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小农女 卷四》 第1章 【正文开始】 皇上了解邱泽的无能，也知道太后和齐家都不愿意让杨家后人活下来。邱杨氏的死，他早就有过怀疑。当时看到邱继礼回来后的痛苦，他也很自责，觉得自己把邱继礼派出去了，却没保护好他的女人和女儿，安安唯一的胞妹和外甥女儿……他心里已经九成相信叶夏氏就是杨氏的亲生女，还是有几分窃喜。那剩下的一成，要京兆府和邱继礼的确认。 这一记又一记的炸雷，让群臣看看皇上，再看看跪着的邱家父子。 皇上又看了一遍状纸，脸上的精彩更甚，摇头笑道，「怎一个‘巧’字了得！邱爱卿的庶长子邱中书逃去湘江省，居然被叶夏氏捡到并收养。邱爱卿通过叶爱卿寻找到失踪的儿子，邱爱卿派人前去湘山府确认，叶夏氏的养母在得知邱中书的身份后，又把叶夏氏是邱爱卿亲生女的身份说了出来，这一对竟是亲姐弟……真是，真是太巧了。」 状纸上没有写邱继礼偷偷去湘山府认亲，而是详细写了邱继礼派邱商去湘山府看望夏聚的事，以及之前捡到夏聚的事。夏离知道了夏聚是东晋侯世子邱继礼的庶子身份，回去跟养母夏菊说，养母便把夏离的身世、杨氏莫名死去以及邱继礼的身世和盘托出。夏离悲愤难当，那时起便立誓要进京替母、替弟申冤。 她正在想如何进京的时候，因为愚慧大师的批语，叶风求娶夏离。夏离便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一是她真心崇拜剿匪英雄叶风，二是正好可以进京告状。怕叶风因为家族牵绊阻止她告状，她便把这件大事隐瞒下来。在得知邱继礼回京后，去京兆府告状。 皇上的绕口令绕得群臣都有些蒙。 皇上又道，「苏爱卿继续奏来。」 苏户又禀奏道，「叶夏氏二告邱继礼大人之妻齐氏谋害庶子邱中书，致使三岁的孩子带着丫头离家逃亡，去了千里之外的湘江省。三告邱家大小齐氏谋夺其生母杨氏留下的大笔嫁妆。」 皇上的目光转向邱家父子，说道，「再说说小齐氏迫害庶子这条，邱老爱卿、邱爱卿知情吗？」 邱泽抖着身子道，「臣不知，臣失察。」 邱继礼说道，「这件事臣已经知晓。三年前，臣的祖母和二弟派人送信至鹤城，说犬子中书带着一个丫头逃出府，最有可能去了湘江一带……臣便写信给时任湘山府都司的叶大人，请他帮着代寻。一年后叶大人来信，说找到孩子了，已被一户农家收养，取名夏聚，恰巧还跟他相识。臣立即派亲兵邱商前去湘山府确认，在知道那孩子的确是臣之庶长子邱中书后，臣暗中派人回京核实，得知那孩子是在府中受了不少惊吓，他的生母也死得蹊跷。这事，病中的祖母和臣的二弟后来也略知一、二。本来臣想趁着这次回家探望祖母，再好好理理家事，却没想到臣突然出现个闺女，这些丑事被弄去了京兆府，还弄到皇上面前来，臣惭愧。」 说完，又磕了一个头。 邱继礼的话一说完，殿上的群臣终于搞懂事情的大概了，都是唏嘘不已。 叶夏氏是邱继礼的闺女错不了，谁敢拿这事开玩笑。邱家那两个齐氏丢人现眼，一个假孕谋夺小妾的儿子，一个谋害庶子逼得其远走千里，合伙谋夺前儿媳和丈夫原配嫁妆，这些丑事还居然被弄到金殿上。 若邱泽不脑抽，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至少齐氏塞枕假孕夺子的丑事不会公开，现在却在这里明明白白说出来。 皇上的脸更沉了，问道，「邱老爱卿，杨氏安安死的时候邱爱卿不在，而你在府里，邱杨氏是如何死于非命的？」 这点邱泽可不敢认，忙否认道，「皇上，这一条臣不敢认。当时，臣的母亲怕臣的妻子齐氏照顾不好杨氏，专门出了佛堂，带着杨氏去庄子生活。杨氏是因为受不了女儿早夭的打击，才……」 他突然想到有人说杨氏亲手把女儿送去了外面，住了嘴，又道，「她的确是想不开上吊死的，是否死于非命，要讲证据。」 邱继礼哽咽道，「臣无能啊，让妻子死于非命，闺女儿子要逃出府去才能活下来……」 皇上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不能怪邱爱卿，你在外面保家卫国，是你家里的人不省心。这事着京兆府彻查。」又道，「再来说第三条，夏氏的嫁妆……」 邱继礼道，「臣惭愧，杨氏的嫁妆的确被臣的母亲和妻子挪用，臣回去就把那些财务理出来，被挪用的让她们补上，她们补不上，由家里补。若确认叶夏氏真的是臣与杨氏的亲闺女，嫁妆统统交给她。若其中有误，叶夏氏不是臣的亲女，臣之前就定了把庶长子邱中书记在杨氏名下，嫁妆会交与他……」 皇上点点头，又问叶国公和叶风道，「两位叶爱卿，夏氏的真实身世你们是否知情？」 叶国公出列，抱拳说道，「禀奏皇上，臣不知。」说完，擦了擦前额的汗珠。 叶风说道，「妇人无知，居然敢闯京兆府，臣回去后定当好好教训。」口气一转，又道，「不过，若夏氏说的都是实情，臣却不忍怪她。生母死于非命，她被抱去千里之外才能保住小命，小小年纪的弟弟又被迫害出逃……唉，也是可怜了。臣是不知道实情，若是知道，不需要一个妇人去京兆府告状，臣直接告御状。」口气十分豪迈。 皇上笑了笑，问了个与这些事无关的问题，「番芋是夏氏弄出来的？」 叶风抱拳道，「是。当时臣的朋友送给臣十几个番芋，长昭表弟赠了夏家四个。哪知夏氏用那四个番芋当种子，竟种出了七百多斤的番芋。」 皇上频频点头，说道，「倒是个聪慧果敢的奇女子，种出了番芋，又救助并训练出了熊卫那样的灵兽，今天又为疑似母亲的杨氏和弟弟勇闯京兆府，当真巾帼不让须眉。朕欣赏之。」 这是皇上给夏离定基调了，她「聪慧果敢」，为朝廷做出了贡献。状告邱府没有不敬，而是「巾帼不让须眉」。 叶风压抑住高兴，抱拳道，「谢皇上褒奖。」 皇上沉思片刻，又说道，「叶夏氏的身份和邱杨氏死于非命这两件事待查，其他几件事也足以说明邱老爱卿糊涂，不孝，治家不严。这样的人，不堪大任，免去从二品副统领的官职，罚半年奉禄。」 第2章 若不是看在太后面上，皇上都想把这个蠢货的爵位直接交由邱继礼承继。 邱泽抖成筛糠，还是磕头道，「臣，臣谢主隆恩。」 皇上也处置了邱继礼，「虽说邱爱卿不在家里，但也有监管不力之责，罚半年奉禄。」 邱继礼磕头道，「臣知罪，谢皇上。」 皇上轻「哼」一声，又说道，「至于大小齐氏两个妇人，那样的事都做得出来，伤风败俗，德行有亏，两位爱卿回家多加管束，朕也会让皇后派人斥责。若杨氏真死于非命，再行处置。」 邱泽和邱继礼磕头谢恩。 皇上又对苏户说道，「苏爱卿尽快核实叶夏氏的身份和查明邱杨氏死因。」 苏户道，「臣尊命。」又犹豫道，「邱杨氏已死十五年，真相怕是在短时间内不太好查明。」该做掉的人都做了，又不能给齐氏上刑，哪里那么好查。关键是，中间还横着一个太后。 皇上也知道不容易查出来，或者说根本查不出来。说道，「爱卿尽量查。」 此时皇上和群臣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皇上高声道，「退朝，赐食。」 每次早朝久了，皇上都会赐百官食。赐食在英华殿，皇上坐在高高的案台上，公侯和一品官坐于门内，二品至四品及翰林院等官坐于门外，其余五品以下坐于丹墀内。文东武西，重行列位，赞拜叩头后，就座。吃完后，百官叩头退出。 叶国公和叶风被皇上单独传去养心殿单独问话，他还是有些怀疑叶家父子是否真的之前不知情。 与此同时，夏离正坐在福寿堂，她是被和安郡主亲自去京兆府接回来的。夏离跟叶老太爷、老太君、和安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跪下请罪。 几位长辈听了她的说辞之后，都表示理解。 这事闹得非常大，不到一个时辰，夏离不是乡下村姑，而是东进侯府世子邱继礼和原配杨安安亲闺女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晋国公府。 而早朝散了以后，齐家几件丑事又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苏户回京兆府衙后，把夏兴宣过去，又派了两队衙役出京。一队赶去湘山府城找夏离的养母夏菊核实情况，一队赶去京郊庄子找夏兴的祖母，也就是杨贵的遗孀。 晚上，叶国公、叶风、二老爷先后回府，他们都直接去了福寿堂。 福寿堂里只有老国公夫妇、和安、夏离几人在，没让其他人来这里吃晚饭。 老太太问道，「怎么样，皇上信你们吗？」 叶国公笑道，「这些事说起来很巧，但中间夹了个德高望重的高僧愚慧大师，他为风儿算的卦我们是不能乱编的，皇上没有不信的理儿。」脸又有些沉了，「只不过，皇上刚跟我们说了几句话，慈宁宫的人就来报，太后突发心疾，皇上赶紧去了慈宁宫。」 老太太冷哼道，「太后是要给皇上施压，帮那两个女人说话了。」 老国公道，「这也在我们意料之中。太后活着，皇上就不得不看在她的情面上，给齐家人网开一面。」又对夏离说道，「风儿媳妇，有些事，只能晚一步了。」 夏离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结果。杨安安死了那么久，该清理的人他们已经清理掉，还有个齐太后阻挠，肯定不容易查清真相。 她的状纸之所以只写了「生母杨氏死得蹊跷，想查明死因」，就是知道不会那么容易查出真相。若直接写了「生母杨氏被人害死」，又不能坐实，她反倒被动，会被扣个冤枉长辈、大不孝的帽子。若那样，太后想拿捏整治她，就容易了。 而之所以这么大费周折跑去京兆府告状，不仅把这事闹大了，邱家的那几件丑事也随之传开。大小齐氏的名声臭了，太后和齐家也被动，而且还不能怪夏离。邱泽同齐氏共谋小妾之子的事，并不是夏离本意要说出来，而是为了证明身份，也是由苏户当众说出。其余整篇状纸没有说一句忤逆邱泽和邱继礼的话，不能说她不孝。至于告大小齐氏的事，她们本跟她不是血亲，又有实锤证明她们不贤，更怪不到她…… 夏离起身给几位长辈依然屈膝行了礼，说道，「晚辈不孝，给家里找麻烦了。」 叶国公摆手说道，「这怪不得你。走到这一步，不管你那些事闹不闹出来，我们与齐太后和齐家都会敌对。」 回到随院，夏离听叶风讲着金殿上苏户被「逼」着说出齐家的丑事，笑出了声。 而东进侯府里灯火如昼，下人们正忙着整理院子、收拾东西，有些人还在用木头和砖砌着墙。 下晌，邱继礼和邱泽一回到邱府，张皇后派的内侍就来了。内侍传了皇后娘娘的口谕，斥责大小齐氏不孝、不恭、不贤，闭门思过三月，不容再犯，等等。还各赐《女戒》一本、铜镜一个。 齐氏羞惭难当，觉得这辈子都完了，浑身似被抽空一般，连站都站不起来，被下人扶回自己院子。小齐氏大哭，想拉着邱继礼解释，邱继礼沉脸后退一步，让人把强行她扶回去。 邱泽还想回正院找齐氏想办法，请太后帮着说项，给他官复原职，被邱继礼拦住了。 邱继礼说道，「父亲，有些事到祖母那里说清楚，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无忧堂里，老太太正半倚在罗汉床上，大孙子一回来她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又一次从死亡边缘活了过来。 老太太年轻守寡，聪明厉害。怎奈儿子不争气，她就一心想找个能干厉害的儿媳妇管住儿子。却没想到，儿子一意孤行答应皇上把齐氏娶回家，齐氏就是个笑话，老太太气愤难当，又没有了任何希望，只得躲进佛堂。 后来大孙子越来越出息，她觉得邱家或许还有希望，心情也就好了许多。二孙子也是个好孩子，本有能力入仕，但为了能更好地为大孙子办事，只捐了个闲官，私下为大孙子和大皇子办事。 第3章 在知道自己的亲孙女亲孙子都还活着，大皇子又被解禁，老太太的心情更好了。她觉得两个孙子总有一天会洗刷他们老子娶齐氏的耻辱，才振奋起精神，出来为子孙谋划。 邱继礼把金殿上的经过说了。 老太太气得直喘粗气，邱继宏忙帮着抹着胸口。 老太太指着邱泽骂道，「没用的东西，被那个女人拿扭了一辈子。这丑事居然还被拿到金殿上去说，我们邱家的脸都丢尽了。齐氏德行有亏，又没有本事为我们邱家生下一儿半女，休了，赶紧休了。」 邱泽跪了下来，为难道，「娘，齐氏是先帝赐婚，儿子不能休。」 老太太一听他说先帝，心里就是一阵膈应，又不好明说。啐了一口，喝道，「那就打发到庄子去，不能再让那个女人顶着我们邱家主母的身份到处丢人现眼。」 邱泽的脑袋摇得像个波浪鼓，说道，「娘，不行，不行的。若把齐氏到发去庄子，太后不会饶过我们家。娘，儿子还年轻，还想再当几年官，家里的进项也会多一些。过些天让齐氏去宫里见见太后娘娘，再帮儿子求求情。」 老太太知道这个儿子没出息，早就对他不再抱希望，也知道不可能休齐氏。但听了这些话还是气得不轻，拿起几上的一个茶碗向邱泽砸去，砸在他肩膀上，水和茶叶倒了一身。 骂道，「都奔六十的人了，还年轻？也就你厚皮，说得出来。那么多比你还小的公侯都把爵位传给儿子，自己过逍遥日子。偏你，死把着爵位不放，还想当着官……」 邱老太太一生气，气又有些喘不上来，邱继礼两兄弟赶紧帮她顺胸口，劝解着。 邱泽磕了几个头，哽咽道，「儿子不孝，娘莫气，娘莫气……」就是不说把齐氏赶去庄子的话。 老太太缓过劲来，说道，「分家，分家，我还不想现在被你和你那不要脸的媳妇气死。你带着她同大孙子过，我跟二孙子继宏过。我也不会继续住在佛堂里了，死之前要把孙子重孙看好，不再让那两个坏女人害他们。」 邱泽大惊，磕头道，「娘，您和儿子都还活着，不能让他们兄弟分家啊。」 把杨氏的嫁妆理出来，家里就得赔上一笔银子。再把二儿子分出去，二儿子要孝敬老太太，不会少分了，那他手头还能剩多少？他不愿意分家。 老太太道，「私下分，暂时不分府。若你不愿意，就先把那个女人撵出去，我看着她心烦。」 邱泽不愿意也不敢撵齐氏，只得默认分家。 老太太又问邱继礼道，「你媳妇迫害书哥儿，把他逼出了府，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个女人？」 邱继礼道，「小齐氏是太后指婚，孙儿想休也休不了。孙儿在这里立誓，会好好教训她，再不碰她一指头。除了和儿，孙儿的二儿二女若回邱府，都交由祖母和二弟。」 老太太表示满意，让邱泽起身，几人开始商量分家的事宜。首先是怎样分房子，老太太非常不客气地把府东边一溜的几个院子分给邱泽和大房几人，其余的地方，除了后花园两房共用，都属于老太太和二房。 邱泽气得脸都红了，说道，「娘，怎么能这样分。哪里有老子住的正院腾出来给儿子住的理儿，再说，继礼这一房是长房，今后要承爵。怎么能我和他们一房被赶去一旁，而没有实缺的继宏住这么大地儿。」 邱老太太说道，「老娘不是人吗？除了和哥儿，继礼的其他儿女都要跟我住，二房的人本就多，再加上这么多人，可不地方要大才够住。你们那边，只有你和大小齐氏，和哥儿四个主子，继礼又难得回家，想住多大的地儿？我活着的时候，就这样住。等到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死了以后，继宏一房再搬出去，这个府依然是继礼这一房的。」又问邱继礼道，「祖母这么分配，你愿意吗？」 邱继礼忙表态道，「孙儿不孝，让祖母操心了。祖母说怎样分，就怎样分吧。」 邱继礼如此孝顺，邱泽也不敢再多话。 之后就是分东西钱财，邱继礼高风格，说自己显少在家孝敬长辈，除了这个宅子最后会归他这一房，其他的均分。 邱府本不太富余，邱继礼除了俸禄其他私房几乎没有拿回来，即使拿一些回来也是偷偷交给邱继宏，所以分下来每房不到六万两银子的财物。还有就是，个人和每房手上有些私产。 分完这个，邱继礼又道，「我那里有一份安安留下的嫁妆单子，父亲回去让齐氏把她拿去的安安的嫁妆拿回来，我也让小齐氏把她贪墨的东西拿出来。不够，就拿她们的嫁妆填，再不够，就动用公中财物填。」 既然他已经公开自己知道齐氏不是生母，齐氏又有害死发妻杨安安的可能，他不可能像原来那样「孝顺尊敬」她。连面子情都没有了，也不可能再叫她「母亲」而是改称「太太」了。 邱泽鼓着眼睛说道，「那叶夏氏是不是我叶家种还不一定，你那么着急理嫁妆作甚？」 邱继礼红着眼睛道，「不管叶夏氏是不是我亲闺女，我都不会由着安安的嫁妆被那两个女人糟蹋。安安的死，哪怕我没有证据，也能猜到齐氏不无辜。父亲愿意视而不见，可我不能当自己是瞎子。」又对老太太说道，「在结果出来之前，夏离不会来家认祖归宗，我暂时也不好去见她。明天让继宏去一趟晋国府，见一见夏离和书哥儿，等家搬好了，就接书哥儿回家住，再感谢夏离对书哥儿的救命之恩。」 老太太点头说道，「嗯，继宏是应该先去看看那两个孩子，早些把书哥儿领回家。那小人儿，当真聪慧，运气也好，遇到了他姐姐，跑了那么远还活下来了。」又笑道，「我就觉得那个夏氏肯定是我的亲孙女，谁敢拿这事开乱说。」 邱泽张了张嘴没说话，他还是觉得那个叶夏氏是乱说，目的是想攀上邱家。 邱继礼笑道，「她的闺名叫夏离，离丫头。我也觉得她应该是我闺女，那块玉牌说明了一切。不过，既然皇上让苏大人核实，就先让他核实吧。」 第4章 几人商量好以后，各回院子。 小齐氏住的翠风院闹的动静最大，哭求声一直持续到天明。她知道男人的心已经挽不回来了，想保住钱财…… 翌日上午，齐府送来个贴子，国舅爷要见邱继礼。邱继礼想了想，还是去了齐府。 齐国舅是太后的哥哥老献侯，今年已经六十六岁，由于身体不好，爵位前几年就传给儿子，平时不管事。今天叫邱继礼过府，一定是为了大小齐氏的事了。 昨天夏离搞的突然，邱泽又蠢蠢地钻进套子，打了齐家人一个措手不及。当时齐侯爷也在金殿上，却不知该如何为大小齐氏脱责。 之后，太后的两份懿旨分别送去了东进侯府和晋国公府。 一份是嘉奖邱泽之妻齐氏的懿旨，说她从小乖顺，敬长怜幼。自从嫁进夫家，一切以夫为天，夫唱妇随，隐忍克己，忍辱负重……赏玉如意一柄，宫缎四匹，东珠一盒。 齐氏本以为天都塌了，听了这份懿旨，喜极而泣。这份懿旨的言外之意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听命于夫君，是为自己糊涂丈夫担责忍辱，还不愿意说出来。错误推给了邱泽，也把她摘了出来…… 她之前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那些对太后和大哥的恨意，也彻底消散了，真心诚意感谢那位长姐对自己的帮助。 齐氏无比后悔，自己的手还是软了。早该不惜一切代价弄死那个死老婆子，更不该掏心掏肺对邱继礼，养虎为患。那个狼崽子，枉自自己一直对他那么好，却是心里藏奸等着这时候咬她一口。自己现在还是侯夫人，是东进侯当家主母，却被他们联手撵出正院。偏偏那几个丑事让自己被动挨打…… 有了太后的懿旨和她的鼎力支持，自己面子还在，还没有输彻底，还能翻身。等到三皇子继位，让邱泽直接把爵位传给邱中和，让邱继礼那个白眼狼再也进不了京城。那么，这个府还是自己的。不止这些，她还会报曾经受过的屈辱，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用袖子抹抹眼泪，磕头谢恩，接过懿旨和赏赐。 内侍又对齐氏笑说，「太后娘娘还说了，她老人家身子骨不太好，邱老夫人无事进宫陪她解解闷儿。」 齐氏笑着一迭声地答应。太后娘娘这是狠狠打了张皇后一个嘴巴，张皇后禁自己三个月的足，可太后一句话就解了。 那个张皇后更不知所谓，真以为她现在母仪天下，将来就能当上太后了？ 齐氏站起身，一扫之前的颓势，见邱泽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她之前一直嫌弃这个窝囊蠢笨的男人，现在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远没有那么讨厌。若他不窝囊蠢笨，怎么可能现在还这样对她，还对她抱着希望。 齐氏的眼圈红了，哽咽道，「谢谢老爷，还好你相信我。咱回吧，住的地方小些无所谓，只要能跟老爷在一起，我都愿意。等过两天，我就进宫见我那位老姐姐……」 邱泽极是感动，更是觉得娶了齐氏好处多多。 两人回到正院，正院里一片零乱，下人们正在收拾东西。 邱泽又讨好道，「让夫人受委屈了。夫人的好，为夫一直记在心里。」 院子里堆放了几十个大箱子里面装着摆件及饰品，还有一些大型小紫檀家具及金玉摆件，上房厅屋里的桌子上堆了许多首饰匣子，几张铺子和田地的契书。 这些都是杨氏的嫁妆。杨氏的嫁妆和两万两压箱银子主要在她这里，还有少部分的首饰、摆件、字画及一千亩田地和两个铺子在小齐氏那里。 齐氏知道，这些还远远不够。 那些药材都吃了，许多锦缎皮毛都用了，邱泽也败了一些，还有些首饰摆件字画送了礼，有几样家具摆件用坏了，再加上铺子和地里的产出，自己要出血本添补。 齐氏气得手握成拳，指甲把手心都扎破了。 邱泽心虚，忙道，「为夫还有些私房，拿来给夫人用。」 齐氏暗哼，你那有一个用两个的性子，还能有什么好私房。嘴上却说道，「老爷喜好风雅，那是要花银子的。无需动老爷的私房，我的嫁妆不够，再拿些公中的存项。」 邱泽笑着点点头，心里在流血。公中的银子，还是他的。 午时初邱继礼就回府了，加上来回路上用的时间，他在齐家呆了不过两刻钟。 他一回来就先去了正院查看杨氏留下的嫁妆，还带了两个人过来。 邱泽和齐氏坐八侧桌两旁没搭理他，他先给邱泽躬了躬身，问齐氏道，「太太，杨氏的嫁妆清理好了吗？」 齐氏冷冷看着他，没吱声。 邱泽气得拿起一个茶盅砸向邱继礼，邱继礼的头一偏，没砸到。 一个丫头过来把现在嫁妆的单子交给邱继礼，邱继礼没接，跟来的人接过去核对。 齐氏深呼了两口气，眨眨眼睛，眼圈便红了。柔声说道，「继礼，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可我疼爱了你三十几年，我们母子情份是一直都有的。我承认，我有些地方没做好，没把杨氏看好，让她走上绝路，也不应该用她的嫁妆，这是我糊涂。但我还是真心疼你的，一直在为你打算。希望我们还像原来一样相处，我也会继续为你谋划，包括……」前程。 最后两个字不好说得太明白。 邱继礼冷笑了一下，说道，「母子情份？你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我的生母，害死了我最心爱的女人，又纵着小齐氏害死另一个女人，把书儿逼得远走他乡……这一桩桩恶事，只是糊涂？」 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才把骂她的话强压下去。现在虽然跟她翻脸了，有些话还不宜说出来。 说完，他转身走了。 望着那个绝决的背影，齐氏气愤难平，不是亲生的怎么心疼都不行。自己当初傻傻的被人利用，好果子没吃到，反倒弄得宫寒不孕。若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她怎么会落到这个凄惨地步……想到这些，她又对太后和齐家有了一丝怨念。 第5章 她气道，「你说话要讲证据。杨氏想不通上了吊，干我何事。」 邱泽上前劝道，「夫人不要理会那个不孝的东西，他偏听偏信，魔怔了。」 另一份懿旨送去了晋国公府，是斥责叶风之妻夏氏的。说她言行有失，粗鄙无礼，捕风捉影，望她要时刻谨记贞静清闲，行己有耻，还赐了她一本《女戒》，一把戒尺。 这个结果，也是叶家和夏离之前就想到的。 夏离是杨安安的闺女，又把大小齐氏的丑事弄得尽人皆知，太后不可能视而不见，总要出口恶气。但因为她之前得了皇上的褒奖，又因为她是叶家媳，太后也不可能整她整得太明显。 几人回了福寿堂，叶老太太和和安还劝了夏离几句，让她莫太往心里去。 老太太冷哼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后也是老糊涂了。她这样做，岂不是打了皇上的脸面。」 和安冷笑道，「她最好再把皇上推远些……」又道，「皇上同先太子妃感情极深，看在先太子妃的情份上，他也会护着风儿媳妇。」 夏离也清楚，皇上当时在金殿上对自己的褒奖，就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否则，太后会更不客气。那个老妖婆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熬死了男人十六年，她居然还活着。 夏离对太后那几句骂并没放在心上。笑道，「做这些事之前，我就想到了这个后果。」 夏离一回随院，老太太和和安的赏赐就遣人送来了，这是对她的慰问和作给别人看的。她虽然被太后下旨斥责，当家人照样对她好。 通过这几天的发生的事，夏离对和安的印象好了不少。手伸得是长了一些，管得是多了些，不过人挺好，大是大非上拎得清。可惜了，老公有了外遇。 夏离坐在炕上，想着该如何给夏聚摊牌。 正在出神，就有和安的丫头来报，说东进侯府递了贴子来，邱二老爷邱继宏下晌会来看望夏离和夏聚。 夏离已经听说，这位邱二老爷是邱继礼留在京中的得力干将，他帮邱继礼做了很多事。邱老太太能活到现在，也多亏了他。只不过，他的心思都放在外院一些要事上和老太太身上，忽略了邱中书和他的姨娘，以致于他们被害。 等他来了，看看他怎么说。若邱府真的能让夏聚安全的生活，也没有把夏聚留在叶府的理由。若是不行，还是必须留下。 夏聚放学回了随院，小嘴一直是翘着的。他已经听说太后来懿旨教训姐姐的事，他非常气愤和不解。姐姐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犯错。 他来到东屋，看着夏离在发呆，还以为她在生气。忙爬上炕挤进她的怀里，劝道，「姐姐别生气，一定是太后搞错了。」又补充，「不管她喜不喜欢姐姐，姐姐都是最好的姐姐。」 这个弟弟从来都是这样贴心的。 夏离揉了揉他的小胖脸，笑道，「嘘，不能这么说。弟弟记住了，以后，只要是皇上、太后、皇后，不管他们说了什么，都不要明明白白说忤逆他们的话，闯祸。」 夏聚点点头，「哦」了一声。 夏离又问道，「聚儿，你还记得你去小洼村之前的事情吗？」 夏聚的头一下抬起来，惊恐地看了看夏离，眼圈也红了。又低下头想了想，才说道，「我一直跟娘亲和姐姐住在小洼村。我不是姐姐捡的孩子，弟弟夏合才是姐姐和娘亲捡的。」 他扭着小胖指头，明显很受伤。 夏离又把他抱紧了两分，说道，「弟弟，若姐姐说，在湘江府的娘亲，不是弟弟的亲娘，也不是姐姐的亲娘，而我们两个，是嫡嫡亲的姐弟，我们有一个共同的亲爹，你相信吗？」 夏聚又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夏离，问，「姐姐，你说的话像绕口令，我没听懂。」 他不是没听懂，而是不相信。他最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姐姐捡回家的孩子，做梦都想姐姐是自己的亲姐姐，娘亲是自己的亲娘亲。可想是想，他一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夏离笑道，「弟弟，是真的，你是姐姐嫡嫡亲的亲弟弟，已经确认了。」 夏聚又想到一种可能，兴奋极了，猛地抬头问，「姐姐是说，我也是娘亲生的？我生下来以后被娘亲搞丢了，转了一大圈，又回小洼村咱们自己的家了？」 看到夏聚眼里的希翼，夏离有些心酸。笑道，「你是我的亲弟弟不假，可湘山府的娘亲却不是我们的生母。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父亲，生母不同。」 夏聚有些蒙，思索了一会儿，遥远的记忆里浮现出一张可怕的脸来。他吓得脸都有些白了，下意识地问，「姐姐不会是那个坏女人生的吧？」又自我否认道，「姐姐这么好，一定不是。」 夏离笑道，「我当然不是那个坏女人生的。姐姐的生母已经故去很多年了，因为家里有坏人，姐姐被咱们现在的娘抱去小洼村生活，后来捡到了你，一起生活到现在……咱们的亲爹叫邱继礼，他在边关鹤城当总兵。咱们的家在京城，大门前有两个大石狮子，你就住在家里的流光院。那个坏女人生的孩子没有你聪明，她就害死了你的姨娘，还要害你。你带着一个叫四儿的丫头逃去湘江找真表舅，希望他帮你找到不怕齐家女人的夜大哥……」 夏聚聪慧，虽然对之前的事淡忘了，但夏离一句句说出来，还是勾出了他的一些回忆。 他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用手环住夏离的脖子说道，「姐姐，我怕……」 夏离帮他擦了眼泪，说道，「莫怕，姐姐、爹爹、还有叶风，我们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又呵呵笑道，「姐姐也是从那个家里出来的，很巧是不是？还有更巧的，你要找的夜大哥，就是你姐夫叶风，他还真帮你找到了在鸡城的爹爹……」 夏聚笑起来，他记得自己好像是找过一个姓夜的大哥，鸡城和鸭城也有点印象……原来是叫鹤城啊。白鹤的鹤，一定要记住了。 第6章 不过，姐姐是亲姐姐他还不确定，又问，「姐姐，你不是在逗我玩，你真的是我亲姐姐？」 夏离笑道，「当然是真的。下晌，咱们的二叔就会来这里看咱们……」 夏离大概讲了一下自己的身世和他被害的经过。虽然夏聚聪慧，也没有全听懂，眼里一会儿了然一会儿懵懂。 夏离笑笑，又亲了他一口。说道，「下晌二叔来了，你就会记起更多的事。」 吃完晌饭，姐弟两个都没晌歇，坐在炕上等人。 夏离的心情比较平静，她始终把夏氏当亲娘，夏氏的家当娘家。连邱继礼那个亲爹她接受得都很勉强，这位二叔也就更生疏了。她想进入邱家，最大的原因是为这一世的母亲和弟弟报仇，打击那两个齐氏。 大概未时初，邱继宏就来了。不仅他来了，还带了个十三、四岁的丫头来，丫头的嘴角到下巴有一条深色伤痕。 邱继宏一看到夏离和夏聚，就激动得眼圈都红了，颤抖着声音说，「离离，书哥儿，你们都还好好的，真好。」 夏聚没看邱继宏，而是看着他带来的那个丫头发呆。 那个丫头一下冲到夏聚面前跪下，痛哭起来，说着，「哥儿，你真的还活着，奴婢没白受苦，呜呜呜……」声音嘶哑，说话听不太清楚，还有些恐怖。 夏聚也想起这个丫头是谁了，拉着她的手哭起来，「四儿，你是四儿，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又问，「你说话怎么这个声音？」 邱继宏笑道，「四儿莫哭了，过会儿子再跟书哥儿叙别情。」 四儿收了泪起身，又给夏聚擦了眼泪。 邱继宏又上下打量了夏离几眼，说道，「离离长得很像你母亲。好孩子，我们邱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声音有些哽咽。 邱继宏比邱继礼矮些瘦些，白净儒雅，平易近人。据说，邱老太太因为自己没有教育好邱泽很是自责，两个孙子更不敢交给邱泽和齐氏管教。邱继礼七岁时送去了杨家，邱继宏五岁时送去冀北的一个族亲家，在那里学习生活到十五岁才回京。 夏离对他的印象很好，给他屈膝行了个礼，笑道，「二叔。」 邱继宏笑得更开心了，「诶，诶，好孩子。你祖母知道你还活着，高兴得睡不着觉。我们都知道你是大嫂的亲闺女，错不了。只不过还要等到苏大人派去湘山府找你养母的人回来后，才能真正认下你。」 夏离笑道，「我知道。」 邱继宏又把夏聚拉到面前，说道，「书哥儿都长得这么高了。放心，以后你回家跟着祖母和二叔过活，那两个女人再也害不到你了。」 夏聚在家时跟邱继宏见面次数不多，已经完全忘了。夏离让他叫二叔，他也就很有礼貌作了个揖，叫道，「二叔。」 几人说笑一阵，夏离看出邱继宏有话跟她单说，就让丫头把夏聚和四儿领去西跨院说话。叶四爷机灵，也找借口走了。 邱继宏就跟夏离大概讲了一下邱家的情况。 邱继宏之前一直管着庶务，加上邱泽无能，邱家外院大半都是他把持。而且，二房内部也比较清明，没跟大房搅和在一起。邱中书和他姨娘出事时，正好他出门办事不在家，否则会更好地把小书哥儿保护好。 之前由着大小齐氏和邱泽闹腾，也是有纵容的因素在里面。随着大皇子解禁，邱继礼的翅膀更硬，家里也不会再继续纵容他们。府里的总管，还有一些重要岗位的管事，都会换了。 现在两房分家，老太太也从佛堂出来了，以后书哥儿跟老太太住一个院子，没有任何问题。夏离偶尔回娘家，去的也是老太太那里。而且，老齐氏丢了那么大个脸，暂时不敢找事。小齐氏被皇后娘娘禁足三个月，又被邱继礼教训，她也会有所收敛…… 夏离也才知道，邱继礼在鹤城还有一个小妾马氏，以及马氏生的一儿一女，女儿叫邱郁，今年十岁。儿子叫邱中续，今年刚刚四岁。 邱继宏还解释道，「大哥跟先大嫂琴瑟合鸣，异常恩爱。大哥得知大嫂仙逝，痛不欲生。之所以续娶小齐氏，也是没有办法，为了图谋大事，麻痹齐氏和那个女人。他不在京，齐氏找借口送了两个女人过去，大哥不得已收了她们，不过后来都病死了，也没留下一子半女。祖母怕齐氏再塞女人，就挑了两个信得过的丫头送过去。一个姓霍，就是书哥儿的生母，已经死了。一个姓马，生了郁丫头和续儿，他们三人还在鹤城……」 夏离知道古代男人对三妻四妾的不在意，这两个女人跟了邱继礼在情理之中。她还是理解不了邱继礼要小齐氏的做法，替杨安安不值。 几人又说了一阵话，邱继宏才起身告辞。 夏离已经同意夏聚以后回邱家生活，最好等到自己的身份确定后再回去，邱继宏也同意了。 夏聚舍不得四儿走，他记不起全部往事，可就是觉得四儿亲近。 夏离也感就拜托你了。帮帮忙，找个好些的后生。你的情，我会记着。」 说完，还赏了赵嬷嬷一块玉挂件。 稚嫩的小脸配上成熟教练的表情，极具喜感。 夏离忍住笑看了一眼赵嬷嬷，也说道，「四儿忠义，她虽然相貌和嗓子毁了，但以后有聚儿的看顾，日子肯定好过。就找那种憨厚老实些的后生，不嫌弃她的。」 赵嬷嬷笑道，「谢谢哥儿相信老奴，老奴就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帮四儿挑个好夫婿。」 三月十九下晌，夏离和邱继礼都被请去了京兆府衙。 京兆府调查了夏兴和他的祖母，他们说了所知道的一切，再加上那块玉牌、夏离的状纸，以及邱继礼和夏离的长相，苏户初步确认他们就是亲生父女。但还是要等到去湘山府向夏离养母夏菊核实情况的衙役回来，才能最后落定。 第7章 而去湘山府路途遥远，顺利的话来回也要一个多月。邱继礼职位重要，不可能一直呆在京城。见过几天邱继礼就要回鹤城了，他想见见夏离，自己再确认一下。 两人到场后，互望对方，都很「激动」。 邱继礼对苏户说道，「不需要苏大人确认，我就敢认定，这孩子是我邱继礼的种，她长得太像她母亲了，也像我。我先认下她，她认祖归宗的事，等到苏大人确认后再说。」 夏离听了，跪下给他磕了头。 邱继礼把她扶起来，看着她流出了眼泪。这不是装的，是他真的激动。 苏户又通报了一下杨安安的案子，查得并不顺利。当时服侍杨安安的人都死了，也没有证据能证明齐氏派人害了她。而提出的开棺请求，不仅邱泽和齐氏不同意，邱老太太也坚决反对，说不能让杨氏死了那么多年，还要被人「辱尸」。据说，齐氏还进宫找太后哭诉自己的委屈，太后怒斥开棺验尸是对死人的最大不敬…… 夏离不太明白邱老太太这次的态度。人死了，冤情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齐氏和太后那么害怕，应该真的做了什么手脚，可邱老太太却如了她们的意，跟着一起拒了开棺的要求……这或许就是古人的观念吧。 看到夏离的不解，邱继礼含混地说道，「善恶终有报，也不急在这一时。」在他想来，只要太后死了，大皇子当上太子，不需要开棺，这个仇也能报。 之后，邱继礼和夏离一起去了叶家。 他们直接去了随院。 夏聚已经放学了，正在后院练箭。 看到儿子又长高了一大截，邱继礼十分开心。笑道，「书儿，还记得爹爹吗？」 夏聚二岁多就离开了邱继礼，哪里记得他。但听到他如此说，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和姐姐的父亲了。 他先没有动，看看夏离。 夏离笑道，「弟弟，这是爹爹，快见礼。」 夏聚听了，跪下磕头道，「见过爹爹。」 邱继礼很心酸，自己的儿子闺女，要逃出家门才能保住性命。自己这个父亲当得不称职啊…… 他把夏聚拉起来，摸着他的头顶安慰了几句，又说了些以后回了邱家，好好孝敬太祖母的话。 夏聚有些怕邱继礼，他每说一句话，就点点头。 邱继礼又跟夏离说道，「你认祖归宗，姓就要改成‘邱’。爹想了一下，你聪慧，就叫邱慧吧。」 姓肯定要改，但名字夏离从前世用到今生，她不愿意改。说道，「姓要改，但那个名字是母亲给我取的，也叫习惯了，不想改。」 邱继礼知道这个闺女有主见，又说道，「也成。不过，那个‘离’能不能用别的同音字，梨花的‘梨’，或者竹篱的‘篱’，都成。爹不愿意我们一家再分离。」 夏离想到因前世亲人一个个离开，就怀疑过自己名字起得不好。说道，「好，就用竹篱的‘篱’吧。」 以后回邱家，她的邱字就叫邱篱了。 邱继礼点点头，又说了一些邱家事，就对夏离笑道，「你外祖让我转交一封信和一样礼物给你，他想你想得紧。」 夏离一喜，眼里盛满了欢愉。或许是继承了他的天赋异禀，她对那位从未谋面的外祖父，就是有说不出的亲切和孺慕。 邱继礼看到如此的夏离，还是有些吃醋。他压下酸味，笑道，「你外祖有两把绝世好弓，一把是射日弓，一把是万星弓，当初我拿着，也是怕被别人谋去，想着等杨家平反后交与他们。你外祖知道你箭术好，极是高兴，让我把万星弓赠与你。」 说着，他从一个布袋里拿出一把弯弓几支箭交给夏离，又道，「这是世间宝贝，也是你外祖父疼你，好好珍惜。」 射日弓和万星弓是绝世宝贝，夏离早就听叶风形容过。说万星弓弓身是紫檀木所做，上面镶了多颗水晶和金刚石，如闪亮的星星。弓不重，但力猛弓强。 她接过万星弓，黑紫色的弓身不算很长，上面镶了好多颗钻石，真的如夜空里闪烁的星辰。弓的形状弧度极漂亮，拿着非常衬手。 她极是绪一直比较烦躁。 邱继礼喜道，「那好，爹也一起去。」 夏离抬头看看邱继礼，觉得他顺眼了不少。笑道，「好。」 回屋后，邱继礼又把杨凡的信拿给夏离。 信不长，却把他如何思念这个外孙女表达的淋漓尽致，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她…… 夏离看得泪涟涟，说道，「我也想外祖父，想快些见到他老人家……」 晚上男人们回来，把邱继礼请去前院喝酒。 夏离领着夏聚和二妮去了福寿堂吃饭。 饭后，夏离等人还在陪着老太太说笑，叶风等男人就送走邱继礼回来了。 和安对叶国公笑道，「这么早就把亲家公送走，酒都没喝好吧？」 叶国公笑道，「不止邱亲家没喝好，我们都没喝好。」又对夏离笑道，「我们明天早些走，你们也回去准备好，一定要把万星弓带上。」 叶风急着想看万星弓，说了几句话，就急急叫着夏离回随院。 他拿着万星弓把玩了好久，又跑去后院，借着月光，再让人多点了几盏灯，射了半个时辰的箭，才算满足。 夏离非常大方地表示，「叶哥喜欢，拿去用就是了。」 叶风笑道，「外祖送你的宝贝，我偶尔用用就行了。」 两人高兴，爱做的事做了很久，还要了两次水。 若是婚前，这个日子应该是夏离的经期。但自从跟叶风成亲以后，她的经期就不准，正月提前了几天，二月又推后了几天，今天没来她也没有多想。 翌日天还不亮，随院的人就都起来了，只有西跨院还静悄悄的。 第8章 吃饭早饭，叶风、夏离就带着二狗一熊和金铃、银铃、宝铃去了前院。 夏离穿着天蓝和月白色相间的骑装，蓝色千层底矮靴，头发梳成麻花辫束在头顶，背着万星弓，简便利索，又飒爽英姿。三个丫头也是这样的打扮，每人手里还牵着系当当、熊样、黑子的绳子。她们一出现在外院，让那些男人也多看了几眼。 当当几个知道要去山上玩，高兴得扯着嗓门狂吠。 不说叶国公、二爷叶文、三爷叶景全幅武装来了，连老国公都来了。成年男人只有二老爷没来，他身体不太好，自小不喜动。 叶国公正在劝老公爷，因为他和叶风明天要上朝，今天晚上必须回京，怕他老人家受不住辛苦。叶风也去相劝，叶国爷只得住了念想。 几个女人和二狗熊坐马车，其余人骑马，向东城门而去。到了东城门，正好到了开城门的时间，邱继礼也带着几个人来了。众人出了城门，向灵秀山而去。 灵秀山位于燕山山脉余脉，人烟稀少，植被丰富，离京城不远，是京里贵人打猎的好去处。 他们出城就能看到连绵的群山，沿着群山向东走，大概跑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灵秀山脚。 马车进不了山，夏离几人下车。为了保存体力和加快速度，山路平缓处她们先坐滑竿，男人们依然骑马，二狗一熊终于撒开欢地跑起来。 夏离暗暗下着决心，以后还是应该学会骑马。京城许多贵女都会骑马，偶尔也会跟着家里的男人上山打猎。当然，她们打猎的地方没有大型野物，还会多投入一些野兔、野鸡、鹿等温顺的动物让她们打。 从山谷中流出一条几丈宽的溪流，奔腾着流向远方，注入远处的百泉河。他们沿着溪流往深处走了一段山路停下，之后的路就陡峭了，只能爬。他们留了十几个人在这里看马，银铃和宝铃也被留下，其余三十几人上山打猎。 夏离并不是看到野物就射，大肚子的她不射，食草的可爱动物她也不射。现在不像原来穷，想多射猎物卖钱。没打猴子，她一直觉得猴子是灵物。 她还让金铃带了弹弓，若遇到可爱的想活捉的猎物，就用弹弓射。 爬到山顶，夏离只射了一只野猪，射的左眼，一箭毙命。还打了两只漂亮的不知名的鸟儿，是用弹弓把它们打晕，拿回去孝敬爱鸟儿的老公爷。 灵秀山不算很高，也不算很陡，爬上去还比较轻松。 叶国公和叶风都拿着万星弓用了几次。 此时已经午时末，众人坐在靠近山顶的一条溪边吃着干粮，二狗一熊则吃着它们的猎物。血腥的场面吓得那三个丫头不敢看，夏离倒是已经见惯不惊。 突然，当当一下停了嘴中的食物，把耳朵立起来，熊样见了，也立起耳朵听了听，一起跳起来往北边冲去。 夏离和叶风见了，站起来跟着跑去，十几个人跟着。黑子也想跟去，被人拉住，老国公等人不会跟去，这里必须留下一条戎犬。 当当和熊样跑得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他们甩在后面，叫都叫不住。 远远的，看到它们跑到一棵巨大的苍松下面，当当在下面狂吠，可它不会爬树。熊样望望上面，抱着树干往上爬去。苍松树干粗壮，叶子并不茂盛。 夏离已经看清楚，树上一根粗大的支杈上爬着一只花豹，另一根支杈上吊着一只弥猴，肯定是花豹为了捕捉弥猴上了树。 熊样是力量型，还没有成年，若是地下，或许它能赢。可若在树上，花豹属于敏捷型，熊样肯定不是它的对手。 夏离算算距离，若是普通的弓，肯定射不到。但是万星弓肯定能射到，速度也快得多。她站下搭弓上箭，在花豹要扑向熊样的时候，射出箭去。 她瞄准的不是花豹此时的位置，而是箭到后花豹应该在的位置。 花豹和熊样刚要肢体接触，花豹的咽喉就中了一箭，一下掉下树来。 当当上去又在脖子上咬了一口。 叶风等人先赶到，看到花豹已经死了。几个护卫大着嗓门叫好，那个弥猴已经吓傻了，还吊着树上没下来。 熊样还想去吃弥猴，被叶风叫住了。 夏离看看手中的万星弓，笑得一脸灿烂。这种绝世好弓，也只有外祖和她用着才不会被辱没。 她来这里三年多，还是第一次遇到豹子。 两个护卫拖着花豹去找大部队，夏离爬上山尖望着四周。 这里跟华湘山不同，华湘山脉几乎是山连山，而这里高山之间没有那么密集，山里的腹地非常辽阔，有湖泊溪流，还有大片草原和浓密的树林。 叶风陪她看着，手里把熊样和当当的绳子拉紧了，不让它们乱跑，其他的几个护卫远远保护着他们。 这里的每一座山几乎都绿荫密布，只有远处一座山奇异，山不大，几乎直上直下，非常高，还都是岩石，侧面只稀稀拉拉从岩石里伸出一棵松树，而山顶却是绿荫浓密。 那座山在密林的另一边，与这里的直线距离应该有四到五里。 夏离觉得那座山很独特，有些像前世一个着名风景点里的山。 突然，她发现山顶的密林里，露出了几点飞檐翘角。 夏离吃惊极了，那么高那么陡的石山上居然有人家。她指着那位山问叶风道，「叶哥，那座山的山顶有房子。」 叶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说道，「那座山有个奇怪的名字，叫单指峰。由于山势奇异，人根本上不去，怎么可能有房子？」 夏离道，「真的，我看到了。」 她继续看，在山顶下方几米处的石壁上又看见了一扇石门，门前还有石台，石桌，通往山顶的石阶。那里斜伸出两棵大树，大树的旁边坐着两个人在低头下棋。斜对着她的，是一个光头老和尚。 第9章 夏离更惊讶了，又悄声道，「还有两个人在下棋，有一个是和尚。」 叶风惊道，「难不成那里有苦行僧在修行？」在他想来，只有自找苦吃的苦行僧才会住在那里。 夏离再仔细看，背对她的人戴着灰色帽子，穿着灰色衣裳，只能看到她侧面脸的一点孤线。应该是个女人，还应该是尼姑。 夏离说道，「跟和尚下棋的，是个尼姑。老天，苦行僧，苦行尼，他们还是邻居，这太不可思议了。若不是和尚、尼姑，还能说是神仙眷侣……」 夏离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老和尚抬起手掐了掐手指，又侧头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老和尚的皮肤非常好，白里透红，几乎没有多少褶子。眼窝很深，显得特别有智慧。全白的胡子很长，被山风吹得飘起来，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老和尚冲夏离一笑，嘴里只剩几颗牙。再上下嘴唇一碰，说出了两个字。似乎怕夏离看不懂，又说了一遍。夏离真读懂了，他说的是「保密」。 夏离吓了一跳，脑袋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下，难道那个老和尚是个老妖僧？ 不管他是老妖僧还是老神僧，肯定是算到有人正在这里偷窥他。 夏离吓坏了，赶紧收回目光，拉着叶风往后跑去，边跑边悄声说道，「那老和尚不简单，算到我在偷看他们了，还冲我笑，说了‘保密’二字。叶哥千万不要把单指山有人的事说出去，招祸。」 她都能穿越，这世上或许真有神仙或妖精也不一定。 夏离吓得手心发凉，心跳过速。不是所有的秘密都能窥视，那老和尚的笑比让她长针眼还还令她难受和恐怖。 叶风也诧异得不得了，「怎么会有这事！」握着她冰凉的手劝道，「别怕，以后咱们不来这里，不看他们。」 心里却好奇得不得了，可惜那双「千里眼」没长在他脸上，否则一定要好好瞧瞧。 两人走过几棵大树，正好碰到来找他们的人，说国公爷说晚了，该下山了。 众人集合后，又往山下走去。 邱继礼看夏离的眼神更不一样了。他刚才远远看到夏离射花豹，没想到她真能把那么远的还在动的花豹一箭毙命。 他相信夏离箭术好，却没想到这么好，真的跟泰山大人不相上下。 想着，有个这样出息又神似父亲的闺女，安安的在天之灵应该安慰了吧…… 夏离没看到邱继礼那副「我家孩子最棒」的眼神，只想早些逃离这里。她也无心打猎了，跑得比兔子还快，让想再看看她箭术的邱断礼和叶国公很是失望。 下了山，快马加鞭赶到京城，天已经黑透，城门也关了。守门的将士看到是叶国公和邱总兵、叶副统领，还是打开了城门。 回到随院，已经戌时末。 夏离又饿又累，直接进净房泡澡。叶风还想跟进去洗个那什么浴，夏离不愿意，把他关在了净房外。 叶风无法，只得去后院冲了个澡，回到东侧屋，酒菜已经摆在炕几上了。 等夏离出来，两人吃饱喝足，上床睡觉。 叶风很快入睡，夏离却心绪还不宁，老和尚的面孔一直浮现在眼前，后半夜了才睡着，连叶风起床都没听见。 邱继礼五天后就要走，夏离抓紧时间亲手给杨凡外祖做了两身衣裳，给邱继礼做了一身。夏离知道杨凡是个帅老头，给他衣裳上绣的花非常繁杂，还都坚持自己绣，很费了些精力和时间。 天天忙这些，奇怪老和尚的事也被她丢在了脑后。 同时，还死皮赖脸把叶风那把刚试制出来的火铳要过来送给杨凡外祖。这把火铳较之前又改进了一步，铁管精度要高些，子弹也作了改进，射程更远。 又给杨凡外祖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 看到夏离给杨凡做的漂亮衣裳，叶风忍不住泛酸，第一次给了夏离几个眼刀子。 夏离保证，再亲手给他做一身那样的衣裳才算罢。 其间，夏离来了月信，时间推后了三天。她不知道的是，和安已经打听到了她的月信时间，从十八那天起，每天都会悄悄把赵嬷嬷叫去寻问夏离是否来月信，听说来了后，极是失望。 她跟叶国公唠叨，「不是说那夏氏旺夫旺家吗，怎么连个孩子都没怀上。听说他们小两口黏糊得紧，风儿天天都回随院住，也该怀上啊……」 叶国公笑道，「小两口才成亲，给他们点时间。」 三月二十九晚饭后，夏离跟当家人请假，说了庄子里的番芋前些天已经种下，这时候出苗了，她想明天去看看。其实她早就想去了，只是一直有事没去成。 种植番芋连皇上都重视，当家人都点了头。 叶风说他明天有事，不能陪她去。夏离知道，现在叶风和叶国公忙得团团转，私下明面的动作都不少。 近段时间，朝中许多朝臣都在弹劾叶家父子，说他们拉党结营，跟四皇子的外家接触频繁，跟大皇子走得也比较近，居心不良。还弹劾他们治家不严，纵媳纵妻大闯京兆府，捕风捉影，不守妇德。 叶风跟夏离说，这些话她不需要放在心上，皇上已经给她的言行定了性，别人再说都无用。让她好好过日子，男人们会挡在她的前头…… 这就是政治。朝堂之上永远是风起云涌，无法平静。 夏离对朝堂之事爱莫能助，只希望在能帮助他们的时候尽量帮忙。 翌日，夏离带着夏聚、二妮、二狗一熊及几个丫头去了前院。 坐上马车，带着几个护卫去南城门。同时，派人去军营通知夏山和王新，若他们有时间，去庄子里相聚。 出了城门，又走了近一个时辰就到了庄子。 庄子是夏离的，取名夏庄。离村子不远，后面是群山，让熊样很是喜欢。 第10章 夏庄旁边还有个小院，那是杨家。如今夏兴又把名字改回了杨子兴，他的祖母就住在里面。如今杨子兴也定了个媳妇，是乡下一户农家的闺女，年底就成亲。 夏离一行人先去了杨家，二狗一熊则跑去了庄子，让人带它们上山玩。 杨家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开了门，她是杨子兴买来照顾祖母的。 杨子兴一进门，就大声喊道，「奶，奶，大姑娘和聚哥儿来看你了。」 杨奶奶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虽然还是不能走动，但能坐着，此时正坐在院子里的一把藤椅上晒太阳。 听见杨子兴的喊声，抬头向院门望来。 老太太五十几岁，极瘦，精神头还是不错，穿着半墨绿色长衣。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夏离，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极是得意。 众人都笑说，是极，是极。 夏聚想去街上看看，叶劲一家就带着夏聚和当当、黑子去外面转转。没让熊样去，熊样就怄气了，王新赶紧拿着蜂蜜水和点心来哄它。 听着院外嘈杂的声音，还有街口的叫卖，夏离仿佛又回到了东荣街的岁月。 二妮做饭的手艺是跟王嫂子学出来的，口味很好。吃饱喝足，又说笑一阵，才告辞回家。 走之前，夏离还是讨嫌地悄声嘱咐二妮，让她把握好自己，她现在的岁数还小，那些事不宜过早。夏山也敲打了王新。 王新和二妮把他们送到胡同口，二妮的眼圈都红了。 马车路过一个酒楼时，夏离让人停车，她领着夏聚下车，当当和黑子也跟着跳了下去。老太太几人送了二妮那么多贺仪，她想买几样卤味回去添菜。 她刚走进酒楼，就看到几人从二楼楼梯走下来，其中一个人穿的极是光鲜，正是邱泽。 邱泽先注意到当当和黑子，后才注意到夏离和夏聚。 邱泽同夏离有过一面之缘，哪怕短暂，那极具特色的脸他也记住了。再加上当当和黑子，便知道这个小娘子就是自己的孙女夏离。再看她牵着的男孩，长得跟自己也有一两分的相像，又猜到这是自己的孙子邱中书。 邱泽几步下了楼梯，来到夏离面前，笑道，「离丫头，书哥儿，我是你们的祖父。」 他以为，自己作了自我介绍，孙子孙女就会跪下磕头。特别是这个一心想攀上邱家的孙女，有了好家世，她在婆家的底气更足不是。 夏离波澜不惊地给他屈了屈膝，说道，「哦，邱侯爷。」然后牵着给邱泽作了个揖的夏离向柜台前走去。 态度随意得就像在跟一个不关己事的陌生长辈打招呼。 邱泽气得咬了咬牙，又追上去说道，「离丫头，你能不能跟你二叔和苏大人说说，不要那么认真，那些财物就当你孝敬长辈了……」 夏离停下，问道，「邱侯爷什么意思？」 邱泽也是没法子了。杨氏嫁妆的帐目，之前有八万两银子的财物，加上铺子和田地的产出，产出按最低价格计算，有些甚至亏了本，也有一万五千两的银子收入，这加起来就是九万五千两银子的财物。 那两个臭娘们祸祸了许多，逼着她们把剩下的都吐了出来，还有两万多两银子的亏空。他就去找邱继宏商量，让他跟夏离说说情，那点子财物能不能就算了。邱继宏不愿意，还说，若先大嫂的嫁妆凑不够，他只有去跟苏大人说，请京兆府出面，这是邱继礼走之前交待的。 邱泽气死了，狠揍了邱继宏一顿，打得他两天下不来床，邱继宏都咬死了不愿意。无法，他又逼大小齐氏补齐。那两个女人从自己的嫁妆里拿了些财物出来后，就不愿意再拿了，说要命一条，要钱没有。 邱继宏让邱泽从公里拿。分了家后，邱泽掌控的财物已经少了许多，他自是不愿意再拿一万五千两银子出来，还想让邱继宏帮着分担一半。邱继宏说，二房的钱财都掌握在老太太手里，让他找老太太要…… 邱泽肯定不敢找老太太要，正借酒消愁的时候，碰到夏离了。 他见夏离的嘴角泛起了讥讽，又赶紧说道，「现在许多言官都在弹劾你，若你孝敬些财物给长辈，我就让你祖母去太后那里求情，请太后再发一道懿旨，说你孝心可嘉。」 夏离暗诽，这货的脑袋被门夹了吧，真是渣破了天际。若不是邱继礼和邱继宏长得像他，她都怀疑那两兄弟不是他亲儿子。 夏离冷脸说道，「邱侯爷，我正是为了孝心，才要把我母亲的嫁妆一文不少收回来。不能我母亲被人害死了，还由着凶手挥霍她的嫁妆。还有，请你不要再说那个不要脸的恶女人是我祖母，你不恶心她，我恶心她。」 她不是古代人，即使邱泽是这具身子的亲祖父，她也不想给这个老渣子任何脸面。 说完，就再没理邱泽，看了墙上挂的菜品牌，要了几样卤味。 邱泽讨了个没趣，冷哼道，「‘孝’字大过天，等你认祖归宗后就知道厉害了。杨氏的死，连京兆尹都不敢说被人害死，你不要信口胡言，小心有人再把你告去京兆府。」说完，气哼哼带着人走了。 夏离无语，那货真的是个草包，自己的话都说得那么明显了，他居然没听出最后一句的机锋。看来，以后跟他说话要再直白些。 夏聚还是有些怕，拉着夏离的手问，「姐姐，他是长辈，若我们回邱家，他打我们怎么办？」 夏离笑道，「放心，那个家他做不了主，姐姐也会想办法，不许他们再欺负你。」 四月中，京城的新闻又从邱家的丑事换到了愚慧大师终于在五年后回了宝相寺这件事上。 愚慧大师是高僧，十年中有九年在外云游，三天前才回寺里。都说他佛法高深，能断人的生死和前程。只要他在宝相寺，就有许多人去找他算命，其中包括皇亲贵戚、世家大族。 第11章 只不过绝大多数人愚慧连见都不见，更不要说给谁算命了。他帮着算卦的，包括叶风在内只有八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当今皇上。 十九这天，老国公说了要和叶风明天去宝相寺还愿的意思。 他说，「当初在古兰寺大师见了我们，还给风儿算了卦，他才找到了他媳妇，我们应该去寺里还愿。能见到他最好，实在见不到，就多给寺里捐些香油钱。」 叶风为了娶夏离，还把愚慧大师的原话改了一下，应该去当面赔罪。 叶风点头允诺。 夏离很想去寺里玩一玩，放松放松。但见老国公似乎把见愚慧大师当成政治任务，不仅去赔罪，应该还有大皇子的意思，也没敢提这个要求。 这天夏离又没来月信，两人折腾了一回。 夏离一直很庆幸自己的身子壮实，否则才刚刚十五岁的小花，怎么经得起叶风这般耕耘。 第二天，康乐长公主府举办牡丹宴，也给晋国公府发了贴子，和安领着儿女侄子去参加宴会。康乐长公主是太后的亲生女，皇上的胞姐，夏离没去。 这一天，夏离和夏聚都是在福寿堂陪老太太解闷。 晚饭后回到随院，叶风没有直接进正房，而是拉着夏离去了东厢看那株宛兰。 宛兰现在主要由银铃打理，夏离有时候也会拾掇拾掇。上年宛兰结的几颗种子都没有培育出苗，请了养兰高手来，也没有成功分株，她就更宝贝这盆花了。 此时宛兰的中间已经长出一根长茎，茎顶端也长了一截拇指长的花骨朵。 叶风严肃地仔细地看了一阵宛兰，笑起来，说道，「没错，就是它。它不叫宛兰，而是叫六指兰，花期是每年的四月底到冬月初，只开六朵花，颜色各异，分别是红、绯、蓝、紫、黄、白……」 夏离道，「对啊，对啊，真的是这样呐。原来它叫六指兰，谁认识这种花？」 叶风说道，「今天我和祖父又见到了愚慧大帅，他的禅房里挂了一幅图，叶子跟这盆花一样，开的是紫花。大师说，那花叫六指兰，不仅美丽，还是稀有药材，六朵花集齐能治出一种药。他还说，他一直在找此花，救治一位病人……」 叶风看向夏离，虽然没有说，夏离也知道他想把这花送给愚慧大师了。 夏离虽然宝贝这盆花，但愚慧大师也算得上她和叶风的大媒，因为有了他的批语，她才得以顺利嫁给叶风。跟这位大师搞好关系，是多少人的梦想。而且，能让他费劲心思救治的人，也不会简单了。这盆花，或者说今年的六朵花，她必须献。 夏离笑道，「若这花真的是六指兰，就交给愚慧大师救人吧。不过，他要的是六朵花，等他把花集齐了，这株花最好能再还给我。若是他知道怎样培育新苗，或者会分株，给我株新苗也成。」 叶风亲了夏离一口，笑道，「这是自然。我就知道我媳妇识大体，心肠又好。」又轻声说道，「大皇子也想请愚慧大师帮他算卦，可大师说时机未到。不是不算，而是不到时候。我们献了这些花，看他松不松口……能透露一点信息也好啊。」 夏离笑道，「若这花真是六指兰，我们也算帮了愚慧大师的忙，你就不再求点别的？」 叶风笑道，「他已经给我算过卦，不好再求。娶了你这个旺夫旺家的好媳妇，祖父深信咱们家能家族兴旺。他想求大师帮大皇子算算……」又嘱咐道，「这事千万不要说出去。」 夏离笑起来。前世那些穿越文她看了不少，大多女主穿越是种田宅斗找爱情，男主穿越是改变历史当皇上。或许叶风是转世投胎，忘了许多前尘往事，他虽然一直在为国强民富而努力着，却从来没有那些男主的野心。 夏离也不希望叶风的野心太大，只要改朝换代，那就要战乱纷飞，生灵涂炭…… 她点点头，又道，「叶哥，我也想去宝相寺。若能见到高僧更好，看他能不能帮我算算卦。若见不到，我就在大殿里烧香，保佑我们的亲人长辈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保佑我们一生平安顺遂，前路平坦顺畅。」 叶风道，「好。」又加了一句，「再保佑我媳妇快些给我生个儿子，生闺女也好。」说完，他匆匆出去找老国公和叶国公商议。 夏离出了东厢，还返身把屋子锁上。既然这花这么重要，就要保护好了。 初一有早朝，叶风没敢耽搁。初二那天请了假，同夏离带着六子兰去宝相寺。借口是，他们去寺里上香求子。 叶风没有骑马，跟夏离一起坐的马车，两人中间放着六指兰。 宝相寺在西香山的山脚，马车到了寺门前，还没等夏离下车，一个和尚就过来说道，「阿弥陀佛，愚慧大师请女师主从侧门进去。」 寺正门不能进马车，侧门却是能。看来，愚慧大师真的是高僧，已经算到夏离带着六指兰来了。他不愿意别人看到花，就让他们直接坐马车走侧门。 突然，夏离的眼前鬼使神差飘过单指峰上那位老和尚的脸。 她附在叶风的耳边说，「愚慧大师跟单指峰上的老和尚都有大本事。我有一种预感，很有可能他们师出同门。」 叶风笑道，「的确有可能。」 马车直接去了寺庙后院，只有叶力和叶全跟过来。 到了一个小禅院的门前，叶风下车，又把夏离扶下来，亲自抱着六指兰进了禅院。而叶力和叶全被和尚拦在了院外。 来到禅房的侧屋，看到一个老和尚正坐在炕上。 看到他的脸，夏离的眼睛瞪得牛眼大，嘴也张开合不拢。 原来是他！ 愚慧大师笑道，「女施主，我们又见面了。」由于牙齿少，说话有些关不住风。 夏离稳定了情绪，给愚慧作了个揖，故意问道，「大师见过我？」 第12章 愚慧呵呵笑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是眼见，老纳是心见，异曲同工。」 叶风的脚步顿了一下，猜到了愚慧大师和单指峰上的老和尚是同一人。他把花放去老和尚的面前，问道，「大师，这花是不是您要的六指兰？」 愚慧看看花，笑道，「果真是六指兰，老纳找遍了千山万水都没找到，今天居然两位施主送上门了。」 夏离笑道，「大师掐掐指头，就能算到哪里有这种花呀。」 愚慧大笑道，「看女施主说的，老纳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事事算到。事事都知道，那还不得累死啊。」 叶风和夏离坐去一旁的椅子上，小和尚上了茶后退下。 老和尚看了他们一眼，又卖弄起了高深，「阿弥陀佛，有因必有果，无缘不聚，无债不来……」 看来，老和尚已经看出他们两人的不同寻常了。 叶风又双手合什道，「有果先有因，无债不来，无缘不聚……」 他们两人先论了一番禅，叶离大半没听懂。 说了一阵话后，叶风切入正题，「大皇子久仰大师盛名，只是身不由己，暂时不能亲身来拜会。他想知道的事……」 老和尚没回答叶风的话，而是先看了一眼夏离，说道，「女施主，这花老纳不止想要花朵，还想要整株。这花无法分株，种子在这俗世间也无法发芽，只有在人迹罕至的幽谷或是山颠，才有发芽的可能。若女施主大方些，我会赠一条女施主的喜讯。」 他的意思是，他要整株花，这花还不能分株不能种植，以后自己不可能再有这种花了。夏离还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飞快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夏离暗忖，这花再宝贝，自己也只能把它当花观赏，那么就送与老和尚救人性命好了。 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自当献上。」 老和尚点点头，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因果循环，皆有定数。老纳现在就为女主算上一卦，女施主即将……」 夏离赶紧截住了他的话，说道，「大师不要给我算。呵呵，我想把这个机会让给大皇子刘运。」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怀孕了，还被愚慧算出来了。即将就是马上，这种马上就知道的事，何苦浪费这个大好机会。 知道这个老和尚就是在单指山的那个「老妖僧」后，夏离就更相信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他哪怕不愿意明说，透露一点点信息也好啊。 老和尚笑了两声，说道，「看女施主的意思，还以为老纳要这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顿了顿，又道，「老纳与杨凡杨施主有过数面之缘，他历经千折百回，最终能够福寿双全。杨施主之所以得上天眷顾，皆因他有一双好外孙。」 老和尚没有说明王，而是绕弯给杨凡批了命，居然还知道杨凡活着。不过，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杨凡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只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只生了一个女儿，那么杨凡的一对好外孙就是指明王和夏离了。 杨凡因为一对好外孙而福寿双全，那么明王肯定能心想事成了，夏离也在其中起了大作用。把他们三人的命格挷在一起，也把夏离的命运跟明王联系得更紧密了…… 而且，杨凡长寿，就终能等到相聚的那一天。 夏离笑得眉眼弯弯，双手合什道，「承大师吉言。」 叶风先还为没帮夏离保住花而惭愧，但听了愚慧大师的话，也是欢喜。既为夏离高兴，也为自家保对了人而庆幸。 愚慧大师又道，「老纳有一爱好，喜欢下棋。叶施主，来一盘？」 叶风笑道，「荣幸之至。」便坐上炕，同和老尚下起了围棋。 他们下棋，夏离百无聊赖地到处看看，然后就是发呆。从前世起，她就不喜欢下围棋，静不下来心。前世的爸爸喜欢下棋，还下得特别好。多次教她她都不愿意学，为此没少哭过，最后爸爸只有放弃。 后来叶风当了爸爸的徒弟，经常来她家玩，爸爸每次都要抓叶风下棋。叶风之前下得不太好，在她爸爸的调教下，棋艺大增…… 夏离看看气定神闲的叶风。这一世的叶风棋下得非常好，听说他几岁起就开始学棋。 半个多时辰后，叶风摇头笑道，「大师棋艺高超，我认输。」 愚慧大师没有抬头，看着棋盘说道，「能跟我下这么久时间棋的人委实不多，后生可畏。」又有些纳闷，「这棋风怎么……」 叶风笑道，「大师有何赐教？」 愚慧大师抬头看了叶风和夏离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瞬息即失。这丝疑惑也没能逃过夏离的眼睛，跟他高僧的气质不相符啊不相符。 愚慧大师双手合什，答非所问道，「叶施主好棋艺，老纳要好生研究研究。」然后低头看棋，不再搭理叶风和夏离。 他们两人辞别大师，径直去前殿，拜了菩萨，还添了五百两银子的香油钱。 吃了素斋，众人回京。 叶风依然陪着夏离坐马车。夏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可能怀孕了。」 叶风双眼放光，问道，「你怎么知道？」 夏离笃定道，「我看愚慧大师的眼睛猜到的。我不止看得远，还看得快，快得哪怕只有半秒也逃不过我的视线。大师说我有‘喜讯’，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飞快看了一眼我的肚子，还是‘即将’，我便猜到了。」 叶风喜极，亲了夏离一下，嘱咐道，「那你一定要爱惜身子。去湘山府的衙役这个月底下个月初就能回来，跟大小齐氏交锋不要动气……」 夏离笑道，「我知道。」她摸着平坦的肚子，为人两世，终于有了自己的宝宝，这种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快到京城时，她又起老和尚眼里的疑惑，说道，「叶哥，我觉得愚慧大师从你下棋里发现了什么问题。」 第13章 叶风吃惊道，「什么问题？」 夏离摇头，「他没说，我哪里猜得到他的心事。」 叶风把夏离搂得更紧，说道，「猜不到就不猜。那些老半仙的心事，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猜透的。你现在不要胡思乱想，平心静气好好养胎。」 夏离想想也是，便撂开了。 叶老国公和叶国公听了愚慧大师的批语，喜不自禁，又找机会跟明王见了面。 这些天，不止夏离诸事小心，和安天天也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还让赵嬷嬷看住她，不许她再练箭练武。 四月底，夏离的月信依然没来，和安请御医来府给夏离把了脉，她真的怀孕了。伴随而来的是夏离的孕期反应，呕吐，嗜睡，精神萎靡。 叶府终于要迎来第四代，几个长辈高兴不已，赏了许多补品给夏离，还勒令她不许大动。 而愚慧大师又离开宝相寺去云游的消息也传开了。许多没见到他的人都遗憾不已，他一走，又不知道几年才回归。或者说，能不能回来。 而夏离却猜测他有可能拿着花去单指峰了，利用那里没沾染尘埃的「仙气」或是「仙水」制药。老和尚原来的多少年在外云游，说不定有相当一部分时间是呆在单指峰修行。 不管外面分分扰扰，夏离现在是安心在家养胎。 夏聚知道自己要当舅舅了，高兴坏了，赶紧拿笔拿纸给湘山府的娘亲、爹爹、姐姐、弟弟写信报喜，练武也更努力了。他希望自己能长得更高更壮，等小外甥生下来，可以像三舅舅抱他那样抱着小外甥举高高。 听了他的这个愿望，夏离乐了半天。 当当和熊样、黑子知道它们要有小外甥了，也是高兴得在地上直打滚。夏离告诫它们，以后不许再往她身上扑，随时跟她要保持两步距离…… 当当点点头，赶紧退后几步，又冲熊样和黑子狂吠几声，让它们记住了，不许像以前那样经常把姐姐拱坐在地上。 邱继宏和夏山、夏二妮知道后也专门来叶家看望了夏离。 五月初三，去湘山府的两个衙役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了夏菊按了手印划了押的书面讲述，彻底证明了夏离就是邱继礼和夏氏安安的亲生女。已经逐渐被人们淡忘的邱家丑事，又被人们拿出来议论。 邱老太太「激动万分」，让邱继宏去叶家跟夏离商量夏离和夏聚认祖归宗的事。 叶家不太愿意让夏离现在回去，她怀孕还才一个多月，胎还不稳。想等到夏离怀孕满了三个月，就是六月十九，再正式回邱家认祖归宗。邱老太太和邱继宏虽然着急，但子嗣是大事，自家又有两个搅家精，也只得同意了。 皇上知道先太子妃的亲外甥女儿确实是叶夏氏，叶夏氏还怀了孕后，龙颜大悦，赐了夏离两柄金如意，两柄玉如意，药材如若干。他不止一次暗自遗憾，若平平生的也是一个漂亮闺女，该多好，自己会把天下最好的宝贝都送给她。 皇后也赐了夏离两柄玉如意，十匹宫缎，两串珊瑚念珠。 明王知道自己有个表妹还活着，更是感也更亲近了。 夏离对这位明王表哥则尊敬多于亲近。这位表哥最终会坐上那个位置，不管谁坐上那个位置久了后，心态都会发生改变。那么，先把自己的心态摆正。 即将被记在杨安安名下的夏聚也去给明王磕了头，明王送了这位「表弟」一套文房四宝，勉励他要好好学习。 明王和夏离叙了一阵别情后，老国公就把他请去侧屋密谈。他们一家在福寿堂里吃了晌饭，才回王府。 刘光熙小朋友还舍不得走，他已经跟书表舅和熊样玩得非常好了。 明王笑道，「以后无事请你表舅带着熊样去王府玩。」 夏离对这位王爷表哥的印象非常好，温和知礼，谦逊仁爱。不仅对叶风、老国公这些拥戴他的朝臣，对自己这个表亲，以及他的妻子儿女，都是一副温文而雅的态度。 因为夏离暂时不能去邱府认祖归宗，初十这天，邱继宏就带着二房一家来叶府看望夏离和夏聚。本来邱老太太还想来，被邱继宏劝住了，怕她太绪不稳，影响胎儿。 他们直接去了随院。 今天叶风也没出门，陪同夏离、夏聚在随院等候客人。 邱继宏的妻子曾氏，是曾林的堂妹。当初正因为有这一层拐了弯的亲戚关系，夏聚才远走千里去找「真表舅」。 曾氏性格爽利，拉着夏离就流出了眼泪，说道，「天，离离长得可真像你母亲，一样一样的。」又道，「我家老爷虽然是弟弟，但因为大伯要等你娘及笄才成亲，我比你娘早两年进了邱家门。我们虽然只相处不到两年，但妯娌的关系非常好，她真的是一个美丽温婉的好女人。可惜了，那么小的年纪却……」 夏离听了，也用帕子抹着眼泪。 邱继宏沉了脸，嗔怪曾氏道，「看看你，早跟你说了，不能让离离伤心，你一来就让她流眼泪。」 曾氏赶紧笑道，「哎哟，都怪我，一看到离离就想起十几年前的先大嫂。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不该说这些。」又指着几个孩子给夏离介绍着。 邱继宏的长女叫邱敏，十七岁，也是邱府的大姑娘。已经出嫁，孩子有也半岁多了。除了邱敏没来，其他的三个孩子子都来了。分别是嫡子邱中聪，十三岁。庶子邱中义，十一岁。次女邱敏，十一岁。 这些晚辈中，夏离最大，她还给了这几个堂弟堂妹们见面礼。 曾氏又拉着夏聚夸了几句，说他聪明，去湘江省找曾表舅就对了。不仅他活下来了，还找到了嫡嫡亲的姐姐。 夏聚领着几个孩子去孩子里跟二狗一熊玩，曾继宏就讲了一下邱府里的事情。主要是嫁妆的事，经过他和邱老太太的逼、挤、压，杨安安的嫁妆总算凑齐了。但是，里面有些后补的首饰质地比原来的差远了，比如说拇指那么大的猫眼，她们却换成了小指那么大的…… 第14章 其中有五套最好的被大小齐氏藏了起来，却说丢了。还有两套被她们送给了齐大夫人，也就是献恩侯的老婆。 这几套东西值大价钱，邱老太太和邱继宏想尽了办法都没有讨要回来。 夏离之前也想到了这一点。首饰不好介定，大小齐氏不可能原封原样还回来。嫁妆单子只写了首饰的名字，不可能注明宝石多大赤金多少，有些甚至没有注明具体镶嵌的是什么，非常容易钻空子。 她之前就让人给夏氏送了信回去，还附带了一份杨安安的嫁妆单子，让夏氏把她记得的首饰外形写出来。特别是最好的首饰，不仅要把外形特征写出来，还要把在哪里买的写出来。夏菊之前是杨安安的一等丫头，专管杨安安的衣裳首饰。 夏氏的来信前两天就已经到了。为了郑重起见，她还划了押，又派人去省城找到按擦使曾大人，曾大人又特别写了信，证明夏氏所说非虚。 她重点列出了六套首饰，把外形特点、什么时候在哪里买的、大概花了多少钱都写明了。 夏离说道，「该讨回来的必须讨回来，特别是那几样好首饰，绝对不能便宜那几个人。」又道，「我有我娘的书信为证，最好再多几个看过首饰的有证人。」 曾氏说道，「祖母和我，还有几个老人都可以作证。」 夏离笑道，「那就好。若她们不吐出原物，就必须按价赔银子。」 叶风道，「这不需要离离劳心劳力，交接的时候我去说。」 夏离摇头笑道，「这种事还不需要叶哥烦心，我能解决。放心，我会注意身子。」 邱继宏一家人都很好相处，特别是看到夏聚跟几个孩子玩得好，夏离就更放心了。 为了贿赂那几个孩子，夏离还答应，以后夏聚回了邱府，会经常让当当和熊样、黑子去邱府玩，让邱中聪和邱中义两个半大少年极是开怀。 留邱家人在随院吃了晌饭，玩到下晌，叶老太太又把他们请去福寿堂，在那里吃了晚饭才走。 五月以后，天气亦趋炎热。夏离本就胃口不好，再加上不太适应北方的天气，日头太强，又干燥，人瘦了不少。 老太太心疼夏离，五月中旬后就让她在院子里静养，满三个月前不需要去给长辈请安。和安也怕夏离折腾掉这个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子，给予她各种照顾。知道她怕热，给明院配备的冰块都跟福寿堂一样多。 看到夏离尖尖的略显稚嫩的小脸，叶风不止一次后悔，不该让她这么小年纪怀孕的。他的公事哪怕再忙，晚上都会回家歇息。只要在家，太阳落山后，都会拉着夏离在院子里一圈又一圈慢慢散步。 这些日子，夏离虽然身体不好过，心情还是非常好的。 五月二十六，是明王纳侧妃的日子，章侧妃和李侧妃坐着小轿从角门静悄悄进了王府。只有几家宗亲去恭贺，做为双重表亲的叶风也带着夏聚携贺礼去喝了喜酒。夏聚还带了熊样去，明王让他们两个去后院陪刘光熙玩。 夏聚回来跟夏离说，「明王妃嘴上是笑着的，可我看出她不开心，眼圈也有些红，还要强欢喜。姐姐，虽然我是姨娘生的，但我不喜欢小老婆。看看你和姐夫，姐夫没有姨娘，你们在一起多开心。还有在湘山府的娘亲和爹爹，他们没有姨娘，也开心。等我长大了，我也不娶姨娘，更不会娶后娘，让我的孩子都是一个娘生的嫡子，不被欺负……」 夏离把夏聚搂进怀里，这孩子早慧，又经历得多，许多事都看得明白。她笑道，「很好，以后弟弟找个情投意合的好媳妇，一生琴瑟合鸣。」 据说，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这三天，明王没有去任何一位侧妃的院子，而是都宿在明王妃那里。 这件事传得许多人家都知道了，还传进了皇宫。齐太后专门把明王妃宣进宫，斥责她善妒，不贞静娴淑，妇行有亏，等等。还赐了她一本《女戒》，让她抄一百遍。 明王是故意这么做的。他如此坚持，是给曾经他少时的玩伴、又在他最落魄时嫁给他的明王妃朱氏一个态度，还让人们看到明王府有多少眼线在里面，他也是时候该清理了。 明王妃哪怕被训，心里也是感绪不高，因为他马上要回邱家当邱中书了。 把小正太送去上学，夏离便去正院请安。不是她工作积极，而是老太太规定了时间期限。满了三个月，又要去给上辈请安了。 和安和老太太见夏离的精神头好起来，也都放了心。两人再次嘱咐，明天去邱家，万万不可，让你每旬都来姐姐家住一天……」 晚上，大家在福寿堂吃了饭，也算给夏聚饯行。饭后，夏聚又给长辈们磕了头。 五月十九，叶风请了一天假，陪着夏离和夏聚去了东进侯邱府。跟他们一起去的，还有当当。今天事多，没带熊样和黑子，怕它们惹事。 邱继宏带着邱中和、邱中聪、邱中义在门口迎接。邱中和不想来接那个死丫头和一个庶子，是被邱老太太骂着来的。 马车直接进了邱府正门，众人下车，当当也跳了下来。 邱中和怕当当，躲去了老远。 他们坐轿去了老太太住的明正堂。夏离觉得老太太院子起这个名字颇有喜感，像公堂，不过很适合邱家。 轿子在明正堂门前停下，他们下轿进了垂花门，顺着抄手游廊走进第三进院子的正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迎了上来。 她一看到夏离，就把她抱进怀里痛哭起来，「重孙孙，老婆子对不住你，没保护好你娘，让你受苦了……」 夏离跪下，爬在邱老太太的怀里哭起来。 曾氏和几个有脸面的下人一阵劝，老太太才收泪，同夏聚相携着坐去罗汉床。夏离给她磕了头后，老太太又硬拉着她坐在自己旁边。 夏聚过去给老太太磕头。 第15章 老太太把夏聚拉到跟前，又哭了一场，「好孩子，都长这么高了。唉，家门不幸，娶了两个搅家精，你想活着就只有逃出生天。还好上天有眼，你姐姐救下了你，多险哪……」 大小齐氏都在座，听到老太太的指桑骂槐，气红了脸也不敢还嘴。 邱泽不满意夏离硬要嫁妆，也面色不好地坐在一旁。 邱继宏劝道，「祖母别难过了，孩子们都活着，又回家了，这就是天大的好事。您的重孙女婿还没给您见礼呢……」 要做的事还多，老太太收了泪，看向叶风。 叶风过去给她磕了头，说道，「孙女婿见过太祖母，愿太祖母福如东海。」 老太太亲自把他扶了起来，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笑道，「好俊俏的后生。老婆子要感谢重孙女婿，若不是你把书哥儿的消息传给我大孙孙，我们家也找不到书哥儿，更找不到离丫头。」 叶风笑道，「这是缘份，当不得祖母的谢。」 老太太身后的丫头给了夏离和叶风见面礼。 给老太太见了礼，又要去给邱泽见。夏离虽然极是讨厌和鄙视这个老渣子，但这个礼必须见。 她和叶风一起去邱泽面前跪下磕头。 昨天老太太骂了邱泽半天，邱泽答应不找事，会乖乖把夏离记入祠堂，把邱中书记在杨氏名下。老太太知道他抠门，又说自己替他准备了两个装二百两银票的红包给夏离夫妇。 邱泽还想讨要过来亲手给孙女孙女婿。 老太太没给，冷哼道，「红包交给你，那二百两银子就得变成二十两。」 这时，邱泽没怎么看夏离，眼睛却一直盯着叶风看，哈哈笑道，「叶副统领，叶大人，你往日瞧不上我，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式，连看我都是用鼻孔看，哈哈哈，现在要给我磕头了？哼，你再是上峰，也是我的孙女婿。」 老太太气得要吐血，骂道，「你这个畜牲，成心想把我气死，对不对？」 邱泽赶紧给老太太躬了躬身说道，「儿子不敢。」又坐直身子对叶风说道，「你们起来吧。记着我的话，不要眼睛长在额顶上。」 叶风的拳头握了握，扶着夏离站起来，坐去他们的椅子上。本来他想反唇相击，但想着跟这么个蠢货斗嘴掉了自己的身价，没理他。 邱泽早得了齐氏的嘱咐，见他们坐下，沉脸说道，「离丫头，孙女婿，你们还没拜见祖母和母亲，怎么就坐下了？这是孝道，不需要我教吧。」 没等夏离说道，叶风冷声说道，「因为她们不配。」脸沉得更厉害了，又道，「营里有趟去南越的差事，若邱佐领感兴趣，就准备准备，后日启程。」 齐氏求太后帮邱泽要官，太后又多次向皇上讨要，皇上无法，就让邱泽去左卫营当了四品佐领。他什么都不用做，就是白养着他。 皇上对当初老娘怎么利用邱齐氏心知肚明，老娘数次相求，也只得给了那怂货一个吃闲饭的官，还把他安排去了叶风的手下。他想安安心心当官，哼，哪儿那么容易。让那一家子玩拿捏和反拿捏的游戏，可以让人看看热闹，也能帮帮那个小妮子。 听了叶风威胁的话，邱泽马上闭了嘴。他活了五十七年，最远的地方就是去离京两百里地的定州府。除了斗鸡斗蛐蛐，他什么都不喜欢，包括玩山游水。 齐氏气得要命，她不敢惹老太太，却不能放过叶风和夏离。说道，「叶大人，太后娘娘的懿旨已经说了，离丫头那些话是捕风捉影，没有任何证据。我虽说不是离丫头的亲祖母，也是嫡祖母，你们两人的这个头，我受得。」 夏离今天第一次跟齐氏见面。齐氏今年五十四岁，看样子就像四十出头的妇人。个子不高，身量微丰，妆容精致，柔婉柔弱，齐家女人的特质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淳尽致。虽然声音软糯，缓慢，却比邱泽的话有份量多了。 就是这个看似无害的女人，害死了杨安安及近身服侍的人，害得夏离被抱去千里之外才得以活下来，害得杨子兴家破人亡…… 夏离冷冷地看着她，说道，「皇上金口御言，说我聪慧果敢，巾帼不让须眉。我是不是捕风捉影，邱老夫人心里最有数。」 「放肆！」齐氏喝道。 邱老太太皱眉喝道，「够了。离丫头一个多月就被抱出去，十五年后才回来。你们不要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有些事，留着以后说。」 齐氏听了，只得愤愤住了嘴。她后悔了千百遍，当初没有下狠手弄死这个老虔婆。以为她会在佛堂里老死，却没想到不仅没死，还跑出来咬人…… 老太太又对夏离笑道，「给你改名字的事，你爹跟你说了吧？」 夏离笑道，「嗯，说了，父亲说我以后的名字就叫邱篱。」 老太太点点头，说道，「你就是我邱家的姑娘邱篱。你来了，我们家的姑娘就要重新序齿。以后，灵丫头是大姑娘，篱丫头是二姑娘，敏丫头是三姑娘，郁丫头是四姑娘。」 夏离，不，现在要说邱篱了，她同邱敏起身应了声「是」，大姑奶奶邱灵在婆家，四姑娘邱郁还在千里外的鹤城。 老太太的话一说多，就有些喘粗气。她歇了歇，又说道，「书哥儿记在杨氏的名下，今天起，他就是我邱家大房的嫡子。」 小齐氏哭出了声，说道，「我不同意，我家老爷已经有嫡子了，不需要再多一个。」 老太太冷哼道，「这是我跟我大孙子商议后决定的，你要忤逆，就去祠堂外跪着吧。再不听话，我就只有去求皇上，请皇上把我大孙子从边关调回来管媳妇。」 小齐氏哭声一噎，只得用帕子捂住嘴哭，不敢再聒噪。 邱中和还挺孝顺，劝小齐氏道，「娘莫哭，邱中书不管记在谁的名下，都改变不了他是庶子的身份，还威胁不到我当世子。」又使劲瞪了邱中书一眼，说道，「姨娘生的玩意儿，还想跟我争，想都别想。」 第16章 老太太再不喜欢邱中和，那也是邱家的血脉，看他犯傻和犯混，老太太又羞又气。邱中和谁也管不了，只有邱继礼在家，要动粗打人，他才有个怕字。 老太太狠狠瞪了邱中和一眼，喝道，「住嘴，谁教你的那些混帐话！书哥儿以后就是杨氏的儿子，是嫡子。」又掉头骂着小齐氏，「你男人现在还是世子，他还没死，就挑唆着儿子想那个位置了。」 邱篱暗诽，那个憨货像极了邱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冷脸说道，「书哥儿是我的胞弟，不许你们再欺负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叶风就说话了，「谁欺负我小舅子，就是与我叶风为敌。」又看向邱泽道，「邱大人，不管谁欺负了我小舅子，我都只找你。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喜欢公私兼顾。」 明晃晃的威胁气得邱泽红了脸，还不敢打喷嚏。想着，得让齐氏再进宫找太后，赶紧给他换个岗。 邱继宏起身对邱泽说道，「父亲，儿子陪你去祠堂把篱丫头和书哥儿的名字记下吧。」 邱泽看了一眼冷冷看着他的老太太，只得起身往外走去，邱继宏把邱中书牵着，一起出去了。 老太太对邱篱说道，「你娘的嫁妆已经理出来了，放在西厢房，去看看吧。」 邱篱起身，同叶风一起带着赵嬷嬷和几个婆子去了西厢房。 嫁妆摆了两屋子，邱篱大概看了一圈，真是流光溢彩，琳琅满目。老太太和邱继宏能要回来这么多，着实不易。参观完后，她回到正房同老太太聊天，正房里都是女眷和孩子，叶风就坐在西厢喝茶。赵嬷嬷带着几个人和邱家的几个婆子拿着嫁妆单子逐样查看嫁妆，还有两个懂帐的婆子负责查帐。 邱中书回来后，邱篱又去参观了他要住的地方，在明正堂的二进院东厢。屋里摆设不算奢华，但很舒适实用。 邱中书的眼圈又红了，抱着邱篱把脸贴在她的胸口上，低声啜泣起来。 邱篱搂着他笑道，「你已经是我嫡嫡亲的同胞弟弟了，你应该高兴啊。」 「嗯，我高兴。」邱中书哽咽道，「可是，我就是不想住这里，我舍不得姐姐。」 「嘘，小声些，若老太太听到这种话，该伤心了。」邱篱只有拿老太太说事，「你要好好孝敬她老人家，好好读书，平安长大，得到你应该得到的……」 邱中书也知道他必须住在这里，这已经是好的结果。压抑着声音哭了一阵，就停下，还知道让人拿水来净脸。 吃了晌饭后，邱继宏领着叶风去前院，其他人回了自己院子，邱篱被安排在老太太这里的碧纱橱里歇息。以后她来了邱家，都会歇在这里。 下晌未时末，嫁妆和帐目都理了出来。邱篱扶着老太太去了西厢，又让人去把邱继宏和叶风，以及邱泽、大小齐氏请来明正堂。 人到齐了后，钱嬷嬷作了详尽的禀报，邱篱和邱继宏又拿着帐目看了一圈嫁妆。压箱银子和产出、赔付的银子一共五万一千两，其它的实物邱篱都勉强认可，可其中的十八套（件）首饰与原件出入太大，邱篱拒收。 齐氏气定神闲说道，「帐物相符，你要拒收，我也没有办法。」 邱篱没理她，指着一套镶猫儿眼的赤金菊花长簪说道，「这明显不是我母亲留下的原物。」 小齐氏说道，「的确不是，那根簪子断了，几年前就熔了，重新打的这根。虽然样貌不完全一样，但赤金份量相同，猫儿眼宝石原封没动都镶上去了。」又补充道，「之前我并不知道杨姐姐的闺女还活着，就暂时借用了几样首饰。」 邱篱把夏氏的信件拿出来，念了一遍对那根簪子的形容，「那根簪子有酒盅那么大，是累丝的，猫儿眼有拇指指腹那么大，是这颗的三倍，红宝石是五颗，而不是两颗。而且，几个月前我还看到齐大夫人戴着那根簪子去端郡王府了。」 小齐氏说道，「二姑奶奶不要信口雌黄，夏菊就是个丫头，十几年前的事她哪里记得那么详细。至于几个月前我戴过什么簪子，早不记得了，但绝对不可能戴你说的那支，因为已经不存在了。」 这时，看到当当屁颠颠跑了进来，径直走到夏离面前，嘴里还含着一根簪子。 夏离把簪子取下来，正是杨安安那根累丝赤金镶猫儿眼长簪原物，几个月前小齐氏戴去端郡王府过。 在家的时候，夏离就跟当当形容了这根簪子的样子，又画了图给它看，它也有一定的印象。之前又在东厢让它闻了小齐氏还回来的几样首饰。在小齐氏过来的时候，老太太的一个婆子就悄悄领它去了小齐氏的院子外面…… 夏离对当当有充分的信心，埋得那么深的宝藏它都有本事找到，别说藏这支簪的妆匣了。 它果真不辱使命。 夏离拿着簪子笑得眉眼弯弯，挑眉说道，「邱大夫人，这嘴打得太快了些吧？你也算是个贵女，连这些下三滥的事都做得出来，啧啧，家教堪忧啊」 小齐氏脸一红，嘴硬道，「那根簪子本就是我的。」又骂着带来的丫头，「看到没，防贼不仅要防人，还要防牲畜。」 当当不高兴了，狂吠着就要去咬小齐氏，被宝铃紧紧抱住。 小齐氏和老齐氏的两个丫头赶紧退了出去，得把东西锁上，还要防着大狗偷偷溜进去。 邱篱刚才的话把齐家也骂了进来，齐氏冷脸说道，「篱丫头，慎言，不要把乡下的粗鄙带到邱家来。那根簪子是我失察，现在你也收回去了。其它所有的东西都是原物，信不信由你，我不奉陪。」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她才知道那破狗原来这么厉害，得把那几样东西转移去府外成行。 邱篱说道，「邱老夫人留步，现在想转移赃物什么的，晚了。」 叶风坏笑道，「我的人守在邱府外面，还带了十几条戎犬。」 第17章 齐氏端不住了，大声说道，「反了，反了，大不孝的东西，居然这样对长辈对话。」 邱篱说道，「我对我的长辈孝顺得紧，你不配。」 齐氏还要说话，老太太制止道，「你心里没有鬼，就坐下，交接完了再走。你既然说自己是长辈，就要有长辈的度量。」 齐氏只得继续坐下。 邱篱让人去把泰和银楼、宝芳斋、碧宝银楼的证词拿了出来。 杨安安最好的七套首饰是在这三家买的。因为首饰是难得的精品，又是特别定制，老工匠、老掌柜都记得，写了证词划了押，还有京兆府的人作证。 邱篱不好让曾氏和那几个老下人为难，只请邱老太太作了证。 老太太看着那几样假冒首饰说道，「老婆子记得，这些首饰的确比你母亲的原物差多了。」 邱泽气得要命，既恨邱篱不孝、抠门，又气老娘帮着外人不帮自己人，把自家东西往外送。那邱篱再是邱家的闺女，也嫁出去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现在是叶家妇，而不是邱家女。 他忙说道，「娘，十几年前的东西，儿子都记不清了，你老人家怎么可能记清楚？你别添乱，赶紧让他们把东西理清。」又对邱篱说道，「篱丫头，帐物相符，就别闹了。」 邱老太太气得骂道，「你个糊涂东西，你被猪油蒙了心，老婆子可是清明的紧。」 邱篱没理邱泽，对大小齐氏说道，「人证物证具全，这些首饰必须原封不动交出来，不交就按价赔偿。否则，我今天会再闯一次京兆府，这个府里也不许有人进出。我的当当是虎卫，有最灵敏的鼻子，它会一样一样把东西找出来。我娘死的可怜，我不会再由着她的东西继续被人糟蹋。」 齐氏气道，「你要去就去，让人看看你这大不孝的东西，为了点子钱财就如此不要脸面状告娘家人。」 邱篱冷笑道，「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在这个屋里，不要脸面的人不是我。」 齐氏的脸涨得紫红，指着邱篱的手都在发抖，「你，你，你放肆，你大不孝！我要进宫，去告太后。」 邱篱针锋相对，「你去告吧，大不了鱼死网破。不过我相信，聪明人不会愿意因为一点钱财就把那些事再拿出来让人说嘴。我更相信，太后娘娘聪明睿智，这件事，她肯定不会徇私舞弊，让贪心的亲戚丢了她老人家尊贵的脸面。」 邱老太太又说道，「还有老婆子。我已经多年没进宫了，我要进宫见太后请罪，我管家不力，致使儿媳妇、孙媳妇贪墨了重孙女母亲留下的嫁妆，还贪得理直气壮……」 由于说话声音大，又说得急，老太太咳嗽起来。 曾氏和邱篱赶紧给她抹着胸口。 邱篱难为情地说道，「对不起，让太祖母操心了。」 邱老太太喘了几口粗气，说道，「好孩子，不怪你，要怪就怪老婆子没教好儿子……」 齐氏知道，若这件事闹开了，太后真的不会为了那些财物帮自己，说不定还会怪罪自己丢了她的脸，坏了齐家的名声。 她骑虎难下，只得装晕。 晚饭前，大小齐氏把昧下的几套首饰都还了出来，有两样送给了齐大夫人，只得折成二千五百两银子。 大小齐氏都病了，这回是真的气病了。 邱篱送了邱中书一千亩地，五千两银子。为感谢邱继宏帮忙，又送了二房一架鸡翅木架青玉插屏，二夫人曾氏一套赤金嵌宝凤头钗头面。 邱老太太极是开怀，对邱中书说道，「要记住你姐姐的好，将来有出息，给你姐姐撑腰。」 邱中书听了，又给邱篱作了个长揖。 邱泽和大小齐氏、邱中和没来明正堂吃晚饭，邱璃几人同老太太、二房一家吃饭，屋里的气氛其乐融融。 吃着吃着，邱老太太就抹起了眼泪，说道，「家里的日子若一直这样，该多好。若是没娶那两个搅家精进来，该多好。儿子不争气，但两个孙子争气，后人争气，可都被那两个女人搅和了。还有我大孙孙，那么多年了，难得回家一次，回家也难得有天好日子……」 众人又是一阵劝。 饭后，邱璃带着几大马车嫁妆，同叶风、当当一起回了叶府。 邱璃几人一走，小齐氏就拖着病体去找大齐氏。哭道，「婆婆，那死丫头是罪臣杨凡的后人，她凭什么回来把娘家长辈挟持住。还有那个庶子，一个小妇生的玩意，凭什么当嫡子养。咱明天进宫见太后，告那死丫头大不孝，请太后娘娘出面整治他们。」 齐氏的薄唇抿得紧紧的，看了几眼小齐氏，说道，「慌什么，既然知道那是小妇养的，就不要乱了分寸。那些钱财不算什么，那死丫头想仗着一个庶子把咱们打压下去，想都别想。哼，先让他们得意，等到三皇子继承大统，该还的都会让他们还回来。」顿了顿，又苦口婆心教道，「你不要只钻在那些小事里，眼孔放大些，把和儿拘紧些，让他好好上劲。邱泽，还有邱继礼和邱继宏那两个白眼狼，咱们都靠不住。能靠住的，只有和儿。那是你的亲儿子，我的亲外甥孙子。」 说完，她就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小齐氏胸口痛，她很想说，等到三皇子继位，自己还活没活着都不一定，你就更不好说了。她当然没傻到把这话说出口，见齐氏不再搭理自己，只得起身走了。 说到「亲儿子」，齐氏的手又捏紧了。 她恨那个女人，恨齐家，却不敢表现出来。她恨不得他们都去死，却又怕他们死。他们死了，自己更没有靠。 当初那个女人怕自己那一胎再生不出儿子，怕她怀孕期间被另一个狐狸精勾走先帝的魂，就说服自己进宫帮她。还说会给自己最好的，会给自己高份位，让自己给先帝生儿子，自己傻傻的就信了。结果她一生下儿子，就什么都变了…… 第18章 若当初自己不答应进宫帮忙，或者不那么相信那个女人，让先帝把自己护好一些，自己的日子会不会是另一番境地？若自己有亲儿子，当然会是另一番境地。若保住那个孩子，儿子是王爷，自己就是太妃。何至于丢尽了脸面，终生不孕，最后只得嫁了这么个草包，连个亲生孩子都没有…… 齐氏的眼泪又不知不觉流出来，这是她永远的悔和痛。她用帕子擦干眼泪，睁开眼睛问道，「侯爷还没回来？」 坐在侧屋里的唐嬷嬷走进来说道，「没有，听说是去林小妖精那里了。」又劝道，「老夫人莫气，等到和哥儿承了爵，把那些养不熟的人分出府去，您的日子就好过了。」 齐氏叹了口气。没有亲儿子，只能靠外甥孙子，靠得住吗？ 因为齐氏有把柄，再加上她打心眼里瞧不上邱泽，不喜欢邱泽多跟她亲近，所以邱泽找多少女人，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不能不让邱泽有儿子，但也不愿意他的儿子多。有了邱继礼和邱继宏以后，那些小妇都被她悄悄喂了致宫寒的地红丹。本以为自己假孕能把邱继礼当亲儿子养熟，结果被那个老虔婆坏了好事。邱继礼更是个白眼狼，枉自这么多年自己把心都掏给他了，他却什么好处都受着，在最关键的时候咬了自己一口…… 邱璃回到随院，就让人把东西收进库房，又吩咐金铃明天起带人把家具摆件好好擦试一遍，再去银楼请师傅过来把那些首饰和饰品多清洗几遍。想到大小齐氏戴过，邱璃就恶心得不行。不过，她也不想熔了改样式，这些都是安安母亲留下的。她没见过本人，想保留原物作纪念。 那天邱璃还是有些累着了，喝了几天保胎药，和安勒令她不许随意走动。 六月底，赵亮又派人送了信和礼物来京，夏氏给邱璃和邱中书各写了一封信。 邱璃拿着信翻来复去读了好几遍。她想夏氏，想赵妞妞、夏合、二虎…… 叶风看了赵亮的信，眉头都皱紧了。熊大和熊胆连续去了庄子三次，没看到熊样几个，也没看到熟悉的祝二一家，脾气暴躁起来，不停地嚎叫，吓得庄子里的人都躲进庄子不敢开门。熊大和熊胆更生气了，把庄子外的一大片庄稼拱翻，跑进山里后再没去过庄子。 后来听一个猎人说，他远远看到一头瘸腿和瞎了一只眼的熊瞎子好像又受了伤，另一只小熊瞎子也受了伤。因为他已经得到过不要伤害这两头熊的话，便没有射它们，只远远地绕开走了…… 叶风觉得，若熊大没有因帮助他而残疾，就不会被别的野兽打败，也会把熊胆护得好好的。它们帮了自己良多，自己不能不为它们将来的生存着想。 他立即给赵亮写了一封信，让祝二亲自跑一趟湘山府，想办法把熊大和熊胆抓住，用铁笼子送来京郊，放归夏庄后的山里。以后定期让熊样、当当、黑子去看望它们，它们下山，也能看到熟悉的祝二一家。 邱璃听说后，也极心疼熊大和熊胆，希望把它们快点弄过来。第二天起，她就经常让当当、熊样、黑子去夏庄后面的山里玩，算是给熊大和熊胆踩点看地盘。 进入八月中旬，天气渐渐转凉，院子里的桂花树传来传来阵阵浓香。 邱璃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腰身滚圆，双下巴也特别明显。 叶风很喜欢摸她逐渐长大的肚子，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看看长大没有……哦，又大了，之前这里没有我的两个巴掌大，现在搂都搂不过来了。」 说着，手往上移去。 邱璃拍下叶风的大手，嘟嘴道，「还说呢，我现在越来越胖，脸跟大饼似的，好丑。」 叶风不吝溢美之词，呵呵笑道，「哪里丑了？怀孕的女人最美，你现在是最美的时候。怎么办，我又想了……」 邱璃抿嘴笑起来。她知道叶风是在哄她开心，不过她爱听，两人又闹了一阵。 十六这天，阳光灿烂，秋高气爽。邱璃带着叶岚、叶真、邱中书、当当、熊样、黑子一起去了夏庄。邱璃坐轿，其他人和动物坐马车。 明天就要收番芋，因为明王爷会同工部管农耕的官员一起去参观番芋的收割情况，邱璃只得提前一天去庄子看看番芋的长势。 皇上已经说了，夏庄收获的番芋仍然要卖一大半给朝廷当种子，大和朝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普及番芋这种农作物，让更多的百姓吃饱饭。 邱中书、叶岚都想去看热闹，邱璃也就带上他们。叶岚都去了，也把叶真一起带了去。 杨子兴、祝二家的、祝财在庄子门口迎接他们。祝二去接熊大和熊胆还没回来，就让杨子兴来这里帮忙看庄子。 几人直接去了番芋地，祝二家的挖了两株番芋秧，挖出了十九个番芋。由于这里的日照比湘江省好，蕃芋的个头要大一些。他们也不敢多挖，要等到明天明王等人看了后，再收。 邱璃很满意，收成应该比湘江省多些。只不过，这里只能种一季，跟南方比起来收成还是要少很多。 邱璃给当当做了一碗番芋泥，当当香喷喷吃完后，才带着熊样、黑子进山玩。晌午，祝二家的做了几个加番芋的菜，烧烤番芋是孩子的最爱。 刚吃完饭，祝财就来报，前院有个和尚求见邱璃，说有要事。 邱璃有些纳闷，除了愚慧大师，她不认识第二个和尚啊。 她走出垂花门，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的青年和尚，斗笠遮了他大半张脸。 和尚看见邱璃，摘下斗笠，单手举在胸前说道，「贫僧无净。」 邱璃认出来了，这个和尚是在愚慧大师禅房里给他们倒茶的和尚，见过面，没说过话。 邱璃还了礼，笑道，「无净师父，请屋里喝茶。」 请他去前院客房喝茶。 进了客房，无净才笑道，「愚慧大师让贫僧来见邱施主，有一事相求。」 第19章 邱璃问道，「愚慧大师不是外出云游去了吗？」 无净笑道，「大师有要事要做，不耐被人打拢，托辞去远方云游。其实，他就在离京不远的地方。」挠了几下光头，又笑道，「大师喜欢品尝美食，听说女施主家的番芋成熟，他让贫僧来此化缘。」 原来是老和尚馋土豆了。 邱璃之前就猜测愚慧大师在单指峰上，现在更加确定他在那里。邱璃当然愿意跟愚慧结善缘，笑道，「大师喜欢吃番芋，我自当奉上。不过今天只能给你几个，等到明天上交了朝廷，剩下的番芋才敢私下分，无净师父后天再来拿吧。」 无净和尚道了谢，拿着五个番芋和邱璃写的几个番芋方子走了。 邱璃又交待祝二家的，明天剩下的番芋，留一半做种子，另一半分成三等份，两份送去叶府，一份交给这个和尚。 晌歇过后，邱璃带着几个孩子回京，还给叶家和邱家各带了几个番芋。 没管当当几个，它们会玩到天黑才回来，甚至玩一两天，留下一个护卫明天直接送它们去军营或回家。 晚上，邱璃亲自在福寿堂的小厨房做了一道老国公喜欢吃的金沙番芋泥，而叶国公和叶风父子却没有回家吃晚饭。 邱璃心里打鼓，是不是叶风把事情挑明，挨他老爹揍了？ 前几天，叶风跟邱璃说过，叶国公那个外室有眉目了。 叶风的人不敢一直跟踪叶国公，怕被发现。叶国公有许多暗卫，又一直秘密帮皇上或是明王办事，所以一切行动都非常小心。 想着永叔是叶国公和那个女人的车夫，叶风的人主要盯的是永叔，以及他单独同少数几人陪同叶国公出去的情况。 或许盯梢的人还是被发现了，永叔再也没跟那个女人有过接触。前几天，那件事才有了眉目，还是因为有当当。 那个女人住在罗锅胡同，姓姚，家里有一个丫头和一对中年夫妇三个下人。她家六年前搬到这里，姚姑娘几乎不出门。 叶风不敢跟和安讲，说会找机会先跟叶国公谈。若叶国公不听他的劝，再告诉老国公夫妇。为了和安，也为了叶国公的前程，叶风必须插手这件事。没办法，官员在家纳多少姬妾都没人管，但置外室就是德行不好，是丑闻，被发现是会影响仕途的。 那件事真的实锤下来，邱璃挺为和安不值。叶国公装得跟老婆那么恩爱，背地里却做那种事…… 邱璃压下心事，欢欢喜喜在福寿堂吃完饭后，回了随院。 她睡不着，就倚在床头看书。 亥时末，脸上挂彩的叶风终于回了随院。 叶风见邱璃还没睡，嗔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看到乌眼青的叶风，走路也有些瘸，邱璃吓一跳，怒道，「你爹真的揍你了？」又气道，「太不像话了，是他自己做了丢脸事，咋能这样打儿子呢。」 叶风说道，「别，你那么着急作甚。」 邱璃说道，「我才不操心他的事，我是气他打了我男人。」 叶风笑起来，扯着脸上的伤口一痛，吸了一口气，才说道，「今天下晌我爹又去了姚姑娘那里，我把他堵在胡同口，我们一起去了松阁……」 松阁是叶家的秘密别院。 一进了松阁，叶国公二话不说，先兜头把叶风打了一顿。 叶国公边打叶风还边骂，「臭小子，居然敢跟踪老子，打不死你……你以为就你聪明，若没有老子替你收拾残局，你还能得了好……」 这是叶风长这么大，第一次挨叶国的揍，还揍得这样厉害。 叶风不敢还手，嘴里说着，「你打吧，打不死我，我就要管。我管不了，就会跟祖父和祖母说，实在不行还要跟我娘说……」 叶国公气死了，又打了几巴掌，还是心疼儿子住了手。 两人坐下，叶国公才说了真话。原来，那位姚姑娘是皇上养在外面的女人…… 叶国公年轻时一直在御林军当差，由带刀待卫一步步坐到副统领，统领。皇上去哪儿他都跟着，是皇上绝对的心腹。皇上的很多机密大事都交由他去办，包括暗中帮邱继礼、杨凡、大皇子办事。叶国公对皇上也是赤胆忠心，尽一切能力办好差事。 自从叶风违抗懿旨之后，叶国公虽然依旧忠于皇上，但心中对几个皇子有了计较。他不愿意三皇子上位，也不看好皇上喜欢的四皇子，对大皇子就更加殷勤…… 六年前，叶国公还是御林军统领，有一天陪着微服的皇上去宝相寺烧香。在山下，正碰到民女姚二娘被一个纨绔调动戏。皇上立即被她单纯美丽、楚楚可怜的模样所吸引，让人收拾了那个纨绔。 皇上对女色不太上心，心心念念的是早已仙逝的先太子妃杨平平。却极喜欢俏丽单纯、小家碧玉的姚二娘，当晚在庙子后院就把她收了。 但皇上不愿意把姚二娘弄进皇宫，觉得进了皇宫的女人都会戴着假面具，失了那份纯真美好，除了他的平平。所以，他让叶国公给了姚二娘家里一大笔钱，把姚二娘安排在京城的市井里。他偶尔秘密微服出宫，就会在行宫跟姚二娘相会。怕被人发现端倪，也为了更好地保护姚二娘，表面姚二娘是叶国公置的外室…… 叶风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怪不得他的人一直打听不出消息，最后还是出动了当当才打听到姚二娘的具体住址。他的人不敢在附近打听姚家的事，而是罗锅胡同有一个老妇去外面买东西时，无意中打听到的……即使这样，老爹还帮他收拾了残局，否则皇上肯定已经知道自己在到处打听他的女人了。 邱璃听了这些话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磕磕巴巴说道，「原来那个女人不是你爹的小三。可你爹看她时眼里的情愫，我绝对不会看错。我的眼睛你应该信得过吧。」又吃惊道，「不会你爹和那位姚姑娘经常接触，然后假戏真作，产生感情了吧？那是皇上的女人，招惹上，是要砍头的。」 第20章 叶风当然相信邱璃的眼睛有多厉害，他还是有些不相信他爹敢做那事。说道，「我爹不会那么糊涂。他若真想要女人，什么样的没有，还偏偏去惦记会害他掉脑袋的女人。会不会是怕有人注意他们，为了给别人造成错觉，我爹才那样看姚二娘的？」 邱璃笑道，「若真那样，你爹倒是个好演员。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你娘性格比较强势，有贵女该有的一切优点和缺点，而姚二娘正好跟她们相反。男人总喜欢不一样的，她的那些特质吸引了皇上，也有可能吸引偶尔跟她见面的你爹。又或者说，姚二娘深闺寂寞，你爹虽然老了点，但还称得上老帅哥一枚，她主动示好你爹……为了我们大家的脑袋，你还是应该提醒提醒你爹，千万不能把持不住。」 叶风深以为然。他想了想，起身说道，「我现在就去找我爹谈。不管哪种情况，都得让他保持清醒的头脑。」 叶风一阵风似地走了出去。 邱璃躺下，紧着睡不着，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半个时辰后叶风回来。他躺下后，邱璃捏了捏他的手问道，「谈妥了？」 叶风脸色凝重，说道，「大半夜了，还没睡？」还是说道，「提醒我爹了，让他跟那个女人保持距离，那个女人碰不得。刚才仔细留意了我爹，他真的有可能对那个女人动了真情。我觉得，若这样，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姚二娘真的深闺寂寞，还有一种可能她是故意的。」 邱璃的眼睛一下鼓老大，问道，「你的意思是，那姚二娘有可能故意接近皇上，还要置叶家于死地？」 叶风道，「这只是我的一个怀疑。皇上要姚二娘当他的女人，肯定会把她的一切调查清楚，但愿不是我们想的这样。不过，若是有人放长线，就说不定了……」想了一下，又说「姚二娘的三个下人都是我爹派的，应该没有问题。她若要跟外人联络，只得她亲自动手，或是有人找上门来。但她的一切行动都有人监视，联络实属不易……离罗锅胡同两条街是红源大街，那里有祖母的一家三层楼的茶坊，我想办法讨一间方向正对罗锅胡同的屋子。咱们再布置出一间樱轩，偶尔在那里聚聚。」 这是又要利用自己的「千里眼」发现问题了。 「好。」邱璃答应道，又问，「你是怀疑齐家吗？」 叶风道，「我是怀疑太后。知子莫若母，何况齐太后都成精了。她知道皇上不满意宫中的几个嫔妃，又天天想着先太子妃，有可能会让齐家去收罗别样的女人……那个老女人，为了三皇子能上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偏会做面子，装的贤惠，皇上总不忍心太过忤逆她。」 邱璃也承认齐太后惯会做表面文章，她心里恨极了叶风和自己，表面却能对和安一如既往地好，不知背后会耍什么手段…… 第二天邱璃去正院请安。 和安似是无意问道，「昨儿那么晚了，风儿还把他爹叫出去说了半天话……风儿的脸被人打青了，你知道是谁打的？」 邱璃说道，「我问了大爷，他说是跟人比武被打的。气死人了，也不知道是谁，比个武还下这么重的手。」 听了邱篱的话，和安脸上滑过一丝惊诧，瞬息即逝。脸上又堆上浅笑，一如既往的端庄优雅。 她表情的这个变化，没有逃过邱璃的眼睛。邱璃的心一沉，自己之前关心其他的大事，这件事忘了跟叶风统一口径，只有随口编来。 等到叶岚来了，和安领着二人去福寿堂给老太太请安。 请完安，和安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说她头痛，让婆子帮她去议事堂处理家事。 她斜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屋里没人了，她的脸才沉了下去。 凭着女人的直觉，从上年起，她总感觉到丈夫有了某些变化，可她又说不清楚哪里有变化。他依旧那么温和、儒雅、对自己呵护体贴，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有时候，自己又觉得这是自己她多心，夫君没有任何变化嘛。 昨天晚上，叶国公回来得很晚，尽管装的跟往日一样，但她还是觉得他有心事。后来，叶风突然来找他，父子两个在厢房里密谈。 去给叶风开门的小丫头跟她说话，大爷受伤了。她心疼不已，起身去厢房看叶风。她的脚步很轻，他们看到她突然出现在门口，都有些吃惊，特别是叶国公，表情很不自然，或许是怕她听到了什么。 她压下心思，并没有问叶风受伤的事，而是让他们早些歇息。 叶风走后，她觉得他虽然笑着，但心事更重，有些事也非常敷衍…… 今天早上，她问叶国公，儿子怎么受伤了。叶国公说，儿子是骑马不注意摔的。 和安想了许久，起身让婆子去把刘春富叫来。这是她出嫁时从端王府里带过来的心腹，现在是府里的二总管，之前在端王府当过护卫…… 这天叶风很晚才回家，邱篱都睡着了。 他悉悉索索上床，邱篱嘟囔一句，「回来了。」又转过身睡着了。 叶风还是把她摇醒，轻声说道，「若别人问你我怎么受伤了，你就说我摔着了，我爹就是这么跟我娘说的。」 邱篱先「嗯」了一声，又睁开眼睛说道，「怎么办，你娘早上问我，我说你是跟别人比武摔着的。」又嘀咕道，「怎么现在才想起来串供。」 叶风说道，「算了。到时候我跟我娘解释解释，就说怕你担心我摔坏，骗了你。」 邱篱也彻底清醒了，说道，「你娘对你爹是不是有什么怀疑，她知道我和你爹说的不一样，却没有说破。」又道，「凡但能做到八面玲珑的人，最善于察言观色，你娘就属于各中翘楚。你爹跟那个女人有了情愫，却碍于皇上不敢有所动作，心里肯定有挣扎。你娘是你爹二十几年的枕边人，又满心满眼都装的是你爹，你爹哪怕有一点点细微的变化，她都有可能察觉。」 第21章 叶风叹了一口气，说道，「嗯，我会跟我爹说。我爹也说了，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把他自己和家人置于险境……」 叶风觉得事关重大，第二天又跟老国公说了这事，也得让老爷子敲打敲打叶国公。这件事事关皇上，跟敢其他任何人说。 两天后「逸和茶坊」就空出一间屋子来。 邱璃画了图纸，又让金铃跟装修师傅具体讲了一下。 而贪玩的当当、熊样、黑子这次在外面野了五天四夜，在二十那天下晌才回庄子，护卫直接带回了叶府。 邱璃正要去福寿堂，都走到院子里了，看见当当一溜烟跑进来。它知道不能冲撞姐姐，就围着邱璃又跑又跳，舌头伸得老长呼呼笑着。 邱璃先还沉着脸想骂它们几句贪玩，但看到兴致这么好的当当，也不忍心责怪了。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当当叫了两声，舌头伸得更长了，眼睛也更弯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邱璃正纳闷之际，熊样和黑子也跑进来了。熊样老样子，就是看着邱璃笑。而黑子居然哭了，眼睛都有些肿。看到邱璃后，它更委屈了，蹲坐在邱璃面前哭得更厉害，连抽泣声都能听到。这是黑子第一次哭，之前它再不高兴，只会眼里露出哀怨，而不会哭。 邱璃惊道，「黑子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哦，是不是哪里伤受了？」又让宝铃检查黑子的身体，看它是不是受伤了。 黑子不许宝铃靠近，看了几眼当当，又对着邱璃哭起来。 邱璃看看伤心的黑子，再看看甜蜜的当当，有些了然了。 她问当当道，「黑子这么伤心，是因为你找了其它的男朋友？」 当当点点头，又叫了两声。意思是，姐姐猜对了，姐姐真聪明。 邱璃也不好马上问当当找的是个什么东东，更不敢恭贺它。只得先安慰黑子道，「快别难过了。当当不要你，是它的损失。你这么漂亮，健壮，威武，以后一定能找个更漂亮的母狗。」 当当和黑子这样已经让院子里的下人捂着嘴笑，听了主子的话，笑得更厉害。 黑子好想爬在姐姐怀里哭哦，可现在它不能，又望着天哭声更大。 邱璃很同情黑子。她一直觉得黑子非常好，可不知当当是怎么想的。便对熊样说道，「黑子难过了，你去抱抱它，给它安慰。」 熊样听了，扭着身子过去抱了抱黑子。 邱璃又对还陷在甜蜜中的当当说道，「看看你，让黑子这么难过，也不知道劝劝它。你们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不能重色轻友。」 当当白了一眼邱离，傻，我劝了它，还脱得了身吗？还说我重色轻友，自从你嫁给叶风，对我比之前怠慢多了。 邱璃基本能从当当的表情里弄懂大概意思，瞪了它一眼，又和声细语给黑子作了半天工作，又许了一大堆愿，黑子才止了哭，由着宝铃把它带去后院厨房开小灶。 邱璃又问当当道，「你的男朋友是家狗还是野狗？叫一声家狗，叫两声野狗。」 当当叫了两声。 邱璃道，「是野狗呀。」又皱眉说，「野狗不好，又凶又埋汰。」 当当不高兴了，立着眼睛对邱璃一阵狂吠，厉害得不得了。 邱璃只得说道，「好，好，我不干涉你自由恋爱，你爱找谁找谁。」 当当听了，才跑去一边乐呵，像极了第一次恋爱的傻妮子。 邱璃好笑，历经两世的狗狗已经活成了精。 去了福寿堂，邱璃说了这件事，老太太笑得直拿帕子擦眼泪。众人都笑说，那哪是两只狗，明明是两个精。 叶风回来听说后，也是乐了半天。他还给黑子做起了工作，说堂堂男子汉何患无妻，天崖处处皆芳草…… 黑子没鸟他，暗道，若你心爱的女人被别人拐跑了，看你有没有这么想得通。 见黑子这么执着，把它的住处安排去了后院厢房，暂时不让它跟当当见面。 第二天起，也没敢让黑子去营里训练，怕它气不过跟当当打架。现在它们几个的训练卒都是新人，跟它们不是很熟，它们发起脾气来没人管得了。当当无论在哪里都是狗司令，不管谁跟它打架，不说熊样，其它的戎犬几乎都会帮它。 叶风又让杨子兴带着黑子出去玩，其实就是让它找爱情。可黑子的眼光高，一个没看上。 八月二十六下晌，熊大和熊胆终于被祝二带回来了，杨子兴回府给邱璃送了信。 第二天，叶风领着邱篱、邱中书、黑子去了夏庄，同去的还有二爷叶文。叶文已经从国子监肄业，正在家里侯缺。年轻后生喜欢刺绪也比较稳定。特别是看到熊样和当当，非常高兴。等到它们跟邱篱等人见过面后，晚上就同当当它们一起进山了。 把夏氏和一些亲戚给邱篱和邱中书的信和许多东西拿出来。 又大概讲了一下，他去湘山府的时候，正赶上夏大妮嫁人，乡下的亲戚都去了东荣街住。夏氏也才告诉那些亲戚夏离和夏聚的真实身份，并说他们已经认祖归宗…… 祝二没好说的是，夏老汉听说夏离和夏聚出生京城侯府，祖父是侯爷，父亲是总兵大人，都好，二虎将来进了京，他们也不会不管。不过，那个大福气给了嫁出去的二妮，而没有给大熊和三豹，他还是止不住地遗憾…… 夏铁更是气得胸口痛。那个大福气给了二妮，就是给的王家，于他们夏家没有任何好处。都是妇人误事，若两个儿子一早把夏离哄好，该多好……他气不过，又狠狠瞪了小杨氏一眼。 夏老太又是高兴，又是捶胸口。盯着夏氏说道，「邱家那么有钱儿，你又是养育大恩，他们当大官的爹给了你多少钱儿？」 夏氏不愿意隐瞒，那样会显得夏离无义。就老老实实露了底，说私下给了她几千两银子，还会在京城给她买田置产…… 第22章 这么多钱不说吓坏了夏老太和夏铁、小杨氏，其他人的眼睛也都瞪了起来。 夏老太吼了起来，「你那么多钱儿，也不说孝敬孝敬你的亲娘老子，拉巴拉把你的兄弟侄子……」 小杨氏也兴奋地说道，「是啊，当初在乡下，大姑和离丫头全靠着我们夏家，才没人敢欺负。大姑就是手指头露条缝，也够我们过一辈子。」 夏柱赶紧相劝，说兰娘已经给了娘家那么多好处，怎么没孝敬。赵亮沉了脸，夏老汉把老太太和小杨氏骂跑了，又笑眯了眼跟赵亮赔着礼，说着自己如何稀罕夏氏和夏离…… 祝二没有明说，邱篱也能猜出那个乱，她太了解那家人了。不过，夏老头不会让夏老太和小杨氏闹腾的，为了他的子孙，他也不会得罪夏氏和赵亮。得罪他们了，也就是得罪了自己。 糖醋排骨做好了，刚放进铁笼，就看到黑子和当当打了起来。 平时熊大跟黑子的关系相处不错，但跟当当比起来，还是差得远。熊大生气了，举起肥掌向黑子打过去。熊样赶紧拦住，把熊大往一边拱，熊胆又冲去过帮当当。二狗一熊打在一起，吼声震天，撞得大铁笼子直摇晃。 叶风等人吓坏了，他和祝二、几个护卫拿着长木棒把熊胆挡住，又设法把黑子往铁门跟前赶。 邱璃做着当当的思想工作，「宝贝儿，不要打架，你跟黑子那么久的朋友了，让让它，它心里难过才寻事的。你也不忍心它被熊大和熊胆咬死吧……」 当当没再跟黑子纠缠，黑子也被人用棒子驱赶到了铁门前，一个护卫赶紧打开门，把黑子放出来又把门关上。 黑子还是受了轻伤，背上被咬下一小块皮毛，腿也有些瘸。 把黑子撵了出去，熊大一家才平静下来，吃着撒得到处都是的糖醋排骨。 邱璃表扬着熊样，「真是乖孩子，还知道拉架。就应该这样，不仅当当是你的好朋友，黑子也是。等回了家，姐姐再给你多做几身漂亮衣裳。」 说得熊样张大嘴巴直乐。 邱篱等人在夏庄玩到吃完晚饭，嘱咐了当当几句，看着当当、熊样带着熊大和熊胆上山，才往京城赶去。还是没敢让黑子去，怕它们打架。 当当和熊样在山里玩了五天才回夏庄。熊大和熊胆送它们下山，居然还跟着一匹健壮的黑狼。黑狼和当当走在最后，当当和熊样跑去庄子的侧门，它就远远地望着当当。 黑狼跟熊样一家的关系也疏离，孤独地站在一边。祝二拿了点心和苹果喂它们，熊大和熊胆吃得香，那匹黑狼没有吃，又远远地看了当当几眼，就跑回了山里。而熊大和熊胆吃完后，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向山上走去。 祝二把当当和熊样送回来，讲述了那怪异的一幕，「老天，熊瞎子和狗玩在一起，已经让人不可思议了，现在又加进来一匹狼。黑狼全身油黑，比灰狼要高要壮，很是漂亮，只是眼神不善，眼睛亮得就像发光的蓝宝石。奴才当时吓得头发都立了起来，但想着当当和熊样一家不会让奴才被狼吃了，奴才才壮着胆子把吃食端到它们面前。」 邱璃也吓了一跳。当当找的居然是一只狼，还是罕见的黑狼。问当当道，「那黑狼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当当掐着叫了两声，眼里的温柔更甚。 邱璃的头皮有些发麻。她不怕熊大，因为自己和祝二护着它生下小熊，又收养了熊样。可是他们跟黑狼没有任何交集，摸不透它的性情，以后最好不接触。 她警告当当说，「以后你还是不要带黑狼下山。熊瞎子遇到人，不一定会主动攻击。但狼遇到人，百分之一百会想办法把人吃掉。还有，你以后也少跟它来往，万一被它吃了怎么办。」 当当不高兴了，自己能挑上黑郎，它当然不是一般的狼……它冲着邱璃一阵狂吠，觉得此时的姐姐一点不可爱。 见它气得不轻，邱璃只得说道，「好，我不干涉你。但你要注意安全，每次去约会都要带着样样……」 叶风倒是大感兴趣，总想见见那匹黑狼。可黑狼只下山了那么一次，偶尔当当和熊样跑进山里玩几天，都只有熊大和熊胆送它们回庄子。 转眼到了十月，当当和黑子的关系终于缓和了，也可以说黑子彻底死心了。当当它们进山的时候，黑子也会跟去。 二爷叶文在月中旬也成了亲，新娘谈氏，端庄温婉，很讨人喜欢。叶文已经谋到了缺，在工部武器制造监当从七品的经历。他坐这个位置，更能为明王和叶风所用。 月底，夏山请假回小洼村娶亲。 他之前给夏氏和夏柱带了两百两银子回去，请他们帮着置聘礼。 他走的时候，邱篱和邱中书请他给亲戚们带了不少东西，叶家也给刘长昭带了信和东西过去。 成完亲后，夏山会把李秀敏带来京城住。 进入冬月，天气更冷了。 初三这天上午，穿着棉褙子和皮坎肩、带着昭君套的邱璃同当当一起，坐着轿子去了逸和茶坊。 之前邱璃和叶风去过那里的樱轩多次，没有发现姚二娘有异，叶风和叶国公另派的暗卫也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他们心底还是希望最好不要有什么发现，姚二娘单纯只是皇上的「外室」。叶国公抵制住诱惑，等到皇上忘记她的那一天，叶国公就算完成任务了。 这排商铺的后院都比较小，只有四间倒座，没有厢房，狭长一溜。 轿子直接进了后院，邱璃下轿，从后门进了茶坊。贺掌柜亲自把邱璃等人送至三楼，邱璃和金铃进了樱轩，另几位护卫在隔壁喝茶。 除了桌椅，这间樱轩的装饰跟湘山府那间樱轩一模一样。由于邱璃怀孕不好席地而坐，几案和椅子的高度正常。屋里燃了两个炭盆，依然有些冷。 第23章 邱璃喝了几口热茶，让金铃把炭盆挪到窗前，她便把小窗开了一条缝，一边烤火，一边静静看着外面。 金铃劝了一句，「大奶奶，冷。」 邱璃点点头，没说话，也没离开。 金铃见了，也不敢再多话，把另一盆炭火移到主子的身后。 窗外的世界热闹繁杂，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扇窗的对面，正好在两栋小楼之间，从这里能看到远处一大片民宅。 远处那个宅子，除了房顶和围墙，邱璃只能看到中间正院的一小块天地，和前院的一棵榕树树冠。 此时，姚二娘正笑眯眯地在院子里给笼中的鸟喂食，脚边还有几只母鸡围着她转，一幅平静悠闲的市井画面。 姚二娘的日子，除了等待招唤，就是在这方小天地里喂鸟喂鸡和侍弄花草中渡过，乐此不疲。无论什么时间，人前人后，她都是那么欢快灵动，娇俏可人，没有一点忧伤烦恼……特别是她干净纯粹的笑容，如山涧掠过的轻风，足以让一颗陷于繁杂压抑的心灵得以洗涤和放松。 她今天穿着半旧豆绿色长褙子，月白色绣梅花长裙，只化了个淡妆。朴实无华，又让人乐于亲近。 这只是远观，若再加上她轻脆如黄莺般的话语，没有一丁点矫揉造作的一颦一笑，很容易让男人心生怜爱，特别是皇上和叶国公这种游离于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贵女中的男人。 自从邱璃开始观察姚二娘开始，也不自觉被这个女人的某些特质所吸引。觉得，若自己是个男人，不说会爱上她，但一定会喜欢或是欣赏她。 姚二娘喂完了几个鸟笼里的鸟儿，丫头走过来，她又接过丫头手中的小碗，抓着糙米撒向地面，几只母鸡撒着欢地啄着地下的米。 这时，胡同口来了一个货郎。货郎把担子放下，开始吆喝起来。附近一些人家的孩子或妇人走了出来，聚集在货郎周围挑着心仪的东西。这里虽然离街近，但货郎卖的小东西便宜又丰富，还是很吸引人。 姚二娘似乎也听到吆喝声了，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银角子，让丫头出去帮她买什么东西。 丫头出去买东西了，院子里只剩下姚二娘、鸟笼跳跃着的鸟儿和几只母鸡。那对中年夫妇只在外院侍候，很少进内院。姚二娘站直身子，望了望高远的天空，眼里闪过一丝苦涩，转瞬即逝。 这时，几只白色的鸽子划过蓝天飞来他们的小院，又落下来啄食地上的糙米。 姚二娘笑起来，眼里溢满喜悦，她喜欢鸟儿，也喜欢鸽子。她把碗里剩下的一点糙米倒在手里，手心摊开。一只大胆的鸽子飞到她手上啄食，她的笑容更大，还用纤纤玉指抹了抹鸽子的小脑袋。鸽子吃完了她手中的米，又跑去地上跟其他鸽子和母鸡抢着食。 那只鸽子稍粗的左腿和姚二娘手上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邱篱的眼睛，她抓住鸽子时手在鸽子的左腿上一抹，鸽子的左腿变得跟跟右腿一样细了。 她放下鸽子，宽大的袖子挡住了右手。 邱璃心里一沉，若自己没有「千里眼」，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就是躲在树上的暗卫，也不可能发现鸽子的腿和她的手有异。 这位姚二娘真会演戏。她或许也怕周围哪里有不知道的眼睛盯着她，她随时随地都在演。这个剧情也设计得添一无缝，货郎来了，小丫头买东西去了，不知哪里的鸽子飞来跟母鸡抢食吃。而且，鸽子来这里吃食是经常，任谁也不知道鸽子偶尔会送信…… 利用鸽子跟姚二娘联络，即使她身边的人都是皇上和叶国公派的，也发现不了…… 邱璃的目光又滑向在胡同口买东西的丫头，她挑了一会，买了一把小梳子、一面小铜镜、三绺绣线、几双鞋垫、一小包饴糖，她拿着东西进了胡同。 胡同被高高的房檐挡住了，邱璃看不到。 等那个丫头到了姚二娘的对面，手里依然拿着那些东西。只不过，小梳子和鞋垫的颜色有异，这些东西应该在胡同里或是外院就换过了。也是，皇上养的女人怎么可以随意用外面的东西…… 丫头看到地上的几只鸽子还在吃食，跺脚把它们撵走了。看表情她似乎还在说主子性子太好，让别人家的鸽子来抢自家母鸡的食吃。姚二娘笑了笑，说了几句什么，就接过丫头手里的几样东西进了屋。 而那几只鸽子飞上天空，又飞了一会儿，落在了另一条街的一个宅子里。 那个宅子离得很远，邱篱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她记下了那是第几条街，第几户人家。 不多时，叶风来了。他穿着戎装，披着玄色披风，一进来就卷进一股凉气。 他看到邱璃严肃的样子，把金铃遣了下去。走近问道，「看到什么了吗？」 邱璃点头，轻声说道，「真的有情况……」 叶风听了，表情也凝重下来。说道，「那里是石羊街六斤胡同，第三家，我知道了。不仅那家有问题，货郎肯定也有问题，他们倒是配合得好……我会查清楚。」 邱璃问道，「那个丫头是皇上派的人吗？」 叶风道，「嗯，更确切地说，是我爹派的人。姚家的三个下人，还有左右两家邻居，都是我们的人。」 邱璃失笑道，「百密一疏，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人家总有联络的办法。」 叶风搂着邱篱，抚摸着她的肚子说道，「以后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养胎。对不起，这时候还把你拉来这里，让你费心挨冻。」 说完，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和脸颊。 邱璃笑道，「你好，我才能好。放心，我是村姑，皮实，这些对我来说算不得苦。」 两人坐去几案边，喝了热茶，又吃了两块点心，已时至晌午。叶全和叶青在酒楼买了酒菜过来，金铃摆上桌。 今天有事，叶风没有喝酒。 第24章 两人匆匆吃完饭，叶风回营，邱璃去了邱家。 邱璃今天出来的借口，就是邱老太太又不太好，她回去看看。 这几个月来，她找着各种借口出门，叶老太太都很痛快地放人。有时邱璃不好找借口了，老太太又找借口派她出去。老太太不一定知道具体情况，但老国公肯定跟她透了点底，知道邱璃出门是替男人们办事。 和安对邱璃经常出门很是不高兴，可老太太同意了，她也不能说不同意。只是经常会敲打邱璃，说哪家也没有她这样好玩的媳妇，三天两头往外跑，说邱璃把她家当成了农家小户，伸腿就出去…… 邱璃被教训的时候很虚心，但该怎样还怎样。她现在怀着孕，和安再生气也不能罚她，不是心疼儿媳妇，而是心疼她肚子里的孙子。 坐在轿子里，邱璃的心一直是悬着的。姚二娘不是表面那样无害，有可能是太后和齐家派的间谍，也有他们没猜到的什么可能，中间夹着皇上和叶国公，不管有什么目的，对叶家都不善。不仅叶国公不能陷进去，也要保证皇上的安全…… 逸和茶坊离邱府不远，三刻钟就到了。 小轿从西角门进邱府，抬轿子的是叶府的婆子，就把轿子直接抬去了内院明正堂。 邱老太太是真的不太好，这是邱中书前几天来看邱璃时说的。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有哮喘，每年冬天都会犯病。 邱璃下了轿，由金铃扶着刚走进垂花门，迎面就碰上了小齐氏和几个丫头出来。 邱璃不愿意作那个面子情，绕开她走了。 小齐氏停下来，盯着邱璃气道，「璃丫头，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继母，是长辈，你见着我不说见礼，连声招呼都不打。真是，没有教养，不知廉耻，乡下人的作派一点没见改。和安郡主是多贤惠知礼的人啊，怎么有你这样粗鄙的儿媳妇，把她的脸都丢尽了……」 邱璃停下，转过身来冷脸说道，「小齐氏，你少跟我充长辈的款儿，你是怎么害我弟弟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连皇后娘娘都罚了你。你这样没有教养、不知廉耻，又恶毒的女人，我凭什么把你当长辈？你还是应该跟你的姑母兼婆婆学一学，她比你聪明多了，绝对不会像你这样主动伸脸让别人打。」 说完就抬脚走了，一点没给她面子。 小齐氏气得脸发青，却也没有办法。自从老虔婆出了佛堂，这个家就变了天。还有鹤城那个无情男，不给自己这个正妻一点尊重…… 她气冲冲出了垂花门，想着再在什么场合坏坏那乡下妇人的名声。就这样一个粗鄙、无礼、不孝、不要脸面的妇人居然是晋国公府的宗妇，真是没天理了。 正在上课的邱中书听到前院的吵闹声，还有当当的叫声，赶紧跑了出来。 见是邱璃，高兴地迎了上来，叫道，「姐姐回来了。」又板下脸小声问道，「她又骂姐姐了吗？太可恶了。」 邱中书不敢明目张胆叫「小齐氏」或者「老齐氏」，只叫「她」或者「她们」。 邱璃笑道，「姐姐这么厉害，小齐氏讨不到便宜。」 她牵着邱中书的小手向里面走去，还告诫小正太不要跟老太太说刚才的事，免得她气着。 邱老太太正斜倚在床头。曾氏有事回娘家了，刚才小齐氏立在这里侍了一阵疾。她摆着一张臭脸，让老太太看得心烦。见邱璃来了，脸上才露出笑意。 邱璃坐在床边，同邱老太太手拉手说着话。 邱中书和当当挤在一把椅子上坐着，小声玩闹着。 邱璃给老太太送了一支百年人参和一朵百年灵芝，人参是剿灭曹民时的斩获，灵芝是愚慧大师因吃番芋高兴让无净和尚送她的。 老太太识货，笑开了花，说道，「哎哟，这人参和灵芝又大又香醇，一看就年份久，可是两样好宝贝。」 邱璃小声笑道，「人参是缴获前朝逆王曹民的，灵芝是愚慧大师送的，大夫说有上百年的年份。孝敬太祖母，愿您老人家活到一百岁。」 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道，「好孩子，承你的吉言，我也想活成老妖精，看到那些恶人倒霉，这个家一步步走好。」又不可思议道，「璃丫头跟愚慧大师认识，他还送了你这样好东西？」 邱璃得意地笑了笑，声音更小了，「我跟愚慧大师见过面，他好像寻到了一种花在制什么药救人，没有走远，八月份还让人去夏庄要番芋吃。吃高兴了，就让人给我送了这朵灵芝。」 邱老太太睿智，邱继礼和明王的许多大事都没瞒她，邱璃有时也会跟她说一些不是绝顶机密的小秘密。 「哦？」老太太混浊的老眼一下发出了一道亮闪闪的精光，又马上黯然下来。说道，「哦，好些人都在找大师算卦，我也让继宏找过，大师都没见。他相信你，把这么秘密的事都告诉了你，是你有大福气，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老太太的反应让邱璃很意外，她跟愚慧大师应该有过交集。她没有说，邱璃自然不会问，忙笑道，「我不会说出去，只跟太祖母说。」 邱璃的心有些飘远了，六指兰每年最后一朵花是冬月开花，老和尚就快把六朵花集齐了，那种药应该快制好了吧？ 老太太的笑容更盛，拍着邱璃的手说道，「好孩子，太祖母的嘴严实，谁都不会说。」 老太太的精神一下好了起来，很健谈，回忆着邱家几十年前的好时光。在老太太看来，邱泽小时候聪明得紧，就是五岁时摔了一跤，把脑子摔坏了。 还怕邱璃不相信，指着她自己脑袋侧面的说，「老婆子说的是真的，他这里到现在还有个小坑，就是那时候摔的。」 邱璃的思绪拉回来，笑道，「豆,豆,网。我当然相信了。太祖母、我爹、二叔父，还有我和书哥儿，我们都这样聪明，祖父原本也不应该傻。他的脑子肯定是那时摔坏的。」 第25章 一老一小又说了一阵话，邱璃起身告辞。 见老太太不舍，邱璃又笑道，「过些日子我再来看您。」 老太太摇头道，「你下个月就该生产了，还是少出家门。唉，是老婆子无福，若这么乖巧的孩子在我身边长大，该多好。」目光又凌厉起来，「都是那两个臭娘们，害了我邱家一门。」 邱璃又劝解几句，才走了。 邱中书拉着邱璃的手，依依不舍地把他们送出垂花门。 正好邱继宏过来，邱璃跟他说了几句话，才上轿。 邱继宏直接去了老太太那里，邱中书则回了自己书房。 老太太盘腿坐在床上，闭着眼睛拿着念珠在念佛。听见动静睁开眼，老眼里掩饰不住兴奋。 邱继宏笑道，「祖母，什么事让你老人家这么高兴，好像一下年轻了好几岁，病也好多了。」又玩笑道，「若璃丫头能治你老的病，我现在就去给叶老太君磕头，请她放璃丫头来这里多陪您住几天。」 老太太呵呵笑出了声，把下人遣退，拉着邱继宏的手悄声说道，「二孙孙，老天有眼，老天还是有眼的……」又示意邱继宏附下身，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邱继宏的眼睛也是一亮，兴奋道，「大师他真，真的寻到了那种药？」 老太太笑道，「当然是真的，璃丫头就是这样说的，她不会骗我。大师告诉璃丫头他要制药救人，或许就是让璃丫头给我递个话，让老婆子安心。」 邱继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低声问道，「若她好了，告不告诉大哥？」 老太太的眼神又黯然下来，叹道，「缘分尽了，就不要跟他说了，省得他难过惦记，以后的日子都不好好过……」 邱璃回到叶府，已经华灯初上，她直接去了福寿堂。 和安的脸色不好看，但当着二房的面，还是忍住没有训斥邱璃。 二夫人赵氏笑道，「风儿媳妇身子壮实，在外头走了一天，还是红光满面的。」 邱璃呵呵干笑了两声，这个赵氏专找事。自己脸红是冻的，她故意说反话 叶老太太说道，「邱老太君苦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这个重外孙女讨了她的喜，生病了去宽解宽解她，也应当。」 赵氏的脸一下红了，笑道，「婆婆说的是。」 和安咯咯笑道，「怪道别家的闺女脑袋削个尖也要往咱们府里钻，有这样的老祖宗，是晚辈们的福气。」 邱璃看看一脸笑容的和安和脸色不好的赵氏，该一致对外的时候，和安绝对不含糊。她笑道，「婆婆说的是，当初我进叶家门可是削尖了脑袋的。」 众人一阵笑。二奶奶谈氏很想凑凑趣，但看到婆婆面露尴尬，到嘴的话也忍了回去。 老国公把邱璃叫去侧屋，听了邱璃的话后，面沉似水。思索了片刻，急急去了前院。 邱璃回到厅堂，老太太看了她两眼，眼里的好奇瞬间消失。 邱璃暗道，老太太大度睿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外面的大事情男人们偶尔会跟她说。 而和安看似更加聪慧贤淑，想男人所想，为家族担忧，但心胸气度比不上老太太。所以，许多朝堂和外面的大事男人们都不会跟她说。 晚上，老国公、叶国公、二老爷、叶风都没来福寿堂吃晚饭，直接去了内书房竹香阁商量事情。 饭后，邱璃回了随院。 随院上房里也烧了地龙，温暖如春。她把外面的厚棉褙子和厚棉鞋脱，刚换上小袄薄棉裙，和安的丫头水灵就拿了二两燕窝过来了。 水灵笑道，「这是郡主赏大奶奶补身子的。郡主说，大奶奶的身子重，以后要多在屋里歇息，少出去到处走动。不说闲话不好听，万一磕着碰着，长辈们也心痛……」 和安的手面一惯很大，这次抠门的让人送二两燕窝过来，还教训了她，也是气着了。这是自己怀了孕，若没有「大孙子」的威胁，和安肯定会罚她抄《女戒》或禁足。当大家媳妇就这么不自由，邱璃颇为无奈。 邱璃起身接过，又表了决心。她的任务已经完成，若没有大事，她也不会再挺着大肚子出府了。 赵嬷嬷今天没有回家，她白天被和安不客气地教训了一顿，说她不知道劝诫邱氏，邱氏不守规矩，就是她失职…… 水灵走后，赵嬷嬷也念念叨叨劝了邱璃一大堆。 叶风后半夜才回来。正睡得香的邱璃被惊醒了，问他有什么消息。 他说，明王和叶国公几人已经知道姚二娘是细作，会时刻注意，也会派人监视那个鸽子降落的院子和那个货郎。邱璃眼睛的事，叶风只跟老国公和叶国公说了实话，其他人都不知情。他只说他的暗卫发现了姚二娘不妥…… 邱璃说道，「姚二娘就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到时她诬陷你爹调戏她，或者让人捉奸捉双，让你爹有口说不清。」 叶风说道，「放心，我们会想办法提早引爆那个炸弹。也嘱咐了我爹，任何时候都不能跟她单独在一起。」又道，「我们分析，姚二娘背后的人最大可能就是太后和齐家。皇上已经多年不选秀，念念不忘先太子妃，几年前又萌生了把大皇子解禁的想法。齐家准备了女人，却送不进宫。他们让姚二娘在宫外勾引皇上，应该是想把她弄进宫笼住皇上的心，渐渐淡忘先太子妃。想不起来先太子妃了，也就不会想起大皇子……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皇上倒是看上并宠幸了姚二娘，却为了保持她的‘单纯良善’不愿意让她进宫。听我爹说，姚二娘开始示好我爹，大概是在四年前，那时我正好拒了太后赐婚。之前齐家一直想交好我们叶府，我抗懿旨彻底惹恼了他们，就想利用姚二娘挑拨皇上和我爹的君臣关系。我爹先一直没反应，上年开始就有些……呵呵。」 第26章 邱璃接口道，「就抵制不住诱惑了？怪不得有‘色胆包天’这个词，那是皇上的女人。人家一撩拨，他就动了心，胆儿真肥。」 叶风没接话，望着漆黑的帐顶想心事。刚开始叶国公还不好意思多说，今天知道了姚二娘真的是细作，也着实吓着了。又被老国公大骂了一顿，才红着老脸说了实话。还好他只是有一点点动心，还是保持了理智，极力克制着自己，没敢轻举妄动…… 邱璃撇了一下嘴，都那样看那个女人了，还克制。那是皇上的女人，否则早就上了。又拉了拉叶风说道，「我警告你，若有女人这样勾引你，你不许上勾，无论心里还是身体。」 叶风得意道，「我不会。我娘之前指使过几个丫头爬床，都被我一腿踹开了。那个寻月什么下场，你也看到了。」 还很是得意地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特别正人君子相，有坐怀不乱的定力。 邱璃嘀咕道，「那几个丫头太普通。若是姚二娘那样的，就不一定了。」 叶风又道，「管他姚几娘，我都不会要。」 两人闹了一阵，邱璃轻叫起来，「孩子动了，又动了，在这里。」 叶风摸着她的肚子左边，真的鼓起了一个小包。一会儿，左边的小包下去，右边又鼓起一个大包。 叶风的大手也移动到了右边，说着，「刚才的小包可能是脚，这个像头……」 第二天起，邱璃便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养胎，也没再去想那些烦心事。 两天后，当当和熊样、黑子又闹着进山里玩。不光是当当想谈恋爱，熊大和熊胆快要冬眠了，它们想再在一起玩几天。而熊样因为被控制饮食又运动量大，脂肪达不到一定厚度，便不会冬眠。 冬月初七入夜，京城降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鹅毛般的大雪落了一夜，早晨一起来，世界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邱璃把叶风送出院子，天还是黑的。廊下的灯笼透着红光，把地上的雪照得发红。她望着一片冰雪世界，不由担心起了还在山里的当当几个。那几个小家伙，越玩越野。还有，冬天吃的东西少了，那黑狼饿慌了，会不会吃当当？ 她又在心里又忍不住埋怨起了当当，黑子多好啊，知根知底，两小无猜，却偏偏要寻刺激舍近求远跑去山里找。难道狗狗也只知道距离产生美？ 早饭后，去正院和福寿堂请了安，寻影就扶着邱璃回了随院。 因为挂记着当当几个，邱璃的心里七上八下。 午时初，祝二赶着马车来了叶府，把当当、熊样、黑子送了回来。 他也来了随院，跟邱璃笑道，「它们几个昨天晚上回来的，熊大和熊胆没来，八成是躲起来猫冬了。不过，那匹黑狼送它们下的山……」 他的话还没说完，当当就急得直冲他叫，还用脑袋顶着他手里拿着的小包裹。 祝二笑道，「看把当当急的，我还没有说完话不是。放心，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贪墨黑狼送主子的宝贝。」说着就打开帕子，里面包着一支又长又大的老参。他笑道，「这是黑狼衔下山的，奴才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参。不敢说千年，几百年肯定有。」 邱璃拿起人参，尽管根须不完整，加上根须也有近一尺长。她惊掉了下巴，笑问，「这是黑狼送给我的礼物？」 当当汪汪叫了两声，点点头，眼里盛满了温柔和甜蜜。 又来了一只狼精。它还知道送礼，说明还是有些智商。邱璃笑得眉眼弯弯，说道，「这不单是黑狼送我的礼，也是它的聘礼。」 说得在场的人一阵笑。 当当叫了两声，表达认同。又一下立起身子，肚皮使劲冲邱璃挺了挺，叫了几声，眼里的温柔更甚。 邱璃才发现，它的肚子和都比平时大了些。 邱璃惊喜道，「哦，当当是要当娘亲了？」 当当爬下来，点点头，又汪汪叫两声。 邱璃高兴坏了，赶紧说道，「恭喜当当了，这可是我们随院的大喜事。」又对赵嬷嬷说道，「我们随院的人这个月每人领两个月的月钱，以后当当的伙食要单做，我拟菜单。再派人去邱府告诉书哥儿……」 赵嬷嬷一迭声地答应，众人又都恭贺了当当。 当当见姐姐这么重视自己的宝宝，众人又都替自己高兴，喜得不行，给这些恭贺它的人作揖表示感谢。 黑子却又受伤了，跑去一边生闷气。 邱璃让杨子兴陪祝二去前院喝酒，让熊样去安慰黑子，侧屋里只剩下她和当当。 当当跳上了炕，一人一狗挤在一起坐着。 邱璃低声笑道，「现在知道当母狗的好处了吧，可以生宝宝，当娘亲。」 当当深以为然地叫了两声。当它知道自己跟姐姐一样怀了宝宝时，才彻底放下了由公变母的不甘。 邱璃又跟它讲了一些注意事项，不许它再去训练，最好也不要再进山玩。 当当白了邱璃一眼。狗哪里像人那么娇气，它可以不训练，但必须要定期进山会黑郎。不要以为自己是狗就傻，姐姐不让它进山不光是担心它有了宝宝，还担心黑郎把它了，怎么可能呢…… 不到半天的功夫，当当怀孕这个好消息就传遍了叶府，下晌邱中书还专门跑来看望了当当。 去了福寿堂，邱璃又说了黑狼送了她一根人参，让人羡慕不已。而和安似乎不在状态，即使跟着笑，笑容也不达眼底。 晚上，二老爷和二爷父子都下衙了，叶风和叶国公父子却没回来，还派人回来说有要务，今天不回家。 饭后，和安回到正院，刘富春正候在这里。今天上午他让人回来禀报和安郡主，国公爷乘马车带着那个女人出门了。 和安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继续跟着。 第27章 刘富春小声禀报了几句，和安气得脸煞白。 刘春富大气不敢出，躬着身，不停地擦着前额流下的汗。唐嬷嬷无声地流着泪，时尔用帕子擦擦。 许久，和安又问道，「他们七拐八拐就把你们甩掉了？」 刘春富腰哈得更低，说道，「是，奴才眼拙。我们找了许久，也没找到，那个女人也没有回家。」 她看了一眼刘春富，稳了稳神，脸色平静下来后说道，「你回去吧。你和那几个办事的人辛苦了，这些银子给他们打酒吃。再跟他们说清楚，若外面有一点风传，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都得不了好。」 刘春富点头道，「是。」接过唐嬷嬷递来的荷包，退了下去。 他一走，和安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咬牙道，「他骗我有公务在身，却原来去会女人，还带着她不知去了哪里寻乐子。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唐嬷嬷流着泪轻声劝道，「郡主莫难过，那种女人就是个玩意儿。您千万不要跟国公爷闹腾，不要把男人的心推远了。」顿了顿，又道，「要不，在府里给国公爷找个通房？把他的心笼在家里，总好过他出去找。外面的女人心凶，不好把握。」 和安的眼神凌厉起来，捏帕子的手都在发抖，摇头说道，「我宁可把他的心推远，也不会给他找玩意儿。」又自言自语道，「也不会把那些脏的臭的东西弄回府恶心我……」 第二天一早，郡主生病的消息就传开了。 是风寒，夜里发的病。 邱璃和叶岚在卧房门口侍疾。一个是孕妇，一个是孩子，没让她们进屋，怕过病气。 丫头把药端来了，邱璃接过，再递给屋里近身服侍的大丫头或婆子。 丫头把饭端来了，叶岚接过，再递给屋里服侍的人。 叶岚眼泪汪汪的，邱璃小声劝解了几句。 她们在这里站了半个时辰，和安就让她们回去了，她心疼闺女和未出世的孙子。 叶岚难过，邱璃就把她带去随院。今天熊样在家，让熊样陪小姑娘玩。熊样虽然长得有个性，若不惹着它，脾气比当当和黑子温和，许多孩子都喜欢跟它玩。 邱璃咬咬牙，又把那支还没捂热乎的老参孝敬给了和安。她本来想等到老太太的生辰孝敬老太太，但和安正好生病，全家人又都知道她得了老参，也只得送出去。 这天晚上叶风回来了，叶国公依然没有回来。 他一回府就听说和安病了，直接去了正院。 丫头把他堵在了卧房外面，等到和安化完妆梳完头才让他进屋。 这就是他老娘的精致。其实，他更喜欢邱璃的作风，好的坏的都展现在他面前，真实得多。 他知道，老娘不是生病了，而是气病了。 和安斜倚在床头，哪怕妆容精致，也能看出她憔悴多了，瘦了，也出老态了。她一看到儿子，眼圈就红了，伸出手来。这么多年，她虽然再跟这个大儿子怄气，也知道大儿子是她的主心骨。 叶风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这位好强的母亲还有柔弱的一面，也第一次有些心疼她了。他把手放在和安的手里，听唐嬷嬷讲着和安的病症。 「郡主可能是凉着了，昨天夜里发的病，恶心，发热，做恶梦，吃不下东西，一天吃喝了半碗粥……」 叶风安慰了和安几句，接过丫头手里的碗，碗里是碧粳粥。他舀了一勺喂和安，和安想说不吃，但看到儿子的殷勤，也就张嘴吃了进去。 一会儿就把半碗粥吃完了。 唐嬷嬷笑道，「阿弥佛陀，还是大爷有面子。」又对和安笑道，「郡主有福气，生的儿子孝顺，又有出息。」 这是儿子第一次跟自己这么亲近，和安也高兴。她笑了笑，又问道，「你回来了，你爹呢？」 叶风说道，「我爹说他有要务，可能几天后才能回府。」又开解道，「娘莫担心，我爹位高权重，忙。别说他，就是我也有几天回不了家的时候。」 他越这么说，和安就越生气。却还要给叶国公留面子，更确切地说，是给她自己留面子。 和安闭了闭眼睛，把胸口那股郁气压下去，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爹忙，就是心痛他，怕他在衙里吃不好歇不好。」 「不会的……」 叶风开解了几句，就见和安闭上眼睛，似睡非睡。 叶风没有再言语，坐在一旁陪她。连晚饭都是在正院吃的，等到晚上亥时末才回随院。 邱璃知道叶风回府了，一直坐在炕上等他。 叶风洗漱完，两人坐上床，叶风才说了和安为何生病。 邱璃惊道，「婆婆打听到姚二娘是公爹的外室，昨天公爹带姚二娘出门，她也知道了？」又了然道，「她原来是气病的，却没听到她抱怨一句。」 叶风叹道，「我娘就是这样的人，死要面子活受罪。都气病了，也不愿意说真话。唉！」 邱璃又问，「这么秘密的事情能让你娘的人打听出来，你们是故意的吧？」 叶风点点头。说皇上昨天下晌秘密去了西郊的和风园，叶国公等几个重臣陪着一起去了。他们会陪着皇上在那里办公，少则三四天，多则六七天。 和风园是皇家园林，里面山青水秀，风景如画。每当盛夏酷暑，皇上和太后宫妃就喜欢去那里避暑。 此时正值隆冬，春和园里冰天雪地，一片萧瑟。皇上去那里，不为看景，肯定是跟佳人相会了。 叶风又说，「已经查到，那个货郎确实跟六斤胡同那个院子有联系，暂时还没查到他们跟齐家人联络。姚二娘走了以后，我们的人在她屋里翻遍了，也没看到异常……除了你看到鸽子给姚二娘送信，我们再找不出她是细作的任何证据。此时不能打草惊蛇，也不宜把这事弄到皇上那里去，就只得委屈我娘把那个麻烦弄出来，让我爹早日摆脱姚二娘。按我娘的性子，她哪怕再生气也会顾及我爹的名声，顾及她自己的面子……」 第28章 邱璃还是有些同情好强的和安。好强了半辈子，男人虽然身体没出轨，但精神还是出轨了，此时又要利用她「秘密」地把「外室」暴露出来。人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偏蒙着她，她还傻傻地被人牵着鼻子走，他们是把她的禀性莫透了。若她知道真相了，情何以堪。 叶风看出了邱璃的心思，无奈说道，「这也是没法子了。事关重大，不敢告诉我娘真相，这事又最好通过她的手才不会让任何一方人生疑……」又道，「娘还是满意你这个儿媳妇，她生病，送了那么大的一支参。娘舍不得吃，说炮制好了后孝敬皇上或是太后。唉，我娘为这个家是殚精竭虑，跟我爹也算琴瑟合鸣，只是少了那么一点点心意相通。」 邱璃深以为然，和安为家为男人儿子是真心付出。可她有时候做出来的事，又得不到儿子和男人的认可……当然，叶国公也有问题，而且问题还要更大一些。不知道和安能否通过这件事，重新审视一下她和丈夫之间的关系…… 这不是她一个儿媳妇能够管的了。 邱璃说道，「你知道那支参是怎么来的吗？是当当的相公黑狼专门送下山的，当当也怀孕了。」 这两件事都让叶风感到意外，也同意当当生崽前不要去军营训练。 邱璃又提醒道，「要说它生宝宝，它听到‘生崽’该不高兴了。」 翌日早饭后，邱璃和叶岚又去和安的门外「侍疾」，老太太也被赵氏搀扶着来看望她。之后，大姑奶奶叶姝也领着两个孩子来了。 老太太让邱璃带着叶岚和林哥儿、华姐儿去随院玩，别过了病气。 两个孩子被乳娘抱着，同邱璃、叶岚一起向随院走去。 叶岚告诉两个小家伙当当有宝宝的事。 两个孩子听了也激动的不行，开口讨要一只狗宝宝回家养。 邱璃可不敢把当当的宝宝送人。这已经是第三起讨要当当孩子的人了，昨天邱中书和叶四爷叶和都讨要过。 她笑道，「宝宝离开娘亲多可怜啊，它会哭死的。」 华姐儿便不忍心了，说道，「好嘛，好嘛，不要了，看舅娘，看狗宝宝。」 邱璃笑道，「好，随时欢迎你们来看。」看了一眼翘起嘴的林哥儿，又笑道，「你们千万不要在当当面前说你们想要它的宝宝，它会不高兴的。」 两个孩子赶紧把小嘴捂上。 林哥儿转了转眼珠，又放开手聪明地说道，「不要当当宝宝，要样样宝宝。」 邱篱笑道，「样样当娘亲还早。」 熊样刚刚满了三岁，等到它满四岁才算成年，黑熊可不像狗狗那样好怀孕。 到了随院，林哥儿和华姐恭贺了当当当娘亲，当当又作揖表示了感谢。 当当当了准娘亲后，陪孩子们玩的时候更有耐心了。 下晌，王新亲自跑来找邱璃，说黑子早上到了军营，趁人不注意跑了。他们找遍了能找的地方，都没找到。 邱璃唬了一跳。再细想想黑子昨天的行为，知道当当怀孕，并没有像知道当当找了黑狼表现得那么正常，就像正常外出公干回家一样。 他给老太太见了礼，老太太说道，「你媳妇病了，可怜见儿的，瘦多了。你回去陪陪她吧。」 叶国公不好意思马上回去看媳妇，笑道，「儿子出门几天，陪爹娘吃了饭再回去。」 吃完饭，众人还陪老两口说了一阵话，才各回各院。 叶国公走进正院厅堂，看见侧屋门关着。黄嬷嬷给他屈了屈膝，悄声说道，「禀国公爷，郡主这几天身体不好，无法服侍您，请国公爷去外书房歇着吧。」 叶国公道，「哦，我去看看她。」 黄嬷嬷为难地说，「郡主已经歇下了。」 叶国公又瞥了眼紧闭的侧门，说道，「那好，让她好好歇着，我明天再来看她。」 声音已经变得很冷清了。 说完，他转身出了门。 他今天没有心思去哄妻子，那个女人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国公爷不用刻意躲避我，若我真要赖定你，就等不到今天了……」 唐嬷嬷有些愣神，国公爷真的就这么走了？ 唐嬷嬷有些愣神，国公爷真的就这么走了？那些是郡主的气话，那道侧屋门虽然关着，却没有插上，他一推就开…… 黄嬷嬷气得胸口痛，男人有了外心，就这么敷衍正妻！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她使劲喘了几口粗气，推开侧门去了卧房。 卧房没点灯，和安静静地坐在床沿。她又失望又羞愤，强忍着眼泪才没有掉下来。 黄嬷嬷道，「国公爷走了。哎哟，国公爷是男人，要面子。您就服服软，让他进来把话说清楚，多好。」 她走去桌前把羊角灯的灯罩拿下来，点燃烛后，又把灯罩罩上。见安面沉如水，嘴抿得紧紧的，又劝道，「郡主，要不，我去把国公爷请回来，你们面对面把事情说道清楚。因为一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影响你们夫妻感情，不值当。」 和安摇头道，「他找了小妇，还要我舍下脸皮去求他？」抿了抿唇，又倔强地说道，「在他离开那个狐狸精之前，我不会跟他见面……在外人面前要装样子没有办法，可在他了结那段孽缘前，不许来再来我这个院子。他们说我好妒也好，说我好强也罢，我就是这样……」 唐嬷嬷深深叹了一口气，不敢再说话。 和安起身去了东屋，东墙上有一道小门，她推门进去。里面是她让人布置出来的小佛堂，她偶尔有心事就会来此礼佛。她拿出线香点燃插入高几上的香炉，拜了玉观音，就拿着念珠坐在蒲团上…… 随院里，一片欢声笑语。 现在当当怀孕了，黑子找了个漂亮媳妇，皆大欢喜，天天随院里都喜气洋洋。 第29章 小雪喜欢熊样穿的花衣裳，邱璃就找出料子给它做。它不像熊样那样调皮，又没有那么费布，邱璃拿的都是好料子。好在熊样的眼神不好，分不出布和绸缎的好坏，只要颜色鲜艳即可。 寻影把刚做好的一件蓝底黄花还镶着一圈灰鼠毛的小衣裳给小雪穿上，美得小雪跳上妆镜台上照了好久镜子，才跳下来。 黑子美得不知道姓啥，用眼白看了当当一眼，就跑过去跟小雪秀恩爱，逗得众人一阵笑。当当没搭理那个「智障」，爬在地上望房顶。它又想出去玩了，怎么办！ 小雪跟黑子玩了一会儿，就又趴在邱璃腿边。 小雪来了这里几天，最喜欢亲近邱璃，其次是叶老太太。而且性格很静，黑子不在家的时候，它都静静跟在邱璃身旁。邱璃去哪里，它就去哪里。到了福寿堂，它也喜欢去跟老太太亲近。 众人都笑说，邱璃和老太太面善，连刚来的狗狗都喜欢她们。 这时，一个小丫头来跟叶风低语了几句。 邱璃看向他，他跟跟她点了点头。 邱璃了然，叶国公被和安「请」去外院了…… 翌日，天空飘着小雪，邱璃像往日一样带着小雪去正院给和安请安。 和安已经打扮好，坐在厅堂里，屋里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檀香味。 邱璃施了礼，笑道，「婆婆病大好了？」 和安点头道，「嗯，好些了。」 小雪吸了吸鼻子，就跑去和安腿边趴下，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 水灵笑道，「哎哟，小雪看郡主的眼神，跟看大奶奶的一个样。」 黄嬷嬷也笑道，「啧啧，真的呢。看看那小眼神，多温柔多惹人疼啊。」 邱璃也有些纳闷。小雪看似温柔，却不喜靠近生人，而且这种眼神只给了黑子和她，还有老太太，连叶风和随院里服侍它的丫头都没得到过。今天居然跟和安如此亲近…… 和安见了，也笑起来。之前小雪跟着邱氏来过，但她有病在床上，他们只在门口没进来，她也没注意。 等到叶岚来了，和安起身道，「我身子好些了，也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两个丫头把一件蓝色出风毛斗篷给和安披上，唐嬷嬷又塞了一个雕花铜手炉在她手里。 众人出门，小雪一直跟在和安的腿边，让叶岚极是羡慕。 老太太见和安来了，说道，「你就是好强，病还没好，该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好好歇着。哎哟，这才病了几天，怎么瘦得这样厉害。」 和安强笑道，「谢谢婆婆疼惜儿媳。我今天觉得身子轻松多了，就来看看你老人家。」又道，「下晌我想回娘家一趟，快到太后娘娘六十四华诞了，我去问问我兄弟，宫里准备得怎样了，吃了晚饭再回来。」 端郡王爷是内务府副总管大臣，知道许多皇家事宜。 老太太道，「哦，去打听打听也好，看看咱们府该送些什么礼。」 邱璃的眼皮跳了跳。她知道，和安肯定不会只去端郡王府。看看和安憔悴的样子，她有些不懂，能够直接解决的问题她为什么要弯弯绕…… 众人出了福寿堂，小雪还想跟着和安走，被金铃强拉走了。 和安走了一圈，还是有些累着了，没去议事堂理事，直接回了正院。 唐嬷嬷让丫头们下去，又劝道，「郡主，下晌您还是直接回郡王府吧，奴才们去教训那个小妖精。那个贱人，郡主看了都会脏了眼睛。」又补充道，「放心，我们不会把事情闹大让国公爷失了体面。」 和安摇摇头，倚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她亲自去，就是要逼国公爷主动跟她面对面把这事说出来，让他亲手处置那个小妖精，给自己一个交待。 晌饭后，和安就领着三个婆子、一个丫头去了外院，这几个是她最贴心的心腹。刘富春已经领着几个陪房在这里等着了，和安坐上马车，一起出了府。 和安掀开窗帘一个角，不知什么时候雪停了，外面阳光灿烂，形形色色的人一晃而过。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进了一个胡同，在一家院子门前停下。 刘春富下马去敲门，一个中年男人把门开了一道缝，不客气地说道，「你找谁？」 刘春富没说话，使劲把门推开，两个陪房冲进去把那个男人制住。刘春富把门打开，两辆马车几匹马进了院子，又把大门关上。 一个丫头把和安扶下车，和安向垂花门走去。看到院子里有七、八只母鸡，一个年轻丽人正在喂鸡，旁边还站着一个丫头。 从后罩房里跑出一个中年妇人拦在和安前面，说道，「夫人，您不能擅闯民宅。」 两个婆子又把她推去了一边。 姚二娘愣愣地看着一个贵妇人走进来，一步步来到她的面前。这个贵妇穿着华丽，珠翠满头，粉面含威，不屑地看着她。 她大概猜到这个女人是谁了。皇上的女人肯定不会找来这里，那么，就是替皇上背祸的叶国公的夫人和安郡主了。 看来，是自己说的那句话起作用了。 她出身农家，家里四个女孩一个男孩，她是二姐。她九岁的时候，两岁的弟弟病重，父母快哭瞎了眼睛。后来有人出钱给弟弟看好了病，却提出让她去「远亲」家住两年，她被齐家接到一个秘密宅院里进行包括礼仪、举止、说话等各方面的训练……两年后，她又回家了。不过，还是偶尔在「上山割猪草」的时候，被秘密接去一个庄子进行训练。 她出落得越来越美丽。在十五岁那年，遇到了恶人调戏，被微服外出的皇上所救，并于当时宠幸了她。 齐家和她一直以为她能进宫帮助贵妃娘娘固宠，能够飞上枝上当凤凰的。可令人没想到的是，皇上只把她藏在了市井，还让叶国公偶尔偷偷去见见她。目的是万一她被人发现了，她就是叶国公的外室。她同叶国公见面的次数，远比见皇上的次数多得多。 第30章 藏起来就藏起来吧，她希望能用自己的柔情打动皇上，最好有个孩子，皇上不得不接自己进宫。她想进宫不是为了帮谁固宠，纯粹想要个身份，让自己的家人弟弟有更好的生活。 可皇上每次在跟她行了事以后，都会让她喝避子汤。她没有办法，非常乖巧地喝了。两年后，皇上便没再给她喝避子汤了。她猜测，皇上真的对她上了心，或许在她有孩子之后，真的会把她接进宫。她欣喜若狂…… 这么多年了，她却没有怀孕，连皇上都曾经感到过不解。她猜到了，既然是固宠，便不会让她生孩子，在遇到皇上之前齐家已经给她喝了不能生孕的药。 她咬碎银牙，也没有办法。 而四年前，齐家又秘密让她接近叶国公，挑拨皇上和叶国公的君臣关系。 她不愿意！在她看来，叶国公真的是君子。英俊，儒雅，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各方面对她都极照顾…… 可为了家人，她又不得不行动。她向叶国公示好，但绝对不会栽赃陷害他，只回复说没有机会。 想着，叶国公怎么可能为了她这样一个女人置家族而不顾，敢要皇上的女人。 也确实如此，叶国公都装作没看出来她每一次的暗示。 而上年开始，叶国公对她的态度有了转变，她已经能从他的眼里看出对自己的喜爱……可她不想害叶国公，这个男人虽然比皇上大了几岁，但她就是觉得这个男人比皇上更让她动心…… 齐家催得越来越急，她便给了叶国公那个暗示，他那么聪明，为了家族利益会找借口离开自己。 没想到，他的夫人居然找来了，不知是不是他的授意。 也好，自己的岁数越来越大，这个变故或许会让她的身份走向明处。 姚二娘拉回思绪，故意说道，「夫人，我不认识你，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和安没搭话，静静看了姚二娘几眼。这个女人跟她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穿着简朴，不是绝色，没有妖媚，目光坦然，模样还没有她身边的水灵俊俏。但娇俏明媚，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别样风情，跟大宅子里的女人完全不一样，跟从小在乡下长大的邱璃也不一样。 和安气得胸闷。这样一个货色，还把男人迷得五迷三道的。她冷声说道，「就这一身小家子气，还把爷们的心勾住了。」 姚二娘并不像那些矮了一截的外室，见着正室找上门就吓软吓瘫，而是非常镇定。她勾了勾唇角，说道，「夫人请慎言，小妇人没想勾引谁。」顿了顿，很放肆地看了和安一眼，又道，「不过，爷们要来找，我也没法子啊。」 她是故意气和安的 唐嬷嬷大怒，骂了句，「不要脸的骚狐狸。见着我们夫人，还敢口吐狂言。」又对和安说道，「夫人，让老奴几个去教训教训她。」 和安摇摇头，又鄙视地看了姚二娘几眼，没理她，对唐嬷嬷说道，「这个贱人倒是有几分心计。她是想越弄越大。 自己暴露了，若皇上对自己有真情，就会想办法让自己进宫，给予自己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若不愿意接自己进宫，还真有可能让自己当国公爷真正的外室，或者姨娘。当然，很可能还有第三条路，她也猜不出是怎样的路，喜忧参半吧…… 不管哪条路，她都会走向明处。她不想再过这样见不得光的日子！ 可是，他们居然这样静悄悄地走了。除了这个院子里的人知道来了不速之客，邻居们连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她不知道的是，在那些马车和马走出了胡同口，她家左边院子里走出一个男人，他骑上马狂奔而去。接着，她家右边的院子里也走出一个男人，他又骑上马狂奔而去。 他们一个去找安公公，一个去找叶国公。 皇上正跟几个文臣在商议朝事，见大太监安英似有要事禀报。便交待几句，把那几个大臣打发下去。 安公公来到皇上的身边，跟他耳语了几句。传话的人不敢把和安骂人的话原封不动学给安公公听，安公公更把话修饰了一番。只说貌似叶国公的夫人和安郡主去了姚娘子那里，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就走了。 皇上沉了脸。他知道自己的那个堂姐好强，不愿意把男人有「外室」的事情闹出来，也不可能为了贤惠把「外室」接进府安置。最有可能的，就是这样隔山敲虎，敲打叶超全…… 正想着，又听见殿外的护卫禀报，叶国公求见。 皇上冷哼了一声，说道，「宣。」 叶国公跪下，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道，「禀皇上，臣失职。姚娘子的事情，不知怎么就被臣妻知道了，她下晌带人去了姚宅。还好臣妻为了臣的名声，没敢把事情弄大，只说了几句气话就走了。臣妻的性子如何，皇上也了解，臣，臣不能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了……」 意思就是，我惧内，不能再帮你背黑祸了。 皇上怒其不争地看了他两眼，说道，「叶爱卿起来回话。」又道，「没有不透风的墙，我那堂姐聪慧，都住在京城，发现端倪也是迟早的事……」顿了顿，又道「朕甚喜姚氏性行温良，率礼不越，就让她进宫吧。」 叶家几人已经商量好，绝对不能让姚二娘直接进宫，那岂不正遂了齐太后和齐家的意，姚二娘也会为他们所用…… 叶国公忙说道，「皇上，这样直接从市井中接一个妇人进宫不太好，正好送那些言官以口实。」 皇上来了气性，说道，「朕已有近十年的时间没有选秀，难得看上个女人，还要听那些言官的念叨。哼，那些人拿着朝廷的俸禄，专管没用的。既然他们想当直言不讳的忠良，朕就给他们一次机会。」 叶国公思索片刻，躬身笑道，「臣听闻东进侯在左卫营里闹了许多笑话，有一次带着一只公鸡去营房，想抽时间出去玩斗鸡。那只公鸡包在一个包裹里，被一个大块头的千总一屁股坐死了。东进侯心疼得直哭，不要那千总赔银子，只要他赔鸡……哈哈哈……」 第31章 几个哈哈打完，他赶紧抱拳道，「臣失态，皇上赎罪。」 皇上一想到东进侯的傻样，就想到齐琳，继而想到自己老爹老娘同齐琳的那段笑话，这段笑话几乎大半个朝堂的人都知道。他继承大位以来一直比较克己，就是怕再闹出大笑话。 他有些气恼，知道叶国公此时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的确不愿意因为一个女人被人说嘴，那个女人还是养在外面的……但是，他是一国之君，总不能因为怕被人说嘴，就不要喜欢的女人了吧。 皇上迟疑之际，叶国公又道，「皇上，臣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堵住言官们的嘴，也能让姚娘子进宫。」 皇上大感兴趣，道，「讲。」 叶国公道，「先让姚娘子去庵堂带发修行，一月之后皇上在微服去祖庙的路上，偶遇了她。而她之所以带发修行是因为得梦中仙人指点，在那里会一睹龙颜……去皇家祖庙往西绕个弯，路上有个名为‘清慈庵’的庵堂。」 皇上笑起来，觉得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法子。点头道，「如此甚好，要保证姚氏的安全。」 叶国公躬身应是。 这个结果是叶国公祖孙三人最想要的，也是姚二娘最好的结局。可想到姚二娘的那几句话，他的心里又有些隐隐的酸楚。 正想着，就听皇上问，「我昨天让你办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啊……皇上让他办事了吗？ 叶国公正纳闷的时候，就听皇上骂道，「那么重要的事，叶爱卿居然忘了？不长记性的东西，吃了那么多皇粮，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滚！」 然后，一个茶碗砸到他身上，水和茶泼了他一身。 叶国公跪下说道，「臣罪该万死。」爬起来退下。 这么做虽然最终如了皇上的意，也顾全了他的脸面。但皇上还是不高兴叶国公居然敢拿邱泽的事讥讽皇家，当然要出出气了。 叶国公出宫时已夕阳西下，吩咐手下把姚二娘看好，又让人赶紧去清慈庵，再晚就出不了城了。 下衙回家，叶国公把几个男人招到书房商议后，也没进内院，而是直接在外院书房歇息了。 而正院里的和安以为叶国公会来找她，跟她认错求和。她收拾得利利索索坐在罗汉床上等，却没想到人家依然连面都不见。 第二日一早，叶国公没有去上衙，直接去了叶家的别院，听人禀报了清慈庵的情况后，就带着人去安置姚二娘。他没有出面，而是站在姚家右边院子里听动静。 接姚二娘的人只说圣意让她去庵堂戴发修行。 出乎叶国公的意料，没听到姚二娘的哭闹，却听到一阵悲悲切切的歌声。歌声悠扬动听，不是很大，但身在隔壁的他也听得清楚。 人海茫茫恨悠悠，相思泪珠似水流。 天涯寻觅难聚首，缘来缘去空等候。 泪涟涟兮心悲愁，凄凄切切念不休。 爱悠悠亦恨悠悠，爱恨交织泪痕留。 情缘未了心依旧，刻苦铭心爱永久。 …… 知情的人都觉得姚二娘是在为皇上唱，但叶国公心里清楚，这是唱给他听的。 姚二娘上了马车，叶国公才走过去。对车里的她说道，「请姚娘子保重。」 姚二娘轻声道，「我这样的人是不该动心的，动了心，离死就不远了……」她死也就死了，但她怕连累家人和弟弟。 叶国公很想说「你不会死」，但又忍住了。他心里也不好受，这个名义上的外室他将永远失去了。他知道，若姚二娘早赖上他，让他百口莫辩，叶家和他就会倒霉了。皇上不会因为这样的女人就抄叶家的门，但他一片光明的仕途却会断送…… 这个胡同的三家人静悄悄地来，又静悄悄地走。不解的邻居们说了几天嘴，也就撂开了。 而齐老国丈、齐国舅父子听说姚二娘被送庵堂出家，都气死了。精心培养了那么多年的好棋子，居然成了一颗废子。而且，这颗废子还知道那么多事，必须处理掉才让人放心。 第二天上午，齐大夫人进宫见太后。太后快过寿辰了，正乐滋滋地听着太监禀报着准备事宜。接着，又有几个命妇进来请安，太后高兴，还赏了御宴。齐大夫人跟太后单独说上话，还是在太后午歇过后。 齐太后听了也气得够呛。说道，「不是说那个丫头聪慧得紧吗，跟了皇上六年，居然没把男人的心抓住，还让她进了庵堂。让她把叶超全设计进去，四年的时间，居然没有成功，还被和安发现找上了门……」 齐大夫气道，「是啊，我见过那丫头一次，的确是伶伶俐俐的。一直都说皇上宠爱她，总有一天会把她接进宫……谁知怎么会这样，变故太大了些。」声音更低了，「公爹的意思是，她知道的事多，怕她泄密……」 齐太后皱眉思索了片刻，迟疑说道，「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我怎么觉得其中透着诡异。我那个儿子，若说他有情，却是最最无情，那几个女人跟了他十几年，还是没放在心上。若说他无情，却最最长情。那个贱人死了那么久，还念念不忘……若皇上真的对那丫头无情，也应该让她落发，弄到清规甚严的庵堂去才合理。」又道，「若真能弄死那个丫头，必须一击毙命。若没有这个机会，就想办法跟她联络，继续交好她。也暂时不要动她的家人，最好让她的家人去联系她……」 齐大夫人听了，匆匆出宫。 回到齐家，已经华灯初上。她跟丈夫说了太后娘娘的意思，齐候爷一惊，赶紧起身去外院找父亲商议。他们已经派去了暗杀的人，今天夜里就会动手。而现在哪怕再派人出城阻止，也出不了城门了。 这是姚二娘住在清慈庵住的第二晚。现在，她的法号叫亦空。 这里虽然比城里清静，似乎比姚二娘想像中还要好很多。环境清幽，风景秀美，主持静方师太对她非常和善，给她各方面的供给都比别人强很多。特别是给的炭足量，也没觉得冷。除了作早课晚课，也没多少事情，她就关在屋里抄佛经。 第32章 她还是在跟了皇上后，才开始学习认字写字的。之前不是没有机会学这些，而是不让她学，真正的农家女又有几个识字呢？ 她之前的丫头名儿也跟她一起带发修行，现在叫妙儿。 亥时末，名儿过来叫正在抄佛经的姚二娘，「姚娘子，天儿晚了，该歇着了。」又笑道，「炕烧得暖暖和和，一定能睡个好觉。」 私下，名儿还是叫姚二娘姚娘子。 姚二娘放下笔，妙儿服侍她歇下。昨天她没睡好，今天困倦，也安心了，头一落枕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把她吵醒，「都起来了，走火了……」 姚二娘吓得一下坐起来，浓烟把她呛得一阵咳嗽，又有些喘不上气。名儿已经跑了进来，把她扶起来，来不及穿衣裳，给她包了一床被子，跑出了门外。 火就在她隔壁燃起来的。还好发现及时，没有人受伤。 火势救下来，姚二娘再也睡不着，坐在炕上望着那扇小窗，由黑变白。 齐家就这么等不及，她刚刚出来第二天就下手了。她死也就死了，可她不想连累家人死。 她害怕得要命，不敢出门，也不想吃斋，就静静坐在炕上发呆。 名儿看她这样很心疼，悄声跟她说道，「姚娘子，我服侍了你六年，是真的把你当主子了的。今天就违规给你说句真话，我不仅是叶公爷派来服侍你的，也是来保护你的。你的周围不仅有我，还有其他护卫，邹伯夫妇就在不远的村子。国公爷如此护着你，肯定是皇上的意思了……」 姚二娘瞪大眼睛看着名儿，问道，「皇上和国公爷没有忘记我？」觉得失言，又赶紧道，「皇上没有忘记我？」 名儿笑道，「我觉得是这样。听说，因为你要来这里清修，国公爷给庵堂捐了一千两银子的供奉。」 姚二娘深吸了两口气，强把眼泪压下去。她很想说，这场火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而为。可她没有勇气说出来，说出来了，自己是齐家派来的身份就暴露了。 她想着，太后和齐家那么聪明，没有暗杀成功，就应该想到皇上还是记着她的，她不是没有用的弃子。那么，她就不会死了…… 她有了希望，也感觉到肚子饿了，坐去桌边吃起了斋饭。 傍晚，一天没有动的姚二娘觉得难受，带着名儿走出了房门。不敢出院子，只在檐下散步。 清慈庵坐落在山脚，群山连绵起伏，火红的夕阳已经坠落到山尖。山风很大，吹着竹叶沙沙作响。 突然，一把飞镖飞来，名儿把姚二娘一推，飞镖扎在了名儿的右胳膊上…… 姚二娘吓得大叫，「杀人了，有坏人……」 一个人从树上跳下跑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男人追着那人远去。 庵里的许多尼姑闻声都跑了过来，静方师太懂医理，给名儿上了药包扎好。还说没伤着骨头，没有大碍。 名儿当然知道没有大碍了。那把火是别人点的，可这把镖却是自己人飞的。 其中几个尼姑看姚二娘的眼神不善起来，觉得她就是个麻烦。 姚二娘面沉似水，不知害怕还是生气，身子一直微微颤抖着。 等到屋里只剩下两人时，姚二娘说道，「名儿，跟国公爷传个话吧，我想见见他。」 名儿的眼里一丝喜悦滑过，又赶紧压下说道，「现在晚了，进不了城门，等明天吧。」又道，「今天我跟姚娘子一个屋歇。放心，那些护卫知道有人要害你，会时刻注意的。」 望着胳膊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的妙儿，姚二娘很感动，说道，「名儿，谢谢你，你的情我记着。」 名儿笑道，「我本就是保护你的，当不得你谢。」 第二天上午，叶国公听说计划很顺利，姚二娘想见自己，心下暗喜，从衙门直接坐车去了西郊的清慈安。 姚二娘对叶国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想死，也不想我的家人死。」 叶国公反问道，「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何会有杀身之祸，还牵连到了你的家人？」 姚二娘苦笑道，「国公爷聪明睿智，应该猜到一些了吧……」 叶国公听了她的话后，脸色凝重。 姚二娘又说道，「我是齐家派去接近皇上的，他们想让我进宫帮助齐贵妃……后来，又让我挑拨皇上和国公爷的关系……」她说了齐家的用意。 叶国公似有了些了然，勾了勾唇角，浅笑说道，「原来如此。我还要谢谢你高抬贵手，否则我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姚二娘红了脸，低头没言语。 叶国公又说道，「我会保证你活下来，也能保证你的家人活下来。不过，这些话若原封不动禀报给皇上，你会活下来，却会从假出家变成真出家。」又补充道，「皇上对你宠爱有加，原计划是我们先给你编个好的清修理由，一月之后与皇上偶遇，再进宫……」 姚二娘听说皇上的那个安排后，欣喜皇上对她如此情深，也更加痛恨齐家对自己的绝情。 她绝望地流出来了眼泪，说道，「我辜负了皇上的厚爱，没有福气再继续服侍他。我自知罪孽深重，出家无怨无悔……只求国公爷保住我家人的性命。他们罪不该死，实为我所累。」 说完，又起身给叶国公屈膝行礼。 叶国公沉吟片刻，说道，「我还欠你一个人情，不忍让你年纪轻轻就青灯古佛相伴。」 姚二娘的眼里又有了希望，问道，「国公爷有法子不让我出家？」 叶国公说道，「皇上重情，否则也不会现在还念念不忘先太子妃，又解了明王的禁。若是换一种说法，或许能够让皇上看到你由替齐家做事变成真心倾慕于他，怜惜你善良敦厚，安分守己，给你一条更好的出路也未可知……」 第33章 姚二娘听了叶国公的话，喜极而泣。 叶国公申时赶回京城，直接去了皇宫。 他向皇上禀报了有人暗害姚二娘，姚二娘为了自身安全和家人安全无奈说出了真相。 原来，她是齐家人找到并用来勾引皇上的，目的是让她进宫帮齐贵妃固宠，帮助三皇子继位，打击四皇子和五皇子，阻止大皇子解禁。之前她和他们联络的方式…… 他们的前期计划的确成功了，皇上看中了姚二娘并宠幸了她，却并没能如齐家所愿把她接进宫。齐家又指示，让姚二娘强烈表达想进宫的愿望，以此打动皇上，没管用。又让她尽快怀孕，希望皇上能看在她怀有龙子的份上，把他们母子接进宫。 姚二娘在跟皇上的日渐接触中，真心倾慕皇上，更愿意跟皇上过那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日子。而不愿意进宫过那种尔虞我诈的生活，更不愿意做忤逆皇上插手储君的任何事。 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迫切想进宫的愿望，这点皇上最清楚。 她不愿意进宫又不敢说实话，就在每次来月信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用冷水洗脚，无论酷暑严寒。渐渐地，她得了宫寒，不可能再孕……这一点，和儿可以作证。 四年前，齐家为了挑拨皇上和叶家的君臣关系，又让她勾引叶国公。姚二娘自认是皇上的女人，从一而终，不可能干那种事，坚决没做。这点，叶国公和服侍、监视她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叶国公说到后一件事的时候，满脸通红，还是咬牙说了。这些事里，除了「洗脚」是杜撰，其它都算是事实。 姚二娘屡次不听招呼，又被皇上罚去庵堂。齐家气极，才派人暗害于她…… 「这些是姚娘子的说辞，臣斗胆禀奏，望皇上恕罪。」说完，叶国公跪下磕了几个头。 皇上听了勃然大怒，拿起龙案上的茶碗摔在了地上。咬牙骂道，「可恶至极。齐显通那个老匹夫，朕要拆了他的骨头……」 叶国公走后，皇上还坐在龙案前一动不动。他知道，齐家敢这么做，倚仗的就是太后。或者说，是太后让他们这么做的。为了齐家血脉能上位，他们害死了他的亲生儿子，却栽赃平平，害了杨家满门。现在，又弄个女人来到他的身边。若是个不善的女人，真的让她进了宫，跟两个齐氏狼狈为奸，不知道又会耍出什么花样……还好二娘良善，又安分守己…… 这时，慈宁宫的太监来说，太后心疾又犯了，想见见皇上。 皇上冷冷说道，「朕累了，让太后好好歇着吧。」他怒极攻心，一阵咳嗽，竟咳出了一口血。 安公公见了，一下哭出声来。这已经不是皇上第一次咯血了，只不过瞒得紧，只有几个御医和他知道。 他哭道，「皇上保重啊，四皇子还小，还得有您护着。」 安公公知道皇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四皇子太小，他根本保护不了自己，更不敢把江山社稷马上交到他手里，就拿四皇子说事。 皇上想到一脸稚气的四皇子，目光果然柔和下来。说道，「朕不会那么容易死，朕要等到小四顺利长大……」 太后见皇上没来，心猛地沉了下去。 今天上午，太后专门把和安传进了宫，借口是自己身子不好，和安小嘴儿蜜甜，让她来给太后解解闷儿。和安来了，瘦多了，强颜欢笑讲了几个笑话。尽管太后不觉得好笑，还是很给面子地笑了…… 太后心里暗喜，和安是真把姚二娘当叶国公的外室了。叶国公背定这个黑锅，就说明皇上是真的厌弃了姚二娘，或许自己之前的担心是多余。 下晌，齐大夫人又来了。 她讲了前天齐侯爷已经派人去暗杀姚二娘，她回去晚了，城门已关，未能阻止。不过，好在是放火不是刺杀，可以说是意外。 可是，今天一早他们的人去找姚二娘家人时，他们家人却全数失踪。他们想见姚二娘，却见不到，而且清慈庵附近似有不少暗卫保护。 齐家人就害怕了…… 齐太后气得差点闭过气。她知道娘家男人不多，除了她的父亲齐国丈，都不得大用。从她十几岁进了皇宫起，就汲汲营营，一步一步帮助齐家坐大。男人少，就把女儿嫁入有用的人家。几十年了，齐家真的越来越好，等到三皇子继承大统，齐家会继续辉煌。 可是，姚二娘却成为了一个变数。本来想着让她进宫，她得用就留着，不得用就收拾掉。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皇上居然没让她进宫，还脱离了他们的掌心…… 齐大夫人一走，她就让人去请皇上，孝顺的皇上居然明着忤逆了她。 太后一下「昏」了过去。 宫里一片乱，御医来了许多，皇后、贵妃也都来了，太监又去太极殿禀报皇上。 皇上只得移驾去了慈宁宫。 经过御医的抢救，太后终于醒了过来，她拉着皇上的手流了泪。 皇上知道太后会为齐家救情，让人都下去，说道，「母后，那些伤我们母子感情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吧。之前，看在母妃的面子上，看在他们是朕外家的情分上，他们的许多事朕都忍了。可是，他们居然敢往我身边放人，还妄想插手立储之事，真是胆大包天。不收拾他们，朕的天威何在……」 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皇儿，姚二娘是哀家让齐家找的。没有哀家的允许，齐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你要怪就怪哀家吧。哀家也是心疼皇儿，想让你从失去先太子妃的悲伤里走出来。母子连心，皇儿的苦，只有母后最懂。」 皇上冷笑道，「帮肋齐氏固宠，帮助三皇子继位，打击四皇子和五皇子，阻止大皇子解禁，这些也是心疼朕？」 太后的眼睛一下睁圆了，说道，「那些是姚二娘说的？那个贱人，她怎么敢挑拨我们母子关系。」又把皇上的手拉紧了几分，缓声说道，「皇儿，她一定是被叶家收买了，为了四皇子能够继承大统，乱说的……所有人都知道，叶家是四皇子一党。皇儿，小四也是哀家的亲孙子，哀家没有不疼他的理儿。只是他的岁数小，性子弱，又没有强大的外家作支撑。叶家扶持他打的是诛心的算盘，目的是要谋咱们刘氏的天下。还有邱继礼那个小白眼狼，蛰伏了十几年，却有本事暗中鼓动朝臣闹腾，最终把运儿闹腾出来，他定是也打了那个诛心算盘…… 第34章 先皇在世的时候，之所以把杨家一举拿下，就是看到杨凡太精权力太大，怕江山易主。齐家虽然有时候闹心，但绝对没有谋反的心思和胆量。叶超全祖孙，还有邱继礼、尹公正、胡安，他们就是几匹恶狼，看似为着小四和明王打算，实际上是为他们自己打算，皇儿要警惕啊……」 又唔唔哭起来，说着她当初如何不易把那几个女人斗下去当了皇后，又如何平安把皇上生下来让他平安长大，如何在齐家的帮助下，皇上顺利继承大统…… 「他们是皇上的外家，与皇上血脉相通，只有他们是真心希望皇上好。若他们有做得不周全的地方，皇儿就看在哀家的面子上，看在他们是皇儿外祖和舅舅的情面上，手下留情……」 由于过于，还公然插手朝堂之事。若真像她说，朝臣有本事就是诛心，没本事就是忠心，那这个国家早被人灭了。朝臣越能干，就要更睿智的帝王驾驭和平衡……若她年轻时敢这样，怎么可能得到先皇那样的宠爱和信任。还好她那时聪慧知进退，自己登上大位也算顺利…… 皇上平复下心情，为太后抹着胸口说道，「母后勿着急，好好养病。只不过，那件事朕必须要给予惩治，让他们记住臣子的本分……」见太后白了脸，又缓声说道，「齐家是朕的外家，又有母后求情，这次不会下重手。但，下不为例。」 把太后安慰好，皇上才起身回了寝宫。 而叶国公回叶府后直接去了内书房竹香阁，又把老国公、二老爷、叶风请了去商议，晚饭也是在那里吃的。 听说皇上决定把姚二娘安置去春和园，还会给个份位，都放了心。只要看到姚二娘，皇上就不可能忘记太后和齐家对他做的那件事。哪怕因为太后的阻挠不能整跨齐家，也不会再信任他们……而且，那股郁气还会波及太后和三皇子，也会更让他的心偏向四皇子和明王这一边…… 商议完大事，老公爷和二老爷就住在了竹香阁，叶风起身回随院。叶国公没好意思马上走，等儿子走了小半片刻，才出了竹香阁往正院的方向走去。 星光璀璨，半轮明月高挂中天。寒风呼呼刮着，似刀子割在脸上。 叶国公的腿有些沉，但还是坚定不移向那个方向快步移动着。这么多天，他没有去过正院，没有跟和安单独说过一句话。只在偶尔回福寿堂吃晚饭的时候，跟她照个面。 她瘦多了，妆容更加精致和浓艳。表情比以往也高敖和冷然，似乎连下巴都要抬高了些许…… 若是她示弱一下，主动求和，自己是不是会早些跟她吐露些许真相？ 他又想到姚二娘的歌声，「……泪涟涟兮心悲愁，凄凄切切念不休。爱悠悠亦恨悠悠，爱恨交织泪痕留……」 他心里又有了一丝异样。 若是和安再柔软一些，平和一些，该多好。 他扣开院门，开门的小丫头尖着声音叫道，「国公爷回来了。」 声音一落，院子里一下喧嚣起来。先是被吵醒的鸟儿唧唧喳喳叫起来，接着是丫头婆子惊喜的声音，正房里的灯也都亮了起来。 叶国公的心里有了动容，也没有喝斥小丫头不懂规矩，而是快步向正房走去。 唐嬷嬷打开正房门，迎上前笑道，「国公爷喝点酒不，老奴让人整治几个菜来。」 唐嬷嬷打开正房门，迎上前笑道，「国公爷喝点酒不，老奴让人整治几个菜来。」 叶国公摆手道，「不用。」 他走进卧房，和安穿着白绫中衣坐在床上，冷冷看着他说道，「国公爷还知道回来啊，那小妇安置好了？」 叶国公的脚步顿了顿，想转身，但看到和安尖尖的下巴，眼里的泪水，还是硬着头皮走至床前…… 叶风洗漱完上床，动作很轻，倒是没把邱璃吵醒。他摸了摸邱璃的大肚子，邱璃拱了拱身子嘟囔两句继续睡，叶风笑笑搂着她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叶风练拳回来，邱璃也起床了。两人坐去炕几前吃早饭，遣退下人，叶风简单地说了一下姚二娘的事。又捏了捏她的胖脸低声笑道，「多亏娘子的眼神儿好，发现端倪。我们不仅把姚二娘争取过来，还在皇上面前揭了齐家和太后的老底。」 邱璃皱了皱鼻子，悄声说道，「还要多亏公爹老谋深算，会演戏……」又摇头道，「公爹是为了保全整个家族才这样做，不能说他做错了。可我觉得，婆婆以后跟公爹哪怕和好，心里也会有刺，不会像原来那么相爱了。唉，婆婆有她的不足，强势，骄傲，好面子，但她一直是全心全意爱丈夫，也希望得到能丈夫全部的爱。女人是敏感的，特别是婆婆，公爹的哪怕一点点变化她都能觉察。可公爹没跟她说实话，利用了她，还利用了另一个女人对他的情……」 叶风还是有些这个时代的思想，不愿意讨论父母的感情问题，说道，「爹这样做是为了我们全家的利益。成大事者不拘小结，娘慢慢会想通的。」 邱离认真地说道，「叶哥，若以后你面临这样的抉择，你一定要告诉我真相，我可以配合你演戏，但我不愿意傻傻被利用。若你这样利用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还有，不许你对别的女人动心，精神出轨出不行……」 叶风笑道，「你的眼神那么厉害，什么真相瞒得过你啊。再说，我会不有这样的抉择，因为我没有我爹招人稀罕。」见邱璃有些急了，又赶紧道，「更不会对别的女人动心，我爱你从前世爱到今生，谁也比不了。」 邱璃才算满意。 把叶风送走，等到辰时末，邱璃带着小雪和丫头去正院请安。 半路上遇到叶岚，两人一起去了正院。 唐嬷嬷站在正房门口，对她们笑道，「郡主今儿身子不爽利……」 和安现在还没起床，看唐嬷嬷笑得一脸褶子，那两口子应该和好了。或许两人谈判谈得太晚，和安还在睡懒觉。更有可能和安哭得厉害，眼睛红肿，不好意思见人。 第35章 邱璃笑道，「请婆婆好好将养身体，我和小姑去福喜堂了。」 叶岚还想进去见母亲，被邱璃拉走了。 果真如邱璃所料，叶国公和和安表面和好了，但两人之间少了之前的调笑和交流，完全变了一种相处模式。就像平常的古代夫妻，相敬如宾，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之前二夫人赵氏最气不过和安同叶国公以那样一种形式相处，可以说羡慕嫉妒恨。她曾经无数次地幻想丈夫能像他兄长对媳妇那样对自己，可惜不仅没有得到那种梦寐以求的爱，小狐狸精还爬了丈夫的床，丈夫名正言顺地纳了妾，生了庶子庶女…… 叶国公夫妻的变化，除了岁数小些的叶文、叶岚、叶真没看懂，其他人都看出来了。 晚饭后，老太太把其他人都打发走，单把和安留下来。 今天没有下雪，漫天寒星眨着眼睛。邱璃没有坐轿子，而是走着回随院。怕她摔着，叶风牵着她走路，金铃和寻香拎着羊角灯在前面照明。 邱璃小声跟叶风耳语道，「祖母要给婆婆做思想工作了，哪里那么容易做通。」 叶风没说话，用大手捏了捏她的小手。 这一幕又深深刺激了远处的赵氏，她停下对谈氏说道，「看到没，二十几年前也有那么一对，哎哟，众目睦睦下还要手牵手，说些二不挂五的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多恩爱。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跟斗眼鸡一样，男人的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没的笑话……记着，女子首先要庄重，男人才会一辈子敬重你。」 谈氏知道婆婆指的是谁，只得垂目答道，「婆婆说的是。」 二老爷同二爷叶文走在后面说朝事，听到了赵氏的后两句话，气得瞪起了眼睛，又不好当众训妻，只得压低声音说道，「多跟儿媳讲讲如何孝敬长辈，治理家事，少说那些有的没的。」 说完向另一条路走去，那个方向是小妾院子的方向。 今天该他去二夫人院子。二夫人气得直咬牙，暗骂了句，「魂都被那不要脸的小妇勾走了。」 叶文也生气母亲在外面说那些不着调的话，不说父亲生气，万一被人传去大房或是祖父母那里，她又讨不到好。只得给谈氏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回院子，他则扶着二夫人走了。父亲不愿意多跟她说，他总要说说。 这几天叶家不平静，朝中也是动荡不安。 先是有朝臣弹劾国舅爷齐显通拉官结营，排除异己，还纵子欺压良民，强抢民女。皇上大怒，把齐显通从户部侍郎降为内阁学士，从正二品降到了从二品，品级降得不多，但大大的实权没有了。还被皇上大骂一通，泼了一身茶水。 又把年迈不常上朝的太师齐国丈宣上朝，狠狠训斥了一顿 另还降了齐家一党另两个官员的职位。 之后，皇上微服出宫去祖庙祈福，路上去一个庵堂歇脚，偶遇一名戴发修行的女居士亦空，两人一见如故。 据说亦空十岁时做了一个奇异的梦，而且一连数日连续做同一个梦。梦中霞光万道，光芒中有一处庵堂，外面盘踞着一条几丈长的墨龙。 亦空的闺名叫姚华，出生江南。 父亲就带着姚华去寺里请高僧解梦。高僧说，姚华必须戴发出家修行至二十二岁，才能活下来，或许还会有大造化。若在俗世，活不过十五岁…… 听了高僧的解梦后，姚华就被送去庵堂戴发修行，法号亦空。 半年前，亦空的师父带她云游，来到京城西郊的清慈庵暂住。她却发现这里非常像她梦中的庵堂，便没有跟随师父继续云游，而是留在了清慈庵。 没想到，亦空真的遇到一个男人，还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睛特别像梦中那条墨龙的双目…… 皇上祈福完直接去了春和园，也把姚华带去了那里，并封其为昭仪。 皇上乐不思蜀，在春和园住到腊月十五才回宫。因为十八那天是太后寿辰，他不想回宫都不成。 皇上把姚昭仪留在了和春园。很明显，皇上是怕她被齐太后和齐贵妃弄死。 还专门跟齐贵妃言明，若姚昭仪出了事，皇上谁都不找，只找齐贵妃和齐家算帐。齐贵妃气得要命，跑去慈宁宫跟太后哭了一场。 太后也无法，她和齐家先招了皇上的恨，只得暂时忍着这口气，把皇上的心笼过来再收拾那个贱人。 三皇子刘恒因为皇上的迁怒，也对齐家做的那件事颇有微词，招齐显通进宫训斥了几句。说他们手段低劣，用人不当。 叶家几个知情人对这个结果都满意。姚昭仪虽然份位不算高，但得皇上喜爱，聪明识进退，又恨极齐太后和齐家人，对叶家肯定有帮助。还有，姚昭仪想过好日子，不仅要等到太后死了，还不让能三皇子继位。 只有和安有些心虚，她当时口不择言，骂姚昭仪的话实在不好听。心里气丈夫隐瞒自己的同时，盘算着以后若见到姚昭仪该怎么相处。明面肯定装作不认识了，但私下她挤兑自己怎么办…… 邱璃的肚子已经非常大了，下肢也肿得厉害。她的预产期就在这半个月内，两个接生婆已经住进了随院。 天冷路滑，早些天老太太就不让她去请安了。她基本上不出院子，或者在外廊下来回散步，若者坐在暖暖的炕上做针线。 十八这天上午，叶老太君带着女眷进宫给太后娘娘磕头祝寿。吃了御宴还要看戏，大概晚饭前才能回来。叶家准备的贺礼中规中矩，和安作为「侄女」还单准备了一份，其中就包括邱璃送的那根大人参。 太后是害杨平平和杨家的直接凶手，害杨安安的间接推手，邱璃心里都恨死她了。早知道那根人参和安会送给她，还不如给当当吃。 邱璃因为快生产不能去，二奶奶谈氏、三姑娘叶真没有资格去。叶岚因为是和安的闺女，跟太后有亲，特许进宫。 第36章 邱璃在院子里散完步，就坐在炕上发呆。 大着肚皮的当当又和熊样、黑子前两天进山玩了。没让小雪去，它没有攻击力，又娇气，遇到野兽不仅帮不了忙，还会拖后腿。 不多时，邱璃突然发现小雪不在了，随院里没找到。众人慌了，赶紧发动大家一起找，最后在福寿堂的小佛堂找到了它。 邱璃有些想明白了。小雪跑去福寿堂，不是去找老太太，而是去闻那个味儿。它喜欢去福寿堂，喜欢亲近老太太，后来又喜欢去正院，喜欢亲近和安。并不是它就是喜欢那两个人和那两个地方，应该是喜欢闻那里的檀香和她们两人身上的檀香味。 邱璃更喜欢沉香和丁香这些味道稍淡的香，而不太喜欢浓郁的檀香，所以随院从来不点檀香。她让人拿了几块檀香放进香炉，随着袅袅清烟飘出，小雪就跑去香炉旁边，静静地坐在那里，偶尔还会伸着鼻子闻闻。 庙子里不能养动物，邱璃猜测它原来的主人肯定喜欢礼佛。只不过小雪来了这么久，也没听说哪家的稀罕狗丢了。 这时，外院就来报，夏小将军领着媳妇来了。 邱璃一下坐了起来，喜的一迭声地说，「快请，快请。」她早就盼着人们回来。 丫头服侍邱璃穿好衣裳，走到侧屋，夏山和李秀敏已经进来了 夏山咧嘴笑着，李秀敏跟几年前有了大变样。长高了，也更加清瘦沉静了。 邱璃上前两步拉着李秀敏的手笑道，「敏姐姐……哦，不对，三舅娘，你们终于回来了，我盼着呢。」 夏山哈哈笑出了声，李秀敏红脸笑道，「离妹妹……哦，不对，璃璃，」看了她两眼，又道，「肚子这么大了，快生了吧？」 邱璃笑道，「嗯，应该快了吧。」 夏山坐去椅子上，邱璃把李秀敏拉在炕上坐下，笑道，「北地冷，快上炕暖和暖和。」 下人来上了茶。 几个婆子又拿进来许多包裹，其中包括几大筐的腊肉。邱璃一闻，就知道是王嫂子亲手做的。赶紧让丫头拿两条腊肉、几根腊排骨去煮，她早馋这个味了。 夏山笑道，「知道你喜欢吃王嫂子做的腊肉，给你做了几百斤，够你吃一个冬天。」又指着那些礼物，说着哪些是哪个送的，那几百斤腊肉是赵家、夏柱家、夏梅娘家、王家共同送的。夏氏又给邱璃和邱中书做了几套衣裳，还给孩子做了几套。 邱璃拿着衣裳笑开了花，嘴里还埋怨着，「府里有针线房，我娘干嘛还那么辛苦啊。」又让人去邱府把邱中书接来，再去把夏二妮和王新请来。 她看完信，又听夏山和李秀敏讲着老家的人和事。 老家的人都很好，特别是夏老头，因为子女争气，县太爷亲自给儿子保媒，心情特别好，身体竟是比往年还要好些。只不过夏老太的身体又不太好了，冬天连门都不敢出。而且，老太太似乎还是有些嫌弃李秀敏「克夫」的名声，让李秀敏很是伤心……彭驼子已经在府城开了个铺子，还收了几个徒弟。夏氏也非常好，就是想邱璃，一说到她就抹眼泪…… 午时末，邱中书被接来了，他尖叫着爬上夏山的怀里，让他甩了几甩。即使邱中书回了本家，邱继宏对他不错，他还是最喜欢夏山这个舅舅，在舅舅面前没有任何掩饰。 等到夏二妮来了，几人才围着炕几吃饭。 夏山夫妇是昨天下晌回京城的，晚上就把老家送夏二妮的东西送了过去。王家送了一百多斤的腊肉，其他亲戚也送了不少像样的礼物，包括用的穿的，还有湘江特产。而夏铁和小杨氏只给她带了十斤花生，让夏二妮很有些难过。 之前她让夏山带了十两银子和京城的一些吃食及父母弟弟各一套绸子衣裳回去。来了京城这么久，她还是很想娘家的人。她不巴望娘家送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要他们用心准备，她都喜欢。 夏山没好说的是，夏二妮带的那些东西回去，夏铁和小杨氏特别不满意，觉得女婿当着京官，却不知道多给娘家带些银子回去。如今夏老汉的眼里只有邱璃，骂着夏铁给邱璃买了两斤华湘山特有的珍蘑，却没多管亲孙女二妮…… 晚上，叶风和王新一起回来。他们在随院吃了饭，王新领着夏二妮走了，邱中书和李秀敏留在随院歇息。 夏山则跟着叶风去了外书房，还秘密把明王请来了。夏山回去不止是娶媳妇，还帮明王办了一些秘事。他禀报了湘江省的情况，包括一些宝藏的用途，精铁的练制，火器的研制等等。现在，鲁总兵、何都挥使、曾林、刘长昭、赵亮等官员都在秘密为明王和叶家办事。 知道叶风和夏山会在外院歇息，邱璃同李秀敏讲悄悄话讲到半夜。李秀敏是原主最好的手帕交，从小玩到大，邱璃本人也跟她最说得来。 李秀敏一讲到她过去的艰难岁月，就流泪不止。 「……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完了，跟山子哥错过，后半辈子会在庵里当姑子。谁知天可怜见，我弟弟遇见了你，山子哥不嫌弃我，还愿意娶我。我能嫁给他，过上这个日子，做梦都不敢想。」 邱璃笑道，「这就是你们有缘份。我三舅痴情着呢，那时你家退亲，他瘦成了皮包骨，恨不得去死……」 二十这天，夏山家请客。叶风去了，却不敢让大肚子的邱璃去。 天空飘着鹅毛大雪，狂风呼啸，刮得窗纸沙沙响着。 屋里却温暖如春，邱璃坐在暖和的炕上想心事，当当几个还没回来。当当这个月底下个月初就该生产，真让人担心。 香炉里飘出几缕清烟，宜人的芳香里夹杂着丝丝清爽的凉意。这是沉香，她喜欢这个味道！ 而小雪呆不住，每天它若不闻闻檀香，就浑身难受，邱璃让人送它去了福寿堂。 午时，祝二赶着马车冒着大雪把当当、熊样、黑子送了回来，还带了几样他在村里收的野味。熊样冻坏了，身上裹着一床厚厚的褥子，后悔得不得了。它想着，以后就是山上有喝不完的蜂蜜吃不完的苹果，这个鬼天气也坚决不上山。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