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隔夜茶》 第1章 1 下班了，一进家门，我手脚不停地忙乎。等一家人吃完晚饭，我媳妇儿按时去电视机前纠结那些个婆婆妈妈的连续剧，我儿子照例回他自个儿房间里温习功课。我端起茶杯想喝口茶解解乏，嚇，一杯隔夜茶，想倒掉重新沏上，却累得不想动弹，将就着喝吧。 我端着茶杯到阳台的躺椅上坐下，一眼就看到从儿子房间的窗户透出的光亮。儿子今年18岁了，正是人这辈子最好的年岁。前一阵子，他的班主任打电话来告状，说这小子常给他们学校一个女孩写信，要我们做家长的多教育教育孩子，把孩子盯紧着点。唉，我儿子这点毛病大概是随我。想当年我18岁那会儿，曾为这种事惹得我们家老爷子大动肝火，要拿斧头削我，幸亏被我二大爷及时拦下。 那天，我二大爷和我促膝谈心许久。还记得我二大爷对我说，别把时间糟践在这些个事上，男子汉得打拼出一番自己的事业，等到那时，稳稳当当地娶个比你小20岁的媳妇儿，你这辈子可就齐全了。二大爷的话让我惊了一跳，我说，二大爷，小我20岁，这不乱了辈份吗？我二大爷诡异地一笑，说道，小子，记住你二大爷的话，趁早撂开吧，要不然，十年之后你麻烦一大堆、二十年之后你准定后悔、三十年之后你可就要恨上她了。可惜那时的我年轻气盛，发誓要将爱情进行到底，哪里能听进别人的规劝。 30年过去了，没一样事不印证我二大爷的高瞻远瞩。我丈母娘对我一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老觉得自个儿闺女是下嫁给我。我媳妇儿呢，那就是个饭来张嘴的主儿，有时想想，还真有点儿恨她：当初我给你写信，你别搭理我不就完了吗？你干嘛不矜持点儿啊？至于我二大爷说的那个20岁的年龄差，照眼下形势看，他老人家给的数据保守了点儿，我每回走在马路上，恨不得满街都是18岁的小姑娘。 想到被自己蹉跎了的岁月，就不由地想到我那两个发小，老玉米和小顺子。当年的老玉米喜欢过班上一高个儿女孩，在我和小顺子的撺掇下，老玉米鼓起勇气走到人家女孩面前，嘴还没张开，那姑娘一声断喝：滚！老玉米二话不说，麻溜地回到自个儿座位上，从此心无杂念。这一个滚字，鞭策着老玉米一路扬蹄奋进，从清华直到麻省，最终，在万恶的美利坚合众国谋得了一席之地，供职于一个规模不小的科研所。两年前，老玉米敞开心扉接纳了一个怀揣梦想漂洋过海的20出头的女留学生。这会儿，当华夏大地十面霾伏的时候，老玉米正在加拿大度假，尽情呼吸着洁净的近乎纯氧的免费空气。 再说小顺子，那会儿他患了鼻炎，两个鼻孔不定时地涌出黄龙，连我这做哥们的看着都觉得恶心，因此，小顺子的感情经历始终停留在暗恋的层面。可是你瞧现在的小顺子，顶着企业家的头衔和大如老南瓜的肚子，走起路来气宇轩昂，活像一个骄傲的将军，也不知有多少妙龄女子拜倒在他的将军肚下。去年小顺子跟他媳妇儿和平分手，这小子还挺仗义，把房子、车子、存款都给了媳妇儿，净身出户，不出一个月，迎娶了一位比我儿子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女孩。 想当年我们仨儿，就数我气度不凡，感情顺利，可现如今，我每天回家得面对我媳妇儿那张贴满黄瓜片的脸。嗨，算了，我媳妇儿每天跟岁月艰苦奋斗，也怪不容易。人们都说初恋是一幅不褪色的画面，我琢磨着，敢情这画儿得搁在别人家，你才会觉得永不褪色，要是收藏在自个儿家里，那就只能看着这画面一天糙似一天了！ 我这辈子受的苦，也就只能这样了，可是不能让我儿子受二茬罪。这小子最近电视不看，游戏不玩，一回来就钻进自个儿房间，说是功课紧，忙温习，我看啊，八成是躲在房间里给哪个女孩发短信呢。这样想着，我端上茶杯敲响了儿子的房门…… 第2章 2 咚咚咚，象征性敲了几下，我便转动门把儿，门开的一瞬间，我既惊讶又感动，惊讶的是儿子竟然在学习！感动的是儿子竟然在学习！可能因为只听见门开的声音，儿子将半个身子转过来，看见我了，便说：“爸”。瞧这一声喊的，倒叫我不好意思了，我说，“照平时你可是头都不回的就应付了我和你妈，今天竟然肯转身面见双亲……之一了，还真是不习惯。”儿子立即说道，“平时你们隔着门就在喊我了，要说的话也是一边走过来一边就在说了，今天竟然开了门都还没出声，我还以为是幽灵呢。”儿子说着就又转回去了，面对儿子的后脑勺，我放松下来，想起没直奔的主题。“啥事呀爸，有事快说，今天作业又多又难的。”得，今天不是爷俩谈心的好时机。我一边退出儿子的房间一边掩盖我的真实意图，“没啥事，我就瞅瞅我儿子，不行呀。” 关上儿子房间的门，耳朵里传来太监让皇上翻牌子的声音，电视机声音这么大，让儿子听到了多不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儿子还有心思学习，真是太不容易了，于是，我奋然走向我媳妇儿，“电视能不能关小点声！你知不知道儿子在房间里干嘛！他在学习！”媳妇儿瞥我一眼说，“咋了，一高三的学生在学习，有啥稀奇的吗？”瞧这话说的，倒也是，都高三了不学习还想干嘛，不过，他是我儿子啊，甭管啥时候，“他学习了就是一件稀奇事儿！”没料到，这话威力大到让我媳妇儿听了直接从沙发上坐起来，媳妇儿没接住从额头上掉下来的黄瓜片，平时她一定是在把黄瓜片吃干净后才会坐起来的，今天靠近嘴部的都吃完了，还差最后一口，就这么给浪费了，媳妇儿的火气一下子比刚坐起来的时候还要大，“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生的儿子就这么没出息是不是！你好意思说他学习是件稀奇事儿？你学习了才是稀奇事儿！从儿子上幼儿园以来，有哪次儿子的作业是你检查的？要不是我一直监督儿子学习，他能考进这么好的初中、高中，交上这么好的女朋友？你倒好，平时不关心儿子的学习，现在终于瞧见一次你儿子学习的模样了，就来说稀奇，我稀奇你个大头鬼！”媳妇儿话里带的火气值和信息量都太大了，我一时竟……竟不知是该先灭火还是先调查…… “我错了媳妇儿”。果然，对真相的渴望总是大不过对危险的恐惧。 “我跟你说我们儿子可优秀了，像他这样既打得好游戏又认真学习还不近视的小孩能有几个。” “嗯，还能交上好的女朋友更是难得。” “就是……哎？哦，让你知道了。” “我就奇怪了，为啥你和儿子都不跟我说，还是他班主任发现了些苗头打电话跟我说的，我一个当爹的，生的这还是个儿子，又不是女儿，儿子都这么大了，咋谈恋爱还跟你……” “跟我说咋了，不跟我说他能追上人家同时还不落下功课吗？不过就是我那天刚好单位事多，田老师打电话给我，我又怕是儿子出啥事了我又走不开，就让田老师打给你了，瞧把你能的，你一个当爹的，来说说你怎么当的，儿子现在成绩排名多少，最近一次月考多少分，你说说看！” “哎，你说这些没用的干啥，你明明知道我不看重儿子的成绩，也最不愿意说啥叮嘱学习的话，儿子听你念叨已经够烦了，我还盯那么紧干啥，这不是要逼我成为我最讨厌的人吗？” “那你大惊小怪干什么，谁说儿子就得跟爸近！” “跟妈近了成妈宝男。” “跟你这样婆婆妈妈的爸近了才成妈宝男！现在儿子学习学习好，恋爱恋爱好，篮球和游戏都打得好，视力也好，跟我近有什么不好？” “对我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话也不多，怎么就婆婆妈妈……” “哎呀，就是有的事你做得婆妈，不利索。” “天，我那土豆丝切的，还有厨房，我每次炒完菜都不用收拾，清清爽爽，台面上啥油啊汤啊都没有，我……” “又没说你做饭不利索，就是有的事，哎，就比如说现在，你是想来问儿子的八卦的，结果呢，兜兜转转，还是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不懂得直奔主题，不就显得婆婆妈妈吗？” “哎呦，我倒想直奔主题，这还不是怕惹娘娘生气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气不气，来来来，我跟你说……” 第3章 3 听完媳妇儿透露的新旧消息我沉默了许久，平时晚饭后我也是沉默许久的，时而在阳台的躺椅上饮茶冥想，时而望着面前的吊兰发呆，时而听着朦胧的连续剧台词打盹儿，今天的沉默在表象上与平时虽无不同，但我自知，心已难如往常平静。 原来我高中早恋的基因在儿子身上得到了进化，也许是退化，反正是发生了变化。儿子在小学五年级就深沉的喜欢同班的女同学小秦，为了跟小秦进同一个初中，儿子不惜在难得的无作业假期里，参加小升初笔试、面试的培训，当时我只当是媳妇儿望子成龙，拔苗助长，惨无人道，如今才知道儿子小小年纪便为了目标对自己下狠手，想想当时我还试图动摇过儿子的军心。 夏日炎炎，接儿子下课回家的路上，看着这小子一小颗的身型，头顶着连我这个大人都快招架不住的太阳，奄奄一息的站在公交站牌旁，因为我顾及老爷们的面子，也不曾想过打遮阳伞，看见儿子为了我的面子，为了我媳妇儿的希望，几乎背过气去，我心中愧疚不已，便说，儿子，我们去读家附近的初中好不好，你看看，就为了读个离家远、学费高的初中，皮都要脱一层，真是花钱找罪受，回去我跟你妈说去，太热了，我们钱不要了，要命，这课不上了。儿子的头以能让我看到的最小的幅度摇了摇，我把这个动作当成了对媳妇儿霸权主义的懦弱妥协，叹了一口气，怕是这小子随我，长大了也强势不过身边的女人，突然，我感到后怕，万一儿子没有摇头而是点头，回家后我又如何能强势过我身边的女人呢，怕是给了儿子希望又让儿子失望陷入绝望，还要惹得正主不高兴，一石被二鸟叨叨，我顿时从儿子摇头的举动里悟出了同病相怜的情义。 万万没想到，当时是我会错意了，儿子的摇头看似无奈之举，实则坚定不移。后来儿子终于进了那个离家远，学费高的好初中——有小秦的初中。 可这没有远见的小子，一进了初中便撒开了玩，活活把整个初一上学期当成了小学毕业季的暑假，作业不做，上课不听，据班主任反映，他还隔三差五去小秦班上以找哥们为借口跟她巧遇，时不时被人家班主任奚落，甚至赶出来。小秦越不搭理他，他还越破罐子破摔，真不知道这小子咋想的，但这样的儿子才比较像我的儿子，现在反而是有抱错之嫌的。于是儿子以倒数第一的成绩过了初中的第一个春节，这个年自然是不好过的，过年的喜庆，变成了对媳妇儿没发飙的庆幸。这会儿想来，从媳妇儿过年期间反常的表现开始，我就应该有所注意了，大概就在那时，媳妇儿对育儿方针进行了重大调整，也就在那时，媳妇儿和儿子达成共识，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谁能想到，媳妇儿调整战略的灵感还是从相亲节目上来的，一个韩国男嘉宾在vcr中说道，他从小学小提琴，当他偷懒想放弃学琴的时候，他妈妈就会鼓励他，说，如果你能用小提琴拉出动听的音乐，那你将会很迷人，你就可以吸引你喜欢的女孩子。于是他坚持了下来，拉得一手好提琴，但是依然要靠上电视节目相亲找对象。当妈的自然是达到了目的，不过儿子却有受骗的感觉，真是哭笑不得。媳妇儿在对儿子近乎自暴自弃的做法束手无策的时候，突然从这段vcr中受到启发，并单方面向这位可敬的韩国母亲拜师，决定如法炮制，嗯，应该是如法、变法、加强法炮制。 小秦——这处在儿子心中可望而不可及的风景便是媳妇儿利用，呃不，鞭策儿子的工具，呃不，诱饵，呃……总之，傻儿子是上当上钩了。媳妇儿先是在放寒假后跟儿子开门见山，表示充分认同儿子择校的动机，并表示不反对儿子恋爱的政策100年不变，骗取儿子的信任，同时从儿子那了解了小秦的大致情况，媳妇儿对小秦的属性非常满意，品学兼优，老实巴交，中规中矩，乖乖女一个，然后再从小秦的择偶观入手，唉，其实应该是小秦妈妈的择婿观，媳妇儿也是下了功夫，竟然打听到小秦妈妈的微信，加上以后又弯弯绕绕，陆陆续续套出了小秦妈妈的择婿观，以及对她闺女的未来规划，我真是服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咋做到的，反正就这样，媳妇儿以她的调查为依据，添油加醋的修改了调查结果，拔高了小秦的发展目标和择偶观，过年前跟儿子进行了沟通，表示愿意做儿子的恋爱顾问，情感辅导员，爱情培训师，并为他特制了一系列的求偶攻略，这里面自然包括提高学习成绩，提升年级排名，但为了掩盖家长自身的企图，媳妇儿还加入了造型设计，服装搭配，品味培养等项目混淆视听，最关键的一项是，媳妇儿承诺，绝对在精神和经济上给予儿子最大帮助，最后还表达了对儿子早日成功追求到小秦的美好祝愿。 于是，儿子深深掉入母爱的伟大陷阱，跟媳妇儿在过年时达成了共识，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并开始着手实施媳妇儿制定的为恋爱提升自我的计划，可恶的是这两人不跟我打个招呼，害得我这年过的，可紧张死了，每天都在看这娘俩的脸色，感觉所有的平静都是大战爆发前的死寂，我随时都做好为儿子vs媳妇儿大战牺牲的准备，唉，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不跟我说呢，对于儿子的教育我一点参与感都没有，连知情权也差点没了，媳妇儿在嫌弃我什么呢，真的是嫌我不利索吗，明明我做饭那么利索，肯定是嫌我挣钱不利索，哼，要不是当初把奔前程的时间都拿来追你了，我至于落得个这样的家庭地位吗？ 想到这，我睁开眼，端上茶杯起身，将茶杯里的茶叶渣倒进了垃圾桶。 第4章 4 新泡的茶就是清洌，没错，清洌，是哪个聪明的文化人想到用这个词来形容茶的呢？新泡的茶散发清香，入口清爽，让人喝一口忍不住发出“洌”的一声，清洌这词真是贴切啊！ 想想人还真是不能懒，这一懒就会将就，要不是自己懒，怎么会将就着喝隔夜的茶呢，可能还隔了不止一夜，啧啧，真令人作呕，人果然是不能懒，一犯懒没准儿干了什么恶心事都还不自知。 喝着新泡的茶，脑子清楚了，思绪也开始飞舞了，突然感觉自己超然物外了，什么老婆儿子的，有那么重要吗，不过都是一粒尘土，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呗，我少知道点我还清静自在点呢，养精蓄锐，等哪天你们母子两撕毁同盟协定了，我再出面平息内战，这个家的和平稳定还不是得靠我才能维持下去，呵。 诶诶，我怎么又跌入俗世了，什么老婆儿子的都不重要，那家还有那么重要吗，用得着我费力维持什么和平稳定吗，就我一个人，不就没这些事了，反正就算有这些事你们不也不告诉我，不让我知道嘛，一个高三的儿子了，有什么事都还只跟老妈说，怕是妈宝男无疑了，就算你听你老妈的话追到小秦了，我看以后小秦要是知道你是个妈宝男，一点都不硬气，人家还搭理你不！ 诶诶，不对不对，今天这茶叶是不是放少了，这新茶确实让人清醒不犯困了，但怎么少了往日解忧的作用啊，想来是这包茶叶喝完了，刚才泡茶的时候是觉得茶叶少了点，但因为懒得去新开一包，就将就剩下的这些茶泡了，哎，所以人啊，真的是不能懒！ 电视里终于传出了片尾曲，马上十二点了，得去接洗脚水，洗完睡觉了。我从电视机前走过，我媳妇儿坐在沙发上一点也没挪动，丝毫不像要关电视睡觉的样子，还精精神神的看着电视，说是片尾的歌好听还要把歌听了。这么多集的电视剧，这片尾曲都听多少遍了，有那么好听吗，每次都非要听完才来洗脚，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听歌是其次，主要还是为了看画面，为了再多看看剧里的人。我一个老爷们，心胸宽广，才不跟这四角框里的平面人计较，不然我跟我媳妇儿还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我倒是发现歌一响我开始去接水，歌停了，下集预告也完了，水正好接完，也还算是合我的节奏。我把椅子放好，媳妇儿把电视机关了，没有直接过来洗脚，而是先去看了看儿子。我坐下，把袜子脱完，正在挽高裤脚的时候，看见媳妇儿从儿子房间里出来，一边关门一边摇头，走过来像是在跟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今天作业怎么这么多，平时十二点肯定做完了的。”带着对媳妇儿和儿子的怨气，我错把这话判断成是在自言自语，果然挨踢了，媳妇儿用没穿袜子的光脚往我小腿上一踹，“我跟你说话呢，儿子忙写作业，我进去不好跟他说话，怕打扰他，你呢，跟你说话都不回应一下的，还是你现在直接把我的话屏蔽了，压根听不见我说话啊！” 瞧瞧，以前处对象的时候，我要是真没听见，她可是用一对大眼睛突然靠近我，让我不许想其他的，然后笑着把话再说一遍的。现在呢，少有笑脸对我，就算对我笑了，也是嘲笑脸，讥笑脸，更没有耐心重复一下刚才说的话了，不对，应该是没有爱心了，根本就是一副要不是儿子没空，她才不想跟我说话的样子，眼睛还是依旧的大，但由于勤翻白眼，常常都是有眼无珠的状态，哎，懒得跟我说话就不要说好了，将就着说出来的话让人听了不适。 “嗯嗯，就是，今天作业真多，又多又难的，孩子还在长个儿呢，熬夜可伤身体了。” “既然听见我说话了为什么不回应我，你现在还开始装聋了是不是？！” 又挨了一脚踹，又得到了一对新鲜的大鱼眼珠子。 第5章 5 昨晚的茶叶还好放得少，这睡一觉起来就隔夜了，得倒掉，要是茶叶放得多还真是舍不得倒，那不就又要喝隔夜茶了。新的一天，新开一包茶，新泡一杯茶，都是新的，真好！ 下楼把早餐买上来，儿子和媳妇儿都还没起来，儿子起不来是因为昨天熬夜做功课，害，我咋就是不敢相信呢，为了个小秦真那么拼？媳妇儿起不来是因为昨晚看剧的时候在跟我说儿子的事，剧断了那么一截，又非得马上找网上更新的来看不可，补漏了以后又接着复习了一遍看过的剧情，就睡晚了，这娘俩没熬夜早起的本事还要熬夜，这不是逞能吗，儿子就算了，不管是为的啥，好歹熬夜干正事，这当妈的倒好，追剧丧志。嗐，真是完蛋！一个个该上学该上班的，竟然连床都起不来！ “都七点了快起！起来吃早饭的赶紧了！” 这娘俩，上车就睡，要下车的时候还哈欠连天的，我很难想象这儿子的学是咋上好的，媳妇儿的钱是咋挣来的，精神头都留在家里用了，这在外面没我了可怎么办啊。 媳妇儿下车，门一关，我就马上开走了，不想多看一眼，这不光是因为只能临时靠边停车，还是因为我不想看见媳妇儿的背影，可能是年轻时候追她留下来的后遗症吧，每次特怕她不搭理我扭头就走，但还好她总是跟我打了招呼再扭头走掉的，当时我就觉得这姑娘好温柔，有礼貌有教养，是个好女孩，一定要坚持追到她，让她做我媳妇儿，所以每次她扭头转身，越望着她的背影我就越害怕，怕以后一直都只能是打个招呼说不上话，怕看她正脸的时间永远比不过看她背影的时间长。然而等娶到手后才发现，我媳妇儿是人前温柔讲礼貌，在我面前野蛮霸道不讲理，合着结完婚以后她就没把我当个人。 儿子下车，一般也是门一关我就马上开走，不想多看一眼，这也不光是因为只能临时靠边停车加上学校门口车多，还是因为我不想看见儿子日渐高大的背影，儿子是要突然发现老爸腰不太直才感觉到爸老了，但是当爹的是看见儿子越窜越高，越长越结实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老了，我也想突然才感觉自己老了，尽管经常突然。因为今天我没有马上开走，看了我儿子转身跑进校门的身影，所以又多了一次突然，我还不是想看看这小子靠近爱情的样子有没有我当年的风采。 哎，人不是到老了腰才直不起来吗？这小子怎么弯腰驼背的，未老先衰吗？不行不行，晚上回家来我要好好跟他说一下，脸已经不出彩了，个子也一般高，体态再不撑展点，那不就一无是处了，咋还会有人喜欢呢。也不知道那个小秦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我推测，应该是个不爱戴眼镜的近视，而且还是高度的，带点散光。 离开儿子的学校，我把车开到单位，到单位的时间不过才八点一刻，九点上班，九点15分之前要用指纹机打卡，时间绰绰有余。这个时间好多人都到不了，所以也没几个人打卡，不用排队，不用跟队里前后的同事寒暄废话，这就叫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到的人儿省口舌。 我把右手大拇指伸进冒着绿光的打卡机里，这个动作每次都让我感觉像是在画押，卖出我今天8个小时的肉体……劳力，是劳力。有时候我会后悔当初录入大拇指的指纹，现在每次打卡都得按大拇指，总有种出卖自己的感觉。那如果不录入大拇指的指纹，用哪个手指打卡的感觉会好一点呢？我开始思索起来：用小指？不行，不光是娘，别人说不定会误以为我是刚挖完鼻孔就来打卡，然后顺便把粘手上的抹在打卡机上。用无名指？那这打卡的难度系数可太高了，我这无名指压根独立不出去，还得用另一只手辅助它伸直了才能打卡，别人一只手就能把卡打了，我要用两只手，不知道的说不定会误以为我手上落下了什么残疾，知道的肯定会以为我脑子落下了什么残疾，不行不行。用中指？噗！我没憋住，在办公室里一下子笑出声，幸亏到得早呀，办公室里就我一个人。这样想来，怪不得用食指打卡的人那么多！ 差不多到点了，单位里人多了起来，我日复一日的工作开始了。图书馆的工作活多而不杂，重复度极高，机器人的发明就是为了解放像我这样的劳工，说是为了解放我，其实是为了开除我。现在无人智能酒店都有了，让机器人给顾客办理入住就行了，那无人智能图书馆应该也快有了，让机器人发书、收书、理书、做表、做记录不就行了。人都能搞定的事儿，对机器人来说还算个事儿？我估摸着无人智能图书馆还没有出现的原因就是因为现在都没多少人愿意来图书馆看书了，以图书馆现在的情况，怕是机器人来了就只能靠墙蹲着生锈。虽然图书馆里的位置一到周末会差不多被人占满，但是大多数人都不是来借阅馆内的书，而是自带书本，像什么五年大考三年模拟、考研单词宝典、公务员直通车都不是馆内的书，但自带书本好歹也是来看书的，不管看哪里的书，来图书馆倒也算是来对了地方，不像有的人简直就是来蹭网的，什么书都不带，提个电脑就进来敲敲敲，但这也说不准，万一人家不是看书的是写书的呢，那好像也是跟图书馆沾边的，要是他发挥得好，说不定作品还会被图书馆收藏呢，最过分的就是那种进来蹭网玩手机的，那屏幕隔老远看着就是花花绿绿，蓝蓝紫紫的，一看就是在玩游戏，有的时候我还往好了想，万一人家是在设计什么海报广告呢，结果走近一看，好家伙儿！是消消乐！依我看呐，要是图书馆规定不能携带其它书籍进入，超过一个小时不看书的会被逐出馆去，那不智能的无人图书馆马上就有喽！ 哈～欠～～今天早上忙着催他们娘俩儿起床，都搞忘把新泡的茶带来了，一会儿去买瓶茶饮料凑合一下吧。 第6章 6 像音乐一样的铃声响了，前段时间学校把叮铛叮铛叮叮铛铛的铃声改成了一段柔和简短的纯音乐。刚开始小秦赞叹道：“新铃声真动听，不像以前的铃声光是响，一点变化都没有，吵得脑子都不能思考了，现在的铃声多么优美，听着这样的音乐铃声上课，真觉得上学没那么枯燥了，学校还是蛮人性化的嘛！”我觉得小秦说得对，听到小秦这样说以后，我也仔细听了一下新铃声，确实比之前的铃声悦耳。后来小秦抱怨道：“还是以前的铃声好，以前的铃声才是真正的铃声，声音很响，响得刺耳，老师想拖堂都要等铃响完了才能继续，有时候嫌铃又响又长就不得不按时下课了，现在倒好，铃声弱得不行，自觉的老师会让我们到点了提醒他下课，不自觉的老师直接把教室门一关，闭门掩耳拖堂，我都怀疑这铃声就是爱拖堂的老师提议改的。”哎，女生的想法还真是变得快，不过我觉得小秦说得对，铃声改了之后，有的老师常常会以没听见铃声为借口拖堂，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才好呢……有了，把铃声音量调大不就行了，这样动听的旋律就是要放大声，才能被关了教室门拖堂的老师欣赏到嘛！ 早上第二节课下了，到了大课间，可以休息半个小时，我先去找播音班的柱子，问问看他能不能调一下铃声的音量。 “调音量？” “嗯，你不是广播站的吗？能不能调，给句话！” “能调！能调！你是不是觉得下课铃声太小了，老师听不见铃声拖堂。” “是呀！咋，你们播音班的老师也一样拖堂吗？” “哪个班会没有拖堂的老师？早就有人来找我们站的人帮忙调音量了，我是没想到你也会想调，哈哈，学霸也怕老师拖堂啊。” “学霸就不是个人吗？是个人都怕老师拖堂，不怕拖堂的那叫学神！” “也是！哈哈哈哈！” “早就有人找你们调了，你们老师也拖堂，那为啥还没调呢？” “别说了，我们广播站的人受了不同人的拜托，几乎每个人去值班播音的时候都调了。” “那就是调不了喽？” “调得了调得了，都怪管广播的朱老师把铃声的文件名给整错了，上课铃他命名成下课铃，下课铃他命名成上课铃了，害得我们越调下课铃声越小，上课铃声越大。” “啧啧啧，你确定他是整错了，不是故意防着你们广播站的人吗？” “咋可能嘛！老朱就是个管设备的老师，用不着跟学生斗智斗勇，这铃声还是他为我们着想才换的呢！” “哦，他换的，那是怎么个着想法？” “他听见有学生抱怨以前的铃声太闹，第一节课补觉补得正香，课间也打算接着睡，结果被铃声吵醒，一上午都没精神了，然后他就把原来的炸铃换成了音乐，趁周末的时候反复调试，让铃声能被听见但又不吵人，他要是知道铃声变小了，老师拖堂害我们补觉的时间没了，他肯定难过。” “啧啧，这样的人，竟然还被叫做老师，真是冤枉他了，该叫兄弟啊！。”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叛逆的学霸了。” “那你是不知道你嫂子是怎么叛逆的，人家今天起不来床就直接请假在家不来了。” “原来如此，我是说，你会放弃大课间黏女朋友的时间为了个铃声来找我，真稀奇。” “找你调铃声也是为了黏你嫂子，她们文科班老师讲起课来长篇大论，动不动就拖堂占课，有几次连大课间都占了，害得我不能与她相见。” “……” “那你多久能去调啊，你调好了我好跟你嫂子说，让她来上课，看看还有没有老师说听不见铃声了，我真怕她连着两天不来，这样我不就见不着她了。” “行行行，今天下午课前就是我播音，我给您调，您现在可以滚了！” “好兄弟！来！抱一下！” “滚犊子！” “不愧是搞播音的，骂人的话听起来都让人享受！” “……” “哎呀妈呀！别打人啊！！！” 哎哟喂，这柱子追起人来是真虎，我跑这么快了，还被他追上打。看着文质彬彬，说话更是彬彬有礼的，但每次一酸起来就骂人打人，既然追人那么厉害，咋不去追个女朋友呢？只知道打有女朋友的人算什么好汉！那么撩人的声音不去用来撩妹，用来骂我，真是暴殄天物！不过还别说，好像柱子越生气越难过的时候声音就越低沉越撩人，所以那些让柱子欢心的姑娘恰恰感受不到柱子的魅力，而那些让柱子冒火的姑娘恰恰能听见柱子最有磁性的声音，然后被柱子的魅力征服以后，就开始不惹柱子生气，也慢慢让柱子欢心起来，时间长了她们就会觉得柱子变了，魅力大减，最后离开柱子，但这又使柱子因情伤重拾魅力。真是一个悲催的循环，我把它称作“柱孤身循环”。 第7章 7 小秦没来上学，见不到小秦的课间里只好靠做作业来止住对小秦的思念，老妈说得对，真正的爱情是会让人成长，让人进步的，如果一谈恋爱就不顾学习了，那一定不是真爱，至少爱得没有我这么深，没有爱到像我这样只有用学海里的苦才能克制相思的毒，等我把作业做完了，放学就可以找小秦聊天教她解数学题了。 于是，整个午休时间我都在做题，我知道中午不睡，下午崩溃，所以也尝试过午睡，但是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今天的学校是没有小秦的学校，下午的课我都想翘了，哎，只好不午睡了，先把作业写完，而且就算翘了课不也一样见不到小秦，那还不是一样会崩溃，崩溃在校内，总比崩溃在校外有新闻价值。 把早上新布置的作业写完，理了理草稿纸，发现没剩下几张白的了，学校里的小卖部靠着上学时间有垄断优势，商品售价要比校外高很多，这我完全理解，能把店开在校内也是不容易，所以我还是把字写小一点，坚持一下，放学再去校外买新的草稿纸吧，我相信我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整理好桌面，把下午上课的书横过来当枕头，趴着眯一会儿。刚一趴下，广播里传来音乐声，过了前奏才知道是《兰花草》，今天的校园广播开始了，准确的说应该是今天由柱子主持的校园广播开始了，每次在广播时间听到这些上世纪的经典校园歌曲，就知道这天是柱子播音。 歌声渐渐减弱，校园里环绕着柱子专业的播音腔： “老师们、同学们，下午好！《听歌在校园》，共度好时光。我是主持人祝福。今天的节目为大家介绍的是发行于1979年9月1日的经典校园歌曲《兰花草》。《兰花草》歌词根据胡适先生早年写的诗歌《希望》改编，1921年夏天，胡适的友人送给他一盆兰花草，他欢欢喜喜地带回家，读书写作之余精心照看，但直到秋天，也不见兰花草开花，于是他有感而发写下了《希望》这首小诗，之后被台湾的陈贤德和张弼二人修改，并配上曲子，同时改名为《兰花草》，从而广为传唱。刚才大家听到的就是《兰花草》的原唱版本，原唱歌手为台湾校园民歌著名歌手银霞。下面请大家欣赏翻唱版的《兰花草》，由中国台湾歌手卓依婷演唱……” 柱子的声音和原版《兰花草》的声音淡去，前奏是“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的《兰花草》开始播放，对了，这才是我熟悉的《兰花草》，一听前奏就知道的《兰花草》，没想到这也是一首翻唱比原唱流行的歌。 “《兰花草》在音乐上打破了以往旧上海和传统歌谣的限制，具有简单平实、琅琅上口的曲风，同时编曲中还借鉴了大量西洋乐器，创造出一种新的国语民谣形式。由此，‘唱自己的歌’开始风行一时。歌曲《兰花草》旋律优美，便于传唱，以兰花草为喻，形容一个未尝的心愿，歌词句句表露出许愿人的期待、牵挂，不禁让人追问，兰草已茂，花开何时？” 原来还有比喻在歌里面啊，我还以为就只是在等草开花呢，这就是我阅读题得分低的原因吗？还是柱子单身久了太多愁善感了？还是文科生都有可以超出字面的理解力啊？ “‘转眼秋天到移兰入暖房 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 但愿花开早能将宿愿偿 满庭花簇簇添得许多香。’ 在歌曲的尾声中，要跟大家说再见了，秋天到，兰花入暖房，我们也要注意及时增减衣物，不要感冒着凉。感谢大家的收听，下周三我们依旧，听歌在校园！” 仔细听了柱子念的歌词，真没听出哪有比喻，倒是听出了夸张的修辞手法，就一盆草，天天看就算了，至于夜夜不能忘吗？是有一个未尝的心愿，可不就是等草开花吗？咋分出来的本体和喻体啊？实在要我往比喻的方面想，也是拿养花人比喻花痴，而且这歌既然是9月1号发行的，那更应该在开学第一周放啊，应一下开学的景，柱子却拿来应入秋的景，不懂不懂……先不想了，准备上课，然后等课下了听听铃声大小，看看柱子操作成功了没，嘿嘿。 第8章 8 我托着没午睡的脑袋，亲身验证了中午不睡，下午崩溃这句话的真伪，事实是：中午不睡，下午可以睡，下午还不睡，那肯定崩溃！本来打算崩溃了也要挺住，撑到听见第一节课的下课铃为止，但后来我发现我对“崩溃”这个词有误解，都崩溃了哪还能神智清醒，所以我第一节课应该不是睡着了，而是在崩溃的边缘陷入了昏迷，以至于第二节课的上课铃我也没听见，反而是听见由远及近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这熟悉的声音好像是纸张的摩擦声，我突然惊醒——试卷！发试卷了！是试卷的声音！ 我因中午做题而在下午第一节课昏睡，又因第二节课发卷而清醒，交卷后又再次感到头晕眼迷，真难受！倒下接着睡！可是，答卷总是沉默的，对答案总是聒噪的，要是在刚刚测验的安静时间继续睡，那肯定舒服死了，如果还没有老师监考的话。现在教室里满是对答案的声音，做卷子已经耗尽我今天的余力了，我压根没时间做完题还誊抄一份答案来对，况且连题目都不记得了，对答案纯属估分行为，才一个随堂小测验，还用不着启动估分机制。我实在不想理会那些对答案的声音，只好把卫衣上的帽子套上头，把头转向墙壁，闭上眼睛之后，我感觉背后有一股不怕死的力量，把我的帽子拉了下来，我保持脸对着墙壁的姿势坐起来，盘算着要怎么成全这想死之人，我缓缓转过头来，练习册已在手中卷成棒状，嗯？柱子？？？ “你还记仇啊，凶器都准备好了，要报早上的仇？” “切！”我把练习册扔到桌面上，它顿时跟我一样没了斗志，一下子松散开。“你咋跑我们班里来了，看上我们班哪个妹子了，跟为父说说！”我用伸完懒腰正下垂的手顺道在胸脯上拍了拍。 “我看你是没睡醒啊！啊？”瞬间柱子在我眼前变了一个魔术，把刚刚松散的练习册卷成了跟他小名一样的柱子。 “啊啊啊！醒醒醒醒醒了！”然后见魔术师又把“柱子”变回了刚才没有攻击力的模样，我才松了口气。 “我说你第一节课下课怎么没来找我，原来你们第二节课考试啊。” “随堂考，我上节课睡着了，还是被发卷的声音吵醒的呢。” “怪不得……出去说吧” 一个外班人进班里是很显眼的，但刚刚班里大家都忙着对答案，没人把注意力从答案上移开，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没人帮柱子叫我，所以柱子才直接进来找我的，可现在大家对答案的热情已经冷却下来，答案对得差不多了，柱子也就凸显出来，被不少假装随意的目光扫射，我知道这让怕生的柱子不适，所以虽然很疲惫，也赶紧从椅子上起来跟着柱子走出教室。 “啥事？” “你没听见下课铃吧？” “啊，我很想听来着，但一没留神，就睡着了。” “不是你睡着没听见，是所有人都没听见，连上课铃都没了。”柱子把说话声放低了，也做手势示意让我也小声点说话。 “啊？咋回事？你调太过了？”我放低声音，同时用手搭着柱子，好靠他近一点。 “没调过，是调错了，我记得要把上课铃声调小，把下课铃声调大，但是我忘了朱老师把音频文件命名反的事了，出广播站才想起来，真正的下课铃已经被我们站的人调小了，我再调小不就没声了吗？但我没想到怎么上课铃也没声了，还想着你没听见下课铃声下课肯定要来问我。” “啊？你怕不是柱子，是猪吧！哈哈哈！”我捂着嘴偷笑柱子，“这可怪不得朱老师了，这怪你自己逻辑不好，哈哈哈！” “你还骂我！是你让我去调的好不好！” “你们老师也拖堂，明明你也想调的，我……我还不是关心你，怕你干了蠢事挨罚嘛！” “那你下次也这样关心关心你女朋友吧。” “哎哟，开个玩笑啦，祝兄可是勇士啊，单刀直入广播室，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埋伏，一边播音一边还要惦记着顶风作案，那可谓是……” “有完没完，我看你一开口也是长篇大论的。现在是要你帮我想想，我会不会被发现！” “嗯……不对啊，第一节课上课铃是有的啊，如果铃声没了是你害的，那应该你一出广播站铃就没了呀，为什么偏偏是第二节课上课铃没声呢？” “是啊！” “叮铛叮铛叮铛……”听见手摇铃的声音我和柱子同时愣住，搞半天是学校停电了。 “我是说怎么醒来，我们班灯给关了。” “哎哟，我们班窗子朝西，下午可亮堂了，就没开灯。” “既然停电了，大家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现铃声有异样，你趁下节课课间去调好不就行了。” “说得简单，广播室是随时想进就进的吗？” “这个嘛……啊！我们老田来了！你先回教室去，这电一时半会儿来不了的，我下节课去找你，反正你们班也离广播室近，到时候再随机行动！” “随机！” “这节课我们都再想想办法不就行了！” “好好好！” “还上不上课！站在外面都没听见铃声嘛！” “嘿嘿，田老师好！” 第9章 9这节课是物理专题复习课，老田的复习课是很有效果的，记得高一因为打球把脚给崴着了，就在家休息了两个星期，一个单元的物理课都没听，但是回学校的时候赶上了老田的单元复习课，所以单元测试的时候竟然都及格了，但那次单元测验班上却有十几个人没及格，因此那天老田改完卷子后，等不及第二天发卷，而是一放学就把大家留下来，马上发卷，记得当时老田手里捏着不及格的卷子，悲愤的在讲台上对我们说道：“同学们啊！这次考的题我哪道没讲过？每一道的题型，单元复习课的时候我都讲了，竟然还有人不及格！竟然还有十多个人不及格！方法都告诉你们了，数据一变，你们就不会啦？！同学们啊！你们真是对不起我啊！”当我拿到六十多分的试卷时，我真以为班上不可能有人不及格，听到田老师的悲鸣，我才感受到当老师的凄苦，这是我上学以来第一次为老师感到不平，之前往往听见这种老套的抱怨，我都是无感的，因为我觉得老师讲是一回事，考又是另一回事，虽然学生接收和输出的是同样的内容，但平时是听，考试是写，还真是不那么一样的，可这次我真的觉得这些不及格的人确实对不起田老师，看了下我的卷子，在很多填空题，选择题，明明方法正确，但由于不自信不仔细而计算出错影响结果被扣分以后，我都及格了，这些天天来上学听课的人咋还能不及格？ 太不应该了，几乎把田老师半个月的劳动都浪费了！现在田老师的专题复习课应该也是为那些浪费了他大半劳动的人准备的，内容又细致又全面，完全从基础概念开始，唉，老田一边讲课，我一边拿出我觉得他今天会布置到的作业开始写，毕竟这课是适合给班上那些到高三了，才开始醒悟的突击货听的，不适合我这种平时上课就专注认真听讲的人听，如果老田有事，我都可以替老田把这节课讲了，他下面要举哪个例子我都知道。 其实我也知道老田这样做是为了班上的升学率和平均分，所以看到我们这些排名靠前的人不听课，低头做别的，甚至有的人在看其它学科的书，老田都没管，只是叫人解题的时候，会喊三个态度认真的突击货，再喊一个在干自己事没听课的三星兵上黑板写答案，然后再在三个突击货的答案上圈圈画画，最后瞟一眼三星兵的操作，打个勾，让突击货们把这个三星兵写的答案记下来。 我们每天的物理作业不多，也就一页练习册，但花在解最后一题上的时间比花在解前面所有题上的时间还要多一倍！ 磨了很久，我知道方法肯定没问题，就差算出结果的时候，下课铃响了，糟糕！ 还说这节课想出对策，下课了好去帮柱子呢，结果做着题给忘了，我真是对不起柱子啊！ 正合上笔，打算起身去找柱子的时候，看见老田走到靠门的那端讲台，一歪身，一伸手，把教室门给关上了，说：“我们讲完这题再下课。”这令人熟悉的做法，一下子点醒了我，咦？ 下课铃响了？我赶紧抬头看看天花板上的灯，亮了，全亮了，学校来电了，那看来柱子没把下课铃调没嘛，难道……是朱老师把铃声的文件名改成对的了？ 哎，不管怎么样，反正柱子的危机解除了，那就算老田封门不让出去，我也不用感到为难了，想那家伙也应该放心下来了，就算下课不去找他，他应该也不会怪我，那我就继续把这道题的结果给算出来！ “吕轨，上来写一下17题的答案。”刚提起笔来，就被老田点了，我只好放下笔，答应道：“哦，好的。”哎，瞧瞧我爷爷给我起的好名字， “吕轨”，听着就像 “女鬼”，像老田这种鼻音重的人，念起来直接就是 “女鬼”，每次一被老田点名，全班都要发出一阵哄笑。自从同龄人知道我叫吕轨，以及知道女鬼为何物以后，一直到现在，我都有一种和女鬼形影不离的感觉，难怪我妈当时为了我爷爷给我起这名的事，跟爸爸大吵了一架，抱着我就回了姥姥家，要不是我爸连夜追到我姥姥家，晚上看不清路，摔了一大跤，浑身是土，头上皮还擦破了，渗着血，让我妈和她娘家人看着不落忍，怕是我妈婚都要离了，以前小时候听说这事，还蛮同情我爸的，等长大了就理解了我妈，现在，我只想抱抱可怜的自己。 “趁他写答案的时候，你们要上厕所、喝水的搞快点！”由于老田说得太快，这句话里几乎听不出停顿，我一边握着粉笔写步骤，一边在心里憋笑——上厕所喝水？ 哈哈哈哈哈，还喊他们搞快点，谁上厕所喝水啊！哈哈哈哈！ 第10章 10 田老师移步到一个上厕所喝水之人的空位上坐下，顺便看着我写题，等我写完放下粉笔，走下讲台，靠近田老师的时候，他像是想要绊倒我一样突然伸了一下脚，我停下来，惊讶的看向他，他却说了一句“我踹死你！”吓得我原地不动，赶紧回头看向黑板看我哪里算错了，结果田老师又说道：“女鬼（吕轨），你看看你写的鬼字！”随即，一些不愿上厕所喝水而在教室里喝水的同学发出笑声来，真是的，也不怕呛着。“哎哟，我还以为我哪算错了呢！”由于我刚刚原地不动回头检查黑板上的题，所以我依旧处在老田的打击范围内，老田这次没错过机会，瞄准了目标我，又补了一脚，还说道：“虽然你做对了，但你不要以为你就能拿满分了，你这字丑到影响心情，你知道高考改卷老师一天要改多少卷子吗，平均下来，用来看你这道题的时间能有多少！到时候改卷老师一眼晃过去，发现看不懂你写的，还得放大页面，费神的一步步看清你写的是啥，眼睛疼不说，改卷速度还因为你一下子慢下来，心情会很不爽的，扣你一分两分的完全不是问题，就算另一个改卷的老师给了你满分，但由于两个老师打的分分差不大，一平均下来，你就比人家少一分或者零点五分，想想看，这一分能压多少人？嗯？你还不当回事儿！把字写好一点嘛！”“好嘞好嘞，知道啦！我好好写！” 回到座位上，我当自己就是改卷老师，按照每份几秒的改卷速度晃了一眼黑板上我写的答案，哎呀妈呀，眼睛疼，揉揉眼睛，然后又晃了一下我刚刚在练习册上写的答案，疼疼疼！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平时写字图快，写的字看起来就四仰八叉的，但真正考试的时候我会把字写好一点的，只是老田说得太夸张了，让我不得不以眼试险，想晃着看一下我这比考试时写得还丑的字，还好，没瞎。哎，有了这样的“改卷”体验，我觉得幸亏考卷上的考生信息是被密封起来的，真不是在意什么公平不公平，而是怕万一改我卷子的老师失明了，要找我付医药费。我不禁同情起老田来，就算我上课认真听讲，能做对题，但想必老田改我作业的时候也是蛮耗眼力的吧，还好我一直对的题比错的题多，不然我岂不是既伤老田的眼，又伤老田的心。正这样想着，只见老田走上讲台，拿起粉笔，把我写的答案在旁边的位置又抄了一遍，我把这个举动理解成是出于对全班同学视力的保护，同时也是对我的板书的极大否定。 明明写的是鬼字，但丢的却是人脸，哎，以后除了打草稿，我都要好好写字！ 看着老田抄着我的答案，不得不感叹，同样的答案，从不同人的手里写出来，看起来会如此不同，一个像标答，一个像抄的标答，谁能看出其实是“标答”抄的我？嗯……仔细看下去，老田也不是完全在抄我的，比我写的减了两个可写可不写的步骤，这样一来，不管是晃着看，还是逐步的看，老田写的都是再标准不过的答案了，佩服佩服！ 差不多到点儿了，同学们先后回到座位上，上课铃也响了，音量正常，仿佛广播站的人都做了无用功，下课铃正常，上课铃也正常，根本感觉不到几乎全站人前赴后继的去调过铃声。老田放下粉笔，拍了拍手，敲了敲黑板，让大家赶紧抄，有人问老田：“抄哪个？”老田说：“想抄哪个抄哪个。”这个回答让上厕所喝水的人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但又让在教室里喝水的人发出了笑声。趁大家抄标答的时间，老田走下讲台，关上了教室门。 夹杂着老田的讲课声，我听见下课铃在教室门外若隐若现，老田不出所料的拖了堂，然后又布置了我已写完的作业，现在就等老田宣布放学，让班长开保险柜，把我的手机还给我了。读寄宿制学校的人，得等周五才能和自己的smartphone重聚，但是读走读学校的我们是幸运的，每天下午放学就可以把手机领回，每当我领回自己的手机，我都为当初小秦选择读走读高中的决定感到庆幸，虽然我知道以小秦不服管的个性肯定是不会去住校，但是一想到没有手机的日子是多么不便，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想感谢小秦的选择，感谢她坚持自己的作风，顺着自己的心意，选择了走读还选择了我，想想要是没有小秦的话，我爸妈非逼我进衡水式的高中了，所以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们，小秦的决定走读都是非常明智的，我对此坚信不疑！ 第11章 11 在图书馆上班，时间久了会觉得无聊枯燥，但是好就好在上班时间不会太久，尤其是工作日，馆里几乎没啥人，早上到单位打个卡，然后到馆内溜达一圈，在监控器里混个脸熟，之后就可以溜了。 图书馆里最固定的人员，除了我们这些打了卖身卡的人，就是些退休了的大爷大妈，他们在工作日的大清早送完孙子孙女以后，会来图书馆看书，然后因此结为书友，当图书馆没外人的时候，他们还会在经得我们工作人员的允许后，结伴晨读、朗诵。但毕竟是老年人嘛，颈椎难免变形，腰椎间盘难免突出，眼睛也难免老花，所以不管是看书还是读书，大爷大妈们在图书馆呆上一两个小时也差不多够意思了，有的还得赶回去给孙子孙女做午饭呢，而我就正好落得清闲。要是有大爷大妈呆的时间长过一两个小时了，我还会上前问问，提醒提醒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还没干，你可别误会我是为了早点下班在撵人走啊，我这真是出于好心，还有受了老人家的儿女之托才这么做的。 记得有一次刘阿姨忘上闹钟，手机又开了静音模式，看起书来忘了时间没去接外孙女，她外孙女的早教班老师打不通刘阿姨的电话，就打电话给她闺女，说小孩下课没人接，害得她闺女既担心自个儿闺女，又担心自个儿的奖金，又担心她，最后狠心舍下了全勤奖，请了假，先去早教机构接回了孩子，又抱着孩子去菜场找她，最后在图书馆找到了沉迷在《春天里的秋天》的老妈，也许是见图书馆里就三五个人，她闺女就没忍住气，也没顾上她老妈的面子，发了好大一通火。看着刘阿姨哇哇大哭的外孙女，我心想这小孩儿是接受过早教的，突然看见自己受过高等教育的妈妈，对着自己渴望读书的姥姥大发脾气，搞不好还以为读书跟打碎东西一样，不是好事，然后想起自己在早教班上就读了跟书看起来很像的画报，再想想就是姥姥每天送自己去干“坏事”的，所以，思想上一下子接受不了，开始大哭起来，仿佛有冤无处诉，只能以哭证清白。刘阿姨见自己闯了祸，害得闺女生气，宝贝外孙女也跟着受到了惊吓，不禁自责起来，也流下了泪水，旁边的书友见状赶紧劝道：哎呀，你妈妈也不是故意的嘛，这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忘事嘛，好好说，好好说，不要发脾气，你妈妈心里已经很不好受了，下次记得上个闹钟不就好了，或者我们提醒她一下，唉，对了，还有小吕，小吕呀，我们这帮老家伙脑子不中用了，万一我们都忘记提醒她了，你能不能帮个忙，提醒一下你刘阿姨呀。作为在服务性场馆工作的服务人员，服务大家是我的本职工作，我当然立马答应了下来，然后刘阿姨的闺女憋着没全消的怒气，努力让眼神柔和下来，对我说了句，那就拜托你了大哥。所以自从这事发生以后，一到点，我就自发的去问问看书的大爷大妈，看了这么久的书，要不要休息一下，今天看的什么书，看完书打算干些啥。 这样一来，时间长了，我也渐渐成了大爷大妈们的书友。原来我是不怎么看书的，一般都是看电脑上的网页，看累了就回里面的办公室打盹儿，但后来和大爷大妈们开始熟了起来，每次他们一来看书，没在借阅处看见我，就要找人问上一句：小吕呢？所以大爷大妈在的时候，我一定都在借阅处的岗位上呆着，而且除了工作以外，我也不再会在借阅处看电脑，因为如果我看电脑的时间长了，大爷大妈们就会问我：小吕咋不看书呢？所以在大爷大妈的监督下，我从不得不装模作样拿本书看，到后来一天不找点纸墨来看就感觉浑身上下都刺挠儿，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之中，我终于成了大爷大妈们名副其实的书友。 可能是因为有我这样贴心的书友，大爷大妈们把自己身边能叫上的大爷大妈们都叫来我们图书馆晨读，这使得在工作日里没有什么读者的图书馆，大清早的就热闹起来。书友们朗朗的读书声成了我们图书馆工作宣传的一大亮点，在我们图书馆的宣传片里，还能看到大爷大妈和我的合影，配上读者与图书馆工作人员亲如一家的宣传语，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虚假，毕竟和大爷大妈们相处这么长时间，眼里、心里的是真感情。 我本以为一个小小的图书馆工作人员的最高成就，就到此为止了，这些大爷大妈对我的欢迎，就是对我工作的最大肯定，我已经感到很知足了，但是没想到大爷大妈们却给我的事业带来了一个又一个巅峰。 第12章 12 大爷大妈们不仅给我的工作打好评，而且把招来更多读者到馆内读书的功劳推给了我，还让我当他们读书会的会长，组织排练朗诵节目的时候，都会叫我来看，让我这个“年轻人”提意见，看我跟读者们打成一片，我们馆长便觉得我工作做得非常出色，所以我经常被馆长表扬不说，每年的优秀职工都有我。 馆长给我的嘉奖让我觉得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单位上的同事们也都知道我这个人平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工作作风，但好在大家伙都差不多一样领着钱混日子，所以大哥不要说二哥，他们也不好意思挤兑我的狗屎运，应该也是怕被反问一句为什么你就找不到带运的狗屎，所以呢，我的无异议优秀就是这么来的。但是，在今年，我的优秀终于在单位里坐实了。 今年市里文化节活动开展时期，市长要在一个工作日的早上来图书馆检查工作，馆长接到消息就马上通知我，说，市长来的这个时间对图书馆十分不利，让我这个读书会会长想想办法，在市长来视察的时候，不能让图书馆太冷清。于是我跟馆长说，保证完成任务，我们书友会的晨读每天都在进行，早上的图书馆不会冷清，而且我一定通知会友们排练好朗诵节目，然后再多召集一些会友的亲属，等市长来的时候，让市长感受到我们图书馆跟这五月的春天一样生机勃勃。馆长听了我的回答很是放心，于是就把迎接市长视察的工作全权交给我了，并通知全馆上下要极力配合我的工作。 而我只让我的同事们配合了一件事，就是让他们把家里的退休老人和没上学的小孩，在市长来视察的早上全喊来看朗诵节目，一开始我还想着，应该没多少人会给我这个面子，毕竟谁愿意折腾家里老的小的，让他们大早上出门就为看这儿，但是没想到，大家伙不仅没有觉得我一得势就使唤他们，而且还感谢我让他们家里人都来沾市长的光，纷纷表示我是个朴实靠谱的好同事，真是出乎意料的收获了一波好人缘。 最后托大爷大妈们的福，我的任务不仅完成了，而且还是圆满完成。市长看了大爷大妈们包含深情的朗诵，竟然被感动哭了，一个劲儿的表扬馆长的工作做得好，懂得变通，让一个本来要保持安静的图书馆，合时合地合情合理的热闹了起来，这就是充分利用社会资源的典范，这就是勤于思考认真工作的模范，这就是本市精神文明建设工作中的优秀示范！市长的这一通表扬让馆长受宠若惊，当着大爷大妈的面，馆长很够意思的把我的工作表现向市长汇报，加上大爷大妈的附和，以及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孩在鼓掌嬉笑，场面十分融洽，所以市长来视察我们图书馆工作的这段视频在我们市的新闻节目上放了好长一截，我们大家也都跟着在电视上多露了一下脸。后来，我们馆在艺术节工作评比中得了二等奖，一等奖的得主自然还是艺术馆，艺术节嘛，不就是正该艺术馆表现的节？我们图书馆历来都只能得一个鼓励大家重在参与的优秀奖，这回能得上二等奖，真是有史以来头一回！ 艺术节结束不久后，我们还被兄弟单位戏称为黑马单位，谁能想到一个默默无声的图书馆，竟能凑上这艺术节的热闹。馆长说，我为我们图书馆立下了大功，所以今年咱们馆向市里推荐的年度先进工作者是我没跑了，同事们依旧没有异议，毕竟这回他们真的看到了我为图书馆干的事儿，所以也对我刮目相看。 但是我自己知道，我根本啥都没做，都是大爷大妈们太偏爱我了，可能我这个人别的运道都没有，就是跟长者有缘。想我十八那会儿早恋，我和我媳妇儿两个人都无心学习，成绩一蹶不振，双双高考落榜，成了落难鸳鸯，我家里的长辈们都十分关心我的处境，轮番上我家安抚我的暴躁老爹，并且还说我找工作的事儿包在他们身上了，叫我不要担心，所以在长辈们的安排下，几经辗转，我最后得到了在这个图书馆工作的“铁饭碗”，工作清闲稳定，还有五险一金。 找工作的时候，我就根本啥也没做，只是顺着长辈们的心意，找到了好工作，现在工作起来，我也没做啥事，只是顺着大爷大妈们的心意，就成了先进工作者，好像我这辈子是挺听从长辈们的安排，也挺受长辈们照拂的，就只有早恋这一件事忤逆了我们家老爷子，还浪费了我二大爷的一番口舌，所以不就遭到了高考落榜的现世报，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最后还是长辈们帮我把亏给补上的，我不由的在心中又生出一阵悔意。 一定要想办法找个时间好好跟儿子谈谈，看看儿子是不是真像媳妇儿说的那样，能学习、恋爱两不误，可不能让儿子走我的老路啊！ 第13章 13 今天是周三，想想一周的一半已经过去了，我感到十分的安慰，等儿子周五放学的时候，我就要好好跟他谈一谈。 其实周四过了才是一周过去了一半，但为什么一到周三我就感觉我使在工作上的劲儿开始往少了去呢？难道是因为周末的存在，让我有一种只用工作五天的错觉？难道是周一综合症的后劲儿太猛，导致我撑过周二就不得不开启养老模式？ 我想，最可能的还是因为对于儿子来说，一周的一半已经过去了，而我的生活就是围着老婆儿子转的，更何况现在儿子高三，全家虽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改变，但在悄然中儿子变为了我们家里的轴心，可不得按他的时间表过日子嘛！ 自从来图书馆的大爷大妈们多了以后，我的自由下班时间就往后移了，但再怎么样都比规定的下班时间早，像今天，大爷大妈们在十点半前就陆陆续续离开图书馆了，而我也差不多可以下班了，反正，等他们离开以后，这天图书馆里的书香气便不会有人来嗅了。什么？我可以嗅？我天天来这上班，早就对墨水味无感了，有个词儿不是叫“见怪不怪”吗？我这就叫做闻香不香，那些天天在面包房上班的人肯定能懂我的感觉，天天吸带甜的油气，我猜他们搞不好都快成闻香想吐了。 当然，我说的是差不多可以下班，那可不是真下班啊，不然早上打的卖身卡不就不顶用啦，这卖身卡，不光得早上上班的时候打，下午上班的时候也要打，晚上下班的时候还要打，一日打三回，才算上了一天完整的班，不然就算旷班。领导想这招还不是怕工作日的时候我们太闲，人都跑回家了，这偌大的图书馆本来就没几个人来看书，要是再连理书的人都没了，那人气不就太少了吗？我也是不懂，一个图书馆，又不是明星网红，用得着保什么人气啊，图书馆里人多了，反而不便于书本纸张的保存，人一多，呼出的二氧化碳就多，馆内温度就高，纸张就会加速老化，这跟莫高窟壁画会消失的原理差不多，都是化学原理。 再说，我们馆的人溜号也是溜得很有原则的，我们自己会排好一个值日表，到谁值日那天，谁就要从早上9点图书馆开馆，到晚上6点闭馆，一直守在馆里，为读者提供服务的同时为溜号的人打好掩护，所以就算大多数人溜号了，但图书馆依然是有人服务的，而且我们安排的值班人数是完全合理的，绝对不会像银行那样，一到周末大家有空去办理业务的时候，银行工作人员也正好休息，然后出现人多窗口少的情况，我们图书馆周末人也多，所以周末的时候，我们可是全员上班的，保证大家借书还书不排队、不拥堵，尽管来的人大多是自己带书。 但自从这个指纹打卡机一搞，就是不到自己值班的时候，大家也得到图书馆溜达三趟才能脱身，可想而知，大家是多么痛恨这个打卡制度啊。想当初刚开始打卡的时候，一台打卡机的存活时间总是不能超过两个星期，大家也都抱怨打卡机不靠谱，老是出故障，所以打卡机的维修人员也成了那段时间工作日里来图书馆的常客。 但是来得再勤又有什么用呢。今天老李边喝水边打卡，不小心把水打翻在打卡机上，明天小牛把手放在打卡机上，一没留神就把打卡机弄掉在地上，后天又不知道谁把打卡机的插头不小心踢松了。每次打卡机维修人员来维修的时候，总是能看见打卡机上有各种不明液体，有时还有固体，比如茶叶、烟灰、椒盐、土…… 于是乎，在打卡机60天无条件退换保修期的最后一个星期里，打卡机的维修人员直接抱了一台全新的打卡机来图书馆，而且来了就不走了，拿出自己带的小马扎，坐在新打卡机旁边，维修出故障的旧打卡机。然后老李边喝水边去打卡，打完卡回来跟我们说，他过去问这个维修人员，为什么不去店里修，人家回答他说，打卡机老出问题，修好了又坏，这已经是给我们换的第三台机器了，他已经快要被老板骂死不说，还被扣了工资，反正回店里老板也看他不顺眼，与其回去惹老板生气，不如呆这琢磨一下怎么才能把机子修得好一点。老李说完话，拧开杯盖，喝了一口水，然后说他打算换一个好拿一点的杯子，现在这个杯子太大了，又重，有点拿不住。大家听了也顺着老李的话回应道：现在换杯子也不迟。 维修人员小罗在图书馆修了五天机器，终于把那台莫名其妙出故障的打卡机修好了。不过他还是把新的打卡机留下来给我们，还说，不是新的机器，怕在我们这里不太经用。然后他把旧机器送回了店后，又来我们图书馆，说是怕这台机器又出问题，老板说要是这两天再接到电话说这里的机器坏了，就不让他继续干了，所以他打算在新打卡机旁边再坐两天，这样如果机器再坏了，他就可以马上修，我们也可以不用打电话给他老板了。 在那两天里，我们很多次都跟小罗说可以进去坐馆里的座位，但是小罗说他工装上灰太多了，坐马扎上就行。所以在那两天里，小罗坐在马扎上，马扎扎在我们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