区区三名金丹修士,犯下这般多滔天罪恶,却无人问津……” “若是为了防止一个更大的罪恶发生,便纵容小恶,那小恶经年累月,难道就不会积累为大恶么?” “唐威哪怕是进阶元婴后期又如何?玄镜便是承下了斩杀三魔的因果,待到我进阶化神,照样杀他!” 第349章 故土难离 “玄镜有志气!” 宇文宝戈呵呵笑道:“但那也是千年后的事情了,如今蓬莱正道的真君指明要你离开,已然下了调令,咱们如今毕竟还要仰他人鼻息,总不好违背。” 他也只当荆雨说个漂亮话,并未放在心上,继续道:“各大势力二十年一次往中州负笈游学的人选已经定了下来,这一次便由你与圆寂二人带队,随着一起去中州域罢。” “本君估摸着这场正魔之战会持续甚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结束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中州域增长见闻、进益修为……顺便去游说一番正道的真君,给云川域多批些援助下来。” “当然,此事不必勉强,能有自然好,没有也不必强求。” 荆雨拱手道:“是,谨遵大人谕令。” 宇文光石在一旁听得面色大喜:“好好好,这奸人与那贼秃竟一起滚蛋了,那云川域往后不就是本真人说了算了?” 岂知宇文宝戈下一刻便说道:“宵金,玄镜离开后,由你代掌逍遥盟各项事务。” 宇文光石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宇文宵金则躬身应道:“是,老祖。” ———— 从后殿出来后,荆雨与圆寂、宇文宵金暂时分别,打算回玄镜府上收拾一番,等待前往中州的【太虚楼船】到位,便可动身。 正逢着前殿的会议开完,数十名主官陆续自前殿鱼贯而出,赵元曦走在最后,神色间仍有一丝化不开的忧虑。 “舅公……” 荆雨点了点头:“元曦,回府上收拾收拾东西。” 赵元曦一愣:“舅公这是何意?” 荆雨道:“我得到消息,天南魔域不日便要掀起第二次正魔之战,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舅公无法参战,大人将我调往了中州域游学,你一个人在云川太危险了,正好与我一同前往中州。” 荆雨这也是早就想好的事情,他知晓了三毒真君所修习的功法,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当初宇文宵金、泊雷二人被三魔围困,并非他们二人自身战力惊人,才能拖到自己前去相救,而是三魔当初放了水,故意引自己过去的! 甚至追溯到宇文宝戈的元婴大典,当时三毒真君特意穿梭太虚来看了自己一眼,怕不是当初那一眼就定下了计划,要自己这个“丹成金紫”的天骄为他斩除三具妄念身。 为了防止三毒真君故技重施,以赵元曦饵引自己出手,荆雨还是决定将她带到中州。 “舅公,要去中州域多久?” 赵元曦神色犹豫。 荆雨想也没想,随口道:“短则十几二十年,长则上百年……说不定干脆定居在中州域呢?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修仙者四海为家,在哪里不是修行?” 赵元曦低声道:“舅公……我,我不想去。” 荆雨皱眉道:“为何?中州域的灵气浓度远超云川,可以说是蓬莱仙洲首屈一指的修行圣地,一个个道统也是非凡,更有数不清的上古秘境洞天遗留,机缘遍地……不比在这里修行要好得多了?” “还是说你舍不得逍遥盟副盟的权势?” 荆雨叹了口气:“元曦,你也是聪明人,如何不知你能有如今的权势,不过是借了我玄镜道人的势而已?否则整个仙盟上下,谁会听你一个筑基中期修士的支使?” “届时我游学中州,人走茶凉,你能不能保住这个副盟的职位还不好说。” “修仙者伟力归于自身,你权势再大,不过是无根之萍,远不如自身境界修为来得踏实,它日若是有机会证位真君,区区一个逍遥盟副盟的职位算得了什么?” 赵元曦神色恭敬,听了荆雨絮絮叨叨这一番话,只是柔声道: “舅公,元曦并非恋栈权位,只是……想为云川域做些事情罢了!” “什么?” 荆雨微微一愣,他万没料到自家外甥孙女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此时赵元曦的神色却渐渐宁定下来,缓缓道:“元曦自问有些庶务之才,云川域中哪怕是逍遥盟内的修士,大多也是将自身修为境界放在了首位,庶务只不过是次等的位置,正缺了这么一个人物。” “可是这几条定策终究还是脏了手。” 荆雨言道:“虽说后发域境大多都是这么过来的,中州域的元婴真君也懒得理会这些蝇营狗苟,可于你声名其实有损,往日里元曦仙子的美名何人不晓?自从你执掌盟内政务,非议你手段刻薄阴诡的闲话也渐渐多了起来,这又与你何益呢?” 赵元曦苦笑道:“元曦自然也是知晓的,可培育一地灵机、完善各家道统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中州域的真君只是想将云川域当作一个抵挡魔道的桥头堡,未必肯下大力气改善这里的环境,此事还需云川本土修士来做。” “而这些小聪明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说白了,无论是小到家族,还是大到宗门、甚至一域之地,崛起的过程中终须有些不光彩的事情,若域内人人爱惜羽毛,顾念名声,这些脏活谁来做呢?” “不如元曦来做好了。” “元曦出生在乌山坊市,年轻时随着舅公来到逍遥仙城,自此扎根下来,早已将此处视作家乡。” “修士求取长生道途,百年千年回头望去,往往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到头来尽数成了他乡之人。” “天南魔域虎视眈眈,一日也不曾放弃北上的野望,云川域长久以往,早晚会沦为正魔之争的牺牲品。” “元曦不想千年过后,举目望去,竟再不见云川草木山石……” “虽则自不量力,可总想试着改变一下。” 荆雨道:“可修士还是要以修行为根本大事,你醉心庶务,难免要落下修行,你自承自不量力倒也没说错,这正魔大局又岂是你一个筑基修士能够左右的?” 赵元曦低声道:“我已转修【神朝青云妙法】!庶务便是修行,不会落下修为。” 荆雨一怔,他早年将这功法转交给了赵元曦,也未曾干涉她练与不练,毕竟道途都是自己的,只是将其中利弊分说清楚,便由着她自己决定了。 想不到最终还是转修了这道功法…… 第350章 离开云川 “我走之后,逍遥盟便是宵金真人掌权,他虽与你舅公关系不错,可也不会容忍与你这个筑基修士分权。”荆雨提醒道:“这【神朝青云妙法】也不是这么好练的。” 赵元曦言道:“我会辞去逍遥盟副盟一职,哪怕只是担当一个副手,尽力辅佐宵金真人便是,他老人家手头也缺人,总有元曦一席之地。” “天南魔道入侵在即,云川域少不了动荡。” 赵元曦笑道:“是危机也是机遇,云川域究竟是被这场战火焚烧殆尽、还是涅盘重生,不正看我辈修士施为?” 荆雨还想做最后的劝告:“要不还是跟着舅公一起去中州吧?修士本就是求自在逍遥,何必将自己的道途系于一域之地?若成了元婴修士,天下哪里不可去得?” 赵元曦的语气终于彻底笃定下来:“舅公乃超世之杰,将来注定飞升上界的人物,自然可以不理会尘缘俗事……元曦在修行上的资质却连中人之资都算不上,不如便将道途定在了云川域……家乡平安、元婴逍遥……” “我全都要!” “痴儿……” 荆雨摇头叹息:“天下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你好自为之!” 说罢,拿出了一个储物袋,递到了赵元曦手中: “拿去吧,既然你不与我一起去中州,我为你准备的这些结丹的灵资便提前送予你了。” 赵元曦并未推辞,但也双目微红,含泪道:“多谢舅公!悠悠一百三十载,多赖舅公一路扶持,可元曦却……” 荆雨摆了摆手,神色颇为感怀:“你能好好活下来,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说罢,化为一道灰色遁光,遁离了此处。 赵元曦并没有急着打道回府,而是去寻了宇文宵金。 “中州域灵机浓厚、道统悠久、机缘遍地……你真不随玄镜离开?” 宇文宵金讶然道,上上下下打量着赵元曦。 “云川域呆惯了,只怕去了中州水土不服。”赵元曦躬身道:“元曦此来,是为请辞逍遥盟副盟一职。” 宇文宵金更是惊讶:“你既然不走,为何又要请辞?” “如今逍遥盟名义上的盟主是宝鼎真君,如今大人不怎么管事,便是真人您来掌事。” 赵元曦恭声道:“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这副盟之位该当交由您来担任才是,元曦若是再与真人平起平坐,于理不合。” “你我两家相交多年,何必在意这些。”宇文宵金温声道:“况且若是你现在请辞,旁人不清楚其中门道,以为是本真人故意打压,于你盟中威信有损,往后事务也不好开展。” “真人君子如玉,品格有目共睹,盟中修士不会起疑,相反,此事若是不掰扯清楚,往后更是遗祸无穷。” 见赵元曦坚持,宇文宵金无奈道:“那好吧,准了你的请辞,今日起调你去【政务堂】中担任掌事,正好与你的修为匹配。” “多谢真人!” 走出宇文府邸外,赵元曦长长舒了口气,似乎卸下了重担,浑身轻松了不少。 她身上筑基中期巅峰的气息忽地跌落了下来,一路走低,最终堪堪保持在了初入筑基中期的位置,差点跌落小境界,回到筑基初期。 可奇怪的是,赵元曦似乎并无修为大损之感,反倒是因为跌落境界,致使其根基夯实了不少,虽然法力总量跌到了初入筑基中期的程度,但法力本质却精纯了不少。 她的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是了,正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此前我虽贵为逍遥盟副盟,可那毕竟是借了舅公的势,看起来权势滔天,如花团锦簇、烈火烹油,可终究不过是一个泡泡,舅公只要一走,便是一戳就破。” “如今虽降格为政务堂掌事,可却与如今的修为相配,反倒是权势境界相互滋养,相辅相成了。” 赵元曦嘴角微翘,她方才一番感悟,只觉对【神朝青云妙法】的理解又上了一个层次。 ———— 前去中州游学的队伍很快便聚集了起来,过了数日后正好也有一座【太虚楼船】空了出来,准备返回中州域,正好带着荆雨他们离开。 云川域与中州域相隔甚远,哪怕是金丹修士全速飞遁,只怕也要几年时间,这【太虚楼船】虽然有一丝勾连太虚之妙,可毕竟不是真正的穿梭太虚,速度自然比不得元婴遁行,差不多也要数月工夫才能到达。 此时一个声音自荆雨脑海中响起:“玄镜小友,如今你马上就要到达中州域,那一处可是蓬莱仙洲正道中心,有不止一位化神老怪潜修,老夫不敢冒头,必须进入深度龟息之中,只怕很多年不能与你说话了。” “哦?还有这种好事?”荆雨随口应道:“没了前辈在识海中叽叽喳喳,晚辈总算也能安静一会儿了。” 云顶天君对于荆雨的毒舌早有领教,半点不以为忤,反而嘿嘿笑道:“老夫的意思是,多年不能交流,不妨趁着现在还能说话,我多卖你些神妙的功法秘术,你将妖魂一并结算给老夫。” 这些年荆雨着实在云顶天君此处薅了不少功法,多半都是一两道妖魂打发了,他也是极为严格地把控妖魂数量,否则云顶天君的神魂得了太多滋养,便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一次性交割大量妖魂,这样的行为太过危险,荆雨自然不会答应,闻言只当作没听到。 伴随着云顶天君咕咕哝哝的声音,圆寂以及一众前去中州游学的学子陆续登上了太虚楼船的甲板。 “都到齐了?”荆雨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都到齐了,小僧点了好几遍,一共六十五人。”圆寂双手合十道。 荆雨扫过众人,大多都是筑基修士,俱是根基不凡之辈,其中还有六名练气修士,资质更是惊艳。 他们的年岁普遍不大,哪怕是筑基修士,年纪最长的也不超过六十岁。 此时这些游学的学子尽皆以敬畏、羡慕、热切的目光看着荆雨,听候吩咐。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便出发罢。”荆雨淡淡道。 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如同仙山一般大小的太虚楼船缓缓升空,随即周边空间一阵波动,庞大楼船的身影迅速隐于虚空,消失不见…… 第351章 中州势力(上) 太虚楼船内 荆雨与圆寂二人相对而坐,面前各自放着一只茶炉,炉内炭火正旺,将炉上茶壶中的茶水烧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荆雨嗅了嗅茶香,顿觉心旷神怡,颇为陶醉道:“好茶,你从哪里弄的?” 这灵茶是圆寂拿出来共享的,他本就是好茶之人,遇上好茶,自要刨根问底一番。 “自家种出来的。”圆寂呵呵笑道:“小僧对灵植之术也颇有研究,这灵茶是我新研究出来的杂交种,玄镜若是喜欢,我送你一些便是。” “还有你圆寂大师不精通的技艺吗?”荆雨啧啧称奇:“这世上还真有通才不成。” “别提了,在那傻狍子眼皮子底下,我都不敢显露峥嵘,如今出了云川,总算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圆寂说罢,身上的气息忽然节节攀升,自身境界只一瞬间便从金丹初期变成了金丹中期。 “嗯?临阵突破?”荆雨惊讶道。 “什么临阵突破?突破有几年了。”圆寂撇了撇嘴:“只不过平日里都在隐藏修为罢了。” “古释修行速度就是快。”荆雨不无羡慕道,他这四十年倒也没闲着,平日里尽管时常摸鱼休闲,可毕竟资质在这摆着,进境也算颇快,但受限于【筑基金丹道】体系本身,加上修习的又不是速成的魔道功法,以至于如今还未曾将金丹初期境界打磨到极限。 当然,寻常金丹修士打磨一个小境界,通常也是一两百年的事情,荆雨结丹四十余年已经接近金丹初期圆满,已是极快的速度了。 “古释修行快,寿命也短啊!”圆寂抱怨道:“古释金丹五百年寿元,若是与【筑基金丹道】一般每个小境界都要打磨一两百年,黄花菜都凉了。” 说罢,圆寂气息一敛,又恢复了金丹初期的灵压水平,耷拉着眼皮道: “我瞧着这一批负笈游学的学子,无论根基资质都要胜于前两批,也不知学成后能回来几个。” “只怕一个都回不来。” 荆雨摇了摇头:“你还真没看错,为何这一批学子资质最好?那是因为天南魔域蠢蠢欲动,云川域的各大金丹势力收到了风声,这才送出了一批难得的好苗子,是想让他们来中州域避难的。” “甚至有几个金丹世家将族中第一嫡系都送了出来,便是想着若事态有变,云川失陷,好歹在外能留下一丝火种。” “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圆寂感慨道。 “走罢,出去看看。”荆雨饮了一口茶,霍然起身:“咱们两个领队的,总不好一直都不露面。” 两人走出了房间,来到了楼船内部最大的舱室,这里是一个大厅模样的所在,一般留给楼船乘客集会交流所用。 如今这大厅内大概有四十余人,除却在自己房间修行的苦修士之外,其余的学子几乎都来到了此处。 远赴中州负笈游学的学子本就是各自金丹势力中难得的才俊,尽皆身份不凡,在云川年轻一辈中也都有些名声,哪怕没有见过面,也多半听过对方的名字,自然很快熟稔了起来,这些年轻修士见了荆雨二人出来,尽皆目光一亮,齐齐转过身来,躬身行礼: “见过真人,上师!” “免礼吧。” 荆雨摆了摆手,看向被一众修士簇拥在中间的宇文云符,暗暗叹了口气。 “宇文家这一次送来的是这小妮子?” “也是,第一次是云丹,第二次送了云器过去,也该当轮到云符了。” “玄镜真人!”宇文云符见荆雨看向她,显现出几分受宠若惊的神色来,原本张扬的笑意也收敛了些,整个人变得有些拘谨。 荆雨看着宇文云符,暗暗想道:“宵金兄的三名子嗣中,若论为人处世方面,云丹机敏,云器沉稳,云符……却有些草包。” “其实人也不坏,只是有时候做事不过脑子……倒还真像是傻狍子隔了好几代的遗传。” “但论及修行资质,宇文云符确实比她的两位兄长要稍好那么一丝。” 于是荆雨言道:“云符,即将到达中州域,心情如何?” 宇文云符有些忐忑:“此前只是听过两位兄长描绘,却从未去过,难免心里七上八下。” “无妨,本真人也没去过。”荆雨摇了摇头:“可记载中州风物的玉简不少,平日里多看一看也通晓地大差不差,说白了修仙界大同小异,哪里的修士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哪有甚么不同。” “真人,可否给我们讲讲中州域的风土人情,势力分布?听闻咱们负笈游学,可以凭喜好选择道统,如今晚辈还是两眼一抹黑咧。”一位古铜色皮肤的憨厚青年问道。 “也罢,时间尚多,与你们说一说便是。” 荆雨点头道:“中州域仙门道统多如牛毛,但真正顶尖的势力也就十二家,【一山二观三阁六道】,想必你们也是知晓的。” “其中【一山】便是【蓬莱山】,蓬莱天君萧不疑所创的【蓬莱圣地】便在此山之上,不过圣地封山已久,就连圣地传人都久不入世,也不知会封山到几时,与咱们没有半分关系。” “其下便是【二观】,分别为【均天观】与【两仪观】,皆是道门的道统。” “不过这两大道观也不在负笈游学的名单之内,你们也是进不去的。” “况且就算能进得去,本真人也并不推荐……这两观如今势同水火,为了争夺天下第一道门的名头打破了脑袋,观中正逢多事之秋,去这种地方游学,难免会被殃及池鱼。” “再之下,便是【三阁】。” “其中【剑阁】自不必多言,蓬莱仙洲剑道执牛耳者,几乎是所有剑修的第一选择,我瞧着你们之中也有几位习剑的,大可闭着眼睛选择【剑阁】。” “【玄音阁】则是音律一道修士的圣地,不过若是真有走音律道的,倒也并非仅有这一个去处,后面我再细说。” “而【松风阁】则是三阁之中情况最为复杂的一个势力,其也有别称【五岳阁】,由【东岳】、【西岳】、【南岳】、【北岳】、【中岳】五座主峰、以及诸多小峰构成。” “你们最熟悉的萧北岳真君便是【南岳峰主】,是以尽管名为【北岳】,法号却称【南岳真君】的缘故了。” 第352章 中州势力(下) “东、西、南、北四岳所侧重的技艺大有不同,分别为【琴】、【棋】、【书】、【画】,【南岳】擅长书法类神通,因而萧北岳前辈也被称为【书真君】。” “而【中岳】最为特殊,教授的是儒家经典,仙洲界道门大盛,佛门也在【浮屠仙洲】偏安一隅,唯有儒门不兴,松风阁的中岳峰算是罕见的儒道传承了。” “儒道?”那憨厚青年挠了挠头:“我族是农桑传家,家里大多都是灵植夫,不知中岳峰看不看得上我这等泥腿子。” 荆雨笑道:“儒门奉行【有教无类】,向来不拘学子身份背景,你大可写一份灵状投递试试,想来他们不会拒绝。” “如今咱们云川域学子负笈游学的这件事情便是由【松风阁】牵头办成的,萧北岳前辈在其中出了很大力气,本真人是建议若觉着合适,大可都去松风阁碰碰运气。” “毕竟【松风阁】的五岳峰主俱是元婴中期修为以上的高修,其中【中岳】的峰主更是元婴后期大修士。” “这样高深的道统在中州域也是不多见的。” “乖乖,那松风阁岂不是保底都有五位元婴真君?当真是庞然大物了!”其中有人惊叹道。 “何止?【一山二观三阁】这六大势力俱有化神天君坐镇,有的甚至不止一位。”荆雨言道:“至于【六道】,开宗的祖师也俱是化神修士,只不过其中有的道统破落了,如今未必还有化神坐镇,但保底也有一位元婴后期的大修士。” “真人,不知这【六道】是哪六道?” 荆雨早已熟稔在心,闻言道: “这六道乃是——” “【阴槐道】。” “【合欲道】。” “【画皮道】。” “【丹鼎道】。” “【血符道】。” “【冥土道】。” 荆雨言罢,众云川学子尽皆面面相觑,场面一时间竟冷了下来。 终究还是那憨厚青年讷讷道:“真人,传闻中州域是蓬莱仙洲正道中心,不说全是正道势力,也不太可能有魔道立宗才是,怎得除了【丹鼎道】之外,其余五道名字都有些邪气森森的,听着倒像是魔道宗门似的。” “你还真说对了,中州六道的前身本就是魔门道统。” 荆雨言道:“此事若要追根溯源,还要自两万年前讲起。” “两万年前,蓬莱天君萧不疑于蓬莱山召集天下化神,制定正道规矩,引来当时仙洲魔道的不满。” “彼时世间仍是道消魔长之局,尽管蓬莱天君已是功参造化,一身修为通天彻地,但正道依然处于弱势。” “萧天君为了正道顺利扎根于蓬莱,一口气邀战赌斗当时风头极盛的六位化君。” “此战便定于蓬莱山之上,分为【文斗】与【武斗】。” “起先萧天君一人高居蓬莱山顶,与六位化君坐而论道,辩论正邪之别、术法神通、天地法则……足足七天七夜,竟将六位魔君一一驳倒。” “而后又一人独斗六大魔君,又是打了七天七夜,这一场斗法竟使天穹无光、星沙俱落,最终萧天君以一人之力,压服六大魔君。” “六位化君愿赌服输,愿意改邪归正,并各自在中州域留下一脉道统,这正是如今中州六道的由来。” “也正因如此,你们才会觉得这六道不似正道的道统。” 荆雨笑道:“那【阴槐道】以炼尸闻名于世,当初可并非如今日这般规矩,哪管尸体的意愿如何?看上了哪个修士的躯体,杀了再炼成阴尸,都属常事。” “【合欲道】更是随意掠夺异性修士化为炉鼎,哪里像如今一般还要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 “【画皮道】此前剥的是【人皮】、【丹鼎道】几万年前炼得是【人丹】、【血符道】用的是修士精血绘符,而那【冥土道】?” “是用万千修士的遗蜕蕴养阴冥之土,种植【血牙米】以供修行,哪里是现如今老老实实钻研灵植之术的模样……” 众蓬莱学子咋舌:“原来还有这样一桩故事。” 荆雨道:“莫看这中州六道不如三阁底蕴深厚,可毕竟也是化神修士创立的道统,又是魔道起家,这些年转为正道后,又是兼收并蓄、博采众长,道统之中的功法神通大多道魔相济,正邪相合,颇有混沌归一的神妙,自也是极好的去处。” “而在六道之下,仍有不少元婴势力可供选择,甚至若是合适,金丹势力也并非不能考虑。” 他语重心长道:“中州域藏龙卧虎,能在此域站稳脚跟,哪怕是金丹宗门也不可小觑,定有惊人之处,况且……” “你们此去只是游学,游学的期限一到,便要面临是走是留的选择。” “【三阁六道】固然道统高明,能学到的东西更多更全面,但想要留在这样的宗门中,门槛太高,你们游学期间必须大放异彩才有机会。” “而其下的元婴、金丹宗门,想要转正就容易许多,怎么说也是在中州域,修行环境就不是云川域可比的。” “真人这就是瞧低了咱们!” 宇文云符越众而出,大声道:“咱们云川学子去往中州负笈游学,是为了修习神通术法、修仙百艺,吸收百家道统所长,反哺家乡的……自是挑选最好的道统,学成之后,怎会留在中州呢?” “诸位同窗,我说的是也不是?” 众学子神色大多有些尴尬,应者寥寥,宇文云符见状大怒,却被荆雨一手虚按,压了下来: “好了,个人选择,不必强求,是走是留,全凭你们自己对自身未来道途的规划,本真人是不过问的。”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云符儿终究还是年轻了,且不说他们是返回云川、还是留在中州,只怕都有各自家族的考量,未必能够自己做主。” “就算当真留在了中州,未来若是出了一位元婴真君,不也是云川域出身的真君么?有这样一份香火情谊的勾连在,将来云川有难,焉能不出手相助一二?” 第353章 再遇管真 随即袍袖一抖,数十枚玉简自其中被甩了出来,落到众云川学子面前。 荆雨道:“这玉简中记载了中州域所有金丹层次及以上的势力名称、分布、道统特色,你们好生瞧一瞧,选定了三个想要游学的道统后,便将名册送给我,距离到达中州域还有数月时间,在那之间交上来即可。” 众学子躬身应诺,各自领了玉简返回了自家的舱室。 荆雨见众人散去,也返回卧房闭关修行。 如此数月时间而过,一路无事。 这一日荆雨盘膝坐于一道蒲团之上,手中托着自家的本命法宝【玄纹龟甲】,此时这龟甲外壳道道灵纹纵横密布,散发一阵阵玄光,显得宝光灿烂。 荆雨闭目调息,片刻后缓缓睁开眼睛,心中思忖:“我本拟着唐威兴许会在半路将我截下来,引我返回云川参战,但也不知是我这【玄纹龟甲】遮掩天机、屏蔽推算的神妙起了效用,还是唐威不屑为之,一路倒是平平安安,并未出什么幺蛾子。” 随后他拿出了一道灵光闪闪的名册,眯着眼瞧了瞧,心中叹道: “这几十人……几乎有一半以上学子的第一志愿都选择了比【三阁六道】还要次一等的元婴道统,看来是想要想尽办法留在中州了。” 正思忖间,忽地心中一动,只听得“轰隆”一声,整个太虚楼船微微一震。 “嗯?” “玄镜,到地方了!” 圆寂推门而入,言道:“太虚楼船已经驶到了【松风阁】的山门前!” “哦?”荆雨精神一振,与圆寂联袂走出舱室,飞上了太虚楼船的甲板。 他甫一出舱,便觉一道道精纯的灵气不要命地往肉身法躯里渗,直至渗入经脉之中,化为涓滴法力,储存在丹田之中,围绕着那一颗【无瑕金丹】不住旋转。 荆雨深深吸了一口气,赞叹道:“好浓郁的灵机!哪怕仍在【松风阁】山门之外,但论及灵机浓郁的程度,几乎不下于【云中塔】高层了!” 他低眉望去,果见绝大多数云川学子已经盘膝坐在甲板上修行了起来,显然被这里浓郁的灵机镇住了。 “太奢侈了!”一名云川学子贪婪地呼吸着此间的灵气,浑身法力顿时运转了一个小周天,他喃喃道:“如此浓郁的灵机,一头猪在这里修行都能筑基了……” 荆雨摇头失笑,他举目眺望,却见远处青山黛色,是一片连绵不绝的仙山山脉,其中五座山峰尤为突出,正好东、西、南、北、中各一座。 这五座山峰形态各异,各有特质,【东岳】端庄秀美、【西岳】森严肃正、【南岳】堂皇大气、【北岳】险峻奇诡…… 最为高耸巍峨的【中岳峰】居中而立,统率群峰,颇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但偏生又有厚重沉凝之感,并不显得霸道,反倒是以王道威服世间的模样,令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这里便是【松风阁】了!” 荆雨感叹道:“果真是天下有数的道统,好气派的山门!” 远处忽地驶来两座比【太虚楼船】略小一号的长途飞舟,停在楼船不远处,荆雨目力极佳,几乎立时间便捕捉到了两座飞舟之上【玄音阁】与【剑阁】的标识。 “是其余两阁来接人了。”荆雨暗道。 其中【玄音阁】的飞舟之中当先飞出一人,是个手持玉箫、身着玄色法袍的英气女子,也有金丹初期的修为。 “来人可是【秦灵】道友?” “见过玄镜真人。”那玄色法袍女子倒转手中玉箫,拱手行礼道:“秦某是来接人的。” 两人彼此见过对方的画像,又验过了气息,这才放下心来,谈笑起来。 “此次申请游学【玄音阁】的学子共有四人,加上选择了松风阁以东道统的学子,麻烦秦道友送一趟了。”荆雨低声道。 “应该的。”秦灵轻笑了一声,忽地转过头去,望向自另一座飞舟中遁行而出的两道剑光。 “哦?这一次【剑阁】来接人的竟是凌宇道友。” “凌宇真人!”荆雨心中一凛:“据传此人是一位金丹中期的金系剑修,论及杀力之强,甚至不下于金丹后期大真人。” 果然剑光一消,打头的那人显现出身形,是个面容凌厉、长有一双金眉的中年男子,身后背着一柄金色法剑,并无剑鞘,只用着一道绑带随意固定在了背部,剑刃处还掺杂着点点银色星沙,不知是什么灵材。 “见过凌宇真人!”荆雨笑着打了声招呼,可下一刻他却瞪大了眼睛。 第二道剑光姗姗来迟,剑光消散后显现而出的却是个少年模样的锦服男修,背后负着一柄金红色的法剑,其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氤氲紫气。 “管真?管道友?” 此人正是当年第一次正魔之战,荆雨在【癸水小队】当中的队友管真! 如今管真虽然仍是少年模样,却早已褪去了青涩气质,变得沉稳许多,就连境界也攀升到了筑基后期,距离筑基圆满估计也就只差了二三十年的打磨。 “见过真人!”那锦服少年惊叹道:“七十余年未见,想不到玄镜前辈竟然先一步结成金丹了。” “管道友怎会在剑阁?”荆雨奇道,他知晓管真在金丹世家管家并不受重视,按理说不应能拿到一个负笈游学的名额才是。 “管某是当年正魔之战时被李剑仙看中,特招进入的剑阁,如今已是正式的剑阁弟子了。” “竟还有这样一番机缘?”荆雨心中思索:“当年普渡佛君拘拿几人进入秘境,动静颇大,正巧有一道光柱扫到了【坐忘峰】将我摄了过去,只怕就是这一道光柱才让李素玄注意到了没有受三魔妄念侵袭、剑心通明的管真,顺便将他带到了中州,破格将其收录为剑阁弟子……” “以至于如今根基扎实、又得了高明的剑道传承,原本前路渺茫的道途顿时开阔,如今竟尔金丹有望了!” 荆雨颇为玩味地想到:“这管真并无命格傍身,却机缘巧合之下青云直上,算不算是蹭了些我的命数?” 第354章 真君歉礼 “玄镜初来中州,想不到还能他乡遇故知,我瞧着管道友距离筑基圆满也不远了,在此先提前恭贺道友铸就金丹了,届时你我又可道友相称,倒也不必一口一个真人,反倒生分了。”荆雨笑道。 “哪里敢与真人相提并论。”管真谦虚道。 “凌宇道友,选择了松风阁以西道统的学子便拜托道友护送了。”荆雨转头向凌宇真人言道:“另外此次云川学子中还有三位剑修,皆报了剑阁,也请道友一并带走。” 那生有一双金眉的凌宇真人点了点头:“三位剑修,不少了。” 这样东西一分,荆雨与圆寂手下只剩下了十三名学子,这十三人填报的第一志愿都是松风阁,自然由荆雨带领他们前去拜山。 将一道灵符以法力燃烧殆尽,前方山门忽地光芒大放,一道道阵纹陡然亮起,笼罩整个松风阁的护山大阵打开了一道口子,荆雨与圆寂带着这十三名学子规规矩矩自台阶一步步走了上去,却见在台阶的尽处早有一位金丹修士在等着他们。 “玄镜道友。”那金丹修士客气道:“在下是南岳峰萧真君门下,在此等候多时了。” “真人辛苦了,不知如何称呼?”中州域金丹修士虽还未曾泛滥,但数量也远胜云川,这修士又明显是一心在山门中避世苦修的类型,荆雨自然不可能认得,故而有此一问。 “在下姓萧,名怨,儒门子弟,倒是未曾起过道号。”那名为萧怨的金丹修士笑道。 哗啦—— 就在两人寒暄之时,太虚一阵扰动,自其中走出一人。 “师尊!”萧怨面容一凛,连忙躬身下拜。 “萧北岳?”荆雨心中一动,他玄镜真人这么大面子?怎得劳动这位南岳峰主亲自前来迎接? “拜见真君!” 云川学子大多并未如此近距离见过元婴真君,哪怕萧北岳并未刻意释放灵压,也有一股令人折服的气质,教他们一个个忍不住大礼参拜。 萧北岳点了点头,冲着萧怨言道:“怨儿,你带着圆寂大师与这些学子去【录名堂】登名造册,先将他们安顿下来,我与玄镜小友有些事情要谈。” “谨遵师尊谕令。”萧怨带着圆寂等人离开,却见萧北岳冲着荆雨笑了笑,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要抵抗,片刻即好。” 说罢,荆雨只觉双脚离地,蓦然悬空,周边空间一阵扰动,自己似乎来到了一片光怪陆离的场景之内,他下意识看向脚下,发觉在极远处似乎有很多重重叠叠的场景,被十分别扭地堆叠陈列在了一起。 荆雨意识到,自己似乎进入了【太虚】! 而在萧北岳与荆雨身周,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们包裹了起来,荆雨有些好奇,如果萧北岳此时将他扔出了屏障之外,那么他是会被挤出【太虚】,还是干脆会被【太虚】中的某些难以言说的危险直接绞杀? 想来结果应当不会太好。 片刻之后,荆雨便感觉自己重归天地,他与萧北岳竟然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山谷之中。 这山谷四面都是崖壁,其上点点青绿,生长着一些说不上名字的绿叶植物,看环境他们应当处于一个【谷底】的位置,在两人不远处有一个泛着翠绿之色的水潭,潭边则有一块儿椭圆形状、表面光滑的青色巨石,其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釉质。 萧北岳自储物袋中拿出两个蒲团,放在了青石之上,自己飞身而上,坐到了其中一个蒲团上,伸了伸手:“玄镜,请。” 荆雨同样也坐到了青石之上,看着四周有些不明所以,萧北岳既然要与自己谈事,不去议事厅,也不去密室,怎的选了这样一个唯有一汪潭水的谷底? “玄镜一路可还顺利?”萧北岳笑问道。 “托了前辈的福,路上倒是未曾有甚么波折。”荆雨恭声道。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萧北岳淡淡道:“老夫联合几位老友共同为你遮掩天机,又盯死了唐威,便是要你顺顺利利抵达中州。” “这般多真君共同发力,唐威自然束手无策。” 荆雨闻言一怔:“前辈,那唐家三魔……” “唐家三魔的事情不必担忧,唐威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萧北岳悠然道:“你斩杀【痴魔】本就在我们的计算之中,唐威要你助他驱除【妄念身】,哪里是这般容易的事情?” “这其中颇多算计,如今倒不好说与你听。” “如今你只要知晓,唐威的三具【妄念身】,【痴魔】已死在你的手中,剩下两魔,【贪魔】是死是活无关紧要,唯有【嗔魔】,你不可杀他,免得坏了蓬莱正道几位真君的计划。” “晚辈鲁钝。” 萧北岳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了时候,你自会明白。” 萧北岳都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荆雨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无奈道:“全凭真君安排便是。” “呵呵,玄镜不必心怀芥蒂,将你牵扯到此事之中,本也并非老夫的本意,不过恰逢其会、将计就计而已,为表歉意,总要给玄镜一些补偿才是。” 萧北岳指了指旁边翠绿色的水潭,言道:“此潭名为【碧玉潭】,其中的潭水有增进法力、洗经伐髓之效,甚至还能洗练肉身法躯,我听闻玄镜是修仙界中罕见的法体双修之士,正合此用,不妨进去泡上一泡,可省去多年苦功。” “哦?” 荆雨眼神一亮:“随意泡多久都无妨?” 萧北岳捻须而笑:“这【碧玉潭】中的潭水需经年累月慢慢积蓄,如今储量也有近百年了,玄镜能用多少便是多少,只不过过犹不及,法力增长总有极限,还需量力而行。” 荆雨点了点头,并不褪下衣物,便这么穿着一身法袍跳入了【碧玉潭】之中,缓缓沉入潭底,盘膝而坐。 一瞬间,无数翠碧色的玉液从皮肤表层缓缓渗入法躯之内,很快便渗入经脉,化作一滴滴法力金液,向荆雨的丹田汇聚。 与此同时,荆雨的皮肤显现出一层薄薄的灰色玄光,同样在不断吸收潭中的玉液,卷入苦渡宝体之内悄然炼化…… 第355章 修为大进 居于潭底的荆雨一动不动,身上的气息却节节攀升,原本的修为距金丹初期圆满还有些苦功要下,如今却顷刻而至! 与此同时,荆雨的肉身法躯也在不断吸收潭水的过程中渐渐蜕变,向【异府一层】圆满缓慢推进。 萧北岳望着渐渐清澈起来的深潭,脸色微微一变,心中忖道:“怎得消耗的这般快?” 他本拟着荆雨距离金丹初期圆满已经不远,应当消耗不了【碧玉潭】太多的储备,因而也乐得卖个人情,可如今这位丹成金紫的天骄丝毫未有吸收到极限的意思,倒是让他起了些肉疼的心思。 这位松风阁的南岳峰主微微有些后悔:“这【碧玉潭】积蓄灵液不易,在金丹宝地中都是极罕见的,南岳峰中这样的资源也算不上太多,老夫方才夸下海口,如今却要大出血了。” 随即又有些疑惑:“这小子修习的是什么炼体功法?怎得这般大的胃口!” 过了一时三刻,只听得“轰”的一声,一道身影自深潭之下猛地窜了出来,待到荆雨落到了大青石上,他身上的水渍早已被术法烘干。 萧北岳再看向那【碧玉潭】,哪有半分青翠之色?竟然变得清澈见底,与普通潭水无异了。 “多谢前辈!省却了晚辈至少十年苦功!”荆雨喜滋滋拱手谢道。 他如今的修为已然臻至金丹初期圆满,距离金丹中期也不过剩下一道小小的瓶颈。 到了金丹期后,哪怕是像荆雨这样的顶级灵根资质,也不可能像是练气筑基时毫无小瓶颈可言,只不过小境界的瓶颈比寻常修士好破些,但终究还是有的。 荆雨估摸着这小瓶颈若运气好,兴许明日便破了,运气不好,也最多不到十年打磨,总比寻常修士百八十年遥遥无期要强得多。 而【苦渡宝体】却仍然距离【异府一层圆满】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说起来【碧玉潭】中的灵液倒是有七八成都被苦渡玄光炼化吸收,但【苦渡经】这门功法毕竟消耗资源是出了名的多,到了异府境更是每进一层都要消耗天量的灵资,荆雨这些年也是随缘修行,否则哪怕他在金丹修士中身家已算得上富裕,依然填不满这个无底洞。 萧北岳怎么说也是元婴真君,看着清澈见底的【碧玉潭】,虽然有些心疼,但他毕竟一诺千金,终于又恢复了潇洒之态,颔首道:“玄镜好不客气!罢了,便当作老夫对我蓬莱正道天骄的投资了。” “如今潭水也泡了,也该谈些正事了。” 萧北岳神色一肃:“如今天南魔域卷土重来,云川域那边可做好了布防?” 荆雨拱了拱手:“在晚辈奔赴中州前,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又有大人坐镇云川,想来出不了什么乱子。” “只是我云川毕竟修士太少,质量也不比天南魔域的魔修,守御起来难免吃力,不知前辈可否与中州的真君大人们商量一二,能派遣些中州才俊作为援兵自是最好;若不能,至少也多支援些战争物资。” 荆雨自然没忘记他的使命,见萧北岳主动谈起此事,也就顺便伸手为云川域要些好处。 “老夫自然知晓云川的难处,可这一次天南魔域是三线作战,同时发兵【晏海】、【合天】、【云川】三域,进攻的主力实际上都压到了【合天域】,只怕打上了合天那个直通【朱雀海】的大型传送阵的主意。” “若是让天南魔修占据了那个大型传送阵,掌握了远距传送落星海的能力,难免会与海外魔修勾连一气,我们中州正道的几位道友商议了一下,还是决定将大部分援助都压在【合天域】,因此【云川域】所面临的压力其实算不上太大,如今倒也支撑得住。” 荆雨皱眉道:“【云川域】背靠妖族占据的【十万大山】,若是被破,天南魔修也能与妖族合流,不可不防。” “这件事自然也是考虑过的。”萧北岳点了点头:“该有的支援都不会少,玄镜且放宽心。” “另一件事,玄镜如今可选好了负笈游学的道统?” 荆雨奇道:“我还以为负笈游学的名额仅限于练气筑基修士,想不到金丹修士也有资格?” “呵呵,学无止境,金丹修士也不过刚刚窥得大道一隅,如何不能游学?”萧北岳捻须笑道:“哪怕是元婴真君,尚且需博采众家之长,方能接续道途呢!” “你与圆寂二人自然也可负笈游学,不过进了道统,多半一上来便是宗门长老一级的人物,虽则地位高了,毕竟不是自微末起培养出来的,难免会接触不到核心道统。” 萧北岳淡然道:“不过我松风阁却又不同,玄镜若是肯加入松风阁,不但在修行上可任选五岳道统,甚至可以作为未来峰主来培养……” 萧北岳倒是并非要挖宇文宝戈的墙角,事实上荆雨此前虽然总揽逍遥盟乃至云川事务,但实际上却并未在逍遥盟中担任任何职务,名义上仍然只是一位金丹散修。 自然可以投入【松风阁】门墙! 荆雨却好似早已对自己未来的去处有了构想,闻言低声道:“玄镜何德何能,多谢前辈青眼,只是……” 萧北岳摆了摆手:“无妨,玄镜若是不愿,老夫不会强求,可是有了中意的道统?我听闻你精通丹道,莫不是想要加入【丹鼎道】?老夫在三阁六道中都有些人情薄面,你若是想要入【丹鼎道】,我自会写一封举荐信过去,你资质高绝,说不得【丹鼎道】的道主也会破例收你为徒。” 荆雨摇了摇头:“不是【丹鼎道】!” “哦?”萧北岳奇道:“不选【松风阁】,也不选【丹鼎道】,不知三阁六道哪一个道统得了玄镜青睐?” “总不能是【一山二观】罢?你若是打着想进【蓬莱圣地】的主意,那老夫也爱莫能助了。” 荆雨微笑道: “晚辈打算加入【玄策门】。” 第356章 入玄策门 “【玄策门】?” 萧北岳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惊讶神情:“可是【玄策真人】云三娘创立的道统?” “正是。” “这……【玄策门】只不过是区区一个金丹道统,玄镜此去未免屈才啊。” 萧北岳皱眉道:“况且如今【玄策门】的状况并不算好,可以说是强敌环伺,未来只怕并不安稳。” “老夫可否问一句,玄镜与三娘可有交情?为何选了这样一个金丹道统?” 荆雨早已料到萧北岳有此一问,闻言不慌不忙道:“晚辈与玄策真人并不相识。” “那是为何?” “晚辈早年并无仙缘,初入仙道时已是不惑之年,当年微末之时,在一个小小的坊市中担任灵植夫。” “若无那几年灵植夫的过渡,积攒了些灵资,晚辈的道途只怕比原本艰难坎坷数倍,说不得便误了八十筑基的大限,自此郁郁终老,哪里还有如今丹成金紫的风光。” “玄策真人改良灵植之法,可谓功莫大焉,间接影响了晚辈的道途。” “如今【玄策门】若真是遇上了麻烦,晚辈更要前去襄助,如此才算回报了当年的一道因果。” 萧北岳脸上浮现出钦佩之色,看着面前这个灰袍青年更是顺眼了不少:“难得玄镜有这样的想法,三娘当年的灵光一现,无心插柳……如今也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善!” “本是能顺手将玄镜送到玄策门的,不过老夫一会儿尚有要事,只怕脱不开身,便劳烦玄镜自己赶过去了,不过这远行也是炼心,你一路走过去,刚好可见识一番我中州风物。” 萧北岳将一枚令牌递到了荆雨手中:“你持着这令牌过去,玄策门人自会为你安排位置。” 荆雨收了令牌,道了声谢,之间萧北岳冲着他额间点了一指,他瞬间感觉天旋地转,下一刻,竟又回到了松风阁的山门前。 举目望去,圆寂正一人呆在山门外的亭子中百无聊赖,见荆雨突兀出现,显然吓了一跳,随即飞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荆雨,忽地愣了愣: “怎得一个时辰不到的工夫,你就金丹初期圆满了?” “娘的,萧老头给你开小灶了?” “人比人气死人……老子连根毛都没捞到……” 荆雨扯了扯圆寂的衣袖,摇头道:“还在人家山门前呢,不可对真君不敬。” “接下来我们去哪?”圆寂闷闷道:“我查过了,中州域可没什么像样的古释道统,小僧的去处还是没影子的事情……萧老头没留你入松风阁?不应该啊。” “咱们去【玄策门】。” 圆寂又是一愣:“这是什么道统……没听说过啊。” “改良了灵植之法的【玄策真人】听说过没有?便是她的道统。” “这人我倒是知晓……诶?你何时与这样的名人牵上线了!” “路上说。” 两人化作两道遁光,离开了松风阁。 一路上要么以遁术赶路,要么搭上太虚楼船的便车,二人走走停停,也花费了两个多月方才到了玄策门的地界。 这一日晴空万里,青蓝色的天穹竟干净地没有一丝云彩,一僧一俗两位青年人并排走在一处旷野间,他们脚下的土路宽阔而笔直,两侧尽是成人高度的灵麦,许是快到了收获的季节,麦穗已变得金黄,微风拂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中州域不愧是蓬莱的正道中心、首善之地……果然风清气正,咱们两人敛着气息,这一路行来,路上竟然才遇到三拨劫修,其中两拨竟然还是只图财不害命……除了物价实在太贵,在仙城坊市中开个客栈,比在路上打劫来钱可快多了!” 圆寂跟在荆雨身后,絮絮叨叨一路说着,望向道路两侧的灵田,咕哝道:“这里也没个修士守着,当真不怕有偷麦贼么?” “你也说了中州是首善之地,哪有人看得上这点儿灵麦。”荆雨随口应道,忽地目光一亮,他在前方见着了一位骑着青牛、不住打盹儿的老者,正缓缓向他们靠近。 以那青牛散发的妖气判断,大概是练气五六层的修为,骑在青牛背上的老者却丝毫灵压也无,好似一位没有任何修为傍身的凡人。 荆雨只恐这老者是什么敛着气息的世外高人,不敢怠慢,与圆寂两人迎了上去,拱手道:“这位老丈,敢问姓名?” 那老者似乎被惊醒了,原本微阖的双眼陡然睁开,见着荆雨二人,似乎吓了一跳,连忙自那大青牛的背部跳了下来,身形矫健,下盘功夫极稳,竟有武道修为傍身的模样。 “两位仙师,可是来寻山上的大人?”那老者也不怎么害怕荆雨,大大方方拱了拱手,问道。 “咦?真是凡人!” 荆雨起先以为此人只是敛息术高明,可两方一照面,他以神念仔仔细细探查过,发觉此人竟真是个肉体凡胎,并无任何修炼法力的迹象,只不过丹田中蕴养着一股内气,不过是寻常的凡间武学,哪怕是武道修为也未达宗师之境。 “寻常凡人见了修士,只怕早已跪伏在地了,这位老丈倒是不怎么怕人,倒也稀奇。”圆寂悄然传音道。 荆雨点了点头,问道:“我们二人正是来拜访玄策门主的,老丈是?” 那老者口齿清晰、语速流利,闻言笑道:“小老儿是【玄策门】中雇佣的佃农,如今临近收成,闲来无事,在此地巡逻,两位若想要到玄策山门,可循着这一条大道直着往北去,翻过两个山头,便到了【天笈峰】的山脚下,这一段儿路可以飞过去,但到了【天笈峰】,便有禁空的禁制,若是修为境界在金丹之下,便须用双腿走上山。” “老丈,你是凡人?”荆雨忽地问道。 “正是。”那老者奇怪地看了荆雨一眼:“玄策门雇佣看顾灵田的佃农大多都是凡人,这也不是甚么稀奇的事情,周边势力都是知晓的,两位自极远处来的吧?” “这青牛练气五六层的修为,老丈制得住它?”圆寂好奇道。 “有门主研制的【缚灵环】,出不了大乱子。” 老者扯了扯青牛鼻间的铁环,惹得那大青牛十分不满,哞哞直叫。 第357章 云笈真人 “那行云布雨又如何?” “自有那【灵雨符】,如今门主想了个法子,不需渡入法力也可激活符箓,不仅仅是行云布雨,就连蕴养灵田、养护青苗,皆可以凡俗之身引动符箓,方便得很。” 老者自豪道:“咱们门主她老人家功参造化,是这天下一等一的术法奇才、符箓大师,门中每一年都有新东西出来,小老儿这活儿倒是越做越轻快了。” “真是稀奇,以往这灵植夫怎么说也要引气入体,练气一层,入了仙途的修士才可来做,如今竟凡人也能担当此任了。”圆寂笑道:“这位玄策真人当真是一位妙人。” 这话却引得那老者咕哝:“甚么仙途凡途?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的人?无非是多那几年的寿命,还不是要来种田……” 辞别了这老者,荆雨圆寂飞向玄策门主峰【天笈峰】所在的位置。 过不多时,果见前方一处高达五千仞的巨峰坐落在一片山脉中央,正是【天笈峰】,其一旁则是还有两座较矮的仙山,一座三千仞高,另一座则只有千仞高度。 “据说除了【天笈峰】外,玄策门的另外两座主峰【地泉峰】、【人盘峰】皆是松风阁的南岳峰主萧北岳萧前辈自海外移山而来的,正好应了【天地人】的三才格局,自有一番灵机布局的神妙,区区金丹道统,不下元婴山门的气派。” 圆寂啧啧称叹:“如今看来,倒是名不虚传。” “这搬山之举其实是萧北岳与搬山老道一同完成的,可传闻中搬山老道却如同隐身了一般无人在意……”荆雨暗暗感叹,随即与圆寂联袂来到了【天笈峰】的大阵门前,以法力渡入一道灵符之中,只见“嗖”的一声,这传讯灵符瞬间燃烧殆尽,化为一道灵力送上了山。 轰! 原本平静的【天笈峰】大阵瞬间亮起道道阵纹,自天笈峰下飞出一名金丹初期修士,一脸如临大敌的神色,迎上了荆雨圆寂二人。 “何方道友前来拜山?” 来人是一位头戴英雄巾的年轻男修,他看向荆雨、圆寂,神色审慎,但仍然不失礼数道:“在下云笈,玄策门庶务长老,不知两位是?” “在下玄镜道人,这位大师法号圆寂,我二人是松风阁萧真君介绍前来玄策门负笈游学的,此为真君信物,还请云道友过目。” 荆雨客客气气拿出了萧北岳所赠的令牌,递了过去,云笈有些谨慎地以法力包裹令牌,探入神念查证,片刻后才松了口气,脸上显现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呼……竟真是来游学的?两位道友莫怪,如今门中正逢多事之秋,常有宵小之辈前来袭扰,难免有些敏感。” 这位玄策门的庶务长老片刻后又有些疑惑:“两位金丹有成,怎得来了我们这样一座小庙里……” “不妨入峰再叙?”荆雨笑着提醒道。 “是了!”云笈一拍脑袋:“倒是云某失礼了,我这便将两位道友引荐给门主!” 天笈峰山路宽阔,当初显然是有一番设计,哪怕多人并行也不觉拥挤,云笈稍前了半个身位,引着二人向前走着,荆雨顺手扔了探测法术过去,果不其然,这位云长老是有命格在身的: “【河清海晏】,品级:精品(蓝色)。” “具体功用:命格拥有者的修行速度与外部环境勾连,身处的环境越平和安稳,越利修行,且对境界突破、钻研神通有一定加成。” “命格来历:命格【天下太平】修士证位道君失败,身死道消、道果不存,命数归于天地,世间遂有【河清海晏】。” “天下太平?这命格的修士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证的是什么方向的规则,证位道君失败实在太正常了。”荆雨暗暗吐槽道。 前方的云笈絮絮叨叨言道:“唉,两位道友可不知晓,中州虽为蓬莱仙洲的首善之地,可如今也是暗流涌动,各地为了些利益分配也是争斗不休,咱们玄策门这等名不见经传的道统也要受些牵累。” “最近局势愈发动荡,不知是不是劳心劳力太甚,云某近期感觉连修行都慢下来了……” “云道友姓云,与门主玄策真人同姓,不知两位是什么关系?”荆雨奇道。 云笈笑呵呵道:“云某打小便是孤儿出身,幸得门主收养,有幸入了仙途,随了云姓,如今算是门主的弟子……不过门内须称职务,因而不曾称呼师尊。” “到了。” 几人在一处阁楼前站定,云笈送了道传讯灵符进去,转头向荆雨二人解释道: “两位稍待,如今门主正在这【百晓阁】内待客,招待一位相熟的元婴真君,且看那位大人何时离开……” “笈儿,带人进来罢。”阁内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 “嗯?”云笈神色一凛,转头道:“两位请随我来,如今在阁内做客的是落星海东域,斩龙岛叶家的【福禄真君】,望请注意一二。” 倒是赶得巧……荆雨一愣,随着一起入了阁中。 却见偌大的阁楼一层中,一男一女两名修士正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道棋盘,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纵横,似在对弈。 那男子赫然是元婴初期的修为,却是个元婴法相,小小元婴的身形略显富态,面容憨态可掬,五官俱全,一身紫金道袍做工考究,光看卖相便知价格不菲。 这元婴手中持着一面羽扇,轻轻摇着,羽扇虽看着外观平平无奇,可荆雨神念强大,灵觉惊人,隐隐也能感觉到羽扇之内蕴含的强大灵力。 除此之外,这位元婴真君浑身上下的配饰俱是宝光隐隐,就连两枚装饰用的耳坠都是看着材质不俗的法宝…… 正是【福禄真君】叶星云的出窍元婴。 而与其相对而坐的女修则看着平凡了不少,一身素白宫装平平无奇,也无甚么像样的配饰,就连面容都算不得出众,只是个寻常中年妇人的模样。 然而此人却是荆雨仙选殿的同期、【天命楼】组建者、以改良灵植之法名震仙洲的玄策真人…… 云玄策! 第358章 仙选者相聚 云笈、荆雨等三人虽然进了门,可叶星云与云玄策却并未第一时间理会他们,反倒是仍然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棋盘。 此时几人也注意到了这棋盘,发觉其上的黑白棋子竟然化为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儿,不断在棋盘上交互,两人似乎在借着这个棋盘推演着什么。 “星云请看。” 云玄策手指一搓,无数芥子微尘一般大小的书籍纷纷扬扬落在棋盘之上,黑白棋子所化的小人儿接住了那些书籍,纷纷欢欣鼓舞。 “我将【气引术】、【吐纳法】拓印下来,分发到凡俗国家,任何百姓家中年满六岁的孩童均可尝试引气入体,待到其中的灵根子成为修士,自会来寻【玄策门】这个上宗,效率不是比每隔十年在外搜寻灵根子要高得多?” 叶星云摸了摸由灵体构成的下巴,无奈道:“你这构想是不错,可绝大部分凡人百姓都不识字啊,你把修仙入门的典籍印到一户一份的地步,人家看不懂修个屁仙。” “多在凡俗之地设立蒙学、大兴教化,普及识字率即可。”云玄策淡然道。 “这可比拓印些引气入体的小册子要难的多了。”叶星云摇了摇头:“况且吃力不讨好,这对高阶修士有甚么好处吗?” 云玄策低头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是了,这天下无论正魔,无非皆为利往,若想在凡俗间普及修仙之策,还需从‘利’字着手,如同改良的灵植之法一般,让现有的修士有利可图才是……” “天天鼓捣这些东西,也不见你修行。”叶星云显然与云玄策已是熟极,不客气道:“你结婴的事情可有着落了?” “不急,时机未到。”云玄策悠然笑道:“我的结婴之法尚且还需完善。” “你改改术法也就罢了。”叶星云面上浮现出担忧神色:“连结婴秘法也能瞎改?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没办法。” 云玄策淡淡道:“我当年结丹时尚且没甚么机缘,动用了所有的资源关系也不过丹成上品,可上品金丹结婴,仙洲界有史可考的最好成绩便是婴成六窍。” “且那位六窍元婴修士都是数万年一例,寻常上品金丹修士,能开个三、四窍便不错了,这样的根基,化神道途便难了。” “若不另辟蹊径,何以飞升上界?” 云玄策笑道:“不是每一位元婴修士都有你【福禄真君】这样好的资质和运道,结个婴都受天道所钟,几乎轻轻巧巧便凝成了【九窍元婴】……” 叶星云点了点头:“若是有甚么需要,尽管与我说一声便是。” “我俩交谈,倒把客人晾在了此处。”云玄策转头看向荆雨:“该当称呼玄镜道友,还是【一元】道友才是?果然一表人才,此前萧前辈已经与我知会过了,倒是屈才了。” “哪里的话?” 荆雨笑呵呵拱了拱手:“拜见【玲珑】楼主,拜见【福禄】楼主!” 不错,荆雨其实早已用【灵明石胎】联系过云玄策,告知他要来玄策门。 实际上关于玄策门的【招贤令】一直都挂在【天命坊】中的那一堆置顶帖子里,但因着【天命楼】毕竟草创不过百年,命格哪怕在修仙界也算不上烂大街的物事,加上入楼还是效率极低的邀请制,如今【天命楼】的成员也不过数千人,分布在仙洲界四处,大多还是没甚么横跨域境能力的低阶修士,自然应者寥寥了。 于是荆雨便以【一元】的身份接触了一番云玄策,双方可谓一拍即合。 他倒是不太担心云玄策能够知晓他的本来身份,毕竟云玄策掌握的信息太少,能够穿透到【凡俗赵国皇子赵明镜】这一层身份已是极限。 此前在路上荆雨又向圆寂告知了【天命楼】的存在,哪怕圆寂知晓了他出身于【长生殿】,但毕竟其自己也是佛门的仙选殿出身,两人多年交情,互相为对方隐瞒身份还是可以做到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圆寂将自己的出身抖落了出去,让云玄策、叶星云等人猜出了自己的本来身份,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了。 毕竟如今自己结成【无暇金丹】,又可以拉宇文宝戈乃至整个宇文家的虎皮作大旗,甚至在萧北岳等一众蓬莱正道真君那里也挂上了名字,已经有足够的底气面对这些曾经仙选殿的同期了! “这位应当便是圆寂大师了罢!” 云玄策又将目光落到了圆寂身上:“圆寂大师两个月前方才加入【天命楼】,一出手便在【天命坊】的【修仙百艺】板块写下数十道精品帖子,其中包罗万象、无物不精,可谓技惊四座……不知是出身哪一家的佛门传承?” 圆寂双手合十:“包罗万象不敢当,不过有几分手艺罢了,小僧本是浮屠仙洲人士,后道统衰落,远走海外,于落星海南域红尘海结识了玄镜,想不到有幸与其一同拜见玄策真人。” 云玄策点了点头:“仙洲界古释一道不兴,难得大师修到了这样的境界!” “真人名震寰宇,哪怕是浮屠仙洲也有修士称颂尊名,若是转修香火愿力道,只怕可以立地成婴。” 圆寂笑呵呵道:“小僧还在浮屠仙洲时,修为尚且微末,也偶尔听闻过几位释教的元婴禅君动过要将真人渡入空门的心思……只不过许是蓬莱诸位真君的阻挠,这才未曾成行。” 云玄策目光一闪:“三娘资质平庸,需以大量寿元为凭依打磨修为,古释寿命太短,若是转修香火愿力道,只怕也未必能走得太远。” 古释的寿命一论刚巧戳到了圆寂的痛处,他愁眉苦脸道:“唉,是这么个理儿,五百年的确有些捉襟见肘,更不要提古释元婴只能活千年而已,只有道门元婴的一半寿元,若不是修行速度尚可,这香火愿力道真是狗都不修了!” 荆雨在旁听得心中一动,趁机问道:“玄策道友,玄镜如今修行也有些碍难,只觉前路迷茫,道途不知何处,方才听闻道友自创结婴秘法,心中震动,不知秘法可以自创,主修的功法若想自创,可有什么关窍?” 第359章 玄策讲道 “玄镜要自创功法?” 云玄策讶然道:“道友丹成金紫,道途一片光明,何必如此心急?” “虽说自创的功法才是最为契合自身的,可毕竟是耗时耗力之举,若无大量寿元,还是先循着前人道路行进便是。” “一般来说,至少也要成就元婴后再考虑自创功法才比较稳妥。” 荆雨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但他的【问镜观命法】卡在了金丹圆满,并无后续元婴功法,只能如今便开始筹谋。 于是恳切道:“玄镜如今尚算得年轻,距离金丹大限还早,寻思着早些自创出契合自身的功法,也能让根基再牢靠些,往后结婴开窍,更多几分把握。” 叶星云在一旁恍然大悟:“是了,到底是丹成金紫的天骄,心气就是不一般。” “虽说紫气金丹几乎必成元婴,但想要【婴成九窍】却也并非易事,若是机缘耗尽、后劲已失,哪怕是丹成金紫,最多也就结个五窍、六窍的元婴,能成七窍以上的,足以傲视同侪了。” “这玄镜道人只怕是奔着九窍元婴去的,否则也不必这般费尽心思自创劳什子功法。” 叶星云心中暗暗道:“当年我结婴时,正逢斩龙岛地龙翻身,万千龙魂苏醒,暗合了飞龙在天的意象。” “又逢星移物转,数万年难得一遇的【九星连珠】星象也被我碰上了。” “再加上数种结婴灵物、超品化婴丹、家中压箱底的数件辅助修行的古灵器齐齐发力,这才侥幸结成【九窍元婴】,可见婴成九窍之难。” 云玄策见荆雨意向甚坚,也不再规劝,沉吟道: “自创功法并非易事,为何我建议你元婴之后再考虑自创的事情?实际上是因为元婴真君在身份地位上与金丹修士便有了天渊之别,能够撬动的资源人脉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许多元婴真君若想要自创功法,最便捷的方式便是在一处仙山宝地建立道统,广收门徒,将自己所创功法的前几层传授给门人弟子。” “于是门下弟子人人习练,便相当于有了大量的试错样本,修士自可触类旁通、查漏补缺。” “这也是为何很多宗门弟子来来回回修的都是那么一道功诀,实际上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创派祖师留下的自创功法。” “但若是金丹修士创立道统?能吸引来的修士质量便不是元婴道统可比的,且弟子数量也不是一个量级,改进功法的效率便大大不如。” 荆雨心中摇了摇头,他的【问镜观命法】位格太高,压根【不显于世】,无法通过手写、口述、神念刻录等任何形式传授给他人,开宗立派这条路子明显是走不通了。 云玄策见荆雨没甚么反应,也知晓如今让荆雨开宗立派还是有些难为这位天骄了,于是继续道:“若是这条路走不通,那便只能用笨办法,多看些其它道统的功术法诀,博采众家之长,凭借一己之力创出一道功法来。” “这条路的弊端在于对修士本人的天资悟性要求极高,且需要大量时间试错改进,同样不甚好走。” 云玄策淡然道:“天下的术法、神通、功诀……甚至修仙百艺,都有共通之处,对于如何改进,我这里给几个思路,玄镜自可慢慢摸索。” “修行功诀实际上是个人修行理念的一种体现,最简单的自然是搬运灵气、炼化法力,用任意方法吸收灵气,搬运一个周天,纳入丹田化为法力,便是一种功法的形态。” “很多凡俗武道的内气功法也是这个路子,但这种功法的问题是太过粗浅,练气、筑基时用一用无妨,境界愈高,便愈发上不得台面了。” “高明些的功法,便是开始仿效天地之理,以期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譬如模仿山间妖物行止坐卧的【五禽戏】,或是观浪潮拍岸而创的【观潮诀】,体悟林间草木生长之道的【万木化生功】,都在此列。” “但这样的功法大多只是体悟了一个皮毛,远未到明悟天地法则的地步,难免有形似神不似的问题,只怕画虎类犬,反倒是弄巧成拙。” “除非有已达到至高境界的修士高屋建瓴,以绝对正确的天地法则构建功法,方才能够创出道途广阔的绝世功典。” “金丹、元婴修士也敢碰天地法则?那是一叶障目、盲人摸象之举。” “届时练到高深处后才发觉根子上便错了,那可就悔之晚矣了。” “好些的,可自废修为,从头练起。” 云玄策顿了顿,缓缓道:“运气不好,只怕此生再难有问鼎大道之机。” 叶星云在一旁笑道:“三娘志向高远,吾不及也……福禄此生不求大道,能得一个金仙果位便知足了。” 云玄策视线扫过几人,荆雨面露疑惑之色:“敢问真君,金仙是什么境界?” 叶星云打了个哈哈:“在古籍上看到的,许是上界仙人的境界,离咱们还是太远。” 云玄策收回了视线,继续讲道: “还有一种思路,便是以【神通】为核心构建功法框架,凝聚【神通法印】。” “这种思路有一个最大的好处,便是神通不似天地法则那般定死了,更为开放,自可后续慢慢雕琢改进,相比于直接体悟一个错的【法则】,要圆融变通得多。” 荆雨眼睛一亮,他感觉这种方法似乎就很适合自己。 尤其【问镜观命法】还真就是每一个大境界都有一个核心的【神通】,练气境是根本神通【玄镜】。 筑基境则是【灵根成像】。 金丹境是【参玄命盘】。 似乎正好对应的便是以神通为核心构建功法的这种方式。 云玄策无愧是仙洲界如今有数的术法天才,这一番剖析下来,让荆雨在未来功法的构建上有了个大概的思路,总算不似一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可以说是传道之恩了。 于是真心实意地下拜道:“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多谢真人传道!” “无妨。”云玄策笑道:“往后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正巧今日福禄真君也在,早闻玄镜神通高明,不妨与我过一过手,也好互相印证,触类旁通。” 第360章 术法切磋 荆雨心中一动,言道:“此处只怕施展不开。” “无妨,这【百晓阁】乃是以特殊材质打造而成,本身便是一件材质上佳的法宝,更有防护阵法加持,元婴之下休想在此留下半分痕迹……倒也足够我二人施为了!” 云玄策言罢,当先自座位上站了起来,只微微退了半步,下一刻便贴到了阁楼深处的墙根,所行之处留下了一道道小小的风旋儿,显现出了一手极高明的短距遁术。 “好遁术!”荆雨暗暗惊讶,方才云玄策这一退身形如同鬼魅,他五感敏锐、目察秋毫,竟尔捕捉不到对手的移动轨迹。 “只此一手,便仅次于太虚行走,元婴之下,已然立于不败之地了!” 荆雨见状,也熄了留手的心思,眉间祭起法目,一道明澄澄的光芒激射而出,正是【参玄灵光】! 哗啦—— 这道拘役之能冠绝寰宇的灵光甫一照射而出,云玄策便识出了厉害,莲步轻移之下,身形闪动犹如瞬移,不是元婴胜似元婴,竟生生以身法走出了近似穿梭太虚的效果。 荆雨这一道灵光照射不成,也不气馁,反倒是不慌不忙,以手指往眉心一抹…… 顿时,这一道【参玄灵光】忽地不再直直照射过去,反倒是分散成一大片扇形光芒,将几乎小半个阁楼都笼罩了起来。 这却是自荆雨吸收天道紫气、苦渡宝躯进阶,凝聚出了法目异府之后研究出的一个小小的变招。 【参玄灵光】不再凝聚一线,反倒是呈散射之状,尽管禁锢拘役的效果会大打折扣,但覆盖面积足够广,几乎是压制大批量低阶修士的不二之选……且对于身形灵活、精通遁术的对手有很强的克制力。 只要将云玄策的速度减慢,荆雨就有克敌制胜之望! 下一刻,大片【参玄灵光】泼洒下去,果真令云玄策无所遁形,尽管闪转腾挪的速度仍然极快,可已经降低到了荆雨肉眼清晰可辨的程度。 “倒是不错的变通。”云玄策笑了笑,身上忽然凝聚出一道由灵水构建而成的法衣,贴合法躯而披,一时间【参玄灵光】拘役之效大减,其受到的阻碍几乎消失殆尽。 “以水幕折射法光,本就是法光类神通的克星。” 叶星云在旁淡然点评道:“可为何遇到法光类神通,很少有修士会以水幕削减威力?原因在于想要凝聚出一件贴合法躯的水衣抵抗法光,不仅仅要消耗巨量神念,还对修士于术法的精微控制有极高的要求,得不偿失,还不如用其他手段抵御。” “能做到三娘这般举重若轻的程度,其中关窍,已经并非勤奋二字能囊括了。” 叶星云话音刚落,以荆雨为中心,周身顿时掀起密密麻麻的水色剑光,以摧枯拉朽之态覆盖了云玄策能够落脚的每一个点位。 【天筹卜剑经】! 一如既往的穷举打法,但荆雨并未指望金丹初期的水系剑光能够对金丹后期的云玄策造成太多有效杀伤——哪怕云玄策只是上品金丹的赤金法力而已。 在无数道水系剑光之中,一道不起眼的小水滴混杂在其中,竟无半点端倪。 待到接近了云玄策,这一道【一元重水】方才显现出了峥嵘之势,携万钧巨力猛地压了下去! 轰! 云玄策双目闪动,一抹明黄色的光芒自瞳孔中亮起,似乎她早用了某种灵目神通看穿了荆雨的把戏,不慌不忙,双手掐诀,竟尔在身前凝聚出一只身形袖珍的小小土蛟,环绕身周,冲着那道来势汹汹的【一元重水】呲牙咧嘴。 “这小土蛟的细节?” 圆寂忽地脊背发凉,眼前这土蛟栩栩如生,虽身形袖珍,可鳞爪身尾的细节无不纤毫毕现,简直如同真的一般,心道:“这云三娘只怕真的斩过一条蛟龙!” 那【一元重水】直直冲着云玄策的法躯打了下去,却被小土蛟挡在身前,猛地一张嘴,便要咬住这一滴重水。 却不想荆雨暗道:“可惜是一道土系术法,我在那【一元重水】的外部包裹了一层【苦渡玄光】,正好克制此术……” 却不料原本摧枯拉朽一边倒的局面并未出现,那小土蛟反倒是稳稳当当咬住了那一滴重水。 荆雨定睛望去,不由一愣,这土蛟虽是全身都以土系元气构建而成,可唯有口中那一排利齿竟是金光闪闪的模样,竟由金系元气凝聚而成! “开了眼了!”荆雨惊叹道:“一道化形术法竟然由两种元气构成,却又泾渭分明、毫不相冲?这是怎样精微玄奥的控制力!” “你的这一道重水神通也是顶阶的水准,不知是【天河元水】、还是【冥海幽水】?”云玄策悠然道:“所幸用法糙了些,否则我还真有些招架不住了。” 叶星云插嘴笑道:“三娘的这一手术法化形已然臻至化境,哪怕是元婴修士也做不到更好了!” 相持片刻,一元重水与化形土蛟纷纷消散,觑准了荆雨回气的当口,云玄策淡淡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玄镜小心,吃我一记术法!” 随即云玄策双指并于唇间,微微一撮,冲着指间的缝隙吹了一口气。 顿时一片橙红色的焰花灵火蔓延四散,竟在天空中化为无数身形灵动、栩栩如生的焰花小雀,口中发出阵阵鸟鸣,以完全无法预判的角度冲着荆雨袭来! 荆雨祭出了本命法宝【玄纹龟甲】,挡在身后,又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两柄法宝铜锤,舞出了一道道锤光,将袭来的焰花火雀儿一一打散。 只是这火雀儿仿佛无穷无尽,又是金丹后期层次的术法,哪怕是荆雨的肉身法躯已至异府之境,时间渐久也有些招架不住。 “这是什么术法?” 云玄策噙着笑意,举止优雅,不停捏着法诀,仍有余裕答道:“不过是【火弹术】的变种罢了。” “糟了瘟的……” 一旁观看的圆寂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告诉我这是最基础的火系术法、练气一层修士都可随意入门的烂大街大路货——【火弹术】?!” 第361章 金丹中期 许是这一口凉气吸得太猛,圆寂不慎将一缕双方交战时逸散而出的火灵气吸入肺中,脸色瞬间一紫,猛地咳出了一蓬火星子。 就在圆寂忙着理顺气息之时,场上异变再生,那万千焰花小雀儿忽地同时张开了鸟喙,吐出了一枚枚黄豆粒大小的火弹! 荆雨面色一白,自法袍下摆处又放出了密密麻麻的水系剑光,与那些火弹对冲消弭,可渐渐也有些支撑不住,心中暗忖: “火焰化雀算不得难事,不过术法化形的一个分支,可每个火雀体内还能蕴含一道攻击术法,这是什么道理?两者的术法结构不会相互冲突吗?” 任由漫天火雀飞舞,云玄策此时悬在空中,一副悠游自得的模样,笑道:“玄镜不愧是连萧前辈也赞不绝口的盖世天骄,这【焰中雀】乃是我目前最为得意的自创攻伐术法,不敢说同阶无敌,除却一剑破万法的金丹后期剑修,能够应下者可谓寥寥。” “更不要提这第二层变化【雀衔珠】,没几个人能够撑到现在!遑论金丹初期的修为?” 荆雨咬着牙,拼死抵御,一对铜锤将其身周舞得密不透风。 他自结丹以来,对上的金丹后期大修士也有几位了,可从未有人能够给到云玄策这样极致的压迫感,他甚至觉得云玄策如今的战力表现还要远胜于金丹后期时的宇文宝鼎! 更不要提王负甲、托塔这等金丹后期大真人中的庸碌之辈了…… “明明是土系修士,可偏生精通五行术法,这一手【焰中雀】且不谈术法精微的控制力,有几位金丹后期的火系修士能够撬动如此精纯的火系灵力?” 却不料云玄策心中更是吃惊:“寻常金丹初期修士哪里挨得住我一记火弹?这玄镜道人哪怕是丹成金紫,这法力之精纯坚韧也远超我见过的任何一位紫气天骄了!” “况且金丹初期修士法力薄弱,如今早该耗尽了法力才是,怎得还能源源不断逸发剑光?” 荆雨自然不知晓云玄策心中作何想法,他沉下心来,仔细观察漫天的火雀,忽然感觉到这些看似纷繁杂乱、行动毫无固定轨迹可言的火雀实际上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在移动…… “是了!” 荆雨眼睛一亮:“云玄策毕竟只是金丹修士,还远远做不到【术法有灵】的程度,这些焰花火雀一只只看着活灵活现,其实终究还只是死物!” “神念操控并不现实,这样的神念消耗,哪怕是修习了道君级数的神念秘法也扛不住,其中一定遵循了某种规律……” 荆雨背后的【玄纹龟甲】表面灵纹时隐时现,不断变化,他此时正用这件本命法宝不断测算卜筮每一只焰雀的落点,体内法力疯狂运转,竟然真叫他算出来一道闪躲的轨迹! 呼—— 荆雨背后金光一闪,化为两道近乎透明的蝉翼,竟主动投入了万千焰雀的包围网中! 羽翅异府的小范围挪移形态——【蝉形态】! 云玄策见荆雨主动迎击,并且好巧不巧地避开了绝大部分焰雀,也不由面色微微一变。 “卜算之术?” 云玄策眯了眯眼睛,双手掐诀,低声道: “【焰中网】。” 霎时间漫天焰雀陡然散逸为焰花形态,又凝成一道道火红色的丝线,竟就此织就了一张火焰之网,将大半个百晓阁都笼罩在其间。 如今已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荆雨猛地大喝了一声,弃了手中这一双铜锤,自储物袋中又拿出了一柄成人高度的斩马大刀,浑身气势陡然一升,朝面前的火网劈了下去! 撕拉—— 一道金紫色的身影自火网中冲了出来,正是异府全开、背生双翅、眉心坠着金色法目的荆雨。 此时他赫然已是金丹中期的修为,由于刚刚突破,导致灵压控制不稳,逸散而出,将阁楼内境界最低的云笈搞得面色一白。 “恭喜玄镜境界大进,切磋便到此为止罢。”云玄策收了术法,天空中交织的火网顿时一消。 荆雨点了点头,也收起了异府法相,恢复了那个低调沉稳的灰袍形象。 他虽然刚刚突破到了金丹中期,法力质量拔升了一大截,可云玄策身负高明遁术,又不怎么受他【参玄灵光】的拘役影响,再打下去,他也奈何不得这位玄策真人。 云玄策神色满意道:“此番切磋较技,一来摸一摸玄镜擅长的术法神通,心里也有个底,往后便于安排职务,如今却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玄镜来此实在是屈才了!” “二来,也是互相印证一番,方才争斗,玄镜的数种神通均非同小可,可惜运用尚且粗糙,否则哪怕你不曾临阵突破,胜负也犹未可知。” “譬如那重水神通便威能有余而灵活不足,搭配那一道迟滞禁锁的法光神通的确可以应付绝大多数情况,可假使对方有甚么克制法光的办法,那这重水神通便无用武之地了。” 云玄策温言道:“玄镜可知术法与神通的区别?” 以上品金丹的法力对阵无瑕金丹全程压制,虽说云玄策高出了荆雨两个小境界,可往日荆雨也不少越两个小境界杀敌的情况,自是知晓金丹后期修士的平均水准是什么样子,此时对云玄策早已佩服地五体投地,于是谦逊道: “术法是修士对于天地灵气以及自身法力的一种运用方式,多经后天雕琢;而神通却多为功法或仙道根基自然蕴育而成,所谓‘浑然天成,是为神通’,神通二字,取的便是【神灵交感,无师自通】的含义。” 荆雨如今也算是见识广博,此言算是极为精准概括了术法神通的区别,譬如【火弹术】算是最为简单的几道术法之一,但也需要凝聚天地间的火系灵气,以一定的结构排列组合,才能凝成火弹,弹出伤敌。 而荆雨的神通【参玄灵光】则完全不需要他费心纠结这道镜光是如何形成的,只要起心动念,也无需研究其中的原理,便可发出困敌,更近似于一种【肌肉记忆】。 第362章 前辈筹谋 云玄策赞赏道:“不错,所谓术法是后天的神通,神通是先天的术法……便是此理了。” “但神通并非不可雕琢,任何先天的神通都有一定改动的余地,只不过神通的位格越高,越难以改动,若是你的境界到了一定高度,可以试着改动神通,或许战力会有质的飞跃。” 随即又点评道:“方才你识破了【焰中雀】的运行轨迹,使用的应当是【卜算之术】罢?但单凭单纯的卜算术,难以做到这一点,想必你应是使用了甚么法宝取了巧。” “自创功法,凝聚后续的【神通法印】并非易事,相当于要以后天精巧的结构去雕琢先天而生的神通,需要大量创造术法的经验,若是你有心,可以先从自创一门术法开始,或许对你后续功法的研创有一定的帮助。” 荆雨心悦诚服地下拜道:“多谢门主指点!玄镜感激不尽!” “精彩啊!” 叶星云抚掌大笑:“今日不过起心动念,来寻三娘叙一叙旧,想不到竟见识了这样一场精彩的比斗。” “我【天命楼】如今也有拿得出手的绝世天骄了!” 这小小的元婴笑眯眯问道:“玄镜可对我斩龙岛叶家有兴趣?我们叶家在东海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势力,族中是有元婴后期大修士坐镇的,可并非玄策门这样的破落户可比的。” “慢来。” 云玄策摆了摆手:“玄镜已是玄策门人,哪里有改换门庭的道理,我玄策门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叶真君莫要挖我的墙角。” 于是转头向荆雨温声道:“玄镜境界刚刚突破,难免法力不稳,不妨去巩固一番,过几日玄策再设宴款待两位,举办正式的入门仪式。” “笈儿,带着玄镜与圆寂大师去【地盘峰】,寻两间灵机浓郁的闭关洞府。” “是,门主!” 云笈领了命,引着荆雨、圆寂二人离开了百晓阁。 几人走后,云玄策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之色,她忽然道:“星云,你怎么看?” 叶星云一愣:“有些神秘……强的离谱!” “若非我此前嗅到了他身上【天道紫气】的气息,我都以为他结的是【无暇金丹】了!” 云玄策喃喃道:“像,真有些像!” “像谁?” “长生殿中的那一位……” 叶星云凝声道:“你怀疑玄镜道人就是……” “不。” 云玄策一字一顿道:“我是说圆寂!” “啊?” 叶星云被云玄策跳跃的思维搞得有些懵。 “你怎么看出来的?” 云玄策淡淡道:“圆寂精通修仙百艺,偏生又是一位修香火愿力道的古释,你不觉得奇怪? “还真是啊!” 叶星云恍然大悟:“古释修士本就短命,那点儿寿元用来收集香火愿力、打磨法力修为尚且不够,哪有闲工夫精研修仙百艺?” “这圆寂精通丹道、炼器、阵法、符箓、傀儡、灵虫……等等,哪里是一个一百八十岁的古释修士能研究的过来的?” 云玄策忽道:“你别忘了,【长生久视】命格寿元无尽,岂非最适合修习寿命短、进境却快的古释功法?” “况且香火愿力吸收过多还有可能沾染红尘杂念,滋生心魔,需以极高的佛道理论消弭化解,可【长生久视】又有保真破妄、无视心魔的效用,连研习佛家经典这一步都省去了!” “这样看来,【长生久视】命格的修士可真是天生修佛的好苗子啊!” “你怀疑他年龄造假?”叶星云言道。 云玄策垂下眼睑,淡声道:“除非真有样样技艺天赋拉满的通才,否则难以解释。” “但这也并不能说明他就是荆雨。” 叶星云反驳道:“说到底,我们根本连荆雨下界转世的具体时间都不知晓!” “现如今是【长生历680年】,除却第一个转世的陆英招,我是第二个,你是第三个,我们能够联系到的最后一个转世的仙选者是李绛眉,她是在【长生历301年】降生的。” “剩下的六人,【大器晚成】的李凡出生没多久便夭折,且不去提,其余四个凡品命格的同期一个也未曾联系我们,想来已经陨落,那么荆雨究竟是不是同他们一起转世的?已经没人知晓了。” 云玄策皱了皱眉:“我若是长生殿主,一定会让荆雨最后一个转世!至少也是最后之一……” “后续只看殿主如何安排,若是让那四个凡品命格的仙选者一同转世,荆雨最后,那么他就应是【长生历501年】降生。” “若是他与那四人一起,就应该是【长生历401年】降生,如今也二百八十岁了。” “若是后续还是按照一个一个来,每一百年投放一人下界,由于李凡早夭,那此时应当才到了第八人。” “这时候荆雨只怕还在长生殿观看第八人的百年生平,他降生的时间点应在【长生历801年】,距离此时尚且还有一百二十年之久呢!” “但不重要了。” 云玄策摇了摇头:“不管荆雨何时下界,都不影响我们的计划,说白了,他有上界的大能看顾,道途一定比我们顺遂许多,他降生又晚,不太可能修为后来居上,数百年后我们筹谋化神,一个筑基或金丹修士顶什么大用?” “圆寂是不是他?也不重要,他不愿相认,便让他苟着,不得罪即可。” 云玄策冷声道:“仙洲界一众化神天君把持天下,若有后进想要化神,还需他们的许可,若无身份背景,哪怕拥有晋位化神的天资与机缘,也只得终生困顿于元婴,或者去某个隔绝现世的洞天福地之中成就一个【伪化神】……” “若想破局,要么效忠于某位化神,要么……” “让我们在这批仙选者中先筹谋一个化神修士出来!作为后辈们的靠山!” 叶星云扯了扯嘴角:“除了陆英招还有第二个人选?” “自然是有的。”云玄策瞥了瞥叶星云:“我看你就挺适合。” “且不说陆英招斩杀鬼道冥,破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在仙洲界已是被全界通缉,诸位化神天君估计也嫌弃她杀性太大,霸气太足,不好掌控,只怕不会坐视她化神。” “况且若是她先化神,还有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第363章 化神出路,术法雏形 “陆英招身负【唯我独尊】命格,几乎是诸天万界最为顶级的斗战命格,她又是身负大气运之人,天生便要走无敌路。” “这样的人,若是第一个化神,炼化天道道韵之时也是毫无防备,我们这几个人里谁能护持她顺利度过那几十天时间?” 云玄策言道:“可若是你先化神……一切都不一样了。” “彼时陆英招必然也已经元婴后期圆满,其战力之强,根基之厚,不知能否媲美化神修士?” “若是她能以元婴境界抗衡化神修士,说不得真能护佑你顺利突破!” “届时你成为了化神修士,再反过来护佑陆英招突破,不就稳了?” 叶星云张了张嘴,闷闷道:“三娘,你的构想倒是不错,可这一切的前提是……” “咱们的那位小陆剑仙真能以元婴后期修为抗衡化神!” “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是陆英招也不行……” 叶星云面色凝重:“道途越是往后走,跨大境界应敌便越发不现实……筑基后期的陆英招可以抗衡下品金丹初期,不代表金丹后期的陆英招就一定能抗衡哪怕最次的【一窍元婴】!” “至于想以元婴后期碰瓷化神?更是没谱的事情。” “三娘,如今你还是金丹境,眼界还窄,并不知晓化神天君的可怕。” 叶星云唏嘘道:“你不元婴,见化神天君如井中蛙观天上月;你若元婴,见化神天君如一粒蜉蝣见青天!” “若是我这个法子不成,那就只有一条路了!”云玄策偏了偏脑袋,言道:“待到李绛眉元婴,让她去找个化神老怪自荐枕席,有了这样一个化神姘头,说不得路子还真就走通了……” 叶星云翻了个白眼:“你这话若是当着南宫伏华的面说,这位天通剑门的大剑仙只怕要一剑劈了你。” 云玄策叹道:“罢了,估计也是数百年后的事情,尚且有时间布局筹谋,并不急在一时。” “你观那玄镜道人如何?” 叶星云轻呼了一口气:“可为栋梁!” 云玄策沉思道:“此人精擅斗战,所带的命格应是斗战相关,保底也是灵品,甚至有极小的概率是金色仙品命格……” “像是仙洲界这样的破落小界真能诞生出仙品命格的修士?我还以为此界灵品命格便是本土顶级的命数子了。”叶星云皱眉道:“若是真为仙品,岂不是板上钉钉的位面之子,一个时代的主角?” “就像……”云玄策缓缓道:“两万年前的【蓬莱天君】萧不疑一样?” “评价这么高?”叶星云讶然道。 “金丹境已被我走到了尽处,现今天下的金丹没几人可堪为我敌手。” 云玄策自信道:“区区金丹初期能在我手下走这么多回合,除了同境的陆英招稳压此人一头,我想不到还有谁能胜过他。” “你?仗着这一身法宝灵器,加上斗法时的天运,说不定能勉力一战罢了。” 叶星云嘿嘿笑道:“三娘还是小看了【趋吉避凶】,若是此人真是这个时代的主角,我压根就不可能和他成为敌人!” ———— “玄镜道友,这里便是为你准备的洞府了。” 云笈将荆雨引到了一个环境清雅的竹筑小院之内,此地景色颇为秀美,又兼之幽静非常,方圆数里内并无其他人烟,的确十分适合闭关。 “当年门主在此立下道统,自海外搬山立宗,以三才之势定下了地脉灵机,走的是元婴道场的规格,【地泉峰】虽灵机比之【天笈峰】稍逊一筹,可灵机之浓郁,也足堪元婴之下任何修士使用了!” 云笈恭声道:“这一地又是【地泉峰】灵机最为浓郁的几处阵眼之一,玄策门小门小户,这就是真君之下最好的洞府了,还望玄镜道友不要嫌弃。” “哪里,多谢云道友照顾。”荆雨客气道。 “那便不打扰道友巩固境界了。” 说罢,云笈便告辞离开。 荆雨走入这小院,推开那竹筑小屋的前门,望向屋内,发觉其中除了一张竹床、一个蒲团、几张竹制的桌椅,竟再无其它物件。 简朴的内饰让荆雨怀念起了修行之初入住乌山坊市外坊棚屋的日子,棚屋之内的陈设家具也如同此地一般简约,但论及灵气浓度,却是拍马也及不上了。 荆雨盘膝坐在蒲团之上,仔细思考今日切磋斗法的种种细节,思维运转之下,又不断有心得浮现。 “往日里总仗着神通位格、仙道根基、肉身法躯以力压人,确实疏忽了术法的精修,遇上云玄策这等仙洲界万年难出的术法天才,竟吃了瘪。” 荆雨思忖道:“凝聚神通法印构建功法框架?倒是个极好的路子,但以后天凝聚神通何其之难?饭要一口一口来吃,云玄策的建议的确一针见血,应当先尝试着创几门厉害术法试试手才是。”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玄纹龟甲】的卜算之能。 这件【玄纹龟甲】乃是自己的本命法宝,可以不断蕴养以提升神妙威能,对卜算的加持只会越来越强。 并且他与宋见虚不同的一点在于,宋见虚是走的是纯粹的占卜一道,而荆雨除了占卦吉凶之外,也稍稍偏向算筹,对于斗法时临机计算更擅长些,这也是为何他能寻到【焰中雀】这一术法的一丝破绽,或许这能力也能融入到新的术法中去。 加装了【天资聪颖】命珠的荆雨尽力消化参悟此战的种种心得,心中不断有灵思闪现,很快,一道术法的雏形便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成形…… 在闭关了整整七日后,将金丹中期境界彻底巩固、顺便构思了一道术法雏形的荆雨终于出关。 一道灵符早已贴在了竹筑小屋的门前,荆雨揭下了这道灵符,神念渗入,瞬间便知晓了其中内容: “云玄策召我与圆寂入【天笈峰】议事?要带我们认识一下玄策门内的其他几位金丹真人,顺便给我们二人敕封名位,划定职务?” 单手一抖,将这灵符烧去,荆雨瞬间化为一道灰色遁光,向玄策门最高的那一座主峰疾飞而去…… 第364章 门中长老 到了天笈峰的议事殿,发觉圆寂已经先一步到了,正与身侧的云笈寒暄,看见荆雨,向其打了个招呼。 荆雨目光扫过,云玄策高居主位,手中正捏着一道术法,似在研究新术。 云笈拢着袖子正与圆寂谈笑。 他的左侧则立着一位面相和善的年轻男修,穿着一件造型朴素的蓝布绸袍,手中拄着一只棕褐色的木制拐杖,见荆雨目光投来,忽地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而在三名男修的另一边,则还有两名女修,一站一坐。 站着的那名女修是个天生丽质的,一身七彩华缎,身段窈窕如同天女,颈间一串珠玉璎珞衬得肩颈的皮肤更为细腻白皙,目光下移,细看脚下并不着鞋袜,竟是赤足。 这不似蓬莱中州女修惯常的装束,反倒有些绝尘仙洲的风情。 另一位女修则看着面色苍白,四肢瘦骨嶙峋,几近萎缩,乖巧坐在轮椅之上,看向荆雨的目光带着笑意,开口对其比了个口型。 荆雨看了出来,这口型所言是【一元道友】四字。 “来,玄镜,我来为你介绍。”云玄策笑着指了指那拄着拐杖的和善男修,言道: “此人名为公孙上仪,金丹初期修为,在玄策门中担任庶务长老一职,虽与云笈职务相同,但庶务方向却有差别,云笈处理仙门庶务,公孙仪却主管凡俗之事。” 那名为公孙上仪的男修握持着拐杖,笑道:“早闻玄镜道友大名,上仪有礼了。” 荆雨连忙回礼,顺便丢了个探测法术过去: “【积德累善】,品级:精品(蓝色)。” “具体功用:命格拥有者行善积德,可累积【功德清气】环绕自身,有助益修行、护佑法躯之效。” “命格来历:命格【孽海情天】修士证位道君,道君命数外溢,世间遂有【积德累善】。” 荆雨微微一愣,公孙上仪有命格他不奇怪,毕竟云玄策可是【天命楼】的几位楼主之一,如今玄策门的几位长老只怕大多都是天命楼原本的修士投奔过来的。 他奇怪的是这位证位道君、结成道果的修士命格名字竟是【孽海情天】! “这命格听着可不像是【积德累善】的上位命格,难不成这位道君是反向证道?” “罪孽之身,却以功德证果?” 荆雨正思忖间,却见云玄策又指了指那坐着轮椅的残疾女修,言道: “这我的弟子白晓晓,金丹初期修为,如今担任藏经长老一职,管理玄策门藏书,平日里都窝在【百晓阁】二层处,不怎么挪窝儿,玄镜若想去借阅玉简,可到百晓阁寻她。” 白晓晓咧开嘴笑道:“玄镜道友,老相识了。” “原来是【百晓】道友!”荆雨恍然大悟,也不忘记丢一个探测法术: “【博闻强识】,品级:精品(蓝色)。” “具体功用:命格拥有者知识越丰富、见识越广博,越有利于悟性增长,对研究术法、推演功诀有一定增幅。” “命格来历:共计十位【玲珑慧心】命格修士金性不朽,证位金仙,命数交汇,世间遂有【博闻强识】。” “果然是【玲珑慧心】的下位命格,但侧重点也有不同之处,不能算是完全的上下位关系……” 荆雨暗暗道:“怪不得这个白晓晓天天泡在【天命坊】的论坛里,收集天下轶闻掌故、隐秘见识……原来能够增长悟性、助益修行!” 待到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云玄策指向了最后一人: “这妮子名为周青瑶,金丹初期修为,目前担任玄策门【外事长老】一职,负责宗门外事交际,与周边的道统都很熟悉,玄镜若有对此地势力分布的疑惑,可以请教她。” 周青瑶冲着荆雨展颜一笑,顿时芳华满庭:“妾身早闻玄镜道兄金紫天骄之名,还以为是一位不修边幅的苦修士,想不到竟是这样风流气派的人物!” 荆雨这一次早早探测了一遍,果然测出了一道蓝色精品的【闭月羞花】出来,暗暗吐槽:“倒是个天生的交际花,无怪乎云玄策要她去处理外交事宜。” “这便是玄策门所有的金丹长老了。” “加上门主,一共五位金丹真人,也不算少了。”荆雨点了点头,五名金丹在中州域算不得什么,只能说是小门小户,放在云川域却是【碧水门】、【霄雷观】这一级数的大势力了。 “不知门中筑基、练气修士几何?” 云笈作为总览仙门事务的庶务长老自然对此了然于胸,当先言道:“玄策门中如今筑基弟子共一百三十一人,练气弟子两千三百六十九人。” “嗯?这么少?”荆雨愕然道。 按理来说,五名金丹修士存身的道统势力,保底也该有三百以上的筑基修士,中州域又是钟灵毓秀的修行宝地,无论哪一个境界的修士都该密度远超云川才是。 “此事……说来话长。”云笈苦笑道,似是不愿多说。 云玄策倒是面色如常:“无妨,小事而已,待到本门主结婴,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玄镜,你未至前,传功长老由本门主兼任,既然你来了,我便将这传功长老一职交予你,平日里你可多多指点门中弟子修行,印证所学,对你往后自创功法大有好处。” 荆雨拱手道:“是,玄镜领命。” 一般道统中的传功长老一职并不算太忙,说是【传功】,其实大多都是定期将弟子聚在一起,公开讲道,频率多为一年一次,有惫懒的甚至三年才讲一次道,只有真正遇上了可堪造就的良玉,才会特意为其开几次“小灶”……但总体仍是个轻快的活计,并不会耽误修行。 “至于圆寂大师……” 云玄策目光扫向圆寂,微微沉默了一瞬,这才缓缓道: “大师可否担任门中技艺长老一职?如今玄策门还只是搭了个草台,修仙百艺还不完备,只设了【符箓堂】,大师可入堂中坐镇,平日也无需出门斗法,是个安稳无比的位置,正合大师静心修行。” 第365章 冥土道针对 “多谢门主,小僧很是满意。”圆寂双手合十笑道:“绘符小僧还是拿手的,出产尚算稳定……” 云玄策点了点头:“天南魔道举兵进犯三域,松风阁那边批下了不少符箓订单的份额分予了玄策门,本门主还要去同松风阁的使者商讨这批订单的具体细节,等到订单谈了下来,还需大师出力。” 说罢,自主位上走了下来,转头向公孙上仪言道:“上仪,你带着两位长老去凡俗看看,让他们多了解了解玄策门道统的特色。” “是!门主!”公孙上仪躬身行礼,云玄策微微颔首,便出了议事大殿。 “呼……门主这一身掌门威仪养望的愈发惊心动魄了。” 见云玄策离开,周青瑶拍了拍胸脯,轻轻吐了口气:“两位道友,【禾道宗】的狗皮膏药又贴上来攀咬发难,妾身还需前去周旋,便不奉陪了……” 公孙上仪神色一沉:“【禾道宗】那群狗崽子又来了?” 周青瑶点了点头,面现无奈之色,微微一福,缓缓退下。 “公孙道友,这【禾道宗】是?”圆寂好奇问道。 “方才玄镜曾言我玄策门低阶弟子的数量有些少了,便是这【禾道宗】从中作梗!” 一旁的云笈叹了口气,言道:“这【禾道宗】乃是一家以灵植法立身的元婴道统,宗内有不少奇珍异果的种植手段,出产不少独家的灵菜灵果,势力根深蒂固,正好将【玄策门】治下疆域相邻,把玄策门困守在了一隅之地。” “按理说门主名声在外,有不少修士承下了改良灵植之法的因果,又有【招贤令】颁布,玄策门应当不会缺少修士加入才是。” “可大半奔赴【天笈峰】的低阶修士都被【禾道宗】截流在了自家宗门地盘内,于是我【玄策门】只能在治下疆域中培养灵根子,发展低阶弟子,自然效率低下,如今门下弟子无论数量质量都不尽如人意。” 公孙上仪恨声道:“这还只是【禾道宗】针对逼迫我【玄策门】的冰山一角!但他们宗内有一位元婴真君坐镇,玄策门区区一个金丹道统,自然只能忍气吞声。” 圆寂皱眉道:“这【禾道宗】与门主有仇?” 云笈与公孙上仪对视了一眼,终究还是云笈轻咳了一声,低声道: “并无仇怨……只是,有人不想门主顺利结婴!” “谁?” “正是【一山二观三阁六道】中的六道之一……” “冥土道!” 公孙上仪咬牙道:“若论及灵植之法,整个中州域乃至整个蓬莱仙洲,哪一家道统能比得过【冥土道】?” “这【禾道宗】也不过是【冥土道】的一个附属宗门而已,据说禾道宗的那位元婴初期的太上长老实际上就曾是冥土道弟子……” “只不过【冥土道】并不关注低阶灵植的培育,他们精研的大多都是利润丰厚、价值不菲的高阶灵植!门主改良的灵植之法?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 “是了。” 荆雨若有所思:“其实灵植之法的改良可能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难,【冥土道】是何等悠久、底蕴何等深厚的道统?又研究了灵植数万年,并不是没有改良灵植之法的能力,而是压根就没想到这一茬……” “在他们眼中,最低阶的灵米根本没甚么价值可言,利润也十分微薄,根本没必要下大力气改良精研种植之法!” “可此事却被云玄策区区一个金丹修士做出来了!这可就犯了【冥土道】的忌讳。” “往后只要谈到灵植之法,几乎整个仙洲界的低阶修士第一个想到的定然是【玄策真人】,而非【冥土道】。” “云玄策的修为境界愈高,愈会成为一面广大灵植夫的旗帜……这是【冥土道】无法容忍的事情。” “怪不得会暗中指使【禾道宗】处处打压玄策门……” 云笈叹息道:“好在门主她老人家背后关系颇硬,不仅与松风阁的萧真君交好,同海外的斩龙岛叶家福禄真君、绝尘仙洲天通剑门的南宫剑仙都有来往,【冥土道】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只能暗戳戳使些绊子。” “但毕竟也是六道之一的庞然大物,哪怕随便针对一二,也让玄策门有些招架不住,如今更是举步维艰了!” 云笈神色诚恳道:“两位道友现在能够入门,已算得上雪中送炭之举了。” “只盼着门主她老人家早日结婴,此困方才算是解了!”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公孙上仪神色忧虑:“且不说门主的结婴秘法还未曾完全创出来,就是结婴的过程,也是困难重重,只怕【冥土宗】还会暗中阻挠……难啊!” 片刻后,公孙上仪整理神色,归于平静:“唉,两位道友才来几日,何必说这些扫了兴致……方才门主要上仪带着两位去凡俗一观,不妨现在动身。” 荆雨与圆寂面面相觑,其实他们内心都有一个不解: 仙洲界绝大部分区域大多仙凡两隔,凡俗地界有甚么好看的? 三人化作遁光,飞出【天笈峰】,飞行了数日后,方才来到了玄策门治下的凡俗地界。 此处是一凡俗王朝的国都所在,名曰【阳都】,三人俱是金丹修士,收敛气息、隐藏行迹之下,自然无人可以发现,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到一家酒楼门前,入了二楼靠近露台的地方点了一桌酒菜,向露台之外观察阳都百姓。 圆寂甫一降临这一处都城,便感觉有些异常,他举目望去,发觉这阳都百姓的精神面貌都相当不错。 “到底是天子脚下,这里的百姓生活倒是不错。”圆寂赞道。 “其实次一些的县城百姓生活也差不多。”公孙上仪笑道:“两位可以再看看。” “咦?”荆雨忽然看到了两名身着法袍的练气修士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四周的百姓却似乎早就习以为常,虽总有些探寻的目光,但决计不会如同其它地界那般见了仙师便轰然下拜的情况发生,甚至连一点点畏畏缩缩的凡俗小民之态都不曾有! 第366章 捕仙司 “这里是仙凡混同居住?那两名练气修士是什么情况?”圆寂疑惑道。 公孙上仪微笑道:“这是门中配给凡俗地界的【节气仙官】,主管节气农事,保证凡俗地界的风调雨顺。” “玄策门如今的疆域并不算太大,凡俗王朝不算太多,因而各地国都时常会见到修士出没,已经习以为常。” “这些修士大部分都是玄策门下派下来改善民生的仙官,少部分则是无门无派的散修。” 就在公孙上仪话音刚落之际,远处街头忽然见到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修士慌不择路,向酒楼的方向逃窜。 这老修士看修为仅是练气二层,恐怕连长时间飞遁都做不到,如今只是在身上贴了一道【轻身符】,这才脚下生风,行动迅捷。 而在这老修士背后,则有一群身着飞鱼服的公门差役不停追赶,这群差役一个个并无灵压,竟俱是凡人,看身手也并未在凡俗武道上有所成就,不过俱是二三流的好手罢了。 可这群差役背后却各自背了一对傀儡翅膀,在这翅膀的辅助之下,竟然可以不断低空滑行,论速度并不下于那用了【轻身符】的练气修士。 “【捕仙司】办事!闲杂人等速速躲避!”领头的差役是个面容方正的中年人,他声如洪钟,不断吆喝道: “兀那修士,你在北街与商铺掌柜发生口角,鸡毛蒜皮的小事,竟尔打杀足足掌柜连同伙计足足六人,犯下这等大案,还妄想逃脱么?” 那练气老修士破口大骂道:“老子堂堂练气修士,引气入体、登临仙道的人物,打杀几个凡人算什么罪?况且还是那几人出言不逊、冒犯在先……凡人对修士不敬,一道术法打杀都是轻的!” “头儿,看来是个外地的修士!”一名差役笑道。 “别废话,动家伙!” 领头的差役攥住腰间别着的一支青玉短棍,这短棍一端空心,宛如荆雨前世的【枪管】,另一端则镶嵌着一枚灵石,此时正微微散发光芒。 数名差役将这青玉短棍管口的那一端对准了那练气老修士的背影,短棍末端的灵石忽然光芒大放! 轰! 数道光弹自短棍的管口喷薄而出,其中几枚打偏,将青石路面打出了一道道深坑,有两枚打中了那老修士的腿部,只听得一声哀嚎,练气修士的腿部瞬间被炸得血肉模糊,倒伏在地。 那领头的差役运转傀儡翅膀,迅速滑行过去,自腰间的百宝囊中又掏出了几枚金针,刺在了练气修士脊柱、后脑四周的几道穴位,将他体内的法力封住,这才轻轻呼了一口气。 酒楼上的荆雨看得分明,那青玉短棍所发出的灵弹威力不俗,几乎可以媲美练气四五层修士的攻击术法了! 此时几名年轻差役才追了上来,其中一名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眉开眼笑,握着手中的青玉棍爱不释手:“头儿,这仙门下发的【青玉杖】当真好用,咱们凡人凭着这个也能拿捏修士了!” 那领头的差役狠狠踹了此人一脚,劈头盖脸骂道:“不是告诉你这法器不能连续使用吗?就你小子连续发了两枚灵弹!每年仙门下发的灵石配额都是有数的,你可知晓用这么一下子顶你多少日子的伙食?真当我们【捕仙司】是什么狗大户了?” 随即又踹了卧伏在地上的那老修士一脚,咕哝道:“也不知道是哪里跑来的野修,竟然不知玄策仙门的规矩……” 随即招呼手下的差役,将这被封了修为的老修士抬回了附近的【捕仙司】衙门。 酒楼上的三位金丹真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到底是圆寂最先打破了沉默,赞叹道:“厉害!” “难不成每个凡俗地界都有这样的【捕仙司】?” 公孙上仪微笑道:“如今还只是每个国都配备一到两队,往后慢慢会普及到郡、县一级去。” 荆雨倒是担忧道:“公孙道友,【仙凡有别】几乎可以说是整个修仙界共识了,你们这样维持秩序,对凡俗百姓或许是一件好事,但不怕有敌对的道统抓住把柄,污驳你们另立仙朝么?”、 “另立仙朝?” 公孙上仪摇了摇头:“还是大不一样的。” “仙朝要以律法管束天下修士,追求五海四洲一统,以天下之力供养皇族……我们玄策门却对修士没那么多管束,只是要求他们不要侵扰凡人罢了,两者相安无事,这何尝不是某种意义上的【仙凡有别】?” “说到底,无论是如今现世的修仙道统,还是曾经的神鼎仙朝,在他们眼里,凡人都是不算人的。” 公孙上仪神色狂热道:“但实际上凡人能做的事情也有许多,如今门主研制出了不少不需法力也能催动的法器符箓,哪怕是凡人也能深度参与到修仙产业中去,这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说不定可以如同之前的【改良灵植之法】一样,再一次改写修仙界的底层规则!” “云玄策说得不错,天下修士无论正邪,皆为利往,指望他们依靠道德水准善待凡人并不现实,唯一能让他们重视凡人的方式就是让凡人变得‘有用’!”荆雨默默想道。 圆寂听了公孙上仪的话语,也不由钦佩:“难得门主如此修为,距离元婴真君也只一步之遥,却还能心系凡人……” 荆雨闻言心中感叹,他可是知晓云玄策上一世乃是生在修仙世家的凡人,只怕在族中早就受尽了冷眼,深知【仙凡有别】之苦。 只是难得这一世得以求仙问道,却还记得凡人! 他可是没少见过一朝测出灵根,得了仙缘的修士当即便与凡俗亲族切割,好一些的不闻不问,美其名曰【斩尘缘】,品行更低劣的,甚至有嫌弃亲族累赘,直接打杀炼化的。 公孙上仪笑道:“佛门释教不是最讲求【众生平等】?难道浮屠仙洲不是这般么?” 岂知圆寂摇了摇头: “若是众生当真生来平等,我佛门又何必还要强调此事?” 第367章 创法 “【众生平等】与【众生应当平等】是两码事,之所以要强调众生平等,正是因为众生从来不曾平等,与其说是事实,不如说是一种美好的愿景。” “【实然】与【应然】还是有差别的。” “况且我看天下古释也没几个人真将这些佛门教义当一回事,多半只是为了多收集些香火愿力,动一动嘴皮子罢了,哪里做过什么实际的事情!” 圆寂佩服道:“小僧现如今倒是有些明白,当初为何浮屠仙洲的数位禅君都争相想要将门主渡化到佛门中去,不仅仅是因其改良灵植之法的大功德,未尝不是看中了这一副慈悲心肠,正是修释的好苗子!” 公孙上仪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门主的确是个好人。” 荆雨心中如同明镜一般,大抵知晓了云玄策派遣公孙上仪带他们二人前来观看凡俗风物的目的。 中州域乃是蓬莱仙洲正道中心,灵机充沛、物产丰富……天才如同过江之鲫,不可胜数。 偏生游学之气极为浓厚,人员流动很大。 各家道统想要留住修行天骄,可谓各显神通。 三流的道统以灵资待遇留人,二流的道统则靠着传承功法留人…… 而一流的道统?便要靠【理念】留人了。 譬如说真正的丹道天才,一定是喜爱炼丹的,若要此人选择中州道统,大概率会选择六道之一的【丹鼎道】,而非势力更强的【一山二观三阁】这六家。 【玄策门】以符箓起家,可论及制符,中州域比玄策门强的道统多如牛毛,自然没甚么吸引力可言。 【善待凡人】反倒成了一桩十分特立独行的理念。 仔细想想,面前这个公孙上仪的命格便是【积德累善】,定然平日里多行好事,绝对是云玄策的铁杆拥护者。 圆寂本就是修古释,需要凡俗提供香火愿力,古释修行也强调【入世】,自然并不认同【仙凡有别】的理念。 荆雨虽对仙凡究竟有别还是无别的争论并无太多兴趣可言,但他此前也有不少凡俗亲友,自然不会对玄策门的理念排斥,至少不会对这个道统心生反感。 他暗暗道:“看来云玄策至少将我【赵明镜】的这个身份查了个底朝天……否则不会摸清我的大体性格……”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云玄策此举多有些吃力不讨好的意味:“原本仙凡有别,纷争只在修士之间,修士相争,凡人至多受些波及,虽有死伤,尚且可控,但如今玄策门中仙凡之间又多了纷争,若是出了什么乱子,凡人只怕要死伤无数……” “或许还是【仙凡有别】更好些?”荆雨思来想去,也没个答案。 三人又在这酒楼中饮了些茶,这才悄无声息离去,各自返回了修行的洞府之中。 回到了竹筑小院,荆雨重新坐回了蒲团之上,心中想道: “此前闭关研究出了一个术法的雏形,有了个大体的思路,正好可以着手构建一二……” 有云玄策这个术法天才在侧,荆雨自然不会浪费机会,正好趁着在玄策门的这段时间里恶补一下自己术法的运用,弥补一下短板。 他思来想去,感觉自己还差一道远距离攻伐的术法,便想办法自此着手构建新术。 荆雨想到此处,双指一搓,瞬间一道青绿之色的灵力自指尖弥散开来。 “五行灵力相生相克,【水生木】,水行灵根的修士,除却最擅长水系术法之外,第二擅长的便是木系……我以水系法力撬动木行灵力,最为轻松写意!” 荆雨喃喃自语,身周青木之气缭绕,竟在他的手中凝聚出了一把木质长弓。 “若要远距离伤敌杀敌,术法多半应是弓、弩、飞剑形态上佳……” 选择了弓箭纯粹是荆雨本人的爱好偏向所致,他看着手中的木弓,忽地站起身来,弯弓搭上了弓弦—— 嗤嗤嗤—— 一道墨绿色的小箭凝聚于搭在弓弦的指间,荆雨仔细体悟其中的灵力流动方式,就这么一动不动。 “若是就这般将箭射出,不过是一道平平无奇的木系术法而已……”荆雨沉思道:“若是再将韩兄所授的【失神刺】秘法融入其中……” “将神念杀法附着于箭头之上,一箭射出,哪怕对方防得住小箭的实体,也防不住神魂攻击!岂不是身魂双杀的厉害手段?” 荆雨眼睛一亮,试着将【失神刺】的秘术融入到箭头之中,下一刻,原本结构稳定的弓箭顿时微微颤动,还未等荆雨反应过来,刹那间便轰然爆散开来,化为了一团极为精纯的木行灵气…… “不成。” 荆雨皱眉:“两道术法结构迥异,根本无法结合,况且就连最基本的运行单元都不一样,一为灵力、一为神念,看来是我异想天开了。” 新术法暂时没有眉目,荆雨也并不打算在洞府内闭门造车,反倒是化为一道遁光,飞上了【天笈峰】,落到了白晓晓所在的【百晓阁】楼下。 “白道友可在?” 走上阁楼,荆雨轻轻敲响了二楼紧闭的大门。 不多时,居于轮椅上的白晓晓推开了大门,抬眼笑道:“原来是玄镜道友,想不到你这么快便来了。” 荆雨客气道:“玄镜此来是为了借阅门中的一些术法典籍,不知可方便?” “方便得很,你是玄策门中的传功长老,本就有指点弟子之责,自然更需要精熟本门术法功诀,否则门下弟子前来请教,你却一问三不知,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白晓晓问道:“不知玄镜想要借阅什么样的术法典籍?” 荆雨沉吟道:“可否有同时杀伤法躯魂魄的术法?” “自然是有的。” 白晓晓对整个【百晓阁】早已无比熟悉,法力一摄,顿时将十几枚玉简吸摄到了手中,递给了荆雨:“都在此处了。” 荆雨一愣:“这么多?” “我毕竟是【天命楼】的消息贩子,很多天命楼的修士套取消息,都是用自家的术法功诀抵资,门中的玉简自然而然便越来越多了,莫看玄策门如今只是一个区区的金丹道统,可若是论及门中典藏,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丝毫不弱于万年往上的元婴级势力了!” 荆雨默默点了点头,收下了这些玉简:“待我借阅完毕之后,会尽快送回。” 白晓晓眨了眨眼睛:“那便预祝道友早日创法成功了!” 辞别了白晓晓,荆雨拿着这一堆玉简返回了洞府之中,盘膝而坐,当先拿出了一枚玉简,神念渗入,开始钻研起其中的内容…… 第368章 宛真 春去秋来,修真无岁月。 玄策门三峰并立,呈现三才之势,【天笈峰】乃是门中议事、敕封、祭祀、演武之所在,最为高耸巍峨。 【地泉峰】则为修仙百艺堂口、以及各大金丹长老、门中真传弟子修行洞府之所在。 【人盘峰】却是内门外门弟子、执事修行生活的地方,虽灵机最为稀薄,可反倒是最热闹,最有烟火气的一座仙山。 这一日,自【人盘峰】走下一位带剑女修,这女修唇红齿白、模样秀丽,虽不是倾城绝色,但也算美貌,尤其腰间悬配的那一柄蟒皮剑鞘的法剑,更让此修平添了一分寻常女修少有的英气。 此人名为【杨宛】,乃是玄策门内门弟子,年方六十余岁,已有了筑基初期的修为。 筑基修士在云川这等小域境在坊市中可称得上一声“大人”,但在中州域便算不得什么,只是如今玄策门内筑基修士还不算太多,这才显现出金贵来。 路上杨宛遇上了几位同门,也都点到即止地打了招呼,其中有人笑着问道: “杨师妹,这是要去哪里?” 杨宛低声笑道:“回师兄的话,今日不是传功长老一年一度为众弟子讲道的日子?师妹这边是要赶去【地泉峰】的【玄镜居】占个好位置呢!” 那人奇道:“如今这天色初白,距离长老讲道的午时尚且还有足足三个时辰,师妹何必着急?” 杨宛应道:“早早去候着,总显心诚,说不得能得长老提前指点一二。” “难说,这传功长老如今讲道已是第十个年头,第一年还装模做样来【人盘峰】讲一讲,后来许是惫懒性子上来了,将讲道的地点挪到了自家洞府门前,累得我们这群弟子还要上【地泉峰】听课……” 那弟子咕咕哝哝,显然有些怨气。 “一年也就一次,师兄何必抱怨。” “是了,也难怪师妹为长老仗义执言,这是盼着长老给她开小灶哩!”旁边一人起哄道。 “啐!少来嚼真人的舌头根子,你若是修行勤奋、精研术法器艺,长老自然也会给你开小灶!”杨宛笑骂了一句,终于显现出了一丝本真的潇洒与泼辣性子,握紧了手中法剑,下山的步子快了许多。 方才那弟子的戏言倒并非空穴来风,杨宛此人确实很得荆雨青眼,时常私下指点于她,甚至早期峰内还传过他二人的风言风语,闹出好一阵风波。 但杨宛心中却如明镜一般,玄镜真人是丹成金紫的盖世天骄,哪里能看得上她这个初入筑基的内门弟子?之所以时常指点,一是自己性子张扬,厚着脸皮求来的,二也的确是惜才。 她自小觉醒灵根后便有些神异,握持利器时总是比其它的法器更为得心应手一些,威力也大了少许,因而才以法剑为主修的器物。 但她也并非是此心唯剑、不假外物的纯粹剑修。 在杨宛看来,剑器只是一种威力奇大的兵器,并无特殊之处,她之所以使用法剑,也并非爱剑,而是单纯因为法剑的威力比刀、枪、剑、戟这几种法器更强而已。 也正因如此,她所擅长的流派更偏向以术法辅助御剑之术的【术剑】,杀力难以与纯粹剑修相媲美,但胜在手段丰富。 加上她又兼修炼体,是罕见的法体双修之士,以至于虽然不过初入筑基,但战力在筑基初期修士中已属出类拔萃了。 当然,这也离不开玄镜真人对她的指点。 “前些日子正巧积攒了不少术法、御剑上的问题,今日倒要一并问了……” 她心中思量着,缓缓登上了【地泉峰】。 “这位仙子!请留步。” 正当杨宛思量之时,一道温淳厚实的声音叫住了她,她转头一看,却看见了一位身形挺拔、面容刚毅的锦服青年。 这青年抱着一柄略带紫意的金红色法剑,身上散发着筑基后期的强大气息,与杨宛四目相对,两人却是齐齐一愣。 饶是杨宛是个大胆泼辣的性子,此时也不由下意识躲闪了目光,心中暗暗道: “好威武的一位郎君!” 那锦服青年的耳根子更是红透了,低声道:“这位仙子,在下【剑阁】管真,有事求见玄镜真人,方才找了个练气的外门弟子问了,只说真人在【地泉峰】居住,并未告明具体位置……” “原来是【剑阁】的才俊!” 杨宛知晓了管真的身份,心中没来由竟有些失落:“【剑阁】贵为中州三阁之一,论及弟子战力,更是高居三阁之首,不是玄策门这等小门小户可比的……” 只是心中虽然有些不痛快,面上的功夫却要做足了,杨宛淡淡道:“你是来找传功长老的?巧了,我也是去寻长老的,不妨跟我来罢。” 管真不知哪里得罪了面前的女子,他剑心不俗,竟敏锐察觉到了杨宛忽然的冷淡,心中竟也有些失落,但仍不死心地问道:“敢问仙子芳名?” “【人盘峰】杨宛。” 两人并肩而行,缓缓登上山腰,一路竟然无话,好似一对闹了别扭的小情人。 二人俱是筑基修士,脚力自然不同凡俗,几乎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便已然登上了山腰,来到了一处幽静所在,正是荆雨结庐修行的青竹小筑【玄镜居】门前。 待得到了地方,管真只觉微微怅然,心中竟似盼着方才的山路能再长一些。 此时距离讲道还尚早,玄镜居前并无弟子前来,倒是空空荡荡。 杨宛上前敲了敲门,唤道:“真人可在?” “是宛儿啊?进来罢。” 门内传来一道慵懒至极的声音,话音刚落,青竹小筑的竹门竟随之缓缓开启。 杨宛与管真二人跨门而入,却见一位面容英武不凡的灰袍青年正斜躺在一团云气之上,翘着二郎腿,右手持着一卷志怪小说,左手把着一只青玉茶壶,津津有味地读着闲书,时不时对着壶嘴啜饮一口灵茶,好不悠游自在。 见了此景,管真张大了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 荆雨抬眼一瞧,发觉杨宛身边竟然还跟着一人,似乎吓了一跳,连忙正襟危坐起来,轻咳了一声: “我早算到今日有贵客登门,想不到竟是管道友来了!” 第369章 金玉良缘 “拜见真人……”管真尴尬地拱了拱手。 “管道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管真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枚玉简,恭恭敬敬递了上去,言道:“启禀真人,第三批次的云川学子十年游学之期已到,如今至剑阁游学的三名剑修名册皆在此处,其中有阁内真人点评的批语以及近十年的修行历程,还请真人过目。” “哦?”荆雨接过玉简,随口问道:“不知这三名云川剑修有几名留在了剑阁?” 管真苦笑道:“一个都没能留得下来。” “其中一位入了剑阁的下属元婴宗门【铁剑楼】,另一位则入了中州南部的金丹势力【万刃帮】,还有一位正准备搭着太虚楼船返回云川……” 荆雨微微一怔,片刻后轻笑道:“你们剑阁眼光倒是够高。” 管真叹道:“剑阁的入门考验太难,既要考较仙道根基,又须测验剑道修为,还得考验修士心性……管某当年得了门中李剑仙的青眼,有了个补录的机会,其中剑道修为马马虎虎,仙道根基的考验却不达标,只不过因为心性关拔了个头筹,这才勉强被收入门墙。” 荆雨笑道:“我前些日子可听闻你从剑阁的内门中被提上来做了真传,可是大大涨了我们云川人的脸面!” 管真谦虚道:“若非阁中师长为我洗练法躯、提纯根基,哪里有资格提上筑基真传的位子……” 杨宛在一旁听得仔细,心中讶然:“原来这管小哥竟是玄镜真人的同乡?” 她此前满以为管真贵为剑阁真传,想必定是中州望族出身,想不到竟是自云川域这等穷乡僻壤出来的人物,原本熄了的心思又死灰复燃,脸上竟也带了些笑意。 荆雨瞥了杨宛一眼,又看了看管真,心中了然,笑而不语。 “既然来了玄策门,不妨多住几日,我玄策门虽不比剑阁英才辈出,但也有几位筑基期中拿得出手的才俊,我瞧着你也快临近结丹,不妨多多指点我门中弟子,也算是打磨打磨修为了。” 管真偷眼瞧了杨宛,看着她似乎有些意动,片刻后还是遗憾道:“多谢真人美意,只是……只是,管某身上还有宗门任务,耽搁不得!” “那可惜了。”荆雨惋惜道:“罢了,来日方长,你我毕竟皆是他乡之客,若有空闲,可来玄策门寻我喝一杯灵茶……” 管真点了点头,躬身退下,徒留杨宛一人一脸的灰心丧气,在小筑内跺了跺脚:“唉!真人……这。” “唉什么唉?”荆雨翻了个白眼:“本真人可是尽力为你留人了,人家不领这个情,如之奈何?” “真人看出来了?”杨宛有些害羞道。 “瞎子都看出来了!”荆雨打趣道:“怎么,你这是动了凡心?” “管小哥修为高绝,有金丹之姿,又生得好看,【人盘峰】上哪有这等人物?宛儿……”杨宛大大方方道:“是有些心动了!” “这位【管小哥】恐怕大了你几十岁,论年纪能做你太爷爷了,你倒是小哥小哥叫得欢……不过修行之人只论修为,差个几十岁算不得什么,这修仙界差了上千岁的道侣也不是没有!” 荆雨抬眼悠悠道:“你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剑修,与他有些共同语言,我方才瞧着管真对你也有些意思,可人家毕竟是剑阁高足……你若当真起意,本真人倒是可以为你去问一问,成与不成,只在人家那边决断。” 杨宛闻言大喜:“多谢真人成全!” 下一刻又腆着脸凑了上来,言道:“真人,你的卜算之法在这一带也算得上首屈一指,不知可否为我与管小哥儿算上一卦?看看姻缘?” 荆雨对杨宛这打蛇随棍上的泼皮性子早已习惯,闻言也不以为忤,竟当真拿出了自家的本命法宝【玄纹龟甲】,装模做样算了起来…… 这龟甲之上的灵纹时隐时现,最终卦象定型,荆雨定睛望去,竟然大惊失色:“哎哟!” 杨宛心中一紧,连忙看向那龟甲,其上的纹路歪歪扭扭,她看了一眼便有些头脑发晕,连忙不再盯着,却仍然关切问道:“怎么了?” 荆雨神色夸张,大叫道:“你猜怎么着?” “真是顶好的卦象……” “竟是【金玉良缘】!” 杨宛有些怀疑:“真的假的?” 片刻后却又喜滋滋地言道:“到底是天定的良缘……” “呵呵……”荆雨收起了玄纹龟甲,冲着门外眨了眨眼睛。 杨宛转头看去,却发现管真一脸尴尬地杵在门框旁,讷讷道:“真人,管某将阁中凌宇真人送予您茶叶这一茬给忘了,此来是将茶叶……” “啊!” 饶是杨宛性子泼辣,如今也是双颊红霞飞举,以法袍遮着红透了的脸,一溜烟跑出了青竹小筑。 待到管真实实在在离开了地泉峰,杨宛这才又折返了回来,跺了跺脚: “真人!你故意看我的笑话!” 荆雨哈哈大笑:“我辈修士修真,修的是真性,自当率性而为……两方都敞亮些,这个事情不就成了?总好过痴男怨女,唧唧歪歪演上那几百上千回又臭又长的剧目……” 荆雨笑罢了,心中却思量起来:“方才还真给他们的姻缘算了一卦,却非是上上大吉的【金玉良缘】,反倒是合了个【剑气冲凌霄】的谶语,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杨宛不过是一道白色凡品的【锐锋】命格,使用利器增长些威能,聊胜于无罢了,管真甚至连命格也无,怎担得起这般大的一句话?” 正思忖间,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玄镜真人可在?中州信使求见!” “中州信使?进来!” 门外走进来一位蓄着山羊胡须的筑基修士,向荆雨躬身下拜,随后递出了一沓信件,言道:“真人,这是云川域的来信!” 云川域与中州域路途太远,大多数传讯的手段都失了效果,反而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往来通讯,金丹修士身份尊贵,往往会有专门筑基修为的信使前来递送信件,以示尊重。 “嗯,知道了。” 荆雨点了点头,将这一沓灵信接过,忽地目光一凝,面上竟浮现出了冷笑的神色。 第370章 身魂咒杀箭 那山羊胡修士神色一紧,连忙道:“真人,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荆雨淡淡道:“其上法力烙印完整,并无不妥之处。” “那便好,那便好……”山羊胡修士松了口气:“小人只怕出了什么纰漏,误了真人的大事。” 荆雨将一块儿灵石丢了过去,随意道:“赏你的,下山去罢。” “多谢真人赏赐!” 山羊胡修士收起灵石,千恩万谢退下了……身为筑基修士,倒也不差着这一块灵石,但毕竟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也就这般收下了。 荆雨拿起那一沓灵信,以不同的秘法解开了其上的法力烙印,分别读了一遍。 这一沓信件差不多有十余封,尽皆是荆雨在云川域的老相识所写,他当先展开了宇文宵金的来信,倒是最为全面,将云川域前段日子发生的大小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天南魔道同时入侵三域,这场战争足足打了十年,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一开始大军压上,却被蓬莱正道阻击,多年未曾建功,已经转为了常态化的袭扰……” 荆雨微微思忖:“还好,没有演变为烈度惊人的全面战争,只是边境袭扰的话,正好给云川修士有一个磨练斗法的地界……” 宇文宵金信中还特意提了提赵元曦的近况,盛赞他这外甥孙女才能出众,将逍遥盟的庶务管理的井井有条,如今位份威势愈发隆厚,在逍遥盟中已有了牢不可破的人望。 赵元曦有【灵明石胎】,可以凭借其与荆雨在【太虚幻境】之中见面交流,赵元曦的近况他当然都全部知晓,但为了不特立独行,赵元曦还是给他寄了一封信: “舅公敬启:元曦一切安好,不知舅公在中州可还住得习惯?” 将赵元曦的信纸折了起来,荆雨又拿起另一张材质昂贵的信纸,展开一看: “玄镜!近来可好?真是想煞本君了!距离上次元婴遁行远赴中州,咱们一年未见了罢!” 荆雨翻了个白眼:“这傻狍子……真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此信自然是宇文宝戈所写,其实正如信中所言,一年前宇文宝戈还穿梭太虚前来见了荆雨一面,交待了宇文家部分族人入驻中州的事宜…… 一年时间对于金丹元婴修士而言不过是闭关时眼睛一睁一闭的事情,哪里用得着这般夸张? 随后将这信纸随手丢在一旁,荆雨又展开了万灵均的来信: “玄镜道兄敬启:灵均前些日子结成金丹,丹成上品,未曾引得天道紫气来贺,憾甚!此时方知道兄如何天纵英才、超世之资!” 万灵均结成上品金丹了…… 荆雨面色古怪:“想不到世事难料,宵金兄的三位道侣中,胡月秋、裘知韵二人均不过丹成下品,道途断绝;泊雷虽丹成中品,但此生只怕止步于金丹后期,若无大机缘,无望元婴。” “算来算去,竟然是宇文宵金与万灵均这二人丹成上品,可以想望一二元婴道途?” 随后又将剩下的信一一看罢,这时荆雨才伸出方才持着信纸的手,发现指尖竟隐隐有阴绿之色浮现。 “真人!这是什么?” 杨宛见状一惊,愕然道。 “嘿嘿。” 荆雨冷笑道:“【铜绿腐心毒】,难得金丹级数的毒药,最擅长腐化法躯、消磨法力……” “若非本真人炼体有成,法力雄厚,还真不一定能抵得住这毒物!” “何人下毒?”杨宛惊怒道。 “是方才那个信使。”荆雨神色淡然:“将这毒抹到了信纸上,以为我瞧不出来……其实一打眼就看出了!” “这信使是【中州商行】的人,有三阁六道的背景,怎会教奸人混入?” 荆雨偏了偏头:“正是因为有三阁六道的背景,才这般轻易混了进去!” “冥土道……” “禾道宗!” 荆雨摇头失笑道:“这几年来的手段真是愈发上不得台面了。” “哎哟!” 杨宛霍然起身,懊悔道:“既然真人早知那信使有问题,何不将他扣下来细细审问?若是真有【冥土道】或其下属宗门【禾道宗】阴私指使,未尝不能去【三阁】告上一状!” “有屁用!”荆雨撇了撇嘴:“既然他们敢遣这人下毒,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问不出什么东西的!” “那也不该将他放跑了!怎能教他这般来去自如了!”杨宛叹道:“如今此人只怕已经遁出数百里远了!出了三山的笼罩阵法,一个筑基修士隐藏行迹,如何还能找的回来?” “无妨,我是故意将他放走的。”荆雨笑呵呵起身,言道:“正好试一试本真人练至小成的新术法!” 随即推门而出,来到了青竹小筑的院外,望着远处的天穹。 杨宛有些不明所以,连忙跟了出来,却发现荆雨此时已经拿出了【玄纹龟甲】,开始卜算什么。 这位如今气息飘渺难明、修为深不可测的玄镜真人眼睑低垂,片刻后卜算出了一道灵纹卦象,嘴角微微翘起。 随即双手掐诀,自左手处凝聚出一柄造型古拙的木质长弓,右手则持着一支墨绿色的小箭,弯弓搭箭,指向了远方的天穹。 嗖—— “着!” 一道墨绿色流光闪过,飞向远方,直至消失不见。 杨宛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却又慑于荆雨金丹真人的威严,不敢诽议,只得讷讷道:“真人,你这一箭有什么说法?” “且看着罢!”荆雨悠然道:“我这术法名为【身魂咒杀箭】,今日教你这小妮子见一见厉害……” 数百里之外。 那山羊胡修士驾驭遁光而行,遁速渐渐慢了下来,望见身后已然瞧不真切的玄策三峰,心中轻轻松了口气。 他乃是【禾道宗】派遣而来下毒的死士,本是抱着必死的心态过来的,岂知那玄镜真人终究见识浅薄,未曾发觉什么异常,竟就这般将他放了出来。 虽是已存死志,但能活自然更好,山羊胡修士劫后余生,倒也不免得意忘形: “宗内真人曾言,那毒极为厉害,哪怕是大真人中了,想要驱除也是麻烦的很,那玄镜道人不过金丹中期,只怕要遭重了!” 正得意间,忽地感觉背后风声大作,他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后心一痛,一支墨绿色小箭穿胸而过,就当他准备观察一下胸口的伤势时,紧接着一道绝强的神念之力循着胸前的伤口遁入识海,竟将他的神魂直接搅成了碎片。 这位筑基修士就这么双目黯淡下去,气息全无,失了遁光庇佑,一头自空中栽倒了下来…… 第371章 秘法大成,筹备结婴 “成了!” 远在地泉峰的荆雨神情微动,心中有所预感:“我截取了那筑基修士的一缕气息加上送去的灵石双重定位,这才轻易算到了他的位置与遁行轨迹,如今气息消失,那人定然中了我的咒杀之箭,如今已神魂俱灭了……” “此术对低阶修士而言几乎是一打一个准,恐怕也足够杀伤金丹初期修士了……但金丹中期之后便会因为距离衰减而效果大打折扣,因而只能算是【小成】,今后还需在力量衰减这方面下一下工夫!” 荆雨微微思量:“不过中此术者经受不住我咒箭其上附着的【失神刺】之法,免不了神魂俱灭,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无了,终究有些阴毒,看来往后可以开发一个仅仅诛杀肉身法躯的【慈悲版】术法出来……” 呼—— 一道传讯灵符忽然飞到了荆雨手中,他神念探入一瞧,微微挑眉:“掌门谕令?” 随即转头对杨宛说道:“今年的讲道改为门主代讲,本真人另有要事,你将这通知下发到人盘峰各大弟子院去。” 杨宛一愣,连忙拱手道:“是!” 待到再次抬头,眼前哪里还有荆雨的踪影? ———— 荆雨来到天笈峰的议事大殿时,发觉几位金丹同僚中除了白晓晓不在,其余悉数到场,云玄策高坐主位,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咳,人到齐了。” 云玄策轻咳了一声,缓缓道:“本门主今日召集各位长老,是告知你们,我的结婴秘法已经彻底完善,并无错漏之处,如今已然可以准备结婴了!” 几位金丹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从眼中读出了惊喜的意味。 于是纷纷拱手贺道:“恭喜门主秘法大成,元婴在望!” 荆雨心中也十分欣喜,于情……云玄策是同他一个仙选殿出身的同期,两者颇有些香火情分,自己在这玄策门的十年来也与这位玄策真人相处融洽,除却在某些对凡俗的政策上稍有魔怔之举,总体而言的确算得上是一位志同道合的道友了。 于理,云玄策倘若结婴,便是上了桌,中州域乃是蓬莱仙洲的正道中心,自有规矩,元婴势力不容轻侮,哪怕是【冥土道】这样六道一级的势力也不能毫无缘由针对玄策门,往后定会少去许多争端。 加上这十年来荆雨的术法水准在云玄策的指点之下可谓突飞猛进,虽然修为没什么太大的进步,可战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若是云玄策结婴,搭配元婴修士对天地元气的理解力,她的术法造诣定然会有一个更夸张的提升,届时荆雨自然也能蹭一些好处。 “如今我秘法大成,结婴却还需做些准备,正是用着诸位长老出力的时候。”云玄策笑道。 “云笈。” “徒儿在!”云笈应道。 “我五年前在【玄元丹宗】的玄元真君处预定了一枚品相上佳的【正品化婴丹】,如今也到了交割的时候,你携着我的信物去将这化婴丹取来。” “是!”云笈接过信物,面色忧愁:“此行只怕没那么顺畅。” “放心,你的匿踪之术高明,刻意隐藏行迹,真君之下发现不了你。” 随即继续道:“周青瑶。” 面容绝丽的周青瑶款款下拜:“门主请讲。” “着令你梳理玄策门三座仙山的地脉灵机,调和天象,届时配合我结婴。”云玄策缓缓道:“这是个繁琐细致的活计,门中你最细心,便交给你来办了。” 云玄策转头看向另一位金丹修士:“公孙上仪。” “但凭门主吩咐。”公孙上仪沉声道。 “玄策门立派之初,我在凡俗疆域的各大国度中立了不少【玄策娘娘庙】,如今应当也收集到了不少凡俗百姓的香火愿力,现着令你一个月内将这些香火愿力以特殊容器收集上来,我有大用。” 一旁的圆寂有些发愣,心道:“门主的结婴秘法怎得这般邪门?明明是筑基金丹道,却需用到古释才用得上的香火愿力来结婴?” 下一刻云玄策便叫到了圆寂:“圆寂大师。” 云玄策的面色略微犹豫,最后还是言道:“大师,你便守在山门之中,为我绘制几道抵御外魔、清心净思的符箓,说不定结婴时便用得上。” 圆寂连忙道:“这倒是小事情!”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荆雨身上:“玄镜,我却要你外出一趟,为我寻一份罕见的灵物,那灵物近期会在【蓬莱仙城】的一场拍卖会中出现,此去路途最远,你是门中除我之外战力最强的修士,别的人去寻这灵物风险太大,终究还是要你跑一趟。” 荆雨点了点头:“玄镜定不辱命。” “至于我自己……”云玄策淡然道:“结婴成功前,我不会踏出山门一步。” 众金丹长老俱是神色一凛,他们知晓,云玄策这是担心【禾道宗】的那位元婴真君不顾脸面,破开太虚……玄策门当初毕竟是元婴规格建立的山门,连护山大阵都有隔绝太虚之效,她在这其中至少能保证人身安全。 “诸位,夜尽天明,请静待玄策结婴。” 几人领了任务,各自告辞离开,荆雨本也是转身欲走,却忽然听到了云玄策单独的传音入密: “玄镜请留步。” “门主还有吩咐?” 荆雨诧异回头,并未离开,待到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云玄策方才缓缓开口道: “方才所言不过是幌子罢了,我要玄镜寻的灵物并不在【蓬莱仙城】……而是在一处名为【弥尔山遗址】的秘境之中,这秘境原本在太虚之中游曳,近来有落在中州以北的消息。” “那味灵物名为【闻香苦莲子】,有破丹化婴时辅助开启窍穴的妙用。” 云玄策继续道:“这灵物极为珍稀,不过好在【弥尔山遗址】是一道秘境,中州有元婴真君不得以大欺小下场的规矩,多半来寻灵物顶格的修为就是金丹圆满,对于玄镜如今的战力而言,不算危险。” “这【闻香苦莲子】出世一般都是一整个莲蓬,大概会产出八到十枚莲子,我只要一枚苦莲子即可,想来对于玄镜而言还是把稳的!” 第372章 狭路相逢,假婴真人 “待到你拿到莲子,我自会请福禄真君动身,在秘境入口处候着,护送你回来,因而秘境之外的安全不必思虑。” 云玄策道:“至于怎么去这道秘境?我会给你详细的路线,再布几道障眼法,自可骗过禾道宗的眼线。” “毕竟他们只知晓我需要某些特定的结婴灵物,但具体是什么,却想不到,天下结婴灵物何其多?若是我真要寻那几样通用的灵物,【蓬莱仙城】金丹修士的拍卖会倒还真是极好的去处。” 云玄策道:“禾道宗只会在咱们玄策门周边布下天罗地网,妄想截住玄镜,只要你能冲出这一层包围圈,那直到你进入【弥尔山遗址】前,应当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我这边倒是无妨,只是云笈道友、公孙道友那一边,俱是金丹初期的修为,又不怎么精擅斗法,恐怕还有些波折。” 荆雨沉声道:“倒是圆寂大师底牌众多,战力惊人,门主怎得不将他派出去?” “呵呵,玄镜还请放心,公孙上仪与云笈一定会安然无恙地返回山门!” 云玄策似乎早有谋断:“只不过他们带回来的东西有没有问题就不得而知了……” 荆雨也是一点就透,闻言恍然大悟:“原来……” “不过故布疑阵罢了。”云玄策淡然道:“【化婴丹】虽然珍贵,可并非是什么稀世难求的物事,今日冥土道或禾道宗截下了这一枚灵丹,明日我自可去求福禄真君或伏华真君穿梭太虚来护送一枚过来,有什么意义?” “倒不如拿回一枚掺了些料子的假丹,也好安定冥土道之心。” “是了,门主原来早就备好了化婴丹!”荆雨点了点头:“云笈去取的这一枚反倒是故意给机会教人往里面下毒或掺假了……” “只是可惜了这枚化婴丹的花费了……”荆雨颇有些肉痛道。 云玄策闻言却笑了起来:“无妨,待到本门主成婴,便算是有了作棋手的资格,自可拿着这枚假丹药去【禾道宗】兴师问罪,届时耗费了多少灵资,要那【灵禾真君】双倍吐出来!” ———— 两个时辰之后,数艘长途商船自玄策门疆域起航,承载着一箱箱货物飞往不同的仙城或山门。 其中有一艘挂着【万合商会】旗子的商船走的是北上的航线,看路线似乎是打算去中州北部的【丹鼎道】、【均天观】势力范围交易货物。 在商船行驶了数日后,一道火红色遁光脱离了大部队,自商船中飞了出来,稍稍偏离了方向,往靠近【丹鼎道】治下的地盘遁去。 遁光中的修士是个形貌猥琐的中年男修,筑基后期修为,留着一抹八字胡须,下巴处还留个了碗大的痦子,看着极不美观。 这筑基修士晃晃悠悠遁行了好一会儿,却迎头撞一面无形的屏障,将遁光逼得一停。 下一刻,一道煊赫的气息自远处的山林间透出,一位白袍老者突兀出现在了筑基修士的面前。 此人凌空虚度,灵压几乎凝成实质,威势之隆,几乎远在寻常金丹修士之上! “假婴真人!” 那八字胡修士神色一凛,面色一变,连忙惶恐道:“下修无知,冲撞了大人仙驾,还望大人手下留情!” 那假婴真人面色不变,悠然道:“玄镜小友何必装腔作势?我既然降临至此,自然是早已堪破了你的形藏……” 八字胡修士闻言沉默了一瞬,原本躬起的腰杆渐渐挺得笔直,手一抹,便将脸上的伪装抹去,露出了那张英武不凡、棱角分明的真容。 荆雨淡淡道:“道友如何称呼?” “【禾道宗】济云子。” “原来是【禾道宗】的假婴真人。”荆雨言道:“玄镜自问易容变化之术还是有些造诣,竟被道友这般轻易堪破了形迹。” 济云子微微笑道:“玄镜小友的变化之术的确精妙无方,可惜老道有一桩【寻气之术】,最擅追踪修士气息,你可以改变形貌、甚至压低修为,却怎么也遮掩不住本身的气息,自然逃不脱我的手掌心。” “不过小友这敛息之术倒是也厉害得很,老夫一双灵目看了过来,怎么看都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这法门当真不凡啊!” 荆雨没有接茬,倒是打了个哈哈,岔开了话题:“济云子道友是来截停我的?” 济云子指了指天穹,言道:“上面有些大人不想玄策真人结婴,特意派老道我来盯着小友,小友丹成金紫,前途无量,何必在玄策门这样的破落户吊死?若是现在肯加入【冥土道】,自有大好的道途,过个数百年的工夫,老道也要称一声【大人】了!” 荆雨心中嗤笑:“你一个假婴真人,寿元只怕所剩无几,再过几百年坟头草都三丈高了,还称什么大人!” 面上却道:“玄镜好大的面子,竟然能令【禾道宗】出动一位假婴真人在半路截留……” 济云子微微眯了眯眼睛:“小友毕竟是丹成金紫的盖世天骄,尊重些也是应有之义。” “也就是因着小友如今只是金丹中期,若是换成了【剑阁】的楚静生、【玄音阁】的燕归鸾、【松风阁】的齐白胜这样金丹后期的金紫天骄,那至少要出动整整三位假婴真人合而围之,方才有七八分留人的把握。” 荆雨听了此言,心中对结成紫气金丹的天骄能否以金丹后期的境界抗衡假婴真人也算有了数。 若是一对一,金丹后期的金紫天骄不说定然可以面对假婴真人战而胜之,但至少平分秋色或自保的问题应当是不大的。 否则也不至于要出动整整三位假婴真人才有七八分的把握留下金丹后期的金紫修士! 济云子见荆雨不说话,面色微微有些不耐:“怎么,小友这是要顽抗到底了?” “还不展露修为!” 济云子浑身法力涌动,气势勃发,忽地大喝道:“今日领教一番金紫神通!” 说罢,手中捏了个术法印记,化为一道冰锥,仅作试探打了出去。 可这冰锥竟然毫无阻滞地就这么穿过了荆雨的身体,在他的胸口处留下了一个透明的洞口。 那“荆雨”对着济云子诡异一笑,随即竟身形一散,竟原地化为了一滩脓血,就此没了声息。 第373章 泥胎古佛 “血肉分身!” 济云子脸色阴沉,望着地上这一滩脓血,喃喃道:“想不到竟然被一个后生晚辈骗了过去。” “哼,血肉分身必然要用自身精血炼制,这滩脓血中多半还剩些精血掺杂,且收集一些,不信寻不到他的本尊所在!” 济云子拿了个玉瓶儿,以法力摄取地上脓血,企图装入瓶中。 却不料自身法力触碰到脓血的那一刹那,一道道黑气迅速侵染法力,带着一股腥臭气息攀上了济云子的手臂! “血里有毒!”济云子惊怒道,连忙运转神通压制毒素…… ———— 百丈深的地底,一个灰袍身影身周弥漫着一层灰蒙蒙的玄光色彩,将他层层包裹起来,在坚实的土岩层下快速穿行。 这自然是荆雨本尊。 此时他整个人都包裹在【苦渡玄光】之中,丝毫气息不露,莫说是假婴真人,哪怕是元婴真君神念扫视之下也只能是一无所获。 除非化神天君出动,否则很难有人发现地底还有这么一位金丹修士疾速遁行。 而方才被禾道宗的济云子截住的,自然便是荆雨的【血傀身】了。 这秘法虽以精血炼出的分身仅能止步于筑基境界,对于如今的荆雨斗法方面已经帮助不大,却可无视空间距离操控,除非本尊或分身陷入了什么与现世完全隔绝的洞天之中,否则都可共享意识,用来诱敌、交际、行商都是极好的。 甚至荆雨还提前在那具【血傀身】中灌注了数种可侵蚀法力、污驳法躯的奇毒,一是为了防止其利用其中剩余的精血定位追踪,二也是试着暗算一二,虽说不可能凭借这几种毒药阴死那济云子,可恶心恶心此人也是好的。 荆雨【苦渡玄光】土遁之速极快,甚至不下于空中的遁速,又有敛息匿踪的神妙,一路根本没遇到任何危险,差不多两个月的工夫,这才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所在。 呼—— 遁出地底,荆雨浑身骨节崩响,竟化作一位身段妖娆的妙龄女子,又将气息压制到了金丹初期的程度,这才大摇大摆走在了大道上。 “咦?” 荆雨远远望去,发现前方不远处坐落着一尊高达千丈的泥胎古佛,这古佛呈现出久经岁月流逝的暗淡颜色,泥胎外壳已有不少开裂的纹路,古佛雕像呈现双手合十之相,面露慈悲,低眉顺目。 只可惜这泥胎古佛有一只眼睛不翼而飞,整个眼眶黑洞洞的,看着极为惊悚诡异,破坏了这古佛的慈悲之相。 而在这泥胎古佛之下,竟然有不少修士聚集,甚至还建造了不少由各式灵木搭建的棚户,组建成了一个小小的临时坊市。 荆雨飞了过去,却见那临时坊市中果然有不少摊位,零零散散的筑基练气低修正各自守在自己的摊位前叫卖。 他随手捉来一名筑基初期修士,那修士见了荆雨,浑身一个激灵,连忙下拜道:“下修拜见真人!” “这里是什么情况?且说说看。”荆雨问道。 “禀真人,您想必也是冲着这【弥尔山遗址】来的罢?”那筑基修士点头哈腰道:“几个月前附近太虚震动,一道秘境落在此处,那高达千丈的泥胎佛像正是这秘境在现世的显化!” “后来有见识广博的道友认出了这秘境是【弥尔山遗址】,此前一直在【浮屠仙洲】以及落星海西海处游曳,不知为何到了蓬莱仙洲……” “这秘境中天材地宝不少,多的是灵药灵草,甚至还有结丹灵物。” “后来就在一个月前,似乎有一位真人在其中找到了结婴的灵物,这才将此处的名气打响,吸引了不少金丹后期的大真人进入。” 那筑基修士低声道:“如今此地太虚稳固,【均天观】的高人预测此秘境至少还能在现世停留一年,前来寻求机缘的修士络绎不绝,不少脑子灵光的干脆在此地组建了个临时坊市,互通有无。” “结婴灵物?”荆雨抬了抬眉毛,饶有兴趣地问道:“可知晓是什么结婴灵物?” “好像是【百草须】?”筑基修士不确定道:“总之是一种灵草,这秘境虽然还够不上福地一级,可其中的好东西当真不少,似乎不止一种结婴灵物,前几日又有真人有所斩获,满载而出。” “看来【闻香苦莲子】尚且还未出现……”荆雨心中暗忖,点了点头,扔出五块灵石,言道:“赏你的。” “多谢真人赏赐!”几句问话便得了五块灵石,那筑基修士也是喜滋滋地收下,却见荆雨拔地而起,也不去管下方的坊市,径直飞到那泥胎古佛的头部处。 却见一位筑基后期的道士正端坐在一片祥云之上,那道士看着仙风道骨,道袍却是青色,其上画着一杆秤,一头担负【星月】之相,一头担负【宝土】之相,正是中州二观之中【均天观】的制式道袍。 那筑基道士见了荆雨这个金丹真人飞了上来,也不打怵,自那祥云中站起身来,只是微微拱了拱手:“这位前辈,这边。” 荆雨飞了过去,还未问话,那道士却抢先问道:“前辈可是来【弥尔山遗址】寻宝的?” 见荆雨轻轻点了点头,那道士又道:“前辈,此秘境在我【均天观】辖地,自然由【均天观】看顾,小道正是此地的看顾之人,前辈若要进去,小道却有几句话要交待。” “其一,这【弥尔山遗址】乃是古释修士所留的秘境,其中有些诡异,还请前辈小心。” “其二,自从秘境中出了结婴灵物的消息,已有不少金丹后期的大真人进入,前辈仅是金丹初期,还是有些危险,若要进入,最好只在外围寻一寻机缘,莫要深入。” “其三,【弥尔山遗址】既然落到了均天观的地界,自要抽一些好处……” 那道士笑容灿烂,伸出手来:“练气修士灵石十枚,筑基修士灵石百枚,金丹修士灵石千枚……交了灵石,【均天观】便为真人守住入口,保证不会有元婴真君进入扫荡!” 第374章 弥尔山遗址 荆雨暗暗道:“这【均天观】真是做得好生意,自家并不霸占秘境,反倒是为各地修士行了个方便,阻住了元婴真君进入扫荡,只收一个入场券的灵石……这才是细水长流之道。” “这【弥尔山遗址】降临现世还要持续一年多,不知多少修士进进出出,光这一年多的灵石进项便不知有多少了!” “不过【均天观】也是拿大,只遣了这一位筑基境的小道士在此地守着……” “若是这样都能阻住元婴真君,那【均天观】的威势未免也太惊人了!真不愧是中州域排名前三的庞然大物……” 既然【均天观】在此地定下了规矩,荆雨自然不会做什么挑战权威的愣头青,乖乖交上了一千灵石,待那筑基道士清点完毕后,这才点了点头:“前辈,数目没错……这【弥尔山遗址】的入口便在古佛缺了一只眼睛的眼眶内……小道在此预祝前辈满载而归!” “哦,对了,前辈,若是你出了秘境,再想进入,还得交一千枚灵石。” 那道士笑道:“若是前辈觉得不太划算,可多在秘境中停留些时日……” 荆雨摇了摇头,架起遁光飞入古佛那黑洞洞的眼眶之内,一时间天旋地转,下一刻便来到了一处破旧的佛寺之外。 荆雨摇身一变,化为了本来的面貌,四下观瞧。 这佛寺似乎被弃置已久,尽是一片残垣断壁的景象,还留在原地的残余墙体其上有不少斑驳之感,显然已经有了年月。 荆雨望着天穹之上忽隐忽现的黑色漩涡,心中了然:“这秘境之中的出入口也在不停移动,倒是杜绝了有人在出口处守株待兔的可能性了。” 他仔细端详了眼前的破败佛寺,神色略微谨慎了些许,慢慢踱步走了进去,发觉寺内更是破落,其内的小庙中供奉着一尊镀金佛像,那佛像的金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露出了内里的泥胎,佛台之前的贡盘早已空空如也,整个佛像前除了一张黄色蒲团,一只木鱼,再无它物。 荆雨走上前去,拿起了木鱼旁边的木槌,轻轻敲了几下。 梆,梆,梆…… 这几声木鱼敲罢,原本寂静无声的佛像忽然有了变化。 轰隆隆—— 荆雨猛地抬头看向那镀金佛像,随着一阵抖动,佛像其上仅剩的一点儿金漆竟然簌簌抖落了下来,那佛像的一只眼睛忽然碎裂开来,化为泥粉,露出了一道黑洞洞的眼眶,自其中留下了一行血泪。 下一刻,这佛像竟然“活”了过来,伸展躯体,手舞足蹈,大声哭喊道: “末法降临!何人渡我?” “末法降临!何人渡我?” 独眼佛像仅剩的一只眼睛忽然看向荆雨,诡异笑道:“好一具肉身之舟,正好渡我!” 说罢,这独眼佛像跳下了佛台,一把向荆雨抓来。 一道灰蒙蒙的法光扫过,将这佛像打得粉碎,荆雨定睛望去,竟然在一堆泥胎粉末中找到了一枚白色的舍利子。 “这是……一颗【白骨舍利】?”荆雨捡起那舍利子,皱眉道。 方才这佛像不过筑基境界的战力,对荆雨而言自然不会有什么威胁,一道苦渡玄光干脆利落打散了,却得到了这枚舍利子。 “这【白骨舍利】是魔道之物,乃是制作【白骨魔】这等鬼物的必需之材,却在一个佛像的肚子里,当真邪门。” 荆雨想道:“那【末法时代】指的又是什么?” “在【化神境】之上,便是【洞天境】,传说修到了洞天境的修士,便可在体内孕育空间,演化洞天……” “那体内洞天之中可以收纳活物,甚至生灵还能在洞天之内修行。” “而修仙界中则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现今游曳在太虚之中的种种秘境、福地、洞天……尽皆是高阶修士死后的体内世界所化!” “其中【秘境】等级最低,应是洞天境修士所留。” “而【福地】、【洞天】其内的种种物象演化更为完善,尤其是各大【洞天】,除去缺失了很多天地法则,其余几乎与现世没甚么分别了!那么这些福地洞天则有可能是洞天境之上,甚至仙人死后体内世界演化而来……” “按照这种说法,这【弥尔山秘境】说不定就是一位【洞天境】的释教修士的体内世界,而那独眼佛像口口声声所谓的【末法降临】,很有可能指的就是那释教修士寿元已尽?” 荆雨有些感慨道:“下界修士修到了【洞天境】,便会与现世相互排斥,必然会飞升上界……这本是最正统的飞升方式……” “可惜很多小界灵气稀薄,往往修不到洞天境界,只能化神期时便去闯空间通道,搏那一丝生机。” “但哪怕修到了【洞天境】,也仍然逃不脱生老病死之苦,死后体内世界陷入【末法】,连这秘境中的生灵都难逃灾厄了……” “哼!” 荆雨识海中传来一道冷哼,却是久不出声的【云顶天君】打开了话匣子: “化神后期修士去闯空间通道,怎么也有个七八成生还的概率,已经算是极高了,像是两万年前的【蓬莱天君】萧不疑,只怕能有十成十的把握生还!这等天骄,又何必等到在下界磨到【洞天境】再行飞升?” “原来是云顶前辈。”荆雨笑呵呵道:“不知化神中期、初期各有几分把握闯过空间通道?” “化神中期能有个两三成便不错了,至于化神初期?半成!那是绝代天骄的生还几率!寻常平庸些的化神初期修士只怕半成再打个对折的概率都未必能有。” “这也是为何仙洲界的化神修士大多都隐世不出,或退居幕后布局天下,都忙着修行呢!” 云顶天君冷笑道:“化神初期的修士寻机会进阶化神中期,化神中期则想望着化神后期,只有寿元将近时才会想要去搏一搏那十之二三的几率。” “至于化神后期修士?往往也要多打磨个数百上千年,尽量提升一些根基战力,才好去闯空间通道,否则好不容易修到了化神后期,却阴沟里翻了船,死在了飞升途中,岂非成了天下的笑柄?” 第375章 正道弟子 “怪事,那些化神修士飞升之后又回不来,你们怎知他们都是各有几成的成功几率?”荆雨奇道。 “你道是为何仙洲界会有这许多的秘境洞天?还不是上界大能死后所化,落到了下界。”云顶天君唏嘘道:“其中自有些记载仙界之事的玉简残片,单单是这只言片语的记载中,便描绘出了一个疆域无边、灵资遍地的仙家之所,飞升的魔力不正在于此?” 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能够多了解些上修的隐秘掌故,荆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继续追问道:“云顶前辈,按理说你此前也修到了化神中期的境界,为何不试一试闯空间通道?反倒是要想办法在下界转修鬼道,再续道途?” 云顶天君语气有些不善:“你以为在洞天中突破的瘸腿化神能与真正的化神修士相媲美?老夫实话与你说了,在洞天内突破的、炼化天道规则不完整的【伪化神】,虽然也能如同正常的化神修士一般修行突破,但哪怕修到了化神后期,只怕也敌不过正常的化神初期!” 荆雨有些意外:“差距这么大?” 云顶天君萧索道:“不然你以为为何偌大的神鼎仙朝只能龟缩在【神鼎天】之中?那洞天之中的化神修士哪怕一起降临现世,只怕现世中随便来一位化神中期修士便通通镇压了。” “修仙之人求的是长生逍遥,练就神通可不是为了受仙朝管束的,你们神鼎仙朝逆天而行,现在又在此自怨自艾……” 荆雨幸灾乐祸道:“该!” 忽地一道法力波动扫过,荆雨心中一动,敛去了气息,遁入土中,循着气息找了过去。 却见一男一女两名修士正在这庙宇的不远处斗法,荆雨以玄镜的探测手段观瞧,这两名修士俱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两人仙道根基尽皆不俗,恐怕不是寻常的根脚。 果然,那男修身着【丹鼎道】的道统服饰,女修却是【画皮道】的弟子,二人竟同为中州六道出身。 此时二人在空中闪转腾挪,丹鼎道的男修手中擎着一尊黄铜丹炉,滴溜溜地旋转着,在丹炉的气口处时不时跳出一枚枚宝丹,化作各种飞禽走兽,向那女修扑去。 而那女修身周则飘着三个唯有薄薄一层皮的纸人儿,各持刀剑弩器,与那些灵丹化就的飞禽走兽斗在一起。 荆雨瞧地分明,两人虽然斗法激烈,可却并非是生死之斗,瞧着倒更像切磋较技。 二人境界相当,根基仿佛,短时间内难分高下,可终究是那女修渐渐气力不支,气势弱了下来,又过了一刻钟的工夫,竟尔支持不住,被那丹鼎道男修灵丹化兽的手段逼到了角落。 “慢来!” 那画皮道的女修将三张【画皮】一收,抚平了微微散乱的气机,苦笑道:“这位丹鼎道的师兄,你这【灵丹化形】的神通果真是得了道统内长辈的真传,小妹甘拜下风,这【佛手定心果】便让与师兄了!” 丹鼎道的男修笑眯眯收起了丹炉,谦逊道:“师妹画皮道的手段才是炼到了出神入化地步,愚兄不过仗着御使灵丹化形只需激活其灵丹本身的玄妙,无需耗费太多法力,这才占了些优势,若是生死之斗,师妹用出那几道威力奇大的神通,愚兄未必是你的对手。” 说罢,将两人一侧的一株酷似佛手的灵果收入囊中,随即和颜悦色道:“如今这秘境的外围也被扫荡地差不多了,这位师妹可想去秘境内圈寻一寻机缘。” 画皮道女修面带苦笑:“此秘境金丹真人已来了不少,我等筑基修士何必去凑那个热闹?” “非也。”丹鼎道男修摇头道:“如今二观三阁六道的真人也来了不少,咱们不妨去投奔自家真人,说不得还能跟着分润些好处。” “倒是这个理。”女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这秘境诡异,我二人不妨结伴而行?” 男修笑道:“中州六道一向同气连枝,正是此理!” 随即二人竟然并肩而行,说说笑笑地离开了此地。 荆雨缓缓浮上地面,望着远去的二人,心中感叹:“到底是蓬莱正道,连在秘境中都这般体面。” 那【佛手定心果】乃是一味品相极好的结丹灵物,正合筑基后期修士之用,若是放在云川域,对于筑基后期修士而言,这便算是决定道途的大机缘了,只怕早已分出了生死,哪里是这样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 也不知是中州六道家大业大,这结丹灵物对于六道弟子而言只能算是一桩不错的机缘,还是二人当真恪守正道规矩,哪怕在秘境之中都不敢越雷池一步了。 “这外围俱是筑基级数的灵资,顶天了也就几味结丹灵物,不值得在此浪费时间,还是往秘境中心去罢。” ———— 这【弥尔山遗址】虽只是最次一级的秘境,可内里空间也当真不小,荆雨埋头遁行了许久,这才渐渐靠近了中心的位置。 待到遁行到了深处,荆雨忽地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这一片地底竟升起点点金色佛光,若非荆雨炼体有成,苦渡宝体坚韧,只怕这一撞便要受伤。 他自地底中钻了出来,望向四周,自己正置身于一片密林之中,又踩了踩地面,泛起了阵阵金色涟漪,显然是触发了什么阵法禁制。 “这秘境当真不凡,在中心区域的地底都留有密密麻麻的禁制。” 荆雨感慨了一阵,灵觉忽地微微泛起预感,远方传来一道灵机波动,荆雨运起目力望去,隐隐望得见一阵阵宝光发散而出。 “有宝物出世了?” 荆雨连忙飞了过去,却见在山林间立着一座大型佛龛,这佛龛之中立着一尊等人高的罗汉铜像,这铜像手中攥着一根长约五尺左右的齐眉棍,宝光便是从这棍中散发而出。 此时的罗汉铜像似乎活了过来,双手将那齐眉棍舞成了一片棍影,将自身守护地密不透风,在其左右两侧则各有一位金丹后期大真人驾驭着本命法宝,不断袭扰着这罗汉铜像。 第376章 齐白胜 “这棍子……” 荆雨微微凝目,忽地眉头一挑:“中品法宝!” “甚至是中品法宝中顶尖的品相!” 那齐眉棍通体乌黑,却又内蕴宝光,罗汉铜像只以单纯的武技应敌,并无术法神通显化,单凭这宝棍的材质硬扛,却暂时抵住了两名大真人的围攻,由此可知此棍所用的灵木材质定然极为上乘! 莫要看只是中品法宝,一般的金丹修士不过只能用一用下品法宝,到了元婴境界中品法宝才算普及,只看那宇文宝鼎成婴后的身家,有一大半都在自家那中品本命法宝【九州鼎】上…… 更何况这齐眉棍在中品法宝中亦算得上佳的品相了,给元婴中期的真君使用都不算跌份。 也难怪这两位大真人一人御刀、一人使锏,各自催动法宝全力攻敌,竟这般急切了。 “道友快些拿出真本事来,此地神通术法多方碰撞,灵气波动定然已惊动周边修士,若不速战速决,只怕徒为他人作嫁衣裳!”那御使一把长刀法宝的修士焦躁道。 “这铜像虽无神通,仅仅凭着一身铜皮铁骨,可着实是个难啃的骨头,战力并不在一般金丹后期修士之下,哪里是这般容易拿得下来的?” 那使铁锏的大真人鼓荡法力,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不耐烦道:“你若有什么杀招,不妨用一用看看,少在这里框我的底牌!” 过了半刻钟的工夫,两人依旧没能拿下这罗汉铜像,却听得脑后风声渐起,二人警惕回头观瞧,却是两名身着血色道袍的金丹修士到了。 这新到的两名金丹修士为一男一女,男修金丹后期修为,女修则是金丹中期,二人举止亲昵,似是一对道侣,见了那铜像手中的齐眉棍,脸上齐齐泛起了喜色,连声赞叹:“好宝贝!” 原本的两位大真人面色大变,使刀那人有些见识,看了二人的服饰失声道:“是【血符道】的真人!” “两位道友既然识得我二人的根脚,不妨就这般退去罢。”那血符道的男修神色淡然,似是理所应当道:“若是一会儿斗法收不住手,难免伤了和气。” 若看修为境界对比,其实还是原先两位大真人占优,可二人毕竟只是小门小户的出身,面对中州六道的金丹真人便凭白矮了一头,气势不免弱上了几分,那使刀的修士面色犹豫,显然已经有了退缩的念头。 “哼,中州六道了不起吗?王兄,那女子还是金丹中期,纵然是【血符道】的真人,也未必胜得过我二人合力!”使铁锏的修士冷哼了一声:“怎么说也是一件中品佛宝,哪里能说放弃便放弃的!若有人想以势压人……不是那般容易的!” 那血符道的女修此刻却抿嘴笑道:“并非是我二人要搬出【血符道】的身份压人,只是要明明白白告知两位道友,没必要在此白白浪费法力罢了……届时闹得个灰头土脸,场面只怕并不好看。” “若是两位道友不服气,那也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 “正要领教【血符道】神通!” 那使铁锏的修士大喝一声,运起了自家的本命铁锏,弃了罗汉铜像,冲着那金丹中期的血符女修砸了过去。 使刀的修士无奈,也只能跟了上去,心中骂道:“好个滑头,当先捏了个软柿子,却留下了一位血符道的大真人与我……” 而那罗汉铜像见无人针对自己,却又缓缓退回了那大型佛龛之中,将宝棍横到了胸前,龟缩起来。 “敕!” 却见血符道的一男一女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各自从袖口抽出了一沓散发着庞大血气的符箓,一扬手,便以符箓凝聚出数道厉害术法,将那两位大真人的本命法宝轻轻巧巧抵住。 “赤金法力……”荆雨微微眯起了双眼:“这【血符道】的两人竟然俱是丹成上品,只怕在门派之内也算是极为核心的弟子了。” 至于血符道现如今的金丹弟子中有没有丹成金紫的天骄?荆雨还真吃不准。 中州十二大顶级势力中,唯有【一山二观三阁】这六家才能保证每一代金丹皆有成金紫的天骄,其余六道毕竟稍逊,未必能保证金紫天骄不断代。 定了定神,荆雨并未急着出手,而是继续收敛气息,旁观这四人混战。 那血符道女修数种精妙符箓信手拈来,辅以一两道大威力神通,虽只是金丹中期,却与那使铁锏的大真人斗了个旗鼓相当,一时间竟然难分胜负。 而另一边,那使刀的大真人却在血符道男修的连环攻势下渐渐支持不住,不到盏茶的工夫,竟然败象已显。 “到底是祖上阔过,有化神的道统,这散修二人组根基寻常,术法神通宝物样样不如,竟被血符道的这两人打得抬不起头来,败下阵来已是顷刻之间的事情。”荆雨暗暗道。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上前当一个搅屎棍时,远方却传来一声声战马的嘶吼…… 随之而来的则是车轮滚动的声音。 轰隆隆—— “驾!” 在中心战团的四人自然也听到这异响,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其中那血符道的男修更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额间隐隐渗出了冷汗。 “驾!” 四人转头望去,却见一位儒生打扮的修士坐在一辆战车之中,双手持着缰绳,操控着两匹青铜材质的傀儡战马,拖着这战车迅速冲着四人碾了过来! “几位借过,借过!” 那儒生哈哈大笑,驾着战车横冲直撞,半点减速的意思都没有,眼见着便要撞到四人。 “土墙符!” 血符道男修神色阴沉,催动符箓,瞬间在面前架起了一面极为厚实的土墙。 “拒马符!” 血符道的女修则心有灵犀一般,在土墙的外侧又架起了一排拒马。 儒生仿佛并未看到土墙与拒马,反倒是猛地一扯缰绳,又提了提速:“土鸡瓦狗尔!” 轰! 战车与拒马土墙碰撞的一刹那,发出一道巨大的声响,却见原本藏在土墙之后的四名修士灰头土脸地四散飞逃,荆雨定睛一望,却发觉那战车与战车上的儒生修士竟尔毫发未损。 那儒生笑容灿烂,转头对着神情狼狈的四人拱了拱手: “松风阁中岳学宫教习【齐白胜】……见过四位道友!” 第377章 天骄风采 “齐白胜!” 听了这名字,四位金丹真人俱是面色一变,隐于暗处的荆雨也下意识挑了挑眉,原本古井不波的内心泛起丝丝涟漪,有了些跃跃欲试的心思: “【松风阁】当代的金紫修士,结丹引来天道紫气相贺的绝世天骄!” “据传此人是松风五岳里【中岳峰】峰主那位元婴后期大真君的亲传弟子,号称中岳千年来第一天骄,是与【剑阁】楚静生、【玄音阁】燕归鸾齐名的人物,中岳峰板上钉钉的下任峰主,暗暗里已经有幸进之徒称呼其为【中岳真人】了!” “如今此人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再有几十年的打磨,即可将一身法力修行地至臻至极,届时松风阁怕是要再添一位六窍往上的真君了!” 结成紫气金丹的修士根基不凡,结婴开窍的下限极高,保底个五窍可谓轻轻松松,只要做足了准备,六窍也不是难事。 须知丹成上品的修士能够婴成六窍便已是极限,还是万年出了那么一位幸运儿,逼得云玄策都要另辟蹊径,试一试用自创的元婴秘法来搏一搏六窍以上,紫气金丹却能轻易到达这一境界。 只是七窍往后便也难了,哪怕是丹成金紫的修士,也未必敢言把稳。 像是宇文宝戈这样婴成七窍的元婴修士,在丹成金紫的修士中也属上游。 至于像是【剑阁】李素玄这样八窍真君?已算得上千年来不世出的奇才,一千位元婴修士里有没有一位八窍元婴都是难说的事情。 如今高居【蓬莱山】的【蓬莱圣地】封山已久,可当代弟子中有没有八窍元婴?只怕还未可知。 九窍元婴更不必提,非得时来天地皆同力的运道,加上冠绝宇内的绝佳根基资质才有希望。 “金丹后期的金紫修士,不知我现如今与他孰强孰弱?”荆雨暗暗思忖,有些拿不准。 毕竟【无瑕金丹】的品相虽比【紫气金丹】更上一筹,可差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大,无瑕法力霸道无双,最擅消磨异种法力,可紫气金丹中的天道紫气自有神妙,并不被无瑕法力所克制,荆雨苦渡宝体中炼化了数道天道紫气,对其的神妙早已深有体会。 加上荆雨如今只是金丹中期的修为,终究是比这齐白胜低了一个小境界,道途越是往远处走,一个小境界往往便是难以逾越的天堑,也就是荆雨身负上界高明传承,加上这十年来恶补了一番术法神通运用构建的短板,这才有了比一比的心思。 “齐白胜……你就是松风阁当代金紫天骄……”【血符道】的女修银牙暗咬,一字一顿道:“你不在中岳书院当你的教习,来中州以北打什么秋风!” “原来是【血符道】的道友!” 齐白胜笑眯眯道:“几位道友既然识得齐某的根脚,不妨就这般退去罢。” “若是一会儿斗法收不住手,难免伤了和气。” 那血符道的女修脸色显现出一丝愠怒,齐白胜此言她不久前才对那两名金丹散修说过,想不到这般快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被用在了自己身上。 齐白胜此言明摆着是故意调侃,暗讽他们血符道仗着中州六道的道统之势压人,结果现世报来得太快,中州三阁道统的名声尚在六道之上,齐白胜又是如今松风阁金丹第一人,哪里是他们两个血符道的普通真传开罪得起的? 那血符道的男修倒是姿态摆得极低:“齐真人,你堂堂中岳之尊,甚么宝物灵资不是俯身皆得?哪里还用得着跑来与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出身的修士下场争食?” “宝物总是不嫌多的。” 齐白胜淡淡道:“几位请罢!留些力气去寻一寻结婴灵物,总好过在此消磨法力。” 血符道男修神色阴沉,转头对那两名金丹散修言道:“两位可否与我二人合力,先将这齐白胜逼退再说?” 那使铁锏的金丹真人怒道:“我呸,我们二人与你合作,最后还不是碰不到这法宝的一根毛?” 那血符道的女修讥笑道:“到底是破落户出身,还没弄清楚状况……无论是我们血符道还是齐白胜赢下这一战,不是都没你们的份?” “一会儿你们襄助一二,尚且能得一些助拳的灵资,这齐白胜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不信你问一问,若是帮着他来对付我们,可能得到什么好处?” 两名金丹散修将目光投向齐白胜,却见那儒生笑道:“血符道的师妹说得不错,你们若是襄助齐某,连半分灵资也拿不到,不过……” “本也用不着就是了!” “你们纵然四人齐上,我齐某又有何惧?” “好大的口气!” 在场的俱是金丹真人,放在修仙界任何地方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哪怕是修为境界最低的血符道女修也有抗衡大真人的手段,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辱? 纵使对方是一位丹成金紫的大真人,也未免瞧低了他们! “他战车笨重,避免正面交锋,只从侧方袭扰,动手!” 血符道男修当先一喝,祭出了自家的本命符箓,一道道血线在半空勾连成网,朝着齐白胜罩了过去。 那两名金丹散修见状也暗暗叹了口气,各自祭出法刀、铁锏,加入战团。 “【舞交衢】。” 那齐白胜一拉缰绳,原本笨重的战车竟然如同被施加了轻身术一般,轻而易举地绕过了法宝符箓的围攻,闪转腾挪之能竟然不下任何精妙遁法。 “【逐禽左】。” 数个闪动后,齐白胜驾着战车行至众人身侧,笑谈道:“齐某天资鲁钝,又算不得勤能补拙的学子,【君子六艺】不过粗通,其中唯有【御】、【射】二艺还算过得去,如今【御艺】诸位道友已然见识过了,不妨再指点指点齐某的【射艺】如何?” 言罢,齐白胜扔掉手中缰绳,任由青铜战马自行跑动,却以术法凝聚出了一张白金长弓,搭上了一支白羽箭,将这弓弦拉至满月,对准了那使铁锏的散修,干脆利落便是一箭! 第378章 偷宝贼 “嗖——” 这白羽箭的声音还未传到那金丹修士的耳朵里,箭尖儿便已是行至身前,这一箭来势汹汹,竟然早已突破了音障! “我会死!” 那修士下意识将本命铁锏护在身前,可箭尖儿的锋芒刮得脸上生疼,仍是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生死惧怖扑面而来,教他这个秘境之外威风赫赫的大真人口干舌燥,头晕目眩。 一道血色符箓突兀闪现到了修士身前,贴到了他的后心位置,下一刻,白羽箭将使锏修士的身体贯穿,一道血雾炸开,血符道的男修闷哼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可那惊魂未定的使锏的修士却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另一处位置。 “【替身血箓】……嘿嘿。”齐白胜兴致缺缺地笑了笑:“我倒想看看你能再用几次。” 血符道两名修士神色难看,齐白胜这一句话便见了工夫,是对他们血符道的道统传承了若指掌的表现,这话也算是一言切中要害,这【替身血箓】有以精血替死之妙,却不能多用,但如今他们四人围攻齐白胜一人,尚且这般战战兢兢,若是不小心折了一人,只怕败局便定下了,免不了被这位金紫天骄摧枯拉朽。 为了避免被逐个击破,血符道男修不得不耗费珍贵符箓神通保下这两名散修。 “齐白胜的弓箭厉害,近身却是弱点,若有炼体的道友,不妨试着靠近些。”血符道男修沉沉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那使刀的散修暗暗骂道:“这等天骄哪里有甚么短板可言,那羽箭这般迅捷,隔着老远都不好躲,若是走上近前,只怕神仙难救……” 躲在一旁的荆雨却知晓血符道男修是说到了点子上:“这齐白胜使用的射术也是以术法凝为弓箭完成的,可见多半不是法体双修,近身搏斗的确有些机会,总比远远地当一个靶子要强得多了!” 只是理论与实际毕竟是两码事,且不言齐白胜座下的战车足以拉开距离,哪怕是那两位散修的任意一位与齐白胜近身,只怕都是迅速败亡的结局。 四人团团围住驾驭战车的齐白胜,主力仍是血符道的两位金丹,那两名金丹散修则只是用一些外围袭扰的小手段,纵是如此,也是打得胆战心惊,时时刻刻关注着齐白胜双手,生怕他冷不丁再出一箭。 五人战作一团,术法、神通、宝物的光芒交相辉映,一片五彩斑斓之色,两位金丹散修越打越是焦躁,心中竟然颇有些遗憾惆怅的心绪,齐齐哀叹: “真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而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那佛龛中的罗汉铜像正定定站在佛台之上,只要无人主动攻击于它,这铜像便会渐渐恢复寂静,继续沉寂下来,守护佛龛。 可下一刻,原本已经沉寂的罗汉铜像忽然双眼微微闪动,泛出光芒,还未等其反应过来,一道明澄澄的法光自地底激射而出,将这铜像锁在了原地。 同时一道小小的水滴结结实实砸到了铜像胸口的位置,将这一身铜皮铁骨的塑身都砸出了碗大的凹陷出来! 轰! 巨大的声响让激烈斗法的五人齐齐一愣,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齐投来。 却见那水滴冲击的反震将铜像身躯几乎震散,铜像一时间握持不住手中的齐眉宝棍,竟尔脱手。 啪嗒—— 一只泛着玉质光泽、强而有力的大手稳稳接住了棍身,顺手将其收入了储物袋中。 齐白胜擅长射术,目力为诸修中最佳,一眼便看到那趁隙抢宝的修士是个披着灰袍,带着面具的鬼祟之人,如今得手,竟正要展开一双翅膀,运转遁术逃跑! “小贼休走!” 齐白胜大怒,这年头元婴不出,自有他齐某人纵横中州的快意,平日里都是他抢别人,今日竟教一个小贼坐收了渔翁之利,捡了他的漏! 见状也不废话,再一次凝聚出白金之弓,搭上了白羽箭,对准了那偷宝小贼的后心就是一箭! 嗖—— 锋锐的金属箭峰带着森森寒意,很快追上了那灰袍面具修士的身影。 就当众人以为那修士至少要被这一箭重伤之时,却见那灰袍修士掐指一算,竟然猛地转身,同样凝聚出了一柄长弓,搭上了一支碧绿色的小箭,拉弓满月,对准了来袭的白羽箭,同样来了一箭! 嗤嗤—— 两支箭的箭锋精准无误地对撞在一起,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反倒是两相消融,同时渐渐消弭无形了。 齐白胜神色一凛,讶然道:“术法之箭?” 这小贼竟然也精通术箭? 这松风阁的金紫天骄心中惊疑不定,暗暗道:“我那箭中可送入了一丝天道紫气,配合紫气金丹的法力,当是无往不利才是,怎会这般被消磨去了?” “可哪怕对方是元婴修士,元婴法力生出质变来,也该法力相冲,将我的术箭打散,发出煊赫景象才是,岂会这般不声不响消融无形之中?” “这小贼什么来头?” 此时齐白胜的好奇心远远盖过了方才被渔翁得利的愤怒,饶有兴味地盯着前方远去的身影,驾驭着战车追了过去:“小贼哪里跑!” “师兄!” 那血符道的女修唤了一声,神色急切:“可要追么?” “追什么追!” 血符道男修神色一沉:“那偷宝贼一道术法,竟与齐白胜平分秋色,又隐藏行迹,只怕是哪一家道统的后期金紫天骄……” “若是他们二人联手,我们四人填上去也不过是送菜的命,这里毕竟还是秘境之中,对方未必会顾及着正道的规矩,该下杀手还是不会手软的!”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 “中州三阁同气连枝,况且剑阁的楚静生是纯粹剑修,定然不屑这般隐藏身份;方才的术法又不像是玄音阁燕归鸾的音律道路数……” “难不成是【均天观】或【两仪观】的牛鼻子?” 血符道男修摇了摇头,实在猜不出来那人的身份,转头望向那失了宝棍的罗汉铜像,咬了咬牙: “且再翻一翻这佛龛,说不得便有遗漏的宝物!” 第379章 末法时代 白金色的遁光自低空掠过,将其下林木的枝叶扫地漫天飞舞,遁光之内隐隐绰绰看得见一尊青铜战车,两匹高大神骏的青铜战马高声嘶鸣,战车之上还有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正手执缰绳,专心致志驾驭着战车,宛若天上神灵。 与其相对的,这道白金色遁光前方的灰色遁光便毫不起眼,其中同样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唯有背后的一双金色羽翅还有些华丽的模样,但也隐于了灰色玄光之中。 “跑,看你能跑到什么时候……” 齐白胜眯了眯眼睛,心忖道:“【五兵车】是我的本命法宝,用来驾驭赶路本就消耗不了太多法力,这偷宝贼哪怕有那翅膀法宝辅助,消耗也定然远胜于我,总有法力耗尽的时候。” “若我是偷宝贼,定然会趁着法力耗尽之前反戈一击……” 仿佛验证了齐白胜心中所想,前方的荆雨忽然遁光一消,背后羽翅变化为一对蝉翼,竟直接掉头向齐白胜的战车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我这战车一旦跑起来,便有万钧之重,这小子不要命了?” 齐白胜手执缰绳,忽地感觉一道明澄澄的法光落下,自己的【五兵车】仿佛陷入泥沼,竟然一下子慢了下来,原本前冲的巨力也消解了不少。 此时戴着面具的荆雨已经逼近战车,拿出了他方才得到的那根法宝长棍,劈头盖脸便向战车中的齐白胜砸了下去! “当——” 两面盾牌适时挡住了荆雨这一棍,他定睛望去,却发现只一刹那的工夫,齐白胜所在的战车中竟然冒出了五名青铜士兵。 其中两名士兵手持刀盾,挡在齐白胜身前,正以手中盾牌架住了荆雨这势大力沉的一棍。 还有两名士兵手持长矛,循着盾牌的间隙向荆雨攒刺而来。 最后在战车尾部的那名士兵手执一杆战旗,不断摇动,荆雨只觉周围似有一股绝强的束缚力将自己锁在了原地,似乎是什么封禁锁闭的阵法。 齐白胜嘴角微翘:“早已防着你近身了!我这【五兵车】可并非只有驾驭遁行之能……” 荆雨面前浮现出一面龟甲,挡住了那两名长矛士兵的攒刺,随即屈指一弹,一枚【一元重水】打向了车尾毫无防备的掌旗士兵。 嘭! 一元重水携带的巨力将那掌旗士兵的手臂连带着胸口打得凹陷了下去,挥旗的动作自然一停,荆雨顿觉浑身轻松了不少,飘然而退。 下一刻,那掌旗士兵原本凹陷变形的手臂与胸口竟然缓缓恢复了原状,重新拿起了那一面大旗,威风凛凛地站在齐白胜身后。 “拘役法光、重水神通、金丹体魄……你是玄镜道人?” 齐白胜浑身鼓荡的法力一消,战车上的五名士兵沉寂下来,变为雕塑,他看向仍然戴着面具、遮蔽形貌的荆雨,似乎猜到了面前修士的身份。 荆雨无奈地摘下面具,这便是他进入秘境后不再隐藏形貌的原因,若是遇上了齐白胜这样的强敌,自己也需用出压箱底的厉害神通才能应对,几乎不可能隐藏住根脚。 “久仰齐道友的大名,十年前玄镜初来中州,不过只在松风山门前停留了短短几个时辰,并未有机会踏足中岳峰,未能与齐道友坐而论道,倒是一直引以为憾。” 齐白胜上上下下打量着荆雨,忽地吓了一大跳道:“金丹中期?” 荆雨拢起了袖子,笑呵呵道:“齐道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齐白胜眼中闪过一抹深深忌惮:“道友好厉害的神通……” “此前齐某不止一次听过南岳峰主称赞玄镜道友神通玄妙、道行高深,有化神之资……只当是峰主成全后辈声名,却不想还是说得保守了!” “比不得齐道友的射御之道。”荆雨随意道。 “道友也是奔着这秘境中的三样结婴灵物而来的?”齐白胜问道。 “三样结婴灵物?不知是哪三样?” 荆雨还真不知道这秘境中有什么结婴灵物,唯有一味【闻香苦莲子】,是云玄策信誓旦旦确认过的。 “道友可知【弥尔山遗址】这名字的由来?”齐白胜笑问道。 “许是一座仙山的名字,或是甚么宗门?”荆雨猜测道。 “齐某此前也这么认为,但翻阅了阁中掌故,才知晓这秘境的原主人法号【弥尔山】。” 荆雨愕然道:“原来【弥尔山】是个人名?” “这位【弥尔山】大师乃是一位修古释的,坐化前应是【洞天期】的修为,自是上界修士,坐化之后,体内洞天化作这秘境,自天外落到了仙洲界来。” “道友可否觉得,此处虽为古释的道统之所,可多少有些邪气森森的模样?” 荆雨回想了一下此前遇到的那留下血泪的佛像,以及那一枚白骨舍利,确有此感,不禁点了点头:“这地方的确有些邪门。” “那便对了。”齐白胜冷笑道:“古释最需香火愿力,往往需要大批量的信众日日祭拜,在【洞天境】之前,信众分布在现世之中,往往被人占了地盘,或掳走了自家的信众,失了香火愿力的来源,顿时境界修为便要大跌,极不方便。” “可古释的处境在【洞天境】之后却有改善,原因自是因着修出了体内洞天之后,便可将自家信众收纳进洞天之中,只要本尊不身死,便无人抢得走洞天内的信众。” “这位弥尔山大师自然也在体内洞天养了一大批信众为其提供香火愿力。” “可古释的信众毕竟是真正的生灵,与古释并非共生关系,齐某翻阅阁中秘辛,得知许多上界修古释的高僧大德,在寿尽坐化前都会将体内洞天内的信众放出,任其改信他修或干脆自己修行……” “而【弥尔山】或许是因着寿元将尽,心中滋生了魔念,竟尔将体内信众封锁在洞天之中,教他们为自己陪葬!” “这便是体内世界中信众们的【末法时代】!” 第380章 佛宫出世 “此举实在有伤天和,诸多信众原本虔信佛修,却也心生怨气,不得抒发。” “最后香火愿力反噬,化为一种古释教特有的妖邪——【佛妖】。” “道友此前看到的泥胎、铜像、金身……多为佛妖,多有生前的几分神通,以及化妖后的玄妙,极为难缠。” “好在这些信众生前多为凡人,或是境界低微的修士,以至于哪怕化作佛妖后修为也高不到哪去,顶天了也就是金丹期而已,对我等威胁不大。” “这【弥尔山遗址】近千年以来落下现世足足六次,其中四次在【浮屠仙洲】,一次落到了【西海】,最近的一次便是落到蓬莱中州这里了。” 齐白胜似乎对这秘境所知甚多,侃侃而谈道:“前五次落下现世,当地修士在这秘境中搜罗出的天材地宝中,结婴灵物一共出现过三种,分别是【百草须】、【紫云棘藤】、【闻香苦莲子】。” “这秘境中真正值钱的灵物都在秘境中心的【弥尔山佛宫】之内,乃是弥尔山【信首】平日里的修行起居之所。” “这佛宫平日里沉入地下,被诸多禁制闭锁,唯有特定时间才会升出地面,这时才是夺宝的好时机。” “玄镜道友若是想要求结婴灵物,只怕尚且有几日好等。” 荆雨良久无语,心中感慨:“不愧是中州三阁的核心真传,只怕阁中对天下各大秘境其内的情报极为详尽!这不就占尽先机了?” 云玄策走前除了交待这秘境中会有【闻香苦莲子】出现之外,其余一概不知,只能让荆雨一人蒙头乱窜,纯碰机缘。 哪里像是齐白胜这般,进入秘境前早已将此地的情报搜集地七七八八,进了秘境如同进了后花园一般闲庭信步,哪里有宝物,什么时候有宝物,尽皆了然于心,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此前我只觉得松风阁这等化神道统只在功法传承源远流长、化神元婴坐镇其中,便已盖压群宗,如今看来,道统中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信息差也是教诸宗望尘而莫及的绝望壁垒!” “玄镜道友,此时距离【弥尔山佛宫】出世尚且还有些日子要等,不妨结伴同行,互相切磋一番术法,印证几道神通,也算排遣孤寂了。” “能与中岳学宫的齐真人交流切磋,玄镜倒是求之不得。”荆雨点了点头,微笑道。 “呵呵,道友根基不凡,人品素雅,倒也难怪得了萧峰主青眼,甚至要将道友当作未来峰主培养。” “那只是萧前辈一时爱才之言,倒也作不得数。” “非也。”齐白胜摇了摇头:“南岳峰数百年来并无杰出人才,眼见着也是青黄不接的局面,萧峰主难免有些病急乱投医了……按着中州三阁的规格,能担当五岳峰主的人选,必然是打小便在阁中培养,哪里能够去寻半路出家的修士。” “我记得萧前辈如今应当也才一千三百余岁罢?不是尚有六百余年的寿元?更不要说还有些化神的想望,何必这般急迫。” “话不是这般说的。”齐白胜唏嘘道:“很多时候是情势不等人,如今五海四洲俱是暗流涌动,不知何时便会乱起来,哪怕中州乃蓬莱中心,也不是绝对安稳的,萧峰主也是未雨绸缪。” “中州三阁虽说同气连枝,向来守望相助,可松风五岳中为何是【南岳】与【剑阁】关系最好?未尝没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 “同病相怜?”荆雨挑了挑眉。 齐白胜打了个哈哈,随意换了个话题搪塞了过去,显然不想在【剑阁】的事情上多说,见其顾左右而言他,荆雨也只能按捺住内心的好奇,暂时熄了追问的心思。 二人化光而行,一路上随意收了些不算值钱的灵草灵物,很快来到了【弥尔山遗址】的中心位置——一道看不见底部的深渊。 “那佛宫便在这深渊之下,估摸着长则数个月,短则几日,便会升起,如今深渊中有层层叠叠的闭锁禁制,哪怕是元婴真君来了也打不破,就没必要白费功夫了。”齐白胜淡然道。 此时深渊旁已有不少金丹修士在此候着,有的修士甚至已经结庐而居,搭起了几个临时洞府,便在此地修行,显然也是一刻都不得闲的苦修士。 在此候着的修士有人明显认出了齐白胜,尽皆面色微变,眼底有了几分忧虑,齐白胜却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这秘境虽是上界修士死后所化,可惜并无太多元婴级数的灵资宝物,三种结婴灵物已算得上第一梯队的好东西了,因而来此寻机缘的也多是金丹修士,连假婴真人都见不到,倒是没甚么大意思。” 荆雨忍不住道:“齐道友还是少说这种话为妙,玄镜略微精通卜筮,道友岂不闻一语成谶……” 两人在此等了整整一个月,周围又陆陆续续来了十余位金丹修士,如今深渊周边也聚拢了差不多三四十位金丹。 敢于在此地等候的,大多数都是金丹后期的大真人,哪怕有零星的几位金丹中期,也俱是大派中的金丹真传,自问有与大真人抗衡的底气。 当然,按照齐白胜的话来说,俱是“土鸡瓦狗”,可谓“不堪一击尔”。 这一日天光昭昭,深渊中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异响,不少守在此处的金丹修士都飞到了深渊上空,静静观瞧其中变化。 俄顷,一道明光灿烂的巍峨佛宫自深渊中缓缓升起,四周地貌陡然变化,渐渐隆出了一座仙山,那佛宫便安然坐落在仙山之顶,其中隐隐有禅音佛唱之声,教人的心绪都宁静了下来。 “佛宫出世了!” 齐白胜四下逡巡,并未找到他想见的那人,微微感慨:“可惜【均天观】的小牛鼻子未曾到场,倒是少了许多乐趣。” 随即转头向荆雨言道:“玄镜道友,如今佛宫出世,其内宝物众多,宫内夺宝,只是各凭本事好了!” 第381章 进入佛宫 齐白胜语气轻松写意,浑不似一旁诸位金丹真人那般神情凝重,竟似对此佛宫中的宝物并不在意一般。 荆雨点了点头,言道:“理当如此……” 两人正交谈间,那佛宫大门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中缓缓开启,荆雨将此前夺得的法宝长棍握在手中,随着诸金丹鱼贯而入。 他这些日子炼化了这中品法宝,知晓了这件佛兵名为【宝象齐眉棍】,虽是法宝,但实际上并无太多神异,只有一道自带的神通,便是注入法力后,可以分化出九道棍影伤敌。 若只是这般看,不过中品法宝中垫底的货色,可此棍偏生材质坚韧,用的是【玄铁木芯】与【碎星金精】两种极好的灵物所筑,与其说是法宝,倒不如说是一件更合炼体士使用的宝兵。 荆雨本就喜好钝器,这宝象棍用着可谓极为顺手,也就一直握持在手中,倒是与一旁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的诸多金丹真人大不类同了。 可如今进入佛宫中的诸多金丹真人此时却并没有时间关注荆雨,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佛宫大厅中不停走动的一个个僧人。 这些头顶光光的僧人一个个虽看起来是个人形,可偏偏都是泥塑的外表,看着更像是一个个会走动的泥雕,有的甚至泥塑外壳上布满了细碎的裂纹,仿佛下一刻便会一下子散成碎末一般。 可进入佛宫的金丹真人们却死死盯住了这些四处走动的泥塑僧人,看着这些僧人手捧着托盘中的宝物,目露贪婪之色。 齐白胜双手背在身后,笑了笑,向荆雨传音道:“玄镜道友,你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荆雨眯了眯眼睛,缓缓道:“这些泥塑僧人……是【佛妖】?” “正是!” 齐白胜点了点头:“这佛宫本就是【弥尔山遗址】中聚集香火愿力的祭祀之所,据说治下信众定期便要将搜集而来的香火愿力送到佛宫,由这秘境之中的信众之首亲自祭祀,奉献给【弥尔山】。” “据此前在这秘境中流出的典籍介绍,有前辈推测【弥尔山】坐化之时,正好是佛宫祭祀的日子,整个佛宫上上下下的僧人正在准备贡品,举办祭祀大典。” “待到【弥尔山】真正坐化,整个秘境进入【末法时代】,天地崩坏,这佛宫也随之沉入深渊,唯有特定时日才会升起。” “而这些死去的僧人也有不少化为【佛妖】,但只是循着生前的轨迹行事,如同一具具行尸走肉一般。” “他们手中端着的,正是祭祀所用的贡品,而这些【贡品】便是佛宫中天材地宝的来源。” 齐白胜笑道:“若是这些贡品被外来的修士抢了去,待到佛宫下一次出世,这些【佛妖】便会重新从仓库挑选出新的贡品补上缺漏,继续重复祭祀大典的流程,也是这佛宫内所藏甚多,才能让外来修士一次次扫荡搜刮,也没被薅个干净。” “走罢,玄镜道友,去内殿看一看。” 荆雨疑惑道:“你不抢这里的贡品?” “这些泥塑的佛妖不过是筑基境的修为,手中端着的贡品能好到哪里去?真正的好东西都在内殿呢!” 果然,此处只留下了些境界略低的金丹真人在此扫荡,金丹中期、金丹后期的修士几乎都急匆匆往内殿去了。 二人到了内殿,发觉这里的佛妖已变成了青铜所铸,手中端着的贡品也肉眼可见名贵了许多,竟然开始见到不少金丹级数的好东西。 一位金丹中期真人按捺不住心中贪念,觑准了一名青铜僧人手中的一株灵花,便要以法力摄取过来。 岂知那青铜僧人猛地抬起了头,黑洞洞的眼眶扫向这金丹修士,大叫道:“有贼人!护卫僧何在!” 下一刻,竟从内殿的门柱之后跳出了两名金丹中期修为的青铜僧人,各手持一支月牙铲,气势汹汹冲着那金丹中期修士扫去。 齐白胜幸灾乐祸道:“这里的贡品不是那么好拿的,若是寻常的贡品,只会遭到那佛妖本身的反击,可若是诸如这佛妖手中【七相欲合花】这样的灵物,便会引起【护卫僧】的注意,【护卫僧】战力不等,如今还只是最外层,若到了深层,遇到了金丹圆满修为的僧人,便须数位大真人联手应敌不可。” “这内殿越往深处,出现珍稀灵物的概率便越高,在内殿的最深处,有一处【佛祭台】,那台子上摆放的贡品才是最为珍贵的……但本身也有阵法与护卫僧人守护,须先打退了一批护卫的僧人,再将那阵法破去,再于诸多大真人混战之中拔得头筹,方才能拿到那最好的贡品。” “许多金丹修士没那个能力,自然退而求其次,不过玄镜道友若是目标只是结婴灵物的话,倒也不必去凑这个热闹。” 齐白胜悠悠道:“一般来说,结婴灵物只会在内殿深处的某一个修为接近金丹圆满的青铜佛妖手中的托盘内,还上不了【佛祭台】。” “走,去看看这一次【佛祭台】上的宝物是什么?”齐白胜兴冲冲地向佛宫深处走去。 荆雨此行本就是为了【闻香苦莲子】而来,自然要先拿到这莲子才行,至于其它的宝物,不过是锦上添花,并不急迫。 闻言也随着齐白胜的脚步,小心翼翼绕过了四处走动的青铜佛妖,往佛祭台的方向跟了过去。 这些在内殿端着贡品四处走动的青铜佛妖并无太多反应,果真只是循着本能行事,只要不出手攻击他们,或是抢夺佛妖手中的贡品,他们并不理会这些外界修士。 荆雨随着齐白胜一路七拐八拐,顺顺利利地来到了【佛祭台】处,荆雨远远望去,果然见到了前方有一处阶梯高台,估摸着约有千阶左右,在高台的最上处立着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像,与外界显世的那一尊长相一模一样,同样缺失了一只眼睛,徒留下黑洞洞的眼眶。 第382章 闻香金莲子 而在这【佛祭台】的下方,正立着四尊金丹圆满修为的【护卫僧】,各自握持着一支【宝象齐眉棍】,威风凛凛地立在台下。 荆雨张了张嘴,看向手中的那一支长棍,心想:“原来这是佛宫中护卫僧的制式装备?” 而在这【佛祭台】的下方左侧处,正有一金身佛像低眉顺目,双手合十,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之上,似在诵念经文。 齐白胜看向那金身佛像,第一次露出凝重神色,悄然传音道: “玄镜道友,看到那金身佛妖了么?此妖便是此佛宫中弥尔山【信首】所化,据说有元婴期的修为……不过他似乎被锁在了一个独立的小结界中,以往外来修士争夺那【佛祭台】上的宝物,也不见他出手,只是一贯低头诵经,倒也不必管他。” 荆雨望去,果见那元婴境界的【信首】并不理会他们这些外来修士,甚至懒得抬眼看一下。 此时同样来到佛祭台之下的还有十余位金丹修士,尽皆是金丹后期的大真人,目光同时看向【佛祭台】上放置的贡品,只不过这高台似乎有一道迷雾阵法,致使其中的贡品看不真切。 “论及阵法之道,还要数着【均天观】的定岐真人……” 一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道士缓步走出,对着诸金丹拱了拱手:“诸位承让……” “定岐道长,你的阵法造诣我们是服气的,届时若是夺得了佛祭台上的宝物,【均天观】又为此处地主,自然会分润您一份灵资……”另一位大真人言道。 定岐真人抚须道:“在秘境之中争夺宝物,向来是各凭本事,哪怕并无老道,区区一道阵法,也拦不住诸位……老道虽出身【均天观】,可也不会拿出身道统压人,诸位尽可放心。” 随即看向这【佛祭台】的守护阵法,片刻后眯着眼睛言道:“此阵有些门道,兼具【遮掩】、【守护】之效,其中【遮掩】的部分好解,以老道的阵法造诣,不过片刻而已。” “而【守护】之阵则麻烦许多,若是要一个个寻找阵眼、破坏节点,耗时日久,倒还不如暴力破解来得快些,须诸位道友合力破之了。” 定岐真人目光扫向那四名金丹圆满的护卫僧,言道:“先将这四名佛妖料理了,老道即刻着手破除【遮掩】部分的阵法!” 在场的金丹后期大真人十余位,联手自然不会连四名金丹圆满的佛妖都拿不下来,废了一番手脚后,将这四大佛妖打成碎片,定岐真人也不罗嗦,立刻着手破解起遮掩的阵法。 过了一时半刻的工夫,定岐真人一道法力打入佛祭台之中,一时间高台震动,原本弥漫在祭台之上的迷雾渐渐散去。 “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佛祭台】上的宝物是什么好东西。” 齐白胜目光灼灼道:“据传这【弥尔山遗址】前几次落下太虚,有人在这【佛祭台】上得到过上品法宝,也不知真假……” 下一刻迷雾散尽,一株泛着淡淡金色的莲蓬静静安放在佛祭台之上,这莲蓬生有九眼,每一个莲蓬眼中都镶嵌着一枚金光灿灿的莲子。 “结婴灵物!” “闻香苦莲子?” 齐白胜皱了皱眉头,有些失望:“不对啊?结婴灵物虽然珍贵,但论及价值绝不该放到【佛祭台】上去才是……有些不够格了。” 荆雨却有些无奈,原本他不欲争抢佛祭台上的宝物,是打着拿了【闻香苦莲子】之后,再针对性地抢一抢价值略次些的贡品,见好就收的。 想不到还是要等到这佛祭台上的阵法破除,抢个头筹出来。 可转念一想,这一次佛祭台上的宝物并不算特别珍贵,应当不会有太多金丹真人哄抢了罢? 岂知离得最近的定岐真人仔细端详了那高台上的金色莲蓬,忽地双目瞪得滚圆,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这是……” 他话说了一半,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闭口不言。 可越来越多的金丹真人反应了过来,看向那高台上的灵物,顷刻之后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不对!这不是【闻香苦莲子】!苦莲子的莲蓬是青绿之色,莲子则为黑色,与这金色莲蓬莲子的外观不符啊?” “这是……这是……” 此前与齐白胜斗法的那血符道男修终于看出了端倪,失声道: “这是【闻香金莲子】!” “什么?” “能够给死婴开窍的【闻香金莲子】?” “啊?” 荆雨自然也听过这灵物的鼎鼎大名,两道灵物虽只有一字之差,可效果确实天差地别。 【闻香苦莲子】不过是一味尚算不错的结婴灵物,虽然珍惜,但仍是有价的物事。 可这【闻香金莲子】却是传说中的灵物了,据说此物辅以多味灵药,可以给已经定型的死婴开窍! 虽说限制颇大,一位假婴修士此生只能用一枚莲子,若是再用第二枚,便无任何效用。 且这金莲子也只能有三成几率后天开启窍穴…… 可死婴变作【一窍元婴】,那毕竟是真君的伟力与足足延寿一千二百载! 几乎便是每一位假婴真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而这里有足足九枚【闻香金莲子】! 便是九位假婴真人进阶元婴的大机缘! “坏了……” 齐白胜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诸多金丹修士,面色微变:“附近宗门的修士已经开始通知门中的假婴真人了……” “玄镜道友!情况有变,你可需求一枚金莲子?” 荆雨挑了挑眉:“我本是需要【闻香苦莲子】的……可这一次佛宫中兴许没有?” “【闻香金莲子】是苦莲子的上位之物,效用只会更好,但用来结婴时辅助开窍,还是有些暴殄天物了!”齐白胜苦笑道:“如今这场中的金丹真人若是哪一位得了一枚金莲子,是绝无可能拿去结婴的。” “他们只需将这金莲子卖给一位假婴真人,只怕能换来至少五件结婴灵物!” 第383章 真君威压 “五件?只怕十件都换得了!”荆雨喃喃道:“便是要耗用掉一位假婴真人的全部身家又如何?只要元婴一成,什么样的代价都值得……” “诸位!如今【闻香金莲子】出世,只怕有人已经传出了音讯……甚至遣派秘境中的后辈弟子出秘境通知宗门的假婴真人……” 一位金丹后期修士扬声道:“太远的且不提,周边道统的假婴真人必然蜂拥而至,在场的道友合力将这防护阵法破去,说不得能赶在假婴真人齐聚之前将金莲子夺到手中!” “是极,是极!” 在场的金丹修士如梦方醒,连忙各自施展术法神通、法宝傀儡……下了狠力气攻打这【佛祭台】的防护阵法,可这阵法位格颇高,虽有灵光闪动,却一副固若金汤的模样,教人见了便有些气馁。 方才破去了遮掩阵法的定岐真人皱了皱眉头,言道:“诸位道友不妨用几分真本事出来,若是按照这个进度,要破去这防护阵法,怎么也得一两个月的时间了!” 齐白胜手中白金之弓凝聚,一连射出了五支连珠羽箭,将那阵法护罩打得一阵摇动,听了定岐真人所言,也不由神色一沉,下一刻便偷偷传音给荆雨道: “玄镜道友,打个商量如何?” 荆雨抡着【宝象齐眉棍】对着那阵法砸了好几下,闻言停下了手中动作,疑惑道:“齐道友有何指教?” “我瞧着这阵法不是一时半会儿可破的,后续只怕要来不少假婴真人,玄镜道友可否与齐某暂时联手?” 齐白胜低声道:“齐某在阁中有一位关系莫逆的长辈便是假婴修士,此次无论如何也是要抢到一枚金莲子的……可哪怕齐某再如何托大,最多也就能与一位假婴真人平分秋色而已,若是复数假婴齐上,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了。” “道友神通惊人,战力强横,你我联手,抢来两枚金莲子不成问题……”齐白胜言道:“届时你我一人一枚,我以【五兵车】载着道友突出重围,大家各回各家,皆大欢喜!” 荆雨点了点头,也知晓合则两利的道理,闻言道:“那边请齐道友立下心魔誓言,也好放心。” 齐白胜言道:“这是应当的!你我若不互相结下誓言,齐某岂敢将后背交给道友?” 两人各自发下心魔誓言后,荆雨忽地有个疑问:“齐道友,这【闻香金莲子】有给死婴开窍的神妙,按理说算是极为珍贵的灵物了,会不会有元婴真君进入秘境?毕竟哪怕是最次的【一窍真君】,哪一家道统会嫌多呢?” “况且此处是【均天观】辖地,作为中州二观之一,随便来一位元婴后期的大真君,这秘境顷刻间便一口气被扫荡完全了,哪里还有我们这些金丹修士的份?” 齐白胜笑道:“玄镜道友请放宽心,【元婴不得入】是【均天观】在此地立下的规矩,区区【闻香金莲子】,还不至于让中州二观出尔反尔。” “莫说是别家的元婴进不来,便是【均天观】自家的真君也不会出现在秘境中!均天观的真君反倒是要替我们守住秘境入口呢!” ———— 弥尔山遗址入口处 均天观的年轻小道士正斜躺在祥云之上,望着几根手指间那团不断跃动的小火苗怔怔出神。 看守秘境入口是个安稳但无聊的活计,如今他已经百无聊赖到开始玩弄术法。 忽然那黑洞洞的眼眶中传来阵阵响动,一道劲风掠过,小道士下意识板正了身躯,作出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侧眼一看,却是几名筑基修士行色匆匆地自秘境中飞了出来。 那几名筑基修士甫一出了秘境,便嘴唇嗡动,将讯息录入了一道传讯灵符,不知送去何处了。 小道士竖起了耳朵,下意识便想要运用天视地听之术窥听一二,他出身宗门嫡系,虽只是筑基修为,可神通传承不俗,当真掌握了几门窥听的妙法……可又想到自家毕竟是中州域数一数二的道统,此举未免阴私猥琐,这才按捺住了好奇。 后面几日陆续有低阶修士行色匆忙地从秘境中飞了出来,寻了一两位问询,也是含含糊糊不说实话,倒让小道士愈发拿捏不准情况:“怪事,距离秘境遁入太虚应还有一年左右,怎得一个个都这般早便出来了?” 又过了数日,一位假婴真人运转遁光,急匆匆飞来这秘境的入口,那小道士不敢托大,连忙迎了上去,言道:“这位前辈,此地是【均天观】下辖,金丹一千灵石,假婴真人却须两千枚灵石入场……” 话未说完,那假婴真人便扔出一枚储物袋,头也不回地钻入了那泥塑佛像黑洞洞的眼眶之中。 小道士愣了一下,打开储物袋一看,果真是整整齐齐的两千枚灵石,一块儿不多、一块儿不少。 “赶着去投胎么?”小道士暗暗腹诽了一句,却见远处光华四溢,又有两道遁光驰来。 待得遁光消弭,小道士面色一惊:“怎得又是两位假婴真人?这秘境中难不成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两位前辈……” 又是两枚储物袋扔了过来,小道士接在手中,神色莫名。 就当他愣神的当口,附近太虚震动,自虚空之中走出一个小小的元婴,便要往那秘境里钻。 “诶?这位大人!” 小道士连忙拦住这元婴,定定望去,低眉道:“原来是【大嵊宗】的乌真君……此秘境唯有元婴境界之下的修士才可进入,大人还请止步。” 那小小元婴挑了挑眉,沉沉道:“无非是多出些灵石……五千灵石够不够?” “不是灵石的事情。”小道士不卑不亢道:“门中长辈特意交代过,此地元婴不得入,小道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大人不要让小道为难。” “好好好,【均天观】好大的威风!区区一个筑基弟子都敢对本君吆五喝六了!”那乌真君大怒道:“【大嵊宗】虽比不得【均天观】,也是中州有数的元婴道统,小辈真是不知所谓……” 滚滚灵压倾泻而出,那均天观的小道士却好似身负异宝,对元婴真君的灵压视若无睹,仿佛微风拂面,闻言只是神色淡然: “均天观的威风,大人只怕还未能得见呢。” 第384章 佛祭台异变 那元婴听了更是生怒,唯有单只的元婴眼窍中神通之光蓄势待发,似乎下一刻就要将这个不分尊卑的狂妄小道士一眼瞪死。 却见那小道士不慌不忙,自怀中取出了一枚形制古朴的玄铁令牌,其上雕琢了一杆称量天地,均平宇内的宝秤。 小道士对着那令牌吹了口气,顿时自令牌为中心,一道道黑白玄气的光彩晕染开来,将那秘境的入口罩住,随后开口道: “大人堂堂真君之尊,自然无需理会我这小小筑基,这道【均天玄铁令】唯有一丝警戒之用,只要大人的元婴跨过秘境入口,观中长辈立得感应。” “小道倒是有些好奇,这秘境中究竟有甚么了不得的宝物,值不值得大人不顾【均天观】的规矩,跨过这一道门槛?” “届时大人扫荡秘境,得了宝物,只看天上地下,罡天幽泉……有没有大人的容身之地了!” 小道士言罢,干脆端坐在祥云之上,双手捏了个道诀,手背垂在双膝,竟当着一位元婴真君的面闭目假寐起来。 那乌真君死死盯着悬在秘境入口的【均天玄铁令】,望着那道道垂落下来的黑白二气,竟破天荒地闪过了犹豫的神色,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还是恨恨地一拂袖,遁入了太虚之中,许是躲在了附近的某处虚空,冷眼观瞧此间情形。 ———— 弥尔山佛宫 术法神通之光弥漫各处,这大阵眼见摇摇欲坠,却又摇而不破,教一众真人心中焦躁。 此时除却最初的一批金丹修士之外,来到佛宫深处祭台之前的假婴真人已有足足八位,同样卯足了力气消磨阵法之力,希望能在更多的假婴修士到达前将此阵告破。 其中此前拦截荆雨血傀身的【禾道宗】济云子赫然在列,可此时明明见了荆雨,却早已没空理会他,只是死死盯住佛祭台之上的【闻香金莲子】,手中神通术法连珠一般打出去,只求快些将这阵法打破。 “乖乖,这【闻香金莲子】唯有九枚,如今却到了足足八位假婴真人,加上原本十余位大真人,这哪里够分?” 齐白胜咋舌道:“一会儿只怕有一场恶战,玄镜道友还需多加注意才是,咱们大好的道途,可不要阴沟里翻了船,折在了这种地方。” “你这乌鸦嘴还是少张为妙。” 荆雨头也不回,只闷头攻击阵法,却暗暗留了力,以应对接下来的混战。 定岐真人一双识阵的灵目闪了又闪,忽地面露喜色,言道:“此阵告破在即,诸位道友加一把劲!” 定岐真人不愧是均天观修士,一身阵道技艺当真非凡,这佛祭台的防护阵法闪了又闪,在众多术法神通持续不断的攻伐之下终于轰然破碎。 在阵法告破的那一刹那,在场的诸修士俱是法力鼓荡,一身神通之光并未有半分减弱,反倒是光芒愈发炽烈,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终归还是一位假婴真人按捺不住,运起遁光,便要冲向佛祭台。 见有了出头鸟,在场的众修纷纷动了,可这群在现世足以称尊做祖的高修在遁上了佛祭台上的阶梯后却纷纷下落,一时间痛呼之声此起彼伏…… “哎哟!怎得还有一道禁空禁制!” 被禁空禁制打落到阶梯上的一位金丹修士手疾眼快,将一张【轻身符】贴到了背后,运起脚力大踏步向上攀爬,却在迈入第一百层阶梯时又遇到一道重压临身,这位并不锤炼肉身体魄的仙修顿时身子一软,干脆被压在了原地,浑身法光缭绕,奋力撑起了一道防护罩,这才慢慢挪动回了第九十九层阶梯。 “不仅有禁空禁制,一百层阶梯后,还有一道重力禁制!” 定岐真人喃喃道:“怪事,观中关于【弥尔山遗址】的记载里未曾言过佛祭台上还有手段,除了护卫僧、去了防护阵法,本应畅通无阻了才是啊?” “本真人来!” 一位【合欲道】的假婴女修自告奋勇,当先迈入了一百层阶梯。 一般而言,假婴修士道途断绝,反倒是有不少时间精益其它手段,便会有不少假婴修士着手炼体,锤炼肉身法躯。 而【合欲道】行阴阳交媾之术,更需要保证肉身法躯坚韧,因而道统中炼体士甚众,这位假婴女修便是其中翘楚。 荆雨看着那假婴女修皮肤上流转的法躯宝光,暗暗道:“倒也是一位炼体入了金丹门槛的高手了!” 果然,这位合欲道的女修炼体境界非凡,可轻易将寻常金丹修士压服原地的重压在她肩上恍若无物,一口气连着登了两百层阶梯,竟然气定神闲,脸不红心不跳,没有半分不适。 可甫一踏入第三百层阶梯,这位合欲道的女修顿时面露痛苦之色,下一刻竟然双耳渗血,自耳鼓之内流下了两道血痕。 又有两名假婴真人踏入三百层阶梯,俱是捂住了双耳,却一时间支撑不住,败下了阵来。 “三百层后有梵音入耳,惑乱心神,不可不防!” “此地哪里有甚么梵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将目光集聚在了佛祭台下一直垂首念诵经文的【信首】身上,看着这金身佛妖低眉顺目、虔心礼佛的模样,一时齐齐沉默了下来。 “原来是这元婴佛妖念诵经文,这才听得到梵音佛唱……可为何只在三百层以上才听得到?” 一道白金之光闪过,原是齐白胜撑着法术护罩一路走了上来,踏入三百层阶梯,倒是神色如常,又在众修的希冀之下往前走了几步,却皱了皱眉头,复又退了下来。 “不成。” 齐白胜摇了摇头:“齐某的儒道清心神通倒是可暂时抵得住这梵音诱惑,不至于立地皈依,可齐某不曾炼体,只凭着一道操纵重力的秘法加上法力护体才硬撑着来到三百阶,往后重力、梵音的强度都大大增加,这近千层阶梯想要尽数趟过,只怕是天方夜谭了。” 第385章 吽 齐白胜话音未落,只见一旁有一道灰色身影“蹬蹬蹬”连越数阶,超过了齐白胜,来到了三百阶之上,却是荆雨。 荆雨感受了一番此处的重压,对他的苦渡宝体而言仍算不得太大的阻碍,至于那元婴佛妖诵念经文的梵音更是一丝一毫也影响不到他,所有惑乱心神的效果都被他的命格隔绝在外了。 “玄镜道友?”齐白胜神色一愣,心中升起一丝希冀来。 不只是他,场中诸修尽皆望向荆雨,心思有了些浮动。 望着众修士投来的目光,荆雨咧了咧嘴,装作一副全力抵挡梵音入耳的样子,艰难向上爬升,心中却思忖道: “这佛祭台的禁制厉害,又是针对肉身法躯,又是针对神魂……只怕要拦下九成九的修士,我走到台顶倒是不难,可这样一来岂非成了众矢之的?” “但若是耽搁太久,只怕整个中州域的假婴真人都要齐聚此间,如今的假婴修士尚且不多,但混战已是极为危险……若是一来上百位?只怕再如何天资惊人、气运隆厚也有陨落的风险!” 一时间荆雨竟有些踌躇不定,不知该不该一鼓作气走上去将那【闻香金莲子】?取下来。 旁人只当重压万钧、梵音难御,将这位玄镜道人难在了原地,纷纷鼓噪起来。 “老夫修行七百载,怎好教后生晚辈拔了头筹?” 一位须发皆白、面色黝黑的假婴真人也是被激起了心气,只瞧着此人一声大喝,身上法袍顿时寸寸碎裂,露出了其中鼓胀的肌肉,以秘法封闭了五感,大踏步跨上台阶。 但饶是此人法体双修,又封闭了五感,削弱了梵音的影响,可犹然一阵阵心浮气乱,在四百二十三阶处停了下来,竟不得寸进。 剩余的修士也是各显神通,有以炼体修为硬抗的,也有以秘法与法力抵消重力禁制的,甚至有人拿出了佛门本家清心正意的秘法抵御梵音,但无一走到千阶后的佛祭台之上,最远的也就走到了六百余阶。 荆雨本也在四百余阶的地方慢慢磨蹭着,却见佛宫内殿的入口处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位假婴真人到场,心中暗暗一叹,知晓实在不能耽搁了,于是“蹭蹭蹭”三步并作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佛台,转瞬便走到了千阶高台的尽头。 齐白胜眼珠子一突,几乎不敢置信,可下一刻心中便涌现出一阵狂喜:“好样的!” 在荆雨走上佛祭台的那一刹那,祭台之上供奉的那尊泥胎佛像忽地张开嘴巴,大喝了一声: “吽!” 这一个“吽”字将佛祭台上的细碎的梵音彻底冲散,连同禁空禁制、重力禁制都统统消弭无形,原本在佛祭台之下低声诵念经文的那一尊金身佛妖、元婴信首发出了绝望的呼号,竟尔仰面躺倒在地,身躯外壳上的金漆簌簌抖落,气息急速衰减下来。 荆雨只觉一道秘法信息随着这一声【吽】刻入了自己的脑海之中,但他此时来不及翻看识海,而是抓向安放在佛祭台上的那株金色莲蓬! “贼子敢尔!” 千层高台上的阵法禁制被破坏一空,几乎在场的所有修士都拼了命驾驭遁光冲向台顶的荆雨,手中术法神通的印记早早结好,瞬间便是杀招迸发! 荆雨似乎早已料到这种场面,手中捏着那株金色莲蓬,双指微曲,将莲蓬之内的九枚金莲子抠下了七枚,尽数弹到了不同的方向! “什么?” 众修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望着四散而飞的那七枚无主金莲子,哪里还理会荆雨?尽皆飞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枚,出手争抢起来。 此时驾驶着战车的齐白胜也与荆雨汇合,荆雨二话不说,将剩下的两枚金莲子弹给了齐白胜一枚,下一刻便一跃跳上了齐白胜的战车。 这位松风阁中岳学宫的金紫天骄冲着荆雨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赞道:“有勇有谋,有舍有得,道友好决断!合该你有望问鼎大道!” 荆雨神色淡然,并不言语,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事情。 如今在这佛宫之内的假婴真人、金丹后期大真人扎堆,他不可能独吞九枚【闻香金莲子】,否则在场的几十位修士一个集火,他再如何天命在身也要饮恨当场。 不如知足常乐,除却自家与齐白胜保底的这两枚金莲子之外,剩下的干脆统统撒出去,让他们争抢去罢! 如今那七枚金莲子被数十位修士争抢,诸修早已打出了真火,事关自家后续道途,哪里还会顾及什么点到为止的正道规矩?一个个杀招频出,几乎都奔着将对方置于死地。 “啊……” 一位金丹后期修士一时不查,受了两名假婴真人的夹击,两道本命法宝生生撕裂了金丹修士的法力护罩,将他直接斩成了数段。 可此时众人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还理会在围攻之中身陨的修士,一个个都盯着金莲子的去向,一时间术法神通之光充塞这小小的佛宫内殿之中,掀起了一阵阵灵气潮汐。 “快走!” 荆雨转头一看,原来是有几位修士见没甚么机会,猛然想起齐白胜与荆雨手中还有两枚金莲子,干脆气势汹汹朝着他们奔来,于是连忙催促齐白胜跑路。 齐白胜转头一看,自信满满道:“放心,我这【五兵车】遁行之速并不弱于假婴修士……” “坐稳了!” 这青年儒生猛地一拉缰绳,那两匹神骏非常的青铜战马顿时嘶鸣起来,踩着云气迅速飞出了佛宫内殿。 “休走……” 那几名修士眼见着战车越来越远,也是急了,其中三名假婴真人不再等待其余修士,全力运转遁光追了上去,其中便有那【禾道宗】的济云子。 剩余的几位金丹后期真人眼见着遁速不如,自己又不是如同假婴真人那般需求这金莲子,不由得大眼瞪小眼了一番,叹了口气,干脆又将目标转向了佛宫内其余的灵物上…… 第386章 祭符 白金色流光快速闪现,很快齐白胜便驾驭着【五兵车】飞出了佛宫,身后三名假婴真人紧追不舍,两者速度相近,谁也拉不开距离。 那三名假婴真人一边追赶,一边合计道:“齐白胜身负中岳传承,道统高明、又是丹成金紫的金丹后期天骄,论及战力未必在我等之下,若是二人齐上,可以将此人击败,三人配合,则有机会将他彻底留在此地!” 至于荆雨这个金丹中期修士,被三位假婴真人彻底当作了齐白胜的挂件与添头,直接忽略了过去。 “此人是中岳学宫指定的下任祭酒,你们可开罪得起【松风阁】?” 一位假婴真人闷声道:“一会儿万不可伤了此人性命,否则你我宗门的大人未必护得住我们……” “天杀的,此人抢了金莲子,于我们而言便是阻道之敌,头一回听说与这等【道敌】斗法还要当心害了对方的性命……这正道当真窝囊,我瞧着这种时候倒真不如魔道爽利!杀了人、抢了宝物,干脆远遁海外算逑……” “他们手上应有两枚【闻香金莲子】,我们却有三人,怎么分?” 济云子骂道:“先抢到东西再说!这松风阁的酸儒战车遁速极快,追都追不上去,如之奈何?” 另一位假婴真人咬牙道:“不如使些燃寿的秘法拼一拼遁速……” “疯了?老身可没有多少寿命了……”三人中唯一的女修惊怒道。 “抢到了金莲子,开启窍穴,便可延寿一千两百岁!区区这几年的寿元算得了什么?” 济云子神色阴沉,当先咬破了舌尖儿,逼出一滴精血,运转了某种燃烧精血寿元的秘术,遁速陡然大增! “娘的……拼了!” 另外二人见状,也依样学样,燃烧寿元,加速遁光,顿时与【五兵车】的距离近了许多。 荆雨转头看向三人,随口道:“这三个老货是要拼命了,齐道友可否再快一些?” 齐白胜手执缰绳,专心驾驭战车,闻言翻了个白眼:“怎么,要我也燃烧寿命?” “齐某怎么说也是志在化神道途,寿元可远比这些道途已尽的假婴修士金贵得多,哪里能浪费在这种地方?” “这人都快要追上来了!” “无妨,山人自有妙计。” 齐白胜言道:“你我分开逃!” 荆雨眉毛一挑,瞬间明白了齐白胜的策略,点了点头:“好主意!” 随即直接跳出了【五兵车】,背生双翼,迅速遁向另一个方向。 “他们分开了!追哪一边?” 那假婴女修神色一沉,冷声道:“这还用问么?两枚【闻香金莲子】必然被那金丹中期的小子交给了齐白胜保管,专门为他来吸引火力的!” “否则凭他区区一个金丹中期,哪怕法躯坚韧、心性不凡,斗法终究是比拼法力,他法力不济,哪里护得住那金莲子?” “追齐白胜!” 济云子神色阴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此前被荆雨摆了一道,早已对这个金丹小辈有了深刻印象,闻言一声不吭,转头追向荆雨的方向。 “济云子道友?嗐!” “随他去罢!倒是少了个人分金莲子,你我正好一人一枚……” 那一男一女两名假婴真人捶胸顿足了一番,继续追向齐白胜。 济云子追了一阵荆雨,便觉有些不对:“这小子的遁速怎得这般快?难不成也使了什么燃寿的法门不成!” “他丹成金紫、道途远大,哪里舍得为了一道自家用不上的灵物燃烧寿命?” 可二人的距离便是怎样都无法缩短,教济云子一阵心焦。 待到二人彻底遁行到了渺无人烟之处,荆雨却遁光一敛,显现出身形来,转身望向济云子,竟然好整以暇地抱臂而立,显然是不跑了。 “小子……” 济云子燃烧了不少精血,此时脸色还有些微微泛白,他喘着粗气,望着眼前神完气足、气血充沛的灰袍青年,闷声道: “交出【闻香金莲子】……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 荆雨嗤笑了一声:“道友倒是有够没脸没皮,这一枚【闻香金莲子】于假婴修士而言,便是足可延寿一千二百年的无上宝药,哪怕仅有三成的开窍概率,算一算数学期望也可延寿三百六十年了……你说要我就要给啊?” “甚么狗屁数学期望!”济云子大怒道:“赶紧把金莲子交出来!” “济云子,我此前以分身故布疑阵,不过是不想节外生枝,当我玄镜道人真怕了你一个禾道宗的老帮菜不成……” “小贼好大的口气!” 济云子一扬手,瞬间撒出了一把青绿色的种子,这些种子在半空中绽放开来,化为一道道生就双翅的食人花,冲着荆雨咬了过来。 又有数枚豌豆种子化为一株株豌豆射手,对准了荆雨吐出了一颗颗豌豆飞弹,莫看着平平无奇,可荆雨以这豌豆飞弹所蕴含的灵力估算,哪怕是金丹后期的大真人所凝聚的法力护罩应也挨不了几下! “【禾道宗】乃是【冥土道】的下属宗门,这些奇奇怪怪的灵植倒是有些神妙……” “罢了,回头找门主报销……” 荆雨叹了口气,自储物袋中捏出了一枚金光灿灿的灵符,这灵符正面绘有一支金戈,透过灵符表面都能感受到这金戈散发出的锋锐气息…… 【金戈破阵符宝】。 撕拉—— 荆雨将法力渡入到符宝之中,顿时天穹色变,一支巨大的金戈自虚空中伸了出来,带着宇文宝戈特有的张狂与霸道,牢牢锁定住了济云子的气机,对准了这手足无措的假婴修士,一斩而下! “元婴符宝!” 济云子神色大骇,手忙脚乱贴上了数十道防护符箓,又撑起了一面法宝小盾挡在身前,可这金戈统统无视,斩灭了一大片食人花、斩灭了那几株豌豆射手、又将数十道防护符箓凝聚而成的护罩摧枯拉朽般斩成了最小的灵气单元,最后仍是余势未消,将那法宝小盾斩成了两半! 轰—— 烟尘散尽,这金戈符宝消弭无形,荆雨感觉到一道极度衰弱的气息运起血遁之术,以极快的速度逃之夭夭,再定睛看去,原地哪里还有济云子的身影?只余下了一滩血迹,加上一面碎成了两块儿的法宝小盾,静静落在地面之上。 第387章 福禄现身 “一击令假婴真人重伤逃遁,傻狍子这道金戈符宝的威力几乎与杀力最强的【剑符】不遑多让了!这【披坚执锐】的命格加成当真恐怖,竟然还能体现在制作出来的元婴符宝上……” 荆雨收起【金戈破阵符宝】,如今这灵符其上的金色灵光微微黯淡,估摸着还能使用两次。 虽说荆雨单论本身的手段也不惧此人,可短时间应也分不出胜负来,未免再节外生枝,他还是决定动用一次元婴符宝。 “这一次为了云玄策结婴,还搭上了一次元婴符宝的次数,回了玄策门可要好好敲一笔竹杠才是……” 荆雨自语道,随即手一翻,拿出了那株淡金色的莲蓬,莲蓬之上只剩下了一枚金光灿灿的莲子,荆雨将这莲子仔细取下,专门以一枚保存灵物的玉盒装好,又看了看那淡金色莲蓬。 “【闻香金莲子】有给死婴开窍的神妙,可这莲蓬倒是没甚么神异,倒是还残存些灵草药力,不妨拿来炼体。” “咦?” 荆雨扒拉了一番这莲蓬,忽然在莲蓬肉内发现了第十枚金莲子,只是因为没有长在外面,反倒是不容易看到,被所有人忽略了。 “倒是意外之喜。”荆雨将这嵌在莲蓬内的金莲子抠了出来,暗暗想到:“或许我自己结婴时还可再用一粒……” “还有那一声【吽】……” 此时他方才有时间去梳理之前佛祭台上的泥胎佛像往他识海中嵌入的那一道秘法讯息—— “【梵门正音】……” 这道秘法名为【梵门正音】,乃是类似释教之中狮子吼一类的音波神通,整道秘法唯有一个【吽】字,通过特定的发声方式与法力回路,可以达到震慑心神、扰乱灵机的效果。 甚至这道音波秘法还有毁阵破禁之效,荆雨估摸着自己只要修成此秘法,金丹之下的阵法都不需动手,只要一吼之下便统统土崩瓦解了。 “那佛祭台之上惑乱心神的梵音是曾经【弥尔山】体内洞天【信首】所化的元婴佛妖所发,而这道秘法传承却是佛台上的泥像所传……” 荆雨暗忖:“难不成这传承是【弥尔山】留下的后手之类?那元婴佛妖不愿外来修士得到这传承,因而才以梵音相阻……” “说不定元婴佛妖早被什么禁制困在原地,否则也不至于临死也不出手一次。” 荆雨大致把前因后果推演了一遍,又细细检查了这一道秘法,并未发觉甚么对他有危害的漏洞或后门,于是也就抛诸脑后了。 此后其隐匿气息,在秘境中等待出口移动,过了几个时辰,天穹显现出一道忽隐忽现的黑色漩涡,正是秘境的出入口。 荆雨化为一道灰色遁光冲入漩涡,一阵天旋地转后,瞬间便传送出了秘境,自那泥胎古佛黑洞洞的眼眶中飞了出来。 他甫一出现,只见周边太虚震动,竟尔冒出了十余尊气势煊赫的元婴法相,以法力凝为大手向他抓来! “谁敢?” 一尊骑着一只飞廉异兽的元婴法相手持一柄小小的羽扇,冲着那十余尊向荆雨出手的元婴猛地一扇,数道罡风飞旋凭空而出,将那些以法力凝成的大手吹得粉碎,甚至罡风的余波扫过,将其中数尊修为不济、根基浅薄的低窍元婴吹得面色一白,几声闷哼,遁入了太虚躲避。 “斩龙岛叶家的福禄真君!”几尊元婴面色一变,目光投向叶星云元婴法相手中所持的小小羽扇,眼中夹杂着三分贪婪、七分忌惮。 “玄镜!”叶星云几个跨步,便瞬移至荆雨身侧,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我前几日得到消息,听闻这一次【弥尔山遗址】中竟出了【闻香金莲子】,吓了一跳,生怕你在秘境中出了甚么意外。” “本想着进入秘境寻一寻你,谁知那看守秘境门户的均天观小道士是个油盐不进的,说什么也不准元婴修士入秘境,无奈之下只能等在此处了。” “那这些真君?” 叶星云冷笑道:“有的是来接自家道统的真人,有些……是来此守株待兔的!玄镜且看着罢,哪怕真有哪位金丹或假婴真人在秘境中夺得了一枚金莲子,若是自家并无真君背景,这金莲子也是万万保不住的!” 荆雨望着那神色各异的十余尊元婴法相,语气略显感慨:“没背景的真人只怕也早就识趣了,哪里会去参与甚么金莲子的争夺?到头来还不是徒为他人作嫁衣裳?入场的灵石交了,命也拼了,出了秘境反倒还要看真君脸色!” 叶星云唏嘘道:“这便不错了,换成魔道,就不止要你一枚金莲子了……” “不过你可拿到了一枚金莲子?” 荆雨将那盛放【闻香金莲子】的玉盒拿了出来,恭恭敬敬奉上:“大人,玄镜幸不辱命,抢到了一枚金莲子,便在这玉盒之中。” 叶星云接过玉盒,确认东西无误后,面现喜色道:“好好好,这【闻香金莲子】能使死婴开窍,神妙之处更在苦莲子之上!有了此物,三娘结婴更多了几分把握!此次你居功至伟啊!” “呵呵,玄策门强敌环伺,正是多事之秋,若是门主结婴,是利好整个宗门的事情。”荆雨笑道:“不过此行的确凶险,为了夺得这一枚金莲子,我可用了不少保命的符箓。” 叶星云莞尔一笑:“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若是三娘出不起赏赐,差了你多少灵资,本君双倍给你补上!” 就在二人谈笑之间,秘境出入口闪过一道白金之光,却是齐白胜驾着【五兵车】驶出了秘境。 他此时嘴角微微渗血,气息有些散乱,但身上明显没什么大伤。 在他飞出秘境后,又有两名假婴真人自古佛眼眶中钻了出来,两人脸上显现出如丧考妣的神色,显然知晓只要一出秘境,他们便没有了任何机会。 “玄镜道友!” 齐白胜望向荆雨,笑意盎然:“想不到道友竟然还先齐某一步。” 第388章 教训 随后齐白胜看向叶星云,讶然道:“福禄真君?原来道友与叶家还有些关系。” “齐道友,松风阁可有真君来接应你?”荆雨问道。 齐白胜环视了一周,嘿嘿笑道:“齐某自然通知了阁中长辈……只是不知来的会是哪一位。” 这位中岳学宫的未来祭酒话音刚落,周边太虚震动,一位身形高大、却极为瘦削的青袍中年儒生降临现世,这人的背脊挺得笔直,宛如一株顽山劲松,瞧着面目倒是平平无奇,不过是寻常人的相貌,没甚么仙人姿容。 可周围的十余尊元婴法相见了此人,却俱是面色大变,原本不可一世的气势顿时消散一空,齐齐躬身行礼: “拜见大真君!” “什么?”荆雨心中讶然:“竟是这一位亲自来了!” 此人正是松风阁中岳峰峰主,如今中岳学宫的大祭酒,【中岳真君】齐立言! “大祭酒……怎是您亲自前来?”齐白胜也神色愕然。 随后转身对荆雨言道:“玄镜道友,后会有期!你神通玄妙、战力强横,四十年后的【蓬莱一会】当有道友的一席之地!” 齐立言面色沉肃,二话不说,提起了齐白胜的后领,撕裂太虚,也不理会诸位真君,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荆雨耳聪目明,只听得在场的诸位真君似乎齐齐松了口气,暗道:“这位中岳大真君真是好强的压迫感,不过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叶星云有些羡慕地看向齐立言离开的方向,喃喃道:“元婴后期好大的威风……化神避世,便是大真君称雄的时代,不知本君还要苦熬几百年……” “大人,咱们怎么走?”荆雨此时问道。 “怎么走?自然是飞回去了!”叶星云没好气道:“想让我带着你穿梭太虚?等我元婴中期之后再说罢!” ———— 茫茫太虚之中 齐白胜被中岳真君单手提着,偷眼望向这位松风阁五岳实际上的话事人,讷讷道: “大父……孙儿我……” “还有脸叫我大父?” 齐立言冷冷道:“你大父耳提面命的规矩,你倒是一点也没听到心里去。”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谁让你随意出入秘境的?真以为仗着松风阁金紫真传的名声,便无人敢动你了吗?” “大父,这【弥尔山遗址】不过是金丹修士聚集的秘境,并无太多危险,况且孙儿此次还有意外之喜……” “【闻香金莲子】?”齐立言反问道。 “正是!”齐白胜抖擞精神,目中神采连连:“三伯他早年因意外损了根基,只结成一尊假婴,如今寿元将近,有了这金莲子,说不得便能再续道途,又有一千两百年逍遥。” 齐立言轻轻叹了口气:“胜儿,你当初见到【闻香金莲子】出世,就应当扭头便走才是……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纵使一千枚、一万枚金莲子,难道比得上你的性命金贵吗?” “可……这是三伯的元婴道途!”齐白胜呆呆道。 “这金莲子又不是立时便可用的,往后花费些代价买来一枚即可,何须你亲身犯险?” “这可是【闻香金莲子】!哪个假婴真人肯拿出来交换灵资?”齐白胜反驳道。 齐立言摇头失笑:“胜儿,你看到秘境入口蹲着的那十几尊元婴了么?你以为那些假婴修士夺了金莲子,出了秘境,最后金莲子是落到谁的手中了?” “金莲子对于假婴修士而言是再续道途的无上妙药,对元婴真君来说却只是可以拿来交易的筹码。” 中年儒生的脸上浮现出了意味难明的神色:“元婴道统中的假婴真人大多不止一位,其中更是有不少与道统中的真君沾亲带故,你真以为在秘境中打生打死,抢到了金莲子,就一定能用上了?” 齐白胜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那这吃相便有些难看了。” 齐立言摇了摇头:“比魔道吃相好看些就是了……至少还有个用餐的规矩,那些没能拿到金莲子开窍的假婴真人自会得到足够的补偿。” “什么补偿抵得过元婴道途!”齐白胜皱眉道。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齐立言淡淡道:“这【君】之一字,在凡俗是君王的意思,在修仙界便是【真君】了。” “好一个俱是君恩!”齐白胜闭上了眼睛:“那【天地君亲师】里的【君】字岂不也作【真君】之解?倒是新鲜。” “岂止?”齐立言不苟言笑的脸上罕见露出了一丝笑意:“那【天】字只怕解作【天君】更为贴切呢!” “对了,大父,您平日里又要修行,又要主持学宫,哪里有时间亲自跑一趟来捞我?” 齐立言神色恢复了沉凝,缓缓道:“我们先不回中岳峰……” “那去哪里?” “剑阁!” 齐白胜愕然道:“去剑阁作甚?” 齐立言淡淡道:“【剑阁】的老大人……飞升在即!此事千年未必能有一回,正好带着你见见世面。” “那位化神中期的剑阁太上?”齐白胜凝声道:“什么时候?” “你正好赶了个巧,再耽搁个几日,便见不到热闹了。” 齐立言悠然道:“咱们中州三阁向来同气连枝,这等盛事自然不会错过,其余四岳的峰主已带着得意弟子齐聚剑阁,估计玄音阁的同道也到了!” 过了几刻钟,齐白胜只觉周边环境一变,已到了一座山形陡峭的仙山之上。 这仙山瞧着险峻,山顶却有一柄高逾千丈的仙剑斜斜插在山体之中,看着更显怪异,在这主峰的周边则悬立着一些浮空山,围绕主峰、或者严格来说是围绕着那一柄仙剑缓缓转动。 而在主峰山腰的山阶处立着一道仙门,其上的石面镌刻着【剑阁】二字,远远都能感受到一股锐不可当的冲霄剑意透体而出。 正是中州【剑阁】的山门所在。 齐立言现身现世,在剑阁的山门前停住,不多时便有一位金丹修士自山上来,躬身行礼: “大真君,贵阁四岳峰主已至,如今正在【飞来峰】与我家大人观弈,还请移驾一叙。” 此时这位名震五海四洲的中岳大真君竟然神色紧张起来:“太上可在?” 那金丹修士低声道:“三阁太上俱在……” 齐立言闻言,竟迅速整理了一番衣着仪容,随即才转身向齐白胜喝道:“臭小子,还不收拾收拾样子,随我来拜见三阁太上!” 第389章 三阁太上 齐白胜紧紧跟在自家大父的身后,随着他以肉身登峰,山路陡峭,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却只是如履平地而已,过不多时,便见山路的尽头有一座悬空之山,果真山如其名,如同天外飞来一峰。 在【飞来峰】的峰顶平台之上,有一株高约百丈的大榆树,在榆树的下方侍立着一圈儿修士,竟然大多都是散发着元婴气息的真君! 其中夹杂着几名金丹修士,也俱是根基不凡的天骄之辈,此时却都收起了不可一世的神情,恭恭敬敬侍立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齐白胜偷眼瞟了过去,果然见到了松风阁其余四岳的峰主,以及四岳的几位杰出的同门。 他又看向大榆树下的石亭,亭中此时正端坐着两男一女三名修士饮茶,只是不管齐白胜如何动用灵目神通,这三人的面目俱是模糊不清,看不真切,甚至连身上的服饰都隐约在缓缓变化。 齐白胜连忙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看,甚至收摄起了心中杂念,连思考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三位化神太上!” 虽然端坐在石凳上的三名化神修士面目模糊,但凭借身上配饰还是不难看出具体的身份。 左侧那男修背后背着一柄木剑,浑身不着其它配饰,只是随意披了个麻布袍子,一看便知是一位此心唯剑的纯粹剑修,此人却是如今【剑阁】的太上长老。 右侧的女修则在腰间悬配了一支青翠欲滴的玉箫,双耳坠着两只如同铃铛一般的黄铜耳环,顾盼之间,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教人心绪一下子平静下来……一看便知是【玄音阁】化神太上。 中间那面目模糊的男修发丝黑白参杂,高冠博带、作儒生打扮,腰间的绅带、玉饰一应俱全,竟半点都不含糊,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松墨清香,自是【松风阁】太上了。 “常兄,当真不再考虑试着突破化神后期了?”那儒生轻轻啜了口茶,问道。 那剑修并不避着众人,大方言道:“我停留化神中期多年,自家几斤几两早已明白,仙洲界灵机不振,在此蹉跎,终生无望化神后期,不如去闯一闯天外通道,或许能侥幸飞升上界。” “只是化神中期去闯,难免凶险……也就两三成生还之机罢!”儒生唏嘘道。 那女修抚了抚腰间的玉箫,轻笑道:“常兄身为剑修,杀力冠绝同阶,想来应有三成把握的!” “不能再耽搁些时日?”儒生拿出一把绘有寒山松柏墨画的折扇轻轻摇动,沉声道:“你这一走,【剑阁】再无化神坐镇,虽有我二人看顾,终究有顾不过来的时候。” 剑修无奈道:“不是老夫不想,只是这寿元着实撑不住了。” “化神初期五千年寿,化神中期寿七千年,化神后期才得享万年寿元,如今我已六千九百余岁,再不飞升,不过百年,只怕要坐化在仙洲界。” “而据上界散落到仙洲的古籍记载,上界灵机浓郁,更有【仙气】这等对我们化神修士的大补之物,若是老夫能够侥幸飞升,说不定立时间便可突破化神后期,平添三千年寿元,再续道途……甚至有望开辟体内洞天!” “而如今【剑阁】的三位元婴后期真君俱无化神的把握,素玄又太年轻了……老夫等不等这几十年,意义不大。” 那剑修恳切道:“倒是老夫飞升后,剑阁没了化神修士,难免是最虚弱的时候,老夫自上代太上手中接过了【剑阁】道统,深知这道统传承不易,还望两位道友多多帮衬一二!” “常兄这是说的什么话!” 那儒生一拂袖,语气不悦道:“我等相交数千年,中州三阁更是同气连枝,三阁立派的这两万余年以来,其余两阁并不是没有化神不续的真空期,不也是靠着剑阁的化神天君撑过来了?” “如今这点区区小事,还容得常兄这般郑重其事!岂非折煞了我二人?” 那玄音阁的太上也柔声道:“常兄万请放宽心,我二人寿元尚且充裕,并不急着筹备飞升一事,定当护佑素玄顺顺利利登临化神、证位天君!” “唉,我这心里总是不太放心。”剑阁太上叹了口气:“蓬莱山如今封山已逾千年了吧?可传出了什么消息?” 儒生语气陡然阴沉:“没有……偌大的一个蓬莱圣地,竟无半点口风透露,就连观月也许久不曾联系家中了。” 儒生口中的【观月】乃是当今松风阁的东岳峰主【萧观月】,论出身可是当年蓬莱天君萧不疑留下的直系血脉后裔,但千年前下山入世之后蓬莱山便宣告封山隐世,竟将这嫡传弟子都拒之门外了,无奈之下萧观月只能入了松风阁,一路修行下来,竟然一步步做到了一峰之主的位置。 “也不知道蓬莱圣地究竟打着什么心思?竟然封山上千年……” 玄音阁太上忿忿道:“往年有这【一山】定镇中州,【均天观】与【两仪观】这两家道门的道统尚且能维持表面和气,如今却是为了那劳什子【天下第一道门】的虚名愈发针锋相对,这千年来将中州域搅弄得乌烟瘴气,纷争不断……各大道观纷纷站队,彼此攻讦,哪里还有什么正道的样子?” “若非我【三阁】接过正道大旗,勉力维持局面,那天南魔域的几位魔君只怕早就打过来了!” 如今能够侍立在【飞来峰】的诸位元婴真君,俱是三阁的中流砥柱,好不容易有了探知化神隐秘的好机会,众人俱是竖起了耳朵,生怕遗漏半点信息。 可饶是已贵为真君之尊,在听了化神太上这般编排抱怨中州二观,众真君身上也不由发起了一层虚汗。 “对了,最近神鼎仙朝可有甚么动静?”儒生问道。 “神鼎化神,不过是一群法则道韵都炼化不全的废物,插标卖首之徒,能掀起什么大乱子?”那飞升在即的剑阁太上不屑道: “若非【神鼎天】入口飘忽不定、又有禁断大阵守护,老夫飞升之前一人一剑,便将那龟缩在洞天之中的神鼎化神统统扫荡个干净,又有何难?” 第390章 择日飞升 “那群瘸腿化神不足为虑,但神鼎余孽这些年蠢蠢欲动,一直有血裔在五海四洲暗中活动,搅弄风云……倒是不可不防。” 儒生捻须道:“况且我们都不知晓神鼎仙朝的福地洞天、修行灵资为何一直源源不绝……按理说各大洞天中虽然灵资也可缓慢再生,但却远不如现世,应早有坐吃山空的一日,为何神鼎仙朝却仍然能够苟延残喘这许多年?” “那些灵资丰富的秘境福地大多自天外而来,莫非是中古时代时飞升上界的神鼎先祖将这些灵资送到了仙洲界?” 玄音阁太上猜测道:“当年神鼎初代仙皇与宇文玄都、宇文天府父子等人是何等的超世之杰?哪怕在上界混出名头,也是毫不奇怪的事情。” “此事……若是老夫能侥幸飞升,自当探听一二。”剑阁太上沉吟道:“那宇文家……” “宇文家这些年送来好几批族中子弟在中州开宗立派,一直安安稳稳在我们圈定的疆域内窝着,倒是安分守己,想来真有回归现世、放弃仙国的意思。” 儒生折扇轻摇:“可惜那宇文家的老祖是个没种的,说什么也不肯走出【玄都天】一步,与我们几人见上一见,真是胆小如鼠……” “倒是宇文家的那位名为【宇文宝戈】的天骄,不仅婴成七窍,这些年来合纵连横,做下数件大事,不仅将云川域治理的井井有条,还交游了不少现世的关系,暗暗积蓄力量……” “世人常说此人性子直进、胸无沟壑……是个棒槌,我瞧着倒像是粗中有细,只怕是个有内秀的,这是在藏拙呢!想来宇文家倒向我现世修士,只是为了此人求取化神道途罢了。” 立于人群中的萧北岳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 三人又在这石亭内闲叙了一段时间,都是足以影响到蓬莱仙洲乃至整个仙洲界未来走向的大事,却这般轻轻巧巧如同闲话一般说了出来,教那一直低头盯着脚尖的齐白胜浑身冷汗淋漓。 “素玄,你过来。” 距离飞升的时辰不远,剑阁太上看向人群中一位抱着素白色法剑、面容俊朗、披头散发、形似狂士的元婴剑修,示意他走上前来。 李素玄将自家的本命飞剑收回了丹田,竟破天荒地将他那一头散发以一根红绳系了起来,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看着肃正英武了许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石亭前,以大礼参拜道: “太上!素玄在!” “素玄,我剑阁多年来英杰无数,可惜守成有余,奋进不足……终究差了点意思,可以算作化神之资的有几位,但还是差了些机缘,没能踏出最后一步。” “幸得剑阁列位先祖垂青,在老夫垂暮之年得了你这样一块儿真正的璞玉,可惜未能雕琢完全,时间已经不够了。” “你此生贯彻的剑意是为【不平】,誓要扫清天下不平事,这很好,与你刚烈锐意的性子极为相合,以此道专研,将来必成大器……可须知过刚易折,若遇变局,也要学会变通。” 剑阁太上谆谆教导道:“老夫飞升后,你只管安心修行,待到晋位化神,自能撑起剑阁。” “若遇危境,不必一味死撑,当可求助两位长者……但归根结底,修行事,还是要靠自己。” 随后拿出一枚储物袋,递给了李素玄:“这其中是我为你备下的修行灵资,以及一些在化神修士手底下逃生的手段,有了这几门手段,天下能留住你的化神也没几位了……” 李素玄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多谢太上赐宝,素玄……不会堕了剑阁的名头!” “好,好孩子。” 剑阁太上面露欣慰,又看向当今的剑阁阁主,沉声道: “我走之后,【剑阁】是因循旧制,还是鼎故革新……都由你决断,唯有一点,当年蓬莱天君召集剑阁祖师蓬莱一会,制定正道规矩,是为了天下修士都能持心守正,不可妄堕心魔。” “剑阁往后也要秉持正道,为天下剑修做出表率,方不负仙洲界剑道圣地的名头。” 剑阁的老阁主、元婴后期的大真君轰然下拜,泣道:“谨遵太上法旨……” 随后这位剑阁太上笑了起来:“修行一道,并非枯坐山间而成,若无道友、道敌印证所学,难免闭门造车,停滞不前。” “老夫自修行以来,于剑术一道算得上颖悟绝伦,纵横仙洲未逢敌手,若单以御剑的道行而论,天下难有望老夫项背者。” “行至山巅,竟大有寂寥之感,恍恍数千载,这才在剑道上见到了三位后进,犹胜老夫当年。” “一位是素玄,一位是伏华剑仙,最后一位……却是小陆剑仙。” “可惜老夫等不得这三人神而明之,登道化神,否则互相印证所学,未尝没有在下界修至化神后期的可能。” “只恨早生了六千年。” 这位剑修感慨道:“方今天下,正值大争之世,在世的天骄当真如同过江之鲫、不可胜数……一时间英杰辈出、群星璀璨,只怕正是仙洲大兴、也是大乱的预兆。” “想来几千年后,定然会有这个时代的不少后辈,有望飞升。” “老夫……先行一步,且在上界静候诸位佳音!” “时候差不多了!” 剑阁太上抽出了背后那柄平平无奇、还带有不少豁口的木剑,忽地凌空而渡,缓缓升上了天空。 剑阁周边太虚震动,忽地显现出了数十位气息各异的伟岸身影。 这些身影的面部俱是模糊不清的模样,有的仙气飘飘、有的却魔气森森,还有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妖气……甚至在太虚深处,隐隐约约还闪过几道真龙虚影,冷冷注视着天穹之上的剑修。 剑阁太上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伟岸身影的窥视,反倒是潇洒地挥了挥手,单手持着木剑,随意一划,顿时将九天之上的罡风层都划开了一个豁口:“诸位道友,【剑阁】常敬思……今日先登罡天,择时……” “飞升!” 呼—— 这位化神修士身剑合一,几乎将自身融成了一柄真正的飞剑,托举法躯,刺向了九天之上的罡风之壁,随着剑开天穹,一阵天光照彻下来,下一刻,这柄飞剑便彻底没入了罡风层中,飞向了遥远且不可知的天外,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第391章 返回玄策门 中州域,玄策门 在玄策门【天笈峰】的山门外,身着月白僧袍的圆寂正端坐在一块儿突出的崖壁上吞吐灵机,其周身有淡淡的香火愿力环绕,只是奇怪的是这香火愿力似乎找不到源头,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抑或是由其体内自生而出。 过不多时,盘膝行功的俊俏僧人轻轻吐了一口浊气,缓缓收功,将身周缭绕的香火愿力吸入腹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圆寂暗暗忖道:“这【宿世因果经】当真神妙无方,金丹境所附带的神通竟然能以香火愿力缓缓锤炼打磨金丹,后天提升金丹品相!” “都说【丹成无悔】,这篇佛经却打破了这个铁律,我初结金丹时不过丹成中品,前些年慢慢打磨到了上品的赤金品相,这些年来勤修不辍,法力质量竟尔快能比肩丹成金紫的天骄人物了!可惜毕竟没有【天道紫气】,对比真正的金紫天骄还是少了许多神妙。” “不知这神通的效用可有尽处?有没有可能将金丹提升到传说中【无漏无缺无瑕】的品相?” 这俊俏僧人复又想道:“可惜这功法位格太高,不显于世,不可念诵、誊写、神念刻印……否则将其传授给天下古释,岂不是人人都有修成禅君(元婴)、想望佛主(化神)的机缘?” 正思忖间,远方一道迅捷无比的遁光落在天笈峰山门前,圆寂定睛望去,却是一尊元婴法相提着一位灰袍青年落在了石阶上。 “玄镜?叶真君?”圆寂一愣,旋即大喜道:“你们回来了?” 荆雨含笑点头:“原来是圆寂,公孙道友、云笈道友他们可都顺利返回?” “他们早早回来,就等你的【闻香苦莲子】了。” 圆寂言道:“门主当真神机妙算,云笈拿回来的【化婴丹】果然被掺了些料子,公孙上仪收集而来的香火也掺杂了太多红尘杂念,根本不堪一用!这冥土道实在是有些下作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门主想必另有安排。”荆雨言道:“如今门主何在?” “正在天笈峰的百晓阁招待客人,两位请上去罢。” 圆寂坏笑道:“玄镜当心,可莫要受了暗算。” 荆雨有些不明所以,一旁的叶星云倒是有了几分恍然大悟的模样,当先飞了过去。 待到荆雨来到百晓阁前,推门而入,却发现云玄策此时正在与一位女修谈笑,一旁还侧卧着一位面容俊朗、浑身剑意凛然的缁衣男子。 荆雨直勾勾地盯着那与云玄策谈笑的女修,一时怔怔出神。 这女修面若桃花、青眉如黛,一身桃红色的绸服本是极庸俗的颜色,却衬得此人仙气出尘,仿若那隐世而居的桃源仙子。 顾盼之间,偶尔会弯起那浓淡适宜的眉毛,眯起那一双勾画地恰到好处的凤眼,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李绛眉!” 荆雨很快调整过来,神色恢复了平常,心中感慨:“数百年未见,这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真是出落的愈发诱人了……” 那旁边这位…… 荆雨神色一肃:“拜见伏华真君!” 天通剑门,元婴中期剑修,南宫伏华! 南宫伏华淡淡扫了荆雨一眼,脸上难得浮现出了讶然神色:“好难得的心性!” 以往他带着李绛眉出门访友,往往与李绛眉同为金丹的真人都要被自家夫人迷得五迷三道,心智坚毅的也难免出丑,就连元婴真君都会隐隐受些影响。 至于练气筑基修士?更是魂儿都要被勾走。 面前这个年轻人竟然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便恢复如常,可见其心志之坚,简直世所罕见! 南宫伏华却不知晓,荆雨的命格自带保真破妄之效,可以完全屏蔽掉李绛眉【倾国倾城】的效果,他方才之所以愣了一下,纯粹是因为乍逢故人,难免心中感慨罢了。 不过南宫伏华难得遇到对自己的道侣不甚觊觎的男性修士,天然便对荆雨多了几分好感,闻言笑问道:“是玄镜罢!我听三娘说起过你,你竟识得我?” 荆雨笑道:“绝尘仙洲道消魔长,四处妖邪横行,若论及荡魔诛邪的本事,伏华剑仙或许难以与化神天君相提并论,可论及剑术上的道行,放眼整个仙洲界,也跳不出前五之列!” “玄镜未曾入百晓阁,便觉一道剑气冲云,前辈又是这般年轻俊朗,身份并不难猜。” 南宫伏华嘴角微翘,转头对云玄策说道:“三娘,这位天骄的口才,倒是有你当年三分火候了!” 云玄策抿嘴笑道:“伏华剑仙且稍候。” “玄镜,之前福禄已给我传讯,想不到你竟为我拿来了【闻香金莲子】……这下我对之后的结婴便更有把握了。” 说罢,将一个储物袋抛给了荆雨:“玄镜且拿着罢,这是你应得之物。” 荆雨接过储物袋,神念探入其中,暗暗咋舌:“够大方!” 这储物袋中不仅有大量灵石,竟然还有一道化形为一条锦鲤的【灵脉】,荆雨见识颇广,一眼便认出了这道灵脉品相极佳,哪怕随意与一道普通的地脉相合,也能直接培育出金丹道场层次的修行环境,若是勾连水脉,再辅以合适的阵法与灵物,甚至有机会制造出元婴道场! 若是荆雨往后有开枝散叶、或是创立道统的心思,拿着这一条灵脉,随意在海外找一处海岛,便能立时拉起一支不俗的势力! 但最让荆雨惊讶的还并非是这锦鲤灵脉,而是一卷记载了诸多修行心得的玉简。 这玉简中的内容除却云玄策所记录的术法心得之外,竟然还包括了各种品相金丹化丹成婴之秘! 甚至连【紫气金丹】化婴的心得都有。 荆雨直接看到最后,目光却再也移不开了,因为在这玉简的最后,竟然记载了一篇以【无瑕金丹】的品相破丹成婴的秘术心得! 而这篇秘术最后的落款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陆英招! 第392章 玄策结婴 “陆英招的化婴心得?” 荆雨瞳孔一缩,抬眼望向云玄策,正正对上了这位玄策真人平静的目光。 她察觉到了什么吗?或者只是单纯的试探? 荆雨不动声色收起了储物袋,躬身一礼:“多谢门主赏赐,这里面的灵资正是玄镜需要的。” “都是前人经验,于你或有帮助……我也不过借花献佛而已。” 云玄策神色一肃,自主位上站起身来,对叶星云、南宫伏华二人分别行了一礼,神色诚恳道: “玄策结婴在即……多谢二位真君前来护道!” 叶星云不满地咕哝道:“都是多年的交情,何必这般扭捏作态?” 南宫伏华却淡淡道:“此事却是绛眉一力促成,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要说区区护道之责,便是摘那罡天之云、寻那九幽之土,我南宫伏华又何惜此身?” 云玄策笑呵呵道:“自然更是要谢绛眉的。” 李绛眉又聚起了她的两个好看的梨涡,浅笑道:“云姐姐不必生分,这些年夫君能在数次大战中保全自身,多赖姐姐出谋划策,妹妹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何敢居功?” 云玄策点了点头:“多余的话也不多说了,诸位,我且登天笈峰顶,请诸位见证玄策结婴!” 说罢,云玄策莲步轻移,下一刻便闪现出百晓阁,托举法躯,端坐在了天笈峰顶。 此时圆寂、云笈、公孙上仪等金丹真人也听见了动静,纷纷仰头看向峰顶的云玄策,只是唯不见了白晓晓,不知到了何处。 呼—— 整个玄策山门的元婴阵法陡然间全部开启,将周边太虚牢牢封锁,下一刻,【天笈峰】、【地泉峰】、【人盘峰】三座仙山地脉勾连,三道若隐若现的土黄色灵光连接到了云玄策的法躯之上。 南宫伏华目光一闪:“是【艮土洞玄培灵宝阵】……不仅日常勾连地脉,可以助益修行,突破元婴时更有妙用,可以增加开窍几率!是土系修士辅助修行的无上宝阵!” 端坐于峰顶的云玄策深深吸了口气,将三条土黄色灵光吸入鼻腔之内,随即天空乍然聚起了一片土黄色灵云,并且在以恐怖的速度蔓延开来…… 在玄策山门的元婴阵法之外,太虚中隐藏着两尊小小的元婴,正关注着远处天笈峰顶尝试结婴的云玄策。 这两尊元婴身上尽皆披着绣有【冥土道】标识的法袍,显然是【冥土道】中的两位元婴真君。 其中一尊脸上五官皆无的元婴低声道:“如何?你瞧着这云三娘能成几窍元婴?” 另一尊长着一只鼻孔、一只嘴巴的元婴淡然道:“那得看她准备的如何了。” “若是准备万全,以她丹成上品的金丹品相,加上几道取巧的秘术,结个两三窍的元婴应当不难。” “若是吃了那掺了料子的【化婴丹】?嘿嘿……能结成一道死婴便是谢天谢地了!” “我瞧着云玄策该当不会上当才是。” 那无面元婴言道:“若是真教云玄策结婴成功,【玄策门】立时变成了中州域的元婴道统,咱们【冥土道】便不能再找她的麻烦了。” “那冥土道便原谅她的僭越之举就是了。”另一尊元婴仰了仰头,傲然道:“到底同为中州正道,做人还要留一线,莫闹的太过难看了——也是她云三娘赶上了太平时节,若是生在三万年前的近古时代,【冥土道】还是魔门道统的时候……” “她区区一个金丹真人就敢越过冥土道改良这万世不易的灵植之法,甚至担上了【天下灵植之祖】的名头,冥土道将她抽魂炼魄都是轻的!哪里只是这般暗暗使些不痛不痒的小绊子?” 无面元婴笑道:“也是书真君多管闲事了。” “嘿!”另一尊元婴冷笑道:“也不知萧北岳发的什么疯,倾注这般心血在这云三娘身上,竟连【艮土洞玄培灵宝阵】这等阵中至宝都拿出来了。” “若无萧北岳从中作梗,我中州六道拿捏一个金丹修士又何必这般麻烦!” “重视又有何用?”无面元婴幸灾乐祸道:“咱们道主只是稍稍提了下这云玄策是斩龙岛叶家与天通剑门安插在中州域的暗子,妄图插手蓬莱事务,便将那位八面玲珑的南岳真君挤兑地说不出话来……” “这话倒也没错。” 另一元婴沉吟道:“这云玄策是土生土长的蓬莱仙洲人氏,自小便在【广成域】这等小域境中修行,一生的经历查得明明白白,哪里有时间结交叶家、天通剑门这等庞然大物?” “结果结个婴,竟让福禄真君元婴出窍、伏华真君法躯亲至!这得是多好的交情,才能请得动一位叶家少族长、一位杀力堪比元婴后期的元婴中期剑修前来护道?” “说她不是叶家或南宫家的暗子,本君是第一个不信。” “且看着罢。” 那一眼一口的元婴淡然道:“不妨你我赌一赌,这云玄策婴成几窍?” 无面元婴迟疑道:“此人术法一道天资颖悟,在蓬莱也是有些名声的,怕是精研了数道结婴秘法,想来三窍还是可以想望一二的罢?” “我猜两窍。” “得了,不妨定个彩头,一千灵石如何?” “一千灵石?你倒也拿得出手……” “慢着……这灵云蔓延这般快,威势颇足啊!”无面元婴语气一变,略显紧张道。 果见天笈峰顶,正上天穹的灵云已经遮天蔽日,【艮土洞玄培灵宝阵】亦有加速结婴之效,云玄策不必苦等数日数十日的工夫,顷刻之间,便破丹成婴,一尊土黄色的小小婴儿渐渐成型,倚靠在一座石碑的虚影上,元婴内里有一颗心脏缓缓跳动。 “破丹成婴……很顺利!”叶星云喃喃道:“接下来便是【心魔劫】……三娘虽身具玲珑慧心,可心中执念甚重,不知能否安然度过这心魔之劫!” 却见那小小的元婴随着时间流逝,躯干四肢渐渐明晰起来,可半透明的身躯之内,那颗心脏却跳动地愈来愈慢。 “糟了!”南宫伏华神色一沉:“修道者心有执念本是好事,可定守意性,稳固道途,但若是执念过重,便成了偏激,心魔难渡……难道三娘要栽在心魔劫上不成?” 第393章 七窍玲珑心 守在太虚中的无面元婴“啧”了一声:“原来是个心性不成的……本君瞧着这云三娘只怕连死婴都结不出来,心魔劫数若是渡不过去,轻则神魂大损、重则被外魔控心、身死魂灭!倒是省却咱们一番手脚……” 但端坐在天笈峰顶的云玄策并未让他们如愿,过了半刻钟不到,这个宫装素裹的老妇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与此同时,那蜷成一团的元婴灵体飞入空中,勾连三山地脉的【艮土洞玄培灵宝阵】全力运转,三山地脉拔地而起,化为三根宝土拱柱,升入空中,而柱顶又散发出道道宝土玄光,将那元婴灵体包裹起来,渡入地脉灵机,助益结婴开窍。 叶星云面色凝重:“三娘要开始【开窍】了!不知她自创的开窍秘法究竟效果如何,能否打破上品金丹修士婴成六窍的极限?” 南宫伏华言道:“有大名鼎鼎的【艮土洞玄培灵宝阵】相助,又辅以中州的地脉灵机,想来保底也有三窍,再往上,便要看她的手段与运道了。” 岂知此时天笈峰顶的云玄策抬头望向那未成形的元婴,忽地高声道: “晓晓!” 一名端坐在木质轮椅上的年轻女修忽地自天笈峰的山体中钻了出来,正是久不见踪影的白晓晓! 却见白晓晓咬了咬牙,对着云玄策比了个确认的手势,随即腰间的储物袋自动打开,自其中飞出了数十支土黄色阵旗,环绕白晓晓身周,不断散发着灵光。 下一刻,却见玄策三峰忽然地动山摇,无数门人弟子惊慌地从洞府中飞出,望着一直固若金汤的三座仙山不住晃动。 那环绕在云玄策元婴灵体之周围的宝土玄光忽地明灭不定起来,随着白晓晓催动阵旗,原本拔地而起的宝土拱柱竟然寸寸碎裂,那一大片玄光顿时完全熄灭了。 “为什么?” 这下子连荆雨都看出了不对,愕然想道:“云玄策为何要令白晓晓绝了地脉,破了阵法,生生砍去这结婴的一大臂助?” “什么情况?” 蹲守在山门之外太虚的两位冥土道元婴此时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他们毕竟隔了一层阵法,许多事情看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凭借着元婴的灵觉和眼力看到有一名金丹修士舞动阵旗,将辅助云玄策结婴的【艮土洞玄培灵宝阵】与正在结婴的云玄策强行切断了联系。 “这金丹修士是我们的人吗?”那无面元婴疑惑道:“没听道主提过此事啊?” “道主行事,向来是高深莫测,哪里是你我可以揣度的……”另一位元婴不确定道。 方才白晓晓以阵旗搅动地脉,破坏了【艮土洞玄培灵宝阵】的均平之势,失了阵法加持的云玄策却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反倒是拿出了数十道符箓,以独门手法将这些符箓打到了天笈峰山体的各处节点,彻底稳固了此地灵机。 叶星云精神一振:“符箓成阵!三娘的花样真是不少……” 随后云玄策又拿出了一只玉盒,其中正是荆雨在【弥尔山遗址】中获得的【闻香金莲子】! 金莲子被以神念渡引于半空,云玄策手一翻,又有数件品相不凡的结婴灵物飘到了空中,围绕着金莲子缓缓旋转。 嗤嗤—— 云玄策法力运转,竟凭空将这些灵物以法力碾碎,并以秘法于半空中炼化药力,化为道道灵液,渗入元婴灵体之中。 “在没有丹炉的情况下化物凝液?”圆寂心中一惊,口宣佛号:“世尊在上!好厉害的手段……” 就当众人以为云玄策即将开窍之时,天笈峰顶的元婴灵体却忽然一动不动,蜷缩在半空,仿佛深眠了过去,唯有灵体内的心脏还在微微跳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笈峰顶的灵云渐渐稀薄起来,可那元婴灵体仍然一窍不通,仿佛真的后劲已失,成为了一尊【死婴】。 “不可能吧?” 圆寂愣愣道:“门主根基扎实,上品金丹的品相也并不算拖了后腿,哪怕成不了高窍元婴,开个两三窍还是把稳的!怎会凝成死婴?” 叶星云则面色变了数变,暗道:“难道是结婴秘法出了岔子?” 山门外太虚之中暗暗观察的两尊元婴见状却笑了起来,其中一人言道:“我道是这位改良了灵植之法的玄策真人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如今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道主终究是高看了此人一眼,如今眼见着不过一个假婴修士,道途断绝的东西……真真是浪费本君的时间!” 嘭嘭——嘭嘭—— 天笈峰顶的元婴灵体仍然作蜷缩侧卧之状,宛若熟睡,可那颗小小的心脏却跳动地愈发频繁,甚至渐渐声音也大了起来,直到震动四野! 轰! 一道法光自元婴灵体的胸口处透体而出,在山腰处观看结婴的众人尽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幕,圆寂喃喃道: “小僧是不是眼花了?” “为何我方才好像看到,门主元婴体内的心脏好像……” “开了一窍?” 轰轰轰轰轰轰! 又是六道法光贯穿,天笈峰上空忽然出现一只跳动不息的心脏,此时这心脏之上多了七枚窍穴,时涨时缩,不断吞吸着周围灵气。 “这是甚么东西?”叶星云张大了嘴巴:“七窍玲珑心?” 南宫伏华也喉头滚动,略有些口干舌燥:“在元婴的心脏上开窍?此事亘古未有……” 那七窍之心缓缓转动,随后猛地遁入了元婴灵体之中,瞬间一股元婴初期的灵压弥散开来,把藏在太虚中的那两尊冥土道元婴看得呆了。 那完全成型的元婴法相在半空一个旋转,随即没入了云玄策的脑后,此时这位面容苍老的老妇人得了元婴法力的反馈与洗练,肉身法躯再次焕发了生机,灰白色的头发由白转黑,变作了一个中年妇人的模样。 她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这般闲庭信步走下天笈峰顶,来到了众人面前,微微笑道: “云家三娘,道号【玄策】,如今结成元婴,证位真君,婴成……” “七窍!” 第394章 玲珑算心 云玄策说罢此言,目光淡淡扫过冥土道两名元婴藏身的方向,袍袖一扫,瞬间激起一片罡风,将两名元婴存身的那一处太虚扰动起来。 太虚震动,两名冥土道元婴不得已现身,脸色难看。 他们两名低窍元婴,又只是元婴初期的修为,在冥土道诸多真君中都是垫底的存在,云玄策却是婴成七窍,几乎可以比肩仙洲界顶级天骄,又精研术法一道,哪怕是刚刚结婴,论及战力都远胜二人,怎能不让冥土道两名元婴心惊? 云玄策淡淡道:“两位道友有礼了,过段日子玄策会在此地举办元婴大典,届时还请冥土道真君前来吃一杯酒。” 两名冥土道元婴诺诺应了,甚至不敢撂下狠话,便灰溜溜地离开了……云玄策婴成七窍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只怕连那位冥土道的【道主】都未曾料到,自然要回去从长计议了。 打发走了两尊元婴,云玄策的脸上这才恢复了笑意,淡笑道:“怎得玄策结婴,你们一个个都不怎么开心的模样?” 叶星云与南宫伏华二人面面相觑,到底是关系更好的叶星云开口道: “三娘,不是我们不开心,只是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能在元婴心脏上开窍的!你这法门当真……当真是正统的路子?这算是【婴成七窍】么?” 云玄策收敛起了笑意,恢复了几分肃然,缓缓道:“好教诸位知晓,我这结婴秘法名为【七窍玲珑心】,直接放弃了传统的元婴九窍,反而另辟蹊径,改在心脏上开窍……” “此法走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极端路子,要么便一口气可在心脏上开出七枚窍穴,要么便是【一窍不通】的结局,风险极大,若要行此法结婴,需对术法一道有极强的精研度,还有诸多苛刻条件,缺一不可,其实并不适合推广。” 一旁的荆雨心中了然:“是了,这秘法真正有望婴成七窍往上的盖世天骄不会用,可对原本资质根基欠缺的普通修士又太难……还真是只适合云玄策一人!” 云玄策继续道:“众所周知,元婴窍穴越多,越是能拥有各类神妙……” “譬如【口窍】一开,不仅可以增强吐纳灵机的效率,还可增益音波类神通的效果。” “开了【耳窍】,会增强元婴修士对周边环境声音的辨识能力,对炼丹尤为重要,元婴丹修什么窍穴都可以没有,但【耳窍】是一定要有的……至于能让低阶修士【传音入密】等术法直接失效,这倒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功用了。” “【眼窍】则有保真破妄、堪破伪装行藏的神妙,对幻术、魅惑法术、光焰类法术都有一定的免疫效果,还对【灵目】类的神通有一定增益,对于【阵修】以及【符修】而言,元婴期若是不开一道【眼窍】,那阵道、符道修为基本也就到头了。” “【鼻窍】则能够辨识各类天材地宝的气味,有了【鼻窍】,元婴修士的寻灵探宝之能大增,也有助于寻找各类机缘。” “至于两道【阴窍】,更是关键,有了这两道窍穴,元婴可以更快炼化排出体内杂质,自然也包括各类丹毒,变相大大提升了修行速度。” “其中【前阴】窍穴还有利生育的妙用,甚至可以提升后嗣的灵根资质……不过修为境界越高,越难以生育,【前阴】窍穴这点利生育的概率只能说是锦上添花,实际上哪怕是开了【前阴】窍穴的元婴真君,生育率还是远低于低阶修士。” 云玄策笑道:“我这七枚【心窍】,虽然上面的功用一条不占,可却另有一番神妙……” 说罢,云玄策一拍后脑,一尊浑身上下一窍不通的小小元婴显现出来,半透明的元婴灵体内,一颗心脏缓缓跳动,其上隐隐约约显现出了七枚窍穴,正不断吞吐四周灵气。 可下一刻,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下,元婴心脏上的窍穴忽然少了两枚,与此同时,这元婴竟然多了两只眼睛,神采灵动,对着众人眨了眨眼。 出窍的元婴遁入后脑,云玄策微笑道:“【心窍】虽平日里唯有吞吐灵机之能,可却能够暂时替代任何一种窍穴的功用,不过这种替换之法毕竟比不得真正的先天窍穴,只能算是一种后天取巧的法子,效用只有原本窍穴的七成而已。” “厉害!”叶星云叹道:“三娘,你这【七窍玲珑心】当真不凡,我是服了!” “不过是资质比不得真正的天骄,这才只能另辟蹊径,走那羊肠小道。”云玄策忽地意态萧索起来:“若是能够婴成九窍,何必走这般的路子?” “不过七枚【心窍】也是七窍,至少修行潜力与传统的七窍元婴别无二致,都可在窍穴中容纳天地法则道韵,至少有很大机会想望一下化神道途了。” 李绛眉幽幽叹了口气:“云姐姐天纵之资,非小妹这等庸碌之辈可比的,这【七窍玲珑心】秘法唯有姐姐可用,小妹却也是丹成上品,往后的道途还不知往哪里走呢!” 南宫伏华捏了捏李绛眉的柔荑,安慰道:“娘子不必担忧,仙洲界自有史可考以来,曾有过【五窍真君】登临化神的先例,理论上讲,只要婴成五窍以上,都有化神之机……” “上品金丹的窍穴上限是六窍,只要你能结婴【五窍】或【六窍】,就有化神的希望!” “更何况又有了三娘这等以上品金丹之资婴成七窍的先例,说不得往后还会有更为适合你的秘法出现呢……” 云玄策此时也是笑道:“绛眉不必担忧,玄策结成元婴,此间便大不相同了!” “有我在,足以为你量身打造一道结婴秘法出来。” 叶星云眼神一亮:“三娘,难道……你的【本命神通】是?” 云玄策含笑点头:“正是我自创的术法推演类神通【玲珑算心】!将其化为本命神通之后,我的术法推演之能大大增强了!” “在不久的将来,会有如同改良灵植之法一般的各种改良术法问世仙洲!” 第395章 因果线 此时白晓晓也驾着轮椅来到了殿前,满面喜色道: “恭喜师尊结成元婴,自此遨游太虚、不受法躯拘束!” 云玄策笑着点了点头:“晓晓,还是多亏了你关键时刻操纵阵法,才让师尊得以功成。” 南宫伏华目光一闪:“三娘,【艮土洞玄培灵宝阵】是大名鼎鼎的阵法,我在绝尘仙洲亦有耳闻,为何你要切断阵法联系?若是用了此阵,岂非成算更大些?” 云玄策悠悠道:“此事涉及到中州隐秘,如今还不是揭破谜底的时候,等到玄策的元婴大典时,便见分晓……先容我卖个关子。” 叶星云又想到一事:“三娘你另辟蹊径,以【七窍玲珑心】秘法开窍成道,开一派之先,这秘法只怕受人觊觎……” “无妨。” 云玄策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我会将这秘法修订成册,届时下发下去,人手一份,这秘法鸡肋得很,他们想学,便让他们学去……届时一个个成了死婴,若再找我的麻烦,那便说不过去了。” 一旁的公孙上仪则喜气洋洋道:“门主结婴,还是婴成七窍,已算得上化神之资,又是元婴大典定要办得风风光光,不知何时操办?” “便定在一个月后罢,低调些。” 中州域境广大,云玄策将元婴大典定在了一个月后,距离玄策门稍远些的金丹道统甚至全力赶路都到不了此处,显然是不想大操大办的意思了。 公孙上仪听出了云玄策的意思,微微思忖道:“只一个月的工夫,消息传开,加上赶路的时间,很多金丹道统是来不了了,可元婴大典的排场看的可并非金丹道统,而是元婴真君!也不知中州域的元婴道统会有多少前来?” ———— 一个月后,玄策山门 今日的玄策门不比往日,各处张灯结彩,竟比除夕岁日还要热闹红火,人盘峰的诸多弟子一个个兴致极高,俱是挺直了腰板,接待贵宾的知客也有了几分大派弟子的气度,往日见了元婴道统的弟子往往气势上便弱了三分,如今却也能等闲视之,有了元婴道统弟子的几分矜贵了。 一位身着绛紫色法袍、悬配蟒皮剑鞘法剑的女子正立在山门前,面色有些焦急地眺望四周,似在等待着什么人。 有路过的山门的玄策门弟子见了这女子,若是相熟的女修,总会问上一句:“杨师姐,你这法袍看着舒心,不知哪里买的?” “我自己缝制的。”这女子正是杨宛,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却忽地眼前一亮,望着远方数道剑光,心情蓦然激动起来。 “看!是剑阁弟子来了!” 为首一道剑光最为煊赫,落在山门前,却是一位金丹后期的大真人。 “咱们门主的面子实在是不小,剑阁一来,二观三阁六道可就齐活了!其中【二观】来了两位大真人,【三阁】中【玄音阁】、【剑阁】来的也是大真人,倒是【松风阁】的南岳峰主书真君亲自到场,不愧是与门主最为交好的一位中州真君……” “中州六道倒是各自派出了一位元婴真君前来,给足了门主的面子!” “毕竟是仙洲界史上第一位以上品金丹之身婴成七窍的真君!哪能没点排面呢?若不是门主天性低调,只需将这元婴大典拖到一年后举办,只怕不仅仅是中州域,连隔壁几个域境的道统也要登门拜访呢!” “原来是【藏锋真人】!这边请!” 身为玄策门外事长老的周青瑶忽地出现在了山门前,对着那剑阁的金丹后期修士款款行礼,剑阁来人,还是金丹大真人,于情于理她都要亲自接待。 此时身后的几道剑光也次第落下,其中一道金红色剑光消弭,来人正是管真! 杨宛眼睛一亮,冲着管真挥了挥手。 管真自然也看见了杨宛,这几个月他与杨宛时常以灵信交流,早已算得上熟悉,此时也含笑点了点头。 那【剑阁】的【藏锋真人】灵觉惊人,自然早就见到了这一幕,倒也微微一笑,淡然道:“距离元婴大典还有一个时辰,你们可在玄策门内四处走动一二,只是注意不要与人动手……” “是!” 管真神色一喜,连忙走到杨宛面前:“宛妹子,我……” 杨宛扯住了管真的袖子,大大方方笑道:“管小哥,上次匆匆一别,还未教你见识玄策三峰胜景,可还记得我在灵信之中所提的【羽化洞】?今日正是三月一次羽化奇景,正要带你去观赏一二……” 两人并肩有说有笑地去了,却不知荆雨与圆寂二人正立在峰上的一处隐秘地,望着两人背影。 “如何?”荆雨笑着问道。 “看着倒是两情相悦……”圆寂挠了挠头:“怎得,玄镜要做这个月老不成?” “甚么月老不月老的?你不是精修因果?我让你看看他们二人的因果线!”荆雨没好气道。 圆寂微微一怔,以特殊的望气秘法探去,果真看出了不凡: “啧……怪事!” “他二人因果线并不复杂,唯有数道纠缠在一起,可偏偏……十分坚韧!似乎如何都斩不断?” “尤其是【姻缘线】……除非遇到大神通者花费极大代价阻挠,否则几乎必然结合!这是什么道理?” 荆雨神色凝重道:“你在这因果道上倒是真有两把刷子……我此前以卜筮之法测算过他二人之间的缘分,得了一道摸不着头脑的谶语,后续又算了个七七八八,得到了些不一样的卦象,但不管卦象为何,最终指向的都是二人天生一对……” “这月老何必我来做?只怕什么都不干,二人最终也会走到一起。” “只不过中间是否会出现波折而已。” 荆雨目光闪动,喃喃道:“这事情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两个人,却在命数交汇之下,生出这样的卦象,只怕其中另有玄妙……” “正好可以静观其变,好生窥探一二……” 第396章 萧北岳的赔礼 “难道这两人真有说法?”圆寂也被勾起了兴趣,喃喃道。 “管真毕竟是剑阁真传,如今更是筑基圆满,板上钉钉的金丹苗子,甚至有几分丹成上品的想望,若是那般,可就是元婴种子了!” “杨宛区区一个人盘峰的内门弟子,真攀得上人家?” 荆雨淡淡道:“若是以往倒还真没什么机会,可前些日子那位化神中期的剑阁太上飞升,如今的【剑阁】势力已经大不如前,隐隐有掉出【三阁】之位的意思,成了与中州六道一个层次的势力,如今的玄策门又是元婴道统,倒也没甚么攀不上的。” “况且我听闻管真原本已经准备闭关结丹,只是因着门主的元婴大典,这才在闭关前赴玄策门观礼,若是他此次与杨宛定了终身,不就成了?” “否则等他结丹之后,一位是金丹真人,一位却不过是个筑基初期的弟子,怕还真是有些碍难。” “天时地利人和凑到一块儿去了,这命数之奇,可当真难以捉摸。” 圆寂挑了挑眉:“是有点儿意思……” “你们在此处呢?” 公孙上仪忽地出现在二人面前,对荆雨言道:“玄镜,圆寂大师,门主有请。” 荆雨与圆寂面面相觑,如今距离元婴大典只剩下了一个时辰不到,云玄策这时候召见他们二人是什么意思? 此次云玄策召见二人的地方仍是【百晓阁】,荆雨还未入阁,便见萧北岳自阁内走了出来,一旁的云笈还低声道:“书真君,这边请,门中为您准备了单独休息用的洞府……” 萧北岳见了荆雨,也不由微微一愣,脸上挤出了几丝勉强的笑意,点了点头:“原来是玄镜,这些年在玄策门过得可还习惯?前段日子听闻你大闹弥尔山遗址,竟在一众假婴真人的眼皮子底下拿到了金莲子,拔了头筹,闯出了好大的名声……” “真是后生可畏啊!” “萧前辈!”荆雨与圆寂尽皆躬身一礼,正色道:“多赖贵阁齐天骄之助,何敢独占这等名声?” “齐白胜……”萧北岳神色复杂,抚须道:“是云道友召见与你罢?且进去,莫要让道友好等。” 荆雨奇怪地看了看离去的萧北岳,与圆寂一同跨入门槛,却发现百晓阁的一层处已经坐了足足五人。 恢复了三十余岁样貌的云玄策居中而坐,左侧下首处端坐着南宫伏华与李绛眉夫妇二人。 右侧却是一名面相凌厉、身着劲装短袍元婴中期女修,荆雨对她并不陌生,正是斩龙岛叶家的【凌月真君】叶凌月,叶星云的亲姑姑! 而在叶凌月的一旁则侧卧着一位脸型富态、身材略微圆润的元婴男修,正是叶星云的本尊! 荆雨心中明朗:“叶星云元婴初期,还无法携带肉身法躯穿梭太虚,这一次为了参加云玄策的元婴大典,竟是跟着他姑姑一起来了!” “玄镜与圆寂来了?坐。”云玄策笑道。 荆雨与众位相识的熟人打过了招呼,却对着叶凌月拱了拱手:“可是【凌月真君】当面?” 叶凌月似乎早知道荆雨这个人,并不严肃,反倒是和颜悦色道:“你就是玄镜道人?当真百闻不如一见……可曾婚配?我叶家如今倒是有几位丹成上品的女修……只怕你瞧不上呢。” “呃。”荆雨神色一滞,倒也没想到叶凌月第一面就开始乱点鸳鸯谱了。 随后叶凌月又侧眼看了看圆寂那阴柔俊俏的面容,叹了口气:“可惜是个修释的……小和尚,你最近有没有还俗的打算?” 圆寂哼哼哧哧地笑了笑,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坐到了蒲团上闭目念经。 “好了,凌月道友不必逗弄两个晚辈。”云玄策言道。 有了云玄策出言解围,荆雨适时将话题转到了自己关心的方向:“门主,方才我见着萧前辈自阁中出来,不知……” “正要与你们说一说此事。”云玄策神色恢复了淡然,自袖中拿出了一张烫金帖子,以法力送到了荆雨与圆寂面前。 二人以神念探入,却发现这帖子竟是一张礼单。 “这便是萧北岳个人送上的结婴贺礼。”云玄策言道。 “是萧前辈一个人的贺礼?” 荆雨望着那密密麻麻一长串的礼物清单,愣愣道:“这其中数道元婴级数的灵资且不去说了,竟然还有一件上品法宝!这可是元婴后期大真君的标配,就这么送过来了?” “不要说萧前辈一人的贺礼了,哪怕他代表的是松风阁,也不应这般大方才是。” 一旁的叶星云笑了笑:“与其说是萧北岳的贺礼,倒不如说是他的赔礼更为贴切些。” “这又是什么道理?” 云玄策言道:“玄镜可还记得那【艮土洞玄培灵宝阵】?” “此阵本就是当年书真君替玄策门搬山时定下的阵法,也是鼎鼎有名的宝阵,你可知此阵是何人所创?” 不等荆雨问询,云玄策便自顾自答道: “这【艮土洞玄培灵宝阵】却是中州第一道统【蓬莱圣地】中一位名为【丘洞玄】的土系化神天君所创,不仅能够辅助日常修行、助益突破瓶颈,甚至有勾连山势地脉,增益神通、守护法躯的妙用。” “原本是顶好的辅助阵法,丘天君当年凭借此阵将蓬莱山地脉与自身道途相合,混同一气,大大增益了守御之能,虽只是化神中期的修为,但若是一味防守,甚至可以在化神后期修士面前维持不败……” “可就连创立此阵的丘天君本人都未曾想到,此阵有一个极大的弊端,便是会渐渐将凭借此阵修行的修士元婴与洲界地脉勾连在一起,导致无法离开地面太远,甚至难以突破九天罡风层的高度……” “那岂不是无法飞升?”荆雨愣愣道。 “正是!”云玄策叹了口气:“以此阵修行的【丘洞玄】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然为时已晚,整个元婴几乎已经化为了蓬莱山地脉的一部分,成为了类似【山神】一样的存在,哪怕修为已至化神,却再也无法飞升!” 第397章 阻道之仇、蓬莱一会 “据说当时丘天君还因着此事闹出了好大一场风波,蓬莱圣地乱了许久……如今封山千年,未尝没有此事的因由。” 荆雨追问道:“这位【丘洞玄】天君如今可还在世?” 云玄策沉吟道:“算算寿元,应是寿尽而亡了。” “那萧前辈以此阵赠之……岂不是……” 一旁的叶凌月冷笑道:“若是三娘以此阵辅助结婴,免不了会将元婴与三山地脉勾连一气,从此便被绑缚在中州地界,再难飞升了!” 南宫伏华倒是拧眉道:“此事其实也是一笔糊涂账……当年萧北岳赠阵时兴许还是好意,毕竟三娘并不是金紫天骄,只不过区区赤金丹的根基,上品金丹的品相也并非顶尖,在萧北岳看来,只怕结婴与否都是需要运气的事情。” “道途的上限也不过二三窍的元婴而已,哪里有甚么化神之机?” “若三娘这辈子便止步元婴,有了这【艮土洞玄培灵宝阵】襄助,只要留在玄策门的三山地界,不仅可以助益修行,就连战力也能远超同阶修士,其实真未必是害了她。” “而于中州利益而言,有三娘这样一位改良灵植之法的大功德修士死死绑在了蓬莱正道的战船之上,更显正道英才济济,是各方受益的事情……” “可如今三娘另辟蹊径,以【七窍玲珑心】秘法婴成七窍,立时有了化神之资,萧北岳的一片好心,登时便办成了坏事!” “此事说得严重一些,已上升为阻道之仇的地步……” “若是当时三娘不将这【艮土洞玄培灵宝阵】与元婴的勾连适时切断,只怕如今与萧北岳便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竟还有这样一层隐秘……”荆雨感慨道:“怪不得萧前辈要送上这般重的赔礼!” 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毕竟云玄策提前有所准备,并未因此绝了道途,加上【松风阁】毕竟是中州域排名前几的化神道统,家大业大,玄策门还是得罪不起…… 而看云玄策如今的样子,显然是将此事轻轻揭过去了…… 只是云玄策此时倒是心情颇好的样子,悠然道:“闹了这样一个大乌龙,书真君显然也是过意不去的,本门主倒也借着这个由头做下好几件事情。” “一是书真君答应松风阁出面调停,往后【冥土道】不得以任何形式针对玄策门以及派中长老弟子,往后应是足以安稳发育一段时日,总算是可以消停会儿了。” “这二则……本门主也为你们二人求来了一个去【松风阁】游学的机会。” 云玄策口中的“二人”自然是荆雨与圆寂了,他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目光中读出了不解,到底是荆雨当先开口问道: “门主,这【松风阁】的游学名额对筑基弟子而言算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可对我等金丹真人而言便算不得什么了,怎得也值得单独拿出来说一说?” “此次【游学】非同小可,你二人可以借此机会一窥【松风阁】的核心传承,甚至得到五岳峰主的亲自指点!” 云玄策笑眯眯道:“玄镜不是打算自创元婴功法?【松风阁】道统悠久,传承精妙,那【中岳学宫】更是天下儒道圣地,你若走这么一趟,定然获益匪浅,大有裨益!” “哪怕只是梳理法力、锤炼神通,也是极好的,正好备战四十年后的【蓬莱一会】。” “蓬莱一会?” 荆雨曾在齐白胜的口中听说过这个名词,目光探寻,显然想听听云玄策的解释。 “是了,玄镜并不知晓此事。”云玄策恍然大悟:“这【蓬莱一会】乃是整个蓬莱仙洲年轻一辈同台竞技的盛会,两百年一次,原本是【蓬莱圣地】经办,但近千年来蓬莱圣地封山,久已不问世事,中州二观又争斗不休,放在哪一观经办此会都不合适。” “于是近五届的【蓬莱一会】便由中州三阁承办,如今下一届正巧轮到了【松风阁】。” “能够参与【蓬莱一会】的大多是元婴道统,出手论道的也是金丹天骄,虽名义上并不限制金丹品相,可明眼人都知晓丹成下品、丹成中品的修士不过是自取其辱,因而保底也是结了上品赤金丹的才俊参与此会。” “这【蓬莱一会】听着有些像是个斗法较技的赛程,不知优胜者可有什么奖励?”荆雨疑惑道。 “据说此会的前三名天骄有机会进入【仙人洞府】,其中有化神乃至化神之上的机缘……” 云玄策慨叹道:“可惜一百六十年前我神通未成,错过了这等盛会,否则倒是真想去那【仙人洞府】一探究竟。” 叶星云轻摇手中羽扇,也颇有些遗憾的模样:“当年我倒是够了资格,想来应也能拔一个头筹,可惜这【蓬莱一会】面向的只是蓬莱仙洲本土修士,我这等海外修士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云玄策言道:“四十年后,想来你也差不多能修到金丹后期的地步,届时压服群雄,想来不难,那【仙人洞府】似乎是一个传承洞府,若是成就元婴,反倒是进不去了,玄镜须抓住这个机会。” “仙人洞府……” 荆雨目光一闪,心中想到:“仙人洞府我也不是没见过,不知这个仙人洞府的【仙人】是个什么级数?能否与道君遗留一比?” 圆寂摸了摸光可鉴人的后脑勺,传音道:“玄镜,这【松风阁游学】与【蓬莱一会】小僧便不掺和了……” “大师这话怎么说?” 圆寂笑呵呵道:“我识海中毕竟还留着傻狍子的神魂禁制,明面上还只是个金丹初期的修士,常年在外抛头露面,难免露出端倪……不如安安稳稳窝在门中修行。” “况且以古释的修行速度,四十年后说不得小僧都已经要筹备结婴的事情了,哪里还有工夫去参与什么斗法大会?” “况且你们道门的机缘,小僧一个古释还是少沾为妙……” 第398章 萧观月 云玄策的元婴大典顺顺利利办了下去,并未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波折,原本荆雨预想中的“冥土道派遣真君前来挑衅、南宫伏华叶星云出手撑腰”的场面也没有出现。 那前来观礼的【冥土道】真君还好声好气地与云玄策说了好一会儿话,姿态摆得极低,也不知萧北岳究竟是如何居中调停的。 待到元婴大典结束,荆雨也适时来到了萧北岳临时落脚的洞府前,叩门拜访。 不多时,洞府大门缓缓打开,以游说交际闻名蓬莱仙洲的书真君踱步而出,看着荆雨,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玄镜,可准备好了?就你一人么?” 荆雨神色恭谨道:“不错,劳烦萧前辈了。” 萧北岳点了点头,将手搭在了荆雨的肩膀上,温言道:“不要抵抗。” 随即天旋地转,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已经来到了 松风阁山门前。 “太虚行走,果真神妙!中州广大,【松风阁】距离【玄策门】不知多少万里,金丹修士全力飞遁尚且要几个月的工夫,元婴修士却是瞬息而至!” 荆雨暗暗羡慕,他后续的元婴功法还未有着落,元婴是遥遥无期的事情。 且若无后续的元婴功法,破丹成婴后无法理顺法力,瞬时便会爆体而亡,因而在没有后续功法的前提下结婴也是不成的。 按理说如果修士并没有本功法后续的元婴篇,先拿一份同源的替参元婴功法顶一顶,先结了婴,再转修它法也是可以的,可偏生【问镜观命法】的法力特殊,排斥一切转修之法,荆雨甚至连这个法子都用不了,只能在自创功法这条道上一条路走到黑。 萧北岳将一枚雕刻着松竹花纹的令牌交到了荆雨手中,低声道:“玄镜,这一次可并非普通的游学,除却【松风阁】的根本传承之外,其余一切道统传承都为你敞开,你可凭着这令牌随意出入藏书楼翻阅传承典籍。” “当然,天下道统的传承功法虽类目繁多,但化神道统的道藏几乎包罗万象,其实都是大同小异,这一次游学最珍贵的还是松风五岳峰主的亲自指点。” “你持着令牌,按顺序去拜见五岳峰主,他们定会尽心传授修行心得。” 萧北岳道:“我与其余四岳的峰主已经打过了招呼,去罢!先到东岳去看一看。” “是。” 荆雨作别了萧北岳,望向远处的五座仙山,化作遁光,往东边那一座景色秀美的山岳飞去。 方一踏入东岳,荆雨便感觉到一道淡淡的阵法波动,将整个东岳峰笼罩起来,令其皱起了眉头: “怎得【松风阁】内的每一峰还有护山阵法?” 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常见,就好比玄策门内三座仙峰,【天笈峰】、【地泉峰】、【人盘峰】又各设一阵,不仅要额外花费灵石,并且日常走动也不方便,其实殊无必要。 当然,单论松风阁五岳的任意一峰,其规模都是整个玄策山门的十倍往上大小,自然不可相提并论,但荆雨仍觉得有些怪怪的。 “看来松风五岳之内也是派系林立……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和谐。” 荆雨暗暗忖道,将萧北岳所赠的令牌拿了出来,打了一道印记过去,送入阵法之中,不多时,山上落下两名模样秀丽、面容稚嫩的小姑娘。 这二人一人手中持着一面铜镜,一人手中捧着一支琉璃瓶,抬眼看着荆雨笑了笑。 “两名金丹后期大真人!” 荆雨自然不会被这两人的外表所蒙蔽,毕竟修仙界驻颜之法颇多,并不能以外观认定修士年龄,这两个小姑娘虽稚气未脱,可明明白白都散发着金丹后期的强大灵压,显然年龄至少要大过荆雨远甚。 “见过两位道友……”荆雨当先拱了拱手。 “阁下应是玄镜道人罢?真是好皮囊。”左侧那持着铜镜的小姑娘言道:“我二人奉小姐之命前来接你上峰。” 她们二人口中“小姐”想必便是东岳峰主、琴真君【萧观月】了! “不知两位道友如何称呼?”荆雨问道。 仍是那持着铜镜的小姑娘当先言道:“我二人是小姐座下侍女,我名【镜花】。” 那捧着琉璃瓶的小姑娘便内向了许多,只是低声应道:“我名【水月】。” “镜花水月……” 荆雨暗暗咋舌:“这位东岳峰主好大的排场,座下两名侍女均是金丹后期大真人!” 须知修到了大真人这一层次,虽与元婴真君在战力上仍有天渊之别,但实际上已经能在真君面前说得上话了,至少不会自甘堕落到要为奴为婢的程度,这镜花水月身为萧观月的侍女,想来是自小培养出来的。 荆雨随着二人上山,路上倒是遇到不少东岳弟子。 【东岳峰】传承以音律之道为主,加上峰主萧观月又是女修,因此峰中弟子也多为女修,哪怕是男修弟子,也各个玉树临风、貌若潘安……荆雨上了这峰上,单论相貌竟也算不得出挑了,只不过这些年锋芒显露,自有一股金紫天骄的昂然气势,这才令镜花水月二人高看了一眼。 东岳峰说是一座仙山,但几乎可以算作一整片山脉,荆雨与镜花水月二人哪怕驾驭遁光,也过了许久才来到一处幽静所在。 萧观月所居住的洞府并不在东岳峰顶最显赫处,反倒是挑了峰上的一处山坳幽谷中,荆雨三人在这幽谷中的一处院落前站定,却见【镜花】言道: “小姐,人已带到。” “进来罢。” 几人推门而入,却见一位身着苎麻法袍的女修正端坐在一张焦尾古琴前,似在调试琴弦。 这女子长相并不出众,瞧着平平无奇,并无甚姿色可言,与荆雨想象中的风华绝代的【琴真君】差距颇大,不似仙修,反倒更类凡俗中人。 好在荆雨也并非以貌取人之辈,修仙界怎么说也是以修为境界论资排辈,莫说萧观月只是相貌平平,哪怕她长成了宋惊鸿那般样子,以元婴中期的修为,也当得目前的荆雨躬身一拜了! 第399章 修行之速 “下修玄镜,拜见琴真君!” 荆雨来松风阁游学前可是做过功课的,这位【琴真君】萧观月虽与萧北岳同姓,可此【萧】非彼【萧】,萧北岳此人是真正的平民修士一步一个脚印修到如今,萧观月之【萧】却是贵姓! 人家是【蓬莱天君】萧不疑真真正正的直系血脉后裔,哪怕在【蓬莱圣地】中都是第一等的身份。 若非其外出游历时【蓬莱圣地】无故封山,导致有家难回,哪里轮得到【松风阁】将其收为弟子? 这也是何以萧观月得以坐镇【东岳】,实在是背景太大,这【东岳】之尊若她不坐,便无人敢坐了! 不过这位蓬莱天君后裔的修行资质的确到了一骑绝尘的地步,东南西北四岳峰主虽然俱是元婴中期修为,可唯有萧观月如今摸到了元婴后期的边儿,不知何时便会突破瓶颈,晋位大真君。 而她在四岳峰主中的年龄却是最小的! 荆雨暗暗想到:“据说萧观月还是个修炼狂人,不仅资质最高,连修行也是最为勤勉的……若论及松风五岳中的诸位元婴真君谁最有可能登临化神之境,只怕就是这位【琴真君】了!” “镜花水月,你们两个下去候着。” 两名金丹后期修为的侍女微微一福,缓缓退下,只留下了荆雨一人面对这位元婴中期真君。 “你便是玄镜道人?”萧观月盯着荆雨,端详良久,好像想到了什么往事,眼中似有追忆缅怀,半晌后闭目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恢复了冷淡: “萧老头与我说过了,要我指点你修行,本君时间有限,耽搁不得,本是没工夫指点你的!不过看在与萧老头多年同门的情分……” “你且坐到那蒲团上,打坐吐纳与我看。” 荆雨有些不明所以,但萧观月毕竟是元婴真君,又是东岳峰主这样的大人物,自己受其指点,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乖乖坐到蒲团,开始运转起【问镜观命法】,吞吐灵机、梳理法力、打熬根基。 过了一刻钟,荆雨将功法运转了一个周天,缓缓收功,却见萧观月一脸难以置信,诘问道:“你平日里就这般修行的?” “啊。”荆雨一愣,心道:“不然呢?” 太虚一阵扰动,萧观月下一刻瞬移到了荆雨面前,捏住了他的肩膀,荆雨瞬间感觉到一股巨力自肩部发散开来,心中一凛:“这位琴真君竟然还是法体双修?” 萧观月皱了皱眉头,倒抽了一口凉气:“骨龄不到两百岁?” “天杀的,本君只当你这小子胡吹大气,瞎报年龄,想不到真这么年轻?” 荆雨尴尬笑道:“还是比不得琴真君……” 这话他倒并不全是奉承,蓬莱圣地封山距今不过千年,当年萧观月下山历练时不过是个三四十岁的筑基修士,如今也才千岁出头的年纪,距离元婴后期都仅有一步之遥,在动辄数百年蹉跎一个小境界的元婴修士中已属出类拔萃了。 与其相对比,书真君萧北岳足足大了萧观月三百岁,如今元婴中期的功行也才积攒了一多半,连中期入后期的小瓶颈都没摸到。 岂知萧观月神色惆怅,摆了摆手:“本君算不得什么,天南魔道有一位【肃影真君】,与本君年龄差相仿佛,如今已是元婴后期境界,那才是真正的盖世天骄。” 荆雨心中奇怪:“千年元婴后期,若修习的是中正平和、循序渐进的正道功法,确实可称天骄,可天南魔域的魔道真君怎会修习正道功法?魔道法门本就是偏向速成,千年元婴后期的真君虽仍是出类拔萃,但也没有萧观月说的这般离谱吧?” 他压下心中疑问,拱手道:“请真君指点!” 萧观月叹了口气,缓缓道:“修行之道,除却筑就仙基、结成金丹、破丹成婴这等大瓶颈之外,为何还会有初期入中期、中期入后期这等小瓶颈?” “实际上就是修士无法彻底掌控体内法力,不知如何将体内灵机推升到一个【临界点】。” “这是个需要大量验证试错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可成,哪怕天资横溢之辈,到了境界高深处,也会有瓶颈困扰。” “但这试错的根本在于要将一个小境界打磨圆满,使体内灵机充盈、法力进无可进……” “可偏生吞吐灵机、梳理法力、运转周天、积攒功行……这又是个最为消耗耐心的水磨工夫,便说成婴之后,哪怕婴成九窍,吞吐灵机的效率达到最高,想要将一个小境界修至顶峰,怎么说也要两百年往上了。” “因而不管资质如何,尽可能在没有后患的基础上加快打磨修为的速度,便至关重要了。” 说罢,萧观月手一翻,拿出了一枚符箓贴在荆雨胸口。 “这是……” 萧观月淡淡道:“此为【行气吞灵宝符】,可加快吞吐灵机、搬运法力之速。” 随后又拿出十余支小型阵旗,插在了蒲团周边:“此为【聚灵小阵】,这可不是练气期时的【小聚灵阵】这等破烂货色,而是一套可以便携的聚灵阵法。” 荆雨吸了口气,果真感觉到周围灵机又浓郁了些许。 下一刻,一枚丹药被萧观月屈指一弹,落入了荆雨手中:“【清浊分化丹】,此丹并非增益修为的灵丹,而是有梳理法力、扫清丹毒之效,可配合其它修为丹药使用。” 最后,萧观月做回琴台处,双手抚上那焦尾古琴,十指连弹,极为熟练地弹奏了一曲。 当最后一个尾音结束,萧观月这才言道:“修行前弹奏这一道曲子,不仅可以抚平灵思、抵御心魔,若是音律之道造诣颇深,还有加速体内法力流动的神妙。” “你再试试。” 荆雨依言盘膝而坐,又运行了一个周天,蓦然睁开双眼:“果然快了!” “不过怎么才快了三成?” 岂知萧观月嗤笑道:“修行越是往后,外物的手段便愈发派不上用场,额外三成的修行速度已经不错了!若你是元婴修士,这些手段相加,能加快一成速度便烧高香了!” 第400章 东岳研修 “莫看这三成一成的,听着也不过如此,可换算成修行的年份,与你同等资质根基的修士相比较,那就是省却了数十年苦功。” “便说四十年后的【蓬莱一会】,金丹中期到后期的积攒是个大关隘,我瞧着你如今金丹中期的修为,若是常规修行,能否可以在【蓬莱一会】之前突破到金丹后期?那也是没谱的事情。” “届时整个蓬莱仙洲的金紫天骄齐聚一堂,人家个个都是金丹圆满的修为,你一个金丹中期的凭什么技冠群雄?” “修士求取道途须大争,你一步慢步步慢,四十年后修不到金丹后期,入不得大会前三的名次,便失去了进入【玄元羽化天】的机会,得不到其中机缘,说不得连化神道途都续不上了。” “要知晓,那可是当年【蓬莱天君】的发迹之所,彼时我家先祖不疑公机缘巧合,入了那【玄元羽化天】,得了仙人道统,这才一飞冲天,成为了天降巨星、万物寂灭之后的第一位飞升修士,一举终结了混乱不堪的近古时代。” “本君年轻时也曾入过那仙人洞府,得了此生最大的一份机缘,这才顺遂修到了如今的境界。” “这是蓬莱天骄独有的一份福缘,你要把握机会。” 萧观月这番话字字恳切,荆雨虽自觉长生久视,机缘一事并不强求,但也觉这位琴真君所言在理,道谢道:“多谢真君指点。” “关于加快修行速度的办法还有很多,譬如在这东岳峰上,每日午时灵机最为浓郁,适宜修行,或是也有秘法可在日出之时吸收日间紫气,与【天道紫气】自然是没法子相比的,但也对修行有些益处。” “不过我东岳最出挑的自然还是音律之道,虽还是比不得【玄音阁】的道统传承,但在中州域也是坐三望二的音律道统,有不少灵曲仙音都对修行大有助益,你挑一样自己喜欢的乐器,学上一学……” “你在【东岳峰】可停留一年时间,一年后,便去下一峰罢。” 萧观月虽然有些不情不愿,可各种修行秘法她是真教,不仅当场以神念渡引了数种音律道秘术的不传之秘,还以一枚玉简为载体,为荆雨列了一个长长的书单。 荆雨持着这玉简,来到东岳峰的藏书楼,照着这书单中的名目找来一堆秘法,修习参看下来,果然获益匪浅。 于是荆雨干脆与萧观月借了个临时的洞府,在东岳峰住了下来,仔细研究各类秘法,一年时间对于荆雨而言不过弹指一瞬,很快便到了一年期满的那一日。 这一日荆雨在洞府内吐纳灵机,旁边还放着一只不断演奏着曲目的【八音盒】。 将【问镜观命法】运转了一个大周天后,荆雨轻轻吐出一口气,将那【八音盒】拿了起来,暗暗思忖: “以机关之道打制的这件法器倒是可以很好的还原各类曲目,但音律道的曲目之所以能有各种效果,与演奏者本身的法力操控也息息相关,如今这【八音盒】也只能输出最简单的灵力单元,练气层次往上的灵曲便力有未逮了……” “可饶是如此,这玩意儿至少也能助益练气低层修士修行了!” “具体的细节扔给玄策门擅长机关傀儡的弟子推敲,估计很快便可以量产……” 荆雨隐隐间明白了为何云玄策会耗费大力气将他送到松风阁游学,一方面当然是为他本人的道途计较,另一方面未尝没有借助松风五岳各自道统的玄妙之处,继续研发推广各类改变修仙界底层逻辑小发明的意思…… 哪怕是修到了化神境界,手底下也需要大量低阶修士供其驱策,能将底层修士的盘子做大,对天下任何势力来说都是顶好的事情。 “怪不得门主临走前特意告知,此次除却松风五岳最核心的不传之秘,学到的其余传承尽皆可以教给玄策门弟子……这是提前与五岳峰主打过招呼了!” 荆雨暗暗想到:“只怕玄策门与松风阁已经达成协议,若有类似改良灵植法的新东西出现,松风五岳的真君们也能分润些好处……” “此事当然也可以直接由松风阁牵头,派驻些真君真人去玄策门合作,但一来松风阁势大,这样毕竟有反客为主的风险,门主估计也有不想被架空权力的意思,如此一来,让我这个游学的修士顺道将传承带回玄策门,倒是十分合适了。” “只不过诸如改良灵植法、修行八音盒这等小玩意儿,虽说会深刻改变修仙界底层修士的境况,但实际上因为原理简单,并没有任何技术壁垒可言,根本无法垄断……” “仙洲界又没有专利权一说,凭借这一点先发优势,除却占了个好名声,能分润多少好处?” “【松风阁】家大业大,真看得上这点儿蝇头小利?” 荆雨思考良久,没个答案,化为遁光飞往东岳峰的庶务大殿,如今一年期满,正要辞行……萧观月忙于修行,只怕不会见他,镜花水月两位大真人管理东岳峰庶务事宜,怎么也要与她们二人说一声才是。 路上遇到了不少东岳峰弟子,大多闷头赶路,并不理会荆雨。 有萧观月这个峰主带头,东岳峰的弟子大多都是闷头修行之辈,根本不怎么在人情世故上耗费功夫,甚至平日里连招呼都不怎么打,荆雨早已习以为常,倒是乐得清静。 好不容易飞到庶务大殿的殿门前,还未踏入门槛,荆雨便听得一位金丹女修抱怨的声音: “两位长老,峰内布下的任务都保质保量完成了,可今年下发的灵资怎的又少了些?去年便削减了俸禄,今年再削减,这日子可过不下去了。” “毕竟购置乐器、刻录阵纹、炼制丹药……哪一样不用着各种灵资?这几年我的修行速度都慢下来不少……” 持着铜镜的镜花真人拧眉道:“这些年东岳峰治下的产业经营情况都不算太好,产出的灵资自然也跟不上了,李长老还是莫要抱怨了,毕竟削减最多的便是峰主的年俸!” 第401章 西岳峰主杨定风 那金丹女修唉声叹气:“我也不是诘问两位,东岳峰日子过得紧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南岳峰倒是富得流油,都是一阁同门,也不知帮衬着些……” “毕竟不是一峰!” 水月真人柔声道:“况且【西岳】、【北岳】的情况也未必比咱们【东岳】强上太多,都指着【南岳】帮衬,哪里能顾得过来呢?” “哪怕是要帮衬,不也得先紧着【中岳峰】?” 金丹女修恨声道:“当年松风五子各立道统,并分五岳,本是巴望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却不料埋下隐患,以至于今日五岳弟子,竟然形同陌路,除却几峰的元婴真君尚有联系,其余弟子哪里还有一阁同门的情谊在?”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 “行了!”镜花真人打断道:“灵资一事自有真君统筹,你先下去,莫教外人看了笑话!” 荆雨轻咳了一声,走入庶务殿,那金丹女修见了这灰袍青年,也知晓说错了话,面色微变,连忙告罪离开。 “镜花真人,水月真人!一年之期已到,玄镜今日前来辞行。”荆雨言道:“峰主想来还在修行,在下的传讯灵符并未送到,便请两位代为知会一声了。” “玄镜道友不必客气。”镜花真人笑嘻嘻道:“道友可是准备去【西岳】?” “按着顺序正是。” “棋真君性子阴诡,又是出身尴尬,可不好相与,道友还是小心些罢!”水月真人低声道。 荆雨一怔,心道:“金丹真人妄议真君,对方还是一峰之主……松风五岳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 他心中又想到:“萧观月一心修行,不理俗务,东岳峰弟子难免上行下效,若有人专心庶务,难免受到排挤,偌大的一个东岳峰,竟然找不出多少庶务之才……以至于治下产业经营不善,连每年的灵资都难以保证了!” “也难怪要搭起玄策门这条线,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啊……” 随即起身告辞,往【西岳峰】飞去。 “西岳峰……” 荆雨抬头望去,果见这西岳之峰也被一层阵法笼罩,面现无奈之色,拿出令牌,对着这阵法晃了晃。 不多时,山上走下一位身着银白色法袍的妙龄女子,这女子面容极美,若是不谈命格影响,单论长相几乎不下于李绛眉,身材更是玲珑有致,哪怕身着宽大法袍也可看出些端倪。 荆雨却不敢多看,只是拱了拱手:“这位想必是徐道友了!” 那女子含笑点头,目光扫过荆雨,饶有兴致道:“见过玄镜道友,在下徐白薇。” “果然!”荆雨暗暗道。 松风阁五岳向来各峰独立,门下弟子也并非共有,每一峰的峰主都有各自班底。 其中【中岳】势力最大,门下弟子的质量也最为稳定,这一代的金紫天骄便是【中岳真君】齐立言的嫡亲孙子,齐白胜。 除此之外,其余四岳中当代唯有【西岳】有一位丹成金紫的天骄弟子,就是眼前的这位徐白薇了! 而荆雨之所以不敢多看此人,不仅仅因为徐白薇是西岳峰主棋真君【杨定风】的亲传弟子,更因她竟同时还是这位棋真君的侍妾! 此事听着颇为惊世骇俗,虽然仙洲界师徒结合的先例不少,魔道之中更是普遍,但这样的事情在正道里还是有些犯了忌讳,对于儒家道统的【中岳峰】更是悖逆人伦的大不敬之事。 而之所以中岳真君未曾对此事发表什么看法,也因为棋真君【杨定风】与徐白薇二人实在是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只因这徐白薇是先被杨定风收为了侍妾,而后才一步步展露了修行天赋,最终在丹成金紫后,这才被杨定风破格收为弟子。 据说当日徐白薇结丹时【西岳】上空天地变色,【天道紫气】来贺时惊掉了一众真君真人的下巴,就连棋真君杨定风本人也始料未及,直叹他一生布局,竟漏了一子。 当然,相比于杨定风本来的出身,他与自家侍妾兼弟子这点破事就算不得什么了…… “玄镜道友,请随白薇来。” 两人来到了西岳峰的一处洞府前,徐白薇抿嘴笑道:“今日是道友在【东岳峰】研修期满的日子,师尊一早便在洞府中等着道友了。” 荆雨显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怎敢让棋真君等候晚辈……真是折煞玄镜了!” 心中却沉沉想道:“果真是算无遗策、布子天下的棋真君……” 进了洞府,却见一位身着漆黑裘服的中年男子正双手负于身后,背对着他们二人,待到荆雨徐白薇踏入侧室,此人这才缓缓转过身,显现出一副略显病态的苍白面容来。 西岳峰主,元婴中期修士,棋真君,杨定风! “玄镜到了!” 杨定风似乎很是怕冷,紧了紧黑绒裘领,猛地咳嗽了好几声,继续道:“白薇,去修行罢。” 徐白薇神色一紧,望了望杨定风身后的火炉,低声道:“师尊,可要添些【恒阳炭】?” “不必了,你下去罢。” 杨定风淡淡道。 “是……师尊。” 待到徐白薇离开,洞府之内只剩下了荆雨与杨定风二人。 杨定风身子微微颤动,似乎又有一股寒气自骨髓中冒了出来,连忙往身后的火炉又凑了凑,颇为自嘲道:“倒是让玄镜见笑了,这【九劫天寒毒】已浸入杨某神魂之中,神仙难医,算是老毛病了。” “不敢……”荆雨低声道:“个中因由,晚辈也有所耳闻,心中其实……是极佩服的。” “呵呵。”杨定风嘴角微翘:“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不错,杨某本是【天南魔域】里的魔修出身,被暗中送往中州域正道宗门卧底,这【九劫天寒毒】正是那时候天南魔道种下的手段……” 荆雨头皮一阵发麻,面前这位棋真君竟然毫不避讳自家出身,就这么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也难怪东岳的镜花会言棋真君出身尴尬,因为杨定风原本就是地地道道的天南魔修! 第402章 落子布局 杨定风出身天南魔道,练气期时便被派到了中州域卧底,一路摸爬滚打,在松风阁渐渐爬到高位,期间着实做了不少有损正道力量的事情。 可许是因为习惯了松风阁的生活,以及多年的同门情谊,加上杨定风本就不是随心所欲的魔道性子,对卧底之事愈发抵触,渐渐竟然想要真正融入蓬莱正道,与天南魔道切割。 后来干脆面见了当时的西岳峰主,自承了卧底身份,彼时的【西岳真君】顶下巨大压力,保下了杨定风,并且着令杨定风将功折罪,令其做起了双面卧底,接连破坏了天南魔道数起阴私谋划,立下大功,这才真正洗白上岸。 可早年间天南魔道对其所下的神魂之毒【九劫天寒】早已融入神魂,与识海不可分割,连化神修士也束手无策,唯有定期服用自制的解药,加上【恒阳炭】勉强压制。 但此毒发作时,仍十分难熬,直接作用神魂,有切肤之痛、彻骨之寒……这也是为何杨定风总是病怏怏的样子。 对于这位棋真君,荆雨心中其实是佩服的,虽早年卧底时为魔道造下不少杀孽,可迷途知返,这些年来一直持心守正,安安稳稳恪守正道规矩,将【西岳峰】打理的有声有色,甚至还培养出了徐白薇这样的金紫天骄。 当然,此间自然也少不得松风阁化神太上的胸怀与魄力,竟然能够启用一位出身魔道的卧底担当一峰之主。 不过松风阁其他弟子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对杨定风的出身其实多有诟病,但杨定风毕竟是一位元婴真君,加上阁内太上的威势,众人不敢当面言语罢了,但也总会暗戳戳嚼些舌头根子。 连带着西岳弟子都要经受有色眼光看待,甚至有刻薄之人背地里已然叫上“魔崽子”之类的蔑称了! “坐。” 杨定风的面前是一副做工考究的棋盘,荆雨乖乖坐到了这位元婴真君的对面,发现他面前的棋钵内正好盛放的是白棋。 杨定风捏起面前的一枚黑子,放在手心不住把玩:“可下过棋?” “只能说略懂一二,但水准实在拿不出手,更不敢在棋真君面前班门弄斧。” “其实弈棋只是小道,无非比拼算力而已,我这里有几道【弈棋法】,习之可壮大神念、扩充识海……算是上佳的神念秘术,既然是萧师兄亲自开口,今日便传授于你。” 杨定风悠悠道:“世人称我为【棋真君】,不仅在于弈棋之道而已,其实更多是在世事道途的谋篇布局,落子对弈……倒是讽刺意味居多。” “明明是天南魔道出身,却投身中州充当死间,是一道落子。” “于正道魔道之间左右逢源,最终自承身份,倒向正道,又是一道落子。” “一路钻营,爬上了西岳峰主之位,仍是落子。” “就连白薇丹成金紫,‘暗中’培养了这么一位天骄与那中岳争锋,妄图染指松风权柄,也是我精心布局!嘿……” 杨定风冷笑道:“这世间种种不过因势利导、应时而动……哪有那么多算无遗策?” “他们畏我如蛇蝎,我巴不得修个清净自在!倒是遂了本君的意。” 荆雨笑道:“家中大人也喜好落子布局,想必与真君有不少共同语言。” “哦?云道友以上品金丹婴成七窍,震惊四野,如今证位真君,定是一位难得的棋手。”杨定风随口道。 他只当荆雨所言的“大人”是云玄策,并未多想,却不知荆雨指向的另有其人。 “你在【西岳】研修的时间同样是一年,时间一到,便去【南岳】找萧师兄罢。” 杨定风手中扣着一枚储物袋,弹到了荆雨眼前,荆雨拿在手中,神念一探,讶然道: “【西岳堂弈谱】?” 杨定风随意道:“这【西岳堂弈谱】是一幅弈谱图卷,其中蕴含着本君以棋入道的神念功法,习练后可增强神念操纵的精微奥妙之能,对炼丹画符、结阵操傀都有一定增益。” “而这棋谱图卷本身则是一道便携的困敌阵法,展开之后可将对手困于棋谱之内,除非以高超棋艺落子布局、或是以大威力神通暴力破解,否则难以走出困阵。” “【西岳堂弈谱】甚至有一丝封锁太虚的神妙,足以困住元婴修士几刻钟的时间,算是我赠与你的一个保命的手段。” 荆雨连忙道:“这太贵重了。” 杨定风似乎寒毒发作,苍白的脸上显现出一丝殷红,猛地咳嗽了几声,这才笑道:“玄镜这样的金紫天骄,本君身为算无遗策、只会捣弄阴私诡计的【棋真君】,又怎能不落子布局?” 这个面现病容的中年男人缓缓闭上了眼睛,摆了摆手:“就当是本君对你的押注好了。” “去罢。” 见杨定风下了逐客令,荆雨也不再多留,躬身退去,迎面遇上了徐白薇,这位西岳峰的金紫天骄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与荆雨错身而过。 待到徐白薇进了洞府,洞府大门轰然落下,她缓缓走到了杨定风的面前,主动握住了他冰寒的双手: “师尊……” “此间又无旁人,叫夫君便是。”杨定风仍是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天南域那边可有动静?” 徐白薇低声道:“谍子回报,天南魔域一直只对合天、云川等临近域境进行不痛不痒的边境袭扰,并无太大动作,或许那群魔道真君真的放弃了北上……” “哼!有【萧观影】在,天南魔道一定不会放弃北上!” 杨定风提起【萧观影】此人,咬牙切齿道:“此人天资横溢、雄才伟略,无论是在中州还是天南,都是第一等的出挑人物,当年【蓬莱圣地】下山入世的两位贵裔,萧观月入了松风阁,他萧观影却潜入了天南魔道……如今悠悠千载过去,想不到竟然真的入了魔!” “甚至连【萧】姓都要舍去,改称【肃影真君】了!” 第403章 南岳殷勤 “昔年萧天君力挽天倾,以一己之力肃清蓬莱魔道,制定正道规矩,这才有今日蓬莱中州的河清海晏……” “想不到两万多年过去,他老人家的后裔中出了这样一位魔君,竟然打算要以魔道的名义一统蓬莱仙洲!” 杨定风面露讥讽道:“真是讽刺……” “萧观月呢?我上一次不是求取她的心头血,制成血脉咒傀,以咒杀之术给【肃影真君】添点乱子?怎得还没消息!” 徐白薇面色犹豫,缓缓道:“东岳峰主拒绝了……心头血毕竟是肉身法躯的精华所在,哪怕挤出一滴,也难免损耗修为,东岳峰主一心修行,拒绝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嘿……她倒是勤勉,可勤勉有什么用?”杨定风叹了口气:“她再如何疯狂修行,天资摆在那里,哪里比得上她兄长!” “莫看如今萧观月元婴中期圆满,似乎元婴后期触手可及,可同样的年纪,【肃影】已经元婴后期多年,等她晋身大真君,【肃影】说不定已经神而明之了!” “与其自己闷头追赶,不如拖慢肃影本人的修行速度,为整个蓬莱正道的天骄争取时间!” “萧观月只顾及一城一地的得失,却不放眼全局,实在是个臭棋篓子……” “罢了,我亲自去找一找这位琴真君!” 随即杨定风话锋一转:“派去天南魔域的谍子还剩下多少?” 徐白薇答道:“金丹三人,筑基十八人,练气一百五十六人。” 杨定风皱了皱眉头:“死得只剩下这些了?” “没办法,天南魔道那边查得太严,已经不好掺沙子了。”徐白薇神色尴尬:“况且……雇养死间的灵资也有些捉襟见肘了。” “没钱了?” 杨定风抬高了声音:“去找【南岳峰】要!天南谍报是关乎正魔之争乃至整个蓬莱仙洲归属的大事,本君没有一个个道统抽税已是很给面子了,怎得连同门的萧北岳也不懂事了?” “可是夫君,其余四岳都觉夫君魔性难改,咱们又何必这般尽心尽力!”徐白薇咬牙道。 “当年老峰主对夫君有知遇之恩,又得蒙太上谅解……唯有谨小慎微、恪守本分而已!” 杨定风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你夫君我只吃亏在这出身,若我才是那个天君贵裔,教萧观影去做那随心所欲的魔修……” “只恨我不是【萧定风】,肃影那厮也成不了【杨观影】!” ———— 一年时间倏忽而过,荆雨将【西岳峰】棋道传承的玉简看了个遍,心中对新发明也有了想法: “修士筑就仙基后便可诞生神念,但高明的神念修行功法却没有多少,要么修行条件苛刻、要么有绝大隐患、要么干脆如同【蕴神术】这等道君功法一般旁人根本接触不到……” “这【西岳峰】的棋道传承辅以机关傀儡之术,或许可以研究出一两道锻炼神念的自动棋谱出来,让筑基修士壮大神念,对修仙百艺都有助益,可以变相提升筑基修士技艺的生产力……” 将这个构想记在了心中,荆雨复又想道: “【西岳峰】峰主杨定风出身魔道,门下弟子受了牵累,其余四峰隐隐有些歧视,底下早已怨声载道……平日或许不显,若阁中遭逢大变,西岳峰一定是第一个出乱子的!” “这又与【东岳】的庶务废弛的问题大不相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他起身前往峰主洞府,与杨定风作别后,直接赶赴了【南岳峰】。 到了南岳峰,有一位金丹修士早早等在了此处,荆雨定睛望去,正是萧北岳的亲传弟子萧怨。 “萧道友,劳烦你在此等候了!”荆雨拱手道。 “千盼万盼,总算将玄镜盼来了!” 萧怨对荆雨似乎极为热情,上前拉住了荆雨的袖子,将其往山上带,口中似嗔似怨道:“说起来道友游学是师尊牵线,该当先到南岳峰来才是……” “一会儿见过了师尊,玄镜不要忘记来南岳峰的庶务殿领一份灵资,待遇等同于峰上的金丹长老!” “咱们南岳峰一年的灵资都是当年的年初发放,待到玄镜游学一年期满时,不要忘记再去庶务殿领取一次……” 荆雨愕然道:“在下只是前来游学,领取年俸是否有些不合规矩了?” 萧怨笑道:“南岳峰也不差这三瓜俩枣,玄镜虽是前来游学的,但大可将南岳当作自家道统,你与萧某的师尊是众所周知的忘年交,又怎能以外人视之呢?” 萧怨的心思并不难猜,荆雨只是笑了笑,并未表态,随着他来到了南岳峰上的文书殿。 “此处是师尊处理政务、批阅公文的地方……” 萧怨恭声道:“师尊,玄镜道友已带到了。” “进来罢。” 两人进了文书殿,当先便见到萧北岳端坐在殿中央的长案前,长案上堆着小山一般的玉简与文书,此时这位书真君正手握朱笔逐一批阅。 “玄镜来了啊,且先等一等,待老夫将这一批文书处理完。” 萧北岳头也不抬,继续盯着手中的文书,同时向萧怨问道:“怨儿,后面还有什么安排?” 萧怨早已打好了腹稿,言道: “师尊,接下来要去【冥土道】交割今年与其议定的金丹灵植份额,需要您亲自到场,与冥土道道主商议。” “随后【血符道】还有一批送往云川域的符箓……” “……将中州事宜处理完毕之后,师尊须穿梭太虚前往北海,那边三日后有个真君的论道会需要参加。” “之后要顺便去一趟落星内海,与几位龙君商议【落星宫秘境】的历练修士配额问题……毕竟这秘境百年一开,中州诸道统嫡系真传闹得厉害,如何分配员额,须细细敲定才是。” 萧北岳批示公文的朱笔动作一顿,随后恢复了行云流水的状态,淡淡道:“算上太虚行走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动身,时间还很宽裕……” “足以我向玄镜交代些事情了!” 第404章 藏锋守拙 荆雨嘴上应了一句,心中却暗暗感慨:“萧北岳堂堂南岳峰主,松风阁有数的元婴真君,整日奔波劳累,一刻也未曾得闲,以至于耽搁了修行,明明年纪最长,修为反倒不如萧观月、杨定风远甚了!” “正好与醉心修行、不理庶务的萧观月反过来了……” “据说松风五岳的峰主保底都是六窍往上的元婴真君,其实都有化神道途的想望。” “如此这般耽搁下去,岂不是要误了化神道途?” 却听得萧北岳问道:“玄镜,来松风阁游学已有两年了吧?不知感受如何?” 荆雨恭声道:“琴真君清雅脱俗、资质高绝,无愧萧氏贵裔之名;棋真君算无遗策、道魔合流,正显松风海纳百川……东西两岳风物各有千秋,玄镜实在是获益匪浅。” “如今总算是到了南岳,正要聆听前辈教诲。” “瞧瞧,这才是第一等的风流人物。” 萧北岳转头向萧怨笑道:“金紫天骄难免傲气,难得玄镜谦逊有礼,说话这样体面!这般八面玲珑的样子,比你丝毫不差啊……” 萧怨笑容含蓄,轻声附和道:“玄镜师弟这等标致的人物,又怎是徒儿可以相比的……我南岳峰若得此良玉,师尊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诶……强扭的瓜不甜,此事不必常提,玄镜在南岳峰还有一年游学的光景,这段时间多多熟悉峰内环境便是了。” 萧北岳拿出一卷字帖,递给了荆雨:“南岳峰书法传承你可尽数翻阅,你天资颖悟,老夫也没甚么可以手把手教给你的,想了想手头上没甚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便将这张字帖赠与你罢。” 荆雨接过这卷字帖,缓缓展开卷轴,却见其上写就了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藏锋守拙】! 法力渐渐侵染字帖,荆雨心中明朗,这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宝! 萧北岳神色平淡,缓缓言道:“这【藏锋守拙帖】是老夫此生最为得意的作品之一,相比起【符宝】而言,更类似【法宝】,注入法力后,能够多次使用,老夫将其称之为【墨宝】。” “你将法力渡入【藏】字之内,可收敛气息、扭曲光影、隐蔽行迹……” 荆雨依言照做,这字帖中的【藏】字微微发亮,下一刻,一道道光线扭曲,他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一丝气息不露。 萧怨神念四下扫视,竟尔完全找不到荆雨,赞道:“好厉害的隐匿手段!” 下一刻,荆雨又凭空现身,将手放在了字帖上的【锋】字上。 瞬间,一阵锋锐气息透帖而出,荆雨竟然从其中感受到了一股无物不摧的气势来! 萧北岳笑道:“【锋】字主杀伐,这一道锋锐之意暗含无坚不摧的意象,金紫法力渡入,元婴之下的修士,少有能够抵御的。” 荆雨又将法力渡入了【守】字,果不其然,一道半透明的光罩将其笼罩了起来。 “这【守】字自然是主守御,金丹修士操纵此墨宝,在元婴真君面前自然不够看的,但足够应对金丹修士的围攻了。” 最后荆雨又试了试【拙】字,待到那字微微发亮,身边陡然升起一片粘稠的无形立场。 萧北岳言道:“【拙】字主迟滞、拘役,自然比不得高明神通,但定住同阶修士瞬息工夫还是绰绰有余的……” 荆雨收起这件墨宝,受宠若惊道:“多谢前辈赐宝……” 同时心中叹道:“萧北岳前辈醉心庶务、外交之道,以至于耽搁了门下弟子的培养,其中最出挑的萧怨也不过丹成上品,还并非赤金丹中顶阶的品相,能否结婴都是两说的事情,眼见着青黄不接,后继无人了!” “若非如此,也不必这般花费大力气拉拢我一个外人!” 却见萧北岳笑了笑,继续道:“这【墨宝】虽是赠予你护道,可未尝没有告诫一二的意思,须知仙洲天骄如过江之鲫,有你这般资质的金紫天骄也不在少数,当年很多根基资质远超老夫的人物如今早已销声匿迹,便是道途走得不稳之故。” “越是天资高绝,越要懂得藏锋守拙的道理,否则莫说神而明之的化神道途,便是元婴也未必能成。” “成了,虽还不到半个时辰,但老夫还需将这些公文处理完,就不留你了。”萧北岳言道:“南岳峰并无禁忌之地,你可随意走动,或去修习传承,或见识一峰风物,皆可,只看你自己。” “是。” 待到荆雨离开,萧怨上前言道:“师尊,方才还有一事未曾说。” 萧北岳低头静静查阅着公文,淡声道:“什么事?” “前些日子我南岳真传结丹,丹成中品。”萧怨低声道。 “丹成中品……”萧北岳皱了皱眉:“最近筑基圆满的真传……是顾家小子?” “正是。” “这弟子应有上品之资才是,怎得只结成中品金丹?” “还是有些急进了。”萧怨言道。 萧北岳揉了揉眉心,头痛道:“南岳峰在松风五岳中可称第一富庶的仙峰,门下弟子一应修行灵资向来是不曾短缺的,怎得道途成就反倒不如其余四岳了!” 萧怨犹豫半晌,这才言道:“宝剑锋从磨砺出……修行资粮不缺,反倒失了锐意进取的心气,恕徒儿直言,优渥的条件能养出中上之资的才俊,却养不出真正的天骄来!” “还是要放手去磨练才是。” 萧北岳叹了口气:“那总不能将灵资削减了去,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吧?那般只怕更不出了人才……到底是我南岳没有那样的运势!” 萧怨试探问道:“既如此,师尊该当好生指点一番自家真传才是……今年的讲道要开始了,往年向来是冲云师叔讲道,可冲云师叔毕竟只是低窍元婴,自不如师尊道行高深!不如……” “不成。”萧北岳拒绝道:“师尊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只怕分身乏术。” “现成的劳力,不用白不用,你去找一找玄镜,今年讲道,让他也在南岳弟子面前露一露脸!” 第405章 洛妃 一年后,荆雨再次来到了南岳峰的庶务大殿,向萧怨辞行。 “玄镜道友这一年来在南岳呆的可习惯?这是新一年南岳长老的修行年俸,还请收好。” 萧怨将一只做工精美的储物袋硬塞到了荆雨手中,笑道:“都是走的公账,南岳峰一年预算颇足,若是花不完也只是便宜了其余四岳而已,不如送予道友,还望莫要推辞。” “那玄镜便却之不恭了。” 荆雨收起那份灵资,却听得萧怨言道:“道友之后是要去北岳罢?” “正是。” “北岳峰主的画真君向来寄情山水,常年在外出游,道友就这般去,大概率要扑一个空,萧某先想法子联系一下北岳驻守的长老,联系一番画真君,只是这般,只怕也劳烦道友好等个几日。” 荆雨道过谢,辞别了萧怨,往松风阁的北岳峰方向遁行而去,顺便总结了一下游学南岳一年以来的收获。 他这一年来在南岳峰没少练字,书法之道大有进益,倒也掌握了几道相关的术法神通,但大多并不精熟,不过浅尝辄止而已。 倒是掌握了数种灵墨的磨制方法,算得上符箓一道【符墨】的极好平替,以松风阁灵墨绘出的墨符相比于普通符箓而言效果持续时间太短,除非是萧北岳这样的元婴真君,否则效果难以永固,更不要提制出类似【藏锋守拙帖】这等【墨宝】一类的宝物了。 但好处则是【墨符】不必像绘制符箓那般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屏气凝神,可以即写即用,灵活性大大增强,且成本更低,只要掌握了相关秘术,渡入法力,连普通的凡俗纸张也能承载一道杀法。 “倒也勉强算一个营收点。” 荆雨一边遁行一边思考,很快来到了【北岳峰】的山脚下。 “嗯?” 荆雨望着面前奇巧险峻的北岳峰,发现这里竟然没有护山阵法。 他沿着山路向上走去,路上遇到不少练气筑基的北岳弟子在山间小亭内觥筹交错、赋诗饮酒,还有不少修士在山间溪流中赤着脚追逐打闹玩乐,哪怕荆雨正常散发出金丹中期修士的灵压,这群低阶修士也几乎无人理会于他。 再往上走,又见到了不少境界明显高明些的筑基后期、筑基圆满修士正手持画笔,眼前悬浮着一张灵布,对着北岳山景绘制画作。 这些修士更是聚精会神,似乎已达天人合一的化境,对旁边走过一人更是无知无觉,整个人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画道的世界中。 荆雨看在眼中,暗暗想到:“北岳弟子倒是与其余三岳大不相同,没了对自身道途的汲汲而求,倒是多了几分潇洒随性……” 行至山腰的一处宫殿,一位金丹真人身后背着一只竹篓,其中盛放着几支画轴,自殿中匆匆而出,瞥了眼荆雨,言道:“可是玄镜道人?” “正是玄镜,这位真人……” 荆雨还未说完,那金丹真人只撂下一句“在殿中等候峰主”便匆匆离开,将荆雨搞得一脸莫名。 “怎么感觉这北岳峰的弟子长老都不太靠谱啊?” 荆雨进了这殿中,发觉此地装饰简约,并无太多摆件,只是殿内墙壁上的一幅壁画极为惹眼,那壁画中所绘的是个手持团扇、身着襦裙、发髻上坠着一支翡翠步摇的美貌女子,立于滔滔大江之上,竟尔凌波而立。 荆雨怔怔地望着这壁画中的女子,一时出神:“这幅壁画可是画真君所作?且不论其中隐隐蕴含的一股法则道韵的意味,单单这绘画技法便已然臻至巅峰之境,凡俗画道圣手也不过能抵万一而已了!” 正在其愣神的工夫,那壁画上的女子竟忽地眨了眨眼睛,从墙壁中走了出来,轻摇手中团扇,对着荆雨微微一笑。 “啊?” 荆雨这下彻底呆住了,倒不是因为这女子自壁画中走出一事如何惊世骇俗,毕竟修仙界无奇不有,这样的事情也不鲜见,而是这襦裙女子身上明明白白散发着的气息灵压,竟然到达了元婴境界! 荆雨心中想到:“据说这位【画真君】以画入道,妙笔生花,一支画笔所绘的形象俱是栩栩如生,甚至可以灵性自生,飞出画卷应敌,若是他随手一画便是一位元婴战力,那碰上了天下任何一位真君,也不需出什么神通法宝了,单单拎出几十张画卷,不就所向披靡了?” “喂,你是何人?”那美貌女子似乎灵智不低的样子,开口问道。 “呃,拜见……前辈!”荆雨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画中女子,只得无奈拱手道:“晚辈玄镜道人,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呵呵,甚么前辈不前辈的,本姑娘今年不过二八之龄,你叫我【洛妃】便是。” “十六岁?”荆雨心中腹诽:“这壁画只怕都有上百年头了!” 洛妃似乎透彻了荆雨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吴郎给我定的年岁便是十六,那我就是十六岁。” “吴郎……想必说的是【画真君】吴恺之了!” “洛姑娘,您日夜在此殿中,想必是真君身边近人,不知画真君如今何在?何时归来?”直面一位性格成谜的元婴存在还是颇有些压力,荆雨只得硬着头皮问道。 “这我怎么知晓?吴郎经常出门远游,有时三五日便回转,有时三五年也不见人影……”原本悬浮在空中的洛妃飘然落到地面,唉声叹气: “唉,可惜本姑娘出不得这【洛神殿】,否则也好与吴郎共赏这天下大好河山……” “原来不能随意走动!” 荆雨松了口气,心道:“这便是了,这位【画真君】的画道还是有些限制,不过饶是如此,有这么一位元婴战力看家,也是极好的!” “不过若是画在画卷上不就能随身携带了?看来这其中仍有其它的门道,想来若是画在画卷之上的人物,定然没有宫殿壁画中这位【洛妃】这般强横的战力!” 第406章 吴恺之 荆雨正待再与这位【洛妃】寒暄几句,周边太虚忽地一阵扰动,自虚空中凭空出现了一只大手,将他的肩膀抓住。 荆雨如今的苦渡宝体愈发精湛神妙,兼之神念强横、灵觉惊人,反应速度自然非同小可,可饶是如此,仍是来不及反应,被这只手一把拖入太虚。 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自己竟然已经来到了一片群礁海岛之上。 “这里是……”荆雨愣愣望着四周。 “这里是东海。” 一道惫懒的声音响起,荆雨循声望去,却见一位身着墨色法袍、长须飘飘的中年男修正斜躺在一块儿大礁石上,手中攥着一只棕黄色的酒葫芦,正不断往嘴中灌酒。 荆雨面色一肃,已知晓了眼前这人的身份,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袍,行礼道: “晚辈玄镜,拜见画真君。” 此人正是北岳峰主,画真君【吴恺之】! 许是酒劲上来了,这位元婴中期的画真君脸庞微微泛红,双目之间略显迷离,看向荆雨,大着舌头道: “此处海景尚可,只缺一人点缀,我瞧着你倒是不错……可惜了这样一副英武的皮囊,穿了个灰不拉几的袍子,难看得很!可有甲衣?” 荆雨有些跟不上这位画真君跳脱的思维,感情这是让自己来当模特的? “怎么,堂堂金紫天骄是个哑巴?”吴恺之不满道。 “哦!”荆雨连忙应道:“是有的。” 随即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副亮银宝甲,披在身上,又拿出了一只配套的翎羽头冠,戴在头顶。 这身行头还是当年在宋家参加祭祖时宋惊鸿所赠,无非是一套用作礼器的甲衣,并无什么防御之能,这些年早已被荆雨撂在了储物袋中吃灰,想不到还有用上的一日。 吴恺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倒是有些样子,可有趁手的兵器?” 荆雨本想拿出那根得自【弥尔山遗址】的【宝象齐眉棍】,但最后还是犹豫了一番,拿出了一对银光闪闪的小锤,持在手中。 吴恺之瞧了瞧那对银色小锤,嗤笑了一声:“材质低劣、做工粗糙……勉强够着中品法器的边儿,筑基修士都不屑用的东西,若不是你这金紫天骄太过抠门,就定是有特殊意义……想来是故人所赠罢?” 言罢,吴恺之拿出了一支画轴,缓缓展开,摊平为一道画卷,浮在空中,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显现出一支画笔,微微偏了偏头,开始在画卷上创作起来…… 仅仅几刻钟的工夫,这位画道真君便将一幅水墨人物画成就,荆雨抬眼望去,却见画中东海海景广阔、海面波涛滚滚,群礁星罗棋布点缀在东海之中,身着银甲、手持银锤的自己立在一座礁石之上。 虽面目模糊不清,但寥寥数笔勾勒,竟将他那一丝神态的韵味把握的极为精准,哪怕模模糊糊,也能一眼认出此人就是他玄镜道人! 当吴恺之将画中银甲修士的两只眼睛点就之后,这画中的人物忽地活了过来,竟尔从画卷中跳了出来,舞动双锤,使出了一道威能不俗的锤法。 “金丹后期!”荆雨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银甲修士:“竟然比我本尊还高一个小境界!” 吴恺之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金丹后期的银甲小将,悠然道: “不错,这一次发挥超常,倒是有些意趣。” “小子,这副画是因你而成就,便送予你了。” 荆雨一愣:“这画中人物似乎有金丹后期的战力,真君就这么送给我了?” 吴恺之懒懒道:“原来又是个俗物……且不说这画卷其中蕴含的灵力有限,画中人物虽是金丹后期修为,可最多只能用上两三次,便失了神妙。” “这可不是【洛神殿】中整个北岳山势与殿内阵法相合形成的【洛妃】,画中之灵足以长期存留,甚至能够成为镇派之物……” “哪怕真是可以长久存在的一道战力,修为高低重要吗?” 吴恺之言道:“重要的是这画中蕴含的意境!懂什么是意境吗?” “东海滔滔、永续不绝……画中却是一位丹成金紫、道途远大的绝世天骄,可天骄再如何横压当世、光照万界,求不得长生,最终不过黄土而已,可比得过这东海之滨亿万年不易的景色?这便是一份难得的意境了。” 岂知荆雨微笑道:“沧海犹有桑田时,若晚辈能得长生呢?” 吴恺之神色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好大的口气!但也是好大的志气!” “这画送你不亏。”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道:“可莫要学一些贪图小利之辈,我好心送他们画作,转手便卖了换作灵资……真是气煞我也!” 荆雨心中暗暗道:“这样一幅可使用两到三次金丹后期战力的画卷,放在任意一座仙城中的大型拍卖会里都是压轴之物,只怕能卖出天价!可不算是蝇头小利了!” 于是又问道:“真君,您这画作万金难求,难道每一次都是赠予他人不成?” “自然是送的,谈钱不就俗了?” 吴恺之饮了一口酒,悠然道:“本君作画只是享受作画的过程,除却【洛神图】这等为北岳增添底蕴的画作,其余画作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之所以生怒,也不过怒那些俗人不懂欣赏罢了。” “长生道途并不好走,真君虽天资不凡,可元婴修士更需灵资续途,晚辈只是有些可惜罢了……”荆雨感慨道。 “凡俗数十年寿元,练气不过匆匆百年,哪怕筑就仙基,也才三百岁可活罢了。” 吴恺之言道:“本君如今结成元婴,得享两千年逍遥,行走太虚、周游天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偏生去求那虚无缥缈的化神道途,等真正求到了化神,是否又要再求飞升?人世百态、仙洲风物……统统都舍去不看了,那这道途修了个甚么东西?” “倒不如纵情饮乐,方显修士潇洒本色……” “都说得了长生便是【大逍遥】,本君不求那世间之【大】,只占着一个【小逍遥】,好过一世蹉跎成空!” 第407章 求真 “真君洒脱,晚辈佩服……” 荆雨嘴上恭维,心中却暗暗腹诽:“若这位画真君只是个逍遥散修,倒是无妨,可偏生是松风北岳的一峰之主,这性子便有些散漫了,若萧观月还只是一心修行,废弛了庶务,北岳峰的这一位大人就干脆不知庶务为何物了!” “可萧观月若是能够步入元婴后期,立时便是蓬莱正道中有数的大真君,在松风阁、乃至整个中州域的话语权又不一样了,说不定能攫取到更大的利益,说到底修仙界出门在外还是看境界修为论英雄,可吴恺之显然也不是个有志道途的主……” “他倒是潇洒,那价值不知多少灵石的灵画说送便送了,也不过仗着同门帮衬,不知每年南岳峰补贴了多少灵资,这位真君手中的灵酒都不知是不是南岳拨款垫付的!” 随即又敷衍了一句:“真君此画风景人物浑然一体、神韵天成,画道已然臻至极处,论及【灵画师】这一领域,整个中州只怕无人能出其右……应当也只有【画皮道】的道主能比较一二了吧?难怪能担当松风北岳的一峰之主……” 岂知吴恺之听了这话,却似乎被勾起了某些回忆,神色恹恹道:“论修行,本君当为北岳诸修第一,可若论画道,却还有高人。” “我有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见荆雨点了点头,这位真君毫不顾及形象地仰卧在礁石上,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言道:“来点儿?” 荆雨呵呵一笑:“玄镜不喜灵酒,真君请自便。” “无趣……” 吴恺之咧了咧嘴,继续道:“当年我与一位师弟筑基时并称北岳画道双绝,但论及灵画技艺,这位师弟强我远甚!” “不过我的修行资质却比他好得太多,几乎没遇到什么太大的关隘,轻轻巧巧便结成了【紫气金丹】……” “我北岳峰虽然以灵画传承立峰,但峰主作为一峰之门面,仍要看境界修为,我那师弟是个有志于道途的,知晓若不丹成金紫,哪怕灵画技艺再强,师尊也不会将峰主之位传到他手中。” “你猜他最后想了个什么法子?”吴恺之笑问道。 “呃……他给当时的真君下了毒?”荆雨猜测道。 吴恺之眼睛瞪得滚圆,震惊道:“我中州怎么说也是蓬莱正道中心,首善之地,松风北岳又是出了的纯良,怎会做出这等戕害同门的事情……你这小子也太阴暗了些,怕不是在西岳呆久了,被那病痨鬼腌入味儿了!” 旋即叹道:“我那师弟……他资质不成,虽也算金丹种子,但并无元婴之资,最后不过丹成中品而已。” “可偏生此人灵画技艺无双,几乎已经到了技近乎道的程度!竟然剖开了自己的丹田,将自家那中品金丹硬生生画成了一枚【紫气金丹】!” “啊?” 荆雨呆住:“这也可以?” “甚至连【天道紫气】都画出来了。”吴恺之脸上闪过一丝钦佩与遗憾:“当然,画出来的紫气金丹,毕竟只是虚假,并无真正紫气的神妙处,不过是个样子货。” “可他技艺已然出神入化,竟尔瞒过了所有人,就连师尊也看走了眼。” “阁中的化神太上又常年闭关,加上不成元婴,哪怕金紫天骄也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此事竟被我那师弟糊弄过去了。” “北岳峰乍得两位丹成金紫的天骄,教当时的师尊一时间乐得合不拢嘴,我二人自然也都是按照金紫真传的待遇供给修行灵资的。” “后来呢?”荆雨听得入神,连忙追问道。 “后来?他终究修行天赋不佳,哪怕有了金紫真传的灵资供应,也未能如愿结婴,于将要寿尽时冲击元婴境界失败,身死道消了。” “他竟瞒了这数百年?” 吴恺之苦笑道:“中州本就是河清海晏之地,我松风阁又是【三阁】之一,化神道统……哪有人敢招惹化神道统的弟子?加上我那师弟为求隐秘,数百年窝在这北岳峰上修行,不曾踏出宗门一步,也不参加宗门大比、秘境夺宝……直到他死前事情才算败露。” “此人画道技艺在我看来乃仙洲界数万年以来第一,可惜【筑基金丹道】毕竟要一步一个脚印修行,没甚么一朝参悟立地成圣的说法,这等惊人的画道天赋在我那师弟看来不过是求取长生道途的工具,压根不值得特意钻研,便已臻人间绝顶。” “可偏偏他最在意的道途资质一塌糊涂,最终止步元婴之前,郁郁而终。” “我此生却寄情山水之间,立志登顶画道顶峰,对于修行道途反倒不甚在意,但命数就是这般奇怪,我不在乎自己是金丹还是元婴,反倒道途越走越远,而最爱的画道倒是稀松平常,能有今日成就,不过占了勤奋二字罢了。” 吴恺之意兴萧索:“说到底,我也好,我师弟也罢,天下修士一生修真,大多只在【求不得】三字而已。” “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与师弟没甚么两样,都是求不得真的苦命人。” “小子,你的【真】在何处?可曾求到了?” 荆雨微微一怔,下意识说道:“我没有【真】要去求。” 随后又仔细想了想,复又道:“或者说,人生在世,饿了吃饭、渴了喝水、困了睡觉……平日打磨法力、积攒功行,修为境界一点点增长,是见着眼的好事,但从不刻意去求,只是随遇而安,几百年顺顺悠悠也这般过来了,我没觉得有甚么遗憾,也不会执着什么事情……那【不求真】算不算我的【真】?” 吴恺之吓了一跳,自那礁石上跳了起来,仿佛那冰凉凉的礁石烫脚一般:“坏了,真让你小子求到真了!” 说罢,一把抓住荆雨,遁入太虚之中,过了几刻钟的工夫,二人便已从东海回返到了北岳峰。 将荆雨扔到了峰上的藏书阁门外,吴恺之撂下一句“一年期满立刻滚蛋”便一脸闷闷不乐地划开虚空遁走,留下了一脸莫名的荆雨,原地发愣。 第408章 中岳学宫 一年后,当荆雨离开北岳峰,来到【松风阁】游学便已经整整四年。 “四年了……如今东西南北四岳传承尽皆已经见识过了,只剩下【中岳】未得一见。” 荆雨望着眼前巍峨耸立、气势磅礴的中岳峰,心中忖道:“松风阁四岳各有各的长处与弊端,若能精诚合作,恐怕早已是【中州三阁】第一,甚至超越【两观】也未可知。” “中岳真君作为五岳峰主之首,本该消弭争端、弥合裂痕才是,为何反倒并不作为?” 带着这样的疑问,荆雨将一道传讯灵符打入了中岳阵法之内。 不多时,一具泛着白金光晕的青铜战车自峰上落下,一位青年儒生驾着这战车驶到了荆雨面前,哈哈大笑道: “玄镜兄,别来无恙啊?来松风阁四年,怎得也不到中岳寻我,见一见故人?” 此人正是中岳学宫的金紫天骄、中岳真君齐立言的嫡亲孙子——齐白胜! “齐兄,你如今也三百余岁了罢?这一声玄镜兄小弟可是当不起的。”荆雨笑道:“况且我的行程你又不是不知,我不去找你,你难道不会亲自来寻我?” 齐白胜摇了摇头:“我这几年都在闭关修习神通,正是关键时期,前几日方才小成出关,哪有时间出门访友?” 荆雨定睛望去,果见齐白胜身上气息沉凝,隐隐有一道神通之光内蕴其中,灵觉惊人之辈方才能够有所察觉:“恭喜齐兄修为大进啊!我瞧着你这修为也接近金丹圆满,不知可定了结婴的日子?” “不急。”齐白胜言道:“怎么也要等到三十六年后的【蓬莱一会】之后再行结婴。” “这【蓬莱一会】事关仙人洞府的机缘,又是两百年一开,齐某今年三百三十四岁,三十六年尚且等得起,总要试试能否拿到一个名额才是,这些年头正好多多打磨术法神通……” 荆雨笑了笑:“齐兄贵为中岳金紫真传,想必一个名额还是把稳的。” 岂知齐白胜唉声叹气道:“说得轻巧……此届【蓬莱一会】烈度远超以往,若玄镜兄届时金丹后期,几乎便是预定了一个名额、【均天观】、【两仪观】那两个小牛鼻子齐某同样毫无把握战而胜之。” “更不要提【剑阁】的楚静生身为金丹后期的纯粹剑修,杀力只怕还在两个小牛鼻子之上,也是不好相与的。” “能进入仙人洞府的名额只有三个,可这一届齐某能够保一个前五便算是烧高香了!” “算了,距离大会还远,玄镜且来,齐某为你介绍一番中岳学宫!” 齐白胜引着荆雨上了山,遁行良久,这才走到一处占地极广的建筑群外,荆雨向上望去,正好见到了头顶拱门上石刻牌匾的四个大字: 【中岳学宫】! 此处便是中州儒门圣地了……荆雨默默想到。 “中岳峰的道统传承虽说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但儒道最盛,在中岳峰修行的弟子几乎十之八九都是学宫学子。” 齐白胜笑道:“平日多为研修儒家经典演化而来的术法神通,但骨子里仍是道门的【筑基金丹道】,虽说也有类似【浩然气】这样的旁支,可大多也是在【筑基金丹道】上修修补补,并未有甚么大的创见。” 荆雨暗暗道:“是了,如今这天下修行体系大多离不开筑基金丹元婴体系之藩篱,有释修改出了【香火愿力】这样的道途,便证了世尊,说到底不还是筑基金丹?若是有人能在儒家体系中做出什么创见,这份天资只怕都足够证尊了!” 却见齐白胜继续道:“中岳学宫与其余四岳有所不同的一点,在于学宫学子每一年都有【年考】,分为文试与武试,两场综合考评,合为一张评议年考成绩的【中岳榜】,布告整个学宫。” “此年榜又分为【金丹榜】与【筑基榜】,至于练气修士尚在打熬根基,并不参与年考。” 齐白胜笑道:“走,玄镜,我带你去看看年榜。” 荆雨随着齐白胜穿过数个广场,有不少修士在广场上练习射术、御术,见了齐白胜尽皆一脸肃容,躬身行礼:“见过大师兄!” 齐白胜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引着荆雨来到了一处光滑平整的崖壁处,那中岳两榜竟然就刻在这崖壁之上。 此时崖壁之下已然聚集了一批学子,见了齐白胜又是一番行礼问好,齐白胜转头对荆雨言道: “前几日学宫的年考刚刚结束,这几日正是放榜的日子,故而聚集了这般多学子前来观看,往日里是没有这么多人的。” 荆雨抬头看向那崖壁,左侧是一片金光灿烂,那崖壁上仿佛涂上了一层金箔,却是【金丹榜】,而右侧的【筑基榜】则银光闪闪,不似寻常山石,显然这崖壁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金丹榜……第一名……” “【齐白胜】!” 不出所料……荆雨点了点头,齐白胜作为中岳学宫这一代唯一的金紫天骄,若是年考拿不到金丹榜第一名,干脆一头撞死得了。 “第二名……【齐白水】。” “嗯?”荆雨皱了皱眉,看向第三名的位置:“第三名,【齐谷谿】……” “这……” “第四名,【胡心莹】。” “第五名,【齐谷垣】……” 荆雨看下来,这中岳学宫年考的【金丹榜】上,榜单前十齐姓竟然占了足足六席!且直接包揽了前三。 而一旁的【筑基榜】则还没那么夸张,齐姓只占了三席,但综合中岳学宫学子的数量,这个比例也相当惊人了…… 荆雨嘴角抽了抽,向齐白胜问道:“齐兄,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这榜单上的齐姓学子,莫非都是一族之齐?” “正是。”齐百胜传音道:“基本上都是我齐家的族人……” “这……我只知【中岳真君】名为齐立言,整个松风阁肯定不止他一位元婴后期大真君,难道齐氏亲族在中岳已然发展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荆雨暗暗纳闷,忽地想到一种可能,冷不丁问道: “齐兄,不知可否告知贵阁化神太上的名讳?” 齐白胜似乎料到荆雨会问这个问题,神色颇有些尴尬之处,讷讷道:“太上的确为我齐家家祖,名为【齐天华】。” “原来如此……”荆雨释怀地笑了。 第409章 门户私计 “我道是为何这学宫之内的齐氏子弟这般出挑,原来是松风阁那位化神太上的亲族!” 荆雨暗暗叹道:“如此也便不奇怪了,毕竟是化神仙族,这等世家大族中的学子自小得到了修行条件自然远胜寒门学子,甚至有一位化神家祖,只怕连灵根资质都强得多了!” 正想到此处,忽见筑基榜的崖壁之下一群筑基学子争吵起来,荆雨与齐白胜神念探了过去,却见争吵者是两拨修士,其中一拨身上的法袍只是普通款式,比筑基散修略好但也有限,另一拨修士的法袍则明显品级高了不少,一看便知出身世家大族。 “孙全希,手下败将,何必纠缠不清?” 一位华服公子模样的筑基修士面色淡淡,言道:“不就是【武试】败了?有甚么可不服气的。” 一位寒门弟子神色不忿,反唇相讥道:“齐长佩,孙某虽然【武试】中的斗法输了你一招,可【文试】的分数却比你高了一筹,若非你出身世家大族,斗法也不是我的对手!” “笑话!”那名为齐长佩的齐姓族人冷笑道:“【中岳榜】排名本来就是文武两试综合评判,我两试总分高过你孙全希,你有什么不服?” “况且此次【武试】大祭酒已然禁了法器,单纯比拼术法神通,你总不能还怪自家法器不利了罢?” 那孙全希恨恨道:“不错,斗法的确禁了法器,可你出身齐族,在族中得了多少高明的道统传承?我们这等寒门子弟只能学习学宫中公开传授的普通传承,如何与你比拼术法神通?” 齐长佩大怒:“那按你的意思,武试干脆连术法神通都不要比了,两边直接比拼法力,看看谁的根基更强好了!那还算哪门子斗法?” 在一旁的荆雨却暗暗叹息:“哪怕只是比拼仙道根基,寒门弟子又如何与世家大族的子弟相抗衡?人家自小便用了多少巩固根基的天材地宝?甚至还有族中长辈日日调理法躯、养护经脉……看似公平,实则还是不公平……” 果然,孙全希一甩袍袖,冷哼道:“难道比拼根基便公平到哪里去了么?齐家族人于学宫占比百不存一,可筑基榜上前十竟占了三席、金丹榜上更是半壁江山……” “我瞧着咱们【中岳峰】还是趁早改名作【齐岳峰】算了!” “偌大的一个松风阁,竟成门户私计……” “孙全希!你说什么!”齐长佩面色大变,几乎立时便要动手,可一道金丹圆满的灵压却在此时倾斜在他身上,令这位齐氏出身的中岳学子猛地弯下了腰。 “齐长佩!学宫之内禁止私斗,你要造反吗?”齐白胜神色阴沉,破口大骂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先生怎么教你的?” 齐长佩见了齐白胜,原本一脸的怒意顿时全消,徒留下几分惶恐,诺诺道:“叔祖……” “学宫之内,该当称我为大师兄!”齐白胜怒道:“有没有规矩了?罚你去抄写一百遍【礼记】,不准动用傀儡,手抄!” “可是,大师兄,那孙全希他出言不逊,污蔑我齐家门户私计……” “闭嘴!”齐白胜喝道:“滚去抄写!” 荆雨心中戏谑:“做也做了,还怕别人骂么?我瞧着骂一骂反倒是好事情,若是连骂都骂不得了,那才真要出大乱子。” 将围观学子尽数遣散,齐白胜这才转身看向荆雨,歉意道:“抱歉,让玄镜看了笑话……如今这【中岳榜】也看了,不妨去随齐某去拜见中岳真君。” “自然是要拜见的。” 两人离开了这一处崖壁,拾级而上,来到了一处只有三层高的书阁,却是【中岳真君】齐立言平日里的修行起居之地。 两人踏入这书阁,便见一身青袍的齐立言正端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卷竹简,细细品读,身周文气环绕,似乎同时在修炼什么了不得的神通。 “大祭酒!”齐白胜恭声道:“玄镜道友到了。” “拜见大祭酒。”齐立言虽尊号【中岳】,可也是【中岳学宫】的大祭酒,荆雨入乡随俗,也跟着叫起了这个称呼。 “让玄镜见笑了。”齐立言目光依然没有离开手中的竹简,只是淡淡道:“学宫之内世家寒门之争由来已久,如今……也是一团浆糊。” 荆雨微微一怔,暗道:“原来齐真君一直都在关注整个中岳学宫……方才崖壁的那一幕全在他的视野之内!” 却见齐立言自顾自言道:“我自然知晓如今齐姓势大,此前年考【武试】并不禁绝法器宝物,这一条禁令正是我为了平衡不同家世的学子身家差距而设,但收效甚微……” “后来也不是没想过其它法子限制齐姓学子,可……我毕竟也是齐家人。”齐立言幽幽道:“族中闹得厉害,又有太上在上头听着,我能做的实在有限。” 荆雨暗道:“看来这位中岳真君也知晓齐姓独大之弊啊……可惜……” 齐立言又道:“我甚至想过将齐姓学子的两试分数以九成五计算,但似乎也不太合适。” 齐白胜苦笑道:“自然是不合适的,齐家这般大族,有修行资质的族人数以万计,其中也有嫡脉支脉,家境亦是天地之别,若只要是齐姓便削分,那对旁支子弟未免太不公平。” “无论如何都不公平的。”齐立言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世上哪有甚么公平可言?” 随后又问道: “玄镜来我松风阁四年,遍览四岳风物,不知感受如何?” “四岳传承各有妙处……”荆雨自然知晓轻重,只评价四岳功法传承,至于其它一概不提。 但荆雨内心其实早已在疯狂腹诽:“原以为中岳能够强些,统筹全局,可若论积弊影响之甚深远,世家寒门之争只怕远迈其余四岳……但凡那位化神太上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要出大乱子!这松风阁当真是不能多呆了!” 第410章 亥子阴灵瞳光 听了荆雨八面玲珑的回答,齐立言难得笑了笑,言道:“小小年纪,这般油滑。” “我听闻其余四岳峰主都赠了你见面礼,我身为中岳峰主,也不好小气。” 说罢,齐立言将手中那枚竹简以法力渡给了荆雨: “此为一道灵瞳秘术,名【亥子阴灵瞳光】,取每日【亥时】、【子时】两个时辰炼化阴灵玄气,蕴养灵目瞳光,属阴水一道,正合水系修士修行。” “练至小成,【亥子阴灵瞳光】便有冻结法躯、摄杀神魂之能,最为难得的是,此瞳术练至大成阶段,对修士结婴时开启【眼窍】有一定助益,算是半个开窍秘术,你若是志在七窍往上,这瞳术练一练大有益处。” “开窍秘术!” 荆雨目光一亮,齐立言还真是大方。 须知仙洲界不比那等发展衍化了数亿年的大界,毕竟还只是初生的小界,更何况还经历过一次大灭绝,修仙文明差点断代,修仙传承并不完备,真正高明的功法传承,大多都要靠自天外落下的洞天秘境(其实就是上界洞天境界以上修士的尸体)中拾取。 其中结婴开窍的秘术更是稀缺,此前荆雨在【弥尔山遗址】中所得的【梵门正音】便是一道有助于开启【口窍】的音波类神通,荆雨想要九窍齐开,开窍秘术的收集是必须的,如今又得了一门有助于开窍的秘术,自然欣喜。 当然,小界也有小界的好处,那便是大片大片的陆域海域还处于未曾开发的蛮荒状态,资源利用率自然无法与发展上亿年、各种秘法传承已然登峰造极的大界相比,但原始资源更多,且没多少人抢,高阶修士过得相当舒适。 不过高阶修士也天然缺乏开拓蛮荒的动力,毕竟整个仙洲界灵机最为浓郁的地方早已被他们占据,蛮荒虽然还有大片资源未曾开发,可灵机大多也就是筑基金丹的层次,自不能与中州这样的修行圣地相媲美。 而人工培育灵机又是个耗时耗力的技术活,若是实力不济,护不住地盘,反倒有可能为他人做嫁衣裳,因而也没有多少修士会在培育道场上花费太多精力。 于是整个仙洲界就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之中,各洲势力格局大抵定下,正魔两方会多在灵机浓郁的现成域境中进行低烈度的战争,高阶修士偶尔会去蛮荒之地搜罗一下天材地宝,唯有在现世完全混不下去的弱势道统才会想法子往蛮荒去拓荒。 这也是为什么仙洲界会有类似元婴一成、宿怨尽消的规矩,修为到了元婴真君的程度,哪怕是极端对立的正魔两道都未必会一见面就打生打死,化神天君们更是极有可能还会坐而论道、一派和气…… “好了,玄镜小友可自便,学宫之内的普通传承已经全面向你开启,核心传承也部分开放,你可以挑选学习,但核心传承学习前须立下不能外传的心魔誓言,规矩你应该都懂。” 齐立言这话一出,便是下了逐客令,荆雨也是识趣之人,拱了拱手便退下了。 见齐白胜也要离开,这位中岳真君却叫住了他:“你留下。” 齐白胜乖乖转过身来,站在原地,低声道:“大父……” 齐立言淡淡道:“你的【圣言御律】修行的如何了?” 齐白胜恭声道:“回大父的话,孙儿前段日子方才将这门神通修至小成阶段……已能小范围改变天地灵气走向,消弭术法、禁绝神通,但距离大成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有些慢了。”齐立言皱眉道:“距离【蓬莱一会】只剩下三十六年,若不能在这之前将此神通修至大成,你恐怕没有进入【玄元羽化天】的资格。” “恕孙儿直言……”齐白胜小心翼翼道:“哪怕我当真将这门儒家顶级神通练至大成阶段,只怕也很难拿到前三。” “这一代各道统的金紫天骄几乎是千年来最强的一批,平时中州二观几乎都稳占两个名额,唯有【剑阁】或【松风阁】天才辈出的年份才有机会与两大道门的道子过一过手,如今又来了一位玄镜道人,只怕更是要拔得头筹了。” “你倒是对那玄镜道人评价颇高啊?”齐立言悠然道。 “孙儿几年前曾在秘境中与他斗法,此人虽低了孙儿一个小境界,可最终的结果竟然是不分胜负……此人在我见识过的金紫天骄中,同阶而论,战力当属第一……恐怕有什么增益斗战的先天道体在身。” “如此一来,便更需努力了。”齐立言说道:“大父不妨给你透一个底,这几年中州域地脉变动,导致嵌入地底的【玄元羽化天】受了影响,准入名额多了两个,三十六年后的【蓬莱一会】,能够进入仙人洞府的名额已不是大会前三,而是前五!” “哪怕均天观的【静虚道人】、两仪观【玄微子】、剑阁【楚静生】、玄策门【玄镜道人】这四人各占一个席位,第五个席位舍你其谁?难不成你还敌不过徐白薇?” 齐白胜犹豫了一瞬,言道:“说起徐白薇……大父,五年一度的【五岳论道】还办不办了?” 齐立言脸上显露出讥讽神色:“这【五岳论道】本是我为弥合五岳裂痕而设,旨在为年轻一辈五岳弟子提供一个交流修行心得、增厚同门情谊的场合,这几十年来参加的人反倒是愈来愈少了……” “罢了,办不办皆可,我也不想热脸贴那个冷屁股了。” “唉,五岳离心离德,总不能眼见着这般散伙了……”齐白胜叹道。 “怕甚么?五岳离心又不是第一天了,这是万年前【松风五子】并立五岳时就埋下的祸根,难道差这一两百年?”齐立言笑道:“如今松风阁还能凝聚一体,无非只系于太上一人而已!” “说到底,这天下还是化神天君的天下。” “太上如今寿元充足,只怕千年后才会考虑飞升之事,如今五岳峰主,我、萧观月、吴恺之三人皆有几分希望化神,只要我们三人中随便哪个成就化神,松风阁便不会分崩离析!” 第411章 回返山门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寒暑,这一日荆雨在中岳峰一年期满,与齐白胜作别,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南岳峰上,见到了萧北岳。 萧北岳仍是端坐在桌案前批示着一摊文书,他抬眼冲着荆雨微微笑道:“玄镜来得巧,若再耽搁几日,老夫便要去【绝尘仙洲】办事,你只怕就看不到我了。” “萧前辈,玄镜已在松风阁游学五年,今日却是来向前辈辞行的。” 荆雨在中岳学宫研修一年,熟读了不少儒家经典,着实有了几分文气斐然的意味,若是此时外出,旁人只会觉得他是一位土生土长的松风阁弟子。 萧北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面前这灰袍青年,叹息道:“玄镜,你若是改修儒道神通,成就未必会比现在低了!” 荆雨微笑不语,他这五年来精研五岳道统,只是去芜存菁,虽着实研修了不少儒家的术法神通,可对其中秉持的一些理念并不认同,如今看来,还是道家的清静无为更适合自己的性格。 “若是你愿意,可再于南岳游学几年,我再亲身指点你些修行关窍,往后的道途应能更顺畅些。”萧北岳忍不住言道。 “多谢萧前辈美意,只是玄镜离派甚久,总要回去见一见旧友,若有时间,定然会再次登门拜访。”荆雨恭声道。 “好吧。” “反正三十五年后的【蓬莱一会】定在了松风阁举办,此为整个蓬莱仙洲两百年一遇的盛会,届时五岳峰主都会到场,我们自然还有相见之机。” 萧北岳沉沉叹息:“此去玄策门路途遥远,距离【蓬莱一会】唯有三十五年而已,每时每刻对你而言都是修行的关键,老夫便遁行太虚送你回去好了……” 荆雨知晓萧北岳庶务缠身,虽然这段路程对于遁行太虚的萧北岳而言最多也就一两刻钟耽搁而已,但他还是很承这位书真君的情,感激道:“多谢前辈了。” 下一刻,萧北岳带着荆雨,遁入太虚,过了不到两刻钟,两人已经现身天笈峰下。 “老夫还有一堆俗务,便不去拜访三娘了。”萧北岳冲着荆雨点了点头,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荆雨对着虚空的方向拱了拱手,这才登上天笈峰,来到了云玄策日常的修行起居洞府,叩响了洞府外的警戒阵法。 不多时,一位看面目在三十余岁、相貌平凡的宫装女修自洞府内缓缓走出,冲着荆雨笑道: “我道是今日不止一条喜讯,原来是玄镜回山了……五年游学,可学到了松风真传的本事?” 荆雨自储物袋中掏出一枚玉简,恭恭敬敬递了上去:“近五年来玄镜刻录的有用且可以外传的传承皆在于此,请门主过目。” 云玄策接过了玉简,神念大略一扫,脸上也多了几分喜色:“好,松风阁不愧为中州有数的化神道统,哪怕只是外围的传承,也有几分寻常道统没有的神妙……有了这些传承,想来【技艺部】可以捣鼓出不少新东西了。” “门主,你方才说不止一条喜讯……不知还有甚么喜讯?”荆雨笑问道。 “哦,也只是前几日的事情,只怕杨宛的灵信还未寄到你手中。” “是杨宛的事情?”荆雨一愣,两年前杨宛与【剑阁】的筑基真传管真结为道侣,还各自在【剑阁】与【玄策门】分别举办了一场婚宴,当时自己还在松风阁游学,自然没办法亲身赴宴,只是托人送了礼物,算是给两位小辈带去祝福。 云玄策嘴角噙着笑意:“是她夫君的喜事……” “【剑阁】管真三日前于【凌霄峰】结丹,灵云两百里,丹成上品!如今已晋升为剑阁的金丹真传了!” “管真结丹了?还是上品金丹!”荆雨惊喜道:“这可当真是大喜事啊!” 随后又想到了此前他测算二人姻缘,得到的那一句【剑气冲凌霄】的谶语,心中想到:“管真在【凌霄峰】结丹,莫非这谶语应得便是这件事?” 他隐隐感觉事情应当没那么简单。 “自然是喜事。” 云玄策笑道:“管真毕竟也是我【玄策门】的女婿,中州三阁之中有一位对咱们道统亲善的金丹真人,方方面面都说得上话,还是与之前大不相同的。” “对了,门主,三十五年后便是【蓬莱一会】,不知道我们玄策门有没有参与的名额?”荆雨问道。 “自然是有的。”云玄策微笑道:“实际上【蓬莱一会】并无势力参与的门槛,唯一的门槛其实是参会者的修为境界。” “理论上只要结成金丹,哪怕是丹成下品的金丹初期修士也有参会的资格……当然,这也只是理论上,毕竟没有哪个丹成下品的修士会去自取其辱。” “那【玄元羽化天】是专门为金丹修士打造的传承洞府,两万年前,萧天君也是金丹期时进入了洞府,这才得了足以令其脱胎换骨的大机缘,想来这仙人洞府之中当真有些门道,玄镜还是不要错过了。” “只能说尽力而为罢。” 荆雨倒是对自我定位相当清晰,暗道:“我如今金丹中期修为,炼体方面则是【异府一层】,最多与齐白胜这样金丹后期、接近圆满状态的金紫天骄打平,其实已经有机会拿到前三的席位。” “若是三十五年后,我的练气道途能够突破到金丹后期,法力总量大增、法力强度也会上个台阶,拔得头筹就应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 “或者苦渡宝体再上一层,达到【异府二层】,便可以再凝聚出一种【异府】,也能实力大增,照样可以锁定胜局。” “但实际上哪一条路子都不好走,长远来看自然都能达到,但三十五年实在太仓促了……” 想到此处,荆雨抬首看向云玄策:“门主,接下来一段时间玄镜准备长期闭关,全力备战【蓬莱一会】!恐怕无法兼顾门人弟子的传功之责了。” 云玄策沉声道:“这有何妨?玄镜只管修行,三十五年后,让天下英雄尽数为我【天命楼】的天骄侧目!” 第412章 三十五年后 【长生历730年】 夜色如水,一轮明月高悬夜空,此时正值子时,正是全天阴气最盛的时间。 一身灰袍的荆雨端坐于【地泉峰】峰顶崖壁上的一块凸起的圆石之上,吞吐灵机。 他此时垂首闭目,仿若老僧入定,只是胸口微微起伏,伴随着极轻的呼吸声,仿佛入眠。 一道道阴灵气息自四面八方聚拢而来,萦绕在荆雨脑侧,慢慢渗入微阖双眼的缝隙之中,蕴养灵目。 过了不知多久,盘膝运功的灰袍青年陡然睁开双眼,一对灵目幽幽暗暗,忽地自其中喷薄出两道银白色法光,射在了一旁的一截枯木上。 那枯木忽地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随即轰然破碎,白霜蔓延开来,整片山石土地都呈现出了一层阴寒幽暗的底色,瞧着极为骇人。 “【亥子阴灵瞳光】终于小成……”荆雨轻轻舒了口气。 其实这瞳术倒也不算难练,只是必须在【亥】、【子】两个时辰提取阴灵之气修行,反倒不适合长期闭死关的修士,荆雨平日闭关动辄枯坐十天半月,难免错过时辰,这才耽搁了许久。 “三十五年时间一晃而过,距离【蓬莱一会】举办的日子已经很近了。”荆雨暗暗道。 这些年他虽不能与那些苦修士的勤奋程度相比,但也一改此前慢慢悠悠修行的惫懒风格,算是认认真真积攒了一番功行,如今三十五年过去,一身练气修为已然臻至金丹中期顶峰,距离金丹后期,只是还有一道小瓶颈卡着。 “哪怕是绝世天骄,金丹期后也不可能毫无瓶颈,一路破境,这瓶颈也不知何时能够打破,或许【蓬莱一会】前是不必指望了。” 不过荆雨倒是并不在意此事,因为在发现短时间内瓶颈难破之后,他就将修行的重心都放在了炼体修为上。 尽管苦渡宝体的修行速度要比练气修行慢上许多,可此前他曾经在南岳峰上将萧北岳【碧玉潭】百年积攒的灵液消耗一空用于炼体,大大省却了一段积攒修为的路程,前些日子总算突破到了【异府二层】。 下一刻,荆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忽然凝聚出一片片淡金色的半透明鳞片,浑身瞬间凝聚出了一具覆盖全身的鳞甲。 这些鳞片极为细密,几乎看不出明显纹路,又因是半透明之故,远远望向荆雨,便好似皮肤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粉。 这正是荆雨除却【羽翼】、【法目】之外凝聚而出的第三道异府——【金鳞】! 由于如今荆雨的攻击手段已经足够花样繁多,因此他决定在炼体方向继续强化守御生存之能,这【金鳞】异府不仅大大增强了肉身法躯的坚固,还对以灵气驱动的术法神通有一定的屏蔽抵御之效。 “修行多年,战力大增,虽还未至金丹后期,但想来中州的几位金紫天骄只要不突破到假婴境界,皆逊我一筹了!” 荆雨想到此处,轻轻笑了起来,且不说那些丹成金紫的天骄绝无可能自毁前途凝聚假婴,哪怕毫无准备、甚至连结婴丹都不用,到了金丹圆满的修为后立时结婴,单凭【紫气金丹】赋予的仙道根基,这些金紫天骄保底也能开个两三窍,绝不至于凝结死婴。 对这等天骄而言,可能凝结元婴前的【心魔劫】反倒才是整个结婴过程中最难的一个步骤。 哪怕是仙洲界的历史上,也不乏丹成金紫的天骄心性薄弱,在【心魔劫】这一关折戟沉沙,身死道消的。 当然,这就不是荆雨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这个面容英武的灰袍青年忽地沉入心神,进入了【玄镜】之中的镜中世界。 在这一片幽暗深邃的镜中世界里,黑色的天穹之上比几十年前又多了几道明亮的色彩,那是与荆雨命数勾连的命格显化。 而在天穹之下的那一片盛放【参玄命珠】的小小湖泊中,又多了不少白色、蓝色的灵珠。 【玄策门】本就是吸纳了不少【天命楼】的成员创立,其中身负命格的弟子并不在少数,这些年荆雨虽然常年闭关,但也没有忘记与这些命数子加深勾连,以吸收逸散的命数,结成【参玄命珠】。 他此刻上前,捞出了一把灵珠,放在手心细细把玩,定睛观瞧。 【御剑】:凡品(白色)命格,可以略微增强飞剑的操控能力与剑器威能,并且对修习剑道有一定助益。 【强体】:凡品(白色)命格,略微增强炼体功法的修行速度与炼体效果,并且天生略微增强肉身的强韧度。 【神力】:凡品(白色)命格,略微增强肉身力量。 【射术】:凡品(白色)命格,略微增强弓弩类武器的力道与准度。 【无锋】:凡品(白色)命格,略微增强钝器类武器的威能。 【沉着】:凡品(白色)命格,天生情绪不易波动,沉着冷静,可略微抵御神魂类秘术的效果。 【趋吉避凶】;凡品(白色)命格,最低等级的趋吉避凶,可略微增加运气…… 荆雨看着手中的这几枚灵珠,大多都对自己增益不大,可谓聊胜于无,而他这些年甚至还拿到了两枚蓝色命珠,分别是增加悟性的【博闻强识】与增加魅力的【玉树临风】。 只是目前的【参玄命盘】还无法镶嵌蓝色命珠,荆雨猜测可能要自己到了元婴期后才能镶嵌蓝色精品命珠。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他与圆寂朝夕相处这许多年,竟然没有拿到【宿世因果身】下位命格所化的命珠。 荆雨猜测要么便是圆寂身份特殊,其仙选殿的佛君在他身上种下了什么闭锁命数的手段。 要么就是【宿世因果身】这道命格压根就不存在所谓的下位命格! 荆雨思忖了一阵,忽地心有所感,本我神魂自镜中世界跳了出来,回归本体,便望见一道传讯灵符飞到了身侧。 他拿起那灵符,渡入神念一瞧,面色便已经了然,其上正是云玄策所言: “玄镜,时机已到,随我一起赶往松风阁,共赴【蓬莱一会】!” 第413章 蓬莱一会 劲风猎猎,荆雨踏在云玄策本人飞舟楼船的甲板上,俯瞰大地。 这一次云玄策本体出行,只带了荆雨与白晓晓二人前来。 其中荆雨自然是此次【蓬莱一会】的主要参与者,有志于【玄元羽化天】机缘的大会种子。 而白晓晓之所以跟着前来的说法则是,她所修习的功法特殊,见识愈发广博,对修行助益越大,【蓬莱一会】毕竟是整个蓬莱仙洲两百年一遇的盛会,自然不可错过。 元婴修士亲身驾驭的飞舟速度自然非同小可,但饶是如此,三人也耗费了足足十日才抵达了松风阁的山门前,与太虚遁行的速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却见今日松风阁旌旗招展,五岳山势之间不知多少修士穿梭遁行,其中甚至不乏金丹真人的身影,甚至偶尔还会有一两位元婴真君自太虚降临现世,很快便会被一位松风阁的金丹真人恭恭敬敬请到会场。 “好大的排场!”坐在轮椅上的白晓晓张大了嘴巴,惊叹道:“蓬莱一会不愧是蓬莱仙洲两百年一次的大事件,只怕中州域的金丹真人有一小半都齐聚于此了!” “毕竟是蓬莱仙洲顶级的金丹天骄斗法比试,哪怕自己没有上场的资格,自然也想来凑凑热闹,或许还能从那斗法比试之中触类旁通,增长道行。”云玄策言道。 “不过说是蓬莱仙洲的盛事,实际上不过是中州一域的盛事而已……整个蓬莱仙洲的正道菁华俱在中州一域而已,其余的小域境哪有什么像样的天骄?” 三人站在山门前张望了一阵,不多时身侧太虚震动,自其中飞出一位脚踏飞廉异兽、手持羽扇的小小元婴,正是叶星云的元婴法相! “哈哈,三娘,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你我竟前后脚到了!”叶星云哈哈一笑,复又看向荆雨:“玄镜此次【蓬莱一会】可有把握?倒要为我【天命楼】争一口气才是……” “拜见叶真君。”荆雨拱手笑道:“真君怎么也来了?” “本君天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况且【蓬莱一会】并不禁绝洲外真君前来观礼,不仅五海四洲的许多元婴修士都会到场,你甚至还有可能看到魔道的真君呢!” 荆雨讶然道:“此为正道盛会,魔道真君也敢来凑这个热闹?” “那些魔道真君只是隐在太虚中窥视,除非正道化神出手,否则想跑还是不难的,有甚么敢不敢的?” 叶星云絮絮叨叨:“可若是见着光明正大现身的魔道真君,那么你可要小心了……这种人背后定有魔道的化神天君撑腰作保,背景大得吓人,是以才有恃无恐了。” 几人正寒暄之时,南岳峰的萧怨匆匆赶了过来,言道:“原来是福禄真君、玄策真君当面!晚辈南岳萧怨,请随我来南岳峰参加大会……今日礼宾络绎不绝,实在有些忙不过来了,若是怠慢了几位,还请恕罪……” “萧怨道友!”荆雨跟了上去,问道:“怎得这一次【蓬莱一会】是在南岳峰举办?我还以为会是中岳……” “玄镜师弟有所不知……”萧怨低声道:“此次【蓬莱一会】搭建会场、接待各路真君、一应准备、收尾的事宜靡费甚巨,皆由南岳一力承担,其余几峰哪里好意思占了主办的名头?” “原来萧前辈是出钱的大爷……”荆雨暗暗想到:“那倒是不奇怪了。” 萧怨引着几人来到了一处占地极广、至少能容纳数十万修士存身的巨大会场,其上有一石台,显然是土系修士临时搭建之物,但却半分也不含糊,用的是如玉质光泽一般的【暖玉石】,不仅防御极佳,可以经受绝大部分术法神通法宝的冲击,还有缓缓愈合的特性,不至于斗法一场便石屑乱飞,搞得坑坑洼洼,是搭建斗法擂台的绝佳材料。 围绕着这面积不小的暖玉石台,周边分设了一大圈儿做工精美的真君法台,却是给元婴真君歇脚观斗的地方。 萧怨将叶星云、云玄策一行人的位置安排到了一起,这才一脸匆忙地又下了山,显然是去接待其他真君了。 荆雨四处打量这会场,暗暗点头:“到底是财大气粗,萧前辈为了这次【蓬莱一会】还是用了心思的!” 此时【蓬莱一会】距离开始尚且有些时辰,来的修士并不算太多,但零零散散也有数万人,大多是中州其他道统随着长辈前来见识的各家筑基弟子,其中少部分金丹真人则跃跃欲试,准备在大会上露一露脸。 寥寥的十余位元婴真君,则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也有生性孤僻的真君只一人在座位上自斟自饮,由于元婴灵压的缘故,也并未有不相熟的金丹筑基修士敢于上前攀扯关系。 叶星云是个话痨性子,见云玄策起身与另几位元婴修士攀谈,便拉了荆雨与白晓晓二人到了一个小角落,锐评起了当先到场的这十余位真君: “你们看那带着一只【金翅落羽雕】的真君了么?此人是中州灵禽宗的老祖【金翅真君】,这【金翅落羽雕】正是他的本命契兽。” 叶星云偷偷指着那只露着两只鼻孔的小小元婴撇了撇嘴:“此人明明是元婴初期修士,可本命契兽却是一只金丹圆满的妖兽……” “据说此人金丹期时这金翅雕便是金丹期,到了元婴这金翅雕还是金丹期……御兽之道就是这点不好,契约妖兽跟不上修士的修行速度,那便难免成为累赘;可若是寻到了那等血脉高绝的神兽之属,修为境界反超修士,又有噬主的风险……” 叶星云得意道:“我座下这只飞廉异兽便不同了,此为我本命神通所化的神通异兽,修为境界是跟着本尊走的,兼之又无本我意识,不会有噬主风险,以神念操控反倒如臂指使,用起来比契约妖兽还灵活许多,不枉我当年耗费数百年将这门神通修至大圆满之境再行结婴……” 第414章 肃影真君 “看见那个带着一只大蜥蜴的真君了没有?此人道号【枭龙】,本命契兽其实是一只海蛟,但此次【蓬莱一会】据说会有内海的龙君前来观礼,怕犯了龙族的忌讳,这才换了一只灵兽……” 叶星云又指了指另一位真君,点评道。 正说话间,却见太虚震动,自高台上方的天穹上显现出一位身着紫金道袍的潇洒男子。 这男子生得身材颀长、剑眉星目,紫金法袍胸前一道太极纹饰缓缓转动,玄妙非常;脑后则有一层淡淡的光晕环绕,其中似有佛音梵唱;腰间悬挂着一柄纹饰华丽、镶嵌珠玉宝石的长剑,不似剑修飞剑,反倒更像是礼器。 此人一降临此间,便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散发而出,并非修为灵压,却似乎更甚于此,许多低阶修士竟然忍不住对此人心生敬畏情绪,若非身侧有长辈看护,极有可能已然对此人顶礼膜拜了! “何人这般不守规矩?竟然不走山门正道,直接划破太虚降临会场?松风阁毕竟是化神道统,哪怕是元婴真君也不敢这般造次吧?”荆雨愕然想到。 叶星云的元婴法相却往后缩了缩,低声传音道:“【肃影真君】?他怎么来了?” 肃影真君! 荆雨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在松风阁游学时曾听过东岳峰主萧观月说过此人!据说是天南魔道中一位千年修到元婴后期的不世奇才…… 况且…… 这位肃影真君浑身清气缭绕,血光淡到了极处,浑不似魔道真君,反倒好像修行的是正道功法? 荆雨忍不住丢了个探测法术过去,却又是将他吓了一跳: “【君临天下】,品级:仙品(金色)。” “具体功用:天生具有王者气度,自带王霸之气护体,诸邪不侵。若为一方主事,则随地位拔升,增益境界修为。另有分封之能,受封者能够借用命格拥有者的部分境界位格神妙,但受封者可被命格拥有者随时剥夺位次,打落凡尘,失去额外神妙。” “命格来历:未知。” “仙品命格!” 荆雨震惊的点倒并不在于仙品命格本身,毕竟他身侧的这位【福禄真君】便拥有金色仙品的【趋吉避凶】,自己更是有彩色神品的【长生久视】…… 真正震惊的,是此人的出身! 若这位【肃影真君】并非仙选殿出身,而是仙洲界本土的命数子,那就代表此人几乎板上钉钉是集仙洲一界气运催生而出的位面之子、时代主角了…… 况且肃影的命格是【君临天下】,他能有如今成就,定然已经摸索出了这命格的部分神妙,若按着最大利益、或是命数牵引,此人便是货真价实的帝王命,岂不是意味着他极有可能后续会再立仙国? “慢着……天南魔域?” 荆雨忽地想到一人…… 宇文宝鼎! “宇文宝鼎的【治国安邦】明显是【君临天下】的下位命格,这样一看,倒是更像这仙品命格的辅臣命格……那宇文宝鼎岂非辅臣之命?” “若是当年宇文宝鼎不被皇甫炎钧一剑重伤,以他的根基不至于只结成四窍元婴,说不得有可能冲一冲五窍、六窍……” 荆雨沉沉想到:“这样一来,他想必不会被傻狍子逼至绝境,更不会死于我手,只怕早就安安稳稳地坐镇云川域了。” “以宇文宝鼎只关注自身道途的性子,未必会老老实实给蓬莱正道守域,做那正道屏障之事,说不得会将云川域卖一个好价钱,以此为晋身之机,投入天南魔道……” “若是这般投入了这位大真君的麾下,岂不是正应了他的辅臣之命?” 荆雨的【问镜观命法】与本命法宝【玄纹龟甲】极速运转,很快便推演出了另一条未曾发生的世界线,他心中渐渐明了: “若无仙选者下界的变数,或许这才是命运本来的样子……” 当然,这些其实都只是在荆雨探测到【肃影真君】命格后的一些推测,并不一定就是事情本来的模样,但他也深深将这位紫金道袍的男子刻印到了脑海之中,心中暗暗提防: “若是这位【肃影真君】按照本身的帝王之命继续走下去,只怕真会另立仙国,届时岂不又是一个神鼎仙朝?只怕会对天下大多数道统不利!” “到时候我自己只怕都会受些影响……” “要不要想个法子让松风阁的化神太上直接现身,将他镇杀当场?” 这个念头一起,荆雨马上就将其掐灭:“太不靠谱了……” 此人命格仙品,还是贵不可言的帝王之命,只怕隐隐有天命护佑,荆雨身负神品命格,若是自身实力足够,铁了心要诛杀此人,想必不会被天命阻挠,但若是打算因势利导、借刀杀人,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说不得还会引火烧身…… “况且元婴后期……气候已成啊。” 此人金色命格,估计结婴很大概率是八窍九窍,定然开了【耳窍】,荆雨传音意义不大,也就直接开口问道:“叶真君,这位真君是甚么来头?” 叶星云低声传音道:“此人道号【肃影】,真名不详,乃是天南魔道化神天君【枯荣魔君】的亲传弟子,据说天资才情俱是此界顶尖,一身修为登峰造极,将【儒释道魔】四家神妙熔于一炉,自出机杼,不可小觑!” 坏了……还真有化神背景,荆雨心中一沉。 怪不得敢这般堂而皇之降临南岳峰,当真是有恃无恐,只怕他背后那位化君的道行不在松风阁太上之下! 一般来讲,荆雨是不太想太早让自己进入到这等绝顶命数子的视野之中,尤其对方的修为境界还远胜于他。 但毕竟是仙人洞府机缘在侧,自己总不好为了隐藏自身就这般放弃机缘……荆雨皱眉想道。 “罢了,若此人真是帝王之命,我这样的天骄在他眼中未必是需要铲除的对象……说不得还有可能拿到一个心腹爱将的剧本?” 第415章 剑拔弩张 荆雨正思忖间,或许是肃影真君的出现引起了松风阁的反应,太虚震动,自其中踏出一位面容普通、身披苎麻法袍的元婴女修,却是东岳峰主萧观月。 肃影真君看向萧观月,神色感慨,微微笑道:“小妹,多年未见,恭喜你修为大进。” “什么?”荆雨心中一跳,暗道:“天南魔道的大真君竟与琴真君是一对兄妹?光看样貌可半分不像……” 荆雨有这种想法倒也没错,毕竟肃影真君哪怕在修仙界中也是难得的美姿容,单论仪态气质比绝大多数正道真君还要清雅脱俗,相比之下萧观月的长相便平平无奇了。 “这样说来,这位肃影真君岂不也是萧氏贵裔?蓬莱天君的直系血裔……不愧是帝王之命,连出身都不用编了!” 萧观月的脸色却垮得厉害,或许是脸上无光,只以传音入密的法术悄然道:“萧观影,你来做什么?” “【蓬莱一会】毕竟是蓬莱仙洲两百年一度的盛会,肃影本就是蓬莱仙洲人氏,更是出身中州,上一届时正逢闭关,未曾得空,今日又无外务缠身,自然要来见识一下我蓬莱天骄……” 下一刻,一脸病容的杨定风也自太虚中走了出来,猛地咳嗽了几声,这才看向肃影真君,持着病怏怏的语气道: “原来是肃影,咳……我道你不会再踏入中州,想不到还有见面的一日。” 肃影真君轻笑道:“杨道友这些年在松风阁可过得舒心?家师常与我提起道友,对道友以身入局的胆魄与手段赞叹不已,若是道友在中州呆不下了,天南域随时欢迎道友回归。” 萧观月柳眉一竖:“萧观影,你……” “诶……”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横在了萧观月面前,杨定风仍是病怏怏的样子,缓缓道:“多谢枯荣前辈记挂,不知他老人家的【枯荣逆变始化魔胎】这门功法练得如何?可否到了圆满之境?此功需夺人法躯根基蕴化魔胎,只怕不是一两位魔道真君的肉身法躯能满足的罢?” 肃影真君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笑意:“杨道友不愧是天南出身,说话一贯这般阴阳怪气……” 气氛正显沉凝,萧怨却引着【剑阁】一行人来到会场。 此次【剑阁】领头的是一位须发皆白、麻衣负剑的高大老者,一身灵压厚重如山,竟是一位元婴后期的大剑仙! “剑阁阁主【陆伯修】!” 荆雨暗暗道:“陆英招之所以被称之为【小陆剑仙】,便是因着这一位【老陆剑仙】珠玉在前了……” 而在陆伯修的身后则跟着七八位金丹剑修,为首的那人最为惹眼,头顶竟然清洁溜溜,没有一丝头发,再看向他的脸部,竟然连眉毛也无。 最奇怪的是,此人虽为剑阁弟子,却并不佩剑,浑身上下半个配饰都没有。 “这光头不会就是剑阁这一代的金紫天骄【楚静生】罢?”荆雨愕然想道,这位剑阁天骄向来神秘,除了同门之外少有外人见过,没想到是这样一副形象,与他想象中凌厉锋锐的模样完全对不上去。 除了此人之外,荆雨还在剑阁弟子中见到了已然金丹多年的管真,他似乎也看到了荆雨,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陆伯修见到了肃影真君,面色一沉,背后长剑嗡动,似乎随时都会出手:“魔徒……你还敢踏入中州?” 肃影真君淡淡扫了陆伯修一眼,悠然道:“原来是陆阁主,怎不见李素玄李道友?说起来自从常剑仙飞升后,就多年未曾听到过李道友的消息了。” “说来倒是怪事,我这个魔徒都敢堂而皇之出现在【蓬莱一会】的会场,怎得李素玄这个剑道种子、正道真传反倒是藏头露尾起来了?” 肃影真君露出一排森森白齿,终于展露出了一丝魔气:“陆阁主究竟是在怕什么?” 陆伯修背后的长剑渐渐出鞘高远悠长的剑意弥散开来,他一字一顿道:“姓萧的,莫以为太上飞升,陆某便不敢在此地荡魔诛邪了!” 肃影真君却一声嗤笑:“荡魔诛邪……若无正道,何来邪魔?蓬莱仙洲如今这般纷争不休,不正是落在了‘正魔之争’四字上!” “待本君一统蓬莱,天下便再无正魔之辩了……”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中岳真君齐立言与南岳真君萧北岳二人自太虚落下现世,挡在了陆伯修与肃影真君中间。 齐立言向陆伯修温声道:“老阁主何必动怒?今日是我蓬莱正道的盛事,不必与宵小之辈纠缠。” 萧北岳则看向肃影真君:“来者是客,松风阁并非拒人千里之外的道统,但真君若是来搅局的,自有我家太上替枯荣前辈管教弟子,若只是来看个热闹,真君还请入座……” 肃影真君笑了笑,并未多言,径自挑了个视野极佳的座位,自储物袋中拿出自家的一瓶灵酒,斟饮起来。 至于剑阁一众弟子也被萧怨引到了与荆雨等人相邻的座位,此时管真凑了过来: “玄镜道兄,许久未见了!” “管小哥,你也来参加【蓬莱一会】?” “嗐!” 管真失笑道:“我一个丹成上品的金丹初期修士打得过谁?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今日还是来见见世面,阁中楚师兄才是此次参会的人选。” “那个光头真是【楚静生】啊?”荆雨悄悄传音道: “瞧着面相挺和善的,倒是不似剑修……” “其实我们阁内弟子平日里也见不到楚师兄……”管真苦笑道:“他一直都是陆阁主亲自教导的,不过我记得几十年前楚师兄还是有头发的,这些年可能练就了什么厉害神通,这才变成了光头……” “对了,玄镜道兄,有一件喜事倒要告知你。”管真忽地泛起笑意,喜滋滋道:“宛儿有喜了!” “杨宛怀孕了?”荆雨一怔,旋即乐道:“恭喜啊!你俩成亲也有三十余年了吧?总算有了子嗣。” “还要多亏道兄撮合良缘。”管真乐呵呵道:“届时孩子出生,定然要请道兄前来吃一顿酒。” 第416章 各家道统 “呵呵,那是一定的,不过我此番【蓬莱一会】拿了位次,免不了要进入【玄元羽化天】寻求机缘,未必能够赶得上你孩子的满月酒。” 荆雨笑道:“待我出了这洞府,定然补上一份贺礼。” 管真眉头一挑:“看来玄镜道兄是胸有成竹了。” 荆雨谦虚道:“不敢说定能拔得头筹,拿一个前三应当还是把稳的。” “不知孩子的名字可取好了?” 管真言道:“我俩早已合计过了,管某在剑阁【凌霄峰】结丹,【凌霄】之意也与剑修相合,若是男孩儿,便取名【管凌霄】,取‘会当凌绝顶’之‘凌’。” “若是女孩儿,便是【管灵霄】,取‘钟灵毓秀’之‘灵’……” 荆雨微微一愣,心中又闪过那一道谶语:“剑气冲凌霄……” 见荆雨发愣,管真有些奇怪:“道兄,可有问题?” “呵,没有,在此提前恭喜管小哥得获麒麟儿了。”荆雨笑了笑,言道。 管真言道:“男孩儿女孩儿都很好,我这等金丹修士,诞下子嗣不易,如何都是心头肉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距离【蓬莱一会】开场越发近了,此处会场的人数也逐渐逼近数十万之众,大约半个时辰后,中州三阁之一的【玄音阁】也到了南岳峰上,此次领头的却是一位元婴中期女修。 管真指着【玄音阁】一众金丹弟子中最出挑的那个女修,低声道:“那人便是玄音阁当代金紫天骄【燕归鸾】了,据说本命法宝是一面牛皮鼓……可是稀奇得很。” 荆雨定睛望去,却见那燕归鸾虽然长相绝美,瞧着骨架也不大,可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显然是有炼体修为在身的,只是不知肉身法躯修炼到了何等程度罢了。 管真继续道:“玄音阁虽同为中州三阁之一,可音律之道本就不擅长斗法,多为辅助之效,除非【二观三阁】其余几家实在人才凋零,否则在蓬莱一会上很难拿到前三的位次,这一届蓬莱一会各大道统菁英辈出,几乎算得上近千年以来最强的一届,只怕燕归鸾是没甚么机会了。” 荆雨倒是不太认同:“金紫天骄哪有弱手?这燕归鸾不走琴箫之道,偏生挑了个牛皮鼓作为本命法宝,手底下定有惊人艺业。” 复又问道:“不知中州六道里这一代可有金紫天骄?” 管真言道:“自然是有的!中州六道里的【冥土道】与【合欲道】各有一位丹成金紫的修士,不过【合欲道】那一位如今只是金丹初期,只怕这一届蓬莱一会不会出战。” “【冥土道】如今则有一位金丹后期的金紫修士,名为【戴可夫】,一手灵植之术极为诡异,是一位劲敌,玄镜道兄虽然神通玄妙,但毕竟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对上此人恐怕在法力比拼上会有些吃亏……” “还有一位例外,便是【阴槐道】的【幽泉道人】。” 管真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这位【幽泉道人】虽只结成了上品金丹,但手中却有一只金紫天骄死后所化的【炼尸】,不看道途潜力,单单论及战力,未必弱于金紫修士。” 荆雨若有所思道:“炼尸毕竟比不得真正的修士,哪怕是金紫天骄之尸,未必会有几分生前的玄妙,倒是不足为虑。” “道兄还是小心些,【阴槐道】作为中州六道级别的炼尸道统,其炼尸驭尸的手段还是有几分厉害的。” 又过了许久,中州两观的修士这才卡着点到了会场,荆雨定睛望去,发觉【均天观】与【两仪观】带队的真君竟然俱是元婴后期! “不愧是整个蓬莱仙洲仅次于【蓬莱圣地】的庞然大物,随随便便都能各拿出一位元婴后期的大真君领队……”荆雨暗道。 虽然【剑阁】同样也是由元婴后期的阁主陆伯修领队,但两者意义其实截然不同。 两观领队者为元婴后期,只因底蕴深厚,有足够多随意机动的高层力量可以拿来驱使。 而剑阁却是因为门派太上飞升,陆伯修害怕自家弟子在【蓬莱一会】上吃亏,这才不得不放下修行,亲自保驾护航,撑一撑中州三阁的门面! “玄镜道兄请看……那生就一双白眉的小道士便是【均天观】当代道子【静虚道人】了。” 管真低声道:“均天观号称【均平天地】,对均平灵机、化分清浊很有研究,最是克制以灵气为驱动的术法,静虚道人的本命法宝【均天白玉尺】更是可破万法,对付此人,切记多用法宝、傀儡等器物,否则极为吃亏。” 他又指了指【两仪观】那一侧的一位唇红齿白、却只披了一件棉布法袍,无半点配饰的小道士,言道:“而这一位却是【两仪观】当代金丹道子【玄微子】,【两仪观】倡导道法自然,修持本我,整个道观内凑不出三件法宝……一手术法出神入化,据说还兼修炼体之道。” 荆雨哑然失笑:“怪不得两观彼此看不对眼,一个道统精研术法,一个道统却专克术法,关系能好才怪呢……” “这自然是一个原因。” 管真小声道:“但最重要的还是理念之争,【两仪观】最重两仪阴阳之道,讲究的是阴阳相济、相互交融;可【均天观】却均平天地,使其泾渭分明,自古天地便有指代阴阳的意思,虽然【均天观】的制式道袍中以【星月】、【宝土】作为天地的意象,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道统颇为针对【两仪观】,自然结下了梁子,争斗不休了。” 中州二观一到,前来参会的道统基本上也就到齐了,此时萧北岳却皱眉四处巡视,抓来一个北岳峰的弟子问道: “如今【蓬莱一会】即将开始,画真君怎么还没到?” 他话音刚落,太虚一阵波动,自其中弹出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正是面色酡红、醉眼迷离、手中攥着一枚酒葫芦的吴恺之: “嗝……总算是赶上了……” 第417章 道子 萧北岳神色不满,此次蓬莱一会名义上是由松风阁集体承办,五岳峰主自然要悉数到场才是,吴恺之喝酒误事不是第一回了,但如此重要的场合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所幸并未耽误大事,萧北岳轻咳了一声,以法力传音四方道: “诸位道友,昔年萧天君得遇机缘,金鳞化龙,发迹之后,将这机缘公诸于世,以资蓬莱仙洲后辈英才,如今已历时两万两千六百年矣……” “这仙人洞府【玄元羽化天】两百年一开,是专门针对金丹修士的传承洞府,如今开启在即,便以斗法较技的方式决出传承人选,以往【蓬莱一会】的前三名,皆可进入【玄元羽化天】,继承萧天君之志,荡涤宇内、匡扶正道……” “不过最近由于地龙翻身,中州地脉变动,【玄元羽化天】的进入名额较之往年多了两名,只要得了前五,便可一窥仙人传承。” 萧北岳的话让台下诸多天骄俱是精神一振,原本熄了心思的几名修士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却见萧北岳继续道:“若是立起擂台,捉对厮杀,难免耗时耗力,不妨将规则定得简单一些。” 说罢,这位南岳真君袍袖一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过去,自擂台边缘升起了五大石座。 “此次【蓬莱一会】的规则很简单,对自己斗法能力有自信的金丹天骄,可径自坐上石座,占据一席。” 萧北岳淡淡道:“若有修士不服,自可上前挑战。” “胜者便可继续占据一席,败者则无缘【玄元羽化天】之机缘。” “每位金丹天骄的挑战机会有两次,若两次挑战均告失败,则失去资格,但坐上空座位的那一次不计入挑战机会。” “每一次被挑战者获胜,都有半个时辰的调息时间恢复法力,时间一到,即可继续被挑战。” “规则便是这样,还有一条……斗法较技,点到为止,不可故意害人性命,当然,寻常手段,自有真君在旁看护,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萧北岳悠然道:“好了,老夫宣布,【蓬莱一会】正式开场!诸位天骄,可以上前占席了!” 萧北岳话音刚落,一道遁光闪过,待到这遁光消弭,一位面貌年轻的小姑娘已然坐上了石座。 “此人是谁?瞧着灵压好像不强啊?” “没见过……” “难道是中州某个隐世宗门的弟子?” 台下一众修士窃窃私语。 却见那小姑娘微微一笑,朗声道:“在下为【清河宗】金丹真传【王玥】,丹成中品,前些日子刚刚结丹,只是金丹初期的修为,自知无法与一众金紫天骄相比,这仙人洞府的机缘更不是在下能够想望的,只是趁着众多天骄未曾占席,当先露一露脸,权作抛砖引玉之用。” “顺便也展露一番在下宗门之内的术法神通,【清河宗】乃是中州东部的一家元婴道统,其道统传承颇有独到之处,在场蓬莱仙洲之外的前辈们家中若有晚辈想要前来中州游学,可以考虑一下我们【清河宗】……” “原来是打广告的……” 荆雨暗暗笑道:“也是,若是一开始便上去五位金丹后期修为的金紫天骄,那这大会也忒没意思,总要循序渐进,让中州各大道统的后辈弟子都露一露脸才是……” 有了这女修的打样,原本诸多根基境界不济的金丹修士也跃跃欲试起来,一连着又上了三位金丹初期的修士占据了三个石座,其中一位甚至只是丹成下品。 此时五个石座只有一个空着,正当另一位小宗门的金丹初期修士摩拳擦掌准备遁行过去时,一道煊赫雷光以极快的速度窜上了擂台,化为人形,坐上了那最后一个石座。 雷光散去,石座上的身影竟是个身着棉布袍服、头插一根外表略显焦糊木簪子的小道士。 有修士失声道:“是两仪观的【玄微子】!” “这一次的【蓬莱一会】有五个名额可入仙人洞府,身为两仪观当代道子,他已然算是预定了一个席位,为何这般早便上去了?” “第一个占位的修士要经历车轮大战,越往后对手只会越强,莫说半个时辰,只怕一个时辰的打坐调息都恢复不了法力,玄微子这是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啊……” “放屁,他是两仪观当代道子,金丹后期的金紫天骄,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上去挑战他?” “也是这个理儿……” 可下一刻,另一道青光却跃上了擂台,站在了玄微子所在的石座前。 “娘的,还真有人敢挑战玄微子啊?” 待到那青光渐熄,却见一位生就一双白眉的年轻道士站定,手中怀抱着一支花纹繁饰的白玉尺,对着身着棉服的玄微子轻轻笑道: “来一局?” “这是……【均天观】的【静虚道人】!” “一上来就是中州二观的道子之争?要不要这么刺激?” 玄微子蹙了蹙眉头,言道:“故意找茬是吧?” 静虚道人言道:“怎么?不敢?” 玄微子自石座上缓缓起身,冷笑道:“白眉儿,百年前的手下败将,也敢在此饶舌……” “破落户当真不要面皮,当年比我早先突破了一个小境界,仗着法力浑厚些才略胜一筹,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眼见着除却【蓬莱圣地】,当今中州两个最大势力的道子竟然隔空骂了起来,荆雨暗暗皱眉:“都言中州二观矛盾极深,争斗不休,如今看来还是说轻了……明明各自有把稳的席位,偏生要挑战对方,明摆着是挑衅了。” “两大道子还如同市井小儿一般隔空对骂,全无半分得道之人的清静无为……” 正思忖间,两位道子已然跃上了擂台中心的位置,一身棉服的玄微子当先掐诀念咒,五条不同属性的巨蟒以术法化形的手段凝结而出,吐着信子,冲着静虚道人咬了过来! “金、木、水、火、土……五行道术!” 荆雨仔细观瞧,心中暗道:“方才看遁光,这玄微子应当是一位雷属性修士,可这一招五行术法,单看每一条化形巨蟒的威势,都能看出此人对五行灵气的掌控力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第418章 太极阴阳磨 此等威势的术法,莫说面对之人,哪怕旁观的诸位金丹修士都尽皆面露骇然之色,可静虚道人却只是白眉微微一挑,笑道: “百年前你这【五行灵蟒耀光术】还只能凝聚出三条灵蟒,如今倒是五行俱全了,可惜还无法五行轮转、衍化风雷,距离逆化阴阳的大圆满之境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术法神通虽好,可越是往后,越是百尺竿头难再进一步,你两仪观泥古不化,抱着师法自然的理念不肯撒手,拒绝拥抱器物,终究要被扫进历史的尘埃之中……” 言毕,将怀中那支花纹繁复的白玉宝尺握在手中,向前一划,口中吟道:“破!” 一道白光自那白玉尺上弥散开来,将整个擂台笼罩了起来。 擂台上空天地元气忽地一阵紊乱,那五条五行灵蟒忽然首尾相衔,彼此生克,竟就此齐齐消弭无形,一道连寻常金丹后期大真人都难以招架的高明术法就这般被静虚道人一尺之威轻描淡写破的干干净净。 “这便是静虚道人的本命法宝【均天白玉尺】了,果然不是凡物。”荆雨微微点了点头,在他看来玄微子的术法之道远胜于他,尚且如此,若是自己对上静虚道人,更不必使用术法自取其辱了。 “只是不知道这【均天白玉尺】对于高位格的神通效果如何?” “哼……仗着器物之利反倒是沾沾自喜了……”玄微子抿了抿嘴:“道途求于外物,不修自身,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 “【天罡正意雷法】!” 玄微子毕竟是雷系修士,最拿手的术法自然是雷法!只见玄微子深深吸了口气,浑身雷光闪耀,下一刻张大了嘴巴,自口中喷出了数道雷光,竟将那白玉尺散发出的白光场域都一冲而散! 却见静虚道人不慌不忙,自储物袋中祭出了一根黑漆漆的巨大铁针法宝,插入擂台地面,那数道雷光仿佛收到了牵引,竟然齐齐奔向铁针尖端去了。 玄微子微微皱眉,以绝强的术法操控之力引导雷光不受这法宝影响,但也只有寥寥一两道雷光勉强不被铁针法宝牵引,被静虚道人的一面小金盾法宝轻而易举挡了下来。 “玄微子说这静虚道人只是单凭器物之利倒也有失偏颇,毕竟能同时操控这般多法宝,这神念之力也是非同一般了。”观战中的荆雨暗暗想到。 两道术法皆未建功,玄微子干脆将身上的棉袍褪下,露出铁铸铜浇一般的金丹体魄,也不持兵器,攥起碗大的拳头便揉身欺近,似乎要以炼体术克敌制胜! 静虚道人也面现凝重之色,又祭出了一只木壶,自这木壶的壶口中飞出无数绿色藤蔓,向玄微子的肉身法躯卷去。 可玄微子却是浑然不惧,法躯之上忽地闪现出道道金芒,那藤蔓刚刚接触到他的皮肤,便寸寸碎裂,被那金芒绞杀成碎末。 “将术法凝结在法躯上?有点意思。”叶星云讶然道:“金气锋锐,若是一个操纵不好,难免还未伤敌,先将自己伤了,到底是以术法神通见长的【两仪观】,新东西确实多。” “三娘,你瞅着这位两仪观道子的术法之道与金丹时期的你相比,孰强孰弱?” 云玄策淡淡道:“若论术法精微之处的控制,他不如我……但两仪观毕竟是中州有数的化神道统,术法传承的底蕴自不是我金丹期时那几手自创术法能够碰瓷的,加上人家是丹成金紫、法体双修,我却只是个上品金丹……若是金丹斗法,我多半只能靠着一手遁行术维持不败,想打赢他是不可能的。” “如今三娘婴成七窍,根基已经补足,若是此人晋升元婴,可就未必是你的对手了。” 叶星云笑眯眯道:“长生道途路漫漫,还是看谁走得稳、走得远,一时的强弱得失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几人说话间,两大道子的比斗却已然进入胶着,二人根基差相仿佛,法宝术法又各擅胜场,可谓棋逢对手,一时间有来有回,竟然谁也奈何不得谁。 却见玄微子神色严肃,退后一步,言道:“好啊,百年没有相斗,你这白眉儿倒是有些长进……” “本道子新修了一道神通,若白眉儿能够接下,我便认输!” 言罢,玄微子双手虚抱成团,在双掌间显现出一道阴阳流转、黑白相间的太极气团,这气团随着法力渡入不断增大,最后竟然衍化为一道数丈宽的巨大太极磨盘! 此时静虚道人的面色终于变了,语气惊疑不定:“【太极阴阳磨】!你竟然将这门神通练成了?” 随即手握【均天白玉尺】,白光闪烁,猛地一横,一斩,身周浮现出半边【星月】、半边【宝土】的异象,冷声喝道:“均平阴阳!” 嗤嗤—— 这太极磨盘好似锁定了静虚道人本尊,任由静虚道人如何扰乱灵机,仍是坚定不移地消磨着【均天白玉尺】所构建的均平力场,以似慢实快的速度迅速向他砸来! 就连场下的荆雨也能隐隐感觉到这太极阴阳磨盘所蕴含的毁灭力量,心道:“这道神通只怕已有了两三分元婴真君的威势了!” 轰! 巨大的轰鸣声爆响,擂台中心掀起阵阵灵气潮汐,光焰散尽后,却见静虚道人与玄微子二人皆立在当场,面色都微微泛白。 玄微子见对面的静虚道人并未受太大伤害,也知自己方才这一手【太极阴阳磨】并未达成有效杀伤,无所谓耸了耸肩,将棉袍复又披在了身上,言道: “我认输。” 另一侧的静虚道人则颇有些心疼地看了看手中的【均天白玉尺】,其上竟然有了些许裂纹,显然也在方才的冲击中有了些微的损伤。 云玄策转头向荆雨言道:“莫看玄微子主动认负,这一手【太极阴阳磨】威力奇大,若能多用几次,静虚道人的本命法宝未必支撑得住……当然,若是玄微子法力不济,自然还是他败。” “总的来说,二观各自的道子只能说各擅胜场,战力仍在伯仲之间。” 第419章 剑丸 玄微子虽然认负,但他此前是占了一个空座位,并未浪费挑战名额,此时还有两次挑战的机会,他看了看剩下四席的那四名金丹初期修士,最终将目光落到了一开始占席的【清河宗】王玥身上。 “你。”玄微子走了过去,挠了挠棉衣内衬里的胳肢窝,凑在鼻尖闻了闻,言道:“你不是要展示一下【清河宗】的术法神通?咱俩来过一过手?” 那清河宗的女修王玥勉强笑了笑,颤声道:“道子莫要开玩笑了……小女子下去便是。” 随即迅速跳下石座,灰溜溜回到了人群之中。 玄微子意兴索然,摇了摇头:“我还能将你吃了不成?” 尽管不战而败、主动认负多少有些丢人,但王玥此举也实在无可厚非,绝大多数修士也是理解的。 虽说这【蓬莱一会】名义上是斗技论道、点到为止,彼此之间切磋交流不伤和气,旁边又有数位元婴真君看顾,按理说是损伤不得性命。 可王玥区区一个普通元婴道统的金丹真传,还是丹成中品,对比玄微子便是烂命一条,哪怕玄微子真的失手将她打杀了,难道【清河宗】还能因着此事去向【两仪观】兴师问罪不成? 甚至若是王玥真的被玄微子打死了,害得这位两仪观道子失去了进入仙人洞府的资格,【清河宗】那位元婴初期的老祖只怕还要亲自登门去【两仪观】请罪呢! 此时的五个石座,静虚道人、玄微子两位二观道子各占一席,其余三席则是三位金丹初期修士。 见着台下的诸金紫天骄尽皆没有动弹的意思,荆雨也就按捺住了上台显圣的冲动,先静静观察一番。 “【沭阳门】周正阳,丹成中品,金丹初期,请道友指教!” 一名身长九尺的汉子跳上了擂台,挑了那位唯一丹成下品的守擂修士,二人捉对厮杀了起来。 不得不说,虽然金丹品相差了一个品级,但中品、下品的金丹质量本身差距也没那么大,加上那丹成下品的修士斗法经验老练,虽根基稍有逊色,但一时间也凭着各种手段与那周正阳打得有来有回。 二人虽然打得热闹,可荆雨还是瞧地昏昏欲睡,实在是方才两大道子斗法珠玉在前,这二人的比斗内容就显得尤为乏善可陈,无非就是本命法宝对轰,再扔几个粗浅术法你来我往,甚至连个像样点的神通都未曾炼就。 差不多一刻钟后,周正阳以微弱优势险胜了一招,总算拿下了这场比试。 这高大威猛的汉子面色通红,不知是因为法力运转过盛、血气上涌,还是因为与一位下品金丹修士打得有来有回以至于心中羞惭。 挑战者一个个跳上擂台,参赛双方的金丹品相以及修为境界也在不断攀升,从一开始的乏善可陈,到后续斗法中已有不少闪光之处,令荆雨也略微提起了些兴趣。 就连管真也按捺不住,上去守了一段儿擂台,最终被一个丹成中品的金丹后期修士打了下来,但也算尽兴而归。 此时石座上端坐的基本上都已是金丹后期修士,除却两位道子,其余三人中有丹成上品的金丹后期,以及一位丹成中品的金丹后期。 “看来【合欲道】那位金丹初期的金紫天骄不会出战了,本想见识一番【合欲道】的神通。”叶星云愿望落空,不由遗憾地叹了口气。 “【合欲道】的神通可不太适合在这等万众瞩目的场合施展,星云若是好奇,不妨去找【合欲道】那位道主直接探讨一二,想来以你【斩龙岛】少主福禄真君的名头,那位道主不会拒绝。”云玄策笑道。 “我就是说说罢了,三娘莫要取笑我。”叶星云告饶道。 “嗯?快看,是那位【剑阁】天骄!他怎么这么快便上去了?”荆雨精神一振,连忙道。 其实中州域诸多金紫天骄中,他最好奇的便是这位【剑阁】的楚静生。 【紫气金丹】对比【上品金丹】,可与中品对下品金丹不同,有无天道紫气便是质的差别,元婴期各个小境界之间差距甚大,暂且不提,可在金丹阶段,金紫天骄越一个小境界杀敌还是压力不大的。 而剑修又称杀力冠绝同阶,身为剑修,越一个小境界不至于,越半个小境界还是稳妥的。 而此人既是丹成金紫,又为纯粹剑修,以蕴含天道紫气的法力御使飞剑,这威力能达到什么程度? 甚至荆雨认为,若是单论攻伐之力,哪怕是【均天观】、【两仪观】的两位道子,也未必能胜过楚静生! 此时这头顶光洁溜溜的剑阁天骄嘟嘟囔囔上台,嘴里自言自语道:“办个破会耽搁这许多时日,磨磨唧唧打了几天几夜,还不知何时是个头,耽误老子寻找太上飞升前留在剑阁的宝藏……” “那宝藏究竟藏在何处呢?这几十年老子将整座剑阁犁了好几遍,也没见个影子,愁得老子头发都掉光了……不会是太上飞升前开了个小玩笑罢?” 随即楚静生看了看五个石座上的修士,先是与【静虚道人】、【玄微子】二人对上了眼,随即神色平淡,移开了目光,又看向另外三名修士。 随意点了一名修士,说:“你,下去。” 被点到的那人是【血符道】的一位大真人,自然传承不俗,兼之又是丹成上品,除却金紫天骄之外,怎么说也算第二梯队的人物,哪里受的住这样的折辱,怒道: “楚静生,莫要以为本真人怕了你……若我手段齐出,未必不能逼出你的本命飞剑!” 楚静生被这血符道的修士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罢了,也用不着你手段齐出了,浪费时间。” 说罢,楚静生一张嘴,竟从口中吐出了一枚圆滚滚的银色丹丸,拿在手心里“滴溜溜”地旋转着。 “我便给你见识见识这本命剑丸,又有何妨?” 荆雨的兴趣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剑丸!” “楚静生的本命器物竟然是一枚剑丸?” 第420章 各占席位 剑修以丹田法力蕴养本命法剑,形制多为上刃下柄状的飞剑,剑丸并不常见。 盖因这剑丸虽御使起来比飞剑更为灵活,但威力上却略有欠缺,且操纵难度更大,自然少有剑修问津。 至于为何同样的材质、同样的技艺水准,飞剑有一个“剑形”威力就是要更大些,此事却无人知晓了…… “行了,见也见了,赶紧滚蛋。”楚静生不耐烦道。 “狂妄!” 那血符道的大真人猛地一拍腰间储物袋,身周瞬间浮现出六枚血气森森的符箓,瞧这血符其上的精纯血气,不似寻常妖血炼就,反倒是有点像此人以自身精血蕴养的本命血符! 刷—— 楚静生叹了口气,掌心剑丸忽地化为一道剑光,跃出掌心,在半空滴溜溜转了一圈儿,将那六枚血符尽数破去,最后悬停在了血符道修士的眉心处。 那剑丸散发的锋锐剑意将血符道修士额头间的皮肤割破,渗出血液,混杂着血液与汗水的混合液体自修士额头处缓缓流下,挂在了下巴处,将落未落。 “收——” 原本悬停的剑丸“嗖”地一声返回了楚静生的掌心,被他一口吞入腹中。 他抬眼看向依然一动也不敢动的血符道修士,神色间不耐烦的意味更浓了,下意识“啧”了一声。 那血符道修士这才如梦方醒,神色木然地走下了擂台,遁入了【血符道】所在的席位,似乎在身上拍了个【匿踪符】,身形彻底消失不见了…… “好快的剑!” 荆雨神色罕见凝重起来,心道:“若是放在三十五年前,还真未必是此人对手……” 楚静生这一手剑丸之术不容小觑,与静虚道人、玄微子相斗,谁胜谁负,也是难说的事,但在荆雨这边看来,这三人中还是楚静生的威胁最大。 毕竟他手段繁多、法力悠长,最不怕久战,只要往后拖一拖,两位道子陷入与他比拼法力的境地之中,无瑕金丹消磨异种法力的霸道、加上【问镜观命法】修出法力的韧性十足,足以将他们拖垮。 可楚静生这等剑修反倒走的是一往无前的决绝路子,往往决出胜负只在瞬息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怕荆雨胜了,也要受些伤势。 “罢了,这一次【蓬莱一会】总共五个席位,我又何必与这几位过不去……”荆雨摇了摇头,看向最后被两名普通修士守着的石座。 此时静虚道人、玄微子、楚静生三人各占一席,这三人就是如今整个蓬莱仙洲金丹修士中明面上几乎最强的三人,不太可能再受到挑战,因而实际上留给其余蓬莱天骄的席位只剩下了最后两个而已! 不过荆雨仍然不急,他此次前来【蓬莱一会】主要是为了拿到【玄元羽化天】中的仙人机缘,又不是来横压一世独断万古的,没必要踩着中州各大道统的脸将所有天骄统统打服,最后随意挑一个最弱的争到一个席位即可。 果然,【阴槐道】天骄【幽鬼道人】还是按捺不住了,上了擂台,将其中一位普通修士打了下去,占据了一个席位。 坐在中岳峰席位上的齐白胜偷眼望向荆雨的方向,见这位玄镜道人仍然悠哉游哉地在座位上啃着灵果,并未有下场的意思,暗暗叹了口气,起身来到擂台,准备占下一个坑位: “这位师兄,可否让一下?” 齐白胜飞上擂台,对着最后一位普通修士拱了拱手:“您看咱们还要再斗一斗么?” 那最后一人不过是个丹成中品的金丹后期修士,与齐白胜可谓天渊之别了,哪里还不知结果?闻言客客气气地回了礼,自石座上走了下来,言道: “齐道友哪里的话?小道便不自取其辱了……请上座!” “多谢,多谢……” 齐白胜笑呵呵地坐上了石座,如今石座上的五人已然没有弱手,静虚道人、玄微子、楚静生三人自不必言,齐白胜也是丹成金紫的后期修士,唯有【阴槐道】的【幽鬼道人】略弱,不过丹成上品,但也有一具师门中祖传下来的金紫炼尸,可以算作半个金丹后期的金紫天骄了。 而如今整个南岳峰上,还在台下按兵不动的金紫天骄只剩下了五人,【合欲道】的那位初期修士暂且不提,今日显然是不会上场了,剩下的四人便是【玄音阁】燕归鸾、【松风阁】西岳峰的徐白薇、【冥土道】戴可夫……还有荆雨。 “几位仙子既然还不急着上场,那戴某人便先行一步了。” 戴可夫自席位上站了起来,遁上了擂台。 这位【冥土道】的天骄与寻常黑发黑眸的蓬莱人长相颇为不同,瞳孔颜色与发色皆是浅棕,还留着一圈儿浓密的络腮胡须,显得有些邋遢,双手粗糙、皮肤呈现出古铜之色,倒是很符合【冥土道】弟子常年在田间培育灵植的形象。 戴可夫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儿,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阴槐道】的幽鬼道人身上,笑道:“幽鬼道兄,不如我们来过一过手如何?” 幽鬼道人叹了口气,从石座上走了下来,如今除了他之外,其余四个席位上坐着的皆是金丹后期的金紫天骄,也难怪戴可夫盯上了自己这个软柿子了。 “道友倒是真会挑人……” 幽鬼道人一拂袖,身周陡然出现了数十具修为各异的炼尸悬浮在空中,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筑基炼尸,不过只能聊作袭扰之用,但也有两具修为到了金丹后期、身着大红嫁衣与新郎袍服的炼尸,统御群尸,冲着戴可夫飞扑而来。 “这幽鬼道人哪里搞到的这两具金丹后期炼尸?怎得好似还是一对儿?”荆雨奇道。 “此事管某倒是有所耳闻……” 管真低声道:“百年前东海一位魔道真君的两名金丹弟子两情相悦,偷走了那魔道真君的不少宝物,叛出师门,偷偷成婚,后面据说被那真君抓住,抽魂炼魄,日日经受煎熬,可尸体却不翼而飞,想不到竟然被卖给了【阴槐道】……” 第421章 灵植大战炼尸 “倒是一对苦命鸳鸯……”荆雨感叹道。 一旁的叶星云开了耳窍,管真的言语瞒不过他,闻言摇头失笑,传音道:“这一桩事情有些隐秘,我叶家居于东海,倒是知晓一二……” “如今修仙界的炼尸之法极为苛刻,可并非是任何修士死后的尸体都能养出来的。” “想要养出最大程度保证生前战力的炼尸,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甚至连所修功法都要最好是阴气、鬼神一道为好,对那一对儿苦命鸳鸯明着说是叛出师门,未尝没可能是自小便奔着要制成炼尸来修的道途……” “况且这一对炼尸能这般以【阴槐道】神通自如驱使,只怕生前便是照着这道统同源的功法修行的……那位东海魔道真君的真实身份,只怕颇堪琢磨……” “【阴槐道】在海外有一条甚至数条炼尸的生产渠道?” 叶星云话里话外都有这个意思,荆雨心中暗道:“中州六道本就是魔道出身,这些年虽然在中州域以正道行事,算得上风清气正,可若是在蓬莱仙洲之外暗中做些魔道勾当,只怕无人能够指摘什么,毕竟明面上当真是毫无关联,教人抓不住错处。” “【阴槐道】尚且如此,不知其余五道又如何呢?” 正思忖之间,却见戴可夫面对漫天的炼尸,浑然不惧,双手轻拂,在腰间的灵植袋上划过,数枚深黑色的葵花籽扎入擂台土石之中。 随着戴可夫法力渡入、伴随着一声声晦涩法诀,种子落地瞬间,灵植根须如同灵蛇一般钻破土层,一株株巨大的向日葵拔地而起,那硕大无朋的花盘朝着苍穹,丝丝缕缕太阳之精仿若溪流一般被其吸纳汇聚,形成一圈圈太阳光晕,竟然在原地构建起了一座小型的灵气阵地。 随后戴可夫十指连弹,又是数十枚豆荚被弹入擂台之中,在法力与太阳之精的双重滋养之下迅速发育为一株株豌豆模样的木精,冲着天上的炼尸吐出一枚枚豌豆飞弹,将那一众筑基炼尸贯穿,一时间那些失去灵性的炼尸纷纷自天穹之上落下…… 幽鬼道人目光阴沉,双手飞速掐诀,指影交错之间,口中念念有词,晦涩的法诀咒言如同出自九幽冥狱,随他法诀一阴,两具金丹后期炼尸一左一右,顶着灵力护罩,挡住了漫天的豌豆飞弹,准备拔除那些提供太阳之精的巨型向日葵。 可就在两具金丹炼尸接近之时,向日葵的前侧忽然钻出了数道巨型坚果,宛如一道道高墙将那两具炼尸阻得严严实实,又有数道藤蔓自擂台山石中窜出,将炼尸束缚地动弹不得。 见战况不利,幽鬼道人自口中吐出了一口微型石棺,这石棺迎风涨大,不多时已变为了正常棺材大小,正是他的本命法宝【玄幽棺】! 轰轰—— 石棺微微震动,棺口被打开了一角,霎时间一股精纯至极的阴气自其中发散而出,随着轰然一声巨响,那石棺馆盖被彻底掀开,自石棺中跳出了一具身披黑甲的炼尸。 这炼尸手提一把长柄掩月刀,眼中幽火跳跃,尽显邪异之气。 “金紫炼尸!” 管真神色一凛,低声道:“玄镜且看,这金紫炼尸乃是【阴槐道】万年前的一位金紫天骄,因意外陨落,这才被制成了炼尸,供门人弟子使用。” “不止幽鬼道人,好几代阴槐道真传在金丹期时都曾使用过这炼尸,可谓一尸传十代了……” 金紫炼尸持刀一扫,掩月刀锋所至,无数藤蔓寸寸碎裂,对付寻常炼尸无往不利的豌豆飞弹打在那黑甲之上却丝毫痕迹也留不下来。 擂台上的戴可夫见了这金紫炼尸袭来却并不慌乱,反而淡淡道:“终究是炼尸,尚不得真正的金紫天骄两三分的神妙……” 此时居于后方的巨大向日葵枝桠处忽然生出异变,原本单个花盘瞬间分裂成了两个,变成了一株株双生之花…… 此刻擂台之上太阳之精的供应大涨,几乎所有的灵植都不同程度发生了异变,威能神妙均有一定提升。 幽鬼道人自然不可坐视这等事情继续发展,操控着金紫炼尸大踏步向灵植群冲去,却被早早埋伏在擂台之下的暗雷炸得身形踉跄。 好在这炼尸法躯坚韧,毕竟是祭炼了万年的宝物,哪怕仍停留在金丹层次,却仍然不容小觑。 可幽鬼道人却是有苦自知,金紫炼尸威力大则大矣,但操纵起来也格外困难,需要消耗大量神念。 可如今戴可夫的灵植群阵势已成,又有源源不断的太阳之精作为补充,早已自成生态,根本不需要戴可夫渡入多少法力维持,这般僵持下去,幽鬼道人压根没有半分胜机。 “若我也丹成金紫,在【天道紫气】的加持之下,神念法力都会有质的飞跃,定能发挥出这具金紫炼尸的全部威力!” 幽鬼道人心中一叹,心知自己已无得胜的希望,无奈之下只能收起了炼尸,低声道:“我认输。” 他话音刚落,擂台上一地的灵植顿时进入了休眠状态,戴可夫拱了拱手,笑道:“幽鬼道兄承让了。” 随即却向台下言道:“戴某这一战并未消耗太多法力,也无需打坐调息,若有哪位道友想要挑战,可直接上台。” 幽鬼道人心中冷笑:“好算计!” 戴可夫此举看似是吃了亏,毕竟幽鬼道人怎么说也算半个金紫战力,法力不可能还在全盛之时,但如今擂台上的灵植生态已成,若真有修士想要占便宜上前挑战,反而会一开始便陷入极端劣势。 【冥土道】中占了一个【土】字,的确很擅长利用地利,戴可夫这一手以退为进的阳谋,极为厉害,偏生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但这些都不是幽鬼道人要考虑的问题了,他转身走下擂台,却正巧与一道灰袍身影擦身而过。 幽鬼道人愕然转头,却发觉这身影正是近些年来在中州域声名鹊起的那位玄镜道人! 第422章 荆雨出手 “这不是【玄策门】的玄镜道人么?”人群中有人惊呼道。 “坊间传闻他并未突破到金丹后期的大真人之境,如今还只是金丹中期修为,我还以为此次【蓬莱一会】他不会出战了呢……” “虽说金紫天骄之间亦有差距,可一个小境界并非那般好跨越的,他又不是剑修,又无中州二观这等道统传承,未必是这五人中任意一人的对手罢?” 却也有消息灵通的修士反驳道:“不是听说此人以金丹中期的修为在【弥尔山遗址】里的一众假婴真人的注视下抢到了【闻香金莲子】?后续又重伤了一位假婴……” “我听说那是玄镜道人用了元婴符宝……蓬莱一会本来就禁止使用元婴手段,他又用不出元婴符宝,能翻起什么大浪?” 就在台下众修窃窃私语之际,荆雨已经站上了还遍布灵植的擂台。 静虚道人与玄微子尽皆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个玄策门的金紫天骄,而楚静生身为剑修,剑心明锐,灵觉最为惊人,竟从荆雨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感,不由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灰袍青年,神色惊疑不定。 荆雨没有理会这几位,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戴可夫身上:“戴道友真不用调息一二?” 戴可夫神色一沉,旋即显现出了笑容:“看来玄镜道友是冲着戴某来的……不必了!” 荆雨哂笑道:“我的意思是,不必收起你那些灵植,等你的法力调息回巅峰之时,我径自闯一闯你的灵植之阵便是……免得一会儿败了还要找些托词,抵死不认……” “玄镜道友好高的心气……”戴可夫脸色又阴了下来,愠怒道:“我戴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尽管来!” 戴可夫“来”字刚刚说完,却见荆雨背后生出一对金翅,眉心金色竖眼闪烁,一身细密的金鳞如同金色镀层,苦渡宝体三大异府齐开,将整个人映照得熠熠生辉! “不必与他纠缠,直接施以雷霆手段,直取本尊!” 戴可夫灵植阵势已成,但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他的本尊,只要将他这个操控者击败,这些灵植失了操控,便只有本能行事,就不足为惧了。 幽鬼道人自然也是知晓这个道理的,但他与戴可夫斗法时之所以没有选择攻伐本尊,反倒想要先拔除掉提供太阳之精的向日葵,无非是因为戴可夫本身也是一位根基深厚的金紫天骄! 哪怕一身神通多倚赖灵植之术,其本尊的战力也不是幽鬼道人这个丹成上品的修士能够碰瓷的。 可荆雨不同…… 他打定了一劳永逸的主意,根本不屑于再留手段,便是要拿戴可夫这个金紫后期天骄立威,教后来人再不敢挑战他,他才乐得清静! 戴可夫吓了一跳,好在他的灵植仍在场上,并不需要重新布局,数道藤蔓纠缠而去,紧紧缚住了荆雨,又是数道暗雷炸响,只听得一阵轰鸣,大量光焰闪烁殆尽后,却见荆雨毫发无伤,提着一根铜棍,冲着他气势汹汹袭来。 “好强大的法躯!”戴可夫望着眼前这个金翅金眸金鳞的灰袍青年,心中泛起一阵寒意:“此人身上不会有什么妖族血脉罢?” 见荆雨法躯坚韧,戴可夫心知常规的攻伐手段已经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于是改换了思路,双手一扬,无数真菌孢子落地,生出一大片七彩之色的妖艳蘑菇,喷吐出道道七彩雾气,将整个擂台笼罩起来。 “我这【七彩幻心菇】最能祸人心神,哪怕他的神念再强,终究只是金丹层次,免不了会受些影响,我自然有时间从容调整布局……” 戴可夫心中稍稍安定,却见荆雨竟丝毫未曾减速,仍是直愣愣朝他冲来,越过层层障碍,终于到了戴可夫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棍! “他为何不受毒雾影响!”戴可夫亡魂大冒,举起一面棘皮树盾,挡在身前,铜棍与盾面相击,巨大的冲击力让树盾之后的戴可夫法力一阵翻涌,险些控制不住眼前的盾牌。 眼见着又是一棍砸来,戴可夫神色一沉,双手掐诀,念念有词:“李代桃僵……” 正准备以替身之法脱身,却见一道明澄澄的光芒自荆雨的金色竖眼中喷薄而出,将他的法躯滞留在了此处,从前无往不利的李代桃僵之术竟然暂时失了效果。 随后一滴小小的水滴打在了那棘皮树盾之上,巨大的破坏力瞬间将这树盾击得粉碎…… 这一滴【一元重水】打碎了戴可夫的防御法宝,却令此人神色欣喜,似乎正中下怀:“这是玄镜道人的那一门威力奇大的重水神通……总算逼了出来!” 随即不慌不忙拿出了一只紫金色的葫芦,将那葫芦口对准了【一元重水】,口中念念有词: “收!” 原本心神相连的【一元重水】陡然间失了操控,竟被戴可夫收进了葫芦中,倒是让荆雨满面讶异:“倒是好宝贝……” 戴可夫心中得意,这【紫金纳宝葫芦】正是他的本命法宝,最擅收纳拘役法器法宝,甚至连一些拥有实体的神通也能收纳。 “此人最厉害的攻伐手段已经被我封在了宝葫芦中……可惜我这一次为求稳妥,【纳灵之术】采用的是最高规格,多少会损伤葫芦的灵性,短时间内倒是无法再用了,否则他出一件法宝我便收他一件,他哪里能翻得起什么浪花来?” 只是戴可夫看向那灰袍青年,发觉此人脸上仍然平静,并未有任何惊怒之色,不由心中也有些惴惴:“他最大的手段被我封禁,怎得还如此强撑颜面……” 却见荆雨双指一搓,指尖不知何时竟又汇聚出一滴【一元重水】,屈指一弹,挟风雷之势打向了目瞪口呆的戴可夫! “这重水神通威力奇大,想来炼制不易,修仙界中哪一个蕴养重水的修士不是耗费数百年才小成的水磨工夫?蕴养一滴已是极限,这小子为何还有!” 第423章 得胜占席 戴可夫哪怕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荆雨这滴【一元重水】压根就不是辛辛苦苦蕴养而来,而是【问镜观命法】筑基期的神通【灵根成像】所炼……以自身灵根异象【化虚为实】映照而得。 以至于这滴【一元重水】可虚可实,先前的那一滴被戴可夫的【紫金纳宝葫芦】收走后,便彻底化虚,荆雨只需重新于丹田之中在再映照一滴出来,即可再次使用。 除了同时只能存在一滴【一元重水】之外,根本没有其它限制,戴可夫哪怕仍能继续使用本命宝葫收纳,荆雨一千滴、一万滴也是随手便可映照而出的! “我认输……” 戴可夫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他身为金紫天骄也算眼光毒辣,心知荆雨单凭如同蛮荒古兽一般的肉身法躯便已立于不败之地,兼之又有数道位格极高的神通手段,自己底牌尽出,已然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坐在观战席上的叶星云与云玄策对视一眼,尽皆神色欣喜,叶星云抚了抚颌下短须,传音道:“到底是疑似位面之子的存在,哪怕越了一个小境界对阵金紫天骄,也是摧枯拉朽一般的结果……这小子若是能发育到飞升,只怕在上界也有一番成就!” 一直对天骄斗法有些兴致缺缺的【肃影真君】也神色变化,目光灼灼地盯着擂台上那灰袍青年,眼中满是欢喜:“这一身金甲威风凛凛,真是好英杰!此人肉身法躯当为蓬莱金丹诸修之冠,已到了辟易的地步,本君麾下正少这样一位冲锋陷阵、纵横无双的猛将……” “可惜此人身在中州,定是那几个正道宿老眼中着紧的人物,不过本君静待天时,终有占下中州的一日,届时自然有登庸任用的时候……” 且不提【肃影真君】心中想法,荆雨在听到了戴可夫认输后,将那滴【一元重水】原路收了回来,拱了拱手,笑呵呵道:“戴道友承让了。” “贵道的灵植传承不俗,可惜还是我【玄策门】的神通更胜一筹……” 戴可夫听得面色发紫,如同咽了一只苍蝇一般难受,他想要开口反驳,却陡然愣住: “娘的,若不是【冥土道】的道统不如【玄策门】,难道是老子学艺不精不成!这小子好生阴毒!” 想不到荆雨轻轻巧巧的一句话,竟让戴可夫进退两难,要么承认【冥土道】传承远逊【玄策门】,要么就是自己未将【冥土道】传承练到家! 于是干脆一言不发,跳下了擂台,心中却想:“哼哼,这小子辛苦蕴养的那一滴重水还封在了我的【紫金纳宝葫芦】中,哪怕他有两滴,这一滴也是顶金贵的物事,便等他开口来要,定要好好奚落此人一番……” 他回到了【冥土道】所在的观战席位,避开了带队长老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摘开葫芦塞子,定睛向内望去,只见其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甚么【一元重水】? “嗯?那滴重水呢?”戴可夫面色怔然,一时间竟呆住了。 “想不到这玄镜道人竟以金丹中期的修为这般利落地拿下了戴可夫,不是说到了金丹期后,每个小境界都是一步一登天?况且两人皆为金紫天骄,按理说差距不该如此之大啊?” “笨啊,你没看到玄镜道人那一身如同洪荒凶兽的体魄?若非此人根脚清楚,是土生土长的蓬莱仙洲人氏,我都怀疑他是哪一位化神妖君的私生子……” “【玄策门】虽为元婴道统,可放在中州也不过如此了,怎容得下这样一尊大佛?据说前些年门主【玄策真君】以上品金丹婴成七窍,想必这家道统真有独到之处……” “此番【蓬莱一会】后,老夫要禀报族中,遣些族人去往【玄策门】游学……” 围观众修正窃窃私语之间,荆雨已经安安稳稳坐上了石座。 此时【玄音阁】的金紫天骄【燕归鸾】终于动了,这位身着短打劲袍的美貌女修跃上擂台,在如今座上的五人来来回回逡巡了一阵,似乎有些犹疑不定。 “是【玄音阁】的燕归鸾!不知她会挑选哪位天骄挑战?”一位修士疑问道。 “两观道子定是不会选了,楚静生身为剑修,杀力更胜一筹,自然更不会选……那玄镜道人一身铜筋铁骨、妖兽体魄,战力未必在前三人之下,算来算去,不就剩下齐白胜一人?” “可松风中岳道统源远流长,论天骄战力,【玄音阁】向来敬陪三阁末座,说实话,燕归鸾选哪一个都不好打,这一届只怕【玄音阁】又要陪跑咯……” 果然,燕归鸾在荆雨与齐白胜两人之间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将目光定在了齐白胜身上,轻声道:“齐兄,归鸾可否领教一番中岳神通?” 齐白胜苦笑着走下石座,心中自嘲:“想不到我齐白胜堂堂金紫天骄,中岳真传,竟然也有成了软柿子的一天……” 说罢,走上擂台,拿出了自家的本命法宝【五兵车】,一跃而上,这战车上顿时显现出五名手持刀盾、弓弩、战旗的青铜士兵。 燕归鸾面色沉凝,同样一开始便没有想要留手,腰间光芒闪动,忽然多了一面牛皮小鼓,双手各握持了一只棕木鼓槌,作严阵以待之势。 “一开始便用出了本命法宝,看来都没打算试探了!”叶星云点评道。 云玄策却笑了笑:“中州三阁向来同气连枝,两位当代的金紫天骄自然也斗法切磋过,彼此算得上知根知底,自然不必费心试探……这一局时间会很快,只怕过不了太久便能分出胜负。” 果然如同云玄策所言,齐白胜乘坐战车,青铜战马嘶鸣之下,手中已然凝聚出一张金色长弓,弯弓搭箭,一上来便是自己的得意术法,将【射艺】一道发挥到了自身的巅峰水准! 嗖—— 一支尾带白羽的术法之箭迅速飞向燕归鸾,却见这女子仍是不动如山的模样,猛地握紧了手中鼓槌,往腰间鼓面打了下去! 第424章 燕归鸾 咚咚—— 随着两道鼓声扩散开来,坐在石座上观战的荆雨敏锐感受到了一道无形的力场笼罩在了燕归鸾的身周,竟在其周边形成了一道道极为特殊的【波动】。 那支足以摧城破国的术法之箭撞上了这一层无形的力场,竟然维持不住形体,轰然消散,让齐白胜的神色都微微一变。 “是【音域】……” 荆雨目光微微一亮:“燕归鸾通过鼓音让身周掀起了一种波段特殊的灵气潮汐,将原本规律有序的灵气流动方式变得混乱无序……齐白胜的术法之箭进入了【音域】的范围之内,原本的灵气结构被破坏,自然维持不住,只能消散无形……好神通!” “不过这一道【音域】只能扰乱术法,对实物类的法宝器物便形同虚设了。” “【玄音阁】不愧是中州三阁之一,这道统是真有些门道的。” 燕归鸾以独到的【音域】神通防住了齐白胜的术法之箭,心中大致有了数,微微松了口气:“齐白胜身为中岳真传,君子六艺是极为纯熟的,犹擅【射】、【御】,其中术法之箭威能惊人,好在我音律之道又有突破,此番应是把稳了……” 随即又是两道鼓声齐响,化为两道音波袭向齐白胜的【五兵车】方向。 “这音波之术无形无相,齐白胜有得头疼了……”荆雨暗忖道。 却见齐白胜不慌不忙,忽地大喝道: “【肃静】!” 随着齐白胜这两字出口,整个擂台竟真如同万籁俱寂一般,台下诸修只看得见燕归鸾双手鼓槌敲动的动作,竟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言出法随?这便是中岳峰的核心神通?”荆雨身子微微前倾,忽地看到燕归鸾张嘴说话,却因此时擂台上声音禁绝,只能以口型判断她的话语是什么。 好在荆雨五感惊人,又略懂一些唇语,勉强辨识出了燕归鸾的话: “是中岳真君的绝学【圣言御律】!想不到这门神通竟然被你练成了……” “齐白胜的这门名为【圣言御律】的神通的确厉害,竟能够小范围内消弭术法、禁绝神通……哪怕对高位格的术法神通只有削弱之效,也足以改变战局了。” 荆雨感慨:“这燕归鸾若只是精通音律,这一局怕是难了。” 燕归鸾神色不变,见寻常的音律术法无法起效,干脆不再敲鼓,反倒正手握持着两支鼓槌,大踏步冲向了齐白胜! “嗯?” 齐白胜悄无声息弯弓搭箭,正欲再射一箭的当口,却见燕归鸾高高跃起,整个人忽地血气澎湃,将两支鼓槌用作了兵器,对着【五兵车】狠狠砸了下来! 嗡—— 一道灵气波动蔓延至擂台之外,一名持盾抵挡的青铜士兵被燕归鸾这一记鼓槌砸得身躯都凹陷了下去,但场面虽大,可偏偏寂静无声,众人望去,仿若在看一出哑剧。 “法体双修!燕归鸾居然也是一名炼体士!” “此前从未听说燕归鸾身负炼体修为,她藏得未免也太深了!” 齐白胜显然也未曾想到燕归鸾肉身法躯如此恐怖,一时间竟然维持不住【圣言御律】,整个擂台重新有了声音,巨力碰撞之下的轰鸣声再次响彻南岳。 无奈之下,齐白胜只能驾驶着【五兵车】,以御艺腾挪,企图重新拉开距离。 但燕归鸾哪里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几乎一直贴身肉搏,步步紧逼。 轰轰轰—— 两人你来我往数十招,招招惊险,燕归鸾催动强大血气,几乎槌槌都不落空,将【五兵车】上的五名青铜士兵砸得七荤八素,最终还是齐白胜法力略有不济,无奈认负: “我认输……” 燕归鸾收起鼓槌,微微一笑:“齐兄承让。” “好强的炼体修为……”齐白胜低声传音道:“燕师妹还真是藏得够深,将这一道法躯炼得这般坚韧,想来遭受了不少苦楚。” 燕归鸾的确深藏不露,她这炼体修为虽仍不及荆雨冠绝中州,但对比【两仪观】道子玄微子可谓丝毫不差,这才奠定胜局。 燕归鸾双目微阖,心中想道:“我日日在【天鼓壁】以音律震动淬炼法躯,所受的折磨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尽的?今日总算建功,不枉我这百年来泣血……” 齐白胜却心中苦涩:“有负大父期望,如今还剩下一次挑战机会,其余四人我又打得过谁?” 此时忽听得一道熟悉声音自耳畔响起,齐白胜愕然回头,竟是西岳峰棋真君杨定风弟子【徐白薇】出言: “燕师姐可先调息一二,松风西岳【徐白薇】稍候恭请指教。” 燕归鸾眉头微皱,暗道:“相比齐白胜,这徐白薇空占了一个金紫天骄的名头,却几乎不怎么外出游历,名声不显,神秘得很……所擅长的术法神通法宝功诀可谓一概不知,但既然她是西岳弟子……” “西岳所学难道比得上中岳传承?” 虽心中疑虑,却也温声道:“徐师妹稍候,待我调息完毕。” “定风,白薇她可有把握?”萧北岳看向一侧的杨定风,问道:“若是白薇再败于燕归鸾之手,我松风两大天骄可是一同栽在了【玄音阁】手中,旁人只会觉得我松风阁传承不如玄音阁……” 居于松风阁观战席位的杨定风仍是那个病怏怏的模样,手中团着一只小型暖炉,神色淡淡道: “白薇向来谋定而后动,她方才见识了燕归鸾的手段,还敢上台,自然是有一定的把握,萧师兄且看着罢。” 待到燕归鸾调息完毕,两位金紫女修同时跃上擂台,隐隐对峙。 燕归鸾仍是拿出了牛皮鼓,手握两支鼓槌,暗暗道:“西岳弟子向来不太合群,术法神通更是杂糅并立,甚至掺杂了不少魔道手段,不知这徐白薇是个什么路数……” 很快她便见识到了徐白薇的神通,却见这位棋真君的侍妾兼弟子忽地拿出一张纵横十九道的木质棋盘,抛了出去,很快没入擂台之下。 下一刻,原本光洁平整的暖玉石擂台其上忽然显现出了棋盘的纵横纹路,在纵横纹路的交界点上多了不少黑白两色的棋子…… 第425章 心机深沉棋真君 未等燕归鸾反应过来,这些黑白棋子却自己动了起来。 望着眼前的棋盘,荆雨托腮沉思:“这似乎是一种阵法……这棋盘其实是【阵盘】!” 徐白薇以身入局,袍袖一挥,很快整个擂台便升起了一片片淡淡的雾气,将整个棋局隐没其中,让人看不真切。 荆雨以神念探入,却发觉这雾气竟有隔绝神念之效,至少金丹层次的神念无法穿透,只是不知元婴真君能否看到其中的场景。 过了整整一个时辰之后,擂台之上的雾气才渐渐消散,显现出了徐白薇与燕归鸾两人的身影。 其中徐白薇神色还算正常,手中捧着那木质棋盘,眼尖者看到那棋盘之上有微微的裂痕,只怕是有所损伤。 可燕归鸾的神色却有些难看了,她的面色苍白,嘴角微微渗血,显然也是受了些伤,只是不知具体伤势如何。 “谁赢了?” 徐白薇以雾气隔绝战局,显然是不希望观战修士看到她所用的手段,修为在元婴之下的修士只听得擂台上阵阵闷响,却完全看不到画面,难免抓耳挠腮,此时似乎胜负已见分晓,可他们竟然看不出谁胜谁负。 还是萧北岳站上了擂台,轻声道:“此局,徐白薇胜!” 居于观战席位的杨定风微微一笑,神色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燕归鸾似乎对萧北岳宣布的结果也没有异议,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石座上剩余的四人,暗暗盘算最后一次珍贵的挑战机会要用到谁身上。 “竟然是徐白薇赢了?” 一位修士愕然道:“【玄音阁】这位当代金紫真传精通音律,又兼修炼体,且成就非凡……这一届【玄元羽化天】的名额又是五人,本以为是板上钉钉了,想不到竟还是被松风阁的真传打了下去……” “这徐白薇平日里压根不怎么出手,想不到竟隐藏如此之深……” “嗐!我瞧着又是【棋真君】落子布局……” 另一位修士低声传音道:“这【棋真君】魔道出身,心机深沉,暗中培养了这么一位神通尚在齐白胜之上的金紫天骄,只怕对中岳统率五岳已有不服之心,这是有取而代之的心思啊……” “是极,是极……【棋真君】当真是十步一算,布局深远。” “黑,真他娘的黑啊!” 杨定风开了【耳窍】,自然听到了台下修士的窃窃私语,原本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一时间寒毒攻心,猛地咳嗽了几下,暗暗骂道: “下你娘的棋!” 徐白薇走上石座,对着一旁的荆雨敛衽一礼,抿嘴笑道:“玄镜道友,又见面了。” 荆雨心中好奇,明知有些犯了忌讳,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徐道友好高的手段!那燕归鸾论及战力,只怕在【玄音阁】千年以来的金丹真传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知道友用了什么法子……” 徐白薇果真并未正面回答,只是低声道:“些许上不得台面的魔道手段,不好这般堂而皇之用在正道盛会上,便略微施以障眼法,算是有个遮掩,也算全了诸位真君的面子。” “原来如此……” 荆雨暗暗想道:“如今大局底定,五个名额不会有太大变化了,剩下的几个还有挑战机会的金紫天骄中,戴可夫应当不会再出战,燕归鸾与齐白胜各还有一次机会,只怕还要挣扎一番,不知他们两人会再选择谁?” 果然如荆雨所想,齐白胜神色犹豫,磨磨蹭蹭走上了擂台,看向荆雨: “玄镜……” “原来是我!” 荆雨恍然想到:“也是!两观道子、剑阁剑修各有惊人艺业,齐白胜胜算太小,徐白薇又是同门,加上方才胜了燕归鸾,等于为齐白胜扳回一城,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选择挑战徐白薇……” 到底是有些游学时建立的交情,荆雨暗暗传音道:“齐兄,实话实说,你若将最后一次挑战机会用在玄镜身上,几乎不可能胜……若是选旁人,或许还有些机会。” 他几乎已经将【徐白薇】的名字明着说了! 虽然徐白薇胜了燕归鸾,而齐白胜却是燕归鸾的手下败将……可修仙界的万物本就是相生相克,齐白胜的一身儒门神通极为克制魔道手段,徐白薇很可能不是其对手。 齐白胜却苦笑道:“齐某如何不知……只是实在是没得选了。” “此次【玄元羽化天】的机缘非同小可,两百年一会,家中长辈殷切,齐某是一定要将两次挑战机会都用完的……” “你我交情匪浅,望玄镜一会儿切磋斗法时给我松风阁留些颜面……” 荆雨沉沉叹道:“齐兄虽神通稍逊,可却有古之君子的风骨,这等仙人机缘在侧,仍然守得住规矩,玄镜佩服……我已知晓你的选择了!” “此番只是切磋较技,你我点到即止为好。” 随即拿出了一枚八音盒模样的法器,顿时一道乐曲自动演奏起来,惑乱心神、动摇识海。 这八音盒不过区区一件法器,对齐白胜自然影响不大,只是让他微微有些不舒服,并不影响斗法,见状也只是恍然: “是东岳手段……玄镜打算以松风传承与我斗法?” “肃静!” 齐白胜催动【圣言御律】神通,顿时将这惑乱心神的乐曲喝散。 荆雨却不慌不忙,拿出了一张写有【藏锋守拙】四字的字帖,将法力渡入【锋】字,瞬间一道锋锐之气透帖而出,袭向齐白胜。 高居于【五兵车】的齐白胜双手掐诀,两名手持刀盾的青铜士兵立即举盾相格。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荆雨以松风手段试探,齐白胜便指挥战车上的两名青铜弩手,架准手弩,向荆雨射了两箭。 荆雨见状笑了笑,又展开了一卷画轴,其中东海大浪滔滔、在海面一块礁石之上立有一位身着银甲、手持双锤的英武小将,面目竟和荆雨极为肖似。 荆雨手肘微微一抖,那画中的银甲小将便自灵帛上一跃而出,双锤舞动,将两枚青铜弩箭格开,揉身欺上,直取五兵车王旗所在,其纵横无双的气势,竟真有几分荆雨本尊的意思了! 第426章 名额确定 “这是北岳法宝?” 有的老修士见识颇广,已然认出了荆雨的手段:“传闻这玄镜道人曾在松风阁游学研修多年,如今看来传言不虚,他与松风阁当真关系不错!竟得了这等厉害法宝……” 吴恺之所赠的这幅画卷中的银甲小将战力大致等于丹成中品至上品之间的金丹后期修士,若是齐白胜单独遇上,威胁并不算大,可如今荆雨本尊还在一旁虎视眈眈,配合这画中人,便有些棘手了。 二人你来我往斗了一阵,各施手段,荆雨一连使出数十种术法神通,竟然俱是松风阁所学,一时间将观战诸修看得眼花缭乱,几乎以为台上的这位玄镜道人是松风阁暗中培养的金紫真传了! 虽然荆雨在松风五岳不过游学研修了短短五年,但他悟性本就不低,又有【天资聪颖】的命格加持,修习术法神通极快,加上五岳传承中除了最核心的不传之秘之外几乎对他尽数开放,返回玄策门后又有精进,他手上松风阁的传承手段或许还比不上齐白胜、徐白薇这等天骄,但已不逊色于萧怨这等寻常金丹弟子了。 待到斗法正酣之时,荆雨见齐白胜身上的气息已经微微散乱,显然有些法力不济,知晓到了一锤定音的时候,双目瞬间变得幽幽暗暗,两道银白色法光自灵目之中喷薄而出,罩在了【五兵车】周围,齐白胜顿时觉得身周一寒,肉身法躯微微僵硬,附有一股巨大的粘滞之力将他定在当场。 “是松风中岳的【亥子阴灵瞳光】!”有修士惊呼道。 齐白胜却心中惊疑:“是【亥子阴灵瞳光】不假,但这瞳术哪里有甚么迟滞拘役之能?这等威力,比瞳术大成还要夸张了!” 这瞳术威力自然惊人,盖因荆雨并非单独用了【亥子阴灵瞳光】,而是在其中还掺杂了一道【参玄灵光】,只是遮掩得不错,教人看不出来罢了。 见将齐白胜定住,荆雨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支毛笔法器,在空中点了一滴墨水,那墨水迅速飞向【五兵车】,其势风雷,竟有浩浩荡荡的万钧意象! 这墨水却是【一元重水】所化,荆雨在其中混杂了一丝灵墨,瞧着便像是南岳峰的书法传承。 可虽有遮掩,这威力却丝毫不曾有半分减弱,如今齐白胜法力消耗甚巨,正是疲敝之时,又被【参玄灵光】定在当场,哪里能抵挡【一元重水】的巨力?两名刀盾士兵勉强挡在身前,下一刻青铜战马嘶鸣,整个【五兵车】竟被一滴小小的墨水整个砸出了擂台! “我输了……”齐白胜灰头土脸自战车中爬了出来,感慨道:“齐某心服口服。” 他暗暗感激,心道:“天骄斗法,旁人难免要比较出身道统,此番我与玄镜比斗,他唯以松风阁传承应对,我虽败了,却并非松风阁道统不如玄策门,而是我齐白胜不如玄镜道人!” 果然,观战诸修尽皆窃窃私语:“玄镜道人不过在松风阁游学数年,已得五岳传承精要,旁人皆言中州松风阁有教无类,对散修最是慷慨不过,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松风阁道统的确有独到之处,老夫若是年轻个一百岁,说不得也想去松风五岳走一遭了……” “此战,胜者,玄镜道人。” 萧北岳笑呵呵道:“玄镜,恭喜了。” 荆雨笑道:“萧前辈谬赞,是松风道统精妙无方,无论技艺术法尽皆渊深,玄镜游学数年,不过得了皮毛,已然受益终生了。” “好好好……”萧北岳神色欣慰,言道:“休息一番罢。” 待到荆雨再次坐上了石座,过了一会儿,燕归鸾果然仍不死心,最终权衡之下挑了【两仪观】的玄微子斗法,最终遗憾落败。 等到燕归鸾耗光了两次挑战机会后,整个会场再无金丹修士上前挑战,显然如今石座上的五人便是最终进入【玄元羽化天】的五人了。 萧北岳再次飞上擂台,轻咳了一声:“本届【蓬莱一会】已决出五位胜者,分别为……” “【均天观】静虚道人。” “【两仪观】玄微子。” “【剑阁】楚静生。” “【松风阁】徐白薇。” “【玄策门】玄镜道人!” “此五人不日启程,由我【松风阁】与【剑阁】一同护送,奔赴【蓬莱山】,进入【玄元羽化天】得享仙人机缘!” “玄策真君,恭喜,恭喜!” 数位元婴真君上前与云玄策攀谈,笑道:“两万年间,【蓬莱一会】的优胜席位向来是中州十二道统的掌中之物,十二大道统之外的修士拿到席位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这一届【玄策门】却是大大扬名,只怕最近一段时间玄策山门要被慕名而来的蓬莱散修踏破门槛喽……” 云玄策抿嘴笑道:“几位道友谬赞了,还是我门下天骄争气才是。” “璞玉也需雕琢,是玄策真君教得好。”另一位元婴真君恭维道。 岂知云玄策却言:“寻常的璞玉尚需琢磨,可那夺天地造化、叹鬼斧神工的稀世宝玉,又何须费心雕琢呢?” 荆雨此时也走下擂台,来到了玄策门所在的观战席位,拱了拱手,笑道:“幸不辱命。” “玄镜辛苦了!”云玄策笑着眯了眯眼睛,低声道:“此去【玄元羽化天】是人人艳羡的大机缘,玄镜须好好把握……” 她心中却思忖道:“若赵明镜真是此界这个时代的位面之子,想必【玄元羽化天】中定然会得到极大的机缘,待他出了洞天,只怕真要一飞冲天了!” 一旁的叶星云也笑道:“玄镜实在是给我们【天命楼】大大涨了脸面,可惜这【玄元羽化天】我去不得,否则说不定能将这劳什子仙人洞府直接搬空。” 说罢,自怀中掏出一枚符箓,递给了荆雨。 “这是?” 叶星云淡淡道:“此为【趋吉避凶符】,乃是本君花费大代价制成的符箓,有增强气运的妙用,你带上它,说不得能得到更好的机缘。” 第427章 虚渊 “多谢叶真君赐符。”荆雨珍而重之将这符箓收起,便去寻萧北岳商量进入仙人洞府的事宜了。 云玄策神色好奇:“星云,这【趋吉避凶符】以前可未曾听你说起啊?真是花费代价制出来的?” “说着好听罢了。”叶星云翻了个白眼:“这符箓不过是平日里我行止起居都贴身带着,沾染了一丝外溢的【趋吉避凶】之命数罢了,你若想要,我这里还有一打。” “不过倒是真有些趋吉避凶的神妙,但与我的命格自然没办法相比,只能说略微提升些运气,可谓聊胜于无。” “不过玄镜却是不同的。” 叶星云神神秘秘道:“本君修仙这数百年,形形色色也见过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命数子,从中得出了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云玄策追问道。 “凡是与本君交好的命数子,与本君相处时间一长,多少能够沾染些本君的福运,在无形之中就会放大这个命数子的【天命】……” “譬如一位原本命里止步金丹的命数子,经本君福运加持,说不得便有一二分晋位元婴的希望……” 云玄策感慨道:“此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仙品【趋吉避凶】当真不凡,若这世上真有神品的【趋吉避凶】,不知是何等样的光景?” ———— 此时荆雨已经回转擂台石座前,见萧北岳伸手招呼他,恭恭敬敬持晚辈礼侍立在侧,待到五人齐聚,萧北岳言道:“各自已经道过别了?那便动身罢!” 旋即转头看向【中岳真君】齐立言:“齐师兄,你带着两位道子。” 待到齐立言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的【剑阁阁主】陆伯修:“陆阁主,请劳烦你带着楚静生。” 最后萧北岳看向荆雨与徐白薇:“你们两个由老夫带着,还是老规矩,遁行太虚时不要抵抗,以免陷入太虚之中走失。” 待到荆雨与徐白薇恭声应是,萧北岳两手各抓住了一人的肩膀,下一刻便撕裂太虚,遁行而去。 待到荆雨再一次睁开眼睛,几人已经到达了一座山势低矮的小山头前。 “这里是……”荆雨疑惑道。 “这里便是中州之中心,【蓬莱山】。” 萧北岳感慨道:“此地与【剑阁】山门颇近,因而也请了陆阁主一道前来护送。” 荆雨看着面前这个小山头,面色狐疑:“这就是【蓬莱山】?此山莫说相比松风五岳这等奇山险峰,哪怕对比玄策门最为低矮的【人盘峰】都大有不如,怎会是中州第一势力【蓬莱圣地】的山门所在?” 似乎窥破了荆雨的疑惑,萧北岳耐心解释道:“这【蓬莱山】看似低矮,实则其中另有乾坤,说是【洞天】也不准确,因为它仍在现世之中,只不过教【蓬莱圣地】中的化神修士以大神通内外隔绝,封闭了山门,这才教人看不出端倪。” 这位南岳峰主目光悠远,神色感慨:“算起来【蓬莱圣地】封山已有千年之久了,也不知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一旁的陆伯修言道:“萧峰主,时候不早了,也该送晚辈们进入洞府了。” “正是!” 萧北岳言道:“你们跟我来!” 几人不再管不远处的【蓬莱山】,以遁术遁行了一阵子,来到了一处巨大的裂口处。 这裂口横亘数千里,两侧都望不到头,几乎将整片大地分成了两截,裂口深处阴风呼啸,似乎有什么生灵在其中低声呜咽,令人不寒而栗。 “此处便是【玄元羽化天】的入口,【虚渊】了。” “此地传闻深不见底,连通【九幽】,其中有不少鬼物生存,甚至不乏元婴级数的鬼物……若无元婴中期以上的修为,进入后绝难生还。” 萧北岳言道:“传闻两万余年前,【蓬莱天君】萧不疑尚且还是一位金丹修士时,遭遇真君追杀,机缘巧合之下逃入【虚渊】,竟歪打正着寻到了【玄元羽化天】的所在,得了仙人机缘,自此一飞冲天……” 三位元婴修士带着五个金丹后辈进入了这【虚渊】之中,一路向下,荆雨感受着【虚渊】传来隐隐的吸力,心中凛然:“这【虚渊】越往深处,吸力便越强,若是下探的足够深,只怕连元婴修士都难以抵御这吸力……” 几人下探到了【虚渊】的数万里之下,七拐八拐,竟在一处隐秘的山凹处找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机关,在萧北岳以秘法打开机关后,一处山洞入口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进入山洞,经过了长长的甬道、好几个岔路,几人终于走到了尽处,来到了一个天然溶洞模样的空间内。 而在这溶洞的最内侧,则有一扇小小的石门,在石门前还枯坐着一位黑袍身影,这身影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目,待几人上前后,一股精纯的阴气扑面而来,伴随着压迫感极强的灵压,让几位金丹修士同时变了脸色。 “元婴后期!”荆雨心中惊讶:“此人竟然是一位元婴后期大真君!” “而且看他身上逸散而出的精纯阴气,这位大真君莫非还是一位鬼修?” 果然,萧北岳神色恭敬,对着那枯坐的修士拱了拱手:“【阴谪】前辈,如今可否开启【玄元羽化天】?” 那名为【阴谪】的修士抬起头,露出了一张苍白如尸、皱纹密布的老人脸,声音嘶哑:“两百年又过去了?怎得还是你们中州三阁……【蓬莱山】还在封山么?” “正是!蓬莱圣地依然不曾出世……”萧北岳低声道。 “千多年了……” 【阴谪真君】叹了口气,幽幽道:“七日前【玄元羽化天】便充能完毕,可以再次进入了……此次由于地脉变动,可以进入五人,便是眼前这五个小辈了?” “在进入【玄元羽化天】之前,老鬼我有几句话要交待,你们可要认真听清楚……否则在这仙人洞府中错失了什么机缘,那可就与我无关了……” 第428章 进入洞天 “第一,【玄元羽化天】为传承洞天,且只允许金丹境修士进入,若修为到了元婴境界,强行进入洞天只会落得个神形俱灭的下场,你们中应当无人隐藏修为吧?” 【阴谪真君】遍布皱纹的老脸瞬间挤出一个笑容:“当然,想在我们几人面前隐藏修为,天下间还没有几人做得到……这一条是主要还是针对契约灵兽。” “万年前有一位天骄曾在灵兽袋中偷偷藏了一只元婴灵兽,妄图将这洞天内的机缘一网打尽,结果被洞天发觉,灵兽殒命……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第二,每个修士进入【玄元羽化天】中后,都会进入一处独立空间,其中对修士的考验也是针对个人,并无竞争,修士间彼此互不影响,也并无交集……若有仇怨的,大概率也是遇不到的,不必想着在洞天中下什么黑手。” “第三,这洞天中的考验并不算难,对你们而言也称不上危险,但仍有死亡的先例,只是比例不高,两万年以来,上百届【蓬莱一会】,近三四百名历代天骄,也不过死了两人而已。” “第四……” 阴谪真君顿了顿,继续道:“【玄元羽化天】中的机缘并不是固定的,是为每个修士量身打造,也与每人的气运有关……能得到什么机缘,完全无法预料。” “曾有盖世天骄在其中只得了一瓶练气修士常用的【益气丹】,或是一件连筑基修士都看不上的【下品法器】……也有修士得了连化神天君都会眼红的天材地宝。” “当然,我蓬莱正道不会做出那等卸磨杀驴的事情,你们得了机缘,不必告知任何人,只要捂紧了袋子,没有哪位正道的化神天君会来抢你们的宝物。” 荆雨暗暗道:“这话倒也不必说得太满,若是真的牵扯到飞升上界的机缘,那些正道天君还能真的无动于衷不成?” 阴谪真君阴森一笑:“但话又说回来了,若是你们真得了什么化神天君都眼红的机缘,嘴上还没个把门的,四处招摇,届时外出历练时被哪个魔道化神杀人夺宝,也是活该,怨不得旁人。” “还有,最后一条……” 阴谪真君言道:“这【玄元羽化天】每一次开启的持续时间是……十年!” “每一个修士都要在其中呆满十年时间,才能通过考验,获得机缘……” “十年之后,得了机缘,你们会被洞天自动送出,回到虚渊中的这一处溶洞……” “十年?” 几位金丹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荆雨虽觉得十年比他预想中的时间要长,但也并非不能接受。 毕竟十年时间对于金丹修士而言不过一次闭关的长度而已,不值一提。 “好了,进去罢。” 阴谪真君袍袖一挥,眼前的石门缓缓打开,五名金丹天骄次第而入,待到最后一人进入洞天,这石门轰然落下,重新恢复成了闭锁的状态。 待到这溶洞内只剩下数位元婴真君,原本一直沉默的齐立言方才神色肃穆,开口道: “前辈,在此枯坐数百年,可否想要走出虚渊看一看?” 阴谪真君低低笑了笑:“此处阴气充盈,正合我等鬼修闭关修行,又何必回返现世?” “况且老鬼我阳寿已尽,此处虽连通九幽,可同样有阻隔神念之效,可以躲避阴差缉捕……尚能苟延残喘几百年……” 萧北岳低声道:“终不是长久之道。” “债多不压身,还在乎长久不长久?”阴谪真君嗤笑道:“我若侥幸晋位化神,立时平添三千年阳寿,届时阴差寻来,也有个说法,算是还了之前的寿债。” “哪怕不小心被捉住,无非是被捉去阴司抽魂炼魄,或是直接打得神形俱灭罢了!我这一生不修来世!” 轰—— 此时溶洞忽然微微震动,萧北岳面色微变,看向洞外:“地龙翻身……中州最近地脉变动地有些太频繁了罢?” 陆伯修神色间颇有忧虑:“天灾不断,不是好兆头……我剑阁如今并无化神坐镇,更要如履薄冰才是。” “中州三阁同气连枝,有松风、玄音两位太上,陆兄尽可宽心。”萧北岳温声道:“如今素玄不过五百余岁,修为更是一日千里,不出千年,应当就可以冲击化神了!” 陆伯修闻言只是笑笑,并不接茬。 “既然如此,劳烦前辈在此守护,我三人十年之后前来接人!”齐立言拱了拱手,与萧北岳、陆伯修二人对视一眼,旋即化为三道遁光,离开了这阴气森森的虚渊溶洞。 那在此地看守的阴谪真君又跌坐到了溶洞角落处,长发披散,嘴中一直喃喃自语道: “化神……化神……鬼修的化神之路究竟在何处?” ———— 荆雨踏入石门之后,下一刻,四周景色变化,竟来到了一处天空浮岛。 他向浮岛之外望去,发觉这浮岛竟坐落于云海之上,四周皆是云气滚滚,不断翻腾,想要踏步入云海,却被一层无形的壁障隔开。 无奈之下,荆雨只得向浮岛中心走去,发觉浮岛的中心有一座湖,湖心处坐落着一处石亭。 荆雨脚尖点着湖水,凌波虚渡,很快走到了湖心亭,却见一位身披白色羽衣的灰发道人正端坐于亭中垂钓。 见荆雨走来,这羽衣道人转头瞥了一眼,忽地双目一亮: “好根基!竟是【无暇金丹】?” 荆雨心中一凛,他结成金丹这许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在下界喊出了他真正的根基,不由恭声问道: “敢问前辈是?” 那羽衣道人淡淡道:“既进了本仙的洞府,能端坐于此的还能有谁?自是这处洞天的主人了。” “本仙道号【羽化】,你可称本仙为【羽化真仙】!” “竟然是一位真仙?” 荆雨讶然,上界修士初成仙体,不过【天仙】而已,也称【假仙】……历经万劫,方才能够【炼假成真】,晋位【真仙】。 哪怕是在上界,【真仙】也是威震一方、举足轻重一般的人物,当年在长生殿主持仙选的【玄清子】也不过此境界而已!如今在【仙洲界】中竟然藏着这样一位大人物? 第429章 羽化真仙,九窍之上 “前辈,您如今是……” 那羽化真仙似乎窥破了荆雨心中的想法,淡淡道: “修士体内衍化洞天后,便无法与小界相容,下界界域不会有洞天境以上的修士,如果强行下界,会遭到此界排斥。” “若是真仙、金仙境界的仙人强行下界,甚至会将原本的小界直接撑爆!这是铁律,不可更改。” “我既然能安安稳稳坐在此处,想必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羽化真仙神色惆怅:“本仙数十万年前便陨落了,如今留在此处的,不过是一个神念烙印而已。” “原来如此!” 荆雨心中了然。 这和他心中的猜测不谋而合,毕竟强如【九命道君】这等存在,都无法真身下界,只能用一缕神念分念与荆雨相见,这位【羽化真仙】论神通位格都远远逊色【九命道君】,怎么也不可能是真身存于此处的。 “那前辈,您这一缕神念烙印在此是为了?” “自然是为了派送机缘的。” 羽化真仙悠然道:“本仙当年也是小界飞升上去的,在小界中资源匮乏、机缘稀少……当年结婴,仅仅婴成六窍,根基上大大吃了亏,一步弱步步弱,后面道途越走越窄,等到幡然醒悟,根基已经定型,很难改变了。” “若我当年能够婴成七窍以上,说不得还真有可能凝聚不朽金性,证位金仙,得享一个纪元的逍遥。” “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本仙寿尽前便打造了数千座【玄元羽化天】,落到各个小界中去,为金丹境修士赠送一份机缘,便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修士重蹈前人覆辙,不要再走本仙当年的错路!” 荆雨心生佩服,拱手道:“前辈高义!” “嘿!无非是因人而异罢了。”羽化真仙冷笑道:“后生,你以为上界就没有寿尽前心性大变,故意毁人道途的仙人?多的是!” “下界有【玄元羽化天】这样没有陷阱的机缘地,自然也会有很多故意折损天骄而设的险地、绝地……你这等丹成无暇的根基,哪怕在上界也不多见,更要学会韬光养晦,小心遭人嫉妒,被那些憋着坏的老东西毁了道途!” “除非你有大背景,否则还是低调些为好。” 说及此处,羽化真仙顿了顿,颇有些后知后觉:“慢着,下界修士丹成无瑕……你这后生不会真有什么大背景罢?” “罢了。” 这羽衣道人片刻后失笑摇头道:“本仙都已经陨落了,管这闲事作甚。” “总之,这一处【玄元羽化天】可是货真价实的宝地,我将考验定为十年,不仅仅是单纯为了拉长考验的年限,你在此修行,也是大有益处的,不要浪费这十年时间。” “打好根基,尽量多结窍穴,往后的道途,能够走得轻松一些。” 荆雨忽然问道: “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难道要凝聚不朽金性、证位金仙,非得婴成七窍以上不可么?” 羽化真仙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根基弱,瓶颈难破,但并不绝对,上界夺天地造化的宝物无数,自有可以补足根基、或强行突破瓶颈的物事,只要有大背景或大机缘,根基再弱也有成仙作祖的可能性。” “甚至上界还有一位名为【古拙仙王】的前辈,以【一窍元婴】的根基证位金仙,声名远播诸天万界……可这同绝大多数修士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就是,上界金仙里,九成九成九都是高窍元婴的根基,你若是根基差了,成就长生道途的机会就是微乎其微,【古拙仙王】古往今来就这么一位,本纪元前无古人,后有没有来者说不准,但或许数十亿年会出那么一个,有甚么用?” “不过你莫说开窍了,便是【无暇金丹】破丹成婴这一步便极难,哪怕外力能给的帮助都有限,也不知你这后生当初是怎么想的,非要结这【无瑕金丹】……说实话也不比【紫气金丹】强到哪里去了。” 荆雨挑了挑眉:“晚辈谨记前辈教诲……既然要尽量开启更多的窍穴,不知这世间可否有【九窍】之上的境界?” 羽化真仙沉默了一瞬,方才言道:“有。” “【九】为数之极,象征变化穷尽,万物终结……原本是进无可进的。” “但这世间从不缺少打破穷究之人,据本仙所知,曾有人达到过【九窍】之上的境界,但这就不是我等小仙可以窥探的秘辛了。” “年轻人还是莫要好高骛远。” 荆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受教了。” “对了,你既然要拿本仙的机缘,那便等于承了本仙的因果。” 羽化真仙忽然想起了什么:“本仙性格平和,与世无争,在上界并无什么不死不休的仇家,最后也是寿终正寝,所以不需你去为我担下恶业。” “若是你飞升上界后,遇到了本仙的后人,等到力所能及之时,随手照拂一二即可。” 羽衣道人旋即失笑道:“当然,如今数十万年过去,说不定本仙的后人已经尽数死绝了,那你就当本仙没说过这话。” “好,如今闲话也叙完了,我这便送你去接受考验。” “此考验为期十年,十年期间没有任何目标,你要做的唯一事情便是搜集资源,努力修行……而在第十年的最后一日,本仙将会降下机缘,届时本仙会根据你的表现评定层级,为你挑选合适的机缘。” “去吧!”却见这羽衣道人挥了挥衣袖,口中念念有词,似乎低吟了一段儿极为晦涩拗口的咒语。 下一刻,平静的湖面忽然凹陷了下去,聚起了一道幽邃的漩涡,不住旋转,荆雨瞬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毫无抵抗之力的自己卷入其中! 在沉入湖底后,荆雨感觉自己穿过了浮空岛厚厚的地层,似乎从一道纵贯整座岛屿的孔洞中落入云层,并且一路下落,化为一道焰光,自无尽高处的天穹,不住下坠…… 第430章 风雪破庙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 冷风刺骨,裹挟着大片大片雪花呼啸着扫过群山沟壑之中,所过之处的天地,尽皆是白茫茫一片。 此时正值深夜,漆黑的夜空之上忽然划过一道流星,那光焰化为一条细线,刺入了一团雪窝之中,激起了一蓬雪沫。 半晌过后,一个灰袍人影自雪窝中缓缓爬了出来,他的身上光芒流转,散发着莹莹玉光,很快,这玉光缓缓消散,显露出了此人英武不凡的面孔来。 荆雨感受着身上渐渐消退的保护之力,心中感慨:“想不到羽化真仙就这样将我扔了下来……好在有这玉质光芒守护,不然不通炼体的修士从这般高空坠落下来,岂不是要被摔成一滩肉泥?” “嗯?” 荆雨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的修为……” 他皱了皱眉头,赫然发觉自己体内的法力涓滴不剩,好似回到了从未修仙的状态,再内视丹田,发觉原本一只在不住旋转、吞吐灵机的【无暇金丹】也不翼而飞,唯有定气凝神时,才能感受到原本那金丹若隐若现的踪迹。 “我的修为被【屏蔽】了?”荆雨若有所思。 他又试了试神念,发觉识海仍在,但神念外放却被完全压制,退化到了筑基前还未开辟识海时的样子,近乎与普通人无异了。 “那炼体修为……” 荆雨又握了握拳头,片刻后眉头舒展开来:“还好,【苦渡宝体】只被压制到了原本强度的【七成】左右,尚且有金丹层次的战力……” “原来羽化真仙所谓的【努力修行】是这个意思!” 荆雨暗暗思忖:“进入这个世界的修士精、气、神上的修为境界都会被暂时压制屏蔽,想要通过最终考验,就要从头修行?” “但区区十年,若从凡俗开始修行,哪怕有以往的修行经验,又能达到什么境界?” “既然【玄元羽化天】的考验并不算难,那说明此界修行者的境界天花板应该很低才对。” “那我凭借还有金丹层次的【苦渡宝体】不是直接无敌了?”荆雨释怀地笑了。 这里对于修为的压制更近似于一种天道规则的运用,荆雨很确定自己并非被直接剥夺了修为,而是一种规则将自己的修为暂时“隐藏”了起来。 但这并不代表羽化真仙使用的这种手段位格就要高于【问镜观命法】,也不是说【问镜观命法】本质上要弱于【苦渡经】远甚。 而是因为当年【长青道尊】在着手设计【苦渡经】时,从一开始便是以【保底】这个核心思路来构建的功法,【苦渡经】的所有神通、修行方式、应用场景都是为【保底】服务的,为的就是令其子【万寿道君】能在任何极端环境下都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如今【苦渡经】的保底之能已经近乎成为了一种自然规则,自然不是区区一介真仙留下的手段能够撼动的,此地能够将【苦渡宝体】压制到七成强度,这还是由于荆雨炼体境界低微,功法练得还不到家所致。 “这里……” 荆雨环顾四周,他所落下的地界群山环绕,四周皆是白茫茫一片,显然是一处荒郊野外,并无甚么可靠的标识。 他此刻体内法力涓滴不剩,自然也无法动用什么寻路的法术,只能干脆凭借野外经验慢慢向模棱两可的方向移动,以期尽快走出这片荒野。 大约花费了半个时辰,这才让他找到一处勉强看得出轮廓的小路来,他循着这小路又走了一刻钟,终于见到了曙光,在路边坐落着一座破庙。 荆雨的法躯仍保留了绝大部分炼体修为,五感自然灵敏,远远便听到了在这破庙中传来的呼喝声,似乎有人在其中争斗。 为求稳妥,他运起【苦渡玄光】,没入地面,以土遁之术迅速遁行到了破庙之中,在这破庙中的泥塑神像下露出了半个脑袋,观察庙中情形。 映入眼帘的,共有四人,其中两男两女。 一名矮胖男子正拿着一柄鬼头刀,守在破庙门口,将这窄门堵得严严实实。 而另外一男一女则似是夫妇,各持着一柄长剑,在破庙中围攻另一位身着夜行衣、形似女飞贼的瘦小女子。 那女飞贼使用的武器并不常见,竟是一双峨眉刺,瞧着身形闪动之间,颇为灵活,但若论及战力并不比那一对夫妇更强,身上已多了几处剑伤,显然已经左支右绌,败亡只在旦夕之间。 显然那扛着鬼头刀的矮胖男子与那持剑的夫妇俩是一伙儿的,专门守在门口,便是防着这身着夜行衣的瘦小女子轻功了得,夺门而逃。 荆雨默默盯着庙中三人争斗,心中惊讶:“这三人怎么看都是凡人,单论炼体表现竟然不下于可媲美练气四五层的炼体士……几乎各个战力都远超凡俗武道宗师。” “难道就这么巧,在一个破庙里便遇上了这凡俗地界上有数的四大高手?” “鹧鸪儿!交出仙家秘籍,我【岭山双剑】怎么也是正道人物,总能放你一条生路!”那持剑女子言道。 “我呸!”那名为【鹧鸪儿】的女子啐了一口,以峨眉刺格住了持剑男子的一剑,冷笑道:“江云岭,你自称正道,怎会与【鬼断头】这等穷凶极恶之徒沆瀣一气?” “这……”持剑女子神色一滞,出剑便稍有犹豫,被那女飞贼觑准了破绽,作势欲放杀招,却被那男子挡了下来。 “岭妹,不要被这小贼霍乱了心神,仙家功法在前,正是你我翻身之机,暂时与魔头合作也不过权宜之计……”男子低声道。 “干恁娘,丁一山,你也不是什么好鸟!”鹧鸪儿破口大骂,身上的剑伤被牵动,一阵吃痛,脸上浮现出痛苦神色。 名为丁一山的男子冷冷道:“鹧鸪儿,你那仙家秘籍本就是自皇宫大内中盗出来的,难道来路便正到哪去了?如今此地被我等堵住,任凭你轻功绝世,也如笼中之鸟,无路可逃了!” “若是趁早交出秘籍,我等还能送你一个痛快!” 第431章 止境宗师 “丁一山、江云岭,你们【岭山双剑】在江湖上好大的名声,如今看来不过如此,怎得连一个功夫平平的女飞贼都拿不下来了?”那扛着鬼头刀的矮胖男子嗤笑道。 这矮胖男子真名已不可考,唯独一个外号【鬼断头】,是说他刀法出神入化,见了鬼物都能砍断头颅,是中原一带有名的邪派高手。 那一对持剑夫妇默不作声,略微增强了手中攻势,登时又给女飞贼的身上添了好几处剑伤。 眼见着女飞贼便要命丧当场的当口,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诸位,可否先停一停?” 这陌生的声音突兀出现,将原本在庙中的四人尽皆吓了一跳,【岭山双剑】二人收剑而立,却见原本庙中泥塑神像的旁边忽然多了个灰袍男子,正环臂而立,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们几人。 “阁下是谁?何时潜入进来的!” 丁一山神色惊疑不定,诘问道。 荆雨摇头笑道:“我一直都在此处,小伙子,我问你,你们三人围攻这样一个女娃娃,是为了劳什子仙家秘籍?” 面前这灰袍青年看面容约莫也就二十来岁,竟然大言不惭称自己为“小伙子”,饶是丁一山养气功夫极深,脸上也布了一层愠怒:“小子,你哪条道上的?” “跟他废什么话!”那【鬼断头】扛着鬼头刀凑了上来,狞笑道:“此人身上穿着一件灰不拉几的破袍子,只怕是在这破庙中歇脚的乞丐,睡死在了神像后……” “鹧鸪儿身上的仙家秘籍太过珍贵,消息不能走漏,这小乞丐横竖都要一死,你与一个死人较什么劲?” 荆雨笑了笑:“你这浑货倒是说对了,与死人较什么劲呢?” “据说你小子是个邪派的?平日里不少杀人吧?” 鬼断头露出一口满是牙垢的大黄牙,竟毫无预兆持刀下劈:“多你一个不多!” 嗤嗤—— 只见荆雨屈指一弹,一道无形指劲携着破空风声贯穿了这矮胖男子的额头,一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便这般轰然倒地。 丁一山、祝云岭二人呆呆地看着地上鬼断头的尸体,忽地如梦方醒,神色震悚,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内劲外放……” “止境宗师!” “岭妹,快走……” 【岭山双剑】两夫妇几乎一刻也未敢停留,运起轻功、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座破庙,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荆雨自然完全有能力留下这二人,但他目光闪烁,思考了一瞬后,还是放任二人逃离,并未追赶。 “前……前辈……您真是止境宗师不成?” 那名为鹧鸪儿的女飞贼连身上的剑伤都顾不得处理,瞥了一眼地上【鬼断头】的尸体,心中惴惴不安,战战兢兢道。 荆雨沉思片刻,忽然道:“我问,你答。” “你叫什么名字?” 女飞贼连忙道:“晚辈名为王鹧鸪,是中原清河郡人氏,在大骊武林也算颇有薄名,人送外号【鹧鸪儿】,干些偷鸡摸狗的活计混个温饱。” “这里是何处?” 王鹧鸪一呆,浑没料到荆雨会问这样的问题,但也还是老老实实答道: “此处是【北漠】,乃我大骊王朝极北处,常年飘雪……” “大骊?”荆雨感兴趣道:“这是你们的国度?这片天地一共有多少国度?” 王鹧鸪脸色愈发苍白,冷汗直流,颤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从大骊太祖定鼎中原,一统天下,海内已属大骊一国了!哪怕周边还有些弹丸之地,也要受大骊节制……” “看来地方不大,否则在没有强力通讯手段以及高层战力的古代不可能只有一个凡人国度……”荆雨思忖道。 旋即他又问道:“方才那两人说我是【止境宗师】……” “甚么是【止境】?” “啊?” 王鹧鸪终于瞠目结舌:“止境……止境便是止境,这如何说来。” “习武之人锤炼体魄、打熬筋骨,并非可以无限提升,终有尽处,这武道的尽处便是【止境】了。” “据说步入【止境】的武人一身体魄刀枪不入,气血悠长,还可内劲离体外放,寻常数百大骊精锐近不得身,除非有上百江湖上的一流高手结阵围攻,方才有可能将【止境宗师】活活耗死。” 荆雨若有所思:“听着有些像是炼体士步入筑基层次后的表现力……” 他忽地抓住了王鹧鸪纤细的手腕,让这女飞贼吓了一跳:“前辈?” 荆雨细细感受了一番,收回了手,淡淡道:“气血如汞、法躯坚韧,差不多是炼体四层的水准,小姑娘,你在你们大骊江湖中是个甚么层次的高手?” 王鹧鸪苦笑道:“晚辈不过仗着些轻身功夫行走江湖,若论轻功,可称一流,但论及正面交锋,勉强能入二流之列罢。” “多大了?” 王鹧鸪神色古怪,小心翼翼道:“二十六。” “年轻得很啊!”荆雨讶然道:“二十六岁炼体四层,居然在你们大骊武林里排不上号?这地方的炼体术真有独到之处?” “难道所谓的【止境宗师】还真是筑基层次的炼体士不成……” “你们大骊一共有多少【止境宗师】?” “大概几十位罢。”王鹧鸪低眉顺目,强忍住内心的激荡与忐忑,言道:“俱是一方英雄人物,如前辈这般的隐修之士倒是极少数了。” “止境之上还有境界么?” “没了。”王鹧鸪头摇地如同拨浪鼓:“既然称之为【止境】,自然是武道的尽处,进无可进了。” “呃……” 此时王鹧鸪忽然闷哼了一声,却是方才牵动了身上的剑伤,令伤口开裂。 荆雨瞥了一眼:“你先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势罢。” 可惜如今此地完全没有天地灵气,荆雨也无法吐纳修行,金丹也被此地的天道规则直接屏蔽,自然也无法凝聚法力,否则打开储物袋随便拿一粒疗伤灵丹,王鹧鸪身上的伤瞬息便可愈合。 “多谢前辈体谅。” 王鹧鸪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身上的伤口,随后又自贴身的包裹中拿出了两片肉干,将其中一片递给了荆雨:“前辈请用,这荒郊野岭也没甚么好东西,将就着对付一口……” “你不会在这肉干里下毒了罢?”荆雨开了个玩笑,倒是将王鹧鸪吓得花容失色,连道不敢。 荆雨拿起肉干,咬了一口,嚼了嚼,自觉味道不错,一口吞入腹中,却忽然面色一变。 第432章 炼体宝药、灵气复苏 “啊?” 见面前的灰袍青年神色变化,王鹧鸪的一颗心也不由自主提了起来,她心中暗想:“这肉干没问题啊?难道我不小心拿了带蒙汗药的那片?” 可荆雨此时却闭目感受起了肉身法躯内的情形,那肉干沿着食道顺入胃部,被【苦渡宝体】强大的消化能力瞬间分解吸收,竟化为一股极为澎湃的炼体精华,渗入了荆雨体内各处,他甚至感觉到【苦渡宝体】的强度竟然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提升。 “这是什么炼体宝药?” 荆雨愣愣地盯着手中剩余的肉干。 如今他的【苦渡宝体】将将踏入了【异府境二层】,距离圆满还遥遥无期,由于【苦渡经】越是往后,所需的资源越是庞大,低阶的炼体宝材自然还是有用的,毕竟这功法号称吃土吃上千万年也能飞升,但对他的效果其实已经微乎其微了。 这肉干能够让他清晰感受到炼体修为的提升,至少也是筑基层次的炼体大药了! “还有没有其它的食物了?” 王鹧鸪连忙道:“有的……是晚辈欠考虑了,单吃这肉干确实有点儿咸。” 随后又拿出了一块普普通通的炊饼,递给了荆雨。 荆雨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炊饼,一口吞下,果然又感觉到了这咽下肚子的炊饼化为滚滚炼体精华,滋润体魄。 “这就是普通的肉干和炊饼?” 王鹧鸪抬起手,赌咒发誓道:“前辈可是吃出不对了?这些干粮都是晚辈从近处的【望北关】内的集市中买的,绝无动过半分手脚,若有欺瞒,晚辈全家死绝……” “怪不得这里的武者炼体四五层都在江湖上排不上号……” 荆雨一手拿着肉干、一手拿着炊饼想道:“这方世界中连这样普通的干粮都是筑基层次的炼体宝药,哪怕一头猪都能喂成炼体猪了!” “可是为什么呢?” 虽说练气、炼体的宝药功效不同,但除了极少数特殊的宝材之外,绝大多数灵药都需要精纯的灵气滋养才能成材。 此方世界偏生是一片绝灵之地,半分灵气也无,哪里能长出什么像样的灵麦或血气充盈的妖兽?这些炊饼和肉干之内的炼体精华又是怎么回事? 按捺下心中的疑惑,荆雨坐上了神像下的贡台,翘起了二郎腿:“说说吧,那几人追杀你,是为了什么仙家秘籍?那仙家秘籍又是何物?于你们武者又有何用处?” “禀前辈,仙家秘籍确有此事……这秘籍是晚辈自大骊的皇宫大内中盗出来的,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被那几人得知,这才一路追杀,他们也是锲而不舍,竟然从中原追到了关外。” 说罢,王鹧鸪又从包裹中拿出一本线装蓝色封皮的书籍,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荆雨接过秘籍,定睛看去,封皮上写着【小长春功】四个大字,他翻开封皮随意扫了几眼,便将这秘籍扔给了王鹧鸪,神色随意道:“假的。” “什么?!” 王鹧鸪一脸不敢置信,死死攥着手中秘籍,咬牙道:“前辈,不可能!这仙家秘籍是我自皇宫大内中,历尽九死一生才盗出来的真本,绝无可能是假的……” “东西是老东西,但里面的功法是假的。” 荆雨笑道:“这【小长春功】的确是一门练气功法,其中引气入体、吐纳灵机、运行周天的法门样样不缺,可关键处却被人改得面目全非、颠三倒四……若有人照着这秘籍中的法门修行,定然会灵气逆冲、五内俱焚,甚至有可能爆体而亡!” “我道你一个身手平平的小贼如何能从宫禁重重的皇宫大内中盗得秘籍,那大骊王朝若真是靖平四海的大一统王朝,宫内怎么说也有几个止境宗师才对吧?能放任你这小姑娘在眼皮子底下行窃?” “只怕这害人的东西是人家故意放出来祸乱江湖用的,你倒是还当个宝贝。” 王鹧鸪四肢冰凉,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竟被那老东西摆了一道……” “你还未回答我,你们这些武夫要这仙家秘籍有何用?” 荆雨问道:“且不说引气入体必须身负灵根,这小界中有多少灵根子还是说不准的事情……哪怕你真的身具灵根好了,在这绝灵之地也无法修行啊?” 王鹧鸪恭敬道:“这仙家秘籍晚辈也草草翻过,的确需要灵气才能修行,如今的大骊朝虽然是灵气枯竭之地,但再过几日便大不相同了!” “大骊……每隔两百年,便会灵气复苏整整十年时间,这十年间可以修行仙家秘籍,引气入体,筑就仙基!” 王鹧鸪的脸上有向往之色:“若是在这十年间能够修行到传说中【筑基境】,立时便能延寿至三百岁!” “须知哪怕是止境宗师,寿命也是与普通人无异的!这天下有几个人能够抵挡得住三百年逍遥的诱惑?” “我们大骊人将这灵气复苏的十年时间称之为【十年盛世】!” “如今算算时日,距离盛世只剩下几日的工夫了。” “十年之内从凡俗到筑就仙基?”荆雨皱了皱眉头:“这怎么可能?” 须知对于修士而言,练气期是个打基础的境界,练气一到九层,最是急切不得,否则筑就仙基时极有可能根基不稳。 因而哪怕是叶星云这样资质出众、元婴背景、且福缘深厚的修士,也用了整整二十三年才走完练气,筑就仙基。 虽说有打熬修为之故,可哪怕再如何揠苗助长,甚至修行了速成的魔道功法,最快也要十几年的时间才能着手筑基,荆雨修行了这许多年,还真是从未听闻有哪个修士在十六七岁便筑就仙基的。 “有可能的。”王鹧鸪神色笃定道:“每一次【盛世】,都能有几人筑就仙基,成为那出入青冥、逍遥世间三百年的陆地神仙。” “所以理论上讲,现如今大骊应当也有上一次【盛世】修成筑基境界的修士存世了?” 第433章 望北关 王鹧鸪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道: “前辈……前辈不就是经历过上一次【盛世】的逍遥仙么?” “哦?”荆雨笑道:“何以见得?” “前辈对修行之事这般熟稔,兼之眼光毒辣,一眼便瞧出了这仙家秘籍的问题,自然是传说中的【筑基仙人】了!” 荆雨并未否认,反而言道:“你想修仙吗?” “想,自然是想的!”王鹧鸪激动道:“晚辈若无寻仙问道之意,又何必冒着生死危险遁入皇宫大内去偷盗秘籍?” “如今适逢【盛世】,我入世不久,正好缺一个跑腿打杂的向导,你若是将事情办得熨帖,我不介意指点你一番修行。” 荆雨颇为严谨道:“当然,前提是你有【灵根】,若你不是灵根子,那我也无能为力……此事等过几日灵气复苏后,我自可用仙家秘法为你测一测灵根。” “多谢前辈青眼!”王鹧鸪激动地浑身颤抖,猛然跪了下来,向荆雨结结实实磕了好几个响头,咬牙道:“晚辈定然让前辈事事满意……有一切要求,前辈尽管吩咐。” “晚辈什么都能做的!”王鹧鸪说这话时,脸色一红,含娇似俏地偷偷瞥了荆雨一眼。 荆雨瞅着王鹧鸪瘦小的身躯,一脸嫌弃道:“差不多得了,我没你想得那么饿……你这小身板送到我嘴边我都嫌弃咯牙……当好向导便是,别整那些幺蛾子。” 王鹧鸪神色一尬,讪讪挠了挠头,陪笑道:“是,是……是鹧鸪儿自作聪明了……” “这里距离大骊国都有多远?” “此处是【北漠】地界,属于关外,大骊国都坐落于关内的中原地带,若想去国都,需从万丈雄关【望北关】入关,这是唯一的正路……” 王鹧鸪低声道:“但【望北关】虽是关卡,但几乎已算得上北方的一座大城,其中有止境宗师坐镇,方才前辈心善,放了那【岭山双剑】一马,他们必然会逃到【望北关】通风报信,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们,不可不防啊……” 荆雨自然有数种手段可以绕过望北关直接进入关内,但他原本就并未打算避着人,否则也不会将那两人放走,于是沉思道: “那我们就走一遭【望北关】!” ———— 大骊,望北关,镇北侯府校场 “侯爷,那人只是一屈指,便将【鬼断头】毙于当场,绝对是一位隐世不出的止境宗师!” 丁一山、祝云岭二人半跪在地上,周边是站了一圈儿的江湖高手,瞧着约莫上百人,在露天校场的主位上则坐着一位身披铁甲的中年男人,此时居高临下,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那中年男子双目微阖,并未言语,似是对【岭山双剑】的话语没放在心上。 围观的一众武者倒是神色各异,其中跳出了一位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妪,低低笑道:“两位这话也未免太过危言耸听,这天下的止境宗师总共才多少人?都是有数的,哪里会这般轻易碰到一个?” “那【鬼断头】论体魄不过二流高手,哪里用得着止境宗师出手料理?我瞧着此人不过是一位距离止境宗师一线之隔的绝顶高手罢了。” “但绝顶与止境一线之隔,便是天堑,可谓不足为惧了。” 丁一山冷冷道:“老前辈,我与岭妹亲眼见到那人内劲外放,难道还能作假?唯有止境宗师才有这等手段,不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情?” 那老妪反唇相讥道:“兴许是甚么武道绝学、或隐蔽些的暗器,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哪里是你一个三十几岁的小辈能够尽数知晓的?” “况且此人若真是一位止境宗师,你们两人能够半点伤势没有,一路逃到望北关?” “你!”祝云岭咬牙,却也无力反驳,的确,那人若真是止境宗师,存心留下他二人,他们两个不过初入二流的武者,哪里能这般轻易脱身? “好了,哪怕他是止境宗师又如何?”一位校场中的校官跳了出来,手中持着两只金瓜锤,笑道:“侯爷二十年前便步入【止境】,如今在天下的止境宗师中都是前几位的高手,一手【九龙盘天枪】横扫北漠,怎会怕一个来路不明之人?” “况且此处不知多少武林同道,加上镇北侯府的精锐,莫说是止境宗师了,就是传说中的仙人路过此地也要被扒一层皮!” 那校官舞了舞手中的金瓜锤,破风声撕裂飞雪,笑道:“他若敢来望北关,高低教他尝一尝我这一对金锤!” 方才那老妪也舞了舞手中长杖,眯着眼睛:“望北关至少数十位二流高手、十几位一流高手,侯府上还有三位绝顶高手,老身忝为侯府客卿多年,正是报答侯爷知遇之恩的时候!” 居于主位的【镇北侯】忽地站起身来,身上铁甲鳞片碰撞、叮当作响,这位望北关唯一的止境宗师沉声道:“那飞贼身上的仙家秘籍定然落到了此人的身上,如今灵气复苏在即,他们想要进入关内,大概率要走望北关,我们只需在此守株待兔……” 他忽地面色一变,转身拿起一直放在旁侧的一杆铁枪,浑身气势勃发,怒喝道:“谁?” 却见原本空无一人的校场门口不知何时突兀出现了两道身影,一名身姿挺拔的灰袍青年手中提着一个身形瘦小的女人,正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那个手持铁枪、身披铁甲的镇北侯。 “你就是望北关里的那个止境宗师?”荆雨偏了偏头,将王鹧鸪放了下来,环臂问道。 “阁下是?” 镇北侯神色略显紧张,此人能够悄无声息,穿过层层守卫潜入镇北侯府,手下必有惊人艺业,可偏偏又半点气势也无,止境宗师一向强大的直觉似乎也失效了,他在这人身上没有感受到丝毫威胁感。 “你不是一直在等我?”荆雨笑道。 “你是那个杀了【鬼断头】的止境宗师!” 镇北侯气势一变,手中铁枪微震,一道道“枪罡”自枪尖勃发而出,吞吐不定,他摆出了一个起手式,沉声道:“本侯久不履江湖,想不到竟出了这等后起之秀,既然同为止境,不妨切磋一二如何?” 第434章 盛世来临 “侯爷要出手了!” 镇北侯府的一众江湖客卿神情激动:“自侯爷调往望北关慑服北漠以后,久不见侯爷与人争斗,二十年前一杆铁枪纵横江湖,二十年后,武道修为又要精进到何种程度?” 镇北侯毕竟是成名已久的止境宗师,自恃身份,不肯当先出手,神色沉肃道:“你出手吧!” 岂知荆雨点了点头,言道:“好。” 随即往前踏了一步。 霎时间,风雪为之一顿,荆雨扬起了一只手,似乎只是冲着前方轻轻一拂。 镇北侯忽地双目圆睁,浑身气血翻腾,将那一杆铁枪横在胸前。 一阵轻风拂过,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镇北侯那杆由玄铁打造的长枪竟就此断了! 而他胸前的铁甲竟也寸寸碎裂,整个人似乎被一股巨力击中,生生倒飞了出去,掀翻了校场内一整排武器架。 噗—— 镇北侯挣扎着翻了个身,双手撑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目光仍然有些茫然:“什么情况?” 方才那个舞动双锤的校官与那拄着长杖的老妪齐齐缩了缩脑袋,默不作声退到了人群之后…… 荆雨却闭目沉思,心中暗暗道:“筑基初期层次的炼体修为罢了,看来这方世界中所谓的【止境】的确只是炼体筑基,层次低得很。” “不对,其实不能这么想。” 他很快便意识到了这其中的问题:“寻常修士进来可没有保底金丹的炼体修为,无论肉身法躯还是法力都要从肉体凡胎开始重新积攒修行,短短十年时间,哪怕修行心得高屋建瓴,能重修到筑基层次已然不错了!” “这样看来,这些所谓的【止境宗师】对初入此界的修士来说还是很有威胁的……” 见荆雨只是闭目沉思,并不说话,镇北侯还以为是对方不屑与之交谈,只得挣扎着站起身来,苦笑道: “本侯步入【止境】整整二十年,与这天下绝大多数止境宗师都交过手,哪怕如今的天下第一宗师,我大骊的国师大人也不可能一招将我重伤……” “岂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到底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荆雨嘴角扯了扯,暗道:“你就是天下无敌也不顶用,谁让我是天上来敌呢?” 却见那镇北侯又道:“阁下武道通神,只怕已经突破了止境?如今盛世在即,灵气即将复苏,又得了皇宫大内中的仙家秘籍,只怕不日将仙武合一,成就仙位了。” 此时王鹧鸪小小的身形却闪到了前方,冷笑道:“你们想要本姑娘盗出来的仙家秘籍?给你们又何妨!” 说罢,将那【小长春功】甩到了众武者身前。 “仙家秘籍!” 丁一山眼前一亮,连忙将地上的【小长春功】捡了起来,大略翻了翻,忽然心中起了疑窦,质疑道: “这么轻易就拿出来了,不会是假的罢!” 王鹧鸪撇了撇嘴:“倒还真让你猜中了,这书的确是假的。” “但这书从我一开始盗出皇宫时就已经是假的了!” “什么?” 镇北侯叹道:“原来如此……这所谓的仙家秘籍从一开始就是国师布下的一个局……” “灵气复苏在即,盛世降临,大骊不想让这天下出现太多练气士,故意放出假秘籍混淆视听。” “可阁下又是如何知晓这秘籍的真假?”镇北侯看向眼前这个神秘的灰袍青年,神色惊疑不定。 忽然,原本昏暗的天穹裂开一道口子,黑沉沉的浓厚云气仿佛被外力强行撕裂,刺目的阳光洒下,望北关持续了多日的风雪竟然渐渐止歇了下来。 下一刻,四周虚空震动,无数精纯的灵气仿佛凭空出现,天地间的灵气浓度开始疯狂上涨。 “灵气复苏!盛世来临了!”众武者哗然道。 众人贪婪呼吸着突兀出现的灵气,感受着天地灵气对肉身的浸润。 哪怕是没有灵根的凡人,常年受浓郁灵气浸润,也能延年益寿、无病无灾,镇北侯呼吸了几口灵气,陡然感觉胸腹间一阵通畅,体内淤积的血气似乎都化开了不少。 “好精纯的灵气!” “怪不得这方世界的凡人中有人能以区区十年时间修行到筑基期,这里的灵机之浓郁,只怕比现世中的化神道场还要夸张!对寻常修士而言,光是待在此地修行,就几乎相当于随时随地灵气灌顶了……” 荆雨在接触到灵气的那一刹那,几乎本能般地开始运行起【问镜观命法】,有了之前的修行经验,立时便完成了引气入体! 尽管修为境界被天道法则所屏蔽,可荆雨体内供法力流转运行的【经脉】却并未萎缩,仍然是金丹层次,这些经脉宽阔平整,吐纳灵机、搬运法力的效率不知比练气修士要高出多少…… 轰! 练气一层…… 练气二层…… 练气三层! 不费吹灰之力,荆雨体内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疯狂运行了无数个周天,突破到了练气三层。 与此同时,荆雨吞吸灵气的动静太大,竟然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道席卷了整个镇北侯府校场的灵气漩涡! 道道灵气宛若实质一般指向了处于漩涡中心的灰袍青年,一众武者看呆了眼,其中有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竟轰然下跪,哭嚎道: “是仙人!是仙人!” “他是上一个盛世留存至今的逍遥仙!” 越来越多的武者跪了下来,不住磕头: “恳求仙人传授正法!恳求仙人传授正法……” 不多时,整个校场竟起齐刷刷跪了一片,甚至连侯府的亲兵也闻风而来,加入了跪拜大军。 镇北侯环视了一周,神色呆滞,最后却咬了咬牙,单膝跪地,低下了头颅,低声道: “大人,赵某愿为附骥,任凭大人驱策,只求一道仙缘……” 荆雨见前来跪拜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由眼前一黑,刚想下意识拒绝,心中却忽然有了个想法:“羽化真仙会根据我这十年间的表现进行评级,发放机缘,难道所谓的【评级】真的只是单纯评判修为吗?” 第435章 赵苍 他心中有几个想法亟待验证,于是也不急着拒绝,只是模棱两可道:“仙人传法,有缘者得之……” “如今天下灵气复苏,难道你们连一本修行功法都凑不出来吗?” 镇北侯叹息道:“天下的修行法诀本就稀少,还大多被大骊皇室所把持,我这等旁系的宗室子弟都未得一见,更不要说江湖草莽了。” “如今大骊皇室中那几本仙家秘籍,还是两百年前盛世时大骊太祖不知从哪里获得的。” “两百年前大骊太祖也凭借着那几本仙家秘籍纵横天下,最终横扫八荒六合,定鼎天下,创下这大骊偌大的基业。” 看来大骊皇室掌握了不少盛世秘辛……荆雨暗暗想到。 此时镇北侯不知出于何等心思,提醒道:“大人,虽说天地间灵气复苏,可灵气的浓度仍然不同,这天下间灵机最为浓郁之处便是大骊国都,那一处按理来说是最适合修行的宝地……” “哦?”荆雨瞥了一眼镇北侯,似笑非笑。 许是觉得被荆雨窥破了小心思,镇北侯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尴尬。 却见那持着一对金瓜锤的校官陡然跳了出来,舞动双锤,愤慨道: “大骊残暴、吏治腐败,皇帝昏庸无能,致使奸人当道,国师把持朝政……天下苦骊朝久矣!” “难得仙人降世,正是澄清玉宇、涤荡乾坤的好时候,众兄弟何不随仙人杀上国都,夺了鸟位?” “说得好!” 那持长杖的老妪面色潮红,激动道:“老身如今七十有三,正是建功立业的好年纪,愿随仙人一同征讨大骊!” 镇北侯嘴角抽搐,可还是只能附和道:“仙人,不知何时前往骊都?” “不急。” 荆雨笑呵呵道:“我饿了,先吃顿饭再走罢。” 镇北侯眼睛一亮,连忙道:“山珍野味应有尽有,来人啊,请仙人到会客殿!” ———— 镇北侯府会客殿内,几名胡服女子将一盘盘珍馐美味端上了荆雨的餐桌,望着那个不住狼吞虎咽的灰袍青年,不住咋舌。 在一旁作陪的镇北侯也是暗暗嘀咕:“这仙人难道是避世已久,平日里享不得口腹之欲,如今竟如同饿死鬼投胎一般……” 荆雨此时的吃相的确不太雅观,手中攥着一只硕大无比的烤羊腿,大口嚼食。 这羊腿烤得外皮酥脆、滋滋冒油,表皮刷制的一层秘制酱汁更添风味,荆雨却咬了几口,似乎嫌弃效率太低,竟运起苦渡宝体的变化神妙,将嘴巴张地如同锅盖大小,将这一整只羊腿囫囵吞了下去,让一旁的镇北侯看得眼皮直跳。 “好!这是什么羊?” “这是北漠特有的【黑山羊】,成年的黑山羊体魄极强,几乎可以比肩一流高手,肉质紧实鲜美,是武夫食补难得的宝材。”镇北侯连忙解释道。 荆雨细细体悟肉身法躯的变化,暗暗道:“这炼体精华比之此前的肉干和炊饼简直是天上地下了……” “仙人慢些吃,请就一口【仙参酒】。”镇北侯端起一只酒樽,恭敬递了过去。 荆雨尝了一口,眼睛一亮:“这药酒什么来头?” “这【仙参酒】乃是望北关附近的云漠山百年野山参所泡,对习武之人也是大有益处的,不过实在太补,哪怕是止境宗师也不能多喝。” “可有原版的山参给我瞧瞧?” 镇北侯一愣,随即打了个响指:“去,给仙人取来。” 不多时,侯府内的小厮便端上来一只长条状的玉盒,打开盒子,其中一支黄白色、个头颇大的野山参静静躺在其中。 “这一株野山参差不多有一百多年的年份了。”镇北侯笑道。 岂知荆雨一把将这野山参抓到手中,竟然直接吞入了腹中,细细品味。 “几乎可以比肩金丹层次的炼体宝药了!” 荆雨眼中精光一闪:“这样的药材还有多少?” 镇北侯豪气道:“这玩意儿云漠山遍地都是,上百年份的也有不少,侯府上正好有不少库存,仙人若是喜欢,送您十支二十支又何妨?” “对了,还不知你姓甚名谁?” 镇北侯低声道:“在下姓赵,名苍,乃是大骊宗室子弟,不过与当今圣上血缘较远,算是旁系,并无爵位可袭,这【镇北侯】的侯爵却是赵某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这么说大骊皇室竟是赵姓?” “正是,当今圣上名【赵铸】,若是硬要攀一攀亲戚,比赵某小一辈,我算是他的皇叔。”镇北侯赵苍自嘲道:“当然,圣上定是不认的。” “不知仙人如何称呼?” “巧了。” 荆雨笑道:“咱俩算是本家,贫道也是赵姓,但尘缘已尽,俗名不提也罢,你只称呼我的道号【玄镜】即可。” “原来是玄镜上仙。”赵苍双眼中有些渴慕:“玄镜前辈道法通玄也就罢了,为何这一身体魄也远超止境?” 荆雨也正有些疑惑,闻言伸出手来:“你所修习的功法是什么?可否给我一观?” 江湖上讨要他人功法乃是大忌,但荆雨论炼体修为远超赵苍,这位镇北侯自然也不会怀疑面前的仙人想要偷师,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功法,恭恭敬敬递了上去: “赵某所修的功法名为【虎狼双势功】,乃是于军旅之中领悟的一门炼体之术,还请前辈提点一二。” 荆雨接过那秘籍,大略翻看了一下,原本的疑惑尽数消失: “原来如此……怪不得。” 眼前这本【虎狼双势功】或许在此方世界中是镇派一级的绝学,可在荆雨看来实在太过粗浅,甚至比不上现世坊市中售价一两块下品灵石的炼体功法。 如果说现世的炼体体系已经极为落后,绝大部分炼体术只有增强肉身法躯的作用,连炼体神通都不曾附带,那大骊的炼体术就只能算是还停留在石器时代的原始人级别了。 “怪不得坐拥这般多炼体宝药,此界炼体士的最高战力也不过初入筑基而已,这等粗浅的功法,能够踏入筑基层次的武者哪怕放在外界都算得上难得一见的炼体天才了!” 第436章 陈安平 荆雨微微思忖,指尖冒出一截灵力,往那秘笈上轻轻一拂,原本秘笈上的墨字顿时仿佛“活”了过来,竟尔开始自动排列组合,删减增改,很快一篇崭新的【虎狼双势功】便出现在了荆雨的手中。 “这南岳峰的术法【墨改】术法本是用在绘制符箓上的,可以节省符纸,想不到被我用在了改写凡俗书籍上……” 荆雨微微一笑,将那本秘笈还给了镇北侯赵苍,言道:“你这功法是自己所创,自然最适合自己,但实在太过不堪入目,我在不触及核心理念的前提下,稍稍改动了一二,便送予你了!” 赵苍接过【虎狼双势功】的手抄本,翻开一看,不由瞪大了双眼:“这……这……” “原来武道还可以这般修行!” 赵苍嘴唇颤抖,攥着手抄本的指节微微泛白:“【止境】果然不是武道的尽处……” 荆雨笑了笑,他有【苦渡经】这门道尊功法作为参考,单论炼体而言眼界已是极高,论及炼体方面的造诣,仙洲界许多元婴真君也不及他,方才只是稍作改动,便将那秘笈改成了一本筑基层次的炼体功法,有源源不断的炼体宝药供应,赵苍有生之年或许能够触及金丹层次的炼体境界。 “多谢玄镜前辈传功!” 此时这位威震北漠的镇北侯方才心服口服,离开座位,跪拜在地,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一旁的王鹧鸪看得眼热,心中隐隐有了些危机感:“镇北侯是天下有数的止境宗师,又掌握镇北军,岂是我这一个小小的飞贼能够比拟的?玄镜大人只怕用不上我了!” 于是也眼巴巴地望向荆雨:“大人……” 荆雨笑道:“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炼体,而是修仙!” 他在恢复了些法力后,以灵根检验之法检验了众武者的灵根,发觉偌大的镇北侯府也只有三人身具灵根,镇北侯赵苍、王鹧鸪……以及侯府内的一名亲兵。 荆雨暗暗道:“灵根自生的灵根子,哪怕在绝灵之地,也与肉体凡胎有所区别,无论炼气炼体,都比凡人资质要好些,更容易出挑……这样看来,如今大骊的几十位止境宗师里,只怕身具灵根的比例不会太低。” “如今酒足饭饱,赵苍,你领着侯府内几个轻功不错的好手,与我一起赶赴骊都!”荆雨淡淡道。 “不调拨大军么?”镇北侯赵苍如今基本已经坐实了反贼的位置,竟开始为荆雨出谋划策起来: “前辈,如今正值大骊圣上赵铸犒赏三军,骊都正是精锐齐聚的时候,据说整个骊都城外驻扎着三十万大骊铁骑!兵锋所指之处,哪怕止境宗师也要退避三舍!” “况且方今的大骊国师【陈安平】多谋善断,又是天下第一武道宗师,不可小觑……” “不妨纠集地方义军,以【清君侧】的名义赴国都‘勤王’……以前辈的仙人身份,定然响应者云集,未尝不可成就大事。” “放心,我一人足矣。”荆雨笑道:“况且我又不是真的去造反……说不定还打不起来呢。” ———— 三个月后,大骊国都 数百名武道高手运起轻功,跟在一名正在天上飘浮遁行的灰袍青年身后。 那灰袍青年神色悠闲,遁行速度并不算太快,以保证身后的数百位武道高手不会掉队。 这三个月以来,他们自【望北关】出发,大张旗鼓、一路南下,历时三个月,方才抵达了大骊国都的所在。 而现如今荆雨的麾下也足足有了四位止境宗师,都是听闻有一位仙人自望北关南下,欲奔赴骊都与大骊皇室论道,于是慕名而来。 这几百人如今便在城外的一座小山坡上停了下来,因为在不远处的骊都城,此时正有几乎密密麻麻看不见尽头的精锐骑兵一排排拱卫在城墙之外,将整个骊都守护地铁桶一般! 而在骊都城墙之上,此时正有一明黄色华盖,华盖之下却是站着两人。 其中一人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蟠龙金丝冠,瞧着是个约莫三十余岁的青壮年,身姿挺拔,皮肤白皙,一眼便知是如今的大骊皇帝。 而在此人身侧,却是一位身形消瘦、外貌平平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无论从外貌气质来看俱是平平无奇,唯有一双眼睛清澈透亮、炯炯有神,似乎在任何时候都有着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从容。 “国师,你瞧,那远处的山坡上便是镇北侯的叛军了。”大骊皇帝赵铸指了指山坡上的众人,言道:“若只是赵苍,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带着这点人进犯国都,想必是他身旁那所谓的【仙人】给了他一些底气。” 那被称作国师的中年人神色怅惘,轻轻叹了口气:“这几百人俱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其中更有数位止境宗师,想不到只是一个不知真假的仙人,便能鼓动这些武道高手进犯骊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土地上长出的粮食、飞禽走兽皆是君禄,他们食君之禄,却欺君犯上……唉,咱们大骊真是人心向下了!” 大骊皇帝拢着袖子,神色间似有忧虑:“若那人真是上一次盛世蛰伏至今的筑基修士,只怕……” “陛下不必忧虑。”中年男人笑呵呵道:“有我大骊三十万铁骑在此,莫说区区一个筑基修士,哪怕是大罗金仙降世,也讨不得好去!” 赵苍趴在山坡上,指着骊都城墙上站着的两人,低声道: “前辈请看,那身着龙袍,年轻些的便是大骊皇帝【赵铸】,而皇帝身侧那高高瘦瘦的便是当今大骊国师【陈安平】了!” “这【陈安平】不仅是大骊武圣,更是天下文脉所在,在文坛中的造诣也是极深,立功、立言尽皆走到了人间的极处,号称【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赵苍神色忌惮:“大骊江山如今能够固若金汤,这位大骊国师功不可没。” “这么厉害?那我得见识一下。” 荆雨运起遁光,落到了城外,一瞬间,城外三十万铁骑齐刷刷抽出抽出武器,指向孤零零的荆雨一人,齐声喝道: “来者止步!” 第437章 天命人 “是兵阵……” 荆雨讶然,他前方的大骊铁骑俱是武者出身,虽然武道修为参差不齐,也并无太多高手,但数十万人的血气、煞气纠缠在一起,竟然将整个骊都笼罩了起来。 他此时的修为刚刚恢复到练气十层,法力沾染到了这些血煞之气,竟尔运转微微不畅。 “我如今虽然还只是练气修为,但根基扎实,法力绵长……若是寻常拔苗助长的筑基修士在此,这兵煞一冲,只怕更为不堪。” “法力滞涩,怕是飞都飞不起来了。”荆雨暗暗道:“这陈安平说三十万大骊铁骑可敌筑基,倒也并非完全胡吹大气。” 想到此处,荆雨微微一笑,浑身灰蒙蒙的光芒笼罩,竟然凌空而渡,以迅雷之势飞向城墙华盖! 虽然法力被兵煞所压制,但【苦渡玄光】却不受影响,这门玄光也能托举他飞遁! “这不可能!” 城墙上的陈安平面色大变:“有我大骊三十万铁骑在侧,此人为何还飞的起来!” 不过几步的距离,荆雨瞬息而至,他的鼻尖几乎贴着陈安平的鼻尖,四目相对,场面竟莫名有些滑稽。 “喝!” 滚滚血气激荡,陈安平不愧是如今大骊天下第一的止境宗师,反应极快,对着荆雨的胸口便是一记寸拳! 咔嚓—— 这一拳打出,巨大的反震之力让陈安平瞬间吐出一口鲜血,待他举起右手,发现早已软趴趴地垂落下来,方才此拳竟让他的手骨直接震断了! 大骊皇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忽然大声道:“太祖救我!” 自皇城深处显现出一道明黄色遁光,落在了华盖之下,遁光消弭,来人却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太祖!”赵铸跪在地上,抱住了那老者的大腿。 “滚开!不中用的东西。”那老者厌烦地甩开赵铸,目光审视地盯着荆雨看,神色慢慢严峻起来: “阁下……” “你是两百年立国于此的大骊太祖,赵骊?” 荆雨同样在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个老者,啧啧称奇:“原来两百年前你得授仙人正法,筑就仙基的传闻是真的!而且竟然真让你熬到了两百年后的灵气复苏……” “不过可惜了。” 荆雨忽然惋惜道:“你十年筑基,根基太浅,如今也不过筑基初期,此生修为只怕难以寸进了。” “纵使苟延残喘到了两百年后的这一次【盛世】,短短十年时间,也绝不可能凝结金丹了!” 大骊太祖赵骊忽然神情激动,喃喃道:“金丹境,你竟然知晓金丹境?” “你不是上一次盛世蛰伏下来的筑基修士,你是……” “天命人!” “天命人?”荆雨疑惑道。 赵骊的神色陡然变得无比恭敬,低声道:“还请前辈借一步说话……” 随即又各自踹了赵铸与陈安平二人一脚,骂道:“还不将兵阵撤去,放前辈的亲随进城……” 赵铸与陈安平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相顾无言。 而赵骊与荆雨则化为两道遁光,落在了皇宫深处。 此时这位大骊太祖竟轰然下拜,低声道: “赵骊拜见大人!不知大人可否是天外之人?” 荆雨神色奇异,问道:“你究竟是谁?” 赵骊微微苦笑道:“不过是上一届【天命人】大人提点过的一名幸运儿罢了……” “上一届……”荆雨神色一动:“上一届【天命人】是谁?” 赵骊神色踌躇,一时间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言道:“我也不知两位大人是友是敌……赵某这一身仙家道法,尽皆是上代大人所传,那位大人的名讳是……” “李素玄!” “李素玄?竟然是他?”荆雨感觉基本上已经将一切都串了起来。 【玄元羽化天】名额少则三人,多则五人,每个进入此洞天的修士如今看来都会降落到一个单独的世界中去,因此这个洞天中肯定有数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而这个【大骊】世界,两百年前进入的修士正是当年那一届【蓬莱一会】的优胜者,【剑阁】李素玄! 至于眼前这位大骊太祖,只怕是李素玄在此地修行时,顺手指点了一二,竟然在李素玄离开后起了势,创立了大骊王朝,一统了整个小界。 不过看来李素玄也就是随意指点了一二,赠送了几本寻常的功法典籍,面前的赵骊根基虚浮,修为低微,在筑基期的修士中只怕是垫底的那一批,也就能在这等小洞天中作威作福了。 但转念一想,荆雨也明白了,大骊世界中的生灵并不能随着历练修士离开,生生世世都要留在此处,这又是一个针对历练修士而打造的【试炼场】,除了十年【盛世】之外,整整两百年都是绝灵之地的状态,根本不适合修士修行。 哪怕再如何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凝结金丹,李素玄自然懒得花费时间指点赵骊结丹,能够筑基,得享三百年逍遥,已然是有福缘了。 见荆雨神色并无太多变化,也没有对着自己喊打喊杀,赵骊微微松了口气,试探问道:“大人,不知李剑仙如今可还好?” 荆雨淡淡道:“我与小李剑仙交集不多,不过见了几面,他如今地位极高,应在闭关……你竟然能得小李剑仙指点,倒是好运道。” “那就好,那就好……”赵骊哼哼哧哧磨叽了半天,最终还是神色忸怩地问道:“大人,你方才说赵某道途已断,难道……” “赵某此生真的没有可能凝结金丹了么?” 荆雨反问道:“小李剑仙与你说起过金丹境?” “正是。”赵骊神色落寞:“剑仙曾言,若是凝结金丹,哪怕只是最下品的金丹,立时便可得享八百年天寿,谓之小长生……” “起初赵某不过是一介草莽,得遇仙缘,能够筑就仙基已是心满意足,谁知时间流逝,寿数渐消,竟然渐渐开始想望起那虚无缥缈的金丹境界了!” 荆雨摇了摇头:“看在你与小李剑仙有些香火情的份上,我也不瞒着你,十年之内你凝结金丹的概率,只怕比我死在这里的概率都低。” 第438章 传道授业 赵骊脸上浮现出不甘神色:“两百年灵气枯竭,赵某心里虽然早有准备,可……” 荆雨对此也是没什么办法,毕竟【绝灵之地】可并非灵气枯竭那么简单,哪怕是蕴含灵气的灵石常年放在绝灵之地中,其内蕴含的灵气也会逐渐逸散,直至成为一堆废石。 想到此处,他又问道:“如今整个大骊还有多少像你这样蛰伏了两百年的筑基修士?” 赵骊沉吟道:“回大人,此方世界的仙缘大多得自前来历练的历届【天命人】,但流传开来的大多都是些粗浅的练气功法,能够修到筑基的,无一不是天纵之才,算上赵某,整座天下也不过七八人而已。” 荆雨摸了摸下巴,思索道:“我知晓了……” “赵骊,你虽然道途已断,但想不想为后嗣谋求一个前途?” 赵骊神色一怔:“还请大人说明白些……” 荆雨淡淡道:“我要你昭告天下,自明日开始,我【玄镜道人】会在骊都开设【玄镜馆】,开馆教授炼体、练气法门,讲述武道止境之后、与仙道筑基金丹道的玄妙。” “什么?!” 赵骊震惊道:“大人可有收人的门槛?” “没有门槛!只要能喘气的,都可以来【玄镜馆】旁听!有灵根的可以修仙道,没灵根的也可锤炼武道……” 荆雨的想法很简单,【羽化真仙】能够在寿尽前投放数千座【玄元羽化天】散布下界之中,明显是一位喜爱提携后进的仙人,自己在这小世界中传播道统,如何不是投其所好? 说不定这便是机缘评定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指标。 反正自己这一身金丹体魄在此界便是无敌的存在,压根没有任何危险可言,可以随意改造此界,这件事对荆雨而言不过顺手之举,有枣没枣打一杆……能否有意外之喜,则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至于此举会不会让此后的试炼修士难度增加?那就不是荆雨要考虑的问题了。 “这……这……” 赵骊心中嘀咕:“这位【天命人】不会是甚么魔道修士,来培养修行用的人丹耗材吧……” 荆雨仿佛能够猜到赵骊心中所想,笑道:“放心,本真人此举并无阴谋算计,单单只是看此界仙道不兴、传承凋敝,以至于起了传播道统的心思罢了。” 随即四处看了看,指了指皇宫主殿前方的空地:“那地方借我用用。” 还未等赵骊回话,荆雨一拍腰间的储物袋,自其中飞出一尊形制古朴的黄铜丹炉,迎风涨大,很快便有了小山大小,只听得“轰”的一声,这丹炉便落到了主殿之前。 荆雨淡淡道:“除了教授武道、仙道法门外,每隔一年,本真人还会在此地炼制丹药,夯实根基、增益修为、淬炼法躯……应有尽有!” 赵骊神色变幻,看着面前巨大的青铜鼎炉,心中巨震:“大骊……要变天了!” 旋即又十分懊悔:“可惜老夫早生了两百年!” 骊都出现了一位名为【玄镜道人】的仙人,此事迅速在整座天下传开。 据传这位仙人仙武皆通,无论仙道武道,俱有通天彻地之能。 并且这位仙人还是个喜爱提携后辈的性子,每月雷打不动在骊都新建的一处名为【玄镜馆】的所在开坛讲道,吸引了天下无数英才前往骊都。 当然,并非没有人质疑这位玄镜道人的身份,还有不少持阴谋论者认为此人干脆便是大骊朝廷为了将天下修士武者一网打尽所设的圈套。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一流高手、绝顶高手,在接受了玄镜道人的指点之后突破成为止境宗师,以及越来越多的灵根子引气入体成功,成为练气修士后……这种阴谋论调很快便不攻自破,天下无数武者以及有志仙道之人都疯了一般涌向骊都。 而两三年后,接受玄镜道人第一批指点的武者修士也开始走出骊都,行走各地,传播道统。 王鹧鸪、赵苍、陈安平……等等,他们自号【玄镜门徒】,将荆雨所授的功法传承悉数传播,很快关于各种炼体、练气的知识便被编纂成册,散布到了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时光飞逝,荆雨在【玄元羽化天】中一边修行,一边传播道统,很快十年试炼便过去了一半时间,而在荆雨进入洞天的第五个年头,现世则发生了一件足以改变整个蓬莱仙洲势力格局的大事…… ———— 中州域,剑阁山门 一道金红色的剑光掠过【凌霄峰】,剑光散去,落下一位身形修长、面容刚毅的锦服青年,此人正是管真。 此时距【蓬莱一会】又是数年过去,管真境界修为竟然又大有精进的模样,神光隐隐藏于双目,一身剑意如瀑,有了几分天骄锋芒。 而此时这位剑阁天骄落到凌霄峰的山路,一脸匆匆,大踏步向自家洞府的方向走去,若非【凌霄峰】有禁空的规矩,他此时早就驾驭剑光遁行过去了! “管师弟!”一名生就了一对金色长眉的金丹真人叫住了管真,笑道: “管师弟,怎得走得这般急?” “原来是凌宇师兄。”管真招呼了一声:“我方才从主阁回来,向庶务长老述职,这一年在外奔波,许久未见犬子,自然有些想念了。” “原来是急着去见凌霄。”凌宇真人点了点头,忽然目光落在管真身上,打量了一番,赞道: “管师弟,你虽外出办了一年庶务,可这一身修为却是半点未曾落下,一年不见,怎得好似剑意又有长进?” 管真谦虚道:“师弟这点微末道行,比不得凌宇师兄元婴在望……” 凌宇真人却啧啧称奇:“你筑基时根基马马虎虎,剑意方面的悟性也不过尔尔,唯有剑心通明,心性了得,如今结成金丹,竟然厚积薄发,道行愈发长进了!” “我辈剑修向来是锥处囊中,往往修行起步时便已出挑,幼时惊艳、金丹往后泯然众人的剑道天才师兄见过了不少,你这等大器晚成的倒是真不多见!” 第439章 脱困 “假以时日,我剑阁只怕又添一位剑仙。” “师兄真是折煞我了……” 凌宇真人笑道:“好了,我也不耽误你了,等见了你的宝贝儿子,过几日我再登门拜访,你我师兄弟二人好好喝上几杯……” 管真道别了凌宇真人,急步走向自家洞府,转了好几道山路,这才寻到一处幽静山谷,一间竹筑小院坐落在山谷之中,而在小院的一旁则有一汪清泉,泉水旁立着一道石碑,上书【洗剑泉】三字。 管真定睛看去,一名面容姣好的年轻妇人正端坐在洗剑泉清洗一柄利剑,一旁有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幼童正拿着一柄木剑,有模有样地练习着一套凡俗剑法,一撩一扫之间,竟然隐隐有了几分法度。 “宛儿,凌霄!” 管真脸上显现出了些笑意,大踏步上前。 “夫君!”那洗剑的妇人闻声望去,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握住了管真的双手:“夫君,此次外出可还顺利?如今剑阁威势大不如前,我只恐你在外糟了刁难。” “放心吧,剑阁虽然已无化神修士坐镇,但终究还是中州三阁之一,阁内仍有三位元婴后期剑修,寻常修士哪里敢惹?” 管真笑道。 “爹爹!”那幼童扔了木剑,也扑到了管真怀中。 “乖儿子。”管真摸了摸幼童的后脑勺,笑道:“你方才那套剑法倒是耍得有模有样,从何处学来的?” 此子正是管真与杨宛之子【管凌霄】,此时虽只有五岁,但远比寻常孩童聪慧,闻言笑嘻嘻道: “是娘教我的,不过这剑法无甚意思,我只瞧了一遍便已参透其中精要,毕竟只是凡俗剑法,上不得台面。” “你倒是好高骛远。”管真手指弹了弹管凌霄光滑饱满的额头,失笑道:“仙家的【御剑术】倒是煌煌正道,千里杀敌、出入青冥,好不快活,可毕竟是仙道!若无灵根,岂不是万事皆休?” 管凌霄挺了挺胸:“我是爹娘的孩子,定然是有灵根的。” 一旁的杨宛笑盈盈道:“这孩子还有一年便可测验灵根,不知是个资质如何的……若是个好资质,可为其寻一位名师,悉心教导,道途可期。” “若是资质差些,或干脆只是个凡人,那在我夫妻二人的护佑下,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上一辈子,倒也没甚么不好。” 管真目光慈爱地捏了捏管凌霄细嫩的小脸:“他毕竟是我结丹后诞下的,有灵根的几率还是不小的……” 忽然,管真的目光落在了管凌霄颈前,发觉自家儿子胸前竟有一枚剑形石片,用一根红线串着,挂在颈间。 “这是什么?”管真目光一凝。 “是凌霄前段时间在峰内玩耍,于山中捡到的。”杨宛随口道:“我只怕是哪位师兄弟遗失的重宝,可神念渗入,却只是个寻常的石片,只不过天生有了个剑形,瞧着好看。” “凌霄死活不肯扔,我便拿了一根红线串着,给他贴身挂着,他倒是喜欢得很。” 管真以金丹神念缓缓渗入这石片,细细查验了许久,发觉果然只是个寻常石片,并无任何灵力波动,这才放下心来,笑道: “这小子看来真是个天生就要修剑的,随便在山中见了一道石片,都是这样浑然天成的剑形……” “对了,此次剑阁庶务……” 管真脸上浮现出忧虑神色:“此次我下山主持修复因地龙翻身而损毁的凡俗产业,有下属宗门的土系修士听候调遣,倒是进行地颇为顺利,可……最近几年地震未免太频繁了!” “光是我剑阁下辖的地界,这五年间大震小震不断,竟尔足足有十余次……” “有精擅地脉之学的真君曾言这几年蓬莱仙洲地脉变动频繁,或是地震不断的主要因由,可为何常年沉寂的地脉这几年忽然活跃了起来?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杨宛也有些忧心忡忡:“天灾不断,必有祸殃……不知最近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也不知是不是杨宛乌鸦嘴,她话音刚落,整个【凌霄峰】蓦然一阵地动山摇,教管真神色一变,连忙抱起管凌霄,也顾不得凌霄峰的禁空规矩,以剑光托举法躯,升上天穹,四下观瞧。 同一时刻,剑阁几乎所有仙山俱是震动不已,连剑阁主峰的那一柄斜插入山体的千丈仙剑都在微微震颤。 无数不明所以的剑阁弟子御剑飞上天空,尽皆面面相觑。 “凌宇师兄!” 管真抱着管凌霄,见到了凌宇真人,连忙上前招呼:“发生了什么事?咱们剑阁的化神阵法有稳固地脉的妙用,哪怕地龙翻身,也决计撼动不了剑阁的山门!为何……” 凌宇真人神色冷峻,望向了远方:“师弟……这震源……” “好像是蓬莱山的方向!” ———— 中州域,蓬莱山 原本封闭山门的【蓬莱圣地】这一日震动不已,巨大的轰动几乎盖过了一切杂音,原本极为稳固的【蓬莱山】山体竟然出现了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裂纹,数百名身着深绿色道袍的修士自山中飞出,降临现世。 下一刻,【蓬莱山】的整个山体轰然碎裂,在最大的一道缺口中,竟飞出了一名须发皆白、身披玄黄色法袍的高瘦老者。 这老者一身气势煊赫至极,外溢的灵压几乎要凝成实质,令飞上天空的诸多修士齐齐闷哼,如同下饺子一般自天上落下。 “哈哈哈哈!” 玄黄法袍老者刚想飞出山体缺口,却忽然有四道翠绿藤蔓自山体缝隙中飞出,卷住了老者四肢,令其不得脱身。 两名面目模糊不清、一男一女,似乎与老者同层次的修士陡然出现,看向将蓬莱山搅弄地天翻地覆的老者,厉声喝道: “丘洞玄!尔敢!” 那名为【丘洞玄】的老者猖狂大笑: “哈哈哈!师尊!你已飞升,师弟、师妹又道行不够,这套困锁之阵已经困不住我了!” 言罢,浑身玄黄色光芒笼罩,那四道翠绿藤蔓在诸修震惊的目光中,寸寸碎裂! 第440章 不得飞升 “糟了,【乙木玄藤闭锁大阵】被他破了……” 这两名面目模糊不清的化神修士见状大惊,其中那化神女修咬牙道:“师尊在时,同为化神后期修士,凭借这【乙木玄藤闭锁大阵】尚能镇压此獠,可待到师尊飞升,凭我二人的确便压不住了。” 丘洞玄咧嘴一笑,运起遁光,冲出蓬莱山,抬头看向天穹,目光穿透厚厚的云层,穿透无上高处的罡风层,看向了遥远不可知的虚空,眼中满是渴望…… “飞升……飞升……” “丘某今日飞升!” 这个须发凌乱、衣袍破烂不堪的老人眼中爆出一丝精光,浑身玄黄气蒸腾,化为丝丝缕缕的遁光,将他的肉身法躯托举而上,随即猛地冲上天穹! 而就在丘洞玄即将冲入云层时,无数蓬莱地脉化为的玄黄锁链自他的身上显现出来,将他的法躯、元婴法相尽皆牢牢束缚,地面陡然传来一阵哪怕是化神天君也难以抵御的强大吸力,将丘洞玄的身体稳稳地锁在了云层之下。 “啊啊啊啊啊啊!” 丘洞玄双眼血丝密布,望着近在咫尺的云层,发出近乎野兽般的疯狂嚎叫。 无数地脉化成的玄黄锁链发出不堪重负、令人牙酸的怪异声响,让整个中州这一片地域都如同海浪一般不断翻涌,无数山脉崩毁、河水逆流,一片末日之景。 “好机会!” 蓬莱圣地两位化神修士见状大喜,连忙道:“丘洞玄冲出了蓬莱山的护山阵法范围,赶紧将阵法封闭,不要让他再进来……” 随着一道淡淡的灵光护罩将整个蓬莱山笼罩起来,两名化神修士才齐齐松了口气:“他虽然是化神后期大修士,可我们二人凭借【蓬莱天君】萧不疑留下的护山阵法,足以挡住此獠了!” 天穹之上的丘洞玄仍然不死心地向上飞遁,可他此时几乎已经同蓬莱仙洲地脉融为一体,压根飞不到太高的位置,在尝试了足足一刻钟后,方才颓然放弃,双目浑浊,竟流下了两行泪水: “昔年丘某创下【艮土洞玄培灵宝阵】,勾连仙洲地脉,修为进境一日千里,战力纵横天下,何等意气风发?如今竟是作茧自缚……可悲,可叹!” “凭什么,凭什么!” 丘洞玄指着上天咒骂道:“贼老天!你这天道何等不公!丘某无论资质悟性机缘根基,都是冠绝仙洲,远超同侪,为什么远不如我的庸才可以飞升,丘某却要蜗居于这等下界,郁郁而终!” “我不服!” “【阴阳散人】、【天衡子】、【齐天华】、【常敬思】、【阚清音】……你们都有没有飞升?” 丘洞玄双眼已然变为血红色,低声咆哮道:“都得死,都得死!” “啊!” 丘洞玄气势勃发、法力蒸腾,条条玄黄锁链被他当作了武器,猛地甩向蓬莱山的护山大阵,将那薄薄的一层灵光护罩打得明灭不定。 “糟了,这老匹夫的疯病犯了!” 居于阵中的两名化神修士神色一变,在护山大阵安然无恙后,方才齐齐松了口气:“还好,化神级别的护山大阵,只要有化神修士坐镇主持,哪怕此獠是化神后期修士,也破不开……” 条条玄黄锁链垂下,将蓬莱山大阵打得一阵动摇,阵内修士哪怕安然无恙,面对丘洞玄骇人心魄的目光,也不由尽皆失色。 发泄了一阵后,丘洞玄见自己的手段未曾建功,似乎极为烦躁,又是仰天怒嚎了一阵,竟掀起一片黄沙,贴着地面遁行,离开了这一处地界。 “走了……” 蓬莱山阵中的化神修士心有余悸,对视一眼,其中那化神男修说道:“丘洞玄修为已至化神后期,又与整个【蓬莱仙洲】地脉勾连一气,飞升无望,只怕将来要在此地造下无边杀孽!我等镇压不利,将这魔头放了出去,岂不是万古罪人?” 另一人抱怨道:“师尊当年就该想法子将他斩了!而非镇压起来……” “师尊也是没办法,丘洞玄整个法躯炼入玄黄地脉,已经与整个中州勾连一气,只要在中州乃至蓬莱地界,他近乎就是不死不灭之身,除非【洞天境】修士出手,方才有机会将他彻底斩杀,可下界哪里来的洞天境?” 化神男修叹了口气:“其实最好的法子是让师尊一直坐镇蓬莱,镇压此獠……直到他寿元耗尽。” “可师尊好不容易修到了化神后期,眼见着飞升上界的大好前途,又如何肯在下界空耗岁月?说到底,蓬莱仙洲一地之安危,哪里及得上自家的道途紧要呢?” “能够多镇压数百年,已是仁至义尽了。” “只恨我俩道行尚浅,无法将【乙木玄藤闭锁大阵】的镇压之妙尽数发挥……” 那化神女修神色忧虑:“丘洞玄脱困,又因不得飞升,滋生心魔,时常会犯疯病,实在太过危险,此事必须立刻通知【二观三阁】,让他们早做准备……” 化神男修温声劝慰道:“师妹且放宽心,中州【二观三阁】这五家道统尽皆有化神坐镇,出不了大乱子,至于中州六道……虽有化神大阵,但并非都有化神修士,只怕有些危险,但他们本就是魔道出身,倒也不必太过挂怀。” “至于蓬莱仙洲其它的元婴、金丹道统……丘洞玄毕竟是化神天君,不至于自降身份为难他们,当然,若是正巧逢着此獠犯了疯病,肆意破坏,那便是命中该有此劫,也实在是无可奈何了。” “此时当务之急还是先联系【二观三阁】的五位道友,谨守门户,先扛过丘洞玄这一轮疯病,再看看有没有法子将此獠重新镇压……” 化神修士神而明之,比之元婴真君更添神妙,已然可以做到单凭神念遨游太虚,那化神男修掐诀闭目,以神念遁入太虚之中,联系中州其他化神修士,片刻后蓦然睁开双眼,神色大变: “糟了!蓬莱圣地封山已久,不闻世事,【剑阁】常敬思道友已然飞升了!” 第441章 同气连枝 中州域,剑阁山门 此时在剑阁主峰之处,那柄斜插入山体的仙剑不住颤鸣,剑阁如今的三位元婴后期大剑仙同时立于主峰之巅,望着颤动的仙剑,神色惊疑不定。 “仙剑示警,是大劫将至!” 剑阁阁主陆伯修沉声道:“中州域乃蓬莱正道中心,剑阁又在中州域腹心之地,会有什么大劫?难道是天南魔域的化君打过来了?” “为何【松风阁】、【玄音阁】全无示警?” “此事蹊跷,我去【松风阁】问一问。”三人中唯一的女剑仙凝声道。 “也好。”陆伯修眉宇间有一道化不开的忧虑,叹了口气:“方才蓬莱山方向地龙翻身,只怕是蓬莱圣地中出了什么变故,我们剑阁如今没有化神天君,甚至不敢去探听一二……” 那女剑仙平静道:“且等我的消息罢。” 说罢,掐了个剑诀,准备以法剑划开太虚,遁入其中。 可下一刻,这名元婴后期的大剑仙竟然身形踉跄,自太虚中弹了出来,神色大变: “太虚被封锁了!” “什么?!” 陆伯修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剑阁护山大阵在侧,谁能在此地布下封锁太虚的阵法?” 另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剑仙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殊无血色:“没有阵法的波动……不设阵法随手便可封禁太虚,唯有化神修士可以做到!” 就在此时,一片玄黄色沙雾宛如巨浪滚滚而来,一时间遮天蔽日,竟将整个剑阁山门笼罩了起来,一道近乎癫狂的笑声自沙雾中响起: “呵呵呵……常敬思,你出来!千年不见,我倒要瞧瞧你的本命飞剑养炼成了什么样子!” 一名披头散发、衣袍破烂的邋遢老人自沙雾中窜了出来,化神灵压毫无保留倾泻而出,许多仍在天上御剑而行的剑阁弟子竟然纷纷跌落,有法躯孱弱者,竟尔身受重伤。 陆伯修压下心中惊悸,刚准备御剑升空,去会一会此人,却发觉自身法躯不知何时已然重若千钧,连自己养炼的那一道至精至纯的剑光也无法将其托举升空! 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煞白:“重力神通……艮土之光……此人是蓬莱长老【丘洞玄】!他不是应该在几百年前就寿尽而亡了吗?” “丘洞玄?”另一位元婴后期剑修咬牙道:“此人不是在千年前便被【萧云应】萧天君镇杀了么?况且他当年是化神中期修为,算算时日……” “算算时日,如今他还活着,定然是突破到化神后期了!”陆伯修苦笑道。 剑阁阵外的丘洞玄复又凝化出两条玄黄锁链,抽向剑阁大阵,咆哮道:“常敬思!你出来!” 一名元婴真君咬牙硬顶着丘洞玄的重力神通,一步一步迈向剑阁山门处,抬头望向阵外的丘洞玄,艰难道: “这位前辈,我家太上已于数十年前飞升上界,化神修士之间的恩怨不得牵累两方道统,前辈难道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剑阁】出手么?” 丘洞玄听到了常敬思飞升的消息后,神色一僵,五官变得极度扭曲,整个人散发着极为阴暗的气息,似有心魔之音在耳畔低语,令其嫉妒地几欲抓狂: “凭什么……” “常敬思凭什么飞升!” “都得死!” 丘洞玄身后忽然飞出足足八道玄黄锁链,宛如八道玄黄土龙,刺向剑阁大阵! 轰! 在中州域有数的化神大阵护罩灵光蓦地黯淡下来,主持阵法的白发老剑仙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糟了……剑阁的护山大阵若由我等三人轮流主持,最多可以勉强抵御化神初期修士,到了化神中期便力有不逮,若丘洞玄真的晋身化神后期,我们哪里挡得住!” 陆伯修神色一沉:“须想办法求援其余几位天君……” 那女剑仙惨然一笑:“化神修士神念足以遁游太虚,中州域这么大的动静,哪里瞒得过那几位前辈?如今他们又在何处呢?” ———— 中州域,松风阁,中岳峰 萧北岳一脸肃穆,一声不吭落到了中岳峰的议事大殿前,此时大殿之中其余四岳峰主已然到了,中岳真君齐立言背对着他们四人,正瞧着墙壁上的一幅壁画怔怔出神。 “方才蓬莱山方向出现异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北岳看向琴真君【萧观月】,凝声问道。 如今的萧观月再无从容神色,而是一脸惶然:“方才蓬莱山门现世!圣地的化神长老以秘法联系了我,告知了一个消息……” “【洞玄天君】丘洞玄进阶化神后期,脱困而出,如今似乎奔着剑阁去了!” 萧观月颤声道:“他据说已被心魔侵染识海,时不时便会犯疯病,行事毫无章法逻辑,恐怕会造下无边杀孽……” 杨定风猛地咳嗽了几声,他似乎感觉到背脊处渗出了极深的寒意,令他不由打了几个冷颤。 就连平日里最为潇洒随性的吴恺之都罕见面色沉肃起来,喃喃道:“怎会如此……” 萧北岳神色震惊,“腾”地一声自座位中站了起来,急声道: “化神后期?” “剑阁如今并无化神修士坐镇,单靠三位元婴后期的纯粹剑修,哪里挡得住这尊瘟神?” “中州三阁向来同气连枝,剑阁有难,松风、玄音不可不管,为何不快些请太上出山,与【玄音阁】阚太上一同驰援剑阁?” “若是有两位化神中期修为的太上进驻剑阁,主持阵法,丘洞玄未必奈何的了……” 此时齐立言总算缓缓转过身来,只是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甚至连语调也没有半分起伏道: “太上此时正在闭关,没人能联系的上……” “什么?!” 萧北岳惊怒道:“中州域这般大的动静,太上怎会挑着这个节骨眼闭关?” 他看向齐立言毫无感情色彩的双眼,忽然一切都明白了: “太上找了个借口不想见我们,他不会去直面丘洞玄……” “他要放弃【剑阁】!” 第442章 剑指天君 中州域,剑阁山门 此时剑阁上方的整个天穹几乎被染成了浓重的土黄色,丘洞玄散发着无可匹敌的气势,握持数道玄黄锁链,不断扫向剑阁大阵,灵力碰撞之下,整个山门都摇摇欲坠起来。 与此同时,几乎笼罩千里的重力神通压迫着每一个剑阁弟子,甚至修为境界愈是高深,法躯承担的压力便越大,上至元婴、下至练气,竟无一位修士能在这重力领域之下御使剑光飞行。 不少剑阁修士已然撑起了法力护罩或剑光,勉强抵御重压,法力开始急速消耗。 有法躯孱弱的,甚至已经趴在了地上,身上的寸寸骨节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响动。 “阵法快撑不住了!”主持阵法的白发剑修怆然道:“几位与剑阁交好的化神太上呢?” “他们不会来了……” 剑阁阁主陆伯修此时面色平静下来,摒弃了无用的惊恐、惶然情绪,转头向那女剑仙道: “师妹,劳烦你走一趟,将还在闭关的素玄带过来。” “陆师伯,我已经来了。” 一位抱持法剑,身着素白色法袍、面容俊逸,气质狂狷的年轻修士一步一个脚印,背脊挺得笔直,稳稳当当立在三位元婴后期剑修面前,虽只是元婴初期的修为,但气势竟未输半筹。 李素玄轩眉一挑:“齐天华与阚清音不会来了?” “大胆,怎可直呼两位化神太上姓名。”陆伯修虽然嘴上训斥,可脸上却带了些笑意,显然并未真的责怪于他。 李素玄扯了扯嘴角:“人都快死了,还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作甚……” 他低低笑道:“素玄常年跟随太上修行,与这两位天君也算有过几面之缘,中州三阁同气连枝是不假,三阁太上的交情也是极好的,可是……” “毕竟是化神天君,所谓天心难测……” “这等香火情,终究及不上自身道途安危,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可惜我剑阁弟子……” 这位剑阁千年以来天资第一的剑道天骄喃喃道:“可惜我剑阁道统……” 李素玄有些艰难地抬头看向天穹之上宛如魔神一般的丘洞玄,咧开嘴角:“好叫【洞玄天君】知晓,今日剑阁李素玄炼有一剑……” “向天君讨一个道理!” 下一刻,李素玄素白色的法袍无风自动,无数细小锋锐的剑气自他的法躯毛孔中渗了出来,那柄素白法剑竟化为一团没有实质的剑光,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以极慢的速度托举法躯,顶着万钧重压,缓缓飞向剑阁主峰的山顶,与阵外的丘洞玄四目相对,直面天君! 丘洞玄低头看向已然黯淡至极的法阵护罩内的李素玄,目光微微有些恍惚: “常敬思?你怎得返老还童了?” “不对!你不是……” “好资质,好心性……你是常敬思的徒子还是徒孙?” 一瞬间的清明闪过,但丘洞玄很快便又被心魔侵染,他的双目再次变得血红,面目癫狂道:“又是个化神种子……你也想飞升,是也不是?” “你也该死!” 李素玄方才强行驾驭剑光飞举法躯,好不容易飞上山顶,已是负担极大,浑身上下渗出细密血珠,可面色却怡然不变,反倒是轻轻笑了起来。 他忽然运起法力,传声四野: “剑阁弟子听令!” “我辈剑修,仗剑青冥,唯有站着死,何时要趴在地上摇尾乞怜了?” “站起来,将腰板挺直,举起手中的剑……” 李素玄身上素白色的剑光重新化为一柄长剑,被他那只修长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剑尖指向丘洞玄,怒吼道: “随我杀敌!” “你们看,是小师叔!” 剑阁诸峰弟子抬头望向主峰山顶,看到了李素玄剑指丘洞玄的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中齐齐涌现出一股力量,各自搀扶着站了起来,艰难拔出了剑鞘中的法剑。 “金丹弟子各领麾下一队筑基,结阵!结阵!” “练气弟子随我来!为剑阵输送法力……” 管真洞府外,管真与杨宛显然也听到了李素玄的怒吼声,对视一眼,眼中已存死志。 “宛儿,对不起。” 管真忽然道:“若非我与你结为道侣,或许你现在仍在玄策门的人盘峰上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不至于今日横遭此厄……” 杨宛轻轻握住了管真的手,轻声道:“夫君,宛儿并不后悔,只是可怜凌霄,小小年纪……” 说罢,蹲下身子,捏了捏管灵霄的脸蛋,瞧着还有些懵懂的儿子,默默垂泪。 “娘,你为何要哭?天上那个脏兮兮的老爷爷又是谁?” 管凌霄虽然早慧,可毕竟只是五岁孩童,他身上并无半点修为,反倒是受丘洞玄重力神通影响最小,只是微微有些不舒服罢了。 “凌霄……” 杨宛只是流泪,竟说不出什么话来,将管凌霄的小脸捧在手心,不住端详,似乎要将他的样子牢牢记在心中。 管真此时也蹲了下来,拍了拍管凌霄稚嫩的肩膀,轻声道: “凌霄,爹娘一会儿要外出杀敌,你老老实实呆在这山谷中,不要随意走动,听到没有?” “爹爹,敌人在哪里?峰上的师叔师伯与我说过,此地是中州腹心,为何会有强敌?”管凌霄疑惑道。 管真抿了抿嘴,指向了天上的丘洞玄。 “凌霄,仔仔细细看着此人,将他的模样记在心中。” “爹娘走后,你在洞府前站直了,不许有一丝一毫躬身弯腰,直到死前,要牢牢盯住此人!” 管真厉声道:“你是我管真的儿子,此时虽未入门,却也是剑阁门人,不要给剑阁丢脸!” 管凌霄不过五岁孩童,平日里管真也是和颜悦色的模样,哪里见过这等厉色的父亲?不禁心中惧怕,差点哭了出来,但泪水在眼眶中打了个转儿,却还是收了回去,颤声道: “凌霄记住了。” “好孩子……好孩子……”管真摸了摸儿子的后脑勺,站起身来,话语中已带着决绝之意: “宛儿,随我来,今日我们夫妻二人也要教这位化神天君领教我剑阁神通!” 第443章 死节 剑阁主峰山顶 丘洞玄仍然操使那几道玄黄锁链,不断消磨剑阁阵法,那一道护山灵光如今已是黯淡至极,整个阵法竟已经摇摇欲坠了。 “挡不住了!” 丘洞玄可以操纵重力的【艮土灵光】虽威能不俗,可毕竟笼罩了整个剑阁山门,威能分散过甚,经过这般长的时间,陆伯修等三名元婴后期大剑仙已经渐渐适应了法躯的万钧重力,勉强驾驭剑光飞上山顶,挡在了李素玄面前。 陆伯修此时神色平静:“素玄。” “弟子在……”李素玄握剑的手极其稳定,此时仍然将剑尖对准了天穹之上的丘洞玄,不曾动摇。 “当年太上飞升,不是给了你足以在化神修士面前脱身的重宝?这重宝只能带走你一人,还是可以多带些人?” 李素玄抿起薄薄的嘴唇,低声道:“只能带走我一人……” “所以你就不打算用了?要与剑阁共存亡?”陆伯修转头笑道。 李素玄并未言语。 “素玄,你走罢。” 陆伯修叹息道:“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隐姓埋名,努力修行,争取早日化神……” “今日松风、玄音两位化神太上见死不救,虽有顾及自身道途安危之故,无可厚非,可毕竟三阁这些年的交情,他们定然心中有愧。” “你届时可寻他们为你护法,晋升化神之境,想来他们不会拒绝。” “听到没有?” 陆伯修目光灼灼,死死盯着李素玄,竟让这位天不怕地不怕、敢于直面化神后期大修士的小李剑仙偏过头去,不敢看他。 陆伯修声音渐渐变得严厉起来:“静生此时还在【玄元羽化天】之中,他一个金丹期修士,毕竟挑不起大梁,此番剑阁道统皆系于你一人之身,你怎可意气用事!” “与师门共存亡,真是高尚,全了你李素玄心中之义,你心中定觉得自己威风极了!” 陆伯修怒喝道:“人固有一死,死节又有何难!李素玄,你要活下来,为我剑阁弟子讨一个公道!” 李素玄神色震动,此时终于流下泪来:“陆师伯……素玄……素玄明白了……” 陆伯修此言并未避着众人,反而以音波类神通将这番话远远散播了出去,教在场的诸位剑阁弟子听得明明白白。 他转头怒喝:“剑阁弟子听令,就地结成剑阵,掩护素玄离开!” 诸位剑阁弟子神色释然,许多人放声大笑:“小师叔,要为我们讨一个公道!” “掩护小师叔离开!” 咔嚓—— 此时护佑剑阁山门的灵光护罩终于寸寸碎裂,再无任何防护手段可以抵挡丘洞玄前进的步伐。 此时李素玄自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枚剑形石片,将其握在手中。 嗡—— 一道隐晦的波动蔓延开来,下一刻,李素玄竟然打破了丘洞玄对附近太虚的封锁,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陆伯修等三位大剑仙总算松了口气,其中那位白发剑修微笑道:“师弟,为兄年龄最长,不妨由我来打一番头阵……” 说罢,也不等其余二人答应,祭起了一柄边缘带有锯齿的奇特飞剑,以人剑合一之术强行托举法躯,向丘洞玄刺去! 一道玄黄锁链扫过,那元婴后期剑修的剑光甚至没有靠近丘洞玄,便被玄黄之气直接消磨蒸发,一丝痕迹也未曾留下。 “好好好!”那女剑仙抚掌笑道:“原来这便是化神后期修士!师兄,且看小妹的!” 说罢,女剑仙自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化为一道剑蛇之光,接收了天地间那白发剑修还残存的些许剑意,扑向了丘洞玄。 一只土黄色大手凭空出现,一把握住了那道剑蛇,只是轻轻揉搓了一阵,那女剑仙竟就这般尸骨无存了。 陆伯修低低笑了起来,身边再无旁人,他满腹的牢骚无处发泄,只得沉默着,承接了两位同门死前残存的剑意,对丘洞玄使出了自己平生最为得意的一剑。 这一次丘洞玄竟压根没有阻挡,任凭陆伯修着惊天一剑刺中了他的法躯,可他身上玄黄之光流转,在陆伯修本命飞剑的剑尖接触到这光芒的下一刻,这柄被蕴养了千年的天下名剑竟就这般寸寸碎裂,与此同时,陆伯修的法躯也同时碎成了微不可见的粉末…… 剑阁弟子列阵而立,望着两名长老以及阁主惨死当场,不少人脸上露出了绝望神色。 可却有更多的剑阁弟子将这心中的愤懑化为燃料,疯狂催动体内法力,举起手中法剑,怒喝道: “杀!” 无数道飞剑撕破苍穹,以决绝之态刺向丘洞玄,可这个已然疯癫的化神天君压根看都没看一眼。 哗啦—— 玄黄锁链所及之处,无论山峦、草木、乃至山上的修士,都尽皆化为最纯粹的玄黄之气,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似乎就这般被丘洞玄完全从这世上抹去。 “宛儿……” 管真立于所在剑阵的最前方,拉起了杨宛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微笑道: “握紧我的手。” 杨宛含泪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头顶落下一道玄黄锁链,将此地众人尽皆化作了虚无…… ———— 凌霄峰山谷中,五岁的管凌霄直挺挺地立在洗剑泉边,盯着不远处大杀四方的丘洞玄。 此时哪怕他只有五岁,也知晓了爹娘临走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爹,娘……” 管凌霄不争气地流下泪来,却仍是死死地盯着丘洞玄,不肯挪开一丝一毫的目光。 渐渐地,丘洞玄身上玄黄之气愈发浓郁,整个人散发着无尽的光芒,管凌霄不过肉体凡胎,哪里能够直视这等法光? 泪水混杂着血水一同溢出眼眶,管凌霄竟这般流下了两道血泪! 但哪怕眼前已然模糊不清,管凌霄仍然没有半分动摇,强逼着自己睁大双眼,将那个已然模糊至极的影子深深刻在心底。 一道玄黄锁链扫过山谷,目力所及之处尽皆化为纯粹的玄黄之气,就当那玄黄之气将要蔓延至管凌霄时,他颈间的那枚剑形石片陡然发出微渺的光芒…… 下一刻,管凌霄就此消失在了原地。 第444章 北上 蓬莱仙洲,天南域,枯荣院 在天南域的极南处,坐落着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这院子自外部看瞧着极小,内里却另有乾坤,几乎是个与现世隔绝的小型洞天的模样,竟与中州正道魁首【蓬莱圣地】所在的【蓬莱山】有几分肖似。 莫看此处看着并不起眼,却是天南仅有的几位化君之一【枯荣魔君】的潜修之所,这魔君与其余化君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的性格大不相同,反倒是极为低调,深居简出,名声只在元婴真君的圈子中流传一二。 说起来,这位【枯荣魔君】的名声似乎还未有他的一位弟子来得响彻蓬莱。 这一日一位面容枯槁、形似尸鬼的元婴真君神色匆匆,来到了这小院前,拿出一道令牌,冲着小院的大门一晃,瞬间阵法运转,他整个人便被吸入其中。 等他反应过来,周围已大变了模样,似乎来到了一处占地极广的广场,前方坐落着一座气势恢宏的仙殿,与天南大多数魔气森森的宫殿风格大不类同,仙殿外的绿植更是奇特,似乎正衍化枯荣之变,一会儿青翠欲滴,一会儿枯败殆尽,隐隐有大道韵味在其中演变。 这元婴真君不敢多瞧,走到仙殿门前,先是恭恭敬敬立在原地,低声道:“【娄枯】求见,师兄可在?” “进来罢。”殿内传来一道淡漠声音。 这位【娄枯真君】不敢耽搁,连忙进了殿,发觉殿中一位身着紫金法袍、脑后生就一圈儿光晕的威严男子正盘膝端坐,手中放着一柄镶嵌着珠玉宝石的礼剑,似乎正在闭目调息。 “拜见肃影师兄!” 娄枯真君虽与殿中端坐的【肃影真君】同为元婴,可似乎地位差距极大,前来拜见,竟用上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丝毫没有元婴真君应有的威仪,与其说是同门师兄弟,反倒更像世俗王朝中的君臣。 肃影真君轻轻抬了抬眼皮,眼中带着笑意:“起身罢,娄枯,中州域那边情况如何了?” 娄枯真君闻言精神一振,连忙道:“回禀师兄,果真如同您所设想的那般,蓬莱圣地出世,【洞玄天君】脱困而出,如今谍子传来消息,堂堂中州三阁之一、传承数万年的化神道统【剑阁】已然覆灭了!” 肃影真君嘴角微翘:“此事一出,有丘洞玄这么一根搅屎棍在,中州其余化神修士只怕人人自危,等闲不敢再出山门,正是我魔门北上进取的大好时机……” “可是……” 娄枯真君迟疑道:“据说那【洞玄天君】心魔入脑,时常会犯疯病,我天南域也在蓬莱仙洲,难保不会受此人影响。” 肃影真君闻言脸上显现出嘲讽神色:“魔道的化神天君向来逍遥自在,远比正道天君来得潇洒许多,在他们看来,各家道统弟子不过是方便自己修行、可随意耗用调遣的狗罢了!哪里在乎手下人的死活?” “丘洞玄若是发疯打杀了一批,再拉起一批便是!正道修士须慢慢修行,夯实基础,可急功近利、揠苗助长的魔道修士难道还少么?真是如同长势极好的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娄枯真君可不敢在化神道场如肃影真君这般妄议化神,闻言只得唯唯诺诺,不敢接茬。 “对了,师兄,【天南殿】召集众魔域真君齐聚,商议北上事宜,如今距离会议开始仅有一刻钟的工夫了!师兄还不动身么?”娄枯真君忽然道。 肃影真君却悠然道:“不急,此时正是那群魔头用得着本君的时候,且让他们等一等……” 娄枯真君无奈,只得一同与肃影真君坐在此处,他区区一个元婴初期修士,与肃影真君的地位可谓天渊之别,这种真君往上的聚会哪里有迟到一说?一时间如坐针毡,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偏生又不敢出声,只是不断在蒲团上扭动。 过了将近一刻钟的工夫,肃影真君才站起身来:“出发罢。” 说罢,也不等对方同意,直接搭上了娄枯真君的肩膀,遁入太虚之中。 过了不到半刻钟,两人已经出现在天南域的中心所在【天南殿】前。 娄枯真君暗暗心惊:“萧观影不愧是萧氏贵裔出身,这一手太虚遁行的速度比寻常元婴后期修士都要快了不少!” 他随着肃影真君入了殿,发觉此时殿内已经来了数十位元婴真君,修为参差不齐,初期中期后期皆有,【三毒真君】唐威赫然在列,而像是御兽宗【呼延鹏】这样的元婴初期法相甚至只有一个站着的位置。 “肃影,你来晚了。” 一位元婴后期真君神色不满,冷声道。 “路上有事耽搁了些时日,老前辈还请担待些。”肃影真君轻笑道,他咬字时特意将“老”字咬得极重,让那大真君脸上闪过一丝煞气,似乎立时便要发作。 “好了,肃影兄,既然来了,便开始罢。”最后竟是三毒真君唐威出来打了个圆场,温声道:“此次北上,几位天君的意思,是要肃影兄总揽全局,咱们都需听候调遣,还望在座的各位前辈配合一二。” 肃影真君淡淡道:“既然如此,本君也不客气了。” “丘洞玄大闹中州,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下来,正是蓬莱正道自顾不暇之际,乃是我天南域北上进取的大好时机。” “本君准备调动兵力,齐攻【晏海】、【合天】、【云川】三域,在正道未曾反应过来的当口,将这三域彻底收入囊中!” “说得轻巧。”一位真君提出质疑:“这三域打了这许多年,消耗了多少魔道修士?还不是收效甚微,再说,三域皆有元婴真君坐镇,纵然占下了些许地盘,也危及不到元婴道场。” 肃影真君悠然道:“此事简单。” “只要打破【域境战争元婴真君不得出手】的默契,将那几个元婴修士料理了,三域岂不是立时便是我天南域的囊中之物么?” 第445章 中道 “这……” 殿中诸位真君尽皆面面相觑,有一位真君疑虑道:“域境战争,真君不得出战,这是正魔两道天君定下的规矩,若贸然打破,会不会引得化神清算?” “他们已然自顾不暇,且这个提议是经过几位大人点头的。”肃影真君轻笑道:“况且擒贼先擒王,这般制住了那几个元婴真君,还能少造些杀孽。” 站立在外围的御兽宗呼延鹏闻言,先是错愕了一瞬,随后心中冷笑了起来,计较道:“这萧观影如今改换门庭,入了魔道,竟然说要‘少造杀孽’,真是教人笑掉了大牙,你这些年造的杀孽难道还少了么?” 可下一刻却见肃影真君似不经意转头瞥了他一眼,让呼延鹏暗暗心惊:“什么意思?他灵觉怎会如此惊人……难道我在心中蛐蛐他几句都能被他感知到不成?” 肃影真君又道:“此次占下三域,自要有魔道修士进驻其中,详细名单,本君已经拟定完毕,皆是选了些行事不算偏激,所修功法相对中正平和的魔修。” “至于抽魂炼魄、祭炼人丹、供奉血食的道统或家族,此次便不要打三域的主意了。” “什么?!” 一位真君刚想发作,却被肃影真君一手虚按,冷言道:“本君还未说完!” “此次进驻三域,其一,除追杀正道盟会高层外,不准肆意屠戮底层正道修士。” “其二,不准私自掳掠灵资财货。” “其三,不准私下行血祭、炼魂、采补等事,若有需求,需前往官方指定的场所。” “其四,仙凡有别,不可侵扰凡人……此项为重中之重,凡人……本君有大用。” 肃影真君说完,诸位魔道真君已是一片哗然,一位同为元婴后期的大真君怒道: “萧观影!你不要太过分!” “我看你是在蓬莱山待的太久,将那些正道的臭毛病都带过来了!” “不准血祭、不准炼魂、不准采补、甚至不准屠戮,再往后是不是连斗法夺宝也要报备于你了?” 那大真君捶胸顿足:“这样的魔道,哪里还有几分魔道的样子?” 肃影真君似乎早知殿中会呈现此时这般鼎沸之势,并不着急,反倒慢悠悠道: “祸殃前辈请稍安勿躁,本君定下这样的规矩,自然有本君的道理。” “既然你提到了萧氏,那今日便好好掰扯掰扯。” 肃影真君神色淡淡:“当年中州六道本为魔门道统,为何却改换门庭,入了正道?还不是当初天下道消魔长,魔道修士大多行事偏激至极,已有了丧心病狂之相……这才将当初的不够丧心病狂的六道逼到了正道中去。” “这才有当年萧天君一人慑服六大魔君的传说,成就了先祖偌大的威名!” “至于当年的六大魔君究竟出了几分力气?嘿嘿,那就不得而知了。” 肃影真君道:“在【晏海】、【合天】、【云川】三域的魔道修士并无正道的繁琐规矩约束,野外、秘境的杀人夺宝并不禁绝、坊市仙城内的赌坊、炉鼎院等销金窟也一应俱全,只是有了个行事的底线,还算不上随心所欲?” “难道偏要你杀我我杀你,走在坊市仙城中的缔结修士都要人人自危,才遂了各位的意?” “况且只是这三域定下这样一番调子,天南域仍是一如往常,若不服管束,诸位的后辈子弟满可以继续在天南域做那等逍遥魔修,骑在低阶魔修头上作威作福……” “让不堪魔修侵扰,又不想遵守正道规矩的修士迁移过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岂不是两全其美?” 肃影真君目光幽邃,后脑那圈淡淡的光晕却呈现出了金紫之色,将他的气质凸显的更为玄奥难明: “说到底,修士修仙无非是求道途远大、长生逍遥,无论正道、魔道皆有可取之处,为何不可尽取两方精华,去其糟粕,日日将这等力气用在正魔之辨、正魔之争上,如何能够修真而仙?” 那名为【祸殃】的大真君阴恻恻道:“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推行你萧观影的【中道】……也不知你给几位大人灌了甚么迷魂汤,由得你这般胡闹。” “我只怕长此以往,魔道不似魔道,反倒是被某些沽名钓誉之徒摘了桃子!” 岂见肃影真君幽幽道:“可若是真的神而明之,登临化神……” “大人们难道真的还在乎甚么正道魔道么?” ———— 天南域魔道的动作极快,几乎是在剑阁覆灭后的不到一个月,便有数位元婴后期大真君穿梭太虚,降临现世,以雷霆之势打退了【晏海】、【合天】、【云川】三域坐镇的元婴修士。 至于金丹、筑基境界的正道盟会修士,更是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 肃影真君几乎兵不血刃拿下了正道三域。 ———— 云川域,逍遥仙城附近。 “都给我好好搜一搜……” “务必抓住逍遥盟余孽!” 一队魔道修士驾驭着遁光掠过一处野外,神念四处探测,似在寻找什么: “找到没有?” “没有……” “再找找……” 其中一位筑基魔修手中擎着一副阵盘,散发点点灵光,似有探测之能,他一边查找各处,一边随口问道: “队长,咱们这【寻踪盘】不过筑基层次,最多也就能找到筑基修士,金丹真人定然有法子避过,哪怕寻到了哪个筑基余孽,也不过小鱼小虾罢了,有甚么用?” 一位筑基圆满的魔修呵斥道:“少说两句吧,我们若真是遇到了金丹真人,都不够人家一口气吹的,哪怕用上了金丹层次的寻踪宝物,上赶着给人家送菜么?” “金丹余孽,自有咱们的金丹真人负责搜寻。” “况且谁告诉你筑基修士就不值得搜寻了?”那队长笑呵呵道:“这群逍遥盟的漏网筑基修士中,还真有一条了不得的大鱼!” “哦?”那筑基魔修来了精神:“是哪一条大鱼?” 队长嘿嘿一笑:“逍遥盟副盟,【元曦仙子】赵元曦!” 第446章 玉符化门 “此人虽只是筑基修为,可却在逍遥盟身居高位,尤其擅长庶务,除却盟主【宇文宵金】之外,便是这位副盟权势最盛了。” “况且……”队长话锋一转:“这位【元曦仙子】还有另一重身份,却是如今中州声名鹊起的金丹天骄【玄镜道人】的亲外甥孙女。” “那位在【蓬莱一会】上大放异彩的玄镜道人?” 队伍中有人讶然道:“传闻此人根基之厚,神通之广……几乎可以比肩二观的两位当代道子,我只道是哪位大人物留下的贵裔,想不到竟然是云川域这样的小地方出身?” “微末之中亦有英雄啊……”队长感慨道:“行了,别扯蛋了,赶紧搜寻起来,如今【宇文宝鼎】重伤逃遁,自有我方真君追缉;金丹层次,宇文宵金、泊雷道姑、万灵均三位金丹修士也有金丹真人操心。” “我等筑基小队,只需专心搜寻【赵元曦】、【宇文云丹】等人即可……” 说罢,几人驾起遁光,离开了此地。 就在魔修离开的一刻钟后,下方山谷中的灌木丛中光线微微扭曲,一名身着冰蓝色法袍、头戴冰晶簪花的美貌女修显出身形。 正是赵元曦。 此时的赵元曦面若金纸、气息散乱,显然状态并不算好,她望向几名魔修离去的方向,神色冰冷,紧紧抿着嘴唇。 匿息秘法也须消耗法力,赵元曦如今甚至维持不住匿息,淡淡的灵压散发而出,竟连这灵压都有些断断续续了! 这些年她精研【神朝青云妙法】,又在逍遥盟内身居高位,一身修为境界早已打磨得圆融无瑕,已臻至筑基圆满之境,若非手头还有几门荆雨留下的结丹秘法未曾练至大成阶段,此时她早已着手准备结丹了! 可现如今云川域尽数沦陷,逍遥盟覆灭竟在旦夕之间,失去了权势位份的加持,此时的赵元曦竟然差点连筑基修为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还好有舅公留下的隐匿手段,寻常筑基魔修发现不了我的踪迹。” 赵元曦沉沉想道:“但若是遇上了金丹魔修,只怕便瞒不住了……” “舅公此时应当还在那【玄元羽化天】中罢?” 赵元曦微微有些后悔:“或许当年应当听舅公的话,随他一起前往【中州域】……如今或许便是另一番局面了。” 不过这等念头仅在赵元曦脑中闪过一瞬,便尽数抛去了,此时却不是后悔的时候,她深知此地不宜久留,若是魔修全盘接手此地,她将再无机会逃出生天。 “咳……如今境界大跌,法力不济……若遇上了魔修,总不能坐以待毙才是。” 赵元曦在储物袋中左翻右翻,翻出三枚宝光隐隐的符箓来。 “金丹符宝……此时我勉强能够催动,但不说有次数限制,以我如今的修为催动一次,只怕遭到的反噬足以将我重伤。” 赵元曦摇了摇头,又拿出一件宝物来。 这宝物是一枚绘有虎兽刻纹的长条状玉符,玉符的背面刻有【祥兽礼祭】、【九州定鼎】几个大字。 正是【礼制云兽玉符】。 赵元曦盯着这玉符,眼中闪过一丝感怀之色。 此符乃是荆雨进入【琅火福地】中时,经受考验所得的宝物,若是渡入法力,咳可召唤出一只筑基初期的云兽对敌。 出了那福地后,以荆雨的战力自然是用不上了,便将此宝物随手赠给了赵元曦防身。 后来正魔之战爆发,荆雨远走红尘海,赵元曦多赖此宝斗法。 后来舅公回归,她也成了逍遥盟高层,多年没有斗法的机会,便将此宝放于储物袋中吃灰。 如今竟又翻了出来,用在此时倒是合适。 多年未曾碰过玉符,赵元曦只恐生疏,渡入了一丝【神朝青云妙法】所修习的法力,将这玉符激活。 嗡—— 这印有虎兽刻纹的玉符瞬间亮起,竟然不受赵元曦控制地脱手飞出! 下一刻,那玉符瞬间爆散开来,化为一道花纹繁复、玄妙难明的白玉拱门,“轰”的一声落在了目瞪口呆的赵元曦面前。 那白玉拱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道缝隙,其内幽幽暗暗,看不真切。 这白玉拱门落下的动静实在太大,竟让周围泛起一阵强大的灵气风暴,只一瞬间,天南魔修随机布下的几个零零散散的警戒节点立时便被激发。 “那边有动静!” 远处几道遁光飞来,赵元曦神色大变,天人交战了一番后,望着眼前不知通往何处的拱门,咬了咬牙,直接冲了进去。 轰! 待到赵元曦进入,那白玉门迅速关闭,最终消失无踪,竟连一丝痕迹也未曾留下…… ———— 【长生历740年】 玄元羽化天小世界,大骊国都 这一日骊都上空灵云汇聚,在灵云下方的中心处,是大骊如今最为热闹的【玄镜馆】。 在【玄镜馆】中的一处闭关室前,两名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正聚精会神地望着上空不断汇聚的灵云。 其中一人身裹黑色貂裘,身长九尺,浓眉阔面,哪怕衣饰华贵,也掩盖不住其北漠独有的冷厉气息。 另一人论及相貌却远不如貂裘男子,身形单薄消瘦,可站在那人一旁,却半点气势不输,甚至隐隐有了几分大道至简、返璞归真的味道。 两人正是镇北侯赵苍,与大骊国师陈安平。 距离大骊灵气复苏已经过去近乎十年,两人现今俱是成功筑基,一身筑基灵压凝而不散,似乎根基颇为稳固,并不似速成的松散根基。 “侯爷,你说鹧鸪师妹能成么?”陈安平望着天上越聚越厚的灵云,拢着袖子,悠然道。 “鹧鸪儿虽然灵根资质不算顶尖,可毕竟是第一批玄镜门徒,还受过教习亲自指点,根基打得很牢靠,虽比不得国师这等天赋异禀的天骄之辈,但想来筑就仙基应是有把握的。” 赵苍忽然担忧道:“不过筑基总有失败的机率,如今距离盛世结束不远了,若这次失败,待到灵气枯竭,鹧鸪儿只怕再无机会……” 第447章 七十二门徒 “希望她能成吧,只要筑就仙基,哪怕灵气枯竭,至少增加的寿命不会消失,仍有三百年逍遥。” 陈安平叹息道:“可惜咱们这个小世界并非【现世】,也就止步于筑基,无望金丹了……” 陈安平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遗憾,似乎对此耿耿于怀。 他们二人如今是大骊的绝对的最高层次,获知了很多秘辛,自然知晓了荆雨实际上是来自天外历练的【天命人】,也知晓了他们所在的【大骊】不过是一个用来【试炼】的小世界。 赵苍对此倒是看得很开:“本侯资质不如国师你,能得三百年逍遥已是心满意足,再说了,哪怕教习所在的现世中,不仍有大批大批无法踏入仙途的凡人?对比他们,我们这些在小世界中筑就仙基的修士已经很幸运了。” 陈安平扫了赵苍一眼:“你倒是好心性……” 此时天空中的灵云渐渐转为青玉之色,两人见状神色一喜:“凝元化玉,仙基玉液!鹧鸪儿差不多成了!” “好,又是一个筑基修士。” 一道带着喜意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耳畔响起,他们同时转头望去,却是身着灰袍的荆雨满面喜色,走了过来。 “弟子赵苍(陈安平)拜见教习!”两人神色一凛,尽皆下拜。 “免了。”荆雨摆了摆手。 他这些年在大骊广收门生,传播道统,原本足以作所有玄镜门徒的师尊,可他不想太过沾染这些师徒因果,连记名弟子都没有收,也不许陈安平等人称呼其为【师尊】,而是一直称呼为【教习】,以减弱彼此的因果联系。 过了不久,天空中灵云渐渐消弭,闭关室的大门被轻轻推开,走出一位身形瘦小的年轻女子。 “鹧鸪儿,恭喜你筑就仙基,成为筑基修士了!”荆雨含笑点头。 刚刚突破的王鹧鸪神色激动,见了荆雨,“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对着荆雨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流泪道: “鹧鸪儿出身平平,不过一鸡鸣狗盗之辈,幸得教习点拨,得入仙途,如今筑就仙基,粉身碎骨难报仙恩!” 荆雨仔细端详着王鹧鸪,心中渐渐有了评判:“十年终究太短,由不得细细打熬修为、磨练根基,仙基品质一般,难成大器。” 随后转头看向陈安平,暗暗叹了口气:“这陈安平可惜了……不仅灵气复苏的第七年便成功筑基,根基还无比厚实,几乎可以比肩现世天骄。” “若是让他到现世中去,今后的成就未必低过了三阁六道的真传……” “哪怕是呆在大骊,若能持续得到灵气供应,一个上品金丹还是把稳的。” 筑基时天道所赠的【仙基玉液】本质上是一种灵机的变种,并无天地法则的参与,因而在小世界中筑基与现世没甚么区别。 可小世界中可没有【天道紫气】,哪怕再如何惊才绝艳,上限也不过【丹成上品】而已。 当然,小世界天骄还有一条路,便是【无瑕金丹】。 但想要丹成无瑕,单纯的天资已经无用了,若无特殊的成丹法,以及通天的背景,逆天的气运,几乎也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这十年间荆雨自然也没有落下自己的修行,但十年时间还是太短,哪怕此地灵机之浓郁甚至还要远超现世的化神道场,可荆雨仍然不过堪堪修行到了筑基后期的地步而已,距离结丹仍然遥遥无期。 倒是由于大骊此界的炼体宝药并不缺乏,这些年荆雨竟然将【苦渡经】练到【异府二层】圆满的地步,距离突破【异府三层】只差了一个契机。 此时一道遁光落在小院中,却是大骊太祖赵骊来了。 “玄镜前辈,如今十年之期快要到了,赵某已经按着您的吩咐,将天下行走各处的筑基境【玄镜门徒】尽皆召回,如今正在【玄镜馆】中的【讲道台】上恭候前辈大驾。” “好。” 荆雨转头向陈安平等三人言道:“你们随我一起来。” 几人化作遁光,【讲道台】瞬息而至。 此时这石台下密密麻麻坐了数十位形貌各异、气息不同的筑基修士,而在石台的两侧,则坐着几位瞧着气息腐朽的老者。 荆雨落到了石台上,却见台下的筑基修士尽皆拜伏下来,轰然道: “拜见教习!” 石台两侧的老修士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冲着荆雨拱了拱手。 这几位老修士是上个【盛世】中留存下来的筑基修士,如今普遍已经两百五十岁往上,甚至有两百七八十岁的存在,几乎没几年好活,与石台下生机勃勃的筑基修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陈安平、赵苍、王鹧鸪三人也陆续入座,待到王鹧鸪坐到了最末的位置,石台下本次【盛世】晋升筑基的【玄镜门徒】不多不少,竟然正好是七十二位。 望着台下的七十二位筑基修士,荆雨神色感慨: “可惜十年时间还是太短,哪怕灵机浓郁,又有各种道统传承、丹药供应,也不过堪堪成就了七十二人筑基而已……” “诸位。” 荆雨环视一周,缓缓开口道:“十年【盛世】即将结束,灵气枯竭已经并不遥远,你们的法力会渐渐枯竭,直至涓滴不剩。” “但筑基境界带来的寿命并不会削减,你们这几十人中,一半以上都是止境宗师,在此界自保有余,哪怕未入止境,有我传授的高明炼体术,再耗费个数十年,也差不多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玄镜……是时候离开此地了。” 陈安平忽然神色激动道:“教习,小世界中真不可得长生么?” 荆雨微微一怔:“或许有一日,此地灵气不再枯竭,或有那么一丝渺茫的长生之机……但这便不是我能解决的了。” 荆雨隐隐间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召唤,他知晓自己可能立刻便要离开此界,叹了口气,言道:“诸位……有缘再见了。” 讲道台下的众筑基修士均神色不舍,齐齐道: “教习……” 讲道台上方忽然天光大放,一道刺目的强光打落下来,笼罩在荆雨身周。 待到天光渐渐熄灭,讲道台上早已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荆雨的身影? 第448章 三枚玉盒,仙品化婴 云海之上,浮空岛中心湖水平静,倏忽之间不住翻腾,一道灰袍身影自湖水中窜了出来,落在湖心亭上。 荆雨振了振身上的水渍,忽然感觉到一丝冥冥之中的约束就此消失,体内修为境界开始不断攀升。 “压制修为的天道规则消失了!” 感受着修为恢复到了金丹中期,荆雨忽地福至心灵,只觉得耳边似乎幻听到了“咔嚓”一声,金丹中期的瓶颈就此突破,终于到了金丹后期的境界。 可这些年辛苦修行得来的修为并未停止反馈,反倒是继续助其攀升法力,几乎一瞬间的工夫,他的法力功行瞬间便积攒到了金丹后期的后半段,距离金丹圆满竟已不算太远了。 “修为进境如此之快,本应根基不稳才是,可如今的我不仅法力雄厚,偏偏根基无比扎实,法力沉凝如汞……” 荆雨心中暗暗道:“是了,原来这种压制修为的天道规则恰恰便是一种打磨梳理法力功行的办法,怪不得【羽化真仙】会说在这其中修行十年也是一种了不得的机缘……” “这样看来,这【玄元羽化天】最适合的其实是金丹中期或初入金丹后期的修士,中州修士以【蓬莱一会】这等斗法大会决定名额,逼得各派天骄往往要在金丹圆满耽搁几十年的工夫,进了这小世界中反倒是得不到这一层好处了。” 至于【苦渡经】受天道压制不深,得到的反馈反而不多,如今仍是异府中期圆满的境界,并未突破异府后期。 这十年间,荆雨无论是练气还是炼体修为都往前跨了一大步,自然心情极好,左看右看,纳闷道: “我奖励呢?” 他这想法刚刚浮现出来,湖心亭的石桌上便突兀显现出了三枚玉盒。 “这就是我的奖励?” 荆雨刚想伸手去拿,眼睛的余光却瞥见一旁多了一位身披羽衣、面带笑意的灰发道人。 “见过前辈!” 虽然羽化真仙已死,眼前不过是其一丝神念烙印所化的形体,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荆雨还是极为尊重地躬身一礼:“十年修行,晚辈获益匪浅。” 羽化真仙上下打量着荆雨,含笑点头:“你这后辈倒是聪明,堪破了本仙考验的关窍,短短十年时间,广布道统,传道授业……足足造就了七十二位筑基羽士、三千余位练气羽士。” “甚得我心。” “寻常修士进了小世界中,往往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处处提防土着,生怕被害了性命……以至于对待仙道传承道统便敝帚自珍,吝啬得很。” “只知攫取利益,却不知回馈。” 羽化真仙淡淡道:“更有过分的,干脆将这方小世界当作了自家历练的游乐之地,动辄对本地土着喊打喊杀……于本仙理念完全不合。” “这些人,我给的奖励便极差,甚至拿些练气修士都不屑一顾的物事打发羞辱……便是此理了。” “除了两万年前一位名为【萧不疑】的小家伙可与你的功绩相比,其余人等尽皆比不上你!” 荆雨恍然大悟:“怪不得历届天骄曾有人只拿到过【益气丹】或是下品法器这等奖励,原来是不合羽化真仙心意……” 但他忽地又有个疑问,不禁问了出来: “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前辈布下【玄元羽化天】,福泽下界诸修,明摆着是一位乐善好施、喜爱提携后辈的仙人,为何着数万年以来唯有我与萧天君两人参透了其中的关窍?” 羽化真仙笑了笑:“萧不疑那小家伙聪明的紧,自己悟出了其中的道理,且不多说,至于你……” “数万年以来,你是我第一个见面的修士。” 羽化真仙淡淡道:“一般进入【玄元羽化天】的修士,本仙直接就将其扔到了小世界中,连半点提示也无,全凭他们自己参悟。” “而你是历届进入此洞天中根脚最为不俗的一位修士,本仙自然有些好奇,难免另眼相待。” 荆雨一愣,原来是这么回事? “好了,且看看你的奖励罢。” 羽化真仙一拂袖,石桌上的三枚玉盒一字排开,悬浮在荆雨面前,他言道:“这三枚玉盒中的宝物,从左到右,价值依次递增。” 荆雨面色犹豫,啥意思?要我三选一?那我肯定选价值最高的啊! 羽化真仙摇头一笑:“这三枚玉盒都是送予你的奖励,放宽了心。” “你可以依次看看。” 荆雨松了口气,拿起最左侧的玉盒,打开一看,其中静静躺着三枚玉简。 “功法传承?” 荆雨提起些兴趣,拿出了第一枚玉简,神念探入其中,面色讶然: “丹方?” 第一枚玉简中中记载的,竟是一种名为【仙品化婴丹】的灵丹炼制方法! 这【仙品化婴丹】一听名字,便知是修士凝结元婴时所用的辅助丹药,与仙洲界如今主流的【化婴丹】有极大差别。 其一,仙洲界如今的【化婴丹】,哪怕是最高级别的【超品化婴丹】,也只有增加凝婴概率一条作用,而这种【仙品化婴丹】则还有提升元婴品相,增加开窍概率的妙用。 其二,普通化婴丹需要元婴丹师方可炼制,这本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从筑就仙基开始的【筑基丹】便是这般,增加筑基概率的【筑基丹】须筑基修士炼制,增加结丹概率的【凝晶丹】要求则提升到了金丹修士,以此类推。 低阶修士突破所需的丹药需要高一阶的修士炼制,这本是修仙界的铁律,虽然因此导致修仙界上升通道不畅,低阶修士突破的命门被牢牢把握在高阶修士的手中,但也无人对此提出质疑,因为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因为【化婴丹】的炼制难度实在太高,对丹师本身的神念强度、法力操控等等都有极为严苛的要求,金丹炼丹师根本无法达到,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 可【仙品化婴丹】却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这种【天经地义】。 因它的炼制难度极低,竟然在金丹期便可以着手炼制! 第449章 化婴丹与破虚丹 荆雨对这【仙品化婴丹】的创造者佩服不已,他很快便在丹方的最后看到了丹方创造者的自述,知晓了此人的身份。 【元丹道君】! “此丹方居然是一位道君所创!” 荆雨看到后面,便知此丹背后一桩趣事。 原来这位【元丹道君】未曾成道前,不过仙界一无名散修,修仙资质平平,也无背景靠山,唯有【炼丹】一道有极强的天赋,因而虽是散修,倒也过得滋润。 可他微末时苦于没有厉害传承,虽炼丹天赋绝佳,可仍然无法突破旧有的藩篱,练气圆满时只得托了相熟的前辈求到了一枚【筑基丹】,筑就仙基。 到了筑基圆满时,又求爷爷告奶奶,求来了一枚【凝晶丹】,有惊无险结了丹。 就这般一路修行过来,虽然靠着越发高明的炼丹术,这位【元丹道君】身家富裕,使使劲总能寻到突破丹药,可他见过太多散修至死都没有求到一粒突破所用的灵丹,最终郁郁而终、身死道消。 于是他心中不忿,在成就真仙之境后,转过头来精研低阶丹道,竟让他接连创出了【仙品筑基丹】、【仙品凝晶丹】、【仙品化婴丹】等诸多丹方。 这些丹方所炼的灵丹唯一的特点便是最大限度降低了炼制的难度,使得低阶丹师不必再去求人,自己便可独立炼制出本境界突破所用的丹药。 至于丹方炼出的丹药品质,则非常一般,要略弱于仙界主流的突破丹药。 而这种【仙品化婴丹】之所以能对仙洲界的【化婴丹】形成品质碾压之势,则无非是下界丹道传承太差,炼制出的丹药品质远逊于上界的平均水平罢了…… 后来【元丹道君】竟然凭借着这一众丹方所蕴含的天地法则成功证位金仙,凝聚不朽金性,自此打破了寿命之限,逍遥世间。 并且成功在那一纪元修成道君,跟着一位交好的道尊安然无恙地渡过了几个纪元…… “这位【元丹道君】真是功德无量。”荆雨暗暗赞了一声。 【仙品化婴丹】毕竟是仙界的丹方,其中所需的各种主药、辅药……虽然丹方中都配了图,也介绍了大致功效,但几乎没几样是下界有的,荆雨看到此处也微微有些失望,若是连炼丹的药材都凑不齐,那这丹药压根就无从炼起了。 至于改动道君所创的丹方?荆雨自问还没有这份能耐。 “难道这三枚玉简都是丹方不成?不知下一枚玉简是什么……” 荆雨拿起了第二枚玉简,神念探入,片刻后,神色渐渐转为惊愕:“娘的……” 这第二枚玉简果然也是丹方,其中记载着一种在荆雨看来作用几乎不可思议的灵丹炼制方法—— 【破虚丹】! 顾名思义,此丹具有破开太虚,遁行其中的妙用! 只要将此丹含入口中,直接咬碎,修士的肉身法躯便可暂时性地成为能够穿梭太虚的【破虚之体】。 “这,这……” 荆雨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咬碎,他几乎可以想见,若是这丹方流出,很可能会改变整个修仙界的底层逻辑! 须知为何修士一成元婴,证位真君,便有了操弄天下、搅动风云的资格,成了可以上桌的棋手? 不仅仅是元婴后带来的强大战力,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元婴修士有穿梭太虚之能! 有了穿梭太虚的能力,元婴修士机动性大增,无论追杀、逃遁能力都是一等一的,金丹修士哪怕在战力上能与元婴修士媲美,可若是对方直接遁入太虚,哪怕杀伐之力再强的金丹修士也只能留在现世中干瞪眼。 可若是金丹修士也能够掌握穿梭太虚的能力,虽然战力上无法对元婴修士造成威胁,但若是与元婴修士起了冲突,至少有了逃跑的希望。 这便相当于让金丹修士有了与元婴真君叫板的资格! 最重要的,则是这【破虚丹】的成本极低…… 据丹方上所言,炼制【破虚丹】所需的药材价值,几乎与一枚【凝晶丹】等同。 而如今仙洲界唯一能够与【破虚丹】对标、让元婴期以下修士暂时性拥有穿梭太虚能力的,唯有【大挪移符】。 但【大挪移符】的制作成本实在太高,须一位元婴符师放弃修行,专心致志以本命元气蕴养五至六年左右,才能成就一道符箓。 哪怕元婴修士寿两千年,拿出五年时间制作一枚符箓,还是太过奢侈了。 因而【大挪移符】一直是有价无市,不是买不买得起的问题,而是压根就买不到! 但若是一定要锚定一个价格,【大挪移符】差不多能换到十枚普通的【化婴丹】。 而【化婴丹】的价格又是【凝晶丹】的数十倍。 也就是说,【破虚丹】的制作成本,可以近似理解为【大挪移符】的数百分之一! “这样低廉的价格,哪怕是金丹道统,都能在府库中囤上十来枚了!” 荆雨往下细瞧,果然这【破虚丹】丹方亦是【元丹道君】所创。 起因仍是【元丹道君】不忿元婴之下的修士无法遁行太虚,便创出此丹来,就是要低阶修士往后见了元婴真君,也能挺胸抬头! 只是【破虚丹】如同【仙品化婴丹】一般,皆是用上了许多下界不曾有的药材方可炼制,如今荆雨空有丹方,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神色无奈,摊了摊手:“前辈,这两张丹方好则好矣,但晚辈所处的小界并无原材料,也炼不出来啊……” “您若是有这两张丹方所需的灵草灵药,不妨也送晚辈一些……” 羽化真仙抬了抬眼,淡淡道:“不是还有第三枚玉简?你就不能看完了再说?” 荆雨闻言精神一振,拿起第三枚玉简,将其贴在额头,闭上眼睛。 片刻后睁开双眼,脸上带了些喜色: “竟有这等妙法……” 第三枚玉简中倒是并非如同前两枚一般,写就着丹方,而是记载了一门可以将相似灵药的药性有限度提炼转变的炼药之法—— 【物变法】。 第450章 小炼妖壶,龙骨舍利 这【物变法】是一种炼药秘法,能够一定程度改变灵草灵药的药性,但必须两者原本就药性相似,譬如【玄雷花】和【紫电花】,同为雷属灵药,甚至也在同一种灵植科属中,这才能有限度互相转变药性,且并不能保证百分百契合。 若是类似【冰蓝草】与【火弧叶】这等物性对立的灵草,这【物变法】便无用武之地了。 若是荆雨习得了这种炼药秘法,他完全可以照着丹方中所描绘的辅药特性,在仙洲界找到原版灵药的替代品。 并且这道【物变法】甚至还不局限于灵植,而是涉及到根本的物性之变,习练到高深处,甚至能够完成【点石成金】这样的创举! 须知这可不是凡俗民间行骗的骗子摆弄的障眼戏法,相反,【点石成金】实际上在修仙界也算得上一种极为了不得的手段,须到了能够初步接触天地法则之后才有机会掌握,几乎是化神修士之上才有的手段。 而按照此玉简中的描述,若荆雨按部就班修行这道秘法,或许元婴期时就能掌握物变之道的奥妙,这对他往后化神时掌控法则都有极大的益处。 不用想,这道【物变法】同样是【元丹道君】所创。 “前辈,这太贵重了……” 荆雨眨了眨眼睛,按着羽化真仙之前所言,这三枚玉盒自左而右,价值依次递增,最左边的盒子里都是这样贵重的物事,另外两个盒子内又装着什么东西? 他拿起了第二枚玉盒,打开后,发现其内放着一枚成人拇指大小的袖珍小壶。 羽化真仙开口道: “此为【小炼妖壶】,是上界炼器师仿照先天灵宝【炼妖壶】所打造的仿制品,有炼化妖兽,收纳己用之妙,几乎是妖兽之属天生的克星。” “听着有点像是强化版的【灵兽袋】?”荆雨疑惑道。 羽化真仙不满道:“这可不是【灵兽袋】可比的,【小炼妖壶】其内乾坤之广,可以容纳一万零八百尊妖兽。” “且【小炼妖壶】中的妖兽会将真灵附着在壶中世界中,生死皆操控于炼妖壶主之手。” “你须明白,寻常的御兽之道所能契约的灵兽是有限的,毕竟若是识海内容纳太多妖兽的一点真灵,对自身的神魂也是极大的负担,而【小炼妖壶】则没有这个弊端,你只要炼化了此宝,自然可以收纳一万八百尊灵兽驱使,不必担忧神魂负担的问题。” 荆雨听着眼热,连忙渡入法力,准备炼化此宝。 可试了许多次,自家的法力渡入其中,宛若泥牛入海,竟掀不起一丝波澜,更不要提种下法力烙印了。 “前辈,这宝物怎得炼化不了?”荆雨问道:“不会有什么专门的炼宝诀罢?” “废话!” 羽化真仙翻了个白眼:“此物可是【古灵器】,你区区一个金丹小修自然炼化不了了!” “古灵器?” 见荆雨一脸不明所以,羽化真仙干脆耐心解释道:“下界修士多使法宝,还不涉及到天地法则的运用,到了【灵器】这一阶,器物便有了些许法则之妙。” “一般而言,灵器分为【下品灵器】、【中品灵器】、【上品灵器】以及【古灵器】四阶。” “其中【下品灵器】是化神修士的标配,【中品灵器】则多为洞天境修士常用的等阶。” “至于【上品灵器】?那是大乘期修士才用得起的。” “而传说中的【古灵器】……乃是【上品灵器】中极好的品相,方有可能诞生一丝灵智,缓缓吐纳修行,增长威能,因而年份越久,威能越强,这才有【古灵器】之称。” “这可是仙人之后才普及开来的灵器等阶……” “位格这么高?”荆雨愣愣道。 “自然。” 羽化真仙笑呵呵道:“因为灵器涉及到天地法则的运用,这【小炼妖壶】本仙估摸着……等你化神之后或许才能初步炼化,发挥一小部分的威能。” 荆雨闻言哭笑不得道:“前辈,你发给我一个起步化神期才用得上的宝物有什么用?这不是遥遥无期么?” 羽化真仙脸色一板:“你若是不想要,可以将它还给我。” 荆雨将这小炼妖壶收了起来,讪讪笑道:“罢了,罢了,早晚都能用得上……” 此时荆雨暗暗道:“按着羽化真仙所言,这第三个玉盒中的宝物应是价值最高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比古灵器还要贵重?” 他拿起第三枚玉盒,放在手中,手心微微一沉。 “好重!”荆雨讶然。 如今他的肉身法躯何止龙象之力?连他都觉得微微吃力,可见玉盒中的宝物究竟沉重到了何等地步。 打开玉盒,内里却唯有一枚表面呈现灰白之色、黯淡无光的珠子。 这珠子瞧着普通,外壳更是坑坑洼洼,摸在手中极为粗糙,实在看不出是什么宝物。 “这是?” 羽化真仙神色平静,言道:“此为……【龙骨舍利】,世间真龙坐化后,肉身法躯精华汇聚,一条真龙仅能留下一枚。” “这东西可是炼体士的无上宝药,但增益炼体修为只是它诸多妙用中最为不值一提的好处……你试着炼化一番便知了。” 【龙骨舍利】! 荆雨神色一凛,他虽然从未听说过此物,可羽化真仙这般言之凿凿,显然是极为珍贵的物事,既然真仙说可以炼化,他也就不客气了,直接一口将这【龙骨舍利】吞入腹中。 灰蒙蒙的苦渡玄光席卷而来,荆雨体内的这枚小小的舍利子开始 不住转动,释放出一股极为精纯的炼体精华,浸润着荆雨的苦渡宝体。 轰! 几乎毫不吃力,在荆雨着手炼化龙骨舍利的下一刻,异府中期的瓶颈便应声而破,直接进入了异府后期! 而紧接着,荆雨冥冥中忽然听到了一声极为嘹亮的龙吼声,他的身上忽然开始散发出一种意味难明的高贵气息,这气息竟连一旁的羽化真仙都感到了微微异样: “原来炼化【龙骨舍利】后能够散发【龙威】的传闻是真的……” 第451章 小世界真容 而此时荆雨却无暇顾及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龙威,当他开始着手炼化龙骨舍利后,自己的心神便与整个舍利连通了起来,神念足以穿过厚厚的外壳,来到了舍利内部。 在这舍利之中,荆雨的神念感受到了一条白龙翱翔于天际,它的身躯修长,线条流畅,长长的躯干被无数细密闪亮的白色鳞片所包裹,每一枚鳞片都在天光的照映之下熠熠闪光。 这白龙行止坐卧,纵跃腾飞,竟一刻也不得闲,举手投足之间,似有一种极为玄妙的意味荡漾其间,令荆雨一时间看得入了迷。 “这似乎是好几种武技?” 片刻后,白龙不再演示武技,反倒开始演练起了术法。 又过了许久,白龙竟盘成一团,体内开始蕴养一道道神通之光。 就在荆雨全力观察那条白龙之时,一双金灿灿的眼睛忽然出现在龙骨舍利内部的天穹上,在上下打量了一番荆雨神念所化的小人后,这才消失无踪。 荆雨毫无所觉。 过了半晌,荆雨收回神念,心中明悟:“这龙骨舍利中蕴含了一整套真龙传承……相比于这一套传承,龙骨舍利本身自带的那点儿炼体精华确实就算不得什么了。” 羽化真仙见荆雨睁开双眼,缓缓道:“【龙骨舍利】其中蕴含的炼体精华极为精纯厚重,且位格颇高,以你如今的炼体境界,需缓缓炼化,估摸着得有个几百上千年才能炼化完毕。” “且龙骨舍利中还带有一丝真龙血脉,可以融入肉身法躯之中,炼化舍利的修士,立时便能掌握【龙威】的运用之法。” “并且可以有限度运使龙属专属的神通术法……只是威能神妙自然会打个折扣,无法与真正的龙属相媲美。” 荆雨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前辈,晚辈炼化了龙骨舍利,此事若是被龙属妖兽发现,是否会犯了忌讳?” “这个你不必担心。” 羽化真仙淡淡道:“【龙骨舍利】可并非常见的龙鳞、龙血、龙肉等物,世上流通的【龙骨舍利】是有数的,每一枚都在【真龙始祖】那里登了名。” “若是通过见不得光的渠道获得的龙骨舍利,炼化者会被龙骨舍利中蕴含【真龙始祖】的残余气息直接灭杀。” “你能炼化舍利,却没有死,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舍利是通过合法渠道获得,你炼化的行为得到了【真龙始祖】的认可。” “第二种可能……是你的背景太大,【真龙始祖】也惹不起你。”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其实都是一样的……既然【真龙始祖】都不追究了,那天下龙属便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多谢前辈赐宝!”荆雨拱了拱手,喜滋滋道。 “对了,前辈,晚辈还有两个疑问不得解,若是前辈方便,可否告知一二?若是不方便,那便算了。”荆雨又道。 羽化真仙摆了摆手:“本仙人都死了,还有甚么不可说的?你问罢!” 荆雨整理了一番思绪,询问道:“前辈,大骊小世界中平日里是绝灵之地,没有灵气滋润,按理说无论是增益练气还是炼体的天材地宝都不应该出现,为何就连寻常食物都是一味炼体宝药?” 羽化真仙并未答话,只是一挥袍袖,二人脚底的湖心亭基座陡然变得透明起来。 此时他们正高居于无尽高处的云海之上,荆雨向下望去,吃了一惊。 透过重重云层,他竟然看到一尊与传承记忆中别无二致的白龙趴伏在无尽虚空之中,气息全无,他凝神观瞧,勉强能看到白龙躯体上几乎微不可见的山川河流。 “这是……”荆雨隐隐间明白了什么。 羽化真仙言道:“那里便是你呆了十年的小世界……” “其实这尊小世界就是一具真龙法躯所化,那些谷物经过真龙血肉滋养,当然动辄便是炼体宝药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 荆雨躬身应道:“还有一事,传播道统,培养修士,是否就是这个小世界考验唯一的通解?晚辈觉得似乎还不够尽善尽美?” 羽化真仙此时的脸上带上了几分笑意,点了点头:“不错!你与萧不疑传播道统、教化土着自然是功德,可毕竟治标不治本,在本仙这里最多只能拿到第二档奖励。” 荆雨暗暗咋舌,自己得到的这三枚玉盒竟然还只是第二档的奖励?不知第一档的奖励为何物了…… 羽化真仙继续道:“若是能够彻底解决小世界中的灵气枯竭问题,让整个小世界进入灵盛时代,才算通过了本仙最难的考验……” “可惜……” 羽化真仙叹道:“本仙投放了数千座【玄元羽化天】散布下界,根据其它神念烙印的反馈,至今无人能够做到这一点……也不知未来有没有人能够做到。” “这未免也太难了……” 荆雨摇了摇头,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如何做到这一点,瞧着羽化真仙的样子,显然也是不准备告诉自己了,于是拱了拱手:“前辈,此间事了,晚辈何时能够出去?” 羽化真仙道:“不急,你是最先结束的,其余人等还有三五日方才会被我送出,你且在此修行几日,等到了时间,我将你与他们一同送出……以免显得你特殊。” 旋即化为片片羽毛,就此消失不见了。 荆雨见状,干脆盘膝坐了下来,开始继续炼化【龙骨舍利】内的炼体精华,以及参悟其中蕴含的【真龙传承】。 这【龙骨舍利】中蕴含的炼体精华极为磅礴,位格又颇高,荆雨哪怕有炼化万物的【苦渡玄光】在手,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将其炼化完毕的,虽说未必如同羽化真仙所说那般要上千年,但数百年的工夫应当省不得。 但持续不断的炼体精华供应,让荆雨肉身法躯的提升变得极快,原本步入异府后期后,想要再修到异府圆满的地步,只怕要三四百年,如今荆雨有自信在百年之内便令【异府境】圆满,冲击下一道炼体境界! 第452章 回归虚渊 三日后,居于湖心亭盘膝修行的荆雨忽然又散发出一道龙威气息,羽翅、竖眼、鳞甲三大异府齐开。 他的额头间渐渐出现两块凸起,化为一对淡金色的龙角,配合那一身半透明的鳞甲,仿佛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龙裔了! 这便是荆雨在参考了记忆中的【真龙传承】后,凝聚出的最后一道异府—— 【真龙角】! 龙角向来是祥瑞之征,荆雨凝聚的这道异府便有一定的祥瑞之妙,可以增益运气。 表现在斗法中便是可以略微降低对方术法神通成功发动的概率,略微增加自身术法神通的成功率。 此角还有积蓄血气精血的作用,荆雨由于命格带来的特殊体质,本身就血气浑厚,得了这一对真龙角,一身血气储备更是如渊如海,几乎可以随意挥霍消耗血气精血的秘术了。 待到荆雨缓缓收功,漫天的异象顿时消散一空,四大异府也随之隐藏不见,荆雨又恢复成了正常人族的模样,他轻轻吐了一口气,思忖道: “想不到在【玄元羽化天】中竟得了这样的机缘,原本对【苦渡经】的修行进度已经不抱期望,以为进阶下一层次至少是五六百年后的事情。” 如今看来,异府境再不过百年即可圆满,反倒是【问镜观命法】的后续功法还没有着落,自家的炼体境界只怕有可能先一步触及到元婴层次。 而【苦渡经】中记载,【异府境】之后,对标练气元婴的下一个炼体境界,名为—— 【金身境】。 同样分为三层,对应元婴初、中、后期,修至深处,可将【苦渡宝体】炼至金身不朽、见神不坏的传说境界。 据【苦渡经】中描述,若是将肉身法躯修行至金身不朽的层次,哪怕修炼者意外身死,其肉身法躯都能亿万年不朽不坏,宛如生前一般,可谓是炼尸的绝佳材料……可见位格之高了。 荆雨抽了抽嘴角,盯着这一句批注有些无语,对于【万寿道君】的恶趣味感到哭笑不得。 就当他在思忖后续修行计划时,一道空间之力将他包裹起来,荆雨意识到,自己是要被送出洞天了! 下一刻,天旋地转,自己出现在了【虚渊】中的崖壁溶洞之内,那名元婴后期的鬼修【阴谪真君】正上下打量着他。 “阴谪前辈,我是第一个出来的?”荆雨目光坦然,笑呵呵地拱手说道。 他当然知晓阴谪真君有些探究审视的意味,但他丝毫不怵,自己在【玄元羽化天】中得到的宝物位格太高,不说那三枚记载着丹方和秘术的玉简,便是【小炼妖壶】与【龙骨舍利】,哪怕放在阴谪真君,甚至化神天君的面前,他们也根本看不出丝毫端倪。 毕竟神物自晦,高位格的宝物都有些自带的隐匿效果,若是宝物只是化神层次,兴许还有识货的,但层次太高,反而认不出来了。 阴谪真君打量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东西来,闻言只是淡淡道:“你的确是第一个,在其中收获如何?可有鬼修用得上的宝物?若有,可卖与老夫,价格上不会让你吃亏。” “的确收获颇丰,但并无鬼修所用之物。”荆雨笑道:“其实相比于宝物机缘,反倒是修为境界增益最多,得了大好处……” 阴谪真君点了点头:“十年前你进入时还是金丹中期,如今却金丹后期了,且修为稳固,的确省却了数十年苦功。” 至于炼体修为,只要荆雨不全力催动肉身法躯,哪怕是化神天君也看不出他的具体境界。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溶洞中陆陆续续又落下几人,分别是徐白薇、玄微子、静虚道人,他们三人尽皆神光内敛,各个都达到了金丹圆满的境界,几乎返回宗门后便可着手结婴,显然也在【玄元羽化天】中得了极大的好处。 最后一个落下的却是【剑阁】楚静生,这位光头剑修脸上喜色最为浓郁,几乎遮掩不住,荆雨打趣问道: “楚道友,你这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了,这是在洞天内得了什么机缘?” 楚静生嘿嘿一笑:“秘密……总之收益颇丰便是!” 这五位天骄盘膝坐在溶洞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但几乎都极有默契的绝口不提自己在洞天内得了什么机缘,仿佛将此事忘记了一般。 又过了好一会儿,许是阴谪真君传了讯,附近太虚一阵扰动,显现出了三名元婴修士。 【棋真君】杨定风、【书真君】萧北岳二人分立两侧,为首的则是【中岳真君】齐立言,此时三人尽皆面无表情,似乎各个都满腹心事。 “拜见三位真君!” 五名天骄齐齐躬身行礼,随后抬起头来的楚静生却摸了摸光滑的后脑勺,微微疑虑: “此地距离【剑阁】并不甚远,怎不见阁主亲自来接?” 荆雨也察觉出一丝异样:“不是说剑阁也会派人来?怎得三位都是【松风阁】的真君……” 齐立言语调稳定,先是对阴谪真君微微点头:“前辈辛苦了,齐某携两位同门前来接人。” 阴谪真君发出一阵意味难明的闷笑声,淡淡道:“中州三阁同气连枝,如今此地剩下的可能是唯一的一根独苗了,还望道友妥善安置才是。” “请前辈放心,我蓬莱正道……不会亏待。”齐立言沉声道。 旋即继续言道:“定风,你带着白薇与楚静生先回松风阁,我送两位道子回去。” “北岳,麻烦你跑一趟【玄策门】,将玄镜安全送回山门。” “慢着……” 楚静生微微一愣:“可是阁主有事?为何要到松风阁去……” 齐立言平静道:“此事有些复杂,到了地方再与你细说。” 言毕,也不由分说,抓起玄微子与静虚道人两人,直接遁入太虚之中。 杨定风猛地咳嗽了几下,脸上浮现出嘲弄神色,抓住了徐白薇与楚静生的肩膀:“走了。” 萧北岳此时也走到荆雨面前,温声道:“玄镜,还是老样子……” 随即抓住荆雨,顿时消失不见。 第453章 十年纪要 太虚震动,一刻钟后,萧北岳与荆雨二人现身玄策山门前。 “萧前辈……” 荆雨刚想开口询问,却见萧北岳神色沉肃,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十年未归,还是先与三娘他们报个平安,至于这十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自有三娘与你分说。” 萧北岳神色犹豫,片刻后开口道:“这些年正逢蓬莱多事之秋,玄镜若无要事,还是不要随意在外走动的好。” 说罢,叹了口气,就此穿梭太虚离开。 萧北岳走后,荆雨转身望向玄策山门,发现如今【天笈峰】、【地泉峰】、【人盘峰】三才山势勾连的护山阵法竟然泛着淡淡的土黄色光芒。 玄策门的护山大阵是货真价实的元婴阵法,分为【天地人】三个级次,其中【人】级是最低级的运转档次,仅有最基础的警戒、隔绝之用,维系所用的灵石消耗也是最少的,散发淡淡白光。 而【地】级档次则有了护山、杀敌、隐匿、勾连山势的妙用,一般是山门遇上外敌后开启的,维系所需灵石中等,散发土黄色光芒。 至于【天】级……除非到了整个道统生死存亡的关头,否则是绝不会开启的。 “大白天的,四周也不见敌人,怎得开启了【地】级阵法?发生什么事了……” 荆雨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飞遁过去,叩响山门。 片刻后,天笈峰飞下两位金丹真人,却是云笈与公孙上仪。 两人浑身宝光笼罩、法力勃发,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在认出了荆雨后,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将护山大阵打开了一个口子,催促道: “玄镜,快进来!” “这是什么情况?”荆雨开口问道。 公孙上仪欲言又止,云笈叹了口气,拉住了荆雨的袖子:“先随我们去见门主罢。” 三人到了天笈峰的百晓阁,入了阁中,便发现云玄策与叶星云二人皆在此处,他们原本一脸肃穆,见了荆雨,脸上俱都勉强露出一丝喜色,对荆雨点了点头。 “拜见门主,真君。”荆雨拱手道。 云玄策手中还攥着一道传讯灵符,此时眉宇间仍残有未曾化开的忧虑,只是强笑道:“原来是玄镜回来了……在【玄元羽化天】中收获如何?” “托两位大人的福,大有裨益。”荆雨疑惑道:“不知这十年来中州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叶真君如今竟是真身前来……” 叶星云叹了口气,将一枚玉简送到了荆雨眼前:“这里记载了蓬莱仙洲近十年来发生的大小事宜,你大略过一遍吧。” 荆雨握着玉简,将其贴在额头,神念探入,片刻后神色震动,一脸茫然。 “蓬莱圣地【洞玄天君】丘洞玄进阶化神后期,脱困而出,因心魔侵蚀,如今半疯半醒,在蓬莱仙洲四处游荡?” “蓬莱圣地封山就是为了封印丘洞玄,如今丘洞玄脱困,蓬莱山重开山门……” “丘洞玄覆灭【剑阁】,剑阁除在外游历的弟子长老,尽数身陨,李素玄生死不知……” “天南魔域打破【元婴修士不得参与大型域境战争】的默契,大举进犯【合天】、【晏海】、【云川】三域,如今三域已然尽数沦为魔土……” 荆雨瞳孔一缩,又看到后面的【云川域】卷宗: “宇文宝戈被两大元婴中期魔君围攻,重伤逃遁,五年来全无踪迹。” “搬山真君携厚土派全派弟子投降天南魔道,如今被划入【肃影真君】麾下负责云川域城建事宜?” “【逍遥盟】金丹真人绝大多数倒戈投降,小部分负隅顽抗者被当场格杀,胡月秋、裘知韵身死……” “极少数金丹修士逃遁,宇文宵金、泊雷、万灵均失踪……” “筑基核心修士,宇文云器、宇文云符战死,宇文云丹、赵元曦……失踪。” 荆雨拿下玉简,心潮起伏,一时间竟怔在当场: “元曦……” 云玄策等人也知晓赵元曦是荆雨如今世上唯一的亲人,见他这般,也都纷纷出言宽慰道: “如今只是失踪,未必便遭遇不测,兴许如今只是在哪里隐匿,躲避魔道追缉……” 但他们其实心中也都知晓,赵元曦五年来杳无音讯,区区一个筑基修士,哪里能够在魔道的重重关卡下逃出生天?只怕大概率死在了某地。 但其实荆雨现如今倒是并不算特别焦虑,因为他自有办法确认赵元曦的生死。 此时他心神沉入镜中世界,观察天穹之上代表各人命格的星团。 其中宇文宝戈、宇文宵金的命格星团仍然微微发亮,只是光芒略有黯淡,只怕状态都不算太好。 而赵元曦的命格星团反而甚为明亮,并不似受了重伤的模样,似乎一切正常。 正当荆雨打算消耗一部分玄镜中储存的仙气观察赵元曦所在的环境时,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做到窥视这一行为。 “被隔断了?” 荆雨皱眉:“此事从未有过……按着【问镜观命法】中的描述,窥视之法可以无视一些与现世隔绝不深的秘境,当年我窥视陆英招便成功了……” “可如今看不到元曦的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此时陷入了一个与现世完全隔绝的地方,那唯有【洞天】一级的位格能够做到这一点了!” 虽然荆雨仍然不知赵元曦的下落,但目前来看,她定然还好好活着,否则镜中世界的命格星团会直接失去光芒,完全死寂。 想到此处,荆雨抬头拧眉道:“元曦的事情且放在一边,那丘洞玄是怎么回事?等等……丘洞玄,这名字为何这么熟悉?” 荆雨忽然想到了一物,几乎脱口而出:“【艮土洞玄培灵宝阵】!这位洞玄天君就是那个被束缚在蓬莱仙洲,不得飞升的化神修士?” “正是!”叶星云苦笑道:“如今整个蓬莱仙洲被这位洞玄天君搅弄得天翻地覆,不知多少元婴道统遭了灾。” “丘洞玄被心魔所侵,早已疯癫,这五年来游荡四处,惹下了不少风波,几乎逢人便问对方想不想飞升……” “若是回答一个【想】字,立时便痛下杀手……” 第454章 绛眉被掳 “剑阁就是这般覆灭的?” 荆雨想到了管真与杨宛夫妇二人,心中幽幽一叹。 “便是如此了。” 云玄策摇头道:“可惜当时的亲历者除了丘洞玄本人之外悉数身陨,也不知他在剑阁山门前究竟受了什么刺激,竟尔大开杀戒……” “后来的道统也都学聪明了,若是丘洞玄打上门来,好声好气哄上几句,再派一位道途已然断绝的老修士出来卖一卖惨,差不多也能将那疯子糊弄过去,说不定丘洞玄看那老修士可怜,还会赠送些机缘。” “这招天骄可用不来。” 叶星云连忙道:“三年前丘洞玄抓住了一位婴成七窍的【冥土道】真君,询问他是否想要飞升……那元婴真君也是学了乖,连忙卖惨说自己道途断绝,无望化神,结果被丘洞玄一眼看出了根基,直接一手捏的他神形俱灭,连残魂都没逃出来一星半点儿。” 云玄策摇头道:“那位真君也不想想,丘洞玄只是疯了,可化神天君的眼界可未曾弱了半点,哪里能看不出他是一位化神种子?” “可怜这位七窍真君也是冥土道下代道主最有力的竞争者,竟被丘洞玄这般灭杀了……冥土道千年之内想要再培养出一位七窍真君?只怕难了。” 荆雨皱眉道:“丘洞玄如今还在四处游荡?那天骄岂不是都没办法出门游历了?” “玄镜你倒是可以放宽了心。”叶星云言道:“丘洞玄基本上只找元婴境界往上修士的晦气,金丹修士他是看也不看一眼的……” “或许金丹修士再高的天资,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还未长成的幼苗,或是蝼蚁?不值一提。” “一年前丘洞玄已然离开中州域,往南去了,现在不知到了何地……这些年蓬莱仙洲的元婴真君都不怎么敢出门游历了,就连外洲的真君都要绕着蓬莱走,消息比以往闭塞许多,很多事情知晓的没那么及时了。” 公孙上仪冷笑道:“那老疯子若是去了天南魔域才好,正好去恶心恶心魔修……” 荆雨默默点了点头,忽然道:“我瞧着门主与叶真君方才面色忧虑,可是现今又出了什么事情?” “嗐!我与福禄正要商议此事……” 云玄策叹道:“玄镜应当知晓,我蓬莱仙洲是正道势力占优,魔道不过偏安天南一隅,其实势力远不及正道。” “可蓬莱仙洲北边的【绝尘仙洲】却是道消魔长之局,魔道占据绝对优势。” “蓬莱正道在北,魔道却在仙洲极南处。” “绝尘仙洲正好反了过来,魔道疆域在北部,绝尘正道反倒是居于南。” “因而若以两洲之地来看,其实是两洲的魔道将蓬莱、绝尘的正道势力两面包夹了起来。” “而南宫伏华、绛眉所在的【天通剑门】,正好便在绝尘正道范围的极北,可以算是抵御绝尘魔道南下的第一道壁垒。” 五年前天南魔域齐攻三域,我就怕绝尘魔道会呼应此事,还专门联系了绛眉,要南宫伏华小心谨慎,想不到区区五年,绝尘魔道便行雷霆之举…… 云玄策深深叹息道:“方才绝尘仙洲的天命楼成员发来急报,【天通剑门】被破,伏华剑仙重伤遁走,绛眉……被一个名为【血苍】的元婴真君掳走了!” “什么?!” 荆雨拧眉道:“不应该啊?伏华剑仙可是元婴中期圆满的剑仙人物,论剑道杀力,只怕整个仙洲界都是坐三望二的存在,一身剑道神通几乎不输元婴后期大真君。” “再加上【天通剑门】的护山剑阵,只要伏华剑仙没有轻敌冒进,只是谨守门户的话,哪怕数位元婴后期大真君进犯,也不至于兵败如山倒吧?” “难不成是哪位化君不顾脸面,亲身下场?” 云玄策缓缓道:“据说是伏华剑仙的义子兼弟子,【念眉真君】南宫烨投了魔,赚开了天通剑门的护山剑阵……” “啊这……” 荆雨愕然,他也是观看过李绛眉百年生平的人物,自然知晓这位【念眉真君】是什么人,闻言只得叹息道:“真是孽缘……” 叶星云忿忿道:“如今绛眉被掳走,灵明石胎也联系不上她人,不知被绑到了何处,还需尽快救援才是。” “否则被魔道掳了去,还不知被如何摆弄呢!” 云玄策道:“这是自然,绛眉与我们……相识相交这许多年,怎能坐视不理?” 说罢,这宫装妇人忽地哂笑道:“咱们可并非那等【同气连枝】的表面关系……是当真过命的交情!” 荆雨闻言,心神再次沉入镜中世界,以仙气渡引,触碰了李绛眉的那枚紫色的命格星团,忽地视野拔升,意识降临在了一处幽幽暗暗的隐秘洞穴之中。 这洞穴的内壁有些类似肉壁,外表附着了一层鲜血淋漓的肉膜,还在一涨一缩,宛如活物。 而在洞穴深处,无数带有吸盘的滑腻腻的触手纵横交错,交缠在一起,偶尔滴下一两滴血色粘液,瞧着极为恶心。 而李绛眉如今正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平躺在肉壁洞穴的最深处,身躯被那些血色触手紧紧绑缚着,完全没有任何知觉的模样。 “这是哪里?” 荆雨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地方信息量太少,自己也未曾见识过这等奇特的场所,完全给不出具体的提示与位置。 于是也只得旁敲侧击地提醒了几句:“那掳走绛眉真人的【血苍真君】是什么来路?道号中带一个【血】字,想必精通血肉一道……或许可以从他擅长的功法神通入手,找到绛眉真人。” “好主意。”叶星云连连点头:“确实可以从血苍入手!” 荆雨揉了揉眉心,方才一股脑的信息量太大,又使用了极为耗费心神的命格窥视之法,让他略微有些晕眩的感觉,此时忽然想到了一人: “怎不见圆寂师傅?” 提起此人,云玄策也颇为无奈:“圆寂三年前说是在海外算到了某个与他极为契合的成婴机缘,已经出海寻那机缘去了。” 荆雨愣愣想道:“原来是跑路了……” 第455章 动身前的准备 “门主,真君,玄镜在云川域有不少好友亲人至今下落不明,不可不救……” 荆雨斟酌着语气道:“玄镜左思右想,还是要走一趟云川。” “无妨。”云玄策似乎早有所料,点了点头道:“如今有丘洞玄这个老疯子在蓬莱仙洲四处游荡,绝大多数元婴真君都不敢出门,以你如今的神通,元婴不出,应当无人可以威胁到你的性命。” 随后又叹了口气:“唉,若非丘洞玄,你的亲友本门主或福禄都可顺手接回来,倒并非是什么难办的事情。” “这位【洞玄天君】一日不除,蓬莱仙洲的元婴修士便一日不敢四处冒头……也不知蓬莱的几位化神天君究竟打着什么主意?难道就这么放任自流不成?” 叶星云插嘴道:“本君听家中长辈说过,丘洞玄如今以【洞玄培灵宝阵】与整个蓬莱仙洲地脉勾连,早已近乎宝土不灭之躯,甚至已不能算是一般的化神后期。” “可话又说回来了……如今蓬莱仙洲甚至可能连第二个化神后期都找不出来了!” “毕竟正常修到了化神后期,飞升上界已有七八成的把握,谁肯在下界空耗寿命?莫说蓬莱仙洲,便是放眼整个仙洲界,除了落星海内海中有一位确定是后期修为的化神龙君,再没听说过有哪位化神后期修士存世。” “总之万事小心……” 云玄策沉吟道:“玄镜打算何时动身?” “不急。”荆雨低声道:“如今距离云川域失陷已经整整五年,左右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我要先闭关一段时日,将洞天中所得的机缘消化一番,再巩固一下修为,待到准备完全后,再行动身。” 辞别了云玄策等人,荆雨回到【地盘峰】,进入自己的洞府,盘膝坐下,自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枚玉简,正是在【玄元羽化天】中得到的【物变法】。 荆雨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简外壁纹路,心中暗暗思忖: “丘洞玄横行蓬莱,还专挑着元婴真君、化神天君下手,如今的蓬莱仙洲竟成元婴之上修士的禁区。” “加上此人因蓬莱地脉被束缚在仙洲内部不得伸展,其余仙洲以及海外的高阶修士大多作壁上观,瞧着蓬莱仙洲的乐子,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找丘洞玄的麻烦……” “剑阁也是倒霉,不仅是距离蓬莱山最近的化神道统,门中的化神太上还在几十年前飞升了,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丘洞玄早不脱困、晚不脱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脱困……” “慢着!” 荆雨霍然一惊:“为何是这个节骨眼?” 他忽然想到,【蓬莱一会】上管真曾与他言过,杨宛那时已经怀有身孕几个月,算算日子,还要给他诞下的子嗣取名【凌霄】,正应了那一句【剑气冲凌霄】的谶语。 算算日子,剑阁覆灭之际,那孩子该当不到六岁,正是灵根未显的时候,定然没有踏入修行之路。 “天底下竟有这般巧的事情?” 荆雨又想道:“管真与杨宛是天定的姻缘,二人结合,只怕就为了诞下【管凌霄】,此子应运而生,难道当真只是为了在五岁还未踏入修行之路时随着剑阁一起覆灭么?” “可他只不过是一个凡人……” “当年那样的情况,就连掌握化神遗留的李素玄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他一个凡人能有什么办法?” 荆雨修习【问镜观命法】,天生对命数一道有着异乎常人的敏锐洞觉,他似乎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随意拨弄着一切,将原本混沌无序的线头聚拢在一起,编织为一幅足堪一观的帛画。 但他目前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很难通过只鳞片爪推测出整个事件的走向。 旋即不再思索此事,微微阖目,进入了深层次的入定之中,丹田中玄镜背面的【参玄命盘】缓缓转动,象征着【天资聪颖】的那颗白色命珠开始微微闪烁着光芒,开始参悟起了【物变法】…… ———— 一年后,身披灰袍的荆雨端坐在一尊丹炉之前,炉下丹火灼烧,炉内药液不断凝聚,过了良久,这才渐渐有了丹形。 荆雨手中捏着一枚龟甲,龟甲上裂纹密布,形成一道道卦纹。 忽地时机成熟,玄纹龟甲上显现出了【吉卦】,荆雨这才自口中吐出一道水系法力,彻底凝化丹形,另一只手猛地一拍炉盖,自丹炉口中飞出一枚近乎透明的宝丹。 【苦渡玄光】将那宝丹一卷而下,摄在手中,荆雨定睛一看,那宝丹虽是近乎透明之色,可其内仍有点点星沙闪烁,瞧着卖相极好。 可荆雨脸上却闪过无奈神色: “这【物变法】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参悟了整整一年,不过堪堪初窥门径而已,远远算不得精通……只能勉强转换药力,并不精准。” “虽然这【破虚丹】品相尚可,但所耗费的药材要远超丹方中记载的数量。” “丹方中所言,一枚【破虚丹】差不多与一枚【凝晶丹】的成本相仿,可我手中的这枚宝丹光是成本消耗便能炼制足足两枚【凝晶丹】了!” 旋即手腕一抖,自另一只手中显现出一枚药瓶,拔掉瓶塞,其内还静静躺着四枚【破虚丹】。 将这枚新炼的【破虚丹】倒了进去,荆雨暗道: “这一年来断断续续炼成了五枚【破虚丹】,算算成本差不多便是十枚【凝晶丹】……有这十枚凝晶丹,送予十位根基尚可的筑基圆满修士,说不定还能造就出一个半个丹成下品的修士出来。” 荆雨摇了摇头,叹道:“不过也值得了。” 他将这瓶盛放着五枚【破虚丹】的药瓶收起,忽地神色一动,感应到了一枚传讯灵符停在了洞府之外,他打开洞府阵势,那枚传讯灵符便“嗖”的一声飞入他的手心。 神念探入,荆雨微微讶然: “松风西岳的紫金天骄【徐白薇】特意前来拜访我?真是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