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对我不怀好意》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 大齐 http://.biquxs.info/

安史之乱时期,唐玄宗李隆基仓皇出逃至马嵬驿,随行将士逼杀杨国忠及杨贵妃,许是杀红了眼,几名殷姓将士连同玄宗皇帝及太子李亨一同诛杀,自此大唐势力群龙无首,天下大变。 几名殷姓将士虽当即死于马嵬驿兵变中玄宗皇帝护卫之手,世间却随即出现了殷氏一族,自称以商都为姓氏,为殷商皇族后裔,自立为政。 仿佛起了个头,各地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零碎势力,竟有几十个之多,皆效仿殷氏说法,以自家为过往某朝国号或与某朝皇室同姓为由,自称皇族后裔,甚至为拼命与“皇族”二字攀上联系,将夹缝里的小国小朝都拉出来鞭尸,生怕自己落后了别人一般,个个都不甘屈于人下,妄想占山为王一步登天,乱世之中,形同玩笑。 安禄山势力同样没有幸免,安禄山死后儿子安庆绪也很快被人刺杀,安氏势力同大唐势力一般,陷入零碎的分裂中,并在互相吞并联盟中,整个大唐旧领土内的各方势力逐渐混杂。 在这个大大小小几十个势力并存的时代,有着最原始的弱肉强食规则,大吞小强并弱再常见不过,何况这几十个势力大多都是在当初的混乱中凑热闹一样兴起,水分太多,真有实力的反倒极少,经过五十多年的优胜劣汰,最终剩下强弱不等的九个国家,瓜分了旧时唐朝的领土。 而在这场五十年混乱中起头的殷氏,最终占据了中原到东边临海的一大块土地,即若是放在当初三国鼎立局面时,魏蜀吴三国几乎都囊括其中的一大片地方,称大殷国,成了九国中最大最强盛的一国。 至此,大唐后期的动乱平息,虽旧时领土四分五裂,到底也成了个相对稳定的局势。 可惜大殷国风光一时,也并不长久。 殷国自高祖殷立称帝以来,历经五帝,后期殷氏皇族治国之能平庸,尤以最后一任皇帝殷沉在位时最为荒淫无道,宠幸妖妃,废政苛税,肆意挥霍大殷的百年基业,殷国迅速衰落。不少邻国甚至边远蛮夷之族不免又如百年前的动乱时期一般躁动,都盯紧了位于富庶之地的殷国,时刻准备从这块肥肉上咬下一块。 殷沉在位后期,由于贪图享乐胆小怕事,不许交战,殷国割地赔款损失了大量土地和金银,并先后嫁出几位公主与强国联姻以安抚各国,求得一时安宁。殷国大将军齐栋数次请求出兵作战,殷沉不允,齐栋无可奈何,殷国财匮力尽,民不聊生。 就在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曾经盛极一时的大殷国最终落入哪国的囊中时,殷国大将军齐栋率兵而起,以今上无德为由,直逼皇宫,所有人都以为齐栋要逼宫篡位,谁知其打出了为百姓从殷氏宗亲中另择一贤明圣主的旗号,对殷国上下许下了“愿倾栋之所能以安天下”的诺言,得军心,顺民意,势如破竹,很快便攻下了皇宫。 殷沉被迫退位,齐大将军代掌帝权,遍观殷氏宗亲,竟无帝王之才,一时难以抉择。然国不可一日无主,殷沉退位数日后殷国上下慌乱更甚,各国蠢蠢欲动,众人皆请命大将军主持大局。不久,殷沉下旨昭告天下,禅位于大将军齐栋,齐栋顺势在麾下众人的拥戴下登基为帝,天下哗然。 不少人怒斥齐栋打着另择贤主的旗号实则乱臣贼子之心,亦有人称当今天下本就混乱不堪,齐大将军便是这片脆弱国土的救世主,只要能救这个国家,他就是天命的帝王。可无论褒贬,以齐栋的势力,当时的殷国无人能出其右,齐栋掌权之事已成定局。 齐栋称帝后,继续沿用殷国国号,有人提出异议,认为齐栋与殷氏皇族并无宗亲关系,沿用国号不妥,齐栋以“家国未安何以旁顾”之辞驳回,提拔手下林天、秦傲接手原先自己的军权,加强训练军队,任用人才,照拂百姓,反对之声也逐渐平息下来。 齐栋短短三年内便平息外患,虎视眈眈的几个大国虽有所不甘,于边境僵持,却也未敢再轻举妄动。虽因大殷长久以来的衰落,不免在领土和财力上皆损失惨重,但也好歹是在保住了这块国土的基础上结束了大殷末年的这场战乱。 内忧外患皆平息,当务之急自然是要改国号,使齐家成为这天下名正言顺的主人,总不能始终顶着一个旧朝他族的名头。要在随时被敌国吞并的威胁下重整一盘散沙的殷国绝非易事,因此齐栋这般素来踏实的人也不免有些飘飘然,自认功德盖世,再没有比自己的姓氏更高贵的字眼,便以齐为国号,称大齐国;又以“圣德初开”之意,作年号为开德;依旧于旧唐及旧殷的都城长安定都,又几番兴起为图吉利修改了境内诸多地名如“昌盛”云云,虽是俗套了些,但齐栋一介武夫,已是穷尽文才了。 这边齐栋在大大小小事务上将整个旧殷换新齐大动干戈后宣布大齐二十年内修生养息,那边安顿殷氏皇族的行宫不慎走水,宫内死伤无数,从殷沉到后妃皇裔无一幸免,齐栋下令以君王礼厚葬殷沉,称殷后主。 彼时大齐境内与旧殷皇族有关联之人,大多为远亲淡薄血脉及各姓外戚,而血脉较正统的皇室子弟,大部分因各种原因死去,少数投诚了新主,也混得了一官半职,还有殷后主殷沉在位时和亲诸国的几个女儿,这几位公主如今剩下的却是只有宋国的贵妃和晏国的皇后,其他的也在旧殷颠覆前后因各种原因故去。 这其中的所谓“各种原因”,耐人寻味。 齐栋的帝位十分不稳,自然采取了非常手段,虽然这样做几乎等于坐实了乱臣贼子之名,但在帝位面前,这些闲言碎语哪里还重要,而旁人想在当时齐栋顺风顺水的局势下提出异议也自然无果。 从今往后,这片土地便正式改姓了齐。仅存在了不到两百年的大殷王朝在这乱世里昙花一现,繁华落幕,衰陨至此。 因劳累过度,齐栋自大齐定国之年起身体便每况愈下,开德四年,崩于行宫,享年五十二岁,史称齐高祖。 齐栋原本属意的继承人是大儿子齐舸,无奈齐舸后期恃宠生骄,行为僭越放肆,惹怒了齐栋,齐栋临终之前废去了齐舸的太子之位,改立小儿子齐端。齐栋逝后,太子齐端即位,恰逢当年雨水充沛,收成甚好,国库充盈,新帝认为是祥瑞之兆,天降福泽,便定年号为天泽。 天泽十五年,大齐经过近二十年的修生养息,已呈显而易见的繁荣之态,皇帝齐端于元月新春辞旧迎新之际,取“光明炽盛”之意的“晟”字,改年号为元晟。 如今,正是元晟十年。 有朝堂,自然有江湖。有庄严繁华的帝都长安,也有山高皇帝远的江南之地。这江湖中人也有不同,有无束缚恣意逍遥的游侠,也有的有家有派,更有甚者像江南平州的惊鸿山庄一般,入驻商界,家大业大。 平州靠近江南中心地带,金陵之北,广陵之西,原先也不叫平州,在齐高祖当初修改地名时被列入了修改名单内,这便改叫了平州,比它相邻的金陵与广陵占地要小些,简单明了地按方位命名划分了东南西北四郡,各郡管辖内逐级往下为零碎的大大小小县乡村。 惊鸿山庄位于东郡郊外,财大气粗地占了大片土地。 惊鸿山庄那位孤儿出身武功高深莫测的庄主陆远山究竟师承何处何人,一直是江湖中人好奇万分的问题,可惜陆庄主自己三缄其口,老一辈的江湖人虽心下有几分猜测,却因此种猜测触及了许多年前的江湖秘闻,便也讳莫如深。不管怎么说,陆远山和他的惊鸿山庄,在江湖上是很叫得上名号的。 这位不苟言笑的陆庄主年轻时却是也浪漫过一回的,否则也不会有如今的庄主夫人和他们的独子陆锋。当年的陆远山还不是陆庄主,只是个无家无派但已名声大噪的游侠,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自然少不了打杀受伤,凑巧有那么一次,陆远山遇着了恬静美丽的医女白惠搭救,二人一见钟情,不多久修成正果,红颜配豪侠,多年来始终是江湖上老一辈人回味新一辈人羡慕的佳话。娶妻之后的陆远山便想着带娇妻安定下来,靠着多年来混迹江湖的名声和积蓄在江南平州的郊区买了块地,建惊鸿山庄,广收门徒,教习弟子,兼做生意,多年来不断扩大产业,已成平州的一门大富户。陆远山自己没有师父,至少在明面上没有师父,便尊妻子的师父乔梧为师,为这位老医者在镇上开了间以山庄命名的惊鸿药铺,如今是乔梧年轻的三弟子沈翎在打理。 秦洵生活在这山清水秀的江南平州,长在家大业大的惊鸿山庄里,如今已然十六岁。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2 秦洵 http://.biquxs.info/

天香楼二楼窗边,陆锋戳着碗里的米饭,看对面少年甚是愉悦地尝菜品茶,忍不住问:“有这么好吃吗?” 少年红衣艳冶,长了一张唇红齿白的漂亮面容,闻言笑眯了眼:“口味一般,只是一想到花的是小师叔的钱,便觉滋味极好。” 陆锋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你这什么恶趣味?话说回来,小师叔近年瞧着是越发讨厌你了,连顿午饭都不愿留你吃,你到底哪得罪他了?” “冤枉,我哪能得罪他,指不定是他嫉妒我长得好看――诶这个槐花蒸糕里头用的是干槐花吧,不如新鲜槐花好吃啊,我不要吃这个了。”秦洵将咬了一口的槐花蒸糕放回碗里,嫌弃地戳了两下。 “您大少爷就别挑了,这都夏末了哪来的新鲜槐花,平州本来种槐就少,这些酒楼里有备存的干槐花给你吃就不错了。”陆锋没好气道,心想就这得罪了大半个平州学馆的娇惯脾气,换他是小师叔那样的性子也会懒得搭理的。 每每这种换季时节,染病的人增多,药铺的打理便会跟着繁忙起来。惊鸿药铺作为东郡乃至整个平州规模最大大夫医术最好的药铺,一直接管着东郡郡令许家那位体弱多病的千金小姐的身体调理之任。官商之间总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为表对这位东郡一把手掌上明珠的重视,一直是沈翎本人每月一次亲自登门替许千金诊脉开药,近日那位许千金又病倒了,沈翎忙于药铺事务脱不开身,又不能随便派小大夫去怠慢许家,乔梧这便叫自己素来看好的徒孙秦洵来走这一遭。 半个时辰前陆锋和秦洵到达镇上的惊鸿药铺,沈翎见了秦洵就黑脸,碍于师父的情面,黑着脸也得给秦洵交代清楚许家事宜,交代完便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秦洵非要找事:“小师叔,你这就不对了,这会儿堪堪午饭时辰,我们都还没吃呢,你身为长辈就不供我们一顿饭?” “不供,速去办事。” 秦洵不依不饶:“我们这会儿到许府去,人家指不定正吃着饭,你说我坐那等着也不是,挤进去蹭饭也不是,失礼,太失礼!” 沈翎不耐烦:“事多,那就自己出去找个饭馆,我不供你饭,见你就饱。” “可我两袖空空身无分文,怕是要被扣到后厨洗碗抵饭钱,唉,这样一来今日这许家怕是去不成……” 沈翎记账的笔狠狠一压,在纸上留下一滩墨渍,咬牙切齿:“要什么直说!” 陆锋见势不对拉住秦洵:“别闹,师兄这里……”“带了钱”三个字没说出口就被秦洵截断。 “小师叔爽快!”秦洵嬉皮笑脸凑近沈翎,“你这么急着赶我走,这打发叫花子还得破点费呢是不是,我要求不高,我就想去那个天香楼搓一顿,小师叔看着给点呗。” “你是叫花子吗!” 陆锋瞅着自家这位年轻的小师叔气得额边青筋直跳,忙伸手要再拉秦洵,秦洵身子一闪避过,不怕死道:“我是啊!我现在身上没钱在跟你讨饭吃,可不就跟叫花子没两样,区别就是我比较貌美如花……哎哟!”胸口被沈翎扔过来的一锭银子砸个正着。 “快滚!” “好嘞!”秦洵心满意足地捏了捏银子,扬长而去。 然后他便用这银子毫不客气地在天香楼点了一大桌菜。 陆锋看着眼前大大小小挤在一起的碗碟,心道铺张啊,太铺张了,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在惊鸿山庄这种环境下还能养成这样一副纨绔少爷的性子的,比他这个庄主独子还娇惯,令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纨绔少爷还在摇头晃脑点评:“这家别的都好,就是口味做得还差些火候,尤其是他们的糕点,啧,真难吃。口味可是酒楼的硬招牌,不好吃在同行竞争上可会吃亏的。你别看现在东郡镇上天香楼独大,再过个三五年多的是同行崛起,我瞧着对面那什么香上天,就很有潜力……” “行了,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再说当心人家掌柜上来把你从二楼直接丢出去。”陆锋余光瞥见店小二上楼来收拾其他客人吃完的桌子,夹了块香菇酿肉到秦洵碗里,制止他再口出狂言,“吃完还要去许家,别耽搁太久。” 进食间二人耳中钻入邻桌的闲碎交谈。 “喂,听说没有,近日三皇子殿下督巡江南各州来了,这几日正在咱们平州!” “三皇子?皇子?咱们平州这么个山高皇帝远的小地方,有什么值得皇子殿下亲临的?” “都说了是督巡江南各州,平州比旁的州小是小了点,总归也是个州,况且咱们平州景色说得过去,兴许人家就突然来兴趣瞧一瞧了呢。整个大齐都是人家的,人家想来不就来了!” “说的也是,咱们这些个平民老百姓,能安生过日子就好了,皇子爱去哪跟咱们也搭不上干系。” …… 秦洵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怪不得最近混迹市集时感觉不管是店铺还是街边小摊都规矩了不少,连吵嘴砸摊的事都少了许多,这是上头来人了不敢造次啊。 陆锋见他分神听人谈语,伸手在他桌前轻敲两下拉回神,道:“这事我昨天听我爹提了,还没来得及同你讲,那位三皇子殿下如今大约还在北郡知府府上,还没到我们东郡来,你注意在他离开平州前收敛一些,在外头玩万不可再随意惹是生非,万一惹着了皇子那就不是山庄能替你打发得了的了。” 秦洵咬着筷子漫不经心“唔”了一声。 “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陆锋揉揉额头,这小子总不把别人好心劝导他的话放在心上,简直不能跟他急。 秦洵眨眨眼,忽地眉目一弯,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听另一桌。 陆锋本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凝神一听,发现不过是那桌少女们怀春心思的娇嗔戏语,本就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的脸瞬间黑了大半,果然不该对这家伙抱太大期望。 秦洵无声笑着,眼弯成一双月牙,左手托腮,右手执筷,筷子尖咬在口中,饶有兴致地听着。 “奴家听闻这位三皇子殿下丰神俊朗模样极佳,真想亲眼瞧一瞧是怎样一个翩翩贵公子呀!” “你瞧你,还敢肖想皇子,人家是什么人,什么名门闺秀没见过,哪瞧得上我们。” “我不过是说瞧一瞧,高攀不上,瞧上一眼不犯法吧?再说,你怎知殿下不会瞧上我,殿下的母妃淑妃娘娘可不就是南边金陵之地小官家出身!” “就你也想同淑妃娘娘比?娘娘当初怎么说也是有名的金陵第一美人,你呢?去外头问问谁晓得你是谁,不害臊!” “你说什么呢!就你那点姿色,还比不得我!” “你……” “哎呀!别吵啦!别碰翻了菜!”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几位客官,姑娘!消消火消消火,小本生意……” …… 陆锋无言擦了擦额上的汗,心道女人真可怕,好好说话说着说着不知为什么就能吵起来,继而砸东西扯头发口水战一套上齐。他瞥了瞥对面笑得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师弟,无奈道:“人家姑娘掐架,你怎么看得那么高兴?” “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废话,脸都笑出花了。 “你看,师兄,一个素未谋面的齐三皇子,竟招得姑娘们这么肖想。”秦洵觉得颇为有趣。 “三皇子身份尊贵,素有贤名,青年才俊,即便远如我们这江南小州,也多有耳闻,广受女子青睐实属正常。”陆锋一板一眼谨慎地回他。 “是吗?难道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刚才那几个姑娘可是先夸了他相貌。”秦洵笑眯眯道,“食色性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不必刻意绕过这一层。” “……他好不好看,与你又有何干?你我都没见过他,谁知道他到底好不好看,好不好看他都是三皇子。吃你的饭!”陆锋心想这不是说不说得出口的问题,是妄议皇族的问题,茶楼酒肆隔墙有耳,小祖宗你可闭嘴吧。 秦洵搛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美滋滋地咀嚼。 齐璟就是很好看啊。他心道。 前些年齐璟都隐姓埋名出来四处游历,此回倒是第一次如此张扬地铺了皇子的排场,八成是他那皇帝老爹的意思,至于他那皇帝老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还得仔细琢磨琢磨。 不过齐璟聪慧,这点小问题他定然游刃有余的,倒也不用秦洵在这替他咸吃萝卜淡操心。 只是…… 秦洵微眯起眼,心中不高兴地哼哼。往回都是人还没到口信就先送到了,这回居然人都来此一两天了都不知会他一声,要不是听人闲谈他都不知道。等见着了,他定要跟齐璟好好闹一通脾气。 午饭过后,秦洵拿着从沈翎那讨来的银子付了账,还慷他人之慨地没要找零,喜得天香楼掌柜一路巴巴地把他二人送出门。陆锋回头看了眼搓着手的掌柜,心道还好他不知道秦洵片刻前刚把他们家饭菜口味大贬了一通。 二人乘上门口等待的药铺马车,在秦洵一路掩鼻嫌弃药味太重的抱怨声中往许府驶去。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3 言秋 http://.biquxs.info/

许府的老管家兴许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使,费劲瞅了半天眼前的两位年轻俊公子,愣是辨不出哪位才是今日代沈翎大夫来的那位所谓“天资极好”、“尽得真传”的小辈大夫。 也不怪他老人家不好认,这二人一个穿着黑色劲装,头发束成马尾,常年待在日头下皮肤晒成了麦色,体格也较普通人更为刚健,虽手中提着药箱,可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另一个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穿一身鲜红衣裳,生了一双多情勾人的桃花眼,笑眯眯地弯成月牙,乌发泼墨披散,在腰间收束进一根红色发带里,手中一柄折扇摇啊摇,看不大清扇面绘着的图案,只觉花里胡哨晃人眼,给人一瞧便觉此人是个不学无术的富家纨绔。 见惯了沈翎那样严谨稳重的大夫,乍一看眼前二人,确实哪个都没个大夫的模样。 老管家在他二人间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又往二人身后瞄了好几眼确定再没有人从马车内下来后,终于迟疑着开口问:“不知二位公子,哪位才是秦大夫?” 秦洵折扇一合随手别在腰间,人模狗样地拱手作礼,笑道:“正是在下。” 老管家凑近往他脸上使劲瞅了几眼,心中嘀咕这会看病吗,还不如那个老实的黑皮瞧着稳妥。 许家千金生于秋日,闺名应景地唤作言秋,乃许氏夫妇老来得女。 许夫人怀胎时断断续续染风寒,又于凉气过重的深秋季节生产,这许千金娘胎出来带病,自小是个多愁多病身,药罐子泡大,出生没多久便大病一场去了半条命,许家深夜求上惊鸿药铺,那时沈翎还未接管药铺,药铺是乔梧本人在打理,老大夫怜之,又感念郡令家在惊鸿山庄刚起步几年的照拂,由此便多加关照多病的许家小姐,四年前沈翎接管了药铺,这事便落到沈翎身上。 只不过沈翎身份特殊,虽未向外张扬,官场中人却多少略闻一二,自打他接手以来,许家受宠若惊,怪的是这位章华侯只言不提尊卑身份,全然当自个儿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夫,扎针诊脉开方抓药眼皮都不抬,话少性冷不好搭话,许郡令一声“侯爷”愣是硬生生在喉咙里梗了四年不敢叫出口,每每诚惶诚恐随沈翎的贴身侍童一道唤其“沈大夫”。 沈翎接管药铺后乔梧便退回惊鸿山庄,终年种植研究草药,许郡令后来偶见其一面,急忙道沈侯爷之事,乔梧道:“既担大夫之名,当行医者之道,若生纰缪,勿惮责之。”意思是沈大夫就是沈大夫,哪做错了尽管说他不要怕。许郡令口中应着,擦了擦冷汗心道你话是这么说我也没那个胆子啊。 秦洵给许言秋诊着脉,心想其实就是师祖心里头疼爱这个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千金小姐,怕小大夫顾不周全,否则就以许家对沈翎那又敬又畏的态度,他缺这一趟许家哪会生什么不满,指不定不用接待这尊大佛反倒松了口气。 许言秋闺房内除了秦洵,还有她的贴身婢女和担忧万分的许夫人,许夫人怕许言秋吹风着凉,将房门掩紧,窗户上也糊了好几层厚厚的窗纸,风是不透了,透光也差,屋内光线黯淡,大白天桌上还得点着一盏油灯。 见秦洵迟迟不说话,许夫人有些急了,又怕自己太冒失打扰到秦洵给女儿诊脉,绞着袖子踌躇着开口:“秦大夫,我家秋儿……身子究竟如何了?她自小体弱,可也不是卧床不起的病秧子,前几日好好的竟然晕了过去,一直躺到今日,可是又染了什么病?” 秦洵收回手,摆出一个亲切可信的笑容,对立于床边紧张地看着他的许夫人道:“可否请小姐掀开帘帐,容在下观一观小姐面色?” 医者诊病讲究四诊,即“望、闻、问、切”四法,望指观气色,闻指听声息,问指问症状,切指摸脉象。这问也问了,脉也诊了,又从进门起就听着许言秋咳嗽声断断续续没停过,还要再看一看面色。 许言秋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又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自然是有诸多讲究,不方便在男子跟前露脸,秦洵给她诊脉都隔着一层丝帕不与她有直接的身体触碰,这会儿要看人家姑娘脸,免不了请示一番人家母亲。 大约是先前乔梧和沈翎这么做惯了,许夫人习以为常,当即点了头便叫婢女掀帘。婢女挽了帘帐,用床头挂钩勾住,扶着许言秋从床上坐起,给她垫高了枕头,一看便知平日照料周全。 许言秋乌发柔柔地披散着,清秀苍白的脸上散落着几根发丝,她抬手轻轻拂开,薄而无血色的唇稍稍一展,扯出个有些无力的笑容:“言秋身子不争气,一直以来麻烦沈大夫甚多,今日又给秦大夫添麻烦了。”说话间掩唇咳嗽了几声。 有些气虚,却也是个我见犹怜的病美人。秦洵心中赞了句,得体地笑道:“医者父母心,许小姐言重了。”说着露出几分思忖神色,忽抽出腰间折扇微微挑起许言秋下巴。 “这是……”许言秋不知所措,许夫人和婢女脸上也不免几分惶惑。 “失礼,许小姐千金之躯,在下不便以体肤相触,故出此下策,只消片刻便好,小姐海涵。”秦洵语气间十分诚恳。 许言秋点点头,并未疑虑,许夫人虽心下总觉此景怪异,可瞧着秦洵干净漂亮一个少年人,形容间并无猥琐之色,又想着这是乔老大夫大加赞扬的徒孙,章华侯的师侄,定也不是无礼放肆之辈,便也没有多言。 天地良心,秦洵这话说得是真心诚恳,虽心下赞对方是个美人,但他也确确实实未有半分轻薄之意。只是他从前练手不是在药铺里接待自己上门来的病人,便是在山庄里替那些身体强健八百年才生回病的弟子们看病,从没遇到过这样颇讲究避嫌的闺阁小姐,他也不大清楚怎么对待对方,只道不用手碰着人家便好。 秦洵挑着折扇将许言秋的脸左右挪几回瞧了半晌,瞧完了立即收回,重新插在腰间,往桌上铺开一张纸,就着那盏油灯提笔蘸墨开始写方子,婢女贴心地上前将灯又挑亮了些。 “近日这天气骤凉,小姐身子弱难以适应,寒邪入体,这才反应剧烈。好在也只是基本的风寒之症,并不严重,郡令与夫人也不必忧心太过。在下开一剂方子,夫人差人照这方子去药铺抓药,按时按量服用,几日便可痊愈。”秦洵边写边说。 许夫人放下了心,一张脸漾开了笑,她身材微微发福,长了张圆脸,笑起来便是让人易生好感的慈眉善目模样。 “那便祝愿许小姐早日康复,在下此番先行告辞了。”秦洵收拾好自己的药箱,起身向许夫人和许言秋颔首告辞。 此前老管家将秦洵陆锋二人迎进大门后,唤小仆将陆锋领去了花厅喝茶等候,自己领着秦洵送至许言秋闺房,秦洵此刻自然是要先去寻陆锋。 许夫人吩咐婢女好生照顾许言秋,起身要亲自送秦洵去花厅找陆锋,秦洵想着自己不熟悉许府的路,便也没有推脱,道了句谢。眼见着婢女从里面掩门,秦洵心里叹了口气,着实是不大赞同许家这般溺爱的行为,明明不是什么大病,偏整得和绝症一般过分自怜,身子弱其实才更要多走动,越躺越病,显然许家人并不能听进这些话,把许言秋当个易碎的花瓶,恨不得把她搁在那儿不许她动弹。 也许他本就不是个悲天悯人的合格大夫,不免生出了点烦心。 他当然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左手提着药箱,右手闲不住地又将腰间折扇抽出,哗地一展,花哨的桃花图扇面随着他轻摇的动作晃得微微模糊。他脸上挂着惯常的讨喜笑容,一路上静静听着许夫人絮絮叨叨地说许言秋的病并穿插着对惊鸿药铺多年照拂的感谢,口中偶尔回几句与风骚举止截然不同拿捏得体的客套话。 刚踏进花厅的门,秦洵便发现许家花厅颇有几分热闹,除了必然在这儿的许郡令和陆锋,还有一对穿着讲究的中年夫妻以及一位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那少年微垂着眼眸对周围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模样,看上去沉默得有些阴郁。 许夫人和秦洵二人进门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秦洵身上,少年也偏头瞥了他一眼,眼中涌起愕然神色。 哟喂,老情人。 呸,老熟人! 秦洵笑容里多了几分玩味,脚步未做停留,径直走到陆锋身边的空椅子上坐下,顺手将药箱往他怀里一塞,陆锋仿佛也习惯了他的大少爷做派,并无怨言,接过药箱放在了脚边。 这对夫妇便是南郡的楚郡令和他的夫人,少年是秦洵曾经的师兄楚天问。 秦洵心里老实说是不反感见到楚天问的,虽然也谈不上喜欢,可对楚家夫妇就着实说得上不喜二字了,这下倒好,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凑在一块儿,八成得生出什么热闹。 一想到看热闹,秦洵下意识想跷二郎腿,忽想到自己先前给许夫人塑造的端正稳妥好少年形象,生生忍下,调整了一番坐姿后还是不规矩地偏了身子,以椅边小桌撑着手肘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楚家人。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4 旧事(1) http://.biquxs.info/

楚夫人只瞧了秦洵一眼便立刻偏过头去,毫不掩饰面上的嫌恶,她翘着指甲尖尖的兰花指,用杯盖拨了拨茶水表面的浮叶,兀自喝茶。楚郡令倒是神色自若,未有言语。至于楚天问,除了方才秦洵进门时瞧他一眼,此刻又微垂了眼眸,眼观鼻鼻观心雷打不动的模样。 陆锋脸色不大好看,看样子已经同楚家人对坐许久了,秦洵一在他旁边落座,他便偏过头问:“微之,许小姐那边怎么样?” 许郡令赶忙跟着问:“是啊秦大夫,我家秋儿身子如何?” 秦洵笑笑,将说与许夫人的那番话又大致重复一遍:“郡令不必担心,令千金只是本身身子弱近日又受了风寒,不碍事,在下开了个方子,这几日照方子煎药服用,待风寒愈后便可按照沈师叔开的调理体虚之症的旧方子,照常服用,静养一段时日保管恢复如常。”想了想又忍不住补了一句,“若是郡令与夫人舍得让小姐多走动走动,兴许还能活蹦乱跳。” 许郡令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眼中却减不去些许存疑之色,陆锋察言观色,心里也知道自家这个师弟模样上看确实有些不着调,实在难以令人全然信服,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笑道:“郡令放心,师祖与家母常赞微之师弟天资极好,虽年少了些,问诊配药之事却素未有差池。” 许郡令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又连连道谢,留他二人多喝些茶再走。 一声杯底轻磕桌面的声响,楚夫人放下了茶盏,剥弄着自己尖长的指甲,笑容满面:“陆公子此言差矣,从无差池,可不见得次次都靠谱,亲家就秋儿这么一个闺女,掌上明珠,可不能由着谁都能瞎折腾的。我可见过像有的人哪,年纪不大学艺不精,靠着点皮毛便顶了个大夫的名头,连会不会看病都不知道,偏偏爱在人前装模作样好像自己是什么神医一样,可有意思。” 许郡令夫妇二人素来老实巴交,并未听出她话中含沙射影之意,许夫人甚至信以为真面露愤然之色,忙问:“亲家母说的这是些什么人哪,怎生这般作假害人?” 楚夫人学着她做出一副愤嫉模样,煞有介事道:“可别提了,我也是偶然一见,这等人哪值得记挂在心上,我是看不上那自以为是的形容的。” 也就不明就里的许家夫妇没听出来,在场其他人哪能咂不出她话里的味儿。陆锋黑了脸,巴掌一抬便要拍在手边茶桌上发作,落下半途被一只白皙的手精准地截住,秦洵笑眯眯地把自己折扇往他这手里一塞:“好师兄,你替我拿着这个。”嗓音里几分粘腻。 果不其然,楚夫人面上嫌恶之色一闪而过,连微笑不语的楚郡令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秦洵眯着眼笑,愉色更甚。 亲家?看来这是给楚天问说亲来了。 楚夫人皮笑肉不笑:“既然见着了,那可免不了要夸夸秦大夫,听闻乔老对秦大夫这位得意门生可是处处都不吝夸赞,想必秦大夫年纪轻轻便已医术精湛,自然不在此等庸医之列了。” “那是自然。”秦洵连连点头,“只可惜在下不喜张扬,素来低调不留名,怎知楚夫人眼神如此亮堂,瞧得出秦某人回春妙手,既如此,便勉为其难受此一夸吧。” “你――”本是想反讽他一讽,不料对方压根不要脸。 对,不要脸。众人心中几乎同时蹦出这个词。陆锋黑沉的脸色都消了大半,憋得一副要笑不笑的神情。 “好了夫人,同小辈逗趣也该适可而止。”楚郡令面上带笑,一声制止,声音不大语气平和,但对楚夫人却是极大的威慑,她几乎立刻闭了嘴。 “问儿与这二位公子有旧,楚某与拙荆也曾与二位几面之缘,拙荆此番再遇问儿旧友,不免欣喜,便与小辈叙上几句,亲家莫要见怪。”楚郡令眼都不眨地胡扯,连秦洵这般不要脸的都不禁想佩服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更神奇的是这么一番瞎话竟也将老实的许家夫妇蒙了过去。 许夫人一捶手心:“我想起来了,问儿先前也在惊鸿山庄跟着那什么……习武!只是不知后来怎的就回家不去了,想来与二位公子定是认得的。” 许郡令诧异:“还有这事?问儿竟也去江湖世家那里头习过武?惊鸿山庄又怎会收官家公子?” 大齐重视选拔人才,且因先帝出身与大齐初建国情之故,既不看门第也并无强制。先帝在位时极重武举,在各州皆设一武馆,专门教导有意向的适龄少年,今上登基后,又扶起了文举,改变了先帝时期重武轻文的现象,增设文馆,与武馆相并,便成了如今各州的官设学馆。 一般来说,朝堂与江湖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官设学馆与江湖世家自然也不相往来,可那官设学馆不是白给人读的,得交学费,还不便宜,于是对于交不起学费又想从武举之路的穷苦人家孩子来说,师从江湖门派成了不错的选择,毕竟大齐武举制度的相关法规还是很宽松的,只要没有徇私舞弊的违规行为,便只看最终结果,换而言之,只要你考核过关了,没人管你使的是哪家功夫。 大齐的科举为每三年一殿试,连着六年即两届的武举状元都出自平州惊鸿山庄,着实让这个当时资历还没足二十年的江湖门派名声大噪了一阵。不过庄主陆远山似是不喜自家与朝廷扯上太多关系,自那之后便在门规上添了“山庄子弟不允许参加朝廷武举,违者逐出师门”这么一条,在惊鸿山庄本就松散一共都没几条的门规中,这一条够得上说是很严厉了。 话说回来,官家子弟们倒也惯常瞧不上江湖门派便是。想想看,在官设学馆里,受教的先生那都是朝廷指派官员,同窗们都是有头有脸的各家少爷公子,处得好将来官路上能互相照应,若是学业上出类拔萃说不定还能得先生疏通关系向上举荐,起步便比那些在江湖门派里苦苦挣扎的寒门子弟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他们家里又不是交不起那点学费,自然不屑与江湖人为伍。 楚郡令神色不变,说得有理有据:“问儿将来是应的文举,习武仅为小趣,惊鸿山庄自没有相拒之理。何况他不过是照看一二在那的亲弟,待了个几年护亲弟长成便没必要再待了,回来谋自己前途是正经。” 秦洵心下嗤笑一声。 说得好听,也不知当初谁家急巴巴把儿子塞进惊鸿山庄拜师学艺的。 当年惊鸿山庄也不是一开始就拒收应武举者,只是两届武举状元出来之后,各门各户抢着塞自家孩子进去,山庄见势头不对才开始阻拒,而在山庄意识到不对出禁令前,还是有几家幸运地塞进人来的,其中就包括秦洵和楚天问,当然秦洵情况要特殊些,他是个走了后门的关系户,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的来历不便对外明说。 而楚天问自行出师离开惊鸿山庄这事,却是与秦洵脱不了干系。 要说楚家夫妇为什么这么不待见秦洵,差不多就是因为从前秦洵和楚天问之间那点牵扯不清的传闻,当初在平州学馆为人津津乐道了许久的上不得台面的传闻。 一年多前,直到他与楚天问的断袖八卦在平州学馆里传得沸沸扬扬之时,秦洵坐在自己的桌案前,用合起的折扇支着下巴,白眼朝天思忖了许久,愣是没想明白传言究竟从何而起,他行得正坐得直,对楚天问可绝没有生出过那种越轨心思。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缘由,楚天问脸色涨得通红邀他借一步说话,告诉他自己前几日与几个同窗夜晚翻墙出去市集喝酒,喝大了酒后失言,说了些不得体的话,叫人听了去,这便…… 秦洵目瞪口呆了半天,这才勉强消化了其中信息,指着自己鼻子哭笑不得:“不得体的话,不会是说慎行兄你对我……” 楚天问的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磕磕巴巴道:“我……我就是……那个……无意冒犯……” 秦洵玲珑心思,见他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心下已明了几分,他倒并不如一些人那般排斥厌恶此种情愫,只是他对楚天问此人绝无非分之想,也难免惊奇楚天问这样循规蹈矩的乖孩子竟也会有不合伦常礼数的念头。 待楚天问花了半天工夫总算表达完了整个意思,秦洵摇摇头,斟酌着词句婉言相拒,并上前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慎行兄往后行事可得多加小心,我这人混吃等死被人说惯了,有点什么闲言碎语的我不痛不痒,可是你呢,先生和师爹可是双双赞你文武都是好苗子,这里头坐着的那些……”他说着折扇一指,从敞开的窗子往教室里随意挥了几下,偷偷趴在窗口看热闹的同窗们忙不迭作鸟兽散,秦洵笑着啐了一口,“羡慕的嫉妒的旁观的,有多少人等着看你这好苗子的笑话,还有你那家里头,你爹娘我也是见过几次的,别怪兄弟说话不好听,他俩可是要脸面得紧,若叫他们知晓了这个事,还不得气出病来。” 楚天问离去时秦洵正在心中叹惋往后这朋友怕是也做不成了,头顶的枝叶却忽然簌簌作响,黑衣少年利落地从树上跳下来站定,高高束起的马尾上沾着不少细枝碎叶,他一边粗鲁地拍抖着,一边难掩震惊之色开口道:“我的天!我就逃课在树上打了个盹儿,这是让我听着了什么?” 秦洵挑下被他碰落掉在自己头顶的细叶:“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听墙角的,在正常故事情节里都是要被灭口的。” “别打岔!你说慎行他是不是……他不会把你当姑娘家了吧?”陆锋神色古怪。也不怪他这样猜测,他们三个几年来基本是学馆山庄两点一线同进同出,极少接触到女子,正是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天天晃悠着秦洵这么一个男生女相还整日骚包的家伙,若说楚天问一时心思走偏也能勉强解释得通。 秦洵耸耸肩:“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说他爹那老狐狸,就他娘那个沉不住气的性子,听到这些流言蜚语能立马杀上门来,你信不信?” 本是玩笑之语,不料一语成谶。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5 旧事(2) http://.biquxs.info/

几日后秦洵是在午间趴桌上睡得口水横流时被人硬生生揪着领子提起来的,还未睁眼便听周围嘈杂一片,他就着这副被人抓领子的姿势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看到面前妇人一张气到扭曲的面孔,涂着深色胭脂的嘴唇开合着骂骂咧咧,尖尖的指甲直戳上他脑门。 秦洵笑起来,带着些初醒的慵懒:“夫人,借一步说话?” 楚夫人一把甩开他,咬牙切齿:“当初我就说过,你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洵顺着惯性摔坐回椅子上,闲闲地理了理乱发:“很光彩吗,要在这儿说?” 于是几人转战学室外池塘边上。 这借一步也并没有什么用,原本在学室内的同窗们唯恐天下不乱地一股脑跟了出来看热闹,有的还去宿房和饭堂将自己同伴唤了来,围观者反倒里三层外三层越来越多。 楚夫人怒不可遏地攥着楚天问手腕将他掩在身后,好像面前的秦洵是什么脏东西一样生怕沾上,劈头盖脸朝着他一通责骂。 秦洵笑倚着池边柳树由着她骂,既不回嘴也不插话,耳中听着楚夫人骂言混杂着周围同窗的议论,大致理清了今日之事。 原是某个家里同楚家交往频繁的官家子弟休假回家时将学馆里最近为人津津乐道的断袖八卦当笑谈说给了父母,他母亲在官夫人们小聚时说了出来,楚夫人大惊失色,匆忙离场。平州学馆正设于南郡,楚夫人家都没回便直接赶到学馆,生怕晚了一步自家这个宝贝儿子清白不保。 秦洵恶劣地想,楚夫人其人不擅经营人际,那位官夫人八成为了故意给她难堪做了好一番的添油加醋,才叫她如此气急败坏,不顾体面地找上学馆来闹事。 楚夫人口不择言,大致意思便是从前楚天问结识秦洵带回家做客几回她就瞧秦洵此人不是什么正经货色,男人家生了一副妖容媚眼的狐狸精相,平日里搔首弄姿招摇过市,她早就叫她的问儿不要和他过多往来,他们家问儿拉不下脸,如今果然被秦洵连累闹出了事。她一口咬定是秦洵心术不正行为不端勾引骚扰了她儿子,污了她儿子的清名,害得她楚家脸上蒙羞,警告秦洵离她的儿子远点,否则可别怪他们楚家动用关系把他从学馆里赶出去。 秦洵折扇敲了敲额,笑问:“你家问儿这么和你说的?” “问儿是个心善的孩子,从来不拿腌臜话说人,可你秦微之是个什么货色,你别当旁人不知道!你自己问问你这一圈儿同窗们,谁不晓得你的德行!”楚夫人说着攥住楚天问手腕的手紧了紧。 “娘……”楚天问踌躇着想制止母亲口出恶言,被楚夫人回头狠狠一瞪,小心觑了眼秦洵脸色,慌乱地别开眼。 秦洵心下叹息,楚慎行啊楚慎行,你这人处处都好,就是一对上你爹娘就孬得不行。秦洵是相信楚天问这个人并不会主动反咬一口泼脏水给他的,只是此时楚天问八成没想到会闹这么严重,怯了,总之不敢出言解释。 眼下这阵仗,在整个平州大大小小官家的子弟们眼皮底下,但凡楚天问承认一句他上不得台面的特殊癖好,楚家的脸面基本就丢了个干净,他这个人也毁了个七八成。 而楚夫人想的,十之八九是左右传言已经不可遏止,倒不如彻底闹开,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股脑推到秦洵身上,好将楚天问从中撇个干净。 楚夫人此言确实很有效果,秦洵一直以来处处得罪人缘极差,楚天问却是为人谦和友好广结善缘,出了事旁观者不免一边倒偏向了楚天问。 当即便有个歪嘴的同窗出声附和:“我就说嘛,肯定是秦微之对楚兄心生歹念,楚兄才不是那样的人。” 他身边一个大粗眉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还看过秦微之没事还对陆恣意拉拉扯扯的,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我初瞧秦微之此人就莫名不喜他,原来他骨子里就心术不正!” “正是如此,真是恶心……” “我也同郭兄一般想法……” …… 难怪世人常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古人诚不欺我也。秦洵漫不经心地捞过一枝柳条,折下顶端鲜嫩的一小段放在手里把玩着:“夫人说也说了,骂也骂了,介不介意秦某问个事?” “你还想纠缠什么?”楚夫人面色紧绷,生怕他说出什么对楚天问不利的话。 秦洵轻笑:“不必紧张,夫人的指责训斥句句有理有据,秦某无话可说,只是想问一问……夫人此番来平州学馆闹这么大阵仗,楚郡令是否知情?” 楚夫人一噎,秦洵暗笑。 楚夫人此等市井泼妇之举简直是下策中的下策,楚郡令何等精明的人,自家儿子出了丑闻,他定是会算计周全地将事情完美揭过,绝不可能这么不动脑子火上浇油扩大事态,只是他算漏了家中这个行事鲁莽的愚钝妇人,怕是得了信之后这会儿正火急火燎地往这赶想力挽狂澜收拾烂摊子。 秦洵靠近两步,楚夫人警惕地带着楚天问退了退。秦洵压低了声音,只让她二人听见:“夫人闹完了,舒坦了,可想过如何收场?” “不如,我帮你一把?”秦洵笑看着楚夫人身后的楚天问,眼眸一眯。 慎行兄啊,几年朋友情谊你待我不错,兄弟不难为你,不过你拉我挡箭,总得让我略施小惩,讨点代价回来。 秦洵猛地上前作势要抓楚天问,楚夫人尖叫一声,身体遮掩着楚天问急急后退,不注意被池边碎石绊了一下,楚天问急忙扶住母亲,却被楚夫人撞得踉跄几步。二人本就退得离池边极近,这一踉跄母子二人双双跌入池中。 围观者大惊。 “怎么回事!怎么掉水里了!” “是不是秦微之推的?” “不是吧?虽然我不喜欢秦微之,但方才他没碰着人啊。” “好像是楚夫人绊着石头自己摔的。” …… 秦洵故作惊状:“啊呀,秦某不过想与慎行兄说两句话,不想夫人厌恶秦某,避让太急,意外,意外啊!秦某不会水,诸位同窗快快救人啊!” 这帮忙着议论的学生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朝池边靠拢,跳下去两个去捞楚家母子。 方才说得起劲的那个歪嘴踩在池边,伸长脖子嘻笑着朝池塘中张望,秦洵混在人群里,手腕一翻以折扇施力在他背上穴位一敲,歪嘴忽觉浑身一阵酸麻无力,脚一软往水里栽去,“啊”地叫了一声下意识抓了身边大粗眉一把。 “哇啊你抓我干嘛――啊!” “扑通”、“扑通”,又掉下去两个。 “哇又有人落水了!” “水边湿滑,大家避一避,避一避,别脚滑摔了!” 一大群少年连忙推挤着要走。 “喂你推我干什么!” “啊呀别挤我啊――啊救命!” “别挤了!慢慢走,又把人挤掉水了!” “郭兄掉下去了!郭兄不会水啊,快来人救他!” “我下去救人!其他人别再乱推搡了!” “扑通”、“扑通”、“扑通”…… 等到闻讯一颤一颤跑来的学馆统管老先生和火急火燎来收拾烂摊子的楚郡令以及半天没见人影的陆锋齐齐赶到池塘边时,见到的景象便是如下饺子一般十来个人在小小一方池塘里扑腾得水浪翻天。 陆锋只看一眼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把将人群中的秦洵抓了出来,急急问道:“怎么了微之?你没事吧?” 秦洵哗地一展折扇,淡然得同周围混乱不堪的情景格格不入,他口中叼着方才折下的嫩柳枝,口齿不清地回他:“我没事啊,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儿吗?” “我的天啊,这是个什么情况?我就闹肚子蹲了半天茅坑,这都疯了不成?”陆锋咋舌。 “还没入夏呢,就有人火气太重,泡一泡消消火。”始作俑者摇着折扇波澜不惊,见歪嘴被人捞了上来正瘫坐在树下喘气,又添一句,“还有人喜欢嘴碎,也下去过个水醒醒神。” “……别告诉我又是你折腾出的好事,你每天除了惹事能不能干点别的!” 秦洵吐掉柳枝,往陆锋肩上拍了一记,笑言:“能啊,我回学室歇歇去,好师兄你看着点儿,好像有几个不会水的,可别死人。” 统管老先生姓方,人如其名,长了一张刻板的方脸,气得胡子直抖,半天说不出话。 老先生好不容易处理好落水闹剧,一一确认性命无碍,又抚慰了好几个受惊闹着回家的娇惯公子哥,总算是扶着老腰喘了口气,便回过头找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好好清算。 楚家母子上岸后皆狼狈不堪,已经被楚郡令差人送回了家,此刻方老先生的居室内,楚家只有楚郡令一人,对面坐着惊鸿山庄的庄主夫人白惠,中间站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秦洵。 方老先生捋着胡须已经向白惠列举了半天秦洵多年来的罪状,道自己一把老骨头了为了这么个顽劣学生简直心力交瘁,白惠端坐着连连致歉赔礼,不时看一眼秦洵,无奈叹气。 方老先生此番态度坚决,道秦洵与楚天问二人先是传出荒唐的流言,后又惹了这么大一出麻烦,牵连多家官家子弟,好几个离得近的落水学生家里头都急火火上学馆讨说法来了,此事关系平州学馆的风气,绝不能姑息,为表惩戒,这两个学生一个都不能再留,速速自行转往别地学馆去。 官设学馆的先生们都是朝廷直接指派,并不看地方官家的脸色,楚郡令知道官威压不住,不多作纠缠,只客客气气邀白惠借一步说话。 也不知二人谈了些什么,没几日便听说楚天问转去了平州南边金陵之地的学馆,秦洵也将转往广陵的学馆去。 当然,为了划清界限,楚天问也从惊鸿山庄出师回家,从此再不与他们往来。 陆锋神色复杂地看着该吃吃该喝喝半点没有受到影响的秦洵,叹道:“这叫个什么事儿!” 秦洵笑嘻嘻地用手肘捣捣他:“师兄,我同你商量个事呗。以后你再同你那位景姓旅伴一同出门游玩,这事可万万别同他提起。” 陆锋啐他:“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我同人家提什么提?不过你又不认识归城,管他做什么?” “对嘛,就因为不是什么光彩事,所以这不是怕你与人家打趣时当玩笑说,叫人听去了丢山庄脸嘛。” “你也知道丢山庄脸!那你还嘴都不回默认了这等荒唐流言?那楚慎行也算是我看错了他,大男人敢做不敢当,他娘一来连个声都不敢出!” “我无非是不在意罢了,左右本就无甚人与我交好,这些年身边嫌恶我者众多,我断袖与否,名声好坏,还能有多大影响?山庄若是嫌我丢人,也尽管在外人面前与我撇清。”秦洵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闭目养神,“也别说慎行什么,那光景,他敢认就怪了,他家里能打死他。左右起因是他欢喜我,一点闲言碎语于我也无伤大雅,我容得了这一回。”忽又笑道:“对了,我此去广陵,休假回来时带吃食给你呀!” 陆锋还未回话,学室里冲进来一个同窗,大声喊道:“秦微之!你家里来人了,方先生叫你过去!” 陆锋疑道:“我娘前几天不刚来过一趟?” 同窗道:“不是陆夫人!是个年轻的公子,模样生得可俊!秦微之,那是你什么人啊?” 秦洵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6 旧事(3) http://.biquxs.info/

秦洵停在方老先生居室窗外没有进去,听着里头老先生大吐苦水,将几日前同白惠说的话照搬了个七七八八,大到秦洵曾经斗殴打掉了同窗两颗大门牙,小到他吃饭挑食浪费粮食,把他五年来在平州学馆的劣迹逐条逐列向屋中某人抖了个干净。 “……殿下,恕老夫直言,您的这位表弟实在是太能折腾了,他若是有殿下您三分懂事,老夫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要将他请离。老夫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像秦三公子这样顽劣不堪的学生,骂也骂了罚也罚了,于他根本不痛不痒,全然不长记性。他到底是长安秦家的公子,老夫也不敢下重手管教,可是殿下,这里是学馆,老夫是要教书的,怎么也不能一直由着他胡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这回这是个什么事,竟……竟与人生出那等不堪传闻,男子之间怎么会……竟然……简直是……唉,荒唐!荒唐至极!还卷进个楚家孩子,那孩子从小就听话懂事,脑筋也好,老夫是真不舍得叫他走,这也是没法子,两个都犯了事,断没有罚一个不罚一个的理,老夫为人师表,这么多双眼睛都瞧着,公正还是得要的,殿下您说是也不是?”方老先生絮絮叨叨,痛心疾首。 老先生说话间隙,不时穿插着一道温润的少年嗓音,好脾气地一直“嗯”、“是的”、“您说的对”应和安抚着他的情绪。 秦洵简直想捶胸顿足。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刚刚他还在叮嘱陆锋万不可叫齐璟知道这事,转眼齐璟人早就坐进了方老先生的居室听老头子将他这一状狠狠告了上去。 方老先生长叹一声:“总之老夫是没那本事管了,殿下您看,不如依陆夫人几日前所言,将秦三公子转往广陵之地。老夫听闻广陵学馆的那位掌事的,奚容奚广陵公子,年纪轻轻便才气过人极富盛名,或许他有法子教导秦三公子。” 奚广陵?方老头子年纪大了脑子倒是不糊涂,此人确实可治得住秦洵,秦洵不是不敢得罪他,而是不想冲撞他。奚广陵其人光风霁月,兼为秦洵幼年在长安时的启蒙先生,饶是秦洵为人再放诞无礼,也是打心底里对他存着敬意的。 秦洵轻轻挑起竹帘一角往屋里窥视,方老先生背对着他所在的窗户,对面坐着个同秦洵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年一身黑金滚边的雪白衣裳,眉目如画,清朗含笑,端的是风神凝远玉无瑕,用方才去叫秦洵来的那个同窗的话说,模样生得可俊。 齐璟可真真是个妙人儿啊,秦洵心道。 屋里清雅温润的白衣少年声比碎玉,不疾不徐道:“微之自幼顽劣,劳方先生多年费心。然其并非无可救药之徒,待此番晚辈将其带回训诫一二,几日后定送回一个知规守矩的秦微之。也望先生看晚辈几分薄面,念其年纪尚小,少年意气,此番网开一面,仍留其于平州学馆。若往后再犯不妥之事,晚辈定不再袒护半分,一切交由先生定夺。如此可好?”齐璟以皇子之身,向学馆先生自称晚辈,可谓是客气谦逊至极。 方老先生心中气道十五岁了还年纪尚小,真是上下嘴皮一碰睁眼说瞎话,你三皇子殿下也就只比他大一岁,你不是处处进退有度该懂的都懂吗?到秦洵这里就说他年纪小不懂事,看似放低姿态句句客套征求他老头子的意见,实际上分明是有意袒护那小子! 心里头嘀咕归嘀咕,他是绝不能将这些话说出口的,既然知道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贵客此番打定了主意袒护秦洵,他若是对着干可就不讨好了。他们学馆先生是不用看地方的官家脸色,可这皇帝儿子与朝堂钟鼎贵门的面子却是不能不给的,也就是因为他秦洵后台够硬,是大齐安国公秦傲的嫡孙兼定国公林天的外孙,血脉牵连了大齐两大开国世家,得罪不起,否则哪能容这惹祸精待到现在,早就撵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了。 虽然五年前秦家不知为何将三公子扔来平州这小地方,递了个口信道隐其身份视作庶人,任平州学馆和惊鸿山庄随意管教,家里在他回长安前绝不过问半句,但三皇子齐璟却是对这位名义上的表弟关照有加,五年间时时探望,先生们不敢触霉头,都对秦洵睁只眼闭只眼,没人会多事真去管教他。此番方老先生也是气急攻心,想把这烫手山芋甩去广陵学馆拉倒,不想三皇子不允,他也只得唉声作罢。 “殿下既道管教得了秦三公子,老夫自是不疑,那便如殿下所言,此回惊扰数位同窗落水之事就此揭过,如若再犯此类错事,老夫绝不轻饶,殿下也答应了老夫,可不能再为其辩解了。”方老先生缓了口气,端起案上茶盏小饮一口,又道,“只是殿下,此番一同惩处了秦三公子与南郡楚郡令家的那位公子,楚公子事发翌日便已转往金陵学馆,您看,这当如何是好?”既然你三皇子要保秦洵,那总得给个主意善后,总不能再折腾他一把老骨头去收拾烂摊子。 齐璟会意,笑道:“微之既留,自没有请离楚公子之理。先生尽可对外道此番学馆念二位公子年少不谙世事,恕其过错,皆可留下,仅施训罚以示惩戒。这之后楚公子是去是留,便是其自行定夺,而非学馆之意了。” “殿下周到。”方老先生颔首,往门口望了几眼,疑惑道,“……老夫方才便令学生去唤秦三公子,怎的这会儿还没到?怕不是又生了事。” 齐璟放下茶盏,轻咳一声,望向方才起便人影簌簌的竹帘窗口,道:“还不进来?” 到底是齐璟,原来早就看到他了。 秦洵理了理衣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齐璟刚才说的“知规守矩”的好少年,绕到门前进了屋,规整地朝方老先生拱手鞠了一躬:“学生见过方先生。”又朝齐璟拱手道,“见过归城表哥。” 方老先生“唔”地应了一声,表情老大不爽,心道这会儿在你皇子表哥面前倒是人模狗样的,早前怎么就终日吊儿郎当不学无术呢。 “微之,我方才与方先生所言你也听了个大概,可知错了?”齐璟看着他,眉眼含笑。 秦洵点头“嗯”了一声。 齐璟扬眉:“嗯?” 秦洵赶忙连珠炮一般深刻反省:“哦,知错!先生,学生知错了,学生此前荒废学业终日玩乐,作弄同窗不敬师长,近日深省自身,实在是千个不该,万个可恶,承蒙先生大度,饶恕学生此回,学生往后定痛改前非,尊师重道,和睦友朋,再不行顽劣之举,如若再犯,先行自罚!” 方老先生差点被他难得正经的言辞惊得一口气噎住:“……行、行吧,还算有悔过之心,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齐璟端起茶盏,掩去唇边拼命忍住的笑意,喝完了杯中剩下的茶水,带着秦洵向方老先生告辞离去。 一到无人处,秦洵猛地扑上齐璟后背箍住他的脖颈,猫儿一样用自己的脸去蹭他脸颊,甜糯糯地唤他:“表哥!” 齐璟将他扒拉下来,回身点上他的额头:“还好意思叫表哥?” “怎么不好意思,你方才不就是用你三皇子的身份偏袒我嘛,怎么,这会儿不承认了?”秦洵没脸没皮地又想蹭上去。 齐璟抵着他肩膀不让他黏上来撒娇:“一码归一码,你先生那里我将你护下来,你也给我老实交代你又惹了什么事。” 秦洵心虚地瞟开目光:“就是……你肯定听说了嘛。”他将事情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同齐璟说了一通,又道,“其实我觉着吧,有的人未免反应过度了,这种事,也没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平州民风也太不开放了,人有些特殊癖好多正常,像我们学馆里那个歪嘴,他就喜欢上课挖鼻孔,只要不影响别人,何必对人家指指点点,真是吃饱了撑的。齐璟,你说是也不是?” “是是是,那你把十多个同窗推下水又是怎么回事?” “冤枉,哪有十多个,我下手推的就那个歪嘴一个!楚慎行和他娘是吓的,其他人是自己推挤的,我碰都没碰他们一下,怎么都怪我头上,这不道义!” “你都有理。”齐璟哼了一声,又往他额头点了一下。秦洵这孩子闹归闹,从不同齐璟说谎,齐璟是信他的。 “对了齐璟,你来这一趟,别人知道吗?”秦洵眨巴着眼睛看他。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齐璟知道他真正问的是他那位严厉的将军娘,不免好笑,“大将军不知道,旁人也不知道,你这事没传出平州,我是恰好这几日路经平州拜访了白师父,才听说你又惹祸了。若非如此,眼下你已经收拾包裹去广陵了。” “诶你知道吗,我方才还与师兄说此事千万别说与你听,谁知道没防住我师父。现在看来倒也是好事,左右我也不大想去广陵的,在广陵公子眼皮底下我就没法玩得快活了。齐璟你可真好,什么事都能摆平。”秦洵趁其不备一把跳到他身上勾住他脖子。 这回齐璟倒是没扒开他,扶着他腰背无奈道:“多大的人了还总是黏黏糊糊的,不去广陵以后待在平州也不能再终日胡闹,别忘了你方才答应方先生的,要是再胡闹我可就不保你了。” 秦洵脸埋进他肩膀,闷着声“嗯嗯”回应。 齐璟又道:“这几日我会留在平州,你与我一道,学馆先不要来了,山庄也不必回,给你师兄留个口信说家里人来探望暂离几日好了。” 秦洵又“嗯嗯”两声。训诫几日不过是糊弄方老先生的,齐璟要治秦洵只消一句话便足够了,带他离开几日只是让方老先生清净清净,老人家当下八成瞧上秦洵一眼都要背过气去。 齐璟叹气:“阿洵啊,你在长安时还是挺懂事的孩子,如今怎的这般……” 秦洵脸色倏地沉了几分,松开抱着他的手,冷笑道:“我放诞无为,有人才能安心。我若是根正苗红,怕是有人就要吃不香睡不着了。” 齐璟见他面色不愉,自觉失言,心头涌上歉意,便一手揽过他的肩往怀里带了带,一手轻轻揉着他发顶,安慰他道:“你既叫我一声表哥,我自是要护你的。再过几年,等到我这里安定了些,你也差不多回到长安,有我护着你,不用怕。” 难得见齐璟主动亲昵,秦洵几乎是立刻心情放晴,舒服地眯起眼眸任他揉着头发,话锋一转:“唔,不说这个,齐璟,你有没有发现我发带旧了?” 齐璟一怔,下意识伸头越过他肩膀去看他身后发带,就着这个动作身体自然与他贴得更紧一些,秦洵嘴角泛起得逞的笑意。 幼时秦洵闹着不肯束发,披头散发地去御书馆念书被太傅训斥,齐璟无奈只得用自己的备用发带哄着给他束发,在秦洵“松一点”、“扯着头皮了”的嚷嚷声里,最终给他将头发束在了腰间,秦洵这腰间束发的发型便一梳梳了近十年,且从不自己换掉旧发带,都是齐璟见他用旧了给他换新的,某次秦洵还得寸进尺和他说:“表哥,我不要扎白的,你以后给我换红色的吧。”自那之后齐璟便每隔一阵给他换一条红色发带,至今已成习惯。 “那走吧,去集市上给你买发带。” 秦洵回学室取了自己鲜少离手的折扇,顺道知会了陆锋一声,便跟在齐璟身后上了集市。 集市人来人往,秦洵在铺子里挑拣着质地不一的发带,好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齐璟,你怎么看待那种,就是男人喜欢男人这种事?” 齐璟拨弄着手里几条发带,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这个问题,答道:“情之一字,世有千解,世人对此多有龃龉,我看来却并非不齿之事。” 秦洵眉眼一弯,看上去心情颇好,习惯性地就伸手勾上他的脖子:“啊呀齐璟,你想得这么开倒是有些在我意料之外了。是的嘛,人生苦短,有个欢喜的人多不容易,管他是男还是女呢,你说是也不是?” “是是是,和你说多少回了长大了就别总这么黏黏糊糊,尤其是在外头。挑好了没有,要哪一条?” “都要!”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7 齐璟 http://.biquxs.info/

说起来,距离上一回见到齐璟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一想到当日自己随口一句“都要”齐璟还真把他手里握着的一把发带全买了下来,秦洵就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齐璟那时是化名游历,除了去学馆会了一趟方老先生时亮了身份,在外面一直化作个普通游人,自然没有官家或驿馆接待,自己宿在了一间客栈里,带上秦洵之后也同样宿在那间客栈,本要给他再叫一间房,秦洵扯着他衣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你从前都不介意跟我同床睡的,你是不是大了几岁洁癖也严重了,现在连我都嫌弃上了?”齐璟心道罢了罢了他一贯黏人,任由他跟自己挤了同房同床,至于夜间秦洵睡着之后死死缠在他身上,齐璟扒拉了几下无果后又道罢了罢了他一贯睡相不好,便也随他去了。 第二日醒来秦洵迎来了人生第一回梦遗,一脸茫然地看着齐璟难掩窘迫地给他收拾清洗,明明自己脸都红了,还要故作镇定地安抚他:“没事的,很正常,不必惊慌。” 秦洵实际上一点都不惊慌,他是习医的,这种状况他甚至比齐璟这个过来人都要了解,不过既然齐璟觉得他惊慌,他便配合着惊慌惊慌,毕竟齐璟给他擦身换衣这种事可不是常有的,平时撒娇耍赖也求不来。 所谓“训诫”的几日,不过是齐璟纵容着供他好好吃喝玩乐了几天,离开前才叮嘱他一句往后要安生些,秦洵乖乖应了,回学馆后的这一年多来虽还是念书不用功嘴上不饶人却也始终把握分寸再未生出祸事。 而楚天问,方老先生放出留他的话之后,他也未回平州,在金陵学馆一直待了下去,同样是自那之后再未碰过面。 如今一年后再见,却是在许郡令府上,当着秦洵这个勉强能算是“初恋”的面,乖乖任父母安排着同许家小姐的婚事。秦洵摩挲着下巴看了看坐在对面头都快低到胸口上的楚天问,心想用一句“造化弄人”来形容算不算应景呢。 应不应景他和陆锋都不适合再待下去,人家亲家两方商讨婚事,他们两个外人坐这算什么事,这种时候能名正言顺在场的第三方角色,正常来说该是媒婆。 秦洵起身告辞,许郡令正待挽留他二人在府上用个晚饭,许家老管家步履匆匆进门,不知是不是错觉,经过秦洵身边时似是不安地飞快略了他一眼,便着急朝许郡令道:“老爷,门口来了辆马车,车中……贵客!” 秦洵心道看不出来许家还挺招客的啊,不知眼下又是谁来赶趟儿。 许郡令道:“莫急,你且说清楚,是哪里的贵客?” 老管家又飞快略了眼秦洵,顺势看了一圈坐着的来客们,眼中不掩惶色,拱了手深深弯下腰,隐晦道:“长安贵客。” “长……” 四个字像耳边一道炸雷。 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平州的“长安贵客”,哪里还会有第二个。 在他们这山高皇帝远的江南州郡,即使身为官吏,那繁华长安城里头的皇族对他们来说也是陌生又遥远的,小官小户的可能一辈子也难见圣颜,偶有皇族巡访皆下榻州长官知府府上,轮不到他们低一级的郡令。这位年仅十七便贤名远扬的三皇子齐璟,此刻本该在位于北郡的平州知府府上,此时却始料不及地出现在了几墙之外,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反应不及的懵然。 老管家又道:“殿下言碰巧路过,算算时辰秦大夫应该办完事了,便接了秦大夫一道回去。” 众人本就还没缓过来,紧接着又懵了一回,许郡令看向秦洵,见他笑意盈盈神色如常,下意识嗫嚅道:“秦大夫?这是……”倏地回神,急忙转头吩咐老管家,“那还不快请……请殿下进来!”说着便起身打算亲自去迎。 “郡令留步。”秦洵手臂一横拦住了他,“他不请自来,多有唐突,不必劳烦郡令去迎,在下方才既已告辞,就别叫他进来叨扰府上了。”话语中是毫无恭敬的熟稔。 许郡令迟疑着:“这万万不可……”门口那么一尊大神杵在那,他们家无动于衷地晾着,这可是大不敬。 老管家往许郡令跟前走近了些,声音压低几分:“老爷……殿下也是这么说的,殿下说今日只是顺路来此便候着接了秦大夫一道离去,身上没有备礼不是为客之道,便不登门拜访了,失礼之处希望您海涵。”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殿下真是太客气了……只是殿下大驾,不去相迎,这样真的……真真是不妥的呀!”许郡令脑门都渗出了汗珠,好像齐璟就站在他面前一样慌乱地连连摆手,他哪敢跟三皇子计较什么礼节,人家能纡尊降贵来他们家门口打个招呼就已经说得上荣宠了。 “郡令不妨就信在下这一回,在下保证,绝无大碍。”秦洵说完也不待许郡令再言,往陆锋肩上拍了两下,顺手抽回自己的折扇,“走了师兄,别忘了我的药箱。” 陆锋没好气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娇惯的你!”手上却自觉替他拎了来。 “好师兄,我可喜欢你了!”秦洵甜腻腻道,回头冲楚夫人抛了个媚眼,见楚夫人脸色立马绿了几分,这才心满意足哼着小调出门。 “秦大夫,陆公子,慢走啊。”许郡令跟上几步。 “不用送!”秦洵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挥了挥手。 楚郡令盯着那个红衣背影隐没在拐弯处,瞥了眼身边自己夫人咬牙切齿的神情,眉头一锁,压低声音道:“往后莫要开罪此人。” 楚夫人差点脱口而出“为什么”,见丈夫脸色沉得吓人,生生憋住不敢问出口。 除了惊鸿山庄乔梧和陆远山夫妇,平州学馆掌事统管方老先生,秦洵的身份是没有向外张扬的,连形影不离的陆锋都不曾知晓他什么来头。 当初楚郡令邀白惠私谈,旁敲侧击地打探秦洵家世,白惠三缄其口,只道小户人家请郡令高抬贵手莫要为难,楚郡令精明如斯,自然不信对方是怕他上门找麻烦才不肯说,心知其中必有门道,却没想过门道深到与皇族有关系。 出了花厅往大门去的路上,陆锋忍不住又老妈子一般劝他:“跟楚家人不合,不理睬便罢,虽说我也不喜欢他们,可人家不上来招惹你了,你又何必主动招人家厌?” 秦洵一想到要见着齐璟便心情颇好:“有意思呀,既然他们讨厌我,不如让他们再多讨厌些,省得时间久了他们忘了我这号人,就算气死了又能奈我何?” “少说大话,你还生怕人家不讨厌你啊,再怎么说楚胜雄也是平州一方郡令,人家官家人要真有心折腾你,你能好过?” “小门小户的,也配跟我称官家?”秦洵笑眯了一双桃花眼,折扇一点门口的马车,“这不,有人罩我呢。” 陆锋瞧了瞧几步开外华丽得招人眼的马车,低声道:“我都还没问你,你跟三皇子什么关系?他竟亲自来接你。” 秦洵凑近他耳边贼兮兮地说:“我要是告诉你,我是他童养媳,你信吗?” “这种话不能胡说!”陆锋差点咬着舌头。 秦洵“哈”地笑出了声:“上车你就知道了。”说着从他手中取过药箱,像要往马车上递的样子,那穿戴得板板正正的车夫连忙转过来伸手要接,秦洵摆摆手:“没事,不劳烦。”车夫便又转回身去,挺直着腰板,目不斜视地攥紧缰绳,仿佛有些紧张。 “齐璟,我这手上有点东西不好爬车,你先替我接一下。”秦洵朝马车内的人道,车中人便依言从车帘侧边伸出一只手将他手上药箱接了进去,陆锋匆匆一眼,瞧见那是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 秦洵双手一撑跳上了车,回头招呼陆锋上来,便一掀车帘没入车内。 陆锋试着抬了抬脚,又放下了。 这里头坐着的是三皇子啊,皇帝的儿子,皇家的人,该是什么礼数来着?要先跪下磕头吗?他只是个随性惯了的江湖中人,会不会一个不慎把人得罪了掉脑袋甚至诛九族啊? 陆锋看着放下的车帘还在微微晃动,又瞥了眼后头停着的那辆他们乘来的惊鸿药铺的马车,药铺的自然实用为主一切从简,平时瞧着不觉得,此时被这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一衬,便显得灰扑扑的一股垂头丧气的感觉。 他踟蹰间还忍不住在心中咂了一句贵族子弟们真是铺张,还没腹诽完便见方才那只好看的手复又挑起车帘,这回直接将车帘掀了大开,陆锋站在车的斜前方,正巧就与掀帘的那人对上了目光,差点一口口水呛进自己嗓子眼。 “再不上来,便要把你丢下了。”掀帘的少年容颜清朗,眉眼含笑,说话时嗓音温润如水,“恣意,别来无恙。” “归城?” 三年前陆锋如往常一般混迹在东郡集市上时,偶然与来此游历的外地少年相识,少年自称姓景名归城,年方十四。陆锋见他模样生得端正,且谈吐得体气度不凡,又暗暗佩服他小小年纪独自出家门历练,同他一见如故,还自来熟地以自己长景归城两岁为由与他兄弟相称,他自己也是个闲不住爱到处跑的性子,此后每每景归城路经平州或去江南别地游历时知会了他,他都盘缠一裹与其一道,虽只相识三年有余,感情却是甚好的。 陆锋曾经想叫上秦洵一起,给秦洵和景归城二人互相引见,秦洵懒散地回他不想动,他纵有遗憾也只得作罢。陆锋将来十之八九是接管惊鸿山庄,去学馆只是为了识识字看看书不至于成个四肢发达的文盲,秦洵却是要正正规规念书的,虽然没见他多用功,那也不能叫他学陆锋一逃逃几天课出门去玩。 然而不见归不见,秦洵跟景归城两人似乎都对对方颇感兴趣,时常向陆锋问起对方的事,尤其是秦洵,每每陆锋与景归城游玩回来,他都要托着腮笑眯眯地问一些诸如“这回玩得开心吗”、“景公子讨不讨那里的姑娘喜欢呀”此类问题,叫陆锋一直奇怪得很。 不过现在不觉得奇怪了。 此时马车中气定神闲挑着车帘与他对视的少年,可不就是同他数次游山玩水的景归城,熟悉的清儒俊秀容貌,熟悉的一身黑金滚边的素雅白衣,还有熟悉的喜愠不扰的温和神情。 疑似所谓的齐三皇子,陆锋心想。 少年轻笑:“在下齐璟。” 好吧,就是所谓的齐三皇子。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8 秦淮 http://.biquxs.info/

见陆锋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齐璟指了指许府大门:“先上车来,我这马车堵在人家门口够久了。” 陆锋顾不上多问,连忙上前两步腿一抬利索得翻上了马车。 车厢空间够宽敞,中间搁了一张小木茶桌也并不显得拥挤,茶桌上置茶具,在马车稳稳的行驶间不曾多有晃动。 陆锋本以为马车内就齐璟与方才先钻进来的秦洵二人,坐进了车才发现齐璟的身旁还坐着第三人,秦洵坐在他们对面,身旁的空位自然是留给他的,他便挨着秦洵坐下了,一坐定抬眼便瞧见齐璟身旁那人含笑打量着他。 那人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质地轻盈的深色长衫,松松垮垮好像是随意拢在身上,行动间总有种要滑落的错觉,却始终巧妙地不会暴露一星半点,他模样生得极好,与秦洵是同种类型,绝佳的面容比女子都更显精致柔美,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微挑,泛着笑意,长发束了个高马尾,与陆锋干净利落的马尾不同,青年束得松松散散,碎发散落额间与两颊,一派风流不羁的形容。 青年见陆锋眼都不眨地盯着他瞧,眉目间因笑意弯出的弧度明显加深几分,本就勾人的桃花眼顿时秋波流转,陆锋脸颊一热,竟无端生出自己失礼轻薄了他的错觉,忙移开了视线。 一旁被忽视的秦洵见状忍不住轻咳两声,接过齐璟递给他的一杯茶,就着茶水把一句哽在喉咙里的“许久未见大哥风骚不减”咽回了肚子里。 齐璟温柔提醒他了一句“小心烫”,又分别递茶给青年和陆锋,青年倒是很自然地接过了,陆锋没伸手接,装模作样叹了一句:“草民惶恐,殿下。” 齐璟笑道:“当真惶恐?”作势收回递茶的手。 陆锋眼疾手快地在他收回之前抢了过来:“假的!”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后随手用手背擦了擦嘴,“真真是骇了我好一大跳,不过我想吧,你是平民也好皇子也罢,总归你我二人一同在外游历过那么多次,一起投宿打尖啃过干粮睡过野林,关系可铁了,我也并没有觉得‘景归城’换了个名字‘齐璟’之后有什么不同。” “恣意能如此想便再好不过了。”齐璟又给他续了一杯茶。 “不过话说回来,你好好一个皇子不在你们那皇宫里头待着成天在外面瞎跑什么?跑就跑呗,你既跟我玩在一块儿,我自是拿你当朋友,你倒好,还不告诉我,用个假名字蒙我三年,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 “是我不对,我向你赔不是。”齐璟好脾气地笑着,给他解释,“不过‘景归城’也不算是个假名字,取名为姓,归城是我的字,出门在外诸多不便,惯以此为名,并非专为欺瞒你。我听闻你素来反感与官家打交道,若一开始我告知你,怕是你便不会愿意与我往来了。” “没有的事,我可巴不得有几个富家子弟做狐朋狗友没事能带着我混吃等死呢,只是讨厌那些个眼高于顶的二世祖罢了,你都是听谁瞎扯……”陆锋说着后知后觉地望向了身旁的秦洵,闭了嘴。 还能是谁瞎扯,差点忘了人家齐三皇子今天是指名道姓来接秦洵的,天知道他们什么关系。 安心当了许久背景板埋头喝茶的秦洵动作一顿:“哦,是我同他说的。”见他们终于想起来叫他说话了,他把喝了一半茶的茶杯放回桌子上,“我瞧你平时也不大爱搭理学馆里那些官家子弟啊。” 陆锋斜睨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人家都对你避之不及,我要顾着你,哪还有旁的人交好?” “原来我这么重要,师兄你真好。”秦洵讨好地扒扒他袖子。 “少来!” “无妨。”齐璟身旁的青年忽然开了口,屈起指节敲了敲秦洵面前的桌面,笑道,“这位狐朋狗友足够带着陆公子混吃等死了。” “还未请教,这位公子贵姓?”陆锋方才生出自己轻薄了他的想法后慌了下神,一时忘了在意他姓甚名谁。 青年拢了拢随着动作稍稍松散的领口:“免贵姓秦,秦淮,字子长。” 陆锋咀嚼了“秦淮”二字,心中默叹这名字甚是妥帖,秦淮此人一眼瞧去,还真是如金陵那边与之同名的烟花之地一般,一身烟水迷朦柔情万千的气息。 “陆锋,字恣意。” “好名字!”秦淮毫不吝啬地赞赏,点着秦洵道,“比你的张狂。” 秦洵晃晃头:“我倒是想叫秦张狂呢,我的名字起什么又不能随我愿。” 陆锋没多在意,想来对方不过是礼节性夸赞一句,就像他也只是出于礼貌回了句自我介绍,有齐璟这例子在前,他猜想秦淮八成也早从秦洵口中获知过他的信息了。 等等…… “你也姓秦?” 秦淮颔首,一脸你终于发现了的欣慰:“多谢陆公子六年来对舍弟的照拂,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难为你了。” 陆锋难掩震惊:“不、不难为,只是我从未听闻微之他家里还有兄长……不,应该说,我就不怎么晓得他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陆锋十三岁那年的某一天,一个师弟来知会他说师娘叫他去房里,惊鸿山庄的弟子几乎全是陆远山名下习武的,这师娘自然是指庄主夫人白惠,陆锋的母亲。 陆锋敲了敲母亲房门,得了应声后推门进去,见母亲正对着房门端坐在桌旁,一个绯色衣衫的小女孩背对着门口,一双小手被自己母亲握在手中。 听到开门声,女孩回头看他,朝他微笑,陆锋一愣,这哪是什么女孩,虽然穿了一身颜色鲜艳的衣裳,长得也粉雕玉琢极为漂亮,但仔细辨认还是能认出那是个男孩子。 白惠招他到身旁,将漂亮男孩子的小手塞给他,他见惯了身边师兄弟在太阳底下晒黑皮肤一身臭汗,头一回见这么干净精致的孩子,即使对方同样是个男孩,也不免觉得羞赧。他牵着漂亮男孩子的小手,紧张得手心出汗,听着母亲交代自己一定要好生照顾这个新来的师弟,忙不迭点头。 陆锋牵着秦洵到外面树下坐着,见他好奇地东张西望,便找话同他说:“你是叫秦洵,秦微之?” “我叫陆锋,字恣意,我娘说你十岁了,我比你大三岁,以后你叫我作师兄好不?” “听说你底子不适合习武,我娘收了你习医,你不用难过,其实习医也不错的,师祖医术很高,很有名,我娘也是,而且很少收徒弟,我们这跟着我爹习武的有几百个弟子,我娘却连你只收了五个徒弟,很稀罕的!而且你要是想习武,我可以回来教你,学个几招总归可以的,你长得这么好看……”他刚想说至少以后可以对付图谋不轨的淫贼,又想到人家是个男孩子,哪来的什么淫贼。 秦洵那时觉得他傻愣愣的,不高兴搭理他,一直左看看右看看,口中“嗯、嗯”地应付着,忽然耳中没听着他继续说话了,好奇地看向他的脸。 陆锋咽了口唾沫,接着说:“我娘还从没像这样让我特别关照哪个新师弟师妹呢,是官家子弟也没有过。听说前阵子山庄里又出了新的武状元,有不少达官贵人想送家里小孩来我们这,我爹怕惹麻烦,不久就要跟外头说不收官家子弟了。看你打扮,家世应该挺好吧,你是哪家的啊?” 秦洵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垂下眼眸不说话。 “是……不能问吗?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陆锋见他不太开心的模样,登时紧张,小心翼翼地窥他神色。 秦洵偏过头盯着他的脸看,陆锋手足无措,也只好硬着头皮同他对视,近距离仔细瞧着发现他的眼眸竟不是纯黑色,而是微微泛着蓝,邃如深海,款款惑人。他轻缓地眨啊眨,不知道在想什么,直看得陆锋额头都渗了薄汗。 那张漂亮的脸猝不及防凑近,陆锋慌忙向后躲闪跌躺在地,惊得结结巴巴:“怎、怎么……” 眼前小小年纪的男孩子勾起红润润的唇,深蓝的眸子几分狡黠,露出了一个说得上恶劣的笑容,轻吐一句:“不告诉你。” 陆锋心肝颤颤地爬起来理好衣服,再不敢多问半句。 初识那阵子陆锋总是无端有些畏惧这个明明比他还小三岁的师弟,他觉得秦洵压根就不像个十岁孩子,他总是安静不语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打量周遭的一切,眼眸眯一眯就要叫陆锋瞧得心头一颤,总觉得他在兀自掂量谋划着什么,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太多虑,再老成人家也就十岁,能谋个什么劲。 不管怎么说,陆锋是个听话的孩子,他娘叫他特别关照秦洵,他便时时与他一处,老妈子一般将秦洵的饮食起居照顾得妥妥帖帖。秦洵倒也不是难搞的角色,初期的防备试探过去之后,他觉得这个呆愣的师兄人还挺不错的,便不再刻意作弄为难他,没多久又来了个楚天问,三人便常常结伴同行,秦洵过了陌生环境的适应期,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十岁孩子的活泼劲,除了偶尔同陆锋使一使娇惯脾气,在山庄里也没什么太招人厌的大毛病。 可惜活泼过了头,陆锋后来怎么也想不通,原本一个安静的美少年究竟是怎么在这几年里长歪成了一个玩世不恭的小混账。 美少年也好,小混账也罢,左右多年来他照顾秦洵成了习惯,秦洵待他也不错,于他师兄弟二人间的情分也无甚影响。 齐璟笑道:“此番我来东郡先寻了你们,还未拜访白师父,待你二人回山庄时我便一道吧。” 陆锋道:“听你的意思,好像跟我娘也挺熟?归城,你老实告诉我,当初你我结识,是不是……” “不是。”他后半句没说,但是齐璟悟了他的意思,“我当日来平州是寻的微之,递信约了翌日相见,在集市上结识你确是无心,交谈间得知你是微之师兄我也着实诧异了一番,并非我有意接近,不如当做是你我有缘吧。关于令堂白师父,怎么说我作为微之的旧识,每每来探望他时总得登门拜访一番在平州照拂他的长辈,聊表谢意才是。” “旧识不止,家属吧,家属,我不是一直叫你表哥嘛。”秦洵在一旁笑眯眯补充。 “所以我娘也知道你什么身份,说白了一直不知道你们两个是谁的人只有我?”陆锋话说出口心中难免来气。 “我道少年人之间往来不该被身份束缚,白师父……咳,颇为赞同。” 陆锋没来由地觉得齐三皇子言笑温和的模样跟秦洵有着如出一辙的混账味道。 马车行了一段路,齐璟说近两年事务繁忙,难得出门来一趟平州,要趁着时候带秦洵去见个人,二人双双下车,留陆锋与秦淮在马车里独处。 等到陆锋迟钝地反应过来时,车里只剩秦淮微笑着拎着茶壶问他要不要续茶水,他蓦地紧张起来。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9 沈翎 http://.biquxs.info/

平心而论陆锋不是个腼腆含蓄的人,只不过他粗枝大叶长大,在惊鸿山庄即便是女弟子也是秉着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原则,穿着行事都无甚繁琐的规矩,他偶一见着精致漂亮还看着挺讲究的人儿便不知如何自处,手脚都无处放置。他性子养得单纯直爽,若是对方同样单纯倒还算好应付,最怕的就是对方狡黠似狐,他完全招架不来。 典型例子就是刚刚下车的秦某人,而此时留在车里的另一个“秦某人”,显然跟他家弟弟在某些方面是同道中人。 比如逗弄老实人的恶趣味。 “你好像很怕我,我是长得丑呢,还是态度凶?”秦淮直接点破他的局促不安,笑道,“你不必怕我把你怎么样,我不会什么武功,打不过你的。” “我没有。”陆锋下意识否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平复紧张,才又道,“那个秦、秦大哥……是大哥吧?”模样上看不大出具体年纪,可别是比他年纪还小,那就尴尬了。 “唔,我的确是微之的大哥。”秦淮心里清楚他是问的自己与他的年纪比较,存心擦着边答非所问逗他,见他面上浮现犹疑之色,如愿得了乐趣,便正经回他,“二十有三,比你大上几岁。你也不必叫大哥,叫我子长便可,我叫你恣意可好?我挺喜欢你的名字,你会觉得介意吗?” 二十三岁,已过弱冠。陆锋迅速从头到脚打量了秦淮一通。 齐璟才十七岁尚未及冠,自然用不着束发戴冠,但他出现在人前时始终是梳理齐整仪表规矩,这是由他身份约束习惯使然。秦淮与齐璟这般熟稔不忌尊卑,必然是世家大族的公子,照理说也该中规中矩,可眼前这人松松束发,一身深色长衫穿得几乎可以说散乱不整,就这么出来晃悠,全然不怕失了礼数让人诟病。 像这样无所顾忌的人,正常来说会有两个极端,不是太受宠爱肆无忌惮,就是太不被看重破罐子破摔。陆锋心想既然是家中长子,那应该是前者吧。 漂亮男人坦然地说喜欢他的名字,陆锋觉得自己晒黑的老脸都能透出红,急忙摇头,怕对方误解他的意思又开口说:“不介意。” “那好,恣意,再给你添点茶。”对方从善如流地唤起了他的字,半点没有不自然。 他听话地将杯子递了过去。 边喝茶他边观察着这个男人,有时与对方的目光碰上,他总是心虚地别开,要么看车帘方向要么低头看手中茶杯,躲避个片刻算着对方没再看他,再偷偷瞄回去。 秦淮与秦洵长得并不像,非常不像,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不说出来陆锋并没有主动把他们二人与“兄弟”这个词联系在一起。二人都是极漂亮的类型,五官容貌却没多少相似的地方,是两种模样的漂亮。若要说相像,也只有二人都生了一双秋波盈盈的桃花眼这一处,不过秦洵是带了些异域风情的深蓝眸色,秦淮则是纯正的黑眸,且因二人神韵气态的不同,看上去有明显的差别,秦淮看人的眼神温柔意味占了多半,而秦洵则常常喜欢微眯起眼,一副打着坏主意的狡黠。 再要硬说哪里像,便是二人虽都男生女相,美至雌雄莫辨,偏生掺有几分硬朗,因而并不觉太过女气,若有心分辨还是容易辨出是男子之身的。 陆锋想大约是因为他们兄弟俩身形都并不娇柔吧,秦洵个子高骨架大,面部轮廓也说得上有棱有角,七分柔美三分硬朗,秦淮好像比秦洵瞧着更身长肩宽些,轮廓也要更分明些,不知是不是年长几岁的缘故,大约是对半开有五分硬朗吧,嗯?或者六分?还是…… 陆锋思忖的时候不经意就又瞟去秦淮脸上,对方竟在含笑看他,他猝不及防手一抖,茶杯差点掉了。 “在想我和微之为什么长得不像?” 陆锋瞠目结舌。 秦淮笑:“恣意,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心里想什么都在脸上写着?”他笑着点了点自己脸颊,“很简单,我与微之同父异母,他是嫡夫人所出,我是庶出,不巧我们都长得像各自的母亲,不大像父亲。” 秦淮此人体贴又健谈,即使对方不善交流他也不会让气氛凝滞,最擅长的便是揣测对方想法哪怕只有自己说话也能顺利将话题继续下去,不会让人觉得他在没话找话。 他提起茶壶掂了掂份量,笑道:“我见你喝了大半壶茶了,你需不需要……”他微笑着,后半句没直说出来,却明明白白将意思表达在神情中。 你需不需要小解啊? 陆锋:“……” 还真需要。 可他同样不好意思直说,便道:“……可否劳烦子长兄送我去惊鸿药铺,今日微之代小师叔去给许千金看病,事办完了总得回去说上一声。”顺便他借个地儿小解。 “好。”秦淮颔首,掀起车帘一角吩咐了车夫。 药铺柜台前蓄着两撇小胡子的掌柜一见他二人进门便起身同陆锋打招呼,因为不认得秦淮,只以公子相称,琢磨着这位面生的俊公子大约是陆公子的朋友。 陆锋领着秦淮熟门熟路地绕过一扇镂空雕花的木屏风,见沈翎端坐在桌案后神色谨严地对着账本。陆锋同他打了个招呼,告诉他秦洵此去许府一切顺利,又简单介绍了一下秦淮,让秦淮先在此歇息,自己往后院茅房去方便了。 陆锋离屋后沈翎眼皮都懒得抬,当坐在桌案对面笑意盈盈的秦淮是一团空气,脸色差到了极点。 一天之内接连见着两个秦家人,他能高兴就有鬼了。 秦家人好似都是闲不住的性子,对方显然并不甘就此被无视,在二人间良久的沉默后先开了口问候。 “一别数年,章华侯别来无恙?” “尚可,有劳秦侍郎挂心。”沈翎冷淡归冷淡,礼数还是有的。 “侯爷从医之后,一切可还过得惯?” “尚可。” “近些年安居于此,侯爷这心性似乎养得清静了许多。” “尚可。” 秦淮闭了口,对方显然不想交谈,他也不该再自讨没趣。 “我回来了。”陆锋又进屋来,观二人神色,道,“怎么,你们在说话吗?” “许久未见,与沈侯爷叙上一二。”秦淮偏头看他,“恣意动作好快。” 陆锋脸上嗖地窜红,不好意思地挠了两下额头。喂喂,方便这种事说他动作快到底是夸还是贬啊! 于是他连忙绕过这个话题:“原来你们认识的啊……也对,是我没想着这层。”沈翎既为列侯,认得世家公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那你们……有什么需要密谈的吗?要不要我再回避一下?”应该是这样的没错吧?他听闻官家人之间总要私下谈点什么小九九,外人是不方便在场的。 “不必。”沈翎合上一册账本,总算抬眼瞧了面前的男人一眼,“近日药铺事务繁多,沈某脱不开身,招待不周,若秦侍郎并无旁事,沈某便不送了。” 陆锋咋舌,他小师叔这逐客令下得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秦淮也真的是好脾气,半点没有被怠慢的愠色,客气笑道:“是在下叨扰。” 在药铺门口,陆锋实在没能压下好奇心,问道:“那个,子长兄,我小师叔他与你……你们家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先前陆锋以为沈翎烦秦洵只是因为嫌他闹腾,可是见他对这个性子明显很讨喜的秦淮也是不待见的态度,不免令人怀疑他们之间是否有恩怨过往。本是想问沈翎是不是同秦淮有过节,可是陆锋直觉觉得秦淮这个人不大会与人结怨,话到嘴边便改问是否是沈翎与秦家有过节。 “同我们家?不算吧。”秦淮刚要上马车,闻言停了下来,回头道,“不过……” “哎?” 秦淮竖起食指晃了晃,笑道:“他与归城家倒是有过节。”言罢便进了马车。 陆锋在原地呆愣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归城家?齐璟家?那不就是…… 不是吧,小师叔堂堂一个列侯,竟然跟皇室有过节吗?那他们是怎么相安无事的?还有秦子长你要不要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种吓人的话啊! 马车内传出秦淮唤他的声音:“恣意,别愣着了,上车来,眼看着快到晚饭时辰,你们这有没有什么口味尚可的酒楼?我请你一顿饭。” 这边陆锋与秦淮回了一趟药铺后去往酒楼吃晚饭,那边齐璟和秦洵刚至洵水河岸的芦苇丛里。 此前二人下了马车,齐璟说带秦洵去见个人,领着他沿洵水河岸一路南行。 自唐朝末年大分裂成九国以来,历朝历代的皇帝似乎都很喜欢给自己地盘内的东西改名,好像抹旧换新才真正是自个儿的一样,大到州郡,小到一条河一座山,只要皇帝想起来了,一高兴,随口就能给你把名改了。眼前这洵水,从唐末到前朝大殷,不知改叫过多少名字,已经没人记得它从前都叫些什么了,只知道如今它的名字是在大齐建立之后,高祖微服游至此处时亲口所起。 坊间传闻高祖喜读书,外出巡游也从不忘带几本书在手边,那几日高祖恰好兴起读的《山海经》,路经此河便大手一挥以书中“洵水出焉”之句就这么给改叫了洵水。 秦洵名为“洵”,据说是因为他娘难得得了空来平州散心,去洵水渡口买鱼时忽然晕倒被诊出怀了他,随随便便就以河名给他起了名字。 秦洵小时候调皮,被他娘训得狠了犟着脖子顶嘴:“反正你都用你去买鱼的一条河给我起名了,不如就当我是买鱼送的便宜儿子,不成器也没关系,你就少气一点少打我几棍子!”气得他娘直接挥棍子把他撵出了屋子。 洵水自北向南流,平州和它相邻的几个州便也靠水吃水。江南这一带地势平缓,洵水流经此处也跟着平缓起来,两岸各种花草树木皆为野生,无人打理,生生死死,全凭天意。大约是景色尚可,又或许是平州这里在岸边修了个渡口供人乘船过岸,有不少卖小玩意的摊位,加上诸多闲来垂钓的渔者顺势就在渡口附近摆摊卖鱼,久而久之这里形成了个小集市,说得上热闹,平日里有不少人喜爱在这块地方散心游玩。若是春夏那会儿花木繁盛的踏青时节,这里是孩童和青年男女偏爱的去处。眼下快要入秋天气转凉,岸边花木也无甚艳丽,大多是将谢不谢的颓靡之象,无甚看头,来往的游人也少了许多,多的则是行色匆匆的旅客和讨价还价的买鱼人。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0 表哥 http://.biquxs.info/

齐璟和秦洵二人从渡口处右拐一路往南边走着,逐渐远离了渡口小集市,身边只偶尔经过一两个路人。 “见谁啊,要到这么偏的地方,头儿,咱们这是要干票大的?”秦洵往齐璟跟前凑了凑,嘴上没个正经地打趣。 齐璟轻轻往他脑门点了一下:“别闹,待会儿见了人,你装也得装得乖一点,那是位比较特殊的长辈,别让他对你印象太差。” 秦洵一听到见长辈就头疼,听到要他装乖一点讨长辈欢心更头疼,他随便拣了块大石头,就这么大剌剌地坐下耍赖皮:“不走了,走不动了!” “你这是……罢了罢了,允你歇歇。”马车送到渡口才停,分明还没走几步路,齐璟纵容他,停了停也到他身边来,欲坐不坐,踌躇片刻还是在他一旁负手而立。 秦洵扯过自己衣摆往身旁一铺,拍了两下道:“来坐。”齐璟这人有轻微洁癖,他没忘。 “别了,你把衣裳理好,待会儿起来记得掸掸灰。” “这样都嫌弃,那你坐我腿上?” 齐璟哭笑不得:“尽乱说,成何体统。” 秦洵满不在乎:“这有什么的,小时候你不是经常让我坐你腿上?我又不是身娇体弱,给你坐一下腿还能坐坏吗?” “不是坐坏……微之,你已经十六岁了。”齐璟近些年不知委婉提醒过他多少次他们已经过了可以肆无忌惮亲密的年纪,秦洵始终置若罔闻,他也总狠不下心说重话教训。 “叫我什么呢?”秦洵眉头倏地一蹙,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不悦。 “……不必太过在意这些小事。” “怎么就小事了,这又没人,你叫我什么?”秦洵眼尾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一把扯过他一只衣袖,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 “好好,阿洵。”齐璟无可奈何,另一只手去回掩自己被他紧紧扯着的衣袖,见他没有放手的意思,只得又叫了一声,“阿洵,你十六岁了。”长大了,就别再瞎胡闹了。 “对啊,我都十六岁了,我来这都六年了,六年!”秦洵满意地松开他,眯起的眼眸顺势笑弯成月牙,伸出手比了个数字,当做没听出他话里意思,变本加厉地身子一歪直接靠在了他身上,肩膀抵在他腰间,脑袋蹭在他胸口,抬起一腿搭上石头将方才铺开的衣摆布料压在腿下,折扇被双手抱在怀里,整个人就这么岔开腿懒洋洋瘫着。 “你别……”他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靠在自己身上,齐璟怕他摔着不敢妄动,只抬起一手按在他一边肩头,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表哥。”秦洵软软地唤了他一声。 齐璟按在他肩头的手一僵,便再舍不得推他。 别看秦洵一直表哥表哥地叫他,其实他二人之间丝毫血缘关系也无,齐璟的母亲淑妃与秦洵的母亲私交尚可,幼时秦洵与齐璟总是玩在一处,淑妃有心照拂秦洵,便让秦洵唤自己姨娘,照理他自然也就该管齐璟叫表哥。 古人成年起表字,到了如今的大齐,则会更早许多,这又是与那位酷爱读书的齐高祖有关。 与其说齐高祖酷爱读书,不如说他实际上是没文化。高祖粗人武夫起家,全凭发达的四肢在前殷朝一路打拼至将军位,再至后来多倚仗着身边智囊团出谋划策而灭殷建齐,他的没文化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在当上皇帝后为了不让人笑话开始恶补他缺的那些文化,常年书不离手,讲话定要引经据典。 谁也不敢嘲笑高祖没文化,但也没法违心夸他有文化,这话夸出来恐怕高祖自己都不会信,于是高祖在世人口中的评价便被“喜读书”替代了“没文化”。 读了些书后,所谓学以致用,高祖没事就想显摆显摆,比如改改地名山川河流名,再比如替他自己的和身边亲近的王公大臣家的孩子起名拟字。皇帝赐名那是天大的荣幸,谁也不敢嫌不好听,更不敢说不要,一个个口里都千恩万谢,高祖得了趣,更乐此不疲,及冠及笈的适龄孩子起完了,便再荼毒年纪小些的。 大齐上下为了迎合高祖喜好,少年人自己或家中长辈给起表字的年纪便跟着一点点提前,到如今十岁出头的孩子已得表字实属正常,再讲究些的人家,孩子刚出生或才几岁时候就已起好了字,若还是得的风雅名士或德高望重的长辈亲自赠字更是一样极为有脸面的谈资。 齐璟字归城,便是他刚一出生他父皇赐他名时一同赐的字,秦洵字微之,是他六岁那年到了该去御书馆念书的年纪他娘给他起的。 冠而字之,敬其名也,名是个私密的称呼,一旦起好了表字,除父母与亲近长辈可呼其名,旁人则唤其表字以示尊敬,直呼其名是为不敬,关系极亲密的另当别论。 在秦洵六岁前还未起字时,齐璟唤他昵称阿洵,待后来秦洵起字微之,便依礼改口叫他的字,谁知第一回叫秦洵便不乐意地哭闹不止。 有资格送到御书馆读书的孩子们不是皇室贵胄便是从一品以上官员家的子弟,御书馆中以性别划分为子苑与女苑;从一品往下官员家的和长安有些名望的富商家孩子及各地挑选来京的优秀子弟只能进太学,在太学之中分别以十岁和弱冠作为划分幼苑与少苑、少苑与长苑的标准年纪。 因此御书馆里那些自小受训规矩的小同伴们哪见过这般不管不顾闹腾的孩子,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靠近。先生们也是愁,这小祖宗上至皇帝下至家门,各方都疼宠得不像话,除了他家中长辈尤其是他娘那位铁娘子女巾帼敢骂敢打,旁人任谁也不敢教训他过头,又不好仅为个孩子的哭闹去惊动太傅,小先生们只得硬着头皮哄。 好在除了秦洵那位常年在外征战不见人影的将军娘,京城还有个齐三皇子殿下能治住这小祖宗,着实给先生们省去不少麻烦。 秦洵第一天到御书馆念书,就因为自己一句称呼差点掀了御书馆屋顶,七岁的齐璟也是愁得不行,但他自小接受身为皇子的礼义教导,断不会为了哄秦洵便跟着他一道胡闹,当即小脸一板严肃地同他讲这姓名字号中的规矩礼度。秦洵哪里高兴听他讲道理,只道归城表哥不喜欢他了归城表哥不同他好了归城表哥要将他同旁人一样对待了,哭得更凶。 齐璟头痛,即便心里隐隐能琢磨出这家伙就是装模作样干嚎耍无赖,但是他若不肯停由着他这么嚎也不是办法,只得附他耳边悄悄道往后私下可照旧但在外头定要听话守规矩,否则归城表哥就真的不喜欢他不同他好了。秦洵立马收了嚎哭,眼泪鼻涕糊了齐璟一身,抱挂在他身上泪汪汪地勉强点头答应了。 先生们松了一大口气,此后只要这被宠坏的小魔王又有各种要闹事的苗头,都连忙苦巴巴地去求助三皇子,完全忘了三皇子也不过是个比小魔王仅大一岁的孩子。 齐璟当初那样答应秦洵,多半是存了他还小等他大了便能懂规矩的心思,想暂且稳住他,谁知他愈大反而愈不懂规矩,不仅一定要他继续唤儿时昵称,自己也逐渐不老实叫他“归城”、“归城表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喜欢直呼他名齐璟,来平州后更甚。 齐璟道理也讲了,凶也凶了,可秦洵规矩不记多少,撒娇功夫见长,每每齐璟话重几分脸沉几分,他就深蓝的眸子眨巴眨巴湿漉漉地瞧他,瞧得齐璟脸板不了片刻便败下阵来,心道罢了罢了,左右在人前是听话的,私下里便由着他吧。 而秦洵直呼其名惯了,通常是在受了委屈或是撒娇讨饶再或有求于他时才软糯讨好地扯着他叫表哥。 他一叫表哥,齐璟就心软,秦洵吃准了他这个软肋,屡试不爽。 这些年我是不是太惯着他了点?齐璟思忖。 衣袖被拉扯了几下,齐璟低头,见秦洵仰着头拿一双人畜无害的柔润眸子看他。 “表哥。”他又轻轻唤了一声。 齐璟心中一声叹息,罢了罢了,惯着他一点也无妨。 “表哥,我想回家了。”怕他理解有误,秦洵又强调一遍,“我想回长安。” “为什么,平州不好吗?”齐璟原本按住他肩膀的手不自觉移到了他头顶,轻轻抚弄着少年柔软的乌发。 “平州好啊,可是哪及长安好,长安什么都好,长安还有表哥。”少年微闭着眼,猫儿一般迎合蹭着齐璟抚摸他头顶的手,很是舒适。 “又说什么胡话。”他只当秦洵是孩子气的撒娇话,忍不住笑他,“你十岁就来平州了,还记得长安什么样吗,就在这满口说着长安好?倒是人人尽说江南好,你怎的就待不下去呢?”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是吧?啊呀,真是把江南吹捧得好一个人间仙境啊。江南是好啊,可有几个异乡人是真的想在这待到老的?世人说代马望北狐死首丘,若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终老他乡?不管旁人愿不愿意,我是不愿的,我在平州过腻了,我想回长安。” 齐璟自己时常暂离长安以避风头,理解得了因着同自己差不多缘由被送来平州的秦洵的心思,早早便知他心中躁动,必然在这里待不长久。 齐璟在今上的几个皇子中资质是拔尖的,这并不完全是件好事。 今上不知什么毛病,皇长子都已过弱冠,他还没有立太子封王的意思,几个儿子至今都还是皇子之身。曾经有朝臣上奏请立太子,惹得龙颜不悦,皇帝话里话外意思都是自己正当壮年且龙体康健,此事容后再议也不迟。 话倒也没什么不对,今上如今才四十又三,的确是正当壮年,只是久不立太子,朝中便渐渐有了隐晦猜测,道今上或许并不打算立长立嫡,而是想再观察观察自己儿子们各自的本事,择优而立,就比如说那位优秀的三皇子…… 近些年齐璟锋芒太盛,皇帝也确实格外看重这个三儿子,言行间颇有将其作储君培养的意思,可又从不言明立其为太子,这在当下对于非嫡非长的齐璟来说并不是很好的事情,他便常常借游历之名外出暂避恩宠,顺道探望探望秦洵。 十几岁正是少年生长变化极大的时期,齐璟自己一阵一个样,也眼见着他常来探望的少年一阵一个样,抽条长高挺俊潇潇,幼时圆润得像女孩子的小脸也渐渐凸显出棱角,心思也愈发深沉起来。 他看着少年带着一种恶意发泄的心理在平州学馆里笑嘻嘻地作弄得罪人,想制止他劝导他,又心疼得舍不得说他。 他知道他心里不痛快。 从被送往平州的时候开始,亦或是更早还在长安的时候,他小小年纪,心中就已生出了诸多不痛快。 “归城,我想回长安。”秦洵第三遍说了这话,这回叫了他的字。 齐璟静默。 这是秦洵自改口叫他齐璟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再唤他的字。不知是不是也渐渐习惯他没大没小叫他名,乍一听他换了正经称呼,齐璟竟应不出声。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1 不逊 http://.biquxs.info/

换了称呼,秦洵也正了神色,屈指敲了敲身下的石头道:“橘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长安之橘自当由长安沃土滋养,我在平州六年了,这方水土能供给我的养分,我已经快汲干了。归城,我不能沦为平州之枳。” 见他不说话,秦洵自己接着说:“我娘他们也并不是想把我一辈子扔在这里,只是他们一直难做抉择到底什么时候将我召回去,八成就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至少目前待在这里可保我性命无忧。可是归城,不止是我,也包括你,我一点都不相信你避了这几年还会愿意继续避下去,你齐归城根本就不是个甘愿懦缩退让的人,你我的身份皆不允许我们置身事外,终有一日会避无可避。只要你那位骨子里冷情多疑的皇帝爹在位一天,长安朝堂定然是风云诡谲争斗不休。即使……”他闭了闭眼,“即使皇帝他死了,换了个新皇帝,这争斗也不会轻易休止,高祖死得太早了,他留下的一堆烂摊子过了二十多年都没能……” “秦洵!”齐璟难得动了怒,扳过他原本侧靠着自己的身子,弓了背与他平齐,死死盯着他的眸子,眉间紧蹙,“你住口,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往后不可再言!否则……我决不轻饶。” 真是稀罕。 秦洵可以说是自出生就认得齐璟了,齐璟生性温润,极少对人说重话,即使秦洵偶尔闹过了头,也只会见着他象征性板一板脸轻斥几句,撒个娇就能糊弄过去的程度。他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齐璟气到连名带姓喝止他,竟还让他生出了几分陌生新鲜的被取悦感。 秦洵眼眸眨都不眨地同样盯住他,看着他墨色瞳孔中倒映出有些变形的自己模样,不知怎的就笑了出来,问出了个略显刁钻的问题:“你这么生气,是气我那样说了你父皇,还是你只是在担心我祸从口出?” 已经做好了齐璟会回答“都有”的准备,不想齐璟兀自盯着他,一言不发。 他不死心,又道:“决不轻饶?你现在就可以不饶了我啊,妄议圣上,出言不逊,这可是大罪,杀了我都不为过,只要你想你完全可以现在就杀……唔……” 齐璟一把将他的嘴捂得严严实实,额边隐隐有青筋暴起,气得声音都在微微颤抖:“说够了没有?整日满口胡言,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少替你操点心!” 秦洵定定地瞧了他半晌,忽然发难,翻身下了石头便一头扎进他怀里,将下巴搁在他一侧肩上,双臂环紧了他的腰,连折扇掉落在地被自己一脚踩断扇骨都没去在意。 齐璟耳中听到扇骨断裂的一声脆响,怀中便被他满满当当地侵占,少年躯体的温热触感隔着夏末秋初尚薄的衣衫熨了过来,瞬间便将他胸口升腾的愠怒抚平许多。 齐璟低低一声叹喟。 “表哥,你不要凶我。”秦洵环住他腰的双臂又紧了紧,“你抱我一下。” “你若能让我省心些,我又怎会凶你?”齐璟口中责备,语气却已缓了大半,手也依言搭上他腰背将他搂在了怀里。 日头西落,映照得河面波光粼粼,山水间浅浅镀上一层暖黄,少年鲜红得刺目的衣裳颜色被夕阳暖色一滤,瞧上去柔和了几分,他安静地窝在齐璟怀里,模样很是乖顺。 齐璟手指勾住他腰间发带拨弄几下,心道若是真这么乖顺就好了。 “齐璟,我心里害怕。”并非刻意装样子撒娇,秦洵抱着他,冷静地同他诉说,“你父皇当初已然到了一个动手的档口,他是真的想过杀我,家里退让,我避过了那一回,可我这些年心头始终不安,若是再往后,等到我祖父和外祖父都不在了,秦家和林家都没了最上头的人坐镇,皇帝他便是彻底没了顾忌,我很怕到那时我会成为第二个章华侯。不对,如果是我,甚至都没法安然如章华侯,若我没本事自保,怕是终有一日会死无葬身之地!” 齐璟松松搂着他的手骤然收紧,在他背上不住地拍抚,安慰道:“不会的,别说丧气话,不是还有我在吗,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说着话又难免叹息。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谁又能说豪门贵胄的孩子不是早早便知人情冷暖世事无常的呢。 “阿洵,其实这回我来平州,父皇除了让我督巡一趟江南之地,也是……叫我将你接回长安的意思。你那么聪明,大约也猜着了,否则也不会主动同我提起这事,对不对?”齐璟揉了揉他的后脑,“不用怕,有我在的。” “是我娘叫大哥来的?” 齐璟颔首:“秦上将军两个月前退西辽国凯旋,父皇封赏之时提着了你,道你自小离京,在外历练数年,眼看今岁中秋将至,便叫我督巡后将你一同接回长安,以全佳节团圆之乐。林大将军道我须严谨待督巡之事,不可为家常私事分心,便叫子长一道来顾你了。”秦上将军就是秦洵的父亲大司马上将军秦振海,林大将军是他母亲威骑大将军林初。齐璟不比秦洵对淑妃“姨娘、姨娘”地叫得亲热,身份和礼规约束使然,他对秦洵母亲林初素来是以对方的军职敬称之。 什么佳节团圆之乐,就是个召他回长安的借口,哪怕没有他父亲秦振海的退敌凯旋,没有中秋将至,龙椅上坐着的那位都能随便寻个什么由头把秦洵叫回去。 毕竟放在外头任其逍遥哪有搁眼皮底下看着放心呢? “看来不止我自己,他们也差不多意识到我在外头快活太久了。”秦洵半是自嘲地轻笑道。 “不怕,有我。”多说无益,齐璟只希望他至少能倚仗自己一些。 “嗯,不怕。”秦洵将头往他脖颈方向靠了靠,柔软的发丝蹭在齐璟脸颊颈项间,带来若有似无的羽搔感。 齐璟心头没来由一阵异样的心慌,连忙将他推离了几寸,在少年投来的困惑不满的目光中别开眼,整理着衣裳瞥向地上的折扇残骸:“怎的都不注意些?” 秦洵也瞥了一眼,笑道:“不妨事,市集里头随手买的便宜货,质地粗滥,本就时常需要换新,坏了便坏了,回头再买一把便是。” “我以为你是喜欢的。” “这玩意儿吗?还真谈不上特别喜欢,不过是手里闲不住,缺了点把玩的物件,一时感兴趣罢了,若我手边有些别的新奇物把玩,八成也就对这玩意失了兴趣。” 不知怎的,听了这话齐璟久久地看了会儿他精致的眉目,话语中竟似有些不满:“若真是有心欢喜,须珍重相待,莫作那戏耍形容,肆意轻贱。” “好好,你可真是越来越爱说理了。”秦洵还记着他叫自己起来后掸掸衣裳的灰尘,这会儿便动手理了两下,边问着他:“你说要见的那什么长辈,还见不见了?” “当然见。”也不知是谁耍赖歇息耽搁的时间。齐璟习惯性伸出手要去点他额头,恰好秦洵低头理完衣裳抬眼与他目光对上,齐璟心里不知想着了什么,动作忽地一僵,顿了片刻还是轻轻在他额头点了上去,道,“走吧。” 二人一路向南,左边是流淌不息的洵水,右手边此时随着二人的缓慢前行,逐渐由稀疏到繁密出现了一片芦苇丛,抬眸远望一眼望不着尽头。那芦苇丛高度堪堪及秦洵肩膀,眼下别夏入秋的季节芦苇花开了一片,入目白绿白绿,夹杂着少许褐黄。 沿着河岸,在河水与芦苇丛之间有一段空隙,一人行走尚有空余,两人并行却略显拥挤了,走了没几步二人臂膀便不经意碰蹭到一起。 齐璟脚步一滞,停了一停,之后便一直落在秦洵身后一步的距离。 夕阳往西边山头缓缓而沉,天边余霞映红如火,脚下也从靠近渡口一带的沙石地变成了湿润的泥土。秦洵手里没了折扇闲得慌,便随手折下面前一枝太过张扬伸展至路中间的芦花杆,拿在手里无意识地左右甩动。 “你不告诉我到底是见谁?我很是好奇啊,在平州这块地方,还能有对你来说比较特殊的长辈?” “不是对我,是对我们。” “我?”秦洵指指自己鼻子,“好啊,更好奇了。”见齐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忍不住追问,“真不告诉我?卖关子可不是你的风格,心里没底也不是我的习惯。” 齐璟落他一步,声音从身后略近的地方传来:“不是跟你卖关子,是我也还料不到那位将待你如何,他身份特殊不便轻易示人,今日带你来拜访一回,若他与你不投缘,你便当从未见过这号人物吧。” 秦洵脚下蓦地停住,齐璟始料不及,胸膛生生撞上他后背,秦洵手中松松捏着的芦花杆被这么轻轻一震,掉落在地。 或者不如说是他自己顺势扔掉了,他动都没动,压根没有下意识捞一把的自觉。 “停下做什么?” “啊呀,你怎么不看着点,撞得我好痛!”秦洵恶人先告状。 “是吗?那我真是对不住你。”齐璟好笑,拿他这股装模作样的无赖劲没辙。 秦洵没有回头:“对不住不打紧,你给我揉揉我就原谅你。” “你还蹬鼻子上脸。”齐璟嘴上没好气,手上却纵容地覆上他肩背揉了两下。二人先前并非疾行,撞着了也压根说不上痛,齐璟知道,顺着哄哄他罢了。 秦洵背对着他,眯起眼无声地笑。 “齐璟,你这样表示你不信任我,可是很伤我的心呀。”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2 孤舟 http://.biquxs.info/

齐璟好笑道:“怎会如此想?我本意分明是不想牵连你太多。方才可有人还在说着害怕小命不保,怎就一转眼的工夫就不怕知道太多哪天因此送命了?” “那你不让我知道你自己却知道的那些东西,会可能让你在哪天因此送命吗?”秦洵回过身极认真地问,他比齐璟矮了半个脑袋,望向他时需稍稍抬眸。 齐璟一怔。 说不会显然是胡扯,可是叫他面对秦洵望着他时一双人畜无害的眸子,他怎么也不忍心说出个“会”字。 “我不怕被牵连,你就告诉我呗。”秦洵扯过他的衣袖,低头摩挲着他袖口黑色滚边上的金线绣花,“万一哪天你真的因此送命,我好歹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对不对?不然看着你死得不明不白,我该有多伤心啊。” 齐璟把衣袖从他手中一抽,稍用了力在他脑门弹出一记脆响,轻斥他:“刚咒完皇帝死,又来咒皇子死,你这张嘴真是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还好听你说这些混账话的人是我,万不可再往外头说了。” “那是自然,也就是对着你我才说说的。那你也告诉我呗,不要打岔。” 齐璟看了看黄昏渐进的天色,扶住他两肩将其扳回去:“见完了人我再同你说,一定同你说,好不好?” “你这就答应了?我还以为要同你磨很久来着,怎么,终于不怕牵连我了?”秦洵任由他扳着肩膀又转回去背对他,半点也不挣扎,说到“不怕牵连我”时竟是明显的愉悦。 “不答应你闹脾气,答应了你又嫌太容易,我拿你没法了。”齐璟将他后半个问题绕了过去。 我当然怕。若非此人绝不会害你,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轻易将你牵扯进来的。只是你必须认得他,他也必须认得你,无论你此番同他交好与否,若有朝一日你落了难,即便他不主动出手救你,你自来寻了他,他也定不会袖手旁观。我只盼若你不幸落入山穷水竭之境,能因着我如今给你做的这些打点寻出条生路来。 他让步,秦洵见好就收,也让了一步道:“那就不逼你现在告诉我了,可你有没有什么别的要提醒我的?比如,怎么称呼人,要怎么做才能讨他欢心?” “那位睿智非常,我若刻意指引你如何做,他定瞧得出,反而弄巧成拙。你记得唤他先生便可,其余你自己见机行事。” “麻烦。”秦洵低哼一句继续前行,第一脚便踩在他方才扔掉的芦花杆上,洁白的芦花被踩陷进潮湿的土里,瞬间嵌了一身泥,黑脏脏的,秦洵一眼也没看。 齐璟垂眸瞥了眼可怜兮兮的芦花,对他这般前一刻还颇为新奇地把玩后一刻便弃如敝屣的行为摇了摇头。 越往前走越进着芦苇丛深处,生长茂盛的芦苇已经越过河岸线延伸侵入至河中少许,他们二人转为在及肩高的芦苇丛中穿行,脚下也已经明显能踩出水来了。 “齐璟,这里不会有蛇吧?” “不一定。” “你不要吓我!我很怕蛇!” “我若为了哄你心安说一定没有,万一等下就窜出来一条,岂不是更吓着你。” “别说了!你快别说了!” “别怕,我在这,就算有也不会叫它伤着你。” 穿行在芦苇丛没走多久,便见不远处半掩在芦苇杆间,面朝河水坐着个人,那人离他们约莫十来丈远,深色衣裳的背影,头戴斗笠,看动作像是在钓鱼。 走近之后,果然是个穿着一身简朴布衣头戴斗笠的垂钓者,在他们二人逐渐靠近的时候,他正好收上来最后一杆,鱼竿勾鱼出水,带起水花四溅,惊得不远处水边几只白鹭展翅扑腾。 别来闲整钓鱼竿,白鸟成行忽惊起。 垂钓者收了竿,整理着自己的渔具,打算收工的模样,他脚边一只酒葫芦,身前摆放着一只小竹篮和两只鱼篓,竹篮里搁了刀具锄头等几样东西,鱼篓一只空的一只装满了鱼,装鱼的鱼篓里后钓上来的几条鱼还在十分有劲地卖力扑腾,试图给自己争一条活路。 垂钓者行动间十分利索,手里鱼竿往身旁一搁,蹲下身子拨弄翻拣着装鱼的鱼篓,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声,手上动作没有任何停滞,兀自收拾东西,完全没有搭理人的意思。 他低着头,斗笠遮了脸,看不见模样,齐璟说此人是长辈,该唤作先生,秦洵便猜测垂钓者的年纪大约是父辈人。 他收拾间没有刻意遮掩,捋起袖子露出两只小臂,蜿蜒的伤疤从双手延伸至小臂上乃至没入再往上的衣袖布料中,依秦洵习医六年的辨别力来看,像是烧伤,看上去是陈年旧伤了。 秦洵见垂钓者明知他们站他面前却不搭理,他便也不开口,抄着手干站着,齐璟目光示意他好几次他全当没看见。 齐璟拿他没辙,只好自己先开口同垂钓者问候:“拜见先生。” 垂钓者不言,像是没听见一般。 齐璟既开了口,自然不再单靠目光示意,直言催促秦洵:“阿洵,这位是孤舟先生,你过来给先生问个安。” 秦洵顺从地学着齐璟的样子拱手行了一礼:“拜见孤舟先生。” 孤舟蹾了蹾手中鱼篓,总算开了尊口,却是同齐璟说话:“怎的今日还带了旁人来?” 他嗓音带有明显的粗糙喑哑,且听在耳中给人病症所致之感,谈不上悦耳,说话却明显不同于市井粗人的咋呼,和和缓缓,不疾不徐,倒也不叫人讨厌。 方才见了他手上烧伤的旧疤,秦洵很自然地联想上,思忖孤舟的嗓子多半也与之有关。 齐璟道:“秦氏三子洵,引见于先生。” 孤舟手里动作一顿:“哪个秦氏?”不待齐璟回答,他自答道,“哦,糊涂了,还能有哪个秦氏。” “拜见先生。”秦洵再次同他打了招呼。 这回孤舟淡淡“嗯”了一声。 理他了。秦洵无声挑了挑眉。 不知怎的他心里有个念头,觉得这孤舟先生并不是因为听闻他是秦家人后不敢得罪秦家才理他,相反,倒像是他秦洵因着秦家人的身份才讨得孤舟给面子施舍了一句应声。 “秦微之,在平州可待得惯?” 孤舟粗哑着嗓子,照样没抬头手上动作不停,却是主动问起了秦洵话。 孤舟这声“秦微之”一出便叫秦洵心头一凛,几乎是立刻对眼前长者做出了“不好糊弄”的判定。 他秦洵秦微之光明正大地挂着大名在平州晃了六年,就没几个人知晓他的来历。天下诸多秦姓人家,谁会去管千里之外的长安秦家三公子到底姓甚名谁啊。如今齐璟只一句“秦氏三子洵”简单带过他的身份,孤舟便准确叫出他的表字,用一句问话明明白白告诉秦洵: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哪家的,我甚至知道你为什么到平州来。 长安人?秦洵莫名有了这种猜测。 若真是这样,“孤舟先生”这么个闻所未闻的名号怕只是个掩人耳目的虚名,此人定不是等闲之辈。秦洵有一种自己老底全向人抖了个干净却摸不着对方衣角的感觉,对孤舟愈发好奇起来。 待会儿一定要向齐璟问清楚,他想。 “尚可。”他择了个比较折中的回答。 孤舟低声“呵”了一声,听不出是哼声还是笑了一声,总之似乎是在嘲弄他面对自己时显而易见的谨慎防备。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蹾着鱼篓,像在思索什么。 “齐归城,你带他来,叮嘱过他要讨我欢心了吧?” “先生睿智。”齐璟大方承认。 “那他怎么没动作?”孤舟说话始终一个语调,平缓无波,若非常年亲近之人定是觉不出他相同语调不同话语中的亲疏喜怒之意,他此刻这一句对于陌生的秦洵而言,听在耳中自然摸不准他到底只是普通询问还是在责怪。 秦洵最厌摸不清的事情自行胡乱揣测,称之庸人自扰,只要时机合适或有迹可循,那便有口就问,有手有脚就查,瞎猜就管用了吗? 当然了,楚天问断袖事件是个特例,他不是摸不清,而是压根没想到这一层,否则定是在苗头刚冒芽时便掐灭了。 秦洵直接问孤舟:“那请问怎么哄先生您高兴?” 孤舟一顿:“这也是你教的?”问的齐璟。 两年前这白衣少年初见他时彬彬有礼地在几尺开外拱手道:“先生久仰,闻先生非投缘者不应,晚辈不敏,可否劳先生明示?” 措辞相差甚远,意思却大差不离。 “并非。”齐璟答。 秦洵感觉齐璟好像心情不错。 好吧,他也一直没有心情不好的样子,但此刻似乎是更愉悦了几分。 孤舟没有刻意刁难,听秦洵问了,便一手提一只将两只鱼篓往他面前一搁,自己站起身扶了扶头上斗笠,抬眼直视他:“你俩拣拣这两篓子鱼,三条大的放一个篓子,其他的放另一个,手脚麻利点。年纪大了,懒得自个儿折腾。” 他这一抬头,秦洵便见着了他的模样。 见过他手臂伤疤,秦洵多少有心理准备。孤舟这张脸一眼看去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那半张脸上狰狞布满的烧伤伤疤,连带着还瞎了一只眼,原本是眼睛的地方与伤疤皮肉糊成一团,哪还有半丝眼睛的原样,形容可怖。细一看,他下巴蓄着短须,不知是否因一只眼盲的缘故,他完好的另一只眼眸极为锐亮,直直地盯着人看时像要用目光把人射穿,不怒自威。他看着红衣少年精致漂亮的面容,盯着那一双偏异域的蓝眸,仅剩的一条眉毛压低几许,锐亮眼眸多了几分冷意,显得有些凶狠。 “不怕我?”见秦洵神情自若未动波澜,孤舟有意问他。 “众生百相,少见才会多怪。”秦洵捋起袖子,蹲下身戳了两下篓口的鱼尾巴。 孤舟不言,拎起那酒葫芦坐回了方才钓鱼坐的石头上,小口小口喝着。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3 清甜 http://.biquxs.info/

齐璟也蹲了下来,同秦洵一起翻翻拣拣,比较着这些鱼的大小。 秦洵揪着篓口最后钓上来那条鱼的尾巴把它倒着拎到眼前晃晃,同孤舟搭话:“先生钓鱼怎不去渡口那处?那里鱼市,钓鱼又快,鱼还大,好的差不多都被他们捞完了,剩到这里的个头都不怎么样了。” 洵水渡口那块其实并不是个有组织的专门捕鱼地,那里的垂钓者们并非是靠捕鱼卖鱼养家糊口的渔人,多的是闲来无事三五友朋凑一起去那撑一叶木舟喝个小酒谈谈天钓钓鱼顺便就放渡口边上卖掉,大家约定俗成禁用网捕,各钓各的,图个玩乐。今日你们来,明日他们来,那块地方从不缺垂钓卖鱼的人,兼有不少为供搭船旅人方便卖别样东西的摊儿,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个稳定的小集市。说是小集市,住得远的人也不去那处买鱼,他们自有更近的菜市可去,偏爱去那的多是渡口附近人,有时不想要篓子里的还能直接唤垂钓者现钓几条上来买走,图个活物新鲜。 “人多不喜。”孤舟淡淡道,往口里灌了口酒。 秦洵手里倒拎的这条鱼被钓上来不久,还在十分有劲地扑腾挣扎,被秦洵晃了几下突然猛打了个挺挣脱他的手,尾巴一甩溅了几滴水珠到他和齐璟的脸上,把秦洵惊得一瑟缩。 齐璟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把跌落在地上的那鱼抓回,看了看大小,扔进了放小鱼的鱼篓里。因为担心那鱼再有动作,他一手抓鱼的同时另一只手顺势横在秦洵面前护着,把鱼扔回去之后又十分自然地用护着他的那只手的干净手背给他抹去了脸上被溅到的水珠,接着又用这手背回去抹了自己脸上水珠,说:“你还是别碰了,这些野生鱼有的品种性子还挺凶的,你没什么分辨经验,别不小心给伤着,放着我来吧。” 秦洵依言停手,手背贴上自己脸上方才被他碰的那块皮肤,笑弯了眼,起身去河边清洗双手。 孤舟嘲道:“连个鱼都弄不好,你养得挺娇的。” 秦洵既不生气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偏头笑着回:“是娇了些,叫先生见笑了。”看了眼他手中酒葫芦,出于医者本能,又道,“先生既有伤在身,还是不宜过度饮酒的好,即便是旧伤,也不容小觑的。” “多事。”孤舟口中不领情,手里却不自觉将酒葫芦晃了两下,放下了,“不会辨品种,吃鱼的时候是不是都不知道自个儿吃的什么鱼?” “差不多,我只认得鲫鱼。”秦洵轻甩着手上水珠,“不过我不大爱吃鲫鱼,唔,也不是不爱吃,就是不爱剔刺,我吃鱼不认什么品种,只吃少刺的。” 孤舟哼了声,大约又是觉得他娇了。 见他张着手不动作了,孤舟又使唤他道,“你别闲着,那篮子里有锄头,去挖几根芦根来。” 秦洵眼睛一亮,去竹篮里取了那只比铲子大些的短柄锄头,放手里掂量几下,像是有些惊喜:“先生竟也挖芦根吃?” “有时酒喝完了口里没味儿,就会弄几根咂咂。”孤舟看着他动作娴熟地挖着芦根,“哟,干这事倒是麻利。” 齐璟闻言抬头看了看,笑道:“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你们山庄湖边上也有小片苇丛,你该不会是去那挖过芦根吧?” “可不是,经常的。”秦洵很快便挑拣着挖了一小把,带着芦根和锄头去到水边,先将锄头洗了洗放回竹篮里,又换了处干净水区仔细清洗起芦根,边笑着说,“我反正每天看看医书辨辨药材没有旁的事做,闲着无趣,到季节了就会去湖边挖一堆来,洗干净带去练武场分给同门,老招他们喜欢了。我同你讲,芦根也是有讲究的,太嫩的不甜,太老的嚼不动,不老不嫩的才刚刚好,甜丝丝的,还不用吐渣,大夏天里比甘蔗好使。我呀,就经常拣着里头最好的几根,专门留给那几个生得好看的女弟子。” “是吗?那想来那几个女弟子是对你很喜欢了。”齐璟已经拣好了鱼,也到水边来清洗双手。 “哈哈,非也,她们也没有特别喜欢我,顶多普通喜欢。师兄说是我长得太像姑娘了,真姑娘家都不大喜欢比自己还漂亮的男人的。”秦洵洗好了一把芦根,洗得根根白胖胖的,他从中拣了根出来递到齐璟嘴边,“尝尝看?信我,这根铁定甜!” “我就不必了,去给先生吧。” 秦洵眯了眯眼:“你不会是犯洁癖了吧,这水我瞧着还是挺干净的,给你试个毒看看?”他往芦根一头咬了一下,抿抿嘴道,“啊呀,没看错,真的是甜,你看我都吃了,别那么多嫌弃嘛,尝尝?”说着把他咬过的这根又递回齐璟嘴边。 齐璟看了看他,没再推拒,轻轻叼住他方才咬的那头,吮吮,果真是凉丝丝的甜意。 秦洵神情愉悦起来,自己也叼了一根,把剩下的一把全给了孤舟。 孤舟对他不客气的举止未有微词,没同他计较“为什么叫你给我挖的你们俩先吃了起来”这种问题,接过那一把芦根,边嚼边说秦洵:“人家本就嫌弃不洁才不肯尝,你倒好,还把自己吃过的再给人。” 秦洵叼着芦根笑眯眯的:“先生有所不知,他这人的洁癖怪得很,原本他嫌不干净的,我吃过一口给他,他反倒就不嫌弃了,您说怪也不怪?” 齐璟面上一丝薄红,别过头些许,低眸端详片刻手中白嫩的芦根,复又放入口中吮吮,轻轻笑了起来。 孤舟冷哼,对他这油嘴滑舌之辞不置可否,将一把芦根揣进兜里,去翻查了一番齐璟拣好的鱼,三条最大的在一只篓子,剩下五六条在另一只篓子里。孤舟沉思片刻,将三条里的其中一条,和较小的鱼堆里一条与之品种不一样的鱼调换了过来,秦洵没注意,齐璟看在眼中。 秦洵还在水边一心逗弄着齐璟问他甜不甜,并闹着把自己手里这根芦根又往他嘴里塞,耳中忽闻哗啦几下重物入水声响,一偏头便见孤舟拎着那只装了五六条小鱼的鱼篓过来,全倒回了河里,小鱼们劫后逢生,惊慌地游窜进河水深处,几下便没影了。 “先生这是?”秦洵不免讶异。 “从渡口那块地方溜掉的,不是机灵就是运气好,这些个小东西偏偏死里逃生不知珍惜,瞧着饵就咬了上来,给它们长长记性。”孤舟对着倒过来的鱼篓底部拍了两下,确认里头的鱼都倒回河里了,这才拎着鱼篓回去,把空鱼篓叠在了装着三条鱼的鱼篓下面。 “费工夫钓了这么久鱼,最后放回去,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并无需要,没必要赶尽杀绝。若不放生,于它们有损,于我无多用,不如积点德,做事留有一线余地,左右得了垂钓消遣之趣,该知足了。” “先生这倒是一番善论,照这么说……”秦洵指指装有三条鱼的鱼篓,“那这个不一并放掉吗?” 孤舟瞥了他一眼,布满烧伤痕迹的半边脸正好对着他,随着咧嘴冷笑的动作伤疤也被挤压变形,有些可怖:“并非善论,仅为足论,你后头这话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自己也说岂能做无用功,我在这钓了大半天的鱼,终归是为果腹,总不至于空手而归吧?小鱼咬饵是不懂事嘴馋,大鱼就是愚蠢送死,活该填进人肚子里头,先看看自个儿该怎么过活再好心。” 言罢他从兜里掏出根芦根叼在口中,把酒葫芦往腰间一别,一手拎起竹篮并叠在一起的两只鱼篓,一手把鱼竿往肩上一扛,连句道别也吝啬留与他们,径自朝南边走了。 “先生再会。”齐璟朝他离去的背影拱手鞠了一躬。 待孤舟背影没入苇丛,秦洵问:“怎么样齐璟,我没刻意去讨好他,你觉着我讨着了他喜欢吗?” “大约讨的吧。”齐璟笑笑,往他头顶揉了几揉,“回去吧,晚了赶不上饭点。” “赶饭点?赶哪的饭点?” 齐璟指指孤舟离去的方向:“没见着先生方才换鱼?你不是不爱剔刺,他那可是给你换呢,供我们晚饭的意思,你就不能多注意看看想想,尽顾着戏耍人。” “哈,你说再会,原来是这个意思吗,我以为你客套呢。不过既然去先生家蹭饭,我们不与他一道走吗?” “先生自有道归家,你我原道回去,集市上挑点东西带着。登门做客,空着手多不像话。” 二人往北回走,天色已然黄昏,夕阳沉入山头不见踪影,唯有天边层云余霞供予这一日最后光亮,河面上氤氲了薄薄一层水气,连带着空气也变得湿凉。 秦洵深深吸了口微带水气的空气,没忘记问起最在意的问题:“他对你都直呼其名,到底什么身份?” “嗯?我以为你猜得到,他身上……伤痕,那样明显。” “烧伤?”秦洵蹙眉,“我不记得我有听闻过有烧伤的人,还那样严重。” “再想想。” 秦洵在脑中努力搜索着与之有关的重要人物,倏地不可置信瞪大双眼,“怎么会!不会……的吧?” 齐璟极有默契地知晓了他所想,轻轻嗯了一声,默认了他的猜测。 不可思议。 饶是秦洵常常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此番也不免震惊得无以复加,缓了缓,他低眸瞧着齐璟衣裳,看金线绣花在余晖映照下随着他行走晃动而不时反着温泽的光,秦洵说不上什么滋味地苦笑一声:“齐璟,你未免太高看我了,你若不有意提醒,我是真的不会把一个在我出生前便已离世的素未谋面的死人放脑中过一遭的。” “这世上总有我们意想不到的事,阿洵,你还是不够敢想。”齐璟轻笑。 他们脚下这块地方,这个不大不小尚可称富饶的江南平州,论起来,该是孤舟先生的封地。 或者说,是逝于二十年前的平王齐舸的封地。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4 谈情 http://.biquxs.info/

太阳一落下山头,天色就会肉眼可见地迅速昏暗下来,余霞很快消散,暮蓝的天边月亮的轮廓逐渐清晰,星点稀疏。 是啊,月明星稀,一月后便是中秋,月亮近日是愈发明亮了,星子自然愈少见。 秦洵抬头看着月亮走路,怕自己不看脚下会绊着什么摔倒,伸手隔着齐璟衣袖握住他的手腕,齐璟低头看了看,没说什么。 长安到平州正常来说是近一个月的路程,齐璟此番以督巡之名,官道快马,差不多用的不到二十日,皇帝要将秦洵在中秋前召回去,看来是这几日便要启程。 虽然说着想要回长安,毕竟也在这里生活了六年,不舍是难免的,此番归去,便不知何日可再来了。 秦洵心中几分低落,握着齐璟手腕的手不老实地捏着他的腕骨。 少年纤长的手指隔着布料轻轻揉捏腕骨,齐璟心头忽地又升起一股异样感,同此前被他头发蹭在自己颈项间相同的异样感,叫他不禁稍稍缩了下手,轻声问道:“做什么?” “捏捏。”秦洵说着加重力道又捏了两下,觉出他更明显的缩了下手,面露不解地望去他的脸,“不喜欢?” “没有。”齐璟莫名有些不敢看他,目不斜视地对着前方的路。 秦洵反倒将脸贴近他,好似非叫他偏个头看自己不可,齐璟迫不得已停下脚步,转过来看他:“又做什么?” 秦洵贴得更近,笑道:“齐璟,你可真好看。” 感觉到他近得呼吸都拂过了面部,齐璟微窘,头往后让了让:“好不好看,用得着离这么近看吗?” “我不比你们习武之人五官灵敏呀,天色暗了影响视物,我就只能凑近些才看得清楚呀。” 他说得理直气壮,齐璟无言反驳,便不同他纠结这个问题,任他保持握住自己手腕的姿势继续往前走。 齐璟没说不喜欢,秦洵便肆无忌惮地揉捏着他手腕不停,隔了层布料,并未是肌肤的直接触碰,却更有种隐晦而朦胧的感觉,像是缓下了直接接触会产生的过烫体温,温热的,熨帖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就像齐璟心头的异样感,似乎能抓住那么点头绪,又好像难以言明。 可是秦洵呢,他到底知不知道以他们如今这般大的年纪,做出这些暧昧的举动是极不妥当的? 齐璟心中这样想着,便觉得他整只手臂都要在这样的触碰下颤抖,努力想用些别的什么转移掉注意力,便开口唤他:“阿洵。”话一出口仿佛声音都颤了几分。 “怎么?” “你方才说,你会拣下最好的芦根留给山庄好看的女弟子,是不是?” “是啊,怎么了?” “你……会有意识地去讨姑娘的欢心吗?” “你这么个问法,不大好答啊,什么样的叫做有意识讨姑娘欢心?是我见着了夸上几句,还是同人家一处玩闹,还是说就我给人家留几根芦根这种行为就是在有意讨好了呢?” “都算,不,也不是。”齐璟斟酌着如何同他讲明白,“我是说,你如今这般年纪,也是合适的时候了,你有没有……会放在心上时时惦记的人?” “如何惦记?” “大约就是,会时常想起,想与其见面,同其亲近,护其安好,诸如此类。” 秦洵一副随着他所列举的内容认真思考的神情,待他说完便道:“唔,有的,就是你啊。” 齐璟心头一乱,语气也急了几分:“我说姑娘!” “为什么一定要是姑娘?照你所说的这些,只要是对身边比较重要的人,都是适用的,不是吗?”秦洵反驳得有理有据。 齐璟语塞,他说得确实没有错处,只是自己想表达的与他领会的似乎并不是同一个意思,齐璟有些无奈自己和秦洵之前从来都很好的默契怎么这会儿就不管用了。 二人已至渡口,夜幕轻笼,山水朦胧如剪影,行人身影都被糊上一层看不清的暮色,河面水气酝散,在渡口这处近水之地形成了薄薄雾气,渔者们陆陆续续收摊离去,却多了些做夜市生意的摊贩堪堪摆摊,倒也没有冷清太多。 天还未黑透,却已有不少摊位支起了灯笼,暖黄的灯光照出地上鱼摊留下的斑驳水迹和泛着光的零碎鱼鳞,空气里混杂了少许还未散去的鱼腥味。渡口的船家们这个时辰基本没了活计,坐在船头架了张小桌子,摆上附近饭馆买来的酒水和小菜,围在一起边吃边谈天说地。 齐璟不与秦洵继续这个话题,停在了最靠渡口入口道处似乎将要收摊的水果摊前,借着灯笼的光挑拣着剩下为数不多的桃子。 他手上要有动作,秦洵只得放开他的手,却并不打算就此结束方才的谈话。他颀长的身子倚靠在身旁渡口入口道的柱子上,抄手望着齐璟认真挑拣桃子的侧脸,眉目间不掩笑意:“齐璟,你有放在心上时时惦记的人吗?” “自然是有的。” “我算一个吗?算的吧,如果对照着你方才说的那样的话。” “自然是算的。” “有多惦记?只是放在心上的惦记吗,同旁的重要些的人一样的那种?齐璟,你说我有没有那个荣幸,会是被你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一个?” 齐璟手中托着一只桃子,动作一滞:“你就不觉得,你这话问得逾矩了些?” 岂止逾矩,简直露骨。 秦洵兀自笑,并不回应这句。 本就快打烊的摊位,尽管小贩搓着手自夸他家的水果就没有坏烂的,剩下来只是因为品相差些,齐璟还是一丝不苟地翻查挑选。的确是品相差,剩的二十多个桃子里好不容易叫齐璟挑出几个模样尚可的,搁在了离桃堆有些距离的一边。 这水果摊位占地挺大种类齐全,那小贩留着桃筐给齐璟挑,忙着去收拾放别的水果的筐子,边与身边的同行插科打诨,并未注意这边二人的谈话。齐璟挑好了桃,因为没带包裹器具,便向小贩买了个篮,小贩随手从摊子底下掏了个出来给他,又忙着转头同人说笑去了。 摊位摆得低了些,齐璟微微弓着背,边将挑好的桃子挨个儿放进篮里,边语气淡淡地同秦洵说话:“通常我总是觉得,你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也就顽劣了些,气性大了些,聪颖是聪颖的,能明了些事,却还是有许多事情不大懂得,需旁人同你解释,指引你当如何去做。可有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又觉得你其实心里比谁都透亮,心思很是深。” “比如?” 齐璟叹了声气,直起身转头看向他盈着笑的眼:“比如此刻,我竟会觉得你是在假装不懂有意套我的话,可又觉得是否是我多虑了。” 怎么会,你齐璟的直觉多准啊,怎会以多虑自欺。秦洵心里想着,却没这样说出来,上前来将他还未放进篮子的几个桃子一一放进去,望着他笑道:“你说了这么多,想与我谈论的意思,其实是指情爱吧?” “既然知道,为何一直兜圈子?”齐璟多少有些无奈。 “兜圈子的是谁啊,情爱就情爱,有什么不能直说的,还是说你有什么顾忌?这也能有顾忌?齐璟,你别说我,你的心思才是真的深,你到底在想什么?” 齐璟见他眼中尽是调侃之色,压下心头翻滚的难言异样感,烦躁地皱了皱眉,拎起竹篮便要走:“没想什么。” 秦洵一把勾住他手肘:“没想什么你心神不宁的,钱不付了?” 一直到秦洵跟着齐璟走入渡口附近一处巷子,齐璟都没再说话,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二人踏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混合着行走时衣料摩擦的沙沙声响,以及轻微的呼吸声。 巷中人家不多,没什么灯光,好在今夜月光亮堂,盈盈洒下来照亮着青石板路,也拖长了二人身后的影子。 “还在生气?你不是个爱生气的人啊,是在气我哪句话?我向你赔罪。” 齐璟叹气:“不是气你。” “那是气谁,气你自己?有什么事是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总不至于是气这桃子丑吧?”秦洵指了指他拎着的竹篮,竹篮里一共九个桃子,个头挺大,满满地挤了一篮。 “没什么。” “不问你你生闷气,问了就是没什么,从前没见你这么含含糊糊的。”秦洵边说话边打量四周,“方才说的那个,情爱什么的,我是不是还没正经回你?我吧,还并没有对哪个姑娘生出情爱之意,不过我年纪还小,现在谈那个还为时尚早。你呢齐璟,说起来我忽然很好奇,你十七了,这些年从没问过你,你纳妃没有?”问得状似无意,却是紧紧盯上了他的脸。 “……尚未。” “侍妾呢,侍妾有没有?” “也无。” “那有没有哪家名媛千金同你走得亲近?” “没有,我这些年在长安待得时日也不算很多,经常外出,哪有空同名媛千金亲近?”齐璟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对自己的感情情况问得这样细。 秦洵想了想,又问:“你平常会上风月场所去吗?” “不会。”齐璟终于没忍住,问道,“为什么这样问?” 秦洵心情不错地笑起来:“我原以为,男人嘛,十六七岁血气方刚,总会……”他意味深长地眨眨眼,“有点那什么需求的。” 知道他说的“那什么”是指什么,齐璟脸上一丝微红,斥他:“没个正经!” “我说的是正经的啊,我在山庄和学馆见得不少,十几岁嘛,没到娶妻的时候,去花楼寻点乐子再正常不过了。齐璟,你真的就从来没有过那什么需求吗?还是说,你都是自己……” “阿洵!”齐璟脸上红透了,声音提高了几分,“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适可而止,秦洵知道不能再继续逗他,笑嘻嘻地闭了嘴。 谁知齐璟顿了顿,竟反过来问他:“你呢,你会上风月场所去吗?” “会啊。”秦洵坦然承认。 齐璟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埋头走路。 见他有些不愉之色,秦洵反倒嘴角上扬了几分,解释道:“不过我去那不是为那档子鱼水之事,我在学馆人缘不好,在山庄还是混得挺开的,有时候几个师兄弟喊着出去玩,便一道去了,他们玩他们的,我顶多混点酒水吃食,听花姑娘们弹弹琴唱唱曲罢了,没干过别的。” 齐璟还是没说话,秦洵挠挠额头,思忖着要怎么哄着他好歹出个声。 “齐璟,你没妻没妾没红颜知己也不逛青楼,这些年就自己一个人过的?唔,你可真不错!” 这算是夸他吗?没妻没妾没红颜知己也不逛青楼,好像并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事吧。 “你好像很高兴?” “是挺高兴。” 齐璟忽停下脚步,秦洵不明所以,也跟着他停下。 “你为什么觉得高兴?”齐璟忽然把声音放得极轻,满是温柔意味,还有些小心翼翼,听上去不知期待着些什么。 秦洵垂了眼眸,长而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两弯阴影,掩去了眸中得逞狡黠的笑意,再抬眼时,是一派无辜笑容:“为什么不能觉得高兴?” “……罢了,你这会儿还是不要同我说话了。”齐璟咬了咬牙,别过头去再不看他。 并不是错觉,他是真的在有意拿话给他下套,心里八成什么都明白。 在外头待了几年,真是学得愈发不像话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5 深巷 http://.biquxs.info/

秦洵才不会真的乖乖闭嘴不说话,安静了没过半晌便又去扯他衣袖:“齐璟,你要把我带到哪去?这巷子怎么九曲十八弯的,你该不会是要把我卖了吧?” “你多金贵啊,我哪舍得卖你?”齐璟没好气道,开口后便知他存心逗着自己说话,面色几分气恼。 秦洵大笑几声,在空旷的巷子里有轻微回响,黏过去钻进他怀里侧搂住他的腰,放软了声音撒娇:“好表哥,别生气了,理我嘛,你不理我我会难过死的。” 齐璟腰侧被他温热掌心贴上,瞬间一僵,伸出没拎篮子的那只手去抵着他肩膀轻轻推拒:“你不要这样抱我。” “不喜欢?” “……会不好走路。” “唔,那好吧。”秦洵听话地松开手,感觉到他似乎长松了口气。 深巷静谧,偶有虫鸣,空气中隐隐飘来若有似无的沁香,秦洵仔细嗅了嗅,确认不是错觉,诧异道:“这巷中是谁家的桂花,竟开得这样早?” “闻见了?那便快到了。” 不多时,他们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院门外,墙内飘出烹煮食物的香气,更多的是靠近之后愈发浓郁的桂花香,这家的院墙有些高,秦洵抬起头只看见一墙之隔的院内左方露出了一棵桂花树的树顶和似乎是亭子的建筑物的顶部。 门是关着的,他借着月光看见门上一匾,上书“巷子浅”三个大字,苍遒有劲。 在巷子这么深处的地方,反叫个“巷子浅”,秦洵并没有琢磨出院主人赋予其中的什么特殊含义,只觉得趣味确是有几分的。 齐璟上前轻轻敲了几声门。 院内粗哑的老者嗓音不客气应道:“自己推,手白长的?” 齐璟笑了笑:“叨扰先生。”推开虚掩的门回头示意秦洵跟他进去。 显然是给他们留的门。 门一打开,烹煮食物的香气瞬间扑面而来,吸入鼻腔里暖烘烘的,进入人身体里把五脏六腑都泡在了其中,勾起了秦洵迟钝的饥饿感。 院子里一个穿简朴布衣的背影手里拎着个酒葫芦一晃进了屋里,秦洵辨认出那是方才应声的孤舟先生,似乎只是出来拿酒时正好齐璟敲门便顺口回应,并不打算搭理他们。 孤舟带回来的渔具放在进门右手靠墙边,底下遗了一滩未干的水迹,院内是青石板铺的地,正对大门的一排屋子里面,孤舟进去的那间大约是他的房间,还有间靠边的没有门只挂着一扇布帘,可以从细细飘溢的白烟猜出是厨房,其余几间大小不等的房间就不大能看出用途了。 院子进门左半部分的空间相对较大,被种植成一片小花圃,中间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尽头接着几级石阶,上连一座小亭子,亭侧另延一条小路通往厨房方向。亭子边上种着棵桂花树,在这个初窥秋意的时节里早早地开了花,馨香四溢,正是方才秦洵在门外越过围墙看到顶冠的那棵。 亭内置石桌石凳,四柱各固定有一座蜡盏,这会儿是点着的,映照着亭内情景清晰可见,许是怕风吹了烛火,盏上都笼了灯罩,灯光盈盈柔和,生出些宁馨的意味。 听到有人进门的动静,厨房的门帘被人一掀,出来个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穿一身蓝布衣,一块布巾将头发包裹在头顶,皮肤黝黑,长相普通,瞧着面善。 “这是孙伯。”齐璟告诉秦洵,转而对迎来的孙伯拱手道,“给贵舍添麻烦了。” 孙伯连连摆手,将二人迎进去:“不打紧不打紧,公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二位快请进。先生晚上特意交代景公子要过来吃饭,叫我跟老婆子多准备些饭食,说公子还带了位新的客人来,想必便是这位公子了,不知公子该如何称呼?” “家中表弟,同姓景,名唤微之,孙伯只管唤他姓名便可。”齐璟代为回答。 “叨扰贵舍。”秦洵含笑见礼,将齐璟推门进来前塞到他手上的桃篮递了过去。 看来除了对孤舟本人,齐璟在孤舟家里用的还是化名,连带还给他也拟了个化名。景微之啊,这名字听上去还不错。 孙伯受宠若惊:“微之公子这也太客气了,来这就当自己家,不必在意这些个虚礼的!” “要的,要的。”秦洵找不出话回,干笑两声打着哈哈,心虚地想并不是他客气啊,是齐璟买的,他只是借花献佛。 齐璟道:“舍弟从医,先前偶遇先生,道先生不宜饮酒,便以桃果替代,聊表心意,还请笑纳。” “哎呀微之公子这可真是贴心,是啊,我也老劝先生少喝点酒,身体重要,可是这劝归劝,有时候也拦不住啊……”孙伯絮絮叨叨说起话来,带他们到青石板小路口头,示意他们去亭子里,回头朝厨房喊道,“老婆子,景公子他们来了,上菜了!” 厨房里传出“咚咚”两声敲案板的声音,孙伯听后自己又进了厨房。 “桃子怎么叫我拿着给?孙伯好像以为是我买的。”在亭中桌边面对面坐定,秦洵支手托腮问道。 “虽说你我一道,但你第一回登门,空着手不合适。” 齐璟这个人真的是处处顾及得周全。 秦洵笑道:“说得也是,反正我跟你嘛,都是这种关系了,哪用得着分那么清,你说对不对?” “……何种关系?” “你那是什么表情,想什么呢,就是表兄弟的关系啊。我不是叫景微之吗,景归城公子刚说过就忘了?” 分明言语暧昧有意挑逗,偏生还作一副无辜形容叫人羞窘,他狐狸一般,齐璟知道自己在与他讨嘴上便宜这种事上素来占下风,遂闭口不言,并不想与他过招。 秦洵逗了他,心满意足,伸手过去将他袖子压在桌上,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金线绣花。 齐璟衣裳的质地是上乘的,绣线自然也是良品,光一照便会反着莹润之色,很是好看,秦洵爱不释手,这样肆意地摸他衣袖,齐璟竟也什么话都没说。 秦洵哪里会不晓得齐璟今日忽然同他说起情爱之事意指何为,无非是怕他分不清楚情义与情爱,担心他对他们之间明显超出亲属友朋界限的亲昵程度没有自觉罢了。 怎么可能。 齐璟说得没错,秦洵心里比谁都透亮,他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去与他亲昵,也大概摸得清楚齐璟心里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他能像如今这样放肆,大半原因是齐璟无底线的纵容,他暧昧,调笑,狎昵,随着年岁渐长,言行愈发过火,齐璟口中频频阻拒,却从未真正有过排斥之举。 说起来,齐璟对秦洵的容忍度确实放得很宽,宽得几乎可以直接说没有限度。 齐璟啊,你总是这样心口不一,欲拒还迎的,是存心不想叫我放过你啊。秦洵手里无意识地摩挲他衣袖,盯着他在烛光下忽明忽暗的清雅眉眼出神。 齐璟有些轻微的洁癖,因此在外人看来,齐三皇子虽是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润品性,却是总也有些拿捏有度与人持距的疏离感。唯有秦家的三公子是他的例外,二人从小一处长大亲密无间,若说有谁人敢毫无顾忌地与三皇子使皮亲昵甚至将一贯脾性温和的他惹出火气来,天下怕是就秦洵一人。 并不是齐璟脾气太好才对他诸多容忍,秦洵还小的时候就知道,齐璟这个人,不是什么温柔无害的善茬,在他们七八岁那一回,齐璟阴沉着稚嫩的小脸,一手搂着害怕的他,一手将那条细细的小蛇活生生捏死的时候。可当齐璟那时偏头看到怀中怯怯瞧着他的秦洵,眼中阴霾散去温情柔柔化开,同他轻声说“我在,阿洵不怕”,秦洵竟真的半点也不怕他,更往他怀里贴紧了些。 无论怎样,他待我好。 栽了啊,秦洵叹息。 一个惯以温柔作伪的人,能掏出他真心实意的温柔来待你,栽死在他手上也不丢人。 人总是趋向于习惯的印象,就好比一个劣迹斑斑的人很难叫人相信他会改邪归正。相同的道理,一个常年儒雅浅笑的贤善之人,也不大容易叫人相信他会做出狠戾之举,一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便没人会去想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某种方面来说,他和齐璟默契是极好的。 只是默契好不一定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有些事他早早便已不满足于仅仅是不言不语的默契了,好在到了如今,齐璟终于也会有了与他相同的不满足。 齐璟,这都是你放任我的,你自找的。 “做什么看着我发笑?”齐璟问。 秦洵歪着头,笑弯眉眼:“你好看啊。” 齐璟墨黑的眸子在烛光下隐隐沉沉,似是轻轻笑了一声。 秦洵顺手往他袖子上扒了两下:“齐璟,今日你到许府接我只在门外等的,你猜我在里头遇着谁了?” 秦洵坐的方向背对厨房方向,齐璟坐他对面,是面对厨房那边,见着厨房的帘子再次掀开,孙伯端着盘子向他们这边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穿蓝布衣裳端着盘子的中年妇女。 “遇着谁了?”当他是闲着叨叨话,齐璟随口顺着问。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6 分桃 http://.biquxs.info/

四个菜,两荤两素,一盘清蒸鱼,一盘小炒肉,并两盘炒蔬菜,配着二人手边各有一碗白米饭同鲫鱼汤,整整齐齐地摆在亭内石桌上,腾着暖和的烟气。 每个菜盘都不大,估摸着刚好两人的份量,看来孤舟家里的吃饭习惯是备个恰好,不喜铺张浪费的。 孙伯笑呵呵和他们说:“都是些家常菜,清淡了些,没外面馆子里的丰盛,二位公子别嫌弃,尝尝看合不合口味,慢慢吃,不够再添,锅里还有的。” 他身后的妇人用围裙擦着手,笑容和蔼,并不说话,只以手势简单比划了几下,示意他们吃饭的意思。 这大概是孙伯的夫人,想着方才厨房内以敲案板的声响作回应,秦洵想孙婶大约患有喑症,也就是俗说的哑巴。 他朝孙婶露出一个少年人乖巧讨喜的笑容,瞧得孙婶心里头对这个模样周正的小公子很是欢喜。 “辛苦二位。”齐璟道。 孙伯夫妇给他们摆完了饭菜便双双回了厨房,齐璟告诉秦洵在孤舟先生家里,孙伯夫妇和孤舟先生都是不与客人一道用饭的,孙伯夫妇在厨房里吃,孤舟独自一人在自己房里吃,客人来了都在这个亭子里吃,不吃饭的时候若需要交谈才会碰面。 “他们可真细心,连公筷都摆了,可惜你是跟我一道用饭,用不上这个。”秦洵笑眯眯地搛了一筷子炒菜放齐璟碗里,明知故问,“从小大家都知道你有洁癖,可你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这洁癖就跟假的一样,你说你为什么就不嫌弃我呢?” “你这样说是希望我嫌弃你?” “当然不。”秦洵又搛了块小炒肉,这回直接送到齐璟嘴边。 “……好好吃饭,不要闹。” “怎么,才说说你就立马嫌弃上了?就这一块,你吃了我就不闹了。” 齐璟拿他没辙,只得含走他筷子上那片肉,秦洵收回筷子放入自己口中,吮住空无一物的筷子尖,满是愉悦之色。 此举挑逗意味太足,齐璟避开他的目光去朝那盘清蒸鱼下手。 清蒸鱼香气四溢,被火腿笋片等辅料和去腥的姜丝掩住了部分鱼身,为了入味划开的几道刀口露出雪白的鱼肉,饱满光洁让人不忍下筷破坏,偏又引人食指大动。 可惜为了分散注意力的齐璟显然没有不忍破坏的意思,挑去了姜丝,对着切口处的鱼肉一筷子下去拨下一块,浸了浸汤汁,夹到秦洵碗里。 “有刺吗?”秦洵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先生那会儿给你换的桂鱼。”齐璟顿了顿,又说,“有刺我会剔了再给你。” 秦洵满足地将那块鱼肉放入口中,清蒸的桂鱼肉浸了汤汁,咸香中带着用来去腥的淡淡料酒味,入口即化,鲜美嫩滑,又不会过分油腻。他抿着鱼肉时想起了什么,咽下后问道:“先生回来的那条道是不是比我们原路回渡口来得近些?我们回来的路上也没怎么耽搁,到这来他们竟已将鱼蒸好了。” “大约是的,不过先生不喜与人同行,我也从未走过他惯用的那条道。”齐璟说完见他吃着饭似乎是忘记了什么,忍不住提醒他,“你方才不是要同我说,你今天去许府遇着了谁?”刚要说的时候正好被孙伯夫妇送饭菜来打断了。 “哦,这个啊,也没什么重要的,就遇着了楚慎行他们一家。楚慎行你还记得吗?就是楚天问,表字唤作慎行,之前跟我一道在山庄和平州学馆的,去年夏初你来看我那阵子转去了金陵学馆的那个。” 嘴上说着没什么重要的,却提示得分外详细,分明是生怕齐璟想不起来楚天问这号人物跟他秦洵当初有过怎样一段纠葛。 这个问题,好像还是蛮重要的。 齐璟吃饭的动作缓了下来:“我记得他,楚家人去许家做什么?” “结亲呗,反正不是去堵我的,没我什么事。”秦洵又搛了一块鱼肉递到齐璟嘴边,全然忘了自己刚刚喂他吃肉片时才说的“就这一块”的话。 齐璟也不点破,就着他的筷子将鱼肉吃了。 “你那位楚姓旧同窗结亲,所以许家的是位适龄小姐?” “是啊,这是当然的,总不会是位适龄公子同楚慎行结亲嘛,齐璟,你不能因为人家曾经跟我一个男人传出过暧昧流言就乱想呀。” “别胡说。”齐璟轻斥,随即叹了声气又道,“当日与方先生交谈略闻一二,你那位旧同窗与恣意一般年纪,明年就该及冠,年少时候心性不稳胡闹几番也该过去了,能成个家安定下来,对他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 人家明明年纪比你还大上两岁,你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得像人家父辈人一样。秦洵心下暗笑。 “我看未必。”秦洵摇头笑道,“同窗一场,关系不错,我自是望着他好,只可惜他上头那一双爹娘实在不是省油的灯。你知道吗,许家小姐是个病秧子,虽然是普通的体虚之症,但是被她家里常年娇养下来,简直是弱不禁风。以我对楚胜雄他们夫妻俩的了解,这样一个只能搁在家里好生伺候着,带不出门还不好生养的易碎花瓶,正常来说他们是绝对看不上的,若说他们这么殷勤地找许家结亲没有什么旁的打算,我是不信的。齐璟,据你了解的,平州东郡的这个许文辉,最近在官路上是会走什么运吗?” 齐璟略一沉思:“父皇近年似是十分看重江南之地,有意在这方区域探查官吏作风,择些出挑的调往长安去的,我屡次游历,也是同样的意图。这位许文辉郡令,奉公守法,给我的印象很是不错。” “那就是了,给你的印象不错,给别人的印象也不会差到哪去,许文辉极有可能会被列入调去长安的人选,楚胜雄需要的就是这块踏脚石,否则,就因着他姓这个楚字,他就没什么可能会被主动召去长安。” “我若是没记错,平州南郡的这个楚家,是当初长安楚家的一脉旁支吧?几年前将长琴过继为子的那一家?” “是啊,真别说,他们这脉还是挺明智的,当初没有趟进楚家嫡系的那滩浑水,得以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混个官位安然度日,也算是脑子够用了。” 齐璟往口中送了口饭,细细咀嚼后咽下,淡淡道:“只怕安然久了,也会不甘寂寞。” 毕竟如今已经没有第二个沈家需要皇帝再牺牲一个楚家去对付。 秦洵笑道:“可不是,娶了许家小姐,待许文辉去了长安,家中唯有这一女,自是要给女婿谋个好差事,楚家可不就顺理成章迁往长安去了。至于这许小姐嘛,病秧子一个,谁知道她会不会哪天就病死了,再者以我作为大夫的眼光来看,许言秋不适合生养,她身子遭不住,怕是生个孩子能把命给生丢了。不管她是死是活,届时楚家都能以延续香火之名再攀一攀别家高枝,给楚慎行再娶上几个,说不准啊,再绝情些,等站稳脚跟能把许言秋一脚踹了。别看许文辉是个不错的官,他太老实了,在长安官场那种尔虞我诈的地方,他怕是应付不来,楚胜雄就不同了,他是个老滑头,很能吃得开。” 秦洵不是个热心的人,生啊死的说起那位一面之缘的许小姐时不带半分感情。 “你我不好干涉他人家事,若有朝一日楚家真的迁入长安,便望他们在长安得了些好处能安分守己吧,到底是过继了长琴的人家,我并不想看到他们家生出事端牵连长琴。” “你什么时候对楚长琴那小子这么上心了?” 齐璟一怔,对他这么快从正经谈话转为调笑的速度反应不及,无奈唤他:“阿洵。” “好好好,旧识嘛,发小嘛,偶尔关心关心嘛,吃饭吃饭。” 饭毕,孙伯将碗盘收拾了去,孙婶端了个小盘过来,放的是去核切好的桃子。是从他们带来的桃子里拿的,切成了六瓣,拼起来大约是一个桃子的量,这桃个头很大,对于刚刚饭饱的二人来说分吃一个便足够了。 只是这样一来,便说得上是分桃而食。 分桃啊,秦洵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对阴差阳错戳中他心思的孙婶好感顿生。 孙婶放了果盘,立在一旁无声地笑看着秦洵,双手上下翻飞着做了几个手势,秦洵看不明白,便去看齐璟。 “婶婶说你模样生得很好看。”齐璟道。 秦洵心情好嘴也甜,笑眯眯地将好听话说得很是顺溜:“婶婶也好看,婶婶年轻时铁定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吧?” 没有女子不喜欢被人夸好看,即便是个上了年纪模样普通的农妇,孙婶笑得更开心了,看看他,再看看齐璟,又打了几个手势,秦洵同样等着齐璟的翻译。 齐璟顿了一顿,继而唇角一弯,笑道:“婶婶说,你该寻个模样登对的伴侣。” 孙婶的耳朵像是也不大好使,听他们说话时都不自觉侧耳,很努力听清的样子,听到齐璟这个说法有些不赞同的神情,嗔怪又疼爱地朝他肩背上轻轻拍了一掌,朝秦洵和蔼地笑了一笑,转身离去回了厨房。 “婶婶说的真是这个意思?”秦洵捏起一瓣桃子没吃,盯住齐璟的眼睛。 “大差不离。” 那八成差得还挺多。 不是的齐璟不会骗他说是,又不想承认自己没完全照说,便只能用“差不多”这种说法糊弄他。 秦洵也不追问,咬了口手里那瓣桃子,将咬剩下的递去齐璟嘴边:“确实挺甜,我还以为是那摊贩自卖自夸呢,你尝尝。” 齐璟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捏着被咬去一半的小块桃肉,指尖沾上湿润的汁水,一股清甜的气息在自己鼻间漫开,既未推拒也没接过,只说道:“桃之一物,不可分食。” “为什么?” “……你分明知道缘由,不要与我装傻充愣。” 被他拆穿秦洵也不恼,笑嘻嘻地将手更往前几分,指尖将桃肉轻轻压在白衣少年柔软的唇上,却也并不用力硬往他口中塞,只待他自己作出反应:“唔,那就当我知道。我知道又如何?我若就这样一直递在你嘴边,齐璟,你当真不肯吃?” 齐璟定定地瞧着他,目沉如潭。 “我耐性不好,手也酸了,你这回不吃,往后便再没有了,当真不吃?” 若说分吃食物可说感情好敷衍过去,分桃而食,便是在逼着他承认,承认那些异样而隐秘的心思。 可叫他怎么舍得拒绝,绝不可能拒绝的,这少年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只要他真的推开他一次,从今往后,他便再不会是他的阿洵了。 况且他从来就没想过要真的推开他。 罢了,齐璟低叹一声,张口含住了他指尖甜香的桃肉。 秦洵笑弯了眼。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7 掌烛 http://.biquxs.info/

一座未笼灯罩的蜡盏立于桌案边,是这间屋里唯一的光源。 未关严实的窗缝透进丝丝初秋夜晚的凉风,烛火微微跳动着,不时发出细微的噼啪炸裂声,忽闪地照出案上黑白错落的老旧围棋盘,也将案旁老者的影子颤颤巍巍投射在他身侧的墙面上,烧融的蜡泪顺着白烛身缓缓滴落,在烛脚盏托上凝结小坨。 孤舟的屋子进门并不直接是卧室,而是个方便白日里活动和临时接待客人的小厅。孤舟坐在桌案旁,被烛光映亮了完好的半张脸,有烧伤的那半边恰好背光隐没在黑暗中,这叫他一眼看去像是个模样完好的人。 他手中握着枚黑子反复摩挲,微阖着眼,静默地想着心事。 此刻在他屋外院亭里,那喜欢挂着一脸狐狸笑的红衣少年,算起来今年大约是十六岁了吧,他与那女子已是十七年未见。 十七年前盛夏时节,烈阳暖风,流水潺潺,他与今日一般无二的行头,在洵水岸边垂钓,那素衣女子立于一旁,一张偏异域的轮廓深邃眼眸湛蓝的绝美面容,异于常人的茶色秀发挽了个寻常妇人的发髻,神色沉静,丝毫没有从战场上带下来的杀伐之气。 “旧伤复发起来也够你受的,不要饮酒过甚。”她道。 那红衣少年性子不大像他母亲,却说得出与他母亲当日差不多的言语。 当日他兀自钓鱼,未对此言作出回应,林初又道:“行舟,此番我向朝廷告假来此,是觉得道别之语怎么也得当面来说,这辈子我还想见上你这最后一面。我与他已有了夫妻之实,世俗礼度总是不能罔顾,往后你我不宜再见,这平州,我亦是不会再来了。” 酒这种东西狡猾得很,成年人也难免被它算计得手。林初与秦振海成婚多年分房异梦貌不合神亦离,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他身子未动,仅有的那只眼睛被水面粼粼的波光刺得生疼,口中却道:“如此也是好的,你嫁作人妇多年,早不该时时挂念我了,我如今孑然一身,来去皆如尘,只望你此生安平,我便也能无牵无挂打发余生了。” 二人间沉默许久,久到孤舟以为林初已经离去时,忽闻身后重物坠地闷响,惊愕回头,见女子双目紧闭晕倒在地,惨白的脸上冷汗涔涔,他慌忙扔掉钓具,将林初一把抱起,一路跌跌撞撞地送去镇上医馆。 医馆的老大夫絮絮叨叨地责备他:“令夫人已怀身孕一月有余,你这是怎么当孩子爹的,都不注意些护着你妻儿,叫女人家在日头下昏倒过去……” 孤舟压低了斗笠将脸遮住,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却平静回道:“并非我夫人,我只是渡口那一个普通鱼贩,这位不知是谁家的夫人,来我摊上买鱼忽然昏倒,我不敢叫人在我面前出事,这便将这位夫人送了来。” 老大夫疑虑地打量了一番孤舟,心道也是,这昏迷的年轻妇人与眼前这个男子的衣着打扮显然不是一个档次,是他方才见这男子焦急担忧得不似寻常,这才有了如此错觉,想来约莫是这鱼贩怕这位怀孕的夫人出了什么事被她家里找麻烦吧。 孤舟从袖中掏出身上仅有的银两放在林初躺着的榻边:“我一个鱼贩,做着小本生意养家糊口,身上没多少钱,可既然是我送了人来,这些银两便垫付了夫人此番的费用,劳大夫好生照顾这位夫人,她既没有大碍,想必很快便会醒来,待她醒来自有归处。我摊子还在那,不便久离,先行告辞了。”行至门口,孤舟回首,斗笠遮掩下的目光不舍地望向床榻上沉睡的美妇人,却状似意为同老大夫交代,“对了大夫,我一介草民身份低微,从来谨慎过活,很怕招惹上麻烦,若有这位夫人的家里人问起,还望大夫行个方便,莫要过多提起我来。” 最后一眼,不能再留了。孤舟沉沉一叹,黯然离去。 从此天涯无期,余生各自珍重。 阿初啊,你还是不够果决,何必将这孩子起名作洵。 微之二字呢,这又是为何意?他父为安国公嫡子,母为定国公嫡女,贵不可言,你却唤他字作微之,是怕如此贵子太过娇矜,木秀风摧,想要掩而微之,蔽其于众吗? 你曾经那样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女将,如今人至中年,竟也生了诸多战兢惕厉的心思,真是万般皆听命,半点不由人。 长安真不是个好地方。 齐璟进门时带了一小阵风,烛光欢快地跳跃了一下,孤舟闻声睁眼,还留有几分未从回忆抽离的惘色。 是了,方才孙伯来收拾碗筷时,他叫其唤了这少年来。 孤舟抬眸看向眼前身形颀长挺拔的少年,额头上挤出了几道深深的沟壑,眸光好似比烛火更明亮,始终带着一种迫人的锐利。 “坐。”他垂下目光,沙哑着声音开口。 齐璟见了礼,在他对面坐下,抬手便要拿棋。 “不必了,今日不下棋。”孤舟声音里带了点困倦。 齐璟闻言收回手:“多有叨扰。” 孤舟家里一直休息得很早,这个时辰若不是他们二人来打扰,应该已经是他休息的时间了。 孤舟疲懒地冷笑一声,将手中黑子扔回棋盘,黑子落盘碰乱周围几颗棋,发出清脆声响。 “你就别装了,小子,你今日把人往我面前带,可不就是想让我瞧见他吗?” “先生睿智。”齐璟微微笑着,大方承认。 “这回打的什么主意?”孤舟冷冷地盯住他。 齐璟直视着孤舟冷厉迫人的眼睛,沉默半晌,诚恳地唤了一声:“伯父。” 孤舟一怔,冷笑出声:“真是奇了,你小子自两年前来洵水岸边寻得我,今日还是第一回听你这样叫。” “猜想伯父不喜,便从未唤过。” “既知我不喜,又何必叫出口。” 自然是不喜的,若孤舟喜欢被齐璟唤作伯父,他又如何会从昔日的平王齐舸沦为如今的孤舟先生。 “伯父,侄儿有事相求。” “说。”孤舟隐约摸出了他今日唤出“伯父”的用意。 “伯父虽远居平州二十年,可侄儿相信,当今大齐的局势,伯父心中多少有几分掂量。” “所以?” “储君之位空缺。” 少年面带微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孤舟几乎是瞬间便明了他的意思。 “齐归城啊齐归城,你小子,当真是野心不小。”他冷笑道,“你凭什么认为,我这么一个藏居于此的废人,能在此道上有助于你?” “侄儿既向伯父开口,自有信得过伯父的理,伯父心中亮堂,何必难为侄儿言明。” 一口一个伯父,齐璟的意思很明白,若是孤舟愿意相助,待往后龙椅上的人是他,他承诺视孤舟为伯父,定能保其性命无忧,不会再叫其如这二十年一般,在皇帝暗地的搜寻追杀中隐姓埋名躲藏苟活于世。 真是好大的诱惑与海口。 孤舟脸色却不好看起来:“所以,你把秦家小子带来见我,是想与我加这感情筹码,还是想以此威胁我?” “伯父误会,将微之带来见伯父,并非是侄儿的意思。” “哦?” 齐璟隐晦道:“当日是谁指引侄儿前来寻得伯父,今日,便同样是那位。” “小子休要胡言。” “侄儿连夺位之心都已向伯父剖白,何必为此事欺瞒,个中缘由侄儿亦如伯父一般疑惑,出口之语却是绝无半句虚言的。” 孤舟心中无端有几分不祥之感:“皇权之争,成王败寇,一个不当心便会招来杀身之祸,我并不相信阿……那位,会愿意将这小子牵扯进这样的事情来,除非……”除非有什么不得已,让林初觉得自己这个当娘的已无力护住秦洵,只能放手让这孩子卷入风浪凭他自己本事挣活路。 “不过,侄儿这里,并不打算完全照那位的意思来。” 孤舟这下倒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了:“有何说法?” “那位当初愿意指引侄儿寻得伯父,便是将赌注压在了我这一边,也就是放手将微之与我绑在了一起,将林秦两家站位于我身后,我存他存,我亡他亡,望他与我一道进退,今后生死荣辱如何,全看我们的命数。此番那位叫我将微之带来,意为向伯父明示此意。可我不这么想。”齐璟往前倾了倾身,神色分外郑重诚恳,“伯父,今日侄儿唤您一声伯父,带微之来拜访您,既不是想在您这里加大感情筹码,也绝无威胁之意。夺位之争,变数良多,我其实并无十足的把握,微之与我走得太近,日后若我有不测,他定会有所牵连。我若成,自会护他一世安平,若我无用,请求伯父护他一护,将他从这些争斗中抽离,从此与长安诸事再无瓜葛。那些纷乱杂事,我一力承担足矣。” 孤舟颇为有趣地笑了起来:“齐归城,你真是叫人奇怪,你既这么想这小子性命无碍,何必费这么大事来求我,你早早与他撇清,别让他过多掺和进你这档子事,不是最能护他周全。” 齐璟沉沉笑了声,极是郑重地摇了摇头。 孤舟望着他的神情,忽叹笑:“年轻人啊,可别后悔。” “不会。”齐璟意味深长。 孤舟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死都死过了一回,什么样的世事没见过,眼光不知有多毒辣,怎会看不出这两个小子之间异样的暧昧情愫。也正是看透世事,他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惊诧反应,只望他们不是年少意气,日后别为自己今日的选择后悔。 齐璟如何听不出,又如何不知秦洵与皇家人撇得越清越好,可是他不舍得,当他自负也好,自私也罢,在他还有能力将秦洵好生护在身下时,他绝不会放其离开自己身边,能贪一晌是一晌。可是他也并不想因自己这些私心叫秦洵被他牵连过甚,便又要为日后的秦洵划出个归处,若他齐璟成,自不用担心,若他齐璟败,也能让秦洵安度余生。 孤舟是断然不会拒绝的,不仅仅因着秦洵是林初的儿子,往大了说就因着当初高祖在位齐舸还为太子时,林秦二家曾归于齐舸,他就不会放着兼有两家血缘的秦洵不管。 而他平王齐舸,孤舟先生,齐璟毫不怀疑他有保下秦洵的本事。 “我离长安甚早,齐端的这几个儿子,我其实一个都没印象,不对,那个老大,叫齐瑄的,那年他刚呱呱落地,倒是见过他襁褓之中的模样,剩下的崽子就真的是见都没见过,不清楚是个什么德行。”孤舟全无尊敬地直呼当朝皇帝的名讳,低头敲着棋盘,像挑拣白菜一样点评着他的皇子们,“这么多年我离长安甚远,听到的风声也多是市井之语,听说你们几个皇子光皇后所出就有三个,齐瑄中规中矩平庸无奇,齐珷烂泥扶不上墙,近年见着你,倒像是个好苗子――嗯,就该是个好苗子,否则你们威骑大将军怎会将宝压在你这头。只是小子,精明过头有时候也不是个好事,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你那皇帝老爹可不是个好打发的。” 二十年前皇帝最终留有一丝恻隐,见他齐舸已成废人,留他性命放他离去,以平王身死于平王府大火之辞应付天下,事后却终是不安于未斩草除根,始终暗自搜寻他的下落,他自然近不得长安,也并不想回去,改名换姓在外躲藏漂泊多年,最终回到了自己名义上的封地行渔者垂钓之举,大隐隐于市。除了那青梅竹马差点与他结发的女子,再无人觅得平王在世间的行踪。十七年前,便是连林初也断了与他的往来,一直到两年前齐璟得林初指引寻得他,他才再次见着皇城中人。 “伯父中肯,侄儿受教。”齐璟完全没有为自己那两位被孤舟贬损的兄长维护颜面的意思,甚至听完孤舟说他好苗子,还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孤舟好像也没想到这个一向进退有礼的晚辈这么坦然自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你之后还有三个,一个残疾一个年幼,似乎在你下面那个,也是皇后所出的老四,叫什么?齐琅?听闻也是聪颖过人。”说完补了句十分看不上的嘲讽,“本以为那女人这辈子就指望着庸才齐瑄开窍了,居然还能给她再下个聪明蛋出来,运气不错。” 齐璟没出声,静静听他发表着对皇城中人的喜恶。 “归城,你好好看看你伯父,看看我如今这张脸。”孤舟终是将这个侄儿唤得亲近了些,端过蜡盏将自己伤残的面容映得分明,“我不与你说笑,是真心实意地提醒你,那个位子,不是那么好争的,你非嫡非长,处境更是不利。且储君非君,你若要争,争的便不是太子之位,而是那把龙椅,你必须为君,而非储君。历来从储君之位跌落下来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好下场,轻则遍体鳞伤,重则尸骨无存。你面前的这个伯父,就是前车之鉴,你可要掂量清楚了。” 这句话过后二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齐璟知道今日的一番谈话将要收尾,微微一笑,表明了态度:“多谢伯父提点。” 齐璟道了声告辞,不在意他作不作回应,转身走向门口打算推门离开。 就在他手碰上门的时候,背后的孤舟忽又出声问他:“我心中有一疑问,思忖着还是问一问你。” 齐璟手上动作顿住:“伯父请讲。” “以你的资质,若是照常理获封个普通亲王,统一块封地,安度此生绝非难事。你为何偏要去争这位子?” 齐璟低垂着头,面容隐没在黑暗中瞧不分明,语气似是带笑:“我若是说,这位子本就该是我的,而我也与伯父一样,痛恨着龙椅上的那人,伯父信是不信?” 语毕他轻轻推门而出,回身给孤舟带上了门。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8 归镇 http://.biquxs.info/

孙伯将齐璟喊了去,说是孤舟先生邀齐璟叙上一叙,秦洵懒得去想孤舟要同既是他亲侄子也算他仇人之子的齐璟说什么话,嗅着馥郁的桂花香,百无聊赖地托腮望天,思索着在平州的剩下几天要抓紧做些什么事。 耳中细微的脚步声渐近,秦洵回过头,看到刚收走果盘的孙婶又托了个纸包过来,他站了起来,笑问:“婶婶有何事?” 孙婶笑眯眯地托起他一只手,把纸包搁在他掌心上轻轻拍了两下,纸包热乎乎的,未封严的袋口缕缕热气裹挟着桂花芬芳溜出。 孙婶比划手势的时候孙伯跟了过来,乐呵呵道:“这不最近正好桂花开了,就晒了点存着,你婶婶想着少年人爱吃点心,取来给公子做了桂花糕,二位公子刚刚用过饭,怕你们一时吃不下,就包起来给你们带回去,想吃的时候放锅里头隔水蒸蒸热就能吃了。” 秦洵将纸包口凑近鼻间嗅了嗅,嘴甜地夸赞道:“谢谢婶婶,好香啊,不忙着尝就知道肯定好吃,今日晚饭也很是好吃,婶婶的手艺真是好,若是婶婶去开了饭馆,铁定将那镇上的天香楼都给比下去。” 少年模样漂亮,讲话也甜甜蜜蜜,明显是夸大的好听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叫人能听出十足十的诚意,丝毫没有谄媚之感。 被夸了的孙婶显然很开心,咧着嘴笑。 秦洵眸子一眨,笑得十分乖顺讨喜:“好婶婶,先前归城表哥没说实话,婶婶再告诉我一回好不好?”他不追问齐璟,不代表不来直接问孙婶。 孙婶侧耳听他说话,没听完就笑得合不拢嘴,摆了摆手,指指刚从孤舟先生屋里出来正在合门的齐璟,意思是让他自己问齐璟。 “婶婶有所不知,归城表哥惯爱欺负我,他不肯同我说,婶婶疼我,就告诉我嘛。” 他本就长得俊美,又有意做出讨喜神情软着嗓音撒娇,很容易激起长辈的疼爱欲,孙婶不忍拒绝,便看看孙伯,笑着又将端桃子给他们时的手势比划了一番。 “怎么拿孩子们胡乱打趣呢。”孙伯轻轻责备一声,同秦洵道,“你婶婶说啊,二位公子模样很是登对,若不说皆为男子,倒像是一对郎才女貌的小夫妻。你瞧瞧,妇道人家乱说话,公子可别往心里去啊。” 秦洵愣了愣,看了看逐渐靠近的齐璟,笑得愉悦极了:“婶婶我好喜欢你啊。” “在说什么呢,老远就听你说喜欢婶婶。”齐璟到他们面前站定后笑问。 秦洵笑道:“婶婶做饭好吃,还给我桂花糕带回去,我当然喜欢婶婶。” 齐璟点了点他的额头,带着他向孙伯夫妇告了辞。 秦洵跟着他出了门,走在来时幽深的巷里,忍不住回头远远望了一眼巷子浅的大门:“这就走了?” “怎么,还想赖在人家家里留宿不成?” “只是好奇,我本以为孤舟先生至少要找我说上几句的,结果只是找你说话,半点也不理我。”秦洵牵住他衣袖,“不过也好,我其实有些怕我应付不来他,我觉得他不大喜欢我。” “少说旁的,你如今真是长本事了,竟同人说我欺负你?” 秦洵大笑着撞进他怀里搂上他的腰:“原来你从这么早就听见了,还装不知道。那我也与你算一算帐,孙婶分明说的是我与你模样登对,你干嘛不直说,不好意思?” 齐璟面不改色:“孙婶说你我模样登对,我说你该寻个模样登对的伴侣,差别很大吗?” “不大不大,齐璟啊,你真的是……”秦洵脸埋在他肩上,闷着声笑个不停。 “你黏得太紧了,怎么总喜欢这样黏在我身上?” “怎么了?又觉得不好走路?你光张着手当然不自在了,你像这样,这样也搂着我,就不会不好走了。”秦洵拉过他的胳膊从背后揽住自己的腰,齐璟也没挣扎,任他摆布,秦洵满意地把头往他脖子上靠了靠,“我喜欢黏着你啊,贴在你身上让我觉得很舒服,你不喜欢?” “不会。”其实被你贴着身体我也觉得……挺舒服的。齐璟没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只道,“快些回去吧,马车在巷口等着,拖得太晚你的恣意师兄怕是要急得跳脚了。” 他那“急得跳脚”的恣意师兄此时正和秦淮在香上天酒楼的二楼雅间。 当时秦淮问陆锋这里有没有什么像样的酒楼,陆锋本想说平州的招牌天香楼,忽想起中午吃饭时秦洵啧啧地贬损了一通那里的口味,怕这兄弟俩口味差不多秦淮也会不喜欢,又想着那时秦洵说觉得对面的香上天还算不错,话到嘴边出口的便是“香上天”三个字。 说来有趣,天香楼和香上天这两家酒楼很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两家大门正对,都挂了巨大的门匾夸下“食味天香”的海口,且每每放出新菜的样式都差不了多少,未免太过巧合,真不知是怎么相安无事到现在的。 不过真说起来似乎是香上天针对着天香楼,这天香楼是花家人祖传的老字号招牌,还是前朝的时候就有了,在江南这片区域各地都有分店,虽说年岁愈久口味有些大不如前,但人家响当当的招牌挂在那,胜在规模大,资格老,宴客请酒都拿得出手,从不缺生意。平州东郡的这家便是花祖爷白手起家时最初的本店,如今是他的不知多少代嫡孙女掌管着,这位花老板娘二十出头,按理说早过了普通姑娘嫁人的年纪,可她忙着打理家业,半点也不着急婚事,市井上谈起都道花老板娘怕是要守着家业终身不嫁或是再过几年招个入赘的上门女婿了。 每每谈起却又有人道怕是没人敢做花家的上门女婿,谁敢娶那花老板娘铁定要敬他是条汉子。 花老板娘单名一个娇字,旁人唤起却常常念作阿椒姑娘,原是这花娇虽模样长得确实人比花娇,性子却是泼辣无比,自小被人戏称作“小辣椒”,十三四岁的年纪时便已能独一人持根烧火棍将三四个泼皮男食客一路打出大门,口中连珠炮一般不带脏字却绝没有半句重复地将人骂得一愣一愣,一战成名,令人咋舌,便有了“小辣椒”之名。 姑娘大了不好再继续以“小辣椒”唤得过分亲昵,便渐渐改唤其“阿椒”。 香上天是几年前才建的,却不怕死地针对上阿椒的天香楼,不仅招牌起得差不多,还总是顶在天香楼出新菜的档口也出同样的新菜,初建时邻近的人几乎都在心里暗暗敬过香上天老板是条汉子,都等着两家掐起来那一天,偏偏两家谁都没有主动挑事的意思,和睦得诡异,叫人摸不着头绪。 陆锋在窗边吹了阵入秋夜晚的凉风,觉得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吹得冰凉,搓了搓小臂又关上了窗户,回到了坐着一尊岿然不动的大神的桌边。 桌上被招来的店小二收拾干净,大神叫了盘炸得酥香的花生米,就着茶水细细嚼着,安静得就像可以当他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陆锋他们江湖中人向来是边拿花生米下酒边谈天说地,瞅着秦淮这样安安静静花生米配清茶的组合,总觉得略怪异。 秦淮感觉到视线,抬眸看他,笑问:“你有些着急?” 陆锋点点头,虽然知道秦洵跟齐璟在一块儿肯定不会出事,但见天黑了二人还没回来,他还是不免隐隐担忧。 秦淮道:“进来时问过掌柜,茅房在后院。” 陆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 他不是急着上茅房啊,为什么一见他急就要觉得他是尿急! 不过见眼前人唇边浅浅噙笑的模样,他立刻便明白对方是有意逗弄他。 真是有其弟必有其兄。 偏偏他跟这么漂亮的人儿置不了气,还是好声好气地同对方解释:“我只是在担心,归城和微之怎么还不回来?” “大概快了。”秦淮凝神听了听窗外声响,放下筷子,起身去窗边推开窗,微笑着示意陆锋过来看,“喏,这不就回来了?” 陆锋跟过去看,外面楼下的大道上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缓缓而来,有节奏地轱辘响声由远及近。 陆锋惊讶:“这不是……”分明是今日他和秦洵乘去许郡令府的马车,他们出府时换乘了齐璟和秦淮的马车,直到他与秦淮回药铺时这药铺马车就不见了,他本以为药铺的马车顺势就在那趟留在了药铺,此刻竟看到它载着外出的齐璟和秦洵回来。 “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娇生惯养,你不会指望他们走路回来吧?”秦淮带上窗户,似乎是要出门去迎。 “那怎么会坐那辆,微之可是很嫌弃那马车里的药味儿,是他他肯定选我们坐的这辆,话说回来我都没注意到换马车这事……” “被你注意到了,不也就被旁人注意到了?” “旁人?哪来的旁人?” 秦淮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推开了雅间的门,边往外走边示意他看楼下。 已过饭点多时,酒楼一楼的大堂里没剩几个人,只有两桌瞧着江湖人士打扮的壮汉在喝酒吃肉,他们二人顺着楼梯下楼来,壮汉们也没分一眼来瞧他们。 陆锋想秦淮总不至于没有理由地叫他看人家壮汉,登时心头一凛,产生了个不妙的猜想。 他们不会是一路被人跟踪了吧?看这光景,怕不是这些人跟丢了归城和微之,这才顺着马车等在了子长和他落脚的酒楼里,反正归城他们肯定会回来,想来个守株待兔?所以归城那边才悄悄换成了不起眼的药铺马车? 陆锋默默跟在秦淮身后下楼,看着他行走间柔软衣袂轻晃的背影,心道这个人和归城真是够沉得住气,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半天,竟照常谈笑风生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不过…… 陆锋脚步一滞。 方才在雅间里此人那样准确地听见了马车靠近的声响,连自己习武多年的耳力都没听见,这个自称不会武功的秦子长,耳力这么好的吗?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9 夜宿 http://.biquxs.info/

这几日学馆休假,秦洵和陆锋是住回惊鸿山庄的,此刻时辰太晚不便回去,四人便打算在此叫几间客房住上一宿。 “只叫了三间房?”四人停在二楼一排客房外的走道上,陆锋奇怪问道。 “是啊,阿洵胆小,不敢自己一个人住一屋。”齐璟胡说八道起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拨下秦洵缠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阿洵,今晚你同你恣意师兄一屋。” 秦洵反常地没有撒娇纠缠,顺从地应了,一手哥俩好地勾过陆锋的脖子一手去推房门。 齐璟暗自欣慰,他的阿洵到底是很聪明的,看到巷口他们药铺的马车时大概就同他很有默契地知道出了点异常状况,因此很是懂事配合不要他多操心。 推开了房门的秦洵却忽然回过头来笑道:“表哥啊,待会儿我想要去你房里沐浴,你可得叫人给我备好热水。” “……依你。”行吧,就不该太高估他的懂事。 秦洵勾着陆锋的脖子将他带进房里,回手带上了门,走道上剩下的齐璟和秦淮交换了眼神,也各进了旁边的两间房里。 秦洵进房后松开了陆锋,从袖中掏出孙婶给他的桂花糕纸包放到桌上:“看,我就离开半天都还记得给你带吃食回来,我好不好?” “少来了,看看你跟你的归城表哥那黏糊劲,还能记得你师兄我姓甚名谁就算不错了,你说是归城惦记着带回来的我还信一信。”陆锋毫不客气地拆穿他。 当师兄的了解他归了解他,可惜还是猜错了,也并不是归城惦记着带回来的。 只是孤舟相关的事自是不能同陆锋说,秦洵只笑道:“已经凉了,待明早叫厨子热上一热,大家分吃了。”说着倒了两杯茶,递给陆锋一杯,自己捧着一杯喝。 陆锋接过茶杯,终于想起自己为何总感觉他身上缺了点什么:“你那花扇子呢?” “掉地上踩坏了,顺手就丢了。不碍事,得空了再买把来玩。”秦洵想想又纠正他,“什么叫花扇子,说得跟花楼姑娘的玩意一样,折扇可是说书戏文里头的翩翩公子哥常备物什。” “你可拉倒吧,人家翩翩公子哥的折扇上不是诗文题词就是水墨佳画,你玩的那上头是个什么鬼画符,每次都挑五颜六色最花哨的买,庸俗!” “哈哈,可不是,从市集小摊买的粗糙玩意儿,本就庸俗,那摊上卖的便宜货能是什么名家上品的诗文题词水墨佳画?都是胡乱涂了糊弄人的,买那个来装样子真真叫附庸风雅贻笑大方,矫情的庸俗倒不如我玩花哨扇面的实在庸俗。” “就你歪理多。”陆锋说不过他不同他辩,打量了一圈屋内情景,解下腰间佩剑放置在床边,低头掸了掸自己衣裳道,“本没想着在外留宿,都没带换洗衣物出来――你在做什么?” 秦洵将喝了一半的茶杯放下,起身去将窗边放置的小竹榻挪近了床,口中道:“我不习惯跟人睡同一张床,今晚你睡床上,我就在这竹榻上凑合凑合了,待会儿我去齐璟房里洗澡的时候师兄可要记得叫人来给我往这上面铺层被褥,这时节夜里凉气重了,我怕睡上头冷。” “你大少爷今天这么好心,居然让我睡床?”陆锋一脸狐疑地过去按按床板,“这床怕不是有什么陷阱吧?” “我可是你师弟,你居然这样想我?”秦洵做悲痛捧心状。 “实在反常,不得不防。” 秦洵往那光滑的竹榻上重重一躺,竹榻猛然吃重“嘎吱”一声,他将双手垫枕在脑后,一条小腿翘在另一腿弓起的膝盖上,散漫笑道:“我过几日启程回长安了,想着这些年欺负你不少,心中愧疚难当,就想补偿补偿对你好点呀。” 他说得漫不经心,陆锋却听得一愣,脱口问道:“回长安?是回去待一阵子还是就……回去了?” “当然是回去了,就是说啊,我在你们平州这里玩的日子,结束了。”秦洵瞧了眼陆锋神色,调侃道,“师兄这是舍不得我了?” “人之常情。”陆锋叹道,虽然自这小子来平州跟在他身边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劳得都老了十岁,但这么多年疼爱照顾他早成习惯,突然说走就走了总是会觉得身边空落落的,“往后……还会回来看看吗?” “大概会的吧,毕竟我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没什么正经事做,说不准一个心痒就又跑出来玩了。”老实说还真不一定,此去还不知长安光景如何,秦洵也说不准回去后会被如何安置,况且他其实更愿意与齐璟待在一处,往后齐璟大约并不会常离长安,他自然也会一并留在长安,这么说大半是在安慰陆锋不至于叫其太过伤怀。 陆锋却是信了,点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得了空也是可以去长安看你的,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长安呢,正好长长见识。” 秦洵自然地接话:“那也好啊,你若是来了,我做东,定带你将大街小巷吃个遍。” “你满脑子都是吃!”陆锋嫌弃了一句,“对了,说起来,归城为什么叫你与我一屋睡?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平日也没见你不敢一个人睡一屋啊。”鬼才信他秦洵不敢一个人睡,给他独自分一间房占一张床他能四仰八躺快活地睡成死猪。 秦洵从竹榻上坐起身,指了指房门:“怎么,我大哥没同你说?” “你说大堂那一行人?那到底是些什么人,你们怎么会被他们盯上?” “还能是些什么人,齐璟这回光明正大亮了三皇子督巡的名头,还敢撞上来找事的,会是普通人吗?”秦洵嗤笑,“指使那些人的最上头的主子,不是齐璟他爹,就是齐璟他弟。” 确认自己没听错“齐璟他爹”、“齐璟他弟”几个字,陆锋惊得半天才回神。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这……若是做些什么,算得上是行刺了吧?行刺皇子,要杀头的!不对,杀什么头,你说奉的是……怎么会奉的他们的命?而且你们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仍要留在这里住下,刚才我们一道回山庄去躲开了不是就安全了吗?” “师兄啊。”秦洵叹了声,靠近了些,压低声音笑道,“你以为,那些人会不知道我们已经察觉他们了?” 陆锋汗毛倒竖。 “早在换马车那会儿这些人八成就知道齐璟察觉他们了,还这么不依不饶,那避了也没用,只能迎上去。”秦洵又躺了回去,闭上眼道,“也正是因为这样,不用太担心,他们不会做太出格的事,不过是他爹或者他弟闲不住手,想试试齐璟的反应探一探他的心思罢了,无聊透顶。” “那指使的人到底是……皇帝还是皇子?”陆锋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敢像秦洵那样不正经地叫着“他爹”、“他弟”。 “我们也不确定,所以这就是齐璟叫我跟你一屋的原因了嘛。”秦洵笑起来,“我跟齐璟不待在一处,方才在外头分房间说的话也是说给他们听的,那些人行动起来,若是冲着齐璟去,就是他爹使唤的,若是冲我来,那八成是他弟。至于叫我跟你一屋,这不我是个不会武功弱不禁风的娇少爷嘛,万一是冲我来的,伤着了我怎么办。我其实猜啊,十之八九是他弟,他爹一把年纪了还日理万机的,哪会这么幼稚无聊。所以好师兄啊,我这么柔弱,就全仰仗你保护了。” 陆锋被他最后一句话嗲得牙酸,差点懒得同他讲话,却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心问道:“为什么冲归城去就是皇帝,冲你来就是皇子?你跟那位皇子有过节?” “是啊,有过节。”秦洵掀掀眼皮看他,啧了一声,“你还是别知道了,怕吓着你,你不适合听这些事。”说完又兀自笑了两声,“其实是说来话长,我太懒了不想动嘴皮子,你要是真好奇明日得了空可以找我大哥问,他反正铁石心肠不会不忍心吓你。” 陆锋在脑中过了一遍秦淮笑盈盈的模样,不知他为什么就被自家弟弟冠上“铁石心肠”的形容了。 “对了师兄。”秦洵又唤他。 “什么事?” “虽说我们跟那些人互相间心里敞亮,他们只会例行公事来探一探,但是嘛……”他弯着眼睛笑,声音却阴阴沉沉,“我讨厌有人扰我清梦,今夜若是对上他们,师兄不必顾忌留手,能伤就伤,能杀就杀,杀光作数。” 陆锋被他吐出最后几个字时的狠毒劲惊得心尖一颤,却见他闭口不言后笑得一如往常明媚,不禁怀疑是自己错觉。 秦洵噙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他:“师兄啊,说了这么久,你好像还是没发现一件事。” “什么?” “今晚注定没个安生,觉是别想好好睡了,所以嘛,睡床睡竹榻都没差,我才这么大方的嘛,哈哈哈哈……” “……”小兔崽子! 秦洵翻身下榻避开陆锋踹过来的一脚,正好听见送热水来的店小二敲门,顺势去把门开了,自己也往齐璟房里沐浴去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20 沐浴 http://.biquxs.info/

一道屏风将客房空间隔开为两部分,齐璟刚刚沐浴过,只着中衣,将外衣披在身上,坐在桌案边铺纸写着什么,身侧半透明的屏风后人影朦胧,动作间水声频频,腾腾的热雾越过屏风上方袅袅而出。 齐璟这里送热水来得比陆锋那间房早些,方才秦洵来的时候齐璟刚沐浴完,小二新换了桶热水过来,此刻秦洵泡在木质浴桶里,衣物和解掉的发带放置在浴桶一旁的小竹榻上,他转了身子朝着齐璟的方向趴在浴桶边缘上,隔着屏风看他桌边写字的模糊身影。 这浴桶是新的,很正常,齐璟跟秦洵不计较不代表他就真的没洁癖了,他才不会肯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即使在外住客栈,什么被褥茶具洗浴用物,他都会要求换成全新的,反正他有钱,店家也不介意给他换。 “齐璟。”秦洵唤他。 “嗯?” 秦洵特别爱听他每每这一声“嗯?”,带着些慵懒的鼻音,格外撩拨人,听得秦洵心里痒痒的,齐璟自己估计并没有自觉。 于是秦洵又唤了他一声:“齐璟。” “何事?”齐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喊自己两次。 啊呀,没听到第二回,秦洵可惜地咂咂嘴,问他:“你在写什么?” “有些事情要同人交代一番。” “那你快写好了吗?” “快了,怎么了?” “能不能拿你的衣裳给我穿?我没带换洗的衣裳出来,又不想继续穿穿过的。”秦洵说着动了动腿换了下姿势,带起一阵水声。 “好。”齐璟想也没想便应了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依旧将纸铺着晾墨,起身去床边的包裹里翻了衣裳出来,走近后却停在了屏风外。 他抬手将衣裳搭在屏风上,对里头的秦洵道:“放在这了,洗完自己拿了穿。” 秦洵不满地撇了撇嘴,不依不饶地又软着声唤他:“齐璟。” “嗯?” “我手巾也没拿,在你床上,你递给我好不好?” 齐璟回头看了眼床上的手巾,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并不接招,取了手巾来也往屏风上一搭:“也放这了。” 秦洵挫败地从浴桶里直了直身,湿润的发丝分散着贴在白皙的胸前和背后,背上两块漂亮的蝴蝶骨沾着水珠,间或顺着身体滚落下来没进水里。 “表哥。” 又撒娇。齐璟轻轻叹气,再次一抬手将自己刚刚才搭上屏风的手巾取了下来,绕过屏风,入眼便是少年一手撑在浴桶边缘另一手手指卷着一缕头发满面调笑望向他的模样。 齐璟将手巾递给他:“满意了?” 秦洵松开指上的头发伸去接手巾,却是趁其不备越过些许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过来贴上了自己脸颊。 沐浴时热气蒸腾,他此刻脸颊上温度本就比寻常时候高些,贴上齐璟微凉的手背觉得舒服极了,忍不住低低叹喟一声。 “不要闹。”齐璟手背一触上他的脸,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却没抽回手,秦洵也像是笃定他并不会抽回手,拉住他手腕的手指只是松松握着没使多少力。 “表哥,我鞋子脱在床边赤脚来的,洗过澡再踩在地上回去又会弄脏的。”秦洵往他手背上蹭了蹭。 “我去给你拿来。”齐璟说着要走。 秦洵立马攥紧了他的手腕不松,二人便如此僵持着。 “得寸进尺。”齐璟这下用力把手抽了回去,垂眸理着袖子,语气却甚为平缓,并无气恼之意。 秦洵听此便知得逞,知道他这是答应了,毫无顾忌地就撑着从浴桶中站起身,齐璟垂着眸,耳中却闻水声,显然知道是个什么光景,手上顿了一顿,到底还是面上一红背过了身去,听见身后少年轻笑出声。 秦洵踏出浴桶,踩在为了方便进浴桶而垫高的木阶上,草草擦干了身上的水,捞过一旁挂在屏风上的中衣中裤往身上一裹。 “齐璟!” 齐璟一转回来便被他直接从木阶上跳过来扑个满怀,刚从热水里出来的少年躯体滚烫地贴上他,他忙伸手环住少年的腰,对方得寸进尺顺势双腿勾盘在他的腰间,像年幼时的习惯那样抱挂在他身上。 “怎么不把衣裳都穿好?”齐璟一眼瞥见屏风上剩余的衣物。 “刚洗完太热了,过会儿穿。” “那就只能一小会儿,久了容易着凉,知道吗?”齐璟抱着他绕出屏风。 “嗯嗯。”他一走动,许是怕掉下来,秦洵便将他搂紧了些。 两人都只着一层薄中衣,遮挡作用甚微,他一贴紧,肢体触感比白日里隔着外衣更鲜明,齐璟到底还是忍不住斥了一句:“你真的是胡闹!” 秦洵搂着他的脖子,低了头附他耳边笑道:“这样就胡闹了?那我告诉你,我连裤子都没穿。” 齐璟脚步一滞,不好意思当真低头去看他腿上穿没穿裤子,便偏头去辨那屏风上挂着的衣物里有没有裤子的存在。 秦洵大笑:“哈哈哈哈我逗你的,怎么可能不穿裤子,中衣就这么点长不穿裤子我不就光了吗哈哈哈……”感觉到齐璟有些恼地要松了手把他丢出去的架势,又连忙抱紧他死活要在他身上挂住,口中示弱道,“诶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表哥,表哥别扔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齐璟无奈:“不是要扔你,已经到床边了,你下来坐到上面去我给你擦擦头发,头发湿着也会着凉。” 秦洵松了身子,果然是坐上了柔软的床铺,他盘腿坐在床上,见齐璟拿了块干手巾来覆在自己头发上轻轻擦揉着,便抬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温雅容颜上认真的神色。 “看我做什么?” “你好看啊。” 齐璟轻轻笑了,空出一手往他额间一点:“总爱这样说,其实你才是极好看的。” 并非常言所道的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齐璟注视着少年一双深蓝的眸子,心下叹着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祖上混了异族血统的缘故,真真是生了一张靡颜腻理的绝佳容貌。 不过他的阿洵倒是生得像中原人多些,除了一双比他母亲湛蓝的瞳色深上几度的蓝眸和很仔细瞧才能看出的有几分深邃的面部轮廓线,乍看上去只是个模样比常人漂亮的普通大齐国少年人,一头柔软润泽的乌发也不像他母亲那样浅淡偏茶色。 大概擦干了他的头发,只余些淡淡的湿润气,齐璟不容拒绝地叫他去把衣裳穿好,自己回去桌边将晾干了墨的信纸折好装进信封。 “这是给谁写信呢?”秦洵边穿衣服边问。 “以后同你说。穿好了衣服回你房去吧,不早了,多休息会儿,睡觉安分些别挤着你师兄。”齐璟将信封以火漆封口。 秦洵哼了一声,他既不说他也不追问,左右齐璟写信总是有他的道理,肯定不会是给哪个姑娘的秘密情书嘛,他叫他早点回去多休息会儿意思也是今晚有事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齐璟的衣裳配色多是白底配别色宽滚边,他自己最常穿的便是今日的那身白底配着带金线绣花的黑色滚边衣裳,刚刚拿给秦洵穿的这套的滚边是金色无绣花,齐璟比秦洵高半个头,他的衣裳穿在秦洵身上稍稍有些宽长,也算勉强合身。 秦洵穿好衣裳从齐璟房里出来,正碰上走道上迎面两个人,正是楼下大堂那桌江湖壮汉中的两个。 看样子是刚刚才过来的,并非一直在这,否则齐璟不会察觉不到。 二人没有找他麻烦的意思,说着杂话从他身旁路过,却是有意无意看了看他,及他身旁齐璟的房门。 秦洵脸上挂着的笑容微微发冷,若无其事地径自越过中间秦淮的房门口,推了自己和陆锋的房门进去。 陆锋也是刚沐浴完的模样,正拿手巾在头上胡乱擦着,见他披散着还有些余湿的头发穿了一身没见过的整洁白衣回房,见惯了他整日“红不拉几”的衣着倒有几分新鲜起来,调侃道:“哟,上哪偷了身衣裳回来?” 秦洵最是擅长随口接玩笑话,笑眯眯回:“这不地痞流氓一时兴起,轻薄了隔壁的良家公子,顺带就将人衣裳给扒了来。怎么,要抓我去告官?” 陆锋啐了他一口:“整天尽是没脸没皮!”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21 夜袭 http://.biquxs.info/

是夜,秦洵和衣躺在铺了被褥的竹榻上,与竹榻一拳之隔的床上躺着陆锋,也是和衣而卧,因为没有换的衣裳,穿的还是他今日穿了一天的那身,二人皆睁眼未眠。 不多时,窗栏处轻微细响,来了! 果然是冲他来的,齐琅那厮是真他娘的狗皮膏药一样难缠!秦洵心中暗骂。 窗扣轻轻啪嗒一声被什么东西挑开,五个鬼祟的黑衣人影鱼贯而入,到底不是武功高深的人士,脚步虽轻却仍有声响,若是真睡着的人怕是不会察觉,然秦洵跟陆锋都是清醒着,自然听得一清二楚,随着几人的靠近二人神经愈发紧绷,陆锋悄悄握紧了手边的佩剑。 来人停在秦洵的竹榻前,秦洵和陆锋先一步闭上了眼假意熟睡,秦洵忽觉面上拂过了似烟雾又似粉末状物体,忙屏住呼吸暗叫不妙,利落地一个翻身下榻,冲陆锋叫了一声:“师兄别呼吸!”天黑那些人看不清脸不知床上和竹榻上睡的谁是谁,肯定不止只往自己脸上撒。 可惜晚了点,陆锋一直以为对方会上来就动手,便把注意力放在手里佩剑上,打算一有动静便拔剑应对,谁知对方玩阴的,竟选择下药。 秦洵同样没想到。 指使了这些个江湖人士过来,分明是冲着打架的目的,秦洵六年来待在江湖武学世家,长安那边摸不准他到底是学武功了没有,齐琅派了人来,既被察觉背后之人是他,那总得顾及日后相见的颜面,便自然是不能太过火,可即使被察觉也非想折腾一番,也自不会是玩闹心平白折腾,总得收获点什么有用的东西,如此一来定然少不了有探他秦洵武功的打算。 所以秦洵本不觉得他们会用药迷晕他,晕了还试探个鬼,至于被试探武功这个好办,不是有陆锋和齐璟在嘛,他俩对付这一行人绰绰有余,他安心缩在后面喝彩助威就够了。 不过眼下情况似乎在意料之外。 下药迷晕?傻子才会迷晕后还扔他们在这一觉睡到天亮,使这手段肯定是为了方便带走,带走秦洵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黑暗中秦洵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齐琅,小看你了,你还真是等不及撕破脸啊。 陆锋没注意吸进了些迷药,忙屏住呼吸,却还是一阵眼花,强撑着起身拔剑将黑衣人击退些许挡在了秦洵面前。 其实黑衣人并未进攻,被陆锋挥剑至面前也只是顺势退了几步,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甚至领头的黑衣人竟一挥手,示意身后手下点燃了桌上蜡盏。 蜡盏“滋啦”一声窜起烛火,烛光跳跃间明明暗暗映出了领头黑衣人的面容。 他没有蒙面,也只有他没有蒙面。 “姜轲,别来无恙。”秦洵冷笑道。 那名为姜轲的领头黑衣人竟朝秦洵行了一礼:“卑职见过秦三公子。” 陆锋惊讶:“微之认识他?” “如何不识,这位可是我大齐四皇子殿下手底下忠心耿耿的侍卫统领,武艺高超过人,处处都能将他主子护得稳稳当当。”还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听话得像条狗。 “秦三公子抬举,公子才是睿智过人料事如神,观公子模样,似乎对我等到来并不意外。”没有正常人会半夜睡觉还一整套衣裳穿得整整齐齐,姜轲迅速打量了一番秦洵与陆锋。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同样穿戴整齐的齐璟和秦淮走了进来。 “到来是不意外,用意却是疑惑了,不知姜统领可否为吾解惑?”齐璟在这种时候说话也还是温和万分。 见了齐璟,姜轲明显绷紧许多,行礼也比面对秦洵时更恭敬拘谨,乃是跪拜礼:“卑职拜见三殿下。” 他身后四个黑衣人见他跪了也赶紧跪下:“草民拜见三殿下。” 齐璟颔首笑道:“姜统领免礼。” 姜轲谢了恩站起身来,身后四个黑衣人见状也要跟着起身,被姜轲一声喝止:“放肆!殿下让你们起了吗!” 四人吓得赶紧又跪趴回去,毕竟齐璟确实只说了让“姜统领”免礼。 齐璟并不阻拦,仿佛正合心意。 姜轲看看秦洵,又看看齐璟,沉思半晌道:“三殿下恕罪,四殿下年少孩童心性,听闻三殿下此番外出督巡要将秦三公子接回,念及儿时玩伴情谊,想与公子玩笑一二,便派卑职前来小小捉弄公子,待公子回京与其一道以此叙乐。” 秦淮上前将硬撑着没有软倒的陆锋扶至一旁,道:“玩笑一二,小小捉弄,便是将舍弟迷晕带走?四殿下此举一时贪玩,可会是不当心叫三殿下不能按时接回舍弟复命,或是影响了督巡行程。秦某斗胆一言,四殿下年已十四,是否稚性尚满,顽劣太过了?”一进来见着陆锋强撑身体的模样,聪明的二人立刻便明白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了。 姜轲道:“秦侍郎所言极是,卑职身为四殿下亲近伺候之人,往后定对殿下此类举动多加劝阻,此番是卑职的失职。” 秦洵往墙上一靠,抄着手摇头笑道:“姜轲,别同我扯这扯那的,你这人一点都不擅长胡扯,往后好好跟你主子学学吧,若眼下是他在这,定是能吹出花来。” “是卑职惊扰,秦三公子恕罪。” 秦洵见他还嘴硬着指望这样糊弄过去,啧了一声,好心提醒他:“姜轲,这事不是我非纠缠不放,你好好看看你身后,这儿除了你跟我们,可还有四个人,我想你一个人从长安一路跟着混到这来已属不易,这些人自然不是长安带来的,怕是来了平州之后才找的,愿意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往皇子脸上捅事,给了不少好处吧?啧,怪不得世人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 “可惜啊,不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办不好事,很快就被察觉了。姜轲,说老实话,你那主子没这么笨,如今我算是知道了他最开始存的什么打算,无非是我兄长所言那般,一旦我失踪了无论是接我回长安还是三殿下督巡之事都难免会受到耽搁,他虽这么期望着,然……”秦洵冷哼一声,“以我对你主子的了解,我想他一定一早就提醒过你,若成,便办,若是被察觉,要么直接收手,要么非要硬着头皮上的话,探一探我的武功如何便见好就收。我说的对吗?” 齐琅那个人,如蛇一般,爱藏匿窥伺着出其不意迅猛一击,若一击不中,则会滑溜着逃走养精蓄锐再窥时机。 这时跪趴在姜轲身后一个黑衣人犹疑着开口问:“那个,长安侍卫大人,这我们到底……还办不办事啊?到底要办什……” “闭嘴!”姜轲低喝一声,到底是长安皇城里头混的人,一声喝止惊得那黑衣人一哆嗦,赶紧闭了嘴不敢出声。 秦洵笑道:“办事?你们长安侍卫大人倒是想办啊,恨不得不顾上头主子的命令都想办个大事回去邀功啊,你说是不是,姜统领大人?” “公子待如何,不妨直说。”姜轲终于松口。 秦洵冷笑。 狗是条听话的狗,只是会不会为了谄媚讨好主子而自作主张就不知道了。虽齐琅说着被察觉就收手,可若真的收手没办成回去怕是免不了挨齐琅一顿狠罚。到底是离长安甚远,齐琅不在身边,姜轲胆子也大了,即使已经被齐璟他们察觉了,也想照原计划想着侥幸得手回去能往齐琅面前邀一波功。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22 正法 http://.biquxs.info/

然姜轲也并不是一昧莽撞,他不蠢,他带了四个喽啰进房,本意是想着若他们反抗了便如齐琅吩咐的打上一场探一探秦洵,却在撒迷药没得手的情况下脑子急急一转,反而并不攻击,恭敬认罪,意思也很明显,他姜轲事其主,迫不得已得罪人,反正这里没别人,他也没真的干什么,大家互相通个气,这事就过了,毕竟秦洵他们不可能去找齐琅说喂你派的人那天没整我们跟我们装样子骗你的,回去后他便说是行了打探武功那一条计划,随便糊弄过去。 很识时务啊,知道齐璟秦洵他们也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看来还是条挺滑头的狗。 滑头还没脸承认,非要装模作样弄套说辞,希望他们也给面子配合配合大家心里明白就好。可惜秦洵甚是不喜此人,并不想陪着他粉饰太平,直接点破他打的小算盘。 “我待如何?显然这里我并不是说了算的那个,姜统领不妨问问三殿下待如何?”要让秦洵来说他恨不得直接把这个废话的姜轲捅死在面前拉倒,可惜不能付诸实际,且齐璟这个三皇子还在场,外人面前他也不便僭越,便把这挑子往齐璟那撂。 “殿下……请吩咐。”这位三皇子一贯待人和善,让他来说此事如何收尾也许并不是件坏事,至少应该会比让这咄咄逼人的秦三公子来说要好些。 齐璟轻轻笑着,嗓音温柔如常:“姜统领身后这几位胆识过人的壮士,待这许久也该累了,姜统领不妨给个交代?” 姜轲浑身一颤,脊背一阵阵发冷。 秦洵点破姜轲时也说了,并非他硬要纠缠不放,而是姜轲既有与他们息事宁人之意,那么他来平州后雇的这些个帮忙的江湖人士自然一个都不能留,事后若齐琅问起,只需道因四殿下算计兄长一事不可外泄遂灭口也是说得通的。 只是他本可以事后自行解决掉他们,偏偏三皇子此言,若是他理解不差,便是叫他就地当着他们面处理掉的意思。 难道是……到底还是因为他领头的此冒犯之举触怒了三皇子,所以需要有实在的叫他息怒的行动吗?同时也是……对他姜轲作出威慑的意思?这位可是以温润平和仁贤宽善的性子著称的三皇子…… 姜轲不敢再细想,额上瞬间凝出了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路淌下,垂于下巴尖颤了几颤撑不住滴落在地,在静默的周遭清晰听见汗珠“啪嗒”一声在地面炸溅开的声响。 秦洵挑了挑眉,心下也不免诧异。这到底还是人家酒楼的地盘,一晚上多了四具尸体出来,怕是太不吉利了吧,把这小统领也吓坏了的样子,齐璟这回着实有些狠啊。 不过……秦洵往身旁瞥了眼齐璟唇角的弧度,他做事素来有分寸,不需要操心,还是看着就好。 见姜轲迟迟不动,齐璟含笑的神色不变,温柔的语气却淡了下来:“姜统领皇城中人,当比寻常百姓更知尊卑有别,罪断于法,如此以下犯上,意图行刺皇族之行,诛之,法度之理。莫非,姜统领有意包庇?” “卑职不敢!”姜轲惊慌应声。 齐璟最后这番话意思已经很浅显了,姜轲身后的四个有些愣头的黑衣人终于也听出了味,本以为这讲话温柔的什么三殿下说“给个交代”是叫这个长安侍卫大人跟他们解释一下事还办不办了,没想到是想叫他们四个把命交代在这里! “什么意思?什么叫诛之,是要杀我们吗?” “什么侍卫大人,你这个骗子!分明是骗我们送死!” “殿下饶命!三殿下饶命!” 四人有惊慌的有咒骂的也有知道说旁的不管用便一个劲求齐璟的,都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也不知是跪久了血脉不通畅还是吓软了腿,没一个站得稳当,却还是凭着强烈的求生本能往门和窗户处跌跌撞撞跑。 姜轲见场面已乱,再不犹豫,抽出剑便上去两步先将往窗户方向跑得最远的那个抹了脖子,回身与另外三个缠打,到底是江湖人士,多少有些一战之力,只是此刻为了保命并不恋战,边对付姜轲便寻机会逃走,间或还扯开嗓子叫救命。 不巧的是潜进房间前姜轲怕这几个水平只能说中下等的江湖人士下手没个轻重,秦洵十有八九是真不会武功,若由着他们带凶器胡来真把秦洵伤个三长两短就不好收场了,便命的他们赤手空拳未带武器,只有姜轲自己一人佩了剑进房,姜轲本身作为一个皇子殿内的侍卫统领武功底子自然不弱,一对三也是游刃有余,没容他们扯嗓子喊上几声便又解决了两个,剩下那个一看不妙,竟还能抽空望一眼门口岿然不动的齐璟他们几个,一咬牙豁出去了冲齐璟过去就想挟持住这个想要他命的什么三殿下来换一条活路。 可惜还没近齐璟的身便被齐璟速出一掌击得后退,随一声利器没入身体的闷响,被背后的姜轲一剑穿心,张大了口再叫不出任何声音,姜轲再一拔剑,他便失了支撑垂倒在地,死不瞑目。 人为财死啊,可惜财还没拿到手,便先丢了命,无福消受。 姜轲喘了口粗气,一想到最后那一下这位三殿下面对脚边这个已然失了生气的江湖粗愣子的袭击时,面容平静毫不犹豫地一掌将其推上自己剑来的模样,收剑入鞘的手不禁抖了一抖,第一下竟没对准剑鞘的口。 静默半晌,姜轲欲开口,敲门声却颤巍巍响了起来,门外声音是今晚给齐璟他们送沐浴热水来的店小二,听着颇有些小心翼翼:“客官……客官?歇下了吗?” 姜轲神色一紧,还没放开剑柄的手又握紧了。 齐璟看了眼秦洵,示意他回话。 秦洵看看桌上点燃的蜡盏,若无其事回道:“尚未,将将要歇,小兄弟何事?” 听到有人回应,店小二似乎松了口气:“小的起了个夜,听见客官房里有点什么声响,好像还有人在喊叫,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这不,担心客官这出了什么事,就过来看看。客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小的不打扰了,客官早些歇息。” 这小二真是愣啊,听到这里有异响怕出事还敢一个人跑过来问,真不怕遇上恶徒被人抹了脖子灭口啊。 秦洵笑了声,道:“多谢小兄弟,在下并未闻声响,怕是小兄弟睡意尚存听岔了吧。” 店小二闻言连连道自己打扰,又叫他早些歇息,打着哈欠离去了。 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远,姜轲开口:“卑职……已将贼子正法。” “姜统领甚明事理,仅统皇子寝殿,屈才了。”齐璟面上赞许,当然几分出自真心就不知道了。 “殿下抬举。”姜轲谨慎回他。 “如此,剩余事宜全权交与姜统领,吾也是放心的。那便就此别过,不日长安再会了。”齐璟微笑着伸手比了个姿势,示意姜轲可以离开了,“请便。” 齐璟此话意味有二,一来先前这香上天酒楼楼下大堂的两桌壮汉显然不止这四个,叫姜轲把剩下的都清理干净的意思,二来说着长安再会,便是警告姜轲在他和秦洵回长安的路上不准再生事端。 秦洵听他此言,心道常言事不过三,他对齐琅姜轲之徒甚至连事不过三的容忍度都没有,只要这姜轲不识相在回京路上再来一回,那他可不会管齐璟要做什么押送回京听候发落的处置,直接便拎了姜轲的头回长安送给齐琅作久别重逢的见面礼。 姜轲本也没有路上再偷袭的打算,他六年未见秦洵,对其如今心性陌生,自是不会知道他心中打算,然而刚刚忽然意识到这个一贯浅笑轻语的三皇子并不是个善茬,他当然不敢再第二回拂其逆鳞。 行礼告辞,姜轲从打开的窗口跃出而走,解决那几个还不知情况在等着接应的人去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23 药铺 http://.biquxs.info/

姜轲走了,齐璟将屋内环视一圈,看到并床而放的竹榻,好奇地指着问道:“你们这是?” 陆锋道:“你家娇滴滴的少爷表弟说不习惯跟人同床而眠,自己折腾的。” 齐璟看了看笑得坦然的秦洵,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就这么让那个什么姜统领走了,这些尸体怎么办?”陆锋浑身酸软无力,一直靠秦淮的手臂撑着站稳,也不知秦淮一个文文秀秀的富家公子哥是怎么稳当当地撑着他的,看上去还不怎么费力的样子。 他知道方才的场合没他一个不明情况的江湖外人说话的份,便始终未出声,此刻姜轲已走,只剩自己人,他便出言相问。 “放着,我的人会处理。”齐璟道。 秦洵“噗”地小声一笑:“师兄不会以为要我们自己动手弄吧?” 陆锋还真这么想过,不过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他们四个人,除了他以外的三个显然一个比一个娇惯,唯一能提能扛的他眼下还得靠人扶着才能站稳,哪个都指望不上。 秦洵上前来拍拍他的肩又捏捏他臂膀,打趣道:“还不错嘛,本来这种都吸上一口了还不能将人晕得不省人事的迷药我是看不上的,现在瞧瞧后劲还挺足,也不算效用很差。” 陆锋一口气堵上胸口:“你能不能别尽说风凉话!” 秦淮安抚地拍拍自己扶着的他那条手臂,笑道:“都别闹了,先收拾离去,此地莫要久留。” 陆锋问:“不是应该安全了吗,为什么还要换个地方?” “恣意想继续留在这里歇息吗?”秦淮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尸体。 陆锋:“……”好吧,确实不想。 深夜不便惊扰他人,四人同样选择跃窗离去,秦洵还不忘将桌上的桂花糕纸包捞了来收进袖中。 秦洵站在窗边伸头往底下看了看,嫌弃地撇撇嘴:“好高啊,我不要自己跳,会摔疼的。” 陆锋心中喊道都什么时候了娇气死你得了,奈何有人总是愿意惯着小祖宗的。 “阿洵过来,我抱你。”齐璟张开手。 秦洵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一刻也没耽搁地扑过去搂住他脖子,齐璟无奈将他搂紧的手扒开少许:“这样怎么动作?”便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足尖一点,轻身一掠,衣袂翻飞间悄无声息跃窗而出。 陆锋还来不及细想忽然浮上心头的这二人间气氛的怪异,便听秦淮一句:“恣意抓稳我些。”没反应过来便觉臂上一紧,秦淮将他一提利落跃窗,落地无声,倒是陆锋自己因为身子酸软沉重不受控制,踩上地时发出了声响。 “骗子!”陆锋到底没憋住这句话。 秦淮轻笑。 什么文弱公子,什么不会武功,糊弄起人来真是信手拈来面不改色! 有其弟必有其兄,陆锋今日不知在心里过了多少回这句话,此刻竟还来得及再想一遍,便终于失了意识。 秦洵刚从齐璟怀里下来,听见身后动静,回头见自家师兄昏睡过去,被自家大哥圈着肩膀揽在怀里,挑眉笑道:“我说吧,这药后劲是真的不错啊,一般迷药时辰愈过效用愈退,这个过了这许久到底还是把人放倒了,可惜了方才没取点粉末回去验验成分。” “是吗?我瞧着倒觉得是他本就没睡醒困着了。”秦淮学着弟弟模样挑了挑眉,一边将陆锋往自己背上挪,“少在那耍嘴皮子,过来扶一把。” 秦洵过去帮着把陆锋挪去秦淮背上,嘴上还是没闲:“难得见大哥这么主动照顾人啊。” “你小时候我背你少了?人家照顾你这些年,礼尚往来罢了,当我不晓得你的德行?六年来怕是没少欺负人家。” 秦洵嘻嘻笑着也不辩解,只问道:“接下来挪哪去?齐璟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早在别处客栈也订好了房?天香楼吗?” “并未。” “哎?” “你不觉得,敲开打烊客栈的门午夜投宿总是给人异常之感吗?尤其是明早此处传出杀人之事的话。”齐璟笑了笑,“若我记得不错,你们惊鸿药铺在这附近不远?” 秦洵当即极有默契地觉出他的用意:“你找章华侯有事?” 深夜登门拜访并不该是素来知礼的齐璟所为,但对于章华侯沈翎,似乎登门拜访他这件事就不该是齐璟所为,所以寻个由头在陆锋秦洵这两个沈翎师侄也在的情况下以借宿之名会见一番,反倒是合理的。 四人乘上那辆称得上神出鬼没的药铺马车,一盏茶的工夫便到惊鸿药铺店门口。 更深露重,正是常人熟睡时辰,街道空荡荡的,两侧各类店铺早已打烊多时,皆店门紧闭,惊鸿药铺也不例外。 秦洵敲门的时候心里还在嘀咕,半夜扰沈翎清梦,这位小师叔往后八成是更烦他了。 惊鸿药铺后院,青衣少年身若游龙,剑势狠决,一把长剑游刃身周,破空之声如疾风之唳,腾转骤挪间皎月之光间或反射于翻转的剑身,锐亮急闪,刺目逼人,几番惊鸿一瞥地映亮少年剑眉星目的容貌。 年纪尚小,剑法造诣却是不俗。 习武之人耳力佳,静谧夜里,少年从自己长剑破空声中辨出其中混杂进的敲门声响,收剑停手,身后某间厢房的门同时打开,披着白色外衫的青年立于门口,眉目冷淡。 “小师叔是没睡还是醒了?”少年问。 沈翎未回答此问,只道:“往后不必深夜练剑。” 少年回身问:“是我吵醒你了吗?” “不是。”这孩子常常深夜练剑,他早已习惯听此入眠,只是他眠浅耳力佳,吵醒他的自然是前面药铺门口平日不会有的敲门声。沈翎道:“去看看是谁。” “你都出来了,叫我一个人去?大半夜的,谁知道是什么人,万一是恶徒呢?”少年将收入鞘的佩剑放置于院内石桌上,同沈翎讲话有些没大没小。 “不想动,你离得近些,真是恶徒你应付不了吗?”沈翎懒得计较少年说话的分寸,自己说话同样也没顾及多少长辈的身份,“若是深夜求医的病人,来叫我,若是旁的什么人,自己看着打发。” 少年并不多磨蹭扯皮,毕竟从前不是没有焦急着深夜上门求医的病人,到底是药铺医馆,耽搁了不好,便进了前院平日药铺营业的屋子,穿过沈翎白日专待的隔间桌案,绕过那扇镂空雕花木屏风,站到柜台前的大门口,向一门之隔的敲门人问道:“何人?” 门外那熟悉不过的惯带调笑的嗓音笑道:“哟,楚长琴!” 楚辞从柜台里掏出钥匙开锁,拉开了半扇大门,见着门外四人,不免一怔。 四人他都认识,只是不知怎会在这种时候同时出现在惊鸿药铺门外,而且还趴人背上睡着一个。 “这什么个情况?” “说来话长,先让我们进去行不?我哥柔弱,快被师兄压瘫了。” “柔弱”的秦淮稳当当背着陆锋,朝楚辞笑了一笑:“许久未见,长琴长大了。” 齐璟则是伸手往楚辞肩上轻轻拍了拍。 “殿下,子长大哥,怎么……算了,赶紧先进来吧,小师叔他在后……”楚辞一转身闷响一声撞上沈翎胸膛,硬生生把原先的后半句话撞了回去,“……你怎么跟过来连个声都不出。” 沈翎神色淡淡地扫过几人。 齐璟微笑谦谨见礼:“章华侯别来无恙?” “尚可,劳殿下挂念。”沈翎搬了应付秦淮时同样的客套话,问得直接,“借宿?” 齐璟颔首:“叨扰侯爷。” “请进吧。”沈翎懒得多问,侧身让他们进门。 聪明人打交道,要么你来我往话藏玄机打太极,要么闻弦歌而知雅意默契不言。 几人行至后院,沈翎径自回房,态度始终冷淡不改:“长琴待客,几位自便。” 楚辞便接了口:“此处空屋只余一间,你们来得突然,打杂伙计都睡了不便叫醒,加上我的房间有两间空房,只是得委屈你们两人一间了。” 药铺毕竟不是客栈,供人休憩的屋子差不多是药铺人手使用刚好,有一两间空客房算是不错了。若是早些还能叫打杂的伙计互相挤挤给客人让房,但这时辰大家都睡下了,几人也不是娇矜仗势的人,自然不会去打扰。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24 同寝 http://.biquxs.info/

“委屈倒不算委屈,只是你房间让给我们,你睡哪去?”秦洵摩挲下巴,问的是关心之语,眼中却笑得意味不明。 楚辞果然手一指沈翎刚推开的房门:“我跟小师叔挤一晚。” 秦洵差点笑出声。 沈翎刚要合门的手一顿,无言看着楚辞。 楚辞也看他,道:“别这样看我,要不然就让秦微之跟你一屋。” “……进来。”算了,还不如楚辞。沈翎身子一晃没入房里,留了房门。 “时辰不早,你们还是先歇息吧,有事等明日起了再说。”楚辞说完取过石桌上自己佩剑,推了沈翎给他留的门进房里去了。 秦洵笑眯眯将齐璟衣袖扯过来在手里揉成一团:“小师叔果然是很嫌弃我啊,可我还不乐意跟他一屋睡呢,我可是很注重身家清白的,坚决不会跟表哥之外的男人睡觉!” 秦淮干咳了一声。 齐璟微窘:“这种话不要乱说,说也……不要说这么大声。” 秦洵充耳不闻,拉着他往客房去:“大哥,恣意师兄交给你,我跟表哥回房睡觉了。” “……去吧去吧。”秦淮不忍再听,默默背着陆锋去楚辞的房间。 已是寅时初,秦洵和齐璟脱了外衫,只着中衣一同躺在床上。齐璟着实细心,竟还记得将他在香上天沐浴时换下的衣物都带了出来,叫他明日姑且先穿自己给他那套白底金边衣裳,换下的衣物带回山庄清洗。 药铺后院的厢房都按一人间布置,且同药铺马车一般图的是简朴实用,一张床睡着两个人总会有些挤挨着。 “住在这没法给你换新被褥,委屈你一夜了。”秦洵道。 “无妨,也没必要时时那么讲究。”齐璟扒了扒他黏上来的手,忍不住道,“不过床小还是有些不便,你再这样挤着我,我就要掉下去了。” “谁叫你睡在床边上离我那么远,那你往里面来些,换你来挤我,我不介意。”秦洵闻言缩回床里靠墙边,示意他也往里面挪。 “别闹,这个时节还会有些燥热,体肤贴得太紧会热的。” “热就把被子掀了。” “……那样就会着凉了。” “你怎么这么难伺候。你过来些,齐璟,我同你说事。”秦洵侧了身,手臂横过去揽着他肩膀往自己身边扳,齐璟顺着他的动作也侧身过来,二人面对面卧着。 “何事?” “齐璟,你今天有些生气。”他用的是陈述语气。 齐璟“嗯”了一声承认。 “几年没见齐琅,那厮确实胆子大了太多,真不知道如今长成个什么样了。”秦洵冷哼,“你那皇帝爹肯定也有份,齐琅到底还小,若是没上头那位的放任,他手伸不到平州这么远。” 皇帝毕竟是皇帝,要折腾自己儿子自然不会使这些小儿家的稚嫩手段,但是他并不介意睁只眼闭只眼纵容自己一个儿子去试探另一个儿子,反倒省了他这当爹的自己琢磨的工夫。 此番皇帝纵容齐琅在齐璟的督巡之事中动手脚,也是想借此观一观齐璟如何应对从而对儿子掂量一番,齐璟、齐琅和皇帝父子三人对整件事皆心知肚明,就差个打开天窗说亮话,却也是偏偏绝不会放上明面直言。只待齐璟回了长安,少不了要有一趟话中有话的过招,齐璟须得拿出叫皇帝爹满意的态度应对才是。 “竖子缘槐,不足为惧。”齐璟淡淡道。 “嗯?不是气这个?” “我气量这么小?” 秦洵撑了半个身子起来,居高临下地垂头看着他:“那是气什么?” “你不知道?” 秦洵眨了眨眼漾出笑:“想听你说。” 他垂下的发丝轻搔在齐璟颈间,齐璟望着上方少年一双如水的眸子,喉结微微一动,揽过他的腰将他轻轻压下来,另一手抚上他的后脑。 秦洵乖顺地伏在他胸口,听他胸膛里沉稳的心跳声一声声节奏渐急。 “下回不管怎么样,还是叫你与我一处吧,若真让你出了什么事,我……”齐璟将他搂紧了些。 “你怎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洵轻轻笑了两声:“不会的,这回不是都在你掌控之中吗?” 齐璟没说话,手又收了收勒紧他的腰,叫他有些喘不过气,却是笑意更深。 事前的确一切安排得井然,事后却不免叫齐璟后怕,万一,万一真的出了什么差池,别说叫姜轲他们得手把秦洵掳走,就算只是在打斗间刀剑无眼伤了秦洵一分一毫……齐璟心疼得不敢往下想。 当时推开房门看到姜轲一方居然动了迷晕掳人的心思,他便不自觉火气上窜。 只是他习惯神情带笑说话柔和,非亲近之人自然觉不出他按压的火气,秦洵会知道他生气了,是因为那时分明可以容姜轲自行善后,他却逼着姜轲当面斩杀四人,着实不符他对外仁善的三皇子形象。 不过形象崩塌也并无大碍,毕竟与那姜轲,哪还有什么长安再会,此一别怕是后会无期了。 “姜轲自以为圆滑,实则蠢得可以啊。”秦洵取笑。 齐琅十四之龄,却每每能折腾几番事情来,自然比寻常十四岁少年精明过甚,姜轲之流哪能轻易糊弄得了他,自以为八面玲珑,实则是八面漏洞,此番姜轲不想得罪齐璟而自作主张违抗了齐琅,以齐琅的性子,怕是留不得他了。 齐璟拍了拍他后背,到底还是搂着他往靠墙里边挪了挪:“睡会儿吧,再不睡天亮了。” “等等再睡,我再问你个事。”秦洵说着觉得手痒,也不老实地摸上他的腰搂着。 “你问。” “香上天是你的地方吗?” 齐璟微不可察地笑了一声:“阿洵很聪明。” “一般聪明。”秦洵拿脑袋蹭了蹭他,“本来就觉得,在那样的光景下,你不可能会单刀赴会的,不过是在那个店小二来敲门的时候才真的确定。” “说说看?” “我们在香上天要房投宿后姜轲的人确定我们住在这里,便也要房投宿,那时掌柜分明同他们说靠中间位置最后余的三间方才正好被我们订了,再余的只有边上偏僻处的房间,他们的行动对房间方位没有什么特别要求,所以没有注意。当时姜轲杀那四人,在深夜里动静并不算小,既然我们周围房间都住满了人,常人听这动静哪会不好奇,就算不敢出来查探总也该有点反应,居然个个悄无声息的,未免太奇怪了。” “嗯,还有呢?” “还有就也是这个理呀,相邻甚近的房客都像没听见一般,那店小二却说起夜听见动静过来询问,想不叫人起疑都难。而且嘛,一个酒楼的店小二,深夜听到呼救声居然敢一个人过来问,胆子也太大了点吧,要么实在是胆肥,要么就只有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才说得通了。这店小二过来敲一敲门,无非是敷衍一下姜轲,姜轲虽然脑子不大好使,但若真的是没任何人觉出我们房里动静,难免是会叫他事后回过味来要疑上一疑的。” 秦洵稍稍抬起头,几乎是咬着齐璟的耳朵:“齐璟,若我没猜错,今晚那整个香上天酒楼里头,除了姜轲的七八个人,其他的,从酒楼掌柜杂役到投宿的房客,全是你的人吧?” 齐璟动了动头避开他呼出的灼热气息:“嗯,你晚上不是问我,那封信写给谁的吗,便是写了留给香上天老板的。” “香上天三四年前初建,齐璟,你那会儿才十三四岁诶,你在这里开了家酒楼是做什么,总不会是真的就开家酒楼吧?” “茶楼酒肆最是人言混杂,早些备着,总会有用武之地的。” 言下之意,茶楼酒肆是收集情报的佳地。 秦洵了然:“你想把控江南之地?”大费周章自然不会只为了个小小的平州,齐璟最终的目的自然是整片江南区域。 齐璟点头坦言:“江南鱼米乡乃富庶繁荣之地,又离皇权中心地带甚远,是最适合先拿下的一块地方。” “也对,江南确实不错,尤其是我们南边那金陵之地,听闻可是得了名家赞誉‘虎踞龙蟠’。唔,我只是在想,既然是你的地方,怎么会起个香上天这俗不可耐的名字,都不比对面天香楼别致。”秦洵想了想又笑道,“不对呀,我这算不算在说你俗不可耐?” 齐璟低低笑了声:“你这算说的是我手底下掌管着香上天的赵食,当初我想起个招牌叫馔室,赵食说对大多数百姓而言这样的招牌并不能吸引他们来觅食,简洁直白的才好叫得上口些,他便替我拿主意起了如今的这个香上天。” 秦洵闷笑出声。 齐璟再次拍了拍他的背,哄道:“好了不说了,再有什么事也明日再问,再不睡就真的天亮了。” 秦洵听他一说竟真觉倦意上涌,调了调姿势窝进他怀里,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25 晨谈(1) http://.biquxs.info/

陆锋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他昏睡过去多半是难抵迷药效力,潜意识中还一直觉得自己要撑住不能睡,于是在药力逐渐减退后他便悠悠转醒。 迷蒙着睁眼,一时间还有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记得晕倒时是刚刚从香上天客房窗户跳出来,此刻竟躺在干净整洁的木板床上,从窗口瞧出去,天边才隐隐泛了点鱼肚白。 陆锋动了动,觉得身上还有些无力,却没到不能动的地步,便撑着从床上抱被坐起,这才发现屋内桌边坐着的男人。 男人深色长衫好生穿在身上,右手撑在桌上抵着太阳穴,阖着白日里那双秋波漾漾的桃花眼,面容沉静似眠。 陆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外衫被脱去了,只着中衣中裤,面上蹭地窜红。 都是男人,帮脱个衣裳怎么了!陆锋使劲拍了两下自己发烫的脸。 秦淮不知是本就闭目养神还是眠浅,听见细微的动静便睁了眼,轻声笑道:“恣意醒得好早,这才卯时。” “这是哪?” “惊鸿药铺。” 陆锋张了张嘴,缓缓下床去窗边往外面望了望,确实是惊鸿药铺后院的景象。 归城他们居然会选择来这里,不是说皇室跟小师叔章华侯有过节吗? 黎明凉气未尽,风从窗入吹得只着中衣的陆锋一激灵,他将窗子掩了一半,想回去穿上衣裳,却不知是因为初醒还是迷药药劲残留,脚下一软,险些扑地,被不知何时靠近过来的秦淮伸手托住。 这个秦子长对武功不加掩饰之后行动起来真的是悄无声息啊。 秦淮将他扶回床上:“再睡睡吧,还早。” “子长不困吗?你将床让给我睡,你自己是不是一夜没睡?我不用再睡了,你快去躺躺。” “我已小憩,不必多眠。”秦淮还是将陆锋按回床上,顺手还扯过了被子给他盖好。 陆锋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别开了头道:“我睡不着了,想问问子长你一些事情。”怕对方误会,又连忙补充,“只是我自己的一点好奇心,若是不方便说的话不勉强的。” 秦淮给他盖了被子,顺势坐在了床边,笑问:“微之自己懒怠,叫你来问我?”他拍拍床沿,“问吧,没什么说不得的。” “为什么那个什么四皇子殿下要这么针对归城?虽说我知道皇子争斗实属平常,可归城才十七岁,他的皇弟年纪也同样不大,这样小的年纪就已经在算计自己兄长了,未免……”陆锋踌躇着没想好措辞。 “小吗?在皇室贵门里,刚出生的孩子就已经不能叫小了,哪怕你自己觉得自己还小,想算计你的人可不会嫌你年纪小。”秦淮挑挑眉。 “那四皇子此番如此动作,真的不怕误了归城督巡江南的事宜,叫他们父皇知道了责罚吗?” 秦淮摇摇头,像是笑他天真:“恣意,你当真以为,四皇子有这么大本事,手从长安伸来平州能神不知鬼不觉?” 陆锋错愕:“你说皇帝他……可是督巡这事不是皇帝叫归城来办的吗,竟然还允许别人破坏自己交代的事?” “是啊,大齐上下都知道皇帝叫归城来江南督巡,若归城办砸了,自然也谁都知道,所以归城当然不能出差池,这时候四皇子不安分,归城为了不出差池便要应对他搅和的状况。皇帝他不干涉此事,一来瞧瞧四儿子的手段,二来探探三儿子的本事,他作壁上观便能同时掂量两方,何乐而不为呢,他为什么要制止?” 陆锋见他说得轻描淡写,忍不住皱了皱眉:“总觉得……这样很奇怪,他们是父子,还有兄弟,感情就这么淡薄的吗?” “皇子在作为皇帝儿子的身份前,首先是臣子,皇帝也在作为一个父亲之前首先是个皇帝,父子之情永远不会凌驾于君臣之礼之上,至少在当今的大齐,今上的原则如此。” 陆锋抿了唇说不出话。 秦淮见他心情不佳,主动问他道:“要不要再听听齐不殆和微之之间有什么过节?” “齐……不殆?” “四皇子齐琅,字不殆。” “他不喜欢微之,是因为微之和归城关系好吗?” “一开始倒并非如此。” 当年皆为几岁孩童的秦洵和齐琅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纠纷,秦淮只在皇后寝殿门口候了齐璟将受惊过度的秦洵带出来,前因后果都是后来听平静下来的秦洵说的。 那时秦淮才十四岁,秦洵七岁的年纪,已经在御书馆念了一年书。 皇室亲族及从一品以上官员家孩子是六岁入御书馆,皇子皇女们却是自牙牙学语时便由宫女陪同来认字念书了,因此五岁的齐琅也在。 秦洵性虽顽劣,脑子倒是聪颖万分,得先生夸赞不少,虽不及同窗的齐璟,却是隐隐压了齐琅一头,齐琅心中积怨,终于在一个时机爆发,某日命其殿上的侍卫统领即姜轲寻了条出生不久的小蛇来,趁人不备从后领口塞入秦洵衣裳里。 秦洵尖叫挣扎,塞入衣裳里的小蛇却不是那么容易抖出,倒是八岁的齐璟反应极快过来以身遮挡旁人目光,迅速扒了秦洵的衣裳将小蛇抖出。出生没多久的小蛇细弱,齐琅那时也并不敢叫姜轲弄有毒蛇,只存着吓上一吓的心思,无毒小蛇只在秦洵背上浅浅咬了几口,有些红肿渗血,并无大碍,只是毕竟七岁孩子,又娇惯得紧,哪见过这种事,吓得泪汪汪地抱紧齐璟不松。 齐璟拿扒下的衣裳把秦洵裹着搂紧在怀,厉声斥责齐琅,又让本来自己也有些吓到的齐琅心中火起,一把抓起被抖落在地扭动的小蛇往周围同窗身上扔了出气。 陆锋听得心惊肉跳:“这、这,五、五岁……”五岁就这么恶毒? 秦淮微笑:“如何?还觉得如今已十四岁的四皇子年纪小?” “那后来呢,还咬着别的孩子没有?” “应该没有吧,我是听微之说的,当时那小蛇被抖出来时已经七荤八素,被齐不殆扔其他孩子那边吓得一群小孩子尖叫不停互相瞎扔,最后扔到了归城那边时已经死了。” 其实那时蛇并没有死,七荤八素倒是真的,被扔过来之后把秦洵吓得箍紧了齐璟脖子直尖叫,秦洵眼睁睁看着八岁的齐璟目光阴冷地在一片混乱中悄悄将小蛇捏死扔在地上,随后温柔安慰他不要害怕。 秦洵不怕齐璟,却下意识觉得此事不能外道,于是提起时都说的是蛇被大家扔了许久就已经死了,当时究竟如何只有他与齐璟自己知道。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26 晨谈(2) http://.biquxs.info/

陆锋想象了一下蛇在背后衣裳里扭动的凉腻触感,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心想当时才七岁的小秦洵绝对吓得不轻。 难怪微之他怕蛇,连见着类似蛇的井绳这种东西都会绕开。不对,与其说怕,从他平时表现来看倒不如说是厌恶来得准确。 不过八岁时的小齐璟应急反应倒是出乎意料的冷静,叫陆锋有些佩服。 难怪他们俩感情这么好啊。 “后来呢?”陆锋问。 “后来啊,我得了信,向先生告假从隔壁过去,把微之带回家去了。哦,没同你说,我虽也在御书馆念书,但我年长许多,跟的是不同的先生,不与他们在一处。”秦淮见他听此事时不自觉往被子里缩了几缩,顺手就给他在肩膀掩了掩,“虽然是无毒蛇伤口也不很严重,到底还是受了伤又受了惊,小孩子家家的,回家后伤口有些发炎,烧了一场,一连几天没去御书馆。皇帝那边知道此事后禁足齐不殆,派了太医并赐了些东西来家里安抚。” 陆锋皱着眉,虽然觉得禁足这种惩罚对一个五岁就能做出如此恶毒行径的小孩子来说有些轻了,不一定叫其长记性,但人家到底是皇帝儿子,总不至于叫人把金贵的皇子抽一顿吧。 秦淮观他神色,知道他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了,有意拖长了声音:“再后来啊……” “还有后来?”陆锋诧异。 “自然有。” “那再后来呢,怎么样了?”陆锋急急问道。 秦淮感觉自己就像在给个孩童讲寝前故事,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只可惜这故事不是那么动听。 “再后来,微之养了几天病,病愈后我早上带着他一同去御书馆,刚进宫门就被皇后的人拦了。” “皇后?是四皇子的母亲?她是找你们麻烦吗?” “是啊。” 如今的皇后不是原配皇后,今上的原配皇后为右相曲伯庸的嫡女曲佩兰,曲皇后当初与白昭仪前后脚生产,白昭仪生下三皇子齐璟晋封为淑妃,曲皇后却在几日后难产而死。大齐无贵妃,皇后一死,三年孝期满后,不少人以为继任皇后之位的会是当时宫内嫔妃中位份最高又刚刚生了昭阳公主的白淑妃,皇帝却道思念先皇后,直接将先皇后的庶妹――也刚生了四皇子齐琅的右相庶女曲贤妃晋为了继任皇后。 现皇后闺名唤作折芳,曲折芳庶女出身,没有嫡姐那么好命直接为后,也没有白绛那样受皇帝宠爱一入宫就受封昭仪,曲折芳入宫时先受封的婕妤,生皇长子齐瑄晋为昭容,生皇次子齐珷再晋为贤妃,终于靠着自己生下的第三个儿子及已故嫡姐的荣光坐上了中宫之位。 而齐琅便是出生起母亲就是皇后了,自幼千娇万宠,自然不比两个同胞兄长规矩,颇有些被娇惯坏的任性。 不知是不是因为生了齐琅晋为皇后的缘故,现皇后对这个儿子也是溺爱得不行,一早便对在御书馆里齐璟秦洵压自己儿子一头心生不满,此番又因为和秦洵之间的纠纷叫自己的琅儿挨了罚受了委屈,皇后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要找麻烦自然不会放明面上说,皇后的人客客气气地要邀秦三公子至椒房殿,道皇后对几日前四殿下与秦三公子打闹之事略有耳闻,已好生罚过四殿下,想请秦三公子前去一见,以致歉意。 “皇后把这叫做打闹?”陆锋狠狠皱眉,“微之跟他们去了吗?” 秦淮点点头,叹气道:“十四岁时的我,没有与他们周旋的能力。” 十四岁时的秦淮还不是日后凭一篇《长安赋》名动京华的秦子长,彼时他只是上将军秦振海的一个舞姬侍妾所生之子,担着个长子名头才得秦家人偶尔正眼瞧一瞧,在外头是哪都说不上话的。 他说不上话,但他知道齐璟说得上话。于是秦洵刚跟皇后底下人离开去椒房殿,秦淮便加快赶到御书馆找到了齐璟,齐璟听后连假都没来得及告便与秦淮一道急匆匆赶去椒房殿,秦淮进不去,便在椒房殿外等着齐璟带秦洵出来。 秦洵那边,被带进椒房殿皇后面前后,皇后拨弄着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满面笑容叫秦洵看得浑身不舒服。 皇后对着秦洵一个七岁孩童说了些赔礼的场面话,又把齐琅叫来给他道歉,便说为了赔礼给秦洵备了份点心,小伙伴之间一同吃吃点心说说话就重归于好吧。 秦洵看着皇后和齐琅脸上如出一辙的叫人脊背发凉的笑容,第一反应便是点心里有毒,皇后要毒死他。 实际上却要更糟糕。 那餐盘的罩子一被宫女打开,一股恶臭扑面袭来,盘中哪里是什么点心,正是几日前的那条小蛇! 这蛇的尸体被盘成了一团置于盘中,过了这几日已部分腐烂,恶臭正是这腐烂部位发出。 秦洵脊背窜麻,又惊恐又恶心,却忽觉背上不知谁人的手抵着他肩背后脑使劲要将他往死蛇餐盘上按,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喊叫。 小孩子的力气到底比不过大人,秦洵眼看着自己的脸离餐盘愈来愈近将要贴上那半腐烂的死蛇躯体,死蛇一双半张的眼睛近在咫尺仿佛盯着他一般,他惊恐得浑身打颤,终于在最后一刻听到宫人通报三皇子来了。 身后按着他的手骤然一松,秦洵几乎是跌下凳子的,逃命一般冲去椒房殿门口撞进了刚刚进门的齐璟怀里。 齐璟八岁之龄却异常冷静老成,进退有度地与皇后几番往来客套,皇后假笑道两个小玩伴因调皮被条蛇闹得不愉快,便将蛇的尸体放来二人面前以示训诫,教导他们往后要和睦友爱不得如此,奈何秦三公子胆小被吓着了,又唤宫女真端了盘点心过来安抚。 秦洵抱紧齐璟不撒手,一个劲呜咽叫着不要吃要回家赶紧走,齐璟便护着他道他生病还未痊愈请皇后担待,将他带出了椒房殿给秦淮带回府去了。 翌日秦洵他娘林初便为此事从军营回来了,直接找上皇帝要说法,这回皇帝倒是真真将齐琅罚揍罚跪并禁足,兼禁足皇后令其思过。皇后禁足与年幼皇子禁足就不是一个性质了,皇帝是真下了狠手去罚。 那之后秦洵一连做了好几日噩梦夜夜睡不安稳,家里谁陪在身边都不管用,最后不得已把他送去未央宫里齐璟的景阳殿与之同住,每晚跟齐璟同睡一处,这才慢慢好过来。 陆锋搓了搓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顾不上去想为什么林初找上门后皇帝才真的费了心狠罚,只想着若是自己当时离那盘腐烂死蛇的眼睛极近对视的画面,一阵反胃,换成他他肯定也会做噩梦的,这简直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啊。 “子长,若是没有林大将军同皇帝要说法,这事……会如何收场?”陆锋忽然觉得能预料到不会听见什么让自己太喜欢的说法。 “没什么不好收场的,微之和齐不殆之间会被归为孩童打闹,至于皇后,她是妇道人家,由男人出面为孩子之间的矛盾与之清算是不妥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去同皇帝讨说法的是林大将军而不是我父亲?”秦淮偏头看了眼窗外已然澄亮的天色,又回过来看着陆锋,继续道,“至于因这件事引起的长辈心中的怨气,则会以秦家林家和曲家各自的家族形式在朝堂博弈间发泄。恣意,不必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此事之后无论是对微之还是对齐不殆,他们俩身后站位的两方势力,多半是会交代他们今后如何完美应对此种事端,就比如我们家里后来同微之说木秀风摧的道理,叫其收敛压制至少不能干扰到几个皇子。没有人,几乎不会有人,去更多关心他在此事中到底受到了多大惊吓。诸如此类的事情,在长安那地方再常见不过了,谁顾得了那么多。恣意,这就是我们长安。” 你们长安到底是什么虎狼之地啊! 陆锋觉得在堪堪夏末的季节早早感受到一丝寒意:“为什么,出众本该是好事,为什么要因着旁人的妒忌施压,反倒成个错处了?这是不对的,这没有道理。” “很多事不是凭道理就讲得通的,好比九五之尊的那位,谁能同他讲道理?他就是道理。恣意,这是无可奈何,你、我、微之、归城,任何一个都无可奈何。我其实挺羡慕微之的这六年,他在这里的六年是真的过得挺清静。”秦淮起身将房门开了一人宽,“天已大亮了,若是不睡,便洗漱起了吧。”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27 楚辞 http://.biquxs.info/

秦洵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齐璟不在身侧,他随意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捞过外衫往身上一披,推门出去。 后院里走动着几个打杂小仆,其中一个刚好路过他门口,见他推门忙道:“公子醒了?这便给公子打水洗漱。” 秦洵谢过,忽又一把拉住他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模样很俊的白衣公子?对,就是穿着跟我身上这件衣裳差不多的。” “您说的是那位景公子吧,景公子好像去同沈大夫说话了。” 秦洵看了看隔壁开了个缝的房门:“那我师兄还有……另一位公子呢?” “陆公子同林公子外出去了。” 秦洵转着脑筋想了一下这个“林公子”是谁。 长安城里惊才绝艳的秦子长,名号放到外头来也是响当当的,为避麻烦秦淮借了弟弟秦洵母家的林姓。 秦洵“唔”了一声,又谢了一谢,松了手放他去给自己打水了。 拧干手巾擦着脸上的水,便见青衣少年踏进屋子,将一盘桂花糕搁在他桌上:“你起得太晚了,药铺早饭没你的份,殿下说把你带的这包桂花糕热了给你垫垫肚子,待会儿他带你吃饭去。” 秦洵把手巾往架上一搭,坐到桌边拈了块桂花糕先递给楚辞,笑道:“你这几日怎么在小师叔这里,不黏着你们家广陵公子?” “学馆休假,公子那边有点别的事忙。”楚辞咬了口桂花糕,又道,“你当我是你?离了你家表哥就要死要活的。” “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秦洵笑骂一句,觉得刚起床有些口干,便先倒了杯茶喝。 “昨晚夜黑都没仔细看,你身上这怎么穿着殿下的衣裳?” “没法啊,他太粗暴了把我衣裳都给撕破了,当然得赔一件给我穿,不能叫我光着吧。” 楚辞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殿下撕你衣裳做什么?” 秦洵暧昧地眨眨眼:“你说做什么?” “……不要脸!”楚辞知道他什么德行,自然不信他这些调笑的鬼话。 “你呢,昨晚跟小师叔睡一处滋味如何?” “他叫我自己从柜子里抱床被褥出来打了个地铺,你说滋味如何?”楚辞没好气。 秦洵大笑,果然是沈翎的作风。 “你们到底什么个情况,大半夜上药铺这来?” “还能怎么,被行刺啦。”秦洵轻描淡写。 楚辞一怔:“那位?”他指的是皇帝。 “是齐琅,不说这个,长琴,过几日我回长安去了。”秦洵说着又笑起来,“你这辈子还回长安吗?” 楚辞把最后一口桂花糕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了咽下,才道:“回还是会回的吧,我娘还在那,会回去看看,只是不会像你们一样久居长安。” 秦洵笑道:“长琴啊,你知道吗?眼下看到你,我才真真觉得这日子过得真快。” 楚辞和秦洵齐璟他们是御书馆里的同窗发小,比秦洵小两岁,楚辞八岁那年秦洵十岁,两人恰好是前后脚离了长安,只不过一个去了平州惊鸿山庄,一个随广陵公子奚容定居在了广陵学馆。 广陵公子与楚辞的母亲曲采蘅是音律上的知音至交,楚辞的字“长琴”还是奚广陵起的,据说是因为楚辞周岁宴时抓周抓了他娘的琴,他爹请在场宾客中的风雅名士广陵公子赠字,奚广陵略一沉思,便道:“昔有太子长琴抱琴而生,此番应景,吾观此子似有琴缘,便借榣山之荣,唤作长琴可好?” 好好好,哪能不好,楚大将军大手一挥,楚辞便从此字唤长琴,只可惜他像爹不像娘,于武艺上极有天赋,却在音律一道上资质平平,即便得“妙手清音”的广陵公子亲自教导多年,也还是那样摸着琴弹奏个大概,奚广陵也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便放其一心习武去了。 只是难得看岔了眼,后来偶有人问起奚广陵给楚辞起字缘由,奚广陵只道见他抓周抓了琴即兴起的,再不提半句觉得楚辞“有琴缘”的话了。 奚广陵二十四岁时自行辞官离京,回到故乡江南广陵,在广陵学馆里领了掌事统管的职务,因楚辞家生变故,奚广陵念及旧情便将这八岁的孩子带在身边一道归了广陵,从此养在身边,因其性好习武,便在两年后托友人沈翎的人情将楚辞送往了平州惊鸿山庄。 所以秦洵在惊鸿山庄过了两年后,又再次见着了发小楚辞,巧的是同秦洵一样,楚辞来惊鸿山庄那年也堪堪十岁。 楚辞当初比秦洵早几个月离京,在惊鸿山庄见到他还有些惊讶:“秦微之?你怎么也在这?” 秦洵笑回:“该我问你吧,你怎么也在这?是不是公子养不起你把你踹了?” 楚辞啐他:“你以为我是你?是公子叫那位沈庭让公子带我来的。”庭让是沈翎的表字。 “唔,章华侯啊。”秦洵抬了抬手在眼前遮住阳光,从指缝里眯着眼往外看,口中漫不经心道,“其实我挺奇怪的,沈楚两家之间那种光景,章华侯居然还挺照拂你。”这样说着自己又笑起来,“恩怨不及后代,倒是个君子。” 沈翎确实恩怨不及后代,待秦洵也未掺家世偏见,他不过是待人冷淡,加之秦洵烦人,厌恶倒是不至于的。 “你又是为什么在这?”楚辞问他。 “长安太闷,出来散心。” 到底是长安贵门出来的孩子,楚辞听出了他话里什么意思。 长安有变,出来避难。 “上头那位如今又动到你们林秦两家头上了?真是快啊。”楚辞学他抬起手遮挡阳光,“你们家这回用了什么代价安抚他,方不方便说?” “没什么不方便说的,我舅舅去做刑部尚书了。” 楚辞沉默。 林袆在军中任从三品的云麾将军一职多年,沙场不知上过多少回,一朝改任刑部尚书,往后便只能被困于长安。且刑部是六部中唯一一个要同大理寺分权的部门,也并不算握有完整的权力,从从三品的云麾将军变成正三品的刑部尚书,对林袆来说是明升暗贬,实际是在削林家的兵权。 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皆静默无言,却见陆锋跟楚天问往他们这边来。 “长琴,父亲说广陵公子将你送来了惊鸿山庄,叫我照看你一二,往后有任何需要的,就来同兄长说,好吗?”楚天问伸出手想摸楚辞的头。 楚辞身子一晃避开他的手,冷着小脸回:“知道了,多谢兄长。” 楚天问动作僵了僵,难掩尴尬地收回手。 陆锋见状便打圆场:“那个,微之啊,还有这个新师弟,长琴……是叫长琴吗?柏舟师兄喊我们去花楼玩,要不要一起去?” “你糊涂,长琴他才几岁,去什么花楼,沈柏舟那耽于酒色的家伙,尽不教你们些好,去去去。”秦洵说这话时自己其实有些心虚,他也才十二岁,但他浪荡惯了,平时跟他们几个厮混去花楼就着花姑娘的手喝茶吃点心熟门熟路的,但是在新来这里的楚辞面前他总得装装样子,也是给楚天问台阶下的意思。 陆锋顺着台阶下,口中打着哈哈拉过被弟弟晾得尴尬的楚天问离去了。 “不喜欢他?好歹现在人家家里过继了你去,别这么不给面子嘛。”秦洵从怀里掏出折扇往楚辞脑袋上敲了敲,前几日在集市上瞧见这玩意觉得有趣便买了把回来玩,还没习惯时时拿在手上。 “谁求他们过继我了,我跟着公子过日子就能很好。我不喜欢的是他家里,至于他这个人,不讨厌,但也不喜欢,他有些孬,我看不上。” “行行,不跟他们去花楼玩,走,秦哥哥带你挖芦根去。” 一晃四年,日子过得真真是快。 说起楚辞,又得提一提十几年前长安朝堂里一番恩怨风云。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28 朝争(1) http://.biquxs.info/

“齐宇殷啁燕,堂下复沉吟。楚地横槊曲,酎旆遗林秦。” 在屋宇上殷殷啁啾的燕子啊,飞落到殿堂阶下又沉沉吟鸣。奏起荆楚之地习武练兵时的战歌,将醇香的美酒赠与林秦二位大将。 这是大齐初建至几大开国世家接连衰落前,大齐上下耳熟能详的一首小诗,不知起于何人之口,也并无过甚文采,仿佛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个屋外燕傍檐飞频频啾啼、屋内玉盘珍馐歌舞升平的和乐庆娱情景,却是在短短四句内将那段年岁里大齐的几大世家都囊括其中,即齐、殷、燕、堂、沈(沉)、楚、曲、林、秦。 齐氏为皇族不必多言,而旧朝皇族殷氏则是高祖在位时为表仁德将当初殷氏余下的宗室里最正统的一脉家主封了晋阳郡王,毕竟殷覆齐出之时的公开说法是“禅让”,自然不能在明面上对旧殷宗室赶尽杀绝,不仅不能赶尽杀绝,还须厚待之,以彰显齐氏贤善,可惜老晋阳王身体不大好,没当多久郡王就过世了,等到秦洵他们这些小辈记事起见着的便是承袭了父亲王位的小晋阳王,封地领的是太原辖下的晋阳郡。 燕氏和曲氏是文臣,分任大齐的左右相,以右相为尊,恰好曲家又是两任曲皇后的娘家,更是压了燕氏一头。 沈氏与堂氏则是两家大外戚,沈氏为齐高祖原配沈皇后的娘家,齐高祖上无双亲,与从他在旧殷朝一步步往军职上爬时就陪伴身侧的发妻沈氏感情极好,便尊了岳母沈肖氏为母,即便沈氏早早病故也始终将沈肖氏作生母侍奉,后齐栋称帝,自然尊沈肖氏为太后,追封早故的发妻沈氏为孝贤德皇后。 即便齐栋与已故沈皇后感情深厚,皇帝的后位却是不能空缺,于是唯一的侧房堂氏,即当今皇帝齐端的生母,便在齐栋称帝之时一同坐上了中宫之位,为堂皇后,高祖齐栋驾崩后齐端登基为帝,堂皇后升为了如今的堂太后,原本的沈肖氏沈太后则升为沈太皇太后。 林、秦、楚三家则是武臣,以林为首,秦次之,楚再次。虽林秦二位国公的子女辈中秦家的秦振海军职高了林家女将军林初一品,但鉴于最初随同高祖打天下时林氏稍稍位重于秦氏,世人便习惯了以先林后秦的顺序称之。林秦两家是高祖年轻在旧殷为臣时便跟随手下一路随同打拼数十年的老部下,因此后来皆有封爵,楚家则是后起之秀,在高祖称帝后才追随麾下,胜在当时还年轻的楚辞他爹资质好,势头极猛,后来居上地压过了军中众将,在今上登基后数年间势力便仅次于林秦两家,且有些许归于秦家手底下的倾向。 说起沈家和楚家之间的恩怨纠葛,说来话长,其实主要原因并不在两家自身,源头还得追溯到殷朝时期孝贤德沈皇后还在世的时候,真真叫一个剪不断理还乱。 齐栋与沈氏夫妻感情一直极好,奈何沈氏身子不好一直未孕子嗣,却又极喜爱孩子,一直将无子之事视为心中遗憾,齐栋从宗室中过继了堂兄刚出生的儿子给沈氏养于膝下,便是齐舸,沈氏爱如亲子。四年后齐栋因政治考虑娶了侧房堂氏,堂氏美貌极妍,齐栋不忍冷落,也常常令其随侍身旁,堂氏翌年便有了身孕,后生下了齐端。 可惜堂氏受宠,小时候的齐端却不争气,空有一副酷似堂氏的好容貌,才情能力上却处处不出彩,性子还闭内到几近阴郁。反倒是过继来的比齐端大六岁的大儿子齐舸,随父征战锋芒夺目人情练达,又在名义上是沈氏的儿子,因此很招齐栋喜欢,称帝后也自然封其为太子。 然齐栋到底还是有他的顾虑,当初被称帝的兴奋冲昏了头脑,一时冲动直接封了太子,做皇帝的几年里闲来思忖却愈发不安心,齐舸到底是过继来的堂兄家的儿子,不是自个儿亲生的,且堂兄还好好活在这世上,若往后齐舸真继位为帝,那堂兄这个生父算什么?他齐栋这个养父又算什么?若他只齐舸这么一个养子便也罢了,可他又不是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子,齐端虽不如齐舸那样才能出众,却也并不是呆傻残障不能坐那皇位的料。 齐栋思来想去,一想便直想到了病重时期,终于拿了最后的抉择,忽然发难,以太子齐舸长久僭越为由,废了太子位,贬为平亲王,赐平州为封地,改立二皇子齐端为太子。这之后不久,齐栋便病重驾崩,齐端继位为帝。 太皇太后沈肖氏是很喜欢大孙子齐舸的,因为其是自己女儿沈氏疼爱的养子,女儿早逝后沈肖氏始终疼宠着齐舸,对小孙子齐端则不甚亲近。 堂太后与新帝齐端母子也与沈肖氏鲜少往来,若非是高祖亲尊沈肖氏为母,他们是打心底里看不上这个与齐氏皇族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所谓太皇太后的。 然心底里看不上归看不上,明面上他们没法不忌惮沈太皇太后,沈肖氏前朝官家女出身,后又嫁进官家为官夫人,极有政见,雷霆手段,处事行动仿若西汉那位窦太皇太后再世,齐端初登基几年处处受她制肘,很难放开手脚,偏偏齐端和沈太皇太后政见相差甚笃,又敌不过太皇太后的强势,每每被迫妥协的都是齐端,眼见着太皇太后一手扶起自己的外戚沈家,帮扶齐舸,在齐端看来心中不免警觉她是想待到时机成熟逼自己退位再扶齐舸上位的意思。 齐端与堂太后心中经久积怨,所以在沈太皇太后逝后齐端卸去桎梏反扑起来,由太皇太后一手扶起的沈家便不幸首当其冲。 其实沈太皇太后如此明目张胆培养外戚站位于齐舸身后,还真的是存了有朝一日再扶起齐舸的念头,只可惜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去得突然,并无任何人加害于她,太皇太后突发疾病就去了,留下一堆还未充分准备的烂摊子和因她过去多年张狂行事而一下子被推到风口浪尖的平王齐舸和沈家,真真是造化弄人。 沈家因太皇太后而显贵,太皇太后一去,任谁都知道这沈家气数将尽了,纷纷避之不及,沈家谨慎支撑了几年,远亲旁支大多为避灾祸迁出长安回故地去了,剩在长安的主要就是章华乡侯这一脉嫡系和其亲近旁支,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掉。 可是再如何谨小慎微,若上头那位九五之尊真有心对付,任何行差踏错都能叫其从中入手。 皇帝自然不会自己主动动手对付沈家,他登基后这些年对大齐朝堂的局势仔细掂量了一番,觉得这武臣们手中的兵权,也是着实握得太重了,于是又动起了心思。 皇帝始终有一件如鲠在喉的心事,便是不知从何时起悄悄流传开的隐秘传闻,道高祖废太子改立后临终还是后悔,既怕齐端当不好这个皇帝,又怕齐端当好了皇帝却容不下自小不合的兄长齐舸,便秘制了一块刻有自己名讳的虎符。 虎符其物,为皇帝调兵遣将用的兵符,用青铜或者黄金做成伏虎形状的令牌,劈为两半,其中一半交给将帅,另一半由皇帝保存。只有两个虎符合并为完整的一块,持符者才可获得调兵遣将权。 高祖的这块虎符,相传为上好的汉白玉所雕,纯金包边,精美不说,还因刻有高祖齐栋的名讳,而被称作“御祖虎符”,持此御祖虎符者,可凌驾于当前帝权之上,以高祖名义号令三军,可赋予的权力极大,寻常祭出是为不敬,可一旦到了紧要关头祭出,便是连当今皇帝也夺不回受号令的军队控制权。 简单来说,拿着这块御祖虎符是可以率兵逼宫篡位的。 而好巧不巧,传言道这块御祖虎符,半块在林家手里,另半块就在平王齐舸手里,是高祖最后留给大儿子的一道护身符。 虽说皆为传言所道,高祖逝去二十多年了,这所谓的什么御祖虎符谁也没见过影,但是既然知道这么一个会威胁自己皇位的东西可能存在在这世上,即便只是可能,也不能叫齐端安心。 这兵权,不能不削,而且要从大世家来削。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29 朝争(2) http://.biquxs.info/

平王齐舸是皇帝心头横着的最粗的一根刺,也是他最先收拾的,连御祖虎符的传言这道护身符都没能保住齐舸,待大齐再无“平王”此人后,皇帝便想了个既不必担下对旧臣们兔死狗烹的恶名又可坐收渔翁之利削弱大世家的法子,想在对付沈家的事情上来个借刀杀人,借的这把“刀”便是楚家。 之所以选中楚家,而不是最让他忌惮的林家,是因为让皇帝深恶痛绝的沈家是个例外,除此之外他是并不敢一上来就拿林秦这样资格太老的重臣开刀的,若行此举定会招人诟病。且林秦两家一向擅长明哲保身,曾在高祖膝下二子的夺位之争中直言为臣之道始终是不结团盟仅是效忠这个大齐国,因此在齐舸为太子时忠于齐舸却并不打压齐端,齐端继位后同样忠于齐端也并不回头踩一脚齐舸,哪方势力都没太得罪过,圆滑得要命。 楚家就不一样了,楚家真正显贵起来还是靠齐端在登基后亲手扶持,全然归属齐端,因此多年来与平王一派的沈家颇有不和,且虽位次林秦,毕竟资历较浅,显赫后掌事的便是楚辞的父亲,没有再往上头与林天秦傲两位国公同辈的老臣坐镇,又是太依附于皇帝的扶持,那么皇帝既能扶起楚家,想再废弃楚家动起手来阻力自然没那么大。 再者,林秦楚三家大武臣家走得过近,牺牲个楚家不仅能毁掉沈家,还能对林秦两家尤其是传闻中持半块御祖虎符的林家作出威慑,一举两得,以楚家之势,用其来杀鸡儆猴是足够份量了。 沈家是在距今十六年前,即平王齐舸“身死”于府中走水后的第四个年头遭祸的,那一年沈翎五岁。 皇帝在沈楚两家间有意挑拨多年,并刻意安排误导楚家当家的骠骑大将军去认为沈家有忤逆不臣之心,甚至暗中往楚大将军眼皮下捅去了一些所谓的“证据”,楚大将军一根直肠子,信以为真,终于如皇帝所愿上奏弹劾章华乡侯,皇帝顺势一口咬定沈家谋逆,将沈翎父亲章华乡侯及沈家较重要的人物一并牵连着杀了个七七八八,作仁善之态留了嫡系近亲里的妇孺和已迁回故乡数年的旁支远亲们。 过了七八年,皇帝过河拆桥,将当初的旧事扒出来反说楚大将军是非不明听信谗言而误弹劾章华乡侯,致使皇帝错杀良臣,叫皇帝追悔痛心不已,要惩罚楚大将军以告慰章华乡侯的在天之灵,遂要将其革去官职流放边疆赎罪。 楚大将军这时候总算看出来了皇帝打的什么主意,却已为砧板鱼肉,无可奈何之下只想以屈己身保住楚氏族人,然沙场大将铮铮铁骨,又宁死不愿受那流放之辱,便在早朝之时私佩剑入太极殿内,道“以死谢罪,告慰沈侯”,拔出剑一抹脖子血溅太极殿,去了,群臣震愕。 楚大将军的发妻也就是楚辞的母亲,曲右相的三女曲采蘅,受不了如此打击骤然疯癫,被曲家带回娘家照看起来,留下一双无人照管的堪堪满六岁刚入御书馆读书的龙凤胎儿女,便是楚辞和妹妹楚梓兮。 楚家随嫡主骠骑大将军之死而没落,旁支或留长安谋个小官谨慎过活,或学当初的沈家旁支迁回故乡或他地,留在长安的也没人敢在敏感的档口多管楚大将军遗下的一双儿女,都想着到底这兄妹俩的疯娘是曲相家的千金,曲相不至于任其流落街头。 曲相于情于理确实没法不管两个外孙,要将楚辞兄妹同他们疯癫的母亲一道接回曲家照看,楚梓兮乖顺任由安排,楚辞却不愿意。 楚辞长到六岁本就与母家往来甚少不亲近,又凑巧亲眼见着曲相为与此番楚家之祸撇清关系硬生生灌药逼疯他娘,小小年纪惊恐排斥至极,虽不敢向外明说但死活也不愿踏进曲家门,只肯与唯一信任的启蒙先生奚广陵待在一处,并告知实情,奚广陵怜其苦处,同皇帝与曲家告了个情,讨来楚辞教养在自己身边,两年后奚广陵辞官回乡便也将楚辞一道带回了江南广陵。 再说沈翎,五岁那年家破人亡后他与后来的楚辞兄妹陷入同等境地,甚至还不如后来的楚辞兄妹,他父家没落,母亲早逝母家无人,又不像楚辞那样有恩师庇护,一朝云端跌落,无处可去,在破败的旧章华侯府与几个忠心老仆一同度过了一个冷到骨子里的寒冬,开春之时本有几个好心亲戚打算带他一道归乡投奔远房亲戚,恰好遇着金陵钟山观的太虚真人一年一度来长安讲经布道,老道长闻章华侯府变故,心下怜之,便向皇帝提出带章华乡侯遗子沈翎回金陵钟山观修行。 大齐尊道教,皇帝敬太虚真人,自然允了,老道长带回沈翎没多久却道此子心性不宜修道,遂将其托往友人乔梧所居的平州惊鸿山庄习医。 七八年后皇帝反咬楚家之时又将当初的章华乡侯独子沈翎召回了长安一趟,以愧疚补偿之名,赐十三岁的沈翎承袭父亲爵位,再升一级晋为章华县侯,将原本沈翎父亲的食邑胥州章华乡又并进了胥州境内在其周边的几个乡,升为章华县,作为如今沈翎这个章华县侯的食邑。 家破人亡换得个虚贵封爵,真真可笑。 县侯是列侯中最高一级,皇帝虚的名头给得足够漂亮,却以担心沈翎自小离京在长安住不惯为由,叫其去封地胥州章华县定居,待弱冠后接手胥州知府的官职。 封爵一类都只是名头,大些的爵位能有个封地食邑饿不死,若要官职则都是另领的。事实上列侯多居京师,领命就封地而居的,反而似贬谪,皇帝叫沈翎回江南日后接手胥州知府的官职,说白了就是不想让他留在长安。 沈翎并不在意,相比之下他更不愿意待在长安这个是非虎狼之地,不过他也并不想过早定居章华县,便请求留于平州惊鸿山庄继续随师习医,皇帝随口允了,反正只要他不在长安,皇帝也并不在意他到底待在哪过活。 沈翎十三岁回长安领封爵那年,便是他第一回见着如今在他惊鸿药铺里宿了一晚的几个长安人,即是当年六岁的楚辞、八岁的秦洵、九岁的齐璟以及刚刚以一篇《长安赋》名动京华而被皇帝赞“惊才绝艳”拜为礼部郎中的十五岁的秦淮。 那时沈翎并未多在意其余几人,只是不知为何去了一趟御书馆想看看那个同自己家当初遭遇相差无几的孩子,刚刚家生变故的楚辞被几个差不多大的同窗官家孩子借以此事言语羞辱得不知所措,沈翎原地看了一会儿,见着一沉稳一张狂的两个大些的孩子护着楚辞斥退了找事的几个同窗,这才上前去,没打招呼也没说自己是谁,只伸手按在楚辞头顶揉了几揉,心中一阵深深的悲哀。 楚家没落初期楚辞在御书馆的日子很不好过,即便有少傅奚广陵照拂,奚广陵也不能时时都陪他身边,几岁的孩子们多少有些口无遮拦,无论是背后嚼舌还是当面讥讽,都叫楚辞面上难堪,好在同窗的齐璟和秦洵会替他挡上一挡,为此齐璟还被皇帝叫去宣室殿问过一回话。 皇帝颇有兴趣地问自己儿子在这种档口都敢挺身相护罪臣之子,当真不怕与楚家扯上关系被问罪,是年幼懵懂还是明知故犯呢? 九岁的小齐璟规整地行了一礼,回道:“福泽被亲室,祸不及后代,此为儿臣所观父皇理政待臣之道,父皇惩治罪臣却留其子嗣亲室即是依此仁道,儿臣不敏,见习读之地生此欺凌劣行,拙效父皇之明德,并未作他想。” 意思是我护同窗这件事是因为当儿子的崇拜老爹你的仁德啊所以就笨拙地学习效仿你,把他皇帝老爹哄得高高兴兴。 春秋数载,当日的孩童少年们都已长大成人,那时皇帝说待沈翎及冠令其去接手胥州知府的官职,不知是忘了还是懒得提,沈翎如今都已二十有一,授官之事却连一丝从长安吹来的风都没有,不过这对沈翎来说却算是好事,若不是不能抗旨,当初他是并不想应下接手胥州知府之事的,只想顶个章华县侯的封爵靠章华县的食邑安安稳稳过日子便好。 齐璟在秦洵清早睡觉没醒的时候,洗漱出房去见了同样早起的沈翎,便是意为私告知他胥州现任知府如今年纪大了身子抱恙,大概没两三年便要退任,届时无论皇帝想不想提都得兑现当年的话命沈翎去继任,提醒沈翎早早做一做准备。 沈翎谢过了他,虽冷淡客套,到底因对方好心告知,还是有几分真心谢意在里面的。 齐璟回去后院客房,楚辞恰从房里出来,见了他颔首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不知去何处,秦洵口中叼着半片桂花糕正笑嘻嘻地望着进门的他。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30 食前 http://.biquxs.info/

“怎的不梳头?”齐璟踏进房里,为了让房里大白天亮堂些便没有合门。 “不想梳。”秦洵叼着那半片桂花糕含糊不清地回,上前来松松圈住他脖子就要以口对口的姿势往他嘴里送。 “不要闹。”齐璟偏过头些许。 秦洵不依不饶地顺着他身子往上攀,双腿抬起一盘又是抱挂在他身上的姿势,脸又凑近了几分硬要他张口接。 齐璟在他攀上来的一瞬间怕他摔着下意识揽住他的腰,扶住了才觉正中其下怀,神色几分羞恼,咬住他以口递过来的桂花糕时不觉用了些劲。 秦洵弯着眉眼笑,并不松口,待齐璟咬下一块咀嚼咽下后继续将剩下的递过去,大有以此姿势喂他吃完的意思,可惜齐璟刚咬到第三口,大敞的房门那便传来一声尴尬的干咳。 秦淮知道沈翎虽留了他们一晚没说什么,但其实并不大欢迎他们,便识趣地没有厚脸皮要药铺一道给他们备早饭,叫上陆锋去了外头吃,择了天香楼,也有一并探探对面香上天昨夜事情的风声的意思。 二人用过早饭,算算时辰秦洵再赖床也大概醒了,且出门前见同样早起的齐璟也没吃药铺的早饭,便又叫了些吃食,多付了些银两一并买了人家酒楼里两副新碗筷,劳天香楼的店小二替他们挪上马车,回到药铺后药铺的小仆便端着这摆满早食的大托盘跟着二人身后送去客房。 秦淮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陆锋,小仆再后,三人顺着并排的几间房门口的檐廊行走,秦淮堪堪一脚踏进敞着门的客房,一眼便见着里头没羞没臊的光景,反应极快地反手一掌往身后的陆锋脸上罩了个严严实实,对着里头的两人干咳了一声以示提醒。 秦淮许是太急,没掌握好力度,一巴掌糊上来推得陆锋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撞翻后头小仆所端托盘上的碗碟,好在小仆机灵,“哎哟”一声连忙后退几步,保住了要给齐璟和秦洵今早填肚子的东西。 陆锋倒是不生气,只有些懵,他被秦淮挡在门侧看不到房里,惊愕地问他:“子、子长……怎、怎么了?” 秦淮反手一掌过去时本想触他肩上,谁料惊急过甚下偏了手,正罩上他脸,不免几分歉意,又伸了手去问了句“没事吧”想给他揉两下,陆锋刚被他巴掌糊了脸,条件反射后躲,秦淮见状便收回了手。 对家里小孩子们揉惯了,一时没能改掉习惯,秦淮又干咳了声掩饰尴尬,道:“没什么,只是想着不知微之穿戴好没有,不方便直接进门,下手急了些,对不住你。好了,现在进去吧。” 房里秦洵在听到秦淮第一声干咳时便迅速松了口从齐璟身上跳下来,齐璟咬的第三口便就直接叼过了原本秦洵口中剩下的桂花糕,他怔了一怔,自己抬手全数塞入口中,感觉到秦洵刚刚松口的部分沾有他少许湿润的唾液,不禁脸色泛红。 不对,这会儿更羞人的应该是被门口的秦淮看到吧。齐璟看了眼欲盖弥彰故意不与他对视的秦淮,脸上更烫了几度,若不是方才被秦洵撩拨得心乱,以他的耳力不至于没能觉察旁人靠近。 自感气氛有些诡异,齐璟便去桌边挪摆小仆放下的托盘里的碗碟以转移注意力,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陆锋也帮着他一道摆着,一边说着今早镇上酒楼那块儿的新鲜事。 秦洵退到门边,偏头笑看着自家兄长,压低成几近气音对他道:“来得不是时候啊大哥,差一点我就得手了。”喂食嘛,总会越吃越小,他本算计着最后趁机偷个香来着。 秦淮一脸不堪回想,也用气音回他:“你拉倒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都不知道收敛一些,我都替你害臊。” 秦洵正要耍嘴皮子回击,忽闻陆锋说了些什么,注意力便被吸引去了,忙问:“师兄方才说的什么,我没大听清,香上天怎么了?” “我说,昨天被那个什么姜统领杀的人,归城的手下是不是出岔子了,尸体居然没清理掉!一大早香上天里面闹疯了,小二发现客房里头四具尸体,没多久又在院墙啊这些地方还发现了三具,整个香上天一夜之间几乎成凶店了,房客闹着要退房闹得不可开交,本来跟我们一样打算来吃早饭的客人听着这事就没几个敢进去的,都往别处去了,我跟子长也一样,就近进了天香楼。你们不知道,就早上这会儿工夫,这事在镇上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我看啊这香上天以后生意怕是没法做了,唉,真可惜,本来在同行里势头挺猛的……”陆锋说着觑了眼齐璟,“我们去的时候退房的差不多闹完了,外头围了些看热闹的,这些都是听他们七嘴八舌说的。” 齐璟将两只调羹分别在两碗馄饨边摆好,不在意地笑笑:“大约是手底下人出岔子了吧,回头得叫他们领罚。” 陆锋见他含笑从容,心知定非如此,可他没有解释的意思,陆锋也识趣,笑道:“也罢,反正你们这些人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我哪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洵将桂花糕盘子塞给陆锋道留了几片分给他和秦淮,待二人出去后便在桌边坐下,招呼着齐璟一道吃早饭。 “不急,我先给你梳头。”齐璟将他昨夜沐浴解下的发带取了来。 秦洵立刻把刚拿起的调羹放下了,美滋滋地挺直身子坐在桌前。 “自己不梳,就是等着我给你梳吧,你什么时候懒怠成这样了?”齐璟拿梳子给他细细理顺头发,在他后脑上轻轻敲了一记,无奈道。 秦洵轻哼了声,忽出言问:“为什么要出岔子?”顺着齐璟胡扯的手底下人出了岔子的话说,自然是问的香上天的事。 他训出的手下这么点小事哪里会真出岔子,有的只会是故意出岔子。 齐璟语声温柔地反问了句似乎无关紧要的话:“阿洵觉得天香楼如何?” “唔,百年老招牌,虽说在我看来口味算不上惊艳,但人家有底蕴,不差生意,好扩规模。” “便是如此,天香楼百年的底蕴,才在江南五州扩延了多家分店,我没那么多工夫慢慢来。” 齐璟没细说,秦洵却是领会了他的意思。 齐璟命手下人开这么间酒楼客栈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本意不是为开酒楼,当然不乐意真花个几十年去费心打理其生意,自然希望收效速成,没有心思待其缓慢扩延。可若是正常情况下只开了三四年的香上天想要急吼吼地在江南五州四处开分店,未免操之过急,它有限的名气、会令人生疑的超额本金都不足以完美支撑此举,而若是香上天本店出了杀人抛尸之事成了凶店则不同,本店生意惨淡难以运行,去邻近旁地另开分店维持生计便成了旁人眼中顺理成章的无奈之举,还能以此事件扩扩“香上天”这个招牌的名声,且顺势借齐琅此番生的事端,而非齐璟一方为达此目的凭空造事,也不大会叫有心人疑心香上天是齐璟的。 秦洵叹道:“齐璟,你可真舍得,花了三四年心血的本店,说毁就给毁了。” “舍得二字,先舍后得,权衡一番利弊便没什么不舍得的。”齐璟给他梳顺了头发,拿过发带问他,“这回要给你往上束一束吗,半束在脑后如何?” “还是束在腰间吧,这样习惯。”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31 午前 http://.biquxs.info/

“恣意说有一碗没来得及同厨子说被加进香菜了,你吃另一碗吧,不吃的给我,我不大挑。”齐璟给他束完发,在桌边坐下。 秦洵比了比两碗馄饨,都没浮着香菜叶的模样,便随便挪了其中一碗到手边来。 齐璟拿起一只醋碟靠近汤包笼边,执筷轻轻夹住汤包中间的褶皱圈将其提起,饱满的肉粉色汤汁兜在薄薄的皮里,将整只汤包坠成了水滴状,置于醋碟中后又扁扁摊开,他将放了个汤包的醋碟搁在秦洵面前,薄皮内的汤汁随着被放于桌上的动作还余着微微颤动。 给秦洵放了个醋碟过去,齐璟又给自己夹了一只,抬起醋碟触近唇边,轻轻在汤包边缘咬了个小口,喉间一动便就着咬破的小口吮咽了里面的汤汁,薄皮失了汤汁的涨撑瞬间贴紧了中间的肉馅皱缩成一小团。 秦洵看着他的动作,见他吞咽汤汁时喉结上下一动,下意识跟着咽了口唾沫,目光牢牢黏在他喉结上挪不开。 “怎么不吃东西,光看着我做什么?” 秦洵没回话,蓦地伸了手去触上他喉结。 齐璟猝不及防,脊背上一阵窜麻,差点没端稳手上的醋碟,愕然道:“做什么?” 秦洵另一手托腮,触在他喉结上的手指放肆地上下摩挲几下,隔着层柔软的骨肤感受到内里随着他说话出声产生的轻微震感。 “没摸过你这里,手痒。” 齐璟脱口而出:“你没摸过的又不止这里。”话出口便觉不对劲,果然见对面那正在轻薄自己的少年不怀好意地直往自己身下瞟,脸上火燎一般别过了头去,“别闹了,我有的你自己都有,摸我的做什么?” “摸摸看你的跟我的是不是一样呀。” “……摸出来了吗?” “没有,我摸不出。”秦洵笑眯眯地前倾了身子,“要不换你来摸一下试试,给你摸摸我的?” “……不要闹了,快吃饭。” 秦洵取笑了他几声,却在舀了勺馄饨汤送进口中时瞬间变了脸色,他含着那口汤看了看对面的齐璟,到底还是咽了下去,勺子往汤碗里抄底翻了几翻,果然见碧色的香菜叶悠悠冒出。 “阴险啊,太阴险了,藏这么深。” 齐璟端过他面前的碗与自己的调换了过来:“早叫你拿没香菜的那碗,自己不仔细翻翻。” 秦洵搅着原本齐璟的那碗馄饨,舀了一只进口嚼嚼,没尝着香菜味,愉色又重新爬回脸上,眉飞色舞地同他讲:“诶齐璟你知道吗,别看自家包的馄饨和这些大酒楼里供的料足实在,其实都抵不上市集摊子上的香,不过去那吃就不是吃料了,吃的只是那个味道,一只馄饨顶足了就这么丁点肉,”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大小,“汤水也不是怎么细熬的高汤,但就是香,我们师兄弟几个,有时候出来厮混玩得迟了赶不上回去山庄吃晚饭,就往集市街边小铺子门口找张桌子一坐,一人叫上一碗,再配点什么锅贴卤菜,叫几坛子小酒,可高兴了,顶沈柏舟那混世的最能喝,他能灌倒一桌子,柳北苍师兄跟沈柏舟一样北方来的,他就不大能喝,多喝两口就要涨红脸上头,偏偏不信邪老爱拼酒,还嫌我们江南的酒不够烈,每回都要我们七手八脚拦着最后还得把他抬回去!一般差不多就是在昨天我们渡口买桃子那时辰,天色有些黑的时候,铺子门口会挂上大灯笼,馄饨热腾腾的,撒小把细葱花再拈一撮虾皮,鲜得掉眉毛!” 齐璟并不说话,只是含笑看他说这些趣事时神采飞扬的模样,想着自己不在他身边这些年他过得也挺愉快,又是欣慰,又有些不是滋味。 好死不死秦洵还补了一句:“可惜你估计不愿意去玩,你肯定嫌街边小摊铺的食物不洁。” 齐璟拿勺的手顿了一顿,垂着眸顺口就接道:“你若喜欢,我是肯陪你一道的。” 秦洵闻言极悦地弯起眸子:“话说回来,天香楼的口味于你我而言确实普通了些,先前我尝着你的那家香上天,滋味倒是真的好,你哪找的厨子,不会是从你家御膳房里挖人出来开店的吧?” “你猜我心思倒一向很准。”齐璟弯了弯唇角。 “咳――”秦洵差点被滑进喉咙口的馄饨呛住,“我其实……就是瞎扯的,还真是?” “香上天我是全权交与赵食打理的,厨子皆出自他指教,而赵食严格来说不算是我从御膳房挖出来的人,他是一开始就被我安排进御膳房的,当时化了个假身份。我没有别的渠道寻优秀的厨子,只得此一法。” “这么一说我又很想知道,你手底下这个赵食到底怎么想的?非怼到人家老字号天香楼的正对门,还老截人家的生意,简直是故意找茬,我可不信是你吩咐的,这是吃饱了撑的。” 齐璟脸上浮现一种古怪的神情:“这事他同我提起的时候倒是说过,他说他……心仪天香楼的那位花老板娘。” 秦洵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笑得齐璟也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哈……齐璟,不行,真的不行,你得好好训训你的手下,他脑子能这样转弯你居然还真放心给他办事!喜欢人家姑娘就抢人生意天天跟人对着干,怎么着,多大人了,还学小孩子喜欢谁就欺负谁想吸引人家注意吗?我要是那阿椒姑娘我就把他剁了下酒!” 待到秦洵与齐璟吃完这顿所谓的“早饭”已临近午时,昨夜借宿于此的四人歇息了一番便辞了沈翎,捎上了同样要回山庄的楚辞,乘着昨日齐璟的马车往山庄驶去。 秦洵已经懒得管来去乘坐什么马车了,反正用不着他两条腿走路就行。他后来才知道昨日那时换马车后连同车夫都一并换掉了,两车车夫都是齐璟的人,否则哪那么大本事不动声色甩掉跟踪,不过既然用了药铺马车这么一趟,定然得了沈翎的默许,小师叔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讨厌他们。 惊鸿山庄坐落在东郡郊外一大片缓坡上,从山庄大门延伸而下的长长石板路两侧植着茂盛的一串红,正是花季,红火火地张扬铺开。 快到庄门时停了马车,秦洵跳下车随手就往路边的一串红丛里折了小枝下来,转着这一簇小花左右看看,挑了其中一朵,将长花冠揪了下来,露出原先藏于花萼里的白色端部,微鼓着裹了一包花液。 秦洵递到齐璟嘴边:“吮一吮,很甜的。” 齐璟依言抿住溢着花液的小鼓包,花液从鼓包里挤出晕开在唇瓣间,清甜的蜜味。 “甜吗?”秦洵转着手里一小簇红花,眨着一双噙笑的桃花眼盯住他唇间沾上的湿润花蜜,若不是身旁还有人在,他是很想凑上前舔掉的。 齐璟“嗯”了一声,目光从他手里的红花簇移上他的脸,再看看陆锋跟楚辞,似乎想说什么又斟酌了一下词句,问道:“山庄平日里饮食上大约如何安排?” 陆锋有些奇怪:“这会儿应该正吃着午饭,不必介意,我们直接回宿房那块儿歇息着便好。”他以为齐璟是担心正巧在饭点来这儿不合适。 秦洵咳了一声,憋笑道:“还能如何安排,饭、菜、肉,寻常人家吃什么我们这也吃什么,你以为吃什么灵药仙果呢?我自己闲来无事喜欢另寻些新奇玩意尝尝罢了。” 陆锋听不出正常,与齐璟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秦洵哪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八成是自己今日又闹他吃芦根又给他吃花蜜,叫齐璟怀疑山庄是不是伙食上虐待弟子才让他现在过得见着什么东西都要塞嘴里啃两口。 “杵在门口不进来,想什么呢?”庄门方向一道懒散的少年嗓音。 几人望去,门边倚着个身长肩宽的少年,少年抄着手斜斜靠墙,与陆锋一身劲装不同,他穿着身宽袖黑袍,深领松散露出小片胸膛,堪堪及腰的黑发无束散于肩背,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们。 陆锋与楚辞先后见礼称呼了声:“柏舟师兄。” 秦洵长这么大一共见过三个穿衣风流骚包的人,一个是他本尊,一个是他大哥秦淮,还有就是眼前这个今年刚及弱冠的师兄沈柏舟。 秦洵招呼都没打张口便揶揄问:“你今日没出门鬼混?” “小崽子家家的,张口就知道鬼混。”沈柏舟笑骂一句,“你们昨日出门夜不归宿,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不最近三皇子督巡江南,这几日还是在平州,师父担心你们是在外头混出了事端叫官家人捉了去,打发我出来寻上一寻,正巧就在这门口见着了。” 秦洵觑了眼身边的齐璟,心想他们不仅是被官家人捉了,还是直接被三皇子本人给捉了。 “既然回来了就赶紧进来,别杵着。这二位是客人?请进,有话进门好说。”沈柏舟说话语速较缓,听上去便是一股子随性懒散的意味,他口中招呼着,自己已经背过身往回去了,完全不顾他们跟没跟上来,边走还边向身后几人继续说话,“恣意从来只逃学馆的课,在庄里都规矩得很,此番夜不归宿八成因着你秦微之屁事多,这顿午饭都没叫我吃好就被急匆匆打发出来了,过两天再一块儿去喝花酒,账算你头上一回……” “喝花酒?”齐璟挑眉斜睨着秦洵。 秦洵压根不敢偏头跟他眼神对上,咬牙切齿地盯着前面沈柏舟的背影:“喝什么花酒,整天不干正事,我唾弃这种游手好闲糜烂浪荡的行为!”虽然昨晚为了逗齐璟承认了自己平日会往风月场所去玩乐,但这会儿被人当着齐璟的面揭了老底他还是心肝颤颤的。 沈柏舟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主,一听他这反应不对劲,回头在他二人之间来回瞟了几眼,拖长了声音“哦哟”一声,挂着一脸兴味极浓的笑容闭口不言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32 柏舟 http://.biquxs.info/

当初长安沈氏没落,旁支早早迁往故乡或他处,留章华侯一脉嫡系近亲于长安。迁走的当中与嫡系血缘较近的两脉,一脉定居江南金陵,一脉远距北方。 惊鸿山庄里的三个沈家人,除了沈翎,其他两个便分别来自这两个地方。 名医乔梧门下有三个弟子,大弟子白惠是这惊鸿山庄的庄主夫人,已为人母人至中年,余下两个弟子则年纪尚轻,便是二十二岁的沈述怀与二十一岁的沈翎。 沈述怀母家招婿入赘跟随母姓,因此虽为沈氏的宗亲,严格来说却是沈翎与沈柏舟的姑表姐而非堂姐,自幼拜入乔梧门下,比沈翎还早个一两年,当初太虚真人也多少是考虑着沈翎的这位小表姐同在惊鸿山庄,将沈翎送来此处姐弟俩有个照应。 沈柏舟来自沈家北方那一脉,单名一个栩字,字唤柏舟,今年刚及弱冠,虽只比两位堂表兄姐小上一两岁,却因为身为陆远山名下习武弟子,生生低了兄姐一个辈分。 沈柏舟与秦洵很合得来,多合得来呢,用陆锋的话说,那叫一个“狼狈为奸”。 秦洵自十岁入惊鸿山庄,风流浪荡成如今形容,与沈柏舟脱不了干系,数不清二人一块儿折腾了多少破事,时不时还牵连几个被迫一起厮混的无辜师兄弟下水,经常几个人被庄主陆远山罚在正午日头下站一溜排头顶水碗扎马步,罚多少时辰视惹的事大小而定。秦洵不习武扎不了马步,便是顶着水碗罚站。 以陆锋被他们牵连最甚,他时时与秦洵一处,他俩合起伙来打坏主意他压根拦不住,事后却总要被他爹黑着脸以“阻拦不力”为由一并训罚,真真是有口说不清,每每边扎马步边心中叫苦真是上辈子欠了他们俩的。 偏偏这二人罚个站还不老实,陆远山最常将他们午时罚在饭堂附近,本意是叫弟子们午饭时辰进出饭堂路过都瞧瞧,一是警示其他弟子,二是叫他们被罚的几个能知羞不再犯,可惜知羞的永远只有陆锋和别个小弟子,两个始作俑者从来都不痛不痒,甚至还能厚着脸皮言语调戏路过的女弟子,讨些嘴上便宜当乐子打发时间。 那边沈柏舟说“师妹来师兄腿上坐坐看师兄扎的马步稳不稳”,这边秦洵接“日头太烈晒昏了要师姐姐以口渡气才能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亦乐乎,女弟子们或羞恼啐两句或冷漠无视,竟然还能有少数几个放得开的跟他俩接话打趣。 同在一旁扎马步的陆锋一个头两个大,有时真恼了便要叫住过路的楚辞咬牙切齿道一句:“长琴去我房里拿我没洗的袜子来,把这两人的嘴给我堵了!” 楚辞当然不想碰他没洗的臭袜子,陆锋也不是真要拿袜子堵秦洵和沈柏舟的嘴,只是这么威胁上一句多少能换他二人安分个片刻。 几人在弟子宿房区各回各屋,齐璟与秦淮待在了秦洵的房里,休憩到午饭后两位说起来都是做秦洵兄长的去拜访乔梧和庄主夫妇三位长辈,秦洵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房里待了许久,按捺不住想出门去晃晃,刚打开门便见门外沈柏舟抬手欲敲门,笑道:“巧了。” 沈柏舟放下手毫不客气地踏进他房里:“就知道你闲不住。” “找我做什么?别是喊我喝花酒,不去,从良了。”秦洵复回到桌边坐着。 沈柏舟指指门口,别有所指地问:“家里管事的?” “知道就别在人面前揭我底了。” “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了多少年,居然还有敢做不敢言的时候,稀奇。”沈柏舟取笑他,静了一静,忽笑着点明,“齐归城?” 秦洵眨眨眼笑:“何以见得?” 沈柏舟心知他这是变相承认了:“猜的。” 秦洵唤那美人大哥,想必是他们家“惊才绝艳”的礼部侍郎秦子长,此时此地秦子长与秦洵身边一道的第三人,自然十之八九是督巡江南的三皇子齐归城了。 何况那等风姿相貌,十足十当得起世人赞誉的‘风神凝远’形容。 他又笑几声:“可以啊你,主意打到皇帝他儿子头上,你这色胆当真不是寻常人比得了的。” 秦洵在平州这六年明面上对着直言身份的只有山庄长辈与平州学馆统管先生,不过像沈柏舟这样知晓父祖辈曾与长安朝堂过往牵扯的,过不了多少时日都会慢慢觉出味来猜着几分,只是互相不抬上明面来说罢了。 “师兄找我不是只为了说这个吧?”秦洵给他倒了杯茶。 “哦,就是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你那个旧……旧同窗,姓楚那个,还在山庄待过几年跟你玩得不错的。”沈柏舟本想调侃说“旧情人”,话到嘴边想起秦洵刚表示他家三皇子在不能乱说,这便正经地改称了“旧同窗”。 “不记得也得记得,我昨日刚见过他。”秦洵摊摊手无奈地笑笑,“他怎么了,我记得他是跟你一道在金陵学馆的?”表姐沈述怀是金陵人氏,沈柏舟便就着姑家安排念的金陵学馆,没有与陆锋秦洵一道在平州念书。 “他当初不是在平州闹出事情才避来的金陵,才待了一年多,这几日又转去广陵了,瞧着不大安分,你当心些。” 正常来说若非生了举家远迁或自犯大过等事端,学生是极少更换念书的学馆的,一来保证习应自如,二来是对先生们的尊重。 二者中讲究的又主要是礼节上对先生的尊重,否则好端端的换什么学馆,可不就是嫌弃旧学馆先生水平不够吗。 也正因如此,家中晚辈初择学馆念书时长辈们往往会再三思虑掂量,择一自认最佳的,以便日后不必更换。 “转去广陵?他是又犯了什么事?”不应该啊,楚天问挺规矩的,除了此前与秦洵那一回生了些越轨心思,可他到底吃过一回教训,即便再对哪个生了如此心思怕也藏得好好的了。 “事倒是没犯,不过是没多久前,今年的江南书会上,不少学生揣着自己的书文向在场的广陵公子讨教,基本都被公子委婉点评了尚欠火候一类的话,就楚慎行的得赞了句妥实,这不,就急巴巴往广陵去了。他老爹对外的说法是,仰慕广陵公子的才情,此番幸得夸赞,望日后还能多得一得名士的提点。” 若真是如此心念,当初离平州学馆时就会直接择广陵而去了,再或早在六年前奚广陵回来领学馆事务时就该转去,何必待到今日,不过是怕入奚广陵门下时尚且籍籍无名不能得其另眼相看,这才寻了个合适的档口顺杆子爬罢了。 秦洵思一思楚家与许家结亲的事,自然便明了其中的门道,不禁好笑:“楚慎行其人其实还说得过去,不安分的八成是他爹楚胜雄。这小官怕不是拘于平州太多年头见识萎浅,竟生如此井蛙之念,还以为公子像他们家攀上的老实亲家一样,会借什么裙带给他们攀上一攀?且不说公子都离京多少年,早脱身朝堂博弈了,即便他还在长安,也是厌极耗子倒洞之举的。”他饮了口杯中茶水,似是想起什么,说笑一般又提几句,“不过是一句妥实,这就当人家广陵公子高看了?楚家未免有些不耐夸,依我对公子的了解,大约是都不大能入眼,可若真的个个言否未免又太过严苛,到底不是他自己的学生,他不好意思,这才拣着当中最好的楚天问评了句得体话应付场子。我看楚天问自己心中是有数的,他爹也不傻,只不过是不愿意放弃此次攀附广陵公子的借口罢了。诶,若要照这么说,当初公子还谓齐璟‘灵修’,可不是把齐璟夸上天了。”尤其是当初广陵公子予年幼的齐璟“灵修”一评时,长安城上上下下都在心里滋味各异地犯过嘀咕。 “哦?那广陵公子说过你没?”沈柏舟忽然来兴趣。 “有的啊,他说我‘合殊’。” 沈柏舟挑了挑眉示意愿闻其详。 “灵修”一词出自屈子之口,意味很明显,这“合殊”又是个何种意味? 秦洵勾起唇角挑出个笑:“他言观我聪慧,多有卓殊之处,便合而称之。” “然?”沈柏舟看他笑的那模样就知道没这么浅显。 秦洵歪了歪头,神情露出几分无辜:“然我疑虑,私下请教时,公子说我‘敏慧多端,层见瑰异,五成称卓,五成归僻,一言蔽之,盖为合殊’。” 沈柏舟思了几思,没憋住连吐字都带了笑音:“他们这些个读书人讲话是真有意思,我还当奚广陵是个多板正的人呢,他评你的这句,夸是真心夸了,损也是真的损,分明拐着弯说你集了一肚子坏水老爱惹事啊哈哈哈……” 秦洵噙着笑“嗯哼”一声。 二人又闲谈片刻,沈柏舟又叮嘱了他一句观楚家不大安分若日后不巧再遇叫秦洵自己当心着些别从他们那吃了亏去,秦洵满口应了,沈柏舟方要踏出门,忽回头笑道:“我料你大约在这待不久了,刚好近日北苍在苗家姑娘那吃了瘪心头郁结,不若今晚我请你们一道去镇上喝酒,一并叫上你大哥同你家里那位管事的,此回便不去花楼了,找个酒馆如何?” 有人请喝酒干嘛不去,秦洵美滋滋点头应下,沈柏舟刚一拐弯消失在门口,齐璟便踏进门来。 “回来啦,晚上一块儿去喝酒!”秦洵笑眯眯地朝他招招手。 “嗯。”齐璟慢悠悠掸了掸宽袖走近,似笑非笑,“去哪,花楼还是酒馆?” 秦洵唇角弧度瞬间僵凝,在心里把沈柏舟大卸了八块。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33 北苍 http://.biquxs.info/

齐璟此番奉命督巡的这片江南区域包含五州,由大到小依次为金陵、广陵、胥州、余杭、平州。 其中金陵之地设有江南武场,每月一度月初的几日聚集江南五州的江湖人士比武切磋。 阿蛊便会在月初比武的日子里,在江南武场内既不起眼又招人眼地支个小摊。 说不起眼,是因为她每每会将小摊支在冷清少人的偏僻角落里,说招人眼,则是在一群生长于中原的大齐国人氏当中,她的异族模样难免叫人多看两眼。 阿蛊是南诏国苗女,却生了一副异域容貌,身材娇小,肤色偏黑,棕发卷曲,高鼻深眼,倒也是个异族美人。 阿蛊两年前才开始于江南武场出现,两年来有些好奇心重的旁人断断续续打探,大致拼凑了她的来历。她是苗人与天竺人生的女儿,自幼父母双亡,随外祖母长在南诏苗疆,外祖母逝后便独自往中原地区来,想看看世间别样风光,甚喜江南,姑且在此定居。外祖母不识字不会起名,因着是个会炼些苗蛊的老婆子,便将外孙女唤作阿蛊。 阿蛊居于平州,她不会武不比武,却每每在月初比武之时随众去往金陵,除了模样上生得更偏于天竺人,她衣着打扮都与普通大齐姑娘差不离,棕色的卷发由脑后往下松松编成条粗辫子系发带于腰间,常常穿着身深蓝色襦裙,寡言少语地坐在她摊子后望着台上的比武。 阿蛊的摊子卖的是果水点心,却不是普通的果水点心,据说融进了她老家外祖母的古法特制,因种类不同而各有奇效,比如什么强身健体、消除疲倦感、疏通淤堵之气云云,听起来很有些好笑,所以有不少人当这个十几岁的异族姑娘是为了好做生意而随口胡编,阿蛊也并不在意旁人如何说,依旧对光顾小摊的客人认真回答每种果点对应的功效。 阿蛊的生意其实并不算好,旁人一是觉得她胡编,二是害怕她所谓的外祖母古法会将食物里融进什么奇怪的蛊毒,三是她总是随身带着一只细口小竹篓,搁在脚边或摊架上,原先旁人并不知其中是何物,直到某次阿蛊被个小流氓调戏,冷着脸从袖中掏出一支短笛吹了几响,竹篓里应声窜出条小青蛇朝着小流氓狠狠一口,咬得其全身麻痹不能动弹,同行友人惊慌地接了阿蛊给的解药将小流氓拖走,围观的旁人也骇了大跳纷纷退远,从此阿蛊的生意更加冷清。 她似乎也并不在意生意如何,却是每月必来,守着摊安安静静窝在角落里看比武,旁人不招惹她她也从不与人搭话,仅有一怪癖,便是除了她一摊子果水糕点,她每月会特制几种食物,形态也各不相同,或是点心,或是果子,或是一杯茶水,偏好择每回比武中拔尖的几人相赠,自道为“补药”。 一开始他们并不敢接,生怕她下蛊下毒,唯有平州惊鸿山庄的大弟子柳北苍爽朗一笑,接过其中那杯茶水一饮而尽,对众人道:“堂堂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却在这里无端猜疑人家弱女子要毒害你们,出息!” 有个胆肥的柳北苍试毒,从此众人也不多忌惮阿蛊赠的食物,左右那些吃食滋味还算不错,即便什么补药功效是阿蛊胡编,吃一吃也无妨。 日子一久柳北苍的同门们却觉出些不一样的意味来,终于在某日被山庄的潺潺师妹打趣着点破:“北苍师兄,你不如将人家阿蛊姑娘娶回家来,这样她的补药只专为你一个人做了呀!” 柳北苍对那阿蛊心仪却不自知,一脸莫名:“我要那么多补药做什么,吃太多补过头对身子不好的吧,你不信去问问你微之师兄是不是。” 潺潺无奈抚额,对其这愣头迟钝的脑筋是恨铁不成钢。 听沈柏舟说最近这柳北苍似乎是开窍了,这个月初的比武会时总算费了心想去讨人家阿蛊姑娘的欢心,可惜不知是不是脑子常年搭错筋,说话做事笨手笨脚最后似乎弄巧成拙,比武会结束耷拉个脑袋回山庄来挨了沈柏舟好一顿没良心的嘲笑。 黄昏时分,几人往镇上就近择了家酒馆,因为一行七人一张桌子坐不下,便在酒馆门外择了两张露天的桌子并在一起,叫了酒并一桌菜,围着坐下。 除了出门厮混的固定组合沈柏舟、秦洵、陆锋三人,自然还有情场受挫的柳北苍,以及沈柏舟让秦洵一道叫上的秦淮和齐璟,还一并捎上了从广陵学馆休假回山庄来的楚辞。 柳北苍与沈柏舟是同乡,北地人氏,单名一个玄字,字唤北苍,今年二十又四。二人前后脚南来拜入当初建立没几年的惊鸿山庄,如今分别是众弟子们的大师兄与二师兄,算得上是穿一条裤子长大感情极好的。 比之沈柏舟的洒然不羁,柳北苍更像个正宗的北方汉子,爽朗热情,块头魁梧,打招呼时往人背上拍一巴掌能把秦洵这种没武功底子的身子骨给拍趴下。 “所以师兄你到底对人家阿蛊姑娘干什么了?”秦洵在菜上来时都先给齐璟碗里夹几筷子去,否则过会儿大家七手八脚夹过了菜齐璟大概就不愿意碰了。 柳北苍先一口喝干了碗底的酒,神色几分懊恼,说起自己此番在金陵比武会后邀了阿蛊一同吃饭,本意是想表示体贴亲近,却不小心在盛汤时手抖洒了,烫着了阿蛊的手,阿蛊冷静道无妨,他慌忙拿自己衣袖去给她擦,觉得太尴尬了便想说点什么趣话缓缓气氛,不过阿蛊似乎不觉得他有趣。 陆锋好奇:“北苍师兄说了什么趣话?” 柳北苍挠挠头:“我给她擦手,顺口就说看她皮肤不像中原姑娘那样白,胳膊也挺有肉的,一看就知道身子骨结实,肯定不容易生病,比那些个娇滴滴的姑娘好多了,我就喜欢她这样黑皮又有点胖的。” 楚辞抹了把脸:“师兄那个……姑娘家应该……都不喜欢被人说黑说胖的,你忘了年初你回老家过完年回来,你说潺潺好像吃胖了,她气得好几天不理你的事了吗。” “我是以为像她这样外族的姑娘,跟我们大齐姑娘吃的不是同一套……”柳北苍有些委屈。 “还有呢还有呢,你还说别的了吗?”秦洵迫不及待想听笑话,被陆锋瞪了一眼警告他收敛些脸上的幸灾乐祸。 “还有就是,我见她听着没什么表情,还以为是我说话不够有趣,我就跟她开玩笑说她手臂上汗毛挺长的,问她是不是外族姑娘手毛都比较长,我还把我胳膊伸过去跟她排着比了比看谁的手毛长。诶其实你们看,我好像都没什么手毛呢……”柳北苍说着真把胳膊往他们面前伸伸。 沈柏舟“啪”地把他胳膊打回去:“拿开!谁要看你手毛,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 秦洵笑得东倒西歪,齐璟见其毫不客气地大笑着直往自己身上靠,自己也忍不住憋了憋笑,轻声同他道一句“好了”,示意他这样不礼貌。 “哦还有。”柳北苍嚼着一口卤牛肉又想起后续,囫囵咽下后比划着手道,“我听说姑娘们被心上人摸头都会觉得很高兴很喜欢,我给她擦完手,就像这样,这样子,摸了一下她的头。她这回开口跟我讲话了,说我摸头很熟练是不是经常摸姑娘的头。” 陆锋总算找到个机会安慰他,忙道:“不错呀挺好的,她这许是有些醋,大概对师兄你也有些喜欢的!” “对啊我也这么想的,我就赶紧跟她解释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从来不摸别的姑娘的头,只是经常摸我们山庄的大黄,所以摸她就比较顺手,然后……然后她就问我大黄是谁,我……”柳北苍丧气道,“我就知道你们要笑我,我确实就是个很无趣很不会说话的人……” “……”陆锋抚额,再挤不出话安慰他。 大黄是山庄养在饭堂门口防嘴馋弟子摸进去偷吃的一只大黄狗,长得凶,叫得也凶,脾气更凶。 柳北苍几碗酒下肚,果然很快上头,脸颊已然涨红,话更多了起来,絮絮叨叨:“我其实挺怕她嫌弃我的,怕她嫌我长得太凶,你们知道吗,之前述怀师叔还说,要是我板着脸往那饭堂门口一蹲,压根就是个人形大黄……” 沈柏舟:“听她胡扯,大黄分明是母的!” 陆锋在桌下往沈柏舟大腿上狠拧了一下示意他别再损这醉鬼了。 柳北苍继续嘟哝:“真的,我真怕她嫌弃我,我长得凶,还不会说话,你看就山庄那些个师妹们理我,外头姑娘都不理我的,阿蛊那么好看,她大概看不上我吧……” “没事儿,她也怕你嫌弃她手――嘶。”秦洵话没说完同样被陆锋在桌下拧了把大腿制止他说风凉话,忙识相地改口,“想开点师兄,你看都这样了她还没把你一头摁进汤碗里或者放蛇咬你,说明什么?说明她不讨厌你啊!你还是很有戏的!” 柳北苍不知听没听见,瘫在桌上还想扒拉酒碗,被沈柏舟一把抽走:“行了少喝两口,再喝上头又得撒酒疯。” 柳北苍脑子一团浆糊,絮絮叨叨语无伦次一个劲念叨胡话,还总想继续扒拉酒碗被沈柏舟拦,一直到众人皆酒足饭饱结账回山庄,被沈柏舟和陆锋一人一边架着胳膊送回房去。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34 醺意 http://.biquxs.info/

秦洵酒量一般,从来很注意控制着不喝上头,此刻借酒装疯硬要牛皮糖一样黏在齐璟身上,齐璟没辙只得搂着他送他回房里。 “齐璟你可以啊,这些年在长安酒量练得不错嘛,你看你,喝得不比我少,脸都不带红的……”秦洵微醺着眸,放肆地摸他的脸。 齐璟任他往自己脸上搓圆捏扁,一手搂着他一手带上房门,将他放床上躺好,整理着自己衣裳道:“你自己沐浴一番,我去你们饭堂看看能不能给你弄些醒酒的,省得你明早头痛。” “我自己沐浴不了,我喝多了,你得给我洗,来,给你脱。”秦洵大字型摊平自己,一副任君蹂躏的模样。 “不要闹!” “我不要,我是醉鬼我自己洗不了澡,我自己不行,要表哥帮忙洗澡……”秦洵在床上抱着被子打滚撒娇。 “还有力气打滚,看来不怎么醉。” 秦洵瞬间又摊平:“没力气,一点力气都没有,你看,我动不了,表哥……” 齐璟哼了一声不为所动,转身就要走,挺尸的醉鬼迅速从床上跳起来就扯住他衣袖。 “齐璟,你跟我师父说了我们回长安的事吗?” 听到他忽然不装蒜改说正事,齐璟转回身来:“嗯,说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不忙,这两日你我还留在平州,我一月前到的江南,五州我已依次督巡余杭、胥州和金陵,平州还余了些事务,打理好我便最后去趟广陵。也留这两日给你,你打理好你在这里的事情。”齐璟心知他六年来不会真的就在平州无所事事,但也不盘问,只意有所指问道,“两日够不够?” “大约够了。”秦洵扯着他袖子又将他拉近几分,“广陵地方大事也多,你大概要在那待个十来天,我同你一道吗?” “我此去广陵先拜访一趟公子,若你也想见一见他便与我一道,若不想去,两日后你随子长去平州驿馆,我从长安带来的人一部分会护送你们回京。” 秦洵低头思忖半晌,笑道:“去一趟吧,见见公子。”他又抬头晃了下齐璟的袖子,“见完让广陵驿馆的人直接送我往回京道上去,路上与大哥会合,然后我们二人回长安,你十来天后忙完整个江南督巡的事务再回,是这样吗?” 齐璟抬起没被他扯袖子的那只手覆他头顶轻轻揉了两下:“阿洵很聪明。” 原本长安那边许了秦洵的兄长秦淮一道来江南接他回京,便是将接他回京一事与齐璟的江南督巡一事分离,因此齐璟与秦淮虽一道来江南,却不该是同时回京,秦淮接着了秦洵便回,齐璟则专心于督巡之事。 若是因此回皇帝放任齐琅行的试探之举齐璟就将秦洵护留在身边一道回京,便会被视为是对长安、对父弟的防疑,难免叫皇帝心中不快。 秦洵任他摸头,手上用了些劲将他拉过来靠近自己:“你在酒馆有没有听北苍师兄说,被心上人摸头是件很高兴的事?” “嗯。”齐璟想到在酒馆时柳北苍那些言辞,忍俊不禁,“你在这里交的朋友们挺有趣的。” 秦洵笑盈盈望入他眼:“那你也让我摸一下头,如何?” 齐璟注视着那双漾着柔润秋水的蓝眸,没有任何犹豫地屈起一膝跪上床沿,弓了脊背让坐在床上的少年能够得着他头顶。 秦洵如愿抚上他头顶,眸子都要笑眯成缝:“齐璟,你高不高兴?” “嗯,高兴。” “那我以后就经常摸你头,你不高兴我摸一摸你就高兴了,你高兴我摸一摸你更高兴,好不好?” “好。” “我不在的这些年有别人摸过你头吗?都谁会摸你头呀?” “没有,幼时皇祖母与母妃会抚摸一二,后来年纪渐长,她们也不合适多行此亲昵之举了。”至于皇帝,他跟几个儿子从来不怎么有举止上的亲昵,顶多摸摸公主们的头,旁人则哪敢随意摸皇子的头。 秦洵心情极好地又揉了两下,眼神飘忽着正在心下暗暗打着寻个时机偷香的主意,猝不及防觉喉间一麻,激得他忍不住一个哆嗦,喉结处被温热体肤熨贴上的触感迅速往脊背蔓延,他“唔”地一声死死抑住差点冲口而出的某种声音。 齐璟只轻轻触了一下便极快收手,秦洵狠狠喘了口气,一回神便丝毫不给面子地嘲笑他:“齐璟啊哈哈哈哈……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从早上就想摸我这一下了,我那会儿叫你摸我见你不动,我还当你是真不想呢哈哈哈……” 他不笑话还好,一点破叫齐璟窘迫得无以复加,不知是迟来的酒气上头还是怎么的,面色迅速晕红,露出几分羞恼之意挣开他搂抱抚头的动作便要离去。 秦洵忙用力箍住他脖颈将他压回来,口中不住讨好着:“表哥!表哥,我不笑你,别同我置气……” 齐璟对他不设防,被他稍稍过头的力气往回带得几分踉跄,复又跪上他床沿,半倾着身两手于他身子两侧撑在了柔软床褥上。 秦洵望着他近在咫尺的清雅容颜,距离近到二人鼻尖都将将要碰上,呼吸隐隐缠绵,带着因体温升高而从体内蒸腾出的酒气,他将目光下移到齐璟弧形优美的唇瓣上,觉得自己似乎被酒气熏得有些抓心挠肝的燥热,又不敢妄动,只得眯眸舔了舔自己嘴唇,咽下一口唾沫。 他跟齐璟素来亲昵不假,也会频频兴起出于某种暗示意味挑逗一二,却也仅仅蜻蜓点水见好就收,从未真正逾矩过。齐璟就更不用说了,从来止于揽肩搂腰摸头,大多还是顺应着秦洵主动凑上的举止而为之,因而方才被齐璟主动触摸一回喉结,过于狎昵的举动着实叫秦洵惊了一惊,他一贯没脸没皮,竟也难得生了羞意,不过也只是片刻的工夫,他转转脑筋便有意出言逗弄齐璟。 害羞归害羞,只要逗得齐璟比他更害羞,他便又能夺回主动权游刃有余了。 秦洵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笑意满得要溢出,他垂下睫羽半阖上眼,借着酒劲又往前贴近几分,鼻尖已经与齐璟的鼻尖顶上贴合,含糊着呢喃:“亲一下,表哥,就亲一下,亲……” “……什么?”许是迟钝的酒意这会儿才上头来,齐璟眸光涣散开来,下意识茫然地问了一句,身子却未动分毫,甚至随着身下少年从自己一侧下巴往上细细啄吻的举动而微微偏头迎上,因距离过近而有些失焦地瞧着秦洵微阖眸中未完全掩住的几许深蓝瞳色。 他像一只异域狐狸,齐璟混沌的脑中冒出这样的念头。 秦洵停在他唇角处,一手从他脖颈后摸索到前面来找到他喉结覆于指腹下,贴紧他唇角的唇瓣张开几分,伸出湿润的舌尖轻轻一触,便觉指下之物立刻回应似的剧烈蠕动几下。 他笑起来。 天时地利人和啊,天知道我想这样亲齐璟想了多久了,他心道。 一不做二不休,秦洵唇上一挪转向正前,与齐璟微凉的唇瓣严丝合缝地贴合上,可惜没等他多尝几口滋味来,屋外一阵疯狂犬吠,响彻夜空,撕心裂肺,直嚎得猿鸣三声泪沾裳那般凄惨。 齐璟酒意全消,眸子刹那恢复清明,身子轻轻撤离了几分望向窗外,问他:“出什么事了?” 秦洵原本愉悦的笑容扭曲到狰狞,磨着牙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柳、北、苍!”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35 狗跳 http://.biquxs.info/

柳玄柳北苍其人,北地人氏,性爽朗,好酒,然酒量差,酒品更差,同他一道喝酒后送他回房的师兄弟们定要将他捆成粽子再扔床上,令其酒醒前不得动弹,否则第二日正午饭堂附近保管又是一溜排被罚扎马步的弟子,以撒酒疯的罪魁祸首柳北苍为首。 沈柏舟跟陆恣意今晚没把这酒疯子拴好吗!秦洵僵着一脸狞笑往饭堂去。 弟子们的宿房与饭堂离得较近,是个食宿同处的意思,这会儿是晚饭后沐浴的时辰,饭堂只余佣工叔婶们在收拾碗碟,本来对于柳北苍醉酒后偏爱来折腾大黄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不过此刻,当秦洵看到双层楼的饭堂屋顶上蹲着只夜风中哆嗦惨吠的大黄时,总算明白为什么今日那些佣工叔婶们会惊慌失措地挤在饭堂门口拉劝。 整个惊鸿山庄跟饭堂看门的大黄狗往来最甚的恐怕就是柳北苍了,不怪他师叔沈述怀将他跟大黄作比。 柳北苍撒酒疯有个毛病,就是很爱折腾大黄,好一点的时候是同其亲亲热热哥俩好给大黄唱歌讲故事,麻烦些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能跟狗吵起架来直吵到人狗动手打架拆房,大黄对他是烦不胜烦,今日真是更出息了,居然把大黄整到屋顶上去。 饭堂门口除了一窝凑热闹的叔婶,还有个陆锋在努力架住张牙舞爪朝着屋顶上的大黄谴责些什么的柳北苍,醉鬼劲大,陆锋费力得紧,脱不开身去管吓得凄惨嚎叫的大黄,觉有人靠近本松了口气,以为是哪个闻声出来看热闹的小弟子,想着叫其去把大黄拎下来,结果一见是不会武功的秦洵和不敢劳烦的齐璟,脸都皱成了苦瓜。 偏偏秦洵还要说风凉话:“才一阵子没见,我们家大黄的轻功突飞猛进啊,这是搁谁手底下跟学的?” 陆锋头痛:“祖宗,你就别添乱了,去瞧瞧柏舟师兄洗完澡没,叫他来英雄救狗……” “慌什么,这么大动静沈柏舟又不是聋了,他若洗好了自然就来了,没洗好去叫他他也来不了。”秦洵往身后望了望,已经三三两两凑过来好些看热闹的小弟子。除了秦洵他们这些资格老的弟子有各自独立的房间,其余弟子基本都是两到四人一间,这会儿见又有热闹可看自然呼朋唤友凑过来愈来愈多。 陆锋瞧了瞧一圈师弟妹们,来看热闹的基本是入门不久的好奇心重,反正都叫不上名,便随便择了个用下巴示意:“诶诶,那个小瘦子,对就是你,试试去把大黄弄下来,吓死狗了都……” 大黄十分应景地嗷嗷叫唤两声。 小瘦子被师兄点名办事,兴头十足,当即便使着学会没多久的轻功蹬上了屋顶,伸手便要去捉大黄,谁知大黄受了惊吓情绪不稳,冲着小瘦子嗷嗷直叫还拍爪蹬腿,吓得小瘦子差点脚滑摔下来,慌忙跃下屋顶,踩着的几片屋瓦连同被大黄爪子拍掉的几片一同掉落下来摔个粉碎,引得围观人群里几声惊呼。 小瘦子哭丧着脸:“恣意师兄……我真的不行!大黄它好凶,你看我刚才差点被它叼住胳膊……” “师兄师兄,要不我来试试!” “我试试吧,我家里养狗的我会捉!” …… 围观的小弟子们反倒兴趣上头,几个胆大的跃跃欲试,只因未得陆锋许可而不敢擅动,陆锋一脑门汗,连连安抚制止他们不要乱来。 开玩笑,都已眼见小弟子搞不定这事,哪能叫旁的再试,弟子宿房与师长们宿地不在一处,有热闹看看就过去了尚且能瞒住,可若不小心叫哪个弟子伤着了可就瞒不过他爹了,他可不想挨罚。 “不如我来吧。”齐璟道。 “别别别……”陆锋一边钳着乱蹬手足嘴里叽里呱啦的柳北苍,一边慌忙出言阻止他,“你不知道大黄,它撒起野来跟我手里这酒疯子没两样,要是把你给碰着哪,抵了我们整个山庄都赔不起啊,祖宗,两位祖宗,你俩还是看热闹吧……” 秦洵笑嘻嘻地抄着手:“祖宗不仅要看热闹,还想听听是怎么一回事,左右要等沈柏舟过来,不妨说说看,是谁这么欺负我们大黄姑娘,让大家乐乐呗。” 陆锋皱巴着脸看了他一眼,颇为无奈道:“送北苍师兄回房后柏舟师兄回自己房里洗澡了,我琢磨着给北苍师兄洗个澡什么的再……再捆起来,就去唤人送热水,结果我回来时候他就不在房里了,我听到大黄叫唤,就知道他肯定过来折腾大黄了,来的时候听他跟大黄在吵架……” 陆锋到饭堂门口的时候柳北苍正蹲在大黄的食盆前,大黄埋头吃着饭,柳北苍非要上手一次次把它脑袋扳起来听自己说教,大黄被他闹得烦不胜烦,气得冲他汪汪直叫,还抬起爪子踢他推他,一人一狗推搡起来,混乱中也不知是他们俩谁把大黄的食盆给踹翻了,大黄更气,跟柳北苍扭打在一起,一时间饭堂门口狗吠里混合着柳北苍念叨的什么“狗姑娘家像你这样活该没公狗要”、“你午时扑上来叼走我碗里鸡腿是好汉所为吗”此类驴头不对马嘴的谴责。 陆锋又好笑又无奈,正要上前将他架回去,却见柳北苍捞起大黄往肩上一扛,飞身一跃给扔上了屋顶,嘴里嘟囔着“给你醒醒酒”便丢下大黄自己下来,站在底下叉腰仰头继续跟狗对骂。 到底是谁需要醒酒! 陆锋目瞪口呆,大黄同样呆了一呆,一反应过来便恐高地伸长了脖子疯狂吠叫,柳北苍骂得越凶大黄叫得也越凶,陆锋连忙架住他,却是已经引来了秦洵他们这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要我说就把他那房让给大黄,把他给捆了扔狗窝里拉倒,反正他那么喜欢喝多了来折腾狗,真是折腾不够的。”秦洵挂着笑眯眯的神情,语气里几分显而易见的暴躁。 陆锋愣了一愣:“怎么了你,北苍师兄喝醉撒酒疯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你今日哪来这么大火气?” “欲求不满,心火过旺。”秦洵随口答。 “哈?” 齐璟轻轻咳了一声。 秦洵揉了把脸,努力笑得和善了些:“没怎么,喏,救狗的英雄来了。” 黑衣身影衣袂翻飞着掠过夜空,提起大黄的后颈皮便轻飘飘将其拎起,足尖一点利落着地,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速度极快又悄无声息,大黄来不及反应便已被少年从屋顶上拎下,四爪踩着了地,呆了半晌才想起来龇牙咧嘴要朝面前的柳北苍叫唤。 “闭嘴!”沈柏舟冷冷一喝。 或许是听懂了,或许是身边黑衣少年身上凌厉的气息吓人,大黄一声吠叫还没出口生生吞回成低低一声呜咽。 沈柏舟显然是刚沐浴完,换了件同白日里穿的款式差不多的宽袖黑袍,似乎是匆忙而来,胸口大敞,未擦尽的水珠星星点点沾在胸膛上,偶有滑落没入腰间衣料里,披散的黑发也还湿润滴水,俊容上满是不耐,一副正在上火生人勿近的模样。 不过小姑娘们似乎很吃这一套,秦洵隐隐听见人堆里有女弟子关于“柏舟师兄”云云的含羞私语。 “搞什么鬼?不把他绑了放他出来闹人?今晚不睡了?”沈柏舟语气不善。 陆锋叹气:“我的过失,马上拖回去就绑。” 柳北苍指着大黄的鼻子舌头打结地沉痛道:“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抢我饭吃!往后叫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看你!都用眼神谴责你!让你知道――嗝,什么叫羞耻!” 沈柏舟一把抓住他后领将他从陆锋手底下拖出来,像提大黄后颈皮那样提起他,一边往宿房拖一边骂道:“你自己先知道什么叫羞耻!当你娘的兄弟,再有下回直接把你剁碎了喂它!” 陆锋擦了擦额上的汗,对小弟子们挥手作驱赶状:“都散了都散了,回去早些歇息。”随后对还留在原地的二位祖宗道,“你们也早些歇息吧,归城,那边给你和子长备好了两间客房,子长这会儿应该已经在,你……” “他不必。”秦洵截断他的话,搂过齐璟的脖子笑道,“他与我一处睡就好了。” 陆锋:“又不是像昨晚在药铺没好好的客房,你还叫他跟你挤做什么?” “嗯哼,当然是同床共枕耳鬓厮……唔。” 齐璟一把捂住他的嘴,对陆锋道:“他今日有些喝上头,我怕他夜里出岔子,就在他房里照看一晚吧。” 陆锋点头:“我是没意见,你们自己看着合适就好。” 错觉吗?就算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弟,未免也过于亲密了吧? 陆锋看着秦洵腻歪搂抱着齐璟回房的背影,不知怎的竟回想起了当初楚天问那档子事。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36 暂别 http://.biquxs.info/

这酒似乎后劲足,齐璟看着侧躺在床上眯蒙双目的秦洵,叹着气给他拂去脸颊边的发丝,轻轻去掰他扯住自己衣袖的手。 秦洵手上又抓紧了些,神色十分不乐意:“你不许走……” “我不走,我给你打盆水来擦擦身,很快就回来,好不好?”齐璟俯下身柔声哄着他。 秦洵蹙着眉似乎认真思索了一番,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他袖子,口中还不甘心地强调:“一定要很快!” “好好。”齐璟好笑,在他肩处掖了掖被子。 山庄的佣工送了热水来,齐璟浸了手巾拧到半干,将秦洵身上薄被掀去,手指却停在他领口处迟迟不动。 他今日一直穿的齐璟那套白底金边衣裳,齐璟把他放床上时已经将他外衫脱去,此刻他只着中衣中裤,领口稍稍松散,阖眼躺着,不知睡着了没有,漂亮的面容在油灯下明明暗暗,一头乌发散开于枕间。 “阿洵,睡了吗?”齐璟放轻声唤他。 秦洵没应。 “没睡就自己把衣裳解了。” 秦洵还是没应。 齐璟无奈地想十之八九是装睡,却也不舍得拆穿,认命地自己动手给他松了衣裳剥下肩头,露出少年白皙的胸膛。 皮肤真是好得姑娘家都要羡慕。齐璟别过头不去看他,手中握着手巾摸索着给他擦,不经意指尖直接触上他肤,闻秦洵似乎是极轻地哼吟了一声,轻到齐璟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却依旧叫他如被火燎一般猛地收回手,气息都有一瞬的不稳。 他克制不住地往声音中揉进了些恼火:“以往你喝醉都是谁这样给你弄的?” 躺在床上的漂亮少年阖着眼笑了笑:“没喝醉过,我有分寸,今日你在,我心里踏实。”迷糊的醺意混合着他有意撒娇,孩子一般软糯,齐璟听他吐出第一个音就心软了。 果然是装睡。齐璟哼了一声,手下动作依旧温柔,手穿过他腋下托抱住他腰背将他扶坐起,秦洵顺势搂住他脖子倚靠在他怀里,由着他掀起自己后背衣裳擦背,一副乖顺配合的模样。 下面……就算了吧。齐璟瞄了一眼他裤子,还是下不去手给他脱,若叫秦洵自己脱八成他又装睡装死不配合,还是算了。 他将秦洵中衣掩好塞回被子里,听见他似乎明了地轻轻笑了一声。 在人家山庄里做客不比客栈,这个时辰还是不多添麻烦了,齐璟省了沐浴,同样擦了擦身,熄了油灯一躺进被窝里,秦洵一刻也不耽搁地缠上手脚来。 “还不睡?”齐璟搂住他温柔道。 “亲一下睡……”秦洵懒得睁眼,含糊说着便往他唇上凑。 待他啃啃舔舔尝够了滋味,心满意足地埋首齐璟颈窝里时,齐璟在他后脑上轻抚几下,叹息一般:“醉着酒亲了你也不一定记得。” 秦洵倦意上涌,也不知有无意识地闷声呢喃:“酒醒再亲,这回我亲你,下回你亲我……” 翌日清晨,齐璟早起,轻手轻脚地在房里洗漱完毕用了佣工送来的早饭,又给熟睡的秦洵把被子掖掖紧,整理好仪容推门而出,恰好与路过门口的沈柏舟对上。 沈柏舟微笑:“殿下起得好早。” 齐璟与秦淮昨日见着他们几个后始终用着化名景归城与林淮,不过一块儿喝酒的七人中仅沈柏舟与柳北苍同他二人是初识,这二人里,显然这个没落贵门家的亲眷子弟心思剔透。 齐璟回手掩上房门,回以微笑:“沈公子早。” “江湖子弟,地方粗陋,殿下昨夜歇息得可还好?” “甚好。” “如此便好。” 分明是见着他没住客房而从秦洵房里出来,神色没有半点异色,这个沈柏舟啊,想来也是很有意思了。 饭堂方向隐约有喧闹之声,齐璟往那边望了几眼,耳中又闻似乎是佣工叔婶招呼弟子们进屋吃饭,喧闹声随之渐微不闻。 “殿下这是要走了?”沈柏舟又问。 齐璟颔首笑道:“叨扰一宿,多谢贵舍招待与沈公子昨日请客酒食。” “小事。你这么走,不管那麻烦精了?”沈柏舟往闭合的房门示意。 齐璟笑道:“过几日我差人接他,还得叫他再留此麻烦你们几日了。” “他是挺麻烦的。”沈柏舟一点也不客气,又笑道,“殿下在此也是挺麻烦的。” “此话怎讲?” “若是久待叫我们山庄那些个姑娘们瞧见你,怕是往后我的魅力便要大打折扣了。” 昨日他们来时正是午时饭点,后外出喝酒时大家都在习武场习练,回来时正巧又赶上饭后沐浴时辰,没与弟子们碰上面,好不容易柳北苍撒酒疯那时候对上了一众看热闹的小弟子,又因为大家注意力基本在柳北苍与大黄以及后来“英雄救狗”的沈柏舟身上,小姑娘们也没分多少心去瞧旁人。 当然,不排除有当时秦洵故意将齐璟挡在自己身后不给人看的嫌疑。 齐璟听他如此打趣不禁失笑:“比之章华侯,柏舟公子似乎活泼许多。” “小崽子家家的,别随便用活泼这个词来说比你年纪大的哥哥。”沈柏舟平时管师弟妹们叫惯小崽子,这会儿乍听齐璟这样老成地说话忍不住说溜了嘴,自感不妥便紧接着转移话题,“先前没寻着机会夸上一句,久闻三殿下风姿甚朗,得见本尊,当真如世人赞誉的风神凝远纷华自应,不怪你家小表弟心心念念都是你。” “哦?微之还会同你们提起我?” “提,怎么不提,常常提,不过他从不道名姓,只唤表哥。啧,也就北苍跟恣意那两个木头脑袋听不出意味,还真当他念叨的是什么表兄弟感情。”沈柏舟摩挲着下巴笑得暧昧,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的模样。 齐璟何其敏锐,当即捕捉到他的欲言又止,笑着点破道:“还有什么,是他在外头玩乐的事?微之不让你同我说?” 沈柏舟一哂:“你还真了解他。他既不让说,我也不好出卖他,只寻思着同你好生说上一说,这崽子其实在外面规矩得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也就讨讨嘴上便宜,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师兄弟间平日说玩笑话有些荤素不忌,殿下别往心里去。”那小子搂着花姑娘花天酒地时都要时不时念叨自家表哥如何如何好看温柔,能在花楼里真做些什么鱼水之事就怪了。 “沈公子有心了。”齐璟含笑同他告了辞,与早起的秦淮碰了个面,又去辞了长辈,便独自离去。 路过饭堂门口时他忍不住瞟了一眼方才众弟子围着喧闹的墙面,见上头贴了张纸,被潦草的大字占满,内容大约是“某柳姓人士昨夜轻薄良家妇狗,行为极其恶劣……以示训诫……”云云。 想也知道敢这样作弄大师兄柳北苍的除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惹祸精秦洵便只有资格老的二师兄沈柏舟了。 齐璟忍俊不禁,在心中又道了一遍阿洵在这里交的朋友们的确有趣。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37 午谈 http://.biquxs.info/

秦洵是日上三竿的时候被大哥秦淮对着屁股拍起来的,他盘腿坐在床上,眯着眼还未醒透。 “我待会儿与你师长一道用了午饭便去平州驿馆,这几日我宿在那边,归城说两日后你同他去广陵一趟,要待几日?”秦淮不管他睡没睡醒,坐在他桌边自顾自说话。 秦洵打着哈欠:“也差不多两日吧。” 秦淮点头:“那在平州西郡城门外会合,你懂事些,莫要给底下护卫们添乱。” 秦洵敷衍地“嗯嗯”回着,身子一歪又倒回了床上。 秦淮:“……别睡了,把你手边那醒酒汤喝了。” 秦洵掀起一只眼皮,果见床边小台上一只小碗。 昨夜喝多了些,今日醒来确感太阳穴隐隐作痛,好在并非烂醉,不多严重,秦洵本琢磨着多躺躺睡睡就消散了。 “大哥好贴心。”秦洵复又坐起身子,笑嘻嘻去够那只碗。 “贴心的是你家归城表哥,要不是他走前特意叮嘱我才懒得管你。” 在秦淮说话间,秦洵取过压在碗底的一张信纸。 “两日后洵水渡口。” 端润流逸的行楷,出自齐璟之手。 秦洵将醒酒汤一饮而尽,笑哼道:“趁我还在睡觉就走了,不厚道,存心叫我抓心挠肝地想他。” 秦淮听到他露骨的言辞平静的表情裂了一裂:“才两日见不着,把你腻歪的,归城他赶着时辰办事,人人都跟你一样要兄长打屁股才能喊醒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佣工送来了昨夜拿去洗的衣裳,除了秦洵先前穿出门的那身还有昨日借穿的齐璟衣裳,晾了一夜又给早上的日头晒了许久,蓄着皂角混合温暖阳光的气味。 秦洵从床底翻出只大箱子,秦淮好奇地瞄上两眼,见打开的箱子一共双层,每层还分了大小几个格子,每个格子里东西都不一样,有书信,有换下的旧发带,还有零碎的小玩意,看着都不是新物了。 “你现在爱收集旧物了?”秦淮忍不住问。 秦洵头也不抬,找了块布将叠好的齐璟衣裳包裹进去,搁进了箱子下面一层,又将齐璟留给他的字条放进了上层的书信格子里:“我像没事瞎收集的人吗?这都是这些年齐璟来平州的几回买给我的,这才花些心思收着――哦,除了这堆信里面还混了几封家里寄来的。” “你把归城衣裳也放里面做什么?” “归我了!”秦洵愉快地盖好箱子上锁,“第一回穿他衣裳,这件得归我收着。” “将军府里你床下那只箱子,不会装的也是这么些玩意吧?” “嗯哼。” “……” 秦淮无言地看着他收好箱子后还心情很好地拍了两下。 “大哥今日去驿馆时记得叫底下人把我这箱宝贝一并搬着,我要带回长安!”他掬了水往脸上抹着清洗。 秦淮朝那只箱子看了许久,叹息道:“微之,你自己拿捏好分寸。” 秦洵爹娘二人皆常年在外,几乎可以说是秦淮这个长兄一手带大的,秦淮了解这个弟弟,心中自然清楚他与齐璟二人间是个什么意思,此话只是在提醒他,回了长安不比在外头,一个家中手握重兵的将门贵子,与一个卷在夺位之争当中前景尚不明确的皇子走得太近,并不是件多好的事。 “我自有分寸。”秦洵两手撑在水盆边缘,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汇于下巴尖,随着他笑着说话的动作幅度晃落滴入水盆里,“分寸自然是有的,分开不行,我黏惯了他,离不开他。” 秦淮损了句“肉麻”,揶揄道:“真要说起来,大哥也是自你小将你带大,怎么就没见你黏我这么紧,离不开我?” “哎呀大哥,你这比得就不恰当了,兄长与夫君哪里能混为一谈!”秦洵拿手巾抹干了脸,面不改色地吐出“夫君”二字。 秦淮再不想搭理他。 午饭时秦洵与陆锋一道去弟子饭堂,秦洵顺道在上饭堂二楼的楼梯上调戏了刚吃完饭下楼来的潺潺师妹,恶劣地照柳北苍旧事说了句“还没过年怎么就吃胖了”,气得潺潺抬脚就要踹他下楼,被身边同伴女弟子拉住。 “你今天不对劲啊,平时我这样欺负人你总得说我两句,怎么今天这么沉默?”秦洵扒拉着碗里的饭,贼贼地压低声音,“你也觉得她吃胖了是不是?” “胡说什么,别老欺负师弟师妹!”陆锋这才想起,迟钝地斥了他一句,又恢复蹙眉抿唇欲言又止的神情。 “想说什么直说好了,过两日我人都走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陆锋踌躇半晌,斟酌着开口:“当初楚慎行……心仪你,我当你是不喜欢的……” “我的确不喜欢他。” “我是说,我以为你是不喜欢……男子。” “我也的确不喜欢男子。” 陆锋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了句“那没什么了”,低下头去喝汤。 那是他想多了吧,大概真的是表兄弟感情太好了,秦洵也一贯有些孩童玩性,便在分寸上逾矩了几分。 “但我喜欢齐璟。”陆锋说出楚慎行名字时秦洵便明了他在欲言又止些什么,干脆挑明了告诉他。 陆锋一口汤呛进嗓子眼,剧烈咳嗽起来,直咳得面色涨红眼角溢泪,好不容易顺过了气,他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秦洵笑眯眯地又补了一句:“男欢女爱是什么样的喜欢,我对齐璟就是什么样的喜欢。” 陆锋一口气没缓过来又把自己噎住了。 “咳咳……那他、他知道吗?” “你都觉出异样来了,他能不知道?” “……你这是拐着弯损我吗?” 秦洵大笑:“没有,不是,是夸你人老实没心眼。” 归城知道,还这么放任他,怕不是…… 陆锋端起汤碗送到嘴边,似乎是想起方才喝汤呛得够呛,手里一顿还是放下了。 “师兄觉得不能接受?因为两个男人?”秦洵好整以暇地托腮望他。 陆锋摇摇头,又忍不住道:“你这个性子,即便我说不能接受你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我只是有些担心……你二人的身份与身后的家族势力,怕是容不得你们如此……放肆的。” “今朝有酒今朝醉,能贪一晌是一晌。至于什么身份家族的,”秦洵嗤笑一声,“与其担心容不容我们放肆,还不如想想会不会哪天丢了性命靠谱,不然怎么叫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呢。好好活着的时候不与我心上之人交颈缠绵耳鬓厮磨,难道要等百年之后再叫人把我跟他葬在一块儿聊以慰藉?” 陆锋竟觉得他这不思进取的歪理很有道理。 “你就没有想过,他到底是皇子,无论将来为帝还是封王,无论是心甘情愿还是利益考虑,他总得娶妻生子,到那时你待如何?” “他不会。”秦洵不假思索。 陆锋怔住。 他本以为秦洵那样不羁又有些狠决的性子,给出的回答要么是“同归于尽”要么是“一刀两断”,没想到他会这样笃定齐璟不会。 “你们才十几岁,人生还有几十年,归城品性的确好,可你们在长安那地方有多少未知的变数,你未免把话说得太满。微之,多少留条后路,别陷入有朝一日耽不可说的境地。” “我不会。”秦洵同样笃定地回他。他喝了口汤,吐着舌头道“好咸”,丢在手边再不要碰的架势,笑着与陆锋道,“师兄关心我,我心里明白。的确,我做任何事都要留条供遁退的后路,可我唯独对齐璟不需要,齐璟不需要后路,他只有我也只要我,我甚至可以闭着眼大步往前,不必担心窒碍磕绊头破血流,他一定会安然接住我,他绝不会成为一堵南墙。” 他说这些话时眸中的奇异神采叫陆锋看晃了眼。 这少年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笑,眼中却少有这样流光熠熠的时候。是有多信任多欢喜那个人,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露出这样一副神情。 陆锋隐隐羡慕。 人生春秋数十载,何其有幸,能遇着一个叫人露出如此神情的人。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38 阿蛊 http://.biquxs.info/

秦洵出门前还讨打地丢了陆锋一句“你好像个老妈子”,意料之中挨了几脚踹,大笑着出庄门去。 蹭着平州驿馆派人来接秦淮的马车到了镇上,秦洵扔给兄长一句“回见”,蹦下马车头也不回地往某个方向去了。 小院空静,花木扶疏,靠墙生长着一丛开了红红黄黄鲜艳花朵的美人蕉,秦洵未敲门,“吱呀”一声推门而入,满院混合起来的各异花香几许熏人,倒也没有浓烈到叫人头晕。 美人蕉丛里叶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若有似无的几分凉腻生物游爬过的动静,将要窜出的档口院中的红衣少年漫不经心出声道:“叫那玩意离我十步开外,越界半分我就把它合上料一锅炖了。” 屋内应声传出少女带了外族口音的娇俏声音:“青豆!你别招惹他!” 细长的青色小蛇猛地从绿叶丛里窜出,却不是冲秦洵去,而是一溜烟窜进院角的细口竹篓里,随后露了个豆子一样圆乎乎的脑袋出来,怯生生又好奇地偷望着院中少年。 屋前门帘一掀,深蓝襦裙的异族少女揽着个竹筛出来:“做什么那样凶,青豆其实挺喜欢你的。” “对不住,我不喜欢它。”秦洵毫不犹豫地回,从袖中掏出个小药瓶放于院内石桌上,“听说你手上烫着了,带了些伤药过来,不知还用不用得着。” 阿蛊经他一提又想起几日前在金陵同柳北苍一道吃饭的事:“就是热汤溅了几滴,没起泡,早没事了。”顿了顿面上几分恼意,“你是怎么知道的,不会那家伙回去还同你们说了?他可真……那么些破事,他怎么说得出口,也不怕叫人笑话!” 秦洵想了想昨晚柳北苍叽叽呱呱说的那些话,笑出了声,还是很讲道义地给自己师兄辩解了几句:“我这个大师兄啊,确实嘴笨不会说话了些,但为人老实义气,没什么坏心眼,好不容易两年多了才后知后觉自己欢喜你,乐得都不知东西南北了,你担待些,同他置气你置不完的气。” “我知道,我那时不是就没说他什么吗。”阿蛊走过来也坐在石桌边,将竹筛放在了桌上。 竹筛上密密麻麻的死虫,看样子是刚摆上打算晒干磨粉的,秦洵看了一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挥着手叫阿蛊拿走,阿蛊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依言将竹筛拿下放在了自己脚边。 秦洵与阿蛊相识于两年多前,恰是阿蛊初至平州不久的时候。 说来也是机缘巧合,秦洵并不是与师兄陆锋时时刻刻都在一处,也偶有独行之时,恰巧那日黄昏独自至僻静处,闻女子词不达意的似乎是呼救声,夹杂着男人碎语,攀上墙头望了几望,见合欢楼掌柜带着两个壮汉在拼命拉扯一个穿苗服的异族少女,那苗女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同当时的秦洵差不多大的年纪,死死护住怀中一本册子叫喊着发音不准的中原话,一条青色小蛇努力想护主却被一次次挥落在地。 啧,光天化日,逼良为娼啊。 合欢楼掌柜在一旁贼眉鼠眼地笑着,口中不住吐着“异族小美人铁定值钱”、“你那册子上有什么祖传春药方吗”等秽语,叫壮汉们麻利些把册子抢了人也扛回去,那一直扰事的小青蛇掐死拉倒。 “哟,你们合欢楼在外的风评一向不错,钱掌柜不是常称合欢楼善待姑娘从不逼良为娼,这是做什么,自砸招牌?” 那是阿蛊第一次见到秦洵,十三四岁的红衣少年坐在墙头闲闲地晃着腿,手里一柄花哨的折扇,他背光而坐,夕阳有些刺目,看不清他脸,猜想脸上神情大约与话音一般是笑嘻嘻的。 那姓钱的合欢楼掌柜似乎熟识又忌惮这少年,忙叫手下松开了她,谄媚笑着讨好少年称与异族小姑娘玩笑求少年高抬贵手不要声张。 少年没说放过也没说不放过,依旧是不变的笑音:“你们逼娼的又不是我,不如问问人家姑娘肯不肯高抬贵手?” 那贼眉鼠眼的掌柜一脸叫人不舒服的笑容望向她,向她叽里呱啦极快地说些什么,她说不好中原话,但能听得半懂,高抬贵手?那是什么意思?似乎是讨饶的,她要饶过他们吗,她并不想原谅他们,若非这少年出现,此时她已不知是如何光景,可是不依不饶的话,她一个无依无靠又没什么本事的异族人,能把人家怎么样?这少年比起跟她显然跟这个什么掌柜更熟识,真的肯帮她吗? 她心中疑虑,身子却已不自觉退向少年坐着的墙边寻求安全感,轻轻摇了摇头,自己也不知道是表示什么意味,那掌柜同两个壮汉却如同得了赦免一般道着“多谢姑娘”一溜烟撤没影了。 少年跳下墙头来,掸了掸衣裳:“异族人?”棕发深眼,怕还不止是南诏苗人。 阿蛊点头,这才看清了少年的容貌,惊叹于他漂亮的同时不禁多看了几眼他深蓝色的眼瞳,好奇道:“你也……异族?” “我当然是大齐人。”少年回,见她盯着自己眼眸看,又道,“祖上混了点异族血统。” 阿蛊睁着大眼了然地点头。 “人生地不熟的话不要轻易招惹这些乱地方的人,他们不可信。” 那你可信吗?小小年纪就与这些乱地方的人这样熟悉还令他们胆怯的你,比他们可信吗?阿蛊心中想着,身子却好像不受控制地默默跟上他。 “跟着我做什么?”少年停下脚步回头,声音与神情都明显淡漠下来。 “没……地方……去。”她努力说清中原话。 “那你刚才从哪招惹的合欢楼的人?” “人多……睡……晚上……”阿蛊边说边比划。 已是黄昏,她想找个地方投宿,见那里人多热闹,门口还站着一群笑容亲切的姑娘,虽然穿得奇怪了些,但她一个异族人也没多想,觉得是个安全的地方,进去后才觉不对劲,逃跑出来被那几个人一路追到此处。 少年很聪明,从她断断续续的话里听出了意思,嗤笑:“借宿借到青楼去了,你可真是好本事。” 好本事?是夸她吗?看他神情又不像夸人的意思。 阿蛊努力思索着,还没思出什么又听少年道:“刚才那光景我无视走人良心上过不去,现在你安全了爱去哪去哪,我并不打算多管,别跟着我。” 见他抬脚又要走,阿蛊慌忙伸手拉住他袖子,少年一见她拉着他那只手臂上缠着方才为护主被折腾得疲惫瘫着的小青蛇,脸色一变,猛地挣脱开她的手,皱眉道:“我讨厌蛇,别让它靠近我。” 小青蛇似乎听懂他的话,游爬着钻进了主人袖中不让他瞧见,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窥探。 少年却好像来了兴趣:“挺通灵性啊,我还少见长这样的蛇,脑袋圆得跟颗青豆一样,家养的?叫什么?” “……青……豆。”其实这蛇养在身边一直没起名字,阿蛊都用苗语“蛇”、“蛇”地唤它,此刻听少年话中“青豆”二字,竟觉得还不错。 “真叫青豆?”少年忍俊不禁,“不过看上去无毒,也就吓吓胆小的,难怪应付不了那两个合欢楼壮汉。” 阿蛊比划:“苗蛇……炼毒……它……没有……”苗人养在身边的蛇若要有灵气都是训出来的,蛇身上带的特性毒也要后期蛊炼,青豆还没怎么炼。 少年似乎心情不错起来,也总算应她:“若在平州久待,我给你一处院子住,炼炼你的毒。”他意有所指地用下巴点点她手上册子,“不过我不平白帮人,或许会有用你帮忙的时候,你若不愿意便就此别过好了。” 阿蛊用力点头,便在这户小院子一住两年多,没去多想秦洵哪来的钱置办院户,也从不过问秦洵的私事,只隐约知道他来历复杂。 这少年教她说中原话,教她读书识字,告诉她药毒同源,将中原医书给她叫她融合着外祖母留给她的那册蛊札试着炼炼,还说青豆明目张胆地缠她手上出门会吓着人,叫她拿个竹篓装了它。她还换下了苗服,常年穿着中原姑娘爱穿的襦裙,挑了与他瞳色一样的深蓝色,得少年笑眯眯赞了声“好看”,她心里很高兴。 即便摸得出他其实本性里感情淡薄,不过是因为用得着她才留她在身边费心教她,可他是她来中原后第一个待她这般好的人,她愿意留在他手底下办事。 “……阿蛊……阿蛊?”坐在对面的红衣少年笑着唤她。 阿蛊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垂下眸道:“你来找我总不会是专门替你大师兄说亲来吧?”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39 同源 http://.biquxs.info/

“自然不是,我还没那红娘心思替人牵线搭桥。”秦洵说着又调侃她,“不过阿蛊姐姐还是自己留心留心,大齐姑娘可是及笈之年家中便要筹备嫁娶之事了。” 阿蛊其实比秦洵还大上两岁,只是她长着天竺人的娇小身材,初见时才叫秦洵误以为她同自己年纪一般大。 她觑着少年歪头托腮一脸云淡风轻的戏谑模样,烦乱地踢了一脚脚边竹筛:“这就不用你小孩子家家操心了!” 秦洵正了神色:“阿蛊,你的药毒札记录得如何了?” 阿蛊这两年仔细研读了母家祖传的古老苗语记录的蛊札,又融合了秦洵给她的中原医书,无论对药还是毒的把控都精进不少,自己记录成一本药毒札,时常与秦洵探讨一二,暗暗惊叹于这习医的少年于蛊毒一道上举一反三的悟性。 炼出的各性蛊毒常常被秦洵讨走不知作何用途,原本余了一堆没地方处理的各效补药,后经秦洵一琢磨,给她建议:“反正是补药,吃一吃有益无害,你不妨去金陵的江南武场支个摊卖卖看,还能补贴家用。” 她随了他建议,每月初往江南武场摆摊卖药,起初说不好中原话便习惯寡言,后来似乎大家习惯了她的寡言,即便她已能应话自如,也少有可搭话闲谈的人,常常独自守摊望着台上比武打发时间。 “炼到如今的进度我都记上了,不过蛊毒一道不是短时日就能学尽的,日后大约还要记上许多。” “这种东西自然是日就月将,待习的多了去了,不过眼下我时间不够,阿蛊,你将誊写的那份给我吧。”阿蛊当初动笔作药毒札时秦洵叮嘱她同时再替他誊写一份,如今将回长安,便得取了这记到哪算哪的誊写本了。 阿蛊有些不明白:“什么时间不够,怎么这么急着要?” 秦洵笑了笑:“从前我不是同你说过,我并不是平州人,如今我得回家了。” 阿蛊对他的话反应不及,愣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你……回家了,不在平州,拿了誊写本去,是不是就……不用我了?” “是啊,不用再整日压榨阿蛊姐姐累死累活地替我炼药炼毒,你如今也已适应大齐,不像初来乍到那时什么都不懂,我给你留了银两,随你好生歇歇或是去外头游历,难为你这两年一直留在江南哪也没去。”秦洵伸着懒腰笑得漫不经心。 阿蛊别开头不看他:“见外了,到底当初是你从人手底下救的我,还给我地方住,供我衣食,替你做些事不算什么。” 阿蛊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这少年改变主意愿意帮忙安置她不是大发善心,而是听她说青豆时提到了苗家炼蛊,觉得她有用,这才留了她在身边好生相待。两年来她基本摸得清他脾性,他总是一副面对周边谁人都挂着笑偶尔使点小坏的好相与的形容,实际却是将谁都不放在心上,大多数时候行事总是抱着纯粹的利益目的。 她知道自己那些少女的隐秘心思在他那里不会得到半点回应,便始终压在心底决不吐露半分,以免叫她自己难堪不得收场,自觉与他保持着他供食宿她炼药毒的互利关系,或者说,她私心更进一步地想,算是朋友关系吧。 她知道他心里有人是在当日他建议她去江南武场摆摊卖药之时,她不无担忧地问他:“补药确实没什么,但你不会是想往后以此混进蛊毒拿那些个江湖子弟试毒吧?虽然你救了我但……这种事我做不出的。” 那时少年忍俊不禁地点着她额头:“放心好了,我又不是泯灭人性的禽兽,就算我心中确想行此丧尽天良之事,也不会真付诸行动,有人知道了会不高兴。” 谁会不高兴?你这样凉薄的人,也会担心惹着何人不高兴?那人对你而言是有多特殊,竟能叫无惮无忌的你收敛行径?阿蛊将这些不甘的问话封在喉间,对他后来不时提起的这个“有人”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嫉妒。 “微之……公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勇气直接唤出他名字。 “嗯?” “我依旧留于平州,继续研记药毒札,后补的我还是会誊写一份给你,你可每隔一段时日差人来取,正好我祖上传承的便是炼蛊之术,我也算是承祖之志了。”她弯腰揽起摆满蛊虫尸体的竹筛放去院内晒得着太阳的地方。 “你若觉得如此合适,便依你。”秦洵并不阻拦她。 阿蛊拨了拨另一只竹筛上晒得半干的蛊虫:“还有,我想同你往来的那些人一道。”她知道他与那个神秘莫测的江湖组织牵扯不清,他自己制的和从她这里讨去的药品蛊毒十之八九流入了那组织里去。 “这是不打算回天竺了?” “偶尔得了空,要回也是回南诏,天竺?那地方有什么好回的。”阿蛊漠然道。 对外她称父母双亡,实则不然。阿蛊父亲是天竺国的某个王子,妻妾十几房,阿蛊不过是王子游南诏时的风流产物,念着个父女名头才在她母亲逝后将她接去天竺,一个混了异族血统自小没长在本地又不怎么受父亲疼宠的孩子,自然在王子诸多子嗣中不受待见,挨了不少欺侮,阿蛊待了几年便自辞了父亲回到南诏与外祖母相依为命,直到外祖母也逝去后她孑然一身,无依无靠也无牵无挂,便北上来了大齐。 秦洵点头:“你若觉得合适,也好,你孤身一个姑娘家,如此一来往后至少能得他们庇护。他们那能打能杀的高手不在少数,缺的便是你我这般用药用毒的人,八成会很看重你。” 什么都是叫她自己觉得合适,明明加入那些人也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却也压根不拦她,大约是因为不在乎吧。阿蛊长长地叹了口气。 秦洵道:“不过我来不及去给他们引见你了,你寻个合适的时候,去惊鸿药铺找章华侯沈庭让,让他给你引见。”又笑着补充,“不过别同他多往来,信我,你我皆与沈庭让合不来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合格的大夫。” 合格的沈翎再冷情都不会轻贱人命,不合格的秦洵则会肆无忌惮地循着药毒同源之理制毒炼蛊。 秦洵将药毒札的誊写本收入袖中,阿蛊终于想起来问他平日把玩的折扇去哪了,秦洵笑道前几日坏了也正好有些腻烦便未再添新的,以“怕你拿虫子炒菜”为由推拒了阿蛊留吃晚饭,将要告辞而去时行至门口,忽偏头看向竹篓里探头探脑的小青蛇青豆。 “你早些给它换个口大的篓子吧,这大圆脑袋再长长可别卡在里头钻不出来,直接拎篓子上灶就能蒸了吃,蠢死了。” 奚落完傻乎乎的大圆脑袋蛇,秦洵在青豆抗议似的伸头吐信和身后阿蛊啐他的骂声中大笑着扬长而去。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40 洵水 http://.biquxs.info/

两日很快便过去,秦洵没特意同熟人一一告别,也没做什么将旧地方再走一遍回忆的煽情事,如往常一般起床吃了饭,笑嘻嘻地与出门路上遇着的弟子们打趣几句,就像每一个平常的早上那样,只是往回他出门玩乐一天暮时归来,此番离去,便不知何日再重游故地了。 陆锋依依不舍地想要送秦洵去渡口,秦洵拒了他,道“越送越舍不得”,在庄门拥抱了一下这个老妈子一般照顾了自己六年的师兄,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马车里只有秦洵一人,车夫静默无言地赶着车,一路上耳中只闻车轮轱辘声响,秦洵闭目往心口处按了按,良久,嘟囔了一句:“居然真有点舍不得这里。”随后自嘲地笑起来。 渡口入口后是一条长栈桥,栈桥边上长身玉立一少年人,半披半束的墨发同黑金滚边的白衣裳被风吹拂往一处方向轻盈而动,闻身后说话声,少年转过身来,清润儒雅的含笑容颜叫过路人个个都不免多瞧几眼。 齐璟没叫护卫跟在这里,独自一人等着秦洵一道乘船去洵水对岸的广陵之地。 他转过身来后,眼前看样子是一对夫妇在送休完假的儿子回学馆念书,衣着挺讲究,大约非官即商,当娘的拉着儿子的手舍不得丢,那少年看上去模样端正,但似乎不大活泼,露出几分书呆子气。 当爹的敏锐些,眼瞧几步开外的白衣少年气度不凡,和善笑着主动搭话:“这位公子也在等着搭船?不知是往何处去?” “广陵。”齐璟含笑,礼节性回问了句,“不知阁下是往何处去?” 妇人嘴快道:“我跟他爹不搭船,来送送我们家问儿的,这么巧,我们问儿也是去广陵,要不与这位公子结个伴儿?” “有幸。不过家中表弟未到,还得稍等上一等。”齐璟抱歉道。 “无妨,船尚未到。”楚天问见了一礼。 齐璟没见过楚家人,平日秦洵提起楚天问也多以“楚慎行”相称,因而楚夫人的几句“问儿”并未叫齐璟多想,不过双方似乎都觉得出于礼貌总得问候一下对方姓甚名谁,于是紧接着齐璟便听着了楚天问主动报上家门,随即问齐璟贵姓。 是你啊。 齐璟噙着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楚天问,正琢磨着用真名还是化名回,便听一声熟悉的“表哥”,他家阿洵快步朝他而来。 秦洵这声音不仅齐璟熟,楚家三人也熟,一家三口当即脸色变了几变,齐齐转过头来看他。 秦洵脚下一绊,被齐璟揽着腰扶住,待他站稳了也没有放开的意思,揽着他朝人从容笑道:“家里人愚笨,叫几位见笑了。”口中说着“几位”,目光对着的却是楚天问。 楚天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冤家路窄。 秦洵擦了擦脑门的汗,倒也乐于享受齐璟难得的主动。 看样子齐璟知道这人是楚天问了吧,这光景,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分明尴尬,可是又叫他窃喜,齐璟居然醋了。 楚夫人目光紧紧黏在齐璟揽在秦洵腰间的手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心道这公狐狸精真是不得了连自家表哥都要染指,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这位白衣公子模样气质皆上等,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跟这公狐狸精厮混上了,简直是暴殄天物自甘堕落! 没等她瞪太久,便见自己夫君拱着手深深低下腰去就要往地上跪,口中道:“下官拜见殿下!” 那被自己夫君称作“殿下”的白衣少年波澜不惊地微笑着虚扶一把:“楚郡令不必多礼。”又轻声道,“稠人广众,郡令行个方便。” 楚胜雄会意,却还是回头低喝妻儿:“还不快拜见殿……公子!” 楚夫人与楚天问连忙见礼。 楚胜雄是个精明人,到底是当初长安楚家的旁支,对长安几户大世家略有耳闻,这些年又有意关注长安动静,在许府那日一时震惊没多想,事后却慢慢回过味来,秦姓,又与皇子熟识,八九不离十是安国公秦傲家的子弟了,略一探查,这个秦洵秦微之竟还是安国公唯一的嫡孙。 至于认出三皇子,楚胜雄本就觉得这立于栈桥边等人的白衣少年气度异于常人,秦洵一出现叫表哥,他也就立刻猜着了这正是当日停在许府门口接走秦洵的三皇子本尊。 “见过秦公子。”楚胜雄很识时务地又朝秦洵见礼,选择性忽视了他被三皇子揽腰搂在怀里的姿势。 秦洵颇有趣地笑起来,挥手道:“受不起受不起,郡令客气了,船来了,走吧表哥!” 江南洵水之上的风景是极好的,天澄山青,碧水行舟,虽早已过了烟销日出的最佳时辰,船载着人缓缓离岸时依旧有几分欸乃一声山水绿的韵味。船上连船夫大约十来个人,有几个在篷里,不好细数。 秦洵与齐璟并立于船头,秦洵指着前方黛色的山笑道:“先前我玩折扇,师兄说我扇面花哨庸俗,可是市集里头卖的扇面上画的那些山啊水啊,劣次至极,哪描摹得出这无边光景的半分神韵,又不是人人都能画得像你那样好。”他不吝啬地夸了齐璟一句,又道,“有的还爱在上头题些无病呻吟的酸诗,看一次我牙酸一次。诗文嘛,还是要应景才好。” 齐璟笑他:“你胡念诗文的时候少了?还好意思在这说旁人酸牙不应景。” 秦洵狡黠地眨眨眼:“是吗?那表哥不妨说说,我都胡念过些什么诗文?” 齐璟还真的认真思忖了半晌,不知想起了什么,面色忽然泛起红晕,低低道了一句:“胡闹!” 秦洵戏谑笑道:“你这还没说呢,自己就先脸红了,胡闹?胡闹什么,你是想到什么了这么害羞,说出来帮我回忆回忆呀!” 齐璟被他明知故问调侃得脸红更甚,羞恼地别过头不看他,秦洵放肆地大笑出声。 秦洵六岁那年刚来御书馆,好奇一墙之隔的公主贵女们念书的女苑与他们念书的子苑有何不同,便去偷听过一次,回来之后涨着兴奋的小脸扑到齐璟身上,挨挨蹭蹭又扯他袖子不让他看书,硬要叫他先听自己说话。 七岁的小齐璟好脾气地放下书揉揉他头顶,无奈道:“你说。” “表哥表哥,我今天去女苑了,听到她们在念书,是我们没念过的,你想不想知道念的什么?” “念的什么?” “叫《桃夭》,那位讲学的先生说吟的是嫁娶之事,你听过吗,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齐璟自然是听过,不过看他扑闪着一双秋水蓝眸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便顺着他道:“我没听过,阿洵给我念一念?” 秦洵装模作样地学大人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大声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忽然顿住。 齐璟忍笑:“你不会是忘了后句吧?” 秦洵一双大眼眨了几眨,忽弯起月牙状的弧度,扯紧了他袖子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表哥长大,娶我回家!” 齐璟小脸噌地红透:“不记得后句也莫要自己胡添乱念!” “你都说你没听过,怎么知道我是乱念,说不定后句就是这样的呢!” “即便没听过,我也知道定然不会是此言!” “好吧,我确实没照实念,可我念的意思是差不多的呀!” “哪里差不多了,原句分明是‘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看吧,你还说你没听过,你是不是就想要我念给你听,原句与我念的意思都是在说娶回家呀!” “阿洵胡闹!” “表哥你脸红了!” “我没有!” “你有!你为什么脸红,你肯定想娶我了!” “阿洵!” 回想一番当时情景,秦洵笑得直不起腰来,干脆坐在了船头支起一膝,他抬起手扯了两下立于身旁的齐璟衣袖,坦白道:“其实那时我并没有忘了原句,只是忽然兴起,想逗你一逗,谁知道你那么害羞!” 齐璟顺势用被他扯住衣袖的那只手往他额间用力一点:“小小年纪一肚子坏水,你也就敢跟我胡闹!”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41 青山 http://.biquxs.info/

水色缥碧,远山含黛,客舟枕着碧流而行,青峦徐徐走来,秦洵惬意地眯起眼享受洵水之上带着清凉水气的轻风:“我再给你念一念别的好不好?”他顿了顿,试探着轻声唤道,“小夫君?” “小夫君”这么个称呼正是秦洵以擅自改动的《桃夭》逗齐璟娶他过后新添的叫法,可惜小表哥对此反应太过剧烈,每每都要恼羞成怒,秦洵也摸不准他只是羞还是真不喜欢,不敢多放肆,仅叫了几回便退而求次地换作要直呼其名,后来也就多以“齐璟”与“表哥”轮换称之了。 彼时他们俩都还是孩童,秦洵依赖黏人也到不了情爱的程度,大多是被宠坏的孩子常见的占有欲和争宠心思作祟,觉得这个表哥一贯待自己极好,他想要表哥一直待自己好,只待自己这样好,想在表哥心中任何旁的兄弟玩伴都比不上自己跟他最好,于是变着法想从表哥那讨得与旁人比起能显得跟他更亲近的称谓举止。 他其实还有些懵懂嫁娶与夫君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被夫君娶回家后便是从此很亲近地一起过日子了,他高兴地想他跟表哥一直都是很亲近地一起过日子,不过先生说男子及冠才能成年娶亲,小表哥现在还不能做他夫君,那便姑且唤他小夫君好了! 可惜懵懂的时候齐璟不让他叫,他长大几岁后懂了些事,便是自己叫不出口了,他与表哥只是感情深厚,到底皆为男子,男子之间谈婚论嫁未免太荒唐了,他来平州后混迹花楼观晓欢愉情事,逐渐发现他对他家这个皇子表哥发乎之情隐隐难止于礼,他心虚得更叫不出“小夫君”之语,即便自欺是玩笑话也不行,总觉得这一声唤出心思便要漏了。 还好经年他放开胆诸多试探,总算在近两三年与齐璟互通了心意。 何其有幸啊,表哥也是欢喜他的。他们心照不宣了两三年,缠绵亲昵更甚幼时,却是在这几日才真正摊上明面捅破。 秦洵喜滋滋地想,整整十年了,他总算将憋了许久的这声“小夫君”又唤出了口,他二人桃都分吃过了,今日这声由不得齐璟不认账。 齐璟抑住羞意,强作云淡风轻状:“你我都将要及冠的年纪了,不必还添这‘小’字。”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齐璟都没脸看他,只望着山水借水面清风吹退脸上热度,“不是说给我念诗,这回又要胡念什么?” “哪能胡念,给你念个应景的!你听好,”秦洵照幼年那时一般清了清嗓子,朝着山光水色,拖长的笑音几分懒散:“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齐璟闻弦歌而知雅意,刚刚消退的红晕又爬回脸上,他偏头垂眸,不出意外与方才还面朝山水吟诗的少年对上眸子,少年屈起一膝坐在船头,双手在身后两侧撑在船板上后倾着上半身,仰头笑意盈眸地看他,乌发红裳,新荔粲容,等齐璟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同他一道扬唇弯眼温柔含笑了。 “还说不是,分明又在胡念。”齐璟压抑着语中将要满溢出来的笑。 秦洵刚要顺势撒娇讨他揉揉自己头发,一声不和谐的挑衅突兀闯入:“子非青山,焉知青山如是?” 秦洵头都懒得回,顺口道:“子非吾,焉知吾不知青山如是?” 意料之外接话的是楚天问的声音。 “非鱼之争,各持其理,二位莫要逞口舌之辩伤了同窗和气。”他接紧了秦洵刚落的话音,没让一脸不服的出声之人来得及回嘴。 同窗?秦洵坐直身子回头望去。 一路行舟,水桨声混合船客私语,他与齐璟本就独二人在船头与众人有距,说话时皆把握在互相听得着的音量,没叫旁人听去,方才他吟诗时扩朗了音,不免也被后头船篷敞口处较近的几个船客听着。 出声的便是楚天问对面那个。 此前秦洵怕齐璟又醋,自上船后便始终背对船篷没朝楚天问那方分去一眼,此时瞧过去,见他对面那人果是同窗,这不就是平州学馆那个歪嘴嘛。 “歪……兄台,幸会啊。”秦洵脑子迅速转了转竟发现自己压根没记住这个六年同窗的名字。 歪嘴冷哼一声,扭头不理会他。 秦洵依旧笑眯眯的,既不尴尬,也不再继续贴冷脸,抓住齐璟的胳膊借力站了起来,齐璟在他抓上来一瞬回抓住他手腕,使了点力顺势提了他一把,问道:“平州学馆的同窗?” “是啊,就是我之前同你提的那个,爱在课上挖鼻孔的歪嘴。”秦洵恢复仅两人听见的音量。 齐璟不赞同地摇摇头:“莫要随意戏称他人,此非和礼之举。” “我不往外头叫的,就跟你嘴上没遮拦些,谁让我不晓得他姓甚名谁,总得让我在心里给他个合适可提的称呼吧。”秦洵掸着衣摆。 “同窗六年,你竟不知人姓名?” “为什么要知他姓名,他有你好看吗?” 他理直气壮得叫齐璟语塞,生生将话的对象换了个人:“你那位楚姓旧同窗倒是个明事理的性子。” 秦洵憋笑:“人家姓楚名天问字慎行,你别老这么长串地叫他,你自己念得不烦啊?” 自一年多前风波过后齐璟一提起楚天问都很倔强地称其“你那位楚姓旧同窗”,起初秦洵以为他是不清楚楚天问姓名,念叨了几回“楚慎行”,他越念叨齐璟越固执,他这才觉出齐璟是闷了醋。 齐璟不理他。 “齐璟,你别不出声啊,不说这个也行,那你说我刚刚念的诗你喜不喜欢?” “……嗯。” “既然喜欢,怎么不应声?齐青山,你应我一应啊。”他狡猾地改了咬字音调,将末句中“应当”之意擅自改成了“回应”。 齐璟看看他,似乎含了什么话在舌尖,斟酌片刻忽问了句无关的话:“你当真觉得我丹青尚可?” 秦洵有些莫名:“当然,你一手杳然丹青,长安城谁不夸赞?” “我是在问你。” “我?我当然更觉得好啊,你什么我不觉得好?你就是往我脸上画个王八我都觉得是大作!”秦洵腻歪地将下巴搁上他肩头。 齐璟竟当真抬手抚了抚他脸颊。 “怎么,真要往我脸上画王八?” “你不喜欢?” “喜欢!哪能不喜欢!” 齐璟笑了笑:“我总觉口头相应有些轻率,你待我一些时日,我好生应你,如何?” 秦洵鼓着脸哼哼两声,勉强同意了,想了想还是不满,忽回身跃上船篷顶坐着,朝船头方向大喊了声:“齐青山――” 这一声太过响亮,整条船的人都听着了,纷纷窃语这人在喊什么。 齐璟哭笑不得,朝船客们致歉“表弟顽劣”,走过来往船篷上伸手给他,用哄孩子的语气温柔笑道:“快下来,别摔着了。” 秦洵就着坐船篷之上的姿势将手递给他,却是握紧了他手没有动作,望他白衣翻袂仰头轻笑的模样,仅有的一丝气恼也烟消云散,满心满眼皆是欢喜。 “齐青山!”他笑眯着眸,“早日应我!”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42 广陵 http://.biquxs.info/

一柱香的工夫,一水之隔,便是广陵。 齐璟没有打算下榻广陵知府的府上,择了广陵驿馆。广陵渡口边早早停着驿馆派来接他们的车马,普通富户的排场,没有很铺张,想来是齐璟吩咐过的。 齐璟在几丈开外同驿馆领头的掌事交谈着些什么,秦洵停在渡口栈桥尾,有意等着在他们后下船来的楚天问。 楚天问下船走了几步,脚步停滞,望着停在前方闲闲理袖的红衣背影,踟蹰着不知是该同其问候一二还是视若无睹地径自路过他身边,还未抉择,对方竟转过身来,一双桃花笑目直直望来。 “你……在等我?”楚天问不确定道。 对方点头:“我还道也没几步路好走怎么半天不见人来,慎行兄,你不会是不想与我碰面吧?” 被对方一语中的,楚天问满面涨红。 秦洵轻轻叹气:“慎行兄,我不与你长篇大论,我懒得管你们日后迁不迁往长安,只同你提几句,你爹主意打得过于招眼了,长安不是个好过活的地方,若显贵难攀,远不如安分守己,我言尽于此。”他抬头望了望渡口帜上“广陵”二字,又道,“广陵公子才情卓殊,有机会得他指点,慎行兄珍惜一些。” “我以为……你要同我说前几日我那门婚事。” “那是你的婚事,我非父非媒,过问你那么多做什么?” 楚天问语塞。 秦洵将要抬脚,楚天问开口叫住他,秦洵挑眉示意他有话说话。 “那位齐三皇子,”他看了看几丈外齐璟的背影,“就是你方才在船上意指的‘青山’?” 秦洵坦然承认:“闲来无事小诵怡情,听着的人里头大约也就慎行兄是明白人。” 楚天问眉心蹙了蹙,似有不甘:“我原以为,你当日不与我一道,是因你无此种心思。” “我当然有,楚慎行,我老实同你说,你说的此种心思,自青山入目起,便念在我心上十几年了。”只不过心心念念的只有齐璟罢了。 楚天问怔住良久,干脆一道问清楚:“那当日、当日我娘……那样冒犯,你又为何不供出我?”似乎是想起自己那时不敢担当的懦弱作为,神情几分窘迫。 秦洵露出不理解的神色:“我供出你,同样撇不清自己,不供出你,还能算讲了一回道义,这有什么想不通的?虽说我这人惯常不讲道义,偶尔有兴致也是会讲一讲的。” 那段时日恰好他与齐璟柔情蜜意心情颇好,所以有讲道义的兴致,当然这话他没对楚天问说出口。 他对楚天问眼中受伤神色视而不见,继续道:“往日杂事慎行兄不必太过介怀,我从不觉得你欠我的,我也绝没有欠你的,替你担一回非议,不过是想抵了你一场垂青。” 齐璟在他说着话时已转过身来望向这边,显然那边事宜已定,在等他,他不想叫齐璟久等,说完这话便不再管楚天问,道了句“有缘再会”径自朝齐璟去了。 抬步之时听身后楚天问轻轻叹了一句:“你这人当真凉薄,真不知他在你心里能重几何。” 齐璟吗?齐璟与旁人是不同的,他是这浮世尘烟里的三生有幸。 这样想着,秦洵头也没回地快步往齐璟玉立之处走去。 马车徐徐行向广陵驿馆,车厢里诡异沉默。 秦洵估摸着齐璟到底还是有些醋,心里想着口中便直接问了出来:“齐璟,你是不是在醋?” “嗯。” 这回承认得这么干脆啊,秦洵挨近他,讨好地扒扒他衣袖:“那我告诉你我刚刚同楚慎行说了什么好不好?” “我猜得到。” “那我们就说点别的好不好?” “他父亲很有些小聪明。”齐璟道,“我说,你那位楚姓旧同窗的父亲,很有些小聪明。可惜只是小聪明,才略不足,恐有心无力,且我观其心眼,定不大招良臣同好,若置于长安朝堂,难说会行附膻逐臭之事。”顿了顿又补充道,“并非我偏见。” 秦洵笑道:“几日工夫便将你我打探个七七八八,楚胜雄这贼耳朵真是时时听着长安风声。有时我也不知我不喜楚胜雄到底是凭几面之缘的直觉,还是先入为主的偏见。长琴初来惊鸿山庄时同我闲谈,提起当初公子带着他回广陵来,楚胜雄上门讨他过继时,还带了楚慎行一道过去,想试试能不能叫公子瞧上眼留在门下。平心而论,楚慎行真的称不上出彩,他贵在功底踏实,勤恳好学,而那时他尚且稚嫩,书论浮浅,未得公子青眼,楚胜雄便作罢了。不过慎行吧,若是有心沉淀,还是很说得过去的,若没有他父亲瞎折腾事情,他应该过得挺平稳,可惜楚胜雄心气太高,想要揠苗助长,这不是件好事。” 齐璟听他无遮无拦地将己见一股脑倒给自己,闷在心头的醋意消散一些,沉思片刻,很认真道:“还是说些别的吧。” 秦洵“噗”地笑了出来,齐璟瞪他,他忙捂了嘴憋回去。 “你说!” 齐璟想了想:“前两日你醉酒当晚,还记不记得你做了什么?” “记得记得!我亲了你!”秦洵隐约想起那时齐璟说他“醉酒亲了也不会记得”,连忙邀功一般讨好道。 “还有呢?” “……” 还有吗?他努力搜寻记忆,见思得愈久齐璟脸色愈沉,心道不妙,不管不顾地箍紧他脖颈耍无赖:“好好好,我承认我不记得,你说!随你说什么我都认!真的!你别同我置气。” 一股大力揪住后领将他扒开几分,随后微凉的唇瓣贴上他唇,并反被对方搂住脖颈,秦洵一反应过来便欢快地迎合上去,又吸又吮,就差要把他吞吃入腹了。 良久后分开,齐璟才发现他家惯爱蹬鼻子上脸的阿洵已经趁亲吻时他不设防从坐他身侧改为骑在他身上,攀着他肩膀笑得眸子亮晶晶的,齐璟有些恼地掐住他腰:“你那时说,酒醒再亲,那回是你亲我,叫下回换我亲你。” 秦洵笑眯眯道:“好,我记得,我现在记得了。” 压根不记得,不过既然都讨了便宜偷了香哪还在意这个。 齐璟很忙,到了广陵驿馆后这一日秦洵直到晚上才再见着他,齐璟疲惫地沐浴进被,搂过秦洵拍着背哄他入睡,告诉他明日上午自己还有些事务,叫他自己打发时间,午饭后一起去拜访一番广陵公子,然后秦洵启程回长安,自己往广陵知府处去。 秦洵乖巧应了,埋进他颈窝没一会儿便会周公去了。 不出意料第二日醒来时齐璟不在身侧,秦洵随意喝了碗粥,揣着个荷包往集市晃去,想看看广陵的集市与平州的有何不同,晃了几晃失望地发现江南相邻之地压根没多大区别,买了块刚出炉的热烧饼啃着,想看看这里有没有卖折扇的,到底放手里把玩了几年的东西,离手几日有些想念起来。 走了一段看到了摊,他将最后一口烧饼塞入口中后挑起摊上的折扇,东挑西捡择中了一个花扇面的,正要付钱时一摸腰间,放银两的荷包不见了。 不久前买烧饼时荷包还好好地在身上,也就吃个烧饼的工夫便不见了,方才挑扇子时似乎被个书生模样的人撞了一下,不过秦洵并不确定是撞那一下被人偷去了还是自己路上不经意弄丢了,也不好凭空污人。 倒是但愿是自己不当心丢了,否则他混迹平州多少年都没被偷过,刚来广陵就遭了贼,那这贼人未免也太给广陵之地长脸,刚巧就往初来乍到的外地人身上偷。不对,先前在平州出门带钱的基本是陆锋,秦洵光身人一个,偷也偷不到他身上,不知道陆锋有没有被偷过,又被偷过几回,以后得空问问他。 或许是不常带钱在身上没什么自觉,秦洵发现荷包丢失时第一反应竟不是回去找,而是摩挲着下巴胡思乱想。 “公子……公子?你还要不要了?”摊主是个年轻姑娘,见他走神,试探着叫他。 “啊,对不住姑娘,我荷包好像不在身上了,这回不要了吧。” “唉,那好吧。”摊主似乎对少了笔生意有些失望,却还是热心地提醒他,“公子不妨回想看看,是否是在何处遭了贼,是不是方才撞你那个书生?公子去报个官,兴许还能找回来!” “多谢姑娘。”秦洵口中应着,心想他也懒得为个荷包报什么官,丢了便丢了吧。 他欲离开,忽闻身后青年温和的嗓音。 “这位公子遭的贼可是此人?”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43 合一 http://.biquxs.info/

青年身形颀长,束发戴冠,身着道袍,剑带缚剑挂肩,生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鼻梁上斜着道约莫三指宽的浅淡旧疤,许是因笑颜和善,丝毫无损俊容。 道门中人,秦洵心下判定。 被青年道长像捉小鸡一样拎在手里的人书生模样,正是方才撞了秦洵一下的那个贼,此时被拎到人前似乎总算是有了羞耻心,双手捂着脸不愿示人。 荷包果然还是被偷的啊,秦洵心想。 道长将荷包摊在自己手上给他看:“不知这可是公子丢的荷包?” “正是,多谢道长。”秦洵将荷包接过来。 道长笑了笑:“路经此处恰见盗行,本观公子似乎无寻回之意,然道门子弟惩恶除奸,贫道寻思着到底不该放任此行径,这便自作主张替公子寻了回来。” “本是不知被盗还是自遗,想着八成也寻不回了,多亏有道长相助。”秦洵看了看捂脸的书生,出言讽道,“兄台,做事时候不知羞耻,现在才想起来顾及脸面?看你这模样还是个读书人,让我瞧瞧你这读书人生了副什么嘴脸。”说着伸手要去扒书生捂面的手,不料中途被道长握住手腕截下。 秦洵无声挑了挑眉问他什么意思。 道长放开了他的手:“公子,物已寻回,贫道将窃贼一同带来一是他盗了公子之物令其致以歉意,二是将他交与公子决断是否报官惩处,至于其不愿以面示人,总归还是知羞顾颜,公子又何必在稠人广众之地羞辱他。” 此时已经围聚了些看热闹的路人在指点窃语,书生忽从捂面的掌下闷闷出声:“读书人行事,怎可作偷,不过是家贫囊羞,想借些钱财赶考,此为借!” “你听听,小道长,他可还很嘴硬。”秦洵皮笑肉不笑,“借?你知道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你这借了去可有归还之日?” 看不着书生面孔,却见他脖子涨红,争辩道:“自然归还,你们富贵子弟这点钱财又不放在心上,不如借来给吾,吾得了这钱置办盘缠赶考,若高中为官,定施恩百姓,此为归还之法!原本汝这样的富家便是朱门酒臭,从不知人间疾苦,吾借汝钱财,以富济贫,此为盗亦有道!” 围观人群中竟隐隐有附和之声。 简直胡说八道,真是读过些书能说会道,犯了盗行还能振振有词,秦洵气笑了。 “此为胡说八道!”出声的竟是道长,与秦洵所想不谋而合,“富家钱财如何安置当由富家自行定夺,非盗非抢,为何因其富足便定要施惠贫者?贫困并非蛮横之借口,富家也无救贫之本分,若其施惠,此为善德,当存感念;若其不施,此为安本,不应苛责,更不应当由无关旁人以所谓‘劫富济贫’之由,擅自损其财利,以慰私欲!” 大齐本就尊道,这个模样俊秀又一身正派气度的青年道长显然比狡辩的盗贼更合旁观人的眼,当下议论声便转了风向,纷纷附和道长谴责起书生盗贼。 道长蹙眉:“原本观汝似顾羞知悔,念或是初犯想要同这位公子告一告情恕汝此回,不想汝怙顽不悛,如此看来还是得交由官府惩治才可。” “对对对,小道长所言颇有道理,惩治,必须惩治。”秦洵笑眯眯地附和,“小贼,我可不是什么善人,我逮不着你就算了,既然落我手上,就别指望我轻易放过你,来,还是先让我瞅瞅你长什么狗样。”说着又往书生脸上伸出手去,不想竟又被道长中途截了。 秦洵笑容有些挂不住,望向道长的眼眸眯了眯,不大愉悦的模样。 “公子,他行偷盗之举不知悔改,当由官府秉公惩治,他自会领受其劣行所招训罚。公子已寻回失物,他既不愿面目示众,还请公子姑且予他颜面,莫折辱人。” “小道长又罚他又护他,道理讲得一套一套的,我都要听糊涂了。”秦洵心中不满,他被各方宠惯了,极少行事受制,难免有些娇纵脾气,不过想起人家道长好心给自己找回荷包,也没有娇纵到翻脸不认人的地步,还是僵着脸维持着笑,“若我非要出这口气呢?” 道长很好脾气:“公子想如何泄愤?” “我改主意了,我不想看他模样,我想揍他一顿。” 道长望着他脸上满含恶意的笑容,摇了摇头,何尝看不出他是孩子心性不服旁人阻他在置气,轻声叹道:“你心里并不想,玩笑之语罢了。何必有意与贫道为难呢,秦三公子。” 秦洵笑容瞬间冷了下来。 什么路经此处恰见盗行,这小道长认得他。 颠了几下手上荷包,秦洵略一沉思,将整个荷包往身旁围观人群中最近的一个彪形大汉扔去:“兄台,劳烦将这小贼送你们这最近的官府去,这是跑腿费。” 大汉捏了捏荷包,拨开口往里瞄了一眼,见其中银两不少,顿时面露喜色,心道这些个富家公子真是出手阔绰拿钱当石头扔,应着声气势汹汹上前来扭了书生小贼拖走了。 贼被送走,围观者也就渐渐散了,最后几个因他二人面容好看而不舍地拖沓脚步的姑娘家也最终离去,秦洵开口:“小道长什么人?” “金陵钟山观弟子,道号合一。”合一道长微笑道,“贫道长了秦三公子整整十岁,年纪算不得小了。”显然是委婉表示对被他称呼“小道长”的不满。 “哦哟,合一道长,久仰大名。” 秦洵初闻合一道长之名还是在长安之时,那时秦洵问齐璟:“合什么一,好奇怪的名字,他们道门中人跟我们不一样起名字吗?” 齐璟给他解释道门中人有道名亦有道号,道名旁人随意称之是为不敬,皆称道号。这位合一道长自幼入钟山观门下,其师太虚真人念着“天人合一,人剑合一,剑心合一,心道合一,道亦即天,往复混成,周行不殆”之意,赠了他道号“合一”。 小秦洵总觉得这话听着有些耳熟,皱着鼻子道:“太虚真人怎么这么喜欢这句话,他给齐琅起字‘不殆’的时候好像也是念叨的这句。” 大齐境内道门的鳌头是金陵之地的钟山观,其次为同处金陵之地的清凉观。金陵两观,钟山之上钟山观,清凉山上清凉观,分别由太虚真人与其师弟太岳真人掌事。 因是大齐名望最盛的道门,每年一度皇帝会亲自下帖邀钟山观太虚真人入长安进行为期一月的讲经布道,当时便有几回听闻真人带了二弟子合一道长一道入京,不过秦洵不爱听道经,从没去听讲过,自然识不得合一,合一却是偶然见过几回当初尚且年幼的秦洵。 秦洵后来再闻合一之名还是自楚辞来惊鸿山庄后,楚辞长在广陵公子身边,公子与合一道长为友,楚辞便自小与其相识,偶同秦洵提起。 再后来,某回柳北苍从江南武场回来,告诉他们他输给了个看起来眉清目秀肩不能扛的小白脸道长,此后他武逢对手,每每都要与那小白脸道长交手几回,二人勉强打个五五开的胜负,日子久了倒是有些惺惺相惜,柳北苍再提时也终于不再叫人家“小白脸道长”,正正经经问了人道号来喊作“合一道长”。 若是仅见过几面年幼时的秦洵,合一也不一定在集市上认出他来,能认出来便是后来秦洵偶去江南武场凑热闹时合一观他眼熟向柳北苍问了姓名,这才记着他是当初长安秦氏的三公子。 “道长明明认得我,先时却不道明,意欲何为?” “有缘相遇,偶有兴致,想观一观秦三公子是否如传闻一般娇纵任性。” 还挺坦诚。 “那道长所观如何?” “确然。” 真的坦诚。 秦洵笑着磨了磨牙。 合一似乎是拿他当小孩子逗,观他神色有趣,也笑了出来,问他:“秦三公子今日怎的在广陵?” “来见见广陵公子,想死他了。”秦洵有意道。 “广陵公子……”合一顿了顿,抬手拍拍他肩膀笑道,“那不耽搁你,后会有期。”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44 先生 http://.biquxs.info/

长安城十多年前至今前后共出四位极富盛名的佳公子,分别于琴棋书画四道上各擅其长,若依照着“琴、棋、书、画”的顺序依次为妙手清音的奚广陵、弈不逢敌的堂从戟、惊才绝艳的秦子长、风神凝远的齐归城,巧的是这也恰是四人年纪长幼与成名先后的顺序。 不过在年轻姑娘的心中却不是这么个排名法,姑娘家少女怀春,自然更偏爱模样佳家世好的公子少年,除了奚广陵因其身为其他三人的师长身份依旧位居首位,其余三人便先依品貌再照家世而分,于是品貌不相上下的齐璟与秦淮便是齐璟因皇子之尊略胜一筹,而容貌刚硬性子还有些不解风情的年轻将军堂战堂从戟不幸垫底。 公子奚容,字广陵,世人常称广陵公子,江南广陵人氏,素有才名,卓绝难逾,十五岁拜为广陵知府,十六岁受提拔入京为礼部尚书,四年后升为统领六部之尚书令,兼任御书馆子苑少傅,廿四之龄自请辞官,归故乡广陵任广陵学馆掌事先生,今刚过而立。 奚容字广陵,既非生于广陵之地,亦非曾任广陵知府,而是因他极擅音律,抚得一曲只应天上有的旷世绝响《广陵散》。 奚家其实该说是嵇家,即是魏晋之时竹林贤士广陵绝响的嵇康那个嵇家。 嵇家祖上本姓为奚,祖辈为躲避家仇改为嵇姓,出自嵇家的嵇康为名望极高的竹林七贤之一,临终前抚的一曲《广陵散》失传百年,嵇家往后也渐隐世不出。世人皆道《广陵散》自嵇康之死成不传绝响,实则不然,嵇康惜曲,不忍叫其随自己身死一同陨灭,私传于子,嘱其每代择一人传之,后因嵇康三代绝后,后裔过继了宗室子,《广陵散》一曲便在嵇家约定俗成传与每一代最擅音律的子弟。 前朝大殷时期嵇家其中一脉选择入世,为与嵇家出世派区分,向先祖请回了奚姓,因奚家这一脉中子弟受传《广陵散》,便将这支失传已久的天人之曲重新带回世间。 奚广陵便是他这一辈中抚《广陵散》者,还未传与后辈。也因其天资极好,几岁之龄便可熟练抚奏,叫族中长辈惊为天人,便直接以曲名中“广陵”二字冠与他为表字。 而奚广陵不仅擅音律,品貌也是天人之姿,身如玉山立,貌若瑶台月,常常穿着印染寥寥青竹的宽袖白衣,坐于潇潇竹下,一张古琴自指下清音流泄,手边几册书卷,一盏清茶,温雅平静,偶与友人笑谈,状若青竹形化之谪仙,世人谓之:“赌书烹茶天人曲,妙手清音奚广陵。” 奚广陵当初是齐璟与秦洵在御书馆里的教书先生,秦洵对他的印象是“常穿印竹白衣的好看先生”,这番竹化谪仙的描述秦洵是从家中两个小堂妹口中初闻,想来流传的源头大约也是怀春的姑娘们。 那时秦洵愣愣地看着两个才几岁的小堂妹脸上思春迷醉的神情,冷不丁脱口而出:“所以这么一长串是在说广陵先生是竹子精吗?” 两个小堂妹愤怒地异口同声:“是竹化谪仙!” 秦洵挠挠头心想有什么区别吗,齐璟观他神色知其所想,怕他真说出口惹两个小姑娘闹脾气,忙以温书之名将他拉回房去了。 结果第二日课上秦洵始终盯着奚广陵白衣摆上印染的青竹图案瞧,下学后奚广陵便至秦洵桌案前蹲下身子与他平齐,柔声问:“微之小公子今日似乎有些分神,是否是先生讲的有疑?” 秦洵盯住他左眼角下那颗温柔的泪痣:“广陵先生,我家堂妹说你是竹子……唔。” 齐璟一把捂住他的嘴,替他接了下去:“秦家小姐道广陵先生竹化谪仙气度潇雅。” 奚广陵轻笑,往秦洵头上抚了一把:“承蒙小小姐抬爱,劳小公子替我谢上一谢。” 奚广陵是正好在秦洵六岁入御书馆读书那年兼任少傅来教书的,那几日恰逢齐璟着了风寒告假养病,秦洵一个人不乐意待在御书馆听课,非要闹着去景阳殿看齐璟,被御书馆守门的侍卫死活拦着道听课时辰无太傅允许不得私自放行任何学生,秦洵娇纵脾气上来,气呼呼地逃了课顺着棵树爬上了一处屋顶不肯下来,底下太监宫女围了一圈急得直跺脚,小孩子家有些人来疯,他们越急秦洵越犟,自己不下去,也不允许任何人上来抱他下去,最后惊动了太傅,老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当下指了个小太监便要叫其去强行拎他下来,秦洵犟着脖子喊:“我不下去!你敢碰我!” 小太监看看严厉的太傅又看看娇惯的世家小公子,两边都不敢得罪,哭丧着脸求太傅和秦三公子高抬贵手别难为他一介小奴才,太傅气得直抖怒斥秦洵顽劣不堪不守规矩简直不可教,能数落的话都数落了一遍,秦洵听惯了此类话,他们读书人又骂不得脏骂不出什么新意,他厚脸皮地充耳不闻。 太傅大手一挥叫所有人别理会他,既然不下来任他在上面爱待多久待多久,众人散去,秦洵待够了算着大约是下学时辰,想着这下应该不拦人出去了,便打算依旧顺着借爬的那棵树再下去,谁知刚往方才脚踩借力的树枝上踏上一脚将重心慢慢往那移,树枝便咔嚓一声断了,他慌忙收脚回到屋顶上,总算有些急了。 可惜先前人都被太傅吩咐走,此刻四下无人,秦洵又拉不下脸高声呼救,含了包泪在眼眶里转啊转啊,只得等着谁路过来救他一救。 等来的便是新来的少傅奚广陵。 年轻的少傅一身印竹白衣,夹了只小梯子过来搭上屋子,一步一步爬上顶来,朝他温柔笑着伸手:“微之小公子?我不会武功,你配合我些莫要挣扎好吗?我怕摔着你。” “你是谁?” “新少傅。” 秦洵一动不动地观察他,奚广陵也不催他,任由他打量自己。 跟表哥一样好看又温柔,是个好人。秦洵心中迅速判定,乖乖靠过去被他从屋顶抱了下去。 奚广陵牵着他往学室方向走。 “你要带我去见太傅吗?” 奚广陵空着的手在唇间竖起食指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道:“太傅很生气,你此刻见了他定要挨骂,暂且缓缓,我是悄悄来的,你今日取了书物先回家去,我替你同太傅说一说,不过你记得明日一定要同太傅认错,好吗?” 秦洵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问他:“下学了吗?” “是啊,往后可不能再如此任性耽搁习读了。” “先生觉得我顽劣不堪不可教吗?” “我不觉得啊,孩童贪玩实属正常,不过微之小公子,”奚广陵蹲下来扶住他肩膀,“往后此举不可为,并非说你顽劣,而是太过危险,若是不小心摔着了会受伤的,答应先生好不好?” 秦洵异常乖巧,用力点了点头。 从来他在学馆里闹脾气先生们都是痛心疾首道他顽劣喝止他,从来没有个先生像这样好声好气同他商量不这样做好不好这样做会不小心受伤,他觉得这个温柔的少傅是个大好人,愿意乖乖听他的话。 奚广陵确实是个极温柔的人,温柔到骨子里那种,秦洵齐璟与楚辞这三个曾跟学于他的亲近学生,秦洵仅是对他印象不错存着敬意,自身性子压根没习到他半分温良,反倒长成了个笑里藏刀的小狐狸。楚辞则受沈翎影响更甚性子较为冷淡,不过到底是奚广陵养大的多少受到些良熏。而齐璟是性子养得最像广陵先生的那个,温文尔雅有六七成像奚广陵,余的那三四成便是齐璟生于薄情帝王家与生俱来的精算城府,并不全然如奚广陵那般平和无争。 不过秦洵倒觉得这样甚好,奚广陵实在是个冰壑玉壶的圣人,齐璟若是全然像他,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早就尸骨无存了。清尘如奚广陵,当初没几年便在长安待不下去,这个浮华糜丽的名利场根本容不下他,从充斥着险恶诡谲的池沼里不断伸出污手,想把那高高在上的谪仙拉下来吞噬,仙人只得叹息隐去。 说起他冰壑玉壶,大约在被他养大的楚辞心里最受赞同,曾经有同门玩闹过了头说话没个分寸去逗楚辞:“你黏你家广陵公子这么紧,不会是想与人家结龙阳之好吧?” 楚辞难得发了很大一通脾气,被秦洵打圆场拉走时很认真地同他说:“广陵于我如父如兄,此生绝不会叫我生非分之想,他那样的一个人,即便只是在心里对他生了点不像话的念头,都会觉得是亵渎了他。” 秦洵给他拍背顺着气,心道还好我家齐璟性子不全像奚广陵,至少我对齐璟有非分之想时只会美滋滋觉得他是我的,不会生出我亵渎了他的罪恶感。 秦洵一路胡乱回忆着从前的事,转眼马车已经停在广陵学馆门前,他和齐璟下了车进门,没走几步路被个几岁的男童拦住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45 再会 http://.biquxs.info/

男童看上去六七岁的年纪,头发梳在头顶上总了个角团,穿着身孩童的小道袍,手里拿了把拂尘,粉雕玉琢的小脸上胡乱粘贴着胡子扮作老者模样,神气地伸着拂尘挡住他二人去路。 “来者何人?”小道童用稚嫩的声音故作老成。 齐璟很客气地微笑:“小道长,我们是来拜访广陵公子的客人,可否行个方便?” 道童晃着脑袋,一手握着拂尘搭进臂弯,一手捋着自己粘在下巴的假胡须,眯起眼睛故作高深道:“要进去见广陵公子,先过贫道这关,让贫道先给你们算上一卦,再出题考考你们!” “哪来的小神棍在这招摇撞骗,不会是公子家的吧?几年不见,想不到公子儿子都长这么大了?”秦洵半点也不吃这套地上前叉住道童腋下就把他举到了眼前,没个正经地逗弄,“小神棍,给哥哥瞧瞧你跟爹爹长得像不像!” 道童似是没想到这人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愣了一愣,随即张牙舞爪地嚷嚷起来。 齐璟忙抬起手覆上秦洵臂弯:“阿洵别乱说,公子还未成家,哪来的孩子。我瞧着大约是哪家友人之子,你快把人家孩子放下!” “是吗?谁家孩子,模样生得真不错,白白嫩嫩跟块豆腐一样,蘸蘸糖就能吃了。”秦洵没有丝毫放下道童的意思,甚至将他颠抛了两下,存心逗得道童哇哇大叫,齐璟一脸无可奈何。 他脱口而出这句“白嫩得跟豆腐一样蘸蘸糖就能吃”的形容,还是记忆里存着的幼时在长安初见晋阳王时他的说法。 承袭老晋阳王王位的小晋阳王殷子衿在朝廷没有官职,倚着晋阳郡食邑做了个闲散郡王,闲来无事听戏寻乐,偶遇着了便捎上他们这些个皇室官家小崽子一道。 皇帝压根不怕晋阳王身为殷家人会把他的皇室子侄怎么样,他甚至巴不得晋阳王做些什么,好让他有理由端掉殷家,毕竟在他心中掂量,牺牲一个自己的子女或皇亲子弟换来个铲除前朝后裔的理由是件很值当的买卖。 可惜晋阳王带小辈们出游之事始终很坦荡,他既不避讳将他们带出门,也从不算计着对他们做什么,潇潇洒洒,磊磊落落,就是个普通长辈疼爱子侄的作为。皇帝也不是非要难为晋阳王不可,反正他只挂个封爵未担官职,不争不抢不涉朝堂,既然安分不生事便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 当日齐璟与秦洵从御书馆下学,秦洵拉着齐璟回自己家中一道温习,出未央宫回将军府的路上便碰上了外出听戏的晋阳王殷子衿,年轻的郡王一身潇然青衣,望着齐璟笑道:“哎哟,小归城啊,刚下学?” 小齐璟含笑见礼:“见过晋阳王叔。” “这小娃娃是?” 小秦洵歪头看了看他,学齐璟的叫法称呼道:“见过晋阳王叔。” 殷子衿挑眉:“哦?归城你兄弟?”不然怎么喊他王叔。 齐璟显然也意识到秦洵的称呼严格来说不妥当,非皇室宗亲本不应当称呼封王者“王叔”,该称封号或普通叔伯才是,不过阿洵嘛…… “秦上将军家的表弟,”齐璟介绍完身份紧接着补充,“很亲近。” 殷子衿了然地点点头,这意思是叫他受了秦家孩子这声“王叔”。 他伸出大掌覆上漂亮男娃娃的头:“是那位洵小公子吧,叫你小洵?” 秦洵身后的将军府家仆忙道:“前段时日三公子年满六岁入御书馆,林大将军已为三公子起字微之。” 秦洵却点头道:“王叔可以叫小洵!”左右他也还不习惯被起了个表字。 “好好,那小洵跟你归城表哥要不要随王叔去戏园子听戏?”殷子衿笑眯眯地在他头顶轻拍两下。 秦洵刚想回“好啊”又被身后家仆截了话:“晋阳王殿下恕罪,今日大将军吩咐了三公子温习完功课前不可外出玩乐,奴才不敢违令。” 毕竟是恪守为仆本分,殷子衿也不为难,见秦洵气鼓着小脸不乐意的模样,忍不住往他脸上捏了一把:“这孩子模样生得很是好看,小脸跟块嫩豆腐似的,蘸蘸糖就能吃了。”又笑着哄他,“今日小洵听你娘亲的话回去温习,过几日得了空王叔一定带你去听戏如何?” 秦洵听过许多或真心或恭维来夸他容貌的话,这“豆腐蘸糖”的描述倒是第一回听,很是新奇,还琢磨了一阵子小孩子怎么能被蘸糖吃了呢,后来长大了他自己再看到几岁年纪的孩子便会不自觉去瞧人家脸蛋嫩不嫩能不能蘸糖吃。 被他夸了句“豆腐蘸糖”的小道童却不领情,挥手蹬腿地直嚷嚷叫他放下自己,穿插叫喊着“云宵、云宵”,似乎是个人名。 感觉到衣摆被人扯了两下,秦洵低头,看见一个同样穿小道袍的女道童,头上总了两个角,模样与他举在空中这男道童八九分相像,怯生生地拉扯他衣摆底气不足道:“你、你放开哥哥!” 又一块蘸糖的豆腐,秦洵心道,依她所言把她哥哥放了下来,女道童忙躲去自己哥哥身后探出个脑袋观察,男道童脚一沾地便将自己拿的拂尘紧紧抱在怀里,气鼓着小脸抬头看秦洵:“你讨厌!” 齐璟给秦洵善后惯了,弯下腰温和地哄孩子:“秦哥哥不懂事吓着了小道长,我替他给小道长赔不是,回去后我好好训一训他,小道长别同他置气了,好吗?” 男道童鼻孔朝天响亮地“哼”了一声。 秦洵笑得丝毫没有愧疚:“小神棍,我不是夸你好看吗,你干嘛还讨厌我?” 男道童面色涨红更生气了。 “阿洵。”齐璟无奈地偏头瞪他一眼,“做什么这样逗弄小童。” “小神棍自己送上门来挡道嘛,男孩子家家的,我又没把他怎么样,不过我不欺负陌生姑娘的,你看这小丫头叫我放下她哥哥我不就放了?”秦洵也弯下身来颇感兴趣地戳了一下男道童头顶的发团,“怪好玩的,我六岁被你束过头发后就没总过角了,话说回来齐璟,我好像从小就没见过你总角。” 从秦洵记事起齐璟的头发一直是半扎半披,在前额与两鬓余些碎发刘海,秦洵六岁前倒是普通稚童一般总角,后来入御书馆时不知因何事耍起脾气头发散了不肯梳,齐璟哄好了他,却因不会总角只得给他在腰间收束成一把系上发带,秦洵回家后照照镜子竟觉得归城表哥给自己梳的头发很好看,往后便一直照那样梳头。 “男孩子也是孩子,秦三公子何必戏弄。”身后一人道。 秦洵回头:“我说呢,原来道长说后会有期是这么快就再见面。” 一身轻软道袍的年轻道长含笑而来:“这几日来广陵办事,两个孩子有些黏人要跟来一道,不好带在身边时便托管于广陵公子这里了。” “你生的?”这道长二十六岁了,有这般年纪的孩子也说得过去。 “秦三公子,贫道未还俗成家,哪会有孩子?”合一哭笑不得,“他们是贫道师兄的孩子。” 秦洵思了一思了然地“哦”了一声。 合一的师兄是钟山观太虚真人的大弟子,用的是俗家名,叫作云出岫,是个年少成名的江湖奇才,可惜奇才偏偏与江湖暗杀组织弑宗的女杀手相爱,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弑宗虽绝对说不上正派但也不算十恶不赦,只是有些亦正亦邪叫人琢磨不透,且多行的暗杀之事,这才让各江湖正派世家不愿与之为伍。云出岫作为钟山观大弟子恋上弑宗的女杀手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但他自请出师脱离了钟山观,还俗娶妻,也不干旁人什么事,却不想弑宗里一男杀手爱慕云出岫之妻多年,妒上心头由爱生恨带了几个亲近弟兄围攻夫妻二人,当时云夫人已怀有身孕行动不便,云出岫为护妻身死,云夫人产下一对龙凤胎后随之殉情,想来云氏夫妇遗下的一双儿女是被旧师门带回去收养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46 竹君 http://.biquxs.info/

“云真,你又拿了我的拂尘带着妹妹出来乱玩。”合一对那男道童道。 小兄妹俩一齐迈着小腿奔去合一身后,一左一右牵住他道袍衣摆,云真露了个小脸出来气鼓着两颊:“合一师叔,这个红衣裳欺负我!” “你别招惹这个红衣裳,他连师叔也能一道欺负。”合一往云真头顶摸了摸安抚他,向秦洵身边的齐璟见礼道,“拜见三殿下。” 齐璟回礼:“合一道长幸会。” 合一将两个孩子打发去别处玩耍,三人一道进屋见了广陵公子。 屋内整洁,一座书架,一张木案,一把古琴,一杯清茶,刚过而立之龄的清尘先生着一身印竹白衣端坐案后,望见他们进门起身相迎,面容俊逸,左眼角下一颗温柔泪痣,笑如四月风。 大齐人衣色普遍偏素,秦洵见过的着白衣者不少,但能在他脑中留下印象令他暗赞好看的却仅三人,一是袖领口处混了旁色宽边还因自身气度硬生生将素白衣裳穿出贵气来的齐璟,二是一身纯白衣裳不染旁杂穿得清清冷冷的小师叔沈翎,三便是眼前白衣摆上印染青竹有竹化谪仙之韵的奚广陵。 这三人性子也异,奚广陵是骨子里真温柔,齐璟是多以温柔作伪,沈翎则是压根不温柔。 都说世上几乎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但秦洵觉得,奚广陵这个人就很接近完全的大好人。举例来说,即便遇到令他深恶痛绝的那种人,他前脚能指着人鼻子把人大骂一通,但假如这个人后脚就重伤倒在他面前,他也一定会出手相救,是非对错先救下人性命再议。当然了,对于奚广陵这种脸皮薄文绉绉的读书人来说,他所谓的“指着鼻子大骂一通”,也不过是引经据典苦口婆心地给人讲道理,绝不会带一个脏字说一句重话。 四人交谈一阵,多是齐璟与奚广陵师生间叙叙旧谈论一番朝堂,齐璟顺便问候一番合一道长钟山观一切可好,近几年太虚真人年纪大了不便来回舟车劳顿,皇帝下令在长安建了座供其久居的道观,借未央宫里供君臣每日上朝议事的“太极殿”之名赐名为“太极观”,太虚真人久居长安,大弟子云出岫又于多年前亡故,这边金陵钟山观便由二弟子合一道长代为掌事。 秦洵觉得这会儿没自己什么事,埋头喝茶,偶回几句奚广陵问他的沈翎和这几日回山庄去的楚辞近况。 他三人该说的差不多说够,奚广陵忽邀秦洵借一步说话,齐璟与合一善解人意称正好他二人也私谈些事务。 一条羊肠石板路,两侧竹林修茂掩日,入目皆碧,落影阴凉,空气似乎也混了青叶芬香,秦洵落了奚广陵一步跟在他身后,望着前方师长一身翩然白衣与这翠竹林相映甚融,一路无言。 路不长,很快入眼便是一处竹林环绕的小院落,简单的一张石桌一间竹屋,石桌上一把好生收在剑鞘中的长剑。 “我平日宿在此处,清静无人。”奚广陵上前摩挲着剑鞘,“所以说吧,你想同我说些什么。” “有些事情想向公子做个交代,想来公子也有话想要问我。在此之前,想先问一问公子,”秦洵笑了笑,“伯牙因何而绝弦?” “失其知己,绝其音弦。” “那广陵会有绝弦之日吗?” 奚广陵没有回应,四周沉默得只有风穿叶缝的丝丝声响,倏而长剑出鞘,泛着银光的细长剑身破空而来,剑气凌厉逼人,惊起周身空气翻腾。 身后竹叶打了几个旋悠悠卷落,秦洵不动分毫地望着面前剑指自己胸膛正中的师长,见他分明执剑指着自己,气度却依旧温良,忽然就轻轻笑了。 剑尖离他身体极近,只要他与奚广陵任何一人向前一丝一毫,锋利的尖端便会划破他胸口衣裳刺入皮肤,偏偏他二人谁也不动,若非被风吹拂而动的衣裳表示出他二人为活物,简直如两座定格的雕像。 “长琴总以为于他如父如兄的广陵公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先前他问我,为何分明懒于顾人的我每每待他照顾一二,我实说道结个情分,若日后我有难,能托他给公子说上几句话护我一护,那时他还当我玩笑,说公子是个普通教书先生叫我别想着给你惹麻烦。”秦洵平缓言道。 奚广陵蹙眉,出口却不是回应他所言:“你并非不会武功。” “我当然会,只是不精,这不是什么秘密。” 奚广陵淡淡收剑回鞘:“你知我言下之意。” 秦洵轻笑:“公子既如此笃定,为何停手?” “若我不停手,以你脾性,定会生生受我这一剑,而我并不想伤你。”奚广陵背过身去,将收入鞘的剑重新放回石桌上,“偏生你也断定我不会伤你,才波澜不惊地未动分毫。” 弑宗中位高权重的副宗主白衣银面,琴弦藏针,拨奏而出,伤人无形,却从不主动出手,更不取人性命,仅在宗中杀手出棘手任务时略施援手,点到即止。 因其出手之时每每抚一手悦耳的高山流水曲,江湖中人称之“伯牙”。 秦洵以药毒之长出入弑宗,与伯牙几番共事,心中对伯牙银面下的面容有了勾勒,纯白衣裳既区别于印竹白衣,又不会如反差过大的色彩那般欲盖弥彰,银面则是用以遮掩光靠蒙面遮挡不了的眼角泪痣。 奚广陵只见过十岁前尚存孩童稚性的秦洵,了解如今的秦洵的,是伯牙。 秦洵根本就不是想问他绝弦之事,仅仅是点明“广陵”即“伯牙”,作为二人敞开天窗说亮话的过场或说信号。 奚广陵自然明白,拔剑而迎,便是他的回应。 “其实今日并非我有意来寻公子说事,而是公子有心待我来此,不是吗?”秦洵笑道,“广陵公子,其实你一颗七窍玲珑心啊,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比谁都透亮。若是你当初用于朝堂,便是好一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何苦做那空谷幽兰,落得遭人排挤戏弄退隐朝堂的境地?” 奚广陵摇头:“道不同。” 他愿天下海晏河清,长安朝堂却多为争权夺势慰己私欲之人,那些人容不下他的怜世,不愿被他衬出己恶,又拉拢不得,变着法朝他折辱泄愤。 他们甚至能借宴会酒酣戏言让他为舞姬奏乐,讽他作乐师伶人,他拒,扫众人之兴,亦惹龙颜不悦。 诸如此行,不胜枚举。 他本是广陵清音的竹林贤士之身,却被迫讨钟鸣鼎食之家的欢心,他既从不得,也度化不得,只得辞官归隐,安心做了个教书育人的先生。 也就是做先生的这些年,他才渐渐领会先祖归隐出世的用意,世道如此,由不得人。 秦洵:“那你的道难道是弑宗?” “亦非。若非承袭祖位,我决不会与此道沾边,而你,”奚广陵深深拧眉,“微之,你更不当入此道。” “为何?” “不说别话,单一点,弑宗从不涉朝堂。” “可章华侯也在。” “庭让同样不当入此道,是我阻拦不力。”弑宗中人惯以蒙面化音示人,奚广陵并不了解从医后的秦洵,若是早些认出他来,也不至于拖到如今才与他摊开此事。 “可我入弑宗于双方皆有利处,弑宗需要我提供药毒,我同样需要弑宗授我武功以自保,何乐而不为?” “微之!”奚广陵提高了音调,似乎是对这个曾经的学生如此不听劝感到无奈,“我从不道你顽劣,如今却觉你有些胡闹过头了。你可知入此道易,出此道难,此道于你不单是利,弊端亦甚。” 弑宗中人皆非以暗杀为生,皆有各自明示世人的身份,或许一个普通的家仆,一个卖烧饼的小贩,暗地里便身为弑宗杀手,然世人不识其身份,同道也鲜少相识,正是因一旦身份暴露,以弑宗组织之行事,麻烦事定然接连不绝,危及性命也极有可能。 秦洵沉沉地看着他:“若我愿承其重呢?”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47 太后 http://.biquxs.info/

“你先坐下吧。”奚广陵放软了声音,叹了声气,“微之,可否相告,你究竟为何执着?” 秦洵同他一道坐在石桌边,垂眸望着奚广陵佩剑的剑鞘上寥寥几刻竹纹。 “公子可知,我七岁时,入过钟室。” 奚广陵愕然:“是……” “长乐钟室。”秦洵平静道。 长乐钟室,汉初淮阴侯韩信身死之地。 而长乐宫,是太后居所。 能在太后的地盘上肆意将权贵世家娇宠的嫡公子带去那种地方的人,不言而喻,只会是堂太后本尊。 “林秦这样两门手握整个大齐最精重兵权的大世家,若功高盖主,则杀身之祸,这么个道理,堂太后连七岁小儿都要警告。”秦洵一哂,“当然,或许因为我不巧是唯一混了两家血脉的子孙,叫太后与皇帝不得不警惕。” 大齐已经不需要林秦两家再出重将了,不需要再有姓秦的大司马上将军和姓林的威骑大将军,更不能允许父秦母林的秦洵为将。秦洵若要安度此生,必不能涉朝过甚,最好是如前朝后裔晋阳王那般,终日游手好闲才好,若不甘荒废,也定要进退有度,万不可僭越招祸。 即便如此,也要提防当今在位那位多疑的帝王想要永除后患的心血来潮。 秦洵若无威胁,太后与皇帝自会照拂老将世家的情面给予他千恩万宠,可一旦他危及朝势,他们定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他,除掉他背后的林秦两家。 况且,经年朝局变换,林秦两家之间早已不复最初和睦。 朝堂之中风云更迭,你升他贬,你算我谋,有的是冰释前嫌,有的是冲突渐起,还有的是积怨更甚,林秦两家很不巧如后两种。两家交情已久,情分自然是有的,可性质太过相似的两户将门,必然逃不了在权势地位上的争夺比较,两家老家主又皆为异常优秀强硬的将才,针尖对麦芒,长此以来,表象和美,暗流汹涌。即便在今上登基后二将深知其多疑心性,皆渐隐无争,可这多年积怨,实难轻易化去。 这样的矛盾冲突,在二十二年前太后赐婚之时达到了顶峰。 当初皇帝痴恋林初,想求娶立后,太后坚决不允,另择自己族妹之女,即右丞相曲伯庸与其嫡夫人堂氏的长女曲佩兰为后。皇上退而求次,想纳为妃,太后依旧不允,甚至为避免儿子再提求娶林初一事,直接一道懿旨将林初赐婚给了安国公的大儿子,当时的骠骑大将军秦振海。 从家世上来讲,这桩婚事绝对是门当户对的,并没有因为匆忙之举就委屈了林家或秦家,但这却绝不是一桩美满的姻缘。 安国公秦傲极力反对,秦家娶回定国公之女,看似将门联姻皆大欢喜,实则绝非良事。 一是太后为阻皇帝求娶而赐婚这事,说起来难免被旁人议论嘲笑;二是男人了解男人,任何男人被抢走心上佳人都不能无波无澜,尤其那人还是最不可冒犯的九五之尊,皇帝对林初的情意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没能娶着她,让秦家娶走,无疑拂了皇帝面子惹他心里不快,就算他嘴上不说,也定会暗生芥蒂;三是秦家与林家暗中不合已久,忽然结了亲家,这叫个什么事? 秦傲反对,太后坚持,他掰不过太后,且朝臣皆知林初的血统绝不可嫁入后宫,更不可为大齐国母,对太后此举并无异议。秦傲长叹一声,无可奈何,此后始终难掩对这个儿媳的不满冷待。 秦洵幼时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与母亲二人的瞳色与身边人差异过甚,虽然人的瞳色常有细微差别,比如他的归城表哥是纯正的墨色,小同伴楚长琴是深褐色,但从没有旁人像他母亲跟他一样,是蓝色的眼瞳,且他母亲还生了一头茶发,他自己虽是乌黑的发色却在发尾有些轻微的卷曲。 他不常见到母亲,也不喜欢多跟别人讲话,便扑到齐璟怀里仰起脑袋问他的小表哥自己为什么是一双奇怪的蓝眸,小表哥笑着地揉揉他的头,并未回答他,只温柔道:“不奇怪,很好看。” 他便也不纠结此事,左右表哥夸他蓝眸好看,表哥喜欢就行了。 直到七岁那年,一场被齐琅皇后以蛇吓唬的闹剧,皇帝本想草草了事,不想林初怒而护子,皇帝连忙着手严惩,重罚齐琅,禁足皇后,甚至大方地赐了秦洵一块令牌,执此令牌秦洵可自由出入未央宫中除议政太极殿与帝居宣室殿以外的任何地方,亦可抗拒除皇帝之外任何人的召见,包括太后。 极大的权力,真真是荣宠非常。 至于为什么皇帝为护秦洵而阻挡的一众人里竟包括一贯待秦洵如亲孙疼宠的太后,便只有局内人心照不宣了。 彼时刚经历惊吓的小秦洵对这个素来疼爱自己被他自小唤作姨祖母的和蔼太后并不设防,在几日后太后唤其去长乐宫玩耍时毫无防备地便去了,太后包握着他一双小手,笑得慈祥:“我们洵儿前几日是与琅弟弟生了什么气,说与姨祖母听听?” 秦洵小嘴瘪了瘪:“他欺负我。” “琅弟弟怎么会欺负洵儿呢,洵儿是不是弄错了?” “他把蛇塞我衣服里,他娘还想给我吃死蛇!”秦洵不明白姨祖母为什么不相信齐琅欺负他。 太后依旧和蔼,不疾不徐地用孩子听得懂的措辞说着话:“那是皇后,洵儿不得胡乱称呼,琅儿与皇后也只是喜爱洵儿想与洵儿逗闹,哪会有欺负洵儿的意思?洵儿往后不可对外胡言,否则姨祖母可要罚洵儿了。” 秦洵嘟着小脸不服气,太后身边的大嬷嬷却冷着脸道:“秦三公子莫要不识好歹,太后是为公子好,公子往心里头记好了。” 虽然这个大嬷嬷一直对自己很冷淡,却从未出言训过自己,秦洵歪着脑袋不解地看她,太后责备她:“孩子家家童言无忌,做什么这样凶我们洵儿。” 大嬷嬷忙低首:“奴婢失言,太后恕罪。” 太后又转回头来,在秦洵小手上轻轻拍了两下,问他:“陛下是不是给了洵儿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秦洵点点头照实说了令牌的事,觉得姨祖母似乎笑得古怪了些。 “陛下可真是甚为喜爱小洵儿,连哀家都可相拒,这样的权力可是洵儿祖父都不曾有的。” 秦洵乖巧道:“姨祖母很好,洵儿不拒。” “那陛下好吗?” “陛下也很好!” “那洵儿是不会叫姨祖母与陛下烦心的对不对?” 秦洵小脸上几分迷茫:“洵儿课业都认真完成了,姨祖母与陛下还会烦心吗?” “姨祖母带洵儿去个地方。”太后说着也不顾他是否回应,起身牵着他往殿外走,一路无言,直到停在一处屋前。 “洵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秦洵摇头。 “未央长乐乃旧时汉宫,洵儿将门之子,想必知道汉初淮阴侯韩信。”太后示意大嬷嬷打开门,垂下头微笑着同秦洵对视:“此处,便是淮阴侯身死之处,洵儿想进去看看吗?” 炎炎夏日,烈阳高照,时年七岁的小秦洵却无端在太后那副仿佛画上去一般从无变动的笑容注视下生生打了个寒颤。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48 钟室 http://.biquxs.info/

太后依旧不待他回应,牵着他便往那昏暗钟室里走去,不知是否因钟室里死过悍将,没走几步便觉肃杀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小秦洵下意识后曳了身子不愿往前。 太后倒不难为他一定要进去,随之停下了脚步,背对内里钟室的方向面朝秦洵蹲下了身子,左右各牵了他一只小手,笑问:“洵儿不想进去?” 秦洵慌忙点头,这地方在大夏天里都直往人骨头里钻进寒意,还有眼前这个姨祖母太后,平时觉得慈祥非常的笑容在她背后黑沉沉如深渊之口的钟室映衬下竟让他觉得有些阴森。 太后松开他一手摩挲上他的小脸,意味深长:“那……希望洵儿一辈子,都不会踏入这个地方,好吗?” 一辈子,都不可得意忘形僭越皇权,什么丹书铁券,什么免死金牌,若上位之人真有心要你死,纵使许过你“三不杀”亦可予你钟室之祸。 即便是七岁年纪,也该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听不懂,以后总会想明白的。 太后说完了话满意地上移了手,尖尖的大拇指指甲轻掐在秦洵一只蓝眸下方,意味不明地笑着:“洵儿这漂亮模样生得真像你外祖母。” 秦洵恐慌的脑中还有余力过上一过外祖母定国公夫人的模样,一个普通的大齐妇人,模样只能说清秀,气质平平无奇。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思索不得,也不敢说话。 太后当然把握得住眼前七岁孩子的心思,继续同他说话:“洵儿在想外祖母吗,是不是与这个外祖母不相像?洵儿生得很像娘对不对,那洵儿的娘生得像谁呢,外祖父还是外祖母?洵儿觉得定国公夫人是外祖母吗?” 保养得宜的中年贵妇轻缓念咒一般不断诱导着漂亮孩子细思,小秦洵脑中一片混乱,心中只想要离开阴冷的钟室,离开这个笑得诡异的太后和立于一旁面冷生硬如雕像的大嬷嬷,可是身子像灌铅一般不听使唤,他觉得整个人晕头转向又仿佛要爆炸一般,头皮一阵阵过麻,手心发凉。 “孙儿拜见皇祖母。” 冷静得不像几岁孩童的语调,出在秦洵背后的钟室入口处,似乎往心上“叮”地拨弄了一把,一下子把他从魔怔中拉回了神,秦洵猛然回头,见归城小表哥独自一人沐于室外倾泻的日光之下,一身白衣被照耀得明亮刺目,沉稳静立,他不知怎的瞬间就心安了。 太后放开秦洵起身,大嬷嬷给她理了理衣裙,秦洵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朝齐璟奔去扑进他怀中,被齐璟双手搂在怀里又再次感受到温暖阳光熨上身体,秦洵这才感到被抽离的体温慢慢回升,身子竟有些轻微哆嗦。 “表哥。”他有些委屈。 齐璟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却没有同他说话,而是平静微笑着同太后道:“孙儿今日想与微之表弟一道温习,听闻他来了皇祖母处,孙儿也就来此给皇祖母请安,顺道接了微之回去。” 太后挂着一成不变的和蔼笑容:“哀家也是有些日子不见璟儿了,怎的出来不带个奴才跟着伺候,遇着了歹人可如何是好?” “无此必要,皇祖母处自是安平之地,孙儿安心。” 几个孙子里当属这个三孙子最是玲珑心思,太后当然听得出这老成的孩子话中意味,他既顾及她这个皇祖母的颜面想将今日之事仅烂在他们几人肚子里,她也肯礼尚往来予几分薄面不再为难秦家孩子。 “璟儿与秦家表弟感情倒是极好。” “皇祖母,微之很好。”你其实不必连才七岁的他都这样威吓试探。齐璟顿了顿又道,“只是二位将军军务繁忙,他少些管教,平日里多与孙儿一处,孙儿纵容他些,他有些不大懂规矩,恐惊了皇祖母,依孙儿看,他不宜频入长乐宫扰皇祖母清静。” 护成这样,生怕她再把这孩子召进长乐宫对他怎么样。太后脸上笑容总算波动,浅淡了几分,她语气有些冷:“璟儿有心,哀家有些乏了,你二人归去习读罢。” 秦洵那日是一路呜咽着被齐璟带回了未央宫里他的景阳殿,也不知道哭些什么,就是觉得莫名的恐慌和难过,正巧身边陪着的是素来什么事都顺着他的小表哥,他便埋在小表哥怀里撒娇一般呜呜嘤嘤讨他拍背摸头安抚自己。 齐璟将他带回自己房里,唤宫女打了盆水来,自己拧了手巾给他擦脸。 秦洵抽抽噎噎:“我不回家吗?” “今日之事不可再为外人道,你这个样子从长乐宫回家去,不免叫人疑心,今日宿在我处吧。” 秦洵满心在意的便是最后那句“今日宿在我处吧”,心情顿时一扫阴霾,乖巧地仰着脸给他替自己擦脸,嘴上闲不住地嘟嘟囔囔说话:“表哥你说,太后是不是不喜欢我啊?我原本觉得她是很喜欢我的,她还让我叫她姨祖母。” “你不要与太后多有往来。”齐璟将手巾扔回水盆,替他理了理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顺便往他额上点了一记,“不要问为什么,以后你会知道。” “那太后要是再召我去呢,我用令牌拒她吗?我记得陛下说这个令牌连太后也可拒的。” “不要用,这令牌收着便好,不要轻易用,就当你没这个令牌,听见没有?”齐璟严肃地捧着他的脸与他对视,“太后往后基本不会再召你,今日既是我接了你回来,她往后便不会了,你不必担心。” 秦洵眨巴着眼睛,并不大能理解为什么是齐璟接他太后便不会再为难他,不过齐璟说不会那肯定是不会,有齐璟在他就不怕了。 往后三年直到他离长安之时,他真的再未见过那位长乐宫的女主人,只是他渐渐直觉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长辈,而这样的直觉一日比一日强烈,总算是在十岁那年上林苑狩猎时得到了证实。狩猎之时秦洵的舅舅云麾将军林袆陪同他一道,遇袭负伤,腿脚落了病根,皇帝一句怜其身子抱恙,又是护侄负伤,给他升个官做刑部尚书就别再上战场了,轻飘飘地就削了林家的兵权。 皇帝狩猎之时守卫森严的上林苑,哪里混得进那样一支精训刺客,背后主使究竟是何人不言而喻。 等到林初最终决定将儿子送到千里之外的江湖世家避风头,秦洵已经在短短时日内迅速将过去十年因为被过度保护而缺失的城府补长了回来,狩猎时皇帝打的什么主意他也有了数,要么将他和舅舅或一个或两个一道借“刺客”之手真杀掉得了,要么杀人之算不得手也能以这借口换掉林袆的军职,左右皇帝不亏,而一直因御祖虎符之事饱受猜忌的林家,为免谋逆嫌疑是不可能会抵抗着要保住兵权的。 奚广陵叹气:“我竟不知,堂太后能做到如此地步。”一把年纪了,居然去吓一个七岁孩子。 “公子这样的人,事弑宗多年都能做个手不沾血的‘伯牙’,见过的污浊之事怕是还比不得十六之龄的学生我。”秦洵拈起掉落桌上的一片青竹叶,轻轻吹走落地,“所以你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奚广陵蹙了蹙眉,却没急着说话。 “公子,我不再是总角稚童,总要有自保之力的。不要说我可以缩在两位国公祖辈的庇护之下,我其实根本信不过林秦两家,林秦两家我只信我娘舅舅与大哥,不信任整个家族。秦家的祖父本就不喜我娘和我,林家的外祖父确实疼我,但真正能让外祖父牺牲掉自己与整个林家利益维护的人仅外祖母,”秦洵顿了一顿,“我是说我的亲外祖母,过世的那位。至于其他的人,即便是他的子女,甚至是亲外祖母生的我娘,在他心里都比不过整个林家,更不要说我这个外孙。若有朝一日不幸招得钟室之祸,在二位国公依旧在世掌事的时候,需要以我换取家门安宁,我真的不能确定他们会在我和家族间择何而护;可若他二人不在世了,家族与我甚至皆难保全,皇帝想拔掉林秦太久了。我必须自保,而且是以朝堂之外的势力自保,但是,不能是惊鸿山庄。”他被送来惊鸿山庄是林初请了皇帝旨意,放在了明面上,也正是因皇帝不愿意他接触武学,因而山庄说法为秦洵没有习武的好底子转而授他医术,他不能光明正大跟随陆远山习武,也并不想暗自跟学山庄武艺给山庄添麻烦,他选择了隐秘而势广的弑宗。 “若仅为自保,怕是不足以引你踏入弑宗。”奚广陵淡淡道。 “公子英明。”秦洵习惯性撑了手肘托腮,笑眯眯地问他,“公子有无兴趣猜上一猜,我还为了什么?”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49 异道 http://.biquxs.info/

“因为什么人吗?”奚广陵看着他面上好整以暇的笑容,摸得着一些头绪,叹道,“他仅年长你一岁,却是自小比你懂事太多,哪里用得着你回护。” “自小都是他护着我,我被皇后叫走是他带我回去,被太后叫走也是他替我解围,上林苑狩猎我们一道,遇刺之时舅舅护我们,他护着我,从来都是他护我,我其实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安心在他庇护下被他护一辈子,可我不想。”秦洵盯紧了奚广陵眼角的泪痣,“我曾经觉得这样很好,现在不想了,他心里其实藏了些事,他很累,我不想再做个拖累他的废物,我也想保护他,护一辈子。”齐璟心里藏着事,秦洵一直有此敏锐的直觉,可他从不多问,也并不觉得齐璟不告诉他会让他有什么不悦。谁都有不想说与旁人听的心事,即便是面对耳鬓厮磨的枕边人,并非就是不信任,或许是痛苦尘封,或许只是没有说的必要。他愿意藏着,秦洵也不会硬要挖出,若他哪天愿意诉说,秦洵也乐意倾听抚慰。 “公子其实不必太担心我,弑宗不涉朝堂,因而我与章华侯皆不全然归算弑宗中人,我二人提供药毒,弑宗教授武功偶于困时施援,并不会全然包管助我一切行事,我亦不必接行弑宗下放的任何任务,仅互利有度罢了。” 奚广陵没怎么注意听他后面说的话,而为他前段言辞暗暗心惊,什么叫可以被他护一辈子,又想护他一辈子,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说法,这两个孩子不各自成家过日子吗?他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你与归城……”太过违背世俗的猜测,他怕是自己误会,问不出口。 “公子不敢说这种事吗?”秦洵恶作剧般笑着。 “你……”说不震惊是假的,奚广陵不知做何表情是好,“你真是不忌讳地往外说。” “我欢喜他他欢喜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少年一派坦然。 奚广陵觉得自己应该是需要时间来对这么个情况平静反应,他扶了扶额,不去看少年扬笑的模样,一声长叹:“你们真是……罢了,左右我也管不得你们,你们若是自己不惧世人龃龉,其实也算是好的。” “先生开明。”秦洵其实并不是不忌讳往外说,毕竟他和齐璟皆身份特殊,若真说肆无忌惮实在不现实,只是他并不介意让他在心下划分进安全范围的人知晓他与齐璟的关系,他甚至满心欢喜地想与他们分享。奚广陵这个人虽是个循规蹈矩的教书先生,但秦洵清楚,他的这位启蒙先生,心好,从不以恶意度人。 “又想说什么?”自奚广陵辞官不再任御书馆少傅时,他们几个便从“先生”改口唤他“公子”,若无特别请教之意几乎不会再唤回“先生”,奚广陵不知秦洵此刻忽然改口是为何意。 “我方才问先生为何不在朝堂行长袖善舞之事,先生言‘道不同’,却非言朝官为恶之意,所以想问一问先生,在先生看来,何为道?” “道有不同,人各有道,这不是什么难懂的道理。” “是这样,所以先生只觉道不同,却不可说朝官各谋其利为错,你我虽心性天差地别,这一点我有幸与先生所见略同,却又大不相同。” “愿闻其详。” “先生没错,他们也没错,只是所求不同。我不轻易评判与我牵扯周旋的诸人是非对错,仅言于我利或于我弊,好比从太后处受训经吓,可她告诫之语未必不是良言,她既难消忌我之心,又好意提点我一二,我既感念她几许,又不会因此谅她旧行。其实有些遗憾,我竟没有学着先生半分良善,我存世之道,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屑以德报怨,不齿以怨报德,却是一报一报度量等分,少掺情分,鲜有怜心,或许会在先生看来有些冷情。”少年轻描淡写,“我与弑宗互利,在我这里看来便已是清算无遗,至于我所供药毒会被弑宗施于何人,我没闲心管,也管不了,芸芸众生,生死有命。” “理是这个理,却是将人命看得轻贱了些。” “先前我在庭让小师叔那里替他看过几回铺子。”秦洵又道,“有一天上下午各来过一个人。上午来的那个,生了病,我给他开方抓药,他看了方子,问我能不能把几味稍显昂贵的药材换成廉价些的替代;下午来的那个,寻些养生药材泡酒,我给他荐了几味,他问我,有没有质量上乘些的,价钱贵不打紧,左右是为了自己身子。” 奚广陵听出他什么意思,等着他的下文。 “都是平州东郡镇上人,能瞧个眼熟,他二人皆非囊中羞涩之人,然真治病的人嫌东西贵,没病的那个却怕东西差,无关对错,不过是思虑有别。以小见大,庙堂江湖,有人拿钱换命,有人以命换钱,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抉择,我心中所想,也不过是安然度日罢了。我或许是自私了些,我想活下去,想让齐璟和我心中看重的人也好生活着,仅此而已,至于旁的无关之人,我不作践,也没有余力多管,而人若犯我,我定寸尺不饶。我不是什么圣人,圣人从来都不适合在人间过活,能活得好的,就没有一个是善茬。” “年纪轻轻,未免将人世看得太凉薄了。”奚广陵平静道了一句,倒没有过多责备他的凉薄,毕竟即便是他这样爱怜世人的心性,也只能做到尽力而为,为了保全家族不得已承了奚家历代的弑宗副宗主之位,再如何避免伤人都得有出手协助任务的时候。 听到他说自己年纪轻轻,秦洵忽然眨眨眼睛:“公子如今可是而立之龄了?” 奚广陵一愣:“今岁刚过而立,怎么?” 秦洵摩挲下巴:“倒也没怎么,就是进门时遇着托管在你这的那两个道门的娃娃,忽然觉得自我认得你起,你身边每每都是一堆小娃娃。你说你一个而立之年还未成家的人,怎么身边带的孩子一波接一波的?” 奚广陵适应不了这少年太过跳跃的思维,一时无言以对。 “长琴早前以为,是因你将他养在身边之故拖累了你的姻缘,为此还自责了好一阵子。不过我猜公子这般品貌,即便身边带个旁人家的孩子,想嫁你的姑娘也是不在少数的,指不定为了嫁你都能变着法去讨长琴欢心,有没有这回事?”秦洵笑嘻嘻地见自己的启蒙先生脸上露出窘色,“小时候不懂事,还以为曲采蘅会是广陵公子的子期,后来想想你们大约也只是音律上的普通同好罢了。” 奚广陵无奈:“你就别拿你先生消遣了。” “公子,其实你不喜欢孩子吧。”秦洵道,“并非厌恶,只是你这个人极爱清静,能不听孩子吵闹是不会主动撞上去的,当初教我们念书时除了讲学时辰就不见你出现过,养大长琴是因着旧友情分,那刚刚听那位合一道长说,你平日对那两个道门娃娃多有照拂,是不是因为……云出岫道长?”不知是不是因他自己跟齐璟之间的事,他忽然觉得自己出口这话有些歧义,忙补上解释,“哦,我不是说你跟云出岫道长之间有什么,我是说……他与他夫人为弑宗中人私心所杀之事,你是不是,因此自责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50 偷情 http://.biquxs.info/

“云道长为人磊落正直,失之实为江湖之憾,且弑宗中人失控行此恶行,我既为副宗主,难辞其咎,是我没管好。”奚广陵叹息。 老好人,明明就不关你什么事。秦洵心里嘀咕。 “先生心肠还是太好了,我怕是这辈子都学不来,如今我并不乐意接受你的教导,不遵你的规矩,不行你的仁道,但我绝不会对你生出轻蔑之心,我心里终归是尊敬你的,广陵先生。”秦洵正经话没说几句,又让奚广陵反应不及地跳跃了思维,嘻笑道,“所以若是你老无所依,我当你儿子给你养老啊,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尽管来找我不用客气!” “说什么胡话,父母长辈岂是能胡乱认的。”奚广陵拿他这吊儿郎当的模样没办法,“你别跟我耍嘴皮子,身为你旧时师长,我本不愿你入此险道,原想劝得动你便以我之力助你脱离,可你执意如此,我不多行阻拦,只是若有朝一日你借此为祸,你我便不必再见。” “公子劝我小师叔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个劝不动的光景?” “你倒是比他好上一些,至少还愿意与我谈论几句,庭让他……”奚广陵无奈摇头,“你们一个两个的,当真是……唉。” 秦洵大笑,想也知道,沈翎八成是老僧入定压根不理人。 “你与归城……”奚广陵斟酌了一下,“我寻思一番,你如今这样的性子,有他在你身边也是好的。管得住你的人寥寥无几,你倒是自小愿意听归城的话,归城于你,是一道纵容,也是一道约束,他纵容你恣意,也约束你张狂。你同他一道久了,兴许往后便不会凉薄如此了。”他停了停,“若你不想让他知道你这些事,行事还是谨慎些,归城那孩子,敏锐得很。” 奚广陵留了他们吃晚饭,面对一桌子几乎每盘都掺了香菜的菜品,秦洵这才记起曾经广陵公子用饭是很喜爱香菜调味的,欲哭无泪,吃得比有洁癖的齐璟还少。 他再也不说什么竹子精了,奚广陵这个香菜精! 奚广陵似乎有些尴尬:“云真,我不是同你说微之不喜香菜,让你去告诉厨房今日菜品不要放香菜吗?” 云真双手手掌朝下叠一起搭在桌面,将下巴搁于其上,眨着大眼睛望着对面的秦洵:“啊呀,跟云宵去学室找念书哥哥们玩,忘记了。” 这个记仇的小兔崽子!秦洵笑得咬牙切齿。 “不碍事,微之不大挑食。”齐璟直觉奚广陵要说什么叫厨房再重做几个菜的话,先一步挡了。在人家这里做客打扰,还是不要太麻烦人家的好。 秦洵磨着牙笑道:“表哥所言极是,我并不挑食的。” 合一道长忍笑将没放香菜的菜盘给他往手边挪了挪。 晚饭后秦洵与齐璟别了几人,在黄昏时分乘了马车回驿馆去。 “方才与合一道长闲聊一二,听说你想死公子了?”马车里齐璟抵着秦洵肩膀,大有不说清楚不让他往自己身上黏的意思。 秦洵回想上午在集市遇着合一时故意胡言的话语,心下暗骂一句臭道士,讨好地搂住齐璟,拿脑袋直往他脖颈上蹭,“没有没有,我是说,见一回公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的?”齐璟拖长了声音。 “真的!”秦洵严肃点头。 广陵学馆里对坐的奚广陵与合一道长忽然双双打了个喷嚏。 奚广陵摸了摸身旁女道童的头:“云宵与哥哥要添些衣裳了,近日天凉,别着了寒。” 合一:“……其实我觉得是有人在背后骂我。” 其实驿馆是给齐璟和秦洵备了相邻的两间房,昨日他们刚至此处,等到齐璟晚归沐浴之时,秦洵吩咐驿馆仆人他们歇息时不喜屋外有人靠近,不唤他们也不许自己随便来敲门,仆人们不疑有他,果然不敢靠近他俩的屋子生怕扰着被问罪,秦洵便美滋滋地偷偷摸进了齐璟屋里。 今夜秦洵故技重施,自己洗完了澡便又偷偷摸进了齐璟屋里,果然齐璟还在屏风后沐浴,秦洵合好门,毫不避讳地绕过屏风,温和清朗的少年赤裸身子坐在水雾升腾的浴桶里,面容被热气熏出了几分红润,墨发披散着浸在水中,原本微阖的双目在听到他绕进屏风来的动静时便睁开了。 秦洵弯腰趴上腾着袅袅热气的浴桶边缘,双目不老实地往他泡在清澈水中的身下瞟去。 从热水中伸出的滚烫手掌捂上了他眼:“不像话!” “小夫君,我又来偷情了。”他在掌下眨眨眼睛,让自己长而密的睫羽轻柔扫过覆在他双目上的手掌,齐璟手上带着的水珠沾上他眼角皮肤,顺着他脸颊滑至唇角,他伸出舌尖轻缓地舔去。 “阿洵……” 不用看也知道,他经不起挑逗的小表哥一定脸红了。 “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齐璟手上不稳,几乎没法继续捂住他眼。 “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厉害吧。”秦洵顺着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手一路摸过去,仗着自己看不见肆无忌惮,一直摸到他锁骨位置,伸出食指来回摩挲着那块凸起骨头的好看形状,另一手握住双眼上覆着的齐璟的手,拨了下来,将他的指尖放入口中轻轻一吮。 齐璟头皮一麻体温骤升,触电般缩回手。 秦洵看着他面上红晕,弯着眼笑:“感觉怎么样?” “……小孩子才喜欢吮手指。” “小孩子吮的是自己的手指,大人可不是。”他捉回齐璟刚刚缩回去的手暧昧地捏了两下。 齐璟忽然从浴桶中提了提身子,伸出另一只手一把将他揽过来,秦洵便放开他的手极自然地双臂环上他脖颈。 之前亲吻时一直觉得齐璟的唇瓣偏凉,得好生厮磨一阵才能被自己吮舔出热来,此刻因沐浴蒸腾的缘故,贴上时便是烫人的温度,秦洵愉悦地轻哼一声,缠绵间满是二人滚烫的鼻息。 不识时务的“咚咚”敲门声,门外男子小心翼翼唤着:“殿下、殿下……” 秦洵恼火地皱眉,齐璟迅速松开他起身出水捞过长衫裹身,速度快得秦洵反应不及,连点眼福都没能偷着,忽觉身子一轻竟被齐璟扛上了肩头,在他还愣神的工夫齐璟便动作轻柔地把他放上了床榻,扯过被子将他蒙着头遮了个严严实实,隔着被子拍拍他的头,低声道:“乖。” 这下更像是偷情了,秦洵乖乖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来人是因公务上的急事给齐璟送来些书物,末了还道见秦三公子屋内尚有光亮,是否要问问秦三公子有没有什么吩咐。 藏在被中的秦洵这才想起方才一心偷摸过来忘了熄灯,心想此人可千万别去敲自己房门才好,却听齐璟忽悠人道:“他惯爱点灯入眠,此刻大约是歇下了,莫去扰他。” 来人道了声是退下,秦洵从被子里钻出来,举着两臂晃了晃袖子给齐璟看,委屈道:“袖子湿了,我想脱了睡。”亲吻时伸臂过去抱他,压根不顾宽垂的衣袖浸了水里,此刻才后知后觉衣料湿贴在肤上不舒服。 齐璟取了件衣衫扔去床上给他:“换我的穿,不准光身子!” 秦洵哼哼唧唧地换了衣裳。 齐璟还有些白日余下的事务未处理完,无奈他坐在桌边翻阅书册秦洵便要抱着被子趴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他就是不肯睡觉,他只得取了几册坐到床上来看,搂住钻进臂弯来靠躺在自己怀里的秦洵,听他先还嘟嘟囔囔地就着自己翻阅的动作一道看自己手中书册,很快便平缓绵长了呼吸,放下书小心地将他扶下去躺好盖被,唇瓣往他额间轻轻一印。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51 回京 http://.biquxs.info/

自齐璟此回至江南与他相见起,同床共枕了好几日,告别这日还是第一回秦洵醒来时齐璟还在身边,秦洵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瞧了眼坐靠在身边之人含笑的模样,一头扎进他怀里趴上胸口。 齐璟温柔抚着他的背:“今日醒得有些早。” “醒迟了你又不见了。”他初醒的鼻音有些委屈和撒娇意味。 齐璟好笑:“我总会回来的。” 今日秦洵将要启程回京暂离他身边,齐璟有些舍不得,早上的事务他打算余至下午,没有早早出门,睡醒后在床上坐起身便一直盯着枕边漂亮少年沉静的睡容,不时给他拨一拨头发,掖掖被子,触摸他白皙的脸颊,再轻轻捏一捏他柔软的耳垂,偶尔情难自禁地俯下身去亲吻他额头。 中间秦洵大约是觉得热,将手臂伸出被子一回,齐璟摇头笑着给他收回去,握住他手腕时瞥见那修长手指,回想起前夜情景,指尖似乎还余着当时被他含在口中吮吸时的湿热触感,齐璟喉结动了动,受了蛊惑般将他的手抬至唇边,张口含住了他食指指尖,同样轻轻吸吮起来。 是因为此举太狎昵了吗,竟从本无别味的人的指肤上吮出了不错的滋味来,齐璟眯眼瞧着身下少年纹丝不动的睡颜,舌尖在他被自己含进口中的指尖上来回舔舐舍不得放开,忽被一声不当心吸吮出的轻微声响拉回了神,他连忙吐出了少年的手指,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指尖上沾染的晶莹唾液。 他这是在做什么啊!齐璟胡乱将秦洵手臂塞回被子里掖好,深呼吸几口平息自己如雷的心跳。 没多久就被初醒的少年欺身上来扑进了怀里。 幸好,阿洵在他身边时一向睡得沉,若是被察觉了他不知自己会羞窘成什么样。 他搂着少年交代了几句回京事宜,少年似乎还没完全睡醒,趴他身上埋着脸闷声敷衍着。 他拍了拍少年的背示意他让自己起身,却见少年仰起头媚眼如丝,一手从他腰腹摸索上来一路摸至他下巴尖,伸出食指便探入了他口中。 “你喜欢可以继续。”再明显不过的忍笑声音。 体内热度喧嚷着直往头顶窜,齐璟扒下他的手,声音都颤了:“阿洵!” 居然是被发现了,简直无地自容! 秦洵被他扒下了手也不打算轻易罢休,顺势就按在他胸膛上撑起身子将脸凑近他,几乎是将唇瓣贴在他脸颊上说话,不依不饶地调笑道:“表哥好热情啊,我都要以为你是想把我的手指吃下去呢,差点把持不住。” 齐璟死死按住他的腰不让他身子更贴紧自己,别过脸避开他呼出的灼热气息,咬牙道:“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掀一边去。” “是吗?”秦洵丝毫不惧,放肆地伸进自己一条腿隔在他两腿中间,“你知道吗,你如今十七岁的年纪,血气方刚,总是憋着其实对身体不好的,有时候还是要适当纾解纾解,我没有胡说的,我是个大夫,”他贴近齐璟耳边,带着笑意往他耳垂上吹气道,“遵医嘱哦。” 齐璟这下是真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 吃了饭,驿馆备好的车马在门外候着,齐璟将秦洵送出去,叮嘱随行仆从检查一番他在路上的一切需求之物,好生照顾他,若是他偶耍小性子便顺着他些,不会很难伺候的,仆从们一一应是,一切就绪,唯一差的便是那赖在三殿下怀里死活不肯挪动的娇少爷了。 驿馆的侍卫长不敢直言催促,挤出笑容向齐璟道:“殿、殿下,这、秦公子……” 秦洵环着齐璟的腰埋首在他肩上不应声,齐璟安抚地拍着他的背,抱歉地朝众人笑笑:“他年纪小,有些离不得人,各位见谅。” 众人忙不迭点头称是,却在心中嘀咕,这位秦家公子似乎已是十六之龄了,三殿下未免也太过娇宠自己表弟。 齐璟心下叹息,所有人都知道秦洵自小黏他黏得紧,然他何尝不是打心底里不舍得离开他的阿洵呢,此刻被秦洵这样撒娇地抱着不松手,他心里软得不行,恨不得立马改口叫他不要先走跟在自己身边一道才好,然他们不能如此不理智,车马已备,该出发了。 秦洵松了齐璟,乘上马车,别了这处江南之地,往阔别六年的帝都长安归去。 回京的路畅通无阻,广陵驿馆的车马送秦洵至平州西郡城门外与兄长秦淮会合,改由齐璟从长安带来的侍卫们护送,一行人用了不足二十日便抵了长安城。 抵京之日下了些小雨,车轮轱辘也没能掩住马车外的淅沥雨声,秦洵坐没坐相地瘫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不时叹气。 “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愁好叹的?”秦淮忍不住说他。 “我这叫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秦洵有气无力。 秦淮登时明白过来他这一路上在怏怏不乐个什么劲,没好气道:“是是是,离了你的好表哥你就别活了!不准翘腿!” 秦洵哼哼两声,换了姿势继续装死。 风尘仆仆,自是不好直接去拜见皇帝,马车将他兄弟二人送至上将军府,一掀车帘便见府邸门口站了一堆人,他缩回车中使劲揉了揉乘车太久累到僵硬的脸,挤了个得体的笑容出来,又重新掀开车帘。 最讨厌应付这种场面了。 将军府家仆连忙迎上来给兄弟二人撑伞,一众仆从行礼:“拜见大公子、三公子。” “拜见父亲。”秦淮向立于人群正中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见礼。 秦振海点了点头,看着大儿子身旁红衣艳冶长身玉立的少年,神色有一瞬的恍惚,不过他很快回神,几乎没让旁人察觉。 “回来了。”他平静道。 一别六年,这个离家时尚存童稚的三儿子归来之时已是翩翩少年郎了。模样生得真像他母亲,秦振海想。 “拜见父亲。”秦洵见礼,客套有余,亲近不足。 这一堆人里面他一眼认出的也就自己父亲,他母亲不在,猜想父亲身边的妇人是旧时记忆中一贯受宠的二房谷夫人,至于旁的或瞧得见或被低垂的油伞遮挡住的几个主子模样的人以及他们身后一大众仆从,秦洵顶多面熟,已经叫不上名字,也懒得多想。 该记得住的肯定不会忘,记不住的都是没必要记的。 秦振海点点头:“回来就好。” 雨落在伞面上的淅沥声响让这场平淡的久别重逢不至于太过冷清,秦振海语毕大家似乎都没什么话好说,他便又道:“你娘在上林苑军营,雨日不便,今日不家来了,你过两日去看看她吧?”分明该是父亲叮嘱儿子的言语,秦振海很客气地用了询问的语气。 “微之明白。” “嗯,进家吧。” 一场相迎简单收场。 林初未嫁入秦家前,以林秦两家将门分庭抗礼之势,皇帝并不好厚此薄彼令谁沙场点兵谁留京操练,后秦振海接任了定国公林天的大司马上将军一职,晋任大齐军事的最高统帅,原先的骠骑大将军一职由楚正弓接任,安国公秦傲也卸去大司马副将军一职,两位老将仅以国公封爵颐养天年。因林初嫁入秦家,皇帝道上将军夫妻二人皆征战在外着实辛苦,林初渐渐留于长安,多居长安郊外上林苑之中练兵,少有随军出征之时也仅做参谋,不再担当主帅,最后一次以主帅之身凯旋还是十七年前春,率兵回京之日恰逢宫中三皇子齐璟出生,皇帝人逢喜事,便因此赐了三皇子字作“归城”。 秦洵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给他撑伞的家仆不明所以,赶忙跟着停下。 真想齐璟啊,大约十多日后便能见着他了吧,秦洵心想。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52 旧园 http://.biquxs.info/

雨日有些凉意,婢女送来了一壶热茶,给秦洵和秦淮各倒了一杯。 秦振海一员武将,懒于学文人选词抠字拟起院落名,供人居住的院落便都在人名之后添一个“园”字,秦洵所居的洵园陈设一应如旧,依旧是他六年前离家时的模样,除了多上一些大约是这几日多给他添的日用器物。 仆人也多是原先伺候他的那一批,他们见他进园来时皆面露欢喜,这园子自三公子外出历练之时便闲置了,他们一群旧仆人因此清闲,清闲久了难免无趣,三公子虽有些娇纵,但并不难相与,到底是个爱玩闹的活泼孩子能让人得些趣的。 这添茶的婢女倒是个生面孔,模样清秀,看上去比秦洵年纪还小些,也不知及笈了没有。 婢女约莫也是来府上没多久,年纪小定力差,见三公子盯着自己看,拎壶的手抖了一抖,茶水洒出几滴,她一心慌不知该继续倒茶还是先擦拭桌面好,两只握住壶把的手下意识分了一只出去,另一只手登时就拎不稳壶将要倾覆。 “小心。”秦淮伸手托了托壶把,礼貌地避开婢女手握的部位,替她扶稳了茶壶置于桌上。 “公子恕罪!公子恕罪!”婢女惊慌失措。 “无妨,不必惊慌。”秦淮微笑安慰她。 婢女惶惶绞手立于一旁,虽然大公子道无妨,可她是在三公子处伺候,这位初次见面的三公子一直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叫她琢磨不出他在想什么。 秦洵终于忍不住提醒她:“这时候你该擦一下桌子。”他指指桌上洒出的茶水。 “啊?”婢女茫然地望了他一眼,猛然回神般连连鞠躬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秦洵望着桌面一滩茶水不说话。 “我挑的人,别多想。”秦淮道。 “哦?”秦洵微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大哥懂我。”他初回长安,诸事皆无完全的掌控,身边亲近伺候的人中出现生面孔总是叫他警惕的。 “原本贴身伺候你那位嬷嬷年纪大了,前年被其子接回赡养,如今你身边少个贴身伺候的人,恰好前阵子新入府一批家仆,我自作主张给你挑了个来。没同你说,是想看看你满意否。” “不满意。”秦洵毫不客气,“笨手笨脚的,一看就还没教习好,多看两眼就站不住,擦个桌子都还要我说,你怎么会认为我会满意这种的?” “哦,我也仅是问上一问,至于你到底满意否,左右这批家仆已经分置各处,分在你这儿的就是她了。”秦淮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见弟弟一脸牙痒痒想泼茶到自己脸上的神色,正了语气笑道,“她家世清白,人也本分,入府时日不长,虽因此还未学全规矩,但也恰恰未受府中各方招揽,会忠心你的。她不是个愚笨的姑娘,只是还不大适应,你也别吓人家。” 他话音刚落方才那小婢女抓了块白抹布匆匆回来,进门还被门槛绊了一绊,心有余悸地上前来颤巍巍伸手擦桌子。 “我好看吗?”秦洵忽然出声问她。 小婢女呆了一呆:“好看!公子是极好看的!” 秦洵从来不会认为别人说他好看的话是违心谄媚,他心情不错地笑起来:“我这么好看,像坏人吗?” 婢女用力摇头。 “那既然我不像坏人,以后不用怕我,知道吗?” 婢女又用力点头。 秦洵想了想:“叫什么?” “桂花。” 秦洵顿了顿,把一口茶咽下喉去:“父母起的?” 桂花摇头:“家里不给女娃起名字,一直叫丫头,前阵子来将军府后管家阿伯说没个名字主子不好叫,这时节府中桂花开着就给奴婢起了这名。” 秦家管家这起名水平跟他爹真是半斤八两。 “若为父母所起之名,旁人不应失礼擅动,既非,我便不顾忌给你改了,以后叫木樨。” “木樨……是什么?” “就是桂花,姑娘家家的,什么花什么花叫那么直白做什么,文雅一些。”秦洵喝完杯中热茶,自行拎过茶壶添上,木樨忙伸手要帮忙,秦洵做了个不必的手势,“多大年纪了?” “及笈不久。” “识字否?” “不识。” “有空我教你识,多少还是识些字方便些。”有教阿蛊识字的经验,秦洵觉得自己教起木樨也能得心应手。 木樨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多谢公子!” 秦洵哼了声:“不忙谢,下回倒茶端稳些,我这么细皮嫩肉的,烫着我怎么办?” “对、对不起公子,奴婢往后一定不再犯!” “好了。”秦淮笑了笑,“我回自己园子去了,木樨也退下吧,让你主子自己玩会儿。” 木樨应了声是,落在秦淮身后出了秦洵房门,雨下得大了些,她站在屋檐下张望了一番,咬咬牙便要往雨中冲。 秦淮在她动作先一步出声:“没带伞?” 她闻言往身侧看去,面容姣好的将门长公子取过暂放门边的油纸伞撑起,疑惑又温和地问她。 她无措地绞住一直拿在手里的白抹布,不知作何回答,说没带,难道还能叫主子给她备伞吗,可说带了,她手中空空,显然是胡说。 大公子却是轻易看出她窘境,平易微笑着给她解围:“往后不必如此着急,有时做事急躁不得,况且,”他往三公子屋里指了指,“其实他不急的。” 她一个劲点头,只想大公子快快离去别再管她了,他在这里她不好意思让他看到自己淋雨奔跑的狼狈模样。 油纸伞倾过来遮上了她头顶,她惊愕地听到大公子道:“那我送你吧。” “不、不可……”你是主子,我是奴婢。 “不必介怀,姑娘家淋了冷雨伤身子,没有几步路,不耽搁我。” 大公子真的是个很友善的人啊,她局促地绞着抹布在他伞下往仆人宿房去,不敢靠他太近,头低垂得下巴都要贴上胸口,紧张得几乎左脚踩右脚地走路。 秦子长这风骚的家伙对付起姑娘来一套一套的,是他他就把伞给人家自己再回来取一把了,这房里又不是没伞。秦洵从敞开的房门望着他们渐隐雨中的背影,喝了口热茶入胃,五脏六腑蔓延开暖意。 秦淮将木樨送进了一排仆人宿房的屋檐下,温柔笑道:“三公子偶有些恶作剧性子,但不是个难伺候的人,他其实不讨厌你,所以你不必将他随口训人的话当真,他不过是怕你年纪小易出差池,在将军府里会吃了旁人的亏。” “奴婢明白。” 秦淮撑伞离去,将要出洵园的门,与迎面而来的中年男子碰上。 “从你三弟处回去?” 秦淮颔首:“父亲来看他?” “嗯。” “那子长回去了。” 秦淮越过秦振海身侧,听到这个年近半百的将军父亲道了一句:“你们一个两个,都与自己父亲这样生分。” “父亲军务繁冗,想来也不大有闲情与一个两个的儿子亲近。”秦淮脚步未缓,话音模糊于渐急雨声。 秦振海在原地停留良久,听着天地间仅剩夏末凉风裹雨的声响,终究还是没回身去看一眼大儿子离去的身影。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53 淮故 http://.biquxs.info/

秦淮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并不受欢迎。 皇帝宴群臣,酒酣之时随手将领舞的美貌舞姬赐给了秦将军,秦将军宠爱一时,却因侧房谷氏的不满不久便冷落之,舞姬已怀有身孕,十月后产下一子。 这是秦将军第一个儿子,安国公的第一个孙子,却因是个不受宠的低贱舞姬所出,谁也不将他作贵公子看待,甚至作为他的父祖,他们连名字都懒于施舍,他母亲期期相问可否以淮水之滨的家地为名,他们随口就应了。 他以淮为名,却没有表字,没人能记得给他起。 周岁后他模模糊糊开始记事,记得那一年父亲大婚,娶的是定国公的掌上明珠,他问母亲父亲不是有谷夫人和母亲,为什么还会大婚,母亲告诉他这不一样,谷夫人与母亲皆是侧房,此番过门的,是父亲明媒正娶的正妻,是嫡母。 他不清楚是个什么概念,只知道这位正妻嫡母过门的几日,他跟母亲居住的这少有仆人伺候的小院落竟登门了管家阿伯,阿伯怜悯地抚摸他的头,叹着气告诉他母亲,这几日他母子二人莫要踏出住处,将军毕竟娶的大将之女,若是偏偏在新婚这几日将正妻过门前他就已生育的儿子捅到人前,难免扫了林大将军与定国公家的颜面。 父亲本就常年不着家,嫡母也是个将军,似乎与父亲夫妻不和,不宿府中,独居军营,这是他偶听下人们背地私语的。 将军府依旧是二房谷夫人当家,且谷夫人在嫡母过门没多久便怀了身孕,产下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将军府上下一片喜气,便是再无人能想起府上还有个所谓的长子,他和母亲依旧终日缩在一方小园子里平淡度日,直到母亲忽然病倒。 他懂事起就知道母亲身子不好,据说是怀孕时和生产后都没养好身子落了病根,一朝病来如山倒,府中根本无人多管,管家阿伯好心给请了大夫,开支之事却是要报备谷夫人,他为了母亲难得踏出居处,上门恳求谷夫人。 谷夫人刁难,恰逢那时嫁入府中五载的嫡母终于有孕,暂回府上养胎,这便遇上了。 那是他第一回见着这位嫡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卸下了战甲,一身家常素衣,茶色秀发挽了个简单发髻,却是旁人比不得的大家之女气度,一张高鼻深眼的异域面容,是他从未见过的独特绝美。 世上还有生成这样模样的人,跟身边所有人长得都不一样,但是又比常人都要好看太多。 嫡母澄穆的蓝眸无波无澜地望着跪在身前的他与略显惊惶的谷夫人:“妾室难为公子,贵府规矩独到。” 她说得平平静静,似有嘲讽之意,又像是平淡点评,却是挑明了谷夫人与他之间原本应当有的尊卑。 她的夫家,称作“贵府”,她与父亲感情真的淡薄至此吗?秦淮跪着思忖。 嫡母似乎不打算多管,丢下这句话便离去了,谷夫人却是再不敢造次,拨了开支请大夫医治他母亲。 母亲好转,带他登门拜谢嫡母,嫡母拨弄着一张围棋盘,疏离打发。 母亲忽跪叩不止,嫡母讶然,他亦诧异,却听母亲道自己时日无多,恳求嫡母日后善待他一二,他心慌落泪上前扶住母亲,听嫡母波澜不惊道:“不必如此,我不苛待人,也不照拂人。” 之后他常常去嫡母处请安,直言告知:“亲近将军,我与母亲在府上日子会好过些。” 林初听不出褒贬地说了他一句:“小小年纪。” 母亲身子每况愈下,终是没能熬过严冬,他出乎意料地没有流泪,平静地配合林初吩咐府上打点了母亲后事,独守旧园度过了这个冬季。 第二年春,林初生下了上将军府的三公子洵,也是将军府唯一嫡出公子,一个自出生起便得各方千娇万宠的孩子。 在外人看来,这孩子受太后疼如亲孙,皇帝恩宠非常,盛宠的白淑妃更是因与林初将军情谊甚笃之故以姨娘之名照拂此子,作为定国公唯一的外孙,安国公唯一的嫡孙,两家也是将他捧在掌心里疼。 同样以江河为名,弟弟秦洵却与秦淮的待遇天差地别,当初秦淮生时无人起名,只得是其母念思乡之情以淮起名,而秦洵尚在母亲腹中之时,各方却已殷勤为此贵子献名,皆被林初冷淡相拒,呱呱落地之时连皇帝都有亲自赐名之意,被其母林初婉拒道“无知稚子难当盛荣”,“洵水之滨喜孕麟儿,冥冥缘分以洵唤之”,自行给儿子起名为“洵”,而“表字再议”。 彼时七岁的秦淮往林初处请安,望着摇篮里刚过满月宴的珠圆玉润的弟弟,低声叹了句:“你真好命。” 弟弟睁着一双比母亲深了几个色度的蓝眸,张开小嘴咯咯直笑。 秦淮是后来才渐渐发现,这个外人看来千娇万宠的弟弟,其实不尽然受宠,上位者的宠爱虚实参半,林秦两家或许是林家真疼爱他些,秦家祖父根本谈不上宠爱,不如说是懒于管教任其妄为,至于他一双都不爱着家的将军父母,则是想管都没工夫管他,秦洵几乎是秦淮这个长兄与毫无血缘关系的淑妃姨娘以及大他一岁的表哥齐璟带大的。 出身尊贵又少人管教的秦洵也就长成了一副横行霸道的“娇惯坏了”的性子。 秦洵满月没多久时,秦淮给刚出月子的林初请安,直言道:“往后我会照顾好洵弟。”小小年纪的他清楚地知道,有了与这个弟弟的良好关系,能带给他极大的好处,他一点也不想再做个被遗忘在僻冷院落里没人承认的长子了。 这回林初倒是没再褒贬不明地说他“小小年纪”,反倒颔首道:“那弟弟交与你了,过几日我回上林苑。” 秦淮诧异:“将军不留下来吗?”不是听说父亲将府中事务从谷夫人手上移交给了嫡夫人吗? “此非我久居之地,你也不必担心,往后若有任何需要,以洵儿的名义去索,无人敢拦。” 秦淮茫然地看着摇篮里不老实地挥手蹬腿的弟弟,自此无奈担起了照顾奶娃娃的任务,好在奶娃娃饮食起居皆有仆从悉心照料,他只需闲时陪伴玩乐,宫里的淑妃娘娘甚为喜爱这个名义上的外甥,在秦洵周岁后不时差人将其接进宫逗乐,他亦领命随同一道照顾,也是这时初见宫中那位比自己弟弟大了整一岁的三皇子齐归城。 自家弟弟似乎异常喜欢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皇子表哥,周岁前与小皇子已有过几回接触,周岁宴抓周之时更是无视满地器物只抓紧了随父皇母妃来赴宴的小皇子不松手,惊得一众大人们慌忙阻拦,皇帝哈哈大笑。 两岁多的三皇子乖巧又懂事,倒是自家弟弟不懂规矩些,每每见着人家便要伸出白嫩嫩的小胳膊去搂人家,挨上小皇子的脸蛋亲亲蹭蹭,他观小皇子其实不大喜与旁人亲昵,却好脾气地一直顺着纵容自己弟弟。 直到某日秦淮看到自己弟弟竟然嘟着水润润的小嘴要往小皇子的小嘴上凑,他差点咬了自己舌头,赶紧上前一巴掌罩上自己弟弟脸把他拨开,没让他轻薄了这一脸纯良的小皇子。 淑妃温婉地笑着:“淮儿不必紧张,他们小兄弟间感情好喜欢亲近亲近。” 秦淮心想不是的淑妃娘娘,你是离得远没看见,我弟要往你儿子嘴上啃啊! 他当然没把这话说出口,却是此后看紧了自己弟弟。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54 子长 http://.biquxs.info/

淑妃再度有孕,生下了比儿子齐璟小三岁的昭阳公主齐瑶,皇帝宠爱小公主,时时探望,这便偶然见着了在此处照看弟弟的秦淮,惊讶问这个品貌端正的秦家长子怎的年已九岁都尚未入御书馆,秦淮自不好言遭家中忽视,只道父祖怜惜自己性子内向怕与人往来便耽搁几载,自此奉皇帝之令入御书馆念书,与谷夫人所出二弟秦潇一道,于诗书一道上颇有天分的秦淮甚得先生青睐。 三年后除夕家宴,已经五岁的秦洵据说随母亲林初回林家赴宴,而说来讽刺,秦淮身为秦家长子竟是十二年来第一回有资格踏入祖父所居的安国公府共宴新春,却遇上了个不知有意无意安排的尴尬境地。 除夕宴上的入座次序有着严格的尊卑长幼之分,而他们孙辈中最上的两个座位,一供嫡,二供长,本该供与长子的座位原本因秦淮从未到场过一直是秦潇落座,此番秦淮在场,秦潇并不好落座长子之位,然秦淮也并不妄动,此番祖父既吩咐父亲携他来此,他想看看祖父作何打算,至少要等祖父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让他落座长子位。 长兄不动,秦潇也不宜先动,兄弟二人并排而立,尊位上的祖父却迟迟不出声,兀自垂眸将盘中炸得酥香的花生米一粒粒夹入口中,间或饮上一口酒。 “大哥,莫与祖父僵持,入座吧。”身旁十岁的二弟低声劝他。 他不动,无声紧盯那刚眉硬目的老国公,自是不甘先服软。 “哥哥!我们快去坐吧,站在这里做什么?”谷夫人所出之女秦渺拉扯着秦潇的胳膊便要将他扯去长子位上。 秦潇阻止妹妹:“不可,那是长兄之位,待大哥入座你我坐在下位。” “为什么?往常不都是哥哥坐那里,为什么这回不能坐?我偏不!还有那个秦洵既然不来,为什么还要给他备个位子空着,多费事!大不了我去坐!”秦渺撅着小嘴不乐意,什么长兄,母亲说那人就是个低贱舞姬生出来的。 “阿渺不要闹了!” “为个座位,吵闹拉扯,像什么样子?”祖父总算开了口,语气不悦,却依旧未明说座位如何分配。 秦渺闭口立好不敢多言,虽然母亲与同母哥哥一贯宠溺她,她还是不敢在严厉的祖父面前多造次。 这边孩子嚷声刚止,那边欢快的童音混着哒哒脚步声从门外渐近。 “大哥!”糯团子一样的秦洵进门一头扑进了秦淮怀里。 秦淮诧异:“洵弟?你不是在定国公府?” 秦洵皱着小鼻子:“舅舅家新添的小弟弟哭得好吵哦,我就来这里玩了,小孩子好烦人!” 秦淮心道你婴孩时候哭闹起来可是震天响,哪来的脸说人家。 秦洵还算守些规矩,朝尊位上沉默不言的秦傲见了礼:“孙儿拜见祖父。”说完便不管不顾地挽了秦淮的胳膊往并排的嫡子位与长子位去,“快坐快坐!我好饿啊!” 秦渺跺脚急道:“那是我和哥哥的,你在做什么!” “坐什么?坐位子啊。”兄弟二人落座完毕,秦洵双手撑着两边腮颊无辜地眨着大眼睛,“我为嫡,他为长,我二人坐不得此处?你又是谁个生的,敢同我嚷嚷?” “你――” “好了!一个两个的,吃个饭都不安宁,振海,你教的好儿女!”秦傲明显动了怒,一众主仆噤若寒蝉。 但他并没有制止秦洵所为。 秦洵晃晃脑袋毫不在意地笑,老头子想训的其实就是他嘛,见不得自己在他老人家面前张狂。 “儿子失职,父亲息怒。”秦振海忙安抚父亲。 秦淮瞥了眼身旁笑嘻嘻的三弟,低声道:“多谢洵弟。”他知道他是来解围的,从定国公府回来大约是林初的授意,这对母子在某些时候如出一辙的敏锐澄明。 三弟扬着天真的笑靥看他:“啊?大哥说什么?” 而做儿子的显然还擅长装蒜。 “没什么。”他道,转头去受了二弟秦潇代妹妹致歉的敬茶。 正月初几日林初留府,将军府在严寒冬日里炖了热腾滋补的鸡汤,往林初处送来了一整只鸡,恰巧秦淮拜谢安国公府除夕宴时林初授意秦洵解围之事,林初便留他一道。 “将军客气,我住处有的。”虽然送去给他的不会是什么好部位就是了。 “先这处喝些,不妨事。”林初说话总是给人一种冷淡的感觉,但长久相处下来,秦淮知道她其实待人挺和气。 他谢了一谢,依言坐在了秦洵身旁。 秦洵双手捧着碗往母亲面前举,林初接过他碗给他盛汤,他便抱着小脸满是期待的模样。 “娘我跟你说,姨娘家的归城表哥可好了!昭阳跟我抢东西他都替我说话。” “你不要总欺负昭阳,一个男孩子,跟比你小的姑娘家争抢什么?”林初教训他。 秦洵不服气:“是昭阳总爱欺负我,你问大哥!” 秦淮思忖了一下:“昭阳公主的确性子活泼。” “你看吧。”秦洵得意地晃着小脑袋。 “然洵弟也大差不离。”他话出口时愣了一愣,似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脱口开这样的玩笑。 “听见没有?”林初将搛进了只鸡腿的一碗汤放到儿子面前,顺手往他脑门上敲了个板栗,拿过秦淮面前的碗给他盛了同样的一碗。 秦淮微怔地看着碗里一只冒着热气的肥美鸡腿。 “你们俩一人一个,不争不抢,都有份。”林初这样道。 秦淮舀了口热汤入口,含了半天才咽下喉,忽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不能默默无闻,也不甘默默无闻,秦淮本就于诗文书法一道上天赋异禀,多年沉淀,于十五岁那年以一篇鸿丽的《长安赋》出手得卢,惊艳四座,连皇帝都听闻风声讨去一阅,观其描宫城处文辞藻丽,摹风光处刻雾裁风,且一手书墨画沙印泥行云流水,不禁啧啧称奇,赞此子惊才绝艳,实为雄文大手,埋没可惜,当下便下旨将堪堪十五岁的秦淮拜为礼部郎中。 秦淮领了旨,秦振海奉命带其进宫觐见一回,皇帝问起其表字,秦振海愣了愣,这才记起这个忽视已久的长子似乎并无表字,正思忖是否当即思一个出来应与皇帝,却闻长子从容应道字唤子长,他皱了皱眉。 出了宣室殿他问长子:“你这是埋怨这些年府上冷待你了?” 十五岁的少年舒眉朗目妍若好女,朝着自己父亲微微一笑:“子长并不责怪旁人不将我作将府公子相待,只未免寒心十五年来父亲第一回正眼看我这个儿子。”语罢他再不理会父亲,独自离去。 第一回正眼看他的还有祖父安国公秦傲,听闻上将军长子秦子长拜为礼部郎中,他也不拖延地当即差人将秦淮叫去了府上。 老国公目藏锋芒地冷冷看他:“秦子长?” 他亦毫不示弱地微笑回视:“同萁之豆,舍丰逐柴,长子末置,是为子长。” 因他将表字“子长”末字念作“长短”的长,因而非有心之人并不会反应为这是在倒反“长子”一词。 他的祖父恼怒地扔来手边茶盏,正中他额侧,力度之大,茶盏应声而碎,碎片散落一地。 “你真是了不得!”他闻这上了年纪的老者沉嗓中起伏涛怒。 他笑了笑,毫不在意额上细流而下的鲜血,从容理衣,朝祖父行了一礼离去。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55 父子 http://.biquxs.info/

秦振海收起油伞置于檐下门边,雨水顺着触地的伞尖迅速汇成小滩,他踏入三儿子大敞的房门,见其坐在内室地上的一块软席上背对房门,对着个木箱子自顾自捣鼓,也不知察觉自己进屋没有。 “下这么大雨何必急着过来,等雨停了也不迟。”他听儿子头也没回地如此说道。 他皱了皱眉,径自在外厅桌边坐下:“你这是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这不是在关心你吗?”秦洵走出内室往秦振海身前桌上扔了几封信,随即回去取出箱底齐璟的那套白底金边衣裳,将箱子锁好放去了床底旧的那只木箱一处。 秦振海拾过桌上的几封信,是这些年他偶尔寄去江南给秦洵的家书,信封上火漆封口都原封不动,他有些不悦:“知道留着,怎就不知拆开来念念?” “懒。”秦洵抱起齐璟的衣裳往自己衣柜里仔细放好,“留着是省得回来你说起里头的内容我应付不上,还能拆来瞧上一眼。” 秦振海将信摁在桌上:“你与子长不同,我自认从未亏待过你,自你年幼时起,你在家里乃至整个长安城哪回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人都惯着你,我也诸多纵容你,你究竟还有何不满?还是说,对我这个父亲有何不满?” “没什么不满,同样也没什么满意罢了。你来就为这个?都生分这么多年了,怎么忽然就想跟我联络起父子感情来了?”秦洵收好衣裳坐来外厅桌边,手背碰了碰壶身,重取了个茶杯斟上半满推去父亲面前,“凉了些,介意就放着。” 秦振海还是给面子地端起喝了一口,道:“明日一早随我入宫觐见陛下,把自己收拾得像样些,你那头发好好梳理一下。”他看了看儿子随意披散只在腰间简单收束的头发。 “明白。” “我听说此番你们遇上些状况,陛下不免要关心几句,可都妥当?”皇帝放纵四皇子的行径,定是要试探一番秦洵的回应,自己这个儿子一贯心气傲遇事较真,可别图一时嘴上爽快开罪了人。 “父亲消息倒是灵通,我自有数,不必担心。” “还有你母亲那边,得空了便早些去一趟……” “这是自然的,我知道。”秦洵有些不耐,“这些琐事我自己掂量就好了,几岁不懂事的时候没见你这么上心教导,如今我十六了已经不需要你这也提那也提,还有什么事吗?” 秦振海顿了顿,并没有为儿子的无礼顶撞发怒,叹气一般道:“等过几日天放晴了,在府上设个宴给你接风,总得叫人知道我上将军府的三公子如今回京了,你看如何?”他语气低缓,有着明显的商量之意。 “不必,本就舟车劳顿累得要命,能不能别折腾我让我歇歇?”秦洵话说出口观秦振海神色沉颓,忽觉自己语气似乎呛人了些,无端有些不忍,不自在地别开头放缓了态度补道,“既然回来了外面总会知道的,不必这么急着设什么宴,左右即便各方赴宴也心思各异,还叫我应付得累,真想走个过场自家关起门一块儿吃顿饭意思意思就行了。” 秦振海沉默半晌:“依你吧。” 父子俩相对无言,敞开的门窗外雨如线针,屋檐下的干地偶被溅上几滴碎雨,又很快隐去。 还是秦振海打破的沉默:“这些年在外面……还过得惯吗?” “一切都好,父亲挂心。” “那就好。”秦振海起身,“那等天好了,记得去二位祖父那里一趟吧?” “微之明白。” 秦振海离去后雨势愈急,秦洵有些嫌雨声喧嚣,便起身去关房门,见门边秦振海来时暂放油伞处遗下的一滩水渍,倚在了门框上看着出神。 他从来不确定父亲喜不喜欢他这个儿子,他猜想父亲是不大喜欢他的,百般容忍满足他自小到大的一切无理取闹,大约只是出于照拂他娘与林家的颜面之意,否则为何说来疼爱,却连父子间亲昵举止都从未有过? 他父亲不是个不会表达父爱的人,他分明见过,父亲对秦潇与秦渺足够爱怜,在幼年记忆中很少着家的父亲,仅有的几面都是他抱着秦渺摸着秦潇的头笑得满是慈爱。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从不会对自己露出如此神情,父亲望着他时的笑容,永远都是浅淡客气,说话也总是生疏有礼,就好像,他仅仅是被将军府给予厚待的客人一般,而非父亲血脉相连的儿子。 那日他甩掉总是跟在自己身后护长阻短的几个麻烦家仆,独自溜进府中花园玩耍,见父亲正带着秦潇和秦渺荡秋千,他缩在一丛花木后瞧了许久。 原来这几日父亲回京来了,好像快一年没见着父亲了呢,他想。 可是父亲回来为什么不见见自己呢?他不忙的吧,能在这里带着秦潇和秦渺玩,连见一见自己都抽不出空吗?哪怕只是把自己叫过来一起玩呢? 这样想着,他迈着哒哒的小脚步便往父亲那边跑去,他们身边伺候的家仆先看见了他,惊讶道:“将军,三公子来了!” 父亲手上还扶着坐在秋千上的秦渺,回过头淡淡朝他颔首:“你怎么来了?” 没有喜悦,没有怜抚,只轻描淡写问了这么一句,似乎他不该来此,不该闯入他们父子女间的其乐融融。 他忽然火气上头,指着秦潇手上的草编蚂蚱任性道:“这个我要!” 秦潇愣愣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秦振海已很快吩咐:“潇儿,给你三弟。” 秦潇乖乖递给了他。 秦渺坐在秋千上抓扶着两边挂绳,碎发被风吹进了口中,她不敢松开抓绳的手,便蠕动着嘴想吐出来,秦振海见了便轻柔给她拨开。 小秦洵咬了咬牙:“秋千我也要!” 秦渺连忙抓紧挂绳扭着身子哼唧道不让,秦振海却把她抱了下来:“让给弟弟。” “我不要让!我还要玩!爹爹……”秦渺瘪着嘴要哭。 秦振海安抚:“渺儿听话,下回爹爹再带你玩,这回让给三弟。”每一个疼爱儿女的父亲都会用的温柔哄语,是秦洵不曾从父亲处得到过的。 秦洵捏紧了小拳头,几乎把手中刚从秦潇那抢来的草编蚂蚱捏变形。 “我要在这里。”他道。 秦振海似乎是怔了怔,问了句:“什么?” “我要在这里。”他抬高了小脑袋望着父亲的脸,升高了音调,冷冰冰道。 秦振海神色复杂地望着这个小小的漂亮孩子,终是弯腰将秦渺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一手臂弯,又分出另一只手牵住秦潇。 “好。”他淡淡丢下这么一句,牵抱着谷氏的一双儿女,身后跟着随同伺候的一行仆从,片刻便离去无踪。 片刻前还异常喧闹的将府花园瞬间归于沉寂,只余一个呆愣在原地的秦洵。 他不是这个意思,父亲误会了。 他不是要叫他们都离开把这个地方让给他,他只是说他也想留在这里,也想让父亲陪同着玩耍嬉戏,也想让父亲给他买草编蚂蚱,扶着他荡秋千,也想坐上一回父亲的臂弯,哪怕只是像牵着秦潇那样牵一牵自己也好。 他要秦潇的玩具,父亲给他了,要秦渺的秋千,父亲也给了,甚至父亲以为他要赶走他们独占这块地方玩耍,也顺着他了,明明父亲什么无理要求都满足他,为什么就不能亲近亲近他呢?他也是父亲的儿子,为什么就不能同父亲亲近,不能在父亲身边耍玩,不能让父亲那样温柔怜爱地摸一摸头哄上一句呢? 他一直过得顺风顺水,很少伤心难过,那时独自立于空旷无人的花园里,捏着已经变形的草编蚂蚱,陌生的酸涩感却汩汩涌上心头,堵得他喘不过气来,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滚落。 而后来,他大哥会给他买草编蚂蚱,表哥齐璟在自己景阳殿的花园里给他搭了架秋千陪他玩耍,他们会抚摸他的头温柔哄他,他再不主动去往父亲身边靠近,也渐渐遗忘了当初如嚼生梅一般的酸涩感。 “我其实一点都不需要你。”秦洵倚靠着门框,望着那滩逐渐干涸的水迹自语道。 他关上门窗,整个屋子昏暗了下来,他进到内室去把放进衣柜里的齐璟衣裳又翻了出来,抱在怀里躺到了床上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将脸埋进柔软的衣料中,努力从洗衣的皂角味道中嗅出齐璟身上的气息。 “我很想你。”他呢喃道。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56 父母 http://.biquxs.info/

傍晚雨歇,庭院里家仆开始来来回回穿行做事,正是晚饭时辰,厨房里热火火地忙碌着,饭厅里众主子皆围着饭桌落座完毕,都未动筷,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还未睡醒?”秦振海望着来回话的瑟缩丫头。 木樨一紧张就习惯绞手,磕磕巴巴道:“奴、奴婢……叫了,三公子……很、很累,未应……” 秦振海颔首:“罢了,舟车劳顿,疲倦些也正常,让他睡吧,叫厨房给他捂着份饭,待他醒了送去。我们吃吧。” 谷夫人看了眼微笑端坐的秦淮,小声不满:“这不好端端坐着一个,就那个自小矜贵,这午膳不吃晚膳也不吃,想成仙啊。” 秦振海蹙眉:“行了,吃饭嘀咕什么。” 众人沉默地用着膳,偶尔听谷夫人“吃这个”、“吃那个”地给丈夫和一儿一女以及四岁孙子夹菜的说话声,选择性忽视了另外两个非己所出的公子以及丈夫的那个年轻妾室。 饭至中途,秦振海道:“子长,你不在京城这些日子,礼部尚书身子骨愈发不灵便了,陛下怜其年迈,打算放其归家颐养天年。前几日陛下召近臣商议了一番,有意待你回京后命你继任,你自己心里有个数。” “陛下抬爱,子长明白。” 秦振海似有赞许地颔首:“你一贯稳妥。” 这个大儿子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年纪轻轻便于诗赋一道名动京华,连皇帝都对其文采赞不绝口,十五岁便受任了礼部郎中,满三年后一直任礼部侍郎,如今二十有三便将任礼部尚书一职,可谓是年轻有为青年才俊,这些年或隐晦或直白地想与家里结亲的人不少,只可惜儿子一直对各方皆无意,他也不擅作主张。 他过去有些亏欠这个孩子,不想再恶化父子关系了,能尊重些他的选择便尽量由着他自己吧。 说来惭愧,他作为一个父亲,似乎对自己孩子们都有些亏欠,子长与微之就不说了,即便是他一直有意识疼爱的潇儿与渺儿,也因他军务繁忙常年不着家的缘故少了许多应当来自父亲的陪伴。 微之那孩子,与其说自己忽视他,倒不如说是当初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他与林初的结合本就是场荒唐的朝政戏弄。 林初不爱他,也不爱皇帝,她爱的是平王,齐舸齐行舟,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差点就结发为夫妻,若非世事弄人,想必他们会是一对快活的神仙眷侣。 齐舸大了林初九岁,大齐建国之时齐舸刚及弱冠,那时齐舸是太子,秦振海是比他小两岁的骠骑大将军,林初还是个打马跟在他们身后像模像样骑射的黄毛丫头,这位定国公的掌上明珠终日笑盈盈地唤着他们“行舟哥哥”、“振海哥哥”,再大几岁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她也不时大方吐露心思:“我及笈了就嫁给行舟哥哥!”齐舸亦每每笑应。 她天真不谙世事,还并不知以她的血统,嫁不得身为大齐太子的齐舸。 异族血统嫁不得,前朝血统也嫁不得,凑巧又不凑巧,林初两样皆占。 都说国之将亡必生妖孽,这“妖孽”一词往往又被扣到亡国之君宠爱的女子头上。前朝最后一位君主殷后主殷沉在位时最为宠爱的那位世人称“祸国殃民”的妖妃,是当初楼兰之国进献的绝世美人,靡颜腻理,金发蓝眼,叫殷沉迷得五魂去了三魂,封其乐贵妃,无心朝政,终日与其作乐。 乐贵妃育有一女,便是前朝最受圣宠的殷宛公主,与母亲如出一辙的异域美貌,唯一区别便是发色茶棕。 前朝的这位万千宠爱集一身的殷宛公主,即为定国公林天的原配夫人,林初的生母,秦洵的亲生外祖母。 林初将有几个月便十五及笈之时,心情更欢快地等着嫁给齐舸,秦振海忍不住同齐舸道:“太子殿下其实不该总是这样纵容应她,你分明知道,她不能……” 就像当初林天分明有机会越过齐栋掌权却因坚持娶了殷宛而与帝位失之交臂同样的道理,新的王朝不会允许前朝公主成为皇后,自然也不会允许前朝公主的女儿成为皇后。 齐舸神色认真:“振海,我是真的想娶她,或许可以等上一等,待我继位为帝,无人能阻我迎娶我心爱的女子。” 可惜没能等到那个时候,恰于林初及笈前些日子,皇帝齐栋忽然发难以太子齐舸僭越为由废太子改立,齐舸被改封平亲王。 什么僭越,他只是想废齐舸,当时秦振海如此想着。 齐舸却不受影响的模样,甚至与他笑道:“你看,振海,如今我想娶阿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反对了,左右我不是太子,不是皇帝,一个普通的亲王娶个有前朝血统的王妃也不干朝堂太多事。” 老天似乎就是与这二人开玩笑,改立太子不久皇帝便驾崩,新帝继位,帝母为太后,正是从来与齐舸不对付的堂太后母子,更不巧的是在长辈们旧时的情爱纠葛中,关于林天,堂太后与已故多年的殷宛也不甚和睦,自是暗暗不喜林初,有意无意刁难她的姻缘。 林初与齐舸从未商定妥当的婚事一拖拖了两三年,却又半路横插了个痴恋林初多年的皇帝齐端进来,当着朝臣的面明言爱慕,一下子让林初与皇室子弟的姻缘混乱复杂了起来,太后这下坐不住了,思忖了不出一个月,竟下了道懿旨将十八岁的林初嫁入秦家,嫁给秦振海,震惊长安。 秦振海不知该愕然还是该无奈,原本该与他们的情爱纠葛八竿子打不着的自己竟然会成为迎娶林初的那个人,而朝堂局势与几代恩怨,都不允许他们这些早早懂事的世家子弟抗旨,他与林初成婚的第二年,他们的发小平王齐舸便身死于平王府走水之祸,世人不胜唏嘘。 成婚五年,他与林初始终相敬如宾,甚至从未圆房。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确然交情甚笃,只可惜并非所有交情都可上升到男女情爱,嫁进秦家的林初与秦振海貌不合神亦离,依旧像未婚时那样常年出入军中,且因种种变故再不复年少时的活泼;秦振海对林初也无甚男欢女爱之情,他有自己宠爱的二房夫人谷氏,还有个虽不大宠爱却已在林初过门前一年生下了长子的舞姬三房。 不过因着二人自幼熟识的交情,婚前婚后又总是共事军中,倒也是惺惺相惜相互欣赏,相处还算和睦。 要是就这么安生地过日子,也许也能相安无事就过完这辈子了,可偏偏有人不乐意。 至今他们都不能断定,那日究竟是谁算计他夫妻二人喝下加料的酒,单凭并无根据的猜测,大约是太后的手笔,二人有了夫妻之实,自此小心维持的相安无事终于打破。 他与林初二人都不愿面对这场被算计的难堪,偏偏仅此一回林初却怀上身孕,更是令二人原本平和的夫妻关系雪上加霜,在二人成婚六年之后,林初这位正妻嫡母才生下了嫡出的公子,将府的三公子秦洵。 秦洵还小的那几年,秦振海面对不了这个孩子,每每看到他便要回想起不愿回想的难堪过往,他不愿意亲近这孩子,甚至不愿看到他,但这孩子到底是唯一嫡出,且外祖父为与自己父亲分庭抗礼的定国公林天,甚至因旧情之故甚得皇帝厚待,于情于理,他得宠爱这孩子。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57 晚醒 http://.biquxs.info/

秦振海不知当如何宠爱这个自己不愿亲近的孩子,唯一能做的便是令府上对他百依百顺,莫叫他受了委屈。 而后来细想,真叫这个儿子受了委屈的人,大约是他这频频阻拒儿子靠近的不负责任的父亲。 秦洵十岁那年,皇帝带一众武将及贵族子弟上林苑狩猎,狩猎时秦振海想将三个儿子都带在身边,却见三儿子招呼不打地径自往舅舅云麾将军林袆处一道去了,他诧异地看着秦洵打马离去,后知后觉这孩子如今竟已与自己生分到在如此场合连脸面都不给了,却见那与自己三儿子一贯交好的三皇子齐归城打马而来,礼貌笑道自己会陪同微之一道叫他不必担心,秦振海谢过。 那回林初身子抱恙归府休养,并没有参与狩猎,也偏偏那回秦洵遇刺,即便他们当局者心知肚明这是皇帝授意避无可避,林初这做母亲的着急上火还是没忍住将秦振海责备一通,道自己不在身边真是不能指望秦振海护好孩子。 秦振海张了张口说不出话,任由妻子责骂,望着妻子将床上受了轻伤惊吓过度的儿子轻哄入睡,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当时自己听闻风声赶去他们那边想将儿子护在身后时,这孩子满是陌生戒备地看了他一眼只愿意往舅舅身边寻求庇护。 他说不出口,儿子不信任他,怪不得旁人,怪他自己。 夫妻二人在秦洵床边守了一整晚,这好不容易入睡的孩子睡梦里也不安稳,不知是否是梦到了害怕的情景,不时啜泣着呓语,唤了母亲,唤了舅舅,唤了皇子表哥与自家大哥,甚至宫里的淑妃姨娘与并不常见面的外祖父母都唤了几声,一直呓语到天明梦醒,竟是一声也未唤过父亲。 秦振海一颗心忽然揪痛起来。 没容他那么多工夫思虑补偿,狩猎之事过去没多久他便领命再次出征,回京之时儿子已经以历练之名离家去了江南平州惊鸿山庄,再见便是如今归来的十六岁翩翩少年郎。 “……将军,将军,汤再不喝要凉了。” 秦振海忽然发现自己用着膳走神了,见众人皆忧疑地望着他,二房谷氏正轻轻推着他胳膊唤他回神。 他端起汤碗一饮而尽,拿帕子揩了揩嘴,起身道:“你们慢吃,我去看看微之。” 谷夫人道:“将军上午在他回来时不是刚去看过?” “谁规定我一日只能看一次儿子?” 谷夫人被他一噎回不上话,撇了撇嘴,待其离去后又搛了一筷子菜到儿子秦潇碗里:“潇儿近日怎么样,可有升官的迹象?” 秦潇无奈:“娘,孩儿只需将分内事务做好,升官晋职之事急求不得。”他知道他娘是见不得大哥比他好,听到秦淮将晋升礼部尚书之事不服气了。 谷夫人翻了翻白眼,她就不明白她生的一儿一女怎么就女儿像她,儿子既不像自己也不像将军,不知为何养得一副温吞无争的性子。 秦渺嘴快道:“娘就不必担心了,连有的人都能升官,哥哥这样好的人怎么会不升呢,迟早的事!” “阿渺。”秦潇皱眉制止妹妹,歉意地朝大哥笑笑。 秦淮置若罔闻,微笑着给幺弟秦泓搛菜。 “对了潇儿,过几日你去你舅舅家将商儿他娘接回来吧。” “孩儿明白。” 秦潇十六岁时娶的母舅家的表妹谷时,翌年生下儿子秦商,便是谷夫人抱在怀里的这个四岁男娃,是如今秦上将军唯一一个孙子。 近日谷时的母亲身子有恙,谷时回了娘家探望,今日便未出现在秦家饭桌上。 秦洵悠悠转醒之时天已透黑,他迷蒙间感觉床边小案上被人点亮了油灯,床边似乎坐了个人陪同,心道木樨这丫头还算贴心,只是他没有让别人盯着睡觉的习惯,下回得跟她说待在外厅就好了他有事会唤她进来的。 大约真是坐马车坐了一路有些疲倦,上午他抱着齐璟的衣裳往床上躺了躺竟就这么睡过去了,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时辰,点了灯许是天已经黑了吧,不知过了晚膳时辰没有。 等等,齐璟的衣裳呢?秦洵脑子一下子清醒了,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坐在床边的那人似乎被他惊了一下。 “做噩梦了?”那人开口。 “父亲?”秦洵诧异,“你怎么又来了?” 秦振海沉默了一下道:“父亲不能来吗?”真怕这小子不给面子地回句“不能”,他紧接着自行补道,“刚用了晚膳,听你这的丫头说你一直睡着没醒,有些不放心你,再过来看一回,可是刚回来不适应?” “就是困倦,用不着担心那么多。”秦洵来回掀了几下不知道是谁给他盖的被子,还是没找着齐璟的衣裳,他神色不免露出几分急躁。 “找那件衣裳?我给你叠好放柜子了。”秦振海将燃了许久的油灯挑亮了些。 秦洵小舒了口气,语气有些不善:“请父亲以后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 秦振海对这个儿子可以说是容忍非常,半点也不计较他的态度,只问道:“你睡觉抱件衣裳做什么?” “冷。”秦洵掀被下床,瞥了眼手握的被角,瞎扯道,“又不想盖被子。” 脾气真古怪,秦振海望着他往外厅去的背影这样想着,也从凳子上起身跟着他出内室。 外厅一座落地蜡盏上上下下固定着十来支点燃的蜡烛,映照得屋内通明,许是为了透气,在秦洵睡着的时候不知道是木樨还是他老爹将窗户又重新支开,门也开了半扇。 秦洵倒了杯茶润喉,还是上午刚回来时木樨添来的那壶茶,这时辰已经晾得冰凉,他小抿了一口,微微蹙眉,含在口中至温热后咽下,将茶杯放下没再饮第二口。 “叫丫头来换壶热的吧?”他听到跟出来的父亲这样说道。 “嗯。” “厨房里给你捂着有饭食,饿了叫人给你送来。” “多谢。” 秦振海负手立于门边,似是想留又尴尬难留,踟蹰半晌低叹道:“那你自己歇着,父亲回去了。” “慢走。” 秦振海一走,秦洵敲了敲桌面,扯嗓喊了声:“小桂花儿!” 木樨怯生生从门外探头:“公子是叫奴婢吗?” “废话,不叫你叫谁?” 木樨连忙进门,绞手垂头一副听从吩咐的模样,没敢问三公子不是给她改名叫木樨吗干嘛还喊她桂花。 “你是我的贴身婢女,我在屋子里的时候你得待在这外厅,刚才跑哪疯玩去了?” 木樨委屈道:“回公子,奴婢不敢疯玩,是上将军来此后命奴婢去屋子外面的,上将军说他在这里陪着公子就好了。” “他?哦还没问你,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晚膳时辰还没过上将军就来了,一直在公子身边陪到现在。” 上了年纪的人是不是都行为古怪,什么怪癖要盯着自己儿子睡觉,秦洵腹诽。 “你去把厨房捂着的饭菜端来。” 木樨应是,一去便去了许久,久到秦洵忍不住揉着唱空城计的肚子亲自去厨房寻她。 这丫头笨手笨脚的是搞出什么岔子了? 靠近厨房,听到里面几个叽叽喳喳的女声,秦洵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一群小丫头片子们,都是做人家仆的,互相间欺负个什么劲。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58 一宿 http://.biquxs.info/

秦洵倒没急着进去,毫无自觉地半倚在厨房外墙听姑娘吵架的墙角,除了木樨他也不知道里头说话的两个婢女名字,擅自在心中以嗓音将她们命名为“婢女甲”、“婢女乙”。 听了没几句他就大概理清了这吵的是什么事,大约是上午雨时秦淮撑伞送木樨回婢女宿房时被人瞧见了,小姑娘们私下传一传消息溜得贼快,不少婢女都知道了府上那位广招姑娘肖想的大公子居然这样照顾一个入府不久的小丫头,资格较老又自负有几分姿色的这两个小婢女气不过了,正巧来厨房给商小公子拿点心碰上来给秦洵拿饭食的木樨,这便有意刁难几句,木樨念在她们是入府早的姐姐,以为她们是在提点自己,这便也乖乖听着,等到耽搁太久总算后知后觉有点意识到她们在故意拖延自己给三公子拿饭食,小心翼翼道自己得赶回去伺候主子却被两个姐姐有意无视继续说教。 没脑子的蠢丫头!秦洵抚额。 想来太招姑娘喜欢也不是个很让人愉快的事,大哥大约也想不到,他体贴地与人方便的小举动竟能让这么些个嫉妒心过甚的小婢女读出厚此薄彼的意味来。 直到婢女甲开始出声呛前来劝说的厨房嬷嬷,秦洵总算踏进了门,厨房里一众佣仆连忙行礼:“拜见三公子!” 木樨暗暗叫糟,耽搁了这么久,三公子一定不高兴了。 果然,她听她主子不悦地训了一句:“有工夫在这闲扯,不知道早些端饭回去,想饿死我?” 婢女甲乙幸灾乐祸地掩口嘻笑。 “对、对不起公子,奴婢……手笨。” “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秦洵往她脑门敲了一记,“去端饭。” 木樨顾不上揉两下吃痛的额头,忙去将锅里捂着的饭食端在了手上。 秦洵笑眯眯地转向婢女甲乙:“这二位姐姐就不一样了,人生得好看,做事也利索,哪是小婢女比得了的,对不对?” 婢女甲乙忙道三公子过奖。 “所以姐姐可否告知,我的婢女犯了什么事受训?” “这……”婢女甲乙对视一眼,自不好说是嫉妒大公子给这小婢女撑了回伞。 秦洵也并不是真要听她们说出个所以然来,倏地就冷了脸:“犯了什么事我底下的人都轮不到闲杂人等置喙,我懒得多管你们,自行回去找你们主子领罚。” 方才还笑眯眯的,怎么忽然变脸。婢女乙反应不及没接上话,婢女甲却反应极快:“下人们见着了多讲了几句话,奴婢确有不对,可三公子何必难为我们两个丫头?” 秦洵一脸莫名反问:“不可以?” 婢女甲一噎,仗着平日受主子谷夫人宠信,大着胆子不服道:“三公子这可有些不讲道理了,我们同样为奴为婢,好心提点新入府的妹妹一些府上规矩罢了,做什么到了需要领罚的地步?” “你,重罚。”秦洵不假思索地点了一点婢女甲,复又笑起来,“别同我讲道理,在将军府我就是道理,一看你就是在我离家之后才入的府,不懂府上的规矩,我今日就给你们正正规矩,在这个大司马上将军府里,你就是将秦振海叫来,也是我说了算,所以不要顶撞我,也不要想着欺负我的人,我的婢女就是你们的主子,听懂没有?听懂就记着,听不懂我也不重复,左右若是再犯再罚便是,只要你们受得住。这回自行领罚,记住提醒你们主子要罚得叫我满意。”说着抵着木樨的背轻轻往外推,“走了走了,吃个饭拖拖拉拉,再拖我都饿过了。” 木樨懵懵懂懂被他一路推出了厨房。 厨房里的婢女甲乙看看四周又互相看看,婢女乙有些怯地开口问:“咱们真的要回去领罚吗?” 婢女甲一跺脚,咬牙道:“不要!不就是说了那丫头几句,能有多大事?你我是谷夫人的丫头,谷夫人可是府上掌事的,是嫡公子又如何,还真容他如此较真?” “小姑娘家家到底是不懂事,老身劝你们还是听话吧。”清洗碗碟的嬷嬷摇着头和缓道,“你们定是入府不足六年,没遇上当初三公子还在府上的时候,往后还是别像这样招惹他,他可不是随口吓唬你们的。” 两个年轻婢女各端一点心盘不说话。 嬷嬷又道:“回去吧,再不回去给商小公子的点心凉了你们自个儿主子都要罚你们了,三公子说的自行领罚,都要照做,也别怕,小丫头,到底一点琐事,三公子也不会过分难为人,你们主子知道那个度,不会罚你们多重的。” 翌日无雨天霁,秦洵早早起了床洗漱用膳,没穿惯常的鲜艳红衣,挑了件瞧上去规矩的素色衣裳,又唤了个大些的手巧婢女来给他端端正正半束半散地梳理齐整了头发,打着哈欠等着人来唤他随他爹入宫。 不知真的是回京路上这近二十日颠簸得人累还是不大适应初回长安府上的环境,从昨日回来起他就觉得异常疲惫,昨日几乎睡过去整个白日,到了晚上用过膳后在洵园中走动走动消了食,沐浴完往床上一躺很快又涌上倦意,不过不知为何总有些惴惴不能安心入睡,他在柔软床榻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番,还是去把齐璟的衣裳又扒拉出来抱着,这才放下了心睡去。 是他昨晚吩咐的木樨早些叫醒他,谁知这丫头伺候得不久摸不清他的意思,他说早些她便真的天初明便来唤他起,初醒脑子意外清醒又一时半会儿睡不回去,他盘腿坐在床上阖眼垂头消了好一会儿起床气,到底忍住了没开口训斥那立于床边惶惶绞手的小婢女。 罢了,左右是他自己没说清个具体的时辰,怪不得她。 醒了些工夫没睡足够的倦意迟迟而来,大婢女一给他梳完头他便不管不顾地趴上了桌子,大有再打个小盹的架势。 “公子……”木樨迟疑着唤他。 “知道知道。”秦洵懒散回应,努力把自己从桌上掰了下来。 初醒时躺回去再打个小盹还行,这个时辰就不合适了,算算看早朝差不多快结束,待他爹并两个兄长下朝回来,他便随着他爹一道入宫见见那六年前差点要了他命的皇帝。 秦洵踏出房门在将军府四处走动着清醒清醒精神,中途听到过路的婢女窃语道昨夜谷夫人底下的两个姐姐不知何故被罚了掌嘴,晚上回宿房时脸都有些红肿,姐妹们还帮忙涂了药。 他爹这个二房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识相。 秦洵晃着晃着便碰上了下朝的秦淮与秦潇,他往二人身后看了看:“就你们俩?” 秦潇笑道:“陛下留近臣议事,我与大哥先回府了,父亲大概还有一阵子。” 秦洵点点头,秦淮上前往他肩上拍了两下,打着哈欠道:“我有些倦,回去补个眠,不与你多说了。” 原来长途归来后身体异常疲倦的不止他一个。 秦淮离去,秦潇却没走,兄弟俩面对面站着不动,秦潇温和笑望着这个离家六年的三弟。 “二哥有话同我说?”秦洵问。 “此番你归家来,父亲很担心你路上出状况,指了些个秦家暗卫暗中护送。” “哦。”秦洵面上平静颔首,心里倒是真有那么点惊讶,他并不奇怪会有家中暗卫保护,即便有齐璟与大哥在,家里也不会天真到全然相信皇室的兵卫,只是他原本以为会是母亲派出暗卫,没想到是一贯冷待自己的父亲。 “微之,父亲其实很想念你。” “唔,我知道啊。”到底是外人看来极为娇宠他的父亲,他离家几年秦振海自然会在人前略表思念,否则说不过去。 秦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父亲他是真的很想念你。” “二哥如果是想做父子关系的调和者,那弟弟还是去别处晃悠了。”秦洵说着欲走,被秦潇一把制住手肘阻拦。 “微之,你先等等,二哥只与你说几句话。”秦潇急切,“年幼之事我不是没看在眼中,二哥并不是想与你说道理,也不想替父亲辩解什么,更不是说叫你如今就与父亲冰释前嫌。只是微之,人非圣贤,当初父亲伤害你是真,这些年他心生愧疚想补偿你也不假,你即便心里怨他,也莫要因偏见就否认他补给你的好,多少受一受他的好意,这样你们父子俩相顾之时都不会再如过去那般难自处。” 秦洵垂眸望着二哥握紧自己胳膊的那处,一言不发。 “微之。”秦潇语气几乎说得上恳求。 “知道了,我尽量。”一大早的,秦洵不想与他僵持,到底还是松了口,将手臂从哥哥手中抽了出来,淡淡道,“只是二哥,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靠补偿补上的,若万事都那么容易补过,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恩怨纠葛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59 君臣 http://.biquxs.info/

宽敞的将府马车平稳驶向未央宫。 秦洵昨日回京时本打算今日自行进宫面圣,然秦振海坚持待自己下早朝回府接他陪同入宫,秦洵懒得跟他拗,索性随他安排。 又不是三岁稚儿了,跟前跟后个什么劲。秦洵坐靠着车厢壁,抄手闭目,腹诽着自己父亲。 秦振海望着儿子闭目养神的沉静面容,手伸进袖中,将里头的物什握了松,松了握,踌躇着是否拿出。 “微之啊。”买都买了,还是拿出来罢。 “嗯?”秦洵纹丝不动,仅从鼻腔里闷出声回应示意他说。 “这个你拿着玩吧?” 秦洵掀了掀眼皮,入目一个翠色的东西,秦振海拈着细长的草条,草条底下坠着个栩栩如生的草编蚂蚱,碧莹莹的草色,一看便是新采编成。 而他父亲的神色几分复杂,既有不习惯如此亲近这个儿子的拘谨不自在,又有很想与之和缓的讨好意味,秦振海一员号令千军万马的大将,此刻拿着个孩童逗乐的小玩意借以向儿子表示亲近之意,不免有些自处尴尬。 秦洵诧异地望着这个小玩意。 “拿着吧?”秦振海又道一遍。 秦洵眉心微微一皱复又阖眼,口中不耐道:“又不是几岁小孩儿了,谁还玩这个。” 车厢里的一对父子归于静默。 良久,秦洵听到父亲低声道:“下朝回来经集市瞧见了,想着买给你哄上一哄的。” 秦洵闭着目,却想象得出身边这个中年男人脸上颓然的神色,他心里无端生出些烦乱。 这是做什么?推开儿子的是你,回头来讨好儿子的也是你,明明你才是伤害人的那个,做什么如今又这样一副受伤的形容?你这样小心翼翼说什么话都像怕我拒绝一般商量着询问着的酸楚模样,你以为我就高兴了? 马车停在未央宫宫门,秦洵下车前到底还是放缓了态度道:“回去放着吧,拿着这玩意去见陛下像什么话。” “也好。”他听到父亲这样回了一句,并没有回头去看一眼父亲面上神色。 有时候常言之所以为常言,正是因为它不无道理,常言道血浓于水诚不欺人,秦洵自认并不是个宽仁心软的人,却见着自己这血脉相连的生身父亲这般形容,抑不住心头那点针刺般细微尖锐的疼。 秦振海只送他到宫门,秦洵下车后跟在引路的宫人身后一路行至御花园,下了朝的皇帝正在此处观几个年幼子女嬉闹,秦洵走近时粗粗扫了一圈,多的是年幼的小公主们,皇子仅有三个在场,最年幼那个约莫是秦洵离京后添的,没什么印象,那个苍白得连头发都是霜雪之色的模样异常的皇子,应该是曾经几面之缘的齐珩,而在场年纪最大的正在给弟妹们演示射箭的那个,自然是跟秦洵不对付的齐琅。除了坐在铺地软席上的皇子公主们,周围还立了一圈伺候的宫人。 “微之叩见陛下。”秦洵对人群中那位九五之尊行了跪拜礼。 “是微之来了啊,快快平身。”皇帝起身上前亲自扶起了他,上位者端着多一分太过少一分不足的得体微笑望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少年郎,“朕观微之模样,生得愈发似威骑大将军,真是好一个美哉少年。” “身体发肤原本受之父母,微之肖母,实乃微之之幸。” 皇帝颔首笑道:“难怪你母亲要将你送出家历练,一别六载归来,微之这性子养得沉静许多。” “年幼之时不谙世事,多有愚行,叫陛下见笑了。” 皇帝道与之借一步叙旧,便令儿女自便,仅叫了个贴身伺候的大太监,唤秦洵跟上去往别处。 秦洵应是,刚要跟上,余光瞥见一面生侍从指引齐琅搭箭拉弓,竟箭头一偏直指自己而来,尖锐破空,惊呼顿起,秦洵身子一晃,箭头擦过颈部,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血,继而汇成细流。 “拿下!”皇帝大喝,侍卫们迅速将那侍从手臂折后摁倒在地。 “谁给你的胆子袭击世家公子?” “陛下饶命!奴才不是有意的!陛下饶命啊……”那脸都被摁贴上地的侍从惊慌叫道。 齐琅忙跪拜道:“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姜轲补换儿臣旧近卫时日尚短,武艺生疏,只是一时失手并非有意行刺!恳请父皇念其初犯网开一面,儿臣定自行重罚他!” “一时失手?一时失手便伤及世家公子?微之离京六载刚归,来见朕第一回便叫你手底下奴才伤着,你叫朕如何向林秦二将交代?” 齐琅惶惶跪拜不止。 “不至于此,陛下。”秦洵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捂住脖颈上划伤流血处,平静道,“自我来此便观姜统领教习四殿下射箭一事,想来确是失手,无怨无仇,他不至于有意伤我,左右并无大碍,四殿下身边刚换新侍,恳请陛下网开一面。” 先前在平州那说着“长安再会”的真姜轲怕是尸骨都早凉透了,齐琅殿上新换了这么个侍卫统领,竟还坚持沿用了“姜轲”之名,齐琅还真是跟他够不对盘的。 幼时他们念书知那刺秦王的荆轲为姜姓,恰巧齐琅殿上的侍卫统领亦为姜姓,这小子回去就给人家改了名叫姜轲,至于他意有所指刺的这个“秦”是谁,不言而喻。如今真姜轲因耍小聪明违命一事被齐琅处理掉了,竟还补上了个新的“姜轲”,真是执着。 至于皇帝,他未免也太心急了,秦洵原以为皇帝会等“借一步”后二人私谈时才敞开天窗说话,不想竟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话没说两句便等不及出手了。 这一箭袭击秦洵的既不是齐琅也不是这新的姜统领,而该说是皇帝才对。 而这一箭秦洵既不能躲,又不能不躲。若轻捷躲过,定会叫人起疑他这六年在江湖世家私学武艺;若全然不躲,又不是个正常反应,且说他在江湖世家六年当真一点武功未学亦说不过去。在被箭尖对上的瞬间,秦洵迅速在脑中作了个反应,躲了个犹被箭尖擦碰的景象出来。 秦洵望着皇帝齐琅父子做戏之态,眉眼间掠过微不可察的厌烦。 因此意外,诸位皇子公主们自是散去回各自住处,秦洵跟着皇帝回了宣室殿,皇帝唤太医来给他处理了脖颈伤痕,禀退左右,空旷的外殿仅剩皇帝与秦洵二人。 “臣并不敢欺君。”秦洵冷静开口,向皇帝自称了臣。 “微之一向聪慧。”皇帝语气亦听不出情绪。 皇帝以一箭示令秦洵如实相告在外六年究竟如何历练是否习武,秦洵则表明皇帝所知的他修习岐黄之术并习练少许并不精妙的武艺并非虚言。 “可埋怨朕纵容不殆的人手至平州与你为难之事?” “不敢。” “是不敢,而非不是?” “陛下圣明,若臣道不是,想来陛下难信,臣亦不愿口出虚言谄媚陛下,不妨与陛下坦诚,确有埋怨。” “哦?那你说说看,埋怨的什么?” “臣埋怨陛下,未免待臣待子,皆疑虑太过了。” 皇帝眯了眯眼,语气倏然冷沉:“你这是在说朕为君多疑?” 秦洵无惧地直视君王那张虽至中年却依旧儒雅俊逸的面容。 齐璟生得很像皇帝,他是模样最像皇帝的一个皇子,这大约也是皇帝最偏爱这个儿子的原因,而眼前这张与齐璟八九分相像的冷穆面容,却远不如常年唇边噙笑的齐璟那样令秦洵愿意亲近。 他尽量让自己神情语气都往诚恳上靠:“陛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无知小辈自是不敢妄议太过,然陛下明心鉴德,自陛下登基以来二十多年,林秦究竟臣心如何,陛下心中当真未作掂量?”他顿了一顿,“若陛下准许,今时臣归,愿以林秦之名,与陛下结君圣臣贤之誓。” 皇帝未回应此言,却问道:“秦微之,你觉得朕会不会杀你?”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60 堂妹 http://.biquxs.info/

“陛下不会。” 皇帝戏谑:“朕不会?朕若不会,六年前你又怎会离京?你不会以为,朕忌惮林秦两家之势不敢动你,亦或是,过了六年,朕会舍不得你了?” “臣从不认为陛下不敢杀臣或不舍杀臣,有的只会是陛下会与不会。若是六年前,臣不敢妄言,但如今臣可斗胆道陛下不会。”秦洵笑了笑,“陛下宽仁,并非咄咄逼人之君。” 其实秦洵出口这话已经掺了些说好听话安抚皇帝的意思,他一点也不觉得皇帝是个宽仁的君主,皇帝能登基后先拿沈家开刀又对楚家过河拆桥,那样折腾自小不合的兄长齐舸,近年还因林秦势大又动心思,闲来无事还能挑拨挑拨让自己儿子们互相争斗,他根本不觉得这个君王有多仁善。如今皇帝不会杀他,一是林家的两位将军中他母亲林初早已久居长安练兵,上林苑狩猎一事后他舅舅林袆又卸去军职,已非皇帝心头重患,他没必要大动干戈赶尽杀绝;二是若上林苑狩猎之时得手将秦洵杀了便杀了,可那时一击不中,有心人皆已明了,若再行此举,不免有失君王气度。 说白了,这是皇帝的自尊,他要这个面子。 秦洵虽向皇帝作坦然诚恳之态,到底不能全然想什么说什么,左右动动嘴皮子说两句好听话哄这九五之尊耳根子舒服又不是什么难事。 皇帝上前两步,肃着脸盯住这少年一张酷似其母的精致容貌,似要从那一双深海蓝眸中读出些虚伪胆怯的意味来,然少年款款含笑一派坦荡,竟无半点奸惶之色。 良久,皇帝总算缓下神情,甚至浅淡地笑了一笑:“你这孩子本就聪颖过人,如今又当真是懂事不少,朕看呐,能成大器。” “陛下谬赞。”能不能成大器,不也得看你允不允许吗。 “此番朕令归城督巡江南,他还未归,不知情形如何,微之既居江南六载,想来对江南之地官风民情多少耳闻一些,可否与朕说上一说?” “幸能与陛下分忧。” 一直到皇帝又与秦洵闲话了些家常放其离去,秦洵走出宣室殿,抬手抚了一抚颈边伤口,心有些坠沉地想,方才他说愿与陛下结君圣臣贤之誓的言辞,皇帝并没有应。 罢了,他也并不指望凭自己一个十几岁少年人的三言两语就完全打消一个生性多疑的君王心中的沉疴旧虑,皇帝最忧虑什么,方才他二人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那么一个说来僭越的东西,最好还是作禁忌之言莫轻易出口吧。 凌驾于现今帝权之上的御祖虎符,这么个至今未现过世的圣物,究竟存不存在于世?当初的平王,如今的林家,谁都不出来明明白白地解释清楚,就这么让君王既猜疑着,又忌惮着,秦洵也难轻易定论这东西到底是存在好,还是不存在好。 秦振海望着回马车上来的儿子脖颈上比去时多上的一道已经止血涂药的细长伤痕,无需多问便知道出自何人手笔。 “这几日沐浴当心些莫沾了水。”他叮嘱道。 “明白。” “我原以为你还要在未央宫多待些时候的。”见儿子坐稳,秦振海吩咐车夫驾车回府。 “原本打算去一趟昭阳殿看看姨娘,不过……”秦洵拈了拈自己衣领,今日面圣穿的素色衣裳,受伤时领口处被鲜血浸湿,现在已经干涸发暗,瞧着有几分怵人,“过几日吧,不急这一时,听说姨娘再度有孕就在这阵子临产,不能惊着了她。” 秦振海伸出手在儿子肩头重重按住。 “他是皇帝。” “嗯,他是皇帝。”秦洵复道。 帝王薄情,今上齐端尤甚,他能毫不留情地为平衡各方权势取舍朝臣,能除掉自幼比自己更受先帝偏宠实际却并未如何欺压过自己的兄长,能报复性地将曾受祖母沈太皇太后干政制肘的怒气宣泄到骤失庇护的沈家头上,甚至即便曾经那样爱慕林初,一旦涉及到他的朝政皇权,他也能狠下心对林初的弟弟与儿子下手。 甚至对于他的原配前皇后曲佩兰的难产过世,亦有隐晦的猜测称是皇帝对于母亲堂太后当初阻碍自己求娶林初而另择族妹之女予他为后的报复。至于为何两任皇后皆出右相曲家,则是由于前皇后曲佩兰为丞相夫人堂氏嫡出,现皇后曲折芳却为右相侧房庶出,皇帝杀曲佩兰是对堂氏、对堂太后的报复,再立曲氏庶女却是对曲家的安抚。 当然,关于前皇后此事仅为有心人上不得台面的妄自揣测,既无凭无据,亦不可言说。 然今上薄情是真,旁人看他,定不可多看重其旁的身份,他不是儿子,不是父亲,不是丈夫,不是友人,他是皇帝。 真正的,孤家寡人的皇帝。 回府时秦振海将秦洵送至将军府门口,道自己去一趟他祖父那里,叫府上不用等自己一道用午膳,便脚都没沾地紧接着又离去了。 秦洵一脚刚踏进大门,便被个风风火火滚过来的粉团子扑了个满怀。 “堂哥堂哥!你看我有没有长漂亮!”粉团子趴在秦洵胸膛上嚷嚷。 秦洵揪着她后领把她从身上扒下来,望着在她身后穿紫裙子不疾不徐跟上来的另一个小姑娘,笑眯眯道:“长丑了,绯绯比你漂亮。” 粉裙子小姑娘嘟着脸道:“你讨厌!绯绯漂亮不就是我漂亮,我们明明长得一样,你就是不想夸我!” 两个小姑娘是秦洵叔父家的双胞胎堂妹,比秦洵小上四岁,年方十二,粉裙子那个叫秦绾虞,紫裙子的叫秦绯澜,小名唤作绾绾与绯绯。 也就是当初四五岁时便被长安城怀春少女们赞广陵公子那番“竹化谪仙”的描述迷得不轻的那对小堂妹。 “都漂亮都漂亮,哎呀,我怎么会有这么一对天仙一样的小堂妹呢。”秦洵真哄起小姑娘也是嘴甜,一手一边想去往她二人头上的小发团伸魔爪揉上几揉。 秦绾虞这才瞧见他领口上干涸的血迹,尖叫一声跳开:“你怎么流血了!” 秦洵下意识抬手捂上血迹处,好在脖颈那处是细长划伤渗血汇流,当时身边宫女又及时递帕捂止,衣上沾染的血迹不多,不至于吓坏小姑娘。 他弯着眼眸调笑胡扯:“今日入宫见着个漂亮的宫女姐姐,一时心痒想偷个香来着,这不,被漂亮姐姐恼羞成怒给我挠了道口子出来。” 秦绾虞咋舌:“都挠流血啦,宫女姐姐们都不修指甲的吗!” 秦绯澜细声道:“先前宫里头赐了东西来家里,有几个宫女姐姐一道来,我见她们小指指甲都留得长。” 秦洵顺着话说:“是的呀,这个漂亮宫女更了不得,指甲留得女妖一般长,一划就给我划破皮了,绾绾跟绯绯见过女妖没有?堂哥跟你们讲啊,江湖上可是有女妖出没的,她们――” “我说她们俩出来迎你半天不回去,你闲得没事干在这忽悠小丫头做什么?”秦淮没好气地打断他接下来长篇大论的胡编。 “哦哟,大哥,你不是补眠去了,醒这么早?” “还不是这两丫头一大早来府上玩,硬生生给我闹腾醒。”秦淮一手一边替秦洵做了他方才被领口血迹打断的揉头举动,抬眼见他脖颈伤口与血迹,蹙眉道,“你先去换件衣裳吧,一股子血腥气。”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61 叔侄 http://.biquxs.info/

秦洵换回了常穿的一身红衣,才梳齐整半天的头发也给随手打散复收束腰间,总算觉得身上舒坦了些,在主位空缺却又多了两个半大毛孩子的饭桌上随意用了午膳,几个年纪小些的孩子一处玩闹去了,秦潇外出去谷家接妻子谷时,秦淮与秦洵便一道回了洵园。 “你看看,二哥二十有一儿子都四岁了,你怎么二十三了还孤身一人?”秦洵打趣长兄。 “我又没个表妹给我娶――你哪来的小玩意?”秦淮坐在桌边,见秦洵把个碧翠的草编蚂蚱挂上了窗棂。 “秦振海给的,说下朝回来买了哄我玩,真是,还当我十岁呢。”秦洵将草条末端绕着窗棂打了个结,“如今这草编蚂蚱的手艺瞧着不如从前了――诶,怎么大家都爱表哥表妹?二哥二嫂也是,陛下与那已故的前孝惠皇后也是,还有齐……” “齐什么?” 不对,齐璟不是,齐璟与他这是表哥表弟。 秦洵生硬地笑了一笑:“齐……你怎么同齐璟一样,这么多年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 “谁同他一样了,我虽无妻无妾,还是像正常男子那般会出入风月场所,归城他简直就是个清心寡欲的道僧。”秦淮说着斜睨他一眼,“况且,他若不清心寡欲,有人回来不得跟他闹腾死?” 秦洵挂好了草编蚂蚱,手指拨着晃了几下,笑道:“我其实有些好奇,大哥是如何知晓我与齐璟之间的别种心思的?我记得不错的话,离家时尚且年幼,尚无什么情情爱爱的意识,也就近两年在平州才逾矩些。” “你二人都是我看大的,你以为做兄长的只能摸得清你的心思?” 齐归城那小子近两年每每去一趟江南回来都一脸春风满面桃花荡漾的模样,旁人看不出就算了,他秦淮是瞎了才会看不出异常。 而他听齐璟道秦洵又如何如何撒娇使性,终是没忍住说过一次:“你光嘴上跟他说这不行那不行,一点抗拒的实际行动都没有,那小子才不会当回事。” 齐璟笑而不语。 秦淮:“怎么,你不会压根就不想拒绝吧?” 齐璟笑道:“子长知我。” 秦淮愣了愣,继而大笑:“齐归城啊,唉,你们真是……” 真是够了!秦淮眉目抽了几抽望着坐来桌边一脸桃花春风的弟弟,起身往内室去:“行了,就别在你二十有三还孤身一人的大哥面前露出这副神情了,借你床榻补个眠。”路过窗边偏头看了看微微晃动的草编蚂蚱,道,“这几年他倒是挺上心来问过我不少过去你在府上的事。” 这个“他”当然是指父亲秦振海。 秦洵未回,半晌朝屋外喊了声:“小桂花儿!” 木樨应声出现。 “添茶倒水这种事就不要总让我提醒你了。”秦洵指指桌上茶盘里的空茶壶。 木樨连连应是,端走茶盘很快便添满热茶又端了回来。 “手倒是不抖了,有长进。” “公子过奖。”这还是自昨日见着三公子起第一回听他一句肯定之语,木樨露出些微羞赧。 “对了,昨日听你说近日府上桂花开了,我观洵园里也有几株,不过昨日雨骤不知眼下上头可还余了花?” “余的!今晨无雨,还又开了些!” “那好,你去采些晾一晾,叫厨房蒸些桂花糕来,顺便给各园子都送一碟去。”其实是他自己一贯喜食点心,回程这些日子本就有些水土不服胃口不好没提起精神吃东西,今早闲逛时见着桂树不由想起尚在平州时巷子浅的孙婶给的那包桂花糕,有些馋,又不好意思吃独食。 管他们吃不吃,反正送是送了。小孩子应该比较喜欢吃点心,除了今日来做客的两个小堂妹,府上是不是还有两个年纪小的孩子来着?一个是昨晚那两个婢女伺候的二哥的儿子秦商,今日饭桌上还有个年纪小些的,是在他底下那个幺弟吧,叫秦泓?看上去比秦商也大不了几岁,居然是做秦商叔叔的。 秦洵正端着茶杯等滚烫的茶水凉上一凉,余光瞥见门边出现一片紫色裙角。 “绯绯啊,怎么来这儿了,他们欺负你了?跟堂哥说。”秦洵上前蹲下身跟小姑娘平齐,笑眯眯道。 秦绯澜摇摇头:“是商小侄儿和泓弟弟争执起来了,谷婶婶带着渺姐姐外出了,我和绾绾拉不住他们。” 这两个双胞胎小堂妹性子差异挺大,秦绯澜没有妹妹秦绾虞那样活泼好动,相对比较文静乖巧,讲起话来也是轻声慢语招人疼,秦洵待她便也不会像待秦绾虞那样没正形。 听她这说法,秦洵猜得到八成是秦商欺负秦泓,他离家前还有些印象秦泓母亲似乎是婢女出身,中午在饭桌上也见这对母子沉默谨慎得很,秦泓不可能会主动招惹娇宠的秦商。 秦洵差点脱口而出“那他爹呢”,忽然想起秦商他爹出门接他娘去了,祖父祖母又都不在家,这被宠坏的小豆丁没人管教八成无法无天了。 秦淮睡下了,秦洵也没想把他扒拉醒,左右对付个同自己当初如出一辙的娇纵小崽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我就说嘛,叔侄又怎么样,都是几岁大的毛孩子,放一起总会吵吵的。”秦洵嘟囔着牵过秦绯澜的小手往她指引的地方去。 还没见人便听见秦商稚嫩的童音跋扈道:“我奶奶是这府上掌事的!我是府上唯一的孙公子!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奶奶说你就是你娘那个浣衣婢爬上我爷爷床生的,还当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就要你个东西你居然敢不给!” 闻言秦洵原本还漫不经心带笑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谷氏真是不知道教孩子点好,才四岁大的崽子,出口的这都是些什么混账话! 秦洵牵着秦绯澜穿过月洞门,入眼便见秦商挣扎在秦绾虞“小商不可以这么过分”的阻拦里,朝身边的婢女嚷嚷:“葵香拿尺子来,小爷要教训他!” “秦小爷要教训谁?”秦洵冷声道。 几个主仆皆转头看来,果然伺候秦商的还是谷夫人身边的婢女甲乙,那婢女甲便是秦商方才唤的葵香。 “你是那个、那个……”秦商指着秦洵,与他也就昨日门口迎接与今日同桌用膳两面之缘,小脑瓜转了一转,好像中午时父亲让自己唤这个人三叔? 方想起称呼还没说出口,便见三叔松开了牵着的绯姑姑,一把捞过葵香手上原本是递来给自己的竹尺,听其道了声:“我是你大爷!”随即脸颊一痛。 “啪”的一声竹尺拍打上皮肉的脆响,将秦洵之外的几人都听懵了,照看几个小主子玩耍的家仆们噤若寒蝉,两个双胞胎小姑娘也咋舌心道微之堂哥回来后好像脾气变坏了呢。 毕竟是打在小孩子脸上,秦洵并没有用力,只是秦商小脸上的嫩皮肤被外力这么一拍打,立竿见影地显了红痕,细微的隐痛久久不消,秦商懵了半天,一回神便条件反射般滚下泪来,继而张开嘴哇哇大哭。 婢女葵香吓坏了:“三公子怎么可以――” “闭嘴。”秦洵兀自盯着秦商,声音不大,葵香却是不敢再出声。 “你也闭嘴。”他用手中竹尺往大张着嘴嚎哭的秦商脑门上一抵,秦商不理会,秦洵作势又要一尺子打下去,秦商连忙捂嘴把哭声憋回去,不住呜咽着。 “绾绾,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先打我!”刚自己捂上嘴的秦商忍不住松开手委屈地大喊。 “凭你刚刚那番话,多打你几尺子都不为过。小小年纪,谁教得你这般作践人?还是作践自己亲叔叔。” 这容貌漂亮得女子不及的陌生三叔脸色冷沉得吓人,秦商不敢回话。 秦绾虞安抚地拍了拍身旁一个比她个头还小些的男孩子的臂膀,抬头望着秦洵道:“我把小泓叫着一起玩,然后小商说小泓的这个桃核红绳串很好看,想叫小泓给他,小泓不想给,就吵起来了。” 那沉默得仿佛没有存在感的清秀男孩子垂着头捂紧了手腕上的红绳串,低声却坚决道:“这是外祖母串给我的,我不给。” 秦商满不在乎道:“你叫你外祖母再串一个给你不就好了,这个给我!” 秦泓猛地抬起头,眼中蓄上了泪,声音也提高几分:“外祖母已经不在了!”说完似乎觉得自己态度过激,又垂了头不言语。 众人皆愣,连秦商小脸上都露出了几分纠结的愧疚之色。 秦洵蹙眉:“秦商,以后不准随便抢别人的东西,任何人的都一样。” 秦商素来娇宠,哪听得旁人教训他,原本听闻自己争抢的红绳串是秦泓外祖母遗物时爬上心头的几分愧疚瞬间压下,不服气地冲着秦洵大声道:“你凭什么教训我!奶奶和渺姑姑说你以前也总抢我爹的东西!”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62 兄弟 http://.biquxs.info/

四周归寂,秦洵并没有回答这个孩子。 “那你知道为什么爹不记恨你三叔吗?”身后传来秦潇的声音。 秦潇接了妻子谷时回府,进门便听家仆禀告儿子秦商与幺弟秦泓起了争执,而初回府的三弟秦洵刚去处理,深知儿子被自己母亲溺爱坏了的秦潇生怕出什么岔子,赶忙过来,一穿过月洞门进这庭院便听见儿子对三弟的这声出言不逊。 见父亲过来,秦商嘴一瘪就要哭着告状。 “不准哭。”秦潇上前蹲在了儿子面前,严肃道,“你若受了委屈,自然可以向长辈哭诉撒娇,然你自己做错了事,不允许以哭来博取同情,爹也不会吃你这一套。” 秦商吸着鼻子一抽一抽的,愣是没敢哭出声来,就这么哽咽着望着自己父亲。 “那爹爹……为什么不、不记恨三叔?”他抽噎着断断续续问出句完整的话来。 “因为……” “因为你爹脾气好,不同我一般见识。”秦洵淡淡截断。 长辈们的旧事旧怨,就不必叫小辈听着了。 秦潇看看他,见他手中松松握着的竹尺,便取了过来,叫秦商伸手。 秦商惊愕地望着父亲,两只小手背在了身后拼命摇头。 “二公子要做什么!不能打的,叫谷夫人知道了可怎么行!”婢女葵香惊呼。 秦潇往自己手心试了试竹尺的力度,平静道:“知道又如何?他做错了事,我是他父亲,训不得?”他肃着脸望着一脸惊惶的儿子,命令道,“伸手!” 秦商泫然欲泣地怯怯伸出一只小手将手心翻上。 “啪”的一声,响亮得连秦洵都惊了一惊,他这做叔父的来时打那一下没好意思下狠手,想着到底训的是别人家的儿子,蜻蜓点水地拍了声响出来威慑威慑便住了,他二哥这当亲爹的下手当真是不留情,一尺子下去打得秦商忍不住痛呼出声,小手狠狠瑟缩了一下又颤巍巍伸回来不敢收走,手心皮肤初挨打时白了一白,很快便涨出了红。 秦潇道:“不知礼数,夺人器物,该打。” 又一声脆响,秦商冒了泪。 “顶撞叔父,不敬尊长,该打。” 第三声响,秦商细嫩的小手心都红肿了起来,忍不住嘤嘤啜泣。 “大家之子,教养不足,该打。” 打完三下,秦潇将竹尺递给惊呆了的婢女葵香,葵香从未见过府上这脾性最温吞的二公子发如此大火,吓得与被父亲罚打了手的秦商一般手直打颤,颤抖着接过了竹尺,大气也不敢出。 秦潇起身理了理衣裳:“给三叔与四叔道歉。” 秦商嘤嘤呜呜地说出句含混不清的话:“三叔四叔对不起。” 秦潇蹙眉:“话说清楚,因为做错什么事道歉。” 秦商抽噎几声,缓了缓气,道:“不该欺负四叔抢四叔的东西,不该跟三叔顶嘴,是商儿做错了,对不起。” 总算听到儿子乖巧认了错,秦潇转过头去同幺弟致歉:“对不住阿泓,是二哥没管教好商儿,可有伤到?” 秦泓沉默摇头。 秦潇又转向秦洵,却是抿抿唇思了一思才道:“是我管教不严,三弟莫往心里去。” “是二哥莫往心里去才是。”秦洵叹气。 他如何看不出,秦潇此番会这样生气地罚打秦商,多半是因秦商顶撞他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说他从前也抢秦潇东西的言辞。 从前秦洵为何总爱与秦潇争抢,自小懂事的秦潇心里透亮,秦洵从来不是为了抢东西而抢东西,他那么一个要什么得什么的贵公子,哪里在乎那么些零碎的小玩意,他争抢的不过是过度欠缺的来自父亲的那份疼爱与关注,因而他每每是在父亲在场时冷着小脸指着秦潇手上父亲买赠的东西,简单明了道一句“我要”,既不背后欺人,也不出言侮辱,与秦商这被宠坏了看上什么就要什么的行径大有差别。 或许是孩子了解孩子,或许是亲兄弟间心有灵犀,秦潇谅解得了秦洵此种任性的行为,因此每每秦洵张口一句“我要”,很多时候不等父亲开口秦潇便主动给了他,心里其实很怜爱这个看上去娇矜的三弟。 在秦洵十岁离家前其实已经有两三年没行过争抢之举了,似乎也并不再在意父亲待他的态度,只是过去那些事是秦洵心中的旧疤,秦潇一直注意避忌不提,此回听到自己儿子童言无忌地将其从尘封里揭开,这才不免动了怒。 “这孩子其实心思不坏,方才听他说了些话,不是四岁孩子自己思得出的,多半是听身边大人说多了记学的,二哥,你还是多照看些吧。”秦洵看了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委屈巴巴的秦商,“不过我倒是有些不懂,你娘既然那么看不惯我当初的言行,何必将这孩子宠惯得跟我那时一个德行。” “娘她……往后我会说上一说的,也会多多管教商儿。” 秦潇有些难以启齿不愿明说,他不说秦洵心里倒也清楚,谷夫人是善妒的性子,否则从前也不会那样为难秦淮的母亲,她一方面不满从前秦洵的跋扈,另一方面又嫉妒他有资格那样跋扈,这便不自觉想向人证明自己的孙儿也有同样的资格。 “哭吧小崽子,看你憋的。”秦洵见秦商小脸憋得鼓涨涨的不敢放肆哭出声,居然有些好笑,“以后别随便拿你三叔说事,当初你爷爷要是能像你爹管你这样管一管我,我也不至于是那副德行。” 秦潇将秦商牵回屋去给他上药,秦商手心红肿,药涂上时忍不住嘶嘶抽气,赌气一般对父亲道:“爹这会儿又给我涂药,那刚才干嘛要打我呢!” “你是我儿子,我自是疼你的,可你做错事了,我也是要训你的,这不冲突。”秦潇给他涂好了药,唤婢女收拾药箱,“方才爹问你,知不知道爹为什么不记恨你三叔,还要听吗?” “三叔不是说是爹脾气好不与他一般见识吗?” “你三叔那是给你我父子面子才那样说。”秦潇抚摸着儿子的头笑了笑,“因为三叔当初与爹争抢东西,从来不是出于欺侮作践的心思,所以商儿,此番记得与你泓叔叔好好道一声歉,你过分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63 长安 http://.biquxs.info/

秦洵捧茶看着在自己屋里围坐桌边吃点心的三个半大孩子。 秦潇把秦商带走后,秦绾虞一手一个牵着姐姐秦绯澜和堂弟秦泓要跟秦洵回园去玩,秦洵拗不过,只得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告诉他们子长大哥在睡觉不许惊扰,带回了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倒也乖巧,家仆往庭院里置了木桌木椅,给他们拿了笔墨等小玩意,他们便坐在那不吵不闹地玩,双胞胎姐妹翻花绳玩得不亦乐乎,秦泓则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画着什么,小脸上不经意沾了些墨。 午膳时秦洵看到秦淮多有照拂这个孩子,便心知这孩子如今的处境十之八九与年幼时的秦淮差不多,同样的母亲出身卑微,同样在家中受人白眼谨慎过活,好在幼时的秦淮有后来感情甚笃的弟弟秦洵有意照拂,如今的秦泓也有大哥秦淮多加怜惜。 或许是因为自小与秦淮感情好,秦洵从不会出言侮辱他人的出身与位分,也看不惯仗势肆意轻贱人的行径,更不喜欢在自家府上听到这些会勾起自己大哥伤心事的言辞,因而方才听小小年纪的秦商待秦泓那番话才会冒了火气往他出言不逊的小嘴打上一尺子,否则他原本也只是想给小娃娃间拉拉架罢了。 秦洵不热心,秦泓是在他离家前两年便出生的,今年大约是八岁年纪,但他没怎么见过秦泓,与其并无感情,生不出什么怜惜之心。 不过这孩子瞧着真的是乖,待在哪里都沉默规矩谨言慎行的,生怕出错,也不像当初的秦淮那样尚年幼时便一肚子城府,是真真乖巧,看他护已故外祖母留下的桃核红绳串的那股子倔强劲,约莫还是个挺重情的孩子。 许是平日里叔父家的双胞胎堂姐待秦泓不错,此刻在这无旁杂人等的洵园庭院里与她二人一处,秦泓稍稍放得开些,自己涂涂画画偶尔也应声她们说的话,间或含蓄地笑上一笑。 不多时厨房的桂花糕蒸好,木樨端了两盘回洵园来,秦洵便把三个孩子招呼进屋吃糕点,双胞胎姐妹当即放下花绳便进屋来,秦泓却是在原处小心翼翼收整着方才的画作。 这孩子喜丹青一道? 因为自家齐璟喜擅丹青,秦洵便偏爱留意些与其同好之人。 他好奇上前:“三哥可以看看阿泓画的吗?” 秦泓乖巧点头,铺开了给他看。 平心而论这画作是粗糙至极的,八岁的孩童,又未有先生专门教导过,全凭孩童绘涂的天性描绘笔触,勉强辨认出是个老婆婆微笑的模样。 秦洵会意:“这是阿泓的外祖母?” 秦泓望向他时眸中似有光:“三哥看得出?”这么说他画得不错? 不,我只是胡猜的。秦洵看着他小心翼翼期盼的小脸,没忍心实话说出口,笑眯眯地往他头顶揉了一把,择了个巧妙的说法:“有些神韵。”比如额头上那三条代表老人家皱纹的墨杠杠。 “三哥可否指教阿泓一二?” 看来是真欢喜丹青一道,这寡言的孩子竟因此殷殷与秦洵交谈。 “你三哥只会随便涂几只王八。”秦洵好笑地将未从幺弟头顶收回的手按了按,“阿泓还未入御书馆吗?” “先前……不大适应,大哥说待今岁中秋之后替我安排。” “唔,御书馆的那位燕仪礼先生,偏好丹青一道,阿泓他日若愿习此道,可多多请教他。” 秦泓认真地点点头,睁大的眼眸里满是期待。 这燕仪礼是左丞相家的幺子,单名一个回字,字仪礼,秦洵入御书馆念书时他已经在御书馆教了两三年书,据说是弱冠之年便入御书馆,因此过去秦洵估摸过他比自己的先生奚广陵年长那么两三岁,奚广陵在秦洵入学同年,同样是弱冠之龄入的御书馆任少傅教书。 这样说起来燕仪礼其实比奚广陵资格还要老些,只是到底不及奚广陵才情卓殊,官位不比奚广陵,带的也不是秦洵他们这一批小崽子,是在教导秦淮一批年长子弟的太傅身边协助做事,后奚广陵辞官回乡,燕仪礼接任少傅,秦洵离京前的最后几个月在他手下听学过,能存些印象便是因其与奚广陵一般是和善好相与的性子。 而燕仪礼因偏爱丹青一道,自然是与学生里的三皇子齐璟最投缘,亦对齐璟的丹青启蒙多有指教,而齐璟的青出于蓝,也是叫为师的燕仪礼很是引以为傲。 秦洵望着围在外厅红木圆桌吃桂花糕的弟妹三人,忽然琢磨起长安城“琴棋书画”的世家四公子,思忖起自己有何擅长之道。 好像……并不擅什么风雅之道,仅略擅跟习了六年的岐黄之术及由此延伸的不可对人言的蛊毒阴术,会不会有些配不得丹青杳然的齐璟? 秦洵无端有些愁滋味,托腮望着面前两盘桂花糕唉声叹气。 “堂哥,你再不吃都凉了,要不我替你吃!”秦绾虞道。 秦洵轻哼一声从她爪子下抢过一片桂花糕叼在口中,望着小堂妹失望的小脸,忽想起今日初见时她扑上来问自己的第一句话,眼珠一转,颇有兴趣地问:“绾绾,你看堂哥有没有长漂亮?” 秦绾虞缩了缩脖子,嫌弃道:“你一个大男人,要漂亮做什么?” “所以堂哥漂不漂亮?” “唔……漂亮的吧。”秦绾虞瞥了瞥笑得跟拐卖孩童的人贩子一样的堂哥,不得不承认这个堂哥模样生得的确是挑不出刺的好看。 “不错,这样就对了。”秦洵眉眼弯弯,心情颇好。 美貌也是一种优势,没人比他配得上齐璟了,秦洵颇不要脸地如此想着。 “对什么呀,你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秦绾虞见他笑得怪异,无端一阵恶寒。 “没什么。”秦洵很大方地将糕点盘子往阴差阳错哄了他开心的小堂妹面前一推,起身掸了掸衣裳道,“等你们子长大哥醒了叫他照看你们,我出门一趟。” 多年未回长安,秦洵恰好趁这无事的午后出门闲逛,因居江南六年的闲散习惯,并未叫仆从跟随。 长安皇城,天子脚下,光景自是与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大相径庭。江南之地人依水水养人,青瓦白墙,河畔人家,轻袖薄衫,吴侬软语,处处皆是柔美秀丽之感,连空气都泛着微微的烟雨桃花气息。帝都则多是宽广官道,起楼百尺,高墙重严,因多居权贵,街道上也是香车络绎,锦绣罗衫,富丽之气盈目。 集市倒是与江南集市大差不离的摊位物什,若非摊贩叫卖间说的是长安口音的官话而非吴侬软语,秦洵差点就要恍惚以为自己还是在平州集市上厮混。 多年不在长安,已经不大了解如今集市行情,秦洵向人打探一二,拐进了一间大敞着店门卖字画古玩的店铺,店名也很直白,叫做“珍宝阁”,据说物如其名,虽自然是比不得未央宫廷与钟鼎贵门的用物顶乘,对小家富户而言却也算上好之物了。 进去后他才发现这店还有另一半是卖胭脂首饰,店铺老板是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矮小男人,正在胭脂首饰的那半边给几个官小姐模样的妙龄少女眉飞色舞地自夸着自家物什,瞧着很是能说会道的模样。 一见秦洵进门,店老板似乎很想过来招呼这个衣着一看就比几个小家碧玉上乘的富家公子,又撇不开脸面立马丢下姑娘们,踌躇间见那红衣公子体贴又不客套地朝他挥手道了一句:“你忙,在下自便。” 秦洵那一口惯常带些慵懒散漫意味的少年嗓音是极好听的,当下那边的几个少女便禁不住顺着声音来源偏头看了看他,秦洵察觉,便也大方朝她们笑上一笑。 没叫人失望是配得上好听嗓音的好看容颜,少女们同样大方回以娇笑,甚至有个胆大的橙衣姑娘还在同伴的推搡起哄中上前搭讪。 “公子这是要择礼送人?” 这便是秦洵当初觉得江南民风不开放的缘故了,在长安帝都这种地方,少男少女间眉来眼去欢喜搭讪,并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甚至富贵之家有特殊癖好养个把男宠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虽然大多数普通人还是会对龙阳之好颇有微词就是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64 遇故 http://.biquxs.info/

“姑娘明睿。” “那不知公子想择何种物什,或许奴家有些拙见。”橙衣女子巧笑倩兮,端的是落落大方毫不羞怯。 若是她能给些建议,秦洵倒也乐得同她搭话,毕竟他外祖父林天喜爱的茶之一道他其实并不擅长,本想待店老板忙活好了过来招呼他时问上一问,不过…… 秦洵抽空瞄了一眼店老板动嘴皮子做生意时一抖一抖的两撇小胡子,心道既然有美人作陪,他自是来者不拒了。 “在下想择一套茶具赠与外祖,不知姑娘可有良见?”秦洵摆出个亲和的笑。 橙衣女子惊喜般一拍手:“呀!家父正是偏好茶道,奴家略有跟习,恰是帮得上公子的忙!” 好巧,秦洵心道。 橙衣女子倒也不是为了搭话美貌公子而虚吹,挑拣之间颇有些行家风范,不多时便替秦洵择好了一套紫砂茶具。 那边橙衣女子的几个小姐妹似是也将胭脂首饰挑拣完毕,凑热闹一般凑到他二人身边来,大多是存的打量秦洵的心思,秦洵言笑自若,任她们打量搭话。 他又不丑,给姑娘们看两眼说两句甜话又不会少块肉。 左右齐璟不知道,秦洵有些心虚地想。 店老板将几个姑娘买的物什包装好递过来,顺便招呼起了秦洵,挂着一脸招客的商人笑容问其是否要看看字画一类。 秦洵正逐渐被几个姑娘七嘴八舌闹得有些不耐,便存着转移注意力的心思多嘴问了一句:“何人字画?” 店老板嗅着生意的气息,顿时乐呵起来,荐推之语驾轻就熟:“小店里可都是名家字画!公子看这幅梅花图,这可是燕少傅之作!还有这,这幅字,这是秦大才子的《长安赋》!《长安赋》公子姑娘们不会没听过吧?连皇帝都夸过呢!” 秦洵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笑容不动波澜:“秦大才子,秦子长?” “对,对!秦子长公子,礼部侍郎!”店老板忙道。 “真迹?” 店老板笑容忽然有些挂不住,似乎是在思虑着要不要在这衣料上乘的富贵公子面前说实话,看这形容,万一人家与世家公子相识,自己可不就贻笑大方。 “这、公子,秦大才子鲜少赠墨,这能摹得八九分神似,已是难得了,公子何必较真呢。”店老板到底还是不敢撒谎。 秦洵差点笑出声。 想也知道,他大哥那样懒怠的人,才不会大把大把地往外批量产墨,连厚着脸皮讨要的豪贵之家都求不得,哪还会有墨宝流于市井叫卖,怎么可能是真迹。 他不过是既不想太拂这店家脸面,又见不得市集小铺打着他大哥的噱头以次充好,稍稍点上一点。 身边的一个姑娘道:“你这店家好不道义,若非这位公子相问,是否就以假乱真卖了?” 店老板苦着脸:“姑娘,小本生意养家糊口,不容易,我也不是有心的,您看这位公子问了我不也如实相告了。” 大多数商人的本性罢了,无需苛责。 好在这店家还没那熊心豹子胆拿赝品假充齐璟的笔墨。 秦洵这样想着,不待那姑娘再出言反驳,指着店老板包好置于柜台上的首饰,笑着提醒:“姑娘们收一收物什吧,可别忘拿了。” 几个姑娘忙分拿了各自买的首饰,又一一付了账,再久留于此赖在个男子身边便有些不合礼数了,便向秦洵道了别,小姐妹几个一同出店门去。 店老板整理着柜台物什嘀咕了一句:“女人家就是能花钱。” 秦洵耳力好听着了,笑道:“她们不花钱,你上哪赚钱?” 店老板见自己背后话客人长短被人听着了,有些窘迫,忙打着哈哈道:“公子您瞧,您瞧着,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不瞧了,就这个吧,包严实一些。”秦洵指着方才橙衣女子替他挑好的一套紫砂茶具。 他虽不擅茶道,毕竟大家之子,看器物良次的眼力多少还是有些的,这店铺的字画自是不敢恭维,这套茶具倒确是好物,不会送不出手。 店老板一看他指的那处,顿时喜上眉梢,富家子弟的钱就是好赚,好巧不巧挑中的是他这店里最贵的一套茶具,看这红衣公子的模样也不像是会听了价后买不起弃了不要的人。 他麻利地将那套紫砂茶具包好递给秦洵,秦洵果然没让他失望地废话都没说一句便付了账,店老板捏着坚实的银两美滋滋地又给秦洵推了几句字画,道什么真迹难得摹得相似也可聊以慰藉,秦洵嘴角抽了几抽婉拒。 开玩笑,他要是带回个他大哥笔墨的赝品挂家里,被他大哥看到了铁定把他生吞活剥。 望着他出门的背影,店老板又忍不住嘀咕一句:“男人家也很能花钱。” 将包裹严实的紫砂茶具拎在手上,秦洵方踏出店门时见眼前一辆有些眼熟的马车徐缓经过,似是减速欲停,果不其然在约莫十丈开外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个身形颀长的男子,青衫一晃,没入马车旁那招牌叫“牡丹亭”的戏楼里。 这戏楼秦洵很熟悉,眼熟的马车他也乘坐过无数次,那青衫身影过了六年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潇落拓。 今日很巧,秦洵本想着过几日再去拜访这位疼爱自己的晋阳王叔,此刻竟在集市上碰到他外出听戏。 他正欲快步跟上前,被少女娇软的嗓音唤住,虽那少女不知他姓名仅唤“公子”,但秦洵再健忘也不至于连方才替自己挑拣过器物的姑娘声音都这么快遗忘。 自然得礼待姑娘家,秦洵停下脚步,偏头望着橙衣女子莲步轻移靠近自己,扬起笑问:“姑娘何事?” 橙衣女子柔声道:“方才忘记相问,不知公子贵姓?” “免贵,姓秦,秦洵。” 橙衣女子讶然:“是秦上将军家的那位三公子吗?” “不知姑娘是?” “家父户部尚书郭文志。”橙衣女子自报家门,又微笑道,“难怪听公子言语既是长安官话,又似带了些江南口音,前几日便听家父道秦上将军家的三公子秦微之离家历练多年近日回京,不想今日竟有幸一见,果真是旁人赞誉那般天人姿容。” 他就跟他老爹说用不着给他办什么接风宴,这些个官家贵门的耳朵尖得很。 “郭小姐谬赞,小姐才是花月之容,气度过人。”这么些你来我往的客套话谁都会说些,秦洵拈来也不费力。 “既有缘与公子相识,往后若得闲空,可否邀公子小叙?” 这姑娘也是很放得开了,只可惜往后他可不敢在齐璟眼皮底下放肆。秦洵如此想着,还惦记着方才见着进了戏楼的晋阳王叔,想着还是将这郭小姐速速打发了好,便礼貌笑应:“承蒙郭小姐抬爱,然在下忙乱,恐失信小姐,怕是此刻不敢轻易应下。” 郭小姐也善解人意:“是郭薇唐突了。” 打发了那郭小姐,秦洵就近去一家糖糕铺子买了袋蜜饯,一手拎着买给外祖父的紫砂茶壶一手揣着蜜饯纸袋入了那牡丹亭戏楼。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65 王叔 http://.biquxs.info/

戏楼招牌叫牡丹亭,唱的招牌戏自然也是《牡丹亭》,讲的是一场人鬼相恋的爱情,官家千金杜丽娘与寒门书生柳梦梅梦中相恋,相思成疾而死,化为魂魄寻找现实中的爱人,最后起死回生,终于与柳梦梅有情人终成眷属。 秦洵进门时台上的戏正唱到柳梦梅与杜丽娘冒天下之大不韪,幽媾于牡丹亭畔的芍药栏边。那扮作书生柳梦梅的俊秀伶人,面施粉墨,月白水袖,凝气念吟,胜过女子的曼体柔音竟将那扮作杜丽娘的花旦都给比下去。 到底是牡丹亭戏楼多年的当家硬招牌。 秦洵心下赞了一句,靠在戏楼内一根屋柱上并不入座,望着台上扮柳梦梅唱着戏的伶人将离,有心顺着他间或微不可察的秋波暗送处望去,不费力便找着了今日坐在僻静处的晋阳王殷子衿。 殷子衿坐在一桌两椅的其中一把椅子上,柔软青衫随着闲散坐姿垂角曳地,手边的木桌上两杯冒着热雾的清茶,一杯在他自己手边,另一杯则好似供予的空椅等待之人。他面色平静,眸中却含愉盈笑,聚精会神地望着台上伶人唱念演绎故事,或者说,是聚精会神望着那眉目清丽的牡丹亭戏楼当家小生将离。 戏楼里光线较暗,仅戏台边以多座蜡盏照明,使其成为整个戏楼里的最明亮之处,殷子衿坐的这僻静处却因靠窗,比戏楼中心位置的座位要亮堂些,初秋的午后日光从半掩的窗间丝丝缕缕探入,在他手边的木桌上映射下窗棂的投影。 忽而光线一暗,余光里鲜红的衣袂轻晃,来人从身后走近,不打招呼地在他这张木桌靠窗那另一边的空椅坐下,并将一包什么东西放在桌上两杯茶中间。 “王叔这是在等我?”秦洵挑眉望着自己手边那茶盏上空腾着新斟热水裹挟茶香的袅袅清雾。 “不然你以为,在这座无虚席的牡丹亭里,还能余个空位给你?”殷子衿兀自注视着台上的小生,话音中含着笑意。 秦洵笑道:“那小侄便安心坐了,方还担心是我自作多情。” “你哪里会自作多情,倒是会勾得旁人多情罢了。”殷子衿不见外地张开桌上秦洵方才放下的蜜饯纸袋,从中拈了一粒出来扔入口中,含混不清地笑道,“怎么,郭家小姐美貌温婉,小洵与她很谈得来?” “我就知道王叔是瞧见我了。”方才见着殷子衿下了马车进戏楼之前状似无意地往他与郭薇交谈的方向望来一眼,否则秦洵也不会真这么自作多情地认为殷子衿身边这空位是留与自己的。 “所以好好想想要怎么贿赂我,让我不告诉你的归城表哥。” “我这不就是在贿赂王叔吗?”秦洵露出个惊讶的神情,手指点了点桌上那包蜜饯。 “你王叔就值一包蜜饯?”殷子衿笑哼一声,手上却又拈了颗蜜饯入口。 秦洵一手撑上木桌托住腮,学着他的调侃语气道:“那有什么办法,小侄愚钝,又不知有何能比柳梦梅更合王叔心意的了。” 此“柳梦梅”自然非真柳梦梅,而是指戏台上那扮作柳梦梅的牡丹亭当家小生。 话音刚落,秦洵脑门上便挨了一记结结实实的板栗,他一手捂住脑门撒娇地呼痛。 殷子衿好整以暇地理了理青袂:“真是长本事了,会消遣你王叔了。” 秦洵哼哼着往脑门上揉了几揉,伸了伸胳膊腿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你这小子从小就这样,每每爱跟着我来此,却不爱听戏,听不了几句便犯乏。” 秦洵叫屈:“今日真不是听戏犯乏,我天初明便起来了,还应付了一趟那位,累得要死,你看。”他从未央宫回府换衣时给脖颈上的伤口重新涂了药,裹上了一圈薄布,择了件高领的衣裳遮挡,此刻将衣领剥下几分,露出脖颈上缠了一圈的白色布条,很有些小孩子家向自己的长辈委屈撒娇讨安慰的意味。 殷子衿瞧上一眼,果然调笑的神色隐去,眸中露出心疼。 “那位还真是老样子。”他抬手给这小侄理了理鬓发。 秦洵讨得了晋阳王叔心疼,满足地眯了眯眸,将衣领复又拢好:“他可不就是老样子。” “那你待如何,今后打算学我吗?”学他这样不领官职游手好闲,叫那位眼不见心不烦,径自混吃等死明哲保身吗? “我倒是很想学王叔的,吟得青玉案,弄得紫罗囊,若我也如此,往后与王叔做个伴,潇洒快活,倒也惬意。” “然?” “然,看齐璟待如何吧。”秦洵笑了一笑,“这些年我观齐璟,他似乎……很想要坐在那上头。我总是想在他身边陪上一陪,帮扶他一把的。” “两个兔崽子。”殷子衿笑骂,随即又叹,“年轻多好啊,有这样轻狂的野心与精神气。”而他都已过而立了,人一上年纪,便会逐渐趋于平淡。 不过他的话,或许是年少时便已被迫安于平淡了。 秦洵在平州的几年私下里是与这个相交甚笃的晋阳王叔有书信往来的,这一点连齐璟也不曾知晓,原因便是在秦洵在待齐璟之事上尚且理不清情感的那段日子里,他隐约觉得能从这个晋阳王叔这里得以解惑。 晋阳王叔与牡丹亭伶人将离之间那种微妙又晦隐的情愫,当初尚年幼的秦洵已经能凭着敏锐的直觉模模糊糊摸着些头绪了。 所以第一个知晓秦洵待齐璟心思的人,便是比秦洵自己都要先看得透的晋阳王殷子衿。 而殷子衿既未因自己有此分桃之心而鼓励尚在迷茫中的小少年往此道上行,又不因顾忌世俗而有意遏制这孩子萌生出的心思,回信中只轻飘飘道了二字。 “自便。” 瞧着字都能自行想象出这青衫郡王一贯的洒然口吻,看似说了等于没说的两个字,却叫秦洵豁然开朗。 纷尘俗世,顺其自然,何需庸人自扰,情爱这种东西,本就是该叫人愉快的,若因此郁郁苦痛,便称不得爱了。 想通之后,秦洵便也能坦然搂着齐璟的脖子笑言一句:“人生苦短,有个欢喜的人多不容易,管他是男还是女呢!” “兔崽子。”殷子衿忽又笑骂。 “王叔做什么又骂我一句?”秦洵好笑又委屈。 殷子衿轻哼一声:“一开始觉得你与归城两个小崽子爱在我身边跟前跟后是真欢喜跟着我听戏,后来才发现,你不过就是借机黏着归城,至于归城,”已过而立的俊美青年闹性子般一口含进两三颗蜜饯鼓着腮帮子咀嚼,睨着秦洵抓心挠肝等他后句的神色,总算将口中蜜饯咽下喉去,懒懒开口,“你不在长安之后,那小兔崽子也不高兴陪我听戏了,每每又余我一人。” 殷子衿此言不假,秦洵不知齐璟作何想法,他自己的确是对戏曲一道不甚感兴趣,爱与齐璟一道跟着晋阳王叔出门,不过是这种时候才能甩开往常自己或齐璟身后寸步不离的宫人仆从们,能肆无忌惮地同齐璟亲昵玩闹。 这么一说忽记起,严格算起来他第一回轻薄齐璟,似乎便是在当初第一回随晋阳王叔听戏的时候,在他们尚且懵懵懂懂的孩童时期。 初见晋阳王那回因母亲林初提前叮嘱回家温习,被家仆阻拦未能如愿跟着去戏楼,秦洵一直念念叨叨,齐璟听不得他不高兴的嘟囔,仅几日后便主动带其去戏楼门口候着晋阳王,秦洵顺了意,自然是身心愉悦,高高兴兴地挽着小表哥的胳膊跟在一袭青衫的年轻王叔身后,第一回踏入戏楼这样的艺乐之所。 彼时将离还不是牡丹亭的台柱子,戏台上唱演的那出戏,说起来也是有些不适合孩童观赏,乃是一风流公子与羞矜姑娘的风月之事。 秦洵抱着晋阳王买来哄他们两个小崽子的蜜饯津津有味地吃着,好奇地在这从未踏入过的场所里东张西望,并未如何注意戏台上唱念的内容。 也是好巧不巧,恰在他心血来潮听一听戏时,戏台上的情景便是风流公子执一把桃花扇面的花哨折扇,往那柳腰秀容的姑娘脸颊上偷了个香,姑娘惊呼一声,羞涩地以帕遮面,娇嗔道“登徒子”。 秦洵好奇地扯扯晋阳王叔轻软的衣袂:“王叔王叔,什么叫登徒子?” 殷子衿挑眉告知:“就是好色轻薄之徒。” “什么叫好色轻薄之徒?” “就是……”殷子衿自己没教养过孩子,也不知怎么应付求知孩子问问题时的穷追不舍,思了一思便尝试着解释,“看见刚刚台上唱的戏没有?就是像那样,看人家模样生得好看,往人家脸颊上偷了个香,就叫登徒子。” 他说完自己还回嚼了一番,自认算是给孩子解释得不错,方舒一舒气,便见这才见第二回的漂亮孩子歪着小脑袋思忖片刻,竟转过头去,嘟着尚且沾有蜜饯上糖蜜的小嘴,往身旁那沉静温笑的七岁三皇子脸颊上亲了一口。 殷子衿差点一口茶呛住,小齐璟也愣住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66 礼尚 http://.biquxs.info/

小秦洵亮晶晶的蓝眸里殷殷期盼,求表扬一般又问:“王叔王叔,是像这样吗?表哥生得好看,我亲了表哥,我这样可以叫登徒子了吗?” 殷子衿抚了抚额,恨不得将自己舌头吞下去:“小洵,那、那个,登徒子并不是什么好词……” “为什么不是好词?刚刚台上那个登徒子,亲了那个好看的姐姐,姐姐就很喜欢他呀。”小秦洵忽然紧张地转过去攥紧齐璟的胳膊,“是不是表哥不喜欢我?因为那个姐姐喜欢那个登徒子,所以他是好登徒子,表哥不喜欢我,所以我是坏登徒子?” 他说着便瘪着小嘴要哭的模样,殷子衿没哄过小孩子哭闹,一下子手足无措,齐璟却是对付小表弟很有一套,赶在他眼泪掉下来前忙伸胳膊将他搂进怀里,轻车熟路地拍着他的背出言哄道:“怎么会呢,表哥怎么会不喜欢你,表哥最喜欢阿洵了。” “那为什么阿洵是坏登徒子?”小孩子有些不依不饶。 齐璟与殷子衿对视一眼,殷子衿连忙喝茶堵嘴装没听见,生怕自己再一个不小心说错什么话又将小娃娃惹哭,不厚道地撂挑子给七岁的小皇子。 齐璟无奈,只得拖长着声音边说边想:“不是,阿洵不是坏登徒子,是……是因为……”他说话间随着嘴巴开合扯动了脸颊,忽觉脸颊上方才被他亲过之处有些黏黏的感觉,像是福至心灵一般,“因为你亲表哥的时候把你嘴上的糖蜜蹭上表哥的脸了,台上的登徒子可没有蹭糖蜜到那个姐姐的脸上。” 殷子衿茶杯掩口假作听戏,却斜着目观察着两个小娃娃,忽然又有些不祥的预感。 果然秦洵认真地睁大眼盯着齐璟的脸望了半晌,忽然又搂住齐璟的脖子,伸出小舌尖将齐璟脸上沾的那一小块糖蜜舔了去,道:“现在阿洵是好登徒子了!” 齐璟脸上噌地红了个透,殷子衿终于没忍住将一口茶喷了出来。 他按着两个孩子的头一个劲催他们吃蜜饯,心道往后带小崽子出来听戏时定要提前探好今日唱的是什么戏,小小年纪,可不能叫他们跟在自己身边时学了些不该学的东西。 偏偏这秦家孩子十分难缠。 小秦洵挣扎着拨开晋阳王叔的手,不乐意道:“表哥还没有亲我!” 殷子衿大惊:“你做什么还要你表哥亲你!” “因为先生说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我亲了表哥,表哥不亲回来,此非礼也!”懵懂的漂亮孩子理直气壮。 是非礼也,你这小登徒子现在就是在非礼啊!若非秦洵小脸上一本正经,殷子衿几乎要怀疑这六岁的小娃娃是故意的。 天真有时也是种麻烦事。 而温静的小皇子以手抵口思索片刻,竟是觉得有理,回抱住粉雕玉琢的小表弟,略带羞涩地用小嘴往他脸蛋上轻轻碰了一下。 现在的豆丁崽子们都怎么回事! 罢了,不管了。殷子衿权当自己瞎了。 好在那时候不多时后,那日闲着不唱戏的将离从戏楼后台来此陪同,说了些旁的趣话,将两个孩子的注意力吸引去了旁处。 秦洵托着腮愈发倦乏,在他将睡不睡的时候,今日台上这出牡丹亭总算唱罢,殷子衿目送着那月白衣衫的小生身影没入后台。 四周有些观客离场的喧闹声,将秦洵吵回了些精神,他笑道:“后来王叔似乎每每爱听这出牡丹亭。” “是他爱唱这出牡丹亭。” “那王叔爱听什么?” “他唱什么我听什么。”殷子衿垂下头来饮了口茶,微笑平和。 从前尚且是个名不见经不传的小伶人时的将离还唤作芍药,是个被戏楼老板从芍药丛里捡回来养大的弃婴,顺道便培养他唱戏,芍药学戏也很刻苦,有时唱不好,便倔强地在后院练唱到半夜,于是在十五岁年纪时,某夜在一片白芍药丛边练唱,便结识了刚听完晚场戏与戏楼老板于后院闲逛交谈的殷子衿。 那位时年刚及弱冠的年轻郡王长衫落拓,言笑风趣,轻软拂动的青袂是伶人芍药十五年浑浑而过的软红十丈里闯入过的最明朗的光景。 将离这名字是殷子衿改的,亦是指代的芍药花,与旧名意味上无甚差别,却因殷子衿道“芍药”二字于男子过于靡丽,将离便欣然受了他替自己改名。 扮作牡丹亭中的柳梦梅终使得这清丽的少年伶人名声大噪,将离亦独独爱唱牡丹亭,殷子衿问其缘由,他便清然笑道当日与王爷相识于芍药丛边,多像这牡丹亭畔芍药栏边的倾心情事,他后来想起,常常恍惚以为是夜里梦幻,生怕只是一场迷惑人的南柯美梦,殷子衿闻言便爱怜地替他理了理鬓边碎发。 将离在后台卸了面上的粉墨妆容,便依旧着那一身月白衣衫翩翩而来,秦洵见状笑了笑,散漫地伸了个懒腰后起身,对殷子衿道:“王叔,那我就识相些了。” 走近的将离闻言笑道:“微之公子回京了?好久不见,不留下一道用个饭吗?” 秦洵摆摆手:“改日改日,今日不打扰你们。”他拎起买给外祖父的紫砂茶具包裹,临走前不忘调侃一句,“青青子衿,悠悠尔心,我在这待了大半出戏的时辰,戏是没听多少,眉来眼去倒是叫我看了个够。” 随即在殷子衿今日最后一句“小兔崽子”的笑骂里笑嘻嘻地顺在几个同样离场的观客身影间出了戏楼去。 “日子过得可真快,想想我第一回见微之公子时他还是个稚儿,与三殿下一道跟在王爷身边,灵气得很,转眼也是翩翩少年郎了。”将离在秦洵走后空出的椅子坐下,给殷子衿饮了过半的茶盏中又斟满茶水。 “是啊,转眼你我亦结伴十年了,阿离可有腻烦我?”殷子衿端起他替自己斟满的茶,却是递过去喂了他一口。 “王爷这叫什么话。”将离皱皱眉,闻言似是想着什么,“话说回来,微之公子与三殿下,他二人如今可还……融洽?” 殷子衿笑道:“哪里会不融洽,小年轻的,可不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将离便也笑了出来,含过殷子衿拈递到自己口边的蜜饯:“如此我便安心了,他二人自小亲近,然当初给你我来信道有分桃之意时却也叫我讶异一番,左右过得欢喜便是好的。” 日头有些偏西,秦洵琢磨着该回府了,闲闲走在路上往将军府的方向去,还没走出这条街,身边却忽吵嚷扭打出一群人,推搡间撞翻了路边的水果摊,圆滚滚的果子滚满一地,又一连绊滑了几架过路车马与行人,顿时惊慌叫骂四起,好不混乱。 秦洵在水果摊倾翻时便敏捷避让一边,路堵上了,他便也不忙着从混乱中挤过去,闲立道旁袖手旁观,这便瞧着扭打的人群是从那招牌叫满芳庭的风月场所中一路推搡出来的。 满芳庭秦洵还是有印象的,小小年纪时便听闻这是皇城附近最有名的青楼,依着这青楼的招牌,楼里的姑娘们个个以花为名,亦生得人比花娇,秦洵离京前满芳庭的当家花魁似乎是个颇有才情为妓可惜的女子,没记错的话名唤梅娘。 此刻在满芳庭门口一直延伸到了半条道上的扭打人群似乎分为两拨,一拨显然是满芳庭的壮汉佣工们,处理惯了闹剧事端,很是驾轻就熟,另一拨似乎是哪家的家仆,为首的是个打扮讲究的妇人,听他们你来我往混吵的杂语,似乎是哪家鲍姓官家的官夫人。 鲍夫人指着满芳庭的大门骂骂咧咧,随着她的指骂,门里袅袅婷婷出来个风情万种的花姑娘,那姑娘大红罗裙,小露香肩,神情闲懒,美目流盼,即便不言不语也自是掩不住一身妩媚勾人的风韵,当即秦洵便听周围骚动,多半是男子们目露垂涎地望着这美貌的青楼女子,隐隐听人道什么“牡丹姑娘”。 秦洵倒是没听过满芳庭还有什么牡丹姑娘。 这闹剧大致便是那位什么鲍大人流连花丛,倾倒于这位牡丹姑娘的石榴裙下,家中这鲍夫人积醋良久,总算忍不住上门来找狐狸精砸场子了。 本该注重体面的官夫人许是上火不轻,不管不顾地从口中源源不断吐出秽语辱骂那美艳的青楼姑娘,那位牡丹姑娘闲闲抚发由着官夫人辱骂自己,待鲍夫人说话喘气工夫,才挑着眉娇笑道了句:“今日这日头还没落下的时辰,就叫咱们这儿如此热闹,可真是亏了夫人的捧场,牡丹在此替众姐妹谢过夫人了。” 登时周遭笑闹声起,鲍夫人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气得直叫家仆动手,方才堪堪停手的两拨人复又缠打在一起,吵嚷中混杂着看客碎语,不时还有色胆大的高声对那倚着门框的花姑娘牡丹出言调戏一二,引得同流之徒附和嬉笑。 本该是这闹剧导火索的牡丹却颇有些冷眼旁观的意味,对鲍夫人极力在一片吵嚷中骂给她听的秽语置若罔闻,倚在满芳庭大门的门框上淡淡扫过一圈看客们,最终盯住了路边那位容貌极妍散漫噙笑的少年。 “哎,那位小公子。”她娇着声唤。 “姑娘叫我?”秦洵指指自己,微讶。 “可有兴致,进我们这快活地方来喝几口酒?”牡丹将垂在胸前的一绺秀发拨向背后,眉目间满是勾人的风情。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67 牡丹 http://.biquxs.info/

还是不了吧,虽然秦洵确实有些心痒痒地想瞧瞧看当初因为尚年幼不得踏足过的这处帝都出名的狭邪地,但如今回到这天子脚下长安故乡,他自是不能再如居于离家千里无人管教的江南那般肆意浪荡。 他扬起笑,十足坦诚道:“承蒙牡丹姑娘相邀,然在下身无分文,怕是要辜负姑娘盛情了。” 这倒不是假话,出门前本就估摸着带了差不多够买茶具的钱,后来又买了蜜饯兼戏票进牡丹亭听了场戏,眼下身上银两确实所剩无几,若是供正常花楼寻乐自是远远不够的。 牡丹却娉婷着缓步上前来,看客都自觉给她让了道,妩媚的红衣美人与妍容的红衣少年相对而立,在黄昏天色下美好得能入画。 如果忽略身旁纷杂的吵嚷以及被满芳庭的壮汉佣工们架住阻挡却伸着脖子向这处方向拼命骂狐狸精还敢勾引人的鲍夫人。 牡丹伸手搭上了秦洵臂弯,微偏了头,嗓音是与面上笑容如出一辙的酥媚入骨:“不妨事,左右天都还亮着,不是开门做生意的时辰,权当是牡丹请公子小酌,如何?”搭在他臂弯上的纤指轻轻摩挲,“这样姿容的公子,即便是叫牡丹自贴上些银两换公子陪同片刻,牡丹也是愿意的。” 看客里登时有人起哄,夹杂着男人“牡丹姑娘我陪你喝酒”云云的调笑。 怎么感觉我是在被她嫖。 这样的念头一出来,秦洵恶寒,面上笑容不变,却是不着痕迹地挪开自己胳膊。 “公子可否赏一回脸?”牡丹复启丹唇,压低了嗓,笑道,“秦三公子?” 秦洵怔了怔,随即笑道:“看来今日是盛情难却,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洵踏入满芳庭大门时还听得着背后被拦住的鲍夫人大骂诸如“下贱胚子就是不要脸当街勾引人”云云的秽语,却见前头的牡丹充耳不闻地曳着罗裙领他进门,随即对上迎上来的满芳庭老鸨与牡丹的一众小姐妹们。 老鸨似是忧心地问外头这事可摆平了,莺莺燕燕们半是跟着老鸨妈妈七嘴八舌问,半是好奇地打量跟在牡丹身后进门的秦洵。 牡丹抬手理了理鬓发:“不必理会,何曾有过我摆不平的闹客?” 花姑娘们连声附和,连当老鸨的老妈妈似乎都信任又讨好这妩媚美人,连声道是,又往牡丹身后的秦洵瞧上几眼,挂着揽客时的谄笑想来招呼他。 花姑娘里也有人娇笑着出言相问:“牡丹姐姐,你赶个官夫人出门怎生还带回个天仙般的美貌公子,哪里寻的?” 秦洵自是受用旁人夸他容貌好看,当即心情甚好地朝那出声的姑娘笑了一笑,却并不言语,待那牡丹姑娘自行应付。 “可不就道旁寻的,雏菊妹妹有兴致也可去寻一寻,兴许也寻得着。”牡丹亦娇笑回应,却是伸手来牵了秦洵衣袖,将其往楼梯上带。 青楼这种地方基本天不黑都没多少生意,一楼大堂里拼拼凑凑也就十来个嫖客,不过此刻黄昏,白日补眠的青楼姑娘们便也起了洗漱,为不多时辰后的揽客做生意准备着,大堂桌间穿行着尚空闲的莺莺燕燕,大半便在刚刚牡丹领着秦洵进门时围观过来,此刻却因牡丹带秦洵上二楼离去,被老鸨挥手赶着逐渐散去。 秦洵跟着牡丹进了她的房间,说是邀他小酌,牡丹却先斟了杯茶给他。 秦洵笑谢接过,却是凑近唇边时不动声色地嗅了嗅其中气味。 “秦三公子不必如此谨慎,我可不敢给你茶水里下东西。”牡丹自斟了一杯茶。 秦洵被其点破也不窘迫,从容笑道:“姑娘道破在下身份却不言其他,在下自是谨慎为妙。” 牡丹轻托香腮望他:“那秦三公子觉得,我将公子唤进房里,是何用意?” 秦洵望着这青楼姑娘略带玩笑的神情,忽然玩笑心思亦起,待其也免了些称谓上的讲究:“总不会是你想嫖我吧?” 牡丹噗嗤笑了出来。 “哪敢,我若有那胆子嫖了你,怕是你长兄与你相好都饶不了我。” 秦洵倒是不意外牡丹认得秦淮,毕竟自古才子多风流,秦淮也不例外,秦洵在平州时还听去探望他的齐璟提过,他大哥给满芳庭当家花魁写了一首情诗,既出自秦大才子之笔,自是在长安的风月圈子里传吟一时,据说是艳而不俗媚而不淫,也是颇有功底了,不过当日齐璟任他软磨硬泡都没念给他诗的内容,道什么小孩子家家不适宜听这些东西。 那时秦洵凭着过去的模糊印象还以为秦淮赠诗的对象是满芳庭的才女梅娘,现在看来或许是这位牡丹姑娘。 不过这牡丹姑娘说的他相好是何许人也,总不会连个陌生的青楼姑娘都知道齐璟与他的关系吧? 见秦洵兀自微笑不说话,牡丹便接着找话与他说:“秦三公子不好奇为何我认得你?” “自是好奇,妄揣是因此。”秦洵在自己一双深蓝眼眸的眼角点了点,“是家兄与姑娘提及过?” “公子一双眼眸在大齐国中确是独特,不过可不止如此。”牡丹托腮的手指敲打了两下脸颊,忽笑道,“公子不会是还未见过那幅丹青吧?” “丹青?”秦洵是真有些疑惑。 “去年七夕之时,长安城的才子佳人们聚于一堂办了场雅谈会,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凡是有些才气的名士皆受邀赴会或是慕名而来,咱们长安的‘琴棋书画’四位才子,除了那远在江南的广陵公子,其余三位皆有到场。” 所以齐璟也是去了的。 不过七夕节…… 秦洵眯了眯眼:“所谓的什么雅谈会,该不会实质是场相亲会吧?” “秦三公子醋了?”牡丹美目中满是调侃。 秦洵挑了下眉:“听牡丹姑娘这样说,是知道我醋谁了?” “醋我们的风神凝远嘛。”牡丹笑眯眯剥了两下指甲,“公子不忙着醋,风神凝远那位素来知礼而疏离,与惊才绝艳的作风大不同。” “姑娘继续。”秦洵好整以暇等着她的下文,既听着齐璟洁身自好便愉悦了,并不多在意自家大哥平日寻乐的作风如何。 “当日有人给擅书画者拟了个题,道应着七夕节之景,以‘相思’为题吟诗作画,于是才子们各示其长,而风神凝远者,蘸墨落笔绘了幅丹青,即兴拟名为《南国》。” “所以姑娘是说,去年七夕三殿下应‘相思’之题绘的那幅《南国》图,画中是我?”齐璟那么含蓄的人,不至于这样放得开吧? “怎么说呢,是自然是,不过那画作留白甚多,仅简单绘了几枝相思子,并一红衣黑发的背影手执一枝,因是背影,又寥寥几笔略绘轮廓,因而辨不得为何人,神韵却是极佳。”牡丹说着暧昧地眨眼笑了笑,“然三殿下难得不舍割爱赠人,将这幅丹青自藏了,这《南国》图真迹仅于当日雅谈会上绘毕示展时惊鸿一瞥,后来谁也不得再观,倒是有一些好事者凭当初那惊鸿一瞥的记忆试摹过,却都不约而同将那红衣黑发的背影偏往女子体态上摹,于是大家似乎也默认三殿下画中之人为一红衣女子,还道是近些年三殿下频频外出游历,恋慕上了什么南国美人呢。” “既认为是红衣女子,牡丹姑娘又如何识得我便是那所谓‘南国美人’?”秦洵自夸起“南国美人”来毫不脸红。 “自然是因为牡丹有幸又得见真迹一回。那日雅谈会日落前散去,子长公子邀了牡丹一道度七夕佳夜,三殿下竟将那幅《南国》图交与子长公子,托其悬挂于秦家三公子的住处,子长公子怕七夕夜人多拥杂,便拿着画先回了一趟将军府,牡丹好奇这雅谈会上未瞧分明的大家之作,这便厚着脸皮随之一道入府,瞧着子长公子将画在三公子屋内墙上悬好,复又仔细瞧了一通,这一瞧才发现,虽是几笔勾勒的简略轮廓,可那画中人背影的神韵气,哪里是什么女子,分明是位翩翩郎君,可真是叫牡丹骇了大惊。”牡丹掩口而笑,“当日也奇怪三殿下怎不直接交与秦三公子,问了子长公子才知三公子十岁便离家历练并不居家中,想来也是因当日那些人并未瞧过三公子如今少年模样,否则保不准那时便要叫观画的有心人一眼瞧出来。而我既细观过画,方才见公子立于道旁的模样,只消一眼,便认得出是三殿下那幅《南国》的画中人。” 秦洵几乎没怎么听她后半段话,只在听到齐璟让秦淮将丹青悬挂于自己屋内时,心中便腾起几分急烦地寻思着,自己归家后似乎并未在屋里看到这幅齐璟寄以相思的《南国》图。 不过他也并未在这尚称得上陌生的女子面前轻易显露出自己的焦躁,依旧挂着有些懒散的笑:“这么说牡丹姑娘便是那回知道我的,只是到底素不相识,今日见着怎有闲心邀我一叙?”方才门口可是好生热闹,那种情况下还能有兴致将他领进门来。 “自然是懒得理会那撒泼的婆娘。”牡丹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三公子离家尚且年幼,不知可曾听过这满芳庭中曾经的当家花魁梅娘?”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68 回府 http://.biquxs.info/

“听闻是位才情过人的佳人。” “三公子见过她吗?” “并未,当初尚年幼,不得踏足此地,因而仅略有耳闻,未能有幸一见。” 牡丹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而后公子离家数年,如今归来时已不得见梅娘,满芳庭的当家花魁换作我牡丹了,是不是?” “所以梅娘姑娘?” “死了。”牡丹出口后似是觉得自己将生死之事说得有些清淡,便笑了笑,补道,“确切来说,是先嫁了人后死的,嫁的便是外头那闹事婆娘的夫君,那什么鲍大人。当初这鲍大人与梅娘可是好一番蜜里调油你有情我有意,梅娘自是甘愿予他为妾,姐妹们还当梅娘是寻着了好归宿,多的是羡慕的,谁知姓鲍的那孬种在外头人模狗样,回了家是怕老婆的主,梅娘嫁过去没多久便被这鲍夫人折磨死了。” “鲍家是?” “公子不知?也是,公子刚回来不久。”牡丹道,“三年前新任的吏部郎中鲍付全,如今任满三年是吏部侍郎了。三年前那时候正是新官上任,行事颇有些拿乔放大话,不过自娶梅娘那一回被岳父家敲打了一番,便老实不少。”牡丹竖起一根纤指往另一手手心点了点,“忘了告诉公子,鲍付全娶的正妻,也就是门外那鲍夫人,是左相家的千金燕氏,虽是庶出,但左相家公子不少,却独此一女,因而娇惯得泼辣,这不,三十岁才嫁出去,三年前也正是为了嫁出她才扶了一扶女婿鲍付全,否则鲍付全那半个脑子都装着女色的东西哪能一入长安便拜官,至于当初他一个刚及弱冠的年轻郎为何娶了大他十岁的燕小姐,也就不必牡丹与公子细说了。” 这么一说秦洵也大致理得清,鲍付全自然是为裙带关系娶的燕小姐,即鲍夫人,可到底年纪尚轻,遇着个才貌双全的满芳庭梅娘不免动了心思,可惜娶回家后妻子容不下,他也不敢逆妻子的意,只得由着妻子把妾室折腾死。左相家原本对鲍付全纳妾一事睁只眼闭只眼八成也是因好不容易嫁女不免也对这便宜女婿多有讨好之意,可既然人死了便也顺道来敲打一番,自是提点其往后还是安分些莫生此事端惹妻不快的意思。 秦洵微笑着听她讲,并没有问为何无人帮那梅娘一把。在这戚里五侯聚居的帝都长安,谁会去在意一个青楼女子的死活,顶多那些多有仰慕梅娘才情的世家公子们惋惜一番,可谁也不会为了她出头与官场上打交道的同僚起争执。 换作是他秦洵,无亲无故,也同样不会理会此事,他从来就不是个热心仗义的人。 牡丹倒是替他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本来世人看我们这些青楼女子皆是轻贱,权贵们更不必说。所以啊,像我们这样的人,最是信不得男人。” “那如今,鲍付全是本性难移,又打上牡丹姑娘的主意了?” “他不敢。”牡丹忽掩口娇笑两声,媚眼如丝,“三公子以为,为何我在这满芳庭待得时候不久,却什么事都摆得平,连鸨妈妈都让我几分?长安城人人皆知,我是子长公子的人,顶多有心痒的与我讨两句嘴上便宜,却无人真有色胆碰我一碰的。” 秦子长这家伙够风骚的,在风月场中养着这么个红颜知己。秦洵面上不动声色地腹诽着。 牡丹一观他神色便知他想偏了,笑道:“公子误会了,旁人皆道我牡丹被子长公子一人包下,然,”她凑近几分压低了嗓,神色也正了起来,再不复风尘女子的轻浮感,“三公子,我是子长公子的下属,往后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公子尽管吩咐。” 秦洵轻笑了一声:“所以牡丹姑娘将我叫进来说这些话,其实是秦子长自己懒怠?” 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否则一个青楼女子,哪知晓那么多官场之事,又怎会朝一个初识的世家公子尽数吐露。 牡丹笑道:“原本是打算哪日得空与三公子小聚再照子长公子的吩咐与三公子道一道如今这长安局势的,赶巧今日碰上,瞧公子模样,在道旁等着过路也是等着,不妨由牡丹邀进屋来歇息一番,小饮粗茶,顺道先谈上几句。” 牡丹其实还是清倌,且虽形容风情妩媚,实际上年纪并不大,二八年华,也就与秦洵一般大的年纪,在梅娘嫁给鲍付全的前些日子因母亲过世被继父卖入青楼,第一夜被秦淮买下,却非与她作乐,而是收为下属,既庇护她不受色徒染指,又以她为耳目探听着这处帝都最盛风月地里来来往往的消息。 后来梅娘嫁人又过世,牡丹便凭着年轻美貌及名公子秦子长的打点成了满芳庭的当家花魁。秦淮并不遮掩牡丹是自己的人,有时有意遮掩反倒漏洞百出,倒不如光明正大摊开来得行事方便,却也不可明白示出牡丹是自己的情报探子,只与其作出钱包下的青楼红颜知己形容。 牡丹并不接客,只偶尔弹琴唱曲献一献技艺,勾得来此寻欢的一众色徒们个个伸长脖子咽唾沫,又吃不到嘴,多的是心痒难耐,较劲一般拼命赏钱盼求美人一笑。 “这就是那些好色男人的劣根,瞧得着吃不着,便更能勾得他们的魂。”牡丹又恢复那副风尘形容,娇着嗓笑,“不瞒公子,那鲍夫人不是第一个来砸我场子的夫人了,可是我一点都不心虚愧疚。我牡丹问心无愧从未主动朝任何男子说过半句勾人的话,当然,今日领三公子进门是独此一回有意为之,”她似是不好意思般笑了笑,“我入满芳庭这么些年,第一夜便被子长公子包下,往后从来都是居于阁室,偶尔献艺,也不过弹我的唱我的,唱完走人,一句废话也没多说过。男人爱我的美貌技艺,我收男人的赏钱,我不偷不抢不苟且,一个青楼女子,靠唱点小曲收点钱,这是我的过活法子。这么些个男人啊,多的是有妻有子,自己管不住色心贼眼,来欢场作乐,我忍着他们令人作呕的油头粉面给他们唱曲,捞点钱犒劳自己,很公平。至于这些上门找茬的女人们,于情,她们认为丈夫被我勾引,恨我怨我,情有可原,我并不怪她们用下贱话骂我;然于理,我又在心里笑她们蠢,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男人自己巴巴地找上门,比我更贱的是她男人,该管教的也是她男人,要打要骂不冲贱男人去,光找我出气顶什么用?没了我牡丹,那些男人也自会寻旁的花花草草,狗改不了吃屎罢了。” 秦洵耐心听着她微蹙秀眉念念叨叨,饮尽杯中茶水笑了一笑。 到底也还是十六岁的小姑娘,说到事了不免抱怨上几句。 牡丹兀自说完话,似乎是后觉自己有些多言闲事,抱歉地朝秦洵笑笑,又道:“不过秦三公子这样教养的世家公子,怕是会觉得像我这样为了过活而委屈自己卖艺讨钱的法子是在自轻自贱,不大能苟同我们这些市井粗鄙之语的,牡丹多言了,公子见谅。” “牡丹姑娘看得透。”到底身份与经历不同,秦洵确是不能完全与其想法一致,却是着实有些欣赏这青楼姑娘的心性的。 “公子与我可不同,谁人若是像我自小长在市井里又被卖进这种地方,什么牛鬼蛇神都瞧了个遍,待这些事情或许也会跟我一样的心思。我倒是偏爱与你们这样的公子郎君闲叙的,你们叫我看得舒坦,这里,”牡丹伸手往秦洵眼角处做了个手指轻点的动作,却有分寸地并未真触上他肤,“既无贪涎猥琐之色,又无轻蔑自矜之意,我很喜欢。” 从满芳庭出来时夕阳已落,暮色轻笼,混乱亦散去,倒是还听得那被打散摊位的水果贩子骂骂咧咧道今日倒霉,秦洵晃悠着回了将军府,管家阿伯正立于门口叠着手焦急张望,一见秦洵回来长舒了口气,忙道:“三公子可算回来了,您这一出门又不交代去了哪,眼下都在张罗晚膳的时辰了还未归,上将军都急了,您若是再不归,怕是府上便要差人出去寻了。” 晚归于这时辰也有些在秦洵自己的估摸外了,他露出个讨喜的笑给管家阿伯致了歉安抚几句,没来得及回洵园,拎着包裹便去了饭厅,好在晚膳还在摆盘,并未是叫众人干坐着等他动筷。 秦洵坐在了秦振海右手边空位,唤了个家仆将手上包裹送去洵园。 “买了什么?”秦振海观那包裹似是裹了个四方锦盒,只是不知里头为何物。 “不是要去看望老人家吗,择了茶具给外祖父,他老人家好这口。”秦洵拿起筷子竖抵在空碗里,对秦振海道,“你吃饭啊,我都饿死了,你做老子的不动筷儿子又不能先吃。” 这小子怎么跟父亲这样说话。谷夫人皱了皱眉,见丈夫居然没说什么,眉头又皱深几分。 “吃吧。”秦振海搛了一筷子菜进秦洵碗里,顿了顿又问,“那你祖父呢?” “他又不喜欢我,我讨好他做什么?”秦洵说得漫不经心,亦毫不客气地应声做了饭桌上第一个动筷的人,吃掉了秦振海搛进碗里的菜,抬头见秦潇身侧今日将秦商抱坐腿上的年轻女子正在看他。 女子一身鹅黄裙衫,模样秀丽,正是秦潇之妻谷时。 见秦洵看向自己,谷时朝他笑了一笑,轻轻扒了两下怀中儿子低垂的小脑袋:“商儿,是不是还没同三叔问好?”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69 南国 http://.biquxs.info/

秦商飞快地抬头瞄了眼秦洵,似是含怯,蚊蚋般唤了声:“见过三叔。” “乖,往后见三叔的日子多了去了,不必如此客套地次次招呼。”秦洵朝侄儿露出人贩子般的笑容,叫四岁的娃娃不禁往自己母亲怀里瑟缩了一下,谷时紧抿着唇抑住好笑上扬的唇角。 “微之,总归是祖父,你久别归家第一回登门,空着手不合适。”秦振海又出声道。 秦洵嗤笑:“那怎么叫合适?在老头子眼里我出现在他跟前就不合适,依我看左右见了也是碍眼,不如让我待家歇着,也叫老头子眼前清静。” 秦振海几欲沉脸,心下情绪一顿起伏,终还是好声好气同儿子说话:“这么大个人了,莫要轻言这般不懂事的话,过个几日待我空时,我陪你一道去一趟你祖父那里。” 秦洵看出父亲强压愠怒,也自知当众冒犯祖父这番言辞颇拂脸面了些,收敛用膳不再多言。 他知道秦振海的意思,他爹觉得有愧于他,他再如何顶撞他爹都可容忍,但祖父安国公那是家中老长辈,大齐开国大将,容不得不敬。 晚膳后叔父家的两个堂妹被家仆接回了家去,将军府众人各归住处,淮园与洵园同方位,秦淮与秦洵兄弟二人便是一道走了段路,秦淮抱怨着秦洵不厚道扔三个弟妹给他自己溜出门去,自己午睡醒来便陪弟妹们玩到晚膳时辰着实累人。 “大哥不忙着说我,我倒是想问一问大哥,我房中那幅丹青哪去了?”总算得了机会好相问,秦洵几乎是迫不及待问出了口。 “什么丹青?” “就是那幅《南国》,齐璟绘予我的!” 秦淮拖长了音“哦”了一声,兴味颇浓:“你去满芳庭了?可以啊你小子,一回长安就出去找乐子,我说怎么这么晚才归家。” “可是被你家红颜勾进门的,可以啊大哥,还写过情诗勾搭人家。”秦洵学着他的语气,皮笑肉不笑道,“你敢告诉齐璟!” “我还就真敢,左右他恼了又不用我哄。”二人已行至分路口,秦淮往弟弟后脑勺轻轻拍了一掌,“行了,画在你书案左手边第一个抽屉里,我琢磨着你回来前家里总要将你屋子收拾一番,怕我不在家下人打扫时不注意把你那宝贝画折腾出岔子,临行前就先给你取下来收进去了,回来这两日倦晕了头,忘了同你说。” 秦洵回到洵园,果从书案左手边的第一个抽屉里取出卷檀木画轴,置于案上带着檀木芬芳小心翼翼展开,便是齐璟去年七夕所绘那幅聊表相思之意的《南国》图。 将桌上油灯挪近了些映亮画纸,与牡丹描述得大差不离,这幅丹青留白甚多,落墨处也是寥寥勾绘,几枝疏淡的相思子枝藤,一个袖口露出一截相思子枝的红衣背影,相思子以墨色绘枝,朱砂点豆,人物则是广袖红裳,青丝泼墨,一条红色发带束发于腰间,细看往下余的发尾还有稍稍卷曲,整张洁白画纸上仅红黑二色,笔墨又甚少,却是满满当当的神韵灵气。 而若是此刻有旁人瞧上一瞧,定能一眼瞧出画中那几笔勾勒的背影,正是立于案旁观画的红衣少年。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画名《南国》,又以“相思”为题,自是取的这“红豆生南国”之意,就齐璟那一贯含蓄不外道的性子而言,绘出这样一幅丹青于他可真算是足够露骨了,若是叫当初观画的众人知道他们三殿下如此露骨示爱的是位男子,怕是整个长安城都得为之震上一震。 秦洵忽然笑弯了眸子,将画小心拿起,挂在了内室里正对窗户的那面墙上。 去年七夕啊。 去年七夕前最后一次见面,便是同楚天问闹出事齐璟出面摆平那一回,那回他还羞人地初次梦遗,因是缠在齐璟身上睡的觉,翌日醒来时那处不明湿意都透过亵裤沾染上了齐璟的亵裤,叫齐璟羞得比他更甚,偏偏他作一副懵懂无辜不知所措的形容,齐璟终是无可奈何地自己上手扒了他裤子给他擦洗,都不好意思瞧一眼他面上神色。 “你若那时抬个头瞧见我笑,就会知道我是故意的呀。”秦洵对着挂好的画自语道。 不过,齐璟多了解他啊,他眨眨眼齐璟都能知道他想说什么做什么。 他复又笑了,自语中带了些甜腻的撒娇意味:“你肯定知道我是故意的,你就是惯着我。” 那回齐璟回京后许是很忙,再见便是一年多后的这一回了,想来齐璟是自知会有很长一段日子见不着他,所以在七夕那样特殊的日子里,才抑不住思念,多有露骨地绘了这么一幅图。 秦洵很是喜欢,望着这画怎么看也看不够。 可惜没容他看上太久,婢女木樨进门禀告二少夫人到访,秦洵还在脑中过了一遍,方把“二少夫人”与晚膳饭桌上那抱着秦商的鹅黄衣衫的年轻女子对上号。 这么晚了,这个一面之缘的二嫂找他做什么?饭桌上瞧着也不像是会为儿子被他教训之事秋后算账来找场子的人啊。 秦洵踏出房门,木樨打了个灯笼在他斜前方照明,一路行至洵园门口,谷时身边同样带了个打灯笼的婢女,虽是说着到访洵园,到底这个夜色已至的时辰,讲究些避嫌,她停在洵园门外未踏入园内,亭亭微笑望着秦洵走近。 “二嫂何事?” “商儿病了。” 还真是为儿子来的啊,秦洵有些头痛,尚维持了得体的笑:“何病?”他琢磨着这陌生的二嫂若真是来意不善故意找茬管她姑不姑娘嫂不嫂子轰出去拉倒。 谷时抿了抿唇似是将过甚的笑意憋过去:“不想念书病。” “……哈?” 见秦洵当真一脸懵然,谷时解释道:“是这样,商儿尚未到入御书馆的年纪,家里是请先生入府教导着识些字念念书,十日一歇。” 秦洵了然地点点头,当初他六岁前也是如此。 谷时接着道:“今日恰是歇息之日,明日便是念书日,不过商儿今日……”她有些忍俊不禁,点了点自己手心,“手上……三弟也知道,晚膳时我瞧他哼哼唧唧不好好吃饭就知道他打着小算盘,这不,回房没一阵子说是着了凉身子不舒服想要将明日的课业停一停。” 秦洵没忍住笑了出来:“所以那小崽子是挨了打赌气闹性子还是觉得被教书先生瞧见手上的伤肿丢脸面?” “大约是都有的。”谷时有些无奈,“姑姑她……有些溺爱商儿,我与子煦都觉得这样不好,但一直也拗不过她。姑姑一听商儿撒娇就耳根子软,分明知道他是装病,但也借着说此刻天晚不方便叫大夫,有意顺着他想停了他明日课业。我与子煦不想叫商儿往后娇惯得如此习惯,听闻三弟离家在外时习的岐黄之术,这便请三弟这位大夫前去敲打一番。” 谷时嫁进门后也一直照旧唤谷夫人为姑姑,子煦则是秦潇的表字。 “好说好说,差人来唤一声便好了,哪劳二嫂亲自跑这一趟,二嫂稍等,我回去取些东西。”秦洵接过木樨手中灯笼,叮嘱其在此陪同谷时主仆,自己回房取了过去习医时的针包,想了想又去洵园里一个嬷嬷处讨借了根做鞋时纳鞋底用的粗针,放手心里掂了几掂,勾起唇角笑得颇有些恶劣。 这年轻夫妇俩怕儿子离了父母二人的看管仅对着个溺爱自己的奶奶会多有放肆,秦潇便留于秦商房内与谷夫人一道陪同他床侧,谷时借口着出门去厨房寻些点心给晚膳没怎么吃的儿子垫垫肚,拐道去洵园寻了秦洵过来。 摆出一副可怜兮兮形容的秦商窝在被褥里,心虚得不敢对上奶奶身边自己父亲严肃的目光,耳中忽听闻母亲进门温柔唤他吃点心的声音,鼻间也应声钻入带着桂花芬芳的糕点香气,晚膳时没填入多少食物的胃被勾出馋虫,他在被窝里扭动了几下,到底还是禁不住糕点的诱惑,磨磨蹭蹭从被褥里抽出了半个身子,避开父亲的目光望去门口,却一眼撞进他更不想见着的深蓝眼瞳里。 他三叔一双漂亮的深蓝桃花眸戏谑含笑地望着他,他想也没想立马又缩回了被窝。 “哟,见着我连点心都不吃了,我长得有这么倒胃口?”秦洵一点也不见外地坐上床边,隔着被子拍了拍秦商的屁股,“厨房就这么一盘子中午余下的桂花糕了,你不吃就归三叔了。” 秦商在被窝里扭了几下抗议被秦洵拍屁股,很有骨气地不出声。 “这是……”谷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进门的秦洵,继而反应过来恼怒地将儿子儿媳轮流瞪了一眼,却未敢出言同秦洵说上一句话。 秦洵也懒得搭理她,一手将秦商的被子扒拉几分下来,一手往身旁挥了挥做了个请离的手势:“听闻我小侄儿着凉病了,到底做过几年大夫,过来瞧上一眼,旁人若无事还是别待在此处了。” 谷夫人到底忍不住开口:“就算是看个病,我做奶奶的心疼孙儿怎就不能陪同?” 秦洵偏过头瞥了她一眼,扬起个轻飘飘的笑容:“若是不放心,二哥这当爹的留下就够了,到底是四岁男孩子,脱衣施针这种事,女子还是非礼勿视吧。” “什么针!”床上的秦商惊得失声叫出来。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70 施针 http://.biquxs.info/

秦洵装模作样地搭上秦商额头碰了碰:“哎呀,商小侄儿病得不轻啊,还真得施针治一治,否则可就赶不了明日的习读课业了。” 秦商吓得连忙从被窝里爬出,带了哭腔喊着“奶奶”便要往谷夫人处扑,秦洵给秦潇递了个眼色,那夫妻二人便一左一右架住同样惊慌喊叫“你们这是想做什么”的谷夫人送往屋外去。 秦洵伸胳膊拦在秦商身前没让他下床,往他角团散乱的头发上揉了两下,轻笑了声:“老实点,小崽子。” 秦商不敢妄动,也不敢靠近秦洵,抱着被子可怜兮兮缩去了靠墙的床角,见父母将奶奶架出屋后父亲又回了房里来,立马投去求助的目光委屈地喊着“爹爹”。 秦潇不为所动:“不是病了?叫三叔给你瞧瞧病。” 秦商绞着被角,小脸纠结成一团,还是倔着不肯承认装病,哼唧着问:“那三、三叔……要怎么瞧嘛……” “好说。”秦洵从袖中掏出针包,熟练地打开取出一根细长银针,捏着竖起朝秦商眼前晃了晃,“也就用这玩意把你扎成刺猬,扎完保管药到病除,相信三叔。” 光滑的针身随着秦洵晃动的动作在烛光下泛着莹润光泽,秦商瑟缩着脖子,磕磕巴巴拒绝:“不、不要,商儿不扎针!商儿吃、吃药,扎针……疼,还、还肯定流血!” “那可不行,我瞧商儿病得颇重,非施针不可治愈,商儿不怕,也就扎着疼那么几个时辰,流个半盆血,拔了针后擦干净就没事了。”秦洵恶劣地胡言吓唬这不懂医药的四岁孩子,“你要是怕自己忍不了疼会满床打滚,三叔跟你爹爹可以把你捆起来不给你动。” 秦商信以为真,泪汪汪地从被子里探出只胳膊往自己父亲面前伸:“爹……爹爹……” “叫爹做什么,爹又不是大夫,听三叔的。”秦潇见儿子至此都还嘴硬,忍不住皱眉,压下心疼不去看他可怜巴巴的模样,不叫自己心软。 这孩子被他祖母宠坏了,中午那会儿挨了自己的训罚老实一阵,傍晚谷夫人回来一瞧他被罚打红肿的小手心疼得大呼自己孙儿受了委屈,完全不顾他到底是做错了何事挨罚,孩子一得了祖母是非不分的疼宠,仗着祖母撑腰不惧父母,娇脾气又上头,又开始有意作态耍起性子来。不能再让母亲这样教导商儿了,趁着商儿年纪还小还好矫正,得硬着心肠给他好好掰过来才是。 秦洵朝秦商抱在身前的被子伸出魔爪作势掀开:“乖,施针了,商儿自己把衣裳脱一脱。” “我不要……不要!”秦商抱紧了被子更往墙边缩去,恨不得将整个小身子都嵌进墙里。 秦洵忽收回了手中银针,回手往自己额头轻敲一记,想起什么的模样,笑道:“算了,这么小个娃娃,扎成刺猬也太过了,不扎了。” 秦商方舒了口气,却见他三叔将银针别回针包收好,又从袖中掏出根不知做什么的粗钢针,笑眯眯地朝自己亮了亮。 “不扎那么多了,就拿这根,往你小屁股上扎一回,包好。” 这下秦商吓得直接跳了起来,不管不顾地滚下床,鞋子都没穿就扑去了父亲身上,抱紧父亲的大腿攥着他衣摆哭嚎:“爹!爹爹救我!呜呜我要奶奶,要娘!爹爹!” “哈哈哈哈……”秦洵捏着那根从嬷嬷处讨来的纳底针笑得直揉腹。 “微之——”秦潇也没想到他搞这么一处,一时愕然,随即哭笑不得地俯视着哇哇嚎哭眼泪鼻涕糊了自己一衣摆的儿子,“商儿先起来,别坐地上,三叔逗你呢,商……噗――”秦潇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秦商一见哭得更起劲,也不喊爹爹了,直喊着要娘和奶奶。 许是听着屋里孙儿的嚎哭,谷夫人没法镇定,不顾谷时的阻拦闯进门来,见秦商坐在地上抱着秦潇的腿哭得小脸满是涕泪惨兮兮,心都要碎了,连忙“哎哟心肝”地唤着上前将秦商搂进了怀里,不敢直说秦洵,只得怒目瞪向自己儿子将话连带着说与秦洵听:“这么大个人了,这样欺负个娃娃做什么!” 谷时以袖掩口将笑憋回去,上前往婆婆怀里的儿子头上抚摸了一把:“姑姑,商儿不是说身子不舒服,这便劳烦三弟来瞧上一瞧,孩子家都怕扎针喝苦药,可是治病哪有舒舒服服的,没人欺负商儿的呀。” “呜呜呜商儿没病,商儿不要扎针,没生病不用扎针!”秦商紧紧搂住祖母的脖子,总算喊出来承认了装病。 “商儿没生病?那先前怎么同爹娘和奶奶说生了病明日不想念书?”谷时又道。 “呜呜呜……”秦商哭得一抽一抽,好不容易将一句话说完整,“商、商儿……嗝——没生病,就是不想……不想念书……嗝——骗你们的。” 小兔崽子总算老实了。 秦潇上前将他从谷夫人怀里揪了出来:“以后能不能撒谎骗人了?” “不能了,商儿以后再也不骗人了。” “也不是。”笑缓过气的秦洵忽然出声,朝秦商招了招手,“到三叔这来。” 秦商明显有些惧他,曳着身子不愿意,谷夫人也不愿意,想要将秦商护到自己怀里,被秦潇横手拦住朝她摇了摇头示意无妨,她只得忧虑地望着孙儿磨磨蹭蹭挪到床边秦洵身侧去。 秦洵倒是不避讳地将秦商抱置膝上,接过谷时的婢女递来的帕子给他细细揩干净脸。虽然没带过孩子,但幼时齐璟都是这样照顾他,他做起这些事来也得心应手。 “三叔吓唬你,给你赔个不是,好不好?” 秦商纠结着小脸不说话。 “三叔跟你说啊,往后呢你在这世上,还是有需要骗人的时候,你爷爷偶尔为避风头还会称病不去上朝呢,那不是骗人,是处世应变。你现在小,没遇着那么多事,八成也不大能理解得透,不过呢你记住,”秦洵往秦商哭得红红的鼻头点了一点,“真心待你好的人,万不可欺瞒,会很伤他们的心,懂不懂?” 秦商懵懵懂懂点头,轻轻扭着身子还是不乐意同他说话。 “糕点都凉了,拿去叫厨房热一热再端来。”秦洵将床头案上的桂花糕盘递给婢女吩咐道,收回手托起了秦商挨打的那只小手,笑道,“着凉生病是假,商儿这小手还肿着不方便倒是真,我看啊,明日课业停一回也说得过去。” 秦商被他突如其来的好心砸懵了,骤然抬头,望着他三叔笑眯眯的模样,半是期待又半是不可置信地问:“真的吗?明日真的不用念书吗?” “真的啊,三叔干嘛骗你,你问你爹爹是不是?” 秦商小心翼翼觑了眼秦潇,见秦潇颔首,刚被泪水冲刷过的一双眸子里瞬间明亮起来,甚是愉悦的模样。 秦洵存心逗他:“三叔好不好?” 秦商这会儿心里头高兴,但望望他袖子,一想到那从他袖中掏出的一堆泛着银光的尖细物还是心有余悸,怯声道:“不、不扎我就好。” “不扎你,就算往后商儿真病了,三叔给你开药方子都多添几味甘草,你看这样行不行?”秦洵往他红扑扑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现在喜不喜欢三叔?” 秦商忸怩地绞了几下袖子,细若蚊蚋道:“喜欢。” 真单纯啊,小孩子就是好哄,这样打一巴掌再给颗糖的方式有时也挺奏效的,秦洵戏弄了半天这孩子,总得给点甜头予他尝尝,叫他不至于畏惧厌恶自己,秦商装病逃学也掺了一半不想叫先生询问挨罚缘由的念头,既然道理教训过了便护一护这孩子的自尊心吧。 秦潇送秦洵出门去,隐隐还能听见后头谷夫人怒斥谷时夫妻俩没个当爹当娘的样居然戏弄自己儿子为乐,秦洵弯着眼眸笑道:“二哥,你儿子真好玩。” 抛开被谷夫人教导出的一些坏习惯,秦商确实称得上是个挺活泼讨喜的孩子。 秦潇打趣他:“三弟喜欢?不若也早日成家生一个出来,三弟这样的相貌,生出的孩子定也是好看得紧。” 他跟齐璟哪生得出孩子,秦洵心下这样想着,面上打着哈哈道:“不了不了,我可没那耐性教养孩子,也就偶尔碰见了好玩的小崽子心血来潮逗上一逗。” 翌日秦洵带上茶具包裹,命府上的马车送自己去一趟长安郊外的上林苑去见他娘,本打算见过他娘回来后带着茶具去定国公府拜访外祖父,顺道就留那蹭顿饭再回家,谁知到了上林苑,第一眼没见着他娘,倒是见着了他打算过些时辰登门拜访的外祖父定国公林天。 秦洵顺道也就在上林苑将茶具送了,老人家解了包裹打开锦盒看了看,极是欣慰欢喜:“微之有心了。” “外公今日是没去上朝还是下了朝来的?”不同于对秦家祖父一直板正地唤作“祖父”,秦洵与外祖父林天自小亲近,称呼上便也没那么正式,一直亲昵地唤作“外公”。 “没去。老了,又早卸了军职,上不上朝还不都那个样,干脆搁家歇着,没事来上林苑看看这些个后辈练兵。”林天最初是文臣从武,因而虽纵横沙场多年,身上始终带着那么些书卷气,讲话也温和,与秦傲的刚硬模样大有不同。 与外祖父叙了些家常,秦洵去上林苑的练兵武场寻他娘,刚进武场没走几步,马蹄声疾疾靠近,劲装少女高声唤着“从戟哥哥”从他面前打马而过,似乎是经过的一瞬间看见秦洵,急急勒马回身几步,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打量几眼含笑仰视自己的红衣少年,惊喜道:“微之表哥?”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71 上林 http://.biquxs.info/

秦洵辨了辨少女的模样,讶笑道:“昭阳?你不在宫里陪着姨娘,来上林苑做什么?” 六年未见,当初那总是在齐璟跟前与自己打打闹闹的昭阳公主齐瑶已经出落成十四岁的娉婷少女了,眉目神似淑妃白绛,兰蕙柔美,却多了些春花般的少女气息。 齐瑶抚了抚马脖叫其安分停步:“母妃近日将要临产,多在静养,我怕惊扰了她,便来林姨娘这里了。表哥,我皇兄呢,你们没一道回来?”齐瑶毕竟是女儿家好撒娇些,也就不顾忌齐璟那么多礼规,将林初唤的是“姨娘”。 “我回来得早些,你皇兄约莫还在路上,过几日便抵京了。诶,你既骑着马,载我一程可好?”秦洵打起了齐瑶身下坐骑的主意,心中估量着这半大的马儿是否承得起两个人的重量。 “不好!从戟哥哥往姨娘处去了,我若与你同乘一骑过去,叫他瞧见了如何是好?”齐瑶毫不犹豫地拒绝,却翻身下马来牵住了缰绳,“不过你若是独行无趣,我倒是可以陪你一道走过去,怎么样,我还是够意思吧?”她落地站定,抬起没牵绳的空手在自己与秦洵的头顶间来回比了比,“从前你个子还同我一样高的,怎么几年不见你都快赶上我皇兄一样高了,难道是江南的水土比较养人?表哥,江南好玩吗,你同我说一说好不好?” 秦洵一路与好奇心重的公主殿下说了些江南趣事,齐瑶牵着缰绳与他并行,睁大一双美目津津有味听着,不多时便至射箭场附近,除了列队齐整的士兵正在习箭,场外立着一男一女二人正在交谈,女子是秦洵的母亲林初,背对他们的是个身长肩宽的青年,看光景大约也是个位分颇高的将领。 “从戟哥哥!”离得老远齐瑶便朝那处喊了出来,空着的手举上头顶挥动着招呼。 青年闻声回首,面容英俊,却无笑意,眉目间满是英飒风姿。 秦洵挑眉问齐瑶:“弈不逢敌那位?” 齐瑶唤其“从戟哥哥”,长安城哪来第二个从戟,想来便是堂太后的侄孙,堂战堂从戟了。 秦洵从前没见过堂从戟,对这个名字还是有些印象的,一是堂从戟继秦洵的先生奚广陵之后,以一手高超棋艺名震长安,获“弈不逢敌”赞誉;二是秦洵八岁那年楚辞父亲骠骑大将军楚正弓自刎而亡,接任骠骑大将军之位的便是时年十八岁的堂从戟。 齐瑶点着头“嗯嗯”应着,秦洵偏头望了望她,见这小丫头眸中神采,了然地笑了出来。 “我说呢,你小丫头没事跑上林苑这来,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齐瑶听他取笑,有些羞赧地跺跺脚:“你少笑话我!”观堂从戟回过身去上了马似要往别处去,她急道,“哎呀我不同你说了,我过去找从戟哥哥玩!”边说边急急上马,话音未落人已经一夹马肚奔了出去。 “去去去,臭丫头!”秦洵在身后呛了马蹄子踏起的尘土,笑骂一句。 堂从戟与追在身后的齐瑶皆打马离去,前方余下的自然只有林初了,秦洵快步上前见了一礼:“拜见母亲。” 人至中年的女将军美貌如旧,望向自己儿子时减了些将兵英气,托着他胳膊将他扶起拉近身前:“都长这么大了。” 身形颀长,容貌俊美,正当大好年岁的翩翩少年,叫林初这做母亲的心中甚慰。 母子俩进了屋去,林初出其不意伸手将儿子包裹住脖子的高衣领勾下几分。 当娘的了解儿子,即便他有心掩藏,也一眼便能瞧出他哪哪不对劲。 “……娘。”秦洵怔了怔,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身子将衣领理好。 林初轻轻叹气:“疼吗?” “男儿家,破点皮叫什么疼。”秦洵无所谓地笑笑。 “别不当回事,你自己是个大夫,当心着些早日养好。”纵然林初沙场上见惯死伤,这伤在自己儿子身上也是极心疼的。 秦洵不想继续谈脖子上这道划伤,便在屋内四处瞟了瞟,一眼瞧见桌案上一张有些老旧的围棋盘,有意转移话题,笑道:“方才那位是堂从戟将军吧?听闻他棋艺过人弈不逢敌,娘与他对弈闲乐过?” “偶尔。”林初顺着儿子目光望向围棋盘,失神一瞬,去案边将其收整好,“过来坐吧。” 秦洵方坐下,便听母亲语出惊人道:“见过平王了吗?” “……”秦洵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母亲这一辈人年轻时那些旧情纠葛,算不得什么禁忌谈论的秘闻,因而秦洵也是对此略有耳闻,有意避免提及旧事伤母亲的心,却不想林初主动对他提起。 “见过了吗?”见儿子愕然不语,林初又问一遍。 “见过。” “他……还好吗?” 察觉出母亲话语中既迟疑又殷切,秦洵没来由有些心酸。 “我那回见着他身子骨是健朗的,过得应该……也说得过去。”对孤舟的印象也就那一回,秦洵估摸着回答。 “挺好、挺好的。”林初喃喃道。 既然提起了孤舟,秦洵干脆问清楚:“不知娘为何要将齐璟与我引见于平王?娘分明知道,皇室、平王、林家……”他没有打算明问下去,林初也适时将食指竖于他口前摇头。 纵使不谈私情仅论朝政,这三者中任何两者谈论在一起,都是个不可细道的隐晦关系,何况将三者都纠缠在一起,更是剪不断理还乱。 “你问些别的,娘能答你的都答你,这个姑且不要问。” 分明该是个极重要的问题,此刻却不叫他知道,秦洵有些烦乱地揉了揉太阳穴,赌气一般:“若是我问那个东西呢?” 林初没有立马回答,平静地看着儿子抹了抹脸似乎将烦乱心绪压下了,才开口道:“娘不知道。” “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若要说如今这世上还有谁知道,大约只有你外公与平王二人,他们不说,我亦不问,你也……”林初摇了摇头示意叫他也不要主动询问,又道,“其实即便他们不说,洵儿,你一贯聪慧,也该明了一些的。” 御祖虎符到底存不存在,居然连林初都不曾知晓,一个是她父亲,一个是她恋人,谁都没有明明白白告诉过她。 知子莫若母,林初说得不错,秦洵心中自然是清楚为何无人明明白白宣告天下这个东西存在与否,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能。 御祖虎符传言的源头,是齐高祖齐栋,虽已经无人能原原本本复述当初高祖说的话,亦不能确定高祖最终是否依言制成,但“御祖虎符”四字,却是众人皆知从高祖口中道出,因此若道此物不存,便是对高祖的忤逆,亦难免叫有心人咬住林天与平王称其以谣言假高祖之威心怀不轨;可若道此物存世,又是对今上的僭越,同样撇不清有以此圣物要挟君王的谋逆嫌疑。说不说皆非上策,林天与平王只得择了个相较之下的上策,闭紧嘴什么话也不说。 有时念起这事,秦洵不免在心中毫无敬畏地骂上齐高祖一句,自己随口说两句混账话不在意,眼一闭腿一蹬翘辫子去了,倒是叫汝臣汝子几十年来里外不是人。 林初没有告诉秦洵,最后一次因御祖虎符闹出的大事,便是平王府走水之事。 当初皇帝秘密搜遍平王府几轮未能搜得,气急攻心干脆一把火烧了平王府,想撕破脸皮逼平王身带此物逃出,不想平王竟稳居府内,大有抱着传言身死之意,反叫皇帝慌了神命人入火海将其救出。 而林初得信疯了一般纵马赶到,只得见烧伤严重的平王被抬出府门,裹进衣内好生护着的不是什么圣物御祖虎符,而是旧时林初赠予的一张围棋盘,只一眼她便扑上去泪如雨下。 那时平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笑了笑,被烟熏呛得几乎出不了声的嗓子朝皇帝吐出句破碎的话,叫人几乎是读着唇语才听懂:“信不过便杀了我吧。” 饶是皇帝,见状也有些不知所措,逼至如此境地还是未见虎符,又闻林初冰冷含恨一句:“他不是说了,信不过就杀了他,若是杀了平王,灭了林家,能叫陛下从此安心不再生疑,陛下便动手吧。” 皇帝拂袖而去,却命了太医秘密医治平王,到底捡回平王一条命,至此,兄弟俩自是难以相安而对,皇帝不取齐舸性命,却要借此走水之事叫“平王”从此消失。 自那之后,君臣皆避御祖虎符之忌,而那纵马骑射饮酒笑谈的平亲王齐行舟,从此死在了故人旧忆里,山海羁旅,泊作孤舟。 母子二人又叙了些事,透过卷起竹帘的窗户见着那英俊的青年将军回了射箭场,在指导着小兵射箭,身旁跟前跟后蹦蹦跳跳的自然是昭阳公主齐瑶。 秦洵笑道:“昭阳这丫头是欢喜那堂将军吧?我记得不错那堂将军今年可是二十有六,比她大了十二岁,家中竟还未有妻室?”虽不了解,但想也知道能叫皇帝放任掌上明珠这样热情,至少堂从戟的正妻之位尚空。 “昭阳从小爱随我来上林苑跟习骑射,有时我事务忙,便叫从戟带着她,这年纪的姑娘家,情窦初开,从戟又是一表人才的好孩子,欢喜上很正常。”就像当初自己喜欢齐舸那样。 林初说着不免想到已经十六岁的儿子:“洵儿如今可有欢喜的姑娘?” “并无。”真不是撒谎,真没欢喜的姑娘,只不过有欢喜的公子罢了。 林初笑了笑:“若是有,不妨来与娘说上一说。这样年纪,有个欢喜的人念在心上,也是极好的。”她下意识抚摸案上收在手边的围棋盘边缘。 当日她赠了尚为太子的齐舸一张同样的围棋盘,齐舸笑问为何,她笑道:“齐叔父封我做了威骑大将军,人逢喜事,赠你个玩意同乐。”当初天真烂漫的林初尚能肆无忌惮地将已称帝的齐栋唤作叔父。 齐舸打趣她:“围棋大将军?专门下棋的?” “是威骑!齐叔父说是独我一人的军职,与振海哥哥的骠骑大将军同级!你看,我就觉得与‘围棋’念起来很像,这便赠围棋盘予你,你一见着这个便想起我来了!”十四岁的林初坐于马背笑如春花。 齐舸大笑称好。 后来齐舸离去时,身边唯一带着的,也正是那张围棋盘。 那时她虽已成婚,但与秦振海心照不宣地相敬如宾,偶出京城与齐舸相见叙旧,却也分寸有度,直至后来与秦振海有了夫妻之实,此生与齐舸便终是断了缘分。 少女时一场坎坷爱恋,便尘封成旧梦一场,浮云聚又散,缘尽无逢时,从此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72 外祖 http://.biquxs.info/

秦洵别了母亲,临走前自然也需与齐瑶打上声招呼,这便与齐瑶身旁的堂从戟互相见了礼,青年将军不苟言笑,待人说话倒并不算冷淡。 而这边屋内秦洵前脚刚走,后脚便从屏风后转出来个深色衣衫的身影,坐在了秦洵方才坐过的位子上。 “我就说他长大不少吧?”秦淮笑道。 林初却是抬手将他额边碎发拨开,抚了抚他额侧一条细疤:“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身上都要留这么些伤痕。” 秦淮额侧这条疤痕便是十五岁那年以“长子末置”之言触怒祖父,被祖父摔来个茶盏砸中,碎片划伤所致,老爷子也真是不知轻重,这处一旦砸偏了点伤着的可就是眼睛了,所幸秦淮只是被划伤额角。 秦淮亦如秦洵一般轻轻偏开,笑道:“男儿家,留些疤也不妨事。” “如今洵儿回来了,也长大懂事了,你不必事事都替他打点,叫他学着自己掂量行事吧。淮儿,你并不是依附着洵儿过活的,你不欠他的,不欠我的,凡事还是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你其实比洵儿在我身边的时日还多,我望着你们俩都好。” “子长明白。”秦淮轻声道。 其实以秦淮常年伴在林初左右的举止,林初若干脆将他过继膝下是顺理成章的事,秦淮亦可名正言顺成为秦家的嫡长子,然林初与秦淮都知道,这样对于秦淮而言像是有意掩盖出身,实乃欲盖弥彰自卑之举,秦淮自尊心强,断不愿意,林初便也从不提此言伤他。 “洵儿许是不留这吃饭了,淮儿,你留了一道用完午膳回去吧。” 秦洵从母亲处离开,还需与来时先见着的外祖父告一告别,顺道将一瓶药油托外祖父带回去给舅舅林袆,林袆当初为护他腿上受了伤,一直落着些养不好的病根,每逢阴雨日便酸痛难忍,他调制的这瓶药油便是抹以缓解的。 林天端详着手中药油瓶子,再一次感叹外孙的懂事:“仲卿定会高兴的,你得空多来走动走动,你表弟也时常念叨你。” 仲卿是林袆的表字,照理说,林袆虽是林家第二个孩子,但林初为女,林袆该是长子,然林初之才更甚男子,林家基本是将长女作长子待,林袆表字中便用的次子“仲”字。 秦洵正欲告辞,林天忽出言问起秦洵是否有中意姑娘,秦洵不禁愣了一愣,继而哭笑不得:“外公怎与我娘同问此事,总不会我刚回长安你们便要给我张罗亲事吧?” “不过是忽然念起,随意一问,我观微之如今这仪表堂堂的好模样,想来是甚得女子青眼的。怎么,尚未有入你眼的?” 秦洵笑道:“即便是有,那也该是江南女子才是,我回长安才两三日,连故人旧友都还没见全呢。” “只要你喜欢,江南女子便江南女子,外公又不是非要你娶长安的官家千金,还不都看你自己喜欢。” 那我要是喜欢男人而且还是皇帝他儿子呢?秦洵觑了眼外祖父慈爱笑容,没敢口无遮拦说出来吓着老人家。 见外孙不说话,林天还当他是害羞了,笑了两声,道:“你们小年轻的脸皮薄,外公也不多拿你取笑,是你舅舅今日下朝回家说,户部尚书向他打探你,道他家姑娘今年刚好及笈,你懂这意思的。不过你舅舅估摸着你不喜旁人替你拿主意,便道你年纪尚小无成家打算,姑且给你推掉了。” 秦洵在听到“脸皮薄”时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竟有些惭愧,接着便听说户部尚书有招他为婿之意,不禁咋舌。 大致记得户部尚书家的千金是昨日那替自己挑茶具的橙衣女子,似乎是叫郭……郭什么的?至于模样,当时便没仔细看,事后自然更记不大清了。 那会儿便觉得郭小姐作风略大胆了些,现在看简直效率得不行。 “还真得多谢舅舅,往后诸如此类劳烦都推了吧,我并无娶妻的打算。” 林天毕竟是旧文臣,对措辞有敏锐的捕捉力:“并无?”不是尚无? 秦洵生怕他会追问,急着告辞又太过突兀,只得干笑几声岔开话题,为了岔得有效还择了个略显严肃的话题:“既说起亲事,微之倒是有一疑惑,或许会有些冒犯外公。” 林天果被他吊起胃口:“但问无妨。” “多年前外公因与外祖母成婚而失……这么些年,可曾后悔过?”秦洵唤如今的定国公夫人是“外婆”,这区别开来的“外祖母”是早逝的前朝殷宛公主。 至于他含糊掉没说出口的,自然是不可妄言的“帝位”二字。 高祖齐栋偏向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他没多少政见,却有发现武才的好眼力,林天便是经他力荐文臣从武的典范,而林天也的确不负所望,无论是谋策还是带兵都隐隐能压过纯粹武臣的齐栋与秦傲一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当初他们行逼宫殷帝之事时林天野心大些,如今这天下怕是不姓齐。 而林天没能坐上帝位,无争位之心是一点,最主要的便是因他娶了殷宛。 篡位之事非一日可谋,林天娶殷宛时,前朝还是一派君臣和睦的光景,只有他们自己清楚,那时他们已有了不臣之心,林天对于倾覆大殷之事并无太多愧疚,殷末那光景显然已是气数将尽,若换了齐栋为帝另辟新朝能换得这片河山的安宁,也不算负了天下百姓。 即便谋划着倾覆大殷,林天还是娶了殷宛,并生下了女儿林初,也正因如此,即便他有夺位之心,殷宛为妻也会给他招致诟病。 既倾覆前朝,又怎容前朝公主母仪新朝。 好在林天本就无心夺位,高祖在位时那般敬重厚待林家,多半也是暗存了感念林天当初有心相让之意。只是世人不明所以,难免暗暗惋惜,而林天,不知在往后为臣多年遭君王猜忌时,可曾后悔过当日弃了那唾手可得的无上之尊。 话一出口秦洵便有些后悔,这个问题何止略显严肃,是极为严肃了,怎么也算不上家常叙乐,而该说是幕僚之间的谈话了。 又涉及情爱,便又是这祖孙二人男人之间的推心置腹。 出乎意料,林天情绪一丝波动也无,还是那样慈爱笑着回答他:“不曾。” 他爱殷宛,若是他迫于压力不娶殷宛,殷宛便会如后来诸多殷氏旧族那般,死于行宫走水,他做不到看着她痛苦死去。只有嫁给他,殷宛才能顶着前朝公主的身份也能活着,即便殷宛在新朝建立没多久便因病撒手人寰未能与他长相厮守,林天依旧觉得她最终是在自己怀中安详合眼,自己这辈子便是值当的了。 林天又道:“待微之有了心爱之人,便自能悟了。” 外孙并不是第一个直言问他这个问题的人,第一个这样问的是少年时放下身段求嫁于他的堂家小姐,即如今的堂太后,今上登基后的第一回宴臣,酒过三巡,林天以亡妻过去常叮嘱不得过度饮酒之言挡酒,宴散后便被带着醺意的堂太后拦下了。 堂太后禀退左右,凄婉道若当初林天娶了自己得堂家之势,如今这天下便是林天与自己夫妻二人的,可他明知娶了殷宛新朝不会允他为帝,为何那样固执地要娶那位前朝公主? 林天退后一步拱手道为人部下当报知遇之恩,夺人权位非道义之举。 堂太后冷笑:“你们都逼宫篡位改朝换代了,还谈道义?你不过是舍不得那什么公主罢了,连她死了你都能随便拿她的婢女充上你尊贵的定国公夫人之位作数!她死了你都将她挂在嘴边提!她就那么好?让你爱成这样?” “是。”林天干脆地回了她,又道,“她是臣已故发妻,臣因何不可光明正大同人提及?” “即便每提一次都要在旁人心中强调一回你大齐的定国公娶了前朝的还混了异族血统的公主?” “她并非混了异族血统的前朝公主,她是臣妻。”林天认真纠正了堂太后,又拱手一礼,“万望太后,今后莫辱臣妻。” 秦洵离上林苑时将近午膳时辰,归家时却已过午膳时辰,好在他没说不回家吃饭,厨房里总会给他备着份饭菜捂着,他吃了饭消了食又打了个午盹,正巧醒时见秦淮踏进他房门。 “听说你也没在家吃饭,是上哪鬼混啦?”秦洵蹬了几脚被子,依旧懒洋洋躺在床上。 “混不过你,昨日真是艳福不浅,今早下了朝那户部尚书郭文志便将父亲子煦并我一道拦下,问我们家刚回京的三公子可有妻室。” 秦洵心中骂了声娘。 “他哪来的闲工夫,哪边都拦一拦!” 秦淮了然:“这么说还拦了林尚书?你小子真是了不得,回京才几日便招了个官家小姐,你别跟我学,我又没伴儿,拈惹些花花草草无关痛痒,你这样不知收敛,不怕归城恼你?” 秦洵翻了个身将下半张脸捂进被子里,闷着鼻音撒娇道:“你不要同他说嘛。” “好啊,贿赂我。” 一个晋阳王叔,一个长兄,真是贿赂不完的你们!秦洵头痛地将脸整个埋进了被子里。 而当秦淮一连几天都吃了秦洵所谓“亲自下厨”、“胥州吃食”做的那么些黑焦的圆团后,终于忍不住怀疑他是借贿赂之名拿自己试毒。 “你到底什么时候有了拆厨房的喜好?” “诶,这不马上中秋了,你知道胥州那边的鲜肉月饼吗?饼皮酥肉汁鲜,过去每每要托恣意师兄外出时给我带些回来吃,后来我便讨了个方子回来,喏。”秦洵挥了挥手里的册子,“江南那边我爱吃的我都买了方子带回长安来,往后我挨个儿做给你们吃。” 秦淮一阵牙疼:“你就不能拿去叫厨子做?” 秦洵眨眨眼弯起笑:“那怎么一样,怎么说回家来第一回中秋,总得表示表示我游子归乡的心意,怎么样大哥,今日口味可有长进?够得上贿赂你吗?” 秦淮望着手里黑团纠结半天,勉强寻了块不那么焦的地方下口,咀嚼两口脸色都扭曲几分,挤出个狰狞笑容:“你真是求死心切。”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73 红豆 http://.biquxs.info/

几日后秦洵到底还是被秦振海拎出门拜访了一趟祖父秦傲,却当真犟着不肯备礼,还是秦振海自行择了些物什代他相赠。 在安国公府秦洵也基本坐一旁形似摆设,多是秦傲与秦振海父子话话家常,偶尔问上秦洵两句才闻他出言回应。 回府的路上秦振海忍不住出声劝儿子:“祖父年纪大了,多少关心他几句。” 秦洵反问:“他关心我吗?” “你也知道你祖父的性子,不善言辞,拉不下脸面,他终归是放心里关心你的,只是说不出口。” “那我也放心里关心他就好了,我也说不出口。” “你――”秦振海有些头痛,自己父亲与儿子这祖孙俩合不来归合不来,犟脾气倒是如出一辙。 秦振海其实对自己膝下四子一女并无特别的偏爱与偏见,只是他早年军务过冗,一年到头几乎不着家,也顾不上府中家事,除了特别叮嘱过不可亏待的三儿子秦洵,其余子女在府上过得如何他没精力管,秦潇与秦渺自然过得不会差,待后来他多居府中后知后觉大约早些年府上过得不好的仅大儿子秦淮,心中有愧,这便学着逐渐关心起子女们来,后来出生的幺子秦泓比秦淮要幸运许多。 秦傲待儿子家的几个孙辈则偏心得多,温厚的秦潇最合其心意,最不受待见的则是有林家血统的秦洵了。 而孩子们中,最不待见祖父的,同样是秦洵。 秦振海叹气:“家里人多少都有些忌惮你祖父的脾气,唯你与子长不惧他。” “他不喜我,我不惧他。” 秦洵私以为,亲眷之间若论惧,便是因心中在意,念及情谊,惧其心伤,因而斟酌词句,避免意气之时出口伤人,如若无甚情谊,不多在意,言语便也尽可肆无忌惮,不会愧疚对方是否因己恶言而心伤,此为不惧。 因此祖父不喜他,他便也不喜祖父,亦不惧祖父。 在秦洵抵京的十日出头,中秋前三日,总算闻消息道三皇子齐归城督巡江南五州两月事毕回京。 “有人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隔得都近百年了人终于回来了,怎么又不急着去见了?”秦淮踏入秦洵房内,毫不客气地拈起他桌上盘子里的红豆糕,先小抿一口尝出不是秦洵“亲自下厨”的怪异口味才放心咬了口大的,“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总爱吃孩子家吃的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你有整日往你弟弟这跑的工夫怎么不去会你的牡丹姑娘,秦大才子?”秦洵替吃糕点的秦泓揩了揩嘴边碎屑。 那回秦商与秦泓闹了不快,秦商挨了父亲秦潇一场严厉训罚,后来在饭桌上同秦泓诚恳致了歉意,饭后秦洵回住处的路上碰着了秦泓,摸了摸他的头道商儿这回是真知错了往后不会再欺侮阿泓,谁知秦泓竟抬起头认真地同他道:“常言道恶语伤人六月寒,即便我心中知晓商小侄儿仅是童言无忌有样学样,但恶语出口便已伤人心,我不会多加责怪,也实难轻易谅解。” 秦洵忽然觉得这个沉默寡言的幺弟这小气性很合自己胃口,笑眯眯地屈指弹了弹他额头叫他没事来寻自己玩。 秦淮道:“我又无三秋之思,哪日不是见?” “齐璟今日刚回京,定然有诸多事务处理,我就姑且不去给他添乱了。”秦洵点了点秦泓鼻头,“别吃太多,待会儿还用午膳。” 秦泓乖巧点头,又问道:“三哥说的是那位丹青卓绝的三皇子殿下吗?” “是啊。”秦洵见这孩子眸中胆怯又殷切的神采,心知这喜爱丹青一道的孩子八成对齐璟是有些仰慕的,便体贴地笑道,“得空了带阿泓找他玩。” “真、真的吗?”秦泓受宠若惊。 “真的呀,不过得等三殿下忙完这阵子。” “不急,不急的!多谢三哥!”秦泓连忙摇头。 口中说着怕齐璟事务忙不能给他添乱,午膳后秦洵踟蹰半晌,到底还是按捺不住,重新梳理了头发,大摇大摆进宫去了。 自七岁那年皇帝赐了秦洵那块令牌,即便他从不揣身上亮出来,守门的侍卫们也都会看眼色,秦洵出入未央宫从来不会受阻受查,而如今他再度归京,同父亲一道来面过一回圣,侍卫们识得这少年便是当初出入自由的秦家三公子,亦如曾经一般不阻拦他。 未央宫内,未出阁的公主们与母同住,皇子们却要自几岁起便搬出母亲寝殿独居一殿,皇帝此举为的是不叫为母的后妃对皇子的成长教育多加干涉,以避免外戚权重局面,而皇子们居住的众殿,则在未央宫内东部方位,众殿再东,未央宫外,便为太后所居长乐宫,长乐再东,即为东宫。 自今上登基后空置至今的,供予太子居住的东宫。 未央宫内,秦洵往东边走着,抬头眯起眼望了望东边天际。 今上登基至今二十五年了,真不知他到底打算让哪个儿子搬进那处东宫里居住。 论才能,皇帝最放心委以重任的自然是拔尖的三儿子齐璟;论宠爱,皇帝对机灵嘴甜的四儿子齐琅称得上是溺爱;而论名正言顺,储君之位照理当属嫡长子齐瑄才是。 “这是……微之?”后方一人出声道。 秦洵停了脚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仅在心里想上一想也能碰上正主。 秦洵回过身,那人身旁另一人亦出声笑道:“还真是微之,都长这么高了。” 秦洵含笑见礼:“拜见大殿下,二殿下。” 二十有四的大皇子齐瑄,字孟宣,二十有二的二皇子齐珷,字若愚,是现皇后曲折芳尚未为后时生下的两个儿子。 不同于齐琅对秦洵的敌意,齐琅这两位同母兄长倒是与秦洵处得还不错,齐瑄是个平庸但温和的人,齐珷则是个“扶不上墙的败家子”,这倒不是秦洵给他评的,是当初听齐珷自己当笑话一般说是他外祖父即右丞相曲伯庸训他不成器时说他的话,而在秦洵看来,齐珷不过是有些放浪形骸好饮酒作乐罢了。 “听闻微之回京不久,长安近年有些变化,可还适应了?”齐瑄笑问。 “劳大殿下挂念,一切都好。” 齐瑄颔首:“如此便好。” 齐珷便没长兄那么多礼仪顾忌,上前来一挥胳膊勾上了秦洵脖颈,另一手则叉腰,道:“怎么,你这回来后第一回碰上面,跟虎哥去喝一杯?如今你这年纪,不至于沾不得酒了吧?” “改日微之定舍命陪君子,不过今日……”秦洵指了指景阳殿的方位,“许是不得闲陪虎哥了。”他说到“虎哥”二字不禁失笑。 论不着调,在齐珷面前秦洵都要自愧不如。 齐瑄的字“孟宣”是自己起的,当时曲折芳非中宫,齐瑄非嫡,未取嫡长“伯”字,取用庶长“孟”字,又道自名化字,添一作二,再留“玉”旁过于满溢,便去玉留宣,由名“瑄”而自起字“孟宣”,皇帝对此说法并无异议,大手一挥允了。后来母亲为后,齐瑄为嫡,却因叫顺口了,皇帝不提改“孟”为“伯”,齐瑄自己也不提,皇后倒一直颇有微词,却不敢言。 而自小不着调的齐珷,本亦欲自行起字,道夜间梦着自己骑了只老虎奔跑,想正好取谐音“骑老虎”、“齐老虎”之意起字“老虎”,着实太过随意,皇帝自是不允,命御书馆太傅替其拟字,太傅道二殿下大智若愚,不若以“若愚”为字,这才得了皇帝应允。 齐珷谈起这事时还笑说:“那时太傅道我大智若愚,我还觉得齐大智好些,谁知太傅听了居然不大高兴,非取了‘若愚’二字。要我说,名字里放‘智’字可比放个‘愚’好听多了。” 太傅岂止是不大高兴,若非齐珷是皇子,怕是恨不得捋起袖子把他脑袋敲开窍才好。 不过齐珷却常常爱以最初“老虎”之趣事,令弟妹们私下唤自己“虎哥”。 齐珷往秦洵背上大掌一拍:“行吧,你小子,自小就知道黏归城。” 景阳殿的大宫女名唤清砚,自年幼入宫起便伺候在齐璟身边,见着秦洵笑道一句:“这景阳殿是多年不得秦三公子踏足了,叫人甚为想念。” 秦洵附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后笑道:“劳清砚姐姐通报一声。” 敞着殿门在外厅翻阅书册的齐璟忽眼前一暗,清砚进门福了福身道:“禀告殿下,红……呃,红豆公子求见。”秦三公子这到底在玩什么字眼? 齐璟翻书的手一顿,继而失笑:“请他进吧。” 清砚应是退下,没一会儿门前光亮又被个晃进殿的身影挡了一瞬,随即齐璟便听少年散漫的笑音:“一月未见,青山公子别来无恙?” 随着话音,一颗小粒一样的东西从少年手中准确抛至齐璟案上书页间。 齐璟拈起那颗赤豆端详着笑了笑,抬眸望向走近的红衣少年:“起居尚可,然念尔如狂,今见红豆公子,方得一解相思。” 秦洵大笑,在齐璟跪坐的软席上盘腿坐下挨上他身,指着他手中赤豆道:“你如今言辞可是愈发大胆了,此处难寻生于南国之相思子,来前便从府上厨房顺了这么颗赤豆来姑且充数逗你,你说——诶,齐璟!” 秦洵阻挡不及,被齐璟倏地伸手以食指拨开包裹住脖颈的高衣领,露出脖颈侧边那道过了十多天已结痂脱落却仍留浅淡痕迹的伤疤。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74 景阳 http://.biquxs.info/

秦洵去拨他的手,故作玩笑:“青天白日,想做什么?” “别动。”齐璟蹙眉,似是觉得话出口太急语气重了几分,复又软下声道,“让我看看。” 秦洵只得放下手顺他的意,偏过头不自在地嘀咕一句:“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不打招呼就上手扒我领子。”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容易看出他衣领里掩了伤。 “还有旁人?” “我娘,是我娘!就你们俩!”秦洵忙道。 “才近一月不在你身边,就叫你……”齐璟心疼地以指尖触上疤痕来回摩挲,动作轻得像是怕弄疼他,“可还疼痛?” “痂都落了,哪还会疼。” 齐璟不语,却是双手将他揽进怀里,头靠上他受伤那侧的肩膀,埋进他颈窝,将唇瓣印在他脖颈伤痕处久久不动作。 初碰时的微凉触感叫秦洵整个人僵了一僵,继而伸手穿过齐璟腋下环住他背,感受着自己脖颈处体温将齐璟的唇瓣逐渐捂热,他眯着眼眸笑起来。 “齐璟。” “嗯?” “你既这么心疼我,不若替我舔上一舔,我便不觉疼痛了。” 他本是抱着恶作剧的心态逗弄齐璟,原想着会闻齐璟一声羞恼轻斥的“胡闹”,不曾想话音刚落便觉轻贴在自己颈侧的两片唇瓣张开些许,从中伸出的湿热舌尖猝不及防触上体肤,叫他禁不住打了个颤,“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齐璟!”秦洵忙加重几分力道按在齐璟背上,出声时气息不稳。 齐璟瞬间收回刚探出的舌尖,重抿合唇,恢复成唇贴他颈不动的姿势。 秦洵喘了口气,笑出声来,边笑边道:“齐璟,往后此般戏言不可句句当真,你方才若不及时收住,我怕是想……” 齐璟直起身,抚了抚他鬓发:“想什么?” “想白日宣/淫了。” 齐璟被烫着一般收回手去,转回身子盯着身前矮案上那颗赤豆,轻斥:“胡闹!” 秦洵观他红晕浮面,劣性又起,附上他耳边低声笑问:“小夫君,可有打算,何时与我鱼水?”不知为何,虽当日齐璟道他二人都近及冠的年纪不必再添“小”字,秦洵偶将这狎昵的称谓提上嘴逗他时却依旧爱唤着“小夫君”,这样唤出似乎会叫齐璟更为羞窘几分,他就欢喜齐璟那样的神情。 齐璟慌乱地瞥他一眼,说话都难得磕巴了一下,“终、终归不可在青天白日之时!” “那我今夜便宿在你处了。” “阿洵!” 秦洵轻轻笑了两声,倚在他身上将自己盘坐的双腿伸开揉了揉:“不逗你了,许久不曾席地坐,腿都有些受不住,你可还好?” “尚可。”齐璟伸手覆上他自己揉膝的手,“本是观今日晴好,适宜外厅敞门而坐,阅一阅离京这些日子堆积的公文书册,若是不惯,你我便移去书房案椅,刚好我整理一番两月事务,写份折子明日上朝呈与父皇。”语罢已起身。 秦洵借着他胳膊的托力起身:“你老爹真是不厚道,齐孟宣都不必如此劳累,偏偏什么事务都爱压你头上,他有本事这样使唤你,有本事下诏立你做太子啊。” “莫要胡言。”齐璟食指往他额间一点,“他信得过我,算是好事。”他整理了矮案上几本书册,又拈起秦洵带来的那颗赤豆,方才拥抱时被他暂且放回的案上。 秦洵道:“随手从厨房顺了颗,又不如南国相思子那般可久存为饰,扔了吧。”“红豆生南国”之“红豆”并非食用之赤豆品种,而是鲜红含毒的相思子,只是秦洵随意逗乐,便从府上今日做红豆糕剩下的一堆赤豆里拈了颗带到这来。 齐璟端详半晌,似乎有些舍不得,唤来了清砚命其植于景阳殿园圃中。 清砚双手捧着主子递来的一颗怎么看都平平无奇的赤豆,疑道:“如今本非赤豆播种时节,且仅此一颗,殿下植作何用?” “秦三公子拿过来玩的,种下去当个趣吧。”齐璟温言吩咐。 清砚捧着豆,飞快地在他二人间掠了一眼,神情闪过一丝欲言又止,却是福身应是退出门去。 齐璟的书房明亮整洁,几排置册平整的书架,一扇支开的宽窗,靠窗侧置一张长木案并木椅,与秦洵六年前的记忆并无二致。 包括越过窗一眼入目的秋千。 景阳殿的一草一木秦洵都再熟悉不过,他过去在长安十年的时光,五成在上将军府度过,三成便在景阳殿度过,余的那两成则是他与齐璟皆极幼时在淑妃白绛的昭阳殿度过。 尤其是大些年纪每每与父亲置气时,他便会气哄哄离家跑进宫里霸占齐璟的怀抱与寝殿。 这秋千便是那回秦洵在将军府花园见秦振海带一对庶出兄姐嬉乐后同齐璟提起,齐璟命人给他置的。那时秦洵被父亲丢在花园后既酸涩又赌气,留给管家阿伯一句“告诉秦振海我这几天不回家了”便唤了府上车夫将自己送进宫,埋进齐璟怀中泣不成声,齐璟轻拍后背安抚他,当即命人于书房窗外几丈开外那棵槐树上给他吊了个竹制秋千椅,秦洵心情大好,后来每每爱坐晃其上透过窗户望向书房里齐璟阅书作画的身影。 初秋午后的温暖日光从左身侧窗外倾泻而入,映亮大半张长木案,齐璟坐于案后木椅,手执书册,含笑望着立于右手边给他细细研墨的秦洵。 少年五指修长,骨节分明,肤如新荔,许是体内存着前朝那金发蓝眼的楼兰国绝世美人乐贵妃的血统,秦洵自小肤色莹白,即便晒多了日头也不见深上几度,其母林初亦是,女将军沙场归来仍旧是肤白容丽的异域美人模样。 “我贤惠吗?”秦洵见他兀自凝视自己手上研墨的动作,出声揶揄。 齐璟目光上移对上他一双深蓝的桃花眸,笑着颔首:“宜吾室家。” “你可真是愈发会说情话。”秦洵将砚台往他手边推了推,“好了。”继而指了指齐璟的几排书架,“这些年你的书册似又多了不少,可有避忌人碰的?” “你随意取阅,我处何曾有你碰不得的物什?”齐璟提笔蘸墨,口中回道。 秦洵笑弯起眸子,粗粗览遍书架,停在了离齐璟最近的一排书架前。这排书架未置书册,而是整齐码着一卷一卷的画轴,想来是齐璟专放画作之处,秦洵择了几卷小心展开,观其皆为山水之作,多是齐璟笔墨寥寥以绘神韵的风格。 这排书架下方则与旁的不同,乃是落了锁的书柜,锁头沉重,瞧着外力难破。 秦洵搭上一手在书架上半部分一处格板,从这个仅放一卷画轴的格子空里探脸望了望案边的齐璟,隔着书架与他说话:“齐璟,这下面柜子里锁的什么?” 齐璟偏头望望他方向,不知从哪处取出把钥匙放在手边示意他来拿:“钥匙在这。” 秦洵不同他客套,拿了钥匙便回书架旁蹲下身子将柜锁开了,见柜中亦有木板分格,放得同样是画卷轴,乍一看与书架上面那些并无不同,仅是在每格下木板处标注了年岁。 只消一眼,秦洵便在心下断出了这些画作的内容,他干脆席地而坐,将柜中画卷一卷不漏地一一赏过,或是几笔勾勒个抬手挑花的侧影,或是精描细摹了垂睫宁和的睡容,自元晟四年他离京起,至如今元晟十年他久别归家,齐璟竟将每回于江南见着他的模样留绘纸上,藏于此处。 秦洵难得安静,一语不发地看完了齐璟笔绘下自己十岁至十六岁的模样,直到将最后一卷仔细地重新卷好放回,这才笑道:“我看你每回见我都那般从容不多道惦念,还当你是真没怎么想我,原来你都是背着我偷偷想,看这光景,怕是整个六年里,你都是念我如狂啊,怎就从不与我明说呢?” 齐璟握笔的手顿了顿,红晕浮上两颊,并未接话,忽然有些后悔给钥匙允他开了那柜锁。 “怎么,念我如狂可是你自己说的,怎由我复道一回,你便羞了?”秦洵重新锁好柜门,挪了把木椅与齐璟隔着桌案相对而坐,把钥匙递还给了他。 齐璟放下笔叹气:“你再如此……”他踌躇片刻还是没好意思说出“调戏我”三个字,只得接着往后说,“今日我怕是心神难定,写不成折子了。” “那我不扰你了,省得耽搁你事务,便成了勾你迷堕的祸水。”秦洵一手托腮,一手往自己额前碎发上随意拈了两下,偏头望向窗外明朗日光时下意识眯起了目,忽笑问,“齐璟,你觉得乐贵妃是妖孽祸水吗?” 秦洵长这么大从未与齐璟谈论过这号人物,因而齐璟怔了一瞬:“前朝的那位乐贵妃?”殷后主的宠妃,阿洵的外曾祖母? “对,就是她。” “怎提起她来?” “提到祸水,无端想起她来,想着似乎从未与你谈起过她,到底她与我有亲缘关系,由我论之恐有失偏颇,便想听听你是何看法。” 齐璟摇摇头:“既未见其人,勿妄议其性。终究前人早已身归黄土,如若提及,当口上留德才是。”他温和笑了笑,到底是面对秦洵无甚顾忌,便补上些看法,“人常言国之将亡必生妖孽,然究竟是妖孽者亡国,还是亡国者为孽,这些前人的生前身后事,后人无从溯源,即便口口称之祸水妖孽,谁又知此非成王败寇之理?史官挥毫,册载先辈,可阅,不可尽信,当知千军万马,亦难敌史笔如刀。”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75 知行 http://.biquxs.info/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齐璟见秦洵笑望自己不说话,轻轻刮了一下他鼻尖。 秦洵顺势捉住他的手用双手包在掌内:“我喜欢见你侃侃而谈的模样呀。”至于闲谈的内容,左右他也多是为了瞧见齐璟如此模样随意提及,齐璟是何看法他其实都不甚在意。 “好了,那放我写折子了,秦祸水?” “再等等,不耽搁你许久,就等一下。”秦洵松开一手伸过案去抚上他半侧脸颊,软着嗓撒娇道。 正如那日户部尚书的千金郭薇小姐所说,秦洵居江南六年,讲话也在长安官话里带了些江南口音,每每与齐璟撒娇时尤甚,调软音糯,叫齐璟从来拒绝不得。 他极有耐心问:“何事?” “你亲我一下,亲一下我就自己消遣去,在你写完折子前都不闹你了。” 齐璟略一愣神,笑了笑,将桌案上笔砚往侧外挪了几分,就这样隔着张桌案前倾了身子,伸手托抬起秦洵下巴。 将将靠近,尚未贴唇,大宫女清砚入书房门立于门口福身:“禀告殿——呃……” 齐璟一派从容,秦洵更不会惊慌,只是二人不得不放弃还未贴上就被打断的亲吻,秦洵可惜地探出点舌尖舔舔唇角。 齐璟复端坐好,问:“何事?” “禀、禀告殿下,五殿下前些日子从殿下这里借阅了书册,今日来还,正在外厅等候。”到底是自小入宫训练有素的宫女,清砚很快调整好神态,努力将方才一进门入眼的冲击性画面从脑中抹去。 “请他进吧。” “是。” 清砚退出书房门,秦洵问:“齐珩?” 齐璟点头,停了停又道:“字唤知行。” “哦?起字了?”秦洵挑眉,“印象中他不大受待见,还以为得等到及冠之龄你老爹才想起来给他起字。” “我起的。”齐璟将案上几册书堆叠一起,“父皇的确没顾及上,知行十岁入御书馆时我寻思着总得叫同窗好称呼一些才是。” 大齐如今有六位皇子,长子齐瑄自行起字得允,次子齐珷由皇帝命太傅起字,四子齐琅由其母皇后请太虚真人赠字,五子齐珩由三皇兄齐璟起字,六子是秦洵回京后第一回入宫时,在御花园看到的那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后来听说名为齐瑀,尚无表字。 而三子齐璟,则是如今唯一一位由身为父亲的皇帝亲自起字,且出生得字的皇子。 不怪在储君之位的暗赌里,不少人都将赌注压在齐璟身上,比之嫡长之身的平庸长子齐瑄,比之对四儿子齐琅赐好物携游玩那些仅仅归于家私的所谓“溺爱”,皇帝在公事上偏重的还是三儿子齐璟,甚至在齐璟近年年纪渐长后令其替己分理政务,颇有作储君培养的意思。 “十岁?”虽说五皇子齐珩因其倒霉催的出生那年碰上南方洪灾,叫皇帝不喜,又因异样的容貌并未自小入御书馆,秦洵直到离京那年都没同这个五皇子同窗念书过,可齐珩到底身为皇子也不至于拖到十岁才入御书馆吧?没记错的话齐珩今年十二岁,那岂不是才念了两年书? “因为知行他,在你离京不久后,出了些意外……”齐璟余光瞥见齐珩已踏进门来,“过后再同你细说。” 齐珩容貌生得异样,这也是秦洵与他仅几面之缘却记得住他这个人的缘故。 与秦洵的混了异域血统的异样容貌不同,齐珩是一种不健康的异样,他母妃王婕妤生得肤色苍白,眉睫亦是色泽浅淡,更甚的则是一头雪白长发,美则美矣,却明显瞧着非康健之人,皇帝是在一次出游时遇见的她,当时图个新奇惊艳,纳入了后宫,却在她生下五皇子齐珩紧接着南方洪灾之后逐渐冷淡了她,想必是新奇劲过了便觉得生此异常容貌的人到底会招致不祥吧。 齐珩继承了母亲苍白病态的容貌,美貌是幸,异样却又是不幸。秦洵望着进门的小少年一头梳理齐整的如雪白发,心下暗道。 白发小少年噙着淡淡的温柔笑容,至桌案边朝自己三皇兄见了一礼,又偏了偏身子朝皇兄桌案对面的红衣少年见了一礼,举止规整,却一言不发。 秦洵起身回礼笑道:“五殿下折煞微之,该是微之拜见殿下才是。” 齐珩轻轻摇头,又摆了摆手,似乎表示无妨,依旧微笑不言。 不说话?想着齐璟说的“出了些意外”,秦洵当即了然,是说齐珩因为什么意外不能说话了,所以才不方便早入御书馆念书? 齐璟接过五弟递还的书册:“知行今日可还要另寻一本带回去?” 齐珩点点头,又从袖中取出一纸册递给齐璟,齐璟接过翻了几页浏览,微讶道:“此番知行竟还做了注评?” 齐珩又点点头。 齐璟抚摸着他的头,不吝赞许:“览阅而省思,举一以三反,甚好。” 得了兄长夸赞,齐珩面上浮现喜悦神色,拱手弯腰又行一礼,意为受教。 齐璟起身去书架一番挑拣,择了其中一本给齐珩:“你年纪尚小,过于晦涩恐难嚼咽,姑且阅此吧。” 齐珩并无异议,双手接过书册收入袖中,再朝齐璟乖巧行了礼,又同秦洵行礼,秦洵知晓他这八成是告辞之意,同样给他回了礼。 这十二岁的五皇子就如他来时那样安安静静平缓着步子离去。 “这孩子怎么忽然就不能说话了?我印象中不是天生的啊。”秦洵坐回椅上。 齐璟亦回案边坐下:“你离京后不久,知行与不殆不知因何打闹双双落湖,那会儿正是深秋凉气重,不殆身子骨结实,只小染风寒,知行你是知道的,身子本就孱弱些,断断续续烧了有半月,病好后便失语失聪,太医说许是落了病根。” “又是齐琅啊,他真是从小折腾到大,我有时都佩服他这么些精力。”秦洵嗤笑一声,“我说,那后来这事,你爹是不是就不了了之了?” 齐璟扯出个无奈的笑,神色里的意思很明白。 若是大病一场失语失聪的是齐琅,或许宫里还会翻个天牵连处死些人,然而是病在皇帝漠视的齐珩身上,皇帝怕是觉得天生病态的五儿子捡回条命已经是老天开眼了,且一同打闹落湖的四儿子无恙,便没那闲心去追责起因的那场孩童打闹。 秦洵当初的蛇咬纷争能得皇帝赐物派医至府上安抚,不过是因为他是两将贵门公子,而后皇帝能下手去罚齐琅与皇后,则是因秦洵母亲林初追究不饶,若非如此,怕是也不了了之。 秦洵望着齐璟不说话,齐璟观他神色,意有所指般叹息一句:“活着便是好的。” 齐璟对秦洵的观其色知其想实非虚言,秦洵显然是想问齐珩这一场失语失聪的大病究竟为实还是保身之道,然无论虚实,对当前的齐珩而言,还能好生活在这世上,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秦洵忽笑道:“不说这个,齐璟,你这书房叫人进进出出的,确实是该把我的画像锁锁好,这若是叫人瞧见,鬼才看不出你欢喜我。”他肆无忌惮,齐璟还是需顾忌的。 齐璟却蹙了眉:“藏着并非不敢示人,只是不想叫旁人瞧去你那些模样。这些年岁里江南相见时唯你我二人,即便我将你绘留于纸,也唯你我二人得见,叫旁人看了算什么?” “好好,你说得都对。”秦洵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子,“不过既是你我二人江南相会,我看那些画上皆我一人,你怎不将自己也画进去?” “我并无……自画的喜好。”齐璟想了想自己画自己这种事,总有怪异之感,然秦洵既说了,他便接着补道,“若是你喜欢,往后我可尝试一二。” “无妨无妨,我随意一提,反正你我终日相对,还要看画像做什么?”秦洵起身绕过桌案去齐璟身边,挑起他下巴蜻蜓点水地往他凉唇上啄了一啄,笑道,“你忙吧,我怕待在这忍不住闹你,先去那处待会儿。”他点了点窗外几丈开外大槐树下的秋千。 绕出殿门,秦洵与清砚迎面遇上,想起齐璟吩咐她去种下那颗赤豆,好奇心起,便笑问:“清砚姐姐,可是将我那颗宝贝红豆种下了?带我去瞧瞧可好?” 清砚福了福身:“还未下土,如今本非红豆播种时节,怕难种活,便叫殿里打理园圃的宫人先拿去催芽了。秦三公子若要看,请跟奴婢来便是。”她将秦洵带去一间采光甚好的屋子,除了他那颗暂且被泡在温水中的赤豆,屋内还放了不少植物芽苗,想来也是在这间屋内培育着待植入园圃的。 清砚在齐璟身边侍候了十多年,多能摸得清齐璟的心思,即便三殿下仅道一句“种了当趣”,她也明白,既是秦三公子带来这颗赤豆,怎么可能真叫人种个趣,定是要唤宫人好生料着才可。 清砚望着秦洵围着那泡着赤豆的碗器左看看右看看新奇的模样,踌躇半晌,开口唤道:“秦三公子。” “嗯?” “三公子怎有如此闲趣,拣上这么颗红豆带来景阳殿?殿下也好生奇怪,偏生要将这红豆种下。” 秦洵随口不着调道:“许是想种了吃吧,待成熟结实了,做个什么红豆糕吃吃,权当消遣了。” “三公子。”清砚叹气,“奴婢多少也是念过诗书的。”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76 秋槐 http://.biquxs.info/

“故而?” “三公子,奴婢就直言了,您如今这般大的年纪,怎还如此不懂事?” “清砚姐姐大惊小怪了,我何时懂事过?” “三公子!”清砚见他漫不经心的模样有些急,说话也不禁逾了些分寸,“秦三公子世家娇宠,不懂事便罢了,可殿下他……公子可曾想过殿下?怎能诱得殿下与您一道不懂事!”想起方才踏入三殿下书房撞着的光景,清砚简直不敢往下想若自己没有出现打断,这两个男子间打算做何举动。 “清砚。”秦洵淡下神情,回身来望着她,“你们殿下是会轻易被旁人引诱的人吗?” 清砚咬唇不语。 “他不过是愿意陪我一道不懂事罢了,他若不愿,谁诱得了他?我二人皆有分寸,你不必太过忧虑。”秦洵语气和缓,不计较清砚的冒犯,一是念在她自小照顾自己与齐璟细心无失,二是他知道这忠心的大宫女也是替齐璟着想。 “终究……还是收敛些好。”清砚犹豫着道。 “若是他不与我一道,怕是才会相思成疾做出不懂事的事情来,你信是不信?”秦洵倾下身子将目光与她平齐,微微眯起眼道。 清砚后退半步避让他带来的压迫感,别开脸道:“罢了,你们这些当主子的行事,哪听得进当奴才的劝,许是还要嫌弃奴婢多言。” 听她这有些置气之言,秦洵却心情不错地又扬起笑来,随手捞折下身旁一株小苗上初开的金色花朵递上她鼻前:“喏,赠与美人,消消气,清砚姐姐容貌生得如此秀丽,笑一笑才衬得愈明媚些。” “这是今岁新育的秋菊!宫人悉心料养许久才早开这么一朵!” “啊呀,抱歉。” 秦洵几乎是被清砚轰出育花的屋子,笑嘻嘻理了理衣裳,绕向殿后花园里那棵大槐树去,路经书房窗口还朝看向窗外的齐璟递了个笑。 大槐树下吊着的是架竹制秋千,并非普通一块简陋木板,而是连背无腿的秋千椅,可容两个成年人同坐的大小,宽大舒适,甚合秦洵心意,年幼时或是拉着齐璟同坐,或是独自侧坐其上往秋千椅背上搭着一条胳膊望着书房窗内的齐璟,再或是午后犯乏卧于其上打个小盹,都不胜惬意。 这是秋槐,并非是洁白花朵可酿蜜与食用那五月槐花香的洋槐,秋槐正是这时花季,满树郁郁的淡黄花朵,香气并不浓郁,清淡平和,树下铺了一地似花非花的淡黄色落蕊,叫人都不忍心踏上步子去。 秦洵到底还是往满地落蕊踏上了脚步,秋千椅许是常有人打扫,一尘不染,只遗了几朵槐树落蕊,秦洵挥袖掸下,扶着粗绳坐上了秋千,放松地靠上椅背,抬头眯眸从大槐树簇簇花叶中探着日光。 过去有诗云“风舞槐花落御沟,终南山色入城秋”,吟的长安城早秋时节,大约便是此时光景,还因秋时槐花黄与春时杏花开刚巧同科举的解送与放榜的时间吻合,不少书生举子以此二花花开之景寄抒落第的苦闷心绪,如今又是乡里县里槐花黄举子忙的时节了,待上一些时日,各州境内的官位约莫又要换一批新血,亦有一批旧官能借此时机调往帝都长安来任职。 这样说来,今年还有场殿试,大齐的科举三载一殿试,当初秦洵被送往之地为惊鸿山庄,便是因那一年殿试的武举状元出自惊鸿山庄,且是惊鸿山庄所出第二位武状元,林初便称惊鸿山庄人才辈出愿将亲子送往历练,顺势将秦洵送了过去。 那一年秦洵十岁,如今六年过去,一回京又碰上了殿试之年。 齐璟这回刚奉皇帝之命督巡完江南五州,看来今年皇帝是有心从江南调官入京,不知他会看中哪几个,是否有齐璟看好的平州东郡郡令许文辉,又是否有如意算盘拨个不停的平州南郡郡令楚胜雄? 堪堪申时,日光却暗淡了不少,风拂过时也带了些凉意,秦洵望了望天色,想着许是会有雨,一时半会儿大约也下不来,先在这处歇上一歇,待滴了雨下来再避入屋内也不迟。 秦洵偏了身子面朝书房窗口侧坐过去,搭了条胳膊在椅背上,将头靠枕在那条胳膊上,望着书房里蘸墨书写的齐璟侧颜。 齐璟这整理公务的认真模样真是好看得紧。 离得不甚近,纵使他暗自习武眼力不错,也下意识微微眯起眸子,目光从齐璟额前碎发一路下滑,掠过他轻缓眨眼间颤动的长睫,高挺的鼻梁,淡淡抿合的浅绯色薄唇,还有他白皙颈前自己曾触摸过的喉结,最终黏在齐璟拢得严丝合缝的领口上。 一种蠢蠢欲动的心痒感从心头一路窜至指尖,秦洵动了动手指,轻轻笑出了声。 沈柏舟说他色胆包天,将主意打到皇帝儿子的头上,可不是,他现在就在皇帝居住的未央宫里,在皇帝儿子的寝殿里,对那几丈开外端坐书房认真写奏折的三皇子起了色心,心痒痒地想把这良家模样的皇子殿下拢合严实的领口挑开侵探。 或许是目光太过灼热,书房窗边的齐璟手上顿了顿,偏头往这处看来,秦洵亦不躲闪,对上齐璟一双温润的眸子,就着这副闲散枕臂的姿势,抬起另一手,点了点齐璟的方向,又回手来点了点自己衣襟,暗示般拨挑了一下,无声调戏他。 齐璟倏地转回脸去不看他,秦洵一双眼眸弯成月牙状,愉悦极了。 待齐璟写完折子,日头已经被云遮挡,屋外有些昏暗,他放下笔,伸臂探了探窗外,暖意尚存。 几丈外秋千椅上,秦洵身子偏了些,阖目半躺其上,似是睡着,齐璟出殿绕去殿后花园里,轻轻拍肩唤了他一声,未见回应,果是睡着了。 这秋千椅二人同坐大小,秦洵年幼时尚可曲曲腿躺卧其上,如今少年身形却是不可躺卧,本是侧坐枕靠臂膀望着齐璟,就着这姿势睡着之后失了力,身子又斜躺几分,搭在椅背上的胳膊滑至一侧末端,抵上粗绳处稳住了身子。 齐璟轻轻拂去在秦洵睡着后落在他发间与衣上的槐树落蕊,扶起他上半身,将他搭在秋千椅背的那条胳膊挪下搭上自己肩膀,一手揽住他背后,一手托住他膝弯,将他从秋千上打横抱了下来,往殿内去。 秦洵醒了几分,微微掀起眼皮望见齐璟俯首含笑的温柔神情,又闭合眼睛,笑了笑,将垂下的另一条胳膊亦伸上来,两臂圈抱住齐璟脖颈,脑袋往他胸膛上蹭了蹭。 “怎在这处睡下,着凉了如何是好?”见他有几分意识,齐璟开口同他说话。 秦洵不说话,却用些力挺直些上半身,将脸埋进了他颈间,齐璟便将他搂紧了些。 明明也生得身形颀长,只比齐璟矮了半个头,可每每秦洵这样窝进齐璟怀里撒娇地蹭上一蹭,都能戳上齐璟心上的柔软处,叫他不自觉抱紧这少年疼惜。 “这一个月你是不是没好好用膳?抱着觉得你清减了些。”齐璟又道。 秦洵含糊着从喉间吐出“想你”二字,刚搭上他肩膀的那只胳膊又滑下他胸膛处,不老实地去拨他衣襟往里探。 “不要闹。”齐璟抱着他踏入殿内,轻声阻道。 秦洵埋在他颈间哼哼两声,并不听阻,齐璟叹了声气,随他去了,径自将他抱进自己寝殿内室,好在秦洵只是探进手不动,并未如何放肆。 齐璟疼他,秦洵很清楚,只要同齐璟撒一撒娇,小小的使坏他不会计较的。 清砚跟进内室,见齐璟将阖眼的秦洵放在了床榻上,上前几步想伸手帮着伺候,齐璟朝她摇头示意不用,她只得收了手立于一旁,眼见着他们殿下给那不知真睡假睡的秦家小祖宗除了外衫脱去鞋子,又往他背后腰间一抹解下他束发的红发带,扯过被褥给他掖好,伺候得比宫人都细心服帖,清砚动了动唇,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只帮着叠好了齐璟给秦洵脱下的外衫,又将他发带叠了几折置于叠好的外衫上。 齐璟将要起身,床上阖眼的秦洵一伸手捉上他手腕,齐璟伸出另一手往他鬓边拨了几下,温柔道:“去书房整理一下笔砚,好了便回来。” 秦洵“唔”地应了声,松开了对他手腕的桎梏。 清砚跟着齐璟进了书房,替他将笔砚拿走去清洗,行至门口,回身见齐璟平静收拾桌案上写好晾干墨的折子,并一些余在案上的书册。 “何事?”齐璟瞥了她一眼,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 清砚深吸了口气,委婉开口道:“殿下,奴婢六年未见秦三公子,他如今……已非稚童。”他们年幼时尚可说无妨,但都这样年纪了,都该知道身份规矩,一位皇子做出这种类似宫人的举止去伺候个世家公子,怎么说都太不合礼数了。 齐璟将整理成叠的书册放去书架上,朝清砚温和笑了一笑,语气却是与神情不符的冷然意味:“此非汝过问之事。” 清砚僵了一僵,福身道:“奴婢失言。”便匆匆退出门去。 比之人不犯其其颜和悦的秦三公子,她的主子,这一贯言笑温润的齐三皇子,才是真正不好相与的那一个。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77 病来 http://.biquxs.info/

秦洵转醒时还未睁眼,意识逐渐清明后耳中渐闻窗外淅沥雨声,心道初秋时节这天气未免无常了些,早些时候还晴空万里,午后天色便阴沉几分,此时许是近暮时辰,到底还是落了雨下来。 他闭着眼手往身旁一摸,不出意外摸上柔软的衣料,他往床边挪了挪,将脸埋进那块衣料间深深嗅了嗅,这才抬起头来睁开双目,见齐璟半靠在床边,亦睡了过去,衣裳未解,垂在身前的手中还松松握着本册子,想来同他在秋千上晃倦睡着一样,齐璟也是坐靠床边陪着他午睡时禁不住倦了。 齐璟同他回京那时一样,也是一路舟车劳顿,却又不像秦洵那样在家闲着没事肆意补眠,今早刚回宫便忙碌政务没停过手,想来实在太累了才衣裳都没脱尚执书册便睡着。 秦洵从被子里抽出身子望着齐璟睡颜,心疼地探手抚上齐璟脸庞,心中暗自将压了这么多政务给齐璟的皇帝骂了数遍不是东西。 这一触便觉齐璟肤上有些异常的热度,秦洵凛了神色,双手扶住齐璟两肩晃了晃,唤他:“齐璟?齐璟!” 齐璟睁开眼,见近在咫尺的少年略显焦虑的面容,轻轻笑了笑,问:“怎么了,这副模样?”话音出口忽觉喉嗓有些不适,蹙了蹙眉道,“我似乎……” “似乎个屁!多大人了,这么坐在床边打盹,不着凉才怪,你这样睡多久了?”秦洵心急,虽心知齐璟定是不经意睡过去才未脱衣进被,还是忍不住没好气。 齐璟微微撑起身子似是要坐起来:“应当没多久……” 没多久也禁不住落雨的暮时凉气,何况齐璟连月劳累,如今身子本就要比往常倦弱些。 “躺着。”秦洵放在他肩上的双手稍一用力又把他按回去,从他身上跨腿过去翻下了床榻,回身来便径自去解他腰带,一头末梢微卷的青丝睡前被齐璟解去了发带,睡得有些凌乱,随着弯腰的举动沿身侧滑落几绺至胸前。 齐璟伸手想阻拦:“别……” “什么玩意,这时候还管这个。”秦洵却顺势一把扯过他手上所执的书册,一回手扔去了身后木圆桌上,一声纸册飞落的哗啦声响,落在桌上的书册展开倒扣,压折了内里几页纸。 齐璟无奈:“那是知行写的注评,我闲来无事,想拿着瞧瞧改日给他讲上几句的。” “哪天不是看,有这工夫不如好好在我身旁补上一眠,年轻精力盛也禁不住前阵子的这么一通折腾,好不容易回来能歇下,怎么不先养养身子?”秦洵扔完书册又挡开齐璟实际没多少阻拦作用的手,三下五除二便扯了他腰带,将他外衫扒了下来,又俯身去脱他鞋。 齐璟又道:“尚未洗漱,不……罢了。”罢了,他才不会听。 秦洵扯过被子先将他裹住,坐上床沿,抬手去解他脑后发带以手指于发间梳理了几下,才将他整个人摁下平躺床榻上,被角掖得严严实实,顺势手背抵上他额头探了探体温,总算缓和下了脸色:“还好,不是很烫,你躺着,我去太医署给你煎碗药回来喝。” “你先将衣裳穿上,外头下雨,凉了。”齐璟听话地在被子里窝着,见秦洵尚穿着中衣,忍不住提醒道。 “你也知道凉了。”秦洵学着他一贯的举动也伸指往他额间点了一点,依言捞过外衫拢好系上腰带,又随便抓了两下凌乱的头发,拿起发带松松系起。 方才扒下的齐璟衣物散落在床脚,秦洵抱过来,又在床沿坐下,边叠边说:“你好好躺着,我马上去一趟你们太医署,要是我回来发现你动了,我就生气不管你了。” “让清砚去唤太医来吧,下着雨,你姑且别出门。” “要什么太医,信不过秦大夫?”秦洵叠好衣物置于床边凳上,又不客气地往齐璟额头上点了一点。 难怪齐璟自小到大总爱这样点他额头,还真是挺叫人上瘾的举动。 “阿洵——” “又怎么?” 齐璟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你先……先洗洗脸。” “怎么了,我脸上沾到东西了?”秦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望着指尖浅淡的黑痕,心中莫名,见齐璟别过头不语,像是心虚模样,他起身去一边拿了块铜镜。 两边脸颊一边一个,被人随意画上了两只王八,是木炭的痕迹,因而他刚才手一抹便抹下几许黑痕。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先前乘舟洵水之上他不过随口一提叫齐璟往自己脸上画王八,齐璟竟幼稚地当了真。 秦洵好气又好笑:“你有这工夫不如脱了衣裳躺下来跟我一道午睡。” 齐璟将脸别向床内不应声,八成又是羞了。 秦洵将清砚唤进门,在她惊讶目光中面不改色地命她去打了盆水来,草草洗了把脸,不顾清砚试图提醒他洗净一些的“哎哎”唤声,撑了把油伞步履匆匆往太医署去了。 刚过酉时,遇上落雨,天色昏沉,秦洵愈走愈加紧脚步,这样的雨日,若非为了齐璟,他还真是不大乐意踏出屋门溅上一身湿凉雨气。 太医署里这会儿当差的仅几个年轻小太医,几人见红衣少年在门外收伞大步踏进门来,交换着面面相觑片刻,一个胆大的小太医率先开口问:“请问公子……” “三殿下病了,我来煎一副药回去。” “三殿下病了?”小太医登时紧张起来,“那、那怎无人来通报一声?得赶紧差人去景阳殿!” “不必,我瞧过了,小染风寒,可否劳太医替我抓几味药来,名称与剂量我可口述于你。待煎好药我自行端回景阳殿便可,不劳烦各位了。” “这……”小太医多有迟疑,“冒昧一问,公子贵姓?” “秦洵。” “秦……”小太医努力往脑中搜索,似是听过此名,却并无过甚印象。他们几个皆入宫中太医署不久,在宫中并未如何听闻眼前这红衣公子的尊姓大名。 “那是秦上将军家的三公子秦微之,回京不久,诸位许是不认得。秦三公子离家历练之时习的岐黄之术,尽可放心。”屋内另一边起身个淡绿衣衫的少女,面容秀美,尚存稚气,说起话来柔声细语,却沉稳有度。 她先前坐在药炉边的矮凳上煎药,身形也娇小,未出声时秦洵尚未注意,此刻站起身来,才看清了她的容貌。 “楚姑娘?”小太医转头看了少女一眼,忙转过来见礼,“拜见秦三公子!” 一旁的几个当差小太医忙跟着见礼:“拜见秦三公子!” 小太医动作利索地照秦洵吩咐抓了药来,秦洵一一查过,确认无误,拒了小太医搭手帮忙,自己处理了药材端着罐去那方才出声的楚姑娘身旁借了另一炉子煎药。 “许久未见,梓兮,别来无恙?”秦洵笑道。 楚辞的同胞妹妹楚梓兮,一别经年,当初那家遭变故噙泪躲在兄长身后的小姑娘也长成了十四岁的娇俏少女,模样与楚辞七八分相似,秦洵一眼便认出。 “一切都好,劳微之哥哥挂念。”楚梓兮温柔笑了笑,又小心翼翼问,“我……哥哥他,一切可好?” “他亦安好,广陵公子与惊鸿山庄那边都将他照顾得好好的。倒是你,你那时不是被你外祖家接回家中,如今怎在宫中太医署里?”总不会是右相曲伯庸嫌弃疯女儿和这小外孙女将她娘俩扫地出门了吧?秦洵将妄揣的后话压在心里,这种话出口未免伤人。 楚梓兮摇头道:“我年纪也不算小了,尚不想嫁人,却也不好总待在外祖父家中,这便入宫来,谋个差事也是好的。好在在淑妃娘娘处当差,娘娘仁善,日子过得挺好的。”她说着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如今娘娘怀着身孕,太医说将在这几日临产,马虎不得,煎安胎药这些活计我便自己来太医署做,图个心安。” 楚梓兮没多说什么,秦洵却听得出她言下之意。当初他们父亲楚正弓毕竟是以戴罪之身自刎而亡,说得不好听些楚辞与楚梓兮皆为罪臣之后,曲伯庸极好面子,留着这么一个罪臣遗孀的疯女儿曲采蘅与罪臣之女的外孙女楚梓兮在家中,怕是觉得丢尽老脸,待楚梓兮也好不到哪去,她来宫中淑妃处当个宫女,怕是要比在曲家还快活些。 一个章华侯沈翎,一对楚家兄妹,都是自小尽尝人情冷暖的孩子。 秦洵望着炉上火焰跳跃,将药罐底舔出嘶嘶声响,轻轻叹了声气。 煎完药天色已经全然暗淡,正碰上不放心的清砚跟过来,她体贴地一路替秦洵撑伞打灯将他接回了景阳殿,齐璟果是乖乖躺在床上纹丝未动,见他进门还打趣了一句:“你若是再不回来,我手脚都要躺僵了。” 秦洵轻哼一声,给他喂了药安抚他睡下,这才往外厅去,叫了盆水来细细将脸上没洗净的木炭灰洗去。 刚擦尽脸,见清砚抱了个长条木盒进门,他好奇问:“这是?” “殿下回京前些日子便差人递信吩咐道打磨一扇白玉扇骨,今早殿下回宫取了新贡白绢绘了幅扇面,奴婢拿去给匠人接合上扇骨,这不,将将弄好,便赶紧取回来了。” 秦洵弯起眸子:“这么说是给我的?”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78 如是 http://.biquxs.info/

“怎么就是给你的了,不害臊。”清砚抱着木盒停在他面前啐道。 秦洵手指往木盒上点了点:“那清砚姐姐与我赌上一赌?若是给我的,今日晚膳我想加一盘桂花糕。” “若不是给你的呢?” “悉听尊便。” 清砚将木盒往他怀里一塞:“是是是,拿走!”转身便往殿外去。 “清砚姐姐做什么去?” “给你加一盘桂花糕!” 秦洵心情不错地将木盒放去桌上打开,盒中铺垫着厚软布,一柄合起的折扇置于其中,秦洵小心拿起,缓缓展开,白玉为骨,白绢为面,上绘含黛远山,缥碧河水,水面一叶篷舟,红衣人篷顶而坐,白衣人篷前仰头,各伸一臂,两相执手,寥寥几笔,未摹神态,秦洵却轻而易举从画中二人空面上瞧出温柔悦色,分明是当日他与齐璟于平州渡口乘舟横渡洵水去往广陵的情景。 靠右的绘山峦处,端逸的行楷题了一句五字诗:“青山应如是。” 秦洵弯起眸子笑啊笑,怎么也收不回满溢的欢愉。 当日他取文人一句诗擅改字音调戏齐璟,齐璟道待上一些时日好生应他,他还当那幅《南国》图即为回应,今日才知齐璟是打好了主意要陪着他这么胡闹一回诗文。 他以指顺着扇面上五字诗摩挲而下,笑着自语:“齐璟啊,幼时你斥我胡念诗文,如今一晃十年,你也这样不规矩了。” 多好啊,他就喜欢齐璟这样独独待他一人的不规矩,或许真如清砚所说,是他将齐璟诱得愈发不懂事了。 “你也真是败家,这样上好的玉骨绢面,还绘题此景此诗,我怎么可能真拿着整日把玩,肯定要回去当祖宗供起来没事烧香拜一拜的嘛。”秦洵又嘀咕一句,将折扇重新合好放回木盒,又好生盖了起来。 如此一来,他二人便当是结了誓了,虽不是什么生死相随的山盟海誓,但他恰恰偏爱这样清浅泛甜的欢喜。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青山应:如是。 齐璟在近亥时转醒,先前秦洵给他喂了药,又喂他喝了小半碗粥,一觉睡醒捂出身汗,顿觉身子舒适不少,唯一不舒服的大约是出汗后中衣黏在身上,不够干爽。 偏了偏头,见床边临时置一小榻,铺上了被褥,睡着个秦洵,许是担心他,秦洵这会儿眠浅,齐璟那边撑坐起身子的细微动静便将他惊醒了。 “怎么这时候醒,可是晚时吃得太少饿了?”秦洵掀被下榻,扶着齐璟坐好,手搭上他额头碰了碰,“还好,烧退了。” “你今日不回府去?” “你这样病着,我如何放心回府?我宿在你殿上本就是常事,不回便不回了。”秦洵披上自己外衫,拧了手巾来替他擦脸。 “还以为你这一回京又同你父亲置气离家,赖上我这。” “这么说你是嫌弃我赖着你,齐青山?” 齐璟笑起来:“看到扇子了?” “看到了,喜欢得很。”秦洵将手巾丢回盆里,想起那白玉折扇又抑不住笑出来,“不过那样奢侈,我可拿不出门。我在江南时听过好的制扇工艺称作‘水磨玉骨’,那所谓‘玉骨’也只是将竹木打磨得‘光如镜白如玉’,你倒好,还吩咐人打磨一柄真玉骨,叫我如何舍得带出门去,磕了碰了我可心疼死。” “既说了要好生应你,自然马虎不得,若你真不舍得带这柄白玉扇出门,当日你回京我尚在江南之时,倒是另替你制了一柄,大约也是你欢喜的。”齐璟翻身下床来,搭上秦洵伸来扶自己的手,望着他笑道,“刚巧,那扇骨便是你所言江南的‘水磨玉骨’,在江南绘制好带回长安来,放在我书房桌案右手边的抽屉里,白日忘了同你说,你得空自行去取。” “我听清砚说这白玉扇的扇面是你今早刚绘的,你这一大早回京后到底做了多少事?这又不是什么急事,哪日不是做,叫我怎么说你好。”秦洵替他将外衫披上身拢好,抱怨着他不知顾及身子,又道,“若非针包不在身边,我就将你扎成刺猬给你长长教训,前些日子刚以此吓唬过我那小侄儿,哭得老可怜了。” “你总爱欺负孩子做什么?”齐璟哭笑不得,“是子煦的儿子?” “嗯,怎么,我二哥平日还同你们说他儿子?” “偶有提及,听闻似乎有些顽劣,子煦说起时颇有无奈。” “没人治他罢了,我小时候顽劣,我娘不是打过骂过教训我吗?”秦洵替他系好腰带,“不过每次打骂过我也就老实一阵子,天性如此,难改,我那时倒是比较听你的话。如今长这么大了,我娘约莫也不好意思再动手打我,我回来时去上林苑见她一回,她待我平和多了,秦振海……据说他觉得对我有愧,我瞧回京后这些日子他确实有些想同我亲近的意思。” “你们到底是父子俩,关系缓和些总是好的,你也莫要总是对秦上将军直呼其名,不像话。”齐璟往他发顶揉了一把。 秦洵将两臂搭上他肩,微抬了头将自己鼻尖与他的鼻尖贴上,低声道:“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你叫了十几年的父皇,还不是无端叫我觉得你待陛下感情颇为淡薄吗?” 齐璟长睫颤了一颤,沉默半晌,忽抬手就着这姿势缓缓将秦洵搂抱入怀,有些疲倦地头靠上他一侧肩上,似是轻轻叹了声气。 生病时人总是不自觉比往常脆弱一些,齐璟也不例外,秦洵圈住他肩背,有心抛去方才的话语同他打趣:“齐璟,说起来,我二嫂是十五岁嫁的二哥,十六岁生的商侄儿,我若是个女儿家,眼下这年纪也正好能嫁你给你生个小兔崽子出来玩了。” “又胡说什么。”齐璟笑了两声,轻微的鼻息喷在他颈间。 秦洵在他背上抚了几下,才想起最先未得回应的问话:“你晚上就喝了小半碗粥,饿不饿?” “被你一说,倒是觉出几分。”齐璟退离身子,“我去唤清砚吧。” “我去唤,你别出去吹风。” “不是,我……”齐璟面色犹豫,附上秦洵耳边低声一句,“刚好想要方便。” 秦洵“哦”了声,自然接话道:“你站得稳吗,我扶你去?” “不必!”齐璟面上窜红,几乎称得上落荒而逃。 秦洵跟着他出内室,拐去他书房里将另一柄江南“水磨玉骨”工艺的折扇取出瞧了瞧,同样是白绢扇面,绘的图案与白玉扇不同,墨笔勾枝,朱砂点瓣,绘了几枝桃花,应景题字《诗经·桃夭》的开头两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齐璟用秦洵十年前与十年后两次为了调戏自己而念的诗文绘了这样两幅扇面赠他,也是颇用心思了,秦洵亦如先前一般以指抚过字迹,有些坏心地想,齐璟怎么就不好意思将他六岁时自己胡乱添的那后半句也题上去呢。 清砚热了粥回来,齐璟退了烧胃口也好了许多,将一碗喝尽,觉得身上汗黏,便去殿内浴池处沐浴一番。 浴池热气氤氲,齐璟背靠池壁,脖颈以下整个浸入热水,他闭眼休憩片刻,睁开眼望向以“怕他身子无力摔着”的借口陪同在侧的秦洵,朝他笑着伸手:“要一起吗?” “这是邀请我?”秦洵亦笑道,“此前沐浴你还羞于看我,如今怎放得开了?” “所以你不要?” “要还是要的。” 秦洵除去衣衫,搭着齐璟伸过来的手踏入浴池,却是与他挪开了些距离,同样背靠上池壁。 他其实睡前沐浴过了,不过既然齐璟这样主动,焉有相拒之理。 “做什么离我那样远?” 秦洵偏过头去调侃般眨了眨眼眸:“你我光着身子,离你太近我怕干柴烈火忍不住想做坏事,你毕竟还是个病人,折腾你太不人道了。” 齐璟面上一红:“你……不要总是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血气方刚,又寡欲多年,禁不起撩拨?秦大夫不是都给过你医嘱憋多了不好,禁不起就别忍着,待你风寒好了,你我快活快活啊。”见他害羞,秦洵反倒愈发起劲。 这些露骨的嘴上便宜齐璟素来处下风,索性不再助长他得寸进尺的气焰,无奈回了句:“说不过你,秦大夫。” “对了,我给你煎药的时候,见着了长琴的妹妹,是你帮她调到姨娘身边的?” “楚姑娘?”齐璟停了一停,颔首道,“长琴跟公子回广陵时,我见过楚姑娘一回,同她道若有需要尽可来寻我,她入宫那时刚好母妃怀上身孕,身边多些人伺候也好,我便与母妃说了一说,母妃将她讨去了身边。” “也是难为这姑娘了,原本也该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才是。”秦洵闭了闭眼,有些不是滋味地笑道,“真不知有朝一日我是否也会落入如此境地。” “莫说这样的话!”秦洵话音未落,齐璟急急打断他。 秦洵望着他难得不愉的神色,也不顾先前自己调侃的什么干柴烈火,径自往他身边凑近过去,道:“齐璟,既说起这么个事,我有些话不吐不快,或许会有些长篇大论。” 齐璟道:“洗耳恭听。” “过去离京之时我尚且以为,太后与陛下母子俩是一个鼻孔出气,林秦树大招风,太后与陛下皆日渐难容,不过这么些年我空时寻思寻思,这想法似乎不甚妥帖。”秦洵从热水中抽出双臂,搂上齐璟裸露的肩颈,凑得极近,吐气如兰,“太后不容秦,陛下不容林,他们母子间根本就是各谋其利,齐璟,你其实很早就知道这一点,对不对?”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79 共浴 http://.biquxs.info/

“若我说是,你怪我不早同你说吗?”少年贴近时被热水蒸腾出的身体热气往自己身上蔓延,齐璟往后背稍凉的池壁上靠紧了些,借着凉意稳住心绪。 秦洵干脆豁出所有羞赧,将上半身与齐璟的上半身整个贴上,死死抱紧瞬间僵直的齐璟不让他挣脱,齐璟抬手攥在他肩上,似乎屏了气一动也不敢动,秦洵亦不敢妄动。 第一回不着寸缕体肤相贴,真真逾矩,饶是厚脸皮惯了的秦洵也抑制不住心如擂鼓。 “齐璟。”秦洵张口咬住他耳垂,闻其轻轻抽了口凉气,觉出齐璟攥在自己肩上的力道又紧几分,他含糊不清地笑,“日后你我还是多多坦诚相对的好。” “何种……坦诚?”他咬着自己耳垂说话,说话间唇齿轻磨,异样的麻热从耳部顺着脖颈蔓延全身,叫齐璟禁不住微微颤抖,还未等秦洵回话齐璟便受不住撩拨般狠狠掐上他浸在水中光/裸的腰,咬牙又道,“你究竟是要与我说事还是要与我……与我行事!每每如此,你叫我……”他蹙着眉怎么也再说不下去后句了。 看来真是把齐璟逼到家了,“行事”二字都出了口,虽说还是没逗他明明白白说出诸如“鱼水之欢”之言,也勉强算是探到齐璟绷紧的底线了。 秦洵此番心满意足,撤离身子放过了他,舔舔唇道:“我自然是想与你行事,不过不是现在,你问我怪不怪你不早同我说,总是有些怪的,逗一逗你,从你那讨些便宜回来,我就将这账揭过,容易吧?我好不好?” 好个屁!若非素来温和说不出口粗话,齐璟简直想将这句话拍他脑门上去。 “不过你还真的是很受不住撩拨,就小小咬你那么一下,你看,你恨不得吃了我,你说往后行事之时我若将你身体上各处都像这样咬个遍,你还不连骨头渣子都不会给我剩下?”秦洵松开他后退回了初入浴池时自己待的位置,自觉与他保持了安全距离。 “说够了没有!”秦洵退开后齐璟周身的热度降下不少,他舒了口气,稍稍动了动身子,不知是否是秦洵随口胡扯过的什么“欲求不满心火过旺”之言总归有几分道理,齐璟身子放松下后心头却冒出些恼火,抬手往浴池边缘一撑便要起身离去。 “我知道错了,表哥。”秦洵识时务地及时认错,“你还是多泡会儿,驱驱体内寒气,我保证正经同你说事。” 齐璟就着这手撑池边蹙眉瞪他的姿势与他僵持良久,到底还是服了软,似叹似哼了一声,身子复又沉回池水中。 罢了,他总不至于真跟秦洵置气,而且说来还是为**之事置气,未免难为情,今后若是被秦洵翻起旧账来保不准被他嘲笑死。 秦洵观他心绪渐渐平静,将自己 翻了个个,露出两条裸臂趴在了浴池边缘,望着齐璟那方向将头枕了上去:“齐璟,大人真累。” “嗯?” “小孩子犯错是不懂事,大人犯错就是愚蠢,若是身份敏感些的大人犯错,甚至还会是天理难容。有时候我想不通,有人做了一辈子好人,德高望重,只要他犯一次错,就身败名裂了,可是有的人做了一辈子坏事,恶贯满盈,但他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真没有道理。”秦洵笑了笑,“不过还是须有比较的,若是相较而言,身败名裂算是好下场了,有的错误是不能犯的,犯上一次,尸骨无存都不为过。” “我以为你要顺着先前的话与我说林秦二家,怎转而论起人世来了?” “因为我想说,齐璟,你这人从小就是个小大人,而我几岁的时候,还算得上是个孩子。”他又转回来,将沾湿的长发撩起,身子往池水里沉了沉,后颈枕在池边,手一松,长发便在池边铺散开,“所以我同你说笑的,我其实并不怪你,早些时候即便你同我说这些事,我也理谅不得,你觉得我不适合早早知晓,不想给我徒增烦心罢了。” 他正经起来也是心思剔透,齐璟不插话,听着他往下说。 “若说林秦两门皆忠于何人,容我妄言,怕是只得高祖一人,二十多年过去,如今的林秦啊,定国公是大齐的定国公,而安国公却是陛下的安国公,齐璟,我说得可对?”秦洵问了话,却没打算非得齐璟回应,自顾自往下说,“所以陛下并非容不下林秦,这二者间,他容不下的,单单一个林家罢了。他削世家削了这么多年,除了八年前楚正弓大将军那一回算是波及了秦家势力,其余哪一回是朝秦家动刀的?甚至都那样明着削去了我舅舅手中的兵权,却没动我那大齐兵权一把手的老爹一分一毫,未免偏颇太过了,若秦家不是陛下的,陛下万不会如此放纵。” “或许最初陛下不是如此想的,他也怕林秦这样的重臣是太过锋锐的刀刃,用不好反伤着自己,然林秦逐渐不合,秦家麾下的楚家又拔去后,独独一个秦家变得好用了,他不能够也不愿意继续大费周章去拔这开国世家的深根,不如为己所用,也正好,秦家愿意。” “陛下不一定是不想用林家,怕是他不敢用,因为什么,不必多言,但是太后想用。太后与陛下毕竟是亲母子,陛下初登基时母子情义尚存,但太后做错了一点,她不该效仿她曾经看不惯的沈太皇太后,她不该学着太皇太后当初扶起沈家那样,一手扶起自己的堂家。堂家本就称得上显贵,若没有太后有意扶持,也是足够的,可惜太后不知足,若是旁人帮扶堂家,陛下或许尚可容忍,可偏偏是太后,绝不该是太 后。” “太后糊涂,陛下是因何与沈太皇太后不合,沈家是因何沦落至那般境地,太后心中不会没有掂量,但是她想赌,她许是觉得,她与陛下是亲密的母子俩,她于陛下是不同的,与那同齐家无半丝血缘关系的沈太皇太后是不同的,陛下再憎恶不容外戚,多少也会给她这个亲生母亲几分薄面。可是太后赌输了,只是不知,如今太后可意识到她赌输了。” 秦洵神情与声音皆冷沉下来:“当今圣上,从来就是个爱权力胜过血缘至亲的帝王,以我对陛下的了解,许是从二十多年前太后擅自替陛下做主立了自己外甥女为后时,陛下心中已生芥蒂,往后这么些年诸多杂事怕是积怨也不少,若是太后再不知收敛,恐怕不出十年,堂家危矣。” 估摸着秦洵已将己见吐露得差不多,齐璟接了话:“堂家如今官位最高之人是骠骑大将军堂从戟,太后看不惯秦家,不过是希望堂从戟再越一级,坐上……”他看了秦洵一眼,未言尽后话。 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之职再越一级,便是大齐的最高武职,正一品的大司马上将军了。 “陛下绝不会容许。”秦洵笃定。 齐璟淡淡“嗯”了一声。 秦洵忽然笑起来,侧了头过来看他:“三皇子殿下,臣这样大逆不道妄议圣上,你可要治臣的罪?” 齐璟忍俊不禁:“我若要治你的罪,这十几年间不知得治你多少回罪,你何曾有过不是大逆不道的时候?” “齐璟,说起太后,我倒是心下存疑,从前没问过你,眼下想问问。” “想问我为什么太后独独对我这么一个孙子另眼相待?”齐璟私下里与秦洵论事时倒是也将太后疏离地唤作太后,并不唤皇祖母,“待到合适的时候,我自会与你细说,此事说来话长,并非三言两语可释。起吧,沐浴也不宜太久。” 二人从浴池里起身,齐璟避嫌地背过身去穿衣,却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背后黏着两道明目张胆又灼热露骨的目光,他不敢细想秦洵是怎样勾着笑的戏谑神情将他**的背后身子从上打量到下,只匆匆将衣物往身上裹,中衣中裤穿着妥当后,他保持背着身的姿势,出声问道:“阿洵,穿好了吗?” “好了啊,你转过来。” “不要闹!”齐璟却未应声回身,轻斥了一句,身后自秦洵出浴池带起的水声后便未闻衣料声响,想也知道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 僵持片刻,齐璟身后的悉索穿衣声才轻微响起,混了一句少年带着撒娇软音的不满:“分明是自己邀我脱了衣裳共浴的,脱了你又不敢看我。” “何种坦诚?”齐璟却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啊?”秦洵怔了怔,这才想起二人在浴池中差 点擦枪走火之时齐璟模糊问出的那一句,笑道,“原来你还在这个问题上较真。” “何种坦诚?”齐璟不依不饶又问了一回。 “自然是何种都有。”秦洵穿好衣裳,上前两步从背后搂住齐璟的腰,隔着二人间两层中衣布料将热浴后滚烫的胸膛与齐璟同样滚烫的后背贴合上,稍稍抬了下巴搁在齐璟一侧肩上,“既是说,你我坦诚相对,行那极乐鱼水,也是……” 他一手从齐璟腹部抚摸而上,覆上齐璟心口之处,掌心的热度汩汩渡入齐璟心上。 齐璟轻笑,亦抬起一手,覆上了自己胸口少年白皙的手背上。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80 论朝 http://.biquxs.info/

秦洵左手覆掌于他心口,微微侧了头:“齐璟,其实你特别像陛下,无论是容貌,还是性子。”他又将右手同样从齐璟腹部一路抚摸而上,停在齐璟惯常浅浅噙笑的薄唇处,指尖来回摩挲着他唇瓣的形状,补道,“我是说,藏在你这副神情底下的性子。” 齐璟不言,却是也抬起自己右手,捉住秦洵作乱的右手,托翻过来,阖上双目往那白皙手背上轻轻印了印唇。 秦洵便轻声笑了出来,朝着齐璟耳畔吐气道:“秦洵有幸于你殊别。” 已是亥时末近子时的时辰,沐浴完秦洵又盯着齐璟喝下一小碗药才放其躺下。内室熄了灯,他与齐璟并躺于床榻,皆因觉醒不久,不大困乏。 秦洵玩笑道:“你看,白日我随口一说,结果今夜还真是宿在你处。” “先前怎不床上来睡,睡在小榻上?”齐璟顺着他自然黏过来的动作搂他入怀。 “你那时病着,怕惊了你。” 齐璟给他拢了拢发,忽问道:“你回来这么多日子了,可给山庄那里寄信报过平安?” 秦洵一愣,面露愧色地老实道:“忘了。” “你真是……” 秦洵自知理亏,讨好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当日临走时尚存不舍,如今离了江南才过一个月却都不大主动记起了,自己确实凉薄了些,或许不应如此的,明日回府后还是赶紧写封信去江南吧。 “对了,白日里知行的那册书文注评,你给扔去何处了?” “放你书房了,病都没养好,还看什么注评,再叫我看到你这样忙旁人的事我就把那册子拿去煎药时候点炉子用。”秦洵半真半假地撂了句狠话。 “不要这样胡闹。”齐璟温声道了一句,想起齐珩,便又想起问秦洵,“你回来有些时候了,可打算好了何时再入御书馆?” “回来那时陛下允我歇息至明年开春,说什么我离家太久先放我好好适应适应长安,管他什么说法,左右不用急着每日念书我乐得清闲。”秦洵说起这事时倒是心情甚佳,又道,“不过听说我家中幺弟中秋后便将入御书馆了,那孩子性子有些沉闷,大哥二哥如今又皆过弱冠已任官职不再于御书馆念书,放那孩子一人,大约需要好一阵子适应了。” 齐璟自然接话:“需要我照拂一二吗?” “不必,叫他自行应对。”秦洵顿了顿道,“不过也不必太担心什么,他八岁的年纪,应该是与那些个六七八岁同样是新入御书馆的官家子弟们一批,大家基本都是初来乍到,也不存在能怎么欺负他。就算被欺负了,还不是得靠他自己应对,兄长们能护他一次两次,还能时时刻刻护着他不成?” 齐璟揶揄:“你这兄长当得未免薄情了些,我记 得有人当初可是鸡毛蒜皮皆要讨我安抚,生怕我不知晓你受了委屈。” 秦洵理直气壮:“那怎么一样,当兄长可以当得薄情一些,可你是我小夫君,我受了任何委屈你都得护着我才是。”他从齐璟怀里退出来,在被褥下伸展了下身子,“况且鸡毛蒜皮严格来说算不上委屈,真谈得上欺负二字的也就是与齐琅的那几回往来,阿泓的年纪与齐琅定然不是跟同样先生的同一批学生,基本遇不上他的,我并不担心。” “我从前只是听子长提起过你们家中还有个幺弟,并未得见,是叫秦泓?未起字吗?” “尚未,叫秦振海在他入御书馆前起一个好了。”秦洵想了一想又嫌弃道,“算了,回去与大哥说上一说,叫大哥给阿泓起吧,劳烦秦振海还不知道他起出什么样的表字来。” 齐璟失笑:“你莫要总是这样贬损秦上将军。” 他朝秦洵的方向侧卧过来,见秦洵平躺身子被子滑至胸下,便从被中伸出一手替他往上提了提,秦洵顺势捉住他那只手。 “对了,阿泓有些欢喜丹青一道,上回听我提及你,我观那孩子似乎对你是有些仰慕的,应了他得空带他见见你,你看可好?” “你欢喜便好,我无异议。” 秦洵双手包握着齐璟那只手不住摩挲,眯着眸子笑:“你未免太纵容我了些。” 齐璟笑了笑,提醒他:“将被子掩好。” 待秦洵将被子拉上来掩在脖颈处,又顺势埋在被子里双手将齐璟那只手按在自己胸膛上,齐璟道:“阿洵,你若还未困乏,不妨与我说上一说,朝臣之别,你作何看法。” “以何为例?” “林秦。” 他道出“林秦”二字,秦洵瞬间明了他意指何为。 沐浴时秦洵道出一句“定国公是大齐的定国公,安国公是陛下的安国公”,想来齐璟是有心闻其详论。 秦洵笑道:“你当真要听?我若说起这些来,怕是又一番长篇大论,兼大逆不道了。” 齐璟依旧是一句温和的“洗耳恭听”。 “那我便说了。”秦洵挑挑眉,正色而道,“朝堂如战场,晋位如杀敌,等闲之辈爬不到很高的位置,要么是其自身极为出众不容忽视,能自己毫不费力地过五关斩六将,要么便是其手腕精算善笼人心,以众从取胜。而在某些时候,二者亦可混为一谈,能同时具备二者,那人定然是上位又上之人。既谈林秦,便姑且不将大齐旁的朝臣对号入座,然总而言之,在大齐朝堂,想必前者居多,鲜有后者,陛下偏爱制衡之道,定不容过分张狂的结党营私之举。” “除此之外,在朝臣之中,还有另外一种,即为忠臣。一国一朝少不了忠臣,也绝不会亏待忠臣。所 以私以为,林秦当属忠臣之列,方得如今无上尊荣。因而若谈林秦,便是谈忠臣,谈林秦各属何种忠臣。” 秦洵说着亦侧过身来,揽着齐璟示意他往自己身边挪。 “做什么?”齐璟问。 “你挪过来些,靠近了暖和。” 齐璟依言靠近,秦洵满意地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道:“忠臣之中可分两种,一种是对这个王朝忠诚,另一种只是对当朝皇帝忠诚。王朝的忠臣,多是为王朝的兴衰荣辱而鞠躬尽瘁,在他们心中,他们效忠的这个王朝的利益远远高于当政的皇帝,容我妄道忤逆之言,若当政的皇帝于朝有损,他们甚至能逼其退位另择贤主。当然了,”他附上齐璟耳边悄声一句,“我们高祖那样打着另择贤主的旗号覆殷建齐,就不包括在内了。” 说完他退开几分,一眨不眨地注视齐璟面上的神情,齐璟依旧是温柔含笑望着他,并未因他大逆不道的言论而起半分波澜。 齐璟还真是极纵容他,也正是得齐璟这样纵容宠惯,秦洵才每每都敢在齐璟面前口出狂言。 他抑住心口愉悦,接着往下说:“皇帝的忠臣,依附于一个或几个特定的皇帝,己身的生死荣辱都与皇帝系牢,随其显贵,随其没落,所以这样的朝臣,比之王朝的忠臣,需要多思虑那么一件事,即为在当朝皇帝膝下皇子的储君之争中站位何方,站位正确,尊荣延续,可若站错了位,便是粉身碎骨。皇帝的忠臣,须有好眼力见才行。” “我观林家便是忠于大齐,而秦家则是忠于今上,所以我才说,定国公是大齐的定国公,安国公却是陛下的安国公。”他又附上齐璟耳边悄声补了一句话,“这也是为什么,若御祖虎符当真存世,高祖将其中一半留与臣手时,定会择留林家,而非秦家。” 在齐璟面前,他毫无顾忌地吐出“御祖虎符”四字,不必以“那物”晦指。 见齐璟聚精会神听他谈论,秦洵玩心骤起,忽从被窝口探出双手捧住齐璟的脸,往他唇上响亮地啵了一下,笑道:“而秦洵是齐璟的忠臣,我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齐璟反应不及被他结结实实占了个便宜,无奈将他双手按回被窝里,温和道:“可还能细论?” “能,怎么不能。”秦洵退回身子,不依地又从被窝口探出双手,一手往另一手手心点着,闲谈般笑道,“王朝的忠臣,皇帝的忠臣,此为二分,将二者再各自细论,皆又可二分。” “王朝的忠臣,一是仁厚温良,平和劝政,这是皇帝偏爱的臣性,总会予三分薄面好言相待,林家属此;二是刚冲直言,直指帝失,这种就得看对不对皇帝胃口了,若是皇帝爱其直言明指,倒也是君圣臣 贤佳话,若是皇帝觉得逆耳不愉,很可能得罪皇帝因此丧命。” “皇帝的忠臣,一是殚精竭虑辅佐这个皇帝因而得以手握重权的良臣,皇帝放心委以重任,世人亦多信服,秦家属此;二是替皇帝做见不得人勾当的走狗,皇帝放心使其为刃,其却往往颇受世人诟病,这便成了所谓的奸臣。” 齐璟笑了笑,顺势引着他往下说:“所以阿洵觉得,奸臣可容否?” “嗯。”秦洵不假思索地肯定一声,解释道,“奸臣与否,在于皇帝。对于一个王朝而言,自然是只容良臣不容奸臣,此不容旁议,但是对于一个君王而言,他需要奸臣。”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81 夜眠 http://.biquxs.info/

“皇帝的忠臣里,良臣与奸臣,其实不过是这个君王的明暗两面,明面为良臣,暗面为奸臣,朝国不允许有奸臣,但于君王私心而言,他允许,不但是允许,他甚至需要。”秦洵笑得有些不加掩饰的轻蔑,“当皇帝的人,总是要标榜自己贤明,所以他想做又不能明着做的那么些龌龊事,便交与他的忠诚奸臣了。” “那奸佞乱朝,阿洵又作何看法?” “皇帝没用。”秦洵毫不犹豫下了定论,“所有的朝之奸臣都是由帝之奸臣僭越而来,无论奸臣如何横行,只要皇帝将其把控在手,其便始终为帝之奸臣,可若是皇帝没用,把控不住,任其弄权,成为朝之奸臣,那此国此朝十之**也就气数将尽了。为君者心思须澄明,可顺势而为,却万不可被任何一方牵着鼻子走。要知道,人的贪求是得寸进尺又无止无尽的,一旦做皇帝的放任朝臣僭越弄权,终有一日他们会不甘为臣,将没用的皇帝赶下龙椅。” “不过嘛,即便跟着个雄才大略的君王,奸臣之位也不是那么好坐的,能好好当官的谁愿意没事担个奸佞骂名招世人诟病,且古往今来,无论帝之奸臣还是朝之奸臣,其下场皆凄惨可鉴,谁都不是傻子,除非真有那么些人知山有虎偏向山行,甘愿破罐子破摔但求一时无上尊荣,至于荣华谢后如何千刀万剐史笔如刀,他自己觉得值,旁人不必置喙,各自的活法罢了。但是,”秦洵皱了皱眉,说话也不复先前论事时的神采,有些沉重道,“正因为鲜少有人主动承此重任,尤其在太平盛世之时,所以这种时候,有些不那么道义的君王,往往会为了一己私欲,亲手将那么几个臣子送上奸臣之位。好比说多年前故去的楚正弓大将军,何尝不曾为良臣?最终以听谗误政残害忠良的罪臣之身亡故,真追溯源头,不过是因其不幸被当今圣上择中,亲手从明面推下了晦暗境地罢了。” “当真是长篇大论。”齐璟皇子之身,听完他这些绝不可外道的言论,竟是心情不错,“看来在平州的六年你也不是真花天酒地浑浑而过的。” “自然,秦三公子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哪像那些个混世二世祖一样荒唐。”秦洵面不改色地自夸。 “那长指甲的宫女,满芳庭的花魁,还有求亲的户部尚书千金,秦三公子可否给为夫一一交代?” 秦洵面色一僵,很没骨气地扯上被子将自己兜头埋进了被窝里。 秦子长这只臭王八! 秦洵脸埋在丝软锦被下磨着牙暗骂长兄。 晋阳王叔殷子衿才不会这么不道义地出卖他,他还当秦淮吃完他做的鲜肉月饼想置他于死地的话是玩笑胡说,谁知道居然是来真的。 齐璟稍稍起身覆过去,忍 着笑扒他被子:“怎么了秦三公子,自夸时不是光明磊落理直气壮,这会儿躲着做什么?” 秦洵从被口露出一双眼,对上上方齐璟在夜晚屋室中隐约泛着光点的深墨眼眸,丧气道:“看来我做的饼是真的太难吃了。” “跟饼有什么关系?” “我做了饼贿赂大哥叫他不告诉你来着,八成他嫌难吃,不领我的情。”秦洵边说边觑着齐璟神色,有意将方才的话题岔去别处。 齐璟心知肚明,亦是有意顺着他岔开:“好好的,怎么忽然有兴趣下厨?” 秦洵得逞,忙将口鼻也从被子里放出来透气,弯眼笑道:“临近中秋了,想折腾点吃食出来给故旧们送一送,你若是喜欢,往后我将江南吃食一一做给你吃。我在惊鸿山庄的时候没事就去饭堂给厨子叔婶们打下手,他们可喜欢我了。” 事实上厨子叔婶们觉得这少年讨喜归讨喜,所谓帮忙却纯粹是添乱,陆锋曾夸大贬损过秦洵煮个吃食能熏得饭堂方圆十里人畜不生,叔婶们心里头不知暗自有多烦他。秦洵选择性略过了这一点说与齐璟听。 齐璟自然是应他:“好,不过若是给故旧皆送,还是劳烦厨子做吧,你素来娇生惯养,别累着。”一来齐璟不喜欢秦洵做吃食送与旁人,二来……今早他回宫之时恰遇刚下早朝的秦淮,能叫不甚挑嘴的秦淮提起时露出那副扭曲的神情,想来还是别叫秦洵去毒害旁人了。 “对了齐璟,惊鸿山庄接连六年两届的那两个殿试武状元,如今各任何职?”秦洵方才论事时细细想来,如今大齐武职的上位似乎被林秦堂三家分任,既提起惊鸿山庄,不免想起多年前令惊鸿山庄名声大噪的两位武状元,似乎并没有给秦洵留下太深的印象。 “一位任你舅舅林尚书旧职云麾将军,名为关延年,另一位前些年在对战北晏时不幸身陨,实为憾事。” 秦洵放心中理了一理,故去的那位应该是惊鸿山庄的第一位武状元,当时秦洵还是个孩童,不问政事,并无印象,关延年之名却是在他十岁离家前略闻一二,是那一年新的武状元。 所以说,当初林秦二位老国公皆卸任军职后,秦振海接任了林天的大司马上将军一职,而秦傲的大司马副将军一职空置了二十年,无继任者,皇帝不任命,自然无人敢主动举荐后辈去领这开国大将曾任的旧职。 只是不知皇帝空置这么个军职,到底是想一直空置下去还是另作打算了。 秦洵伸出胳膊将齐璟在身边按下:“其实我如今倒是还挺安心混吃等死的,今上颇为讲究制衡之道,尤其是制肘外戚,所以就曲家与堂家眼下这如日中天的模样,陛下是不会轻易朝林秦大动干戈的。”他说着掩口 打了个哈欠,本就是夜半时分,在床榻上躺了这许久,总算是躺出了些倦意。 齐璟将他往怀里搂了搂,温声哄道:“倦了便睡吧。” 秦洵阖上双眼,意识尚清醒地继续念叨:“曾经孝惠皇后还在世的时候,堂家与曲家皆为皇后外戚,皇后与太后也算结为一党,后来孝惠皇后过世,现皇后位及中宫,曲家与堂家的关系便有些微妙了,孝惠皇后为曲相的嫡夫人堂氏所出,现皇后却是曲家庶出,因而现皇后的帮扶外戚说起来仅为曲家,堂家与堂太后待现皇后如何,怕是外人难言。” “而淑妃姨娘,她故乡金陵,在朝中并无外戚,若非说何人帮扶姨娘,勉强可指为林家与秦家,以及……关延年。” 在秦洵入惊鸿山庄之后,才明白母亲林初将自己送来这处的另一层用意,秦洵的师父,惊鸿山庄的庄主夫人白惠,与淑妃白绛为远房堂姐妹。 “不过因为姨娘并无真正的本家外戚,陛下可放心予她宠爱,亦放松了手任林秦站位于她,为的也是与皇后党分庭抗礼,以此制衡后妃权势。”而淑妃幸运之处在于,她身后帮扶的朝臣,为武将重臣,因而曲右相家再如何权倾朝野,皇后也不敢不将淑妃放在眼里,毕竟自古以来,武臣举足便有轻重。 “齐璟,我回来后去上林苑见着了昭阳,那丫头似乎中意那位堂家的骠骑大将军,陛下放任她,是不是有意分化曲家与堂家?本就为两家大外戚,若结为一党,麻烦不断,这才允许姨娘的女儿亲近堂从戟,只是这样,堂曲两家外戚与林秦两家武将之间的关系,可就又得复杂多了。” 秦洵闭目而言,说话间已带了绵软的睡意,齐璟好笑地拍了拍他后背:“好了好了,允你长篇大论你还真一说便不停了,睡吧,别强撑了。” “还有几句,就几句。”秦洵倦乏也不安分,趁着身子还有力气,抬起一腿勾上齐璟腰间,“那么个不少人妄揣过的事情,孝惠皇后之死究竟是意外还是陛下有意杀之,其实我觉得,二者皆有,或许是真生意外,或许陛下亦借着意外顺势为之,他本就不容自己亲生母亲外戚弄权了,又如何能容自己的皇后与母亲结党弄权,他能单容一个曲家,却不能容曲家与堂家党同。”他带着倦意叹了声气,“其实今上是个很合适的君王,不说他好与不好,他确实合适坐这个帝位。只可惜事难两全,他既要做个合适的君王,待亲缘便难免要凉薄些,不过单说他行事的这股子狠决与果敢,我是有些佩服他的。” 他说完埋首齐璟颈窝再无言语,正当齐璟以为他倦乏得睡了过去时,又闻他带着撒娇糯音开口道:“你记不记得,先前还在江南的时候,你还道再听我口 出狂言便绝不轻饶我,这才过一个月,怎的反倒爱听我胡扯了?这些朝堂之事你自己心里分明一清二楚,偏引我说出来。” 齐璟轻笑:“我喜欢见你侃侃而谈的模样。” 迷糊中秦洵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却未容他细思,意识便被涌浪般的倦意淹没。 听他呼吸逐渐平缓绵长,齐璟与他贴紧的身子稍稍撤开几分,动作轻缓地拂开他颈边的碎发,指尖触上他颈边那道愈合的箭头划伤,隐于暗夜中的眸光冷沉如渊潭。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82 陪同 http://.biquxs.info/

这一睡下也没能好生睡多久,秦洵睡梦中听着外殿隐隐约约的人声嘈杂,听不清具体的语句,那含糊不歇的碎语声却细密地挠人耳膜扰人清梦,秦洵心头火起,好在潜意识里还能记起自己是宿在景阳殿里,身旁睡着个齐璟,压下了差点出口的怒斥,勉强睁开眼眨了几眨,望着头顶上遮笼住华床的锦幔醒了醒神,偏头望向身边齐璟。 不出意料一贯眠浅的齐璟此刻却睡得熟沉,秦洵给他煎药时往药里掺了些安神汤,本就是想着他这些日子八成没休息好,又生了病,叫他好生睡上一觉的。 秦洵从锦被里抽身坐起,揉了把脸,又往脑后随意抓了两下凌乱的头发,闻外殿杂语还未低隐,只得轻手轻脚将自己整个身子从被窝抽离出来,跪坐在被面上给熟睡的齐璟理了理散发,又往他两肩处掖掖被子,这才小心从他身体上跨过,坐上床沿穿好鞋子披上外衫,掀了倾盖曳地的床幔往外殿去。 清砚作为景阳殿的大宫女,平时是宿在齐璟夜宿内室隔壁的一间相邻屋室里,为的是随叫随到侍候妥帖,此刻大约是宫人有急事禀报,恐惊了齐璟,先去唤起了清砚,这便在外殿交谈起来。 外殿开了小半扇殿门,殿外从傍晚时的淅沥小雨到这个时辰都还没停,从微敞的门间溜进来湿凉的雨气,两个小宫女瞧着是从殿外进来这里,油伞收起靠在了殿门边,脚下还踩着潮湿的脚印,面露焦色在同清砚说些什么话,清砚同样秀眉紧蹙,又焦急又踌躇的模样。 大约是真有什么急事吧,否则清砚这么一个经验老到的大宫女不至于如此。 秦洵起床气消了大半,靠近她们后压低声问:“清砚,出什么事了?” 清砚连忙福身:“惊扰三公子安睡,三公子恕罪。”一时心急没注意动静,怎么将这自小起床气大的小祖宗闹醒了。 两个小宫女也急忙跟着福身:“惊扰三公子,三公子恕罪。”这位不是白日来他们景阳殿上的那位秦家三公子吗?她们俩入宫才一两年,做些打杂的小宫女活计,见秦洵面生,听闻是淑妃娘娘的外甥,三殿下的表弟。白日见清砚姐姐待这秦三公子熟识又自然,想来秦三公子过去约莫是常常造访景阳殿。 小宫女入宫不久好奇心重,悄悄觑了眼三殿下内室方向,心中嘀咕再是亲密的表兄弟未免也太不见外了些,留宿便留宿,怎么还睡进了同一间屋里。 “不妨事,出什么事了?”好在起床气大的小祖宗不复年幼时的娇纵,只轻轻摆了摆手,一心问事。 “三公子,娘娘难产。”清砚道。 被清砚不加封号直唤“娘娘”的,也就只有主子齐璟的母妃白淑妃了。 “姨娘?”秦洵记起一回京便 听闻的消息道淑妃怀着身孕将临产,居然这么巧在他留宿宫中这日生产,“现在怎么样,唤太医没有?产婆?医女呢?” 清砚见他着急,忙反安抚他:“三公子别着急,太医署已派了人去,听说并非危急,不必忧心太过,因着是淑妃娘娘,这便往景阳殿递了个信,奴婢本是要及时禀报三殿下的,只是不巧殿下也还病着,奴婢不知是否要叫殿下好生歇息一晚,明早殿下起了再说……” 秦洵略一思索:“让他歇着吧,我洗漱一番,代他去一趟昭阳殿。” 清砚福了福身应是,顺道吩咐身旁的两个小宫女去给他打水。 秦洵回身往内室去打算将身上衣物好生理一理,方从床幔缝中伸手进去摸自己的腰带,手腕倏地被温热手掌捉住,他惊得一僵,差点失声叫出来。 他呼吸两口平复骤急的心跳,轻笑道:“你怎么醒了?”他说着直接掀了床幔进去。 “睡得浅,又听着外头似乎出了什么事,起来问问。”齐璟一只手还握着他手腕,靠另一手使力撑起身子,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别的意味,“怎么,好像将你惊着了,我醒了很奇怪?” “不奇怪,只是想到我们外头说话声将你这病人从歇息中吵醒了,有些过意不去。”秦洵若无其事地笑回。 齐璟这人直觉是真的敏锐,病了脑子也不带糊涂的,他一点细微的反应脱口一句问话都能叫他听出异样。 秦洵抬起没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替他理了理鬓发,望着他初醒的眉目间掩不去的一丝倦意,心道下回煎药时安神汤的剂量得多掺些,否则齐璟身子多年习惯性眠浅,药性浅淡压根治不住他。 “今日睡得倒是比往常沉些,是不是……” 猝不及防闻齐璟这样道,秦洵压下心虚直视他双眸,却未想好如何出声回应。 齐璟笑起来,自行接了下去:“是不是人病着有些昏沉,喝了药便困倦些,秦大夫?” 真体贴啊,见他不说便不点破他。秦洵轻轻叹了声气,从他手中抽出自己手腕,边拢着衣裳系腰带边道:“只是想让你好生歇息一回。” “嗯,我知道。”齐璟温声回应,见他穿衣,又问,“是出什么事了,方才不甚清醒未听分明,你要出门?” “昭阳殿来人通报说姨娘有些难产,你歇在殿里,我代你去一趟。”秦洵穿好衣裳又梳束好头发,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回身见齐璟竟也穿衣起身。 “做什么?不是叫你歇着,这才堪堪五更天,你都没睡多久,我代你去。” 齐璟穿戴动作未停,他垂眸系着腰带看不出情绪,语声似有些淡沉,问了一句:“难产?” 秦洵“嗯”了声,想想补道:“不过听清砚说, 来通报的宫人递的消息道并非危急,你也别太着急……” “难产并非小事,我与你一道。”齐璟这一句声音放得极低,秦洵勉强听清整句,竟摸不清这话中是何情绪。 他觑了眼齐璟神色,心道罢了,他要一起去就不拦他了,姨娘与齐璟母子感情一向极好,他担心些再正常不过。 二人穿戴洗漱,各撑了把油伞,身边仅陪同个打灯的清砚,思量着皇帝大约也在,不适宜在其面前娇矜,便未乘辇轿,一路紧赶慢赶行至昭阳殿。 果不其然,皇帝皇后并几个后妃皆陪同在昭阳殿外殿,内室门紧闭,齐璟与秦洵到时一个宫女正打开内室门从里面端出盆血水,给一众主子福了福身,端出殿去,屋内产婆指引声与女子生产时的痛苦哭叫混杂着陪产宫人们的忙碌交谈,叫屋外等候的人听着心揪,或许说得准确些,是除了皇后与部分后妃以外的等候之人。 齐璟与秦洵双双朝皇帝跪拜行礼,皇帝眉间几分忧虑,不甚想分心招呼他们的模样,只一手朝向一人,虚扶道:“平身吧,孩子。” 二人起身,又朝皇后与陪同在侧的诸后妃拱手作礼,便退了身子立于皇帝侧后方。 “这时辰,怎么也跟着来此?”皇帝望着紧闭的内室门,口中问着齐璟。 “宫人来报,儿臣担忧,便来此与父皇一道陪同母妃。”齐璟同样朗眉微蹙,满面忧心。 “你一贯是个孝顺孩子。”皇帝点头,又道,“微之今日竟是宿在宫中?” 秦洵道:“回禀陛下,臣闻三殿下今日回宫,入宫叨扰,晚时逢雨,这便留宿一夜。闻淑妃姨娘生产之事,心下担忧,便随三殿下一道前来。” 皇帝又点点头:“微之与你姨娘表哥感情一贯不错。” 秦洵站在齐璟身边与众人一道望着紧闭的房门,皇帝不说话,旁人自然不敢出声,偶有进出内室的宫女医女,被皇帝叫住问上两句屋内情形,似乎并无子横子逆之危急状况,只是因淑妃身子多年未曾有孕,这一胎似乎生得个头大些,才有些不好生产。 因怕齐璟身子撑不住久站,秦洵挨得离他极近,小宫女道出“子横子逆”之语时,他直觉身旁的齐璟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一僵。 秦洵习医,虽身为男子,对女子生产之事帮不上忙,但从医书上还是略闻女子生产之事的,这所谓“子横子逆”的症状,便是女子生产的大忌,难产的主因,也是女子难产致死的多数原因。 齐璟很在意这个?他稍稍偏过头去望向齐璟面上,见他面色与唇色皆有些苍白,秦洵一时也摸不准他到底是风寒未愈还是心有思虑所致。 好像自从在景阳殿时听闻淑妃难产一事时齐璟就有些不太对劲,秦洵觉 得他心绪不宁,却又难思他是因何而乱,他到底在在意什么? 秦洵心中烦乱亦起,他暗自思忖着,却忽觉齐璟与自己贴近的那侧胳膊轻微动了动,随即自己那侧手间触上来个冰凉的东西,他一怔,反应过来便连忙握住齐璟冰凉的手,藏在袖下以自己掌心热度摩挲捂热他,领会到齐璟此举里寻求他慰藉的意味,心头泛起疼惜。 屋内诸人杂语依旧混乱着透往外殿,秦洵余光瞥见皇帝身边那衣着富丽的后宫之主侧偏了身子过来勾着他自小就瞧着不舒服的笑容在打量他,直视过去,噙起个浅淡得体的笑容回应。 皇后随即开了口:“多年不见秦三公子,倒真是个长成个仪表堂堂的少年人,难怪秦三公子回京翌日,我们琅儿在御花园瞧见一回,回来便与本宫言其幼时同伴秦微之如今风姿过人。” “皇后娘娘与四殿下谬赞。”秦洵只得暂时松开了齐璟的手,朝皇后拱手一礼。 皇帝闻言却回过身来,似是想起事情般道:“归城啊,你四弟不懂事,此番你江南督巡,他是否是给你添了些麻烦?” “四弟孩童心性,仅为戏闹,于儿臣公事并无大碍。”齐璟回话得体,却是也不客气地掺了些晦指,是说齐琅于私事多少妨碍了自己的意思。 皇帝褒贬不明地勾了勾笑,又看了看秦洵道:“朕原本以为,你会不放心不殆,担心他对你二人不利,将微之留在身边一道回长安来。” 皇帝这话不免尖锐直接了些,皇后忙道:“陛下这是哪里的话——” “哎。”皇帝一抬手止了她,睨了一眼过去,“朕在同儿子说话。” 皇后悻悻收言,齐璟却从容笑了笑:“父皇言重,四弟再如何顽劣,总归是知规守矩的帝王之子,如何会擅自行冒犯兄长之举,儿臣自是信得过父皇与亲兄弟的。”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83 齐琛 http://.biquxs.info/

齐璟不应是如此尖刻的。 秦洵不禁蹙眉,果不其然见皇帝那张本就笑意不深的面容上,仅存的淡笑也消失无踪。 齐璟这话明面上说得客气诚恳,却当着眼下这么些各怀心思的在场之人,几乎是明明白白点破齐琅在平州与他为难之事非“擅自行冒犯兄长之举”,而是出于他们这位父皇的授意放任。 有哪里不对,秦洵眉间越皱越紧。在他原本的预料中这不该是齐璟应付皇帝此事时应当显露出的冲撞心气,齐璟分明该是进退有度气定神闲才对。 外殿气氛随着一国之君的阴沉脸色极速冷凝,从后妃到宫人皆大气不敢出,也赶巧这么段时间里连内室进进出出的宫人也无,整个外殿中人僵立如木,静默无言,钻入耳中的只余门窗外渐微的淅沥雨声,叫这外殿里不至于沉默得令人喘不过气。 而那言笑温和,语辞却顶撞的三皇子殿下,直视着自己父皇一双盯紧自己的冷目,略带病色的俊容上对他父皇接下来将如何发作丝毫无惧。 皇帝冷着脸将三儿子一张肖似自己却苍白如纸的清润容颜注视良久,终是先缓下神色,开口问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秦洵急忙接话:“禀陛下,归城表哥今日着寒,身子抱恙,晚间歇下前将将喝药退热,尚未痊愈……起时烧热又起,脑中多有昏沉,陛下见谅。” 前半句是真话,后半句烧热又起却是他临时胡编,虽不知这最受不得人冒犯他的皇帝陛下究竟为何只甩了片刻冷脸便有意岔开话题放过了齐璟,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稍稍编些胡话替齐璟与皇帝皆解一解围,看齐璟这样子,八成是不肯自己放下身段寻借口服软的,秦洵便替他父子递这个台阶,姑且就说齐璟生病发烧脑子糊涂乱说话好了。 皇帝显然会意且受用,瞥了秦洵一眼,又转过去看齐璟:“既如此,当好生在殿上养着才是,担忧归担忧,你若将自己身子糟蹋出个好歹来,还得叫你母妃反过来担忧你。年纪轻轻的,别这样不将小病小痛当回事。” “儿臣明白。”齐璟跟着皇帝下了这台阶。 “对了。”皇帝转回身去继续望向内室的门,别有意味道,“不殆玩闹归玩闹,也不可因玩闹说法便容他如此不懂事,尤其是陪他耍闹的他殿上那姜姓侍卫统领,朕已允不殆自行惩处了他,至于不殆,皇后,朕罚不殆检讨一书致与归城,且中秋宴后禁足自省一月,你可有异议?” 曲皇后连忙福身:“琅儿不教,是臣妾的失职,陛下圣明,臣妾并无异议。” 皇帝“嗯”了一声,又问:“归城意下如何?” 齐璟淡淡道:“父皇圣明。” 这倒是奇了怪了,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这做法分 明含了几分讨好齐璟的意味,着实有些反常,真摸不清他是怎么想的,只是可怜那被皇帝齐琅当枪使的旧统领真姜轲,明明是奉命行事,却不幸做了皇室父子兄弟间试探过招的牺牲品。 皇威之下,人命就是如此轻贱。 平静之后,这回秦洵主动在广袖遮掩下去探着齐璟的手握在掌中,觉得他的手似乎更凉了几分,在这初秋微雨的五更天里,入手仿佛冻人的冰块,他再觑齐璟神色,齐璟亦感应般微微偏头来看他,朝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个浅淡似安抚的笑。 就秦洵作为大夫的经验,齐璟现在这个脸色,若非眼下场合不便妄动,秦洵恨不得把他敲晕了扛回景阳殿扔床上躺着。 淑妃二十岁那年生的齐璟,如今已三十有七,作为有孕女子而言,这年纪怀胎生产本就大有风险,何况久不孕子,此胎个头又偏大,即便无子横子逆急况,也折腾着难产,众人陪同良久,连皇帝都延了上朝时辰,一直到辰时天已大亮,雨停日出,内室终于传出响亮的婴儿嚎哭,产婆第一时间抱着新生婴儿开门跪于帝前,喜上眉梢:“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淑妃娘娘为陛下生下了一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皇帝大笑,一连说了数个“好”字,外殿诸人连忙跪拜道贺,秦洵下意识通过握住齐璟的那只手给他借了力,怕他无力摔着,隐约察觉产婆此话过后齐璟似是松了口气。 皇帝又问淑妃如何,闻产婆道淑妃娘娘刚生产完身子虚弱,得好生将养一阵子,皇帝听罢吩咐昭阳殿宫人与太医署这段日子定要好生照料淑妃,宫人应是,他便从产婆手中将正在闭眼嚎哭的新生小皇子抱来手上逗哄了几句,小皇子竟渐止嚎哭,尚未睁眸,安安静静窝在父皇怀里,蠕动小嘴打着哈欠,轻轻挥动着松松握拳的小手。 皇帝更是开怀,喜道:“看,这孩子与朕甚是投缘,与归城和瑶儿刚出生那时一般无二,原本哭得带劲,一抱到朕手上便止了哭,好、好!”他又大笑着说了数个“好”字。 众人连忙附和称是。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曲皇后笑容颇有些勉强。 皇帝说得不错,他膝下如今七个皇子,数位公主,并非任何妃嫔生产他都亲自到场陪同,然他陪同生产的几个妃嫔,初产的婴儿无一不是啼哭不止,包括曲皇后的三儿一女,也不知这个淑妃白绛是什么样的好运,她生的齐璟齐瑶并这新皇子两儿一女,皆是一入皇帝怀中便止了哭泣,叫皇帝每每提及都甚为开怀,似乎也因此过多偏爱他们。 皇后柔声出言提醒道:“陛下,如今淑妃妹妹已平安产下小皇子,陛下是否该去上朝了?这上朝时辰已耽搁多时,怕是大臣们都等得着急了。 ” 皇帝却抱着小皇子往窗边行了几步,望着窗外雨歇日出后澄明的天色,回道:“不忙,朕的小皇子刚出生,今日耽搁一回不妨事。容朕想想,朕这位小皇子,起个什么样的名与表字才好,诸位可有高见?” 皇后笑容愈发勉强:“表字?” “是啊,淑妃自生了瑶儿之后已是十几年未孕子嗣,此番这新出生的小皇子,可真是朕与淑妃的心头肉,依朕看,取‘珍宝’之意,起名‘琛’吧。”皇帝轻轻颠拍着襁褓哄着怀里的小儿子,“至于表字,朕看这一夜凉雨,恰在皇儿落地时雨歇天霁,日朗云舒,甚妙,往后我大齐的七皇子齐琛,便字唤‘云霁’。” 又是个出生得字的皇子,又是陛下亲自起字,又是淑妃白绛的儿子。皇后暗咬银牙,华袖下尖甲刺入手心,面上极力维持着端庄得体的笑容随众人一道祝贺皇帝与新皇子。 “嗯,还有,”皇帝抱着齐琛回身来,继续道,“从今日起,淑妃白绛,晋为贵妃。” “恭喜陛下,恭喜贵妃娘娘,恭喜七皇子!” 皇后之下,众妃之上,即为贵妃,姨娘此番是晋封到顶了。秦洵跪在地上,心中如此寻思着。 逗够了新生的七儿子齐琛,皇帝将其递回产婆手中,又千般叮嘱宫人照顾白贵妃与七皇子,这才有了赶去上朝的意思。 他转身来令皇后众妃平身回殿,又顺道令尚跪地的三儿子齐璟与他一道上朝,齐璟应是起身,却是起到一半终不支后倒,好在秦洵始终有心注意撑着他,连忙揽背扶住,一眼便见齐璟苍白许久的面色此刻已透出几分烧红,双目紧闭已然昏倒过去。 秦洵疼惜心起,一时也顾不得皇帝与旁杂人在场,一连唤了几声“齐璟”,一手揽抱住他一手往他额头探了探,心下暗骂自己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刚胡编完齐璟烧热又起没多久齐璟还真是烧热又起。 也不怪齐璟病倒,他本就风寒未愈,寅时来此陪到此刻辰时,受了两个时辰的夜间凉气,不再病倒才怪。 “这是怎么了?”皇帝愣了一瞬继而也欺身过来探了探齐璟额上温度,吩咐小太监道,“去,赶紧将外头朕的帝辇叫来,送三皇子回景阳殿。” “陛下不可。”秦洵心急之余倒也还清醒,开口止道,“陛下将去上朝须用帝辇,归城乘帝辇回殿不妥,可否劳陛下召昭阳殿妃辇,而后归城交与臣照顾,不可耽搁陛下朝事。” 皇帝看了他一眼,颔首,改吩咐太监去唤昭阳殿白贵妃的妃辇,见殿外闻声进来的景阳殿大宫女帮着将昏倒三儿子扶上了这秦家少年的背上,补问了一句:“当真无妨?” “无妨,臣会照顾好归城表哥。”秦洵背上齐璟,匆匆忙忙出 殿门去,意外状况,皇帝也没同他计较礼节,只是望着红衣少年背着自己儿子出殿时惊鸿一瞥的焦急侧颜,目光微不可察地暗闪一瞬。 妃辇载着齐璟与秦洵一路赶至景阳殿,齐璟既是昏倒在皇帝面前,自是惊动了太医署,他们到景阳殿时太医署派来的太医也同时抵殿,秦洵倒还记着齐璟有些洁癖疏离触碰,挡了宫人,只由一路跟随的清砚帮着将昏睡的齐璟从辇上扶下来,自己将他一路背回了寝殿内室。 齐璟烧得体温飙升,连趴在秦洵背上时在他耳边呼出的鼻息都是滚烫,烫得秦洵心下焦躁,将齐璟放在床榻上便先摸上他手腕探他脉象。 受皇帝吩咐指派来的是太医署医官,一位陈姓青年太医,他拎着药箱踏入内室,秦洵余光瞥见,便起身给他让了位置。 先前他给齐璟诊脉煎药没怎么惊动太医署还好说,如今太医奉皇帝之命前来诊治皇子,即便秦洵在外习医担了个大夫名头也不该越俎代庖。 只是风寒,秦洵心中有数,只不过如今比先前严重许多,齐璟这几日怕是要好生将养了,秦洵见着陈太医细细道清又写了药方,清砚拿着方子刚要去太医署抓药,秦洵叫住了她。 “叫小宫女去吧,清砚,你留在这照顾你们殿下。”秦洵理了理衣裳往门外走,“我出门一趟,过个把时辰回来。” 清砚忙问:“三公子去哪?”秦三公子不是最心疼三殿下了,如今三殿下这样病着,怎么会舍得离他半步? “上朝。”秦洵头也不回地丢了一句。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84 代朝 http://.biquxs.info/

君臣并非日日早朝,照大齐的规矩,正常来说五日一朝,只是眼下入秋需忙三年一度的殿试与调官之事,秦洵回京后便看着这些日子他父兄上朝频繁许多,几乎日日皆朝,他两朝为将的老爹和十五拜官的大哥早就习以为常一年到头里总会有那么几回的加朝议事,而及冠拜为兵部郎中才堪堪为官一载的二哥秦潇显然就不那么好受了,寅时起卯时朝的日子一连数日,秦洵昨日入宫前在将军府最后一顿午膳时,见饭桌上的秦潇清俊面容上两个眼窝都泛了显而易见的青黑。 秦潇毕竟已有家室,秦洵忍住了没不知分寸地将一句“二哥是被何方精怪吸干了精气”的荤话调侃说出口。 虽说齐璟因病无奈缺席今日早朝,皇帝也是亲眼所见不会苛责,但对于今日上朝的文武百官而言,三殿下督巡江南事毕,既昨日回京,今日早朝绝不该缺席,风寒如何,昏睡如何,他一个被皇帝委以重任的皇子,缺了这回京后第一日早朝,未能第一时间上报督巡事宜,再如何情有可原,都是他三皇子殿下的失仪之处。 秦洵去齐璟书房桌案上翻翻拣拣,齐璟桌案一贯收整有序,没几下就叫秦洵翻出了他昨日下午写的那份江南督巡事宜的奏折,秦洵顺道往木椅上一坐,打算先将这折子内容大致阅记,堪堪坐下,清砚手执两样物什踏入书房门来。 “三公子莫忘了这两样。”她将齐璟的白玉腰牌和象笏轻轻放置案上。 秦洵分眼瞥了一瞬,笑道:“姐姐贴心。”他过来书房时堪想起臣官上朝须执笏板并明示身份的腰牌,本打算取完奏折回去内室齐璟放此二物处取,谁知清砚送了过来。 他见清砚,又问:“你来书房,三殿下那里何人陪同?” “公子放心,陈太医暂且代奴婢照顾殿下身侧。”清砚又从袖中掏出木梳道,“奴婢此来也是替三公子梳整一番,朝事肃严,公子仪容不可失了体统。” 她动作娴熟又轻柔,秦洵粗粗览了折子,放下后直起脖颈由她摆弄,不禁玩笑道:“你就这么信得过我,不怕我顺走这腰牌去外头打着三殿下的旗号胡乱行事?” 清砚轻轻叹了一声:“公子莫说戏语,三殿下身边诸多亲疏之人,也就秦三公子,是能叫奴婢全然信任绝不会于殿下不利的了。”她极快地给他半束半散将头发梳理齐整,又叹了声气,往他头顶轻轻一拍,“虽说未免孩子脾性娇纵闹腾了些。” 秦洵好笑:“姐姐从来就不多夸我两句。” 秦洵赶到君臣议政的太极殿时,心中估摸着早朝已然过半,他倒是不甚着急,往懒怠些说,左右已经迟了,多迟一刻少迟一刻也无甚差别,不过正经来说,早朝迟到本是臣之大忌,万 一不巧撞上那日皇帝心情不舒爽,一句话就能将人拖出去打板子,革职都不过。 秦洵不过是仗着本就非在职臣官自行代朝,皇帝又知晓他安顿病倒的齐璟才耽搁,以及,这一国之君对自己这大家之子素来宽待的所谓“圣宠”,他无所顾忌罢了。 他不无厚颜地想,既然皇帝陛下连取他性命的事都明着干过了,那就别怪他也明目张胆肆意挥霍皇帝陛下予他的厚待荣宠。 在太极殿殿门,秦洵被守门的侍卫们拦下了。 秦洵“哦”地一声自敲了下额,一手执象笏,一手解了腰间白玉腰牌递给他们看。 大齐的特权通行令牌为上刻“御”字的金制通行令牌,执之可自由出入整个皇城除未央宫内议政太极殿与帝居宣室殿以外的任何地方,皇帝只在数年前赏给了秦家三公子这样一块通行令牌。普遍而言,外臣在宫内通行皆须腰牌,上刻姓名身份,见守殿侍卫出示后劳其通报殿主子,得允方可入内,腰牌材质也依官品等级而分,皇室亲族佩白玉腰牌,五品以上官员佩绿玉腰牌,五品以下官员则只可佩木腰牌。 秦洵毕竟是第一回上朝,虽身为重臣之子多少知晓那么点规矩,到底也没亲身实践过,初至这处庄华的太极殿,不免有些生疏。 白玉腰牌,侍卫不敢触碰,只就着秦洵摊开的手掌瞧了一眼,惊道:“三、三殿下?可公子您是……” 秦洵笑眯眯地将腰牌挂回腰间,道:“有劳几位进去禀报一声,就说三殿下告病,秦微之代其上朝。” 侍卫不敢耽搁,匆匆往太极殿内进去了一个。 秦洵摩挲着手中象笏耐心等着,说来这早朝议事时臣官手执之笏板同通行腰牌一般,亦分品级,皇亲与五品以上官员执象笏,五品以下官员则执木笏。秦洵手里这块齐璟的象笏,许是多年经手摩挲,光滑莹润,触感极好。 侍卫进去得有些久,好一会儿才出殿来,朝秦洵毕恭毕敬行了礼道:“秦三公子请。” 秦洵笑道了句“多谢”,大步踏入太极殿,正前高台之上皇帝端坐龙椅,其下文武百官分列殿内两侧井然跪坐,此时君臣无言,皆将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投向那身形颀俊阔步进殿的红衣少年。 少年年纪尚轻,妍容含笑,虽初至此殿,然毫不露怯,大家之子气度尽显。 秦洵余光瞥过众臣各异的神色,还瞥见他父亲舅舅与二哥惊讶的模样,以及他大哥秦淮一副要笑不笑的玩味神情。 他目不斜视,唇边噙着得体淡笑,径自走向殿正中,一撩衣摆朝高台龙椅上那九五之尊跪拜行礼:“臣秦洵,叩见陛下。” “微之平身。”皇帝朝座下抬手虚扶。 “谢陛下。”秦洵起身,双手执 象笏于胸前,稍稍垂首弓腰道,“禀陛下,三殿下小染风寒卧床昏睡,私以为江南督巡事宜不可耽搁上报,臣斗胆,取三殿下通行腰牌,今日代其上朝呈递奏折。” 皇帝还未应话,右相曲伯庸却已出声:“老夫且问秦三公子,是以何身份代三殿下上朝?且不言秦三公子尚无官职在身,即便是有,以臣身代皇子上朝,岂不僭越?” “右相。”皇帝显然有些不悦,“方才朕已言明,今辰归城陪同其母生产着了凉气,是在朕眼皮子底下昏过去,朕已心疼万分,本想江南督巡事宜姑且放上几日,微之懂事,及时将之代为呈上,右相何必思虑太过。” 皇帝不悦估摸是不悦曲伯庸多年权重胆肥,在皇帝开口前肆意插话,不过这么一番话倒是叫秦洵大致摸清楚为什么方才在殿外等候侍卫进来通报等了那样久,八成是说他秦微之来了有人不满同皇帝多言几句耽搁了。 皇帝自然是会偏袒他的,这么多年了秦洵若是一点也摸不清皇帝心思,那他未免愚钝不堪,假如齐璟是自己在殿上病着,秦洵忽然出现来这么一出代为上朝叫皇帝措手不及,那皇帝多半是心中不快的,但是齐璟当着皇帝的面那样昏倒过去,皇帝心中有数,见秦洵代朝,在皇帝眼中便可视为是识大体顾大局了。 皇帝应付完曲伯庸,果真赞了秦洵几句识大体云云,便令身旁大太监吴公公下去取了秦洵呈上的奏折,细细翻阅了前几页,忽出声问秦洵:“微之,原本归城启奏,朕是须就奏折事务详问一二,今日是你呈递上来,你可否代为应事?” “禀陛下,臣当日与三殿下同在江南之时,仅对三殿下平州事务略有耳闻,若论三殿下此番督巡江南全数事务,臣恐难与陛下细道。” “哦?”皇帝将手中奏折翻了一页,目光却偏去看座下正中的少年,似笑非笑,“微之代归城呈递给朕这本奏折,却未将其先览阅一番以备应朕所询,可是有些不够周全啊。” “臣惶恐,不敢擅阅圣奏。”秦洵腰背又弓深几分,垂着头隐去眸中精光。 他当然是把这折子看过了,那是为了心中有数,他代齐璟上朝皇帝不会在意,甚至许是还能对他有几分赞许,可只要他明言一句他这么个朝臣之子已经提前看过皇子殿下呈给他父皇的奏折,秦洵相信眼前这位皇帝陛下能当即暴怒将自己治罪。 他如今清楚地明白,在大齐当今皇帝陛下的厚待荣宠之下,自己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什么能放上明面折腾,什么只能暗地里私自捣鼓。 但秦洵也不能真一问三不知。他今日这样明目张胆地以“代三殿下上朝”的旗号来这太极殿,文武百官心下皆怀思量,几乎人人皆明 了他秦三公子秦微之与三皇子齐归城同船而渡,若他初次上朝当真什么也说不上来,只做个呈完奏折杵在殿上的木桩子,今日来太极殿一趟便算废了,于他于齐璟都不免叫人事后暗讥。 秦洵识趣,皇帝便愉悦不少,顺势就问了他一些平州事宜,他仅以私阅的齐璟写在奏折上诸事应答,拿捏得体地掺些己见,皇帝颔首,状似随意地命他姑且退去平日齐璟上朝跪坐之处,道既是代归城上朝,便歇在归城的位置上。 秦洵在身后两侧官列中隐隐惊奇的碎语交谈里波澜不惊,微微笑着行礼谢恩,当真落落大方过去跪坐在了齐璟的位置,稍稍偏头朝右旁的齐瑄齐珷递了个笑,再往左方偏头,对上了面貌阴柔的小少年一双隐隐淬着怨毒的眼眸里。 大齐少年,多是未及冠时念书,二十岁及冠后才谋官路,除了个别像皆为十五岁拜官的奚广陵和秦淮那样鲜有的惊才之人。皇子不然,明面上说皇子亦是及冠上朝,而实际上皇子的上朝资格都是他们皇帝老爹应不应允一句话的事,自然是看各个儿子的才能与受宠程度了。 皇帝偏爱齐璟,齐璟也的确出众,在秦洵幼时还在家中为饭后点心不合口味而耍脾气时,未满十岁的小齐璟已经得他父皇准允规规整整地立于朝臣列前跟着上朝了。 在小齐璟上朝没几日后,以右相曲伯庸为首的朝臣道陛下允三殿下越过两位年长数岁的兄长独一人随同上朝不合礼数,皇帝舍不得三儿子,顺口就允了皇长子齐瑄与皇次子齐珷的上朝资格。 而四皇子齐琅,是在知晓齐璟得允上朝后心下难平,仗着娇宠同皇帝软磨硬泡了好几年,十岁出头才得允。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85 启奏 http://.biquxs.info/

“淑妃白氏,久侍宫闱,贤德温良,今生皇七子齐云霁,深慰朕心,晋封贵妃。” “礼部尚书经年操劳,却金暮夜,事必躬亲,今其年事已高,待今岁中秋朝宴后,朕允其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赏黄金千两。” “礼部侍郎秦子长,天惠卓绝,恪尽职守,待原礼部尚书退任后,继为新任礼部尚书。” 秦洵代朝一事稍稍扰乱一瞬太极殿内君臣议事,随即便恢复如常,皇帝有条不紊地一一列着今日事宜,言毕一手撑在膝盖上。 跟了皇帝二十多年的大太监吴公公早会看他眼色,见状便一甩拂尘搭于臂弯,直立身子朝堂下略微拖长了尖细的音调:“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奏。”一断眉青年出列,执笏立于殿中。 “马郎中,何事启奏?” “臣以为,陛下如今膝下已得七位皇子,且皇长子与皇次子皆年过弱冠,仅以皇子之身事于朝堂,已然不妥。” 曲家棋子,秦洵心下冷笑一声作出判定。 姨娘刚生了新皇子晋为位次皇后的贵妃,曲右相就已经坐不住了,只是自然不能由他位高权重的右丞相亲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拂帝之逆鳞,便不厚道地将差事扔给了刚入朝为官不明政事的吏部小郎中马飞去得罪皇帝。 这愚钝的小郎中八成是异乡子,尚未打探明白长安朝堂,曲伯庸许是先前给过他不少照拂和好处,他便急吼吼站位巴结权贵了。不知若他久居帝都后渐知朝局,是否会后悔今日当这个出头鸟代替老狐狸去撞皇帝的锋尖。 若是他真能安稳活到久居长安的话。 皇帝刚宣布了几件喜事,心情正是不错,却叫马飞提起这么个他其实不大乐意谈论的事情,笑容不免浅淡下来,“所以,马郎中以为,应当如何?” “臣以为,陛下当将高于十五之龄的皇子,立太子,封亲王,各司其职。” 马飞此言一出,官列中私语不绝,秦洵明显感到自己左右身侧这三个同母所出的亲兄弟皆僵了身。 秦洵垂眸不语,浅浅笑了一笑。 曲伯庸这是将如意算盘明目张胆戳上了皇帝的鼻子尖啊,卡在十五之龄,刚好既包含进了十七岁的三子齐璟,又排开了十四岁的四子齐琅,至于这十五之龄往上的三位皇子里头,曲伯庸自是又要排去他明言斥过“烂泥扶不上墙”的齐珷,以及非己亲缘的齐璟,明摆着就是想叫皇帝立皇长子齐瑄为太子的意思。 秦洵竟还有闲心往左侧去瞥了眼那十四岁的娇宠四皇子面上是何神情,不出意外见这小少年眸中怨毒神色深重几分,只是这回不是针对秦洵,而是针对立于殿中那受他亲生外祖父的授意刚刚将他排除在太子候选人之外的吏部郎中。 还是嫩啊,也不想想,曲伯庸是个多老辣薄情的权臣,有一个嫡长子身份又已及冠成年的正统人选外孙可供他扶持,即便你齐琅比长兄齐瑄聪颖百倍又受宠百倍,曲伯庸也不会费那个事多顾及你这十四岁毛头小崽的。 皇帝明知故问:“朕闻马郎中所言,似是心中已有太子人选,不知朕的那个儿子,能得吏部郎中青眼?” 皇帝如何看不出,百官如何看不出,这入朝为官不足半载的小郎中是位高权重的曲右相扔出来探探皇帝的小机关,只是既非右相本人出面,小机关也效用有限,既能探得君王一星半点的心思,又不会过火到惹其翻脸,皇帝就算是恼,最多是将这小机关拆一拆暗示警告,不至于同自己的重臣国丈计较他使的这些小伎俩的。 小小一个吏部郎中,皇子何至于需得他青眼,皇帝不过是借话在问他们德高望重的右丞相曲伯庸中意他哪个儿子做太子罢了。 “臣以为,皇长子孟宣殿下,正宫所出,嫡长之身,孝悌忠信,可承大统。” 皇帝淡淡“哦”了一声:“那朕的若愚和归城呢,马郎中作何指评?” “二殿下与三殿下帝王之子,自是仪度过人,然,二殿下是嫡非长,三殿下非嫡非长,臣以为,担江山天下之任者,当出自正统。” 这样蠢钝,也难怪被曲伯庸那样轻易就推出来了。秦洵不动声色地望了望龙椅上君王的脸色,心知这吏部郎中马飞的几句多言怕是得给他自己招祸了。 你想拥立齐瑄,可以说齐瑄恭俭,可以说齐瑄孝顺,把齐瑄夸上天都没事,皇帝顶多是因为马飞提起他目前并无打算的立储之事略生不快,倒不一定会多加责罚。但是马飞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提起嫡庶之别,秦洵并不确定这些话是曲伯庸教的还是马飞自己增添,但他心里清楚马飞这些言语出口简直是蠢透了。 当今圣上齐端,庶子出身,兄下次子,他就是非嫡非长继位为帝,马飞口口声声的正统嫡长子,于皇帝而言,说的是他自小不合最终决裂的兄长,平亲王齐舸。 这么一番话,马飞无疑是在朝堂之上,拂了皇帝的脸面。 皇帝不会放过马飞。 秦洵不心急,也不言语,甚至他恐怕是这太极殿内众君臣中心里头最轻松的那一个,他跪坐这一排连他四人,以尊长右位往左,齐瑄、齐珷、秦洵、齐琅。秦洵将身边三位皇子面上的神情尽收眼底,包括被马飞力拥为太子人选的齐瑄,兄弟三人皆神色复杂难看,秦洵甚至听到齐瑄极低地似乎是说与齐珷听又似自语,道了句“外祖父糊涂”。 是了,齐瑄平庸,但齐瑄不傻,曲伯庸此番这样着急莽撞,不过是因今日清晨之时皇后宫人递急信道 白淑妃生子晋封。 皇帝正当壮年,待这新生小皇子长成尚有寿长,照白绛这得宠势头,她大儿子齐璟的精算难敌,她母子身后林秦二臣的位高权重,若是她小儿子七皇子也同样聪颖受宠,皇后与曲家会日渐难敌,若有朝一日,这新晋贵妃惦记起贵无可贵的尊位,曲折芳的后位便悬了。 所以曲伯庸虽说是想牺牲马飞探探皇帝心思,多少也是真存了那么些说动皇帝将立储之事确定下来的希冀。 但是皇帝,并不喜欢他们在这样事情上的心急,曲伯庸是重臣,皇帝可容,却不悦。 太极殿内几近窒息的静默,马飞被高座上的帝王直直盯得脊背发凉,一阵阵过悚,在静极的庄华大殿内他几乎听得见自己心口一声声擂鼓的节奏,他缓和般咽了口唾沫,终于闻帝王寒沉的嗓音穿过轻微的耳鸣感刺入他耳:“马郎中所言,诸位爱卿可都许同?” “臣有异议。”秦洵闻身后一人亦是青年嗓音,微偏了头往后看去,见一细长眉眼的青年出列而立。 “鲍侍郎,你与马郎中同属吏部,怎么,竟是有不同高见?” 鲍姓吏部侍郎,就是满芳庭牡丹姑娘说的那个风流好色靠娶燕相千金拜官的鲍付全?秦洵多瞄了一眼,许是带了些先入为主的偏见,觉得鲍付全那副细细长长的眉眼瞧了不是那么舒服。 鲍付全弓腰拜道:“臣以为,太子储君,须承君务之重,经年来陛下政务多分与三皇子归城殿下,三殿下理政得宜,从无纰漏,若论储君者,三殿下可承大统。”除了曲右相党同之人因着那亲缘权势定会拥护曲皇后之子,旁的明眼人谁看不出陛下最看重的分明是三殿下齐归城,就算尚未给个明确的太子名分,已经明明白白在作储君培养之态了。这种时候不顺着陛下的欢心拥护三殿下,非给陛下找不痛快,不知他们吏部这新来的小郎中是怎么想的。 出乎意料,这人从前没听齐璟提及过,却是这样直白地站位齐璟,只不过,一个蠢货就够叫皇帝烦心了,又多一个出来,皇帝今日喜得皇子的耐性八成都要被耗光了。 立什么太子,封什么亲王,这种时候要么不说话,要么只能打圆场道此事待议,真当自己站出来表立场示忠心很机灵? 秦洵轻轻动了动跪坐得有些麻木的双腿,权当自己今日是来太极殿看一场戏,边看戏边在心中津津有味地暗评着。 “陛下,臣斗胆妄言,陛下近些年未免待三殿下偏颇太过,其二位兄长皆已成年,各有才思,陛下如若待子长久厚此薄彼,未免叫世人言陛下为父偏袒。臣以为,陛下若分政事于子,年长皇子当均位理政,臣相信,大殿下与二殿下经手政事,未免会劣于三殿下,总 归其兄弟三人皆为帝子。” “陛下,臣以为……” “陛下……” 皇帝被闹得头疼,将要到发火的档口,见燕左相匆忙起身至殿中来,也是老重臣了,皇帝生生将已涌上心口的火气暂且压了下去。 “陛下。”燕左相一张老脸皱巴得都有苦色,老腰深深弓下,颇有无奈道,“老臣以为,近日朝堂事务繁冗,陛下已日理万机,临近亦有中秋朝宴、科举殿试及上林秋狩诸事,陛下正当壮年龙体康健,这立储之事,何必急于一时?诸位年轻同僚听闻陛下喜得新皇子,一时记起此事,本意是为我大齐社稷思虑,言辞却未免年轻意气了些,如今立储之事尚非近日头等大事,不应过多烦扰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容后再议不迟。” 总算有个会说人话的了,皇帝脸色缓和不少。 可怜朝堂老臣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秦洵瞥了眼燕左相佝偻的侧影,老人家一把年纪了,既要哄着朝堂上君臣和睦,又得为乱出头的女婿鲍付全事后,真是将左相这一把老骨头折腾得够呛。 他暗自在心中嘀嘀咕咕,却闻皇帝口中忽吐出他的大名,带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问他:“朕可差点忘了,秦家三公子今日第一回上朝,跟你们这帮子日日来太极殿在朕面前吵嘴的可大不相同,朕倒是很想听听,微之,你以为,朕的几个儿子里,谁可当储君大任?”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86 退朝 http://.biquxs.info/

秦洵正当腹诽得劲的时候,冷不防被皇帝点着了大名,颇有种在学馆听课走神时被先生点着的同感。 他有一瞬间肌肉微缩的紧张感,随即便应声出列,将起身时跪坐许久的双腿酸麻得他动作一滞,被右侧的齐珷稍稍托了一把右手肘,秦洵朝他含笑颔首致谢。 “陛下,臣无官职,不敢轻言朝事。” “处太极殿,议国政事,今日微之既立于太极殿内,便姑且说上几句,无妨,朕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罢了。” “那臣便直说了。”秦洵轻轻弯着眸子笑,言语有些天真,“陛下若是要听实话,那三殿下为臣表兄,臣当然是觉得三殿下最合适做太子了。” 皇帝当即大笑了两声。 “荒唐!”今日议这立储之事的始作俑者右相曲伯庸总算出声,“朝堂大事,怎可以私情妄论,简直视政事如儿戏!” 秦振海紧随出列:“小子无知,臣教导无方,陛下恕罪。” “无妨,无妨。”皇帝反倒面色颇愉,“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分明心下存私,还偏偏都要说得冠冕堂皇,倒是无知小子,坦荡直言,光明磊落。” 这话多是夹带了皇帝发泄的怒气,朝堂臣官与秦洵这么个闲人公子,本就不能混为一谈,若是朝臣与皇帝议事时皆如秦洵这样带着娇憨气的天真,不知得备着多少颗脑袋待砍,皇帝不过是有意借着话损上几句。 皇帝心里有气,他是皇帝,他若不想憋着气,旁人就得受。 秦洵轻轻弓一弓腰:“陛下谬赞,臣惭愧,是臣妄言了。” 谁能不知道秦洵是齐璟的人,拥立的太子人选毫无疑问是三皇子齐璟,皇帝问他觉得谁合适相当于问了句废话,他问出这句废话的用意,不过是让几个被各自归顺的老臣踢出来当枪使的年轻臣官搅合得心中不悦,想逗逗秦洵缓和自己心情。 齐璟很像皇帝,秦洵都已经将这话对齐璟言明。 他们父子俩在某些方面有着如出一辙的偏好习惯,秦洵应付起来也大多可用差不多的法子,就好比说,只要把握在他们容忍的那个限度内,讨喜地撒一撒娇,仗着娇宠小小地使点坏伎俩,他们父子二人都容得了他。 只是皇帝与齐璟各自容忍秦洵的限度不同罢了,秦洵仗着齐璟对自己无底线的宠惯可以在他面前无所顾忌,但是对皇帝,秦洵则需谨慎得多,坦诚与虚假掺半。 然而皇帝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秦洵:“微之,抛去你与归城的亲缘不谈,你且认真些,好生与朕说说如何?” 皇帝这是闹够了,打算收尾了,秦洵心下如此想着。 “回陛下,臣知朝堂甚微,仅观当今大齐在陛下治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臣以为陛下圣明,若择继承大 统之储君,当择,类陛下者。”秦洵虽话中意味仍旧是偏袒齐璟,却是端正了神色,回话多了些臣子本分,亦是几句奉承话将皇帝哄得顺耳愉悦。 皇子中最像皇帝的,自然是齐璟了,不说旁的,单论容貌,年方十七的三皇子齐璟与当年初登基时十八岁的皇帝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秦三公子话里话外,拥立的还是三皇子。 “那微之以为,朕的哪个皇子最像朕?” “臣以为……”秦洵顿了顿,眸中精光一闪即逝,“子类父天伦之理,七位皇子,皆类陛下,并无殊别。” 众臣哗然。 这孩子当真聪明,皇帝往身后椅背靠了靠,眯起眸子像初识殿中那红衣少年一般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通,口中接话却是未做停顿:“微之这样说,朕就有些不明白了,你既说储君者当类朕,又言朕七个皇子皆类朕,难道朕百年之后,大齐将由七君共同当政?” 秦洵不疾不徐道:“臣是说,陛下七子皆类陛下,因而陛下与众臣若仅择一人,于其余六子实在委屈,亦叫陛下割舍痛心,既如此,便是如燕相所言,陛下正当壮年,且龙体康健,何必急于此事,多个几年思虑考量又有何妨?而诸位大人……”他稍仰起头,与上座那眼眸中与他含着同种意味的皇帝相视微笑,“贵妃娘娘不过今晨刚产下七皇子,陛下不惑壮年,诸位怎就将七皇子视为幺子,如此心急呢?” 秦洵安安静静坐在那代三皇子上朝便罢了,一开口说话便是尖锐又张狂,张口就将立储之事提议推后了“几年”,又毫不给面子地点破上奏立储的诸臣那些心照不宣的小心思,这么一番话下来,不知要得罪多少人,秦洵余光都瞥得见身旁官列中他二哥秦潇一脸恨不得上来捂住他嘴的焦虑神情。 “臣以为……” “好了。”皇帝一抬手打断不知何人的一句“以为”,同这初次上朝的红衣少年一唱一和地配合过后,他也算心满意足,打算将今日这场本就耽搁延后了不少时辰的早朝收尾。 “左一句立储,右一句立储,怎么,盼着朕死吗?”皇帝未见怒容,却因着语意肃了声音。 “臣惶恐。”众臣连忙伏身拜趴,立于殿中的几个包括秦洵同样跪下垂首,避免直视圣颜。 “念诸位臣心可鉴,朕不多加苛责,然,你,”皇帝一指马飞,“妄议帝子,目无尊卑,怎么,照你的意思,除了皇长子,朕其他皇子皆非正统?朕的儿子非大齐正统?你这是在说朕非正统?”他越说越怒,用力一掌拍在龙椅扶手,将伏地的众臣惊惧得恨不得贴死在地上,生怕被帝怒波及。 “陛下!臣意绝非如此!臣冤枉!陛下!陛下臣不敢!臣绝无此意 啊!” 众臣别说抬头,连偷瞄都不敢,只能从耳中渐远渐微的马飞呼喊声辨出其被皇帝授意的侍卫拖出了太极殿,那将他踢出来的右相曲伯庸,自然是不会为他说半句情。 至于将马飞作何处置,皇帝并未直言。 不出意外是死定了,秦洵默默在心中叹了句伴君如伴虎。 今日这立储之事是黄了,皇帝却在退朝前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近日归城身子抱恙,孟宣,他手上政务,你姑且接管一阵子。” “儿臣遵旨。”齐瑄道。 这是对曲家的安抚,亦是对曲家的警告,今日朝堂闹这么一场,说白了是曲家腹空索食,怎么说都得喂曲家些好处,而曲家得了这些好处,也当安分一阵子,莫再生事。 秦洵却不免多层思虑,皇帝这样分走了齐璟手上的理政权力给齐瑄,除了针对着曲家,恐怕还掺着对今晨齐璟言辞冒犯的小惩。 一个上午的工夫,皇帝带着讨好之意为了齐璟惩罚齐琅,却皆齐璟病倒一事暂挪齐璟的权力给齐瑄,这为帝为父的上位者当真是歉疚与泄怒都清算无遗,半点不带含糊。 至于齐璟病好后多久能收回这些理政权力,便要看皇帝对三儿子的那些怒气何时能消散殆尽了。 齐璟啊齐璟,好好的,你开罪你老爹做什么呢?秦洵叹了声气。 吴公公迈着小碎步跟在君王身后离去,众臣皆陆陆续续起身出殿。秦洵忍着酸痛的双腿缓缓站起身来,边腹诽着上朝这么个事真是活受罪,身子遭罪,精神也遭罪,究竟有什么值得天下求仕者趋之若鹜的? 身旁走近个人托住他胳膊给他借力,他抬头一看,依旧是齐珷。 齐珷笑道:“怎么样,第一回上朝,累坏了吧?” 秦洵不同他客套,顺势将部分身子重量压在他拖着自己一手小臂的手掌上,另一手轮流揉着两膝:“我就奇了怪了,虎哥这性子居然受得住?” “受不住也得受,谁叫曲老头子看不惯你的归城表哥上朝,非叫孟宣和我也一道来,多受受也就习惯了。”齐珷见他揉膝,又道,“怎么,还站得稳?虎哥扛你回去?” “可别,哪能劳驾你。”秦洵连忙站直身子,同时将自己手臂从他掌中挪了开,拉扯几下齐珷的衣袖,压低嗓道,“走吧走吧,再不出这太极殿我老子要过来了。”他一直身便见父亲秦振海在斜前方不远处起了身,正在弓腰掸着衣摆。 齐珷“噗”地笑了一声,跟在少年身后逃一般飞快窜出殿门,行至殿外白阶上才稍稍放慢脚步。 齐珷取笑他:“出息,我看你起先当着我父皇的面能说会道挺张狂的啊,怎么还事后怂?我倒不信你当真怂你爹。” “谁怂他,我是怕他自己 教训不得我,就直接把我拎到老头子面前,老头子知道了铁定剥下我一层皮。”秦洵撇撇嘴,还好祖父秦傲如今同样不甚上朝,否则秦洵今日朝堂上张狂之时也得缩缩手脚,他相信祖父秦傲做得出在太极殿内当场剥他皮的事情来。 “微之留步。” 秦洵到底还是被人叫住了,不过不是他老爹,是方才朝堂之事所围绕之人齐瑄。 “拜见大殿下。”秦洵朝他见礼。 “无需多礼。”齐瑄托住他臂膀,露出些许焦急与纠结的神色,“微之,我……” 秦洵露出个笑安抚他:“大殿下不必着急。” “微之,外祖父他一时心急,行事多有不妥之处,今日未得见归城,我寻思着只能同你解释一二,微之,你知道的,我其实……我并无此意,我……归城千万莫误会为兄。”齐瑄言语间有些微窘迫。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87 旧故 http://.biquxs.info/

帝家七子,除去个自小跟齐璟不对付的齐琅,其余六子倒是真心称得上兄友弟恭四字,尤以皇后所出的齐瑄齐珷与白贵妃所出的齐璟之间为最,相顾之时受母家并背后势力影响甚微。 这也是曲右相对大外孙齐瑄颇恨铁不成钢的一点。 秦洵噙着浅笑望着面前这位皇长子急切剖白自己无心与皇弟争夺的模样。 “大殿下不必介怀,朝堂之上身不由己,归城与我皆体谅大殿下。” 齐瑄神色松动几分,方要再说些什么,矍铄的老者锁眉厉声,着一身朝服从他们身旁笼风而过。 “孟宣,过来!” “外祖父……”齐瑄对着曲伯庸不作停留的背影唤了一声,又再看看秦洵,模样踟蹰。 秦洵体贴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笑道:“恭送大殿下。” 齐瑄舒了气,朝秦洵拱手作礼,便匆匆离去追赶上外祖父曲伯庸步伐。 齐瑄是个合格的长兄,却不是个合格的皇室嫡长子,秦洵望着齐瑄离去的背影,不带感情地在心中评价。 若是齐瑄母家势弱便罢了,可惜他身后是位高权重的右相曲家,几乎是强迫性逼他扶他上位,这就注定了齐瑄不该做个向皇弟无原则谦让的友爱皇长兄,即便那位皇弟是君臣公认的帝子翘楚齐璟,外戚势重的齐瑄也不应当处处主动朝他低头,就算明面上需作亲让形容,顾那么些兄弟情义,当养的属于一个嫡长皇子的城府总是不可或缺的,可惜齐瑄二十四岁了还无甚意识。 这对齐璟一方而言说不上是好事,齐瑄自身服软于齐璟,那他背后不甘寂寞的权臣势力,为了他这么个扶不起又不得不扶的阿斗,少不了要越过没什么话语权的齐瑄,强势地以齐瑄名义擅动干戈。 若叫他们动起手来,可就顾不得若由齐瑄动手尚可存留的亲缘情面了。 秦洵知道,齐璟心内对齐瑄一直是有些疏离的,即便齐瑄一直以来待他这个三皇弟是真心实意的友善无害。 秦洵聪明归聪明,对世事的开化比生于帝王家似乎天生澄透的齐璟晚得多,当初他多有困惑,甚至还觉得过齐璟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秦洵倒并不是个广博布爱的人,但他奉行着谁待他好他回以同好的礼尚往来原则,任谁都看得出来齐瑄是真没什么心眼待齐璟和善,齐璟难道就因为人家是皇后生的嫡长子有意冷淡人家?他知道齐璟骨子里是个挺冷情的人,然而人心总是肉长的吧? 齐璟那时听完他忍不住嘟囔出几句疑惑,注视他良久,不知是否是觉得他天真,轻叹了一声,耐性极好地应他解释:“你说得不错,人心都是肉长的,齐孟宣待我好,我心中感念,但我却不能待他好。阿洵,你如今还不明白,齐孟宣待 我友善,但与齐孟宣千丝万缕纠缠的朝堂势力不会允许他一辈子待我友善,除非我与他皆在父皇殡天前先下黄泉,亦或是曲伯庸比你祖父外祖父先走一步,你有这样十足的把握吗?如若不然,终有一日我与齐孟宣会刀剑相向,无论当前齐孟宣有多真心不愿与我争夺,待到往后,多则十几二十年,少则四五年,他或是自己难敌逼迫怂恿,或是被曲家擅自强行推出阵前,我与他之间,总会有这么一天,只要曲家依旧不舍放权,只要我也依旧不减野心。” 秦洵道:“你才多大年纪,怎么就将往后悠长岁月里未知的世事看得这样笃定而凉薄?” “已见凉薄,方冷心气,阿洵,我从记事时,就待人热络不得。”齐璟将他揽入怀中,“有个你我心已甚慰,而齐孟宣,我不能待他好,与其有朝一日酸苦不忍决裂,倒不如在往前的岁月里就疏淡情义,我绝不放手帝位,所以我待齐孟宣至多只可存留几分感念,再不得深厚了。齐孟宣心性单纯,他尚且看不透这些,才能这样天真地待我好,有时候我倒羡慕他这样心性,若我不谙世事,许是也能放肆与我这位长兄和乐。” 秦洵至今都有些不得理解对于帝位那样坚决的野心,以及他看待一些人事时莫名掺杂的疏冷,只知道齐璟年岁愈长,面上就愈似多情,骨子里就愈发淡漠理智,只有个有幸融入他骨血的秦洵,得以穿透他胸膛上硬厚的皮骨防罩,直白地触贴上他包裹严密的滚烫深情。 或许得到合适的时候,他才探知得了齐璟每每用力将他箍紧在怀汲取慰藉时那份莫名又深切的凉寞。 “秦上将军出殿来了,你不跑?”齐珷见他停在原地不动,好心提醒他。 秦洵猛地回过神,忙道:“跑跑跑,快跑。”仗着年轻灵活飞快地交替双脚下去高台白阶,一边又在心下暗思。 御书馆那位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太傅眼光确实老辣,齐珷其人,大智若愚,若齐珷是嫡长子,且有心争位,秦洵相信他才是曲皇后三个儿子中最能与齐璟有一战之力的,连明着聪明伶俐的齐琅相较于他,都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曲伯庸气急败坏地对其将“烂泥扶不上墙”之语斥责出口,其实并非言他愚钝无能,而是气他分明有此天资却自甘糟践,且比之齐瑄,齐珷又精明多智,软硬不吃,威逼劝哄不得,硬生生当着曲伯庸眼皮子底下把自己废成个耽于寻乐的闲散纨绔。 齐珷与秦洵和齐璟关系都不错,他并非韬光养晦,是当真无欲无求,他理智而坦荡,曾毫不避讳地朝齐璟与秦洵笑着直言:“归城,我其实不比你差上多少,我若是给你绊上一绊,你可就要费不少力气应付,不过我不想,我这辈子真是 投错胎了,怎么就生在帝王家,将人烦得透顶。我才懒得管你们谁跟谁争,反正别往我头上闹,日后若是你们容得下我,给我个闲散封爵饿不死我,若是嫌我碍眼,干脆贬我庶人,天高云阔,四海为家,总归潇洒快活。” 齐珷倒真是个多情人,与齐璟浮于面上的多情有别,齐珷是裹着真心的多情,然而许是太过多情,将总共的情义分散太过,以致他待任何人,无论是血缘至亲,还是萍水行人,分与各处的情分,皆真心却浅淡,无一例外。他是秦洵长这么大唯一见过的说他既多情又薄情丝毫不矛盾的人,他异常地公平理智,偏偏叫秦洵甚至齐璟都乐意与他保持同他给予来的相等分的亲善。 “听说归城病了,今日你是不是又不跟我去喝酒了?”齐珷跟在他身后快步下阶,气都不喘地笑问。 “等改日他病好了,我叫上他一道,陪虎哥一醉方休可好?”反正齐璟手上的政务被皇帝移去给齐瑄了,短期内不会有什么事忙,秦洵也不必顾及会耽搁他理政的工夫,满口将拖他去玩乐之事擅自应下来。 齐珷大笑几声定了话,下了高阶后便颠了颠腰间白玉腰牌同秦洵告辞,望那离去方向似是要出宫寻乐去了。 “秦微之。”秦洵将将要走,背后小少年带了些变声年纪的沙哑嗓音叫住他。 秦洵回身,从容地拱手笑道:“拜见四殿下。” “当日御花园内未得细谈,今日再见叫吾好生惊奇,六年未见,尔胆愈长,私取皇室腰令,擅入太极政殿,口出荒唐狂言,尔以为父皇能容尔几何?”齐琅走近他,身后跟着一侍卫模样的面生人。 “四殿下谬赞,殿下才是盛宠之下,天真如昨,心性不见半丝熟稳,殿下以为陛下与曲相能看重殿下几何?”秦洵面上挂着亲和无害的笑容,远观似是与齐琅随意笑谈,出口却是尖利又刻薄,对这十四岁的皇子殿下寸步不让。 “你放肆!”齐琅咬牙怒道。 “齐不殆,你我之间还需以礼相待吗?你奈何不得重臣之子,我亦不可伤及帝之皇儿,虽隔六载,然你我之间,若仍旧相看两厌难以平和相顾,便还是免去这么些放不放肆的装腔作势罢。”秦洵笑容纹丝不动,声音里却掺了些隐隐的不耐,不待齐琅开口,用下巴点了点齐琅身后的侍卫,“怎么了你,又换新近侍了?前阵子御花园那个呢,总不会又死了吧?” “你清楚得很。”齐琅含了些恨意丢下一句,一拂袖唤那新近侍,“姜轲,我们走!” 还叫姜轲,你他娘烦死人了,秦洵拂了拂垂落眼前的碎发,皱起眉不耐地暗骂。 被齐琅这么一耽搁,秦洵眼见着他爹盯着他径直走过来,连忙头一偏叫住同样走 近的儒秀青年:“舅舅!”口中唤着便快步朝林祎而去。 林祎随之停步等着他上前。 “都回来这么些日子了,也不来家里吃顿饭,你舅娘和表弟念叨你好几回。”林祎抬起手朝少年头顶抚摸一把。 林祎与秦洵母亲林初同父异母,林初是前朝公主殷宛所出,林祎则是殷宛逝后定国公林天娶的续弦夫人,原先殷宛公主的贴身婢女所出,在长安城一众不乏美貌的名媛公子中,林祎的模样显然偏于普通不甚惊艳,仅是那常年含笑温声的模样,并一身偏于文人的儒雅气度,叫人同他相处起来平和而舒适。 “是微之的失处,舅舅莫怪,这几日归城表哥病着,待他好转些不用人陪,微之定是好生登门拜访补上。”秦洵自然享受着舅舅的疼爱,又问,“前阵子托外公带回去的那瓶药油,舅舅用着可还好使?” “效用甚佳,我们秦小神医有心了,叫舅舅心里好生欣慰。”林祎笑了一声。 秦洵感觉到自己父亲立于身后侧不远处,耐心极好地等着自己与林祎交谈,显然今日是等定他的意思,颇有些头痛地对林祎道:“说起来,方才在朝堂上微之言行多有轻狂,我爹瞧着都急眼了,舅舅倒是平静。”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88 触怒 http://.biquxs.info/

“因为我知道微之足够聪明啊。”林袆说着下意识往他身后不远处的秦振海望了一眼,颔首致意,忍着笑道,“怎么了,往我这里躲过来,是需要舅舅替你应付你父亲吗?” 秦洵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罢了罢了,他也就逮着我唠叨几句,不耽搁舅舅,今日下朝时辰这样晚,舅舅回去都能赶午膳了。” 林袆便拍了拍他肩离去,不待秦洵回身过去,秦振海迫不及待般大步过来,一开口先问了他一句:“昨晚怎不回家?” “不是叫人递过口信,归城病了,我留景阳殿陪着。”秦洵无所谓地笑笑,“就算只是我一时兴起懒得行那几步路回家又如何,从小到大我又没少住在宫里过――大哥二哥呢?” “我叫他们宫门处等了。”秦振海蹙眉,开场白后便不多废话地开始出言教训他,“你无官无爵,如何能入太极殿,还敢擅行皇子尊权,简直大不成体统,到底是家里一直太纵容你叫你无法无天,还是你在外多年规矩都野了?如今竟能张狂到朝堂之上陛下眼前,往后不看紧你是不是还得给我捅出天大的篓子来?” “你又不傻,我也不傻,若没得陛下默许,我哪敢真这样惹事?要我说这些个象征性的训话能省便省了吧。” 秦振海被他满不在乎的模样惹出些火气:“谁准你同为父这样不敬地说话!” “你想教训什么,不外乎是说我怎么能这样明目张胆偏袒于某一个皇子,又或是怎么能那样刻薄地得罪曲党,但是爹啊,”秦洵扬扬眉,“有差别吗?哦,于你而言是有差别的,因为你是朝廷重臣,是祖父退位后的秦家家主,是年长父辈人,你们坐这样位置的人好个脸面,也须得留个脸面,宁愿隔着一层几近透明的薄纱也要掩目留上那么一线,为着个日后抬头好相见。可当下的我不一样,我尚为无知小子,我不懂事,我想说什么说什么,说对了是我聪明伶俐,说错了是我天真单纯。就事而言,人人长眼,我是齐璟的人,我明不明说,根本无差;以我的身份与立场,即便我不与曲党客气留情,只要荣宠尚在,他们就不敢动我,而即便我如今与他们和笑寒暄,若有朝一日我没落坠尘,他们也不会对我存悯,因为那是曲党。我得不得罪曲党,同样无差。既如此,左右我又没捅篓子出来,被你教训我觉得冤枉死了,等我当真捅了什么篓子,别说骂我,你打死我都认。” 等你当真捅出篓子来不等你老子打死你,你都先在仇家手上死过百八十回了! 老子教训你?这是谁在教训谁?老子话还没说上几句你倒是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连本带利给老子兜头罩面顶撞个尽! 秦振海被他噎得一团怒气堵上喉咙口,窜出 不来又咽不回去,窝火至极。 “轻狂!”秦振海气得身子都在轻微颤抖,又因着自己与三儿子之间多年来种种尖锐不合,想到自己还在寻思着好生补偿他将他往身边拉近些,一口闷气更加发泄不得,憋堵愈甚,他抖着手直指上秦洵鼻尖点了数下,用力一拂袖,带起朝服袍料飒风之声,“混账!你能耐,你会说,是,我知道你,你不惮你老子我,你老子是治不住你,好,行,秦微之你有种就给我躲齐归城那处躲一辈子,你敢回将军府来!你敢踏进家门一步,老子立马就将你拿绳子捆了送去安国公府,让你爷爷家法伺候,给你好好正正规矩礼数!” 言罢他懒得再留下受儿子气,揣着满腔怒火头也不回地离去,阔步行路间都仿佛扬带起升腾的火尘,叫他近旁同道的几个同僚纷纷避让几分,谁也不敢触重将的火头引火烧身。 秦振海方抬步的片刻内,秦洵掺了几分含混笑意极快地补了句话:“我心里头倒是真觉有幸你们将我生在这么一个允我轻狂的位分上,父亲也不必太过恼怒,若是我能安然活到三十而立的年纪,约莫也就能将年少时的轻狂心气挥霍得差不多了。” 秦振海脚步有那么一刻的滞缓,转瞬复疾,似乎只是秦洵一晃眼的错觉。 秦洵听得着离得近的几个臣官隐**语着什么秦上将军教子峻严、秦三公子桀骜不驯,怕是不到明日,整个长安官家都要知道今日散朝后在太极殿外,刚正持重的秦上将军被他目无礼度的三儿子气得横眉怒目拂袖而去的事了。 秦洵不知怎么就笑了两声,莫名的恶趣味竟是叫他觉得这是件颇有意思的事。 秦振海其实不是个宽和的朝臣并慈祥的父亲,真说起来他脾气很有些像安国公秦傲,带着一身经年戎马的严苛庄穆气息,一双看惯生死不怒自威的锐目淡淡扫上一眼,都能将胆小的年轻后辈瞧得两股一颤,只不过若不开罪他,他并不会主动朝人发难,不算太难相与。 家中子女,就连年幼时受过他不少疼宠的秦潇秦渺兄妹,年岁愈长父亲收敛亲昵后都对秦振海存些畏惧,相较之下几个儿子中秦淮与父亲是往来最为疏淡的一个,基本没事不打照面,本来也因自身位分故而在外八面玲珑不逾本分,不存在惹恼父亲的时候,头疼的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秦洵,不肯听话不听便罢了,偏偏还总蹬鼻子上脸非喜欢找着父亲上赶着添堵,秦振海对他一忍再忍,偶尔难免会有忍不住指着他鼻子破口骂他几句“混账”、“孽障”的泄怒时候,还能忍着十六年来从没动手打过秦洵已经是这将军父亲难得的铁血柔情了。 秦振海过去倒的确有过那么一回揍秦洵的念头,且那时候 他训三儿子的骂词除了“混账”和“孽障”,还多着个“小兔崽子”,被不足十岁的秦洵用一种令人冒火的叛逆语气一刻也不耽搁地顶嘴:“爹这样说哪是在骂我,我是小兔崽子,爹不就是大公兔子,祖父也就是老匹兔子。” 秦振海差点没控制住就一巴掌招呼上他脸颊,手扬起高举了半天,心绪一阵起伏如涛,到底没能真下得去手,当即挥挥袖叫立于一旁抿唇似憋笑的大儿子将秦洵赶紧扔宫里景阳殿去,过阵子自己离家出征后再接回府随他折腾,眼不见心不烦。 “牙尖嘴利,恃宠生娇,理存微许,多为失仪。”身旁石雕兽像后转出来个深色衣袍的俊美公子,不留情面地点评秦洵方才应父亲的一番言辞。 “你不是该跟二哥等在宫门外,用了什么遁术藏于此后听墙角?” “总归是你小孩子家学不会的。”秦淮绕来他面前,“他训你,是因你此趟的确出格,易招人诟病,私拿归城的腰牌代他来上朝,亏你想得出来。” “你以为我想上朝?这都尽是些什么破事。”秦洵撇撇嘴,“要不是归城这份江南督巡的折子非今日早朝呈递不可,我还想好好待在景阳殿跟齐璟同床共枕补补眠呢,我坐太极殿里那时候差点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睡过去。” 秦淮神色多有调侃:“我看你今日朝堂上那护短模样,还以为你们关系进了一步,原来还滞于同床共枕的程度。” “进一步?你以为我们短短一日能进到哪一步?” “哦,忘了,归城是病来如山倒,暂且有心无力。”秦洵言语中满是不明的暧昧,“反正你这阵子也不得进家门,陪他好生养病吧,不急,他可是托我替他寻了个好东西备给你。” 不待秦洵问清,秦淮迅速正色:“父亲那边,这阵子我与子煦替你说两句好话,他一时怒急攻心,想来平静下来也不会同你置气太久,不至于真将你捆去安国公府祭祖。”他说着小声笑了声,“你才多大年纪,还是个娇养于府的富贵闲人,别总以为自己底气很足,行事多少收敛些,这回你与父亲皆冷静下来后,我看你主动邀父亲促膝长谈一回比较好,别什么都犟,孩子脾性,起先侍卫进来通报时殿内哗然,父亲当下便急了,说什么你不懂事请陛下恕罪云云,难得见他那样放低姿态,好在陛下倒是挺偏袒你,不甚在意。微之,你方才当真不该那样顶撞他,你有意发作你那报复性的任性脾气,惹父亲发怒伤心,既冷待情义,又有失教养。”秦淮以手背往秦洵胸膛上重抵了一下。 “兄长言之有理,微之受教。”秦洵退后半步,认真朝秦淮行了一礼,连措辞都郑重取用。 秦淮极少真严肃斥他,这番寻常人家父 兄许是会随意教导出口的正经话,从秦淮口中说出来教训秦洵,几乎称得上重话了。秦洵不可不以为然,当受这鲜得一回的长兄训诲。 行完礼秦洵抬眸一瞬,见着不知因何故耽搁的燕左相并其女婿鲍付全同行而过,燕相在同鲍付全低声说着话,鲍付全则是闭嘴不言,满面虚心受教的神情。 今日这场立储之事严格来说是曲家的独角戏,只有有封爵的皇亲国戚或是燕相与秦振海这样的一品重臣可出列提出异议,仅仅只该是他们这些人,窥得皇帝心下思量,代替皇帝将君王之身不好自言的授意说出口,为曲家唱戏作配,今日这场立储启奏,不是大齐的国事,也不是皇帝的家事,只是一场君王与权臣间有关权势的索予试探。 马飞出头,是出自曲伯庸的授意,秦洵应话,是以秦氏子身份代替未言的父亲秦振海出声,除此之外,再如何都轮不到他吏部侍郎鲍付全凑热闹,更轮不到见他掺和恐落于人后纷纷出言的几个年轻臣官。 皇帝的确是偏重齐璟,秦洵妄揣他最想立为太子的人也是齐璟,但如今并不是皇帝想立谁为太子的问题,而是皇帝在眼下时候还并不想立太子,他不是因为曲家势力提议立为太子的人是齐瑄才不悦驳回,即便是朝臣提议立齐璟为太子,皇帝他同样不会准允。 所以秦洵那刻腹诽时才觉得急着表示拥立齐璟立场的鲍付全同马飞一样是蠢货,鲍付全只是幸运在他没说什么拂皇帝逆鳞的不该说的话。 秦淮道:“行了,我回去了,用去茅房方便的借口从子煦身边抽身过来,不好叫他与父亲久等。” “嗯,大哥慢走,那我回景阳……” “秦三公子!”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89 归殿 http://.biquxs.info/

秦淮瞄了一眼出声之人,偏回头附秦洵耳边低声笑道:“户部尚书郭文志,怕是还琢磨着讨你做女婿呢,我先走一步,你自己应付。”言毕朝那招着手颠颠跑来的留须朝臣拱了拱礼,无情扔下了弟弟离去。 秦洵揉了把脸,端出个笑容朝郭文志作礼:“见过尚书大人。”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秦三公子折煞下官了。”郭文志连连拜礼,边细细打量着他模样,边关心着问,“下官方见秦三公子与秦上将军似有争执,可是为今日早朝之事?” 秦洵正在心内琢磨郭文志好歹正三品户部尚书跟自己一个世家闲人自称“下官”多少有些别扭,但他也不主动纠正郭文志,只笑回:“可不是,晚辈无知,擅行逾矩之事,叫父亲惊怒而训,是晚辈当受之教。” 秦淮方才点破秦洵是报复性耍耍任性脾气,秦洵也的确是带了那么些恶意报复的心思,在他年幼时努力了许久还是对父亲的亲近疼爱求而不得后,他逐渐偏去了以故意惹恼父亲为乐的歪路上,一去不复返。他觉得气秦振海好玩,每每看到父亲被他气得火冒三丈又奈何不得的模样,他小小的报复心和顽劣心得以满足。 不过秦洵毕竟长大了,如今回来后他也不适合再如不足十岁时一样任性妄为,十六岁的世家公子,须顾及礼度教养,他今日在太极殿外这处朝官广行的地方,将他父亲气得拂袖而去,倒没掺多少不懂事故意惹他生气的心思,无论旁观众官心中暗揣他父子二人是做戏还是当真,他们总归是在众目睽睽下大吵了一架,秦洵今日的行事不会过多牵连秦振海,即便有心之人借题发挥诟病秦振海,能言的不过是他“管教不严”,扯不上“教唆僭越”。 郭文志迅速将自己女儿中意的秦三公子打量一通,见这红衣少年容身俊美,仪度得体,心下欢喜几分,闻言忙接话:“秦三公子今日行事总归是惊骇人了些,不过下官瞧着倒是多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之态,敢在朝堂上如此直言,难得一见,任下官回去个二三十年,怕是也难有如此胆魄。秦上将军为人严厉了些,待公子不免一时之气言辞过激,下官也是为人父的,体谅得秦上将军教子之心,公子多少听一听训,都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郭文志话说得很巧妙,既赞言好听能讨秦洵欢喜,又不会因此得罪“预备秦家公”秦振海,将他父子二人都夸得服帖。 秦洵自然接道:“郭大人所言极是,为人子女,自是当受父母教导的,此番是晚辈负了父亲苦心。” 铺垫得差不多,郭文志入了正题:“这说起为人父母啊,秦三公子,下官有一独女,唤作薇儿,前阵子有一日回家后同下官说,在字画铺里见着 了回京不久的秦家三公子,貌若天人,仪表堂堂。下官见薇儿日日欢喜,心中纳闷,本琢磨着寻个时候谒见公子一回,赶巧儿今日就在这处瞻得公子,果真是一表人才的好儿郎。” “郭大人谬赞,晚辈惭愧。” “那秦三公子,下官就直言了,女儿家,笼统就那么些心思,公子是知道的,薇儿如今及笄之龄,姿容少说也是出得厅堂,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头疼,秦洵在心里过了一遍直说“我喜欢三皇子不喜欢你女儿”的可行性,还是硬着头皮端着得体微笑道:“令爱玉容千金,当得起世间青年才俊,晚辈承蒙厚爱,恐……只当惋失佳人。” 此前问过这少年秦家父兄与林家母舅,郭文志对其婉言相拒有心理准备,只是当真听到,脸色还是微微难堪起来,问道:“此话怎讲?” 秦洵拜了一礼,道:“郭大人莫要误会,晚辈并非轻蔑郭家千金,只是大人,家中长兄尚且独身,做弟弟的接连先婚,恐有失礼数。” 对不起了大哥,秦洵在心内对长兄忏悔。 说不喜欢人家女儿,难免叫人以为看轻,说心有所属,他喜欢的是齐璟又不能真娶个别的姑娘回来应言给人看,说自己尚且年轻无意成家,他家里二哥一个现成的十六岁成亲典例摆在那,他短时间内思来想去,只得这么一个既有说服力又不大得罪人的推辞借口。 这倒是正经话,郭文志脸色好看了些。秦家大公子二十三了还未娶妻,有个二公子先长兄成家已经顶天了,若是三公子再来一出越兄先婚,面子上就真不好看了。 郭文志叹了声气:“下官就薇儿这么一个独生女,平日都是捧手里含嘴里的,不过是瞧着薇儿欢喜,望着她寻个心属的好婆家,无意冒犯公子,公子莫往心里去。” “郭大人言重了,郭小姐得大人这般慈父,实为福泽深厚之人。” 秦洵陪着说了几句场面话,总算将郭文志打发了,照这个模样看,郭文志是暂且放弃嫁女儿给他的心思了,至少在他大哥秦淮娶亲前是不会再提。 至于大哥娶亲的问题,秦洵看他当下是没什么心思的,假如他有朝一日心血来潮成个家……等那时再想别的法子吧,指不定那时光景他都能光明正大宣告天下他欢喜齐璟了呢。 宫中住了主子的各殿都配有殿侍卫,统于殿侍卫统领,归辖于皇城禁军,景阳殿的侍卫统领名唤单墨,跟大宫女清砚一样,都是在齐璟三岁搬来景阳殿时最早一批跟随侍候至今的。 秦洵往景阳殿方向没走几步便见着了这青年统领,一问方知是清砚担心他第一回上朝出岔子,叫单墨跟来候着的。 秦洵笑了两声,忽想起问道:“对了单统领,你 可知四殿下殿中那姜统领的情况?” “公子是问哪个姜统领?”单墨反问了一句后自行接答,“若是说第一个跟随四殿下多年的姜统领,因干扰三殿下督巡之事被陛下命四殿下自行处死了。若是问当日御花园射箭伤及公子的第二个姜统领,昨日深夜,卑职亲手杀之。若是说方才公子见着的第三个姜统领,是四殿下殿中原姜统领下属,昨夜姜统领死,他今晨刚顶来任职。” “你杀的?”秦洵拎出这句问了一遍。 单墨微垂着头:“卑职奉三殿下之命。” 难怪方才齐琅那么生气,说什么他清楚得很,他原本还觉得莫名其妙,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了。 这么多姜轲,秦洵擅自在心里给他们标了号,省得提起时说混。 昨夜他从沐浴到躺床,一直在跟齐璟长篇大论,说完他就困倦睡去了,齐璟是什么时候吩咐了单墨去把齐琅的姜轲二号解决了?杀姜轲二号做什么? 秦洵琢磨起单墨的话,下意识抬手抚了抚颈边早已愈合的伤痕,因为姜轲二号射箭伤了他? 今日是必须上朝,后面几日就可免了,秦洵待在景阳殿好吃懒做陪齐璟养病就好了。 回到景阳殿时齐璟醒着,正坐靠床上托着碗粥喝,秦洵径自走过去坐在床边,将象笏往他面前晃了晃:“我拿了你的象笏。” 齐璟微微笑着“嗯”了一声。 秦洵又解下白玉腰牌颠了颠:“我还拿了你的腰牌去上朝,呈递了你的奏折,坐在了你的位置。” 齐璟又“嗯”了一声。 秦洵将这两物递给清砚去放置原处,挑着眉道:“你没什么说的?” “那就夸你本事很大可好?”齐璟言笑温柔,端碗的手垂了几分,秦洵接过碗置于床边案上,另一手去碰了碰他额头。 “还烧着,等喝完药还是躺下歇歇。” 清砚端来煎好的滚烫汤药,秦洵接过,搅动着舀去喂齐璟,边喂药边将今日朝事说与他听。 “对了,陛下说云霁恰赶在近中秋佳节的时候出生,正是双喜临门,他打算中秋之日大赦天下,子民同乐。” “母妃如何?” “姨娘晋封了贵妃,所以今日曲伯庸才急着提议立储,想来是怕姨娘威胁后位吧。” 齐璟垂眸望着他递来口边的一勺汤药,慢慢启唇喝下后才低声道:“还在就好。” 秦洵收回空勺的手一抖:“什么?” 齐璟复含起笑,示意他继续给自己喂药,语声轻松道:“又是说双喜临门吗,当初我落地时遇林大将军率兵回京,父皇也是这么个说法。” “是啊,要我说这么觉着是双喜临门,干脆给云霁起字双喜罢了,直白简明。” “别乱说。”齐璟轻轻刮了下他鼻尖, 端过碗将碗底剩余的药汁喝尽,“所以你顺着秦上将军的意思,是要在我处久待了?” “你可千万莫嫌弃我,我是被扫地出门无家可归了。”秦洵带着些撒娇的糯音,看着清砚收拾了药碗出去合上内室的门,他扶上齐璟两肩想将他按回被子里,却被齐璟捉着手腕拉进怀中搂紧。 “我不忙着睡下。你待在这里,我很欢喜。” 秦洵乖顺地伏在他胸膛上:“你好生养着病,反正陛下将你政务移去给齐孟宣忙了,你养好病也好生歇息一阵子,对了,我还应了齐若愚,等你好了一块儿喝回酒——不过齐璟,你今早……我很好奇。” “我为什么要对父皇那样说话?”齐璟在他后背上轻抚几下,“我一人分理父皇政务时日过久,如今母妃又生皇子,这关头若是再独我一人手握理政之权,我们堆出于岸,曲家不免难平。即便我病着,父皇也不会轻易分走我手中政务,可我开罪了他,他便自然会借此泄怒了。我若硬要握着理政之权不放,父皇不免要用些别的安抚曲家,而那些是我不一定好掌控的,倒不如顺势将我手中权力暂送曲家,到底经我手多年,就算到了齐孟宣手上,亦可在我掌控之中。阿洵,我并不是在放权。” “只是这样?” 齐璟搂着他沉默良久,秦洵埋首他肩,看不到他面上是何神情,只觉得齐璟搂着他的手逐渐收紧,在他将喘不过气提出抗议时,听到齐璟低声一句:“我有些倦,睡些时候,你千万莫离我身旁。”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90 秦申 http://.biquxs.info/

秦洵原本是还备着不少事情跟齐璟一一说道,听他说倦,也顾不得那么多,应着好便照顾他睡下了。 至于齐璟方才几句有意顾左右而言他岔开的话语,待他醒了再好生谈谈。 秦洵轻轻搭了一手覆上他热度未退的额头,顺着鼻梁滑下,在他唇上指尖一点,心下想着他喝了药睡上一场,若是捂出身汗,醒来约莫烧热是能退下的,只是身子还需将养一两日,不出意外能安然赴后日的中秋朝宴。 这种节会朝宴是皇亲与朝官赴宴,五品以上允许携家眷,话是这么说,谁也不会当真将府上几十上百口人全往宫里带,携妻者多携嫡妻,携子女者则多携家中适婚的儿郎姑娘,借机打打结亲主意,端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帝对此睁只眼闭只眼,总归人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为君的就当做个顺水人情。 秦洵作为两将贵子,即便他既无官职又不适婚甚至压根懒得赴宴,还是自小便一场不落的会被父母带上各种朝宴,见惯了阿谀往互酒酣谈阔的朝官众臣,也见惯了秋波暗送眉目传情的公子小姐,自感对这种场面都算麻木了,每每也就图个缠着归城表哥边吃点心边碎碎念事,他的归城表哥也每每耐心听他嘟哝给他拿帕子揩嘴边碎屑。 不过他如今回来后已然十六岁,此次朝宴怕是不可不守礼度硬赖着跟齐璟同桌并坐了。 秦洵探了探齐璟脉象,觉其平缓沉睡,便给他掖了掖被子,起身去齐璟书房取纸笔书信一封,等着晾干墨迹时,他把玩着齐璟的白玉镇纸,从今日朝堂议事思索到昨夜与齐璟的谈论之言。 齐璟真是宠他太过了,任他想什么说什么,要什么给什么,半点也不计较自己将他皇室父祖和他齐家朝臣拿出来拣白菜一样评头论足。 他知道齐璟待亲缘淡薄,也知道他一心争夺皇位,但他从未过问齐璟个中缘由,囫囵认作他只是天生野心,他那样卓殊的皇子翘楚,有些野心又有何妨,左右那时秦洵被母亲极力掩于府中,大有绝不让他涉足朝政,仅做个富贵闲人混吃等死的意思,而如今母亲授意齐璟带他去见一回平王,显然是放了手任他涉朝,他一时想不通缘由,却能明白,母亲是托平王作为他跟随齐璟争权夺势的引路人,为他们日后困惑之时指点迷津。 既然他要涉入朝堂为三皇子党,以他和齐璟的特殊关系,秦洵必得弄清楚一些过去不甚上心的问题了。 平心而论,秦洵觉得皇帝是很喜欢三儿子齐璟的,即便他平日最宠爱最亲昵的不是齐璟,但某种意味上他绝对是极偏心齐璟,对宠爱亲昵的齐琅云云是视作儿子,而严待委任的齐璟则是被他视作继承人,这是从齐璟非嫡非长呱呱落地还不甚明确其 才时,皇帝就已有的莫名偏袒,只不过齐璟记事后的确惊才,大半人都不自觉逐渐忽视了起初,若真追溯起来,总叫人觉得哪里掺着些诡异。 这回七皇子齐云霁生,是今上继位登基以来第三回大赦天下,也是秦洵唯一一回真真切切从皇帝口中听到原话的大赦天下,上一回是几年前堂太后六十大寿,皇帝大赦天下以表仁孝,那时秦洵尚在山高皇帝远的江南平州,帝令传到那地方,威慑力早已被千里长途颠抖得淡薄了。 而秦洵听闻长者提起过的今上第一回大赦天下,之所以年岁久远还叫人颇存兴趣,则是因那回的大赦碰上了一场晦隐的难堪,十七年前三皇子齐璟生时,秦洵都还没被他娘怀上,只得从偶听闻长辈提及的只言片语中拼凑个大概,齐璟出生碰上威骑大将军林初最后一回以主帅之身凯旋,皇帝以“双喜临门”一句俗套的话表示心中喜悦,赐三皇子表字“归城”,晋封昭仪白绛为淑妃,并大赦天下,而在那几日之后,同样临产的前任皇后曲佩兰难产而殁,方欢庆了没几日的大齐国瞬间陷入凉丧,可已宣告天下的晋封妃嫔大赦天下圣旨由不得儿戏收回,皇帝只得短时日内又追颁圣旨道追封曲佩兰孝惠皇后,并天下孝丧三年,将新得皇子大赦与皇后殡天大丧接连下了诏,喜悲掺半。 想着这两日来齐璟的种种反常,秦洵忽然脊背窜流过一阵悚然,生出一个叫他不寒而栗的揣测。 他匆匆忙忙收信封漆揣入袖中,走出殿外叫今日雨过天晴的午后日光将自己发凉的身子熨暖,给清砚打了个招呼道自己出趟门。 “公子要去何处?” “出门寄封信去,顺道看看集市上有没有什么吃的玩的小玩意,回来哄哄齐璟。”秦洵随意应着话间人已经迅速走远。 清砚一句话只吐出半句便不见他人:“叫宫人替公子寄信吧,吃什么叫厨子做,殿——”殿下他醒来若是瞧不见你,恐怕得着急的。 罢了,只能望着秦三公子早些时候回来。 秦洵不仅是寄信江南惊鸿山庄,还需寄密信给阿蛊询问她入弑宗近况,因而前者他择了寻常人遥递书信的邮驿,后者则需劳驾他的暗卫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回趟家,昨日来宫里时没料到后头这么多事,直接甩着两只空袖进宫来,身上既无银两又无需物,他琢磨着溜回府去刨出来些。 一两个时辰前刚被他父亲威胁踏进家门捆去祭祖,秦洵倒是不大想这时候硬去触他霉头,他鬼鬼祟祟绕着上将军府外打探一通,估摸了自个儿住的洵园方位,轻飘飘掠身过墙,正暗喜自己神不知鬼不觉,便被人一抓后领踉跄几步,后背撞上那人胸膛。 秦洵一句粗话差点脱 口而出,却见松了手绕来他前面的人是秦淮,硬生生吞回骂词,转而舒了口气。 “才小半日的工夫,秦三公子改行做贼了?”秦淮慢条斯理道。 秦洵环绕四周,嘀咕一句:“估摸失误,怎么跳进来你的园子。”见秦淮挑眉,连忙又道,“大哥可别出卖我,我就是想起来,这阵子秦振海不让我回家,我落得身无分文,回来取些银两。” “你的好夫君不养你?” 秦洵一笑:“没正式过门呢,哪能叫他养我。” 秦淮轻声呵笑:“你不是早早便是他床幔中人了,今日又昭告百官你是他幕僚中人,还不算过门?你们还打算玩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他搭着秦洵一侧肩膀将他从墙边往园子里带了带,“若你真要这会儿偷摸回自己园子取东西,当心着些,祖父来了府上,气得不轻,还好你没跟回家来,若是不当心碰着了他,别怪做兄长的保不下你来。” “他来了?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是说风就是雨的。” 秦淮往他背上轻拍一掌:“父亲明面上将你教训得狠,还不就是明了祖父的性子,怕你这几日若待在家中正碰上老人家上门训斥吗,别废话了,快去。” “诶,那我拿了东西直接从我那翻墙出去了。”秦洵丢下句话,身子一晃便没了影。 取了荷包并两个药瓶,秦洵翻墙出府,先去邮驿寄了信往平州惊鸿山庄,随即往一处隐巷晃了半晌,出来时身后跟了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 他将小少年带去一处不起眼的小馆子,店面不大好在干净整洁,他叫了几样菜品,给小少年推了碗馄饨到面前。 “为了带你吃顿饭我还特意溜回家摸了钱袋出来,我好不好?” 小少年舀了口馄饨汤喝,漠然道:“你若不是有旁事,身上没钱只会是叫我付账,哪高兴费这么大事。” 秦洵被他说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吃了口馄饨道:“怕你初来长安吃不惯口味,这家老板是江南人,你许是喜欢。” “你以后就待在长安了?” “自然,我是长安人啊。”秦洵伸出爪子去挠了挠少年的小脑袋,“你若是想念江南同我说上一声,允你回去看看,左右近阵子我身边是不会有什么劳驾你的麻烦事。” 少年摇摇头:“不必,我在江南同样是无亲无故,我跟着你。” 这十岁的小少年叫秦申,秦洵给他改的名字。 秦洵见着他是十岁初至平州不久,他喜爱频频上集市熟悉周遭,总是能见着一群乞儿在抢食旁人丢弃的残羹剩饭,久而久之也见他们眼熟,最小的那个男孩子似乎才三四岁,年纪小力气小,又似乎放不开哄起争抢,每每许是饿极才在乞儿们散去后捡些他们挑剩下的填肚子,秦洵 也就是瞥上几眼离去,他性子凉,没太多心思管别人闲事,他又不是救世主,富活也是活,穷活也是活,人家反正活得下去,轮不到他见一个帮一个。 而在某日,许是残羹不够分吃,到最后剩下小乞儿一个人时连汤水都没留下,秦洵抱着袋刚出炉的槐花蒸糕,见那孩子抱膝缩在墙角泪汪汪的模样,难得生了疼惜,走过去蹲下身子,将蒸糕纸包递给他,乞儿抬着泪眼看他,坚决地摇摇头:“不受嗟来之食。” 秦洵心道我就是怕你尴尬我都没说话,哪来这么敏感的自尊心,三四岁的小乞儿竟还知道嗟来之食,他依旧什么也没说,遭拒后一刻也不耽搁地站起身,带着自己的蒸糕头也不回地离去。 既然人家不要,他懒得废话。 后来再见那小乞儿,秦洵颇为无情地想了一句这孩子命还挺硬的,都日日挨饿瘦骨嶙峋还穿着薄衣度过了一个江南湿冷的冬季,竟是还有命在,不过倒依旧是那副耻于争食捡漏果腹的模样,从市井闲谈中秦洵也大致了解一些,那孩子家原本是做生意的,还算个小富户,也是做过富家少爷的人,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他爹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买了命,父母皆亡,流落街头,被这片地方的乞丐头子瞧着可怜捡了回去,在捡回去的小乞儿中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平日按排行唤作阿七,乞丐头子自己都常常食不果腹,捡孩子们回去不过是好心给他们跟自己挤个破屋住,也不常管他们,他们都是自行出门乞讨觅食,这阿七小小年纪骨子里还带些旧时少爷的傲气,放不开乞钱讨食,又因旁的孩子看不惯他这副所谓“清高样子”,不待见他,也不照拂他,阿七往往是挨饿最过又最受欺负的那个,有行人怜悯他给他吃食衣物,那孩子也犟着不肯要,久而久之大家也管不得他了。 这孩子的光景,非要骨气,就得不要命,怕是早晚有一日要么饿死要么冻死吧,全了他的骨气他大约也觉得值当了。秦洵不无冷淡地想。 却不想这孩子还没等饿死冻死,就差点被同行乞儿折腾死。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91 抚愠 http://.biquxs.info/

秦洵在江南平州的几年里,母亲林初在他身边留有五个林家暗卫,林姓,甲乙丙丁戊编号,只有领头的林甲会在秦洵独自出行时现于明处跟护,其余四个常年隐于暗处。 再见到小乞儿阿七时,秦洵正由林甲陪同着在茶楼听人说书,那时初冬时节,他居平州已一载有余,是他将在平州度过的第二个冬季。 入冬天冷,谁也不愿待在外头吹风受冻,路经门前的行人多半爱进来茶楼里歇脚个把时辰,饮一壶热茶,闲听个说书。秦洵嫌茶楼里人挤憋闷,择了个偏角靠窗的位置,稍支开窗任冷风钻入透气。 窗外楼下是一处僻巷内景,三五乞儿正围着个蜷缩于地的瘦弱乞儿拳打脚踢抢夺他手上物什,秦洵托着腮漠然对林甲道:“冬日难捱,吃食罕寻,一到这时候他们也不讲各寻各食的道义了。” 林甲望了望楼下几个乞儿,道:“这样的乞儿为抢口吃食定然下手不知轻重,再不收手怕是得出人命。”他话是这么说着,久任暗卫的惯常神情与语声一丝波动也无。 挨打的小乞儿被谁踢了一脚仰翻过身,秦洵从他狼狈的面容上勉强辨认出几丝眼熟:“哦,是他们那一堆里头那个叫阿七的,那孩子骨头硬,在那样过活的乞丐堆里会挨打很正常。”他望着阿七死死咬唇不痛呼不求饶的倔强模样,又饶有兴致道,“不过倒是合我眼缘。” 林甲便顺势问:“公子想要救下他吗?” “再看吧,等他们打完了,若是那孩子没气了,顺手将他寻个地埋了便罢,若是还有气在,带回去也不是不可以。”秦洵不带感情道,话音刚落那仰躺的瘦弱乞儿正对上他从茶楼二楼探出窗外的目光,一瞬惊讶掠过,随即羞耻般紧紧闭目不愿看他。 都快被人打死了,还有余力顾着他那自尊心。 秦洵“啧”了声,改口道:“罢了,还是现在就把他拎走吧,万一被人打个半死不活,带回去还得费劲料养他。” 林甲应声越窗而出,听到身后他堪堪十一岁的小主子又轻飘飘补了一句:“打人的都杀了罢。” 林甲面不改色地应了声“是”。 惨叫都未闻一声,闭目躺在地上的乞儿阿七忽觉身旁一空,再未有落于他身的拳脚,倒是几声重物倒地闷响,他睁开眼勉强撑起上半身,见一面无表情的健壮男子立于身旁,方才打他的几个乞儿一个不落地躺了一地,都已没了声息。 阿七刚想说话,一张口咳出血来,他茫然地望着溅落在破衣上的血迹,心想自己是不是被打破了脾脏命不久矣了。 秦洵往茶桌上留了茶钱,运起习得不久的轻功亦从窗口翻了下去,钳起乞儿下颌看了眼,随意道了句:“伤着牙了,口内出血,死不 了。”脱下自己入冬添的薄披风将乞儿兜头一罩,令林甲将其裹着抱走。 阿七在被富贵小少年身边那健壮男人抱起的瞬间失了意识,再醒时躺在一处温暖屋室的床榻上,蓝眸的美貌少年坐在床边望着他,他张了张口,觉得喉咙干涩说不出话,少年递了杯水给他,先开口道:“跟着我呢,我好生待你,你替我做事,不跟我呢,养好伤就走,今日那几个替你杀了,往后再挨旁人的打我也不管你。” 真是好不客气又傲慢任性的富家少爷,阿七喝着水心中腹诽,润了喉后回道:“那你救我一回,我岂不欠你人情?” 秦洵笑眯眯点头:“对啊,所以你想想怎么还上。” 五岁的乞儿垂下头:“便跟着你吧,除了条命,我又没有旁的够还人情给你这样的人。” 几句话的工夫,没有多余的关心与商量,乞儿阿七自五岁那年初冬时节,跟在了秦洵手下至今,秦洵并未将他带回惊鸿山庄,而是就扔在了带回他时安置他的那户院落,叫手底下的林家暗卫训练其同入暗卫,这孩子早已不记得成为乞儿阿七前尚生于富家时的名姓,只模糊记着自己是申月生辰,秦洵便随意以自己秦姓给他起了个大名秦申,平日也不多管他,秦申跟着林甲的时候多些,每隔一阵子秦洵来这院落里瞧瞧他,将他抱置膝上教他认字读书。 起先秦申坐在小少年怀中还会觉得羞窘不自在,秦洵倒是形容自然,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过去我表哥就这样教我。” 再后来,秦洵入弑宗,瞒过了林家暗卫,独独带了个秦申同入,秦申也因此成了独属于秦洵一人的暗卫,与秦洵父家母家配给他的暗卫们隐秘区别开来,另起了一支联系弑宗的暗卫,小小年纪的秦申统而领之。 几年后秦申并秦洵贴身的林家暗卫们从过去歇脚的旧院落里搬去旁处,原先的院落安置了苗女阿蛊,而今秦洵回长安,亦将秦申一同带在了身边。 在景阳殿没吃午饭,秦洵这会儿带着秦申过来填饱了肚子,将另一封密信并药瓶交给他:“回来后这阵子闲着没事炼了药,你叫底下人送去平州给阿蛊瞧瞧。” 十岁的少年接过信忍不住说了句:“你这时候才想起来要往平州寄信。” 秦洵摸摸鼻子:“这不是回来后事情多太忙了,才安定下来吗。” 秦申斜睨了他一眼,没拆穿他的健忘。 饭后秦洵领着秦申去布庄给他定做了几套入秋的衣裳,又带他去集市闲逛一圈,别时去街边摊铺买了两纸袋糖炒栗子,递了一袋给秦申:“往后我们便要久居长安,你想玩就自己出来玩,别走丢了就成,没钱了递消息来找我要。”又俯身凑近小少年耳边半开玩笑道,“ 摸清楚长安地形和各户人家,别哪天叫你出来杀个人你寻不着门路。” 秦申眼睫一垂:“明白。” 秦洵抱着另一袋糖炒栗子回到宫里时已是黄昏时分,方踏进殿内,清砚见着他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他笑问:“怎么了姐姐,怕我丢了不成?” “可算是回来了,你若再不见人影,殿下还不知得气成什么样。” 秦洵一脸莫名:“他醒了?生什么气?” “说不上,你自己去哄着。” 秦洵转进内室时齐璟不在床榻上,他将糖炒栗子置于桌案,拐去浴池,绕过遮挡的半透明屏风,果见齐璟背靠池壁泡在热水中。 他有些轻微洁癖,喝完药捂着睡一觉,身上出了汗,他定然是要来沐浴的。 秦洵除了鞋袜,尚穿着衣裳,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就往齐璟额间探去,贴上半晌笑了出来:“这会儿热气蒸腾得体温偏高,倒是不好探出你退烧没有,齐璟,你身子可还难受?” “尚可。” 秦洵听他语气冷然,揣着些莫名问他:“清砚说你生气了,听那意思好像还是我气的,你倒说说,你睡前还好好的,醒来就与我置气,难不成我是在你梦里气着你了?” 齐璟抓住他探在自己额上的那只手腕,转过头来淡淡看他:“一起洗吗?” “洗啊。”秦洵回着话便要挣开手起身脱衣,忽觉手腕上一阵大力,身子骤然失重,一头歪进了脚边那蒸腾起一层薄薄热雾的浴池中。 齐璟倒是体贴依旧,在他跌入浴池的瞬间另一手搂在他腰间,没叫他狼狈呛水,秦洵愕然望着齐璟那张平静的面容,哭笑不得地将自己落水时进了空气尚鼓在水面上的衣料戳下去:“怎么,这么迫不及待?” “我睡前同你说了些什么?”齐璟问。 “不是说了一堆今日朝事,你问的哪一句?” 齐璟抿了抿唇:“我说我睡些时候,你千万莫离我身旁。” 秦洵睁着大眼瞧了他片刻:“我以为你不过是随口说说,从前又不在这些闲话上较真,况且你那会儿那句难道不是叫我这阵子待在景阳殿这陪你的意思?” 齐璟懒得回话,直接上手覆上他衣襟处就扒开,秦洵挡了一挡:“你别动,那会儿你困倦要睡,我存着不少事没同你说清,就那个……行,我脱,你不忙,我自己脱,我……行行行,你扒你扒,给你扒。” 他几番推阻齐璟置若罔闻,秦洵干脆放弃抵抗,任他扒拉自己衣裳,总归沐浴要脱,自己脱齐璟脱还不都是一样的脱。 衣裳沾了水贴在身体上不大好脱,齐璟一言不发地一件件扒下,动作有些莫名的粗鲁,秦洵抬手抬腿配合他的动作,口中安分不住地借机调笑他:“你这是怎么了, 病一场还病得孟浪了,你可知这叫轻薄,待扒完我衣裳你想将我怎样?” “我叫你莫离我身旁,是说别叫我醒来见不着你。阿洵,如今我只有你了,我离不得你,你可知我一觉醒来身旁空空有多心慌,你分明应了我的,你应了我还是走了。” 若说先前秦洵是隐约觉得齐璟有些微不对劲,如今他算是确定齐璟是当真不对劲了。 齐璟从不会有在这样细微事情上不依不饶较真的时候,更不会像这样答非所问只一个劲说些近乎孩子气无理取闹的言语,他素来从容而温和,哪会有眼下这样几乎称得上情绪崩溃发泄怨怒的时候。 齐璟已经将他里里外外全身衣裳扒了个精光,被随意扔在浴池里的衣物浮浮沉沉缓慢飘离,秦洵忙凑过去搂住他,一边心惊一边安抚询问。 “齐璟,你是怎么了,你同我说。”怕不是病了一场烧坏了脑子,怎么生出这么些反常言行。 齐璟顺着他靠近安抚的举动自然搂紧他,两具不着寸缕的少年躯体紧密贴合,齐璟滚烫的掌心贴在他背上皮肤不住摩挲,带着一种直白**又汲取慰藉的意味,却是闭口不言,叫秦洵心惊又难耐,几乎要抑不住窜上喉间翻滚的声息。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92 情事 http://.biquxs.info/

秦洵伏在齐璟身前,任其往自己肩背后腰处轻拢慢捻,生疏又颇存技巧的矛盾触感叫他无力靠首在齐璟肩上喘息,却依旧不甘放弃嘴上便宜,喘着气笑道:“你可真着急,病才好些就想这档子事。” 齐璟略偏头一口咬上他颈边伤痕处,听他回应了声痛呼,立马就松了口齿,转而顺着细长浅淡的伤疤缓慢吮舔,秦洵一声呻吟泄出唇齿,下意识后缩身子,却不想被齐璟箍紧怀中动弹不得,只得不甘心地又口出调笑之语:“你怎么这么熟练,怕不是背着我出去厮混过,频入花丛身经百――嘶,别咬我,表哥,我不说了。” 很识时务地求饶后他闻耳边齐璟一声轻哼。 他摩挲上齐璟沾着水珠的肩膀,随口问道:“你将姜轲……呃,前一个姜轲,你叫单墨将他杀了?” 齐璟淡淡一声“嗯”,唇贴着他颈边伤疤又补一句:“齐不殆自找的。”杀姜轲二号是有意拂齐琅面子,若非不可妄动帝王与皇子,在昨日看到秦洵颈边这道伤痕的第一眼,他连杀了皇帝和齐琅的心都掠过一瞬。 “今日早朝我见着了齐琅的第三个姜轲,他可真是对这个名字执着得很,待我琢磨琢磨,也回赠他个有意思的说法,你觉得怎么样?” “你欢喜便好,出了事我替你善后。”齐璟轻舔上他前颈自己曾触摸过的喉结,不出意料听少年惊喘一声。 秦洵身子颤了颤,随即舒服地眯眸仰头,任他含着自己喉结吮舔啃咬,一边将身子愈发贴紧齐璟磨蹭引火一边还装模作样问着:“你身子大好了?中午那碗药这么灵的?当真要这会儿行事?” 齐璟抚在他后腰的手滑下臀间,轻揉几下便觉少年身下之物迅速苏醒,滚烫地抵在自己腹间,他取笑:“你不是喜欢?”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心上人狎昵的爱抚叫人招架不得。 秦洵眯着眸子,毫不客气地探手齐璟身下,几下便同样唤醒了他,听齐璟随着自己手上动作重重几声粗喘,他弯眸而笑:“老实交代,你怎么这么熟练?” 齐璟顺口一句:“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厉害吗?” 有些耳熟的说辞。 “不准套用我说过的话。” “学的,书上学的。”齐璟实话回答,想了想补道,“就我自己,一个人。” 秦洵诧异:“你哪来的这种书看?” 齐璟略生羞窘地避开他惊讶又调侃的**目光:“同……晋、晋阳王叔,请教了一二。”他说起“请教”二字,面上绯色更甚。 “晋阳王叔!”秦洵差点叫起来,“他给你那种书看?他这个、这个……他为长不尊!你又怎么会想起来问他这种事?” 这回齐璟沉默良久,才回过来直视他双眸,释负一般 说道:“我肖想你。” 秦洵张了张口没说出话。 “阿洵,我肖想你。”齐璟轻声说着,顺着他脖颈往胸腹抚摸而下,含起笑意,“很早,许是我方记事起,那时尚且年幼,我只是想阿洵一辈子随我身侧,我这样想了十多年,到后来……你可记得,去年夏初我探望你那回,你早醒那时……”他示意着往少年下身瞥去一眼,又笑起来,“男子必经,我比你还早些时候,知晓这些事情后,我每每见你,都忍不住肖想……情事。”到底是坦白自己羞于启齿的隐秘心思,齐璟说话间一双含笑却掺杂慌乱的眼眸紧紧盯住秦洵望着自己的双眸,生怕从那一双深蓝美目中读出些鄙夷自己暗思龌龊的意味。 秦洵哪里会鄙夷他,起初的几分诧异隐去后,他蓝眸里漾出笑:“那你怎不同我说?你若是那时告诉我,我乐意与你探讨呀!” “怕吓着你。”齐璟抱起他提身跃出浴池,语中有些无奈。 晋阳王叔与将离公子之间是个什么光景,齐璟不是傻子,他于床第之事初窥门径时,怕自己生疏懵懂到时伤着秦洵,想到请教的人只得晋阳王一人,十五六岁的小少年不无羞涩又万分诚恳地向王叔委婉开口,晋阳王强忍着调侃笑意,找出来几本自己当初与将离初涉**时阅习过的龙阳房事书册给了那满面通红的少年,还以过来人的口吻体贴地叮嘱道:“你家那位娇着呢,八成弄一点难受都要跟你哼唧半天,年轻人难克制我理解,你还是能耐心就多耐心些,惹毛了还不是得你哄。”几句话叫脸皮薄的齐璟面红愈甚。 秦洵失笑,难怪他觉得齐璟爱抚间颇有些技巧却又明显生疏,这是纸书习浅,初次躬行啊。 他自己也就嘴上拈来几句孟浪话调戏齐璟在行,实际对欢爱之事基本一窍不通,眼下真做起这档子事哪能敌得齐璟。 齐璟将他置于浴池边软榻上,欺身覆上,将他双手束缚头顶按住,俯下身绵密亲吻,夹杂着细碎呢喃:“过去我总是担心你尚且不懂情爱,只不过是我待你好你依赖我,若是有旁人比我待你好,你自然更依赖旁人去,会叫我留存不住。后来又担心若是你明了情爱,便会从此疏离对你存有非分之想的我,又叫我求而不得。我念起你一回,就不免这样思虑一回,越思虑越害怕。” 秦洵总是说喜欢他,每每问起缘由却又都说因为自己待他好,齐璟自然而然认为秦洵多是欢喜别人待他好,谁待他好他欢喜谁,谁待他最好他便最欢喜谁,因而他万般娇宠秦洵,几乎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生怕自己待他比不得旁人待他好,会从此占不得他心尖那处位置,可这样一来,秦洵越是欢喜他,他越是患得患失,甚至一度 想过割舍算了,到底没舍得,终是等到秦洵开窍主动与他行分桃之礼,骤失桎梏的情爱并**铺天漫上,齐璟总算是不必刻意压制了。 秦洵一瞬间像是不认识他一般,呆愣地想原来齐璟也是会这样没有安全感的吗? 似乎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齐璟不过比他大上一岁,只是齐璟一贯沉稳而从容,叫他常常忘记将齐璟作与自己一般率性的同龄人看待。 他正恍着神,下身滚烫而精神的器官被齐璟松松握进手里把玩,他一时受不住,倏地弓起身子,难耐地细细喘气,连着唤了好几声齐璟名字,才缓过气来说出句完整的话:“你做什么按着我手不让我动,我又不跑。” 齐璟轻哼:“我睡前你也是应的我说不跑。” “我不敢了,好哥哥,我保证下不为例。” 手上一松,秦洵连忙攀上齐璟肩膀,眯起眼眸享受在他抚弄动作下一**涌向四肢百骸的舒适感,微张着唇毫不克制愉悦声音,却听齐璟又道:“今早在昭阳殿,你还松了我的手。” 这翻的都是些什么账,秦洵逐渐涣散的神志倒还勉强记得起那时似乎是为了给皇帝还是皇后行礼不得不放开片刻,过后他立马就牵回去了,总不能不顾礼节不给尊长行礼吧。 不过这种时候哪能讲道理,一个劲认错就对了,他软着嗓子胡乱唤着:“我认错,我知罪,表哥,我下不为例,好哥哥,好夫君……” 初次登顶极乐,秦洵脑中骤然空白,不住喘息着稍稍缓过神,只听见齐璟平缓的说话声。 “阿洵,别随口就应我,我是当真离不得你。”齐璟俯下身望着少年**未退的绯红面容,拇指拭去那双湿漉漉的蓝眸里溢出的生理泪水,叹息一般,“我只有你。” “怎么会?”秦洵迷糊着随意回话,“姨娘不是特别疼你。”他还猜齐璟的反常是不是因为母亲新生了幼弟,他难得幼稚一回,冒出来些普通孩子吃醋争宠的心思。 “是,所以我担心她难产去陪在昭阳殿,幸好,她还活着。”齐璟平淡的语气叫逐渐回过神的秦洵心中发凉,而齐璟下一句话则是叫他周身血液瞬间凉了个透。 “也幸好,云霁是个皇子,这辈子能养育个亲生的儿子,对母妃来说不失为好事。” 秦洵脱口而出:“所以你――”他猛地收住话头。 所以十几年来无数有心人不敢明言的暗自揣测,连秦洵也禁不住那样揣测过的晦秘,全都是真的,齐璟他果然是已故孝惠皇后的儿子! 所以,孝惠皇后曲佩兰真的是被皇帝有心杀害的。 这样一来,齐璟自小受皇帝与太后的百般偏宠,齐璟对于帝位近乎偏执的野心,他听闻勾起旧忆的“难产”一词便开始不 对劲的反应,以及他在昭阳殿克制不住的尖锐态度并皇帝异常的包容宽谅,什么都说得通。 深埋心底十几年的父杀母悲痛往事,一朝在养母一脚踏进同样的鬼门关时尖锐破出,痛苦得叫人忍受不得。齐璟不是断绝七情六欲的出世神仙,积郁不发,早晚会闷出病的。 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人。 只是太后偏心齐璟不难理解,毕竟齐璟的生母孝惠皇后是太后族妹之女,可皇帝偏心齐璟…… 秦洵越想越心惊,皇帝这是在齐璟出生之时,起了“立子杀母”的心思? 秦洵习医当大夫之后,才偶然知晓亲眷间是不适合生育孩子的,比之无亲缘关系的夫妻,有亲缘关系的会有更大可能生出残障患疾的孩子,皇帝与孝惠皇后是血缘极近的表兄妹,他难道就不担心齐璟长大后现异症吗?还是说他杀掉孝惠皇后本意就是削压堂氏,立子杀母不过是临时起意,若齐璟长大后当真残障患疾,皇帝也会毫不怜惜地弃用这个儿子?若是那样,如今齐璟还活着吗? 齐璟只粗略猜得着秦洵在想什么,细思不出,见他瑟缩身子,抚上他鬓间温柔道:“不怕,久远旧事,如今只要阿洵不离我身边便好,我只有你。” 秦洵像是被他触上的指尖惊醒,猛地将他抱紧在怀,忽然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无力,只能用力抱着他,一边想着还好他的齐璟是健康正常的,不仅健康正常甚至出众超群,一边急切地与齐璟耳鬓厮磨唇齿缠绵,朝他身体里汩汩渡去慰藉,极力填补着他十几年来隐藏极好的安全感缺口。 齐璟说只有他,不是不得旁人看重疼爱,而是围在齐璟身边诸多形形色色的人里,只有一个秦洵是仅仅将他看作齐璟。 而这样的晦隐身世,齐璟即便不想积郁一辈子,能叫他安心露出脆弱模样开口倾诉寻求慰藉的人,也只得一个秦洵。 秦洵亲吮着他薄唇,心疼地想齐璟依赖自己或许要比自己依赖他更甚。 齐璟喘息渐急,秦洵才迟钝觉出自己大腿根处始终贴紧着并不属于自己的硬烫器官,他下意识动动腿磨蹭两下,闻齐璟闷哼出声,他探下手去:“我帮你?像你方才弄我那样?” 齐璟身子轻晃避开他探来自己下身的手,退离软榻似是去一旁寻些什么,秦洵撑起上半身望着他动作,听他已收整好先前情绪,恢复惯常的含笑温声:“你以为这种事就这样?”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93 宫闱 http://.biquxs.info/

见齐璟握了只半个巴掌大的扁盒子过来,秦洵懒散地复又侧躺下去,稍稍撑肘托了头,打量齐璟一丝不挂的身子,目光流连在他腹下。 齐璟这种时候倒是神态自若不见羞赧,他坐回软榻边,揭开小盒盖往躺卧软榻上的少年鼻下凑去。 “这气味可还说得过去?” 秦洵望着一盒白色脂膏,嗅起来一股清淡花香气味,他回道:“不讨厌。” 齐璟闻言笑了声,动手挑了一团在指尖,秦洵好奇:“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一句话没能完整问出口便随着齐璟手上动作软了身子,剩下的字揉碎在几声无力呻吟里。 初试**,齐璟花足了全数的耐心,极尽温柔与疼爱,在少年“待我好些”的软糯撒娇里温言应着好,逐步攻城掠地,吞吃入腹。 **歇后再次没入浴池中舒缓清洗,秦洵想起问那盒白色脂膏:“你怎么还知道用这种东西,书里这样说了?” 齐璟总算将肖想多年的美貌少年吃干抹净,此刻神情餍足心情甚佳,一手将少年揽腰搂在身前,一手掬起热水往他肩背上浇洒,闻言回道:“书上说行事时给……给身下之人用上此物,会叫你好受些,我先前托子长去风月场所寻了一盒回来,不过方才用的这是昨日晋阳王叔差人送来的。”他说着揽腰的手暧昧地在秦洵腰侧捏了一把,笑道,“无妨,日后再一一试着旁的,看你欢喜用哪一种。” 娘哎,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你齐三皇子想睡我啊,秦洵一直自认脸皮够厚,从没想过还会有朝一日被素来正经的齐璟调戏到埋起脸不想抬头。 原来秦淮说的齐璟向他讨了件好东西备给自己是指这玩意,秦洵脸埋进齐璟胸膛,心想秦子长又是为什么这么懂啊。 齐璟穿好衣裳,将他从水中捞出来,取了件长衫裹住他往内室抱去,秦洵在他怀里扭动几下身子:“我没穿裤子……这回是真没穿。” “衣裳够长。”齐璟把他放上床榻,拉过薄被掩住他胸口往下的身子,“睡我身旁不穿也没事,总是要脱的。” 秦洵侧过身来握住被角:“你倒是深藏不露的孟浪。” 齐璟轻笑一声,给他理着鬓发:“晚膳吃吗?” “吃。”折腾这么久天都黑透了,本就没吃上晚膳,又大耗体力,听他一问秦洵饥肠辘辘,忽然想起自己黄昏时带回来的那袋糖炒栗子,“桌上还有栗子。” “零嘴不能当饭吃。”齐璟掀起一侧床幔钩挂住,“我去叫厨房送饭食来。” 清砚抱着个包裹进内室来时,正见掀开的床幔里,三殿下床榻上懒散坐靠着漂亮少年,少年披散墨发闭目养神,姣好的面容上微透红晕,薄被只掩了腹下身子,胸口处衣襟大敞,露出细密的 暧昧痕迹。 清砚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一副衣衫不整经受蹂躏的模样? 秦洵睁开眼朝她笑,随意拢了拢衣襟:“姐姐怎么进来了?你们殿下出去叫饭食了。” “上将军府大公子差人将三公子一些衣裳用物送来殿上,我这便给公子送进房来了。”清砚将包裹放去一旁木柜里齐璟的衣裳用物一处整理了一番。 齐璟有轻微洁癖,自小到大身边伺候的宫人里也就清砚能得允进出内室替他整理物什,因而秦洵才肆无忌惮不怕给人撞见。 “辛苦姐姐了。”秦洵掀被下床来,将长衫拢好腰间系合。 “下床来多披件衣裳,这时节夜气凉了。”虽说皇子殿内自然是熏腾得暖和,清砚还是没忍住关心了一句,又有些难以启齿般指指他上半身道,“公子那个……你身上……怎么……” “哦,你问这个?”秦洵往桌边一坐,从桌上那装着糖炒栗子的纸袋里掏出只栗子剥了,含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他不是不高兴了嘛,我出卖个色相,哄好了,你们殿下这下可是得对我负责了。” 清砚张着口呆愣半天才反应出他说的“出卖色相”、“对我负责”到底存了何种意味,她磕磕巴巴问:“那、那公子你……身子没、没问题吗?”她过去偶然听闻过有些富贵人家豢养的男宠在房事上被折磨得痛苦不堪,概念里男子间行房事许是不大愉悦。 “挺好的啊,能有什么问题?”秦洵见着姑娘家关心又羞涩的模样,坏心骤起,弯着眸子直白道,“他很温柔,我还挺舒服的。”舒服到他那时眯着眸笑问齐璟:“你这是伺候我?”被齐璟诱哄着唤了数声“好哥哥”、“好夫君”讨回了便宜去。 真是不该过火地撩拨挑衅一个斯文禽兽,尤其这斯文禽兽血气方刚又经年禁欲还对自己抱有多年的绮靡念想。 他露骨得叫清砚面红耳赤,正好见齐璟进门来,她慌忙告退。 “清砚这是被你调戏了?”齐璟瞥见清砚经过时绯红的脸色,挑了挑眉。 “我不过是说你伺候得我舒服。”秦洵学着他的模样挑了挑眉。 齐璟眸光一黯,几乎被他一句戏言挑逗出火,想到他初经人事尚不可折腾太过,生生忍下,走过来一把捞走栗子纸袋,“别吃凉的,先用晚膳,想吃叫厨房热一热再送来。”见他只着一身单薄长衫坐在桌边,取了件薄披风来裹住他。 宫人端着碗碟放置满桌,齐璟舀了碗南瓜粥递到秦洵手边:“时辰有些晚了,吃旁的不好消食,姑且喝些粥,你喜欢的甜口。” 秦洵舀起一勺喝下,觉得够甜,弯着眉目搅动粥碗,叮嘱他道:“你记着还要喝药。”又忍不住调笑着补道,“你也真 是着急,风寒未愈就行床第之欢。” 齐璟似是想到今日这场**的初始源自自己在心绪敏感之时对他擅离身边之举压不住的恼怒,禁不住带了几分尴尬羞意,递了块点心去他口边:“往后陪在我身边时要去哪里先同我说上一声。” “好好,没你准许我哪也不去。”秦洵顺着意哄他。 用过晚膳二人消食闲谈,秦洵便从齐璟口中知晓了十七年前那桩旧事。 因贵妃难产一事而翻腾一日的心绪已逐渐平静,齐璟说起这事时语声和缓无波,秦洵听他诉着,补上了已知琐碎中的空缺,总算拼凑出了一件完整的旧事。 齐璟知晓这么个事,是皇帝亲口告知,齐璟知晓之后还能与皇帝安然相对,是因为十七年前整件事都是他生母孝惠皇后曲佩兰自身默许。 说来算不得有多复杂,立子杀母之事,是皇帝与孝惠皇后同议而为,堂曲外戚树大招风,孝惠皇后非死不可,皇帝也并非当真不顾情义之人,孝惠皇后以己身之死,来换得儿子齐璟受皇帝储君栽培,日后继承大齐大统。 “那姨娘?”明面上作为齐璟生母的贵妃白绛,在当初尚为昭仪时,是以个什么样的角色掺和入这桩宫廷秘事里的? “母妃当初的确是与孝惠皇后同时有孕,只不过她怀胎未过三月便不幸小产了。”而后来其假孕至孝惠皇后生产,都是在皇帝与皇后的暗地授意之下。 皇后怀上孩子,是皇帝既欢喜又愁虑的事。 表妹曲佩兰是因何被太后赐婚予自己为后,皇帝心知肚明,若是任由其这一胎生下个皇子,封其太子,继承皇位,一切都顺理成章,顺到若是这位皇后所出的继承人性子懦弱些与母族亲近些,待皇帝百年之后,帝权自然落入堂曲两家强势的外戚之手。 皇帝决不允许这样的可能性。 若换作如今四十几岁多有冷情的皇帝,十之**是将怀着身孕的皇后与其腹中孩子一同除去,然当初年轻而子嗣不丰的皇帝待人待事尚存留悯之心,他明确告诉曲佩兰,若这一胎生为公主,他们之间一切如常,若生为皇子,母子之间只得一个存活于世。 许是言辞过于残忍,皇帝补充道若留皇子,只要这个皇子一非痴傻残障难当大任之人,二不行忤逆犯上之劣举,他承诺将大统留予其承袭,只待曲佩兰自行抉择,是惜留己身终身不得育子,还是以己之命换留下一代大齐帝王。 曲佩兰几乎是毫不犹豫选择了以命换子。 都是最接近皇权中心的世家子女,曲佩兰深知权势争斗中帝王的无情与让步,她以一个世家女的身份保全家族,又以一个母亲的身份保全孩子,应下了皇帝提议的“杀母立子”之事。 此子自然也不 能以皇后之子的身份存世。皇帝除去曲佩兰,便是遏制其背后的堂曲两家借太后、皇后与未来太子的荣光作威作福,若是这个皇子当真挂着皇后遗子的名头,那除去一个堂曲血脉的皇后根本不起作用,因而这个皇子只得是与堂曲无关的后妃所生,能配合此事的后妃也须得身家清白简单与朝堂大家牵连甚微。 甚巧,昭仪白绛各处皆符,金陵小官之女,朝中并无大势,且恰与皇后前后脚有孕,只需待二人皆生子后,再昭告天下白昭仪产双生子便好。 意外的是白绛怀胎不足三月便小产,而后只得秘而不宣小产之事,佯作有孕之态,在皇后生子时宣为昭仪生子皇后尚孕,几日后秘杀皇后,称皇后难产而亡。 难怪齐璟自小便得太后与皇帝的偏宠,不仅仅因为他温良明理,秦洵也想通了年幼时偶与太后几番往来,太后因何予小小年纪的齐璟那几分薄面,齐璟他是太后外甥女的孩子,是皇帝在他出生前就暗定的继承人,任何皇子争位朝堂暗斗都是可笑的无用功。 没了一个孝惠皇后曲佩兰,皇帝以另立曲折芳为后安抚曲家,以暗定齐璟为继承人安抚太后,而这么一场去母留子的宫闱秘事,也只能烂在太后、皇帝、白绛与齐璟四个人肚子里,即便外人猜得再真再透再心知肚明,只要不得明确允证,便为谣传。 因此一事,堂曲两家也分化开来,太后坐镇的堂家自是偏袒齐璟,曲党则偏袒名正言顺的曲家血脉皇长子。且不说曲伯庸并未得证齐璟为自己已故嫡女的儿子,退一万步讲,即便曲伯庸确定齐璟也是自己亲外孙,一个已故皇后都不能敌在位皇后对曲家有用,一个真正身世秘不可宣的皇子远远不及能摆上明面的曲家皇子更能给曲家带来无上荣光。 皇帝这一步走得很巧妙,这样一来齐璟与曲家绝不亲近,与堂家也存着身世不可明示这一层隔阂,只要他这个父亲好生栽培齐璟,齐璟断不会软着耳根子任这两家不甚亲近的外戚肆意弄权。 只是一个作储君培养的皇子,背后无重臣势力不可立足,他知道这个儿子托付与的后妃白绛自入长安起与林家林初私交尚可,此后便愈加放任她们往来,逐渐以林秦二将作为暗定储君齐璟的护身符。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94 帝思 http://.biquxs.info/

秦洵苦笑:“我现在倒觉得是我误会陛下了,我一直以为他登基初期大动干戈后而今是想行中庸之道,如今算是明白,他的帝王之术,是储君之独尊,帝王之制衡。他为君时望底下朝臣分庭抗礼无独尊者,培养储君时却是想要你齐璟众臣拜服顺顺利利在他死后继位,我猜他会这么想约莫也是与他自己当初得帝位时的光景有关。他削林秦,是因为林秦与你无亲缘关系,又是手握兵权的重将,怕太过位高权重威胁着你,留林秦,又是因为林秦――尤以我,亲近归顺于你。沈家压根就不算归属于陛下,又与他有私怨,最是留不得,至于楚家,虽说楚将军的夫人亦为曲氏女,但你是孝惠皇后之子的宫闱秘闻永不得明宣于世,所以楚家与你不得明说亲缘,又因其当初在朝中地位,楚家是最适合又最逃脱不得被陛下用来与沈家同归于尽的锋刃。恐怕在陛下迎娶孝惠皇后过门时,他就在为你这么个将来会有的儿子做着打算,大费周章地叫大齐重臣都往你手底下归顺了。” 而生来处在这个位置上的齐璟,真是幸运又不幸。 “然他为君胜过为父,我并不喜与他亲近相待。”况且再怎么说生父杀了生母这种事,任谁都没法释然。齐璟从一盘剥好加热过的栗子里拈出一颗喂到秦洵口中,“曲党不可小觑,即便身为所谓暗定储君,我亦懈怠不得,且父皇……”齐璟眸光一沉,“在我真坐上那个位子前万事皆存变数,我并不相信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会对孝惠皇后守信。” 秦洵有些替他心酸,曲家分明该是他母家,却成了对他才华地位最为虎视眈眈的一方,是时刻准备趁他松懈之时扼他要害的敌手。 齐璟观他神色,轻描淡写补上一句:“曲家不是我的,我不打算要曲家。” 嗯,齐璟从来就不是会曲意逢迎求人施与的人,秦洵也拈了颗栗子喂他,忽转了话头:“栗子这种东西其实还是自己剥有意思,这样盛一堆剥好的反倒就觉得没那么好吃了。” 齐璟失笑:“还有这种说法?” “有啊,很多,就好比说,你就不觉得,抓着鸡腿从上面啃肉下来吃,比一盘剔了骨的鸡肉吃起来更有滋味吗――哦,忘了你没啃过。”秦洵想起来这尊贵的皇子殿下自小吃食都是宫人伺候精致,哪会有抓着鸡腿啃这样失仪的时候,他又笑道,“不过像瓜子这样的吃食,倒是剥上一把一口吃进去比较舒坦。” 他这个喜好齐璟倒是知道的,秦洵小时候在齐璟这里吃零嘴,齐璟有时便会吩咐宫人剥好一小碗瓜子仁给他拿勺子舀着吃。 夜深后秦洵盯着齐璟饮下汤药,二人共枕于榻时,他望着雕花床顶,禁不住道:“难为你还与姨娘母子感情 那样好。” “她性子仁善——你将被子盖好。”齐璟话没说完一眼瞥见他将胳膊伸出被外,毫不耽搁地给他摁了回去,“在这宫中过活谁都不容易,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也算是受我生母托付,她疼我如亲子,我也是肯侍她如生母的。”他笑了笑,“如今又有了云霁,再好不过,假若有朝一日我真遇不测,还能余个儿子护一护她。” “莫说丧气话。”秦洵蹙眉。 沉静半晌,秦洵又轻声开口:“齐璟,陛下是在你多大年纪时告诉你这些事的?” “记事时候。” “你记事是什么时候?” “三岁多吧。” 没有哪个孩子是生来就洞明世事的,除非他自小就被迫封存了天性里的娇憨与单纯,秦洵侧过身去将他搂紧在怀,极力安抚着这具躯体里压藏的不宁心绪。 皇帝他并不想让齐璟做一个顺风顺水不知疾苦的继承人,春秋千载朝代更替,史上不乏如秦皇汉武那样的千古一帝,而这些千古一帝殁后,政权大多旁落权臣外戚之手,励精图治打造出的辉煌帝业往往盛极一时迅速衰亡,便是因其继承人掌权势弱,难守成而光德。明德者多为朝初之君,昏庸者多为朝末之君,归根结底,富不过三代的说法不是没道理的,久居安富的皇室子弟哪还能修得祖辈们筚路蓝缕时的雄心与城府,因而皇帝待储君之位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便是不想让齐璟的继位太过顺畅,依旧要他卷入诸皇子的争斗里雕琢出城府,这也是为什么皇帝亦能一而再再而三容忍曲党扶持齐瑄,容忍齐琅恃宠生骄野心勃勃,他甚至能自己动手有意在几个儿子间挑拨一二探探本事。 继承大统的朝国君主必然经过厮杀浴血,若在夺位之争中落败,即便继位为帝,也是难敌外臣,因而皇帝想要一个厮杀出的胜者,想要齐璟修得为君的气度城府,那样的齐璟,才会是皇帝一手培养出的令他满意的大齐继承人。 若是齐璟最终达不到那样的要求,皇帝或许当真会违背当初对孝惠皇后的承诺。 所以齐璟待他父皇知礼而戒备,秦洵同样不甚相信那个心思莫测的君王。 汤药安眠,齐璟已经在他怀里睡去,秦洵轻手摩挲着他隐在暗夜里不甚分明的睡容,终是轻轻叹息一声,偎紧了他沉入睡梦。 第二日醒时秦洵到底还是觉得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泛起迟钝的隐痛,他朝齐璟直言撒娇,齐璟微红了脸搂住他温言哄着。 “你今日怎么也睡到这么晚的时辰不起?” “我不是病人吗?”齐璟无辜反问。 秦洵埋在他胸口闷着声笑:“你身上真好闻。” 齐璟不喜熏香,体肤上总是经常清洗的干净气味。 “从前阿 洵身上总是带些甜气。”齐璟拨了拨他披散在背上的头发,“不过自你去山庄之后,这么些年浸身医药,身上倒是惯常带着些药香。” “药味浅淡了是香,浓重了可就熏呛得人难受,我自己其实不大受得住太过浓重的药气。”秦洵撑起上半身,将自己鼻尖与他的鼻尖碰上,笑道,“我这两日总是觉得你睡觉不大安稳,也不知是人病着易陷梦魇还是你在长安时心事重些,我今日出门寻些香料药料,替你调上一味安神香如何?三殿下可准允臣外出?” 齐璟含笑与他鼻尖蹭了蹭:“允了。” 他们近午时的时辰才起,用过午膳秦洵出门寻用物,回来时正是午后晴好之时,白日里秋阳温着暖意,齐璟在一处高顶阔窗的闲室里跪坐软席,身前置放矮案,正阅着书册。 “不必理政你也还是丢不掉看书的习惯。”秦洵隔着矮案与他相对而坐,手中香料包裹随手放置身旁,支起一膝撑住臂肘。 “左右无旁事,权当打发时辰。”齐璟递了个封漆的信封给他,“子长整理来给你的包裹里夹着封江南来信,我猜着大约是恣意。” 秦洵猜着也约莫是山庄的信,有关弑宗的信讯不会放上明面寄至他手,皆由暗卫递来。 “你就不先拆了看看,万一是我江南的风流债寄来给我的情书呢?”秦洵脱口调笑一句,眼见话音未落齐璟便从手中翻开的书册后微愠抬眸看来,忙摸着鼻尖转了话头,“咳,那个,到底还是年轻病愈得快,你今日瞧着面色大好了,待明晚中秋朝宴后,往后你是不是得继续早朝了?” 他识时务,齐璟眸光化开笑意,复又垂眸阅书:“既是大好了,自然懒怠不得。” 撕开封漆,确是陆锋来信,秦洵心头泛起些愧疚,今日收着来信,想来是他离江南不久尚未抵京之时,江南那边的陆锋便抑不住往他这处寄信来了。 信的内容家常简单,不外乎是问他和齐璟回长安后一切可好,说上几句自己和师门友朋们都很好,大黄也很好,跟柳北苍打架时还是一如既往地精神云云,后头倒是附了句话叫秦洵多看了两眼,他道:“你们走了之后我仔细一琢磨,原来我才是归城的远房表哥。” 若是先前或许秦洵还会觉得有趣,如今却多有些不是滋味。贵妃白绛与陆锋之母白惠为远房堂姐妹,若是齐璟当真为贵妃亲子,倒的确跟陆锋是远房表兄弟,只不过齐璟他实为已故孝惠皇后之子,秦洵这个名义上的表弟与他无血缘关系,陆锋这个明是实非的远房表哥其实也与他无半丝血缘,要说齐璟真正血脉相连的表弟表妹,该是顺溯孝惠皇后曲佩兰的血统而连接的楚家兄妹,楚辞与楚梓兮。 难怪齐璟待旁人 不甚上心的性子却待楚家兄妹多有照拂。 秦洵笑笑,将信重新折好收回信封,随手放在了矮案角上:“恣意师兄的信,话些家常,你想看便拆。” “不拆看了,我约莫猜得着。”齐璟放下书册,取了笔想要蘸墨,秦洵忽伸手一捉制住不让他动作。 “怎么?” 秦洵手上松了他,却是起身绕过案侧,坐他身前仰躺入他怀中。 “别闹,我这是在——罢了。”齐璟右手还握着笔,左手小臂支抵在案上,正好借着力撑住他靠躺在自己左手臂弯里的肩背。 “在做什么?” “在翻阅前日晚上被你扔一旁的知行的注评,正要给他做些批注。”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95 相好 http://.biquxs.info/

“啊,那会儿一时心急随手一扔,真是对不住那小子。”秦洵笑得毫无愧疚。 齐璟颇有无奈:“所以你是起开身子,还是叫我就着这姿势书字?” “怎就不是先与我说上几句话,有这么着急?” 齐璟将笔一搁:“你说。” 自小到大每每如此,秦洵再如何任性地闹他扰他,齐璟从来都是好脾气地搁下手头事务温言一句“你说”。 秦洵窝在他怀里抬手捏住他下巴,仰头眯眸望着他笑:“我从小就不听话爱惹祸,你说你怎么就待我这样好,你又不是个天生好脾气的人,你能板起脸训齐琅,怎么就从来不给我脸色看?” “我觉得阿洵可爱,自是不烦你吵闹生事。”齐璟笑道 “所以你是欢喜我可爱才想久留我在身边?”秦洵好奇,“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我可爱?我过了周岁大哥开始带我去昭阳殿找你玩的时候?还是再往前一点我周岁宴抓周抓着你的时候?不会是我刚出生就可爱到你了吧?我满月宴你第一回见我吧,你那时一岁,记事吗?” “那时候自然还不大记事。”齐璟笑笑,“生出想久留你于身侧的念想是在正经记事之后。” “三岁多?” “嗯,三岁多。”齐璟将他搂了搂,浮出几分回忆神色,“就像这样,你在我怀里睡着的时候。” “原来还在那么小的年纪殿下就已经对臣心怀不轨了。”秦洵盈着笑意调侃他,又细问,“我从过了周岁频频见你起,不知多少回像这样在你怀里待过,睡着也是常有的,你说的哪一回?” “第一回睡着的时候。”齐璟认真想了一想,“天泽十一年八月廿四,也是眼下这样的初秋时节,我三岁半,你两岁半。” 秦洵对他记得这样清楚不免惊讶:“你居然连日子都记着,有那么重要?你该不会是那时对我做了什么坏事吧,我想想,你偷亲我了?” 齐璟倏地面上一红。 秦洵笑出声来:“不是吧,我就随口一问,你还当真是偷亲我了?齐璟啊,表哥?小夫君?你别不敢看我啊,亲都亲过了你隔了十几年再来害羞什么?我还一直以为过去十六年里是我多有轻薄你,原来你早早轻薄过我,你才是登徒子。” 齐璟记事的时候,身边就一直有个糯团子似的的秦家小表弟跟前跟后,叽叽喳喳,甚是活泼好动。 小齐璟未满周岁起便识字念书,到两三岁的年纪已万分自觉阅习,他每每跪坐案席,不安分的糯团子表弟非要挤到他怀里闹他,最开始他也不免暗自心烦,好在尚且压得住脾气,就着这副表弟在怀的姿势继续看他的书识他的字,任怀里小秦洵一会儿扒扒他衣襟一会儿咬咬他发带再不时戳捏他脸蛋,他视而不见安 坐如山。 那日秦洵在他怀里兀自折腾半天许是累着了,在齐璟后知后觉怀里糯团子似乎异常安静时低眸一看,粉雕玉琢的漂亮小表弟正窝在他怀里安睡,粉润的小嘴微张,平缓呼吸间小胸口轻微起伏着,一只白嫩肉手还勾在他衣襟叠角处,恬静乖顺得完全不复平日闹人模样。 齐璟忽然就觉得他的这个小表弟乖巧起来似乎还是很有些可爱的,他不自觉放下了书册,愣愣注视着小表弟新荔般莹嫩的脸蛋,良久竟鬼使神差地俯下头去,往那张小嘴上轻轻啄了一下。 他微红着小脸小心翼翼舔了舔自己方才碰到过表弟小嘴的唇瓣,居然有几分甜意,许是表弟先前吃了蜜饯尚沾在唇上的蜜糖。 秋日暖阳倾室,三岁半的齐三皇子跪坐软席,怀里搂抱住熟睡的秦家表弟,神色有些苦恼地思忖着应该以何言语来记存今日自己与表弟之间的这份亲昵。 “天泽十一年八月廿四,秋午朗和,阿洵眠卧吾怀,吾……” 那时尚且览阅无多的小齐璟绞尽脑汁将自己识字起念过的书文一一放脑中过了一遭,总算对于自己往秦洵小嘴上亲了一口的行为择中了个约莫妥当的说法。 “吾与阿洵相好。” 这样一想,他回念一番整句,搂紧了些怀中秦洵,郑重其事地点头“嗯”了一声。 那是齐璟第一回产生想将这个与他相好过一回的秦家表弟一辈子留在身侧的念头,察觉出秦洵欢喜别人待他好,齐璟便有心待他极好,眼见着秦洵一日比一日依赖自己,他不动声色地将小表弟笼罩进温柔织网,花足了十多年的耐心,徐缓收网,终是捕猎得手。 正好秦洵终日与他一处度过几载后都会比较听他的话,不再像一两岁时候那么闹人,他就更觉得秦洵可爱,愿意万般宠溺着,再往后,他觉得秦洵不听话闹他的时候也一样挺可爱的。 秦洵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那再再往后,如今呢?” “如今,”齐璟俯下头往他唇上蜻蜓点水落了一吻,“自然是处处都好,只消瞧上一眼便叫我满心欢喜了。” 秦洵却是较真地笑哼一声:“原来最初你还是烦过我的,可惜我那时不大会瞧你情绪,若是早些知晓,我也就不来频频烦你自讨没趣……” 不出意料见齐璟微蹙着眉复又俯下头来,这回是严丝合缝封上他唇齿,秦洵好整以暇地任他亲吻,眉眼间眯笑出狐狸一般的神情,一手在他耳根处轻缓摩挲。 待歇离亲昵,秦洵又道:“你那时便已有了撒网捕猎的城府,你说我如何能敌你手腕?” “那往后若是再有旁人比我待你更好些,阿洵可会不再留我身侧?” 怎么会问出这种孩子气颇重的问题,秦 洵刚想随口就玩笑一句“说不定”,忽念起齐璟这段时日里种种安全感欠缺的举止,不忍心逗他,便十足肯定道:“不会,绝对不会,且不说哪还会有人能比你待我更好,即便一时遇上,又怎么抵得过你待我好了这么久年岁。” 齐璟寻思一番:“我还是待你更好些吧。” 午后闲适,齐璟与秦洵对案而坐,齐璟给齐珩的书论做了些批注,又理析记写了一些此番江南督巡事毕后对江南地区下一步的控手,以及自明日中秋朝宴往后当思虑的政事,秦洵则将寻回的香料药料依着成分切切理理给齐璟配上一味安神香,二人间或交谈几句,或是齐璟与秦洵论一回政见,或是秦洵叫齐璟嗅上一嗅香料气味是否习惯。 半日一晃,秦洵将最终配好的安神香细细倾入盒中存住,忽言一句:“齐璟,你我可是相差整整一岁?” “嗯,怎么了?”他二人确实是不多不少相差整整一岁,同月同日的生辰,尚年幼时还被长辈不大避讳地放在一起庆过生,然年岁愈长后多有避忌,每逢生辰他们只得分开各过各的了。 “我听人说,同月同日的生辰,若是男女,便是命中姻缘,当结为夫妻。我寻思着你我虽皆为男子,却也是命中姻缘,结为夫夫亦是情理之中。” 齐璟本当他二人早就算是“夫夫”相待,此刻听秦洵这样说,显然知道是他琢磨出了什么有意思的法子,便也顺着他意笑道:“那待我择个吉日?” “择日不如撞日,你我昨夜夫夫之实都有了,还不赶紧趁着今日把婚补成?” “嗯,嗯,好。”齐璟纵容笑应,“那你欢喜如何行成婚之礼,一切应你可好?” 当然好,秦洵拿木针拨了拨盒中细细切磨的香料,心情甚佳。 清砚一脸莫名地被主子吩咐暗自去寻一些奇怪之物,她捏着那张白纸墨字的清单瞧了半天,心道这喜烛、红盖头、合卺酒什么的,怎么看都是成婚才用得着的物什吧? 清砚用指头想都知道肯定不是他们三殿下心血来潮想玩这么些东西,肯定是那闹腾得一刻不肯消停的秦家小祖宗不知又想折腾什么花样来消遣。 清砚将东西一一交给秦洵时忍不住直接开口问了他:“三公子究竟是想做什么?” “想做景阳殿的主子啊。”秦洵理所当然笑道。 “你什么时候不是景阳殿的主子了?”清砚边说边依着吩咐给内室床幔换成喜庆的大红色。 这大红色的新床幔还是单墨去宫外布庄买的,并上那么些疑似成婚用物,都花了不少工夫私自偷运入宫,这秦家小祖宗一时兴起寻乐子玩,却是叫他们这些个做宫人的手忙脚乱,偏生这事主子吩咐得隐秘,除了单墨和清砚不可经手旁 人,这时辰连景阳殿正殿外这一圈地方都不允宫人靠近了。 清砚整理着华床,忽然记起昨夜见着秦三公子坐靠这床上时的光景,她福至心灵般就明了两位主子到底是想消遣些什么了。 既寻的成婚用物,为的自然是成婚了。 她惊愕回头看着屋内正托着两瓣穿线连柄的空卺瓢好奇把玩的少年,舌头都差点打结:“你们当这种事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吗!” 少年满不在乎地笑着:“昨夜不是同你说过,你们殿下得对我负责了,怎么还这么一副惊讶的模样?” 他昨日偷溜回家里取物什那会儿听长兄无意调侃的一句“还想要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他还真起了那么些心思,不过当下年岁里自是允不得他二人那般张扬,他与齐璟悄悄布个喜房出来洞房花烛一夜却是绰绰有余。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96 良吉 http://.biquxs.info/

良吉十四日,今已十六七,卿可去成婚。 秦洵原本多是心血来潮存些戏闹心思,待到齐璟与他皆换上一身大红喜服,将他领至景阳殿偏静处一间私设小祠堂,看到那供奉的灵位上“先母曲氏佩兰”几个字时,他神色骤凛,这才意识到齐璟待今日他二人这场成婚之礼的郑重意味。 祠堂掩门,屋内光线昏暗,布置简明淡素,却因身着喜服的二人同往灵位前添燃了香火,清静祠堂中晕出些宁馨庆喜。 添完香秦洵跟着齐璟并跪于孝惠皇后灵位前。 “叨扰母亲。”齐璟含歉一句,极是温柔,轻缓道,“儿龄适婚,今时携喜,连理秦氏微之,少小无猜,风怀对佐,燕尔夙契,良结佳耦。欣告于先故,请生母之命言,愿永以为静好。” 奉故亲为证,誓永合璧珠。 秦洵心间温融氤氲,万分郑重跪伏拜道:“拜见母亲。” 一方供奉先孝惠皇后曲佩兰的小祠堂里,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敬过天地高堂,相对而拜,互扶起身离去。 合卺同牢,二姓欢佳耦。凭谁手,鬓丝同纽,共祝齐眉寿。 从此宜子室家,合君琴瑟,风露韶华,濡沫共挽,两家孝悌,死生不离。 香台上焚了一夜白日里秦洵新调配好的安神香,二人睡得一夜安稳,翌日正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二人又是睡到近午时才转醒,齐璟尚躺于床榻,秦洵伸了个懒腰,一坐起身被拉扯住一绺头发,他“嘶”地抽了口气弓下身去,顺势两手撑于齐璟身侧,覆身其上。 昨夜回房后他们同覆了一块红盖头,在盖头下摸黑一吻,随即揭去盖头,喝了合卺酒,既皆为男子自是免去了那么些“早生贵子”的干果物什,旖旎**一番,沐浴后熄了喜烛入榻同眠,不过睡前秦洵起了些玩心将自己一绺头发与齐璟的一绺头发系结在一起,意为结发,此刻初醒脑中还不大清明,竟是忘了。 “扯疼你没?”秦洵问。 “不疼。”齐璟温和笑言一句,从床边案台摸来把小刃,将二人结发处轻轻削下,起身收去一只罗囊里。 秦洵靠在床边笑望他动作:“齐璟,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也是你的人了。” “一直都是。”齐璟纠正他。 “所以你也该叫我夫君,我既是叫你小夫君,你便叫我大夫君如何?” 齐璟失笑:“分明是我年纪比你大,这样岂不是叫反了?” “我叫惯你小夫君,只得委屈你了,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齐璟回来床边,往他额间伸指一点,纵容道,“大夫君。” 秦洵眸子一弯,捉了他的手:“昨夜熏了这香可是睡得安稳些了?我知你不喜浓重熏香,调配时将这香调得清淡。” “ 甚好,多亏了大夫君。”齐璟亲昵地与他碰了碰鼻尖,唤他起身。 挑拣衣裳时齐璟一眼瞥见自己放置一旁的朝服,随口玩笑了句:“前日你代我上朝那时怎就没将我这身朝服一并穿上?” “哪能,我拿了你的腰牌去代一回朝已经足够张狂逾矩了,若是再斗胆穿上你皇子的朝服,那是真真僭越,别说你爹容不得,怕是在旁人异议前我老子就先当场剥了我的皮。” 齐璟闻言轻声笑了两声。 秦洵接着道:“对了,明日开始你就继续早朝了?” “嗯,今晚赴中秋朝宴,既是给人瞧见我身子已病愈,自然是寻不着借口赖床了,倒是觉得有几分可惜的。”齐璟回过头朝他笑笑,颇有些淘气神色。 秦洵套着外衫:“中秋之后朝堂上议事大约是今岁的这场殿试了,还有调官的事,既是前阵子才叫你督巡了一回江南五州,约莫会是多从江南那处调官入京,这样一来那边原本的官位空下不少,晋补的人选你可都有打算?” “此回江南调官人选,我在你前日呈递上去的奏折里详荐不少,不出意外父皇多是会予我薄面,从我荐推人选中择良。”齐璟穿好衣裳,回过身来见他后领翻折一处,便伸手给他理了理,“至于晋补之官,我并未多言,却也不算脱出掌控。品级高些的官位总须与众臣商议,非我一人可定言,零碎些的小官位,父皇与朝臣没那工夫一一商定,多半会交由各州长官自行议定,如此一来,倒是不必多加干涉,他们大致摸得清我的意思。” 顿了顿,齐璟忽从背后搂住他腰,附上他耳边道:“你那位楚姓旧同窗的家里,此番调官许是不得入京的,并非我有意刁难,他父亲楚胜雄为官尚可,我在折子里亦实言记写,只不过既是仅为尚可而非翘楚,父皇十之**会略过楚胜雄,因为什么不必我与你多言。” “东郡许家呢?” “平州东郡郡令许文辉大约是在此番现任平州知府调入长安后接任平州知府一职。” 秦洵笑了笑,摩挲着自己腹上齐璟的手:“还是在平州啊,那看来楚胜雄想要来长安还得多待上几年时日了,楚家真想入京总归是得借攀些裙带,就看楚慎行与那许家言秋小姐的婚事如何,若是顺利,待下回调官之时,或许真能给楚胜雄拨准如意算盘。”他想了想补道,“即便此回算盘落空,楚胜雄也是不大可能做出悔婚拂许家面子的事的,许家言秋虽是家世品性都不错,却因带病之身难寻婆家,楚家能这么热络地挑上许言秋,便是看中许家为了嫁她定然少不了多有讨好亲家,楚家能从许家索取的利益远比叫楚慎行娶旁的官家小姐要多上不少,楚胜雄耐心不错,为了这么好一条 裙带他不会介意多等上这么几年的。只要许言秋在这些年间一直都还有命在。” “那许家小姐当真病至如此?” “难说,体虚之症这种事,说小可小,说大也大,运气好些也就身子比旁人孱弱些,细心料养着并无大碍,若是不巧,偶染上那么些难愈的病症,普通人或许遭得住一场病,许言秋那身子可就不一定熬得住。”秦洵从他怀中退离,顺手理了一把齐璟被自己身子蹭乱的腰带,“不过有我医门师长在,多半还是保得住许言秋的。” “说起来,初见章华侯沈庭让还是那一回他入京承袭他父亲爵位,此番于江南第二回见他,倒是叫我惊讶他清静行医的心性。” “几岁年纪就家遭变故尽尝冷暖,性子要么是养得狠戾厌世,要么是养得疏离冷淡,小师叔如今能存着这样的心性过活,对他来说不失为好事。不过吧,他也不是当真一点情绪也没有,你看他就不大待见你我,他总归是厌着皇城中人,过去我无事也不大常往他眼前晃悠,省得勾他旧忆招他厌烦。” 家破人亡的血债,哪是岁月消磨得了的,只要沈翎与皇帝都还活在这世上,他们这些皇族钟鼎之子与沈翎顾会之时,这笔债永远都血淋淋地横在他们之间。 “在江南时我们去惊鸿药铺借宿一夜,你究竟是与小师叔密谈了些什么?”提起沈翎,秦洵忽想起问上这么一回事。 “当初沈庭让承袭章华侯爵位时,父皇口诏待其及冠任胥州知府之职,沈庭让今已二十有一,恰好今岁审职调官,胥州知府的年纪该是卸任官职颐养天年的时候,因而章华侯沈庭让便是随今岁调官事务一道去赴任胥州知府。” 而齐璟既然想把控江南之地,自是须将胥州的新任知府沈翎收归麾下。 秦洵了然:“所以你应了他什么?” “尘埃落定之时,放其归见南山。”这所谓的“尘埃落定”,自然是指待齐璟登基为帝掌权之后了。 秦洵毫不意外沈翎会选择与家祖过去身在朝堂时的诸人诸事断个干净,对沈翎而言,摒弃前尘清居山水,许是他最能将过去二十年起落岁月中的积郁吐散干净的法子了。 午膳后秦洵心情不错地往清砚与单墨手上各放了一小袋蜜饯。 清砚捧着蜜饯觉得头疼:“无事献殷勤,祖宗你又打什么主意?” 秦洵笑眯眯道:“喜糖。” 清砚在时隔六年再见秦洵的短短几日里,已经被锤炼得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在单墨瞠目愕然的神情中眼都不眨地回了一句:“好好好,贺喜归城殿下,贺喜微之公子,贺喜二位新婚。” “多谢多谢。”秦洵丢下句话,心情颇好地往景阳殿厨房方向去。 清砚无奈叹气,拈 出粒蜜饯入口。 宫中除皇帝本人饮食及朝宴宴宾时的吃食出自御膳房,各殿皆置单独厨室,原本除了照顾主子们的一日三餐,各殿厨房称得上清闲,尤其是照顾齐璟这样只要足够洁净便不甚挑剔的主子。 此刻中秋午后,景阳殿的厨房却繁忙异常,几个厨子对照着居殿上多日的那位秦三公子供予的食谱册子,正在急火赶制着一种叫什么“**酥”的吃食。 午膳时秦洵吃着饭食,忽灵光一闪对齐璟笑道:“我想着要怎么折腾齐琅了,你殿上厨子借我一用。”便取了自己记录江南食谱的册子,去景阳殿厨房里叫厨子做上自己在家中差点拆了厨房的吃食,便是胥州的鲜肉月饼。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97 六合 http://.biquxs.info/

秦洵自己翻捡着长兄寄来宫中的包裹时,翻出食谱册子还颇有些意外,随即他便明了长兄那一点使坏的小心思,这是想叫他拿着食谱册子来拆景阳殿的厨房,折腾些毒物出来喂给齐璟。 他也的确照做了,而齐璟面对着面前一盘焦黑的圆团,眼都不眨地取了一只咬了一口。 “口味如何?”秦洵饶有兴致地看着齐璟垂眸咀嚼的模样。 “……尚可。”齐璟说话间多少有些勉强。 秦洵没忍住便笑了出来,伸手把盘子一抽:“行了,别吃了,我有自知之明,我看把这装上一盒晚上朝宴叫人送去给秦振海,就说是儿子孝敬他的给他赔罪得了。” “你未免……”齐璟笑着摇摇头。 秦洵抖着手中一份中秋朝宴臣官名单,笑道:“你居然这么快就能弄一份名单来给我。” “你要什么我弄不来?”齐璟往他额上敲了一记,“只是今日辛苦些我殿上的厨子,每家一份,可有的忙活了,就为了你这孩子气性想与齐不殆斗一句嘴。” 堪堪黄昏时分,皇帝尚留宣室殿,忽瞥见宫人捧了只食盒在门口递给吴公公说了几句什么,吴公公捧着入室来,皇帝随口问了句:“什么东西?” 吴公公将食盒小心放置皇帝手边桌案一侧,道:“回陛下,宫人来报,说秦上将军的那位三公子,托三殿下殿中厨子做了些吃食,特来呈与陛下。” “哦?什么吃食?” “回陛下,名为‘**酥’。”吴公公说完又自行补道,“就是那江南胥州一地有些特色的吃食,据说是叫做肉月饼来着,想来是秦三公子见着今日中秋应景,便将这江南口味的月饼吃食呈上来叫陛下尝尝高兴。” “他改叫**酥?”皇帝轻轻一挑眉,似笑非笑,“除了朕,那孩子可还将此物赠了旁人?” “回陛下,除了陛下,还有太后处与宫中各殿皆送去一盒,并今日赴宴朝臣每家收得一盒。” 皇帝褒贬不明地“嗯”了一声,将那食盒打开看了看:“不殆那处也是?” “回陛下,四殿下早至朝宴之地,秦三公子亲手赠之。” 皇帝忽笑了出来:“那小子!” 吴公公一时难辨皇帝这句“那小子”说的到底是四殿下还是秦三公子,只呵呵笑立一旁不言。 而御花园中布置的露天朝宴场地中,齐琅面色难看地望着那笑眯眯的红衣少年刚递来自己手上的食盒。 朝宴还未宣始而众臣皆已早至,每家朝臣收到那一盒出自景阳殿的名为“**酥”的吃食时,皆不解地望着那据说教习厨子做出此种吃食的秦三公子但求解惑。 “秦三公子,老夫年轻时也是下过江南之地,对这吃食也算略有耳闻,以酥皮包裹肉馅, 谓之鲜肉月饼,与寻常月饼有别,却也并非称之什么‘**酥’,不知此名由何而来?” “在下不才,擅名之。”秦洵今日将那把齐璟所绘的“水磨玉骨”桃花折扇带了出来,弯着眉眼心情颇好地轻晃着。 自从上一把折扇当日在洵水岸边被自己一脚踩断之后,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碰过这种玩意了,今日再拿上手把玩,颇有些亲切。 当然,既然是齐璟亲自绘的扇面,题的还是秦洵私心认定的“定情”诗文,自是不能再如过去把玩粗陋制物那般随意,须好生惜物才是。 他瞥了眼身旁那阴沉着脸盯住自己的四皇子,笑道:“不过一个叫法罢了,这橘生淮南淮北都还会有‘橘’、‘枳’不同叫法,胥州之鲜肉月饼,由在下带至长安,私改名‘**酥’又有何不妥?” “那请问秦三公子,汝改称‘**酥’是何讲究?”齐琅咬着牙,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你小子心里一清二楚,还非叫我直说出来明着气你一回,那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你自找的也别怨我。秦洵颇有兴致地晃了几下手中折扇,望向齐琅时愉悦更甚。 “合冲之言,道的是天干地支之风水命理,在下私借**之名,愿我大齐国运合顺,趋吉避凶,千秋流芳,不过是小小寄抒几分为臣的希愿罢了。”秦洵扫了一圈朝臣神色,又看回齐琅,笑音依旧,那一双与齐琅对视的眸子里却盛满恶意,“不过说来,十二地支中这**之性,往互流转,混成相生,与四殿下名姓表字中取自道经的‘周行不殆’之意,颇有几分相应,当真是赶巧,此番四殿下可要好生尝上一番在下心意。” 齐琅牙缝中挤出一句“多谢”,唤了声身后替他捧着**酥食盒的姜轲三号头也不回地暂离了场。 秦洵心情颇好地多看了几眼那齐琅殿上新任侍卫统领的背影。 齐琅一连给三任侍卫统领起名“姜轲”,以“荆轲刺秦王”之意暗喻针对秦洵,秦洵此番便对着皇帝后妃并文武百官诸多人等,以“秦王扫**”之意拂一回齐琅的面子。 “命理之性,道经之言,并不适宜取用以逞口舌之快,秦三公子未免孩童脾性尚重。” 身后陌生而和缓的老者嗓音,叫秦洵毫无防备地微惊一瞬,回身见一华发银须身着道袍的老道人清挺而立。 正常来说以秦洵的耳力,老者的脚步声隔得尚远便能入得他耳,不过显然不包括眼前这位高深莫测的老道长。 他收敛起玩笑神色,见礼道:“拜见太虚真人。” “秦三公子有礼。”老道长微微笑着,和善地回了礼,并未多言,拂尘往臂弯一搭飘然而去。 秦洵仅在幼时远远见过几回这位在长安讲 经布道的太虚真人,因不喜听道经,觉得无趣,并没有记存下太深的印象,此番还是第一回与这德高望重的老道人互相见礼。 他能跟那位合一道长没个正经地调侃谈话,却不可对这大齐君王都礼让三分的老者不敬。 “第一回见老道长,就叫人家说你孩子气不懂事。”秦淮往弟弟这处走近过来,眼见着齐璟刚结束与某一年轻臣官的交谈同样走过来,又对着他补一句,“都是你惯的。” 齐璟笑了笑,郑重行礼道:“见过大哥。” 秦淮诧异一掠,笑起来:“哟,我是不是得包上份改口费给你?” “大哥见外了,不必在意虚礼。”齐璟松松握拳抵口轻咳一声,掩去几分笑意,方要再说些什么,又遇着朝臣意欲交谈,只得向秦家兄弟二人笑了一笑,先行去一旁。 秦淮上下打量了一番几日不见的弟弟:“只瞧见你时没看出来,你二人今日这一身打扮搁在一起当真般配得很,这都入秋了,你二人还是一副春风桃花的模样,晃得人都觉得眼疼。” 中秋朝宴设于御花园露天场子里,为着个赏月,齐璟怕日头落下后夜气凉寒,来此之前给自己与秦洵皆添了件罩衫穿在身上,秦洵穿着件白底红边的罩衫,将里边鲜红衣裳掩去大半,齐璟的白衣与罩衫则是藏蓝滚边,二人今日穿着的裁剪款式与配色方式相差不大,靠在一起确是般配。 “新婚燕尔,不免腻歪了些,大哥见谅。”秦洵边笑着说话边将手中折扇往兄长面前晃上几回,叫他看清扇面上题绘的吟诵嫁娶之事的诗文。 秦淮好玩似的笑出声来:“看来归城那回脸红得什么似的向我讨去的好东西是用上了,我还当你在江南之时应着我懂分寸是真懂,结果你们竟是直接床榻上打架去了。” 秦洵亦脸不红心不跳地直言:“东西是好东西,不过第一次嘛,事后到底还是有些疼的。” 秦淮有意拖长声“哦”了一句:“虽说我料着你约莫是身下那个,啧,还是觉得你没出息了些。” “要什么出息,他是齐璟。” 秦洵正当得意,被长兄一掌摁住肩,听秦淮话音里似乎带了几分磨牙声:“是,你不要出息,你小子好一招祸水东引,你当日是拿什么话应付了那郭尚书?他如今可是在惦记着打探我有没有中意姑娘打算何时成亲了,还说要将家中夫人的外甥女引见于我,你可真是拉你大哥挡事一点都不带愧疚的。” 秦洵愣了一愣:“我怎么知道这人这么难缠!” 秦家今日来的老老少少不少,秦洵母亲林初却是仍居上林苑,缺席朝宴,不过父亲秦振海也不知是为顾及林家颜面还是当真懒得携妻妾,也没将二房谷夫人带来一道,原本 只带着为官的长子秦淮与次子秦潇,女儿秦渺闹着要一起,秦振海不好仅丢下个幺子,孙子秦商一见也不依不饶要跟随父亲与祖父,于是最终,上将军一个人拖家带口将府上儿孙全数带来了朝宴,神情中颇有几分头痛。 秦洵跟秦淮说着话间,叔父秦振山家的两个堂妹拉着手蹦蹦跳跳凑近身边,秦绾虞指着三堂哥手中折扇道:“这个我跟绯绯在女苑念过,是《桃夭》,对不对堂哥?” “嗯,对,后句记得吗?”秦洵笑眯眯地往堂妹头上揉了一把,举低了折扇给她二人看清扇面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两句。 秦绾虞挠挠脸颊:“之子于归……” “宜其室家!”秦绯澜接了下句。 秦洵大笑起来:“对,没错!宜齐室家,确是宜齐室家!” 两个小姑娘一脸懵然。 “怎么了,这……就只是几句诗文吧?” “不知道呀,堂哥为什么这么高兴?” 秦淮瞥了眼三人模样,嘀咕了句:“鬼知道他胡念的是些什么。”便丢下堂兄妹三人任由玩闹,回去上将军府家眷的桌案边坐下。 桌上的所谓“**酥”有两盒,一盒是与旁人无异出自景阳殿厨子之手,另一盒则是景阳殿那位名唤清砚的大宫女亲自送来,道是秦三公子亲手制食,特意孝敬上将军这个父亲的。 那会儿秦淮见父亲面露欣慰地说了句“还算那小子有些良心”,他心道等你尝上一口你三儿子做的吃食就不会这么觉得了,那时你八成就要觉得那小子良心被狗吃了。 父亲秦振海不知离去与何同僚交谈,秦渺许是也去会官家小姐妹了,桌案边此刻只余二弟秦潇与幺弟秦泓,秦泓坐定之后又瞥了眼桌案上的食盒,唉声一叹,道了句:“家门不幸。” “大哥这是怎么了?”秦潇问。 “没怎么,你儿子呢?” “商儿见着了别家的几个小同伴,一块儿去玩了。” 秦淮往四周一扫,正见着几丈开外秦商在和几个同龄男孩玩闹,他若有所思道:“子煦,你还是注意着些,没事别让你儿子跟个同龄的小兄弟记事起就同吃同住亲亲抱抱黏黏糊糊,除非……” “什么?” “除非你想多个儿子。” “……啊?”秦潇一脸茫然,“大哥怎么会忽然说起这样的话?” 秦淮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屈指往桌案上敲了一记:“没什么,忽然多了个弟弟,有感而发。”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98 家眷 http://.biquxs.info/

秦潇心中莫名,却见有同僚走近笑唤着“秦尚书”与自己长兄交谈,只得笑着摇摇头,只当长兄是闲来无事随意说笑。 秦洵今日心情不错,身后跟着个单墨,这位板正严穆的景阳殿侍卫统领任劳任怨地捧着满怀一个个小纸袋装的蜜饯,跟在这位“主子的心肝宝贝”少年身边,见其遇着个看得顺眼的旧故或同僚便从自己手上取一袋赠之,笑眯眯地用“小见面礼”之言隐去实为“喜糖”的暗意。 这边堂兄妹三妹玩闹够了,秦洵各递一袋蜜饯到两个堂妹手上时,一抬眸眼尖地瞧见当日在上林苑惊鸿一瞥的青年将军堂从戟,他身边形影不离的自然是齐璟明面上的同母胞妹,昭阳公主齐瑶。 不过今日堂从戟与齐瑶身边还带着个看上去与自家双胞胎堂妹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穿着身浅碧色小罗裙,秦洵当然不会胡乱认为这是堂从戟膝下女儿,便问自己两个堂妹:“骠骑大将军身边那小妹妹你们认识否?” 秦绾虞闻言瞥上一眼,一捶手心道:“诶,那是堂簇呀!” 秦洵复念一遍:“糖醋?”口味不错的名字。 秦绾虞也没多想自己堂哥想去了何种字眼,“嗯嗯”两声随意应下。 秦绯澜往他二人间来回几眼,小大人般轻声叹气,细慢解释道:“堂氏千金,小竹丛生之‘簇’,是骠骑大将军家中幺妹,与我和绾绾同习于御书馆女苑。” 秦洵了然颔首,他自幼在整个长安城千娇万宠,从来轻狂自认除了皇帝本人就没他得罪不起的权贵,因而从前并不多关心长安各钟鼎贵门家的世家子女,只因堂从戟名头响亮,知其是堂太后已故兄长老顺昌侯家中的长孙,即是太后的侄孙,那这堂家小千金堂簇自然是太后的侄孙女了。 说话间秦绾虞已经招手唤了那堂簇一声,小千金与其身边的堂从戟和齐瑶一并转头看来,齐瑶当即一手牵了堂簇一手拉扯住堂从戟衣袖将兄妹二人带了过来。 “微之表哥!”十四岁的公主言笑娇俏。 几人互相见礼,秦洵一个都不例外地给堂家兄妹并这位说起来算是自己“小姑子”的公主殿下一人一袋蜜饯放置手上。 青年将军捧着蜜饯有几分无措:“我不大吃甜……” 话没说完被齐瑶亲昵地塞了颗蜜饯入口,在大大小小一圈世家弟妹直勾勾的注视下略显窘迫地将后话随着口中蜜饯一并咀嚼咽下。 “昭阳,何时回宫的?”齐璟结束了一场交谈,重新回来秦洵几人这边。 “诶,皇兄。”齐瑶见到兄长似乎有几分羞赧,悄悄松开了挽住堂从戟的胳膊的手,“方才早些时候,回去看了趟母妃和小云霁,就来这处找从戟哥哥玩了。” 白贵妃生完孩子没 几日,母子皆吹不得风,因而同样缺席了今日中秋朝宴。 堂从戟见礼道:“拜见三殿下。” “堂将军不必多礼。”齐璟虚扶一把。 齐瑶又笑道:“皇兄,表哥,你们是又将齐不殆怎么了?我来时正见着他回殿去,在路边将一盒什么糕点打翻在地命宫人丢掉,像是气得不轻。” 秦洵啧了一声,折扇一合抵住下巴,颇存兴味地笑道:“许是我赠的糕点不合尊贵的四殿下口味,真是浪费。” 几句寒暄后,堂从戟告辞称回去家中长辈身边,本要将堂簇带着一道,见其被秦家小姐妹牵住谈笑正乐,便也放任小姑娘家一处玩乐,自行离去。堂从戟一走,齐瑶自然也待不住,随着三个比自己小上两岁的世家妹妹别处戏耍,原地又只余齐璟与秦洵二人。 秦洵扇尖抵着下巴摩挲,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齐璟笑问:“在想什么?” 秦洵笑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到,如今长安城的‘琴棋书画’四位名公子,我总算是见了个全,这位骠骑大将军堂从戟,上回匆匆一面,瞧其冷淡,我还当昭阳是小姑娘天真不懂事,热情贴冷脸了。不过今日细瞧,似乎也不大是那么回事,若无意外,约莫也是能成眷属。” “堂将军不善言辞了些,说是外冷内热也不为过,否则我定是早早知会昭阳放手,哪能容昭阳在他那处受委屈。” “这样护短,你这兄长当得可比我待家中弟妹合格多了。”秦洵手腕一转,扇柄挑住齐璟下巴抬高几分,笑道,“所以我就在想啊,昭阳与堂从戟这样成了,那说起来我们长安城的四位风华名公子,奚广陵是我师长,你是我夫君,秦子长是我长兄,堂从戟是我妹夫,我这是走了什么好运,便宜都叫我给占尽了。” 见齐璟纵容笑着任他调戏,秦洵正待得寸进尺,忽闻孩童嬉闹声渐近,微恼斜眸望去,见着小侄儿秦商与几个小男娃娃打闹着不甚注意正在往这处靠近,秦洵略有不快地提高声音唤道:“秦商。” 秦商因其性子活泼又家中娇宠,一直在同龄小伴中牛气得紧,此刻正是带头玩闹得起劲,飘飘然之时听到家中那位总是让他莫名畏惧的三叔唤他的声音,且听起来就在身后不远处,汗毛瞬间倒竖,小身板一下子就蔫吧下来。 秦商转过身去乖乖上前几步,规规矩矩行礼唤了声:“三叔好。” 几个小男娃娃好奇跟过来,其中一个从身后扯了扯秦商衣裳问道:“秦小爷,这是谁啊?” 秦洵甚为有趣地轻挑眉目,秦小爷?秦商这小崽子平日里在小同伴中挺会耍威风的啊。 他还未应话,便听小侄儿秦商对着几个小同伴大声道:“他是秦大爷!” 秦洵:“……” “你平日都给家中子侄教了些什么话?”齐璟颇不赞同又不免好笑。 秦商还是第一回见到齐璟,仰着脑袋打量着三叔身边的好看大哥哥,问道:“三叔,这个哥哥是谁?” 秦洵毫不客气地用折扇往小侄儿头顶敲了一记:“什么哥哥,你管我叫叔叔管他叫哥哥算什么事?这是三皇子殿下,给他问个好。” 秦商有些委屈地揉揉脑袋,给齐璟拱手弯腰揖礼:“拜见三殿下。” “商小侄儿有礼。”齐璟甚是讲究地回了这孩童一礼,随手从身旁单墨怀中捞了袋蜜饯来,蹲下身子放到这孩童小手中,抚摸着秦商的头笑道,“不必太过见外,商儿往后唤我作三叔父便好,自家人亲近些。” 好温柔的人啊,长得也好看。秦商捧着蜜饯愣愣看着齐璟清润含笑的模样,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唤了句“三叔父”出口,也忘了细思为什么宫里的三皇子殿下要将自己唤作“侄儿”。 言罢他偷偷觑了眼自己三叔,见三叔笑眯眯的心情不错的模样,心口小小松了口气,又不免比较一番心道自己三叔模样生得也很好看,但是比起这位温柔的三叔父,他三叔性子也太恶劣了。 秦洵给秦商的几个小同伴挨个儿分了蜜饯,挥挥手道小孩子家家去旁处玩闹,别在朝宴场子当中冲撞到大人,几个孩子同声应好,秦商方抬步又听他三叔点着他名,叫他去将军府家眷那边将他四叔秦泓唤来一趟,他连声应好,迈着小脚步往家人那边跑,不经意回头一瞬竟见到三叔和三叔父面容靠得极近,太近了,看上去似乎是在…… 秦商回到只有大伯父亲和四叔的桌案前时,歪着小脑袋挠了几下道:“我好像看见三叔父和三叔亲嘴嘴了。” 秦潇一愣,第一反应竟不是“亲嘴嘴”而是问儿子:“你哪里来的三叔父?” 秦商茫然道:“三叔身旁那个穿白衣裳的三皇子殿下,说是让我喊他三叔父。” “三殿下与我们家算是有些亲缘,商儿唤他一声叔父并不为过。”秦淮颇有些头痛,抚着额勉强解释道。 秦潇细细寻思,三殿下与自家的亲缘真说起来是因其母贵妃与林家林初相交甚笃的缘故而与三弟秦洵为名义上的表兄弟亲缘,似乎算不得是与秦家的亲缘,然还未等他细道,便听儿子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三叔父和三叔可以亲嘴嘴呀?那商儿可以和谁亲嘴嘴吗?” 秦潇大惊失色:“什、什么?” “不得胡言!”秦淮又及时出声道,“不过是因人多耳杂,你三叔父和三叔只是靠得近了些,说些不可为外人道的私话,小孩子家家定是看岔了眼,不准往外头胡言乱语!” 难得见大伯板着脸这样严 肃,秦商瑟缩了下身子,乖乖应了声是,带了话道三叔让自己将四叔叫去他那边,便一溜烟跑走去寻方才几个小同伴玩了。 秦潇震惊未过:“大哥,这到底是……” 秦淮摆摆手状似无意:“不是说了你儿子看岔眼了,想什么呢,不必太过在意。” 说着他往齐璟与秦洵并立之处望了一眼,眼力极佳地将齐璟面上几分羞红和秦洵餍足得逞的笑意收入眼底,心中暗骂长兄如父的说法真不是胡吹,当你秦微之的长兄真是替你收拾不完的烂摊子,小混账当真是色胆包了天了,要亲热回家关起门亲热不够的,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还叫孩子家瞧了去,半点不知收敛的色胚子! 秦泓揣着些忐忑地往三哥那边走去,秦商说三哥身边那位白衣公子便是三皇子殿下,他想到先前三哥应过自己得了空给自己引见那位丹青卓绝的三皇子,此刻将自己叫过去,许是为着兑现此诺。 他行至齐璟与秦洵身前,有些拘谨地行礼道:“子逸拜见三殿下,拜见三哥。” 齐璟颔首:“不必多礼。” “子逸?”秦洵笑道,“大哥给你起了表字?”见秦泓点头,他便道,“大哥总是很效率的,还好没拖到叫老爹给你起。”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99 风怀 http://.biquxs.info/

八岁的男孩子藏在广袖下的双手禁不住紧紧握拳,待与这位仰慕已久初次得见的三皇子殿下交谈几句后,得其温润含笑交代了句中秋后入御书馆有不适应的地方尽管寻自己,秦泓忙不迭点头,直到三殿下被官家夫人与官家小姐模样的两位女子唤去一旁,秦泓才小心抒了口气,后知后觉两只手心里都攥出了汗。 “你紧张什么,他又不吃人。”秦洵轻手往幺弟头顶拍了两记,“一般情况下,他为人可比我要好相与得多。” “一般情况?”秦泓下意识复问一遍,敏锐地觉得三哥虽是含笑轻语,可他望向三殿下与那瞧着母女形容的两位女子交谈之处时,神情与语气皆漠然许多。 “没什么,对子逸来说也不大会有特殊情况,毕竟你是我弟弟。”秦洵说起这句话时倒是心情不错,顿了片刻忽道,“待你中秋后入了御书馆,若是碰上欺侮不公之事,不好意思去找三殿下撑腰的话,回来告诉三哥就行了。” “那要是子逸真被人欺负了,三哥要怎么样?” “替你打他啊。”秦洵不假思索,捧了秦泓的脸笑眯眯道,“我可就喜欢收拾你们这种半大的小崽子了。” 秦泓没来由一阵恶寒。 秦洵足了恶趣味,满意地重新展开折扇,形容颇为风流地含笑轻晃,又道:“子逸,朝宴开始前你都跟在我身边见见人,待太后与陛下来此开始朝宴你再回大哥他们那处好了。” 秦泓微讶一瞬,随即小脸上神色郑重几分行了礼:“多谢三哥。” “不客气,来,吃蜜饯。”秦洵笑了声,随手一袋蜜饯递去幺弟手上哄他玩。 这孩子小小年纪,话不多礼数足,脑子也说得上好使,秦洵随意一句话,这孩子便明了三哥这是叫自己跟在他身边露露脸,在这种朝官稠广的场合里,叫有心人都看进眼去,知道娇贵的秦三公子待家中这个从前没什么存在感的幺弟甚是亲厚,心里头都有个数,往后秦泓开始现于人前,不会叫人看轻怠慢了去。 原本秦洵当真抱着那日同齐璟言明的想法,觉得秦泓在御书馆该怎么都得自行适应,兄长们护得了他一时也没法时时护着,不过方才见着齐璟待齐瑶那股子护短劲,他忽然就改了主意,觉得自己这个兄长确实当得不那么合格,这便学着齐璟,打算待家中弟妹子侄能护便护上几分,左右不费大事。 秦洵将秦泓带在身边与不少或过去略闻一二或此刻主动搭话的旧故同僚几番寒暄,中间还分心听着了几丛花木后两三个官家千金的碎语交谈。 原本那几个姑娘声音压得足够低轻,无奈秦洵耳力不错,还是隐隐约约听着个大概,不大动听的话语,虽说议论之人不是他,秦洵还是不动声 色地大致掠了一眼几位千金的衣着模样。 难怪他觉得方才叫齐璟唤走的那两名女子当中,他瞧着那中年妇人面熟,正是当日在满芳庭闹事指着牡丹姑娘大骂“下贱狐狸精”的鲍夫人,三十岁时才嫁与小己十岁的鲍付全为妻的燕左相独女。 不过此刻的鲍夫人全无当日秦洵见着的市井泼妇模样,衣着言笑皆讲究得体,若非秦洵当日亲眼所见,许是还真会当其是个端庄大方的官夫人。 后妃中曲氏一族依靠接连两任皇后权倾朝野,左相燕家不是不眼红,只是燕左相膝下原本只得如今这鲍夫人一女,性子养得刁蛮泼辣,是万万不敢送入宫中为妃,生怕她急脾气上来冲撞皇帝与旁的后妃,给燕家惹麻烦,只得寻了个鲍付全这般攀附燕家裙带的半个上门女婿,好歹是将燕小姐以三十之龄嫁为了鲍夫人。 然而没个能给皇族吹枕边风的族女嫁入皇家,对于处丞相之官位的燕家少些助益,尤其是在与同处丞相之官位的曲家分庭之时,难免落下乘太甚,刚好燕左相长子之女,二八年华的燕家孙辈大小姐燕芷,妙龄俏容,适配皇子,燕家有心叫燕芷嫁为未来后妃甚至中宫皇后,择中的良人自然是最大可能为未来皇帝的三皇子齐璟了。 几个千金嚼的舌根不外乎是说,燕家小姐这样巴巴地想倒贴男人真掉份不要脸,尤其就凭着那几分姿色还想倒贴上皇子翘楚三殿下妄图成为未来皇后,没说几句便听其中一个似是忌惮般小声阻道:“此话还是莫要多言,听闻当今盛宠的昭阳公主对骠骑大将军也是……也是公主待堂将军热络些,这种话若是叫公主听去了不开心,你我都要倒霉。”许是胆小,这姑娘说起齐瑶与堂从戟之间时,并不敢像嚼舌燕芷那样直言“倒贴”、“掉份”、“不要脸”等不善字眼。 秦洵心中发笑,听闻少女轻柔嗓音唤他:“秦三公子。”他偏头一看,正是那位户部尚书郭文志的掌上明珠郭薇。 “郭小姐有礼。”他噙着浅笑见了一礼。 郭薇许是从方才那花丛后几位千金身侧过来,稍稍听上那么些嚼舌话,也不知她为何就笃定秦洵亦听了分明,开口便直言笑道:“家中这样三番五次叨扰秦三公子,她们许是也觉得郭薇倒贴秦三公子之举掉份厚颜,不知公子心中是何看法,不妨与郭薇坦然相告,可好?” 秦洵先前只觉得这位户部尚书的千金郭薇小姐,即便是在长安城这样民风比之远地较为开放的帝都,作风也是比寻常女子大胆几分,今日听其这番开场白,倒是又觉得这姑娘颇有几分洒然爽快气,便半开玩笑般言辞放开几分:“在下倒是有几分疑虑,郭小姐因何偏偏青眼在下?以郭小姐之品貌,择 一皇子为良人亦是般配,在下何德何能得小姐如此厚爱,不知郭小姐可否先坦然相告?” “家里望我寻个好夫家,我自己也想寻个好夫家,可保我安平,保我富足,保我亲眷青云,除此之外,品貌愈佳自是愈合心意,刚好,秦三公子再符合不过。”郭薇说这些话时第一回在秦洵面前揭去些端庄,露出几分娇俏神色来,“当然,其实能嫁给皇子同样是好,不过相较之下,嫁入皇家,便免不得见着夫君多番纳妾,而嫁给秦三公子这样的世家子,我的出身许是还有些说话余地,再不济也多少能叫公子你少纳几房,怎么样,是不是挺划算的?” 是,真是挺划算的,秦洵失笑。他就说嘛,哪来那么多说书戏文里头所谓的一见钟情之事,不是见色起意,就是见利而谋,多数时候甚是两者皆备。 秦洵笑道:“那若是我告诉你,我已有中意的心上人,且相顾两欢彼此心悦,你又待如何?”他与人交谈措辞惯常与对方取同,眼下郭薇省了些端着客套的称谓往来,秦洵便也随之放松下来你呀我的说起话。 “自然是对秦三公子放手了。你既已有心上人,即便我如愿嫁了你,你也待我不得十足的好,指不定你我由此生出嫌隙,日子久了相顾时面目可憎。本是我相较公子的心上人晚到一步,你二人已成眷属,我心存遗憾难免,却强求硬闯不得,何必非攥死了这么一桩不甚美满的姻缘,既毁伤你们,又作践自己呢?” 秦洵大笑:“郭小姐是个通透人。” 郭薇不确定问道:“不过敢问公子,是公子假作此言与我论一回事,还是秦三公子当真心有所属?” “当真。”秦洵微不可察地掠过一眼齐璟之处。 郭薇莞尔:“那便希愿秦三公子与心上之人,良伴静岁,永好百年了。待此番回去我与家父说上一说,往后必定不再烦扰公子。” “言重言重,郭大人其实颇有几分可爱。”秦洵这会儿心情舒畅,夸起那前阵子频频想要招己为婿叫他烦不胜烦的户部尚书郭文志来也够顺溜,顺口还回了句好听话给郭薇小姐,“也望郭小姐早日觅得如意郎君,在下可否讨郭小姐一杯喜酒?” “借公子吉言,待置喜宴,少不得公子一份邀帖。”郭薇言罢,却是又笑着提起,“方才我所言,常有人道女子追逐男子之事为厚颜不知羞,想听一听公子是何看法,秦三公子可还得空多与我多闲叙几句?” “此言无甚殊处,男欢女爱之事,本就该是对等而为,男子追逐女子,是为心仪欢喜,女子追逐男子,怎就道为寡廉鲜耻?情爱之荣耻,并不在于男女之间是循何指向而追逐,甚至并不仅存于男女之间,只要合乎道义伦理之情爱 ,便是佳耦良缘,两情相悦为风怀,一厢情愿为苦郁,离散情人为下作,聚散洒脱为仪度,仅此而已。” “难得秦三公子身为男子,却还能有如此理谅女子的思虑,世俗礼度上,对这么些事情,总是不乏有人多置龃龉的。”郭薇说着话锋一转玩笑道,“诶,若非碰不得有主之人,我还真是极欢喜公子你的,也不知公子那位心上人何其有幸,能得此良人。” “他才是良人,是我何其有幸。”秦洵含笑温柔,又补道,“有道理的世俗才能叫礼度,没道理的世俗那叫狗屁!” 郭薇“噗嗤”一声,同他一道笑出声来。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00 心上 http://.biquxs.info/

郭薇盈盈拜过,便别了秦洵去往他处,秦洵望了望天色,估摸着太后与皇帝不久将至,往乖巧安静跟随身边许久的幺弟秦泓脑袋上抚摸一把,笑道:“子逸回那处歇着吧,三哥寻一寻风怀去了。” 秦泓乖乖点头,给他告了礼,权当方才被忽视在一旁听去的他三哥一场桃花韵事是听了回说书。 这边鲍夫人带着侄女燕芷邀齐璟交谈许久,却是越交谈越无话可说。鲍夫人心知当初娘家是做过打算想将自己嫁入宫中为妃,她暗自笑思自己还不想入那深宫与粉黛三千争抢那位九五之尊呢,哪能像如今这样在家里对丈夫说一不二快活,不过既然娘家不死心打上了皇帝膝下皇子的主意,想将自己长兄的女儿燕芷嫁入皇家,自己这燕芷侄女亦是欢喜富贵皇权,又矜于女儿家的娇羞,鲍夫人这做姑姑的也就行一行女眷之举,给侄女跟这家里中意的三皇子归城殿下牵个线搭个桥。 只是这位归城殿下,怎么瞧怎么对燕芷小姐无动于衷,噙着一抹浅淡笑意,言谈间温润有礼,却是处处存婉拒之意,鲍夫人余光里眼见着自己这位素来端庄得体的侄女已经显露几分心急神色出来,便有心推其一把,笑着道:“芷儿,你不是常常在姑姑面前将三殿下挂在嘴边,说什么多有仰慕,怎如今当真与三殿下照上面,害羞成如此模样,一直叫姑姑替你朝三殿下说话像什么样子,还不自己说上几句。” “呀,姑姑……”燕芷小心觑了眼齐璟,颊上飞红。 齐璟波澜不惊,淡笑一句:“抬爱。” “你们年轻人之间许是欢喜私下说些体己话,不若这样,芷儿,你与三殿下好生叙上几句,姑姑去寻郭夫人她们另叙些话。”鲍夫人说着便作势离去。 “表哥。”散漫带笑的少年嗓音猝不及防闯入,那回京不久的秦家三公子穿着一身白底红绣的锦衣,摇着一把做工精良的折扇,笑眯眯行至身旁。 鲍夫人与燕芷皆福身见礼。 “这二位是燕氏的千金?幸会。”秦洵扇子都没合,手执之覆抵胸膛,微微弓了身见礼,随即手腕翻转往齐璟脸前扇抖几下,扇风拂带起齐璟额鬓碎发。 齐璟极轻地“噗”了一声笑出来,又极快掩一回口轻咳一声收整神态。 秦洵不饶地扬眉笑问:“表哥,我这扇子好看否?”看清扇面题诗否?你成亲了记得否? 齐璟抑住笑意,还是渗入几分在温柔嗓音中:“嗯,已瞧分明,极是好看。”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可觊觎上有主之人可就不道义了,罢,人家燕氏千金当前还并不知齐璟有主,此刻秦洵不介意让她知道一回。 秦洵一瞥燕芷,又笑道:“归城表哥啊,你这样与美人相谈甚欢,叫你 家心上人瞧了去,可是要醋的。” 齐璟轻笑:“是我的不对,只是不知若真叫心上人醋着了,当如何安抚是好,微之表弟可有良见?” “心……心上人?”还未来得及离去的鲍夫人与一直含羞带怯的燕芷皆是一惊,继而泛上心凉。 “是啊,心上人,三殿下齐归城的心上人。”秦洵眸中冷光微动而隐,仍是那副笑眯眯的神情,转回来继续同齐璟说话,“至于如何安抚,表哥不是最擅长不过,你那样疼宠你那位心上人,哪会有哄不好的时候,只是这种事嘛,还是得表哥与你心上人私下好生清算才是,用不着放得明面来与旁人说道,表哥说是也不是?”他那只未执扇垂在身侧的左手不动声色地往齐璟腰侧拧了一把,离手时顺道勾拨了一下齐璟腰带,明显见齐璟望来的含笑目光中多了些黯隐的暧昧意味。 “微之表弟所言极是,只是我那心上之人惯常娇纵气性不小,待到哄劝之时怕是要叫我颇为头痛了。”齐璟一句似真似假的抱怨里,满溢的宠爱心绪叫搭话的姑侄俩都觉出几分。 燕芷脸色难堪几分,勉强挤了个笑:“先前竟是不知,三殿下原已有了心上佳人,看来是燕芷唐突了。只是不知究竟是哪位千金,有幸得三殿下青睐?” “是啊归城,二哥怎么也没听你提过,你何时还有了心上人了?”齐珷与齐瑄并行走近这处,闻言也笑着接了句话。 齐璟从容笑回:“既是心上之人,顾名思义,藏存于心上即可,若见人便道之,岂不成了口上之人?” 齐珷大笑:“你小子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又见齐璟身旁红衣折扇的秦洵,点着他道,“你小子怎么终日爱穿红衣裳,瞧着跟要成亲似的。” 不巧,昨日刚成亲。秦洵心下想着,见礼笑回:“热闹。”为人性子已经够凉薄了,惯穿着鲜艳些的红衣,多少叫自己看上去有那么些人情味。 “归城今日身上这熏香不错啊,哪处香料坊调配的?”齐珷靠近后嗅到这处空气中浮动的浅淡暗香,敏锐探出其来源齐璟,便直言出口相问。 齐璟微怔一瞬,含着笑望身旁秦洵掠上一眼,轻描淡写应道:“香名南国。”不待齐珷再问,他借口风寒初愈身子不适失陪,携秦洵去了旁处。 走出几步秦洵还听得着身后的齐珷许是在同齐瑄说话:“南国香?产于南国?哎,先时听人说过归城恋慕上了什么南国美人,难不成还是真的?” 秦洵斜了齐璟一眼,调侃拖音道:“南国香啊——” 齐璟目不斜视却准确一手敲上他额头:“有何不对,心上人?” 秦洵正要多调侃几句,冷不丁一眼对上秦家桌案那头矍铄硬冷的老者视线,他身子一僵 ,一把扯上了齐璟衣袖:“我的娘哎,老头子都上这来捉我了,好夫君,好表哥,你可得护好我。” 齐璟循他目光望见那脊背挺直正坐的老将,远远朝其拱手作礼,顺道微垂了头对扯着自己衣袖的少年含笑道:“宴时与我同案坐吧,别回去那处好了。” 秦洵快活得笑弯眼眸:“你可真是我大恩人!” “恩人?” “恩人,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哪里不对?” “也罢。” 秦家家眷这处,秦振海已然回到桌案边坐下,见着父亲来时亦颇为惊讶。按理说这种朝宴场合,各家当家的出席应酬一二即可,好比林家的定国公林天便未到场,而是由儿子林祎出席应付,原本秦家亦是由秦振海出席足够,不想这会儿竟见着安国公秦傲到场,秦振海想也知道父亲这是专程来捉几日前明目张胆涉入朝堂党争的自己那不省心的三儿子。 秦傲一到,在场的秦家子孙不敢再随意造次,连在别处玩闹的几个孩子也被秦振海秦振山兄弟俩差人唤了回来,双胞胎小姐妹和秦商回来时各个携了小袋蜜饯,秦潇没止住好奇问上了一句:“何处得了零嘴吃?我瞧子逸先前回来时也拿着一袋。” 秦商道:“是三叔父和三叔给的。” 秦潇了然颔首,却见身旁长兄从袖中取了同样的两袋蜜饯出来递了一袋给自己,他有些莫名地接来手上。 “你我皆有份,我先前揣袖子里忘了。”他听长兄如此说道。 “微之总是有些孩子气,爱给人分些小零嘴吃。” 秦淮瞥了眼二弟忍俊不禁的模样,心道还是别叫你知道今日分给你吃的这是你家弟弟的喜糖好了。 而当宫人前来递话道秦三公子被三殿下留于身边同坐,此番朝宴不回来家眷之处,祖父秦傲的面色显而易见地愈发沉冷。 秦家一众家眷静默良久,便见这老安国公迅捷起身,袍袖一拂,话都没留便离场而去,看模样是家去并不打算留于朝宴了。 秦振海被父亲此举惊得一怔,反应过来便忙唤宫人,将桌案上两盒**酥中,秦洵做的那一盒,托宫人赶上送去给秦傲,道是秦洵亲制敬与祖父,意为叫老人家受一受不肖孙子的孝敬之意,多少消消气。 唯一对秦洵厨艺知情的秦淮瞠目愕然,继而捂面,不知是该好笑还是该不忍。 皇子桌案这边,秦洵眼见秦家那处祖父拂袖而去,好玩似的笑出来两声,道:“老头子来这就是专程捉我的,捉不着我连朝宴都懒得参加,就这么直接走了。” “怕是待你更为恼怒了,你就当真这么避着安国公?”齐璟替他将滑至肩下的罩衫拢上去几分。 “哪能,只不过是眼下这大庭广众的,给老头子逮住 我当着人面就教训我,我多没颜面啊。等过阵子寻个空,我私底下去府上跟老头子请个罪,随他爱怎么教训怎么教训,最多骂得不消气再将我揍上一顿罚我跪一跪堂前,这事也就揭过了。”秦洵漫不经心边说着话边环顾四周朝臣,扫过那与人交谈的鲍付全一眼,忽又笑道,“齐璟,说起来鲍付全和楚胜雄有些相像,都喜欢寻些裙带攀附一二。我上过一回朝后忽然就改了想法,或许真叫楚胜雄调入长安官场也不错,他其实很好利用,也很好被我们收归麾下,他会见高攀高循利而上,而我们的势力,足够叫他有心攀附,只要放出点诱饵给他点甜头,很容易就将他调上钩了。有时候为了好办事,还是需要那么几个狗腿子的,尤其是像楚胜雄这样头脑还挺够用的,他绝对比鲍付全好用,你说呢?” 齐璟不置可否,只道:“如今并非调楚家入京的时候,楚家也绝不合适借我之手带入长安,我们耐心等上一等,也叫楚家耐心等上一等。” 言罢秦洵见着这时方来的晋阳王在不远处落座,唤单墨递上两袋蜜饯去赠与晋阳王,告诉他另一袋代赠将离公子,他自会明了。 单墨应是,先递了张纸条给秦洵,秦洵揣着莫名展开,见纸上大哥秦淮的字迹书道:“父将汝烹之食赠祖.”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01 千秋 http://.biquxs.info/

“看来你请罪之时要多跪上几个时辰了。”齐璟莞尔。 秦洵沉痛捂面:“自作孽不可活,古人诚不欺我也,我一开始就不该想着坑我老子的。” “堂哥!”衣裳被人拉扯,秦洵望进身侧不知何时偷溜过来的小堂妹眸中。 “怎么又乱跑着玩了?” “祖父回家了呀!”秦绾虞眨巴着大眼,“堂哥我好饿呀,要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嘛!” 秦洵摊手摆出个无辜神情,齐璟偏头笑望过来,温和接了话:“方才宫人来报,皇祖母那处许是要迟些时候,父皇也还歇在宣室殿内,大概今日朝宴得延上少许时辰。” 秦洵望着堂妹哭丧的小脸好笑道:“我找些吃食先给你们垫垫肚子?绯绯觉得饿吗?还有这位堂……堂小姐?”自先前遇上起,堂家堂簇便一直与秦家姐妹一处玩耍,不过秦洵与她不甚相熟,不好直接唤人家小千金闺名。 “微之哥哥叫堂簇就好。”堂簇略有羞赧地笑了一笑。 “堂哥堂哥。”秦绾虞凑近几分,鬼祟道,“我们去御膳房寻些吃食好不好?” “胡闹。”秦洵学着平日里齐璟轻斥自己的语气,半真半假道,“御膳房是能随便进的吗?” “我们偷偷进去!” “不问自取是为盗。” 秦绾虞小脸再次蔫巴,颇为委屈“唉”地叹了一声。 “去吧,没事。”齐璟解了白玉腰牌递到秦洵手上,“带她们去吧,用我的名义好了,叫清砚来陪着你们一道。孩子家禁不住饿,别委屈了她们。” 秦洵听着秦绾虞下意识欢呼一声,又见秦绯澜与堂簇这样一贯文淑的小千金面上也浮现愉色,笑哼一声颠了颠齐璟的腰牌,“你倒是比我更会哄我家里人开心。” 齐璟含笑:“应该的。” “那回来后我回秦家那处落座了,老头子都走了,我赖这跟你皇子同坐到底还是不合适。”秦洵离了两步又回头道。 齐璟端盏饮茶的手一滞,听语气似是不大情愿又须顾及体统:“……也罢。” 御膳房内各种膳食早已准备妥当,就等着那边朝宴开始宫人奉命前来传膳,此刻室内除了几个照看膳食的宫女,男子只余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那个瞧着年纪也没有多大,十四五岁的小少年模样,小的那个便是熟人了,正是秦洵那四岁的小侄儿秦商,他们踏进门时秦商正坐在小桌子旁大快朵颐。 “秦商?”秦洵唤出这声绝对是疑惑远大于呵斥,然那四岁的男孩子对于自己三叔声音的条件反射般畏惧还是叫他小身子一颤,差点被一口糕点噎住喉咙。 十四五岁的小少年连忙给秦商灌水,甚是关心地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噎着没?” 秦商缓过了气,攥紧 了少年的手直往他身边靠,怯怯觑了两眼秦洵,朝少年唤着:“舅、舅舅……” “谷惊蛰!”秦绾虞冲着那被秦商唤作“舅舅”的少年大喊出声。 少年望向门边来:“哟,这不是秦家那臭丫头?” 秦绾虞瞬间像只炸毛的猫:“说谁臭丫头——” “绾绾冷静!”秦绯澜与堂簇一左一右拉住她,生怕一松手她能冲上去跟那少年干起架。 待到安顿到几个孩子一同坐于小桌边吃上些垫腹糕点,秦洵才大致弄清这少年是何身份。 少年年方十四,谷姓,单名一个雨字,字唤惊蛰,是上将军府谷夫人兄长的儿子,二少夫人谷时的同胞弟弟,也就是秦商的母舅,因喜厨膳,入未央宫中御膳房跟习于老厨子手下。 这会儿秦商也是跟秦家姐妹同样觉得腹中空空,孩子家不禁饿,偷偷摸来御膳房找舅舅寻些吃食,谷惊蛰自然没敢让他动备好的朝宴膳食,取了御膳房分给厨子宫人们的供食里自己那份,先来给小外甥垫垫肚子。 秦洵毫不客气地敲了敲秦商的小脑袋:“又没犯错,做什么见到我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秦商委屈:“怕你教训我不懂规矩提前偷吃。” 秦洵忍笑:“不怕,我这不是带你两个姑姑跟她们小姐妹过来陪你一道偷吃吗。” 秦绯澜一本正经地对着谷惊蛰递来自己面前的糕点盘子问了一句:“吾可食尔否?” 谷惊蛰莫名:“它还能回你?” “堂哥言,不问自取是为盗,即便无应,但问一遭。”秦绯澜依旧一本正经,言罢才取了块糕点小口进食。 “……”谷惊蛰无言以对,顺势就朝秦绾虞损上一句,“学学你姐姐,你就知道吃!” 小孩子家家还挺好玩的,秦洵虽心下这样想着,还是吩咐了清砚留下照看几个孩子,自己往御膳房外寻地方散步透气,正巧就碰上同样散步透气的晋阳王殷子衿。 “王叔这是寻我来了吧?”秦洵笑道。 “有些话原本寻思着过个几年好歹等你及冠成年再与你说道说道,不过方才一来,便收到你们近侍递来的喜糖,听说你跟归城连婚都成了?”殷子衿说着将袖中蜜饯袋取出,顺手就拈了一颗入口,“喜是要贺的,也就忽然觉得啊,你这小子算是长大了,足够了,这时候与你说道也算不得为时过早,既是今日来这处碰上,不妨就顺道说了,省得延到下回碰面,早晚无差,也就几句话道清的事。” 二人寻了处距御膳房不远的屋顶掠身而上,并坐一处,秦洵从殷子衿几句话中大致理清前朝之事,也并不意外殷子衿毫不避讳地将这些秘辛说与自己听,毕竟追溯血统,秦洵的亲生外祖母是前朝公主殷宛,也就是说殷 后主殷沉是秦洵的外曾祖父,秦洵与前朝后裔晋阳王之间,维系着丝缕浅淡的血缘关系。 前朝大殷覆唐之时打的旗号是旧时殷商皇族后裔,秦洵记事后初听此言论便心下嗤笑,他不相信那么一个久远朝代的后裔,到唐末那时候尚存那样强大的势力掀起狂澜改朝换代,却也并未多想其他,到底如今大殷已灭,大齐当盛。 从王叔口中知晓殷家实为杨家,秦洵心绪也未多起波澜,惊讶一掠,便扬起自己也不知是何意味的笑意。 唐前大隋的杨家,在二代而亡后心存不甘,杨家后裔在大唐时期隐晦聚势,逐渐伪作明面上的殷氏,终于等到大唐陷于安史之乱,经年伺机,一朝反扑,大殷由此而出。 秦洵往倾斜的屋檐靠躺下去,散漫如闲谈:“最开始想要夺回江山的杨家人,是觉得若是当初继位的是原太子杨勇而非炀帝杨广,大隋不会落得覆于李唐之手的地步?” 殷子衿笑道:“幼时听祖辈们说起过,唐初那时杨家觉得,大隋倾覆只因走错了炀帝继位这一步,若是当初非炀帝继位,大隋可免于倾覆,绵延万世,因而他们将这样的想法在杨家——也就是殷家,一代一代流承不改,总算是在殷高祖那时伺得李唐动乱,趁势覆唐建殷。至于为何夺得江山帝权后依旧用着伪作的殷氏名号,到了当世你我这辈后代已寻不得当初殷高祖究竟如何思虑,私以为,是不想沿用旧时二代而亡的大隋名号,想以新殷为始,好图个吉庆的开头,想着绵延万世吧。” 秦洵轻轻笑了两声。 殷子衿扬眉:“怎么,有想法?” “有啊,王叔要听?”秦洵躺在屋檐上望着天边夕阳沉隐后逐渐漫上的暮蓝之色,听殷子衿掺着笑“嗯”了声,他便说了下去,“常言道富不过三代啊,即便是富过了三代,也难富千秋万代。黄粱南柯也总有个天晓气尽的时候,改朝换代这种事是不可避免的,谁也料不到后世的天资受教是否皆可守成光德,久居安乐总会出那么一两个不知祖辈筚路蓝缕之艰辛的败家子,败光家财国运,败光盛朝气数,春秋万载都不出一个败家子的可能微乎其微。杨家自负地以为改换一遭帝权沿袭的旧路,便可改变曾经朝国短命的不幸,结果呢?大殷初建之时的确风光无限,最后还不是出了个败家败国的亡国之君,还不是有个横空出世改朝换代的齐家,杨家重新打造的帝业还不是毁在了后主殷沉那败家子手上。” 殷子衿失笑:“小兔崽子,那位毕竟是……你多少对他存些敬意吧。”怎么说殷后主殷沉也是你小子血脉相连的外曾祖父啊。 “齐璟说谈及已身归黄土的先辈时需口上留德,可惜我这人口上向来缺德惯了 ,留不住。”秦洵抬起一手将手背覆上眼眸,唇边漾出抹笑,“私以为,没有什么千秋万代,没有什么帝业绵延,一切都是杨家后裔的不甘与野心,想夺取那无上帝权的贪念,不过,既有这本事那么存这贪念,也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本事既配得上野心,又有什么好掩饰不承认的?如今的大齐正当国泰民安,你我有幸过活于当世,待大齐历经几帝,你我百年之后,我们看不着管不着的时候,难说也会养出那么个败家子亡国君,将这片江山葬送于新起势力之手,改作他姓。后世将要如何,我们活不到那时候干涉不得,即便是后世无道挥霍帝基,前头这些早死了的先祖皇帝们难道还能从棺材里蹦出来?所以啊,当皇帝的在自己还活着当政之时能保证仁德贤明就够了,别老想着什么千秋万代,毫不为过地说,那都是痴妄。所谓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的万世绵延,说好听点是一个希冀,说准确些又是个海口,再说得讥讽些,仅仅是帝王的自尊心罢了。” “轻狂。”殷子衿在他话音落下时点评一句,随即便大笑起来,边笑边道,“归城惯的你吧?这么些话都敢肆无忌惮地出口,当真是给那小子宠坏了你。” “王叔心里头分明赞同小侄的忤逆之语。”秦洵笑回。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02 小食 http://.biquxs.info/

殷子衿却是笑问:“你就那么不待见你外曾祖父?” “殷后主?”秦洵掀起手掠了眼殷子衿神色,“说不上不待见他吧,不过是以一个新朝臣子的立场,对那前朝亡国之君的作为抒几分拙见,我自认论起他时并未偏颇过甚,就事论事罢了。且殷后主都身故几十年了,若真有轮回之事,怕是他投了胎现下年纪都该比我大了,我这曾孙辈的待不待见他,想来他老人家也不在意的。”暮色渐浓,他收了覆眼的手垫枕脑后,“不过当真说起来,大殷覆于齐家之手,也不得全然扣罪责给后主殷沉,殷末气数已是日薄西山,只是恰好在殷沉在位之时殒灭,殷沉也就凑巧担下这么个亡国之君的骂名,被世人将他前头几任比他好不到哪去的败家昏君造的孽一并清算到了他头上而已。不妨作个假设,若是在大殷鼎盛之时由着殷沉这么混上一场,倒是不一定在他手上败光大殷基业,只会叫他之后的为君者替他收拾烂摊子闹心一些,兴许大殷还能苟延至殷沉往后下一代、下下一代君王手上。不过嘛,前尘湮灭,后人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说两句风凉话,我是懒得学当初隋灭时杨家后裔那样,领着我几代后辈去想着倾齐复殷,有那工夫倒不如眼下这般,没事偷那么些浮生半日闲来得快活。” “你这般思虑,当真只是想得通透并为人懒怠?难道不还是因着被齐家归城勾了魂去,舍不得与那小子操戈相向?”殷子衿取笑他。 “王叔知我。”秦洵撑着身子坐起,装模作样叹了声气,笑道,“江山何姓,从来就只是上位者在乎其权势罢了,天下百姓还有多少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所求不过是世平家和,无战无瘟,无暇闲顾上位者帝权之争,如今大齐治下既是世道顺宁,何必打个复兴家国的旗号平白折腾一回百姓。我当下所思,不过是望着待今上殡天之后,大齐能在齐璟的手上春秋鼎盛,而我,与他静好百年,如此足矣。” 殷子衿叹息:“长大了。” “是啊。” “长大了,兔崽子。”殷子衿忽往他额头敲了记响亮的板栗,“脑袋瓜里愈发存些想法了,王叔与你说两句话你能给我长篇大论说教起来,逗也不好逗你了,还是才几岁崽子时候整天吃吃闹闹的你比现在好玩得多。” 秦洵捂着额头哭笑不得:“谁家不谙世事的几岁崽子不好玩啊,我如今也多爱逗弄我那四岁侄儿,可不正是好玩的时候,再好玩也总是会长大的。” 殷子衿自顾自往下说:“你那时候一个小男娃娃家,跟人家比你还小两岁的昭阳公主差不多个头,模样生得也跟个姑娘家似的,我第一眼瞧见你还当是归城小小年纪就招来身边的哪家好妹妹。后来瞧着吧 ,不是小姑娘胜似小姑娘,整日就知道牵着你归城表哥的袖子跟前跟后,动不动就哭鼻子叫他哄你,活像是他结了娃娃亲的小媳妇。” 秦洵正待回话,一眼瞥见屋下白衣少年正走近仰头看来,他下意识“咦”了一声。 殷子衿笑道:“正说着,就寻你来了,还真是小年轻的蜜里调油久离不得。” 秦洵忙往屋檐处凑近几分,俯望过去:“你怎么来这处了,可是朝宴开始了?” “尚未,是你家中堂妹身子忽然有恙,清砚寻你不得,便去寻我了。”齐璟望上伸了一臂,手掌托上,温和道,“方才已唤了陈太医,我便出来寻你,不知怎的直觉你在此地,果是如此。可要下地来?脚下当心些,我接着你。” 秦洵往身下屋瓦一撑,原本也能自行安然落地,却是有意往齐璟托来的手掌伸手过去覆上,顺道就握住他的手,拉过来往自己腰间环住,笑眯眯地往他胸膛上一凑。 身侧一声不满的轻咳,二人偏头见被忽视的晋阳王殷子衿已紧随跳下地来,掩口干咳提醒他二人此地还有他这个长辈在场,齐璟面色微红,松开了秦洵朝殷子衿作礼:“拜见王叔。” “交颈鸳鸯也看看场合不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欺负你王叔的伴儿不在身边是不是?”殷子衿言罢摆摆手道了句“走了走了”,丢下了一对小侄,负手行回御花园朝宴场子去了。 殷子衿一走,秦洵想着问起堂妹:“我哪个堂妹身子有恙,方才不还好好的?” “挺活泼的那个,是唤作绾绾?”齐璟给他理了理坐卧屋顶时压乱的衣裳,“出来寻你前听陈太医说了几句,道是腹空多时,骤进冷食,小女儿家身子娇弱些,一时受不住。” 秦洵了然,又好笑道:“我离屋时瞧见那丫头贪嘴要了份凉糕吃,我也没怎么带过孩子,就不大放在心上,是我大意了。” 二人回到御膳房时,尚在屋外,秦洵便听到里头秦绾虞带着哭腔的指控:“谷惊蛰你好狠的心肠,我就吃你点糕食,你居然想要毒害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随即是少年无辜的回应:“大小姐你讲点理行不行,人家太医都说你是吃了冷食闹肚子,凉糕是你自己问我要的,不给你你得跟我闹,给了你你吃坏肚子又赖我,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你家四岁的小侄子都比你懂事。” 秦洵忍着笑踏进御膳房,见着宫人并拼了几张凳子暂且安置秦绾虞躺卧其上,小姑娘咬死了谷惊蛰不肯罢休,谷惊蛰苦着脸叫冤不停。 秦洵上前抽出别在腰间的折扇往堂妹头上敲了一记:“这是唱哪出戏呢?” 秦绾虞眨出泪花:“堂哥,这个恶毒男人想毒死我!” “我看你嚎得 挺有劲的啊,别往人家头上赖。”秦洵笑着挠了两下她头发,问一旁的堂簇,“绯绯人呢?” 堂簇道:“陈太医给绾绾取药,绯绯跟去太医署了。” 秦洵颔首,又往窝在凳子上的秦绾虞脸颊捏了一把:“都是小姑娘家,你姐姐跟堂簇都比你乖巧多了。” 安顿着闹肚子的小堂妹,秦洵亦觉腹中饥饿,顺道也就向谷惊蛰讨了盘糕点,随意往一旁余的空凳上翘着二郎腿坐下,边吃边闲闲看着秦绯澜这做姐姐的帮着陈太医照顾着秦绾虞坐起喝药,连小秦商都懂事地搭手,那嘴上跟秦绾虞各种不对付的谷家少年亦是边抱怨边顺手帮忙照拂。 齐璟好笑地望着秦洵:“你一个做兄长做叔父的,这么干坐着吃东西,就看着孩子家忙活?” “这么多人在忙,我插手反倒添乱,这不是除了孩子家,还有个比我医术高明多了的正经太医嘛。”秦洵咽下一口糕点,又道,“到底是你们家御膳房,这口味便是外头名号最响亮的酒楼都比不得,这盘山药枣泥糕甚是合我胃口,得空我来御膳房偷个师。” 谷惊蛰照顾着秦绾虞还能分神往这处听上几分,闻言应道:“秦三公子所食那盘山药枣泥糕出自我手,近日刚从师父手上习得,能合三公子胃口真是再好不过。不过我此前倒是听师父提及过,如今御膳房的糕点即便是出自师父之手,也称不上极佳,原本御膳房中最擅烹制糕点之人是位名为‘石兆’的厨子,可惜这位石师父几年前不幸病逝,如今是吃不上他那一手厨艺了。” “确是遗憾。”秦洵面不改色地应话,心中却思道这位擅烹糕点的所谓“石兆”厨子,恐怕就是被齐璟安置于江南之地经营香上天的那位赵食老板了。 秦绾虞有气无力插话道:“出自他手堂哥还是别吃了,别让他毒死你。” “臭丫头胡说八道,喝你的药!”谷惊蛰平日与秦家这娇蛮的小千金不对付良多,每每又须自持“好男不跟女斗”诸多容让她,这会儿趁她胃中不适无甚力气,抬手就往她脑袋上轻敲几记讨回。 待到秦绾虞缓过不适,暮色已全然暗笼,秦绯澜与堂簇一左一右扶着她回去朝宴之地,秦商也暂别了舅舅谷惊蛰,跟着三叔秦洵和新认的三叔父齐璟一道回去,清砚行于最前打着灯笼将一行人送至场地,便退随于齐璟与秦洵身后。 两个堂妹径自回了秦家家眷那处,秦洵本意随之一道,却一直在夜色遮掩下被身侧的齐璟暗自握住手腕不松,无奈随之一道归于置放皇子桌案一处,待到齐璟跪坐矮案后,秦洵站他身旁,轻轻晃了晃被他握住不放的那只手,笑道:“殿下是不是该放臣一马了?” 齐璟仰起头看他,微微蹙 眉:“你不若就坐在此处?” “先时玩笑,哪能真跟你皇子同坐,今日这么多朝官都瞅着呢。”秦洵低声笑着,倏地抬起另一手迅速塞了块山药枣泥糕入他口中,“从御膳房出来时刚拿上手的一块,我那时刚咬了一口,自是不好再放回盘中,又不想一路上摸着黑边走边吃,这便一直拿在手上,分给你。” 几乎一整块糕点入口,齐璟含着微怔一瞬,方要咀嚼,先时被清砚唤去御膳房离场之时正交谈至半途的年轻臣官又迎了过来,身旁还带了个年轻姑娘,似是家中女眷。 “三殿下那处可是收拾妥当了?”臣官揖礼笑问。 齐璟口中含着秦洵刚塞给他的那块山药枣泥糕,吐也不是,咀嚼也不是,整块咽下更不是,望向臣官时只得含笑不应,一时间尴尬至极。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03 朝宴 http://.biquxs.info/

年轻臣官不得应话,面色爬上几分莫名兼忐忑,试探着又唤道:“三殿下?” 他身旁那年轻姑娘也小心翼翼福了福身,柔声道:“拜见三殿下。” 齐璟口中含着大半块糕点,抿唇不语,眉目噙笑,起身来朝二人无声见了礼。 秦洵憋着笑清了清嗓,胡扯道:“咳,那个……三殿下这几日身子小恙未愈,方才离场一回见了风,如今这喉嗓出不得声,二位见谅,在下可代其应话。” 年轻臣官连忙拜礼:“这位可是上将军府三公子?百闻不如一见,实在幸会,下官乃兵部郎中王载。” 兵部郎中,跟秦洵的二哥秦潇同官职,皆于秦洵的叔父兵部尚书秦振山手底下当职。 “王郎中有礼。”秦洵揖礼,又望向他身旁那一个劲往齐璟脸上瞟的年轻姑娘,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出口的语气骤然冷淡了几许,“不知这位是?” “这是舍妹,闺名唤作桐儿。”不待姑娘开口,王载代答,敏感地察觉到这位秦三公子似乎不知何故心情不大舒爽,报完家门忙识趣地紧接着说道,“原本是舍妹待三殿下多有仰慕,此番下官借朝宴之事冒昧携其入宫瞻上一瞻,既是三殿下身子有恙,下官并舍妹这便往别处去,不多叨扰殿下与秦三公子了。”言罢他扯着似不情愿的妹妹王桐在那秦三公子愈发不善的目光中急急退离。 齐璟垂首掩口将糕点咀嚼咽下,慢条斯理出声道:“喉嗓见风,出不得声,今日须有劳秦三公子陪同身侧代为应话了。” “一时情急随口胡编,倒是要叫你整场朝宴都装哑巴了,对不住你。”秦洵顺势就挨着他坐下,笑道,“也罢,这倒是个与你同案并坐的好借口。” 齐璟无奈:“托你的福。” 连忙拜礼:“这位可是上将军府三公子?百闻不如一见,实在幸会,下官乃兵部郎中王载。” 兵部郎中,跟秦洵的二哥秦潇同官职,皆于秦洵的叔父兵部尚书秦振山手底下当职。 “王郎中有礼。”秦洵揖礼,又望向他身旁那一个劲往齐璟脸上瞟的年轻姑娘,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出口的语气骤然冷淡了几许,“不知这位是?” “这是舍妹,闺名唤作桐儿。”不待姑娘开口,王载代答,敏感地察觉到这位秦三公子似乎不知何故心情不大舒爽,报完家门忙识趣地紧接着说道,“原本是舍妹待三殿下多有仰慕,此番下官借朝宴之事冒昧携其入宫瞻上一瞻,既是三殿下身子有恙,下官并舍妹这便往别处去,不多叨扰殿下与秦三公子了。”言罢他扯着似不情愿的妹妹王桐在那秦三公子愈发不善的目光中急急退离。 齐璟垂首掩口将糕点咀嚼咽下,慢条斯理出声道:“喉嗓见风,出不得 声,今日须有劳秦三公子陪同身侧代为应话了。” “一时情急随口胡编,倒是要叫你整场朝宴都装哑巴了,对不住你。”秦洵顺势就挨着他坐下,笑道,“也罢,这倒是个与你同案并坐的好借口。” 齐璟无奈:“托你的福。” 秦洵歪过身子往他耳边一凑:“真想把她眼睛挖出来。” 齐璟一怔,随即知道他指的是方才随同兄长前来见礼的王桐姑娘,压嗓肃了声:“别闹。” “知道知道。”秦洵倾身撑上桌案托腮,轻飘飘道,“权争之外,不可肆意为恶,不可无端伤人,否则归城表哥就不喜欢我不同我好了,是吧?我就想想,不会真动手的。” 此前至江南广陵拜见师长奚广陵那一回,结束私谈时奚广陵留了那么句话给他,道是:“管得住你的人寥寥无几,而归城于你,是纵容亦是约束,他纵容你恣意,也约束你张狂。” 温良的先生用“张狂”一词简略带过的言下之意,便是晦指秦洵以药毒之长出入弑宗时,看在“伯牙”之身的奚广陵眼中,这少年偶尔毫无预兆生出的恶念。 尚不知弑宗中这遮面化音的年轻药师实为自己旧时学生时,奚广陵每每暗自心惊这孩子偶生的那么些待世人的无端恶毒心念由何而来,好在并不用自己多加阻拦,这孩子似是自己心中有何顾忌,从来只是放在口上漫不经心说道几句,从未有付诸行动的打算。 后来摸清其身份为秦氏微之,奚广陵更为心惊过去长安城里那颇有几分可爱的世家小公子竟长成如此心性,同时却也算是舒气放心,了然其自行遏止恶念时的顾忌,恐怕便是他那位自小一处长大感情深厚的表兄三皇子齐归城。 实际上秦洵自己寻思时也不大能道明自己偶尔突生的祸害心因何而起,后来懒得思忖,便道自己许是十岁那一回差点被皇帝取了性命,惊惧过甚把脑子吓出了些恶疴吧,无端会起些想要暴虐伤人的病态心思,左右并非频繁疯癫,心思掠过一瞬压下即可,他并不放在心上。 尤其是,身边始终伴着表哥齐璟,他的齐璟早些年便敏锐觉出他心思中的这些病念,永远都会替他温柔抚慰并严肃制止,当初秦洵玩笑一般告诉阿蛊自己确然有过拿无辜江湖子弟试药的恶毒心思,但他绝不会付诸行动,因为有人知道了会不高兴。 齐璟并非完全的温善之辈,他不过只在朝权争斗中为谋己利算戮无情,待无辜旁人尚且存悯,而被他吃死的秦洵,自然也不会放任自己成为一个伤天害理的禽兽。 帝后携手而至,群臣跪拜入座,皇帝果是见秦洵与齐璟同案而坐诧异发问,立侍于二人身后的大宫女清砚代应道三殿下风寒未愈,喉嗓有恙不得 出声,请陛下准允其秦氏表弟陪同身侧,以便言谈之时易揣其思代为应话,胜过以纸笔搁置手边来得方便。 皇帝挥手允了,还不忘笑言一句归城与微之到底是自小习居一处,当真是感情深厚默契甚良,顺道关心了几句齐璟的身子,随口道既然风寒未愈还是再居于殿上多将养几日才是,朝事不必心急。 秦洵折扇掩口小声一句:“这买卖划算,装一晚上哑巴,换个多睡几日懒觉不用上朝,你说是不是?” 齐璟低声叹气:“是是是,托你的福。” 直到皇帝吩咐传膳,才有宫人来报道太后身子疲懒,此回中秋朝宴歇于长乐宫,不来此地与朝臣同宴了,只待晚些时候陛下若是惦念,劳陛下往长乐宫一趟,母子二人闲叙一二便罢。 待到朝宴这处皇帝与众臣你来我往几番场面话,又借宴乐氛围闲谈般说了几句往后的殿试秋狩朝事,复宣一番因喜得七皇子齐琛之故大赦天下的旨意,甚至还提及宴前秦洵有心奉上的吃食**酥,赏了他与齐璟一些物什,并一道赏了景阳殿今日因此忙碌的厨子们,秦洵不用看都知道齐琅肯定脸都气黑了。 秦洵不相信他跟齐琅之间的针锋相对皇帝会不知情,他赠**酥暗讽齐琅之意皇帝也心知肚明,能纵容他此行,不过是因为这个君王在动手想取秦洵性命之前的年岁,及失手之后的如今,都将秦洵疼宠得堪比亲子。 个中缘由,秦洵粗略寻思过,约莫一是因他全然归顺于皇帝中意的继承人齐璟,二是他为二位开国老将的孙辈,三自然还多了层皇帝旧时情爱的羁牵,因为秦洵是林初的儿子,模样生得酷肖林初。 几轮赏月赋诗过后,皇帝到了离场前往长乐宫探望太后的时候,皇后亦借口乏累回殿,御花园的露天宴场便又如宴始前一般,仅留帝后以外的皇亲国戚并文武百官。帝后离场,众人不免松懈拘谨,自行穿梭聚群,带着微醺之意谈天敬酒,赏景赋诗,亦是不少人围过去念赏方才秦家大公子秦子长奉皇帝之命为此番中秋朝宴的挥毫之作,秦洵心道顶多明日一天,秦大才子这篇新作定是又要传遍整个长安城。 秦洵笑出来两声:“大哥明日才正式上任礼部尚书呢,今晚就个个唤上他‘秦尚书’了。” “官场如此,习惯便罢。”齐璟轻声一句,兀自坐于案后端盏饮茶,抿下一口仍端着茶盏掩于口前,“待到场中诸人离散大半,我们便回殿。” “好好,分我口茶喝。”秦洵吃下几块糕点觉得噎堵,顺手搭着齐璟端盏的手腕扒到自己面前,就着他的手饮了几口杯中茶水。 齐璟放下茶盏取了块帕子,噙着笑给他细细揩掉唇角粘上的碎屑。 “啧。”齐珷 路经案前笑出一声。 秦洵弯着眼眸看他:“虎哥这是要离场了?” “是啊,没意思,父皇母后离了场我也就溜了。”说着他朝齐璟道,“好好养病,没事就别出来吹风了,以前没见你这么娇弱啊,吹点风能吹得嗓子出不了声。” 齐璟无声端着笑,秦洵略生心虚地轻咳一声:“意外,意外,虎哥放心,我会照顾他好生将养的。” “你们两个啊,一个沉静如水,一个张扬似火,我到现在都觉着想不通你们究竟是怎么好到一块儿去的。” “自然是各取其长,互补其短了。”应付完齐珷的打趣,目送其离去,秦洵低回声继续与齐璟说话,“我最后一次与太后说上话还是七岁时被她带入钟室那回,不过后来亦在诸多宴场远远瞧见过她,如今她竟已懒于前来应付这种场子了?” “两年前太后六十大寿之后,诸如此类的朝宴她便惯常称病不出了,道是上了年纪身子疲乏,不过即便太后久惯缺席,父皇依旧是每每往太后处递邀一回。” 太后与皇帝母子俩之间也是愈发微妙了。 秦洵留存的印象里,还只知晓这母子俩在当初太后给自己母亲赐婚于父亲时便生隔阂,待到皇帝对太后的外甥女孝惠皇后曲佩兰行“杀母立子”之举,隔阂更甚,再至皇帝赐秦洵令牌言明可以此阻隔太后之时,这母子俩的关系几乎降至冰点。 秦洵跪坐着伸了个懒腰,见到几丈开外一臣官形似在给个青年男子劝酒。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04 宴散 http://.biquxs.info/

那时秦洵还并不大能弄明白这么些宴场上状似推杯换盏的暗流汹涌,只不得理解为何那时广陵先生分明易起酒疹还是推脱不过一杯杯饮下同僚敬酒,直到最后小小年纪的三皇子齐璟看不过眼,前去出声阻止严斌业为首的敬酒朝官,此事才罢,而那之后奚广陵也确实出疹烧热一连告病多日,早朝与御书馆皆缺了席。 后来秦洵逐渐懂事,回想起这事时才琢磨出了意味,这哪是敬酒,分明是逼酒,借着朝宴酒酣之意,罩起一张笑面,以“给个面子”、“陪个意思”云云既无理又失礼的言辞,发泄往日在官场交际时的积怨。 原本若无奚广陵惊才受召从江南入京,尚书令一职多半会落于原六部任职多年的老尚书头上,从中择一得以晋任,然凭空来个初入长安的奚广陵,尚为十六之龄的无知小子,便越过长安朝堂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臣官,领六部之一,为礼部尚书,甚至二十及冠之龄便升任尚书令统领六部,多少扫了那么些六部老臣的颜面,可想而知朝堂里部分心下不服的臣官待奚广陵是怎样一番阴奉阳违,尤以素来恃才自负的吏部尚书严斌业为最,少不得趁此光景有意折腾一番这位年轻尚书令易起酒疹的体质,以场面话几近强迫地叫其推脱不得自己的敬酒。 秦洵问:“一直没想着问起,广陵先生辞官之后,如今这尚书令何人任职?” “曲伯庸之侄,曲灵均。” 秦洵笑起来:“说来这右相曲伯庸,算是我长这么大见过的人当中,待屈子最为敬效之人了,也不知是否因其‘曲’姓念起类‘屈’之故,他给家中子侄孙辈起名起字似是多取用屈子之作,听闻楚长琴当初得名‘楚辞’二字也是他这外祖父亲起的。” 而敬效屈子的曲伯庸,毕竟已然位高权重并心思老辣,在奚广陵初至长安的几年,对这六部老臣私谓之“无知小子”的年轻人倒是颇有几分欣赏,然在奚广陵无意以“灵修”一词赠与学生齐璟后,曲伯庸心中不快,逐渐与其疏淡了往来。 所谓“灵修”一词,从屈子口中道出之时,意指的是楚怀王,而今流于当世,世人皆知此言隐指君主之意,奚广陵谓尚不满十岁的三皇子齐归城“灵修”,其中意味,显然都用不着过多琢磨。 中意自己大外孙齐瑄继位的右相曲伯庸,自然听不得此言。 秦洵又道:“曲家子弟任这尚书令一职,到底上头有曲伯庸坐镇,想来是无人敢为难曲灵均的了,当初这么些人不就是欺负广陵先生在长安人生地不熟,眼下这般想来也是欺负燕少傅性子温良,啧,世道啊,都是人善被人欺。” 齐璟覆上他手示意他随自己起身:“你我前去解围,我既佯作不得出声,便 只得你出言相阻了。”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句提醒他,“言辞留些余地,莫要不给人脸面。” “你可真了解我。”秦洵笑嘻嘻应道。 然他二人将将走近,深色衣裳的颀长身影先一步晃至人前,出手截走了燕仪礼端在手上的酒盏,一仰头饮尽,一张俊美无铸的面容闲散浮笑:“少傅先生酒量微浅不得过饮,几位同僚小敬热闹足矣,若尚未尽兴,子长可代师奉陪。” 严斌业察其颜色,心知放肆不得,只得赔笑客套几句“秦尚书”,寻了个借口与两三同僚一道离去。 严斌业为首的几人一走,秦洵与齐璟上前给燕仪礼拜礼,秦洵道了句“少傅久违”,齐璟依旧只得无声笑揖。 燕仪礼面上已是酒意醺红,尚能维持仪态,含笑回了礼,道是微之公子已褪去不少稚气,揖完礼直起身时却是重心失衡有倾倒之势,被他身旁方才替他挡酒的学生毫不避讳地揽腰带入怀中。 “先生当心。”秦淮温声道。 秦洵在心下兴味颇浓地“哦哟”一声。 “不胜酒力,见笑了。”燕仪礼面上羞赧,轻轻往秦淮肩上推拒一回,“子长,先生站得稳,别叫人看笑话。” “不必勉强,我送你回去。”醉了酒使不得力气,燕仪礼那点推拒秦淮压根不放在眼里,他多有逾矩地揽着自己先生的腰不动如山。 秦洵笑着转头去捏齐璟下巴,意有所指道:“表哥,我是不是没同你说起过?先时我回长安来,家中兄长教诲,叫我不能学他,他又没个伴儿,拈惹些花花草草不打紧,嗯哼。” 想也知道他这话说给谁听,齐璟没忍住笑意,唇角上扬更甚。 秦淮揽着燕仪礼抬步将走时斜睨过来一眼:“左右你兄长比你有出息。” 秦洵几乎是立刻意会长兄这“出息”一词是何种意味,指了指长兄怀中已然酒气上头双目半阖的少傅,不出声音仅以口型笑道:“你就是欺负人家老实!” 待秦淮半抱半扶着燕仪礼离场,秦洵回身来抬手拢了拢齐璟领口:“他是有出息,你也有出息,就我没出息,嗯……燕少傅也……”到底是师长,纵是调侃他也不好说出“没出息”之言,只笑了两声隐去后话。 齐璟握住他的手覆在胸膛:“何意?”他这样的语气说出来的“出息”一词,自然不会是原本意味。 秦洵却稍稍歪了头问他:“齐璟,我模样得像姑娘吗?” 齐璟莫名,抚上他眉眼实话应道:“乍一眼确有些女子相,细看不然,阿洵容貌还是身为朗明的,何出此问?” “唉,就是忽然在想,大哥与我同是模样生得有几分女子相,怎么他在燕少傅那是有出息的那个,我在你这处就是没出息的呢?” 齐璟福至心灵般开了窍,失笑道:“此意该不会是指……” 秦洵倾上他耳侧低笑:“晚上回去再说直白些。” 此后仗着齐璟佯作哑巴不好阻拦,秦洵肆意胡扯应付着有心往三殿下眼前晃悠搭话的官家小姐们。 “三殿下想说,这位小姐眉目甚是秀丽,与他的心上人神韵极似。” “三殿下意思是,小姐所言与殿下心上人从前谈论不谋而合。” “小姐今日这身衣裳配色,与过去三殿下心上人穿戴类似,唉,又叫殿下思念起他那位心上人了。” …… 秦洵笑眯眯地晃着折扇:“诸位小姐可还有闲谈之语,在下皆可代三殿下应话,殿下想什么在下再明了不过。” 一群官家千金在秦三公子愉悦与恼火并存的怪异笑容里,及三殿下不知何故扶额无奈的神色中,不多时便都袅袅离去,想来不出几日,长安城打着三殿下主意的千金名媛们,将要皆知三殿下齐归城有位终日惦念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心上佳人了。 宴场诸人离散大半,秦洵正欲拉着齐璟回景阳殿,小侄儿秦商忽近身来,道秦家众人将打道回府,父亲让自己来问三叔要不要一道归家。 “不回了,回去跟你爹你爷爷说,我还在宫里多待几日。”秦洵甚是顺手地合起折扇敲小侄儿的脑袋。 秦商双手捂上头顶抗议:“三叔不能总是敲商儿的头,商儿是男孩子,要长很高才行,被三叔敲多了就会长不高了。” 自秦洵回到长安,秦商识得他起,秦洵待他训过罚过,后来又多番哄逗过,不过短短十几日,这孩子已经能不自觉同他撒一撒娇了。 记吃不记打,其实也是挺幸福的一种心性。 秦洵忙移开扇子抬另一手给他摸了摸:“也是也是,三叔以后不敲了。”念起方才秦淮与燕仪礼的光景,又意味深长道,“商儿乖,秦家的未来也就只能交给你跟你四叔了,你可得有出息才是……唔,三叔是说正经出息!” 秦商懵懵懂懂地望着他。 齐璟好笑地打断他:“好了,你自己先干点正经事,家里人要回去,你可要陪着这孩子一道过去顺道送上一程?” 秦商瞪大眼睛:“他们都说三叔父生病不能说话!” 齐璟:“……”在小孩子面前一时没在意。 秦洵忙道:“他歇息一晚上稍稍能出点声了,只是不能用嗓过多。”又回头对齐璟道,“不去了,同屋檐下的自家人有什么好送的,我再去与晋阳王叔说道几句。” “别说这样的话。”齐璟点了一记他额头,望了一眼不远处小亭里独饮的晋阳王殷子衿,“也罢,你若是想去寻晋阳王叔,秦家那处我代你送一送?” 秦洵瞥了眼秦商,玩心骤起捏 了把齐璟耳垂,软着声笑:“好啊,三叔父。” 齐璟呼吸一滞:“不准乱叫!” 秦洵大笑着扔了秦商给他,径自去小亭里向晋阳王叔讨酒喝了。 “王叔怎独坐此处?” 殷子衿递了身旁未开封口的小酒坛给他:“独饮自在,省得跟你们那燕少傅一样,被人一个劲往嗓子眼灌酒。” 秦洵接过酒坛拍开封口,就着坛口饮下一口:“原来王叔都瞧着呢。” 殷子衿嗤笑:“瞧多了,当初不想领皇帝陛下赏赐的官职,还不就是懒于应付这么些鬼胎鼠辈,我又不望着飞黄腾达,快活就好。”见他抱着酒坛贪口,又忍不住道,“怎么,你这模样,是方才宴上没喝够?” “何止。”秦洵抱着酒坛,往亭柱上一靠,“沾都没沾上一口,齐璟不让我喝,说我过去喝点江南薄酒就罢了,朝宴上供酒太烈,我年纪小喝不得。” 殷子衿作势取回他手上酒坛:“你早说,早知道归城不肯给你沾酒,王叔这也就不分你喝了,省得那小子回来怪罪我。” “可别!”秦洵身子一晃避过,讨好笑道,“好王叔,我来你这处可不就是趁他不在向你讨两口酒过过瘾,王叔疼我一回可好?” 殷子衿摇头笑着坐回亭凳上去。 “说来,方才见我大哥给燕少傅挡酒,我想起宴前与王叔话还没说完,我家堂妹那出了事赶过去了。”秦洵又举坛饮下一口,眯眸满足于宫宴供酒的醇烈,“王叔问我是否是不待见外曾祖父殷后主,罢,说不待见还是有几分的。我没见过他,不了解他,仅从世人口中略知他一二,因而不得过多妄议他,只是觉得,我唯一不待见殷后主的一点,是我觉得他没本事护住他心中在意的。江山美人,他择了美人,那他至少该护得美人安平。私心而论,他本就不惜江山,因而我并不苛责他失江山,只是他既摆出了那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形容,却在自己美人作陪享乐过后,因为自己没本事,叫美人落得随着他一道被活活烧死不得静好的下场,我看不起他。”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05 清闲 http://.biquxs.info/

“你就没想过,若是你外曾祖母乐贵妃甘愿陪后主赴死的呢?”殷子衿玩笑一般点着他道。 秦洵一哂:“乐贵妃甘愿那是她的甘愿,殷后主窝囊也是当真窝囊,私以为若有的选择,乐贵妃即便是甘愿与殷后主同生共死,也是更愿意与其白首寿终,而非国破家亡被人一把火烧死在行宫。好比说,齐璟他爱我,若我濒死,他也是肯陪我一道赴死的,但若是我连累他落得如前朝后主那般境地,那我就是个窝囊废,这是两码事。” “年纪轻轻,脑袋瓜里想法不少。”殷子衿一伸手挡下了他又欲取走的另一坛酒,“别蹬鼻子上脸,王叔疼你也就偷摸分你一坛子酒给你咂咂味得了,你要真喝上头归城回来非跟我急,去去去。” 秦洵打了个带着酒酣气的嗝,不满地趴上石桌,歪头枕臂望着亭外夜空中一轮圆月,含糊嘟哝:“齐璟既要江山也要我,我要齐璟……唔……也替他守一守江山。” 既是在意,定要护住,小至长兄秦子长方才给不胜酒力的燕少傅出头挡一回酒,大至幼时齐璟屡次从上位者手中将秦洵保下。如今秦洵尚未及冠便急着早涉朝堂,不过是因受召回京之事,忽起心念想要能早上几年回护齐璟。 “微之这几日在你那处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秦家众人在齐璟相送下一路行至宫门,秦振海出声道。 齐璟自幼与秦家来往密切,私下里秦振海待他不拘礼节,多是作子侄辈相待。 齐璟笑回:“伯父言重,照拂微之不难。”供他吃吃睡睡,撒娇时亲亲抱抱安抚两句,夜间搂在怀里拍着背哄他入睡,一天也就过去了,再好养不过。 秦家离场这时,先走了个照顾燕仪礼回住处的秦淮,剩下同行的除了当家父亲秦振海,只余谷氏的一双儿女、幺子秦泓并上唯一孙辈秦商。秦商被其父秦潇牵住小手,边走路还边借着今日明皎月光并宫里灯照打量着未央宫中景致,齐璟则从尚在宴场碰面起便牵住了秦泓,个中意味自然与秦洵宴前将幺弟带在身边见人之举大差不离,小秦泓自被他牵住手起,这一路走来紧张得几乎双脚互踩。 唯余一个不时落下几步的秦渺,既无人同伴,又不敢上前牵挽父亲,便凑在齐璟牵住秦泓的另一侧,不时寻些话同他说道。 上将军府唯一的千金秦渺,心属的如意郎君是三皇子齐归城,这在秦家不是什么秘密,连齐璟本人都心下明了。 秦渺比秦洵大了一岁半,也就是比齐璟年纪还要大上半岁,然谷夫人在秦渺十五及笄后,便打起了这将近与自己女儿同岁的三皇子殿下的主意,思量着以齐三皇子与秦家这般亲近的关系,往后娶了他们秦氏女为妻说得上是顺理成章的事。 刚好秦渺自己也是中意三殿下,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好在三殿下在秦家亲近之人秦洵是男非女,否则谷夫人也不会拨如此算盘,三殿下与秦家亲厚,大半是因着他表兄弟秦洵,若是这秦洵生为女子,照那亲厚劲齐璟娶妻自是轮不到秦渺,然秦洵既为男子,秦家只秦渺一女,三殿下若是要娶上将军府千金,自然娶的该是秦渺。 因而在秦洵回京归府之后,谷夫人有意与其多套近乎,亦叫女儿秦渺收敛些大小姐脾气,与三弟秦洵往来和善些,往后多少能在秦洵这处托点情,叫秦渺嫁与三殿下的这门亲事更顺畅些。 小孩子们尚且不谙世事,做父亲的秦振海与做同母胞兄的秦潇自然也是望着女儿妹妹能寻个中意夫君,并不干涉谷夫人与秦渺的心属打算,唯一看得通透的秦淮,又懒得管他多有过节的庶母妹妹,压根不戳破母女俩的妄念,倒是秦潇之妻谷时尚且看得通透,委婉提点过婆婆与小姑子莫要抱太大念想,她观三殿下对秦渺基本无意,纵使家中只秦渺一女,三殿下指不定并不打算与秦家结亲,会另择他姓之女,强求不得。然此言叫谷夫人与秦渺不快一回,谷时便也闭口不再提起。 这是昨夜洞房花烛,**歇后尚无困意,秦洵躺在床榻上与齐璟闲谈时,玩笑一般说与他听的。 可惜谷夫人与秦渺失算,还算看得透的谷时也没猜全,男子也好,女子也罢,齐璟欢喜的娶回的总归是他自小亲厚的秦洵。 齐璟不动声色地频频避让秦渺往身边凑近,含着礼节性的浅笑客气唤她“秦小姐”应话,一路走来叫秦潇都察觉出了疏离之意,终是没忍住委婉给妹妹递台阶道:“阿渺,你女子家迈步子比不得我们,哥哥瞧你落下几回,不若你往前面走走,我们随着你的步子,可好?” 秦振海闻言便是叫秦渺上前来与自己同行,身后余下皆牵着孩子的齐璟与秦潇并行闲谈。 秦渺多有不甘地望了眼齐璟,磨磨蹭蹭上前几步跟在父亲身侧了。 将至宫门,秦振海道声留步,嘱咐了几句早些回去歇息的话,齐璟拜别笑道:“那诸位慢走,我便不多相送了,我回去宴场接上微之,离他身边这点工夫,他还不知从晋阳王叔那私讨了多少酒喝。” 回到御花园宴场时只余零星人等,也是将要离场的模样,小亭里晋阳王殷子衿捧着个一掌握合的小酒坛正噙着笑待他走近,面前坐着个已然趴倒在石桌上不知睡着没有的秦洵,齐璟上前轻轻拍了他肩唤他,秦洵迷蒙着从自己臂弯中抬起头来,两颊晕着醉酒的酡红,看到齐璟温笑面容的第一反应,便是极自然地搭过去双臂讨他搂抱。 “喝了多少?”齐璟揽住他腰 将他带起身。他知道秦洵对今日朝宴的供酒垂涎多时,借口自己去送秦家人离场不过就是有意纵容他喝上几口。 殷子衿竖起根食指代答道:“一坛,就这么一坛。”他示意着颠了颠另一手的酒坛,“就这么点大的酒坛子,这小子酒量太差了。” “他不大能喝酒,偏生还贪杯。”齐璟接过清砚递来的薄披风将秦洵裹住。夜间起了凉气,好在本就比往常添了件罩衫,再给他裹上件薄披风,他醉酒迷糊着也不至于着凉。 秦洵不满嘟哝一句“没贪”,半阖着眼就搂住他脖颈胡乱往他脸上亲,齐璟连声道着“没贪没贪”、“不闹不闹”,勉强制住他不分场合的混乱亲昵,望了一眼满面兴味看戏一般的晋阳王:“时辰不早了,王叔可要早些回去?” “哟,碍事了。”殷子衿笑言一句,仰头一股脑饮尽手中那坛剩余的酒液,“是不早了,走了走了,小年轻人也赶紧拾掇拾掇回屋里亲热去,在外头像什么样子。” 乘着辇车回景阳殿,齐璟将披风裹住的秦洵搂抱在怀,垂眸望着他酒酣熟睡的模样望了一路。 三岁半秋日午后,他私心认定“相好”之时,他也是这样将小表弟搂抱在怀,唇齿间从表弟小嘴上偷尝来的甜意尚存,被身世之事将原本孩童稚气浸渗冷凉的心头上,冒出一股收不住势头的倔强占有欲,独断地将方才偷香之举当做印记,心道一句“归我了”,从此自顾自将小表弟视为专属独有。 齐璟不知怎的露了个温柔至极的笑,在稍有颠簸的辇车上,中秋明皎的月色下,俯下头轻轻往秦洵唇上一碰,还是十多年未曾变过的甜意。 他覆上秦洵后脑往自己胸膛上贴紧几分:“归我了。”如今你是当真归我了。 朝宴酒烈,秦洵酒量差,一小坛下去醉得几乎不省人事,回到景阳殿被齐璟扒了衣裳抱进浴池里泡洗一通,再裹了长衫安置榻上,这才稍稍回些意识,不甚清明地缠着齐璟说胡话撒娇,齐璟跟醉鬼讲不通道理,索性他说什么都“嗯好”应下由着他,还能抽空吩咐清砚去叫厨房煮碗醒酒汤来,哄劝着给醉鬼一勺一勺喂进去,折腾了半宿总算安抚着他沉沉睡去。 齐璟起身点上了安神香,轻手轻脚躺进被窝里,不多时同样安然睡着。 此后数日,不必上朝也不必念书的二人居景阳殿无所事事,齐璟倒还惯于无事时静心阅书,秦洵纯粹就是个清闲懒人,在齐璟眼皮子底下连炼毒炼蛊之事都偷做不得,他吃喝打盹之外,唯一精神足时的乐趣就是有意烦扰齐璟,满足于齐璟无奈又不舍斥他的模样。 皇帝当日在昭阳殿对着陪同白贵妃生产的一众人等,称是罚齐琅在中秋朝宴后禁足,禁足 前还须检讨一封亲手致与皇兄齐璟,因而中秋朝宴翌日,在秦洵宿醉尚眠,齐璟坐于书房之时,齐琅便来过那么一趟。 十四岁的小少年面色不善地给皇兄作礼递书,齐璟只抬眸瞥了他一眼便看回手中书册,不带感情地勾几分浅笑:“放这吧。” 齐琅纹丝不动:“不殆有旁事请教皇兄。” 齐璟头也不抬:“我很忙。” “皇兄所忙何事?政务已被父皇移去孟宣皇兄之手,归城皇兄连同弟弟闲谈一二的工夫也无?”齐琅面容上几分讥诮。 “不错,并无。” 齐琅牙关一咬:“齐归城!” 齐璟淡漠抬头:“放肆。” “齐璟你今日怎么还是起这么早,我昨夜多喝了几口,这会儿有些头痛——”青丝散乱衣衫不整的少年打着哈欠踏入书房来,显然是初醒的模样,见着齐璟神色冷淡地坐在书案后,案边站着个皱眉不愉的少年,秦洵笑道,“哟,赶巧,四殿下也在,早啊。” 齐琅惊诧地上下打量了他:“你午时才起?还这副仪容不整的模样出来?叫旁人看去成何体统!” “非也。”秦洵竖起食指晃了晃,边往他们那处走边笑道,“这处旁人唯四殿下一人,我这副模样给你皇兄看有什么关系?我们可是从小看到大的。”他拉开木椅在齐璟桌案对面坐下,顺溜地翘起二郎腿。 齐璟放下书册一手搭上他额头:“可头痛得厉害?昨夜给你喂了些醒酒汤,若是还有不适,再叫厨房煮一碗来,靠近些我给你按揉一番。” 秦洵自然倾身过去。 “皇兄方才不是还说忙吗?”齐琅出声插话。 齐璟淡淡瞥他一眼:“刚好忙得差不多,不过要陪微之,怕是也理会不得四弟,四弟自便。” 齐琅:“……”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06 祖父 http://.biquxs.info/

这些时日清闲归清闲,唯一事闹心,也不知是否是寡欲多年一朝**,叫齐璟食髓知味不知餍足,二人夜夜颠鸾又倒凤,又因齐璟暗自研习此事多年,床第之间花样颇多,一连几日下来秦洵着实有些吃不消,不知把供书给齐璟看的晋阳王叔在心里暗骂多少回。 是夜**歇时,秦洵有气无力地趴在床榻上,一条胳膊软绵绵地垂下床沿,弱声抗议:“齐璟,你不能这样折腾我,你不人道。” “我不能人道?”齐璟故意曲解,说着又作势去掀他被子。 “不是,不是!表哥,真的不能再来了,我腰疼……”秦洵裹紧被子,努力挤出泪花在眼眶里转啊转,“你多少节制一些,你就不怕肾虚?” 齐璟坐靠床边,将他连人带被子裹着抱入怀中:“我记得前阵子秦大夫给了医嘱,道是憋着对身体不好。” “秦大夫现在跟你说纵欲过度对身体也不好!” “好好,我记着。”齐璟失笑,往他额间轻轻印吻,“好生歇着,我往后节制些,谨遵医嘱。” 距中秋朝宴过去了近十天,皇帝当日随口一句叫齐璟继续歇在殿上好生将养,不必着急过问朝事,秦洵想也知道朝堂上会有耐不住性子的人焦躁揣测三殿下齐归城是否是一夕之间失了宠,否则怎么忽然被皇帝移走理政之权,甚至连朝事都不让插手,全然交与此前不甚掌权的大殿下齐孟宣之手。 当事人齐三皇子却气定神闲地席地坐于景阳殿一处庭院的檐廊下,一手搂着他新婚不久的娇夫,一手翻阅着抵撑在一条曲起腿上的打开书册。 齐璟怕地上硬凉,特意吩咐着在铺地软席上又垫了层厚绒毯,秦洵惬意地仰躺其上,头枕在坐靠廊柱的齐璟腰腹上,阖着目同他谈笑。 “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姨娘和新弟弟啊?” “待云霁满月宴吧,母妃出了月子才方便见人,别急着去扰她。” 秦洵“哦”了声,摸了摸自己堵住鼻孔的棉布团,估摸着已然止血,便取出扔了。 今早起时齐璟玩笑般说了句先肾虚的许是秦洵,清砚听在耳中,体贴地吩咐厨房午膳时多备了碗大补汤,秦洵尝了口觉得那汤滋味不错,也就给面子地喝了个精光,谁知虚不受补,没过多久他立竿见影地流了鼻血,叫清砚好一番手忙脚乱,及齐璟又是心疼又忍俊不禁。 齐璟这家伙平日在外头总是一副衣裳拢得严丝合缝的正人君子模样,与秦洵在床第之间倒是极为放得开手脚,反观秦洵,举止素来多有孟浪轻佻,当真行起事来却总是难敌陷入被齐璟牵着鼻子走的境地,每每都被他戏弄得羞赧又难耐。 秦洵叹气:“齐璟,你不能欺负我的,你得疼我。” “我还不 够疼你?”齐璟放下书册接过清砚递来的一盘切好的桃子,就着手拈起桃块喂他。 秦洵吃下一块却忽笑起来:“你记得分桃之说的卫灵公和弥子瑕之间最后怎么样了?” 齐璟当然知道,只是直觉他提起此说的后话不会太动听,便蹙着眉并不道出,又拈了个桃块喂给他作势堵住他嘴。 秦洵一偏头避开,不依不饶:“别急啊,你不说我说,后来弥子瑕年纪大了,色衰爱弛,卫灵公不宠爱他了,每每也就在他放肆之时数落他,边数落还边翻他从前僭越的旧账。” 察觉齐璟搂着自己的胳膊骤然收紧,秦洵叼过口边他递来的桃块,翻过身去,凑近了以口递喂到他口中,笑道:“齐璟,若是你我之间也有这么一天,你瞧我瞧得厌了,千万莫与我翻这些旧账,你疼我爱我的这么些年岁都好生留与我,寻个别的什么由头,要么放我离去永不再见,要么干脆直接杀了我好了,痛快些,别诛我心。” “你胡说什么?”齐璟禁不住起了些愠色,“平白说起这种话,岂不是在诛我心?” 秦洵叼着那块他没接过去的桃块定定注视他。 齐璟到底还是轻叹一声含过了桃块,咀嚼咽下后将他摁进怀中搂紧,仍旧蹙眉不展:“你莫要常常抱着这般一晌贪欢的念想,有什么心郁之事都与我说道说道,这辈子我都能疼着你。” 秦洵挣开几分,低身伏躺于他腰腹上去,声音中略有疲倦:“午后这日头叫人犯乏,你看你的书吧,我打个盹。” 齐璟沉默良久,将他这副模样看出了几分耷拉脑袋撒娇的宠物神态,覆手往他柔滑青丝上顺了几下,低声道:“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的。” 秦洵不知有无意识地轻声“嗯”了一句。 还是告诉他吧,他连自己那种宫闱秘辛的身世都全数向自己剖白,自己也没什么是非得瞒着不可为他道的秘密,寻个合适的时候,就告诉他他的阿洵并不是仅仅年少轻狂娇纵桀骜,是当真做过给江湖暗杀组织提供阴蛊药毒的劣事,且或许一辈子都与那江湖组织牵扯不清。 虽说还是不免惴惴,怕齐璟知晓后厌怪他性邪。 晚膳时秦洵与齐璟打着趣,道是自己来后齐璟便再未上过朝,自己到底还是将他引诱昏庸的祸水,叫齐璟是“从此皇子不早朝”了。 他二人都明白,皇帝叫齐璟闲在殿上,一来移走他政务他本就无所事事,再皇帝未将理政权还于齐璟之手时,齐璟与暂且理政的齐瑄相顾时难免尴尬;二来齐琅犯错说到底也是皇帝默许放任,为了安抚三儿子而罚四儿子禁足,齐琅总归有些冤,皇帝作为帝王父亲当然不适合行自罚之举,便只得象征性也闲禁了齐璟,叫齐琅心里头平 衡一些。 齐璟无过,自是不适禁足,便只是禁他朝事罢了。 左右秦洵终日作陪身侧,齐璟压根乐得清闲,他不足十岁便费心理政,偶尔偷个小闲也不为过。 清砚进门来递口信,道是安国公秦傲邀其孙秦三公子明日至上林苑一叙。 “老头子居然在上林苑等我。”秦洵啃着块糖醋排骨笑道。 “我正好无事,与你一道。” “无妨,我自己去就好了,你还担心老头子在郊外把我打死抛尸啊?不会的,在上林苑我倒还放心,我娘在呢,外公说不定也在,死不了。” “乱说话。”齐璟搛菜给他,“我顺路去上林苑办些事。”顿了顿补道,“我找林大将军有事。” 秦洵乖乖闭了嘴。 翌日二人乘马车至上林苑,秦洵颇有些失望地发现外祖父林天不在,屋室里只祖父秦傲与母亲林初对弈。时过境迁二十多年,秦傲上了年纪心气多少平和,总算也能对这林氏儿媳予几分薄面。 秦洵起不了大早,二人至上林苑时已近正午,招呼寒暄没几句,祖父与母亲一局对弈完毕,收了棋盘唤了午膳,屋外操练的骠骑大将军堂从戟并他身边形影不离的昭阳公主齐瑶同样入座。 饭后齐瑶蹦蹦跳跳跟在堂从戟身后往练兵场去,齐璟留下与林初谈事,秦洵自然被祖父秦傲唤走。 踏出门前秦傲说给林初一句:“教训完不肖孙子老夫打道回府,不再回来与你招呼了。” 林初颔首:“父亲慢走。” 秦洵一路落下祖父好几步,身后跟着个随护的林甲,将至马场,秦洵低声与林甲笑言一句:“候在这吧,不必跟着了,若是过些时辰只有老头子一个人回来,你再去寻着替我收尸不迟。” 林甲无奈:“公子……” 秦洵笑了两声,往林甲肩上拍了一记示意他就在此处留步。 前头秦傲回过头皱起冷硬眉目:“磨蹭什么?” 秦洵快步上前,只落了老人家身后半步。 “知道老夫为什么带你来这处?” 秦洵漫不经心答一句:“好抛尸?” “混账!”秦傲厉喝一声,“何时都没正形!” 秦洵收敛起浮于面上的几分玩世不恭,嗓音也沉淡些许:“我自是知晓,因我前些时日擅入朝堂之事,且言行多有失仪,祖父想教训我一二,只是原先我料想着去府上负荆请罪,给祖父跪上几个时辰,听一听祖父恨铁不成钢的训斥,此事便罢。孙儿着实料不着,今日祖父与孙儿会于上林苑,究竟是作何打算。” 秦傲眉额上皱紧出壑:“听你小子的口气,似乎从来不将老夫训你之言放在心上?” 秦洵照着半步前的祖父模样负手而行,依旧是一副浅淡而直白的口吻:“ 微之自小讨不得祖父欢喜,私以为祖父训斥微之不过是泄己偏见,自然不乐意放在心上闹自己不快。” “混账!”秦傲忽回身一手钳上秦洵脖颈,即便上了年纪,这沙场老将的身手依旧迅捷得叫秦洵暗自心惊。 秦傲没用力,觉出这少有往来的孙子在自己钳制下也并无挣扎之意,一张略带异域轮廓的妍容白皙而精致,神色淡漠平静,无甚感情的深蓝眼眸直直望着自己,连眨眼的轻缓频率都未曾加快过。 秦傲这般停步钳住秦洵脖颈,似乎只是意在仔细打量一回他如今容貌,半晌许是已瞧分明,他松了手,回过身去继续行走,听不出情绪地道了一句:“长大不少。” 他打量秦洵,秦洵方才也在打量他,不知是否是人上了年纪之后,衰老的速度会肉眼可见地加快,几年分离时光,祖父面容上沧桑痕迹更甚,秦洵从前从不多在意这个祖父,说不上他哪里愈发沧桑,只是他清清楚楚地从这张面容上感觉到,祖父老了。 这位覆殷建齐之时风光无限的开国大将,叫家中儿孙心怀敬畏的严厉祖父,终究也敌不过岁月摧败,他老了。 他闭口不言,倔强地没将“祖父也添了不少年纪”这种类似关心的言语说出口。 倒是秦傲自己叹息般开口:“老夫也老了。” 秦洵并未回话,沉默着跟随祖父一路行至马场马厩前,秦傲没回头看他,只抚摸着一匹马的脖颈鬃毛,平淡问他:“会骑马吗?”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07 骑射 http://.biquxs.info/

秦洵扫过一眼身边马厩里栓养的一排骏马:“还行。” 秦傲不满地朝他瞪来一眼,厉声复问:“会还是不会?” 秦洵凛了神色:“会。” “挑一匹。”秦傲示意随侍的马监跟上孙子,补道,“这处马厩中皆为新马,未曾驯化服帖,自己挑,挑中不准再换,待会儿它跑不动或是摔你下来,都得自个儿受着。” 秦洵应声顺着整排马厩一路走到底,对着每匹马或是抚摸一把鬃毛,或是喂上几口食,最终劳马监牵出一匹通体漆黑唯四蹄雪白的骏马出来,从马监手中接过缰绳牵着往祖父那处去。 秦傲打量了一眼他牵来的马,神情不置可否:“中意这等乌云踏雪的品相?” “性情为首,品相次之。”秦洵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抚了抚这匹乌云踏雪黑缎子般水滑的鬃毛,“我顺着一排挨个儿探了这么些马,性烈不驯与怯懦畏首皆不可取,唯此乌云踏雪,平静任抚,且欲近凑回应,性温而不失胆魄,最合我意。” “知道自个儿选中的是什么样就好,上马。”秦傲似是意有所指地说了这么一句,接过一旁马监手中缰绳,抚了抚自己来上林苑马场时惯骑的这匹棕红骏马,利落地翻身而上。 秦洵紧随着翻身上马,身下这匹乌云踏雪温驯稳当,载着他赶上前方祖父的速度。 秦洵不擅骑射,仅仅骑着小跑闲逛的技术,而前方祖父沉默不言地骑着马越行越疾,显然是示意他跟紧的意思,他也只得咬牙赶着乌云踏雪疾跑跟上,好在他眼光不错,身下这匹乌云踏雪灵气得紧,虽未好生驯化,却也尚未与他为难。 行至林中,秦洵还有工夫分神瞧一回周遭光景,隐隐的熟悉感涌上,他几乎立刻记起这处正是十岁那年上林狩猎之时,随舅舅林祎与表哥齐璟分行此处,正碰上皇帝暗地指使的刺客袭击。 微一分神的工夫,前头的祖父倏地大喝一句“接住”往后扔来弓与箭袋,秦洵心下一惊,下意识空了只手去接,即便乌云踏雪跑行稳当,也不免在骤失平衡的瞬间身子险险倾歪,靠着夹紧马肚与另一手攥紧缰绳才没从马背上摔下去。 祖父显然并无罢休之意,马速不停,愈往林深处去,又道一句:“林子里鸟多,用你袋子里那几支箭,射一只下来。” 秦洵自认骑与射皆不精,更遑论在疾行的马背上射猎,然家中这位鲜少往来的国公祖父今番如此,定然非寻常祖孙叙乐,他不可懈怠糊弄。 他花了少许工夫稳住身形,在入一条直行道时迅速搭箭张弓,“咻”一声利箭破空,顺利射中一只越空而过的飞鸟,正稍稍松懈口气,前头的祖父放慢了速度只领他半个马身的距离,又命道:“再来!” 似乎是看穿他再待拐进条平稳的直行道再张弓射猎的意图,秦傲眉心一皱,一扯缰绳偏了自己马头,强行将秦洵前行的方向拐入一处坑洼多曲的小道中去,口中不作停留地催促道:“射箭!” 秦洵自然知道祖父此番有意为难,他不愿也不能示弱讨饶,咬紧牙关极力维持住平衡,再次搭箭张弓对准上空。 一连射空几箭,中间秦傲还有意又扯缰绳阻乱他乌云踏雪的步子,总算在尚余一箭在身时,前一箭擦中了一只飞鸟翅膀,叫其失衡落地,却因只是擦落翅边羽毛,伤势不重,飞鸟在地上拼命扑腾几下,竟是又颤巍巍飞起,直往枝叶中窜去。 “咻”地携风而出一支利箭,精准将堪堪捡回一命的飞鸟穿身射中落地,秦洵随着祖父勒马停步跟着勒马,祖孙二人骑在马背上停留原地,秦傲扔举在身前的弓弦微颤未静。 “既起杀心,何不赶尽杀绝,当心一时恻隐招致后患无穷。”秦傲将弓挂回马脖侧边与箭袋一处,望向孙子在路上接去挂在马脖边的箭袋中尚余一箭,又道,“尚可。”言辞似是赞许,语声却无褒无贬。 果然,秦傲拉扯缰绳调转马头,迎面上前几步与秦洵身侧平齐,侧过头望着他道:“尚可,但远远不够,你须得平洼自应,箭箭中的,方能从容入世。” 此处密林,枝叶高茂几近蔽日,林风凉拂,将秦洵一路纵马骑射时专注紧张而渗出额面的薄汗拂带蒸发,秦洵将手中空弓同样挂回马脖侧边,随手抹去淌至颊上的汗珠,扬起笑来:“若是方才我射光袋中之箭仍未射中第二只鸟,祖父意欲何为?” “何为?不过是照着你自个儿说法,叫你给老夫跪上几个时辰抵过罢了。”秦傲冷哼一声,握着马鞭的右手一指地上那最后是被自己射下已无声息的鸟尸体,“在老夫这处如此已是轻巧,换作在旁人那处,你射光袋中之箭仍未得手,那么你秦微之,就会转而变成在别人箭指之下,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猎物。” 回程时,秦洵亦是一路跟在祖父身后轻缓打着马,驱出不疾不徐的行速,顺着这处密林逐渐回往木疏日明处,秦洵仅在十岁那年初次跟随狩猎,且惊惶收场,对这上林苑狩猎场地多是陌生新奇,秦傲也不与孙子言他,顺着一路回行的光景稍稍给他讲上几句自己熟悉不过的上林狩猎之事,祖孙二人间倒是状如一派慈孝和乐的模样,极有默契地全然不提过去十六年里的疏离不合。 出了林子回去马场,二人皆将座下骏马交回到照养上林苑马匹的马监手中。 秦傲带秦洵出来前与林初留了话不再回屋室中去与她招呼,因而此番径直去寻今早来此时乘坐的安国公府车驾,秦洵一路陪同祖 父,将祖父送上马车。 “此番事毕,你也不必费事负荆请罪来府上给老夫跪了。”秦傲没入车中,随即又掀了车帘凝神望向车旁未走的嫡孙,竟是秦洵自小到大的记忆中,祖父与他会面时少有的露出些笑意的模样。 老者的沉嗓徐缓道出一句:“从前老夫心里头不乐意承认,也从未与人说道出口,其实比之林家人的性子,你这小子,还是像秦家人多些,也在你那么些兄弟姐妹当中,你最像老夫。” 秦洵含笑揖礼,只轻道一句:“祖父慢走。” 安国公府的车驾扬尘离去,秦洵立于原处远远地望着,心道祖父不过将自己这个往来不多的嫡孙瞧进眼里五成,自己处世性子许是极类祖父,然在待情爱之事时,自己或许还是更像林家人。 今日这么一趟,祖父秦傲半句不提“朝堂”一词,然他祖孙二人心照不宣,秦傲在借骑射之事给秦洵做些朝堂前辈兼家中长辈的经验提点。 这处上林狩猎场地,十岁时的秦洵在此几乎丧命,亦是在此捡回性命,如今虽是盛宠之下贵不可言,他也绝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旁事可忘,此事不能,永远不能忘记在上位者虚实掺半的宠爱之下暗挟的隐秘杀机,也永远不能忘记亲近之人竭力保全他时付出的心血与代价。 他有不擅,往后旁人却不会因他不擅何事而放过他,多的是被迫上阵、行事艰难、遭人使绊的时候,总是要他顶在那么些档口见机而应,这与祖父秦傲逼迫他在坑洼的林间道上行他不擅的骑射之举并无二致,祖父教导之时,他若有失误,尚可重新来过反复习练,而真当他在朝堂之上纵马披荆时,一旦不慎坠马,许是就摔个粉身碎骨了。 朝堂党争并非儿戏,秦洵前些时日一番作为,既是如此张扬地择中了三皇子齐归城,往后休戚荣辱,自是与之一并承下,可不是一时心念便可轻易更换立场的。而他仅凭如今尚且稚嫩的年纪与手腕,匆忙早涉朝堂,少不得要在不甚成熟时便应对各色试探与算计,权争之时,旁人可不会因其稚嫩而手下留情,既入此道,由此谋生。 不过祖父这番行为,看来是并不多加责怪他堪堪十六岁便擅涉朝堂之举了。 也是,年轻时再如何叱咤风云说一不二,如今上了年纪,老人家心气总会愈趋平和,想来祖父强势了大半辈子,如今也是存了些诸如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思量了。 秦洵回到母亲歇住的屋室时,齐璟正含笑与林初说些什么,比之以往总是礼数周全地敬其军职,今日倒是愈加亲近的模样。却是林初在秦洵踏进门时,望向儿子的目光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秦洵笑眯眯地往齐璟身上挨去:“可要检查看看我有 没有挨老头子揍?” “说什么胡话,别随便对安国公不敬。”齐璟往他额上轻点一记,拉过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对林初道,“我们今日可否还在母亲处叨扰一顿晚膳?” 林初颔首:“自是无妨。” “……你管我娘叫什么?”秦洵怀疑自己听错了。 齐璟一扬眉,笑得理所当然:“既是连理成婚,应当两家孝悌,我自然也该管林大将军叫母亲,有何不妥?” 秦洵:“……” 所以齐璟说今日陪他一道来上林苑,找自己母亲说些事情,就是指来告诉林初,他二人结了龙阳之好? 先时成亲那日,齐璟将秦洵带去拜了一回先孝惠皇后曲佩兰的灵位,秦洵跪拜唤作母亲,本无他想,毕竟孝惠皇后辞世多年,她不会在有现于世间的或惊讶或许同或反对的情绪,只是齐璟与秦洵二人本着为人儿女孝敬之意,告知她成婚之喜,秦洵当前压根没想过叫两家尚且存活当世的父祖长辈知晓此事,只道左右他二人平日的表兄弟亲近形容各处早已看惯,明不明说他们实则已成情爱伴侣无甚差别,说出来闹一番惊世骇俗反倒麻烦不绝,谁知齐璟竟是这般效率地来此对林初直言相告。 秦洵小心翼翼觑了眼对面的母亲面容上是何神色,果不其然见其眉目间浅蹙几分,他不禁心下发凉,暗自猜想齐璟不会是尚未完全说服母亲接受吧?不对啊,方才齐璟唤声母亲,还说要蹭晚饭,母亲都好生应下了,这会儿母亲是在思量些什么呢? 林初在对面并坐的两个年纪相仿的美貌少年间来回打量数次,不得不说抛开性别顾虑,这二人确是极般配的,当然,即便同为男子,自己儿子与齐家三殿下仍旧是般配得很。 她心下思量着,总归秦家这处,丈夫秦振海膝下多子,连孙子都已四岁,林家那头自己弟弟林祎也是有妻有子,两家香火都无碍,儿子与三殿下既是生此情爱心绪,自己又何必非顾忌着所谓世俗,行那棒打鸳鸯的劣举呢。原本自己这辈子与平王齐舸的姻缘已是决断心酸,求而不得情深缘浅的情爱苦痛自己尝了半辈子,已是尝得尽透,且难免怨过恨过曾经有意插手阻断自己姻缘的人等,哪里忍心叫孩子重蹈覆辙,尝一遍同等苦痛,到头来许是还怨恨上自己这无情拆散他们的母亲。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林初敛下眸子,轻声叹息一句:“你们长大了,自己有想法,自己知道不是一时胡闹便好,母亲不想多言,只望着你们这些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个个安好。不过洵儿,还有归城,还是别叫家里旁的长辈知道了,他们不一定像母亲这样想得通,尤其是洵儿他父亲。”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08 教习 http://.biquxs.info/

“自然,娘不用说我也不会告诉他的,他多古板啊。”秦洵挥着手道。 沉默片刻,林初再在他二人亲昵的形容间来回几眼,斟酌着又道:“那,你二人平日里,谁比较……占上风些?” 秦洵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母亲所谓的“占上风”定然不是他们兄友荤话中的“身上身下”之意,他笑起来:“当然是我,他宠着我。” 齐璟提起茶壶给林初添茶:“他年纪小,我惯着些。” “能有多小,也就比你小一岁罢了。”林初叹了口气,略有不满地瞥了眼跟没骨头似的软瘫在齐璟身上的儿子,“他什么性子我知道,归城,你也不必太纵容他,该教训还是得教训,别将他娇惯得无法无天,家里就数你最娇惯他。” 齐璟笑笑,递了个食盒过去:“前阵子中秋之时未能得空来探望母亲,今日携些当日朝宴分与各家的吃食,方子还是微之从江南带回来的,母亲尝尝。” 秦洵摩挲着下巴望着他递去对面的食盒笑而不语,心中感叹自己都没思虑到这样细节,齐璟这个人当真是心思细腻周到体贴。 林初接过食盒,却是一瞬想起什么的模样,对秦洵道:“你折腾这吃食的事今早娘听你祖父提了,听闻你亲制一份敬了祖父,你祖父道你手艺不精,要么好生习练,要么,”林初想了想,还是用公公原话告知了儿子,“要么就别丢人现眼。” 秦洵懒散又略有不服地应了声“好好”,心道原本送出亲制那份也就是想捉弄下父亲,谁知阴差阳错被转送到祖父手里,不过照这说法,祖父竟是还当真打开了那食盒,只不知他究竟只是瞧一眼看相还是勉为其难尝过口味了。 在上林苑剩下的一下午工夫,秦洵在屋里闲不住,拉着齐璟去习练骑射之事,边与齐璟说道今日祖父训导经过,边将他拉去马场看自己今日挑中的那匹乌云踏雪。 齐璟将乌云踏雪牵出马厩,笑着抚摸上它的鬃毛,乌云踏雪竟是亲昵模样去蹭他的手:“去江南前我来上林苑之时,正巧见着这批新驯马匹,猜着若是叫你挑选,你定是喜欢这乌云踏雪,先前齐不殆也是喜欢,想与父皇讨去养为坐骑,不过在他开口之前,我先要了来,你喜欢便归你了。” 秦洵当即稍稍跳起扑进他怀,抱挂在他身上,往他唇上响亮地啵了一声。 “皇兄,表哥——”少女惊诧的嗓音连尾音都带了上飘的尖破和颤抖。 齐璟与秦洵齐齐偏头望去,见齐瑶指着他二人干张着口说不出话的模样,身边素来处变不惊的青年将军亦是满目愕然。 齐璟从容地抱着秦洵纹丝不动,秦洵便也毫不惊慌,甚至愈加亲昵地将头一歪抵上齐璟额头,笑眯眯对二人道:“你们 也来这处习练骑射呢?” 堂从戟道:“公主想要骑马,卑职陪同前来牵马,不知此地马监去了何处?” 齐璟道:“方才陪微之挑马,闲来玩乐,不必劳烦马监随同,便许他旁处歇息去了。” “我跟从戟哥哥牵了马也去旁处,才不跟你们挤在一起玩。”齐瑶挽上堂从戟的胳膊,看着秦洵当着他们面始终抱挂在齐璟身上没有下来的意思,她忍不住又道,“表哥你小时候爱跟皇兄亲亲抱抱就算了,你现在都多大了呀,我都不跟皇兄撒娇了,你也不怕人家笑话你。”多有天真懵懂的公主殿下见此光景尚无男子龙阳的意识,诧异过后便自然心道是自己这离京多年的表哥心性稚嫩还没长大。 秦洵弯眸更甚,好玩似的又光明正大往齐璟唇上啵了一声,那长了他们十来岁多少摸得着头绪的青年将军不自在地别开目光,秦洵在齐瑶睁大美目的单纯注视下学着她女儿家娇滴滴的语气道:“你是姑娘家,你长大了当然跟你皇兄男女授受不亲,我是男子无甚讲究,我跟归城哥哥关系好,我要跟归城哥哥在这处玩。” 齐璟没能憋住,“噗嗤”一声被他逗笑出来,继而迅速敛了神色,将挂在身上的秦洵搂稳当些,浅浅噙笑对妹妹道:“无妨,他还小。” 这种话你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得出口的,他可比你妹妹我还大上两岁呢!齐瑶差点脱口而出,被她挽住胳膊的堂从戟轻咳一声,动了动胳膊提醒她:“公主,可还牵马?” 他这一提醒,齐瑶便不想在自小看惯亲昵的皇兄与表哥这处多耽搁,欢喜地去牵了自己在上林苑骑惯的那匹小马随着堂从戟离去了。 “玩够了?”齐璟就着这副抱着他的姿势手臂用力一举,将他举至乌云踏雪背上坐着。 “我还小,归城哥哥要多陪我玩。”秦洵坐在马背上,双手牵住齐璟的双手不松。 “好了,还学小姑娘家说话,你羞不羞?”齐璟好笑,随即同样提身上马,握着缰绳的动作顺势也就将坐在身前的秦洵搂进怀中,“你在惊鸿山庄六年,旁的不说,怎的连骑马也不好生学一学?好在你还算记着幼时在长安的骑射习练,否则今日应安国公的训导岂不要将自己摔出个好歹来?” 秦洵摸了摸马脖旁挂着装了满兜的箭袋:“所以你这是闲来无事顺道教教我骑射?” 齐璟驱马起行:“认真学。” 同样是行入先前祖父带自己穿梭的林间,不过这回秦洵心情倒是甚为惬意,尚在平稳驱马时他忽然笑问身后之人:“齐璟,你觉得我打不打得过你?” “打得过。” “当真?” “自然。”自己哪会朝他动手,定然是不还手任他怎么打都行,齐璟笑 了笑,握着他的手指导着他搭箭张弓准备射猎,“别分神,纵马骑射,先稳座下。” 一路行下来,纵然秦洵再如何天资聪颖,此类须循序渐进熟能生巧的事物也并非齐璟教他这一朝一夕便能全然掌握,齐璟倒也没指望一个下午将他懈怠六年的骑射之事尽数恶补,多半还是存的难得忙里偷闲陪他玩乐玩乐的心思,秦洵顺道还捡了三四只他们射中的飞鸟走兔扔进马脖上原本装箭的箭袋中,道是回去后交给上林苑的厨子料理一番,晚膳时候加餐解馋。 二人共驭一骑,平缓驱着马,行至凑紧种植的几棵秋槐树下,座下骏马雪白的四蹄踏上铺满一地的淡黄色落蕊,秦洵仰头望着秋槐茂盛枝叶并锦簇黄蕊交织的树冠,顺着这姿势松散靠躺入身后齐璟温热怀抱中,一抹浅淡馨香轻柔离枝落上他脸颊,他抬手拂去,笑道:“槐花黄,举子忙,陛下叫你这阵子歇在殿上不问朝事,不过我想你才不会当真乖乖听话放手朝政,算算看这些日子底下州郡中榜的举子们约莫都要往长安来了,朝中你可一切布局妥当?” “不必担心。”齐璟拈起落于他身前马背铺开衣摆上的槐树落蕊打量,“科举之事归辖于礼部,子长新任礼部尚书,于我们甄选朝官收归麾下便利不少。不过,众人皆知如今礼部归属我们,子长行事之时多少得端平水碗,省得落人话柄。审职调官之事我已插手干涉良多,此番殿试自是择贤为重,党同为辅,我们见好即收。” 虽说身为皇室中人,总是或天生或后补地要比普通百姓开化早些心智成熟些,不过齐璟十七岁的年纪确实不算很大,尚未及冠成年都算不上,然他聪颖沉稳,行事也至少九成把握在手才动作,他背后亲眷势力,包括他最为亲近的秦洵,从来就不需要替他操心过甚。 他细思一番,忽问道:“我离京那年的那位武状元,就是师承山庄的那个关延年,他如今成家否?” “尚未。”齐璟应后多给他补了几句此人信息,“关延年年纪并不大,他武举殿试夺魁之时与你现下一般年纪,如今不过二十有二,想来并不急于成家之事。” 秦洵若有所思:“今岁新一轮科举过后,新才待职,听闻关延年过去效朝诸行尚可,可是也会晋升?” “不出意外会升上一品。”齐璟一拉缰绳调转马头,缓慢往回行着,“怎问起他来?” 秦洵笑道:“这不是提起科举,想起状元,便想起他来了。也不知怎么的,我常常会将‘状元’与‘驸马’在思量时混为一谈,许是历来佳人爱才子,惊才高中的状元往往会被适龄的公主看上,被皇室招婿,我还以为关延年即便没娶哪位公主,也会娶回大家闺秀,不过许是 当真因为他年纪尚轻,并不急于成家吧。”秦洵听着座下马蹄踏在干泥土地上有节奏的声响,意有所指道,“齐璟,昭阳十四岁了,明年便将及笄,你父皇当真肯顺她意愿将她嫁与堂从戟?” “其实这件事说不准的。”二人回程时不复来时的轻松愉悦,到底是谈及正经事,语气皆稳正不少,“父皇的确宠爱昭阳,也正因如此,昭阳的婚事马虎不得,多少双眼睛都盯紧了的,我如今也并不能确定父皇是否会当真将昭阳许配堂从戟,但我唯一肯定,即便他属意如此,也不会在昭阳明年及笄便将她早早嫁出,总归会拖上几年,按着昭阳的婚事不松口,对于父皇他试探朝臣平衡权势是极有用处的,他不会愿意早早放弃这途径。” “方才我说我常常将‘状元’与‘驸马’混为一谈,你可否与我列数一番,如今除了昭阳,你父皇膝下可还有适婚年纪的公主,各所出何母?尤其是,那位我仅仅几面之缘的昭和公主,皇后所出那个,叫……齐珊?当初观她与你我年纪相仿,想来如今她总归是适龄的。”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09 仅有 http://.biquxs.info/

“早些时候父皇膝下多生皇子,如今适龄的一是皇后所出昭和公主齐珊,年方十八,还有明年及笄的我们昭阳,近些年后妃倒是多生公主,我都没大将父皇所有小公主们见全,多是十岁之下的孩童。我这里收到过消息,道是皇后与曲家,似是有意将昭和公主齐珊嫁与堂家从戟。”齐璟笑了笑,“此言不实,不必在意,曲家不是傻子,当初我生母便是因堂曲外戚结党而丢了性命,他们哪会重蹈覆辙,皇后自己就先惜命得很。不过是有心人放出的假消息,想叫不明情况的人误以为堂家在昭和与昭阳之间须择一方得罪,等着看堂家笑话的。” “我对你那么些公主姐姐妹妹们印象也不深,记着的不过一个是我们昭阳,还有个必须留意的昭和了。照这么看,昭阳与堂从戟的事倒不算麻烦,就算陛下他有心延上些年岁,总归最后还是会让昭阳如意的,昭阳到底是女儿家,陛下宠爱她约莫比待你们皇子要真心得多。”秦洵忽回了头去用力捏起齐璟下巴笑道,“上回朝宴那与你搭话的是燕相家的孙女吧,叫燕芷?燕家是想把燕芷嫁给你,你可知晓?” “知晓,然无意。”齐璟不假思索便应话。 秦洵对他这回话心下满意,松了他下巴,又没骨头似的软瘫进他怀里:“你这样油盐不进,听闻燕家如今可是很伤脑筋。” 齐璟失笑:“听谁说的?” “我大哥啊。”秦洵晃晃脑袋,“前几日幺弟子逸不是初入御书馆嘛,那天你午睡我就去看了他一趟,正好碰到大哥也在,跟他闲谈了几句。”至于秦淮为什么会在午后时辰待在他三年前就不必去念书的御书馆,自然既不是为着秦泓更不是为偶遇秦洵,八成是平日就常去伴在少傅燕仪礼身侧。 那时秦洵还带着些不怀好意的调侃之意笑问长兄:“大哥,当日中秋朝宴,燕少傅没事吧?” 秦淮睨他一眼,理了理衣襟,话中有话地淡笑道:“他不过是酒量浅小饮即醉,并无大碍,何况当晚我陪同一夜未曾离身。” 秦洵“哦哟”一声:“秦大公子夜不归宿,荒唐,失礼!” 秦淮毫不客气往他额上拍了一掌:“秦三公子一连半月夜不归宿,荒唐失礼至极!” 提起这么些茶余饭后的闲谈,秦洵兀自摇头晃脑正当得意,忽觉齐璟横在他腰间的手臂一紧,他猛然反应过来,恨不得吞了自己舌头。 齐璟眼下心绪平和,倒是并无恼怒,甚至还带着些浅淡笑意附他耳边道:“你怎就又趁我睡着不打招呼往外跑?” “下不为例。”秦洵讪讪,忙拍了拍马脖转了话题,“齐璟,我觉得不对,你说你向陛下讨来了这匹乌云踏雪,那陛下赐给你的马,怎么还能放在马 厩里再任旁人选骑?” 齐璟颔首道:“旁人自是碰不得。” 也就是说唯他秦洵碰得。秦洵了然地点点头:“你是不是听到我家老头子将我叫来上林苑就猜到他想怎么样,故意吩咐把乌云踏雪留给我的?你可真了解我,知道这乌云踏雪会最合我眼缘。” 齐璟笑而不语。 秦洵继续问着:“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私下找过老头子了?什么时候找的?昨日晚膳才听他递来口信将我叫来上林苑,今日你又与我同行来此,你……”他心念一闪,“是你让老头子把我带来上林苑教训的?” 齐璟淡淡笑道:“我总不至于真叫你给安国公他老人家跪上几个时辰。” 秦洵玩笑时轻描淡写说是给祖父跪上几个时辰这事便揭过不提,齐璟清楚得很,以安国公秦傲那犟脾气,秦洵这不肖孙子仅仅给他跪几个时辰怕是压根不足以叫他老人家消气心软,叫秦洵跪上两三天甚至抄棍鞭往狠里揍他一顿都不足为奇,齐璟哪舍得当真叫秦洵上门去遭一回祖父毒手,中秋朝宴后他便往安国公府递了拜帖,在某日早上秦洵尚睡得熟沉时,出门往安国公府谒见了一回这位如今已安居府中颐养天年的老国公。 秦洵煞有介事地拍着他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齐璟,这下你不能与我置气了,我们扯平了,你也趁我睡着时候不打招呼往外跑!” 齐璟轻笑:“嗯,好,下不为例。” “那你跟老头子说了什么?” “无甚殊言,不过是与安国公长谈一番,说服他放心将秦家托付于我,放心让你与我这权争当中的皇子亲近往来涉入朝堂,我承诺他护得你与秦家周全。虽是费了些口舌,总归他是应了,只是他老人家还需试探并提点你这孙儿才全然放心,这才与我约定他过些时日与你我上林苑一晤罢了。” “放屁。”秦洵忽沉声一句。 “怎么这样粗俗?”齐璟好笑地往他头顶揉了一把。 秦洵避开他的手,回头挑眉:“往来不多他也总归是我祖父,我还能不知道他?他老头子几十年的犟脾气,我不信他这么容易被说动,你是皇子他也不会买你的账。你到底还做什么了?是还承诺了他别的什么,还是……还是做了什么?”他模模糊糊摸不着头绪,但潜意识里敏锐直觉绝不止齐璟轻描淡写的这样简单。 “没做什么,如今事毕,你不必想这么多。他老人家怎么说也上了年纪,总归比从前好说话些。”齐璟笑笑,拍了拍马脖边已装了几只猎物的箭袋,将马速驱快了些,“走吧,回去叫厨子烤烤给你解馋。” 他不愿意让秦洵知道,也与安国公约定请求老人家也不能告诉秦洵,在他那时一撩雪白的衣摆从容跪 于那位老长辈身前时,仅以一个儿孙晚辈的身份,向那面上惊怒交加的长者扬起温和笑容,诚恳万分道:“微之与晚辈已结连理,国公要罚,晚辈以夫之身,愿代其受过。” 老国公一时惊极跌坐身后椅上,抖着手直指向他,喘着气一连道了不知多少声“荒唐”,在这年轻的皇子殿下平静跪地的注视下,花了大半天工夫才缓过气来,颓然而无力地挥挥掌,话音出口混掺着复杂滋味:“殿下还是快快起身吧,老夫一介朝臣,岂敢受你跪礼。” “国公开国大将,德高望重,又为微之祖父,受得起晚辈此礼。”齐璟郑重伏地额头一磕,在老国公惊道“不可”急忙上前亦同跪他身前意欲扶他起身时,并无半丝羞辱神色,仍是从容笑言,“此为诚意,望国公受礼,若允成全,晚辈这便起身。” 年轻的皇子殿下带着一身温柔仪度并少年意气,半是诚意,半是强硬,秦傲终是将脸埋进苍老大掌中,沉沉叹息。 齐璟当日从安国公府出来回宫时,随侍的宫人仆从都能从这一贯温和的三殿下周身气度里,察觉出几分渗溢的喜气。 齐璟出生到如今,跪过高祖灵位与当今圣上两位皇帝,以亦臣亦子的身份拜礼;跪过生母孝惠皇后曲佩兰的灵位,敬其赋予生命的恩情;跪过养母贵妃白绛,敬其抚养之恩;再来,便是多有不合规矩地跪拜安国公秦傲这位朝堂老臣。 此番不为旁事,仅为秦洵。 将出林时,齐璟忽轻勒缰绳停了马步,在秦洵正欲发问时抬手勾过他的脸,两瓣带着微微凉意的薄唇轻柔印上他的,阖上眼眸肆意将少年本就不点而朱的妍丽唇色吮舔得愈加嫣红。 秦洵微怔过后自然是从善如流地回应,齐璟稍稍掀起眼皮,望着这张近在咫尺有些失焦的面容上,两扇浓密睫羽轻颤如蝶翅,他轻轻弯起眉目漾了些笑。 他从小就知道,他一出生,凭着这样的身世、这样的身份,他能获得许多叫旁人艳羡之物,或是上位者主动赏赐并有心攀附之人主动进献,或是他自行费心夺取得手,有些他不想要都会有人强塞给他,有些他想要也须为之放血,十七年来事事物物,总归最后都鹿死己手,他也并未有过耗费过甚精力的时候。 唯此刻这同乘一骑愉悦回应他亲吻的漂亮少年,耗了他十三四年的心血解数,如今归他怀中,叫他心中甚慰。 世间仅有的秦家微之,值当的。 晚膳时当真加了上林苑厨房烤好的鸟兔,齐瑶一边砸着话道皇兄与表哥好狠的心,怎么可以射猎活蹦乱跳颇为可爱的鸟儿和兔子,一边又道着美味,吃得比他们旁的几个人都来劲。 饭后齐璟与秦洵别了几人,乘上车驾回往长安城 内。 与祖父会于这处长安城远郊的上林苑还有一点好处,原本秦洵就觉得在那么些各门各户耳目灵便的长安城内,自己若是挨祖父一场训罚,叫人听去耳中多少有些丢面子,来这处郊外随祖父怎么折腾倒是少人知道些,他一张多有没脸没皮的厚颜少说也是保住了,齐璟真是体贴。秦洵坐在轻微颠簸的车厢里闲来无事胡乱寻思这些。 秦洵道:“前些日子在御书馆碰上大哥时,他道我一连半月夜不归宿,我琢磨着也是,不能总赖在你殿上,待会儿你要不直接送我回将军府吧,我回家待上几天好了。” 齐璟蹙眉:“你还真当我这里只是给你躲来避难的,用完就扔?”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10 书馆 http://.biquxs.info/

秦洵“哈”地一声笑了出来:“舍不得我就舍不得我,还生起气来了。” 齐璟抿抿唇:“你想回府便说回府,不必说什么在我殿上待久了不好的话,你不时来这么些好似浑不在意的几句,叫我心里不踏实。” 秦洵一怔,忙挨过去抱他:“不回了,是我说话不注意,夫君别气我。” 齐璟搂着他,却是冷静想想自己这般黏人着实有些幼稚,忍不住细问:“你回府可是有要紧事?” “不啊,我一个闲人能有什么要紧事做?”秦洵说这话时心念一动。其实他确实是想着将前阵子差秦申吩咐下属送去给阿蛊的那两瓶毒还留在自己手上的样本再提炼提炼,不过并不是什么急事,既然齐璟黏他,他将炼毒之事放一放也无妨。 “那可是想念家中父兄?” “这有什么好想的,我离家六年都没想过,也就没事想一想我大哥吧,不过他下朝常在宫里御书馆,想念了同去那处见见便可,还能顺道照看子逸。” “我殿上饭菜糕点不合口味?” “哪能,你都吩咐全照我口味烹食了。” 齐璟又想了想,脸红些许:“在我屋室和床榻睡得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我从小爱与你同睡,可不就是觉得睡你的床舒服极了,尤其你抱我睡,最是舒服。”秦洵笑音里几分揶揄。 齐璟略一沉思,做了决定:“那我们回宫。” 秦洵连连点头附和:“回宫回宫。”他寻思片刻又道,“那我明日再去御书馆找我大哥唠嗑唠嗑行吗?” 齐璟颔首“嗯”了声,心情复佳。 晚上歇息时秦洵大字型躺在那“舒服极了”的华床上,齐璟尚坐在床沿拿干手巾擦着湿发,忽与他道:“安国公他老人家,其实心里待你不错,他不过是大半辈子都脾性刚烈,常常拉不下脸面罢了。你做小辈的,不妨主动与他亲近亲近,给他老人家递个台阶下。你们祖孙二人脾气相近,都甚为倔强,可你尚有大把的年岁好倔强,他年纪已近古稀了。” 齐璟话没说得太直白,秦洵明了他的后话。 祖父秦傲身子骨再如何硬朗都活不过孙辈的秦洵,七十已是古来稀,没多少年了,趁着老人家还在世,多少缓和缓和僵持多年的祖孙关系,图个家和心慰,人都老了,过去时光里严苛的祖父与桀骜的孙子之间,如何如何的小摩擦小怨愤,既非深仇大恨,又有何不能理谅血亲的,待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时候,才是最最悲凉。 出世便丧生母的齐璟,记事起能见着的唯生母冰冷的灵位,连记一记生母音容笑貌都是奢望,这才心生感慨,与他说道几句。 齐璟又轻轻笑了声:“我不大爱管旁人家事,这是你的家事,我才多 言几句。不算妄言地说,他老人家待你,恐怕是要比我那终日和善的父皇待我要真心得多。” 皇帝待齐璟,视为臣子兼继承人胜过拿他当儿子,而秦傲待秦洵,虽是常年冷脸不见笑颜,却总归是将他当血脉相连的亲孙子看待。 秦洵定定望着床顶雕花,轻声道:“嗯,我知道。” 局外人常道林秦的不合,是源于大齐建后,二位同是功臣老将的国公争权,秦洵在尚且年幼懵懂时同样如此认为,后来他将朝堂之事逐渐理清,便晓得林秦之间的隔阂,不过是两家一忠朝一忠帝的臣心分歧罢了。 秦家的祖父,林家的外祖父,家中两位老长辈都不是贪权到会与旧时同袍翻脸的人。 秦洵忽然一个打挺把齐璟摁躺在身下,手指勾住他一绺尚余湿润的头发打着旋,调戏道:“不多说这个,齐璟,前些时日被我大哥说没出息,今日你可介意让我有出息一回?” 齐璟竟是不假思索拒了:“介意。” 秦洵多少料得着他在床第之间作为上面那个的固执,却还是笑着捏起他下巴继续问:“为何?” 齐璟轻轻一挑眉,面容同样浮上几分调戏意味:“你会?” 秦洵一噎。 他确实不会。 他在情事上甚是懵懂,自初试**至今一直都是躺在身下被齐璟伺候得舒舒服服那个,若叫齐璟躺着不动由他主导,他思了一思,自己还当真是无从下手。 齐璟一翻身将他压回身下,温柔笑哄:“你当觉得出,床第之间还是身上之人费事良多,你这样懒怠,还是好生躺着,我伺候你,如何?” 秦洵方浮起的几分找回出息的心思,就这样轻而易举被压了回去。 第二日秦洵用过午膳往御书馆去会长兄,秦淮见他第一句是问:“怎的还不回家一趟,不是嘱咐过你寻个合适的时候与父亲促膝长谈一回?” 秦洵一愣:“忘了。” 秦淮恨铁不成钢地戳他脑门:“忘忘忘,你这脑袋瓜里每天到底要忘多少事才作数?” 秦洵避着他的手指还不服气地顶嘴:“忘都忘了,哪还会记得忘了多少?” 秦淮收手理袖:“今日与我一道归家吗?” “不了,明日白天我回去一趟吧,我现在去哪都得先给齐璟报个备,回家也一样,不然他找不着我要跟我急。” 秦淮“呵”笑了声:“他管你这么紧呢?也是,若是燕回行事也如你一般放浪,我约莫也是如归城那般不放心,会要他事事报备的。” 秦洵放脑中过了一遭才把“燕回”这个名字与少傅燕仪礼对上,心道原来长兄待燕少傅也是同样直呼其亲昵姓名,他笑起来:“秦子长风骚还是你风骚,往自己先生头上打主意。” 秦淮似 是念起什么,拉过弟弟手腕将他带至屋外一处树下,边走路还边不相让地回敬:“秦微之胆大也是你胆大,往皇帝儿子头上打主意。” “啧,所以你我是亲兄弟啊。” “亲兄弟明算账。”秦淮放开他手腕,眉间颇有不耐,“嘱你个事别忘,记得回去叫你的好夫君把他烂桃花处理处理,中秋朝宴之后这些时日,燕家那燕芷从隔壁女苑下了学来扰燕回,不知多少次,我见她烦,又不能明着烦那相门千金况且还是燕回侄女,憋得慌。” 燕芷来找小叔父燕仪礼为的什么,秦洵用手指头都想得出,燕仪礼与秦淮走得近,秦淮又与齐璟走得近,这不死心的燕芷小姐是想从亲叔父这处下手,想托秦淮给齐璟传一传情说一说亲吧。 秦淮一来心知齐璟是与自己三弟两情相悦,二来每每燕芷来此都耽搁自己与燕仪礼的相处时间,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看在燕仪礼的面子上勉强端着笑忍下,心下积厌多日。 秦洵此前被长兄嘲了句意味暧昧的“没出息”,此时见着在燕家想与齐璟结亲的事情上,先憋不住恼火的是长兄秦淮,他竟有些恶趣味的好笑心思,忍不住又“啧”一声:“麻烦呀,左相孙女,千金小姐,怎么处理?一来不能直接把她咔嚓了一了百了,”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接着笑道,“二来人家怎么说也尚未明示心意,总不好叫齐璟先开口给句回绝吧,人家没说想嫁就回绝人家,这不是显得自作多情还不要脸。唔,换作我倒是不介意这样不要脸,齐璟就不行了,他可要脸了,别指望他做出这种事。” 许是给学生们讲学告一段落,燕仪礼手执两卷书册暂回屋来,行近后看见他兄弟二人立于树下形似交谈的模样,稍稍一愣,继而温和笑道:“微之今日又来此探望?” 秦洵拢了袖给他见礼:“见过少傅。” 燕仪礼回了礼,抬头见秦淮勾着笑揉了把弟弟头发朝自己笑道:“给弟弟说两句体己话,你先回屋歇着,我给你备了壶热茶在桌上,润润嗓子,待会儿你不是还得继续讲学。” 燕仪礼望了一眼他身边的弟弟秦洵一副天真无辜表示“我没听出奸情”的神情,略有羞赧道了句:“子长体贴。”便颔首致意没入自己在御书馆休憩的这间屋中。 少傅先生的身形进屋后在卷帘窗口一晃而逝,秦洵怪声怪气学着方才他的语气调笑一句:“子长体贴。”当即被长兄一记用力的板栗敲上额头,他不满道,“一个你,一个晋阳王叔,你们每次敲我都这么大劲,就不带心疼我的,还是齐璟好,他从来不舍得用力。” 秦淮摩挲着下巴,忽然意味不对地笑出来:“当真?他待你何时都不用力?” 秦洵哪里听不出长兄话里的荤味儿,这一听又叫他回想起昨夜关于“有无出息”的一场旖旎,他咬着牙笑了一下:“自是除去那种时候。” 昨夜始时他玩笑几句“出不出息”、“身上身下”,说完他就抛去脑后享受着齐璟伺候他,谁知齐璟竟是念在心上,意乱情迷之时猝不及防一翻身让秦洵骑在了自己腰腹上,笑得人畜无害:“你若是欢喜瞧我在你身下,如此倒是勉强可行。” 那时秦洵还腾出工夫在脑中想了一回,齐璟这个人,整日一副白衣温润不染纤尘的模样,可若是切开来看八成是黑透了,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当初被广陵公子文绉绉暗损得冤枉,一肚子坏水的分明是齐璟才对。 其实他早前便有些直觉,虽说齐璟平日里脸皮薄说不出口什么孟浪话,口上交锋总是落自己下乘,常常被他调戏两句就羞得面上飞霞,然真到了床第之间,或许自己才是落下乘的那个。 昨夜事后他有气无力瘫趴在齐璟胸膛上,一个劲道着再也不要出息时,心中感慨自己这直觉真是准得吓人。 秦淮话音又起将他拉回神:“说起来,你自己呢,你招的那位户部尚书家千金可是打发了?我瞧着中秋朝宴之后,那位郭尚书既不再跟家里人打探你,也不琢磨着给我引见他夫人的外甥女盼我早日成家了。”他说着下意识瞥了眼卷帘窗子,似乎是想瞧一眼屋室里的燕仪礼可在近处。 “郭薇小姐?”秦洵抬手探了探身旁树杈高度,稍稍往地上一蹬借力,掠身上了根矮处的杈干上坐着晃腿,俯视着秦淮笑道,“说起这位郭薇小姐,闲谈一番我其实是挺欣赏她的,这姑娘性子潇洒得很,还讲道义,说清楚就断干净,半点不拖泥带水,虽不得结为连理,我却是很愿意与其结交作友的。” 将燕芷与郭薇一比,当真是高下立见。 他同样瞥了眼燕仪礼屋室的卷帘窗子才接着往下说:“中秋朝宴那时我借着说笑明白告诉了燕芷,道是齐璟心上有人,原指望燕小姐能识趣些的,不曾想有些难缠。大哥你说,要不我叫人当真把她悄悄咔嚓了拉倒?” 他将含着杀意的言辞说得那样轻松玩笑,秦淮心下一凛,仰头看向坐在树干上的弟弟时微微蹙眉:“不准胡说,也不准乱来。” 秦洵一摊手,无奈模样:“那就姑且忍忍了。” 秦淮眉心皱舒几回,开口却只道:“你坐稳当些,摔下来我不接着你。” 秦洵私下笑说过他这位长兄“铁石心肠”,秦家人里也确实秦淮与秦洵兄弟二人最为淡薄情感,秦淮偶尔端着天衣无缝的温良笑容将亲缘道义提上口与外人说道,也不过顺应着世人大多公认的情礼,仅仅说道说道,掺进的己念不 多。 就好比在燕芷这个问题上,他其实不关心燕芷是死是活,他甚至厌烦燕芷打扰觉得若是燕芷消失了清静,制止秦洵开玩笑似的半真半假的杀心,不过一是忧虑着自己亲近弟弟的心性,二来念及燕芷是燕仪礼的侄女,三来,自然是懒于应付为这么点琐事杀掉个相门千金会因此接连而来的朝堂麻烦。 秦洵依旧坐在树干上闲闲晃腿,见长兄不说话,他又开口:“骠骑大将军堂从戟,他是个怎样的人啊,你们来往如何?” 秦淮沉默半晌:“好人。” 秦洵兀自扬笑,对长兄这笼统得不能再笼统的概括不置可否,也不追问。 秦淮又道:“配得上他年纪轻轻坐上的这个军职。” 秦洵依旧笑而不语。 秦淮抬眸瞥了他一眼,不知怎么就笑了一声,颇有些自嘲意味:“睿智而大气,国先于家,家先于己,基本与你我不是一路人。” 秦洵轻笑:“嗯,了解。” 秦淮第一句“好人”出口,秦洵就料到堂从戟与他们非同道中人,毕竟他与长兄秦淮,他们这样的人,从来极有自知之明地自认配不得“好人”二字。 “说来上回中秋朝宴,偶与堂从戟招呼两句,我倒是兴起问了他觉得你品性如何,他实话说了,还连带将归城一道说了,要不要听?” 秦洵轻挑眉目:“当然。”他当真好奇那位几面之缘多有板正的骠骑大将军是怎么看他的。 “当时你与归城正站在一处,他看看你们,与我说,‘二人皆狐,毛色类裳’。”秦淮露了个每每与这个弟弟言谈之间,既说正事又想调侃时的惯常神情,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抬步头也不回地进屋寻燕仪礼去了。 “二人皆狐,毛色类裳”,意思很直白,就是在说齐璟跟秦洵两个人都是狐狸,一只白狐一只红狐。 秦洵不必费心便琢磨出了堂从戟此言意味,心道这位骠骑大将军瞧上去板正严肃,说话还是挺有意思的,可与自己先生奚广陵一拼。 白狐高雅深沉,红狐张扬性烈,然面上再如何差异,都改不了皆为狡狐的本质。 秦洵跳下树来抖了抖衣袂,笑着想,堂从戟啊堂从戟,你这到底是夸还是贬呢? 私以为你那性子,出口时定是无褒无贬,中肯之言,既如此,本人厚颜惯了,姑且擅作褒奖而念了。 秦洵意欲从御书馆离去,没走几步路却遇上立于花圃边上的齐琅,他迅速将齐琅上下打量一番,见其手执一枝杈正往边上花圃的泥地里戳坑,模样似是闲等之时消遣打发。 这处是少傅燕仪礼在御书馆时休憩的屋室,想来平日仅歇着燕仪礼与秦淮二人,今日多着个秦洵在此,秦洵便料着齐琅等的人十之**是自己 。 他步速未变,行至其前拱手见礼:“拜见四殿下。”未得应声他已自行直身,这会儿心情不错,心情不错就想逗齐琅吃瘪,他笑着瞥了眼身旁已被齐琅拿枝杈戳出密集坑洞的花圃泥地,张口刺道:“四殿下折腾花草泥地做什么,都这般年纪了还从里头扒拉小蛇玩呢?” “你放肆!”齐琅果然一点就着。 “我放不放肆不一定,四殿下却是放肆得紧。”秦洵微仰了头望天,食指挠着下巴,“我若没记错,四殿下正禁足呢?”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11 不殆 http://.biquxs.info/

齐琅面色一紧。 秦洵收回目光来望着他:“不过四殿下这般大方地现于人前,想来是得了陛下应允的,是允四殿下来一趟御书馆取些物什还是请教先生?” 齐琅别了头不回答他。 秦洵并不在意他作不作回答,料想自己十之**是猜中了的。 年幼时秦洵不谙世事,敌不过小小年纪便恶念丛生的四皇子齐琅,常常觉得这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孩子阴毒不好惹,自蛇咬纷争后他还隐隐有些惧怕齐琅和他母亲皇后,如此这般的欺侮之举,自小在温和的姨娘白绛与表哥齐璟身边长大的秦洵,根本连念头都不曾起过。 这么多年未见,秦洵对齐琅的印象还停留在年幼时光,他甚至觉得六载过去齐琅许是道行更深,然再次回到长安来,秦洵却是几面便知,如今的齐琅他根本不必放在眼里,齐琅不敌他。 他长大了,齐琅没有。 不知是否是齐琅那皇后母亲太过溺爱他,还是因为齐琅不是齐瑄所以不得父皇母后兼外祖曲家的悉心培养,齐琅的心性依旧停留在恃宠而骄肆意行劣的孩童阶段,很容易就被如今的秦洵故意下套牵着鼻子走,秦洵逗他就跟逗自己那商小侄儿没两样。 秦洵笑了笑:“但是嘛,禁足总归没解,我想陛下并没有允许四殿下耽搁时间找人麻烦,对不对?” 齐琅方舒展没一会儿的脸色又警惕起来,也转了头回来看他。 的确,在皇帝下令罚齐琅禁足前,恰好御书馆燕少傅在前几日布置了一篇书论,原本嘱咐学生们在半个月左右写成,递来由他挨个儿对应指评。齐琅听侍从来报今日秦三公子前去御书馆,便借着交书论请教先生一事,请了他父皇的准允,暂且许他几个时辰出门来御书馆这么一趟。 至于这被禁足了半月的四儿子此番请求的目的,半是当真递交书论,半是因私事来堵秦洵,皇帝心里有数,并不想干涉罢了。 “我今天心情不错,不想跟你小孩子家计较,放心,我不告诉陛下。但我只给你几句话的工夫,说吧,找我什么事?”秦洵四周打量一番,见没地方落座或倚靠,懒骨头惯了又难免升腾起隐隐不耐。 一句“小孩子家”叫齐琅满面不悦,却心知自己此刻处下风,他不多废话地直奔主题:“听说齐归城把乌云踏雪送给你了?” 昨日在上林苑齐璟道是把那匹从皇帝那讨赏来的乌云踏雪送给秦洵,今早就有上林苑的宫人将马送去了上将军府养在了府上马厩里,这是景阳殿的宫人一大早报来给齐璟和秦洵的消息。 看来齐琅虽是给禁了足,耳目却是依旧灵便。 秦洵一挑眉,颇有些好笑:“你就为这个?” “什么叫就为这个?你们凭什么? ”他那副轻描淡写的神情和语气,叫齐琅禁不住将声音提了几度。 “什么凭什么,是凭什么你父皇把乌云踏雪赐给你三皇兄没赐给你,还是凭什么你三皇兄能把陛下赏赐的东西转赠给我?”秦洵一身懒骨头又犯,瞄了数眼花圃边上许是压着支撑什么的石块,还是忍着没往那沾了泥的石面坐下,他稍稍动了动腿,“前者的话,齐璟不是在你开口讨要前先同陛下开口要的吗,先到先得的理四殿下难道不懂?你既然想要何不早早与你父皇开口,非得事后寻着我在这处气急败坏?若是你先向你父皇讨去了手上,齐璟那性子,即便他也想要,也是不会觊觎你手之物的,他跟你可不一样。”他说到最后一句尾音带了笑意。 齐琅如今个头比秦洵矮上不少,若与他对视便要仰着头看他,自觉气势被对方压了几分,便侧过身去抱臂昂头不看他:“我是想告诉你,齐归城放肆,你也放肆,御赐之物,他也敢随随便便转赠他人?你秦微之竟也当真敢收?” “他放肆,我也放肆,你父皇说什么了?”反正站着,动不动作都是累,秦洵绕了几步又与齐琅面对面,有意仗着身高优势俯视他,笑道,“你都知道了,你父皇不知道?他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今早与“乌云踏雪被上林苑宫人送去了上将军府”的消息一道报来景阳殿的,还有宣室殿那边眼线递回来的消息,道是宫人将三殿下转赠乌云踏雪给秦三公子一事报与皇帝,皇帝听后批阅奏折的动作顿了顿,淡淡笑道:“无妨,当日朕便料着归城那孩子不是为自己讨要,他乐意赠与微之便随他意吧,左右微之回京这么久日子了,朕都还未赏赐过他什么好物,除了那乌云踏雪,再叫人挑些新贡物什一并送去上将军府吧。” 三儿子是什么性子皇帝再了解不过,他从不在意这么些明面上的宝器贵物,中意什么也不会孩子气地直言向自己父皇开口索取,偶一破例这样直白开口,意在讨给自己还是讨给什么人,皇帝多少猜得着几分。 也正是因三儿子鲜少如此,皇帝虽心知四儿子同样喜欢新批骏马里那匹乌云踏雪,还是应了话将之赏赐给了齐璟。否则照往常的光景,即便齐琅不主动开口道明,皇帝只要察觉出自己最为宠爱的四儿子有欢喜之意,都会毫不吝啬地大手一挥赐给他。 齐琅这回在乌云踏雪之事上未能得手,也是因此般惯常习惯使然,他等着父皇主动赐给自己,谁知叫皇兄齐璟抢先笑言一句截走。 齐琅愕然之余又腾起愤怒,长久以来的受宠习惯已经让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在父皇所有的赏赐物什里,当由他这个最受宠爱的儿子先挑拣,他喜欢的父皇应当全数赐到他 手上,他挑够了,挑剩了,才能轮得到自己的兄弟姐妹才是。 可是他不敢撞到齐璟头上找麻烦,这个素来温柔而疏冷的三皇兄叫他下意识畏怯,从小他看不惯三皇兄时,也就只敢往皇兄护在身边那天真娇憨的秦家表弟处找麻烦,即便秦微之每每同皇兄哭上几句皇兄便会替他出头训罚自己,齐琅依旧觉得好歹在秦微之身上出过气了不算很吃亏。 关于骏马乌云踏雪的一股怒气压制到今日,尚未熄散便被齐璟转赠乌云踏雪给秦洵的消息添了柴加了火,齐琅觉得这股怒气在胸膛前横冲直撞,骤然烧向脑门,这便请了父皇准允,借书论一事来御书馆堵住秦洵。 齐归城抢走乌云踏雪便罢,他到底是个皇子,也是父皇的儿子,与自己平起平坐,秦微之算什么?朝臣之子,也配抢走嫡出皇子的中意之物? “齐不殆。”身前那身形颀长的红衣少年原本调笑逗乐的神情忽冷淡下来,“陛下为君为父,多少都得一碗水端平,你自小受了陛下多少偏宠,齐璟偶一索取,陛下先应他一回,你不服什么?你是陛下的儿子,齐璟也是陛下的儿子,他不与你争抢,或是他谦让,或是他疲懒,却不代表他不配要不当要,别以为万事都当以你为先。” 皇帝在政事上偏心齐璟,就在家私上偏心齐琅,这很公平。 皇帝待齐璟十几年父子之情淡薄,那偶尔一回偏疼齐璟些,也很公平。 秦洵转身欲离,又停下脚步,垂眸瞥了眼脚边被齐琅戳出坑洞的花圃泥地,淡淡道:“你找我不是为乌云踏雪之事,你不过是为近日诸多烦心事寻个借口找桩子给你发泄罢了。没人是理所应当做桩子给你肆意泄愤的,即便是你身边那么些宫人仆从,你觉得他们是低贱的下人,你是尊贵的皇子,你拿他们泄愤是应该的,其实不然,他们不过是生为身份低微的宫人仆从,凑巧跟的主子还是难伺候的你四殿下,被你拿来泄愤,不是他们活该,而是他们不幸。” 齐琅咬牙:“那又如何?至少我是皇子,他们是下人,你是臣子,这辈子没的改变,是命也得认,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前方的秦洵回过头来,抬手往额上罩住遮挡日光:“我是想告诉你,一别六载,如今你这样的心性脾气,我拿你当没长大的小孩子看,憋不住火,沉不住气,你当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想找人算账,觉得你母亲与外祖父在政事上看重齐孟宣不看重你,你就去找他们,觉得你父皇哪里偏心齐璟和齐孟宣多过你,你就去找你父皇,觉得我和齐璟哪里欺负了你,你再来找我们。不敢朝事端源头上位之人直言不满,就寻个掂量着得罪得起的人尽数泄愤,这是懦夫所为。我不仅不高 兴被你拿来泄愤,我还记仇报复,你不喜欢**酥,下回我还有别的法子,你喜欢无事折腾,我同样闲来奉陪。” 言辞已经极不客气,齐琅冷了脸:“我找你不是听你说教的。” “非你父兄师友,我没打算给你说教。”罩在额前的手掌在那张精致的容貌上投下阴影,秦洵复勾起浅淡笑意,“我在骂你,书馆习读之地,不想口出粗鄙之语罢了,竟是太过文雅没叫你听出意味来,浪费口舌。”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12 燕回 http://.biquxs.info/

自私且幼稚的黄口孺子。 秦洵不过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罢了。 言罢他掠过一眼齐琅身后那悄无声息靠近的俊逸身影,在齐琅瞬间堪比锅底的黑脸中不作停留地离去。 秦淮敛下眸轻轻笑了声,唤道:“四殿下。” 齐琅一惊,还没来得及辨声识人,便下意识几乎跳起来一般回身厉声:“什么——”“人”字尚含了一半音节在口,便看清了眼前这比方才离去的秦洵个头更高的俊美男子,顿了半晌平复下受惊擂鼓的心跳,他老老实实回了礼,“秦尚书。” 同辈人中齐琅打心底里忌惮的两个人,一个温柔而疏淡的三皇兄齐归城,一个温柔而诡秘的秦家子长,都是面上极为和气好相与的人,那不自觉的忌惮,不过是源于潜意识里对对方深渊城府的未知。 齐琅揣了些忐忑地掀眸觑了眼面前的秦淮。 秦淮背着光,身形又高大,站在齐琅面前几乎把他整个人罩进阴影中,他又轻轻一声笑,侧了身给齐琅让道,语音温和:“听闻四殿下今日来给燕少傅递交书论,少傅已在屋中等候,殿下请。” “有劳秦尚书。”齐琅回了话,逃一般步履匆匆窜进了燕仪礼的屋室中。 大白天的,这人怎么跟鬼魅一般无声无息的?方才被秦淮第一声轻唤惊得骤然窜上脊背的凉意,在进到屋中见不着秦淮人影后才逐渐消逝,齐琅心中琢磨着往后还是得叫贴身侍卫姜轲跟自己形影不离才好。 秦淮知道吓着了那娇生惯养的皇室贵子,并不跟进屋去,走近屋外先前跟弟弟秦洵交谈的树下,轻轻一掠身,坐在了秦洵先前坐的那根结实杈干上,环视四周后他颇为有趣地挑了挑眉。 秦微之那臭小子,此地从卷帘窗子往屋内望去,正好将屋内书案处光景尽收眼底,视野甚佳。 坐在书案一侧刚刚递交书论给对面少傅的齐琅,正是微有忐忑地等待少傅点评,忽然背后一阵熟悉的惊冷,他悄悄转头看向窗外,一眼与轻飘飘坐在树杈上的秦淮对上目光,正颇为难受地寻思这人不会打算一直这么盯着自己看吧,便见那年轻的礼部尚书朝自己勾了勾唇,抱臂靠上了背后的粗壮树干,一腿屈起踩在坐着的那根树杈,一腿垂下随意晃荡,阖上眼形似闭目养神了。 温室里娇养大的,真是连吓都不禁吓。秦淮收回给小少年施压的目光时如是想着。 待到齐琅以书论请教完燕仪礼,树上休憩的秦淮已经隐隐不耐,他兀自阖着目散漫坐靠树杈上,不用看也猜得着齐琅出门时往他这处瞄了一眼,耳听脚步辨出齐琅走远,他跳下树来晃入屋中。 燕仪礼从书案后抬眸看他:“怎么在外头待着不进屋?” “齐不殆怕我,不 进来吓小孩儿。”秦淮轻描淡写笑了笑,“在树上闲坐了会儿,看小雀互啄。” “午后清闲,倒是可以小憩一番。”燕仪礼起身往窗外去,抬眸瞧了瞧树上,“哪来的小雀,我怎么没见着?” “家雀,出来玩闹碰上,看不顺眼啄一啄,啄完了,自然是各回各家,不多停留了。”秦淮靠上椅背伸了个懒腰,“小雀也要看性子的,娇护大的就是啄不过放养大的,野性子的啄人多凶啊。”他起身同来窗边,轻手勾了勾燕仪礼下颌,拇指往他唇瓣上一抹,“不过玩累了闹够了总是家去的,跟谁亲就寻谁去,家燕不也是?燕子回时,宿吾檐下,可对?” “子、子长!”燕仪礼经年教书诲人,含蓄内敛至极,从来敌不过这目无长幼欺师灭祖的学生百般调戏的繁多花样,每每也只得羞恼轻斥他名字这一法子可行了。 秦洵将出御书馆时遇上太傅,正是秦洵记事起便知晓的一直在御书馆掌事的太傅,也就是当初管不住秦洵无理取闹便吩咐人把他丢屋顶上让他闹个够的太傅。 御书馆内教习皇室与世家子弟的太傅与少傅,严格来说实则为太子太傅与太子少傅,只是大齐如今尚无太子,这才仅在御书馆教导一众贵门学生,真正意义上的太傅与少傅则在太学中给稠广学子讲学。 大家平日称呼上不甚讲究,将师长们皆以“太傅”、“少傅”尊称罢了。 御书馆的老太傅姓季,季太傅又添了六载的年纪依旧精神矍铄,见着秦洵愣了一瞬,似是在辨识他模样身份。 秦洵见老人家寻思,便微笑见礼,自报了家门:“微之拜见季太傅。” “哦,秦三公子。”季太傅露出一瞬恍然大悟的神情,又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通,“一别多年,真是长成个意气风发少年郎了,老夫前些日子还在寻思,秦三公子回京已有不少日子,怎还未重回御书馆念书?” “承蒙太傅惦记,陛下体谅微之初回长安,允微之几月时间适应旧乡,约莫在明年开春重归此地,随太傅听学。” 为人师长,季太傅他老人家怕是一边头痛秦洵过去那闹腾性子,一边又担忧着秦洵落下课业,秦洵念起过去年少无知时给这老人家添的无数麻烦,不免心下有愧。 季太傅赶着时辰给学生讲学,秦洵仅与老人家匆匆叙了几句旧便告辞离去。 回到景阳殿时齐璟正穿戴整齐坐于书房案后,秦洵只消一眼便道:“你要出门?” 虽说齐璟只要会见着除秦洵以外的人,就没有衣衫不整的时候,但他待在殿上时也多有随意地穿着便服,一旦穿戴得较为正式,多半是要踏出住所景阳殿去见人,不是见他父皇兄弟这样不得马虎的人,就是见些不甚往来 的生疏之人。 “近日科举事务繁冗,据说齐孟宣请了父皇的命,道是自己初理政事便碰上这样重要的政务,怕经验不足易出差池,想劳烦理政多年的我去他那处搭把手。” “你父皇应了?” “嗯。” 秦洵笑出来:“能给陛下请这样的命,看来齐孟宣这阵子是当真忙到焦头烂额了,不过这叫曲伯庸知道了还不得气死,齐孟宣啊,性子也太软了些。” 齐璟也笑了笑,学着他的言辞道:“所以为了不叫曲相气死,我约莫在齐孟宣那待上半个多时辰便走,仅作提点,不想多言,今日既要出门,你可想出宫一趟看看集市?” 秦洵眼眸一亮:“当真?你要陪我上集市玩?” “当真。”齐璟放下书册从椅子上起身,倾身往坐在对面的少年额上一点,“自己玩会儿,等我回来。” 秦洵百无聊赖,又扒拉出画柜钥匙去翻看齐璟锁上的关于他的画轴。上回秦洵跟齐璟要过一次钥匙开锁后,齐璟便把当日不知从何处掏出的画柜钥匙与画给秦洵那把青山题词的白玉骨扇放置同一抽屉,任他随时取用,秦洵熟门熟路打开抽屉摸出钥匙,也就顺道看一眼钥匙旁放置白玉骨扇的锦盒,他触上摩挲一把,又将抽屉轻手合上。 原本他寻思着何日回府便将这白玉骨扇带回家去好生藏起,这段时日过后忽就改了主意,左右他与齐璟待在一起的时日怕是会比待在上将军府长久得多,还不如就留在齐璟殿上,相当于放在身边。 总归他平日取用的都是桃花折扇,这柄白玉骨扇当日到他手上时,就被他打上“仅供观赏”的标签了。 “反正都是供起来,放哪不是供,又不会舍得拿来用。”他颠着钥匙笑眯眯往画柜走时如此自语道。 画柜里基本还是他初看时那样的陈设,上回太过震惊和感动,并没有仔细琢磨旁事,现下闲来无事再翻一遍,才发现这画柜并柜中画轴皆是悉心藏存的模样,连年岁久远些的画卷都存养良好无甚破损,画柜打开时也是扑面书墨清香,毫无霉旧气味,齐璟着实费了不少心思。 秦洵无目的地扫过一眼画柜中各个小格,又念起今昨的骏马乌云踏雪之事。 从小到大在任何有关他的事情上,齐璟总是很用心。 这漫不经心地一浏览,他便发现原本靠左侧空置的一格,隔板侧条被添上了年岁记录“元晟十年”,格中置有两卷画轴。 新添的元晟十年自然是今岁,今岁的画作,想来不会有旁的叫他记不起的画中光景,毕竟今岁他与齐璟也就此番江南相会并回京后同居景阳殿的时光好留记。 第一卷画轴打开时秦洵并不意外,画上两个身着大红喜服的男子同坐床沿,一 块红盖头将二人同罩其中看不见容貌神情,秦洵却记得当时他二人是遮挡在同一块红盖头下,贴唇亲吻,缠绵厮磨。 画作右侧墨笔记道:“元晟十年八月十四,夜月皎练,吾与洵婚。” 秦洵望着这画作回想成婚当日,躲在红盖头下摸黑亲吻的滋味,下意识抬手摩挲几番自己唇瓣,心情不错地将这画作细细卷好放回,取过今岁画格中另一卷画轴打开。 不过一眼,那画上光景就叫他厚颜惯了的脸皮从里到外红了个透顶。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13 集市 http://.biquxs.info/

这幅图在齐璟素来寥寥勾绘的丹青风格中,少有的精描细摹。 画中一张轮廓几分异域的少年妍容,眸光迷离,丹唇微启,乌发散乱,只消一眼便让人瞧出,画中的漂亮少年正是巫山极乐的模样。 画中人面容自然与已经满面通红的观画人如出一辙。 齐璟这个人,真的是…… 秦洵慌忙将这幅画卷好放回,将画柜也重新锁好,钥匙放回,立于窗边任风吹散脸上滚烫热度。 齐璟从长兄齐瑄处回来时,刚踏进书房门便被红衣少年软骨头似的往怀里一扑,他笑笑,方要开口,秦洵就先鼻尖顶上他的鼻尖笑道:“齐三皇子原来还有画春宫的喜好?” 齐璟一怔,倏地想起前阵子与成婚图同一天绘藏完毕的那幅……尚可称之“春宫”的画作,如秦洵乍一看那图一般,面上从里到外红了个透顶,慌忙别开目光不言语。 秦洵笑出声来。 害羞归害羞,只要逗得齐璟比自己更害羞,自己在调戏之举上就游刃有余。这一法子他屡试不爽。 齐璟抓着他手腕将他从身上扒拉下来,拉着他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等等,取个扇子。”秦洵空的一手扶住书房门框,被齐璟握住手腕的手稍稍用力后曳示意他停下。 齐璟松了他望着他返回床边桌案取来今日被他带来书房放置案上的水磨玉骨桃花折扇:“如今秋意近深,天气已凉,还整日将扇子拿在手上做什么?” “我拿扇子又不是为扇风凉快的。”秦洵折扇一展,轻轻晃着,扇面上墨朱两色疏枝散桃映衬得少年笑如春风,“以前在江南是拿那么些粗陋扇品放手上把玩个乐子,如今嘛,我欢喜这扇子,带在身边我时时瞧一眼心里欢喜,唔,还有,要是你碰上那么些莺莺燕燕花花草草的,我就晃两下给你看,提醒你谁才是你夫君。”他随着话语当真手腕一翻轻扇了阵凉风吹上齐璟的脸。 齐璟失笑:“好好,你都有理。” 既谈起莺莺燕燕花花草草,二人在日头偏西仍旧熙攘的集市中闲逛良久,秦洵边同齐璟提起了午后在御书馆与秦淮谈到的燕家千金一事。 “燕相家那位麻烦孙女,中秋朝宴后可还寻过你?”秦洵晃着折扇,草草扫过两边身侧的集市小摊,状似无意道。 齐璟莫名:“并未,怎么,中秋朝宴那时,我心上人不是醋了跑过来吓唬过人家燕氏千金?” 秦洵挠挠下巴:“她太禁吓了,不大识趣,今日我去御书馆寻我大哥唠嗑,听说燕小姐频频去扰燕少傅,你自己琢磨,我就不多言了。” 齐璟略一沉思,笑起来:“明白了,是我没处理好,这阵子委屈了子长。” 听出他话里对此刻不在场的秦淮委婉的调 侃之意,秦洵弯起眸子笑得毫无良心。 八月十五中秋,九月初九重阳,中秋重阳极近,又皆是秋意满满的佳节,这时节连集市售物都是给人几分秋感,秦洵心下算了算,今日距重阳已不足十日。 他笑道:“快重阳了啊,又能吃上一波好物。” “怎么总惦记着吃?”齐璟好笑,却是一指不远处摊位,“喜欢那个吗?” 那是个螃蟹摊,秦洵眼眸一亮,快步走去,齐璟轻轻笑了声,跟上他同停在螃蟹摊前。 “持螯饮酒菊花天,若是在江南,中秋时就吃得上螃蟹了,长安这处螃蟹长得晚些,吃得早了怕是也不够肥,眼下倒是尚可。”秦洵稍稍弓了腰,望着那摊位上一个个圆桶里互相踩爬的螃蟹们。 摊主是对面目和善的老夫妻,见着他二人停在摊前,老妇人先慈笑开口招呼,道是自家住在近郊,临近片小湖年年养螃蟹,这不今岁螃蟹初肥,便日日大早同老伴儿板车拖来长安城内市集叫卖,斤两和口味都是经年得人赞不绝口的。 妇人健谈些,她丈夫瞧着有些木讷,只朝他们笑笑,给桶里的螃蟹们拨一拨添添水,再看看秤数数钱。 齐璟偏头笑问身旁的少年:“要买几只回去今晚先解个馋吗?” 秦洵弓着腰边摩挲下巴边用目光挑拣着螃蟹,看来看去心中念叨,此刻将近黄昏的时辰,今日好的螃蟹大多都给挑走了,剩下这么些虽说瞧着不算太差,但总归是挑剩了的,解馋约莫也不急于这一时,明日差人早些时候来挑上几只上乘的也不迟。 然他还未回话,便听齐璟对老妇人笑道:“劳二位挑几只雌蟹。” 秦洵琢磨的什么他一眼瞧出,索性替他做了决定。 秦洵一愣,直起身来看看他,笑道:“也罢,确实馋。” 九月吃雌蟹,十月吃雄蟹,先挑个几只雌蟹回去尝尝也好。 摊主夫妇麻利地从这时辰桶中尚余的螃蟹中挑了几只雌蟹,麻绳一捆,交到了被白衣少年示意跟上来接物的侍从模样的人手里。 单墨拎了麻绳捆住手脚不得动弹的几只雌蟹,候在一旁领了主子吩咐他明日一早前来多挑几只螃蟹的吩咐,垂头应是,便再次隐去二位主子身后不再现身。 齐璟吩咐了贴身侍卫,又回过头来对摊主夫妇温和笑言:“可否劳烦二位明日早上开摊之时,给在下留十几只顶好的雌蟹,方才我那位侍从卯时来取。” 妇人摊主连连笑着点头。 这少年衣着气度皆非寻常,且方才买蟹都没上秤算价钱,付的钱两颇多,定是非富即贵,他向他们这小摊子请求留物,他们夫妇俩定是要好生挑拣给他留最好的才是。 齐璟买蟹时秦洵没出声,只晃着折扇笑看,待到 他买完又留了吩咐带着秦洵离摊,秦洵才笑着问他:“螃蟹性凉,不宜多食,买了几只今晚回去解馋,明日还买是做什么,而且买那么多?” 齐璟轻轻敲了敲他头顶:“昨日你道是在我处留宿多日久不归家,我寻思着确实不妥,得空还是陪你回去上将军府探望父兄才是。你我成婚之后我初次登门拜访,唔,身为儿婿,总得拎些应景之物为礼。” “可真体贴。”秦洵未执扇的空手一把勾上他手肘将他往前路带,“正好,还为着半个多月前我擅自代朝涉入党争之事,当日秦振海不是气头上跟我在太极殿前吵了一架嘛,大哥叫我寻个空与秦振海促膝长谈一回,那便明日回一趟上将军府好了。”这样说着他又笑道,“你陪我一道回去也好,我怕我跟秦振海说着说着话不投机又吵起来,我若是一个人在府上,那可不就是羊入虎口,叫秦振海瓮中捉鳖嘛,他要是气急了把我摁在府上狠揍一顿,我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齐璟无奈:“怎么尽爱胡言乱语,你说安国公也就罢了,你长这么大你父亲何时动手打过你,这样胡说传出去叫人听了,还以为秦上将军待儿子有多严苛呢。” 秦洵笑道:“你是不知道,他是没动过手打我,却是动过不知道多少次想打我的念头呢,就比如小时候他骂我小兔崽子,我顶嘴说他大公兔子,说祖父是老匹兔子,他差点就一巴掌招呼到我这小嫩脸上了。” 齐璟好笑地上手捏了捏他那小嫩脸,心觉手感颇好,又两手轻轻扯揉几番,一直到秦洵口中含糊不清地“唔唔”抗议才放手,望着他新荔两颊上被自己捏揉出的红印道:“你这张嘴年幼时跟你父祖顶嘴都说过多少混账话?你如今早过十六岁,不足四年便要及冠,不是个孩童了,莫要总是目无尊长肆意顶撞。此番安国公那处我替你解决事毕,秦伯父那还是得如子长说的那般,你们父子二人间好生长谈,我便不事事替你了。”他拧了一把秦洵鼻尖,“记得先为顶撞一事与伯父道歉,不准再故意气他。” 秦洵摸上自己被他揉捏出热度的脸颊:“你何时改口叫他伯父了,你不是一向很规矩地唤他秦上将军?” “成婚之后便在心下改口了,中秋朝宴那时第一回改口唤出,我猜秦伯父那时听着有些莫名,但我没解释,他便也没问,往后唤多了他约莫也就习惯了。若是他当真问起,就说多年亲厚,承蒙照顾,总唤军职太过疏离,稍稍亲近些并不为过。”齐璟难得有些淘气地朝他眨眨眼。 齐璟过去管秦振海林初夫妻皆唤军职,此番因与秦洵结为连理之故,改唤林初“母亲”倒是无妨,可若照理将秦振海唤作“父亲”就大为僭 越,毕竟齐璟他亲爹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怎能将旁人同唤“父亲”与皇帝相提并论,因而将秦振海改唤个“伯父”倒是情理之中上策之选。 行至集市花摊聚处,混杂的各色芬芳迎面扑上,这时节里自然是秋菊品种最盛,匆匆一眼便觉这处满目灿金暖橘,秦洵折扇一合笑指身旁最近花摊上几盆金菊:“花品我们许是不用往家里搬的,你殿上那温室里头不知育了多少花品,上回清砚带我去看红豆育苗时,我还随手折了里面早开的一朵秋菊,直接被她轰出了屋子。” “清砚每每都能被你气着。”齐璟温笑一句,忽凑近了秦洵耳边,依旧温柔的低语叫秦洵瞬间汗毛倒竖,“我看到你的户部尚书千金了。” (本章完) ,精彩! (m..=)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14 陈醋 http://.biquxs.info/

蛮牛不再废话,天曲力疯狂涌动,手中巨锤如疯魔般毫无忌惮的挥舞,伴随着滚滚沉重的威压,闪电般的掠向黄狄。 何况,这些事情,也应该在他这一代的手上彻底的做一个了结了。 这种拿自己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事情,顾萌不屑干。何况,眼前这个中年已经地中海的管家,看起来客气,满眼里都是对自己的不屑。 “呵呵,谢谢。”叶天羽刚抽完一根烟,倒是不客气地接过对方的中华烟点燃抽了起来。 关宸桀去准备水,而关宸极想起顾萌,那脸‘色’又微微暗沉了下来。半年前,顾萌的死讯,让关宸极至今都不能接受,若能,也不至于有时间就奔‘波’在那个特殊的酒吧里,等待一手的消息。 由于阵法的缘故,天檠木周围的空间已经被完全的改造了,只能看到一片金色世界,而天檠木的本貌以及周围的一切,都被很好的掩饰起来。 他冷着脸处理完几个奏章,回头看她还没回过头,不由得有些烦闷。 这说话的老大完颜武进好像并没意识到这次事件是他们挑起的,到怪起宋人来了。 刘光世临走时也仔细打量了一下赵福昕,这让他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但是录制现场里佩月月因为模仿辰星的舞蹈而引起的观众们善意的笑声却保留了。 “村…村长,咳咳…俺家猛子不会也进那…那个山里了吧?”猛子娘瞪着合不上的大眼睛,拉扯着老村长的衣袖。 此兽吼以长者为圆心,向四面八方扩散,一层层声波打在人身上不似实物,却穿透身躯,更加可怕。 陆厉霆冰寒的眸子扫过去,那个记者瞬间觉得脊背一凉,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张角还是采取一贯的措施,暂时以防守为主。他的士兵缺兵少甲,万万不能与官兵在野外交战。 诸事安排完毕,兜率终于有密信传来,各方势力终于敲定了沉香的举事之期,随即陈凡道道严令传下,生造出各种离奇的借口,将天廷的各路兵力,都尽数调离了遣往下界。 “大叔多虑了,我们只是觉得,此番对血殿的人下手,之后定然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我们几人倒是无所谓,可大叔还有妻儿,连累了你就不好了。”郑辰微笑着答道。 这些信息,虽然不是什么很有用的情报,但在此刻分享出来,也算是稍稍递了下橄榄枝。 要知道江城市从来不缺想上陆厉霆,暗恋陆厉霆的人。多少人想着他们早点离婚,才能名正言顺的靠近陆厉霆。 “你们全部给我退后不然我就先杀了他,再来对付你们!”邪孽掐着我的脖子对着众人大吼起来。 “先生实力虽然强大,但是想来也奈何不了朕,你有什么筹码和朕合作?”皇帝沉声道,他对陈凡并没有放心。 却不能让斯瓦迪亚民兵左手的木盾被一击劈碎,往往演变成两三下,甚至还因为动作变缓,而被民兵们的格斗锄钉在头骨上,产生伤亡。 接下来亚伯又用了三天时间帮自己锻造出一套装备,包括一件盔甲,一块盾牌,一根骑士枪。 直接强迫自己进入到修炼状态,瞬间一层淡紫色的剑光直接凝聚成屏障将他笼罩在了一起。 其实,谣言这件事并非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比如,为何会有人故意引到他身上来。 白海克正想出面阻拦,才刚走了几步,却被一道极其恐怕的目光扫过,仿佛一道闪电,烧得他无法动弹,双眼无神,最后恢复意识,却只能颤抖得往后退着,脚步凌乱,最后浑身瘫软往后一跌,坐在原位喘着大气。 此刻天色已黑,台下陆续有人离开,原本的人海,仅剩十余人,周边的赌摊全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 显然,这一击虽然被挡了下来,但是蕴含的力量却已经重创了这颗星球,那深不见底的巨坑差一点就打穿了整个星球。 虽然明知不可为,但是云霄依然战意高涨,战意冲霄,剑气如海一般浩浩荡荡的将方圆千里都尽数囊括在了其中。 奇迹灵的正常警戒范围是一百里,发出警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在奇迹墙外亚伯也终于发现了兽人的影子。 本来这事情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事,但是一旦将事给扩大化,这就是要老命。 他的话说得很冷,洛枫即使已经登上了皇帝之位,那又如何。天澜新皇登基,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洛枫的笑话,等着他露出破绽可以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萨摩族长急了,看着柳木就想说什么,可他也明白却是不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讲一些事情。 “我爹的在天之灵只会盼着我别这么早去找他!”荣辱不惊,虎子静待云卷云舒。 见她始终低头不语,黎彦直起腰将安悠然的身子反转过来,看到她突然黯淡的神色,心中一动便己明白她心中所念。非但没有如她般忧形于色,反而美眸中闪动着一丝顽皮和窃喜。 谁是受害人?谁是阴谋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不是她一句话就能扭转的。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15 友人 http://.biquxs.info/

一家干净的江南口味小馆子,正是上回秦洵带秦申来的那一家。 这家小餐馆是秦洵初回长安那几天闲逛集市时偶然发现的,当时他又讶又喜了一番,毕竟居江南六年,对那里的口味不说有多喜欢,总归也是习惯,骤然改换回长安口味还不大适应,想念了来此解个馋倒也不错。 不过他这样想,经年习惯长安口味的长安人就不大吃得惯了,偶一尝鲜无妨,并不会频频来此,达官贵人看不上这么间虽干净却简小的馆子,平民百姓又不常光顾,这家江南食店生意称得上惨淡,据说开了三四年依旧坚持着不倒闭,一来店主闲钱多不以此糊口,二来店主琢磨着长安这么大个地方总归是有江南来此谋生的异乡客,想在这么些游子思乡之时供点江南吃食给他们聊以慰藉。 这是秦洵初次踏入此店时,与店主闲来唠嗑听其说道的。 店主是江南金陵人士,姓李,店名也很应景地挂了个招牌书为“秦淮人家”,这也是秦洵能在长安集市令人眼花缭乱的各色店铺里一眼相中的原因,他寻思着改日得空将长兄秦淮拉过来一趟才是。 齐璟与秦洵在集市闲逛一下午,此刻黄昏时分,齐璟道是就近在集市寻店解决晚饭,秦洵便将他拉进了脚程不远的这处“秦淮人家”。 然他踏进店门听着李老板招呼才觉后悔,因为这位金陵人士操着一口与大齐官话相差无多的金陵方言,热情好客地迎面问了句:“秦三公子又来啦?这回换了个朋友带来啊?” 秦洵在齐璟无甚温度的目光里直冒冷汗,一时嘴馋竟是忘了上回来此身边带着个秦申,他勉强挤了个笑,打着哈哈与李老板将话岔往了别处。 店里当真是冷清,坐定之后秦洵发现这不大不小一间整洁食店里竟只有自己与齐璟二人坐着等食,他正寻思着要怎么先将秦申这个人的存在掩过去,齐璟丝毫不给他思考余地地先开口,无甚情绪地问:“哪位朋友?” “呃,以前在长安的旧友,当日在街上碰着了就……”望见齐璟随着他言辞瞬间沉黑的脸色,秦洵几乎立刻读懂了那神色里的意味,他垂下眸摸摸鼻子道,“是我胡扯,我知错,这个人说来话长,是个十岁孩子,回去我慢慢与你说,先别生气。” 隐瞒已是过错,撒谎罪加一等,齐璟这分明在用目光明明白白给他表示这个意思,“你敢撒谎试试”。 “一心虚就摸鼻子不敢看我,生怕我看不出来?”齐璟语气浅淡,倒也并无过多责备之意,伸手过来夺了他刚递到口边的茶杯,“倒些水喝吧,你不是点了蟹粉汤包,吃蟹就别喝茶,也不怕闹肚子。” 直到第一笼汤包蒸好被李老板端上桌来,二人之间始终无话,齐 璟不出声,秦洵便不敢说。 好在还有李老板絮絮叨叨,叫气氛不至于冷凝,这金陵老板依旧操着他金陵方言热情洋溢,一会儿问问“啊要辣油啊”,一会儿又问“馄饨里香菜啊要放”,再来又是“么得醋了今天不给你倒醋碟了”。 秦洵连连回应“没事没事不用醋”,心道对面这人今日醋味已是够浓烈了,禁不住再拿醋腌了。 “蟹粉汤包还是原汁原味才够鲜美,不必蘸醋。”齐璟先开了口,习惯性拿空醋碟先给秦洵夹了个汤包递到他面前。 秦洵在他面前素来是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闻言讨好笑着接过醋碟:“是的呀,表哥说什么都对!” 齐璟轻哼:“你少跟我嬉皮笑脸。” 齐璟沉默半天一开口,就像是这汤包破了薄皮流出汤汁,温热已溢,收掩不得,即便他继续冷脸秦洵也不再忐忑,恢复了惯常的调笑神色,滔滔不绝逗着他说话。 “午后你去御书馆那阵子,我这里收到了广陵公子来信。”饭至中途,齐璟忽提了这么一句。 “公子?”秦洵一怔,略一寻思,奚广陵寄到齐璟手上的信件,自是走的明面邮驿,算着日子约莫是半个多月前从江南广陵往长安这处寄来。 齐璟瞥了眼他面上神色:“是合一道长带来的,道长亲自来了趟我殿上。” “哦哟,那小道长入京来做什么?” “合一道长长你十岁,莫要胡乱称呼。”齐璟屈指轻敲桌面纠正他,“道长随各州举子一道入京,探望一番久居长安的其师,顺道兼了回邮使,替公子递了封信来你我手上。”他顿了顿补道,“道长是这样的说法。” “那公子在信里说什么了?”寄信的是奚广陵,收信的是齐璟,这么明晃晃的信件消息,若是照正常流程走邮驿,中间还不知被有心之人截堵多少次,的确还是叫刚好入京的合一道长携信来此亲手递交为好。 只是如此谨慎,秦洵不免好奇师长此番一信意欲告知或叮嘱他们何事。 “未拆。” “干嘛不拆?” “收着信前便得了齐孟宣和父皇那处的消息叫我去一趟帮齐孟宣分理政务,等你回来时遇上道长送信,道长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回来了,我不就赶着先去齐孟宣那处了。”从齐瑄处回来,仅仅踏进书房一步就将秦洵带出来逛集市了。 秦洵弯了眸子笑:“你得了齐孟宣的消息没急着走,是在等我回去?你怕我回来见不着你生气?”见齐璟不说话,他笑得更欢,“我又不是你!” “食不言。”齐璟略有羞恼地轻斥他。 “食不言,寝不语,说不过我就拿礼节训我,你我何曾遵守过这礼节,有人就寝时就欢喜跟我说话。”秦洵得意洋洋,余光 却一瞥窗外小少年身影一闪而过,他神色微凛,下意识掠了眼窗外,除了来往行人并无眼熟的小少年。 秦洵九成确定是秦申寻他说事。 “在看什么?” 秦洵回头来扫了眼桌上已进食大半的剩余菜品,朝齐璟笑笑:“上回带小朋友在这处吃了饭后去外头摊子买了糖炒栗子回去,觉得那栗子摊的口味不错,坐在店里也瞧不见那摊子位置,不知今日出摊没有,我吃饱了,出去瞧瞧看,一会儿回来。” “不妨将小友人请进来一道用饭。”齐璟淡淡拆穿他。 真是敏锐,不过既是打定主意会给他和盘托出,秦洵便也不再心虚遮掩,他笑出一声:“改日吧,今日你我都将饭毕,叫他这会儿进来不就只有被我们盯着吃饭的份,怕是那孩子也吃不下。我出去一趟,你先在这歇着,回来时候我当真想买糖炒栗子。” 齐璟“嗯”了声应允,见着秦洵身影晃出门去,他唤来李老板结了账,收荷包入袖时却是动作一滞,捏了捏袋中银两,无奈勾了勾唇笑起来。 秦洵出了“秦淮人家”店门,拐入就近的一条小巷,不出意料见着了候在其中的秦申。 “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连联络一声都无就直接晃到身前找上门来,秦申这孩子到底年纪还小有些沉不住气,好在今日他身边同行的人是齐璟。 小少年皱着眉抱怨他:“你还好意思说,你在宫里一待就十天半个月玩昏了头,我这里有事找你都不得见人,那处守卫森严的未央宫,我人进不去就算了,连信鸽也不敢随意放进去,总算碰着你破天荒出宫,当然就急着来街上堵你了。” 秦申虽不知秦洵待在宫里十天八个月到底在做什么,却是阴差阳错一语点中秦洵几近“鬼混”过日子的本质,秦洵颇有些羞愧,上手摁在这个子堪堪及自己腰腹的小少年头顶猛揉一番,秦申木着脸不为所动。 “我的错我的错,那你说说看,找我做什么呢,急事?” “事不算大,就是东西急。”秦申从袖中掏出个琉璃药瓶并一本小札,“你的两瓶新毒吩咐底下人送去江南没几天,我们这边也收到阿蛊叫人从江南送来的这瓶毒,算算日子约莫是我们还在回京路上她那里便往这处送的,来信道是她新制毒样,只是这毒娇贵,须用琉璃瓶装藏,还说目前这毒的样品还不能长久保存,最多放两月,且两月间放置愈久效用愈损,叫你抓紧些研验提炼。”将药瓶并小札递到秦洵手上,秦申又忍不住抱怨,“本来从阿蛊那边送到这来就过了半个多月,东西到我手上十来天了我都见不着你人,你不急我急。” “抱歉抱歉,我原本还当这阵子我们没什么事做的。”所以他才放心待在 宫里跟齐璟鬼混,不想却是叫这孩子急跳脚了。秦洵捏住琉璃瓶细长的瓶颈对着阳光晃了晃,瓶肚里碧绿色的毒液轻晃,若非心知为毒,倒是漂亮得像液体翡翠,他笑道,“这毒模样不错啊,只可惜作为毒来说,还是得提炼成无色无味最为好用。” “还有这种讲究?”间于少年与成人之间的温柔男子嗓音,一听就不是十岁的秦申,且秦洵对这嗓音再熟悉不过,毕竟这是他青梅竹马的小夫君。 秦洵条件反射地脊背一凉,忙放下了对着日光举瓶的手,回身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齐璟手里拎着两纸袋糖炒栗子,稍稍举了举给他示意:“你身上没带荷包,买什么栗子,是打算卖了自己抵账吗?” (本章完)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玫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16 坦诚 http://.biquxs.info/

“上半场我们的进攻不够好,所以创造不了机会。”哈森许特尔扫视一眼,缓缓说道。 这一个个疑点,无一不让沈翊对奕凡充满了好奇,当然,还有战意。 所以,很多时候,上半场的最后阶段,我们会看到大量的进球产生。 杜佳豪不知道从哪找了跟长长的木头扛在肩膀上,双目朝死者家属一瞪,吼道:“你们两个,趴在那边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两人惊慌失措,爬着到杜佳豪脚边,规规矩矩地与两个壮汉跪成一条直线。 云若扬唇角抽了抽,这种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的赶脚是肿么回事。 其实,才不过短短几天。昨夜,与秦无炎的缠绵却如影随形,心湖心里有点‘乱’,以至于见到洛冉初大师兄三师弟几个如亲人般熟悉的人时,竟然没有意料中的惊喜,反而有一种意外的淡淡疏离。 武田晴信为了攻打村上义清特地召开了一次评定,然而重臣们对此却并不赞同。 “姓范的想走?怕了不成?怕了先给严某磕个头再走不迟!”严明自是粘追不舍,口内尚嘲讽有词,范畴沉着脸未再回上一字,只将左手拇、食、中三指轻拈,倏尔挥出。 本来以为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结果没想到自己送上‘门’给人家做利用工具。 松上义光意图吞并松上家的志向他们这些家臣都是知道的,因而作为家臣他们不能容忍任何外在的因素影响主公的大业。 她大惊!双脚猛地一蹬地面向前面的岩石冲去,双手猛地抬起枪身扣动了扳机,一串子弹呼啸着从她的枪口中喷出。 这将哈里森彻底甩开的一前一后的攻击,同时攻下了哈里森的两个要害,是彻底的绝杀。 静怡大喜着说道:“好聪明的球球,现在路上没车,它肯定是闻到那辆银色轿车的气味了!”说着,她立即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掉头向球球身后开去。 贝塔特眉头跳了跳,脸色很凝重的看了达瑞一眼,显然对他刚才一箭的威力很惊讶。 在元婴之外自己还有一道意念,这是可以肯定的,至于这道意念究竟是怎么来的,康氓昂目前还不知道。反正他的身体本就是一团乱麻,现在多出来这么一个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本来就是死猪,还怕你热水烫吗? 骄阳似火,照射在陆风的脸庞之上,那张脸上,有着些许的凝重之色。 当日裕州城可是半夜起火,城门洞开,这种事情可不能在发生了。 说着兰利尔挤进了团长室,看来想耗在这儿了。当她看到团长室里,摆了满桌子的大餐时,公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收到!不要挂断电话。”万淼简洁的回答道,电话中跟着就传出一阵汽车加速的声音。 龙源泉、罗旋、李辉、王伟龙下手也很干净,直接做掉了狙击阵地上的敌人。 现在的关家已经不是当初的关家,论实力在港岛也是首屈一指的,何况,他们晋升成为先天强者,变得目中无人。 其实苏静翕昨日便该想到的。宁琇莹沒有参加寿宴。唯一的可能定然是因为宗政瑾。与宁琇莹有关的。今日便该轮到了宁家。 “哼,你倒是赶那。”施晓宇说完自己拿着酒杯去一边倒酒去了。 洛雅回到房间里还是哭了一阵才停下来,她前几天一直觉得楚璕真要跟她解除契约的时候,她可以潇洒的离开。可现在不过是演戏,她就心痛成这样,她果然是低估了楚璕在她心里的地位。 他放下桌子底下的手也相互绞着,他心虚了,他紧张了,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萧灵见得石门再次被关闭,心中一阵苦笑。给自己一年时间,要对抗沈万天,那估计也是不可能的。想起在面对沈万天那玉杖时,不禁心中一股寒意升起。 一场气氛诡异的宴席就这样慢慢进行,“晚上朕再去看你,紫宸殿还有政事,朕先走了,”宗政瑾转头对舒贵妃说道。 最后,尤儿在这里洗完了热水澡,喝了酒店端来的姜汤,换了干净衣服,被钱三送了回去。 “不放,我就想抱着你。老婆,我很想你了,很想很想,你不在我身边,我真的觉得我什么也没有了。我也不好受,我的心也好疼。 水心柔鄙夷地瞪着他,当然了,她还不打算原谅他的,她要他也试一试她所受的委屈。 张婉的娇蛮声音也变低了,不想打扰修炼中的吴亮,这是忌讳,都低声说话,但对俞鹰却横眉冷对。 妈妈估计就不愿意这样的儿媳,而清荷正好是妈妈心目中的人员,可以操持家务,顺便帮助俞鹰公司上的一些事,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连打招呼都忘了,只得四眼相对,无言以语。 只不过,如今时隔五年,林邪气质大变,而且又是眼下这种局面下,吕海成自然没有认出林邪。 随着赵雅妃一声令下,七八名回春堂的保安人员,当即纷纷走上前,就要将林邪强行拖走。 杀戮魔剑如闪电地刺入黑气之中,竟如黑烟般刺了进去,却没有伤到黑气办法,还散了散。 “你还不起来吗?”莫妍赶紧拉了拉自己的衣领,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印记被简溪看到。 这本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韦先生却没有一丝感觉,这次竞拍竟然有人从中作梗让他多花了一百亿,这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就那么仔细一看去,张力竟是发现,这棵树的高点上,似乎竟是有一个树洞。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苏昭时,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的不着调导师。 “在你们支援还没来的时候,我们就能杀了你们。”侯爵盖洛普伸出手,他的手上戴着一枚戒指,那是血族实力和权力的象征。在西方的世俗界当中,更是可以呼风唤雨的存在。 在他看来,既然连陈曦这种拥有逆天瞬移能力的觉醒者都没办法打败水玉兰,那他就更加没有办法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17 秦氏 http://.biquxs.info/

翌日驶往上将军府的马车上,多了个颇为拘谨的十岁小少年。 晨起时秦洵听齐璟说是今日拜访上将军府时将秦申带在身边一道,他不免诧异,又听齐璟笑道:“不是你说的,一回生二回熟,那孩子小小年纪替你卖命,须待他比旁的暗卫好些。你当初既是叫他跟着林甲受训,将林家护卫的名头挂在他明面上,光明正大带着他回去秦家也未尝不可。” 上将军府一顿午膳结束,秦洵随父亲秦振海回住处行“促膝长谈”之事,齐璟则带着秦申随秦淮同往洵园闲叙,齐璟按着个头堪及自己腰腹的小少年瘦削肩膀,将之轻轻往坐于桌边的秦淮面前一推,笑道:“子长,往后这孩子拜托你了。” 秦淮手撑桌面抵着太阳穴,望着被齐璟推来身前的小少年戒备又不安的模样,闲散笑道:“叫秦申?这模样一看就是林家护卫教养出来的,到哪都规规矩矩,好歹跟着的也是秦微之,怎就不学学他那股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呢?” 小少年听不出他话中褒贬,并不敢轻易回话。 长久以来,秦申敢肆意几分面对着的人只有秦洵,这还是因为秦洵这人散漫惯了,待秦申时更是拿他当小孩子频频逗弄,叫秦申根本同他规矩不起来,除此之外,即便是面对着相处最多的林甲,秦申都谨言慎行。 “这孩子怕生,你别逗他了。”齐璟往桌边空凳一坐,笑着出言制止。 “好好好。”秦淮手一捞就把小少年抱来置坐自己膝上,熟练地捏了捏他骨骼,状似上下其手的举动叫秦申满面羞红,秦淮倒是不以为意,只对齐璟道,“小孩子家身子骨还没长开,瞧着有些瘦,捏捏看其实还挺结实的,微之眼力倒是不错,是个好苗子,不过你怎么想起来把这孩子带来跟着我?原本叫他继续跟着微之身边的林家护卫也算不得如何屈才吧?” “算屈才了,林家护卫顶多与皇城禁军里普通水准相及,比不得你手底下我们的一支精训暗卫,阿洵既看重这孩子,还是交给你好生栽培才是。” “你就顾着惯他,到头来折腾的是我,色令智昏。”秦淮笑骂一句,又往怀中僵直得不敢动弹的小少年头顶大力揉了一把,“小孩儿,以后就跟着我了。” 秦申到现在都没大明白他二人之间到底什么意思,他甚至与这二人都不甚相熟,只知他二人一个是秦洵的皇子表兄,一个是秦洵的亲长兄,听起来话中意味大概是这三皇子想叫秦大公子栽培自己成为更厉害的暗卫,不过这么一个跟秦洵一样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他能有多少本事?若是能比护卫更厉害,那还要护卫保护他们做什么? 不怪秦申怀疑,实在是秦淮容貌上本就有些男生女相,还是个温 温柔柔的文臣,别说叫人将他看作高手,一眼看上去连他到底会不会武功都要令人怀疑。 齐璟望着小少年面上紧绷又似沉思的神情,轻笑道:“安心跟着子长公子便是。” 秦申飞快地抬眸觑了他一眼,复又垂下头,安安静静坐在秦淮膝上,细若蚊蚋“嗯”了一声。 闲谈不过片刻,门框外四个小脑袋探出窥视,秦淮余光瞥见,颇有些头痛:“都进来。” 四个孩子呼啦涌入屋内,皆好奇地打量着坐在秦淮膝上的十岁孩子,秦申堪堪放松没多久的小身板瞬间又紧张得僵直不动。 “你们这阵仗吓着人家,都离远点,自己找地方坐着别乱动。”秦淮挥着手作驱赶状,将幺弟、双胞胎堂妹及小侄子赶到一旁各寻了空凳围桌坐下。 秦商边被三叔父齐璟扶着坐上他身边空凳边问大伯:“这个江南来的哥哥好害羞啊。” “叫他叔叔,都说了他是你三叔在江南的义弟。”秦淮好笑地纠正他。 午膳时秦洵简略介绍了下秦申,道是江南相识多年同伴,他亲旧亡故无处可去,既是给他起名用了自家秦姓,便算是自己义弟,往后住进家来,就居于自己洵园内。 除了隐瞒秦申被自己训练成暗卫的事,倒是并未掩饰篡改秦申原本的身世。 秦振海只稍稍细问几句身世,便允了。 “申叔叔看。”秦商从善如流改了口,将手中翠绿的小玩意隔着桌子举去秦申面前。他年纪小身子小,围着这一张红木圆桌,与秦淮抱着的秦申之间还隔了个齐璟,因而他费力举着小肉手将草编蚂蚱往秦申面前举时,禁不住跪在了凳子上前倾身子,齐璟怕他摔着,便一手揽住扶着他小身子。 秦申有些莫名地看着那小玩意,东西很普通,就是个草编蚂蚱,哄小孩子玩的,江南也有,从前在江南秦洵带他出门逛集市时也买过哄他玩。 这陌生的秦家孙公子递来他面前,既然是叫他看,那他姑且看着吧。 秦商歪了歪头,又往前递了递:“送给你!” 秦申一愣,道着谢接过。 秦淮逗侄子:“你哪来的小玩意,怎么想起来送给新见面的申叔叔?” 秦商挪着小身子回来,在齐璟手扶下重新坐好:“是爷爷买的,送给申叔叔,以后就多了个申叔叔跟商儿玩。”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商儿吃完饭回去找了别的玩具,但是都被商儿玩太久弄坏了,只有这个爷爷今天下朝新买的还是好的。” “小商现在可懂事啦,自从上回被二哥三哥教训过之后!”秦绾虞夸道。 虽是夸奖之意,然提及上回被父亲和三叔教训一事,秦商还是小脸一红,羞恼道着“绾姑姑不许提”,跳下凳子跟秦绾虞打闹去 屋里旁处。 桌边仅余个轻声叹气的秦绯澜和被堂姐侄子硬拉来此处凑热闹的秦泓。 齐璟笑问秦泓与秦绯澜:“今日御书馆休假?”秦泓是午膳时便在府上,双胞胎未在府上用膳,许是这会儿刚来府上,便直奔秦洵住处寻他们玩了。 两个孩子点头应是,齐璟便温和叮嘱几句课业,目光在秦绯澜身上停留久些,又掠了眼正与秦商打闹至门口的秦绾虞,微不可察地朝秦淮摇了摇头。 齐璟与秦淮这样的人,若非同舟而渡,是绝无可能相交甚笃事无隐瞒的,即使他们之间有个秦洵维系交往。 幼年早慧的帝家三皇子,与受人冷眼的将府庶长子,早早便因利益纽系一处,秦淮以才华入齐璟麾下为幕僚,齐璟则报之以提携重用,经年共事由利生义,才有了如今这般的甚笃情谊。 除了明面上为三皇子麾下朝臣,私下秦淮领了一支齐璟多年精训的暗卫,因而如今秦洵情况与齐璟相仿,齐璟手底下两支护卫,一支为人所知的单墨所领皇室侍卫,一支便是秦淮所领的不为人知的私兵,秦洵这处,一支伴他江南多年的林家护卫,回京后添入几个秦振海吩咐的秦家护卫,林甲所领,另一支还未完全成形,尚且只可行打探消息递送物什之事,便是秦洵意欲让这叫秦申的十岁孩子统领的私人暗卫。 眼下秦申这里从其吩咐的下属皆弑宗中人,非己族类,难辨其心,秦申这孩子尚且稚嫩,一旦手底下生变,怕是应付不来,好在其有明面身世不算来历不明,带入秦家不会怎么叫人生疑,弑宗那处规矩又是化名蒙面拟音不识明身,听秦洵说秦申在弑宗中化名为乞儿时期旧名“阿七”,无人知晓帝都秦家新的小义子便是他们弑宗的“阿七”。 既然秦洵想要悉心培养出秦申统领的一支私兵,齐璟帮忙将秦申送到秦淮手底下好生栽培想来是最为效率的了,因而将秦申明着带入秦家与秦淮一处,也是最为方便掩人耳目的法子。 秦家家大势大,本家人就已足够叫有心人颇为头痛了,谁会过度在意秦家饭桌上多出的一双小筷子呢,顶多初闻时好奇一二,待知道他不过是秦三公子在江南好心捡回家的小乞丐,便也不会有人多分关注予秦申了。 昨日深夜秦洵睡下后,齐璟飞鸽一书给秦淮,言明秦申之事,二人心照不宣先思虑着不将秦申带入无数眼睛盯紧的上将军府,而是送入安国公次子秦振山膝下为继子,却是仅放脑中过一遭便将此念头抹去。秦振山膝下仅秦绯澜秦绾虞一双女儿,若过继秦申为子,便为独子,那样盯上秦申的目光可就比放他在上将军府为义子要增上许多了。 秦洵与父亲长谈结束,刚踏进自己屋子便被 个小团子撞上腿来,他揪着秦商的后领把他腾空提在手上,拎着他坐去齐璟身旁原本秦商坐的空凳,顺势也就将小侄子搁在膝上。 “豆丁大的人,你怎么就这么闹腾啊?”秦洵捏着小侄儿包子一样的肉脸。 秦绾虞理理粉裙子重新回到姐姐身边坐好,脆生生道:“我逗他玩的,小商现在可乖巧了。” 秦洵充耳不闻地将小侄子两边肉颊揉挤向小嘴:“该捆一捆,小孩子捆捆手脚就老实了。” 随即听抱着秦申的长兄一声轻嗤,秦洵抬眸一眼,见长兄促狭望着自己动作间露出的一截手腕,他忙将袖口往下拉掩,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本章完)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玫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18 师言 http://.biquxs.info/

龙鳞飞没有杀他的意思,他只想留一个活口回去报信,他要让对手知道,想要我龙鳞飞的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高兴的是神秘珠子并没有消失,或许吞吸到足够的药力,会产生惊人的变化,让自己获得巨大的好处,郁闷的是自己辛辛苦苦得到的百年野山参,就要这样暂时化为泡影了。 关键此时慕容复这一刀劲力刚出,却如同开闸的洪水,刚刚喷涌而出,且不说立即让水流倒转,就算是停止洪水倾泻也是千难万难,偏生慕容复就做了那洪流倒流的事情,而且看起来轻松无比。 ——世上没有人想死,想死的人如果不是脑子出了毛病,就是受到了刺激,或者是已经彻底绝望。 孔远达叹息一声道:“自石敬瑭将燕云当做礼物敬献给了辽皇之后,此地脱离大宋羁縻已经百年之久。 自己的土地在山腰上,没有水塘,想要种稻子也不现实,以前听说人家在稻田里养鱼,养出来的鱼还有个名堂叫做稻花鱼,味道鲜美,看看别人家的稻田里什么都没有,也就绝了这个心思。 闻言卓云诧异的扫了一眼穿着正式,就连金项链都戴上的老妈,心头很是疑惑。 王柏去到盼盼家里,两人商议一番之后,把孩子留下让陆璐陪着,结伴去探望孟局长和陈院长。 每天回到家,云峥就觉得自己浑身都已经散了架子,云二也累的痴痴呆呆,和苏轼苏辙一样回到家里倒头就睡。 刀锋在周长福的脖颈处忽然停顿,周长福的眼睛仍闭着,一动未动。 “你这个马屁拍得舒服……哎呀妈呀……”尹平川正在得意,却被从后面赶上来的欧阳陌陌一脚踹翻在地。 感谢龙逸风打赏作者100起点币,继续召唤收藏和推荐票!西门跪求了。 四只领路的水猿象鱼一样游到了机关转盘旁边,转过头来看向谢半鬼等待着他的命令。谢半鬼找了个有利的位置站了下来,抬手示意四只水猿开始。 远方的声音时起时落,忽东忽西,音色多变,如果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丛林上空,蒸腾起来的缕缕烟尘。 “就是,送官去,关你们几天,看你们还敢不敢,”张大娘满心怒气的附和着。 “呵呵……”楼凤鸣听到他的调侃,看了一眼不远处在敬酒的朱青,轻笑了几声。 回到宿舍『门』口,桑木兰连忙帮着脱下雨衣,看到衣上的黄泥巴,关切问起有没摔伤。 恋雪沒有继续多说什么话了,不过四周有很多非常好奇的眼光看向她,这让她有些气愤。 可是,谢半鬼在冲进气旋之前,干掉了一部分秘捕高手,加上老钱有意引动僵尸攻击白玉京北角。不到片刻,白玉京北角的秘捕就已经全军覆没,刑天甲尸从背后范围了对手,战场形势立刻生了逆转。 在大门口,有一对石狮子。石狮子的雕刻精妙处,都已经驳蚀了,但还是可以想象当年的气派。 纪章杰羡慕嫉妒恨地看着杭雨,心想:要是我有这样的才华就好了。 “他们逃出去了,刚刚联系过,要不是你拦那一下子,恐怕凶多吉少,他们已经飞到澳洲北部去了,卡本塔利亚湾那里有一个地国建造的海底城,那里暂时是安全的,不用担心。 想想鸿钧道祖就知道了,对整个地球修仙界来说,鸿钧道祖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换句话说,凭借无上大能的身份,即便苏骋让姜妶让位,都毫不过分。 七星神剑的剑体上光芒璀璨,就像是一轮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阳,灵气不停的融入七星神剑之中。 “就算顺利发展,想在七八年普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齐振和说道。 柳叶也感觉这样有点对不住兄弟,这孟飞扬恐怕又生气了,焦急的喊了一声,道。 司徒空这家伙有点打退堂鼓了,这场景在晚上则显得阴森森的,十分可怖。 他们都是神选中的人,或许只是一种荣耀,但是他们失去的太多了。 不少强者见到这般凶残的能量波动,纷纷祭出各自的法宝,护体罡气进行抵御。 “很好,老将出马一个顶俩,你们办事,我放心”林卓熟练地丢出自己的金句。 铮铮的琴声里,他忘情地舞着剑。月光下,剑锋折射出冷冷的光,他的长发在夜风中飞扬。 “又在想雪莲的事?”廖莎莎坐在沙发上,把石青按到自己‘腿’上躺着,看他有点皱眉就一边往他嘴里塞薯片一边问他。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19 用人 http://.biquxs.info/

转够了茶杯,齐璟自己提过茶壶添茶,又给秦淮半满的杯中添上:“ 至于秦申那孩子,他不错,底子上等,只年纪尚幼,阿洵看重他主要在于,那孩子足够忠心,我同样。悉心安排反倒容易招人眼,不若随意些好。”他注视着茶杯口袅袅腾起的清雾,“良弓少有,得之为幸,当允其得见天日才好。” 闲谈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有家仆来报,朝中事务有急,尚书令曲灵均差人来请秦尚书速去议事,秦淮应了声知晓将家仆打发离去,散漫地伸了伸懒腰,抱怨了句“想偷个懒都不成”,便起身整理了穿戴仪容踏出门去。 “可有人要我从集市买点零嘴吃食带回来?”他提高声音问庭院里疯闹的孩子们。 小孩子家基本都不会拒绝零嘴,秦淮一一放脑中记下,秦洵见齐璟亦踏出门来立于他屋子门口,便丢下一堆孩子往他那处快步过去。 秦绾虞抬手正了正自己跑动得有几分松散的发团,口中连声道着:“堂哥堂哥!子长哥哥!人家想吃蜜饯铺子的盐津话梅,就是牡丹亭戏楼隔壁的那家蜜饯铺子,那家最好吃!” “好好,我记着了。” 秦洵刚被齐璟手指一抹擦去鼻尖的薄汗,闻言头一歪捏细嗓子学道:“子长哥哥,人家也要,人家想吃蜜饯铺子的糖渍桃干好不好嘛。”随即他在小堂妹炸毛一句“不许学我说话”的吼声里忍不住自己先大笑起来。 秦淮牙根一酸,睨了眼捧腹的红衣少年身边的人,一双清润墨眸含着笑望着恶作剧的少年,秦淮连声道着“眼睛疼”大步流星出门去了。 秦淮一走,这处大人仅剩齐璟与秦洵,这样一来秦洵便不喜欢吵闹的小屁孩打扰自己与齐璟独处,将他们照男女之别分去了洵园里两处客房午睡,自己则忽然兴起要去看那匹被上林苑送来家里的乌云踏雪,齐璟与之一道。 “可与秦伯父谈妥了?” “妥,我都给他深刻检讨了,他想骂都骂不出来。” 齐璟不知怎的就想到去年夏初他在平州学馆惹了祸事,自己去平州学馆的方老先生那处替他说情时,他在自己有意提点之下连珠炮一般的所谓“反省”,心道如此也就在学馆先生那处蒙混过关,若他当真同样态度待家中这亲生父亲,怕是会在秦振海怒气上火上浇油。 齐璟不甚放心地问:“可愿与我说说看?” 洵园至马厩的一路,秦洵便大致与齐璟说了自己今日与父亲一番父子间第一回的推心置腹,说到末处他笑了句:“我跟他说啊,反正我们家在帝权之争中是三皇子党,那我生来就是你齐璟的人,我得跟着你一辈子的,然后吧,他想了想,应是应的,不过我猜他约莫是觉得我们这是表兄弟感情深厚,并上君臣相携的情分吧。” “在伯父这里,如此足矣。” 乌云踏雪依旧是温驯又灵气的模样,毕竟是皇室赏赐下来的宝驹,看模样在府中是得了比旁的马匹优渥许多的待遇,见着他一面之缘的主人靠近,眼巴巴朝外挪了几小步,秦洵一抬手,它便聪明地识得他意图,乖顺地垂下头任他抚摸。 秦洵顺着它水滑黑缎般的鬃毛:“我过去听我祖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说,少年人就该鲜衣怒马,老来追忆之时,才不负人生仅有的一段韶华年岁。我自小与他不亲近,不大爱听他说话,倒是这句,我即便面上不愿意承认,心下还是觉得颇有道理的。”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20 护私 http://.biquxs.info/

疑问越来越多了,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最怕问题一茬接一茬的来,这很容易给人增加未知的恐惧和负担。 “不需要道歉,不需要低头。人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做出的举动,是不需要后悔的!”雷利笑着摇头,从姜天说遵守汤姆的承诺,冒死回来救他时,他就已经不在意这件事了。 “不仓促了,我们已经来上海待得够久了,回去还等着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本来这次的事情也是突发事件,回去以后她还有好些事情需要处理清楚。 杜霖之盯着躺在病床上的人,杜念卿和明祎寒都显得比往常要沉默得多,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说出的全是质疑程蝶月的话。 “他在那里!废物,这次看你往哪里跑!”沈飞云第一个看见了方正,惊喜大叫,但是却没有第一个冲向方正,而是警惕的四处张望,毕竟还有一个武师境的冷锋没有见到人影呢,有可能隐藏在暗处。 姜天说罢,便自顾自的又倒上了一杯朗姆酒。他今天说的话有些多,实在是口干舌燥的。但是大半夜的,也不好麻烦船长给他弄水来,只好凑合着喝朗姆酒了。 霍金斯点头,他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如果全力一拳的话,他怀疑自己能够打碎一堵城墙!不过,这种突然暴增的力量,他还没有很好的掌握。只是从卧室出来,走到船头,甲板上就被他踩出了数个坑洞来。 耳畔好像传来黑衣人轻蔑的笑声,果然下一息,静元就觉得忽然手臂上传来一阵难以承受的力度,棍子直接脱了手,“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曲清染真的被她气笑了,她眼眶红红的看着曲清悠,对方的眼神中明显透露出来的不信任叫她哑口无言。 风无名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同样身为半步神人的他,大手猛然挥出半步神人的强大力量。 周楠看着这副光景,不由笑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笑了,立即更深地沉了脸。 edg粉丝现在感觉十分幸福,管理层终于干了件人事,挖到了这么一个天才。 太子得想法很简单,若是对方真的有背景,那就一起挖出来,立个大功劳,没有,那就当他是放屁,捏死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冉飞不敢有什么不好得表情,害怕被看出端倪,只能尊敬的跪下施了礼,转身离开。 现在这个队伍的核心就是大逼哥,只要大逼哥出问题,全队都要跟着遭重。 可惜高高马那个智商,除了传递一些所处位置之类的消息以外,就无法再传递太多有用的信息了。 石妈很是心疼,一口奶没喝呢,就直接喝米汤。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只得去厨房熬粥去,顺便蒸了点窝头,把剩下的鱼汤热了热,给唐稣垫垫肚子。 温希恩别过头不看他,耳朵尖尖红得像烫了层金粉朱砂,细碎地折射着星点旭光。 离开钓场后,苏灿感觉今天温度比昨天还要高,也就懒得继续找地方钓鱼了,索性打车回去。 白总刚刚那话的意思,摆明了就是把她当成接班人了嘛。再加上她长得漂亮,自然有不少富二代想前去搭讪。 “你胡说,就是你藏了号码牌。”工作人员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李嘉玉正在接洽的一家客户打电话给贺亦春,要求换一个业务接口人。 她还真翻出一瓶红酒,又拿了两个杯子,倒上了,递了一杯给李嘉玉。 毕竟刚才那一发神杀枪捅的是武越,鬼知道为什么那家伙屁事没有,反而是蓝染遭了无妄之灾。 叶璟珩一噎,大致能明白她问这话的原因呢。没想到自己会被迁怒,犹豫了下,琢磨着如果说刚刚才认出来的话有多少说服力。 “是。”说着话时也不禁感慨这一切太不可思议。这些豪门家族华丽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是怎么和芳芳认识的,萨克森看起来并不愿意说,而其他人也不知道。不过想想自己当初第一次被“绑架”就到了大洋洲上的无垠沙漠中的灰区里,那如果芳芳想,他当然能碰到她。 几点雨滴落在车窗上,又缓缓的氲开,朦胧暧昧的像是一幅清淡的水墨。 全篇是数百年后一位开国主席所作,其中有些后世典故,不能拿到此时说了。 不管是s国的贵公子,m国的富豪,欧洲的贵族还是他们华国的新晋男神易南风。 风成林料定凌洛羽和贺老道也不会出事,如今在听说两人无恙后,也就更加安心。 迟浩月双拳紧紧的握在一起,裴诗语想,如果他再用力一些。他的指甲该嵌入肉里了。 那样的话她真的是要骂娘了,不过她也没有证据证明人家就是这么想的。 虽然,她之前,问过母亲,说着有把柄,捏在夏唯爱手里……就算这样,也不能处处怕着她,让自己处于劣势吧? 虽然明知道,这个保证有点不靠谱,她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对旁人笑嘛。 黑暗中,突然窜起了一串火苗,然后他们看见,在那火光之后,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庞。 这个院子苏龄玉很熟悉,她从前偶尔也会来,跟白鹤天南海北地胡吹。 她还是把办公室门守好,别让人过来走动,要是听到大少爷训斥陆总监的话不好了。 易南风走到门边,从猫眼往外一看,正好看见两个戴鸭舌帽,挂着相机的男人守在外头。 唯一让上官风有些担心的,就是自己别再喝多了,别看自己又是守护又是监督的,但这酒量不但没长反而还有些下降了,从前他可是能喝三瓶啤酒之后才不省人事的,但现在好像就剩下两瓶的量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21 终南 http://.biquxs.info/

对于拉蒂兹居然能够击败拿帕,贝吉塔也很觉得惊诧,不过现在的贝吉塔也还是那种并不在意自己的部下和族人的死活的无情反派,所以贝吉塔并不在乎拿帕究竟是死是活。 当然最后的太初灭世再重新创世这种事情没有告诉狄瑞吉,因为也没有必要。 “你回来了,冒险家。”巴恩和阿甘佐此时正在第一神殿外的临时营地。 崔夫人可是十分感谢崔侧妃,没有崔侧妃帮忙,她娘家也没有这样平顺。 “这等攻击也敢拿来丢人现眼。”巨灵猿大吼着发力纵起,双手握棒,如力劈华山般砸下。 被叫做马玉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贾同理迎上去,两人就开始交接。 “把幻云洞天的地图给我,我立马去解决掉它们。”苏航迫不及待道。 “起因很简单,因为父母的死亡而家道中落,一些唯利是图的家伙吞并了陆家的产业,顺便将他貌美如花的未婚妻也抢走了,这举动彻底激怒了陆修,然后陆修做了一件事……他在婚礼上杀掉了仇人。”李晓岚正色道。 修炼状态感刚刚的调整好之后,孟浩清便发现了,这周围的水灵气是十分的多,也十分的活跃,自己的水灵根也不是很好那种,竟然有了一种润燥的感觉,就这么进入了身体,同自己体内的属性想结合。 澹台图还真对得起少王爷,此番庆贺胜利,他也是费了老劲。一时间嘉宾如云,当然,谁敢空着手来。 王予以回去后,陪他们聊了一会,便借口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我当时觉得,这个赵赵估计是民国或者更早时候的大家闺秀穿越过来的。 一种陌生的名为恐惧的东西,害怕失去的心情紧紧的摄住了他的心,痛到几欲窒息。 如果真是那样,我和我的这些提着刀子的兄弟留在这里的确是没什么用了。 米柯赶紧回绝道:“刁蛮公主,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所以不要的好,不然会很累的。”“米柯,不要给脸不要脸。”北纤棠气愤地说道。 相拥的两人静静的看着门口,门似乎还在摇摆着,透露着刚刚出去的人很急。 张北辰应了一声,就带着自己的兄弟和马维一起往后门那边跑了。 刘明依言,他开始活动自己的两只手臂,发现经过了刚开始那一段钻入骨髓般的疼痛之后,他开始适应了这种折磨。 足足过去了近半个时辰,夜霸天才轻舒一口气,缓缓放下手中的图纸,以夜霸天的认知来看,锻造这件手镯的难度并不高,不过上面铭刻的阵纹极为特殊,这才加大了炼制的难度。 于是,她话说完了还是没有琢磨出个究竟来。否则,依她火爆的性子,怎会轻易罢休呢。 而现在,刚刚觉醒的玄武武魂,同样也给楚炎一项逆天能力,那就是“化山形海”。 令全场所有人为之动容的剑影之潮,不仅包裹了杀戮奥义和毁灭奥义,甚至还蕴含着一丝圣罗刹金叉之力。 一名天位顶峰英雄的死亡,顿时惊起惊涛骇浪,跟宋铭对战的两个天位初阶心中骇然无比,就连原本阵法之外观望的老者也大怒,随即身形一动,踏入了阵法之中。 一串鲜红的印迹,一直连接到了飞车的后备箱处,杀手抓到急救箱,满头虚汗、满脸苍白,眼皮耷拉着无力睁开,左手扶着车尾,右手抓起一管注射针筒却又掉下,忙咬着牙,颤着手又抓了起来,将其用力扎在了大腿上。 但是,放下电话的时候,胖子突然睁大了眼睛,满脸惊喜的从床上直接跳了起来,猛地用力挥拳数下。 云端之上,一身金袍的圣天神帝,满脸暴怒之色,原本的一双金眸之中,带着一抹赤红之我,狠狠瞪着下方的青木剑神。 也即是说,刚才自己骂黑白无常的话,在他们眼中,确实是在称赞他们。 在这最后一次天骄勋章的瞬移之力下宋铭竟然直接移动了三千米,这在之前是几乎不敢想象的,没想到现在竟然一次性的成功了。 “没错,我就是唐易,你们是?”唐易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不知不觉间啪啪打脸了唐老八。 啥动动动的?啥痛痛痛的?啥臀儿甩唇儿凑舌儿弄的?啥啥啥?这到底是个啥情况? 马达在大殿等了许久,并没有见林彬下来,外面的守卫奔了进来,说林彬已经走了,这才舒了口气。 在鬼王陷入混乱之中,寂静的紫禁城中突然出现了一声笛音,那笛音婉转低沉,满是刁钻的音符,让人不自觉的感受到了寒冷和瘆得慌,本该辉煌大气的皇城突然变得阴森了起来,让人感觉自己身处在无尽的幽冥之中。 接下来几天,平静无波,李如海每日去千雪家教导千雪奈奈子,而丸子屁颠屁颠跟着,也一付乐在其中的样子。 就算是来到这个迷惘之地,化外之地的蝶舞,恐怕都要客客气气。 申羽缓缓落下云头,目光冰冷的望着白振羽,走到林茹茵的身前跪下,轻轻的将林茹茵抱在怀中。 秦云被红玫瑰的自爆伤的不轻,秦风却心胆俱裂,痛不欲生。在一番唇战之后,秦云将秦风赶出了秦家。 这茶侧七叶脏乎乎的,看起来也有些痴傻,但李如海瞧着反而有些亲切——他师父和这家伙有些像,除了身上的臭味。 这是一篇关于美利坚的报道,上面说前几日美利坚军方的一颗通讯卫星,由于其意外故障在变更轨道的时候,计算机的计算失误,使其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这次又是上千的凶兽,但实力不能和低级战场上的凶兽同日而语。他们都是凶兽中的精锐,每一只凶兽都是精锐。 随着两声低喝,两人的手中,皆有火光炸开,如同炽烈的流星雨,齐齐轰向陈潇。 三根青色的藤条从法身的背后探了出来,然后冲向秦冥,准备将秦冥就地绞杀。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22 五国 http://.biquxs.info/

“你不妨都说说看。” 秦振海并无着急神色,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就此事问一问他这个儿子的想法。 “那先谈五国好了。”秦洵张开左手,借五指代指五国,右手随着言语一一点过,“如今的五国,恐是西辽与大齐旗鼓相当,大齐凭借中原富庶在财粮上略胜一筹,西辽凭借环境训育在将兵体魄上胜于大齐,姑且不细说。至于北部三国,北晏最为势大,然远不及大齐,并不足以轻易进犯大齐北境,宋国与晋国更不必说,比之大齐,皆可称弹丸之地,单说这两国,更不足为惧,因而除去一个西辽,其余三国若非联合,怕是只够给大齐挠痒的本事了。” 说完他抬眸望一眼父亲,秦振海面上神情无褒无贬,只道:“继续说。” 秦洵有些失望,不论是赞许还是有异,他还是想从父亲脸上捕捉一丝半点的神情变化的,他敛下眸继续道:“晋国与宋国不合良久,两个弹丸之地的小国,互相都想吞并对方扩大疆土,以求在齐、辽、晏三大国的夹缝中更好立足,经年剑拔弩张,联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联合,其势尤微。若说宋国为谄媚晏国而奉兵奉粮行联合之举还说得过去,毕竟晏国太后殷氏,与宋国太后殷氏,皆为前朝殷后主时期和亲的公主——说来可笑,殷末那般气数衰颓的光景,连宋国这样的小喽啰都能借机分羹讨个大殷公主回去和亲。虽说晏太后与宋太后为亲姐妹,可国家征兵打仗此等大事,哪是后宫妇人的家私干涉得了的,或许两位太后还活着的时候两国尚能拘明面礼节,然只要两位太后殁了一位,难说北晏会不会先觊觎宋国,毕竟攻宋与攻齐,孰难孰易,分明不过。” “为何不说北晏与宋国会先联合伐晋?” “因为晋国, ”秦洵笑笑,“很幸运。” “哦?” “一来,北晏与晋国之间隔着个宋国,若晏宋联合伐晋,假设顺利攻下,晋国归谁?北晏哪有那么好心让给宋国,宋国也不会不长脑子,若晋灭,宋国全身而退都难,更遑论分一杯羹;二来,晋国东接宋国不假,可如今栗国灭于辽手,晋国东边接壤的可就是西辽,西辽会将晋国之地拱手送晏?怕是想将晋宋皆吞入腹中才好,然西辽当前也不会如此,同为大国,北晏对西辽的惧让总归有个限度,九国末期至今西辽连吞三国,北晏才吃一国下肚,若西辽想继续进食晋宋,北晏定是要坐不住的,西辽近几十年来征战频繁,如今财粮怕是紧凑了,否则两年前也不会这么急着尝试攻齐,辽晏若当真对上,双方都不一定讨得着好,还得忌惮着多年修生养息的大齐坐收渔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秦洵侧了侧头,眯着眼手指挑了两下肩侧头发,松松束进后腰处发带的头发被他挑散出来几绺,“看来看去还是我们大齐安分啊,除了收复几座殷末被后主割出去的城池,都没怎么进犯过别国。” “你那头发每日能不能好好梳?年纪轻轻束个马尾岂不干净整齐?这副要扎不扎要散不散的样子,好看在哪里?”秦振海见着他挑头发便忍不住说他,他一直不能理解三儿子对腰间束发的偏爱,在他眼里秦洵这个年纪尚未及冠的少年人,就该像军营里的年轻小兵那样,把头发抹着水扎紧成一丝不乱的高马尾,才有少年人的精神气。 可惜家里三个年纪大些的儿子只有秦潇在及冠前是规规矩矩听他话的,及冠后束发戴冠也是整整齐齐,大儿子私下里不见外人时喜欢束成松散马尾,秦振海虽觉得他额鬓碎发留得多了些,倒也勉强能看得过眼。唯这小子,除了回京第一回觐见皇帝和代朝那日,秦振海就没见他好好梳过头发,待家出门都一副跟就寝时无差的披头散发模样,毫不修仪。 秦洵“啧”了声:“那样会秃。”又道,“我说到哪了?哦,再说说大齐和晋宋,弹丸之地,拿来除了耍耍威风也无多用,反倒这样一来大齐无遮无挡直接与草原游牧的突厥接壤了,还得多防一层,麻烦不断,还是别贪这点芝麻,就放着用以维持如今五国的微妙平衡好了。倒也不必太担心西辽北晏和晋宋小国会联合南下攻齐,西辽什么虎狼性子,这几十年人人眼睛都看着,先毁和平盟约再背联合之诺,信用早就所剩无几,西辽提的联合同伐,那三国国君是脑子被门挤了才会应允。此番在西境那处只要大齐与西辽有个说法,五国之间,起码能在接下来近十载的年岁里相安无事。” 语罢他主动问父亲:“儿子一番拙见,父亲 可有指教?”经验丰富的上将军父亲,哪能不清楚他这轻狂小子都想得明白的道理,秦振海不过想借着这个由头,稍稍一探家中初长成的三儿子老底。 “尚可,然大半囿于纸上谈兵,诸多假设皆无应突发变故之备。不过,你这般年纪,又从未真披坚执锐上过战场,能理析如此,还说得过去了。” 头发当真是松散不成形了,秦洵手往自己后腰一抹扯下发带叼在口中,双手往颈后拢着头发,含糊不清道:“在父亲看来,大齐攻辽如何?” “什么?”秦振海不知是真没听清还是有意叫他重复一遍。 秦洵从口中取下发带,边往后腰摸索系着发,边口齿清晰复道了一遍方才问言。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23 出征 http://.biquxs.info/

“你以为如何?” 秦洵似笑非笑往父亲脸上瞥了一眼:“我不敢说,怕你忍不住扇我。” 秦振海眉心一皱:“别跟我装蒜,男人家,婆婆妈妈像什么样子。”既能朝父亲问出口,就当料得到父亲会反过来问他,这小子明显没在认真说事。 秦洵笑眯眯道:“西辽啊,国力很强,野心也很大,若我是大齐君主,我约莫也会像西辽觊觎大齐一样觊觎西辽的。” 他说到“大齐君主”时秦振海神色一紧往车帘处斜了一眼,这混小子说话当真不知顾忌,“大齐君主”的身份也是能明着说出来以己身做假设的? 秦洵才不管父亲如何腹诽,他接着道:“先前我说,大齐以富庶之地充足的财粮胜西辽一筹,西辽却以其将兵体魄强大齐一等,两国姑且可说旗鼓相当,眼下西辽刚吞栗国,西境处尚且军心不稳,且就西辽犯齐来看,约莫在这几十年内连吞三国已耗财粮过甚,若大齐执意攻打,未必从西辽讨不着好,即便不足以灭吞西辽国,将其打到听话甚至对大齐俯首称臣未必不成。” “那你可知为何到如今,陛下与齐将皆按兵不动,不如你所说这样攻辽?” “知道啊,很简单嘛。”秦洵细眉一压,“大齐若如此行事,国力只可称满足需求,而非绰绰有余,这样一来,攻辽一事大齐不免投入相当大的财力、兵力与民力,即便攻成也有伤元气,原本旁观的许是就不再作壁上观了,北、西北,甚至草原突厥与南夷外族都难保不会蠢蠢欲动,恐怕就不止两国交战,怕是五国与部分外族一同回归混战,再厮杀个十几二十年分天下主次了,社稷禁不住折腾啊。”他轻笑了声,“这些话我是不敢到陛下面前说的——少有人敢的,倒是也无此必要,陛下他心里明白,但他也不会说,君臣心照不宣便好。” 皇帝他想得清楚,却也不会主动开口言明,没有哪个君主愿意明着承认自己国力不够强盛,尤其是在小辈面前。 秦振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不敢到陛下面前说就好,我还真担心你张狂过甚不知天高地厚。” “至于为何我说怕父亲扇我,是因为我有些轻狂的己见,恐是会叫父亲不悦。”反正开口了,干脆一次性说完,秦洵也不信秦振海会当真为几句口头之言动手打儿子,“此番西辽边境的动荡局势,怕是往后难遇了,或许可以趁此机会行攻辽之事,攻守一道,原本就是只守不攻比进攻方落下乘,即便二者实力相当不分胜负。大齐在西辽压境的状况下守境多年,不妨也行进攻一举挫挫辽军,你们自己想啊,大齐只守不攻,辽军只攻不守,看上去都没占到便宜,但吃亏的到底是谁?肯定是大齐啊,辽军不必考虑 丢城让土,只管攻齐,占到了大齐土地是他们得利,没攻下他们也没什么损失,大齐呢?守得住边境没得利,没守住却有损失,哪里来的公平可言?大齐守境兵力尚有余足,何不行攻辽之事?陛下与父亲,可是皆以为须得世人赞我大齐仁德怜世,不行侵犯别国之举?还是觉得守境足矣,犯不着为攻辽之举牺牲兵卒?若为前者,仅为着个世人称赞之言,就在国事上拘于礼度缩手缩脚,简直可笑,真当百姓们个个都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他们自家生计都忙不过来了,哪来的闲心?他们说上一句大齐仁善与说一句大齐虎狼根本无甚差别。” 秦振海摇头不赞同道:“你还是年纪太小,才这样思虑不周全,你一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娇少爷,哪里知道国事上的诸多顾忌,即便不为着天下百姓一声仁良赞誉,也得在乎诸国往来间的薄面与礼节。” “若是后者,”秦洵其实话还没说完,只是停下缓缓气息,余下之言才是他估摸着会触怒父亲的部分,他稍稍绷了身子,谨慎应对着接下来父亲可能会扬起的手掌,“只要守成,便怜保兵卒,这样就足够了?攻辽扩土的确会比仅守边境伤损更多兵力,然,”他身子更绷紧了些,往后背的车厢上贴了贴,“打仗交战哪有不流血的,多牺牲些兵卒换得扩展大齐疆土,总归是笔划算的买卖。”【#..~…更好更新更快】 “混账东西!”秦振海果然怒起,一声克制不住音量的吼斥,叫并排的两辆将府马车上两名车夫同时惊得瑟缩。 “我就说怕你扇我。”眼看父亲扬起的手掌要落下,秦洵身子一避迅速说了这么一句,避过耳光又浑不在意地补道,“这话我自知混账了些,不是不让你扇我,是怕你气急时候下手没轻没重将我一巴掌扇出好歹来,你缓两口气,我就乖乖坐好挨你一巴掌,你看如何?” 秦振海一掌扇空,倒是也无再补一回的意思,一手撑膝一手抚胸平复着怒气。自己家这三儿子是当真难教导,秦振海在众同僚间,见过目无尊长口出狂言的孩子,见过逃避训罚沾沾自喜的孩子,就没见过自己家三儿子这样明知故犯还商量着讨打能把长辈气死的混账。 “你怎能说得出这样的话?”秦振海神色痛心,“你没当真上过战场,仅凭着你自负的思量随意评断,你可知战场上刀剑无眼血流成河,有多少人是望着平安活到卸甲归家?可知每一个将兵家中有多少亲眷牵肠挂肚?牺牲兵卒换得侵占别国疆土是笔划算的买卖,你是如何将战事当成生意如此轻巧地说出口的?” 秦洵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得过分了些。 或许这样的话说给旁人听算不得什么,可是对秦振海这样几十年征战沙场的将领来说,他太清 楚战场上将兵厮杀时的心酸无奈,也太能感同身受将士们在为国捐躯的无畏和挂念家人的惜命中如何的矛盾挣扎,秦洵这样轻描淡写又冷漠无怜地谈论交战之事,简直就是拿刀子扎秦振海的心。 “你这孩子太自私了。”秦振海垂着头,声音有些无力,有些后悔今日拿话试探了儿子,或许不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秦振海还能一直觉得,三儿子只是个缺少管束玩心重了些的稚儿。 车厢里静默许久,还是秦洵先开的口:“我想了很久要不要把这些话说给你听,你果然是不喜欢听的。” 秦洵从没想过讲自己一些军事上的政见说与母亲听,母亲是个女子,天生心软些,自己只要给她做一辈子的善孝儿子便好。然父子俩,男人之间,比较容易敞亮着交谈,秦振海不是没探过秦洵的心性,秦洵一直以来掩了不少,此番父亲离家戍边,一去少说要三五载,秦洵思忖一番,还是想将一些想法在父亲离家前实话告诉他。 即便会叫父亲对他这个做儿子的很是失望痛心。 父亲没出声,秦洵又道:“这回去往西境,陛下给的什么样的命令,还是只守不攻?” 秦振海抬眸望他:“陛下令道攻西辽边城,待其求和,卖其薄面。” 秦洵蹙眉:“大齐知道西辽不会愿意在此时与大齐交战,西辽也知道大齐不是真想打仗,所以是说大齐装样子攻城,西辽顺着台阶求和,大齐应下,换得两国间暂且相安无事?”他冷笑一声,“这是大齐想在边境事上息事宁人,又不愿主动开口失面子,所以想反诱西辽开口,正好可显大齐威盛宽容?”窥着父亲脸色,他忍了忍没将“真无聊”三个字说出口。 装模作样动动手还不如彻底攻伐,省得予其养精蓄锐的工夫,待其势成卷土重来,便是一场又一场反复不绝的麻烦。 看他憋话的模样,秦振海手一挥制止他:“陛下命令已下,切莫多嘴,明日我便动身。” “我请你喝酒吧。”秦洵忽然换到对面,挨近父亲身侧坐下,换成了平日里惯常的盈笑神情。 秦振海一怔:“为何?”旁的孩子与父祖辈人一同饮酒,多是行敬酒之举,这孩子说话怎么没大没小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你这一离家至少三五载,就当送送你,差不多就是饯行的意思。”秦洵说着话往袖中探得荷包捏了捏,估摸着带在身上的银两还剩多少,够不够请父亲一顿酒钱。 秦振海面色复杂地盯着他许久,低声道:“不必了。”看着儿子微讶后若无其事别开头去,他忍不住补道,“待回京后,父亲请你喝酒。” 秦洵笑笑:“也好。” 好像在年幼时的印象里,父亲从来就不喜欢出征前饯行 ,他道是送别不如接风,又不是不回家来,只是出个门,何必作出一副不再相见的形容来,等他回家之时,家里人接个风洗个尘才合适些。 谁都知道战场上生死一念,秦振海这样说道,不过就是望家里人存着个他定会平安归来的念想罢了。 秦洵正思量着,不察时被父亲一脚踹下车去,滚出车帘时将外头的车夫又惊一瞬,忙问他:“三公子没事吧?” 秦洵揉着摔疼的屁股,心道父亲果然没打他一巴掌还是不甘心,就听车内父亲的声音道:“滚去找你表哥。” (本章完)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玫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24 秋蝉 http://.biquxs.info/

秦洵自是满意的,大笑出声,抄在胸前的双手一松,上前两步,一手搭住齐璟递来托扶的手,俯下身去另一手拨开他身前执卷的手,长腿一掀一落,身子沉下,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眨眼工夫便从立倚门框转为跨坐齐璟腰腹双手制住他两只手腕的姿势。 秦洵得意道:“一套‘上齐’!” 他手上没怎么用力,齐璟被他桎梏双手也并无挣扎之意,闻他此言忍俊不禁:“若是让教过你的先生们知晓你总爱胡乱篡改字词诗文,怕是都要被你气得头痛。” “亲个。”秦洵制着他双手意欲掌握亲吻的主动权,欺身与他胸膛贴紧,凑上他唇角伸舌轻轻一触,笑道,“两日没亲着你,想得紧。” 齐璟手上始终没使劲,身子也放松靠着廊柱,噙着笑大有人畜无害任君采撷的意思,秦洵便往他薄唇印上自己唇瓣,放肆吮舔厮磨,探舌勾挑,占尽上风,他正在心下暗自洋洋自得,握在手中蛰伏良久的对方手腕倏而发难,迅速挣脱反梏,将他双手反剪腰后用一手钳住,另一手则上移抵上他后脑不允避逃。 上乘下风瞬间调转。 唇分时秦洵心下默叹,自己在亲热事上果然还是玩不过齐璟占不得上位的那个。 齐璟低叹道:“我也想念得紧。”他垂下头抵上秦洵一侧肩下,好似是在撒娇,“你不在身边两夜,榻边空空,我心神不宁,纵使点了安神香也不能安然就寝,你若是在终南山多待几日,我怕是会同去那处寻你。” 秦洵被他反剪着双手抱不得摸不得,只得歪过脑袋蹭蹭他发顶,口中笑道:“你别像押犯人一样摁着我呀,你松松我。”他有意动了动腰往他胯下挪蹭,意料之中察觉身下的齐璟随他动作身子僵直,反剪他双手的那只手不但没松,反而更摁紧几分。 “别动!” “不动我腿都要坐麻了。” “……动也别贴我那么紧。” “那你松我啊。” 少年眯起眼笑出狐狸相,齐璟心知他故意使坏,松了手上力道却是顺势揽住他背让他趴入自己怀中,秦洵乖巧顺应,解了束缚的双手黏上他腰间环抱住。 这姿势秦洵自小就喜欢,在他归城表哥半坐半躺的时候他跨坐身来趴进怀中,再舒服不过。他侧着头枕在齐璟胸膛上,笑道:“这段时日齐孟宣都忙成热锅蚂蚁了,你我却在这处清闲。” “叫他忙上这一回,曲党心里踏实不急于生事,我们也落得清闲,何乐不为?” “说得也是。”秦洵习惯性拿脑袋蹭他,耳中忽闻庭院树上几声熟悉鸣声,他稍稍撑起身子诧异道,“都这时节了,竟还有蝉鸣?可是我听错了?” 齐璟凝神听了片刻,笑道:“确是蝉鸣,想来是少有的活到了这时节的秋蝉吧。” 天色已见暮暗,秦洵往庭院中那棵树的纷繁枝叶间望去时,已不得辨出笼在暗影中的秋蝉位居那树何处,他又侧耳听了听,以耳力大致辨出个方位,望去那方位时权当自己是瞧见了那秋蝉身影。 “这时节得闻蝉鸣倒是颇觉惊奇了,大约是物以稀贵的道理,若是放在夏日里蝉鸣不绝的时节,多半是会觉得聒噪的――夏蝉确实聒噪,尤其在夜里就寝时候,人要睡觉,蝉要闹人,叫人好生厌烦。” 眼见暮色,觉着夜风携了些凉气,齐璟取过条薄毯罩上他背,正好将他与自己一同覆盖毯下:“所以念书时便念到过,有文人以蝉之无用聒噪暗讽他人,道是‘世务纷蜩螗,聆之本何益’,说是暗讽,这般言辞也称得上直白了,不过是尚未直指而以蝉作比,姑且还可称‘暗讽’一意。” “齐璟,你吃过蝉吗?”齐璟盖上薄毯时往上罩了几分,罩进了秦洵半个脑袋,他甩甩头将毯口退至脖颈处,露出整个脑袋来同齐璟说话。 “吃蝉?”齐璟一怔,思忖着道,“并未,听闻油烹之蝉蛹可食,且为美食,然我……不喜其相,并未尝试过。” 秦洵笑出声来。 他也没吃过蝉蛹,跟齐璟一样的原因,不喜欢那道菜的卖相,下不去口。虽说他无甚癖好就偏爱个品食,但他这人确然肤浅了些,首先会挑剔些外表,即便是菜。 至于齐璟,他八成只是洁癖作祟,不喜欢餐盘里盛装黑不溜秋的昆虫罢了。 “你知道我在惊鸿山庄的时候是怎么吃蝉的吗?”秦洵一双桃花眸子盈着晶亮神采,他每每与齐璟说道起离家年间的好玩事物皆如数家珍,“山庄里树多,夏天蝉就多,淘气些的弟子就会在歇息时辰从树上黏蝉下来玩。黏蝉是用面筋黏的,一勺面粉掺些水揉个团,然后放水里揉干净粉质 ,最后只能揉出来这么一丁点的面筋,”他用手指比划了个大小,“但是特别黏,很是好用,黏在竹竿顶上就能举着黏蝉了,有时候大家还会比谁黏得多黏得准,你知道的嘛,柳北苍和沈柏舟他俩个子最高,所以每回我们谁也比不过他俩。” 齐璟莞尔:“那你如何?” “我黏蝉技术也就一般,而且我不大喜欢玩虫子,一开始有些兴趣,后来就很少黏着玩了。但是吃我还是吃的!”秦洵说起“吃”字时眸中更亮几分,“不是蝉蛹,就是蝉,生个火烤烤熟,刚开始烤会有些臭,慢慢烤熟的时候就是肉香了,但也不是整只蝉都能吃,把头掰掉,肥肚子也掐掉,就剩下一小块白胸肉,指甲盖大小,瞧着也干净,很像鸡肉,但是要比鸡肉有嚼劲得多,若是那日谁能从饭堂里摸出些盐,蘸上盐吃滋味更好!”他想起什么般又轻笑道,“不过嘛,这般玩闹多是偷得午休时辰的闲,夏日里人乏,有时候午休时辰花在玩闹上了,习武弟子们到下午练武时辰会有些精神不济,被师爹罚也是常有的,我在山庄过得松散些,如此倒无顾虑,只是若我们在黏蝉疯闹和生火烤蝉时被长辈捉住了,或是谁从饭堂拿盐时被捉了,那便所有人都要跟着一道受罚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嘛,玩这么一场开心了,事后挨点教训也是值当的。对了,饭堂有个厨子婶婶,她是每回都会好心给我们留些盐的,所以一帮弟子都最喜欢她了,若是哪日这位婶婶不在庄里,我们去拿盐时就得谨慎多了。” 齐璟耐心待他说完,抚着他脑后头发笑道:“你可曾发现,你从江南回京后待的时日愈久,提起江南事便愈多?” 秦洵怔了一瞬,又扬起笑:“过去居长安时不恋长安,后来居江南时不恋江南,待到两处皆有离别,才起了些感慨,长安是个好地方,江南也是个好地方,何其有幸,我在堪堪十六个年头里就两处皆居多年。” “我还是更欢喜你这般能将世事思量得愉悦的时候。”齐璟有一下没一下地隔着薄毯在他背上抚着,目光斜去身侧望着先前桎梏他亲吻时丢在腿边的书卷,“所以来时是有些什么心事,不妨同我说上几句?”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25 檐廊 http://.biquxs.info/

观众们不知道凌峰的想法,半决赛还未进行,就想着决赛的事。若是知道,估计嗤笑凌峰“初生牛犊不怕虎”,讽刺他自大。 第三个杀手吃了一惊,迅速开火了,子弹达西亚猛的往前一带金明哲,子弹擦着金明哲的肩膀打中了达西亚的胳膊,达西亚的手枪掉落了。达西亚眉头一皱,忍着疼痛抽出怀里的匕首扔了过去。 山鬼听说过青罗灯的名头,知道这种天地异火,在有了机缘后,能踏入修行一道,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当年封神之战中,也曾有异火化形,出入世间。可是,这丑般若,她却从未听说过。 “你们真的这么怕我?”明中信探头近前着着吴掌柜和李管事,好奇地问道。 “笨蛋!”啪,瘦子一个大嘴巴抽在胖子脸上,瞬间,胖子变成了猪头。 谢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不含一丝的虚假与勉强。 黄骠马自从暮雪进来之后,就一直跟在暮雪的身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鸣人一进入孤儿院就被孩子们团团围住,好不容易才来到坐在轮椅上的兜面前和他打了声招呼。 几乎就在片刻之间,那些堆积在海底的东西,便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并不算结实的岛屿。 这一番老成之言得到了众人的赞同,那些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情势如此,实在是无可奈何。 “你什么时候见你百叔我失手过”百知味面向苏怀说完,又转向沈天星三人道“此事话长,诸位还是坐下听吧”。 “有倒是有!不过以他们的实力应该解决不了这件事!我对你的实力还是很肯定的!我还是愿意相信你!”杨泽成笑道。 更重要的是在林枫这如雨点般的攻击下,想要施展法术都是极为困难的事。 东子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有点腼腆的男孩儿,那个数学天才,曾经帮助自己跟苏胆大进行了一场谈判,这个男孩儿,头脑清晰,看问题尖锐,往往一句话就能抓住对面的命脉,让对方乱了阵脚,慌了神。 如果这样的情形在人族上演,那就不仅仅是失去信天这样千古难遇的天才这么简单了,那样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 要知道当初冷锋给他们当教官的时候,可是留下的非常深刻的影响,冷锋不仅训练人有一手,更重要的是,他自身就是一个强者,甚至可以说强的有些出乎常人的理解,那种强就像是神话似得。 当然,如果这个蓝雾世界还有时间加的效果,那就真的是修liàn的完美之地了。 虽然没走,却也没有出手,原因也简单,上清宗没有请他帮忙,虽然帮助别人不是为了让别人领情,但至少不能热脸贴人凉屁股,一番费事之后人家如果来一句谁让你多管闲事,怕是会气的吐血。 一大帮武警朝着垃圾场的方向步步逼近,这林西有枪,警察们都不敢冒进,只能选择先行警告。 此刻忙碌的陈旭可顾不上大家的好奇,因为他此刻的施针真的是很冒风险的,大家看到他好像是随意的乱扎针,而且银针还齐跟没入。 “咳,其实我有一件事情忘了提醒你,你去的是vn的后门,大门在前面。”森遇轻咳一声,转过身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第二层,拿出一罐冰啤淡漠的声音里面夹着一丝的揶揄。 “你这条赖皮蛇,你真以为有我罩着你,你就可以横着走了?”红发男子冷幽幽盯着地上那条毒蟒说道。 在龙雀死亡消息之后,作为当今大夏帝王第二个儿子,十四皇子刘行之是帝位顺序的第一继承人,但是眼下,事情如果是真的,那么刘行之的位置,就要往后挪一挪了,只是这一挪,估计此生再无可能。 “可惜了,要是有点肉就好了,我要吃肉馅饼,龙灵,你什么时候能控制那些怪?”叶笑这个时候只能把这个希望寄托在这个不靠谱的龙灵身上,没办法,谁让她曾经能控制蛟龙,那么控制这些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李灵儿说的不错,自己这样一名普通弟子,怎可能请的动金丹老祖出手,为自己医治。 赵霆调遣完天军便急忙的往雷光城赶去,由于急切的想与魔军开战,一路上赵霆飞速进军不曾停歇,虽然提前赶到了雷光城,但是全军大部都已经疲惫不堪。 百来个平方的厅中,不同于之前那些大厅的空旷,里面摆放着各种住家用品,关键看上去还很新,完全没有如那些大厅般,有风化的痕迹。 想想吧,当初自己投降的时候,是挨了多少骂,朝廷这边甚至给自己弄了谥号,逼着自己去死。 “你拿了龙骨会放过我嘛?”刘不易道,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犹如病入膏肓的病人。 舒晓峰手起刀落,将绑住舒海生手脚的黑魔铁链,悉数的斩断了开去。 碰撞的霎那,惊人的灵力波动在半空上爆发开来,强悍的劲风迎面而来,柳辰也是被震得连连后退,旋即炽炎重重地插在地上,这才稳住身体,运转灵力,压制着体内翻腾的气血。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26 相得 http://.biquxs.info/

在两人的埋头苦干下,一个三米深的坑便被刨了出来,抛开了泥土后,一只石龟在下面趴着,尸骨上面有明显的断痕,从痕迹上来看,这应该是一只赑屃,赑屃又名霸下,龙生九子之一。 秦长青话语充满着怒火,不停的用脚在雨师妃的脸上踩,留下一道道印记。 正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进去,却发现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房间内,传出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声。 选好食材,拿到厨房,祝愿发现傅闻蔚处理起食材来比自己还熟练。 司马瑶开口说道,而后美眸浮现一道电弧,再然后五人身躯炸开,形神俱灭。 这一场比赛下来就有一千三百五十万,算上那四百五十万,手里就有一千八百万,周一去领个奖,估计能有个三千万左右。 这么一套最平常的工具下来,就已经花费了苏暖暖五块多,打扫新家不容易。 这架无人机他早就发现了,本来没打算搭理,可朝自己飞过来,不理会就有点儿不合适了。 周岚其实十分了解江拾月,两人缠斗这么多年,此刻她没骂人就是让自己继续说的意思。 s级的精神力全开,身为普通人的执勤人员,连安闲的面都没有见到,灵魂防线瞬间被冲垮。 “这事都是关联着的。你看我住在这里总不用怕我付不起银子吧!”宣玥指指皇宫。 “那想必是没什么问题了,这等事穆兄都告诉她了,应该是自己人。”这时候欧阳若云出来了,睿智的眼睛深沉如大海。 蓝云一脸羡慕的说道,同时也热心起来,打算为秦战天的深情,尽一丝绵薄之力,也不枉朋友一场。 而且,宁夏不是很有自信薄司言不会忘了她吗?可事实上,薄司言什么都不记得了,把他们的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了解墨白的性子,如果说,她是为了那一千万嫁给厉南衍,他估计会发疯。 夜笙歌回到东宫,看着清清冷冷的寝宫,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轩那边怎么样了,她在后宫也不便堂而皇之地去了解,忙了这么多天,朝堂上面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卧底的人。 “呵呵,不必惊讶,这里就是本王打造奇兵的地方。”七王爷的表情看起来略有些得意。 仅是宁薇那不怀好意的笑,宁夏心里就闪过一丝不安,她抿了抿唇,翻开剧本,黑眸扫了一眼,眼神顿时凝住。 “魋鬼,别这么没出息,不就两个破轮子吗?至于这么兴奋吗?这么大岁数了真丢人?”轩战见魋鬼要激动,急忙开了个玩笑。 她一直都清楚她和他之间的差距,所以在她答应他去见他的家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政委和参谋长虽说没有明说,可能让师里面将一个没有装备齐全,甚至还没有完成训练的部队都拉上去,说明总部那边的所面临的形势,应该依旧还是很不乐观。师里面眼下的形势,也一样不是很乐观。 然而一路走了有一周左右,却连暴雪城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半点,众人的情绪终于渐渐不稳定起来。 千岛域代表团进入皇家武斗场的时候,倒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强势围观。 “至于最后一位嘛……”云豹说到这里,也是脸色一正,随后又变得无奈起来。 “你还有脸问!”艾尔真想一个闷炮闷倒这家伙,他发现自己过高估测了米歇尔的智商。或者说,米歇尔的智商仅存在于某些特别的方面。“要不是你哪有这么多事!”艾尔几乎咆哮着道。 这倒是的确,千叶的变化,似乎要满足一定的条件。黑夜是其中一个必要条件,但是很明显并不是充分条件,而当时千叶的另一个特殊状况,是致命的重伤。可是谁又能为了尝试变化的方法,而将自己弄成重伤呢。 百姓虽然心中也有不满,但是军队的行动必须要配合。当中也有不配合的,结果他们也都看到了,直接就是枪口顶在脑壳上,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关凌云将四道仙云汇聚在手上,猛的击向李天佑所在的地方,瞬间将李天佑所在的四个方牢牢禁锢起来,并且空间也在不断压缩,只要在过一会,李天佑将会被这股压力压成碎片。 今天,我一如往日躺在奥林帕斯花园中的盛大草坪上,享受着阳光给予我的温暖。 李天佑知道,一旦谢一刀睁开眼睛,恐怕他们两个就有一个要陨落在此了,其实他并不讨厌谢一刀,反而有点欣赏他对刀道的领悟力和执着的斗志。 乞丐一边哀求着,一边抽空瞥了一眼,只见着“花阎罗”抱着臂膀,只是冷笑。 冥亡的双眼微微眯起,助大皇子成为太子,是必然,让灵衍检验叶卿棠的身份,亦不能放。 此话一出,不仅是他们四个,连视频另外那一边的家长们一个个都紧张的不得了。 可是他偏偏就这么躺下了,而且背过了身子,不再看我,似乎是怕多看一秒,就会忍耐不住。 封潇潇能够感觉得到易寒这个拥抱和没有关系,他只是想给她温暖和疼爱。 “爸,你今天不但抽了烟,还想喝酒是吧?不给,”刘雯认为她不阻止她爸抽烟就已经算是够宽容的了,现在还要喝酒?这绝对是不容许的。 其神情空洞,呆呆漂浮,对周遭,对骨炬鬼们,乃至对缕缕烟气,全无反应。 “保护?哼!凭你们?我辛辛苦苦为组织付出了15年,任劳任怨,而你们呢,都背着我们做了什么?我们算是随意被抛弃的棋子吗?”司机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歇斯底里。 李牧大概也明白了林墨的意思,也帮忙拨打了学校安保中心的电话,希望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吧。 薛灵芸叹口气,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拎出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27 正午 http://.biquxs.info/

苏明月不在犹豫,秩序领域全开,在用天璇猛的划过规则光幕后将手中的模型向核心中枢探去。 打败这些家伙一定是很耗体力的,看着他累到死都没有伤到这牛蛙一点皮毛的样子,其实也不是为一种享受吧,特别是这家伙的人头。 面前的莉莉娅却是嘴角微微的一弯曲,汹涌的鲜血是自地面向中间涌动,在自己的面前形成了一面鲜血组成的盾牌,这直冲而来的黑色腐龙像是撞在了钢板上一般,直接散架成了支离破碎的黑气。 这是之前她的门房所交给她的,说是无法看明白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知道这些员工都是为了自家公司好,苏馨馨也很能理解他们的出发点,是为了不让馨馨服饰担风险。 陆阳有些惊讶,之前他观战的时候,这些虚空母虫就生育过五次了,现在还剩下10次的话,三只加在一起还能生育三千万只,也就是还能创造出来3000名血灵卫。 “她今天根本就没有在那里拍摄杂志,今天是阿英在那里拍摄,阿蓓把我们都耍了。”陈淑芬没好气的说道。 一听到是给顾君俞换药,管家也十分积极的让了路,一边将宁悦给放下了。 王质与高虎在完颜可出城时就感到了蹊跷,面对宋军接下来的真正攻城,这个时候突然派自己的心腹出城,王质与高虎虽然没有问,但还是能够感受到,完颜从彝的心思怕是发生了什么变化吧。 在苏明月的手探进去的瞬间,他手中的模型便像受到了牵引一般,自主的飞向了核心中枢,与它合为了一体。 “不是兔子,那你是什么东西?”李末觉得兔子还会修炼,真是奇怪,不过又想着兔子不一般,不是兔子才说的过去呀。很是好奇的问道。 若不是支援了一大批粮草过去,就算是魏国用钱财来换取的,还是不能改变着他支援的本意。 景华同样是一脸的疑惑,但这份疑惑,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破风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何老爷子的气色有些难看,说话都很难,一旁的陶玥瑶却不见踪影。 李末一点不介意,又翻转了下手指,一团鸡蛋大的火焰浮现在手掌上空,“谁说我只会灭火,我还会变火。”得意洋洋的样子,想找到了什么心爱的玩具。 这世界上没有人会忙得和人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如果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一次被揍飞,康辉觉得自己大意了,二次被揍飞,康辉心里便觉得有点玄乎了,第三次揍飞,康辉彻底的服气了。 夏时光感觉到乔巧的手有些抖,她起身和乔巧一起离开餐桌,拉着乔巧去了洗手间。 无奈,万大少只得再次万分不情愿的取出了一份,放了过来,方才得到君严的“宽恕”。 “明明是你话不说清楚。”夏时光现在的确是冷,也不顾顾琛的奚落,接过衣服裹在自己腿上。这才感觉一直漏风的腿得到了一丝抚慰。 但还没等他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东云空之间面无表情的伸出一只手捏住了此妖的头颅,随后手臂肌肉骤然鼓动,猛地掼在了地上。 正说着,我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说曹操,曹操到!同时心里也明白,电话是来了,但成败各半,结果如何,只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她的耳边骤然窜出一道白光,如同疾电,瞬间越过她击中游灵,噼啪一声,前方游灵甚至连多余的反应都做不出来,直接就化成了一团灵烬。 这些物品中包含多件极品法器,以及中高阶灵符。是他用来参加比试所准备。 宁负开始在脑中梳理前一段时间在智能国度的所有见闻,真正的智网一定就在地下,他奔向旁边最近的金字塔,这里有门。 只不过,与先前封印炼狱所成员时不同,这次封印异常的本源,却没有之前那么容易。 泳池里没有水花,健身区有人在做卧推,紧绷油亮的皮肤上挂着汗珠。电梯到了,宁负靠在箱壁上,感觉一阵晕眩,刚刚真应该在咖啡厅顺手拿点吃的。 可惜的是,以他现在的神识只能施展一次,需要恢复数日才能再次施展。所以,他只有在最紧急的情况下才会用这种攻击手段,要是早用这种秘术他也不会受伤!差点被陆元高阶雷符灭杀。 “我不知道。不过他每隔一周就会来一次。回到这里,每次听到车声,我都会跑到村子里,但我追不上他。”黄捷注意到她的脚没有保护,脚上有很多划痕。 看着帝辛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敖丙知道帝辛估计早就有让自己多请上一些人相助西周的打算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28 室外 http://.biquxs.info/

瞧他神色似乎接下来就要叫自己先留在殿上用过午膳再走,齐璟笑道:“你怎么忽然又不想着齐孟宣焦头烂额怪可怜的,叫我快些往他那处去了?” “那怎么一样,齐孟宣怎么样都不及我夫君饿肚子来得严重。”秦洵探着脚踏入浴池,沉下身子整个泡在热水中,很是惬意地背贴上池壁,仰头躺在了池边。 “我待回来再用午膳吧,的确已叫齐孟宣久等了,不好再耽搁,你好生歇息着,沐浴完叫厨房送饭食来先填肚子,不必候着我。”齐璟靠近他那处浴池边上,俯下身往他枕在池边的光洁额上轻轻一点,“好好享用你的肉夹馍。”说完又笑他,“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吃这个了,从前都没听你多提过,你真的想到什么要什么。若非你为男子,简直就像……”他笑着摇头隐去后话,整理一番自身仪容,绕过屏风出门去了。 像什么?秦洵身为大夫的潜意识叫他略一寻思便猜着齐璟隐去 的后话。他自小偏爱吃甜食点心,肉夹馍这样相较之下油腻了几分的食物他不是特别热衷,偶一回这样心心念念着要吃,倒像是怀孕的女子害喜馋食一般。 齐璟脑袋瓜里最近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秦洵笑出声来。他不过是在终南山吃了两日几顿的粗茶淡饭后,回到长安城中来经过集市时,摊边肉香从马车小帘轻拂的窗子钻入,勾着他腹中馋虫,他掀帘望时瞧见是肉夹馍摊,这才念叨着想叫景阳殿厨房做来解馋。 秦洵沐浴完,边将搁在浴池边软塌上的一身干净衣裳往身上套。这套衣裳是齐璟的,自是齐璟衣裳千篇一律的款式,白底衣料搭上别色宽滚边,心知秦洵喜着红衣,齐璟拿给他换的这套是红色滚边,滚边上拿白色丝线绣有连枝的白桃花,甚合秦洵心意。 秦洵心里还惦记着他被齐璟脱在那边檐廊下的衣裳,心道连上他早起炼毒时穿的那套衣裳,今日才过去大半日的工夫,他已经换了三套衣裳。先前长兄秦淮从上将军府替他整理了些物什送进宫来给他,并未是将他的用物如同搬迁全数送来宫中,衣物上原本还供得住他换洗,前些日子一连多日绵雨,他的衣裳洗了晒不干,穿过一两日齐璟的衣裳,齐璟不知为何好似异常欢喜秦洵穿着自己衣裳稍稍有些宽大遮手的模样,后来即便天已放晴,他的衣物皆洗晒干净,齐璟依旧时不时拿自己衣裳给他穿,就为着看他裹在尺寸稍大的衣袍中显得娇小的模样。 齐璟这个人其实小癖好挺多的,尤其是在待他的时候。秦洵穿好衣裳,举着双手望着一对遮到了自己手指处的过长衣袖如此想着。 清砚照看着宫人上齐饭食后,秦洵执起筷子问她:“东西可送到了?” “一切照公子吩咐。” “辛苦姐姐,犒劳你。”秦洵笑眯眯握着一只包住肉夹馍的油纸递给她。 清砚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多谢公子,奴婢女子家,吃太多油腻对容貌不好,公子自己享用吧。” “对容貌不好啊……”秦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 清砚忙改口:“公子不必在意,偶尔吃一回不打紧的。” 秦洵满面纠结地望着油纸包好的几个肉夹馍,内心剧烈挣扎了一番,在清砚无奈又懊恼的神情下最终忍痛割爱:“那我还是不吃了,这盘你端去给单墨吧,就说我觉得他最近护卫有功,犒劳他的!”单墨一个皮糙肉厚的武者,大鱼大肉才好补充体力,秦洵在心下默默为自己开脱。 三公子还真是很在意啊。清砚愣了愣,哭笑不得地接过盘子,又故意用下巴点点他手上拿着的那个逗他:“那这个呢,也给单墨?” 秦洵又纠结半晌,不甘心地缩回手:“这个…… 还是留给我吧,到底今日叫厨房做了,多少让我吃一口。” 清砚忍着笑将肉夹馍盘子端出了屋子。 秦洵咬了口手中的肉夹馍,慢慢咀嚼着思索起试毒银针的事。 往昭阳殿递去两枚试毒银针,倒不止是为了保护贵妃,他们新生的小皇子齐琛,想来目前也是有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29 试院 http://.biquxs.info/

漂亮少年妍容上带着一副十足打量的神情笑望着这处考试场地,美得像是月洞门边白墙上被名家绘上的一幅丹青。 美中不足便是这身衣裳穿 在他身上似乎尺寸稍大。 因而秦淮走近后第一句话便是:“扒了你男人的衣裳穿出来?” “我男人自己扒下来叫我穿的。”秦洵得意起来折扇也晃大了幅度。 秦淮嫌弃道:“这都什么时节了还带扇子出门,扇不凉你?” 秦洵轻哼:“带扇子又不只为扇风凉爽,我就是为了炫耀炫耀我男人给我绘的扇面,炫耀了我高兴。” “你没事往这处来干什么?”秦淮稍稍侧头回往考试场地,眼尖地瞧见离得近的考生里,有几个或是好奇此处何事或是惊艳漂亮少年,已经分神频频往这处望了,他没好气对弟弟道,“招蜂引蝶不够的?出了未央宫你男人管不着你是吧?” 秦洵身子一闪意欲避开长兄将自己勾出身侧月洞门的手臂,秦淮何等身手,哪容他避让,稍稍一变方位准确捞中他,秦洵被他带着绕至月洞门后一面墙边,口中道:“别啊,我好不容易说通试院守卫说我是你弟弟来给你送落在家里的东西,第一回进来这地方,你让我好好看一下模样嘛,我又不过去干扰他们,我就在这处远远望一望。诶,那坐在主监考官桌案的是不是就是那什么‘君子得不像是曲家人’的曲灵均?啧,他一来人家主监考官就委屈了,哪敢再坐主位,只能在他旁边添置桌椅歇着了。” “少说废话,你是不是来捉那位广陵举子?不是说试前考核结果出来前你不打算插手吗?”秦淮心道今日归家前得给试院的守卫们好好上上规矩,虽说他们许是怕打扰考试才没有就“他弟弟送来他落在家中物什”一事先来通报一声,但这般被人三言两语就糊弄轻信放人进来,真是安逸太久没记性了。 “当然,我什么时候食言过。不过是齐璟被他皇帝老爹叫去说事了,我没事干正好就出门晃晃,我也没真骗你们这的守卫,喏,这不是给你送东西来吗?”秦洵笑眯眯从袖中掏出个小纸袋,“糖渍桃干,从牡丹亭戏楼边上的蜜饯铺子买的,你监考时候打打牙祭?” “你当我监考是来玩的?”秦淮抬手就要敲他板栗,手滞在半空想了想,还是转而去接了那袋蜜饯。 罢了,待会儿拿去哄哄燕回好了。 “所以你是来看曲灵均的了。”这句是陈述句,秦淮才不信他跑这一趟只是为了给自己这个兄长送一袋蜜饯吃,既不是提前来辨广陵举子,那十之八九为的是曲灵均。 秦洵笑着点头:“我好奇啊,我想看看继广陵先生之位的尚书令,你还称赞他是君子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可惜我方才只远远望着他坐在那的侧面身形,大哥,我算着时辰进来的,你们这场考试快结束了吧?你让我多待会儿靠近了见见曲灵均可好?” 秦淮欲 说些什么,忽而与秦洵心照不宣交换了个眼神,随着月洞门这道墙后从考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秦淮道:“你从家一路赶来给我送东西也累着了,先在这处歇息着,待会儿再回去吧。” 秦洵笑道:“多谢大哥,往后可莫要将要紧东西落家里了,我一个外人随意踏足试院之地总归不大合适的。” 话音刚落,月洞门绕过来个绛紫衣裳的青年,和煦道:“偶一回家里人送来要紧物什并不妨事,秦三公子言重了。” 曲灵均非习武之人,他靠近时的脚步声秦家兄弟二人的耳力清晰可闻。 秦淮面不改色应付了他几句场面话,秦洵收了折扇别在腰间,与曲灵均互相见了礼,曲灵均笑道:“方才见着秦尚书往这处来,本待秦尚书自行回来,然方才里头考试时辰结束,怕耽搁了事,这便来寻,冒昧了。” “是子长失职。”秦淮鞠了礼,心道这下可正好让秦微之这小子近距离将人家曲灵均看个够了,便丢下了二人,往正在收卷的考场回去了。 余下秦洵与曲灵均二人,秦洵打量曲灵均时对方也在含笑打量他,还是曲灵均先开的口:“秦三公子对在下很好奇?” 秦洵轻轻“咦”了一声:“何以见得?”他基本确定他与长兄前面的谈话曲灵均并没有听到。 “若非好奇,何故打量?” 秦洵笑起来:“这么说曲尚书令对在下也是很好奇?” “确然。”曲灵均噙着笑颔首,“在下这是第三回见着秦三公子,幸会。”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30 世道 http://.biquxs.info/

“你懂什么,走后门能这样明晃晃给你瞧见?看那模样就知道,肯定不是尚书令大人的亲戚就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呗,他们这些公子哥们哪像咱们还得辛辛苦苦十年寒窗,人家生下来就吃穿不愁,想做官叫家里人求求皇帝陛下就够了!” “公子哥啊,你看那模样长得白白嫩嫩的,富贵人家没吃过苦的公子哥就是跟我们这些穷书生不一样啊。” “嘁,不就是投胎投得好,不就是靠祖上积德位高权重吗?这种公子哥一般都游手好闲,才学还不一定比得我们。” …… 秦洵勾起唇角笑了笑,余光一睨身侧的曲灵均,心道他十之八九是听不着身后有意压低的私语的。 谁知耳中忽钻进一句好似义正言辞的话音:“好了!我们来这里是赶考科举,没事在背地里酸溜溜说人家公子哥做什么!有本事你也去投个好胎啊!” 这话显然是故意提高了嗓音说给他们听的,别说秦洵,连曲灵均都听着了,二人不约而同停下步子回头望去,隔着月洞门,那几个考生同样回头望来,方才几个嚼舌根的考生虽说猜想着尚书令大人与那富家公子哥并未听清,面上还是掩不住心虚惊慌,忙啐着那提高嗓音说话的考生,脚步匆匆拐弯避闪,被月洞门那一道白墙遮掩不见了。 那提高嗓音说话的考生在原地朝回头望来的曲灵均与秦洵远远行了一礼,不疾不徐离去。 曲灵均笑问秦洵:“想来他们方才是在说你了。” “说我靠着祖上积德游手好闲,哪像他们十年寒窗那么辛苦。”曲灵均主动免了称谓讲究,秦洵说起话来便也随意不少。 曲灵均微讶:“你这是听见他们说话了?我却是没……”他摇摇头笑道,“看来是耳力不比你们。”又颇为有趣地问秦洵,“不生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们没说错啊。”秦洵一脸无辜,“我可不就是个倚仗着家中权势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嘛!”他笑了笑又道,“不过若我是他们, 想来不会为这么些不平事嚼舌根,不因为我有多君子,只因事情麻烦,我人还懒。” “听上去似乎是很有意思的说法。”曲灵均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可闻详论?” “世间本就无绝对的公平可言啊,就拿这科举而言,即便我身为世家公子依旧需与他们同考,谁又能保证我家的权势不会在考核结果上给我带来好处呢?就算管束严格我家不能行贿赂之事,谁能说不会有趋炎附势的监考官批阅官为了讨好我家主动‘照顾’我?只能说对于久远时代只能世袭官爵的制度而言,科举制提供了相较之下的公平,这人世却无绝对的公平,这就是世道,再完备的朝国政策都不能全然改变的世道。我不生气是因为那些考生说的确然都是实话,但就他们来说,我不觉得有愤愤不平的必要,因为,”秦洵忽然一扬头轻哼道,“抱怨也改变不了什么啊,所以不觉得多说几句话很累人吗!如今尚有科举一制维持与世袭制相较之下的公平,还是知足一些的好。” 曲灵均忍不住腹诽一句“你的话也不比人家少到哪去也没见你说话累”,面上仍是笑道:“所以意思是,多说无用,不必浪费口舌?” 秦洵点点头又道:“还有,就是方才最后那大嗓门。”他嗤笑着一摊手,“你看,他们以为能跟他们站在一方编排旁人的所谓同窗好友,出其不意就这样把他们卖了,太不设防了。或许说来不大动听,人基本都是为利益而生的,人能交好,一是利益相互无关,一是利益相辅相成,若是利益相斥,道是交好,我是不信的。” 而大多数的同窗、同行、同僚,都属于利益相斥,他们是竞争的关系,若说这样群体中的人能全然交心,秦洵是不信的。 数百同僚,晋升的机会只有那几个,数百同行,能做的生意只有那几笔,数百举子,高中的名额也只有那几名,就拿现成的科举之事作例,秦洵不相信,一路入京赶考的这些举子们,会甘愿被别人踩在脚下,他们不会愿意,他们会使劲解数争夺仅有的文武皆十的名额,品行端正的只会对自身才能精益求精,心术不正的,则如方才那个提高嗓门说话的考生一般,愿以出卖同窗的行为来换取达官贵人对自己的好感。 或许真有重情重义到甘愿损己利人,然世上那样的人屈指可数,且在秦洵看来,也太傻了。 不当存无故害人之心,却也不可不备防人自护之意。 “所以你也是不喜欢方才讨好你的那人的。”曲灵均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秦洵挑了挑眉:“曲尚书令难道觉得,我这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就天真到分不清友善和谄媚,只要是个人向我示好我就欢喜?” 曲灵均大笑两 声,手掌轻轻往他额上拍了拍。 自以为向上位之人示了好而沾沾自喜,简直比对上位者优渥条件愤愤不平更叫人反感,至少后者的本意,还在于希望获得与上位者平起平坐的公平,而前者,则是主动做小伏低作践了自己。 秦洵初识曲灵均,忍住了没将太过难听的言辞说出口,只在心下自行念叨了几句。 大多优渥的上位者,是根本不在意比之自己欠缺了身份地位的人究竟是唾骂自己还是谄媚自己的,因为这么些唾沫星子于他们根本无关痛痒,旁人照样喷唾沫,他们照常过优渥日子,不过是徒留唾骂与谄媚双方,为了旁人的事,争论得唾沫横飞脸红脖子粗,到头来双方自己依旧过着普通甚至清贫的日子,被他们放在话题中心或斥或护的上位者反倒置身事外优哉游哉,甚至可能将他们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话谈资。 可不就是笑话。 人啊,还是好好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主监考官带着几个小官将这场考核的试卷整齐码好递给秦淮核查,秦洵与曲灵均方至场地,秦洵忽笑问:“礼部尚书大人,你们这在科举一制上考核取官的标准究竟为何?”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31 灵均 http://.biquxs.info/

三年的时间,原先一批以民本为心忧的朝臣,大致估摸有一半为权位所诱,多多少少会转变其初入朝时的观念心性,因而三载一回源源不断往朝中新填入忧民之臣,便能让大齐的朝堂始终维持一个权臣与仁臣总体平衡的局面。 “多谢尚书令。”秦洵止步朝曲灵均一礼,道请他留步,自行出试院回宫去了。 回宫的一路秦洵思忖着如今的朝堂,虽说武臣因兵权在手,总归比文臣有底气些,然争夺皇位的帝子们,身后支持的文武朝臣当是并重为佳,任何一方偏重太过都不是好事。大齐如今说白了就是皇长子齐瑄和皇三子齐璟在争位,也很不巧,他二人身后朝臣,齐瑄多为文臣,齐璟多为武臣,自是由于为首之臣是丞相曲氏和武将林秦。 秦洵既三皇子党,是齐璟的人,思量的便是替齐璟在现今基础上,再多争取朝中文臣支持,逐渐将齐璟身后的阵仗扩充调整到文武并重。 所谓争取朝臣支持,自然不会是费心收揽一众零零碎碎的小臣,那样既耗费精力又无多用处,最切实的法子,便是能将文臣高官收买或替换成自己人,他们手底下的小官们自会顺旗而倾。 统领六部的尚书令之位,可是再重要不过的文臣官位,若是齐璟想要将权力牢牢掌控,这个官位非争不可,拿到了尚书令便几乎相当于将整个六部掌控在手中,不过……秦洵回想起自己方才请曲灵均留步时,这温和的青年尚书令忍笑拆穿的一句:“往后要进来这处差守卫通报一声,只要方便都会允你进来,不必再借给子长送物什之由了,叫人听去还 以为我们礼部尚书有多丢三落四。” 不可否认曲灵均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也的确是个不错的臣官,秦洵自认当前他们手底下还并没有能做得比曲灵均好的尚书令人选,且若是卸去原有官职,尤其是正二品尚书令这样的高位,不是晋升就是罚贬,他们当然不能让曲家人太过权重,而平心而论,就今日一番相识交谈来看,秦洵倒也不大愿意将一个无冤无仇又和气性良的青年推下贬谪境地。 齐璟平日里与他谈论政事会频繁提起的朝臣,不是己党重臣就是敌党重臣,不大提起的便无关紧要,曲灵均其人和尚书令之位显然并非无关紧要,然齐璟极少提起,想来也是在待曲灵均的态度上还未拿定主意。 不过,齐璟与他皆非优柔寡断之人,如今局势无波他们尚可按兵不动,若有朝一日山雨欲来,即便惋惜良才,他们也不会对曲氏灵均心慈手软。 不够狠决不登帝位,他们要的是帝位,不得帝位,再是盛世江山,再是良将贤臣,那都是要落于旁人之手的。在皇权漩涡里谋生的齐璟与秦洵,这辈子少不得要辜负几个本意不愿辜负的人。 马车渐缓趋停,秦洵一掀车帘跳下车来,抬眸望着眼前未央宫门,从这处望进去,正好能远远望见正对宫门那座丹楹刻桷的议政太极殿。 他笑着叹息一声。 没关系,只要齐璟不负他,他此生定不负齐璟。 “秦三公子。”身旁的车夫见他止步不动,出声唤道。 “辛苦你了。”秦洵回过头朝他笑笑,踏入宫门往景阳殿处去,接上自己原先思量的地方继续往下想。 丞相这般正一品重臣之位显然不是小使手腕便能轻易撼动的,齐璟与秦洵也并不打算一上来就非得啃上这难啃的骨头,右相曲氏当然是收买不来,至于左相燕氏……秦洵有些苦恼地捏住自己下巴。 左右相两家私下不大和睦,这是朝堂上心照不宣的事。右相曲氏极力支持着有他们家血缘的皇长子齐瑄,也不知是否有意与曲家斗气,从前虽与曲家不睦却在皇子争位中始终态度暧昧的燕家,看半个月前中秋朝宴那光景,显然燕家有意嫁女齐璟,想要明确表明立场了。 可惜齐璟不娶燕芷,多少有些拂燕家脸面,只不知燕家对曲家和对齐璟的不满究竟谁占上风,是会放弃嫁女仍拥立齐璟,还是颜上无光一气之下,与老对头曲家化干戈为玉帛,转而拥立齐瑄去。 毕竟如今所有的皇子们都尚空正妃之位待娶,而燕家明显想让燕氏女为后。 诶,等等,好像忘了什么。 秦洵掠了眼未央宫内御书馆的方位,心道秦子长不是和燕氏仪礼是那种关系吗,虽不得放于明面说道,不过以他俩的关系,燕 仪礼想是不会眼睁睁看着燕家与齐璟为敌的吧,不过大哥是什么时候与燕少傅好上的?他离家前都尚且没看出苗头,多半是在他离家后,大哥他啊…… 秦洵忍不住又往御书馆那处看了几眼。 罢了,谁知道秦子长做事到底是怎么想,好在虽说燕少傅这人确是单纯好骗了些,但总归叫他这个被秦子长带大的弟弟看来,秦子长望向燕少傅时,一双眼眸中的神采不是作假的。 秦洵踏进书房时见着案后端坐个齐璟,没在看书也没在写字作画,只摩挲着他桌案上那只白玉镇纸,似在凝神思量着什么。秦洵伸着懒腰走过去,笑道:“回来这么早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申时。”齐璟见他便放下手里的白玉镇纸,朝他勾了勾手制止他坐去自己桌案对面的动作,“过来。” 秦洵将拉出一半的木椅又推了回去,绕去齐璟那侧腿一抬,面对面跨坐在齐璟腿上:“我不管啊,我不站着的,你叫我过来就得让我坐你腿上。” “嗯。”齐璟本意也就是叫他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只是姿势与自己预想得不大相同,倒也无碍,他揽住少年纤细的腰身往自己身体压紧几分,温笑道:“随口一句允许你自己出去玩,你还真给我往外跑,你怎么这么闲不住呢?” “怎么,又想捆我?”秦洵笑眯眯道。 齐璟叹着气往他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你喜欢出去玩,自然是随你的意。” “齐璟,陛下召你们说什么了?”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32 封号 http://.biquxs.info/

身为与君王血缘最为亲近的皇子,自然当是二字亲王封号,所领封地却并非齐珷的“梁州”那般好去州字为封,这便是皇帝给齐珷之外的三个儿子出个试探之题了。 皇帝将齐琅同纳入齐瑄与齐璟之间一同试探,秦洵倒是不奇怪,齐琅已然十四岁,又一直甚得皇帝偏宠,皇帝从未对宠爱的四儿子在权位一事上的心性与天分作出过正经试探,如今既是要将他与他三位皇兄一同封王,以皇帝他待自己儿子们的习惯,少不得走这么个过场。 叫秦洵有些吃惊的是皇帝竟是直接自己排去了二皇子齐珷,一个直截了当的“梁州”,一个顺理成章的“梁王”,连在自己父皇面前与兄弟们一较口辩高下的机会都不给齐珷,这样明显的偏颇,也真不怕二儿子心生不满。 秦洵将这话同齐璟说了出来,齐璟道:“父皇的眼力不会看不出齐若愚之才,他多半是有意为之。” 皇帝多半是有意的,从儿子们年纪尚小时,他就在有意冷待着所谓“大智若愚”的二儿子,他清楚自己每个儿子的本事,若是他多有重视这个唯一与他中意的继承人齐璟有一战之力的二儿子齐珷,不日齐珷恐怕便是齐璟最大的敌手。 齐瑄这样空担个“嫡长子继位”的名头实则并无大才,名义上与齐璟分庭抗礼的敌手并不妨事,皇帝甚至需要他来维持目前自己尚在位时,不叫齐璟的势力一家坐大的局面。但皇帝也并没有打算当真给自己中意的继承人使绊,他便不会再从旁的儿子们中培养个实力劲敌出来威胁着齐璟 的地位,愈是才卓,愈是冷待。 说到底,皇帝对待自己中意的继承人齐璟还是心血可鉴的,只是他为了栽培维护齐璟而如此作为,在秦洵这般三皇子幕僚的眼中自是心安可喜,在因皇帝偏颇而受其委屈的其他皇子那处,却是难免会叫他们愤懑不平了。 好在对于齐珷而言,他自己并不在意这些,既免去了自己闹心,又正好给他父皇和皇弟省了心。 齐璟的皇兄弟里,会因皇帝在朝政上对齐璟的偏心而愤懑不平的,思来想去也就是一个在家私上被皇帝宠坏的齐琅了。 “所以对于自拟封号,你们三个都给了陛下什么样的回答?”秦洵骑跨在齐璟腿上的姿势令他比齐璟高出了半个头,他双手捧起齐璟的脸,弯眸笑着享受这样的视线角度,“我家齐璟肯定是应付得最好的一个!” “原先也只想着随意应付过去,父皇道是自拟封号,实则最后还是他来赐封,我本不欲在这般琐碎事上好似与兄弟争风头拂脸面,父皇却与我较真了。” 皇帝道明赐予四子的封地后,齐珷自是顺着父皇心意先出言道请封“梁亲王”,余下的三位皇子,一是慎重思量怕有不妥的齐瑄,二是循长幼次序欲待长兄先出言的齐璟,三是绞尽脑汁望能让父皇与兄长们刮目相看的齐琅,三人谁也没着急开口。 一番思量后,齐瑄几分惭愧地朝皇帝拢袖作礼道:“儿臣不才,普通字眼祥瑞不足,德才之字儿臣亦愧不敢当,因而父皇若命儿臣封号自拟,儿臣以为,不若便取封地‘洛阳’首字,为‘洛亲王’吧。” 平庸了些,却是安分守己,皇帝颔首给了句“尚可”,目光转向了齐璟。 齐璟从容拢袖,却是多有效仿了齐瑄说辞中的意味:“历来封号从封地之名,儿臣既领金陵封地,当取‘金陵’中字为封,‘金’字富贵,儿臣不敢自矜,请封‘陵亲王’。” 他一言说罢,齐珷掠来不明意味的目光,齐琅放肆地嗤笑出声,显然是对他这番和自己草包长兄齐瑄如出一辙的平淡应答十分不屑,心道齐璟也不过如此,随即面上又浮起蠢蠢欲动的神采,好似已是胸有成竹就待父皇开口允自己回答了。 皇帝却当即不满地皱紧浓眉,沉了声对齐璟道:“你再想想。” 齐璟拢着袖的手臂微僵一瞬,面不改色应了声是。 以为皇帝是叫齐璟自行思忖容后待答,齐璟一声“是”话音未散,齐琅已急急开口:“回父皇,儿臣……”皇帝一抬手打断了他。 齐琅一怔,张口望着案后笔挺端坐的中年帝王,却见皇帝并未分一眼过来,兀自压拧眉峰盯着他回答得不尽如人意的三儿子,闻其沉嗓无形施压般缓道:“让你三皇兄再好好想 想。” 齐璟敛下眸子,微不可察地轻轻一蹙眉。 原本望着在今日这么点本就只叫他们走个过场的小事上蒙混过关,不曾想父皇这般不依不饶,这是打定了主意逼着他今日在口论风头上压自己三位皇兄弟一头。 是在提醒他应当摆出继承人的张扬架子吗?何必呢。齐璟极轻地叹了声气。 他复又拢袖,微微弓起腰,垂下目光望着自己衣袖交叠处,淡淡道:“前些时日儿臣督巡江南五州,回京后在呈递与父皇的奏折中写道:金陵之地有言‘上元之民善商,江宁之民善田,龙都之民善药,善桥之民善陶,陶吴之民善剞劂,秣陵之民善织,窦村之民善刻’。”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33 陵王 http://.biquxs.info/

齐琅话一出口见父 皇脸色骤沉便有些后悔,心知说错了话,却是素来被父皇宠坏的倔强性子作祟,抿唇咬牙就是不愿主动开口缓和,倒是皇帝沉默不语甩了半天阴沉脸色,先开的口驳了四儿子的任性,道是今时蜀地何其之广,怎可仅以成都一城便赐他封号“蜀”字。 兄长们都过了关,偏偏自己忐忑受了父皇黑脸还被驳,齐琅半是不甘,半是不敢,放弃了赌气用的“蜀”字,却仍想在此事上捞得些父皇的偏心,又道:“成都古称‘蓉城’与‘锦官城’,儿臣身为男子,‘蓉’字显然女气太过,父皇不若将成都地名复为‘锦官城’,或新改为‘锦州’,将儿臣封为‘锦亲王’可好?” 秦洵露了个惊讶的表情,随即又笑:“陛下可应他了?” “父皇道他年纪小不周全,齐不殆还得他做父皇的亲自拟封,待他思量一番,明日早朝宣诏,便将我们打发回来了,并未叫我们在宣室殿待上太久。” 秦洵摇头笑道:“齐不殆这是僭越了,他只当陛下是宠溺他的父亲,却不想一国之君哪是容他无知小儿当着人面同自己置气的。” 像今上这样的皇帝,虽是可以仗着宠爱向他讨要物什,齐琅身为皇子甚至可以向他讨要封地封号,却是仅限于讨要与施赐,齐琅却要皇帝迎合他自拟的封号,为他改掉一座重要州地的名字,这是皇帝绝不能容忍的,会让他觉得己身尊严受犯。齐琅这是恃宠生骄,多有僭越了。 正事说得差不多,齐璟便开始纵容自己分神,秦洵频频晃腿扭动叫齐璟顿觉自己身子有些被他磨蹭起火,他岔开话又道:“对了,方才没同你说,至宣室殿初时,父皇先关心了一回他儿子们的姻缘。” 秦洵倏地紧张起来,也顾不上再乱动身子,紧紧盯住他一双墨眸道:“他要给你赐婚?” “没有。”齐璟显然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轻轻笑道,“他不过是提了几句,道是近日不少朝臣都想着为家中适龄女子寻觅婚配,问问他儿子们可有中意谁家千金的。”他没告诉秦洵,皇帝甚至特意将燕氏千金燕芷与户部尚书千金郭薇拎出来作例,齐琅年纪还小自不必谈,侍妾生子已经当爹的齐瑄正妃之位尚空,皇帝少不了说几句略表关心,关心最多的自然还是身边连侍妾也无的齐珷跟齐璟二人。 秦洵轻哼:“你要是中意了谁家千金,我就……” “你就?” 秦洵笑:“我就杀了她。” “别闹。”齐璟往他腰侧用力拧了一把。 秦洵眼眸一眯,俯首凑上他耳边,咬着他耳尖处含糊道:“那我换一个,你要是让我不高兴了,就换你被我压在身下。” 齐璟摩挲他腰侧的手一顿,继而比方才更用力地拧了一把, 言声却是温笑如常:“胡闹。” 他这一下是当真用了力,秦洵吃痛闷哼一声,将他耳尖从自己唇齿松了出去,不甘道:“你难道没念过这句吗,‘妻者,齐也’,所以我才是夫,我在上面,你是身下那个才对呀!” “你怎么又自己乱改句意了?”齐璟不为所动,勾着笑挑去了他已经蹭得松散的腰带,从宽大的衣裳下摆探进手去。 秦洵不满地推了推他肩膀:“齐璟,我在上面!” “你这样不是就在上面?”齐璟另一手绕去他背后,揪着他后衣领往下一扯,直接从不大合身的衣裳里剥出了他光洁白皙的上半身。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34 书房 http://.biquxs.info/

“那孩子六岁意外前都是耳喉正常,因而失聪失语后他尚能读懂旁人唇语,遇着实在复杂的言语,书写纸上交流亦可,他识字的。”齐璟答是答了,却不满他这种时候还能旁顾左右,托住他身子将长案上物什挥袖拨去两侧,一起身将他压躺在了案上。 长案近与宽窗底沿平齐,躺在案上秦洵便几乎整个人都露在了这扇敞窗的范围中,黄昏天色往窗里这处探进几分,秦洵微微眯起眸子,一双深蓝的桃花眸泛出似醉非醉的眸光:“真不关窗?” “不关。” “不关就不关。”反正他脸皮也没那么薄。秦洵整个阖起双眼,扬笑道,“齐璟,你再叫我一声。” 齐璟意欲重新挑开他衣裳的手一顿:“阿洵?” “不是这样叫,是你方才跟齐知行说话时提到我的那个。” 方才跟齐珩说话时提到的…… “秦哥哥?” 秦洵“哈”地笑出一声,睁开双眼望着他,又一连数声放肆大笑。 璟话一出口便知自己是被他调戏得手了,这小混蛋是有意哄着自己唤他一声“情哥哥”的意思,一不当心就被他占尽了便宜。 于是秦洵笑不过几声便尽数换作了呻吟讨饶。 皇帝已定翌日早朝宣诏封王之事,缺席早朝已久的齐璟须得到场,因而晚间齐璟给秦洵将略微长长了的指甲修磨一番,二人便早早入榻睡下了。 之所以想起来给秦洵修指甲,是因黄昏时书房云雨,秦洵受不住时抓在齐璟背上,有一段时日未曾修剪的指甲竟在齐璟背上抓出痕印,是夜睡前,齐璟便耐心极好地给他十根修长手指一根一根将指甲剪短磨平,修剪完往他额间一点,笑斥了一声:“小混蛋。” 翌日九月初八,秦洵转醒时齐璟刚下朝回来,一身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见华床上少年揉着惺忪睡眼在锦被下动弹身子,忙先坐来床沿,隔着被子轻轻拍在他身体上,温柔道:“今日怎么醒得这样早?” 秦洵眼还没完全睁开已扬起笑来:“你都下朝回来了,还说我醒得早。” 齐璟忍笑:“你哪能跟普通人一样,这时辰睡醒对你来说可是难得早起了。” “谁叫我们陵王殿下第一回下朝,当然得难得早起恭迎回殿了。” 昨日皇帝显然对齐璟的回答很是满意,今日他早朝时下诏封王,不出意外定是顺齐璟的意封他“陵亲王”,而齐璟今早去上朝时尚为“三皇子”,皇帝朝时宣诏,齐璟下朝时便已然为“陵亲王”了,这是“三皇子殿下”最后一回上朝,却是“陵亲王殿下”第一回下朝。 齐璟笑笑,显然是默认了“陵王殿下”的称呼,拨开他遮挡在面容上睡得凌乱的发丝,起身将身上朝服慢慢脱去。 齐璟未满十岁便上朝,同时开始穿起了朝服,不过在秦洵的印象里,多是齐璟小小年纪穿着一身小朝服去上朝的模样,下了朝回到景阳殿中,一张小脸上满满的严肃劲都未消散,只有在看到秦洵后,脸上才会逐渐化开温柔含笑的神色。 也是第一回看到如今少年身形的齐璟穿朝服的模样。 齐璟换完衣裳,回头见秦洵仍侧躺在床榻上眼都不眨地盯着自己看,笑道:“起来洗漱吧,我叫厨房送饭食过来。” 秦洵“唔”了声,抱着被子坐起身来打哈欠。 明日便是九月九重阳节,厨房主动在今日饭食里添了盘香甜的重阳糕,秦洵主食没吃几口,抱着这盘重阳糕舍不得丢手,叹道:“宫里的糕点做得真是好吃极了,中秋朝宴那日吃的山药枣泥糕也好吃得很。”不知是否想到齐璟装了整个朝宴哑巴的起因便是自己塞他口中那块山药枣泥糕,秦洵握着吃剩一半的重阳糕笑起来,“现在想起来倒是有些后悔,当时 陪绾绾他们在御膳房填肚子时,顾及脸皮没将那盘子没吃完的山药枣泥糕连盘子抄走,我还记得给我吃的那盘是绾绾那冤家小子的手艺,挺不错啊,诶,齐璟,你说我厨艺这么差,想给你做点吃食表表贤惠反倒能把你毒死,那我闲时去御膳房偷师,拜托谷惊蛰教我做吃食如何?” “别去为难人家谷御厨,你若是将御膳房毁了,叫父皇饿肚子他岂不是要治你的罪?”齐璟端着汤碗揶揄他。 秦洵哼了声,将剩下半小块重阳糕整个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咀嚼,咽下后他问:“对了,所以陛下最后是给了齐不殆一个什么封号?” “成王。” 果然,毕竟兄长们皆照礼度从封地名中取字封号,皇帝必不会给齐琅特殊,既然也不会为了这个儿子的任性改换掉成都地名,想来也就是取“成都”首字封他“成王”了。 秦洵托着腮“唉”了一声,又问:“你们这封了王的皇子,可还继续留居未央宫中?” “父皇已下令长安城内修建王府,许是再待上一些时日,便从未央宫里搬去王府居住了。”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35 重阳 http://.biquxs.info/

齐璟唇边噙着浅淡笑意,望着少女好似天真娇俏地说话时沉静含笑望着自己的双眸,对她的有意试探心中有数,也不避讳:“郭小姐有心了,不过微之并不在上将军府,他与本王同居一处,在景阳殿中,若当真有劳郭小姐前来探望一遭,还请小姐提早差人知会一声,本王好做一番待客准备。” 差不多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郭 薇双眸眨出了然意味,笑道:“陵王殿下客气了。”如此,那她当然是不会不识趣地上景阳殿打扰的了。 一旁的王桐听不出他们几句话的往来当中是何意味,只听着似乎是陵王殿下允许郭家小姐登门拜访他的景阳殿,心中一急,鼻尖与手心皆沁了些汗珠,她张口想道自己也欲访景阳殿,脑中却是还余些清醒想到人家郭薇是打着探病秦三公子的旗号说话,她与秦三公子并无交情,贸然探病极是失礼,自是没法与郭薇取用同样的借口。 然未等她想出合适的,齐璟又开了口,仍是与她身旁的郭家小姐说话:“郭小姐与微之好似甚为熟稔?” 少女娇美的面容上拂过一瞬忍俊不禁,尚维持了十足的得体仪态,道:“殿下抬爱了,郭薇何德何能与秦三公子熟稔,不过两面之缘,却很是欣赏罢了。”望着少年亲王看不出喜怒的神色,她意有所指补道,“郭薇近些年朝宴场合得见殿下良多,与秦三公子的交情甚至远不及这些年间与殿下之间的交谈往来。” 齐璟当然不会认为他与郭薇的关系亲近,郭薇这么说秦洵与自己交情还不及齐璟,不过就是给他一个参照,告诉他秦洵与自己的往来也就那样,让他别乱吃飞醋了。 齐璟自然是满意这样的回答,微微笑道:“郭小姐知书达理。”衣摆上一阵被拉扯感,齐璟俯首,望见粉嫩的稚童正扯在他衣料上,努力仰起头眨巴着大眼看他,齐璟当即蹲下身来,叫小豆丁不至于仰头看他太辛苦,往孩子肉嘟嘟的小脸上轻手一捏,言声含笑道,“商儿,寻我何事?” 秦商被他捏着脸口齿不清道:“三叔父,我三叔呢?” “你三叔……”齐璟一顿,并不想对孩子说谎,可身旁刚被他借口搪塞的两个少女还在,他便笑道,“他不方便,今日不来了,商儿可是想念三叔了?” 秦商点头重重“嗯”了一声。 “那商儿回去请得祖父和父亲的准许,待会儿宴散,三叔父带你回殿去找你三叔可好?” 秦商一喜,两只小手一齐握上齐璟捏过他小脸的那只手:“真的吗?三叔父会带商儿去找三叔玩吗?” “商儿要先回去请得长辈同意。”这孩子模样讨喜,齐璟没忍住又捏了一把他白嫩的脸蛋,“你就是专程来寻我的?怎么也没跟小同伴玩耍了?” 秦商摇头,直言道:“是渺姑姑叫商儿来跟三叔父说话的。” “商儿!”秦渺本不知身藏何处,听小侄儿毫无心眼地把她出卖了,连忙应声出现,一张俏丽容貌上显而易见地浮上几分慌乱窘迫,给齐璟福身行礼后反应还算快地圆话道,“是商儿这几日总在念叨想念他三叔,秦渺不敢冒昧带他打扰殿下住处,便叫 他自己来与殿下说话了,殿下勿怪。” “不必多礼,秦小姐周到。”看破不说破,齐璟温笑应声,又回过头对先前的两位官小姐抱歉道,“带小侄去寻他父祖,本王失陪了。” 秦渺忐忑地跟在牵着秦商的齐璟身后一道离去。 “郭妹妹,我怎么瞧着这上将军府的千金,也是对陵王殿下有爱慕之意?”几番往来,王桐自来熟地将对郭薇的称呼从“郭小姐”改作了“郭妹妹”,她斜目望着齐璟离去的背影和落他身后两步的秦渺,神秘兮兮地遮挡住口,压低声音道,“那陵王殿下对她有那个意思吗?我瞧着不像啊,但是我听人说,陵王殿下自小就频频往上将军府去,你说这上将军府也就一位千金小姐,他若不是中意秦渺,还能中意谁呢?” 郭薇笑了笑,不动声色道:“谁知道呢。” 王桐又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倒不是一定想嫁陵王殿下为正妃,我也知道,我这样的出身家世,若是中意的陵王殿下,嫁作他正妃是痴心妄想,我并不介意做他侧妃,只要他看得上我。听说朝堂里都说陵王殿下最可能是继位的皇帝,若能嫁作他侧妃,往后也能是个后宫娘娘,皇帝纳妃呀,纳的不就是我们这些官女子吗,可我还是想在陵王殿下还没做皇帝时便伴他身侧,我听说从这样时候就陪伴储君多年的,将来储君继了位,能念及旧情,比旁的后妃得几眼多看的。郭妹妹,你觉得呢,可是这个理?” “朝堂之事,哪是你我深闺女子说得清的,王姐姐还是少说几句吧。”郭薇随口应付她,掠了一眼不远处端坐案后的燕氏千金燕芷。 秦三公子呀,你看你人一不在,你的人可就成了一块多方觊觎的肥肉了呀。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36 膳房 http://.biquxs.info/

御膳 房的厨室是烹制和暂放膳食之所,为防不轨之人行毒害之行,从来是只最多同时留三人在内,既能互相监督举止,又减去人多手杂的不少风险,总体能确保膳食在经御厨之手烹出时是安全的,一旦宫里出现膳食下毒之事,也好在出锅和递送两处过程里分开定查。 秦洵溜进厨室来时,偌大的厨室里只小学徒谷惊蛰一人,对方背对着他,正拿着锋刃专注切着掌心放置的一块白豆腐,秦洵怕这时候忽然出声惊扰他万一叫他切着手,便默不作声靠近他身后,因己身厨艺不精,不止不精甚至惨不忍睹,秦洵还多少带了些好奇心思,一直看着谷惊蛰将一块豆腐切完垂下了握刀的手才出言。 什么啊,原来是跑来偷吃。谷惊蛰长长松了口气,又禁不住腹诽道偷吃就偷吃,还说得这样冠冕堂皇文文绉绉。 不过这秦三公子都舞象年纪的人了,怎还行这般童稚之举呢? 御膳房厨室内置有一排排长桌,薄布笼住的各色菜品摆放其上,谷惊蛰粗略扫了一眼,无奈道:“恐怕得叫秦三公子失望了,今日山药枣泥糕做得份数正好,皆已送去宴场各桌,这边余的只五盘备品,既是备品,宴散前自然是不得轻易取食。” 大齐的宫廷还算和待宫人,像皇帝宠妃这样每餐精美丰盛却食用不多的情况,已动过筷子的餐盘是不允许下桌后宫人随后私动的,只得倒弃,但没动过筷的餐食却可在下桌后任嘴馋尝鲜或腹空用饭的宫人端走食用的,且每逢朝宴这般铺张的餐宴,宫人们甚至都不必眼巴巴守着宾客们不动筷子的餐盘,光是宴散后御膳房内的备品就足够他们好好解一回馋。 所谓膳食备品,是御膳房在准备朝宴餐食时,为防因准备餐食过多而难免在哪盘菜上出些差池,便会给供与这场朝宴的每种菜品各多做上五盘,以备替换之需。御膳房之所以为御膳房,自然是伺候贵主极为谨慎,因而朝宴菜品出差池的情况并不多见,这些备品往往在宴散后,都归觅食的宫人所有了。 也正因如此,未央宫里各殿宫人都很爱与御膳房的人打好交道,为着嘴馋时能尝上一口主子们吃的精美膳食。 虽说备品用上的时候不多,然规矩使然,在宴散前还是轻易动不得的。 见少年面上显而易见有些失望,谷惊蛰又道:“其实上一回的山药枣泥糕也并非御膳房备食有余,御膳房供食皆是每种菜品数量等分,极少有某一种多余的情况,上回那是师父借机教我做了一回几样糕点,这才有出自我手的一盘多余的山药枣泥糕,臭丫——秦绾虞后来要去的那一盘凉糕也是如此。今日虽无山药枣泥糕,师父却教了我旁的,秦三公子若是不介意,待我取来?” 秦洵道着谢忙不迭点头。 有的吃就行,御膳房的口味自然不会差,谷惊蛰的手艺他上回也尝过尚可,说不定今日糕品会比上回的山药枣泥糕滋味更好呢。 然当谷惊蛰去桌旁取盘端来,秦洵将方才所思的最后一句又在心下抹去。 这是一盘糯米豆沙糕,他是不大喜欢吃豆沙的。 不过自己来向人家讨了吃食,还嫌弃就太不像话了,秦洵给面子地接过了盘子,取了块糯米豆沙糕,小小咬了一口。 平心而论,抛去他不吃豆沙的个人喜好,这糕点滋味还是甚佳的,谷惊蛰小小年纪,厨艺真是不错。 秦洵边将手中那块糕点剩下的部分慢慢往口中送,边上下打量着谷惊蛰在心中打起了主意。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37 取食 http://.biquxs.info/

“刚刚掌事师父回来一趟查工,还好你没出来说话,要是被他发现我把你藏在这里,我可就倒霉了。” 少年似是轻轻笑了一声:“你别怕啊,怎么说我也吃了你两回糕点,出了事我总是会罩着你的。” 不求你罩着我,只求你少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谷惊蛰刷着锅叹气。 不过…… 他往少年藏身的灶台处掠了一眼,心想往日姑姑回娘家时,提起这位秦家唯一的嫡子总是多少带着些看不惯,如今两面之缘,除了的确有些肆意任性,谷惊蛰倒没觉得这少年有多么讨人厌。 不多时,秦洵耳中又入行走脚步声,他道是约莫又是那位御膳房的掌事师父查工,识趣地闭口不言,却是听谷惊蛰有些惊讶的拜礼声道:“拜见陵王殿下。” 秦洵坐在灶台后轻轻“咦”了一声,站起身来,果见齐璟将拜礼的谷惊蛰扶起,又有些好笑地望向灶台后的他,朝他道:“还不过来?” 秦洵忙从灶台后绕出来,掸了掸身上衣料,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离殿时清砚叫人来宴场知会我了。”齐璟掏出帕子抹去他脸颊上沾染的些许尘灰,对谷惊蛰颔首道,“他有些任性,给谷御厨添麻烦了。” 秦洵调笑般唤着“谷御厨”倒还好,这称谓从齐璟口中唤出是当真叫谷惊蛰受宠若惊,他连声道着“殿下言重”。 齐璟半真半假地回过去教训秦洵:“ 往后想吃什么叫厨房做,有何不满来同我说,莫要这般胡闹,若出了事岂不是叫旁人无辜受累,像什么话。” “好嘛,我下不为例。”秦洵软着嗓子应了一声,说是认错,倒是撒娇意味占了大半,叫谷惊蛰听在耳中禁不住牙根一酸。 “可吃好了?”话锋一转,齐璟揽过秦洵的肩温笑问着。 “唔,反正没吃着山药枣泥糕,不过小尝了谷御厨另一糕点手艺,谷御厨年纪轻轻的,厨艺很是不错。” 谷惊蛰道了句“过奖”,往齐璟极为自然揽在少年肩上的手臂瞄了一眼,又赶忙收回目光不敢停留太久,心中嘀咕你陵王殿下方才不是还按规矩教训着吗,怎么没说几句就开始关心他吃没吃好了,人前做做样子也不做个全套。 齐璟顺着话夸赞谷惊蛰两句,又谢过他招待秦洵,谷惊蛰应了一句“不必客气”后,目瞪口呆地见齐璟从备品桌上抄了两盘山药枣泥糕在手,唤了随侍进来拿油纸包裹好,朝谷惊蛰点了点头:“多谢谷御厨。”随即揽着秦洵带出门。 踏出门前那被少年亲王揽在怀里的小祖宗还回过头朝谷惊蛰挥了挥手笑道“得空了再来寻你玩”,语罢似乎是被齐璟用力带了一步,秦洵回身去不满地嘟哝了几句什么。 “那是……”谷惊蛰下意识抬了一手意欲阻拦,却动动口没说下去。 让你们不必客气,你说你们这是不是有点太不客气了? 那是朝宴膳食的备品啊。照谷惊蛰待在宫里御膳房近四年的经验来说,算算看此刻重阳朝宴未散,虽不知这新受封的陵亲王殿下为何早退,但宴散前就不合规矩地取走两盘膳食备品,这……罢了,人家是亲王,拿走自家御膳房里两盘糕点算什么,规矩不规矩,反正是他家定的。 谷惊蛰垂下手,回去桌边收整着碗盘。 陵王殿下以“寻些糕点带回”之由进御膳房时,身边只带了个随侍,出来时怀里却搂了个漂亮少年,迎接的掌事御厨认得出那是上回来过御膳房一趟的秦三公子,心头却犯起嘀咕想着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这秦三公子若非是方才同殿下一道前来,怎会凭空从御膳房厨室出来? 他捋了捋须,边将二人送出御膳房大门边堆着笑道:“这位可是秦三公子?” 齐璟看出他疑虑之思,面不改色笑道:“方才他不是与本王一道入内,这吃食也是替他寻的,怎么眨眼工夫,掌事御厨便不记得了?” 秦洵侧首望了一眼齐璟糊弄人时脸不红心不跳的神色,心下笑道这也是没法,若不由齐璟亲口道是秦洵与他同行,掌事御厨怀疑谷惊蛰藏他在厨室许久,谷惊蛰总是要倒一回霉的。 虽说脑中没什么印象,但掌事御厨自是不敢质疑 皇子,忙道:“是的是的,殿下您看我这记性,往后秦三公子若要吃食差人吩咐一声便是,哪能劳烦陵王殿下与秦三公子亲自往厨室油火之地跑一趟。” 齐璟笑了笑,吩咐随侍赏了些钱两,与秦洵同上停留在门外的景阳殿辇车。 “我还当你乖乖留在殿里等我回去。”一乘上辇车,齐璟便往秦洵鼻尖上拧了一把,“熏了一身烟火气味,回去先沐浴。”御膳房他不是第一次来,油雾缭绕的厨室他却是平生第一回踏进,微有洁癖的性子忍受不得衣裳上沾染的气味。 “先别说我,朝宴还没结束吧,可是陛下一走你便离场了?你昨日新受封的亲王,怎不在那久留些时辰撑撑场子?” “早些回来,早些见着你。” 秦洵弯起眸:“昏庸!” 齐璟不甘示弱,轻笑回道:“祸水!”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38 访前 http://.biquxs.info/

“你就会给清砚找事做。” “我能拜托得着的老练婢女不多嘛,又不好意思去麻烦姨娘殿上的霜儿姑姑。” 昭阳殿的大宫女霜儿,是在白绛初入宫受封昭仪时便被皇帝分到她身边伺候的,只比白绛小上几岁,如今也已年过三十,在宫女中是姑姑辈的人了。 “霜儿十几年随侍母妃,算是母妃身边最为忠心可信的人,你也别总是嫌弃木樨姑娘,据我所知,霜儿刚到母妃身边时,年纪比木樨还小些,也是多有胆怯手忙脚乱的模 样,当初父皇也是像现今子长挑中木樨给你一般,看中霜儿涉世未深,能忠心一主,这才将她派来给母妃。” “陛下对姨娘倒是自始至终好生呵护着。” 齐璟伸手过来,将他浸湿的头发挑了一绺绕在指上,淡淡道:“他是心有亏欠。” 皇帝心有亏欠的自然不是入宫起就被他予以盛宠的白绛。 秦洵过去在长安的年岁里,有一半的时光是在宫里度过,少不得听嘴封不严的宫人私下八卦时说起过,宠妃白绛的模样与性子都有几分肖似已故的孝惠皇后曲佩兰,这些碎语能传进秦洵的耳朵,自然也传得进齐璟的耳朵,他二人聪慧,自是明了皇帝待后妃态度中的微妙门道。 恐怕皇帝待自己这位皇后表妹也并非当真无情无爱,只是碍于对方堂曲两家血脉之女的身份,又是太后为了巩固堂家地位并阻止他求娶林初强行塞他为后,皇帝顾及朝中局势与帝王尊严,与曲佩兰相顾时多有隔阂罢了。 白绛是在孝惠皇后还在世时便入得宫中,掺和进“杀母立子”的宫闱秘事中来,甚至还包括了孝惠皇后自己的恳求,也不知当初在这些长辈们都还年轻气盛时,皇帝是以怎么样的心情,一边冷落着曲氏皇后,一边又多有愧疚地补偿在肖似皇后的白昭仪身上,甚至时不时还能分心思一回爱慕不得嫁作人妇的林家阿初。 秦洵轻轻“啧”了一声,自古帝王多薄幸,他薄幸的根本原因是他多情啊,待谁都爱那么一点,自然也就待谁都爱得没那么深刻。 也正是因为皇帝几乎待所有人都很淡薄,这就决定了他一旦对什么人心生重视或亏欠,这情感便会尤为浓烈,浓烈到他会破例予以相关之人格外纵容的厚待,比如待林初并爱屋及乌了她儿子秦洵,再者待平王齐舸的生父襄王一家,再好比说,对待与孝惠皇后曲佩兰品貌相似的白绛,以及被白绛养在膝下的孝惠皇后遗子齐璟。 沾了水的发丝湿滑,秦洵这一绺头发被齐璟挑在指间绕了几圈,一个不当心滑落出去,齐璟望着空手轻笑一声:“亡故才是永远不得挽回的境地,父皇他再怎么都还是个人,人对亡故者若心有亏欠,补偿不到原本之人身上,自然会寻其最为亲近之人补偿,聊以慰藉,求得心安罢了,并且,这样的情绪还未日益积长。父皇他常常会觉得他亏欠我的,我也并不介意在这样的时候,借机向他索取一些我想要的东西。” 秦洵将自己的手覆上他失了发丝空空如也的手掌上:“你想要的东西,我也会替你争来。” 齐璟注视着空掌上多出的那只手良久,少年莹白的手背皮肤,被热水浸泡、热气蒸腾出轻微的粉嫩颜色,看上去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泛出 了浅淡的绯光,他握了握这只手,拇指指腹在秦洵手背上轻轻摩挲,心情不错地笑道:“阿洵是我最想要的。” “我是东西?” “你不是——”齐璟话头一收,无奈唤道,“阿洵。”不要这样破坏氛围行不行? 秦洵大笑着扑进他怀里,搂着他脖颈将自己鼻尖往他鼻尖上蹭了蹭,故作不满道:“什么叫是你最想要的,说得好像还不是你的一样,你应该说,阿洵是你最喜欢的,而且这辈子都是!” 齐璟纵容复道:“嗯,阿洵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39 白绛 http://.biquxs.info/

“我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好奇很正常嘛。”秦洵说着又自否道,“不对不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这么小的孩子我还是见过的,我五岁时候舅舅家生了个表弟林长弋,不过我那时候年纪太小,印象不 深,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小子特别爱哭,哭得还特别响,他出生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去定国公府,每次都被他吵得耳朵疼。”他笑着伸手轻轻勾了勾齐琛白嫩嫩的脸颊,卷着舌头打了两声“咯咯”响音逗他,“云霁就很省心了,不哭不闹多好啊,是不是啊云霁?双喜?” 齐璟原本也是垂眸望着摇篮里的幼弟,闻言抬眸望着秦洵,莫名道:“你叫他什么呢?” “双喜啊。”秦洵见他似乎一时没想起来由,笑眯眯提醒道,“你忘了,他出生时候陛下说他在中秋前夕降世,正巧赶得上同庆中秋团圆日,双喜临门,我那时候不是同你说,干脆给他起字双喜算了,应景。” 齐璟哭笑不得:“你别趁着他现在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就欺负他啊。” 秦洵摊摊手:“你出生时候我娘退敌回京,陛下也说过双喜临门,也应景,不是他叫双喜,就是你叫双喜,你们兄弟俩总得有一个。” 齐璟内心稍稍一挣扎,伸手包住齐琛握着拳头的小手轻轻晃了晃,一本正经道:“双喜,看看我,我是皇兄。” 猝不及防,齐琛眼一闭嘴一张嚎啕大哭。 齐璟与秦洵皆是一惊,对视一眼,不免都有些心虚,随同一旁沉默良久的奶娘连忙上前查看,连声道着“饿了饿了,七殿下饿了”,边以喂奶为由将他们两个男子请出了偏殿。 不知为何,秦洵觉得奶娘是看不下去他们两个大人欺负个没满月的小婴儿,总算寻着借口将他们轰了出来。 二人给霜儿招呼了一声,并着肩慢悠悠往昭阳殿正门行去,打算打道回府。 “齐璟,我小时候真的很爱哭?”行步间秦洵笑问齐璟。 “爱不爱哭自己不记得?”齐璟抬了一手覆在他发顶。 “记得呀,那我自己肯定不嫌弃自己爱哭嘛,才问问你怎么觉得。” “是很爱哭,不过我也没嫌弃你。”齐璟掌上用了些力将他脑袋往自己肩头靠了靠,“你也不是真哭,就像母妃说的,你没事就喜欢同我撒个娇亲热亲热,只要一觉得我没搭理你或是没顺着你,就要假哭招我疼,我反应快些你便哭不了几嗓子。” 齐璟小时候常常想不通秦家表弟为什么就这么爱黏着自己。 他也不是神仙,太年幼时的事情他没记忆,只是常听母妃玩笑着说起当初秦洵周岁宴时抓周抓着自己不放的事。 倒也不是说秦洵那么小的时候就能有些什么心思,据秦洵母亲林初的分析,世家贵族里与秦洵相近时候出生的孩子不多,常有往来的孩子更不多,自秦洵出生到周岁,这一年里也就不时被母亲抱着与白绛家的齐璟表哥往来,虽是尚未开化不谙世事,却有着本能的几分记忆,因而周岁宴 时瞧见两岁的表哥被皇帝与白绛带来秦家赴宴,秦洵约莫是以为,大人们还像往常一样是想让自己与表哥一处玩耍,这才一被放下地便爬去姨娘身边,努力伸着小手够到表哥的小手抓紧不松,叫一众大人又是惊讶又是好笑。 后来在长辈们笑谈旧事时偶被提及,便往往道是他们这一丝血缘关系也无的所谓表兄弟,自一两岁年纪起便感情颇深很合得来。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40 竹马 http://.biquxs.info/

以为任性的表弟是不识趣地要闹着自己陪他玩,齐璟倏地有些不耐:“都说了我——” “焐焐。”表弟奶着声吐出了两个字。 齐璟一愣:“什么?” “表哥生病,焐焐,不冷,叫大夫。” 秦洵才刚满两岁,开化也比齐璟晚些,一些复杂较长的语句他还说不利索,齐璟却轻易理解了他的意思,他这是以为齐璟浑身冰凉又说不舒服是生病了,想用自己的体温将齐璟身子焐热让他不冷,再叫大夫来给齐璟看看病。 齐璟侧了头去,望着表弟惯常娇憨或赌气的小脸上满是担忧神色,不可否认他小身子上的温热感熨帖得自己很是舒适。 齐璟沉默不语 ,与懵懂的小表弟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直到自己冰凉的身子被他逐渐焐回暖意,这才将他肉乎乎的小手握在手中捏了捏,轻声道:“阿洵今晚跟我一起睡吧。” 秦洵拼命点头,他本就想黏着表哥一起睡觉,表哥主动提出,他高兴极了。 原本对于表弟秦洵的黏人亲昵,齐璟仅仅可称是能够容忍,从这一天起,或许是发现从秦洵身上汲取慰藉的滋味出乎意料的不错,齐璟对于秦洵的亲近竟有些欣然甚至逐渐依赖,再到同年八月初秋时节,他以“相好”定义的一个多有懵懂的亲吻,从此擅自将秦洵打上了所有物的标记。 秦洵长大了几岁,脾气渐长,也多了些使坏的小心思,爬台阶摔着了,原本能在一众宫人的慌乱中自己起身掸掸尘土不哭不闹,却是一眼瞥见齐璟走近,嘴一张就干嚎不掉泪,却非得齐璟过来抱住哄他才止;齐璟自顾自做事不甚搭理他,他就抱着膝盖蹲在齐璟一抬眼就能看到的一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哼哼唧唧地假哭,非要齐璟走动时将他揽在身旁或是坐着时让他窝在怀中。 如此种种,齐璟哭笑不得,也万般纵容。 秦洵的极幼时光就这样与齐璟同住景阳殿,在景阳殿长到记事的四五岁年纪,因而如今的记忆初始也多是景阳殿的琐事,直到五岁,父亲秦振海久居家中,道是自家儿子常年居住宫中不妥,将秦洵带回家中,齐璟虽心有不舍,却也没有理由强行留下人家的儿子。 不过数月,秦洵就气鼓鼓地跑回景阳殿来,一头扑进齐璟怀里嚎啕大哭,边哭边道:“我最讨厌秦振海了!” 细问之下,齐璟才知道他在家中与父亲并两个异母兄姐起了冲突,齐璟并不关心这场冲突里谁对谁错,也不为秦洵对父亲的埋怨调和或附和,只为秦洵重新回来自己身边终日相对而隐隐欢喜,轻拍他的背温和道着“没事没事,表哥在这”安抚他的情绪,命了宫人在书房外的大槐树上制了架秋千哄他开心。 偶一回二人同去昭阳殿,昭阳公主齐瑶也到了跑跑跳跳玩闹不停的年纪,有时与秦洵争抢起物什,齐璟也不介意表现自己明显偏心秦洵,倒是年近六岁的秦洵略一纠结,会将物什再递去齐瑶手上,见齐瑶高兴地拿着物什跑去隔壁找她母妃,秦洵小大人一般对齐璟道:“昭阳表妹是女孩子,不能欺负。” 齐璟打趣他:“还知道风度了,不错,懂事不少。” 秦洵得了他表扬,没拿着想要的物什也足够高兴,又往表哥身上挨紧了几分。他越长大,深蓝的眸子越是剔透莹润,凑得这样近,齐璟注视着移不开眼,被他这样盯着,秦洵以为表哥想同自己亲热,那怎么还不亲呢?对了,往常都 是自己亲表哥的,表哥这是在等自己亲他,秦洵往前一凑,小嘴在齐璟唇角处碰了一下。 齐璟六岁,已览阅不少书文,对于被他亲在这样的地方顿生羞赧,不想秦洵还不依不饶:“你不亲我?” 齐璟微红着脸别过头去:“……不亲了吧。” 秦洵忽然大哭,一如既往地故意干嚎不掉泪,却是将一墙之隔的白绛惊动过来,摸着秦洵的小脸连连问着:“怎么啦,怎么啦,洵儿怎么哭起来了,是不是表哥欺负你了?” 秦洵好似伤心欲绝,上气不接下气嚎道:“表哥不亲我!” 齐璟忙欲解释:“我没——唔。”才吐出两个字就被母妃罩着后脑摁贴上秦洵脸蛋一碰。 秦洵立竿见影地止了哭。 “你亲一下弟弟能怎么样嘛。”白绛温声责怪着儿子,继续哄着秦洵,“好了好了,表哥亲过洵儿了,洵儿不难过了。” 齐璟:“……” 秦洵本就是装哭,如愿以偿便好哄得很,白绛哄了几句见他情绪转晴,这便忙着去隔壁顾及女儿,走之前还特意叮嘱了齐璟一句不准再欺负表弟,齐璟无奈应是,望着又挽上自己胳膊亲亲热热挨上身子来的秦洵,叹了口气心道小混蛋。 秦洵这一回景阳殿,又恢复了往年十天半个月才回一次家的习惯,待到满六月将入御书馆,母亲林初亲自从郊外上林苑回来皇城一趟,给他起字微之,在他初入御书馆的一个月内居于家中,秦洵再度搬回家,然白日二人同习一处,下学后秦洵往往也黏人地将齐璟牵回家中一道温习,这回齐璟倒也没有上一回那般浓烈的不舍。 秦洵在御书馆被齐琅放蛇咬伤时,一向好脾气的齐璟在众目睽睽下第一次发火,从没见过温良的三殿下冷脸的同窗孩子甚至照看他们的小先生皆噤若寒蝉,再到秦洵被皇后的人带走,被太后召去长乐宫,到他十岁那年在皇帝的杀意下险些丧命避去江南,齐璟待他宠惯着保护着,也始终攥紧着日益积长的占有欲。后来齐璟回想年幼时,模模糊糊确定,自己对小表弟的占有欲便是扎根于认定秦洵为所有物的那一回。 秦洵一挨上便喜欢抱齐璟,是那种将自己窝进齐璟怀里的抱法,齐璟总是任他抱,在江南时,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过秦洵:“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黏我,为什么总是喜欢这样抱我?” 彼时秦洵将他两臂一股脑锢在怀抱中不让动弹,闻言笑道:“食色性也,你好看,我好你的色。” “说话总是没个正经。” “我也好看,你也来好我的色,我们就扯平了。” 齐璟:“……”哪有你这样自夸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都长成少年人了,到底什么时候才开窍啊。 长成 少年人的秦洵忽然微微眯眸,别有意味地甜着嗓音道:“我觉得你喜欢我抱你。” 齐璟心下又是一叹,到底是真不开窍还是有意使坏啊,真要命。 他轻轻挣了挣手臂:“你这样锢着我,我不好书字了,你松手转过去,靠在我怀里坐吧。”秦洵应话动作,齐璟又往他发顶一揉,“好乖。” 温温软软的漂亮人儿,会哭会笑,属于他齐璟一个人。 重阳日探望了一趟昭阳殿,勾起不少往事旧忆,回到景阳殿用过晚膳,齐璟在书房忙完手边事务已到了更深露重的时辰,好在已过前一阵子政务繁冗的时候,重阳宴后的早朝恢复成惯常的五日一朝,明早不必赶在天色微明便起身上朝。 齐璟估摸着这个时辰秦洵已睡熟了,轻手轻脚回到内室躺进被褥里,少年手臂往他腰上一揽,将身子窝进他怀里来。 “怎么还没睡?” “一个人睡不着。”少年撒着娇在他颈窝里蹭了蹭,“现在睡得着了。” 齐璟往他柔软发上轻抚一把,轻声道:“睡吧,不早了。”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41 望秋 http://.biquxs.info/

秦洵应着声极是自然地靠上他肩头。 天气凉了,又是去山间,他们衣裳外都像中秋朝宴那晚一样添了件同配色罩衫,秦洵靠上齐璟肩膀时顺势拿脸颊蹭了蹭齐璟上乘的锦缎衣料,丝软微凉的触感舒服得让人叹息。 “靠一会儿,靠一会儿!”对面的三个小姑娘也学着他俩的模样,秦绾虞和堂簇一左一右靠在了中间坐着的秦绯澜两肩。 秦洵轻轻笑了一声。 望秋山名副其实,山间光景秋意极浓,因其山势低矮,往山顶去的一路上都无甚朦胧的山岚,入眼一派明朗。 孩子家游玩兴奋体力充沛,一路上在四个大人不疾不徐行进的步伐里跑前跑后笑笑嚷嚷,小千金们颈上的璎珞饰物与小公子们腰间环佩在跑跳间清响不绝。 将近山顶时,却听闻空悠吟唱顺着山间花木枝叶缓延而来,像是丝缕轻烟,在一行人谈笑声中婉转打旋。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 歌声缠绵,相思萦怀,是个清亮的男子嗓音,却不同于吟唱的此诗句意中本该包含的埋怨情状,这男子唱起时嗓音中漫着欢喜满足。 齐璟与秦洵稍稍一听便认出了耳熟的嗓音,这是牡丹亭的台柱将离公子。 既然将离在这唱着情歌,这么说晋阳王叔定然也在此处。 孩子堆里轻轻骚动起来。 “哎呀,真好听!是谁在山里唱歌啊?” “我听家里嬷嬷说,山里头会有精怪的,有的就会唱歌,这个人唱歌这么好听,会不会就是山里的精怪?” “可是这是个男子声音呀,精怪不大多都是美貌的女子吗?” “谁说精怪只能是美貌女子了,男子、男子怎么不行!精怪也能是美貌男子呀,就像、就像……就像长成我三叔这模样的,说不定男精怪就长这样!” 最后秦商捏着小拳头好似仔细思索后反驳的这句,叫一众大人孩子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将目光投来秦洵脸上,秦洵一看小孩子们的神情就知道这些小豆丁们在顺势靠着想象力将他的模样和美貌男精怪划着等号,他往秦商脑袋上一摁,笑骂道:“小孩子家家的,胡说八道什么!” 齐璟笑着给他们解释:“唱歌的是牡丹亭戏楼的将离公子,听这声音似是从山顶来的,想来将离公子是在山顶上望秋亭。” “那我们可以去看看唱歌好听的将离公子吗?”一听不是长得像他三叔的美貌男精怪,秦商仰着头期待能瞧一瞧吟唱之人究竟是何模样。 齐璟与秦洵对视一眼:“可以是可以,不过得注意礼貌,切莫太过吵闹,若是见着晋阳王也在,要好生给他见个礼。”也罢,虽说怕会打扰到晋阳王叔和将离公子独处,然他们一行人这么大的动静来望秋山上玩,哪能不叫他们二位碰着,大大方方去问候一声也无妨,总归他们这行里没什么太过闹心的孩子,晋阳王叔一贯是很喜欢讨喜孩子的。 几个活泼孩子欢呼一声,牵住举止安静些的孩子,没一会儿七个都跑在了四个大人的前面。 待到四个大人走近望秋山顶望秋亭时,孩子们已经在亭内长石凳坐了一圈,年纪最小的秦商还被晋阳王殷子衿抱在膝上。 随性的青衫郡王见他们走近也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只在口中笑着招呼:“今日你们这可真是声势浩荡啊,归城,小洵,也亏你们两个自己还是半大孩子还有勇气带这么一群小崽子出门,这是子长吧?还有燕兄,我们说起来可是好久不见了,你做了这御书馆少傅之后,真是整日忙得不得闲。” 燕仪礼笑着应言寒暄。 望秋亭内石桌上放着些殷子衿与将离带来的吃食,齐璟也吩咐随从将 他们一行的吃食放来桌上分取。这处望秋亭听闻过去是文人雅士小聚之所,因而是一处空间宽敞的长亭,小孩子多是闲不住,早已三两牵着手旁处玩去,大人不免叮嘱几句“不要跑远注意安全”,也不多加束缚他们今日玩闹的心思,齐璟招来随从吩咐了几人跟随保护,一眨眼亭内只剩下了六个大人。 “奇了怪了,我与阿离一年到头是频频入这望秋山中散心,都没怎么遇着过熟人,今日你们怕不是说好了,一波一波赶着趟来。”殷子衿说着从蜜饯纸袋里挑出一包递给秦洵,“牡丹亭蜜饯铺买的,你喜欢的糖渍桃干。” 秦洵接过蜜饯纸袋笑问:“除了我们这么声势浩荡的一波老小,还有旁的熟人今日来此?” “有,怎么没有,早些的时候,齐若愚带着齐不殆出来,说是重阳不得空,趁着节意还在,出来补一回登高。还有方才堂家那丫头的大哥,跟昭阳丫头两个人,说是昭阳丫头在上林苑玩了不少日子,重阳后得留在宫里继续念书,堂从戟在回上林苑前的这回休假日,陪她出来玩上一趟。你们来时,堂从戟跟昭阳从我们这离开不久,这些个小崽子到处跑着玩,指不定还能碰上他俩。” 齐珷居然将齐琅带出来玩了,只是可怜了齐瑄,被严厉外祖父盯紧的嫡长子,要是敢跟两个弟弟一样浪费时间出门游玩,怕是要被曲右相生吞活剥。 谈笑近午时,秦洵道是去寻一寻别处玩耍的孩子们回来吃些东西填填腹,离了望秋亭却仅仅径自寻着了秦申,秦申不知何时甩下了身边新认的义弟秦泓和小侄子秦商,极有默契地独自与秦洵在一丛花木后碰面。 秦洵先开口问道:“这段时日在上将军府可还住得惯?” “一切都好,承蒙照拂。”秦申一板一眼地回答。 秦洵忽然笑了,用力在秦申头上揉了一把:“不过是由暗转明,怎就客套起来了,照常就好,哪来那么多规矩。” 秦申犹豫了一下:“上将军去西境之前,同子长大哥商量了一番,待到明年岁初时,送我入太学武苑。” “你意下如何?” “自是欢喜的。”秦申很清楚,秦洵救下他,栽培他,如今还将他带进自己家中明告世人为义弟,根本就不是吃饱了撑的捡个吃闲饭的回家白养,他毕竟并非钟鼎秦氏血脉,入不得贵族子弟念书的御书馆,但能入太学武苑,已是寻常人家渴求羡慕的待遇了。 况且平心而论,对于秦申自己而言,这也是最好的一条出路。 “那便好。”秦洵说着从袖中取出个琉璃瓶,本就精小的瓶子里更是只盛装着浅浅一层透明泛碧的液体,堪堪盖满瓶底的量,他将瓶子递给秦申,“上回阿蛊从江南送来的碧 色毒,提炼起来损耗太大,还没提炼到完全透明就只剩这么点了,我怕再炼就没了,姑且先这样程度送回去给她瞧瞧吧,毒性是提了几层,只是我也不知提炼后药效能保存多久,叫底下人越快送去越好。”他将这瓶毒放在身上,原本是打算去上将军府接秦商的时候借机进家寻一下秦申,好巧不巧秦商热情地将家里新来的申叔叔拉出来一道郊游,秦洵正好在这时候跟秦申单独交代几句。 秦申接过药瓶,握了握紧,道:“若是每回都要在长安与江南间递送麻烦,你不如将阿蛊接来长安住?” “我离江南前已经告诉阿蛊她可以随时从我身边离去,叫她来长安岂不是又将她束缚住了?”秦洵轻轻一挑眉,“况且,比之江南,长安不大太平,阿蛊在这里怕是住不惯。”帝都长安繁华良序,这个“不太平”自然指的是上位者们权谋对弈上的不太平。 秦申抿了抿唇:“你知道阿蛊是不会轻易离你身边的。” “我知道。”秦洵淡淡道,“我知道她如今尚且不会离我身边,我也知道,她想通了就能舍得,阿蛊不是钻牛角尖的姑娘。” “她喜欢你。”秦申到底没忍住说了出来。他不明白,自己一个十岁孩子都看得出来的感情,秦洵已是半个大人了,怎么就如此迟钝,是当真看不出阿蛊满满当当的爱慕,还是明明看得出来,却要因门第的无奈或偏见装傻充愣? “她不喜欢我。”秦洵弓下身子,握着秦申拿药瓶的手,替他放进小袖子里收好,“秦申,阿蛊不喜欢我,只是她以为她喜欢我,你也以为她喜欢我。阿蛊来大齐后第一个终日相对且相处不错的人是我,所以她依赖我,这不是喜欢。” 阿蛊喜欢的,不过是那个将她从恶徒手里救下好生安置,会在江南的桃花烟雨里终日笑嘻嘻与她打趣的闲散少年罢了,那不是秦洵,只是秦洵在远离长安是非地时的偷闲模样,回归长安权谋漩涡里他如何作为,待到阿蛊知晓,她是万万接受不得的。 “阿蛊对我,其实和你对我是差不多的,只不过阿蛊是女子,她在尚且分辨不清的时候,便误以为是男女之情了。我与阿蛊之间,利益上从来谁也不欠谁,至于感情,她是聪明人,她知道我无意,我不挑明不过是我也知道她并非当真对我抱有男女之情,待到她想明白了自能放下,若是在她尚未想通时太纠缠在这样的事情上,往后回想起来,我们都难免会难堪的,不如放任其自然隐去。”秦洵轻轻勾笑,将秦申的手臂放下,拍了拍他肩膀,“走吧,快午时了,回去填填肚子。” 秦申跟在他身后,又多有好奇道:“那像你们这样的,这样的家族身份,姻缘一事会允许你们顾 及情爱吗?还是一切以家族利益为先?” “我们这样的,各个世家子弟应该什么状况都有吧,有的是为家族不得不牺牲,有的吧,家里不用他牺牲,稍稍自由些,再或是运气好些,能巩固家族的联姻对象正好是合自己心意的,那就皆大欢喜了。一般来说,男子还好,世家里容易被牺牲掉换取利益的,多半是女子。”秦洵说着话间又想到堂簇,回头对秦申眨眨眼道,“不怕,我们家如今不至于沦落到要牺牲家族子弟的姻缘换取利益,等你长大了,看中了哪家姑娘,多半也是能顺你心意的。” 秦申毕竟年纪还小,被他这样一调侃禁不住面上泛红,羞恼道:“那你已经长这么大了,也没见你看中哪家姑娘啊!”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42 聚凑 http://.biquxs.info/

秦商没见过野外生火,非要去亭外几丈处侍从生火热食的地方看,秦洵怕他性子淘气在火堆边出事,便陪同他一道,叔侄二人正在火堆边望着架在火上加热的肉食被烤得滋滋冒油,迟归的秦绾虞在侍从的陪伴下往这处慢跑而来,秦商一见便笑喊道:“绾姑姑,三叔说你再不回来就把你的烧鸡吃了!” 秦绾虞当真加快脚步,喊着“不准吃留给我”,就想要抄近道从火堆两三丈外的那处茂盛灌木丛穿过来。 秦绾虞一脚刚将灌木丛踩出声响,秦洵眼尖地发现灌木丛一棵树根处,几近与树皮并泥土同色毫不起眼的一条细长生物轻轻一扭动,长条一端昂起个窥伺的脑袋来。 秦洵瞳孔一缩:“绾绾!”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他箭步往灌木丛方向移动几许,细银光亮自袖而出,正好在那条蛇将要窜出身体的档口,准确没入蛇身,蛇僵立一瞬,悄无声息地软倒下去。 秦洵这甩银针攻击的准头还是在弑宗时,被奚广陵披着假身份“伯牙”教导出来的,“伯牙”一手绝活便是琴弦藏针拨奏而出,秦洵不弹琴,直接以手腕发力,也能与“伯牙”的招数存个异曲同工。 秦绾虞身后随同的侍从显然也在方才蛇被惊动欲有动作时,才看到这条伪装成自然色不易发现的危险生物,到底只是齐璟今日出门时带在身边的普通皇宫小侍,反应还不及秦洵快,在蛇被秦洵甩银针解决后,侍从拔出的剑停在半空,落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秦绾虞显然被秦洵一声大喝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在原地止住步子:“怎、怎么了?” 秦洵身旁的秦商并几个热食侍从同样吓得有些懵,亭中众人也听见秦洵满是心急惊惧的喊声,齐璟当即便来了这处,自家孩子好似出事,秦淮也坐不住跟了过来,又怕有什么危险,制止了一帮好奇的孩子们想要一同跟来的举动。 秦绾虞身后的侍从试着解释:“方才灌木丛里……” “绾绾,到这边来。”秦洵声音平静不少,打断了侍从的话,对呆在原地的秦绾虞道,“走那边正常的路过来,别往这种丛堆里钻。” 秦绾虞乖乖收回了踏进灌木丛的一脚,绕去了正常通往望秋亭这处的平坦小路。侍从皇宫里人,多少会看人眼色,秦三公子分明是有意打断不让他说,他便闭了口将剑收回鞘中,谨慎跟紧了秦家小千金的步子。 秦洵不说话,来到这处的齐璟与秦淮也不急着问,待到秦绾虞来到身前,颇有些莫名和委屈地问着“怎么了嘛”,秦洵牵过她往望秋亭里去,若无其事道: “没怎么啊,就是看你要往草里钻,怕万一有蛇咬着你怎么办,一时语气着急了些。”既已悄无声息解决了危险生物,还是别叫小姑娘家知道方才自己差点就跟脚边一条蛇来个亲密接触。 秦绾虞果真瑟缩了一下:“那里面有蛇吗?” 已至望秋亭中,几个孩子听见她这句忙跟着问:“怎么啦是有蛇吗?” 秦洵将小碗塞到秦绾虞手中:“没有,我只是怕有嘛,毕竟这样时候蛇都还没冬眠呢,在这种山野里面,又是草木茂盛的地方,难说不会藏着一条是不是?注意些总没有坏处,你们玩的时候别往灌木丛里面钻,当心被蛇咬了。还有你们,跟着小姐公子的,”秦洵又望向立在亭外的几个侍从,“也都多注意些,别仅仅就是跟着。” 若是齐璟或者自己的暗卫倒是不必担心,这么些皇宫侍从,顶多与人交手有一战之力,缺少了对付别种危险生物的敏锐。 秦洵这么一说也就哄哄孩子,几个大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明了他话中遮掩的意思,想来方才秦绾虞意欲穿行而过的那处灌木丛里,是当真藏着条差点咬了她的蛇。 看这模样,蛇应该是被秦洵解决掉了的。 秦淮拈着筷子笑道:“蛇嘛,我记得微之自小就怕,一到草木茂盛些的地方,还得他表哥陪在身边护着他才能安生,否则就怕得直哆嗦。” 秦洵一愣,顺势往身侧坐着的齐璟身子上一倒,撒娇道:“是的嘛,人家最怕蛇了,表哥可要保护好人家。” 齐璟笑着削了片烧鸡嫩肉下来喂进他口中。 是狐狸还总爱装柔弱小白兔,也就齐归城惯着你。秦淮斜睨了一眼餍足地咀嚼鸡肉的弟弟。 饭至中途,比他们一行早些时候来此的齐珷齐琅二人和堂从戟齐瑶二人竟同时回来望秋亭这处,秦洵挨着齐璟坐,见状压低声笑了一句:“这下可是真热闹。”今日来望秋山郊游的熟人们都凑齐了。 他将四人来回扫过,最后朝齐瑶招了招手,齐瑶挽着堂从戟快步踏进亭来:“好香啊,皇兄表哥,有我的份吗?” “当然有。”秦洵笑道。 堂从戟在妹妹堂簇一声“哥哥”轻唤里落座她身边,齐瑶便紧挨着坐在堂从戟身边。 齐珷也踏进亭中,将手中几坛酒放置桌上,笑问:“那有我的份吗?” “自然也有。”秦洵掠过桌上多出的几坛酒时双眸明显一亮,“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还不算太迟,否则就真的只剩鸡屁股了。” 齐珷爽朗大笑。 一时间留在望秋亭外的,除了各家带在身边的随侍宫人,便只余个格格不入的齐琅,在齐璟温声请他入亭时却背过身去,僵硬道:“皇兄要跟别人一起待在那吗?”这个“皇兄”唤 的自然不是齐璟。 齐珷声音有些淡:“怎么是别人,你的兄弟姐妹,你的同窗友人,那么生疏做甚,你归城皇兄不是叫你进来了?” 齐琅牙一咬:“皇兄既如此说,倒是本王打扰雅兴了,你们慢聊,本王回宫了。”说话间背上一冷,齐琅不用回头都知道是秦家长子将目光淡淡扫过了自己背后。 也不知是秦淮看齐琅的目光总是太有穿透力,还是齐琅对于秦淮这个人的反应太过敏感,每每秦淮在背后将目光投来,都能叫齐琅明显察觉,且如芒刺在背,极度不舒服。 齐琅半是赌气半是逃离,当真手一挥命令宫人送自己提前回宫,与他一道前来的同母兄长齐珷竟是纹丝不动并未挽留或同去。 秦淮轻笑:“成王殿下很是活泼。” 齐珷道:“见笑了,有些没规矩。” 同是同母兄长,齐瑄待弟弟齐琅很是疼爱,齐珷却有些不冷不热。秦洵过去与齐璟闲谈时评价过,齐珷是个特别理智的人,他跟齐璟一个都比不上,连秦洵戏谑过“铁石心肠”的自家长兄秦淮都比不上。 所以在齐珷的观念里,血缘亲近到什么程度,对他而言都不是很能左右他感情的因素。齐琅不讨他喜欢,并不是因为齐琅一些劣行如何的“坏”,只是因为齐琅长到这么大都仅仅将算计停留在小孩子发脾气的层面,幼稚到不识大体不成正事还尽会冲动添乱,这样的性子叫齐珷不免厌烦。 齐璟道:“孟宣皇兄没来吗?他似乎忙了好一阵子,原以为会随你二人一同出宫来透透气的。” “他还是有些忙,偷不出闲来。”齐瑄忙也没忙到没空出宫晃一趟的地步,齐珷自然明说不得齐瑄是不敢违背外祖父和母亲的意思出宫游玩,只道是他忙得没空搪塞着给他保全颜面。 齐珷有时会庆幸自己生为次子。 长子不好做,皇室的长子更不好做,齐珷虽无心争位,但他思量着若是自己身为这般情形下的齐瑄,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母族,都须得明确表明个不受牵制的立场。 所以大皇兄齐孟宣他确实不像个皇长子,他太懦弱了,一边被皇弟齐璟处处压制动弹不得,一边又被母族强势摁在无心之事上不敢反抗,只能落得里外不是人的地步。 齐珷拍开酒坛封泥斟了几碗酒出来,醇厚酒香顿时漫溢,将几个孩子都勾得多嗅了几嗅。 林燮咽了咽口水:“好香!” 齐珷笑道:“小孩子家,香也不给你喝,吃点糖解馋去。”言罢将几碗酒分递给亭中年纪自秦洵往上大致可称之“大人”的几人,当然也略过了才十四岁的昭阳公主齐瑶,在齐瑶不满声中道,“这酒太烈,小丫头片子喝不来,改日送几坛子甜酒给你解馋。” 秦洵刚端起酒碗,齐璟的叮嘱声意料之中响起:“喝两口尝尝就行了,烈酒别太贪口。” 秦洵还没抗议,齐珷先取笑起来:“过去他才丁点大,你说他年纪小不让他跟我喝酒就算了,他现在都多大一个人了,你怎么还管他这么严?” “他不胜酒力,喝多了身子受不住。” “你小子明明也就大他一岁,每回见你这样管他,我都要以为你是他父辈人。” “阿洵自小与我一处长大,既是有他兄长之名,自是多担些照拂之责。” 是表哥,是夫君,有时候还像爹,这就是齐璟这么多年将秦洵照顾在身边的状态。 端起酒碗,齐璟又笑道:“我酒量尚可,陪二皇兄一醉方休可好?” 齐珷大笑:“小饮得趣,小饮得趣,今日在这处地方还是谁都别多喝,这要喝醉了别管是叫人背回去还是挨个儿打滚下山,都得闹个大笑话。”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43 管教 http://.biquxs.info/

他怒气太盛,秦洵一个瑟缩,再也不敢在这档口上出声,也不敢再主动往齐璟怀里扑,只垂下头弓起身,抱紧了被子坐在床榻上,模样颇有几分可怜。 齐璟一张脸还没板起多久,见他这副状如受惊的模样顿时心软下来,仍扣在他肩头的手将他重新往怀里带,秦洵肩膀一扭,并不乐意。 齐璟气笑了:“怎么,犯错的是你,还得叫我看你脸色是吧?” 秦洵闷闷道:“可是你凶我。” “你做错事,我还不能凶你?” “不能。” 他这样理直气壮,倒是叫齐璟噎得半天没说出话,半晌齐璟才缓和成惯常的温柔语气,往床头处一靠,边将他揽进怀里边叹息着埋怨:“撒娇,撒娇,你整日就知道跟我撒娇,除了撒娇你还……罢了。” 这回秦洵倒是乖顺地顺着他动作枕躺到他大腿上,被齐璟有一搭没一搭地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抚摸他头发,趁机问清了自己喝断片后的一连串事情。 齐璟那回是以三皇子督巡的名头下江南的,至平州驿馆安顿下的第一日便叫随侍的单墨去惊鸿山庄请陆夫人的允许将秦洵带来,却听单墨回报今日秦洵与关系好的山庄弟子出门玩乐,齐璟便想着任他玩乐一日,待到晚时他们欲归山庄,直接就将秦洵接来驿馆这处。 谁知天色近晚时,跟随在秦洵那处的暗卫又来报,说是见秦三公子一行人入合欢楼去了,齐璟坐不住地指了几个随侍并暗卫,打点了合欢楼的钱掌柜,从后方小门悄无声息入得合欢楼,在楼上隐蔽处冷眼旁观着大堂里随师兄弟玩乐的秦洵。 不看不打紧,别说秦洵小小年纪不知何处学得一副风流浪荡的模样,在三四个花姑娘的包围照拂下很是享受,好巧不巧秦洵那第一回碰酒也尽入齐璟眼底,齐璟惊怒交加,压制着就看他可知节制何时醉倒,秦洵的酒量着 实不争气,没叫齐璟等上多久,他便歪倒一旁不省人事,眼见着陆锋和一个齐璟不认得的少年一左一右架着秦洵似乎要送往合欢楼房间里去,身后还跟了个看样子要回房“伺候”他的花姑娘,齐璟冷着脸吩咐单墨去将人带走,自己又从进来的小后门出去,候去了合欢楼外停留的马车上。 沈柏舟若是知道当时一番情景在齐璟眼中被解读成这样,恐怕要委屈地直叫冤。他只知道他们当中这个初次碰酒还不胜酒力的麻烦精醉倒在了合欢楼,既不能让秦洵继续睡在大堂里着凉,又不好让一众师兄弟还未尽兴就因此打道回府,这才想着借个花姑娘的房间暂时安置秦洵睡着,他跟陆锋正在那位花姑娘带路下架着秦洵欲往二楼去,便被个魁梧的侍从模样的人拦下。 沈柏舟第一反应还在心里赞叹了句身手不错,又见此人身子板挺,一脸正直,与合欢楼里靡靡欢笑的气氛格格不入,他正莫名,却听陆锋好似熟识道:“诶,这不是单公子?可是又来接微之去见家里人了?”每回秦洵“家里人来探望”,都是这位单姓公子来接走他,陆锋与秦洵待在一处的时辰最多,往往秦洵被单墨接走时他都在场,陆锋是认得单墨的。 单墨点头,背过去微蹲身子,示意他二人将架着的秦洵放到自己背上来,言简意赅:“有劳。” 背上了秦洵,单墨同样简短道了句“多谢”,在旁人多有诧异的注视下将秦洵背出了合欢楼大门。 醉酒的秦洵便在平州驿馆一觉睡到翌日的酉时。 当然,这些细节都是秦洵后来问单墨补全的,一贯寡言的单墨甚至踌躇着告诉他,当时齐璟在合欢楼楼上望着大堂里寻欢作乐的他时,总是浅浅噙笑的温颜上“阴沉得像要吃人”,劝他往后“莫再如此胡闹惹殿下不快”。 彼时他在驿馆床榻上躺在齐璟腿上,齐璟只淡淡告诉他:“正好路过,见你喝多了,叫单墨接你过来。” 秦洵不敢戳穿更不敢细问,乖巧地应了声“哦”。 安抚够了,齐璟犹记着算账:“阿洵觉得此番做错了吗?” “错了。”秦洵乖巧应下。 “错在哪?” “不该喝酒?”秦洵琢磨着能叫齐璟生气的,想来也就是自己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擅自尝了酒滋味。 “还有呢?” 还有什么?秦洵忙又寻思,不确定道:“去、去了……合欢楼?” 齐璟轻轻叹了口气:“你已是十四岁的少年人了,喝酒不是错,去合欢楼也……”他似乎迟疑了一瞬,“也……不算错,阿洵,你做错的是在无人照看的时候,在合欢楼那种杂乱的风月场所醉到不省人事,若是遇着有心人对你做些什么,你自己想想,后怕不后怕 ?” 齐璟抚摸在他发上的手逐渐移来触上他脸颊皮肤,秦洵忽出声道:“齐璟,我是个男人。” 齐璟被火燎着一般倏地收手:“……我知道。” “我们一行好几个,怎么会无人照看,至于有心人对我做什么,合欢楼里一堆姑娘家能对我做什么?人家总不至于还对我个男人霸王硬上弓,还是你担心,合欢楼里那些男嫖客们,会有好男风的——” “阿洵!”齐璟忽然将他从身上掀下去,站起身背对床榻理了理衣裳,不知是否是秦洵错觉,他好似急喘了几声,半晌才缓下气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师兄弟几个都喝了酒玩上了头,哪还能好生顾及着谁,至于有心人会对你做什么,你想偏了,我是怕会有识破你身份的不轨之徒,趁着你醉酒昏睡威胁到你性命罢了。” 齐璟背对着秦洵,看不到秦洵在床榻上半支身子手指绕发的狡黠模样,只听得身后少年状似天真好奇的嗓音:“那表哥就不会对我做些什么吗?” 齐璟身子明显僵了一僵:“表哥自然是会保护好你。” 少年从背后扯着他衣裳示意他在床沿坐下,随即跪在柔软床褥上,从背后张臂环住他,将下巴搁在他一侧肩头,含混笑道:“那以后都听表哥的。” 这便是秦洵应下齐璟没他在场绝不碰酒的初始,到后来齐璟见秦洵对自身酒量有了些自知之明,江南淡酒也不大会轻易醉人,勉强允了他在自己不在身边时也能沾两口过过瘾。 那时应了此约,秦洵从背后枕在齐璟肩上,望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像是才发现一般问:“齐璟,我衣裳是谁换的?” “当然是我。” “亵裤也是?” “……也是。” 秦洵拖着音“哦”了一声:“也是你给我洗澡了?” “……嗯。” “啊,我不会是吐了吧?” “那倒没有。”齐璟忽然又来了些气,偏头望向他来,“没吐我就不给你洗澡换衣裳了?一身酒气,我会让你这样睡我的床?”何况更多的还是沾染了风月之地的胭脂粉气。 那你何必非要我睡你的床嘛,秦洵这样想着,故意凑近他泛红的耳边,吹着气笑道:“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啊,当真是醉得不省人事,想来若是表哥有心对我做些什么,我也是不知晓的了。” 齐璟又一次将他一掀站起身:“胡闹!” 言罢他借口着给秦洵叫饭食来,逃一般冲出了房间,留下一个调戏得逞的秦洵,就着那副被他掀去床榻上的躺姿放肆大笑。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44 秋深 http://.biquxs.info/

这藕藕身肥大,肉质脆嫩,想来也是上好的藕,再加上宫中御厨的精心烹制,水分多而甜,脆爽可口,吃罢后,口腔里还有着残留的馥郁香甜。 对独孤珍儿邪肆一笑,月凌云轻轻垂首:“大长公主殿下您只要记得,末将的心,永远都是向着暄儿的,如此便好!”语落,他不再多言,再次轻恭了恭身子,转身飘然离去。 话停到这里,似乎是主人故意的捉弄,阿悠幽深的丹凤眼中第一次带上了无措。 嗷!突然那头爆雷蜥仰天一声嘶吼,随着它的吼声爆雷蜥和那名魔族的魂魄哗啦一下融合到了一起,在原地出现了一名身着一身铠甲的魔族勇士,屁股下面正骑乘着那只彪悍凶猛的爆雷蜥。 一个个看着慕晚都跟看着怪物一般,使劲的摇头,他们可不想被当成沙袋。 他虽然比起古老头差得太远,但也已经拥有武宗实力,这个世界,比外界多了一种气息,对修炼似乎很有好处,他自然能感觉得到。 黑白分明的清澄明眸,静静的望进他深幽如海的眸底,沈凝暄轻撇了撇嘴,而后拢了拢裙襟,正襟危坐。 慕晚一步一步踉踉跄跄的走到男人身旁,看着币她高出一个头的人,刚毅的眉,紧绷的下颚,如雕刻板五官分明的脸,她突然伸手,扶上那张脸。 然后,辛月恒转过脸来,看着墨殇墨染,眼中放出寒光,道:“那就由你们打头阵了!”墨殇墨染互相看了一眼,真是有苦说不出,只好点点头,灰溜溜的往另外一条路探去。 这个任务看上去有点难度,陈姗姗只是个黑塔三层的玩家,唐陌四人是黑塔五层。被这四人发现的可能性极高。然而这对陈姗姗来说,却是个很简单的游戏。 李洪波显得非常热情,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这位神交已久的风云音乐创始人。 韩少勋忽然变得有些紧张,急于想证实心里的那个猜测,偏偏许雯雯这只大灯泡,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丝毫没离开的意思。 毕竟完整的剧本林木请王硕帮忙研究过,他也是帮忙润色了一下的。 将老三答应了一声,站起来就朝门口走去,叶窈窕也跟着站了起来,和将老三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了煎饼店。 那军兵害怕道:“都护,我一定注意观察,你赶紧给慕容大人写信,一定记得,信中问问我的家人好不好。”乌狄尔应允道:“这个,你放心,我一定信中带到。”说完之后,乌狄尔跟那军兵分别,回自己大帐去了。 第二天正好是清明节,叶窈窕和韩少勋用轮椅推着林厅长来到了南山公墓,打算祭拜一下叶窈窕的母亲。 等三人跑远了,我便好整以暇的盘坐在巨型刺猬的必经之路上,拖着下巴,静静的等待它慢慢接近。 此刻,有本能太极拳意下的先天力量圆满如一和后天内功宗师境界为基础,陆羽再次将身法练至后天巅峰,从化身无数一举踏入如影随形的后天身法宗师之境。 “阿华,中午来我家吃饭吧,我让我妈做特色菜给楚荧她们洗尘。”梁米通红着脸,依偎在章华怀中道。 可当他真的按照自己的设想去修炼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根本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当他把一等分的铁水放进嘴里,冥想片刻往下咽的时候,他的冥想刚到嗓子眼儿,那等分铁水就已经流到他的膀胱里了。 火阑看向那名叫风鼎的翼人,原本一身鲜亮的轻甲,此时满是风尘,可以想见风鼎为了找他们这些人也是吃尽了苦头。 这老头气度不俗,给我留下了一个名片之后,就很是潇洒的离开了。看上去真的是有几分名家风范。我看着老头车子迅速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微微一笑,这老头,倒是有些意思。 “再怎么说,我也是异能修士,修士就要有修士的尊严。我们要是就这么的回去,还有什么尊严可谈?”天牛上青义正言辞的说。 “你杀死他之前我会砍下你的脑袋,不信你可以试试。”雷霆摸了摸王剑。 我看着我身外化身覆盖在面具人的身上,有一种异常诡异的感觉。我怎么觉得这姿势有些奇怪呢,反正心里怎么都不自在。 陈默菡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再看看佣人们愈发暧昧的眼神,她脸更红了。 呼呼的风声中,一个颇为舒缓安静的音乐声在身旁响起,显得略有突兀。唐云掏出手机,按下了接通键。 叶星是用钥匙开的门,因为开着电视,同时也因为我在想心事,所以直到他走到我跟前,我才发现他。 可是下一刻却听见了狼锋刀落地的声响,老狼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咽喉,指缝间有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 欧罗巴联赛淘汰赛第二回合,约尔干脆用上了全替补阵容,这场比赛,这场比赛,不管赢了也好输了也好,反正他们已经决定放弃欧罗巴联赛主战联赛了。 李夸父是能够听到百花仙子对自己的嘲笑的,从嫦娥第一次被击倒,他就打算豁出命去跟这个百花仙子干上一仗,在李夸父的字典里有逃跑这么一词,但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永远不会出现退缩。 那名妖修感觉到体内的真元竟然莫名其妙地只剩下了不到一成,顿时魂飞魄散,再也没有了任何嚣张的念头,掉头就跑。 “我没有愿望,但是我要带你离开这里!”李夸父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虽然,艾克用了加速功能,将拍摄周期缩短了一半,不过60天的时限已经过去了39天,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45 监国 http://.biquxs.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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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受到了徐乾身上的至尊气势,徐乾平日里给她的印象是温和的,但在这一刻他身上帝王威势尽显。 盛世寒江冲冲冲就算了,指望雇佣军产生信念那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来得轻巧。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和徐乾之间的结合那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要是他没鹰扬决,那这个计划实行起来,最后可能是一换一的局面,就是他用自己的33解控换出对面天香的33解控,这肯定亏了。 叶天也没有闲着,而是纵身一跃跳下了巡逻舰,开始帮忙将伤员送到巡逻舰上。 经过提醒,楚言两人总算意识到这种话题属实不适合在这里讨论,太伤害旁边这只单身狗了。 寇仲看着天空,他只感觉黑暗笼罩大地,他的心神也受到了压抑,他感觉胸闷,呼吸困难,反正就是浑身不舒服。 顺利渡过河谷后,随着天色渐暗,队伍的追击速度都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哪怕他们提前准备了火把,可在这片变得幽暗的茂密森林都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甚至是负责追踪的猎人都难以准确发现她们逃跑的痕迹。 徐乾再次摆了摆手,这一次徐乾没有再拦师妃暄等人,他放任他们离开。 这你怎么能肯定?梦还刚要回话,心中突然一动:这是他在ft内部有消息源? 看到那老者老泪纵横、惊喜交加的模样,唐易微微一愣,随即无奈一笑。 半空中,武阙看向此前雪傲海所在的半空冷哼开口说道,只因这时,武阙的神识已经感应到,雪傲海早已不在了原地。 “陛下!要不派些人单独开辟一个地方,种植烟草,由陛下派人管理,出产的烟草压低价格出售,当需要的人都在这边购买的时候,他们自然没有了利润,最后不得不改种粮食!”王承恩想了想说道。 那些本来还异常兴奋的看客哪里还敢多待?全部夹着尾巴偷偷的溜走了。 虽然明知道这次升仙会,很有可能有一个陷阱在等着自己,可是唐易也是没有丝毫畏惧。 只是一想到,老疯子那疯疯癫癫、完全捉摸不透的行事作风,唐易便又感到,有些头疼。 整个市一医院的医务人员以及病人和病人家属都是一惊,一脸的茫然。 十年一招收,眼下,这已经是近百年来,幻音宗第十次招收弟子了。 同时,古枫也是闭上了眼睛,开始回忆自己的曾经,万年前开始,到自己沉睡,再到岁月洞中苏醒,诸多记忆不断回忆在脑海之中。 贺遂国海域的上空,一个银色的身影一拳拳的轰碎一个个半机械人战士。 顾凡心下班后一进门,就被几道打量的目光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沈嬷嬷动了动嘴皮子,再想继续劝什么,可一见蒋舒芳那副淡定自若的神态,便是话都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口了。 海的声音双手抚摸着自己的长发,朝着黄云硕眨眨眼睛,声音虽然甜美,却带着一丝诱惑的味道。 玉山被开发了许多年,这些灵石血玉早已经存在,玉国本土的势力早就用灵石来提升实力了。 区别于沉迷于自身强悍实力的野兽,被“地盘”的意识束缚,只会在自己舒适的地方盘踞,人类即使是在再恶劣的地方都能够生存,不仅如此,人类还能将其改造成适合人类的聚居地。 春寒料峭,路边的积雪依旧没有消融。我坐在轿子里盖着薄毯。玄德在我的身边想着心事。 两人确定关系后,叶飘雪每天起床以后都会发来一个早安吻,而且在他的恶意期待下,以后早安吻迟早会变成早安“咬”,怎么今天没有了。 “不好!”在感受到那加持到身上的无法抵抗的力量的时候林锐已经反应过来了,低喝一声就要突破出去。 夜夙站起了身子,让秀秀出去收拾下行李,说是苏浅浅马上就到。 今天的酒席,是九幽城的一位高管专门为董大志等人准备的,九幽城的城主,亲自带着人去癌症村了,现在是这个九幽城城主的绝对心腹,来负责接待董大志。 关心瞳紧紧的咬着唇,无奈脸上的温度因为他喷洒出的气息而陡然升高。 “阿姨……您太客气了,我也并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玩……”陈菲儿摇了摇头,当然觉得无所谓,实际上只要跟林杰在一起,在哪都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此刻钟家元老皆是断定,是钟老三图谋祖符,联合秦风、尸神,残害了钟离岳。 董大志这个时候,只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宗凝雪有什么招,他就怎么对付。 发出“天下无仙”的宏愿,不仅仅是他的意志,也是苍生的意志,是天地的意志。 “我已经离开了……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林杰有的时候,还真的是有点佩服钱真,不管什么状态,好像很少见到他沮丧。好像那些负面情绪,最多在他的身上停留一两秒钟。 “只是,这地方怎么感觉有点儿熟悉难道我来过还是我在梦中来过又或者我现在根本就是在做梦”想到“做梦”的可能性,姓赋晨不禁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几年不见,看起来你酒量见长……好,我等着你!”林杰微微点头,他并不喜欢喝酒,但要是兄弟找他喝酒,他也从来是不推辞的。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47 剖黑 http://.biquxs.info/

这不等于是送钱给他嘛?且不说他们的压的葛洪刚本身实力就不敌安伦,就算是他的实力抵得上艾伦又如何呢? 因为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一旦被警方的卧底给端了的话,那损失不可估量。 然而不管他怎么催促宗铭都是雷打不动的六十迈,美其名曰为了不伤着他的腿。 陈正和其实也知道,表面上大家都认为是他这个堂叔让陈华发家致富的,可实际上等陈正和真正掌权的时候,陈华也早已经是发家了。 “我不知道,也许会来,也许不会来了吧。毕竟,我的根在天朝,我不想离开天朝。”庄逸看着眼前的大海道。 harry马上想起了他刚刚偷偷看到的场景:独自窝在地下室的、只有自己陪着自己打球的、玩游戏也没人竞争的、孤零零的男孩。 看着年轻的教父晃着信还洋洋得意的模样,harry在这一瞬间,真的很想爆爆美式粗口。 何念念回身拿起自己的包包,然后将门锁好,同孟凡朗一起坐车离开。 秦峰并不想把这边的地方给暴露了,这里是龙脉之地,虽然地方很大,可如果不是真正的那种信任的人,他绝对不可能把那些人带过来的。 “嘿嘿,亲兄弟明算账,更别提是兄妹了!”壮壮推开西餐厅的大门,把弟弟妹妹们让了进去。 想得倒是挺好的,可惜,这个美好的想法刚一提出来,就被韩明玉两口子给无情的扼杀掉了。 这表情,可把霍大娘给心疼坏了,这要是能抱动的话,非得把他抱怀里好好哄哄不可。 原来,宁意靠的那棵树,并不是真的树。而是由血藤蔓幻化而成,其目的便是等待生灵来此,趁其毫无防备之下,用藤蔓将它缠住,饮血食肉吞骨。 当克莫尔议长终于忍不住回顾和倾吐自己之前的不安,坐在一旁的华系亚方面军总参谋长徐晓红,一脸郁闷地骂了一句。 宁意笑着轻轻抬手拍了拍它的身体,随后便转身下山,往族里走去。 很长时间没有一个考生走出考场,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无论是翘首以盼的家长还是想要挖掘大新闻的媒体工作者们都难免新生嘀咕。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是第一个来自异域的帝王或者诸子先贤,正在面向全世界公开异世界的修行秘法,甚至还许诺了进入真正的异世大秦的机会。 很多人都很好奇,御坂美琴究竟是如何击败拥有着着矢量控制的一方通行的,认为其中必有猫腻的并不在少数。 这个认真工作努力生活的年轻人是他亲自面试招进来的,今年才二十三岁。 尼玛,老子饭还没吃完呢,这就赶人了?还能不能要点脸了?以后还想不想在美食城混了? “华生,你的发明一直都没有让我失望过,你是这个地球上最伟大的发明家,让我来看看你说的这个专门为赌神大赛设计的东西吧!”哈博好不吝啬的夸奖着华生。 “无妨,让他先待在船上,等咱们上岸后,要是能活下来那就卖了,要是死了就扔下河里喂鱼。”那位老大淡淡的道。 任务便是破除关键法阵,斩杀关键人物,同时铺展临时传送阵,让更多的修士传送而来,使对方后院起火,为胜利之路铺砖加瓦。 “猛娃,够义气,你要是能够活着离开,记的来神秘村庄找我们。”这话还没说完,苏南只能看到两人的背影。 “徐夫人,参见门主。”南宫彩云接过鬼面扣在了脸上,俯首再拜。 赵昊拎着两位天帝的脚,砸得地面像是山崩地裂一样,尘土冲天,大地开裂。 元磁之力善于消散各种实体灵力,当年天辰突生剑纹就是如此。而此刻天辰体内到处都是凝成块状的灵力,对于元磁之力而言,那可是进了天堂一般美妙。 尽管许木没有接触过传闻中那些逆天灵根,但五彩灵树在他心中,已经可以和那些传闻中的极品灵根相提并论了。 “嘿嘿,要是海老哥需要,下次我再去给你弄点!”姚远笑着说道。 当年徐家获罪,唯有分房出来的二叔家幸免于难,白家为了自保,直到二叔被放之后就变成了白家的赘婿。 夜深的时候,唐云还听见村子里的狗在狂吠,叫声凄厉,令人闻之心惊肉跳。 却在半路被野狗截了胡,不仅手上的筒子骨被野狗抢了,就连自己都差点被野狗给啃了。 “请主人赐名。”叶七郎也很无语,可有主子在,自己不能改名,只得让主人改。 沈绮这个时候也挑的好,这几日徐韵之和萧辰联系越发密切,洛侍卫每日都要出去一段时间。 “哈,不光是我不一样了吧,大家都不一样了,原来我们是高中生,现在可都是大学生了。”王业含糊地说道。 头曼亲卫队的弯刀只有一千把,是用了十万头牛羊,从月氏国换来的。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48 韶光 http://.biquxs.info/

瞬间,人们心中各种猜测,却不知道苏珂是谁,到底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看着眼前这一幕的时候,杨秦的眉头深深的触动,向着眼前看了过来。 清风则只是修炼,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貌似发生的一切都与他完全五关。 而秋林则像是根本没有看到贾路他们的言行一般,视线自始至终都是放在李元的脸上,沉声说道。 苏鸣一脚踢出,落在徐成明丹田,破掉他苦修多年的功夫,说道。 而这段时间,草原深处,双方数千骑兵你来我往,一轮接着一轮的周旋,让整片草原都显得热闹非凡。 一般情况下,除非是在战时,要不然,将军级别的人物,哪会大晚上不睡觉,跑城墙这边来巡逻? 虚空鼎历经岁月,见过不少天骄的战斗,可是这样的战法它还是第一次见到。 “叶先生,您这样我很不适应的,您是长辈,哪有您给我开门的道理?”梁田一脸苦笑的走下车。 她有种预感这里面的灵兽品种必定不低,让她心头莫名的有些期待了呢。 司空冉等人深知楚南风心怀天下百姓,即使救出洛逍遥,届时是会忍痛不救,却是生了杀死夺位之人相逼楚南风的念头。 那人被蓝云尘拍的一愣,他目光愣愣的望着蓝云尘,刚刚什么生气的情绪都没有了。 茉德拉叹了口气,将自己手中的法杖插在面前的地上,双手掐着法诀,想要施展某种禁术。禁术,一旦施展将会消耗施法者的生命力来维持。 闻言石江自然不信宁萌说的话,业余爱好就能练出这么高阶的丹药?那么要是的主业岂不是全都是极品丹药了? 直播有二十秒左右的延迟,现在中断直播,还能阻止余煜在节目里打广告宣传娱乐公司。 牛羊二老板回礼,面色希冀又忐忑,抬头望向盘坐在莲台上的阳宝菩萨。 “你还是好好看看你的风晶兽吧。”斩锋说着让贯穿了风晶兽的剑灵飞了出来。 郭晓珊领了个奖励就退出去了,这个界面,她大概是不会再点进来了。 他也曾红过,歌曲专辑也曾火过大江南北,那时候他签约的公司为了趁他成名之时赚更多的钱,疯狂地压榨他,只要有钱赚,不管什么垃圾代言,不管什么商演通告都给他接。 夏智三言两语道明了接下来的行程,连带着同白辰定下了同行的约定。 一片挖好的坑,看着非常壮观,后面许多穿着各色服饰的宗门弟子,抬着尸体走过来,有名字的坑边上竖着带名字的墓碑,没有名字的上面标注着是何门派弟子。 “有过,一般去的都是前五十的基地,具体怎么做不知道,毕竟这样的修复少之又少,不过近几年似乎很频繁,也有高能基地带着后面排名基地同时去执行的。 呼勒一行到金陵已有多日,自那晚之后,顾澜庭没有再见过他,祁凌天也免了她那些不必要的接待职务,今日突然召她进宫,也不知是所为何事。 越说,朱棣的脸色就越难看,他心中对于武则天的这个制度,无比的惊叹,所以,对于自己大儿子得无知,就更加的愤怒。 若是其他年轻人被一个长辈——能力高层次高,这般夸赞,甭管有没有夸大成分,都会忍不住尾巴翘上天。 “若简姑娘愿意的话,可以跟随本官去县城上待上两天,还有些许的事情本官要了解一下。”县长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简云。 荷冉站在外头候着,右边的脸上被划拉出一条血痕,伤口即使清理过了,依然红得触目。 此时,苏菲亚也吸收完毕,周易是长时间大流量开闸放水已经习惯,而她毕竟三级能力不一般,将手中残余的碎石渣子抖落干净,瞥了一眼胖子和程志的方向。 经常会发生打着打着又加入一人,三人缓慢停下、试探对方,然后又打了起来。或者打着打着,对面的人不见了,再不是换了一人的情况。 “叮”的一声硬响,不等王柏的刀斩中李傲天,李傲天迅速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夹住了离自己已然不足三寸之距的鬼头长刀。 处于爆发边缘的萧杀一怔,然后他咬牙切齿道:“什么?你们说除了宋呈君之外,另外两个是杨少和威少? “没事,楚蒹葭已经被我们给打败了!”叶锦幕松开萧如靥,朝她看去。可是这一眼看过去,却只见萧如靥的脸上隐约有着掌痕的存在,显然是被楚蒹葭给打伤的。 洪吉老气横秋的教训道,两人都是一张少年脸,此刻看来颇为好笑。 一道道流光从各处宫殿进入到天庭凌霄殿之中,三下天钟范围只限于整个天庭,要是九下就是遍布整个三界。 现在被他这么一提起来,才知道他们到底忽略了一个多么可怕的事实。 并没有正面回答王挺的话,李傲天在沉思了少许后,话题一转道。 “影……”冥宵的声间几近呢喃,他望向她的双眼跳动着热烈的火焰。 林墨念已经跟着陆荫荫吃了两个多星期煎饺,因为手里拿着两个盛饭的托盘,早上吃饭的人又格外多,每个打饭的窗口都满满的。再去买别的太麻烦,而陆荫荫点名要吃煎饺,他只好跟着一块也买煎饺。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49 赋税 http://.biquxs.info/

吴浩暗暗评估自己的战斗力,算出只要是他能够把修罗印记叠加到五十层左右,他就能够取得明显的优势,若是把修罗印记叠加到百层,他就能够取得碾压性的胜势,迅速的将战斗终结。 他们非但没有讨到好,反而还有一人遭到了惩罚,不知被那道闪电劈进了哪个犄角旮旯里。 再这些大劫下,苏白不断吸收、汲取其中的珍贵资源,让他整体上变的更加的完美、更加的强大了。 酒楼的二楼是包间,平日里玩家是消费不起的,加上乡镇知名度不大,除了一些np商人来消费外,几乎是闲置的。陆霜倒也大方,将二楼的十个包间都订下来了,起码显现出对这次交易很重视,给足了天火雷炎面子。 她对霍安就是顾沉这件事,也曾经有过一丝丝的幻想。可是理智让她不要自作多情,让她不要异想天开。 阳光在黑色的幽魂们消失后再次出现,就那样照射着王辉,让王辉的身影显得更加神圣,无名往日也是武林人眼中神话一般的存在,此时却也看的痴了,因为他似乎看到了真正的神话。 而且王有艮的身份基本已经确定,想来总务堂欠他的贡献点也能领了。再有就是他这次收获颇丰,但是现在还没有开始氪金呢,炼气期后,面板上出现了一些变化,他还没有好好的研究研究。 韩菡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看过的那些里面的内容。但是她并没有那些什么对于爱情美好的想法,她的第一想法是那些埋藏在光鲜亮丽之下的“肉欲”——她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她还是了解这方面的事情的。 用中年修士那留下的源石启动域门,苏白再次来到了紫府圣地的区域。 龙星羽还没完全看清那个头长什么样子,这只野兽就突然间化为了一道银光,一下子就从漩涡中冲了出来,直直地向他扑过去。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领头的中东男人,已经随手点了两个保镖跟着领路的人往那边的电动车上去。 冰雪兽撒腿狂奔,冰川上白茫茫的风景,风驰电掣般向后退着,烈焰微微阖着眼眸,尽量不去接触那茫茫一片白色。 名声赫赫的京城四大王牌公子,居然不请自来了!真是稀客呀!他微微一笑,左右挂着陈梦玲和陈梦婷迎头就走了过去。 秋风卷过几许,凡尘走过几遭,他们如今已不是世俗凡人,理应斩断俗尘一心向道,可是不知为何,对于这世俗中的一切,他们却是有着无尽的怀念。 柔姐并非那种冷酷无情的家伙,她自然也很清楚为了门派的安定总要有人在某些方面上做出牺牲,如此才能够真正的奠定盟派领导者的地位,而主管大人所做的也并没有错误。 “姓潘的,你给我们拿出一个说法来,我们投资你们磐石古玩,不是为了赔钱的。”满屋子的股民嚷嚷个不停。 她发现,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本能的让开了一条道。 最后他们居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中招,这种感觉相当恐怖,两位老者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击败。 不过我转念一想,沈瑶都上百岁了,只是长得年轻而已,估计也没有红buff了。 “奇怪。”谢淮初嘀咕了一声,关上窗户准备下去查看。就在他关上窗户的一瞬间,隔壁也响起一道大力合上窗户的声音。 谢迁、刘健都是弘治皇帝托孤重臣,人品、才学更是官场楷模,二人知人善任,推荐了不少有才华的人,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懂变通,以国法为由,弹劾内臣八虎,不想一夕惊变,事随天地覆。 在领导现场的表态,以及康驰雷厉风行任务分配下,十多个聚变项目重组为金乌一号,其实已经成了定局。 待我看了一下写的内容,吃了一惊,竟然开的药方,确切讲是补药方,只是药材不是名贵的人参鹿茸等,取而代之的是平时再普通不过的青菜。 “哈哈,你能够回来就已经很好了,我们需要你,也能够帮助你,我们共赢的局面。”石磊总算安心了,笑着说道。 他一直觉得沈少爷是神经大条,跟谁都好没什么脾气,大部分时候都没心没肺的类型。 不过在商客到达之前,他们还是会提前对项目进行一个评估分析。 白齐也想上前帮忙,可是失去三阶极速的他,根本无法插手这场战斗。 谢淮初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季雨棠已经蜷缩起来睡着了。 王允见永久说了半天,竟然把黄巾之乱的责任推到老天爷的身上去了,不知道他是真是怪老天爷,还是有意回避这个敏感话题。不管怎么说,今天一定要永久在宦官和朝臣之间作出选择。 这理由大约是真有其事的,因为众人还记得汤庄主受了绝命蛊之后,最先怀疑的竟不是蓝大酋长,而是魔教,若是有着这段前因,便能让人想通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50 经济 http://.biquxs.info/

“赋税从买卖经营中产生,一朝一国的买卖经营足够活跃,财政经济才能足够繁荣,因而关乎赋税的调整变更,是绝不能因此降低当下朝国经济的活跃程度的,否则便是失败的调整。”秦洵斟酌道。 至于这个所谓的“朝国经济的活跃程度”,倒不一定是指买卖的成交数,而是当指整个朝国的买卖经营活动最终合计的经济价值。 好比说,假设不计成本,一串糖葫芦卖一两银子,在不征税的情况下,卖出一串糖葫芦的一两银子全数落入了小贩囊中,若是一日卖出一百串糖葫芦,小贩一日经营收得的利润便是一百两银子。而当朝廷对此经营作出征税之举,小贩每卖出一串糖葫芦需缴纳一两银子的赋税,如此一来,若是小贩仍向过去一般将一串糖葫芦的价钱停留在一两银子,他的经营便会血本无归,应对的举措往往便是涨价,一旦糖葫芦涨价,多少会有部分顾客不再来买糖葫芦,于是小贩每日经营收入的利润增减,便与价钱涨幅并买卖成交数挂了钩。 假设小贩将一串糖葫芦的价钱涨为二两银子,每卖出一串糖葫芦需缴纳一两银子的赋税,如此一来小贩每卖出一串糖葫芦的利润收入仍旧是每串一两银子,而对于顾客来说,买一串糖葫芦需付出的价钱从一两银子涨上了二两银子,每日糖葫芦买卖的成交数量不足一百串,小贩的利润收入便不足一百两。 朝廷的赋税规定不会更改,小贩为了保证自己充足的利益,便会摸索着将糖葫芦的价钱制定在一个不会比过去不缴纳赋税时利润少的水准,假设他最终将价钱定在了每串糖葫芦三两银子,每卖出一串糖葫芦缴纳一两银子的赋税,如此一来每卖出一串糖葫芦获得的利润为二两银子,成交数却因价格的增长降低为每日六十串糖葫芦,算下来小贩每日经营获得的利润为一百二十两银子,倒是可比不缴纳赋税时获得了更多的利润。 然小贩也不可为了追求更大利益毫无限度地给糖葫芦涨价,比如说小贩给每串糖葫芦定价为十两银子时,再无一人来购买他的糖葫芦,那他经营的糖葫芦买卖便会再无收入可言。 因而在朝廷对买卖经营活动规定了一定程度的赋税时,商人们为了既能按规定缴纳赋税,又不会损害到自身利益,甚至能比之过去获得稍大些的利益,往往经过一段时间的试探摸索,都能自主将原本的经营价格调整到一个适应妥当的程度,如此的赋税规定,既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朝廷国库的收入充足,又不会对朝国的经营市场造成太大的动荡影响,甚至还能稍稍推动着更加繁荣。 然诸多事情都是过犹不及,就像假设所言,小贩为了贪求更多利益给糖葫芦定价过高 ,反倒造成再无买卖成交一般,若是朝廷规定的赋税不够合理,受赋税影响的市场则会动荡太过乃至无法挽回,再用假设为例,若是卖出一串糖葫芦征税为九两银子,那么小贩预想着卖出一串糖葫芦再缴纳了赋税还能落下一两银子,每串糖葫芦的定价至少要在十两银子,然十两银子一串的糖葫芦根本无人光顾,若是小贩降低回原本卖得出糖葫芦的二三两价钱,一串糖葫芦九两银子的赋税规定仍需遵守,小贩入不敷出,糖葫芦生意便是无可挽回地倒闭。 以小见大,糖葫芦生意是如此,旁的一切经营活动更是如此,合理的赋税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维持并促进着朝国经济的繁荣,一旦赋税规定不理智,朝国的财政经济便会迅速崩溃。 所以朝国赋税的制定及变更,定然是要统治者谨而又谨、慎而再慎地拿捏决断,必须在保证朝国经济的活跃程度不会比之当前受损降低的前提下,再以赋税一制满足调整物价及国库收入的目的。 “历来毫无理智、暴虐苛税的王朝,就没有长命的,那么多前车之鉴,后人若是不知引以为戒,也不必坐在这上位者的席位了。”齐璟埋了半张脸在秦洵肩下的衣料里,说话时温润的嗓音听入耳中带了些沉闷。 暴虐苛税的王朝往往是被苛税压榨干了的百姓不堪忍受揭竿而起所覆灭,“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言,当是每个上位者铭记于心的道理,百姓能将统治者奉在明朗倾泻的日光下,也能一朝激起千层浪,将原本高高供奉的小舟卷下无尽深涡。 秦洵轻笑:“暴虐苛税固然不可取,全然无税却也是不可取,先前应付商儿时只是拿不征税他就没的吃这种话逗弄孩子,不过是他年纪还太小,其中道理就是给他细说了他也听不懂罢了。赋税啊,本就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尤其是大齐这样建立才将近三十年的王朝,得经历朝国的财政经济从初期走上正轨再愈趋繁荣的过程,其中的各种政策变动,每一项都要花大工夫啊。将来后世的小兔崽子们,生下来就享受着规整安逸的日子,哪还能体谅得了祖宗们当初为了将这片江山打理井然,操劳得是如何头痛欲裂呢。”秦洵按摩在齐璟太阳穴处,颇有感触地碎碎念着,顿了顿又问,“可舒服些了?” “嗯。”齐璟轻微往他衣料上蹭了蹭,“今晚再给我施一回针吧,前日被你施了针,这两日其实都舒服不少。” “好。你都不怕针扎的吗?这种尖细的物什,商儿可是被我吓哭过。” “商儿才多大,我多大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齐璟轻声笑了笑,又往他衣上蹭了蹭脸。过去总是秦洵爱往齐璟身子上挨挨蹭蹭着撒娇,齐璟新奇使然偶一 尝试,好似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忽而又道,“阿洵医术是真的很好。” 秦洵正享受着素来沉稳的齐璟难得一回跟自己撒娇,闻言毫不谦虚应道:“那是自然,师祖都说过我是他所有徒弟徒孙中天资最好的一个。” “这样好的天资,也不知道多放在正途。”齐璟话是这么说,语气中倒也无甚责怪的意思,好似只是对于秦洵的玩闹极为平常的一句无奈兼纵容。 秦洵没应这话,识趣地仅仅轻柔摩挲着齐璟肩颈上的头发。 他此前忐忑着不敢告诉齐璟他身在弑宗,提供药毒效命,就是因为大齐境内、皇权之外的普通人等,对于齐璟而言皆是齐家子民,秦洵的任务仅是提供药毒,根本不知晓弑宗中人在出任务时都用这些药毒杀害了谁。一个江湖暗杀组织,自然不能指望其尽数行侠仗义惩恶除奸,若是碰巧杀的是恶徒便罢,齐璟也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心性,若被杀之人只是因私怨被人买命,那就算得上是残害无辜了。 只不过因为他是秦洵,齐璟对他的这些作为能够包容,却不代表齐璟是赞同的。 齐璟是个血肉凡胎的人,即便坐上了大齐的君主之位他也是个人,做不成尽数照拂芸芸众生的神明救世主,比之无甚情感羁绊的陌生人,人类总是趋向于更加珍重自己的亲眷挚爱。 秦洵笑道:“今日我吩咐厨房做了蹄花汤,这几日我是看着你清减下来,待会儿多喝些补补。” 齐璟颔首:“待我将剩下的奏折批阅好差人给齐孟宣送回去,没剩几本了。”又补道,“汤煮清淡些,本就是肉汤油腻,口味过重就鲜美不足了。” “跟厨子说过了,少放些盐。”自小齐璟的口味就一贯清淡,不喜多食油盐过重的菜品,就跟齐璟会把秦洵的喜恶牢记一般,秦洵也不会忘记齐璟的各种小习惯。 齐璟像是说起此言忽然想起什么,又噙起笑问他:“阿洵可知为何盐铁需收归官营?” “因为暴利啊。”秦洵不假思索,“还有集权,所以不仅要收归官营,还得对经营盐铁的官部监管严格。” 齐璟半带调侃地轻笑道:“很聪明啊。” “一般聪明。”秦洵这话倒不是在假谦虚,盐铁官营的原因,想要在朝堂里摸爬滚打出名堂的,多少要带着能想明白这件事的头脑。 正所谓“民以食为天”,一般来说,粮食这种生存必备的物什,价钱的增长并不会对经营成交数量带来特别大的影响,好比说发饰太贵,贫民女子买不起可以不戴发饰,顶多没有其他发饰打扮的女子那样精致好看,不至于威胁生存,但粮食再贵,也得买回来填肚子,否则就会饿死,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 旁的各种粮食,很多人 家即便从商铺里买不起,也多能自家圈一块田地种植,自给自足,盐不一样,只能从海水或国境内特定盐池产出的这种调味商品,是个天生的暴利商品,也是一旦朝廷不着力把控便会对朝国经济带来极大冲击的危险商品。 这也可从赋税说起,先前小秦商以为是自己将百姓的钱都吃掉,天真地给出“不征税了”的应答,秦洵只随口堵了句“不征税你吃什么”,纯粹是简单粗暴应付着孩子,道理是有的,朝廷的收入,国库的充盈,给为官领爵着发下的俸禄食邑,皆是来自赋税,然征税一事,非为统治者全为利益,其实也是对朝国经济的一种保护措施。 (本章完)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玫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51 盐铁 http://.biquxs.info/

化身老者的枫槭面色再次一变,思维电转,无数枝叶阵阵摇曳,似乎是在疯狂搜寻舞阳的信息。 看着漫天的腿影,赵子龙后退一步,然后将藏在衣袖里面的半截板砖掏出来,在停顿了一下以后不退反进,撩起板砖就融入了那漫天的腿影之中。 而当第二日关主府的银甲士兵前来前锋营递交委任状和官印时,前锋营的将士们都惊呆了,他们将那官印反复观看,确定不是伪造的之后,他们这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碰一下,就能够让陈君毅回到十年之后。这种夸张的力量好像只有所谓的神明,或者说造物主才能够做到。 玉阳林目露寒芒,声音却是传进这血色战场十万公里以内的每一位人族耳中。 却是让四周一样浑身赤裸,手比腿长,却头生触须的一头头凶悍恐怖的异族,纷纷侧目望向气息诡异、面色俊逸的男子,与声音魅惑的长发异族,邪恶眼眸中竟然都露出有一股敬畏之色。 周用生急得团团转,可也不敢撒野。这里离展旗寨太近,如果做得过火,展旗寨找上门来,他没有宁日。 “坐你个头哇,还是想想你明天要怎么办吧?”宋心雨边走边说道。 金光一闪,躲藏在蜗牛琥珀八卦壳中的黄金蛟龙,似乎是感应到申屠九剑的气息,瞬间掠过混乱劈爆的空间,接住了昏迷的申屠九剑。 叶晨动用万星天功,横击天上地下,与八条大龙激战,手段狂暴,五指间电光流淌,每一击都是一片雷海轰出,声势惊人。 法正不得不暗自赞叹张松确实富有才华,竟然能绘制出此等地图来。 “我虽然不知,却有权利知道,还请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武浩向男子真心请求。 一道恐怖的火焰气波,从其的斧头上斩出,一路飞出,沿途所过之处,连地面都干枯开裂,足见这温度的恐怖。 侯爵此时的脸色非常不好,现在侯爵只要一想起忆真,他的心中就莫名的一阵刺痛,就像当年晚晴死时,那么让他痛苦。 那,血雾之中的男子喃喃自语着,然后随手将一只被扭断了脖子的暗影尸体甩了出来,看那轻松的模样,哪里有一点实力没有恢复便被敌人发现的觉悟。 就这样,一个下午就过去了,虽然此期间有数位大叔前来与白森讨教自由阶级斗争之事,不过白森都回绝了,开玩笑,这好不容易的休息时间怎么能被你们给搅和了。 怪笑声再度响起,不过这一次不是那摄魂魔,它现在已经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一个在天地之势下颤抖的蝼蚁,幽暗的眼眸里闪动着恐惧与后悔的情绪。 自从虫子入侵世界开始,它们带来了一种奇特的宇宙能量,地球开始了新的进化,魔兽也就是被辐射之后产生变化的巨兽,这里是市区,魔兽的种类大抵也就是猫猫狗狗之类的,还有老鼠。 “当然了,风夜可是最厉害的人。”灵心一脸自豪的说着,接着低下头,用手在风夜的头上轻轻地摸了一下。 沈拂望了望顶上,发现月光并不是从头顶直接洒下来的,而是透过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那些月光冷冷清清,却又跟刚才他们掉下来的地方不同,感觉有些不真实。 “怎么办?”郭可眼中涌现出冷静的神采,在瞳中如水波般流转。他伸手一招,数片洒落在地的青绿叶片像是被风托起,悬浮在他的掌心,如同刀刃般闪着寒光。 他的飞剑,紫渊,总是很听话,让他操纵飞剑如臂指使,羡煞旁人。但是这次,不知为何,它就是执拗地不肯出现。 但他的眼睛里透出的,是一片平静,仿若宁静的湖面。像是……他早就知道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嘱咐过马车夫,三人朝着山脉进发,大黄在一旁滴溜溜地跟着。变成金毛的它毛色愈来愈倾向于深黄,就像黄昏时的阳光,或是大雨来临前压抑的天空。 车子一路疾驰在宽阔的大道上,车内的气氛不算尴尬,澄西会偶尔找话题跟简染说上两句,她也不是那种放不开的人,既然上了车,就既来之则安之,泰然地跟他聊天。 一个四品心动期的存在,居然直接吞服六枚神通种子,简直不可思议。 林老已经有一个月没来上课了,反正就我一个学生,民不举官不究,倒是落的清闲。不过今天我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后,他让我带着木芯去他家里详谈,算是搅扰了他老人家的清静。 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换了大门密码,还把他的指纹删除了,也不给萧宇解释的机会。 又一次的上阵,又一次的单挑,不过这里不是操场,这里的食堂,拼的不是战技,而是酒量!一杯一杯的下肚,一杯一杯的倒满。 就如位于亚当星序列第二位的布雷迪行星,它的体积与质量明显要比地球大上十倍,而它与恒星亚当星之间的平均距离接近5o亿公里,这几乎于太阳系中星系最边缘的冥王星与太阳的距离接近。 幸好方海山为人还算豁达,他如今每日里喝喝茶,谈谈心,心情还算平和。 遭遇了这么多的战败之后,这支舰队的总数已经不及当初远征军残部总数的三分之一,充其量,其实力也就与担任敌方先锋部队的王国第三舰队大致相当,算上士气以及指挥官能力方面的差异,真实战斗力或许还处在下风。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52 糕品 http://.biquxs.info/

“一个朝国到了第三代帝王时,总得比开国老祖宗多些追求的。”齐璟轻描淡写,将案上整理成叠的奏折本捧起,往桌面上蹾蹾整齐,像是沉吟了片刻什么,又把将待捧走的奏折堆放下了,“晚上我亲自送回去给齐孟宣一趟吧,正好有些话当面和他说。”齐瑄忙不过手送来这么些奏折央求齐璟分忧,齐璟既是二话不说替他批好了送回去,显然是默许了齐瑄此举,一回如愿便没了心理负担,八成在剩下的监国日子里,齐瑄都会照此行事,齐璟定然是要给他几句话叮嘱的。 秦洵往窗外看了看天色:“用晚膳吧,那锅蹄花汤放厨房炖半天了。” “好。” 秦洵将桌案上糕点盘里剩下的最后一块山药枣泥糕拈起,自己咬了一口,将剩下的部分随手塞去齐璟口中,道:“有点凉了,好在味道没差多少。” 他这回倒是比较给面子,没将糕点整个塞进齐璟嘴里,想来还是记着中秋朝宴那日,因为自己随手塞一块糕点害齐璟只能装了一晚上哑巴的事。 齐璟将糕点捏在指间,只咬下了被塞在口中叼着的小部分,慢慢咀嚼着咽下后道:“倒是与你爱吃的枣泥梅花糕口味有几分相像。”难怪秦洵回京之后对山药枣泥糕这一种糕点很是偏爱。 梅花糕是江南一带的特色小糕点,一方多边的模具里分成数个小格,铺入面浆,放进豆沙软馅,再以面浆封填,表面铺上一层小元宵和碎果干青红丝,撒一层白糖,烘烤至熟,从每个小格里一一挑出,造型是并不规整的柱形,成年人一掌握合的粗细,外皮微脆,内里和铺满熟涨开的小元宵上层皆是软糯口感,甜而不腻,秦洵在江南时很是喜欢。 梅花糕内里的软馅一般是赤豆沙,然秦洵不大喜食豆沙,往往都是换选枣泥馅,在金陵这样梅花糕风靡的地方,可供选择的口味更多样些,秦洵游玩金陵时,常常吃的是山药枣泥馅。山药绵密清淡,正好能中和小糕点里过量的甜意。 长安这处不兴梅花糕,秦洵吃吃蒸制而成的山药枣泥糕,也只能吃出个类似梅花糕软糯内里的口感,缺少了梅花糕外皮那种特殊的软脆感,只是可在嘴馋想念时聊以慰藉。 “金陵的梅花糕摊是最多的,往哪处人多点的地方走走都能瞧见摊,秦淮河岸的小铺子卖的梅花糕最是好吃,几个铺子我都挨个儿吃过,口味都不错,馅料种类也很多新意,也就那处我吃得着山药枣泥馅的。平州吧可能是地方小,也可能是平州人没那么爱吃梅花糕,反正我常在东郡集市上晃,摊位是有的,就是能吃着枣泥馅已经很难得了,大多都是循规蹈矩做的我不爱吃的豆沙馅。”秦洵颇有些遗憾的模样,又道,“后来我想了想 ,有回陪柳北苍他们几个去江南武场比试,顺道就从金陵买了个梅花糕的模具回来,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结果……”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齐璟忍笑:“自己动手毁天灭地?” 秦洵轻咳一声:“还好当时刚过午膳时辰,饭堂里佣工刚刚收工还没午睡,瞧见厨室冒烟就赶过来了,不然是真要让你替我赔山庄的饭堂。” “挨罚没有?” “老样子,罚站顶水碗。”秦洵补充道,“哦还有,当时有七八个玩得好还有好奇的师兄弟陪我一道进饭堂厨室折腾,见者有份嘛,原想着做出来大家都有的吃,结果吃没吃上,都跟着挨罚了,他们扎马步顶水碗。” 齐璟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有陆锋,心里默默同情了陆锋一把。 陆锋也是很倒霉了,偏偏是受了母亲叮嘱要重点照顾秦洵的那个,所以每回秦洵惹出什么祸事,受连累的山庄弟子不一定次次相同,唯有一个跟秦洵最要好的陆锋是回回都逃不掉一块儿挨罚的厄运,即便他躺在床上睡得熟沉完全不知秦洵偷摸出去闯祸,都能无辜受累被他爹陆远山从床上拧着耳朵叫起来吼他照看秦洵不力。 “不过最后我们还是吃到了。”秦洵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你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很关照我们的厨子婶婶吗?就是我们夏日捉蝉烤着吃她会给我们留一把盐的那个婶婶,我买回来那个梅花糕模具被师爹收了,一块做吃食的模具嘛,师爹收完干脆就放饭堂厨室了,然后等我们挨罚的时辰满了打算回宿房,厨子婶婶居然就用这模具做好了梅花糕出来分给我们吃。” 秦洵说这些事时是倚坐在长案上的,齐璟站起身来,往他柔软发顶轻轻一揉:“那定是很好吃了。” 秦洵含着笑意重重“嗯”了一声:“饭堂离宿房就那么几步路,我们七八个人拿回宿房院子里,就围在树荫底下一坐说着笑吃完了。婶婶当时没太在意我们各自口味,做的是传统的豆沙馅,我那天居然觉得豆沙馅梅花糕也很好吃,将一整个都吃尽了。”他轻微皱皱鼻子强调,“不过也就那一回觉得,我还是不喜欢吃豆沙的。” 齐璟手上不住揉着他发顶,顺着笑应:“嗯,好,我知道。” 舞象之年半大不小的少年人们,聚在一起总是有无尽的活力,闲来无事时折腾出些麻烦祸事,挨了长辈的训罚,又受了和蔼妇人的安抚,聚在树荫下边按揉着受罚酸麻的肢体边谈天分食,是属于少年人朝气满溢又无拘无束的悠然时光。 进来书房收拾桌案上茶盘的是木樨,清砚大概是去安排二位主子的晚膳了。 不得不说清砚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大宫女,自己做事缜密周到便罢,连秦洵厚着脸皮丢给 她教导的这个小婢女,短短时日内也已经做起事来有模有样了,虽说面对主子时还是会下意识紧张地绞住双手,好歹忽视掉她手上动作也能看起来不怎么露怯无措了。 秦洵满意地望着木樨给他二人福身行礼后收整桌案的顺畅举动。 “你要是想吃梅花糕了,叫厨子给你做,不是什么难事。”齐璟望着被木樨顺手叠放进茶盘里的空糕点盘如是说道。 “好啊。”秦洵很是顺口地应下。 糕点而已,确实不算难做,纵然需要个模具,宫廷里也不至于拿不出来,只不过是梅花糕这种糕点是江南特色,长安之地基本无人制食,也八成并不会做,要叫厨子做恐怕得参照着秦洵那册记满江南吃食的食谱,而且初几回试做的口味也不一定叫人满意。 何况上回劳烦了景阳殿厨房上上下下忙活出大批六合酥供应中秋朝宴,把大家都累得够呛,秦洵总归有点不好意思频频折腾厨子们。 他倒是在“秦淮泊岸”里吃过一两次李老板厨艺的梅花糕,到底是正宗的金陵人士,滋味与秦洵在金陵秦淮河岸的摊铺里吃到的梅花糕相差无几。 齐璟搭在他头顶的手轻轻拍了拍:“出去用晚膳吗?” 秦洵回神:“去啊。” 木樨端着刚从书房收拾出来的茶盘出殿门去,二人踏出书房门时,秦洵正好只看见她手上茶盘一晃随人隐去殿门外的一瞬,他忽然笑道:“齐璟,大齐如今与别国的买卖往来如何?” 齐璟略一沉吟:“一般吧。” 原本在西辽打头无视几国和平盟约,开始攻伐吞并别国开始,几国间的政治关系就开始逐渐绷紧,到殷末摇摇欲坠时,别国别族都有盯紧这块国土的豺狼心思,最终没能称心如意,叫横空出世的齐家拿下了这片江山的统治权,如今尚且剩余的五国之间,仍说不上什么正常的邦交,只是在各自暗中掂量着天下大势时,尚且皆不敢轻举妄动,保持一个微妙又脆弱的相安无事状态罢了。 政治邦交并不稳定,自然也不会存在稳定频繁的贸易往来。 见秦洵闻言后好似沉思不语,齐璟主动笑问:“怎么,有想法?” “有,不过只是想法,而且估计你自己想得着的。”只是想法,要付诸实际还是得多番考量的。 “是想说通过与别国的经商往来发展大齐的经济?”齐璟顺着他先前问话很容易就猜出他在想什么。 “你看,我就说你自己想得着。”秦洵笑着指了指方才木樨出去的殿门处,“就是看到那丫头端茶盘出去,忽然想起我们中原大齐再常见不过的茶叶一物,还包括什么丝绸锦缎,对于异域别族来说可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就像他们那一些常见物什放来我们这,恐怕 也会因新奇稀少被捧成珍贵之物,毕竟物以稀为贵。” 这不是个难解的道理,天下过去历经了多少朝代,早早便有著名的“丝绸之路”依循此理进行对应外族的商业往来,只不过到了当今这般的天下局势,接壤靠近的五国之间连政治邦交都尚未处理妥当,更遑论这五国之间乃至再对远地外族的所谓经济往来了。 齐璟道:“待到西境那处稳定下来,倒是可以尝试着先在五国之间恢复商业买卖的往来,我也在思量着这个事情,应该不会太久。”毕竟西境那处,刚刚又吞一国的西辽回过头来与大齐的碰撞,不出意外是不会维持很久的。 (本章完)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玫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53 奸商 http://.biquxs.info/

王道照常跟助教坐在最前排,汪飞却显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只要王道不先开口,他绝对不会主动说什么。 大天君反问着,宗门不养闲人,想要得到多少,首先取决于付出多少。 既然他们被贼匪发现了,那山寨内的布防肯定会有所改变,那之前的部署就要做出必要的调整,以灵机应对。 院子里,服部平次和服部平藏说着话,拿出手铐把两个没了反抗之心的少年铐了起来,也就在这时候,院子的其他地方先后传来叫声。 布莱克走过来重新为伯爵上了一杯酒。转身的时候他和尹其对视了一眼,收到后者“没有问题”的眼神后,又重新回到了吧台后面。 随着杜大爷咒起踏步,每念一句,手中便有一杆旗子被人捧着飞一样奔出。 冷七指关节发白,星吟剑斜挥指地,每说一句,便逼近杨成风一步,剑刃拖在青石地面上,“铿锵”作响,在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火花。 柯南黑着一张脸,捡着地上的树枝,元太、步美、光彦他们也在旁边忙活着,时不时地还彼此追逐、打闹一番。 山顶只见被冲毁一半的破庙瓦砾,泥流翻滚,滔滔不绝,穿过泥处瓦砾来到一树林,内见有光,十分耀眼,只见天空飞龙盘旋吐雾,旋转电击。 “哇!白鹿师叔好厉害,她是我们顺天宗第一个出线的弟子吧?”仇仙仙兴奋地拍着手,抬头问道。 他本来是要称呼陈晨“您”的,但后者毕竟比自己少太多太多岁了,他怕那样子会不妥当,而更显得自己和陈晨之间的什么陌生。 两人看见张寻对自己解释了动手的原因,还放了自己,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真是感觉自己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一样。 至于木乃伊则是清一色的面具绷带人,让人难以分辨它们谁是谁。 所以,经过这半年来的努力,白霜现在已经破开了第一条神脉的一半了,如无意外,再有半年,就将成为南天城最年轻的一段神士。 生性谨慎的天言又再度扫视了一圈,确认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天空岩浆石块掉落,好似天空下起了陨石,如天塌地陷一般好生惨烈景象。 在面具鬼修驱使魂幡攻击她时,她就隐隐察觉不对劲,两者之间好像有什么气息牵连,不像寻常修士与自己法宝之间的那种气息牵连,加上面具鬼修的几次气息收放,她觉得熟悉,才灵光一现,明白是什么气息。 “孙矛原来是花城太守麾下的禁军总管。常胜原是白城禁军。樊城胡人一乱,很多家属都在樊城,朝廷不动兵,大家都很急,所以,都不愿意跟着朝廷干了,这就来了。”张燎回道。 现在的金大大气势比之当初可是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这要是一嗓子吼出去绝对是惊天动地。 【不灭龙魂】:在遭受到致命打击时免于死亡,并恢复50%的生命值,切在伺候的五秒内减免30%的伤害,每隔三十分钟获得一次该效果!无消耗。 眼前这个华贵少年,也一步登天了,罗浮图承认,眼前这华贵少年,就是他掠夺去的那个婴儿。 马良说着,伞一动,却是向着神庙后面走去,这里面越加阴森,且逐渐陷入了一种黑暗,神庙后面则一条狭长的通道。 “别怕!有我在。”妙音庄庄主怜爱的,把米斗搂在怀里,让紧张的米斗渐渐平静了下来。 天魔在那天魔遗宝中,可以来去自如,随意出入。那天魔遗宝又是玄印随身携带着的,天魔在其中存身,和玄印之间等于说是没什么屏障。 宋凌风望了张辽一眼,没有言语,拍了拍阿良的肩膀,两人回到了泰山帮的队伍中。 “不错不错”,对于土系功法的运用,云凡面上带着满意之色,他笑眯眯的望着气势汹汹杀来的烈火狂鹰,并没有避让的打算。 透过熊熊烈火,金色的太阳内隐约可见一道人影,应为司徒空的本体,他与太阳完美的契合,将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她没有想到,周锦色的钢琴弹得这样的好,自己和人家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她充其量可以做个教孩子的钢琴老师水平,而周锦色,单依涵不得不承认,她弹琴的水平,是几近艺术家的。 一堆的谷子终于还是被雨水给淋湿了,在我冒着雨撑着口袋以方便母亲用木钎往袋子里面灌谷子,袋子里炝出的灰尘呛的我几乎睁不开眼睛,不得不扭过脸去。 我这才明白,原来沐惜春为了演这出戏,竟包下了长空栈道这么长时间,难怪方才来的时候看到暂时关闭的告示牌。 而且这些家伙之所以招揽自己,无非都是看中自己手里的蚩尤旗,若是随他们而去,保不准日后会来个杀人夺宝。 邱嘉伦正接过服务员递上来的烤生蚝,火力未减的生蚝还发出嗞啦声,他喜欢这样的人生,一切都热腾腾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双目对视,他倏尔一笑,修长的眼,里面藏着星星一样,碎掉的光,星星点点,程真默然看着他,没回避也没有露出惊惶,虽然心里真就那么慌了一下下。 而温侗则立即接过她手里面的资料,抱在怀里,鞠躬道了一声「谢谢」便转身一刻也不愿意多停留的往回赶。 怨阵急需的是找寻执念,破解执念,这样看来,护佑村庄或许是关键一点,起码指定之人皆有感应,不是坏事。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54 长乐 http://.biquxs.info/

“白姐姐,程家昔日以枪法闻名于隐门,但仅靠程家,绝对没这个胆量,他们没资格跟白家叫板。”何言提醒道。 “老二这件事情不能怪你,要怪也要怪我,如果不是我让你们两个去诱引妖兽攻击那些人,老三也不会死,现在非但没能让对方损兵折将,反而把老三的性命给搭了进去。”老大金狼自责的说道。 妖帝就没有再找碴,反而回赠了一批赏赐,安抚白呤霜,表示承认并支持她继承妖皇。这也是做给青龙和凤凰看的。意思是:你们看,我并不是要灭掉白虎,只要臣服于我,我并不会赶尽杀绝。 有陈海霖夹在其中,夏灵直接去攻略陈衍,就会落下一个水性杨花的名声。 “咱学校?”余震有些晕头转向,表弟什么时候开始住校了?不是在家门口的阳光一中上初一么? 说到这,他用手一拽,把匕首从桌子上面拽了出来,但是匕首还在自己的手上扎着,鲜血不停的往下流。 高横拖着一柄巨大的双手刀耀武扬威走了出来,与雷龙的双手巨剑异曲同工,随着进化程度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高等进化者选择使用更大的重型武器,雷龙的巨剑也不再那么显眼。 “苏少,这炎能丹太珍贵了,我得和城主商量一下才能决定。”方智勇非常清楚这颗炎能丹的价值,绝对是有价无市,如果传出去,绝对能惊动整个妖云星。 门没关,李长风两人顺势向里面一看,不堪入目,一个大老爷们强壮的臭体正趴在一具雪白酮体上面不动,显然是刚办完事。 看来,这帝王之家,亦是盘综复杂的宫殿罢了。哪里还有什么至亲可言? 青云榜同样是一块石碑,只不过这石碑与青云碑不同,上面的名字起码有上千人。 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妈便和家族里断绝了一切的联系,原本因为她和我爸的事情还对家族有一丝愧疚感,自从那件事之后她仅剩的那一丝愧疚感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恨意。 不知不觉,众人进入了一片茂密的竹林,只感觉周围的黑气越来越浓,阴风刺骨,浑身冰凉。 港城市的官方兵队,看到这样的情景,全部都目瞪狗带,吓得双腿发软,甚至有的已经吓得丢下了手中的武器,转头逃跑了。 可如今,她活着向皇帝揭发了这个秘密,皇帝却没有立刻要处死她,莫非皇帝在这些年里,也察觉到了什么? 因为是分头行动,银姬在路途中,竟遇到以玄清为首的,宗门弟子合伙狙击。然而银姬早已是僵尸王级别的存在,又岂会将一众凡人瞧在眼内。 宋玉华环视一圈,除了刚接手厂子的时候巡视过一次,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员工宿舍。 “不管了,我饿了,先吃点东西再说。”卢颖直接扑上去,对叶天的印象,也有了一些改观。 妹阎魔盛气凌人的一口气将话说完,仿佛根本就不将赵航宇放在眼里。 她倒是觉着乔恩挺好的,人长得漂亮,关键是性格她喜欢,敢爱敢恨,比心机深沉的西贝货好太多了。 “主公。”一阵冷风从掀开的门帘缝隙中挤了进来,徐嘉出现在徐健的面前。 修运河有许多需要搬运的杂物,而且还有很多工程方面的计算,何令长是这方面的人才。 在这放眼无边扩大的土地上,一袭黑袍男子望着四周疑惑的说道。然而,他的话说了出去却没有人会帮他回答。 听林先生说完,我更加肯定犬灵是受人控制的,只是我不知道对方以什么样的方式制造出了一条凶恶强大的犬灵并加以控制。 高峰和陆晴雯走在前面,拉开较远距离,林梅扶着我走在中间,圆规和黄亦蓝紧跟在我们后面。向导陆强没有跟进来,一方面是害怕,另一方面他没什么战斗力,进来了反而要别人照顾他,所以留在外面等我们。 国家荣耀,家国尊严,无论是哪个华夏人都会不由自主的选择维护,因此,他们看到王凌云和漠河天的战斗会有所担心。 “那么两位前辈,给我一个面子好不好?如果你们要打,就到外面去打吧。”龙天翔最后对着两人询问道。如果真的不行,那他只好干脆布个阵法让他们打好了。 “翔儿,你来拉。”就在龙天翔感叹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白发老者正高兴的朝自己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明显就是自己的外公辰东和舅舅辰惊天两人。 “嗷——呜——”不管你是基因改造人还是强化人,总之那里是不会变的。这一下鹰眼是受到了重击,然后双腿就没有力气了,双翅都摇晃了起来。 额,细想一下,白素贞不过欠许仙一条命,原本可以用几百种方式来回报,何苦就选了这最俗最滥最揪心最委屈的一种? 按照顺序给五个少爷放好了各自喜欢口味的茶水或者咖啡,点心按照规矩摆好。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55 二入 http://.biquxs.info/

但此处,可并不是只有灸热气息阻路,而是在略显红色的气雾中,有看似极为强大的禁制气息存在。 不愧让乌十方这个世家公子都费那么大心神,便只是水精本身,便已经是上等的灵物,若不是叶拙的境界修为,换个实力逊色些的都未必能直接炼化,而借着玄黄无漏经炼化之后的收获也足以让叶拙满意。 “那是应为唐帝国不在这个世界。”说着,朱武再次想了想,也是继续说道。 “看来只能这样了,多谢铁道友指点。”冲铁中流拱拱手,中年汉子带着几分失望回头准备出门。 “我现在不能陪你说话,我给你找个事情做怎么样?”狐灵儿笑着问道。 “呸!跟老娘我多稀罕你那破腰似的。”我话没说完,兰芯立马打断我,然后好像生气般,双手插于胸前转过身去,不理采我。 凶兽眼中血红光芒凝实,看着赵铭,从上空直扑而下,狰狞嘶吼。 “弟子不知…”玄宗上人脸色发白,身体此刻也有些颤抖的说道。 鬼泣用脸蹭着石碑,就像一个孩子一样,额头上留下更多的血液,又一一融入石碑当中。 就如同在雪地上突然出现一个黑点一般,让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些家伙现在,都呈现出了一种坐不住的姿态来,而也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那些底气不足的精英分子,现在都耍熊起来。 这些美国人,是知道无法战胜自己,所以便打算至少先把廖琼他们杀了吗? 不一会儿,消息传过来,原来这一批人,与刚刚屠了村落的土人不是一伙的,这些人根本是看上一批人发了财,这才算是的度过雍溪来捡便宜的。 云天心里其实也想陪师父远出,但见杨九风一副正经的样子又迟迟不敢说出口,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夜空酒吧是一个综合性的酒吧,有舞池,有歌台,有劲座,有包厢,位于市中心,是龙兴人气最旺的酒吧之一。 ps:喝啤酒去,尝尝夺命大乌苏的味道,如果没喝多,大约晚上十一点半还有一章。 随后,艾琳就将自己昨天晚上所做的梦和凛音讲述了一遍,而因为她对细节记忆得特别的清楚,所以讲述的时候格外的清晰。 几名手下立刻打开房间里的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了好几包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枪支弹药。 看到自己的灭世神火再次被轻而易举地扑灭,湿婆瓦仿佛忽然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一脸颓然地长叹道。 徐慧转眼间就端上了锅里为云稹私自准备的食物,有荤有素,看起来五颜六色的让人很是有胃口。 他一路走来,几乎顺风顺水,但三名修为远胜于他的元婴期老怪,各个落得如此落魄的下场,着实匪夷所思。 数十架ma毁灭之后,依然一望无际的ma飞在宇宙之中,如果这个数量之中的ma换成是ms的话,最起码也会大伤元气吧? 使用的兵器根本无法与之相比——这才是,能与天使一击相匹敌的压倒性破坏力。 他的实际年龄,已经一百六十余岁了,在三年前突破到了筑基后期,在丁家也算是一个高手了。如今丁家的各种杂事,都由他打理。不过,真正重要的事情,多半还要请示丁家的那些老祖宗。 张毅自然猜测得到“钱长老”的打算,心中好笑不已,让他去找吧,恐怕对方就算把那几座岛屿翻个底儿朝天,也找不到这种灵草了。 长宁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一双好奇的眼睛。长宁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对红钰交待一番才随少年离去。 月亮渐渐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如洗的月色洒落在了百里清风的身上,无声的安慰着他。 蝴蝶仙子看了看眼前这个,早已气若游丝的男人,心里非常的着急,语气里带了责怪的意味。 “好!谢谢蔓儿的体谅!”冷逸寒深情的凝视了苏络蔓片刻,然后把她抱在了怀里,动情的说道。 “无论是谁,当处在一片彻底失去希望的环境中时,一定会斗志全失,自暴自弃。你倒是令我刮目相看。”玄古巨龟沉默半晌,说出的话中多了几分赞赏。 在得知刘雪梅的事情之后,单鸿卫又是一通大哭,袁永福也是连连摇头,哀叹不止。 但考虑良久,一直等到白井黑子吹干头发,把吹风机收起来,才叹口气。 韩心沉默,片刻,道:“总理莫怪,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一来当初是主席委任给我的建立147兵工厂的任务,说起来我这也算是向老板汇报交差来了。 至于焦家,他也要去一次,有了郝苗苗这个好设计师,有些事儿得重新跟焦爸商量了。 次日清晨,洛宁县公堂的外面,停了一辆马车,车上装着两口木箱,公堂之上,王县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堂上,而是站在了堂中。 普通民众或许还不明白宇宙飞船代表的真正含义,但这些站在地球的制高点,世界的执牛耳者们,则知道的一清二楚。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56 言拒 http://.biquxs.info/

永生世界的仙王,那可是与完美世界中的仙王境界相当,而无上破碎境界的强者,更是堪比准仙帝。 鹰凌飞所下的禁制在雷电的冲击之下,有些松动,但是要完全的冲开封印,还需要一段时间。也不知道那木头现在在哪,说好的到京城就解开她的封印,而现在又因为这出戏,搞得她的星力到现在还没恢复。 就目前来说,肇裕薪这样的成长方式。虽然看不出比别人拥有太大的优势,至少在副本万金油的角色上,肇裕薪已经做得很强势了。 谢无常来到聚气七重的铁索,在来临的一瞬,他忽然听到一个嘶鸣,且在这嘶鸣之中,在他的注视之下,他亲眼看到一个南峰的弟子,身子直接被这天地威压,挤爆开来,化为血肉飞溅。 不知道为何,原本堵在心头的那一口气兀然松懈了,就连她的警惕状态也变弱了许多,风轻歌呆呆的看着慕苍云,这个男人居然主动认错,真是不可思议。嘴角上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风轻歌郁闷的心情更是一扫而光。 下一刻,八柄一模一样只有剑身的轩辕剑凭空出现,每一柄轩辕剑斩在一只利爪上,巧妙地化解了揉揉被撕碎的危机。 至于钱进财那里,完全想不到是无恒做的这一切。他并没有为之感到生气,反倒是得意起来。于是在今日来取凝气丹之时,他将这份得意,分享给了莫一鸣。 这一瞬间,上百精兵钢刀出鞘,寒光闪耀,整条街道都森寒无比。 “若水。”轻轻拍着若水的肩膀,风逆双眼一酸,他何尝不想百里宗主能够醒来,他也希望是百里宗主没有力气,所以才没办法摇响铃铛,可是,不可能的。冰棺里的人,每天都是这个样子,一动也不动。 “怎么,吃个饭还带这些东西!”风逆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双眼瞪圆了看着眼前的人,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 祭祀剩下的酒肉什么的,当然是假的。不过这两日,田庄中不少人宰杀了禽畜,有现成的肉。酒也有不少,都是各家自酿的。 这时候,无痕效果还没消失,笑江南的手部动作被楚言捕捉到。都是太白玩家,他在看到这个动作的瞬间,就明白笑江南想要苍龙跑路。 这车是那几个流氓的,如今那几个流氓死了,这车就成了无主之车,无主之车就像流浪猫,谁捡到算谁的。 这个声音是那么的刺耳,那么的突出,那么的不合时宜,那么的欠揍,那么的胆大妄为。 火光下,只见那人大约四十多岁,身形健壮,保养得甚好,面白有须,望之颇是端正。他穿着一身裘袍,金冠宝鞍,看上去颇为贵气。 在他们彻夜狂欢,亲人团聚之时,还有很多人依旧坚守着岗位,守卫着这片安宁。 他还以为这个时间只有他和浅忆两人排位呢,没想到血煞也加入了进来。 至于李灵玉,笑的则是有些勉强,李珊珊在一旁绷着脸,好不容易才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那些古怪的蜥蜴人全都不见了,但是李柏天发现,这座飞船一直在用本就不多的能量监控着一些地上的空洞。 周元初……丈夫……我只觉一股热气突然冲上脑门,几乎要把脸颊都烫掉。 崖顶后是下坡路,到处荆棘丛生,路瑶等人早已经没了踪影,显然是追下去了。 刚才还在感慨水冰玉的强大,如今羽翎到来,让他们瞬间恢复了自信,羽翎是绝世无敌的存在。 “陆通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辞,我是在讲党的政策,讨论行动计划。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不需要你的挖苦嘲讽。”仓鼠不满的盯着陆通。 穆糖也随着魂枫的目光看去,她也感受到了,那里有一种极其狂暴的力量在凝聚。 “扯淡,我们长官是那逃跑的人吗?你也别等你们36师的人了,他们现在都在城里打巷战,撤不下来了。这些船你今天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黄海山随即狞笑着掏出枪来,直接顶在曹凯的头上。 在涨幅达到百分之七的时候,老大也终于出手了,而且开始大规模的抛售。 李智抬头朝她看过去,孙娆望着李智,却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噗噗--”的水泡破裂声从水潭中传来,莫晓生和血凤紧张的向水潭望去。 “这抗魔联盟究竟是什么来路?”易枫越发的感觉到抗魔联盟背后的人有些神秘莫测了。 莫晓生被康定宇安派到,飞虎团安插在沈阳的高级特工,海山同志的身边,给海山同志做联络员。 四龙放下枪,想了想,也是。“疯子,你说吧,那怎么办?反正既然让咱们在海上撞见老东西了,就绝对不能让他活着上岸。”四龙说的很坚定。 这是守护之力不如祈愿之力的最主要原因,无法随心所欲,导致力量大大的浪费。 同一时间里,风剑宗的掌座和那十几个长老也被震得口喷鲜血,惨叫着身体倒卷而去,噗通!噗通!摔了一地。 “我不和你打,打你不值得。”龙忠又闪了一下,让莲花扑了一个空,撞到了柜台上,把一大块儿玻璃给撞碎了。 这时亚东抱着一根木头回来,在一个位置重重的插在地上,瞧见如若明踩在白色乌龟的背甲上面让它背负着爬向潭水中,突然觉得奇怪,苦笑一声:这么短的距离如若明干嘛不用自己走过去,而非要那只白龟背负过去?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57 栈道 http://.biquxs.info/

景阳殿所在未央宫东部的一片殿宇,只居住着除去刚出生的齐琛和尚年幼的齐瑀以外,今上膝下的五位皇子,又逢秋狩月,现下只还余监国的齐瑄齐璟并身子孱弱的齐珩留居宫中此处,太后选在齐瑄和齐璟上朝的时辰里,派人用一辆帷幔遮掩的普通辇车将秦洵接去长乐宫,还是没走宫门而走的未央宫与长乐宫之间相连栈道,很容易避过未央宫里的耳目。 但她没想着瞒过齐璟,否则也不会让人直接候在景阳殿门口,何况当时秦洵出殿,身后还跟着个听从齐璟吩咐在宫里贴身保护秦洵的单墨。 当秦洵问起小太监“你家主子是谁”时,小太监不发一言只托出那枚凤戒,被秦洵的身子遮挡住,身后的单墨未见动作,见小太监并不回应,便走上前来重复道:“秦三公子问你,你家主子是谁?” “是太后。”秦洵代答了,又笑道,“你留在殿里吧,太后有召,却之不恭,我去去就回。” 太后只是不想惹旁人的眼,并不想瞒着齐璟召走秦洵,总归齐璟只要有心查探总会知道秦洵离殿的这段时辰去了何处,与其被他查出来心中不快,倒不如太后自己大方一些。既然齐璟知道太后召走了秦洵,太后当然是会将秦洵再完好无损地送回来,绝不会真动他一根头发,所以秦洵才毫不担心地甩着膀子来了长乐宫。 秦洵婉拒了长乐宫要送他回去的辇车,望望天色,粗略估摸了一下来一趟长乐宫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原本是 差不多赶在离午膳稍早些的时辰,打算去姨娘的昭阳殿候着齐璟下朝,一起蹭顿昭阳殿午膳的,眼下午膳时辰早过去了,齐璟肯定也早就下了朝,也不知齐璟现在是在景阳殿还是昭阳殿,用过午膳没有。 长乐宫在未央宫东,除去宫门出入,两宫之间修了条长栈道方便通行,秦洵来时是乘辇车顺着栈道被载进长乐宫,此刻回去便也想着从栈道走。 踏上栈道没走多久,便见栈道栏杆边立着等候的主仆二人,白衣的陵王殿下冷着张俊容,负手望向栏杆外,身边的贴身侍卫颇有几分忐忑。 听到动静,齐璟偏过头来,秦洵扬起笑,上前便两臂一抬搂上他颈项:“我看看,这是谁家的好哥哥,脸色怎么沉得都能辟邪了?” 少年安然无恙入怀,齐璟阴沉的脸色才缓和不少,让身旁的单墨不觉松了口气。 此前秦三公子上辇车前,叫他不必跟着留在景阳殿便好,单墨哪敢当真不跟紧他,悄悄缀随了辇车一路,直到上了栈道,单墨轻身掠上栈道顶,仍旧悄无声息地跟踪,谁知接近长乐宫时,这小祖宗从帷幔小窗掀了薄纱,准确地往他所在的方位递来个警告眼神,明显对他的违命心生不悦,单墨停住,一来这祖宗并不像他明面上那么不着调,不让他跟随自然有其用意,二来十次不过三,秦洵已两次叫他停步,他也不想继续违命开罪秦洵。 于是单墨候去了太极殿外,刚到没多久,就见朝臣三三两两从偏殿出来,显然是刚刚下了朝,单墨正寻思着是等殿下出来还是自己赶忙进去,就见殿下已从偏殿踏出步来,目光扫到他时微怔一瞬,下意识往他身周探寻,单墨知道他这是在找让自己贴身保护的少年。 他赶忙上前,压低声音将秦洵被太后召去长乐宫一事说明,不出意料见着他主子脸色骤沉。 齐璟沉吟片刻,倒没在这处场合提起太后称谓,只问单墨:“你没跟着三公子吗?” 单墨道:“先时三公子不叫卑职跟随,但卑职放心不下,一路随至长乐栈道。” 齐璟漠然:“而后?” 单墨忽然有些底气不足:“而后……三公子他、他瞪了卑职一眼。” 话音刚落单墨又被他这位一贯温和的主子狠狠瞪了一眼。 他眼皮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跪下请罪,膝盖还没弯下多少弧度就被齐璟提前开口止住:“无妨,走吧。” 单墨揣了些忐忑跟在主子身后离开了偏殿,走前他余光一扫仍在陆续出殿的臣官,心道若非是不合适在这处地方露出异样,恐怕方才他主子是不介意让他跪那一下的。 齐璟一路东行,却并未回景阳殿,方位一拐走上了这条长乐栈道,倒也没有靠长乐宫方向太近,停在了 栈道中部的位置,一直候到此刻秦洵从长乐宫回来。 “太后找你说什么了?”齐璟顺势揽上怀中少年的腰。 时节愈寒,大多人都添了罩衫穿在身上,少年一身白底红绣的罩衫宽宽大大拢在身上,不像夏日薄衫那样修身,仅仅看上去时不大能看出身形,被齐璟手臂往腰间一圈,这才束出纤细精瘦的腰身来。 “你先亲我?”秦洵说话间斜去目光瞟了眼单墨,单墨连忙识趣地背过身去。 齐璟顺从地轻轻往少年光洁额头印了印薄唇。 秦洵眉眼一弯:“亲我我也不告诉你。” 齐璟一顿,手上稍一用劲,在少年腰侧拧了一把。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58 夜烛 http://.biquxs.info/

秦洵握着玉,悄悄往齐璟腰间瞟了一眼,琢磨着要不要现在停下步子来再给他系回去。 齐璟又道:“不是你说喜欢的?” “呃……”秦洵看看他,又看看玉,“是、是挺喜欢的。”想了想又道,“不过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身上挂这么环佩叮当的东西,闲时给我摸摸就好,还是你自己用,也省得在你父皇面前多事。” 齐璟颔首:“也好。” 秦洵的确不喜欢往身上佩戴饰物,觉得叮叮当当响得烦人,素来一身布料轻软的鲜红衣裳,系着条同样柔软的宽腰带,爬高上低一身轻松。 回殿后他把这龙案环佩放在了床头,朝日当天齐璟总是多些政务要处理,他沐浴完独自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没能睡着,就又把床头上的环佩拿上手把玩。 床幔外齐璟披衫坐在桌边,借着烛盏的明光翻看桌上的一叠奏章,察觉到床榻上的动静:“光太亮了睡不着?” 少年清音透出床幔:“大太阳下我都睡得着。” 齐璟轻笑:“那怎么在床上拱来拱去,还不睡觉?” 床榻上 的秦洵动作顿了顿,摩挲一把手上的环佩,又往了眼被烛光投射在半透明床幔上的齐璟身影,幽幽叹息:“漫漫长夜,独卧空床,埋怨夫君,不念旧郎。” 齐璟批阅的手一抖,在奏章上洇了团朱墨渍。 他忍着笑:“别闹。”又补道,“还剩两本。” 少年娇软一声:“好嘛。” 半晌,他握着环佩下床,掀开床幔,去将环佩放置在了衣柜里齐璟平日放置饰物的抽屉里,回身倚上衣柜,抄手望着批阅奏章的齐璟。 他沐浴前随手捞了件衣裳去浴池,洗完穿衣时才发现拿了齐璟的衣裳,也没在意,就这么穿着了,此刻做这倚靠抄手的举动,宽大的衣襟稍稍松散,挂在肩上的衣料随之下滑,露出漂亮的锁骨来,他也懒得动手拢一拢。 这个角度望去正好是侧颜,内室里晚间关了门窗,不大见风,烛光平和,靠近衣柜这处立着座落地烛盏,正好将秦洵视线中的齐璟这半边侧颜映照分明,只余鬓间几分碎发遮挡的阴影,令齐璟白日里一汪静湖般的温润眉眼深邃起来。 真好看。秦洵心下由衷赞叹。 “齐璟,你……” 等了等没听见下文,齐璟头也没抬,口中却问:“我?” 秦洵斟酌道:“齐孟宣都已经给大齐添了个皇孙了,你这里……陛下,还有姨娘,或者太后、别的什么人,就没提过你的婚事?”齐璟明年开春过个生辰就十八岁了,这样年纪身边连个侍妾也无,知晓内情的不觉得奇怪,但众多不明就理的人不着急就不正常了。 “提过。” “然后呢?” “拒绝了,就没人再提了。” 他轻描淡写,但秦洵知道,关乎齐璟的婚娶之事定然不是家常闲叙的程度。 秦洵沉默下来,忽然思索起白日里在长乐钟室与太后的交谈来。 他忽而又问:“齐璟,你会容忍外戚弄权吗?” “不会。” “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姨娘,还有昭阳,仗着身为你母妃胞妹的荣宠,行太后这般作为,你会容得下她们吗?” “不会。” “要是你为帝以后,你的朝堂里出现了曲伯庸这样权倾朝野的,或是……”秦洵想了一下没举出例来,“或是功高盖主不自知的,你会容忍吗?” “不会。” “若是你旧时亲信恃宠生骄僭越弄权,不将你放在眼里了,你还可容?” “不会。” 齐璟每句“不会”的应答,虽是简短二字,却是斩钉截铁,秦洵毫不怀疑他这副批阅奏折分心应话的形容下,出口之言的郑重意味。 他是应该不容,秦洵列举的这些假设,没有哪个强势的掌权帝王能够容忍。 齐璟勾完最后一本奏章,放笔时动作微滞 他大致猜得着秦洵问出这些话的缘由,定是与今日长乐宫那位脱不了干系,正寻思着要不要旁敲侧击再问问,顺道安慰一下这好似心中不安的少年,便听少年又问:“那如果做这些事的人是我呢?” “不会。”齐璟道。 秦洵骤然心中坠沉。 “我是说我不会不容你。”话出口后齐璟意识到这句回答有些歧义,连忙解释,偏过头来望着倚靠在衣柜上的少年,“你不一样,你做什么我都能容,往后你就是要我脱下龙袍给你穿去上朝,我都不会不容你。” 他一偏过头来,整张面容都被烛盏映亮,秦洵望着齐璟一双瞬间映入蜡烛光点的墨色深眸,竟是笃信他这句状似玩笑的话是当真做得出来。 齐璟是不一样的,秦洵心道。 太后说错了,齐璟不是当今陛下,哪怕他被陛下培养得与其再如何相像,在秦洵这里,齐璟绝不会成为今上。 少年有些背光的面容上勾了勾唇:“我比较喜欢你脱下龙袍跟我床上打架。”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59 秋末 http://.biquxs.info/

少年有的坐绝不站着,抽出自己被抓包的手,顺势就坐上了身旁的桌案,小小地昂起下巴:“我才不是轻信你,我只是敢弑君罢了。”嗓音娇软,倒是撒娇意味占了多半。 齐璟在他身子两侧往桌案上一撑手,鼻尖抵着他的鼻尖:“我知道,你本事很大。”又轻轻笑着蹭了蹭少年鼻尖,纵容道,“哪回不是任你说一不二,你生起气来多难哄,我可不敢得罪你。” 少年衣襟已经松散得不像样了,齐璟身子挡了大半烛光,昏暗下却也能将春光尽收眼底,他将少年明显不合身的宽大衣袍更拨开几分,覆手上去:“穿了我的衣裳?” “今日还真不是有心的,拿错了。”秦洵眯起眼,忽然衔起齐璟一侧衣襟,叼在齿间凑去他耳畔,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下流话。 齐璟果然再绷不住,当即一把掐上他腰:“我发现你愈发不像话!” 秦洵趁机搂住他颈项,腿一盘勾住他的腰,牢牢挂在他身上,齿间还咬着他那片衣襟不肯松:“对啊,我这人从来不要脸,你要脸你就得吃亏。” 先时对床第之事多有懵懂,秦洵一直被齐璟引导着,如今天性里的不要脸又占上风,往往孟浪得很,只可惜体力不及齐璟这一点太过致命,胆敢使点坏最后定要落得求饶的下场。 齐璟抱着他往床榻去,衣襟没咬紧从口中掉出来,反倒更方便秦洵滔滔不绝:“而且你就很像话了?睡我的不是你?要我像话,你以后还想不想再睡我了?我……唔……” 这澡是白洗了,齐璟心道。 秋狩一月很快过去,还有几日皇帝就要回宫,秦商赶在休假的最后几日又央了回母亲将他送进宫找三叔玩,正巧燕仪礼少傅眼看着一月的秋狩假将要休完,打算提前几日搬回御书馆居住,好准备一番接下来讲学的内容,秦淮自然也寻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赶在同一日进宫见见他,顺带就将正在为休假日子流逝太快而闷闷不乐的小侄子拎起来一道入了宫。 进宫时后还没走到景阳殿,就与齐璟秦洵二人迎面碰上,一问方知他们这是去昭阳殿照看齐琛。 齐珩的母妃王婕妤身子素来孱弱,近日天气转凉,一时不适着寒卧床,只不过反应比常人剧烈了些,好好的在庭院里忽然“咚”一声昏倒在地,吓得身旁宫女脸都白了,喊完传太医后下意识又叫人去请白贵妃,想了想不对,今岁秋狩月里宫里代掌凤印的是刘贤妃,忙又改口道是去请刘贤妃。 谁知刘贤妃也是个不禁吓的主,她在宫中本就终日谨小慎微,第一回代掌凤印更是手足无措。齐珩雪白的发色眉睫就是遗传了王婕妤,王婕妤这副容貌在无病无灾的时候瞧着都会露些病态,遑论此刻染病卧床面白如纸,虽然太医笃定王婕妤只是小染风寒并无大碍,刘贤妃还是战战兢兢差人去请了白贵妃。 于情于理白贵妃都得探望这一趟,去探病也不好将自己小儿子带上,第一回将小齐琛独留昭阳殿,虽说心知会有宫女乳娘悉心照料,她还是心中惴惴,差人去景阳殿询问大儿子和秦家外甥可否来照看幼弟一些工夫。 齐璟跟秦洵左右无事,自然是应下的,路遇秦淮带着小秦商,秦商好奇小婴儿是何模样,四人便一道去了昭阳殿。 在秦商一路上嘟嘟囔囔“又要念书了,不想念书”的奶音里到达昭阳殿时,白贵妃已先一步去了王婕妤处,大宫女霜儿也不在殿中,想来是陪在了白贵妃身边,昭阳殿里余下个楚梓兮打理事务,见他们四人一行来此,熟门熟路地将他们领去了偏殿。 齐璟唤了楚梓兮去殿外说些话,偏殿里只余秦家三人,乳娘说七殿下刚刚睡醒吃了奶,正精神着,可以稍稍逗弄一番。 秦商对小婴儿好奇得不行,无奈个头太矮扒不上齐琛的摇篮,秦淮便把他抱在了手上。 齐琛刚生下来被抱出产房时秦洵就见过一回,那时候他皱巴巴红通通的,实在说不上好看,上一回见是齐琛快满月时,已经被养得白白嫩嫩,是小婴儿的可爱模样了,秋狩月里秦洵往昭阳殿探望频繁,眼见着齐琛愈发珠圆玉润,很是讨喜。 齐琛乖巧地躺在摇篮里,睁着双葡萄大眼望望这个望望那个,好像没弄明白为什么自己摇篮上方会出现三张人脸看着自己。 秦洵伸指轻轻戳了戳齐琛脸蛋,又用指腹来回摩挲几下:“蘸蘸糖就能吃了。”小婴儿皮肤嫩滑,碰上去软绵绵的,脸上还长着些细绒毛。 秦商听见他三叔嘀咕,好奇问:“什么能吃?三叔要把七殿下吃掉吗?” 秦洵道:“我是在夸七殿下可爱,跟嫩豆腐一样。” 秦商下意识捏捏揉揉自己的小脸:“那商儿呢,商儿能蘸糖吃吗?” “你没他嫩,怕是不能。” 秦商不满:“三叔就不夸商儿一句,商儿可是你侄子,亲的!” “你懂什么,七殿下可是我小叔子,跟你不是一个辈分的。”秦洵嘴上没个把门,随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秦商茫然:“什么叫小叔子?” 秦洵转头来看着小侄子,唇一勾,显然是想使坏胡扯的神情:“就是——唔!” 秦淮一手将小侄子抱在臂弯里,还能分出一手往不省心的弟弟腹上手肘 一捣,没收劲,痛得秦洵瞬间捂腹说不出话来。 秦淮瞪着他,口中却回答着侄子:“你三叔是说七殿下按辈分是商儿的叔叔辈,商儿跟他没法比较。” 秦商受教地直点头。 秦淮又磨着牙训了秦洵一句:“你在小孩子面前能不能收敛一下你那臭德行!”上回中秋朝宴给小秦商看到他跟齐璟接吻,秦淮都忍住了没去训他教坏小辈。 秦洵揉揉腹,哼哼两声,又回去逗齐琛,手指勾着小婴儿的脸蛋断断续续吹起口哨,没吹几下齐琛轻轻咳了两声,小嘴微张,漾奶了。 秦商大惊:“七殿下怎么啦!” 正巧这时齐璟与楚梓兮交谈后一同踏进殿来,闻言他便接口问:“云霁怎么了?” 秦商大声道:“我三叔吹口哨把七殿下吹吐了!” 齐璟:“……?” “放屁!”秦洵毫不客气往小侄子头上拍了一掌,回过头对齐璟解释,“漾奶,漾奶了,估计是吃得太饱,梓兮,去喊奶娘来看看。”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60 冬至 http://.biquxs.info/

冬至日依照俗例,景阳殿煮了饺子,齐璟怕秦洵吃着太单调,又吩咐厨房炖了锅羊肉汤,药补不如食补,天气转寒了,羊肉取暖又补身,听老人说过,冬至喝一碗羊肉汤,整个冬天都不会觉得冷。 天蒙蒙亮时厨房就将羊肉汤炖着了,已经炖煮了一上午,齐璟方才吩咐宫人将饭食端上桌,自己来了檐廊处唤起床透气的秦洵,还没往回殿路上走几步,就叫秦洵狗鼻子似的探寻到了羊肉汤的存在。 本来吃饺子时有的人家为了讨个好彩头,或是仅仅哄家中小孩子玩,会往一锅饺子中挑一个包进铜钱,据说谁吃着了包有铜钱的饺子,将来的一年里都能有福气。 齐璟为了哄秦洵玩,自然也照这习俗做了,只不过他这人有轻微洁癖,觉得铜钱放进食物里煮不大干净,这便吩咐厨房把饺子里包进铜钱改做了包红糖馅,用红糖饺子替代了铜钱饺子。 他倒也没太规整地全然按照习俗规矩来,没把一个红糖饺子混在一锅饺子里煮熟,而是在他二人一人一碗肉馅饺子之外,单独一个小碗盛装了几只红糖饺子端上桌来,秦洵本就口味喜甜,自然是欢欢喜喜把这几只红糖饺子跟齐璟分食了。 因为要留着肚子喝羊肉汤,饺子他们没吃多少,秦洵一碗荠菜猪肉馅的饺子吃到还剩最后一个,筷子无意一扎,饺子皮的圆洞破口竟溢出沙软的红糖馅来,他一愣,夹 起饺子咬了一口,确定尝着的是红糖馅。 “我以为所有红糖饺子都分开盛了,这不会是厨子捞饺子的时候漏下的吧?”秦洵狐疑。 齐璟面不改色:“总归还是要照习俗来的。”他到底还是留了只红糖饺子在秦洵的肉馅饺子碗里。 秦洵弯起眼睛,一口将这最后一只红糖饺子咬了一半,剩下一半夹在筷子上递去齐璟嘴边:“快接,红糖馅要流出来了。” 真正意义上的这只“铜钱饺子”也被二人分食掉了。 炖煮了一上午的羊肉汤已经将羊肉的鲜美全数吸进了汤水里,汤里还同煮了些蔬菜解腻,羊肉软烂入味,选料处理都下了工夫,并没有太重的腥膻味,肉跟汤都是满满的鲜香,秦洵吃饱喝足,擦擦嘴揉揉腹,望了眼又开始落下小雨的窗外,心情不错:“邋遢冬至干净年,冬至这几日一直下雨,看来今年新春时候的天气是不错了。” 腊八当天秦洵搬回上将军府去了,民间童谣唱惯了“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一到,离新春就不远了,毕竟几个月不大着家,这快要过年的时候了,再不回家着实有些不像话。 主要原因是西辽总算在前几日向大齐递书,道是眼看着新春将至,差不多就在这时候两国讲个和,不再继续驻兵在边境那处,放两国将兵们都回家跟妻儿老小团个圆过个节。大齐当然不是因为西辽求和就轻信,不过是原本就料着近段时日里,急需修生养息的西辽是当真不会愿意与大齐僵持不下,早候着其主动求和,虽说西辽的求和比预料的要早上些时日,但尚在掌控之中,大齐也就顺着台阶下,与西辽约定双方皆在新春前陆续撤完原本守境兵力以外的朝廷驻边重兵。 也就是说,上将军秦振海会回来京城过这个年,正好又是秦洵从江南回来后在家过的第一个年,几年没在秦家过年的林初,今年从上林苑搬回皇城时也没再回去娘家定国公府,而是直接回了上将军府,等着秦振海回来后,一家人一起过个年。 所以秦洵不得不在他娘回府后也搬回府去,就是想回宫去与一处,也得至少在家待到年后,否则就有些不成规矩了。 齐璟当然也要懂规矩,但总归还是舍不得秦洵,腊八当日亲自将秦洵送回了上将军府,被林初留下跟上将军府众人一起用了顿午膳,午膳后秦洵送他出门,一直到望着齐璟的马车消失在视野,连扬起的尘土都再看不见,这才转身往府里回去。 一转身,秦洵见着身后门边的秦渺,一身锦衣狐裘的世家千金派头,神色却似有些胆怯地也在张望着齐璟的马车离去方向,见秦洵转过身来,虽然没看她,她面容上那几分胆怯神色却条件反射般愈发明显 秦渺其实跟秦洵接触不多,虽然她娘很不喜欢秦洵,也总私下里在她面前发表对秦洵的不满和厌恶,但她娘从来不允许她去秦洵面前表露太多不友好,她自小就隐隐知道,她们母女可以不与秦洵交好,但得罪不起他。 秦洵倒也没有那么不好得罪,年幼时秦渺偶尔管不住大小姐脾气,出言冲撞几回,秦洵都没太与她计较,后又离家几年,秦渺几乎以为这素日笑嘻嘻的少年坏脾气转性了。 想起那夜在自己面前死去的葵香,秦渺脊背一阵发凉。 秦洵一直知道秦渺在自己身后,秦渺和她母亲是什么心思秦洵也猜得着,他转回身后没看她,径自跨过门槛踏进门,路过秦渺身边时低声留了一句:“别打齐璟的主意。”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61 年近 http://.biquxs.info/

集市上日益增加的这么些小摊小贩,大多是趁着时候卖些对联桃符,也有卖花生糖麦芽糖一类吃食零嘴的,都是为了补贴家用。秦洵基本就是买买零嘴吃,小摊上的对联桃符多是写来卖给普通人家,有点名望的人家都会讲究些,花钱或借着人情请文人雅士为自家题写春联,普通人家请不起文人雅士,要么家人自写,要么为了方便,就会来光顾集市的春联摊,清贫些的人家,家里都不一定识字,为了过年讨些福气,自然也会为集市卖的春联福字破一回费。 因而这些集市春联摊的书法质量参差不齐,好些的好歹字迹工整,差劲的简直就是鬼画符。 上将军府因着有一个“惊才绝艳”的秦大才子,对联这种东西自然是不愁的,只是上将军府门第高占地大,门门窗窗多不胜数,秦淮这几日桌上铺满了红纸,一张接一张地书写对联,一个接一个地写着福字,写了没多久脾气上来,只肯写将府大门并上他看得过眼的家人住处所需,将府其余诸多门窗,还是得管家花些银两,劳烦长安城里还说得过去的文人 雅士动笔。 秦洵在长兄书字时讨嫌地蹭在他身边旁观过,还贼兮兮问了句:“大哥我能不能拿你两张出去转手卖钱?你的笔墨,肯定老值钱了,卖了我就能发笔横财过年。”被秦淮冷眼一吓,自觉闭嘴。 秦洵自认看了不少长兄题写的诗作,又被熏陶了些文人骚客的气度,路经集市时望着红火一片的对联摊,从尚在做生意的酒铺里买了几小坛酒拎着,摇头晃脑感叹了一句名人诗作:“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 吟了诗秦洵美滋滋觉得自己真是学识渊博,心情不错地往身旁最近的小贩手上递了自己买酒剩下的碎银,随手拿了摊上两张惨不忍睹的鬼画符带走。 小贩找钱的手抬起时已经见富少爷走出老远了,他愣了愣,把手又收回去,“哗”一声将原本要找给秦洵的一把铜钱又落回自己钱盒中,捏了捏被握得温热的碎银,暗自嘀咕:“阿牛哥果然没骗我,长安城人傻钱多的二世祖就是多。” 秦洵回到府中自己住处,口中叼着块花生糖,在木樨难得大胆一回拼死阻拦下,仍不听劝地要将两张写着“恭喜发财”、“大吉大利”的鬼画符往自己门上贴,口齿不清地说着花钱买回来的不能浪费。 直到贴完一张四个字里有两个是错别字的“恭喜发财”,拿着“大吉大利”打算去刷面糊,一转身对上自己长兄面无表情的脸,吓得一个激灵,利齿一用劲,脆响一声将花生糖咬断,叼着那部分落进口中,另一半就这样掉地上了。 秦洵心里直道可惜。 秦大才子面无表情地看看他,面无表情地看看他手里正要刷面糊的“大吉大利”,再看到已经贴上门的“恭喜发财”时,脸上总算有了点表情——被两个错别字气得脸色黑如锅底,当即拎着自己手中亲笔书写了名人诗句的两张对联,转身就要走。 秦洵手忙脚乱地将刚刚贴上面糊都还没干的“恭喜发财”从门上撕了下来,混着自己手中的“大吉大利”,三下五除二撕了个粉碎,很识时务地跟长兄深刻反省沉痛悔改,好说歹说总算让秦淮将送来的对联给他留下了。 秦淮冷淡:“你敢拿去转手卖钱我就剥了你的皮。” 秦洵一哆嗦:“不敢!”忙将刚刚又燃起的发财念头掐灭了。 除夕前一日,齐璟按捺不住,一大早来了趟上将军府,以姨母威骑大将军林初难得回一趟皇城,子侄辈探望为由,光明正大地来跟秦洵鬼混。 正好碰上驻守西境多月的上将军秦振海回府,又顺道慰问感谢了一番秦上将军保家卫国的辛苦,随秦洵回去他的洵园等着中午被他父母留下用的一顿午膳。 “借口倒是一套一套冠冕堂皇的,其实就是想我。 ”秦洵道。 齐璟颔首承认:“是啊,多日不见,甚为想念。”他看看秦洵手上捧着的木雕大元宝,忍不住道,“我替你拿?” 秦洵从不与他客气,顺手就将这大元宝递去他手上了。 说起这玩意,是秦振海回府时从西境带回来的,膝下儿女人手一个,孙子秦商也有,当时叫侍从拿了个****袋装着,说是西境那处特有的胡杨木雕成,想着出门在外这么久,回家来总得给孩子们带些东西,这便请人在木雕元宝上刻了子孙各人的名讳。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62 为客 http://.biquxs.info/

秦洵被他压上自己床榻时得意洋洋:“齐璟啊,你才是愈发不像话,来人家家里做客,人家招待你吃饭还不够,你居然还要睡人家的儿子,你看看,你这像话吗,在人家家里睡人家的儿子,你——嘶,下手这么重,我就说你越来越不心疼我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眯起了一双桃花眸。 眯起眼就是觉得舒服了,齐璟准确掌握着他的反应,动作却一滞:“你的指甲是不是又要修一修了?” 秦淮跟秦申踏进外厅时,听见的就是紧闭的内室门里传出来齐璟的这句话,隐隐夹杂着另一道嗓音的低软呻吟,老练如秦淮几乎是立刻抓着秦申的后领将小少年腾空拎起,头也不回地复又出门离去了。 边大步离去边心中暗骂两个白日宣/淫的混账东西。 秦申被晃悠得脑袋有些晕乎:“怎么了?” 秦淮:“小孩子别问!” 午膳这两人自然没空去赶,秦淮拎着秦申离去时正碰上迎面而来的木樨,料着她是来唤她那不成器的主子去用午膳,秉着“长兄如父”的原则,好心替秦洵遮了回羞事,吩咐木樨不必多管屋中二人的午膳,厨房里捂份饭食等着他们自行唤来便好,此刻他二人在屋中密谈要事,叫家仆们不得靠近打扰,木樨听话地连声应是。 秦淮在心里暗暗唾弃了自己一句,转念想了想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于是又将秦洵狠狠唾弃了一番。 上将军府的午膳饭桌上,有秦淮打包票,众人倒也没对“陵王殿下与秦微之在房中密谈要事不来用膳”持太多怀疑与忐忑,秦振海只吩咐了厨房趁着一下午的工夫重新备些精致饭食,待到晚膳时辰,定要好生招待一回临近新春上门做客的陵王齐归城。 晚膳时这二人总算是出现在了秦家饭桌上,且看上去都心情不错的模样,秦振海与齐璟正好也趁着晚膳的气氛,半是严肃半是随意地就西境事务交流了一下看法。 “西辽的求和信中有道,西辽太子愿在明年春时出使大齐,愿与大齐结秦晋之好。”秦振海道,“想来殿下是已经知晓的了。” 所谓秦晋之好,明白指代着两国联姻,既然西辽是派太子来齐,意思自然是求娶一位大齐公主了。 大齐如今适婚年纪的公主,不过昭和公主齐珊和昭阳公主齐瑶二位。 早前在西辽的求和信送达帝都长安时,几位年长的皇子就在与近臣一道被皇帝留下议政之时,从皇帝口中知晓了求和信的内容,此刻齐 璟面容上并无波澜:“若真想结秦晋之好,也当是叫西辽送一位公主来和亲大齐,眼下局势显然西辽处大齐下风,岂有叫大齐送上公主和亲西辽的道理。” 虽说西辽给足了面子,话中还意指了西辽太子愿娶大齐公主为正妃,即是未来的西辽皇后,但原则上来说,这联姻的嫁娶两方还是不可调逆。 秦振海道:“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让大齐娶回一位西辽公主来?若要如此,为了照拂西辽的颜面,迎娶西辽公主的也当是大齐已受封的亲王才是,殿下以为……”未尽之言自然是问齐璟觉得由如今四位亲王里的哪一位迎娶西辽公主才好。 秦振海隐去后话不好明说,是因为于情于理,最能与“西辽太子”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现下饭桌上这位大齐陵亲王了。 齐璟轻轻摇头:“我的意思是,大齐与西辽不可联姻。”他笑笑,“西辽虎狼之心,绝不会甘心从此与大齐相安无事,眼下不过是西辽国力有匮,姑且与大齐讲和,行缓兵之计,待其养息恢复,十之八九会卷土重来。撕毁和平盟约这种事,西辽已不是第一回做了,所以既不能往西辽嫁去大齐公主令其为质,也不能允许西辽公主嫁入大齐行细作之举。” 毕竟以西辽朝廷的德行,估计并不会多管他们西辽公主的死活,大齐若想借西辽公主要挟西辽,恐怕压根无济于事。 林初忽开口补充:“其实还有一点,对于西辽太子求娶大齐公主一事,皇后是有意嫁出昭和公主的。” 嫁入西辽虎狼之地的大齐公主需要承受多大的风险,连知晓些国政事的平民百姓都略知一二,齐璟和白贵妃是绝对舍不得让昭阳公主齐瑶吃这个苦头的,如此一来主动献出女儿为国分忧的皇后,定然会在此举后地位骤升。 有一位为家国牺牲的和亲妹妹,洛王齐瑄的地位也会稳固许多,在与齐璟分庭抗礼之时,多了块分量不轻的筹码。 皇后能有这样的念头,少不了右相曲伯庸的干涉,只是如此看来在皇后心里,对女儿齐珊的心疼到底远不如稳固自己和儿子地位的野心。 谷夫人本就是个不大能插嘴政事的深闺妇人,何况现下嫡夫人林初在场,更没她说话的份,她却是竖尖了耳朵努力跟随着他们谈论政事的节奏,琢磨着他们之间的各种哑谜和未尽之言。 听见皇后有意献昭和公主和亲,谷夫人下意识瞥了眼自己的女儿秦渺,心道若换作是她,她定是舍不得渺儿受苦的。她待无关旁人虽是妒性重了些,气量小了些,待自己这一双儿女到底还是疼进骨子里的。 秦洵夹了几只油焖大虾进碗,放下筷子剥起虾壳来,接话道:“反正大齐跟西辽之间重新开战是迟早的事,哪 用得着这时候非得给他们面子,西辽公主我们看不上,大齐公主他们攀不起,所以联姻什么的没的商量,不就是这么个理,都那么要脸做什么。” “少说两句,不是谁都像你……这样想的。”秦淮觑着父亲脸色有些不好看,及时出言止住了小祖宗口出狂言,又顾及着此刻饭桌上秦洵的颜面,话出口时生生将“像你一样不要脸”改作了“像你这样想的”。 齐璟却含笑道:“话糙理不糙,其实阿洵说得很对。” 秦淮一噎,睨了眼秦洵有恃无恐的得意神情,心中骂着齐归城你没原则没出息,埋头吃饭再懒得开口理会他们。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63 新春 http://.biquxs.info/

齐璟深吸口气,艰难道:“我头皮发麻……” 齐璟肯定做不到在秦洵以外的人面前宽衣解带让人家触碰自己裸背,因而这药膏给他带回宫去的确没什么用处,他塞了回来,秦洵也没坚持,顺手又把药膏小盒放回了自己袖中。 停留在将府大门外作别,秦洵又扯住齐璟的衣袖磨磨蹭蹭说了半天话,直到暮色渐浓才舍得放他乘上马车回宫,随后便与长兄秦淮同 路往住处回去。 明日除夕,依照惯例是要回祖父的安国公府吃年夜饭的,秦洵此前思虑再三,长到这么大第一回给祖父备了些礼,他斜了斜目在暮色遮掩下悄悄觑了眼并行的长兄,心道这么多年过去,其实大哥对父亲的埋怨已经消散许多,但对祖父,大哥始终不能释怀。 这也很正常,毕竟父亲秦振海真说起来,只是因为早些年军务繁冗无力顾及府中事务,对于大儿子秦淮的处境失察疏忽,但祖父秦傲在十几二十年前矍铄健朗的年纪时,当真门第之见颇重。 秦洵不自觉想到了长兄额侧常年被碎发遮掩住的伤疤,是当年有意用“长子末置”之言表达对于家门中忽视自己的不满,被震怒的祖父摔来茶盏砸伤的。 他想了想,将袖中那盒药膏又拿了出来,放掌心掂了两下,手臂捣捣秦淮:“大哥,这个给你。” 秦淮接过:“什么东西?” “药膏,我调配的,当金疮药用也行,淡化疤痕也有些效用,你拿着用。” 他没明说给秦淮用在何处,秦淮却明了他言下之意,淡淡道:“没必要。” 秦洵耸耸肩:“我没想劝你,也不打算替老头子说话,只是忽然觉得,你额头上这疤在外人面前能用头发遮着,真给人看见了也能胡扯说是不当心磕的,但是燕少傅呢,他还能不知道你这疤是怎么来的?每每让他瞧见,他不心疼?” 秦淮没说话。 “你要是孑然一身,想留着记仇就留着了,既然身边有个伴儿,什么仇什么怨的放心里自己记着就好了,你在乎他就别让他太担心你。换作我,我是这样的想法,你随意。” 秦淮准确捕捉到他话里别的意思,轻哼一声调侃他:“怎么,齐归城是有什么让你见着心疼了?” 秦洵无辜:“有吗?哦,真要说,那大概是我看到他后背被我抓成那样,啧,我还真是挺心疼的。” 秦淮一下子回想起午间去洵园撞破的好事,皮笑肉不笑:“年轻人兴致很不错啊,大白天的在爹娘眼皮子底下玩刺激。” 秦洵摆手作谦虚状:“哪里哪里。” “……我没有在夸你。” 秦洵厚颜地蹭近他身:“大哥不妨就试试看我这药膏呗,不是我吹,秦氏神仙膏,一盒更比六盒强,包你用了还想用。” 秦淮垂眸看看手中巴掌大的小盒,没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家里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用得着你把自己搞成这副坑蒙拐骗的模样?直说,是不是有什么事想来折腾我?” 秦洵忸怩:“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如果大哥用着好,愚弟想去集市上支个摊补贴家用,劳烦大哥写个招牌,就写秦氏神仙膏一盒更比——” 秦淮:“滚!” 洵从长兄不作停留离去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摸摸鼻子,心道秦子长这人上了年纪就是老不要脸,拿走了他的药膏就翻脸不认人。 翌日除夕,上将军府一行老小分乘马车至安国公府时,府中厨房已经在忙碌着晚间的年夜饭。秦家如今已是四世同堂,这么多张嘴,厨房里混掺着年味的灶火气息不停往外头漫溢,食物香气晃晃悠悠飘出老远,竟是将难得来一趟安国公府的秦家小辈们一路循着味引诱来,个个眼巴巴地伸长脖子直往厨房里张望。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64 年饭 http://.biquxs.info/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自然是够得着厨房桌子的,在秦洵一心逗弄小侄子的时候,秦绾虞已经将桌上那盘玉米烙端了下来分给同伴,一块出锅不久的玉米烙被切成了六片,秦洵吃掉了一片,剩下五片正好够后进来的五个孩子分食,玉米烙还余着微微烫手的温度,外脆内软,甜糯可口,对于小孩子的口味来说算是很讨喜的一道吃食。 秦绾虞边端着盘子分吃食边道:“小商不要理他,堂哥总是一肚子坏水!” 秦洵仍是笑着往旁边锅灶处一瞟:“啊呀,嬷嬷在炸肉丸呀。” 嬷嬷一笑:“是啊,刚炸第一勺,三公子要尝尝吗?” 秦洵还没说话,刚将玉米烙吃上嘴的秦商就鼓着腮帮子忙道:“要尝!我也要吃!” 嬷嬷好脾气地连声应着好。 秦商拿小肩膀蹭着秦洵的腿,央求道:“三叔,三叔抱抱我,商儿想看嬷嬷怎么炸的肉丸子!” 秦洵洗了手擦净,弯腰两臂往他小身子上一圈,抱上手来:“喏,看吧。” 炸肉丸这种 零嘴性质的吃食是最好哄小孩子的,家家户户基本都会做那么几盘供孩子消遣,一把网勺浸在一锅热油中,勺尾弯曲部分勾住了锅边固定,嬷嬷一手捧着和好肉馅的大碗,一手拿了把小勺,极富技巧地用小勺将肉馅团成一个个小圆丸下进油锅,圈在网勺的范围里,滋滋冒泡后肉丸很快被炸得金灿灿一团,待到炸熟时表皮颜色又深了几度,泛出微微的褐橘,是一种勾人食欲的色泽。 秦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整勺正在油锅里翻滚的肉丸,看着都炸熟后,嬷嬷提起网勺掂了两掂沥去油,长柄一伸将整勺炸好的肉丸都扣在了他们这边桌上的空盘里,正是刚刚还放玉米烙盘子的一处地方。 “多谢嬷嬷。”秦洵换用一臂托抱着小侄子,空出只手来取了根竹签子,扎了只炸肉丸在上头递到秦商手里,“才出锅,烫嘴,先吹吹再吃。”又各取几根竹签同样扎上肉丸递给四个弟妹。 秦商如获至宝,忙大声重复了一遍三叔的致谢:“多谢嬷嬷!” 同样拿到出锅肉丸的四个孩子也异口同声道谢,嬷嬷手上炸食动作不停,和善笑应他们不必客气。 毕竟是油炸出的吃食,若是全部取用瘦肉会炸得太过紧实,口感上不免有些硬韧难嚼,因而嬷嬷调配肉馅时是肥瘦相间混同剁碎,为了添些软和口感还掺进了些搅碎的豆腐拌在一起,入口时外皮稍稍硬脆,内里的肉馅却是绵软适口。 另一边锅灶旁炒菜的佣工厨子将食材倒入锅中翻炒后,随手将菜篓放置一旁,道了句“够了”,显然是叫打下手的婢女将菜篓里多余的食材处理掉的意思。钟鼎朱门的习惯里多少有些在普通百姓看来奢靡浪费的举止,好比说厨子炒一道菜用料足够,剩余的那么些已经洗过切好的食材是万不会留待下顿,一般都是当时多余就当时扔倒,这菜篓里最后剩下的是一把平菇,婢女闻言习以为常地端起菜篓正要拿去倒掉,被炸着肉丸的嬷嬷温言阻下,接过菜篓对着刚刚装盘一勺炸肉丸的空网勺一扣,剩下的一把平菇全数倒进了网勺里,往蛋液碗里一浸放入油锅,被嬷嬷照着炸肉丸同理炸至金褐成色,炸熟后同样扣来了几个孩子这处的盘子里,填补了盘中已被分食掉的半盘炸肉丸的空缺。 秦商新奇:“平菇也可以炸了吃?” 嬷嬷笑:“三公子来时正好这篓子平菇洗净,他道是油炸可行,叫奴婢给他炸了一勺,现在刚好这还有的余,再给你们炸来消磨消磨。” 秦洵便接话应答侄子:“当然能炸了吃,集市上都有小摊子卖炸平菇零嘴的,一看你就是天天窝在家里不动弹,以后三叔经常带你出门瞧瞧去,好吃的小零嘴多了去了。”他下巴点点盘子, “喏,就这平菇,裹个蛋液放油锅里炸炸熟趁热吃,能炸出肉味来,不瞒你说,隔壁你大伯都馋哭了。” 一阵细轻的小姑娘咳嗽声,秦洵循声望去顺口道:“绯绯啊吃那么急干嘛,倒点茶……”他倏地收了声,才知道秦绯澜小堂妹压根不是吃得急呛着。 秦淮面无表情地站在厨房门口,在秦洵颇为心虚的目光下,很多余地抬手敲了敲门板。 秦商兴奋:“大伯来啦!” 秦洵拍拍他:“吃你的,别说话。” 秦商看看盘子里的炸平菇,更加兴奋大声:“大伯是不是快要馋哭啦!” 秦洵:“……”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65 同堂 http://.biquxs.info/

没有犹豫的脱下身上的外套,紧致完美的腰身掩藏在白色背心下,皮肤白的发光,腹肌上的人鱼线若隐若现。 与其拼着重创击杀二人,倒不如选择拖延战术,毕竟邱少平和牧野的底牌都有时间限制,时间一到,二人的实力必定下滑,届时再出手也不迟。 “你……”南宫宇感觉自己一阵心灰意冷。虽然他早知道了结局,可是,这话从凤天的口中说出,对他而言,还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那就好,瑶儿是娘为你亲选的妻子,她是正室,你可不能辜负她!”苏云馨很严肃地说道。 也正是这一点,乌苏梅始终想不明白,也懒得再制定什么计划,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 世人何人不爱美?若不是红颜鱼生存之地再过险要,便是普通人都可得之。更何况那些想要变美的修炼之人,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抓捕红颜鱼。 一腿抽飞柳无海,威力不减,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抽甩在黎天弘的腰部,伴随着一声闷响,黎天弘也是倒飞了出去。 阴翳男子直接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在那无数道惊骇目光中,身体如同陀螺一般旋转着飞了出去,然后极为狼狈砸落在地。 只是没有想到秦少南有点儿本事,居然知道了他的计划,让他心中有些忌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才想着拖延一下,先调查调查秦少南请了些什么人。 江景城昨晚想了一整晚,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没想到一大早就又遇见了她,本来自己想的好好的事情,看见顾曼曼,又被打乱了。 “孙大人、孙夫人,抱歉,我刚才在照顾孩子,让二位久等了。”姜玉姝微笑致歉。 土元聚云掌被那五个漩涡给拖住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再去攻击莫凡。 六月中旬,数百亩土豆叶片枯黄,其它庄稼也成熟了,刘村家家户户开始忙夏收。 一路轻车熟路老马而识途,倒是颇有几分身在客乡甚是熟悉的感觉,穿廊过巷所遇兵将婢子见得吕岩当面亦是全都会停下来寒暄一礼,显得甚是熟稔的样子。 就连紧追不舍的曾智和韩磊都慢了下来,脸上带着某种只能意会的诡异笑容,舔着嘴唇一步步逼近,似乎非常享受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 却是见得这刘家来人紧紧的握着手中灵符,神色肃穆的朝着神龛上的土地神祇行了一礼,他只当这一切都是土地神的垂怜,在他看来攥在他手里的灵符早已不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灵符了。 这一次甚至在莫凡的拳头上都再也看不到了任何的拳劲,就如同普通人随意挥出来的一拳。 姜玉姗旁观,看在眼里,万分落寞,满腔嫉妒与懊悔,煎熬挤出笑容。 御空而来的吕岩本来见得场中战事皆休,满心欢喜而来,想着好生拜会那樊仙子一番,哪里曾想,还未搭上话,先给人来了一个当头棒。 融合上古红龙的部分灵魂后,他的精神力量丝毫不亚于当初的罗伊大师,甚至还要更强。 目前,玄门在辅助丹药方面,药方、炼药师都不成问题,唯一的限制便是药材。 而灭了大金国的人口,足以让他挑战这个世界,将这个不该存在的诡异世界毁灭了。 得罪了渎神教,得罪了神盗,得罪了鼠盗,得罪了狗头人地下王国。 正好,这家伙不是说要以张纯和何军的事情引以为戒,找个机会表白吗?他在那里,人家怎么有机会? “不用担心的,我说过了我会拼尽我的全力的,等到决赛的时候我一定会的。”星野南拍了下斋藤飞鸟的后背,点点头笑了笑,然后就转身走到了后面休息的地方,应该是准备恢复下体力。 难道说你不是应该对他仇恨似火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都说你们东岛人的思想很古怪,经常脑洞大开,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 月影朦胧,夜色深沉中,一袭白衣的赵灵儿借着客栈门前挂着的福字红灯笼大步向客栈而去,薄雾依稀中,踏入了那仿佛张着一张兽口的门扉。 可以他神念之强,在地面处触碰到那股陌生神念时,仍感觉对方比自己略高一筹,由此可知对方元神之强大。 他脸容冷酷到极致,眼眸深冷映出金芒,身躯倒刺骨骼狰狞如恶魔,在黄金能量中,有一种光明和黑暗,正义和邪恶,恶魔和天使的矛盾感觉。 要知道,这两件珍宝,可是连魔族都无法随意消灭,而选择流放的存在。 一瓶混沌道胎真血,一瓶虚无道胎真血,喝下之后,能够让服用者拥有一年的混沌道胎,或者一年的虚无道胎,价值实在太大了。 独角兽和星月陡然间发现四面八方黑暗中光四射,如同是金蛇乱舞,没有规则,拼命地旋转,疯狂如同是被狗咬了一样。 马丽敢肯定,如果自己再做不出亮眼的成绩,很有可能在明年的大选中丧失州长的地位。 这位超越了仙帝的存在,手段的确高明,将混沌大劫,往帝落之渊一推,不管是魔界,还是进入混沌之中的那些大能存在,都无法图谋星域了。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66 守岁 http://.biquxs.info/

“没有什么特别的缘故,大概只是因为我刚回长安那时候,她是府里第一个撞上来得罪我的人,印象最深,也就尤为讨厌。”秦洵忽而笑了笑,“可能也是我太闲了,一闲得没事干,就想要自己折腾点事出来,那谁往我面前撞,自然就拿谁开刀了。只可惜秦渺还知道不能 直接授意吩咐,只是睁只眼闭只眼放任了那个葵香,一时没找着合适的借口连带着折腾秦渺。”说到后半句时他嘀嘀咕咕,竟是颇有些失望的模样。 秦淮无褒无贬地说了句:“真任性。” 这少年仍是性邪,劣举恶事行与不行,从来一是揣测齐璟是否会不悦,二是审度局势,三来就是全凭喜恶,任性得要命。 这无疑不是什么好品性,但也不得不说,这样的性子放在长安权力圈里,他还是很合适的。 秦淮细说道:“葵香死在上将军府,总得对她家里并府中其余家仆有个交代。谷氏私下叫人来验过尸,只验出是中了即刻发作的剧毒,却没查出来到底毒从何处入身,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只道是葵香自己身子有恙忽然暴毙,给了笔银两安抚她家里人――她贫寒出身,家里还有个弟弟,据说一直跟家里关系淡薄,当年是自己离家出来找活做进了将府的,所以她家里倒也没追问什么,她死那阵子她弟弟正愁娶妻彩礼钱,将府给的那笔钱足够他这辈子吃穿不愁,拿了一大笔钱,他们家看不上那位原定的未婚妻了,婚约一毁择了个日子连夜搬离了长安。” 秦洵好似根本没注意听长兄后头一长串话语,只在他话音落下后伸指点了点秦淮胸膛上心脏位置,表情认真地给他说解:“这里,用一根淬毒的银针。毕竟从这里入毒能最快毒发,最容易暴毙。” 秦淮不客气地把他手指一拨:“说话就说话,少动手动脚的。”虽说秦洵肯定不会往这位长兄心口上扎一针,秦淮也压根不怕防不住袭击,但被人一脸认真地点在心口上说扎根毒针进去暴毙,显然也不会有什么让人愉快的感觉。 秦洵也不恼,收回手时竟还微微勾了勾唇:“而且,一般为了达到暴毙的效果,我都用毒性提炼过的淬毒银针,死得更快。至于验尸时候能不能验出毒从何处入身,与毒针的粗细、甩针的力度、针尖入肤的角度都挂钩,我这回其实做得不算天衣无缝,恐怕是谷氏不想闹大事情,请来的闲杂验尸人水平不够,才会验不出来。” 他斜目觑了眼庭中嬉闹的几个孩子,原本此处就有些爆竹的声响遮掩,孩子们还在专心玩耍,并没有顾及这边檐廊下的两位年长兄长凑近一处谈论着何事。 秦洵才收回目光望着秦淮继续道:“若是要做得更谨慎些,其实还可以连中毒都验不出来,那样就当真是难解的暴毙了,只是这样做成本也高,毒物提炼起来很是麻烦且难得,对付一个府上的小婢女完全没有必要。” “这么大本事,以后打算处理谁呢?” 秦洵望着长兄调侃的神情,缓缓眨了眨眼:“不处理谁,本来这些东西准备起来就够难了, 更遑论够得上花费这么大工夫的人,基本都不是那么好下手的,我的破功夫就这么点水平,很多时候动手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并不是能随心所欲杀人无形的高手。” 秦淮轻声笑了笑,偏头去望着庭中,爆竹已经燃尽,只余最后几点间歇的噼啪声响,几个孩子已经在雪地上借着薄薄积雪打起雪仗,打发着今夜漫长的守岁时辰。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67 末夜 http://.biquxs.info/

秦洵轻轻说着话:“至于那葵香是何出身,经历如何,人都死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就算人没死,我也并不想过问。家门贫寒、亲缘淡薄,自己出来找活做维持生计,辛苦啊,怎么不辛苦,就她苦?这就是无端欺侮人的理由了?她惨她有理?我们木樨的出身比她好到哪去了,不是一样贫苦出身家里不待见自己出来谋生,在大户人家的主子身边多做了几年活计,就不知天高地厚自抬了身份,欺负起过去的自己来了。”归根结底,不过是在和自己过去一样地位的人面前抬高姿态,急于摆脱自己卑微的过去罢了。 若叫旁人听闻此事,总会有性子宽厚之人道是婢女葵香不过是一时起了些使坏心思,故意锁上婢女宿房的门将同伴关在门外受冻,真论起来也就是婢女间的小捉弄罢了,还并没有严重到以命偿还的地步。 秦洵对此观念嗤之以鼻,他选择直接取了葵香性命,一是从葵香切入能看出在他离家多年后,上将军府里已经不太将他这位主子当回事,尤以在他离家后入府、深扎“谷氏当家掌事”观念的家仆们,所以用第一个不识好歹冲撞上来的葵香杀一儆百。二来,要是木樨的身子骨不够结实,扛不住受那一夜凉寒烧热多日的折腾,难说木樨是否就会这么没了,若当真是这最坏的情况,恐怕那时就没人敢说葵香只是小小的捉弄使坏了。 有时候稍稍往糟糕的方面做些合理的假设,往往就能压下很多心软踌躇。 “啊,对了。”秦洵想起什么,问道:“这事我本没打算压着瞒着,想着就算让人知道是我弄死了小婢女也无妨,就没怎么在意收场,后来是听秦振海提过一次,据说谷氏给他的说法是,葵香伺候不妥又犯了点什么事,还让秦渺不知何故受了惊吓身子起热,被打发回家了?” 秦淮颔首:“她对谁都是这样的说法,当时在场的其余婢女也都给了笔封口费安排出府,对外说是跟葵香一道犯的事,给葵香验尸都是她自己暗地里找的验尸人——其实我猜她根本就不想费这个事,只是毕竟要去打发葵香家里,再怎么亲缘淡薄到底都是人家亲女儿,随便验个尸弄个说法,也好给人家家里一个交代。至于府里,”他一笑,“谁是傻子呢,忽然打发走好几个明明过错不大的婢女,多少都能摸着点头绪,不过应该也就是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细节他们猜不出,也不敢提。”他用下巴点了点外头雪地上的秦商,“就单单因为他,府里就没人敢多提此事,毕竟他还是个年幼的孩子,对于身边贴身照顾的婢女总会有些依赖情感,忽然不见了他本就比旁人多在意些,要是再从旁人口中频繁听闻提及,小孩子不管不顾执意追问,叫谷氏 或是你一个不悦,不识相的那人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秦洵道:“秦渺还真病了一场?” “不然呢,这种事她又没必要假装,本就是深闺养大的姑娘家,风不吹雨不淋的,一个活生生的人挨着自己身边暴毙,不吓出点病来才怪。”秦淮似乎是有了些倦意,掩着口小小打了个哈欠,“我要是此刻就在你身旁这么往地上一倒断气,你估计也是会惊悸片刻的。” 秦洵复又将指尖点上兄长心口处:“你要怎么倒,比如这里中针吗?” 秦淮也再次将他的手拍开:“好好说话,上什么手,你闲得慌都开始对兄长动手动脚了?” 秦洵嘻嘻笑着收回手。 秦淮接着道:“秦渺的胆量是当真不禁吓,往后你多少还是注意些,毕竟她是秦家血脉,你把她弄出个好歹来总归不好收场。”他意有所指道,“你也看到了,被你吓得留下阴影了。” 秦渺死活磨着秦潇送她回住处,既不是怕恶徒也不是怕鬼怪,所谓的“怕遇到危险”说直白些其实就是“怕遇到秦洵”罢了。秦洵离了饭厅,即便明着表示是送秦申去祖父住处,秦渺也生怕他会在暗夜里突然出现在她回房路上。秦渺如今日益深信,自己只要与秦洵独处就定然会凶多吉少,尤其是在万籁俱寂的夜晚。 秦洵两手一摊:“她没脑子,她其实应该想明白的,只要她不主动生事,看在她姓秦的份上、看在二哥的面子上,我都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就你有脑子。”秦淮往他脑门上手指一戳。 秦洵学着他拍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不玩兄弟禁忌,你不怕燕少傅吃醋,我还要保全身家清白呢。” 秦淮:“……”这小子这么厚的脸皮到底是随了谁啊,想不通。 秦洵话音刚落,倒是自己先双手一抄,主动挨上长兄身子,将秦淮当做廊柱倚靠着。 秦淮漠然:“不玩禁忌,滚远点。” 秦洵讨好:“大冷天的,柱子靠上去凉得我直哆嗦,还是大哥暖和,借我靠靠呗。” 秦淮极不给面子地身子一撤,秦洵身子一歪一个踉跄,好在半猜着秦淮会不给面子有点心理准备,稳住了身形没摔在地上。 “上了年纪的撑不住熬夜,我也回去歇息了,你在这看着他们几个玩,若是他们或是你自己也困倦来了就都回房睡去,不一定非得守个什么岁。”秦淮理理衣袖,望了眼天,“又有点飘起小雪了,等到落上头顶肩膀不化的时候,就把那几个孩子喊进来吧,深夜本就寒气重,再沾了雪容易着凉。” 秦淮待家里几个孩子时,很多时候都会怀有身为长兄的心细与体贴,回房前叮嘱这么几句,不过是怕秦洵这人太大意不靠谱,秦洵靠在 廊柱上长兄原本倚靠的位置,借来了那一点躯体焐出的温热,一一应下话,目送长兄背影隐没入灯火阑珊的浓重夜色里。 秦淮没猜错,很快那稀疏轻柔的落雪就细密起来,秦洵懒散往檐廊外唤了几声,将几个孩子从庭中唤了回来。 “别玩了,现在玩得快活,明日躺床上发热流鼻涕就不快活了。”秦洵纹丝未动地干看着几个孩子互相帮忙着将头顶肩上没来得及融化的零星落雪拍去。 “困了吧?”他没点名,却是对着秦泓说的。 秦泓抬眸看看他,确认三哥是在问自己话,头微微一昂似是想要点头,动作却顿在半途,一思索,摇了摇头。 “困了就回去睡,不必硬撑。”秦洵点破。 这孩子自秦洵回京到如今四个多月过去,被他有意教导得能多打开些话匣子,相较秦家别的孩子却仍是比较安静寡言的性子,有什么话也不爱直说,很能隐忍,总是一副好像什么都可以默不作声承受的模样。 秦洵方才已经远远观察过他好一阵子,秦泓身边黏了个活泼好动的秦商,小秦商自从上回言行伤人被父亲严厉教训纠正了一顿,一直努力对被他伤害过的四叔秦泓百般讨好,秦洵记得秦泓那时鼓起勇气跟自己说过“不是什么伤害都可以靠道歉弥补”的想法,几月时光下来,却也好似没再对秦商抱有太大排斥感了。 秦泓还在雪地上时悄悄打过几回哈欠,眉眼间也泛上倦色,他也没说,依旧陪着两个堂姐和小侄子奔跑嬉闹,只是步伐行动上难免被困倦影响,逐渐有些拖沓,被三哥因下雪之故喊回檐廊下休息时,他还忍不住轻轻舒了口气。 秦商举起一只小手,另一手揉着眼睛:“其实商儿有点困了,但是家里嬷嬷姐姐都说除夕要守岁,说是守了岁有福气,商儿想要有福气!” 秦洵心道你这顺风顺水的小崽子已经够有福气了,却也没忍心阻止孩子家那点天真执拗,将他小身子往怀里一抱,坐去家仆从饭厅里搬来檐廊下的木椅上:“行吧,那就守岁,这会儿已经亥时,也不必再撑多久了,真撑不住就在三叔腿上睡会儿,啊?” 秦商直点头。 “你们呢?”秦洵又问其余三个弟妹。 孩子们纷纷爬上木椅坐好,皆是非得守到子时的架势。 他们这几个小主子还留在此处不回房,府中原本今日轮值夜巡的家仆便也留了三四个在此照顾他们。外头庭中那堆火已经燃尽,仅余焦黑的木堆间隙里还忽闪着橘红的火点,且那火堆离檐廊太远,即便添柴加火使其重燃也不会给此处取多少暖意,家仆便在檐廊外距他们最近的地面处,一左一右生了两个火堆,哔剥的柴火燃烧声混融在自火堆蔓延而来的温 暖中,家仆还是怕伺候不周,给他们一人取了条小毯来。 秦申从安国公秦傲的住处回来时,见着的就是这副排排坐烤火取暖的景象。 秦洵见他回来,神色无波,并未在此刻着急询问什么,只点点自己身侧那把放了块小毯的空椅:“守岁吗,给你留的。” 这种事秦申不做什么挑剔,“嗯”了一声,走过去取下小毯展开,往椅子上一坐,照着他们的样子将小毯自脖颈往下遮盖住了身子。 (本章完)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玫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68 偏喜 http://.biquxs.info/

秦洵尚未应声,秦绾虞已经先小小举起手:“反正我信了。” 秦洵附和:“就是,为什么不信,我不好吗?喜欢我多正常。” 秦绯澜莞尔,倒也没拂他面子,大致对于他起先问出的那句给了个认真的应答:“其实也没有特别喜欢的,大概能看着顺眼、性子合得来,就好了,真遇不着……”她笑笑,“不嫁人也挺好的。” 秦洵噙着笑闭目不言,却听秦绯澜反问起他:“那堂哥又喜欢什么样的?” 秦洵堪堪阖上的眼眸复又睁开:“我?” 秦绾虞:“是哦,堂哥都问过我们了,公平起见,你也得说给我们听听才是!” “这种事也要跟我讲公平啊。”秦洵笑了一句,回了话,“大概……讨着我喜欢了,就是我喜欢的了。” “你这个就和没说一样嘛!”秦绾虞不满他的含混不明,“啊,对了,我忘了同堂哥你说,这两年因为陵王哥哥也快长成大人了,大家好像又开始关心起四位名公子的姻缘,尤其是那些还没出阁的官家小姐们,我跟绯绯是女孩子,跟她们说话比较多,就遇上过好多个向我们打探子长大哥的姐姐。广陵先生太远了他们八卦不到,就只能八卦八卦人在长安的三个,结果现在呢,堂哥你也回长安来了,还总是这么骚包,她们有的人已经开始惦记上你了。” 秦洵散漫笑了两声,很不会挑重点:“我怎么骚包了?” 秦绾虞无辜:“不是我说的,是我听一个官家哥哥说的。那个官家哥哥的妹妹好像有点喜欢堂哥你,那天看见我和绯绯,叫住我们想打探打探你的,没问两句她哥哥来了,听到她在问你就很不高兴的样子,说什么‘招摇过市的骚包货有什么好过问的’。” 秦绾虞边说边觑着秦洵脸色,生怕堂哥听了旁人这般言辞心生不悦,谁知秦洵竟还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此人所言倒是甚为妥帖。” “招摇过市的骚包货”,实在是形象。秦洵很有自知之明地如是想道。 秦绯澜瞥着他这副无波无澜的神色,凉凉道:“其实最开始,那位官家小姐是先问的陵王殿下,而后顺着你们的亲缘关系才问起堂哥你,至于她真想打探的到底是陵王殿下还是堂哥你,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秦洵一直保持着微微上扬的唇角果然一僵,没沉住气,光明正大地套着两个小堂妹的话:“这个、说起来,有没有人问过陵王他喜欢什么样的?你们问过吗?他怎么说的?” 秦绾虞摇头:“我没问过他。其实陵王哥哥在秦家就是跟堂哥你和子长大哥往来多些,你们不在,他是不和秦家别人亲近的,我和绯绯都没有跟他很熟悉。只有过几回别人来问我们,问陵王哥哥是不是喜欢渺姐姐。” “你怎么回了?” 秦绾虞挠头:“我也不敢自己随便说,就说我见陵王哥哥每回来秦家就只是来找我微之堂哥的,我没见过他跟渺姐姐说话。” “不错。”秦洵笑眯眯伸手揉了揉小堂妹的头顶,将她束起的松散发包揉得散乱。 秦洵一直很疼家里这对双胞胎小堂妹,就是因为这两个小丫头或下意识或无意识的言行举止,总是能阴差阳错地哄着他高兴。 秦绾虞又努力在脑中搜寻一番,一捶手心:“啊!我倒是偶然一回,在朝宴场上,陵王哥哥离我不远跟人说话,我听到那人就问了陵王哥哥什么样的美人才能入得他眼,他说……”秦绾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瞄一眼堂兄的衣裳,“他喜欢穿红衣的。” 秦洵唇角抑不住更上扬几分。 秦绯澜:“而后下一回宴时,几乎所有对陵王有想法的名媛千金都穿了红色的衣裳。” 秦洵:“……” 秦绯澜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不过后来又听人说,不是穿红衣的陵王就喜欢,还得要个头高,高到……只比陵王他自己矮半个头。” 秦绾虞忙接话:“是的是的!他喜欢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特别奇怪!你说哪里会有长那么高的姑娘嘛。”她抬抬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嘟哝道,“像这样、这么高的,那不得是男人了吗。” 是啊,还真就是男人。秦洵笑眯眯看着小堂妹自 己比划,并不言语。 虽说秦洵心知肚明,在年轻公子千金的风月圈里这么点乱七八糟的闲杂八卦,齐璟自然有他自己的法子处理干净,在有人打探起诸如此类的情爱偏喜时,齐璟也定然会作出不让秦洵失望的回应,但这会儿状似闲谈实则一个劲从小姑娘口中套话,听着姐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给他透露信息,他胸腔里心跳的频率还是克制不住会随着获听的消息起伏。 而且他还觉得秦绯澜这丫头老是在有意逗他。 秦洵目光移去秦绯澜脸上,刚好看进小姑娘一双沉静杏眼,他略一沉吟,出其不意伸手过去把她松松束着的发包直接揉散。 秦绯澜压根料不着他举动,望着他脸上恶作剧神色愣了半天才回神,心道这位堂兄不仅仅是不要脸,性子还幼稚得要命。 她无奈动手理理乱发:“好了堂哥,你想套的话都给你套差不多了,说说你自己呗。”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69 岁尽 http://.biquxs.info/

“不怕,是我叫他抱你回房。”秦洵见他一副警惕的神情,出声解释。 家仆忙附和解释:“是啊四公子,天寒积雪路不好走,奴才抱您回去。” 秦泓迟疑片刻,乖顺地任由家仆将毯子给他裹裹好,将他抱上了身,被抱起的那刻他转头问秦洵:“三哥,是守完岁了吗?” 秦洵没想说谎哄骗孩子,却也不打算让几个困倦得直点脑袋的弟妹继续待在此处,面不改色地含糊道:“快子时了,回房这段路走走许是就在路上过了子时,便算是守完岁了吧。” 秦泓“嗯”了一声,头靠上家仆肩膀时,未醒透的倦意重新上涌,他闭了闭眼,又不甘心地睁开:“三哥,是不是新春守完岁就真的是有福气的人了?” 这孩子原来是在意这句话呢,秦洵失笑,继而又生出些怜爱。 风俗习惯不过是些古老流传的纪念方式,祈福之事也不过是个自我安慰的浪漫形式,只不过人在行祈福之事后,才会自潜意识里愈加注意到原本就存在的福事,才会将本不起眼的一点点细小的好事放大,才会将原本走了好运的喜悦心情翻上几番,认为是祈福显灵。事实上产生变化的并非是生活,而是人的心境。 秦洵当然不会在此刻对幼弟说出这样一番话灭他的兴头,他莞尔:“其实本就福泽深厚,今日守了岁,就更是有福气的人了,只是锦上添花的事。” 秦泓似是心满意足,枕在 家仆肩上轻轻阖眼,缓和着阵阵泛上的倦乏。 双胞胎姐妹碍于是女儿身,并未由男仆照料,分别被两个中年嬷嬷抱上身,秦绾虞跟秦商一样已经睡得不省人事,秦绯澜还能撑出些清醒意识,松松圈着嬷嬷的脖子,半阖着眼睡意迷蒙地朝秦洵道了句:“堂哥早些睡。” 秦洵揉揉她的头笑道一声“好”,望着两位嬷嬷抱着两位小千金先行了一步,便听秦申的声音婉拒了家仆抱他的伺候:“不必劳烦,我可自行回去。” 家仆伸着手不知当不当收回,面色忐忑,秦洵瞥了他们一眼:“你给他撑把伞吧。”秦申这孩子一般不大喜欢别人碰他,正好他也还没打盹犯困,让他自己走路也不妨事。 家仆得了解围,忙应着声将一把油伞撑开遮在秦申头顶,檐廊外雪还在下,且有愈急的趋势,家仆给小主子们撑了伞送回住处的檐廊下,秦洵打算顺着檐廊将秦商送去他父亲秦潇那处,堪堪走到秦泓房门前,秦泓尚被家仆抱在身上,候着另一撑伞的家仆打开房门,许是被秦洵经过的细微动静惊着,又迷迷糊糊掀了掀眼皮,含着睡意开口问:“过子时了吗?” 当然是还没过,但秦洵轻轻笑了笑,哄他道:“子逸是有福气的孩子,安心睡吧。” 秦泓模糊地心想既然三哥这样说,想来是默认已经过了子时他们守完岁了,总算放下了最后一件心事。今日本就比他们往常的作息多熬了些时辰,这一松懈自然是迅速沉入睡梦,家仆将睡下的秦泓抱进他的房间细心安置好,与随侍他们回来的家仆们一道离去。 檐廊上仅剩下抱着秦商的秦洵与秦申三人。 “回去睡吧,你住我隔壁那间。”秦洵道,“我把这小崽子送回去给他爹。” 秦申道:“你今晚不问吗?” “今晚不问,先睡吧,不急。”祖父与秦申之间交谈了些什么,秦洵自己已经能猜个七七八八,至于个中细节,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不必非得赶在已近子时的深夜问清。 秦潇那时被秦渺磨着送她回房时,是做着送她回房后自己再回去饭厅前那处照看孩子的打算,长兄秦淮却叫他送秦渺回去后自己也顺便就待在房里歇息,孩子那里有他和秦洵,秦潇这便放心留在了房里。 这是秦洵把小侄子送回秦潇那处,敲开房门后听秦潇说的,他面上维持着不动声色的笑,实则磨着牙暗骂秦子长你个王八,答应人家时候说好的你和我一起看孩子,结果全扔给我,自己倒是甩着膀子回房了。 秦洵斜睨一眼隔壁长兄的房门,秦潇从他怀里接过熟睡的儿子,见他目光瞟去秦淮房门,便道:“不过怎么没听大哥房门的动静,你们没一道回来吗?” 秦子 长没回来?秦洵诧异一瞬,他当然不会觉得长兄是吃饱了撑的有意悄无声息摸回自己房间,既然房门没动静,那肯定就是人还没回来过。 他极快敛下诧异神色,笑笑:“大哥先时和我一处,后来为些私事去了旁处,道是晚些回来。二哥带着商儿早些歇息吧,不必太担心。” 秦潇颔首:“微之也早些回去歇息,这会儿时辰已然不早。” 秦潇怀里抱着儿子不大方便,秦洵替他从门外关上了房门,又往秦潇隔壁长兄紧闭的房门觑了一眼。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70 祭奠 http://.biquxs.info/

“攻,向前攻,回援多玛城之后,至少可以保住这些兵马。”吐谷浑将军目标对准老狼,这一支人数看着最少的部队。 人事部还出了调动函,调动函上写的一清二楚,康乐部主管苏君晓,因内部需要,从康乐部调转至客房部,从事楼层服务员一职。 放在平时也不会问,但这个时候,古怪的气氛让他控制不住思绪。 清酒入杯,发出清亮的酒声,醇香的酒味飘散在房间,闻味便醉。 早料到刁曼蓉踩上楼梯没有好事,雪萌早早的准备好,在她撞来的瞬间猛然一让,刁曼蓉便结实的撞上了楼梯栏杆。 见着她沉沉的睡着,简亦扬这才轻手轻脚的将她那环在他腰间的手拿过,放进被子里,然后又帮她盖好被子,将空调调高一度,弯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这才转身离开房间。 可是那份躁动不安的情绪却怎样也无法抑制,逼迫着他就像灵魂出窍般,步伐踉跄的跑向茗芷苑。 所以,李世民答应让秦琼来找柳木要银子,然后又让秦琼告诉柳木,应付一下就行。 明诗韵没有想到皇上回来的第一夜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甚至在萧英喆很确定地告诉她舒琳瑜的事情之后,还以为自己只是听错了。 周轩走了一会,突然停了下來。朝后面看了一眼,又慢腾腾的走了起來。 此刻,金毛猴子被宁凡摁着脖子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而宁凡的脸上则是有着一道爪印。 当时老师都惊呆了,沉默了半晌,因为槽点太多,不知从何说起的原因,只批改留下了一句话。 “我认为付队没有任何的问题,如果没有她的话,损失也许会更加严重。”,齐沉直言不讳,灼灼的目光直视着行政员,而面对他的注视,两个行政员的表情则始终没有变化过。 如果说入定努努力,就有希望达成,那入定后面的常定,可以在任何地形,任何时间,自己处于任何状态的时候,随时随地进入入定状态,就真的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了。 大战之后,程非气喘吁吁,收回了天丰神剑,吞下几粒所剩不多的疗伤药,于空中打坐恢复灵力。 眼看着泰坦锁头的大招朝自己打了过来,苏白后退两步躲避不过,只能按出秒表规避。 而老子的旁边,则是一位身材高大,额头高高隆起,胳膊上能跑马的北地大汉,这家伙虽然看上去很能打实际上也真的很能打,但他不是一位战士而是一位智者,他叫孔子,在此界的投影化身也是弱等神力。 但让石仲魁意外的是,薛蟠下意识的就用身体微微挡在自己面前。 想到这里,他回到了外面大厅室,随便找个地方,盘膝坐下来,引动了星晖耀世诀。 接受处罚之后,再喊冤,就算是玉帝都得仔细考虑,要不要给他个公道。 当他清完君侧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时候,黄袍加身也就是顺理成章了。 原本胜券在握,志在必得的一场局面,再一次被秦烽瓦解,自觉被挑衅的江少扬别提多愤怒了。 瓦尔迪尝试了两次底线传中,鲁尼在前点吸引火力,瓦尔迪传到后点,c罗插上头球攻门,不过本菲卡防守高空球的能力很强,c罗还不太成熟的头球没有太大优势。 无数人心头惶恐,只是瞬息,便已被这股无形的海浪潮汐直接淹没。漫天尽是深色如海,仿佛天翻地覆,海水已经淹没大地,整个世界已然成了深海一般。 虽然这些银票对于陈子昂来说无用,可他怕再三推辞会伤了师傅的一番心意,所以就笑着收了下来,然后拿出了一枚黑不溜丢的丹药。 整个美国就根本没有逃脱它魔爪的地方,哪怕加利福尼亚也得受到一定程度的波及,不说半个美国的电子设施瘫痪,至少也得三分之一别想再使用了。 如果没有错的话,这条腿的出处应该是来自金华传承百年手工制作火腿工艺的雪坊司。 灵火魑魅的一切努力,就仿佛是在等待这一刻,是为了成全了方升。 观战的混沌贵族们都秉住了呼吸,瞪大眼睛,不知道谁能成今日的赢家。 气球一般给人们带来的都是喜悦,而那炸裂的脑袋,却代表着死亡、孤独。 璃妃夏璃是服下解药当天就退了烧,可是直到第二天午时过后,才悠悠转醒。 作为多元化艺人的聆星,歌谣、演艺和演技三个颁奖典礼都会去参加,幸好三个电视台不会在同一时间颁同一个奖项,让大多数艺人有了准备的空间。 江岚大喊着招来同伴,其他人齐心协力的将滕宽挖出冰层,而江岚则仍旧寄希望于雪狐。 永言心里是有些怒气的,但是她依旧是以工作为主,不愿意攻击这些人为奉长赢带来任何的变数。 [这到底是去哪?]这边我很少来过,自然很想知道树林的另一边是什么地方。 天很热,唐唐只穿了薄薄的红色嫁衣,刚刚她还感觉阴风阵阵,是被兰心吓的,现在却感觉心里暖暖的,原来这丫头还是挺有良心的。 “那是当然咯,以后跟着姐姐我吃香的喝辣的~哈哈~”聆星开玩笑道。“姐姐,我今天来呢是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的啦~”iu玩着聆星的脖子说道。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71 初一 http://.biquxs.info/

这周之所以提早更是因为下周三就要考试了,可能周六周日没时间了。 虽然有原身记忆傍身,但能结识一些友善的家伙也总归是好事儿不是吗? 若李求仙舍生一搏,哪怕有十几个枪手辅助,最终的胜负生死仍在五五之数。 王曼君说:俗话说,林中树木长眼睛,房间墙壁长耳朵,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只我一人有耳有眼吗? 方召在音乐会结束,回去之后,找时间联系白暨星那边还在23号哨所实验田进行箭葵培育的范霖,感谢他推荐给皇洲生命科学研究所。 阿德里安堡位于马里查河与登萨河交汇处,是巴尔干通向伊斯坦布尔和爱琴海铁路的交点,具有交通和战略上意义。 如果只是一只神血生物,肯定抵挡不住两件神血兽魂加上螺旋箭法的威力。 遭此重挫,他是万万坚持不了那么长久的,此刻只能提先动用此物了。 看到他们的动作后,李易锋一句话也没有说,后面的特战队员们手中的冲锋枪也瞬间卡卡上膛,抬了起来。暗中的张晓也挥手下令全体做好准备。 尽管以他现在的身份,哪怕手上有什么特殊宝物引起他人窥觑,他都能够忽悠过去,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提议完毕,便看得他两手伸进去拿出几个泥偶,猛地在地上摔碎。 “你看我们头上的红名,这样下去没有一周都洗不掉。”唐银用着十分认真的语气说道。 中叙两队在国家队层面至今一共交手9次,国足以6胜1平2负占据比较明显的优势。 容兆南一日也落不了闲,在屋里开着视频会议,几个大屏同时投放,而他,坐在主座上,手压着下颚,却一脸思索状。 可是许枫的面色却是少见的严肃凝重,完全看不出说笑的迹象,林清雪和杨诗妍的面色一变,心渐渐沉了下去。 “不好,有人突袭飞云门,抱歉了前辈,我恐怕得先回一趟飞云门。”说着便要起身遁空而去。 逸夫楼空教室里的林辉、吴筱羽还有许枫沉着脸咬牙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拐了个弯,将车停在了一边,拿起手机,二话没说,将手机彻底关机了。 这是他自己创作的音乐,那时候,他便说过,他要把这首音乐送给他最挚爱的人。 兴欣其余人在看到唐银和叶修两人同时发出的信息,这才反应过来,所有的角色都在踉跄中挣扎,但现在这样的整体沙丘大滑坡,已经不是简单的位移就能克制住的情况了。 但片花终归是电影的宣传片,只有到达目标观众的视线范围,并促使观众走进电影院消费,才算真正完成它的商业使命。 毕竟诅咒是附加在林夕身上的,现在他变成了羽毛,理论上来说,诅咒的附加之力应该还在里面,所以只要研究这里面的东西,说不定就能寻找到这个诅咒的来源。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耳边传来一声嘶吼,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将她从地上直接扯飞了出去,整个身子撞在了洞壁上,接着‘啪嗒’掉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抬头,嘴一张喷出了一口鲜血。 “不,不需要。”哈莉·奎茵连看也没看那个警卫一眼,反而走到迪利特的身边。 “行,走,去你新建的府邸看看,秦龙国陛下发了圣旨下来,里面的用度,都是皇家那边弄过来的,非常好,这几天,你就在那边住了!”村长大伯对着李流说着。 只见那炽热的火焰中,一片片殷红从剑身上炸裂开,如流星一般纷纷落地!将地面灼出一块块焦黑。 先不说,德州仪器的强大,根本不是现在的李擎能调戏的,就单单说这种行为,其实就是一种很不成熟的表现。 就算是恐怖分子控制的区域,也是有平民存在的。因此,将战斗控制在路上,那是最好的办法。 更何况,罗夏要做的是核废料回收处理,这种业务是公认最麻烦的生意。核废料的处理基本上就只有一个方式,就是用特殊材料密封,然后填埋,又或者扔到海里。 在一年级的时候,她听到最多的,就是有关青青大魔王的事情了,当时的她觉得,这个青青大魔王,好帅气的样子。 云明礼的手依然抓着兄长云明熠的衣袖,他竟然感觉到云明熠细微的颤动,这才发现云明熠高高扬起的额头上微微地沁着一层汗,双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眼神隐晦如海。 毕竟在先前,可从来没有这种事情发生,因为这全息游戏,也是刚刚才被研发出来。 当初如果不是父亲的一意孤行,自己本可以凭能力做到现在的位置。 周围的武者正在与那些蛮神信徒战斗,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人下杀手,因此还有一些人受伤,此时看到这些人都疯狂了,又听到凌少风的话,顿时纷纷斩杀着自己的对手。 洪局长站起来说了这个服务员怎么摆放的鱼头,上去就大吵了服务员一顿。 最后为了堵住这些人的嘴,军武也就一直挂在武道联盟之下,但是行动,却是完全的独立自主的。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72 小恙 http://.biquxs.info/

林初搅着汤药的手将勺子往药碗里挨着碗边一搁,空出手来点了点儿子额头:“少年人,别总这么娇气。”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一勺一勺亲自动手给儿子喂完了一整碗汤药,边喂药边道:“方才你还睡着时,申儿来房里看过你一回,那孩子敏锐,知道你是身子不舒服才回的房,不过他见这处有娘和你大哥在照顾,就说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她将空药碗放回婢女手中的托盘,“娘从上林苑回来这么些日子,将申儿看在眼中,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娘知道你带他回家是别有用意,不过,那孩子才十岁出头,年纪太小了,还是多照拂他些。” 秦洵点着头“唔”了一声表示明白,又皱起脸:“还是苦,秦子长你真放糖了吗?苦得我瞌睡都醒了。” 秦淮冷漠:“所以呢,你吐出来?” 秦洵哼哼两声,心知自己不是长兄的对手,又缩回被子里将自己捂得严严 实实,打算继续睡觉了。 林初给他掖掖被子,往他额上贴手背探了探:“还好,不是特别热,喝了药睡一觉过来就没事了,那娘和你大哥先出去了,你好好睡。” 合了房门,秦淮给林初行了一礼回去自己房间午休,林初和端药来的婢女一同从小辈居住的这处院落离去,刚踏出院子门,迎面对上步履匆匆的秦振海,夫妻二人同时停下脚步。 秦振海:“听说微之那孩子着了凉,可还好?” “小恙,不碍事,刚喝了药。”林初看他形容,心知他这是赶来想看看儿子,“将将睡下,不如等他醒了再来看他?” 秦振海颔首:“也好,让他好好歇息一场,不在这会儿去吵他了。” 秦振海院子门都没踏进,就又与妻子并行离去,只是走了老长一段路,夫妻二人间始终无话,气氛不免浮上些微的尴尬来,连默默缀在二人身后的端药婢女都察觉到几分。 秦振海先开的口:“明日初二,陪你一道回定国公府拜年吧,年礼我已备好了。” “有劳了。” “应该的。” 又一阵沉默,林初道:“今年就不将洵儿带去了,给他留在房里养养病,虽是小恙,也该将养几日的。” “嗯,就我二人吧。” 大年初二依照习俗是出嫁女子回娘家的日子,而正常来说出嫁女子在过年时都是留在夫家,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作人妇的女子回娘家的次数本就不多,在过年时留在娘家更是不吉利,尤以大年初一,回娘家则是“会把娘家吃穷”的兆头。这是世俗礼度中的风俗习惯。 不过自林初嫁入秦家以来,她在秦家过年的次数反倒不及留在林家的次数,往往在过年前阵子从上林苑回来皇城就直接住回娘家,过完年再直接回去上林苑,有时会回一趟上将军府将儿子秦洵接走带在身边。 人家权财皆揽的开国世家不将什么“不吉利”、“吃穷娘家”的所谓风俗习惯放在眼中,夫家娘家两门的老家主也都从无异议,外人自然就不敢也没必要置喙。 不过该走的礼节还是得走,该顾的颜面也还是得顾,每每林初是留在娘家过年,大年初一定会登门安国公府拜访公公,秦振海也会备好年礼,待到大年初二登门拜访妻子的娘家。 这么多年过去,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林秦两家说不上很和睦,也绝非不和睦,你来我往间周到得叫外人挑不出瑕疵,却又总觉得欠缺些温度,始终保持着客套而疏离的姻亲情义。 走到一处路口夫妻二人分行不同方向,秦振海离去后林初吩咐了身后婢女一句:“差人去宫里问问,陵王今日可有余暇,若是得空,请他来府里一趟吧。” 秦洵这一觉 睡醒时辰已近黄昏,意识缓缓回流脑中,尚未睁眼,鼻间一阵淡淡馨香,温醇中掺进几分清爽微涩的橘皮气味,秦洵瞬间清醒。 床沿边坐着的人好似感应到他的转醒,偏过头来朝他勾起个笑,音嗓温柔:“醒了?” 秦洵忙从被窝里伸出手来,将那只来探他额上温度的手紧紧捉在手中。 齐璟安抚他:“别闹,我摸摸看还有没有在发烧。” “没有了。”秦洵将他的手拉下来贴上自己脸颊蹭蹭,撒娇道,“肯定不发烧了,我看到你什么病都好了。”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73 探病 http://.biquxs.info/

他朝齐璟招招手:“你过来一些,低头,身子也要低,我没力气扯你呀,你自己自觉点。” 齐璟听话地稍稍俯下身,双手撑在他脖颈两侧的柔软被褥上,又被秦洵穿过腋下环住身子往下一带,便顺势改换成用整个小臂撑住自己身子重量,覆身其上,少年一张略失血色的病容骤然间近在咫尺。 “怎么?”齐璟低声,“别胡来,你病还没好。” 少年狐狸一样笑起来:“什么胡来?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我可还是个虚弱的病人。”他昂了昂头轻轻一碰齐璟的额头,又放松躺回枕头上,“你看看病人还有没有在发烧了,用手背探体温那是其他人的法子,你是夫君,当然要跟他们不一样。” 齐璟身子又往下压了些,额头抵上他的额头,说是用这姿势探探体温,倒是更偏向于温存举动,两张面容的距离近到二人眸中都微微失焦,良久齐璟才轻声道:“没在发烧。” 秦洵不自觉随着他模样也温柔下来自己的声色:“没有就好。”他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隔着衣裳抚摸在齐璟背部,房里暖和,齐璟脱去了厚外袍,体温尚能透过衣裳熨入秦洵手中,他一笑,“你后背上的伤好了吗?” “嗯,好了,你可以继续抓。”齐璟顿了顿,轻轻往他鼻尖一蹭,“但不是现在,先养病。” 秦洵悠悠一叹:“你好好的背,自从跟我好上,留这么多伤痕,心疼死了。” 齐璟笑:“指甲抓破点皮,哪那么严重,秦大夫不是还有什么‘秦氏神仙膏’吗,回去后你继续给我涂药,留下的疤痕很快也就没了。” 秦洵“唔”地一声略一回想:“病好了 再给你调制一盒,上回那盒后来我送给秦子长了。” “子长……额上的疤痕?” “嗯。”秦洵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我也不觉得如今大哥对祖父还有多么埋怨,只是毕竟这种事情是磨灭不掉的记忆,他总归心有芥蒂罢了。他愿意收下我那盒药膏,就说明他已经在放下了。” 秦洵含在口中的麦芽糖块还没完全化掉,他有时说话的口齿不大清晰,需要说长句时就拿舌头将糖块抵去一侧腮帮子处,莹白的脸颊上鼓出个小包,模样落入齐璟眼中是十足十的可爱讨喜,齐璟忍住了往他脸颊小包上碰碰唇的冲动:“今日早些时候应是有官场中人来安国公府拜年,你多年不在这处过年,可还应付得过来?” 秦洵很认真地思索一番:“不记得了,我那会儿脑子昏沉,也不知道回了他们些什么话,不过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他将糖块用舌头卷回来在口腔内翻滚几回,再度抵回腮帮子处,“本来他们来这里拜年就是他们拘谨些,老头子又是出了名的硬脾气,他们哪敢造次,不会为难我的。” “安国公如今的脾气已经愈发和气了,回去个二三十年,他老人家还披坚执锐上战场的时候,这么些终日待在皇城里的臣官们见着他,那才是当真不敢造次。”齐璟这样说着自己又笑了声,“不过我也只是听人说,毕竟二三十年前是个什么光景我也无从得知。” 秦洵轻声一啧:“猜也能猜得出来,不用二三十年前,就回去个十年,我们还小的时候,他那时不还是脾气大得很,又犟又凶。” 齐璟并不会像秦洵撒娇时那样,直接将自己身子的重量压在人身上,他始终靠小臂撑着床榻缓和了自己身子的重量,怕把秦洵压得难受,秦洵却也怕他保持这个姿势太久手臂会支撑得难受,这便松了圈住他身子的手臂,放他重新坐起身了。 正好自己手臂放在被窝外头这么久,皮肤表层都浮上了轻微的凉意,他将蹭乱的被子往上拉拉平,收了手臂回被窝里焐着,继续道:“老头子现在确实脾气好多了,就说他知道我们俩这样鬼混在一块儿都能容忍,我就觉得他现在的脾气简直好得要命,虽然我知道的嘛,你肯定瞒着我偷偷做什么了,才让老头子睁只眼闭只眼什么也不说。” 齐璟到底是没忍住,伸指戳了戳他塞着糖块的半边脸颊,面不改色笑道:“怎么,想套话?” “想啊,给不给套?” “不给。” “撒娇给不给?” “也不给。” “生气不理你呢?” “你还会不理我?”齐璟好笑地捏了捏他脸颊小包,“那我可就有些怕了。”不待他再说,又揉了把他发顶,“好了,不说这些有的 没的,天色都暗下来了,秦小病人还是盖好被子继续睡觉吧,最好一觉睡到明早日上三竿。睡吧,我在这陪你睡着再回宫,过几日来接你。” 他摆明了还是不想说,秦洵识趣地收了话头,捞过床头小案上一块糖,剥了纸示意他俯身来衔:“奖励你的。” 齐璟轻笑:“谢恩。” 秦洵风寒还没大好,身子着实有几分虚弱,齐璟这样一哄,他也觉出几分倦意,齐璟挪到床头坐靠,贡献了一只胳膊给他抱着,总算是将小祖宗哄睡着,披着暮色从安国公府告辞回宫。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74 夜半 http://.biquxs.info/

严树使出了废掉武家兄弟的绝招,两者针尖对麦芒,冲撞到一起。 可怜的蚁人连话都说不出来,唯留这一丝思维的被融为一团能量,与一片铠甲,做了好人好事。 别以为漫画中,那种少年泰坦式打败三宫,会在现实出现,那是不可能的。 在这些人眼中,那就是村里人做饭烧的柴火,没有任何价值,有人要就捡呗。 在这种灿烂的天气中,萧子宁起早赶了早市,将中午要做的菜全都买齐全后,回到家就赶紧拾掇起来。 “既然已经疗伤完成。那么我就不用帮你了。这些人自己看着对付。”白雪凝随口丢出一句话,专心致志的应对另外一位独行客。 唐烨点点头,陈虎嘿嘿的笑道:“昨晚我躺到床上就睡着了。”接着,凑近孙雨沫的耳边,轻声道:“师傅!昨晚施了个清净诀,让我一下就清爽了,比洗澡还舒服。”孙雨沫皱皱眉头。 莫墨以前看着别人玩得很溜,实在羡慕,任何男人都有一颗骚动的心。莫墨本有些不好意思,可莫名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直接拉他上跳舞机。 不管怎么样,这个任务都是推不掉了,因为最后的签字写的是哈劳斯国王的名字。国王授意的任务,就连伯爵领主都很难拒绝。 说罢,仿佛兴奋,阿骨打一身血红色的骸骨发出了一阵阵波纹来,吸引着地上的无数血肉朝他这具骸骨流去。 周其音挂掉电话的时候,依旧想不通,燕亦淑怎么会去找到水德香当私人教练呢,她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关联。 周其音遇到燕亦君的事情就特别来气,仔细往下看,还看到了柳锦如银行卡信息的流水账号,背后的人却始终挖不出来,只是知道姓易。 对于这次发生的事情,跟噬血族到底有没有关系,至于那些遇难的人都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些奇怪的血液,雷历都是不得而知,也很难给出准确的结论。 简伊的话音才落下,手机里,便传来男人低低沉沉的明显染了愠意的声音,就像腊月里夜晚忽然刮过来的一阵寒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话落,简伊再不想继续纠缠,一把从周静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大步便继续往楼上走。 类似的讨论声响起在世界各地,这一切都是因为,早已预测到接下来一幕的海岚利用极光对电磁波信号的干扰能力屏蔽了海军本部所有影像电话虫的信号。 电话一接通,便是黎可悦愤怒的尖叫声,那刺耳的程度,让黎任礼眉头微微一皱,稍稍将手机拿离了耳边。 看向不远处的冷漠男人,此人看起来冷漠无比,睚眦必报,如果向他求救的话,会不会对主人不利? 燕亦君对身后的詹尧使了一个眼色,詹尧就吩咐保镖进去将他们分开。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是丽姿集团临时凑在一起的,就专门为了晨夕化妆录制视频。 这次临走之前,阿黛勒交给了丽娜尔这封信,言道如果再有类似的困惑,就把信交给夏尔,让他解答你的困惑。 阿莫德也清楚,因为自己这飞来横财的两百金,市场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了。 不过,仙人洞府绝非寻常道者可擅闯的,冒然前去只怕是千里送人头。 “明泽,别怪紫玉了,我是装的。”沈明贞难得的有些得意,看她装得多像。 湘夫人美眸一亮,他知道,武侯足智多谋,鬼神莫测,说不定真有更好的办法。 每天除了喝酒就是打游戏,后来经朋友介绍,去一家艺考培训任教,可是没干多久,培训学校就出事了。 当年,秦燕中间有三晋之国,秦国即使没有东出,但实力无损,那个时候,燕秦之间哪怕就是隔了三个国家,燕国依旧会害怕的要命,又是互相,又是派送质子,就是这般。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楚沉原本那无比清晰的意识,突然间就像一片晃动的巨大空壳世界,开始不断的一片片剥离坍塌。 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少爷,没有老板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酒窖。 “也许有地下河脉呢。”我嘴上这么说着的时候,就觉得这种说法不靠谱了。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中还是带着一点沉闷,显然还没有从土司的死讯中缓过来。 菜只有两样,一碟净炒牛肉片,一盘清炒萝卜丝,那牛肉切得极薄,萝卜丝也晶莹透亮,几乎每一根都是同样粗细。 不过思考了一番,沈越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打算……一则是化灵丹的药材中,有用到普通的药草。二则,这等于是还没有炼制,就放弃了第一炉丹药。不符合沈越炼制丹药一贯的态度。 “空远大师不让你练,难道是因为那是邪魔外道的功夫?”秦绾皱眉道。 只是,没有在听到沈越的话后,便下重手,此时再取公孙丽的性命,太子的面上确实有些过不去。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75 夜宵 http://.biquxs.info/

就拿他爹来说,外祖父外祖母对他简直就像亲儿子,喜欢得不得了;他大哥去大嫂娘家的时候,大嫂爹娘那叫一个笑得如花,热情洋溢;他二哥,那就是姑爷一进门,全家围着姑爷转。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到底什么情况?牧牧不敢反抗,如果不抓住这最后的稻草自己一干人等都要死得其所了,死就死了,关键是白死,冤死,死不瞑目的死。 齐成盼呆了一下,不明白她这是在做什么。等反应过来自己能动自由了,手中有一把剑,而对方手中却空空如也,顿时想也没想地朝狄宝宝杀了过去。 弗利萨不解的看着,此时由上而下,轰然坠落踢在自己腹部的佩恩? 叶羽想起这些飘渺的传说,蓦地发现阴兵一个个对号入座飘进属于自己的石棺中,脸色登时一片苍白,忙飘过去找到自己的棺材一溜烟钻了进去。 相传那些对道纹术和占卜术两术齐通的强大修士,通过一些秘术便可化尸为鬼,驱鬼抬轿,将行处夜静天寒,将到处阴气彻骨。 这阵法叫先天无极阵,九姑娘曾经教过夏天,只不过因为阵法布置起来太过繁琐,夏天也很少有机会使用,才一直被他抛在了脑后,如今却是忽然闪现在了脑海。 赫连诺知道,虽然兰幽若已经尽量在自己面前显示出了她强悍的一面,但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着一块无比柔软的角落,兰幽竹就是如此,兰幽若也是如此。 一刀又一刀,那些本热血的明教弟子,彻底惊恐害怕了,杀到最后一人之时,那位弟子,面对前面十几位无首尸体,尤其那弹飞出去的头颅,滚落在地。 还是田,灵气弥漫,念力勃发的灵田,却不是二品的本质了,江云不知道这一亩变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或者是几品? 唐婉婷皱着眉头,刚到外屋,看到门外的人影,连忙点亮的灯火。 “嘭!”的一声,脚下地面瞬间开裂,然后下陷,形成一个蛛网一样的地裂区域。 大门的方向传来一个尖锐又沙哑的声音,让人听在耳中很是一个不舒服。 当年的同伴一个接一个晋升,她却始终停留在三阶顶峰。这并非她无法走出那一步,而是她不愿意。 老人缓缓低身蹲在了地上,粗糙的手指轻轻的擦拭着灵儿脸上的泪痕。 遗憾的是,沈临风由于位置偏僻,始终没能看清此人的真正面目。尽管如此,但这个许掌柜却总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仿佛残殇从沐凌天手中被扔出来了一般,一把残殇的影子,与其它剑锋的样子差距很大,似乎还带着一丝独特的尾巴,又仿佛是几道重叠的残殇剑影,还带着那一丝剑鸣声,在空中翻转着斩向了梁玉凤。 尽管有几名青丘长老的前车之鉴,但两人可谓艺高人胆大,非但没有感到畏惧,反而从中分析出了敌人的弱点。 因为资源只有那么多,飞升证道的机会只有那么几个,你无私别人,你自己怎么办? 那人接过汤药,也不犹豫,让到一旁,咕咕咚咚喝完,碗又往灶台上一放,甩手走了。 “我愿意,我愿意跟着您学习!”卢帅忙不迭点动着脑袋,那样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不过即便他是真仙,目力也无法穿过那一重重大阵,无法看清大阵中的景象。 刘语熙拼出来的这副尸骨,绝对算得上是个厉鬼了,而且很多碎裂的部分也与我从张安全那里得到的陆葩的尸检报告相吻合。 其实,也不是说轻功好,就一定无敌,如果说,王伟他们的内功,和这连无败在同一个层面上的话,那完全就可以逼迫连无败正面硬攻击。譬如,恨无痕这种层次的高手,就可以完全忽略连无败在轻功上面的优势。 沈玉龙疑惑的看向叶星辰,瞬间,一股强大的灵魂力瞬间出现,直接笼罩住了叶星辰。 也对,如果北冥神功能够无限制的吸收别人的内力,那恨无痕只需要找几百几千个武功很低的人,一阵狂吸,然后将这些人的内力叠加起来,那他岂不是可以在一天之内,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高手? 身着常服胡须微微泛白的一位男子,手持折扇,从难民身边经过。 “帅子,这不是干不干的事情!”冯霍皱了皱眉头看向满脸不屑的卢帅说道。 “什么?你说乔洁没有死?”这个回答真的是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说,不就是一个刚刚升级起来的垃圾帝国嘛,怎么你们还担心起来了,不要看他们将防御布置了起来,到时候我们随便攻击一下,马上就能解决他们了。”领头者无聊的开口说道。 怀着忐忑的心,乌恩奇幡然如梦。他梦见一条巨大无比的蛇,顶着丽日般的莲灯,瞪着血红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他。乌恩奇从噩梦中惊醒,时间恰好是午夜。 伊乐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眯上眼睛,缓缓的又进入了梦乡。 “也只能如此了。”李渔点点头,然后带着苏九去见袁守城他们。 双脚微曲,脚掌上顿时暴涌出一股强烈的融力,犹如旋风,将周围的毒气震慑而开,举着火焰球,脚掌一踏,冲天而去。 伊乐道,他的手速太诡异了,如果不是需要思考剧情发展,一天下来能写个十万字左右。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76 三人 http://.biquxs.info/

收起芙蓉叶的夜晓此时也是消耗严重,只是挥动了一下,这芙蓉叶几乎抽走了夜晓阴阳两气海所有的精气。夜晓被唐娇扶着,朝前看去更是吓了自己一跳。 林千夏坐在餐桌前,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心里就想过山车一样,莫北澈居然会做饭,她算是开了眼界。 “玄霜,稍安勿躁,我们有备而来,就算是有什么变故,我相信我们也能应付的来!”风玄天自信满满道。 茵茵躲在暗处聆听,当听到风玄霜三个字的时候也是一惊,心中疑惑更甚,难道这二人中便有一个是桃花庄的公冶博?当真和玄阴宗没有关系? 沙漠的南部处尽管也有沙兽肆虐,但依然是有着不少npc据点的。而越往北走,无论是玩家,还是npc的数量,才会真正开始变得锐减下来。 她恨不恨、气不气又如何?她那副傲人身躯下的每一寸自己都已经了如指掌,她所有的所有早晚都会全部是自己的。 原来如此,若仙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眼下,一个玄阴宗已经让人头痛不已,如今又惹上了阴风双煞,真是祸不单行。 恰好这个时候,龙鳞飞无意的一个回眸对上了顾玲儿眸子,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紧紧一绷。 “不是辰儿的师父吗?怎么变成辰儿的大哥呢?”顾玲儿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诧异地看着龙天辰。 走过那些侍卫的面前,舒青爱停下脚步,然盯着昨日那个拒绝了进门通报的侍卫,就目不转睛,目光灼灼。 几脚下来,健羽直接站立不住了。这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和拥有霸体的方别比拼抗击打能力。腿骨没有碎掉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其实明秋的第一志愿填的是西南政法大学,那个志愿是老师建议的,他随手就填上去了。 就在叶风流看着神徒村发呆的功夫,一个甜甜的声音在叶风流身前响起:“欢迎主神降临。”说话的正是多萝茜,显然她已经发现了叶风流,当然叶风流如今就像一个发着刺眼光芒的大灯泡,想让人不发现也难。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呢?”他先是一怔,然后便催促张永信马上出发,一边走一边说。涉及到治病救人方面的事情,所有的嘻嘻哈哈马上就会被他统统扔掉。这便是他一直以来始终保持的专业态度。 叶墨的一些观众们看到了叶墨的比分大大拉高了之后,顺手也给叶墨刷了一些礼物,加上了张飞自己刷的东西之后,就让叶墨直接坐稳了这一局。 她极为兴奋,仅仅只是听到了这句话,她就再也掩藏不下去了。从进门到现在任天翔所表现出来的拘谨、紧张和不自然都被她当做了任天翔因为要表达真情而害羞。所以她选择了主动去表达自己的心声。 于此同时,在远去的一辆马车上,唯真方丈正端于靠座上,闭目养神。 “很奇怪吗?这里是她的家,她不该回?”她意味深长地看向对方,于子湘眼神闪躲,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在宋亦白打电话的时候,傅启明同样也联系了自己的助手,让他想办法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这个新闻压下去。 刘大志赶紧阻止了这个叫做林峰的人说话,但是语气却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刘茜茜气的发疯,顾心蕊挂名实习居然得到辉腾总经理的表扬,她却要被实习主管抹黑,她更嫉妒了。 今日来梁家,明面上是梁老夫人的寿诞,暗中进行的,还有自家兄长和梁申玉互换庚帖。 “仵作已确定,按正常,尸体变成那样至少得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但结合环境还有水流的影响,尸体变成那样不能按正常环境下来判断,所以仵作朝前推了几天,基本确认下来是十天左右。 “我可以和娘生活在一起?”魏翠儿有些不敢置信,这是她多年以来的梦想,结果今日就实现了。 尤其在西方民主世界,民意支持率简直就是命根,要想维持民众对自己的支持,政客只能做正确之事,不能做错误之事。 “现在才来说顶个屁用,当时那种情况,不那样做能行吗?”大亨白了他一眼。 “你,你这人,问我做什么”陆清漪紧紧捏着帕子,当真又喜又惊。 不过他们说的没错,她的想法,确实局限在宫闱斗争里,在宫里摸爬滚打久了,这样的思路已经成了习惯。 宜郡主宋溶月压制住内心的震撼,莫不是眼前站着的便是她命定之人? 章远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尹伊被黑的消息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大头和大团被反弹了回来之后,孔三爷直接把我从后面给推了前去,推到了僵尸的面前。僵尸本来的目标是大头,只是我这一猛然出现,引起了僵尸的注意,立刻拿双长着长长指甲的手,朝着我的这边抓了过来。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77 醉酒 http://.biquxs.info/

原以为这可以缓解几分战事,但谁知当下便有一头初灵境灵兽口中喷出一层寒冰,不仅泯灭了熊熊大火,还冻得要塞之上的士卒浑身发颤,更有一人因着体弱疲惫,一时不查竟脱手跌下了城楼,顿时成了一众灵兽分食之物。 于是撒维很轻很轻的朝后探出一只脚,但即使很轻很轻了,当撒维将脚落实之后,在撒维脚下,枯叶下,却不合时宜的传出了“咔嚓”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我靠!什么鬼!”万子晏忍不住大骂了一句,弓着身子用手电回头看了一眼。 “真不错,居然有所防备。”她丝毫没管身上破碎的衣衫,眼睛里面绽放出了兴奋的光芒。 烧烤这种远古时期就已经出现的特色美食流传至今并非没有道理,最原始的肉香自撒维撕下第一口肉时开始在嘴里蔓延。 下午,清雨给我发了一个短信,约我去咖啡店见她,清雨还说,她男朋友也会去。 秦天赐要追,余下三人赶紧围了上来。此时大哥身受重伤,又面对三个敌人,切不可乱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见杯子里撒维和一个黑影在重力的作用下不断的撞在一起然后分开如此往复。 但他的平静日子正式结束了。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官训练,他接受了基地的最后任务。通过考官对自己的个别谈话,余爷这次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使命,这与其他魔鬼弟子有很大的不同。 秦天赐和谷梁纳吉很是感激,毕竟这是二人长辈用生命换来的信息,全天下能铸此神剑的,恐只有这师傅一人。 千殊把它塞进了怀里,伸手摸摸它的脑袋,脑袋上有又厚又短的绒毛,手感很好。 这苛刻的合作条件,别说他们是乙方去求项目了,就是甲方放出这种条件,都不一定能找到冤大头来接单。 这就导致他们同步上线的平台,和市面上其他几家平台,完全丧失了和繁星全民电竞平台对抗的能力。 目光只是在尾数上一扫而过,跟着朱常武便看向那几个被点亮的屏幕,眼中便是一喜,10式大狙被他一眼相中。 拿酒格市的几个县区来说,除了阿塞县两个条件没有一个达到之外剩下的几个县区虽然gdp差点意思,但登记的常住人口却是超过了五万。 这时,一辆价值百万的保姆车沿着215国道缓缓的驶过了冰湖村的东头。 “好痛……”鸣人感觉自己浑身都散架了,他伸手抓着旁边的支撑物。 话说酒格市现在也就是五线城市,肃青省的省会兰市前几年是二线,现在已经掉到了三线。 当企业获得前两个证以后,可继续申请第三个证,即【武器装备科研生产许可证认证】,申请周期一般为9个月,最长不超过1年。 昨天她已经将常规黄金约和陆一鸣特有的黄金约都做了简单的介绍。 总算将要说的话说出来,徐峰的心里也都松了一口气,见到古风两兄弟脸色也都没有什么变化,也就知道他们也都相信了,要是在让他说下去,也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编了。 不良师和其他师兄一样,平时喜欢整我们,但对我们他就像一个父亲,只是用的方法不一样,但心里对我们都是真心关怀。 在远古的传说中,龙的颈部有一块鳞片是倒生的,如果谁敢触碰,龙必会杀死对方;这就是古语“龙有逆鳞,触之必死”的由来。 石天知道,这些人有很多都是这两年来因为莫老和三长老的出现才投身到石家作客卿的,石天更加的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什么,羊角老怪?”在老者话语落下的瞬间,睿瑶和玉龙菲菲顿时就是一声惊呼,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我是假作不认识,可那丫头就跑了过来还拉着我的手,这不是让我难堪吗,我妈就在我身边呢。 静灵延的天空之中,一个撕裂的巨大黑洞透漏出一丝泛着鲜血一样红的光芒,一个硕大的虚身,此时正不安的吼着,这种极为激烈的吼叫声让人听了就觉得不安,甚至有一种振聋发聩的感觉。 对此,林鸣有些头疼,上次在对付葬讨队的时候,林鸣就想到妮露肯定还会想玩这个‘无限杀人游戏’,可是现在又没有敌人,难道让妮露拿他练手么? “不,不”慕容伐听着卿鸿说出来真相的时候,脑中便像是被一记闷锤狠狠的敲过一般,剧烈的疼痛着,这一切都是他做的,他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刚才那两首,在王怒眼中就是拉杂。所以这才送给了熬成双,希望他能够得到一个教训。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连串的话语,将他心底所有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 “咚”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空气中弥漫着炙热的腥气,一两滴血花划过夜空,迸溅到卿鸿白玉无瑕的俏脸上。 惊恐之下,她只能静静的跪拜在神佛之前,以期借神的力量助赵皓渡过劫难。 一人之力生生的抵抗数位武王级的强者,怒发冲冠为红颜的一次战斗生生的抵御了数位武王级强者,而且未曾一败。 这大马是莫长河刚才骑着的,也是他的坐骑,而且是一劈战马。这战马非常高大,力量非常之大。 莫问情的美眸原本紧闭,现在却似乎是感觉到了神剑的声音,缓缓地睁开了。 盘宇鸿见梅雪莲如此欣喜的模样,当下就十分的好奇这空间戒指之中到底有什么好的东西会让梅雪莲这个模样。 不但是人,即便是一座座的建筑都开始发出了近乎尖叫般的摩擦声。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78 温存 http://.biquxs.info/

“没有想到我们还有并肩作战的一刻。”两道熟悉的声音传出来。 孟山目光阴沉如水,虽然不是进化者,但是那凌厉的目光却令人不敢直视。 果然,两道倩影从门口一晃而过,朝着夏元所在的方向奔跑过来。 只要把法衣往身上那么一披,那么即便是金丹期的强者,在不用出灵识仔细查探的情况下,也难以查探到他的所在。 被史考特这么一喊,在他旁边不远处的蒂娜和安德鲁也醒了过来。 安茶把车开过去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山里的结界似乎扩大了地方。 他对陈封发过来的新歌很满意,十分满意,超级满意,他也相信,林胜雪肯定也会非常喜欢这首歌,这首他帮忙约来的歌。 不过他也知道,那时他若是不逃的话,恐怕就会中了对方的秘术,能否活着,还是两说。 徐承倒谈不上有多喜欢凌玉菲,他考虑更多的是凌玉菲的客串可能会给他的电影带来更多关注度。 我进入那个服装店,买了一件衣服,还买了一顶帽子,我直接在店里面换好了衣服,把帽子戴在头上,这是一顶遮阳帽,这时候外面阳光很大,戴上遮阳帽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这些话也只是心里想想,当然没敢说出来,毕竟我有求于她,不是来跟她打嘴炮的,要是激怒了她,让她帮忙的事岂不就是泡汤了。 房门一开,季泽佑立即转头望过去,可让他失望的是,在洛恩的身后并没有他想见的人。 钟锌铜与坡桑锋两人握手之后,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剧烈的战意。 现在的她,就是要放低姿态,才让boss不反感。宋正庭也没有问余袅袅原因,心想也能理解余袅袅的迟到。她家那么远,她每天都要很早起床才能赶上公交车,迟到是正常的事情。 只要出手,这批中药的价格是十几倍的翻,算算纯利润,百万富翁了有没有。 “停,停!停!殷雪算我错了,不要再打了!”如果在打下去这个院子肯定会被毁掉花明只好道歉罢战。 况且,天寒公子本身也是圣者,完全有一战之力,他又怎么可能未战先逃? 电话那头,关心瞳柔和的声音传来,仅仅只是隔着一道门,靠电话来沟通,似乎都还能听到对方在不远处的回音。 李若龙动作一僵,因为他过发觉自己的腿被对方给抓住了只要对方一用力自己的腿骨就要断裂。 伤口被包扎过后的陆天涯,额头之上青筋暴起,握着拳瞪着眼,憋了一肚子的怒火。 到处都是冰冷的自动化工作车间,不停的生产着机器人和战斗飞船,各个工厂内叮叮咣铛的各种杂音不断。 果然可以增加,这么说的话,我要是杀这些坏人的话,能增加功德值。 感受着那冷冽的风,江湖感觉自己的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要被风割裂一般。 他嘴里说着抱歉的话,可没有丝毫歉意,注视着头人,看他的反应。 汇众虽然现在有手游和页游两大核心业务支撑,产品接连上线,现如今每个月的营收已经稳定在4亿以上,净利润也高达2个多亿。 这东西的生长,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灵石,只需要不停地给它听各种内涵段子,就能起到加速作用。 在扎克鄙夷,蕾欧好奇,莎拉若有所思的目光中,李莫面不改色的将超薄荧光带刺装回了口袋。 “……”冯筝败下阵来,扭头皱眉看着鲍倚醉,意思是看你给我弄了一个多糟糕的座位。 这一点,玄河倒是相信。这老妖,修持有阴性甚重的水属性,风属性,木属性,甚至还有剧毒属性的本命真灵,确实不是寻常强者所能够抗衡的。 “妹妹今日怎么过來了?”闫清清每天都亲自伺候在枫熙耶身边,希望枫熙耶醒來能看到她的好。 随着呼吸和谈笑,胸甲右侧那个贯穿伤口不断起伏着,渗出一丝丝血汗。 “你说的,那么我不客气了!服务员,在来十份这里最贵的菜。每样……”许青正要说出去,我立刻用手堵上她的嘴,要是这样下去估计我要直接破产了。 高大雄伟的城墙,装备精良的士兵,地势险要的位置,无一不在冲击着这些新兵们的视觉。 “杨璐!”江海顿时一惊,原来杨璐依然萌生死志,怪不得之前会说出那样的话。 枫熙耶点头,一个腹中还未出生的孩子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感情。 这?杨贝疑惑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家伙,他怎么这样,好恶心的家伙。 他们专门选择了整座城市都进入休息的时间回归,以至于只有很少的几个知情者知道,他们这一次回来,随行的还有两辆大车。 最近九王子经常不去早朝,每每都惹得魔王大发雷霆,可这又有什么用,九王子是不会在意父王的了。而这时,一股暗中的势力趁着他们父子暗暗较劲的时候迅速膨胀着。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79 撒娇 http://.biquxs.info/

三界的人怒吼,他们这一刻并没有选择出手,而是全部选择了自爆。 已经一上午没怎么吃东西了,刚刚坐下,孟凡朗就迫不及待的给何念念夹菜,生怕饿着自己的新婚妻子。 魔法,本来就是巫师和世界的等价交换。你有多少,你得多少,超过的东西则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穆家的大公子,如今是穆氏集团的掌舵人。穆氏在他的带领下,更上一层楼,外界对他的,几乎都是赞美。 此刻,洋洋正上着绘画课,而苏亦晴也没闲着,她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无法脱身。 “谁在叫我们。”一个白衣瘦子跳了出来笑着问道,头戴的长帽上写着“你也来了”。 闻言,我内心一动,老头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也有点心动了,如果能得到一个至阳之宝肯定好,但问题就出在该怎么取到那宝贝? 孟静仪三个多月的肚子,虽然穿着宽松,但温佳人还是一眼看出她有了。 将水倾洒到泥土中,洋洋看着水珠浸入土里面,变得湿润而富有朝气。 谁知夜思源反手又给了夜佳人一大耳光,打得她脸都撇了过去,嘴角都有血渗了出来,可见力气之大。 “恩?这么着急?”千安没有喝自己的那杯花茶,反而是看着千水水。 李宗仁知道,李易锋的笑容包含了几个意思,一个就是如果能劝说动蒋光头的话,那就一切万事大吉,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没用的话,那特战队绝对要动手了。 汤怀瑾带着南瑜连体婴一样的坐进后座,外面的侍从关了门,车子方才离开。 所以在他看来,宁凡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练了横练功夫的武者而已。 袁秋华说:夫妻之间的感情纠缠,经济纠纷,谁能说得一清二楚?谁又能撇得一干二净? 此时,三位公主来了,长公主就把母后安顿给三位妹妹照看,自己和金龙太子,看护着银龙王子和呼伦格尔王妃,在李燕山,红尘子的陪同下,带着李华菲和她的亲兵,一起跑出了王母阵。 “不可能!”一道沙哑的嘶吼声传来,却是那老妪姜华,突然打断了几人的交流。 穆白身体陡的紧绷,转身看向身后,此人到底是谁,竟能在他毫无察觉之下,来到他的身后。 语气不晓得多夸张,从我进来后,压根没把我放眼里,当个空气样。 大公主暗暗攥紧了拳头,她心里是愤恨的,但面上还是笑意盈盈。 “郭琴……”邢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在郭琴的脸上还有一半还裹着纱布,想来他也应该才出院不就,有可能衣服下面还有看不到的纱布,邢来记得当时郭琴身上的伤也挺重的。 尴尬的是他一直没有得到风属性的转化药剂,气海里面根本没有风属性欧气,更别提稀有的异种气属性了。 秋克白沉默,这件事何尝不是他不想面对的,他沉默了,他一时找不到好的说辞去解释给她听。 似乎不管神秘斗篷客怎么跑,这伙人总能找到他的位置,然后一次又一次的追上来。 “部长,我知道,不过黄老师知道这事对我们的研究帮助很大……”研究员说到。 就这样,因为靳某人的身法比较诡异,所以也是没有发生什么大的事件。 然而,不管怎么样,宋哲宗的死,无疑为宋徽宗登上帝位扫除了最大的障碍。 一方面,她虽然家庭优渥,不差钱,但是她也不想莫名其妙被宰。 三人见状,除去冷霜依旧沉着冷静,其余两人呼吸几乎不可查急促了一下,毕竟,弃剑,单手,这可以说是极大的侮辱。 我没什么事情,我妹妹死了,可能也有其他的原因吧,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肯定和我也有关系。 多日未见,庄毕感觉警花姐姐面色变得差了,身材也消瘦了一些,他转眼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最近他冷落了警花姐姐,警花姐姐心里惦记他,想念他,却又不好意思来找他,于是相思之苦熬的她日渐憔悴。 而且火狮也不是索尼、派拉蒙这种弱鸡,非得挂靠跪舔什么大明星效应,来保证票房收入。火狮创造明星,而不是依靠明星。 “啥玩意?”张鹤扬一脸懵逼,突然眼前一黑,然后脸上多出了十几道猫抓的血条。 为了打造好这个场景,希德也早就与专业的动作设计团队,进行了大量的动作设计,摄影团队也根据场景需要,设计了相应的镜头取景。 这么一想,所谓史上最强大的黑魔王竟然被一个缴械咒打死,不但不再是难以置信的事情,反而似乎很是理所当然。 “张教授!”海格惊呼出声,巨大的拳头挥舞,试图用身体替张鹤扬挡下这一击。 “我还要换衣服?好麻烦。”庄毕摇摇头,但还是跟来人走了,也没再去找陈中天,陈中天都安排人过来这么说了,他再去说不参加酒会,实在有点不适合。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80 病愈 http://.biquxs.info/

国家安全局一般人是不知道的,可是徐峰竟然知道这个名字,这还真令高甜甜皱了皱眉。 “喝酒,一起吧?”清风变魔术似的拿出了两壶酒,那是刚刚敲门之后忽然想到应该找些理由便飞速的拿了两壶酒来。 皇帝迎着她的目光,咬牙再咬牙最终还是没有一掌打过去;他知道不能打她,否则韩家此时翻脸的话,那几个灰衣人只怕也无法护他周全。 于是二人继续开始吃起来,只是司机同学吃起来好像没有刚才香了。 黑暗中,某某只能感觉到一声若有似乎的叹息和一只温暖的手将自己的手拉住。 我用了无上的武功和自己的寿命,上窥了天道,为了夜河的天下安排了一段精彩的棋局。 “这些谁跟你胡扯的?”轩辕霆野没有理会他,依旧抱着他在屋外来回走着。 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很犬夜叉?不过没关系,这之后的事情就和犬夜叉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到人家恢复的那一刻,我们三个的生命安全就只能交给你来保护了,某某,”凉音有气无力道。 苏法昭抓起酒杯,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把酒杯送到嘴角,稍微吸了一点点。 他只是在睡着,安静地睡着。没有人知道他会睡多久,更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队长莫罗内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后传入他们的耳朵里:“克里斯蒂安,你在想什么?”莫罗内问着帕努奇。 若是真有那种没有任何副作用的药剂出现,真不敢想象会有多么的疯狂。 “哟,你认识?!”张一凡倒是挺意外的,他没想到火柴杆竟然见过空海之翼。 代施冷哼道:“别想了,你不是还用本姑娘的名字去骗人吗?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轻功强过我。哼哼,现在还不是被我手到擒来?”代施说的得意,却忘了如果没有叶随云,又怎能抓得住这采花贼。 巨石是天罡地煞降神阵的架构之一,巨石自己滚过来,看来众人已经不知不觉身处阵中了。 就在这时,远处滚滚黑雾席卷而来,看着有些眼熟,似乎与冥楼释放的黑雾有些像。 童言这边突然出手相助,境伯那边又岂能错失良机?未等神主有进一步的反应,他已经挥出烈焰刀,从上至下,直接将这神主的身体劈成两半。 谭钰已经看出这些黑影就是之前意图抓捕她的家伙,黑影足有六七个,她就算拼命搏杀,也不见得就能讨到好处,既然不能力敌,那就最好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这房间很大,约莫着得有妖皇殿主殿一半的面积。可问题是,他是怎么进入这里的呢?他明明只是踏上了一个台阶,难道就将他传送到这个地方了?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呢? 他这么说,一半是找了理由,一半是想从白崇山的神情中看一下,尹天喻的伤究竟是不是白家打的。 决赛之前,信仰国区总裁水州平又一次出现在了对关键的时刻,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告知入围八强的玩家将获得的奖励,而是预祝八强玩家在l大赛的总决赛取得好成绩,为国争光。 ——恭喜你开战前夕逃走,平安地跑回老家,求了霸道的老人做主,无耻地顶替了他人的功劳,还逼着被抢走功劳的人低头恭喜你……名声、地位、能自主的婚事全到手了。你笑到了最后。 “不行,这次我一定要去。”苏麃锋听说出战的人里没有他,当时就翻了脸,非要吵吵这根去。 怒吼声从王尘口中响起。努力了半天无果的王尘心中憋屈的难以承受,一口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衫。 反正等大头在睁眼的时候,看到我全身已经多处骨折,歪嘴基本上是个死人,躺在地上。而我爷爷当时也不再。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大头以为还是那些苗人,正当无助的时候,没想到爷爷带着阿风寨子里人来了。 可能是紫色神龙太自大了,也可能是紫色神龙的王霸之气不管用了,此时狼吼声越来越近。 高世曼听了,不以为然的将下唇挤出对他做了个鬼脸,李陵则垂下头没有做声。 之前听过很多关于冷缔尘的消息和新闻,导致金熙贞潜意识里是对这个男人又崇拜又害怕的。 虽然现在暂时贺凡的心情平复了一点,但是不敢保证久了,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缺陷,而陷入绝境中。 因为朱家气焰万丈,凡是他们下之人莫不以此为荣,绝不会自隐身份而且剑堡中人个个衣着炫丽,也不会打扮得如此寒伧。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81 元宵 http://.biquxs.info/

秦绾虞道:“堂哥自己也才十六岁嘛!” “快了,这都正月十五了,再过阵子到三月份,就满十七了。”秦洵纠正她,又指指齐璟,别有意味地笑起来,“所以我身边这不是跟着他嘛,你看他怕我走丢,一直牵着我不松。” 齐璟云淡风轻,从出宫起他就没刻意掩饰过什么,一直大大方方牵着少年的手穿行集市,此刻被闻言投来的四道目光落在二人交缠紧扣的手上,他也没露出丝毫不自在的神情,甚至含笑接话:“没错,你堂哥快十七岁的人了,不牵紧了还会走丢,都没你们乖巧懂事。” 遇上了四个孩子,二人便与他们同游,边逛边聊些闲话,秦洵才知今日其实是秦淮带了家中几个孩子出来玩的,谷惊蛰是被姐姐谷时特意叫过来照顾小外甥。 秦淮人懒,只是照看他们,并不热衷带着他们这处那处寻找新奇玩意,好动的秦商耐不住性子,嚷嚷着不满,秦淮便随便指了谷惊蛰带他去别处看看,秦绾虞觉得谷惊蛰不靠谱,怕他带着秦商玩最后舅甥俩都找不着北,非得拉着姐姐一起也跟在身边才放心,四人这便与秦淮及安分待在秦淮身边的秦泓秦申分开了,两波人约好了待会儿舞狮表演时在表演台子会合。 秦商人小,若非被他们一行人护在中间,挤在人潮里八成要被人踢倒踩着,只能从人腿隙缝里窥着前路,很快他就欠缺安全感地伸手央求秦洵:“三叔抱我。” “你三叔这几日身子不舒服,三叔父抱你吧,商儿来。”齐璟松了与秦洵交握的手,照顾起年幼的小辈来,将秦商抱上手后又不放心地偏头叮嘱秦洵,“跟紧了我。” “放心。”秦洵笑道,又好奇问被他抱上手的秦商,“你爹娘呢?他们今日是可是有宴酬要赴?怎的只叫你舅舅一个半大孩子来照顾你。” 秦商绞着小手:“爹爹和娘亲说,他们今天要两个人上集市看灯会,说他们逛的地方都不好玩,商儿肯定不会喜欢跟他们一处玩 ,就叫舅舅来陪商儿找好玩的地方去。” 秦洵:“哦……” 秦商委委屈屈,不确定道:“可是商儿觉得灯会哪里都很好玩嘛,三叔,你说爹爹跟娘亲是不是不想带商儿跟他们一起玩呀?是不是商儿太笨了被骗了呀?” 秦洵摸摸他的头,笑眯眯道:“傻孩子,你怎么会是傻孩子呢?” “……阿洵。”齐璟无奈。 秦洵没忍住笑出来两声,随即在小侄子懵懵懂懂的注视下良心发现地收敛回去。 齐璟则开始耐心哄起秦商:“商儿平时与爹娘待在一起的时候多吗?” 秦商点头:“多,和爹爹多,和娘亲更多,爹爹有时候忙。” “那商儿会有和小友人玩耍不愿意让爹娘跟在身边的时候吗?” 秦商歪歪脑袋,诚实道:“有。” “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我们玩的爹娘不玩!”秦商着急解释,两只小手都下意识比划起来,“我们捉迷藏,还、还滚坡地,滚得身上脏兮兮,还捏泥巴玩,手都黑黑的,爹娘不玩,爹娘是大人,不能这样玩!” 齐璟明白他的意思,温和替他总结道:“所以是因为,爹娘是大人,有时候不适合跟商儿和小友人们一起玩,甚至还会阻止你们玩闹时弄脏手和衣裳,所以商儿那种时候才不愿意爹娘跟在身边,并不是商儿不爱爹娘,对不对?” 秦商用力点头:“商儿爱爹娘,很爱很爱!” 齐璟笑起来:“这就对了,爹娘也很爱商儿,但爹娘也会有商儿不适合跟在身边的时候,他们也会需要独处,并不是爹娘不爱商儿了,这样说商儿懂了吗?” 秦洵眼见着齐璟几句话把秦商哄得小脸放晴,心道齐璟果然是哄孩子的一把好手。又想起自己那坑儿子的二哥二嫂,摇头默叹真是腻歪起来儿子就是捡的,自己小两口潇洒快活,嫌儿子碍事了,随手就丢给十四五岁的小舅舅带。 街上遇着了游走在人流中卖糖葫芦的小贩,秦洵一手一个牵着自己一对双胞胎堂妹快步上前,小贩敏锐地嗅着生意气息,停下步子候着他们走近,堆出一脸讨喜的揽客笑容。 秦洵一串串取下糖葫芦挨个儿递给两个堂妹和谷惊蛰,谷惊蛰有些不好意思,正欲婉拒,秦洵察言观色,先他开口,拿在手上的糖葫芦串点点秦绾虞道:“她老欺负你,这会儿吃东西要是还没你的份,小丫头肯定过意不去。” 刚一口咬下颗糖葫芦的秦绾虞鼓着腮帮子不服抗议:“我才没有欺负他!”瞄了眼谷惊蛰,又道,“你快接嘛,不然真成我欺负你了。” 少年略一迟疑,道了声谢,将秦洵递过来的糖葫芦接到自己手上。 齐璟抱着秦商走近,秦洵又取下一串糖葫芦递 到秦商手上,顺势摊开这只手掌跟齐璟要钱,齐璟一手抱着秦商,另一手利落地取下腰间荷包放到他手掌上。 秦绾虞:“堂哥你怎么懒到出门都不自己带荷包了?” 秦洵边撑开荷包袋口取钱边道:“这不是你堂哥比较废嘛,灯会这种人挤人的场合,碰上高明点的贼,荷包丢上百八十回我都发现不了,还是你归城哥哥比较会持家,他管钱我放心。” 齐璟温笑:“无妨,荷包放在我身上跟在你堂哥身上无差,喜欢什么给我说就好,买给你们,不必拘谨。”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82 谢幕 http://.biquxs.info/

齐璟也没为难他:“不用那就这样吧。” 好在台子上的舞狮表演足够精彩,人群里投来他们这处的视线只稍稍一掠便转回台上,秦洵垂着头待脸上热度消散,才轻轻叹了一声:“这么多人呢,我的老脸啊。” 扛着秦商冷眼旁观的秦淮出声道:“你还要脸?” “我当然要。” 秦淮:“他都不要脸了,你还要脸?” 秦洵低头对上齐璟仰视来的目光,眨眨眼,忽然想通:“是哦,你都难得不要脸一次,我还要这个脸干嘛?”见齐璟被他逗得莞尔,他又关心道,“那我重不重?你手累不累?你要是手酸一定要放我下来,我其实站在地上真的还是能看得着的。” 齐璟温 声:“不累,你看吧。”怕他担心,又补充道,“累了我会放你下来的,你先看吧。” 话是这么说,齐璟却是就着这姿势抱他看完了整场舞狮表演,结束后秦洵担忧地给他捏着那只胳膊,生怕自己把他的胳膊给坐坏了。 齐璟其实是真不累,他自幼习武,且根骨佳造诣不错,力气大,耐力也好,秦洵本就分量不重,前段时日又大病一场更为消瘦,齐璟抱着他看一场舞狮表演压根没有半分不适,但他也乐得享受秦洵心疼他给他手臂按摩,一路纵容地贡献出那只手臂任秦洵揉揉捏捏个不停。 活泼的秦绾虞在看完舞狮表演后,一路上沉默得反常,路经几个吃食摊子秦洵问她话,她都想从沉思中被惊醒一般懵然一瞬,而后才反应过来匆匆回应秦洵的话。 秦商扑上了糖画摊子前,秦洵跟紧了他,回头问其他孩子:“你们呢,糖画要不要?绯绯绾绾?绾绾?” 秦绾虞茫然抬头:“啊?” 秦洵奇怪:“怎么了这是?” 秦绯澜轻轻叹息一声,代答道:“她在思考人生,问题不大,不必担心。” 秦洵:“……哈?” 秦绯澜却没再给他解释,走到糖画摊子前看看,若无其事道:“我要个蝴蝶图案,给绾绾个兔子图案吧,谢谢堂哥。” 还在舞狮表演时,秦绾虞忽然听见近处堂哥的声音一声惊呼,回头见堂哥被陵王哥哥抱小孩子一样抱上臂弯坐着,整个人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她莫名就想起,在祖父家过年守岁那晚时,堂哥笑眯眯地告诉他们,他喜欢好看温柔能单手把他扛上肩的。 又想起过去在朝宴上偶然听闻陵王哥哥回答别人,他喜欢穿红衣裳只比他矮半个头的。 从前她还当堂哥和陵王都是在开玩笑,嘀咕他们“哪有这样的姑娘,那不就只有男人了吗”,今晚入眼这般光景,她忽然好似福至心灵,心头浮上个惊骇人的猜想。 她狐疑着想向姐姐求证,戳了戳波澜不惊地从陵王堂哥二人那处收回目光的秦绯澜:“绯绯,你还记不记得,陵王哥哥和堂哥以前说他们喜欢什么样的?” 秦绯澜看看她,答非所问:“舞狮在跳高桩了哦。” 秦绾虞注意力顿时转移:“啊!跳高桩啦!好厉害!” 秦绯澜轻轻一勾唇角。 而在舞狮表演结束后,秦绾虞念起当时没想明白的事,望着前方齐璟与秦洵并行的背影,这便再度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逛过了灯街,观过了游行,猜过了灯谜,长安城今岁的元宵灯会在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中谢幕,原本寒意尚存的正月冬夜,在人潮的涌动和气氛的烘托下沸腾出暖热气息,也在灯会游玩的秦潇谷时夫妻二人也与 他们一行会合,多了两个大人,齐璟与秦洵二人便在这时候偷了个闲,离了同伴们寻了个不远的少人地独处,秦洵回头一眼看到秦潇将儿子接过去抱在手上,就是先前舞狮表演时齐璟抱自己的姿势。 他转回头来对齐璟笑笑:“小的时候,我很羡慕秦振海会这样抱着二哥和秦渺。”他抬手拨了拨挂在道旁绳上的莲花灯,“其实现在想来,那时候我老是当着秦振海的面瞎折腾,说到底,可能也就是希望他也这样抱抱我。可惜一直没让我得逞,后来,就长大了啊,还以为往后一辈子都没人会这样抱我了。” 他忽然凑上身前搂上齐璟的脖颈,鼻尖贴着鼻尖轻声道:“所以齐璟,我这辈子就是你的了。”他又意有所指问,“这会儿可是在大街上,你今晚脸还要不要了?” 齐璟一时料不着他的用意,却顺着他的意,温柔回:“不要了。” “不要就好。”秦洵笑起来,“我的脸也不想要了。” 唇齿厮磨。 烟火绚烂。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83 入学 http://.biquxs.info/

时辰不早,将府和皇宫的马车都停在少人处等着接主子回去,秦洵让齐璟先回马车上候着,自己去两辆将府马车那处送送家里人,找长兄说两句话。 秦潇谷时夫妻抱着儿子秦商,带着一对堂妹乘上了其中一辆马车已先行离去,另一辆马车这边,秦淮正跟谷惊蛰将秦家两个幼弟扶上马车,秦淮又在谷惊蛰肩上拍了一记示意他随之上车,吩咐了车夫稍等,这才回身走到几步开外的秦洵面前。 “你一直没回头,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过来这里了呢。”秦洵笑道。 “有话快说。” “问你两件事。其一,过了正月十五,马上是不是要开始科举的二轮筛选考核了?” “是。” “那放榜前,可否有劳大哥将名册私下予我一份?” “不可。”秦淮注视着弟弟脸上波澜不惊的笑,心知他等着自己下文,自己也确然有下文,“全部名册交到你手上着实不像话,然当中若有广陵举子,其名讳可私告于你,大可放心。” “多谢大哥。”秦洵料着长兄并不会太不近人情。 “其二呢?” “其二,元夕一过,眼见着就要开春,先前秦申告诉我,你与父亲商议好待到今岁开春送他入太学武苑,日子可定好了?” “二月二龙抬头那日吧,图个吉庆,对了,正好商儿那日生辰,满五岁整,也给他提前入御书馆了,子逸也刚入御书馆几月,他们应该是同一批学生,互相之间有个照应。”严格来说应该是秦泓能照顾着秦商,秦商提前了一岁入御书馆,又素来娇惯而不谙世事,秦家也怕他离了家里人独自在御书馆时出什么岔子。 秦洵点点头,正欲告辞,听长兄又道:“你也在那日回去念书。” “啊,这么早?”秦洵下意识抗拒,他本来还想着多清闲些时候,皇帝当初允他开春再重回御书馆念书,他琢磨着怎么也厚着脸皮赖到三四月真正意义上的“春季”。 秦淮没好气:“早什么早,弟弟侄子都勤快念书了,你这么大人成天赖窝里无所事事像话吗?”见秦洵脸上完全没反省神色,他只得朝齐璟马车的方向点点下巴,“你懒没事,你想想他,自你回京到现在,他陪着你荒废多久的日子了?” 这话倒是不假,自秦洵回京以来,他不去念书,齐璟也不去念书,问起来齐璟只是温笑着道是分离多年得好好陪陪他,少念几个月的书也不妨事,等什么时候秦洵想回去念书了,他再陪着秦洵同去。 秦洵很清楚齐璟不是会找借 口逃避念书的人,显然这几个月来,齐璟确是陪着他荒废了不少日子。 虽说以齐璟的聪慧,少念几个月的书确实不妨事,但重点并不在于齐璟闲置课业,而在于有心之人会对“陵王不务正业”的借题发挥。 “哎,好吧。”秦洵妥协了,回望一眼人流渐微光亮还未尽的元宵灯街,笑叹一句,“每次玩得尽兴的时候,都会觉得活在世上真好。人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生而为人,能观朝暮、度春秋,就已是何其有幸了,人间万家灯火啊。” 秦淮轻笑:“怎么,接下来是不是要感慨,你的那人在灯火阑珊处了?” “那倒不会,我的那人吧,”秦洵看看灯火阑珊的长街,又换了个方向眺望离得这样远都能瞧见几分的皇宫处彻夜不熄的明光,指着皇宫的方向,扬起笑,“他应当在灯火辉煌处。” 秦淮“啧”一声,嫌他夸自己男人的情话腻人,挥挥袖示意分别,秦洵则扯过他的手腕,往他掌心里塞了个木罐子。 “什么东西?”秦淮轻轻摇晃木罐子,听里头的声音像是一盒细碎物什。 “好东西。”秦洵笑得有些贼,附上兄长耳畔低声道,“夜里助兴的合欢香,秦神医特制,你跟燕少傅拿去用,同房点一撮,快活赛神仙!” “行了,快滚!”秦淮将木罐子往袖中一揣,扬长而去。 秦洵对着长兄背影嘀咕王八蛋秦子长,又是东西到手就翻脸不认人。 半个月一晃即逝,二月二龙抬头那日,秦洵在齐璟的陪同下回上将军府参加了小侄子秦商的五岁生辰宴,正好下午就带上了同在家里用完宴会午膳的秦泓和秦商,在秦商苦着小脸一路抱怨着“为什么商儿要在生辰这日去念书”的碎碎念中去御书馆报到。 而秦商也果然在第一日就出了状况,在秦洵这里听着先生讲课时,被秦泓陪同着跑来秦洵这间学室门口,哭丧着小脸在一学室的学生当中搜寻他的三叔和三叔父。 秦洵忙给正在讲学的燕少傅告了个罪,匆匆离座出学室来问他怎么了,秦商快哭出来的模样,口齿不清地说了句什么,秦洵没听清,下意识“啊?”了一声。 秦商卯足了劲大吼:“商儿听不见啦!” 秦洵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带得离学室远了些:“小声点祖宗,是你听不见又不是我听不见,我只是想让你咬字清楚些。”又想到秦商刚刚才说了自己听不见,添问了句,“怎么了这是,完全听不见吗?三叔现在说话你还能听见点吗?” “商儿怎么了?”齐璟竟是跟着出学室来,也不知是本就紧随着秦洵还是被刚刚秦商那句大吼给震的。 秦泓代为解释:“其实也不是完全听不见,是右耳出了 问题,左耳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自己说右耳忽然一下子听声音像隔了层棉花,远远的,耳朵里还有点嗡嗡的响声,我估摸着大概是耳鸣。” “耳鸣啊,怎么忽然就耳鸣了,你那会儿干什么了?”秦洵蹲下身子,拨过秦商的小脑袋,捏着他耳廓给他检查,“不哭啊,三叔给你看看怎么回事。” 秦商抽抽噎噎:“没、没干什么呀,就突然听、听不见了,三叔,商儿是不是要、要变成聋子了?” (本章完) 卷一 谁家年少足风流 184 杏春(卷一完) http://.biquxs.info/

刚开始齐璟颇有些无奈,还耐心地给他解释:“你这样算时辰其实是不合理的,每日被吹落的杏花瓣数本就不同,还得落在你身上才算数,况且若是哪日落进你衣缝里,你也不一定就每瓣杏花都看得着,就算同是半个时辰,也并非就一定数量相等,你参照着这个,哪里能作数。” 后来齐璟发现秦洵压根不管能不能作数,本意就是想寻个借口跟他撒撒娇罢了,便也就纵容着任由他这样玩。 没多久秦洵懒得靠脑子记着每日的杏花瓣数,干脆跟吉庆要了本他备存在屋中供记录进出小门名单的空白册子,每日在见着下学的齐璟后,都要拉着他进小屋去,取过吉庆的笔墨,记录下今日的杏花瓣数,顺道就开始了那一日下学的碎碎念。 秦洵还记得当时这被自己取名“杏花册”。 那时秦洵将字写得大,一页纸就记了一日的内容,而二月开三月落的杏花,也就只够他如此作乐一个多月,一本册子刚好够他记录一春。秦洵六岁暮春入御书馆,第一本杏花册只记录了十来页,而后一直到十岁秋末离京,共记录了五本杏花册,方才进去跟吉庆要时,原本也没抱还被保存着的希望,却见吉庆献宝一般小心翼翼将五本杏花册全数从抽屉取出,还告诉他自他离京后,每年春日杏花繁盛时,三殿下都时常来此跟吉庆要这些过去秦洵记录的杏花册,待在杏花树下秦洵从前等候的位置,坐在那把秦洵坐过的椅子上,将这五本杏花册依次翻阅。 明明是小童孩性的行为、稚嫩的笔迹,齐璟却专注似翻阅政务公文,却又比理政时多了层温柔神色,次次都要将已然阅过无数遍的内容逐字逐句看入眼中,不厌其烦,像是看不够,且他动作轻柔细心,这么多次的翻阅下来,原本的册子竟都磨损无多。 秦洵不想捧着一叠册子在手上,便只取了最后一本,即为他十岁离京那年——元晟四年的春日里,他记下的杏花册。 照理说秦洵待这种自己儿时玩一般留下的东西都不甚在意,然而这东西跟齐璟有关,自然就变得重要了,再想着吉庆告诉他的,齐璟翻阅这些杏花册时如何的爱惜,他便也不自觉动作轻柔起来,边翻阅边从记忆中努力搜寻对应日期里的琐事。 大半都是记不大清的了,杏花册也并非是他详写的日记,内容其实很单一,每页都是一句几近相似的句子,不同在于日期和所记杏花瓣数。 因为杏花册封面被他笼统记了“元晟四年”的年份,里头的日期便只记月日,秦 洵能从千篇一律的内容里想起的旧事不过二三,好比说其中一页:“二月十八,杏繁,落吾身者三十有五。” 句子底下大大地添写了“生气”两个墨字,秦洵一看便记起那日是齐璟难得一次从皇苑下学很晚,晚到夕阳都隐下山头不见,暮色初起,齐璟耐着性子给秦洵解释是季太傅今日要求当堂作一篇书论上交,他已经是最快写完出来的那个了,等候良久的秦洵还是很委屈地将“生气”二字记上了册子,而后对齐璟道:“罚你今晚不准抱我睡觉!” 齐璟好脾气地揉他头发顺他的毛:“罚别的好不好?我怕你自己会睡不着。” 还有一页:“三月初一,杏犹存,落吾身者有七。”这底下也是两个大字,只不过是与前面截然相反的“开心”二字,写完似乎是觉得不够,又在这两个大字前面添了个“特别”,却因为原本的字占据了太多空间,“特别”二字明显写得小了一圈,险险挤在“开心”的前面。 那日是齐璟下学出来得异常早,秦洵与他没分开多久就再见着了他,心情很是不错,记完当日的杏花册还赏罚分明道:“今日奖励你可以亲我一口!” 齐璟笑:“这是在奖励我还是奖励你自己啊。” 一本杏花册很快翻阅完,秦洵眉梢眼角都漾出了笑意,却在翻过最后一日“落吾身者十九”的纸页,看到下一页仅二字的内容时,笑意一凝,眸中露出些微的诧异来。 “不止。” 笔迹再熟悉不过,却不是秦洵自己的字,逸泽端正,是齐璟的笔迹。 秦洵心里忽然一疼,细微而尖锐,似没入根针。 他不在长安的几载春日里,齐璟多少回坐在这棵杏树下翻阅他过去留下的杏花册时,同时也在学着他数加落在身上的杏花瓣?无论他数了多少,从初春数到春暮,根本都不可能等到远在江南的秦洵。 脚步声渐近,秦洵合上手中的杏花册,将末页上让他心疼的两个字重新封回纸页间的旧时岁月,手往上一抬,朝着脚步靠近过来的方向压低了一枝含苞待放的红杏:“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赶上这一枝红杏朝君出墙。” 走近的翩翩白衣郎温容含笑,声比碎玉:“胆量愈长?” 秦洵轻笑:“哪能,这不是墙里是你,墙外也是你,我贪心不过,就只能爬上墙头来坐着了吗。” 墙头不高,齐璟朝上伸手托出手掌,正好是秦洵一伸手能够着的距离:“下来吧,墙里是我,墙外也是我,但我此刻分身乏术,红杏若是没坐稳跌去了墙外,可就要摔疼了。” 秦洵探手过去,将他伸来的这只手松松握在掌中,却没急着跳下墙,今日皇苑下学较早,此刻夕阳仍留恋天边,秦洵定定注视着齐璟 仰起的一张镀上霞光的清润面容,很认真地问他:“齐璟,我不在长安的这几年,你到底有多想我?” 齐璟微怔:“挺想念的,问这个做什么?” 秦洵扬了扬另一手的杏花册:“我看见了。” 齐璟笑了声,承认:“嗯,我很想念你。” “只是很想念?”红衣少年从墙上跳下来落入他怀,指尖点在他心口处,“我听到这里在说,你想死我了,想我想得要命。” 齐璟一手揽住他腰,一手将他手上杏花册取过掠了眼封面,含笑应道:“嗯,都对。” “我说得都对?” “嗯。” “那我再跟你说。”秦洵抱住他颈项,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对着他耳畔低语,“我也想死你了,想你想得要命。” 齐璟将他搂紧了些。 风过枝头拂带得杏花簌簌而落,秦洵阖上眼:“还有,你记着,以后你要是去哪我不能跟着,那我肯定会在家里等你,你就一定要回来,我去哪你不能陪我,你也要在家等我,我也一定会回来。” “嗯,我记着了。” 秦洵松了松锢紧齐璟脖颈的胳膊,看看他,又抬头望望满枝春杏,笑道:“以后不记杏花册了,待在这等你就好,你安心在里面听学,回来得早还是迟我都不闹你了,我就在这等。” 齐璟额头轻轻抵上他的额头:“闹也没事的。”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卷一谁家年少足风流) (本章完) 185 三月 http://.biquxs.info/

“还有好几个别家的小公子,但要么只口头帮腔没动手,要么是后来加入没掺和太久,还有一众围观着不敢插手的公子们,季太傅道是姑且谅解他们一回,只将这七位带走教导了。” 燕仪礼也在一直陪秦淮仔细听着,心知秦淮脾气算不得好,又恰好是被打断了“好事”,此刻定然心情不佳,体贴地代他开口回应:“这样吧,我代子长过去太傅那里一趟,毕竟这七人中两个大孩子,微之与不殆,他们是我带的学生。” “不必。”秦淮淡淡吩咐宫人,“劳你跑一趟景阳殿,去请陵王过来御书馆一趟,就说他家好表弟惹祸挨训了,让他去太傅那里领人。” 宫人忙应是行礼离去,出门后擦擦额上的汗,心道这礼部尚书秦大公子平日温声细语性子极好,偶一回冷下脸来真是吓死个人,家里还在念书的孩子顽劣一些其实也无伤大雅,秦大公子究竟是为什么心情这么差啊? 转念一想,秦家笼统就三个孩子在御书馆念书,还三个同时惹出祸事,况且还是招惹上帝后偏宠的成王殿下,秦大公子会觉得头疼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些不知民间疾苦的富贵子弟哦,真是不给人省心。宫人摇摇头,快步走出燕少傅居住的庭院,步履匆匆跑出御书馆往景阳殿赶去。 而在燕仪礼屋子里,刚将烫手山芋甩去了齐璟那里的秦淮,一刻也不耽搁地继续着被打断片刻的“好事”,燕仪礼稍稍推拒:“子长。” “怎么?”秦淮薄唇在他耳颈处摩挲,低声问。 “怎么说也是你家里的孩子,让归城去,你让他是帮微之,还是帮他自己亲皇弟不殆?不合适的。” “哪不合适了。”秦淮轻声嗤笑,“老好人,你以为齐归城像你一样对谁都没脾气?” 他轻笑与说话时的口鼻气息喷在耳侧,燕仪礼一羞。从相识起秦淮就时不时喜欢说他“老好人”,刚开始是嘲讽居多,到后来,则基本是用于调戏他了,每每被秦淮这样耳语一逗,燕仪礼就不自觉羞赧无措。 “可是……” “可是个屁。”秦淮将他往床榻上一压,隐忍的情欲灼烧叫他已然不耐,眉间一锁说话粗俗了起来,“谁的男人谁去领,我男人脱了衣裳在我身下躺着就行了。”他边解着燕仪礼的腰带边补充道,“也该让齐归城好好管管他男人了,他才不在几日,秦微之那混账东西都快上房揭瓦了。” 事实上秦淮的怨念也不是没缘由的, 就在几日前,秦洵刚刚因为闲得慌教一群乳臭未干的子苑小崽子写情书勾搭女苑的千金名媛,偶然被季太傅皇苑讲学时从一位小公主书页间发现一张被撕掉的情书残骸,追查之下对于近日御书馆内风靡的这等风气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当即把罪魁祸首秦洵叫过去劈头盖脸大骂了一通,正好秦淮在燕仪礼这里,便被无辜牵连,一同被叫去受了一趟老太傅的唾沫星子洗脸。 (本章完) 186 斗殴 http://.biquxs.info/

那之后没多久齐璟也开始换牙,他在意得要命,只要掉下的是靠前头的牙,缺洞明显时,他在新牙长出前的一阵子里都紧闭着口极少说话,秦洵跟他说话他都要么简短地“嗯”、“唔”回应,要么别过头背过身回话,极不情愿给秦洵看到自己缺漏的牙洞。 秦洵可就高兴坏了,齐璟越不让他看,他就越兴奋着要凑过去看,绕着齐璟不停别开的身子方向,非得赖在他正前扒开他的嘴看,一边笑得压根收不住,一边还睁眼说瞎话连连道:“表哥让我看看!我数数你掉了几颗牙,我不会笑你的,真不笑!” 齐璟满面通红,最终拗不过他,顺着他的意乖乖张口让他数清了自己在换的牙齿数,末了礼尚往来地问他:“表哥掉牙了你还喜欢表哥吗?” “喜欢呀!”秦洵不假思索,捧着他的脸认真道,“等人老了还会再掉牙呢,表哥现在掉牙我也喜欢,老了再掉牙我还喜欢!我到老都喜欢表哥。” 这张小嘴甜得哦,齐璟把他小身子往怀里一抱。 正是犯春困的时候,中午在御书馆里小饭堂吃完饭,学生们大多去分配的宿房处小憩,依照跟随各位先生的不同批次的学生名单分房,大孩子两人一间,小孩子四人一间,可午时小憩,亦可在一连十日的念书日里夜宿于此。秦洵过去是不在御书馆里住宿的,下学后他要么跟着齐璟回景阳殿,要么被家仆接回上将军府,唯有午后会在此小憩半个时辰,那时年纪还小,分到的四人间,除了他和齐璟,还有另外两个同窗,交情不多,如今再见已仅仅点头之交。 现在他们这批跟习燕少傅的学生都已是十几岁的少年人,自然也就住两人间了,齐璟不在,秦洵这段时日都是一人在房里午睡,他先前稍稍打探过自己在御书馆里需要照拂些的几个家中孩子情况,秦泓与秦商分在同一间房,另两个同窗与他们家无甚冤仇,林燮就不用说了,虽是属秦洵和秦泓秦商中间那批学生,平日没个同行的家里兄弟,但他那与秦洵相像的脾气,哪里是能让人欺负了去的。总的来说 ,倒是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午睡后四人自然也各回各的学室听各自先生讲学,秦洵本就嗜睡,一场午睡不足以解他春困,正要在课间休息时趴桌上补眠,林燮一个交情不错的同窗匆匆赶来他们学室,告诉他林燮要去跟人打架了。 秦洵刚刚掀起的眼皮又阖上,漫不经心道:“打就打呗,打架还用来告诉我啊,林长弋又不是打不过人家。” 小同窗着急,指着门外:“不是的微之哥,是隔壁学室的秦子逸秦商先跟韩盛打起来了,韩盛到我们学室来喊曲赫帮忙,长弋看曲赫过去了,怕秦子逸秦商年纪小在曲赫手底下吃亏,他也要过去,我、我怕出事,就赶紧过来找微之哥你了。” “秦家人欺负阿盛跟阿赫了?”小同窗急起来没注意控制音量,听到两个沾亲带故的表弟名字,又是跟林秦两家的子弟起冲突,跟秦洵同一学室的齐琅先坐不住了。 如此一来,秦洵便是没法再头一埋不管不顾睡过去,边起身理衣裳边不咸不淡道:“别急着扣帽子,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吧。” 秦洵了解自家孩子,小侄子秦商虽然有些精力过剩活泼过头,但也不是会主动殴打旁人的性子,沉默寡言的幺弟秦泓那就更不必说,不过不主动归不主动,秦洵一贯给经自己手照顾的家中子弟灌输的观念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揍,往死里揍。 他估摸着是韩家那小兔崽子先挑的事,随意将压皱的衣袂一掸,懒得看一眼借题发挥的齐琅,将林燮的小同窗轻推着背部带出了学室。 秦洵他们底下这两批学生的幼学室和中学室互相挨近,但离秦洵的长学室却有几步路程,秦洵迈着大步赶到幼学室时,意外发现情况比他想象得要糟糕。 单方面被林燮摁在地上打的曲赫,七八岁年纪相仿扭打在一起的两个是秦泓韩盛,还有一个衣裳和小脸小手都沾染了零星血迹的秦商,眼泪汪汪,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秦洵还没踏进门时就听见他还带着奶气的小嗓门哭着喊:“我去喊三叔,喊三叔来!” 被林燮压着打得翻不起身来的曲赫闻言吼道:“喊啊!你倒是去喊你三叔啊!你看我不殆表哥知道你们秦家人敢这样得罪我,他会不会在那边就先教训你三叔!” 随即是秦泓正打架时喘着气制止的声音:“别喊!你站远点!” 秦洵一眼看见秦商身上血迹时瞳孔一缩,秦商正好也一眼看见他,忙朝他跑过来哭喊了声“三叔”,叫整个幼学室里年纪都不大的孩童们瞬间将目光投来门口,地上扭打的两处孩子也下意识都止了手。 秦洵一接住小侄子踉跄的身子就先检查他身上有无伤处,还没说话,就听紧随而来的齐琅道:“阿盛 ,阿赫,你们有没有事?” 将秦洵喊来的那个小同窗忙在这会儿大家都忽然顿止的时候冲上前去将秦泓拉到一旁,林燮则放开了被他摁在地上的曲赫,慢悠悠起身揉揉自己拳头,很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当然得忽略掉他身上也稍稍挂的彩。 秦洵极快地将秦商从头到脚查看一通,确定伤并不在秦商身上,而在秦泓被小同窗拉起身后,他也一看便知秦商从何处沾上的星点血迹。 (本章完) 187 事端 http://.biquxs.info/

“姓秦啊,难道是上将军府的?” “不会吧,秦上将军不是只有三个儿子吗?” …… 围在韩盛身边煽风点火的同伴们你一言我一语,讥笑着互相接话附和。 其实他们哪里会没听闻过秦四公子秦子逸的名讳。早在秦泓还足不出户时,上将军秦振海说起家中儿孙都与人说自己有四个儿子,小儿子年纪尚幼不常见人,秦淮和秦潇也不时与人提及自己幺弟,尤其是秦潇,每每都是将年纪相差不大的幺弟和儿子放在一起提及,道是幺弟性子内敛不喜喧闹,这才不大现于人前。 待到秦三公子回京,往往在各种需要露脸的场合里将家中幺弟带在身边,就算旁人不是为了看秦泓,也难免会因为注意秦三公子而往他身旁幺弟的面容上掠过一眼,何况秦泓当初入学时,是被秦大公子礼部尚书亲自送来的御书馆。 这几个有心挑事的孩子,不过是故意想拿话羞辱秦泓。 韩盛接过话头,假意制止:“哎,可别瞎说,虽然瞧着他是很面生,但人家上将军府的确是有四位公子的嘛,不过是我们一般只知道前头三位,这位秦四公子,我们没听说过他是秦上将军哪个无名小妾生的而已。” 秦商先怒:“你怎么能这样说别人!”他虽性子较为天真,也不傻地听出这几个人语气里浓重的不友善意味。 可惜他年纪太小,说话还带着奶气,发起怒来没多少威慑力,韩盛不怕他,将起先拿来挑事的那卷书往桌上啪嗒一丢:“商小公子,你这样对长辈大吼大叫可是很不礼貌的,你家里人难道没教过你尊敬长辈?刚刚把长辈的书扔到地上,你可还没好好赔礼道歉呢。” “我给你道过歉还擦干净了,而且我没有扔,我是不小心碰掉的。”秦商反驳。 韩盛一改口,他的同伴随着他闭眼胡扯:“你说不小心就不小心了?我可是看见的,你就是走过去时把阿盛的书扔地上了,小小年纪这么糟蹋别人东西,我看是你家里教不好你才提前把你送来读书的吧。” 他们争执了这半晌工夫,已经有好奇的同窗三三两两挪步凑近来看热闹了,秦商平白受冤很是委屈,小脸涨红,再欲反驳时秦泓往他小肩膀上一摁示意他别说话,随即身子一晃将他挡在自己身后。 方才被这几个不大友善的同窗故意羞辱了一番身份, 秦泓牙根紧咬,死活将胸腔里翻腾的怒涛压制住,虽然家里从没亏待过他,三哥也说过被欺负了就欺负回去别受人气,但秦泓素来是懂事隐忍的性子,在御书馆念书这几个月也一直安分守己,这么一点受些嘲弄的琐事,能不闹大就不闹大,他不欲逞几句口舌之快得罪这几个嚣张惯了的二世祖。 秦泓深呼吸一口,尽量让自己神态语气都放得平和:“小侄已然致歉,也并非是有意开罪几位,私以为事端不大,还请各位得饶人处且饶人,宽待同窗一二。” (本章完) 188 扩大 http://.biquxs.info/

秦商先叫了句“四叔你有没有事”打破沉默,秦泓撑起身子,避开了秦商要扶他的手,将脸上的血一抹,淡淡道:“你退远点。” 他一抬脸,秦商被他一张糊了鲜血的脸吓一跳,带了哭腔喊道:“四叔你流血了!”也不怕脏地拿手给他擦,擦了几下像是忽然想起自己身上是带着手绢的,忙从衣袖里匆匆翻出自己的白手绢来给四叔擦血。 秦泓这一从地上撑起半个身子,又被秦商一喊叫,周围人都注意到他脸上血迹,顿时诸如“流血了”的惊叫四起。秦泓挡了秦商动作,却问他:“手绢介意借给我用吗?但是应该会弄脏。” 秦商忙递给他:“给你,你拿着用,不要紧的。” 秦泓却没接来手上,只拉过秦商拿手绢的手,将自己掌心握着的掉落门牙包进去,仍给秦商拿着,示意他退远这处:“你离远点,别靠过来。” 秦商听话地退离几步,秦泓慢慢从地上起身,垂着眸子在几双脚上一扫,认出绊自己的那双鞋,一拳招呼上那人的脸。 “打人了!” “这下真打起来了!” “别让他们打啊,快拉架,让季太傅知道就不好啦!” …… 秦泓一拳出手,像是个开战信号,一直在奋力挑事的韩盛与同伴们一齐扑上,秦泓最先招呼的是他能认出来绊了自己的那人,而后也压根不管谁动了手谁没动手、谁骂得难听谁说得少,认准了方才陪韩盛挑事的几人,谁扑得最前先揍谁,一敌几竟也没落下风。 虽然秦泓 到如今年纪都还没怎么经过骑射武艺的教导,但他自幼独立,过去在家时一点琐碎的体力活也都不假于家仆之手,身子骨总归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几个娇孩子要结实得多,一人对付他们并不费力。但秦泓的目标在韩盛,嫌其他挡上来的韩盛同伴碍事,并不与他们纠缠,多是甩开踹开清道,那几人其实也就一拥而上的时候大胆些,很快发现这小子是发了狠红了眼,心里不由发怵,被秦泓踢开后便也佯装吃痛起不了身,不敢再替韩盛上前挡人。 很快韩盛就落到了秦泓手上,秦泓再度攥紧他衣领,咬着牙道:“真以为我不敢动手揍你!” 他一张糊满鲜血目光狠戾的脸靠得极近,韩盛差点没吓叫出来,却在下一刻结结实实挨了秦泓一拳头,懵了半晌发现自己也被打出鼻血时,倏地热血上脑,回揪住秦泓的衣领开始还手,二人到底是真动起手来了。 围观了半天的同窗学生们这时候也总算是知道拉劝,却压根平息不住两个怒气上头听不进话的同窗,幼学室里毕竟都年纪尚小,一时间孩子们皆是手足无措。 虽是同样发起了狠,但韩盛很明显在秦泓手底下处在弱势,他逐渐支撑不住,高声唤自己同伴:“去喊我表哥!把我表哥喊来!小爷今天非得好好教训秦子逸!” 同伴战战兢兢:“哪、哪个表哥?成王殿下吗?” “隔壁阿赫表哥!成王……”韩盛踌躇着,险险避开秦泓的一拳,急忙道,“别、先别喊他!”反正曲赫来了肯定打得过这小子,不到迫不得已还是先别给成王齐不殆知道,不殆表哥其实脾气很坏,自己惹事了去麻烦他过后肯定要挨他一顿骂。 于是同伴去隔壁中学室喊曲赫支援韩盛,刚好被林燮听见,林燮怕曲赫一去吃亏的变成秦泓,紧跟着就过去了,果然曲赫过去后二话不说动手往秦泓身上招呼,林燮便也二话不说加入战局,将没挥几拳的曲赫一把从秦泓身上扯下来摁在地上:“你几岁了?打小孩你也好意思,这么能耐跟我过两招呗。” 曲赫压根没注意林燮跟着过来,否则恐怕他进幼学室后是给两个扭打一团的孩子拉开,也不会选择不要脸地跟韩盛二人合力欺负才八岁多的秦泓,然此刻都已经被林燮摁上地了,被整个幼学室的小同窗们围观着,就算是为了面子,曲赫硬着头皮也得上。 两个大孩子打架就理智了些,没往脆弱的面部攻击,且林燮曲赫二人实力实在悬殊过大,这处与翻滚扭打不时惊着人群的秦泓韩盛相比,简直能称为平静,二人方位都没调转过,基本是曲赫在单方面挨揍,他还咬牙硬撑不能主动开口讨饶,极力寻找着能往林燮身上出拳的部位。 林燮那个要 好的小同窗名叫华问剑,名字很威武,身板却是瘦瘦小小,性子也软和,乍一看他人跟这个名字压根不搭边。据说是华问剑他爹年少时有个仗剑天涯的江湖梦,被他爷爷无情打破,实为他爹人生一大憾事,正好家里姓“华”,他爹便给儿子起个“华山问剑”的名字聊以慰藉,希望儿子能有机会成长为一代大侠。 自打从华武功自己口中得知他这名字由来,同窗们就常常会管他叫外号“大侠”来打趣他。 林燮出学室时那神色一看就是手痒,华问剑生怕他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不放心地跟过来,没来得及劝就见林燮冲上去开打,拉都拉不住,华问剑急得直跺脚:“长弋你可悠着点,要不要我去喊微之哥过来啊?” (本章完) 189 欺小 http://.biquxs.info/

秦泓再上头也会听秦洵的话,拳头捏紧,却是应言站在原地并未轻举妄动,一直跟在秦洵身边的华问剑连忙尽心尽责地将两个秦家小孩子一左一右揽在身边。 秦洵在韩盛面前蹲下,仍旧比七岁孩童站立时高了半个头,他微微一勾唇:“小孩儿,你挺不安分啊。” 面前的少年一张靡颜腻理妍若好女的容貌,噙着多一分太过少一分不足的浅淡笑意,绝对是能让人一眼惊艳的模样,那一双桃花瓣状的深蓝眼眸却隐去了平日秋水柔波,阴冷地盯着人看,七岁的熊孩子一瞬间怀疑,自己会在眨一下眼的工夫里被面前这人一手掐死。 一股大力从后衣领处将他往后曳,韩盛同样被齐琅扯去身后挡住,齐琅居高临下地望着蹲下的秦洵,少年方才跟小孩子说话时微垂着头,自上方看去额前碎发遮挡了眉眼,齐琅只能盯着他头顶柔顺的发丝,道:“你这是想以大欺小?你也好意思?” 秦洵散漫地起身理袖:“可是忘了先是韩公子及其友人推搡我侄儿、再是曲公子想与韩公子二对一殴打我四弟,已经是将‘以大欺小’落实了,我不过与韩公子说句话,怎么就是我的不对了?” 不待齐琅回答,秦洵又笑道:“不过确实我与两个小孩儿年纪悬殊了些,我倒是真有些不好意思。长弋。”他唤林燮,林燮“嗯?”一声示意他说,秦洵便道,“差个几岁,以大欺小你好意思吗?” “看情况。”林燮一点就通,翘着拇指随意点点韩盛的方向,坏心地笑起来,“欺负他我就好意思。” 韩盛心知不妙,慌忙往齐琅身后缩了缩。 秦洵颔首,目光扫到曲赫,又问:“一打二你能行吗?” 林燮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了曲赫,笑道:“行,怎么不行,男人可不能说不行。” 曲赫脊背上一阵恶寒。 华问剑迟钝地嗅出火药味,踌躇着想劝:“那个、微之哥,要不然还是先带秦子逸去太医那吧,马上又要下一堂课了,要是给先生过来看到了报到季太傅那里……” 林燮已经在答完话就毫不耽搁地一手一个将韩盛曲赫扯来摁地,两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也吃不得亏,不管不顾地复又重新动手,不同的是这回是二人同对林燮一个,却是依旧没从林燮这讨得着好。 齐琅怒极,在大吼一句“给我住手”没人理会后,气急败坏地撸袖子就要亲自上前分开他们,至于分开后威仪被冒犯的成王殿下要怎么惩治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朝臣子弟,齐琅姑且还没工夫仔细寻思。 然他刚撸上袖子,就被秦洵大力攥住肩膀扳过身来。 事实上秦洵已经心情极差,只是他没像齐琅那样将怒色摊在整张脸上,单单隐蔽地浓缩在一双漂亮眸子里,面容看上去仍是一派平静,攥着齐琅肩膀的手使了大劲,几近穿透肤肉生生捏在坚硬骨头上的触感,叫齐琅怒容上平添了一丝吃痛神色。 齐琅下意识抬手攥上秦洵这只手的小臂,想将他的手用力掰下,掰不动,他气得不顾身份场合爆了粗口:“秦微之你他娘的想干什么!” 秦洵语声冷淡:“方才还有几句话没同成王殿下说,御书馆览文阅经之地,本该习礼知仪、明德修身,先生也一直教导着尊师重道、和睦友朋,我并不是没听进话,所以我不主动挑事,还得劳烦旁人不长眼些自己撞过来给我解闷。方才曲公子似乎很是倚仗成王殿下这位表哥,道是殿下定会为了维护弟弟教训我一二,多年不与殿下交手,我现在倒真有些好奇,想领教领教殿下身手,成王殿下意下如何?” 赤裸裸的言语挑衅,已经在暴怒边缘的齐琅意料之中地忍受不得,秦洵接住齐琅挥来的拳头,心情忽然不错起来,唇角勾起的弧度随之加深,他靠近,轻声道:“多谢殿下赏脸了。”随即半点不含糊地将齐琅手臂一折反剪背后,身子摁在了一旁桌案上:“我算算啊,你比我小两岁,也算是‘以大欺小’了,不过打你我可不会不好意思。”他稍稍提高声音,冷笑着同样爆了粗口,“我他娘的想干什么?齐不殆,老子他娘的早就想打你了!” 对齐琅秦洵粗略算下来憋闷了有十来年的气,年幼时是想还击姑且有心无力,回京后又因已然到了该懂事的年纪,想发难也得顾及体统,此番借着这样一场闹剧,秦洵翻出搁在心里头压箱底的陈年旧怨,新仇旧恨一并揉碎了混在与齐琅厮打的拳脚中。 齐琅身为皇子,一直在专门的先生教导下练习骑射武艺,照理说该比“不会武功”的秦洵身手要好得多,然秦洵在江湖时武功师承弑宗中人,那么一个高手云集的江湖组织,虽说身手倒不一定比皇室精心配给皇子们的武艺师父高明太多,但以“暗杀”为生计的弑宗组织,一招一式的特 别之处在于路子邪。 秦洵倒没有丧失理智到暴露自己习得过武功招式,出手毫无章法,却用着邪路子在习惯了一板一眼出招的齐琅面前占得上风,好似只是在空用蛮力肉搏压制,运气好总是打在齐琅防守欠缺的部位,却是逐渐叫齐琅应对得吃力起来。 好在等到他二人交起手后没持续太久,来幼学室打算给学生们讲课的先生来了,小先生进门时被眼前情景惊得目瞪口呆,来不及问清缘由,他琢磨自己惹不起这几尊大佛,磕磕巴巴地吩咐几个孩子赶紧去请季太傅来一趟。 于是乎季老太傅将七人请走喝茶,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韩盛几个要好小同伴因为只在初始时掺和一脚,又因为这回喝茶的人数本就够多,侥幸逃过一劫。 齐璟踏进季太傅屋子时,见着的就是两排闯祸的学生面对面排排站的场面。 (本章完) 190 收尾 http://.biquxs.info/

韩盛下意识抬头去寻求齐琅的指示,指望还能在灵均叔父面前说得上话的不殆表哥能替他挽一挽颜面,却见齐琅别开头并不言语,心知这是不殆表哥顺从了灵均叔父的意思,只得强忍羞耻感,对秦泓拱了拱手:“抱歉,秦四公子。” 秦泓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很快展平, 淡淡道:“韩公子客气,我同样该自省己身过错。” 秦洵垂着头轻轻一笑,秦泓这孩子定然是在不屑韩盛这明显被逼无奈敷衍的道歉,还好这孩子还算人情练达,知道心里头再计较在这种场合下都需要说点场面话息事宁人。 事情是解决了,总得给点处罚以儆效尤,季太傅要求他们七人接下来三日不准踏进学室听学,关在自己房里罚抄书卷,好好将“礼度”二字在心里头正一正,规矩上好了再进学室,省得再犯影响御书馆风气。 曲灵均是进宫递送公文时刚巧遇上的御书馆宫人,宫人第一个碰着他,便将事情同他说了,曲灵均思忖着御书馆男孩子之间闹事,肯定不敢去叨扰日理万机的皇帝,叫皇后女子家出面也不合适,宫人去找家里人也是找工部尚书或是右相曲伯庸,若是让这两位长辈来处理此事,恐怕要好一顿不依不饶,倒还是自己去比较合适。 他忙里抽闲赶来,一完事自然也就匆匆告辞,几个领了罚的孩子陆续走出季太傅的屋子,秦洵拍着秦泓的肩膀:“行了,没多大事,带着商儿回家去把书抄抄,三日后再回来念书。秦振海问起来就说我惹的事拉上你俩一起,别跟他细说。还有子逸,你这牙回去还是得叫大夫再看看,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好,都记着没?” 将他俩送到门外等候的宫人手中,秦洵一回身见林燮悠悠跟在他身后,他挑眉:“怎么?看你很悠闲啊,跟那两崽子打架没吃着亏?” “哪能,他俩那点花拳绣腿还能让我吃亏?”林燮低头将自己一身稍有破损的衣裳打量一番,“就是他俩拳脚打不过我就扯着我衣裳撕,啧,不要脸!这身我还挺喜欢的呢,回去找绣娘再照着给我做一身同样的好了。” 秦洵一掌轻拍他头:“行了,做衣裳也好,给你挨的几拳地方敷敷药也好,赶紧回家去吧,书也别忘了抄,三日后交不上来太傅不知又得气成什么样。” 林燮倒是不急着走,戏谑他:“我还以为你吃下肚好几载的江南烟雨,性子会泡得比以前软和,这多少年了,你到底还是动手揍了齐不殆,爽吗?” “别提多爽了。”秦洵瞟了一眼季太傅屋室的方向,齐璟方才被太傅单独留下多说几句话,这会儿还没出来,秦洵挪回目光望着林燮笑,“只是失望齐不殆这身手一点长进都没有,不过今日也不算亏,竟是叫我见着我们家的长弋小公子,如今打起架来真是一把好手啊,没少练?” 林燮耸肩:“天赋异禀。”又道,“我猜着这事要是给你知道了,你兜着这张老脸,肯定不好意思自己动手打年纪小你那么多的韩盛跟曲赫,到时候还是得使唤我代劳,就擅作主张提前动手了,还好我 才十二岁,还比曲赫年纪小几个月呢。不过我倒是没那么料事如神,你跟齐不殆打起来那会儿我都有些惊讶。” “很懂我啊你,干得漂亮,改日得空了请你外头搓一顿去。”秦洵用力揉了揉林燮的头发,一眼望见华问剑战战兢兢从院门摸进来,“哟,大侠来找你了,回去吧,我在这等齐璟。” 华问剑小跑过来:“长弋你有没有事啊,太傅罚你什么了没?” “没事,就罚抄书,只是这三日不给我进学室的门,我就待在家里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上茅房了。” 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少年交谈着走远,秦洵也听着了身后靠近的脚步声,他回身一笑:“出来了?太傅留你说什么啊?” 齐璟将手里一张纸晃了晃,轻微的哗哗纸响叫秦洵眼皮一跳。 (本章完) 191 情书 http://.biquxs.info/

于是秦洵与闻讯来领人的秦淮,结结实实地挨了老太傅一顿训斥。 眼下这张辗转多人之手已经有些皱巴的情书范本,正举在齐璟的手上,朝秦洵晃了晃。 秦洵捂面:“他 老人家还记着这事呢?”居然连这一状都给齐璟告了! 齐璟当着他面展平情书,压制不住笑意的嗓音慢悠悠念道:“卿之风仪,皎若明月,银汉耿耿,较之弗如……” 秦洵一把捂住他的嘴,满脸通红:“别、别念了!随便瞎写糊弄小崽子的,我自己都给肉麻死了!” 齐璟自若地将这张秦洵亲笔所写的情书折叠好收入袖中,又将他捂住自己嘴的那只手扒下来,握着带他往季太傅院子外走:“你现在很不错啊,情书都会写了,还教孩子家写。” 秦洵心虚地跟在他身边:“那张撕撕扔了呗,反正胡写的,还留着做什么?” 齐璟挑眉看他,忽而语声漠然:“扔了?原来你写出这样的东西不是为了给我?” 秦洵一哆嗦:“没、没有,不给你给谁,我写这种东西肯定只为了给你嘛!” “那就好。”齐璟点点头,心情复晴,“没收。” “太傅方才留你就是跟你说这情书的事?”秦洵讨好地一挽他胳膊,挨紧了他身子走路。 “太傅说你这带坏御书馆风气的毛病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改改,非得折腾他老人家,我给太傅赔了罪,说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你。”恰好行至一排房屋前,齐璟手指点点屋子,无奈道,“我若是再多几日不管你,你是不是就要开始逐排逐间拆房子了?” 秦洵轻哼一声不说话。 “你不是与齐不殆打了一场,伤着哪没有?我看看。”齐璟话还没说到训斥的地步就关心起他斗殴伤势,捉住他挽着自己胳膊的手,要去挽他衣袖查看。 秦洵手一抽不给他看:“没伤着,估计就几处淤青,回去敷点药就没事了。齐不殆那小身板,跟我打还是他吃亏些。”又冷哼道,“这事他也不会回家去哼哼,顶多有风声传出去他随便应付两句糊弄过去,小时候他动不动会搬出他皇后娘来压我,现在他这么好面子,才不肯给人知道他齐不殆被我摁在地上揍得翻不了身。我就是瞅准了这点,才好好揍了他一顿。” “是是是,你本事很大。”齐璟点了点他鼻尖,“这几日乖乖在景阳殿待着抄书,我有政务要忙,不能时时看着你,你自觉些,听见没有?”又压低了嗓纵容道,“我可是在人前承诺了要好好教训你,这几日你就别往外头晃了,老老实实待在殿里,对外我就说我在罚你闭门自省,明白吗?” 齐璟疼他,才不会舍得真教训他,深知这一点的秦洵心情不错地满口应下,挤过去在他肩颈处蹭了蹭脑袋。 齐璟陪着他回去子苑整理自己的书卷带走,见姜轲候在子苑门口,心知齐琅还没收拾好东西离开,本欲候着秦洵自行整理了出来,怕他与齐琅都还在气头上单独碰面出 事,便转而直接陪他进去了。 踏进子苑没走几步,正见着执书出门的齐琅,齐琅头一扭不欲理睬他们,二人同样视若无睹地从齐琅身边路过。 “齐归城。”走出几步远,身后齐琅的声音唤停了齐璟的脚步。 齐璟带着秦洵回过身:“何事?” “几月前父皇封王,我当日话有不妥未得父皇首肯,事后我单独见过父皇一回,希望请得父皇给我‘锦亲王’封号,你知道父皇那时怎么回我的?”齐琅眸中掩盖不住的怨毒,“父皇说,‘锦’字与你的名讳音近,要避你的讳。” (本章完) 192 夫随 http://.biquxs.info/

“一回,我当做没听见,但我希望不会有下回,再从你齐不殆口中说出今日这番话,无论是我亲耳听见,还是从旁人口中得知,否则,绝不轻饶。” 齐璟会对秦洵说一次又一次根本作不了数的“下不为例”,但他对别人说的“下不为例”就一定是较真的警告;齐璟也会无奈又纵容地点着秦洵鼻尖说很多遍“绝不轻饶”,但也只有对别人说的“绝不轻饶”是当真会下狠手。 齐琅毫不怀疑,这位素来疏离的皇兄云淡风轻道出的“下不为例”、“绝不轻饶”两句,包含了十足十的严厉警告。 秦洵上前握住覆在齐琅头顶那只手的手腕,轻轻捏了捏齐璟的腕骨,将他的手从齐琅僵麻的脑袋上扒下来,眼力极佳地瞥见门口的姜轲似松了一口气,他对齐琅笑道:“年纪小不懂事,总要教导教导的,成王殿下,记着你皇兄说的这几句话,以后再这样 乱说话指不定还会挨揍,一回生二回熟,我怕揍你上瘾。” 齐琅:“你——”他觑了眼齐璟,将气压着没敢骂出来,稍稍一转头冲门口喊了声,“姜轲!” 姜轲连忙快步走来。 齐琅将手里几本书卷扔给他:“替本王拿着,回殿!” 秦洵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啧啧”两声,摩挲着自己下巴道:“其实我原本是想打两句圆场的,结果实在没忍住,对着齐不殆那张脸我就想嘲讽他,唉,坏毛病,我就不改。”他又拿手肘捣捣齐璟,“那是姜轲三号吧?我其实就对真姜轲的模样有印象,回京后齐不殆短时间内换的二号三号,我都记不住脸,还挺忠心的,看方才那架势,估计你这手在齐不殆脑袋上多放些时辰,他就要冲进来拔剑逼我们放人了,啧,那可是行刺啊,真那样的话齐不殆不久就要再换姜轲四号了。” 他自语半天齐璟没反应,他偏头一看,见齐璟兀自盯着自己,眸深如潭,脸色倒是从阴冷状态抽出,柔和不少。 秦洵双手捧起他的脸:“怎么了好哥哥,还这么不高兴呢?看着我你也不高兴?” 齐璟倾身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而郑重道:“我不会让别人乱说你的。” 他抱得很紧,体温隔着薄薄春衫熨得秦洵胸前一烫,秦洵回手抱住他,笑道:“我脸皮厚,不怕人说。况且哪有齐不殆危言耸听的那么严重,不说别地,单说我们长安城,风气多开放啊,豢养男宠的都一抓一大把,别说我们俩这郎有情君有意的了,别担心。” 秦洵知道在他们俩的关系里,齐璟承受的压力要比自己大得多。 秦洵不过是朝臣之子,再是家大势大,在家中父兄为官撑起家门的庇荫下,他就是学那么些不学无术的富家纨绔养个把男宠满足龙阳之癖,都不是个足以震惊朝野的荒唐事。 但齐璟不行,他是还没明着冠上名头的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哪有皇帝不娶妻的。古往今来皇家官场用姻亲来稳固地位是个约定俗成的习惯,争位者以姻亲拉帮结派,储君者以姻亲加重筹码,帝王者以姻亲平衡朝势。齐璟为了秦洵拒绝立妃纳妾,在这其中损失了多少的揽士机缘,又为此弥补而付出了多少心血精力,秦洵就算不得全知,也能猜得七七八八。 明明“陵亲王龙阳之癖”比“秦三公子龙阳之癖”影响更甚,齐璟却还更担心秦洵会因为旁人碎语不开心,方才威吓齐琅,也只不过是为秦洵出头,不愿意秦洵被齐琅说得不堪,若是齐琅单单冒犯了齐璟,照齐璟一直以来待这不成器弟弟的性子,八成是掉头就走压根懒得理会他的。 秦洵哪里会不知,又不想挑明了说,只玩笑两句安抚他不必担心。 么办啊,心疼死了。秦洵脸埋在齐璟肩上如是想着。 他脑筋一转,附上齐璟耳畔含笑道:“你是要在这一直抱着我不松手,还是让我快些去收拾了东西回殿,我们做些能让你高兴起来的快活事?” 齐璟身子一顿。 秦洵继续逗他,边说话还边故意往他耳朵上轻轻吹气:“怎么,不愿意?我算算啊,这都已经好几日没欢愉过了,你现在很能忍嘛。” (本章完) 193 抄书 http://.biquxs.info/

齐璟代他应了:“拧条手巾递来吧。” 接过清砚浸水后拧干的湿润手巾,齐璟动作轻柔地覆在秦洵双眸上敷敷印印,秦洵仰着脸由他摆布,口中还在碎碎念:“我眼睛胀,应该是肿了吧?是不是我觉没睡足啊,我现在倒回去再睡一场补补你看怎么样?” “没事,很轻微,手巾敷敷就好。”齐璟面不改色地又补一句,“昨夜哭的。” 清砚收拾洗漱用具的手一抖,忙端起托盘匆匆开溜。 说是不能时时刻刻照看着秦洵抄书,齐璟还是把秦洵拎到了书房与自己对案而坐,他批奏章,秦洵抄书,桌上还非常致命地摆了盘齐璟从御膳房叫来的山药枣泥糕,齐璟道是抄完一页奖励半块。 秦洵不满:“半块?吃都吃了为什么不给我一整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齐璟埋在奏章堆里头也不抬:“不是我小气,是怕你太快吃饱没动力了就不肯继续抄书,我可不相信你的自觉性。” 秦洵委屈地取了支笔蘸墨,方要书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拈着块糕点递到他嘴边,头顶上齐璟的声音道:“罢了,先给你一块,听话。” 托午间和晚间两盘山药枣泥糕的福,秦洵效率极高地在这一天内就抄完了季太傅惩罚的抄书任务,翌日秦洵照葫芦画瓢,用同样的法子督促着被老爹扔来他这里的幺弟和小侄子抄书。 虽说当时秦洵让两个孩子回家跟秦振海说是自己惹了祸拖他俩下水,两个孩子回家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了一家之主事情经过, 也老老实实自省了己身过错,秦振海倒也没多责备他们,看看天色已晚,挥挥手叫他们回房睡了。 翌日早膳后秦振海又想起这事,问问看两个孩子早膳回去才开始抄书,他压根想不到宫里的秦洵会在齐璟督促下今日内就高效率地把书抄完,便道是既然都要抄书,若是今日秦泓跟秦商没能抄完,那明日干脆去秦微之那跟他围一桌抄,互相督促。 两个孩子毕竟年纪尚小,书字慢,作息也习惯早睡,到了第二日果然还余下一部分没抄完,堪堪要走,秦振海自己又犹豫了,不确定把这两个孩子送到秦洵身边后,到底是互相督促着抄书,还是被秦洵那不着调的混账东西带起玩心压根不好好学了。 秦淮正在一旁候着进宫去见燕仪礼时顺道把家里孩子带着,闻言极有经验地笃定:“无妨,到底还有陵王殿下看着,秦微之不敢翻天。” 于是秦淮一手一个拎着两个小崽子往景阳殿门里一丢,头也不回地往御书馆去了,还处在茫然状态的秦泓被秦商熟门熟路地穿过殿庭带进书房,秦洵让宫人搬了张小案进来放置一旁供两个孩子书写,一人倒了杯茶放在手边,自己则坐在齐璟对面看着齐璟认真理政时赏心悦目的模样,给他研墨递笔,偶尔兴致来了从他手边抽几本奏章来替他减轻工作量。 秦泓能面对一盘山药枣泥糕时不为所动,即便没有糕点诱惑他也能听话地将余下的抄书任务完成,秦商就不行了,瘪着嘴望着秦洵手边那盘诱人的糕点,很是不满:“三叔怎么这么小气嘛,抄一页书才给吃一口!” 秦洵一拈昨日齐璟的话:“不是我小气,是怕你太快吃饱没动力了就不肯继续抄书,我可不相信你的自觉性。” 秦商忿忿咬住笔杆。 齐璟手里朱砂笔往奏章上勾画几下,摇头直笑,昨日还说以半块计数太小气,今日折腾起小侄子来,他自己很没良心地直接缩水成一口了。 今日焚香不是用的普通香台,是秦洵最近兴趣正浓的倒流烟香炉,为此他还将原本取用时随意固型的安神香料特意制成宝塔状的塔香。书房桌案上的倒流炉是打磨成高山流水的形态,将塔香点燃后放进倒流炉里,等待些工夫,正常情况下袅袅升空的烟气便会在倒流炉上缓缓下淌,似雾似流,恰是好一番浓缩微小的高山流水景致。 秦商静不下心,瞥着他三叔在摆弄桌案上的倒流炉,有意找话说:“三叔你在干什么呀?” “红袖添香啊。” 正抽空喝口茶的秦泓一呛。 秦商见三叔没不理他,忙又讨好地一连串发问:“什么叫红袖添香呀?三叔往里面点的香是不是橘子味的,之前商儿还帮忙磨粉的那种?” “抄你的 书,别东张西望的,有话抄完慢慢说。”这回秦洵懒得搭理他了。 秦商怏怏收回目光抄书,写了几个字又嘟哝:“为什么小孩子要念书嘛,不念书不行吗……” 秦洵拿手扇风拂过来倒流炉流淌出的烟气嗅了嗅,答他:“不念书当然不行,三叔跟你三叔父这么大了都还得念书呢,你看你念书少连‘红袖添香’都不知道。” 秦商不大开心,又找不着什么话反驳,只得嘟着嘴不回话。 秦洵有心逗他,唤了声“商儿”让他抬起头,指指窗外交错的春花枝头鸟雀嬉闹的景象,问他:“你现在看这个,能想到什么?” 秦商歪着头细细一思搜刮出词汇,求表扬一般大声道:“鸟语花香!” “不错。你念了书,才会说‘鸟语花香,相映成趣’,但你要是没念书,你看到这个就只能说‘哇!花上有鸟!’你说要不要念书?” (本章完) 194 学堂 http://.biquxs.info/

秦洵迫不及待展开,一看就乐了。 【你也好看】 秦洵一高兴,就愈发肆无忌惮,齐璟舍不得不理他,也陪着他扔纸团腻歪,其实说的话大多是没什么营养的废话,但二人一来一往不亦乐乎。 秦洵【你特别好看】 齐璟【你也是】 秦洵【特别特别特别好看】 齐璟【没这么夸张】 秦洵【我就这样看你一堂课】 齐璟【认真听学】 秦洵【我耳朵听着眼睛看你就行了】 齐璟【别闹】 秦洵【这堂下课让我亲一口吧】 齐璟【好】 秦洵【那我现在就兴奋得更听不进学了】 齐璟【子长在看我们了】 秦洵在纸上看到齐璟的这句话,没急着回,下意识抬头想寻一寻今日代课的长兄身影何在,却在此时恰好右侧一暗,原本近学室宽窗处明亮的光线被顺着走道从后上前来的高挺人影遮挡住了。 于是秦洵一抬头,对上的就是长兄黑成锅底的脸。 从不出言为难学生的子长先生第一回开了尊口,身为季太傅的亲传弟子、得意门生,秦淮尽得季太傅惩处学生的真传,同罪同罚地让秦洵与齐璟二人将今日讲学的书册内容抄一遍,明日上交。 秦洵讨好地将被他和齐璟写满了腻歪话的纸张递上去:“这个先生要没收吗?” 秦淮磨着牙笑:“不必,先生没有偷看学生私言的喜好。”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满纸酸掉人牙的肉麻情话,他才不要看这种东西。 这堂下课一个上午的习读任务也就结束了,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走出学室,前往饭堂去用午膳,秦洵后仰着伸了个大懒腰,对收整完自己桌案又任劳任怨来替他收整桌案的齐璟道:“总算下学了,我都快无趣死了。” 身后极近的地方一道冷淡声音:“我讲学很无趣吗?” 秦洵还没放下的两条胳膊一僵,迅速改口:“没有,绝对没有,能在秦大才子手底下听学,简直是件光宗耀祖的大荣幸!” 秦淮:“……这话我听着怎么觉得你是在占我便宜呢?” 去他的光宗耀祖,说来说去不就是自家人在关起门算账。 齐璟给秦洵将收成一叠的书册放置案角,诚恳地朝秦淮揖了揖礼:“今日多有不敬,子长先生见谅。” 秦淮恨铁不成钢:“他闹,你也陪他闹了?他要上房揭瓦你是不是还给他递梯子?” 秦洵:“不用他递梯子,我都这么大了,自己爬得上去的。” 秦淮一掌罩住他的脸往旁边推:“滚。”转回来面对齐璟,“都被你宠得没规矩了,你非得看着他哪一日逐座殿室将你家皇宫拆个干净。” 秦洵又挨过来:“我现在就敢拆景阳殿,真的。” 秦淮又是一罩一推:“滚。”继续对齐璟,痛心疾首,“好好管管他,溺爱啊,你懂不懂什么叫溺爱,溺爱害人,不利于孩子身心健康成长,你看看你家这不省心的孩子,都能被当做问题少年的典范编进书册里警醒世人了。” 齐璟想笑,又觉得本就因过错挨训,这时候再笑一下实在大为不妥,毕竟此刻在这间长学室里,他二人与秦淮之间的关系并非友人家亲,而是长幼有序的师生关系,他极力压住不受控制直往上翘的唇角,垂下头又揖一礼:“先生所言极是,归城受教。” 秦洵再度凑过来:“受教受教。” 秦淮:“……滚! ”他揉揉太阳穴,懒得再把牛皮糖一样的秦洵推去一边,径自往门外去,“我懒得多管你们,燕回八成是管不住你们,不跟你们废话,总之秦微之你春末考核要是一团糟,看我不把你从景阳殿逮回家去好好修理老实,齐归城也保不住你。” 他不提春季考核还好,一提秦洵就头痛,老实说秦洵也跟小侄子秦商一样不大喜欢念书,也不是说就对“念书”这件事本身排斥,而是他倾向于凭着兴趣心情自行随意取阅书卷,而非定时定点地大清早起床赶来御书馆里端坐案后听学,时不时还要完成书论任务上交,尤其是春夏秋冬每逢一季末时,御书馆都要来那么一次季末考核。 他趴上被齐璟收整得一丝不乱的桌案,顿时对午膳都提不起兴趣了。 (本章完) 195 拼桌 http://.biquxs.info/

最后秦洵还是被齐璟以“早上来听说今日饭堂有鳜鱼吃”为诱惑连抱带拖地领出了学室。 鳜鱼在民间又会写作桂鱼,也就是去年夏末还在江南平州时,秦洵跟着齐璟在孤舟先生的住处“巷子浅”吃到的那盘鱼,肥嫩少刺,光是浸在料汁里清蒸就足够鲜美了,是秦洵比较喜食的鱼种。 虽说鱼类一年四季都不缺,但此时春感正盛,正是“桃花流水鳜鱼肥”的好时节。 御书馆饭堂里除了学生们自行端盘取菜,还会有十来个穿行桌间的宫女候命搭手,秦洵与齐璟在饭堂靠窗处的空八仙桌落座,刚有宫女将饭菜端上,就见几个小些的孩子捧碗端盘地蹭过来。 秦洵正提着筷,见状挥挥手驱赶道:“干嘛啊干嘛啊,不能给我跟你们归城哥哥留点私人空间吗?” 他也不是当真在赶,孩子们压根不理睬,在宫女的协助下将碗盘往二人这一桌放好,孩子太多,饭堂里的一张小八仙桌挤挤也就坐四五人,秦家双胞胎和小姐妹堂簇,还有个被男子一桌很不客气挤出去的老妈子华问剑,拼坐在了相邻另一桌,齐璟与秦洵对坐的这张桌子原本空空的两侧则被林燮、秦泓和秦商填了缺,秦泓与秦商是几个孩子里年纪最小的两个,紧挨在一侧倒也无多拥挤。 齐璟拿起桌上的公筷,第一筷便是夹了块鱼腹肉给秦洵,秦洵搛进口中一抿,鲜香漫溢,他眉眼一弯。 秦洵与齐璟不同,齐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一定会保持着得体容仪,举手投足都恰到好处,秦洵不然,就拿进食来说,他若是在私下里就对着齐璟一人,他能嘴里包着食物鼓起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话,渴极了甚至能满不在乎地抱起茶壶对嘴喝,不过在外头他倒是会注意这些礼节,不会给人挑了错处去。 他将鱼肉嚼嚼抿抿咽下肚,才开口大加赞赏:“惊为天鱼!” 齐璟失笑:“你这样胡乱改词,被子长听去了他又得不悦。” 秦洵刚想说“管他干嘛”,邻桌的华问剑就转头过来,惊诧道:“微之哥,听说你今日刚交完季太傅的罚抄上去,就又被子长先生罚抄了?牛啊我的哥,论挨训挨罚,整个御书馆谁人敌得过你啊!” 正舀了勺汤入口的秦洵一呛:“我勉为其难接受你的盲目崇拜。” 秦淮临走前还特意叮嘱了齐璟一句不许他一人抄两份给秦洵代劳,道是一个亲手带大的弟弟,一个一起长大的发小,字迹仿得再像他都不会认不出。 秦绾虞也朝他们这桌转过头来:“长弋,我真没想到你还会给昭宁公主写情书!” 秦洵呛咳刚歇,林燮也呛住咳嗽起来。 秦洵给他拍拍背,林燮缓过气后并未羞恼,而是问秦绾虞:“那情书她是撕 了吗?” 秦绾虞摇头:“她不是想撕的,是发现情书后有同窗起哄拿去看,正好先生来上课了,昭宁公主抢回去时太匆忙,就给撕破了,她随手就藏进书页里夹着,下学后忘记了,就直接带进了皇苑。” 林燮小小松了口气:“不是她自己想撕就好。” 秦洵取笑他:“怎么,怕人家小公主生气,觉得你是个无礼轻薄的登徒子?” 林燮下巴一昂:“才没有,我又不是表哥你。” “哟,胆肥啊。”秦洵一掌覆上他头顶猛揉,“来,老实交代,什么时候觊觎上人家昭宁公主的,子苑跟女苑除了午膳时辰又没什么互通往来,我怎么不知道你偷偷看上人家了?你小子是不是溜进女苑玩过?” 林燮在他手底下直避让,齐璟怕他们动作幅度太大一个不当心踢翻他们一桌人今日的口粮,伸手过去把秦洵的魔爪从林燮头上拨下来,忍笑道:“别欺负长弋了,他又不是你。” 会偷偷摸摸溜进女苑玩的,齐璟从小到大就见过秦洵一个,那次秦洵还学了几句嫁娶文作回来调戏齐璟,非叫齐璟长大了娶他。 林燮放下筷子整理着被秦洵揉乱的头发:“交代就交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本来我往来的姑娘家就不多嘛,也没遇着过什么有点喜欢的,是我发现齐琳跟我一样爱吃锅包肉,每回我去取锅包肉她都会在,我就觉得她很可爱——锅包肉多好吃啊!喜欢吃锅包肉的女孩子当然就很可爱嘛!” 秦洵没能从“吃锅包肉等于可爱”的奇怪逻辑关系中寻思出个所以然来,只心道罢了,反正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没必要细究千人千样的“哪一瞬间忽然心动”这种事,他调侃林燮:“‘齐琳’都叫上了啊,不尊称人家公主殿下的封号,这么亲昵地唤人家闺名,你问问看人家哥哥答不答应。”秦洵下巴点点饭桌对面的齐璟。 齐璟面对林燮忽然投向自己的眼巴巴神情有些好笑,他顺势就拿公筷夹了一筷子菜到林燮碗里:“若是昭宁自己不介意,为兄自是不多置喙。” 昭宁公主当然是还没表明态度介不介意,林燮接下来说话时谨慎地没再直呼人家闺名,却也不愿意仅仅唤其封号,便斟酌着用“她”指代:“就这样子慢慢我就记住她了,然后就到了去年,表哥你还没回京的时候,有一日我去取锅包肉时没见着她,还以为是那一日她早早端走,谁知我正巧抄走当时饭堂里最后一盘锅包肉,刚往我跟大侠吃饭坐的桌子没走几步,看见她居然比我来得更迟,没锅包肉吃了她好像很失望,她也没多说什么,但我就是感觉她很失望,我想了想,就拜托个宫女姐姐把我手上那盘锅包肉送去她桌子那了。” 华问 剑补充道:“是啊是啊,我记得那一日我们学室中午下学晚了些,长弋还说今日再晚都要争取到一盘锅包肉,他空着手回来我还以为是排到他没有了,他也没说,还是我们吃着饭时人家昭宁公主亲自过来谢谢他,我才知道他居然把最后一盘锅包肉让给人家公主了!” 秦洵感兴趣:“昭宁公主还知道是你让给她的呀?” 林燮:“她说是来时看见我端了最后一盘锅包肉走,没多久一盘没动过筷的锅包肉就被送到她桌上,自然就猜着是我了。” 秦洵了然地点点头:“唔,换个角度想,或许是她看到了你冲向锅包肉时饿虎扑食的样,不好意思直说,这也是极有可能的。” “……秦微之你能不能别扫兴!” 秦洵笑了几声,摩挲着下巴感慨:“小孩子真好哄啊,一盘锅包肉产生的爱情。” 林燮微红着脸别过头:“没有,不算什么……爱、爱情,就是、就是好感而已。” 秦绾虞帮腔林燮:“一盘锅包肉怎么啦?把自己和对方都爱吃的食物让给对方,这不是一种特别朴实的温柔嘛!对喜欢吃东西的女孩子来说,杀伤力巨大好嘛!” “那对你这个女孩子来说要多大杀伤力才够?我记得不错的话,你这丫头一整天从早到晚最多吃过九顿饭吧?”秦洵故作惊讶揭她老底。 秦绯澜淡然补充:“没错,出去玩吃东西时她吃光了自己那份,还能把我跟堂簇吃不下的剩余份也端过去一并吃了,每次都是整桌扫尾的那个,吃完还说七分饱。” 堂簇捂着嘴直笑,秦绾虞脸一红,道:“反正、反正谁要是总能把我爱吃的东西端来给我,我、我也愿意给他写情书啊!” 秦绯澜眼皮一抬:“你确定?” “确定!”秦绾虞应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怎、怎么啦?” 秦绯澜不说话,目光一偏投去她身后,秦绾虞正待回头,邻桌的秦商先往她身后唤了一声:“舅舅!” 秦绾虞筷子差点掉地上。 谷惊蛰一手一盘端着凉糕和山药枣泥糕,停滞在秦绾虞身后,显然是听着了她方才那番话,忽然就不知这盘本意就是端来给她的凉糕当给不给了。 秦绯澜唇一勾:“惊蛰哥放下吧,绾绾很喜欢吃这个的。” “谷惊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念书吗!”反应过来的秦绾虞忙回头发问。 谷惊蛰无辜:“太学今日下午休半天假,我上午下学了去御膳房想跟师父多学做几道菜的,结果师父说御书馆饭堂里近日有两个厨子回家探亲去了,人手不够,叫我今日中午姑且来这里顶一顶缺,我不就来了。” 秦绾虞频频朝他手里那盘凉糕瞟去:“那你不在后厨做菜,端这个来干嘛?”他要 是敢说这盘凉糕是想送去给哪个姑娘刚巧路过这里,她就跳起来掐死他。 谷惊蛰顺着话睨了一眼盘中凉糕:“哦,喂猪的。” 秦洵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谷惊——” “吃吧。”谷惊蛰对付秦家这丫头早有经验,在对方正要炸毛时及时安抚住,到底还是将手里那盘凉糕放到了秦绾虞那桌,“少吃几块,别贪嘴吃多了凉东西又闹肚子。”又身子一转将另一手的山药枣泥糕放到邻桌,“这盘是给秦三公子的。” 秦洵含笑颔首:“有劳。” “溜过来的,我赶紧回去了,给别的厨子发现我偷懒乱跑就不好了。”谷惊蛰放下给两桌各放一盘糕点便匆匆离去。 (本章完)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玫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 196 送汤 http://.biquxs.info/

一桌饭菜只余残羹,秦洵将一群小孩子统统打发走,再端回来两碗甜汤时,原先的杯盘狼藉已被穿行堂间的宫女收整干净,他放了碗甜汤在齐璟面前,自己舀着另一碗喝,总算恢复了与齐璟的二人独处。 可惜偏偏有人没眼力见,秦洵喝到第三口甜汤时,袅袅婷婷的少女轻移莲步靠近桌边,手里捧着一只小盅,福了福身,嗓音娇柔:“拜见陵王殿下。” 秦洵含着刚入口的甜汤停了停,顿失滋味地咽了下去。 出于礼貌,齐璟起身虚扶了一把:“燕小姐免礼。” 这会儿饭堂里已过了午膳的嘈杂集中时辰,不少学生都用过午膳回宿房休憩去了,只有零星人等或是耽搁晚到或是进食缓慢,或许也不乏像秦洵与齐璟这样有意拖延,边尝些餐后汤点边交谈片刻的,少许人仍坐在饭堂里一张张小八仙桌边吃着饭食。 秦洵他们这桌周围空了一大片,近处的不过本就在这的秦洵和齐璟,还有一个忽然冒出来扰人清闲的燕芷。 红衣少年仍旧坐在椅子上,垂着眸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碗里甜汤,并未分一眼过来给燕家小姐。燕芷踌躇半晌,朝他也福了福身:“拜见秦三公子。” 秦洵搅勺的动作一顿,偏过头来,朝燕芷浅淡地勾了勾笑:“折煞在下了。” 丞相与上将军同属正一品官位,一文一武,燕家并不比秦家低到哪去,燕芷拜齐璟理所当然,拜秦洵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显然是带了几分讨好的意思,讨好秦洵的醉翁之意在于何人也是不言而喻。 齐璟看得出秦洵不痛快了,心想还是尽快把这燕小姐打发走,省得此刻拖得越久事后越哄不好小祖宗。 “燕小姐所为何事?” 燕芷飞快地抬头瞄他一眼,紧张地握紧手里那不大的汤盅,稍一踌躇,还是往眼前人那处递过去:“这是燕芷今日在相府亲手炖的鸡汤,早上带来了御书馆,方才看着凉了,便去厨室借了个锅灶重新热好,想着陵王殿下前段时日请了学假理政,定然辛苦,给殿下补补身子,望不嫌弃。” 御书馆辰时早课,住在宫外的官家子女还得提前些时辰出发以防迟到,若是燕芷当真是在今早早起炖好的这盅鸡汤,算算看还真是很用心了。 可惜齐璟得拂了她的好意,一来他自己并不想接受,二来他也要照顾着秦洵的脾气。 去年那会儿秦淮因为燕芷频频往燕仪礼处打扰而找上秦洵,秦洵又回来传话给齐璟,齐璟已经在那之后择了个合适的时候,邀燕左相促膝长谈了一番。 谈的倒不是太直白的什么让他老人家管好孙女别来纠缠自己的话,而是从朝政切入,道明对开国以来两朝为相的燕左相鞠躬尽瘁为大齐效命的感恩 ,诚恳表示无论是父皇还是自己,都一直记着燕相的开国功勋,绝对会善待且厚待贤臣家门,即便将来无缘姻亲血脉纽系,都不会影响燕家的荣华。 燕左相在朝廷摸爬滚打一辈子了,什么话听不出味来,显然这位诸皇子中的翘楚在借话婉拒迎娶燕家千金一事,左右还没明告世人燕家想嫁女齐璟,还在试探期,碰了壁及时收手也不会损失颜面过甚,总比不依不饶闹大了最后还被拒来得强,况且燕相很清楚这位三皇子齐归城并不是个很好拿捏的软柿子,他没有他一贯对外示人的那样脾性温和,燕相怕硌着手,不敢跟他硬碰硬,顺着齐璟给的台阶就下了。 回家燕相严肃叮嘱了自己孙女别再往齐三皇子头上打主意,孙女那点半是攀附荣华半是真心爱慕的心思燕相也看在眼中,可惜世事不尽如人意,再心疼孙女,燕相还是得以家门为先,好生安抚了燕芷一通。 到底是贵门千金,燕芷也不是一点道理都不懂,但女儿家十几岁情窦初开的青涩娇羞年纪里,理智总会时不时被汹涌的思慕情意淹没,齐璟平日里不喜欢到处闲晃,连个偶遇的机会都制造不出,燕芷能见着他的场合除了每回觥筹交错的朝宴,就是他偶尔一次的出宫了。 齐璟一贯不喜欢与名媛千金交际,这是长安的贵族子弟圈里人人皆知的事情,虽说不知为何,在一部分名媛千金眼中,齐璟“不与女子靠近”反倒戳中了她们奇特的爱慕心,被说成了什么“洁身自好的君子风度”、“不拈花惹草简直是男人榜样”、“模范好夫君”,让长安城还打着光棍的一众贵族公子又羡慕又嫉妒,腹诽过果然长得好看做什么都招人喜欢。 而无论是在朝宴还是宫外,自从秦家三公子秦微之回京,燕芷每次见着齐璟,十次有八次他身边会同行那位容貌极美的少年郎,再不济也会在她壮起胆刚与齐璟搭上几句话时那少年忽然回来,而与那位秦家少年的几番往来,燕芷感觉得出他似乎对自己很是不喜,她也有些畏惧着那少年投来自己脸上那股子带了些冷意的目光,近几月来即便见着了齐璟也很少再主动上前搭话,这回又被刚被齐璟邀谈过的祖父燕左相泼了一头冷水,燕芷心里清楚这一场自认说得上热烈露骨的爱慕已是注定无果的了。 那之后燕芷除了御书馆与左相府两点一线,打不起精神频频往街市上闲逛盼着偶遇齐璟,即便偶一回她花重金买来盯紧宫门的探子来报见着陵王殿下的车架出宫,她在门槛上来回踩踏,最终还是不甘心又无力地把自己关在了闺房里,没有踏出家门去寻他。 从前她总是抓紧了各种随长辈一道入宫的机会,这阵子连往日场场不缺席的宫廷朝宴, 燕芷都会借口身子不舒服留在家中,家里长辈何尝看不出小女儿家的幽怨情思,都摇头叹气。 原本好似已经熄成死灰的情思,却在二月初齐璟回御书馆念书时,又被他走过时轻软拂动的衣袂扇了风,猝不及防地从燕芷心间复燃,终是不能完全死心,捱到今日忍不住以送汤为借口来与齐璟说两句话。 齐璟负手而立,并没有将手伸前来接过汤盅的意思,他唇边噙着应付外人时一成不变的得体温笑,将语气也放得温和无害,婉拒道:“燕小姐好意,本王心领,然小姐千金之躯,做此伤体粗活,叫人听去便是本王的不是了,小姐见谅。” 燕芷端着汤盅的手轻轻一颤,纵使已有会遭到拒绝的心理准备,她一张娇颜还是不受控制地苍白了几分,勉强挤了个笑,想挣扎一把:“殿下……并不麻烦的,燕芷平日里就多有喜爱下厨,常常做些食膳给家亲品尝,此番不过是希望也能为殿下尽一尽心意,况且此处无人……”她收住话头,下意识看了秦洵一眼,补充道,“秦三公子与殿下情同手足,定然也会为殿下着想,不会有别人知道,也不会有人会乱说殿下的。” 她一大通话越说嗓音越小,柳眉微蹙,眸里隐隐泛起水光,端的是柔态万千我见犹怜,可惜齐璟这人对秦洵以外的任何软玉温香都刀枪不入油盐不进,面对娇美的千金小姐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坚持着回了两个字:“见谅。” 秦洵在他们没说几句话的工夫里已经自顾自将自己面前一碗甜汤喝尽了,他状似不经意地眼一抬往燕芷手上的汤盅掠了一眼,心道若是哪个姑娘端了盅汤来给秦子长表白被拒,他正好在旁边,那他肯定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顺势调戏那姑娘一句,让人家别浪费给秦子长那个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把汤递来给他喝就好。 可惜此刻是自己男人被端了汤来的姑娘觊觎着,秦洵没那个耍宝的心情。 他将空碗一推,捞过对面齐璟还没动过勺的甜汤汤碗,很不客气地用自己捏手里一直没放下过的勺子狠狠舀了一勺入口,齐璟余光瞥见他动作,心下发笑。 看这情况燕芷也知道今日这盅鸡汤是送不出去了,她垂下头保持着站立递汤的姿势良久,似是将情绪调整过来,复又抬头知礼地笑笑:“是燕芷唐突了,该请殿下见谅才对。”说着她端着汤盅转身欲走。 抱歉祖父,比之身为燕家人面对陵王殿下时应有的识趣和得体,芷儿还是想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拼上一拼。这盅鸡汤今日带进宫来,就没打算再带回府去,无论是如愿以偿入了陵王殿下的口,还是被我燕芷亲手贡献给脚下踩的这块地。 她假意被裙子绊了一下,倾身要倒,齐璟的涵养自 然不允许他袖手旁观,却也很注意着没直接用手碰着她,也没揽过她做出形似搂抱的动作,而是与燕芷面朝同向,用靠近燕芷那侧的手臂横过她身前,以手臂外侧与她身体接触反手一挡,阻住了她往前倾倒的身子,乍一看好似是不知何故在制止她前行一般。 对姑娘家做出这种不解风情的姿势,也亏齐璟想得出来,秦洵虽是这样腹诽着,心情却很满意,顿时就体会到那么些千金小姐把齐璟称作“模范好夫君”的幸福感了。 (本章完)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玫瑰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手机版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玫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 197 戏码 http://.biquxs.info/

众人纷纷起身迎上来,赵皓移目扫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满座的高朋,服紫的官员占了一多半,像他这种三品以下的服朱的官员,差不多就只有三成,除了郓王赵楷以外,他的老对头晋康郡王都在。 虽然前宿主的灵魂之力,已经化为无数丝丝缕缕,充斥在识海中。 孙卓稳稳罚中两个球之后,下一次进攻,二话没说,继续欧洲步撞人,这次,吉诺比利再次不敌,又是大幅度地后退,停下后好像还摸了一下肩膀的位置,好像是因为这次撞击碰到了。 比赛仅剩最后四分钟,领先的却是中国队,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孙卓身边的替补球员们都在为队友加油,而孙卓却还没有完全融入湖人的整体,他现在想的是另一个问题: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场? 另一方面则是仙三族的时代到来让更加多的玩家加入到了神迹当中,同时为了追逐更加强大的实力,所有的玩家都拼了命得升级。 到了第三节,孙卓的得分有要破10分的趋势,这对于最佳防守球员阿泰斯特来讲,脸上有点挂不住,因为孙卓并没有用他那无解的靠打投篮,阿泰斯特对孙卓的贴防从未松懈。 柳风看着这防御姿态的技能介绍,柳风觉得这个世界疯了!这么无赖的技能还无法打断,持续时间还是永久? 这六个月中,两大联盟仍旧不断厮杀,仙域联盟,整体气势,早已被带了起来,越战越用,隐隐占据了一些上风。 秦天说话时,目光直勾勾看着龙天舞,看得龙天舞心里一阵厌恶。 “那倒不一定,反正没那样疯就是了,不过那会儿我们也都年纪一大把了,想疯也疯不动了,干脆一起修仙吧!”丁梅一本正经的说。说完她就笑了。 大家距离很近,魔西里甚至都能闻到丧尸身上特有的腐臭味,时不常就回头张望一眼,唯恐这些丧尸突然之间扑上来。 慕岩沙漠中的巨鹰,是慕岩兀鹫的首领,性情暴虐残忍,喜欢将猎物用自己锋利如刀的翅膀切割开后食用。 看来,这洪泉是要回避唐瑾办什么事了,不然以唐瑾在洪泉心中的形象和地位,洪泉不得已是绝对不会离开唐瑾,独自上另一边的。不放心也不不敢。 须知,刚刚唐瑾这一击,已然是暗中蓄足了力量,并且从刚刚唐瑾所在的位置到巫横身前,已经将唐瑾的攻击力发挥到最大了。 或者,只有眼白没有眼珠……或者,一根什么尖刺之类的东西突然从里面刺出,刺入吕阳的眼睛里,刺穿他的眼球,刺入他的脑髓之中。 老祖转过脸,双目一睁,只听“昂”的一声,一条大腿粗的黑龙从老祖侧身飞出,黑龙的头压到刁天身前,瞪着一双龙眼,寒光冷冽的盯着刁天。 如果有一天当她发现这种好感逐渐发展成爱慕的时候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当时这些东西钉在了墙上,万鹏留了个心眼,取下來一个研究了一番。 手掌拂过面颊,掌中清水带走墨液,变成了一团墨珠悬浮空中,柳念那张剑眉星目,英俊潇洒的面庞,终于重见天日。 “当…当然,怎么说那种事情也太不合适了。”御庭赶忙解释道。 “唉,就是想做个调查,看看有多少的父母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孩子……”郝帅随口说道。 本是不哭的模样,看到那已成灰的娘亲,又一阵刺痛欲裂的心痛之感。 “我…赞同宿原同学的看法。”稍微考虑了一会后御庭缓缓开口说道。 她在进宗的路上可是听说了,任公子是炎黄门众弟子中,剑道造诣最深的一个。 郝多鱼的话把她给逗笑了,什么不装了,摊牌了,天天带客户看房累的跟狗一样,你见过这样的富一代吗? 凌雪梦也是在场的,在场的不只有他们几人还有的是一些富家子弟。 眼见敌军骑兵参战,向己方步兵发起冲锋,退出战场的第一骑兵师在短暂的修整后决定重返战场,支援友军,而在同时,被部署在前线的榴弹炮兵团也再次发出了轰鸣,朝移动中的希军骑兵展开炮击。 闻言,斯维尔将军笑着说道,并且伸手示意王汉坐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 在三人的常年奋斗之下,梦境凡花的实力渐渐的越来越强,终于有一天,成为了九州第十一强佣兵团,坐拥十大之下的排名第一的位置。 “哼,竟然给我装死,看我不好好玩玩你。”兰轩儿露出一抹坏笑,走出闺房,向大厅走去。 “李团长,有一个消息我认为你应该知道。”嬴泗的口气比较正式。 “你家也在这附近吗?”政纪看看已经陷入黑暗的天色,想了想追问道。 要知道名人的会所的管理的非常严格的,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之下,任何人也不可能闯进来,更何况这里还是整个会所最高级的地方,而这个男人明显来意不善。 感觉这龙天威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游动,悦儿羞愤交加,血液上冲,几乎晕了过去。 虽然宇宙的总体战力有所增长,但依然挡不住亡魂舰队,因为敌人的不朽至尊太多了。 198 春午 http://.biquxs.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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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先生您请坐,”他笑着把刘秀才给让到了座位上。而刘秀才呢?也没有客气,直接就坐下了。 事情比较为难,但也不是绝对难办,赫维这活了一大把年纪的元祖,做事不紧不慢,打算先了解一下冯君的根脚,然后再根据情况决定如何邀请他。 她观察得很细,但是事实确实是这样,暹罗街上的汽车,九成五以上都是泥轰的品牌。 “姐姐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凌宝鹿一伙的看着连绒手中的拉杆箱。 出现的位置是在一处繁华的大殿旁边的广场上,周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如果不是这些人的实力非凡,都千劫都怀疑是不是回到了土辰星上。 宗方指着那一处所谓的二次失踪,也就是现在的事件,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身子突然掠起,向那张摆满了点心的桌子扑了过去。十指箕张,弯曲如鹰爪,用的居然是鹰爪功中一招极厉害的“飞鹰捕兔”。 在他打电话的这段时间里,她用手机上了下网,网络上哪里都是他和她昨晚深陷火场的消息,甚至有人拍了照片,照片是从比较高的地方拍下来的,应该是附近的高楼的人看到他们,就拍了照片。 “辰亲王,这次真要多谢与你,让家父免受苦痛折磨。”蒙广再次真挚致谢。 他最先去的就是銮九星系,这里的两名真尊在浑水摸鱼地偷袭,不像前线的三名真尊,人数虽然多,但是攻击和救助任务也很重。 宋依依一瞬间也有些目眩神迷,片刻后回过神来,心中一惊,她深吸口气,目光有些复杂。 “叶天羽,其实你要想一切都不让无双知道,倒不是不可以。”就在叶天羽毫无办法的时候,许晴语气突然变得柔和。 而要让整个修真界乱起来的办法,便是要让七大超级门派先前所形成的上千年修真界统治局势彻底打乱,或者干脆就让七大超级门派彻底消失,灭亡。 这木灵好像真的能听懂赵福昕的话,变成了一块玉佩,写着:吉祥如意,四个大字,赵福昕将其挂在了腰间。 “哎……是、是你?!”雷欧奈微微一愣,居然又看见了一个熟人,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就是请自己喝酒的那个土豪吗? “粉丝,难不成她还是大明星,难怪我这么眼熟?不过我只看一些情感杂志,他不会是上面的封面人物吧?”叶天羽疑惑地问。 “派人把夏侯家的人全都看起来审问,若有问题立刻抓起来。”夏侯策面色阴沉,柳心荷不见了,夏侯康也不见踪迹,可见这次的事情十拿九稳跟他们有关。 轻轻淡淡的声音,半带着温雅的疏离,半带清浅的冷意,仿佛从天边传来。 现在她很谢谢这广告,总算让她有了些向别人求助的时间。这个别人,就只有顾恋而已。 许晴说完直接霸道地把叶天羽推靠在墙边,因为比叶天羽矮上半个头,头微微地抬头,语气冷艳,霸道。 影梦玩味的勾着唇,似笑非笑。她当初的确没有认真听鬼才训练营里面识别人心的方法,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龙争虎斗现实经验她还是有的。 听到这话的莫老心情激动的溢于言表,几十年的期盼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实现,他的心情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看着一脸平淡之色的苏凡,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他忍不住想要后退。 此时在另一块半岛上。有一个可怕的敌人,正等着影梦。一个真正的将军—冥华。 怀疑他又能有什么用,没有证据,他们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扳倒一个上层市区里的医药集团,反正丧尸危机也算是过去,不了了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晚上睡觉总是噩梦连连,梦里她看到陆天明,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质问。 这里确实如王康说的那样,位于市区刚靠近丛林的位置,还算是隐蔽。 无名也打算见好就收,毕竟權玉到底有多少实力,他也没有完全掌控。真逼急了,他搞到仙界那里,最后啥也得不到。不如现在收手,还能卖他一个面子。 “你要是想以后在公司被他们骚扰,就尽管乱动。”安晋低声提醒。 “喂喂喂,趴着孵蛋呢?”感动完了的李大少偷偷抹了抹眼泪,走过去对着几人大屁股就是几脚。 太上团长惊觉金色苹果危险性,不过琉璃弯刀受到空间涟漪纠缠,竟然无法瞬息收回刀身,于是乎悲剧发生了,刀刃切割金色苹果,宇宙辐射泄露而出。 苏念安急忙推开他,从床上跳起,飞奔冲向卫生间。慌忙中,她把卫生巾和内裤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忘掉了!她蹲在马桶上,犹豫着要不要冲出去拿了东西在进来。可是大姨妈明显不让她出去,那叫一个波涛汹涌。 这段日子荣叔,塞西还有白岩三人之间的感情到是好许多,没有像以前那般大打出手了,现在顶多也就是相互贬低一下,嘴上争锋。 彼时的苏念安已经比刚开巴黎时心态要好的多,虽然偶尔会独自忧伤,但和齐彦墨在一起的大多时间,她不想把自己的心思表现出来,她努力的让自己心态健康阳光。 200 齐琳 http://.biquxs.info/

结合之前蛮族大祭司匆匆离去的样子来看,他们正在一路紧紧追赶着蛮族大祭司。 昆仑山作为华夏工人的第一实力,在许多人眼中是极为神秘的存在,常人看到的只是昆仑山的表面而已,而真正的昆仑山乃是一片人间仙境,是真正的洞天福地。 还有一个让他想不到的地方,既然豢龙是擦着那位救世之主的身边过去的,而且又有寒冰护盾护体,又是神境之人,不可能死。可偏偏地洞里没有看到他的影子,莫非逃掉了? 秋月白停下脚步,看向唐佳人,冷着脸问:“我何时答应你去救人?”说着,一伸手,扯下她右边脸上的易容膏。 说完,萧阳便是和天明离开了,留下满心疑惑的庖丁,他实在是不明白萧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很多的客人等着呢!再说了主要也是看我应该不能买什么贵的东西。 有些人忍不住喊出声来,从其语气便是能够听出,似乎有着阻止的意思,毕竟今天要是真的交人了,那着千辛宗的颜面可就算是丢尽了。 章氏急忙引路。们出府门穿过街道进到耿家老宅。章氏指着耳房里的灶堂说道:“这便是老宅灶堂,只是婆婆下来的水缸被董家的两个儿子给打破,管家又给换了口新的。这口便是那口新缸。 老道士在我的身后慢慢的走着,看来他应该是受了一些伤,边走的时候还一边流下血液,虽不是请驽之末,但是也是受了重伤的。 这世上之人,大多数都迷迷糊糊,走一步看一步,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偏偏,秋月白属于极少的那一种人,永远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并会为之付出极大的努力,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作为法修学不会功法,但又没有毅力和勇气改修体修,夜豹的确非常可悲。 这一嘴下去可不得了,简易的会议厅立刻摇晃起来,纷纷落下的不单有草叶,更有各种虫子,这让满堂的人狼狈不堪。 秦锋得知孙连仲将军已经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喜出望外,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交代了一番之后,便离开了六安,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前沿阵地。 天瓜一看连愚啸天都得到突破,自己一点动静都没有,在哪里叫嚷道。 而伴随着寒冰蛟身躯的一阵颤动,邪龙皇那沉沉的龙吟,也是的,回荡在了这个寂静的虚拟空间之内。 尚景星一个闪身来到刘海涛子身后,一个手刀将其打晕,然后毫无顾忌的任由他摔倒在地,发出声响。 短暂的挣扎之下,最终还是的只能无奈放弃,为何,因为那头颅之上的五道金色能量,让的它能够清晰的明白,生命是何其的宝贵。 “……”光头龙一阵无语,这么大个箱子包含的这种金属生物何止千亿,更何况生物的基因代码都是不同的,不知道原本包含的信息,想解开这个箱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大玉儿并没有开口呼救,在自己与刘青山之间,她宁愿自己死掉,也不要刘青山冒险,只要有一丝生机,她都会把生存的机会留给对方。 好吧,都是从刘青山这里学会的,刘青山的口头禅很多,虽然第一次听着很不解,很疑惑,但听久了,觉得蛮有意思,连明月这样的闷葫芦都学会了。 真遇上高水平的对手,就把热量聚集在牙和爪尖上,实现热切割了。 一方面,陈诚在神雕剧组干了这么长时间,对于武指有一些自己的心得。 如果它熄灭了,那将会比让她去死还要绝望,因为心死了,就真的死了。 她在晏家已经住了几日,偶尔会走出来转个圈,虽然疯癫懵懂,但是却每次都不走远,最多只走到林家院外,呆一会又自己回到晏家去。 “所以你也不必总拿眼睛去剜张真了,明儿宫里宫外议论的事情怕是多着呢。”苏如绘轻笑一声,道。 其实接到仙剑这部剧以来,李国立就一直在想仙剑这部剧的风格。 三人来到三川镖局门口,正好看见王正谊和一帮镖师在绑缚门前停放着的镖车。 虽然爸爸总告诫她不要打扰爷爷创作,但嘉琳娜发现,爷爷其实也很喜欢和她玩。 甘然听出柔淑和苏如绘都不似待见孤忽,有些诧异,但还是出言把孤忽带走了。 更奇怪的是,林朵儿眼角有一滴泪流淌而下,不知为何,内心有点酸酸的。 场面之上形势突然转变没想到易天放了屠磬一马,对方却不领情在脱困后再次暴起。如此一来也是让焰狱魔族这边围观的人都面色大惊之下纷纷怒斥起来。 一路走在通道里易天默默算了下时间,自己保持这个方向前行已经半个时辰了,这个遗迹有太多可疑的地方,至今为止易天还没有碰到什么阻碍。 叶锋遭此一劫后,感应到精神有一丝精进,正欲考虑要不要请老和尚帮忙,自己再入相几次,老和尚再念几遍观自在经,但一听悲苦大师此言后,顿时作罢。 星月城主的异能,应该只能在沙土层穿梭,石层肯定不行。这种方式可以很有效的限制他的偷袭。 201 藏酒 http://.biquxs.info/

齐珷一愣,哭笑不得地从袖中掏出个精巧的小酒坛:“本打算把不殆差不多送到半路,我就自己悄悄拐个弯出宫寻人喝酒,怕给跟来的人瞧见回去告诉母后又得挨她念叨,就拿了坛小的这么藏了一路,还是你小子眼尖。” 齐珷的酒无一例外是好酒,就像晋阳王殷子衿给买的蜜饯都会很 宜口,秦洵好一阵子没碰过酒了,一时有些眼馋。 齐珷还有意逗他,将一掌握的小酒坛往他鼻下晃晃:“怎么样?我这封泥封得可严实,这样还能不能闻出味儿?” “能能能!”秦洵其实压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闻到酒香,只是心痒,没闻到也能给想象出闻到。 齐珷大笑,将小酒坛往他手里一塞:“拿着吧,今日这坛送你了。” 秦洵喜出望外:“真的?虎哥不是要去寻人喝酒,这我可怎么好意思收呢。”话虽如此,他生怕齐珷再要回去一样赶紧抱着小酒坛往自己怀里收了收。 “寻人喝酒这么点哪够,外头自有喝酒的老地方,这坛不过是我窖藏的醽醁,原打算今日带出去给我一群酒友解解馋,碰着你还不就先给你了,他们那里,改日再带就好。”齐珷说着又半是取笑他,“看你总是被归城管着,想给你送点酒一直没好意思,怕归城怪我这个做兄长的不懂事,今日这坛酒给你,你可偷摸着喝,让他看见了八成给你没收了。” 上回望秋山一行,秦洵虽在齐璟的严管下只浅尝了碗底一层齐珷带去的醽醁酒,却对那醇香的滋味一尝不忘,直想着醽醁不愧为“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的盛名绿酒,梁王齐若愚珍藏的醽醁又一定是上乘中的上乘,得了机会一定要厚着脸皮跟齐珷讨些回来过嘴瘾。 齐璟其实倒不是非得限制着绝不让秦洵喝酒,秦洵现在终日在他身边,略饮薄酒齐璟并不阻止,只是秦洵的酒量压根耐不住烈酒,几口下肚就要上头,后劲上来时身子还会略有不适,齐璟说白了大半是担心过饮烈酒会伤了他的身,这才严管他,偶尔一回允许他解馋。 望秋山之后秦洵虽心心念念着齐珷的醽醁,却还没想好要怎么跟齐璟撒娇才能磨着齐璟准他肆意喝一回如此烈酒,然此刻现成的好酒撞过来,过了这个村怕没这个店,秦洵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收下再说,齐璟那里就先斩后奏了。 “多谢虎哥,多谢多谢。”秦洵连连点头,面色紧张地又将酒坛宝贝似的往怀里收了收。 秦洵粗略估摸了一下时辰,齐璟才去皇苑没多久,等他下学后自己将这坛酒一直带在身上与他同行定然是要被发现的,御书馆在未央宫东部,离皇子居殿不远,倒不如趁着这会儿工夫先回一趟景阳殿,找个地方把这坛宝贝酒先藏起来。 说风就是雨,他别了齐珷,匆匆往御书馆门口赶,没走多久一个拐弯差点与同样步履匆匆的齐瑶迎面撞上。 他问齐瑶:“你不是下学回去吗,怎么又折回来?” 齐瑶拍着胸口:“天哪表哥你是不知道,我还以为从戟他每日是赶在我皇苑下学时辰过来,刚刚我一走到门口, 发现他居然这个时辰就候在那了!还好赶上一波下学,门口人多,我又赶紧闪回围墙后面,没让他看见我!” “你皇兄不是都准你五日休假了,你还避着堂从戟做什么?” “休假跟避着他是两码事!休假归休假,我现在不想见他还是不想见他!” 秦洵腹诽着姑娘家的心思真让人头大,又问:“那你现在怎么办?” 齐瑶上下打量着他,秦洵一阵恶寒。 秦洵庆幸自己轻功还不错,认命地拎着齐瑶带她翻墙,刚落上一处屋顶,面前黑影一遮,秦洵一抬头,对上单墨面无表情的脸,差点身子一歪连带着齐瑶一起从屋顶上栽下去。 单墨一般会候在御书馆门口等他们下学,不知道他哪来的眼力,远远看见一处屋顶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一眼就认出高的那个是他们家秦三公子,登时毫不犹豫地跃踩过几处墙头屋顶,很快来到他们面前。 单墨道:“三公子要去何处,为何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卑职奉陵王殿下之命,有责保护秦三公子的安全。” “……你突然出现才差点让我不安全。” 这处已近御书馆外,是靠外墙边的一处屋顶,穿过这个屋顶往外跳下去,就是御书馆之外一处僻静地了,秦洵做的打算是寻个无人的僻静处将齐瑶带出去,而后他去藏他的宝贝酒坛,齐瑶回昭阳殿的事就不劳他操心了。 单墨敏锐地盯住秦洵极力往袖子里藏的酒坛:“三公子身上这坛酒陵王殿下知情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秦洵挤着笑,答非所问:“单统领,我平时对你好吗?” 单墨实诚:“卑职是陵王殿下的下属,一切以陵王殿下的命令为先。” 你们陵王殿下是我夫君,他平时都听我的!秦洵斜目瞥一眼身旁的齐瑶,忍住了没将这句话说出口。 他打着哈哈:“哎呀干嘛挤在这屋顶上说话,多危险啊,走走走昭阳,我们下去。” 单墨又道:“还有昭阳公主,卑职方才还在御书馆门外时,堂将军让卑职过来之后问一问公主,是公主自己过去,还是他也亲自过来将公主带回去。” 齐瑶杏眼圆睁:“他不是没看见我吗!” “那是公主以为。” 齐瑶下意识远远朝御书馆大门处眺望,她目力没有身边二人那么好,这么远的距离看过去,只能从高大的身形与深褐衣色上辨认出此刻还逗留在御书馆外的稀疏人群里哪个是堂从戟,看不清他的面貌,更别说表情,只是莫名觉得堂从戟也在从那处与她遥遥相望。 齐瑶无力地摆摆手:“算了算了,都给人捉个现行,还一个劲躲着就是我矫情了,走吧表哥,我们去找他。” 秦洵一心想着怎么在铁面无私的单墨面前 保住他来之不易的宝贝酒,闻言连忙借机想赶单墨,又不能太过明显地让人家察觉出自己在赶人,择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啊是啊,单统领还不快送昭阳公主下去,公主金枝玉叶,摔着碰着那还得了?你快把公主送到堂将军那里去。” “那三公子呢?” 秦洵拍着胸脯保证:“我就在这啊,我还能去哪?不瞒你说我这人吧,对这种高处向来是敢上不敢下,这会儿你让我下去我也不敢动啊,保证在这待到你送完昭阳回来接我。”屁,你前脚一走我后脚马上开溜,傻子才不动弹。 单墨是个老实人,老实人较真起来却是更不好糊弄,他坚持道:“那不行,万一三公子是哄骗卑职,卑职一离开三公子就不见了人,那可如何是好。”他望了眼已经被秦洵藏酒藏得严严实实的衣袖,还不忘补充,“若是一个不察让三公子瞒着殿下饮酒伤身,卑职万死。” 秦洵咬牙切齿,老实人老实到一定境界就是难缠了,要不是他估摸着自己打不过单墨,现在就把单墨劈晕拉倒。 三人说话间都没注意,原本在御书馆门口的堂从戟似是等候不耐,几下动作就跃过三五屋顶借力,稳当当落地在他们身侧,规规矩矩给齐瑶行礼:“公主。”再转向秦洵,“秦三公子。” 秦洵回礼:“堂将军。” 他拢袖行礼时眼眸一敛,目视范围里忽入一抹刺目的鲜红,自然不是他自己衣裳上的红绣,是齐瑶一身淡色衣裙上,位于身后有些羞于启齿的臀部位置,一看便知是血迹的突兀红块。 秦洵眼皮一跳。 早知道那会儿就该先给齐瑶讲明女子癸水这么个情况,而不是顾及着那点不好意思,叫她等今日下学回昭阳殿问她母妃和大宫女了,齐瑶等得及,癸水可不给面子,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丝毫不会在乎眼下的场合有多不合适。 毕竟还是表妹重要,秦洵没了与单墨周旋的心思,口中道着“走吧都回去”,抬手想将自己今日这身白底红绣的罩衫脱下来先给齐瑶一路披回去姑且遮挡。 癸水不给面子,齐瑶也不给面子,在堂从戟打完招呼后很是娇纵地朝他背过身子,响亮地“哼”了一声。 秦洵刚勾起罩衫衣边的手一顿,僵在自己肩膀处,面上的表情一瞬间怪异至极,与他同样表情的还有在齐瑶背过身后清楚看见她淡色下裙上血迹的堂从戟。 秦洵还没想好怎么打圆场,就见堂从戟迅速脱下身上那件深褐色罩衫,干脆利落地从齐瑶背后一把将她包进了衣裳里。 齐瑶条件反射要挣开:“干什——”她话刚出口被堂从戟极快地附她耳边说了什么,突兀地收住了话头,娇若春桃的少女面容上以肉眼可见的 速度泛起红晕。 堂从戟道:“公主别闹脾气了,我送你回去。” 半是羞赧半是无措,齐瑶转眼乖顺了许多。 秦洵饶有兴致地从屋顶居高临下望着二人下地后离去的背影,原本以为堂从戟是根不解风情的大木头,没想到懂的还挺多。 后方的单墨倔强唤他:“三公子。” 秦洵叹气:“知道了知道了,不就藏了坛酒,我不敢偷喝行了吧,等回去我一定老老实实上交给你们殿下行不行啊?” “卑职是想说——” “我才多久不看着你,你就会藏酒了?哪里来的酒?”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极近的地方传来,近得秦洵都能感觉到齐璟附耳说话的温热呼气,他吓得腿一软,这回是当真差点栽下地,被齐璟一把托稳。 单墨继续将后半句说完:“殿下已经来此良久了。” (本章完) 202 旧往 http://.biquxs.info/

三级会员卡,有固定的消费区域。跟在服务员后面,姜铭打量着这间装潢考究的会所。当路过一个包厢时,恰巧碰上服务员送酒水出来,姜铭漫不经心的往里瞥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跨步走过这间包厢。 眼见就要手起刀落之时,只听“嗖!”的一声,突然一箭飞来,射穿了那士兵的手心,不仅让那士兵的刀掉在地上,而且像钉子一样把那人连手一起钉在地上,痛的那士兵坐在地上不住的嚎叫。 宫心道:“不错,我父母其实在我行动之前就已经死在了天机楼里!!他们知道我是因为他们受到胁迫才不敢离开罗网,所以他们双双自杀了!!!”说到这里,宫心已经泪流满面。甚是动人。 但是圣帝设下了一个规定,只有当代宫主可以修炼,而且宫主千年一选。 下午的时候,日理万机的院长大人似乎终于想起被他丢到肝胆外科的程凌芝了,又召唤程凌芝过去觐见了。 何离怔了一怔,随即紧跟其后。转瞬间,这数十人便已走得踪影皆无。 “凌芝,你简直就是未经修饰的璞玉。”司徒浩宇淡笑道,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温柔。 萧开阳一见来人,出手的念头暂时作罢,脸上的神情也在一瞬间变得温和了许多,嘴角上扬,勾起了吟吟笑意来。 再后来他就战死沙场,来到这个世界,算起来,他们两千年没见了,怎么能不让人心潮澎湃。 “好了,妙妙就在船甲板下面,我们去救她出来吧。”英俊对怀里的林若兮说道,说完还在林若兮那娇艳的红唇上亲了一下,随后她踢出一脚,直接把七孔流血被赌石的老五的尸体踢进了大海里去了。 神族的军营里,开启了好几扇时空之门,部队井然有序的撤退,先撤到大陆边缘,再从大陆边缘的传送门回神域。 我让那股力量吹的眼睛都睁不开,这时隐约看到那个黑袍男子出现在轩云面前,他朝轩云后脖子位置猛敲了一下,轩云就晕过去了。 月光下江安义的脸神采飞扬,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张克济暗中叹息,没有再相劝,江安义的仕途算得上一帆风顺,年少高官难免意气丰发,强行劝诫恐怕也听不进去,届时自己要对石头交待几句,让他时不时地提醒江安义。 刘鼎天藏在原地一动不动,虽然隐身着,他也不敢乱动,谁知道这煞鬼有没有其他古怪,他可不想被人抓在手里直接就往嘴里塞。 李树根不太喜欢陈林这种自来熟的口吻,不过想起他给自己送的熊猫,也就舒坦很多了,递给他一根烟。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陈林问道:“是不是萧叔叔出问题了?“萧若谣家的金钱支柱是她爸,所以有他这么一问。 “你的嘴是用来喷粪的?你差点砸中我就算了,你这算什么态度?”陈林走过去道。 他们两个还有些不太明白,继续吃着,刘鼎天却脸色发白,干呕了起来。 并不是怕官府能把他们怎么着,只是不想再惹麻烦,再伤更多无辜的人,也不想连累刘家村和青阳武馆。 哪怕任欣彤有一万个理由跟陈林推搪当年的事,但三年,整整三年了,任欣彤又不是被囚禁了,要是她有心,要给陈林稍个信息是很容易的事。 “先生要点什么?”白发老者主动开口,说汉语,笑脸相迎。他口音挺标准的,就是腔调怪怪的。 北非哥布林连呼吸都难,说话更是不可能。周青峰搜了他的身,找到一部手机,解锁后只一翻相册——黄鹂的照片就是头一张。 百合嘟嘴说道:“我每次都是情除杂念后才运气的,今早也是,就是在引气的第二个回合,脑海里面老是出现一些画面。 “等等!”艾米无奈的叫住他,这傻憨憨,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她现在可是在逃命,那个神阶的黑衣人指不定在哪猫着等着她自投罗网,她就怎么直接往神器的地方冲过去,不是送货上门嘛。 宫雪羽这才反应过来艾米是在耍她,一时间气的直喘粗气,一旁的纪彤忍不住上前,将她拉到了一侧。 位于惠州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办公大楼,主角就在十一层总经理办公室里面。 而那另一位超凡强者,带领其他实力较弱的强者,在一旁助威偷袭。 连曾经肉嘟嘟丰盈的下巴,都变得尖起来,已经有些憔悴的迹象。 此鱼将童江笼罩进去,与其相融,她在悲怒之中,丧子之痛,让她发狂,可她却并未失去理智。 “原来如此。”墨仟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这个世界的修炼之道详细说与她听。 我是没看出这塔好在哪,但是家中却有个炼器大师在,说不定她能看出来些什么,只是可惜她来不了这皇城,皇气太重。 回答他的,是一个玻璃瓶子,直接就砸在了他的额头上,应声而碎,微甜的气味逐渐弥漫过来,那家伙惨叫一声,往后跌倒在地。 宁采臣笑了,对晁盖他们截了生辰纲的事,他当然知道,杀了官捕的事,他也知道。单就这事本事,宁采臣是持欢迎态度的。就和他希望凡人头上有正直的神明一样,这官员的头上多把刀也不算是坏事。 “那可难说”甄翔低声嘟囔着。有时候。在平民眼里官兵和土匪是没有区别的。 林雨鸣嘴角露出了笑意,显然,热电厂的标的是2250万,曹厂长希望自己报出的价格是2200万,这个数字也是他这些天来一直都在预测的,虽然比预测底了一点,但这也都在预测范围内。 203 回忆 http://.biquxs.info/

齐璟深呼吸几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我没不理你,只是在想怎么和你说。” “那你来看看我,你先看看,你看我这里怎么了。” 齐璟差点就没忍住朝他吼一句你能不能有点自觉不要叫我看你那里!怕吓着已然受惊的漂亮少年,他拼命压制住,总算有勇气回过身面对秦洵。 秦洵指着他裤子上湿的一块:“你也病了?” “我没病。”齐璟极快否认,出口又觉得说得不恰当,解释道,“我这是从你那沾的,你也不是生病,这不是病,没事的,这种事很正常,不必太过惊慌。” 秦洵懵懂地点头。 齐璟红着脸,中间还结巴了几下,费了些口舌给他说清今日这种到了这个年纪的生理问题,末了问他:“懂了吗?要不要先清洗一下换干爽衣裳?” 秦洵点点头,却道:“你帮我换洗吧,表哥,我还是有点心害怕我现在都不敢乱动。”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这是在折腾我啊!齐璟没让这句话冲出喉咙口,依旧耐心安抚他:“这样吧,我去让店家送两盆温水过来,你看我也要清理换衣,我去屏风后,你就在这处床边,我们一同擦身子换衣裳,然后我带你出去找好吃的早点如何?” 秦洵可怜兮兮地看他:“你真的不可以帮我吗?” 齐璟坚决地摇头:“不可以,你乖一点,这么大的人了,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秦洵不情不愿地松开他袖子:“那你去吧。” 他们起得早,这会儿客栈里还不甚忙碌,店家很快就将两盆温热的清水并上两条干净手巾送进房来,齐璟将一盆水放在床头小案上,浸了手巾拧得半干递给秦洵,让他自己脱下亵裤将身子擦净,从包裹里拿了条干净亵裤放床上给他换穿,这才端起另一盆水绕去了屏风后。 为避免秦洵动作太慢,会碰上自己一出来正好看光秦洵的尴尬事,齐璟把自己收拾好后还特意在屏风后多待了些工夫,他本以为秦洵怎么也得同样收拾好,放心绕出屏风时,却被眼前光景惊得脚下一个踉跄。 秦洵脏裤子是脱下来了,却坐靠在床头不顾光溜溜的下半身,一手握着到手后就没动过的半干手巾,另一手从床头那盆水里指尖蘸蘸水再往空中弹,一副玩水消遣打发时辰的模样。 他他他、他遛鸟!小心避嫌了这么久,属于秦洵的某处地方还是就这么猝不及防撞进齐璟眼中。 齐璟终于有点气急败坏:“脱都脱了怎么不知道擦洗换衣!” 一见他出来, 秦洵抬头时又是招他怜爱的委屈模样:“我第一回遇到这种事嘛,表哥,你就再照顾我一次,你帮帮我,我也只愿意让你帮我呀。” 齐璟很没出息地被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心间一软,认命地接过他手里的手巾伺候起他。 很久之后齐璟回想起这件事,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什么惊慌失措不敢动弹,都是狡黠的小混蛋在装样子故意调戏他。 可惜那时候齐璟即便心有猜测也没法确定,同样也就没法挑破,他多少次想直言问秦洵是不是在故意调戏他,又觉得这样问出来自己的身份就变得很奇怪,毕竟“调戏”这种行为,正常来说肯定不会出现在单纯的“表兄弟”关系里。 他倒不是怕自己自作多情,怕的是万一秦洵对自己无意,却发现了自己对他有非分之想,会从此对自己敬而远之。齐璟自认从来将感情与情绪处理得很好,但是秦洵会疏远自己这种事情,光是假设想象就叫他心口绞痛难忍,他想他绝对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贪恋与秦洵无论是言语上还是肢体上,各方各面的亲昵,同时又在这样的亲昵与偶尔有更进一步的趋势下惶惶不安。 这样的不安在当日秦洵的身子出现了十五岁少年应该出现的生理反应时到达了顶峰,齐璟忽然就意识到,这个因为自己痴长他一岁而总是觉得他年纪还小的心肝宝贝已经长大了,到了该与不同关系的人保持不同距离的时候,自己这个“表哥”,若是一直用“表哥”的身份与他相顾,与他之间也该拿捏好一个得体的分寸才是。 那之后在江南陪秦洵玩乐的几日,秦洵仍旧毫无自觉地挨着齐璟亲亲抱抱,齐璟犹豫着没舍得推拒,直到秦洵变本加厉想往他唇上亲,齐璟一惊,用力摁住了秦洵的肩:“阿洵!” 秦洵眨了眨眼:“你凶我,为什么生气?” 他无辜又委屈,齐璟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瞬间太过紧张,或许是厉色吓着了他,忙缓下语气:“我没生气。” 没生气,那就是可以继续咯。秦洵擅自歪曲着他的意思,又往上凑,齐璟刚想制止他,想到方才,生生忍下了状似凶他的言行,只轻着动作别开头避让,咬咬牙说:“阿洵,你不该与我亲近至此的。” “不喜欢?” 齐璟顿了半晌才回:“不能。”怎么可能不喜欢。 秦洵不依不饶:“为什么不能?” 齐璟不知怎么回答他,只得反问回去:“那你是为什么想要这样做?” “我喜欢你呀。”秦洵答得坦然,语气却有些让齐璟不安的轻飘。 “那你喜欢谁都会这样做?” 秦洵摇头:“你待我最好,我最喜欢你。” 齐璟骤然心凉。 果然还是因为自己 待他好,不过好歹是个明确的条件,只要齐璟能做到一直待秦洵“最好”,自然也就能一直占据着“秦洵最喜欢的人”的位置,这样想想多少能叫人欣慰一点。 自他们同宿客栈的第一个清晨秦洵生理反应,后面几日二人同床共枕时齐璟都稍稍有点不自在,秦洵就压根毫无反应,过去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半夜翻来覆去几回就把衣襟折腾松散,齐璟借着探窗而入的月光,看清少年白皙颈下露出形状漂亮的锁骨,自己都能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的唇已经贴上少年颈项细腻的皮肤微微张口探舌,被自己脑中忽然冒出的“想摸,想亲,想咬”并在下意识间付诸行动的念头吓了一跳。 齐璟慌忙退开,将不合时宜的念头亲手掐灭,把手脚缠着自己的秦洵从身上扒了下去,实在没忍住,屏住呼吸靠近过去,轻轻吻了漂亮少年蝶翅一般的羽睫,而后翻转身子背对着少年,强迫自己心无杂念地睡觉。 背过了身,他自然也没看见方才被他落了吻的羽睫微微颤动,少年隐没在暗夜中的唇角得逞地一勾。 当时在江南探望秦洵的最后一日,早上醒来时齐璟还没睁眼就感觉身上分量不轻,睁眼一看,秦洵半夜不知何时在他平躺后整个人趴上了他身子睡觉,齐璟醒来动了动身子,秦洵就跟着转醒,依旧趴着揉揉惺忪睡眼。 齐璟:“你以后……” “嗯?”秦洵迷迷糊糊还带着睡意。 他一出声齐璟立马就说不出口“你以后不要和我睡在一起”这种话,软着语气商量道:“你以后试着自己一个人睡好不好?” 秦洵想都不想就拒绝:“不好。” “为何?” “我一个人睡夜里会害怕啊,我一怕肯定就要来找你,最后不还是得跟你睡。” 齐璟:“……”怎么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秦洵接着又道:“好哥哥,你不要赶我,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我以后睡觉可以不趴来你身上,也不会乱动,我乖乖的,或者你直接拿绳子把我捆起来都行,别不让我跟你一起睡。” 齐璟叹了口气,揉揉他头发:“没嫌弃你,也没不让你跟我睡,我就是……怕你跟我挤在一张床上,会不舒服……” 少年脑袋往前一凑,轻轻蹭在他肩上,讨人疼得很,血气方刚的年纪经不住心上人这般撩拨,齐璟身子一僵,有点受不了。 不能这样了,他们之间再这样下去,要失控的。 齐璟过去一直费尽心思想把他箍紧在怀,那时他忽然却步,想放过秦洵了。 谁料后来却是秦洵不肯放过他,一而再再而三主动往他怀里扑,这下齐璟再度收紧臂膀抱住了秦洵,就必然不会再松动分毫 念书日子里每日早起,秦洵本就容易犯困嗜睡些,今晚又被一场欢愉榨干了最后的体力,这会儿睡得熟沉到雷打不动,齐璟躺在床上思量了一些事情,躺了会儿也躺出倦意,将秦洵往怀里收了收紧,抱着他沉入睡梦。 总归秦洵是他的,不管楚天问会不会随父来到长安再次出现在秦洵面前,也不管时至今日楚天问对秦洵的心思还存不存在,齐璟都不会允许任何人挤进他和秦洵之间。 翌日秦洵意料之中地赖床不起,齐璟好话说尽,总算把他连拖带抱地哄下床,见他眼皮时刻都要重新粘合起来的模样,好笑道:“不是说今日要带青团去给商儿他们吃吗,你不起床他们吃什么?” 秦洵往嘴里塞着早点,哼哼两声不说话。 齐璟又哄他:“好了,待会儿乘辇车的一路上你靠我肩上再睡睡?” 秦洵“唔”了声算是答应了。 他磨蹭得起晚了些,洗漱用膳都有些赶着时辰,却在匆忙间还不忘将腌笃鲜青团兜进布包带去御书馆,让课间来找他玩的小秦商馋得不行,捧着他三叔赏他的青团羡慕地问:“为什么三叔总是能有很多好吃的呀?” 秦洵课上睡觉补足了眠,这会儿精神大好,逗孩子的兴致自然就起,他道:“因为我卖身给你三叔父了呀,他那么有钱,好吃好喝供得起我啊,至于怎么混到这口饭吃嘛……”他嘻嘻笑了一声,“我伺候他就行了呀,逗他开心什么的。” “卖身、卖身只要逗开心了,就能有好吃好喝供着了吗?”秦商年纪还小,压根听不出他三叔话里的“伺候”、“逗开心”还有什么别种意味,他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好事,大为惊奇。 秦洵拍着胸脯保证:“当然。” “你又乱教孩子胡话。”齐璟对他这些作为虽已习以为常,每每却都还会哭笑不得地如此说上一句。 下学后齐璟去皇苑,秦洵今日没再乱晃,留在了太监吉庆的小屋子里等他。 还有几日就是三月十四他和齐璟共同的生辰,今早他们用早膳时宫人来报,皇帝念及秦三公子回京后第一回过生辰,他与陵王齐归城的表兄弟感情又多年深厚,没必要避忌什么委屈了秦三公子,早朝下令今岁二人生辰就在宫内设宴同庆,有庆贺之意的亲朋好友,无论是庆贺陵王的,还是庆贺秦三公子的,都直接入宫赴宴。 皇帝这一步其实也挺狡猾,真心关切之外,他多少也抱了些看好戏的心态,想看看这场在宫中设宴的陵王与秦三公子共同的生辰,到底会有哪些人赴宴,赴宴的人又会备几份贺礼,为谁送上贺礼。 一般来说愿意亲近陵王齐归城的,与陵王党坐镇的林秦两家关系都不会差到哪去,肯给齐璟 庆贺生辰,自然也愿意给秦洵庆贺,反之亦然,肯捧秦洵的场,自然不会不肯赴齐璟的宴。所以关键就在于,处在特殊立场的那一部分,以曲家为例,到底会在几日后这场生辰宴上是何作为。 想也知道曲家压根是不会想给敌对立场的齐璟与秦洵庆贺生辰,然单单齐璟的话,他毕竟身为皇室亲王,曲党在政权立场上再如何与他剑拔弩张,在当下今上还在位的光景下,身为臣子的他们都不敢不给皇帝的面子,齐璟的生辰宴他们一定会到场,也一定会备礼。 但若是生辰宴的主角多了个同为臣身的秦洵,那他们作何打算就值得琢磨了,权倾朝野心高气傲的曲伯庸是会顾及皇帝与齐璟的脸面照常赴宴,还是自恃位高甩脸子称病不出,齐璟跟秦洵收到消息来报后商讨几句,谁都没能妄下定论。 至于曲党众臣赴宴者是会圆滑地给齐璟和秦洵都备上贺礼,还是单给齐璟备礼有意拂秦洵脸面,他俩同样说不了准话。 除去生辰宴被皇帝顺道利用来试探朝臣,秦洵对于能和齐璟同贺生辰这事还是满意居多。 (本章完) 204 临近 http://.biquxs.info/

上一秒一张火网凭空出现,金还有反应过来,就被那火网笼罩,紧接着,火网慢速收缩,将金牢牢困在其中。 血神宫,冥河立完阿修罗教,将阿修罗族安置好之后,便回到了这里,又是闭关。 高大的王座金光灿灿,一道身影端坐在上面,而祂的下方,匍匐着数道身影,它们似乎就是刚刚那些黑影。 至高之王愤怒的将长三丈的金色神棍插入地面,他振手高呼,这是安静的意思。 这话直接把董莹说无语了,他现在在公司算的上主管一样的人物,公司三十多名网红的吃喝拉撒,都要交给她还有孟悦,以及林晚晚负责。 营地不仅扩大了好几倍,帐篷也多了很多顶,来来往往的人也多,还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 赏金猎人这边则是有位青年男【初级弓箭手】倒地身亡,以及两匹遭受豌豆重击,倒地咳血的战马。 秋八楼撑着伞站在雨中看着门槛上坐着的李辰安,心里愈发有些异样。 依依没有说话,细腻的面颊挂着轻松的表情,只是默默钻进李尘的怀里,没了动静,只是瞬间她便入了眠。 就在这时,刚才姜慧的惊呼惊动了府上的那些家丁,此刻那五个家丁正向这里跑来。 杀了她,她现在冒犯了自己,是她先对自己动手的,这就是理由,意图杀死谢家丹主,这就是谢家要了她的命的理由。 “你不想说?这种话你都说出来,你不说清楚咱们没完!”她又是气又是急的喝道。 化千声有些尴尬,他摸了摸后脑勺,之前他得知我是少主的时候,对林峰很不客气,还有些怀疑,现在一切都明白了,原来他才是真少主。 有的说,是因为陈星做的东西太好吃了,正所谓吃人的嘴短,所以也就是听从他的命令了。 纳艳华笑着说:“那就等明年生了宝宝,带宝宝一起去吧!”大家都笑了。 “那也就是说,金夜炫他没有死?”我没有逃避“死”这个字,强制镇定地对上了明一不苟言笑的眼睛。 “好像要变天了。”天俊哥望着与往常不同的天际,稍稍皱了皱双眉。 “不管钥匙在谁身上,我们只需看好艾斯就行了!”卡普走过来说道。 “我……想问你,你想喝水吗?”鼓了好大的勇气,但是话到嘴边又换了另一句话。 “噫?据我所知,约翰王子好像并不是独自前来吧?你的那些同伴,不用管他们吗?”一旁的克尔拉突然说道。 雪十三想了想,将部分事情说了出来,让得四师兄方战瞪大了眼睛。 一旁几人均是恍然,或许对于云汐瑶他们这些年纪不大的八族子弟而言方慧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 太尊体,这是自跨入天尊层次后,太初之下的一次终极升华,也是最大的本质跨越。 陈夕瞥了眼徐铮,见得他嘴角那一抹冷笑,差点要将他放屁。只是一想到上战场,特别是海上作战,几近九死一生的概率,最终还是忍不下心来。 有的人送银子、走门路,好不容易才求来的机会,有的人却视之如粪土。 他抬起手,无力的摸向自己的脖子,然后手才伸了一半,就落下了。 当今天下,能救自己孩子性命的,怕是只有他的父亲永恒之神白凌飞。 他是督一县兵事、贼事的县尉,黑云寨有多强的实力,他那个蠢货弟弟不清楚,难道他还能不清楚么? 而大多数的修真者,之所以不愿与国家为敌,其中一大部分的原因,也是核武。 施如锦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到了门口,拉开那个服务生,走到了外面。 武昌起义成功以后,在2月29日,袁世凯所率领的新军就在攻下汉口之后,采取按兵不动,并且开始暗中与革命军密谈。 接着矮胖老者随手一抖,两道闪电被他抓住向着皇帝抽去,皇帝大惊失色,急忙接连又甩出两道闪电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所有的闪电最终化为无形。 眼前的这个,是圣人,联合国那些所谓的权势大佬一起过来,都不够看,他能是听候调遣的?他和林轩相处不多,但无论是从行为分析上还是从感觉上来看,都觉得这是一位不喜欢听人命令和受到压制的存在。 “林道友眼光真好……说起来林道友在这个温泉里和我待了很久了呢?果然被姐姐我吸引了?”红菱的挑逗依然露骨。 红色的狂战士血脉力量在林云的身体里面越聚越多,越聚越多,最后慢慢的向着一个点冲击了过去。 要自己和一个前凸后翘魅惑众生的美人待在一个被窝看动漫?那岂不是要石更。 “挺热闹的嘛!”林云看着四周盯着他的目光,不由轻笑了笑,脸上一片从容。 “你既然知道我,那么就应该明白你逃不走。”此刻贾若菡身上的气质摇身一变,变得冰冷无比,仿佛如果千年未曾融化的寒冰一样,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九龙会平常仗着自己背后的主人早已经嚣张惯了,对于赤龙帮突然袭击根本招架不住。 “晴姐姐,宥儿好想你……”此言一出,竟如春风拂面般惹人欢喜,那绝美的容颜上镀满了童真,让人恨不得捏上两把。尉迟宥轻轻闭上黑瞳,享受着怀中人儿的温暖。 毕竟,四堂大比十年一度,乃是上清宗一项很重要的赛事。就连掌教真人都会关注,其他人更是不必说了。 声音未息,剑光未至,一双雷光四射,威能无匹的利爪又闪现出来,一左一右朝着方言的后背便抓来。 黑袍裹体,然而却也依稀能够从黑鸦妖主的的身上看到丝丝血迹。 205 偶遇 http://.biquxs.info/

想起自己刚才因为陷入悲伤情绪所弹的琴曲,难道林宇作这首词是为了安慰我?若真是如此,自己也不好跟雪儿解释,毕竟…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懂词的意思。 当那追逐者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之中的时候,直播间内的观众都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看到这滑稽的一幕,正在掩护队友钻进那口竖井的雷神咧嘴一笑,结果牵动伤口,咳出一大口鲜血。 瑞欧汀终于开始习惯走在这片又黏又滑,而且凹凸不平的圆石子路。 后来,随着腾讯爸爸给了官方认证的选手id账号,这个账号的使用次数便不再频繁,尤其是在直播中,除了少许几次,更多的还是在玩大号。 林宇淡淡微笑,说道:“红姑娘的琴音可谓是天都一绝,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然后,一个进度条一般的东西出现在程煜的视野里,只需要拖动进度条,程煜就能够选择自己想要回溯的具体时间。 果然,两相交锋,轰然一声,那金光圈碎成两瓣,剑光随之朝着李静虚便直刺而来。 秋琴不明白他笑什么,她很想劝劝他,告诉他不要再找下去了,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情,科克孜勒依然在笑。 打开车门的时候,点点和伊诺娃也恰好醒来,他们有些茫然的看着已经略微有些熟悉的程煜,以及完全陌生的叶卡琳娜。 洪玉雪则面带好奇之色,上次虽然她也服用过涅星丹,可因为抵御服丹后的痛苦,反而不知道她自己是什么样的状态,这次正好可以清楚的知道。 路虎车最终停在了村子西面的北屯煤矿门口,因为三任矿长都在井下出了事故,那些矿工们也人心惶惶不敢下井工作,只能封井整顿。 陈宝刹那间关闭了自己的灵魂空间,斩断了体内碎片和那颗核心的,把超能辐射从这家伙的身体中抽取回来,恨不得拔腿就逃,离这家伙远远的。 为了不让人多想,杨涛直接在丹炉的周围,用东西围了一圈,做了一个生火的灶台的模样。 夜祥收回目光,灰眸迅速而犀利地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舞台正后方,与自己遥遥相对的一棵大树上,那人冰冷的目光直直地与自己相对,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战,火花四溅,幸而两人都记得时间地点,没有贸然出手相对。 这就好比空气中充斥着可燃气体,浓度到了一定地步就会极度危险,一点点火星都能引起大爆炸。 突然之间宫少邪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八岁的男生谈恋爱那样的年纪,有些幼稚的希望对方才吃醋。 当然了,就算没有安装消音器他也不怕,因为婚礼现场那边烟花腾空而起,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的。 这一路上,哪一次的高潮场景没有他的参加,那一个超级家族的人没吃过他的亏,一次次的,这个少年都创造了不可思意的奇迹。 “那,那姑娘就是五年前的神医凤舞凤姑娘?”端木倾忍不住激动地问道。 以麒麟武魂为中心,融合其它四尊天灵神兽武魂的力量,融合在一起,产生出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 他们一出手,就带起狂风席卷,那气势让人看了就心惊肉跳,许多看热闹的人们一个个脸上都是震骇之色。 他很肯定,就是自己有治疗的机会,下半生也要在轮椅上工作了。 王天霸心中疯狂的吐槽,完全不相信唐易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做到这种程度。 我笑着摇摇头,不管肥龙和孙耗子他俩又在那掐嘴架,意味深长地看向了王惠珍和热娜。 “你这么好看,而且还很骚,我打起来确实很爽。”我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正好我还有一些事情不明白,正好威逼她说出来。 “十年一次,这一点人数不算什么,今天是海选加报名,今天现场的人只多不少,”林东说道。 所以,对于这一次天玄地宫的出现,不光是玉虎尊主,在场的所有大佬,都是极为意外。 贡献值超越花月痕的花余肖还没有高兴多久,他脸上的笑容就立时凝滞,他抬头仰望之时,一个数字霍然超越了自己。 “真的不知道吗?那么我看你是存心不想回答我的问题,那留着你还有什么用?”说话间,宋铭手掌刹那就靠近郭少华的天灵,似乎随时就有可能将他击毙。 “轻依,你是怎么摆脱那头魔熊的?”他假装没有看到眼前的情况,忽然问起了那头魔熊的下落。 一老一少就这样算是真正的认识了,一个徒孙,一个师祖。郭氏家族三代娇子与一位大师的情缘,这就是缘分与宿命。 就在这触碰的瞬间,两人都清醒了过来,鼻尖的触感,犹如高压的电击,让两人蹦扎的一下向后退了半步。脸上不约而同的闪过数抹绯红。 雷伊他们四个围在一起,一眼看上去和周围其他的精灵并没有区别。 206 祈福 http://.biquxs.info/

“这底下的沙漠,应该不是变通的沙吧!”在半空中龙帅俯瞰着下面的沙漠对器灵问道。 最主要的是难道各位都看不见吗?难道这些恶灵员工都看不见吗? “丫头,你外婆住在这里感觉怎么样?”东方家族病恹恹的坐下后,才问。 皇司嘴角微勾,噙出一抹笑意,踱步闲淡的往红叶下车的那辆车的方向走去。 就算他戾气再重,可到底还是个孩子,不懂偷奸耍滑,老实得紧,若以后有机会,看来要好好调教调教他。 树下,少年微微抬眸,肤如碎月堆雪,如静水浮皎月,长翎睫羽,一身风骨仙姿,风华无双,宛如九重天上的神砥,用出淤泥而不染都不足以形容其万分之一。 无论她的方式如何,无论沉默还是怎样,迟疑、纠结、发愁的,永远都是双方的父母,也就是,她最爱,最亲的家人。 高知山就算修炼了邪术,可吸食一些邪祟助其复原,但他毕竟只是肉体凡胎,如何承受得了整片山脉所有的邪气? 刚一到门口,两人就被拦住了,两个身穿迷彩的人看了萧子阳一眼,然后给萧子阳带路这人,说道:“猴子,他是什么人”。 这诡异的变故一出,那超越一切的刀光狠狠一晃,竟偏离了目标,直直从盘古真形身边划过。 最终滚落掉在了我的面前,我细细的端详这条蓝色项链,我的脑海中开始回忆起各种破碎的画面,一幕幕情景再现。 她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长相柔美五官精致,身姿纤细却玲珑有致,家世好气质也好,追求过她的男人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夏梓晗并没幸灾乐祸,她没心思,也没心情,因为曾氏也吓的不轻,脸色白如纸,身躯不停的在颤抖。 肖母和叶母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朱珠和叶一航这是在闹哪样?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连城嫣然的表情才会渐渐地阴沉了下来了呢。 美少年顿时只觉得脑袋陷入一片空白,他的退更是颤抖不已,已经恐惧到了无法抬动脚步的状态,这家伙简直就像是被吓破了胆一般。 门打开后,暗影便感觉到了异常,压抑的气息在开门后发生了变化,坐在地上的慕枭,脸色一白,“噗”一口中喷了出来。 想到这里第一时间掐断了徽章的精神力连接,回头看着这个披散着满头银色长发,长得犹如瓷娃娃一般精致雪妖,只是可惜了,眸底隐藏的妖媚,生生的破坏了这样的灵动,会让人觉得虚伪。 看着流年染着绯色的脸颊,司律痕的眸子不由得闪了闪,随即在流年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一个翻身,就将流年压在了身下。 半个时辰赶一百里路程,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艰巨任务。哪怕是一些魂境初期的强者,想在半个时辰之内赶出100里路程,也是一件千难万难的事情。 王宗诘想想也是,这么晒着也不是回事,当即下令,让众军撤到后面二里之外的树林中歇息。 这哈离哥天马行空地想着,看那落日和晚霞,他真得感到很幸福。 “铁木云,你不走还呆在那里干什么?走!”再次说着铁木云,龙空转头看向萧尘。现在的萧尘,镇定自若,一副我吃定了你的表情。 罗隐和李煜华安和周灿四人,根据张师爷的情报,和华安的介绍,将离间的重点风州、洋州和三泉三将身上。定了步骤策略,由周辉派人,专程送往兴元府。 在用了十分钟,一千个恶鬼已经全部砍光。只剩下一千个僵尸了。 井长老脸色骤变,他万万没有想到,罗平的神念之力竟然也强大到了这样的程度,和他的神念之力不相上下。 楚风的手机又开始响了,因为刚刚出了电影院忘记调成音乐的原因,所以楚风现在手机依旧是振动模式的。 特警好像看到了赵静怀里的可朱玉,没在犹豫,已将打在了混江龙的胸膛。混江龙挣扎了两下,倒下了。楚风好像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躺在了地上,特警跑过来,将他们抬出了这里。 在大五行剑阵和黑白光华的抵挡之下,寒气冰晶的极寒之力和消融之力可以说是遇到了‘劲敌’,无暇继续攻击双重领域空间,不得不将攻击的目标转移到了大五行剑阵和黑白光华之上。 于青青伸手抓抓脑袋,似乎很是烦躁,恨恨的咬咬牙,正要对屋子里两个元婴期大修士下命令,扬手的一瞬间,忽而却是咧嘴一笑,娇俏的瓜子脸上充满了邪邪的笑容。 这时她只能站在现场主席台旁的最偏僻处,看起来这里都是类似于夏艺员工站的地方,跟媒体采访区用一条红线隔开了。从这里望去,只能看到辰星的侧面,其他艺人连个侧面都看不到。 嬷嬷闻言身子猛地颤动,眼神闪烁的更加厉害。余光看到男子走向自己的时候,甚至情不自禁的后退着。 207 调官 http://.biquxs.info/

秦洵替齐璟将那块正式场合才佩坠腰上的龙案环佩系好,耳中听齐璟对照着宾客名单向他提及此番他们的生辰宴上,今岁科举殿试的文武前十中榜者也会赴宴。 当中自然有秦洵暗自在心里盯了好几个月的广陵举子,文举第三名田书彦。 殿试的试前考核在元宵后不久放榜,放出的文武前十排名其实还是虚的,只是由礼部跟太学相关考核官商议而定、可获资格入得太极殿由皇帝殿前亲试罢了,二月杏花落的时节里皇帝已殿前亲试完毕,只差个三月中旬放榜,方知谁才是从此平步青云的中举者。 八成也就这几天便要放榜,但这些已经历过殿试的举子们已有些迫不及待涉入长安朝堂的官场交际,在这档口的一场生辰宴,恰是极佳的媒介。 或许有人本意不着急,但这文武前十共二十举子里但凡有一个参加今晚的生辰宴,旁的即便是碍于脸面,都不会愿意给人落下“自恃清高”的话柄。 初来乍到长安城的这些举子们,行事必定步步谨慎。 秦洵给齐璟系好龙案环佩,又轻轻扯了扯确定系牢:“等到殿试放榜了,我得个空去会一会这个田书彦。” 齐璟道:“我原以为你会选择在放榜之前。”毕竟放榜之前这些个举子们谁能高官厚禄谁得摸爬滚打还说不准,再心高气傲的都不敢不对身为长安贵族的秦洵几分恭敬,但等到放了榜,若是那田书彦高中,以过去在江南广陵时秦洵与他的旧怨,怕是田书彦就不大会给秦洵脸面了。 秦洵笑道:“我原先也是这样想的,在放榜之前,卑鄙些拿权势压他,不过近两日才改主意,我就是想啊,要是这田书彦不争气,你老爹看不上他,那我不是白跑一趟吗,你又不是我不知道我,我多懒啊。”听齐璟轻笑一声,他又继续说,“至于他要是争气了会不会跟我拿乔,啧,反正我有的是法子折腾他,保证把他整听话。” 秦洵也是个记仇的性子,因着与田书彦有过旧怨,他说起话来也不怎么客气。 秦洵不会瞒着齐璟自己折腾人的心思,齐璟也从来不会计较他耍奸计,齐璟不是个悲天悯人的烂好人,或者说他就不是个好人。 世人有时玩笑或感慨会说当好人难,当坏人容易,且坏人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其实坏人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过是因为放下的屠刀仍旧属于他,一旦需要他随时可以再次拿起,不会因为放下屠刀而变成个任人宰割的废人。 所以齐璟与秦洵,他们生活在这样的皇权旋涡中,面对这么些朝势诡谲,可以在合适的时候与人善交,却必须有握在手里的利刃,用于防卫与出击。 秦洵换衣裳时齐璟给他搭手,顺道就丈量了一番他的身形,打趣道:“先前看你模样还有些稚气未脱,也就到了今日生辰,忽然就觉得你长大了。” “长大了好还是年纪小好?” “都好。”齐璟亲亲他额头,“总归不管长到多大年纪,就是七老八十了,你也总是比我小一岁,所以对我来说,你永远都年纪还小。”他也能永远把阿洵当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娇宠。 这话秦洵很爱听,立马就很大方地表示要给齐璟一点奖励:“今晚可以用你喜欢的姿势!” 齐璟哭笑不得:“今晚生辰宴少不得要饮酒,我怕你回来后都醉得找不着北,还是早些歇息吧。” 他不提还好,一提秦洵就想到了自己到手不过片刻就被没收的那坛醽醁,讨好地往齐璟胸膛上靠:“我那坛子虎哥给的醽醁,你答应我的,生辰这日要给我几口过过瘾。” “再说。”齐璟当日一时心软应了他,此刻却是想着不知一场生辰宴结束秦洵醉到什么程度,怕他身子遭不住酒,又有些犹豫,含糊后怕秦洵不依不饶,忙又道,“你坐下,我给你梳发,今日生辰宴的场合需得穿戴得体,你头发不能这样随便束,我给你好好弄整齐。” 秦洵从铜镜中望见身后齐璟动作温柔地给自己梳理头发,借着方才说起今岁举子的事又寻了相关话题与他闲谈,问他调官之事他们这里可有风声。 “需要在意些的不过有二,一是章华侯沈庭让原本依照当年父皇口诏,当是在现任年岁已高的胥州知府退任后去胥州赴任,不过父皇临时改了主意,想把现任金陵知府调往胥州,而让章华侯赴任金陵知府。” 秦洵略一寻思:“陛下信不过他。” 齐璟“嗯”了一声。 让沈翎赴任金陵知府其实并非不合理,恰恰相反是在情理之中,甚至表面看上去还是皇帝对章华侯的厚待,毕竟在江南那一带,五州中金陵为首,章华侯的身份若是只任邻近的胥州知府,原金陵知府的身份就有些尴尬,压章华侯一头是万万不妥,金陵知府将官位让出来给章华侯,自己调任原定章华侯官位,说起来也算做了个人情,又体现着今上对这位没落贵族的后代依旧看重。 然皇帝的心思不外乎就那么点,江南毕竟距长安千里之外,皇帝有时也难免觉得鞭长莫及,原本沈翎领个“章华侯”封爵的食邑倒无甚所谓,但一旦领了官职,便是有了实权,一旦手里有了权力,起了歪心思总能掀点风浪出来。 虽说如今将金陵作为封地分给了自己最看好的三儿子陵亲王,齐璟能顺道将整个江南五州都收归掌控,但毕竟胥州只是邻近金陵,并非也是实实在在的齐璟封地,将一个半是无人 看管的胥州交给沈翎,皇帝还是不大放心,不如让他做齐璟封地金陵的知府,再怎么动作上面都有齐璟压着一头。 相比一个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沈家人,皇帝当然是更放心自己亲儿子,他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脾性,就算他因着秦洵的缘故与那沈翎几番往来私交尚可,他也绝不会允许别人威胁到齐氏的皇权。 秦洵轻叹一声,问他:“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齐璟稍一犹豫,“楚胜雄。” 秦洵听到楚胜雄的名字就知他是为什么不自觉犹豫了一下,肯定是对当年自己与楚天问在平州学馆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断袖”传闻还心有芥蒂。 他笑出来:“楚胜雄怎么啦,难不成他一步登天调来长安?” “嗯。” 这下倒换成秦洵愣了,他也就是随便玩笑一句,没想到还说中了。 “长安朝堂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都还要一点点往上爬,他一个平州郡令,怎么就忽然调来长安了,真要说调官入朝,同为平州郡令的许文辉不是比他好上百倍?” 将一头发梢微卷的青丝梳理柔顺,齐璟开始给他束发:“我当日督巡江南的上报公文里并没有过多褒奖他,对此消息我也有些意外,不知父皇是什么心思,我也只猜得着一部分。” 秦洵不傻,隐晦着问:“跟长琴有关?”他实则是在借指楚辞已故的父亲、前骠骑大将军楚正弓。 “多少有些关系。” 在齐璟和秦洵他们这一辈孩子大多都还没出生、今上十八岁初登基后的前几年年岁里,楚胜雄还因着是骠骑大将军坐镇的楚家亲族,在长安朝堂里混了个一官半职,且与嫡系的楚正弓一家往来频繁,后在沈家没落前一年,也是在一场岁初的审职调官里,楚胜雄领了远赴江南的平州郡令官职,带着父母亲族从此远离了长安朝堂,也是在江南娶妻生子,定居后再没涉足过帝都。 因而在后几年里沈家与楚家的接连没落这两件堪称震惊朝堂的大变动里,远居江南的楚胜雄这一脉安然无恙,也无甚人等能过多借事联想到当年长安朝堂里一个不起眼的楚姓小官。 当年楚辞随广陵公子离京定居江南,同在江南的楚胜雄寻着亲缘关系登门,请求过继楚辞为子,楚辞虽然万般不情愿,但也心知自己并非广陵公子亲族,一个半大孩子总是赖在广陵公子身边多少拖累着他,还是在江南有个名义上的家门合适一些,便也认了。 秦洵从楚辞口中了解到在他们出生前关于楚家的这部分长辈旧往时,还在心下感叹过楚胜雄这人倒是颇有先见之明,若非当初他早早离京远走,就算只是楚家的旁系,在后来楚正弓自刎谢罪一事里都难免要被波及,亏他远在 江南,还只是个小官,皇帝犯不着伸这么远的手来折腾他。 但这名不见经也不传的江南小官,如今时隔多年忽然又要被提上台面,当年的事就不得不叫人细思了。 有些事是容不得细思的,愈细思就要叫人愈发心惊心寒。 关乎小师叔沈翎和发小楚辞的家变,秦洵忽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会是我想多了吗?楚胜雄早年在长安好像混得也不算多好,你觉得,当年长琴的父亲跟沈家……会有他的一份吗?” 齐璟给他梳好头发,嗓音有些淡:“很多时候缜密一些未必不是好事,总比让旁人杀我们个措手不及要好。”似乎感觉此刻说这些话不合适,他又唇角一扬噙起笑,“今日生辰,姑且不想这些杂事。你的好了,你要给我梳发吗?不会的话还是喊清砚进来?” 没错没错,生辰日子里想那么多杂事做什么,秦洵这么想着,忙起身换齐璟坐在铜镜前,拿过齐璟手上的梳子:“我试试吧,我也没好好梳过头发。”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事实证明秦洵真不是在谦虚,他从小就没好好把头发梳整齐过,随便一束还行,要正正经经赴有君有官的生辰宴还是不成体统的,齐璟顶着一头歪乱的头发,最后还是把清砚喊了进来重梳。 秦洵讪讪让在一旁,给自己以后的日子添了一项消遣:“以后不用出门的日子里我就练着给你梳发吧,最好等到你二十及冠的时候,我能亲手给你束发戴冠!怎么样?” “好。” 秦洵乐滋滋半晌,自己又摇摇头:“但是练手也不能太频繁,把你扯秃就不好了。” 齐璟:“……” 秦洵忧心忡忡地凑近他,再度给他强调一遍:“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你还记不记得了,就说你一旦有秃头的迹象一定要告诉我,秦大夫这里灵丹妙药多了去了,只要不是特别严重总能给你补救补救的,一定要告诉我啊!别不好意思,我不嫌弃你!一定告诉我!” 默默给齐璟梳发的清砚没忍住“噗嗤”笑了,齐璟脸上有些挂不住,微红了脸:“……知道了,现在还没有这种危机,不必担心。” 离生辰宴还有些时候,秦洵不想那么早去,在景阳殿内闲晃的时候正好绕到花圃边上,看到了去年秋时他图好玩捧来景阳殿、后来被齐璟吩咐人种下的那颗红豆,春时万物生长,原本那株红豆周边又发了不少,秦洵摩拳擦掌,兴奋得恨不得现在就能采了红豆烹制来吃。 他回头对跟着他乱晃的齐璟道:“对了,现在这个时节大概青梅正好,回头让人去集市看看挑拣些品相好的回来,酿点青梅酒喝。”说到“酒”字他忙又补充,“青梅酒不大醉人的,能喝,你别不让。” “是 是是。”齐璟伸指戳戳他额头,“你整日就知道酒。” “我还知道你呀!”秦洵蹭过来,嘴甜地讨好他,“人说‘酒不醉人人自醉’,我看酒是醉人那个,你就是让人自醉的那个!” 齐璟好笑:“这种话让子长听见,又要说你腻歪酸牙。” 算着时辰差不多,二人从景阳殿乘辇车出发,靠近御花园宴场时秦洵突如其来地饥饿,忙让宫人方向一调避了前方人群,差宫人去御膳房先端了两小碗面出来,拉着齐璟跃上了一处宴场周围的殿宇高顶并坐,边吃面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屋下陆续到场赴宴的宾客。 齐璟回过神时已经与他同坐屋顶,手里被他塞了碗面捧着,秦洵武功不怎么样,轻功倒还说得过去,捧着两碗汤面上屋顶,竟也没泼洒出来,齐璟笑了声:“你真是说风就是雨。” (本章完) 208 生辰 http://.biquxs.info/

问出之后,所有人都盯着牧天,有的紧张,有的迷茫,更多的却是冷笑,这些人当然是各族的长老,他们很想知道牧天如实回答后,风暗两族会如何自处。 志村阳点了点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没意思!”志村阳摊了摊手,他敢保证,刚才若是自己准备杀人,他的火遁螺旋手里剑绝对可以杀伤无数。 月独这裸的阳谋无疑在他们本就不坚定的心中下了一记猛药,几人都在心中各自掂量,不自觉的拉开与其他的距离,各自戒备着。 甚至,有传闻,林家暗地里就有一股势力,那些和林家作对莫名其妙死去、被灭门的家族就是这股势力做的。 “你什么时候才能永远住在这里,陪着我不走呢?”娅桑娇嗔着。 我怎么知道你的咒语不会在我念出来的瞬间把我自己变成一只癞蛤蟆? “余庄主,这句话应由我来问你才对,你寒玉庄大庄主三番四次上白家欺侮我和二娘,那我们那里罪过你?”白姗姗怒气冲冲质问余佛印。 玉晨真人虽强,但面对近二十名归一期高手的围攻也是无力回天,最终含恨陨落,而玉晨真人一死,鬼面狐尊和朝阳真人更翻不起什么风浪,被轻易击杀。 两人走到外面的时候就看到了靠着栏杆的东方胜,东方胜斜靠在栏杆上,口中叼着一支烟,刘海遮住了半边的眼睛,看起来很是有一种颓废的感觉。 不过以三体人政体的效率,对于自己的处理决定应该不会太慢吧。 萧漠返回了行政大厅之后,忽然一名亲卫来报有人想要求见萧漠。“什么人想要见我?”萧漠问道,他很好奇。 当时他没打通苏窈的电话,幸好又打回了家里,叶棠茵以为苏窈跟他说过要去莫沂山的事,得知他一无所知之后还十分诧异。 不过,此人狂妄,的确有狂妄的资本,又深得古洛的恩宠,算是西部区域目前最有前途的其中一人。 李强带着长工和在镇子上招来的人,立刻开始就裁起果树来,那个和杨树林一起回来的长工,已把各类的果树苗按品种分开,照着如花说的,都给种到了那些挖好的树坑里。 “不错,不过这些等回去再说,宗门有叛徒,不知你认为是谁?”陆玄清先是高看了林川两眼,心中感慨无比,林川真是天玄道宗之福。 既然始皇帝出现,所受到的待遇也是不同,林川和陆玄清同时接待,至于其他修者则是由新掌教凌然接待。 昏迷中的贺强被掐人中扎针,折腾了好久都没醒,只能等到天亮了。 这时,按照颜天佑的吩咐,他的属下许茂等人吃完晚饭进来听取进军方略,许茂几人先是对颜天佑行礼,然后看到颜天佑正在研究行军地图,随即纷纷聚拢过来。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马钧的改进也有了较大的发展,因为在阳镇的范围内发现了一处锡矿,而且产量不低。所以马钧的铸币机也正式投入了使用,荒国的币种构想和模具此时也放在了萧漠的桌面上。 策划部,沈雪坐在办公桌前,时尔敲几下键盘,时尔皱眉沉思片刻,然后又继续敲打。 现在他面对李元这个金丹期修士,根本不敢有丝毫异动,所以他只得寄希望于帮内的其他长老。 仔细一回想,自从自己拿到南门后,好似每次要装逼的时候都莫名其妙的失败了,难道,他以后就要改名叫王·装逼必失败·权? “不走,休要怪莲欣无情”叶莲欣周身一股寒意升腾,可怕的寒意竟直接让雷子鸣的皮肤上结了一层寒霜。 就在围观众人皆以为李瑾彩会实实在在摔在地上时,不知从何处“咻”的蹿出一道白影。那个白影长臂一伸,直接将李瑾彩捞起,旋转了两圈才稳住了脚跟。 拿着客栈掌柜给与的令牌来到房间,李元打量一番,顿时觉得还不错,每间房都有阵法阻隔,只要阵法没有被破坏,无论在房间里闹出多大的动静都无人知晓。 用嘉颍的话来形容就是,戈登仿佛变回了以前刚刚觉醒超能力的时候,变回了那个完全无法掌控超能力的时候。 接着就见他将杯子端起来递给了佟锦臻,跟他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蔡郁垒看了一眼神荼,两帝目中皆显出惊讶。到底是何事何故能够让无情无欲的辟火神君留守在这凡间不急于返回天界? 疤哥有没有实力,当然有,要不然也不会成为社会大哥,凭借能打,够狠,讲义气的三条行事准则招揽了一帮兄弟,也闯出了一片天地。 李元保持着右手指着银色巨剑的姿势,随即心念一动,控制着巨剑狠狠向下一压。 这次要不是花的不是自己的钱,樊致远即便和胡戈再熟,也不会用他。 白玉京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那是相当恶劣,那可是祖龙和玄龟鲲生出来的第一代赑屃,神通之大……白玉京反正是想打退堂鼓,不想过去了。 算起来二人也有日子没见面了,自打胡戈受伤之后,樊致远和他见面也不过就三次,基本都是春节的时候,陪糖糖回魔都,顺道来看看他。 当然,如果这些人执意要找死的话,他不介意,将这些人,灭个干干净净。 到了这个地步,星核古树的体型有没有变得更大,其实已经没什么所谓了,目前的体型完全已经够用了,重点还是在于自身强度的提升。 渡劫仙曲奏响,万物凋零,这方宇宙弥漫着一股玄奥韵律,携带惊世杀机。 “我···是你的什···呜呜呜”此刻已经不需要对方说什么了,行动已经表达了他的心意,糖糖从刚开始的慌张,到慢慢投入,最后主动迎合。 这些人脚下的大地都开始慢慢的向下陷落了,直接硬生生把地面向下踩进去,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无法抬起观音的身体。 209 贺礼 http://.biquxs.info/

在锅子的下面还有一个炉子,也是为了这世道的变化,随时都有可能断了煤气做准备的,这个路子有点大,是可以烧柴火的,缺点就是需要有人盯着。 不过,这毒蛟生性残暴独裁,并不是很受欢迎,不过就是因为实力使然,其他妖族不敢反抗罢了。 对比这样的高手,罗生即使凝聚了黄金之躯,属性加持到和对方等同的程度,靠着传奇阶的战斗经验,也最多勉强维持不败。想要真正胜过对方,必须实力再有突破才行。 如果伦纳德身体健康的话,扎扎那一记垫脚,兴许压根取不到什么效果。 但挣扎只是让他更加痛楚,最终只是一阵粗重的喘息和脸部因为剧痛而产生的痉挛。 他其实早就算计好了,等他沉睡个数百年,数百年之后的人类肯定不能修炼了,没有修仙者了,等他再次醒来,就变成这个世界的主宰。 一道白光从萨苏那枚蓝宝石戒指中爆射而出,能量围绕戒指激荡,似乎戒指忽然被解锁了。 楚江河摇摇头,没有想太多,开始看电视,脑海里却想着,和李摩登商谈专利费的事情。 随着周围的尸体变多……特别是他们目睹了候飞暴力拆解一台八代突击机甲以后……外围的武装力量便只是围守了。 “还有我!大黑尽管放心下场,我来护着杜兰特!”追蛋格林从来就不是一个安静的主儿,刚才在孙大黑出手之前,他就想冲上去了,却被孙大黑的狂暴吓住了。 “廖家有银子,莫家也有。”莫清清没来由的嘟嚷着一句,没聊一会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纵观历史上,以少胜多哪是那么容易的?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还得有奇谋。兵者,本身就是诡道。不用谋略何谈以少胜多。 常观砚看着暴力的修琪琪,觉得自己满心都是喜欢,哪怕是上辈子,他都没有意识到他竟然爱修琪琪如斯地步。 “对,还可以更嚣张。”将她搂紧怀中,他温暖高大的身体将她笼罩,骄阳都变得温和,寒冻似也能融化冰封,冰封那尘封已久的心。 他们以贩卖人口为生,住在城南的废旧住宅中,今早正准备起工,谁曾想在门口的枯井旁边有几具尸体,还是新鲜的。 金蕊说这个话的时候,她抬眼看了看远处,从遮挡材料的缝隙间她能够看到修琪琪的身影,金蕊微微上提了嘴角,猛然转身,飞起的脚尖直直的向着容蓉的头部踢去。 虽然还没有进行野外战斗的训练,而且根据军校的安排,一年级新生也不大会有这样的训练,但是黑夜紧急集合,绕着教学区跑上几圈的活动,还算不是野外拉练,虽然没有围墙的校区外,就是自由发展的野外世界。 和她对手戏的男演员还沉浸在戏里,情绪还没有出来,身体覆盖了下来。 只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白晨曦会威胁夏露,干这种蠢到家的事情。 一个成熟内敛,犹如画师倾尽一生描绘出来的佳人。那气质和白亚轩的冷然,权少卿的冷酷恰巧相反。 张静就拍了他一下说道:“有的吃还堵不上你的嘴?赶紧坐下吧。”一边说着,张静一边把一双筷子递了过来。 当青帝手中短刃出现后,一众围攻的仙、妖、魔皆脸露凝重之色。这许多年来,青帝能傲视三界,凭借的便是这封界刃的威力。在这短刃之下,陨落的帝王早已经上双数。 秦雁回沉默了好久,慢慢摇摇头目光凝重的看着我们,鸿蒙初开之前那场上古大战经过如今无人知晓,只知道最后以魔神战败而告终。 我这才记起闻卓在能驾驭雷电之前最擅长的也是火咒,他是借用我的冥焰来对付冥火使,这冥焰之下能燃烬一切恶障,既然冥火使是亡魂当然无法抵挡,而且这样一来冥火使烟消云散估计不会再在熔浆之中重新聚合。 神君依然惜如至宝,她想起凡人落烟重伤时的模样,也曾如她这般凄惨。他的疼惜,可是来至对远古的留忆? 他扶秦曦上马,跨上马背将她揽在怀中护好,拉起缰绳调转马头,朝大齐营地的方向骑去,几名将士紧跟其后,不敢出声,将军心痛过度,他们只能陪他受着。 云杜若怕我因为看不见而错过这绝美的风光,牵着我的手不慌不忙的为我描述,听她娓娓道来犹如在我心里展开一幅溢于言表的山水画卷。 混沌钟钟身一震,钟鸣响起,本应是让人平心静气的钟鸣,此时却是干扰人的思绪,让天衍的情绪有了一瞬间的波动。 突然“咔咔”巨响,身侧一硕大冰柱出现道道裂痕,闪射银光,照亮寒空。她惊讶目蹬,忘记移步。接着“砰”地一声,冰柱碎裂,散冰“哗哗”滚落。她吓得急退数步,只见冰凌间,一把古剑若隐若现。 210 过饮 http://.biquxs.info/

没人注意,当然也就意味着门第不够高,不足以让人多把目光放在他们兄妹身上。这要是……王桐扫视间掠过秦家那处时微微一滞,要是秦家的秦子煦和秦渺兄妹,像她和兄长这般神色异样地交谈,怕是早有人竖尖了耳朵注意探听了吧。 王桐轻轻叹气:“哥哥,爹娘只有你我兄妹一儿一女,桐儿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幸得姿容生得尚可,在为自己打算之前,自然是更要为家里、为哥哥做些打算。哥哥想想,那鲍付全当年不过初入官场,还是个色胚子,他何德何能一入朝就领了个郎中的官位,还做满三年立马晋任了侍郎,不就是因为他娶了燕相的独女吗?哥哥在郎中位已近两个三年,难道要在这上头再耗两个三年?桐儿不是说气话,难道哥哥真的想学鲍付全,娶一个家大势大却长了哥哥足足十岁的母老虎搁家里供起来?” 王载沉默,他当然不想。他们这些比之鲍付全熬得久却官运差的年轻臣官们,每每想起鲍付全,又是羡慕他得妻家提携,又是对他得低三下四供着家里一尊大佛幸灾乐祸。 王桐接着道:“哥哥耗得起,桐儿也耗不起了。”她说着又忍不住往秦家那里瞥了一眼,“桐儿已年方十九,不再是刚及笄的姑娘家,再过一年都该到男子成年的年纪了,既非绝色姿容,又……不像时年十八的秦渺小姐那样的家世,我也知道,陵王殿下是长安城最高的高枝,但我如今深感无力攀够,继续耗在这上头,恐怕耗到人老珠黄也不会有结果。” 王载沉默良久,试探着问她:“桐儿可是已有属意人选?” “尚无。”王桐摇摇头,又挤了一个像哭又像笑的表情,“不过……若是可能,还是想嫁入皇家,实在不行……世家公子亦可。哥哥放心,趁着尚能说青葱年岁,桐儿会尽力的。” 王载何尝不是心疼妹妹,只恨家门低微,自己也不争气,只能让妹妹一介女子来为整个家门谋划,眼下场合不合适,碍于男人的自尊他也说不出口什么软话,只能叹息着最后再提点妹妹一句:“皇家也好,世家也好,最好……莫要涉入洛王一党,这些年哥哥以为你最后会嫁给陵王,一直与陵王党亲近良多,若一朝归顺洛王党,别说洛王党不会轻易信任,单说与陵王党决裂,就够我们受得了,我们王家可经不起这般折腾。而且,”接下来的话有些敏感,王载谨慎地附上妹妹耳畔,“洛王党与陵王 党之间情势无人不知,一旦有朝一日……恐怕吃亏的会是洛王党,那样的话,大家族尚且自身难保,何况像我们王家这样小门小户的,八成就是被弃的份。” “桐儿明白。” 秦洵这里在王桐离去后就很不客气地点破长兄:“秦子长你热闹看够了?” 秦淮眉一挑,同样不客气地从秦洵正在取食的食盒里捞了块糕点入口:“怎么跟你大哥说话呢。” “哎哎。”秦洵不满,“人家王小姐送我的。” 秦淮取笑他:“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人家王小姐真正想讨好谁,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是啊。”秦洵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原本被齐璟裹在他身上的薄披风滑下腰间,他抓着布料随意抽掉扔回身后的单墨手上,“别以为我睡着觉就真没意识,我都听着呢。”他伸指勾了勾齐璟的下巴,“表现不错,我很满意。” 没戏看了,秦淮也懒得再留这里看他们腻歪,正好远远见秦商疯玩跑闹,便离去照管。 秦洵又搂住齐璟颈项亲昵地蹭了蹭他鼻尖:“我刚才听到你最近很忙啊,奏章条本一刻都脱不了手,是不是不能经常陪我了?” “不忙。”齐璟很没原则地改口,“是想去哪吗?” “不想去哪,就是问问。”就是想知道他在自己这是不是跟在别人那一样忙到不得空,得到的回答意料之中是让秦洵满意的。 今日既是齐璟与秦洵的生辰宴,虽说除了家里人,旁的臣官大多还是借宴交际,但于情于理寿星自然不能扫兴地太早离场,秦洵百无聊赖,继续吃起桌案上王桐赠与的糕点。 齐璟:“还以为你会不高兴,不吃的呢。” 秦洵咽下口中食物,道:“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吃的过不去啊,我说实话,这位王桐小姐的手艺真的还不错。”吃完了自己那一盒,他又打开另一盒,“而且你的就是我的,我都吃了啊。” “吃吧。”怎么这么可爱,讨人喜欢得要命,齐璟情人眼里出西施,看秦洵哪哪都好,含笑戳戳他咀嚼食物时鼓起的腮帮子,又揉揉他发顶。 方才秦洵小憩时,有不少臣官过来想当面给他们庆生,都识相地不敢吵着秦三公子,没能多说,这会儿有眼尖地发现秦三公子醒了,又有了前来交谈的意向,齐璟见秦洵专心吃着糕点,体贴地以他还没醒酒为由,全由自己代为交谈,这一交际不多时齐璟就离案去了别处,走时还特意叮嘱单墨好生照料着秦三公子,尤其别给他多饮酒。 老实的单墨在齐璟离开后没多久就被秦洵抠字眼糊弄住了:“他说别给我多饮酒,听清楚没,‘多’!又没说就不给饮酒,单统领,你看我现在酒都醒大半了,我清醒得很,再喝两口又有什 么关系?况且醉了就醉了,你看我方才醉了就睡,不是也没闹事吗,放心,我酒品别提多好了。” 单墨今晚最后悔的就是听信了他这番鬼话。 眼见着秦洵一杯接一杯下肚,单墨劝阻几句,被秦洵以“没醉就不多”的理由堵了回来,一直到秦洵忽然酒杯一举,笑道一句“一杯敬天地,一杯敬老子”而后起身嘟哝说“走去敬我老子”,单墨才意识到这小祖宗八成早就喝上头了。 秦三公子年后入宫就是因为醉酒跟父亲撒酒疯,都不知秦上将军消气没有,今日要是再闹一场,八成秦三公子以后都别想踏进家门了。单墨心知不妙地跟上他,心里叫苦不迭,祖宗啊你不是说不闹事的吗! 于是此刻正与许久未见的晋阳王叔相谈甚欢的齐璟,看见自己的得力下属急匆匆找过来,满脸惊惶地告诉他,秦三公子闹着要跟他老爹拜把子。 齐璟:“……” 殷子衿大笑着赶人:“快去快去,你再不去他就得上天了。” 齐璟走近时正见秦洵一手端酒盏,一手勾着秦振海的脖子,除了说话偶尔停顿,口齿居然还很清晰:“我跟你讲,你也不缺儿子,我给你当了这么多年儿子,以后我俩就是……嗯……兄弟!好兄弟!来,喝一杯!” 秦潇:“……还好祖父离场早,不然非得气出病来。” 只比齐璟早来此片刻的秦淮:“……怎么又开始了?” 秦振海今日被人敬酒不少,此刻也有些上头,竟然没第一时间指着秦洵的鼻子大骂小兔崽子王八羔子,而是顺着他这话寻思一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兄弟……不对,不是兄弟,你是我儿子,我是你老子。” 秦淮:“……父亲喝了多少?” 秦潇:“……不知道,算不清了。” 秦洵嘻嘻一笑:“不做兄弟……也行,你当我这么多年的老子,我们换换,以后……我当老子,你当儿子……” 秦潇下巴都要惊掉了,走近的齐璟微微一愣,眼疾手快地一抓秦洵拉进怀来,没让他被骤然反应过来的秦上将军一巴掌拍上头顶。 秦洵有些迷糊地朝齐璟喊了一声“表哥”,回头瞧见二哥架住了父亲,没让气得翘胡子的父亲冲上来揍他。 秦振海大骂:“混账东西!跟你老子耍威风!老子今天非把你揍成孙子!” 不远处跟小伙伴玩耍的秦商挠挠头:“好像听到爷爷在叫我。” 这边窝进了齐璟怀里的秦洵忽而情绪一冷,借着酒劲凉凉道:“反正你不喜欢我做你儿子啊。”他轻轻蹭了蹭齐璟,目光仍是看着父亲,“你不是从来不喜欢我这个儿子,你说你当时留我干什么?干脆就别生我啊,生下来又不喜欢,生了给你添堵吗?从小就没见你 跟我多说几句话,也从没哄过我抱过我……”他说着说着话音里都带上了哽咽,“我十七岁了,十七年了,你这个做老子的都没抱过我一次,你从来没有……”他把脸埋进齐璟颈间,除了肩头轻颤,再不出声。 秦洵很少真哭,也从不喜欢在人前哭,齐璟原本的几分好笑顿时悉数化作心疼,把他搂在怀里拍着背连声轻哄:“没事了,没事了,乖……” 秦振海发愣,原本还大半抱有看热闹心态的秦淮与秦潇神色也是叹息模样,齐璟知道此刻久待不合适,向他们告辞:“我今日没看住他,让他多喝了几口酒,伯父别往心里去,我先带他回去了。” 秦振海颓然挥挥袖。 等到齐璟几乎是抱着带走了埋着脸不肯抬头的秦洵,那边刚送白贵妃与七皇子的林初回来,见丈夫垂着头坐在桌案边,盯着自己双手合握的酒盏,边上站着两个不知所措的儿子。 “怎么了?方才就听家里这边有些喧嚷,出事了?” 秦潇不知怎么开口解释:“父亲……” 秦振海颇有些可怜巴巴的念叨声冒出来:“微之还是怨我,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我都不会带孩子,孩子都不喜欢我,孩子不和我好……” 林初:“……什么东西?” 秦淮:“……其实父亲他果然还是喝多了吧。” (本章完) 211 偷闲 http://.biquxs.info/

秦洵脸整个埋进他颈窝,声音有些闷:“反正你去哪我都要跟着,你得带着我,不准不让我跟。” “好好,不会让你一个人待着。”齐璟拍拍他的背,“这会儿别闷着,呼吸不畅又得难受,靠着我不动就行,我给你洗,好不好?” 秦洵乖巧任由他给自己洗了澡,被长衫一裹抱去了床上,捏着鼻子喝下一小碗煮好的醒酒汤,往枕被间一陷就睡了过去。 在景阳殿留宿几日的秦泓跟秦商已随着今日赴宴的秦家人一道回府,景阳殿如今又只居住了两位少年主子,齐璟刚将秦洵安抚睡下,自己掀被也躺进被窝,原本熟睡的秦洵忽然睁眼坐起身来,齐璟一惊,跟着他坐起,还以为他忽然得了梦游的毛病。 谁知秦洵神色茫然道:“我还有酒没喝。” 这在说什么呢?齐璟无奈:“你今日已经喝了 许多,还不够?” “还有一坛醽醁,虎哥给的,你说生辰给我喝两口的。”秦洵逻辑与口齿都很清晰,齐璟却从他傻愣的表情上猜出他这会儿八成是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今日不能再饮酒,睡吧,别闹了。”他揽住秦洵的肩将他往自己怀里带,试图哄住他。 “想喝,你答应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秦洵扒住他的腿就要跨过去下床找酒。 这是闹得哪一出啊。原本都要安心睡下的齐璟叹了声气,忙制住他的动作,把人扣在自己怀里,黑夜里把嗓音放得极为温柔,怕吓着他,又极力安抚他:“不闹了,先睡吧,表哥在这,想喝明日再给你好不好?明日一定给你,你看今日时辰都不早了,该睡了,睡吧,表哥陪你睡……” 事实上秦洵也是真没什么意识,就是心里惦记着今日还有这么件事没做,睡梦中忽然不受控制地一惊醒,这会儿被齐璟抱在怀里温柔安抚,鼻间嗅着他身上熟悉安心的气息,很快再度沉睡。 这回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等等……大天亮?!秦洵在探窗而入的明亮日光下猛地坐起,身侧无人,他醒了醒神,忙朝门的方向唤清砚和木樨。 应声推门进来的却是齐璟。 “醒了?睡得可好?”齐璟在床边坐下。 秦洵愣愣看着他,问他:“现在什么时辰了?” 齐璟一挑眉:“午时,你不是早该习惯醒来是这时辰了吗?” 秦洵是早就习惯一觉醒来正到午时,但今日不行,今日是念书日! 原本在见到齐璟时他还有些庆幸,齐璟还在殿里,看来是还没睡迟,赶得上去御书馆念书,结果这日光的亮度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当真是午时该有的日头。 宿醉的头疼慢慢彰显了存在感,秦洵揉揉自己太阳穴:“今日不念书吗,你怎么都不叫我?” “昨晚生辰宴上就跟燕少傅多请假一日了,就算我今早叫你,你这模样赶去念书能好受?”齐璟覆上他手替他按揉着太阳穴,“再好好歇息一日吧,不必担心,有我在。” 齐璟给秦洵和自己都多请了一日的学假,秦洵醉酒自然早醒不得,齐璟却是遵循自己一贯的作息规律起得很早,想想不必念书又无事可做,正逢朝日,干脆一换朝服去上了个早朝,同样不胜酒力的秦上将军没儿子那么悠闲,依旧恪尽职守地一大早上朝,下朝后还拦了一拦齐璟,顶着两个没精神的青黑眼窝有气无力地对他道:“我家那混账小子就交给你了。” 齐璟哭笑不得,连声应下,忽然有一种被岳父大人托付了媳妇到手上的感觉。 一想到上朝路上先碰到秦淮,听秦淮说昨夜秦上将军也喝上了头,被儿子委屈控诉一番后 自己也委屈巴巴地一直在碎碎念,未免秦上将军当众痛哭有损威严,林初忙让两个儿子赶紧把他连拖带拽地带离宴场,塞去了回府的马车。 齐璟望着正在桌边用午膳乖巧喝汤的秦洵,摇头直笑。 秦洵对昨晚醉酒的事只余尚在宴场时的浅淡印象,大概记得自己借酒装疯朝父亲发泄了多年的不满,他在书房给齐璟梳理着头发,叹气道:“真丢人啊,我多少年没哭过了,居然还在那种人多眼杂的场合给别人看去。” “嗯,你现在都只在我床上哭。” 齐璟忽然接这么一句,语气里还颇为认真,秦洵手上一抖,稍稍扯重了他头发,齐璟没什么反应,秦洵先急了,忙握着梳子从他发间抽出手:“疼不疼?疼不疼?” “不疼,没有很重。”齐璟笑笑,“你都梳理半天了,还不练着束一束?” 秦洵昨日说要练习给他梳发并不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今日开始就兴冲冲练起了手,正好齐璟无事,在书房作画,秦洵就站在椅后,将他早朝时梳理整齐的头发打散,肆意摆弄着他的头发。 其实最开始秦洵怕自己手艺不精,频繁折腾齐璟的头发会把他扯秃,是打算先拿单墨练手,在单墨惊恐万状的神情下,手还没伸到单墨面前就被齐璟半路截住,说什么也不肯让秦洵给自己之外的人梳头发,练手也不行,单墨拍着胸口很夸张地松了口气,心想还好他们殿下是个占有欲极强的醋缸,不然今日自己非得惨遭毒手。 “再梳几下。”秦洵随口一应听上去有几分敷衍。 秦洵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给齐璟梳着头发,实则是在不时分心窥着齐璟所画何物,越看那画中光景越明朗,竟是他昨日生辰的一番衣着打扮,在祈福树下望着手里一块祈福牌的模样。 他手里动作不知何时停了,齐璟知道他在看自己作画,也没提醒他,等到自己这幅画作绘毕,才含笑出声:“如何,可还满意?” 秦洵回神,亦笑回:“满意,当然满意,你这丹青技艺不愧是长安翘楚,这画得,啧啧,真不知是把我摁进你画里了,还是我就是从你画里出来的。” 齐璟搁下笔,任这幅画上的笔墨晾干,坐直了身子:“先让你梳头,待会儿再给你画一张可好?” 秦洵手上复又动作起来:“还画?不歇歇吗?” “画你又不累。” “那再画一张你打算画我什么模样?” “待落笔时随心吧,总归你什么模样都可入画。”齐璟不再专注精神作画,就有心思享受起了梳齿顺在头皮间状似按摩的舒适感,微微阖目,又不忌荤素地与秦洵玩笑,“就是画你哭的模样也好啊。” 秦洵手上一滞,不由想起了去年秋时他从齐璟 画柜里翻到的,被齐璟绘出的自己巫山极乐时的面容。 没人在行房时还端个铜镜照着,在看到那幅画前,秦洵从来不知自己欢愉至极时,脸上会是那样一副神情,眉梢眼角都是求欢的媚态,让他在清醒状态下朝那幅画看上一眼都要羞耻半天。 秦洵一向脸皮厚,难得被一幅出自齐璟之手、还是自己为主角的“春宫图”弄得想钻地缝,这会儿光是想起他都几分羞赧,他赌气一般将梳子往桌案上一搁,不再给齐璟梳头,绕去对面椅子上坐下,问齐璟:“那你为什么总要把我弄哭呢?”他破天荒地顾及脸皮,没好意思直白说出“床上弄哭”四个字。 一头披散的头发失了照料,齐璟自己动手往肩后拂了拂,随意道:“不是你自己要的吗?” 秦洵莫名:“我什么时候要了?不是……我、我要归要,又没让你……”话没说完见齐璟含笑轻轻摇头,明了自己跟他说的大概不是一回事,“那你提醒我两句,什么时候的事?” “前年夏初。” 前年夏初,就是秦洵十五岁齐璟十六岁时,齐璟替他处理一场“断袖”传闻引发的闹剧那件事。那一趟发生的时候可多了,秦洵如今对当初“断袖”相关的事情记得倒不再那么清楚,唯记得那时候自己初次经历了那个年纪的少年人会有的生理反应,且不知是否受生理的影响,齐璟在平州陪他的那几日他是挖空了心思撩拨齐璟,就差没把齐璟摁住霸王硬上弓了。 可惜齐璟这人自制力好得让人恨,任他百般露骨勾引,就是忍住没办了他,秦洵现在回想起来还会忍不住磨牙根,挫败得不行。 不过那几日里他几乎一言一行都在勾引齐璟,秦洵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究竟没过脑子说了哪句话惹得齐璟记仇到现在,每每在床第间都这么欺负他。 齐璟凉凉道:“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他照常把人欺负哭就对了。他拿起方才被秦洵放上桌案的梳子再递过去,“过来吧,替我梳好。我好好的头发被你弄散,你就这样甩手不管了?” 秦洵接过梳子又重回齐璟椅后,边替他梳头发边跟他提前说好:“我水平不行的啊,让我梳你就不准嫌弃,今日就是要出门都得顶着我给你梳的头发去,敢嫌不好看打散重梳你试试看。” 齐璟笑:“好好。”心里却是在想,今日才不会舍得浪费片刻的工夫出门,昨日秦洵可是亲口答应他可以用他喜欢的姿势,无奈昨夜秦洵醉成那样他舍不得折腾,今日春光正好,又闲来无事,他自然是要连本带利悉数讨回来才行。 齐璟歇息片刻又绘了一幅秦洵进食时鼓着半边腮帮子的模样,秦洵也磨蹭半天终于给他束好个勉强能看的发型,还没来 得及仔细欣赏就被齐璟往肩上一扛,失重时他下意识往齐璟身上抓抱,一不注意就把齐璟这不甚牢固的发型又给蹭散,秦洵心里哀叹可惜。 齐璟单手扛着他踏出书房,对书房门外的清砚吩咐道待书案上画作墨干就好生收起,又道接下来的时辰里若无吩咐不必靠近内室,秦洵知道他想做什么,在他肩头稳住了身子就习惯性嘴上先开始孟浪,齐璟记着事,他也记着事,在齐璟恨不得敲他脑袋的目光下,很是扫兴地先提条件,跟齐璟讨到了小半杯心心念念的醽醁来喝。 元晟十一年三月十四的生辰一过,齐璟已然十八岁整,秦洵十七岁整,紧接着几日后便是孝惠皇后曲佩兰的忌日,在皇室形式之外秦洵又陪齐璟私下去景阳殿的孝惠皇后灵位前祭奠了一番,翌日,正逢殿试放榜。 (本章完) 212 放榜 http://.biquxs.info/

至于最近为何能在相隔千里的长安城理忽然流传出田书彦在江南旧乡时品行不端的传闻,秦洵不用细思都知道,传言的源头定是一同进京赴考的那些举子们。科举竞争何其激烈,且有长安的小官子弟占据名额,外地进京的举子们当真可称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少一个竞争对手,自己就能多一分机遇,尤其是田书彦这样才华不俗的,能把他搞下来,对别的举子们的好处可想而知。 眼见着田书彦凭着才学入了文举前十,有了进入太极殿的资格,江南那一带同乡的临近的略有往来的举子们,难说不会有人眼红,起坏心思故意放出这些关乎品行的闲言碎语,多少挫一挫这位一步登天的风光状元的锐气。 不然秦洵还真想不出,长安城里会有谁这样广散消息故意跟新晋状元郎对着干,毕竟他自己可没那兴趣到处去跟人说,大齐的新晋状元郎当初在江南街头,偷过他秦某人一个没装多少银两的荷包。 秦洵接着道:“百姓之间流传甚广的传闻,陛下不会不知道,大齐上下成千举子,从各州一层层考核筛选入京,最后能站在太极殿内,必然个个都才学不俗,我不信陛下会单单因为才学就如此看重田书彦。” 齐璟替他拨开伸挡脸前的花木枝叶:“你想的是什么?” “我想……”秦洵犹豫,“我不确定,但我能想到的姑且是,陛下可是看在广陵公子的脸面?” 惊世之才的奚广陵当初入朝为官,皇帝其实很惜才,对其爱重有加,只是皇帝早期许是觉得奚广陵年少成名怕其轻狂意气,见其在官场交际中有些不大合群,部分同僚有心排挤他皇帝不是没看在眼中,有意视而不见,不过是想挫挫小子锐气,本是有心重用他,谁知适得其反,待到皇帝察觉不对劲开始插手想要力挽狂澜时,广陵公子已厌倦长安官场,任皇帝百般挽留,毅然辞官回乡。 朝臣皆知皇帝这么些年对于当初没留住广陵公子一直心存遗憾,秦洵会将皇帝看重田书彦的事与广陵公子扯上关系,认为他是看在田书彦为广陵公子门下之生,有心卖广陵公子人情,也是个说得过去的揣测。 齐璟道:“或许有吧,不过应是不完全。毕竟广陵公子的心性父皇不会不知,田书彦的情况父皇多少也略知一二,就算田书彦担了个‘广陵公子门生’的名头,广陵公子桃李无数,平素得他指点一二的都能自称门生,父皇也不会掂量不清一个田书彦在广陵公子那处究竟算得什么,要说全然是看广陵公子颜面,不至于。” 秦洵将纸袋里最后一颗蜜饯拈出,想了想塞进齐璟口中 :“那我暂且就想不出别的了。” 他将空纸袋折了几折,顺手扔进了不远处宫人扫地时暂且放置一边的簸箕里,正吮舔着右手拇指与食指上拈蜜饯时沾到的表层糖蜜,忽而被人在后脑罩上手掌托住,唇上温热柔软的轻压感,齐璟将方才被他塞进口的最后一颗蜜饯又渡回他口中:“你吃吧。” 秦洵一弯眸,将自己还没舔到的尚沾着糖蜜的右手食指压到齐璟唇上:“那这个给你,要不要?” 已至景阳殿门口,二人停下了步子,齐璟握上他这只手,湿热的舌尖探出往他指尖上蜻蜓点水地一触,很快收回。 “甜吗?”秦洵口中包着颗还没咀嚼的蜜饯含糊不清地问。 “嗯。”齐璟握着他的手从自己唇上撤离几分,望着指上没舔干净的糖蜜,忽然莞尔,“想不出来要我告诉你吗?” “什么?”秦洵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啊,田书彦吗?” “嗯。”齐璟拇指滑在他指缝间摩挲,“还没告诉过你,当日父皇殿前亲试时,身边带了昭和。” 齐璟说完就把秦洵沾着糖蜜的食指指尖整个含进口中吸吮,在手指被温热柔软的口腔包裹住的触感下,秦洵竟还能分神寻思一回他方才透露给自己的信息。 齐璟点到即止,秦洵也一点就通,不费力就想明白皇帝此举的用意所在。 “陛下这是……给昭和公主招婿?” 齐璟没回答他,依旧含着他的手指,眼角却微微弯出了认同的笑弧。 据说西辽使者前些日子已入大齐境内,不日就要抵京,西辽当日休战时是表示了愿与大齐联姻的意思,这回出使还特意安排了西辽太子领头,用意很明显,是想娶回大齐公主。 先前齐璟拜访上将军府被留下用膳时,几人在饭桌上便就西辽联姻之事交换看法,他们这方看来,最理想化的选择是大齐最好是不与西辽联姻,但显然这也只是理想化,两方大国休战讲和,不是结个姻亲就是要在利益上一番进退商谈,朝国之间的利益不外乎城池国土、金银宝器,相比之下,朝廷中定然是更倾向于牺牲个女子联姻,势利也好,残忍也好,在朝国利益面前,一个女子的姻缘幸福显然是不值一提。 好在当今圣上也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大齐如今适婚公主不过就是昭和公主齐珊与昭阳公主齐瑶,皇帝舍不得昭阳,且昭阳公主与骠骑将军的姻亲这么多年已是长安城人人默认了的,真要和亲,人选自然不会是昭阳公主,曲皇后原本为了大儿子的权位想要牺牲女儿昭和,这也是陵王党原本担心着皇帝会做的决定,如今看来,皇帝有意给昭和公主在新晋举子当中招婿,恐怕也并无以昭和公主和亲西辽的意思。 昭和公主的 婚事一直以来其实也叫皇帝头痛,否则也不会待字闺中今岁十九了,皇帝还没拿定主意把她嫁给谁。她不像昭阳公主那样,自小有个心仪的如意郎君,且这如意郎君正好还是她皇兄陵王一党,结个亲喜闻乐见。洛王党曲党的官家子弟中,年纪够的家门不高,家门够的年纪又还小,压根找不出一个够资格迎娶昭和公主的官家公子,又不能强行许给中立朝臣家里逼着人家站队,这才一直耽搁至今。 皇宫里八卦消息传得也广,据说这位整日待在深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昭和公主,在前几年情窦初开的年纪时,是心仪过关延年将军,无奈关延年将军出身江南惊鸿山庄,很明显是陵王麾下之臣,别说关将军自己对公主无意,就是有,世事无奈,也不合适。 昭和公主一朝情苗初生就被扼杀,自己对姻缘一事持消极态度,更是难寻如意郎君,总算是到了现在,又有一批新晋的殿试举子,文武二十人供公主挑选,尤其是从长安外各州入京的外地举子,在长安无党无派,最是牵连无多合适得紧,公主挑谁都没关系。 说不准是皇帝青睐,还是昭和公主青睐,总归现在看来,被看中的驸马爷人选八成是田书彦了。 秦洵将蜜饯咽下,啧了一声:“怎么就看中的田书彦呢?” 齐璟总算把他食指吮净吐出:“上回你不是都说,在今岁的举子里,田书彦的模样最是合女子眼缘,昭和看中他也在情理之中。” 田书彦的模样生得确实不错,至少在今岁的文武前十二十举子里,他的模样最是出挑,典型的白白净净书生长相,秦洵却带着些自主偏见,总觉得田书彦那张脸一眼望去,就会让人脑中不自觉冒出“小白脸”的评价。 秦洵凑身上前,勾住了齐璟的脖子与他鼻尖碰鼻尖,笑道:“好哥哥,你说,田书彦要是娶了昭和,我是不是就更不好搞定他了?” 距离近了,齐璟说话的声音不自觉低轻,像是厮磨耳语:“我一直没问过你,你为何一定想用这田书彦呢?” 秦洵轻笑一声:“因为他得罪我啊。” “嗯?” “我手里现在没有替我做见不得人事情的狗腿子,我又不好意思把好好的亲朋好友往这条暗路上引,还不得挑个使唤或弃用都不会心疼的,正好他得罪我,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不就落在他头上了。”秦洵嘻嘻的笑音里竟是几分淘气,“怎么样好哥哥,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吧?” 简直就是歪理,说白了记仇而已,这小混蛋,一点小怨小恨的都要放心里记上一笔,半点亏都不肯吃。 若是旁人能窥听到此刻陵王殿下的心声,定要瞠目结舌觉得殿下一定是疯了,齐璟在心里笑着秦洵小混蛋 ,竟还觉得笑嘻嘻说出这番话的秦洵可爱得紧,他手臂一揽将少年春衫包裹下的腰肢圈住,亲昵地拿唇碰了碰他鼻尖,温柔道:“自己行事当心些,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 秦洵顺杆子往上爬,抱住他的头就在景阳殿大门外亲吻他,堪堪碰唇,他突然想起什么,稍稍撤离几分,又道:“不对啊,陛下给昭和在举子里招婿,昭阳又肯定不会和亲,那大齐没别的公主能嫁,要联姻的话就得……” 他话没说完,被大门方向“皇兄”、“表哥”的少女唤声打断。 (本章完) 213 休憩 http://.biquxs.info/

“刚好路过,你们继续。” 齐璟说完便没了声,但秦洵直觉,他还停在门后没走。 管他呢,就算他想听墙角,也没什么给他听不得的,秦洵又两口就把杯中酒液饮尽,不满地想,太小了这杯子,齐璟也真是的。 他逗齐瑶:“看你这么生气,表哥替你折腾折腾那堂从戟给 你解气如何?我想想,要不我给你一包巴豆,你往堂从戟茶杯里下一点儿,给他点苦头吃吃,你可就高兴了?你要舍不得下手,我还可以代劳,请他喝杯茶吃顿饭什么的,我来下手。” 门后的齐璟轻咳两声,秦洵心想干嘛干嘛,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门后听墙角是吧。 齐瑶摇着头连声拒绝:“不行不行,我生气归生气,表哥你不许欺负从戟!”又趴上桌烦乱道,“可是还是好生气,啊,我好生气啊,怎么办!” “那骂他吧。”秦洵握着酒坛口提起晃了晃,估摸着里头还剩多少酒液,又给自己和齐瑶各倒了满杯,“来,我教你,你就骂他混蛋、王八蛋、鹌鹑蛋。” 酒气上头的齐瑶果然不管不顾地重复着他的话大声骂:“堂从戟你混蛋!王八蛋!鹌鹑蛋!” “大猪蹄子、红烧羊腿、糖醋鸡翅。”秦洵勾着笑小抿一口酒。 “大猪蹄子!红烧羊腿!糖醋鸡翅!” 齐璟已经在门后轻咳数声,秦洵当没听见,继续笑眯眯道:“很好,再来,肾虚、不举——” “你适可而止啊。”齐璟总算没忍住截断他的话,从门后绕了出来。 跟他一同踏入庭院来的还有…… 秦洵看到骠骑大将军那张本就古铜深色的脸愈发黑如锅底,差点被刚入口的酒液呛死。 他就说齐璟今日怎么有听人墙角的无趣心思,原来不是齐璟想听墙角,是他在陪着妹夫听妹妹的墙角。 齐璟的神色看上去似乎也快憋不住笑,碍于颜面堪堪维持了正经的仪度,走近后给秦洵拍背顺气,对齐瑶道:“好了,酒也喝了,人也骂了,跟你表哥吐完了苦水,让堂将军送你回昭阳殿去,你跑出来这么久,母妃都差人来问过两回了,你总不至于还在我殿里留宿一夜。” 齐瑶将秦洵最后给她添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赌气不说话。 堂从戟低声唤她:“公主。” 齐瑶不理他。 呛酒两回的秦洵总算再次咳尽呛在嗓子眼里的酒液,缓过气来,见堂从戟被齐瑶冷落神色似是尴尬,又想着自己方才图个好玩引导着齐瑶骂他那些话,心虚地忙从托盘里再取一只没用过的干净酒杯,倒入酒液往堂从戟面前一递:“堂将军请。” 堂从戟接过酒杯,客气道:“多谢秦三公子。”却只端在手上并未入口。 齐璟掩着口轻咳一声遮住上扬的唇角:“堂将军放心。”这里头没下巴豆一类的东西。 秦洵随着他这句话,想到堂从戟八成是在顾虑自己方才说的给他茶饭里下药的话,心虚地摸摸鼻子。 有了齐璟的保证,堂从戟才放下心来,将小杯中的酒液一口饮尽,再度颔首道谢:“多谢殿下、秦三公子。” 等到堂从戟总算把齐瑶哄走,天色已然黑透,秦洵今日喝酒过瘾,讨好地抱着齐璟碎碎亲吻,因着明日还要早起念书,二人互相抚慰一番便早早歇下了。 紧随着殿试放榜的还有审职调官的名单,大多都是常规变动,牵连无多,秦洵能放心上过一遭的几个熟人,章华侯沈庭让确是赴任金陵知府,原金陵知府调任胥州,而原平州东郡郡令许文辉果是如他们预计那般,晋任了平州知府,原平州知府调往别地大州任职。 御书馆午休时辰,秦洵将罩衫一脱躺上宿房的床榻,双手交叠垫在脑后,笑道:“小师叔一赴任官职,惊鸿药铺就没个掌事的了,我看师祖八成是让述怀师叔过去吧,她可没法总是偷懒了。” 齐璟同样脱下罩衫,在他这边床沿坐下,将自己跟他的罩衫都叠好放置一旁,拍拍他道:“刚用过午膳,别急着躺,不好消食。” “唉,这样躺躺我已经快睡着了。”秦洵嘴上抱怨着,还是听话地坐起身,与他并坐床沿,软绵绵地侧靠上他肩,问,“那楚家呢?” 齐璟没回话,秦洵疑惑抬头,对上齐璟的目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讨好地张臂把齐璟整个人一圈:“我可不是在关心楚慎行啊,你别乱醋。” 齐璟顺势搂住他:“楚胜雄的事如今明面上并无消息,但近日父皇与我商谈政事时,我大约能摸清他的意思,他是打算把楚胜雄调入长安,只是还没想好给他个什么样的官位。” 如今他们宿房是二人一间,这间房只有他跟齐璟,但防隔墙有耳,他们交谈时话音都放得很轻。 秦洵略一沉吟:“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陛下怎么会突然想起楚胜雄这号人物,毕竟他除了是当年楚正弓将军的亲族,并没有什么值得过多关注的出彩处,可别告诉我是陛下在调官这样的事情上心血来潮。” 齐璟低下头附他耳边:“曲伯庸。” 杀鸡焉用宰牛刀,当然不会是曲右相亲自去跟皇帝说楚胜雄的好话,但齐璟在他耳边吐出曲伯庸的名讳,秦洵自是明了,楚胜雄调官这事恐怕是曲伯庸在背后一手推动。 稀奇,曲伯庸那心高气傲的权臣居然看得上一个远在江南的小郡令,若是仅仅看在楚正弓将军为自己三女儿曲采蘅亡夫的面子上,有心帮扶一把楚家亲族,在秦洵看来,这个理由的说服力远远不够。 他低声道:“齐璟,容我妄自揣测,当年楚正弓将军的事,恐怕真与楚胜雄脱不了干系了。”而楚胜雄,披着个无名小官的外皮,恐怕与曲伯庸这样的权臣、甚至是……龙椅上的那位,都关系匪浅。 罢了,事已至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洵身子往后一倒又躺回床上,心想眼下他在数着日子 急于应付的,一是自己的春末考核,二是新晋状元郎田书彦。 齐璟欲从他床沿起身,躺在床上的秦洵忽然从背后圈住他腰不让他动作:“别去你床睡了,跟我睡一张床嘛,我又不挤你。” 御书馆宿房内是一人一床,既是学馆宿房,床榻自然是人人相同的一人独卧宽长大小,都不比上乘些的客栈床铺宽大,两个肩宽体长的男子同床共枕显然是拥挤了,因而很多时候在御书馆宿房午休时,秦洵跟齐璟都不图这一时的亲昵,而是各睡各床。 齐璟一挑眉:“如何不挤我?” 秦洵把他摁躺上床,自己大半身子都趴去他身上:“看,像这样,就不挤着了。我重不重?” “还好。” “还好?”秦洵忽然不依,轻轻推搡着闹他,“以前我这样问你你都说不重不重,怎么现在变成还好了?你是不是嫌弃我长胖了,啊?我就知道,七年之痒嘛,我们都有十七年了,日子越长我就越要失宠……” 他念叨起来没完没了,齐璟抱着他微微撑起身,利索地给自己和他都解了腰带扒了外衫,扯过被子盖住,将他手脚都箍住不让动:“别乱动了,睡觉,再不睡你下午听学又没精神。” 床就这么点大,两具躯体严丝合缝地挤在一起,再乱蹭就要出事了。 秦洵脸埋在他颈窝里,睡意袭来时忽而福至心灵,想起了关乎“欺负哭”这件事的缘由。 前年夏初他能感觉得出齐璟其实很在意楚天问跟他之间的事,但齐璟自己没直说,他也不好先挑明,只在齐璟陪伴的几日里故意逾矩露骨地撩拨他,有心逼齐璟先在他二人尚且暧昧不清的关系里投降。 果然有一日夜里,二人并躺床上都还没睡时,齐璟忍不住开口问他:“你跟你那位楚姓同窗,关系很好?” “楚慎行?玩得挺好的。” “很好吗?” “挺好的。” “有多好?” “啊?”秦洵偏过头来,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意纠缠在这个“好”的程度上。 齐璟自己也察觉几分:“……没什么。” 秦洵却凑近他:“你不喜欢我跟别人玩得好?” “不是。” “真不是?” “真不是。” “哦。”秦洵有些失望。 只是不喜欢你跟别人肢体接触太亲密,更不喜欢你跟别人好到传出暧昧流言,或者说,只是在介意在关乎你的这种流言里,楚慎行占据了本该属于我的角色。齐璟动动唇,忍住没将在心头翻滚的后话说出口。 倒是秦洵安静片刻,主动向他坦白了自己与楚天问不过是与陆锋相同的同门兼同窗的关系,楚天问怎么想的他不好说,但他对楚天问绝无半点越轨的心思。 他收了平日里 调笑的语气,说得很是认真,齐璟暗自放心,面上却不动声色地仅仅“哦”了一声,秦洵笑嘻嘻往他身体上蹭:“好哥哥,全给你坦白了,别生气了。” 齐璟下意识想反问他“我为什么要生气”,想着算了别钻他的套,闭了目假意睡觉不搭理他,却被他贴紧磨蹭的身子逼得不得不再次睁眼开口:“嘶——你乱动什么,别这样挤着我……” 秦洵眨巴着眼睛毫无自觉地问他:“齐璟,前天早上你跟我说那种事很正常,你是不是也有过?” “……嗯。”怎么忽然又提这事,还是在这种时候。齐璟翻了个身背对他,不想面对他直勾勾看来的那双眼眸。 秦洵不依不饶地贴上他背,手在他身体上胡乱摩挲:“为什么会这样,你是对什么有反应?我像这样摸摸你,你有反应吗?” 他手顺着衣边直接触上了齐璟的腰腹皮肤,齐璟头皮发麻,一把攥住他的手:“没有!睡觉!” 秦洵顿了一顿,不怕死道:“我不信,除非你让我摸摸看。”他在心里拨着小算盘,齐璟啊齐璟,让我摸一下你那里,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绝对绷不住。 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齐璟无名火起,语气不自觉沉了几度:“你再跟我闹!” 秦洵跟他僵持片刻,松了力道躺下,失望地念叨:“就是随便逗逗你嘛,看你气得,我小时候你都不凶我的,唉,日子久了,失宠了……” 他碎碎念了许久,见背对他的齐璟毫无反应,不知是否真睡着了,磨着牙根在心里暗骂,齐归城你不是男人! 谁知静默良久,久到秦洵都泛上倦意,齐璟忽然很轻地开口说了一句:“你以后再像这样跟我胡闹,我或许真的会欺负你的。” 那会儿秦洵已然困倦,意识不大清明,喃喃道着:“怎么欺负我……打我吗?你舍得对我下多重的手呢?会弄哭的那种吗……” 没说几句他便被睡意淹没,朦胧中不确定是否听到齐璟低低“嗯”了一声。 (本章完) 214 状元 http://.biquxs.info/

说白了田书彦的情况大概就是“家贫,无从致书以观”,但人家自述出这句话的名士是堂堂正正“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田书彦则走上了偷盗的歪路,事多了没有不露出马脚的时候,想必田书彦被发现的小偷小摸之事不在少数,广陵公子好心给他脸面,从不在人前教训他,都是私底下苦口婆心劝诫几句,谁知有的人就是明明干着不要脸的事偏偏还死命维护自己那点脆弱可怜的自尊心,广陵公子好心提点却令其心中积怨。 自从田书彦摇身一变成为文举状元郎,这阵子从他口中没少吐出关乎先生奚广陵的腌臜话,正好长安官场中也有过去看不惯奚广陵的旧同僚,小酒一喝秽语一出,跟田书彦那叫一个相见恨晚,很快凑到了一堆。 秦洵轻嗤一声:“怕是也还记恨着上回偷我荷包被送官的事,道长,他认得你吧?” “贫道常去广陵学馆拜访,学生大多都见贫道面熟。他知晓是贫道捉住的他,也知晓贫道当日看见了他的面容。”合一颇有些无奈地笑了一笑,“或许他以为,后来被广陵那般责备,是贫道向广陵告了他一状吧。” 其实合一道长哪里有多嘴告状的爱好,不过是那田书彦在广陵一带才名尚可,被送官后被迫露了脸,围着一圈看热闹的看客 们有人认得出他,而后事情会传到奚广陵耳朵里也不足为奇。 但田书彦与官场中人毕竟对道门子弟也还心有顾忌,何况这阵子合一道长本人也在京城,田书彦不敢多说合一道长什么,也没那个胆子初来乍到就招惹长安贵族子弟的秦洵,这便将怨愤悉数归到了如今已奈何不了他的奚广陵头上。 合一轻轻一叹:“曾经贫道还有些不大理解广陵,他与贫道这样的清修子弟不同,他年少成名,十五拜官,即便是寻溯到前朝,试问又有何人是十五岁任上州知府之位的少年才子?广陵生来就该是官场中人,风光无限,怎就舍得尚且年轻时说弃就弃了。这些年贫道几番入京探望家师,也顺道涉入过几回官场交际,倒真觉得,广陵的确不适合这里,他太干净了。” 保持干净,便难在污沼中生存,沾染尘泥,又非竹化谪仙所愿,清隐才是最好的归宿。 宫门已近,秦洵淡淡道:“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合一忽然笑出来:“你这孩子对广陵的评价倒是挺高,难得见你这么说谁的好话。” “他是我的启蒙先生,我很尊敬他。”即便成长后诸多想法与仁善怜世的启蒙先生背道而驰,总归还是打心底里尊敬这位懵懂时期的和善引路人。 秦洵与合一道长在出宫门后作别,分上了两辆不同的马车。 秦洵没去田书彦的住处,而是提前送信约了田书彦茶楼一聚,他料着田书彦定会赴会,就算不是给他这贵族公子的脸面,田状元郎也会顾忌着偷荷包一事的把柄,生怕自己不赴会秦洵会以此要挟他。 秦洵想过,若非凭田书彦的本事动不了他,田状元郎如今怕是连灭他口的心思都有。 人就是这样,很多人年岁愈长后都不再愿意与旧时熟人往来,尤以打拼出头飞黄腾达的为最,有时并非不念旧情,而是不愿意再面对当初那段时期里,被旧时熟人看在眼中的平凡亦或挣扎着的自己,那些旧识见证过自己不愿回想乃至狼狈不堪的过去,看过你出糗,看过你颓然,看过你卑微,每相顾一次,就要强迫自己记深一度,无论你现下如何光鲜亮丽,曾经你都用过那样难堪的面目示人。 秦洵倒不屑于小肚鸡肠到继续用那点被偷荷包的琐碎要挟人,他不打算再跟田书彦提起此事,再怎么不喜此人,他也没必要揪着不放非得当面给人没脸。 茶楼是问了问交际颇广的长兄,随便选的一家,优势在于茶楼的掌柜跟秦淮相熟,口风紧,真有个什么多少能帮着打打掩护。秦洵约田书彦见面本就不为好生吃喝,何况约在午膳过后不久的时辰,想来不论是他还是田书彦,腹中都没那么多空隙再填食物,叫壶 茶喝喝不至于让场面太过拘谨便罢。 秦洵赴会喜欢踩点到,田书彦也很准时,二人几乎是前后脚进了茶楼里预订好的雅间,秦洵对着店小二递来的菜单大致一扫,递去了对面给田书彦:“今日我请,田公子点吧,若嫌光喝茶无趣,这家茶楼里几样茶点也还不错,不必跟我客气。” 田书彦也真不跟他客气,接过菜单点了壶茶楼里的招牌龙井,在这家茶楼的菜单上不是最贵也不算便宜,茶点估摸着二人的食量点了三个品种,一切把握在一个合适的限度里,不会让自己显露贪相,也不会是忐忑怯场的模样。 自去年秋时举子入京,在长安这几月里,田书彦已经很快学会了如何在官场同僚中恰到好处地交际。 秦洵不跟他弯弯绕绕,开门见山表明了来意,田书彦明显有些诧异他的直白,刚开始还端着些清高书生的架子,“吾”啊“汝”地引经据典表示不涉党争的立场,被秦洵毫不客气地一句:“我不喜欢文绉绉这套,此处仅你我二人,还是随意称谓为好。”田书彦没抗争多久,说话间便被他带得再文不起来。 “你我”的称谓其实才是寻常交谈间最为普遍的,不过在顾及一些身份时,正常若是不甚相熟的话,称谓上还是得正式些,尤其是较常人更为讲究些的文人书生,常常在与陌生人交谈时爱用个书面语。 秦洵这人散漫惯了,除了在须得礼待初见生人时会用上“吾”、“汝”、“尔”等文绉绉的书面称呼,不济也是江湖味浓重些的“在下”、“阁下”等客套称谓,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你呀我的随意交谈。 要说齐璟的话,过去秦洵见着的也就是他对底下人正经命令时,或是待年纪相仿且不甚相熟的朝臣时会用一用客套的书面称呼,其他时候倒也不多在意,毕竟需要他面对时注重礼节的人,像是他父皇啊师长啊老臣啊,他尊称对方,自称着什么“儿臣”、“学生”、“晚辈”就足以应付。 哦对了,自他受封陵亲王后,他面对原先会自称“吾”的那部分人已该自称“本王”了。 不知齐璟现在在做什么,这时辰是在听学,齐璟那么认真听学的人,余光瞥见邻座空空的桌椅时,不知是否会分神想一想逃学出来揽士的他,就像他此刻还能分神想一想齐璟一样。 咦,分神了…… 秦洵神游着神游着忽然在神游中自己提醒自己回了神,好在尚且还在给田书彦咀嚼他提议的工夫里,田书彦蹙眉思忖,并没有注意到转着空茶杯的秦三公子已兀自神游了一大圈回来。 来之前齐璟说田书彦不会很难搞,虽说秦洵还不知齐璟为何会下这样的定论,但就他与田书彦一番交谈来看,这人确实出乎意料 地好说话,但奇怪的一点在于,从头到尾他就没提过洛王党与昭和公主的事,秦洵原本还琢磨着这田书彦身为昭和公主的驸马却投身陵王党恐怕多有不便,还打算谈至中途好好与田书彦提一提此事,不想对方自始至终似乎很避忌着这个话题,最开始坚持的仅仅是不入亲王党争,秦洵识趣地并未多问。 秦洵并不相信田书彦会愿意不涉亲王党争,众所周知想要在朝堂中爬到高位,多少都要与皇室某方势力结党,中间立场的朝臣除非像燕左相那样功勋卓越的开国老臣,否则绝无高官厚禄的可能,毕竟在官场上总得需要同僚或掌权者的有心提携,你若不归顺于他,人家凭什么给你好处,指望皇帝,他坐这把龙椅多年,看过的才子谋士不胜枚举,每日忙着平衡权臣之间的势力就焦头烂额,又凭什么高看一眼新入朝的别地举子。 而田书彦此人,显然不会甘心只领个几品的小官位,战战兢兢地拿着那么点温饱的俸禄。 田书彦是个小人,小人给点甜头吃,就会唯命是从,或许不讲情义,但对利益绝无抵抗力。 刚好,齐璟与秦洵的手里有足够诱惑他的利益。 近日审职调官一事尘埃落定,皇帝连同殿试举子的官职分配都已放出,除了文武前三的状元榜眼探花,其余并不留任长安朝堂,而是下调各州,而各州调任入京的官员也在近日陆续做好交接,动作快的已然动身离乡,赶赴京城。 连一直让皇帝举棋不定的楚胜雄,都已最终确定令其入皇内院任职,官品不高,也就与楚胜雄原先的平州郡令同品官职,却是成为了所谓的“皇帝内臣”。 而放榜时风光无限的文举状元郎田书彦,却领了御史台中的官职,官品尚可,却偏偏是御史台,日后若无出彩又不得提携,恐怕就是在御史台这么个当今大齐形同虚设的机构里混混度日。 怪不得官职调动确定后,去踏田书彦门槛的人骤然大减,还去拜访他的基本都是看在他很大可能成为昭和公主驸马爷的面子上。 这么一想秦洵又想不通,昭和公主毕竟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皇帝既然有心把她许给田书彦,那把田书彦放在这么个尴尬的官职上,就算昭和公主跟田书彦自己不说,皇后跟曲家都不会那么容易打发吧? 这个问题还是他回宫后问起齐璟得到的答案,彼时他当真不怎么费力气地搞定了田书彦,回宫后用晚膳时与齐璟说起,齐璟告诉他:“昭和近日与武举状元一同游春。” 秦洵诧异得筷子都顿在半空:“这又是个什么情况?我们文举状元郎新戴上的那顶官帽……有点儿绿?” 也不知当日殿试时是个什么光景,反正那之后“文举状元将为昭和公 主驸马”一事在长安城里几近板上钉钉,官场上几乎个个都在贺喜田书彦将要迎娶公主做驸马爷了,怎么一朝变天,素来深居简出不爱露面的昭和公主,居然与武举状元游春去了? 齐璟替他夹了菜进碗里:“齐孟宣身后的兵权不足。” 这倒是在理,古来兵权才是重中之重,洛王齐瑄并母族曲氏总在齐璟这里吃瘪的缘故,大半在于兵权上缺少底气。 而当今大齐手握重兵的武臣又基本是陵王一党,洛王党挖不动墙角,只得从稍次一等的武臣当中招揽,此番正好借着时机,将新晋的武举状元收归麾下总是不亏的。 皇帝约莫是拉不下脸出尔反尔的,鬼知道是曲家的谁逼着不爱迈出闺房门的昭和公主去与武举状元游春,总归如此招摇地来一出,这昭和公主驸马的人选不换也得换。 怪不得田书彦那么避讳着提到此事,也怪不得皇帝顺手就将田书彦扔进御史台,八成早前将他提上状元,多半就是为了让他娶昭和而已。 (本章完) 215 汇报 http://.biquxs.info/

“你手都伸到我衣裳里了,还叫我怎么说?” “慢慢说,不急。” 秦洵一笑:“我怕你急。”他任由齐璟的手从衣边探入,在自己体肤上肆意游走,“先前我还在想,我邀田书彦一晤又不是求着他,他要跟我拿乔摆谱,那我就好好治治他。”他食指轻戳着齐璟胸口,“蛊或是毒,多的是能叫人乖乖听话的种类,只要他还惜命,就不敢跟我废话。就算我一个失手直接把他命取了,一则‘状元郎中榜喜极暴毙’的传言就足以瞒天过海,毕竟他才初入长安,没人会为了他深究不放。”言罢他还笑问齐璟一句,“怎么样,我坏吗?” “坏透了。”齐璟被他轻戳在胸口的指尖闹得心痒,春日里着装轻薄,睡觉时又只一件中衣,少年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衣点在他胸口,隐隐带几分修理平整的指甲触感。 “不过田书彦没我原先想的那么难搞,我也就没这样为难他,毕竟往后多有共事之时,若非到了让我极其不悦的地步,我还真不想弄到依靠蛊毒来胁迫……”他轻喘一声,随着那处被身侧人掌控把玩的感受微微一颤身子,放弃了继续说正经事的打算,讨好地舔上齐璟的喉结,“好吧,是我急,待会儿再说,好哥哥,先疼疼我。” 这个“待会儿”便一直待到了翌日休假的晨间,秦洵给齐璟的后背抓痕涂药膏这时,原因是昨夜事后秦洵直接累睡着了,擦洗换衣再重新塞进被窝都是齐璟对着个睡得毫无意识的他一手包办,自己折腾的人,总得任劳任怨地伺候妥当。 “田书彦其实骨子里还是有些自命不凡的,但我没那个闲工夫挫挫他什么锐气,随他吧,反正只要他不因此坏事,我懒得多管闲事。”跪坐久了腿有些麻,秦洵换了个姿势缓缓,“你知道吗,我没跟他提关乎偷窃的事,倒是他自己刚开始端架子的时候提了一嘴,但也没说他偷我荷包的事,只提了近日长安城里关于他品行的那些不大好听的传言,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瑕不掩瑜,如今高中状元尚且不是他的巅峰,总有一日他会让过 去那些人知道,什么叫莫欺少年穷。”秦洵笑起来,“我倒不是看轻他的本事,我只是觉得啊,很少听过有人自夸自己瑕不掩瑜的,齐璟,我其实挺佩服他的,我一直以为我自己够厚颜无耻的了,居然还能见到比我更不要脸的人。” 齐璟轻笑:“怎么听上去你还挺高兴?” “乐子啊。我跟你讲,厚颜无耻欢乐多,哪处多来了个不要脸的人,热闹就够看足一整年的了。” 齐璟无奈:“你啊。” 合一道长性子好,当时在稠人广众的集市给田书彦留有脸面,但秦洵不是个善人,在秦洵的观念里,人不要脸没事,他没兴趣多管闲事,但要是不要脸的矛头指向他,他就要把那人的脸面扔到脚底下踩个稀巴烂。 当日在广陵街头他不依不饶,不过就是田书彦偷的是他的荷包还强词夺理,好在如今入了长安来的田书彦言行皆收敛不少,只是在自吹自擂,倒没再敢针对着秦洵过分张狂。 能看出田书彦是个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为人生准则的书生,却也在意着旁人会对他产生“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轻蔑心态,秦洵大致摸得出他自尊心敏感而脆弱,见不得别人看轻他,在田书彦交谈间抛出这个问题给他,以询问他这样锦衣玉食长大的官家子弟为何看中他一介书生时,不咸不淡地择了个说法:“有人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就会有人认为‘百无一用是书生’,千人有千种思量,私以为此处‘读书’、‘书生’当是特指,不当笼统囊括,毕竟有人读书无用,有人却学有所成,不是吗?至少在秦某这里,并不认为书生无用,否则今日便不会邀田公子在此一会。” 他一番话说得很是得体,极大程度地照顾了田书彦的自尊心,田书彦甚至自行将自己代入了他话中“学有所成”的指向对象,一下子对秦洵的态度又和气了许多,甚至连秦洵状似随意地提点他日后在同僚交际间谨言慎行,莫要再酒后胡言,更要当心被人推出去当活靶,他也明言表示听了进去。 朝堂里的老狐狸们互相之间博弈打探,甚至有试探帝王的心思时,大多不会沉不住气亲自上阵,像田书彦这样外地入京的新任朝官,资历尚浅又还没摸透朝势,是老狐狸们最喜欢薄施小惠收买来为己效命的,毕竟备着一堆小门小户的活靶棋子在手,需要时随便挑一个踢出来,废了一个还有一个,没什么可心疼的,去年被曲伯庸踢出来打探皇帝立储之意的马飞就是典例。 秦洵给田书彦说这些话,半是当真将他作麾下谋士义务性提醒,半是不想再在往后听到他跟长安新交的狐朋狗友三五一处,胡乱说道先生奚广陵。 出了茶楼,墙 角蹲了个讨饭的老乞丐,一下一下颠着手里那只已经看不出本来色泽的破碗,将碗里为数不多的几个铜钱颠出碰撞的哗哗响声。今日是请田书彦喝茶,秦洵带了荷包出门,正欲将方才结账时茶楼掌柜的找零放回荷包,见着老乞丐便顺势一弯腰,将手里握着的还没放进荷包的钱给了那老乞丐。 起身时耳中又闻铜钱落碗声响,见是田书彦也丢了几个铜钱进老乞丐的破碗,老乞丐抱着拐棍,朝他们一连重复了几遍道谢的吉利话:“多谢公子,公子心善,往后定能飞黄腾达,子孙满堂。” 秦洵没说话,往自己马车的方向走时与田书彦尚未分道,田书彦忽开口:“秦三公子惊讶吗?” “惊讶什么?” “我方才会给乞丐钱。” “我也给了,为何要惊讶你。”秦洵淡笑,用的是陈述语气。 确实是不惊讶,纵使坊间皆道文举状元郎以往过日子视财如命抠门到极点,秦洵也并不惊讶如今的田书彦会解囊施财给乞丐。他如今的身份与身价都与从前大不相同,钱财已非他必须视之如命的物什,做出符合他现今身份的举动并不为难,同样也是需要。 秦洵没直说。 田书彦眺望着皇宫方向:“穷生奸计,富长良心,秦三公子这般从小没吃过苦的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懂的。” 那你就错了,我富也没长多少良心,但我即便穷,也是不屑行偷鸡摸狗之事的,做人吧,再怎么总得有个原则底线在那,只不过各人的原则底线不同。秦洵这样想着,却没说话,他自知不是什么好人,自认没资格像合一道长跟广陵公子那样义正言辞地教导他人,心里想想便罢了,要他开口说教人生道理,他还真有点底气不足。 秦洵给齐璟将昨日剩下的话交代完,看他背上被半透明药膏覆盖住的抓痕,忽笑道:“你每回适可而止不好吗,欺负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这样受不受罪啊。” 齐璟道:“还好,又不疼。”其实就是秦洵自己在心疼,才小题大做地每每要给他涂药,不然这么点抓伤的痕迹,放个几日也就自行痊愈了,疼痛也是足以忽略的程度。 “你要不还是把我捆起来算了,省得老是给你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秦洵随口说着下了床,合起药膏的小盒去放好,齐璟后背上的药膏还余着湿润气,便没急着披衣,依旧裸着上半身晾晾。少年放好药膏盒又坐回床边,闲来无事取过自己和他的外衫腰带,叠在一起比较着长度,边同他说话:“你看,你腰带比我长些,你的腰大概比我宽这么多。”他用两指在差截出一比,继而竖到齐璟眼前给他看。 齐璟“嗯”了一声,目光不自觉顺着少年修长手指就移到他皓 腕上,心想上回就是用腰带缚了这对光洁如瓷的手腕,欺负得少年啜泣着胡乱唤他。 “也好。”他忽然道。 秦洵:“哎?” “把你捆起来也好,省得一不看紧就给我乱跑。” 秦洵:“……”我现在明明听话得要命,已经很久都没有不经你批准自己乱跑了好吗! 齐璟习武,穿着衣裳示人时看上去一派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脱衣后却能看到胸腹的肌肉紧实,纹理好看,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齐璟骨架比秦洵大一些,因而身比他长肩比他宽,挨在一处时硬生生把同样符合正常男子身形标准的秦洵衬得娇小可人,肤色在男子里算是白皙,但倒是并没有秦洵这混了异族血统天生浅肤色的白。 当然,体力也好,好得要命,相比之下武艺不精的秦洵就体力欠佳,腰肢也软和些不大能架住折腾。 秦洵很不客气地伸手摸了把他腰腹吃豆腐。 真好摸,他又伸了一回爪子,这回还轻轻挠了两下。 齐璟摁住他的手:“不闹了,晾干药就去吃饭。” 这少年在外常扮成个笑里藏刀的狐狸,回家来拿脑袋蹭他时就恢复了本性,就是只又黏人又爱撒娇的猫。 今日他们都醒得早,姑且还能算作是一顿早膳。 关乎昨日那趟与新晋文举状元郎田书彦的会面,秦洵倒是隐了一段没告诉齐璟。在田书彦说完“穷生奸计富长良心”的言辞后二人皆是沉默,茶楼离等候秦洵的马车本就没几步路,走走将近,秦洵正打算告辞,田书彦突然停步,问了他一句:“秦三公子为何选择将赌注压在陵王身上?” 秦洵在他停步后还多迈了两步,闻言停在了他前方,没回头,口上反问回去:“陵王不好吗?” 不知为何,田书彦莫名觉得他这句短短五字有哪处透着几分怪异,但那时显然没工夫多想,他很快回话:“论才气、智慧、手腕,陵王自然是皇子翘楚,但……压赌注在陵王,风险也是极大,身为世家公子的你,恐怕比初来乍到的我清楚得多。” 他虽来长安才数月,但也早早打探过朝堂中的分党,心知陵王党的弊端就在于陵王齐归城非嫡非长,在大齐有三个皇后嫡出皇子的前提下,陵王若要继位,最容易被敌党指其名不正言不顺。 秦洵答得冠冕堂皇:“我整个秦家都压在了陵王身上,我又为何不归顺陵王?”他回过身负手而立,“田公子既说是‘赌注’,便是将这场皇权之争看作赌博,像这般豪赌,要的不就是高风险高收益的刺激吗?” “可我倒是不觉得,秦三公子会是愿意费这工夫的人。”这富贵公子哥被家里人送去江南六年,显然他家里就不大想让他插手朝堂之事,而这人 自己分明也更适合做个闲散纨绔,就算他们整个秦家为陵王党首臣,他不想插手,也能终日混吃等死不务正业,田书彦不相信若没点特殊原因,这少年正值最适宜挥霍家财的大好年华,会早早把自己卷入权争的漩涡伤起脑筋。 秦洵看不出情绪地一勾唇:“也许我偶尔是呢?” 田书彦望着他,敏锐地从他一再不正面回答的反问中,察觉出他并不想同自己这不甚相熟的同僚多说。 秦洵忽而眉目一弯,那双让人一眼惊艳的深蓝色桃花眸稍稍眯起,眼尾微挑,露出了他恶趣味上来时惯常端在脸上的狐狸笑:“总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不是吗,就像田公子若是被我种下蛊毒,非我手中解药不得续命,迫不得已为我做事,我想田公子怕我催蛊取命,也不会愿意轻易让人知道吧?” 田书彦知他甚少,辨不出他在玩笑,一时当了真,脸色骤然惨白。 “没有哦。”秦洵笑眯眯道,“别担心,我今日除了茶钱,别的什么都没带。” (本章完) 216 排舞 http://.biquxs.info/

可惜这半日齐璟没法陪他胡闹,他那不厚道的皇帝老爹最近自称身子有恙,一堆奏章压到了洛王齐瑄和陵王齐璟两个儿子头上,很公平地等量分成两份,挥挥袖叫人送到了两个儿子殿上。 秦洵心里啐着皇帝,什么身子有恙,他明明听姨娘白贵妃说,皇帝那身子骨好得能抱着小齐琛绕昭阳殿疯玩一圈,就是偷懒。 儿子小的时候能拿来玩,儿子长大了,自然就用来压榨劳力,不亏,赚死他了。 秦洵这阵子很闲,不用调香也不用炼毒,备用的瓶瓶罐罐都已在景阳殿那间辟给他的偏殿积成小堆,他进入了闲得能发霉长蘑菇的状态,今日他精神足,不打算陪在书房干看着齐璟批奏章,一来他不能频频打扰齐璟做正事,二来不打扰齐璟他就得无聊,索性给齐璟报个备,出殿转转。 类似于齐璟一手掌管的救济制策相关奏章,秦洵闲来无事还能肆无忌惮地取笔蘸蘸朱砂替齐璟分担,毕竟这些奏章只在齐璟与受命朝官间来回,秦洵仿着齐璟的笔迹与语气,他们压根辨不出来。 但这些皇帝分来给齐璟的奏章,秦洵还没那个熊心豹子胆擅自朱批,皇帝眼睛多尖啊,又是看着自己着重栽培的三儿子与秦洵这所谓“外甥”从小长大,秦洵估摸着自己代为朱批时仿齐璟仿得再像,都能被皇帝的火眼金睛揪出作伪的蛛丝马迹。 说起笔迹,秦洵对于齐璟会仿自己的很是欢喜,对于自己会仿齐璟的也引以为傲。曾经在山庄时,正逢那时一部话本子在年轻姑娘中传阅甚广,山庄的师姐妹们练武歇息时聚在一处叽叽喳喳谈论,秦洵那时闲时会携些小点汤饮看望陆锋几个,随手会给平日往来尚可或是当时打了个招呼交谈了两句的女弟子们也分几块,一日潺潺小师妹正与众师姐妹边下武场边谈论得热火朝天,见着秦洵便直接来他这处落座歇息,秦洵被几个师妹包围,听小姑娘们兴冲冲地问他,在男人看来,什么样的行为足够体现出二人之间与常人不同的亲密。 正值夏日,秦洵给几个师妹一人倒了杯酸梅汤解渴,略一沉吟,笑道:“代表不了所有男人,单单在我看来,大概就是互相会仿对方的字迹吧。”笔墨钩回间满是温融情思,近乎平淡却暧昧得难以言喻,奇异得叫人欲罢不能。 秦洵踏出景阳殿漫无目的地拐了几个弯,忽想起四月初昭阳公主齐瑶的生辰将近,今岁不单单是个普通生辰,还是齐瑶满整十五岁行及笄礼,表明他这位公主表妹已然是可许婚配的大姑娘了。 据说齐瑶在三月十四两位兄长的生辰宴后,便一直在用心排舞,打算在自己十五及笄的生辰宴上献舞一曲,秦洵知 道她大半也就是想跳舞给堂从戟看,因而她排练得很是认真。 左右无事,秦洵循着记忆,又沿路问了宫人,总算是没在偌大的皇宫里迷路,顺利找到了宫里的舞室,朝守门宫人含笑招呼了两句,大剌剌地踏进通常只有女子进入的舞室里,当然,除了女子,还有进出通报消息的太监。 一入舞室,方才在门外隔着阻碍隐隐约约的乐声清晰不少,秦洵循着乐声而去,摸进了宽敞的排练之地,根据乐声与舞女们的衣着舞姿,他辨出这是那支名为《桃夭》的舞。 伴舞的舞女们皆穿淡绯色裙装,唯领舞的齐瑶一身鲜艳的正红色华美裙装,精致的容貌恰好能压住正红的艳冶,不会被张扬衣****退神采,正是容貌姣好的十五岁少女最夺目的姿态。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确实很适合齐瑶这个年纪的姑娘家。 看样子正在排练到中途,秦洵停在场地边上,没冒失打扰这群春花年华的姑娘们,齐瑶方才已在转身间一眼见着了他,却有分寸地收敛住一瞬惊讶,在教习姑姑的指导下继续练舞,舞步并未有片刻的迟疑凌乱。 一曲舞毕,姑姑还算满意,允姑娘们稍作歇息。齐瑶眼眸一亮朝秦洵的方向唤了声“表哥”,秦洵才笑着鼓掌道了个“妙”字夸赞她们,齐瑶提着裙子跑上前同他说话,带他往自己梳妆室去,几步路的工夫她接连问了秦洵好几声自己跳得可好,秦洵皆是应她绝妙。 事实上进步空间尚余不少,但指导她们练舞是教习姑姑的事,秦洵的立场,只需要纵容地将自己这位公主表妹哄开心即可。 进了梳妆室,齐瑶转了一圈将自己这身舞裙显给他看:“好看吗表哥,这身裙子可是我自己盯着绣院的绣娘们做的,从刚开始画图样时我就自己动手修改了好几处,你觉得从戟哥哥会喜欢吗?” “你就知道你的从戟哥哥。”秦洵取笑她,“好看,我们大齐第一美人昭阳公主,保证到那日堂从戟看得眼睛都直,不看呆不是男人。” “哎呀,什么不是男人,你怎么又这样说从戟,上回你引着我骂他那些话都被他听去了。”齐瑶竖起手指向他做噤声手势。 秦洵笑问:“你当时骂得不开心吗?” “……”当时……开心确实是蛮开心的啦,骂得可爽了。 秦洵摩挲着下巴打量她,又垂眸看看自己:“同是红衣,倒是觉得今日你与表哥我甚为般配。”他靠近齐瑶并立,示意她从桌上铜镜里看他们二人的衣着模样,“看,般不般配,这样穿都能直接拜堂成亲了。” “你可别乱说,让从戟听去我就倒霉了,让皇兄听去……应该还是我倒霉。”毕竟皇兄可舍不得对表哥怎么样。齐瑶话是这么说, 自己朝铜镜里望望,竟也附和,“哎,不过的确是呢,有点般配。” “对吧?” “这么般配,我决定了,从今往后我要跟表哥你做好姐妹!” 秦洵:“……不了,昭阳,我忽然觉得我们俩一点都不般配,真的。”我好好一个大男人,谁要跟你小姑娘做什么姐妹。 齐瑶兴致勃勃:“别呀表哥,从小我就觉得你模样长得可漂亮了,比姑娘家还漂亮,你说若是给你化上女子妆容,再穿上裙装,你回去后皇兄还认不认得你?” “停,停止。”秦洵比着拒绝的动作,“小姑娘,年纪轻轻不要总有这么些大胆的想法,好好穿你的漂亮裙子,化你的漂亮妆容,练好你的舞,在生辰宴去让你的从戟哥哥五迷三道,别闲来无事打你表哥的主意,好吗?”言罢为防齐瑶小姑娘再继续产生更大胆的想法,他忙用手肘抵着她后背将她往外推,“走走走,快回去,你们姑姑在催你们练习了。” “哎,没有啊,不是刚刚才休息吗,我们每回休息都要……” “我听到她在催了!相信我,我耳力很好!” 待到日头西沉,齐璟将批阅完的奏章堆堆整齐,唤宫人进书房将之送回宣室殿父皇手上,自己出门去寻不知何处疯玩到现在没回家的心肝宝贝,唤来隐随秦洵行踪的暗卫一问,方知秦洵去了舞室看昭阳公主练舞。 齐璟跟秦洵一样,朝舞室守门的宫人含笑招呼两句,大剌剌踏进鲜少有男子造访的舞室。守门宫人几番相顾,当然不会想到陵王殿下是专程来接他的小娇妻回家吃饭,皆不约而同地心道这位万千宠爱集一身的昭阳公主名不虚传,就是来练个舞,一日内两位兄长接连过来保驾护航。 如今日比夜长,冬日里这个时辰早被暮色笼罩,眼下春夏交际室外依旧是光亮犹存的白日,夕阳坠在天边,估摸着还能撑上不少工夫,舞室内却早早点了灯盏,此刻竟是比尚未天黑的室外更为明亮,今日的排练已然结束,在别室梳妆的舞女们已陆续卸换妆裙离开舞室,路经刚刚进门的齐璟身边时皆福身一礼道一句“拜见陵王殿下”,齐璟颔首回礼,随便择了个询问秦三公子所在,舞女道是在昭阳公主的梳妆室里,顺道给他指了指方向。 齐瑶的梳妆室敞着门,但齐璟还是依礼在敞开的门扇上敲了敲,敲门的同时入目是秦洵背对门坐着的身影,微微仰头,齐瑶面对门的方向站在秦洵身前,捧着他的脸在仔细端详。 做什么呢?齐璟不自觉眉间一蹙。 听到敲门声,齐瑶抬头,秦洵则回头看来,只一眼齐璟就愣了。 秦洵倏地再度背过身。 都是这昭阳这丫头,排练结束没事做,软磨硬泡非要表哥允她 在那张雌雄莫辨的面容上化一回女子妆容试试,秦洵拗不过她,心想罢了罢了,小姑娘快过生辰,牺牲一回让她高兴高兴也无妨,过后洗掉就好,抗议几番后也就从了,不料齐璟竟没在景阳殿等他回去,这么早就直接找上门来了,方才听到敲门声他压根没多警惕,下意识回了头,这下给齐璟捉个正着,他羞也要羞死。 齐瑶倒是高兴:“皇兄来啦,来得可巧,刚给表哥化完妆,好看吗?我的手艺!”她边说还边将秦洵扳过身去给齐璟看。 秦洵任她动作,认命地站起转身面对齐璟。 算了算了,反正刚才都给看到了,再多看两眼也不会掉块肉,总归看他的人是齐璟,总归他秦洵长得又不是见不得人。 (本章完) 217 四月 http://.biquxs.info/

秦洵将一没事做就展在手上晃悠的桃花折扇一收,很是客气地一拢袖给关延年见了礼:“关师兄。” 事实上秦洵跟关延年压根不熟,他十岁那年秋时,关延年拜别惊鸿山庄恩师赴京武举,他没机会见上一眼就被送去了江南,而后翌年春时关延年高中武举状元他也不在长安,回京至今二人也从未交谈过,只在各种场合远远的几面之交,仅仅能辨认模样的相识程度。 不过既然同出师门惊鸿山庄,第一回见礼秦洵称他声师兄也合情合理,当然,秦洵此举目的,更多还是在于套近乎。 毕竟关延年是此次审职调官中,长安朝堂里唯一一位连晋两品的朝官。 秦洵十岁时上林苑遇刺,时任从三品云麾将军的舅舅林祎 为了保护他腿上落了病根,皇帝借话收走了林祎手上兵权,将之提为正三品的刑部尚书,而后便在几月后殿试放榜时,将林祎的旧职“云麾将军”赐任了那年的武举状元关延年。 大齐是用武力打下的江山,重军功,照理来说从军者升官较之文官要快上许多,但关延年这么多年从没升过官品,毕竟年轻,他自己并不急,倒是与他交好的同僚有时会为他着急,揣测陛下是否不甚看重关将军,否则为何关将军这些年多番勤恳赴边境戍守,陛下一直没看进眼中,从来没有提携关将军的意思。 更有甚者还叹,如今大齐的重兵被秦上将军与堂将军掌控,他们身后又是皆受封爵的两大开国世家,陛下哪还用分心高看一眼旁的武臣,被这两尊大佛压在头顶,气都难喘,要熬出头难咯。 年轻的关将军总是朗笑:“天下大事,有哪一处是不能被天子帝王收入眼底的,不过是关某年纪尚轻,仍需沉淀罢了。” 今岁来看,似乎过去皇帝真的是在有意考量年轻的关将军,想看他年纪轻轻是否沉得住气,皇帝如今大约是挺满意,此番正好借着关延年去年随同秦上将军退西辽有功,跳了一品,给他自从三品的云麾将军直接提上了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一职。 当日在上林苑,齐璟与秦洵共乘一骑教他骑射时,曾被秦洵问过一回关延年的情况,那时他保守预估着关延年的官品会升一品,关延年倒是让他略感诧异地连升两品。 秦洵跟关延年套近乎,关延年也很给面子,拢袖回了一礼,道了声:“秦师弟。” 秦洵眼睛一弯:“师兄直唤微之便好。” 关延年与秦家的关系一直不错,他师出江南惊鸿山庄,师从庄主陆远山,师母白惠与当朝贵妃白绛又是远方堂姐妹的亲缘关系,关延年入朝后念及旧情,自然是归入贵妃之子的陵王麾下,自然而然亲近着陵王党首臣秦上将军,秦上将军一直苦于自家几个儿子里没人继承武将衣钵,见这年轻人天分颇高,在军中的严谨做派又极自己,故而很是欣赏关延年,几乎就是把关延年当作了干儿子栽培。 因此对于这与自己师出同门的秦三公子有意套近乎,关延年倒并不排斥。 交谈间秦洵大致明白了为何自己父亲那般看好关延年,他的性子与自己父亲很像,但比起秦上将军,许是出身平民的缘故,关延年待人接物明显脾气更温和些。 好吧,秦洵承认,自己父亲秦上将军的脾气也没有很坏,只是每每会被自己这个混账儿子气得暴跳如雷罢了。 齐璟寻来时秦洵已与关延年天南海北地聊了个遍,连惊鸿山庄饭堂看门的大黄狗都提了一嘴,期间耳力皆佳的二人还听到堂从戟与 齐瑶不注意靠近时的几声交谈,齐瑶问堂从戟自己今日这身妆裙如何,堂从戟没什么花哨修饰地直言了一句“公主很美”。 听闻田书彦近日托人将江南旧乡的父母接来长安照顾,新状元郎的一举一动自然都还有让人津津乐道的热度,今日宴前同僚交谈间,不少人都在夸其寒门出孝子,秦洵还听到有人说,田状元郎是经过人生二十载的清贫磨砺,才有如今的出人头地,回想时定然感触良多,不管怎么说,多少都当感谢一番过去的穷困,让其蜕变成如今的田状元郎。 秦洵抱着他的折扇坐在案后轻嗤一声。 齐璟揉揉他的头:“怎么了?” “听不大惯这种类似‘感谢贫穷’的言论罢了。” “嗯,我也不喜欢。”齐璟附和了他一声。 齐璟这个人很多时候爱听秦洵掰着手指同他侃侃而谈,不时附和几句他的看法,但并非一个劲任由秦洵狐媚蛊惑没有自己的主见,相反,他恰是极有主见,才每每喜欢询问秦洵的观念,二人交换意见,求同存异,以求互相之间愈加了解。 毕竟人的心性与观念总会随着年龄与阅历改变,光靠过去一同长大岁月里的互相了解是远远不够的,二人之间需要在往后悠长相守里更多的沟通,来维持一辈子相濡以沫的亲密,与心意相通的默契。 秦洵不喜欢现下听到的言论,齐璟同样不喜欢,这个问题上他们二人是一致的意见。或许是与道出此言的朝官出身不同经历不同,倒也没法定论任何一方的对错。 感谢将自己磨砺成如今模样的贫穷,这本来就是自我安慰的成分掺杂过多,就拿田书彦来说,过去的穷困潦倒给他带去了诸多不快,给他骨子里刻进了自卑情绪与敏感到不堪一击的自尊心,甚至让他滋生出不道德的心念,以至于落下劣迹把柄让人至今可以此给他难堪,秦洵不认为若有的选择,他会愿意继续选择重新经历这样的过去,只消回顾一眼,就狼狈不堪。 在这样的过去里,贫穷除了给他带来堆积的苦痛郁闷,究竟有什么值得现在的他回过头去感谢的?他该感谢父母将他生来世上,给他生出个灵活的脑子,该感谢自己苦读多年的勤勉与因此培养出的才华,该感谢多年来指导他照顾他对他表示过善意的任何人,却根本没必要假惺惺去感谢那什么贫穷。 这只会是漂亮周全的场面话,一层浮华表壳包裹的空气,轻易就能被一指戳破,暴露出空无一物的内里。 西辽的皇族复姓慕容,是个很好听的姓氏,怎么形容呢,就是能被安到话本子里男女主人公头上的姓氏。 江南那处话本的创作风靡,且不分出身,随便哪个街角小贩拿起纸笔写作一部话本,若是 内容不错,都能被人热切印刷传阅。 秦洵甚至见过潺潺小师妹闲时偷偷写过柳北苍大师兄跟饭堂看门大黄狗修炼成精后的人妖虐恋,他还记得潺潺小师妹很谨慎地将一人一狗化名为“刘苍苍”和“苟黄黄”,印象最深的是剧情高潮时,苟黄黄为了救刘苍苍耗尽了修为,在刘苍苍怀里眼一闭爪一垂,翘辫子了,刘苍苍抱着苟黄黄的尸体痛哭流涕仰天长啸:“啊——黄黄,没有你我怎么活——”跟着没了气,说起来倒是勉强跟人家周公瑾“既生瑜何生亮”的情绪爆裂而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是的,悲剧结尾,秦洵当时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死活没敢让柳北苍本人知道。 潺潺当然也没敢大肆宣扬,更没敢放到印刷行去往外头流传,起先只在玩得好的几个师姐妹中间传阅,结果一日练武时不知怎么被沈柏舟没收了,沈柏舟也是那阵子闲得发霉,没事做鬼使神差就打开自己师妹的巨著一目十行匆匆阅过,看完笑得直接把自己屋里的桌子捶出一个洞。 秦洵他们几个会知道,也就是沈柏舟看完之后抱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心态拿来跟他们分享,当然,他们几个笑完后还是很讲义气地没去柳北苍那里出卖潺潺,故而柳北苍至今不知,自己曾在潺潺师妹的话本子中,跟他撒酒疯时的专属好兄弟大黄有过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风花雪月。 在年轻小姑娘当中,又以轰轰烈烈的所谓绝美爱情故事最受欢迎,所以秦洵在江南时才天天见着师姐师妹们互相之间传阅着那些名字奇怪的话本,就好比他跟齐璟说过的类似“后院美男三千万”、“温柔夫君流氓妻”,甚至有一回沈柏舟敲开他房门,递来一本让他眼皮直跳的龙阳话本,他一瞄名字:“男宠撩人:霸道暴君疼爱我!” 秦洵:“你哪来的……” 沈柏舟:“今日练武没收的,不是我说,这些东西小姑娘家自己收在房里读读算了,还这么舍不得脱手地带来练武场,不知道我们练武场都是绝对性别男爱好女的粗汉子吗。” 秦洵:“那你拿来给我干嘛……” 沈柏舟:“哦,我觉得你可能需要,毕竟我随便翻了一下,这本的内容大概是说个将门少爷风骚小妖精费尽心机去勾引太子……” 秦洵“嘭”地一关房门:“我不需要!” 至于什么“慕容”啊“上官”啊“南宫”啊这些复姓,秦洵已经从话本子里看腻了,想来别人看话本子也看得腻,这便又出现一批博学多才自造复姓的小天才,较劲一般将姓氏造得一个比一个长,一个比一个让人头皮发麻。 秦洵至今记得自己第一回看到一个女主人公叫做“冰晶蝶泪雪殇兰朵公主”时的震惊,他颤巍 巍去问潺潺:“这、这个什么公主,她是姓冰还是冰晶?” 潺潺一脸“你孤陋寡闻”的表情:“什么啊,人家公主姓‘冰晶蝶泪雪殇’,名兰朵,你没看她那个七彩头发的姐姐叫冰晶蝶泪雪殇兰紫,还有她那个二十八种瞳色混合的哥哥叫……” 秦洵晕头转向,从此再也不嫌弃已经看腻的各种复姓。 平心而论看腻归看腻,复姓大多都是很好听的,就比如西辽的皇族慕容姓氏,的确是会让人一听便联想到翩翩公子兰蕙千金的姓氏。 直到西辽使者入座时,齐璟低声告诉他,西辽的当今圣上名讳为“慕容铁柱”。 秦洵一口茶直接呛进了嗓子眼,几乎要不管恰当与否地评出一句“暴殄天物”。 (本章完) 218 婚配 http://.biquxs.info/

秦洵状似大方地一摊手:“哪里需要好奇嘛,我没猜错的话西辽太子身边的那个随从,叫什么阿书的,其实就是他自己亲妹妹、西辽公主吧?就是不知是哪位公主,慕容淑还是慕容德,但看今日宴上她的举动,人家公主摆明了是冲你来的,你父皇找你谈话,当然也就是问问看你肯不肯消受这番美人青睐了呗。” 他话里不自觉泛着酸溜溜的意思,齐璟失笑:“这还是醋了啊,这回想要我怎么哄?” 秦洵碗一丢,一捞手绢擦擦嘴丢下,离桌就走:“哄不好。” 齐璟无奈:“别闹,饭还没吃完就走?” “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他丢了碗,齐璟一个人在饭桌边也再吃不下,等到唤宫女来收拾碗盘且吩咐好一些琐碎后,他踏进内室里,见着的就是秦洵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的光景。 秦洵喜欢软枕,不喜欢那种四四方方的长条形硬枕,觉得睡起来硌脑袋,齐璟自己不挑,一切依他的喜好来,因而景阳殿的枕头都是白底绣花的丝缎枕套填入柔软的棉芯,内室床榻的枕头是他二人共枕的一长条,整个竖起来长度都快及一人高,此刻被秦洵竖着抱在怀里打滚,手脚并用地将柔软枕头挤压出不规则形状,枕头看上去颇为可怜。 听到齐璟推门进来的声音,秦洵止了动作,保持着一个压趴在怀里 枕头上的姿势,面朝内里,一副不打算理人的架势。 齐璟坐在床沿,好笑地往他趴姿翘起的屁股上轻拍一记:“好了,别欺负枕头,拿我代替枕头行不行?” 秦洵闷着声:“不要你,枕头比你软,你太硬了。” 齐璟“哦”了一声,尾音带着调侃的上挑。 秦洵本意是在表示齐璟这常年习武锻炼的男子躯体,不论摸还是躺都有肌肉的硬度存在,听他这么“哦”一声顿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歧义,微恼地扭过头来瞪他。 齐璟继续逗他,顺手又在方才颇觉触感不错的屁股上又拍一记:“但你喜欢我多过喜欢枕头不是吗?”他不费力地将压在枕头上的秦洵拨了下来,抽出枕头丢到一边,伸手示意秦洵过来,“我抱你。” 秦洵倏地起身将他往床上一压,骑在他腰腹上双臂撑在他两边肩侧,恶狠狠道:“我要在上面!” 齐璟含笑一搂他腰:“好。” 事实上秦洵所谓的“在上面”也就是压着齐璟趴在他身上,他哼哼唧唧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头枕在齐璟胸膛上,听着他胸膛里平缓节奏的心跳声,后背被齐璟的手一下一下轻柔安抚。 他满意了,大度道:“好了,你交代吧。” “谢恩准。”齐璟轻笑。 皇帝找齐璟确实是询问他关于和西辽联姻的意见,若是西辽公主嫁入大齐,皇帝是有心让齐璟迎娶的,并非仅仅因为皇帝想让齐璟凭借与西辽的姻亲在朝中势力加重筹码,最主要的一点其实是,皇帝对于齐璟控制住西辽入齐的公主最有信心。 或者说得再准确些,皇帝膝下如今适婚的皇子,勉勉强强算到个今年将满十五的齐琅,也就是他去年分封的四位亲王,在这四个儿子里,能很好掌控住“西辽公主”这个在大齐境内会被打上不安分标记的人物,皇帝信得过的唯有二儿子齐珷和三儿子齐璟,齐瑄软懦好欺,齐琅年少浮躁,但凡嫁过来的西辽公主精明一些,他二人一个都玩不过她。 而在齐珷和齐璟之间,显然西辽是不会中意齐珷,毕竟往来甚少的西辽人并不是很清楚大齐二皇子齐若愚是何心性,他们只会了解到二皇子在大齐朝政上并无竞争力,原本做出西辽太子迎娶大齐公主诚意的西辽,自然会要求大齐回报同样的诚意,若是大齐皇子迎娶西辽公主,西辽必然会挑选一个与“西辽太子”近似位分的皇子。 西辽中意的人选非齐瑄即齐璟,在这当中皇帝中意的,显然就是齐璟。 秦洵枕在齐璟胸膛上幽幽道:“你肯定有一万种理由拒绝你老爹和西辽。” 齐璟“嗯”了声,继而笑道:“你既然都知道,还在闹什么脾气?” 秦洵一下子炸了毛,微 微撑起上半身看着他:“我知道为什么就不能闹脾气了,我就是想生气怎么了,我没事做想气一气不行吗,我懂了我又失宠了你嫌弃我了嘤嘤嘤……” 齐璟早就习惯了他间歇的无理取闹,何况秦洵无理取闹起来也不是那种歇斯底里式的泼妇骂街,而是炸着毛睁大眼,软着嗓音撒娇假哭,除了被逗得忍俊不禁,齐璟压根不会生出丝毫不耐。 “嗯嗯嗯,行行行,可以可以,你想怎么样都行,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好不好?”齐璟忍着笑哄他,抚在他背上的手加重了些力道,将他身子又重新压趴回自己身上。 秦洵小脾气闹够了,又反过来讨好他,抱着他的脖颈将他整张脸“啾啾”、“啵啵”地亲了个遍,最后落唇在齐璟上扬的唇角边,道:“我好了,你继续说。” 齐璟当然没答应皇帝,父子俩绕着御花园走走停停,长谈一下午,最后以皇帝的妥协收尾,倒不是皇帝念及什么父子亲情实在不愿逼迫儿子,而是齐璟借由养在御花园中的鸟雀,隐晦喻给皇帝听,笼中鸟羽翼丰满振翅有力,怕它挣脱囚笼不受管束的人就会加固鸟笼,将它禁锢得愈加严紧,反之若他们认为笼中鸟并无挣脱的能力,就会自然而然放松警惕。试问一只每日只会蜷缩翅膀病恹恹伏在笼底喘息的鸟雀,就算把它放出笼子在室外散养,又有谁会过度担心管不住它? 齐璟虽不至于是会让人完全没有警惕的病弱鸟雀,但也还未让有心人戒备到想用一层层细密铁网包裹住他的笼子才能安心,眼下齐璟的权位正当恰好,不必要在这档口迎娶西辽公主打破这样的平静,否则此举一旦令洛王党心中警铃大作,接下来的日子里恐怕给齐璟使绊耍奸的人要成倍上翻。 皇帝那时朝他一睨:“你还是会应付不来这点麻烦的人?” 齐璟端着毫无破绽的笑,谦卑一拢袖:“父皇高看儿臣了,儿臣如今犹未羽翼丰满,还做不到脱离父皇的帮衬独当一面,故儿臣不惧麻烦,却也避免麻烦。” 皇帝看不出情绪地一笑:“是因为秦家小子?” 虽说齐璟素来从未对自己和秦洵之间非同寻常的亲密遮遮掩掩过,他老早想过会有闲言碎语流传出去,但骤然从自己父皇口中听到这句暧昧模糊的问话,不得不说齐璟心里一惊,面上不动声色:“父皇何出此言?” 皇帝一叹:“那小子去年回京,一直跟你形影不离,秦家那里是坐实了拥护你的立场,这回西辽求和,也是上将军的功劳占了大半,这几个月来你这里确实风头盛了,是该避避。”皇帝走近凉亭,在石凳上坐下,招呼齐璟也坐,“要是秦家小子没在这时候回来,现下让你娶西辽公主倒是合适的。” 那样的话我同样还有别的理由回绝,齐璟心里这样想着,面上的笑容丝毫未起波澜,假意默认了父皇这样的分析。 还摸不清皇帝对于他和秦洵之间的关系了解到什么程度,总归今日皇帝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兴师问罪,他这回表示出的意思是,因为秦洵回京打头的一系列事情使得齐璟一党的锋芒过盛,因而眼下齐璟不适宜再娶西辽公主继续出风头。 齐璟道:“微之很知分寸。” “朕知道。”皇帝颔首,“朕也不是随便扣罪的人,这事怪不着他,是朕自己下的命令将人召回长安来。” 父子二人一在凉亭落座,很快便有宫女端着茶盘过来伺候,皇帝饮了一口宫女刚刚斟上的茶水,又道:“朕无意嫁女西辽,你也该知道的,想来西辽也怕朕有此意,这才做了两手打算,方才昭阳的生辰宴上,西辽太子慕容贤身后那跟班侍从,不出意外便是此番随兄长一道来齐的西辽公主,只是姑且不确定是慕容淑和慕容德中的哪一个——不论是哪一个,朕先前差人打探过,这姐妹二人,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皇帝盯住齐璟,目光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就差把“你懂我意思吧”这句话写在脸上。 齐璟很识趣地用“我懂你意思”的目光对上他父皇:“父皇,西辽的意思儿臣明白,若非儿臣,便是大皇兄孟宣,其实儿臣以为,父皇大可信任皇兄,即便皇兄……曲相也是高明之人。”就算齐瑄真的窝囊到玩不过西辽公主,他的外祖父曲伯庸也不会容忍一个外朝丫头肆意折腾他们洛王殿下,而西辽公主即便再精明,也敌不过几十年老谋深算的曲伯庸。 皇帝不置可否,兀自饮茶,齐璟知道他父皇这是还不甚满意,还在等他的下文。 齐璟完全是此刻临时思忖,原本他只想随便拈个借口拒了他父皇试图让他来迎娶西辽公主的打算,不想皇帝竟还想要他来替自己和齐瑄善后。 齐璟脑中飞速运转,借着喝茶的举动沉吟半晌,又道:“不过曲相毕竟身为朝臣,对于孟宣皇兄来说又是外姓母族,西辽公主若是嫁为洛王妃,那她与皇兄之间则大多可称家事,曲相自然不好对于皇兄家事过度插手。儿臣听闻皇兄身边如今只有侧妃一位,侍妾若干,父皇不若再为皇兄择一良人,谋士也好,侧妃也罢,总归给皇兄身边多些帮衬。” 这个所谓“良人”,自然是合皇帝心意的“良人”,并非当真给齐瑄挑个什么他的真命天女。 皇帝总算再露了笑意:“归城最能为朕分忧。” “儿臣分内之事。” 齐璟心想这不都是你逼的吗,我不过就是替你将心中所想明说出来,分明你自己做这般打算,却不想得罪人,让 我替你出这个头,到时说起来指不定要把我抛出去挡箭,轻飘飘给洛王党丢一句“归城体贴他皇兄,提议如此”。 生活所迫,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寻常人不敢拿陵王齐归城挡箭,但皇帝敢,且皇帝想拿他挡箭,他还不得不挡。 至于皇帝能应允齐璟拒娶西辽公主,绝大部分都是出于朝势平衡的考虑,若是当下齐璟的势力弱齐瑄太多,皇帝根本不会给他丝毫话语权,皇帝不是个感情用事心疼儿女的父亲。 秦洵趴在齐璟胸口,将他颈项抱紧了些:“齐璟,人真的不能太弱。” 很多时候世人尊敬的不会是这个人本身,而是他所代表的那个地位,掌控了足够的权势,才能拥有适配的话语权。 好比齐瑄,但凡他强势一些,此番也不至于被父亲和弟弟稍加商谈,如此轻易地替他决定了婚事。 (本章完) 219 青楼 http://.biquxs.info/

刘铁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那没事人的模样看得君云卿眼角抽了抽。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光从窗户外面跳了进来,不等她们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那道白光已经扑向云拂晓。 林喻曈笑咯咯的,明显还没有玩够,看着吴凡坐在远处一声招呼都不打,又把车开到起始点。 天还没有亮呢,这个时候郭嬷嬷也没有醒来,更不用说太后娘娘了。 “回娘娘,奴婢以前见过这种花,也听奴婢父亲说过,这一种花要是和安息香混合在一起,会让人烦躁不安,哭闹不止,甚至还会引起心悸,厌食,腹痛,疝气等症状。”绿萝毕恭毕敬的回答。 一时间,各种后悔不迭的声音,纷纷从下面的众人口中迸发了出来。 唧唧……不想吃。席惜之叫唤两声,又跳到安宏寒的大腿上趴着,然后一动不动。 在周宅,她第一次知道了钟仿的存在,也是第一次从周世涛口中知道了他曾经打眼的事儿。 这个“一家三口”用出来,别说杨云溪,就是其他人也是微微一愣。可是说了这话的朱礼却似乎是没有觉得有丝毫的异样,只是仍是含着淡淡的笑意。 吴凡走出教室,特意的往1班方向走,不过到了1班,看到里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棠朵朵那丫头也不在,就径自的下了楼,往校门口走去。 这位陈大爷今年已是七十多岁,居然也要服兵役,以前都是交税免除兵役,但今年实在是交不起,又害怕如狼似虎的九夏部族军士,只得离开家乡,投靠远亲。 山底的夏季还未结束,山顶就已经开始积雪了,没见过雪的愒缇斯有些畏寒,以前走到柯罗斯时就已经收入背篓的衣物都拿出来穿了。 莫云礼貌而又不是尴尬的摸摸头,好像是这么回事。这走访老丈人家,听说过送酒送烟送祝福的,就是没听说打人拆家还骗宝的。 我感觉从后方飞过来的碎石不算太多,只要我挡住了前方的飞石,云裳应该不会受伤。 看着热闹非凡的饭庄,郑歌心里忍不住想道。只是川菜坊,有些平民路线。想走这种高档路线,有些难。 您可有什么办法?能帮我们的神域恢复生机!”林烨看出了不对,向帝昀打了个眼色说道。 “江宁候府很大,受两代帝王宠信二十载,与其我们漫无目的的寻找萧权,不如让他们发现你的存在。”飞扬缓缓道出自己的计划,细细地讲与清雅听。 “呵!吕刚,少他妈用这幅口气和我说话。这里是魔都,不是羊城。惹恼了老子,信不信弄死你。”刘钊冷笑道。 谭初延是个无神论者,既不相信什么鬼上身,也不相信会有死而复生,还变成其他人的灵异事件。 纪老夫人听她一说还有目光,也知道她想灭去她心里的火气,也知道她在想着什么,目光落她身上。 “……”太皇太后得知了皇帝安排了人身边的人取了什么东西,给纪府送去,赏赐给菁丫头。 落九天关上了房间的门,脱下鞋子,慵懒至极,神情转换之间,却是如同贵族王子一般。 二夫人三夫人也走了,她回到里面,就听到老夫人正和大姑奶奶说着话。 九峰山被一箱火药夷为平地,泥石坍塌高高的堵住了前往乐雁山的大路,圣安国十五万大军,全部覆灭。 “哈哈哈哈!”湘西鬼王大笑,笑的肆意猖狂,笑的整个凉亭都在哆嗦,笑的苏木心里很不舒服。 她一身狼狈,发髻散落,头发乱糟糟的披散在肩头。身上的衣裳上沾满了污垢,一张脸更是乌黑黑的。 据说苏木为了包装冬织羽,一把扔出十个亿。[]成立南市商会扔掉几十亿美金给商会会员免费使用。论财大气粗,恐怕整个华夏也没人比得过苏木这个败家子。 两人的元神在齐玄易的元神世界互相碰撞冲击,水柳真人的元神能感知齐玄易,齐玄易的元神也能感知水柳真人的一切。 而大虞最强战阵之一,莫过于这个车骑合流,而这正是他祖父所创,曾经凭此不知杀敌多少。 虽然不知道陆谣说了些什么,不过,李莉从苏蓉蓉的神情中也能猜到一些。 安宝盛真的从江炎身上,察觉到了极大的压迫感,心里有一种直觉,这可能是自己杀死江炎的唯一机会了。 在出发前,刘备就进行了数次战争模拟,曹豹在下邳城忠心耿耿毫无二心,完全对得起刘备岳父这个名头。 巫族最巅峰时期的十二祖巫也不过都是准圣修为,虽然当时的巫族十分强大,足以让圣人忌惮,但要说真的与圣人生死搏杀,还差得远呢。 毕竟没有成为嗣皇帝前,在虞宫也好,在十王府也罢,楚凌就是个看似尊贵,实则透明的存在。 “卧槽?!”江炎看清自己冥币数字跳动的幅度,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220 斐然 http://.biquxs.info/

秦洵窥着他脸色,体贴地给了他个台阶下:“鲍公子今日可是饮酒过度,在下不才,于医术一道略有习究,观汝面色有恙,恐不宜在外久留,不若早些回府歇息休养,身子要紧。” 鲍公子忙顺台阶下,带着今日随同的几个狐朋狗友匆匆告辞,临走却难掩愤懑地狠狠瞪了发生冲突的几个西辽侍从,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大块头便是先前带头第一个动起手的,明显性子暴躁些,被他一眼瞪出脾气,一撸袖子就要冲过去再把鲍公子拖回来。 秦洵伸臂一拦,和气地笑:“来者是客,大齐理应礼待西辽客人,还请阁下莫要为难。”意思是我们不打算跟你们发生矛盾,你们注意点别主动找事。 能随同出使别国的都 是人精,秦洵掺和进这件事后几番话皆不卑不亢且进退有礼,客气中却满含不容人忽视的警告意味,西辽侍从当日护随西辽太子慕容贤赴宴昭阳公主的生辰,对眼前少年这双在一众大齐人里独特显眼的深蓝色眼眸多少都有些印象,当日见其与大齐陵亲王同坐一案,都明白这少年的身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跟方才那找茬的酒囊纨绔定然不是一路。 几个西辽侍从不约而同将目光放在了西辽公主的身上,很明显在等着主子拿主意。 西辽公主盯了秦洵的脸半晌,一贯自诩“长得好看不怕人看”的秦洵都被她看出了些许不自在,总算听到了这位西辽的金枝玉叶开口同他说话:“我记得你。” 秦洵浅淡勾着唇,余光中牡丹在娇笑挥袖赶开方才聚过来看热闹的人,他声音低了几度,只让身边近处的几人听见:“在下也记得公主。” 西辽公主双眸瞪大,尚未言语,漂亮少年身后的英俊男孩子也探出头来:“是啊西辽公主殿下,你这么好看,就算乔装打扮也会引人注目的。” 西辽公主看看林燮又看看秦洵,又是乔装被人拆穿的窘迫,又是被人夸赞好看的羞赧,一时竟无言相对。 秦洵心想林长弋这小子究竟跟秦子长后头学了什么,油嘴滑舌的,偏偏长得好看,笑一笑说点甜话就足够讨姑娘欢心。 不过林燮这话出口,倒是给秦洵递了话头,秦洵心知自己表弟让人头痛归让人头痛,识趣起来跟他一唱一和还是配合得颇为默契,他笑道:“不错,公主殿下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终日欢楼赌场里过活的人眼光最是毒辣,容在下妄下定论,这满芳庭里怕是有七成的姑娘都已识破公主的女儿身,那鸨妈妈……”他下巴轻轻一点老鸨正在堆笑揽客的方位,“识破是必然,好在长安城天子脚下,这些店家都还规矩,公主身边又有侍从保护,往后可要当心些,青楼这种地方不适合姑娘家过来,碰上些无良掌柜,他们恐怕不大讲道义。” 他说话间凑近了西辽公主,稍稍偏头朝西辽公主的耳边说话,却依旧拿捏在一个男女之间不会产生危险感的有分寸距离,因着要与西辽公主私语,他压了音调,原本慵懒清亮的少年嗓音被压出了几分成年男人的低沉感,西辽公主那张涂深肤色的面容竟是微不可察地飞上一抹霞红。 但下一刻她对这少年的羞赧立马烟消云散,甚至转化成恼怒。 因为秦洵勾着笑又补了一句:“这回就不把公主送回你兄长那了,下不为例。” 西辽公主女扮男装大剌剌带侍从进大齐青楼,西辽太子事先绝不知情,否则他才不会允许金枝玉叶的妹妹如此作为,秦洵坏心地威胁了一回公主殿下, 再有下回就找她家长。 西辽公主瞪了他一眼道:“不要你管!”带着今日随护的侍从也从满芳庭匆匆离去。 秦洵悠悠一叹,回过身无辜摊手问牡丹:“我这一赶就赶走了两波人,算不算影响你们满芳庭的生意了?鸨妈妈不会把我扫地出门吧?” 牡丹示意他回头看,秦洵一回头果真见老鸨手执扫帚气势汹汹往自己方向过来,心道不是吧说什么来什么,却见老鸨中途将扫帚交给了满芳庭里打杂小厮吩咐其洒扫,继而拖着艳丽的衣裙挪到秦洵这处,笑眯眯道多谢秦三公子解围,问他们是否还要入房歇息。 秦洵皮笑肉不笑地将林燮扯到面前,一掌罩在小少年头上,问老鸨:“这小子几时来的?” 老鸨绞着手绢,讪笑着答不上来,昨夜满芳庭生意太好,一直忙到今日天明,老鸨今日一个上午都在睡觉,也就过了午饭时辰才刚刚洗漱出来,上午满芳庭招待欢客的事都丢给掌柜小厮和早起接客的花姑娘,她还真不知林家小公子是何时进来的满芳庭。 牡丹代她答了:“林小公子近午时来的,与……”她瞥了眼沉默不言跟在他们身边良久的襄王世孙齐斐然,没点破其身份,“与这位公子,一直在我房里,还在我那吃了顿午饭,没乱玩。” 秦洵颔首,那恐怕牡丹手帕写字找他,就是因为林燮和齐斐然在她这里。 今日他出宫许久,不打算继续久留,寻着了林燮与齐斐然就随便拈了个借口同老鸨告辞,马车上秦洵才与襄王世孙齐斐然互相见礼,对方话不多,似乎需要健谈的人引导着他将话题往下谈,但倒是有问必答有唤必应,并非冷傲不理人,说白了就是性子有些内敛。 秦洵坐在马车一侧,林燮与齐斐然坐在另一侧,秦洵一抽折扇敲了林燮的头:“家里让你照顾人家斐然哥哥,你没事把人家带青楼来?” 林燮反驳:“十几岁的少年人,无妻无妾无心上人,逛逛青楼怎么了?”何况这点时辰里,他一直在百无聊赖地看着齐斐然和牡丹对坐吟诗弹琴,他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掺和不进才子佳人的风月,被一盘哄小孩子的点心打发着,噎得喝光了一整壶茶水。 秦洵自认十岁出头随沈柏舟逛青楼的自己没脸皮多说道表弟,笑骂一句“臭小子”,随手一展折扇摇晃起来。 齐斐然眼睛一亮:“秦三公子这柄折扇,扇面笔墨,神韵甚佳。” 齐斐然表字斐然,的确不负祖父给他起这个表字的期望,琴棋书画四艺均有涉猎,虽说不如长安城“琴、棋、书、画”四公子那般术业有专攻因而在其中某一道上异常出彩,但明显比他们四人的研习要均衡全面。 因而齐斐然有着风雅之士对于 上品佳作的敏锐探察力,一见秦洵晃悠间微微模糊的墨枝红桃扇面,便知其定然出自名家之手。 秦洵手上摇扇节奏一滞,继而笑道:“世孙殿下眼光不错。”若是这扇面出自他自己之手,被人这般夸了,他也许还会象征性谦虚谦虚,不过别人夸齐璟,秦洵从来不吝顺着别人的话自己再大加赞赏一番自己家男人。 其实这柄墨枝红桃扇,在齐璟给秦洵绘制扇面的两柄折扇当中,神韵比之那柄始终被收藏在锦盒中的青山白玉扇略逊一筹。那柄青山白玉扇,上乘白玉磨制扇骨,山水泛舟的墨绘,再添题一句字迹清润的“青山应如是”,真真是秦洵毕生所见画作中值得惊叹的绝妙。 只不过秦洵生怕自己不当心把娇贵的青山白玉扇磕着碰着,这才始终收在锦盒里供起来,自己在家看看过瘾便罢,压根不往外带,每每只用这一柄墨枝红桃扇示人。 齐斐然夸了齐璟给他绘制的扇面,秦洵心情大好,待对方这便热情了许多,交谈间打探得知,皇帝前些日子亲笔书信一封差人递送襄州襄王府,信中语气极其温和客套,道是听闻斐然皇侄年过十九,今年入冬将二十及冠,他欲亲自为其行及冠礼,便请斐然皇侄早些入长安住下,熟悉一番长安景致和人际,待到冬时再请襄王一家同入长安参加齐斐然的二十岁冠礼。 秦洵琢磨着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襄王一家退隐朝堂多年,忽然表示自己要为襄王世孙的冠礼大肆张扬一番,是想把襄王重新请回朝堂? 不过皇帝还算了解襄王,主动体贴了他老人家的心思,也是在给自己提前备好了台阶,心知襄王不大愿意领他的情,并没有为难襄王与孙子一道提早入长安暂住,只道是他老人家在入冬后齐斐然即将行冠礼时再入长安便可。 宽敞车厢里放置有一张小桌案,上头备有茶盘,秦洵给对面二人各倒了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小饮一口,笑问齐斐然:“世孙殿下居长安几日,可还习惯?” 齐斐然谢过他添茶,道:“一切都好。” “长安是个好地方,我当年离京多年,时时思乡,去年回京,才觉有了归属。”秦洵左手端杯,右手执扇,轻晃间的扇风将鬓间碎发微微拂开,笑道,“世孙殿下在此久居,或许亦会流连于此。” 齐斐然摇头:“不会。” 秦洵眉一挑:“哦?” 齐斐然端杯向他做了个敬茶的动作,饮了口茶,道:“长安繁华,然非吾乡,秦三公子在外思乡,在下亦然,在下若居长安,便是游子漂泊之感。” 秦洵回他的礼,将折扇一放,亦是双手捧杯回了他的敬茶举动。 秦洵方才是试探了一番齐斐然,想来皇帝此举也存了些试探的心 思,他也想知道退隐朝堂多年的襄王一家,如今是否有重回长安的打算,而自出生就长在襄州封地的襄王世孙,年纪尚轻,是否经受得住帝都浮华的诱惑。 齐斐然此刻这般说法,秦洵是信的,但齐斐然四月入京,在长安要居住到入冬冠礼,大半年的工夫,浮华帝都是否能侵蚀掉年轻子弟的坚定心性,秦洵没法下定论。 但他不会否认齐斐然此刻回话的认真,毕竟大多数人在承诺的时候,都是出自真心,也都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自制力维护这份真心,旁人不应当对此不屑一顾。 (本章完) 221 楚氏 http://.biquxs.info/

齐璟此刻心情一般,即便他与往常相同地端着温润有礼的浅笑,不熟悉的旁人看不出他表情下是何心绪,唯有秦洵清楚地知道,方才路上偶遇楚天问时,齐璟的心情一下子晴转多云。 楚胜雄恰好赶在朝宴前一日抵达长安,今日一大早入宫觐见皇帝,领来了他正五品皇内院中丞的官职,堪堪有资格在这般规模的朝宴上占得一席,今日晚间便带了儿子楚天问一同入宫,踏进灯火璀璨到炫目的朝宴殿宇内,路上便不巧与从景阳殿出发来此刚下辇车的齐璟秦洵碰了一面。 秦洵去年七月自江南回京,回京前凑巧与楚天问在东郡许府和渡口栈桥相逢两趟,如今已是翌年四月,不精确地满打满算,勉勉强强也能说一年未见,到了这接近二十弱冠年纪的少年人,模样上已经不会像十岁出头刚步入发育期那时一年一个样,秦洵自认比之去年变化无多,楚天问在他眼里也还是老样子, 他心下感叹着时光如梭,就见楚郡令……不,人家现在是楚中丞,同样看见了他与齐璟二人,于情于理,都当过来见个礼。 楚胜雄显然也做足了功课,心知如今眼前的白衣少年已并非洵水渡口的“三皇子殿下”,而是新封不久的“陵亲王殿下”,称呼间未出差池,楚天问随着父亲给二人见礼:“拜见陵王殿下、秦三公子。” 齐璟含笑虚扶一把:“楚中丞、楚公子免礼。” 秦洵笑着同楚天问寒暄:“慎行兄别来无恙?” “一切都好,劳……秦三公子挂念。”楚天问略一迟疑,觑了眼父亲脸色,还是没把旧时称呼“微之兄”唤出口。 秦洵识趣地没再开口,任齐璟几句客套话打发了父子二人,带着秦洵先走一步,往殿中去。 今日前来赴宴的只有楚胜雄与楚天问父子二人,齐璟和秦洵一个都没问起楚夫人,更没祝贺楚胜雄调官入京,倒不是他二人小心眼,若非昨日得到的消息,秦洵约莫是会认为楚胜雄怕楚夫人没见识,在长安官场给自己丢人,这才丢她在家只带了儿子随行,也会随口恭喜一句楚胜雄调官入京。 昨日楚胜雄进宫面圣之后正是早朝,齐璟在场,回来告诉秦洵,楚胜雄在早朝受任官职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诉同僚,自己在来京的路上丧偶,还请同僚们莫要怪罪自己初入长安任职不设宴款待,并非自己自命清高,而是家中办丧,实在无喜,恐有心无力,招待不周,日后定会给各位同僚补上,还望海涵。 齐璟下朝时秦洵刚起床,正用手指疏疏梳理着自己一头睡得凌乱的头发,闻言愕然:“丧偶?楚夫人死了?”听齐璟“嗯”了一声,他沉着声问,“是……自然死的吗?” 齐璟瞥了他一眼,知道他这话问的是何意味,抬手将他翘起的一绺头发顺下去:“楚胜雄在早朝上自己所说,是其夫人身子孱弱,经不住江南到长安一路颠簸,路上水土不服,突染恶疾暴毙,至于真假与否,若要深究倒也能查出蛛丝马迹,然……”齐璟没说下去。 秦洵明了他未尽之言,然此事并非他们二人需要耗神深究的重要事端,即便秦洵再清楚不过楚夫人那身子骨别提多结实,说楚胜雄跟楚天问父子俩水土不服他都信,楚夫人,他还真不信。 不过人有旦夕祸福,意外也是不可避免,秦洵拿不了准话,自然不好仅凭猜测就对楚夫人的死因妄下定论,总归楚夫人这个人,再怎么牵连都与长安权势八竿子打不着,是死是活都更偏于楚家的家事,何况楚胜雄这么直白地将此事放上朝堂说道,多的是好奇心重的旁人,或许皇帝心血来潮,都会吩咐人稍稍查探一番,压根不用齐璟跟秦洵这里也多事插进 一脚。 看来楚胜雄时隔二十多年再度踏入长安是想要跟从前一样低调做人,借口着家中办丧不设宴待客,婉拒了一大批对这位受到皇帝特殊照顾提拔的小州郡令好奇的朝官,给自己避免了入京后的一系列麻烦,毕竟人家自己都说家中办丧心情哀伤,有点眼力见的人都不会不识相非得凑人家面前去笑呵呵恭喜人家调职升官。不管旁观者心中是否对他做了虚情假意的评断,明面上都会给其一句“重情重义”的赞言。 昨日听到楚胜雄父子入京,秦洵问齐璟楚辞是否同行,齐璟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若由楚辞自己的意愿,他定然是不想回到长安来的,即便是回,也不想以被过继的“楚胜雄儿子”身份回京,不管往后是否会出现能胁迫楚辞违背自身意愿的因素,至少这一回,楚辞是不随楚胜雄父子一道入京定居,仍旧在江南的惊鸿山庄与广陵学馆之间往来,安然留在师长身边。 知道了楚辞这回不会被带回来,秦洵便不大关心楚家的事,看方才的光景楚天问似乎也碍于他父亲的私下提点,并不想跟他们一方多扯上关系,往后见面也就是个颔首拢袖的礼节足以应付。 秦洵行走间有意往齐璟身子上一靠,手肘捣了他一下:“你还在介意‘我那位楚姓旧同窗’?”他有意用了齐璟对楚天问的生硬称呼逗弄。 齐璟这个人,只要看出谁对秦洵有意思,或是听闻秦洵又与谁行为暧昧了些,就会用生硬的称呼来表达自己的醋意,典例就是他最为介意的“那位楚姓旧同窗”,还有曾经一阵子他频频木着脸跟秦洵提上嘴边的“你的户部尚书千金郭小姐”,以及提及少些的“满芳庭的当家花魁”和完全是秦洵胡编乱造的“长指甲的漂亮宫女”。 齐璟在席上落座,周遭人少,他便淡了笑容,露出了标志性的吃醋脸,秦洵顺着在他身边落座的举动又捣了他一手肘:“别气了好哥哥,你都为这事醋两天了。”昨日说事时说着说着醋了一回,好不容易夜里在床上哄好,今日与楚天问碰了面,齐璟这会儿脸又开始黑了。 齐璟低声不满:“方才我应付足矣,你本不必再特意出声与他寒暄。” 秦洵拍着他的手臂:“是是是,你主外,我主内,但我是你的贤内助嘛,有时候还是要替你在外交际交际,打声招呼而已。”他还刻意软着声强调了一句,“我这都是为了你嘛,我肯定只会为你着想的呀。” 齐璟脸色好看不少,轻哼一声。 秦洵失笑,过去齐璟生怕他跑,患得患失下总是他闹脾气齐璟各种讨好他,自己从来委屈吃醋都不说,就怕说了招他厌烦,自从二人把话说开,如今齐璟也能放得开跟秦洵使小性子,秦洵自然 不嫌他烦,倒是觉得他偶尔幼稚一回意外的可爱,每每也都学着齐璟哄自己的模样,反过去说着软话哄他。 今日西辽公主大大方方换下了乔装,作正经公主的打扮来赴朝宴,纵使上回昭阳公主生辰宴一趟,已有部分眼尖的宾客认出其是女儿身,猜测出其身份为西辽公主,但皇帝带头装模作样表示出了意想不到,没当面拆台拂西辽的脸面,大家也都随声附和,皆表示哎呀哎呀真是没想到啊,西辽公主殿下真是天真灵气得很,个个都闭眼瞎吹了一番西辽公主女扮男装的淘气行为是如何的古灵精怪讨人喜欢。 出使大齐的是西辽大公主慕容淑,年方十七,确切地说是尚未满整十七岁,生辰在夏季,算起来比秦洵年纪小了两三个月。 朝宴酒酣,这种场合基本不需要秦洵这个游手好闲的世家公子掺和什么,都是朝臣和使者在周旋,偶尔需要身为大齐皇子亲王的齐璟添上几句场面话,秦洵只需要做到与齐璟同案而坐时举止端正守礼,不给大齐丢脸就行。 只不知是否自己错觉,秦洵总觉得斜对面的西辽太子与西辽公主,慕容贤与慕容淑兄妹俩,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脸上瞟。 秦洵不动声色地往他们桌案那处探寻几眼,确定这西辽皇室兄妹俩瞟的人确实不是齐璟而是自己,想起几日前在满芳庭拆了淑公主台的事,心想这公主不会这么记仇,打算在今日这样的场合里找他寻仇吧。 不过公主看他就算了,西辽太子看什么看,他估摸着西辽公主女扮男装逛青楼的事是不敢告诉自己皇兄的,他着实想不出西辽太子今日对自己特别关注的缘由。 齐璟当然也注意到西辽兄妹的目光,他端茶掩口,低声问秦洵:“你当日究竟把人家公主怎么了?” “没、没怎么啊,就是觉得姑娘家逛什么青楼,我随便说了两句把她赶回家了啊。”秦洵也不知道自己被齐璟压低嗓音一问为何就莫名心虚,他讨好地给齐璟放回桌面的茶杯里提壶添茶,身后侍候的宫女连忙上前表示代劳。 秦洵刚阻了宫女,耳中就闻西辽太子朗声夸赞着他长兄秦子长,道是远在西辽都听闻过大齐“惊才绝艳秦子长”的盛名,实是久仰,今日有幸一见,容姿也是绝佳公子,秦洵听了几句便没再注意听,这么些夸他长兄的言辞秦洵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自从秦子长十五岁一篇《长安赋》惊艳帝都,秦洵从各种人口中听到对他的夸奖反反复复就那么些词汇语句,日子一久乏味得很。 他将茶壶一放,笑着对齐璟道:“我猜啊,依照惯例,再吹吹秦子长几句,就要请他当场即兴一作,或者派出自己那方拿得出手的文士,想与秦子长一较高下了。啧, 其实秦子长最讨厌应付这些了,待会儿你看他表面笑嘻嘻,心里指不定轮序骂着人家祖宗十八代呢。” 秦洵正饶有兴致地等着看长兄磨着牙根挤笑的表情,骤然被斜对面那别国太子朗声点着了大名,他表情与动作都有一瞬间条件反射的懵然停滞,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齐璟低声提醒他:“慕容贤方才说到,听闻与我同坐的你是秦大才子的亲弟弟。” 秦洵站起身,朝西辽兄妹的桌案方向拢袖一礼,笑道:“在下秦微之,见过西辽太子殿下。” 慕容贤也很客气,同样起身回了他一礼:“秦三公子,幸会。” 皇帝朗笑,道是年轻人若是投缘,结识一番也好,抬手让他二人重新坐下。 秦洵在慕容贤并未移开的含笑目光下心里直嘀咕,怎么着,刚夸完秦子长,接着打算来闭眼吹我? (本章完) 222 美人 http://.biquxs.info/

慕容贤如此不依不饶,看来是心下早有准备,齐璟料着他八成是在介怀西辽棋士不敌堂从戟的事,挑着秦洵想再比点别的给西辽找回场子,齐璟在他出口之前就先拿话给他警告,一不许伤人二不许故意给人难堪,慕容贤出口时便要几度斟酌,不会太过放肆。 慕容贤果是沉吟斟酌,齐璟又不咸不淡地补上话:“若是比武,一来今日此地不适宜舞枪弄剑,二来人人皆知西辽太子武艺不凡,而秦三公子自幼不甚习武,于秦三公子着实不公,结果亦是并无悬念;若是比文,西辽太子虽接受皇室教导,文才声名却远不及太子武艺,然秦三公子自幼在其长兄秦子长指导下研读诗书,太子也道是‘秦大才子’之名远播,如此比试又是对西辽太子不公。本王看来,太子与秦三公子,不若还是多品尝几道菜肴。” 齐璟打心底里不希望西辽太子盯上秦洵,大齐与西辽毕竟是两国外交的关系,一点差池都能叫有心人大做文章给秦洵扣帽子,若实在着了旁人的道,惹上了轻易压不下的麻烦,即便他与父皇本意都想保下秦洵,都不得不为平息人言,象征性对秦洵做出些责罚。 就算是象征性,齐璟也不愿意让秦洵被人伤去一星半点。 齐璟这番话说得已经很直白了,比武我们吃亏,比文你们吃亏,两样都不公平,干脆别比了,吃吃喝喝拉倒。 秦洵心知齐璟是在极力回护自己,感叹之余却是心知眼下状况,回避可明哲保身,但绝非最佳选择,他方才稍作思忖,倒是已自行拿了个主意,不打算在西辽太子的咄咄逼人下怯场。 秦洵学着齐璟习惯性的动作转转空茶杯,借着这个举动将自己心绪放得平静,笑道:“陵王殿下所言有理,然在下也不愿扫了西辽远客的性质,不若我们不比文,也不比武,仅仅闲论一番,各抒己见,是非不作定论,如此方为助兴。” 慕容贤见他迎战,倒是也退了一步,笑着应了。 齐璟在桌案底下手掌摁住秦洵大腿,秦洵目光斜去身侧,对上齐璟关切的眼神,他轻轻勾唇笑了笑,低声道:“闭眼瞎吹谁不会,别担心。” 观他如此模样,齐璟放心不少,他的阿洵聪慧,齐璟其实并不怀疑他应对麻烦的本事,担心的只是他在应对麻烦期间受到伤害,对秦洵自己而言这是处理事端必须付出的一丁点代价,能够面不改色承受,但被齐璟看在眼中,绝对心疼得要命。 皇帝看他们你来我往,此刻也起了些看戏的心 态,在慕容贤请自己出个闲论话题时,笑着将这个任务踢去了秦洵那里,道是既是微之有此提议,不若也由微之拟个话题。 看来不止慕容贤,皇帝今日也是盯上自己了,这个话题当然不能太滥俗,也不能敏感地涉及朝政,若有皇帝拟题,倒是无人敢有异议,由秦洵拟题,诸多顾忌不说,还不能让人觉得他拟题偏向自己,对对手不公。 好在秦洵在出口提议之时,就已在心下做好会被拎出来拟题的准备,秦洵莫名想笑,微微倾身,手肘撑在桌案上,松松握拳的手抵撑住了一侧脸颊。 齐璟看到他这副形容,就知道此刻不必为他担心,每每秦洵摆出闲散慵懒的姿态,勾出点玩味戏谑的笑意,那双莹亮的眸子里就露出了胸有成竹的意味,甚至还会有闲心使点小坏。 秦洵开口:“比文比武皆是术业有专攻,公平不得,闲论亦然,拟这题目着实让在下费了一番脑筋,方才得西辽太子一番‘美人’赞誉,在下愧不敢当,却是因此得了灵感,今日酒酣宴乐,不若便谈些令人愉悦的话题,在下便与西辽太子谈谈这个,”他另一手食指轻点桌案,吐出二字,“美人。” 秦家桌案那处,秦振海与秦潇父子眼皮一跳,秦振海差点没忍住脱口一句“混账小子”,秦潇看看秦淮,见长兄一副气定神闲无甚担忧的申请,他低声问:“大哥,真的……没问题吗?怎么说也是朝宴……”朝宴上大谈“美人”,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正经。 秦淮睨他一眼:“有问题啊,你去阻?” 秦潇噎住,确实,就算有问题,眼下也并无旁人插嘴的份。 秦淮微微一笑:“所以喝茶看戏就好。” 到底是亲弟弟,朝宴上这么胡闹家里做兄长的怎么还能这么波澜不惊!秦潇扶额,弟弟不省心,兄长也不省心,他好操心。 齐琅自从上回在御书馆被秦洵揍了一顿,又被齐璟警告一顿,已经很久没有公然找秦洵麻烦跟他对着干,碰了面都要绕着秦洵走的那种,此刻许是朝宴场合撑了底气,难得出声呛言:“朝宴之上,哪能谈此市井之言!” 秦洵一挑眉,并没有朝齐琅的方向看过去,兀自盯着西辽太子慕容贤的面容,朗声回齐琅:“‘香草美人’,在成王殿下看来为市井之言?” “香草美人”最先出自屈子之口,指的是忠贞贤良之士,象征着忠君爱国的思想,若有人敢当着皇帝的面说“香草美人”为市井之言,怕是活腻了想脑袋分家。 齐琅当然不敢说是,悻悻收言,倒是慕容贤笑起来,明了他的意思:“看来今日本宫是有耳福,能听秦三公子一番高论了。那本宫便先问一问秦三公子,在公子看来,何为美人?” 秦洵笑着反问:“在下倒是想先听一听,在西辽太子殿下看来,何为美人?殿下方才称赞在下一句美人,在下惭愧,只是不免好奇,在太子殿下眼中,是否便是美人如吾?” 慕容贤道:“美人风情多样,好比东齐女子柔美,大辽女子妩媚,离不开姣好容貌有致身段,以及,异于普通女子的特别风韵。”他又特意补充了一句,“再比如,像秦三公子这般,中原与异域结合的面容,恰是让人惊艳的绝世美人,尤其这双特别的眼眸,若非本宫并无龙阳之好,恐怕都要沦陷其中。” 秦洵已经能感觉到身边的齐璟周身都是低气压,不用看都能想象出此刻齐璟的脸色有多难看,事实上他自己也有点冒火,西辽太子这番话很明显在拿容貌上有些雌雄莫辨的他与女子作比,还是像他刚开始出言发难那样,将秦洵当作女子来轻蔑他,甚至话说到后面,还带了些不大尊重的调戏意味,齐璟听着能高兴就有鬼了。 为防齐璟抑不住怒气当场跟西辽太子翻脸,秦洵连忙掩在桌案上伸手摁住他大腿,紧接着西辽太子落下的话音开口:“太子谬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下只是该感谢家父家母给了在下一副见得了人的皮囊罢了。” 慕容贤便问:“如何,本宫已回答了秦三公子的问题,现在该秦三公子满足本宫的好奇心了。” 秦洵在桌案下用力摁紧了齐璟的大腿,朝慕容贤一笑:“在下看来,西辽太子便是美人。” 他这话很容易被人当作是在回击西辽太子用“美人”暗讽他肖似女子,坐在上位的皇帝尚且能面上无波,下座的朝臣们不少沉不住气的已经在交头接耳,从表情上看明显觉得秦三公子这般回答颇是无甚水准,丢了大齐的颜面与风度。 慕容贤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一直维持在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一方面心知是自己先嘲讽人家,被人家这样回击当在意料之中,另一方面又自恃西辽太子的身份,觉得即便是在大齐国境,自己嘲讽了个臣家子弟,人家敢这样不给脸面地回敬自己,真是岂有此理。 “秦三公子,本宫不过与你玩笑,纠缠不放可就没意思了。” “西辽太子误会了,在下此言并无贬义。”看到慕容贤动怒,秦洵反倒心情好了起来,他本意也就是想先让慕容贤不痛快一回,为方才自己的不痛快解解气。 他这话很容易被人当作是在回击西辽太子用“美人”暗讽他肖似女子,坐在上位的皇帝尚且能面上无波,下座的朝臣们不少沉不住气的已经在交头接耳,从表情上看明显觉得秦三公子这般回答颇是无甚水准,丢了大齐的颜面与风度。 慕容贤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一直维持在脸上的笑意淡了许 多,一方面心知是自己先嘲讽人家,被人家这样回击当在意料之中,另一方面又自恃西辽太子的身份,觉得即便是在大齐国境,自己嘲讽了个臣家子弟,人家敢这样不给脸面地回敬自己,真是岂有此理。 “秦三公子,本宫不过与你玩笑,纠缠不放可就没意思了。” “西辽太子误会了,在下此言并无贬义。”看到慕容贤动怒,秦洵反倒心情好了起来,他本意也就是想先让慕容贤不痛快一回,为方才自己的不痛快解解气。 (本章完) 223 外使 http://.biquxs.info/

秦洵捣捣他:“别沉着脸,你没看都没宫女敢靠近过来给我添茶端点心了吗?” 齐璟冷着脸,将自己面前的那盘点心往他那边推了推。 秦洵好笑,又在桌案下对着齐璟大腿捏捏戳戳,这回是十足的玩笑心态,齐璟纹丝不动。 秦洵心一横,豁出去道:“今晚随你怎么弄!” 齐璟脸上顿时放晴。 秦洵:“……”这人…… 宴散后秦洵踏出殿门,毫不顾及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抱怨了一句:“今日是我参加过的最无趣的朝宴了。”皇帝从头坐到尾,别说谈笑,秦洵连吃菜都不好意思多伸筷子,何况今日招待外朝使者,各家都怕自己家宠坏的熊孩子坏事,一个 都没把年纪太小的孩子带来宴场,秦洵连逗弄家中弟妹侄儿的乐趣都给剥夺了。 秦洵第一反应是在桌下摁住齐璟的大腿。 他小心觑了眼齐璟的脸色,果见齐璟一脸不善地望去了西辽兄妹的桌案方向。 宴场哗然,慕容贤倒是并不意外,同方才语出惊人的妹妹一道望着秦洵,许是齐璟神色不善的面容太有存在感,慕容贤目光一偏,看了眼齐璟,眉梢一挑,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秦洵在桌案下晃晃齐璟的大腿:“注意表情,注意表情。” 齐璟敛眸,在宴场一片窃窃私语中声音提了几度,冷淡道:“西辽公主,两国联姻是大事,还是待令尊令堂与我朝商议,慎重而定。” 慕容淑不为所动,依旧拍着掌笑,一派天真无邪:“在朝政之外,也得看自己意愿不是?大辽与东齐为当世双雄,自是不必全然拘于利益,还得顾一顾我们年轻儿女自己的情思才是。” 慕容贤道:“淑儿这话说得不全对,年轻儿女自己的情思,那也得两情相悦,你一个姑娘家,这般直白,若是秦三公子无意,你岂不是在为难人家了?”言罢他又朝秦洵道,“秦三公子莫要介怀,舍妹一贯心直口快,前几日忽与本宫道是在外结识东齐的秦三公子,志趣相投,原本初至东齐不久,与东齐子弟无甚往来,如今中意的,倒唯有一面之缘的秦三公子,本宫原是嘱咐过她莫要意气冲动,三思而后行,谁料女儿家藏不住话,失礼,失礼。” 报复,绝对是报复吧!秦洵心下叫苦,当日就不该管人家公主青楼作乐,多管闲事果真没好果子吃,秦洵才不相信就一面之缘几句话交谈,人家西辽公主就对自己一见钟情,今日这般作为很明显就是在有意折腾他,从西辽太子慕容贤最开始朝他发难时,这兄妹俩就已经在折腾他了。 还有这个慕容贤,话说得好听,叫他别往心里去,其实压根是在跟慕容淑一唱一和,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西辽公主金枝玉叶,还是脸皮薄的女儿家,在众目睽睽下如此直白示爱,他秦微之要是识相点,就别让公主下不来台。 嘴上说着让妹妹别为难秦洵,实则就是在提醒秦洵别为难自己妹妹。 齐璟脸色难看至极,连在场朝臣都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一部分话题便从“秦三公子与西辽公主有猫腻”转移到了“陵王殿下为何不悦”上头。 当日提到大齐与西辽的联姻之事,秦洵跟齐璟玩笑说万一西辽公主看上了齐璟呢,齐璟漠然道不关自己的事,谁知现在人家公主看上的是秦洵,齐璟心想,这下关我的事,很关我的事! 他嗓音愈加沉冷:“既知失礼,便将此事姑且揭过,今日是为待客朝宴, 联姻一事,容后再议。” 这下不止慕容贤,连上座的皇帝都微不可察地挑了眉,眸中露出几分兴味。 秦洵在桌下对着他大腿又晃又拧,一手罩在额上,偏头拼命对齐璟使眼色,就差没不管不顾地直接上手把齐璟的嘴捂上,心想哥哥啊,你快别说了,你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现在泡进醋缸了吗! 慕容贤道:“也罢,不过在此之前,可否先听听秦三公子的意愿?本宫若没记错,自方才起,一直是陵王殿下代为应答,殿下怎知这即是秦三公子所愿?” 就是老子所愿,你他娘快闭嘴!秦洵对着慕容贤在心下无声呐喊,若非不可以,真想冲上去一拳把尊贵的西辽太子脸打歪。 当然,这也局限于想想,实际上场面话还是不可或缺,秦洵笑道:“承蒙西辽公主厚爱,在下……亦然。” 宾客哗然,秦洵能感觉到自己掌下齐璟的身子明显僵住,继而自己摁在他大腿上的手蓦地被他攥紧,力道大得秦洵都觉得手骨疼,他轻轻“嘶”了一声,低声唤齐璟:“表哥……” 齐璟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手上松了些力道,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一把,低声回:“没事。” 齐璟不是不相信他,骤然的危机感不过是条件反射。 秦洵面上维持着天衣无缝的客气笑容,继续道:“公主中意在下,在下亦中意公主,中意并非单为男女之情,在下先前与公主碰巧一面之缘,相谈之下甚是投缘,可结交为友,诸位莫要误会。” 慕容淑还欲再言,却在望过来的一瞬间被齐璟森然的目光骇住,张了张口,尚未出言便被兄长慕容贤截了话头,纵使慕容贤身为西辽太子,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也在齐璟的神色里读出了不妙的意味,秦洵明显给了他们台阶,他见好就收,笑道:“正是,如此说来,本宫同样中意秦三公子,在东齐的日子里,望能与秦三公子多加往来。” 难缠的西辽兄妹总算把直指秦洵的矛头收了回去,朝宴气氛逐渐恢复和乐,与先前相比唯一的差别就是秦洵身边的醋缸直到现在都阴沉着的脸色。 秦洵捣捣他:“别沉着脸,你没看都没宫女敢靠近过来给我添茶端点心了吗?” 齐璟冷着脸,将自己面前的那盘点心往他那边推了推。 秦洵好笑,又在桌案下对着齐璟大腿捏捏戳戳,这回是十足的玩笑心态,齐璟纹丝不动。 秦洵心一横,豁出去道:“今晚随你怎么弄!” 齐璟脸上顿时放晴。 秦洵:“……”这人…… 宴散后秦洵踏出殿门,毫不顾及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抱怨了一句:“今日是我参加过的最无趣的朝宴了。”皇帝从头坐到尾,别说谈笑,秦洵连吃菜都 不好意思多伸筷子,何况今日招待外朝使者,各家都怕自己家宠坏的熊孩子坏事,一个都没把年纪太小的孩子带来宴场,秦洵连逗弄家中弟妹侄儿的乐趣都给剥夺了。 齐璟一揽他的腰:“走吧,回去。” 没走几步,秦淮大步经过身侧,点着二人笑道:“睁眼说瞎话,我怎么不知道我亲自指导我这不省心的弟弟念书?” 齐璟笑回:“情势所逼,大哥见谅。” 秦淮往秦洵额头上敲了一记:“你今日顶着受我指教的名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谈美人,真是会给我惹事,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秦子长是个色中饿鬼,你秦微之还青出于蓝,色胆大到陛下面前都敢造次。” 秦淮敲他从来不收力,秦洵捂着被敲得有些疼的额头,无辜道:“我都紧张死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什么美人不美人的了。” “你还紧张?我看你胡说八道顺溜得很,不是把一众宾客都唬得一愣一愣的吗?” 秦淮没同他们交谈几句,舍不得让含笑候在一旁的燕仪礼久等自己,告了辞与燕仪礼一同离去,看方向是往御书馆去,秦洵撒着娇让齐璟给他揉额头,笑着问:“还没问你,我那一番‘美人论’,你意下如何?”说着还微微昂了下巴,“我可不是在完全闭眼瞎吹!” “我知道。”齐璟替他揉揉额头,又顺手刮了一下他鼻尖,“别的姑且不谈,在我眼中,阿洵就是美人。” 秦洵大笑。方才被西辽太子夸美人,秦洵多的是恼火,此刻“美人”二字从齐璟口中夸出来,却只会叫他满心愉悦。 陆续从殿中走出的朝臣仍是三两一堆地聚凑交谈,齐璟跟秦洵耳力都不错,并肩而行时隐隐约约还能听得背后只言片语。 “真是骇了老夫一跳,本以为西辽此番是想择我大齐皇子为夫婿,谁知那西辽公主看上竟是秦三公子!” “是啊是啊,虽说秦三公子的家世也是好,可哪好得过皇室贵胄,大齐与西辽联姻,自当是皇子与公主的姻缘才门当户对。” “别瞎说,没听秦三公子和西辽太子都说了,秦三公子和西辽公主只是事先碰巧见过一回,投缘罢了,哪里就能往姻缘上扯。” “话是这么说,谁还能不知道本来意思,秦三公子分明就是对那公主无意,说两句客气话打圆场嘛。” “就是,诸位没看陵王殿下的脸色,简直都要吃人了,还好西辽那边识相。” “哎,不是我说,这西辽公主对秦三公子有意思,陵王殿下为何不高兴?难道是……殿下看中了那西辽公主,西辽公主却看中的秦三公子,所以殿下心中不快?” 听到这句,秦洵挽上齐璟的手臂,笑着戳戳他:“在说你呢,八成是 觉得我们这感情深厚的表兄弟俩,要为了一个红颜祸水西辽公主翻脸了。” 齐璟轻笑一声:“随便他们说吧,别听了。” 秦洵却仍竖尖了耳朵,又听到一句:“殿下当然是为着西辽公主看上秦三公子不高兴,但到底是在为西辽公主醋还是在为秦三公子醋,可别妄下定论!” 听此人说道的同僚小声惊呼:“天!不会是……” “嘘——不可言传,不可言传……” “别说了别说了,妄议皇族,言多必失……” 秦洵“噗嗤”笑了一声,又戳齐璟:“你听见没有?听见了吧?原来还是有明白人啊。”他学着方才听到的身后议论,竖指口前,“嘘——不可言传,不可言传……” (本章完) 224 捉奸 http://.biquxs.info/

齐珷心想你小子这是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啊。 他们一行人包下了大房雅间,既是来风月欢场,少不了点几个花姑娘陪伴,就算他们当中有秦洵裴英杰这样“家里有人”的,总还有别的无人管束的纨绔子弟,不乱来,有赏心悦目的美人端茶送水也是好的。 秦洵倒还规矩地推拒了酒水,只喝清茶,房里花姑娘当中有几个勾栏气息太重,秦洵不喜,只挑了个瞧着安静些的姑娘来给自己喂果子吃。 都是年纪相仿的官家子弟,几口酒下肚,不管旧友新识都称兄道弟起来,顺道谈起了官场里一些杂闻,以及长安年轻子弟圈子里的风流韵事。 这也是秦洵并不讨厌甚至颇有兴趣混迹在这些纨绔子弟当中的缘故,推杯换盏谈天说地之间,总能不经意探听到一些小道消息,他方才会给楚天问解围,将他拉来自己这一行人当中小聚,也存了些打探楚家情况的心思。 中间竟也有不甚清明的同伴来向秦洵打探,问陵王殿下与秦家往来频繁,是否中意秦家的渺小姐,这陵王妃之位,可是就一直在为渺小姐空着。 秦洵笑而不语,裴英杰道:“我倒是不久前才听珊儿提过,在御书馆里听人问过秦渺小姐此事,秦小姐说自己与陵王殿下都还是说不上话的交情,殿下每每去上将军府都是为着寻他表弟微之,是吧微之?”初见时还只是自来熟的一两个管秦洵唤表字,其余的包括裴英杰都很客气地唤他“秦三公子”,此时同吃了顿饭,又喝点小酒,权当熟 识,都已唤起他表字来了。 秦洵颔首:“不错,表哥每回也就是来寻我。”过年那时警告了秦渺一回,看来她是识相了。 众人嘻嘻哈哈一顿,又将话题放到了生面孔楚天问身上,道是听闻楚兄今年已过弱冠,该是娶妻成家的时候了,长安城名媛闺秀不少,可别挑花了眼,更有甚者表示自己姨娘的小姑子的大嫂的兄长家正好有个姑娘待字闺中,若是能跟楚兄看对眼,还能结个远亲。 楚天问略有不自在地笑笑,道是已有婚约,在江南时家中就给自己定下了未婚妻,便是如今平州知府许家的小姐许言秋,待到自己家在长安稳定下来,总是要将未婚妻接来长安成婚,不能辜负了人家姑娘。 同伴瞧着楚天问:“这位可是新任皇内院楚中丞家的公子?江南调来的那位?” 楚天问忙见礼:“在下楚天问,表字慎行,见过几位。”他还不大识得长安各家身份,因而并未称呼各位家门名姓。 齐珷笑道:“不必多礼,看样子是微之的朋友。” 秦洵道:“当年在江南念书时,与慎行兄同窗一场。” 于是一行人邀楚天问同行顺理成章,秦洵方才解围时说的也是邀楚天问与自己友人们同聚,此刻将人丢下不大合适,便一拍楚天问肩膀,问他:“怎么样,慎行兄,这所谓‘秦’楼‘楚’馆,不正是适合你我寻乐之地?”他玩笑着咬重了“秦”、“楚”二字,意料之中听得同伴起哄。 这种酒肉朋友之间的往来,能不时说点逗趣的话带动气氛,最是好融入其中打成一片,这是秦洵活了十七个年头京城江湖都混过,由此总结出来的经验。 成功诱拐一个楚天问同入青楼,秦洵负手闲散落在同行友人最后,齐珷缓下几步与他并行,提醒他:“你可别勉强。” “啊?” “没什么问题吗?” 秦洵做出恍然模样:“啊,你说楚慎行啊,没问题没问题,他为人还是不错的。” 齐珷扶额:“不是,我是说你。”他用眼神朝秦洵示意了倔强跟在他们身后的单墨,方才这单统领可是抗争了许久不让秦小祖宗踏足风月场所,“回去跟归城好交代吗?” 秦洵满不在乎道:“不乱来就没事,大不了我早些回去,他最近忙得很,没空出来捉我。”他朝齐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偷偷的。” 齐珷心想你小子这是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啊。 他们一行人包下了大房雅间,既是来风月欢场,少不了点几个花姑娘陪伴,就算他们当中有秦洵裴英杰这样“家里有人”的,总还有别的无人管束的纨绔子弟,不乱来,有赏心悦目的美人端茶送水也是好的。 秦洵倒还规矩地推拒了酒水,只喝 清茶,房里花姑娘当中有几个勾栏气息太重,秦洵不喜,只挑了个瞧着安静些的姑娘来给自己喂果子吃。 都是年纪相仿的官家子弟,几口酒下肚,不管旧友新识都称兄道弟起来,顺道谈起了官场里一些杂闻,以及长安年轻子弟圈子里的风流韵事。 这也是秦洵并不讨厌甚至颇有兴趣混迹在这些纨绔子弟当中的缘故,推杯换盏谈天说地之间,总能不经意探听到一些小道消息,他方才会给楚天问解围,将他拉来自己这一行人当中小聚,也存了些打探楚家情况的心思。 中间竟也有不甚清明的同伴来向秦洵打探,问陵王殿下与秦家往来频繁,是否中意秦家的渺小姐,这陵王妃之位,可是就一直在为渺小姐空着。 秦洵笑而不语,裴英杰道:“我倒是不久前才听珊儿提过,在御书馆里听人问过秦渺小姐此事,秦小姐说自己与陵王殿下都还是说不上话的交情,殿下每每去上将军府都是为着寻他表弟微之,是吧微之?”初见时还只是自来熟的一两个管秦洵唤表字,其余的包括裴英杰都很客气地唤他“秦三公子”,此时同吃了顿饭,又喝点小酒,权当熟识,都已唤起他表字来了。 秦洵颔首:“不错,表哥每回也就是来寻我。”过年那时警告了秦渺一回,看来她是识相了。 众人嘻嘻哈哈一顿,又将话题放到了生面孔楚天问身上,道是听闻楚兄今年已过弱冠,该是娶妻成家的时候了,长安城名媛闺秀不少,可别挑花了眼,更有甚者表示自己姨娘的小姑子的大嫂的兄长家正好有个姑娘待字闺中,若是能跟楚兄看对眼,还能结个远亲。 楚天问略有不自在地笑笑,道是已有婚约,在江南时家中就给自己定下了未婚妻,便是如今平州知府许家的小姐许言秋,待到自己家在长安稳定下来,总是要将未婚妻接来长安成婚,不能辜负了人家姑娘。 秦洵已经不知被哪个花姑娘嬉闹着拿丝巾蒙住眼,闻言很没良心地心想你那身子骨结实的母亲都在江南入京的长途中染疾暴毙,那位多愁多病的许小姐也不知能不能熬得住这一路的舟车劳顿。 其实对于楚天问此言秦洵是有些诧异的,当初楚家与许家结亲,多半是为了拿许家当踏脚石入京,谁知最后是楚家先许家一步调入京城,秦洵原以为楚胜雄会寻个借口毁掉婚约,为独子楚天问在长安另择一门好亲事。 不过转念一想,如此也符合楚胜雄的行事风格,他自己现在是升官发财死老婆,本就容易惹人闲话,要是再让人知道他们家毁了婚约辜负人家姑娘,怕是少不得被人指指点点嘴碎,左右那许小姐看着就是个活不久的命,连能不能熬到活着入京都不一定,更别说久坐“ 楚少夫人”之位了,男人跟女人不同,男人只要有财有势,年纪大点也多的是女人往上扑,等到许言秋死了,再给楚天问另挑妻妾也不迟。 时辰还早,秦洵也不急,懒散地靠躺在小榻上享受花姑娘喂果子伺候,惬意得很,木着脸与房间气氛格格不入的单墨几番想开口劝阻,看看一圈的兴致正浓的官家子弟们,又心知自己不适合开口败兴。 楚天问说话间频频望向秦洵,不知怎的竟有些好笑,心想许久未曾同这个人同行玩乐,他言行举止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没等他怀旧太久,就听房门被人有节奏地敲响三声,梁王齐若愚应声之后,房门打开,门口的少年将一身黑金滚边的白衣穿出逼人贵气,身后一闪而过的红裙身影听人说是这家满芳庭青楼的当家花魁牡丹姑娘,看样子大概是给来人带路到他们房间,人带到了,牡丹姑娘便径自离去了。 来人目光在房里扫视一圈,掠到楚天问脸上时顿了一顿,最后落在小榻上毫无自觉的小纨绔身上,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愈发森然,却还是知礼地给在场所有人拢袖见了一礼,没开口说话。 房间里声响逐渐停息,即便在场人等都有些酒劲上头,常年混迹长安城的官家子弟们也都敏锐探察到气氛的不对劲,不过欢场青楼本就喧闹,隔音也不是太好,房里安静了些,大敞的门外喧声传进来,竟让小榻上被蒙着双目的秦洵没能及时发现。 楚天问顺着几位同伴的举动也将目光放在齐珷身上,显然在眼下光景里,能跟一副捉奸架势的陵王齐归城说得上话的,也就是身为他皇兄的梁王齐若愚。 齐珷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就见齐璟抬步进门,径自往秦洵躺卧的小榻方向走,齐珷伸着手“哎”了一声,还是闭了口,心想罢了,人家小两口之间的事,外人插什么手呢。 他往悠然自得还没意识到危机的秦洵望了一眼,心下一叹,微之啊微之,让你大鹏展翅,这下失足了吧。 而当秦洵嗅到那一缕属于齐璟身上的安神熏香时,心里也在骂着自己不作死就不会死。 齐璟怎么会这么早就出来捉他!他不是忙得都脱不开身了吗! 事实证明在齐璟安全感欠缺的时候,就算忙得脱不开身,他也有法子忙里偷闲,出来一趟将浪得没边儿的小混蛋捉回去。 秦洵怯怯叫了声哥,齐璟应了他,他讨好地将齐璟的衣袖攥紧了些,软声问:“你怎么来啦?” 这回齐璟没理他,坐直了身子,对齐珷道:“冒昧前来,叨扰了诸位雅兴,作为赔罪,方才本王已在掌柜处给这间雅间留了银两,在当下账钱外尚有余足,诸位笑纳,今日当尽兴而归才是。” 齐珷忙带头受 了:“客气客气,跟皇兄还讲究这些个虚礼做甚。” 齐璟勾了个淡笑,一捞榻上的人儿,干脆利落地扛上了肩起身,秦洵一阵目眩,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面上羞红,低声叫道:“齐璟!”完了完了,虽然他从来不介意被齐璟单手扛上肩,甚至还以此为乐跟自己家堂妹玩笑过,但不代表他就很喜欢当着一群年纪相仿还不甚相熟的官家子弟的面,用这种羞人的姿势给人看去,以后被人说道起来,他秦微之的老脸还往哪搁! 他方要挣扎,被齐璟一句“老实点”低喝制止,他委委屈屈地安分下来,努力将羞红的脸埋起来不给人看见,就听齐璟扛着他淡淡对人道:“那便不多叨扰诸位,家里这不省心的,本王先带走了。” (本章完) 225 教训 http://.biquxs.info/

齐璟手上顿了顿,方位一转, 将他挣扎半天已然松散的腰带一把扯了下来,顺道就用腰带将他双手绑缚在了头顶。 秦洵瞪大双目:“齐归城!” 齐璟眉一挑,不紧不慢回了一声:“秦微之。”他忽然好似心情放晴,慢条斯理拨开身下少年的衣襟,竟还笑了笑,往少年唇上温柔亲了亲,“你自己说的,我就这种事憋不住。” 待到齐璟终于放过他,秦洵瘫在地上虚弱喘气,心想疯了疯了,齐璟今日真是疯了,发起疯来不顾场合,这可还在马车上,一帘之隔就是驾车的车夫,车后还跟着个单墨!他不要见人了! 十日不够,这下他要足足一个月不理齐璟! 车厢地板上这不知用什么动物的皮毛编织而成的地毯,在方才过程中被秦洵无意识生生揪秃了好几处,齐璟身上也被他抓咬出不少伤痕,齐璟并不在意,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给他将撕得残破的衣衫勉强拢合整齐,秦洵这会儿浑身绵软使不上力,懒得挣扎,干脆闭上眼任他折腾,听齐璟心情不错地吩咐车夫可以打道回宫了,他懒散地掀了掀眼皮,从被风吹起边角的窗帘往车外望去,见天色已然黑透。 从黄昏被折腾到天黑,齐璟这个不知节制的混蛋! 齐璟到底还是疼他,从来不吝在床第间温柔伺候他,这回就算在气头上也没舍得伤他分毫,秦洵逐渐平复下急促的呼吸,窝在齐璟怀里,几近被车厢晃动的幅度哄睡着时,感觉到马车趋停,大概是到了宫门,被宫门守卫拦下了。 他心里直哼哼,心想宫内一般不允许车马通行,我现在这样衣衫不整动弹不得,看你齐璟打算怎么办。 秦洵悄悄睁开一只眼觑着齐璟,此刻天色黑透,车厢里昏暗不好视物,小窗不知何时被齐璟卷上了窗帘,秦洵借着探窗而入的月光大致看清齐璟的表情,齐璟像是算准了他会偷看自己,一垂眸,秦洵忙又闭上眼睛,隐约听见齐璟一声轻笑。 齐璟抬高声音,对车外的单墨吩咐道:“跟他们说,秦三公子今日在外与人斗殴一场,仪容不整,不便见人,直接让我们马车进宫送到景阳殿门口。” 秦洵气结,是是是,跟你陵王殿下床上打架,当真是仪容不整不便见人! 回到景阳殿,秦洵依旧是被齐璟扛下马车,一路被扛到浴池扒光丢进水里,他刚扶着池壁抹了把脸上的水,就听齐璟道:“把你身上从烟花之地沾的脂粉气都洗干净。” 秦洵赌气:“大不了我去睡偏殿,不睡你的床!” 齐璟懒得跟他斗嘴,直接三两下除了衣衫下水,一把捞过他,亲自动手给他洗,在他布满暧昧痕迹的皮肤上又擦又搓,几下就把他皮肤搓红,秦洵吱哇乱叫:“行了知道了!我洗,我自己洗!齐 璟你这个……” 这张嘴真是能说会道,难怪平日里秦上将军讲一句被他顶十句气得脑仁疼。 这些话秦洵头脑一热脱口而出,说完听到齐璟意味不明的轻声冷笑才心道不好,还没缓和过来,就听齐璟语速放得缓慢:“秦洵,你是不是以为我舍不得教训你?你知不知道各家各户一般是怎么教训不听话犯错的孩子的?” “什么——”臀上骤然一痛,巴掌隔着衣料拍打出的响亮声音把秦洵都给听懵了,半天才被臀部的热痛感拉回神,回过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齐璟,“你打我屁股?!” 齐璟一手摁紧了他被反剪腰后的双手,另一手刚打完他屁股一巴掌,还扬在空中,闻言又往他臀上狠狠拍了一掌,打得秦洵吃痛瑟缩,一声痛呼憋在喉咙里,还是不当心漏了点音调。 齐璟漠然:“我不仅要打,还要好好打,打到你长记性为止。” 秦洵长到这么大也就小时候被母亲打过屁股。 他小时候淘气得紧,偏偏又没人敢招惹他,能教训他的唯有十月怀胎生下他的母亲林初,林初其实打心底里疼爱这个儿子,不过那时她年纪尚轻,沙场征战的女将军强势性情犹存,真气得牙痒痒时也会忍不住动手揍秦洵,又舍不得真把儿子揍出个好歹来,小孩子屁股皮实,林初便每每把小崽子拎起来往膝上一搁,边训话边往他屁股上抽巴掌,打得小秦洵挥胳膊蹬腿鬼哭狼嚎,事后总要泪汪汪地捂着屁股去找他齐璟表哥哭。 小时候调皮被母亲打屁股,跟现在十七岁被齐璟打屁股到底是不一样的,秦洵羞耻万分,脸都涨红,不管不顾地在齐璟继续不留情面接连落下的巴掌里挣扎起来:“齐璟你发什么疯!你住手!你敢打我屁股!” 齐璟是真气狠了,手上丝毫没收敛力气,秦洵数不清屁股上挨了他多少下巴掌,只觉得很快从火辣辣的痛感转而麻木,自身力气也很快在挣扎中耗光,只还余了些供他启唇说话,他连声哀求:“别打了,别打了哥哥,哥……” 齐璟打够了,总算停手,松开了对他双手的桎梏,秦洵刚要强撑着从他腿上起身,就被他随手一掀,仰身跌躺在地上,就算有厚毯垫在身下,刚挨过揍发疼的臀部还是受不了这一下碰撞,他蹙了眉“嘶”地倒抽一口凉气,抵住齐璟倾身压下的身子,气恼道:“又干什么?没打够?” 齐璟压着他,将他下颌一钳:“注意一下认错的态度。” “屁!”秦洵爆了粗口。 他现在压根顾不上什么犯错不犯错,是谁有错在先,满脑子都是齐璟打他了,齐璟居然打他屁股,接下来十天里他都不要理齐璟,就算齐璟给他亲亲抱抱举高高都哄不好,冷战不满十天别想让自 己原谅他! 这样想着他心中一阵委屈,眼圈一红,却犟着不肯示弱,咬紧牙关死死盯着上方齐璟的脸,这副模样落入齐璟眼中很是可怜,齐璟心知家里这不省心的小混蛋吃软不吃硬,但这回齐璟不打算再好言好语顺着他哄着他,不好好治他一回,他不会知道好歹。 但看秦洵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齐璟忍不住心软,对于自己方才下了重手歉疚起来,手往他身下摸索着,想给他揉揉,谁知秦洵不领情,身子一扭避让,赌气道:“起开,不给你碰!” 齐璟手上顿了顿,方位一转,将他挣扎半天已然松散的腰带一把扯了下来,顺道就用腰带将他双手绑缚在了头顶。 秦洵瞪大双目:“齐归城!” 齐璟眉一挑,不紧不慢回了一声:“秦微之。”他忽然好似心情放晴,慢条斯理拨开身下少年的衣襟,竟还笑了笑,往少年唇上温柔亲了亲,“你自己说的,我就这种事憋不住。” 待到齐璟终于放过他,秦洵瘫在地上虚弱喘气,心想疯了疯了,齐璟今日真是疯了,发起疯来不顾场合,这可还在马车上,一帘之隔就是驾车的车夫,车后还跟着个单墨!他不要见人了! 十日不够,这下他要足足一个月不理齐璟! 车厢地板上这不知用什么动物的皮毛编织而成的地毯,在方才过程中被秦洵无意识生生揪秃了好几处,齐璟身上也被他抓咬出不少伤痕,齐璟并不在意,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给他将撕得残破的衣衫勉强拢合整齐,秦洵这会儿浑身绵软使不上力,懒得挣扎,干脆闭上眼任他折腾,听齐璟心情不错地吩咐车夫可以打道回宫了,他懒散地掀了掀眼皮,从被风吹起边角的窗帘往车外望去,见天色已然黑透。 从黄昏被折腾到天黑,齐璟这个不知节制的混蛋! 齐璟到底还是疼他,从来不吝在床第间温柔伺候他,这回就算在气头上也没舍得伤他分毫,秦洵逐渐平复下急促的呼吸,窝在齐璟怀里,几近被车厢晃动的幅度哄睡着时,感觉到马车趋停,大概是到了宫门,被宫门守卫拦下了。 他心里直哼哼,心想宫内一般不允许车马通行,我现在这样衣衫不整动弹不得,看你齐璟打算怎么办。 秦洵悄悄睁开一只眼觑着齐璟,此刻天色黑透,车厢里昏暗不好视物,小窗不知何时被齐璟卷上了窗帘,秦洵借着探窗而入的月光大致看清齐璟的表情,齐璟像是算准了他会偷看自己,一垂眸,秦洵忙又闭上眼睛,隐约听见齐璟一声轻笑。 齐璟抬高声音,对车外的单墨吩咐道:“跟他们说,秦三公子今日在外与人斗殴一场,仪容不整,不便见人,直接让我们马车进宫送到景阳殿门口。” 秦洵气 结,是是是,跟你陵王殿下床上打架,当真是仪容不整不便见人! 回到景阳殿,秦洵依旧是被齐璟扛下马车,一路被扛到浴池扒光丢进水里,他刚扶着池壁抹了把脸上的水,就听齐璟道:“把你身上从烟花之地沾的脂粉气都洗干净。” 秦洵赌气:“大不了我去睡偏殿,不睡你的床!” 齐璟懒得跟他斗嘴,直接三两下除了衣衫下水,一把捞过他,亲自动手给他洗,在他布满暧昧痕迹的皮肤上又擦又搓,几下就把他皮肤搓红,秦洵吱哇乱叫:“行了知道了!我洗,我自己洗!齐璟你这个……” (本章完) 226 冷战 http://.biquxs.info/

秦洵委屈的时候常常会有些人来疯,说来也是被齐璟惯出来的毛病,要是没人理他,他自己委屈委屈也就好了,一旦有人问有人哄,尤其那个人还是齐璟,他压根控制不住断线的泪珠子。 他就着这副被齐璟从背后搂抱在怀的姿势,咬住被角呜呜地哭,也顾不上被齐璟听见不听见了,直哭得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噎打嗝,齐璟知道他在哭,也知道他好面子不想自己多问,只沉默着将额头抵在他颈后,不时叹息一声,颇有些无奈。 秦洵哭了良久,总算有停息的趋势,齐璟在黑暗中凭感觉摸索着给他擦脸,秦洵不领情,被子一扯把头埋了进去。 这小脾气,齐璟心疼无奈之余还掺了几分好笑,也不勉强他,又低声哄他一句“睡吧”,待到他睡着,齐璟才轻着动作将他罩头的被子拨开,用自己手和衣袖给他擦干净脸上泪迹,搂着他一觉睡到天明。 翌日要启程下江南,得早些起床,秦洵意料之中醒不来,半睡半醒地任由齐璟给他换衣裳洗脸,又敷了敷他昨晚哭过睡觉今早有些肿胀的双眼,全程不睁 眼不使力,任齐璟摆弄他。 秦洵最后是被离京前最后一顿早膳的香气唤醒,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桌边的齐璟,多日不曾一同用膳,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真难捱。 秦洵猝不及防又觉一阵酸气冲上鼻头,他又想哭了。 这回好歹是憋了回去,保住了面子,虽说昨夜算得上久违的温存,但今日醒来齐璟似乎又没有理睬秦洵的意思,一顿早膳相对无言地吃下来,秦洵已经在怀疑昨夜的暖热怀抱与耳畔低语,是不是因为自己连日渴求齐璟的疼爱,做了一场温柔的美梦。 谁知吃完早膳,齐璟擦了擦嘴,望着他道:“想好了来跟我认个错。” 好吧,不是做梦,齐璟也终于熬不住,在给他让步了。 捉着四月的尾巴,秦洵再度从帝都长安启程前往江南之地。 车马从宫门启程,先行至上将军府门口停了一趟,让秦家人给秦洵叮嘱几句送个行,秦振海还记着上回儿子生辰宴上借着酒劲对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委屈控诉,在一众人等的围观下踌躇许久,到底还是在秦洵临行前张臂抱了一回这个儿子,已然皆为成年人身形的一对父子间很平常的一个拥抱,揽过肩背厚重地拍了几拍,嘱咐他一路顺风,末了又道:“现在你大了,但父亲也还没老到抱不起你,只怕眼下当着人面你不好意思。真想,回来再补给你。” 秦洵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抬手理了理额发借此遮掩泛红的眼圈,淡淡回了句:“走了,就两三个月,搞什么生离死别。” 这回下江南的除了齐璟与秦洵,还有晋阳王殷子衿和将离公子,他二人是想趁着春夏之际不冷不热的恰好气候往江南去,游山玩水一整年,见识过江南的四季变换,待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再回京,因着启程的时间安排差不多,顺道就与同下江南的两个小辈结了伴。 两个成年长辈何其敏锐,轻易就察觉出这两个一贯蜜里调油的小辈孩子间吵架赌气了,这回的事秦洵不敢敷衍带过,一路上都在琢磨着怎么跟齐璟好好认一回错,而在他认错之前,他跟齐璟之间依旧保持着一个不冷不热的别扭气氛。 幸好一路上还有晋阳王和将离两位识趣又风趣的长辈解闷,他二人每每互相递个眼神,就会一唱一和地在闹别扭的小年轻之间调和递话。 好比说路经一州集市,秦洵见着了这个地方的特色小吃,想问齐璟吃不吃,又傲娇不想直接跟齐璟说话,就会假模假样问殷子衿:“王叔想尝尝看那个吗?听人说味道还不错。” 殷子衿摸摸下巴:“哦,我无所谓啊,阿离吃不吃?” 将离转向齐璟:“都可以,陵王殿下意下如何?” 齐璟微不可察地斜目朝秦洵掠过一 眼,唇边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意有所指:“皆可,若是喜欢便多买些带着,单墨,给王叔他们拿荷包。” 将离笑道:“王爷近日讲究养生,吃不了多少零嘴,是不是?” 殷子衿连忙接话:“对对对,阿离说得不错,所以还是小洵看着办吧,要是喜欢就多买些带着,单统领,给秦三公子拿荷包。” 秦洵从单墨手上接过荷包,捏了捏里头坚实的银两,同样若无其事地从齐璟脸上掠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偶尔两位长辈还会一人对付一个直言劝和,这边殷子衿拉过齐璟说:“你家那位娇成那样,你还欺负人家,把人气狠了哄不好,你自己心里也不痛快,又得整日阴沉着脸吓唬旁人。”那边将离对秦洵道:“好了,别跟殿下怄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他对你一向耳根子软,你示个弱,给他说两句好话,他也就消气了。” 他背对齐璟面朝墙,心中没来由一阵委屈,鼻头一酸,又好面子地不想给身后同寝之人察觉,轻着动作拿被角擦去眼角溢出的湿意,小声抽了抽鼻子,正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忽而背后贴上一片温热胸膛,齐璟的气息从身后温柔包裹上来,不带任何攻击侵略的意味。 “委屈了?”齐璟从背后抱着他,一室黑暗中低声问他。 太久没有清醒状态下的肢体亲密,秦洵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赌气回:“哪敢。” 身后的齐璟轻轻一声叹息,收臂将他抱紧了些:“睡吧,明日早些起。” 秦洵委屈的时候常常会有些人来疯,说来也是被齐璟惯出来的毛病,要是没人理他,他自己委屈委屈也就好了,一旦有人问有人哄,尤其那个人还是齐璟,他压根控制不住断线的泪珠子。 他就着这副被齐璟从背后搂抱在怀的姿势,咬住被角呜呜地哭,也顾不上被齐璟听见不听见了,直哭得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噎打嗝,齐璟知道他在哭,也知道他好面子不想自己多问,只沉默着将额头抵在他颈后,不时叹息一声,颇有些无奈。 秦洵哭了良久,总算有停息的趋势,齐璟在黑暗中凭感觉摸索着给他擦脸,秦洵不领情,被子一扯把头埋了进去。 这小脾气,齐璟心疼无奈之余还掺了几分好笑,也不勉强他,又低声哄他一句“睡吧”,待到他睡着,齐璟才轻着动作将他罩头的被子拨开,用自己手和衣袖给他擦干净脸上泪迹,搂着他一觉睡到天明。 翌日要启程下江南,得早些起床,秦洵意料之中醒不来,半睡半醒地任由齐璟给他换衣裳洗脸,又敷了敷他昨晚哭过睡觉今早有些肿胀的双眼,全程不睁眼不使力,任齐璟摆弄他。 秦洵最后是被离京前最后一顿早膳的香气唤醒,他揉着 惺忪的睡眼看着桌边的齐璟,多日不曾一同用膳,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真难捱。 秦洵猝不及防又觉一阵酸气冲上鼻头,他又想哭了。 这回好歹是憋了回去,保住了面子,虽说昨夜算得上久违的温存,但今日醒来齐璟似乎又没有理睬秦洵的意思,一顿早膳相对无言地吃下来,秦洵已经在怀疑昨夜的暖热怀抱与耳畔低语,是不是因为自己连日渴求齐璟的疼爱,做了一场温柔的美梦。 谁知吃完早膳,齐璟擦了擦嘴,望着他道:“想好了来跟我认个错。” 好吧,不是做梦,齐璟也终于熬不住,在给他让步了。 捉着四月的尾巴,秦洵再度从帝都长安启程前往江南之地。 车马从宫门启程,先行至上将军府门口停了一趟,让秦家人给秦洵叮嘱几句送个行,秦振海还记着上回儿子生辰宴上借着酒劲对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委屈控诉,在一众人等的围观下踌躇许久,到底还是在秦洵临行前张臂抱了一回这个儿子,已然皆为成年人身形的一对父子间很平常的一个拥抱,揽过肩背厚重地拍了几拍,嘱咐他一路顺风,末了又道:“现在你大了,但父亲也还没老到抱不起你,只怕眼下当着人面你不好意思。真想,回来再补给你。” 秦洵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抬手理了理额发借此遮掩泛红的眼圈,淡淡回了句:“走了,就两三个月,搞什么生离死别。” 这回下江南的除了齐璟与秦洵,还有晋阳王殷子衿和将离公子,他二人是想趁着春夏之际不冷不热的恰好气候往江南去,游山玩水一整年,见识过江南的四季变换,待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再回京,因着启程的时间安排差不多,顺道就与同下江南的两个小辈结了伴。 两个成年长辈何其敏锐,轻易就察觉出这两个一贯蜜里调油的小辈孩子间吵架赌气了,这回的事秦洵不敢敷衍带过,一路上都在琢磨着怎么跟齐璟好好认一回错,而在他认错之前,他跟齐璟之间依旧保持着一个不冷不热的别扭气氛。 幸好一路上还有晋阳王和将离两位识趣又风趣的长辈解闷,他二人每每互相递个眼神,就会一唱一和地在闹别扭的小年轻之间调和递话。 好比说路经一州集市,秦洵见着了这个地方的特色小吃,想问齐璟吃不吃,又傲娇不想直接跟齐璟说话,就会假模假样问殷子衿:“王叔想尝尝看那个吗?听人说味道还不错。” 殷子衿摸摸下巴:“哦,我无所谓啊,阿离吃不吃?” 将离转向齐璟:“都可以,陵王殿下意下如何?” 齐璟微不可察地斜目朝秦洵掠过一眼,唇边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意有所指:“皆可,若是喜欢便多买些带着,单墨,给王 叔他们拿荷包。” 将离笑道:“王爷近日讲究养生,吃不了多少零嘴,是不是?” 殷子衿连忙接话:“对对对,阿离说得不错,所以还是小洵看着办吧,要是喜欢就多买些带着,单统领,给秦三公子拿荷包。” 秦洵从单墨手上接过荷包,捏了捏里头坚实的银两,同样若无其事地从齐璟脸上掠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偶尔两位长辈还会一人对付一个直言劝和,这边殷子衿拉过齐璟说:“你家那位娇成那样,你还欺负人家,把人气狠了哄不好,你自己心里也不痛快,又得整日阴沉着脸吓唬旁人。”那边将离对秦洵道:“好了,别跟殿下怄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他对你一向耳根子软,你示个弱,给他说两句好话,他也就消气了。” (本章完) 227 金陵 http://.biquxs.info/

可惜齐璟讲究,因而这回并未在此下榻。 府中除了还在修建的佣工,已然配齐了一整府的家仆,管家是个面善的中年男子,看上去约莫年过不惑,姓高,唤作高叔,据说是齐璟直接从长安挑选派来金陵打理陵王府的,因而认得齐璟。 齐璟事先应该没打算就在今日来一趟自己金陵的府邸,高叔见着他有些受宠若惊,忙称呼着“陵王殿下 ”把他迎进府,立马就有一队婢女上前来等候吩咐。 长安人大多都对秦洵特殊的深蓝眼眸略有耳闻,高叔没见过秦洵,却猜得着他身份,但这些江南之地土生土长的婢女们自然是不认得秦洵,只知二位来者中白衣那个是这座府邸的主子,当今陵亲王殿下齐归城。 秦洵过去在江南六年来,接触的大部分人里其实还是说大齐官话的多,最多因地域不同带些当地口音,这里一府的家仆中说的都是一口带有江南口音的官话,并没有直接说金陵方言,领头的大婢女想问二位主子要泡什么茶,觑了秦洵一眼,踌躇着唤:“陵王殿下和……这位公子……” 在金陵街头看到了梅花糕铺子,秦洵拉过齐璟的手腕往铺子前排队,这家许是口味不错,生意很好,队排得很长,秦洵百无聊赖,在袖下对着齐璟的腕骨不住捏捏揉揉,等到二人终于排到铺子前,秦洵习惯性跟齐璟伸手要钱,齐璟解了荷包拍到他掌上时,秦洵才发现齐璟手腕处的皮肤都被自己捏出了泛红的指印。 齐璟不挑剔,在秦洵问他吃什么馅料时回了句“依你”,于是秦洵循着过去的经验,自己选了山药枣泥馅,给齐璟选了香蕉泥馅,二人捧着热烫的梅花糕继续行走在金陵街头。 齐璟这个人极重仪度,若非秦洵相陪,他是绝对做不出捧着小食在街道上边逛边吃的举动,秦洵显然是做惯了,甚至将梅花糕表层点缀的一整颗红枣先叼下来,毫不顾忌地勾过齐璟的脖颈,口对口喂过去,而后扒过齐璟的手,将齐璟的梅花糕上那颗点缀红枣叼走自己吃。 因为吃着东西,二人脚步缓慢,一直挨着道路边缘走走停停,刚出炉的梅花糕烫口,齐璟跟秦洵互相照应着交换来吃,秦洵递给齐璟尝尝自己钟爱的山药枣泥馅,口中不住提醒着“烫,烫,小心啊”,见齐璟一口咬下时被挤压出的饱满内馅沾上唇边,秦洵再自然不过地一指抹去放自己嘴里舔掉,笑眯眯问他:“怎么样,好吃吗?” 齐璟咀嚼咽下:“嗯,很不错。” 这回他们下江南相比去年齐璟来督巡兼接秦洵回京,心情要轻松不少,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秦洵还问齐璟是否担心这回齐琅再派个下属一路尾随,伺机给他们使绊,齐璟浑不在意笑道:“他都自顾不暇了。” 齐琅在他们离京前就已先行一步往自己的封地成都去,而齐瑄和齐珷二人因为封地洛阳与梁州距离帝都长安较近,在齐璟一行离京时尚未着急出发。 当然,齐瑄恐怕要被留到最后一个启程,毕竟西辽使者还未急着回国,被摁着脑袋娶西辽公主慕容淑的齐瑄,自然要给足面子暂留长安应付西辽使者。 齐琅阅历浅,本 事不够,要是无事可做还能有闲心盯着自己不对盘的三皇兄,但这回他须得全神贯注在自己督巡封地一事,自然也就空不出心神来给齐璟的江南之行动手脚。 齐琅的眼界局限于长安,或是说局限于那座给予他无限宠爱的未央宫,他被父皇溺爱得飘飘然,很多时候虚浮地以为自己神通广大,实则在齐璟看来,就是小孩子的拙劣伎俩,挥挥袖就能拂过。 秦洵想到去年他们在惊鸿药铺借宿,齐璟很不客气地评了齐琅一句“竖子缘槐,不足为惧”,当日因阔别长安已久,秦洵还无甚感同,回长安待了近一年与齐琅几番往来,再回想起齐璟当日这句话,心下赞同,齐琅确是蚂蚁缘槐,装腔作势。 齐璟打心底里是不喜欢齐琅的,否则他很少会放在明面上评人不大好听的言辞,不会说齐琅时措辞语气都那般轻蔑。 长安至江南视事情缓急和取道难易的程度而定,一般路程耗时在十日到二十日之间,这回他们并不赶日子,因而一路官道快马走走歇歇,耗时半个月,此时五月中旬,江南的梅雨季节已过,自接近江南地区起一直是晴好的天气,空气里携带盛夏初临的气息。 秦洵压根不记路,一路拉着齐璟漫无目的地闲逛,七绕八绕后他后知后觉扯扯齐璟衣袖,问他还找不找得着路回去金陵驿馆,齐璟拍拍他的手背,让他放心。 于是秦洵彻底放心瞎绕,齐璟也不拦他,没多久二人就从热闹集市绕到了人烟稀少的豪府聚集之处,看到一处占地极广的府邸还处于半完工状态。 “这谁家府邸啊?啧,财大气粗,这么大排场。”秦洵摩挲着下巴仰头望着还没挂上门匾的府邸门顶,“沈小师叔金陵知府的府邸都没这么铺张,这家主人哪来的这么多油水。” 新官上任金陵知府的沈翎,现居金陵新修沈府,落址也在豪府云集的这一处,方才二人路过门口,没打算在视察工作前先一步登门打扰。 齐璟失笑:“这是你家。” “啊?”秦洵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想自己老爹什么时候有心思来千里之外的江南金陵置办房产了,一回头撞进齐璟含笑的眸子里,恍然而笑,“对,我们家。” 这是尚未完全建成的陵王府。 “走吧,进去看看。”齐璟揽过他。 他们这回下榻金陵驿馆,既没去打扰沈翎府上,也没法住进还没建好的陵王府,秦洵只知金陵的陵王府同样在去年重阳前后分封亲王下令修建,此时约莫与长安皇城里的陵王府差不多进度,却没在第一反应想到自己随便瞎晃居然就晃到家门口来了。 不过这会儿回想一番,虽说一直是秦洵在抱着齐璟手臂将他晕头转向地四处拉着跑,不过,似乎好 几次在拐方向时,齐璟不着痕迹地将他的腰一带,岔着话题轻易就把方向换了。 即便尚未完全建成,这座陵王府已然有了个大概模样,余下的不过是细节处打磨布置,若是不甚讲究,住人是完全没问题的。 可惜齐璟讲究,因而这回并未在此下榻。 府中除了还在修建的佣工,已然配齐了一整府的家仆,管家是个面善的中年男子,看上去约莫年过不惑,姓高,唤作高叔,据说是齐璟直接从长安挑选派来金陵打理陵王府的,因而认得齐璟。 齐璟事先应该没打算就在今日来一趟自己金陵的府邸,高叔见着他有些受宠若惊,忙称呼着“陵王殿下”把他迎进府,立马就有一队婢女上前来等候吩咐。 长安人大多都对秦洵特殊的深蓝眼眸略有耳闻,高叔没见过秦洵,却猜得着他身份,但这些江南之地土生土长的婢女们自然是不认得秦洵,只知二位来者中白衣那个是这座府邸的主子,当今陵亲王殿下齐归城。 秦洵过去在江南六年来,接触的大部分人里其实还是说大齐官话的多,最多因地域不同带些当地口音,这里一府的家仆中说的都是一口带有江南口音的官话,并没有直接说金陵方言,领头的大婢女想问二位主子要泡什么茶,觑了秦洵一眼,踌躇着唤:“陵王殿下和……这位公子……” “啊?”秦洵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想自己老爹什么时候有心思来千里之外的江南金陵置办房产了,一回头撞进齐璟含笑的眸子里,恍然而笑,“对,我们家。” 这是尚未完全建成的陵王府。 “走吧,进去看看。”齐璟揽过他。 他们这回下榻金陵驿馆,既没去打扰沈翎府上,也没法住进还没建好的陵王府,秦洵只知金陵的陵王府同样在去年重阳前后分封亲王下令修建,此时约莫与长安皇城里的陵王府差不多进度,却没在第一反应想到自己随便瞎晃居然就晃到家门口来了。 不过这会儿回想一番,虽说一直是秦洵在抱着齐璟手臂将他晕头转向地四处拉着跑,不过,似乎好几次在拐方向时,齐璟不着痕迹地将他的腰一带,岔着话题轻易就把方向换了。 即便尚未完全建成,这座陵王府已然有了个大概模样,余下的不过是细节处打磨布置,若是不甚讲究,住人是完全没问题的。 可惜齐璟讲究,因而这回并未在此下榻。 府中除了还在修建的佣工,已然配齐了一整府的家仆,管家是个面善的中年男子,看上去约莫年过不惑,姓高,唤作高叔,据说是齐璟直接从长安挑选派来金陵打理陵王府的,因而认得齐璟。 齐璟事先应该没打算就在今日来一趟自己金陵的府邸,高叔见着他有些受宠若惊 ,忙称呼着“陵王殿下”把他迎进府,立马就有一队婢女上前来等候吩咐。 长安人大多都对秦洵特殊的深蓝眼眸略有耳闻,高叔没见过秦洵,却猜得着他身份,但这些江南之地土生土长的婢女们自然是不认得秦洵,只知二位来者中白衣那个是这座府邸的主子,当今陵亲王殿下齐归城。 秦洵过去在江南六年来,接触的大部分人里其实还是说大齐官话的多,最多因地域不同带些当地口音,这里一府的家仆中说的都是一口带有江南口音的官话,并没有直接说金陵方言,领头的大婢女想问二位主子要泡什么茶,觑了秦洵一眼,踌躇着唤:“陵王殿下和……这位公子……” (本章完) 228 武场 http://.biquxs.info/

“陪你玩不就是正事?”齐璟一挑眉反问得他哑口无言。 秦洵拍拍他大腿:“不得了,越来越会哄人了。” 齐璟笑笑:“这趟与往常不同,督巡自己封地不必太板正,就当出来散散心。” 散心那是当然的,当日辞别江南时秦洵无甚留恋,回京后待久了才不时感叹,论逍遥自在,还是在江南的时候快活,若非不愿与齐璟两地分隔,他倒是更愿意继续留在江南过活。 如今从繁华的帝都抽身远离,再度来到灵秀江南,秦洵颇有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轻松感。 他把齐璟带去的地方是江南武场。 江南武场是江南一带江湖门派筹资所建,占地颇广,比武擂台分室外与室内,可以同时进行比试,也可在烈阳或雨雪天气避入内场,正常来说每月一度会在月中旬几日里进行本月的江湖人士比武,不算什么关乎江湖地位名望的正式比赛,多的是年轻子弟得了闲空,自发来此以武会友,与三年一度的武林盛会有别。 秦洵明面上并不习武,因而从未踏上过比武的擂台,过去大多时候都是闲来无事,随山庄的师兄弟姐妹一道来此凑热闹,当个后勤给他们端茶送水递毛巾。 这回既然来了金陵,正是五月中旬的日子,来之前未曾递信,秦洵其实不确定会不会在江南武场见到平州惊鸿山庄的旧友们,不过是看齐璟最近很闲的样子,权当来此凑凑热闹打发时间。 进到江南武场,秦洵却颇为惊喜地发现,这趟来江南武场的惊鸿山庄弟 子,过去跟自己关系不错的都来得很全。 陆锋看到他轻摇折扇满面春风的模样,开口第一句是问:“总算换了有品位的扇面?” 秦洵点头,笑眯眯将折扇摇得更欢:“对啊,好看吧,我男人给我画的!” 陆锋:“……” 那边沈柏舟刚指导完接下来准备上场比试的师妹,见着这处动静,抱着怀里那只半大橘猫走近过来:“失踪人口回归啊,换扇子了?” 秦洵:“我男人给我画的扇面!” 沈柏舟:“……” 楚辞刚在擂台打赢一场,擦着汗回来山庄弟子聚集这处,见着秦洵正欲开口,秦洵先一步举着手里折扇道:“我男人给我画的,看,好看吧!” 楚辞:“……我不是想问你的扇子。” 齐璟在身后羞得几乎没脸见人。 叙了会儿旧,秦洵的注意力很快被沈柏舟一直抱在怀里的橘猫吸引走。 沈柏舟这人穿衣裳一向风骚,今日这身黑袍衣襟一直开到了腹上,胸膛在左右两片衣襟之间敞了条两三指宽的衣缝,露出内里的胸膛肤色,隐约可见肌肉纹理,秦洵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这身衣着在这处江湖姑娘堆里晃悠,大半日工夫招得多少肖想,不过此刻惊鸿山庄柏舟师兄那无数少女想要靠上的胸膛,被一只懒洋洋的橘猫占了个满满当当。 沈柏舟逗猫时唤着“小老弟”,秦洵没记错的话,是去年冬日里楚辞从街上捡回的流浪奶猫,后来被沈柏舟收养在身边的那只,身为母猫名唤“小老弟”,陆锋当日来信中花了巨大篇幅表达了对沈柏舟起名水平的嫌弃。 见秦洵喜欢,沈柏舟刚要表示把“小老弟”给他抱抱摸摸,就被个壮汉挤进中间截了胡。 柳北苍一把抱过猫,把脸埋进猫肚皮里,口中唤着:“来了老弟!” 冷战期间齐璟晾着他不理睬,把秦洵的抓心挠肝看在眼中,自己又何尝不是隐忍难受,天知道他有多少次想把漂亮少年往怀里一揽,如往常一般温柔哄他一句“别生气了”,但这一回齐璟铁了心要跟秦洵好好敞开谈一场,首先就得给秦洵受点教训长长记性,省得每每轻描淡写翻篇,小混蛋从来不当回事。 齐璟很不安,他怕秦洵这逍遥惯了的性子,若是不加管束,有朝一日会在自己身边待不住,不再愿意伴在自己身侧。秦洵在长安启程前一夜讨好着跑来浴池跟自己共浴,齐璟在看到他的瞬间心如擂鼓,说不激动是骗人的,但他强装平静,在秦洵下水后迅速抽身离去,绕过屏风听到身后的秦洵唤他无果气得踢着水骂他大猪蹄子,他无奈勾了勾唇,心想你才是大猪蹄子,小没良心的。 每晚他回房睡觉都假意不理秦洵,自己实际上压根睡不着,总要 等到秦洵撑不住困倦熟睡,他轻手轻脚地贴近过去,将少年往自己怀里一圈,给他拨一拨睡乱的头发,往他额上轻柔落吻,自己才能安心睡着。 而在翌日,齐璟总是一大早醒来,将少年从自己怀抱里松出去,给他掖好被子,自己避去书房,一直捱到深夜才回房。 秦洵熟睡间会下意识缠上手脚回抱住他,齐璟心里又是欣慰又直叹气,真拿他没辙。 在金陵驿馆的第一夜二人相拥而眠,翌日齐璟初醒,意识尚不清明,觉得身上沉重,好像被什么压着,掀掀眼皮发现秦洵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睡得香,齐璟没忍住笑出声,抱紧秦洵亲了亲。 秦洵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齐璟身上,而齐璟竟也陪他到这个时辰都没起床,他揉揉惺忪睡眼,嘟哝着问:“你怎么还没起?” “我怎么起?总不能把你掀下去吧?”齐璟微微撑起上半身,靠上床头。 “掀呗,你又不是没掀过。”前阵子夜里齐璟偷偷抱过自己睡觉,秦洵其实多少有些意识,但两人都好个面子,他也不睁眼,带了些故意地缠去他身上睡,至于早上被齐璟从身上掀下来,他迷糊中也感觉得到。 齐璟知道他说的什么,揉揉他头发笑道:“我爱你。” 秦洵:“……” 昨日在集市上情到浓时,不知表白多少遍“我爱你”都不觉害羞,只怀着满心温融爱意,现在回想起那些什么爱不爱的,秦洵羞耻得不行,顿时就从齐璟身上滚下去,抱着被子在齐璟身边宽大的床榻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滚,把脸埋进被子里不好意思抬头。 齐璟忍俊不禁,过来扒他被子:“怎么了?我看看,怎么耳朵都红成这样。” 秦洵埋在被子里憋了半天:“我也爱你!” 齐璟总算笑出声来,隔着被子往他臀上一拍:“起床吗,今日再陪你出去玩?我来金陵的次数大概还不及你,你领着我四处逛逛?” 秦洵被他轻拍屁股时一顿,从被子里露出脸来:“你打我屁股。”跟当日被齐璟恼怒打了屁股后不可置信又羞愤不同,这回是十足的撒娇意味。 齐璟还覆在他臀上的手顺势揉了揉:“打疼了?” “那倒没有,你还想打吗?” “肯让我打吗?” 秦洵一笑,回手抱住他的头,吐气如兰:“让你打,但要轻轻的。” 话说到这就不再是普通意思,掺进了大半的暧昧,秦洵看到齐璟一双墨眸瞬间幽深。 他笑起来,把齐璟倾压在自己身上的身子往边上推:“腰疼得很,不陪你闹,叫早膳来让我吃完再躺回去睡会儿。” 这一觉又一直睡到午膳时辰,秦洵不怎么饿,碗里米饭没动多少,只拣了些金陵口味的菜品吃,碗边空盘里堆 的都是盐水鸭骨头,最后以一碗深得他心的桂花糖芋苗收尾。 下午秦洵跟齐璟要了马车出行,给驿馆配给他们的当地车夫报了个地名,车帘一放缩回马车里,问齐璟:“来这两天了你都在陪我玩,正事不做?” “陪你玩不就是正事?”齐璟一挑眉反问得他哑口无言。 秦洵拍拍他大腿:“不得了,越来越会哄人了。” 齐璟笑笑:“这趟与往常不同,督巡自己封地不必太板正,就当出来散散心。” 散心那是当然的,当日辞别江南时秦洵无甚留恋,回京后待久了才不时感叹,论逍遥自在,还是在江南的时候快活,若非不愿与齐璟两地分隔,他倒是更愿意继续留在江南过活。 如今从繁华的帝都抽身远离,再度来到灵秀江南,秦洵颇有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轻松感。 他把齐璟带去的地方是江南武场。 江南武场是江南一带江湖门派筹资所建,占地颇广,比武擂台分室外与室内,可以同时进行比试,也可在烈阳或雨雪天气避入内场,正常来说每月一度会在月中旬几日里进行本月的江湖人士比武,不算什么关乎江湖地位名望的正式比赛,多的是年轻子弟得了闲空,自发来此以武会友,与三年一度的武林盛会有别。 秦洵明面上并不习武,因而从未踏上过比武的擂台,过去大多时候都是闲来无事,随山庄的师兄弟姐妹一道来此凑热闹,当个后勤给他们端茶送水递毛巾。 这回既然来了金陵,正是五月中旬的日子,来之前未曾递信,秦洵其实不确定会不会在江南武场见到平州惊鸿山庄的旧友们,不过是看齐璟最近很闲的样子,权当来此凑凑热闹打发时间。 进到江南武场,秦洵却颇为惊喜地发现,这趟来江南武场的惊鸿山庄弟子,过去跟自己关系不错的都来得很全。 陆锋看到他轻摇折扇满面春风的模样,开口第一句是问:“总算换了有品位的扇面?” 秦洵点头,笑眯眯将折扇摇得更欢:“对啊,好看吧,我男人给我画的!” 陆锋:“……” 那边沈柏舟刚指导完接下来准备上场比试的师妹,见着这处动静,抱着怀里那只半大橘猫走近过来:“失踪人口回归啊,换扇子了?” 秦洵:“我男人给我画的扇面!” 沈柏舟:“……” 楚辞刚在擂台打赢一场,擦着汗回来山庄弟子聚集这处,见着秦洵正欲开口,秦洵先一步举着手里折扇道:“我男人给我画的,看,好看吧!” 楚辞:“……我不是想问你的扇子。” 齐璟在身后羞得几乎没脸见人。 叙了会儿旧,秦洵的注意力很快被沈柏舟一直抱在怀里的橘猫吸引走。 沈柏舟这人穿衣裳一向风骚,今日这身黑袍衣襟一直开到了腹上,胸膛在左右两片衣襟之间敞了条两三指宽的衣缝,露出内里的胸膛肤色,隐约可见肌肉纹理,秦洵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这身衣着在这处江湖姑娘堆里晃悠,大半日工夫招得多少肖想,不过此刻惊鸿山庄柏舟师兄那无数少女想要靠上的胸膛,被一只懒洋洋的橘猫占了个满满当当。 沈柏舟逗猫时唤着“小老弟”,秦洵没记错的话,是去年冬日里楚辞从街上捡回的流浪奶猫,后来被沈柏舟收养在身边的那只,身为母猫名唤“小老弟”,陆锋当日来信中花了巨大篇幅表达了对沈柏舟起名水平的嫌弃。 见秦洵喜欢,沈柏舟刚要表示把“小老弟”给他抱抱摸摸,就被个壮汉挤进中间截了胡。 柳北苍一把抱过猫,把脸埋进猫肚皮里,口中唤着:“来了老弟!” (本章完) 229 出樊 http://.biquxs.info/

这样想着他心中一阵委屈,眼圈一红,却犟着不肯示弱,咬紧牙关死死盯着上方齐璟的脸,这副模样落入齐璟眼中很是可怜,齐璟心知家里这不省心的小混蛋吃软不吃硬,但这回齐璟不打算再好言好语顺着他哄着他,不好好治他一回,他不会知道好歹。 但看秦洵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齐璟忍不住心软,对于自己方才下了重手歉疚起来,手往他身下摸索着,想给他揉揉,谁知秦洵不领情,身子一扭避让,赌气道:“起开,不给你碰!” 璟手上顿了顿,方位一转,将他挣扎半天已然松散的腰带一把扯了下来,顺道就用腰带将他双手绑缚在了头顶。 秦洵瞪大双目:“齐归城!” 齐璟眉一挑,不紧不慢回了一声:“秦微之。”他忽然好似心情放晴,慢条斯理拨开身下少年的衣襟,竟还笑了笑,往少年唇上温柔亲了亲,“你自己说的,我就这种事憋不住。” 待到齐璟终于放过他,秦洵瘫在地上虚弱喘气,心想疯了疯了,齐璟今日真是疯了,发起疯来不顾场合,这可还在马车上,一帘之隔就是驾车的车夫,车后还跟着个单墨!他不要见人了! 十日不够,这下他要足足一个月不理齐璟! 车厢地板上这不知用什么动物的皮毛编织而成的地毯,在方才过程中被秦洵无意识生生揪秃了好几处,齐璟身上也被他抓咬出不少伤痕,齐璟并不在意,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给他将撕得残破的衣衫勉强拢合整齐,秦洵这会儿浑身绵软使不上力,懒得挣扎,干脆闭上眼任他折腾,听齐璟心情不错地吩咐车夫可以打道回宫了,他懒散地掀了掀眼皮,从被风吹起边角的窗帘往车外望去,见天色已然黑透。 从黄昏被折腾到天黑,齐璟这个不知节制的混蛋! 齐璟到底还是疼他,从来不吝在床第间温柔伺候他,这回就算在气头上也没舍得伤他分毫,秦洵逐渐平复下急促的呼吸,窝在齐璟怀里,几近被车厢晃动的幅度哄睡着时,感觉到马车趋停,大概是到了宫门,被宫门守卫拦下了。 他心里直哼哼,心想宫内一般不允许车马通行,我现在这样衣衫不整动弹不得,看你齐璟打算怎么办。 秦洵悄悄睁开一只眼觑着齐璟,此刻天色黑透,车厢里昏暗不好视物,小窗不知何时被齐璟卷上了窗帘,秦洵借着探窗而入的月光大致看清齐璟的表情,齐璟像是算准了他会偷看自己,一垂眸,秦洵忙又闭上眼睛,隐约听见齐璟一声轻笑。 齐璟抬高声音,对车外的单墨吩咐道:“跟他们说,秦三公子今日在外与人斗殴一场,仪容不整,不便见人,直接让我们马车进宫送到景阳殿门口。” 秦洵气结,是是是,跟你陵王殿下床上打架,当真是仪容不整不便见人! 回到景阳殿,秦洵依旧是被齐璟扛下马车,一路被扛到浴池扒光丢进水里,他刚扶着池壁抹了把脸上的水,就听齐璟道:“把你身上从烟花之地沾的脂粉气都洗干净。” 秦洵赌气:“大不了我去睡偏殿,不睡你的床!” 齐璟懒得跟他斗嘴,直接三两下除了衣衫下水,一把捞过他,亲自动手给他洗,在他布满暧昧痕迹的皮肤上又擦又搓,几下就把他皮肤搓红,秦洵吱哇乱叫:“行了知 道了!我洗,我自己洗!齐璟你这个……” 秦洵原以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知齐璟将他当萝卜一样泡水里搓洗一通,扔到床榻上时竟再度倾身压下,他叫起来:“齐璟你够了吧!你打算弄死我吗!” “怎么会。”齐璟将他翻过身去,面上一派云淡风轻,“我方才一路寻思,觉得你所言颇有道理,我是不该什么都憋在心里,什么都惯着你,该让你明白明白,我很介意,每回都很介意。” 秦洵偏过头,望着床头蜡盏上微微跃动的烛火,心知肚明齐璟所谓的“让他明白”是打算用何种方式,心想算了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齐璟今日摆明了不想轻易放过他,他认了。 良久后秦洵才后悔自己当时没再努力抗议一把,眼下才被欺负得惨兮兮,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出口全是央求,又全被齐璟没良心地统统忽视。 秦洵:“表哥……够了!” 齐璟:“表哥不够。” 秦洵:“……我够了!” 齐璟:“哦。” 秦洵:“……” 完事后秦洵整个人瘫软在被褥里,用尽最后的力气从牙缝里拼凑出一句:“算你狠……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意识被倦意淹没前他脑中还能最后想到一句,一个月也不够,他要跟齐璟冷战两个月才足以消气…… 天色微明齐璟才放过秦洵,秦洵又一觉睡到翌日夜幕降临,整整一日未见白日明阳,醒来时腰酸背痛下不来床,又见身边空空荡荡,床褥都是凉的,枕边人不知离开多久了,秦洵没来由委屈,咬着被角恨恨道:“三个月!” 疯狂的后遗症还有他今日嗓子也在发哑,端着洗漱盆巾进来的清砚被他这声吓了一跳:“三公子说什么呢?” 秦洵将脸埋进被子里,闷闷道:“没什么,齐璟呢?” 清砚将托盘放置在床头小案上,拧手巾给他:“殿下今日一大早就起来了,在书房处理了一天的政务,午膳都没吃。”她觑着秦洵的脸色,小心补充道,“殿下近日本就繁忙,昨日担心公子,出去接公子回来,回来后又……耽搁了,今日才忙成这样。” 清砚昨夜看着齐璟冷脸将衣衫不整的秦洵扛回殿来,就心知两个主子之间闹起了别扭,本意是想替齐璟说说好话,心想小两口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哪里会有隔夜仇,谁知秦洵洗完脸,将手巾递还给她时,脸色更不好看。 清砚不说还好,一说就让秦洵想起昨夜被齐璟欺负的事,气不打一处来。 他沉默着漱口,清砚察言观色:“三公子还在生殿下的气?” 秦洵冷淡答:“没有。” 清砚叹气,嘴硬,分明就是有。 秦洵当然不适合告诉清砚,昨夜他被齐璟翻 来覆去这样那样,齐璟有心折磨他,居然……不让他出来,非把秦洵逼得难耐到豁出脸面哭着央求,求他给求他饶,最后连叫都叫不出声,秦洵现在回想起来脸上都还发烫。 不过这会儿醒来除了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倒是没有汗黏的不适感,体肤清爽,被褥好像也是换过干净的,清砚见他目光频频往被褥上掠过,心知他在想什么,连忙继续替齐璟说好话:“昨夜公子睡下后,殿下替公子一切收拾妥当,还命人换了干净被褥,就怕公子歇息得不舒适,今日一整日,公子还睡着时,殿下回来过好几趟,探探公子额头,生怕公子会……不适……” 清砚说着说着见秦小祖宗又躺回被窝里,被口往上一扯把自己罩了个严实,明显一副抗拒的姿态,她摇头叹气,识趣地没再说下去,放轻动作收拾着洗漱用品托盘。 秦洵并非不知清砚所言属实,被她一提醒,他也隐隐约约想起昨夜自己脱力困倦时,齐璟再度抱他往浴池去,迷糊间他感觉到浴池蒸腾的热气,他以为齐璟还没折腾够,一个劲往齐璟怀里缩,口中喃喃央求:“让我睡吧,哥,我真的累……” 齐璟拍着背安抚他:“睡吧,我给你洗,不然要生病。” 事后总得清理一下,当初在把秦洵吃进嘴之前,齐璟这方面功课就做得很足,今日一整天频频来探他额头,就是怕不够到位,秦洵会发烧。 后来的事秦洵是真没了印象,被齐璟安抚后他放心睡了过去,一切任由齐璟摆布,一觉就睡到了今日天黑。 清砚收拾好托盘,端着要走时又问他:“三公子可要用些饭食?”这祖宗一个白天都睡了过去,一整天都没进食,眼下不饿就怪了。 “吃。”赌气也不能饿着自己,秦洵应了声后忽然被子一掀露出头来,又喊住清砚,让她附耳过来吩咐了句什么,言罢又缩回被子里不理人。 清砚为难,权衡一番后还是决定宁愿得罪殿下也不得罪秦三公子,依照秦洵的吩咐办了。 书房的齐璟手里还握着朱砂笔没放下,对着清砚送来的一碗十全大补汤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应对,淡淡问:“他让你送的?” 清砚当然知道这个“他”所指何人,硬着头皮复述着秦洵交代的话:“三公子说,殿下……纵欲过度,身子要紧,给殿下……补、补补肾。” 这小混蛋,摆明了在赌气骂他,齐璟若无其事地将目光从十全大补汤上面收回,继续批阅奏章,波澜不惊道:“端去给他,跟他说,谢他好意,若要我受下,今晚便可让他验收成效,让他想好了再决定让不让你再端回来给我。” 清砚心中叫苦,认命地福身应是,端了汤碗,又试探着问齐璟:“方才三公子那 处吩咐了晚膳,殿下午间未曾进食,可要回房与三公子一道用膳?” 齐璟头也不抬:“不了,叫厨房另送一份晚膳来书房。” 清砚嘴上应着“是”,心下哀嚎着两个祖宗啊,一个闹别扭就算了,怎么两个都在赌气,这下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和好了。 主子之间一闹别扭,做奴才的就里外不是人,日子难捱啊。 清砚端着十全大补汤回内室时,就已经做好了秦小祖宗暴怒的准备,果然秦洵一气之下想摔碗盘,执起碗不知为何忽然改变主意,咕咚咕咚将一碗汤喝了个干净,将空碗重重往桌上一蹾。 秦洵磨着牙根心想,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吃的过不去,齐璟不怕肾虚,他还得好好补补呢。 (本章完) 230 人间 http://.biquxs.info/

为了防止他嘴上没个把门,说着说着跑偏到什么少儿不宜的话题,教坏山庄一众尚存懵懂的小少年,沈柏舟自认自己要负起身为师兄呵护师弟师妹纯洁心灵的责任,忙出声把话题一岔,拐向了别处。 陆锋问起秦洵这趟下江南,过几日后是否同他们一道回去平州惊鸿山庄暂住一段时日,秦洵道是既然来了江南,山庄师门肯定会回去一趟,不过大概是不会赶着和结束本月武场比试的同门一道回去,还得以齐璟的督巡封地行程为准。 陆锋问:“这趟你们打算在江南待多久?” 秦洵:“一个月吧。”转向齐璟确认,“是不是?” 齐璟颔首:“一个月。” 去年那趟齐璟督巡江南五州,来回路程加起来一个月,督巡过程又耗时两个月,一整趟约莫花了三个月工夫,这回因为明面上只需要督巡自己的封地金陵,外加二人随性而往的四处游玩,最主要是回平州惊鸿山庄拜访师长,再去趟广陵拜访恩师广陵公子,约莫要在江南暂留一个月,六月中下旬踏上归程。 其实他们若是想在江南留得久些也不妨事,只是秦洵算算日子,惦记着今岁七夕长安城依照惯例会举办的各路风雅名士贵族子弟的聚会,自称为雅聚雅谈的大型聚会,形形色色的长安名士基本能见个全,若是今岁赶得上,这便是秦洵 第一回参加。 秦洵犹记得去年七夕自己还不在长安时,齐璟在那雅谈聚会上应“相思”之题绘成《南国》图,如今尚且挂在上将军府自己的居室内,他很好奇,今年的雅谈聚会,这么些奇思妙想的公子姑娘们还会玩些什么新花样。 苏篱问他:“微之不多待些时候吗?这么急着回长安,长安是不是比江南好玩?” 秦洵笑回:“都好玩。不过长安吧,有一点是江南比不得的。” “什么?” 秦洵一展折扇,此刻夜晚灯影下扇面已瞧不分明,他权当是晃来取悦自己,笑道:“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 柳北苍:“哎,这句我知道!不过你不是都有陵王殿下了,还惦记什么红衣佳人什么白衣友?” 沈柏舟:“……他是在自夸红衣佳人,白衣友就不用我多说了。”他瞥了眼齐璟。 秦洵笑而不语。 他念出这句诗其实重点在并未言尽的后句。 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秦洵携着他的“长安某”离了座,去往画舫船头赏着夜景吹吹夜风,顺带醒酒。 用长勾小心翼翼递了盏花灯去河面,没往里头塞上什么祈愿纸条,仅仅是用来消遣,放的是从河岸花灯摊上随便挑的一盏普通莲花灯,失了长勾的束缚后,随着游船打出的条条水波缓缓飘远。 他放花灯时,齐璟一直不放心地在他身后勾住他的腰:“你喝上头没有?别不当心掉河里,自己游上来,我不捞你。” 秦洵嘻嘻笑:“你舍不得!抱稳我!” 放完花灯秦洵闹着让齐璟也放:“你也放一个,快,趁我的还没飘远,让你的追上去,它们俩从此缠缠绵绵红尘作伴。” 齐璟边依言放花灯,一边还要照看着明显有些酒劲上头的小祖宗兴奋蹦跶,是当真怕他酒后不大能保持身体平衡,一个不当心掉下河去。 他嘴上说说,若秦洵真掉下去他当然不会舍得真不捞让秦洵自己游上来,但眼下入夜,再是夏日,落水泡了一身湿都容易着凉。 好不容易远离京华樊笼出来散心一回,齐璟可不想自己或秦洵任何一个着寒生病,尤其是秦洵。 两个人都放完花灯,秦洵心满意足,扑到齐璟身上又抱又亲,在齐璟满含纵容的“脸上都是你口水”半真半假的抱怨里,直到自己觉得亲了个够才停歇,抬头望望夜空,虽非中秋,但逢月中旬,月亮都是大而圆,明亮非常,月明星稀,星子则会大多隐没不见。 秦洵被齐璟张臂圈在怀里,他抱着齐璟的腰,靠在齐璟怀里,看看天上明月,又看看身侧良人,带着微醺醉意笑叹一句:“天上皎桂魄,人间齐归城。” 齐璟轻笑一声,抚着他的头: “夸过头了,哪有这么好。” “在我心里就是这么好。”秦洵把脸埋进他胸膛里,出声闷了几度,愈多了些笑意在其中,“在我这里你就是人间明月。” 被他这样夸,齐璟心里自然是愉悦的,他手指插进秦洵后脑柔顺发丝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抓挠着,忍俊不禁:“这么说我又多了个名字,齐明月?” 他俩都爱在玩笑时给对方起别称,齐璟管秦洵叫得多些,不常重样,想到什么叫什么,像什么“秦大夫”、“小混蛋”、“小没良心的”、“懒猪”,这些是重复率高些的绰号,至于别的一时兴趣所致唤起诸如“秦祸水”、“秦红豆”云云不胜枚举,当然,生气了就眉峰一压,连名带姓叫他大名“秦洵”或“秦微之”。 秦洵一直以来倒是很少想到给齐璟起绰号,除了正经唤他名字就是“表哥”、“好哥哥”地撒娇,能说得上是用来调侃绰号的,大约只有当日横渡洵水时念过诗文由此而唤的“齐青山”,再或是……每每在床第间被折腾狠了,边哭喘边断断续续骂齐璟:“禽兽!齐禽兽!你姓齐名禽兽字大禽兽号禽兽不如吧!” 秦洵闻言想了想:“这念起来有点像姑娘家了。”而后又笑眯眯道,“很好,我很喜欢,就给你添个名字叫‘齐明月’了!” 别了众同门,回驿馆的路上秦洵有些累,被轻微颠簸摇晃的马车晃出了睡意,躺上齐璟的腿在路上打了个小盹,迷糊间习惯了马车有节奏的轻微颠簸,待到抵达金陵驿馆马车停下,他有些不适应地稍稍转醒。 意识慢慢清明,身子还是带着倦意的绵软,秦洵不想动,齐璟也没指望这位大爷自己下车走进驿馆,任劳任怨地将他打横抱着进了房,问他是擦身还是沐浴。 下车后一路进房秦洵已经醒透了,他在齐璟胸膛上拱了两拱:“沐浴吧,夏天,身上出汗了。” “跟我一起洗吗?”驿馆里没有皇宫景阳殿那样的浴池,用的是浴桶,对于惯常的单人沐浴来说规格不小,但两个十七八岁又身形高大的男子若要共浴其中,显然免不了挤着蹭着。 秦洵表示拒绝:“不要,分开洗,跟你一起洗最后肯定干柴烈火被你翻过来覆过去这样又那样,烙饼似的,我昨晚累着了,老实说到现在腰还有点疼,你今晚饶我一回吧。” 泡着澡,秦洵隔着屏风和齐璟说话,说的是今日与师门旧友画舫游河谈笑间听闻的街市消息,说是原本人人看好前景的平州东郡酒楼“香上天”,在去年出了一起无头无尾的凶杀案,店中发现多具尸体,一夜之间成了凶店,这件事至少在平州东郡范围内人尽皆知,齐璟跟秦洵这两个当日“凶杀案”的关键人物,自然也没那么 快就忘记。 这回秦洵听说,在那件事后不久,“香上天”就倒闭关门了,倒是对面“天香楼”本店的一把手花娇老板娘,今岁岁初时在众人带着惊诧的祝贺中嫁人成家,而在花老板娘成婚后,天香楼的口味大有改进,直逼倒闭多月的香上天,本就在江南地带多设分店的规模又扩大不少,颇有成为江南地区第一大招牌酒楼的如日中天气势。 秦洵划划水,朝着屏风的方向道:“齐璟你厉害啊,开个餐馆酒楼能给开倒闭了。” 屏风后齐璟的声音无波无澜:“香上天不倒闭,赵食怎么迎娶花老板娘。” 秦洵一愣,嘴形圆圆地拖着音“哦”了一声,赵食迎娶了花老板娘,没说是否入赘,却都是间接接管了花家祖传的天香楼,经营百年老字号“天香楼”,可比白手起家经营“香上天”要容易且自然得多。 秦洵没去问齐璟赵食娶花老板娘究竟有几分真心,他知道以齐璟的脾气,他是不屑于欺骗感情换取利益的,尤其对于男子欺骗女子真情很是鄙夷,他没有阻止赵食的行为,想来在利益之外,赵食对花老板娘定然是真心爱怜,才娶其为妻,至于成婚后顺势接管起天香楼的经营,想来这才应是附带好处,且看赵食对于天香楼也很是用心,将菜品口味改进不少,扩店经营之事也一直在替妻子花娇费脑筋。 齐璟做不出缺德事,这一点秦洵很清楚,他不必多问。 正常情况下二人欢愉还比较有节制,不过对于憋了许久的齐璟来说,眼下他并不想理会“节制”二字如何书写,他简直想把冷战那些日子所有的欢愉都尽快补回,昨日一夜压根不够,不过秦洵喊着腰疼身子累,看着是真不愿意,齐璟并不想为满足一己私欲而勉强他折腾他。 他心疼秦洵,秦洵也心疼他,想了想乖巧伏上他腹间极力伺候,秦洵如今手口并用抚慰齐璟已是驾轻就熟,完事后二人相拥而眠,很快入梦熟睡。 江南的梅雨季节已过去不少时日,这时节里日趋燥热盛夏,没了淅淅沥沥的梅雨扰人心绪,却总有突如其来的倾盆暴雨让人猝不及防。 几日后陪秦洵送别了回平州的师门友人,齐璟总算做起了这趟督巡封地的政事,他还颇为昏庸地为此纠正了一番秦洵的说法:“陪你是‘正事’,而这些是‘政事’,不是一样的。” 难得早起的秦洵捧着盘樱桃自吹“秦颜祸水”。 近日昼夜温差还比较大,白日里是燥热的盛夏感,太阳一隐下山头,凉气又会鬼鬼祟祟混在夏日夜风里偷袭人,秦洵贪凉,窝在金陵驿馆不出门的几日穿得清凉了些,尤其在白日里,热极时若非顾及仪度和齐璟的薄脸皮,他都想学山庄男弟子夏日练武时一 样,脱了上半身衣裳赤膊才舒坦。 齐璟到底是有自己的事做,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他穿好衣裳拢好衣襟,毫无自觉的秦洵贪着凉就着了凉,好在并不严重,就是鼻子堵塞不通气,不时在打喷嚏后淌点清水鼻涕,他自认不必理睬过两日就能好,齐璟却小题大做地命人煎了碗药来,在秦洵杀猪般的嚎叫抗议下,连哄带骗地给他灌下了肚子。 本来除了鼻子不通气难受点,没什么大事,喝了药反倒精神倦乏,秦洵昨日一整天几乎都在睡睡醒醒中度过,连何时醒来被齐璟喂了粥水垫肚子都记不清了。 于是在睡足了觉后,他今日几乎是在齐璟醒来的同一时辰,很有默契地一道醒来。 他能在这么早的时辰里自然醒还没起床气,齐璟第一回有了“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 (本章完) 231 雨日 http://.biquxs.info/

齐璟有秦洵这么一个软肋已是致命,好在秦洵并不是个无脑的累赘,很多时候都能给他搭手帮忙,用秦洵自己的话说,自己简直就是齐璟的贤内助。 齐璟看了一日的公文,中间只抽了些时辰出来与秦洵一道用了午膳,秦洵生怕他忙这么久眼睛干涩身子累,但若直说齐璟肯定会回答不累然后继续忙,他便故意闹齐璟,往齐璟身边挨挤:“你歇歇看看我嘛,我不比这些个公文好看啊?” 齐璟在金陵驿馆理政房间的案后坐具为椅榻,也就是“罗汉床”、“弥勒榻”,宽而长,三面围子,坐卧皆可,这种椅榻若是精小且装饰明丽些,则是专供女子的所谓“美人榻”,驿馆的椅榻样式普通,材质也算不上名贵,铺了层软垫,秦洵一直与齐璟并坐陪伴身侧。 齐璟把笔一放,捧着他的脸仔细看看,似是想起什么:“嗯 ,对了,你今日是不是还没喝药?” 秦洵笑容一僵:“本来就没什么事,昨日喝完药睡一天都好了,不喝了吧!是药三分毒,药喝多了也不好的!” “再喝一回吧,好透了再停。”齐璟言罢就要朝屋外喊人去煎药。 秦洵一把捂住他的嘴:“我已经好透了!” 齐璟扒下他的手:“你今早还流鼻涕了。” “我那是打完喷嚏才流鼻涕的!你打喷嚏不会流鼻涕啊?” “那你为什么打喷嚏?” “我……早上开窗吸进花粉呛的!” 今日暴雨,窗外哪里还能飘花粉,秦洵睁眼说瞎话,说完生怕齐璟坚持给他煎药喝,赖进齐璟怀里一个劲“哥哥”、“哥哥”地叫,齐璟拿他没辙,看他一点小着凉也确实已然大好,姑且由着他不再勉强他一定喝药。 先前嫌雨声喧嚣,这屋子的窗子都被齐璟命人关上了,本就在阴雨日子昏暗的室内愈发光线不足,点了多盏油灯蜡座照明,夏日里这种雨日又往往会催人困倦,秦洵闹了没一会儿打着哈欠想要小憩,顺势就躺在垫了软褥的椅榻上,头枕在齐璟双腿,齐璟批阅公文,他午睡。 婢女依照吩咐送来薄被时轻声告诉齐璟,金陵知府的管家送来了公文请殿下批阅。 昨日就往沈翎府上递了谒帖道今日登门,被暴雨延误,早早差人去传话改日拜访,不想沈翎竟严谨到赶在今日内,让府上管家冒雨送来了待齐璟查阅的诸多政务卷册。 沈府管家捧着一叠公文账册进屋来时,正见陵王殿下还在垂眸批阅着案前摊开的一本公文,椅榻上拢起一团被子,走近才发现枕在殿下腿上睡着个人,他略有耳闻,猜想这位约莫是此番随同殿下督巡封地的秦三公子,此刻正侧躺椅榻,身子微蜷,把陵王殿下的双腿当枕头,占满了殿下落座以外的剩余椅榻空间,睡得香甜。 沈府管家正要行礼,齐璟眼眸一抬,右手执笔,左手竖指口前,微笑着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下手时顺势将秦洵肩上的薄被往上拉了拉,沈府管家会意,这是让自己别吵着午睡的小祖宗,他正捧着册堆忖度待如何做,就见殿下体贴地点了点桌案,示意他将东西放在案上即可,又递了纸笔来,让他若还有带话便记写纸上。 沈府管家忙捧着册堆无声弓腰行礼,而后见齐璟手边尚有一叠公文待处理,便将册堆放到齐璟桌案上不挡手处,用齐璟递来的纸笔写明沈知府让自己送东西来时顺带的几句话,再度无声揖礼,安安静静退了出去,走时还愈加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被陵王殿下宝贝着的午睡小祖宗。 齐璟闲起来是真闲,忙起来也是真忙,在接连暴雨的几日里他忙起这趟政务来很少歇 息,秦洵也总是与他同坐椅榻陪在他身侧,午后往他腿上一枕打个小盹,高兴起来搬过一叠公文来自己手边,仿着齐璟的笔迹代他批阅,反正在山高皇帝远的江南,鬼才看得出他仿写的齐璟笔迹跟齐璟本人有何差别。 秦洵边批公文边美滋滋道:“可惜我不会丹青,也懒得去学秦子长的字迹,不然就我这水平,仿你们几张赝品去拿到外头卖,保管比长安城那间‘珍宝阁’里头的赝品更能充真。” 齐璟哭笑不得:“我是哪里饿着你缺着你了,怎么养出个财迷来。” 秦洵问齐璟:“将来你坐上那个位子,对于齐孟宣,你打算怎么办,如今可有想好?” 齐璟将阅完的一本公文合上放置一旁:“一般来说,他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于情于理我至少都当保他性命无忧,但是阿洵,我实话告诉你,若是我最后是直接跳过齐孟宣受封太子登上皇位,我很大可能不会动他,但若齐孟宣是被我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的,兴许我便另作打算了。” 秦洵含着颗樱桃无声咀嚼着,半晌把樱桃核吐了出来:“反正这些都不是你我个人情感能左右的,而且,人是会变的。” 齐璟的意思秦洵都懂,若是一开始齐瑄就没有经手过诱人皇权,这些一直被齐璟一人包揽,或许齐瑄还不会有太多不甘,包括他背后的曲党,约莫在一切已成定局后还不会有胆子造反;但若有差池,让齐瑄拥有过储君太子的宝座,唾手可得过至高无上的皇位,被齐璟将之夺走,到那时他是否还如现今一般对于比自己优秀太多的皇弟诸多谦让赞赏,那就不是他们谁能给准话的了,就算齐瑄自己尚且忍得下,他背后的曲党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兄弟二人兵戎相见是不可避免的,齐璟想要坐稳皇位,就绝对留不得齐瑄。 皇权之争,心软是大忌。 齐璟有秦洵这么一个软肋已是致命,好在秦洵并不是个无脑的累赘,很多时候都能给他搭手帮忙,用秦洵自己的话说,自己简直就是齐璟的贤内助。 齐璟看了一日的公文,中间只抽了些时辰出来与秦洵一道用了午膳,秦洵生怕他忙这么久眼睛干涩身子累,但若直说齐璟肯定会回答不累然后继续忙,他便故意闹齐璟,往齐璟身边挨挤:“你歇歇看看我嘛,我不比这些个公文好看啊?” 齐璟在金陵驿馆理政房间的案后坐具为椅榻,也就是“罗汉床”、“弥勒榻”,宽而长,三面围子,坐卧皆可,这种椅榻若是精小且装饰明丽些,则是专供女子的所谓“美人榻”,驿馆的椅榻样式普通,材质也算不上名贵,铺了层软垫,秦洵一直与齐璟并坐陪伴身侧。 齐璟把笔一放,捧着他的脸仔细看看,似是想起什么 :“嗯,对了,你今日是不是还没喝药?” 秦洵笑容一僵:“本来就没什么事,昨日喝完药睡一天都好了,不喝了吧!是药三分毒,药喝多了也不好的!” “再喝一回吧,好透了再停。”齐璟言罢就要朝屋外喊人去煎药。 秦洵一把捂住他的嘴:“我已经好透了!” 齐璟扒下他的手:“你今早还流鼻涕了。” “我那是打完喷嚏才流鼻涕的!你打喷嚏不会流鼻涕啊?” “那你为什么打喷嚏?” “我……早上开窗吸进花粉呛的!” 今日暴雨,窗外哪里还能飘花粉,秦洵睁眼说瞎话,说完生怕齐璟坚持给他煎药喝,赖进齐璟怀里一个劲“哥哥”、“哥哥”地叫,齐璟拿他没辙,看他一点小着凉也确实已然大好,姑且由着他不再勉强他一定喝药。 先前嫌雨声喧嚣,这屋子的窗子都被齐璟命人关上了,本就在阴雨日子昏暗的室内愈发光线不足,点了多盏油灯蜡座照明,夏日里这种雨日又往往会催人困倦,秦洵闹了没一会儿打着哈欠想要小憩,顺势就躺在垫了软褥的椅榻上,头枕在齐璟双腿,齐璟批阅公文,他午睡。 婢女依照吩咐送来薄被时轻声告诉齐璟,金陵知府的管家送来了公文请殿下批阅。 昨日就往沈翎府上递了谒帖道今日登门,被暴雨延误,早早差人去传话改日拜访,不想沈翎竟严谨到赶在今日内,让府上管家冒雨送来了待齐璟查阅的诸多政务卷册。 沈府管家捧着一叠公文账册进屋来时,正见陵王殿下还在垂眸批阅着案前摊开的一本公文,椅榻上拢起一团被子,走近才发现枕在殿下腿上睡着个人,他略有耳闻,猜想这位约莫是此番随同殿下督巡封地的秦三公子,此刻正侧躺椅榻,身子微蜷,把陵王殿下的双腿当枕头,占满了殿下落座以外的剩余椅榻空间,睡得香甜。 沈府管家正要行礼,齐璟眼眸一抬,右手执笔,左手竖指口前,微笑着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下手时顺势将秦洵肩上的薄被往上拉了拉,沈府管家会意,这是让自己别吵着午睡的小祖宗,他正捧着册堆忖度待如何做,就见殿下体贴地点了点桌案,示意他将东西放在案上即可,又递了纸笔来,让他若还有带话便记写纸上。 沈府管家忙捧着册堆无声弓腰行礼,而后见齐璟手边尚有一叠公文待处理,便将册堆放到齐璟桌案上不挡手处,用齐璟递来的纸笔写明沈知府让自己送东西来时顺带的几句话,再度无声揖礼,安安静静退了出去,走时还愈加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被陵王殿下宝贝着的午睡小祖宗。 齐璟闲起来是真闲,忙起来也是真忙,在接连暴雨的几日里他忙起这趟政务来 很少歇息,秦洵也总是与他同坐椅榻陪在他身侧,午后往他腿上一枕打个小盹,高兴起来搬过一叠公文来自己手边,仿着齐璟的笔迹代他批阅,反正在山高皇帝远的江南,鬼才看得出他仿写的齐璟笔迹跟齐璟本人有何差别。 秦洵边批公文边美滋滋道:“可惜我不会丹青,也懒得去学秦子长的字迹,不然就我这水平,仿你们几张赝品去拿到外头卖,保管比长安城那间‘珍宝阁’里头的赝品更能充真。” 齐璟哭笑不得:“我是哪里饿着你缺着你了,怎么养出个财迷来。” (本章完) 232 江南 http://.biquxs.info/

汉初与唐初皆以道家思想治国,使得百姓从前朝苛政和一段战乱期中脱离而出,得以喘息,大齐初建时高祖也如此效仿,大齐的修生养 息一直持续到今上登基近二十年,甚至严格来说,现今行事犹有诸多顾忌,不敢大费财力人力。 治国奉行道家思想,自然会对道家宗教也格外尊崇。 而秦洵闲来寻思一番,揣测着待到大齐大盛之时,兴许佛在大齐境内又会逐渐复苏,而道则又会不再适应那时的朝国情势。当然,也许他秦洵活不到那个时候,朝国发展从来不是一朝一夕可见成效。 渡了江其实还在金陵境内,还得换乘马车直到通过与广陵交界的城门,才算是入了广陵地界,齐璟这回不必再督巡广陵,来广陵也没通知地方官家,没打算下榻广陵驿馆,直奔自己先生所居的广陵学馆而去,打算拜访后跟广陵公子借间空着的学生宿房投宿一夜。 跟奚广陵他们客气中又一向不会太过客气。 在广陵学馆又遇着了熟人合一道长,这回倒是没把自己那一对小师侄带着,秦洵寻思着这合一道长不是奉师命掌管着金陵钟山观吗,道观里很闲吗?他怎么老有空往人家广陵公子这里跑。 合一猜得着他心里嘀咕什么,微微一笑道:“广陵心有郁结时,常喜至观中清居几日,排遣忧烦,昨日他回来,贫道相送,这便在学馆留宿一夜,今日回金陵。” 秦洵忙笑着揖礼,叙了些旁的。 奚广陵远离朝堂还会心有郁结也很正常,出入弑宗难免见杀戮之事,奚广陵那样一个人,见多了这种事心里能舒坦才怪。 不过照这样说,前些日子奚广陵是一直住在金陵钟山观中?那楚辞急匆匆逃回广陵时,怎么跟他们说的是广陵公子近日太忙了他回来搭把手?等等,为什么会不自觉用“逃”这个字…… 秦洵摸摸自己下巴又点点头,心想楚长琴这回果然是有问题。 齐璟一拍他的肩:“想什么呢,公子喊我们去用午膳了。”见秦洵脸色一变,他又笑道,“今日没那小道童淘气,菜品皆避了香菜,你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饭桌上共五人,除了今日正巧赶在午膳时辰登门摆明了蹭饭的齐璟和秦洵,其余三人便是奚广陵、合一道长,还有个秦洵心里念叨着“有问题”的楚辞。 楚辞被他频频瞟来的目光弄得不自在,无声用目光询问他想干什么,秦洵一笑,拿公筷夹了半只鸭头给他:“特意给你买的,啃吧,自己人不用在意形象。” 他买的是烤鸭的鸭头,盐水鸭的鸭头上面会有带着脂肪的肥皮,吃起来容易腻,不如烤鸭的鸭头表皮焦脆嚼起来香。 楚辞见到鸭头反而更不自在,秦洵以为他还是在人前顾及着啃鸭头形象不雅,也不催他一定现在吃,自顾自吃起自己的饭,刚送了一团米饭入口,楚辞忽然问他:“你爱吃鸭脑吗?” 秦洵一愣,将口中米饭嚼嚼咽下:“还行吧,没有特别爱吃,但味道还是不错的,给我吃我肯定吃。”他看着楚辞拿筷子尖挑出那半只鸭头里白绵的鸭脑,又补了一句,“但别人的筷子挑给我我就不吃了,跟这个人在一起久了,被染上点洁癖。”他戳戳齐璟的手肘。 楚辞掀掀眼皮瞥他一眼,明显在用目光说他“自作多情”,将筷子尖的一团鸭脑自己抿了。 饭后广陵公子与他们闲谈,泡了合一道长相赠的钟山云雾茶招待他们。这是金陵钟山南麓所产名茶,野生的茶树生长在云雾缭绕的高山地,且要在云雾浓重的时候摘取,这样采摘下的云雾茶泡进杯盏,会有美妙的氤氲云雾,也正因云雾茶茶树生长之地高入云端,即便是习武之人,采摘能力也十分有限,因而此茶珍贵。广陵公子一贯节俭,但在琴、书、茶三样物什上却从来不吝倾财,而云雾茶既是产自金陵钟山,合一道长便每每自携来赠他,谢他在自己繁忙之时多有照顾他那一双颇为淘气的龙凤胎师侄。 奚广陵边沏茶边含笑温声道:“可惜了我这处是用的普通饮水,若是在合一那里,用八功德泉水泡茶,那才是最佳的滋味。” 齐璟双手接过茶盏:“公子客气了。” 楚辞午膳后便道是回宿房歇息,这回秦洵来没什么事找奚广陵,他和齐璟纯粹是出于敬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路经江南时顺道拜访自己旧时先生,说白了也就是来蹭广陵公子几顿饭,见他们闲谈,他借了个话从屋里出来,直奔学生宿房而去,找楚辞。 路上遇着不少刚在饭堂用过午膳回房小憩的学生,秦洵甚至从他们三两成群的交谈里听到个熟悉的名字——田书彦,本以为以田书彦当年在广陵学馆偷鸡摸狗的坏名声,会从这些学生的话语里再听到些小八卦小传闻,谁知大多学生竟对如今的文举状元表示的是倾佩艳羡之意。 秦洵在广陵学馆池塘的池中亭里寻着的楚辞,他上前一拍楚辞肩膀,在他身边坐下,没什么仪态地翘起二郎腿:“我就知道你没回房午睡,怎么,有心事啊?跟哥说说?”他侧头往亭外铺了小半个池塘的碧荷粉朵望了一眼,又笑道,“怎么每个学馆都标配这么一方池塘啊,平州的也有,下回问问沈柏舟金陵学馆是不是也有,这是想让我们这些做学生的夏天太热下去凉快凉快?” 楚辞冷眼看他:“你省省吧,你当年跟楚慎行闹那么大动静,平州学馆的池塘可还凉快?” 秦洵大笑:“这我真不知道,下去了十几个扑腾,独独我没碰着池塘水,这你要想知道就得去问他们那十几个了。” 楚辞没理他。 秦洵幽幽叹息一声:“想想看,被楚慎行 他娘指着鼻子骂公狐狸精的光景还在眼前,这才多久,就听说人没了。” “你这是内疚当日不该那样戏弄她?” “哪能,我像那么有良心的人吗?”秦洵偏头望着他笑,“不过是人没了,总归有些感叹,这世上每一日都要出生多少人,又故去多少人,无亲无故的谁心里也不会波动分毫,而一旦是自己有旧的人突然传来亡故的消息,总是会不自觉想想,曾经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站在过你面前,会变化表情看你,对你说话,朝你做动作,忽然说没就没了,这世上从此不存在这个人了,不论是因为过去交好而伤怀,还是因为过去交恶而称快,都不免让人觉得,人命怎么会这么脆弱呢,而我还活着,那么多我在意的人都还活着,多好啊。” 楚辞沉默半晌,没回应他的一番伤春悲秋,而道:“是楚胜雄动的手。” “确定?” “确定。”楚辞瞥他一眼,难得笑了一笑,“你应该不奇怪的吧?楚胜雄你见过不少次,我也与你说过不少次,他什么样你总该知道一点,对于楚胜雄来说,他夫人市井气太重,哪里配得上调往长安从此官道宽敞的楚中丞,只会在长安那些有头有脸的权贵面前给他丢脸罢了,不趁着进京路上赶紧解决掉,等入了长安安顿下来他就不好动手了,升官发财死老婆,楚胜雄做梦都能笑醒,我看在他心里他夫人最大的用处,就是给他生了个儿子楚慎行。” 秦洵若有所思,楚辞一直不喜欢楚胜雄一家,不单单是秦洵,这在要好的友人当中都不是秘密,按理说若无意外,楚辞与楚胜雄一家从来应当素未谋面,而楚胜雄还算是他的旁系亲戚,楚辞当年随广陵公子定居江南那般情况,有亲戚照拂正常该是感念亲近才是,就算有摩擦也是相处过后,而楚辞打从一开始就打心底里排斥楚家,他从未说明缘由,跟秦洵也没说过,秦洵识趣地不主动询问,却因此揣测当初楚家家里的事跟楚胜雄之间有无关联,楚辞或许是知道些什么,但压在心里藏得好好的。 楚辞似是心下烦乱,忽而站起,望向亭外池塘,夏日的荷花已然盛开不少,粉粉白白地缀在碧色荷叶之间,荷叶茂盛,清凉铺开,几近看不见那一部分的叶下池水。 “微之,你和归城殿下当心楚胜雄。”楚辞蹙着眉,“我不想与你细说,但我简单告诉你,你和殿下都是聪明人,定能明白我的意思。楚胜雄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离了京城,照理说,我与他定然是素未谋面,其实不然,我见过他,在我还小的时候,我在长安见过他,见过两次。” “第一次我印象不深,是我爹还在的时候,楚胜雄去长安见了我娘,私下见的,因为 后来我发现我爹不知情,不奇怪吗?他是楚家的亲族,去一趟长安不见我姓楚的爹,偷偷见我姓曲的娘?他们没发现我,说话也在打哑谜,我那时听不懂,就记得我娘情绪有些激动,大致是在说他们一开始就包藏祸心什么的,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娘所说的‘你们’都是谁,对楚胜雄的模样也只记了个大概,因为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一直留着印象。” “第二次见,是在我爹没了,我娘疯了之后,那时候曲伯庸把我们接回右相府住了一阵子,说我娘疯子伤人,不让我和梓兮见她,我很想念她,有一日就偷偷跑去关她的房间——到底还是丞相千金,而且还有外祖母照顾着,我娘还是住的她出嫁前的园子,地方很大,我好不容易找着她在哪个房间里,就听到里头她在和谁争吵,我没敢进去,躲在外面听,她除了骂她父亲,还骂的就是‘楚胜雄’这个名字,和她说话的两个人声音很低,我听不清,直到他们出门,我躲着看,才看清那两人,一个就是我的外祖父曲伯庸,还有一个,便是所谓‘离京多年’的楚胜雄,说起来算是我的远房叔父。” 楚辞说着朝秦洵笑了笑:“其实我娘在家里出事前一两年念叨过不止一回楚胜雄,一开始或许真有人怀疑,但后来我娘疯了,很多人都觉得她是很早就脑子不正常,这才总说胡话。” 秦洵道:“你是想告诉我,你能确定当初你家里出事,在很多年前,表面上远离长安数年的楚胜雄,就已经在曲右相一方做了共谋帮凶,且……是在陛下授意之下?” (本章完) 233 故交 http://.biquxs.info/

“被儿子发现了都一定要除掉自己多年的枕边发妻,我倒是有点好奇了,楚夫人在这个丈夫眼里就如此面目可憎了?楚胜雄图什么?他托曲家人动手,曲家人那么热心助人?” 他们相谈许久,学生们大都已回房午休,此时亭中往路上望去,基本不见多少行路人影了。 “曲馨,你听过吗?曲伯庸的侄女,曲灵均的姐姐,丈夫死了之后带着儿子住回右相府的。”楚辞道,“说起亲缘该是我堂姨,我记事的时候她已经住在右相府了,只见过她几回,她这个人倒是不爱出门与人交际,我只记得她那个儿子,叫什么……曲赫?比我小两岁多不到三岁,大概因为是曲伯庸唯一一个曲家姓氏的孙辈吧,被宠得谁都不放在眼里,就连当年我父亲还在世,我和梓兮还是将门公子千金时,曲赫对我们都是大呼小叫。” 秦洵一捶手心:“啊,我记得这个曲赫,前阵子他刚被我家长弋摁地上揍了一顿,小崽子确实蛮狂,是得多揍揍。” 楚辞:“……你才回去多久,又在御书馆打架闹事了?又是殿下给你收拾烂摊子?” 秦洵一笑,不要脸道:“他甘之如饴!” “……”楚辞叹气,“我刚刚说的你听进去没有,重点不在曲赫,是曲馨。” “听着了,曲馨嘛,你别说我还从来没见过她,我估计她一年到头踏出右相府的次数不会过三,她……”秦洵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漫不经心地回着话,说着说着意识到楚辞话中意味,“你是说……楚胜雄?” 楚辞用“反应迟钝”的鄙视眼神看他。 秦洵不知怎的就笑了一声,继而又连笑数声,问楚辞:“这个也确定?” “不确定。”楚辞摇摇头,“他们当时在商谈路上解决楚夫人时确实提了两三回‘右相府堂小姐’,也就是曲馨,并没有直接就说楚夫人的位子空出来后曲馨来坐,只是我的猜测,或者说,是直觉吧。” 秦洵伸着懒腰“哎呀”一声:“一个鳏一个寡,确实也说得通,楚胜雄也还没过五十岁,死了夫人续娶再正常不过,如今看来他与曲家像是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会和曲家靠结亲增进关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曲家一位死了丈夫的寡居堂小姐,怎么说也是姓曲,真说起来还是楚胜雄高攀了。” 楚辞从他若有所思的面容上掠过一眼:“别用那副表情看我,我知道你也在想,或许真是我娘早有疯病,或许是我那时年纪太小,记错了或是理解有误,就算都不是,也因为我有一半曲家血统,且我娘和梓兮还在曲家手里,我很容易受到胁迫,在曲伯庸授意下有意欺瞒误导你,所以你并不完全信任我,在长安你也并不完全信任梓兮,对吗?” 秦洵笑:“小小年纪的,往心里头搁这么多事,怪不得整日沉闷闷的。” 过去秦洵与楚辞心照不宣地从不谈论长安事,一贯是年纪相仿的同门师兄弟间的拌嘴打趣,符合他们年纪的少年心气,如今在这池中亭里,倒是隐隐有了两个男人相谈的模样,成了两个小大人。 楚辞站累了,重新在秦洵身边坐下:“若是听我三言两语就全然相信,也不是你了,你和殿下都不是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我只是把我想说的悉数作实话告诉你们,至于在你们看来这其中是非虚实,你们有自己的定夺,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秦洵也不和他弯弯绕绕,实话告诉他:“你说吧,我听着,起码有七八成,我是信你的。” “方才所说幼年之事,其实我自己也不敢说完全确定,毕竟那时的确年幼记事不清,且两次皆是听得只言片语,能说得上确定的大概只有楚胜雄与曲家关系匪浅这一点。但楚胜雄杀妻,我是确定的,当日楚胜雄调官长安,他想带我一道回去,我没答应,他又改说长安的外祖父挂念我,借此调官一事亲自差人来接我,已经住进了楚家,就算我最后依旧不想回京,这几日也回楚家见一见人,别辜负老人家的心意。他从公子这里将我接去楚家住了几日,我起夜时,就听到他在和曲家来人说话,托曲家人替他下手,在路上解决掉他夫人。”楚辞抱臂往背后围栏一靠,“这事连楚慎行都知道,我听到他后来冲出去跟楚胜雄争执,原本还想看看楚慎行会不会有骨气一回,从楚胜雄手底下保下他娘,结果今日听你说他娘还是死了,楚慎行啊,二十及冠了,还是这么孬。” “被儿子 发现了都一定要除掉自己多年的枕边发妻,我倒是有点好奇了,楚夫人在这个丈夫眼里就如此面目可憎了?楚胜雄图什么?他托曲家人动手,曲家人那么热心助人?” 他们相谈许久,学生们大都已回房午休,此时亭中往路上望去,基本不见多少行路人影了。 “曲馨,你听过吗?曲伯庸的侄女,曲灵均的姐姐,丈夫死了之后带着儿子住回右相府的。”楚辞道,“说起亲缘该是我堂姨,我记事的时候她已经住在右相府了,只见过她几回,她这个人倒是不爱出门与人交际,我只记得她那个儿子,叫什么……曲赫?比我小两岁多不到三岁,大概因为是曲伯庸唯一一个曲家姓氏的孙辈吧,被宠得谁都不放在眼里,就连当年我父亲还在世,我和梓兮还是将门公子千金时,曲赫对我们都是大呼小叫。” 秦洵一捶手心:“啊,我记得这个曲赫,前阵子他刚被我家长弋摁地上揍了一顿,小崽子确实蛮狂,是得多揍揍。” 楚辞:“……你才回去多久,又在御书馆打架闹事了?又是殿下给你收拾烂摊子?” 秦洵一笑,不要脸道:“他甘之如饴!” “……”楚辞叹气,“我刚刚说的你听进去没有,重点不在曲赫,是曲馨。” “听着了,曲馨嘛,你别说我还从来没见过她,我估计她一年到头踏出右相府的次数不会过三,她……”秦洵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漫不经心地回着话,说着说着意识到楚辞话中意味,“你是说……楚胜雄?” 楚辞用“反应迟钝”的鄙视眼神看他。 秦洵不知怎的就笑了一声,继而又连笑数声,问楚辞:“这个也确定?” “不确定。”楚辞摇摇头,“他们当时在商谈路上解决楚夫人时确实提了两三回‘右相府堂小姐’,也就是曲馨,并没有直接就说楚夫人的位子空出来后曲馨来坐,只是我的猜测,或者说,是直觉吧。” 秦洵伸着懒腰“哎呀”一声:“一个鳏一个寡,确实也说得通,楚胜雄也还没过五十岁,死了夫人续娶再正常不过,如今看来他与曲家像是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会和曲家靠结亲增进关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曲家一位死了丈夫的寡居堂小姐,怎么说也是姓曲,真说起来还是楚胜雄高攀了。” “听着了,曲馨嘛,你别说我还从来没见过她,我估计她一年到头踏出右相府的次数不会过三,她……”秦洵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漫不经心地回着话,说着说着意识到楚辞话中意味,“你是说……楚胜雄?” 楚辞用“反应迟钝”的鄙视眼神看他。 秦洵不知怎的就笑了一声,继而又连笑数声,问楚辞:“这个也确定?” “不确定。”楚辞摇摇头,“ 他们当时在商谈路上解决楚夫人时确实提了两三回‘右相府堂小姐’,也就是曲馨,并没有直接就说楚夫人的位子空出来后曲馨来坐,只是我的猜测,或者说,是直觉吧。” 秦洵伸着懒腰“哎呀”一声:“一个鳏一个寡,确实也说得通,楚胜雄也还没过五十岁,死了夫人续娶再正常不过,如今看来他与曲家像是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会和曲家靠结亲增进关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曲家一位死了丈夫的寡居堂小姐,怎么说也是姓曲,真说起来还是楚胜雄高攀了。” (本章完) 234 山庄 http://.biquxs.info/

离开大殿,古星魂直接前往后山修炼,之前的时间都放在了炼丹上,不然不定都可以晋级二星武尊了。 他掂了掂佛骨舍利的重量,看了看那枚烟头,不满地摇了摇头,一伸手,佛骨舍利竟然又回到了展台,而那烟头已经不见了,就连刚刚掉在展台上的两点烟灰都擦干净了。 万淼说道:“对,我和鲍队长、莹莹姐也是这个意思。”他跟着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详细向俞静报告了一遍。 就连季默都感应到了,他体内的大魔刀,也在跟着共鸣,似是也被这股气息所感染,想要从季默体内飞出来。 孟家和叶家何止是没有什么交情,以前叶无常担任神兵统领时,那是何等神气,从来不把孟家放在眼里。哪怕是在孟冲这个长辈面前,都永远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或许,哪怕是协会的十二地支成员,恐怕都会对他们缺乏固有的印象,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会被轻易打败。 “咳咳!苏老前辈,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到时候万一第一轮就刷下来了,你让我这张脸往哪儿放?”李坏可不像苏定,他谦虚的很。 静怡立即清脆的回答道:“是!”话音未落,她已经提着枪一阵风般向前面昏暗的谷口奔去。此时万淼也已经看到,河对岸的鲍崖冲到谷口举枪瞄准着谷外。他随即垂下枪口,单手提着狙击步枪跑到大卫身侧的岩石旁。 曹操黄巢白起直接忽视了琳琅满目的蔬菜,在卖肉卖鱼的地方不停地徘徊,徐晓曼轻车熟路地挑选起蔬菜,我则带领一众武将,恨不得抬上半扇猪一只羊三条牛腿四只肥鱼。 虚影的速度很慢,但是手指缓缓向陈枫逼近,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尝试施展,雷霆隆隆,飓风呼啸,确有几分雷卷残云的神韵,可惜半秒不到便崩溃了,距离完成还差得远。 指令下达,瘫倒在地的诸多骷髅也颤抖着爬起身,沿着霍夫的脚步离开。 冯万福指着金生又端进来的菜,迟疑地问道:“这是……”不会是又让自己品尝的?他现在看到吃的就觉得胸口难受不已。 神圣教义最强大,最接近神圣的白衣主教,大祭司之一,竟然不知不觉被对方囚禁住? “你不是要回差事的吗,怎么不说话了?”赵二太太见贵财只是磕头又不说话。火气更冒三分。 他要给英法联军带来一种华夏不可侵犯的磨灭感,但是这不代表他会在这里消灭掉英法联军,比较太浪费时间了。 温清竹将陌秋惜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也能看出来,她是真的喜欢画画的。 目前,凌宙天距离那名男子不过三百余米,而凌宙天拿出来的又是一把现代生产的狙击枪,自然在射击方位之内。 凌宙天离去,那些机器人反而不着急着降落,而是在目标星球的不远处,找了一条围绕其运动的轨道,为的就是确定地区。 其实,他一开始通过洪天启找到陈大明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并没有想到陈大明能够成功,现在陈大明成功了,算是给自己长了不少的面子。 金黄色的光芒源源不断的降临在水晶棺材中的出尘仙子身上,一时间照亮整个神国世界。 这是真正的票房,凯天国际并没有在票房上开始使力,洪门方面也没有趁这个机会开始进行刷票,但就是这真正的成绩实在是让人侧目和有些目瞪口呆,破纪录、干净利索的破掉世界票房首日记录。 山沟里,正有一道人形身影在缓缓蠕动着,身后是四行拖出来的黑色腥臭血迹,蜿蜒曲折,即便是在黑夜里也有令人触目惊心的威能。 原本这边就有人在这里监督,那些燃气公司的人看到了这一幕之后,赶紧紧急切开了那些燃气管道的供气。 姜莱的前凸后掘的,刘佳一看就是能生能养、人丁兴旺的嫂子形象。 “不是要杀我吗,只用守招可杀不了我!”夜叉王长剑纵劈,使出一招“真武荡魔”,力与速兼备的一招划出一道完美弧线,硬生生砸破许听弦守势。 孔宁点点头,转身就去营区外通报冯师长,胖子回身走向自己的指挥部所在房间。 施琅接到圣旨,感动的痛哭流涕,三叩九拜地表示一定会为大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努力训练清军水师,铲除郑家军,活抓郑成功。 这钟筠当真是泼辣性子,直来直去,毫不掩饰对徐茂的不满之意。 不过地球上的形势时刻都在变化着,43年后的事情会变得怎么样谁知道? 见安冉还愣在门口,迟翔宇只好拉开她,让出了通道,让冷御寒出去。 无法卸力后便导致日月乾坤大阵的防御力大减,原本还能阻挡合道前期大能的进攻,而现在面对陆万里的攻击都有些有力未逮了。 隆隆隆,厚重城门缓缓打开,所有宁府将士整装待发。新任主将宁华屹立城墙上方,神情肃穆,手高高扬起。 这下京城里各大有名望的世家,对李东瑾的印象顿时就差了一大截。 为什么偏偏把坏主意打到旁人身上,而且这个旁人以前还是给她送吃的,让她不至于饿肚子的恩人。 毕竟眼前之人的修为实在探知不出,而且此行是为了抓住陆万里,若是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就了受伤,岂不是打草惊蛇。 开了一会儿感觉口渴,随后想起来后面有饮料,过去一开开才知道这里面怎么会是饮料,竟然是一沓一沓的钞票,三盒加起来,差不多二百万的样子。 如果说刚才对瓶颈的冲击,只是药力无意识的举动的话。那现在,药力在宁千秋的努力控制下,对瓶颈的冲击变得更有效率。 吕孟伟不愧是诚实的人精,当涉及到他渴求的东西的时候,他脑子里那高达200以上的智商就开始发挥出来了,唐勇都不需要再提示他什么,他自己就猜出了唐勇的用意。 235 归去 http://.biquxs.info/

周围的人早就已经看懵了,也发现这就是一场私人仇怨,并没有擅自插手,以至于薛喻竟然真的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离开了。 “洗澡没?你这样记就记住了。她自己说这样的话给一个司机?”阿灵有些不敢相信。 都换回来了,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再说别的就把一件本该高兴的事弄拧巴了。 看着赵灵儿一步步登上祭坛,石长老将王冠给她戴上,下面的人全都欢呼起来,各种乐器奏响,也跳起了这个民族的舞蹈。 看到顾海平走过来,山丹起身想迎上去,她想问明白他到底生了什么事? 黄旭阳能够在19岁的时候成功晋级三阶炼金师,这绝对不是运气,而是真本事。 本来良哥的阴谋已经被志轩发现,不值得萧莲幽担心,可是十五层的研究成果让她忍不住有些放心不下。 “跟着我像什么话?呵呵,我若要用人,难道还会没有人用么?”冷凌笑道。 死亡战队的据点内,孔零、琼、妮娜、菲娜、班、伊娃、艾丽莎、黑莲、欧阳克、米露、埃拉、可莉露原死亡工会的成员都在这里,妮娜、琼、伊娃、班看了千代给他们的卷轴,是他们四人召集所有人来这里。 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两位长辈相继去世,都是死在林家之手,所以潘明远才会这样不顾一切,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对林家下手。 蒙古军则是趁势甴东至西,从宣德州、经大同府、过丰州,进入云内州,再一次突破了界壕,由经汪古部的地区,返回大草原。 “没什么。”唐翩翩抿嘴摇摇头,她大概猜出了姜非姒张什么样子了,如果她没猜错,姜非姒和苏希相像。 不过相对欠缺的,就是眼下刚刚转职成为战士,每一个技能都属于1级状态。 格力吉老人也被吓得不轻,还好他事先测试过霍天启还有呼吸,有一些心里准备。 那冰族公主皱了皱眉头,又往苏齐兄弟两人走进了几步,又仔细看了看苏齐和苏栎。 赵草和吴锡两人随后杀入,将守在门口的金兵尽数杀散,赵草又奋力推开堵住一半缺口的拒马推开,宋军的大队人马都陆继杀入,冲进了金营中。 我的嘴里稍稍谦虚一句,然后便把啸月护腕和那对残魂战戒,交易了过去。 我不明白墨渊为什么要这么问。但我要收回自己刚刚的想法,墨渊果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没有实证就不能定罪,最后没办法,只能把老爷子暂归到黑五类。不但墩子的爷爷被关到了猪圈,就连墩子他爹也被隔离审查蹲了号子。所以,这孙子就和我一样当了冤大头,一起被流放到了山嘴子七分地去插队。 这事儿赶的!我乍一听也惊得下巴直哆嗦。你说自打有史以来,谁听说过倒斗界,赫赫有名的四大派联手倒斗的。这回还真新鲜,四门头次首聚,就让我给赶上了。 他们要想走出属于自己的路,不见得不可能,但是或许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也许是十年,二十年,也可能是五十年,一百年,超过一百年,再想走出属于自己的道,那就真的是太难了。 也想借此试探一下洪南澜的深浅,不管怎说,都是大宗派出来的弟子不是。 “好了啦,你就不用担心了,有我在,我会保护好你的公主的。”光从飞儿的回答,格格就能猜到他们俩在说些什么,便出声安抚了她的青梅竹马。 总老板丝毫不吝啬地夸赞着秦玉,听得秦玉都不禁透出来了笑容,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被夸赞。 不死领地这个奇怪的地方,本身的规则比炎黄要高级,环境也跟地球不一样,就算是纳米核弹,在规则的干扰下,威力也是被削弱了很多倍,对不死族造成不了太多伤害。 李血皇只是淡淡地撇了一眼,便重新躺会床上,他并不关心戴初晨到底去干了什么。他无论去了哪,去干了什么都与他李血皇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上来试试就知道了。”林炎冷漠的说道,身上的杀机,越来越强烈。 他觉得这个男子不对劲,不能轻敌,不过细究之下,他发现这男子只有筑基十层,他便从容了许多。 就在她有些苦恼的时候,手机提示收到一封邮件,点开一看,哇,原来格格和林一都已经拿到了心仪的offer,即将转学到波士顿。 房里的火堆早已燃尽,剩下一点儿火星子一闪一闪的,这两个乞丐还挺会享受生活,别的乞丐风餐露宿,他们在这儿烤着火打呼噜,连李子木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试过之后,公子也有些茫然,当时黑衫修士一刀劈来,竟然没有将自己身上的傀儡劈成两半,为何此时反而能用飞剑划出寸许深的口子? 236 王府 http://.biquxs.info/

秦振海一脸莫名:“他们谈政,既然碰上了,还是去听一听好,他们还年轻,尤其是微之,年少轻狂得紧,我就怕他们意气行事。” “回来!”一如方才秦振海叫住秦洵,秦傲叫住了秦振海,“真这么不放心,待他们商议后叫他们告诉你不就行了?这会儿掺和个什么劲?” 秦振海被父亲一再阻拦得有些懵,难得做了一回挠头的动作,心想怎么了我就不能掺和了,两崽子是谈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 秦洵一离开父祖的视线范围就忍不住笑了,越想越觉得好笑,直笑得弓腰揉腹,忽而背上被人轻拍一掌。 秦洵直起身,回头望进母亲林初温柔的神情里。 “笑成这样,戏弄你父亲就这么开心?”林初屈指往他额头一敲。 秦洵无辜:“娘真的冤枉我了,分明是老头子在戏弄父亲。” 林初牵住他胳膊将他往路边带了带,低声问他:“你祖父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和归城……事情的?” “就在娘知道之后吧,去年我们去上林苑,我挨了老头子一顿教训的时候。”秦洵回忆着,忽又自行纠正,“不对,不是那时候,我记得在那之前齐璟先跟老头子见过一回,那回我不是往太极殿进过一回吗,他怕老头子气头上把我打死,先去替我告了个情,顺道就告诉老头子他跟我相好了,所以老头子应该比娘还要早些时日知道。” 林初蹙眉:“那他可与你细说,是如何与你祖父相谈此事?” “他哪会说这个。”秦洵不无澄透地笑了一笑,“老头子是什么脾气我知道,娘也知道,齐璟能把他说动得如今这 副波澜不惊的反应,他自己说只是老头子上了年纪变得好说话,十成十是糊弄我的,我不是猜不着,只是他不想让我在这件事上刨根问底,我就不问,这样我跟他都少些负担。” 林初看着他叹息一声:“你这孩子也不是会拎不清事的,娘不多言。”她托起儿子的脸仔细瞧了瞧,唇弧温柔,“都十七了,快及冠了。” 岁月从不为谁滞步,林初一闭眼还能忆起自己故交们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好似眨眼的工夫,他们都已经成为十七八岁少年人的长辈了。 齐璟在安国公府大门处候着秦洵,秦洵与母亲一路同行着说些体己话,在府外分别,林初乘车回上林苑,秦洵与齐璟往他们的新家陵王府去。 就像齐璟说的,整个陵王府与旧居景阳殿相差无多,也就因到底不是同一处,带了些属于王府占地这里原本的景光,好比说那棵被圈进了王府墙内的大榕树,能依靠人工来更换雕琢的,则一切照着景阳殿的模样来。 榕树下吊着的秋千椅是直接从景阳殿运过来的,因为秦洵喜欢,齐璟书房的陈设一切如旧,连窗边长案上笔墨纸砚的摆放位置都与过去相同,因为秦洵喜欢,外厅内室在整个陵王府的方位都是熟悉的路线,新制华床的样式与床幔上印染花形都是从景阳殿旧床的模样上照搬来的,因为秦洵喜欢。 包括去年齐璟送给秦洵养在家里的那匹良驹乌云踏雪,也被人早几日从上将军府牵进了陵王府马厩。 秦洵在整个陵王府里绕了小半圈就失了新奇,毕竟陵王府与景阳殿太像了,新奇也新奇不到哪去,倒是有些怀念起许久不见的乌云踏雪,这匹马秦洵真说起来也就当日在上林苑骑了它一回,而后它被牵进上将军府养着,秦洵本就不常回家,偶尔回一次出行还都有马车接送,自上林苑回来之后这匹正当鼎盛期的良驹提前过起了它的养老日子,被上将军府家仆小心翼翼伺候着,说是陵王殿下送秦三公子的坐骑,如此看来简直是被当成了秦洵撒着手不大管事的宠物。 还在安国公府时,秦洵倒也不完全是在拿话甩脱自己父亲,齐璟确然有政务要忙,也有政事想同秦洵商议,回王府后齐璟便径自入书房,打算先行处理掉手边一叠公文,让秦洵自己在府中闲逛打发时辰,待到他那里差不多,再让人将秦洵唤进书房去,说一说他想询问秦洵意见的事。 秦洵闲逛到王府花园时,正见园圃里清砚在带着几个小婢女植株,本着有热闹就要凑的原则,他快步上前,讨嫌地摇着折扇挨在她们身边,笑眯眯问她们在做什么。 清砚百忙之中抬眸瞥他一眼:“还不是去年种下的那株赤豆,殿下让从景阳殿挖出来移植到王府 ,祖宗,你别添乱了,别处玩去吧。” “叫王妃。”秦洵一本正经纠正她的称呼,对着这一小片模样相同的植株大为惊叹,“都发这么多啦,原本就随便从厨房拿的一颗带来,废了不少心神料养吧,姐姐辛苦了。” 清砚蹲下去给植株埋土:“知道奴婢辛苦就好,今日刚搬来王府,奴婢们还有诸多事务辛苦,不能伺候祖宗您大驾,快别处玩去!” “是陵王妃,叫王妃。”秦洵再度纠正。 清砚没好气:“是是是,王妃,劳您挪窝!” 打趣够了秦洵也没继续赖在那给几个小姑娘家添乱,路口处一拐往马厩去,打算探望探望所谓的“他的坐骑”,说起来当初为了这匹乌云踏雪,齐琅还记恨了他们好一阵子,谁知这抢手的良驹到了秦洵手上,却是被他这么随意闲置着养膘了。 秦洵忙道:“祖父说得对,那孙儿先去了。”呲溜没了影。 秦振海一脸莫名:“他们谈政,既然碰上了,还是去听一听好,他们还年轻,尤其是微之,年少轻狂得紧,我就怕他们意气行事。” “回来!”一如方才秦振海叫住秦洵,秦傲叫住了秦振海,“真这么不放心,待他们商议后叫他们告诉你不就行了?这会儿掺和个什么劲?” 秦振海被父亲一再阻拦得有些懵,难得做了一回挠头的动作,心想怎么了我就不能掺和了,两崽子是谈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 秦洵一离开父祖的视线范围就忍不住笑了,越想越觉得好笑,直笑得弓腰揉腹,忽而背上被人轻拍一掌。 秦洵直起身,回头望进母亲林初温柔的神情里。 “笑成这样,戏弄你父亲就这么开心?”林初屈指往他额头一敲。 秦洵无辜:“娘真的冤枉我了,分明是老头子在戏弄父亲。” 林初牵住他胳膊将他往路边带了带,低声问他:“你祖父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和归城……事情的?” “就在娘知道之后吧,去年我们去上林苑,我挨了老头子一顿教训的时候。”秦洵回忆着,忽又自行纠正,“不对,不是那时候,我记得在那之前齐璟先跟老头子见过一回,那回我不是往太极殿进过一回吗,他怕老头子气头上把我打死,先去替我告了个情,顺道就告诉老头子他跟我相好了,所以老头子应该比娘还要早些时日知道。” 林初蹙眉:“那他可与你细说,是如何与你祖父相谈此事?” “他哪会说这个。”秦洵不无澄透地笑了一笑,“老头子是什么脾气我知道,娘也知道,齐璟能把他说动得如今这副波澜不惊的反应,他自己说只是老头子上了年纪变得好说话,十成十是糊弄我的,我不是猜不着,只是他不想让我在这件事上刨根问底 ,我就不问,这样我跟他都少些负担。” 林初看着他叹息一声:“你这孩子也不是会拎不清事的,娘不多言。”她托起儿子的脸仔细瞧了瞧,唇弧温柔,“都十七了,快及冠了。” 岁月从不为谁滞步,林初一闭眼还能忆起自己故交们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好似眨眼的工夫,他们都已经成为十七八岁少年人的长辈了。 齐璟在安国公府大门处候着秦洵,秦洵与母亲一路同行着说些体己话,在府外分别,林初乘车回上林苑,秦洵与齐璟往他们的新家陵王府去。 就像齐璟说的,整个陵王府与旧居景阳殿相差无多,也就因到底不是同一处,带了些属于王府占地这里原本的景光,好比说那棵被圈进了王府墙内的大榕树,能依靠人工来更换雕琢的,则一切照着景阳殿的模样来。 榕树下吊着的秋千椅是直接从景阳殿运过来的,因为秦洵喜欢,齐璟书房的陈设一切如旧,连窗边长案上笔墨纸砚的摆放位置都与过去相同,因为秦洵喜欢,外厅内室在整个陵王府的方位都是熟悉的路线,新制华床的样式与床幔上印染花形都是从景阳殿旧床的模样上照搬来的,因为秦洵喜欢。 包括去年齐璟送给秦洵养在家里的那匹良驹乌云踏雪,也被人早几日从上将军府牵进了陵王府马厩。 秦洵在整个陵王府里绕了小半圈就失了新奇,毕竟陵王府与景阳殿太像了,新奇也新奇不到哪去,倒是有些怀念起许久不见的乌云踏雪,这匹马秦洵真说起来也就当日在上林苑骑了它一回,而后它被牵进上将军府养着,秦洵本就不常回家,偶尔回一次出行还都有马车接送,自上林苑回来之后这匹正当鼎盛期的良驹提前过起了它的养老日子,被上将军府家仆小心翼翼伺候着,说是陵王殿下送秦三公子的坐骑,如此看来简直是被当成了秦洵撒着手不大管事的宠物。 还在安国公府时,秦洵倒也不完全是在拿话甩脱自己父亲,齐璟确然有政务要忙,也有政事想同秦洵商议,回王府后齐璟便径自入书房,打算先行处理掉手边一叠公文,让秦洵自己在府中闲逛打发时辰,待到他那里差不多,再让人将秦洵唤进书房去,说一说他想询问秦洵意见的事。 秦洵闲逛到王府花园时,正见园圃里清砚在带着几个小婢女植株,本着有热闹就要凑的原则,他快步上前,讨嫌地摇着折扇挨在她们身边,笑眯眯问她们在做什么。 清砚百忙之中抬眸瞥他一眼:“还不是去年种下的那株赤豆,殿下让从景阳殿挖出来移植到王府,祖宗,你别添乱了,别处玩去吧。” “叫王妃。”秦洵一本正经纠正她的称呼,对着这一小片模样相同的植株大为惊叹,“都发 这么多啦,原本就随便从厨房拿的一颗带来,废了不少心神料养吧,姐姐辛苦了。” 清砚蹲下去给植株埋土:“知道奴婢辛苦就好,今日刚搬来王府,奴婢们还有诸多事务辛苦,不能伺候祖宗您大驾,快别处玩去!” “是陵王妃,叫王妃。”秦洵再度纠正。 清砚没好气:“是是是,王妃,劳您挪窝!” 打趣够了秦洵也没继续赖在那给几个小姑娘家添乱,路口处一拐往马厩去,打算探望探望所谓的“他的坐骑”,说起来当初为了这匹乌云踏雪,齐琅还记恨了他们好一阵子,谁知这抢手的良驹到了秦洵手上,却是被他这么随意闲置着养膘了。 (本章完) 237 七夕 http://.biquxs.info/

合一:“只可惜长安与江南相隔千里,他们师生二人难得见上一面,其实广陵心里仍旧放不下朝堂,但他不愿回去,也不当回去,便希冀他的学生陵王殿下能治理好江山天下。” 秦洵望向他时看到他鼻梁上横过的那条浅痕小伤疤,从第一次见面就对此印象深刻,正好方才给楚辞伤疤涂药,他还能想起药膏的事,没好直接针对这条伤疤,斟酌着道:“道长,你们习武的江湖儿女估计少不了磕磕碰碰吧?我方才给长琴留了个方子,是我自己平日调制的伤药,道长观中弟子若是需要,便让长琴得空誊写了送去?” 一含笑谢过他。 在广陵学馆宿了一夜,二人翌日一早辞别广陵公子和楚辞,往平州去。 这两日二人皆是清晨早起,是因齐璟觉得,登门拜访最好还是不要过午才礼貌,他是自然醒,秦洵就是被他拍着屁股叫醒,每回都要在床上哼哼唧唧再赖些工夫才甘心起床,今日也不例外。 秦洵翻身将齐璟垂顺的广袖一扯枕在半张脸下,闭着眼嘟哝:“我就这样压着你袖子不松,我看你要不要为我断袖。” 齐璟好笑,用另一手隔着被子拍拍他:“你压着衣袖不让我走,我哪还会断袖而走,还不就留下来陪你了。起吗?若真的倦乏,今日便睡晚些时候起,到平州后住一晚客栈,明早再去山庄?” 秦洵心下一阵激烈挣扎,权衡一番从床上坐起醒盹:“还是起吧,今日不早起明日还得早起,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齐璟点着他额头轻斥了一声“胡说”:“你晚上早些睡,不就不会这么难起床了?” 秦洵残余的倦意瞬间消失殆尽,理直气壮地反驳他:“我能早睡啊,你放我早睡吗?你动不动把我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一弄弄到深更半夜,那我不就习惯晚睡了?” 齐璟微窘地弓下腰捂他的嘴:“好好好,怪我怪我,都怪我,这是在学馆宿房,两边隔壁都有人,你别吼这么大声。” 到了平州东郡的街头已近巳时,秦洵在路上与齐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东扯扯西扯扯,还问到了下江南时一路同行的晋阳王叔和将离公子,听齐璟说二人与他们分道后是先往余杭去了,在那里过夏。 秦洵撩着车窗小帘往外张望,边回着齐璟话:“人间仙境啊那里,我在江南时去过余杭两三次,你去余杭的次数应该比我多些,不过你我还从没一道去过,也不急,来日方长,以后我们一得空偷闲就去找好玩的地方,哪里都看看,”他回过头看齐璟,“好不好?” 齐璟笑着点头:“好。” “对了,这回来平州,我们还去拜访先生吗?”齐璟没让从长安一路随护来的亲信侍从跟着他和秦洵拜访故友,因着行程里最后是从平州出发回京,他二人从金陵离开的那日,单墨和木樨并一众侍从护卫皆先行一步候去了平州西郡,这两日他们乘马车都是花钱雇的,车夫是生人,秦洵谨慎地没直接称呼“平王”,甚至连齐舸的化名“孤舟”都隐了去,只称其为“先生”。 齐璟知道他说谁:“不了,先生不喜被人过多叨扰,这回并无要事,不过,你想去?”秦洵要是想去,齐璟编也能编个所谓的“要事”出来。 秦洵连连摇头:“不想不想,不过是随口一问,要说想,大概也就是想念当日吃的那条清 蒸鳜鱼,还有婶婶做的桂花糕吧。” 齐璟失笑:“鳜鱼从渡口鱼市上给你买,桂花糕酒楼里应该也有,眼下虽还未到桂花花季,不过我们在金陵时,有的酒楼不是还有去年秋时备存的干桂花,你点了桂花糖芋苗和桂花拉糕来吃的,还记得吗,平州的酒楼大概也是有的,想吃也买给你。” 秦洵心满意足,放下了窗帘,往齐璟怀里一窝:“对了,说起婶婶,我想起齐知行。” “怎么?” “通常而言,人的五感之间是会有共通的,一种损伤,其余的也会跟着受损,程度因人而异,尤以聋和哑关联最甚,就像婶婶,她不能说话,虽然听得见但耳朵明显不灵便,当然,也可能是婶婶上了年纪的缘故,或者天生聋哑如此,像齐知行那样伤病所致,关联无多也不算很奇怪。”秦洵躺在齐璟腿上,仰视着齐璟微微俯垂的面容,“我看他跟你这个皇兄还挺亲近的,我在想,你要是想让我管这个闲事,我试试看他那个还能不能治?” 齐璟一条手臂横过腰腹稳着他身子:“知行失声,却还耳聪目明,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就算你我想管这个闲事,我猜,至少在当下,他自己并不想这么快治好。”他又笑笑,“不过你有此意,我回去后会告诉他,待到他想治病了,大约会自己来找你。” “啊,还有!” “你说。” “单墨在金陵给清砚买了块绣花手绢你知道吗?” 齐璟莞尔:“他二人互相有意不少年了,前两年我还说,他们在我殿里这么久年岁,不若我往宫人掌事处告个情放他二人提早出宫成家,单墨其实还好,他是禁军分来殿中领职的侍卫,真不想留了我做主放他走便罢,主要是清砚,她是宫女,三十岁才可自行决定去留,还有近十年,那时他们没答应。” 单墨和清砚道是总归二人终日相伴,成家也就是为了名正言顺要个孩子,就算等到清砚三十岁再出宫成家要孩子,也算不得怎么迟,这么多年景阳殿外单墨内清砚一直打理井然,他们怕双双离宫主子身边换新侍会不方便,需得适应好一阵子。 齐璟接着道:“事实上不用等那么久,我当日其实预估着大概会在我及冠或是提前一两年,父皇立储分封,到时我们搬出宫去住王府,清砚跟着我走,就不再是宫女身份,是王府的人,那她自可婚配,所以当日他二人拒绝,我便未做多言。” 秦洵手闲着,搭着齐璟横在自己腰间的小臂上,没多久就闲不住扯起他衣袖玩:“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单墨跟清砚啊。” “他二人当着人面不甚亲昵,而且你就顾着终日黏我了。” “也是。”秦洵笑出来。 二人抵达惊鸿山庄,道旁依旧 是正值花季的一串红,秦洵一路揪着吃蜜,吃到了山庄大门口,他抬头望望门边刻有“惊鸿山庄”四个大字的高石,这才忽然感觉到自己确确实实从这里别去近一年了,心下感叹,对着大门扬声一句:“秦大爷又回来了!” 大敞的大门处空无一人,自然没人回应他。 秦洵转回身来往齐璟怀里一埋:“没有人迎接我,心碎了,我不会再爱了。” 齐璟哭笑不得,拍拍他的背:“我让单墨提前递了话给白师父不必相迎,自家师门,你回庄来又不是客,对不对?不闹,进去了。” 二人先去拜访了长辈,这阵子庄主陆远山不在庄中,师祖乔梧据说是有事外出几日,惊鸿山庄是庄主夫人白惠当家,二人的打算是在平州留上几日,待到六月中旬再启程回京,昨日单墨一行到平州时便先送了些衣物用物的包裹过来,东西放在了秦洵过去的宿房。 白惠留他二人一道用了饭食,午饭后二人便往秦洵的宿房去暂且歇息。 刚踏进宿房,房门大敞,沈柏舟一手稳稳托着餐盘,另一手往门板上象征性敲了敲,走进来将托盘放到了他们桌上:“天热,饭堂里冰了绿豆汤消暑,估摸着这会儿你们从师母那里回来,端两碗过来。” 二人谢过他,秦洵问:“恣意师兄呢?” “带苏篱上集市去了,这几日长琴不在庄内,苏篱没人黏,正好你回京后恣意闲下来,他也就每每黏恣意了。晚饭时辰大概就回来了,都快一年了你难得再回庄来,晚上一起喝酒?” 秦洵刚要回“好啊”,余光瞥见身侧的齐璟,忙把绿豆汤碗一端:“你们喝酒,我喝绿豆汤,绿豆汤就好。” 门外传来沈述怀朝这边方向的崩溃大喊:“沈柏舟你回来没有?你的小老弟拉粑粑了快回来铲屎!为什么这么可爱的东西会拉粑粑啊!” 沈柏舟边快步赶回去边抬高声音应话:“大惊小怪,你这么可爱都会,它为什么不会?” 沈述怀:“……” 盛夏里一碗冰镇的绿豆汤简直是救命良药,尤其沈柏舟很贴心地往端来的绿豆汤里加进了大把白糖,秦洵勺子都没用,对着碗沿先喝了两大口下肚,顿觉舒爽,他大致将整间房扫了一遍,陈设如旧,也没落尘,喝完绿豆汤消了会儿食,二人同榻午睡,在夏日午后蝉的聒噪声里睡醒时,正听屋外周边有些喧闹,秦洵很有经验地笑着告诉齐璟,那是习武弟子们午休完要去练武场了。 “师爹总是爱说烈日当头的盛夏酷暑才最能考验人的意志力,所以每逢盛夏,他反而让弟子们习练得更勤,不过倒是照顾女弟子天生身子骨弱于男弟子,所以女弟子都是站进阴凉处习练,但是这天气嘛,就算站阴凉 处,外头也是连风吹身上都是烫的,反正滋味不好受。” 二人午睡醒来没急着起床,并躺在床榻上,秦洵嫌热,睡觉时齐璟怕他贪凉不盖被子,会在熟睡无意识时着凉,还是拿薄被裹好了他,眼下睡醒后他蹬蹬被子,只用被角遮盖住腹部,胳膊腿全晾在被子外,觉得舒服不少,笑眯眯跟齐璟说着话:“但还是会有身子骨不够好的,撑不住盛夏日头,会中暑,庄里习医弟子清闲些,总会有一两个带着药箱搬桌椅坐练武场阴凉处,没事时自己玩自己的,要是有人中暑就拖过来扎扎针喂喂药丸。” 齐璟笑:“你很有经验?” “当然,你猜我没事时坐在那都玩什么?”秦洵侧过身把他的脸一捧,自问自答,“就翻潺潺暂且丢在我这的话本子看,我给你说过的,就是那种风花雪月轰轰烈烈爱得死去活来虐得心肝颤颤的少女读物。”话还没说完时他自己就先憋不住笑。 (本章完) 238 宫门 http://.biquxs.info/

今日早朝拖得有些久,已经逾了惯常的下朝时辰,秦洵在马车里坐久了感到憋闷,便掀帘出去,在马车周围来回踱步,透透气兼活动筋骨。 宫门外等候的马车不少,都是今日早朝各家朝官的代步,款式宽狭各不相同的马车聚停在宫门外的广地上,一眼望去难免有杂乱之感。 秦洵下车没多久,就见着有朝官陆续走出宫门,登上各自的马车离去,亦有三两一处尚在交谈的,停在马车边上继续说完方才的话题,一时间安静许久的宫门外添了不少人息,秦洵往自家马车边靠近了些,盯住宫门的方向,从陆续而出的各色身影里找寻齐璟,齐璟没找着,倒是意外见着了鲜少出宫的齐琅,跟在齐珷身边一道往宫外而来。 每次相见都会擦出诸多不愉快,齐珷远远朝秦洵颔首而笑,显然并不打算再在身边有齐琅的情况下上前同秦洵交谈,谁料今日见到了秦洵直冲着他快步上前的,竟是从来跟他要不了三句就话不投机的齐琅。 齐珷脚步一滞,无奈紧随着齐琅跟过来。 秦洵微微一挑眉,望着齐琅步下生火地靠近过来,却死死盯着自己不说话也不动作,身后随之快步而来的是齐珷和姜轲,许久未见秦洵回想了一下,这应该是自己过去擅自标序的姜轲三号。 齐珷还没停步就先开口打圆场,跟秦洵寒暄:“微之今日这么早,来等归城下朝?” 秦洵将目光从齐琅脸上移到齐珷脸上,读出齐珷向他请求的意味,心知齐珷这是 懒得给齐琅擦屁股,想请他多担待些。现在这处场合,齐珷在场,若是秦洵与齐琅起了冲突,就算齐珷想甩手不管,也不得不在人前摆出兄长的气度,替不成器的弟弟收拾烂摊子。 秦洵笑道:“是啊,就是不知怎到现在没见他人影。” 齐珷道:“方才下朝,归城与父皇往偏殿去,父皇大约是还有旁事交代他,你且莫急。” 齐琅忽出声:“男人跟男人,不恶心吗?” 秦洵与齐珷皆是一怔。 齐珷:“不殆!住——” “你跟齐归城都不觉得恶心吗?”齐琅抬高了声,引得近旁的几个朝官不自觉投来注意力。 秦洵与齐琅那双怨忿的眸子对视半晌,倏地出手钳起他下颌,将他两侧下颌骨捏在指间,微微使了力。 姜轲一惊,忙上前两步停在齐琅侧后,右手握上了剑柄,锁住秦洵捏在他主子脸上的手时面部肌肉紧绷。 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因稍稍使力而骨节分明,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目,姜轲也根本不敢移开目光,他根本不知道这少年会不会突然收紧,又究竟能使出多大力度,要是伤着他主子一根汗毛,自己这贴身侍卫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秦洵视线一斜,睨着姜轲:“紧张什么,梁王在此,在下岂敢轻举妄动。” 这话倒也有道理,不说在梁王齐若愚眼皮子底下,就是在靠近宫门这处显眼地方,身周还都是刚刚下朝经过的朝官,秦洵但凡还有脑子,都不会对齐琅做什么,但姜轲哪敢轻易松懈,握着剑柄的手丝毫未松力道。 秦洵不再管他,目光挪回来看齐琅,齐琅没料着他如此动作,诧异一瞬后为这多少带了些遭到调戏意味的举止涨红了脸,偏偏秦洵个头比他高,钳着他下颌迫他略仰下巴,勾了个戏谑的笑好整以暇看着他恼火神色,生生让久居宫中的齐琅觉得自己此刻的定位就是惨遭恶霸欺凌的良家女。 齐琅下意识去掰秦洵的手:“放开!”他暗自心惊,秦微之从小娇生惯养,他本以为对方弱不禁风,谁知对方不显山不露水的,手劲出乎意料的蛮横。 “不殆。”秦洵丝毫没有不悦的模样,唤齐琅甚至有些亲昵,凑近了脸,含着笑意低声道:“变声时期莫要过度用嗓,没事还是消停些,省得日后一直是这般公鸭嗓音,说话多难听。” “放肆!”齐琅自入变声期起,最敏感的就是怕别人觉得他声音难听,这会儿无疑被秦洵踩着尾巴,几乎要跳起来。 秦洵说完就松了手,顺带将齐琅的手甩脱,望着比自己小两岁的少年人一双眸子盛满恼怒,两边下颌骨处的表层皮肉在自己松手瞬间显出泛白指印,失了外力施压又很快转红。 “不殆!” 见着齐琅又欲开口,齐珷不用猜也知道他这般恼羞成怒的境况下一开口定然没好话,秦洵也不是个吃素的主,两人必定好一番针锋相对互不退让,他在齐琅开口前出声止住,压沉的嗓音里警告意味浓重。 齐琅抿抿唇,不甘地死盯着秦洵的脸。 想息事宁人就得在眼下先让齐琅闭嘴离开,齐珷深知齐琅再无理取闹都不肯在秦洵面前失颜,虽是齐琅无礼冒犯,齐珷这身为同母兄长的要教训也只能放到人后,否则只会让眼下冲突更糟糕。 秦洵哪能不知齐珷心思,他今日难得心情不错,加之不是第一次听到齐琅直言厌恶他和齐璟的关系,做得到波澜不惊,他朝齐珷笑笑:“虎哥这时出宫往何处去?” 他明显是看在自己面子上,姑且不想此刻与齐琅计较,齐珷以笑回他:“借着七夕之兴,与英杰几个外出凑凑热闹。” 秦洵点点头,笑着又掠了眼齐琅:“成王殿下同去?” 齐珷道:“不错,珊儿与英杰的婚事已在商定日子,不殆与珊儿一贯亲厚,想替长姐把把关。” “那微之便不耽搁二位的时辰,莫叫裴驸马爷久等。”秦洵拱了拱手。 虽是齐琅过来跟他找不痛快,这会儿秦洵给齐珷递台阶下,总得客气地说成是自己耽搁他们。 齐珷忙顺台阶下,一把扯过齐琅,向秦洵告辞。 这会儿工夫宫门外的马车已驶离个七七八八,余下些主子出来迟的,或是见到方才二位亲王与秦三公子这处的动静,借着各种琐事磨磨蹭蹭,实则是抱着好奇心想看个究竟,就算不敢靠太近听不清他们声音不高的交谈,也能极力从他们的神情变化上揣测他们之间的气氛。 成王齐不殆与秦三公子果是不合。看完了热闹的朝官们心里如此琢磨着,纷纷坐上自家马车打道回府。 秦洵正寻思着齐不殆避他好一阵子忽又沉不住气找茬为哪般,就见宫门吐出了他父兄三人的身影,他连忙往后方马车提身一跃,撤回车帘遮挡的马车车厢里,省得被不明就里的父亲逮住,又是没完没了的“怎么整日不着家叨扰人家齐归城”的啰嗦。 他在光线昏暗的车厢里心下估摸着家里人乘车走了没有,正想着要不要把小窗窗帘掀开一个角瞅瞅,车里骤然一阵光亮后再度昏暗,长兄准确认出陵王府的车驾,毫无顾忌地掀帘上车。 “被小孩儿骂了没有?”秦淮坐定后问他。 秦洵挑眉“哦?”了声:“你怎么知道?” “他早朝时受了归城的气,一出来就见着你,不找找你麻烦泄愤才怪。”秦淮拎起车厢茶桌上的壶具给自己倒了杯温茶解渴,“到底是夏日,没什么日头的天气都能耗得人口渴。” 听长兄这么 一说,秦洵算是明白了齐琅在气什么。齐璟在搬进王府当日下午同秦洵商讨了一番关乎惩治贪官污吏的打算,提到了成都之地救济制策施行糟糕的情况,这两日一直忙着整理上报的名单汇总,写好了奏章,想来便是今日早朝呈递上去给皇帝过目,皇帝若是准允了齐璟的整治官吏提议,作为亲王封地的成都与治理不力的其主成王自然是首当其冲。 秦洵恍然摸着自己下巴:“那我就不奇怪了。”他本来不觉得怎么口渴,不过这会儿见长兄坐在对面饮茶,他闲着没事,也给自己倒了茶消磨时辰,“那后来怎么了,我看齐不殆今日还跟齐若愚出宫,至于齐若愚说他是为了见一见未来姐夫,真假与否就不做证实了。” 秦淮一嗤:“怎么说也是同母胞弟,年纪又不小了,齐若愚总得照拂他的脸面。今日陛下为此事盛怒,原打算重罚齐不殆,话里都有剥他封号的意思,就是气话也够骇人了。如今齐孟宣督巡洛阳未归,今日又不凑巧曲伯庸告病,旁的谁敢触这个霉头替他说话,连他舅公韩耀德都不敢,还是曲灵均极力保他,便是只获罚禁足成王府抄书自省三月,兼罚俸一年。不过到底失了颜面,又连累着曲灵均出面,曲伯庸消息灵通,齐不殆这会儿还不得早早赶去曲家,跟他外祖父认错挨训。” 齐瑄与西辽公主慕容淑的婚事已经在他们下江南后商议定下,而后齐瑄才启程往封地洛阳去,才离京不到半个月,自是不可能早早往回赶,齐璟也看准了这一点,在齐瑄不在长安的时日里收拾齐琅,如此敢为齐琅出头且不得不保他的便只有曲家了。 虽说齐瑄亲近曲家,毕竟他并不姓曲,真要算还是能把他的行为与曲家分离开来,若是齐瑄在场,曲家定然不会急着出头,而会由齐瑄向皇帝为弟弟求情,齐璟要的则是曲家欠皇帝这份人情,欠下了这份人情,曲家即便为齐璟收拾齐琅一事记恨,也绝不敢在短期内再有动作。 当然了,齐璟原先是指望曲伯庸亲自出面,谁知老狐狸也不知是当真染病还是早有预料,缺了今日早朝,最后反倒是坑了一把曲灵均。 “陛下当然不高兴,齐璟原计划做得好好的,就算他这么久以来是有心放任不严管,旁的州地贪污猖獗无人整治便罢,成都可是有主封地,这么大动静,齐不殆没发现或是发现了隐瞒不报都是错,没发现是他不上心,何德何能领这块封地?发现了隐瞒不报,一是他知齐璟计划作协助皇兄之态,却是将齐璟的钓鱼心思捅上台面,于齐璟不利;二是不知齐璟计划,那不摆明了是想坑齐璟。哪一种都不会让陛下高兴。” 秦洵不渴,随长兄喝了两口茶便放下杯子:“陛下可以亲 自使绊考量齐璟,但他不会乐意旁人坏齐璟的正事。去年接我回京那时陛下放任齐不殆胡来,不过是因督巡事小,早几日晚几日无伤大雅,这回可是正正经经关乎整个大齐的国事,哪容齐不殆如此放肆。” 秦淮突然笑了:“那小孩儿这回可是气得不轻,怎么,方才跟你出言不逊了,你没揍他?” “揍他?在这?”秦洵指指车帘方向,笑嘻嘻道,“你猜我刚刚要是跟齐不殆在这打起来,下朝出来的这么些人,敢不敢上来拉架?” “旁人敢不敢我不好说,但父亲见着定是把你捆回去,过几日中元节祭祖,家里都省了杀猪。”秦淮揶揄他。 秦洵往车厢壁一靠,装模作样一叹气:“不揍他,我都懒了,齐不殆跟我说话哪句好听过,我总不能还次次揍他,不过,指不定哪一日我一时兴起,会想毒哑他。”言罢他当真思索起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你少惹事。”秦淮敲敲桌面把他从鬼主意里拉回神,“跟你说正经的,这回归城许是还得罪了不少人。” (本章完) 239 赴会 http://.biquxs.info/

齐璟:“……” 为了防止他嘴上没个把门,说着说着跑偏到什么少儿不宜的话题,教坏山庄一众尚存懵懂的小少年,沈柏舟自认自己要负起身为师兄呵护师弟师妹纯洁心灵的责任,忙出声把话题一岔,拐向了别处。 陆锋问起秦洵这趟下江南,过几日后是否同他们一道回去平州惊鸿山庄暂住一段时日,秦洵道是既然来了江南,山庄师门肯定会回去一趟,不过大概是不会赶着和结束本月武场比试的同门一道回去,还得以齐璟的督巡封地行程为准。 陆锋问:“这趟你们打算在江南待多久?” 秦洵:“一个月吧。”转向齐璟确认,“是不是?” 齐璟颔首:“一个月。” 去年那趟齐璟督巡江南五州,来回路程加起来一个月,督巡过程又耗时两个月,一整趟约莫花了三个月工夫,这回因为明面上只需要督巡自己的封地金陵,外加二人随性而往的四处游玩,最主要是回平州惊鸿山庄拜访师长,再去趟广陵拜访恩师广陵公子,约莫要在江南暂留一个月,六月中下旬踏上归程。 其实他们若是想在江南留得久些也不妨事,只是秦洵算算日子,惦记着今岁七夕长安城依照惯例会举办的各路风雅名士贵族子弟的聚会,自称为雅聚雅谈的大型聚会,形形色色的长安名士基本能见个全,若是今岁赶 得上,这便是秦洵第一回参加。 秦洵犹记得去年七夕自己还不在长安时,齐璟在那雅谈聚会上应“相思”之题绘成《南国》图,如今尚且挂在上将军府自己的居室内,他很好奇,今年的雅谈聚会,这么些奇思妙想的公子姑娘们还会玩些什么新花样。 苏篱问他:“微之不多待些时候吗?这么急着回长安,长安是不是比江南好玩?” 秦洵笑回:“都好玩。不过长安吧,有一点是江南比不得的。” “什么?” 秦洵一展折扇,此刻夜晚灯影下扇面已瞧不分明,他权当是晃来取悦自己,笑道:“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 柳北苍:“哎,这句我知道!不过你不是都有陵王殿下了,还惦记什么红衣佳人什么白衣友?” 沈柏舟:“……他是在自夸红衣佳人,白衣友就不用我多说了。”他瞥了眼齐璟。 秦洵笑而不语。 他念出这句诗其实重点在并未言尽的后句。 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秦洵携着他的“长安某”离了座,去往画舫船头赏着夜景吹吹夜风,顺带醒酒。 用长勾小心翼翼递了盏花灯去河面,没往里头塞上什么祈愿纸条,仅仅是用来消遣,放的是从河岸花灯摊上随便挑的一盏普通莲花灯,失了长勾的束缚后,随着游船打出的条条水波缓缓飘远。 他放花灯时,齐璟一直不放心地在他身后勾住他的腰:“你喝上头没有?别不当心掉河里,自己游上来,我不捞你。” 秦洵嘻嘻笑:“你舍不得!抱稳我!” 放完花灯秦洵闹着让齐璟也放:“你也放一个,快,趁我的还没飘远,让你的追上去,它们俩从此缠缠绵绵红尘作伴。” 齐璟边依言放花灯,一边还要照看着明显有些酒劲上头的小祖宗兴奋蹦跶,是当真怕他酒后不大能保持身体平衡,一个不当心掉下河去。 他嘴上说说,若秦洵真掉下去他当然不会舍得真不捞让秦洵自己游上来,但眼下入夜,再是夏日,落水泡了一身湿都容易着凉。 好不容易远离京华樊笼出来散心一回,齐璟可不想自己或秦洵任何一个着寒生病,尤其是秦洵。 两个人都放完花灯,秦洵心满意足,扑到齐璟身上又抱又亲,在齐璟满含纵容的“脸上都是你口水”半真半假的抱怨里,直到自己觉得亲了个够才停歇,抬头望望夜空,虽非中秋,但逢月中旬,月亮都是大而圆,明亮非常,月明星稀,星子则会大多隐没不见。 秦洵被齐璟张臂圈在怀里,他抱着齐璟的腰,靠在齐璟怀里,看看天上明月,又看看身侧良人,带着微醺醉意笑叹一句:“天上皎桂魄,人间齐归城。” 齐璟轻笑一 声,抚着他的头:“夸过头了,哪有这么好。” “在我心里就是这么好。”秦洵把脸埋进他胸膛里,出声闷了几度,愈多了些笑意在其中,“在我这里你就是人间明月。” 被他这样夸,齐璟心里自然是愉悦的,他手指插进秦洵后脑柔顺发丝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抓挠着,忍俊不禁:“这么说我又多了个名字,齐明月?” 他俩都爱在玩笑时给对方起别称,齐璟管秦洵叫得多些,不常重样,想到什么叫什么,像什么“秦大夫”、“小混蛋”、“小没良心的”、“懒猪”,这些是重复率高些的绰号,至于别的一时兴趣所致唤起诸如“秦祸水”、“秦红豆”云云不胜枚举,当然,生气了就眉峰一压,连名带姓叫他大名“秦洵”或“秦微之”。 秦洵一直以来倒是很少想到给齐璟起绰号,除了正经唤他名字就是“表哥”、“好哥哥”地撒娇,能说得上是用来调侃绰号的,大约只有当日横渡洵水时念过诗文由此而唤的“齐青山”,再或是……每每在床第间被折腾狠了,边哭喘边断断续续骂齐璟:“禽兽!齐禽兽!你姓齐名禽兽字大禽兽号禽兽不如吧!” 秦洵闻言想了想:“这念起来有点像姑娘家了。”而后又笑眯眯道,“很好,我很喜欢,就给你添个名字叫‘齐明月’了!” 别了众同门,回驿馆的路上秦洵有些累,被轻微颠簸摇晃的马车晃出了睡意,躺上齐璟的腿在路上打了个小盹,迷糊间习惯了马车有节奏的轻微颠簸,待到抵达金陵驿馆马车停下,他有些不适应地稍稍转醒。 意识慢慢清明,身子还是带着倦意的绵软,秦洵不想动,齐璟也没指望这位大爷自己下车走进驿馆,任劳任怨地将他打横抱着进了房,问他是擦身还是沐浴。 下车后一路进房秦洵已经醒透了,他在齐璟胸膛上拱了两拱:“沐浴吧,夏天,身上出汗了。” “跟我一起洗吗?”驿馆里没有皇宫景阳殿那样的浴池,用的是浴桶,对于惯常的单人沐浴来说规格不小,但两个十七八岁又身形高大的男子若要共浴其中,显然免不了挤着蹭着。 秦洵表示拒绝:“不要,分开洗,跟你一起洗最后肯定干柴烈火被你翻过来覆过去这样又那样,烙饼似的,我昨晚累着了,老实说到现在腰还有点疼,你今晚饶我一回吧。” 泡着澡,秦洵隔着屏风和齐璟说话,说的是今日与师门旧友画舫游河谈笑间听闻的街市消息,说是原本人人看好前景的平州东郡酒楼“香上天”,在去年出了一起无头无尾的凶杀案,店中发现多具尸体,一夜之间成了凶店,这件事至少在平州东郡范围内人尽皆知,齐璟跟秦洵这两个当日“凶杀案”的关键人 物,自然也没那么快就忘记。 这回秦洵听说,在那件事后不久,“香上天”就倒闭关门了,倒是对面“天香楼”本店的一把手花娇老板娘,今岁岁初时在众人带着惊诧的祝贺中嫁人成家,而在花老板娘成婚后,天香楼的口味大有改进,直逼倒闭多月的香上天,本就在江南地带多设分店的规模又扩大不少,颇有成为江南地区第一大招牌酒楼的如日中天气势。 秦洵划划水,朝着屏风的方向道:“齐璟你厉害啊,开个餐馆酒楼能给开倒闭了。” 屏风后齐璟的声音无波无澜:“香上天不倒闭,赵食怎么迎娶花老板娘。” 秦洵一愣,嘴形圆圆地拖着音“哦”了一声,赵食迎娶了花老板娘,没说是否入赘,却都是间接接管了花家祖传的天香楼,经营百年老字号“天香楼”,可比白手起家经营“香上天”要容易且自然得多。 秦洵没去问齐璟赵食娶花老板娘究竟有几分真心,他知道以齐璟的脾气,他是不屑于欺骗感情换取利益的,尤其对于男子欺骗女子真情很是鄙夷,他没有阻止赵食的行为,想来在利益之外,赵食对花老板娘定然是真心爱怜,才娶其为妻,至于成婚后顺势接管起天香楼的经营,想来这才应是附带好处,且看赵食对于天香楼也很是用心,将菜品口味改进不少,扩店经营之事也一直在替妻子花娇费脑筋。 齐璟做不出缺德事,这一点秦洵很清楚,他不必多问。 正常情况下二人欢愉还比较有节制,不过对于憋了许久的齐璟来说,眼下他并不想理会“节制”二字如何书写,他简直想把冷战那些日子所有的欢愉都尽快补回,昨日一夜压根不够,不过秦洵喊着腰疼身子累,看着是真不愿意,齐璟并不想为满足一己私欲而勉强他折腾他。 他心疼秦洵,秦洵也心疼他,想了想乖巧伏上他腹间极力伺候,秦洵如今手口并用抚慰齐璟已是驾轻就熟,完事后二人相拥而眠,很快入梦熟睡。 江南的梅雨季节已过去不少时日,这时节里日趋燥热盛夏,没了淅淅沥沥的梅雨扰人心绪,却总有突如其来的倾盆暴雨让人猝不及防。 几日后陪秦洵送别了回平州的师门友人,齐璟总算做起了这趟督巡封地的政事,他还颇为昏庸地为此纠正了一番秦洵的说法:“陪你是‘正事’,而这些是‘政事’,不是一样的。” 难得早起的秦洵捧着盘樱桃自吹“秦颜祸水”。 近日昼夜温差还比较大,白日里是燥热的盛夏感,太阳一隐下山头,凉气又会鬼鬼祟祟混在夏日夜风里偷袭人,秦洵贪凉,窝在金陵驿馆不出门的几日穿得清凉了些,尤其在白日里,热极时若非顾及仪度和齐璟的薄脸皮,他都想学山庄男 弟子夏日练武时一样,脱了上半身衣裳赤膊才舒坦。 齐璟到底是有自己的事做,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他穿好衣裳拢好衣襟,毫无自觉的秦洵贪着凉就着了凉,好在并不严重,就是鼻子堵塞不通气,不时在打喷嚏后淌点清水鼻涕,他自认不必理睬过两日就能好,齐璟却小题大做地命人煎了碗药来,在秦洵杀猪般的嚎叫抗议下,连哄带骗地给他灌下了肚子。 本来除了鼻子不通气难受点,没什么大事,喝了药反倒精神倦乏,秦洵昨日一整天几乎都在睡睡醒醒中度过,连何时醒来被齐璟喂了粥水垫肚子都记不清了。 于是在睡足了觉后,他今日几乎是在齐璟醒来的同一时辰,很有默契地一道醒来。 他能在这么早的时辰里自然醒还没起床气,齐璟第一回有了“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 (本章完) 240 风雅 http://.biquxs.info/

这兄妹俩什么毛病,一个两个都爱胡思乱想还擅自当真,过分了啊。 今年雅会的场地在一间酒楼,出手阔绰的富贵子弟们包下了整个酒楼一整日,齐璟跟秦洵到场时还未及午时,一楼大堂里或坐或立皆是此趟赴会之人,大部分年纪都不大,男子最多而立之龄,女子则基本不过二十,有的面熟,有的眼生。 齐璟刚到,就有三五个应是丹青一道的同好,邀他去二楼雅间看看画,秦洵心知自己这只能看出“好看”、“不好看”的水平,不适合混在他们人堆里听他们富有水准的各色点评,识趣地跟齐璟说自己去寻早到的兄长秦子长。 齐璟不放心:“真的不用跟在我身边?” “真的不用,我都多大了,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还能丢了不成?”秦洵把他往丹青同好那处推推,“去吧去吧,我刚都看到秦子长了,我去找他,你安心上楼去看画。”他又朝那几个看上去跟齐璟交情不错的丹青同好讨喜地笑笑,“我们家陵王殿下就暂且托给几位了。” 同好笑着回他几句打趣话。 秦洵从腰间将今日新到手的相思子折扇一抽,展开后轻晃着往长兄方向过去,从后方上前肩膀往长兄臂上一撞:“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把世孙殿下路上弄丢了?” 秦淮斜睨他:“齐斐然跟着燕回见人去了,燕回毕竟年长些,今日又来不少御书馆学生,燕回担着个师长的辈分,人家给他面子多过给我。” 秦洵拖长音调“噢”了一声:“我听说去年七夕秦大才子邀了满芳庭的牡丹姑娘共赏灯会啊,燕少傅不知道吗?还是你那时抛下他了?啧,你这个朝三暮四的男人。” 秦淮猛一记敲他额头:“那是有事给牡丹交代,去年燕回在御书馆备课,没过来。” 谷惊蛰觉得自己今日出门前真该翻翻黄历。 罢了,翻了黄历又如何,就算黄历上说今日不宜外出,谷惊蛰就算冒着血光之灾都不敢爽了秦家臭丫头的约,否则才会真有血光之灾。 今日他起了个大早,做了一整盒秦绾虞爱吃的糕点,正心想着今日大概能哄得臭丫头不炸毛,抱着糕点盒踏出家门没几步,遇着了邻近的熟人,那人跟他打招呼,看了看他手里做工精美的食盒:“惊蛰这么早出门啊,还带了好吃的?这么讲究,往哪去啊这是?” 谷惊蛰:“唉 ,喂猪啊。” “啊?你们家还养了猪啊?”熟人惊讶道。谷家不是小官门吗,还做养猪场的生计? 熟人落在食盒上的目光带上了羡慕:“你家猪吃得真好。”要是不说还以为是给人吃的呢,有钱人家连猪都这么富养。 谷惊蛰笑笑,随意敷衍了几句,正要赶着时辰告辞离去,只听头顶上方一阵翅膀扑棱而过的声响,头顶偏侧的地方像是被巨大雨点砸中的感觉,不疼但感受鲜明。 谷惊蛰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面前的熟人瞪大眼,出声告知了他:“惊蛰,鸟屎!” 谷惊蛰:“……” 诡异沉默片刻,谷惊蛰一掉头往家回去,身后熟人伸着手喊他:“哎,惊蛰,你不喂猪去啦?” 谷惊蛰头也不回:“洗干净头发再去!” 熟人在身后挠挠头,喂猪的话,顶着鸟屎也没事吧,反正养猪场那地方,喂完猪出来也还是沾了一身脏污和臭味不是吗?还非得洗得干干净净再去,熟人感慨,谷家养猪真讲究啊。 这会儿暂且躲在巷子里平定心神的谷惊蛰,对着秦洵塞来自己手上的那串糖葫芦感动得稀里哗啦。 秦洵:“冷静点哈。” 谷惊蛰:“我很冷静,冷静得都凉透了。” 秦洵:“听我的,你跟她把你被鸟屎砸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她一幸灾乐祸,估计就忘了生气了。” 谷惊蛰:“……”这是安慰吗? 他咬了口糖葫芦压压惊,一口就酸得牙齿打颤,看看面前秦洵人畜无害的无辜笑容,心想没事没事,秦三公子一片好意,肯定不是故意的。 在约好地点等候许久的秦绾虞,蹲在地上画了半天的圈,忽然起身一跺脚:“谷惊蛰这个死鬼,以后谁看上他谁是猪!” 秦绯澜和堂簇一左一右陪着她等,闻言秦绯澜轻轻一叹气:“还要等吗?我跟堂簇要去看人家赛巧了,就只再陪你等一小会儿啊。” “哎,别呀。”秦绾虞正待跟姐姐撒娇磨她多陪些工夫,就见谷惊蛰姗姗来迟,她一叉腰打算发脾气,还没出口就见谷惊蛰一双泪汪汪的眼,她惊讶,“怎么啦你,怎么哭了?” 谷惊蛰缓过口中酸劲:“我……” “啊!你是不是路上被人拦路打劫了,所以才迟到啊!”他才吐了一个字音,秦绾虞自行猜测,大声道,“怎么给你委屈成这样?是不是他们不仅劫财还劫色啦?什么人啊这都是,普天之下,还有没有王法啦!” 谷惊蛰:“……”我这只是被你哥给的糖葫芦酸的…… 这兄妹俩什么毛病,一个两个都爱胡思乱想还擅自当真,过分了啊。 今年雅会的场地在一间酒楼,出手阔绰的富贵子弟们包下了整个酒楼一整日,齐璟跟秦洵 到场时还未及午时,一楼大堂里或坐或立皆是此趟赴会之人,大部分年纪都不大,男子最多而立之龄,女子则基本不过二十,有的面熟,有的眼生。 齐璟刚到,就有三五个应是丹青一道的同好,邀他去二楼雅间看看画,秦洵心知自己这只能看出“好看”、“不好看”的水平,不适合混在他们人堆里听他们富有水准的各色点评,识趣地跟齐璟说自己去寻早到的兄长秦子长。 齐璟不放心:“真的不用跟在我身边?” “真的不用,我都多大了,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还能丢了不成?”秦洵把他往丹青同好那处推推,“去吧去吧,我刚都看到秦子长了,我去找他,你安心上楼去看画。”他又朝那几个看上去跟齐璟交情不错的丹青同好讨喜地笑笑,“我们家陵王殿下就暂且托给几位了。” 同好笑着回他几句打趣话。 秦洵从腰间将今日新到手的相思子折扇一抽,展开后轻晃着往长兄方向过去,从后方上前肩膀往长兄臂上一撞:“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把世孙殿下路上弄丢了?” 秦淮斜睨他:“齐斐然跟着燕回见人去了,燕回毕竟年长些,今日又来不少御书馆学生,燕回担着个师长的辈分,人家给他面子多过给我。” 秦洵拖长音调“噢”了一声:“我听说去年七夕秦大才子邀了满芳庭的牡丹姑娘共赏灯会啊,燕少傅不知道吗?还是你那时抛下他了?啧,你这个朝三暮四的男人。” 秦淮猛一记敲他额头:“那是有事给牡丹交代,去年燕回在御书馆备课,没过来。” 谷惊蛰觉得自己今日出门前真该翻翻黄历。 罢了,翻了黄历又如何,就算黄历上说今日不宜外出,谷惊蛰就算冒着血光之灾都不敢爽了秦家臭丫头的约,否则才会真有血光之灾。 今日他起了个大早,做了一整盒秦绾虞爱吃的糕点,正心想着今日大概能哄得臭丫头不炸毛,抱着糕点盒踏出家门没几步,遇着了邻近的熟人,那人跟他打招呼,看了看他手里做工精美的食盒:“惊蛰这么早出门啊,还带了好吃的?这么讲究,往哪去啊这是?” 谷惊蛰:“唉,喂猪啊。” “啊?你们家还养了猪啊?”熟人惊讶道。谷家不是小官门吗,还做养猪场的生计? 熟人落在食盒上的目光带上了羡慕:“你家猪吃得真好。”要是不说还以为是给人吃的呢,有钱人家连猪都这么富养。 谷惊蛰笑笑,随意敷衍了几句,正要赶着时辰告辞离去,只听头顶上方一阵翅膀扑棱而过的声响,头顶偏侧的地方像是被巨大雨点砸中的感觉,不疼但感受鲜明。 谷惊蛰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面前的熟人瞪大眼,出声告知了 他:“惊蛰,鸟屎!” 谷惊蛰:“……” 诡异沉默片刻,谷惊蛰一掉头往家回去,身后熟人伸着手喊他:“哎,惊蛰,你不喂猪去啦?” 谷惊蛰头也不回:“洗干净头发再去!” 熟人在身后挠挠头,喂猪的话,顶着鸟屎也没事吧,反正养猪场那地方,喂完猪出来也还是沾了一身脏污和臭味不是吗?还非得洗得干干净净再去,熟人感慨,谷家养猪真讲究啊。 这会儿暂且躲在巷子里平定心神的谷惊蛰,对着秦洵塞来自己手上的那串糖葫芦感动得稀里哗啦。 秦洵:“冷静点哈。” 谷惊蛰:“我很冷静,冷静得都凉透了。” 秦洵:“听我的,你跟她把你被鸟屎砸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她一幸灾乐祸,估计就忘了生气了。” 谷惊蛰:“……”这是安慰吗? 他咬了口糖葫芦压压惊,一口就酸得牙齿打颤,看看面前秦洵人畜无害的无辜笑容,心想没事没事,秦三公子一片好意,肯定不是故意的。 在约好地点等候许久的秦绾虞,蹲在地上画了半天的圈,忽然起身一跺脚:“谷惊蛰这个死鬼,以后谁看上他谁是猪!” 秦绯澜和堂簇一左一右陪着她等,闻言秦绯澜轻轻一叹气:“还要等吗?我跟堂簇要去看人家赛巧了,就只再陪你等一小会儿啊。” “哎,别呀。”秦绾虞正待跟姐姐撒娇磨她多陪些工夫,就见谷惊蛰姗姗来迟,她一叉腰打算发脾气,还没出口就见谷惊蛰一双泪汪汪的眼,她惊讶,“怎么啦你,怎么哭了?” 谷惊蛰缓过口中酸劲:“我……” “啊!你是不是路上被人拦路打劫了,所以才迟到啊!”他才吐了一个字音,秦绾虞自行猜测,大声道,“怎么给你委屈成这样?是不是他们不仅劫财还劫色啦?什么人啊这都是,普天之下,还有没有王法啦!” 谷惊蛰:“……”我这只是被你哥给的糖葫芦酸的…… 这兄妹俩什么毛病,一个两个都爱胡思乱想还擅自当真,过分了啊。 今年雅会的场地在一间酒楼,出手阔绰的富贵子弟们包下了整个酒楼一整日,齐璟跟秦洵到场时还未及午时,一楼大堂里或坐或立皆是此趟赴会之人,大部分年纪都不大,男子最多而立之龄,女子则基本不过二十,有的面熟,有的眼生。 齐璟刚到,就有三五个应是丹青一道的同好,邀他去二楼雅间看看画,秦洵心知自己这只能看出“好看”、“不好看”的水平,不适合混在他们人堆里听他们富有水准的各色点评,识趣地跟齐璟说自己去寻早到的兄长秦子长。 齐璟不放心:“真的不用跟在我身边?” “真的不用,我都多大了,这么多人眼 皮子底下还能丢了不成?”秦洵把他往丹青同好那处推推,“去吧去吧,我刚都看到秦子长了,我去找他,你安心上楼去看画。”他又朝那几个看上去跟齐璟交情不错的丹青同好讨喜地笑笑,“我们家陵王殿下就暂且托给几位了。” 同好笑着回他几句打趣话。 秦洵从腰间将今日新到手的相思子折扇一抽,展开后轻晃着往长兄方向过去,从后方上前肩膀往长兄臂上一撞:“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把世孙殿下路上弄丢了?” 秦淮斜睨他:“齐斐然跟着燕回见人去了,燕回毕竟年长些,今日又来不少御书馆学生,燕回担着个师长的辈分,人家给他面子多过给我。” 秦洵拖长音调“噢”了一声:“我听说去年七夕秦大才子邀了满芳庭的牡丹姑娘共赏灯会啊,燕少傅不知道吗?还是你那时抛下他了?啧,你这个朝三暮四的男人。” 秦淮猛一记敲他额头:“那是有事给牡丹交代,去年燕回在御书馆备课,没过来。” (本章完) 241 情愫 http://.biquxs.info/

齐璟亲亲他的脸颊:“去玩吧,我待会儿就回来。”在秦洵即将脱缰之际,对着他后背补了一句,“等着今晚被我打屁股。” 秦洵瞬间蔫了。 牡丹姑娘近前来时,见着的就是秦洵垂头丧气胡乱拿折扇扇风的模样。 牡丹:“秦三公子很热吗?怎么这么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秦洵见有人近身来跟自己说话,忙停住摇扇的手,用折扇遮挡住颈侧不知消退没有的暧昧痕迹,扬起笑回:“没有,夏时这气候,午后吃饱喝足总叫人有些犯乏,七夕雅会风雅之地,在下颇有兴致。” 牡丹对于他的睁眼说瞎话忍不住笑了,拆穿道:“秦三公子不必强撑,这雅会确实无趣。” 秦洵一挑眉:“牡丹姑娘既如此想,为何还前来赴会?”雅会好像是不强制谁人赴会的吧?牡丹也并没有非得给谁面子过来撑场子的必要,既然觉得无趣,还在大夏天里往这跑做什么? 牡丹反问他:“那秦三公子既觉无趣,又是为何前来赴会?” “我?”秦洵回想着牡丹对齐璟的代称,笑道,“自然是看住风神凝远那位,省得那位趁我不在,万花丛中过,沾得个花枝叶片什么的啊。” 牡丹掩唇一笑:“那便是了,牡丹来此,也是为惊才绝艳那位罢了。” 面容冷淡的秦大才子实则在幸灾乐祸,心下呐喊打起来打起来。 那边秦洵讨好地往齐璟碗里夹菜,快堆到满出来时齐璟总算忍不住挡了他的筷子:“自己吃。” 秦洵一本正经:“哥,你要多吃点补身子,看你瘦的。” 齐璟不为所动地将自己满当当的碗挪开了几分。 齐瑶突然出声:“表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殷勤啊?” “哪有!我跟你皇兄一直都这么甜甜蜜蜜!” 齐瑶摇头:“不不不,你今天特别的殷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不是做亏心事了?” “瞎 说,我行得正坐得直,能做什么亏心事?”秦洵严肃。 齐瑶往邻桌觑了一眼,前倾了身子压低声,瞎说大实话:“表哥,那位楚中丞家的公子看你好几次了,你们不是旧同窗吗,怎么气氛怪怪的,你该不会是……给我皇兄戴绿帽子了吧?跟楚公子?” 秦洵从蹄花汤里捞了一块丢她碗里:“小丫头片子,少说话多吃饭,来来来吃大猪蹄子。” 堂从戟:“……” 秦洵来此是为凑热闹,齐璟则常被人邀走相谈,午膳后很快秦洵便不愿意跟在齐璟身边端着笑陪他应付,寻了个借口想脚底抹油,被齐璟一把扣住手腕:“你往哪去?” 秦洵:“我到处逛逛啊,你忙你的,没事,要回去的时候就在大门那见。” 齐璟蹙眉:“你要是敢……” “我不敢,我不会去跟楚慎行说话,好不好?”他话没说完秦洵就知道他的意思,笑着哄他,“我方才看到楚慎行跟着齐斐然往后院去了,我就留在大堂里,绝对不往外跑,不然今晚就被你打屁股,好不好?” 齐璟:“你看到他往后院去了?” 秦洵:“……” 面前这张清润容颜颇有些不满又委屈的意思,秦洵自行翻译过来,大概就把齐璟这句话里的意思解读出来:你还看他?你为什么要看他?你在我身边还看别的男人,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这个朝三暮四拈花惹草欺骗我感情的渣男! 当然了,秦洵的想象力一直比较丰富,人也不着调,放在齐璟本人那处,其实他言下之意只是:为何注意他,我有些不悦。 秦洵讨好地挤了挤他:“好哥哥,他俩正好从我面前走过去嘛,我又不是瞎子。不生气,啊?” 齐璟注视他片刻,忽扣着他手腕将他往边上一带,掩在了堂中一根粗柱后,埋首进他颈侧,秦洵反应过来时已经下意识随着颈侧被啃咬吸吮的感觉轻轻吸气,他喊了声齐璟的名字,提醒齐璟注意场合,隔着背靠的柱子就是人,他都能清晰听见柱子后近处的交谈声,谁知会不会突然有人绕来这根柱子后,撞破他们不分场合的放肆行径。 齐璟吮得很用力,咬得也很用力,秦洵紧张羞赧之余又不免吃痛,不敢有挣扎的大动作,也并不想对齐璟表现出抗拒,他悉数受着只低唤齐璟名字,软软提醒他。 一连唤了几声,齐璟总算松口,满意地看着自己在少年颈侧刚刚留下的新鲜痕迹,心情放晴:“行了,可以去见他,我不拦着你。” 他一松口秦洵下意识摸上那处,指尖都能摸得出皮肤上鲜明的牙印,没镜子照都知道定然还泛着被吸吮后透出皮肤的红痕,他没好气地想,你是不拦我,我好意思顶着这痕迹去见人吗?又是红痕又是 牙印,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是怎么弄的,我脸皮厚也不至于直接不要脸了啊! 真是,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叫什么?领地意识吗?齐璟你是人还是畜生啊,衣冠禽兽! 齐璟亲亲他的脸颊:“去玩吧,我待会儿就回来。”在秦洵即将脱缰之际,对着他后背补了一句,“等着今晚被我打屁股。” 秦洵瞬间蔫了。 牡丹姑娘近前来时,见着的就是秦洵垂头丧气胡乱拿折扇扇风的模样。 牡丹:“秦三公子很热吗?怎么这么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秦洵见有人近身来跟自己说话,忙停住摇扇的手,用折扇遮挡住颈侧不知消退没有的暧昧痕迹,扬起笑回:“没有,夏时这气候,午后吃饱喝足总叫人有些犯乏,七夕雅会风雅之地,在下颇有兴致。” 牡丹对于他的睁眼说瞎话忍不住笑了,拆穿道:“秦三公子不必强撑,这雅会确实无趣。” 秦洵一挑眉:“牡丹姑娘既如此想,为何还前来赴会?”雅会好像是不强制谁人赴会的吧?牡丹也并没有非得给谁面子过来撑场子的必要,既然觉得无趣,还在大夏天里往这跑做什么? 牡丹反问他:“那秦三公子既觉无趣,又是为何前来赴会?” “我?”秦洵回想着牡丹对齐璟的代称,笑道,“自然是看住风神凝远那位,省得那位趁我不在,万花丛中过,沾得个花枝叶片什么的啊。” 牡丹掩唇一笑:“那便是了,牡丹来此,也是为惊才绝艳那位罢了。” 面容冷淡的秦大才子实则在幸灾乐祸,心下呐喊打起来打起来。 那边秦洵讨好地往齐璟碗里夹菜,快堆到满出来时齐璟总算忍不住挡了他的筷子:“自己吃。” 秦洵一本正经:“哥,你要多吃点补身子,看你瘦的。” 齐璟不为所动地将自己满当当的碗挪开了几分。 齐瑶突然出声:“表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殷勤啊?” “哪有!我跟你皇兄一直都这么甜甜蜜蜜!” 齐瑶摇头:“不不不,你今天特别的殷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不是做亏心事了?” “瞎说,我行得正坐得直,能做什么亏心事?”秦洵严肃。 齐瑶往邻桌觑了一眼,前倾了身子压低声,瞎说大实话:“表哥,那位楚中丞家的公子看你好几次了,你们不是旧同窗吗,怎么气氛怪怪的,你该不会是……给我皇兄戴绿帽子了吧?跟楚公子?” 秦洵从蹄花汤里捞了一块丢她碗里:“小丫头片子,少说话多吃饭,来来来吃大猪蹄子。” 堂从戟:“……” 秦洵来此是为凑热闹,齐璟则常被人邀走相谈,午膳后很快秦洵便不愿意跟在齐璟身边端着笑陪他应付,寻了个借口 想脚底抹油,被齐璟一把扣住手腕:“你往哪去?” 秦洵:“我到处逛逛啊,你忙你的,没事,要回去的时候就在大门那见。” 齐璟蹙眉:“你要是敢……” “我不敢,我不会去跟楚慎行说话,好不好?”他话没说完秦洵就知道他的意思,笑着哄他,“我方才看到楚慎行跟着齐斐然往后院去了,我就留在大堂里,绝对不往外跑,不然今晚就被你打屁股,好不好?” 齐璟:“你看到他往后院去了?” 秦洵:“……” 面前这张清润容颜颇有些不满又委屈的意思,秦洵自行翻译过来,大概就把齐璟这句话里的意思解读出来:你还看他?你为什么要看他?你在我身边还看别的男人,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这个朝三暮四拈花惹草欺骗我感情的渣男! 当然了,秦洵的想象力一直比较丰富,人也不着调,放在齐璟本人那处,其实他言下之意只是:为何注意他,我有些不悦。 秦洵讨好地挤了挤他:“好哥哥,他俩正好从我面前走过去嘛,我又不是瞎子。不生气,啊?” 齐璟注视他片刻,忽扣着他手腕将他往边上一带,掩在了堂中一根粗柱后,埋首进他颈侧,秦洵反应过来时已经下意识随着颈侧被啃咬吸吮的感觉轻轻吸气,他喊了声齐璟的名字,提醒齐璟注意场合,隔着背靠的柱子就是人,他都能清晰听见柱子后近处的交谈声,谁知会不会突然有人绕来这根柱子后,撞破他们不分场合的放肆行径。 齐璟吮得很用力,咬得也很用力,秦洵紧张羞赧之余又不免吃痛,不敢有挣扎的大动作,也并不想对齐璟表现出抗拒,他悉数受着只低唤齐璟名字,软软提醒他。 一连唤了几声,齐璟总算松口,满意地看着自己在少年颈侧刚刚留下的新鲜痕迹,心情放晴:“行了,可以去见他,我不拦着你。” 他一松口秦洵下意识摸上那处,指尖都能摸得出皮肤上鲜明的牙印,没镜子照都知道定然还泛着被吸吮后透出皮肤的红痕,他没好气地想,你是不拦我,我好意思顶着这痕迹去见人吗?又是红痕又是牙印,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是怎么弄的,我脸皮厚也不至于直接不要脸了啊! 真是,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叫什么?领地意识吗?齐璟你是人还是畜生啊,衣冠禽兽! 齐璟亲亲他的脸颊:“去玩吧,我待会儿就回来。”在秦洵即将脱缰之际,对着他后背补了一句,“等着今晚被我打屁股。” 秦洵瞬间蔫了。 牡丹姑娘近前来时,见着的就是秦洵垂头丧气胡乱拿折扇扇风的模样。 牡丹:“秦三公子很热吗?怎么这么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秦洵见有人近身来跟自 己说话,忙停住摇扇的手,用折扇遮挡住颈侧不知消退没有的暧昧痕迹,扬起笑回:“没有,夏时这气候,午后吃饱喝足总叫人有些犯乏,七夕雅会风雅之地,在下颇有兴致。” 牡丹对于他的睁眼说瞎话忍不住笑了,拆穿道:“秦三公子不必强撑,这雅会确实无趣。” 秦洵一挑眉:“牡丹姑娘既如此想,为何还前来赴会?”雅会好像是不强制谁人赴会的吧?牡丹也并没有非得给谁面子过来撑场子的必要,既然觉得无趣,还在大夏天里往这跑做什么? 牡丹反问他:“那秦三公子既觉无趣,又是为何前来赴会?” “我?”秦洵回想着牡丹对齐璟的代称,笑道,“自然是看住风神凝远那位,省得那位趁我不在,万花丛中过,沾得个花枝叶片什么的啊。” 牡丹掩唇一笑:“那便是了,牡丹来此,也是为惊才绝艳那位罢了。” (本章完) 242 夏午 http://.biquxs.info/

一场好奇良久的七夕雅会让秦洵极度失望,于他而言无甚趣味,齐璟见他兴致缺缺,体贴地早早向众人告辞,随便拈了个政务繁忙的借口带他离去。 马车里秦洵拿 齐璟的腿当枕头,眨巴着犯困的眼仰头看他:“你这么早走了,不觉得不尽兴?” 齐璟莞尔:“实际上,我也颇觉无趣得很。”他顺了顺秦洵垂下的发,“困了?先睡会儿吧,到家我叫你。” 秦洵一直有午睡的习惯,尤其是容易倦乏的春夏时节,午间吃饱了饭就开始犯困,站着都能眼皮打架的那种,齐璟常笑他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养他跟养猪似的。 说着到家叫醒,看秦洵睡得香,齐璟也没忍心叫他,轻着动作抱他下了马车进陵王府去,把他寝屋外厅的紫檀木椅榻上,剥了外衫鞋袜,还拧了半干手巾来,将他脸颈和双手的一层薄汗细细擦去,取了条薄巾来搭在他肩下膝上的部分,而后自己也在椅榻坐下,让他枕在自己腿上,今日便就在外厅随意翻阅公文。 约莫才过一个多时辰,清砚进来道是皇内院分来陵王府一批奏章,楚中丞差了儿子楚慎行公子亲自送来陵王府。 齐璟翻着书页的手一顿:“请他进。” 楚天问捧着一叠奏章停在陵王府大门外良久,抬头望着门匾上遒劲有力的“陵亲王府”四个大字,听闻这是名动京华的秦大才子为恭贺好友乔迁之喜,前几日亲笔所书相赠。 那灵秀的陵王府大婢女进去通报后片刻便回来,客客气气地请他进,告诉他陵王殿下此刻正在寝屋的外厅,因着有些不方便动作,便不请楚公子往花厅招待了。 楚天问忙道不必劳烦,心下却寻思着究竟是为何故,会让陵王殿下连在自己府内挪个窝移去待客花厅都不能,按理说能让殿下不甚在意礼节地请到自己寝屋里招待,客人至少该是能与殿下称得上一句“友人”的关系,自己别说与陵王为友,都不知几面之缘有没有混到眼熟。 齐璟和秦洵从七夕雅会离场时,楚天问尚与襄王世孙齐斐然在酒楼后院赏花,还是过了好些工夫听人来唤他道是家中急事来人,齐斐然陪他回大堂去,正好与从楼梯下来的秦淮碰上面,从齐斐然与对方的对话中得知他惦念心头的那人早与陵王殿下回府。 他忍不住向齐斐然打探:“微……秦三公子,如今也依旧与陵王殿下同住?” 齐斐然点点头:“秦三公子住在陵王府里。” “那他……不着家,家里人不说什么?” 齐斐然笑道:“我听林家长弋公子说过,这秦三公子自小与陵王殿下一处长大,大概家里早已习惯了吧。听闻秦三公子性子有些顽劣,偏生就听陵王殿下的话,想来他家里人也比较放心让他跟在陵王殿下身边。” 楚天问家里来人说着急事,却没明说急事为何,只道楚中丞刚从宫里回来,差人急唤公子回府,有要事交代。 楚天问不敢耽搁, 自从知道在入京路上,母亲暴毙之事是父亲一手安排,他就像重新认识生他养他二十年的父亲一般,觉得终日端着和善笑容的父亲陌生又可怖,不敢太靠近父亲,同样也不敢太忤逆父亲。 他匆匆赶回家,才知父亲是要他送奏章到陵王府去。楚胜雄如今在皇内院当职,今日朝日,早朝收上的奏章在下朝后悉数归皇内院整理分类,皇内院官员紧赶慢赶将能做主的都蓝批完毕,不敢擅自做主的积出了一摞,宫人取走一部分送去宣室殿皇帝手中,余下的对半分了两叠,一半要送到陵王府上,另一半不甚着急的朝事奏章据说要留给督巡封地未归的洛王殿下处理。 皇帝还是没那么偏心的,如今既是齐瑄与齐璟两个儿子共同替自己分理政务,那在齐璟督巡封地时不厚道地积了奏章公文给他回来忙,自然也在对齐瑄时同样不厚道,左右皇帝自己无事一身轻,快活悠闲。 新官上任没几个月的楚中丞颇为热情地表示,此番自己愿意亲送奏章去理政亲王府上。 洛王齐孟宣不在长安,洛王府除了侧妃小世子就只有家仆婢女,连定下婚约的正妃西辽公主都还没住进去,同僚皆以为楚胜雄想亲送奏章,肯定是要和陵王府那位套套近乎。 同僚中有人意有所指地提醒他:“楚中丞,陵王殿下喜静,可不好轻易打扰的啊。”意思是陵王可不是谁都能攀附上的,一个刚入长安的皇内院中丞,官场同僚都不知认全没有,就这么急着去给陵王献殷勤,不合适吧。 楚胜雄笑着一拱手:“楚某是送去洛王殿下府上,陵王殿下那处,由犬子叨扰一回,送至便归。” 楚胜雄又不傻,旁人不知他与曲家私底下有往来,他自己还能不知吗,他要是公然去跟陵王套近乎,以后怎么跟曲右相交代,倒是做个样子,纵容洛王人不在府上,他都亲自送奏章过去,给曲相知道了,老狐狸不会有太大意见。 不过楚胜雄也没打算将身家性命全数系住曲家,曲伯庸那人什么脾气他不是不知道,他也怕有朝一日曲伯庸觉得自己没用了,会毫不犹豫地弃用自己,再或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一个漫不经心的点兵点将点到自己,便绝不怜惜地牺牲自己去换。 如今已然如愿回了长安,领着了大有前途的属于“皇帝心腹”的官职,他不想再巴着曲家费劲讨好,贪心地想让自己在洛王党和陵王党两方圆滑,若是何时察觉到势头不对,想从洛王党抽身,或许还能将陵王齐归城当做下家。 他想亲自送奏章去主人不在的洛王府,却又要打发儿子往陵王府一趟探探情况,反正说起来儿子楚天问至少与住在陵王府的秦三公子是江南旧同窗,虽说有些不愉快,但也没 到反目成仇的地步,且在入京后几面寒暄来看,秦三公子还是愿意客客气气给他们父子薄面,自己脱不开身,让尚未拜官的闲人儿子送去陵王府,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楚天问回家后望着父亲叠到自己手上的奏章堆,嗫嚅道:“父亲……为何不差人送去?” 楚胜雄没回答他,挥手催他:“快去吧,若是陵王并未多言,奏章送到了,你就随便寻个借口告辞,若是他有与你交谈的意思,你便留上些时辰,能跟他多说几句话总归不是坏事。” 楚天问胡乱回忆着踏进陵王寝屋的外厅,一眼便知陵王是为何“不方便”起身挪地方待客。 漂亮得让人惊叹的少年面容熟悉入目,这副宁和的睡容却是有些新鲜,楚天问过去甚少看到秦洵睡着的模样,他在房里睡觉楚天问不合适进去,在讲学课上睡觉都是把脸埋进臂弯,记忆里少年永远是晶亮着眸子笑盈盈看人的神情,殊不知还有这般安静得犹如静止画像的时候。 难得安静的熟睡少年侧卧紫檀木椅榻,枕在年轻亲王的腿上,十七八岁的年纪,亲昵得都逾矩寻常,楚天问有些愣神,都记不清自己将一叠奏章放在年轻亲王面前时说了些什么话,对方轻轻颔首,大概是没说错话,而后他没什么自主意识地应对方的话坐在了一案之隔的对面,怕挡了陵王殿下批阅奏章的光线,他还将椅子往侧边挪了几分。 秦微之真的很好看。楚天问不自觉将目光流连在秦洵熟睡的面容上,这双眸子无论是睁着看人时深海般邃蓝,还是闭合后长密睫毛投下弧形阴影,都灵气得叫人移不开目,下意识就会想看他再多一眼,他醒着时楚天问从来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盯着他看,如今他睡着,发现不了自己登徒子一般的心思,楚天问愈加放心地将目光放在那张脸上。 陵王只请他坐下,没再跟他说些什么,楚天问便逐渐放松心神,注视着秦洵的脸神游回忆起来。 一只手倏地在他眼前将原本只及秦洵肩下的薄巾扯上去,把秦洵兜头遮了个严严实实。 楚天问猛地回神,意识到做出方才举动的人是谁,脊背一寒,条件反射地冒了冷汗。 齐璟淡淡道:“楚公子走神了。” 楚天问指尖都泛了凉,抬眼对上齐璟双目时不免惊惶:“殿下恕罪!” “无妨。”齐璟浅浅勾了个笑,执笔蘸了蘸朱砂,又垂下眸在奏章上勾勾写写,“只是想请楚公子稍安勿躁,耽搁楚公子一些工夫,今日奏章不多,本王即可便批阅好劳楚公子带回给令尊。” 楚天问松了口气,心知他分明把自己盯着秦洵出神的样子看在眼中,但似乎并不打算跟自己计较,他正了正身子,敛下眸子盯着自己膝盖瞧, 再不敢多瞟一眼不该瞟的地方。 不过片刻隔着一条长桌案的椅榻上就有了动静,午睡的漂亮少年不满自己在盛夏天气里被什么东西盖住脑袋闷气,哼哼唧唧地动几下身子,迷糊着将薄巾从脸上扒下来,蒙在暗中少许工夫的双目适应不了光亮,迷蒙着睁不开,抓着薄巾含混地喊了声“哥”。 齐璟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奏章毛笔,在他撑起身子一个劲往自己怀里钻时圈住他,秦洵避光的本能让他把脸埋进了齐璟颈窝,齐璟不住顺着他后脑的头发,口中轻哄着“没事没事”。 秦洵是被罩住脸的巾被热醒的,倦意尚存,扑在齐璟怀里,脸贴着齐璟微凉的颈部皮肤,一舒服下来,很快就着这副姿势又逐渐流失意识,就听齐璟温柔问了他一句:“还想睡吗?” 他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嗯”。 “那继续睡,睡吧。” 听到这句时秦洵隐隐有失重感,他猜是齐璟把他抱了起来打算给他挪个地方,还听到齐璟像是跟什么人抱歉了一句“稍等”。 反正是齐璟抱他,还叫他继续睡,他安心得很,也没细思,摸索着搂上齐璟脖颈蹭了蹭,胡乱说了几句撒娇话,放任自己再度沉睡。 楚天问只见年轻亲王毫不犹豫地丢下了手边政务,将漂亮少年打横抱起,口中哄着些像哄孩子似的宠话,神情温柔至极,而那一贯张扬大笑的少年,竟是从未见过的软糯乖巧,“表哥”、“哥哥”地软声喊着,讨亲讨抱。 楚天问忽然间就清清楚楚意识到,自己是个外人。 先前在七夕雅会时,楚天问结识了那位同样初来长安的襄王世孙,交谈间颇有同病相怜之感,言辞便也不如对陌生的长安子弟那般警惕,一顿自感气氛难受的午膳过后,他邀齐斐然同去了后院赏花,避开了大堂里刺目的那二人亲昵身影,他心里有些堵,状似不经意地问齐斐然,若是你欢喜一个人,那人另有所爱,到底如何才能吐散苦郁。 齐斐然体贴地没问他说的是否是他自己,只以己为例,浅浅笑着同他道:“那我会好好问问自己,我是否就当真是欢喜那人。我欢喜她,为此期待,为此苦郁,其实不过是希望她回应我,因为我付出了感情,不论我如何伟大无私,打心底里,我其实是希望对方回应的,若是陷得太深,我便会好好想想,我到底是真欢喜她,还是我认为自己的付出没有相应的回报,我觉得不公、吃亏,我在不甘心?甚至我会想,她另有所爱,她不爱我,没对我好过关心过特别过,那我又是为什么欢喜了她?感情该是相互的,有人对自己好,才会报以欢喜的心绪,那是否就只是长期的不甘累积,才让我自己错觉我欢喜她到无法自拔,实则 ,并非如此?” 楚天问放在膝上的双手将衣料抓紧又松,松了又紧,直到将秦洵抱回内室安置妥当的齐璟再度回来外厅,且开始在批阅奏章时间隔着同他闲谈几句,他强迫自己不再分神其他,专心应付着这摸不透心思的陵亲王殿下。 十来日后齐瑄回京,京城便着手操办起大齐洛亲王齐孟宣和西辽大公主慕容淑的婚事。 先前四位亲王皆赶着日子离京,虽然齐瑄本人留得迟了些,但与西辽联姻的大事,皇室人不到齐总归不够郑重,在齐瑄回京翌日,皇帝就设了场宴,先给齐瑄和慕容淑商议个婚日,勉强算是场家宴,皇帝并未大宴朝臣,只请了大齐重臣及自己亲信内臣赴宴,以及西辽太子慕容贤为首的西辽使者们。 那日秦洵也随齐璟赴宴,完全是因为齐璟不把他绑在裤腰带上到哪都带着就不安心,人少意味着被人注意到的几率就大,秦洵乖乖巧巧坐了整场家宴,好在这场家宴的重心在齐瑄和西辽公主,他只要能坐到散场就够了。 (本章完) 243 远客 http://.biquxs.info/

秦洵故意调侃他,意料之中看见齐璟面上一红。 在昭阳殿当差的楚梓兮因年纪还小,如今也已被白贵妃送来御书馆女苑继续念书,每日与昭阳公主齐瑶同出同归,七皇子齐琛还有几日便满周岁,乳娘和白贵妃身边的霜儿姑姑照料着足矣。 这时节已然又是一年入秋,夏末的暑气尚存,秦洵睡梦中额上渗出一层薄汗,一堂课罢齐璟掏出帕子给他擦去,从他身上抽出自己所赠的折扇,展开后轻轻给他扇风。 还未到下一堂讲学课上课时辰,林燮忽然找来长学室,没冲着他表兄秦洵而来,而是告诉齐璟,方才宫人着急来中学室寻五皇子殿下,道是五皇子母妃王婕妤急症晕倒,齐知行焦急又不知所措,托了林燮替他向太傅和先生们临时请假,自己赶回披香殿去探望母妃。 林燮替他去给季太傅请完假,本着大小消息都要给自己表兄汇报一声的原则,拐路来了长学室,秦洵趴桌上睡得昏天黑地,林燮便毫无顾忌地将消息透露给了齐璟。 他二人轻着声说话,到底 离得太近,课间的长学室里本就有些人声吵嚷,交谈至中途,睡了整堂学课的秦洵差不多补够了精神,懒懒掀了眼皮。 “谁病了?” 林燮又给他重复一遍:“五殿下齐知行的母妃,王婕妤。” 秦洵尚枕着臂,眨巴了几下眼睛清明意识,顺带寻思了一番王婕妤何许人也。 因着齐琅被罚闭门自省,齐瑄回来后便接手了齐琅封地成都的政务,秦洵只在八月初一齐瑄大婚的日子里见过齐琅一回,据说当日回府后齐琅又立马回到了被禁足的状态。 元晟十一年八月初一,大齐与西辽结为姻亲,洛亲王齐孟宣大婚,迎娶西辽大公主慕容淑为正妃,自此西辽向诸国明示了休战讲和的意思,大齐与西辽之间开通商路,成为相邻四国中首先与西辽进行贸易往来的朝国。 五日后西辽太子慕容贤带领着西辽使者们惜别嫁与大齐的皇妹,在大齐皇室一场饯行宴后,启程回国。 七月初回的长安,皇帝准了半个月的休假,如今早已过去,秦洵日日清早痛苦万分地被齐璟叫醒,半拖半抱地一路带去御书馆念书。 秦洵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趴在书案上,面朝齐璟的方向枕着臂,眼皮打架道:“之前总觉得跟你搬出去住王府比住在宫里头自在,现在才发现还是住宫里好啊,离得近,不用这么早起。” 齐璟见他实在困倦,有些不忍心:“要不……你课上趴着睡会儿?” 秦洵笑起来:“你听听,这是陵王殿下该说的话吗?” 齐璟当然不会轻易说出这种话,他今日能说出口,不过是昨晚忽而兴致盛起,根本等不及到十日一休的学假,他压着秦洵折腾到半夜,即便知道秦洵的毛病原本就是每日都睡不够,还是不免心虚秦洵今日的困倦是因自己而起,一心虚,就更放纵秦洵些。 秦洵故意调侃他,意料之中看见齐璟面上一红。 在昭阳殿当差的楚梓兮因年纪还小,如今也已被白贵妃送来御书馆女苑继续念书,每日与昭阳公主齐瑶同出同归,七皇子齐琛还有几日便满周岁,乳娘和白贵妃身边的霜儿姑姑照料着足矣。 这时节已然又是一年入秋,夏末的暑气尚存,秦洵睡梦中额上渗出一层薄汗,一堂课罢齐璟掏出帕子给他擦去,从他身上抽出自己所赠的折扇,展开后轻轻给他扇风。 还未到下一堂讲学课上课时辰,林燮忽然找来长学室,没冲着他表兄秦洵而来,而是告诉齐璟,方才宫人着急来中学室寻五皇子殿下,道是五皇子母妃王婕妤急症晕倒,齐知行焦急又不知所措,托了林燮替他向太傅和先生们临时请假,自己赶回披香殿去探望母妃。 林燮替他去给季太傅请完假,本着大小消息都要 给自己表兄汇报一声的原则,拐路来了长学室,秦洵趴桌上睡得昏天黑地,林燮便毫无顾忌地将消息透露给了齐璟。 他二人轻着声说话,到底离得太近,课间的长学室里本就有些人声吵嚷,交谈至中途,睡了整堂学课的秦洵差不多补够了精神,懒懒掀了眼皮。 “谁病了?” 林燮又给他重复一遍:“五殿下齐知行的母妃,王婕妤。” 因着齐琅被罚闭门自省,齐瑄回来后便接手了齐琅封地成都的政务,秦洵只在八月初一齐瑄大婚的日子里见过齐琅一回,据说当日回府后齐琅又立马回到了被禁足的状态。 元晟十一年八月初一,大齐与西辽结为姻亲,洛亲王齐孟宣大婚,迎娶西辽大公主慕容淑为正妃,自此西辽向诸国明示了休战讲和的意思,大齐与西辽之间开通商路,成为相邻四国中首先与西辽进行贸易往来的朝国。 五日后西辽太子慕容贤带领着西辽使者们惜别嫁与大齐的皇妹,在大齐皇室一场饯行宴后,启程回国。 七月初回的长安,皇帝准了半个月的休假,如今早已过去,秦洵日日清早痛苦万分地被齐璟叫醒,半拖半抱地一路带去御书馆念书。 秦洵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趴在书案上,面朝齐璟的方向枕着臂,眼皮打架道:“之前总觉得跟你搬出去住王府比住在宫里头自在,现在才发现还是住宫里好啊,离得近,不用这么早起。” 齐璟见他实在困倦,有些不忍心:“要不……你课上趴着睡会儿?” 秦洵笑起来:“你听听,这是陵王殿下该说的话吗?” 齐璟当然不会轻易说出这种话,他今日能说出口,不过是昨晚忽而兴致盛起,根本等不及到十日一休的学假,他压着秦洵折腾到半夜,即便知道秦洵的毛病原本就是每日都睡不够,还是不免心虚秦洵今日的困倦是因自己而起,一心虚,就更放纵秦洵些。 秦洵故意调侃他,意料之中看见齐璟面上一红。 在昭阳殿当差的楚梓兮因年纪还小,如今也已被白贵妃送来御书馆女苑继续念书,每日与昭阳公主齐瑶同出同归,七皇子齐琛还有几日便满周岁,乳娘和白贵妃身边的霜儿姑姑照料着足矣。 这时节已然又是一年入秋,夏末的暑气尚存,秦洵睡梦中额上渗出一层薄汗,一堂课罢齐璟掏出帕子给他擦去,从他身上抽出自己所赠的折扇,展开后轻轻给他扇风。 还未到下一堂讲学课上课时辰,林燮忽然找来长学室,没冲着他表兄秦洵而来,而是告诉齐璟,方才宫人着急来中学室寻五皇子殿下,道是五皇子母妃王婕妤急症晕倒,齐知行焦急又不知所措,托了林燮替他向太傅和先生们临时请假,自己赶回披香殿去探 望母妃。 林燮替他去给季太傅请完假,本着大小消息都要给自己表兄汇报一声的原则,拐路来了长学室,秦洵趴桌上睡得昏天黑地,林燮便毫无顾忌地将消息透露给了齐璟。 他二人轻着声说话,到底离得太近,课间的长学室里本就有些人声吵嚷,交谈至中途,睡了整堂学课的秦洵差不多补够了精神,懒懒掀了眼皮。 “谁病了?” 林燮又给他重复一遍:“五殿下齐知行的母妃,王婕妤。” 秦洵尚枕着臂,眨巴了几下眼睛清明意识,顺带寻思了一番王婕妤何许人也。 因着齐琅被罚闭门自省,齐瑄回来后便接手了齐琅封地成都的政务,秦洵只在八月初一齐瑄大婚的日子里见过齐琅一回,据说当日回府后齐琅又立马回到了被禁足的状态。 元晟十一年八月初一,大齐与西辽结为姻亲,洛亲王齐孟宣大婚,迎娶西辽大公主慕容淑为正妃,自此西辽向诸国明示了休战讲和的意思,大齐与西辽之间开通商路,成为相邻四国中首先与西辽进行贸易往来的朝国。 五日后西辽太子慕容贤带领着西辽使者们惜别嫁与大齐的皇妹,在大齐皇室一场饯行宴后,启程回国。 七月初回的长安,皇帝准了半个月的休假,如今早已过去,秦洵日日清早痛苦万分地被齐璟叫醒,半拖半抱地一路带去御书馆念书。 秦洵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趴在书案上,面朝齐璟的方向枕着臂,眼皮打架道:“之前总觉得跟你搬出去住王府比住在宫里头自在,现在才发现还是住宫里好啊,离得近,不用这么早起。” 齐璟见他实在困倦,有些不忍心:“要不……你课上趴着睡会儿?” 秦洵笑起来:“你听听,这是陵王殿下该说的话吗?” 齐璟当然不会轻易说出这种话,他今日能说出口,不过是昨晚忽而兴致盛起,根本等不及到十日一休的学假,他压着秦洵折腾到半夜,即便知道秦洵的毛病原本就是每日都睡不够,还是不免心虚秦洵今日的困倦是因自己而起,一心虚,就更放纵秦洵些。 秦洵故意调侃他,意料之中看见齐璟面上一红。 在昭阳殿当差的楚梓兮因年纪还小,如今也已被白贵妃送来御书馆女苑继续念书,每日与昭阳公主齐瑶同出同归,七皇子齐琛还有几日便满周岁,乳娘和白贵妃身边的霜儿姑姑照料着足矣。 这时节已然又是一年入秋,夏末的暑气尚存,秦洵睡梦中额上渗出一层薄汗,一堂课罢齐璟掏出帕子给他擦去,从他身上抽出自己所赠的折扇,展开后轻轻给他扇风。 还未到下一堂讲学课上课时辰,林燮忽然找来长学室,没冲着他表兄秦洵而来,而是告诉齐璟,方才宫人着 急来中学室寻五皇子殿下,道是五皇子母妃王婕妤急症晕倒,齐知行焦急又不知所措,托了林燮替他向太傅和先生们临时请假,自己赶回披香殿去探望母妃。 林燮替他去给季太傅请完假,本着大小消息都要给自己表兄汇报一声的原则,拐路来了长学室,秦洵趴桌上睡得昏天黑地,林燮便毫无顾忌地将消息透露给了齐璟。 他二人轻着声说话,到底离得太近,课间的长学室里本就有些人声吵嚷,交谈至中途,睡了整堂学课的秦洵差不多补够了精神,懒懒掀了眼皮。 “谁病了?” 林燮又给他重复一遍:“五殿下齐知行的母妃,王婕妤。” 秦洵尚枕着臂,眨巴了几下眼睛清明意识,顺带寻思了一番王婕妤何许人也。 (本章完) 244 招待 http://.biquxs.info/

阿蛊这趟来长安,是把这一年来毒蛊方面的记录誊写了一份送给秦洵,当初秦洵与她告别时,本意是想从此放阿蛊自由,谁料阿蛊仍愿继续留在平州小院里研炼毒蛊,继续记录填充着祖上留下的药毒札,那时约定了秦洵每隔一阵子差人去取誊写本,事实上秦洵自那日别后,还真没让人回去跟阿蛊要东西,初几月还偶尔起兴自己炼炼毒让人送去 平州给阿蛊看看,而后每日黏在齐璟身边,压根没心思再跟瓶瓶罐罐打交道。 秦洵不打算再多麻烦阿蛊,道别那时既然本就抱有了结人情放她离去的心思,而后她仍愿留下,便是这姑娘额外赠与自己的情分,不是必要,秦洵也不当肆意挥霍才是,因而那之后他不再用命令吩咐的形式让阿蛊替自己做事,自然而然联系就少了。 但在阿蛊那里,秦洵不给她下任务,没来取过她一册一册备好的药毒札,甚至没多少从长安传回平州的联络,她心下疑惑不安,就算与秦申通信得知一切安然她也不得放心,六月中旬在江南武场摆摊时听到惊鸿山庄的弟子交谈间提起,山庄的秦微之前些时日随同陵王殿下督巡封地,而后回山庄住了些时日,近日刚启程回京。 阿蛊来前没提前往长安递信,其实也不是有意想搞突击,只是一来距离听闻的秦洵一行启程回长安的日子才过半个多月,她也不确定秦洵他们回到长安没有,消息不知往何地递,二来若是把消息递去长安秦申手上吧,她说要去长安,秦申也没法擅自给她拿主意是让她去还是不让,说不让吧,万一秦洵并不介意,秦申不让阿蛊去,岂不是扫了阿蛊的兴,说让吧,万一出了什么事,自作主张的秦申就是罪魁祸首。 好在如今她已说得顺畅中原话,因是秦洵亲自指教,说的还是一口大齐官话的发音,由江南至长安的长途路程里,路经数州都交流无碍,还有条已长大不少的青蛇护身,一路行至长安还算无甚阻碍耽搁。她到长安后才联系秦申,秦申惊愕之余将她安置进自己初至长安时在长安城僻静处居住的那户小院,也就是当时秦洵买下暂且安置他的地方,随后便飞鸽递信到陵王府,托林甲大哥告知了秦洵。 秦洵倒是对阿蛊来长安没什么意见,不存在什么让她来不让她来,只要她一路上没出意外,安然到了目的地,就当是人家闲来无事想出来游历,当初秦洵就说过从此阿蛊想要离开平州看遍大好河山尽可自便,如今不过是阿蛊的游历目的地是自己的故乡长安,顺道就与身在长安的自己碰个面叙叙旧,自己身为东道主,还应该好生招待人家一回才是。 只可惜阿蛊与秦洵的关系有些特殊,二人共同研究炼制蛊毒都是私下进行,相识之事不便暴露人前,只能告知少数几个可坦白透露的亲近之人。 今日久别重逢的第一次见面,秦洵不打算细说,省得一见面就说我们不要经常见面,见面也要偷偷的,好像自己很不欢迎人家,在赶人家走一样。 李老板今日难得醋和辣油齐全,扯着熟悉的嗓音问他刚刚点的一碗鸭血粉丝汤“啊要辣油”,秦洵略一思索,没要辣油,要了 半勺醋。暑气犹存的天气里没什么胃口,咂咂醋的酸味能开开胃。 阿蛊这趟来长安,是把这一年来毒蛊方面的记录誊写了一份送给秦洵,当初秦洵与她告别时,本意是想从此放阿蛊自由,谁料阿蛊仍愿继续留在平州小院里研炼毒蛊,继续记录填充着祖上留下的药毒札,那时约定了秦洵每隔一阵子差人去取誊写本,事实上秦洵自那日别后,还真没让人回去跟阿蛊要东西,初几月还偶尔起兴自己炼炼毒让人送去平州给阿蛊看看,而后每日黏在齐璟身边,压根没心思再跟瓶瓶罐罐打交道。 但在阿蛊那里,秦洵不给她下任务,没来取过她一册一册备好的药毒札,甚至没多少从长安传回平州的联络,她心下疑惑不安,就算与秦申通信得知一切安然她也不得放心,六月中旬在江南武场摆摊时听到惊鸿山庄的弟子交谈间提起,山庄的秦微之前些时日随同陵王殿下督巡封地,而后回山庄住了些时日,近日刚启程回京。 阿蛊来前没提前往长安递信,其实也不是有意想搞突击,只是一来距离听闻的秦洵一行启程回长安的日子才过半个多月,她也不确定秦洵他们回到长安没有,消息不知往何地递,二来若是把消息递去长安秦申手上吧,她说要去长安,秦申也没法擅自给她拿主意是让她去还是不让,说不让吧,万一秦洵并不介意,秦申不让阿蛊去,岂不是扫了阿蛊的兴,说让吧,万一出了什么事,自作主张的秦申就是罪魁祸首。 好在如今她已说得顺畅中原话,因是秦洵亲自指教,说的还是一口大齐官话的发音,由江南至长安的长途路程里,路经数州都交流无碍,还有条已长大不少的青蛇护身,一路行至长安还算无甚阻碍耽搁。她到长安后才联系秦申,秦申惊愕之余将她安置进自己初至长安时在长安城僻静处居住的那户小院,也就是当时秦洵买下暂且安置他的地方,随后便飞鸽递信到陵王府,托林甲大哥告知了秦洵。 秦洵倒是对阿蛊来长安没什么意见,不存在什么让她来不让她来,只要她一路上没出意外,安然到了目的地,就当是人家闲来无事想出来游历,当初秦洵就说过从此阿蛊想要离开平州看遍大好河山尽可自便,如今不过是阿蛊的游历目的地是自己的故乡长安,顺道就与身在长安的自己碰个面叙叙旧,自己身为东道主,还应该好生招待人家一回才是。 今日久别重逢的第一次见面,秦洵不打算细说,省得一见面就说我们不要经常见面,见面也要偷偷的,好像自己很不欢迎人家,在赶人家走一样。 李老板今日难得醋和辣油齐全,扯着熟悉的嗓音问他刚刚点的一碗鸭血粉丝汤“啊要辣油”,秦洵略一思索,没要 辣油,要了半勺醋。暑气犹存的天气里没什么胃口,咂咂醋的酸味能开开胃。 一碗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上桌,李老板厚道,料给得很足,满满的鸭血鸭肝鸭肠里混着数颗泡得鼓胀的豆腐果,都瞧不见覆盖其下的白透粉丝,秦洵拿筷子抄了抄碗底,将粉丝翻上来晾着,热烫的烟气熏上,他放下筷子,没急着吃这一碗显然还烫口的鸭血粉丝汤。 (本章完) 245 一载 http://.biquxs.info/

“迷途知返,回头是岸,还有救。”秦洵低头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你送她回住处吧,小男子汉。” 秦申嫌弃地抖开他的手:“你不是大男子汉了,还有愧于人家姑娘,又不是多远的路,你怎么不亲自送,多少表表歉意?” 秦洵一耸肩:“我不是男子汉,我是狗,汪!” 秦申:“……”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 小少年的表情让秦洵“噗嗤”笑出来,实说道:“是我家那位给我定了时辰午时前归家,他管得严,不敢不从。”他垂眸时瞥见少年宽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腕,被一条檀木串松紧恰好地圈住,正是一个月前七月初始,自己送给少年的生辰礼物。 阿蛊抱着买好的糖炒栗子回来,一共两个纸包,她递了一包给秦申,翻着白眼道没秦洵的份,秦洵知道姑娘家这会儿心里不舒坦,借着使小脾气强装无事,他笑笑,揉揉秦申的头,跟二人告了辞。 秦申乖乖抱着阿蛊给的糖炒栗子纸袋,送阿蛊回住处去。原先秦洵给秦申安置的住处在长安城僻静处,但也不算很偏,从“秦淮泊岸”用正常速度步行回去耗时在二刻左右。 阿蛊买了栗子,却没在路上吃,抱着栗子纸袋颇有些气鼓鼓的模样,秦申本来就不是喜欢主动跟人交谈的人,阿蛊不说话,他也不说,只谨慎注意着周遭的路人。 阿蛊望着自己吃完的空碗,良久轻声开口:“为什么你要阻止?” 秦洵轻描淡写:“因为不好啊,好好的姑娘家,年纪轻轻这么想不开,非往险道上窜,有什么好?” 阿蛊偏着头看他:“你是指什么?” 秦洵收帕子的动作一顿,笑道:“当然是指不想让你涉入弑宗。” “那别的呢?” 秦洵笑容一凝,秦申本是伸手去拿桌上小点桂花糕,闻言动作也顿了顿,下意识与秦洵目光一对,忙收回视线拿了片桂花糕收手,埋着头表示自己专心吃东西没在听八卦。 秦洵想了想,手里没东西有些不自在,他也伸手取了片桂花糕来,从中间一撕两半,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 阿蛊也没催问他,耐心等他吃完这一口。 秦洵将食物咽下去:“我小师叔那个人,话不多,也不爱多管闲事,他也就肯费口舌给楚长琴唠叨些闲话,毕竟楚长琴是他带大的。所以吧,但凡他高兴给旁人说两句什么,基本都是中肯之言。” 之前跟长兄谈及燕芷时,秦洵开玩笑说人家燕芷没直说喜欢齐璟,齐璟要是就开口回绝,显得自作多情很不要脸,齐璟要脸做不出来,但换作他估计就不介意这么不要脸,事实上这种事真落到他自己头上,面对的人还是他并不想太伤害对方的阿蛊,秦洵也抹不开这个脸,阿蛊从没直说过喜欢他,他不好意思自己开口拒绝人家。 况且女子跟男子到底是不同的,秦洵能对着楚天问直接回绝,对阿蛊就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有些话若由自己这个当事人直白开口,同自己面对面的女儿家别提有多尴尬,借旁人之口婉劝一二,阿蛊再面对自己时也不会太难自处。 秦洵只需要隐晦地对沈翎所言给予肯定,阿蛊明白就好,不必再摊上明面。 阿蛊没再说话,秦洵便也不言,垂眸一口一口吃完了手里那片桂花糕,抬眼见阿蛊盯着她面前空碗不知想些什么,轻轻一叹气,将桂花糕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挺不错的,尝尝?” 阿蛊“嗯”了一声,依言拿过盘里最后一片桂花糕,沉默着吃起来。 秦洵道:“你在长安这阵子,若是秦申原先那院子住不惯,你看看喜欢长安城哪里,我给你买下来,还有你这一路从江南来长安,盘缠可是花得差不多了?今日回去我让人给你送些银两用物,不够的话往陵王府递话来,长安不比江南,你出行要多加小心,遇着了什么麻烦事,或是受了欺侮,最好都告诉我,要不派几个人过去——” “我来长安是我想来,替你记写手札也是我想记,不是要你回报我什么,你眼里就只人情和利益吗?”阿蛊抬高了声,打断他。 秦洵与秦申同时一愣,原本埋着头吃的秦申都下意识抬了眼,看看阿蛊又看看秦洵,没插话。 阿蛊意识到失态,稍稍别过头,声音又低轻回去:“不必劳烦,现在一切都好,我在长安也待不久,大概入冬前就回平州去了。”她赌气一般又添一句,“你们长安这里,冬天还不知有多冷呢,哪有江南好。” 秦洵笑 了笑,只让她在长安玩得开心些,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他好尽尽地主之谊。 用完这一餐三人出门,阿蛊抱着青豆的竹篓,看中了“秦淮泊岸”外头的糖炒栗子摊,秦洵掏了荷包说买给她,她不要,说自己身上带了钱,哪能连袋糖炒栗子都要别人掏钱,径自往糖炒栗子摊去了。 秦洵摸摸鼻子,与秦申停在“秦淮泊岸”门口,将刚付完饭钱的荷包又收回了自己衣袖里。 秦申抬头看他:“还是得承认人家喜欢你不是?” 秦洵叹气:“阿蛊是个好姑娘,怎么就瞎了眼看上我呢。” 秦申:“……你也知道。” “迷途知返,回头是岸,还有救。”秦洵低头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你送她回住处吧,小男子汉。” 秦申嫌弃地抖开他的手:“你不是大男子汉了,还有愧于人家姑娘,又不是多远的路,你怎么不亲自送,多少表表歉意?” 秦洵一耸肩:“我不是男子汉,我是狗,汪!” 秦申:“……”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 小少年的表情让秦洵“噗嗤”笑出来,实说道:“是我家那位给我定了时辰午时前归家,他管得严,不敢不从。”他垂眸时瞥见少年宽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腕,被一条檀木串松紧恰好地圈住,正是一个月前七月初始,自己送给少年的生辰礼物。 阿蛊抱着买好的糖炒栗子回来,一共两个纸包,她递了一包给秦申,翻着白眼道没秦洵的份,秦洵知道姑娘家这会儿心里不舒坦,借着使小脾气强装无事,他笑笑,揉揉秦申的头,跟二人告了辞。 秦申乖乖抱着阿蛊给的糖炒栗子纸袋,送阿蛊回住处去。原先秦洵给秦申安置的住处在长安城僻静处,但也不算很偏,从“秦淮泊岸”用正常速度步行回去耗时在二刻左右。 阿蛊买了栗子,却没在路上吃,抱着栗子纸袋颇有些气鼓鼓的模样,秦申本来就不是喜欢主动跟人交谈的人,阿蛊不说话,他也不说,只谨慎注意着周遭的路人。 阿蛊望着自己吃完的空碗,良久轻声开口:“为什么你要阻止?” 秦洵轻描淡写:“因为不好啊,好好的姑娘家,年纪轻轻这么想不开,非往险道上窜,有什么好?” 阿蛊偏着头看他:“你是指什么?” 秦洵收帕子的动作一顿,笑道:“当然是指不想让你涉入弑宗。” “那别的呢?” 秦洵笑容一凝,秦申本是伸手去拿桌上小点桂花糕,闻言动作也顿了顿,下意识与秦洵目光一对,忙收回视线拿了片桂花糕收手,埋着头表示自己专心吃东西没在听八卦。 秦洵想了想,手里没东西有些不自在,他也伸手取了片桂花糕来,从中间一撕两半,咬了一口慢 慢咀嚼着。 阿蛊也没催问他,耐心等他吃完这一口。 秦洵将食物咽下去:“我小师叔那个人,话不多,也不爱多管闲事,他也就肯费口舌给楚长琴唠叨些闲话,毕竟楚长琴是他带大的。所以吧,但凡他高兴给旁人说两句什么,基本都是中肯之言。” 之前跟长兄谈及燕芷时,秦洵开玩笑说人家燕芷没直说喜欢齐璟,齐璟要是就开口回绝,显得自作多情很不要脸,齐璟要脸做不出来,但换作他估计就不介意这么不要脸,事实上这种事真落到他自己头上,面对的人还是他并不想太伤害对方的阿蛊,秦洵也抹不开这个脸,阿蛊从没直说过喜欢他,他不好意思自己开口拒绝人家。 况且女子跟男子到底是不同的,秦洵能对着楚天问直接回绝,对阿蛊就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有些话若由自己这个当事人直白开口,同自己面对面的女儿家别提有多尴尬,借旁人之口婉劝一二,阿蛊再面对自己时也不会太难自处。 秦洵只需要隐晦地对沈翎所言给予肯定,阿蛊明白就好,不必再摊上明面。 阿蛊没再说话,秦洵便也不言,垂眸一口一口吃完了手里那片桂花糕,抬眼见阿蛊盯着她面前空碗不知想些什么,轻轻一叹气,将桂花糕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挺不错的,尝尝?” 阿蛊“嗯”了一声,依言拿过盘里最后一片桂花糕,沉默着吃起来。 秦洵道:“你在长安这阵子,若是秦申原先那院子住不惯,你看看喜欢长安城哪里,我给你买下来,还有你这一路从江南来长安,盘缠可是花得差不多了?今日回去我让人给你送些银两用物,不够的话往陵王府递话来,长安不比江南,你出行要多加小心,遇着了什么麻烦事,或是受了欺侮,最好都告诉我,要不派几个人过去——” “我来长安是我想来,替你记写手札也是我想记,不是要你回报我什么,你眼里就只人情和利益吗?”阿蛊抬高了声,打断他。 秦洵与秦申同时一愣,原本埋着头吃的秦申都下意识抬了眼,看看阿蛊又看看秦洵,没插话。 阿蛊意识到失态,稍稍别过头,声音又低轻回去:“不必劳烦,现在一切都好,我在长安也待不久,大概入冬前就回平州去了。”她赌气一般又添一句,“你们长安这里,冬天还不知有多冷呢,哪有江南好。” 用完这一餐三人出门,阿蛊抱着青豆的竹篓,看中了“秦淮泊岸”外头的糖炒栗子摊,秦洵掏了荷包说买给她,她不要,说自己身上带了钱,哪能连袋糖炒栗子都要别人掏钱,径自往糖炒栗子摊去了。 小少年的表情让秦洵“噗嗤”笑出来,实说道:“是我家那位给我定了时辰午时前归家,他管得 严,不敢不从。”他垂眸时瞥见少年宽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腕,被一条檀木串松紧恰好地圈住,正是一个月前七月初始,自己送给少年的生辰礼物。 阿蛊抱着买好的糖炒栗子回来,一共两个纸包,她递了一包给秦申,翻着白眼道没秦洵的份,秦洵知道姑娘家这会儿心里不舒坦,借着使小脾气强装无事,他笑笑,揉揉秦申的头,跟二人告了辞。 秦申乖乖抱着阿蛊给的糖炒栗子纸袋,送阿蛊回住处去。原先秦洵给秦申安置的住处在长安城僻静处,但也不算很偏,从“秦淮泊岸”用正常速度步行回去耗时在二刻左右。 阿蛊买了栗子,却没在路上吃,抱着栗子纸袋颇有些气鼓鼓的模样,秦申本来就不是喜欢主动跟人交谈的人,阿蛊不说话,他也不说,只谨慎注意着周遭的路人。 (本章完) 246 斩桃 http://.biquxs.info/

这是二百两,有劳子长,替我打探一切我想知道的消息。” 当着秦洵的面,秦淮脸不红心不跳地将这袋银两也收了,颔首道:“爽快。” 秦洵:“……”秦子长你这个吃两边饭的黑商! 可惜身边挨紧的就是齐璟温热的躯体,秦洵压根不敢抗议,心想算了算了,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骂,只能自己委屈委屈偷偷抹泪这样子。【~#..!…免费阅读】 几日一晃而过,秦洵当真没踏出陵王府半步,他也没觉得不开心,外头闷热,出去总会觉得皮肤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蒙住,闷得浑身汗黏黏的不舒服,这几日他都在搁了冰盆降温的寝屋晃悠,活动范围局限于外厅和内室,懒得连出屋都不肯,齐璟也顺着他,一直没把理政场地搬去陵王府的书房,总是待在外厅的椅榻桌案处,任秦洵在自己览阅书籍批阅奏章时窝在椅榻上拿自己大腿当枕头。 八月十四是朝日,也总算在闷热多日后降了雨,冲散了入秋后残存的夏末暑气,秦洵起床洗漱后齐璟刚下朝,他站在外厅门外檐廊下,望着齐璟身穿朝服撑伞从雨帘中走近的身影。 跟秦洵在一起久了,齐璟不见外人时也养成了松散头发不甚束缚的习惯,今日上朝却得端端正正梳理整齐,他尚未及冠,并未束发戴冠,柔顺头发在肩背后半束半散,额鬓前仍留了些碎发,这是秦洵喜欢的模样,秦洵总说让他不要束发太紧,大半的脱发都是长期勒紧头皮造成的,齐璟嘴上总是回他自己没有脱发危机,但心里在意得要命,渐渐的也能不束发就不束发,需要束发时也尽量束松不扯着头皮。 齐璟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在秦洵面前变成个秃头,即便秦洵并不会嫌弃他。 朝服服色深浓,比之齐璟平日里一身白衣温柔的模样,给他添了几分庄持沉稳,秦洵靠在廊柱上,歪着头静静看着他走近,心下一声赞叹,好俊。 齐璟不大喜欢旁人有事无事近他身,撑伞这种事没要人伺候着,他走上檐廊来,将油纸伞收起,往门边一靠。雨日有风就是有伞也难免被吹拂雨珠附上衣料,齐璟掸了掸两条宽袖上刚刚沾上尚未完全渗湿衣料的雨水,对一副等候姿态的秦洵笑道:“在等我?” 秦洵笑着点点头,上手替他掸着身后衣料:“今年这气候似乎比去年热了不少,好不容易到今日落了雨,凉快许多,我让他们把屋里的冰盆撤了,省得忽然一下子凉气太重,身子适应不来,可就容易着凉了。”他又笑道,“你可还记得去年这时候,你就是个着凉的病号?” 齐璟将他从背后拉到身前,带着他进屋去:“记得,先进去吧,我换身干爽衣裳,省得今年又着凉生病,得挨秦大夫好一顿训。” 内室里就他们 两个人,秦洵伺候着齐璟脱下沾了雨水湿气的朝服,从衣柜里给他挑衣裳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换哪件穿?” 齐璟不挑:“你看着拿吧。” 秦洵拨了拨齐璟那几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从大片白色为主的衣料间发现一抹显眼的红,他一勾唇:“穿红色的?” 齐璟:“你的衣裳?那恐怕我穿起来会有些不合身,小了些。” 秦洵微恼地回头看他:“我是说特别喜庆的那种!” 齐璟莞尔,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意思,有意逗他几句,见小猫有点想亮爪子了,心想不能逗弄太过惹毛他,颔首笑道:“穿,你拿吧。” 秦洵将白衣堆叠间的一件红裳扯出来,抓住衣领一抖展开,披上了齐璟的肩,顺着这个动作搂住齐璟脖子,同他鼻尖碰着鼻尖相视而笑。 忘记是谁先忍不住侵蚀了余下的距离,唇齿厮磨了不知多久,直到二人都微微喘不过气时才分开。 秦洵被哄开心了,自然不再赖床上打滚,听说自己长兄来了陵王府,他把枕头一丢,下床理理衣裳,被齐璟帮着把他蹭散了的头发重新在腰间束好,他去翻翻自己小金库,抱了个钱袋出去外厅,往秦淮对面椅榻上原先齐璟坐的位置大剌剌一坐,敲敲桌面一副谈生意的模样:“大哥,我托你个事呗。” 秦淮往椅背一靠,两手一抄,眯起眼,显然是个不好糊弄的生意对象:“说。” “阿蛊最近住在长安,我怕她一个姑娘家遇着麻烦,你底下有没有这阵子空些的人手,派过去护护她?也别让她发现,暗中护着就行了,不然她八成不领我的情。”秦洵掂掂钱袋,哼了一声,“不用我给你介绍阿蛊是谁吧?鬼知道你怎么威逼利诱的,从人家小孩子嘴里套我的老底。” 跟着秦洵出来的齐璟往椅榻上一坐,身子跟秦洵一碰,秦洵心虚,谴责长兄的底气顿时泄了大半,掩口轻咳一声没敢继续说下去。 秦淮:“就这事?” 秦洵:“就这事,要多少?” 秦淮挑挑眉:“兄弟之间,谈钱多伤感情。” 秦洵:“哎呀,亲兄弟明算账。” “好,五十两。” 秦洵瞪大眼:“你不要脸!” 齐璟望向他,见他肉疼的样子不禁好笑:“我替你出?” “不要不要,五十两就五十两,五十两都要你替我出岂不是被你包养了。”秦洵连连摇头。 秦淮嗤笑:“你不是都卖身给他了吗,还只要伺候他就行了。” 秦洵:“……” 看来秦商那个小崽子的嘴也得紧紧了,可别跟谁都瞎说。 算了,秦洵很有自知之明地在心里唾弃自己,还是先紧紧自己嘴上的把门,别动不动随口胡扯吧。 秦洵松开 钱袋的袋口,数了数里头的银两,见着还有余足,又道:“再加一件事,你以后能不能别老跟秦申探我老底?放过孩子吧。” 秦淮点头:“行,但是得加钱。” 果然,秦子长从来没那么乐善好施。心理准备是有的,但秦洵肉疼,还是想讨价还价,讪笑着借了秦淮方才的话来回他:“……兄弟之间,谈钱多伤感情。” 秦淮亦用他的话回敬:“亲兄弟明算账。” 秦洵:“我就客气客气,你还当真!” 秦淮嗤笑:“谁不是呢。” 秦洵认命,将整个钱袋放上桌,推到了对面长兄的面前:“给你,一百两。” 秦淮接过钱袋,隔着钱袋布料捏了捏里头坚实的银两,没打开确认数额,只笑道:“爽快。” 刚收下弟弟的钱袋,答应了替弟弟暗中保护阿蛊和不再打探江南的风流韵事两件事,秦淮面前又被推过来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同时听齐璟慢条斯理道:“这是二百两,有劳子长,替我打探一切我想知道的消息。” 当着秦洵的面,秦淮脸不红心不跳地将这袋银两也收了,颔首道:“爽快。” 秦洵:“……”秦子长你这个吃两边饭的黑商! 可惜身边挨紧的就是齐璟温热的躯体,秦洵压根不敢抗议,心想算了算了,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骂,只能自己委屈委屈偷偷抹泪这样子。 几日一晃而过,秦洵当真没踏出陵王府半步,他也没觉得不开心,外头闷热,出去总会觉得皮肤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蒙住,闷得浑身汗黏黏的不舒服,这几日他都在搁了冰盆降温的寝屋晃悠,活动范围局限于外厅和内室,懒得连出屋都不肯,齐璟也顺着他,一直没把理政场地搬去陵王府的书房,总是待在外厅的椅榻桌案处,任秦洵在自己览阅书籍批阅奏章时窝在椅榻上拿自己大腿当枕头。 八月十四是朝日,也总算在闷热多日后降了雨,冲散了入秋后残存的夏末暑气,秦洵起床洗漱后齐璟刚下朝,他站在外厅门外檐廊下,望着齐璟身穿朝服撑伞从雨帘中走近的身影。 跟秦洵在一起久了,齐璟不见外人时也养成了松散头发不甚束缚的习惯,今日上朝却得端端正正梳理整齐,他尚未及冠,并未束发戴冠,柔顺头发在肩背后半束半散,额鬓前仍留了些碎发,这是秦洵喜欢的模样,秦洵总说让他不要束发太紧,大半的脱发都是长期勒紧头皮造成的,齐璟嘴上总是回他自己没有脱发危机,但心里在意得要命,渐渐的也能不束发就不束发,需要束发时也尽量束松不扯着头皮。 齐璟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在秦洵面前变成个秃头,即便秦洵并不会嫌弃他。 朝服服色深浓,比之齐璟平日里一身白衣温柔 的模样,给他添了几分庄持沉稳,秦洵靠在廊柱上,歪着头静静看着他走近,心下一声赞叹,好俊。 齐璟不大喜欢旁人有事无事近他身,撑伞这种事没要人伺候着,他走上檐廊来,将油纸伞收起,往门边一靠。雨日有风就是有伞也难免被吹拂雨珠附上衣料,齐璟掸了掸两条宽袖上刚刚沾上尚未完全渗湿衣料的雨水,对一副等候姿态的秦洵笑道:“在等我?” 秦洵笑着点点头,上手替他掸着身后衣料:“今年这气候似乎比去年热了不少,好不容易到今日落了雨,凉快许多,我让他们把屋里的冰盆撤了,省得忽然一下子凉气太重,身子适应不来,可就容易着凉了。”他又笑道,“你可还记得去年这时候,你就是个着凉的病号?” 齐璟将他从背后拉到身前,带着他进屋去:“记得,先进去吧,我换身干爽衣裳,省得今年又着凉生病,得挨秦大夫好一顿训。” 内室里就他们两个人,秦洵伺候着齐璟脱下沾了雨水湿气的朝服,从衣柜里给他挑衣裳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换哪件穿?” 齐璟不挑:“你看着拿吧。” 秦洵拨了拨齐璟那几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从大片白色为主的衣料间发现一抹显眼的红,他一勾唇:“穿红色的?” 齐璟:“你的衣裳?那恐怕我穿起来会有些不合身,小了些。” 秦洵微恼地回头看他:“我是说特别喜庆的那种!” 齐璟莞尔,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意思,有意逗他几句,见小猫有点想亮爪子了,心想不能逗弄太过惹毛他,颔首笑道:“穿,你拿吧。” 秦洵将白衣堆叠间的一件红裳扯出来,抓住衣领一抖展开,披上了齐璟的肩,顺着这个动作搂住齐璟脖子,同他鼻尖碰着鼻尖相视而笑。 忘记是谁先忍不住侵蚀了余下的距离,唇齿厮磨了不知多久,直到二人都微微喘不过气时才分开。 齐璟不大喜欢旁人有事无事近他身,撑伞这种事没要人伺候着,他走上檐廊来,将油纸伞收起,往门边一靠。雨日有风就是有伞也难免被吹拂雨珠附上衣料,齐璟掸了掸两条宽袖上刚刚沾上尚未完全渗湿衣料的雨水,对一副等候姿态的秦洵笑道:“在等我?” 秦洵笑着点点头,上手替他掸着身后衣料:“今年这气候似乎比去年热了不少,好不容易到今日落了雨,凉快许多,我让他们把屋里的冰盆撤了,省得忽然一下子凉气太重,身子适应不来,可就容易着凉了。”他又笑道,“你可还记得去年这时候,你就是个着凉的病号?” 齐璟将他从背后拉到身前,带着他进屋去:“记得,先进去吧,我换身干爽衣裳,省得今年又着凉生病,得挨秦大夫好一顿 训。” 内室里就他们两个人,秦洵伺候着齐璟脱下沾了雨水湿气的朝服,从衣柜里给他挑衣裳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换哪件穿?” 齐璟不挑:“你看着拿吧。” 秦洵拨了拨齐璟那几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从大片白色为主的衣料间发现一抹显眼的红,他一勾唇:“穿红色的?” 齐璟:“你的衣裳?那恐怕我穿起来会有些不合身,小了些。” 秦洵微恼地回头看他:“我是说特别喜庆的那种!” 齐璟莞尔,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意思,有意逗他几句,见小猫有点想亮爪子了,心想不能逗弄太过惹毛他,颔首笑道:“穿,你拿吧。” 秦洵将白衣堆叠间的一件红裳扯出来,抓住衣领一抖展开,披上了齐璟的肩,顺着这个动作搂住齐璟脖子,同他鼻尖碰着鼻尖相视而笑。 忘记是谁先忍不住侵蚀了余下的距离,唇齿厮磨了不知多久,直到二人都微微喘不过气时才分开。 (本章完) 247 再秋 http://.biquxs.info/

最近他多了一项爱好,就是看那异兽吃饭,不知道为什么,看她吃东西,他觉得吃什么都很香,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只是,他跟这异兽一样,都吃素。 息谪回头,他似乎没料到在这点上,苏绵绵这个棋子居然比炎冥还狠,不过,他笃定炎冥不敢杀他,故而脸上浮起一丝讥诮。 “好好好,下次晚上将你带出去跑步锻炼一下肺活量。”清和答非所问,本已经很累的清和,现在觉得精神一阵清明。 苏绵绵想起突然隐没的冥殿下,又突然出现的九殿下,她终于心头有一丝丝的不安,毕竟这样的事,以前从未出现过。 “那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吗?”真的关心,就不会把她们放到这里不管不问,就算再忙,难道和她们说个话的时间都没有吗,那为什么有时间给保姆阿姨打电话。 衣食住行有随军伺候,殿下就将苏绵绵披风解开,将人塞进怀里,用自己那玄‘色’大披风,将人一起裹住。像个连体婴儿一样,这才挨着火堆坐下。 临走时那嫉妒恶毒的目光,只顾着秀恩爱的某对夫妻并没有看到。 “废话少说,放马过来吧!我贩奇几时怕过你,只要你放了锁离,打死我也无所谓,我愿意一命换一命!”贩奇认为,他的命是锁离救的,只要她能活着,还给她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虽然苏牧知道,以自己如今的实力来说,面对魏宁是有着一战之力的,但若想真正将其击败,不付出点惨重的代价的话,怕是很难做到的。 忆城幻出一道雷电,把困住囚羽的冰块打碎,囚羽这才喘了一口气。 “你误会了,我是刚过来,你这鞋子我还没来的及踩,再说了你这腋臭有些大,谁愿意待在你旁边。”江歌笑了笑,一脸人畜无害。 与此同时,我也产生了一股奇妙的感受,就好像是自己的灵魂终于有那么一部分从某种无比潮湿无比沉重的事物之中解放了出来,得到了暂时喘息的机会。 这实际上是个相当反常的情况。雾之恶魔已经死了,作为它触须的那些恶魔也都会死。正因为如此,当初我在白日镇消灭雾之恶魔之后,那些出没于迷雾里的恶魔也都消失一空了。 张仪主动入楚,世人皆言是楚怀王受奸臣靳尚和王妃郑袖所蒙蔽,担心秦国真的为张仪的死怒而出兵攻打楚国,才没有杀死张仪。 对于谢道清,姬寒一这个层次的武者而言,击碎法则领域,倒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若是别人对他说这种话,他不仅不会听,甚至会将其灭杀,但是说这话的人是叶枫。 耳旁传来江歌不卑不亢的声音,声音中透着一股无奈,脸上满是镇定自若。 号召天下学子,岂不就意味着,告诉天下百姓,朝廷无德,下场可想而知。 “怎么还有人敢闯上来?”外围的迷雾,回挡住上来之人,但只要不硬闯入,顺着原路返回倒也不会迷路。 公孙丽曾去拜访过那些曾与公孙羽交好且如今归降了秦国的卫国官员和贵族,但要么吃了闭门羹,要么便是敷衍着她。 龙辰双拳齐出,连续轰击出六拳,三十六个拳影,不断地迎上金龙虎的两道风刃,知道最后一个拳影被轰碎,金龙虎的攻击才被完全抵挡下来,可是金龙虎却已经来到了龙辰的身前。 一时间辕门上的军士议论纷纷,还有不少眼力不好的抓着那些看得清楚的人不停地问着看到了什么。 “铂金四?”辛泽凯愣了愣,疑惑的看向叶天,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只是一个铂金段位的召唤师。 况且云逸飞还有后手,在其储物袋中,初级中阶的符箓也有不少,那可是相当于是筑基期的法术,一经激发,相信对方定是难以对抗。 面对bo1的赛制,反而让全城的人都沸腾起来了,唯有一场比赛,那么战队之间的对抗绝对是最为激烈最为热血的战斗。 偶尔还说了几句还惹的春雪面色红润,害羞不止,甚至还瞥了自己几眼。 市局的驻地由于条件简陋,所以没有卫生间,再说这里都是大男人,方便的时候大家都是去山坡的另一边的。 牛顿只能够把包扔到一边,然后下了车离开了一段距离,顺便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来降低对方的警惕。 说话间,队伍便来到等待的地方,四大宗门的队伍各自占据擂台的一方,参赛队员入场之后,四大宗门的领队人物便必须上看台去,参赛队员接下来要怎么做,都必须得由他们自己做主,四大宗门的高层是绝对不允许干涉的。 看了他许久后,金御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的错开他往病房走去。 “这是我炼制的红线索,专门对付这类灵体的,说好的谁得手归谁,可不要反悔”玄德手捻红线得意洋洋。 曾经在青海医院的那对祖孙,孙子为了陷害他不惜杀人,而爷爷出来包庇。这老头不正是那个老头么? 他根本不知道刚才有多凶险,要不是内心太过激动神色出现细微变化,早就被近身的果果所斩杀。 这还是叶晨省着力气的缘故,否则这关君的腿骨恐怕此刻已经折断了。 领取暂住的身份铭牌之后,陈牧穿过厚重的金属大门,内部别有洞天,空间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很多。 248 婚宴 http://.biquxs.info/

离月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上有很多隐秘的伤口,虽然不易发现,却疼痛入骨。 房间里,一道金光闪过,金曜石的上方,便出现了夜凌宸的样貌。 “韩月,自己想办法脱身!”邵恺开口,下一刻,夜驷便发现,一把剑抵在自己脖子上。 “夜凌宸,不考虑解释一下?”枫儿背上,千羽洛好整以暇看着夜凌宸。 暗主魔族此时开始了顽强的抵抗,他们寸步难行,嫌少能取得收效。 现在老鼠已经六神装了,伤害高的吓人,有布隆在前面顶着,拿掉大龙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斯坦说,反观对头dc漫画,比自家好多了,人家漫画的销量没有下跌的这么厉害。 跟着,一只柔若无骨,但是明显指甲又很锋利的爪子,就轻轻的落到了我的脖子上面,然后那么一挠,麻麻的,我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来真的? 如果从宁玉那里算,我还得叫这个家伙一声便宜大舅哥,当然,我是不会叫的。 “鬼面大人……”看着眼前带着鬼面具的男子,青菱恭敬地叫了一声。 “不就是个尸体嘛,猛子哥你至于高兴成这样嘛!”铃儿不解的问道。 宁次便主动开口询问,与两人交谈,暗地里却蓄积力量,浑身法力凝结成一股,随时准备出手。 几个长老一听这话倒是都愣住了,这石云天等人刺杀她,她怎么还要网开一面,甚至还要好好安葬几个行刺之人? 他没能赶上敌人的第一次进攻,奈何对手实在太拉跨,给了机会也不中用。 进了山庄,苏晨就先陪着林若雪回房了,他在林若雪的房间里陪她说了一会话,让她休息休息,然后就回自己房间了。 至此,两名异种除却脸庞的轮廓,再也无法归纳入人类的范畴。相比于普通异种,异种蛇姬和异种黄素素光是那副狰狞的外表,就足以带给其他种族生灵恐怖的威慑力。 鳞片可防刀刃利器,但是叶天的拳头确实拳拳到肉,胡清稳住身形,一尾巴向着叶天抽来,劲风袭来,叶天反身躲了过去,却抓住机会抱住了胡清的尾巴,胡清的速度只是慢了一下,尾巴上忽然传来一道巨力。 押解差官是广东绿营的一名水师游击。生得浓眉大眼,膀阔腰圆,身材甚是长大。曾国藩见了游击,先自报家门。 连续威胁几次,乌海不得不退了下来,走到门口,伸手冲着王队长招了招。 “不了。”莲华拒绝了里傲的邀请,身子先后一仰,脚舒服得翘在桌子上,眼睛一闭,乘着里傲不在再休息会。 陆绎的心脏再重重落回了胸腔,头顶最蔫的那一撮黑发,瞬间像打了鸡血似的立了起来。 “喂,易琛,老朋友,去了美国那边怎么样?”陈东村心情十分的愉悦。 陆凡不由得又对之前岳悦的话产生了一丝怀疑,不过也只是一丝而已。 道理她自然都是懂的,只是真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很难控制住不想。 两人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一点都不能放松,感知全力释放,将许飞以及这一片空间完完全全的包裹在其中。 李乾冷笑一声,没有把话再说下去,转身离开,经过两个保镖的时候,他停下脚步。 飞碟是工作状态,所有的仪器都打开,唯独显示地图的屏幕上一片蓝色,没有任何显示。 “还要去张佳宜家睡吗?”林飞华走进厨房站在方素素的身边问。 就这样一路开,一路说,有路笑的,安若秋倒没觉得这一个长途坐的很累。 “爸,我没事,好着呢。”尽管说话的语气有着一丝不耐烦,但是想到父母是如此的担心自己,他的心里也是不由得一暖。 普列托咬了咬牙,如果真的按照阿方索十三世所说的,现在就妥协的话,那英国人肯定不会满意的。后续的多达八百万马克的钱,他也别想拿到手了。 陆天铭的意识模糊,但是隐约间还是听到了杜桓的声音,他觉得很有道理,虽然他们年龄差异很大,修为也有着很大的差异,但是这却并不是借口。 “但这样子会不会把杀手限制的太厉害了?要知道我们可是需要杀手来找出线索的,这样线索我们根本就找不到了呀!”天真听后有些担心的说。 这是科技传承,知识洪流沿着一条条金属枝传递入大脑,非常的神奇和怪异。 不过这回艾迪生也吸收了上半场的经验教训,开始着重加强球队外线的进攻组织,并且利用与怀特塞德的掩护尽可能将邓肯从篮下牵扯出来,用空切冲击篮筐。 造物主的眼中,从来就没有什么青铜、白银、黄金或传奇。凡是会死的就一定会死,不管你是青铜阶、白银阶、黄金阶,传奇强者,还是圣域半神。 卡维森中将率领的舰队,在勒阿弗尔损失了21艘前无畏舰和13艘装甲巡洋舰。这对于皇家海军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固然,那些前无畏舰和装甲巡洋舰,已经过时了。但是,人员的损失却让皇家海军吃不消。 “难道他是天机老人的弟子,那自己根本就不敢杀他!他可是知道天机老人的可怕之处,要是惹怒了他,就是自己这样的强者也消瘦不了!”墨柬心里想着。 跟在后面还想跳进海里的剑客见同‘门’惨死,只得打消了从海中逃走的念头,回过头来用手中的长剑抵挡着迎面飞来的箭矢。 249 遇袭 http://.biquxs.info/

白贵妃一叹气:“姨娘是问你,你跟归城自己还是半大孩子,带着云霁真的没问题吗?” “啊,这个啊。”秦洵一笑,满口应下,“没问题没问题,姨娘放心,齐璟可会带孩子了。” 要不是我们俩不能生,早就生一窝崽出来玩了,秦洵差点嘴上没把门溜了口,忙抱着齐琛软乎乎的小身子,边出门边哄孩子,说些什么“乖啊回家找哥哥”的话。 白贵妃摇摇头,让齐琛的乳娘跟上了他们。 齐琛很乖,不哭不闹,上了马车坐在秦洵怀里,只一个劲吸吮着自己手指,睁着黑葡萄似的的眼睛眨巴眨巴。 秦洵逗他:“双喜,看我,抬头抬头。” 齐琛努力仰起小脑袋看他,含着手指口齿不清地纠正他叫自己的名字:“云霁!” “哦,双喜。”秦洵不为所动,拔着他并排含在口中的食指和中指,“你怎么吮这两根手指呀,你试试大拇指,像这样,看我。”他示范给齐琛看,“表哥小时候就吮大拇指,可好吃了。” 齐琛哼哼着不愿意吐出自己正吮得起劲的手指,秦洵哈哈大笑两声,也没非要逆他的意,又道,“你知道你皇兄小时候吮哪根手指吗?不知道吧,我也不知道!没关系,我们回家问问他去……” 秦洵就这样一路跟一岁多话还说不周全的小皇子念念叨叨,齐琛听不懂答不上的话皆由随行乳娘代答,竟也能没什么交流障碍地一直跟齐琛唠嗑到回了陵王府。 秦洵抱着齐琛进齐璟的书房,把齐琛面朝齐璟的方向举起,笑道:“看,夫君,我们的儿子出生了,你快看看是像我还是像你。” 齐璟笔一抖,在奏章上洇了一团朱墨渍,无奈抬头:“ 别胡说。” 秦洵大笑,抱着齐琛坐在了齐璟对面椅子上,哄孩子时语气不自觉放得温柔稚气:“双喜乖乖哦,我们就在这里陪哥哥做事好不好?” 齐琛口齿不清却坚决地再次纠正他:“云霁!”随后朝桌案对面的齐璟伸伸小手,很认人地奶音唤了声,“皇兄。” 太医署陈杭太医一直跟他们关系不错,齐璟托了个人情,陈太医去昭阳殿替白贵妃诊了一回,道是贵妃生产至今一载,身子依旧没完全养好,换季时节本就易染病症,贵妃近日许是吃穿用物上有些不适,需得待在殿上静养一阵。 至于年仅一岁的小皇子齐云霁,自然是送往陵王府兄长这处暂住,一来怕闹腾的小孩子扰了贵妃静养,二来也怕大人的病症传染给脆弱的孩子。 保险起见,陵王府派人亲自去接小皇子,齐璟一监国就忙得离不得桌,进宫接小齐琛的便只一个闲人秦洵。 秦洵从白贵妃手上接过齐琛时,白贵妃不无担忧地问他:“真的没问题吗?” 秦洵让齐琛坐在自己臂弯里,轻嗤一声:“没事儿,有人送了浸毒的衣裳来给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身子不适难道不应该吗?” 白贵妃一叹气:“姨娘是问你,你跟归城自己还是半大孩子,带着云霁真的没问题吗?” “啊,这个啊。”秦洵一笑,满口应下,“没问题没问题,姨娘放心,齐璟可会带孩子了。” 要不是我们俩不能生,早就生一窝崽出来玩了,秦洵差点嘴上没把门溜了口,忙抱着齐琛软乎乎的小身子,边出门边哄孩子,说些什么“乖啊回家找哥哥”的话。 白贵妃摇摇头,让齐琛的乳娘跟上了他们。 齐琛很乖,不哭不闹,上了马车坐在秦洵怀里,只一个劲吸吮着自己手指,睁着黑葡萄似的的眼睛眨巴眨巴。 秦洵逗他:“双喜,看我,抬头抬头。” 齐琛努力仰起小脑袋看他,含着手指口齿不清地纠正他叫自己的名字:“云霁!” “哦,双喜。”秦洵不为所动,拔着他并排含在口中的食指和中指,“你怎么吮这两根手指呀,你试试大拇指,像这样,看我。”他示范给齐琛看,“表哥小时候就吮大拇指,可好吃了。” 齐琛哼哼着不愿意吐出自己正吮得起劲的手指,秦洵哈哈大笑两声,也没非要逆他的意,又道,“你知道你皇兄小时候吮哪根手指吗?不知道吧,我也不知道!没关系,我们回家问问他去……” 秦洵就这样一路跟一岁多话还说不周全的小皇子念念叨叨,齐琛听不懂答不上的话皆由随行乳娘代答,竟也能没什么交流障碍地一直跟齐琛唠嗑到回了陵王府。 秦洵抱着齐琛进齐璟的书房,把齐琛面朝齐璟的方 向举起,笑道:“看,夫君,我们的儿子出生了,你快看看是像我还是像你。” 齐璟笔一抖,在奏章上洇了一团朱墨渍,无奈抬头:“别胡说。” 秦洵大笑,抱着齐琛坐在了齐璟对面椅子上,哄孩子时语气不自觉放得温柔稚气:“双喜乖乖哦,我们就在这里陪哥哥做事好不好?” 齐琛口齿不清却坚决地再次纠正他:“云霁!”随后朝桌案对面的齐璟伸伸小手,很认人地奶音唤了声,“皇兄。” 太医署陈杭太医一直跟他们关系不错,齐璟托了个人情,陈太医去昭阳殿替白贵妃诊了一回,道是贵妃生产至今一载,身子依旧没完全养好,换季时节本就易染病症,贵妃近日许是吃穿用物上有些不适,需得待在殿上静养一阵。 至于年仅一岁的小皇子齐云霁,自然是送往陵王府兄长这处暂住,一来怕闹腾的小孩子扰了贵妃静养,二来也怕大人的病症传染给脆弱的孩子。 保险起见,陵王府派人亲自去接小皇子,齐璟一监国就忙得离不得桌,进宫接小齐琛的便只一个闲人秦洵。 秦洵从白贵妃手上接过齐琛时,白贵妃不无担忧地问他:“真的没问题吗?” 秦洵让齐琛坐在自己臂弯里,轻嗤一声:“没事儿,有人送了浸毒的衣裳来给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身子不适难道不应该吗?” 白贵妃一叹气:“姨娘是问你,你跟归城自己还是半大孩子,带着云霁真的没问题吗?” “啊,这个啊。”秦洵一笑,满口应下,“没问题没问题,姨娘放心,齐璟可会带孩子了。” 要不是我们俩不能生,早就生一窝崽出来玩了,秦洵差点嘴上没把门溜了口,忙抱着齐琛软乎乎的小身子,边出门边哄孩子,说些什么“乖啊回家找哥哥”的话。 白贵妃摇摇头,让齐琛的乳娘跟上了他们。 齐琛很乖,不哭不闹,上了马车坐在秦洵怀里,只一个劲吸吮着自己手指,睁着黑葡萄似的的眼睛眨巴眨巴。 秦洵逗他:“双喜,看我,抬头抬头。” 齐琛努力仰起小脑袋看他,含着手指口齿不清地纠正他叫自己的名字:“云霁!” “哦,双喜。”秦洵不为所动,拔着他并排含在口中的食指和中指,“你怎么吮这两根手指呀,你试试大拇指,像这样,看我。”他示范给齐琛看,“表哥小时候就吮大拇指,可好吃了。” 齐琛哼哼着不愿意吐出自己正吮得起劲的手指,秦洵哈哈大笑两声,也没非要逆他的意,又道,“你知道你皇兄小时候吮哪根手指吗?不知道吧,我也不知道!没关系,我们回家问问他去……” 秦洵就这样一路跟一岁多话还说不周全的小皇子念念叨叨,齐琛听不懂答不 上的话皆由随行乳娘代答,竟也能没什么交流障碍地一直跟齐琛唠嗑到回了陵王府。 秦洵抱着齐琛进齐璟的书房,把齐琛面朝齐璟的方向举起,笑道:“看,夫君,我们的儿子出生了,你快看看是像我还是像你。” 齐璟笔一抖,在奏章上洇了一团朱墨渍,无奈抬头:“别胡说。” 秦洵大笑,抱着齐琛坐在了齐璟对面椅子上,哄孩子时语气不自觉放得温柔稚气:“双喜乖乖哦,我们就在这里陪哥哥做事好不好?” 齐琛口齿不清却坚决地再次纠正他:“云霁!”随后朝桌案对面的齐璟伸伸小手,很认人地奶音唤了声,“皇兄。” 太医署陈杭太医一直跟他们关系不错,齐璟托了个人情,陈太医去昭阳殿替白贵妃诊了一回,道是贵妃生产至今一载,身子依旧没完全养好,换季时节本就易染病症,贵妃近日许是吃穿用物上有些不适,需得待在殿上静养一阵。 至于年仅一岁的小皇子齐云霁,自然是送往陵王府兄长这处暂住,一来怕闹腾的小孩子扰了贵妃静养,二来也怕大人的病症传染给脆弱的孩子。 保险起见,陵王府派人亲自去接小皇子,齐璟一监国就忙得离不得桌,进宫接小齐琛的便只一个闲人秦洵。 秦洵从白贵妃手上接过齐琛时,白贵妃不无担忧地问他:“真的没问题吗?” 秦洵让齐琛坐在自己臂弯里,轻嗤一声:“没事儿,有人送了浸毒的衣裳来给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身子不适难道不应该吗?” 白贵妃一叹气:“姨娘是问你,你跟归城自己还是半大孩子,带着云霁真的没问题吗?” “啊,这个啊。”秦洵一笑,满口应下,“没问题没问题,姨娘放心,齐璟可会带孩子了。” 要不是我们俩不能生,早就生一窝崽出来玩了,秦洵差点嘴上没把门溜了口,忙抱着齐琛软乎乎的小身子,边出门边哄孩子,说些什么“乖啊回家找哥哥”的话。 白贵妃摇摇头,让齐琛的乳娘跟上了他们。 齐琛很乖,不哭不闹,上了马车坐在秦洵怀里,只一个劲吸吮着自己手指,睁着黑葡萄似的的眼睛眨巴眨巴。 秦洵逗他:“双喜,看我,抬头抬头。” 齐琛努力仰起小脑袋看他,含着手指口齿不清地纠正他叫自己的名字:“云霁!” “哦,双喜。”秦洵不为所动,拔着他并排含在口中的食指和中指,“你怎么吮这两根手指呀,你试试大拇指,像这样,看我。”他示范给齐琛看,“表哥小时候就吮大拇指,可好吃了。” 齐琛哼哼着不愿意吐出自己正吮得起劲的手指,秦洵哈哈大笑两声,也没非要逆他的意,又道,“你知道你皇兄小时候吮哪根手指吗? 不知道吧,我也不知道!没关系,我们回家问问他去……” 秦洵就这样一路跟一岁多话还说不周全的小皇子念念叨叨,齐琛听不懂答不上的话皆由随行乳娘代答,竟也能没什么交流障碍地一直跟齐琛唠嗑到回了陵王府。 秦洵抱着齐琛进齐璟的书房,把齐琛面朝齐璟的方向举起,笑道:“看,夫君,我们的儿子出生了,你快看看是像我还是像你。” 齐璟笔一抖,在奏章上洇了一团朱墨渍,无奈抬头:“别胡说。” 秦洵大笑,抱着齐琛坐在了齐璟对面椅子上,哄孩子时语气不自觉放得温柔稚气:“双喜乖乖哦,我们就在这里陪哥哥做事好不好?” 齐琛口齿不清却坚决地再次纠正他:“云霁!”随后朝桌案对面的齐璟伸伸小手,很认人地奶音唤了声,“皇兄。” (本章完) 250 归家 http://.biquxs.info/

秦洵把齐琛递去单墨怀里,脱下身上白底红绣的罩衫往小娃娃头顶兜头一罩,示意单墨把他抱远些,单墨略显紧张地抱着小七皇子,尤其小娃娃被衣裳遮了明光罩在暗中,不乐意地直扭动小身子,小手乱挥想把宽大衣袍从头顶扒下来,没成过家抱过孩子的单墨更是僵直着不敢乱动,生怕抱不稳小皇子会把他摔着。 秦洵往被强制摁跪地上的倒霉蛋走近几步,闲闲一抄手:“皇后,曲伯庸,齐不殆,哪一个?” 倒霉蛋脾气倒很倔,别了头不说话。 细看之下,秦洵认出倒霉蛋居然正是还在集市时针对性上前引诱他们往别处走的那人,他拖长音调“噢”了声,轻巧道:“一句话的事,说了就放你走。” 倒霉蛋冷哼一声:“替主上效命的谁还怕死。” 他嘴唇轻微蠕动,秦洵眼尖,倏地伸手就把他下巴卸脱了臼,随着对方条件反射一声痛呼惨叫,小粒一样的东西从他口中掉落在地。 被惨叫声惊得后退半步的阿蛊定睛一瞧,猜测那是藏在齿间用以必要时自裁的毒丸。 秦洵收回手,掸掉尘灰似的轻拍两下,笑眯眯道:“不错,勇敢,视死如归。” 阿蛊:“……”这个人能不要总是在该正经的时候这么不着调吗。 倒霉蛋下巴脱了臼,又疼得慌,这会儿压根没法应话。 秦洵便继续说:“不怕死的我见的多了去了,不怕生不如死的倒真没几个。” 对方刺客行事间似乎也颇有忌惮,并无伤他们性命的打算,很快秦洵就发现了对方目的所在,他抱紧了怀里摆弄着小玩具毫无自觉的齐琛。 对方人多,己方人也不少,单墨手下的齐璟侍卫,林甲手下的林秦暗卫,还有被秦淮派去一路暗中保护阿蛊的下属,从暗处一涌而出,与对方人马缠打一处。 阿蛊从袖中掏出个药瓶,刚要拔塞,秦洵伸手一挡:“别撒药,他不会闭气。” 阿蛊顺着话看看他怀中的小娃娃:“那怎么办?” 秦洵云淡风轻:“不怎么办,我们的人不是养着吃 闲饭的——让让。”他一手抱齐琛,一手抓住阿蛊的肩膀,足尖一点,带着她轻飘飘后退数步,立马便有己方暗卫拦在身前阻住企图近身的刺客。 阿蛊心悸:“这些人到底是哪来的?刺杀你吗?” “不是。”秦洵把齐琛的脸换了个方向埋进自己怀里,上手捂住他的小耳朵,“他们并无杀意,却想找麻烦,八成是想当一回人贩子,掳走我们金贵的小七皇子吧。” “皇子?”阿蛊诧异地望着他怀里埋起了脸的小娃娃,“他吗?”刚见面时阿蛊只随意问了句是否是秦洵家中弟弟,秦洵“嗯”了声算作回应。 这会儿秦洵再度“嗯”了声。 阿蛊:“那会是谁?” 秦洵:“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虽说多少能猜测出是皇后曲家一党的人手,但今日这波刺客背后的主使具体为何人,他也没那么神,猜测了几个,但下不了定论。 阿蛊还在说些什么,秦洵没注意听,蹙着眉望着刺客中很明显领头的那个,对方是后来才出现的,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秦洵总觉得似曾相识。 一时想不起是谁,但下意识判断至少是见了脸能认得的人,否则对方不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蒙面,自己也不会仅凭一双眼就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秦洵一把抓过念叨着什么的阿蛊,叫上林甲,闪身拐入一条小巷。 阿蛊一惊:“怎么了!” 秦洵皱着眉在小巷里快步绕行:“里头有个人我应该认识,别让他看清你的脸,我们避一避,往集市上回去。”他一拉方向拐错的阿蛊,“右边。” 小齐琛后知后觉抓紧了秦洵罩衫的衣边,隐隐有些不安,秦洵边虚浮点着轻功而走,边还分心拿话温柔哄着孩子,没拐几个弯被分来拦他们的刺客堵住,林甲与跟来的几个暗卫上前同对方的人手缠打,半晌单墨带着大批暗卫赶到,对方并不恋战,见状迅速撤离,林甲眼疾手快,摁下了对方其中一人,那人被滞了步子,再想反击时已经被秦洵一方的暗卫们围得密不透风。 于是便有了林甲将余下的一个刺客摁跪在地,秦洵抱着齐琛,身侧站着阿蛊,居高临下望着这个被同伴舍弃下的倒霉蛋的光景。 “回来得挺早。”秦洵没回头,话却是对身后的单墨说。 单墨道:“对方撤了。” 打不过就撤,这路子怎么也似曾相识,秦洵腹诽。 不过就他方才观察而言,对方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刺客,在跟自己这方的暗卫交手时都久久不落下乘。说刺客大概不准确,对方或许本身是谁家的暗卫,只是因为来找他们的茬,才在他们这里被归为“刺客”。 没到打不过的地步,只是在缠斗中讨不着好,不撤只能 继续纠缠,对方权衡之下,果断选择了撤走。 秦洵把齐琛递去单墨怀里,脱下身上白底红绣的罩衫往小娃娃头顶兜头一罩,示意单墨把他抱远些,单墨略显紧张地抱着小七皇子,尤其小娃娃被衣裳遮了明光罩在暗中,不乐意地直扭动小身子,小手乱挥想把宽大衣袍从头顶扒下来,没成过家抱过孩子的单墨更是僵直着不敢乱动,生怕抱不稳小皇子会把他摔着。 秦洵往被强制摁跪地上的倒霉蛋走近几步,闲闲一抄手:“皇后,曲伯庸,齐不殆,哪一个?” 倒霉蛋脾气倒很倔,别了头不说话。 细看之下,秦洵认出倒霉蛋居然正是还在集市时针对性上前引诱他们往别处走的那人,他拖长音调“噢”了声,轻巧道:“一句话的事,说了就放你走。” 倒霉蛋冷哼一声:“替主上效命的谁还怕死。” 他嘴唇轻微蠕动,秦洵眼尖,倏地伸手就把他下巴卸脱了臼,随着对方条件反射一声痛呼惨叫,小粒一样的东西从他口中掉落在地。 被惨叫声惊得后退半步的阿蛊定睛一瞧,猜测那是藏在齿间用以必要时自裁的毒丸。 秦洵收回手,掸掉尘灰似的轻拍两下,笑眯眯道:“不错,勇敢,视死如归。” 阿蛊:“……”这个人能不要总是在该正经的时候这么不着调吗。 倒霉蛋下巴脱了臼,又疼得慌,这会儿压根没法应话。 秦洵便继续说:“不怕死的我见的多了去了,不怕生不如死的倒真没几个。” 对方刺客行事间似乎也颇有忌惮,并无伤他们性命的打算,很快秦洵就发现了对方目的所在,他抱紧了怀里摆弄着小玩具毫无自觉的齐琛。 对方人多,己方人也不少,单墨手下的齐璟侍卫,林甲手下的林秦暗卫,还有被秦淮派去一路暗中保护阿蛊的下属,从暗处一涌而出,与对方人马缠打一处。 阿蛊从袖中掏出个药瓶,刚要拔塞,秦洵伸手一挡:“别撒药,他不会闭气。” 阿蛊顺着话看看他怀中的小娃娃:“那怎么办?” 秦洵云淡风轻:“不怎么办,我们的人不是养着吃闲饭的——让让。”他一手抱齐琛,一手抓住阿蛊的肩膀,足尖一点,带着她轻飘飘后退数步,立马便有己方暗卫拦在身前阻住企图近身的刺客。 阿蛊心悸:“这些人到底是哪来的?刺杀你吗?” “不是。”秦洵把齐琛的脸换了个方向埋进自己怀里,上手捂住他的小耳朵,“他们并无杀意,却想找麻烦,八成是想当一回人贩子,掳走我们金贵的小七皇子吧。” “皇子?”阿蛊诧异地望着他怀里埋起了脸的小娃娃,“他吗?”刚见面时阿蛊只随意问了句是否是秦洵家中弟弟,秦洵 “嗯”了声算作回应。 这会儿秦洵再度“嗯”了声。 阿蛊:“那会是谁?” 秦洵:“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虽说多少能猜测出是皇后曲家一党的人手,但今日这波刺客背后的主使具体为何人,他也没那么神,猜测了几个,但下不了定论。 阿蛊还在说些什么,秦洵没注意听,蹙着眉望着刺客中很明显领头的那个,对方是后来才出现的,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秦洵总觉得似曾相识。 一时想不起是谁,但下意识判断至少是见了脸能认得的人,否则对方不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蒙面,自己也不会仅凭一双眼就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秦洵一把抓过念叨着什么的阿蛊,叫上林甲,闪身拐入一条小巷。 阿蛊一惊:“怎么了!” 秦洵皱着眉在小巷里快步绕行:“里头有个人我应该认识,别让他看清你的脸,我们避一避,往集市上回去。”他一拉方向拐错的阿蛊,“右边。” 小齐琛后知后觉抓紧了秦洵罩衫的衣边,隐隐有些不安,秦洵边虚浮点着轻功而走,边还分心拿话温柔哄着孩子,没拐几个弯被分来拦他们的刺客堵住,林甲与跟来的几个暗卫上前同对方的人手缠打,半晌单墨带着大批暗卫赶到,对方并不恋战,见状迅速撤离,林甲眼疾手快,摁下了对方其中一人,那人被滞了步子,再想反击时已经被秦洵一方的暗卫们围得密不透风。 于是便有了林甲将余下的一个刺客摁跪在地,秦洵抱着齐琛,身侧站着阿蛊,居高临下望着这个被同伴舍弃下的倒霉蛋的光景。 “回来得挺早。”秦洵没回头,话却是对身后的单墨说。 单墨道:“对方撤了。” 打不过就撤,这路子怎么也似曾相识,秦洵腹诽。 不过就他方才观察而言,对方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刺客,在跟自己这方的暗卫交手时都久久不落下乘。说刺客大概不准确,对方或许本身是谁家的暗卫,只是因为来找他们的茬,才在他们这里被归为“刺客”。 没到打不过的地步,只是在缠斗中讨不着好,不撤只能继续纠缠,对方权衡之下,果断选择了撤走。 秦洵把齐琛递去单墨怀里,脱下身上白底红绣的罩衫往小娃娃头顶兜头一罩,示意单墨把他抱远些,单墨略显紧张地抱着小七皇子,尤其小娃娃被衣裳遮了明光罩在暗中,不乐意地直扭动小身子,小手乱挥想把宽大衣袍从头顶扒下来,没成过家抱过孩子的单墨更是僵直着不敢乱动,生怕抱不稳小皇子会把他摔着。 秦洵往被强制摁跪地上的倒霉蛋走近几步,闲闲一抄手:“皇后,曲伯庸,齐不殆,哪一个?” 倒霉蛋脾气倒很倔,别了头 不说话。 细看之下,秦洵认出倒霉蛋居然正是还在集市时针对性上前引诱他们往别处走的那人,他拖长音调“噢”了声,轻巧道:“一句话的事,说了就放你走。” 倒霉蛋冷哼一声:“替主上效命的谁还怕死。” 他嘴唇轻微蠕动,秦洵眼尖,倏地伸手就把他下巴卸脱了臼,随着对方条件反射一声痛呼惨叫,小粒一样的东西从他口中掉落在地。 被惨叫声惊得后退半步的阿蛊定睛一瞧,猜测那是藏在齿间用以必要时自裁的毒丸。 秦洵收回手,掸掉尘灰似的轻拍两下,笑眯眯道:“不错,勇敢,视死如归。” 阿蛊:“……”这个人能不要总是在该正经的时候这么不着调吗。 倒霉蛋下巴脱了臼,又疼得慌,这会儿压根没法应话。 秦洵便继续说:“不怕死的我见的多了去了,不怕生不如死的倒真没几个。” (本章完) 251 光阴 http://.biquxs.info/

百里无忧感叹,难怪众人皆称她为三界第一美人,果真美得不同凡响。 若水听了通天教主的话,抬眸对上通天教主温润的目光,俊美不似真人的俊颜,感觉从未有过的暖意从心底流过,此时只觉得就算是为通天教主死了也值得了。 “是,儿臣告退。”墨昱领了命便退了下去,便是苏萱不吩咐他也是要这么做的。 等人离开,他黑着的脸顿时皱做了一团,手狠狠的掐在眉心处,心中滋味五味杂陈。 外面的盖诺已经失联,教堂里面的人觉得这件事情有失控的危险,所以派出一部分人手动用关系,探查盖诺到底出现了什么事情。 借用这些武器拖住下面幸存者的同时,艾萨克斯安然的出现在亚洲大陆地表,抵达了‘陈封’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在敲了门之后目不斜视的走进了屋子把屋子隔间里的浴桶给装满,然后走了出去并将门给贴心的关上了。 此时的谢玄在回去乌衣巷的途中并不顺利,乌衣巷在秦淮河南岸,而顾府却在健康城西,自碧罗巷出来后,天色已黯,夜幕越来越沉,在经过秦淮河上浮桥时,他便已感觉不对劲,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盯视,另有疾风涌动。 “那有谁不是按照年龄排序的吗?”苍澜低头想了想,还是没有想到具体是谁。 越往里翻,众人就越是眼馋,更高级的他们也见过,但那些可不属于他们,这些东西买下来可就完全归他们所有了。 一直到春风送暖的日子,阿温才知道这个说话的人叫秦六,沉港三巨头中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一个。 云景琪真是没法儿了……心里有了预感,也许这个男人真不是那么好拒绝的。 亚伯一剑又一剑落在了严择的盾牌上,不断溅出一串串火花,严择和dante两人联手居然被一个亚伯亚着打。 那人脸色有些讪讪的,大概也是个领导,不习惯被人这样的发号施令,可面对的是萧青山,萧判官……有火也不敢发,只能转身离开了。 大汩大汩的鲜血狂飙溅出,沾染在武越身上。临死之际,呗颤颤巍巍的抬起右手,试图抓向武越的脸,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换成是其他人家如同陈家这般情况,府中姑娘哪愁婚嫁,可是陈滢的婚事却偏偏一再耽搁。 “治病的事情,暂时不急,先吃饭!”欧廷没有正面回答于忧的问题。 朝中不是没有人议论此事,只是皇帝一意孤行,礼部也未曾规劝,其他人就更是奈何不得。 对于启示之光星港事件的解释,在游戏官网上也有一些介绍,虽然并不是很详细。但是洛天幻却发现了几个疑点,第一当时ax军备公司就算控制整个启示之光星港也不足以对抗人类联军七大舰队任何一支舰队。 “哪里,哪里,如果我说有第三股强大的势力介入呢?我见过白大人了。”牧牧俏皮一笑。 方正之名,如今已不是废物,而是高手,连方萧那样的高手都不是其对手,他又如何抗得下? 昆建告诉他们,只要成为了嫡传弟子,征求了他们各自师父的同意就能到山上去修练了。 土获通来不及打开内力防护罩,身体硬挨了雷生一圈,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两种形态,都有着它独特的特性,没有哪个形态更强,只有哪个形态更加适合你当前的情绪。”林翘翘耐心的解释。 皇后道:“太妃不必客气,本宫就住在灵香苑吧。”她想和毛乐言住在一起,也好说说话。 曲清悠抱着曲清染,脸靠在她的肩头上,那双艳丽的凤眸此刻闪烁着幽暗的目光,正死死看着站在后面的她,古井无波的眼神仿佛是一潭泥沼,陷进去就是无边的黑暗。 “白虎?”贺兰瑶看着正欲开口的秦波天就对着白虎递了个眼色。 “哐当”声乍响,凤梧和碧霄两把仙剑碰撞在一起,更是气势惊人,火花四溅。 齐云有些失望,苏如绘却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就在这时,柔淑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 “那它算几星?如果实习猎妖人完成了,可以转正吗?”况茳齐轻声问。 萧翰卿细细揣摩,又想到他岳父的遭遇,认为他言之有理,不觉豁然开朗,愁绪全消。 这边黄大夫原本飘飘然的心情在给林非灼把完脉之后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松开林非灼的手腕,转而撩开破布条似的血衣,看了看林非灼身上的鞭伤,又检查了一下林非灼情状惨重的胳膊。 摁下下行按钮,等待过程中,况妙丽紧张地看了眼另一边,那里是安全通道门。敲门的人就在安全通道门的那边,如果他们动静大一点,就会引起对方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