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道女修不好惹》 第001章 银发恶魔 大泽河流至此处,变成了一片烟波浩渺的大湖,名曰大泽湖,幅员辽阔,一望无边。 江上船只来来往往,有渔船,有采沙船,也有少量华丽的客船,热闹非凡。 江边是一片连绵湖数百里的芦苇丛,芦花胜雪,甚是好看。 芦苇丛边,两方对峙。 一方,一名老者与几个黑衣大汉,身后的旗帜上绣着大大的麒字。 一方,一名豆蔻芳华的少女,眼若星辰,面如润玉,身着蓝底白花的渔家服。 虽然两方人数悬殊,但那少女面容平静,不露惧色。 老者脸上显出阴晴不定的表情,或许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真有几把刷子,否则怎有这样的熊心豹子胆,敢跟麒王府抢肉,她如此冷静,必是有所依侍,他可要小心行事,不要阴沟里翻了船。 老者身后的侍卫们跃跃欲试。这可是他们表现自我的好机会。 僵持了片刻之后,他身后一名红脸侍卫上前一步,小声说道,“法师,让属下试试!” 老者点了点头。 听到红脸侍卫这样说,少女又好气又好笑,看来她的装腔作势还是挺唬人的,不过纸老虎毕竟是纸老虎,红脸人真要冲上来就完了。 少女朗声说道,“你们要的东西,我知道在哪?”在逃出城门之前,遇到一将死之人,重金托付给她一本书,让她送到城外,自有人来接头。这一行人必定是那人的同伙。 红脸侍卫停住了脚,回头看了下老者。 老者瞪了面前少女一眼,“黄毛丫头,休得搞怪,它不就在你的手上吗?” 少女一低头,就见那本书正完好地拿在左手上。 怎么回事?刚刚明明丢在芦苇丛内了,什么时候又跑回手上了! 少女云淡风轻地说:“我可以把它交付于你!” 少女表面稳当,内心慌张。这本书什么跳回到她手上的。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脑子。 “姑娘若肯割爱,老朽必有重谢”,老者皱眉,这小渔妇装疯卖傻,所欲何为?转念一想,无论你如何狡诈,都无法逃出我这锁仙结界。 “法师,我受一黑衣人的委托,将此书送予麒王府,你们身上都有一个麒字,想必正是麒王府之人!”不管这破书有多宝贵,那也没有命宝贵,该送出去还是得送出去。 “姑娘猜得没错,某家正是麒王府的法师张伦,姑娘所遇黑衣人正是属下刘福通,我正是来此取回他所托之物的,有劳了”,咱们走一步看一步,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少女嘴角含笑,宝宝心里苦,宝宝心里累,不是我不想给,而是这破书认定了我,它不肯走啊! 她往前走了十步,将书放于地面之上,又往后退了十步,站立不动。地面绿草铺满,书躺在上面,毫无异兆,希望这次能送出去。 张伦一步一步走近地上的书,十步、九步、八步…… 来到了书前,弯下腰去拾捡,就在他的枯瘦的手快触到书的一刹那,突然白光一闪,再看地面,空无一物,一抬头,那书又捧在了小渔妇手上。 老者身后的两名侍卫见状,以为小姑娘故意戏耍众人,气不打一处来,一剑朝她刺去。 少女此时真是懵了,她也搞不清楚这书怎么又跑到了自己手上。 这可怎么办? “救命啊救命啊……”少女一边呼救一边跑。 但奇怪的是,身后并没有脚步声——没有人追她。 她刚跑出几步,头就彭的一声撞在了什么硬物上,头内嗡嗡直响,两眼发黑。 她强睁开眼,看了看眼前,空无一物啊,她又猛冲了一次,这一撞,人仰马翻,后脑勺重重地往撞在地上。 就在她头部距地面只差一指时,突然身下传来一股力道,将她稳稳托起,这股力道软绵绵,丝毫没有冲击力。再定睛看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那两个冲来的侍卫,像一棵大树。 她只能看到那个人一头银发如丝,随意地披散着,任风飞扬,瘦瘦高高,一袭宽大白衣,宛若玉树临风。 就听那银发人大吼一声“啊~”,声威堪比虎啸,一股排山倒海的威压弥漫四周。 在这股威压面前,张伦吓得两股颤颤,斗志全无,心中只剩下一个跑字。 其余人等,更是不用提,如兔子遇着恶狼般,悉数跑路。 只有一个红脸侍卫没有跑,立在原地,再细看他,就见他双腿颤颤,脚下一团黄水,隐隐还有一股难闻的臭气传来——他吓尿了! 少女就见那银发人一步一步朝那侍卫走去,距他有五六步之遥时,那妖主突然纵声一跃,扑到侍卫身上,如恶虎扑食一般…… 接下来的一幕,少女感受到了无比强烈的恶心。 那人扑在侍卫身上,一口啃食起来,她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还听到“啊唔啊唔”的咀嚼声…… 食-人魔?! 少女拔腿就跑。令她逃跑的不是恐惧感,而是对场中情景的合理判断,食人魔吃完了地上的人,还能吃谁?她自己呀! 太血腥了。她见过各种折磨人的场景,针扎、鞭笞、猫挠……但唯独没有见过人食人,而且是生吞活吃,这完全超越了她的认知范围。 等跑出有一里多路时,她才回想起来,这次跑竟然没有被空气中的什么东西弹回来了,想必是那个食人魔将那种东西给破坏掉了。更令她开心的是,那个食人魔王竟然没有追她的意思,依然在那啃食着侍卫尸体。 少女马不停蹄地继续跑,离这食人魔王远一点,便安全一点。 一口气往西跑了有十来里远,腿酸气竭,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在勾栏院里她也曾学得几招花拳秀腿与剑术,以博取武客的喜好,但终究都是花架子,一切以好看为准,并不曾练习骨胳强健之术。 此时,她的一侧是浩渺的大泽湖,一侧是一座大山。在地图上,那座山叫伯劳山,伯劳山后面是另一个国家。 面前不远处是一株大榕树,树杆差不多五六人合抱,树叶葱茏如盖,一条条气根垂落地面,这一棵树,便宛若一个小树林。 树的一侧有一条土路,土路后是一堆堆低矮的土房,想必是一个小村庄。 长年生活于勾栏院,所见最多的不过是秀气的盆景植物,很少能见到这般壮大的植物,让她既震撼又喜爱。她从小就觉得如果要做一株树的话,绝不做盆景中的小树,要做就得做大自然中的树,自由生长,大气巍峨。 她暂时抛下身体的劳累,站起身向大榕树走去。 沿着一根侧枝爬到了树上,在其中一枝外斜的枝桠上坐了下来。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出逃的过程虽然惊心动魄,但总算出了城,暂时休息一下无妨。 城内勾栏的西府姑娘出逃,不久官府就会贴出寻人告示,虽然官府的动作不会那么快,她也是要越快离开大泽国才好。 逃离大泽国境,才是真正的安全。 当然追捕她的人不止于官府,还有那麒王府的人。 她摸了摸怀里的书,这可不是普通物件,看起来应当是有神通的宝贝,事到如今,不要说她扔不掉它,就是能扔得掉她也舍不得。 有神通的法宝,她只在戏文里见过,御剑飞行、撒豆成兵、点石成金……多么妙不可言,她曾经觉得,修仙法术神通,这些不过是戏文里才有的东西,都是才子们的胡编乱造,而现在的她,完全相信了。 第002章 待宰肥羊 西府摸了摸怀里的书,它有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它为什么会认定我?那个银发恶魔为什么会出现? 西府抽了自己一巴掌,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下首要目标是逃离大泽国。 要逃往哪个国家呢?她还没有想好。原本只想着逃出城便好,而此时便是城外,她必须要决定去哪个国家了。 国家之间的事情,她在勾栏院中听很多客人谈过,虽说娱乐场所,莫谈国事,但还总是有年轻气盛胸怀国事的人,他们总会谈起,听一两遍她不懂,听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她知道,她此刻身在大泽国的西部,离得最近的国家有两个,一个是西面的大桂国,一个是北面的庸桢国,离庸桢国虽近,但要翻越伯劳山,这山虽然不甚高,却是古木参天,无人之地。 而去西边的大桂国则相对容易很多,只需沿着大泽湖支脉一直往西北方向走即可到达,按她的脚力,应该需要二十多个时辰可以走到。 这是从到达的难易程度而言,还需要考虑另一个角度:去哪国更安全? 从安全角度而言,很明显是庸桢国优于大桂国,大桂国与大泽国虽然也并不是太和睦,经常有些边界上的小打小闹,但两国民间的贸易还是从未断绝,两国人员也多有往来,为了经济发展,两国王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大桂国与大泽国有经济往来,麒王府的人要混进大桂国,想必也不是难事,这不利于她的安全。 而庸桢国则不同,它与大泽国不但隔着一座伯劳山,而且两国贵族间也应伯劳山银矿开采权的问题,而针锋相对,两国常常暗地里调动国家军队来维护本国贵族权益。 因而庸桢国绝对不会允许大泽国的麒王在自己的国土上抓人。而她是一介女流,而且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庸桢国对她肯定是不会防备的,必定可以随意进入庸桢国。 思虑到这些,她便打定主意翻过伯劳山去庸桢国,虽然装有衣食用品的包裹丢在了芦苇丛里了,但好在她将金叶子全数藏在了怀中,可以去前方的村中购置些食物用品,以备翻山之用。 想清楚了下一步的计划,她便马上跳下大榕树,从怀里掏出那包金叶子,从中抽出一片带在身上,其余埋入了树下,然后往村中走去。 见风就是雨、行动力强,说的都是她这类人。 这是一座非常大的村落,有几百来户,沿着一条小路两边分列着,村中连常见的泄山洪的细小排水渠都没有,可见是个贫容落后自发而生的村庄。 在多国交界的地域上,经常有这样的小村庄,这里的村民往往无朝堂压榨,杂税极少,但相应也不会获得朝堂军队的庇护。但通常这些地方的村民,因天高皇帝远,法制疏松,而导致民风彪悍不羁。 西府知道自己要务必小心。 走进村子,远远地便看风有几个孩子在路边玩,走近了一看,是几个可爱的的野孩子,约摸都在七八岁上下,灰头土脸地玩泥巴。 见有陌生人进村,有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孩跑过来,老神在在地问她:“姐姐,你要吃饭吗?我家可以提供!” “我是大泽湖的渔家女,正想找吃饭的地方哩”,西府看了小女孩一眼,头发蓬乱,小脸干净,唇上有黑色绒毛,据说有唇髭的女孩胆大胜儿郎,想来不假。 唇髭女孩又问,“你有钱吗?” 西府点了点头,“有啊!有啊!”。小姑娘的问法,本来会让人很不舒服,但因为这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不但不会令人不舒服,而且还会让人觉得挺有意思。 唇髭女孩这时脸上显出了笑容,“好吧,跟我来”。说罢一转身就在前头带路,一边走还一边说些“小姐姐你好漂亮”“小姐姐你能走这么远的路,真是了不起”之类的恭维话。 西府不禁想笑,诗里都说“农家儿女早当家”,依她来看,应当是“商家儿女早当家”才对,看这女孩小小年岁,便颇有生意头脑哩。 小女孩蹦跳着走了二十来步,在一处矮房前停下,笑着说,“小姐姐,就是这里了。我去禀告一下阿娘”。说着便蹦跳进入屋内。 大约一刻之后,小女孩带着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中年妇人长着鹰勾鼻、吊梢眼,看着便觉不是个易相处的人。 小女孩大大方方地介绍道,“小姐姐,这是我阿娘“;“阿娘,这就是要饭的小姐姐”。 西府满脸黑线,什么叫要饭的小姐姐? 那个中年妇人回头斥责了自己的女儿一句,然后笑容满面地打量起西府: 这姑娘,虽然穿着渔家衣服,但面容清秀白净,看着便不像渔家女孩,即然说是特意跑过来吃饭,想必身上还是可刮下来一些油水的。 “姑娘,快、快进屋,乡野人家,没什么好食材,新鲜时蔬倒是不缺。家中就我与娟子俩人,并没有男子”,娟子自然是中年妇人的女儿。 中年妇人自来熟地牵起西府的手,就带着往屋里走。 “大娘,怎么称呼?”谁管你姓什么,家中没有男子就好,即使露了财,也不怕你起坏心思。 “我那短命鬼姓赵,族中排行二,人称赵二,你就叫我赵二娘子吧,小姑娘这么俊这么大方,叫什么呀?” “赵二娘子,您叫我春香吧”,农家女子多用春香、秋香这类名字,这类名字最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跑路必备。 “二娘,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同船的父兄叔伯而来,我们的船驶到这个附近,就搁了岸,船中有事他们不便下船,就叫我来村里来采购食物,同行的还有一个城里富家的公子也在船上体验渔家野趣”。 说起富家公子,不过是为金叶子作铺垫,否则一个渔家小姑娘掏出一片金叶子,太容易令人生疑。 赵二娘子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心想这下可以大大地敲一笔竹杠了,忙问清了基本情况,船上共有多少口人?喜不喜辣? 西府大致编了个人数,然后强调,我们这些人是要在河上还要呆个三两天,除了几个今日中午的菜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备些不易腐坏的干粮,所以需要十个葱花千层饼,二十个油馍,就是这些人的最爱。 然后两人商定了钱数,当西府说富家公子给了她一个金叶子时,赵二娘子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只肥羊啊。 她面上有些犯愁,这金叶子她哪找得开零钱。 西府说,“要么这样,这金叶子先存这儿,我们六七天之后,还会来,到时候我们再来吃上几顿,再换些碎银子过来,可好?” 赵二娘子笑得合不拢嘴,告诉西府,“小姑娘,这么些人的食材,家里委实没有备齐,我先去找村人借借,估摸着要到申时才能做好,你可要有些耐心哟。” 做饼子大致的工序与时长,西府是清楚的,当下点点头,只是嘱咐赵二娘子说,“二娘,务必要快,否则让船中人久耐饥饿,特别是那富家公子的脾气,委实暴躁些,回去晚了,免不得要挨上一顿臭骂。” 赵二娘子虽然面相看着不好相处,但为人确实能干,淘米、煮饭,摘菜、洗菜、烧锅、和面粉、揉面团……,忙而不乱,极会统筹时间,比如先和上面粉,放在一旁,等它发酵,趁此时间去炒米,两个事项的时间其实只占了一项事情的时间。 在此期间,娟子被赵二娘子打发去外面借东西去了,一直没有出现。 一直到午时,娟子才气喘吁吁地跑进门,冲阿娘大声地喊了一句:“阿娘,大伯家没面粉了”。便又咚咚地跑开了。 卫时初,赵二娘子烙好了一些饼,并炒好了几个小菜,让西府先吃着。 “农家小菜,简单,春香姑娘凑合着吃,不能让您饿等到申时”,赵二娘子笑呵呵地为西府盛好饭。 西府接过饭,望着桌子上的红烧鱼与萝卜肉丝,让赵二娘子与娟子一起来吃,赵二娘子说,那小妮子不知又到哪儿去疯了,我刚刚吃了一块饼子,也不饿,客人先吃。 西府悄悄用一根银针在饭里试了试,银针没有变色。她便不再客气,食指大动,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不到片刻的工夫,两碗米饭便下了肚,那红烧鱼与萝卜肉丝,也消灭得七七八八。 西府原本是想着,吃完饭后,帮赵二娘子一起做,以早点上山。 呆在这个村子里,心里有点不安,虽然一个人在山里过夜,也不太好,但相对而言,躲在山中反而会更加安全。 但吃过饭后,她便觉得昏昏欲睡,可能是今天运动量太大,精神太过紧张了吧。 她跟赵二娘子说了自己的困意,要借她的床休息一下。 赵二娘子非常热心,将西府带到自己的房间,并让她放心安睡,饭菜做完,自然会叫醒她的。 不一会儿,赵二娘子就听到床上响起了呼噜声,这声音可以跟大肚汉相媲美了,她轻轻叫唤了两声,“春香姑娘、春香姑娘”。 西府一点回音都没有,睡得依然香甜。 赵二娘子解开腰间的围裙,甩手扔在桌上,脸上显出阴厉的笑意,,为了赚下这只肥羊,着实辛苦了一番。这丫头还挺警觉,竟然还用银针试毒,辛亏她没用猛药,不过是药房里开的促进睡眠之药,这种药银针是试不出来的,因为它不算是毒药。 这下这只肥羊总算是搞定了,她可以暂时缓口气,那么些的睡眠药让她睡上四五个钟头不成问题。 第003章 肥羊复仇 赵二娘子走到门外,冲一直在屋角观察动静的娟子招了招手。 就在西府说用一片金叶子交付费用,她便起了疑心。 毕竟一片金叶子,可不得了,就这一片,就足够她将房子翻新、给娟子上学、置办女儿嫁妆了。 可就是这么昂贵的东西,竟然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独自带进一个陌生的村子里,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八成这春香小丫头是城里大户人家跑出来的佣人,看她细皮嫩肉的,压根儿不像个渔妇,哪个渔妇不是黑面皮。 她便让娟子沿着大泽湖往东走,看岸边有没有泊着一艘如春香所说的朱漆双层捕鱼船。 娟子沿着大泽湖一直走了五十多里,没未见到朱漆双层捕鱼船,便赶地回来告诉了阿娘。 听到女儿说没有,赵二娘子便打定了害人夺金的恶念,于是,一直让娟子在屋外看守,以防有邻居来串门。 这下好了,肥羊已药翻,便是要实施终极行动了——杀人埋尸。 兴起杀人念头是一回事,真正动手杀人又是另外一回事。赵二娘子虽然心狠手辣,但真正要杀人,还是发怵得紧。 只是这事儿非同一般,可不敢找人代劳,即使有人愿意代劳,那也不得要分她的金叶子,这种事她可不干。 人没杀过,鸡鸭总是杀过的嘛,操练操练就会了。 “娟子啊,阿娘是为了你才做这种事的,你省得吗?”赵二娘子希望女儿明白母爱伟大,也是在为自己打气。 娟子点点头。村里有个大哥哥跟她说过,杀人嘛,也没什么的,这世道就这样,你不杀他,他就杀你。这个大哥哥才十七岁,曾经做过几天强盗,回来后,便经常在村里吹嘘他的光荣史。 “为了你的学费,阿娘必须要这么做!”赵二娘子心里还是虚得慌。 “阿娘,我省得。”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阿娘,阿娘为我做了太多。 赵二娘子提着生绣的菜刀来到床前,她必须要动手了,早办完,早安心。 她长长地深呼吸一次,然后轻声地念道:姑娘姑娘,你别怪,勿怪妇人心太坏,要怪只怪你命歹。 平常杀鸡之前,她都会念几句话,“小鸡小鸡,你别怪,生来阳间一碗菜。”据说,这句话念过,鸡的鬼魂便可与她了结因果,前去投胎,人的鬼魂应该也是一样的道理吧。 娟子就见阿娘举起菜刀,嘴唇紧抿,眼球凸起,挥刀向床上的小姐姐砍去。娟子的心也是一紧,自己的脖子也生起一股寒意,仿佛那刀是奔往自己的脖子。 但就在菜刀与小姐姐的脖子不过一指距离时,突然小姐姐的胸口冒出一道白光,明晃晃的,照得娟子眼睛都睁不开,她下意识闭上眼,透过眼皮还是感受到白光闪耀,持续了一两息的工夫,白光才消失。 娟子睁开眼,就见那小姐姐已坐了起来,眼神迷迷糊糊,头上飘浮着一本书,离小姐姐的头不过半指的距离,书里有一道道柔和的白光照在小姐姐头上,弄得小姐姐就像年画里下凡的仙女,头顶冒光。 再看看阿娘,屁股着地,半躺在地上,两只手撑着地,菜刀断作两截,一块落在了阿娘的脚力,一块落在了阿娘的屁股边。 赵二娘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姐姐头上的书。 西府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晃了几下脑袋,然后眼球微上一翻,伸手拿下头顶的书,装入怀里。她感觉这一觉睡得很沉,很解乏。 一醒来,便看到地上的断刀与赵二娘子母女的眼神,最初有点懵,但在她佯装一切了然于胸地活动完身体后,她便一切了然了,不过就四个字:见财起意。 西府指了指半躺在地上的赵二娘子,“起来吧,看你接下来的表现,如果再让我不高兴,小心你们母女的小命,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我是个神通加身的修士,我一个小指头就能要了你们的命,就是你全村人一起来,也不过是我动动手指的事情,你给我清醒一点。” 赵二娘子吓得磕头如捣蒜,“对不起,神仙、仙女、大仙,是我有眼无珠,是我有眼无珠,是我一时糊涂,你要报仇就报应在我身上,无关娟子,无关娟子。” “我这书的手段,你们想必已经知晓了,只要我愿意,它可以一息之间就能把人化为血水,赵二娘子,你可要试上一试!”西府一边说,脸上显出神秘莫测的坏笑容。 赵二娘子吓得抖若筛糠,头在地上磕得彭彭直响,涕泪横流,额头上都撞出了渗出了鲜血,还是不敢停止,状若疯癫。 旁边的娟子,也学着阿娘的样子,紧紧地磕头。 “快,给小娘做饭去。再敢有什么小心思,后果自负。”西府看着恶妇这般模样,心里实在痛快,对这种要杀自己的人,她可没有多少同情心,旁边这小姑娘无论如何,也是一个帮凶。临走之前再给她们一点颜色看看,相信眼下她们是不敢再起什么歹念了。 虽然她不明白在她醒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断定肯定是那赵二娘子想用菜刀杀她,然后书就出现了,保护了她,至于是怎么保护的,她不清楚,现在当然也不适合询问这一对母女,眼下之事,还是先准备好翻山的物资。 听完西府的话,赵二娘子忙跪着赌咒发誓,一再声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紧接着便逃也似的去为西府准备物资去了。 约摸过两个时辰,赵二娘子终于忙完了所有的食品与物品,在西府的监督下,将所有物品打好包,交由西府背在身上。 西府背好包裹,打量着母女二人。 赵二娘子母女俯首贴耳地站在自己身前,惊若寒蝉,自己的一个举手投足,都能惊得赵二娘子浑身颤抖。 西府嘴角翘了翘,看着二人的神态,非常解恨,看着她们此时胆颤心惊的模样子,委实有些可怜,不过她决定,要让她更加可怜…… 西府当着她们的面,打开神书《师道》,双手握书,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两息之后,突然睁眼,握着书往赵二娘身上急速一指。 被她这一指,赵二娘子母女皆为之一震,她们似乎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身体里好像钻进了什么东西,赵二娘子脸色大变,但也不敢多问,依然恭敬地站着。 西府说,我刚刚为你们下的是禁步咒,所谓禁步咒便是不能步行,走一步便损耗一份生机,我观你们的生机,只消十步,便可立尽。但只要三日之内,不用脚步行走,便无关碍。 听西府说前一半时,她们吓得额头冒汗,但听到后半句时,长舒了一口气,连忙感谢西府的不杀之恩。 西府望着呆若木鸡的赵二娘子母女,心情愉快地离开了。离开前,自然没有人提起金叶子的事。 路过原先小孩子玩耍的地方时,西府看到上午那几个孩子还在玩耍,隐约还听到那几个孩子说,刚刚那个人,就是娟子姐姐家的亲戚,娟子姐姐的妈妈可热情了,做了好些好吃的。 想必赵二娘子是诓村里人说,家里来了亲戚,渔船停在附近,我要为他们准备吃食,家中余粮不足,这一行人,人口多,所以借些来用…… 这一下,这个见财起意的赵二娘子可是亏大了,这就叫恶有恶报。 西府去大榕树下取了金叶子,便沿着一条泥巴小路往伯劳山上走去。估时两个时辰可以走到山腰,在那里找个山洞或大树栖身即可。她一边挖,还一边笑,想起赵二娘子那一动不敢动的样子,她就好笑,她要是真的会什么禁步咒就好了,至少要禁她个十年五载。 第004章 山有猛虎 伯劳山因形而名,山顶有一块奇石,状若传说中的凶鸟伯劳。 这山算不得高,不过千余丈,跟黄山、九华山那些名山动辄万丈无法相比,但站在山脚看起来,却依然巍峨震撼,遮天蔽日。夕阳的余辉完全被山体遮挡,山顶与山体两侧,透出道道道金色光芒,将这伯劳山衬托得甚是雄伟。 西府站在山脚,眼前的山体几乎与地面呈直角之势,堪称绝壁。 她决定沿着山脚走一走,她相信这山脚一定有采药人或猎人踩出的小径,只要足够细心,就一定能够发现。紧了紧鞋带与绑腿,站起身,往山脚右侧走去。 山边长着各种植物,多数为叶子宽阔的蕨类植物,不过这些铁线蕨比别处个头要大上很多,简直是铁线蕨中的巨人。 普通铁线蕨高不过两尺,但这里的铁线蕨却高达七八尺,人走在其中,宛若走在丛林中。 眼前是秘不透风的铁线蕨,脚下是松软的腐叶土,还要担心可能的毒蛇,行走起来十分艰难,一边走一边用菜刀开路。 一路上看到过多次毒蛇,但令她奇怪的是,这些蛇一看见她便远远地跑开,好像她有多么可怕似的,或许是因为怀中的怪书吧。 不一会儿,西府身上便已是大汗湿透。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茂密的铁线蕨中发现一个豁口,里面的草地倒伏,上面还有脚印形泥土,看来这就是本地猎人或采药人踩出来的鸟径。 西府站起身,紧了紧身上的背包,长舒了一口气。 有鸟径就好办,就说明这是可以走得通的。只要采药人与猎人能走得,她西府就能走得。 她一猫腰钻进豁口,进入其中,光线一下子变暗下来,仿佛直接由中午进入傍晚,空气中传来阵阵寒意,林密如帐,光线进不来,连吹行其间的风都带着凉意。 树木太密,可视距离不过三四米,目力所及,全是树杆,地上铺着厚厚的松叶,其间还有很多的松果,有一些小树苗便直接从松果里探出了绿色的头来,没有松叶的地方便是长满青苔的石头。 脚下的鸟径,时断时续,有时候走着走着就不见了踪迹,又要倒退回去重新寻找。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山外的天是慢慢黑的,而林子里的黑得很突然,给西府的感觉,就是刚刚还看得清路上的人类脚印,突然好像空中飘过一朵黑云挡住了光线,然后一下子便进入了黑夜之中。 路上没有出现采药人建造的临时窝棚,她只好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停了下来,背靠一棵歪脖子松树,在旁边生起一堆火,可以靠在树干上睡觉。 不知为何,平时胆子奇大的她,睡觉时,背后总要有点什么,她才觉得舒服蹋实。 西府手脚并用地清理起树叶,要在这里生火,自然要把周围的树叶树枝给清理掉,要不然太危险了。 清理完之后,又找来树枝与干苔藓,干苔藓可是生火利器,只需火石稍稍发力,一点点火星溅在其上,小火苗便诞生了,再在小火苗上架起树枝,一堆野火便光荣诞生。 坐在火堆边,西府一只手拿着面饼,一只手拿着水囊,吃一口饼,喝一口水。这味道不怎么样,但她吃得就是香,翻了一天的山,吃什么不香! 西府的胃虽然习惯了勾栏院的精细饮食,但她的灵魂可不是。她西府可是个要走出不同道路的奇女子,为了这不同的道路,必须有所舍。 普通女孩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过夜,那绝对会自己被自己吓死,但西府真的不是普通女子,她长这么大,从来就不知道恐惧是什么,不只是勾栏院的妈妈说她“绝对脑子有问题,少了一种叫害怕的神经”,有时她自己甚至都觉得如此。 她到底缺不缺那种叫恐惧的神经,眼下这场景便是最好的试验场。 兽鸣阵阵,磷火幽幽,冷风呼呼……这场景在普通女孩的脑子里,绝对会脑补出一大堆的妖魔鬼怪来,但在西府看来,不过是有点无趣而已,她习惯了城中繁华,那里时时有人声车声,这样的纯自然环境,她很少有体验。 好在她今日实在是累了,没有精力多想,她拽了拽身上的衣服,让它裹得更紧一点,不一会儿便呼呼地打起了鼾。 地上一只千足虫,突然感受到这鼾声带来的空气震撼,吓得匆匆远遁。原本它是冲着西府身下的面饼碎屑而来,现在只好望之兴叹。 一阵寒风卷起扬尘,火堆边出现一个人。 这人银发如瀑,在头顶自然地分为两股,朝下如溪流淌。脸型瘦削,肤色胜雪,眼若黑宝石,薄唇鲜红,宽大白袍经盈飘风,如不受重力影响一般,无风而飘。 手上提着一柄白色长枪,材质如琥珀一般微透明,顶着有一朵白色的莲蕾,蕾下是一圈白色长须。 周身上下,浮动着一种冰寒之色,站在那里,便宛若一座冰山。 这弱鸡就是新主人吗?她怎么配?《师道》继承人不都该是威名赫赫之辈吗? 此时,从百余年沉睡中清醒过来的惊喜,早已荡然无存,在大泽湖畔看到她逃跑的狼狈样子时,他便转喜为悲了。 唯今之计,唯有令她自愿放弃《师道》继承者身份,并为《师道》谋得新主。 他双手握成筒状置于嘴上,然后嘴里轻吟出人耳不可闻的古怪声响,时而雄浑,时而温柔如语。此时若有懂虎啸的人来听,必然听得出,这是母虎发情时发出的声音。数息之后,山林中便有虎啸之声与之呼应。 受他与《师道》祖师的契约之力所限,他不能直接伤害她,但他只是将老虎叫过来,又并没有害他。任何契约都有漏洞,这便是他与《师道》契约的漏洞。 熟睡中的西府忽然觉得怀中有物跳动不安,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在怀中摸索了一下,原来跳动的是书,传给她一种危险的信号。在她心神尚未定时,就听见身后一股震天的虎啸声传来,她吓得不敢回头,忙如一只猴子般三下两下爬到树上,一直爬到三丈多高,才敢停下来喘气。 往树下看去,就见一只巨大的虎头正仰视着她,它头顶的王字,还有獠牙,都看得清清楚楚。 猛虎圆目怒睁,眼球足有拳头大小,身长两丈,尾粗如桶,血盆大口中发出可怕的呼呼声,不时伸出利爪,欲来抓取树上之人。 第005章 神秘小狗 银发人隐在黑暗里,银发飘飞,目睹了猛虎的无奈,薄唇抿得更紧了。 他再次将双手拢于嘴上,然后伸出舌头,这次他的舌头竟然是分叉的蛇信子,对着山从里发出吱吱吱吱的蛇鸣,同时还发出一种只有蛇类才能闻得到的古怪气味。 某一条在山洞里沉睡了大半年的蛇,闻到了这气味激动地晃了晃身子,这身子已有大半年没有近过雌蛇了,也不曾有过这个念头,不知为何今夜突然有了兴起。 晃动着身子,爬出了土洞,朝气味飘来的方向而去。 …… 西府坐在松树的斜枝上,双脚晃荡,要不是大猛虎把她吵醒了,她还难得看到这么好的景致哩: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流;风岚戏流萤,松香绕心间。林间夜景,如梦似幻,这样的美景,除了在梦中,她何曾有缘得见。 西府一边坐在树上轻松自在地晃腿,一边捞取身旁的松果,剥松果吃。这新鲜的松果比街市买的松果,多了一股清香甜美,少了一份油腻与老气,吃起来十分爽口。 西府的轻松自在模样,全落入了银发恶魔眼中,原本俊美的长目眯得更为细长,鼻孔也微微扩张。 树下的虎叫声突然不见了,她低头一看,老虎灰溜溜地往林子深处走去了,看那背影十分落寞,像一个被情人爽约了的情郎。 见它走远,西府爬下树,将背包背上,爬回树上,在树上找了一处三个树枝分开的地方,如一个小窝,人窝在里面十分安全,睡着了也不用担心会掉下来。 她窝在树枝小窝中,半躺着欣赏夏夜山林美景,聆听着耳边的松涛之声,不知何时,又进入了梦乡。 一条青色的大蛇,吐着芯子,爬到了树上,不一会儿,便都爬到西府脚上,西府睡得沉,丝毫未觉。 银发恶魔被她的高品质睡眠气得眼都凸了,总不能真的让毒蛇把她给咬死吧,她死不足惜,但他可不想再沉睡百年。 他口中继续吹动蛇鸣,引导着蛇往她身上爬,但这巨蛇还真的有点小情绪了,它来是谈对象的,好吧,结果不知怎么的被逼着往一个人类女孩身上游,这叫怎么回事?跨种族的爱恋,它可没兴趣。 但不满归不满,它还是在银发恶魔制造的蛇鸣中往上游,往西府的身上游、头上游。 青蛇一直在西府身上游了两个来回,都丝毫未能影响到她睡觉,这蛇不干了,不是说好了往上游就有对象吗?对象的气味不是明明在这女孩附近吗?怎么还不见对象出现?一气之下,往树下游去,还是消消火,回洞睡觉去吧,睡着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银发恶魔看着那蛇远去,气得七窃生烟,要不是他不想浪费灵力、沾染因果,他早就一掌劈死这条没用的蛇了,连个人都弄不醒,没用的东西。 他原本是想让这蛇中之王来吓吓西府,在她吓得六神无主之时他再适时出现,说可以救她,但要她主动放弃《师道》主人的身份,并为他找到新主人。 银发恶魔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两腿弱鸡,你等着,我有一千种方法达到目的”,化为一道青烟,钻入西府怀中。 《师道》就在西府的怀中,作为《师道》的契约器灵,要回到《师道》中休息。 在西府的一夜好眠中,黑夜慢慢褪去,太阳升起来,融化了白雾,阳光从树顶与树缝间透下,光线所过之处,空气中有微尘浮动,宛若生物。光线未及之处,依然是一片灰黑。 不过地面已能看得清楚,行路是没有问题了。西府伸了个懒腰,贪婪地呼吸着林间的空气,“啊,舒服,惬意”。 简单地用水囊中的水漱了漱口,便啃起面饼来,话说这饼的味道其实不错,越嚼越有味儿,有股香甜的回味,在嘴间流淌。 吃饱喝足之后,爬下树,又展开双臂,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好喽,辛苦而有奔头的一天,开始喽! 这一夜睡得好,很解乏,睡之前腿还有点酸,一觉醒来,酸胀之感,不翼而飞,整个人也感觉轻松了很多。 并且由于习惯了山林鸟径,她现在走起来要比昨天还要更快,看来,到今天晚上她就应该可以翻过山顶,行到另一面的山腰了。 中午时分,西府爬到了山顶,在山顶上真的看到了传说中如伯劳鸟的石头。 它中间是一块圆形的大石头,宛若鸟的肚子;这大石头上方还有一条红色的印子,宛若工笔勾勒的鸟翅;大石头的斜上方伸出一个稍小的圆形石头,恰似鸟头;“头上”还伸出一块细长的云片石,宛若鸟嘴;圆圆大肚子下有一根长长伸展出来的石头,宛若鸟的长尾。 形象生动,惟妙惟肖,宛若人工雕刻一般,大自然造物真是神奇! 西府就躲在石鸟的尾巴下,这里没有树木,阳光毒辣。拿出面饼一口一口啃了起来。 隐隐感觉到头顶的“鸟尾”似乎移动了一下。 抬头往上一看,不禁嘲笑自己,石头怎么会移动呢,真是走路走坏脑子了。 就在这时,一只小动物从石头后面跳了出来,有成人的两只手长、一只手高,浑身雪白,小脑袋圆圆的,眼睛又大又圆,几乎占去整张脸的一半,身后小尾巴,绕了一圈。 是条小狗,好像叫吉娃娃。城中贵妇有养过,但像这么白的,还真没有见过。 西府忍不住向它走过去,但它看见她后立即又想跑开,它怕人。 西府将手中的饼子掰断,放了一半在地上,然后走开来,蹲在一旁。 过了好一会儿,这小家伙才试探地走近食物,一低头将饼子叼入口中,转身快速跑到一角吞食起来,一边吞食还一边朝西府这边看。 这小家伙可真是胆小啊。好吧,我不动,你吃你的。 小家伙吃完口中的一块饼后,又朝西府渴望地看了看,舔了舔嘴唇,准确地说,那眼神表达得再清晰不过了:我还要,我还要。 这眼神西府读懂了,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将另一半饼放于地面上,然后又后退了几步。 小家伙一跳一跳地奔向半块饼,摇头晃脑,那小家伙这下动作快速些了,可能感受到了西府对它没有威胁吧。 奔到半块饼前,就地蹲下,啃食起来,这次没有往后搬食物了。 西府见它吃得认真,不再警惕地审视她,她便蹲着身,小步地向小家伙移动过去,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每一步都走得轻微,生怕一个动作过大,吓跑了小家伙。 当她走近小家伙,手落在小家火头上是,小家伙只是停顿了一下,便自顾自地吃起来,并没有挣扎跑开。 西府轻轻地在小家伙身上抚摸着,从头一直撸到背,再从背撸到尾,一直到这时,她才敢大声地喘气,不再担心会吓跑小家伙了。 这小家伙毛好软好软,撸狗的感觉,把她的心都快融化了,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城里的贵妇把狗看得比儿子还重了,这种感觉真的太美妙了。 小家伙吃完了半块饼,便仰躺在地上,张开两条后腿,让西府撸它的肚子,肚子上的毛比较少,撸起来肉乎乎的,好舒服哦! 第006章 山中老者 撸犬一时爽,一直撸一直爽。 不知不觉西府快撸了两刻钟了,可这小家伙依然一副“你继续你继续”的样子,“你这小东西,也太贪心了吧,小娘摸了你这么久,你还不满足,小娘还要赶路哩,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天就黑了,我今天怎么样也爬到下山的半山腰。” 西府一边说,一边单手抱起了小狗,这小狗加上尾巴,全身长度也不过成年人两只手掌,所以单手抱起来毫无压力。这小家伙显得很是温顺,任她抱着,乖乖卧着不动。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还真没有错。 上山的时候,遇到陡峭处,可以两手两脚并用。而下山时,遇到陡峭处,就只能屁股在地上蹭,像残疾人一样挪动。每到此时,她便让小狗卧于肩头,这小狗也真是机灵,会在她肩上不断调整姿势,以达到狗身的平衡。 就这样一人一狗又往山下行了一个时辰,西府不但力乏,裤子后面也磨出了大洞,手脚都起了好多的水泡。 西府坐在一块稍微平整些的石头上休息,这是一处向阳坡,经过一天的灼晒,石头的烫意透过裤子传来,她也管不得了,她只想休息,大口大口呼吸下空气,走了这么久,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 一向好动的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向往安静,自己要是能化作一棵树就好了,就这样一直静止到天荒地老,不用动、不用爬、不用走,多好! 可惜,她不是树,深究一下,做一棵树也可真够无聊的,一辈子只能在同一个地方,见不到各种不同的风景,一辈子就只有脚下的一片小小土地与头顶的一方蓝天。而她西府要的,可不只是这些,她要的是星辰大海,是天大地大。 幸好,还有小狗在她的身周乱蹦乱跳,将她的神游拉回了当下,我这是怎么了,我可不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今天怎么这样做起白日梦来,她向来是个务实的人。 “小家伙,我该叫你什么呢?看你全身白色,又肥又圆,就叫你包子吧!”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一般,用小脑袋在她腿上蹭来蹭去,小尾巴还兴奋地打成了圈子,摇来摇去。 “好喽,那就叫你包子喽!”听到西府这样定论,小狗朝她叫了两声,小尾巴摇得更兴奋了。 就在一人一狗聊得正欢时,一个黑影出现在视线里,西府忙伏下身来,小狗也跟着伏下身来,一人一狗静静地盯着那人形黑影。 那人形黑影离西府不过两丈来远,这个距离,身在高处的西府看它看得清清楚楚,它在下方,又没有朝这边观望,所以未能发现这边有人。它此刻也趴在地上,屁股厥得比头还高,看那动作与身形,分明是个人,而不是身猴子或猩猩。 在这样荒无人迹的地方,遇到一个人会本能地感到开心,本能地感到亲热。 但西府此时是个跑路中的人,可不敢上前打招呼。 她匍匐着倒退而行,小狗包子也学着她的样子后退而行,爬到石头之后,稍微直起腰来。 过了三四刻,那人站起了身,西府看清了,那是一张很苍老的脸,皱纹遍布,脸上留着一圈白色胡子,手里握着一个什么东西,手一直在颤抖,西府看不清他手里握着什么东西。 他是应该是个贫穷的老人,身上衣服补丁打补丁,头发花白蓬松,如野草一般随意在头侧挽了个发髻。他是庸桢国人?据他所知,只有庸桢国的成年男子会在头的左侧或右侧挽个发髻。 西府心里有些激动,如果他真是庸桢国人,那么只要跟着他便能够到达庸桢国。 再加上他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并没有伤害自己的实力,她绝定再观察观察,再看看要不要走过去打招呼。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东西平放进一块红布里,手中那东西像一个人形的小萝卜,头顶部位还有绿叶,绿叶上还系着一根红色的东西。 老人手上的是人参?!西府凭直觉产生这个判断。 据说采参人会在人参的头上系根红绳,以防它跑掉。那么这老人难道是庸桢国采参人? 老人将地上的红布小心地卷起,卷成一个小筒状,然后将上下端分别折叠了一下,装入一个竹筒中。做完这些之后,老人往四周扫了扫,然后径直向西府这边走来。 难道是老人发现了自己? 西府直接从石头后走出来,冲着老人喊到:老人家,老人家。 老人家还是低头走路,对她的呼喊毫无反应,或许是耳力不济吧。 一直走到离西府只有一丈远时,才抬起头,他终于看见了西府。 老人家瞪大了眼睛,瞳孔迅速放大,双腿叉开,弓起腰,如一只受了惊吓,随时准备跑掉的野兽。 西府满脸笑意地,冲她挥舞右手,仿佛看见了久违的亲人,反正暴露了,还不如热情招呼。又一想,恐怕老人刚才往这里走,不过是看到了这一块石头,要找块石头休息一下,并非真的发现了她。 那老人看清楚突然出现的人,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而且满脸笑意地冲他挥手,小嘴巴还说个不停,他虽然听不见她说什么,看口型他也能知道,她是在叫“老人家”。 老人家脸上也呈现出一个笑脸,一颗门牙已光荣退休,依然在岗的那一颗显得特别的突出。 等老人家走近,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老人做动作,西府边做动作边说话,两人瞎折腾了半天,才明白,她不懂他的手语,他也不懂她的话语,他是个又聋又哑的老人。 好在两人看起来都很热情,一番比划之后,都在石头上坐了下来。 西府拿出了自己的面饼,递了一个给老人。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薯递给西府。 面饼属于精粮,他很少吃过,因此,他吃得很小心,一只手拿着饼吃,另一只手掌在嘴下接着,有一些碎屑落在手掌上,他便又送入口中吃掉。 这烤红薯也特别香,不似勾栏院里用银丝碳烤熟的那般清淡,这个红薯里有股草木的芬芳,估计是用山里的草木烤熟的。 脚旁的包子闻到了香味,急得冲她直叫唤,汪、汪汪、汪汪汪,一声大过一声,一声紧过一声,一边叫,一边跳,表达着抗议。西府忙掰下一块放在石头上,包子便摇头摆尾地享用起来。 这小家伙,身量虽小,但脾气可不小,看样子可是不好伺候。 老人被包子的馋样逗乐了,那颗在岗的门牙更明显了,脸上的皱纹密得可以夹死蚊子。 虽然老人口不能言,但多少还是化解了西府的孤单感,有个人陪着,时间便觉得快了些,两人不知不觉已休息了有一刻钟。 西府伸出食指,指了指老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山下,然后用食指与中指模仿人腿迈步的动作。 老人看完了这系列动作,冲着西府做了一个点头的动作,一边点头,一边咧着嘴笑。 两人往山下走了。老人在前面带路,西府紧跟在后。 第007章 腐尸夜袭 老人瘦弱,精神好像也不足,西府原本担心他一不小心滚下山去,但老人走起来,却稳当得很,虽然不快,但胜在平稳持久。 有老人开道,下山的心情就轻松多了,不用为了找鸟径而发愁。 下山路,小狗包子走起来并不顺畅,主要是因为它腿太短,有些沟沟坎坎,它跳不过去,西府将包子捞起,塞进自己的胸口里,只有头从她衣领里冒出来。 日头落山时,两人下到了山腰。明天从这里出发,最多走四个时辰就可以下山了。 西府决定在这里停下来休息,跟老人比划了半天,老人才明白。 最开始好像不太情愿,后来还是同意了。 两人生起了火堆,坐下来吃东西。老人从背囊里拿出的食物依然是红薯,西府这次拿出来的是炒米泡。 老人看到炒米泡,眼睛都亮了,品味炒米泡的味道时,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鼻子紧紧地吸着,不忍错过一丝炒米泡的香味。 老人双手捧到嘴边,俯首小心地舔舐手面的炒米泡,几乎是一颗一颗的吃下去,一颗一颗地回味,一直舔到手面里一粒也不剩了,老在还在吧嗒嘴巴回味。 西府又捧出一把递给老人,这次老人说什么也不要了,头摇得像波浪鼓。 西府厥起嘴,柳眉倒竖,装出生气的样子。 老人只好红着脸收下,但没有吃,而是装进了自己的背囊里,估计是要带回家吃吧。 就在两人用餐时,包子并没闲着,一会儿在这根树下撒尿,一会儿在地上刨土,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包子大叫起来,两人寻声跑去,就见包子站在一丛小红果子旁边,摇头晃尾地直叫唤,西府倒没什么,老人双手并举冲那一丛红色果实奔去。 老人跪在那丛红果实前,全身颤抖,直到哆嗦着掏出一段红绳子系在红果上,才跌坐在地面上,脸上这才显出放松的表情。 到这时,西府才明白了事情的大概——那丛红果子,是人参的果实,也就是说,包子为老人找到了一颗人参。而且看那果子的大小,这颗人参年份应该不小。 西府也高兴地跳起来,双手举起包子,一下一下将包子往空中抛,包子也高兴得汪汪地叫起来。 老人挖参,西府在旁观看,等老人忙完,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了。 两人各自在火堆边找个位置躺下。 西府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小狗包子偎在她怀里。 老人眯了一会儿,便醒了过来,人老了,觉便少了。 老人坐在火堆边,往里面加了些干柴,嘴里咬着一支水烟筒,不时吐出白烟。火光映在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使老人呈现出一种特别温暖的光芒。 老人含笑望着熟睡中的西府,如果有这样一个标致的女儿就好了! 小狗睡在她的怀里,盘成了一个圆盘,看起来很乖巧,完全不似它醒着时的活蹦乱跳。 老人、女孩、小狗、火堆,构成了一幅美好的画面,可惜的是,它很快将被打破! 睡梦中的包子突然吸了吸鼻子,然后睁眼汪汪大叫,它针对的方向是火堆的另一面,仿佛那里有什么恐怖的存在。 老人抬眼盯着那片空白,看不见那里有什么,但是他知道,有些东西人眼是看不见的,活了这么久,他听闻过甚至经历过很多怪事了。他在心里默念:山神爷爷,保我平安,我必还愿;山神爷爷,保我平安,我必还愿…… 老人在心里念了二十多遍,包子终于不叫了,又安静地睡了下去。 西府依然睡得极好,在此期间,不过皱了皱眉头,翻了几个身,便又搂住包子,睡了过去。 小孩子就是能睡啊!老人脸上又显出了笑意。他不敢再睡了,他一直在心中默念:山神爷爷,保我平安,我必还愿…… 老人每一次进山采药,就会去山脚的伯劳山山神庙里拜拜,每次都会带祭品,比如鸡肉、水果、河鱼之类的,虽然不名贵,但心够诚。他觉得正是缘于山神的保佑,他才能平平安安吃了一辈子的山,他很知足。 遗憾也有,就是少了一个女儿。 银发恶魔就站在火堆对面,只是敛住了身上的气息,让这条该死的畜生闻不到而已。 要不是那该死的畜生就躺在西府的怀里,他早就一巴掌劈死它了,它敢冲他大叫,就是大不敬,就是该死。 他身为《师道》一书的器灵,不得不遵守很多禁制, 不能离开《师道》传承者十里远, 不得对传承者使用隐身术, 不能伤害传承者,包括主人的身体、灵魂、以及附着在他身体上的一切东西, 他也不能去人家中行偷盗之事, 他唯一能杀人的机会是当别人对《师道》传承者不利时 …… 这些该死的禁制,要不是他需依仗这破书恢复修为,才不会接受。 那个老人还在心里念着祈愿,态度极其虔诚,恶魔内心很尊重这位老人,所有信仰虔诚的人,都值得尊重,这类人的愿力也是最为强大。 我要是也有这样虔诚的信徒就好了,可惜他从这世间已消失了百年,哪还有什么信徒。再说现在又不得不遵守《师道》“不滥杀恐吓无辜”的禁制,他不可能再利用恐吓手段获得百姓的信仰,想及此,他深感师道祖师可怕的城府。 师道祖师那老鬼,诓骗自己与他达成保护《师道》传承者的契约,得到《师道》任务的灵力回报,看起来这是个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公平卖买,但在他真正成为《师道》器灵的几百年时间里,他也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为这个契约而后悔过。 银发看了看西府,此刻她所睡的地方,是一块大石头,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爬上的大树,他的脸上显出了诡异的笑容。 他又如昨夜般,将双手拢起置于嘴上,喉间现出一种低沉的鸣叫,这声音在人耳听来不过是山间的一阵微风,但在某些东西听来,那就是战斗的号角。 …… 原本身子被火推烤得温温的,但突然山间一阵风吹来,老人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冷!即使如此,老人的心里还是在默念“山神爷爷……” 老人闭上眼,继续在心里默念那十二个字。这股风来得有点怪,但这山林本来就古怪,老话说,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所幸,老人的听力极差,打雷这样的巨响,才能稍稍入得他的耳朵。若是听力正常,他此时必定不能这般专注念诵。 一股阴恻恻的风吹在老人脖子上,他惊得猛回头,一下子看见一只腐烂的脸:满脸如煮烂的五花肉,烂肉里还有白蛆爬动,有一些白蛆从它两只只有眼白的眼睛里钻出,还有些从只有两个空洞的鼻子里爬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从他的身上传来…… 老人想站起身来跑开,但刚站起身便扑通一声扑倒在地,同时喉咙里发出暗哑的声音,他要叫醒西府,老人感觉到那腐烂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了,他吓得以双手着地往前爬去。 第008章 尸毒发作 这时,一声汪汪传入老人耳中,老人还没来得及诧异,就感觉力量好像又回到了身体里,爬行得一下子快了起来。紧接着老人就看到小狗包子跳到他的身前,冲那腐尸发疯地狂吠。 爬行中的老人突然感到一双手扶住了他,把他往上搀起,他一转头,自然是西府。 西府一边扶起老人,一边望向包子与那具腐尸,包子叫得虽然凶狠,但对腐尸作用不大,它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便朝包子伸出一只手来,这腐尸动作甚慢,包子一下子跳开,西府长舒了一口气,扶着老人往林子里跑去。在这样开阔的地面上,没有遮拦,更难躲开腐尸,林子里树木多,人躲起来才方便。 夜里光线又不好,没有跑开一丈远,老人被绊倒在地,西府也随之跌落在地。 跑不是个明智的办法,很明显老人跑不动,西府必须要硬着脖子上,否则两人都完蛋。 这里碎石很多,很好! 西府一只手抓起一块石头,鼓足了劲儿,朝那腐尸砸去。 离得不过一丈远,一砸一个准,两块石头都稳稳地砸中目标。 一块砸在腐尸的胸口,石头瞬间便穿膛而过,但西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那腐尸宛若无事似地继续向她冲来,这鬼东西没有知觉?另一块砸在它肩膀处,但被弹了回来。 它的命门在哪?必须找到它的要害处攻击。 她在地上搬了一块大些的石头,双手发力往腐尸腿上砸去,就算不是它要害处,至少也会让它走路慢一点。 果不其然,稳稳砸中腐尸右腿膝盖后,那里传来咔擦一声,腐尸立即就停了下来,那石头往下一滚,再次砸在它有脚面上。它使劲抽了几下,没有抽动,嘴里发出可怕的吼声,这吼声如石头摩擦在铁器上一般,刺得人耳朵疼。 抽了数次脚未果之后,那腐尸突然大吼一声,显见得是在用劲发力,然后就有咔擦声从它脚部传来,西府惊得呆了,它竟然生生将自己的腿扭断,膝盖以下不见了,留在了地上。 腐尸一跳一跳地朝西府扑来,虽然它看起来摇摇欲坠,但就是不倒。 一人一尸之间不过两臂距离,而且西府身后就是老人,她退无可退,慌乱中在摸到背包中的菜刀,猛一发力抽将出来,身子往下一探,直接朝腐尸的另一条腿砍去。 这一刀砍得真是迅雷不及掩耳,稳中腐尸左小腿,就听刺啦一声,直入腐尸骨头里,正待跳起的腐尸突然受这一撞,猛地向后倒去,身子还没着地的西府还不忘转动手中刀柄,就听咔擦一声,这腐尸左小腿以下与身体分了家。 腐尸整个儿地撞击在地面上,发出轰隆一声响,西府整个后背都触在腐尸身上,在接触到腐尸身体的一刹那,她感觉就像摔在一堆大粪上,黏糊糊。不过来不及细想,顺力打了滚,便滚到了两米开外。 腐尸的身体已分崩离析,头滚在一处,手臂落在另一处,胸膛碎裂,肠子等器官被溅到体外,怪不得刚刚好像撞在了大粪上,可不就是…… 西府强压住呕意,站起身来,就见老人已站了起来,直冲她竖大姆指,包子也欢蹦乱跳,冲她直叫唤。 两丈开外的阴影里,银发人嘴角邪笑:死到临头,尚不知晓。 西府将老人扶到火堆边,添加了些木柴。 然后便背上背包往一颗大石头后走去,这身上的衣服是不能穿了,否则她会被包子嫌弃死的,它一直不停地朝她叫唤。 她在包里先找了一块布,使劲地揉搓头发,完全搓掉腐尸的血肉是不可能了,能搓掉多少是多少吧,直搓了二十多下之后,将那布往草丛里一扔。便开始脱下身上的渔家服,往草丛里一扔,从包里掏出一套粉红色衣裤套在身上。 在换衣服的过程中,她便感觉到后背不太舒服,紧接着是右手手臂又麻又疼,她最初也不在意,估计后背与右手手臂可能是撞破了皮吧。直到换好了衣服,她才重视起来,因为那种疼痛已经不可忽略了。 她用右手食指摸了摸了右臂疼痛地方,这一摸一股钻心的痛感便传来,并且手感不似摸到了皮肤,而似摸在了燃烧的火碳之上。 西府忍着疼,背上背包跑到火堆前,老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异样,一见她过来,便冲着她比划脸又比划手臂,西府借着火光望向自己的右臂,那里鼓起了细细密密的小水泡,肤色变成了腐尸般的黑红色,并且那黑绝色底下仿佛还有很多的小虫子在游动一般,看起来吓人至极。 老人急得不停地比划,但她看不懂,一点也年示懂。她只看出来老人非常着急,非常不安,自己的情况很严重。 她不安地望着手臂,那黑红色,那小水泡一直不停地扩大着,很快就会漫延上她的上臂,还有她的手背……她不知道,如果被蔓延至全身,她会如何,她是否会变成另外一具腐蚀。 就在这时,火堆的火光突然一闪,火堆前多了一个人,这个人身高接近两米,一身白袍,满头银丝,薄唇鲜红,散发着一股妖孽的魅惑。 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时竟然忘记了身上的不适。 世界出奇地安静,包子躺在地上,呼吸平稳;老人侧卧在地,似乎也只是睡着了一般,但西府知道,老人的睡眠不可能这般沉。想必这都是眼前这银发的功劳。 “他们没事。”眼下他更加讨厌她了,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竟然还有心关心别人的生死,遇到危险时,这样的人必定第一个死。 这声音,在西府听来十分低沉,像庙里的钟声。 西府突然脸色一变,她回想起大泽湖芦苇丛旁,那个扑在地上的食人魔。“你是……”食人魔三个字,她不敢说出口,怕激怒眼前这个魔鬼。 银发恶魔脸上显出笑意,两辈牙齿竟然显得很白,“没错,是我。” 第009章 无声较量 “多谢食……大仙救命之恩。”西府脸上挤出笑意,但瞬间便转为痛苦。上次要是没有他出现,西府肯定死在了麒王府那些人手里了。 “你不怕我?”这丫头还有点意思。 “为何要怕你?”西府大眼睛里仿佛满是问号与惊奇。面对食人魔应当害怕才对的,但是她确是没感受到,她也没办法啊,她天生就少了害怕的神经啊。 “呵……”银发恶魔的脸上发出更为冰寒的气息。 “你喜欢别人怕你吗?”西府看得出他的失望。 “你身中尸毒,半个时辰后便化为腐尸,于此之前,你会体验到如坠油锅之感。”他语气始终冷硬。 “救我,要什么条件?”他必定不是来看她变成腐尸的,那么必定是来救她的,但肯定不会白救。 银发恶魔听到西府这句话,嘴角显出了一个笑意,说,“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我,在我治好你之后,你就解除《师道》继承者身份,并为它找寻新主。” “请先讲清事情原委。”西府有点懵,他的信息太多,她理不清。这不明摆着趁她没弄清真相,糊弄她吗? “随便,那你就好好体验落入油锅的感觉吧!”银发恶魔转身走开。 他从没有被人威胁过,这么个凡人女孩竟然敢! 可惜的是,他没听到想要的挽留声,却听到她说:“你也好好体验所求不得的痛苦吧!”这丫头竟然敢威胁他,他气得恨不得一掌劈死她,手挥到空中,又抽了回去。他知道他是不可能伤害到《师道》传承者的。 “若悔,唤三声妖主大人,我自会出现。”银发恶魔一晃身形,便不见了,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身上剧痛难忍,但依然神情坚定,他必定会回来救她,他还没达到目的。 银发恶魔消失后,包子的叫声立即传入她的耳朵,然后便感觉到毛绒绒的包子在蹭她的脚背。 采药老人也来到她身边,不停地比划着什么,还对着空旷处不停地磕头,西府猜想,想必是老人在祈求山神保佑她。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为她这么着急过,她内心充满温暖。 包子在她身旁,喉咙里发出“嗯嗯”的声响,类似小孩子的哼哼声,小眼睛里满是愁苦,这小狗竟然有这么丰富的情感,西府第一次见识。西府想抬手摸摸它的头,但是手举不起来。 虽然心中充满温暖,但这些并不能阻挡尸毒对她身体的侵蚀。她的身体就如一杯清水,那尸毒如一滴墨汁,墨汁在清水里慢慢放大,马上就要将整杯清水染成了黑色。 几十息过去,西府的身体上已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了,全身都长满了白色的水泡,水泡间是黑红溃烂的皮肤。 全身上下,就像同时有成百上千根针在扎,再然后,那疼痛往上升级,就好像同时有成千上万个小锯子在拉扯她的身体,她身上的每一雨皮肤好像在不断地被分裂被扯开,然后还有一把一把的盐洒在其上…… 即使如此,西府还是没有发出一点呻吟声,再疼都不会要了她的命,她知道那个银发恶魔一定会来救她……只是不知道他几时来。 西府的世界,寂静无声,无论是包子的吠叫,还是老人的磕头,都是安静无声的,她的脑袋里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随着每一声的心跳,她的整个身体上折撕裂感便加重一分,每一次心跳,都是一次千刀万剐的酷刑,她觉得此刻她要是疼晕过去就好了,但偏偏的神经太过强大,她没有晕过去…… 西府紧咬着牙,轻声数数:一、二、三…… 远处山石上的银发恶魔,看到西府两肩上的命灯,越来越暗,弱得像一对萤火虫,只要风一吹,那命类便会熄灭,他眉头皱起,双眼怒意纵横。 世间竟有如此倔强的……女人,好吧,她还是个女人吗? 我好不容易才从长眠中醒过来,何必要跟她赌气,落得个再睡百年的结果,值得吗? 好吧,你想死就死吧!……看你还能硬气多久? …… 就在西府的一只命灯熄灭时,她还是没有念出“妖主大人”四个字,他不得不一下子飘至她身前,当另一盏命灯也灭掉时,大罗金仙也无力回春。 他突现在西府身前,包子大叫起来,对着空中乱叫。采药老人也看见了他,这次银发恶魔没有来得及向老人施加隐身术,老人拿着一个木棒向他劈来,恶魔一挥手,一个结界便诞生,将他与西府护在其中。 老人的木棍一下子打在结界上,震得老人手中木棍弹飞而出。 他右手往空中一托,手上便出现一柄白色长枪,枪头上是一颗白色莲蕾,那花蕾缓缓绽放,里面是一个青色莲篷,从中飞出一颗白色的莲子,那莲子表面缭绕着一团团翻滚的白烟。 他将那莲子送进西府口中,进入口中后,立即发出冲天的白色光芒,将她的身体映得如同透明。只见那白光先集中在她的头部,那头部的皮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正常的肤色。 看到这里老人不再击打结界,转而跪倒在地,不断地磕头,或许,是山神爷爷显灵了,派来了一个神仙来救命。 包子也不再叫唤,而是安静地伏在结界边。 那团白色光团继续往西府脖子下方行走,那脖子上的皮肤渐渐恢复如常。 约五十息的工夫,那团白光便行走遍了西府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的角落都变成了正常的肤色,甚至肤色要比之前还更莹白好看,一些小小的黑痣、斑点,在这白色光团的照耀下也分散开来,消失不见。 时间概念在西府的头脑里完全消失了,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她脑子里有很多莫名的光影与画面闪过,但想要抓住它们,又无能为力……时间不停地流逝,画面在生命的长河里不断沉浮。 当她再一次睁开双眼时。银发恶魔站在离她大约三尺远的地方,白袍飞扬,银发如缕,自有一种超尘脱俗、遗世独立的美感。 第010章 契约器灵 他紧紧地盯着她,准确地说,盯着她两肩上的两团命灯,就见它们正慢慢地变得明亮起来,那命灯的已恢复如小儿拳头大。 西府看见银发恶魔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救了我?” 银发恶魔将目光投向西府,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可没答应你的条件!”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默认了你的要求。 银发恶魔面容微怒,空气陡然降温,西府打了个哆嗦,不是怕,是冷。 “可以跟我讲讲,什么师道,什么继承人,还有你吗?”西府坐在地上,双臂抱腿,仰着头,望向这个银发美男。 银发恶魔右手一挥,一股白色烟雾朝老人飞人去,在老人的面门上一飘,老人立即打了个哈欠,转瞬便躺在地上,打起了呼噜。 西府眉头不禁微蹙。 银发恶魔看了西府一眼,眼神便转向远方,讲述了起来。 “两千年前,真人族与妖族大战,我为妖主,在一场意外中,修为尽毁,与真人族中的师道祖仙孔圣订了一个契约,我为他保护师道传承者,我将获得《师道》中的愿力供养。” “师道是一个真人族修行宗派,由孔仲尼所创,这一宗派的独特之处在于,这一派并不是通过简单的修养内外丹来提高自身真气,而是通过收集世间学子愿力,转化为自身真力的一个修行门派。” “学子愿力是什么?” “即是帮助学子学会某事物后,对方的心意所化的一种愿力。师道的修习法门可以将这种愿力转化为自身的真气。而师道所言学子,泛指一切世人,只要有所学,便是学子。” “真气是什么?提升真气有什么用?” 银发恶魔听到这个问题,面色一沉,嘴角略有抽动,一个连真气都不知的人,竟然成了他的主人,哎! 西府冷起脸,“没有人天生知道一切,我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当然不知道,很奇怪吗?”。 “你听好了,我以后可不会再跟你讲第二遍!真气又名真元之气,由先天之气和后天之气结合而成,《素问?上古天真论》有云:恬惔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简而言字,它是人生命活动的原力!” “妖主大人,我已知晓大概,暂时不用细知,即是说,我是《师道》的传承者,而你是我的……保护者,是吗?”仆人两个字她不敢说出口。 妖主大人无奈地点了点头。 “如果因为某些原因,我没有获得你的保护而死掉,会怎么样?” “我会再度沉睡在《师道》一书中,直到拥有一个新主人。”没办法,作为《道道》器灵,他不能欺骗传承者。 听到这里,西府开心地大笑起来,哈哈,怪不得这家伙会救我,我还真是赌对了。我是压根儿不用担心他会害我了。 “我要如何从这书里获得学子愿力?”修仙对谁都具有着强大的诱惑力,有这个机会谁不想学。 “《师道》会在书的封面显示需要帮助的学子之名,或需要传授给世人的功课。我们帮助学子学达成愿望,书中便会积蓄学子愿力,这学子愿力会直接射入你我体内,进入你的体内便是真力,进入我的体内,便是灵力。” “也就是说这本书会显示一些任务,让我们去完成,然后就获得赏金,是吗?”西府一语中的。 妖主点了点头,“可以作此理解。但我还是告诉你,修行之路,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并且天资、财富、坚持,缺一不可,而我看你,没有一样是具备的。我劝你还是主动放弃得好,为《师道》找个新传承者,我自不会亏待你。” “休想。”西府语气坚决。 “你不知“怀璧其罪”的道理吗?你身为一介凡人,无权无势,没有修为,这本《师道》是多少修行者的眼红之物,你觉得能应付得来吗?” “不是有你吗?”说完这句话,西府嘴唇弯成了一块新月,小细牙洁白闪耀。 “……”妖主被她这一句话噎出内伤,“我灵力大损,只能晚上显形,白天你能自保吗?” 西府坚定地说,“我尽力!”这一次她面容严肃,像个严肃的成年人。“你的真身是什么?” “你知道猫是怎么死的吗?”问话时,妖主面若寒冰,他不喜欢被人试探,契约要求他不能欺骗主人,并没有规定要有问必答。 西府看到妖主这副冰山模样,眼中显怒,“不说就不说,何必如此!” 至此,沉默了片刻,还是西府打破了沉默:《师道》为什么会选中我? “它瞎!”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妖主便气不打一处来。 西府笑得花枝乱颤。 妖主面无表情地瞪她一眼,她的身体又感觉到一阵寒意袭来。 但是她还是没能忍住笑。 你瞪你的,我笑我的。反正你又不能把我怎样。 妖主一直冷冷地盯着她,由得她笑,他确实不能奈她何。 等她笑够了才说,“你不用担心我死去你又被封印。我指天发誓,临时之际,我必解除《师道》继承者身份”。 其实西府也能理解妖主想换主人的原因,自己确实够弱。给他这样一个保证,他应该会稍微开心一点、对她忠诚一点吧,要不然他一个不爽,赌气宁愿自己再封印百年,而看着我被人害死,那她岂不是很怨! 对此,妖主没有说什么,还是一副寒冰模样,仿佛在说,随你便。 西府知道,对于这种上位者,他不反对,便是一种认可。 第011章 终于下山 冰寒的夜风吹不进结界,将结界外地上的树叶卷起,往别处飞去。 结界里传来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像微型的鞭炮。因为没有风吹进来,柴火自然地往上冲,燃烧的灰烬也顺着火焰往上飞去,撞在结界的界面上便纷纷下落,像飞舞的雪花。 这些“雪花”有不少落在了西府的身上脸上,但没有一片落在银发恶魔身上。西府心想,原来这个看起来凶恶的食人魔竟然还有些洁癖,真是意外。 火光映在西府的小小瓜子脸上,对着光的一面显出温暖的金黄色,恁是将她这个活泼的姑娘,罩上了一种娴静的气韵。 西府张了张嘴,但又不想惹得银发妖主不快,终究没有问出想问的话。 妖主看到了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懒得去探究,“夜间遇险,唤我;白天遇险,自求多福”。不待西府回答,便直冲她的胸口撞去。 西府吓了一跳,被这高近两米的恶魔撞上,她就完了,她下意识要躲开,但还没来得及滚开身体,就已被银发恶魔的头给撞上了,但没有传来预想中的疼痛,而是那头隐没在了她的胸口,准确地说,是融进了她胸口的《师道》书里,然后那庞大的身休也慢慢变小变得虚无,直到完全融入《师道》之中。 初始惊诧,但想一想也就难怪,这食人魔本身就是《师道》的契约器灵,自然是要寄住在书里的。 经过她与这食人魔的这段聊天,她一下子便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重要事件都给串联了起来: 麒王府想夺回神书《师道》,是想利用这本书的器灵的法力去做什么事,至于做什么事她不得而知,也不感兴趣。 上次被麒王府的张伦追杀时,妖主的出现不是意外,而是它感应到了西府遇险,不得不出现救人,否则他就又要被封印百年。 而从他急于让西府放弃身份来看,老虎、腐尸也都极有可能是他整出来的妖蛾子。 西府的思考写起来很多,其实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体悟。就在妖主进入《师道》的一刹那,结界消失,火焰被风吹得往一边倒去。 包子跳到西府身边,围着她的脚摇头摆尾地转了几个圈,仿佛在为西府的恢复健康而欢呼。 采药老人也走到西府身边,头往左侧歪,用左手托住脸,嘴里还不时发出嗯嗯的声音,大意应该是问西府,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又指了指地上的腐尸,然后冲西府伸出了大姆指,好像是在说:你真厉害! 西府看见采药老人的举动,回给了老人一个微笑,然后左手托腮,指了指火堆旁的一个位置,然后冲老人点了点头。意思是说,我马上就去睡了。 看来采药老人完全不记得妖主出现之后的事了,这必定是那妖主的手段。 西府尸毒虽除,但对身体的伤害已成,并不能立即消失,精神还是有些不济,不多会儿,还是沉沉地睡去了。 …… 太阳升上树梢,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万道光芒照射在西府的脸上,西府的心里也充满阳光。大约只要三个时辰,就可以下到山脚了,就是彻底离开大泽国了,新生活在等她去开启。 西府望着在前带路的采药老人,心里暖暖的,这背影瘦弱,但让她觉得踏实、可靠。如果不是这个老人,她下山必定没有这么顺利,必定要在山中兜兜转转,还不知要几时能够下山,说不定就结果在了这深山老林里头。 有那么刹那间,她想起另外一个背影,那个背影很高大,她就是骑在那个背影上,进入勾栏院,看着那个背影跟勾栏院的老妈子讨价还价,那个背影拿到子钱,匆匆瞥了她一眼便喜滋滋地走开了。 她觉得那个背影可能是她的父亲,但也不确定,关于它,她只有这一个场景的记忆,其它信息皆无,无从判断。 日头接近中天时,两人一狗终于出现在了山脚,终于成功下山上,双脚踏在了庸桢国的大地上。 此刻他们的旁边是一个山神庙。 与西府见过的山神庙相比,这座山神庙算得上恢宏大气了,它青砖黑瓦,三间房屋,中间是山神庙的主殿,一侧是庙祝居住地,庙祝是个头发全白的老爷爷,一直含着浅淡的微笑看着他们两。一侧是专门摆放祭品的地方,香油、香烛……等等 令人奇怪的是中间主殿上并没有树立山神像,而只是立着一座木牌,这木牌高约半丈,通体乌黑发亮,上面用金粉写着一行字:伯劳山泽神位。 采药老人跪在神位下面磕了三个响头,又闭目合掌静默了十几息,才站起身。并如变戏法般地从包里取出一捧野花,放置在神位下,才带着西府离开。 采药老人拉着西府沿山脚走了约三里多路,进入一个小村落,这个小村落依山脚而建,不过三四十户人家,这些人家零星地点缀在山脚下,都是草屋顶泥土墙,屋子比较低矮,西府一伸手便能够到草屋屋檐。 两人走在一条小土路上,小土路一边是山,一边是水田,水田里隐隐有些人在劳作,还有人冲老人挥了挥手,老人也冲那人挥了挥手。 在路边一所小土屋前,老人停了下来。站在小土屋门口,大声拍门,几声响亮的掌声响起。不一会儿小木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张充满皱纹的笑脸,“老东西,怎么才回来。”声音低沉响亮,有点不像女人的声线,更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一听这声音就透着一股泼辣。 然后便看到了老人身后的西府,老婆婆顿了一会儿,说,阿哟,老东西,你把谁家女娃娃给骗回来啦!一边说,一边迅速把门打开,给西府一个热情的笑脸,将他们两个让了进去。 一进门,光线便是一暗,过了一会儿,西府才看清屋里陈设,这应该是客厅兼饭厅,中间是一张四方木桌,木桌四方各摆着一张长条木板凳。另一边靠墙的位置放着一个竹鸡笼,鸡笼里没有鸡屎。 第012章 拜访里正 采药老人与老婆婆在一旁比比划划,这老婆婆驼背很严重,但看她的动作与神态,人很干练,手脚很快,应该性子也比采药老人急躁。 过了一会儿,两人停止了交流,一起走向西府。 老婆婆拉住西府的手,两人一起坐到一条长凳上,老爷爷坐在旁边的一条板凳上,看着她俩,脸上露出微笑。 “姑娘,你因何一人上去啊?” “婆婆,我是大泽国的渔民,爹娘意外掉进了大泽湖,都淹死了,我大伯便要把我卖到勾栏院,我抵死不从,大伯父就把我锁在屋子里,我趁他出去时,一个人跑了,想着跑到山上他们就抓不到了。”西府很清楚,要想在庸桢国获得一个合法的身份,就得需要引发这两位老人的同情。 果不其然,听完西府的话,老婆婆先是生气后是同情,“亏你还叫那人大伯父,他也配,叫畜生还差不多,好姑娘,你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受这么多苦“,说着老婆婆眼眶禁不住有些发红。 “我跟老头子,膝下没有儿女。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做我们的女儿吧,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福气?”老婆婆说到这里竟然有点扭捏起来,好像提了十分令人不耻的要求。 西府忙甩开老婆婆的手,扑通一下子跪倒在老婆婆面前,“我愿意”,然后怦怦怦磕了三个响头,老婆婆忙过来拉起她,左看看,又看看,怎么都看不够,末了笑得眼泪鼻涕一把。 西府又冲采药老头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叫了一声阿爹。采药老头笑得合不拢嘴,从此他也是有女儿的人了。 老婆婆开开心心地为这父女俩端来了洗脸水,老头让西府也洗,她洗完后他再洗。不一会儿,老婆婆如变戏法似的,端出来两碗鸡蛋汤,蛋清洁白如玉,蛋黄黄中带红,浮在红色的汤水上,香气四溢。 西府迫不及待地端起来喝,老婆婆忙打断她,”哎哟,这孩子是多久没吃过东西了啊,这么烫哪能端着喝,先用勺子舀起鸡蛋吃,吃完鸡蛋,这汤水就该可以入口了“。 西府冲老婆婆笑了笑,“谢谢啊……娘”,第一次叫娘,有点不顺口。 老婆婆则说,“跟阿娘还客气啥,以后不许客气“。然后老婆婆便坐在对面,看着他们吃喝,脸上满是笑意。 “哎,对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去里长家,给你入个户籍,以后去哪里都很方便”。 西府一听说入户籍,拥有一个新身份,自然乐意。 “哎呀,我忘记了,你该叫什么名字呢,老头子姓林,得了你可是林家的大喜事,就叫你林喜儿可好?” “林喜儿、林喜儿,呵呵,有点土,以前人家都叫我西府,说我的脾气就像那西府海棠,就叫我林西府吧”,西府是勾栏院请的一位老先生给她起的名字,叫了五六年,她早已习惯。 “林西府、林西府,也挺好,又好听又顺口,那就叫林西府了。” 当天夜里吃过晚饭后,阿娘便带着西府与阿爹往村东头走去,里正就住在村东头。 经过老婆婆的介绍,西府知道,这个村名为伯劳村,村里大多数人都姓林,共有两百余户,设有两个里,一个里一百户,一个里一百零二户,每个里设有一位里正,西府爹娘家归属一个叫林壮志的里正管辖的伯劳村甲里。比里正更大的官儿叫乡正,十里为乡,乡正上面就是县令与县尉,县令与县尉官儿一样大,管的内容不同,具体怎么个不同,阿娘一个乡下老妇,也自是不知。 林壮志家比西府爹娘家明显富裕很多,这家是三间青砖大房,朱漆大门,是个典型的小康人家。 老婆婆敲了几下门后,门缓缓打开,开门出来的是个满脸笑容的胖婆婆,年纪与阿娘相当,不过身板挺直,头发也比阿娘乌黑。那胖婆婆便执情地打招呼,把三个人让进门。 进屋后,西府看见屋里还有几个人,一个高瘦的老头,年纪约在六十来岁,约摸是里正的爹;一个微胖的男人,年纪约在四十来岁,面色黝黑,一身正气,应该就是里正林壮志了;一个白净的中年妇人,神态温婉,应该是林壮志的妻子,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孩大约有七八岁,女孩大约有四五岁,应该是林壮志的儿女。这是标准的三代同堂家庭。 里正林壮志恭敬地招呼“二奶”“二爷”坐下(估计是跟着他孩子叫的),目光在西府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是一个生面孔,虽然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娃娃,但也是要向乡长汇报记录的。 林壮志与二奶客套了几下,便问起了这小姑娘的由来。“二奶,这女娃娃以前没有来过咱们这里吧?” 阿娘大辣辣地说,“壮志,我们就是为她过来的。她是我远房妹妹家的孩子,可惜这孩子命苦,我那妹妹与妹夫都害了病死去了,这孩子就过来投奔我,我跟你二爷又没儿没女,就想收养她做个女儿,这不找你来给上个户籍嘛,以后有事也方便些。” 众人都顺着阿娘的手指,往西府身上看去。这姑娘长得好甜,小小瓜子脸,脸颊微肥,大眼睛水灵灵,小嘴巴红艳艳,头发乌黑发亮,就是身条儿太瘦,像头芽菜,估计是还没长开,要是长开了,这姑娘可是个大美人。 西府大大方方地与众人对视,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对着人,一点也不羞涩,一一点头微笑。 那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跑过来,伸出肥肥的小手指在西府脸上戳了一下,流着口水说,“嘿嘿,阿娘,我可以娶她吗?” 林壮志妻子忙过来抱起孩子,憋着笑在儿子的小手指上打了一巴掌,“臭小子,这么小怎么就跟你爹一个德性!” 林壮志顿时脸红脖子粗,窘得没法继续问话了。 西府都替这里正大人发窘了,这个里正要树立起里正的威严来,可真是不容易啊! 林壮志妻子看见了丈夫的脸色,一下子便意识到自己是口无遮拦了,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西府的阿娘爽朗的笑声打破了这尴尬:“哈哈,虎子娘说得没错,当着我跟你二爷的面,有啥不好意思的啊,是吧!” 第013章 里正烦恼 林壮志只好尴尬地应声道,那也是,那也是,二老可是看着我长大的。 林壮志话刚说完,林壮志的阿娘便开口了,哎哟,二奶啊,这是好事啊,这也是你们行善得来的福报。 在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林壮志的爹这时也发话了,壮志啊,这个你要马上给你二奶办了,给你妹子上好户籍,过年过节分地分产,也可以多一份嘛。 听自己的爹娘说完这些,林壮志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但又不敢给爹娘脸色看,只好小声地说:二奶,这户籍肯定是要上的,但是事情却不好办哩。 听到这里,西府倒是没有着急,西府阿娘却不干了,大声地嚷道,我说壮志啊,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能当了官就忘了二奶啊,我当年可是还给你擦过屁股的哩,你二爷还给你抓过兔子哩…… 林壮志这个粗壮的汉子,脸憋得通红,可是又不好发作,都是长辈,要换作小辈的,估计早就发飙了。 西府乖觉,看出了眼前这个汉子的窘态,拉了拉了阿娘的手,说,阿娘,你先听听里正怎么说嘛,他说不好办,肯定有不好办的缘由。 西府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条理分明,比她同龄的人强上太多了,普通的乡村小姑娘,一般见着生人就面红耳赤,话都说不利索。 大家的眼光都忍不住朝西府多看了两眼,包括林壮志在内,这小丫头不光长得可爱,口齿又这么清晰,如果可以入得了户籍,这可真是二奶与二爷的大福气,可是…… “要是在以前,我们这种穷乡僻壤,入户籍是非常容易的,只要我在本里户籍本上填个名字就行了,上面也不会有谁查,但现在不同往日了,一年前,官家在山里发现银矿,就严格起来了,所有人的入籍都要往乡长那里汇报,要得到乡长首肯才可,就是乡长也要往上汇报,才能确定入籍的事,不过基本只要乡长愿意,就八九不离十了。要不先办个寄住书,等我往乡长那里汇报汇报,看看行不行,不行就再想别的办法。” 听到这里,西府阿娘叹了口气,这么严,那怎么办? 西府冷静,“那麻烦您先给我办张寄住书,麻烦您给我向乡长汇报汇报!”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当下林壮志便回自己房间拿出里正印章与一张手掌大小的纸片,在纸片的一面用毛笔写上“寄住书”三个字,另一面写着几行毛笔小楷字:兹林西府投亲寄居于林二山家,据此为凭,三十日有效。待墨迹风干后,林壮志小心翼翼在两面都盖上里正印章,写上日期。 两家人又在一起聊了会儿闲天,聊的重点就是西府的身世,西府自然又把跟阿娘说的那一套说辞又详细深化了下,跟林壮志的家人讲起,当林壮志问起一些细节,比如哪个里、里正是谁是,西府便装傻卖萌,一问三不知,讲多错多,最好就是不讲。 反正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谁都不会怀疑她是个为非作歹的人。 聊了有两个时辰,一家三口便打道回府了。在临出门前,林壮志阿娘握着西府阿娘的手说:二奶奶,你放心,这事儿壮志也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在回去的路上,西府阿娘心情还是有点不好,不再说话,低着头走路,原本她以为入户籍不过是打个招呼的事情,哪里好像还不是那么容易。 西府安慰道:阿娘,好事多磨,反正里正会替我们想办法,不用急哩。 阿爹也拉了拉阿娘的衣袖,示意她开心点,急什么嘛。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就你们性子好。”阿娘嘴上尽是愠怒,但眼里尽是慈爱,得了这么好的孩子,可不能因为户籍的事飞了呀。 西府一家三口离开后,林壮志狠狠地埋怨起阿娘来:“阿娘,这件事,你真是不不应该给我应承下来,要是办不好,我怎么跟二爷二奶交待,这事儿真的不好办!” “要是怕不好交待,你就好好去办,办成了不就好交待了吗!你说你二爷二奶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还这么乖巧这么俊,你能不帮忙嘛!”林壮志这阿娘说话可也是不简单啊,软中有硬,硬中有软。 “阿娘,我自是全尽力去办,怕就怕尽力了也办不成,忆里的里正上次因为要给一户入户籍,就被乡正狠狠地给批评了一顿,要不是那里正岁数大,跟乡正还沾亲带故,我看挨打都有可能,县里头虽没有官方文件明令禁止银矿周边陌生人入户,县令早就口头交待,半年内千万不要办理入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现在跟他提入户,就叫顶风作案啊。” “这官家怎么这样呢?要么不管不顾,要么管死。”林壮志阿娘感叹。 “谁说不是呢,我这个里正,只有提着耳朵听上面人的份儿,哪敢顶风作案。你说我怎么办?” 林壮志的父亲开口道:“壮志,莫急,尽力去办就好,办不成,你二爷二奶也不会怪你的。” 自打伯劳山发现了银矿,伯劳乡乡正季雨亭的日子就不好混了,银矿归属王廷,直接送进国库,不会留一星半点给乡里,但王廷对银矿周边的管理严格了八倍十倍不止,他的感觉是,原来只要花一份心力就能过做个太平乡正,现在花十分心力都做得胆颤心惊。 原来每半年向县里汇报一下治下事务,治安情况、风纪情况、教育情史……,等等不一而足,现在每个月都要汇报。不仅汇报的频度变高了,县令对他汇报的态度也全然不同了。 以前就是走一下过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啊,县令恨不得睁开十只眼审查。 以前他与其他各乡乡正一起呈上汇报文书,县令随心翻翻就完事了,现在可不同了。 现在县令对于他的汇报文书是重点关照,一项项地问,一项项地查,稍出一点差池,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现在每次汇报都是两腿颤颤。 第014章 乡正演戏 今天就是季雨亭向县令汇报的日子。 中午时分,季雨亭垂头丧气地从县衙走出来,季家小厮来顺牵着毛驴跑上前来,接过老爷手中的文书,不敢多说一句话,老爷那脸色摆在那里了,阴云密布,估计这文书肯定又要重写,他可不敢触老爷的风口浪尖。 季雨亭看了看来顺,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像夹着尾巴的狗,心里一股无名火由然冒起,在来顺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一边踹一边骂,“妈的,老子对你不好吗,这么怕老子。” 来顺被踹得往前一扑,仗着反应快,才没有摔个狗吃屎。稳住身形后,不敢动了。“老爷对小的自然十分好,小的不能报答老爷,就让小的给老爷爷出出气,也是好的。” 季雨亭一听这话更上火了,“啊,老子有什么火?老子为什么要消火?”妈的,这小子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但一看来顺那乖觉的样子,抬了一半的脚就收了回来,毕竟是家生子,他也是看着来顺长大的。 “走吧,回驿馆把礼物带上,去学衙。”县学衙的史老夫子又给他出难题了,托人给他带信说,他教不起乡正大少爷,让他把魔童季青带回家去。 唉,不知道那个小魔王又闯下了什么祸事。季雨亭双脚用力踢了几下毛驴的屁股,只恨毛驴不能变成马,再怎么打,也只能作乌龟慢跑。 毛驴被打得急了,干脆停下来,鼻子里干哼哼:越催越慢,再催发毛。 季大乡正没办法,只好放低姿态,在毛驴的脖子上轻轻抚摸,十来下后,毛驴才尽弃前嫌,抬脚行路。 来顺跟在后面,心里忍不住给毛驴大哥点了无数遍的赞。 季大乡正来到伯劳县学衙,望着高大的乌木牌坊,脑海中就浮现史夫子那威严的长方脸,心里便阵阵发虚,自从儿子在这里进学之后,他最怕人物名单里,就增加了一个人,那就是史夫子。 学衙门房是位老大爷,季大乡正报上了独子季青的师承,门房大爷说,你先进史夫子的待客室等一等,这会子,夫子正在授课。 听门房大爷这么一说,季大乡正长舒了一口气,让暴风雨尽量来得晚一点吧! 季大乡正在史夫子待客室中老老实实地坐了有半刻钟,旁边的教室里才响起下学的钟声,这钟声悠扬,是顽童们耳里的天籁,却让季大乡正的心莫名揪了一下,该来的跑不掉——中怕的史夫子不会缺席,只会摆谱晚到。 不一会儿,史夫子便出现在待客室门口,身穿黑色滚白边长袍,头戴方形黑色师冠,鼻孔朝天,一副学问盖天下的派头。 季大乡正平常对待乡民就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因此他也深深懂得这鼻孔的丰富含义,他最怕的便也是这鼻孔。 季大乡正躬着身,小碎步急跑过去,扶住史夫子的一只手臂,“史夫子,辛苦了,我有幸在这室内旁听了一席课,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扶着史老夫子坐到太师椅上,端好茶递给史夫子。 史老夫子喝了一口茶,鼻孔依然高高朝天。缓缓开口道,“季大乡正,不必带高帽了,老朽承受不起,你家的公子的顽劣等级,老朽实在叹服,实在技穷,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史夫子,您可不能就这样放弃季青啊,他才十岁,这要是被您都放弃了,那还有那位夫子敢收他啊,那他这一生岂不是毁了……”季大乡正虽然存心卖惨,但讲的话里,有八九分都是真情,一边说一边抹泪。 史老夫子看他悲伤逆流成河,心中怒气消弥了些,同情增加了些,为人父母确实不易,当下语气便软和了些:“师者,父母心,我岂不存爱子之心,只是令郎性如野马,实难驯服,如若留他,其它学子亦怨声载道啊。” 史老夫子这样说,季大乡正也还是用他使熟络了的卖惨计。二人相持不下,难分胜负。史夫子只好有请外援,让受季青迫害的同窗们一一登场,前来说法。 第一位进来的是个小胖子:这小胖子的特点就是胖,胖到凡是有关节的地方,那多余出来的肥肉就会形成一道缝,浅的可以夹住蚊子,深的可以藏个小苹果。这小胖子本来见到史夫子还有些紧张木讷,一听夫子让他说说魔童季青的罪状,立码就口若悬河: 那日午睡,我一醒来,就觉得浑身发痒,我将手臂关节处的肉一扒开,就看到里面放着一只蚂蚁,我再一扒其它处,也有蚂蚁……就连我后脖里,都被放进了蚂蚁…… 小胖子吐字清晰、逻辑顺畅、情感充沛。 “做人,谁一辈子没被人欺负过呢?”史夫子好不容易安抚好小胖哥的情绪,让他回到教室里去了。 第二位进来的是一个服色如番茄的女孩,也就十来岁吧,一进来小丫头就说开了:妈妈说,番茄是个宝,一天一个,皮肤好好。可是我放在课桌里的番茄,竟然上面都有一个小孔,一打开来,里面一点汁水都没有……后来我才发现,竟是季青用麦秸杆扎进去,吸干了汁水,唔唔……我的番茄 史夫子摇了摇头,哎声叹气…… “夫子,季青呢、季青呢,看我不扒了他的皮!让他给您道歉,让他给同窗们道歉”这不过就是小孩子闹着玩儿……虽然好像闹得……有点刁钻,有什么大不了,你这史老夫子还号称县学首席名师哩,谁小时没做过几件荒唐事,怎么就如此小题大作,但这些话他哪敢说出口。 “休叫,要教训,请回家去教训!”史老夫子教了一辈子书,与学子家长打了一辈子交道,季大乡正的小九九他看得一清二楚,刚刚用卖惨计,现在又用苦肉计,你以为老夫傻的吗?连最初的那么点同情都被他的这一表现给抵消了。 一听到这话,季大乡正可真的慌了,抱住史老夫子的大腿就哭诉起来,“我可是个乡正,自己的孩子被县学的史夫子给勒令退学了,我以后还怎么有脸皮教化治下百姓?请老夫子可怜可怜我吧!“ 第015章 求籍西府 史老夫子仰着眯眼欣赏着季雨亭,你演,你接着演。 “老夫子,您不能放弃季青啊,他本性并不坏,夫子,您发发善心,不能辞退他……” 史老夫子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最后心还是软了,“你暂带他回府学习,七日后若能将论语全篇背诵,我便在别的家长面前也有个留下他的借口,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城下之盟,哪有说不好的权利,不过心里有着强烈的绝望感产生,让孽子七日内背会论语,好难! 季雨亭带了季青走出县学衙,灰头土脸,让等在门口的季来顺叫了一辆轿子,父子两人坐上轿子,先行回家,季来顺赶着小毛驴一人跟后。这样乡里百姓就看不到季青被辞退回家了。 季大乡正心里窝着一肚子火,却又无处发泄,快四十岁才得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根本打不下手。再说,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季青就在轿子里,所以只好小声地批评,骂儿子不争气。 季青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说你的,我玩我的,让手里的纸鹤不停地来回翻飞。 季乡正气长叹数声,闭上眼不再看儿子。这畜生就是油盐不进。 两个时辰后,轿子来到季府门前,落了轿,季乡正给了轿夫钱,便牵着季青急急地拍门,季青使劲挣扎,但挣不脱。 不一会儿有仆人来开门,季乡正拖着季青就跨进门去,家人看到老爷这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不敢问,就看着老爷拖着小少爷进入书房,怦的一声带上房门,然后就听到里面小少爷的叫喊声,哎呀,好疼,好疼…… 不一会儿,季青的奶奶来敲书房的门,老太太在书房门口细声地威胁,“这可真真儿是上粱不正下粱歪,你学你那短命鬼老子什么不好,偏要学他打孩子……你要是敢把我孙子打伤了,我、我就死给你看。” 老太太死字刚出口,季雨亭头就出现在书房门缝里了,把娘请进去,季雨亭妻子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也趁势跟进来,季雨亭小声地讲述了季青被暂退回家的缘由。 老太太听了也是唉声叹气,一时也没个主意,倒是季雨亭妻子头脑清晰,一边抚着儿子屁股,一边说: “如今之计,先是封锁消息,令佣人不得外传,保全我儿名声;其次,暗中为青儿寻得一个好先生,让他七日内背会《论语》。”然后对季雨亭说,“老爷,青儿记性并不差,只要他用心背诵,完全不是问题,这个先生只要能使青儿投入学习便好,并非必须要是多大的学问。找先生的事,就拜托老爷了,我这就去外边集合家人,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 知母莫若儿,季雨亭妻子自然知道季青的顽劣,可不是季家人自己可以攻克的,须借外力。 一个时辰后,季府内稍微平息下来,季雨亭在书房内修改自己的月度汇报文书,县令对他汇报文书的最大指摘便是:闭门造车,华而不实。 他一个乡正,又没有手下可使,又没有师爷可用,连官家办公地点都没有,十里千户,他总不能自己凭着光脚板去跑吧,只能通过十里的里正前来报告,自己再根据各个里正的报告汇总成报告文书,我没有错呀,都是那些里正偷奸寻懒,这么一想,怒火便全在各个乡正身上了。 就在这时,家人来报,伯劳村甲里里正林壮志求见。 “来,带他来!”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啊。 林壮志对季府的书房非常熟悉,毕竟今年以来,每个月都要来向乡正汇报治下情况,每次汇报都是在乡正的书房里。 林壮志走进书房,陈设一如即往,只是书房里的气氛有些不同。 “乡正大人,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情要秉报大人。” 季雨亭点了点头,示意林壮志说下去。我正愁着没有细节内容加进汇报文书里哩,正好。 “我里失踪老人林二已经找回,全村合力,仁爱尽显。”林壮志这么些年里正当下来,知道乡正大人爱听这类消息,治下百姓仁爱,这可都是乡正大人以身示范、教化有方啊。 季雨亭听了这件事,马上笑眯眯地说,“很好很好,我把这件事记下来。”今天这么倒霉,总算有一件顺耳的事了,这件事完全可以放进汇报的教化篇中。 等他写完,林壮志接着说,“这林二身上还有一件善事,彰显乡正大人教化有方哩。” 季雨亭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又点了点头。有了这些事加进汇报文书里,就不愁县令大老爷说他华而不实了。 “这林二在乡正大人的教化下,特别心善,他回家之后,一远方亲人来投靠,这亲人是名十几岁的小姑娘,孤苦无依。” 季雨亭脸上的微笑暂停了。 “所以林二就打算收养她,我今次来哩,就是……” “闭嘴”这林壮志哪里是来帮我的,这分明就是坑我的嘛。你不知道上面对伯劳村的人口流动多敏感吗?前阵子有个里正要办入户籍,被我哄走了,你不知道吗?这些话他都无需跟这个乡下大老粗说,他都讲麻木了。 “乡正大人,那林二夫妇无子女,那女孩孤苦无依,大人、大人,只要您发发善心,可是造福了两家三口啊!”林壮志不甘心,无论如何也要争取一下,毕竟自己阿娘已经替他应承了下来。 “闭嘴闭嘴,发什么发,就你会做好人,你难道不知晓上面对伯劳村人口流动是什么态度吗?上周我一名亲戚要办户籍,都被我轰跑了,你不知道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乡正嘛?啊!……” “大人,你就可怜可怜那两位老人吧,他们作梦都想有个孩子……”林壮志是铁了心,反正惹得乡正大人不高兴了,再求一求,说不定还有戏哩,若是不求,就毫无希望了。 第016章 妖主进城 “快来人,押下大牢,别让我看到他……”季雨亭季乡正原本心里有火,再加上林壮志这样执拗、目无尊长,顿时火冒三丈,不可遏制。 官面上,只有县级及以上级别才会设监狱;在民间,自有另一套管理系统。季雨亭所说的大牢是半官方半民间的监狱,它的内部也自有自己的管理系统,当然从管理的严格性上来说,远远不及官办监狱。 这种监狱最早是宗族长老关押一些宗族中的顽劣之徒的地方,当时各个宗族长老是话事人,后来乡一级的官方也将其利用起来,关押一些并未犯过重大错误、但又需惩戒的人,此时,乡正、里正便成了话事人。 当天晚上,林壮志家人便接到了消息,林壮志阿爹林必酬当晚便去乡狱去探访儿子,给儿子送去生活物资,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心里着实有点自责,或许是自己不该满口应承林二女儿入籍的事,要不然自己的儿子就不会有这场牢狱之灾了。 有了这场牢狱之灾,便有了污名,在仕途想有精进,那是不可能了。 从乡狱出来后,林壮志阿爹林必酬又去敲响了几个老朋友的门,想让这些宗族长老或乡绅去给儿子求求情,结果都是告诉他三个字:先等等。 毕竟乡正正在气头上,过了这个风头再去求情,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当晚稍晚些,西府家便得知了林壮志入狱的事,来他们家通知的人,是林壮志的阿娘,林壮志阿娘情绪比较节制,貌似冷静地讲完了事情的大概,还安慰西府阿娘说:二婶子,没关系,等乡正气头过去,就让老头子托人去求求情放出来。 西府阿娘听到这事,一下子不淡定了,把季乡正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个遍,还一个劲儿地给林壮志阿娘道歉,都是自己家的事连累了你们家壮志。 在林壮志阿娘回家后,西府阿娘在客厅像陀螺一样的来回转着,西府阿爹在一旁不停地抽水烟,眉头拧成了川字。 西府一直很冷静,她是越遇事越冷静的性子。解铃还须系铃人,是乡正下的命令,如果有办法能让乡正改主意就好了。她突然嘴角一翘,大眼睛一转,她起了一个人,或许他会有办法。 “阿爹、阿娘,我困了,回房睡觉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壮志大哥不会有事的,最多不过是坐几天牢,如果真的有事,肯定就送到县里的官家监狱了,不会关在乡狱的。” 西府阿娘一听,心里稍微安定了些,招呼着老头子“快点睡,瞎凑什么热闹,晚上好好睡,明天才有力气下地哩”。 西府阿爹讪讪地点头,表示听懂了,转身去进卧房。 看到阿爹阿娘的房间息灯之后,西府将自己的房门栓轻轻插上,拿出《师道》,对着书轻轻唤了一声“妖主大人”,一声唤过,一股白色的烟雾便大书中冒出,烟慢慢变浓变大,最后由虚转实,变成妖主,肌肉结实匀称,脸颊瘦削。 “妖主大人,林壮志为了帮我办理入籍,被乡正关进乡狱了,我想救他出来……” 还不待西府说完,妖主打断道,“小事一桩,直接劫牢就好了!” 西府翻起了大大的白眼,这妖主脑子里不会全是豆腐脑吧,“有没有稍微温柔一点点的办法?”我知道你本事大,可以劫狱,但是林壮志以后怎么办?难道要抛家弃业亡命天涯? 妖主抱起双臂,冷哼了一声,想不到这两腿弱鸡竟然敢否定自己。 “这乡狱话事人是季乡正,只要他点头同意,人立码就可以放,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心甘情愿放了林壮志。” “哈哈,这个好办,只要你有办法让本主接近季乡正,本主自有妙法!” 听到妖主这样说,西府高兴地一拍掌,接着便说,“季乡正家在伯劳乡,距此大概有一百里路,西北方向……” 西府如猴子一般爬上窗台,一纵身跳下窗,来到屋外。 妖主直接穿墙而过。 来到墙外,西府对恶魔说,“妖主大人,可以背我吗?这样我们可以快点到季乡正家……” 妖主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那拒绝之意清晰无比。 西府被拒绝也不生气,“如果你背我,我便允许你吃一个坏人。” “休想!你可愿我提着你?”银发恶魔还是干脆利落地拒绝,又给了西府另一个选项。 “好吧!”看来这妖主大人是可以拒绝主人的要求的,但又不能完全地拒绝,这应当是他作为器灵的法则与有限度的自由。 得到允许之后,妖主魔伸出蒲扇般的右手,捏住西府脖子后面的衣服,轻轻一提,西府便双脚离地,悬于空中了。 西府感觉到身体被一抛,有种失重的感觉,让她心跳加速,然后一只粗大有力的臂膀一下子勾住她的腰,手肘抵在她右腰间,手掌握住她左肩,她便被恶魔稳稳地夹在了臂下。 然后就觉得身旁的树影飞速地后移,风声呼呼,吹得她睁不开眼。 妖主是直线前进,遇到房屋,则直接跃过,遇到河水,便直接上演水上漂。 西府对这种感觉很享受,她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只鸟,一会儿从地面飞至半空,一会儿直接从河面掠过,她高兴地欢呼起来,“哦,妖主大人,再飞高一点,再高一点,真好玩!” 妖主最初还以为这丫头是故意嘴硬,心里明明害怕,但嘴上不承认。于是便故意跳得更突然、更高,但后来发现她好像是真的不害怕。这丫头还真是厉害啊。 半个时辰后,他们便站在了伯劳乡城区,这城区人口近千户,密密麻麻都是屋顶,季乡正住在哪里呢? 妖主走到一户人家的窗户前,说,“快,令我进屋!” 西府刚开始有一点不解,你想进就进喽,一转念便明白了,妖主受器灵规则所限,在没有《师道》继承者的命令的前提下,不能进人屋舍。 第017章 控魂之术 “妖主,我令你进屋,不令你伤人杀人!”西府语气温和,但后面几个字咬得极重。 妖主听到这个命令的语气,面上的寒霜愈甚,空气为之一冷。 西府就见妖主身体慢慢虚化,再往前一抬脚,转眼便进入屋内。 约几十息后,妖主便从这户人家的墙中走出,还不待西府开口询问,便挟起西府狂奔起来。 此时如果有人看见的话,只能看到一条虚影从眼前一晃而过,完全不会想到是一个狂奔的人影。 数息之后,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出现在一处院门前。 高的是妖主,矮的是西府。 “妖主,你打算怎么搞定季雨亭?你倒是跟我讲讲呀,还有如果以后你要挟起我,务必提前告知。”语气里的慢怒不言而喻。 “以摄魂法,将放人之念,植入季雨亭脑中。”妖主说的甚至是平常,宛若在说饿了要吃饭这么简单的事情。 “……”但在西府的脑子里炸起了轰隆巨响,摄魂?植入脑中?听起来好诡异的感觉。一个指令真的可以如植树般植入另一个人有脑子里么?靠谱么? “可与不可,一试便知。快,授我可以自主做事!”摄魂法被怀疑,令妖主怒意横生,目中寒意扫过西府,令西府心为之一紧。 虽然她知道,他身为《师道》契约器灵,他并不能够伤害她,即使如此,那道寒光还是太过迫人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妖主可以自行做不害人之事”,这皆竟是个食人魔,加一条做保障还是有必要的,“你你别瞪我,怪就怪你那食人的样子令人印象太深。”。 妖主嘴角上翘,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他就可以随意进入民居、接触他人身体了,不用处处须得她的命令。 妖主双手往空中一托,双手凭空便多出一柄白色长枪,枪身与他本人等高,通体都是白色,顶部为一朵莲蕾,莲蕾下方有一簇长须。 妖主转动长枪,莲蕾中飞出一只金色小蜜蜂,在空中转了圈便飞入院中。 “这是传影金蜂,蜂王与蜂子心意相通,蜂子所见之物,蜂王亦见。让它进去,确定目标”。 不一会儿,长枪莲蕾中飞出一只有拳头大小的金蜂,这大概就是蜂王了,以峰王为中心,出现一面方圆半丈的水镜,水镜里呈现的是院内之景。 院子不大,也就两亩左右,一条两尺宽直路通往前方,路的尽头是三间主屋,走到院子中间,左右两边各有一条一尺宽的小路,它们通往左右两边的厢房,左右两边两有两间。 大路与小路两边都种了些花草,以金黄色的菊花为多,点缀着些红色的仙客来。话说要是自己也有这样一处独门独户的院子就好了。 在妖主的指令下,金蜂直接飞往大路尽头的主屋。 按规制,主屋中间是客厅,主屋右间往往是家中长辈所居,主屋左间往往是家主所居。左右厢房往住是仆人或家中年青人居所或者是书房所在。 金蜂飞入主屋右间,从窗缝里钻了进去,房间里有一股老人身上特有的气息传来,透过白色的纱帐,看见床上睡着两个人,一个是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并头睡着一个八九岁左右的男孩,男孩脸上似乎还挂着两滴泪水。 就在西府透过铜镜看到这一场景时,怀里的《师道》突然震动了起来,西府掏出书,就见封面上出现了两个字:季青,在深蓝色的封面上,这两个粉红色的字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妖主忙一低头,也将目光转向封面,”任务来也!“面有喜色。 “粉红任务,为任务中的最低等级了,任务难度很小,任务的奖励很少”,实在激不起他的兴趣。 西府将求助的目光转向妖主,眼神中满是求知欲。 “《师道》一书,可发布任务,完成任务,可获得学子愿力,这愿力于你即为真力,于我则为灵力。” “任务等级不同,颜色不同,依次从粉红至紫红,颜色越深,难度越大,奖励也越多。每次的任务,或是为学之人,或是需学之识。这季青二字,当是为学之人。” 西府对于妖主的话,并不能全吃得透,但也懂了个大概,西府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理解:“就是说,这书上显示的是一个叫季青的人的名字,我们帮助这个人学到他该学的东西,我们就完成了这个任务,就能够获得奖励,是吗?” “然也!”妖主点了点头。 “此时此地任务触发,是不是说这个任务对象就在附近呢?”西府仰头去问妖主。 “对极!极有可能就在此院中。帮林壮志出狱的任务延后。” 西府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同意了妖主的提议,她也决定先完成《师道》发布的任务,她也非常希望获得任务的奖励——真力!有了真力,她便可以开启修行之路了。 有了修行,她才有自保之力。 “我先以摄魂术对这屋里的人进行探测,查清谁是季青,再以摄魂术弄清他需学之物。如果此屋之人皆不知谁是季青,我便放出金蜂群四方打探,这样时间便会放长,即需要作长期打算。” “就这么办!”眼下西府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是一间十分清致的卧房,床头柜上摆着一盆墨兰,花香淡淡。 床上睡着一位肥胖的老太太。 季老太太睡得不是太熟,隐隐听到房间里有脚步声,刚睁开眼,模模糊糊有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站在床前,突然一道白烟从那高个子口中吐出,她白光直向她双眼射来,害怕刚一闪念,便被一种安全舒适的感觉替代,她闭上眼,觉得身体无比放松、无比惬意。 就听耳边有钟声响起,悠远绵长,一个非常亲切的声音传来:现在,你无比安全,无比舒适,我是你最信赖的人。 季老太太也不自觉地开口跟随:对,你是我最信赖的人。 “现在告诉我,谁是季青?” “是我孙儿。” 西府与妖主相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笑意。 “季青需要学会什么?” “论语”这摄魂术全盛之时,连修仙者的神魂都可控制,现在妖主灵力虽微,但控制一个凡人老太太,还是绰绰有余。 西府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妖主朝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在进行摄魂术时必须安静,否则对象很容易清醒过来。 “季青因何需学《论语》?” “七日之内学不会,就要被学衙给辞退。哎,他太淘气了……”一说到孙儿的劣迹,季老太太话匣子便被打开了,有刹不住话头的迹象。 妖主拦住她的话头:“好的,好的,一切都会变好,你不用担心……” 就在妖主安抚季老太太时,西府突然想起一件事,在妖主耳边小心提醒了一句话。然后妖主便补充了一句问道:“季青是季乡正什么人?” “季青是季乡正的儿子,我是季乡正的娘!” 西府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原来可以将救林壮志与完成《师道》任务合二为一,很好。接着便又在妖主耳边低语了几句。 第018章 妖主寄舍 做好了安排之后,妖主挟起西府,往院墙外跳去,“天将放光,必须快回。” 意外的惊吓之后,西府看了看天空,星星渐隐,月亮渐虚,应该还有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天亮之后,银发妖主即化为灵体,不能带着她跳跃前行,凭着自己的脚力,最快也要到中午才能赶回伯劳村,不但阿爹阿娘自然会发现她的行踪异常,就是包子也会四处寻找她。 回村的速度要比到乡上的速度更快,跳得也更高,作为一个毫无真力的普通人,这一次西府到底是吐了,不是她害怕,而是普通人根本受不了那种剧烈的失重体验。 西府满口都吐向了妖主的大腿,妖主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腿,被喷满了半溶状的物体,张嘴一笑,哈哈。 他貌似很开心看到西府呕吐,更加速了脚步,破空声呼呼,很快地,妖主大腿上的呕吐物便被大风带走、吹干。 西府又开始胃液翻涌,不一会儿又吐了出来,这一次呕吐物液体比例更大,味道更浓。 妖主回头看了看,摇了摇头,嘴角笑意更盛。 妖主脚步还是稍稍慢了下来,并单手将西府抱到胸前,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她能忍到现在才吐,已经是难得了。 西府头埋进妖主的胸前,妖主的胸股坚硬如石,给人极大的安全感,西府鼻子轻轻地一吸,还有一股非常好闻的气息传来。 妖主加速了脚程,破空之声更为剧烈地在耳边回响。 空气中回荡起西府的叫声“啊~……啊啊……噗”。 两人在东方泛白前,赶回了伯劳村,妖主挟着西府的腰肢跳进西府闺房。 落地之后,便听到了一声狗叫,西府忙蹲身抱起包子。 包子的舌头舔在西府脸上,滑滑沥沥。 妖主单手按在包子圆溜溜的头上,刚开始它还挣扎了几下,后面就安静地闭上眼睛。 西府看着这一人与一狗的互动,很是奇怪。 妖主额头中间有一股白色光芒射出,进入包子的额头中间,光芒之中有波动传来,这光纹波动很是好看。 数息之后,妖主便化为一股白烟,钻入包子额头中间。 然后就见到包子非常人性化地扭了扭脖子,小眼睛瞅了瞅西府,又瞅了瞅自己的白色身体,伸出爪子看了看。 然后瞪了西府一眼:“快放下我!快放下我!”这声音在西府听来,即像妖主的声音,又像包子的叫声。 西府下意识地将包子放下,小声地问:“你、你夺舍了?” 她虽不懂修行,但她知道戏本子《八仙过海》里,铁拐李就是神仙夺了一个刚死的叫花子的身体而复活的,这就叫夺舍。 “此非夺舍,只是寄舍,小狗意识并未消亡,依然存在,只是暂时由我主掌。”妖主的声音有些气愤。 “那就好,那就好。”一只会说话的小狗,真是可爱极了,西府忍不住伸手去摸它头,这动作平常都习惯了,完全是下意识行为。 “包子”张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他妖主是不可能被凡随便摸头的。 “哎哟,这么凶!”,西府一边说,一边讪讪地缩回手。 包子不管她的尴尬,摇着它的小尾巴,得意地爬进了狗窝。但到了狗窝不知道该选用什么姿势躺下了,是人一样的侧躺?还是大字型仰躺?还是如狗一般卧成一条香肠状?…… 西府就见它在狗窝地不停地折腾,尝试各种姿势,最后还是挑了一种包子平常的睡觉姿态——香肠状——扒在地上,两只前腿前伸抵住小巴,两只后腿直直后伸。 见它躺下,西府找了块布盖在它身上,它抬了抬眼看了一下西府,转瞬又合上眼皮,不一会儿,就发出轻轻的鼾声。 西府也和衣躺在床上,季乡正是否会依照自己设计好的情节行事呢?应该会吧! 日升月落,不多会儿,已是新一天来临。 西府是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唤醒的,“西府,今天我们去赶集,给你去买几件新衣服!” 西府跳下床,打开房门,“阿娘不用,集市好远哩,别累到您啦!” “不累不累。姑娘家家的,怎么样也该有两套换洗的衣服吧,再说也不是专门为你去赶集的,上次你爹不是挖了两棵人参嘛,也要赶到集上去卖,听说集上药房价格更公道。” “好的,阿娘,那我这就收拾一下。” “那待快点哈,路上要赶两三个时辰,不早点儿,晚上回不来!哎哟老头子毛驴还没喂……”阿娘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转身去院子里喂驴,然后院子里便传来驴子的叫声与切草的声音。“哎,老头子,快过来……” 西府整理完毕,就见包子在脚边冲自己直叫,“你也要去吗?” “汪、汪汪!”包子语气不善,当然要去,何必要问!。 西府将布袋子清空,将包子装了进去,背在身后。 约半个时辰后,一家三口一驴一狗出发了。阿娘骑着毛驴,阿爹在前边牵着。西府跟阿爹并排着走。 阿爹时不时看看女儿,眼里满是幸福与宠溺,真是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活到老了,竟然得了这么一位好闺女。 阿娘问,“西府啊,咱们村有二十几个跟你同龄的小伙子,你可以好好挑哦!” 西府也不扭捏,“阿娘,我们村的我都看不上。” “西府,阿娘是过来人,你这么好、这么百里挑一,但眼睛也不能只望着天上,是吧,望着天上,只能担误了自己。” “阿娘,我不是跟您说过嘛,包子可以找到人参哩,如果咱们每个月都能在山里挖到两条人参,咱们家很快不就可以在乡集上买房了!” “哎哟,你可真是异想天开,那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哪有可能每次都能挖到。” 阿爹不是望向这交谈着的母女二人,面对微笑,尽显满足。 …… 中午时分,一行人来到伯劳乡市集。 昨天晚上才来过,西府对市集结构还是有点印象的,市集分东西两市,东市是高档商品的集中销售地,像什么鲜花、古玩、酒店、人市之类的;西市是普通老百姓消费的地方,多是小茶馆、粮食、农具之类的。 药店东西两市都有,东市药房大,西市尽是些小药店。以往西府阿爹来卖药都是去西市,之前采的药都是普通的药,挖的参也都不是值钱的老参,但是这次可不同,阿爹坚持要去东市的药店碰碰运气,一直用手指着东市,嘴里唔唔发出含混的声音。 第019章 首次入怀 三人决定,先到西市吃午饭,再到东市卖参。 西府搂着阿娘的手臂,走在前面,阿爹牵着驴子走在后面。 来到西市,入口处街道两边都是小吃店,门脸儿都不大,有的店铺就只能摆得下三四张桌子,但看起来人气都很旺,特别是一家包子铺前排了长长的队伍。 西府也停下来,看着店铺招牌,四个大字,汪记包子。这招牌一看就很有年头了,金漆已有些脱落,木头也已破损,露出新旧不一的颜色。 阿娘问西府,“你想吃包子吗?今天咱们奢侈点儿,去前面的面馆儿吧!那里的牛肉丸子面,香味可馋人了。” 因为集上人声嘈杂,阿娘是扯着嗓子说的。西府也放开嗓子答道:“好啊!” 西府背上的包子,在背袋里汪汪、汪汪地叫开了,这叫声在阿娘听来,与普通的狗叫无异,在西府听来,这分明是妖主在发号指令:肉包。 于是,西府问阿娘:“阿娘,你们先去面店,我买了包子就去,那家面店叫什么名字?” 阿娘最开始还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儿买包子,但拧不过西府的坚持,阿娘只好同意,“好吧,那你要小心点,不要随意跟陌生人讲话,听说前年就有人被拍花子的婆子给迷晕带走了……”一边说一边给了西府十文钱。 “阿娘,女儿知道,您先去排队吧!”说着还一噘嘴,假装生气,她很享受这种对阿娘撒娇的感觉。 见阿爹阿娘走开,西府走进了包子店门前的队伍里,前面排着十几个人。 好在店里的伙计动作很快,所以前面的人数在不断缩短。 包子叫了一声,“闷死了!” 西府小声地说,“这儿人这么多,可不敢放你出来,非踩扁你不可……要不我抱着你?” 包子立即回了一句,“不必!”妖主让人抱在怀里,颜面何存? “那就委曲你继续闷在袋子里喽!” “好吧,好吧。” 这句话在西府听来,就是“好吧好吧,就让我袋子里吧”,于是继续排队。 一会儿,包子又叫开了,“因何还不抱?” 西府满脸黑线,心想,这妖主自从寄舍包子后,就特别难伺候了。不知道他是受了寄主的影响,还是本性就是这么刁钻。 心里虽然不满,但还是讯速地取下背后的袋子,将包子抱在了胸前。 包子吸遛着鼻子,享用着肉包子的香味。 自从西府抱出了小狗包子,身上就多了好多道目光,有些人还 “哎哟,穷丫头,还学人养狗!” “这小丫头以后绝对是败家娘们……” “哇,好漂亮,全身都是白色哩……” …… 这些人的大惊小怪,西府完全可以理解,在大泽城时,也只有富家才会养这种宠物狗,穷人家养的是那种看家的田园狗。 所以,西府对这些议论声,毫不在意。 有一个五六岁的小朋友跑过来,冲西府说,“姐姐,我可以摸摸它吗?” 西府低下头问怀里的包子:“这个小弟弟要摸摸你,可以吗?” 包子翻过一个大白眼,汪了一声“滚”,便转过头去,不再看西府。 西府冲男孩说,“它说滚哦!” 小男孩给西府一个白眼,气鼓鼓地跑开了,“不摸就不摸,干嘛还是狗让人家滚,呜~” 旁边人对西府的议论声更多了。 “这丫头不但是败家,还很没有教养哩” “二妮,这样的人你可不能学呀!” …… 西府表面上云淡风情,心里头也是……云淡风情,这些议论她的人,都不是伯劳村的人,他们不会对她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西府接过伙计递过来的肉包,就站定在街中一棵大树前,怀里狗子如松鼠般两爪捧着包子,啃起来! 这小家伙吃得好快,两边的腮帮子一直鼓得老高,像鼓气的青蛙。一边吃还一边吧唧嘴。西府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它的苹果头。 这小狗头骨特别圆,就像一只苹果,头型十分可爱。 包子突然抬起头,露出犬齿,作势要咬她的手。 西府撇了撇嘴,嘟哝道,“不摸就不摸,干么生气嘛!” 狗子的速度惊人,不一会儿便吃下去三个包子,从体积上来说,这一个包子就可以填满它的小肚皮了,但三个吃下去,也没见它肚子鼓多少。 吃完第三个后,狗子一只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在西府怀里肚皮朝天地躺下,这么一看,肚子还是圆滚滚的,果然吃得挺撑啊。 西府回到拥挤的人潮里,向阿爹阿娘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出几步,阿娘的脸出现在眼前,阿娘着急地说,“等了这么久,还不见你来,急死人了,还好……还好……” “阿娘,让你操心了,真是……不好意思……”以后绝对不能让他们再着急了。“就这包子香,前面人又多,我就想吃完包子再走……”可不能让阿娘知道包子是被小狗吃了,她会心疼死的。毕竟对于一个日日为食物奋斗的村妇来说,用肉包子喂狗,实在难以接受。 “好啦,好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便拉起西府的手,在头前挤开人潮。 阿娘是大脚,不像泽城里的妇人会裹脚,走得并不慢,人家看她是个半头白发的老妇,也会主动地让开,所以,两人不一会便来到汪记面馆。 西府将小狗包子放回背包里,坐下来吃面条。 小方桌上放着三碗面,有两只碗里是纯面条,中间一只碗里上面放满了牛肉丸。 中间那只碗是阿爹阿娘给她留的,西府的眼睛有点酸,鼻子也有点酸,她想说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就带着这种酸酸的却又幸福的感觉,大口吃起肉丸来。 很多年后,她都记得这牛肉丸的味道,特别的美味。 第020章 东市卖参 三个人吃得呼噜响,三下五除二,就解决完毕。 然后牵着毛驴挤进人潮,往东市挤去。 东市与西市不过一桥之隔,一边是杂乱商铺,但人气十足;一边是整齐的店面,崭新的招牌,来往的行人衣着也都华美体面,这就是东市了。 衣着寒酸的三个人,走在这富丽堂皇的街面上,有点格格不入。来往的行人也有意无意地多瞅他们一眼,在这样的眼光之下,阿娘与阿爹都有些怯然。 西府走得轻松自在,如同走在伯劳村的路上一样。她向来不懂得什么叫怯场,什么叫怯生,反正跟“怯”字相关的情感,她都比较迟钝。 她一边走,一边看店里的展示货品,看到好看的好玩的小玩意儿,便欢呼雀跃路过去拿来看看摸摸,特别是在一家饰品店窗前,盯着里面一套精致的小刀具,有刀、小勺、有剪等总共八件,都是小巧玲珑、银白色泽,西府知道这是蟹八件,以前在一个富人家里,她见过这么一套东西。 看了好一会儿,阿娘见她眼巴巴地看着,以为她想买,走过来不好意思地说,“西府啊,这些咱买不起的!”心里为不能给女儿更好的东西而愧疚。 西府笑着说,“阿娘,我只是好奇,虽然觉得它们好看,但它们并不实用,买它作甚。” 西府这本就是随口之语,但在阿娘听来,便觉得这女儿是在安慰人,暗叹她的懂事乖巧。 “阿爹阿娘,前面就是一家药店,叫济世堂,我们进去看看。” 阿爹站在门口,不知道把驴子放哪,西府跑过去,把驴子牵到一根半人高的石柱前,拴好。“阿爹阿娘,这叫拴马石,就是给客人拴牲口用的。”阿爹阿娘高兴地笑起来,这女儿真有本事,还识字哩。 经过这两三天的交往,阿爹似乎也能慢慢识别西府的口型了,一些简单的话,看口型也明白个七七八八,省去了阿娘的翻译工作,交流起来方便许多。 西府带头,阿爹阿娘跟在身后。 讨价还价的事,原本阿娘是擅长的,但在这么大的药店里,面对着着装体面的店员,阿娘有些怯生,所以议价的差事便由西府揽下来。 事先阿娘已大致给了西府一个报价,那小人参估计能卖四十文铜钱,那大人参最少大概能卖两百文铜钱吧,因为之前也没卖过这么老的人参,具体价格她也说不准。 关于货币计量,西府已大概了解,庸桢国与大泽国差不多,一万文铜钱就是十吊,就相当于十两白银,相当于一两黄金。 三人走到高大的柜台前,一个十几岁的伙计一边低头记录着什么,一边询问:请问您要买药还是看病? 西府敲了敲柜台,笑着答道,“小哥儿,我们不买药,也不看病”。 伙计抬起头,西府看到一张细眉细眼薄唇的面孔,一脸的喜气,“那您是要卖药啰!”然后冲着身后叫了一声“二师傅,收药!” 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体态肥胖的中年男人,面容和善。蓄着须,身穿暗蓝色袍衫,标准的八字步。 西府开口问道:先生,请问你们这儿上好的人参是怎么个价格? 二师傅笑着说:“这个啊,不好说,普通的人参,低的二三十文的也有,品相好、年份久的,高的上千两白银,也有。就是不知道你的人参是什么样的。” 西府拿出一只小人手,摆在桌子上。这是一积老狐狸,这番话说下来等于啥都没说,可不能一下子就把好人参拿给他看,他必会压价,而她又不了解人参的行情,必定吃亏,先拿小人参试探一下。 二师傅拿出一个放大镜,围着小人参,装模作样地看起来,几息后,他摇了摇头,“论年份哩,这人参不过十来年,而且这品相也实在是差,你看这里、这里,小须已不完整。但看你们赶次集也不容易,就给你二十文吧,不,二十五文吧!” 西府看他刚看到人参时,不经意地点了点头,很明显,他是觉得这人参不错; 在说话时,他眼神犹疑不定,这说明他是在组织说辞,如果他是如实讲出心中所想,压根不用组织,很明显他在说谎。 这时西府背上的包子懒洋洋地叫了几声,它在说:老狐狸、三十年、三十年。 “先生,您是说十年的人参,可以卖二十五文,是吗?”西府还是面带微笑,大眼睛直眨巴,一副可爱的模样。 二师傅被她问得一怔,知道她必有陷阱,但自己说出口的话,又不能收回,只好答到:“正是、正是”。 “如果是三十年的人参呢?是不是可以卖到百文?”西府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正是、正是!”二师傅不自觉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他出汗了。这个小丫头什么来头?小小年纪对人参行情这么清楚。 西府回头冲阿娘眨了眨眼,然后对着后背小声低估了一句“大人,另一颗多少年?”,好像是在逗后背上的小狗,小狗也汪汪地叫了一声。“一百五十二年!” 小狗叫过之后,西府向二师傅走近了一步,眨巴大眼睛问:“那请问先生,如果一颗人参是一百五十年,那得值多少钱?” “一百五十年?!不可能!最多三十年!”这时二师傅有点回过味来了,敢情这丫头其实并不懂得看人参的年份,她刚刚应该是在讹我吧。 “先生,我是说如果,如果。” “如果是的话,那就老贵了,如果根须完整,至少二十两白银!品相更好的话,那价格可以再往上翻。” 西府心里打着算盘,尽管她算术不好,但也大致知道,二十两白银是什么概念。那相当于两万文铜钱啊,一只肉包子才一文钱啊,可以买两万个肉包子啦! “先生,这棵人参您再看看,是十年还是三十二年!”这次西府的声音低沉,但眼神里泛出冷光。 这眼神让二师傅想起狼眼,哎哟喂,这小白兔怎么转眼就成了大灰狼?她是怎么做到的? 二师傅硬着头皮,又假模假式地看了起来,数息之后,说道,“果然、果然,看这细须像是十年,但这主概切口,你们看,浆汁呈灰色,摸起来浆汁中有细细颗粒,根据这颗粒感来判断,应该有三十年了。可能是这人参生长之地过于贫瘠,导致外形如十年人参,老朽一时看错了眼,罪过、罪过。” “伙计,给他们一百文。”二师傅冲后房叫了几声,不多时一个伙计捧着一百文钱,递给了西府,西府数都不数,交给了阿娘。 阿娘问西府:“那棵一百五十年的人参,不卖了吗?”看起来像是说悄悄话,但嗓门可不低,故意传到了二师傅耳中。 “不卖了,这先生眼力不好,容易把年份看错。”西府的这个嗓门不大不小,刚刚好能传入到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特别是,容易把年份看低了。” 二师傅满脸黑线,但生意人从来不跟钱过不去,忙躬着腰追到西府跟前,小声地说,“我的姑奶奶,有您在,我再也不敢看错啦,特别是不会看低喽!”眼神里满是祈求。 第021章 季府来人 西府故作冷傲,只说了七个字:“那就好,家里还有!”说完,从袖袋里取出那颗大人参。 二师傅看到这棵大人参,任他是生意场老手,眼神还是不自控地直了!这个赚大发了。 这个要是遇到大户人家急用,千两也能脱得出手。当下二师傅就报上了二十两白银的价格。 西府加到了三十两白银,然后成交。 整个过程,阿娘与阿爹都看傻了。 这可是三十两白银啊,他们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也花不到五两白银啊,林壮志一年的乡正的薪俸,也不过十两白银!他们家这一趟回去,就是妥妥的村中首富了! 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半路捡来的女儿还藏着一袋金叶子哩,若是加上这金叶子,他林家在整个乡里都能排得上号了。 这可都是女儿的功劳,要不是有这女儿在,他们最多能买到七十文钱,这个差距得多大呀!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很想笑,但却必须憋住不笑。阿娘憋得很痛苦。 三个人隐忍住笑意,装好白银,走出济世堂大药房。 走出药房,阿娘脸上的笑意无可克制,心花怒放,哑爹也张嘴大笑着,发出啊乌阿乌的声音。 原本西府也想笑,但看到阿娘的笑声已吸引了几个过路人,便克制住了笑容,冲阿娘与阿爹小声地说,“我们走出药店便大笑,恐怕会引起有心人关注,我们还是速速回家去吧。” 阿爹、阿娘忙敛住笑容。三人低调前行。不一会儿便淹没在人潮里。 走了几步远,阿娘突然开口道,“哎,对了,还没给你买衣服哩,你可是咱们家的大功臣。” “先把银钱送回家再说。”对于这些钱,西府还有大想法,还要一百多里路要走,这些钱可不能有意外。 一百多里的路,三个人花了三个时辰就走完了,比来赶集时花的时间还略少一点。 到家时,天已黑透,三个人长舒了一口气,跌坐在长凳上。 “西府,这些钱,你打算怎么用?”阿娘凭直觉,知道西府对这些钱的用途有所计划。 还不等西府回答,门上传来重重的敲门声,咚、咚、咚,每一声都重要而短,敲门的人应该很有力气。 西府让阿娘进卧室把银钱放好,自己走到门边,“请问,您找谁?”西府有预感,或许是她等待的人。 “这里可是林西府的家?”标准的官腔,不是村里人,声音浑厚略焦急,语气也算礼貌。有七八成把握可以确定,门外就是她等待的人。 西府打开门,进门的人,是一个壮实的汉子,二十来岁,头戴深绿色的帽子,身上穿着深绿色的袍衫,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 “我就是林西府,请问您是哪位?” “你就是林西府先生?”汉子脸上显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但见西府向自己施了一个躬身礼,他也双手一抱拳,答到“我是伯劳乡季乡正的家仆季来顺。” “季乡正?“西府故作惊讶之色,”为什么来找我?” “对呀,你、你找我们西府干什么?”这时,阿娘与阿爹都站到了西府身后,可不能让女儿吃亏,她再聪明,总归还是个孩子。 “我家小少爷被学衙的老夫子要求,必须在七日之内背会《论语》,否则就有我家小少爷退学,我家老爷四处打听贤师,我家老夫人昨夜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仙人给她念了一首诗,什么诗,我也忘记了,你们看看”。说着递给西府阿娘一张小纸条,阿娘自然又递给西府,阿娘不识字。 “西府这上面写的啥,你给念念” “伯劳有村,村中有林;林隐西府,灼灼其华;芬芳不显,青果自熟。”西府轻轻地念出来。并且反复地念了后面四句“林隐西府,灼灼其华;芬芳不显,青果自熟。” “你们家少爷的名字里,是否带着一个青字?”西府明知故问。 “是啊,是啊,我们家小少爷大名季青。看来你可真的就是小少爷的所找的贤师啊。” “奇怪,真是奇怪啊!”西府做出感慨、及难以置信和神态。 阿娘急急地打断道,“西府,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你给阿娘解释解释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伯劳有村,村中有林;这就是说伯劳村里,有一户姓林的人家。” “那还用说啊,整个伯劳村差不多都是姓林的人家。”阿娘打断道。 “阿娘后面这个‘林隐西府,灼灼其华’好像就是说林西府,光华明亮。“ ”这句倒没说错,我女儿就是会发光的星星。“阿娘毫不谦虚。 这时地上的包子冲着西府直叫,”呵呵、你自己写的,想怎么夸就怎么夸……“ ”阿娘,后面还有两句,芬芳不显,青果自熟,说的是林西府没有什么名气,但却可以让季青快快成熟结果。“西府解释完,故做难以置信的表情,问季来顺,”这个真的是你家老夫人在梦里得来的诗?“ 这时地上的包子冲着西府直叫,”戏精、汪汪、戏精……“ ”是啊、是啊,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太像戏里的编排了,但确确实实就是我家老夫人在梦里听来的诗啊,否则干嘛我家老夫人要骗我,我家老爷干么要骗我来找你!……“ 阿娘一挥手打断了季来顺,将西府拉到自己身后,”你家老夫人与你家老爷有没有骗你,我不清楚,但我却清楚必定是你在骗我们!快走开,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季来顺听完西府阿娘的话,眉毛都打成结了,结不开,”哎呀,我看着很像坏人吗?怎么就不信我呢?……这件事我们老爷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明白嘛,乡正的儿子被学校退学,讲出去多难听啊,你们明白嘛?“ 西府假装沉思,然后作恍然大悟状,”如果你真的是季乡正的家仆,相必你应当会认识伯劳村里正吧……“ ”认识是认识,可老爷要我悄悄地找人啊……“季来顺无奈地一摊手。 ”你就告诉他,你是带我们去乡里办户籍的事就好了,就是前天晚上,我们的里正林壮志为我向季乡正申请过我入籍的事。这样说,别人是不会往你们家小少爷那件事上想的。只要里正能证明你是季乡正的家仆,我就跟你们走。“ 季来顺沉思了片刻,一点头,”好的,那你们等我一下。“转身就跑了出去。外面就听到了马蹄的答答声。 半刻钟后,季来顺带着一个老者来到西府家,阿娘认得这人,这人正是乙里里正林福田。 林福田很快便帮季来顺证明了身份,”他确实是季乡正家的家仆,我去乡正府上汇报职务时,常常碰到的。“ 于是,当天夜里,西府就跟着季来顺一起往伯劳乡去赶了。西府带了套换洗的衣物,还有小狗包子,便上路了。 两人同乘一匹马,行了约十多里路后,来到驿站,季来顺在驿站购得了一辆马车,让西府坐了进去。 第022章 乡正试师 因为一直走官道,路很平稳,季来顺又忌惮着车上是个女先生,赶得也很小心,所以西府在车里并没有多少颠簸,很快便去见了周公。 待她再睁开眼时,车已停在了季府院子前。 四处一片漆黑,只有季府门廊前两个红色灯笼亮着,上面两个行草写就的“季府”二字,笔锋圆润扑拙。看门廊并不算高大,不过一丈多点,与周边人家相比,也就是中等人家的水准。 季来顺牵着门,敲了几下侧门,一名值班的老家人走了过来,开了门。 季来顺说,“麻烦老爹通知老爷,林先生到了!”说完,便领着西府跨进院子,将马车停在侧门右侧的空地上,并将马儿拴起。 然后领着西府走过一路小路,小路两侧种着菊花与仙客来,路的尽头是一间厢房,厢房横匾上写着四个字“东篱书斋”。 西府想想也是可笑,一个乡正附庸起风雅来,也是很魔性哩,种了几盘菊花就敢自比采菊东篱的淘渊明,就这四个字就能显出这季乡正的好大喜功。 季来顺推开门,将西府请进去:“林先生,这是老爷的书房,您在这儿先等着,老爷一会儿不会到,老爷说了,无论林先生什么时候到,都得第一时间通知他,我这就去厨房给您打热水来。”说着他便小步跑了出去。 西府打量了一下书房环境,不算大,不过十五步见方,但布置得还算清雅,一面墙上都是书架,书架里摆满了书,书架上的书都整整齐齐地摆着,整齐得让人感觉它们的摆设之用大过阅读之用。 书架前摆放着一张长方形大木桌,木桌后面摆着一张原木色的木椅,桌面一角摆着文房四宝,木桌的外侧摆着一张略小的木椅。 书桌对侧的墙边摆着五六张木椅,木椅之间都有一张小木桌,很明显这小木桌是放置茶杯点心之用。 另外两边的墙上挂着些字画,在大泽国勾栏院里见略学过些鉴赏画作的知识,也知道这些都不是什么名画名字,都是常见之物。 西府坐在大书桌外侧的木椅上,想必主人季乡正会坐在里侧的椅子上。 不一会儿背后传来一声殷勤的客套声:林先生,不好意思,老朽来晚了,让先生久等了。 西府一回头,一个中年男人正冲他抱拳躬身,也忙冲对方作了个抱拳躬身的动作,“无妨,无妨”。 这人是季乡正无疑了,虽然之前已用摄魂术在其老娘身上作好了功课,但赢得他本人的信任也十分重要,所以还是要装出一派端方名师的模样。 西府再细看,这人中等身高,白胖,下巴上留着短须,眼呈长方,眼里尽是红丝。身穿浅色布衣,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璞巾。初时脸上尽是笑意,然后转为狐疑,一息之后,又恢复笑意。 这家伙是变色龙啊。 包子不识时务地叫了一声:你太嫩,他有疑。 季乡正听到这狗叫,狐疑之色就更重了。不过还是勉强恢复如常,客套着让“林先生”坐下,他自己坐进书桌里侧的木椅里。 西府以为他接下来会问一些诸如“先生曾在哪里授学”“先生师从何处?”这些问题,但季雨亭没有问这些,而是问:“敢问先生是否已知晓犬子的顽劣?”可见季来顺已跟家主汇报了林西府的情况。 “对此,贵府家人,略有提及。我曾教过一名弟子,其见字即呕,然在我的调教下,他终喜上文字,不出半年便识字过千,还可提笔写信。” “敢问先生用的是什么法子?” “师者,首要之务,非传道授业解惑,而是……”说到这里西府停住了,不再往下说,并非她刻意卖关子,故弄玄虚,而是她还没编好说辞。 结果却是卡得一手好文啊,季雨亭忍不住身体前倾,仿佛离得近一些,就能早一点听到下文似的。 过了数息,西府才用食指敲了敲桌面,往下说:“而是……唤发其学习兴趣。世间最好的老师,并非学识渊博的先生,而是其自身的学习兴趣。” 季雨亭听完这席话,不禁双手击打在桌面上,激动地说,“高见、高见……若那学衙夫子也能激发我儿兴趣,我儿学业怎会如此境地!” 西府的心里雀跃了一下,为自己的表现高兴,紧接着双手在空中往下按了按,示意季雨亭停下来,听她继续……编:“对幼子而言,这兴趣犹未重要。如何才能激发幼子学习兴趣呢?……”说到这里,西府又适时卡文。 季雨亭再次中招,身体前倾,耳朵都快凑到西府嘴边了。 “其一为奖励,即用他喜欢之物诱他学习。不过此种激发兴趣的方式还太过低等,因为并未真正激发他对学习本身的兴趣……更高级的方法,是要激发他对学习内容本身的兴趣。”说到这里,西府再次卡文。 季雨亭再次中招,身体前倾。 这文卡得妖主都看不下去了,用密音传递给西府:“他已信你,勿再自我陶醉,说多易漏。” “总之,让他的学习过程是个愉快的体验,这是根本之法。而我这小狗,便有令幼子愉快的效果,有小狗相伴,孩子的学习过程会变得开心,有助于他降低对学习的厌烦……” 季雨亭的头点得像小鸡吃米,“先生说得太对了、说得太对了。接下来就有劳先生了。”他相信,这个小先生必定能帮助到自己的儿子,让他在七日,不对接下来的五日里背会《论语》完全不成问题,甚至他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让这位小先生一直留在季府,做季青的私人老师。 季雨亭站起身来,“先生一路劳顿,先请去客房歇息歇息!” 西府站起身来,“乡正,此次我来教授令郎,并非为钱字而来,而是希望乡正能答应我一件事!” “先生此言差矣,授业金怎可缺少。先生所说的事是什么?只要季某能办到,季某必全力以赴!”乡正回想季来顺跟他说过的话,难道说的是入户籍的事? “乡正,家中遭难,父母去世,我支身前来投奔亲戚林二,林二有意收我为女,但苦于不能入籍……” “换作别人,入籍之事,自是不能办的,盖因上司紧盯着伯劳乡,入籍甚难,但先生要入籍,我自当想尽办法。” “乡正,只是‘想尽办法’吗?” 听完西府的话,季雨亭有些为难,不知如何才能取信于这位先生,如果这位先生不相信自己,恐怕就不能一心一意传授季青。 “乡正不必发愁,我南下途中曾遇到过一名道士,他给了我一张诚信符,只要用此符发誓,誓言都可应验。”说着,西府从怀里取出两张黄色的草纸。两张一模一样,上面画着一行认不清的字也是一模一样。 作为乡正,这样的仙家宝符他自是没有资格用过,但他确实耳闻过,也不觉得这是什么无稽之谈的存在,仙家之物,他自当敬畏。 第023章 自欺欺人(母亲节快乐) 西府将一张符递给季雨亭,一张留在自己手中,对季雨亭说:“你跟着我!” 西府双手将符纸举至双眼齐平处。口中一字一顿地念道:“我林西府若在五日内,教会季青背会《论语》,季雨亭则必为我办好入籍伯劳村事宜,如若不然,季雨亭必雷击而死。“ 季雨亭也学着西府的样子,起誓道:“若林西府先生能在五日内,教会我儿季青背会《论语》,我则必为林西府先生办好入籍伯劳村事宜,如若不然,我必雷击而死。“ 待季雨亭也说完誓言后,两人手中的符纸无风而动,突然发出蓝色火焰,火焰一起后,两人手中的符纸分别化为两道白烟,各自融入两人头顶。 其实在西府说起诚信符的事起,他就更加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了——这林西府不可能是如她所说的贫穷孤女,毕竟符咒价格昂贵,可不是一介孤女能用得起的,他可不相信她说的是道士送的那番话,只有一种可能——她是在人间历练的修士,或是有修士撑腰的凡人。 这样的人,若想伤害他是轻而易举的事,自不必假装出一个身份来。而且冥冥之中有神仙托梦给母亲,说这小先生可以帮到儿子,那自不会有错。 想清楚了这些,他更加坚信这小先生一定可以帮儿子完成学业,你想啊,一个普通的十三岁的村女,怎么可能搞定顽劣的儿子,也只有这样的修士才有可能吧。 “对啦,还有一件事,也希望乡正大人通融通融。”西府假装突然想起一件事。 “先生,请讲!” “伯劳村乡正林壮志,因为我办理入籍之事,尚押于乡狱之中,是否可以早日释放?”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我明早就去乡狱处理。” …… 两人客套了几句之后,季雨亭唤来季来顺,嘱咐季来顺将林先生带至新租的地方。原来季家人为了封锁住季青退学在家的消息,特意在另外一条街道租了一个小院子,专供林先生给小少爷授课之用。 季来顺步行带着西府走了有一刻钟,便来到一处小院子前,来顺取出钥匙打开门,这是个只有十步见方的小院子,院子里没有花草,看地面泥土,还有新拔过草的痕迹,这个小院子应该是才清理出来的。院子的正位是一排两间的房子。 西府将包子放在地上,它东跑跑,西嗅嗅,看来它还挺喜欢这个地方。 来顺不好意思地说:“林先生,地方简陋,您将就着用,这个地方才清理出来的,有点简陋,我们老爷为了掩盖家丑,只能租在这里。一日三餐我会过来送。明天早上会把小少爷送过来。” 西府笑了笑:“无妨无妨!” 季来顺一边说一边将西府引进右边一个房间。 墙壁与窗户很新,都是新裱的纸,床上的被子也是崭新的,顺手一摸被子,不错,很软和,比家里的被子还要软。 季来顺将钥匙交给了西府,转身便往外走去。原本老爷是指派她来一个老妈子来作伴的,但西府以“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走漏消息的可能”的理由,给否决了。 西府关好院门,一股白烟从包子的头顶浮出来,化为妖主。 “这里甚好,甚是僻静,十里之内人烟稀少。”妖主说着抬脚便往外走去,走到院墙处,突然回过头来问西府,“一起走走?” 西府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期盼,“好吧,陪你走走。”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妖主说:那假符吓得季雨亭好苦! 西府俏皮一笑:哈哈,妖主大人,我是不是还是有点可取之处? 妖主瞥了瞥她一眼,只给了她三个字,“有一点”,并且这说出来还是平淡如水。 两人刚走到院门口,脚下突然传来包子的叫声,在这安静的夜里,这本不算大的狗叫声却显得很突兀。 就见妖主右拳一展,一股白色烟雾便射到包子周围,以包子为中心,形成一个小小的青色光球,小狗的叫声便立即消失了,这个光球可以随着包子的移动而移动。 看来,这是个可以隔绝声音的结界。 两人一狗走出了院子。 一走出院子就是一条窄窄的街道,青砖铺路,一走在这路上,妖主便如疯癫了一般跑起来,跑得风声呼呼,撒着欢儿跑,就像久归田野的小马驹。小狗包子也跟在他的后面狂奔,一边奔,一边无声的吠叫。 看不出来啊,这个平时沉静如松的妖主,竟然也有这种孩子气的一面。 西府远远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她是跑不动了,困倦至极,她需要一场好睡眠,明天就要展开与一名熊孩子的战斗了,她得养好精神,但偏偏这个大妖主现在发起了孩子疯,就当养了两条小狗吧。 往前走了没多远,就是一片田野,田里还有作物的茬子,西府分不清是什么作物留下来的。她就坐在田边,看着那一人一狗蹦跳着。 突然她听到耳边有在叫她,“醒来!” 西府吓得一个激灵醒过来,妖主的眼睛在夜里亮得像星星,他呼出的温暖气息就吹在西府脸上,西府下意识往后一躲。 “你哭了?”妖主问她,这个没心没肺的人怎么也会哭。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哭?”她是真的不记得在多里哭了。 “骗人,终是骗己!”妖主语气沉静,眼睛注视着飘渺的远方。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我才不会有什么悲伤,悲伤有什么用!”西府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神色,“好啦,我们回去吧!” 妖主跟着她一起往回走,经过刚刚的发疯之后,现在的妖主恢复了沉静。 走了几步之后,妖主说“睡梦之中,你一直在叫‘阿爹别扔下我、阿爹别扔下我’”。 “没有,不可能!”有些事情,西府不想提。 妖主心中隐隐有些怒意。“要修行大成,心境必须澄澈通透,所有心底的结,都可能会化为心中的魔,在渡劫之时,会要了你的命。”妖主一边盯着远方一边说,语气平淡到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西府看了他一眼,倔强地说,“不说那些没用的,眼下还有《师道》任务在身”。 妖主嘴解露出一个厌恶的笑容,“随你!”。 西府不说话,自顾自前行。她虽然还没有找到教授季青背会《论语》的具体方法,但她坚信一定可以找到方法,她就不信,她西府会被一个熊孩子打败。 不可能! 第024章 初见魔童 次日清晨,季来顺带了三人来到小院:两个妇人,一个少年。 季来顺指着一个下半身比上半身更宽的老太太介绍道,“这位是我们老祖宗”。 太夫人慈祥地微笑点头,说“有劳先生了”。 西府礼貌地笑了笑,不禁想起太夫人那夜睡在床上的情形。 季来顺又指着一个高瘦的中年女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们主母。” 主母勉强地笑了笑,微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轻视不言而喻。这么小的黄毛丫头怎么能教好她的青儿! 西府回给她一个淡笑,先生自然要有先生的范儿,况且她不需要向这两个女人解释什么,昨夜已搞定了家主季雨亭。 接下来是季来顺重点的介绍对象——小少爷季青,师徒二人第一次见面。 接下来两人要在一起相处五日,这第一面至关重要,季来顺心里也有点担心,这个小魔童到底能不能接受这位先生呢? 但很意外的是,还不等季来顺开口,季青便先开口了:“你就是先生?我是魔童,你还是快点回家吧!” 两个妇人脸上显出尴尬的神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季来顺心里一沉,完了,他恐怕又要去另觅先生了。 西府脸色平静,类似的场景她早有预料。笑着回道:果然有点魔性哩,名不虚传啊,你知学生们背后如何唤我吗? “唤什么?”季青的眼神里满满的好奇。 “他、们、都、叫、我、恶、魔!说我甚至比魔鬼还要可怕,我就问你,怕-不-怕?”说这些话时,西府面色冰寒,瞳孔上翻,眼底露出眼白,状似恶鬼。 “哈哈,那我们就试试吧,看看到底谁怕谁。”小小少年爽朗地笑起来,这个先生蛮有趣,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款的。 西府莞尔一笑,“好吧,那我们就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 这时,两位妇人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还好,这位先生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就这么一个对答,就让青儿接受了她。 季来顺这时脸色转喜,“好啦,林先生,这是早饭,您先用着!”说着将手中的方形柳篮放在石桌上。 两位妇人也寒暄了几句,又叮嘱了季青几句,便与季来顺一起走出院子去。 西府对那少年说,“你自便,我用饭。” 这破院子,有甚至好看的,小小少年一屁股坐在桌前,看着林先生打开篮子的盖子,从里面端出四个小碗,一只碗里里是白米粥,一只碗里包子,一只碗里是金黄色的腊肉,一只碗里是腌成了金黄色的小圆萝卜。 不知什么时候,一只白色的小狗出现在桌前,冲林先生汪汪直叫,这小狗十分小巧,不过比成人的手掌稍大,体型圆胖,头型很圆,像只苹果,眼睛也很圆,整个眼睛里都是黑色瞳孔,没有眼白。 小小少年尝试用脚去碰小狗的肚子,他是个男人,可不能像小女生那样见到小狗就大呼小叫地用手去摸去抱。 那知小狗似乎会错了意以为他要伸脚踢自己,而是瞪起眼,冲他凶狠地叫唤,凶恶、急促、响亮,与刚刚冲林先生的叫声完全不同。 “小东西!”小小少年狠狠地骂了一声小狗,便转过头去,不再看它。 林先生不管他俩,而是将那碗小萝卜全倒进腊肉碗里,而是取出一只包子放进那空碗里,又挟了几块腊肉放在那碗里。 然后将碗放在石桌的一边,把小狗抱了起来放在那盛着包子与腊肉的碗旁。一边抱一边说,“人家又没有要踢你,只是逗逗你罢了,何必那么凶……别忘了你是小狗。” 小狗汪汪地冲西府叫了几声,又望望了季青,然后低下头吃饭。 这汪汪声,在季青听来,就是普通的狗叫。而在西府听来,却是:“堂堂妖主,岂是一个小屁孩想碰就碰的。” “好了,吃吧,吃吧啊~”林先生认真地冲狗说着。那狗便不再叫了,低下头嚼肉。 西府一边喝粥,一边看着狗子,嘴角露出笑意,她也搞不懂,这个嘴馋、多舌的家伙,是小狗包子,还是妖主。她有一个恶趣味的大胆想法闪过脑海:不会他与狗共用一个身体,久而久之他的意识就融入了狗的意识。 季青见这个小女先生与小狗聊得似乎有声有色的,十分好奇,“它听得懂你的话?” “哪里听得懂,只是养得久了,熟悉了而已。”当然不能让这个少年搞清楚她与妖主的真相。 一人一狗吃完饭后,西府笑了笑说,“魔童,开始吧!” “开始?老一套背书?”季青的脸上显出明显的失望之色,原本他以这位先生会有什么好玩的节目哩,结果不还是一个样。 林先生微笑地冲他摇了摇手掌,“不,我们玩睡觉游戏!” 季青听到这句话眼睛都吓直了,“先生,我还没有成年!” 西府笑了笑,“没关系,我也没成年!哈哈” 这时候,包子又叫起来了,“汪汪,禽兽、禽兽!” “好啦,我是开玩笑的,严格的名称叫猜梦,就是你睡下,进入梦中,然后我能说出你梦到了什么!” “真的假的,那我们快睡吧!”还有这样的事,季青难以置信,反正不用背书就好! 于是两人走进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是专为小少爷季青收拾出来的卧房,就在林先生的隔壁。 季青,躺在床上很想睡着,可是脑子兴奋,又是上午,根本就睡不着。 不行啊,这游戏没办法玩啦。 西府向卧在季青旁边的包子瞅了一眼,满是祈求。 包子不耐烦地叫了几声,“好吧好吧“又要浪费灵力。 季青不知怎么的,听着包子叫了几声,然后头便开始沉起来,整个身体都放松起来,每一根毛孔都变得放松起来,心里觉得很很全、很舒适。眼皮好沉啊,不自觉地就合上了…… 第025章 袪除心魔 季青感觉到身下不再是坚实的床,而是一团非常柔软的物质,他睁开眼,就看见自己躺在一片“白色棉团”之上,他随意用手一捞,便有一团“白色棉花”浮在了手心上方,清清凉,转瞬化为虚无。 他看到身旁的白云、蓝天,在缓缓地往后移去,哎,等一下,蓝天?白云?难道我在天上飞? 只需片刻,他便确定了,自己正坐在一团白云之上,轻飘飘的,它正在托着他飞。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声音充满磁性,让人心不自觉就沉静下来,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又好像那是他心底的声音: “此刻,很安全,很舒适。此刻这朵白云能带你回到过去,回到任何你想改变的过去。” 回到过去?季青心里有一丝的怪异感,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转瞬之后,这种怪异感便被能回到过去的惊喜感替代。 “想改变的过去?……那就回村学堂的那一天吧!”处在催眠状态中的季青回答到。 这句话一说完,那个让他觉得很安全的声音又发话了:“很好,我们现在就去,为了早点到达那一天,这朵白云马上就会加速,但你依然会觉得很安全、很安全。“ 在那声音停止后,身旁的白云更快地往后移去,身旁白云后移的速度越来越快,慢慢地出现了虚影,到最后连虚影都看不见了,身边仿佛一物皆无,只有一片瓦蓝的天空。 其实,不过是因为他所乘坐的白云速度太快,快到身旁的白云还未曾落在他的视网膜上,便消失不见了。 不一会儿,白云速度慢了下来,他又渐渐看得清周围事物了,他看得见白云下是他小时候居住过的伯劳村,那时候父亲还没有将家搬至乡集上。 白云降落在地,化为虚烟不见了,季青脚下是青砖铺就的地面,他一抬头,看见蔡澜蔡先生正在台上闭眼诵书,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蔡先生还是三十来岁的模样,没有变化。 台下的十二名同窗也还是小朋友的模样,其中也包括他自己,还是那个虎头虚脑的胖小子,整个班的学子基本都在摇头晃脑地诵书,只有那个五岁的季青没有诵书。 而是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青色的苍耳,轻轻地粘在前方女生的头发上,待这一颗苍耳在女生头发上扎稳根后,他又贼兮兮地从口袋里又掏出一颗…… 后面的情节,早就印在季青的脑海里了,后来这个女生一直到下学回家,才被家人发现头上有苍耳,她大哭起来。 第二天早上,蔡先生极其生气要找出真凶严惩,吓得他不敢承认。蔡先生在课堂上指名道姓地询问他,他都没有承认,抵死不认。 蔡先生十分恼怒,对他狠狠批评:“小儿未学规矩,性情顽劣,情有可原,而知错而不认,这便是品性低劣,不配为吾徒,你若不认,便回家去吧!” 当时,他的小同窗们,也对都他指指点点,那些人充满轻视的眼神,他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他情愿被父亲执行十次家法,也不愿被那样的眼光注视。 后来,在父亲的武力威逼下,那个小小的季青,当着全班所有同窗的面,向那位女生、与蔡先生道歉。 季青记得那小小女生,眼里尽是眼泪,当时的他以为那眼泪是缘于对自己的讨厌,现在看来,那小小女生的眼里其实充满同情。 蔡先生则始终眼神冰冷,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从此之后,他季青就成了学堂里人人轻视的存在,没有人愿意同他一起玩耍。 很多时候,几个同学正在说笑得欢,一看到他过来,便无声散去。 现在的季青看到那个小小的季青,眼神里尽是不解、落寞,很想走过去抱抱他。 走过去抱抱他的念头一起,脑子里那个声音同步响起,“你可以过去,抱抱自己。” 于是,季青走过去抱住了那个小小的自己,在抱住他的一瞬间,这个世界就静止了,怀中的小人一动不动,走远了的同窗,也一动不同,宛如泥塑一般。 季青不知道自己抱了多久,胸前突然一湿,他低头一看,两条泪河从怀中的小孩儿脸上滑过,于此同时,十岁的季青也觉得心里一暖,身体里仿佛有一些不好的感觉消散了。 如果他此时站在他床前,他便也能看到有一股黑色的轻烟从他的额头上飞逸了出来。 就连西府都看到了这股黑烟,黑烟之中仿佛有无数的细小虫儿在涌动,宛若拥有生命一般。 西府问:“这是什么?” 床上的包子轻轻地叫了几声,那是妖主在开始它的长篇大论: “心魔,这是心魔中最低级的一种,被夫子当众恶评,被同学轻视,他迈不过去,便滋生为心魔。这等心魔袪之极易,只需他心力强大,或背后有人给他支持,这心魔便自行消解,但其父母只对他批评羞辱,令他心灵无所依靠,才令这心魔坐大“。 “在梦境之中,令十岁的季青拥抱五岁的季青,令他获得自我支持,心力因此滋长,心魔便自行散逸出来。” 西府看到那股黑烟还在挣扎,“出了体外会怎么样?会跑进我的身体里,成为我的心魔吗?” 包子又轻轻叫了几声,说道:不会,在人体之外,它们只消片刻便消散无踪。 果然,包子叫声还未停止,那股黑烟便变得越来越透明,再过了几息,便消失不见了。 在那股黑烟完全消失之后,包子又细声地在季青耳畔叫了数声。 梦境之中的季青,就听见那令他倍感安全的声音又响起: “你戏耍同窗,乃童心使然,本无恶意。诸同窗轻视于你,亦是儿童思维尚未独立,容易接受大人的暗示所致。” “而蔡先生对学生太过严苛,小题大作,才令你整个村学生涯,充满灾难,才令你对学习满生恨意。但蔡先生也是受自己心灵局限,才会对你如此,且正因他心胸狭隘,学业才不得进步,同事关系极差,让他一生少了诸多喜乐。” “当然,我曾说过,在此你可以改变任何你想改变的事,你若想报复蔡先生,也是可以的。你可想报复于他?” 脑中声音的这些话语,季青虽不能全然接受,但也明了七七八八。 他后来是有关注过蔡先生的生活的。他一直在村学堂里教书,至今就止于做个秀才,且没有什么朋友,就是家中亲戚都少有来往,过得很是不幸。 需要报复他吗?季青长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受到了他自己的报复,又何必我来报复。 季青摇了摇头,“不需要”。 第026章 摄魂余生 “那么你希望自己未曾戏耍过那位女孩吗?如果没有戏耍过,你就不会受到后面那些不好的对待。如果你想改变,也是可以的。”这声音一如即往地令他觉得安全、亲切。 “我曾无数次地后悔后,如果五岁时,没有戏耍那名女孩,或许我会多出很多快乐吧。但现在已不这么想了,五岁的孩子,拥有做傻事的权利,根本没有什么错。” 进入摄魂境的季青,说起话来语气非常平和,像个饥饱经世情的老人。 脑中声音再次响起:“很好,你现在还想去往何地?可还有什么你想改变的事。比如你在县学衙受到过的很多屈辱,你可想去改变?” 这一次,季青没有立即回答。 欺负同学,将蚂蚁放进胖子的肉里,将豆芽的西红柿汁吸干……不过是为了报复他们——他更能看得懂自己做那些事背后的动机了。 其实,也不完全是为了报复他们,而是报复那些从村堂开始到县学衙所受到过的所有轻视而已。 从今天看来,这些根本就不必去报复,不过都是被一件件事、一个个环境的影响下,不得不那样做而已,包括自己在内。 但是做了这些,真的就开心了吗? 让夫子暴跳如雷,真的就开心了吗? 让只爱自己面子的父亲,痛苦万分,我真的开心吗? “我要如何才能真正获得开心哩?”思考了很久之后,季青冲着自己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发问。 “想一想,你最喜欢做什么?不是为了报复任何人,也不是为了讨好任何人,只是为了自己的喜欢。”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这些话让季青有一种如梦方醒的感觉,原来这么些年来,他处处要显得与众不同,不过都是在为了别人而做事,要么是为了报复某些人,要么是为了触怒一些人,但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喜欢而做!这十年来的人生,他真是白活了。 “我不知道我最喜欢做什么,但我会认真地去思考这个问题。”季青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能够发现并对自己坦承这一点,这很好,这就是巨大的进步。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暂时放下这个问题,好好休息,对,就是现在,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季青舒服地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身下非常柔软,凭直觉,他知道,身下的是一朵白云,他就躺在这白云上,浮在蓝天之下,任轻轻地风吹拂在自己身上…… 他感觉到自己进入了另一个时空,在那个时空里,县学衙的环境布置与真实的县学衙一模一样,里面的夫子同学也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他们对自己都极其友善,包括夫子、抱括平常轻视自己的同窗。 一桩一桩、一件件事,都让他觉得很温暖,这温暖在他心里扎下根,这温暖罩在他的双眼上,令他的双眼也变得更为温暖,温暖的双眼更容易发现温暖的事。 于是,在梦里,他待人接物、一言一行,也变得愈加温暖,不似之前冷眼看人,他很喜欢这种被他人温暖地对待的感觉,也很喜欢这种温暖地对待他人的感觉。 一直到他醒转过来,那种温暖还在身体里流淌,他含着笑意醒过来。 醒来时,看到林先生与一只小狗守在他的旁边,自己正躺在一张小木床上。 “你说说吧,你知道我梦到了什么?”他还记得做梦之前女先生的赌约。 妖主已让季青忘记了梦里经历的一切,但他在梦里的温暧感觉与对人生的体悟,即使是妖主也不能抹除,而这些感觉与体味,必会令他变成行为上的改变。 这正是妖主通过控魂术想要达到的效果。这也正是西府想出的解决办法。 这些感觉包括,他看待自己五岁时犯错的感觉、包括对夫子与同学们的感觉、也包括对整个世间的感觉,都裹上了一层温暖的基调。 “呵呵,你根本就没做梦!我不过是看你暂时不愿背那《论语》,让你休息一下而已,你还真以为我能掐会算啊。”西府笑着说。 季青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先生很温暖,从眼睛到整张脸,都十分亲切温暖。 “走吧,我们一起去背书吧!”季青一下子坐起来。 虽然他不喜欢背书,但是他喜欢与人一起学习时的温暖感觉,也喜欢被老师、同学温暖对待的感觉,而背会《论语》,他便可以重温那种温暖的感觉。 不一会儿,小院子里,便传来了季青的读书声:“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在季青读书时,西府也与他同时诵读,虽然她并不喜欢读书,但妖主告诉她,“十岁孩子心神未稳,需要伴读,伴读能使他更能集中精力”。 刚刚妖主在施展摄魂术时,在季青耳边所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的,使得她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妖主粗狂的外表下,其实对世人世事有着深刻的感悟,这样的人的话,她自是应当相信并照办的。 一直到中午,季来顺来送饭时,二人还在认真读书。 一上午,季青已背会了论语的前两篇《学而》《为政》。 论语一共二十篇,如果一天背会五篇,四天时间便可全部背会,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一天哩。 季来顺进院子,看到小少爷季青认真背书的模样,很是不解,”这个小魔童今天怎么转了性子?……这个林先生,别看岁数小,不愧是神仙托梦命定之师啊,果然厉害,就这么一上午,就把这魔童给征服了“。 等季来顺回季府把小少爷的变化报告给季雨亭时,季雨亭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这下青儿有救了、青儿有救了。当下便让季来顺去小院中给林先生通禀,他一下午便去乡狱释放林里正,请林先生务必放心! 第027章 独角小马 接下来的伴读时光,风平浪静,季青没有出任何妖蛾子,而是认认真真的背书读书,完全不用她监督,她就是一个纯粹的陪伴者、解读者。 这让西府对《师道》任务的难度大感意外。 “妖主,这任务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此时,西府侧躺在床上,妖主虚躺在空中,二人可以互相看到对方的眼眸。 “粉色任务,本就最易,难度低实属正常。”而后耐心地解释起任务难度的等级分类,“任务分为粉红、大红、朱红……紫红,颜色越深,难度越大。难度越大,你获得真力便真多……”这些必须要跟这丫头讲清楚,毕竟完成《师道》任务,是他恢复修为的主要方法。 “是否完成这个任务,获得真力,我就可以修行了?”一想到自己将要成为一名修仙者,西府就兴奋不已。 妖主点了点头。 西府高兴得一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抱住妖主的胳膊,摇晃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拥有了一点灵力入体,便可以淬体筑基了,严格意义上来说,还算不得修行,不过是要将自己的身体基础打牢一些罢了。”妖主把西府的手给甩开,这种身体的接触,令他心跳都加快了,他不喜欢那种心跳不可控加快的感觉。 凡人吃五谷杂粮,身体羸弱不堪,根本不能承受修行中的损耗,必须要注入一丝灵力,打通筋脉,保障未来真力在体内的运转。 他告诉她这些,有着自己的小算盘,这个丫头外表看着没什么脑子,心里却很会算计,她一旦明白了修仙的难度太大,修行成功与赌博发家机率相当,可能会有所退缩。 修仙一途,不能就是与上天的一场豪赌,成功机率极小,胜者跳出轮回,寿与天齐,败者或坠魔道,或身死魂消。这种事,只能一步一步让她接受,急不得。 她不走这条路,他便无法依靠完成《师道》任务而恢复修为,所以修行的事,他必须一点一点地引她上路,而不敢让她一上来就知道修行就是个大坑。 进入小院后的第三天日落,季青便已背会了《论语》二十篇。当下西府便通知季雨亭来检验任务完成情况。 当季青当着老爹季雨亭与林西府的面背完《论语》全书时,季雨亭嘴唇都激动得颤抖不止,好几十息,才恢复了季大乡正一家之主的常态——平静、从容、威严。 季青从未在父亲脸上看到过这样激动的表情,以前经常在父亲脸上看到激动的表情,但激动与激动完全不同。 以前是愤怒的激动,恨铁不成钢的激动,现在是开心的、满意的激动,哪怕这激动持续不过几十息,他都深深地感受到了父亲这激动之中,包含着的爱意。 季雨亭冲林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本来西府还要本能地去伸手去阻止,但脚边的包子冲她大叫了一声,她便不再阻止季雨亭的鞠躬。 妖主对她说:“理应承受,毕竟损我灵力。” 季雨亭摆出家长的作派冲季青说,”你无需太过骄傲,背会《论语》不过是个开头,后头还要跟林先生好好讨教!“ 季青听到父亲的这种语气,惯性地有些抵触,不自觉地想惹父亲生气,但接近着脑子里便浮现出一句话:当你纯粹是因为自己喜欢而做一件事,而不是因为报复一个人或讨好一个人时,你才能真正地开心。 想起这句凭空跳出来的话,他心里的怒火便顿时灭了。开口说道:“父亲,我喜欢县衙里大家在一起学习的氛围,此去之后,我必定认真学习,不再让您为难”。只有不惹怒父亲,他才会给自己更多自由,自己才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虽然他目前并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 季雨亭听到季青这番话,脸上的威严再也绷不住了,两行喜悦的清泪滚落下来。 西府知趣地低下头,不看这位中年大叔流泪,以免他尴尬。其实看中年大叔流泪,她自己也觉得挺尴尬的。 这两父子之间的关系,挺令她羡慕的,虽然他们谈不上融洽,但父亲是真的爱儿子的,哪怕儿子再魔性、顽劣、丢人,父亲都是爱着他的。儿子对父亲虽不服气,但也是真心敬畏的。 而自己哩,父亲就只是记忆里的一个背影,她对父亲偶尔会有恨意,恨他为何将自己卖给勾栏院,有时也挺理解他,毕竟卖给勾栏院,女儿还有一口粮吃,不至于饿死。 就在这时,西府感觉到怀里震动起来,很轻微,三四下之后,便停止了。 怀里就只有那本书《师道》,小狗包子也感应到了《师道》的震动。 这震动是什么意思?是完成任务了?还是任务出了什么意外?还是又来了任务? 西府有点尴尬地说,乡正大人,你们、你们继续,我要回房间有点事! 季雨亭从父子情深中惊醒过来,略带尴尬地说,“不好意思,让林先生见笑了,先生请便!” 西府回到自己的房间。包子身上冒出一股白烟,转瞬间凝为妖主实体。 妖主催道:快、快看看。 西府发现《师道》封面之上季青的名字,正闪着微光,这微光原本呈粉红色,色彩越来越淡,慢慢变成恢白色,白色一转,隐没不见了。 “任务完成了!”妖主有点兴奋。虽说只是完成个粉红任务,但他毕竟沉睡了一百多年,有一百多年没有完成过任务了,有一百多年没有接收过灵力了。 妖主刚刚说完,书页之中突然射出两道光芒,一道射入西府丹田处,一道射入妖主口中。 西府就觉得自己下丹田处微微一麻,便没有什么其它感觉了。 再看妖主,就见妖主口中浮出一个白色的小圆球,有小儿拳头大小,半透明状,还隐隐发着光。 西府靠近了看,见里面还坐着一只白色的小马,头上还长着一支独角,它正追着圆球里的一道粉红色光芒,上下翻飞。 “这是什么?”西府想要伸手去碰那圆球。 第028章 冰封万物 妖主也不阻止,任她去伸手,她刚一触到那圆球表面,便有一股亲昵的感觉传来,那只独角小马冲她的手指嗅来,“呵呵,这小东西很可爱!” “闭嘴,此球是我内丹,这小兽是我的真身幻象!”说到真身幻象时,妖主表情自傲,追加了一句“是不是很神骏!” “你的真身是这个样子的啊,不神骏啊,好可爱!”西府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如守财奴看到了金了一般。 妖主面色一沉,“可爱?你再敢说可爱?”堂堂妖主真身,竟然被说成可爱,成何体统? 随着妖主面色这一沉,房间内的空气就如凝固了一般,西府就感觉到浑身被无形的压力压得往下一沉,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那、那我去季青房间看看。”说罢匆匆走出房间。 在西府敲门进入之前,季青的房里也比较安静,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显然这父子俩之间没有形成愉快聊天的氛围。 西府进门之后,父子俩的眼里都放着光盯向她,终于有人来将他俩从尬聊的困境中拉出来了。 西府开门见山:“乡正大人,您的愿望已经达成,接下来就看您的了!”因为有季青在场,她不想将她与季雨亭的交易说得太赤裸裸。经过这几天交往,季青已把她当作了朋友。 季雨亭从椅子上站起身,冲西府一抱拳,说:“请林先生放心!我有一打算正欲与您商议!”诚信符都用了,怎敢不尽心,再说普通人入籍不易,这小姑娘可不是普通人。 “伯劳村有一座村学堂,原本也有两三个先生,现在只有蔡先生一人,如果林先生愿意,可以去那里为师,这入籍的事,便容易了许多。虽说以你的年岁,去担任师职,会难以令人信服,但只要有我的推荐,自然是无碍的!” 季乡正说完自己的想法,西府沉思了片刻,包子也冲她叫了几声。 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一条小狗在耍小性子。在西府听来,这是妖主在说:不妥、不妥! “乡正大人费心了,就这么办!”西府原本与妖主的主意是想自己办一家村学堂,这样的话,她与妖主夜里就住在学堂里,便有了不被打扰的私密时间与空间。 但得了季雨亭这个提议后,她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如果不打下一点知名度,招到生员是不可能的,哪怕有乡正大人作保,也很艰难,还不如先在村学堂里做先生,做出了一点成绩,再自己办学,显然这是更为稳妥的法子。 西府说完这句话,包子冲她不客气地汪汪了几声,便气鼓鼓地跑开了。 季雨亭与季青看着这小狗的凶样,都觉得十分可爱,很是有趣。 只有西府看得出来,妖主是真的生气了,他是太需要一个独立空间了,不只是他,还有她西府同样需要啊,淬体每天都要练习的,但不用着急,一步一步来。西府伸出手去安抚包子,包子一转身跑开了去。 季雨亭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白色的纸,白中略带些黄,展开来有一本书封页大小,“小小师资,不成敬意,感谢林先生对小儿的帮助!” 西府自然认得,这是银票,心里激动,面上假装淡然,手上不客气地接了过来,还假装随意地朝银票上看了看,两百两!两百两?这个金额远远超越了预期。假装镇静地放入口袋中。 一个小小乡正,正式的年俸不过十几两白银,六品官员年俸也就在45两白银,他要真的靠奉银的话,至少了五六十年才能攒齐。看来这乡正虽小,但油水可不小啊。有了这些钱,盖所学校是毫无问题了。 当下两人又客套了会儿,季雨亭便带着季青、季来顺回府去了。并嘱咐季来顺说,明早送林先生回家,要当心,马速不可太快,惊扰了林先生。 并告诉西府,他明早家中有事,就不能再过来相送了。 西府摇摇头,嘴中说着“无妨、无妨!”。无妨,无妨,给钱了就行。儿子被暂退回家学习,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季乡正自然不想被人看到,自然不便相送。 季家三人离开后,妖主立即从包子体来浮出来,落在地上,显出真身。 包子摇头晃脑地跳起来,似乎很兴奋,它又取得了身体的掌控权。 妖主看都不看包子,而是用右掌独立胸前,口中念了一句“冰封万物”,右掌随意往空中一划,一道结界便笼罩住了整个小院。这个结界的边缘初现时还有些隐隐白光流动,数息之后,以西府一介凡人的目光看去,便空空荡荡了。 “大人,之前你布结界,不过是随手一划,从未见你念咒语!为什么这一次要念?” 妖主扫了西府一眼,面无表情地解释道:“过往所布结界,不过是断音界,令界外之人不闻界内之声。是结界中等级最低者,连融合期的修士就可施为,于我自然是手到擒,无需启用佛音言咒。但此界缺点就是,对修士来说,它可轻易破除。而我此次所置结界,名为大隐金刚界。” 一米王的西府仰视着一米八的妖主,脖子有点累,小声地抗议道:“妖主,您老人家坐下来呀?您老人家就心疼下我的脖子吧!”说着自己就坐到石桌旁的椅子上,并冲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伸了伸手,示意妖主坐上去。 妖主一言不发地坐上去,继续说道:“这冰封万物结界,不但可隔音隔形,还可敛气,令界外之人不但看不到令不到,而且连修士的神通也感应不到界内气息的存在,目前为止,尚没有修士可以破解我这大隐金刚界。”表情平静,没有自得。 “你感应到了周边有修士存在?” 妖主点了点头。“洒家自是不惧,但你须在此长居,自然要低调才安全。” 西府之前就听妖主说起过,修仙者的世界表面上礼序有度,但真实法则却是弱肉强食,毕竟每一个修仙的人,一辈子都在与天斗、与地斗,一个不小心就会身死道消,在此情形下,自然一切以利已为上,反而没有凡人世间那么多规矩道德,修士之间夺宝、夺取修为,甚为常见,这就是修仙界的潜规则。 所以很多刚刚开始修仙的人,在自己还不够强大时,又没有大靠山时,只好夹起尾巴,藏起修为。 第029章 首次导引 “师道真力自《师道》射出,入你体内,直接储于丹田;入我体内,须存于内丹之中,转化为灵力,才能为我所用。” 妖主说完,薄唇一吸,内丹便飞入口中,消失不见。 于西府而言,那内丹好像是被妖主吃掉了,其实不过是借口,融入身体血脉之中,并非吃掉。 “接下来,便授你导引之法,所谓导引之法,即修炼身体,排除凡体污秽,打通体内九穴,让真力不断洗刷九穴,时逾百日,便可完成炼体,脱胎换骨。” “这九大穴位,分别是下丹田、会阴、尾闾、命门、大椎、玉枕、百会、上丹田、中丹田……” 在讲解这些穴位的位置时,妖主右手作拈花状,中指一弹,虚空中便呈现出一个镜面,镜面里便有一个线条勾勒的人形,在其上标注了这九大穴位。 一看这张图,让空间想象能力不强的西府,也对穴位一下子有了直观的认识。 下丹田,就是我们常说的丹田,在脐下三指处,这相当于是人体真力的蓄水池,真力全蓄在这里。命门即是人的椎骨后腰处,玉枕即是人脑后部最高之处,百会位处头顶,上丹田位处眉心,中丹田位处心口。 院子里,一个是风度胜雪的冷俊妖主,一个是娇若西府海棠的娇俏少女,两人盘膝相对而坐,距离不过两尺。 妖主轻念:伸掌。说着先将双掌往前平推。 西府也依样施为,伸出双掌。 二人掌面相触。 妖主闭目,双掌掌心一股白色光波流出,如两条涓涓细流流入西府掌心。 西府闭眼,静心内观,那两股灵力之流在双臂里流动。 先是觉得掌心如被蚊子叮咬一般,微微刺痛,接紧着便各有一股麻麻的感觉从掌心往手腕处延伸,好像有两条蚕虫在那里蜿蜒爬行,一边走还一边用双鄂啃咬血管,而小腿爬过的地方,又麻痒难忍。 当那蚕虫爬至手肘处时,疼感剧烈增加十倍不至。妖主就见西府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眉心皱起。 妖主呼吸微顿,那两股灵力蚕虫速度便慢了下来。灵力贯通筋脉的感觉不好受,不可操之过急。如果说刚才的灵力蚕虫前进的速度是五成速度的话,现在的速度只有两成。 少女的眉头稍稍放松了些,那种刺痛的感觉,减缓了很多。 妖主说,“灵力入体,要贯通至其丹田,唤醒那里储存的真力,不可贪快,万不可硬撑,如若痛苦难捱,务必说明。如若身体损伤,更能进行。” 西府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灵力蚕虫继续往上游走,走至上臂处时,痛感再次放大,少女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越来越大。疼痛感令她难以集中精力观想灵力蚕虫。一旦她不能观想,那灵力蚕虫便少了地盘主人意识的导引,立即停在原地不再前进了。 妖主问:还可坚持否? 西府点头。 不一会儿,妖主感应到灵力蚕虫又往前缓慢前行了。 少女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下意识地抵抗剧疼,并全力观想。 想象着它们齐头并进,一点一点往上行走,观想着一条条红色的血管正在一点一点地打通,灵力蚕虫便沿着那被打通的血管前进…… 妖主感应到少女的两只手依然稳稳当当,但她的眉头快绞在了一起,头发都湿透,衣服亦然湿透。 这丫头的忍耐力不简单,这是漫漫仙途的优秀品质,或许那破书选中她,也并非一无可取。 妖主深呼吸一口,那两条灵力蚕虫便慢慢往回而去,回到两人掌心相交处,退回妖主手掌,化为白光融于体内。 西府感觉到那两条灵力蚕虫向前脚步止于上臂中间,然后痛感慢慢减小,这痛感慢慢减为无感,随着那痛感完全消失,就觉得身体一软,意欲往地上倒去。 就在她的身体快要触到地面时,妖主双手凭空往上一托,少女的身体便稳稳地浮在了空中,仿佛空气中有一张透明的桌子接住了她。 妖主右手中指朝房间的门一弹,西府的身体便慢慢往那房间飘去,飘进房间,轻轻落在了床上。 妖主也跟着走进了房间,看着床上的少女全身被汗湿透了,小小瓜子脸上,微微泛红,眉头轻皱,艳若西子捧心,呈现出一种别样的娇弱之美,妖主的俊眼,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强定心神,在她身上施了一个清净术,让她身上的汗水消失不见,连衣服上的微尘也消失不见,宛若新装。替她轻轻地盖好被子,大步退出女儿家闺房。 这丫头初次导引炼体,因为性子倔强,不肯早停,损耗过大,看来这两日都不可再炼了……如若有天材地宝相助,或可早日恢复。 妖主在房门口停顿了片刻,然后转身大踏步往外院子外走去,走出院门后,也不回头,口中念了句阿弥陀佛,修长的手指往身后一弹,一个结界便罩了整个屋院。 天亮后,西府还在呼呼大睡,就听包子汪汪狂吠,而且就在她耳边。 西府一个激灵醒转过来,就见包子冲她叫了一声,然后又将头转向桌面。 西府朝那桌面望去,上面正放着一只茶碗,时面还冒出袅袅白烟,走到近前,就见茶碗里满满的一碗汤水,闻起来还有丝丝怪香。 包子又朝她叫了一声,“快,喝”。声音是惯有的颐指气使,就跟家长对熊孩子说‘快,把作业做掉。’一样。 西府盯了包子一眼,眼里全是意外,“妖主竟然为她熬了汤?!” 这妖主虽然偶尔会奇怪地感性起来,但平素可绝对是个高傲的冰山啊,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心做汤的人啊,不管了,反正挺渴的,喝就喝吧! 双手端起来就往喝,喝了一口,嗯,温度微烫,恰可入口。不过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含在嘴里有股土腥味,还有一股麻涩感。 西府皱起桌面头,尽量快速地喝下,不让汤在嘴里停留,一口气喝完了汤。将茶碗倒扣过来,给包子看,“看,没了!” 包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便不再管她,自顾自地爬上一把椅子卧了起来。看来它也累了。 西府想要问它那倒底是什么汤,但它就是无视,好像睡着了一般,西府便不再问,她梳洗一番,收拾了下东西,就等着季来顺来送她回伯劳村了。 不多会,季来顺便来到了院门外,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季青。 小小少年站在院子里,深深地朝西府鞠了三个躬,一鞠到地,“感谢林先生的教导,我昨夜回去,想清了很多事情,就感觉往日的时光好像一场梦境,浑浑噩噩,从今往后我要清醒地活着。” 第030章 修仙发心 西府忙走过去,扶起季青,“能有这样的觉悟,了不起。哎,对了,你可想清楚了,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经过这三四天的相处,西府对季青渐生好感。这个男孩本性热情真诚,只是被夫子、同窗轻视得太过,尊严尽失,才会破罐子破摔,变成了“魔童”。 “呵呵,我最喜欢的是修仙,你不会觉得我太幼稚了吧!以前我觉得修仙是假的,但这一次我遇着你,便是因为仙人托梦给祖母,可见修仙的事并不是假的。父亲已答应我,只要完成县衙学业,便为我寻觅仙师。” 听到季青说要立志修仙,深有惺惺相惜之感,当下鼓励了他几句,便坐上了季来顺的马车,与季青挥手告别。 马车一直走到拐角处,季青还在朝她挥手。 马车里,西府小声地问包子,“大人,季青资质如何?他会修仙成功。” “何谓修仙成功?”妖主不答反问。 西府思考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知如何回答。 什么叫修仙成功呢?修成神仙?好像是,也不尽然! 修出无边神通?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神通千千万万,到底神异到什么程度才叫无边神通呢? 包子小眼睛望向西府,没有说什么,把自己卧成了一只球,它又想睡觉了。 西府伸出手去摸它,想起她之前想摸它,它炸毛的可怕样子,便收回了手。 接下来,在前面架车的季来顺便听到包子一阵的细碎吠叫声。 何为修仙成功?这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的思考,关系着修仙的方式与成就的大小!很多修仙者一辈子为这个问题所困,导致仙途停滞。 从所有修仙者的终级目标来看,真正的成功当然是渡过天劫,飞升为仙才是成功。但世间修仙者,每五六百年也不过廖廖数人渡劫成功。 因而,世间修仙之人,心中虽有成仙梦想,但那也只是把它当作天边的星星,是一道遥远的风景而已。 有人修仙,不过是为延长寿数,凡人能活个百岁已是极限,而修仙者落个两三百岁不过是寻常,对于怀此想法的修仙者而言,只要能突破人类寿元便是成功了。 有人修仙,不过是想借些修仙的神通,保一门家族的兴旺,对于这样的修仙者来说,能保家庭兴旺个两三百年便是成功。 有人修仙,不念红尘万般,不念人世情缘,只为得成正果,飞升成仙,对于这样的修仙者,只有成仙才是成功,往往也只有怀此念的修仙者才能修成正果。这便是“发心”的重要性。 西府听完这些话,知晓这是妖主在有意点化自己的修仙发心,而且从语气上来看,妖主必定期望她的“修仙发心”是越高越好。 西府对着包子的耳朵小声地说,“成仙虽好,五六百年才有数人成功,可见成功机率才小,以它为目标,往往便是镜花水月,徒增痛苦,我觉得修些神通,自自在在地活个两三百年就好!” 包子听完,摇了摇头,便也不再说话。哎,这修仙途中,太过理性考量,也不见得是好事,这修仙之事,本就是逆天而为,挑战的是老天,胜算本就细微,如果一切要谨慎稳妥,注定这丫头在修仙上不会有什么成就。 不过他也深知,这修仙的发心,皆由本心,别人不可强求,便也不再说甚。 马车里很快便进入了安静状态。 西府也慢慢进入了睡眠,包子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她的睡相可实在不怎么样,嘴巴大张着,里面还不时发出“哈秋哈秋”的呼吸声,上半身侧躺在长凳上,一条腿架在长凳,另一条腿大咧咧的落在地上,整个睡姿可谓豪放之极。 包子右爪挠了挠眼睛,这可真是八百年难得一遇的女子睡相了,哪里看得出半点女子的温婉乖巧。 突然包子的耳朵警觉地动了动,耳朵立起来,不停地变换着方向,寻找声源,最后锁定在一个方向,不动,整个身子站直,“汪、汪汪”地叫起来,背上的毛发也立了起来,完全是一副野兽临战状态。 西府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眼神惊慌地朝包子看去,看到了包子备战的模样,“距此十丈之远,有四男子对一女子行凶,快停车。等他们办完事再去,行凶被撞,必定不会放了我们。” 西府并没有让季来顺停车,反而喊道:来顺,再快点。 “瞪什么瞪!对于别的恶事,我可以计较利害,我可以视而不见,但妇人被辱,这种事我忍不下去!”西府声音很大,她实在是点激动,想不到这个食人魔竟然胆子这样小,虽然她也清楚此情此景明哲保身为上,但内心实在有些小小的鄙视他。 包子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过头去,不再理这个作死的丫头。你要作死便作,你可别想着我会再在大白天化形。 西府的话,没有引起包子的反应,反倒是引起了架车的季来顺的反应,他也听清了两在个词,“林先生,你说谁厉害?” 季来顺的话让西府一下子冷静下来,连声说,“我是说,你驾车很厉害、驾车很厉害。”《师道》的秘密不可让他人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自懂得。 马车往前赶了几十息,季来顺便听到了女人的呼救声,尖利、悲惨、绝望。作为乡正大人的家奴,他自然还是有些正义感的,下意识地想往前感,但天光火石之间,又想到马车上的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先生,可不能坑了人家,但想掉转马头是不可能了。 就在离他不到一丈远的路边树林里,已有五双眼睛盯住了他,四名汉子,一名女人。女人身后有一辆翻倒的马车。 四名汉子里,三人光着膀子,露出了瘦弱胸膛,一人全身赤裸,脸上一道刀疤甚是显眼,肌肉虬结,眼里尽是怒火。 一个女人正卧趴在地,抬头看向季来顺,眼里满是希冀。 “来顺,别怕,我能自保。”马车里的西府看到了季来顺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就是不上前,猜到了他的顾虑:作为家奴,他的第一思维便是家主,如果自己逞一时之勇而伤了林先生,老爷自不会与他善罢干休。 得了西府的命令,季来顺来不及细想,便跳下马车,一步一步朝四名恶徒走去。 第031章 初试身手 四名恶徒原本断定这赶车汉子必识相走开,但不想这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朝他们走来,竟也想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也不看看,我们这四位爷是你能惹得起的。 西府悄悄掀起车帘人,偷偷朝那四人望去,那四名男子中,也就那个刀疤脸看起来有点战斗力,其他三人都是瘦弱不堪,一副被酒色掏空了的样子。 西府一弯腰,抽出藏在长靴里的短刀,缓缓掀开门帘,跳了下去。 在场所有人都朝西府这边看来。 就见从马车里下来一个姑娘,一身藏青色胡服,头顶扎着一个道士髻,刘海稀疏,瓜子小脸白嫩如玉,右手握着一柄短刀。 虽然十分单薄,身体尚未长开,但那美目顾盼、那樱红的小嘴,那如玉的肌肤,看字便有一种超尘脱俗的气息,这四个人看得微微有些发呆,就如暗示里突然闪现一块明珠,眼神顿时为之一滞。 她身后还有一只全身奶白色小狗,这条小狗背上的毛炸着,好像一只临战的野兽。 那姑娘闲步走到季来顺的身旁,还冲季来顺眨了眨眼睛。 季来顺侧过脸来看她,一脸懵圈,似哭似笑,这小先生是要干什么哟,原本我一个人上,心里还稳当些,你来了,可怎么办? 西府看向刀疤脸男子,眼里是稳操胜券的阴狠——她心里有张底牌,就是妖主。虽然白天他不能施展神通,但是帮他搞定四个流氓显见得还是木有问题的。 刀疤脸面上一脸邪笑,“小娘子,看大爷作甚,你脸虽好,可惜”,说着摇了摇头,“就是身材差点儿,要胸没胸,要腰没腰……不是大爷的菜!” 刀疤脸一说完,他身后三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身后的女子脸上又复现了绝望的神色。 西府虽在勾栏院中生活了几年,但她尚未接过客,也从没有见过这样下作的嘴脸,心里恨得紧,脸上却依然笑意淡淡,站在原地不动,也不看那四人,只是低下头盯着地上的小狗,小狗则如婴儿般坐在地上,也瞪着小眼睛看着她,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仿佛在玩木头人的游戏似的。 众人面面相觑,被这怪异的场景搞得有点不敢动了。西府的就是这种效果。 小狗冲少女叫了一声。 少女小声地说:你真的不出手吗?那我就去了哦。 小狗又冲那少女叫了一声。 少女说:好吧,那你等着瞧! 季来顺也看得一脸蒙圈,看了一会儿,再也憋不住了,往四名恶人身前走去。打架凭的是实力,搞这种把戏拖延时间没什么用啊! 他一个大男人,季来顺不可能让小林先生先出手的。这小林先生虽有些手段,但那些手段也仅限于哄孩子读书吧,打死他也不相信她有对付这四个恶人的手段。他手中的马鞭一扬,便冲刀疤脸舞去。 刀疤脸听得破空之声传来,往下一蹲,就地一滚,便往季来顺脚下滚近了两米,完美地避过了鞭子。 此时,刀疤脸与季来顺两人的距离不过一米远,与西府的距离也不过一米,而季来顺已来不及抽回扬鞭的手了。 就见刀疤脸抬起了右脚,一息之间就会踹在季来顺身上。 小狗叫了一声,“这可是个绝佳的出手机会”,西府右手一扬,手中的短刀往刀疤脸的右腿飞去。 依据刀疤脸的身手,躲开这一刀不成问题,但是两人离得太近,而且他的注意力全在季来顺身上,完全没有把这小姑娘看在眼里,结果右腿肚子稳稳地中招,刀疤脸牙关紧要,抵抗住疼痛。 西府似乎还听到了那刀入肉的“扑哧”声,西府心里那个爽利啊,这可是她第一次用凶器伤人啊,并且一击即中,脸上都乐开了花,冲地上的小狗作了个鬼脸,那意思是说,“看吧,小娘不需要你帮忙,也能搞定。” 包子冲她叫了一声:瞎猫到死耗子。 那另外三名男子见同伙腿倍中刀,便一起奔过去。 就见刀疤脸倒也是光棍,中了飞刀之后,只是稍稍顿了一息,便忍着剧痛不减脚势,依然朝季来顺踢去。 就这短暂的一息工夫,给了季来顺充分的反应时间,他一边往后一纵,一边执鞭的手往后一带,鞭子的尾部便如蛇头般向刀疤脸卷来,缠在其脖子上。 这鞭类武器的好处就在于,只要主人一发力,这鞭子便会自然往里收拢、收紧,刀疤脸被勒得收住脚势,双手朝鞭子抓去,同时脚下发力,竟然生生如树一样立在地上,令季来顺拽动不得。 眼看着那三名同伙一起冲到刀疤脸身边,有两人手抓住那鞭子往后抽,一人朝西府袭来。 包子狂吠,“右退右退”。 “啊,右退?……可他明明是朝我右腰踢的啊!”西府嘴上虽这样说,但不知为何身体还是往右退去,结果刚刚退到右边,果然是“听妖主、得永生”啊。原来这恶徒踢来的右脚是一记虚招,用来迷惑对手的,真正的实招是往左挥出来的一拳,要是被这一拳挥中,她这个小身板不伤也得残啊! 这瘦子也很了不得啊,看来她早先依体型作出的判断并不准确。 瘦子一拳挥空,忙收回身型,再急急一脚朝西府下盘袭来,这一脚又快又狠,眼看避无可避,非临场经验丰富的老家伙不可避开,他不相信眼前这个小姑娘可以避开。 可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它刚刚准备伸脚的时候,那小狗就叫了起来,然后这小姑娘竟然神奇地跳了起来,双掌作刀,向他的双眼捅来,吓得瘦子生生收住脚,忙往后一纵,绕是如此,还是有一只眼睛被掌刀戳中。 西府就感到指尖有滑腻的触感传来,一些红色黑色液体顺着指尖滑到手背上,呀,好恶心,忍不住胸口阵阵翻涌。指尖从他眼框抽出时,带出了更大股的血水,“噗”的一声血柱飙射出来,有一半都击落在了西府脸上。 那名瘦子大叫一声双手捂眼,与此同时,屁股上一阵更加剧烈的痛感传来,他还没得及是一条小狗挂在了他的屁股上,便疼晕了过去。 西府往季来顺方向望去,就见他他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手中的鞭子已握在了另一名瘦子手上,那名瘦子正运鞭进他挥去,另位一名瘦子则抡起木棍朝他小腿而去。 包子纵身一跳,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向那飞舞的鞭子,不偏不倚正好咬在鞭上,那鞭子走势便陡然一落,从被小狗咬中的地方生生断了! 那挥鞭的瘦子,心都零乱了,那尼?断了?断、了?在他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就感觉到头部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感觉到有红色的液体覆盖住了两眼,下意识地用手一摸那红色液体,举到眼前一看,“啊~”还没有喊完,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在他身后,西府双手举着一块大石头,脸上含着兴奋的笑,这是今天第二个中她招的人了。 第032章 李十二娘 就在西府举石砸中挥鞭瘦子的头时,包子纵身一跳,咬在了手握木棍者的手上,毫无悬念的,那瘦子松开了了手。 与木棍一起掉落在地上的,还有两根断指。一根断指又细又短,那是尾指;另一根比尾指稍长,那是无名指,两根手指断处都是非常整齐,如被利刃切开一般。 这名可怜的瘦子,将右手伸到眼前,难以置信:就见自己的尾指与无名指已空空如也,两股小小血柱上涌,“啊~呀~”一声,便两眼一黑,便仰躺过去。 季来顺完全没有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内心慌急,心下思考是要避开鞭子还是木棍,突然就看到一只白球弹了两弹,然后……他的危机就解除了!然后就看到小林先生走到了刀疤脸跟前。 刀疤脸脸色十分好看,一张脸就是一台戏,脸色一阵儿红一阵儿白,眼睛大睁,眼角跳动,双眉抖动,它们如各自有了意识一般,自主地表演。 这台大戏的主人半伏在地上,腿上插着一把刀。 原本伏在地上的女子,挣扎着站起身,整理整理衣服,发现有些地方已被撕破,爬进翻倒的马车里,不一会便披了件完整的衣服走下了马车,手里还拿着一根绳子,她跛着脚走到两位恩人面前,朝他们施了个深躬为礼,“李十二娘,多谢二位恩公相救!” 直到此时,李十二娘才看清自己的恩人是一名健壮青年与一名藏青衣少女,那男子身体健壮,但眼睛总是投向那少女,可见这少女才是作主的人。而那少女正在用一块帕子擦拭脸上的鲜血,擦拭完后,还冲她甜甜一笑,完全不似她刚才杀人时的凶悍模样。 这一笑连李十二娘都看得呆了,惊呆她的不是这少女美好的面容,而是这副面容透露出的独特气质,它完全不同于她之前所见的女子,不似风月场中女子的妩媚,也完全不似大家千金的娇弱乖巧,而是别有一种洒脱泼辣机灵,就如西府海棠,红艳艳迎风而动,动人心魄,却又随心随性,不在意别人的欣赏或贬低。 看了数息,才回过神来,笑着冲西府说道:“多谢恩公相救。”李十二娘再次朝两位恩公施了一礼。说完便望向地上的刀疤脸,一下子便柳眉倒竖,银牙紧要,一副要生吞活剥了对方的架式。 西府抬眼望向对面的女子,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好额上长了一颗小小的红色美人痣,形状圆润,宛若小小红玉。身材欣长,凹凸有致,是个熟透了的大美人。 接下来三人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便一边捆地上的四名恶汉,一边交谈。人捆完了,三人也聊得熟络了。 原来这李十二娘是桢城娼女,且是百花楼的红牌,此去庸城一大户家中歌舞祝寿,随行带了四名护院,完毕之后,便往桢城赶,结果来到这段偏僻之地,四名护院竟然要强行非礼,且要将她卖到别地,真是狗胆包天。 听到李十二娘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娼门中人的身份,西府不禁暗自佩服,这个世道对娼门中人是最为鄙夷的,可不管你是红牌还是头牌,也不管你是卖艺还是卖身。 这娼门身份虽说是至轻至贱,但这娼门也是分个三六九等的,有很多娼门女是纯粹卖艺的,并不做皮肉生意,越是高等的娼门之地,越是少有做皮肉生意的女子。 关于后续这四名恶人如何处理,季来顺与西府都不愿惹。 西府目前还是无籍之人,可不敢跟官差打交道。 而季来顺是季乡正家奴,自觉家主不喜欢他在外滋事,便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倒是李十二娘十分有主见,见西府直接拒绝了护送她回桢城的请求,季来顺又对她爱搭不理,便爽利地说:“前方约五里便有一处驿站,烦请恩公帮我载上这四人,我自驾马车去驿站报案即可。” 官家建造驿站本意就是管理官道之上的治安、供官家休息的,稍带着供往来老百姓休息之用,自然这官道上发生的恶性案件报告给驿站即可。 西府与季来顺都点了点头,于是这三人一起将李十二娘的马车翻正,将四名百花楼护院搬上李十二娘的马车。 李十二娘自驾马车,动作醇熟,看来是个骑马的老手。 季来顺也驾起马车紧紧跟随其后。 两辆马车行了约一刻钟,便来到一处驿站。 西府没有下车,季来顺与李十二娘一起前去报案。 西府在车上约摸等了一刻钟,就见季来顺走来,她也没有多问,她只希望季来顺走得越快越好,此时远离官家,才是明智之举。 “林先生,想你年纪这样小,又这样文武双全,必然出自大户人家,怎么会投靠到伯劳村寒门人家?”那套父母早亡赶来投亲的说法实在令他难以信服,季来顺作为一名家奴,自然知道打听家主客人秘密显然不是明礼之举,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西府心里一阵笑,心想,自己算什么大户人家,算什么文武双全,不过是在勾栏院中学了三四年的文化与体术而已,她其实也对自己刚刚表现出的战斗力大感意外,虽然有妖主的口头指点与包子的助攻,但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脑子转了这么多念头,嘴上的回答却很是简单:我父为武师,我母为义学先生,就在去年父母皆被仇人杀害,我逃难至此,是现在的父母收留了我…… 这段说辞,与之前“父母意外亡故,投亲林二爷”的说辞完全吻合,不过是编得更加详细而已,西府相信,这套更新的说辞必定更能令人信服。 果然,西府说完之后,她就听到季来顺结结巴巴地说,“林、林先生,真正是对不住,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西府叹了口气,说道“没甚关系,已过去了!” 包子冲她低低地叫了一声:“不上台演戏,真正可惜!”妖主说话越来越酸了。 西府气得要伸手去抓它,它伸出短腿想要跳开,无奈马车内空间有限,无论逃到哪里,都逃不得这丫头的魔爪,终是被她按在背上,她一只手按住它的背,另一只手不停地抚摸它的背,从背一直抚到尾巴,怎么感觉还挺舒服的哩!包子忍不住团成一团,摆出一副任摸的架式。 西府看到包子这副情形,也是大感意外,要知道,自从被妖主寄舍以来,包子她是摸不得的,一伸手,它便急眼,而像这样乖乖卧下,那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难道!妖主也喜欢自己抚摸?转而又想到妖主化为人形时强健的男性体魄,脸便惊得羞红起来,但手并没有停。 她虽只有十三岁,对男女情事不甚懂,但毕竟是在勾栏院中长了四五年,对这些事远比普通女孩要懂些。 “大人,我感觉我的身手变得更快了,是真的吗?”虽然有妖主在旁指挥,但是如果反应没有变快,也不可能连败刀疤脸四人的。 “那还须问?”包子给了她一个不屑的白眼。虽然我的灵力只打通了你半条胳膊的筋脉,但须知人体筋脉是一个整体,一个部分的提升,自然会带动整个人体的进化,整体一进化,人的反应速度、手眼配合度,也当然有所提升。 第033章 透露信任 西府与季来顺一路风尘仆仆,中途在驿站换了一次马,约于申时(下午3点)终于赶到伯劳村口。 季来顺就在村口与西府作别,他要连夜赶回季府赴命,时间很赶。 林二夫妻正在堂屋编织箩筐,看到西府站在门口,阿娘赶紧走过来,一把接过西府背上的布包,“呀,我们家小先生回来啦!快快、快进来,颠簸了一路,乏了吧!”一边说,一边拉着西府的手,走到饭桌旁的长凳旁,一把将西府按下坐了。 “老不死的,快点,去给女儿做份鸡蛋糖水,两个鸡蛋、不,三个鸡蛋!”阿娘对阿爹向来凶得很,但阿爹也不上火,一直笑迷迷的,笑着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厨房里便传来稻草燃烧发出的烟火气息。 阿娘迫不及待地问问题,西府都一一作答,对于不好回答的问题,便装疯卖傻地糊弄过去。 约一刻钟后,林二便端了一只蓝边大碗出来,热气腾腾地,放在西府面前,他脸上笑得满是褶皱,仿佛为自己的厨艺深为自豪。 汤水是深红色的,莹白的蛋饼浮在上面,红白相间,很是好看。 西府知道,那深红色的汤里放了一种糖粉,那是山里特有的一种木薯熬煮而成的,只要放上一勺,一碗水就会呈现红色,就非常非常甜。看这汤水都变成了深红色,必定放了三四勺不止。 阿爹知道她爱食甜,故意多放了很多,这些糖份他们平时自己可不舍得多吃的。 西府一边吃这蛋糖茶,一边与阿娘聊天。 在林二婆娘的心目中,这个从山上捡来的女儿,简直不是人,是仙女。 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就被高高在上的乡正大人知晓了,被请了去做乡正公子的先生,而且还连县学里的夫子都教不会的知识,竟然由女儿教会了,真真儿了不起! 而且被关进乡狱的林壮志,怎么被女儿说一句话就给放了,要知道,那些管理乡狱的富绅老爷们,平常可是不拿正眼瞅他们这些乡下泥腿子的。 林二婆娘越看这个女儿,心里越是没底:“这么好的孩子,真的是我的女儿吗?”,这洁白的小脸,这又黑又大的眼睛,可不就是年画里的玉女吗? 阅历丰富的林二婆娘,隐隐有份直觉,这份儿女缘定不会长久,但无论这份缘多短,她都要去珍惜,她都会感谢山神爷爷的这场恩典。 林二婆娘小习翼翼地询问:“女儿啊,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问出这个问题时,她心跳加速,生怕听到她不想听到的答案。 林二也睁大着眼睛,期待着西府的答案。 任西府再冰雪聪明,毕竟阅历有限,不能体味此时阿爹阿娘内心的隐忧,满眼笑意地说出后面的计划:“阿爹阿娘,乡正说了,他会推荐我进学堂,只要我进村学堂做先生,他就可以把户籍办好,我就答应了!” 林二婆娘听到女儿这个回答,眉眼笑得都看不见了,不住地说:“真好,真好。”入了户籍,这个女儿就跑不掉了,哈哈。有这么个女儿陪伴在一起,她真正是连作梦都能笑醒,死了都要笑活。 当西府拿出那张两百两银票时,林二娘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天啦,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两百两?”,林二娘毕竟只认识那么几个字,真怕自己认错了。 西府点了点头。 林二娘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嘴里同步念叨着,“哇,二百八十两!”,下巴都快合不上去了,这肯定比村里最有钱的人家还要有钱了。 西府把银票放进林二婆娘手里,“阿娘,您收好!” 林二婆娘开开心心地收好,心里一方面高兴,一方面也有点忐忑,生怕弄丢了。 晚饭后,林壮志便上门来了,一是感谢西府将他从乡狱放出来,一是告诉西府一个好消息,伯劳义学馆的馆长好像对她挺感兴趣,今天下午还特意把他叫进馆打听。 西府自然知道伯劳义学馆馆长对她感兴趣的原因,一定是季乡正向他指派下了这么一个先生,虽然不敢违背乡正意愿,但是不放心,还是要提前打听一下的。 至于,林壮志说感谢她让他出了乡狱,这份谢意她可不敢承受,人家原本就是为了帮她入籍才得罪了乡正,而被打入乡狱,要不是她林西府,人家压根儿就不会有这次劳狱之灾。 当天夜里,等阿爹与阿娘都睡下后,银发妖主从包子身体里显现出来。 “今夜月华正好,灵气正盈,是打通全身筋脉的好时机”,妖主站在西府房间里,玉面板正,凤眼冷淡,银发无风而动。 面对这种神仙颜值,西府的心房不禁漏跳了一拍,眼光忙从他身上移开。 “不如我们去山上吧!”反正一时半会儿阿爹阿娘不会醒来。 妖主也不说话,伸出大手一捞,便将西府挟在了腋下,直接穿墙而过。 “为什么你这次可以直接穿墙而不用翻窗?”西府听到耳边的风声呼呼,夜空离自己忽远忽近。 “那时不过是为了节约灵力而已。” “那为何这次你不节约灵力了呢?” “洒家高兴”,妖主脚下飞快,在屋顶上腾挪跳跃。 “……”这个回答让西府满脸黑线,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里滋生…… 紧接着,妖主就感觉到腋下的丫头不老实了,身子弓起……肩头一阵疼痛传来,整个身体的毛孔都竖了起来,这是生物受到攻击时的本能反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个丫头竟然咬了他——如一只狗儿般叼住了他的肩!他又意外又吃痛,要知道,他作为《师道》的器灵,对于《师道》主人的攻击是毫无免疫力的,面对她的攻击,他所有的护体神通都无效,他只能凭着肉体去承受她这一咬。 而且更让他着恼的是,无论他多痛,他都不能放开挟住她的胳膊,就怎么任她咬着。虽然说这种痛感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但却是对他佛主尊严的巨大伤害……但又能怎样呢?……作为一个存活了数万年之久的妖怪,在利害与尊严之间,他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利害。 最大的利害就是:如果他真的松了手,让她摔死,他便要再次被封印在《师道》中。 再说这个丫头也罪不致死。 “松口,吾便相告。”声音里带着无奈,就像一个老父亲对一个撒娇的女儿一般。 西府立即松开口,“这还差不多。”话说,这家伙身上的气味还挺好闻的。 “之前是担心你不能完成《师道》任务,完不成任务自然就没有灵力可得,而通过吾这几天观察,相信以后还是可以获得灵力奖励的,自然就可大方些。” 第034章 五禽导引 听完妖主的话,西府严肃地说:“我一定会好好修炼,多多完成任务。”这是她今天下午知道了打败刀疤脸四人的原因之后,就悄悄定下的目标。 如果不是妖主为她打通了半臂的筋脉,她可能就死在刀疤脸手下了,修仙的好处实实在在,没有理由不用力尝试。 何况大泽国麒王府已经知道《师道》在她手上,迟早会找到她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麒王府的手段有多厉害,她自然知道的,唯有好好修仙一途。 妖主听完西府的话,脸上显出了笑意,这个回答甚得他心,只有她真正起了修仙之心,他才能够走得更远,他的时间不多了。 西府在妖主的腋下,一边与妖主聊天,一边享受着这种神奇的赏景方式: 她盯地面的屋顶与树木盯得久了,就感觉不到是自己的身体离地面忽远忽近地跳动,而是眼前的景物在动,它们一会儿跳到自己眼前,一会儿又被拉远,这种感觉好神奇。景物被拉远时,她感觉心胸开阔,烦恼全无,或许这就是仙人在天上俯视人间时,也会有这种感受吧。 数刻之后,地面上的景物就变了,不再是连成一片的屋顶,而是连绵不绝的树木,从地面上看来,这些树木杂乱无章地在山坡上生长着,而从高空看来,这些长得并不杂乱,而是一层一层布局,宛若有“人”给它们量过一般,或许这“人”就叫自然规律吧。 只是这种规律,普通人看不懂,只有当你的视角足够高时,你才能发现它。 没多久,妖主双脚落在林间一块石头上,这块石头不过两丈见方,四周都是密密的树杆,连林间的风都吹不进来。 妖主右手捏了个拈花指,一道结界便罩在石头上方,边缘隐隐有白光浮动。 如果二人身下巨石有灵的话,就会看到自己的身上坐着两个生灵,一个是凡人女子,一个是修为深不可测的怪物,这一人一怪席地而坐,这怪物左掌与凡女右掌相抵。 怪物左掌中一股白色光流注入凡女体内,自她右掌慢慢往她臂上游走,游走至她上臂中间时,速度陡然一慢,由原本的游动转为慢慢爬行。 这光流每往前爬行一步,那凡女的面庞便会变白几分,且她的眉头一点一点皱起,状甚痛苦,仿佛在经受残酷的刑法一般。 凡人食五谷杂粮,筋脉之中毒素繁多,若要打通筋脉首先便是要突破这些毒素,而这些母素俨然早与人体合为一处,且人体血管、内脏早已适应它们的存在,冒然打破,人体一时是承受不起的,所以只能慢慢前行,让人体慢慢适应。 但修仙之途向来凶险,人命短暂,或要真的慢慢等待人体适应洗筋法髓的变化,还不待人体适应,便自然老死了,还谈何修仙。所以各门各派,皆有提速人体适应之法门。 就见那怪物口中吐出一白珠,这宝珠一出,便被虚托于怪物右掌上方,拳头大小,白色光华萦绕。右掌心白光激射,照在白珠之上,那宝珠立即光华大盛,这光华往远方射去,汇在一道光柱,直射空中满月之上。 就见从满月之上,一股白色光华融入这白色光柱之上,这白色光华飞速下移,移到宝珠之上,随着这第一道白光汇到宝珠之上,自满月之上一股股白光源源不绝地往宝珠汇来。 那怪物右掌往那凡人女子面前一送,那宝珠便飞上那凡女头顶,那宝珠上的一股股白光便涌入凡女头顶,在白光入顶的刹那,那凡女皱起的眉头便舒展了开来,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红润。 随着这一股股白光自进入身体筋脉,那凡女的筋脉便微微扩张,白色光流陡然加速,在其筋脉之内激流勇进,在激流前进之时,不可避免地在她凡人的筋脉之中形成小小的伤口,但随着那来自月亮的白光淌过,那些伤口便迅速恢复如常。 约两个时辰之后,那道白色光流终于流过凡女臂膀,从臂膀流入中丹田,再往下突进,进入下丹田。 就在那白色光流突破那最后一道障碍,进入下丹田后,那下丹田内原本的一股微小的粉红光流便向白色光流冲来,那神态充满雀跃与渴望。 那粉红光流便是《师道》注入西府体内的真力,这股真力蓄养在丹田之中,出于本能地想要突破丹田桎梏,但凡人筋脉脆弱,又怎容得它横冲直撞,而随着这白色光流的进入,为它进一步壮大声势,才有突破的可能。 粉红光流将那些白色光流团团围住,一息工夫,便将白光转化为粉红,成为自己的一份子。及至此时,那股粉红光流速度突然一顿,隐隐陷入沉眠之中。 妖主收回左掌,轻念了一句“定”之,声音不响亮,却清晰地传入西府的意念中,很明显,这句诀是运用了神通的。 西府原本沉入内视之中,感受体内那股粉红光流的气息,经这一声佛号传来,西府的意识就仿佛被人轻轻拉扯了一下,醒转过来。看到的是妖主那飘逸的银发,还有那冷峻的眼神。 “感受一下你的身体!” 西府此时,感觉周身乏力,但脐下三指处,却隐隐有细物游动,带给她很惬意满足的感觉。 “那不过是你的真力骤然变大,仿佛人突然吃饱,便需睡眠一般。我已将我的灵力注入你的丹田,与《师道》真力融为一体,至此你的丹田真力已足够强大,从今往后,你便开始启用《师道》中的修仙之法了。” 西府从怀中取出《师道》。 从封面来看,这本书没有任何异样。不同的是,这次这本书的内页可以打开了。呈现在书页里的五个字与五幅图。 五个字是:五禽导引术。 五幅图分别是五种动物:虎、鹿、熊、猿、凤。 西府有些不解,这就是《师道》功法?只有五幅图,要怎么练? 将不解的目光投给妖主。 妖主目光也投向西府,开口问道:“五禽导引术?” 西府点了点头,不解地问道,“你以前看过这本书?”她翻书时,妖主并没有靠近,而且妖主早就跟她说过,《师道》是一本神书,只有《师道》传承人可以阅读,在旁人看来,书页只是空白一片,他妖主也是同样。 第035章 桃树幻境 “吾不可看,不过前人练习时,为吾所见。你只需凝神,看向这几幅图,《师道》自会将修习之法投射出来。” 听完妖主的话语,西府再次坐在石头上,双腿盘起,双掌合十。 在妖主的引导下,西府闭目,收回所有感知,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感受林间清凉的空气,从鼻腔进入,穿过喉间,进入胸腔,在胸腔中裹携深积之气,再由胸腔往上涌动,穿过喉间、鼻腔呼出体外。 如斯循环三十息之后,西府感觉自己的呼吸平稳,大脑也异常地清醒。此时放于石头上的《师道》之内,突然飞起一道白光,书页便如活了一般,自动翻阅起来。书页上的五种动物都各自动了。 首先其中的那只老虎,在书页中挣扎了几下之后,跳出了书页,落在地上有一米来高,三米来长,整只虎并没有实体,而是由金线线条勾勒成形,望着眼前的简笔画老虎,西府有些呆住了。 “可是看到了线条勾勒的动物?那是《师道》在投射五禽导引术招式,跟着它做便好。”妖主看到西府的眼神,再结合他原本来《师道》五禽导引术的了解,他知道,西府可能是看到了动物跳出了书页,演示导引招式。 听得妖主喊出这番话,西府从惊叹中回过神来,仔细观察老虎的动作,并一步一趋地跟着做起来。 虎术者,四肢距地,前三掷,却二掷,长引腰,侧脚仰天,即返距行,前、却各七过也。 鹿术者,四肢距地,引项反顾,左三右二,左右伸脚,伸缩亦三亦二也。 熊术者,正仰以两手抱膝下,举头,左擗地七,右亦七,蹲地,以手左右托地。 猿术者,攀物自悬,伸缩身体,上下一七,以脚拘物自悬,左右七,手钩却立,按头各七。 凤术者,双立手,翘一足,伸两臂,扬眉鼓力,各二七,坐伸脚,手挽足距各七,缩伸二臂各七也。 “这五禽导引术,为筑基炼体的功夫,需日日练习,累计方有效果,每日需练习一遍,不可懒惰。亦不可操之过急,过急亦会伤身,每次需以出汗力乏为宜。” 妖主做这些解说时,表情冷骏,真的有一股仙家严师的风范,就差白须了。 西府想到眼前这个妙人儿,曾经也这般为另一个《师道》继承人作讲解,心下莫名有些古怪的情绪产生,忍不住开口问道:“上一个继承人是谁?” 妖主眼神在她身上停顿了一息,无喜无悲,毫无波澜,突然转过头去,如剑一般激射而出,西府还没看清他追击的是什么,就见妖主身形已停了下来,他正站在两丈开外处,手中提起一只灰色野兔,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就跟一个吃货碰到了久违的食物一般。 那野兔的两只后腿还在不停地蹬着,随着它的求生动作,身上的毛被扯落了不少,他也毫不嫌弃,而是低头朝兔子的脖子咬去,还享受地闭上眼睛,紧接着,西府听到咕咚咕咚的饮血声。 真是大煞风景,这么个玉树临风的妙人儿,随时有飞升成仙的样子,却突地茹毛饮血,真是令人大跌眼镜。 上一次见到妖主吸血,是在大泽湖边,那时她只看到他吸人血食人肉,但她离得远,看得并不真切,而这一次离得太近了,那血还从其嘴角往下滴,那血的腥气她也闻得一清二楚,这感觉就太有冲击力了。 西府喉间传出一股血腥,胸腔一股翻涌,一堆东西便被吐在了地上。 她不是个娇滴滴的人,并非见不得人吃小动物,关键是生吃,那场面实在……太美。 就在这时,妖主怒瞪着她,将手中野兔往地上一扔,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吾食兔,与你等食蔬菜有何区别!” 西府气得翻起白眼,心道那差别可大着了,但也知拿人类的那套道德来限制这只老妖,那也不是太合适,毕竟人类在他眼里,不过是蚂蚁般的存在。 试问,你会尊重蚂蚁的道德规范吗? 西府看也不看他,低头往山下走去。 妖主见这烦人的人类女孩往山下走去,他急速一冲,如利箭一般射到她身前,还不得她反应过来,便将她拦腰挟起,跳跃着下山去。 在上山前,他便已得到她的口头允许,可以接触她的身体,只要她没有宣布允许结束,他便可以一直接触她的身体。 回到家中,西府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妖主则抱起包子,往伯劳山跳去。 只有他知道包子可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狗,而是这伯劳山山顶巨石所化。 死物与植物的特性,决定了它们修仙的难度远远大于动物,除了蛇黄之外,普通的动物一般修行三四百年,可拥有灵识,死物与植物一般要修仙个两三千年,才可拥有灵识。 伯劳山山顶的巨石,因位处山顶没遮挡,大大利于月华的吸收,吸收了三千年,便初步拥有了灵识,但灵智浅薄,懵懵懂懂,那日感应到了西府怀中《师道》的存在,便化为小狗之形出现。 原本像这种精怪,如果一直游荡在山中,没有走近人类社会,它可能一辈子都懵懂愚拙,但一旦接近人类,它的知识便会慢慢增长,智力才能慢慢提升。若进一步得高人指点,得了修仙的法子,修为才会有所精进。 妖主在寄舍包子之身时,便答应会帮助它修仙。他这次带着包子上山,一是为了传授包子调息之法,一是为了让包子帮着寻找山中灵药。毕竟它是山中精怪,找起灵药来自然更为容易。 包子行至一株大树前,停顿了下来。在这株树前叫了几声。就见这株树的树干里突然冒出一股蓝色烟雾。 妖主唤出长枪,他能感应到这株树有古怪,虽有没感受到这株树的敌意,但他还是小心为妙。 烟雾渐渐变淡,里面隐隐显出一扇门出来,包子冲他叫了一声,便摇着尾巴带头走进门去。 妖主也低头弯腰走了进去。 才走了两三步远,才觉得眼前是别有洞天。 就见眼前早已不是在树干之中,而是立在一块草地之上,草地尽头立着一株巨大桃树,这株桃树的树干足有一座宝塔的身子粗,而那树冠覆盖住整片天空,一眼望不到尽头。 树冠上满是粉红色的桃花,看过去就如面前立着一柄粉红色的巨伞。一阵阵微风吹拂,一片片花瓣儿飞舞在空中,这景色实在叫人心旷神怡。 包子追着着那些落花狂吠不止,兴奋地跳跃。 妖主摇了摇头,真是一只没有开窃的小精怪,这哪里是什么美景,分明就是个幻境而已,这桃精行将就木,变幻出幻境迷惑他人,借以汲取他人修为。亏得包子还在这欢蹦乱跳。 妖主念了几句诀:“梦幻了了,来去匆匆。水中之月,树上之风。作如是观,真身自显。”念完之后,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戳,一股白色灵气沿着妖主脚下往四周涌去。 第036章 迫吃桃胶 白光所及之处,幻象碎裂为一片片透明水晶,随风散去,同时还发出玉石相击的清越之音。 数息之后,再往四周看去。眼前的桃树哪里还有什么花朵,哪里还有什么树叶,不过是黑色的大树,顶着许多黑糊糊的树杈子,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这时包子也不再蹦达,而是停在妖主脚边,不再出声,在瞬间,见证了美好碎烈为丑陋,这种视觉效果一定也震撼到它小小的心灵了。 这时,桃树的主干之上,显出一张嘴唇出来,那上下唇不断开阖,同时发出机器人般的声音:“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念在我修仙不易的份儿上,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妖怪之间喜好将比自己厉害的人尊称为大仙,相当于纵横的写手都喜好将编辑称为大大。 妖主笑了笑,“饶你?要是吾家着了你的道儿,你可曾会饶我?”妖主本就不是个面善的人,这样一说,全身更显出一股强大的压力将老桃树笼罩起来,老树的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 话说得虽狠,但妖主却不是只顾泄愤不计较利害得失的莽夫,像他这种积年老妖,个个都是人精,很多时候,都更为理性地计较利害,而不像凡人那样被情绪所左右。 植物所成的妖物,相较于动物成妖,普遍攻击力不行,但生长之力普遍强盛,就从这老树在将死未死之际依然可布下幻境来看,它的生命力就不简单,要彻底弄死它,还是要花费不少灵力的。 而如今,他最缺的便是灵力,还不如换点实惠更好。 这老桃妖倒也自觉,见妖主没有要动手杀它的进一步行为,便察觉到了其中机遇,“小老儿乃山野散妖,自然无甚宝贝入得大仙法眼,不过小老儿本命为桃树,这千年本命桃胶对大仙当有裨益。” 一边说着,将一枝树干便伸到妖主面前,树干顶端托着一颗拳头酒红色圆球,宛如琥珀,呈透明状。 妖主缓缓拿起,这千年桃胶的作用他自然知晓。这桃树本是至刚至阳之物,是一切邪物的克星,故而道士会用校木剑捉鬼拿妖,而这桃珠乃是桃树树干之上长出的宝物,食之具有清气洗筋之效,最适合那丫头服用。 妖主冲老桃树点了点头,显见是放了他的意思。 “何故如此衰弱?”凡这树木能成精之处,必是灵气澎湃,这伯劳山能产生得了这桃树精,理应就有令它壮大的条件,反观它现在如此虚弱不堪,实是反常。 老桃树的嘴巴非常人性化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低声说道:“这山中原本灵气充沛,可惜有仙派在此开辟灵矿,还以结界锁住,令我等无法汲取。且对这山中妖精大加杀捕,老儿只有使出全部灵力,结成这一方小世界,以求避祸。故而衰弱至此”。 所谓小世界,对外界的人来说,是虚幻的存在。只有在天时地利的的情况下,才可得见,海市蜃楼便是小世界的一种。但对于身处其中的人与物而言,一切皆是真实存在的,花草虫鱼皆是活物,并非障眼法所化之物。它们皆按正常的生物生老病死繁衍后代。 这是植物系精怪特有的法力,凡是植物系精怪修仙足够高时,便可化出这个境界。而造物是造物主的功能,天道守衡,自然不允许这一世界的存在,故而要维持这样的小世界耗费法力极多,而且这化出小世界的主人一旦去世,这小世界便会彻底消失。 妖主抬眼看四周,这片草地足足有二十丈见方,地上的青草,地下的走虫,看起来还是很丰富的,可以看得出来,这桃妖当初的法力还是蛮高深的,可惜到底还是个植物系精怪,偏安一隅,战斗的激情不高。 要是他妖主,断然不会如此缚手待命。 “灵矿?”不是只有银矿吗?若真是灵矿他倒想试试。 之前通过西府的转述,他知晓伯劳乡原本是偏远穷乡,那时入籍是非常容易的,可是自从这伯劳山里开了银矿之后,庸桢国王庭对整个伯劳乡的户籍管理便严格了起来,故此,西府想要入籍伯劳村才变得艰难起来。 修仙者施展神通是要耗费真力的,而对人类修仙者来说,真力在丹田中的产生需要时间才能慢慢产生,而有了这灵石便不同了,修仙者可随意吸取这灵石中的灵力,来补充自身真力的耗损。 这灵力不仅可以弥补损失,还是突破境界的必要条件,对于人类修仙者而言,哪怕里心境与神通皆已足够,但丹田内的真力不够,也是无法突破境界的。 对于很多修仙者来说,凡间的钱币他们并不看重,而这灵石对于他们来说则是十分重要的,不仅可以吸取其中的天力,而且可以用灵石筑成灵币来交换修仙中所需的御敌法器、天材地宝、修仙秘籍,可以说好处多多。 是故,在妖主得知了灵矿的消息后,如何能不眼馋。此时他缺的便是灵力,因体内灵力太少,导致诸多神通不能施展。而灵矿之灵力他可以直接吸收,提升修为。 虽然这外界之灵力,并不能无限制吸收,具体能吸收多少也要看修仙者体内储存灵力或真力的池子的大小而定,那池子于人类修仙者而言,是丹田。于妖类修仙者而言,是内丹。 “老桃,你可否寻得那灵矿所在?”依妖主的灵识,如果这灵矿没有被高人设置结界,他自然早就察觉。 老桃树的嘴巴动了动,从树冠里便立即伸出一截老枝出来,刚伸到妖主面前,这枯枝便立即开出一朵花蕾,这花蕾瞬间长大、盛开,结出一颗只有指头大小的青色桃子。老桃怪又念了几句,这青色桃子便不再生长了。 老桃怪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大仙,都怪老儿灵力微弱了,无法催熟它,它若成熟后,只需将它种于土中,它自会寻找灵气最盛之地落子生长……而这灵气最盛地地,莫过于灵矿所在……大仙只需将一缕神念置入其中,自会自道它生长之地!” “那它需要多久才能成熟?” “依小妖现在的状况,至少要一个月有余。” “无妨,或寻得那灵矿,也自然有你的好处。”妖主一边说,一边晃动下手中的银枪,就见银枪之上的白色莲蕾突然盛放,白色花瓣之中,并不是莲蓬,而是一篷白色的火焰。 老桃怪看到这火焰,吓得树干都瑟瑟发抖,“焚、焚仙火!”据说它为世间至阳至刚之火,焚尽三界,大罗金仙也奈何不得,它如何不识得。 妖主见到它的表现,满意地收回仙火,隐去了长枪!他不过是要吓它一吓,好让它知道不忠实于自己的后果。 要让他人对保持忠心不外乎两只手段,一是许之以利,一是许之以害。 利嘛,他已经说过,找到灵矿也有它的好处,然而毕竟空口无凭,太过单薄。 害嘛,如果你不帮我好好办事,我这一把仙火让你归于虚无。 做了这两样事之后,妖主大踏步走出了小世界的大门,包子跟在他身后一蹦一跳,尾巴摇摇摆摆,显然也为妖主的威力震撼而高兴,谁叫那老桃怪竟然敢对自己布下幻境。 妖主回到西府闺房时,就见这丫头一只脚伸到了被子外,两只胳膊也都放到了被子外,嘴巴还大张着,这睡姿也太豪放了吧,完全没个女孩家家的样子。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正值十月,天气挺凉,虽说今日打通了筋脉,不过毕竟还是一介凡人的体质,要是冻坏了,就要影响修仙的进度了。 便握住那的那只脚想塞回被子中,但这丫头脚已冻得冰凉,他只好运气灵力,启动长枪中的莲蕾,以手引下其中的一点火苗,又用手掌将这点火苗自她脚心注入,不一会儿,她的脚便恢复了温度,他便将这只不听话的脚放进被子里。 对于那两只不听话的手,他也作了同样的处理。 这焚仙火号称可梵三界,但他是仙火的主人,精通运火之道,只要温度控制得当,用来温手暖脚自然没有问题。不过这叫什么事?他妖主还从没干过这种暴忝天物的事哩。 轻轻摇了摇头,便化为一阵白烟,进入包子身体之中。 两个时辰后,包子一声大叫,将西府从睡眠中惊醒。 窗外天色已然大亮。 醒来之后,西府伸了伸懒腰,就觉得浑身轻盈,应脑特明清晰,整个身体也都非常舒服。 “快起来,把床头红球吃了!”是妖主的声音,声间冰冷,没有一丝感情。完全不像他心血来潮的那一夜的温暖,不过她早习惯了他这样凶厉的语气,这样凶厉的他,才是正常的他吧。 就见床头柜上放着颗圆溜溜的酒红小球,就那么放在并不干净的柜子上,看着完全不像是可以吃的东西啊! “这、这脏不拉几的,怎么吃!”西府不满地吼了回去,她还是有点起床气的。 “不吃拉倒,不吃我给包子吃。”包子拿屁股对着她,妖主的声音更低了,低得她快听不清。以她对他的了解,当他声音变得变么低时,那就是真的生气了。 “吃就吃嘛,生什么气!不是寄身到小狗身上,就变得更狗一样小气了吧。”她也知道妖主不会害她,虽然看着不太卫生,不好消化,还是勉强吃了吧。 第037章 馆长上门 西府不情不愿地用双指挟起它,先是瞪了一眼包子,才皱着眉将它丢入口中。 哪知这小球一进入口中,便传来一阵异香,并且软软的,舌头拂过,还滑滑的,西府尝试用门牙去咬,轻轻一咬便咬了开来。 咬开的同时,里面喷出一种液体,有桃汁的香味,有种神奇的清凉,就跟吃下了一个桃子味的果冻一般,液体一下子便滑入腹中,口腔之中久久还留着那种香味,挥之不去。 西府不知道的是,这些液体进入身体之后,便通过血液汇聚到丹田之中,与原本的粉红色真力汇聚,令真力小球比原先的体积要大上一倍还不止。 “好好吃,还有吗,妖主大人?”说这些话时,西府的脸上满是讨好。 包子对着她翻了一个白眼,便跑开了,不再理她。这可是天地灵物,千年桃胶,你当是大白菜啦……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西府下了床,唤了几声“阿娘”,无人应答,想来应是又去下地干活去了。这两位老人家也真是的,不是有了钱了吗?干嘛还要自己去干活。 她走进厨房,就见大铁锅里放着一个馒头与一个鸡蛋。看来这两位老人,虽然不舍得不干活,但是对于伙食是改善了的,以前家中的鸡蛋是舍不得自家吃的,而是要拿去卖的,并且,这馒头很白,不似以前的黄,很明显这是精面馒头,闻起来就香得很。 就在西府拿起一个馒头时,包子突然叫了几声,“有人来了,两里外,是馆长,是馆长!” 西府忙放下馒头,跑到房间里,匆匆找了一根绸子,将满头青丝在头顶梳了个发髻,再往头上戴了一个黑色的袱头,身上套上一件深绿色的袍衫,腰间系了条黑色的腰带,脚上套上黑面白底的马靴。 这一套行头加身,她就是是个十足的先生模样了,虽然面盘与身量都个十几岁小女孩的模样,但整体气质看起来,显得更为沉稳、可靠。 她在乡集上的裁缝铺里,花四两银子银子订了两套衣服,一套是现在穿在身上的深绿色,还有一套是深蓝色。人靠衣妆,佛靠金装,从季青的奶奶与娘亲与她初次相逢时的态度里,她就已知道了衣服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刚刚准备停当,门便不重不轻地被敲了三下。 西府稳了稳心神,不急不徐地走到门边,轻轻将门往里拉开,门外站着一个肥硕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 他小眼睛、双下巴,面上含笑。 西府朝来人抱了抱拳,说道,“请问,您找哪位?” 来人也朝她一抱拳,回道:“打扰了,鄙人岳金霖,伯劳义学馆馆长,特来拜见林先生!” “岳馆长,失敬失敬。请进!”西府作了个请进的手势。 岳金霖抬脚走进屋子,西府将他引到饭桌首位,作势让馆长在首座坐下,馆长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西府似乎听到了长凳发出的呻吟声,吓得这胖子尴尬地笑了笑,抚着板凳说:“板凳兄,莫怕莫怕,有劳了!哈哈哈哈”。 经他这样一讲,西府放声地笑了出来,想不到这胖大叔还甚是有趣,心里对他不禁多了些好感,不过对他有没有好感都不重要,即然要在他的馆中做事,必须要让他喜欢上她。 “馆长心怀宽广,敢于自嘲,真是智慧通达,令我好生羡慕,不知何时我才能达到馆长如此胸襟。”哈哈,西府拍起马屁来,那也是不一般的水准啊。 听到面前的这个小先生说话如此识趣,礼貌适度,倒真是个有礼有度的人哩。虽说在这个世界女子为师都甚少,但也不是罕见,听说桢城之中就有不少女先生。 “敢问阁下,可是林西府林先生?”岳金霖只是礼貌性地一问,昨天他便找林里正询问过了,季乡正也介绍过,早知道是“年幼而善教”了,相必正是眼前这女娃。 西府再次整理衣服,朝岳金霖拜了一拜,说道“正是小女,馆长公务繁忙,来此相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要办事那就快点办,可以办完了正事再闲聊。 “林先生真是快人快语,经乡正大人推荐,特来求贤,先生可愿入职义学馆?”。 西府再次整理衣服,朝岳金霖拜了一拜,“感谢馆长盛约,拜谢拜谢!”哎呀哎呀,干吗那些先生一定要如此说话呢,让人实在牙酸,不过第一印象,务必要树立起来啊,林西府加油。 “本馆现有二十余生员,皆在六岁至八岁之间,学部规定,至段孩童需设礼、乐、算、经、体四科,现本馆设珠算科、经学科,鄙人不才授珠算,蔡先生授经学,体健科、乐化科尚未设立,林先生可有意为乐化或体健科?” 呵呵,这馆长大人节奏挺快啊,这么快就进入实质性问题了。 体健科与乐化科科,西府都可以来得,在勾栏院时学过些剑术与乐器,但传授两样科目,自然过于费时劳心,她还要省下心力与时间修仙。 如果要选一样科目,到底要选哪一样呢?还真是有些为难。 包子蹲在西府身边哼哼唧唧了几声,声音微弱,从喉间挤出,有些像小孩子撒娇声。 岳馆长甚是好奇地望向小狗,“这小狗甚是有趣,竟可发出此种童子之音!唤作何名?”很奇怪哦,我进屋也没听到它叫唤,别人家的狗不是见不得生人嘛。 “原来岳馆长也喜欢狗儿!它是我养了多年的小狗,甚是乖巧,就是长得太过肥圆,故唤它包子!” 包子朝她翻了个白眼,“就你这起名字的技术,也有脸皮做学馆先生,哼~” 岳馆长忍不住要蹲下身去摸它,轻唤道,“包子,包子,过来!”哪知他屁股刚离开板凳,包子便瞟了他一眼,转瞬就跑开了,好似不愿被他摸一般。 岳馆长与西府相视一笑,“这狗儿甚是有趣、有趣!你连小狗都教得如此好,相必教人是没问题了!你平素是如何训练的?” 当下,西府便跟他聊起训狗之法:“狗之智慧,宛若人之幼儿,一喜溢美之词,一喜口腹之欲……从这两处着力,便无有不可驯之狗儿……” 寄舍在包子身上的妖主不不想听她胡诌,但无奈耳力太好,全部听入耳中,当下惊道:乖乖,这丫头好像正是在说我呀! 其实西府的驯狗之辞,并非完全胡诌,也是这段时间以来,她从与包子的相处中得来的经验。真真会说谎的人从来都不会说出完全的谎言,因为这样太容易被人识穿,唯有真里有假、假里有那么几分真,才能令人信服。 两人聊养狗经,聊得不亦乐乎。人出于本能,都会喜欢与自己有相同爱好的人,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讲的也是类似这个道理,两人的谈话在西府故意往狗身上聊之后,就摆脱了上级面试下级的氛围,而是完全成了两个有相同爱好的人的愉快交流。 两人足足谈了一个多时辰,还在狗的话题上愉快地进行着。一直到林二爷林二娘回家吃饭休息才结束。 岳金霖见两位老人回家,才想起自己这次来的正事:要与林先生谈好开工时间以及传授科目。 于是在与两位老人作了简单的寒暄后,快速将话题拉到正题上。 很快便确定了西府教授体术课。 岳金霖告诉西府,虽然官家也宣称重视音乐的教化功能,但乐化并不是考学科目,且学之甚费银钱,乡间人家向来不重乐化科。庸桢国王庭是马上得来的大位,故而向来重视体健,这体术课虽不是教学科目,却是世人考量学子的一个重要参考指标,所以他建议西府传授体术课。 西府便答应了下来。 每日申时初(下午三点)开时,传授半个时辰的体术课,具体内容为剑术,自后日开始授课。 谈清楚之后,岳金霖便起身告别。 西府将岳金霖馆长送出一里多路,方转身回家。 在送岳馆长的途中,遇到了三四位村民,那些村民中有些是认得岳馆长,这岳馆长可是十里八乡的大人物,经常与族长、富绅的座上宾哩,林二哑巴捡来的闺女与这样的大人物走在一道,还有说有笑,看来这小姑娘不简单啊,眼神中止不住对林二哑巴一家便高看了几眼。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可以说这就是势利,但这就是人性,无可根除——天生是要尊敬比自己强的人、轻视比自己弱小的人的,哪怕是那些慈善家,往往对那些他们布施的对象心里也是有着强大优势感的。 想起他们先前对阿爹的倨傲,现在对自己的眼神中表现出的讨好敬仰,心里隐隐觉得甚是解气。 西府与岳馆长并肩而行,说说笑笑,一直送到村口,几乎让全村的人看到了她与大人物同行,她方才返回,目送着岳馆长骑着黑毛毛驴走出多远,才返身回家。 在村里的路上,有一些村人喊住她与她客套,她也做出热情有礼的姿态,与这些人一一回应。毕竟他们并不是什么大恶之人,不过是普通人而已,自然有着普通人的特点——嫌穷爱富,原先对阿爹阿娘不太看得起,不可能寄希望于人人都像林壮志家人那般,对阿爹阿娘那样亲热。 第038章 初逢蔡师 况且她还要在这村里生活,自然也不好给村人脸色看,她也懂得众口烁金的道理。 返回家中时,阿娘与阿爹脸上都乐开了花,刚刚在与岳馆长的寒暄中,他们已经知道了岳馆长此来的目的,竟然是要聘请女儿为先生,自然是开心无比。 虽然之前听西府提过,但此刻口中事变成眼前事,他们还是兴奋不已,他老林家就将有个做先生的女儿了,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话说这与祖坟没啥关系啊,这可真是山神爷爷的赐福啊。 林二娘提出一个大竹篮,竹篮上盖了块红布,对西府说,“女儿,走,咱娘俩去拜山神,让你阿爹做饭” 包子冲那竹篮大叫,那里面卤肉的味道真好闻啊。无论是包子的本能,还是妖主对口腹之欲的不舍,都对那里面的东西极度渴望。那可是林二娘刚刚从卤肉店中购回的哩。 “好吧,好吧,给你!”说着西府就掀开红布从里面捻下两块肉放在地上,如果这妖主能放弃吃生肉的毛病,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林二娘看到那两块卤得金灿灿猪耳朵落在地上,心本能地一紧,毕竟穷日子过习惯了,她可习惯不了这等暴殄天物。但看到女儿眉开眼笑的脸,便忍住了。有了这么个宝贝女儿,她还有什么东西舍不得哩,做人莫要太贪心才好。 西府看到包子将两块卤肉热情似火地吞下,又抬起渴望的小眼睛,鲜红的舌头还不时伸出口外舔舐,看来它是品得出这肉味儿的,又往地上投了几块。 有好心惯就用舍得用资本去培养,希望他能改了好吃活物的臭毛病。 这下林二娘实在忍不住了,开始教育这暴富而入奢的女儿:“女儿,万物有灵,土地有土地神,稻谷有稻谷神,食物也有食神,看到你如此浪费食物,食神必定会惩罚于你的……” 听着阿娘的唠叨,西府低下头,悄悄地瞪了包子一眼,都怪你。 包子也反瞪了她一眼,不管她,自顾自地继续吃。 见西府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林二娘便说不下去了,心里不禁自责起来,哎哟,瞧我这碎嘴子,这是干什么哟,这么好的孩子不就往地上放了几块肉么,至于这样被教训么,老婆子你这碎嘴子得扔掉了。 林二娘心里这样想着,嘴巴上就来了个神转折:“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况且这包子也很是讨喜,连我都想喂它来着。” 被她这神转折引来心花怒放的可不止西府一个人,还有包子。 包子巴巴地抬头望着林二娘,可林二娘的手还是稳稳地拢在袖子里,就是不肯伸出来,半点也没有将语言变成行动的征兆。 包子大叫了几声,以示抗议:“哎哟,这老太太……真是……,连狗儿都欺骗……真是……汪汪” 西府抿住樱口,强压着自己不笑出来。 包子迷着眼瞅着这个憋着坏笑的丫头,汪了一声后,转过头去,赏了西府一个肥硕的背影。 西府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勉强止了笑说,“阿娘,不如这盆肉就放在家中,我们在于食档中再买些,这样才显得对山神爷爷敬重嘛!” 对于西府的提议,林二娘很是满意。 当下两人又从村里的小食档买了盘卤肉,西府搂着阿娘的胳臂,就往山神庙走去。 日头接近中天时,两人一狗终于出现在了山脚,他们的旁边便是一个山神庙。 山神庙距离村庄不过三里路,林二娘虽然背很驼,但走路并不慢,不多会儿两人便来到山神庙。 西府之前下山时,阿爹林二爷便带她来此拜过,因此对这个山神庙还算熟悉。 与寻常山神庙相比,这座山神庙算得上恢宏大气了,它青砖黑瓦,三间房屋,中间是山神庙的主殿,一侧是庙祝居住地,庙祝是个头发全白的老爷爷,一直含着浅淡的微笑看着他们两。一侧是专门摆放祭品的地方,香油、香烛……等等 中间主殿上并没有树立山神像,而只是立着一座木牌,这木牌高约半丈,通体乌黑发亮,上面用金粉写着一行字:伯劳山山神。 林二娘将食物摆在神位前,跪在神位下面磕了三个响头,又闭门合掌静默了十几息,才站起身。 西府也如法炮制,也在神位下面的蒲团上跪了下去。 包子大喇喇地坐在西府身边,对,你没看错,就是坐着,盯着神位看。 在林二娘与西府往回走的路上,包子为西府解除了之前的一个疑惑:为什么山神庙中不立神象而只立木牌? “所谓山神河伯,往往是妖怪或有德之人的鬼魂,得到了地脉的灵力,而成为一地之神,护佑一方,以得到一方百姓愿力的加持。正常情况下山神自会托梦让人塑造神象,以赢取大众的相信,而获得更多愿力加持!但若力不配位,就不敢塑造神象,以免被其它妖怪或鬼魂盯上。” 包子的这些解说,西府听得甚是专注,她原本就来鬼神之说感兴趣,再加上这伯劳山神庙就在身边,想不到山神还有说法。从其解说中,西府了解到,这伯劳山山神可能力量并不足够强大,所以不敢塑立神象。 想不到做山神,还有这个担心,竟然怕人来踢馆,这山神做得也真是相当憋屈啊。 就在西府一边走一边听包子(妖主)讲解时,远远看到前面围着一圈人,一堆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话,在这些说话中听到一个吵哑的声音在训话,听得不太清楚,好像是一个父亲在训自己的孩子。 倒时林二娘更为了解,她说:“那一定是冯麻子在教训儿子,那小子三天两头闹事,听说前天还闹到蔡先生头上……” “蔡先生?”对啊,应该就是那个教过季青的蔡先生。 “是啊,就是义学馆的蔡先生,跟你是同一所学馆哩。”林二娘毕竟就是伯劳村人,伯劳义学馆是这方圆十里唯一的大型学馆,村里又有几个贫家儿童在那里学习,她自然就听闻过一些典故传闻。 说着话两人一狗就已来到人群之中。 就见一个麻脸的中年汉子正在在训话,训的是一个八九岁模样的瘦弱男孩,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袍衫的高瘦男子。 那麻脸穿着打补丁的灰色短衫,眼睛瞪得滚圆,口水喷溅在那男孩脸上,“你这个畜生,你怎么能同先生顶嘴,啊,先生不受你学费教你,就是教你顶嘴吗?啊?说你知错了没?”。一边说偷偷瞄向高瘦男子。西府自然知道这眼神的含义,其实就是”先生,我这样教训我儿子,可能帮你解恨了?“ 男孩低着头,面红耳赤,脸上淌着两行清泪,两只小拳头捏得紧紧的,一句话不说。这敢情是个极倔强的熊孩子。 那高瘦男子,脸上瘦削无肉,下巴上留着一指长的山羊胡子,双眼细长,脸上含着怒气,盯着那男孩,完全不理会那麻脸看向自己的眼神。这种不听话的学生,必须要好好教训,才能改恶从善。 西府看出来了。那麻脸自然就是冯麻子,那男孩自然就是他儿子冯小虎,那高瘦男子应该就是蔡先生了。 冯麻子见蔡先生还没有解恨,只好挥起巴掌一下打在儿子脸上,带着哭腔说,“说,你给我马上向先生道歉,快!”不出手这先生是不会罢休了,儿子阿爹护不了你了。 这一巴掌极响,啪的一声,清晰异常。在场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原本有些人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来的,但也被这声音吓到了,心道冯麻子这儿子不是你亲生的吧。 人群中有个小女孩,被这一巴掌吓得哇哇大哭。 西府看向冯小虎,他还是一声不吭,拳头捏得更紧了。 蔡先生嘴角往上勾了勾,显然对这一巴掌是比较满意的。紧接着脸又垮了下来,这一巴掌还不够还不能抵消他犯的错。 “哎呀,这孩子真是太倔了,认个错有什么的呢?”林二娘小声地对西府说,显然她也被这一巴掌惊到了。 冯麻子看到蔡先生的垮脸,抡起另一只手,在儿子对面的脸上又来了一下,“快,快道歉!”打在儿子脸上,疼在他自己心里,谁叫儿子不争气哩,竟然惹怒了先生,先生是咱们这种家庭能惹的吗? 冯小虎大声地叫道:“我没错!我没错!” 在冯麻子第二次掌掴时,蔡先生脸上的笑自然地放了出来,但听到冯小虎的回答,脸又立即垮了下来。 就在冯麻子举起手,准备来第三次掌掴时,突然被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喝住了,“别打了!” 众人寻声望去,一个身着深绿色袍衫的身影走到了冯麻子近前,这人身高红五尺,身材瘦削,小小瓜子脸白得像雪,双眼又大又黑,樱桃小口红艳艳的。 这人自然就是西府。她可没打算得罪自己未来的同仁,但一个八九岁的孩,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刑训逼供,很容易留下阴影的,她实在狠不下心不趟这混水。 第039章 结下梁子 西府一走进人群,旁边就有小声的议论声传来。 “咦,这好像是二哑巴家的女儿!” “可不是嘛,这女娃好像不一般哩!” 西府恭恭敬敬地朝蔡先生与冯麻子一拱手,“二位,不好意思,我可以说几句吗”,眼神扫过冯麻子,留在蔡先生脸上。 蔡先生拈着山羊胡,嘴巴挤出一个弧度,一个勉强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完全是一副审视的样子。老子还没解恨哩,从哪里跳出这么个爱出风头的丫头。不过看到她大方恭敬的模样,他又不好发作,压着火气说了句:“请讲”。 “小女听到此刻,大致明白缘由,在此斗胆说几句,说错了二位也请包涵。为学生者,自当尊师重教;为人子者,自当敬重父命。小虎这两者皆未做到,自然有错”。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神看向冯小虎,他正斜眼怒视着自己。他今天被批斗得够多了,抵触情绪严重,自然听不进西府的这番话。西府也不着急,紧着往下说: “所谓子不孝,父子过。为人父者,自然要以身作则教会子女做人的道理;为人师者,志在传道授业解惑。孔圣尝言,因材施教,对于性格懦弱的孩子,我们要教他勇敢少虑;对于好逞蛮勇的孩子,我们要教他三思而行。对于刚烈的孩子,我们要给他温暖感化,如小虎的性子,如此强行施压,只能令他更加刚烈……” 不待西府往下说,蔡先生忍不住了,干脆地打断了她:“为教者,在于实干,空口说大道理,谁人不会。”这不知天高地厚女子,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她何德何能敢批评自己,他有的学生都比她大。 西府心里得意,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先生,那就让小女试试吧!”说着朝蔡先生拱了拱手。 不待蔡先生回答,西府已到冯小虎身边,“我看你面红耳赤,呼吸急促,你很生气吗?”话语轻柔平和。他脑子里有满满的怒气,她要先放掉他的怒气,才能再充进去理智之气。 “我没错,他们偏要我道歉,我当然生气。”听着西府缓慢的语气,小虎说话的速度也自然地放缓,呼吸也自然地慢了下来,呼吸慢下来后,情绪其实已经有所缓和。 这就是生理与心理相互作用的规律,暴躁的情绪会加速心脏跳动与血液循环;反过来,剧烈的心跳,也会让人的情绪变得紧张。 “发生了何事,跟我讲讲吧,也让大家评评理。”,西府睛里是满满的真诚,一副我真的想帮你的表情。 “让大家评评理”这句话勾起了小虎讲述的欲望,他父亲、老师何曾给过他讲清事情的机会,他们根本就是先认定了他有错,哪里还想听他讲述。 在接下来的交谈里,冯小虎便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一个同窗的背上被人贴了张王八像,这个同窗就坐在小虎的前面,那同窗认为是他贴的,蔡老师也以为是他贴的,叫他认错,否则就罚站去。 但根本不是他贴的,他便不肯承认,也不肯罚站。 蔡老师问他到底是谁贴的,出于孩子的义气,他不肯说。 这下子,蔡老师就火大了,拖他到外面罚站,他就是不肯…… 就是这么个故事。 听完了冯小虎的讲述,围观群众各自小声交谈,发表自己的观点。 比较一致的观点是,蔡先生也不算有错,他也是为了学生好。 冯小虎也不算大错,因为不是他贴的嘛。但他跟蔡先生那般顶撞,也确实是不对。 人群本来就围得很近,不过与冯小虎隔着五六尺,所以大多数人讲的话,还是落入了冯小虎的耳中。 西府问:“小虎,你心里委曲我是明白的,但蔡老师的用心我也是明白……大家的话你听到了吗?” 冯小虎咬着唇,点了点头。 “那你要不要跟蔡先生说点什么?”西府真诚地望向冯小虎,小虎耳根通红,心跳加速,很明显他有点难为情,“勇敢的人才会敢于承认错误,你也可以的。”西府拍了拍冯小虎的肩膀。 犹豫了一息之后,冯小虎抬起头,大步走到蔡先生面前,朝先生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先生,我错了,在堂上与您顶撞,我错了!但我真的不能告诉您是谁贴的,我不能背叛朋友。” 西府看到蔡先生的脸上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原来是一幅冷眼看好戏的神态,现在双眼盯着冯小虎,眼角抖动,耳根红得冒血,显然他心里的某些柔软被触动了。人与人沟通,真诚是最好的技巧。 小虎的真诚打动了他,虽然对小虎的话他并不完全赞同,但他那真诚认错的样子,那真诚的眼神感动了他,对于如此真诚的孩子,他有什么理由去讨厌他?有什么理由生他的气,再说自己还是冤枉了他,其实自己也有错啊! 有刹那间他觉得也许是小虎是在故意配合西府,故意想让他丢脸,但转瞬即逝,他想到小虎那眼神,就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没关系,我也有错,不应该主观就认定是你做的事。”这些话是如何说出口的,蔡先生自己也难以置信,可能是受了当时整体环境的感染吧。 蔡先生向西府拱了拱手,说到:“小先生,果然了得。”说话的时候,扫了西府一眼,眼睛便盯在了地上。 “哪里?哪里?”西府随便客套了一声,蔡先生的眼神她全都看在了眼里,或许他只是不好意思吧,自己做了这么多想让小虎认错不能够,而这小姑娘三两句话就做到了,有些不好意思,也是人之常情吧。 这被围在中间的几个人简单聊了几句,便各自走开了,然后围观群众也自行散开了。 远远地听到,有人在背后谈论什么。 “这姑娘,不得了啊!” “估计这姑娘不好了,被那蔡先生给记上了。” …… 被蔡先生记上了?没所谓啊,他能拿她怎么样?他是先生,她也是先生,她才不怕他哩。 林二娘有点担心,“你帮了小虎,是做了件大好事。阿娘自是开心的,但又为你担心,你明天就要去义学馆了,今天却给了蔡先生难堪,以后你可要防着他点儿,这人面相阴得狠,不像个善人。” “没关系,您没看到么,馆长与我挺对味口,有馆长撑腰,我还怕个什么劲儿!”话虽如此说,背后使些小阴招也会挺麻烦吧,她说这些话不过是安慰阿娘罢了。现如今,怕有何用,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就在这时,包子汪汪叫了几声,这几声听得西府脸都有些变了色:“那人身上有妖气?” 什么意思?妖气?他是妖怪?如果蔡先生是妖怪,那她不是完蛋了!她怎么会是妖怪的对手?但因为有阿娘在一起,这么些疑问,只能憋在心里头,陪着阿娘一路地走,偶尔还要陪阿娘说说话。 一直到家,她才编了个借口,进了自己的闺房,包子也自然跟了进去。 “蔡先生是妖怪?厉害吗?你能打得过他吗?” 包子给了他一个白眼,“吾家何曾说过他是妖怪!” “那、那你不是说他身上有妖气吗?那有妖气还不是妖吗?”西府知道自己可能是问错了,但嘴巴上可不愿意认输。 “除了妖怪有妖气外,有些人类修习妖怪的修仙方法,也会有妖气,有些常常接触到妖怪的人,身上也会残留着妖怪的气息,就像养狗的人,身上也会留存有狗的气息。” “那他是哪种情况?” “他应该不是妖怪,因为我看不到他的真身,比如狗妖即使化成了人形,我还是能从他的人形里看到一个狗的虚影,而蔡先生我则没看到真身的虚影,所以他不是妖怪。只有可能是修习了妖法的人类,或是长期与妖类在一起。具体为何,尚不能分辨。” “那他是你的对手吗?”妖主如果不是他的对手,那么她就真的只有跑路一个法子了。 “这何须问,他自然不是我之对手。”但也难说呀,我毕竟功力尽失,哎,真是可恨啊,如今之计,只寄望于一个一个完成《师道》任务,以补充灵力、恢复修为了。 有了这个答案,西府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她决定还是留在此地,并进入义学馆为师,毕竟获得另一个合法身份至关重要。 西府还待问些问题,但房门上传来敲门声,“女儿,吃饭啦!”是林二娘的声音。 “好咧,这就来!“西府一边答应着,一边打开房门,“哇,今天吃什么呀,好香!” 一打开房门,一股香辣的气味便扑入鼻孔。 “哈哈,是你爱吃的香辣红烧鱼。” 看到桌子上的这道菜,西府立顿感饥肠辘辘。酱金色的鲫鱼肚子饱满,外皮微微煎成了金黄色,身下是鲜红色的朝天椒,这道菜颜色漂亮,香味诱人,味道更是下饭。 “阿爹,您老这手艺更加精进了,我先动了哈!” 阿爹虽是聋哑,但似乎懂了西府的意思,脸上露出笑呵呵的表情,颇有几份得意。 阿娘不满地道,“得瑟什么,吃饭!” 阿爹只好怏怏地低下头,扒拉碗里的饭。 “你个死老头子,别光吃饭啊!”说着夹住一块鱼肚肉,丢在老头子碗里。 西府低下头,不打扰他们这种特别的浪漫情意。 第040章 河边恶人 吃罢饭,两位老人要去收红薯,西府要去帮他们收红薯,但两位老人怎么都不愿意。 阿娘说,“你明天就是学馆先生了,怎么还能下地干活,你要去的话,我们都不收了,让红薯都烂在地里好了。”乡下人,对于先生向来是极崇敬的。 西府无奈,只好留在了家中。 包子在一旁叫了一声,“也好,那就在家好好修习导引术!” 又要炼?是谁说不能急于求成来着?西府腹诽,但也只能腹诽,她知道他是为她好,蔡先生身上有时隐时现的妖气,她必须要加紧修仙,增强自保能力,妖主虽说不用惧怕那蔡先生,但妖主白天又不能使用神通,白天她还是要靠自己的。 两位老人走后,西府洗完了碗,扫了下地,便在包子的催促下,在客厅正中央的地上开始打坐,在心中默默观想五禽导引术的动作: 虎术者,四肢距地,前三掷,却二掷,长引腰,侧脚仰天,即返距行,前、却各七过也。 鹿术者,四肢距地,引项反顾,左三右二,左右伸脚,伸缩亦三亦二也。 熊术者,正仰以两手抱膝下,举头,左擗地七,右亦七,蹲地,以手左右托地。 猿术者,攀物自悬,伸缩身体,上下一七,以脚拘物自悬,左右七,手钩却立,按头各七。 凤术者,双立手,翘一足,伸两臂,扬眉鼓力,各二七,坐伸脚,手挽足距各七,缩伸二臂各七也。 西府站起身,先后施展出五戏的动作,身上只是微微发热,尚未出汗,想起上一次做这些动作后,浑身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难道自己的体质已经有所提升? “彼丹田蓄有真力,自慢慢改善体质,依理不会有快效,但你可还得吃下的桃精?它乃是聚天地灵气所生,可迅速壮大真力活力,故而你体质的提升倍速于常人。” 西府明白妖主说话的风格,后面肯定有“但是”。 “但是,凡事有利有弊,真力运行太快,而你筋脉尚不够强韧,极易受伤,甚至走火入魔,反噬自身,故而你须加紧操练这导引术,强壮身体筋脉。” 西府正处在步入修仙的兴奋情绪中,修仙多好啊,呼风唤雨、御物飞行、百般变化……只要想一想这些,就是眼冒金星,自然愿意加紧修习。 当下又演练了一套五禽导引术,差不多花了有三刻钟的时间…… 这一遍练下来,已是香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 但妖主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而是愤怒地批评道: “这练的是什么?虎戏完全没有虎的刚猛,真的是像只大猫。” “那鹿戏,鹿的伸脚,哪有半分鹿的轻灵。” “那熊戏,作双掌托地状,务必外松而内紧,你那花拳……哎!” “还有……” 西府恨不能一脚踢死眼前这只汪汪直叫的小肥狗,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听得妖主那语气严厉,不知怎的,心里有多了份怯意,这种感觉在于她是极其罕见的。 她哪里知道,这是妖主在话语里故意增加了摄魂的神通所致,就是一般修仙者都会从中感觉心弦怯怯,更何况她一个普通凡人少女,如果她是一个恐惧感正常的凡人,怕是早就吓得五体投地了。 压了压心神,袪走那分怯意,西府道,既然这五禽戏,每一禽戏都相应锻炼一处身体,能否只练一禽戏,待这一禽戏纯熟之后,再练下一禽戏,这样可否? 这一下包子安静了,《师道》前几任继承者都是身怀修仙基础的人,修仙这套五禽戏特别简单,看一遍书籍的投影动作,便能做到标准自如,哪里像这丫头这般艰难,哎!不过这丫头的提议倒是挺有道理,五禽之戏,各个击破,对于她这种修仙基础空白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在得到了妖主的同意之后,西府反复修练起虎戏来。 先是双手双脚着地,作爬行状,双掌往前爬三步,双脚往后退两步,尽量拉伸腰部,两息之后,左脚与左手弹空,留右脚与右手着地;再让左脚与左手着地,右脚与右手弹空。然后再重复这些动作七次。 这一遍做下来,除了腿酸骨麻之外,没有什么其它感觉。 做到第三遍时,西府已是勉力而为,特别是练习后面一侧手脚着地时,根本就弹不起手脚了,半秒中都坚持不一下去。 包子叫了几声,西府一下子扒在地上,起不来了。 刚才那几声狗叫,自然又是妖主说的打击她的话:“哎……停……只有身体动作,没有内在感受,这样练习下去,做再多遍也是徒劳。” 就在妖主以为她是打了退堂鼓,哪知西府又爬起了身,作出猛虎伏地状,牙根紧咬,双眼紧闭,一边回顾每一个动作,一边感受这个动作之下身体每一处的感受,一心二用,这显然难度倍增,这一套做下来,已又是酸软得不行,但这一次却又了不同的收获。 从外在动作上看,这一次做得比前一次既慢又稳,在这慢与稳之中,相应的身体筋脉都得到了更大的练习,牵引的丹田中的真力引动也会更大。 通过专注的内在感受,感受到四肢中有股热力在不注地流转,每流转一遍,相应的地方便有刺痛之感,就如之前妖主往其体中注入真力时的感觉相似。再看四肢之上的衣服,都粘上了一层粘糊糊的物质,放到鼻下来闻,臭味直冲大脑。 妖主说,那是真力在运行于四肢时,不仅壮大了四肢筋脉,而且还有涤荡筋脉之效,这些粘稠之物,便是你体内的浊物,这些都是五谷杂粮、思虑心结在你身体里留下来的印记,洗清了这些体内浊物,你才能进入真正的修仙。 不知不觉一个半的时辰已过,妖主便让西府停止了练习。 西府感受着身体上的粘稠之感,以及衣服上的浊物,皱起了眉头。这些处理起来可不方便啊,如果每天修仙,衣服上都会留下这些,时间久了,必定会引起阿娘与阿爹怀疑的,怎么办? 包子(妖主)瞪了她一眼:“快干,再晚二老就到家了。”是个实足的恶霸监工。 西府只好拖着疲累的步伐去洗澡。 洗完澡后,西府抱着一堆脏衣服往河边走去。河边安有洗衣石,西府要到那里洗衣服。 包子摇着尾巴,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其实,对于西府刚刚练习导引术的表现,妖主是挺满意的,毕竟在一两天的时间,能顺利不打结地做完一遍动作,就已是不错了。不过时间紧啊,他着急啊。 看着西府单薄的身体,坐在小河边的石头上洗衣服,觉得这丫头还是挺能拼的,刚才她都扒下了,然后又爬起身练习导引术,就冲这股毅力,他就觉得她必定可以有所成就。 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河边,面黄股瘦,弓身驼背,就像一只大号的虾米,他也站到西府所在的石头上。 其实远在他踩到这块石头上之前,西府就已回头看到了来的人是谁。这就是林癞子,快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整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大恶不干,小恶不断,什么偷偷菜啊、摸只鸡啊……这些小恶就不曾停过,村人对他嫌恶,但又无可奈何,见着他就躲。 西府看到他来,想着这光天化日的,他应该也不敢怎么样吧,就往旁边挪了挪。 哪知这林癞子一上来,就采取恶心战术,“这小姑娘,头发怎么湿露露的,不是刚刚那个过!“ 西府闻言扫了她一眼,那眼里带着火!但这样的人,打他都嫌脏了手。 林癞子没少看到过这样的眼神,都习惯了,依然嬉皮笑脸地说,”小姑娘,这样小,想必还没尝过那事儿的滋味吧,要不要叔叔教教你?“ 西府红着脸,低下了头,”我是想尝尝滋味的,就是现在不合适,要不晚上我在这儿等你吧!“ 林癞子喜出望外,不来不过是想嘴巴上爽一爽而已,哪知这小姑娘还真是有这个心意,哈哈,很好、很好! 望着林癞子屁颠颠地远去的背影,西府的脸立即冷了下来。“妖主大人,今晚有胃口吃个人吗?” 包子高兴地跳起来,摇头摆尾。 《师道》为天下正道,自不会允许契约器灵食人,器灵一旦食人,便要受到严惩。故而不到万不得已,实在虚弱或饿急,妖主都不会食人,但若是其继承人允许,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当天吃过晚饭后,一家三口聊了会儿天,老两口便睡觉去了。 西府回到房间,妖主从包子身上浮出了真身。 “你说今晚我可食人?就是那个癞子么?”他对活肉食充满了渴望,他原本的修仙方式便是通过吃人来获得能量,只是成为《师道》的签约器灵之后,不能再随便吃人,要吃人必须得到《师道》继承者的允许方可。 “没错,就是他。”西府眼里满是愤怒的火焰。 “就因为他对你说了难听的话?”女人心海底针啊,真是搞不懂。 “就这个原因还不够吗?”当然不只是这个原因,他在村中骚扰过的女人也不只她一个。 “够!”,哈哈,当然够,好不容易可以合法食人,怎会不够。 在确认两位老人睡熟后,一人一狗偷偷留出家门,往白天洗衣服的河边奔去。 第041章 错怪妖主 俗话说,人有三急,内急、性急、心急。此时林癞子坐在河石上,就很性急,心窝里仿佛有千万只猫在抓在挠。 自从昨天白天在河边,西府约定他晚上在河边见面后,他就急得睡不好吃不好,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了,怎能不急。 这小姑娘很特别,跟他以前得手的姑娘都不同,那些姑娘都是被她强迫的,成就好事之后,她们还都哭哭泣泣,寻死觅活,而这个小姑娘就真性情得多,一点都不躲躲藏藏,还主动约定他,今晚一定要好好快活快活。 就在他望眼欲穿时,就见一个单薄的人影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条小狗娃,看那身影便可断定那必定是林二家的姑娘,他忙站起身,冲那人影跑过去。 那人影看见他向自己跑过来,反而不动了,而是站在河堤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神色冷傲,哪里像个偷汉子的女人,分别是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呵呵,这小姑娘有意思,难道她喜欢玩角分扮演? 但令他奇怪的是,她那笑意似乎在对着虚空微笑,她的眼神并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仰着头,盯着虚空。 “小心肝……”林癞子刚喊出这三个字,便立即住了口,月色下,在她的面前浮现出一个一个高大的黑影来,初看时,他心生恐惧,但细看之下,竟然看得呆征了。 只见那人身形高挑,长发及腰(月光下,只看到那发色偏浅,看不清是什么颜色)、面目如画,更难得的是,面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那笑容真是令天上的星星都要自愧不如。 这小美人儿如此识趣,不但自己如约而来,还带了个妙人儿前来,管他是男是女,如此美色,我自可接受。 在他尚未从急色中醒悟过来时,就见那妙人儿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在他还没来得及心生恐惧时,就觉得脖子一疼,此时排山倒海般的恐惧感才从心头升起,但升起不到一息,便消失了——因为他的头颅已经与身体脱钩了。 西府站在三米之外,背对着案发现场,那场面实在太美,她不敢看。她毕竟还是人类,无法直视一个同类被生生地吃掉。 此时,她内心有些后悔,林癞子固然面目可憎,但真的应当被食肉啃骨吗?这一刑法未免太过严酷了。但西府从来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她使劲摇了摇头,将那些不好的情绪甩出大脑。 大约三刻钟后,妖主站起身,嘬起嘴,对着伯劳山吹出了一声清脆的口哨声,不多会,三只野狼应召出现,一步一步走近林癞子的尸体,虽然只是些残羹冷炙,但是它们没有条件挑三拣四。 它们可不知道那个唤它们前来者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制造一个“恶狼吃掉林癞子”的假象。毕竟这里也是有修仙宗派管理着的,万一被查下来,会给西府制造出巨大麻烦。 忍住冲鼻的血腥冲击,借着微茫的月光,西府勉强检查了一遍战场: 河岸边有一具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身体,整个胸腹都空了,有一截两尺长的肠子拖在体外,双腿与双臂只留了骨头……很多地方还刻意留下的狼牙咬痕。 在西府看来,虽然太过血腥,但不得不承认是个完美的“狼食人”现场。 再看看妖主,整个人干净得就像月光下的一块白玉,白袍上一滴血污也没沾上,连嘴角都是洁净如新,眼中光芒闪耀,显然心情极好,哪同一个老饕享用了一顿皇家全席一般。 山风吹起他的长发与长袍,依然飘然出尘,让西府生成一个错觉,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血腥事件不过是她的想象。 妖主朝她伸出右臂,她自然知道,他这是又要挟起她了,她自觉地停住身体,等他前来。对于他的免费航班,她还是很享受的。 两刻钟之后,他们来到伯劳山上,脚下便是上次在山中修习导引术的那块石头。 妖主先是跟包子无声交流了几句,包子便坐在一旁,坐姿跟妖主打座一个样,“动物修仙,要吸取月之精华,凝结内丹。” “哦,原来包子这是在练习吐纳之术。” 妖主将目光转向西府,严肃地说:“练习虎戏,一直练到脱力为止!”通过这两天的观察,这丫头的身体潜力还是有的,还得再压榨压榨,否则她不会自觉地尽力的。 西府瞪起了双眼,恨不得用眼刀剜死这银发魔鬼,但恨归恨,还是乖乖地练习起来。 第一式:双手双脚着地,作爬行状。 第二式:双掌往前爬三步,双脚往后退两步,尽量拉伸四肢与腰部。 第三式:右脚与右手着地,左脚与左手弹空。 第四式:左脚与左手着地,右脚与右手弹空。 在做到第五遍时,西府明显不像上次那么累了,虽然大法淋漓,但没有麻钝之感。 在做第二式拉伸四肢与腰部时,她听到了骨节之中传来轻微的噼啪之声,仿佛骨头碎裂,但却并无痛感,反而觉得那些地方如被暖风拂过,十分惬意。 在做第三式与第四式时,一侧手脚在地上竟然坚持了有两息时间,这可真是天翻地覆的变革啊,她昨日还坚持不到一息哩。 有了这样巨大的进步,西府自然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练习时下巴都抬高了不少。 妖主自然将她这神态看在眼中,只说了三个字,西府便老实了。妖主说的是“有妖气”。 这三个字没头没脑,旁人不能理解,西府自然是懂的,蔡先生身上有妖气,你不想死,就给我好好练习,得意个什么劲儿! 练到第七遍时,西府就觉得浑身已失去知觉了,特别是双臂双腿都麻木了,大脑都指挥不动它们了,它们只想休息、休息…… 但妖主又说了那三个字,她只得又挣扎着练习第八遍第九遍,待要练习第十遍时,妖主制止了她。 “第九遍时,招式已然大走样,招式不到位,练习皆为无效,就止打住吧。” 得了妖主这一句话,西府如蒙大赦,管你是批评还是表扬,小娘我不在乎,小娘我只要休息、休息……竟然就扒在地上睡着了,打起了呼噜。 妖主看了看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只手挟起她,一只手拎起包子,往山下跳去。 ************* 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窗纸上。 西府从饥饿中醒来,她一下子坐起来。 昨晚吃得可不少,两个白面蚀头,外加一碗粥。怎么会被饿醒呢?奇怪! 她看到自己身上穿着青色的衣服干干净净,完全没有汗渍,身上也没有了粘稠之感。 这是怎么回事?昨晚明明是搞得一身的汗啊,她被妖主挟回来后,直接被扔在了床上,她是有些意识的,只是浑身酸软且困,不想行动。 她突然将目前投向卧在床上另一头的包子,卧得像一只奶白色的小毛球,苹果状的小脑袋在一拱一拱。 西府故意一掀被子,包子便被掀翻了,抬起圆溜溜的小脑袋,睁大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盯着她,眼里尽是不解。 “你装什么无辜,你说,是不是你帮我洗了澡、洗了衣服又穿了衣服?”西府怒睁双目,食指指着包子的苹果头。 包子的眼里也尽愤怒,“吾家自耗灵力,给你施了清洁术,你怎生如此不懂感恩,还形同泼妇?”说罢,狠狠跳在地面上,在地面上震出一声巨响,仿佛那地面同它有仇一般,摇晃着尾巴迈出房间。 清洁术?西府有些凌乱,他还有这么贴心的小法术?他一定是看我脏兮兮地睡着了,怕被阿爹阿娘发现真相,便用什么清洁术帮我清洁了一下,看来我是错怪他了。 就在她刚从清洁术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时,阿娘的头出现在房门口,“女儿,这是怎么了?做恶梦了?” “是啊,好可怕!”西府现在说谎已非常顺溜了。 “好孩子,梦都是反着来的……跟阿娘说说,你都梦到了什么?” “我梦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离我越走越远,一次头都没回,我后面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不知为何,西府想出的最最可怕的恶梦便是这个,以前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梦,完全是下意识地就说出了口。 一边说,西府再次体验到了那种被抛弃的可怕情绪。 “傻孩子,梦都是反着来的,反着来的”,林二娘坐到床边,一把搂住女儿的头,心里满是疼惜。她知道这个女儿有很多秘密,她不跟他们说,也自有她的原因,旦愿她能平平安安快快乐。 西府将头靠在阿娘的怀里,像只小猫,这种感觉让她感觉好温暖,眼角有种酸酸的感觉,幸福的酸。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林癞子的尸体,于是更紧地靠在了阿娘的怀中。 如果她真的是他们的女儿,没有秘密,只有完全的了解与接受,多好!但这种感觉也只是一念之间,她知道她迟早会告别他们,他们只是她生活中的一个停靠站点。 《师道》已完全承认了她,她就只有踏上修仙这一条路可走,要走修仙这条路,最好便是减少与凡人的因果牵绊。 她只是利用他们的善良,来获得一个庸桢国的合法身份,告别那个大泽国逃跑的勾栏女孩的身份。她告诉自己不要无须愧疚,只须尽力报答他们便好。 “阿娘,以后你们别下地干活了,就在家里做做事就好了,女儿养得起你们的。我们盖个房子吧!” “女儿啊,盖房子我们也早就想过,只要你同意,我们下个月就请人动工。至于地嘛,还是要下的,人岁数大了,不干点儿什么,便浑身不舒服哩!” 第042章 初入学馆 “好吧,不过干活不能再像以前了,要收着点儿力气。”毕竟上了岁数,腿脚容易受伤。 “好的,阿娘知道,”这时阿娘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望着女儿的脸,严肃地说,“对了,以后晚上可不能出门了,林癞子昨晚着了狼啦!你是没看到那样样子哦……哎哟真惨,这十月天里,怎么会有狼?听说还有几个神仙老爷还过来调查了哩。” “神仙老爷?”西府心里一揪,不会被他们妖主的端倪吧。 “是啊,听说是从什么朱什么宗过来的,反正是一个大仙派,来调查,好啦,起来用餐吧,你下午就要去授课了,上午就要去学馆吧?” 西府一下子跳下床,“是的,上午就去!”管它哩,尽管查吧,相信妖主是不会留下什么线索的。 走进客厅时,包子已坐在桌子的一条边,眼巴巴盯着桌上的饭菜。 两位老人越来越喜欢这条骄傲的小狗了,最近还特意为它准备了一个盆子,盆子里放上的两块肥肉,一个肉包子。 一家四口愉快地用起早餐来。 在吃完两个包子后,西府还是觉得不够饱,又拿了两个。 两位老人的眼神里都有诧异的神色:这孩子怎么突然这样能吃。 阿娘心直口快,说道,“女儿,怕不是上火了吧!”上火的人会觉得一直饥饿。 西府稍微控制了一下吃馒头的速度,微笑着说道:“阿娘,没有,我好得很,只是想着下午就要授课,而我授的又是体术课,都要实打实地运动,现在多吃点,到时候才能有劲儿运动哩!” 女儿的这个理由差强人意,不过她应该不会被自己撑到吧,他们的女儿可不是傻子,可是义学馆的先生哩,可是大能人,肯定不会撑到的。 包子吃完了碗中的食物,轻盈地跳到板凳上,又从桌上跳到板凳上,还欢乐地摇了摇尾巴。 望着包子的可爱模样,西府忍不住说道,“呵呵,你倒底是狗还是猫啊”,包子不过两只手掌长,毛又很篷松,不注意看的话,真的很像一只猫哩。 包子不回头,仿若没有听到似的。这狗子今天怎么回事,刚刚吃饭也对自己不理不睬哩,现在还是对自己爱理不理。 吃过饭后,西府回房收拾好包裹,便由阿爹牵着毛驴送她去义学馆。 临离开家前,包子竟然也没有跟出来,看来它还在生她的气。 半个时辰后,便来到义学馆门口。 阿爹微笑着,将西府扶下毛驴,望着西府走进学馆大门,才骑着毛驴往家走去。 西府一抬头,看到红色朱门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大匾,匾上写着“伯劳义学馆”五个大字。门旁楹联写的是“于斯为盛”“出将拜相”。好大的口气,不过是一个乡野学馆而已。 西府叩了叩门环,不一会儿门便开了,一个老头的头出现在门缝里,“小姑娘,找谁?”这个老人是个独眼龙,坏眼上罩着一只圆形的黑布。 西府恭恭敬敬地递过手上的贴子,“老人家,我是林西府,岳馆长聘我为体术先生,今日前来报到。” 老人听完,眼露疑惑,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不情愿地为西府打开了门。 西府朝独眼老人施了一礼,“烦请老人家,向馆长大人通禀一声!” “好的,你跟我来吧,我直接带你去典教堂,馆长正在那里看书哩!” 西府跟着独眼老人走过小花园,走过一进学堂——门匾上写着“经术馆”,学堂与过道之间只以一道屏风隔开,西府能清清楚楚地听到里先生授课的声音,讲解的好像正是《三字经》。 穿过学堂,来到一处小花园,又来到一进学堂——门匾上写着的“算术馆”,从过道绕过一个屏风,就看见三十来方的空间里,摆了二十来张桌子,桌子的尽头是一个讲台,讲台上一个人正在噼噼啪啪地拨弄算珠,那人正是岳金霖。 独眼老人穿过一排排书桌,西府紧紧地跟在其身后。 二人来到岳金霖身旁,他依然在全神贯注地拨弄算珠,皱着眉,似乎遇到了什么难算的账目。 独眼老人呼唤了两声:“馆长、馆长。”声音轻微,生怕惊扰。 岳金霖抬起头,脸上残留着思索之色,看清来者是何人时,瞬间展开笑颜,白白胖胖的脸上满是惊喜,“哎呀,林先生、林先生,不好意思,刚刚在算一笔账目,一时合计不上,故而未能及时发现……” 说罢朝西府拱了拱拳,以示致歉。 “无妨,无妨,馆长专注之力,令人钦佩!”,西府朝岳金霖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专注力不得了啊,我要是也能这么专注,修仙进度必会加快。 岳金霖朝独眼老人轻声说道,“龙伯,你自先去门房,我这边陪林先生熟识熟识馆中情况。” 龙伯朝两人鞠了个躬,转身来路走去。 岳金霖引着西府往北走了几步,穿过一排竹丛,竹子长得很是厚密,宛若一道绿墙,竹丛后是一道朱红色的木墙,朱红因为时间的缘故已显出黑色,木墙正中有一道门廊,门廊匾额上写着“体术馆”三个大字。 跨过门廊进入一块开阔的广场,青砖地面,青砖墙前摆放着兵器架,上面插着几柄刀枪木棒,并没有西府授课所需的剑。 广场另一半用木墙隔开了一个半封闭的课堂,那是课堂,摆着二十几张桌子,课堂后面一角是一个房间。 “林先生,外面的空地与这间课堂以后就是您授课之所,原定您授的是剑技,不过教学所用之剑实是难购,真剑又不敢用,学子毕竟年幼,您可否授其他内容?只要能增进学子体质即可。这间小房间,就是您休息之所,条件简陋,望先生海涵!” “馆长不必客气,如此安排甚好。”临时改变授课内容,确实有点不合理,但也无须慌张,西府自有打算。 至于说这房间,确实是够简陋的,房间不过四步宽、六七步长,只摆得下一张小床、一张小桌,一只小柜而已,好在它外面就是一个广场,晚上练起功来,很阔绰。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岳馆长便起身告辞,“林先生,你先休息一下,午时末食堂开饭,我再来寻你。” 西府将所带的物品放在相应的地方,又整理了一下房间,便在房间里练起虎戏来。五轮下来,身体只是微微出汗,比第一次进步了不知有多少。 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勤奋差强人意,招式差强人意,内视欠奉得很!”这声音冷若冰霜,分明就是妖主的声音。 寻声望去,就见包子正坐在她的身边,双眼清冷地瞥着她。 西府高兴地跳起来,一下子扑过去,双手握住包子的身体,“你不是不理我吗?怎么来了,哈哈!” 包子气得身体乱扭,它的身体毕竟不过才两掌长,哪里挣脱得了。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不对,是犬落平阳被人欺。 挣脱不得,妖主也只好认了命,不再挣扎。扭过头去,不看她。这还要问,不还是不放心你吗?要是你被妖怪吃掉了,我怎么办? “好了。我知道错了!”西府将包子托到自己眼前,盯着它的眼睛真诚地道歉。 “说,错在何处?”包子终于拿正眼看她了。 “错在,错在不该认为你对我有不轨之举。” “就这个吗?”包子又将头扭向别处,不看她。 “错在、错在不该拿你的好心当驴肝肺,你耗费灵力替我施行清洁术,我却误会了,对不起!”是咱的错,咱就认,不是咱的错,咱也认,咱才不跟一条小狗计较。 “这还差不多!”包子这才将脸又转正对着西府。 西府盯着包子圆乎乎的小脸,忍不住将它抛起来,来个抛高高。 包子一纵身就跳落在床上,终于离开了这个丫头的魔掌,她是真把他当成了一只宠物了吗?看来哪天必须要给她点儿教训看看,免得她忘记他的真实身份。 西府就见包子落在床上,便炸起全身的毛,炸得像一只刺猬,甚至还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从它身上传来。 西府立码脸色大变,这家伙发怒了,“对不起,妖主大人……你太可爱了……我忍不住就……” 包子双眼都快突出来了,眉头皱起,嘴巴里发出呼呼声,一副“别惹我”的架式,这哪是道歉,这分明是第二次欺负。 西府只好以手捂嘴,知道刚刚又说错话了。 忙找个话题转移妖主注意力,“大人,听说有一个修仙门派来调查林癞子……” 过了好一会儿,包子才回答到:“怕它作甚,早清除干净,无妨。” “那就好!那就好!我待会去食堂吃饭,大人可要同去?”最好别去,一个新先生带着一条狗来入职,有点不像话呀! “自然要去,何须问。”包子又给了她一个免费的白眼。 “你说我教学子们五禽导引术,如何?”她似乎习惯了询问妖主意见。 西府在勾栏院中曾习过四十九式梅花剑术,有招无势,纯为表演性剑术,但作为给学生强身健体的训练是极为合适的。但岳馆长刚刚告诉她,馆中尚未购得宝剑。或许是因为馆长舍不得花钱吧! 第043章 吸收愿力 “五禽导引术,为导引之术,学子亦可习之强体,你亦能趁此公开练习导引之术,甚好。且《师道》久不闻于人间,这五禽导引术也名不见经传,无须担心麒王府会闻风而来!”说完这几句话,包子便往房间外走去。 穿过房间的小门,便进入学堂,学堂里摆着二十来张桌子,桌面上都有一层浅浅的灰尘,显见得这个学堂挺久没有用过。 包子在学堂里转过之后,就来到操练场。这里有三四丈见方,地面由青砖铺成,看起来甚是宏阔,包子在青砖地面上撒起欢来,欢脱至极。 西府知道,无论是包子还是妖主,都是喜欢阔绰的空间。 “莫偷闲,此地飘浮丝丝学子愿力,虽不甚浓,却是你提升真力又一来源,你可静座感悟,将其引入丹田之内。” 之前妖主便向西府解释过何为学子愿力,这学子愿力于普通的敬神者的愿力不同,它是由众多学子集结在一起,便天然形成的一种场域之力,在凡人感受而来,就是一种学习氛围——在这里能够特别安下心来学习、在这里能够特别专心地学习,这都是学子愿力带来的感受。这种愿力对于普通修仙者来说,毫无用处,但对《师道》传承者而言,它便是提升修为的大补之物。 西府当即在地面上打起坐来,单手按在怀中的《师道》上,将自己的意识全部放在《师道》上,感受着它的颤抖,感受着它发出的轻微的颤声。 透过按压在《师道》上的手掌,感受到它一股欢呼雀跃的情绪,《师道》本是为弘扬师道而生,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师之道,不只在于传道授业解惑,更在于沟通天地之道,师法自然……” 西府全身心投入到这弘大的声音之中,感悟着其中的大道,有很多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的东西,种植进脑子里,又绽放开来。 她感受到自《师道》中飞出一颗蓝莹莹的海螺,通体为蓝色,它悬浮于学馆上空,生出如丝如缕的白色细线,勾连起学馆地面与屋顶,一道一道的光华拂过,向那海螺汇去,那海螺由蓝慢慢转为炽白。 在此期间,西府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她就好像化身为那只海螺,如丝如缕的学子愿力向她涌来,她的身体贪婪地吸收着,进入她的筋脉之中,她感觉全身惬意舒服,如温暖的泉水从身上滑过。 不过这种美好的感觉,只持续了几息时间。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看到包子双眼在紧紧注视着她,并传来妖主低沉的嗓音:如何? “感受有一小股热气进入我的身体,就像冬天在野外冻了很久,突然一丛火在身边燃起,一大股热气进入身体时的感觉一样。” “那便是学子愿力,来,闭眼,内视,引动丹田真气……”说这些话时,话语高冷严厉,每一个字都简短有力。 西府双手合掌于胸前,放慢呼吸,将全部意念集中于丹田处,丹田之处静寂一片,意象全无。 三息之后,丹田之内隐隐由黑转灰,隐隐有云开雾散之声传来。 六息之后,丹田内的黑色慢慢褪净,呈现一片雪白光明。 七八息之后,雪白光明之中有一粒粉红色光球探出头来,只有黄豆般大小。 粉红光球渐渐扩散,随着一阵水晶碎裂之声后,光球变成淡粉身的雾气,从丹田逸出,向会荫穴沉去,在会荫穴短暂停留了半息之后,又向尾闾穴(位于位椎骨处)游去,快速游至命门穴(人的后腰与椎骨相交处),再往上游自大椎、玉枕、百会三穴,行至百会穴后,这股淡粉色气体向上丹田所在的胸口沉去,再从中丹田回到下丹田。 这一周天行完之后,这粉红雾气在丹田内再次凝聚为小光球,此时这小光球已比原先稍稍大了一圈,这是因为在刚才运行的过程中,裹协上了在筋脉中流窜的学子愿力。 “很好,丹田真气成功消化学子愿力,让你的身体又强健了一分。” 西府自觉身体轻松了起来,原先修习虎戏的疲累,烟消云散,其它更神异的感觉,倒是没有发现。 “练遍虎戏,自有体会。” 西府当即俯身,四肢落地,双臂往前爬了三步,双腿往后走了两步,尽力延展身体,就觉腰部不再有酸胀之感,反而感觉软若橡皮,毫无压力。看来筋骨确实更加强韧了。 再以左手左脚着地,撑起整个身体,竟然坚持了有足足七息,刚刚的练习中,只能坚持两息,这个进步真是石破天惊啊! 想不到这么一点学子愿力入体,竟然能给身体带来如此大的变化,实是神异。 “可惜的是,这学子愿力汇聚甚慢,你下次再次吸收至少要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了。” “我吸走了学子愿力,会对这义学馆有何不好的影响吗?” “妖族吸收月光精华,何曾对月亮有什么影响?”很明显这不是问句,而是嘲笑。 西府不好意思地伸伸舌头,这次又问了一个蠢问题。但她并不真正介意妖主对她无知的嘲笑,不懂又不问,哪要如何增进学识呢? 不过反过来说,作为半个修仙者,因为无知而被嘲笑鄙视,这也是应得之事,也怪不得妖主,终有一天学识增长,要令他刮目相看。 “有人来了!”就在西府要继续询问些关于学子愿力的信息时,妖主冲她轻轻说出这句话来,西府忙演练起五禽导引术来。 岳金霖走进体术馆操练场,就见林先生正在演示一套功法,单看招式状甚奇怪,似虎、鹿、熊、猿、凤之姿,但连贯看下来,这套功法流畅若天造,对人的臂腿脖等多处皆有锻炼,动作难度也不大,很是适合少儿练习。 岳金霖忍不住鼓起了掌来,“不错,不错。”啪、啪啪。 西府假装被这掌声惊醒,这才发现馆长身立在侧。“馆长,您什么时候来的,不好意思,在您老面前献丑了!”说着朝岳金霖鞠了一躬,“下午拟授此功法,名唤五禽健体术,馆长觉得可否?” “甚好,甚好。对学子身体多有锻炼,强健体魄,非常合适。”岳金霖高兴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想不到季乡正强行塞进来的女娃还当真有两把刷子。原先不过是为了卖乡正一个面子,让她来体验体验,不合适了让她自觉离开,想不到还真是捡到了宝,这下伯劳义学馆在体术上的短板终于可以补齐了。 念及此,岳金霖面上的笑容愈加灿烂热烈起来。这丫头看脸蛋与身材不过是个二来岁的小丫头,但那流畅的身手,那单侧立了五六息的力量,却远超成年人。 “走,林先生,去用餐,让学子们都见见你这个新先生。还有包子,走!”然后故意压低声音说,“有个别顽童,务必要震住,否则以后难以授学。” 西府笑了笑,跟在岳金霖身后,往食堂走去。穿过算学堂、经学堂,便来到正门小花园,食堂就在小花园的右手边。 跨进小木门,进入食堂里,就看到食堂里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西府感觉到一下子很多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但她面色如常,毫无怯意,身后还跟着一条奶白色的小狗,小尾巴还悠哉悠哉地摇晃着。 随着这小狗的出现,西府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下子被分走了很多,对于小孩子而言,一个漂亮女老师的吸引力,远远不如一只可爱的小狗。 有一些胆大的孩子,还学起了狗叫,汪、汪汪,以吸引这只可爱小狗的注意。岳金霖朝那孩子望去,那孩子忙低下对,躲进黑压压的人头,不见了踪迹。 西府看清了,那孩子后脑勺很扁,而且头也显得比较大。那孩子眼睛贼溜溜地冒着光,一看就是个聪明又调皮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往往被先生冠以刺头的标签,但西府对这样的孩子却不具有恶感。 西府粗略扫了一下,整个食堂大概有五丈见方,摆着四张大方桌,每一面桌子足有一丈见方,学生们就围在这四面桌子旁,食堂的一个角落里,围着一圈屏风,估计那是先生们用餐的地方。 岳金霖走到四张大方桌中间,拍了三下掌,学子们顿时停下了小声议论。 “孩子们,向往体术课吗?”岳金霖声调欢快,极具感染力。 “想” “想” …… 孩子们声音虽不整齐,但都很明显地表达了对于体术课的向往。 哈哈,哪个孩子不喜欢体术课,不就是玩儿吗? “孩子们,我告诉你们一个天赐的好消息,你们终于有体术先生啦!”说到这里,岳金霖故意停顿了一下。 西府观察了一下孩子们的表现,年龄略小的孩子,大多喜笑颜开,有个别年岁大一点的孩子,脸上显出狐疑的神色。 “咱们这位体术先生,可不简单,她可是乡正大人隆重推荐的,她精通剑术,还精通五禽健体术,臂力还很吓人。” 听到这里孩子们都欢呼起来,连那些原本猜疑的孩子,也放出了期盼的神色。 在吊足了孩子们的胃口后,岳金霖声调故意抬高了许多,用非常隆重的语气说道,“下面让我们鼓掌欢迎,我们伯劳义学馆首位体术先生,也是首位体术女先生——林西府林先生!” 第044章 馆中立威 岳金霖的语气真诚炽热,感染到了很多人,食堂里刹时响起一阵响亮的掌声,连西府都变得心潮澎湃起来。 “感谢馆长的溢美之辞,感谢大家的欢迎,我将尽我的全力,教授给大家货真价实的体术”,西府这几句话说得不急不缓,脸上绽放出微微的笑意。 大多数孩子听到西府说完,都兴奋地鼓起了掌。 也有极个别的大孩子,虽然鼓起了掌,但动作懒洋洋的,眼里充满狐疑,对眼前的这个小先生不相信,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她能教好我们么? 西府知道,孩子都有服从强者的天性,自己有必要露一手了,不露一手不足以获得孩子们的信任。 “我知道,有些人觉得我没资格教你们,我就来让你们看看,什么叫资格!”,说着以左手与左脚着地,另半边身体悬空,就这样半侧身体立在地上,稳稳当当。 就这样,已让很多学子睁大了双眼,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岳金霖对于西府这简单粗暴的炫技,有点惊讶,这一点都没有女孩的温婉啊,不过转而面上就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因为他看到那个最调皮的孩子头——卞文才,面上不屑的神色都消失了,双眼睁得大大的盯着西府看,很明显西府单身侧立的时间长度已震撼到他了。 卞文才带头鼓起了掌,然后又有几个年岁较大的孩子鼓起了掌,岳金霖也跟着鼓起了掌。 岳金霖一鼓掌,掌声传染到了整个食堂,食堂里再一次充斥起雷鸣般的掌声,这声音要远远高于第一轮掌声。 就在这时,一个瘦弱的男孩挤到西府眼前,约摸八九岁的模样,身体瘦小,脸型方正,有几分小男子汉的气概,他冲西府伸出了两个大姆指。 他是冯小虎,西府曾帮他从父亲与蔡先生手下解了围。西府也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一直到到这轮掌声落幕,西府才停止了卖弄,站起身,拍拍手,微笑着,朝学子们鞠了一躬,然后将目光投向岳金霖。 岳金霖抬高双臂,往下压了压,食堂里慢慢安静了下来,“为了欢迎林先生的到来,今天晚上食堂加餐,每人加一根鸡腿!”,食堂里又一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义学馆全靠乡绅资助,自然平常伙食不会太好,而且义学馆里的孩子,大多是出自贫苦人家,大半年也难得荤腥,还有一部分孩子家里甚至温饱都难以维持。这根鸡腿对他们而言,诱惑力可想而知。 岳金霖引着西府走进先生用餐的小隔间,此时,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脸上瘦得刮不下一两肉,脸上一没有肉,人就显得有点恐怖了,让人很容易就想到骷髅,恰好他又穿着一套黑色的袍衫,头上裹着黑色的巾子,看起来真像黑无常。 这个人,正是蔡先生——那个让冯小虎吃了冯麻子几个巴掌的蔡先生,也是那个让季乡正之子季青对学习失去兴趣的蔡先生,也是那个身上有妖气的蔡先生。 蔡先生此时冰冷地扫了岳金霖与西府一眼,便自顾自吃起来!西府感受到了他浓浓的敌意。 岳金霖也自是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友好氛围,还是佯装无知无觉地为他俩作介绍,“来来来,二位,我来给你们引介一下,这位是蔡先生,资深的经学先生,这位是林先生,是一位年纪小但颇有师生缘的新锐先生,司职体术,我们三位以后多多交流,把咱们学馆发扬光大,多多培养人才!来来来,我们先一起喝一杯!” 三人以茶代酒,举起了杯,一饮而尽。 蔡先生一直冷着脸,西府尝试开口攀谈,但没有奏效,便也不再刻意找他攀谈。 岳金霖是个左右逢源的人,减弱了二人的一些尴尬,维持住了整个饭局的不错氛围。 西府询问了一些关于学子们的情况,岳金霖给了比较详细的介绍。 伯劳乡有十多家学馆,这是全乡唯一的一家义学馆,无论是文考还是武考,在乡试中的表现常年垫底,不过所幸,因为是义学馆,本意便是扶助贫家子弟识得几个字,这一方面压力倒不是太大。 整个学馆有二十五名学子,其中有一名学子身怀有病,常常请假不来,因此常年在馆学子为二十四人。其中有六到八岁的孩子,有二十人,九到十岁的,有四人。其中有个叫卞文才的孩子,家中只有一个病母,无化管束,比较难管,就是那个头又大又扁的那个孩子。 听岳金霖介绍,西府不住地点头,有不清楚的问题,便及时发问。一餐饭吃罢,她对学馆里的情况已经大致有了一个了解。 用过饭之后,蔡先生黑着脸离开,岳金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小声地说,“林先生,休要介意,蔡先生对谁都是如此,不是对你一人。他教学颇为严厉,不得学子喜爱,但教学成果卓然,不输于其它学馆。还是挺值得敬佩的。” 西府想了想,说道,“我平生也是最为敬佩治学严谨之人,我与蔡先生先前其实见过一面,冯小虎犯错,蔡先生追至其家,小虎不肯道歉,冯小虎之父打得太狠,我便劝了下来。”反正岳金霖迟早会知道这件事,还不如由她之口讲出来,她还能占个先机。 岳金霖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黯然之色,以他之阅历,不用西府讲得太露,他已经明晰其中故事了。 “林先生,同馆为师,合则多交,不合则少交,不值得为此不快。”岳金霖这话说得貌似中立,其实很明显地是在偏向于西府了,西府自然也能听得出来。 ******** 体术馆广场正中,站着一名穿着墨绿色胡服、黑色马靴的女先生。 在她面前立着三队孩童,队伍零乱,且还有三个孩童没能找到自己的队伍,孤伶伶地站在了队伍之外。 女先生将他们领进队伍,又将每个队列的人数控制在八位。 “刚才你们已经说了,很想学会我在食堂施展的功夫,我发誓一定教会你们。下面我将要在每个队列中挑选一位出来,作为传功小先生,这个小先生我都会先教会他们五禽健体术,再由他传给其它同学,并监督相应队列中所有人的操练。有志于做传功小先生的,请举手!” 十几个孩童都举起了手,能比其它人都早学会五禽健体术,还能监督别人,为什么不干? 西府走至第一队列前,往这一队中扫了扫,这一队有五名孩子举手,大扁头卞文才也在其中。 第二队列,有四名孩子举手。 第三队列,有三名孩子举手,冯小虎便是其中之一。 共十二名孩子,举手。 西府将这五名举手的孩子叫出队列,说道,“传功小先生有五人想当,但每队只能有一名,怎么办呢?”以己度人,越有参与感的事,便越有兴趣参加。 有人说,“抽签定!” 有人说,“谁个子高,谁当!” …… 气氛非常热烈,之前它们经过的所有先生都是提要求、下命令,他们只有照着做的份儿,哪有机会发表自己的意见。 西府伸手示意了三次,大家的讨论才停下。 “既然要选传功小先生,那最首要的就是要善于学习功法,要比别人学得快!大家同意吗?” 除了一些害羞不表达意见的孩子之外,基本全都表示同意。 “我演练一遍五禽健体术,这一组中谁学得最好,就让担当传功小先生,你们同意吗?“ 下面是整齐划一的同意声,这么合情合理的要求,甜美的笑容,怎么能拒绝! 接下来西府先后演练起虎、鹿、熊、猿、凤五戏。 这五禽戏,每一组的动作,招式特色各不相同。 虎戏,勇猛、庄重、霸道十足; 鹿戏,优雅、舒缓、轻灵; 熊戏,近于无招,强调力量; 猿戏,招在双臂,重在耐力与毅力; 凤戏,静如树,重在身体的平衡。 随着这几天虎戏的导引,与学馆中学子愿力的汲取与转化,西府的整体身体机能已突飞猛进,大脑机能已是进步不凡,远非当初那个吴下阿蒙了。 这一套健体术打下来,招式精准,衔接流畅,无论是力量、气势、耐力都演绎得十分到位。至少在孩子们眼中是如此。 汪、汪汪,在妖主看来,可就不一定如此了。 嘿嘿,给这群童子演练,要那么高要求做甚! 先生演练完,该轮到竞聘传功小先生的人上场了。 第一队列的五人中,卞文才实力上位。 第二队列的四人中,一个叫毛小三的孩子实力上位。 第三队列的三人中,冯小虎实力上位。 选出了三个队列的传功小先生后,西府再次确认了传功小先生的权利与义务,以激发每一位传功小先生的积极性。 权利:有先学习功法的权利、有监管队队员训练的权利 义务:协助林先生管理纪律、提升队员的学习表现 并且还有个重大诱饵:学习成绩最好的那一队,将传授一套独家剑术惊风剑。 所谓惊风剑,不过是是西府将自己在勾栏院中学得的二十四式剑舞招式,顺应体内真力进行改造而得的招式。在不引用真力的情况下,二十四式剑舞唯美好看,注入了真力之后,则变得呼呼生风,看起来甚是威风。 第045章 公报私仇 快乐的时光,总是太短。对于孩子们而言,这一个时辰的体术课结束得实在是太快了。 在快落课时,西府折了根树枝练起了所谓的“惊云剑”,孩子们看得目瞪口呆,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大侠级别的剑法了。 下课的钟声响起时,学子们还是不愿离开,在西府的催促下,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体术馆,走向经术馆——下一节课便是蔡澜的经术。 西府是很喜欢和这些孩子打交道的,她很喜欢他们身上的那种朝气蓬勃,还有他们身上的那种真诚,喜怒哀乐,是爱是恨,全都写在脸上,这一点,在大人身上早就流失了。 但包子特别不喜欢这些孩子,准确地说是妖主十分不喜欢这些孩子,因为只要它经过他们身边,他们就会故意跺脚吓唬它,还有几个年纪小的孩子,竟然不顾他的叫声强制抱起它,揉它的脸,偏偏它又不能对他们做什么,除了狂叫与扭动身体之外,别无它法。 他总不能对这些小屁孩动用神通吧,所以只能躲着他们,尽量不让他们靠近它。 西府也知道妖主的脾气,虽然面冷,但他绝不会对这些小屁孩下手的,所以也不十分阻止,反而看到他被孩子们捉弄的可怜模样,还咯咯发笑,恨得妖主七窍生烟,恨不得将她踩在脚下揉烂。 “何故痴笑,还不进屋演练鹿戏,七七四十九遍!”作为《师道》契约器灵他有权利监督传承者的修行,呵呵,有权利他自然要行使到位,当然要报她“见死不救”之仇,望着她那不甘的小眼神,他心情分外美好。 虽知他的严苛多少有公报私仇的份儿,西府也只能认命、乖乖进屋去练功。 先坐在屋内的地面上,闭上眼深呼吸,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 然后通过冥想,感受丹田里的那股粉红色的真力光球。这一次她仅通过三息的时间,便与丹田内的真力取得了感应,它如一个微型小月亮,躲在白色雾气中,一经被西府意识感受到,它便跳跃而出,化为一阵粉红色的雾气,往会荫穴冲去,所经过的筋脉处便被镀上了一层粉红色,如水晶般的温润色感。 在体内真力雾气进行之时,西府开始修习鹿戏。 以四肢着地,引动脖子往回看,接连往左后方看三次,再向右后方看两次。然后抬起左腿,先向左边伸三次,再向右边伸两次。这便是一套鹿戏的完整动作。 一遍做起来并不费力,但妖主要求她做七七四十九遍,饶是她体内有真力加持,在练习到三十多遍时,西府觉得筋疲力尽,特别是脖子与腿都快失去知觉了! 西府还是硬着头皮坚持到了第四十九遍,动作还基本标准。 例行性的,妖主还是打击了她一通,“你之动作,徒有其形,而无半分神韵,宛若工匠绘画,匠气十足,而心意全封印。练习导引之术,只有形神兼备,方能沟通天地,强大体基。” 西府面上虽我不悦之色,但心里也还是知道的,妖主所言非虚,在做完鹿戏第四十九遍时,她根本就感应不到真力小球的存在了,因为她所有的意识都被用来克服身体上的酸麻之感了,而没有了意识的牵引,真力小球形成的雾气马上便会从原路退回到丹田之中。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妖主所说的正确性。 教学相长,通过这次练习,也让妖主知道了,西府练习鹿戏的最佳遍数便是三十次,在这三十遍里,她都可以保持充分的意识在真力小球之上。到了三十一遍,她的意识便开始回归到身体之上,效果减弱。 ******* 约两个时辰后,学馆里传来悠扬的钟声,钟声响完之后,学馆里便如沸腾了的水,活跃起来。 西府走出自己的房间,走出体术馆操练场,往算术馆走去,就见岳金霖正走在前面往经术馆去,两人之间大约有十步的距离。 沸腾的声音很明显是从经术馆传来的。 跨入经术馆的门槛,一个个欢乐的身影便出现在西府眼前,这些孩子三三两两地往学馆大门口走去,有几个孩子一边走还一边打闹,一个个脸上都是欢天喜地。 蔡澜冲着那两个打闹的孩子,大吼了一声,“疯颠若此,成何体统!”那两个孩子便老老实实地停下来,作出老成持重的模样。 蔡澜沿着墙边往学馆大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训斥不老实的孩子。 岳金霖站在大门边,望着孩子们穿过身边,微笑着冲孩子们点头示意。 西府也站到岳金霖身边,看着这些孩子鱼贯而出。 有几个大胆的孩子,还刻意走到岳金霖与西府身边,冲他们各自鞠躬,说了声“先生,明日再见!” 岳金霖也冲这几个孩子点头示意,并说了几句,诸如“回家好好温习功课”“别太野”之类的话。 西府则是微笑着冲他们挥挥手。 不一会儿,学馆院子里,便只剩下西府、岳金霖、蔡澜三位先生了。 岳金霖冲两位先生说:“今日有劳二位了!”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是他每日例行的问候。 想不到岳金霖竟然来这一招,西府有点懵,需要这么大礼节么!西府也冲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并说道“馆长,辛苦了!” 再看蔡澜,他并没有像西府一样鞠躬,而是淡淡地冲岳金霖点了点头,长长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如果大晚上突然看到这么一张脸,想必心里不太美妙吧。西府脑子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岳馆长脸上依然是温暖的笑意,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位的面瘫了。 这岳馆长的涵养可真是不一般啊,西府自忖,如果自己成天面对这样一个酸臭的下级,那心里可不相当不美丽啊。 岳馆长望向西府,“林先生,孩子们甚是喜欢你哩!” 还不待西府客套,蔡澜先开了口:“纵容孩童,放肆而为,怎会不喜欢!” “何为纵容?若你般装腔作势,只顾维护自己尊严,不顾孩子的心情,方不算纵容吗”,西府不喜欢惹事,但也绝不是怕事的人,要论吵架,她还没遇到过对手。 “无知幼女,让学子教授学子,让学子拿主意定夺教法,这便是纵容,颠倒师生之礼,教出来的就是枉顾礼法之辈。”蔡先生的声音激动高昂,几乎是喊出来的。 西府刚开口准备反驳,岳金霖作了个手势,示意她停止,西府便不再言语。 “为师者,虽同样是传道授业解惑,但为师者性情不同,教授之法亦不相当,只要不违背规则,自当可存。你们二人,一个传授方法严肃稳当,一个活泼亲切,各有千伙,甚好。” 岳金霖这番话说得甚是中肯,但却暗暗肯定了西府的授课方式。 蔡澜还想再开口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口,未能说出什么,只好强自深呼吸几口,平复了自己激动的情绪。 看来他并不是牙尖嘴利会吵架的人。 岳金霖一直微笑着看向两人,“好啦,两位先生,岳某这就打道回府,就不误二位用餐了,明日再会!”说罢,抬脚往大门外走去。 岳金霖只有中饭在学馆食堂同食,早餐与晚餐都是回自己家中解决。 岳金霖步伐比较快,他要趁着天彻底黑下来之前,走到家中,要不然黑暗中走山路很不方便,加之他又是体胖之人,就更为艰难了。 食堂有五人用餐,除了西府与蔡澜外,还有门房的龙伯,还有两位厨子, 两位厨子一位是结实的中年妇人,一位是十七八岁的青年,这青年与中年妇人眉眼就些相似。 “你们二位是母子吗?”西府眼里满是好奇。 “是啊,林先生,这是我阿娘!”青年红着脸回答,只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 那中年妇女冲西府点头笑了笑,神态甚是局促。 “哦哦,怪道如此相像。”这个小伙子怎么还如此害羞呢,说话竟然还脸红。 就在西府低下头吃了一口饭后,见那青年正望向自己,指着龙伯说,“这是我阿爹!” 龙伯见林先生望向自己,冲她点了点头,便低下头去吃饭。 这一家三口本是岳金霖的家奴,原本是没有资格与家主的同事在一桌吃饭的,不过岳金霖为人随和不拘礼节,才让他们同桌而食,但他们心里面一直战战噤噤,不敢忘怀自己为家奴的身份。 “我姓林,你叫什么名字?”西府自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即使知道他们三人为奴的身份,她也不会太在意的,她自从来到伯劳村后,极少有机会与自己年纪相近些的人谈话,有个人聊聊天,何乐而不为? “我姓龙,叫除夕,呵呵”答完话,就是红着脸笑。 “你不会是除夕夜出生的吧?” “哈哈,是啊,你怎么知道?” …… 饭桌上就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其他三人都默默地吃着饭。 蔡澜吃得很快,吃完饭,站起身,用手帕装了两块鸡肉,突兀地说,“带回房间,晚上自吃”。 西府觉得这人的行为怎么总是透着不可理喻哩,原本同桌而食,不言一语,这转身就要走了,竟然有耐心跟他们解释。 第046章 发现妖树 倒时龙除夕看出了西府眼中的狐疑,说道,“蔡先生夜夜都会带些肉块回去食用,不必奇怪……” 龙除夕还要再说些什么,被龙伯喝止住了,“除夕,不可妄议!” 龙除夕低下头吃饭,不再言语。 接下来,四人吃得是相当安静。 龙伯与妻子很快吃完,龙伯去门房,龙伯的妻子便坐在一旁等着,等着别人吃完她便要收拾碗筷搞卫生。 西府消灭完两碗米碗,十几块鸡肉后,才放下了碗筷。 吃完了才发现龙除夕与阿娘都盯着自己看,这才反应过来,恐怕是自己的大汉肚吓到了他们,自是不会跟他们解释这是因为我在练习导引术,耗费能量巨大导致的,“我自小饭量就大,哈哈,吓到你们啦?” 母子二人都红着脸说,“没有,没有。”哈哈,好像是他们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这时,一声巨大的汪汪声吓到了这三个人。估计包子是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来觅食来了。西府忙挟了几块子鸡肉放在碗里,放到包子面前。 包子先给了她一个白眼,才低头吃起来。吃到一半又抬起头来叫了一声:“有个大消息要告诉你!”然后又香喷喷地吃起来。 西府最讨厌喜欢卖关子的人了,偏偏这包子(妖主)就学起了卖关子。 偏偏有龙除夕母子二人在场,她又不能开口催促,只好耐着性子,欣赏包子大快朵颐的饿死鬼样子。 所幸,这家伙吃得够块,才十几息,那塞不下一根人类小指头的嘴里,就被塞进去了五六块鸡肉,西府都不知道它是怎么办到的。 按理说进食的肯定是这小狗的肉身啊,但这肉身才两指来长,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大份量的食物,莫非它肚子里有一个小世界? 包子一吃完,就跳跃着要离开食堂,西府便冲龙婶与龙除夕挥手告别,便跟着焦急的包子冲出了食堂门,只在龙除夕眼前留下一个欢快的背影。 她虽然虽着墨绿男式袍衫,头戴黑色巾子,但那身形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单薄小女孩,让人一看,便有一种想保护她的欲望。 龙除夕摇了摇头,赶跑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很清楚,完全不需要阿爹提醒他——他只是馆长的家奴。 西府自然对身后那个家奴青年的想法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可以谈话的同龄人,严格来说,同龄人都不算吧。 一人一狗跑出了食堂,进入学馆第一进小院子,包子便开口说道:“经术馆院中有妖树。” 西府一听妖树,脑子里就浮现出那种长着脚乱跑的树的形象,想想就觉得又好玩又恐怖,她对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天生具有浓厚的兴趣。 跑进经术馆的院子后,包子便来了个急刹车,并人性化地站起身,举起右爪放在小嘴上,示意西府禁声。 包子就如一个小偷,踮起脚靠着墙边往一丛木槿丛里走,尽量不碰到一物,不发出一点声响。 西府也有样学样,侧着身沿墙而走。 西府走了有二十余步,便来到墙角处。角落里有一棵巨大的树桩,不高,才比西府的脚面稍高一些,如果不是包子说:“这是一棵树桩”,她压根不会留意这里,还以为只是一块小台地而已。 这里本来就是墙角,又背一大丛木槿围着,就是大白天光线都不会很好,更何况现在已近天黑。 西府深呼吸几次,调用起了体内的丹田之气,运至双目,才发现,这货真价实地就是一棵树桩,这树桩的直径足足有一丈,可以想见这株树未伐之时,是如何的壮观巨大。可是现在它只余地面一指的高度了。 这树桩并未死尽,树庄的外围的树皮上,长出了一棵齐腰高的树苗来。这树苗的树杆有西府的手指粗细,歪歪斜斜地长了几个树叉,稀稀拉拉地长着几十片叶子。 看叶子的形状,像是银杏树。叶色是暗淡的灰绿色,看着就觉得半死不活的模样,好像被大火烤过一般。 “这是树妖?”西府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抚摸,刚伸出手便被跳起来的包子一口咬在了手腕上。 这狗子可真是个行动派啊,能动口咬,绝不动嘴说啊。 西府被惊得一抖手,看向包子的眼里便多出了愤怒。但包子的眼里,也是同样的愤怒神色,西府只好收回了手,“快松开!” 包子一张嘴,便落到了地面上。“此有结界,切勿触犯。” 西府压低声音道,“触犯到了会如何?” “不知!”包子语气严厉,“能人皆入睡再来查看”。说罢,一人一狗就沿着原路,悄悄地退出了经术馆的小花园。花园旁边就是经术馆的课室,课室后面便是蔡澜的卧室。二人很自然地将这树妖与蔡澜联系到了一起。 二人退出经术馆的院子,便进入算术馆,这是岳金霖授课的地方,现在院子里空空荡荡,安静得很。 二人走到这里,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放声说话了。 “那个树桩真的是妖怪?”西府眼里尽是不信。 “没错,这树妖最起码有一千多年了,不知被什么人锯断了树杆,几近殒命,修为尽失,最起码要再过五百年才能恢复人形。”包子转了个头,又补充道,“还残存若有若无的妖气,并且这妖气与蔡澜身上的气息非常相似。”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蔡澜住得离这树桩近,所以沾染了妖气,而他本人并不知情?”西府皱着眉头,右手托腮。 包子在地上转了几个圈,似乎在追自己的尾巴,然后才说道,“有此可能,但你观那树桩周围土地湿润,必定有人勤勤浇水灌溉,并且我还闻见隐隐血食之气,或许还有人以鲜血去养护它。” “有人杀人取血浇那树桩?”西府一下子为自己与岳金霖担起心来。 “非也,血食非人之血,而是动物之血!” 听到这里,西府心里顿时一松,“怪不得这学馆里,一只老鼠都没见到,一声虫鸣也都听不见。” 包子停下来,扫了她一眼,心里对这个丫头的观察力有了新的认识。 “如此说来,这为树妖提供血食的人,并非是罪大恶级之徒了。”看来蔡澜并不是个极度恶人嘛,西府心里基本已认定为树妖提供血食的人就是蔡澜了。 这句话问出口,良久都听不到包子的回答。 她低头看向包子,就见它正在草地上跳跃,身形象柔软,像海面上涌起一股又一股的海浪,十分地富有节奏,这断不像是妖主能做出的事,此时妖主不在包子体内。 此时天已黑了,天空中星光点点,月牙儿细细亮亮。 这家伙离开包子身体后去了哪里?他自然不能跑远,只能在离西府三里的范围内活动,或许是自己跑到那树桩子那里去了吧。 这家伙不是说好了等人睡了再去查的吗?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去了? 西府从门廊上探出头,望向那树桩所在的墙角,果然有一个高大的白色人影,不是妖主还能是谁? 妖主向来不是个好奇宝宝,对于一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大妖怪,还有什么能引得起它的好奇呢?这下为什么一显身便迫不及待地去探查那个树桩呢? 西府借着星光,轻手轻脚地步入经术堂的院子,在曲折的青砖小径上走了三十来步,走到墙边,复又沿着墙边悄悄潜行到妖主身边。 妖主正笼罩在一层淡白色光球里,这光球将那树桩也囊括在内,西府想步入光球之中,但没能穿过,如撞在一层薄膜上一般,柔软却又牢不可破。 妖主左手作拈花状,食指在空中一弹,光球上便融化了一扇门出来,西府一推门,这门便开了,西府步入其中,身后的门便不见了踪影。 妖主打坐在虚空中,白色长袍轻轻拂动,脸上泛出浅白色的光芒,整个人看起来有摄人心魄的风采,如果放在外界,必定能令很多女子意乱情迷。 可惜的是,西府只是个十三岁小女孩,情事未开窍。 西府的注意力全在那白色长枪上,长枪正浮在他身前,顶部的白色莲花已盛开,一颗青色莲子,从莲蓬中飞出,落在树桩之上,转瞬之间莲子便钻进树桩之中,不一会儿一根白色的细藕从中生长出来。 这细藕不过大姆指粗细,一端连在树桩之上,一端握在妖主手中,先是有一股一股青色光波从妖主手中传入树桩之中,两三息之后,光波停止,有一股白色光波从细藕的根部向妖主手上传去。 随着这光波的输入,妖主的眉头呈现微微的抖动,时而眉头纠结在一起,时而眼皮跳动,仿佛进入深度梦境一般。 大约一刻钟之后,妖主身体徐徐降落地面,睁开眼,眼里尽是血丝,疲态尽现,好像几夜没有合眼的人。 随着他的睁眼,身旁的长枪融进他的身体之中,消失不见。 “大人,你还好吗?”她早习惯了他的存在,这种习惯不是男女之情的习惯,也不是兄妹之情的习惯,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很亲密的存在。 “无妨,太多画面涌入,一时神昏。”妖主的语气平和淡漠。令西府的担心一下子完全卸去了。 第047章 情之所起 就在这时,蔡澜房间突然亮起了灯光,妖主挟起西府,脚尖点地,轻松一纵,便腾空而起,一阵疾风之后,两人的双脚便落在了体术馆的操练场上,竟然直接跨越了经术馆与体术馆之间的算术馆。 “大人,刚刚为何那般疲态?”能让这个大妖怪疲倦,说明那树桩不简单。 “吾方才所施之术为画心术,以莲子天赋之能连通残树所载画面,。结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接下来的措词。 西府虽然不喜欢这停顿,但也知此时不能打扰妖主,只能耐心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妖主才再度开口,说道,“虽连树妖残灵,但无关画面汹涌而来,构不成完整意义。” “都有些什么画面呢?” “纷乱驳杂,不成系统,无从谈起,宛若进入疯癫之脑……并令吾突感不安,如临大险。”即使是普通人,他们的直觉往往也不是空穴来风。修为越高,便越能感应到天地间冥冥的契机,感应便愈加精准,故而修士比凡人会更重视直觉。 经过短暂的思索,西府也毫无头绪,愁闷不展。 妖主望了西府一眼,见她为自己发愁,心里莫名一暖,这种暖,于他而言,很久远,也很不真实,堂堂妖主,需要一个修为浅薄到几乎没有的人的温暖? 手还是不自觉地摸到了西府的头上,温和的说道,“莫愁闷,想不透便不去想,终会水落石出。” 这突然间的温柔深情,几乎吓到西府了,她下意识地撇开头去,躲过他的手。但躲过之后,心里又莫名地怀念那掌上的触感。 她这刻意一躲,倒时更加剧了妖主对于自己情感的觉察。难道这丫头也感应到了什么?难道我是真的对她产生了男女之情?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大妖,自然结历过情事,对男女情事自然看得通透。 “丫头,吾似对你产生男女之情,你如何看待?”于他而言,男女情事便如春天来时,雄情动物与雌性动物的交|配一般自然,也是天道循环之理,不必扭捏,有情便是有情,无情便是无情。万事顺应自然,也就是顺应已心。 西府先是一顿,然后面如红纸,骂了句“神经病!”便跑着走开。 跑开之后,西府又自责起来,我干嘛要害羞,我干嘛要跑,我干嘛不直接给他一句“痴心枉想”,那多爽,这也就报了他总是借监督之名公报私仇了。 女人心,海底针;少女心,大千世界里的针。任妖主活了几万年的时光,也无法猜度西府的内心,因为西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 如果旁边有一个老妈子作提点,必会告诉他们,痴男笨女,当他对你说时,你回顾一下,心里是不是先有一股甜蜜,然后又有一股微嗔,是也不是?若是的话,你必也是有意。如若不是,甜蜜何来?微嗔又何来? 妖主虽不敢完全断定西府的心意,但看她的反应,至少不是十分反对。当下心里莫名有股征服欲产生,我堂堂妖主看上的女人,还能飞了去?任你是谁,终有自动投怀之时。这便是一个上古大妖在微小的人类面前所具有的天然优越感了。 “男女之事,天道自然,偏偏你们人类这样扭捏。这一点便不如妖族来得真性情,情之所起,直来直去,不像你们人类弯弯绕绕,无端端制造忒多绳索捆绑自己,真是可笑。” 西府在心里给他送了一万个白眼,“是的,你们妖怪最爽利,最直接,行了吧!”哎,亏你还活了几万年哩,你那些阅历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话说她原打算愉快地去偷窥蔡澜的,但经妖主这位严师的神转折,导致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如此怪异。 “……”妖主自然知道她所说的是气话,但也感受到了她一股怪异的情愫,她以前从来没有对他用过这种语气讲话的。 “好啦,好啦,我要练功了!”西府就地打座,青砖地面稍感有些搁得慌,但随着三四个深呼吸的进行,意识便全部专注到呼吸本身上,整个身体渐渐进入平和宁静的状态。 她全力观想丹田中的真气,几乎是在她的意识刚投向丹田中时,便感应到了那粉红色的真力光球的存在。 它从丹田中浮现出来,慢慢化为粉红色的烟雾,在身体的筋脉中游走,所过之处,便发生着奇妙的变化,变得愈加轻盈也愈加有活力。 直到全身产生一种真力充盈的感觉,才开始练习起来。 西府四肢着地,引颈回顾,左三下,右两下,再伸直左腿,往左踢三下,往右踢两下;再次此颈回顾,这次是右三下,左两下。然后伸直右腿,往右跑三下,往左踢两下。如此算是一组完整动作。 做完一组之时,就觉得整个子脖子非常轻松惬意,仿佛有某种沉重的物质被排出了体外,她很想伸手去摸,但严师有旨,必须满十组才能停下来。她只好聚笼意识回到每一个动作上,同时分出一部分意识来引导真力雾气在体内的运行。 这一心二用的功夫,经过这几天的训练,她已掌握得游刃有余,可以做到掌握有力却由随心所欲。 就在快练到第十组时,妖主突然说道,“有人来了。” 西府忙停止修练,收住了心神。妖主撤去了结界,她听到体术馆的隔墙外,果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听声音这脚步声的主人应该步子很大而且有力,偶尔这步子之间隔得有两息间隔,可见来者步履似乎有些犹豫。 她从兵器架上随手抽出一把刀,佯装连夜练武,她是个体术先生,拳不离手,连夜练习,这是再正常不过。 她感觉到那脚步行在体术馆的入口大门处停了下来,似乎来人正在欣赏她耍刀。她一回头,看见一个高个子青年立在门口,手里端着一只盘子,正眼巴巴望向她,一见她望向自己,他忙展开笑脸。 这青年正是龙伯的儿子龙除夕。 “林、林先生,这、这些送给你”,说罢,龙除夕伸出双手,但脚步却不敢往体术馆里迈。毕竟男女有别,而且他也吃不准这小先生是否喜欢这种下里巴人的美食。 西府走近了一看,龙除夕手里端着的是一个蓝边粗瓷碗,里面放着三个外皮金黄色的鸡蛋,金黄色之下还隐隐有小鸡头浮现,闻起来有一种奇妙的香味。 “这是毛蛋吗?谢谢你,除夕!”,这多遍鹿戏练下来,西府的肚子已是隐隐有些饥饿了,毫不客气地便接过来。 见西府眼神里对毛蛋充满喜爱,龙除夕脸上绽出了开心的笑容,“林先生喜欢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好的,明儿见!” 龙除夕转身逃也似地走开,头也不回一下。如果他回头,必定有点失望于这位小先生不甚文雅的吃相。 西府伸出姆指与食指,拈起一个毛蛋,一下子塞入口中,将一边的腮帮子鼓得老高,像只蛤蟆。然后再嚼动几口,一只毛蛋便被消灭了去。 龙除夕走远后,妖主浮现出来,也伸手从碗中取出一颗毛蛋,放入口中,有滋有味地嚼起来。他本身是不需要从人类食物中汲取营养的,但他现在渐渐喜爱上了人类食物的味道。 包子也跑过来凑热闹,冲二人“汪汪汪”地叫个不停,西府依依不舍地将手中的毛蛋放在地上,包子立即跑过来,用小嘴叼住毛蛋,小嘴只动了三两下,又汪汪地叫了起来。 西府将空空如也的碗倒过来给包子看,包子才停止了狂吠,这狗子貌似越来越难糊弄了,即使妖主没有寄舍时,也是如此,或许是它也随着修为进展,智商也升级了吧。 学馆里,日升日落,上课下课放学,时间过得会特别的快。虽然有蔡澜这个非正常人类存在,日子也还是比较好过的,转眼间半个月的时间便过去了。 在这半个月里,西府越来越受学子们的喜爱,特别是那三个传功小先生,总是趁空就来偷师,缠着西府多喂他们一些招式。 其中冯小虎最为刻苦,但身体条件一般。 大扁头卞文才,虽然头够大,但脑容量似乎并不比头小的人更多,学起招式来并不比别人快,好在够刻苦,力量足。因为家里有个病娘在,他请假的次数最多,在他请假时,他的队员就由西府亲自指导。 另一个传功小先生叫刑亮,是三个人里头话最少,但学招式最快的孩子,人长得白白胖胖,家庭条件比冯小虎与卞文才好上不上。常常带些小甜点来巴结西府。 西府也不客气,她也知道这样不好,但,谁叫她就是爱吃甜点哩。 与这三个孩子在一起,是她感觉最有趣的时光,她不用假装成一个庄重的先生,就是一个随心随性的大姐姐,这种感觉她在勾栏院的同龄人中,从没有体验到过。 在这半个月里,蔡澜虽然依然阴阳怪气,经常在岳金霖前批评她的“师不像师、生不像生”,好在岳金霖始终保持中立。 在这半个月里,岳金霖还是那种热情客气的模样,但也止于此。似乎都没有产生更为亲近的感觉,两人之间隐隐还隔着一层小隔阖,这隔阖或者是年龄,或者是性别。 第048章 获得户牌 西府与岳金霖的关系没能越来越近,但包子与阿花,却走得很近近。 包子是西府的小公狗,阿花是岳金霖的小母狗。两只狗第一次见面时,阿花便对包子嗅嗅闻闻,颇为主动,包子则是高冷躲避。 但后来不知怎么的,两只狗就好上了,亲热至极。只要妖主没有寄身时,两只狗儿便在一起愉快地玩耍。可见人表达感情的方式,远远不如狗来得直接给力。 在这里时间里,龙除夕偶尔也来帮西府做些力气活,来的时候话很少,只是默默地干活,傻傻地笑。还偶尔送些他阿娘做的美食。 包子看他们俩在一起时,眼神有些奇怪,但西府问它,它又不说为什么。 终于在一天晚上,妖主主动开口了,“龙除夕,你当远离,勿使他越陷越深,他对你怀有情愫。” “情愫?”西府有点懵,虽然她原本也有些奇怪这个大哥哥为何在她面前就痴痴呆呆,但也没有多想,经妖主这样点醒,便有些明了。西府便有意识地不再与他多说话,更是刻意回避与他的单独相处。 望着龙除夕被拒绝之后微微心疼的模样,心里虽有些难过,但也愈加证明了妖主的正确,如此情况,愈早被拒绝,便愈少被伤害。 她已踏上了修仙之途,这伯劳只能是她暂居之地,只是她为了获得新身份的一个途径,甚至这庸桢国也只是她生命中的一站,早断早好! 在这半个月里,她已度过鹿戏修练期,脖子与双腿得到了极致的练习,她的头可以轻松自如地旋转到脑后。妖主让她开始修练熊戏。 有一天上午,龙伯领着一个客人来到体术馆,当时西府正练习熊戏,回过头一看,来人是季来顺,看到是季来顺,西府心里有个很好的预感跳出来。 果不其然,季来顺从怀中掏出一张户牌。所谓户牌就是古人所用的一种身份凭证,类似于今天的身份证,有成人两个手掌大的一张纸,上面最最关键的是盖有官印。 西府从季来顺手中接过户牌,上面赫然写有自己的出生日期、出生地点、姓名,庸桢国户部印章,红通通的盖在上面。哈哈,她不再是大泽国潜逃的妓籍孤女了,而是出生在庸桢国伯劳村的普通女孩,她的名字叫林西府,她父亲的名字叫林二,母亲名字叫林王氏,有了这个户牌,无论是留在伯劳村,还是未来迁往别处,都是极为方便了。 当然留在伯劳乡,如果未来有人查起户籍,本村人知根知底,她还是比较容易漏馅的,未来的事,未来再说。 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必须要把这个好消息报告给阿爹与阿娘,她相信,阿爹与阿娘一定会高兴坏的。 季来顺答应她可以送她回家,待会再送她回义学馆。于是当下,西府跟着季来顺走出义学馆,在走出学馆大门时,刚好龙除夕从外往里走,西府冲他微微一点头。 龙除夕看着二人同骑一马离去的背影,内心莫名有些酸意,但又觉得这酸意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一个岳家家奴,有什么资格对一个女先生心生酸意! 半个时辰后,西府便出现在家门口,阿爹阿娘正在用饭。 西府一进屋就大喊,“阿爹阿娘,我户籍办好了,你们瞧!” 阿娘双手接过西府手中的户牌,看了半天,才说,“阿娘,不识几个字,你给阿娘读读……” “户牌,庸桢国在户人口说明;姓名:林西府;年龄:十三……最后这个印章上写着庸桢国户部。”这三四十个字,来来回回念了四遍,阿娘才听够了。 听够了后,阿娘搂住阿爹的胳臂,激动地说,“真好、真好。”说着说着还留下了眼泪,阿爹也高兴得老泪纵横。这下这个女儿算是扎下根了,飞不掉了。 弄得西府的眼角也是酸酸的,强自压下眼角的酸,说道,“这不是好事吗,您二老怎么还哭上了,你们要是不高兴,这户牌我就不要了。”嘴上虽这么说,自己的眼角竟然也有些湿润。 有家人爱着,有家人在一起的感觉,谁不怀念,特别是对于极少体验过家庭温暖的人而言,这种感受就更加珍贵。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份家庭的温暖越是非常真实的。 阿娘在她肩头轻轻地拍了一下,假装怒道:“你这孩子,敢逗阿爹连阿娘,小心我们家法伺候!”便不再落泪,绽放笑颜。 连立在一旁的季来顺,眼睛都变得红红的。 西府因为下午还要授课,便与季来顺在家匆匆吃了些饭,又往学馆赶去。 季来顺跨坐在马上,牵着缰绳,往前赶路。 西府紧贴着坐在他身后,抱着季来顺的腰。 有一截路是村里的小路,只能容一两个人并肩走过,偶尔还会有人走在小路上,摘个菜,倒个水什么的,所以马并不能扬开蹄子跑,两人就这么慢慢地在马上癫着,就聊了起来。 “你家小少爷怎么样啦?”自从西府教季青背会了《论语》之后,便回到伯劳村,没有再听到季青的情况。 “小少爷返回县学衙后,那先生听着小少爷当着全班的面,完完整整、一字不落地背完《论语》,下巴都快要惊掉了,我看,那先生原本就是想出个根本完不成的任务,好借机将调皮的小少爷开除掉,结果意外的,我们家小少爷竟然完成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几天时间就背会了《论语》全篇,那先生根本就不知如何反应了,反正听说呆征了好一阵,才想起来带头鼓起了掌。” “我们家小少爷看到先生那副吃憋的样子,别提有多爽快了。现在啊,我们家小少爷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对读书充满了兴趣,或许啊,就是想再看那先生吃憋的样子吧!……不过这个说到底,还是要感谢你!” 原本木讷的季来顺,不知是骑马狂奔让他兴奋了起来,还是为自家小少爷的变化而高兴,嘴巴竟然变得利索了起来,说起话来一套接着一套,完全不似先前的惜墨如金。 “所以啊,你家乡正大人这么快就给我办好了户牌。” “你还记得我们在官道上救过那名女子吗?”在季来顺送西府回家时,在官家驿道上曾遇到四个大汉欲抢暴一名女子,西府、季来顺、包子合力,救下了那名女子。 “当然记得,她叫李十二娘,长得真是美艳不可方物。”我要是也能长出那样的美貌就好喽,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不论年龄,也不论是不是修仙者。 “她是个妓|女,我原本还瞧不上她,后来才发现她可还真是个厉害角色,就冲她一人竟然将那四人送入了大牢,就真是好生了得,最近庸桢国的上层人家,都流传起她“力擒四贼”的故事,她因而成为闻名全国的名妓,身价倍增。” 人的际遇真是奇怪。这个李十二娘的经历真是验证了妖主的那句话:一个人遇到什么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你如何应对,应对不好,好事也可能变成灾难,应对得好,灾难也可能变成好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路边的风景往后疾驰而去。 约半个时辰后,马儿站在了义学馆大门口。 西府翻身下马,冲季来顺拱手作辑:“多谢相送,再会!”说罢目送着季来顺纵马而去。 一到门口,就听得学馆里有妇人痛哭的声音,“我的老头子啊,我的短命鬼啊,谁这么伤天害理啊……” 学馆里一阵阵乱糟糟说话的声音,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如一阵阵的海浪。 西府轻推义学馆的大门,一推就开了,竟然没有插门栓。 一推开门,就见院子里站着许多孩子,有些人正在往另一进院子里跑,有些人站在角落小声地议论,有几个孩子望向她,但没有人跟她说话,他们的眼神里尽是悲伤与惶恐。 这是怎么了?西府有很不好的预感。 隐隐似乎听到有孩子小声说话:龙爷爷死了、龙爷爷死了。 西府也顺着人流,往第二进院子——算术馆跑去。 跑进算术馆,很多孩子在这里围成了一个圈,岳金霖与蔡澜立在孩子中间,非常突出。两人都将目光投向西府。西府没来得及与他们打招呼,径直钻进人群里。 就见龙婶正伏在一个人身上,头发凌乱,嚎啕大哭。 地上躺着一个人,灰色的衣服,脸上的肉全瘪了下去,再看向他裸露在外的手脚脖子,也都是瘪了下去,只剩了一层皮粘在骨头上,像具干尸。观看那衣服与面孔,分别就是门房老头——龙伯。 龙除夕呆呆蹲在龙伯旁边,头埋入腿间,双手插入头发里,似乎要扯完所有头发似的,却没有发出一丝哭声。这种无言的痛哭最让人害怕,就如一道随时会决堤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一条奶白色的小狗挤进人群,走到龙伯尸体旁边,围着尸体转了一圈,又挤出人群,回到主人身边,紧接着对主人轻轻叫了几声。 那奶白色小狗自然是包子,那主人自然是西府。在西府一出现在学馆门口,包子便跑到了她身边。 第049章 仙人来访 妖主借包子之口传音道:“命元抽尽,枯竭而死。” 西府从前听过某些道家门派可以采阴补阳,通过御女来提升自身修为,听之已然是有些惊悚了,然而这抽取凡人命元的方式,听起来就更为邪恶了。 西府小声说道,“如此凶残,就不怕渡劫时天雷滚滚吗?” “一般动用此类邪法的人,当是未考虑过渡劫之时。世间修仙者,不凡妖族、人族,数十万万人不止,然渡劫成仙者,几百年不过四五人,所以很多修仙者,都不敢存渡劫成仙之愿,所图不过是逍遥数百年而已,堪称胸无大志。” 在大白天里传音,对现在的妖主而言,是甚为浪费灵力的一件事,之所以讲这么多,一是觉得此事重要,关乎西府的生命安全;一是有存心点化西府的心思。 妖主的语气里尽是对后者的蔑视。话说西府怎么也感觉到也被蔑视了哩,她也从没有考虑过渡劫那么高大上的事哦,逍遥个数百年,很适合我啊!西府电光火石间转过了许多念头。 但龙伯尸体当前,终还是将注意力转移到龙伯死因上来,“你是说这是妖怪或是修仙者干的?” 包子没有再发出叫声,西府从它的神态中,看出来它肯定了她的推测。 大白天的,谁敢在学馆里行这等邪恶之事,细想起来十足恐怖啊,这学馆里可是还有二十四个孩子……太危险了。 西府将目当投向蔡澜,他正站在岳金霖身旁,一张马脸看上去充满同情,上半身稍微前倾向龙伯尸体,从他的脸上与身姿上,完全看不出他对龙伯死亡有任何可疑的态度,对西府投向他的目光,似乎也毫无所觉。 岳金霖原本也是如蔡澜一般眼眼投向龙伯尸体的,见西府目光向他投来,岳金霖抿着嘴,冲西府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悲伤,也有些无措。他是馆长,馆里发生命案,他自是不好受,再说龙伯还是看着他长大的家奴,在岳金霖的心里,龙伯也算是半个长辈了。 岳金霖小声告诉她,“无需太过担心,今日下午不再上课,可令孩子们早点回家去——除了卞文才之外,是他第一个发现龙伯尸体的。”说这些话时,岳金霖满脸的疲惫。龙伯是他的家奴,观他平日与龙伯相处,没有什么家主的高高在上,而更多像是亲人一般,此时这般悲伤,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蔡澜与西府都对学生进行劝解,让他们现在就回家,什么时候开课,会再另行通知。 这种死人的场面,实在不适合孩子们观看,偏偏这种场面,对孩子们又充满古怪的诱惑力,心下虽是害怕,但又忍不住不看。 在两位先生的劝解下,孩子们依依不舍地收拾好书包,走出学馆大门。 半个时辰之后,学馆里只剩下六个人:三名先生、卞文才、以及龙除夕母子。 龙婶坐在龙伯身旁,痴痴呆呆,不哭不闹,这反应实在叫人看着难受。西府蹲在龙婶身侧,想搂搂她的肩膀,给她些安慰,但她却发现,这样的安慰太过苍白无力,在中年丧夫的女人面前,什么样的安慰都很空洞无力! 岳金霖拍了拍龙除夕的肩膀,“除夕,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凶手找出来的,后面还有很多后事要处理,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你要挺住,来先扶起你娘回房中休息一下。” 龙除夕将头从双腿间抬起,双眼通红,但却没有眼泪,冲岳金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仿佛这个点头力重千钧,付出了他的巨大心力。 ******** 不一会儿,县里来了五个人,一个仵作,一个书记,三个巡捕。 仵作是个瘦小的老头,面白无须,看了眼尸体,便对巡捕并没有子说,“这不是县衙能管的案子,事关仙家。”这地上的死者,浑身血肉尽失,只余皮肤有骨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类罪犯所为。 三个巡捕中的一个中年人也绕着尸体走了一圈,盘问了岳金霖与卞文才几句,主要是问询了死者的姓名、年龄、地址、发现时间等等,旁边的书记边听边记。记录了一些之后,留下两名巡捕看管现场,其余一人转身回衙述职。 原来这庸桢国与大泽国一样,有一名一暗两条线在运行着,明线是由官家王朝统治着,暗线是由各路修仙门派管理着,这些官家王朝每月都要向所属的仙家门派交纳仙银,而所属的仙家门派便负责保护之职。 更多时候,并不用这些仙家门派出手,不过是起着震慑作用,试想一下,无论什么小妖或邪修,也不敢随随便便敢挑战一个仙家门派的威严。 在平常时候,这些仙家老爷高高在上,与凡人王朝无碍。在不平常的时候,一些妖魔鬼怪犯下的案子,这些修仙门派便真正出手。他们出手并不是说对凡人生命有多关心,不过是愤怒于自己宗派的威严被挑战而已。 庸桢国所属的仙派,名唤朱髯宗。据说这一宗派统治这个国家已近千年之久,这一派的人,男子都是红发红须红袍,甚是奇怪。原本正常的人类,只要拜入这一宗门之中,便会变成这般模样,甚是奇怪。 听到岳金霖的讲解,西府脑中浮现出不太美好的画面,一群红须大老爷们,穿着骚气的红袍,骚首弄姿,那画面太美,不敢看。相及此,竟然有股想笑的冲动,任是生生被憋了回去。 纵使被憋了回去,岳金霖还是有所察觉,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还是……,他不愿往下去想,他知道在龙伯死去的那段时间,她并不在学馆里,她没有作案的时间,再说她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看也没有把人血肉抽尽的本事。 西府从岳金霖微弱的闪烁眼神中,感受到了一声异样。包子也对她适时地叫了一声,“他怀疑你”。 “我有事刚刚从家中过来,一过来便看到这些,真是……叫人难过”,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是说给岳金霖听的。 蔡澜朝西府看了一眼,仿佛也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哦,林先生真是不幸,她刚来学馆几天,就发生了这种事。”发生两个字咬得极重,说罢意味深长地扫看了西府一眼。 西府瞪了蔡澜一眼,不再开口,这件事斗嘴无益,人家仵作已说是与仙家有关,她无须解释,反正最终还要看朱髯宗的调查清况。 在那两名巡捕离开约一个时辰之后,天空一阵巨大的破空之声传来,学馆众人寻声抬头望去,就见远远地空中飘来一朵红云,这朵红云疾疾而来,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红色虚影。 “仙人,来了!”岳金霖介绍道。 “哇,厉害……”西府眼睛都看直了,这是乘云而行吗?这,果然是仙人啊! 包子适时叫了一声,“速速内观,将丹田真气压于深处!”妖主在这么警告西府时,也在包子体内暗暗压住妖气,作为被寄舍的补偿,妖主也教包子开始修炼,包子身上已有了些微弱的妖气。 西府不待妖主提醒,已速速内观,压抑住了丹田的真气。隐藏修为、压抑真气对初级修仙者来说,殊为不易,只有修为极为高深者方可做到,但对于《师道》继承者而言,特别轻松,因为师道真气殊为平易,与普通修仙者的真气霸道完全不同。 打个比方,普通修仙者的真气像是浓酒,喝下去口中自有气味;而师道真气则相当于是纯净水,无色无味,难以发觉。 待天上那朵红云靠近时,西府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红云,而是一艘红色的玉船,那船上站着两个身影,太远,分不清男妇,隐隐看到是红发红袍,散发着逼人的气场。 即使还隔着十来丈远,在场的众人都被这股气场压迫得跪倒在地,这是凡人面对修仙者时产生的一种自然而然的敬意。 西府也不例外,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先是觉得心里一阵慌乱,然后就是双膝发软,情不自禁地就跪了下来,连头都不敢抬。 就觉得一两息之后,玉船落在了学馆地面上,在落地的刹那发出“叮”的如玉石相碰的清脆声响。然后就看到两只红色的短靴出现在视线里,凭直觉这是一双男子的脚。 然后视线里又出现另一双红色的短靴,这靴子要小巧很多,这应当是一位女子的脚。 这两位下来,也不说话,而是站到了龙伯尸体旁边,两人脚便不再动,好像生了根一般,估计两人手都在忙活着吧,这仙人要怎么查案子呢?西府心里犹如猫抓,真的好奇! 最终她好奇战胜了敬畏,慢慢地抬起了头。 面前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看发式高个子应该是个男人,矮个子应该是个女人,这两人的面目都看不清楚,好像笼罩上了一层雾气。 那名红衣男子手里虚托着一只透明的圆球,形状像水泡,个头有西瓜大小。 红衣男子左手托着圆球,右手掌展开,掌心中射出一股红光射向圆球,红光进入圆球后,折射在龙伯的额头上,似乎有一些物质沿着那红光回到圆球之中,不一会儿,那圆球之中便出现一个人影,西府离得有点远,看不真切。 第050章 狐狸凶手 如果她能靠近点儿看,就能看到那圆球中人与龙伯一模一样,只不过整体是黑白色,而且形象虚浮,不甚凝实。 旁边那个矮个女子,看见圆球中结出了死者的形象,开口问道,“说,何物害你?”声音清脆如玉,半有半份对死者的哀伤,听起来似还有几份雀跃。 龙除夕母子听在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稍纵即逝,对仙人自不当有这种情绪。 听到此时,西府便料想到了,原来那圆球中人就是死者龙伯的魂魄了,这两位修仙者想让死者自己来讲述他遇害的情况,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如果官府有了这个手段,还有什么案子不能破呢? 但结果却超出西府预料,因为那圆球中的人影,眼神中竟然是茫然一片,一问三不知,一直在问:“你们是谁?我在哪?我怎么了?”并不理会这女子的问题。 旁边的师兄对师妹小声说,“他尚未懂得自己已死,还处在震惊之中,尚无法理清问题哩。” 那红衣女子经师兄提醒,便耐着性子解释了几遍,“你已经被人抽取血肉而死,我们是朱髯宗弟子,来查探你的死因的。” 这女子声音清亮、稚嫩,听起来不过十来岁的样子。 那圆球中的人影在这仙家女孩解释了十多遍之后,清绪才安定下来,接受了自己已经死的事实,但是,他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他死前遇到了什么,在他的描述中,他对于这几天的经历是一片空白,就好像有几天的记忆生生被人删掉了一般。 那红衣女孩到了此时,显然是恼不可遏了,“这头鬼是不是脑子不灵光?怎么会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语言里尽是鄙视。 这女孩人品不怎么样啊,这是西府内心对那朱髯宗女孩的评价。 这时就见原本跪在地上的一个人影突然刷的一下站起来,伸出食指,指着那朱髯宗女孩说道“你、你说什么!嘴巴干净点,好吗?” 这人正是龙除夕,他想必是见这女孩嘲笑自己已经去世的父亲,气愤不过,挺身而出,语言结巴、颤抖,西府都分不清他的颤抖到底是生气还是恐惧造成的。 红衣女孩右手纤指朝龙除夕一弹,龙除夕便如汽球一般往后弹飞而去,足足往后飞了三丈远,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这时龙婶也大叫一声,直冲儿子奔过去,扑过去,抱住儿子的头痛哭了起来,“儿啊,儿啊,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西府见在场的人,都没有动弹,只有那朱髯宗男子,轻轻叫了一声,“师妹”,这声音虽然轻微,但语气里的责怪显而易见。 “谁叫他、叫他侮辱于我!”很明显,这女孩的语气里也有些畏缩,要么是她害怕这个师兄,要么是也意识到了自己打伤一介凡人,委实有些不妥当,更何况这凡人还是死者家人,。 那位师兄,不再说话,而是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粒药丸,一步跳到龙除夕跟前,蹲下身,将药丸放入龙除夕口中。 岳金霖、蔡澜、卞文才都跪在原地。 西府挺身站了起来,朝龙除夕奔过去。她奔过去不仅仅是关心龙除夕的安危,也是因为她相信有这个师兄在,那个师妹应该不会再暴走伤人。 西府跑到龙除夕身旁时,就见龙除夕缓缓地睁开了眼,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那朱髯宗男子朝他伸出手,要拉他起来,龙除夕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壮着胆子朝他伸出了手,然后就慢慢被拉了起来,“不好意思,师妹年幼,我替她向你道歉。” 龙除夕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结结巴巴地说,“不敢,不敢!” 这时,西府看清楚了这位朱髯宗男子,面色如玉,剑眉星目,人立在那里,真有一种“陌上公子人如玉”之感,“这位神仙哥哥好俊秀!”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 那朱髯宗男子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似乎还朝她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那师妹突然出现在西府面前,挡住她看向自己师兄的眼睛,“这是我师兄,不准你偷看!” 这小师妹身法太快,西府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嘴上连说了几句“抱歉抱歉!”,心里头却嘀咕了起来,这丫头怎么回事,我就看看你师兄,又不会看少了他一块肉,如此小气作甚。 那师兄又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妹”,那师妹便屁癫屁颠地跑到师兄身后。 那师兄拉起龙除夕后,便又走回到龙伯尸体旁边,伸手朝停在旁边的红色玉船打了一声口哨,船里便跳出一只金黄色的动物,看着像松鼠,小小的头,尖尖的耳朵,大大的尾巴,直立着行走,但身量要比松鼠大上一半,但那嘴巴却是细细长长的管状,像蜂鸟用来吸花蜜的嘴。 只见这小东西从船里跳出来之后,径直冲龙伯尸体跳去,用它那细细长长的管子在龙伯身上吸了个遍,然后冲那师兄发出吱吱吱吱的叫声,师兄听得很是认真,一边听还一边点头,好像是听懂了它的话似的,然后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松子状的果实,送进那小东西的口中。 那小东西得了果实后,一蹦一跳地往经术馆行去,一边行还一边用它那细长的管子在地面上吸着,就跟狗一样在嗅地上的气息。 这小西小短腿跳得虽然快,但毕竟腿短,相比在坐的人类来说,它走得并不快,而是慢慢跟在它身后。 朱髯宗师兄妹紧跟在这小动物身后,其次就是龙除夕母子,然后是岳金霖与蔡澜,西府牵着卞文才的手,走在最后。 此时,龙除夕的眼里都是金光,想必是这小动物发现了什么线索,这下杀害父亲的凶手马上就可以抓着了,叫他心里怎能不激动。恨只恨这小动物腿太短了些。 大约二十息之后,这小动物蹦达到经术馆小院的墙角,这里西府再熟悉不过,这里就是那个有妖气的树桩所在地。 此时,树桩上有一只白色的了狐狸正卧在树桩上,身体瑟瑟发抖,小眼睛惊慌地不停在来回扫视,特别是当那金黄色小动物跳到它身旁时,它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无论如何都起不来。 面对此景,那朱髯宗大帅哥手握在爪状,那白色小狐狸便被吸到大帅哥的手里,这小狐狸不停地扭动着尾巴,但身体却无力再挣扎。很明显,这只狐狸受了严重的伤。 此时大帅哥的脸上严肃的表情消失了,代之以开心的笑容,这可是他第一次下山历练,下山不到两刻钟,妖怪杀人案便完满告破,这速度恐怕是一宗之最吧,叫他怎能不心花怒放。 那蛮横的小师妹,高兴得直拍手掌,脸上的笑容灿烂绽放,此时西府众人才能看清她的脸,是一个略带婴儿肥的圆脸女孩,皮肤如雪,吹弹可破,两眼圆圆,嘴唇嘟嘟,初一看便有一种明显的娇纵感。 那大帅哥举起手中的小狐狸道,环顾了一下众人,说道:“在下朱髯宗赤松,这是我师妹赤夏,我们奉师命前来调查妖怪杀人的案件,凶手便是这只狐妖。” 众人脸上俱是疑问,果然仙家就是仙家,不知怎么就把凶手抓到了。 因为获得真凶,赤夏心情大好,耐着性子解释道:“师兄,这些凡人什么都不懂,我来给他们说道说道。”她说话时还是一贯的眼高于顶,仿佛在场的只有她与她师兄再无旁人一般,然后往众人走一步,解释道,“我师兄一来,便动用摄魂术,将死者的魂魄给拘来问话,但那魂魄十分愚钝,对自己的死因竟然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里赤夏仿佛挑战似的,故意朝龙除夕看了一眼。这次龙除夕没有冲动而出,而紧紧捏紧了拳头,头扭向别处。 赤夏接着说道,“师兄后来又唤出阿黄,阿黄是罕有的黄金鼠,它是寻踪圣兽,比普通犬类的鼻子灵敏数万倍不止,它在死者伤口处闻到一股独特气味,它便寻着那气息追踪到了这里,追到了这只狐狸,故此,可以断定,这狐妖便是那凶手!” 众人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原来这破案的关键功臣是那只黄金鼠,纷纷投眼瞅向那只肥硕的大鼠。 黄金鼠似乎也颇通人性,见众人抬头看向他,它抬头挺胸作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赤夏说完,便对帅兄说,“师兄,那我们快些回宗吧,你肯定是第一个回宗复命的弟子!” 赤松应了一声,也不理会众人反应,便与师妹纵身跳上玉船。 龙除夕突然大叫一声,“仙人慢走!”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龙除夕,不知这傻大个子要干什么。 “感谢二位为家父找到凶手,恳请二位能否带我入宗,我,我想修仙,跟你们一样!”说罢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西府心想,仙家收徒哪有这么容易,任你磕磕头就收了你。 妖主轻声说道,“那也不见得,仙家收徒最讲究的莫过于缘份。” 玉船上赤夏与赤松对视一眼,脸上皆是惊喜之色,忙跳下船来,一步跳到龙除夕跟前:“我二人下山时,一位师叔说今日我二人会遇到同门,莫非就应在你身上了?” 第051章 修习熊戏 众人听他这样一说,也皆是意外,看来这个少年,真要一飞冲天了啊! 岳金霖的心情最为复杂,仙缘有多难得,世人就有多向往,他一方面为除夕这孩子获得仙缘而开心,另一方面也为自己没有仙缘而失落,你说他心里没有半分嫉妒是不可能的。 人性便是如此,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无论取得多么惊天的成就,都很难引起嫉妒之心,而一个自己身边的人或是一个看起来不如自己的人,却取得了比自己更大的成就,心里便自然地不平衡。岳金霖的心理说白了就是有微微的不平衡。 即使连西府对龙除夕的仙缘也有些不平衡,他怎么就获得这么好的仙缘,为什么我就没有哩,呜呜~ 包子老神哉哉地叫了一声,妖主说:“无须羡慕,你之机缘,无人能及!” 最开心的人,当然要属龙婶了,她又哭又笑,喃喃自语道,“短命鬼,你听到了吗,咱儿子有出息啦……” 龙除夕冲着赤松倒头便拜,“感谢仙人成全,感谢仙人成全。” 赤松含笑扶起他,“不用谢我,仙缘自有前定。你先处理好亡父后事,待我带上你一件信物,回宗确认,若真的应在你身,我择日再来寻你!”,说罢自取了龙除夕一根头发,便又带着那傲娇小师妹,飘上玉船。 玉船底部突然冒出一股风云,旋转蒸腾,旁边的人被这股大风吹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闭上眼,等再睁开眼时,玉船已经升至半空,拖着一道明亮的光尾,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西府走到龙除夕旁边,原本是想祝福他获得仙缘之喜的,但见到龙除夕含悲带苦的模样,话便止住了,不知道怎么就是开不了口,只拍了拍龙除夕的胳膊,而后无声地走开。 接下来负责统筹龙伯后事的大任,自然是落到了岳金霖身上。 岳金霖先是让西府收拾好东西,先回家休息两天。让卞文才也自行回家。 接下来的摆尸、通知亲友、选棺、吊唁、丧宴、抬棺、看风水定墓、下葬……一系列后事,皆是由岳金霖承办安排。 这些环节具体如何进行,西府都不得而知,按照伯劳乡的习俗,在这样的丧事上,女人是不能参加的,因为女人身子弱,容易沾染阴气,所以非死者直系亲属或神婆,都不能参加丧事的。 西府带着行李走回家中时,已是快近天黑。 阿娘阿娘正坐在桌前用饭,西府轻轻唤了场阿爹阿娘,声音不如平常清脆欢乐,阿娘一下了就听出了其中的不一样,忙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到西府面前,阿爹也是一样。 阿爹抢过西府手中的行李,脸上是呵呵的笑容。 阿娘抱住西府的肩膀,关心地问道:“孩子,怎么啦?遇着什么事啦?” 西府走在回家的路上时,还没有觉得有什么,只是为龙伯的死微微有些难受而已,但经阿娘这样一问,不知为何鼻子就酸了起来,一把搂住阿娘,失声痛哭起来。 她这一哭,阿爹阿娘面上就显出的悲伤来。这孩子这么小,一个人在学馆做先生,肯定是受了大委屈了,要不然不会这样凄惨。 阿娘轻轻地拍着西府的背,自己的身子都不敢扭动,就这样任着西府搂着她哭了好久。一直到西府自己断断续续地收了声,松开手臂,阿娘才动了下身子,握住西府手双手,问道,“孩子,怎么啦,受了什么委曲,跟阿娘说说。”一边说,一边带着西府走到桌前,在长条凳上坐了下来。 “阿娘,不是我受了委曲,是学馆里出了人命案……”西府一边压抑着情绪,一边把学馆里的经历给阿娘说了一遍。 听着西府说完,阿娘的心才放了下来,握着女儿的手说,“这样啊,莫怕莫怕……你好好在家休息……没事的,没事的。” 阿娘似乎会言咒一般,她的这些简单的安慰很快便化解了西府心底复杂的情绪,西府胸口一些淤堵的惆怅,似乎如冰雪般融化了,平静安然的情绪如雪后青草般弥生出来。 坏心情没有了,西府的肚子便立即叫了起来,而阿爹不知什么时候已煮好了鸡蛋汤,洁白的蛋白浮在红糖水上,唤醒了西府心底的幸福感,这或许便是家的感觉吧! ****** 后面的在家的时光,西府过得到是舒适,除了心妖主总是严苛地逼她练功之外,一切都是美好的。不过和妖主在一起,好处也是有很多的,他晚上带着她去山里修行,在她还有精力的时候,他会带着她访遍伯劳山里野果。 就在这两天夜里,她便见识了不下三十多种野果,各种味道、各种形状,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其中有一种无名果实很是神奇,长在艾蒿一样的草上,但结的果实却同桃子一模一样,只不过要比寻常的桃子缩小了几十号不止,才不过有成人的大姆指大小,不过好在其中是没有桃核的,一口吃下去,又软又鲜。 等她吃完之后,妖主才缓缓跟她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麻散,食之大脑清醒,而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一个时辰后方解。” “妖怪,怎不早说……”她话还没有说完,便扑通一身瘫软在地。 妖主脸上显出胜利者的得意笑容。 …… ******* 三天之后,西府接到岳金霖派人送来的信简,洋洋洒洒几百字,浓缩起来就是六个字:明日馆中复课。 阿爹阿娘见西府明日就要离家去义学馆,下午便都没有去新屋的施工现场,而是在家陪着西府,帮她收拾物什,做些美食。 “孩子啊,虽说凶手已经抓着了,但不知怎的,一想到你要住进那死过人的学馆里,为娘心里头就挺不安的。”阿娘拉着西府的手,面露担心,“要不,你就别去了。你看我们家现在也不愁吃不愁喝的,新屋又在盖着……你又办下了户籍……”。 阿爹也在一旁比比划划,甚是着急。 西府也读懂个大概,阿爹也是在劝她别去做先生了,本来做先生就不是女孩该干的活计。 “阿娘,阿爹,没事儿,学校是最能镇邪气的地方了,您真的不用担心。”她现在有师道真气在身,又有妖主相伴,怕个什么劲儿啊。 阿娘又说了几遍,都没能劝动西府,便不再多说。一家三口就在家聊天谈心。到下午时,阿娘去伯劳土地庙里,求了张黄底平安符,缝在西府的帽子里。 当天晚上,在阿爹阿娘睡着之后,妖主又挟起西府,到山中一块石头上,练习五禽导引术。 月光如一面白色的镜子,悬挂夜空,星星很少。夜风吹过树梢,带着树木自然的芳香,吹进西府的鼻腔,令她顿觉头脑清晰舒适。 相较于在学馆体术馆的广场,西府更喜欢在自然中修炼,在这里她的身体与精神都可以更快地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 在体术馆中修习,她要深呼吸三次,身体才能进入状态。 而在这里,她只深呼吸一次,身体便进入了状态。 此时,她感觉到丹田中粉红色的真气小球,正慢慢浮出丹田的地面,发出温暖的光芒,整个意只都进入一种舒服的微麻状态,一息之后,这小球便慢慢虚化放大,化为一团粉红色雾气,扩散进血管筋脉里,不一会儿便在筋脉里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如春雨润物,在西府的内视里,凡真气所过之处,便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看起来分外坚韧。 西府用意念释放出《师道》里的虚影,那虚影便是一头肥硕的大熊,高近一丈,那熊并没有实体,完全是由金色光线勾勒而成,如孩童所画的线条画,但身态动作却传神至极。 它先是笔直站立在空中,然后仰躺于地,双腿屈于胸前,双手抱膝,头部微上倾,然后在左边的地上轻碰七次,又在右边的地上轻碰七次。再蹲坐于地面,然后前肢作拳状,撑于地面,收回后肢,以前肢撑住身体。 从这头熊的演示,便可看出,这熊戏侧重的是人的脖子与上肢的强化,想一想也很好理解。 脖子是人体中最重要又最脆弱的部位,脖子一受伤,营养便供应不至大脑,大脑的各项指令也无法下达至人体各部位。因此,将脖子练得强大,好处多多。 而对于修仙者而言,脖子则是最难以锻炼到的部位,因此沉积在那里的湿气毒素也最多,修习这一部分,不只是为了强化它,更是为了带出其中湿气毒素,达到筑基之效。 前肢则是打斗中最常用到的部位,各种法诀都需要配合相应的手势才能生效,更不用说没有手便不能握住兵器了,其力量与迅捷性,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战斗值。 而前肢则是使用最多,也是损耗最严重的的部位,每个人最常感应到的酸痛便是手肘关节,便是因为使用损耗所致。而这熊戏便可有修复前肢损耗,达到修体筑基的功效。 第052章 月下飞逐 西府收回《师道》投影,闭目冥想,一边想象真气在筋脉里的扩散,一边想象自己便是一只胖熊,做着刚刚投影胖熊所做的动作,做完一组,便接着再做一遍……一直到全身发软,香汗淋漓,才停止。 一边冥想一边练功的一心两用的状态,西府都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当她睁开眼时,妖主就坐在她身旁,双掌合十,在催动长枪上的白莲吐纳月华。这长枪乃是他的本命法器,长枪所吸收月华,自为他所用。 包子则立在石头的另一侧,做出如人打座状,闭目吐纳,小嘴一张一合。 西府见这一人一狗都还在修仙,便再次静下心来,进行冥想与练习。 如果说五禽导引术的修炼,练习的是身体以及身体与意识的默契度,而冥想练习则相当于对意识的按摩,通过沉浸在冥想中的美好世界,让意识得到彻底的放松与恢复,进而也能带动体力的放松与恢复。 意识与身体是相辅相承的,意识的放松会带来身体的放松与修复,反之,身体的放松,也会带来意识的放松与修复。 西府最喜欢的冥想内容,是一往无际的稻田,稻花发出清香,田泥也带着特有的气息,散发出令心灵宁静的氛围……冥想了一轮之后,西府便觉得无论是意识还是体力,都修复了不少。 再次睁开眼时,妖主正站在她面前,月光照在他线条分明的脸上,形成刚毅的光影,白色的长袍在月光下,呈现出淡淡的莹光来,衬得他整个人像旷野里的白鹤,清冷而仙气十足。 他先开口,“走,访老桃去!”说罢便不由分说地将包子抓在手里,跳进树林里。 “……”西府有点懵,也学着妖主的步法,在树林里跳动起来,跟了上去。 但速度远远跟不上,不一会儿妖主便消失在一棵大树身后。 妖主屈腿,腿尖点地,轻身一纵便能跳三四丈高,越过树顶,从这一棵树顶跳过那棵树顶。而西府使尽全力也只能跳个一丈来高,这个高度没办法够到树顶,只能跳到一棵树杆上,抱住树杆,再借力往另一棵树杆上跳,再抱住树杆,跳往下一棵树…… 见追丢了妖主,西府也不着急,反正追不上了,干脆慢慢跳,欣赏起这夜间树林的风景。 乍一听,只有猫头鹰的古怪叫声,但要是静心细听,树林里的声音非常丰富。 这里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有蛐蛐的叫声, 还有不知名的小动物在地面上爬行的声音, …… 突然看到一只有一尺来高的绿色小人在树林间奔跑,这小人通体泛着绿莹莹的光,身体呈半透明声,西府刚落到地面打算去追,那小人儿竟直接钻入了地下不见了。 就在她在小绿人消失地地方,伸开手去趴土时,妖主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放弃吧,现在的你抓不住它的。”西府侧头一看,妖主就立在她身体右侧,不过相隔一尺。 “那是什么?” “那是木灵,是这树林里的树木元气凝结而成的精怪,基本无识,头脑最多相当于四五岁孩童,但天赋神速,且天生拥有土遁与木遁之术,遇土遇木直接遁入千里之外。它此时不知遁入了树林何处,你去哪里抓。” “不过你也不必沮丧,如果你不是修为有了一定成果,你连看都看不到它的,因为它速度太快,对普通凡人来说,它就是一道虚影般的存在,而你却看出来它是一个绿色小人,这就很不简单了。” “真的啊……”西府脸上的开心表露无疑,哎哟,这个魔鬼老师竟然也会安慰人了,不容易啊。后面不会有但是吧。 “但是,你的脚力还待加强,若遇强敌,跑路都来不及,小命危矣!”妖主面无表情,犹如面瘫。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但是啊,让人冰火两重天,消受不起啊,”西府瞪了妖主一眼,“不知为何,当我尝试将丹田内的真气往腿部运转时,总是感觉腿部阻力很大,所以无论是速度还是高度,我都提不上去。” “两个原因,一是你真力份量不够,二是你腿部筋脉尚未打开。这两个方面,你都需加强。熊戏与凤戏都有找开腿部筋脉的作用,你须知晓。” 妖主的语气庄重,神色淡然。依西府对他的了解,他这话里的批判登峰造极。 “至于么,有几人能一跳三丈,我很知足好么?”小娘早就受够你的吹毛求屁了,不想再忍了,呵呵,说出去真爽。 妖主微转头,往了她一眼,不再言语,而是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往另一个方向跳去。 西府自然自动地跟随在后,这一次妖主故意放慢的速度,两人离得远了,他便停在树顶等她。 不得不说,这家伙轻飘飘地站于树顶,白衣飘舞,银发随风轻扬,真真地宛若仙人下凡,一个大男人长这么好看干吗?真是妖孽! 西府全力将真力汇往腿与脚,发力向妖主所在的那棵树头跳去,但刚刚跳到时,再看树头,已是空空如也,再抬头看,就见妖主已站在最近的一棵树的树头。那银发在骄傲地飘扬着,仿佛在嘲笑她。 西府紧咬牙关,再度发力纵身一跃,这次她留了个心眼,发力跳起时便盯着妖主看,就见他一真在那树头一动不动,就在她伸臂就能碰着树尖时,他小腿微一弯曲,身体便如一直箭便向最近的一棵树上射去。 还没有一个呼吸的工夫,他便又稳稳当当地站在另一棵树头上,稳稳当当,唯有一头银发与白色长袍随风而舞,仿佛他整个人一直便站在那里。 妖主这很明显就是在戏耍她啊,这不就跟猫戏老鼠一个德性吗? “有意思么?你可是个老妖怪,我修仙才几天,不跟你玩了”,西府说罢,真的在一棵树梢上坐了下来。 妖主不回头,也不说话。他右手抱着的包子冲西府汪汪地叫了两声,似乎是在说,“快点啦、快点啦”。 西府别过头去不看他们。 另一边满眼都是无边的松树,在月光下,黑压压的一片,树阵一列列的,竟然非常整齐,宛若菜地里种下一棵棵菜般乱中有序。换个心情来看,这松涛阵阵、月色如银,或许是不错的美景,但眼下委实没有心情。 妖主在另一棵树头上站了有两息工夫,在西府稍一分神的时候,突然毫无征兆地就原地消失了,他原本站立的树头文丝未动。 西府再次将真力汇于脚腿,往那棵树头跳去。 在这一棵树头站定时,就见妖主的白色身影正站在另一棵树头上。 包子再次看见西府时,大声地叫了起来,汪汪个不止。 妖主竟然不加阻拦,呵呵,很明显,这是妖主授意它叫唤的,最起码他允许了它的叫唤。 两人就这样猫戏老鼠般,花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到一棵大树跟前。 眼前这棵树有三四人合抱粗,只有树杆与稀拉拉的树枝,没有树叶,通体呈黑色。 “这是……” “你可曾记得桃珠?” “这就是那棵桃怪?”西府自然记得,曾经妖主在她床头放了一棵红球,逼她吃了下去,味道略有桃味,但比普通桃子美味千倍万倍不止。 “非也,这只是它的一个幻象。”妖主说罢,右手往空中一托,一柄银色长枪便现于手中,作势便往树杆上扎去,枪尖呈白色莲蕾状,半截莲蕾隐于树杆之中。 一股蓝色烟雾从被洞穿的树杆处冒出来,烟雾所过之处,呈现出一个小小的石门洞。 妖主放下包子,抬脚走入其中。西府紧随其后。 西府眼前呈现出一片繁花盛景。眼前是一片大草地,尽头立着一株巨大桃树,这株桃树的树干足有一座宝塔的身子粗,而那树冠覆盖住整片天空,一眼望不到尽头。 树冠上满是粉红色的桃花,看过去就如面前立着一柄粉红色的巨伞。一阵阵微风吹拂,一片片花瓣儿飞舞在空中,成群结队的蝴蝶飞舞着,这景色实在叫人心旷神怡。 西府与包子忍不住冲桃树奔过去。 妖主大喝一声:大胆,还不速速撤回幻境。 这一声势若惊雷,西府与包子都惊呆在当场,很明显这声音中夹杂了神通,直入神魂。 西府就见眼前的美景突然大变样,如一片玻璃般迅速碎裂?落,不一会儿,眼前便只剩下干裂的大地,满地萧瑟的黄叶,一株半死不活的老树,树上稀稀地挂着不多几片树叶,这分别是一棵行将就木的桃树。 桃树上突然长出一个老人的脸庞,黑洞洞的眼睛,黑洞洞的嘴巴,“大仙勿怪,小老儿灵力衰微,已不能自由掌控幻境……!” 这声音苍老悲凉,如一位垂死的老人的临终遗言,西府不禁心念转黯,原本还有些怪罪于这老树妖作怪迷惑她,见它如此可怜,这份怪罪便也不翼而飞。 “老桃,一月已至,速将元子交出。”妖主面容平静,但语气中有上位者不容置疑的王霸之气。 元子状若桃子,为老桃用本命精元凝结而成,在全盛之时,它也不过能同时凝出三十来颗,而这伯劳山中灵矿二十年前被修仙门派所霸,这株老桃已经饥饿了二十多年,本命精元十存其一,要凝出一颗元子,便要耗尽老桃一半的灵力……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还是乖乖地将出了那颗元子。 第053章 传音灵鸦 妖主伸出修长的手指,接过老桃递过来的元子。表情自自然然,仿佛早知道这个老桃妖会将元子交给他似的,这便是一个上古大妖的自信了。 西府很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这玩意值钱吗?”这老桃元子有拳头大小,宛若桃型红宝石,内里有桃花花瓣光影流转。这东西要是卖给大户人家作装饰物物,那价格绝对很美好啊。 “财奴!”妖主语中尽是轻视,但在老桃妖听来并不能感受到多少鄙视,反而这明明像是一个老父亲在笑骂自己的女儿,笑骂之中尽是宠怜。 西府当然没看到宠怜,那不过是嘲她见识短浅罢了,还能有什么好话。不过他自己也说过啊,修仙人的四大法宝便是法、地、财、侣,修仙之人缺了财哪里行,谈钱怎么就是短浅了!我不服,我不服。 “法地财侣只是修仙手段,若要沉于其中,它们便是拦路虎,你可明白?”妖主声音淡漠,修仙人如何看待这些外物关乎修仙的成败,这个他必须跟她讲清楚。 西府白了妖主一眼,不再说话。跟他这种上古老妖讲道理,她怎么可能是对手,唯有闭嘴。这个就叫沉默是金。 二人退出桃怪的小世界。妖主抱起包子,又带头先在树林间纵跳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回到西府闺房。此时天已微微放光。 “妖主,元子有什么用?不若让我卖了?”西府又想起了这个话头,这么好的东西,不卖个好价钱,太可惜。 妖主淡淡地望了她一眼,不说话。 妖主祭出银枪,从枪头的莲蕾中冒出一股白光射入元子,白光进入元子之中变成了一匹白色小马,追着那些粉红色的花瓣,不一会儿便吞光了那些花瓣,然后静静地卧在元子中不再动弹。 若仔细看那小马的话,又完全不似普通小马,不仅是它那白得发亮的鬃毛,不仅是它那更为神骏的肌肉线线,最最明显的在于,它的头顶上有一个螺旋性的尖角。 “这是你的另一个分身?”西府指着那只小马问道。 妖主点了点头。 妖主右手一抛,那元子便落入地上。 西府心中肉疼,可别摔碎了呀! 但就见那元子不但未碎,反而是整个地融入土地之中,须知这闺房之中可是青砖铺就啊!青砖铺就啊,西府忍不住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西府眼睁睁地看着那如珠如玉的宝贝隐于青砖中,消失不见,真是恨不得大叫一声,但担心阿爹阿娘听见,生生将这冲动压了回去。 妖主看到她肉疼的模样,嘴角勾起坏坏的笑意。然后便化为一道白烟,进入《师道》之中。 西府心中有一个大大的疑问没来得及问出口,那就是“你为什么要把那老桃元子种入土中?”任她问了三遍,《师道》之中也没有传来妖主的一丝回音。 “真真儿的可恶。诅咒你再安安稳稳地长睡一百年!不妥不妥,呸呸……”这样的诅咒一旦应验,那不就是说西府本人就那啥了! 透过闺房的窗纸,能感受到秋日暖阳已浮上天际,火红的光照在窗纸上。西府脱去外衣钻入被子中,她要再补会儿觉,等待着阿娘来为她提供叫醒服务。 约摸两刻之后,房门上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听这声音便知道必定是阿娘。 “好的阿娘,这就起床啦”,西府将双手探出被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便坐了起来。 就见包子站在她的枕头旁,正一脸冷漠地盯着她。 这眼神儿很明显不是包子本狗的,包子本狗的眼神始终对主人是充满热情欢喜的。 这冷漠的眼神分明就是妖主独家的,他不知何是从《师道》中出来又寄身在包子身上了。 “说,为什么?”西府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但妖主自然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好言相问,自会相告,否则,免谈。”包子的小眼睛里充满上位者的高傲,还透露着那么一点小得意。 这狗子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丰富了!就是那妖主的眼神貌似也没有这么丰富的情绪啊。莫不是他以为我读不懂狗子的表情?所以就懒得维持高冷的形象了? “敬爱的、英明的、好看的妖主大人,您因何将老桃元子种于地下?”西府双手冲包子一抱拳,还深深地低了一个头算作行礼。 包子瞥了她一眼,说了一句话,“出去用饭,我饿了!”,说罢便自顾自地跳下床去。 “呵呵,真是一只矫情的大妖怪!”西府一边穿衣,一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她知道这白眼不会白给,它能感受到,尽管它屁股对着她,它也一定能感受到。 一刻钟之后,林家三人一狗都坐在了四方桌旁。 阿爹穿了一件深灰色的胡衫,衣服是新的,没有补丁。这是西府为阿爹新买的。可能是因为上午要送西府去学馆,所以阿爹特意穿了这件体面衣服。头上还戴了顶黑色毡帽,将零乱的花白头发给遮挡住了,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精神。 阿娘上半身是件蓝色外套,下半身是件打了补丁的黑裤子,头发拢得一丝不苟,精神比西府一个月之前见面时,已好了不知有多少。 西府穿着深蓝色短衫,头载深蓝色帽子,冷硬的男装,衬得她越发皮肤娇嫩,眼神明亮,秀气之中,带着股泼辣与潇洒。 阿娘越看,越是看不够。这个老天爷赏赐的女儿就是不一般,别说与村里小姑娘比较了,就是与城里的大户千金相比,也是毫不逊色,更胜一筹,不对,不知胜过多少筹。 “阿娘,不用老是看我,你今天也很精神哩,比别的老太太漂亮好多好多倍。”西府说着吞下一颗汤圆,牙齿一咬,芝麻沙便融在嘴中,满口生香。“阿娘这汤圆特别好吃,馅儿香,皮又弹。” “哈哈,喜欢就好,等你回家,阿娘天天给你做。”阿娘脸上都是笑意,也顺带着觉得自己的厨艺上升了哩。 饭毕,阿娘搬出一个藤箱,里面的衣服用品整齐地摆放着,里面装了三件袍衫,三顶帽子,一双白底黑帮的短靴,并嘱托西府说:“衣服穿过了,莫要洗,带回家来就好”。西府答应了一声“好”,便将包子放进背后的布包里,提着藤箱坐上了毛驴,由阿爹牵着上路了。 西府本意是不须阿爹送的,但阿娘却说:“跟他客气啥,不用白不用,哈哈!” 于是,西府就只好“用”了。 阿爹脸上一只含着笑,在前牵驴。 自从西府进入林家后,阿爹便没有再去上山了,毕竟岁数大了,一个人进山太过危险。而且家里还是略有积蓄的,不必冒那个险了,关键是西府没有时间陪阿着阿爹同去,挖到人参的可能性太小。 两人走完伯劳村,来到一条长长的大坝上,这大坝一边是小山,一边是稻田,稻谷已变得饱满,沉甸甸地将稻苗压弯了腰,黄灿灿的一片稻田,绵延到大地尽头,甚是美好。 就在西府坐在毛驴上欣赏美景时,突然感觉脖子后的毛孔一竖,好像背后有人盯着自己一般,回过头去,没有人,只是路边的柳树上停着一只乌黑发亮的乌鸦,独立地站在树的高枝上,正侧着头盯着她,眼神一瞬不瞬。 不知为何,一旦目光锁定那乌鸦眼神,脖子后的毛孔愈加根根竖立起来了,就是那种被人盯梢的感觉。 修仙之人远比普通人更重视直觉。因他们身体独具连通天地的真力,身体能在大脑之前感应到很多契机。 如今西府也身具少量真力,直觉也变得灵敏起来。 这时包子叫了两声,原来妖主也感应到了,“被盯上了,被盯上了”。 可是有阿爹在旁,她又不能放开手脚去与包子沟通,只好忍住了说话的冲动,也尽量忍住不去看那只乌鸦。 等他们走完大坝,来到潘家庄时,那咱被盯梢的感觉不见了,难道是她与妖主多想了,那只不过是只普通乌鸦吗? “阿爹,到了潘家庄您就可以回去了,阿娘还要等着您一起下地哩。”西府隐隐感觉到那乌鸦或许与大泽国麒王府有关,让阿爹与自己多相处一会,便多一份危险。 并且她也不能让麒王府的人知道她在伯劳义学馆授课,所以她在走进义学馆之前,就务必搞清楚这乌鸦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爹比划了几下,坚持要送她进学馆。 但西府还是坚持阿爹先回家。 两人比划了数息之后,阿爹还是骑上毛驴往回走去。 待阿爹走远后,西府问道:“你觉得那乌鸦有鬼吗?” “当然,那是传音灵鸦,他们自小便以灵石为食,可以凭借声音影像追踪目标,可以原封不动地将目标所说话原声复制出来,它与普通乌鸦外形上最大的区别便是尾羽呈绿色。它的眼神锁定于你,不及他人,很明显它脑中有你的声音影像”。 西府陷入沉思。如此说来,这鸟儿的主人目前应当没有确定她就在这里,这一只应当是那人放出的众多寻踪者之一。 不要说这鸟儿在树上,眼下又是白天,妖主不能施为。就算是晚上,妖主能抓它,也不能够这样做,这鸟儿主人放它们出来寻人,自然有某种秘法查得它们的行踪,它若是在此地消失,那鸟儿主人自然会再派人来此查探。 如何是好?总不能放任它回去给主人传音吧,一旦传音坐实了她就在此处,那她就真是没有宁日了。 西府原地站立了十几息之后,问道,“可否将我的声音暂时封印住,然后将我的声音放置在很多鸟儿的身上?” 包子听后,轻快地叫了一声,很明显妖主瞬间便明白了西府的用意。 首先封住其声音,让灵鸦失去对她的跟踪,然后将她的声音影像植入很多鸟儿身上,此时正值深秋季,很多鸟儿已开始南飞,就让那些灵鸦追踪到遥远的南方吧。 厉害!妖主在心里也忍不住赞了她一句。 第054章 分配真气 “封你气息、注入它体,轻而易举……”妖主语调缓缓、云淡风轻。 “我赌一块铜板,你有但是……”西府早就习惯了妖主的神转折,不转折就不是他。 “但,现在不成!”妖主回答简洁,现在二字咬得极重。 西府转而便想通了,受灵力损耗所限,妖主神通只能在夜间施展,须到得晚上才可。 妖主嘴角淡勾笑意,他就喜欢这丫头由怒转悟的样子。嘿嘿! 西府一抬头便看到包子讨厌的笑意,想不到一只可爱的狗被这家伙寄舍后,竟然能做出这么讨人厌的表情,顿时火冒三丈,但又不想情绪外放得罪他。只好压住火尽量温和地问道:妖主大人,可有什么好办法? “有!”只有一个字,嘿嘿。 又是这么挤牙膏似的一个字,西府在心里朝他射出一万个白眼。但她这次不敢抢嘴了。而是挤出笑容,作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你将丹田真气汇于脑部,这灵鸦识人,凭的是人的意识波动、人脸,而真气汇于脑,便可改变你的意识波动与面貌。” 呵呵,妖主话说得好轻松的样子,似乎将真气汇于脑部是件如吃饭睡觉般寻常的事一样。 西府虽有腹诽,但还是坚定不移地照着妖主的话去做。她闭上双眼,深呼吸三次,让心归于宁静……在心绪归一之后,放开意识集中内视丹田,一息之后,就见丹田里一颗粉红色的小光球浮出,慢慢虚化为一股粉红色雾气。 她集中意识,令这股真力雾气不再本能地往会荫穴下沉,而是直接往上向中丹田冲去。 丹田在人体脐下三指处,会荫在人体阴秘处,而中丹田在人的心口处。按照天地真气的运行规律,真气储于丹田,往会阴行走,依次行过尾闾、命门、大椎、玉枕、百会、上丹田、中丹田,再回到丹田,此为一个周天。 而西府为了加快进程,直接让真气逆向往上行走,直接冲到中丹田,样的倒行逆施在其它修仙者来说是万万不可的,这都是入门级的常识,重者走火入魔而死,轻者筋脉断损……事情至此,便暴露了妖主作为人类修仙者的师傅时的缺点了。 妖主虽然修为厉害,但终归是一只妖,走的是妖修之路——吸取灵气壮大妖丹,且并从来没有辅导过一个修仙基础为零的人类修仙者,所以这入门级的常识却忘记了说。 西府此时完全不知道自己所做之事是如何凶险,还以为自己不过是改变下真气运行方向,类似于走路抄个近道而已。 这股粉红色的真气在意识的牵引下,慢慢往上行走,速度比平常慢上很多,就如一只小鱼逆水而行一般,远远不如顺水而行事半功倍。 越往上行走,越是艰难。就如一只小鱼游到了大坝出水口,水流湍急,再如何用力也流不过去了,此时西府就觉胸口觉闷,宛若胸口压住了一块大石,意识便不由自住地分散了一部到胸口处。 随着这一分神,那股粉红真气便消失不见了,顺应天地规律,急速往丹田沉去,只一念之间,那股真气便消失不见。 西府再次沉呼吸,将意识集中于丹田之内,就见那里果然有一颗粉红色的真气小光球,这光球似乎是在躲避她的意识,故意不让她发现,意识难以触及到它。 好不容易才将意识粘在真气小球之上,引导着它往会荫沉去,这一次便容易流畅了很多,西府的整个身体那种压抑迟滞的感觉一扫而空。 不到一息的工夫,真气便穿过尾闾、命门、大椎,来到玉枕。玉枕在人的后脑勺,这里已是人的头部。 要覆盖脑部,这一个玉枕穴显然不够,她需引导真气分散于头部的三个穴位:后脑勺的玉枕、头顶的百会、眉心处的上丹田。 其中最最主要的是百会穴,百会为人体所有筋脉所会之地,只要改变百会的状态,人的整个身体气息、状态就会完全改变。这就是为什么常常按摩百会穴的人,人的精神头会发生突然的变化,虽然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但整个人好像焕然一新了一样。 而麒王府的人只记得未尝修仙时的西府,并未见过修仙后的西府,他们输入给传音灵鸦的也必然是修仙前的西府的形貌与气息,只要将真气注入百会,在传音灵鸦的感知里,此时的西府便完全不是它的目标人物了。 在内视观想之中,西府将两成真气留在玉枕穴内,将六成真气聚到百会穴内,将另两成真气拢到上丹田内。 分配真气留于不同穴位,这些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就好像一个新手司机,你让他将注意力分配到前后左右、手上、脚下,是太过困难的一件事,需要长久的练习,熟才能生巧。 不过好在,一心多用的功夫,妖主早就有意识地教她修炼了,比如在练习五禽戏的虎戏时,便让她必须一边内观真气,一边感受身体各处变化。如此一来,这一心二用的功夫,她比同等级的修仙者不知高出了多少。 饶时如此,这三股真气在这三个穴位内,也是极不安份,如三只活泼好动的小狗,只要主人一个放松心神它们便要跳出穴位之外,如是几次三番之后,它们才稍稍乖了些,如三只疲累的小狗,在各自的穴位之中伏地休息。 西府睁开眼来,看到包子正紧紧盯着她,狗眼里放出欢喜的光。狗嘴里传来一句叫声,那是妖主的声音:“定气之功,尚可!” 呵呵,果然还是妖主式夸人。 “只是尚可嘛?痛痛快快地表扬下人你会死吗。”西府深知在老师高兴时,你造造反骂他两句是没甚关系的。哎,人家的器灵是要巴巴惟主人马首是瞻的,但我这个器灵怎么就如此欺主哩?就你还想换主,小娘我还想换器灵哩。 这样一分神,三处穴位里的真气有开溜的迹象,西府脸色顿时便是一紧,集中意识于上丹田、百会、玉枕三处穴位,扫过三股真气,在三股真气上稍稍逗留了片刻,它们便安份了下来。 “怒伤肝、喜伤心……各种情绪,过犹不及,唯静为上,你须保持中正平和之心,才能稳住真气。”包子一边说,一边迈开小方步行走,像一个上朝的官员一般。 你们见过小狗走四方步嘛,那老神在在的样子,实在叫西府好生厌恶,好好的一直小狗,恁是走出了魔鬼的步伐,可恶! 包子回首朝一屋顶看去,那里停着一只肥硕的乌鸦,尾羽上还有一片绿色。它正转动着头,在搜索目标,在身体的配合下,那黑眼睛几乎作了三百六十度的旋转,但就是不曾将目光在西府身上停留。 哈哈,她用真气封住气息之后,灵鸦失去目标,成功了,麒王府的传音灵鸦失灵了。到晚上,再让妖主将自己的气息注入鸟儿体内,在由鸟儿们带往大洲各地,那麒王府派来追查她的这些灵鸦便是彻底报废了。 在妖主的指点下,西府自然也看到了那灵鸦茫然失措的模样。 “哈哈,成了,走!”西府提着藤箱快步往学馆走去,包子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 西府特意回头看包子,这次它走得很正经,没有迈方步,而是两条前脚先着地,然后后脚再着地,这是狗儿奔跑是该有的样子,哈哈,谁叫他寄舍的包子腿太短,就喜欢看它这吃力地蹦哒的样子。 西府一边走着,还不忘促狭地吟诗一首:“小白狗,白又白,四条短腿跳起来,屁股一撅一撅,真可爱!” 西府以为妖主会反唇相讥,但没有。而是控制着包子三跳两跳便纵到她身前,用两条后腿刨起地上的树叶与小石子,令这些武器纷纷朝西府攻来…… “啊,你个死狗子,敢欺负小娘……”说罢,西府也踢着地上的尘土向包子攻去。 包子虽然被妖主寄舍,但它毕竟身子小,爪子更小,能刨起的量毕竟没法跟西府相提并论,从西府一出脚,它便一直处于下风,被树叶与尘土快埋了起来。 “丫头,停,有人!”在十几息之后,包子停下了两只后腿,大声地叫起来。 西府一直被妖主欺负,好不容易借着这闹着玩的机遇报复一下,哪里舍得就停下来,“你以为小娘是被骗大的啊!鬼才信……”话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因为她真的听到了有脚步声在自己旁边响起,相隔不过一两米远。 “林、林先生,您这是做什么?”这声音低沉,里面的意外之意溢于言表。 西府压抑住兴奋,停住脚,侧脸朝身旁看去,来的人,是个年轻小伙,身量比西府稍高,身材壮实,一身黑衣,右臂上还缀着一朵白花。 “龙除夕!”西府惊讶地唤出来,脸色就是一红。 西府的面色绯红,一半是由于玩闹得兴奋,一半是由于不好意思。自己一贯以正经模样示人,结果现在却是一副疯子模样,好不丢人。 偏偏这龙除夕就是个极不会说话的,说出来的话,令西府更为脸红了。 龙除夕低着头摸着后脑勺说,“我、我还以为认借人了哩,看你身影很像,但看你……的样子,又不似先生的样子……所以就开口试着唤了一声,想不到真是你。” 第055章:双修之约 西府放下藤箱,双手将乱发往巾子里拢了拢,露出了小脸,小脸上由汗水与灰尘早就弄花了,西府低头看了看摸过脸后的手面,上面都是灰尘,一下子也十分尴尬地笑起出声来:“嘿嘿,是挺意外!” “嗯嗯,是挺意外!”龙除夕在社交上虽然愚钝,但也还是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位年轻女先生的尴尬,是哦,女孩子都是爱美的,这副野丫头的样子总是不想被人撞见吧。但又不知怎么安慰她,只好小心翼翼的回应,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自己这张笨嘴一不心心就让人家更难堪。 西府本就是个光棍性格,反正被撞见了,况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又不少我一块肉。便大大方方地说,“也没甚意外的,先生的职责虽要求我端庄大方,可我毕竟年轻,活泼好玩才是我的天性哩!我们都是同年人,想必也能理解吧,哈哈!” “理解、理解。”龙除夕忙唯唯诺诺点头,此刻他心情特别紧张,后悔刚刚叫了她的名字,若没叫她,只当作没看见她,大步走开,于两人都好。 “你看这野狗,脏得哦……回学馆我要给它好好洗洗。”说罢提起藤箱往学馆方向走。这藤箱虽然不重,但看着体积有点大,衬得西府的身材更是单薄。 包子汪汪叫了几声,“稳住心神,保持内视。”妖主的声音还是冷静沉缓,丝毫没有情绪。 二人一狗并肩走了几步,龙除夕便抢过西府手中的藤箱,“先生,你来提!” 西府也也不客套,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龙除夕的热心帮助。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了起来。 从聊天中,西府得知了很多信息。 龙伯下葬那天,天气很好,一切都很顺利。就是阿娘这几天身体不是太好,想必是一方面接受不了老公的突然离世,另一方面葬礼事宜也是极耗心神的,过一段时间应当就会恢复。 朱髯宗那位师兄昨天来到学馆,那师兄说,宗门里有位师叔察看了他上次带回去的龙除夕的头发之后,确定龙除夕身上是由灵根的,也就是具有修仙资格的真人族,等父亲头七之后,便可自去入宗。 家主岳金霖让他在家好好陪伴母亲,但他想着学馆食堂需要有个人帮手,还是坚持到学馆来,算是报答了家主的恩情。 西府内心还是挺羡慕龙除夕的仙缘的,与毕竟在正宗的修仙宗族可获得系统的培养,比她这样的野路子会好上太多。 一路上,多是西府在说,龙除夕在听,两刻钟后来到学馆大门前。 龙除夕抬头望着高高的台阶之上的大门,低声说道:“朱髯宗讲究的是阴阳双修,如果、如果……” 如果了半天,也没有下文。脸被憋得通红。 西府也看得一脸茫然,阴阳双修?什么鬼! 这时包子看不下去了,连着叫了几声:“这小娃娃,好生扭捏,不就是‘我少了个双修道侣,你可愿意’么?” 道侣都是一生一个的,否则道侣一多,争风吃醏,反分了修仙的心神,还要道侣何用?对修仙者而言,这求道侣就相当于求婚了!故而这龙除夕说得扭捏。 听了妖主的翻译,西府的脸顿时一红。 妖主在一旁幸灾乐祸,得见到这丫头脸红可不容易啊! 脸红只是刹那,西府抬起头大方说道,“啊哟,修仙这种事,是讲灵根讲缘份的嘛,我是断断不可能有什么灵根的啦,以前在老家时,有仙派在收徒时,我便验过了的啦!”这话倒时真的,西府在勾栏院时,真的有修仙门派测过的。 龙除夕听得她这样说,长叹了一口气,有一句话呼之欲出,但终究是闷在了心里——“或有灵根,你可愿意?”,这句没有问出口的话,成了龙除夕后来一道长久的心劫。 两人尴尴尬尬地走上台阶,进入学馆大门,龙除夕走进第一进院子左侧的食堂,低声冲西府告别。 西府往里进院子走去。 走过第二进院子时,经术馆里,蔡澜正在解析《礼记》“风俗弊坏,由于无教。这个何解啦,那就是一个地方的风气习俗而是坏了,那都是教化不好的原因……先圣旬子也说,人无礼不立,事无礼不成,国无礼不成,这个礼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就像有些先生不像先生,嬉皮笑脸,迟早学生便也不像学生,还何谈有教乎?” 呵呵,西府恨不得跑过去与这个食古不化的老古董辩上一辩,人说流水不腐,孔圣也说因材施教、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你这样死守着教条,不怕自己腐烂发霉么?但也只是心里想想,她虽勇敢,却并不鲁莽,人人皆有自己的观念,岂可党同伐异,求同存异,才是她的风格。 再说,先生之间有冲突,学生心里会自然而然地站队,这样对以后教授也极是不利,还是算了,种怪人不值得同他一般见识。迈着轻快的步子往算学馆所在的院子走去。 包子突然停下来,使劲吸着鼻子,发出佛佛的声响,头上及背上的毛全被炸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跟随在后的西府,自然也停下脚步,鼻子里隐约有铁锈般的气息传来。西府全身毛孔一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传遍全身,但具体不好在哪里?不知道,就是一种朦胧的直觉。 “血气,是血气!”妖主的声音里有暗戳戳的兴奋,血食是他千百年来的挚爱,每一道血食,都拥有一份别样的意识,在享受血食时,其中残留的意识会为他带来别样的麻酥感。每一颗味蕾,每一个毛孔都被这种麻酥感包围着,令他无比惬意、畅快。 只是在成为《师道》器灵之后,不能再随便饮用血食,不得不借由人类食物来汲取能量。不能归不能,但潜藏在本能里的偏好,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来。 妖主对血气的兴奋,西府历历在目,但她并未为此担心,反而对他有些同情,可以想象酷爱肉食的她,被人强令不能吃肉只能吃素,那将是怎样一种可怜境地。不过此时她可没有多少时间同情别人,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血气”两个字之上。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看见,但凭妖主所说的血气,以及自己突然产生的不好直觉,前方小院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已经隐隐有所猜测!难道是…… 来不及细想,便跟着包子奔跑起来,穿过算术馆的院门,就见到左面的草地上染上了一片黑红色,散发出浓浓的血腥,“是人血!”,穿过齐腰的灌木篱笆,就见里面露出一只人脚,黑面白底的布鞋! 死人! 虽然已有所预感,但当它即将成为眼前的现实是,西府的心还是突突地狂跳起来! 脚主人的整个身体都掩藏在灌木之后,它一步步向那只脚走去! 包子已在那只脚前停了下来,停在脚边,等待西府的到来。 西府终于走进了,整个死尸呈现在眼前。 这是个中年女人,身体壮实,腿很粗,肚子很大,脸也很大。头发散乱。脸上满是血迹。 这是龙婶,龙伯的妻子,龙除夕的阿娘!看那身灰色衣服,以及那血迹斑斑的脸,她便确认无疑。 不是说,龙婶身体不适留在家中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遇害了! 西府一下子冲到她面前,蹲到她面前,扶住她的头,喊道:“龙婶、龙婶!” 但没有换来任何回应,龙婶还是那样颤抖着,很明显,是临死前的抽搐! “妖主,救救她!”西府大声地喊道,完全滑顾忌到可能被有心人听到。 包子望了她一眼:“没用的,她早已魂飞魄散。” 这时西府听到很多的脚步声向这里汇聚而来! 先是一两个孩子从院门冲进来,跑到灌木丛前,盯着她与死尸。 这几个孩子就见新来的林先生双手都是鲜血,正蹲坐在尸体面前,两只手托着死者的头,此情此景,不只地上的尸体让孩子害怕,就是林先生双手血腥的样子也着实令人害怕,有个胆小的孩子当声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然后一个瘦高的身影冲她而来,整个身体瘦得像骨架子,只用余光扫了一眼,西府便知道来者是蔡澜。 蔡澜看了看西府,便也蹲下身来,眉眼里尽是悲伤。 此时岳金霖也出现在院门口,紧接着龙除夕也冲到近前,站到自己阿娘的尸体身前。 在孩子们看来,在场的所有大人都悲伤至极,林先生如此,岳馆长如此,蔡先生也如此,最为悲伤的莫过于学馆的杂工龙除夕了。 此时他跪在阿娘尸体前,将阿娘的头搂在怀里,声嘶力竭地一声声呼唤:“阿娘~阿娘~”阿娘太过命苦了,原本也生在小康之家,还进过学堂识些字,七岁时,父母双亡,便被叔叔卖给了岳府成为家奴,嫁给阿爹后,年轻时的阿爹脾气火爆得很,阿娘没少挨揍,他记得有一次,阿娘的腿都几乎被阿爹打断,在床上躺了足足有四个月,听阿娘说,她生下他时,还没出月子就被阿爹打掉了一颗牙齿…… 如今,他结了仙缘,还有几天便要进入朱髯宗,她的好日子就快到来了,竟然……被人害了命去!如果让他抓到凶手,他必将他碎撕万段不可! 西府站在旁边,想要安慰龙除夕,但实在说不出口,四天前才死了父亲,今天就又失去了母亲,怎能叫他不伤心欲绝,面对此情此境,什么样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第056章 官差审问 就在这时,蔡澜突然大声叫道,“你们看!你们看!”声音尖利、高亢。 众人就见龙婶的胳膊上套着一块白布,那是新寡之妇纪念亡夫的孝布,初看还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再看时,众人便发现了异样,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画划不甚清楚标准,但隐约还是认得出,这两个字是:林西,西字后还写着一个点。 “很明显这是龙婶在临死前,用指沾血写的字!”蔡澜因势利导。 岳金霖、蔡澜都将目光投向西府。这两人都知道林先生的全面叫林西府,学馆中的孩子只知她姓林。 西府的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有麻烦了。 “与我无关,我明明刚至,龙除夕可以为证!”西府的心里紧紧一揪!这样的辩解太过无力。西府闭上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地呼出,观想着随着这个呼吸,心中的慌张都随着一阵黑烟呼出了体外,整个身体变得像一杯清洁的水。 “刚刚我与林先生同进,我回了餐馆,她就往里走了,然后……”龙除夕被蔡澜催促了几次之后,才说出了这段话,而后便又沉默下来,他的脑子此时一片空白。 蔡澜冷笑道,“不是你,那龙婶为什么会写出林西,还写了一个点”,恰好府字的第一笔就是一个点。 蔡澜的语音自然传入了西府的耳中,但她的心跳已恢复如常。 包子叫了一声:“此人极不正常,心跳明显加快,这完全不是悲伤者该有的情形,他是兴奋。” 与此同时,龙除夕的目光如刀子般落在西府的身上,虽然他很抗拒这种可能性,但是阿娘的孝布上真的写着那两个字,容不得他不怀疑。 西府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蹲下身,顺手抱起包子,包子没有挣扎。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岳金霖。 岳金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脚跟便抵在灌不上,不能再后退了。 西府心里微微一颤,理智上虽理解岳金霖的害怕,但她还是忍不住有些难受。 “龙婶的身上写着我名字中的两个字,看起来很有说服力,但我想问岳馆长一个问题,可以吗?” 岳金霖点了点头。 “我们都知道,龙婶是岳馆长的家奴,我想知道岳馆长,您是否对龙婶讲过我的全名?” 岳金霖回忆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过了会还补充道:“不但没有对龙婶一家说过,也没有跟其他学生与老师说过,就是在学馆花名册上,也只登记为林先生!” 西府点了点头。 又望向龙除夕:“除夕,你可知蔡先生的全名是什么?” 龙除夕点了点头,“蔡先生的名字我们全馆皆知,在学馆墙上挂有他的字画,上面就有他的落款。” “那你可曾知道我的全名?” 龙除夕摇了摇头,“并不知,我阿爹阿娘也不知道,只知先生姓林。” 此时,岳金霖虽没有完全摆脱对西府的怀疑,但怀疑已有所松动,隐隐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 现在已经可以基本断定,遇害的龙婶并不知晓新来的林先生的姓名,便不可能亲自在孝布上写下林西二字……就是再愚笨的人,也能从中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而在这学馆之中,蔡澜与林先生之间素来不睦,如果是阴谋的话,那么这阴谋的设计者必定落在蔡澜身上。 岳金霖忍不住暗自佩服西府的冷静从容,在怀疑加身之时,还能如此头脑冷静,并想出其中破绽,而且还能对在场众人表述清楚,真是难得,他自忖自己处在相同情境之中,也难以做到。 岳金霖自然不知道西府也是一个修仙者。如若他知晓,便不会惊叹于西府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冷静。修仙者有真气加身,又经常作意识内视,故而远比常人更容易从当下情境中跳脱出来,以冷眼旁观的心态看待自身困境,便自然容易发现蛛丝蚂迹。有了这蛛丝蚂迹在胸,人便自然有了底气,变得从容不迫。 岳金霖与龙除夕将目光投向蔡澜。 西府心中隐隐有些小得意。就在这时,包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与之同时,妖主的声音传入西府耳中:“传音灵鸦将至”。 西府立即复又将意识集中于玉枕、百会、上丹田三处穴位,那里的三股真气隐隐有些颤动,有直往下丹田回流的趋势。西府一边望着在场众人,一边保持内视安抚三处真气,两三息之后,那三处真气才安份下来。 蔡澜开口道,“同在馆中,要想知道一位先生的名字,打听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无论如何龙婶孝布上有林西两字千真万确,她必有重要嫌疑。我们应当速速禀报官府,让官府前来定夺”。进了官府,少不得要这丫头吃些亏,嘿嘿! 对此,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岳金霖走之前,先哄散了学生们,然后嘱托、西府、龙除夕、蔡澜万勿离开。然后便亲自往最近的一处驿站——伯劳驿而去,常驻本地的几名巡捕便在那里办公,来往需一个时辰。 岳金霖走后,余下三人一尸,对话了几句之后,不能达到统一,鸡同鸭叫,但沉默以对了。 他们三人每人的观点大致如下: 蔡澜:为何死者不写别人名字,而只写林先生的,必是她无疑。在这样一个馆中,打听个名字有什么难度,说不定是岳馆长无意中说出了口,被龙婶听去也未可知。这姑娘身上满是怪异,来处可疑,身份可疑,凭空中这样一个人物突然出现在这穷乡僻壤的学馆里,处处透着怪异,处处叫人生疑”。 龙除夕:这小林先生,怎么看怎么也不想个杀人凶手,况且阿娘压根儿不知道她的名字,若真是她所杀,她应该逃走才对啊;难道是蔡先生栽赃嫁祸给她?这蔡先生虽为人过于严苛,但也不像个杀人凶手啊? 西府:看蔡澜幸灾乐货的眼神,而且还主动提出报官,而且是他第一个看到孝布上的名字,她栽赃给我的可能性很大! 隐隐约约有一道光在西府脑海里闪曜,那道光就转绕在“蔡澜身上曾有妖气”之上,但又不能抓住、不能想透,令西府甚是着急。 包子用自己的小爪子触了触西府下垂的小手,以示安慰,还用毛绒绒的苹果头去蹭她的手背。 西府莫名地被安慰到,她也拿不准安慰到她的到底是谁,是小狗包子,还是那个寄舍在包子身上的妖主大人。 仿佛是为了为她解惑似的,妖主说道,“修仙之人何惧人世间的审判,修仙者皆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哪怕凡人的朝廷判你有罪,关进监狱,我自会在夜里将你放出,远遁千里,凡人能奈你何?” “还没到主一步!”西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放弃当前的生活。 还是怪自己历事太少,竟然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是个修仙者。哪个凡人对修仙者不是恭敬有嘉,想想大家对待朱髯宗敬畏的样子,便知道修仙者是一种多么高高在上的存在,她也是个修仙者,为什么就不能将心境放高一点呢?再说还有妖主在,有何可惧! 约一个半时辰之后,岳金霖带着五个人回来。 一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白瘦无须的老头,肩上搭着一个灰色布包,这应该是一个杵作; 一个是大肚便便的大汉,腰间挂着一柄鬼头大刀,步调趾高气扬,像一保大公鸡,这应该是个捕快小领导。 其它三人都是青年,穿着打扮与大肚大汉相似。 这两人先听岳金霖将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岳金霖讲得不偏不倚,就是他听到这里有人发出惊叫,就进来一看,看到地上躺着龙婶的尸体,林先生蹲在死者旁边,扶着死者的头,死者臂上的孝布写有林二两个字。 那位挂刀大汉听过多岳金霖的话,让那位白瘦老头去验尸。 白瘦老人在龙婶的脖子的伤口处,轻轻摁了摁,观察了下伤口的大小及形状,还拿出一个银针在伤口处测了测,银针粘了些血块出来,老人将银针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又翻了翻龙婶的两只眼皮,并撬开龙婶的嘴巴,观查看了下龙婶的舌头。然后从身上的袋子里拿出一块白布慢而用力地将双手擦了一遍。 然后小步快跑地来到挂刀大汉身边,以沙哑的声音汇报道:“启禀鲁老大,死者约死于一个时辰内,致命伤为脖子上的两寸伤口,伤口内壁整齐,应为利器所致。眼白与舌苔正常,没有中毒迹象”。 鲁老大听完点了点头,走到西府旁边,眼神平和,“小姑娘,你就是林西~” 旁边的白瘦老人小声提醒道,“林西府”。 鲁老大瞪了老人一眼,威严甚重,吓得老人脖子往后一缩。然后再将目光转到西府身上,“你就是林西府?” “是的,大人!”西府一边说,一边朝鲁老大一躬身,态度恭敬,但眼神却是平静至极。包子就蹭在她的脚边,提醒着妖主的存在。 无论如何,既然动用了官府,她左右必须是要去衙门走一趟了,有妖主在身边,去衙门哪怕是坐牢,也没什么可怕的。 “死者身上写着林西两个字,你怎么解释?”鲁老大将怎么两个字咬得极重,声音里充满了威胁的味道。这个小姑娘的平静让他很是不快活,这么多年,谁见到他不是紧张兮兮,而眼前这个小姑娘竟然敢这么平静,可恶。 包子轻轻叫了一声,“他生气了,你当怕她!” 第057章 陷害反转 哦,害怕么?小女子会啊! 西府突然双腿不住地打颤,连舌头也害怕得打结了:“大、大人,我、我不知道。我从家中回学馆,就,就看到龙婶躺在这里,我看她眼皮还在动,就搂住她的头……然后,然后他们就来了!为什么有我的名字,我也委实不知,不过大家可以肯定的是,龙婶在生前是不知道我的名字的!”西府的眼神闪烁,都不敢拿正眼看这位鲁老大。 包子看完西府的演戏,尾巴开心地摇起来。西府也能感受到它的开心。哈哈,这是在表扬她的演技么? 西府表演出来的敬畏,令鲁老大心情瞬间通畅,信息抓取能力瞬间提升,一下子就抓住了她话语中的重点:“大家断定死者不知道你的名字?” 西府抬起头,看了鲁老大一眼,在目光甫一接触时,立即又惊恐地低下了头,然后点了点头! 她低眉顺目的小眼神,她的惊恐低头,都充分体现了的高超演技。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嘿嘿! 龙除夕的话语响起:“大人,我阿娘确实不知其名,我们提起先生时,只称为小林先生。” 鲁老大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岳金霖,岳金霖开口道,“学馆为避师讳,从不提师长之名,在登记造册之时,也只记姓而不记名。” 鲁老大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蔡澜。 蔡澜开口道:“我知她名为林西府?她乃是伯劳村一里村民,我在其里走访时,听村人提起过其名!她是远处来投奔亲戚的,后落户于伯劳村。” “你对她的身世挺了解”,鲁老大向蔡澜投去一道看似无意的目光,令蔡澜心少跳了一拍。 “伯劳村一里有几名学生,我时常走访,偶尔能听到一些林先生的信息,自是寻常。”这个昏人那眼神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栽赃嫁祸? “大人,有没有可能,龙婶也有亲友住在伯劳村一里,走访时听到过林西府的名字?”蔡澜突然灵光乍现,即然自己是去伯劳村走访时听到的名字,那么龙婶有无可能也是同样的途径得知了林西府的全名呢?极有可能! 龙除夕想了想回答到,“大人,我在伯劳村一里有个姨娘,我娘三四天前刚刚去看过我这位姨娘。” 鲁大人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西府。 西府眉头一簇,咬住下唇,小小的瓜子脸上显出惶恐无助! 这时那位白瘦无须的老头靠近鲁老大,在其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这几句话声量极小,别人自是听不到,但却没能逃过体内已有少量真力的西府。 白瘦老头说的是,“老大,即然死者是死于利器,或是能找到利器自然有助于破这命案!”鲁老大点了点头,为这位下属的乖觉甚是开心,自然嘛,出来办事,风头自然要是老大的,轮到下属什么事儿,他在衙门混了这么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西府心脏突然加速一跳!神秘的直觉又来了。陷害她的人会不会将凶器放在她的房间?如果真的在房间找到凶器,那她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包子在西府周身嗅了嗅,她身上并没有与龙婶伤口气味相近的气味。 鲁老大小声地对手下的三名年青人吩咐了几句,三人一起往最里进院子搜去! 蔡澜观察着西府的一举一动,她的紧张显而易见。冷冷地说:“林先生,你不必紧张,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经蔡澜这样一提,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林先生。 “没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怕就怕有人设下陷阱让我钻。”,西府面露寒色,并没有去看蔡澜,但所有人都知她所知为何人。 西府闭上眼,作了一次长长的深呼吸。她还要用心照顾头部三大穴位上的真力,可不能将全部心神用于与蔡澜打机锋。 不过她的口才要远远胜于蔡澜,就这样三言两语,即告诉公人蔡澜有可能就是栽赃嫁祸者。 大约三刻之后,在场众人听到一阵急重的脚步声,在场的人屏住了呼吸,等待那些脚步声的主人走近。那些脚步声的主人自然是进体术堂检查的三名年轻捕快。 这三人走进来时,皆是气喘吁吁,径直朝鲁老大小跑而来。 其中一名捕快往鲁老大面前跨了一大步,伸出一只手来,说到,“老大,只发现了这个。” 众人走向这名青年捕快的手上看去,只见他手掌上放着两件物什,一件是一柄剪刀,一件一柄精巧的小刀,即使在场的人都是外行,但一眼也能看得出,这两件东西不可能在龙婶身上造下那么干净整齐的创口。 鲁老大没好气地朝那青年捕快挥了挥手,“拿开、拿开!”青年捕快识趣地赶忙退下。 “还杵这儿干什么!还不去搜,掘地三尺地搜。”鲁老大见三名手下站在那地畏首畏尾,不禁更为恼火,时间这么短,凶器必定还藏在这学馆里,搜出凶器,便可锁定真凶了。 三名捕快在这进算术馆里到处搜起来,从花圃里的每块土地,到算术馆的学堂,也都仔仔细细搜罗了个遍,也还是没有有价值的发现。 搜遍了算术馆之后,三人自觉地往经术馆跑去,约摸半个时辰的地毯式搜索之后,三人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鲁老大额头上的川字深得可以夹住蜜蜂时,突然听到一声兴奋的叫喊声,这是一名捕快的声音:“看,这是什么?”然后就听两位两名巡捕说道,“啊哈,找到了,就是它!” 在场众人都听到了这番对话,因为说这番话的三人实在是太兴奋了,声音很大,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蔡澜的身体顿时一僵,脸色刹那变得煞白,连呼吸都似乎停顿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名捕快托着一柄匕首呈到鲁老大眼前,鲁老大的瞳孔顿时放大,以他的经验而言,远望一下上面血迹,便可断定这十之八九便是凶器了。 杵作走到近前,将这匕首托在手上,审视了下刀刃,还用手摸了摸刀的厚度。拿着匕首在龙婶的伤口旁比对了两息,然后站起身来,冲鲁老大说道,“看这锋利程度,以及刀身的大小与厚度,可以断定,这就是杀人凶器了!” 鲁老大假装无意地盯了蔡澜一眼,眼神中毫无情绪,如一块单纯的玻璃。 蔡澜的呼吸先是一顿,然后便是急剧加速,胸口起伏得异常剧烈。 “你们是在什么地方发现这匕首的。”鲁老大明知故问,他明明看到手下是从经术馆中跑出来的。 “启禀大人,在经术馆先生的卧房床地下。” 蔡澜将目光投向林西府,就见那妖女的脸上也如他人一般露出惊诧,但只有他能看得出来,那脸上明明有藏不住的笑容。 就是她搞的鬼,但是她是怎么搞的呢?她明明一直在这里啊!他实在无法理清楚,这丫头是如何做到的,她明明一直是在这里的。如何将匕首放回了自己的房间? “绑起来!”,在其他人看来,鲁老大声音严厉,满是对凶手的愤怒。但他的手下人能从他声音里感受到轻松与得意,找出凶手,任务完成,而且是飞速完成,他怎么能不得意。呵呵,可以理解。 两个捕快,走过去,迅速地给了蔡澜一个五花大绑,与一只粽子无异。 蔡澜的表现与寻常罪犯完全不同,寻常罪犯无论有罪无罪,突然要被公差捆起来,多少会挣扎几下,喊几句冤枉,但他却主动将手往背后一伸,任两名捕快将他绑起,一下都没挣扎,一句都没叫唤。 鲁老大不知捆绑过了多少人,但从没有遇到这样冷静的罪犯。 他也见过一动不动任人捆绑的罪犯,但那些人都是目光呆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盖是因为被恐惧遮蔽了意识。 捕快捆绑完嫌犯之后,鲁老大先令人将嫌犯押了出去,然后朝在场众人说道,“有劳各位同去县衙,共作见证。” 龙除夕此刻神情清明、无悲无喜,世事如烟,人生如梦,亲人转瞬即逝,此生不若归去,寻个大自在。众人只见他从手中扔出一块红玉,这红玉落在地上,见光即长,不到一息的功夫,便化作一条三尺见方的红色小船。 这不就是上次朱髯宗那一对师兄妹的玉船的翻版么?只不过比那只玉船要小上一半,仅容一人站立。想不到朱髯宗那位师兄还带给他这样物事,嘱托他办完父亲后事后乘船自去。 如今龙除夕已心无所念,母亲后事自有他人料理,欲归山之时,便是当光山之时,不若就此归去。 众人就见龙除夕缓布走上玉船,浑身上下便笼罩在红光之中,这红光照得众人睁不开眼,待众人睁开眼时,那玉船已化为了远处天空的一只红色光点,很快便消失在天边不见。 在场众人除了西府之外,所以人都被一股神奇的力量笼罩着,朝那红色光点跪倒,诚心膜拜。这是凡人对修仙者的天生敬畏。 第058章:趁机欺负 在远古之时,真人族、妖族统治着世界,凡人只不过是这两族手中的工具与蝼蚁,为这两族提供仙税、营建房宇,而这两族则保护着凡人不受异兽侵害。便是从那时起,凡人对真人族的敬畏便刻在了骨子里,世代传承。 两千年前,真人族与妖族发生了争夺统治权的战争,真人族大败,真人族的统治地盘缩小到大陆以南的少量地界内,战争中幸存的一些真人进入凡人部落中生存并通婚,而令凡人的子弟中也会有一部分保留了真人族的灵根,故而各大仙派会在凡人中寻找弟子。 龙除夕这个岳家家奴竟然被仙派选中,那就说明他身上有灵根,就是有真人族的血脉,就是仙人。如今这些人望着仙人乘船飞去,心底的敬意臣服由然而生,这是刻进了凡人血脉里的对真人族的敬意。 而西府因为体内拥了了真气,她便也是修仙之人,与龙除夕处于同一个等级,故而可以从容地看着他远去,而未生臣服跪拜之意。 众人在龙除夕消失快两三刻钟之后,才敢抬起头,才敢站起来。“ 鲁老大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清了清嗓子,将众人心神带回到当下。然后两步跨到尸体头部,扫了眼娇小的西府,又扫到肥胖的岳金霖身上,冲其招手到:“馆长,来搭把手,帮我一起移到马车上”。 岳金霖走过去,双手握住龙婶的双脚;鲁老大双手托住龙婶肩膀,两人一前一后往学馆大门外走去。 西府则跟在两人身后。 “带上我”,妖主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在外人听来,只是几声狗叫。 趁两人不注意,西府才小声地回答道,“不成,去衙门还带着狗,会令官家不悦。” 妖主也不坚持,虽然让她独自与捕快同去,他心里有些放不下,“说话过脑,不可多言,言多必失!” 西府心生怪异,“你不一向人狠话不多么,今天怎么像七大姑八大姨,婆婆妈妈!”。 “何解?”在妖主生活的时代,婆婆妈妈这个词还没有产生哩,所以他自然不懂。 “你个老古董,婆婆妈妈就是啰哩啰嗦。”说着赏给妖主一个嫌弃的眼神。 然后众人就听到一声狂燥的狗吠,寻声回头看去,就见一只白色小狗正作出猛虎扑食般的姿势,冲着小林先生张着嘴,喉咙里还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而小林先生呢,则是吓得花容失色,面容煞白,不住地对众人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家狗子不知何故发疯”,不知这疯狗为什么对“婆婆妈妈”这么介意,她实是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撞上枪口了。 倒是岳金霖从狗的反常的表现中捂出了一些什么:“狗是通灵之物,能发现常人不可见的邪秽之物,我学馆中连发两起命案,或许真的有些什么吧!” 走在一旁的老杵作点点头,表示认同:“馆长所说有理,应当找位天师来除除秽,县上最有命的一处天师堂叫降魔伏妖堂……”,这老杵作很有生意头脑,顺势就为自己有股份的天师堂作了推销。 岳金霖自然不知晓老杵作的心思,不住点头,说“老谢老人家指点,今番去县上,一定要去寻降魔伏妖堂请个天师看看”。 众人就见这狗儿突然夹住了尾巴,叼起小林先生的衣角不松口。 西府也被这狗子的表现吃了一惊,她真想问他一句:“这是想干什么呀,亲爱的妖主大人”,但就是不能问出口,可憋死她了。 岳金霖自家就养狗,而且还是养了十多年了,自然懂得狗的习性:“你这狗儿很有灵性,你看它尾巴都夹起来,估计是害怕,不敢一个人留在学馆里,它要同你一起走!” 听得岳金霖分析,西府才恍然大悟起来,哎哟,这妖主大人原来是存着这个心思,忙接口道,“可是、可是……带它去衙门,大老爷会不喜吧。” “不妨事的,小先生,一起带上吧!”那鲁老大在衙门混了几十年,常年与死人打交道,知道狗在这一方面是有灵性的,这次要与死尸共乘一辆马车,带着狗一起,还可以壮壮胆哩。再说衙门为了寻人,也是有养狗的,他常常带着狗寻人踪迹,因此对狗也并不反感。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西府迅速抱起包子,将它小而软的身子抱在托在怀中,这小狗同她在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她对它照顾甚是用心,从食物到沐浴,都是极其仔细用心,因此这小狗因品种原因,虽然看着依然细胳膊细腿,但放在手上一捏,其实是肉鼓鼓的。 西府抱起它,面上小心谨慎,手上悄悄使劲掐包子的尾巴。包子自也不是好惹的,用后腿暗自踢开它,一边踢还一边大叫一声,“把你爪子拿开”。西子又伸出手去摁包子的头。两人悄摸摸地较着劲儿。 但偏偏在旁观者看来,这是狗子与主人相亲相爱的温馨场景: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感,莫过于此了吧——她摸它的头,它便顺服地依偎着她的手。 西府知道大庭广众之下,它不敢把她怎么样,才敢格外放肆,她将包子往怀里抱了抱,然后又去悄悄掐包子的前腿,这次它甩了几甩没有甩开,因为以它现在被抱着的姿势,前腿实在不好发力,甩了几下,依然甩不脱西府的魔爪,只好认命。 嘿嘿,西府心里好生得意,从来不敢在行动上这么大大方方地欺负他,关键是还欺负成功了,她怎能不爽! 可是啊,可是啊,不能笑啊,只能憋在心里面啊,难受啊! 好就好在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她身上,要不然她的笑意很容易曝露出蛛丝马迹。 几人走出学馆大门,就见门前广场上停着一辆大马车,两名捕快坐在前面御马。另几人坐于车厢内。 这马车的厢体比普通马车的尺寸大上一倍有余,足足有四米多长,普通的马儿根本就拉不动这种大马车。 西府走进去,才发现这种|马车不仅体积大,内部结构也很不同。 厢体分成了两部分,前面是一个小隔间,只能容两三紧挨着蹲下,隔间上有一扇比人手掌略大的小方窗,窗旁有一扇小门,只有半人高,可令一人低身钻进去 小隔间之外,就是一个大空间,厢体两边用长条木板固定住,供人坐下。 此刻,蔡澜就被塞进了前面的小隔间,然后小隔间里便没有了动静。 龙婶的尸体被摆放在厢体地面上,整个身体被一块白布覆盖着,只隐约透出身体的轮廓。 其余人分坐在两边的长木板上。鲁老大、老杵作、一名捕快坐一边,岳金霖与西府坐一边。 龙婶的尸体就在眼前,西府的心情不自觉地很沉重,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在密闭中空间中与尸体相对。其实细数起来,这也是她人生中第三次见到死人。 第一次是在大泽国的河边,第二次是龙伯,这便是第三次了。面对死尸,终是不习惯。 此时的心情有对龙婶一家的同情,也有对去衙门的烦心。 此时心中还有一个大大的问号,弄得她心如猫抓,她自然知道那匕首自然是妖主放进蔡澜房间的,但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灰常灰常好奇啊! 因为在她的回忆里,自打鲁老大派那三名捕快去检查后,包子便一直不在她身边。但又觉得,白天的妖主并不能施展神通,好像作不出那等栽赃嫁祸的妖孽事来。 岳金霖闭着眼,偶尔长长地呼吸一下,看起来心情也非常沉重。他的觉重,自是更易理解。为家奴家事哀伤、为学馆前途担忧、为命案动向担忧。 反观对面坐着的三名公差,倒是聊得热络,心情完全没有被死尸影响。他们在聊美食,没错,面对死尸,他们在聊县里三大菜馆的排名。 陶然亭以肉食见长,且有官家特许的牛肉售卖许可证,他们家的麻辣牛肉配蛇酒是城中一绝,全县男人的加油站。 清明轩以雅致著称,最为出名的是各色小点心,是全县大姑娘小媳妇的美食天堂,在那里可以有浪漫邂逅哦! 神农阁以药膳调理著称,口味崇尚软糯清淡,是大户之家老人爱去的地方,谁家孩子去那给家中老人买了椰参鸡,那可是足够老人家炫耀一年。 西府这个吃货,听这三人聊美食聊得热火朝天,心神便被分散了些去,包子冲她叫了一声,以作警告,西府忙收回心神,聚回百会、上丹田、玉枕三处穴位之上。 鲁老大三人被这声突然袭来的狗叫惊得一跳,将目光锁定在包子身上,恶狠狠地说,“再叫,再叫吃了你!这季节来一顿狗肉火锅,大补!” 鲁老大说完,包子便不叫了,坐在西府的怀里,一双黑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目光阴冷,鲁老大身体顿感一僵,好像刹那间被扔进了冰天雪地一般。 鲁老大摇了摇头,错觉、错觉,强显出笑脸冲西府说笑道,“哎哟,小先生,你的这小狗还挺横哩,你看它的眼神,就跟那些江洋大盗的眼神有得一拼啊。” 第059章 二人住店 “哈哈,大人,您可真的是说对了,这就是小型恶霸犬,眼神凶得很。”西府悄悄地又掐了包子一下,以示警告:你给我低调一点,别忘记了你只是只狗仔。再低下头冲包子说,“嘿,这位大人再夸你哩,不得了哦!” 众人就见小先生怀里的小狗似乎听懂了她说话一般,开心地摇起了尾巴,摇得速度快极了,并且冲西府欢愉地叫了一声。 在西府听来,那哪里是欢愉的叫声,那就是死亡之音,它叫的是“无知蝼蚁,戏吾当诛。”听得这声叫唤,西府的心跳都少跳了一拍。 她虽然理解妖主的骄傲,原本是高高在上的大妖怪,凡人不过是他眼中的小蚂蚁,结果现在小蚂蚁竟然敢戏弄到他头上,虽寄舍在小狗身上,灵力几乎全损,但这种高高在上的尊严还是容不得凡人来践踏的,于他说来,杀人自是理由充分。 可是,可是,西府又觉得如果这鲁老大真的因一句话而死,也未免太过冤枉了,毕竟人家只是逗弄了一下狗子而已啊,不至于惹上杀身之祸啊。 西府不方便开口,只好用手使劲地捏住狗子前腿,不只是捏,而是用手指夹住了它腿上的一块皮,又转了个三百六十度,只动用口型不发声地说道:“你~敢~”。 包子使劲甩前腿,意欲逃出西府魔爪,但是毕竟狗体太过弱小,没能挣脱,便也就放弃了挣扎,对于他这种活了不知千年万年的老妖怪,不知经历了多少惨烈的打架斗殴,这点儿疼痛实在微不足道。 于是包子偏过头去,不挣扎、也不看她。嘿嘿,任你风吹寸打,我自岿然不动……就跟捏快木头一样,你有意思嘛,有意思嘛! 果不其然,手指夹着它的皮转了十几次,都没有引起任何反应,西府便放弃了,不再捏它。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不知多久,途中在两处驿馆作了停留,马要喂草,人要吃食。不用说,吃饭的钱自然是岳金霖来出了,毕竟他是一馆之长,命案就出在他的馆中,学馆的未来在很大程度上,就决定于县衙的这次审判,而这几个差人便是县衙的代表,伺候好他们,那是必须。 日落时分,马车终于进入伯劳县城。 进入县城后,鲁老大便派了一个捕快前去报告大人,两刻钟后,那名捕快便赶马奔回,“老大,大人说,明日申时开堂审案。” 当下鲁老大嘱托众人道,“明日申时(下午3点)开审,保位自觅住处,明日依时到堂即可。”然后与众人道别,驾起马车往道路尽头奔去,马走得很急,当晚鲁老大还有两大事情要处理,一是将嫌犯押下大牢,二是要将死者送入停尸间,这两件事要按部就班地走完流程,至少要一个时辰。 鲁老大的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转角,西府与岳金霖朝街道望去,街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两边的铺子有很多还没有点灯,看起来人气不旺。 十月的风吹过,西府看到岳金霖缩紧了衣服,才发现真气在体的另一个好处——外界凉意难侵,因为她并没有感应到秋夜的凉意。 两人无言地在街道上走了一刻多钟,看到路边有一家客栈,门脸临着街,门口挂着一串橙色灯笼,灯笼上写着几个毛笔字:锦云客栈。 无论是灯笼还是门脸,都显出了老旧之色,完全看不出可以匹配“锦云”二字的地方。但周边没有看到还有别家客栈,二人只好走了进去。 这大堂实在寒酸,只摆了一张破旧的高高长台子,长台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油灯的后面是一张睡意朦胧的脸,这张脸上长着一双倒八字眼睛,眼皮耷拉着,眼角还糊着白白的眼屎。 那双眼睛看到有一高一矮两人走进来,放出喜悦的光,“二位是要住店吗?” “正是正是,老人家,给我们两间房。”岳金霖走到桌前,朝桌后的人拱了拱手。 二人走到书桌前,这是才发现,这八字眼老人其实是个侏儒,他不是坐在书桌后,而是站在书桌后,下巴刚好比书桌高一点,身高不过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相当,却顶着个成人的头颅,看起来甚是怪异。 除此以外,这侏儒老人一切正常,脸上是恭敬的笑容。谈好了价格,这老人就带着两人穿过一段楼梯,来到二楼。一上来便是个长长的过道,过道两边是房间。 “二位客官,就是这里了,这是钥匙!”老人说着在大钥匙串上取下两把钥匙,交到岳金霖手里。 然后这侏儒老人便快手快脚地走下楼去,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这楼梯时间可不短了,不独是这楼梯,这家这栈整体都透着股老旧的气息。 西府接过一把钥匙打开房门,一进入房间,呛人的霉味便传来,这客房也不知有多久没有住人了。 包子从布包里跳出来,落在地上,一道白烟便从包子身上散出,一息工夫便凝聚为妖主的模样。 飘逸的白色长发,白如月华的长袍,清冷的玉面,怎么看,都看不厌啊! 一现形,妖主便皱起了眉头,“秽气深种,有物不洁!” “有物不洁?鬼吗?”话说,本姑娘还没见过鬼哩,难道今日可以开开眼界?反正有妖主在,咱不怕不怕啦! 妖主点了点头。“无妨,布下结界便可!” “别呀,大人,我想见见鬼!”西府声音压得很小,神色里满是讨好! 妖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确定?记得伯劳山腐尸否?” “不确定!”那个全身腐烂的形象一下子出现在西府脑海中,太让人恶心了,那气味,那满身浓疮,她绝对不想再见第二次。 “旁边的房间可以也布下结界么?”西府可不想岳金霖出事。 妖主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他原本是不想为别人耗费灵力的,但想到岳金霖还是洗去西府嫌疑的重要证人,他自是不能出事。 妖主唤出银枪,将银枪往地板上一插,便深深扎进去一指深。银枪顶部的荷苞瞬间绽放,一股白光散发出去,这白光笼罩的范围慢慢扩大,最终笼罩住了岳金霖与西府的房间。 这一层白光,就像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一样,并且透明度极高,几乎肉眼不可见。 西府待这结界稳定下来后,冲妖主做出了一副讨好的嘴脸,说道,“大人,可否施个清洁术,将此间的霉气去了?”她知道这妖怪就是个守财奴,对灵力堪称一毛不拔。 哪知这次妖主甚是爽快,二话不说,就开始施为,他将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在另一只手掌中心回了三圈,那只手掌上便有一团小小的白色飓风形成。 妖主伸掌将那团小小的飓风往空中一抛,那白色飓风便化为一米宽的风眼,在房间里不停旋转,不到十几息的工夫,西府便感觉到这房间的霉味轻了很多,仅几息之后,那白色风眼便变成了黑色。 与之同步的是,房间里的不良气味,一扫而空。 “哎,匕首是你搞的鬼吧?”这个问题在西府脑子里已盘旋了很久,久到差一点忘记了,这下突然想起。 “自然,他欲栽赃给你,我便还给他。”妖主说的理所当然,轻轻松松,至于如何将匕首从西府房间取出,放于蔡澜房中,这个过程他并没有讲述的打算。 “你怎么断定就是他栽赃给我?”“ “那匕首在你的床下,上面只有三人气息,一是死者的,一是蔡澜的,一个是你的。”,妖主讲述得平淡至极,真真儿不是个讲故事的好手。 西府面对这样的极简风叙述,实在有些无语,不过还是听懂了。 想必是在鲁老大派出属下去她的体术馆搜查时,妖主已操控包子先去一步,在她的房间发现了匕首,他便仗着身量小,在灌木丛的遮挡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叼着匕首潜进蔡澜房间。 “大人,谢谢你,又救我一回!”西府本想认认真真地说出感谢的,但不知为什么,话虽然说对了,但双眼就是不好意思看着妖主,而是目光在这客房的四处游走不定,一直与他作对作习惯了,要认认真真的讲句话,怪不好意思的。 听完西府的话,妖主只是冷哼了一声。作为一只上古大妖,他哪里懂得人类少女的古怪心理,只当她是随意敷衍。 在好不容易说出感谢之语后,西府长出了一口气,哈哈,说出这句感谢的话,于她而言,比打一架还要累哩,但好歹还是说出口了,心里便不再有欠债了。“好啦,本姑娘要安眠了,明日还要上堂审,大人,请自便!”。 西府刚刚打完哈欠,“眠什么眠,何曾饭否?” “是哦,好饿!”经这声提醒,西府的肚子立即不争气地叫起来。呵呵,这一路劳顿,心绪不嘉,竟连饭都忘记了,“走,我们去邀馆长同去!” “不允!”妖主说完,便大步往楼下走去。 “……”西府心中略感郁闷,明明我是主人你是仆人,主人做什么还需要仆人允吗?但是……她只能腹诽。 二人走出客栈,来到街道上。这里竟然是漆黑一片,毫无一县之街的繁华模样。只是偶尔有一两个人提着灯笼走过。一星两点灯笼,衬得这街巷更是黑暗。 妖主放了神识感应了一下,边走边解释道,“一百年前,此处为刑场,阴气太重,万业难成,时日一久,便成了这般,往前一里,便有夜市。” 两人加紧了脚步——虽然人少,但毕竟还是有人,二人自是不敢纵跃而行,只能如普通人般行走,不过稍微比普通人走得快些而已。 第060章 诱蛇出洞 果不其然,走了不到一刻钟,西府就见远处灯火辉煌,人影绰绰,远远就闻到了美食香味。 再走几步,西府便有了熟悉的感觉,这不就是她曾经来卖过老参的东街么,这东街是富人爱逛之地,当时是白天,两边街铺俨然,但人并不如此刻这么拥挤,果然是富人夜生活更丰富。 不像穷人玩不起,吃完饭便唯有睡觉一途,毕竟还要攒力气第二日讨生活,而富人则不必如此了,无论玩到多夜,第二日睡一天,自也是无妨。 这夜晚的东街,比白天也毫不逊色。一个个穿着华服的俊男美女穿行其间,一辆辆裹着金顶的轿子从身边走过。当然,西府的关注点都不在这些上面,而是在美食上面。 穿行在芸芸众生中,妖主的超尘脱俗愈加明显,如一只在黑暗中行走的明珠,让人不关注都不行,光芒实在难掩。 与如此妖孽的妖主走在一起,甚是不爽——因为他回头率太高了,银色长发,白色长袍,面如粉雕,眉长入鬓,朗目含情,一语不发,只是淡淡一扫,但令来往的女了意乱心迷——哇,他在看我、他在看我 看到那些女人神魂颠倒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西府心里竟然有些骄傲,还故意搂起妖主的胳膊,作出亲密状。 她的这一举动,令多少女子嫉妒欲死,她看到她们那么痛苦的眼神,心里便爽快到不行。 哈哈,这连西府都不太明白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妖主自然对西府的突然亲昵懵懂无知,不知这丫头突然发的什么神经,不过他并没有挣扎,因为他喜欢这种被她搂住胳膊的感觉。 二人走了几十步后,西府赫然看到陶然亭三个飘逸大字写在了一长串红色灯笼上,那串灯笼比别家大上很多,一个灯笼足足有一个大水缸大小,三个灯笼串在一起足有三米高,好不气派。 灯笼下面是两个婀娜佳人,两人俱是双手过顶,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的是:“客官,里边请!” “百年过去,人类的无聊小把戏,倒是升级不少啊!”妖主冷冷的评价,以他的眼光看来,人类皆是蝼蚁般的存在,连带着他们的很多事当然是‘无聊的小把戏’,这便是他上古大妖的傲气。 西府对于妖主的这种傲气,虽然心里不爽,但也早就习惯,也不理他,而是抬脚往那串灯笼走去。 走近了,才看出来,那灯笼上的字并非为黑色,而是金色,乃是用金粉和着胶水写就的,好大的手笔。 灯笼下的两位女郎也俱是绝色,而且还是双胞胎,看起来一模一样,俱是生得细眉细眼,巧笑嫣然,该丰盈的地方丰盈,该贫瘠的地方贫瘠,绝对是老少通杀的绝色。 这种等级的美女本就难找,更何况还是双胞胎,这陶然亭可真是大手笔,羊毛出在羊身上,由此也可见其获利之丰啊。 两位女郎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妖主,连手中高举的牌子都忘记放下来了,只是目光定定地盯着他。 妖主倒是平淡,对此习以为常。 西府甚是不快。大声地喊了起来:“哎哎,看我,看我……” 两位女郎这才摇了摇头,清醒过来,转向西府,异口同声地朝西府说道,“小姐,楼上请!” 哎哟,西府与妖主对视一眼,两人嘴角俱是轻笑,显然对于这双胞胎的异口同声也甚是觉得有趣,这店家怪不得生意好,不用吃它家食物,就光是这揽客女郎就极是令人难忘了,不只是秀色可餐,而是这样异口同声的步调,可就是个技术活了。 西府搂着妖主胳膊一起走了进去,包子跟在他们身后,也摇着尾巴跟了进去。 她身上虽没有带钱,但知道妖主自有办法,自是不担心饭钱的事。 二人在一位名唤美娘的美女的引领下,走上宽阔的朱红楼梯,楼梯栏杆上刷着金色,走上二楼,便是一个巨大的金色屏风,金上屏风上面挂着一个金色的公牛头,从角到牙,都被刷成了金色。 令西府惊讶的是,透过屏风的隔栅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坐无虚席,但客人的面目都好像被一层水汽遮挡看不清楚,也听不到一点客人交谈的声音,只能听到侍者的脚步声与传菜声。 “结界。”妖主似是看出了西府的疑问。 结界?至于嘛,就吃个饭而已啊。不过转而想到,这牛肉店的招徕客户的说法便是“重整雄风”,或会有些客户面子上过不去,于是商家便布下结界,照顾了客人的隐私。 这份用心可鉴,这份实力也是吓人啦,要请动修仙者布下结界并维持结界,都是极耗银钱之事,这陶然亭竟然做到了,可见背后的人物自是不简单啊。 这时过来一个金衣女子,朝他们二人一笑,朝二人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将二人一狗引到一张圆桌旁,待二人坐下,金衣女子按了下胸口挂着的一块木牌,西府就看到一道白光一闪,便有一道结界覆盖了起来。 金衣女子笑着解释道,“这是仙家结界,外面的人看不见你们,也听不见你们。” 哎哟,这吃顿饭,还吃出了神秘的味道。西府感觉甚是新奇。 “二位想吃什么?这是我们的菜谱!”金衣美女说着,递给妖主一本菜谱。 呵呵,又被无视了一次,不爽。 妖主将菜谱递给西府。西府接过来,便研究起来。在金衣女子的推荐下,点了三个菜。 金衣女子记录下来,退了出去。 “妖主,你出来不仅仅是为了用饭吧?而且还那么招摇过市。”西府一边把玩手中的杯子,一边问道。这杯子发出金灿灿的光,杯身薄如树叶,上面还有清晰的树叶纹理。 “身后有尾,诱其出洞。”妖主在客栈房间里现身之后,便一直感觉到有人暗中窥探,才故意走出来,意在处理那双窥探的眼睛。 “现在呢?”西府丝毫没有感应到被人窥探,可见那人的实力远在她之上。 妖主摇了摇头,或许是身在结界之故。“勿怕,有我在。” “谁怕啦!”西府白了妖主一眼,她相信妖主的实力。眼下最担心的是麒王府的人,一旦真的被他们盯上,她在伯劳乡便无法再住下去,远遁它处,对于阿爹阿娘自是不舍。或许是今日偶尔对真力操控的疏忽,便引起了那些乌鸦的注意,然后给麒王府的人发出了信息。 “那人气息亿朱髯宗之人,气息之中火灵纵横!”在龙叔去世时,朱髯宗曾派两名弟子前来检查,妖主便记住了那两人的气息,此刻与窥探者一比较,发现两两相近。 “朱髯宗?那就好!”西府自忖他们与朱髯宗无怨无仇,对方应该不会对他们下毒手的。过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他们不会对馆长不利吧?” “不会,他们冲我们来的!”妖主对馆长的安危自然不看中,但在他感觉到被窥探时,放出的神念顺便感应到了对方的目光只落在了西府的房间。 “对方有几人?” “能感应到两个人的气场!”至于是不是两人,不一定,妖主就是严谨。 妖主放出神识感应时,能感应到两人的气场,就仿佛黑暗之中有两个微弱的光源存在。但至于是不是就两个人,那也不一定,有些修仙者是有隐藏气场的神通。 妖主本是想在黑巷中解决掉偷窥者,但那两人似乎很警觉,只是远远跟着,保持着随时可以安全撤退的距离。 “你打算怎办?”,西府皱起了眉,说起来很不好办,朱髯宗可是一宗仙派,它的门徒的神通她是见识过的,对于西府来说,那两名调查龙伯死因的师兄妹就已是神通广大了,想必其它门徒也没那好对付,妖主不知是否能应付得了。 就算妖主能够应付得了,但他们身后可是一个仙宗门派,对付了它的两名弟子,也就是与这一仙宗门派为敌了,其中的可怕之处,她就是用脚丫子想,也明白其中的可怕。 “莫怕,见招拆招即可!”妖主什么样的大场面没有见过,一个小仙派自然不会放在他眼里,虽然他现在灵力尽毁,但他一生之中陷入绝境不知有多少回,早就练就了一颗平常心。 妖主的淡然全都看在西府眼里,嘴上虽不说,心里其实是非常敬佩的,这种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境界,她一辈子恐怕都不会拥有了。 结界表面有轻微的电流闪动,结界上缓缓开启了一道门,先前离去的那位金衣女子出现在门口,手中端着一个金色的盘子,那金色的盘子上还倒扣着一个盖子,令人看不清里面盛装的是何物。 金衣女子微笑着将盘子端在桌面上,掀开盖子。只见盘子里立着两只鸡身彩羽长尾的鸟儿,分别就是两只凤凰的形状,凤凰的尾巴是由椭圆形牛肉块一块一块叠成的,鸟嘴则是牛筋雕刻而成,全身的每一根羽毛都是色彩逼真、大小匀称,光这刀工、刻工已是大师境界了。 西府眼都看得有些花了。妖主还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 最新网址: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060章诱蛇出洞)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061章 任务来袭 金衣女子介绍道,“此菜即为凤求凰,其非凡之处就在于,整道菜没有采用一片染料染色,全是牛肉本身的色彩,挑选不同的部位,不同的火侯、不同的烹饪手法,让每一片肉呈现出它应该呈现的颜色,保证了整个菜相的完美无瑕!……” 不待金衣女子说完,西府便动起筷子夹了一块,而且大煞风景的是第一筷子便挟掉了凤凰的眼珠子,放在口中咂摸了几下,睁大了眼睛,又向另一只凤凰的眼球伸去筷子。 她这暴殄天物的模样,令妖主嘴角勾勒出一个微妙的弧度。人间的女子多数早失去了这样的随心,就是很多修仙女子,也是被众多条条框框约束得失去本性,很难看到她这般模样。 可是半道之上,便被另一双筷子给挡住了,这双筷子的主人自然是妖主了。他原本对人间的饮食是没有兴趣的,但自从寄舍于包子以后,对口腹之欲却渐渐重视起来。这或许就是身体对灵魂的影响吧!狗身对寄舍其中的妖主产生了莫名的影响。 西府瞪了妖主一眼,便气恼地放弃了,好在还有好多其它肉哩,何必跟他抢——反正也抢不过他,于是乖觉地去挟另一块,这一次挟的是凤凰脖子上的一块肉。 这块肉不同于凤凰眼球的q弹,而是在保留了牛肉本身的韧劲的基础上,还保有了牛肉特有的香味,这味道不浓烈,却淡淡地抚慰着舌尖上的每一颗味蕾,令每一颗味蕾都无比惬意、舒服、自身。 妖主的吃相还是比较优雅从容的,除了与西府故意抢食之外,他总是慢慢地挟起一片肉,然后慢慢地送入口中,闭口轻轻咀嚼,吃了几块肉,端起旁边的茶碗,轻轻地品上一口。 不得不说,人长得好看就是沾便宜啊,就这么淡淡地吃几口菜,就有一种美食与美人相映衬的美感,连西府都不敢抬头看他了,生怕自己会露出花痴的表情,惹得妖主看不起。 妖主的脸上一直噙着笑,嘴角弯弯的,仿佛总是透着股“我看破不说破”的先知之感,说实话,西府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恨不得动手把他那弯弯的嘴角给掰直喽。 西府突然想起了鲁老大几人在马车上讲的话来,“大人,那鲁老大说这牛肉可重整男人雄风,是什么个意思?”一边说一边挟了几块肉放在包子面前。 妖主抬起头盯住她,面上有些尴尬,迟疑了片刻才回答道,“就是让男人很厉害的意思。”说完便挟起一块牛肉,不再看她,然后补了一句,“味美|肉嫩,返朴归真,来,快吃!” “这牛肉即然可以重整男人雄风,你是男妖,是否也可以让你很厉害呢?”是哦,如果可以让妖主更厉害,我们就不怕别人窥探了。 “这个……自然……不必,吾一直……很厉害。”任是妖主活了不知几万岁,跟这么一个小姑娘讨论这个话题,他也还是头一遭,莫名地不好意思起来。 “我知道你原本很……厉害,可是你不是灵力尽失了么?很多神通都使不出来了。”这对面的妖主为何如此扭捏像个大姑娘?必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此厉害,非彼厉害,岂可混为一谈!……食不可语!”妖主板起了脸,气温顿时低了两三度,他实在不愿再谈这个话题了。 西府心里暗自偷着乐,其实她怎会不懂“让男人很厉害”的真实含义,只是假装不懂,故意逗眼前的冰山男开口而已,呵呵,任你个大妖怪活了多少年,也还是被我一个活了十几年的人骗到,说好的全知全能呢? 妖主虽然不太懂人类少女的心思,但强大的洞察力还是让她窥到了西府嘴角她浅而短的坏笑,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但不知为何,他不想与她谈论这种话题。如果换着别的女妖,他直接剥了她也无所谓,但对她,他觉得与她直接谈这类话题便是一种不合宜,一种亵渎。 三道菜,两人一狗吃了近一刻钟。 吃完饭走到柜台结账时,西府就见妖主从衣袖里摸出两片金叶子,交给掌柜。那掌柜平静地收下。 就在他们走出陶然停没多久,身后有一个中年大汉,被护院拦了下来,那中年大汉急得满头大汗,“不对啊,我明明带了一包金叶子的……别啊……本大爷像是吃霸王餐的人吗?……哎呀……你们还真动手啊!” 然后路过的人,就看到一个脸被揍成了猪头的人,被扔出了陶然亭,那大汗挣扎着站起来。就听到有人小声交谈的声音“这年头啊,什么人都有,竟然有人敢到这儿来吃霸王餐!” …… 二人一狗走在人潮如织的街道上。 西府不敢转头,而是只转动眼球去察看周边,在她看来,似乎每个人都非常可疑。 “走路,勿管它。”妖主目不斜视,亲庭信步,意态悠然,仿若一名闲逛的富家子。 西府只好暂放心事,与妖主并肩而行。 这一对人儿,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男子身段远远高出普通男子两个头,银发如瀑飘至腰间,肩宽腰细,只看其背影,已是赏心悦目,待看正面,面如冷玉,目若星辰,薄唇绯红,虽然目不斜视,但却有一股灼灼的美照进每一个过往路人的心底。不只是女子侧目,就连男子也不得不多看几眼。 再看那女子,一副男子装扮,头戴黑巾,身着窄身胡袍,足下黑色短靴,但只须看那后背,削肩、蜂腰,便可看出为一女子,且那活泼灵动的步调,自与普通女子不同,观其态,如一只优雅的梅花鹿在林间闲步。若再看到那正面,更是令人想到嘉人天成的诗句来。 其瓜子小脸莹白无瑕,看起来微微透明一般,面上两只眼睛又大又圆,睫毛又密又长,忽闪忽闪间,自有摄人心魄的美好,望之令人即有将在揽在怀中,令其不受世间苦难的怜意来,而绝无半份亵渎之心,只有怜爱之意。 这一对人儿站在一处,男子如冰如玉,女子如火如花,真真儿是对比分明,却又相得溢彰,令人心生不自禁想起佳偶天成之感。 西府自然感受到了这些灼灼目光,也微微有些享受这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这年头,旦凡活得让人嫉妒,就不要活得让人可怜,这可是西府极为认同的一句话。 但二人此时可是后有跟踪者,有了这些目光,妖主就比较难以锁定真正的哪踪者了。你想想看,如果那跟踪者的目光是一盏手电筒的光,若是只有一盏,追其根源自是简单。若是有成百上千盏同时照来,你又从何找其各自源头!眼下妖主就有这种困扰啊。 西府暗自腹诽,还不是怨你长得太过妖孽,可怨不得旁人。 二人只好加快脚步,往一黑洞洞的小巷子走去。 西府见妖主脚步往黑巷子里带,向妖主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喂,你这故意走小巷子,黑糊糊的,就不怕尾巴不敢跟过来吗? “无妨!”妖主声调平稳,丝毫没有感情色彩。 西府别无他法,只得跟在妖主身后。自从见过妖主之后,见没见过他使什么神通,第一次在大泽湖边跳出来吃了一个凡人护卫,平常夜晚可以从平地之上跳至树头,除此之外,也没见过他有多厉害。跟踪者可是朱髯宗,有名的仙派宗门啊,不知道他是否是人家敌手,心里着实是有些不放心的。 妖主扫了她一眼,黑夜之中,也将她的郁色收入心底,妖主尊严受扰,心里自是有些不忿,但也无心点破,他自走在前。神念集中在身后那两名跟踪者身上。 那两人越来越近了,就在巷子右侧的屋顶之上,那两人紧紧挨着,此刻那两人似乎发现了被神识扫过,站在屋顶上,敛住气息,不再动弹,尽量将自己的气息融于屋顶之中。 所以在妖主的感知中,一人就消息不见了,另一人的气息也渐渐弱了下去,但以妖主的神识还是能清晰地感应得到。 显见得,跟踪者中,一人功力高,一人功力底,至于具体级别,尚不能清晰感知。 西府紧跟在妖主身后,妖主手心绽放一朵小小的火苗,照亮了西府脚下的路。 哈哈,就这一招就令西府好生羡慕,自己要是也有这手神通就好了。 妖主瞟了她一眼,“浅薄。”哎哟,我怎么又刺激这丫头啦,是想看她想发火又不能发火的样了嘛,哈哈! 西府在黑暗中默默地给了他无数个白眼,腹诽道,一个堂堂大妖主,怎么就这么喜欢刺激我,本姑奶奶懒得理你,再说,现在也不是斗嘴的时候。 妖主见她没有作什么妖蛾子,而是懂事地保持沉默,便耐心教她道,“将意识沉入丹田,内视真力,想象一股真力移至指尖处,想象它化为火苗,发出光热,视觉、听觉、触觉……五感齐发,想象越仔细逼真,这火苗便也越真实!” 西府依言施为,试过四次之后,指尖依然没有一点小火苗出来,不过感觉到了指尖微微发热,闻那指尖,还有些火烧过的烟气。看来妖主没有诳她,只要加强练习便可施展。 突然,西府感觉到胸口以异样传来,有物在以剧烈的速度振动着,《师道》又发布任务了?它为何在此时发布任务?会是什么任务? 第062章 何为麒麟胎 就在她准备开口时,妖主朝她做了禁声的手势——将食指竖于唇上。哈哈,这手势还是西府所教哩,他这个学生学得还算标准。 西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身前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妖主便在原不见了,再抬眼看时,就见最近的一处屋顶上,出现了三个黑影。 其中一个高大身影长发及腰,看那身形,是妖主无疑。 另外两个身影应当属于一男一女,男子身形高大,比妖主略矮,头顶一个道士髻,女子身形单薄,而且身高要比那男子矮一个头,应当是一位未长成的少女。 西府内视丹田,将真力运于双足,双脚一点,便纵上屋顶。手中掀起一块瓦片,朝离她最近的少女砸去,两人离得不过三米,且这一砸运用了真力,无论是力道还是稳度都没是极好,心想这一下必然砸中,但结果大大出乎意料。 那瓦片原本以极快速度往那少女击去,但就在离少女身体两指远时,仿佛遇到了什么阻力,被一下子弹飞,朝西府直射而来,西府仓皇一跳,脚下力道没有用好,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而自始至终,那少女连头都没有回,一心只在妖主身上。西府挣扎着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干脆站在地上,做一个旁观者——差距太大,她就不上去给妖主添阻了。 就见妖主手中闪现银枪,手腕轻抖,便有一道白光射出,直追那少女而去,眨眼之间,那道光便袭在少女身上,如蛇般盘了两圈,缠住其腰腹。 那少女动作顿时一缓,一息之后,便如慢动作一般。这速度自然对妖主丝毫够不成凶险。妖主便不再管她,只一心朝那男子挥枪而去。 那少女自然也发觉了自己的异样,张嘴呼救——师~兄~救~我,还不待喊完,那道由白光化成的绳索便往上肋盘卷,将她的嘴给封住了,呼喊不得,同时,就觉得肚子上一疼,被一股莫名的巨力推下屋顶,朝地面坠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西府眼前。 那少女因为双臂也被绑住,没能迅速站起。从动作可以看出来,少女的动作速度似乎摆脱了慢动作,而是变成了正常的速度。 西府纵身过去,打算将少女的双脚也给绑住,但刚跳到她身边,那少女便一脚向西府踹来,这一脚来势凶猛,是以肩点地借力,一只腿便绷走了朝西府直射过来,如一只拉满了弓朝西府射来的利箭。 这一下太突然了,毫无防备。待西府升起闪避的念头时,那脚已落在期腹部之上了,还好西府身体本能地往后一仰,要不然这一脚踹得可就太重了。 饶是如此,西府还是被这一脚踹飞了三米远,屁股跌落在地上,摔得快失去知觉了,脚子里却是翻江倒海般地疼痛。 西府全力运起真力,将它们运往腹部,真力汇聚,会大大促进伤处的恢复。 果不其然,真力一到腹部,那里的灼烧感便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突然就消失了,但隐隐还有一种觉重、不舒服的感觉还停在伤处。 这时,那少女已站了起来,快步闪到西府面前,一脚向西府踢去。 西府躺在地上,再加上身体疼痛难忍,自然没能躲过去,狠狠地被踢在腿上。 就在少女准备踢第二脚时,西府就地滚开,躲过了一脚。 那少女还待近身,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出现在西府面前,阻挡了少女踢来的一脚。 那少女见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并且这人还使出了什么朝她踢出的脚扎去,想抽回脚,但已来不及了,脚面传来一阵剧疼,似乎还听到了皮肉被撕裂的声音。 原来是妖主伸出的长枪枪头扎进了少女有脚面,并且是穿脚面而过,辛亏这少女也是修仙之人,要是凡人早就疼晕了过去。饶是如此,少女还是发出了啊的一声大吼。 这声大吼之后,有几户人家的窗户亮了起来。 有一个人从梦中惊醒过来,推开窗户,就见到黑暗的巷子里有一团白光一闪而过,说是白光更像是一个巨型的白色光球,里面依稀有几个人影,还没看清那些人影,那白色光球就突然消失不见了,仿若从未出现过,整个巷子又复归黑暗。那人揉了揉睡眼,又回转身往床上爬去,或许只是幻觉罢。 约一刻钟后,在县城边的林子里,出现了四个人影。 有两个人影是被绑住的,在他们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银发男子,一个绿衣少女。 银发男子自然是妖主,绿衣少女自然是西府。 原来那少女那声叫惊醒周围凡人之时,妖主便起用宝贵灵力,产生一道光球,将西府与被缚的两名跟踪者团团包裹住,动用了土遁之术,移到了这林子之中。 于西府而言,便是她还在懵逼中哩,不知怎么,被妖主一握,然后就晕头转向地出现在这小树林里了。 等她定下神来后,感觉到妖主还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下意识地要抖开。 妖主也不自然地瞥了她一眼,才悻悻地松开了手。 “你们是道侣?”突然一声清脆的问话声响起,妖主与西府齐刷刷地向声源投去目光。 “糊说八道!”妖主与西府异口同声。这是有多么眼瞎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这黑糊糊的林子里,以西府的目力,自然看不清声源的面孔,只能看到轮廓,判断是那个少女,怪不得这么八卦,身体都被绑了,还这般有闲情打探别人的关系。 妖主发话了,“吾不是授你运火之法,因何不试?莫不是也不舍真力?须知真力虽珍贵,但唯有亲身运用方能掌握其中诀窍。”说起真力,妖主就肉疼啊,在与两位跟踪者打斗时,他倒没有花费多少灵力,但刚才施展土遁之术,而且是带着三人一起遁,这耗费的灵力可就大了去了。 西府依妖主所授,将真力运于指尖,尝试了三次之后,指尖终于燃起了一团火,这团火比蜡烛稍亮些,但比蜡烛强的地方在于,林子里风对它没有什么影响,要是普通蜡烛火焰肯定是摇晃明灭的,而这团火却始终如在室内般稳定。 借着这点亮光,西府看清了,说话的少女一袭红衣,连头发都是红的,小脸蛋儿滚圆,是标准的圆脸,连眼睛也是圆的,皮肤却是白晰如玉,很熟悉啊,有木有。 “你是朱髯宗的那个那个刁蛮的小师妹?”妖主曾根据气息判断跟踪者为朱髯宗的人,果然没错,但就是连妖主也没说过,是他们见过的朱髯宗的人。 “你、你说什么?”圆眼圆脸少女面上皆是怒色,一副“有种给我说第二遍”的表情。 西府还没开口,另外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师妹,别说了!”声音里满是关切,再不打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师妹,不知道她还会怎么激怒对方,他们现在可是对方的阶下囚啊 果然,师兄这样一喊,那师妹便转过头去,不再看西府,但胸口却剧烈起伏起来,显然胸中有气,意难平息。 西府将手中火光往那师兄眼前一送,见到的果然是那张帅气逼人的脸庞,剑眉星目,面若刀削,即使此刻被绑,但依然无损他的帅气,那一身的红袍宛若开放在夜里的花朵,令人感觉他随时都会飘然而去。 “盯我师兄干嘛,妖女!”那圆脸少女终是没有忍住,又喊了出来,又转头对妖主喝道,“妖怪,你不管管你的道侣么!” 那师兄脸上显出了痛苦的神色,看来这个任性的小师妹可没少给他惹麻烦。还没等那师兄皱眉的神色消失,他就感觉到自妖主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势朝小师妹迫去。 这股威势无形无色,但在修仙之人的感知中它却宛如实体。那师兄虽不是这投威势的主攻对象,但他也感应到空气瞬间一沉,整个身体仿佛被置入了深深的海底一般,那些觉重的水压全部压在身上,令人感觉肉身沉重如铁,呼吸都变得艰难费力起来。 他同情地看向小时妹,就见小师妹此时已痛苦地闭上双眼,双眉拧成了结,牙也咬得咯咯作响,双腿也在剧烈地打着颤,显见得师妹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明知呼喊无用,但还是忍不住喊出声来,“前辈,请恕师妹唐突之罪。” 妖主看了那位师兄一眼,施加的压力并未收回,而是开口问道,“因何跟踪?” “门中一位前辈,失踪十载,不知所踪,近日一位师伯料得天机,要寻失踪前辈,须着落在这位姑娘身上。”那位师兄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望向小师妹,这番话说完,他的心便放了下来,就见师妹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而且他自己也感觉到,妖主身上传来的威势已消失不见。 那小师妹缓缓地睁开眼,此时再望向妖主的眼中,不再有愤怒,只用敬畏。修仙者的本性便是崇拜强者,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当意识到对手太过强大时,连恨都兴不起来了。蚂蚁哪有痛恨大象的权力! “想来,你们那位失踪的前辈,也不甚重要嘛,否则怎只会派你们两个小辈前来!”西府毫不带感情地分析道。 那位师兄没有说话,算是认同了西府的话。 就在此时,西府感应到胸口处传来一阵震颤,她这才想起来,在黑巷中妖主跳上屋顶前,胸口便传来过一阵震颤,她刚想跟妖主说,便发生了后续一系列打斗,就到了现在。 西府走到妖主身边,示意妖主先布好一个结界,她有重要情况汇报。 妖主随手一挥,一道白色光球便将西府与妖主二人“包住。 西府从怀里掏出《师道》,就见书的封面之上,有几个字正在闪闪发着大红色的光芒,这几个字是:赤夏麒麟胎。 赤夏应当是一个人的名字,而且是在遇到眼前两人之后任务被触发,那便极有可能,眼前有一人便是赤夏。 至于麒麟胎是什么,西府是一头雾水,不得而知。她将目光投向妖主。 第063章 对象不配合 “据吾所知,麒麟胎有两种,一种是宝石,宝石之中有形如麒麟,故谓麒麟胎;一种是养魂术,利用己身之血,炼就养魂种,将亲属魂体引入其中温养。”妖主解释到这里,真相已浮出水面,结合师道任务的特性,此处麒麟胎的解释必定是第二种了,是一种养魂术。 “也就是说,《师道》此次发布的是要一个名为赤夏的人,学会养魂术?”西部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妖主点了点头,初步看来,应当是如此。 前次《师道》发布任务,是因为靠近了季青,才发布了“季青《论语》”的任务,也即是说《师道》感受到了当事人的需求,才会发布任务,并且这个感受是有一定距离限制的,当事人距离太远则不会触发任务。 初步理清了任务的含义,首要之务当然是确认身前两名朱髯宗弟子中,有没有一个叫赤夏的。妖主一挥手,撤去结界。 到底有没有,这就要看我们的运气了。 对于《师道》任务,两人自是急切得很,完成任务带来的好处,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并且这次任务颜色是大红色,比前一次任务颜色深重得多,也就是说完成的赏赐也会更丰厚。 朱髯宗那两位,见结界撤去,自然都朝妖主与西府看来。就见林西府径直走到他们面前,恭敬地拱手:“二位仙人,即然问题已经澄清,我们便没有必要再绑着你们了,我这就放了你们,至于你们的师伯为什么算出你们失踪的前辈须着落在我身上,我也实在不解,想必你们也能看得出来,我不过是刚刚走入修仙界,不可能能制得了你们的那位失踪前辈的。” 朱髯宗两位互视一眼,冲西府点了点头。他们的修为都远在西府之上,自然能看得清西府的修为,不过是入门级的水准,人自然不是她制住的,但是不是那位白发妖怪就不好说了。但他们也不敢深究,毕竟现在在人家手中。 “不过,你们可要帮我保守他的秘密。”西府说着朝妖主抬了抬下巴。 二人看了一眼妖主,眼神里俱是敬畏,对方修为深不可测,他们哪有说不的权利。 妖主走到二人面前,“丫头,不能就这样放了他们。”说罢也不等西府反应,便走到朱髯宗二人面前,“结下心誓,方可离开。” 心誓,对西府而言是个新名词,对两位朱髯宗弟子而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就是取结誓之人的心头精血滴在合约之上,并将合约祭给天道,违背誓约者,天道便会降下惩罚。这是修仙者之间普遍使用的方法。心誓要求结约双方必须都是修仙者,并且双方俱是自愿,否则天道是不会受理的。 听完妖主的讲解,西府自然对修仙者的惊诧又多了一份,了不起,竟然可拉天道来为自己服务,修仙者就是牛。 朱髯宗二人自知自己不是眼前妖人的对手,且撞破了人家的大秘密,人家自不会甘休,所以对签署这份心盟血誓自然没有异议,忙不跌地点头。 那急切的样子,与普通凡人在面对强大对手时的痛哭求饶没有什么异样,就是那一直貌似淡然的师兄,也是点头如捣蒜,原先的仙人风骨已荡然无存,连带着那副俊美的面庞在西府心目中也减色不少。 倒是那圆脸少女够硬气,虽然脸上有恐惧之色,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显出一丝卑颜,反而隐含有一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少年野望。令西府对这任性的丫头,多了那么一丝丝尊重。 整个缔结心盟血誓的过程并没有西府所想象的那般神秘,不过是妖主取来纸笔,在纸上写了誓词,然后将自己胸口扎破,取了一滴心头血滴在上面,让朱髯宗二人同样取出心头血滴在上面,然后将纸焚掉,就是如此简单。 大致誓词内容如下:今朱髯宗弟子赤夏、赤松发与妖主立誓,绝不对世间人、妖、仙、吐露妖主存世及任何与之相关的信息,若有泄露必遭天谴,神魂俱灭。 很明显,这是不平等条约,没有对条约的另一方妖主作为任何约束,但没办法,朱髯宗二人没得选择,并且天道并不以公平与否来判断条约有效与无效,只要双方自愿立约,便被天道视为有效。 待心誓仪式结束,妖主现出银枪,枪头的荷箭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朱髯宗二人的绳索便化为白光,钻入荷箭之中。 这二人被松了绑,舒展了一下身体。 西府冲那任性少女问道,“你知道什么是麒麟胎么?”通过刚才的缔结血誓心盟的过程,西府已然知晓这二人种果然有个叫赤夏的,便是那任性小师妹,而那师兄便叫做赤松。 赤夏顿了一顿,转而摇了下头。 西府皱了皱眉,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紧接着问了一个问题,“那失踪的前辈,可是你的血亲?”她相信《师道》此时发布任务,必是有的放矢,而这二人前来是为失踪的宗门前辈,或许其间有所关联。 赤夏微睁大眼,与师兄赤松对视了一眼,然后冲西府点了点头。这妖女如何断定失踪者为自己父亲,莫不是她与父亲的失踪真的有关? 见赤夏点了点头,西府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大声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赤夏圆目含怒,什么意思?我说我父亲失踪,她说很好,是什么个意思? 西府自然感受到了赤夏目光中的不友好,“仙子莫误会,我说的很好的意思是,我有一法可助你寻得父亲。” 赤夏的双眸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姑娘所言是真?请问是什么方法?如果姑娘能助我找到父亲,我就我就……任你差遣……我就……”我就了半天,也没说一个令她自己满意的条件。 “好了,好了,仙子不必再想报答之法。我这法子很简单,就是要你学会麒麟胎之术,所谓麒麟胎乃是一种引魂养魂的法子,以你之血结成麒麟胎,吸引你父亲魂魄入内,将养时间之后,你父亲便可借着麒麟胎身重返人间。” 引魂之法,世间不说成千,也有数百,所以赤夏赤松二人对此术并不太过惊奇。只是依据他们的理解,任何引魂的法术,必须在魂体未归地府时才有效,若是已然入得地地府或投胎转世,一切引魂法术便失去了作用物。 而且也不见得,父亲就已去世了啊,若是他还活着,冒然引其魂离体,便与杀人无异啊。 赤夏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西府自然也给不了她满意的解释,只有一个法子令她相信了,那就是告诉她这是《师道》发布的任务,而《师道》从不会无的放矢,这引魂法术必然指向其寻父之事。 西府望了一眼妖主,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师道》便放在那里。 这动作在赤松师兄妹看来,自然是一头雾水,不得其解,但妖主与西府早就心有灵犀。妖主冲她摇了摇头。 传音道,“二人虽立下血誓,主观上不会泄露秘密,但据他所知,世间至少有十几种神通,可以直接进入人的脑中察看他人脑中信息,更不用说杀人取脑复刻死者脑中信息的神通了,更是多如牛毛。” 话已至此,西府自然明白妖主顾虑所在,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说服赤夏学习麒麟胎术的理由。 “我们有何理由骗你?若是想害你,直接杀你便了,何必还要你缔结血誓?相信我,学习麒麟胎术,必然可助你找到父亲!”西府的语音里,夹带了着急与愤怒。 人都是感情动物,包括修仙者在内,也不能完全摆脱情绪的左右。西府的着急与愤怒,令赤夏赤松都生出一种直觉——她确实没有骗我。这直觉来得莫名其妙,没有理由。 其实在旁观者看来,西府的话语里充满了逻辑漏洞,但此情此景之中,西府的话语显出了强大的可信度。 妖主朝西府多看了一眼,哎哟,这丫头师道之力的威势有所增加啊,说出了这么段简单的话,却令听者立即听入脑中,认同她,这就是师道的威势啊。 而且更关键的是,对象还是修仙者,而且还是修为比她高的修仙者,可见这丫头在《师道》一途的还是相当有天份的。 突然天空中一道黑影掠过——传音鸦,麒王府的传音鸦,这家伙阴魂不散,怎么又来了,看来这是对西府已经起了相当牢固的的怀疑之心,必须马上处理。 西府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妖主,妖主举起银枪,自枪尖的荷箭之中,射出一股白光,直冲那传音鸦而去,弹指之间,那鸟还没来得及发出叫声便已化为零星火光,随风飘散而去。 这一击的速度之快,如果有凡人在场的活,他只能看到那传音鸦突然不见了,就是以赤松赤夏的目力,也只能看到那传音鸦突然化为火鸟、紧急着碎裂不见,仅凭这惊鸿一瞥,便能窥见妖主修为之高深,当真深不可测。 就是连一向任性的赤夏,脸色都愈加变得煞白起来,原有的对妖主的敬畏之心愈加深厚了。 第064章 万年阅历过给狗 西府是无知者无觉,看不出妖主这一招中的厉害之处,就跟一个从来不喝茶的人,品不出茶品的贵贱一样,对她来说,妖主一招弄死乌鸦,貌似是再寻常不过了吧,毕竟只是只乌鸦嘛。她只能通过朱髯宗这对师兄妹的表情中感受到其中一点非凡之处。 反而对妖主此时一招毙其命有些不解,会不会因为弄死这只乌鸦,而令麒王府对她更回怀疑? 西府将目光投向妖主,轻声地问道,“此时弄死那鸟,会不会有问题?”,此时不用担心被这对师兄妹二人听去,因为只凭着只言片语,他们压根儿就听不懂,便也就无须担心旁人会利用神通从他们脑子里窥得机密。 妖主向西府传音道,“无妨,天道守衡,天道既然赋予这鸟儿传音之能,便就不会令它身体强健,故而长途飞行中,遭遇天敌或天气意外,死亡个几只是再寻常不过了。不过整个伯劳县恐怕有不少这种鸟儿,此事须得应对,容后再议。”说罢眼光朝那对师兄妹的方向点了点,眼下这对师兄妹才是要着手处理的事。 西府自然会意,行至赤夏面前,尽量缓声地说道,“我自小无父,明白你失去父亲的痛苦……只要你学会麒麟胎术,对于寻得父亲便多一线希望。如果想学,我便授你。” 赤夏不知为何,她对眼前这女子的话,甚是相信,如果换作另一个陌生人前来说出同样的话,她必定不会给她好脸色,神经病,你谁呀! 赤夏一改以往任性之态,真诚地回复道:“我们毕竟不甚熟悉,此事我须再行考虑”,说罢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师兄。 赤松点点头,表示赞同。一个陌生人,忽然跳出来说我要教你某种术法,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 “好吧,那话就说到这里。你们自然可以继续跟踪我们,只要不影响我们即可。”说着眼光在二人身上扫了一眼,“你们可以走了!” 西府这句话说完,二人下意识地朝西府身后的妖主看去。妖主没有表情,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便也知道了二人之中,显然这丫头更有话语权。当下便冲西府与妖主一抱拳,驾起玉船而去。 “你因何放她离开?” “不放她又能如何,她若不愿意学,我又怎能教会她?放心,我刚刚已在她心里悄悄种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那种子就叫做希望。”这正是西府刚才特意跟赤夏说,学会麒麟胎术便多一份希望的原因,就是要在她心中种下这颗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颗种子对一个寻父心切的人而言,自会发展壮大,当它长满赤夏心房时,自会来找她。 只是希望来得不要太晚。 “无论如何,你须自己先习得这麒麟胎术。” 西府点了点头。她知道麒麟胎术《师道》自会教给她,但若要找个血亲来检验她的学习成果,还真是不好找呀。 她从小便没有见过母亲,听说在生产她后便死去了,恐怕早就投胎去了。至于那个将她卖给勾栏院的人,她又何必要招他的魂。 西府将目光转向妖主,妖主点了点头。突然伸手,貌似怜爱地抚了下西府的头。 西府下意识地要躲开,一偏头,便离开了妖主的手掌。 妖主举起手朝她眼前递了递,“你想多了,吾不过是要取些你的毛发作法用!” 西府果然看见他手指间拈着几根头发。西府心下一惊,这老妖怪不是不能伤害《师道》传承者吗?怎么可以拔掉我的头发!是他功力精进了可以突破契约之力,还是他一直以来都在骗我?其实他一直都可以伤害我? 西府连珠炮似地提出这些问题,妖主只是嘴角翘了翘,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手上自顾自地忙着。 西府祭出银枪,手印快速变幻,枪身缓缓竖直浮起,一层薄薄的白雾缠绕在枪身上,顶部的荷箭缓缓打开,只一两息的工夫便完全盛开,盛开的荷花中,卧着一只白色小马,小马的头顶长着一支螺旋状的尖角。 这马身虽小,但十分神骏,长长的白色鬃毛无风自动,散发出强大的威势,它甫一出现,树林里的树叶都不再摆动,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那小马缓缓起身,在绿色的莲蓬上站了起来,顶部的尖角上突然光华大作,放出七彩的光芒,照向遥远的远方天空。 西府小声嘀咕道,“这个阵仗搞这么大,是不是太高调了?” “无妨,唯你我可见。”妖主继续闭眼结着手印,头都没有抬。 “那就好,那就好。”西府尴尬地笑笑,可惜她这尴尬空自喂了狗,妖主头都没有抬,只顾忙自己的。 就在尴尬还没有从脸上完全褪尽时,就被惊诧给替代了,大张着嘴闭不拢的西府,先是听到四周传来闷闷的嗡嗡声传来,可以想象一下,你的四面八方都是成千上万蚊子在叫唤,然后再想象把那些蚊子的叫唤声放大一万倍,就能感受到西府耳朵所受的虐待了。 西府下意识地捂起耳朵。作为身负真气的修仙者,完全可以运用内视观想之法关闭听力的,只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一时难以改变, 妖主扫了她一眼,说道,“运真力,汇于听会穴,观想真气堵住此穴。” 西府依言施为,运起丹田内的真气,只有转念真气便已汇至听会穴,想象真气如一团棉花般完全堵住那里,果然那铺天盖地的嗡嗡声马上消失不见了。要是在以前,西府运气真气还要深呼吸至少三次,才能做到意念集中,才能调动真气,可见西府的功力还是有所精进的。 西府就见天空之中,飞来几队大鸟,那些鸟儿体形比鸽子稍大,飞近之后,便落在了四周的树木上,黑压压一片,将四周树木的绿色都给遮挡住了,这种鸟儿看嘴如鸭子,为扁形,身上的羽毛整体呈褐色,只在短短的尾羽顶部带些绿色。 这种鸟西府当然认得,这种鸟在整个大陆分布都很广泛,不过唯独在庸桢国被奉为国鸟,它大名叫观音鸟,传说是生活在南海观音岛上的一种候鸟,每年秋冬季节都会自大陆中部飞往更为温暖的南海海岛,它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别号,叫孝子鸟,这类鸟喜欢群居,当群中老鸟死去时,它们会有以嘴衔石埋葬老鸟,故而得名,也因此被奉为庸桢国的国鸟。 不过此时,它们被妖主唤来,可不是为了表彰其孝顺的,必是另有用途。 “唤这些鸟儿前来,要干什么?”西府不解地问。 妖主轻笑不答,只是双手捧住西府刚刚被顺走的头发,那几缕头发慢慢变成莹白之色,最后干脆就化作了一束束的光向四周扩散而去。 那此光化为一只只发光的小人的形状,看那形状恰如西府,这些小人如有生命一般,向那些鸟儿飞去,一碰着鸟身便隐没其中,不见了。每一个小人儿都钻入一只鸟儿之中。 那些被发光小人钻入的鸟儿,先是微微一楞,继而轻拍双翅,又飞向了天空。 这乌压压的成千上万的鸟儿,十几息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你可看懂了?”妖主转头,望向西府。 “当然!”,西府小下巴高傲地一抬。你骗了我的头发,那些头发上有我的气息,你们那些气息变成了小人,钻入了那些鸟的体内,这些鸟会带着我的气息飞往大岛各地,以此来干扰麒王府传音鸦的追踪。 “对极!”妖主伸指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刮,脸上却显出嫌弃的笑容,这丫头好歹也算个修仙者了,怎么还像个凡人小孩对待父母一样,对了还一定要邀个赏。 “……”这一刮鼻子,来得有点突然啊,西府完全没有明白过来,她的鼻子就被刮了,然后那人的身体就转了过去,双手背在身后,依旧银发飘飘,宛若随时会乘风而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原本西府心里有莫名的一甜,但其时间之短,搞得她都怀疑,他给了她一个刮鼻,好像是自己的幻觉。 她呆楞了片刻,面上也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假装大大咧咧地说道,“走,一起回去睡觉。” 妖主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她从那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怪异的笑来。 继而才琢磨过味来,她林西府刚刚对一个男人说“走,一起回去睡觉”,怎么有点暧|昧的味道,这都不只是暧|昧,而是艳情了吧。 想到这一层,西府的脸都红了,不过好在,现在是夜里,无人可见。 或许妖主也没看到吧! “丫头,何故脸红?”妖主自视与人类也是打了几百年的交道,但对于这一族的情感已然有很多不解之处,特别是这一族中的雌性生物,殊难理解,简直到了无解的程度。 “要你管!”西府面色红得快滴下血来,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伸出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只到他失去呼吸,然后再给他嘴里塞上河泥,让他永生永生不得开口说话。 你几万年的阅历,过到狗身上去了吗? 哦,对哦,真的过到狗身上去了。 第065章 一日遇双仙 西府面上的变化,妖主不用回头都能察觉,但能察觉并不代表可以理解,他实是不懂她羞从何来?怒又从何来?妖主无奈地摇摇头,只能私自警告自己,下一次不能再说类似的话了,虽然不解她愤从何来,但下次不说不问她类似话题就是了。 两人一狗不一会儿便穿过小树林,回到县城的街道。 偶尔有些人,看见这一男一女从小树林中走出来,女子在男子身后,路人心里便自有一份污秽的想法,忍不住多看两人几眼,这二人看起来皆是仪表不凡,男子美的不像凡人,女子美得像花丛里的蝴蝶,因何要在这小树林中苛合呢?真是各有所好啊。 西府自然感受到了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妖主,你就别招摇了,还是寄到包子身上吧!”无论你多喜欢脚踏实地闲逛的感觉,也请忍忍吧,真的暴露了秘密,那就难办了。 走至黑暗处,妖主身形慢慢虚无,化为一缕白烟,飞入包子头脑里。西府将包子放入背后的背包里,这背包是她刚刚逛街时,特意购买的,毕竟明日上公堂,身后跟着条狗甚是不妥,将它背在身上,只要它不发声,别人就不会知道。 西府回到客栈时,那老人家在柜台里打着瞌睡,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好巧不巧,就在西府路过他身边上二楼时,他老人家的头在桌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老人家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一抬眼便看到了西府正在小心翼翼地上楼。 老人家开口道,“小姑娘你可回来啦,刚才官府有人来询问,我这就去官府报告一声。” 西府,冲老人笑笑说,“有劳老人家了”,说罢便上楼去了,看来这县衙里的捕快还是挺认真负责的,外松内紧,由此可见想见,这伯劳县的县衙应该是个挺有作为的老爷,明日可得要小心应付。 在睡觉前,西府对着空气问了个问题:“你说,那蔡澜此刻在干什么?” 过了两三息之后,没有等来回答,只有包子轻微的呼噜声,黑暗中,西府忍不住在包子的苹果头上揉了一把,包子爬起来,走到另一边床头,又四仰八叉地伏在地上,呼噜声又再次响起。 ********* 县衙的大牢里,走廊的尽头挂着一盏风灯,灯光如豆,衬得这牢房里更为衰败灰暗。 不时,有一两只又黑又大的老鼠跑过,空气里有浓烈得化不开的霉味。 此时,大多数犯人都进入了梦乡,只有一间牢房里传来微弱的说话声,听起来既像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又像两个人在窃窃细语。 “阿杏,你收手吧,何必害那女孩?”这是个男从沙哑的男声。 “朱郎,你这是怨我心狠吗?不害她?难道要等她来害我们?”这个声音还是刚刚讲话的沙哑男声,但声音中却多了股女子的媚音,尾音拖得偏长。 “她不过刚刚走上仙途,哪里能害得我们?”声音又恢复为沙哑却收尾利索。 “哼,要不是我小心谨慎,恐怕这惧肉身早就死去了吧!”声音恢复了女子的媚态。 “有时候,我觉得让这具身体死去更好,对我们都是解脱!”这声音充满怅惘。 “朱郎,莫灰心,活着便有机会!”这声音里竟然有了哭腔。 “……”朱郎没有回答,陷入了沉默。 “朱郎,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要熬过这一关,我发誓,熬过这一关,我便收手。”这声音一字一顿,声音里有清晰的决绝,令听者为之动容。 几息之后,便有一阵绿色的烟雾穿过牢房的铁栏杆,牢房里的人便消失无踪了。 ******** 穿过县衙大堂,后面是一间大院,步入这大院,便是伯劳乡县令一家的居住之所。 县令与夫人的卧房里,弥漫着中药的味道。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床头,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女子的一只手被男人握在手里。 这男子便是白县令白敬亭,女子自然是县令夫人。 这时,房间里烛光突然一闪,白县令转头一看,就见窗下的木椅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浑身黑衣,下巴很长,上面还留着山羊胡,衬得那张脸更是悠长。 作为一县之令,自然也是知道仙妖的手段,倒是没有因惊慌而举止失当。而是强自镇定地,冲那长下巴汉子抱拳拱手,“敢问仙长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那长下巴汉子,脸上竟然现出一个女子般的娇羞神情——低首轻笑,以手掩唇,“大人安好,小女了哪里是什么仙长,不过是个山野散修罢了,来此不过是想求求父母官明日手下留情,不要定我为凶手。” 白县令见这男身女相,毛孔不自觉地都竖了起来,不过还是强自镇静心神,开口道,“仙长说笑了,有事旦请吩咐,贱内卧病在床,请仙长去书房谈,可好?”白县令又恭敬地朝那黑衣人鞠了个躬。 这白县令听对方说话还算有礼,心里便放心了些,他最怕的是那些一言不合就放杀招的修仙者,只要对方愿意跟他谈,就不会大开杀戒。至于他说的什么相求的话,白县令是半个字也不信的,说威胁必定更为恰当些。 “不必了,在此谈甚好。若是谈得不甚愉快了,我便可以结束你夫人的痛苦,”说到这里长下巴男子眼里放出寒光。 白县令浑身一激灵,这县衙里镇宅神相佑,这妖物敢在这里放出这等眼神,怕是有恃无恐。白县令忙再次鞠躬,连说“不敢,不敢”。 “我为伯劳村义学馆先生蔡澜,被一林姓女子诬为杀人凶手,而那女子才是真正的凶手,你可明白?”长下巴说出口的虽是问句,但却给到白县令如山般的威压,他怎能不懂这眼神里的意思。只要他一个不答应,对方恐怕立码便会对夫人动手。 白县令强自镇令地回复道,“下官,明白、明白!”额头上的汗如雨般冒出,背后也湿了一大片。凡人在修仙者面前,实在太过渺小,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那长下巴面上气色和缓了些,给白县令的威压消失不见。白县令就见黑衣起身一步步朝床边走去,心里那股紧张又油然而生,小声地说道,“仙长,仙长……”。 那长下巴看也不看他,抓起夫人的手,一股绿色的光便流入夫人的手上,夫人微皱的眉舒展了开来,白县令自然看得懂夫人的表情为何意,很显然随着这绿光入体,夫人身体的疼痛有所缓解。看到这里,白县令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这妖物并没有害人的意图,好象是在帮助夫人治病。 数息之后,夫人面上便红润了不少。长下巴放下夫人的手,“她小产时受过惊吓,又伤心过度,身魂皆受损严重,生机衰败,我刚刚为她输入了木元的生长之力,于她愈合大有裨益……你好自为之吧!”长下巴说完,便化为一阵绿影穿墙而过。 白县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下子跌坐在地面。与这等修仙者打交道,压力太大,生死就在一线之间,叫他怎能不心力憔悴,万幸的是,对方放过了他,还救治了夫人,还算是有恩于他。 是否要将这事儿报告给朱髯宗的仙使?白县令心里委实难以决断。 报告给仙使的好处便是,这事儿涉及到修仙者,只要报告给了仙使,审查命案便不再是他的事,无论经是上峰那里,还是对老百姓便有了交待。 但若是报告给了朱髯宗仙使,便会被刚刚的黑衣修仙者报复,朱髯宗不可能派人保护他一介凡人小官的,或是朱髯宗若是不能将那黑衣修仙者及同伙抓住,那他白敬亭一家必死无疑,他有几个脑袋也架不住一个修仙者惦记啊。 这样权衡之下,该做什么样的决定,他心里的天平便自然向那黑衣人倾斜了下去。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他一个做上了县令位置的人,又岂是那种单纯为道德束缚的人。 就在他暗自下定决断之后,屋里突然白光一闪,一个白衣白袍的男子出现在房中,那男子长身玉立,面如莹玉,白发胜雪,衣袂飘逸,一看就是修仙者,与刚才那一位形同鬼魅的即视感,完全不同。这一位,让人一视即有心生仰视之感,而刚刚那一位,一看就令人生畏。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些修仙者对他这等凡人来说,百年也难得一见,为什么他一天可以碰到两次修仙者?而且还都是登堂入室。 …… 白敬亭活到了四十岁,很多事情都看淡了,年少时青史留名的美梦,什么光耀门楣的荣耀,一切都是浮云,都没有眼下的生活来得重要。或许九泉之下的老爹看到他这样,必定是要斥责他胸无大志,但他也管不到了,到了四十岁,他早已明白,何必为虚名与他人所活,因此,除了每日必要的工作之外,他都会沉浸在读书与照顾生病的夫人的事项里。 县里的媒婆都跑断了腿,劝他早日纳妾,就是那夫人在清醒时,也会含泪劝他早日纳个妾,为白家继承香火,但他只是以公务繁忙为借口推辞,众人见他那模样,久久也便放弃了。 第066章 神犬还是妖犬 清晨,县令卧房里。 白县令照顾好夫人吃药之后,便嘱托好小丫鬟,好好看顾夫人,便起身去公堂了,临走时,在夫人的额头上轻轻地啄了一下,他似乎感应到了夫人的嘴角轻轻扯了扯。 白县令转身走出卧房,冲门外的老妈妈说道,“妈妈,这就雇个轿子,带夫人去舅老爷家去。”说这句话时,是背对着老妈妈的,始终没有转过脸来,说完便要大步走开。 这老妈妈是看着白敬亭长大的,这孩子自小老成,静水流深,他这般必定是有事,本来家主的事,仆人自是不敢过问,但妈妈仗着自己年纪大,便抖胆问道,“老爷,出了何事?有事儿您早点儿跟我说,我也可以早点儿跟舅老爷去讨个主意。”舅老爷是个生意人,做学问不行,但做事极有主意的,对家姐家的事,也总是关怀备至。 “妈妈,莫慌……放心,我只是怕夫人久在床上心里沉默,对身子不好,想着去舅老爷家透透风。”白县令说完这些,便大踏步朝大门外走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院子的门口处。 走出居家的院子,跨过一道小门,便进入公堂。绕过屏风,抬脚走上一个台子,便坐到了公案前。 林师爷已坐在了老爷公案的左手边,捕头鲁老大腰间跨着刀站在了公案右手旁,两班衙役也已站立于公堂两侧。 白敬亭抬眼分别朝林师爷与鲁老大互看了一眼,两人都朝他点了点头,表示一切准备就绪。白敬亭拿起公案上的山形惊堂木,重重拍了一下。 两班衙役将威武棍在地上咚咚响,口中长呼“威~武~”,足足持续了五六息,雄壮威严,具有很强的震慑作用。 不一会儿,两名衙役押着一名瘦高的黑衣汉子走了进来,虽然他事先早已详细了解早上要审问的这起恶性杀人案件,极有可能就是昨夜那黑衣修仙者所牵涉的案子,但当看清黑衣人面目时,心跳还是惊得漏跳了一个拍子。 这黑衣人正是昨夜那黑衣修仙者,长长的脸,山羊胡,特征太明显了,他不会认错。 幸好,这黑衣人倒也配合,并没有强硬,而是乖乖地跪了下去。 紧跟在其后的,是两名衙役抬了一个单架上来,上面盖着白布,不用掀开布,白敬亭也能知道那是一名死者,而且至少已死去有二十多个时辰了,已隐隐有腐臭的气息传来。 紧跟在死者后面的,衙役带上来两人,一个是白净肥胖的中年男人,一个是先生打扮的少女。两人也在黑衣修仙者身旁跪了下去。 白敬亭看下面苦主、疑犯、证人皆已带到,便拍了下惊堂木,高声问道:“下跪何人?” 三人同声回答,声音混杂没能看清。 鲁老大走到蔡澜面前,指着他道,“你先说!”。 白敬亭见鲁老大那大大咧咧的模样,心里便是一紧,生怕这黑衣人突然发出神通。所幸黑衣人并没有,而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学生蔡澜,伯劳义学馆先生!” 这声音是一个沙哑的男人的声音,神态也完全是个男人的样子,与昨晚那妖媚的语气完全不同。但认错是认错不可能的,那般惊心动魄,怎会认错。 下一个先后开口报告的分别是岳金霖与林西府。 然后便是师爷陈述案情。 师爷的陈述可谓言简意赅。就是某月某日某时,接到报案,然后鲁老大带着杵作与四名捕快去到现场,看到死者躺在地上,林西府托着死者的头,似要唤醒死者,旁边有蔡澜、岳金霖,还有死者之子龙除夕,以及一众学童,死者的手里握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林西二字,在蔡澜的床下发现一柄匕首,疑似凶器。死者之子龙除夕当时乘坐玉船往空中飞走了,听说,他在前几天刚刚被朱髯宗收为弟子。 无论蔡澜有怎样的神通,无论他如何逼迫了白敬亭内定林西府为凶手,他白敬亭作为一县父母官,他都必须要让整个案子看起来是正常审判,所有的流程他都必须要正常走完。 白敬亭接过师爷手中递过来的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把带血的匕首。“蔡澜,这把匕首你可认识?”白敬亭说完,命人将托盘呈给蔡澜。蔡澜看过托盘后,摇了摇头,“学生,不识得。” “你若不识得,因何在你床下?”说罢白敬亭狠狠地一拍惊堂木,“还不从实招来!”。 两边的衙役又大喝起来,“威~武~”。这声音对于普通凡人来说,可以吓个半死,继而迫于官威,一个个都会老老实实地交待,这便是这套审案环节的作用所在。 蔡澜脸色并无多大变化,依然低头看起,面容麻木。待众衙役喊完后,他才发声说道,“学生手无缚鸡之力,连杀鸡都不敢,何曾敢杀人,至于这匕首为何在学生床下,学生着实不知,想必定是她陷害于我。”说着将目光投向身侧的林西府。 蔡澜一拍惊堂木怒喝道,“你说林西府加害于你,有何证据?”面色威严,心里却发虚得紧。 “因为,因为”说到这里蔡澜停了下来,很明显在构思,“因为那上面没有我的气息,却有她的气息。” “气息?一派胡言,气息如何可称证据?”白敬亭将惊堂木拍得震天响,他也不知道这妖人心里面打的什么算盘。 “大老爷,学生听闻衙内有一只神犬,惯会识人气息,让它来一试便知。”蔡澜呼吸平稳,说得倒是有理有据。 民间传闻中,衙门里养了一条神犬,传说是某位仙人大老爷云游至此,与县令相谈甚欢便将这狗赠给了白县令,这神犬能辨识一个人残留在所用之物上的微弱气息,并且可以走阴,带着大人身入阴间。但大人却很少用它,据说用之虽好,但代价甚大,故而少用。 只有白敬亭自己知道,那是神犬还是妖犬。它虽帮他审清了不少案子,令他出了些小名,但代价却是昂贵至极,每使用它一次,它便要吸取它精元一次,每吸取他精元一次,他便要有一两个月都不能缓过神来,不要说对身体的损伤了,光是那画面每回想一次,身体便要颤抖一次。 更重要的是,他要时刻担心被夫人发现它提取他精元的过程,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与她相处,更不能想象她看他的眼神将会是怎么样的嫌弃? 白敬亭斥问了蔡澜一句,“你当真敢用?”这显见得是在暗示蔡澜,你真的敢有把握用吗?如果那上面有你的气息,我那神犬是作不得假的。 蔡澜一拍胸脯说道,“学生堂堂正正,有何不敢?” 白敬亭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下了决定,命人从后院牵出那头神犬。 西府听蔡澜说匕首上有自己的气息,心中便是一惊,他如此笃定上面有自己的气息,想必他早便在其上动了手脚,这要如何是好?可是光天化日,她自是不敢开口问妖主,妖主自也不能传音给她,只能干着急。 神犬牵上了堂,个头足齐成年男子的腰部,浑身黑色,不夹一根杂色,抬头挺胸,看起来很是神骏。 白敬亭走到神犬跟前,拍了拍神犬的头,然后闭上眼,在心里与神犬默默沟通。“神犬神犬,帮我闻得匕首之上有何人气息,我必以精元相谢!”。 神犬斜睨了他一眼,眼神冷漠得让白敬亭全身一冷,自从他一年前体悟到“青天之名也是虚名”之后,便一直没有将它牵出来过了,也就是说它已有一年未曾得过他的精元了,想必这畜生心里对他是有恨意的。 好在,两三息之后,这畜生还是点了点头。 白敬亭的心里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但脸上还须维持着一县之父母官的威严,在一个深呼吸之后,他强自镇定,将托盘递到神犬的鼻子前。 神犬在匕首上嗅了又嗅,还有舌尖在血迹上轻轻点了点,然后闭上眼,久久不动,如同一个酒鬼,在脑子里回味名酒的味道。良久之后才睁开眼,朝跪在公堂上的人看去。 那目光落在西府身上,令西府感觉就好像有一道寒风吹过身体一般,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那目光扫在岳金霖身上时,西府就见他也是抖动了一下。 而目光扫在蔡澜身上时,蔡澜神色淡如平常,没有起任何变化。 这蔡澜身上必定有鬼,若他真的只是个凡人,被那神犬目当锁定怎么会如此淡定,西府多多少少也算是个修仙者,身上也多少有些真力,足够抵抗一些神识的扫描,但却依然感觉身上被寒风扫过,他蔡澜怎么会仿若无觉? 神犬迈着缓慢高傲的步子朝三人走过来,先是路过西府身边,在她身前停留了片刻,闭上眼反复嗅了三次。刹那间,西府就感觉它那鼻子中仿佛有巨大的吸力一般,连衣角头发一应轻软的东西,都朝向那鼻孔的方向飘去,一直到神犬止住吸起,它们才能垂落下来。 第067章 审判r的凶险 就在西府的心咚咚乱跳之时,那神犬却走开了,大摇大摆地迈到岳金霖身边,鼻子凑近岳的身体,也如法炮制地深呼吸了三次,迈着方步走开。 望着它神骏的背影,岳金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千斤的巨担从肩上卸了下来。他的反应很明显,比西府还大。在这样的巨犬之前,普通凡人自然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神犬又来到蔡澜面前,如法炮制深呼吸了三次,然后同样没有任何表示地走开。 神犬这一次径直返身朝岳金霖走去。西府心脏狂跳,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神犬走过岳金霖身边时,眼都没有抬,而是径直走了过去,又朝西府走了过来。 它如一位检阅军容的将军般,高昂着头颅,一步一步走到西府面前,立定身体不同,然后非常人性化地朝西府伸出右前肢,并抬眼朝白县令看去,一边伸长舌头粗重地呼吸,仿佛比对凶手气息耗费了它很多心神一般。那神态宛若一个小孩在向阿爹邀功:“阿爹,就是她,您看,我找到她啦!” 西府这时有些慌了,她知道必定不是这破狗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而是那蔡澜在匕首上早就动了手脚,留下了她的气息,故而才一直如此淡定,想来早就是心中有数了吧。 西府心中虽慌,但还是强自运气真气,稳住心神——此时慌乱毫无用处,只有保持清醒才能抓住自救的曙光。 白县令先是朝神犬点了点头,神犬放下右前肢,乖乖地往后堂走去,好像清楚它的表演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表演就交给你们了。 白县令看着神犬的尾巴得意地摇晃着,消失在后门里,脸上神色有些苦涩,深吸一口气后,将目光投向鲁老大,正碰上鲁老大向他投来的目光,他朝鲁老大点了点头,随即鲁老大亲自走到西府面前,亲手给她戴上木枷。 这种木枷是专门用来给犯人佩戴的,由两块方形木板拼成,是可以自由拆卸的,木板上挖了三个洞,分别用来套住犯人的脖子与两只手,一方面它可以限制住犯人的伤害能力,一方面也是一种罪犯的象征,戴上它便是在旁观者眼里坐实了犯人的身份。 西府单薄的身体,套上这个巨大沉重的木枷,显得不堪重负,但保持跪立姿势的她,似乎没有感受到木枷给她的负重,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沉重。 岳金霖向她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目光里有疑惑、有愤怒、有鄙视、有意外,跪着的身体的上半身不自觉地往另一侧退去,下意识地与西府保持距离。 这一切看在西府的眼里,让她的心沉闷无比——岳金霖原本是那么信任她、支持她,他也一直是她信任的师长、长辈、同事,但现在…… 让西府更痛苦的是,她不知道阿爹阿娘得知她是杀人凶手后,心里将会是怎么样的痛苦?他们还会认她吗?还是说也会用打量罪犯的眼光打量她,她无法想象。 她毕竟还只有十三岁,刚刚才体会到父母的温暖,转眼之间就要失去,这种失去她无法承受。虽说她早就知道,作为修仙者的她,迟早要与他们分离,但当那一刻真的要马上到来时,她还是受不了。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人造成的,那便是蔡澜,她一定要想出办法,对付他,不能自己生生吃了这样一记闷亏。 此刻她必须冷静,不能着了他的道儿,他明知道她有真气在身,只要她想,她不会被凡人公堂缚住,但只要她带着杀人凶手的罪名逃了出去,便进一步坐实了凶手的罪名。 “大人,学生冤枉,必定是蔡澜在那匕首上动了手脚!”西府被木枷缚住,上半身只能保持挺直,非常难受,但面上依然还是冷静从容的,语调自然而平稳。反正都这样,还能有什么更坏的结果。 “哦?!”白敬享白县令望向西府,面上尽是不相信的神色。 整个公堂的人都将目光投向西府。由衷的赞叹,这份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胆识,实是胜过太多男子了,要知道这坐实了杀人凶手的罪名,那可是要杀头的,还能保持这分冷静,有条有理的陈述意见,又有几人能够? 白敬亭也下意识地将声音放柔和了问道,“你说定是蔡澜在匕首上动了手脚,可有证据?”在公堂之上,你推理得再合理,也比不过一件有力的证据。 “大人,刚刚神犬闻过我三人,大人可曾发觉,那神犬在返身时,在岳馆长身旁,一刻都不曾停留。”这个发现是在西府冷静地回顾了神犬行动之后的一大发现。 白敬亭点了点头,他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但只是当时没有注意,这一经人提醒,才回忆起来,想来其中是有些玄机的。 “这神犬追寻凶手,依据便是凶手留在上面的气息,这一点与普通狗儿一样,只不过不同的是,神犬的嗅觉要远远比普通狗儿更为唯敏锐,只要一丝丝气息,它便可闻见。它返身路过岳馆长身边没有停留,这便说明,这匕首上面没有馆长的一丝一毫气息。大人觉得我的分析对否?” “极是!”白敬亭点了点头,对于这样近乎常识的分析,他不能不点头。 “而神犬返身时,却在蔡澜的身旁也停留了两息,这便说明,神犬也在判断是不是蔡澜是凶手。” 白县令再一次点了点头。连白县令身后的师爷与鲁老大都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话说到这里,他们都已明白下面小姑娘想说什么了。 “这便说明,神犬在匕首上也闻到了蔡澜的气息,不过其上的他的气息没有我浓罢了。” 白敬亭第三次点了点头,这神犬毕竟还是犬,它并不会真正地判断谁是凶手,只能依据匕首上残留的气息来判断谁是匕首的认人而已,自然匕首上谁的气息越浓,便被判定为谁是匕首的主人。整个公堂上的师爷、衙役都明白这一层道理。 “即然大人也承认匕首上面有蔡澜的气息,那便不能依此断定我为凶手,我若为凶手,那么蔡澜也当有嫌疑!”说到这里,西府的嘴角隐隐露出一点笑意,这点笑意隐秘,无人可以发现。 白敬亭再一次点了点头。 连在公堂外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也有人听出了其中的门道,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带头鼓起了掌来,零零星星又有两三个人鼓起了掌来。 鲁老大抬眼朝公堂外的看客望去,眼里尽是寒光,外面的掌声忙停了下来。扰乱公堂,可是死罪,这一点看客们自是明白的。 案情审到这里,陷入了胶着。两人皆有嫌疑,而没有进一步的辨别手段,这要如何是好? 白敬亭拍了下惊堂门,高声喝道,“暂先退堂,容后再审。” 众衙役又敲响威武棍,高声唱起“威~武~”。 西府心里顿时一松,便被两名衙役提着往公堂的一个侧门走去,那里便是牢房。紧随其后的是蔡澜。而岳金霖则是独自走出了公堂,但依然不能离开伯劳县城,作为证人他要随传随到。 公堂外的吃瓜群众,也无瓜可吃了,便拿着各自的东西,扁担、箩筐等物自行离开了。 …… 西府被押入一间牢房中,还好狱官还算仁慈,对于她这么弱小的女犯人,并没有故意刁难,而是进入牢房后,便将她的木枷给解开了,然后狱官走出牢房,锁好了门。 “要如何证明蔡澜才是真正的凶手呢?有没有类似于时光倒流的神通,让旁人重返案发现场目睹过程呢?”这问的当然是寄舍包子的妖主。 包子从袋子里爬出来,找了一个草多的位置把自己盘了起来,看来,显然,他不打算回答她的话了。 “为什么不说话,啊?到了这个时候耗费一点儿灵力都舍不得吗?”西府的话语里已尽是愤怒了。这家伙也太冷血了吧,亏得我还以为你对我不错呢?原来就是一只捂不热的冷血妖怪。 无论她怎么发作,他就是不理她,连眼都不抬。 呵呵,他就是喜欢看她这副焦头烂额的模样。 西府发作了一通,见它没有反应,这才说道,“守财奴,吝啬鬼,哪有点大妖怪的大气,我呸!”其实她心里也明白了,妖主之所以小气,恐怕是觉得事情还没有到他必须要花费灵力的地步,还没那么严重。 过了一会儿有人送饭过来,玉米面馒头配了一小碟咸萝卜。不过西府却不嫌弃,她对送饭过来的狱监连声感谢,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这时候,包子蹭过来,用小小的苹果头,顶她的脚面,看起来乖巧极了。看它这样子,她就知道,现在它身体里作主的肯定是包子本体了,那个冷血的妖主才不会这般乖巧。 她挑了两小团米饭放在地面上,包子便斯文地舔舐起来,看它比起相来,西府都要脸红了。管不了那么多,先哄好自己的肚皮再说,于是便将头埋进饭里,大口地吃起来。 第068章 狱中习术 西府将碗里的饭菜搬进肚子后,眼光一扫包子,她的下巴就合不拢了——这包子哪里是在吃饭,而是在用饭粒拼字!可真是难为他了。 这几个字摆得并不十分清晰,好歹她也能猜得出来。 这几个字是:勿急,习麒麟胎术。 “呵呵,你还能更小气点儿么?”这小气鬼为了节省点灵力真是煞费苦心啊,你传个音能花你多少灵力啊,真是的。 虽然有几分不解妖主的小气,但他说下午要习麒麟胎术,必是有意义之举,下午便可能不会再提她上公堂。 于是,她吃过饭后,便也不再浪费心神,而是躺在木板床上休息养神,休息好了好有力气练习术法。 一觉醒来,她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牢房里依稀传来女犯们说话的声音,有些话自是不好听。但西府有真力在身,自然可以屏蔽这些乌力八糟的声音,她将全部心神投注在《师道》里,不一会儿,《师道》便出现异动,自动浮到她眼前,自动翻开书页,在某一页的空白处,突然显现出“麒麟胎术”四个大字。 看到麒麟胎术四个字,西府顿时便来了精神,这是她第一次在书里查找神通,是不是说明只要是《师道》发布的任务中的神通都可以在书里找到呢?她以前也用这个问题询问过妖主,妖主的答复是“不尽然,但师道必有得之之法。” 这四个大字之后,是一排密密码码的小字,上面写的是: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麒麟为身,我以我血,涵养胎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魂育生。定! 上面写的这些字每一个字她都认得,但读之毫无感觉,得不出一句完整的意思来。读了之遍之后,依然脑袋空空,毫无收获。突然想到妖主令她将真气运于腿上而纵跳的事,便尝试将真气运于双眼之上,或许双眼所见与仅凭肉眼所见,会有所不同? 尝试了一下之后,视觉感受果然产生了不同。原先看这些字时,仿佛在看一堆无意义的字被胡乱放在了一起,读取不出任何的意义,但运起真力至双眼后,每看到一句话,脑子里便会呈现出一个场景,并且还有一个长者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在读到“天地玄宗,万气本根”时,脑子呈现出一个原始大草原的情景,大草原上从地底冒出的白色真气化为各种动物,然后,又化为白色真气归于大地。 读到“广修亿劫,证吾神通”时,脑子里呈现出一个白衣白发的老人盘坐于空中,面孔上笼罩着一层白气,看不清楚。一道道天雷霹在他的身上,他的白衣化为灰烬,不一会儿,那衣服复又出现,雷又再次霹来,如斯不断循环往复。 当读到“三界内外,麒麟为身,我以我血,涵养胎身。”时,脑子里浮现出一只金色的巨大麒麟,整个身体比山还高大,遮天蔽日,一只红色的血液滴在麒麟身上,然后它慢慢收缩身形,身体上的金毛也慢慢褪尽,变成一只肉乎乎的麒麟幼仔,然后又退化为一个胚胎,缩在一个小小的金色不罩里,那光罩的外形宛如鸡蛋。 当读到“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魂育生”时,脑子里呈现出一个麒麟婴孩在胚胎里呼吸沉睡的情景,每一个呼吸都很慢很慢,好久才有一次,有时还会吸吮自己的手指,那形态在西府看来甚是有趣。 当口中念到“定”时,脑子里的画面便如定格了一般,那个麒麟婴孩不再动弹,蛋壳状的白色光晕慢慢变实,慢慢变成绿色,最后变成了一块昌莹的玉坠,这个玉坠的形状宛若雨滴,玉质纯净毫无杂质,那个麒麟婴孩在里面安静地睡着。 运用真力之眼读过一遍之后,虽然脑子里有相应的声音和画面,但读过之后,身体并没有任何变化,更没有凝出什么麒麟胎来。这要怎么办才好? 于是西府将自己用真力之眼阅读文字时的过程与感受,详细地描述给妖主听。在这个时候,妖主不再节省灵力了,而是大方地传音道:“既已能见,可见已得术,但读后无所见,则是胎未养成,养成自现。” “那要观想多少遍才能养成?”在这大牢里,时间可是最是奢侈,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提出去审问,即使没有审问,也随时有可能被人打扰的。 这一次,妖主没有再借包子的嘴巴开口,而是摇了摇头,如此妖主便没有耗费灵力了。这家伙还是小气得很,能省就省。 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得加紧时间读诵,于是再盯着《师道》上麒麟胎术下面的小文字念诵起来。 念诵法诀并不如平常人想象的随口念一下,法诀就能生效了,要法诀生效哪有这般简单,必须要形神意全部配合到,语速、语气、声量也都是严苛要求,才能生效的,每念一遍下来,都是劳心劳力劳神之事。 念到最后,西府都不知道念了多少遍了,念到已然身在物外,完全关注不到外界发生的事情了,脑子里全部是那些法诀的文字,除了那些文字外,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俨然便是物我两忘的境地了。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在西府的感知中,太阳升起来,又落下去,落下去又升起来,春花开了又谢,果实开了又落,雪花落了又融,仿佛过去了很多年,又仿佛只过去了几息,对于时间的感知,她完全混乱了,但却又感觉自然而然,仿佛原本就应该如此。 终于在她诵读了那法诀不知多少遍之后,她清楚地感应到丹田之中有一物生成,初始只是一滴小小的水滴,然后一滴又一滴聚汇而来,形成一块有姆指大小的玉石,那是一块绿莹莹的水滴形玉石,那玉石中间盘着一保粉红色的小生物,以她内视的功力,并不能够看得清楚,但她可以断定那必然就是麒麟胎了。 西府调节了一下呼吸,睁开眼来,就见妖主正站立在自己眼前,面上含着难得的笑意,虽然只是眼角眉梢带着那么一丢丢,但已叫人如沐春风心旷神怡了。 他那身的标声性的宽大白袍总是洁白如雪,那张脸总是如十五的月亮般泛出莹白的微光,那微光直照进西府的心里。 妖主开口说道,“恭喜,你已习得。” “你怎么知道?!”西府这话问出口,便自觉问得有点傻了,毕竟他是大妖怪,自然有很多她不了解的神通。 “吾神识所见,你丹田之中已结麒麟胎。”妖主的话语淡然,没有不耐烦。 西府抿了抿唇,尴尬地笑了笑。 “既已练成,可想过在己身一试,召唤一亲人魂魄前来?”妖主眼中投出探寻的目光,这丫头一直不能释怀她被父亲卖至勾栏院的事,若是能招来其父之魂,表述其当初卖女的苦衷,她必可以释怀,从而免去她一项心魔。 所谓麒麟胎术,就是得用上古大能创立的法诀,引征大能的神通,以自己的真力为材料,在体内育出一块麒麟胎玉,那玉石中的小麒麟只有身体,没有灵魂,兼之麒麟之身可是上古神兽,深得天道宠爱,当然是寄魂的最好载体了,无论对于凡人还是修仙者而言,只要引魂入麒麟胎便有了一个复活的机会。 “不想,多谢。”西府瞪了妖主一眼,隐隐猜到他的意图,心中不免怨他多管闲事,瞪过一眼之后,才又说道,“赤夏何时会来?” “你以为吾无所不知?”妖主面上显出无奈的神色,“我神识扫过,赤夏赤松此时尚在伯劳县城之内,但她来与不来?甚或何时前来,吾不可知。” “她一定会来。”西府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对妖主说。她深深明白一个寻找父亲时的急迫心情。 既已体悟出了修习麒麟胎的术法,那就等任务对象赤夏的到来了,旦原她能早点来到,不要等到判定她为凶手再来,一旦被定为凶手,她便能以再在伯劳乡住下去了,便不得不离开阿爹阿娘了。以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真的到了那一天,她也会坦然接受,但眼下却十分不想会有这样的结果出现。 “妖主,这麒麟胎术即然是上古大能所创,且几乎灭绝于世,想来应当是相当难学的,为何我才几个时辰便学会了?”莫非我是修仙奇才?西府不免有些得意,想要从妖主那里得到印证。 妖主忍不住呵呵了两声,“《师道》一书具有“一日三秋”的时空之效,在师道时空内,时间流速与现实不同,现实中只过去了几个时辰,时道时空或许已过去了几个年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感觉到了不同的季节变换,现在回忆起来,师道时空之内至少历经了三个春秋的变换。”这个《师道》好神奇啊,有了这本神书,那不是意味着,她要说习什么神通,不是比别人快上成千上万倍不止?如此想来,西府心里顿时美得都开花了。 第069章 任务对象来啦 想不到啊,这师道先祖可真是疼爱后世子弟啊,就这么一本书,就替代了所有的神通书籍,还为弟子提供了提升真力获取之源,还为弟子节约了无数的修习神通的时间,而且还为弟子准备了一个超级保镖,真是对那个先祖感激涕零啊,这恐怕是世间最有爱的宗派先祖了吧! 不过就是有一样不好,师道传承者并不能自行在这本书里找到自己要学习的神通,只有与它发布的任务相关的神通才能在书中找到……哈哈,人不可太贪心,像这种修仙作弊的工具本就是个有违天道的存在,当然要有限制才对。 “取一根你的头发予我可好?”妖主突然开口,打断了西府的神游。 “什么?”西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要求太怪异了吧? “就是头发,莫要多问。”妖主的面上显出微微的不耐烦。 西府伸手在头上拔了几根,“给你,小娘够大方吧!”她这顺手一扯,至少有四五根之多。 妖主无视她的言语,自顾自接过一根头发,看似随手往空中一抛,然后突然变出银枪,以银枪头上的白色莲花迅速绽放,不一会儿便呈盛放之姿,莲篷里从中散出一团白光,那团白光看似微弱,却具有不凡的吸力,直将那飘在空中的头发拖入莲篷之上。 那团白光将那几根头发托住之后,瞬间便将头发融为一团黑粉,只见那黑粉慢慢浮起,凝结成一个人形,这人形西府自然十分熟悉——那人就是她自己。 西府正待开询问什么,妖主先开口了,“莫问,往后看。” 那由松散的黑粉组合而成的小人,还在不停地变化着,它分裂为两部分,这每一部分不一会儿便又结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形,其中一个人形还是西府自己,另外一个却是一个少年的体型,看身影比西府略矮,但那面部轮廓与西府极乎一样。 那两个小人身形还在不停地运动,虚化,几十息之后又分散为一团黑粉。 又几十息之后,那团黑粉又凝结成两个小人,还是先前的模样,一个是西府自己,一个是一个少年体型。 不知为何,西府看到那由黑粉凝成的小小少年,便感觉到分外亲切,这份亲切来得莫名其妙。 妖主问道,“此刻,你有何感受?” 西府如实相告,“我觉得这一个是我自己,这一个我不知道是谁,但我看到它,便觉得很是亲切。” 妖主点了点头,伸出手掌往空中一抹,那两个黑色人影便在莲篷上凭空消失,继尔连银枪也不翼而飞了,仿佛不曾存在过。 “此术名唤觅影术,它乃是利用藏在毛发中的信息,寻找与之血脉相关者的踪迹的法术,这幻影会在灵力的加持下化为与之血脉相关的人,并能断出其大致踪迹!上古之时,它多用于找寻一族中走失的亲人。”妖主说这些时,有意无意盯着西府。 西府的瞳孔不自觉地张开,显见得她是在消化妖主话中的信息,惊慌地开口道,“也就是说这世间还有一个与我血脉相关的人?就是那个少年?”西府此时不淡定了,她一直孤单一个人,虽被林二夫妻认为女儿,弥补一些血脉亲情的缺憾,但毕竟还是不能代替一个人对血脉亲情天生的渴望。 妖主点了点头。 “那少年是谁?是我弟弟?” “不知!不一定。”一个人血脉相关的人,可能是同辈的兄弟,也可能是子侄辈,也可能是远方血亲。饶是如此,也可以化解一下她的无根之感吧。 “带我去找他。”西府言语急迫。 “可,眼下事了,自带你去寻。”妖主答应得很是爽快。 就在此时,妖主突然停了下来,在西府看来,他就是静静地出了会神,在那几息之间,全身静立不动,就是连眼球都没有转动。几息之后开口道,“你等的人来了!” 妖主说着,大袖往空中一挥,将结界抹去。然后西府便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寻声看去,就见一个狱卒走了进来,但动作却不似寻常狱卒的大大方方,而是轻手轻脚,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又轻手轻脚地关好牢门,仿佛作贼一般。 西府朝妖主望了一眼,见他脸上是淡淡的笑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行动,便知这“狱卒”于他们无害,至于妖主所说“你等的人来了”这短短的时间内,她还是没能搞懂。 等这“狱卒”转过身来,西府一下子就懂得了妖主话中的含义,这人生着一张微胖的小圆脸,眼睛圆而明亮,嘴唇略厚,有一种特别的韵味,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赤夏!可不正是她等的人吗? 《师道》此次发布的任务便是:赤夏,麒麟胎术。 赤夏一走进狱中,妖主便再次挥手,一个牢固的结界将将三人罩在其中。 对于一个修仙者来说,要混进一个凡人的监狱,那可不要太容易。 “林姑娘,你授我麒麟胎术吧!”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赤夏便直奔主题。 西府与妖主自然喜欢这种直奔主题,赤夏学会麒麟胎术,意味着《师道》任务的完成,意味着他们又有真力与灵力进账,当然要越快越好。 当下西府便首先传授给赤夏法诀: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麒麟为身,我以我血,涵养胎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魂育生。定! 赤夏自小便在朱髯宗内学习,记诵这法诀太简单不过。难的是,令她的神魂与法诀取得实质性的链接,也就是常言所说的“心领神会”,达不到这一步,法诀的力量便发挥不出来,便不会在体内凝结出麒麟胎。 时间快过去了两个时辰,赤夏已将法诀背得滚瓜烂熟,可丹田之内就是没有任何变化产生。 妖主对西府说,“你尝试将她引入《师道》空间,看是否可行。” 但是要如何才能将另一个人引入《师道》空间哩,妖主也是不知,这个须得西府自己琢磨了。 西府回顾自己是如何进入《师道》空间的,自己先是背会法诀,而且闭眼,一边念诵法诀,一边将注意力全汇于法诀之上,自然观想。然后就体会到了时间的不同的流逝,那便是进入了《师道》空间。 自己似乎没有做任何努力,没有刻意跨过什么时空之门,就自动进入了《师道》空间,那是否是说,这《师道》空间是应我而生,只要我心修习,那《师道》空间便会自行出现,用以加速我的修行速度。 想通了这一点,西府心里便有了一个猜测,与赤夏沟通了自己的猜测后,两人便开始同步修习麒麟胎术。 西府与赤夏两人,背靠着背盘腿而坐。两人尝试同步念出法诀。 两个原本不太熟悉的人要将一段法诀诵得节奏一样,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两个人说话的语速原本便是不同,天然地有快有慢,要达到语速一致,就必须要大量的时间练习,才能达到步调一致。 而且这诵法诀的一个要求便是专注、专注,而人的注意力一旦专注在法诀本身上,便很快会回到自己习惯的说话节奏上,故而久久不能节奏同步。 时间过去了又近一个时辰,两人诵读法诀的步调才达到了基本一致。两人又尝试着核对了一下节奏,果然还是一致,两人用胳膊轻轻捅了一下对方,示意可以真正开始了。 两人闭上眼,同步地做了一个深呼吸,专注内视,屏弃外界感受,然后开始念诵法诀。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麒麟为身,我以我血,涵养胎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魂育生。定!” 在妖主听来,两人的速度还是未能完全同步,赤夏的语速比西府还是稍快,但也不知这稍快的一点,是否会被《师道》一快判断为不同步,只能静待事情发展。 西府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法诀之上,她很快便顺利进入了《师道》空间,体验到了不同的时间流速。 在诵到“天地玄宗,万气本根”时,脑子呈现出一个原始大草原的情景,大草原上从地底冒出的白色真气化为各种动物,然后,又化为白色真气归于大地。 诵到“广修亿劫,证吾神通”时,脑子里呈现出一个白衣白发的老人盘坐于空中,面孔上笼罩着一层白气,看不清楚。一道道天雷霹在他的身上,他的白衣化为灰烬,不一会儿,那衣服复又出现,雷又再次霹来,如斯不断循环往复。 当读到“三界内外,麒麟为身,我以我血,涵养胎身。”时,脑子里浮现出一只金色的巨大麒麟,整个身体比山还高大,遮天蔽日,一只红色的血液滴在麒麟身上,然后它慢慢收缩身形,身体上的金毛也慢慢褪尽,变成一只肉乎乎的麒麟幼仔,然后又退化为一个胚胎,缩在一个小小的金色不罩里,那光罩的外形宛如鸡蛋。 第070章 防得比他多 西府心神专注,再往下诵读口诀。 当读到“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魂育生”时,脑子里呈现出一个麒麟婴孩在胚胎里呼吸沉睡的情景,每一个呼吸都很慢很慢,好久才有一次,有时还会吸吮自己的手指,那形态在西府看来甚是有趣。 当口中念到“定”时,脑子里的画面便如定格了一般,那个麒麟婴孩不再动弹,蛋壳形的白色光晕慢慢变实,慢慢变成绿色,最后变成了一块昌莹的玉坠,这个玉坠的形状宛若雨滴,玉质纯净毫无杂质,那个麒麟婴孩在里面安静地睡着。 当西府一遍诵过之后,再内视丹田,就感觉那里的麒麟胎更为凝实了,里面婴孩的面孔也清晰可见,那个婴孩细看之下,并非是人类婴孩,而更接近于一只小狗,分瓣儿的鼻子,身后一条细细的尾巴。西府猜测,那便就是麒麟的幼仔吧。 西府收神,再感觉背后的赤夏,赤夏似乎也与她同步醒转过来。 西府翻过身来,急切地问道,“你是否感受到不同的季节变换?” 赤夏兴奋地点了点头,“嗯嗯,感受到了,感受到了,时间好快好快,转眼便是几个春夏秋冬,这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真的是几年过去了呢,可一醒转来,感受到你还在我身后,我也还在牢房里,便以为是出现幻觉了?你也看到了吗?那便不是我一个人的幻觉了。” 关于《师道》自有空间的事,这可是西府与妖主的大秘密,她不可能把这等秘密告诉赤夏,西府刚刚只告诉赤夏要与她的念诵保持相同节奏,才能习得成麒麟胎,并没有告诉她原因所在,就是当下,西府也不会告诉她。故意往幻觉上引导。 “有没有感觉到丹田里有什么变化?”西府满怀期望地问出口。 不知为何,赤夏的脸突然一红,不再说话,表现甚是扭捏。嘴凑到西府耳边,小声地说,“我感觉到腹部有物,不太舒服,可能是有尿意吧!”丹田便处于我们常说的膀胱位置,赤夏神识不强,内视的功力不足,误以为麒麟胎是尿意,也属正常吧。 “哈哈~哈哈~”,西府听赤夏如此说完,便是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身子都坐不直了,生生伏在地上笑。 还好,妖主结了结界,要不然这声音一定会被狱卒听到,必会过来询问。 赤夏被西府笑得莫名其妙,“怎么了?怎么了?你这么不淑女的样子,不怕你心上人不喜吗?” 妖主适时咳嗽了一声。哈哈心上人,这个词挺有意思。 西府的尴尬被妖主这声咳嗽破功,转而抬眼朝妖主看去,“咳嗽什么?还不给赤夏看看!”一边说一边给了妖主一个大白眼,便不再看他。 “吾已看过,姑娘已结成麒麟胎,不过胎体尚未成形,胎身时隐时现,需继续灌注真力养护之。”妖主说这些话时,凤眼盯着赤夏,面色板正。 道理都懂,但遇到这么好看的妙人儿实在情难自禁。赤夏就觉得自己仿佛深深陶醉于那对凤眼中了,原本觉得赤松师兄就够好看了,哪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人,她头脑醉晕完全醒不过来,而且也不愿意醒,在那样的眼神中多沉醉一息,就是半息,也是极好的事。 西府这下不干了,不知为何心里一种不爽产生,用手使劲在赤夏的小蛮腰上掐了一下,这一下虽未用上真力,但也已用上了全部的力气,赤夏被掐得仿佛被一只大螃蟹给挟住了一般,“哎哟”一声回过神来,这下脸上更红了。 见到赤夏这副神色,西府忍不住痛骂了妖主一句,“妖孽!”好好一个大妖怪,长得这么好看干嘛。 “……”妖主满脸黑线,与我何干?与我何干? 漂亮的不像实力派,说的应当就是妖主这类人……妖吧。 “事毕,出去吧!”妖主将目光投向赤夏,眼里是狠厉的光,这姑娘在这里,那花痴眼神还不知要给自己惹下什么祸事出来,早去早好,反正她已练成麒麟胎,只须持续灌注真力便可。 妖主眼光一狠厉起来,就威严十足,赤夏身上的压力陡然一增,不再敢如刚刚那般放松,而是小心谨慎地站起身来,头低得极低,不再敢直视妖主。 赤夏朝西府点了一下头,便从袖袋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手一晃,那符纸便烧了起来,符纸烧完之后,她的身形便变得半透明起来。原来是一张隐身符。走到牢房门边,手中掏出一把钥匙,将牢门打开,就准备往外走。 这时,妖主开口了,“务必加紧,或许明日即可启用。” 赤夏转过身来,朝妖主一点头,规矩地应了声“是”,便转身走出了牢房。 任务是不是完成了哩? 西府迫不及待地掏出《师道》,看看封面上赤夏麒麟胎五个字还是清晰无误地在那里印着,没有丝毫变化。 “妖主,那赤夏都练成了麒麟胎,为何还是没有变化?莫不是我们的推断错了?” 妖主沉默了片刻说道,“或许错了,亦或许未错,但……!”虽认同了西府的话,但却没有丝毫焦急之色。“只是此任务并非以授会而为完成,而是以任务对象使用为完成。” 西府点了点头,“哎,妖主,你为何说或许明日即可启用?什么意思?”西府十分不解。 “明日案子需要宣判,如若判你为凶手,则需启用麒麟胎术,招其父之魂,助你出困局。”他虽不能料事如神,但是作为万年老妖,他能感应到很多冥冥中的气息,综合而言,这便是妖主一向精准的直觉。 妖主说完,嘴角勾起,显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这笑容令人想起冬日暖阳,清风明月。 还好,西府因为与之相处日久,对这份美色早有几份免疫,不再那么容易沉醉了。理了理思绪,西府问道,“什么意思?招其父之魂助我出困局?” “明日便知,不须多问。”说罢妖主便闭上凤目,长长的睫毛在玉面上画上了两道浅痕,如宣纸上印上的两抹远山。整个人立在牢中,莹白如雪,淡淡发出微光,美好得宛若梦境。 西府闭上眼,不再看他,她怕自己沉沦其中,自己与他是完全不同的种族。 他的脑子里是大妖的道德,而自己脑子里是人类的道德,这两族的道德规则完全不同,这两种道德简直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西府甩了甩脑袋,把那些荒唐的想法甩出脑子。自己这是在想什么?我是《师道》传承者,他是《师道》器灵,他助我修仙,我助他脱困,如是而已,何必自寻烦恼。 妖主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闭目打坐的小人儿,身体还是那般单薄,仿佛手轻轻一捏便会捏碎一般,美好是美好,但却是这般弱不禁风,弱到他不敢伸出手,在情难自禁时,自己或可以以言语来调笑她,但真的要与她有实质性的一步,他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随着他与西府关系的微妙变化,《师道》已判定他不会伤害她,所以有些禁制已然放宽,比如按照禁制他是不能在她未同意的情况下去触碰她的身体的,但最近这几次他知道自己是可以碰她的身体的。 但自己若是与她有了实质的发展,走到那一步,自己与她可以成就鱼|水之欢吗?《师道》是否会将之判为侵害而不允许呢?如果可以成就好事,以两人修为的差距,她的身体可以承受吗?这些问题如有生命一般,一下子涌出脑海。 哎哟,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妖主在心里默念了三次“定”,才将乱七八糟的想法驱赶出了脑海。 这两人在同一间牢房,又各怀心事,且都是自己都不愿去面对的问题,所以两人就出现了尴尬的沉默。 两人约摸熬过半刻钟,便突然地开始无话找话聊起来。 “妖主,你你你的衣服为什么一直都是一尘不染?”呵呵,这问题有点傻,他有气场护体,灰尘根本进不了他身啊。 “待你踏入旋照境时,你亦如是!”这个问题问的委实有点傻,但我也没必要拆穿你。 “你的头发一直都是银白色吗?出生之时就是这样么?”不知为何自己要问这个问题,真是傻到没边了,原本问话是为了缓解尴尬的,结果问出这个问题却更尴尬了。 “吾真身为白泽,浑身为白色,迈过化形期后,自然便是此形,从未变过。”西府曾经问过他的真身是什么,那时他不肯告诉她,不知为何,这时他轻而易举地便告诉了她。 须知真身是每一个妖怪的的大秘密,因为一旦暴露了真身,也就意味着暴露了自己的命门所在,发生打斗时,便容易为对手拿捏。 妖怪与人类修仙不同,人类修的的五行神通,每个人类修仙者会根据自身的灵根属性,来挑选适合自己的功法。 第071章 轻抚往事 而妖怪修仙极重天赋,修习符合自己天赋的神通会事半功倍,比如蛇类修仙有两大天赋,一为毒性,一为绞杀之力,一旦对手知道了另一方为蛇妖,便也知道了在打斗中要小心它下毒与绞杀。如此岂不就是命门被人掌握了。 故而妖怪是最忌讳别人知晓自己的真身,通常是最好的朋友之间都不会真实相告,每一个修仙者至少都活了一两百年,阅历远远比凡更多,早就明白“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层道理,但不知为何,妖主却坦白地将自己的真身告诉了西府,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要告诉我你的真身?我并没有问你这个。”西府也甚感意外。 “吾亦不知。”妖主总是坦率到可怕,懒得弯弯绕绕。 西府沉默了十几息,才又小声地说道,“谢谢!”,说完这两个字,便地低下头去,绞着自己的衣角出神。好像她对他的防备要多过他对她,是不是自己心防太过了哩。 “谢从何来?”妖主问出这个问题时,不知为何心跳突然加速,好像很期待什么似的,这种感觉于他而言甚是陌生,他从未经验过。 “我也不知道。”西府不知为何自己会这么回答,她也就是从心而答,她确实不知道自己谢他什么。 莫不是相处久了,连说话的习惯也受了他影响? “不打紧,有些心意,比脑子会更快到来,所以一时抓不住,也是常理。”妖主说罢伸出手至西府的头顶抚了抚。 这丫头至走上仙途以来,头发不仅变黑变顺了,而且散发着一种黑色的光泽,映衬得肤色愈加细白,其实她的肤色也是真的变得细白了,就是用放大镜也找不到一个毛孔,这就是修仙带给人的附加福利了。 不知为何,这一次西府没有下意识地避开,而是感受到那宽大手掌从头顶轻抚时传来异样的感觉,令她觉得似乎本来就应该如此,他的手,她的头,仿佛天生便应是如此亲密一般。 人心之微妙,就是活了几万年的大妖也不可尽窥,那便顺应自然好了,修仙修的便是道法自然,即要师法自然,便是尊重事情自身的发展,何必穷究其背后因果。 如果现在有第三个人在场,一定很奇怪这二人的举动,从伸手摸头的举动来看,这二人应当是非常亲密的,而二人的身体却保持着一臂之远,并没有靠在一起。 从二人的表情上来年地,男子眼神好奇,没有爱怜,好像是在认真体会这种手抚别人头发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小男孩第一次吃糖果,舍不得一口吞下,而是用力回味那种感觉。又有一种不真实的惊喜感——哇,我真的吃到糖果了,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而那女孩,则是保持打坐的姿势,正襟危坐,不动分毫,好像生怕一动,眼前的景象就会消失一般。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西府眼前的场景变换了,不再是伯劳县的大牢中,而是处在一处阴暗的房子里,房子外是淅淅沥沥的大雨,房子里是滴哒滴哒的小雨。 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身子很小,头很大,脸已呈死人般的灰白色,要不是他胸口还有起伏,要不然西府真的以为那是一具尸体。 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坐在床沿上,小脚还够不着地面。身上是一套灰绿的补丁的衣服,眼睛又黑又大,但却空空洞洞,没有神采。 西府对那女孩有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见过,但她又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女孩。她迈步走过去,走到女孩身旁,那女孩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西府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也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西府是不存在的一般。 西府伸出手去触碰那女孩的脸,却什么都没有碰到,看自己的手直接穿过了女孩的脸。西府此时心里有点慌,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门口突然一黑,一个瘦长的身影闪现出来,那是一个男人,浑身湿透,脸上也尽是雨水。 男子一进屋,挤给女孩一个笑脸。那是一个比哭还令人悲伤的笑容,那个女孩也笑了笑,转而就又变为了麻木的神情。 西府走近那男子,用手在他眼前也晃了晃,他也如同那女孩一般毫无反应,原来他也看不见西府。西府的心一下子慌透了,她大声喊叫,屋子里的人都毫无反应。 她见到那个男人笑过之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屁股下面便马上有一大片水渍透出来,他捂着头,将头埋进双腿地,无声地抽咽起来,那是怎样的一种悲声啊!西府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可以这样哭,那是一种绝望到极点的、毫无希望的哭声。 西府就见那个女孩走到了男子身边,以非常好听的以童声开口道:“阿爹,别愁,待会儿就有钱给阿弟治病了?”这声音虽然好听,但却透着令人不寒而粟的冷静,这种冷静原本不应属于一个八九岁的女孩,而应当属于一个将死之人。 那男子抬起头,像看外星人一般的看着她:“小傻瓜,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做什么了,你说?”不知为何,那男子突然陷入了狂暴,好像心底已预感她做了什么坏事,但又不愿意承认。 男子狂暴地摇晃眼前的女孩,女孩被摇得仿佛风中的小树苗,好像很快就会被狂风拔地而起,但她却倔强得没有一丝表情。 过了一会儿,那女孩还大喝了一声“阿爹~“,这一声大得盖过了外边的雷声,那男子抬起头,征片地盯着自己女儿的脸。那女孩细声补充道,“活着才最重要,活着最重要”。 那个被女孩称作阿爹的男子,呆征了一下,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如陷入陷阱的野兽,那种男子嘶心裂肺的哭嚎声,让屋外的雨声都相形见拙。 西府站在他们身旁,目睹了这一切,双手揪住自己的胸口,默默地哭起来……到此时,她已然知晓了这场景何指——这场景是她幼时生活片段的再现。 那女孩便是她自己,而那男子便是她父亲,而床上的男孩,便是她尚在人世的阿弟。不用再往下看,她已然知道那女孩做了什么——她阿弟已病了一月,家里已无钱无粮,她知道阿爹是出去借钱了,但她更知道,阿爹早已借遍了所有肯借钱给他家的人,他这一趟再出去借,必定是毫无收获的。 于是,她早便去了村里的牙婆家,要将自己卖出去,她望着窗外,便是等牙婆带着买家来检查她这个“货品”,来买她的便是城里的勾栏院的老妈子。 只是西府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在她自己的记忆里,是阿爹将她送到了勾栏院,而且还喜滋滋地去卖女儿。不知为何,她今次却以这种方式回忆起了事情的始末,心底对阿爹的恨自然地便打消了。 西府哭得胸口发闷,几乎气绝不能呼吸,她大声地喊“妖主、救我”…… 突然地她感觉到有一只有力大手,紧紧地抚在头上,给她无可比拟的安全感,并轻声地说,“勿怕,有我。” 西府睁开眼来,先看到的是一张洁白的面庞,如星辰般的眸子,还有那标识性的银色披肩长发。 她一下子抱住他的腰,脸顺其自然地靠在宽阔的肩膀上,这肩膀真是宽厚啊,她的下巴枕在上面,感觉异常安心,再然后就是脸上微微的痒意,她下意识用手去触那痒处,顺手一拈便拈起了几根银白色的长发,便一下子清醒过来,因为这银色长发太有标识性了——妖主正在抱着我!!! 西府突然一发力,双手一推,将自己从妖主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你、你流氓,你、你混蛋!” “梦到何事?”妖主只是微笑着看她,也不争辩——刚刚明明是你叫我的名字,明明是你先抱住我的,我才抱住你的。但这话他不想说,他也懂得这丫头有时候脸皮很薄,容不得拆穿。 “流氓、混蛋!”西府把刚刚讲过的内容又简减了一下,言简意概地重讲了一遍。 “好好,吾流氓,吾混蛋,你做了何梦?”对于修仙者而言,梦是体察天意的重要手段,在梦境的画面之中,就有所谓不可泄漏的天机,对天机的体察有时候决定了一个人修仙之路方向的暗示。 看到妖主严肃的模样,西府也大概明白了梦境可能非常重要吧,便对妖主讲述了梦中所见。 妖主略一沉吟,便开口道:“通常来说,凡人梦境往往是断片式的画面,情节往往并不连贯,有时候也不符合逻辑,而你之梦境却情节连贯,这一方面体现了你的想象力优良,远超凡人,“故而梦境才如此完整连续。” 西府点了点头,对妖主的分析表示认可,她最近十几天以来,梦境都是相当完整,不再似以前宛若碎片。 “梦境虽是上天对做梦者的提示,却是做梦者日常生活事件所触发,你在梦回儿时经历之前,那时我正抚着你的头顶,这种感觉似乎令你体验到了父亲的感觉,故而令你梦到了与父亲有关的情节,而在梦中,你记清了自己并非为父亲所卖,而是你自己心甘情愿为救助生病的弟弟而主动卖身,这便说明,你已放下对父亲的愤恨,而让真相浮出了你的意识。而在你对父亲心怀愤恨之时,你的意识故意将真相歪曲为是父亲将你所卖。” 第072章 公堂唇枪 妖主的话,尽量说得缓慢,好给西府更多消化的时间。但梦境总是太过深奥,关于梦的言论在西府听来,还是太过难懂,只是有了个初步印象。 即使如此,西府还是理解到了天意所在:“这是上天在提示我,我应当看清有关父亲的真相,放下心魔么?” 妖主点了点头,为西府能看清这一点而开心。 须知对于修仙者来说,每一个未解的心结,都有可能成为心魔,而致走火入魔,甚至神魂俱灭,所以对于西府来说,看清到这一点其实至关重要。 “你有释怀吗?”妖主望向西府,观察着西府的表情。 西府闭上眼,回顾印象中父亲的模样,这一次,当脑海浮现父亲的身影时,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苦难与悲戚,而不是凶狠决绝,西府的心境也是一片平和。 她睁开眼,冲妖主点了点头,当她从梦境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时,她对父亲的恨意便消除了大半了,原来根本就是她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即然不是父亲强制卖出了自己,而是自己主动的,那还有什么理由痛恨父亲呢?再说,从父亲在梦中的表现来看,她已然知道父亲其实也是深爱着自己的,她心里一旦感受到了父亲曾经的爱,心里的某个角落便变得明亮了起来。 这便是爱的巨大力量! 妖主脸上绽放出了开心的笑容,原本冷傲的气场,一下子变得不同起来,虽然整体还是那样高高在上,但脸上却多出了很多亲和的气息。 长长的凤目微含笑意,连微薄的唇线都透着股淡淡的笑意,这种笑意很淡很淡,宛若一朵白色莲花里的红色细纹,虽然少,但却起到了画龙点睛之效,令人观之心情便不自觉地如阳光普照。 “休息,明日须上公堂!”妖主似乎已习惯了她对自己的欣赏,在她看了自己足有二十息之后,才开口说了这句话。 西府点了点头,走回木板床上,背向里躺下,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微鼾,这声音很是细微,很是均匀,让人听之有一种宁静与幸福的味道,妖主看着床上睡着的小美人,面如玉石,睫毛又密又长,像两把小扇子,脸上还微微有些婴儿肥,妖主忍不住在那肥处轻轻用指背摩挲着。 这种又滑又腻的感觉真是美好啊,摸起来就像摩在了一堆香粉里一般,令妖主有一种上瘾的感觉,微微的有些欲罢不能。如果能长长久久地摩着这张小脸,那也不失为在人间的至高享受。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妖主嘴唇禁不住蠢蠢欲动,这么好的手感,如果能够一亲芳泽,那种感觉应该会更加美妙吧。特别是看碰上西府微微撅起的唇,仿佛是在邀吻一般,令妖主的唇欲加妄念起来。不由自主地,他俯下身,伸长的脖子,朝那樱桃小嘴送过去。 就在双唇快要触着时,突然他看到那双眼睛睛亮了起来,正像两只小灯笼般,与他四目相对,迟疑了数息后,西府才大声地叫起来“流氓啊~” 妖主连忙化为一阵烟缩回包子身体里去了。还好,在她睡去之后,他便布置了一个结界,否则这声音必定惊扰到整座牢房,到那时恐怕妖主的秘密就守不住了。呵呵,有备总是无患的。 西府一下子坐起来,叫过之后,才意识自己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她竖起耳朵听了听,牢房里并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想起来,妖主恐怕早就布了结界,才没有让自己的叫声惊醒整座牢房。 西府呆征了一会儿,困意又袭上眉心,才有躺下。不过一躺下,大脑却异常的清醒起来,好像有很多很多的念头自己跑出来,完全不受她自己控制似的,而且越想控制,那些念头便越多地冒出来。 如果刚刚自己没有叫会发生什么? 妖主的双唇会给人什么感觉呢?他的唇形看着又薄又长,但细看却是很有肉感,那口感应当不错吧! 妖主的头发触感会是怎么样的呢? …… 太污了,西府都禁不住为自己的这些念头脸红起来,自己还好意思说人家是流氓,恐怕自己也好不了多少吧,要论念头的话,恐怕自己对他的幻想,比他对她还要多吧“! 对思|春的少女来说,夜特别的漫长,一直到天快亮时,西府的脑袋才累了,才麻木地安静下来,让她得以获得了短暂的睡眠时光。 牢头送来饭食时,见西府还在床上,一动不动,心想不会是这小女子不会想不开自杀了吧,于是推动牢房的大门,发出了哐啷哐啷的声响,才看到床上的小女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转过身来。 牢头将食物放在地上,走开了,心里头想着,“现在的年轻人啦,连坐牢都没有思想负担了,真是人心不古啊!” 西府自然不知道牢头心里所想,而是又转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妖主也不叫醒她,对于修仙者来说,如果睡眠与饮食只能挑一个的话,很明显睡眠更重要,因为睡眠对修仙者的恢复作用更为显著。 包子走到牢房门口,叨起一块肥肉便吞了起来,吃得吧唧吧唧响。 牢中光线不好,感受不到时间。时间又不知过去了多久。西府突然听到了妖主的传音:醒来,醒来。 西府一下子惊醒,一下子坐起来。“捕快马上就来,押你上公堂!” 西府整了整头发,用清洁术清理了一下衣服,几个呼吸的功夫,一个干干净净的少女便诞生了,西府的自我感觉良好,因为清洁术她可是才学会没几天的,还处在新术法的兴奋使用期哩。然后将包子放进背包里,坐在床上等着。 进来的是两个年青捕快,这两个捕快西府也算是老相识了,是这两个人陪着鲁老大去义学馆的,昨天也是这两个捕快押送她进牢房的。这两个打开牢房门,就见一个明艳若花的少女正坐在床头,冲着人们露出淡淡的微笑。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有股莫名的怪异,但具体又说不出怪异在哪里。管它哩,反正把人带上公堂任务就完成了。 包子传音道,“坐牢哪有你这般干净、开心。万幸此二位神经够粗。想你昔日不是这般在乎外貌,为何今次如此?” 西府想了想,是啊?我怎会突然在意起外貌来了呢,奇怪! 两名捕快在前头带路,西府跟着他们走到公堂后门,到后门时,两位捕快才给西府戴上枷锁,押着她的胳膊走进了公堂。可见这两名捕快也同情她是一介小女孩,所以法外施恩。哈哈,这就是她的性别与年龄的优势了。 走到公堂中间,两旁捕快的“威武”之声震耳传来,西府的真气下意识地汇于耳朵,阻隔了这声音对心神的干扰。普通凡人一听到这声音,心神必是被震慑而自动心生敬仰而知无不言了。 西府识趣地主动跪下,不一会儿,岳金霖与蔡澜也被带到当场。 白县令一拍惊堂木开口道:“林西府,你可认罪?” 西府轻声喊到:“学生无罪,望大老爷明察!昨日神犬虽闻出凶器之上有我的气息,但也闻出其上亦然有蔡澜气息,因何只断定我为凶手?”,声音虽轻,但吐字清晰平稳,逻辑顺畅。 公堂之上的白县令,也显出了为难之色,显然认可了西府的话,或者说不能平白无视西府的话,毕竟满公堂的人盯着他,大堂外的吃瓜群众也在盯着,他不能胡乱判案,县丞对他的位子可是虎视眈眈啦。 思索了片刻之后,他将目光投向他左手边的师爷。 这师爷也姓白,是白县令老家远房一位叔叔,可是他的一位亲信,也是他的知库,平时在无措之时,总能从他那里讨到主意。在昨日开堂之前,白县令早将自己被黑袍妖人胁迫之事告知了他。 众人之见,这位蓝袍花白胡须的老师爷走离自己的公案,走下堂来,返身朝白县令鞠躬拱手道:“大人,这小姑娘所言有理,故而这蔡澜亦然有所嫌疑,不能轻断这姑娘为凶手。”他知道县令大人有些话不适宜说,怕会惹怒妖人。 白县令听完白师爷的话,无意中朝蔡澜看了一眼,蔡澜仿佛毫无所觉,只是低着头看地面。白县令朝白师爷点了点头:“师爷所言,甚合吾心,只不知如何断定明白?” 白师爷再次拱手,道:“多谢大人赞同,小人有一个主意,即然这二人都有嫌疑,那么我们便自当请这二位来细述,为自己来进一步洗清嫌疑,大人可认同?” 白县令说道,“可!” 蔡澜抢先开口道,“龙婶被害之时,学生正在馆中授课,突然听闻馆中有人大声喧哗,还有众人走动的脚步声,便知馆中有意外发生,便顺着众人行走的方向往里间跑,跑到算术馆时,便见到林西府双手托着龙婶的头,状甚凶恶。县学和看到龙婶的臂膊上有一块孝布,上面写着两个字,分别是林与西字,此事,众多学子即可为证。” 岳金霖在一旁,点头到,“学生亦可为证,蔡澜只比我早一步到达算术馆,我紧随其后。还有龙婶孝布上的字,确实是林与西字。” 白县令点了点头,没毛病。 第073章 神犬扶乩 众人将目光都投向西府,目光里尽是怀疑。 西府心中微有些紧张,妖主传音道:“怕甚,有吾在,旦说无妨。” 西府虽不喜妖主的霸道语气,但不得不承认,妖主的话还是令她心安了不少。 西府轻声开口道:“那一日,学生正自家中而来,刚入馆中,便听到蔡澜在经术馆中授课,再往前走几步,狗儿突然狂叫,往前追去,跑到算术馆的门口时,便闻到浓郁的血腥之气,再往前走,便见龙婶尸体躺在灌木丛后的地上,我见龙婶喉咙还有急促的呼吸声,我走过去,抱住她的头,就是想让她舒服一点,我当时吓坏了,大声呼叫,在场的人应该都可作证。然后蔡澜、馆长、龙婶之子龙除夕还有几个学子便赶到了。我刚蹭下还不到十几息,他们便到了,我不可能提前将龙婶安排在算术馆内,然后跑过来并在十几息之内将她杀死。” 西府的语气总体沉稳,微微有些颤抖,这样应该更符合一个被冤枉的少女的心理吧。刚刚下意识地用清洁术清洁了仪容,已引得那两位捕快诧异了,她此后言行,务必小心谨慎了。 岳金霖重声道,“学生可以为证,那时,我清晰听到林西府的呼喊之声,声音满是惊恐!” 白县令也是点了点头,“听之,你的时间也不允许,且后到者亦然可以为你作证……可为何那匕首之上,你气息却是最为浓厚?……你曾说是有人陷害于你,将你的气息抹在匕首上,可有何证据?” “证据自是没有,小女却有推测,可否一说?”西府朝白县令俯身下拜。 白县令点了点头,“允!” “那日我见龙婶时,因为紧张害怕,没有发生什么可疑的迹象,今天回顾看来,还是相当可疑的。”西府的眼球往右上角飞去,这是一个人进入回忆时的典型表现。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呼吸都变得轻了下来。 “龙婶流在地上的血还是鲜红之色,而奇怪的是,那孝布上的字,却是深黑色,明显孝布上的血字很早就被写上了。”说着西府将目光投向岳金霖,岳金霖沉默了良久,没有出声,很明显他在回忆那块孝布的情景。 西府只说了表现,众人都明白其中的含义。人的鲜血流出体外,时间愈就,颜色便愈深。而死者想起来在白布上写上死者名字,必定是已流了很多血在地上,而无力自救之时,所以,按理地面上的血迹应当比白布的血字颜色更深才对。 换句话说,如果白布的血字色彩比地上的血迹颜色更深,那便意味着,那白布上的血字乃是人为提前写成的,而非死者流血将死之前所写。如果这个观察成立,那么孝布血字必是别人伪造无疑! 几十息之后,岳金霖说道,“学生记不清了。” 听完岳金霖的话,西府肩膀往下一沉,好像一保被放了气的汽球。这个发现可是她好不容易回忆起来的哩,如果岳金霖帮她坐实了这一发现,便在一定程度上洗脱了她的嫌疑,但可惜的是,岳金霖未能帮她证明这一发现。 还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呢?好像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啊!看到众人,包括白县令、白师爷、鲁老大在内,看她的目光,便多了几份嫌疑的神色了。不管怎么样,证据不足,情感来凑吧! “大人,学生真的不是凶手!”说着便落下泪来,梨花带雨,别有一番颜色,满堂的大老爷们虽是公堂之人,心肠比普通人硬实,但终归是血肉之躯,并非铁石,对这样的悲苦少女不自觉地便生出了一番同情来,不少人恨不得亲手拭去其泪。 “大人,若我是凶手,我怎么会,怎么会……呜呜……呜呜……杀了人后,不但不跑,还大声呼喊,这怎么可能,这个太不合情理,大人,学生冤枉。再说,我与龙婶,素无冤仇,为何要加害于她。”说罢,又呜呜地悲哭起来。 “这小女子素来惯于悻悻作态,谁说你们没有怨仇?”蔡澜大声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了下来,这突然的停顿,更加吸引人的目光,见有效吸引了众人的关注,再次开口,“这女子对龙婶之子龙除夕施计引诱,令那血气方刚的少年对她甚是痴迷,而后,这女子不知何故,突然地冷落他,不再与他说话,令那少年痛苦不堪,就凭此,龙婶就足以对你心生怨恨!” 蔡澜说罢,将目光狠狠投向白县令,并暗中传音:若再啰嗦,小心你家夫人! 白县令脸一下子便白了,将目光投向岳金霖,眼神里神色复杂。那妖人想必恼了,若他再不能将西府判为犯人,就怕妖人一个失控暴起伤人。 岳金霖拱手道,“学生不知!”他一个馆长,晚间又不住在馆中,怎会关注这些小儿女的情事。倒是蔡澜竟然会关注这些,这倒时打破了他对蔡澜的认识,对蔡澜莫名多一道恶感。 白县令将目光,悄悄投入西府,准确地说,是投向西府背上的背包,那里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狗吠声,在坐之人似乎皆未听闻。 又将目光悄悄投向鲁老大,鲁老大摇了摇头。 思虑了几息,白县令面色由白转为果决,似乎做了某种决定。 “众位勿慌,本官自有公断,必会给各位一个公正的交待。”说罢,白县令将目光投蔡澜,意在安抚于他,令他不要突然暴起。 沉默了片刻后,白县令开口道,“众人都道本馆之神犬可以闻气拿凶,但它还有一项本事,你们就未必知晓了,便是它具有扶乩之能。” 公堂里有一只神犬可以扶乩,可以通灵,在民间有所流传,但大多数人不过当作是无稽之谈,听过了也不过一笑了知,哪知这次县令大人自己亲口提起,着实震撼不小。 不独公堂外的吃瓜群众交头接耳地讨论,就是连公堂里的捕快也小声地讨论起来。 只有白师爷与鲁老大心中坦然,这白老爷为人雅正,从不在公堂做无据之事,想必白老爷如此行事,必有缘由。 “可有人愿意一试!”白县令目光扫了眼公堂外的吃瓜群众。那里突然便伸起了十几只手臂,有黑有白有粗有细,令人眼花僚乱。 白县令朝鲁老大望了一眼,鲁老大便大踏步地走下公堂,朝门外走去。 鲁老大来到公堂门外,扫了一眼群众,随手朝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妇人指去,“你来!” 老妇人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一笑便露出只有一颗门牙的嘴来,脸上的皱纹也愈加层层叠叠地多起来。在一位青衣童子的搀扶下颤微微地走上公堂,白县令命人给这老妇人端来一个木凳。 老妇人侧着身,只敢用半边屁|股坐上去。看来是一个蛮懂礼数的老人家。 白县令问道,“老人家,你可会写字!” 老妇人朝县令大人弯弯腰,“禀大人,老婆子略会些!” 白县令点了点头,令白师爷备好纸笔,放在托盘上递到老妇人面前,托盘上还放着一根绣花针,“老人家,您需要招何人之魂,只需在纸上写下那人姓名,并用针扎破手指,在那姓名上滴上一滴血便可!” 老妇人点了点头,拾起笔,在纸上缓缓勾勒出三个字。然后捡起那绣花针,闭上眼狠狠地在食指上扎了一下,扎得不深,用力挤了挤才有两滴血落在了那字上。 白师爷托着盘子,将那写有名字的白纸送到白县令面前,白县令看了看,点了点头,接过托盘。 此时早已有人牵出神犬,此时神犬就立在那老妇人面前,后腿卧坐,前腿直立,瞳孔里发出明亮的光彩,看起来真是神骏。 众人就见白县令将那张纸点燃,然后放进一个小小茶杯里,在那杯中火焰熄灭后,白县令朝杯子里倒了半杯水,然后举到那神犬面前,那神犬竟然自动地张开了口,白县令将杯中水一倒而下。那半杯水相对于神犬的大嘴,可谓是微不可见下,一下子便全进入了其嘴中。 神犬闭上嘴,不一会儿黑色的瞳孔便往上翻了起来,眼睛下面有一半呈现为白色。这便是相当于人类翻白眼了。因为狗类的瞳孔比率远远大于人类,最大的白眼也就只能翻到眼睛的一半。 然后,那狗嘴里惊奇地呈现出一声咳嗽,那咳嗽声绝不属于一只狗,而是绝对属于人类。 那老妇人的眼睛都直了,“你是,你是那老不死的?” “我已死了,你才是老不死,哈哈!”这神犬吐出来的声音甚是乐观,可以听得出来,它招来的魂属于一个乐观的老头。 “没错没错,你这个死鬼,都做了鬼了,还这么乐哈哈的……你甩手甩得痛快,留下这一家几十口人给我。”老妇人一边说着,脸上竟然显出了小女子的嗔怪,与她这张皱纹横生的老脸实在不相匹配,但在场的众人没有人觉得好笑,反而都是莫名的感动。 西府看着老婆婆的表情,竟然眼角都湿润了,一辈子有这么个人斗斗嘴,斗一辈子,也是蛮幸福的一件事。妖主传音道,“你若喜欢,我亦可陪你斗一辈子嘴!” 听得他这样一说,西府差点笑出声来,因为她想到的是一个人与一只狗吵架的盛况。 第074章 四仙到场 “老婆子,可是想我了啊,想我作甚,我嫌我气你气得不够吗?年轻时斗鸡走狗,没好好管过家业田产;中年时,又为纳妾的事,与你闹得天翻地覆;老年时,才稍稍对你好了些,有甚可想的!”神犬嘴里的声音说到最后都哽咽了,说不下去,在众人听来就是含混不清。 “你这个没良心的,啰嗦什么,你为什么一个梦都不托给我,却要托给老二。”老妇人这时脸上显出一责怪的神色。 众人都不知道老二是谁。 在西府想来,那老二必定就是老头子的二夫人了。这恐怕才是这老妇人想要招魂的关键,她心里在吃着二夫人的醋。 “哎哟,老婆子,天地良心,你错怪我啦,是她故意气你啦,你也真信,还枉你精明算计了一辈子,连这个也看不透嘛,你想我,想的就是这个啊?”老头子的声音显出了失落,非常的失落。 “哈哈哈哈,咳咳,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说么,我们毕竟是少年结发,怎么还比不过你们半路相逢的。”老妇人脸上显出了无比的愉悦。 就在那老妇人老怀大慰之时,神犬的双眼突然不停地翻动起来,一会儿黑多白少,一会儿又白多黑少,眼框里如有一个黑白万花筒在滚动。 白县令在一旁轻声提醒道:“老人家,神魂马上要归去了,有话你就快说!”就在白县令这么说时,神犬的头也开始不停地晃动起来,晃得越来越快,在人眼里都出现了重影。 “老头子,你在下面可短少什么物什?”老妇人此时眼里露出了着急与不舍。 “不短少什么……哎……就是酒”接下来的话便没有能说出来了,因为此时,神犬的眼睛已是纯粹的黑色了,变回了神犬本身的眼神,看来她老头子的魂体已经归去了。 老妇人不死心地叫了两身,“老头子、老头子”,神犬毫无反应。 在白县令看来,神犬也并非是毫无反应,而是眼睛中满是疲惫,它每次施展扶乩术招唤鬼魂时,就会显出这样的疲惫来。它现在有多疲惫,它晚上就会有多疯狂,白县令一想到此处,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噤。 他年逾四十,又是一县之令,情绪修养自然了得,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摆出父母官该有的平淡从容,开口道:“各位已然见识了,对此可有置疑?” 白县令将目光向公堂上的众人扫了一遍,特别是将目光往跪在堂中的三人看了又看,自然就是蔡澜、林西府、岳金霖三位当事人。 目光在西府身上停留得突别短,仿佛多看一眼就可能惹来祸事似的;在蔡澜身上停留的时间又特别之长,好像要从他那里获得理解似的。 先是岳金霖回复了一句:“学生无异议“!” 然后是林西府回复了一句:“学生无异议!” 最后才是蔡澜慢慢回复了一句:“学生亦无异议!”亦字咬得特别重,仿佛要将后槽牙给咬碎似的。 听得蔡澜的回复,白县令的脸不那么白了,恢复了一些淡定。他面露生气,而自己身上又没有什么不好的感受,那自然是这妖人暂时没有对自己施加什么手段了。 白县令点了点头,又朝堂外众吃瓜群众看去,有几个大胆的汉子喊道, “草民也觉得很可信” “草民也是” “大人早些施展神通吧”。 白县令朝门外群众微微点了点头,将目光又放回公堂之内,对白师爷交待了几句,白师爷便走入公堂后门,不一会儿端出一个木质方形托盘,并将这托盘放到大人案桌上。 就见白县令取过毛笔,沾了些墨水,在一张黄符纸上写了几笔,然后又用另一支未用的毛笔沾了些水,在一块白布上蘸了蘸,做完这些之后,白师爷将那块白布拈在手中朝堂下众人展示了一下。 白县令解释到:“此白布正为死者龙婶身上的孝布,这上面还有以龙李氏之血写就的字。我先是在符纸之上写下龙李氏之名,”说道这里,白县令将符纸也向众人作了展示,众人就见上面写着三个字:龙李氏。“最后又用笔蘸了龙李氏的血,来引动。” 做完这些,白县令走至公堂当中,来到神犬跟前,将手中的符纸引燃,塞进一个杯子中,等纸烧尽,又倒了半杯水入内,神犬自动张口,白县令将这杯水倒入神犬口中。 此时,无论是公堂之上的人,还是堂外的群众,都伸长的脖子,等待那神奇的时刻。 就见那神犬喝下水后,眼睛眨了眨,便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好像它也在酝酿情绪似的,可是左等右等,这神犬还是没呈现先前那老妇人引魂时的反应,眼皮一直紧闭着,只是偶尔眼皮会有晃动,不过那晃动完全是正堂反应啊,人只要闭上眼睛,也会有这种自动的晃动的。 或许是这个死者的魂离得比较远吧,或者是它比较胆小吧……总之,人们的心里面自动地猜测着原因,对这个神犬的扶乩之能是毫不怀疑的,毕竟有活生生的先例在先。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 人们始终保持着冷静。 半个时辰过去了。 众人的脸上出现了不奈之色。 堂外就出现了嗡嗡的议论之声,犹如千万只蚊子在叫唤。 就是堂内的众人,脸上也出现了惶急之色,白师爷的脸上尤盛,不知大人这次的神通是否能够施展开来。 蔡澜的脸色先是一阵泛白,而后又回复了常色。虽然他也不明白这狗官在搞什么鬼,但又隐隐地觉得,难到是因为他抓不到林西府这小丫头的把柄不好断她的罪,所以就想了这个拖延时间的法子,让我来趁机搞定她? 蔡澜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了一个弧度,嘿嘿,引魂入体么,我便做那“魂”又何妨?反正那龙婶的声音我自能仿得出来。 这扶乩听起来很神秘,清楚了其中原理其实也很简单。这扶乩之术,并非后天养成,而是天道赏赐的天赋。 说白了有些人天生就有这种体质,可以引魂短暂入体,只要他有意识地召唤某个灵体时,魂窍便会对那个灵体打开,整个身体的掌控权也会暂时交给那个灵体。 这里的灵体不独是人类的灵魂,妖类的魂体亦包括其中。 按说人居阳界、鬼居阴界,人鬼殊途,互不相扰,这才合乎天道,可天道为何又授意部分人类拥有扶乩这项能力呢? 所谓天道无情,无非理耳。之所以安排一部分人有这项天赋,不过是为了交流便于管理而已。 于天道而言,疏胜于堵,无论如何分界,阳界与阴间人之间都是有沟通需求的,即然无法断绝,那就保留些安全的沟通渠道好了。这便是天道之由。 当然,在场众人,并不关心天道因由,他们只关心此刻,这只神犬为什么不能召来死者鬼魂。 哪里知道,此刻蔡澜体内有两个声音在强烈交战: “阿杏,放手吧,如此苟活,多活一日,便多背负一重罪孽啊!死后不知会坠入哪层地狱!” “背负再多罪又何妨?只要能与朱郎在一起,有何可惧?” “……哎,都怪我实不因让你坠入这无边情障……若是那时我不曾动心,你又何尝落沦至此!” “朱郎,你悔了吗?你真的悔了吗?” “我,我……不曾……” “朱郎不悔便好,我这便去上那狗身,那龙婶音容笑貌我自是学得几分……” 在蔡澜脑中的女声停止之后,从其鼻孔之中,便窜出一股黑气冒出,这股黑气直接朝神犬的鼻孔钻去。 在场众人对这股黑气无知无觉,西府却隐约有所见,并且听得包子突然大叫,这包子体量有限,嗓音自然也不大,宛若小小婴孩的叫唤之声,但胜在连贯不止。 待这叫声停止,公堂之中突然多出四人,这四人皆是身着红袍,头顶红发,手握红柄宝剑,这四人一出现,这四人这身打扮,太具有标识性了,即使是再无见识的庸众,也晓得了,这四人便是仙人老爷,是掌管庸桢国的著名仙宗——朱髯宗。 公堂之外先爆发了一阵惊叹: “啊,仙人!” “看,还有一名仙女!” “哇,那仙人哥哥好帅哦!” 公堂之外人声鼎沸,甚至有一些色胆上脑的女子,还想冲进来,一亲仙泽,但奇怪的是,却怎么也迈不进公堂的大门槛,并不是因为有人阻挡着不让进,而是门槛处仿佛有一块透明的东西硬生生地挡住了他们。 第075章 八卦之火 公堂内,西府大叫一声,“快,大家靠边,靠边!”这自然是妖主提醒西府的话,西府又一字不落的盗版给了在场众人。 这声呼唤对众人来说,不吝是救命之恩,这叫声一下子将众人从仙人突至的呆楞中惊醒过来,然后纷纷外公堂各个角落躲去。迟一步,就有可能被仙与妖的战斗波及,最可怕的是被妖怪作为人质就麻烦了。 有几个捕快就近躲到了两侧的墙边,西府拉着岳金霖跑到了案桌后面,此时案桌后面有几名捕快,不一会儿,鲁老大扶着白县令也躲到了案桌面后面,白师爷也紧接着躲了过来。 公堂中央,四名红衣人分别占据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以四人为四个角,相邻的角之间,有一道血红色光线连接,形成了一个方形的包围圈。 这方形阵法之中,有一人一狗。 人,自然是蔡澜,狗,自然是神犬。 妖主传音道,“阵法!” 蔡澜神色冷静,在西府看来,这蔡澜似乎变得很不一样了,虽然眼睛还是那眼睛,脸还是那脸,山羊胡子还是那山羊胡子,但给她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打个比方的话,蔡澜原就是村里农妇端出的红烧鱼,而此时的蔡澜便是顶级大厨端出的红烧鱼,虽然是差不多的鱼,甚至做法也差不多,但那色香味却绝不可同日而语。 神犬便与蔡澜的冷静完全不同了,它先是浑身战抖,如被雷击一般,站得近的捕快,还看到神犬眼皮不停地翻动,待它身体不再战抖之后,那眼白与眼黑才锁定下来,此时神犬眼中一上面一半为黑,下面一边为白。似乎又处在刚才那般扶乩的状态了。 场中四名红衣人手中舞剑,东西两位动作一致,南北两位动作一致,宛若复刻完全同步。剑花翻飞,剑影在在他们身体四周勾勒出一朵朵红色花影。 公堂内外的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场中出现奇异的安静,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那阵法中,隐隐有电流相击之声,滋啦~滋啦~,每声响过之外,还有细若游红的小小电蛇,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这些电流声与小电蛇,没有真力在体的人自然不能觉察。 站在场中东西两个方位的红衣人,西府都认得,站在东位的是赤松,站在西位的是赤夏。站在南位的是一个红须中年道士,站在北位的是一位额间有颗红痣的美貌女子。 场中的神犬突然狂躁起来,纵身朝站于阵法西位的赤夏撞去,它大概是看出了四人之中西位的小道姑修为最低,最有突破的可能。就在它一寸一寸地接近赤夏时,神犬的眼中闪过惊喜的神色,口中吐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朱髯宗,不过如此!” 可就在“此”字还未吐完时,四人舞剑形成的红色花影汇聚成一块巨大的仙人掌挡在它的面前,那仙人掌呈椭圆形,高近两米,宽达一米,上面的红色尖剌清清楚楚,原本看着还是光影勾勒,可就在神犬撞上的一刹那,那仙人掌凝成实质。 那密布的红剌深深地扎进了神犬的体内。就听那神犬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便重重地弹开了,狠狠地落在了地面之上,但在空中巧妙地打了个转儿,四脚平平落地,并没有受多重的伤。 狗的嚎叫声,并非是狗叫,竟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西府刚刚看到了从蔡澜鼻孔中出现一道黑烟钻入神犬鼻孔内,再一联系这声音,便有了一个猜想:难道蔡澜身体里住着一个女妖? 蔡澜然跪立在阵法之中,只有脖子在转动,当看到那神犬被弹飞时,他的眉头紧皱,眼里的担心不言而喻,意欲展开双臂去接,但是双手只抬到了一半,便如自由落体般坠了下去——好像他并不能好好控制自己的双臂。那双腿也似定在了地上一般,动弹不得。 当那狗落在地面上时,朝蔡澜投去目光,传音道:“朱郎莫急,我自有办法。”说完便有一道黑烟从神犬鼻孔中钻出,如一只蚯蚓般爬了出来,然后纵身一跳,朝蔡澜射去。但就在它几乎触到蔡澜的身体时,四人剑光结成一道方形大网向那黑影罩去。 因为方向相对,场地狭小,任那一团黑烟如何躲避,都没能躲开那方形大网,被牢牢罩在其中,那黑烟与网身接触之处,冒起浓浓白烟,还发出滋滋的声响,在场众人还似听到了一个女子的痛苦嚎叫声。这种声音不是由耳朵听来外界的声音,而是从灵魂深处听来的声音。 除了那女子的叫声,更为清晰的是一个男子的叫声,这声音来自蔡澜——阿~杏~阿~杏~,这声音只是两个简单的音节,却饱含着无尽的心痛。 就在这时,那罩住黑烟的大网抖动了一下,并且还越来越虚化。位处南位的女子妖喝一声“师妹,莫要分神!”,很明显这句是针对赤夏而言的。 赤夏听到这句话,闭上双眼,运神内视,手上剑舞得更为专注,剑光幻化的光花一股股注入那大网之中,那网在半息之间,便又化为凝实之态。 那股黑烟在其中撞击得更为剧烈了,左冲右突,无论如何却也逃不出大网,并且这大网在慢慢收紧,那网眼也越来越小。网里惊叫的女声越来越为凄厉。 眼看那网快缩成一个拳头大小时,蔡澜的整个身体突然斜斜地飞起,头直接撞在了网上,那网瞬间碎烈、虚化,还发出了水晶碎裂的清脆声响。 那团黑烟欢快地逃出,直往蔡澜鼻孔钻去。 站于北位的红须男子剑尖冲蔡澜一指,一道白光便追着那黑烟而去,迟发而早至,那白光先飞到蔡澜面前,在其面部形成一面光罩,任那黑烟如何冲撞,也不能突破这光罩钻入蔡澜鼻孔。 “你们莫要为难它,它非大恶。”蔡澜这一声喊声清越坚定。 但他这一声喊叫之后,赤夏手中的剑便完全停顿了下来,她大喊一声:“阿爹,你还记得夏儿吗?我是夏儿啊!”一边叫,一边丢下手中剑朝蔡澜奔去。 赤夏如一只飞蛾般直向蔡澜扑去。蔡澜双手紧紧地抱住赤夏。 但就在大家以为要上演一段父女相认的感情大戏时,却画风突变,蔡澜一只手却紧紧地掐住赤夏的脖子,一只手狠狠地击在赤夏的小腹之上。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出来前,西府便看懂了蔡澜的表情,那样眉眼闪烁不可能是父女相认的惊喜,虽然她也猜不透事情的缘由,但还是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赤夏,小心!” 赤夏听清西府的叫声后,也模糊觉出了到了蔡澜的反常,可是哪里还能躲得开,脖子还是被他紧紧地掐住,小腹也没能逃过那记重拳,好在那位长有美人痣的师姐手中弹出一支红箭,稳稳地扎进蔡澜手腕里,并且穿腕而过,才阻止了那拳上的部分力道。令赤夏没有当场吐血。纵使如此,她还是发出了一声闷哼。 须知赤夏原本性格坚定,耐受力极高,如若不是痛到极点,她是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哼一声的。 “快住手,不然我捏死她!”蔡澜这一声竟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与原先神犬口中吐出的女声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刚刚那道黑烟并没能进入蔡澜鼻孔啊?西府十分不解。 不解的当然不只是西府,包括朱髯宗那四名弟子也俱是不解。妖物的残魂明明道他们的神通阻隔,没能进入蔡澜身体,在蔡澜以身体撞破封印后,那道黑烟明明再次钻入了神犬鼻孔,这是怎么回事?朱髯宗另三名弟子面面相觑,都同时放下了手中利剑,举起了双手。 妖主传音给西府道,“实在草包,岂不知某些妖怪具有分身之能,即然可以分身,便可以分魂,竟然连这个都看不透。” 话不需多说,西府听到这里自然懂得了妖主的含义。 也就是说寄身在蔡澜体内的妖怪,只放出一部分魂体进入了神犬体内,还有一部分留在了蔡澜体内。也就是说蔡澜体内现在不只有赤夏父亲的魂体,还有一个女妖的部分魂体。 而神犬体内也有一部分那女妖的魂体。 西府一边消化妖主语语,一边观看场中战况。 蔡澜单手掐住赤夏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 三名赤髯宗弟子高举双手,生怕一不小心惹怒蔡澜而伤了小师妹赤夏。 呆征片刻之后,赤夏喉咙里发出喊叫声,因为脖子被紧紧掐住,声音并不清晰,但西府却能听得清楚,:“阿爹,我是夏儿啊,阿爹,我是夏儿啊,我是夏儿啊,你醒醒!” 神犬大喊道,“没用的,你以为你唤醒朱郎,朱郎就松手放了你吗?痴心枉想!朱郎当年之所以离宗不归,就是因为你……你不是他的种!” 哎哟,这里有故事啊!西府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赤夏含混不清地喊道,“胡说,你胡说……” 第076章 女妖伏法 “胡说?!呵呵,朱郎压根儿不是你爹,你爹另有其人,你就是野种……”紊乱她的心神,才能让她彻底失去战斗力! 可惜妖怪没能如愿,只说到这里,便没能再说下去了。不知从哪里洒来一大团腥味浓重的液体,淋在了神犬头上,那神犬如遭重击般直直地倒了下去。 不用说,这团液体是西府扔出手的,这是黑狗血,一切鬼物的克星,无论道行多高的鬼物,都要对这黑狗血害怕三分,更何况其中还注入了妖主的灵力。 这黑狗血一触碰,那一点魂体在神犬脑内一阵乱撞,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神犬虽不是凡物,但也禁不住那外来魂体在其中乱撞,于是不堪重负,便晕了过去。而这寄体晕了关去,便是关注了七窍,便是关上了魂体逃出的通道,那魂体更是不安乱撞,如此下去,那魂体便渐渐弱了下去,如冰般化去,消失不见了。 魂体分身烟销云散,魂体主体自然也不好受,动作便是一滞,手上的力道便是一弱。 赤夏便趁蔡澜一松神的功夫,手中结出火刀印,往蔡澜面门砍去。 蔡澜迅速回神,头下意识往后一仰,但眼看着那火刀马上就砍在掐住这丫头的手臂上了。他出与本能地一松手,赤夏便一刀落空,没能击中对手,但却令自己成功地逃脱对手的手掌。 赤夏双臂一张,左腿弯起,整个身体便平平地往后移出了三米远。 另三位朱髯宗弟子迅速走位,配合赤夏落地的位置,再次结成了四方阵法,将蔡澜围困当中。 四人迅速舞剑,再次结成四方剑阵,光影共同结成一张大网,将蔡澜牢牢罩住。 大网越收越小,越收越紧。 给蔡澜的压力越来越大。 蔡澜身体不再似先前般呆征,而是变得迅捷灵动起来,看来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身上的女妖启动了某种秘法,加大了魂体对身体的掌控力。 西府虽不懂这是何种秘法,但她也知道任何违背自身实力而施展出的神通,主人都要为之负出巨大的代价,但在这种生死关头,故计那女妖已经不再计较代价了吧。 但那网中的蔡澜此刻看起来非常凶猛,完全不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反而比先前刚出场时显得更为不凡。只见他口中念诀,身体浮在网中不停地旋转,随着他口诀越诵越快,那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那大网的网线也随着的旋转而不断变形,有几次就快要几乎断开。 朱髯宗四人此时闭目,悬于空中,手中的的剑花不断飘飞,那剑光不断地化为一道道白线融于网中,每一道白线融入网中,那网体便是凝实一份,对那妖物的束缚便是强上一分。 对敌之道,此消则彼长,敌强则我弱。 因此越是遇着旗鼓相当的对手,越是要采用压制性打法,不要给他一丝反扑的机会,因为一旦给他时间聚力反扑,你要再行压制可就不知要难上多少倍了,此刻朱髯宗弟子采用的便是此种打法,全力催动剑花,不给对手任何一点松懈反扑的机会。 以西府的目力,只能大致看得清场中五人的招法手势,但在场的凡人可就没有这么好的眼力了。在他们看来,不过就是一团方形的光影之中,不官有绿的白的光线飞来飞去,并且传来不断的破空之声,至于场中五人的应敌之招式,那是完全看不清的了。 以凡人目力来看,场中有四团红影围着一团灰影,无论是红影还是灰影,似乎都没有移动位置,只是围在他们外围的有一团虚影在不断地变化,至于那变化的具体动线,无人可看得清。 神仙打架可真是好看啊,那一道光影起舞,还有一片片花瓣状光影飘逸,如玉树落花,美妙至极。 “真是比偷看别人老婆洗澡还令人兴奋啊。” “那当然啦,别人老婆洗澡,天天有;可真神仙打架,那是一百年也难得一见啊。” “哎哟,要是再配上一碟花生米,再来上一杯小酒,那就真是神仙般的享受了啊!” …… 公堂外吃瓜群众的议论声,真是令人吐血啊。 西府都有点同情场内朱髯宗弟子了,如果他们得知了自己为民除妖的壮举,在群众们看来不过是一场好看的大瓜,他们的内心会是崩溃的吧! 嘿嘿,话说她自己不也是看得津津有味么! 对于她这个修仙菜鸟来说,有幸观摩到名门大派的阵法,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喜事,她看着看着,对于原先所练习的五禽导引术也有了更深的感悟,只是这层感悟模模糊糊,就像隔着一层薄冰看东西,还隔着那么一层,还需她日后慢慢消化。 那道红色的大网在红摸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收缩为一只不过拳头大小的体量,看那外形就好像一个红布袋里装上了一只小猫,然后系上绳子,任那小猫在里面不停地叫唤、蹬腿! 那名红须大汉纵身一跃,跳到那红布袋前,双手紧紧握住袋口。 这时,袋子里的动静更大了,就好像里面的动物触电了一般,不停地左冲又突,旦见那红须大汉轻念了几句口诀,手中轻轻抖了三个,又将一张巴掌大的黄纸符贴在了袋子上,那袋子才停止了闹腾,安静了下来。 那名眉心有痣的女修跳到神犬面前,从怀中摸出一个红光艳艳的珠子,递到神犬鼻孔前,另外一只手结出一个漂亮的法印,那手印的光影呈现为一只火凤的形状,那火凤展开水翅带出清越之声朝神犬眉间飞去,直没入其皮肉内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神犬的身体里便发出莫名的声响,如两方在打斗一般,片刻之后,那打斗声停下来,一阵黑烟从神犬鼻孔逃出,那黑如一只灵蛇才探了头出来,便想再次往回钻,但那珠子上发出巨大的吸力,无可抗拒,将那黑烟一滴不剩地吸入珠内。 在做完这些之后,朱髯宗四人也长长地出了口气,面上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红须大汉朝赤夏点了点头,赤夏会意,朝县令公案的方向,轻唤了一声,“哎,哎,那位县令,出来吧!” 县令缓缓直起腰,从公案后站了出来,整了整衣冠,作了个深呼吸,才将精神整理好,一边朝四位仙人拱手,一边小步快跑地过来,“下官感谢四位仙人出手,下官替伯劳县民众谢过四位仙人了!”说罢一撩衣袍就跪了下去,分别朝四位仙人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身,躬着腰听四位仙人教诲。 对于县令的大礼,四位仙人面情平淡,不着一言。 由赤夏开口代言道,“我们四人是朱髯宗弟子,路过此地,见此处有妖气弥漫,特来捉妖,这蔡澜体内有一妖怪,义学馆内凶案便是此妖所为,我等须返回宗门禀报,速速递过文书来,我等为你印证。” 赤夏所说的印证,是仙家涉入人间司法的一种流程。有些案子涉及到仙家,仙家会在结案文书上留下自己的法印,以交待案情的进展与仙家相关,凡间朝廷审判至此止步。 小半刻钟后,白师爷便递来写好的龙婶一案的案情陈词,由白县令呈交至赤夏面前,赤夏大致扫了一眼,便伸指在空中写了赤夏二字,再用手掌一推,这两个字便印在了案情陈词之上,呈鲜红色。 白县令恭敬地双手接过,又交至白师爷手中。 红须大汉手中突然出现红色玉船,欲抛向空中。这时赤夏走到他面前,说了几句话,红须大汉点了点头,赤夏便大步往公案走去。 所有人都不知这仙姑是要做什么,只有西府知道她是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只是十分不解,她就这样当作三位同门的面朝自己走过来,真的妥当吗?就不怕泄露了我们的秘密吗? 这时,西府也不再闪躲,直接站起身来,朝赤夏迈步迎了上去。 两个姑娘走得相距仅一米远时,停下脚步。 赤夏开口道,“你便是林西府吧?” 西府点了点头。 “我乃受一同门师弟所托,送给你一物,他跟我说,你是他唯一动情之人,他的那个问题还请姑娘再思虑思虑,十年之内,姑娘心意若有改变,可以随时联系他,他还托我将这只信鱼送给你。”说着掏出一个纸纸叠成的小鱼。“将你的话写在小鱼身上,它自会游到师弟手里。” “多谢仙姑!”,西府接过小鱼。 就在二人手指相触时,赤夏特意在西府的手心轻点了几下。 西府抬头看赤夏的眼,赤夏依然是仙姑式的平静与骄傲。 西府朝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赤夏将信鱼交到西府手中之后,便回到红须大汉身边,红须大汉将手中玉船往空中一抛,一会儿小小船儿便长大了几十倍,四人牵手跳入船中,船底白气蒸腾,班船缓缓飞出公堂大门,出得大门之后,便化为一道红光激射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人目不可及的天边。 白县令整了整衣冠,重新坐回公案后面,重重地拍了拍惊堂木,开口为伯劳义学馆的案子盖棺定论,“学馆一案,实由妖物附身蔡澜所为,非凡人所为。与岳金霖、林西府皆无关,至此,本案告结!”说罢一拍惊堂木,便转身往公堂后门走去,神犬紧跟其后。 西府紧跟在岳金霖身后,往公堂大门走去。 第077章 县令相求 岳金霖开口道,“除夕对痴情若此,你因何不愿?”赤夏对西府说话时,声音并没有刻意降低,岳金霖就在他们身旁,赤夏的话他自然全听了下去,自然也?到那仙姑所说的师弟必是除夕了。 “虽然修仙人人向往,但……我不想欺他,我对他实无男女情意。而且,我也无法与一个完全无感的人做双修道侣。”自然这后一个原因更为关键,做人嘛,自己好,才是真的好。 岳金霖点了点头,表示对西府选择的赞同。 二人一边聊天,脚步并没有听 这是西府已快走到公堂门外,被一人唤住:“林先生留步,我家大人想请先生后院一叙,可否?” 西府回过头朝说话的人看去,一个白净无须的老人正在朝自己拱手,是坐在县令左手边的师爷。 “学生万分荣幸!”西府当然不想得罪县令大人,也大致能猜到县令大人的用意。 西府与岳金霖交待了几句,便跟着白师爷往公堂的后院走去。 白师爷将西府引至一个小房间门口,便朝西府一弓身,作了个请进的手势。西府也不客气,先行走了进去。 白师爷在其身后轻轻带上门,自己并没有进去。 西府刚刚进门,还没有看清书房里的人与布置,就听到一人高声求饶的声音:“感谢仙子降尊至此,还请仙子恕罪,公堂之上,多有得罪了!”,这人语速很快,还没等到西府回话,他便直直地跪了下去,一个头就准备往地上磕去! “大人,使不得,学生受之不起!”西府忙伸手去扶。 下跪之人正是伯劳乡县令白敬亭。 “仙子,这是不原谅下官的慢待之罪么?”见西府这般客气,白敬亭心里更加害怕,硬拗着头要往下磕。 西府见他意志坚决,知道他必定是有求于己,便也不再伸手阻止。 等白敬亭磕过三个头后,西府开口道,“好了,县令大人头也磕了,有什么事就请说吧!”,西府的语气里竟然不自觉地带上了修仙者对凡人的傲慢,连西府自己都吓了一跳,眼前这位可是堂堂一县之令啊,以前那可是连仰视都不敢的人物,我这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不过面上还是平淡的,没有表现出来。 白敬亭从地上爬起来,又弯腰拜了三拜,才站直身开口道,“有仙子居在伯劳乡,小人真是万分高兴,今日若不是仙子暗中出手,小人可就真是粉身碎骨了!” 西府迷糊了,我可什么都没做啊,不对,如果教会赤夏麒麟胎术算的话,那么她也算是做了什么,莫不是……。西府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如玉的面庞,一头如雪的长发。 “你怎会想到是我?”无论如何,先套出白县令的话再说。 “昨晚,那妖人来找我在先,叫我判仙子有罪,否则便害我妻子,我当时吓得紧,内心确有害仙子之意;在他走后,一白发仙人降临,告诉我无需害怕,只要我今日在公堂上,务必拖延时间即可。想不到今日,就真的成了。小人想来,那白发仙人必定与仙子有关。” 白敬亭果然不愧为一县之令,三两句话便将昨夜复杂的事情交待得一清二楚,而且对事情的推理也与实情八九不离十。 西府笑了笑,开口道,“我昨夜在梦里也梦见了一个白发仙人,跟我说不用害怕,危中自有机,小心应对,等待转机。不过大人您真是误会了,我真的不是什么仙子,就只是个普通先生。”现在修行水平太低,必须要低调,否则被哪个修仙者盯上就危险了。 修仙者之间互相夺取修为的事,她可没少听妖主说过。 “是是、是下官误会了。”白敬亭可不是个愣头青,既然仙人不愿意承认,那便是自有考虑,他又怎么能老是缠着不放。 “我与那朱髯宗的仙子在义学馆见过一面,就是在龙除夕父亲遇害那次,大人想必已经知道,本次遇害者便是龙除夕的母亲,而龙除夕得了仙缘,已是朱髯宗弟子,那仙子在公堂上找我,不过是将龙除夕的一封信转交给我,并非因为我与她一样也是仙人。”西府知他心中十有八九还是不信,但多解释一遍,便是安全一份吧。 白县令点了点头,这一次,对于西府是修仙者的信念又悄悄降低了一份,但也并未完全打消怀疑。 看他的表情,自是有些信了,要再加一把火,便可以了。西府暗自将真气运至喉咙,低低开口道:“林西府是一个凡人,林西府是一个凡人……”这是西府暗自运用了师道的神通——传法天音。这种神通说起来复杂,其实便相当于催眠。西府当前法力低微,这种神通对于比她修为强的人,是不起作用的,但用在一介凡人身上,效果还是杠杠的。 虽然白县令身上有官威护体,但毕竟他本心便是对修仙者诚惶诚恐,因而这种官威之内便也未能完全催发。 就在西府念到第三遍时,白县令的眼球突然变得空洞起来,也跟着西府一起念起来:林西府是一个凡人,林西府是一个凡人…… 西府看看这个信念应该已成功植入了,便轻轻咳嗽了一声,将白县令拉回到现实。 “林先生虽不是仙人,但却有仙缘,光这等福缘,也已是令本官钦佩不已了。”回到现实中的白县令再看西府时,眼中的敬畏稍淡化了些。 很明显,西府的信念植入之法产生了一些功效,但却未能完全奏效。 “只是机缘巧合罢了!大人若有事,学生愿全力相助!”堂堂一县之令,维护好关系,以后自己处世会容易得多。 “先生真是快人快语,那白某就直言了,贱内小产之后,身体虚弱,一直不得恢复,看遍了城中名医,甚至托了关系,找来还乡的太医来看,连太医都说,都说……”说到这里,白敬亭说不下去了,眼框湿润,生生挤出一个笑容,压下了情绪。 这男人啊,可真够情深意中,并且还真正是属乌龟的,连这样强烈的情绪都能生生忍回去,换作是西府,才不会做这种让自己憋出内伤的事情来,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白敬亭接着说道,“若是先生能再得见仙人,可否替我妻求一颗仙丹来续命?”虽然这机会渺茫,但聊胜于无,只有自己开出了口,说不定妻子就还有一点点活命机会的。 “大人即然提了这个要求,学生自当牢记在心。”西府想到了妖主带他去看过的那颗老桃树,妖主便曾经让她吃过一颗红色的东西,说那就是老桃树身上的宝贝,修仙之人吃下可以增加修为打通筋脉,凡人吃了可以强体续命。 见西府答应了,白敬亭心中便是一松。原本他以为西府便是仙人,想向她求一颗仙丹,即然她本人不是,但她有仙缘,那便拜托她再次见到仙人时帮他求一颗好了。眼下西府已满口答应,但还是不甚至牢靠,故而又补充道:“先生若是能求得续命仙丹,白某必当为先生鞠躬尽瘁!”说罢又站起身朝西府深深一拜。 “大人说得太严重了,成与不成还不一定哩,学生牢记在心便是。”西府站起身,双手扶起白县令。 等二人再次坐下去,西府八卦之心又起:“说起来,大人的神犬好生的神异,应该也不是凡物吧!”那神犬竟然有扶乩的神通,按理说,不是一个凡人的县令可以拥有的吧。 一听到西府提起神犬,白县令的脸上便是有微微的变白,神态也变得有些不自然,但也只是一刹那一功夫,便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便开口说道,“说起来,那神犬来得也真是……蹊跷!” 那段往事,白敬亭自然不想提,也从不曾跟人提起过,对外只说是遇一仙人赠予的,并不说实情,但在西府面前,他不想掩盖,或许对方还能从仙人哪里求得解决之法。 “在我前来伯劳县上任之时,走至一处密林处,原本艳阳当照,晴空万里,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吹起起上的灰尘落叶,眼不能视物,我便与白师爷一同躲进一处小山洞里,突然这神犬便跑过来躲进我的衣袍里,那时我并不知它是什么,就感觉到一个毛绒绒的小动物钻到了我的脚边,就在我正想把它拽出来看个究竟时,突然一道水桶般粗的闪电劈在身旁不远处的树上,那树瞬间便被劈倒,只余下一段树桩直立,那场面看起来实在震撼,那么粗的树眼睁睁就烧着了,倒下了……”。 身后背包里的妖主传音到:“天劫”。 妖怪修仙,有违天道,每次修为进深时,天道便会降下天雷,若是通过了,就等于获得了上天认可,修为精进,若是通不过,那便是身死道消,再入轮回。这一点与人类修仙者不同,人类只需在修为迈进仙境时,才会遇到天劫。 第078章 信鱼与千里眼 两人再聊了会儿,西府便起身离开。 白敬亭一直将西府送至县衙大门外,才转身离开,足可见对西府的尊敬。 或者说是对他心中那个微渺的续命仙丹的尊敬。 走过县衙广场,转过街角,便抬脚迈入路边一个小饭馆的雅间,此时已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走进饭馆不会惹人生疑,刚刚关好包间的门,妖主便急促地传音道:“快打开信鱼。”赤夏那丫头必定不是单纯为人递送情书的,那信鱼里必定另有内情。 西府从口袋里掏出信鱼,找了半天才找出它的折叠线索,很不容易地将它打开来,说也奇怪,在当它保持着一只鱼的体型时,纸上泛着微微的红光,一旦拆开后,那红光便不见,仿佛它就只是一张高档的信纸而已。 待信纸完全打开之时,从里面掉落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物事,摔在桌面上叮咚作响,如玉石相击发出的声音。西府将它从地上拾起来,拿在手上翻看了两遍,这才看出来,这就是一面微小的铜镜,一面上还写着几个小字,用尽全力才能看出写的是什么。 “多谢二位出手相助,此为千里眼,当我以麒麟胎术招魂时,此镜震动,届时可见。”看完了这几个字,西府将目当转向桌子对面的包子,它必定对她掩藏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去会见那白县令不告诉我?为什么你暗中与赤夏联络也不告诉我?是故意耍我吗?是故意要看我着急吗?”要是妖主提前告诉了她,她也就不会那般紧张了。不是说好了两人一心、两人互助的吗?为什么独独要把她蒙在谷里? “如若赤夏招父亲之魂进入麒麟胎,是不是便是任务完成之时?”喂,你是否抓错重点了,此时不应该最关心的是,赤夏如何使用麒麟胎的事吗?此时不是应该谈谈为白县令妻子续命的事么? “别打叉!回答我!”呵呵,插科打浑,姑奶奶才是行家里手,你不行!这是天赋“神通”,跟你活了一万年还是十几年没有关系。 “若你能帮白敬亭妻子续命,日后会方便很多!”妖主的声音平稳,他可不屑于与这丫头吵嘴,他可是上古大妖。 “这个不急!”西府紧盯着包子的眼睛,仿佛要直接盯到寄在它身上的妖主的眼里,手指嗒嗒、嗒嗒地敲击着桌面,如一只马儿在桌上奔跑。 “还记得我们种下的元子吗?若它找到了灵矿,我很快便可以白天也能现身了。”到那时,你这个小丫头便可以横着走了,没有谁能够害你了。 “一桩一桩来,这个也不急!”西府还是冷着脸,手指在桌面上敲出烦闷的嗒嗒声。 包子低下头沉静了一下,才抬起头说道,“先行说好,你不得生气。” “你先说!”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了,我脾气来了我自己可管不住,怎么给你保证。 面对这样一个盛怒的女人,妖主不知为何气焰上就自矮了一截,首先想到的便是平息其怒火,然后便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古训。“所谓作戏须全套,要使得蔡澜及女妖入戏,你须入戏,若我将实情告诉了你,你一旦知道我有稳妥安排,你还能入戏吗?他们又岂会入戏?” “所以呢,所以你就骗我?”西府也是个聪明人,不用妖主说明,她便知道妖主不告诉她实情的原因,但就是意难平啊,妖主怎么可以这样骗自己,让自己一直蒙在谷蛊里,让自己经历了那么多恐惧担心,现在想来,自己的那些恐惧担心也太过可笑了,妖主必定暗自偷着乐吧。 “我、我何曾骗你?”不过是没告诉你实情而已。这个人实在太不讲道理了,我堂堂妖主都向你服了软,还耐心跟你解释,你还想闹哪样?到得此时,妖主原本压抑下去的怒气由冒了些头出来,虽然面上尚未表现出来。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还是为我好,我,我只是意气难平。”西府虽然余怒未消,但妖主眼中闪过的那末厉色还是被他发觉了,看来,她快花光他的耐心了,还是见好就收吧,反正时间还多得很,她自有办法慢慢消磨掉他的上位者的王霸之气。 妖主见到她面色和缓了下来,心头的怒火便被瞬间烧灭了。这丫头想来就是这样,总是让他既感扎手,但又总是发作不得,不过他也乐得见好就收。“吾知,以后自不再隐瞒了。”哎哟,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可以对一个臭丫头这么俯首贴耳。 “好啦,好啦,我不该对你发火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嘿嘿,男人嘛,自尊心还是要给的。 “无妨,无妨。”包子大方地摇了摇头,愉快地甩了甩尾。不错,还算你懂事。 “小姐,您这狗儿真是有趣!”店小二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这一人一狗,刚刚端菜上来,便听到这位神经病小姑娘跟狗在吵架,他活了二十多岁,这还是第一次见人与狗聊天聊得这么认真这么久了,他都在旁边站了小半刻钟了,这年纪轻轻的小娇娘就一直在训狗,那狗便乖乖地在旁边,时不是叫个一两声作回应,看起来就真像他们在聊天似的。 西府一抬头,店小二满脸堆笑、微躬着身,手里是一只方形的木托盘,盘子里是三四碟小菜。店小二刚才那一声夸赞,其实不过是在向这位贵客打个招呼,示意他们菜来了,他要上菜了。 西府冲这店小二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她自然知道他没有听去多少。就见店小二将托盘放在桌面上,先端出来是一道鱼,颜色看起来黄澄澄的,闻起来有一股特别的气息,算不得是香味,但确是很勾人食欲。 但道菜看在西府的心里,却不那么美妙,因为这道菜是大泽国的名菜,唤作臭桂鱼。这种桂鱼只在大泽国的内河里才有出产,这是大泽国的特产,而这家饭馆里有大泽国的特产,就说明这家店可能与大泽国有些往来——而她正是从大泽国的一座勾栏院里逃出来的。 劝自己说,两国民间有些贸易往来自是正常,怎见得都与麒王府或大泽国朝廷有关? 第二道菜,装在一只白色的陶罐之中,看着是白色的水里浸着一只乳白色的鸽子,里面还有几片山药,看着十分清淡。 第三道菜,看色泽与第二道菜便完全是两个调性,这一道菜看起来便是泼辣的红——洁白的毛豆腐上,洒满了细碎的辣椒碎片,白底缀红,浓烈好看。 端放好三道菜之后,店小二便倒退着走了出去。 “这桂鱼是大泽国特产,臭桂鱼的烹饪方法也是大泽国所独有……”西府说道这里,妖主已然明了她的担忧所在,包子冲西府微微点了点头。 包子静静地伏在桌子上,就如睡着了一般。但西府知道,它不是睡着了,而是放出神识去感悟这店里可能的异样。 大约十息之后,包子重又站起来,传音道,“此店颇有异状,各人床下皆有兵器,连厨房之中都藏有刀剑,其中至少有三名修仙者,但修为都不算高,并且没有人的神识锁定于你。” “好的,那么安心吃饭吧!”西府笑了笑便动起了筷子,并且习惯性地先为包子挟起了菜,将一只鸽子放到了包子面前。大泽国与庸桢国虽隔着一座伯劳山,但也因为伯劳山银矿的开采问题而矛盾丛生,两边王廷互派卧底收集情报也是再正常不过了,不过既然他们的目标不在自己身上,那么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包子自然不会跟她客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西府的吃相说实话,也不比包子优雅多少,两人吃相走的是同一个路子——野兽派吃法。 这山药炖鸽取伯劳山野鸽与山药隔水炖制而成。汤清味鲜,鸽肉酥烂,山药清香爽口。一人一狗不多会儿,便将一大盘山药炖鸽处理干净了。 剩下来的两道菜,一个臭桂鱼,一个是伯劳毛豆腐。 这两道菜两人也是十分喜欢。西府特意叫来店小二,打听来大致做法,那店小二虽然讲得并不太过细致,因为毕竟涉及人家的商业机密,但多多少少西府还是学了个大概,暗自记在心里。 这臭桂鱼最好的是在十月里取一斤左右的桂鱼,小一点的,肉太散,小刺多,再大一点,肉就有点老了,再腌上七天,并且这腌制也非常有讲究,为了追求盐味均匀,它并不是一次性堆上盐,而是每天早中晚各洒一次高浓度盐水,连续七天如是,到第七天时,这鱼儿身上便散发出一种特有的臭味,但这臭味经热油锅一煎,小火细烧后,鲜味透骨,显得特别鲜美。 而这毛豆腐相对就简单些了。取普通老豆腐主要做法是将豆腐切成块状,进行七天左右的发酵,使之长出寸许白毛,然后用油煎成两面略焦,再红烧,浇上香油,淋上辣椒糊。既鲜美可口,又独具风味。 第079章 学馆往事 按说普通的小狗是不适合吃人类的食物,但这包子早就不是普通的小狗了,在妖主的协助下,它已走上了修仙之途,身上已有了微末的灵气,准确地说,它现在已可以算作狗妖了。所以它吃起臭桂鱼与毛豆腐也完全没有负担。 更关键的是,寄身在包子身上的妖主喜欢,哈哈,包子也有包子的无奈!它身不由己。 西府一边挟菜一边问道,“白县令夫人的病你能治得么?” “她没病,为产鬼附身耳。”包子将头从盛臭桂鱼的盘子里抬起来,说了这么一句后,又将头埋进盘子里。 “产鬼?”西府似乎略有耳闻,但并不清楚具体是个什么鬼物。 包子一边吃,一边说话,有一句没一句的,一直到两人处理完所有的菜,西府才大致搞明白了产鬼是什么。 产鬼是由生产中的妇人临死前内心的怨恨不甘凝结而成,它最痛恨的就是成功生下孩子的妈妈了,因为它自己没有得到,便见不得虽人平安生产。 这产鬼的模样也是千人千面,不过有一个共同点便是,它们的喉咙下面有一根红线,大概也就比人的头发稍粗一些,这红线一端在产鬼的喉咙间,一端连着产妇的肚子,先是吸收产妇腹中的胎儿的生命力,胎儿生命力被吸干后,便吸引产妇的生命力,如此不死不休。 但这产鬼的战斗力并不强,并没有什么攻击人类的神通,并且它最是惧怕伞形物事。 吃完了之后,西府背着包子走出了饭馆。 店小二冲着另一个人说道,“这一对好生奇,这一人一狗妖,是怎么走到一起来的。” 另一人说道,“与你何干?干活!”这声音听起来低沉醇厚,威严十足。 那店小二默默地抖开手中的毛巾,擦起桌子来。 ************** 西府走回原先居住过的旅馆时,就见那位老人还是坐在柜台后面。 “老人家,我之前在此住过一夜,当时与我同来的一位先生,现在住在哪一间?” 那老头嘴上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不过并没有立即回答,眼球往右上方打转,这是一个人在回忆的标准微表情,过了一两息,那老头才开口,说道,“想起来了,想起了,还是在二楼,他给你也订了一间。”说着颤微微地在一个抽屉地掏出一大串钥匙,然后在里面翻看了好一会儿,才抽出来一把钥匙,交到西府手中,“这是你的,那位先生说,怕你回来晚了,若他已经睡去,所以,钥匙还是留在这里。” 西府接过钥匙,钥匙上面并没有数字,她也实在奇怪这老人是凭什么认出钥匙的,不过她并没有深究,因为这老人打断了她的思考,老人手里提了个红色灯笼,走出了柜台,说,“走吧!”,上面也就六个房间,并没有标明数字或其它标识,没有人带着,很容易就会搞错房间的。 西府跟了上去。走到二楼,来到一扇房间前,老人说,“这便是你的”,指了指对面的一间房,说,“这是岳先生的。”便颤微微地下楼去了。 西府在岳先生的房门上轻轻敲了敲,“馆长,馆长,睡下了么?”,此时应当还没有睡下。 西府刚刚说完,里面便传来了岳金霖的声音,“来啦,没睡,没睡。”岳金霖打开门,将西府让了进去。两人在靠窗的两张椅子上坐下,两张椅子之间是一个圆形茶几,窗外黑漆漆的,好像藏着很多的未知。 岳金霖给自己与西府都斟了杯茶,各饮了一口茶,才开口道,“县令大人找你何事?” “县令大人,见朱髯宗的仙子与我甚是亲热,还送了我一件物事,以为我与仙人有关系,所以托我为他夫人求粒救命仙丹,他夫人一直重病在床。”话只能讲这么多了。 “哦,这也在情理之中,连我都觉得你与仙人有关系了。”岳金霖假装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话,轻轻地品了一口茶。自从西府到来,义学馆中便接二连三地发生怪事,虽说最后都证明与她无关,但还是觉得蹊跷。 西府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说,“馆长是否听到了女人的声音?”西府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但岳金霖自然懂得,她讲的是蔡澜口中吐出的女人声音。 岳金霖面上的肌肉莫名地抖动了一下,很明显,那声音牵动了他的情绪。西府又再度发力,“馆长应当不是第一次听吧?” 岳金霖放下手中茶杯,又轻轻拿起茶杯,假装品了一口,又轻轻地放下,长舒了一口气,才开口道,“确实不是第一次。” 西府将身体往前倾了倾,作出听长篇故事的姿态。但岳金霖却突然发难道,“林先生,也必不是先生吧!”不是两个字咬得极重。 西府笑了笑,并不否认,“我也算是个修仙者。意外得了本仙书,怕被人觊觎,便隐姓埋名到了这里。我教给孩子们的五禽戏,便是其中的筑基之术。因为身有仙书,这也是我不敢答应除夕去朱髯宗的原因。”既然对方已怀疑了,任她再怎样否认对方心中都会存疑,这时最好的应对便是坦承——从字面上看,西府并没有说谎,只不过是有所隐瞒,并没有涉及她的核心机密。 岳金霖听完西府的话,迟疑了片刻,想不到西府会这么干脆地承认修仙者的身份,心中准备的一套说辞反而失去了用武之地,故而一时语塞。 西府也不着急,只是喝茶。这茶水不浓不淡,正对西府的口味,但颜色却太过老了些。 “既然先生这么坦承,我也不便藏着掖着了。那女声确不是我第一次听见……” 十六年前,乡中元老筹备盖一座义学馆,以扶助族中贫家子弟,那时岳金霖便被聘为馆长,全权负责义学馆的建设。从规划方案的确认,到建设团队的招募,都极为顺利,唯有在平整土地时遇上一件麻烦。 在施工过程中,频频发生事故,先是一名工人失手敲烂了一名工友的头,在此之后,工地之上仿佛开启了死亡游戏,前前后二十几天之内,有三名工人意外打死其它工友,有八名工人意外打伤自己失血而死,还有六名工人无故死去。 后来有一位天师过来,说这工地上有树妖作祟。工地有一部分是一片杏花林,大大小小不下八九十棵,是大的有五人合抱,大多数都是两人合抱。 一到三四月份,粉红色的杏花便开得满天满地,漂亮至极。原本岳金霖也是舍不得伐掉这边杏花林的,但无奈它们占地在地块中央位置,不伐掉它们,义学馆便无法盖起。经过再三思量,决定保留那棵最粗的杏树以及其它三棵大树,其余的都伐掉。 到死去十多名工人时,场中便只剩下那四五人合抱的杏树,以及另外三棵了。天师口中的树妖,便是指那最大的杏树。 那天师也是个有真本事的,取来一张黄符纸,用朱砂在上面画了一道图案,便将它贴在那杏树的树干上,那杏树便立即颤抖了起来,仿佛一个人发着高烧时一般,树叶刷刷地往下落,树干还哧哧地冒着白烟。 在场众人,都感叹这天师功夫了得。 特别是有亲友被这树妖害死的人,那更是欢喜得不得了,对天师是三磕九拜,简直把天师捧成了活成仙。哪成想,就在那巨大的杏树倒下时,那倒下的方向明明就是冲着天师的,可任旁边人怎么叫唤,那天师都好像听不到似的,不抬腿,就那么干瞪着眼看着那粗壮的树干砸向自己,旁边人想过去拉他,但压根儿就靠近不了那天师,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一般。 最后,那粗壮的树干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那天师的头顶上,那天师连一声叫唤都没有发出,脑袋便开了花,白的红的黑的溅得满地,不只是脑袋,连整个个身体都被压成了一张薄纸,都压扁压平了。 那场面……现在想起来,都太过惨烈,只欲令人作呕。 当时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声音,便是蔡澜发出的女声,当时那女声说,“汝等害死姥姥,一个个必不得好死!”,在那女声说完后,地面上立即便是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刮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跪了下来,磕头求饶,但无论怎么求饶都没用。风还是那么大,丝毫不见变小,眼见着有几个人被圈进了风力中心,如树叶般在风力漩涡中旋转,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可能是在巨风之中被撕成了碎片吧。 就在这时,岳金霖掏出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的一个木头小人,这木头小人不过姆指大小,平时被挂在他的胸前,此时他将它托在双手上,闭目紧紧祈祷:“赤月大仙,此地妖魔作祟,望您法身一现,解救我等于水火,我必为您重造庙宇,再铸金身。”说罢五体投地地拜服在地。 第080章 世事因果难料 说罢,也真是奇怪,不多会儿,灰白色的狂风之中便出现了一团火红色的影子,这团红影在灰白色之中格外显眼,犹如沙漠里开出的红色花朵,虽然渺小,但却极为耀眼,它拖得狂风渐渐小了下来,狂风里的石块、尘土纷纷落下,最后便是里面的树叶、浮尘也慢了下来,落在地面。 这时,就见原先的狂风中心,立着两个人影,一红一绿,看不真切,只是模模糊糊的像两个人形,这一红一白两个影子不停地旋转、旋转,旋转得非常快,快到分不清颜色了,只看到一团灰灰的影子在那里急速旋转。 就在这团灰影旋转了不知多久时,以它们为中心,慢慢地风力又大了起来,眼看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在场众人不再欢呼,不再开心,而是又恢复为恐惧担忧——万一又刮起如刚刚那么大的狂风怎么办?在场的众人恐怕都要被卷进风眼里被扯个稀碎吧! 这时,同伴中有一个人坐不住了,举着一把铁镐顶着风冲了上去,他是要举着铁镐去干死那两个人吗? 岳金霖大叫,“不要不要,那是赤月大仙!”,虽然他看不清那红衣人的脸,但他凭直觉知道那人必定是他膜拜的偶象——赤月大仙,这是信民与偶象之间冥冥的感应。 但那个人好似没有听到一样,或许是因为风太大吧,或许是他不想理会吧,毕竟活下来才最重要,还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当然没有! 那个人顶着狂风,艰难地走到那团旋转的灰影旁,举起了铁镐,众人心脏狂跳,连呼吸都屏住了,马上就能干死他两人了,不管他们是神是妖,只要他们死了,这吃人的狂风就能停下来了。 但结果却叫他们大跌眼镜。 就在那人举起铁镐时,那团旋转的灰影突然爆炸了,如一只汽球突然烈开了,声音震得岳金霖的耳朵都出血了,几近失聪。就见它爆炸时发出一大团绿烟,将举起铁镐的那人也笼罩住。 那团白烟不停地涌动,不停地有物东冲西突,好像那些不停冲突的东西是有生命的小动物似的,但那绿烟好像是笼牢,把在里面的一切东西都封印住了,任它们怎么冲突都跑不脱。 所有人看着这一怪异的场面,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风也停了,连虫叫都停住了,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凝固住了,只有那白烟一直在动。 时间仿佛漫长得无边无际,又好像短得只在一呼一吸之间。 在场的所有人,都伏在地上,没人敢动一下,更没有人敢上前。 突然从旁边吹来一阵轻风,将那团绿烟吹散了去,那绿烟散尽后,就见原先举铁镐的那人就躺在地上。 岳金霖与另外几个人跑过去,就见那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只是面上肌肉奇怪地蠕动着,仿佛那些肌肉有自主意识一般,而他整个人却呼吸正常,心跳正常,但整个人就发像睡着了一般,怎么呼吸、摇晃他都不会睁开眼,只是你在唤他时,他的眼片会轻轻跳动,手指也会轻轻颤动,但也就只能如此了。 后来抬到医馆里,医生是说惊惧过度,魂魄暂时离体,静养以待恢复。 岳金霖只得给了足够的抚恤金,让他妻子将他抬回了家静养。一个月之后,那人便恢复了,又来返工。整个人说话办事,反而比先前更加妥贴稳重了,不像先前那般冲动,人也变得沉默寡言了,除此以外,都很正常,后来成了义学馆的先生。 听完了岳金霖的叙述,西府略一思索,便理清了梗概,开口问道,“那人便是蔡澜?” 岳金霖点了点头! “后来,你发现了他的异状,但因为心有愧疚,没有揭穿他!”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岳金霖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其实,他身上偶尔会有女子气,甚至我还听到过女声,但他一直没有做什么坏事,一直到,你……”。想必此刻,他也想到了真相——蔡澜早已不是蔡澜,他身体里有两股意识,一个是赤月大仙,一个便是那杏树妖。 至于蔡澜本人的意识,在强大的修仙者与杏妖的争斗中,早已如风中之烛被吹灭了。 “是的,我明白。”蔡澜不过是发现了她身上有修仙者的气息,怕秘密被窥探到,而伤人嫁祸,谁成想,聪明反被聪明误! “想不到……想不到……却是害死了龙伯与龙婶!”说到这里,岳金霖紧抿嘴唇,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这个中年胖子,向来乐乐呵呵,向来玲珑八面,谁也想不到他竟然对自己的家奴有这样深厚的愧疚,西府不自觉地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一步,从他现在的状态来说,他当初因为善良不揭露蔡澜的异常,应当是事实。 “不破不立,或没有龙伯与龙婶的去世,或许除夕就结不了朱髯宗的仙缘。”西府说这段话不纯粹是为了安慰岳金霖,而是从她踏上修仙之途以来,对人生际遇也有了一些更为理性的感悟。 岳金霖长叹了一口气,“或许吧!”,吐完这三个字,他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显见得西府的话安慰到了他。 “修仙者的世界,也是弱肉强食,像我这种没有门派保护的散修,很容易就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所以希望馆长能替学生保守这个秘密!” 岳金霖显出一脸的错谔,“修仙者不都是仙风道骨,与世无争的么!” 西府摇了摇头,并没有进一步描述的打算。 岳金霖见西府无意回答,便也不追问,而是保证道,“放心,我绝不会泄露半个字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还……还会回义学馆么?” 西府点了点头,“这个我要再想想。” 岳金霖点了点头,“好的,我等你的回复。”迟疑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孩子们都很喜欢你!” “不知经术先生可有人选?”蔡澜留下的萝卜坑需要有个人来填。 “已有几个人选,但尚无定论。”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西府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岳金霖一直送到自己的房门口,躬着腰关上门,长舒了一口气:跟一个修仙者在一起说话,真不是件轻松的事啊,虽然他极力想表现得轻松聊天,但……毕竟是累啊,毕竟仙人老爷都是高高在上的,让人仰视的,他一介凡人与一个仙人老爷在一起,压力太大。 *********** “我觉得馆长与我的……关系,完全不同了!”西府皱眉问妖主。 “自然,你以前是凡人,现在是修仙者。”回到房间妖主已显出了真身,如一轮皎洁的月亮,让整个昏暗的小房间,都变得明亮了起来。“回不到过去了。” 西府点了点头,以她的玲珑剔透,自然明白凡人与修仙者之间的巨大隔阂,这与观念、贫富、性别无关,而是修仙者在凡人心里千万年来形成的积威。无论是岳金霖还是她自己,都不可能打破这一时光长河积演出的阻隔。 她无法想象,如果阿爹与阿娘得知她的修仙者身份后,还能不能正常相处?还能不能有这种天伦的温情? “为何向他坦白修仙者身份?”妖主的声音很是严厉,“让一介凡人了解这个信息,极可能是害人害已!” 西府回神怒力去回忆,体会自己当时的心理。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不过是觉得再掩饰不住干脆承认好了,另外还觉得我的坦承或许会换来他的坦承。”事实证明,坦承交换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换来了岳金霖的坦承相告。 “不若离去!”妖主的语气平淡如水。已经达到了隐居伯劳乡的目的——获得了正式的户牌,趁羁绊未深、因果尚浅,不若离去,此时离去,消失在茫茫人海,对修仙者而言,或许是最明智的选择。 西府在房间里默默走几了几个来回,才抬起头,冲妖说:“再给我些时间吧!” 妖主长舒了一口气,想不到她竟然同意了自己的意见,这个决定,对于一个渴望家庭之乐的孤女来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需要吗?”西府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但妖主却能懂得,妖主点了点头,“需要!” 西府冲妖主点了点头,放任妖主去施为。 妖主化为一阵白烟,穿过墙壁,进入岳金霖的房间。 岳金霖此时正躺在床上,朦朦胧胧之间,看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但奇怪的是那光很亮,但却并不刺眼,而是直接扎入脑海,脑海中有一阵微弱的疼感传来,这疼感极为短暂,不过半息,再然后那白光便消失不见了,一切恢复如常——只不过在他不知道的脑海角落有一抹痕迹被抹去了,那些痕迹是关于西府为修仙者的所有记忆。 约半个时辰后,白县令也看见了看见了相同的道白光,当时他尚在书房中整理公务文书,突然窗外飘进来一团白烟,然后就是一道白光从烟中闪出,半息之后,那白光便消失不见,白县令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可能只是看花了眼。他脑海中对西府是修仙者的怀疑都消失不见了,他从来没有起过类似的念头。 第081章 猿辅导 眯朦之间,西府望见一个洁白的飘逸身影出现在床前,她记得自己仿佛唤了一声“你回来啦!”,便转过身又睡了下去。只要看到他的身影,她就会莫名的安心,只要有他在,什么样糟心的事都可以暂时放置一边。 西府很快便沉沉地睡去……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立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面色腊黄,一双眼睛却又黑又大,静静地盯着她,一眨不眨,隐隐中有中很熟悉的感觉升起,这个孩子她必定在哪里见过,对了,正是在那回归了的记忆里,那个躺在床上的瘦弱男孩——那是他弟弟。 回想起这男孩是自己的弟弟后,西府的心里并没有生起多少亲密的感觉,或许是毕竟没有在一起生活过,或许是自己踏上仙途对人间亲情自然看淡了吧。但心里还是有一个念头升起,那就是希望他过得安心顺遂些,至少是衣食无忧吧。 她牵起他的小手,他的小手满是污秽,指缝里都是灰尘,很明显他过得并不好,他经受着缺衣少食的贫苦。一想到自己的弟弟可能经历的苦难,西府忍不住泪流满面,她一下子抱住他,大声地哭起来。 “丫头,醒来。”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声音里有种神奇的魔力,令听者胸中的郁积无形地化解,意识回归清明无碍,这自然是妖主见西府在梦中哭泣,便在声音中注了神通唤醒了她。 西府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俊美无匹的面庞,两侧的银发自然垂下,衬得那面庞更是如玉如画,“梦见什么?” 他将她从哭泣的梦中唤醒,便是希望她能记住令自己哭泣的梦,所有能唤起人强烈情绪体验的梦,对修仙者而言,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我梦见了他……弟弟,他……很不好。”妖主曾告诉过她,他可以找得到她的弟弟。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她的路,只能她来决定。 妖主的面上,不带有任何感情。妖主为天生异种,天生地养,无父无母无兄无弟,哪里能体会血脉亲情对人类的意义。他将西府从梦中唤醒,不过是从利于修行的方面考虑。对于他这种上古大妖,感情的力量已被最大化压制,理性的力量已被最大化展现。 西府向妖主投去一个讶异的眼神,“你是机关人么?”我说我梦见了弟弟,还哭得呼天抢地,你怎么可以这么平静! “你若想去帮他,我自可以带你去找他,但不可牵绊太深。”妖主没有正面回答她,他不想与她再起无谓的争执。 西府点了点头,接着开口道,“在离开之前,这几件事尚须解决,第一件便是,为阿爹阿娘在城中买好房,并多置些铺面,以保证他们后续生活无忧,让他们从伯劳村迁至县中,少了熟悉的邻居,便也更加有利于我隐藏身份。我远遁别处后,也不用再担心有心人会从二老处查我的踪迹。” 妖主点了点头,表示支持。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飘逸的银发滑落在脸庞上,让他的冷淡之中,多了种洒脱不羁的美。 “第二件,帮助白县令治好其妻,驱走产鬼。我有预感,他以后对我有用。” “第三件,找到我弟弟,看看他生活如何,如果他很穷困,便给他些钱财!” 听完西府的三个决定,妖主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对于她这三个决定很是认可,小小年纪,便能考虑得这般稳妥周到,实属难得,远远超越了普通人类了。 “这些事情办妥之后,去往哪里,可有打算?”妖主放下茶杯,这茶太过浓,苦味太过,实在难以下咽。 西府一下子坐起来,走到桌边,抓起妖主放下的茶杯,一饮而尽,“庸城!那里很大,很繁华”,我们去了那里,便是水滴混进了大海,再也不用担心麒王府的追查。 “别人修行都去名山大川,你却偏往俗世里扎,有趣!”妖主面上露出一个揶揄的微笑。 名山大泽之中,往往灵气充沛;名山大泽,远避人士,也少了些不必要的因果纠缠,道心也会更为稳固。正是因为这两大原因,修仙者多挑选名山大泽中修行。 但对于师道一门的修仙者而言,无论是要完成《师道》的任务,以及要汲取的学子愿力,都不可远离人群,所以修行之地自然与普通修仙者不同。 再说,西府性子跳脱,喜欢热闹,山中清修对她来说,实不是件愉快的事。 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天快要亮了。妖主的身形渐渐有些泛虚的趋势。 妖主嘬起唇,打开窗户,朝着窗外吹了几声口哨,不一会儿,便有一只硕大的猫头鹰扑在了窗台上。西府看到妖主那宛似邀吻的唇形,心里起了让人莫名脸红的念头。 那猫头鹰看到了妖主,便乖巧在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只要动了一下,便是亵渎了它对妖主的尊敬。 妖主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猫头鹰的头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隐隐有一道道白光如水波般荡进它的身体里。 那猫头鹰闭上了双眼,似乎就像一个吃货在回味绝世美味似的,两息之后,那白光结束了传输,猫头座睁开眼,抖了抖浑身的羽毛,便啪的一下张开双翅,刷刷地飞走了。 “又指使免费劳力做什么去了?”话说西府可是个爱小动物人士,而这大妖怪从一开始,就习惯于指使动物帮他干活,还不给什么报偿,实在不是个合格的雇主。 “能为本妖主服务,何其荣幸!”若是放在一百年前,这些无智无识的小动物还不屑于指使哩。说完便化为一股白烟,进入了包子身体里。 话说包子现在很自觉,它看到天快亮了,便自觉地站到了妖主身旁,主便妖主进|入自己身体之中。 随着修行的持续,小动物的智商也会觉醒。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妖物修行越深厚,智商便越高,但事无绝对。有些妖种修为不高,但生来便就是聪慧过人,比如狐妖,还有些妖种,修为高深,但个性冲动,不爱动脑,比如熊妖,普通智商不高,但战力惊人。 “喂,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西府急吼一声,但妖主所化的白烟已完全融入了包子体内。 对于西府的问题,包子只是摇头晃脑,显出一副十足小狗的可爱之态,足以证明现在是包子自己在掌控自己的身体,妖主大人已沉眠了。 西府无奈,只好作罢。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西府的面前,光线里有很多浮游生物在浮动,看起来像是灰尘,其实每一粒灰尘,就是一个生命,只不过这些生命极其短暂,往往不过数息之间,便完成了从出生、成熟、繁殖、生产、死亡的过程。 以往这些生命在西府的目力之下,便也被当作灰尘而已,但此刻随着修行的持续,目力增强,能洞察凡人不能见到的细节,西府也明白目力增强的含义所在,为这一发现而高兴地跳起来。 看到了成绩,修行便更有动力了。 西府扫了扫房间,见屋内横着一支细木,平常是供住客挂衣服所用。便纵身一跳,双手攀附其上,在脑中默默念诵五禽戏中的猿戏口诀。 猿术者,攀物自悬,伸缩身体,上行以七,以脚拘物自悬,左右各七。 随着口诀的念诵,怀中的《师道》激飞而出,浮在空中,书页翻飞,一只光线勾勒小小猿猴从书页中跳将出来,身体急促涨大,不一会儿便化为一只有两人高的巨猿,它依据猿戏口诀做出动作,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地对应了一句口诀。 西府闭上眼,依然能在脑海中看见巨猿的每一个动作。西府便跟随这个巨猿教练做起了动作,这个教练脾气很好,从不发脾气,但却很是死板,只要西府的某一个动作没有执行到位,它便一直停留在那个动作,如被定住了一般,一直到西府做对了,做标准了,它才会继续做下一个动作。 呵呵,这是一只具有完美主义精神的猿辅导,她以前唤起的虎、鹿、熊可都不像它这般严苛,如果说这只猿辅导是教练的话,那虎、鹿、熊就更像是陪练了,后三者并没有监督过她。 好吧,好吧,真是怕了你了。西府恨恨地瞪着那只猿,乖乖地一遍又一遍地校正自己的动作……哎呀,可真是累啊,严格地说,有一个完美主义的教练那更是累上加累…… 一直到阳光照亮了大地,远处的街道上复又变得人潮如织时,西府才完整地演绎到第十一遍时,那猿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一闪身,又回归《师道》之中了。 这家伙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似的,以前的唤出的动物都没有啊,《师道》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呢? 西府跌坐在地上,冲着包子喊道,“喂,为什么我此次唤出的猿竟然有自己的思维,会主动监督我,还会自己走开,以前的动物都不是这样呢?你也算是《师道》的器灵,应当知晓吧?” 第082章 姑娘跪不得了 “注意,不是器灵,只是契约器灵!”妖主的声音里是少见的冷厉。 堂堂上古妖主不可能甘当做一个人类仙派的器灵,不过是暂时的契约关系而已。 妖主一变色,西府就感觉到浑身一冷,好像突然进入寒冬腊月一般。 西府下意识地抱紧双臂为身体取暖,“好好,是契约器灵,不是器灵。”有区别么,不还是器灵么?“您男子汉大丈夫莫要跟我无知少女计较,我知道错了!”我可是你的主人,你这冻我,你的心不会疼么——如果你还有心的话。 妖主冷哼了一声。 西府就觉得空气一下子又温暖了过来,甚至比原先的温度还更加叫人舒服。是我的错觉么?是这家伙因为刚刚冻到我了,现在故意提高了温度作为补偿么? 妖主见这丫头服了软,便解释道,“你用得越多,这《师道》获得的经验便越多,它演化出来的生灵自然也就更为智慧。换句话说,每次完成任务,不只是你我变得更强大,就是这书本身也会变得更强大。” “书也会成长?最厉害时会怎么样?会不会反客为主?”西府对于这书的成长既有期待,又有担心。 “自当不会反客为主。至于最厉害时会如何?吾亦然不知。”嘿嘿,会不会反客为主,谁知道哩。反正当这书足够厉害时,他便可以开始下一个目标了,毕竟属于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如果这书真的会反噬其主的话,怎么办呢?想到这一步,妖主也忍不住心生愧疚。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毕定会全力以赴保护她的。只是这丫头太过机巧,一旦知道了其中的风险,必不会再前进一步了,如此一来,他便永无出头之日了。 哎,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在乎一个凡人小丫头的死活。这不是一个上古大妖该有的样子啊! 西府长长地呼吸着,自然不知晓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妖主心中已转过了这么多的念头。 等身上的酸意慢慢舒缓后,特别是双臂肘部的酸意舒缓后,西府从地上站了起来,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浑身的汗水、衣服上的灰尘,都不翼而飞了。 这清洁术她已用得得心应手了。 还有一个法术她用得也算是很熟练了,那便是指上燃火术,炼出的火光虽然还弱如烛火,但最长却可以持续一个时辰了,话说,她最喜欢的还是这个法术了,这个多少是有点攻击力的,必要时阴下敌人还是可以的。 西府收拾好包裹,将包子放入背包里。 走到岳金霖所在的房间前,咚咚地敲了两下,里面便传来了应门声,“林先生吗?即刻便好!” “好的,不急。”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岳金霖便找开了房门,身上已穿着妥当。“好了,我们这便去用早餐,然后便回程。”昨夜,二人便已约好返程的大致时间。 二人在东市随便用了点饭,便又去车马店,雇了两架马车,就立即上路了。 伯劳义学馆已停课了三天,岳金霖早已心急如焚。 一路无话。约摸下午三时,马车赶到了伯劳村。 二人首先来到了林西府的家中。 岳金霖考虑得比较周到,他主动要陪西府先回家的。他知道义学馆第二起命案必定早就传遍了伯劳村,恐怕一些信息灵通的人,可能还知道些命案在公堂上的细节,这样便极有可能会产生不利于林先生的传闻,但若馆长陪她同回,那些不利传闻转眼便会烟消云散。 两位老人见到西府时,眼神都呆征了,相顾无言了数息,才缓过神来。 “哎哟,可回了!”阿娘一把搂住西府放声大哭。 阿爹也在一旁悄悄地抹眼泪。 不知从哪里一下子冒出很多围观者,他们都是村里的村民。有人小声议论,也有人大声问道,“这到底咋回事儿啊!” 岳金霖见到这一场景,冲在场众人拱手道,“义学馆命案凶手,已经伏法,真凶是馆中的蔡澜蔡先生,已收押了,大家不用再担心!” “就是那个大马脸?” “看着就怪里怪气得很,果然不是好人!” …… 村民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岳鑫霖见状,便坐回马车,往自己家中赶去。原西府坐着的那辆马车,也跟着岳金霖一同去了。 林二娘冲看热闹的各位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走进屋,关起门来。 一进屋,阿娘便突然拉下脸来,“上次叫你莫要回去,莫要回去,……结果,便惹来了这么场灾祸……也真是山神爷爷有眼,要不然……哎!你阿爹昨天连夜闹着要骑他那小毛驴去县里看你,我是连哄带吓地,才给他劝住……” “阿爹、阿娘,让你们操心了,都是我不好!”说这句话时,西府的眼框里充满着潮湿。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三个人的心都早已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傻孩子,说什么浑话。”阿娘恼怒地在西府的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 “哎哟,疼!”西府夸张地大叫了一声。 “你个死丫头装什么装,我用多大劲儿,心里能没谱啊!”阿娘又恼怒地掐了一下。 …… “哎,西府,我跟你说,”阿娘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咱不去学馆了,好不好?” 阿爹也附和着冲西府点了点头。 西府很干脆地点了点头,“好。” 两位老人高兴起笑出了声,没想到西府这次会这么好劝。 故计这孩子是真的被学馆里的命案吓到了吧,可怜的孩子。虽然人聪明有学识,可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两位老人笑容才刚刚显出形来,就听西府接着往下说道,“但是,你们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两位老人不笑了,眼光齐刷刷地投向西府,敬待下文。 “我们住进县城里去,我雇上丫鬟婆子,我们过过好日子。” 老两口互视了一眼,“丫头,你说什么糊话,我们家里的钱,哪能过那种老爷太太的日子?” “你们二老可知道这是什么?”西府掏出一只红纸叠成的小金鱼。 对,这便是龙除夕托赤夏交给西府的信鱼。 阿爹阿娘很迷糊啊,这不就是一只纸扎的小玩意儿吗,虽说一看就是特别精巧,不是路边店出品,但总归就是一只写下去啊鱼啊。 西府将信鱼往空中轻轻一抛,那鱼竟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活了过来,围着西府的手自动地游起来,那嘴巴一吞一吐的神态,那尾巴摇摆的动作,都与活金鱼没有什么分别。 两位老人的眼睛都看直了。这类神异,他们过往只在流浪说书人嘴中听过,今日却眼见为实了,怎能不看呆征了。 “这是朱髯宗仙门的宝物,就这一只就可以卖出万两黄金。够我们几辈子衣食无忧了。”西府说的可不是谎言,她之前便询问过白县令了,像这种仙门物事,在人间富豪中那是重要的奢侈品,得到一件,便是整个家门的荣耀,像来是有价而无市。如果西府愿意,白敬亭愿意为她联络买家。 两位老人虽然不知道这信鱼真正的价值,但他们也自是听说,有钱人家对于这种仙家物事是不惜重金求取的。 “若真是如此,我们当然也愿意搬去县里。”虽然舍不得,但只要女儿答应不再去那古怪的学馆里便好,一切放弃都很值得,还有什么比她的安危更重要哩。 “二老同意,那我便着手准备。明日便去找馆长说明,故计可能还要过几日才能离职。新房还有半月应该就可盖好了,到时我联络买家”。 两位老人点了点头。 阿娘说,“不急在一时嘛,慢慢来。”买房搬家找仆佣,好多事务,都不是一朝一夕完成得了的,别累坏了身子。 西府点了点头。 余下来的时间,便是在三个人的聊天中混了过去。关于公堂上的经历、牢房里的情况……这些都是阿娘感兴趣的内容,这些事情对于从未上过公堂的人而言,新鲜、神秘、庄严。 当晚用餐前,阿娘又带着西府去祭拜山神庙。 阿娘对山神那是十分恭敬,将两盘卤菜端上供桌,抽出三根香点燃,朝圣牌拜了三拜才插入巨大的铁香炉中。 然后退回到香炉后面的蒲团上跪下,三个响头磕得头碰地面。 西府越看那圣牌越是古怪,妖主也说,“一个藏头露尾的山神,必定不是正牌的神圣,不知是哪路孤魂野怪。”,所以西府是不太想拜的,但是哩,阿娘不放她站着,热情的指着身旁的蒲团,让她也一起跪到上面。 无可奈何的西府,只好跪上去。 刚刚跪上去,西府就跟到一声大喝,“姑娘跪不得了!”这声音非常急迫,好像跪下去仿佛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会发生似的。 母女俩同时一回头,见是山神庙的老庙祝——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浑身灰色道袍,面容保养得极好,看肤色很干净,也没什么褶皱,就是头发皆是白了,稀稀拉拉地梳了个小发髻顶在头上。 阿娘十分不解,满眼的问号,“老神仙,为什么说我女儿跪不得?莫不是说她心不诚?” 令阿娘更加不解的是,这个平常很客气的老庙祝现在看都没看她,并且也没有回答她问题的意思,而是直接朝西府小跑过来,双手扶起西府的一只胳膊,要她她给扶起来。 第083章 千杯不醉 “老神仙,您这是做什么?”阿娘都着急动气了,我女儿怎么就不能跪山神了! “老太太,莫动气。至于为什么不能跪,您问您女儿自然知晓!”这皮球当然要踏还给原主,自己一解释个不通就麻烦了。 阿娘狐疑地看向西府,投去置询的目光。 西府也是满眼问号,“我哪里知道是为什么,即然老神仙不让拜,那我便不拜了吧!”说着便要站起身来。 呵呵,西府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讲一方面是装给阿娘看的,一方面也是说给那庙祝听的:无论你看出了什么,都不要揭穿我的修仙者身份。 庙祝微微点头,示意懂得了西府的含义,便说道,“昨晚山神给我托梦,说今日有一女先生会过来,莫让她拜我,她以后可是会教出统领一方的大人物,小小山神承受不起。” 西府悄悄地给老庙祝竖起了一个大姆指,神棍就是神棍,说谎骗人那是专业的,关键还说得令老太太心悦诚服。 “原来这样啊!感谢老神仙吉言!”阿娘可是高兴坏了,脸上的褶皱瞬间笑得翻倍,“原来我女儿还是位大先生啦,哈哈,老婆子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份哟!”说着又朝山神牌位拜了三下,才站起身。 拉着西府,高兴得往家里奔去,高兴得走路都不太稳当了,一癫一癫的。 西府心里隐隐有些愧疚。 包子尾随在后,“修仙者的秘密,她一介凡人,不让她知道其实是对她的保护!若是让其他修仙者知道了她脑中有修仙者的信息,那些人必定会运用神通来查她的脑袋,而很多这类神通是会对凡人有很大损伤的。” 西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很明显,妖主的话排解了她欺瞒阿娘的愧疚。 母女俩到家之后,阿爹早已将饭菜端上了桌,摆得好好的,就等她俩回来开饭。 而且不只是阿爹,桌子旁还多了一个人——林壮志林里正。 就是他曾经因帮西府入籍伯劳村而被关进乡狱。两家人原本就是同门近亲,又因为这一层关系,而走得愈加亲密。 西府端起酒杯,站起来向林壮声敬到,“多谢林大哥对阿爹阿娘的照顾,多谢大哥对我入籍的帮助。” 林壮志听她说完,脸色通红地站了起来,“大妹子,你这样说就是太见外了,我们两家本来就是亲近得很,要是说帮助嘛,也都是相互的,我小时候二叔与二娘可没少帮我。至于说帮你入籍,那我就更不好意思了!”这个直爽的汉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好啦,不说啦,咱也不说谁敬谁,咱一起喝一个吧,二叔二娘,一起喝!” 四只木质酒杯轻轻地碰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响。 四人都是仰头一饮而尽。 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氛围之下,酒也变得香甜了起来。 “哎,大妹子,听说义学馆邪气得很,连死了两个人,你呀,还是别去了,我说呀,你还不如在新房里开间小书院,自己授学算了,可以村里面筹钱出教资。” 林壮志一说完,饭桌上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林壮志的这个建议是存心帮助西府,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这也算是小小的以权谋私了。他这一片好意,要生生回绝了,阿爹阿娘都觉得不好意思。 阿爹与阿娘将眼睛投向西府,林壮志的这个建议,其实是他们最喜欢的方式。女儿既离开了邪气的学馆,又坚持了事业,一举两得,但他们已与女儿达成了共识,他们也不好意思再改主意,最终决定,还是要看女儿的。 “多谢林大哥一番好意,我们已经决定要搬去县城了。”西府满脸歉意。“ “这样啊,那更好那更好,比困在这小村里更有出息。也就是,以你的才学,放在这小村里也太屈才了。来,来,吃菜,我二叔这手艺越来越好了!”说着林壮志挟起一块红烧鸡块,放进口中。 很明显,他林壮志看懂了这一家人的尴尬,他是故意岔开这个话题。 西府自然乐意配合,“就是就是,我阿爹的手艺不得了。”说着各挟起一块红烧鸡块伸到阿爹碗里,阿爹开心地挟起来塞进嘴里。 “喂,我的啦!”阿娘用筷子敲击自己的碗边,发出清脆的抗议声。面上是佯装的生气。 “来啦,来啦!阿娘这是您的,凉拌发菜,给您降降火气。”西府挟了一大堆绿色的发菜盖在阿娘的饭碗上。 “怎么给他吃肉,给我吃草,不要!”嘴上说着不要,但阿娘还是开心地挟起来,放进嘴中,大口大口的咀嚼着。 “哈哈哈”…… 这一场愉快有晚餐,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结果远出于众人印象,最最不能喝的人、第一个趴下桌的人,竟然是林壮声,最最能喝的人竟然是西府,再然后就是阿娘、阿爹。一直到林壮志的妻子来扶丈夫回家,都还是满心不解,“我男人明明酒品好得不得了,酒量又是不差,怎么就被这种家酿的米酒给喝倒下了哩!” 不独是她惊讶,如果阿娘阿爹没醉的话,也必定会惊讶,一个单薄的丫头怎么就把一个高大粗壮的中年汉子给喝倒了哩?真是不解。 就是西府自己都十分不解啊,她酒量不是很差的么,不是一杯就能脸红的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生猛了哩? 西府一边怀着疑问,一边清理了战场,没办法,谁叫她是酒量最硬气的那个人哩。 弄好酒后事宜,西府躺在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喂,你说为啥我酒量这么猛了?” 妖主平躺在空中,手枕在脑后,给了西府一个好看的白眼:“世间还有比你更无知无识的修仙者么?你身具真气,血肉筋脉自然不惧这区区凡酒入体,有何不解?”说着,还有伸出手来,给她点家|暴。 西府往另一侧一滚,完美躲过了妖主的家|暴。 嘿嘿,这丫头反应速度渐长啊! “今日成功劝说阿爹阿娘搬入县城,明日去向岳金霖述说离职事宜,再然后就是给县令夫人驱鬼!再然后就是找房子,找弟弟。”西府掰着指头安排往后的行程。“你说这样可以么?” 虽然妖主一般不太提意见,往往扮演的是一个完美的保护者,但西府还是习惯性地问问妖主意见。 “不过宜速不宜缓。”毕竟都是凡尘俗世,纠结太深,不利于修行。 “嗯嗯”西府还是毫无困意。 “不困,是吧,起~来~练!”妖主这句话说得太突然。 西府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妖主挟在了腋下,穿墙而出。 包子双腿一蹬,便抱住了西府的小腿,也顺利搭上了便车。 转瞬之间,便移至修练的老地方——林间巨石之上。 明月当空,玉辉千里,照得山间如罩上一层洁白的面纱。偶尔一阵阵微风吹过,白色面纱上还卷起了阵阵涟漪,煞是唯美。 山美、景美、人更美。 妖主静坐在巨石上,月光照在他清俊的面庞上,有一种陌上公子人如玉的清冷气质,夜风吹拂,银色长发与白色宽袍随风起舞,令他随时都会去奔月幽会嫦娥似的。 西府脸不自觉地微红,突然想起,曾经某个人好像偷偷亲吻过自己的额头,自己紧张地没敢睁开……不行,打住,强自闭上眼睛,收回心神,集中于怀中的《师道》之上。 约摸三个呼吸的工夫,那只严苛的猴子便从书中跳了出来,纵跳着到半空中,先是为西府重新演示了一遍动作,然后便顿在这保,用毛绒绒的尾巴伸向西府。 令人惊讶的是,那尾巴在伸到西府头顶时,竟然变成笔直的一根,原来这死猴子是要将自己的尾巴给西府做单杠用。 西府轻轻一跳,双手便握在了尾巴上,运起丹田真气于双臂之上,齐齐发力,向上做了七个引体向上;又以双脚勾在尾巴上,往身体左侧与右侧各做了七个引体向上。 这已经是西府第三次练习猿戏了,她做起来已相当轻松,也极其标准,连严苛的猿辅导也没有停下来纠正她了。 等西府做完一遍动作,那猿猴还免费送给西府一个大姆指,然后便化为一道流光又融入《师道》之中了。 西府从巨石上站起身,就见妖主依然是坐卧在空中,全身发出巨大的白色光晕,他的银枪插在巨石之中,顶端的银色莲花罕见地满格绽放,就连最里层的银色花瓣都充分地张开了,里面的嫩绿莲蓬、嬾黄须子,也都发出莹白的光芒。 所有的光芒在银莲的上方汇聚成一道精比碗口的光柱,这光柱直冲头顶的月亮之中。自月光之中有一股股银色物质往下流淌,倾泄入莲台之上。 随着每一股光芒的汇入,那莲台的嫩绿色便深上一份,几十息的功夫之后,那莲台便变成了深绿色,其中的莲子也变成了深绿色。 第084章 体内生红烛 妖主随手结了个兰花印,指往莲台而去,一道光便直从其指尖注入莲台,一深绿莲子在这道光中流向妖主手指,待莲子碰着妖主指尖时,那光柱突然隐去。 妖主手握莲子,伸展开双腿,落在石头上,站起身。此时围在他身体四周的神光都消失不见。 “此为月华丹,乃月中灵气所凝,食之不但可提升体质,还能增进真气质量,还能令女修更为娇媚,拿去吧。”说着手伸向西府。 包子呵哧呵哧在旁边,跳跃个不停,很明显,它狗性难改,对好吃的东西天性眼馋。 妖主冲它挥了挥衣袖,包子便一下子飞起,滚下巨石。 西府就听得“嗷~~”的一声惨叫,从巨石后方传来,西府被这声音吓得肩膀一颤,这下包子摔得不轻。 “这月华丹,能量充沛,岂是它有福消受的,如它这样的小妖吃下一颗,极可能会爆体而亡。”妖主平淡地说着,“而你是师道修行者,丹田容量深厚,足以承受其中能量。” 西府见他说得认真,迅速地伸出手抓进手中,一下子丢入口中,如吃花生米般,嘎嘣几下,便咬碎吞了下去。含在口中,有股清凉之感,深入肺腑。落入喉间时,鼻孔中莫名闻出仿若桂花的淡香。吞入腹中之后,腹中有股温温的暖意升起,传遍全身。 “喂,帮我变个铜镜吧!”我要看看现在的我,是不是变得更娇媚了。 妖主突然伸手至西府腰间,将那里挂着的一只水袋抓在手中。打开瓶盖,将倒过身来,里面的水便淌了下来,但这水并没有落入地面,而是在空中汇成一只镜子的形状,并且由于特别平整光滑,人像在里面照出来非常明显,比当下流行的铜镜效果还不知好了多少倍。 水镜镜面上,有一张瓜子小脸,那小脸上光洁得没有一点杂质,如雪一样白,如玉一样细腻,如事腐一样嫩,用吹弹可破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而最为显眼的是那水汪汪的漆黑大眼睛,那眼睛顾盼生辉,亮若星辰,一娉一笑之间,一喜一嗔之间,那双眼宛若自会说话,自有生机。 连头发都变得如丝绸一般柔软光滑,在头顶绑了个发髻,漆黑如墨,愈加衬得肤若白雪,滑|嫩如婴儿。 嘿嘿,好奇妙,鼻子还是那鼻子,眼睛还是那眼睛,却又自我感觉完全不同了似的,多了种泌人心脾的美好,这种美好丝毫没有侵犯性,相反,这种美好能唤起人内心最好的情感。 “我真的更美了吗?”西府兴奋地大叫。 “嗯!皮肤更白净了。”妖主脸上平平淡淡,好像在说“天是蓝的,树是绿的”一般。 “就这样?”就不能多说几句?就不能有点开心的表情,哪怕是假装的?不过转而一想,这老妖必定是活得太长远了,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大概是麻木了吧,再说自己又谈不上倾国倾城。 “还要怎样?”妖主脸上全是不解,他最不解的就是,为什么所有的人形雌性都是那么在乎一张脸,有那么重要么?修行时又不能加分,打架时更是不会加分。有什么用! “不要怎样!”说着气鼓鼓伸出二指戳破水镜,呵呵,好失落,变美了,都没有谁有特别的反映。 这丫头又怎么了,真是喜怒无常!真是令人恼火啊,吾堂堂上古妖主还要成天看一个小丫头脸色,真是郁闷! “内视丹田!”妖主的语气变得冷酷而严厉,与这丫头相处,这样的语气似乎更为稳妥。 “尊命~我的妖主大人!”说着给妖主一个免费的大白眼,然后回神内视,就见丹田中萦绕着一股月华般的雾气,不停地旋转,如丹田地刮起了一阵飓风一般。 那飓风的中心是一枚粉红色的圆球,以西府的视觉看来,仿佛有小儿的拳头大小,啊,长这么大了,之前不是像一颗小豆子么?并且这小红球不但体积变大了,亮度光泽也在不断的提升中。 原本为平凡的粉红色,现在整体亮度提高了五倍不止,整个外避的质感带了金属的质感光泽,西府可以感觉到,那外旋转白月华之光一点一点地融入其中,每融入一丝,那丹体便提升一份。 七七四十九转之后,那外围的月华之光基本消失不见,完全吸收进了内丹之中。那内丹由原本的粉红色,变成了大红色。而且内丹之中,隐隐出现了一个投影,那投影看起来是一只精巧若高级工艺品的的红烛。 那红烛粗细不过与刚出生的小鸡腿相当,但能感觉到红烛的周身并不是平板一片,而是雕刻上了四种动物的形状,这四种动物分别是虎、鹿、熊、猿,每一只动物都是由金线勾勒,它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个表情,都是维妙维肖,生动异常,并且还会运动,宛若活物。 红烛的顶端燃动着一根小小的火苗,那火苗为大红色,不过那火苗看起来很是微弱,好像非常脆弱的小生命,随便一阵小风都可以吹灭似的。当然,这只是西府的初步感觉,但盯着那火苗盯了有十息之后,西府便发觉,那火苗随小、随微弱,却是异常地明亮,这明亮给她满满的平静、无忧无惧。 西府收回心神,张开双眼。 妖主正用窥探的目光盯着她,见她一睁开眼,便着急问道,“如何?”很明显,他发现了西府的一丝异样,虽然对于《师道》传承者体内变化,他无法以神念窥探得到,但他从她的外在表情上看出了一些门道。 “内丹变大了、变色了,而且、面且里面还多了个蜡烛!感觉很好,很神奇。”西府的话语里是掩饰不了的兴奋。 “有多大?” 西府用姆指与食指窝成了一个圆形,“大概这么大!” 妖主点了点头,又问道,“什么颜色?” “大红色,像血。“” 妖主再次点了点头,“那蜡烛什么模样?” “很细很细,就像刚生小鸡的腿一样,上面好像还有花纹,是四种动物,就是五禽戏的前四种,而且它们还会动,那火苗看起来很小很弱,但是却很明亮,而且、而且能让我的心情变得很平静,好奇怪!” 听到这里,妖主也陷入了沉思,而且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确实怪异,从你的内丹变化来说,仿若你直接进入了旋照,那根红烛应是师道红烛,可使人心神平静,沉心学习。但你明明才开始筑基练体两月而已,我所知的最快的修行者,也至少要一年时间才能跳过筑基期。大多数修行者要花三至五年。但你明明资质平平啊,怎么会如此突飞猛进?那颗月华丹虽然有补益,但也不至于……” 西府听懂了,“也就是说我跳级了,是么?” “算是吧!但是……”妖主勉强同意。 “没什么但是,这是好事!”西府高兴地跳起来。结果却吓得她一跳,她竟然跳出了三丈多高,直接与周边最高的树的顶部等高了。 “哇哦,怎么回事?我都没有运气真力至腿部啊!”跳在高空中的西府,一边慢慢降落,小心控制身体平衡,一边大叫着问妖主。 妖主忙大袖一挥布下了一个结界,挡住她的声音外传。 “休得作死,这点道行,莫要惊动了其它修行者,小心杀死夺丹。”这丫头真是,刚刚出了成绩,就开始不知天高地厚了。旋照么,连小小的融合境都灭你如蚊蚁。 西府落回地面,吓得一缩双肩,下意识地双手掩住口,同时注意朝四周听去,还好还好,没有什么异常响动。 “侥幸而已,莫要得意忘形。”妖主在这个时候是个非常严厉的师长。 西府点头,修仙界的弱肉强食,她并不是不知晓,再说她头顶上还有朱髯宗,还有大泽国的麒王府,她怎么敢高调,再说她本就不是高调的性子。 西府深呼吸几口,让自己的兴奋冷却下来。 妖主冲她点了点头。 包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又攀上了巨石,此刻在一旁兴奋地跳着,大概是为女主人的进步而开心。 妖主盯了它一眼,“既已为妖,怎还如此!”这语气并不严厉——至少在西府听来是如此,但包子立码吓得卧在地上,不再动弹。 西府瞪了妖主一眼,“跟一只狗一般见识,呵呵!”意在嘲笑他境界低。 可惜完全接受不到她的嘲讽,“错,它是狗妖,不是狗。” “你还记元子吗?”妖主突然问道。 “自然!”,那是在妖主的阴威下,老桃精献出来的生命本元,看起来是一个桃子,但只要种在地下,它便本能地会寻托灵气最旺盛的地方扎根,吸取灵气。妖主在种下它时,还在上面附上了自己的投影,以作追踪之用。 当时,妖主打算用元子寻找到伯劳山中的灵矿。 “元子与我的联系已被切断!或者说只是被阻隔,因为我能感知到,我附在其上的投影还是活着的,而且生机充盈,只是感知不到它的具体方位。”妖主双手背手而立,语言中难得有了些担忧。 西府也抱起了胸,以后托腮,“如此说来,无子或许已找到了灵矿,至少是灵气比较以裕的地方,但因为某种原因,只能传递很少的信息给你?!是吗?” 妖主点了点头,“大致如此……” “你心中应是有所判断吧!”西府知道,这万年老妖怪见多识广,应该能大致明了其中的玄机,否则也不会在此时告诉她这个消息。 第085章 再见李十二 “可能是某种强大的阵法封锁了信息传递!当然,世间神通千万,亦或为其它神通,不能断言。”果然是妖主式的判断,从来不把话说死。 “那是不是说,我们应当速速撤离伯劳乡,以免被人顺着这根线索查出我们的下落?”既然有人能阻隔妖主与桃元上投影的联络,那么也就是说有一个修仙者神通不在其下,或令那人顺着这根线索查出妖主下落,那就麻烦大了! 妖主点了点头。这丫头脑袋挺好使,特别是对于逃命这事上。 唯今之计,唯有走为上! “那我们连夜去县里,帮白县令夫人祛病,再托白县令帮我们找好房产”,西府将目光投向妖主,她是《师道》之主,拥有决定权,器灵不可违背,但她还是习惯性地想要征求妖主的意见。 妖主没有片刻思索,便说道,“如此甚好!” 妖主当即从银枪中,释放出一只巨大的“萤火虫”,足足有成年人的拳头大,屁屁后的亮光有一小半拳头大,这小家伙甫一出现,便十足地拉风,吸引了西府与包子的眼光。 “这是萤火妖,它一旦锁定目标,便直线前进,只须跟着它的光,我们便可以最短的路程找到白县令。”妖主说罢便将它往空中一抛,那萤火妖飞至半空,微一回头,便拍起翅膀,往西北方向飞去——那正是县衙所在的方向。 这萤火妖虽生得痴肥,但拍动起小翅膀来,速度却是一点也不慢,如果要换算成今天的速度单位的话,几乎达到每小时300公里,与高铁的速度相当了,转眼见便成了松林尽头的一颗小光点。 妖主单手抱起包子,如一道流光般冲那小光点纵去,不一会儿便也成了远处一只小白点。 西府也不示弱,暗自运起真力,追逐妖主而去。 在极速之下,眼前的树木,远处的黑色山影,都不复看得见,不过是一道道灰白色的光线,那种视觉感受非常神奇。 耳朵里的风声呼呼,不断灌进耳朵里,震得耳朵生疼,最难受的还不是耳朵,而是鼻子,鼻子被压得几乎不能呼吸了。 如此一感受,速度便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何不运真气至面门形成结界?”在很远很远的前方,传来妖主的声音,这声音里是满满的嘲笑。 “你又没教过我!”一边往前传音,一边运气真力至面目,并憋住一口气,将真气催至面门之外,隐隐感觉到眼前似乎有了层透明物质,哈哈,这便是结界了,我也可以弄出结界了。 这层结界一出现,呼吸立码就顺畅了起来,鼻子再也没有了那种呼不出起的感觉,耳朵里的呼啸巨响也不见了。 在这样的极速行进中,世界奇怪地一片静默,只看到那萤火虫的小白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模糊地呈现为妖主的修长身形,就是妖主前方莹火妖的白光也渐渐清晰。 西府看到了追赶上妖主的希望,因为感觉在越来越近了,但当她与妖主之间只隔着十米左右时,这一数字便再也没有变小了,相反,时而还会变得更远,但很快,又会被追平为十米左右。 可见妖主是故意不让她追上,又不想将她抛后得太远,有意在与她保持一段合适的距离,这距离既可引发西府追赶的希望,又不会真的让她追上。 他这是要榨干她最后一点能量啊!西府就送给他两个字:邪恶。 伯劳村与伯劳县城大约有300多公里,两人大约在一个时辰后,便来到了伯劳县城的街道。 凌晨两点多的街道安静得出奇,街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是偶尔有巡逻的城卫三三两两地走过。 到了这里,萤火妖早被收进了银枪之中。 两人站立在街道上一颗粗壮的松树后,望着方十米的巡逻队走过,两人极速地朝巡逻队相反的方向纵跃而去。 不一会儿,西府便已出现在县衙的后院小门,这是县令家人出入街道的小门。 西府轻轻敲了三下,不一会儿门后便有一个老婆婆的声音响起,“谁啊?”声音里是满满的不耐烦。 “老人家,我是来为你家夫人治病的,受过你家老爷的邀约,我叫林西府。”西府尽量让声音平静,像个世外高人。 西府一说完,里面便没有了人声,只听到一阵轻而碎走远的脚步声,想必是去里面通报去了。 不一会儿,透过门缝便看到里面的灯笼点亮了。一阵急而重的脚步声往门边走来。 “请问是林先生么?”这是白敬亭的声音,声音还是沙哑着的。 “是的,学生正是林西府。” 西府话还没有有说完,沉重的木门便被打开了。 “仙丹已求得,特连夜到来。恐多一日,尊夫人便多受一日罪。”西府站在门外,朝白县令拱了拱手。 “快请进,快请进!”白敬亭的声音里满是急切与感激,原本只是抱着侥幸与她说了一句,想不到她还真的求到了,而且还连夜赶来。真是菩萨心肠啊! 西府大步跨过门槛,走进小院。 白敬亭穿着一身宽松的居家长衫,整个人看起来比穿官服时单薄很多,但头上的发髻还是扎得一丝不乱,可见这是一个过得还算很精致的中年男人。 白敬亭引着西府朝一个坐北朝南的房间走去。 西府知道那是白敬亭与夫人的卧室。 “内人今日状况看起来比平日要好上一些,脸上气色也比平日更红润了,精力似乎也足些,今天还特意寻来她未出阁时的一位密友前来作陪。”说着二人便走到门口,身后一位老太太举着灯笼。 “仿佛突然好转,这或许不是好事。”西府脚步不停地回复了一句,要让人家领情,自然要将情况说重些才好。 白敬亭走到门前,轻轻敲了几下,“十二娘、十二娘。” 里面没有应答,只有一声无力的咳嗽声响起。 “夫人,你别动,让十二娘来。”就在白敬亭说这些话时,里面又传来一阵咳嗽声。 白敬亭小声解释道,“这咳嗽的正是内人,她一向睡得不安稳,很容易惊醒。十二娘便是内人密友。” 一边听白敬亭说话,一边听到房间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说话声:“娴姐,别动,我去”,这声音里还带着刚醒的沙哑,但却将皇后般的慵懒与霸气完美融为一体。 这说话的,应当就是那位李十二娘了,哎,李十二娘?怎么有些耳熟?……莫非……是她? 就听到里面出现了干净利索的脚步声,三两步便跨到门前,刷的一声,抽开门栓。 出现在西府眼前的,是一个高桃婀娜的身影,个头要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那腰身细得足可盈握,而那臀却出奇的宽,在背后的灯光的衬托下,那腰|臀曲线的弧度尤其张扬,即使同为女人,西府都忍不住想去摸摸那条曲线。 “姐夫,说好了娴姐今晚是我的,别同我抢哦!”这个女人一开口就带着一股泼辣的活力,这股活力有点冲人、有点野,但却对男人又有着致命的诱|惑。 白敬亭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才开口道,“十二妹妹说笑了。”说着一指西府,介绍道,“这位是林先生,得了仙药,特来为你娴姐治病。” 那十二双手叉腰,上下打量起西府来。虽然她是背着光,看不清她的眼,但是……也不能这样赤果果吧。 西府仰视她,小脸迎着那眼刀子顶上去,你要看便看,给你看个够! 此时,西府已确定了,这李十二娘便是她与季来福在路上救回的那名青楼女子。 西府对她的印象还不错,想不到她竟然是县令夫人的好友,这身份差别怎么这般大。一个是七品官员的夫人,一个是妓籍中人,这个身份差别足以用天地之差来形容了,这样的两人怎么会成为好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李十二娘打量了西府数息,也没能看清眼前这个女孩的脸,光线都被她自己的身体给挡住了,完全照不到西府的脸上,就知道这也是一个有几分脾气的女孩,明明个子矮得很,却还倔强地抬头硬顶她的目光。不过一个这样的小姑娘,能得到什么好药,她可不信。 “县令姐夫,不是第一次被骗了吧。”说着下巴朝西府点了点。 “十二妹妹尽管放心,这一位自与以前之人皆不同。”白敬亭有点无奈,总不能把公堂上的事以及遇仙的事说出来吧,只希望这一位别打破沙锅问到底才好。 西府抱起胳膊,昂起头,以鼻孔对着她——她被这李十二娘这么明显的鄙视给激起了怒意。 哼,我西府也是个有血性的女子! 李十二娘迟疑了一下,突然跳起脚来!“哎呀呀,你是那个,你是那个恩公!” 还不待西府反应过来,这女子便要冲过来一把搂住西府的头。 西府的反应速度已远非当初,一个低头闪腰,便如一只游鱼般轻松地滑开了去。 李十二娘扑了个空,差一点往前摔了一跤——如果西府没有拉住她一只胳膊的话。 “哈哈哈,不好意思!”李二十娘站定了后,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那日事情紧急,没来得及留下你们的详细地址便分开了。只知道你是伯劳乡人氏,叫林西府,另外一个恩公,是伯劳县人氏,叫季来福,一个县城一个乡,人海茫茫……我打听了许久……没有音信,也就只好作罢了,不想今日在这里遇见了你!真是上天大发善心啊!”说着还合掌朝上天拜了拜。 呵呵,那神态没有半分认真,反而是喜笑颜开的。西府心想,我要是上天都不会保佑你! 第086章 红烛的幻力 西府见她说得情真意切,心里的芥蒂便消散了去,脸上也自然地绽开笑容,“姐姐无须客气,当日你的决断与果敢,也令我十分佩服,姐姐堪称奇女子!” 西府虽然不见得是个多么诚实的人,但这番言论倒是发自肺腑,再加上西府自己也出自勾栏,本身对娼门之人并无道德上的优越感。 说罢,西府便主动牵起李十二娘的手,朝房间里走去。 白敬亭跟在后面,有点迷糊,搞不得这两名女子是怎么个状况,怎么转眼便从互相看不对眼到亲如姐妹,这究竟是怎么转换的? 他心中虽有好奇,但心中更挂虑夫人的身体,便也顾不得多问,只是紧跟上,赶超过去,先行走到夫人床头。 “夫人,这便是我跟您说过的林先生,她与朱髯宗的仙人相识,为你求得了仙药,你只要服下,自会康复!”白敬亭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激动啊。 悄悄盯了脚旁的包子一眼,小声咕哝道,“看看,人家多好!”这白敬亭对夫人还真是用情至深啊,令人动容,不知我未来会不会遇着这般伴侣?西府忍不住乱想了起来。 妖主重重地哼了一声,“与我何干!”,便转过狗头,不理她。 “你说什么?”白敬亭与李十二娘同时开口问西府。 “咳咳,我是说县令大人对夫人很好!”好吧,勉强能混得过去吧! “哪里,哪里。”白敬亭随口客套,这客套一点也未走心。 李十二娘则轻声道,“姐夫确实很好,我也很羡慕娴姐姐哩!” 西府长长呼出一口气,看来是混过去了。“二位,我这仙药不只是吃下去,还要配合法诀才能生效,我施法诀时,不得有第三人在场,所以请二位回避一下。” “并且,在一个时辰之内,无论你们听到里面什么动静,都不能偷看,更不能进来!否则,不但施为无效,可能尊夫人的情况反而还会激化。” “好的好的,那,那夫人就交给您了。”白敬亭隐隐觉得哪里不妥,但未形成明确的意识,所以便也没有形诸于口,而是踟蹰着走了出去。 李十二娘则捏了捏县令夫人的手背,然后走出了房间,并带好了房门。 一等两人退出房间,妖主立即现身,大袖在空中转了个圈,一个牢固的结界便罩住了整个房间。外面的人就是紧贴在窗户上,都听不到里面的人说话声,更是看不到里面的人。 妖主随手朝县令夫人双眼一指,她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好了,开始吧!”妖主抱起双臂,懒懒地靠在床尾的一根杆子上,那样子便是要旁观看一场好戏了——我不动手,只动眼。 “什么意思?”西府此生连鬼都没见过半个,哪里会抓鬼! “小小鬼物都抓不了,你还修什么仙?”说句话时,妖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西府的双眼,似乎要一直盯到西府认怂才罢休。 “能不能麻烦给个指导先?”西府的脸上显出了怒意,天下有你这么拽的器灵吗?本主人在抓鬼,你在看热闹,有没有作器灵的自觉性,啊! “你要抓它,首先须研究它;要研究它,首先你必须要能看见它;而要看见它,你?”最后一个“你”字拖得很长很长,拖得在人心里绕粱不绝。 西府将所有对妖主的愤怒都转移到产鬼上,我治不了他,还治不了你嘛!呵呵。 意念一起,丹田内的部分真气便迅速汇聚到双眼,再睁开时,房间里已大变了模样。 在用肉眼观看时,床单为浅黄色,床的框架上雕刻着八仙过海的故事,书架上的兰花诊稀可辨,中间的桌上摆着一柄五叉的烛架,上面烛光明亮,整体看起来,十分清雅。 但当运起真气之眼再观看时,这房间便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原本干净的浅黄色床单上,坐着一个形容如枯木的女人,无论是那肤色,还是那皮肤上的青筋线条,看着就像一具干尸。 那脸宛如一颗骷髅上贴上了一张人皮,并且这人皮还是黑若锅底。那两只眼眼暴突在外,眼白里还有一根根红色血丝,清晰可见。 头上的头发很长,一直往四周扩散,如海底疯狂生长的水草,随着水波的运动而不停地浮动。 喉咙间有一根小指粗的红色线索伸进被子里,被子下便是县令夫人的身体,估计那个部位应该是肚脐所在。即是说,那红色线索应该连接着县令夫人的肚脐,从那里吸收着本该给婴儿的营养物质。 县令夫人肚子的婴儿早就没了,现在吸引的便是县令夫人的生命本元了。 此时,西府感受到那产鬼鬼眼里满满的不屑。 为什么一个小鬼敢对她做出这种表情?必须要给她点厉害瞧瞧! “不可直接截断红丝,那红丝已直接长在县令夫人身上,只要割断,县令夫人必血流而死。同样地,直接打死这产鬼也是不可,这产鬼与夫人通过红丝相连,宛然是夫人身体的一部分,打死产鬼,夫人的神魂与身体也都会受伤。”妖主很明显看出了西府的打算,故而才如此警告。 “哪里?”那要怎么办?难道要等她直接吃饱自己离开?怎么可能,她也知道这样的鬼物都是极其专一的,寄住不死,它便不休。 “这便是产鬼如此弱小却依然在世长存的原因了。”妖主的声音,仿佛在述说的一个远方的故事,与他毫无关系。 这产鬼与寄主完全是共生关系,打又打不得,杀又杀不得,一切对它的伤害都会同等地受在县令夫人身上,这可如何是好?西府一屁股跌落在椅子上,头疼! “想一想,你现在是什么修行等级?”虽然要锻炼这丫头独立处理事务的能力,但她毕竟经验有限,必要时候,还须从旁指点一二,才能放心。 “旋照期啊,怎么了?”西府不解他这样问的用意何在。直接跳过了筑基期,直接到了旋照期,妖主此时提问,想必应该对处理眼前情况有益。 “进入旋照期,便可以进行哪些神通的练习了?”妖主进一步提示。 西府仰起头,开始回忆妖主曾经的讲述。 进入旋照期后,丹田之内会产生一根本命红烛,有了这本命红烛,自己不但可以更好地释放火系神通,还可以制造幻境,以营造适宜的学习氛围,让人沉心学习。 幻境?!这两个字在西府的脑海里不断得到强化、放大!西府突然兴奋地一激掌,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 她的笑,妖主都看在了眼里。嘴角上翘,双眼里闪闪放光,像是装着两条群星灿灿的银河,那里一瞬间有很多星星升起、绽放。那光芒直照进妖主的心坎里去,就好像久旱的沙漠里突然雨水降至,埋藏在地下的生命种子飞快地抽芽、茁壮、生长。 西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中,对妖主的老父亲般的目光视而不见,妖主的心里既有庆幸,又有些失落。 我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人类丫头可以勾动我如此多的情绪?难道她已成为我的心魔? 对待心魔,我是否要趁自己尚未深陷时,把她给掐灭哩? 妖主暗暗自捏紧拳头,闭上双眼,不再看她。 西府站至床前,紧紧盯着那产鬼的红色眼眸,那红色眼眸里没有凶厉,没有仇恨,只有一片空洞,就如一个痴呆儿的眼神一般空洞无物,也如一个对生活完全绝望者的空洞|眼神。 西府直盯着那双红闭上双空洞的眼眸,暗自运起丹田里的真气。 丹田之中,真气凝结的透明球体里,那颗红烛的亮光在慢慢生长,慢慢放大。不一会儿,便将那透明球体照得火红火红的,像一只烧到千度的金属球体。 那球体赤红的表面,有一股火炎突然窜出丹田,如一只红色鲤鱼般入上游动,沿着身体的中轴线一直游过胸腔、游过脖子,又分为两尾,分别汇入西府的两只眼睛。 那两尾光芒游进西府双眼后,在里面打了七七四十九个来回,突然由西府双眼射出,直跳入产鬼的红色双眼里。 在光芒入眼的刹那,那产鬼的头忽然颤抖了一下,然后,它眼里的世界便改变了模样。 以产鬼的眼光来看,它此时哪里是寄生在一个女人身上,脖子上红线的另一端分明是一块烧得深红的木炭,红线汲取来的更不是什么生命本元,不过是令它浑身如火烧的炭火。 它本能是收起红线,松开与身上木炭的连接,唯有此才能让自己免于被炭火灼烫——作为一只鬼,它本能地喜欢阴冷,讨厌高温,更讨厌火焰。 而在此时,它看到两米之外,分明地站着一个大肚子女人,而且这大肚子女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健康的婴儿,那小胳膊小手,看起来健康得不得了,最多不过一两天便要降生了,它一下子火冒三丈。 它绝不允许一个如此健康的婴儿在她眼前出生,它决不允许,既然老天如此不公,不让它有自己的孩子,那么便公平一点好了,别的女人也不要有,这才叫公平。它残存的意识里,只澎湃着这一个念头,它必须要过去吸干他。 第087章 第一份礼物 第087章:妖主害羞了 产鬼迅速地收起八爪鱼般的双手双脚,在空中一滑,如章鱼在海一般,急速地游到那大肚子女人身上,以双手一下子绕住大肚子女人的腰肢,吸血便牢牢地吸在了大肚女人的后背上。另两只脚,则牢牢地缠在大肚子女人的大腿。 此时它满心舒畅,感觉到有一股股生命本元从大肚女人的肚子中流出,顺着红线流进自己的身体。 在那一股股生命本元流入它的身体中时,它的整个肤色竟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原本的黑色变成了健康皮肤的白里透红的颜色,便是那红眸也变成了正常的黑眸。 它脑子里的执念,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既然,我因生产而死,既然有深深地明白生产而死时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痛苦,便应要尽量减少这种悲剧再度产生了;既然我喜欢健康的婴儿,就应让他们健康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等到它精神与身体的变化停止后,它眼前突然白光一闪,见自己红线连接着的哪里是什么大肚子妇人,而是一团光球,光球之中还有一根红烛闪耀,一念之间,那光球与红烛便如水晶般碎裂,不见了! 原来这光球与红烛也不过是幻影而已。 光球碎裂之后,产鬼就见眼前站着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在她的旁边还有一位面无表情的银发男子,地上还卧着一只小狗,悠闲地甩着尾巴。 它本能地一个激灵,倒头便向那银发男子跪了下去。“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小鬼一时执念,害人不浅,以后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身体抖如筛糠,就如一个小女孩看到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向她一步步逼近一般。 那章鱼般的双手不停地空中舞动着,做出并不标准的拱手状。 这产鬼的恐惧神情,令西府都有点同情了,这上古老妖的积威真是不得了啊! 不过妖主可没有半分同情,反而脸容愈加威严,王霸之气装得越来越像。 或许人家根就是本身演出吧,根本就不是装出来的,再说,这种王霸之气还真的是装不出来的。 西府数了数,一直到这产鬼磕下第五十个响头时,妖主才咳嗽了一声,说了声,“抬头,” 产鬼缓缓地抬起头来。 西府就见这鬼物的额头上有个大大的黑印子,黑印子周边还有裂纹,就好像冰面上落下重物之后留下的裂纹一般——那是她自己在地上生生磕头磕出来的。 这产鬼的面容并不难看,白里透红的肌肤,上宽下窄的脸,两颊圆润,娥眉淡淡,双目含波,看面容别有一种成熟妇人的婉约之态,但独独被那黑印子给破了相。两相对照,却也生出一种奇异的美感来。 如果可以忽略它章鱼触手般的四肢的话,其实它还是很美艳的。 妖主指了指西府,“以后,她就是你的主人,侍她须如侍我!” 产鬼向西府投来一瞥,又朝妖主连磕了三个响头,“小鬼遵命!”。 妖主满意地点了点头,冲产鬼扔过来一把小刀,形状如莲花花瓣状,“结下心盟血誓!便留你一命!” 产鬼这种低级的小鬼自然不懂什么叫心盟智血誓,西府解释道,“过程很简单的,在纸上写下誓言,并用莲刀取一滴心头血滴在纸上,然后一并焚掉,便成了。” 产鬼忙不跌地点头同意,城下之盟,只要别让她神魂俱灭,一切皆可答应。 西府便从背包里取出纸笔,递给了产鬼。 产鬼接过笔,在纸上刷刷刷刷地写了几行字,便用莲刀扎在心口上,再拔出刀时,将刀尖上粘着的灰血滴在了纸上。 这鬼物乃是灵体,是没有真正的鲜血的,用凡刀根本就扎不中它,莲刀乃是妖主神通所化,可以直接伤及魂体,而产鬼心对所滴落的灰血,并非真的的心血,准确地说是魂体的一部分。 西府从产鬼手里取过纸,扫眼一看,上面写的是:产鬼蓝烟,现心甘情愿为林西府为奴,永不背叛。 没毛病,西府将纸递还给产鬼。 产鬼接过纸,送到了桌上的红烛火苗上,不一会儿,那纸便化为黑灰往空中飞去,消失不见。可见天道已接管了这一桩心盟血誓。 妖主右手往虚空中一托,修长的手指上,便一串珠子,红色的线,串上了十二颗水绿色的玉珠,每一颗都是一样大小,一样色彩水润,要是卖到凡人的珠宝店里,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西府虽然看得出这串首饰的名贵,但知道妖主此时拿出它,必不是为了给她一个首饰,想必妖主别有妙用吧。 至于到底什么用途,西府不得而知。 但产鬼可不同,它一看到那串首饰,双眼就泛出了红色的兴奋光芒,连章鱼般的四肢都兴奋地舞动起来。可见那串首饰对它的吸引力非常强大。 妖主解释道,“此为养魂玉,是一切妖鬼邪物的温床,栖息其中,修为增长速度会提高提高一倍。” “这么厉害?”这不是疑问,而是感叹。修为增长提高一倍,这个功能相当逆天了啊,也就是说,如果一只鬼修练五十年可以进入旋照期,那么现在只要二十五年便可以了。谁都知道,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而言,快二十五年决不只是数字的差别,而是“吃和被吃”的区别,真可谓“时间就是生命!” 妖主将这串首饰递到西府手里,西府迫不及待地带在手腕上。 西府爱不释手里以另一保手轻抚着这副新手串,这玉种真是太漂亮了,忍不住左看右看看。 妖主突然“哦”了一声,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对西府说,“将那只手伸来!”指了批载有手串的那只手。 西府将手腕伸到妖主面前,顺便问了一句,“我戴,好看么?” 妖主不答,而是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那副手串,不到片刻工夫,那副手串上的玉珠就一颗颗化为木珠了。 “你这是干什么?”西府的声音里满是愤怒,这不是神经病么?好好的玉珠为什么要把它变成木头珠子,为什么为什么?这还怎么戴得出去! “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你一介凡女,带上如此珍贵的手串,你就不怕别人觊觎你?你就不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丫头还是见识太浅薄了! 妖主一说完,西府便冷静了下来。她虽然贪财,但不是个不理智的人,她隐隐也猜到了妖主的用意。但就是隐隐地生妖主的气——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替她做了主?为什么他不能以实相告,然后让我自己拿主意? 虽然结果可能相同,就是都会将玉珠化为廉价的木珠,但这性质完全不同,好不好? 妖主看到她怒意稍去,但脸还是阴沉沉地,他有点不解,这丫头一向不是视自己小命如宝嘛?为什么都理解了我这样处理的原因了,还是这么生气?哎,人类的女人真是麻烦啊,不像妖族的雌性,有什么都直来直去的,多好? 妖主的抬眼,无意中扫到产鬼蓝烟正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自己,更让他愤怒的是,这产鬼竟然好死不死的嘴角还带着点儿笑意,妖主一下子将怒火全发作到它的身上,“笑什么笑,是嫌自己小命太长了么?还不速速滚进宝珠里去,再晚一步我让你魂消神灭,从世间彻底消失!” 产鬼蓝烟吓得全身颤抖,几乎聚不出人形来,好不容易再发起力度,咻的一声化为一道蓝色烟尘飞入手串之中。一直进入手串之中,心下才来得及腹诽,嘿嘿,任妖主大人神通广大,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还不是束手无策,与一个普通人类男子有何区别。 经这一通发泄,妖主的怒气消弥了不少,再看西府时,也没觉得那么讨厌了!心下便暗自有些后悔,不该在她面前这样狂暴的,她原本便是对他的一些妖怪的习性就有些接受无能,比如他吃人、比如他对人类毫无同情心。再这样当着她的面发狂,她必是对自己又多份不接受了。 这样想来,妖主的面色便不自觉地和缓下来。 西府周身的气温也恢复了正常,这些她自然有所感应。 “我虽然没有你站得高看得远,但我也是个独立的个体,你可以给我建议,但不允许直拉剥夺我作决定的权利,好么?”西府沉默了好久,才整理清自己的思绪,将自己生气的原因讲了清楚。 有什么办法?跟一个非人类沟通,就必须得这样,否则,你生了半天气,他压根儿就不懂你生个什么气,你说你的气是不是白生了?所以,还是得先改变自己,抚平自己的情绪,再直接跟他一五一十讲清楚。 妖主听到她的声音和缓了些,也看懂了她强压下怒火的努力,自己心里的火气便更小了些,有些讨好地说道,“丫头,你可知这手串是何物炼成?” “不想知道!”西府知他气消了,自己莫名地又生气起来:你的气说走就走了,却让我看足了你的脸色,凭什么、凭什么!我便也须让你看看我的脸色,这样才公平。 “真的不想?”妖主薄唇一翘,知道她是故意拿桥,便也不和她计较,他堂堂上古大妖,跟这么个小丫头计较个屁啊,那岂不是自降身份?他才不会做这等掉价之事。 “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我就要憋死你!呵呵,姐也是有脾气的小仙女,好不好! 第088章 再勇敢一点(这一章有点甜) “这手串的宝珠乃是用我本体的神角所炼,乃是我第一次晋境之时所换下的神角,串珠子的线索,是我的颈上鬃毛炼化。”你知道,我的本体只在头顶上有一角,本身便独一无二,自然也只会送给我心中独一无二的人,不过这种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希望她自己能体会出来吧!她又不笨。 西府听到他说“神角”两个字时,心里便是一震,她见过他的本体,准确地说是本体的幻像,便是一只独角兽,只有一只角……想到这一层,心里便是一甜。看来这个非人类,对她是真的有心,只不过大妖的自尊太强,而过于要强,才导致他们之间关系有诸多反复。这便导致她感觉他时而很疼爱自己,时而又公事公办只作一只模范器灵的事。 “你是否觉得爱上一个凡人很是丢人?”西府鼓足勇气问出了这句话,心里忐忑不安,如果他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她又要怎么办?难道就此打住?她林西府可以做到么?以后她与他就真的只是主人与器灵的关系么? 如果没有问出这句话多好!如果这句话可以收回多好!可惜……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不、不是!”这丫头难道有读心术?要不然怎么会读得懂我心里的想法!如果他的那些上古同类活过来,知道他真的爱上了一个凡人女人,岂不是要笑掉大牙,甚至他们一个个难以置信的样子,他都可以想像得出来。 甚至会有人直接否定他,“哈哈,怎么可能,一只大象怎么会爱上一只蚂蚁,你必定是在消遣我!” 可是无论如何,他此刻都不能承认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他能预感到,当他给出肯定答案时,她会多么痛苦多么失望,她的小脸一定会憋得通红,他绝不忍心看到她的那副表情。 听到妖主的答案之后,西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其实她理解他对于爱上人类的羞耻感,就像她理解一个人爱上一只蚂蚁,必定也会羞耻。“即使你的答案是肯定的,我也不会在乎,我……喜欢……”说到后面,声音已仿若蚊音,微不可闻了。 但妖主的五感何等敏锐,看到西府羞红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像只熟透了的苹果,恨不得伸出手去掐上一掐,那手感必定美好,但又怕吓跑了她,便强压下手痒的感觉。在心底说道,“我也……也喜欢你!”但这几个字就是卡在肚子里出不来,他转过身去盯着窗外,不敢再看西府。 几万年来,他从不记得自己说过类似的话,这几个字于他而言,实在难以言之于口,一旦忍在了肚子里,就仿佛心口上压了一座大山,无比压抑! 妖主的羞态西府自然没能看到,因为她正低着头,羞得不敢看他哩。要是她看到了他的羞态,绝对要惊讶得大叫起来,“好没出息,你一个活了几万年的大妖,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害得哪门子羞!” 不过妖主的害羞并非完全白做,因为有人看见了,那便是寄在手串中的产鬼蓝烟,并且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的所见所想。 “女主人,妖主大人必定也是喜欢你,你看他面色诽红,显然是十分害羞,这才背过身去!你须勇敢再勇敢!”因为手串戴在西府手上,故而这声音也只有西府可以听到。 西府心道,我也是少女啊,我就不要面子嘛,我还要怎么勇敢!,但面子值几毛钱,姐姐豁出去了,“喂,转过来!”西府真的是豁出去了,姐今天就要把这份关系敲定,姐最讨厌暧昧不清。其实西府真正想说的是,“你是个男人,就给我主动点。” 妖主憋了半天,才转过身来,好看的眸子却直盯着虚空中的某物,并不敢盯着西府,虽然他也很想盯着那张俏脸啊,也想盯着那机灵的眼睛的啊,但是,他做不到啊!妈蛋,这是怎么回事?我这必定是中什么恶咒了! 西府看到的哪里还是什么不可一世的妖主,他就是一个初涉情场的小男孩嘛,他正羞涩得不知如何是好,甚至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都加速得比凡人还快了,需知道他原本的心跳可是慢得可以跟乌龟相较的。 眼前这个小男孩长得比她要高出两个头,身体修长,比例完美,面容如玉,眉目如画,银发如丝如缕,原本妖孽的面容,再配上这么一点羞涩,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西府一下子张开双臂扑了过去,双手牢牢捆住他,头使劲儿地往他的怀里钻。呵呵娇羞值几个钱,矜持又值几个银子,姐全都不要了,姐只要眼前这个美男子。 有那么一刻,妖主被惊得一动不动,不知道要拿这个怀里的小人怎么办。 在男女关系上,他自然有过,曾经也有女妖往他怀里钻……但是,那都是不同的,那时的他,对扑向自己怀抱的人,只有情|欲,而无情爱。只有宠幸,而无两情相悦! 而如今怀里的这个小东西,他对她既有情爱又有情|欲,他反而不知拿她怎么办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吓跑了她,伤害了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双手环抱住她,她的身体是这样娇小、这样柔软,仿佛一个不小心便要揉碎了去。每一根手指都传来奇妙的触感,如电如麻,从手指传到全身每一处毛孔,都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幸福感。 这种幸福感,是那些个她们从不曾给予过他的感受啊。这种感受可以让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都不存在了,而只有他们二人。 他们就这样相拥了不知多久,突然听到门外有强烈的敲门声传来,咚、咚咚……一声比一声急,真是大煞凡景啊! 一场比一声响,看来外面的人是真的急了。 两人从二人世界中跳出来,两人脸上都泛着红晕,相视一笑,这才各自松开了手。两人下意识地整了整衣冠与头发。再看了看床上,县令夫人依然熟睡中,看来妖主的安魂术下得还蛮重的。 妖主右手在虚空中一挥,便收回了结界,再打了个响指,“醒来!” 县令夫人便慢慢地睁开了眼…… 与此同时,妖主已潜入包子体内。 房门突然被撞开,先进来的人是白敬亭,第二个进来的是李十二娘。 白敬亭第一眼便看到夫人坐在床上,双眼茫然,然后便看到茫然突然转为惊喜,并大叫了一声“相公~”,这声音听起来虽然还有些虚弱,但远远要比他们出去之时不知好上了多少,须知那时他夫人只有睁眼闭眼的力气,哪有大声喊叫的力气。 白敬亭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夫人,你……好啦?!”这一半是疑问,一半是惊奇!怎么可能沉疾这么会儿就好了? “是的,是的,我就觉得我浑身松快好多,好多年了,从来没有这般松快过。”县令夫人话说得有点急,又咳嗽了两声。 白敬亭正待冲过去搂住夫人,帮她顺顺气。 趴在床边假装睡装了的西府突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恰好横亘在白敬亭与夫人之间,“哎哟,夫人您醒啦!”还假装揉了揉眼睛,然后还假装突然一回头正巧看见白敬亭与李十二娘。 “哎哟,你们怎么进来的!不是告诉你们别进来嘛!还好夫人醒了,要是没醒,可就麻烦了!”西府眉头紧皱,显见得这两个不听“医嘱”的人,让她“生气”了。 “先生,莫怪,先生,莫怪,只是时间太久,我们叫门,有无人应答,我们就……”白敬亭拱着手,小心地赔笑。这小女先生确实提前交待过,无论里面发生什么,都不要打扰。 白敬亭后退了三步,恭敬地朝西府拜了三拜,“感谢先生,感谢先生,感谢先生。”这个女子治好了夫人的病,自然要好好报答她的。 “大人莫要客气,只是日后小女子若有事相求,望大人应允!”西府脸上露出真诚的微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白敬亭的性格不喜欠人人情,这女子救了夫人,偏偏就是天大的人情,他正犯愁如何去还哩。这女子主动提了出来,他心里还倒是更安稳了些。 “娴姐姐,你好像好很多了!”李十二娘先冲到了床边,接起了县令夫人的手,“哇,你的手也不再冰凉了哦!眼神也有了神采,哇,你真的康复啦!”然后又一指西府道,“姐姐,这位小姑娘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是她治好了你。” 李十二娘嗓门很大,眉飞色舞,整个人就差飞起来了。 在场三人的注意力都被李十二娘给吸引了过去。 “哈哈,不好意思,我这样在别人家里大呼小叫的,是不是太不淑女了。”李十二娘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脸上却没什么真正的尴尬,毕竟是个红牌,眼光聚焦嘛,她可没少承受。 白敬亭忙连声回答到:“无妨,无妨。”虽然这一位不是什么良家妇女,但毕竟是夫人闺秘,且对夫人是真正关心,他实在没有对她不礼貌的理由。 第089章 跨越阶层的友情 然后,大家就安静了下来,屋子里隐隐就有一股尴尬的暗流。 “哎,对了,林先生,莫如我们先出去叙叙旧吧!”先开口的是李十二娘,还是她对男女情事更为了解,首先反应过来:这对夫妻有很多悄悄话要说。 “好啊,好啊,李姐姐!”西府赶忙趁机接腔。其实她早也有退出去之意,但是哩,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当下两人便手拉着手走了出去。 李十二娘贴心地轻轻带上房门。 然后李十二娘便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户下,蹲了下去,并冲西府招手,示意西府也跟过来听墙角。 哇塞,果然还是女人了解女人的趣味,哈哈。不过这样明目张胆听人墙角的,恐怕这李十二娘还是头一号吧! “大人,这此年让你受苦了!”王娴低下头,紧紧地依靠在丈夫的怀里。 “夫人,说哪里话来,夫妻本就应当互相扶持的。”白敬亭就感觉怀中的人轻轻地泣了起来。 “你一直不肯纳妾,我又一直如此,你、你打熬的自是辛苦吧!”王娴语带泣声,却是意在娇羞。 听墙角的两人具是相视一笑,呵呵,马上就到关键时刻了。 包子在一旁气得直摇头,哎,妖主心里真是郁闷到极致,想不到他堂堂上古大妖,竟然要陪着两个无聊的女人听墙角,真是一言难尽啊!……不过为什么,他自己为什么听得也有些悸动呢? “没事,我自有自己的手段。”白敬亭的“手”字咬得极重,显然是强调这个手字。 “哎,那你的意思是说,你有了五指夫人,就可以弃我不用了,是吧!”王娴嘴里带着嗔怒,手却不老实起来。话说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大病初愈便有了这等心思。 “哎呀,夫人,轻点。”然后便传来白敬亭舒服的哼哼声。 窗外听墙角的西府,也觉出哪里不对了。按说一个血气长期被盗而亏欠的人,不该有这等需求才是啊。手串里的产鬼适时提出了解答:乃是我的毒素残留影响之故,我入产妇之身时,会故意分泌毒素激发产妇那方面需求,希望以此达到婴儿早产之效。 这时,西府实在听不下去了,面红耳赤地要走开了去。 包子摇头摆尾地跟上去,哎呀,这丫头终于要走了。 李十二娘也掩嘴笑着跟在西府身后——这墙角听到这一步,她已是心满意足了,以后姐妹调笑起来,就凭这次听墙角,她便永远都会站于胜利潮头了。 两个女子带到一间小客房,这里应当是白敬亭安排给李十二娘的房间了。 李十二娘点上灯架上的所有蜡烛,房间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李十二娘抓住西府的双手,强拽着来到灯架前,“来,让姐姐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 西府知道她是说笑,也不挣扎,顺着她来到灯架前。 灯下观美人,自来是人间奢享,现下这两个美人便互相打量起来。 相较于那一次救下她时,此刻的李十二娘更显得活泼开朗,眉眼间有一种独特的活泼感染力,跟她在一起,仿佛人会自然地会跟着她的节奏变得开心起来。 再仔细看地话,双眉间的红色美人痣似乎更鲜亮了些,宛若一颗小小的红宝石缀在其间。至于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好像是更为灵动了。 再往下,她的身材,那是更叫人羡慕了,该大的地方绝不会小,该小的地方绝不会大。特别是那腰线与臀形,真是别具美好,就是连西府都觉得那里独具美感,宛若最精巧的工艺品。 李十二娘当然也在打量西府。 眼前的小姑娘,个子变得高了些,但整个身体横向似乎没有生长,还是那么瘦削单薄,一副还没长开的模样。但是那眉眼却是出落得更好了。眉痕淡如远山,双眼灵动传神顾盼生姿。那樱桃小口就是在烛光下,都显得饱满、湿润,极易唤起一亲芳泽的念头。 最最令人羡慕的便是她的皮肤了,整张脸看起来没有一处淡痕,宛如一片白玉,她知道无论多美的美人,近看却不见得,往往男子诗中夸赞的“肌肤胜雪”不过是化妆化出来,而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明明是没有一点化装的,这就是天生丽质。 “你这皮肤怎么这样好?你该有什么秘方吧,记得那日你的皮肤没有这般好,快,告诉姐姐!” 西府没有回答,而是也开口问道:“姐姐,你还说完,你这身材也是越来越凹凸有致了哩,该大的地方更大了,该小的地方更小了,特别是你额间的美人痣,都显得更莹润了哩。”呵呵,原因么,我自昌不能告诉你这是修仙的小福利。 “你不知道,为了维持这样的体型,我可没少受罪!特别是少享了多少口福!不过嘛,有付出也有收获,也值得了。”说到这里李十二娘脸上是含着些得色的,不过转而脸上有笼上些暗色,说道,“不过嘛,毕竟年岁渐长,这皮肤是比不得你这样的小姑娘喽!” “姐姐,你能长期位居红牌,想必不仅仅是因为色,恐怕也应当有长技吧!”西府在勾栏院中长了五年,对其间的红牌娘子也是有所了解的。很多红牌可不只是皮相好,还要有特长,有个性,才能真正久居红牌。 “呵呵,也不算长技,就是我组织姐妹们弄了个剑舞社,大家在一起钻研剑舞,久而久之,这剑舞社在庸城便有了些名气,便有些喜好剑舞的稳固客人了,所以也红了这么些年。” 不知为何,李十二娘平常在别人面前聊起红牌之事,总会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这红牌再红又如何,还不是人人皆可轻贱的娼门中人。而在西府面前,她却没有这层顾虑,隐隐觉得,眼前这小姑娘是个世俗之人。 “姐姐原来也喜欢剑舞,我幼时恰恰也习得一些,改日必要去姐姐的剑舞社讨教讨教!”西府所言倒不纯粹是客套之言,而是自身确实也挺喜欢眼前这个大气的女人,同她在一起聊天,感觉甚至是开心。 “哎,你怎么会与仙人相识,可否引荐给我?我以后可以以‘仙人之友’为由头对外广而告之了!”本来这目的有些不够正大光明,偏偏李十二娘却可以说得坦坦荡荡,令人旁人也觉得这个目的是天经地义的。 于是,西府便大致讲了自己与龙除夕、赤夏的关系,当然不可能是全盘托出,肯定会有所保留。只保留了自己被龙除夕喜爱并赠予信鱼的事,又自编了一出向赤夏求药的事,反正李十二娘永远不会找来赤夏对质。 李十二娘听得格格笑起来,笑得肩膀颤个不停,好不容易才笑停了,说道“想不到仙人仙缘竟然是这个样子,完全不像戏本里演的那般神妙吗?那龙除夕好歹也是一根修仙的苗子,怎么听你讲起来,就跟个普通毛头小子没甚至区别嘛,没有传说中修仙者的神异。不过你拒绝了他,真正是勇气可嘉,说实话,要是我都不一定舍得遵从本心哩,还是你活得通透,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姐姐,莫非遇到了什么难事?”西府思忖道,她这样说必定是处于难以决断之中吧。 “罢了,罢了,不提了。”李十二娘说着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大口咕咚了下去。 西府看她说话做事,都有一股飒爽之气。 “姐姐,你如何与县令夫人相识的?”在西府看来这对闺蜜身份实在悬殊,一个是官家夫人,一个是娼门之女,两者如何走到一起,实在令人不解。 “你必是觉得我们身份太过悬殊,是吧!”李十二娘问这话时,脸色有些暗淡。 “姐姐,你莫在乱想,我便是这么一问而已。”被拆穿了,西府脸上有些尴尬。 “无妨的,我的脸皮早就堪比城墙了。”说罢,李十二娘嘴角露出一个有些悲凉的笑容。在这样活脱的人的脸上看到这样的悲凉,实在叫人有些意外。 每个人心底里都有一段伤,只不过有的人把它发酵了,有人把它叠整齐塞进了记忆的最底层。 原来,李十二娘与娴姐的父亲同朝为官,都有才子之名,因而两人走得甚近,两家的孩子自然便也走得近。大约是在李十二娘十四岁之后,朝中一个王姓的大臣提出了改革旧制、强盛国家的法子,从那时起,朝中便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改革派,赞成改革新政;一派是保旧派,反对改革旧制。 而李十二娘的父亲便是保旧派,而娴姐的父亲是改革派,虽然政见不同,在议政时,甚至还争得面红耳赤,但在私下里,两人还是极为要好的兄弟。 再后来,改革派在朝中取得了统治地位,保旧派被杀的杀,贬的贬。而李十二娘的父亲便是被杀者中的一个,其姐妹皆被卖入了娼门,其家中男丁皆流放千里。 再后来,她又被辗转卖进了庸城,在一次庸城贵族的寿宴之上,十二娘应邀去弹琴献唱,娴姐与县令应邀赴宴,这一对旧时好友相遇,当时两人便抱头痛哭,虽然再见时两人身份已是云泥之别,但两人的情谊却是无可阻碍地生长得更为茂盛了。 第090章 神农阁 听完李十二娘的故事,西府眼角微湿。 十二娘与娴姐的友情,令人感动,既然人的友情可以跨越官家夫人与娼门之女的巨大阶层鸿沟,那么我的友情可以跨越修仙者与凡人么?细细想来,无论是在大泽国还是在庸桢国,她都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也自是唏嘘不已。 更令她感慨的是十二娘的遭遇,由一个官家小姐,沦为罪臣之女,再到娼门之女,这种身份的差别,其中蕴含的心酸,岂是一个年轻女子可以承受的,但眼前这个女子的的确确承受了下来,而且似乎还活得很是不错,这是怎么样一个女子啊! 十二娘捏了捏西府小脸蛋,“嗯,很有弹性,所有过往,皆是序章,所谓苦难,也不过如此,走,我带你饮酒去,如何?”这眼前的小姑娘不落俗套,值得交往。 “好啊!”西府毫不迟疑地作了回答。此后去庸城,结识这样一位八面玲珑的人物,自是有益无害。 “汪、汪汪。”在西府脚边的包子大叫了几声。“莫要贪酒,今日功课尚未修习。”虽然直接进了旋照期,但五禽戏还是要练习完的,基础不牢,会直接影响修行的后劲。 西府俯下身,伸手将包子装入背包里,说,“放心,吃饭喝酒都不会把你忘了的。” 李十二娘就看见这只浑身奶白色的小狗,将脸别了过去,不再看其主人西府,就像生她的气一般。 呵呵,天可怜见,它就是在生她的气,哦,不对,是他在生气,竟然去陪一个几乎是陌生女人喝酒,不去修行,岂有此理,更可气的是,自己竟然却只能顺着她跟她一起,心情真是不美丽啊! 好在妖主也不是个不知变通的人,他也自然懂得西府的心思,不就是想跟庸城的人套个近乎么,以后到了庸城也有个照应。好吧,我懂!便也跟在这两个女人身后,小跑着顺从了。 其实,西府的另一个意图,也是妖主想开了的一个助力——那就是西府这丫头是奔着美食去的。自从那天在马车里听县衙里的三名捕头聊县城里的美食时,她便记在了心里,想着那最知名的三家她必定是要去尝尝的,否则也太对不起自己修行的辛苦了,也跟妖主念叨过几次,搞得原本不喜凡人饮食的妖主也极是向往! “姐姐,你是为了报我的救命大恩,那你得听我的哦!”西府说得很认真,不似开玩笑,才更像开玩笑。 “行,你说去哪家就去哪家!”李十二娘还抖了抖自己的袖中的钱袋子,沉甸甸的。 “这段时间,太过紧张,我要去尝尝药膳,我要去神农阁!”神农阁以药膳调理著称,口味崇尚软糯清淡,是大户之家老人爱去的地方。 听到西府说神农阁,李十二娘禁不住皱了皱眉,但片刻之后便舒展开来,管它哩,没人能把她怎么样的。 两人赶到马棚里,自驾了马车离开县衙后院。约小半刻时辰后,站在了神农阁门口。 这神农阁跟陶然亭那种张扬富贵相比,这里真要显得寒酸了。 神农阁的位置并不显赫,而是在县城主街的一条小巷子之中,门脸也不阔绰,同周边住户一样的就是大红木门,一边关着,一边开着。木门上方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神农阁”三个字。 要说显眼,便是这个匾额是唯一显眼的物事了,大红色的漆底,镶着一道金色的边,里面的三个金字大气磅礴,古朴强健,充满了力量。 三更半夜的,里面安静得很,两人都有点怀疑里面是不是还在营业中。 西府跳下马车,在门上重重地叩了几下。 不一会儿,一个青衣小厮跑出来,大概在十五六岁年纪,“二位姑娘,对不住,本店现在不提供堂食,但可以打包带走。” 西府回头与李十二娘四目一对,各自都看到了惋惜。 只见李十二娘跳下马车,聘聘袅袅地走过来,朝那小厮侧了侧身,用最最甜媚的嗓音说道,“这位小哥,通融通融嘛~”,那声音里有半份撒娇,还有半份埋怨,最最具有杀伤力的是,她不但动口,还动上了手:一只手拉住小哥的衣袖,轻轻地摇晃起来。 那小哥当场窘得面色通红,心下倒是想通融,不想令美人伤心,但又苦于老板又交待,这个时间不接受新客,只等着最后一桌吃完了,关张走人。 李十二娘阅人无数,自然知道已初见成效,只需再点一把火即可。又拉起小哥的袖子,轻声说道,“好不好嘛~”,一个“嘛”字说得千回百转,好不消魂。 小哥哥这下受不住了,直接跺了一脚,“好吧,姐姐们请随我来。若有人相问,就说是贾家的,前两个时辰便着人预定了的,只是临时有事来得晚了。” 想必是这贾家有约过来用餐,但临时有事没来。既然是提前约的,便不算新客了,如此便让这小哥送了个人情给两位美女姐姐。 两人当然连连称是。 这小厮果然挺是怜香惜玉的,将她们带到一处临水的房间里,窗外便是一大片的菊花,足足小半亩,而且还是名贵的蓝色绣球,开得正艳,一朵朵蓝色圆球足碗口大,在烛火的照耀下,便有一番滋味。 夜风里的菊花香,带有淡淡的香味,若有若无,两人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几下。 “两位姐姐,是要吃点什么?”小哥哥的声音里带着殷勤与兴奋。 “就你们的招牌菜,椰参鸡!”这便是西府的吃货习惯了,初到一店,招牌菜必点。 李十二娘说,“喂,小哥哥,再来瓶上好的菊花酿。对啦,再加两个清爽些的下酒菜。”说完还冲小哥哥销魂一笑。 哎哟,那小哥哥都快走不动路了,痴痴地笑,不动脚。 “喂,小哥哥怎么还不去,我们姐妹饿了!”西府见不得男子这色迷迷的样子,总觉得透着股肮脏的意味。 那小哥被西府一打扰便清醒了过来,红着脸走开了。 “你是不是觉得这小哥如此好色,很可憎?”十二娘正色问道。 “有点吧!”西府睁大着眼回答,难道这样的男人不可憎么? “我倒是觉得这样的人,比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可爱得多。”十二娘的面色沉凝,仿佛想到了不开心的往事。 西府睁大着眼睛,总觉得眼前这个开朗的女人有不堪回首的往事。 “这样的人,见到美貌女子,会直接地表现心动,但并不一定会偷奸用计赚你,而有些人,表面上文质彬彬,但背地里却利用权力、地位逼你就范。你觉得这两种人,哪种更可怕?” “那还用问,当然是后一种人啦!”回答完之后,西府便明白了十二娘之前话中的意思。“姐姐可是曾被人……”威逼过。 “自然是有的,但现在,呵,已没有人敢了!”说这话时,十二娘的嘴角含笑,但眼神却是冷得像冰。她现在是剑舞社社长,是庸城花界红牌,认识的大人物不知凡几,还有谁敢对她用强! 西府不用多问,自然明白,娼门中人自保的一大策略便是:引虎驱狼,再引龙吞虎。只要其人足够八面玲珑,便可以玩得转这个策略,但若是一个不灵光,便会成为龙虎相争的牺牲品。 目前看来,十二娘玩这套策略还是玩得很灵光的。 这两人的聊天,自然地听在了妖主与包子耳中,包子作为一只尚未化形的小狗妖,自然不太懂得二人所讲的含义。 妖主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想不到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竟然有这样的自保手腕,真是不简单哩,要是西府能学上一些,自然能避开很多的危险。 就在二位美人聊得起劲的时候,那小哥亲身端了菜进来,第一道菜盛在一只巨大的白色瓷盆中,瓷盆里是奶白色的汤汁,汤汁里浮着两只有香瓜大的椰子。 先飘逸出来的,是甜甜的椰奶香,让人忍不住拿起勺子舀上一勺,哇,真的是香甜! 那小哥一边用一把精致的银白小锤子敲击一只椰子,一边回答到,“姐姐们放心喝,这碗低用寒冰符镇过,以确保温度合口。” 这小哥说这话时,脸上尽是得色,显然他很为自家的菜品自豪。看到这两位美人面露喜色,也觉得与有荣焉! 就在小哥第三次敲打在椰壳上时,那椰壳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 顿时,里面散发出诱人的鸡肉香,这香味直往人的鼻孔里钻,但偏偏一点也不冲人,而如桂花香一般,既浓烈又温柔,抚摸着每一颗嗅觉细胞。 “想不到鸡肉香味竟会这样诱人!”西府毫不掩饰自己的心动。 十二娘也是直点头,是啊,这么好闻的鸡肉香,她从来没有闻过哩。 小哥哥这下更兴奋,一边给两位姐姐各挟了一块肉进碗里,还各盛了半碗汤。一边绘色绘声地解说道:“做这道椰奶鸡的大师傅姐李,是老板从南海小岛上请来的,全国也只有李师傅一人会做。你们说怪不怪,这道菜做好后,鸡肉被封进了椰壳里,但你们看哈,”一边说一边指着那只完整的椰壳说,“你们看这椰壳一点缝都没有,就好像鸡肉天生就长在里面一般。” 西府与十二娘自是不信,起身用筷子反复查看,确实如小哥所言,这椰壳四周一点缝隙也没有。 “正因为没有一丝缝隙,所以椰子的本身香味能够完全地融入鸡块之中,并且鸡肉本身的香味也逃不出来,而且啊,人参的香味能最大地融入其中,但人参的药味却能从椰壳中散出来,所以才会如此香甜!”这小哥越说越兴奋,看到两位美人被他手中的菜品征服,开心得不得了,仿佛是他本人征服了两位美人一般。 第091章 幻味毒剂 “哼,不过就是用了一种南海人鱼的血而已,这种人鱼没有眼睛,生命力却极强,无论什么样的伤口,只要滴上一滴它的血,瞬间便能长好。只要滴一滴在两瓣椰壳上,椰壳自己然能够长在一起!”妖主不屑地传音给西府。 “看来这李师傅不简单啊!”表面上,这句话是西府对小哥说的,其实是她说给妖主听的。可不就是不简单么,一个普通凡人能得到南海的人鱼血,必定是有非常的机缘或是手段,这一点,无论如何妖主都不能断然否定的。 那小哥又殷勤地处理好了第二只椰壳,见两位美女无意再理会他,四只眼睛都盯着椰参鸡上,便知趣地走了出去。 西府飞快地劳动着手中的筷子,嘴也辛苦地劳动着。嘿嘿,美食当前,美女的矜持一毛不值。 十二娘原本还斯文地吃着鸡肉,小口小口地品,但见着西府这种狂野残暴的吃相,也受了传染,也狂野起来。哈哈,这种大口吃肉大口喝汤的感脚也很棒棒哒哩。 不一会儿,小哥又走进来,见到这两位的吃法,心下有点为难,不知是进去好呢,还是退出去好呢?大概没有女人愿意让人看到这种狂野的吃相吧! “小哥,啊乌,啊乌,没事,你摆桌嘛,没事!”西府百忙中看出了小哥的尴尬,让他大胆进来。 小哥见客人呼唤,便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大盆子,盆子里放着两个小菜与一瓶菊花酿。 这小菜便真的是小菜,一盘芝麻虫草花,一盘鹿肉艾蒿,这两盘菜有什么药用功效,西府并不清楚。大概就知道虫草花具有滋阴补肾的功效,艾蒿可以改善寒性体质,对女人的宫寒有奇效。 但光看卖相,就极是动人了。 芝麻虫草花,黄灿灿的虫草花上,点缀着白色的芝麻粒,恰如黄梅挂雪,甚至是好看。 鹿肉艾蒿,碧绿碧绿的艾蒿与酱红色的肉片,红绿交相辉映,看之便是爽口不凡。 再说这菊花酿,一经开盖,先是传说浓郁的酒香,然后便传来一股淡淡的菊花的香气,再闻,那酒香与花香合二为一,成为一种独特的传属香气,闻所未闻,却又让人倍熟悉,真是奇也怪哉! 西府对酒一向没什么热情,拿起筷子便挟了一片鹿肉来吃,入口先是一阵艾蒿的香气,然后是淡淡的肉香,入口在舌尖上,先是一肉肉有滑腻,然后在口腔深处迸发出一股奇妙的美味,让西府禁不住闭上眼,全神贯注地去品味它,舍不得浪费这一丝丝美妙的享受。 哈哈,这种吝啬恐怕只有顶尖吃货才能感同身受吧! 但是吧,不管能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却非常具有传染力的,十二娘见西府一副享受的模样,也跟随着挟了一块鹿肉进嘴,放进嘴中,细细嚼了几口,脸上也显出惊喜的表情。这味道比她在庸城品尝的同款菜品不知好上多少倍。 包子不满地叫了两声,西府闻声睁开眼,赶忙给包子挟了两块鹿肉。 包子吃了两块,便吐了出来,“呵呵,雕虫小技!” 两人见这狗子吐出了鹿肉,很是不解,不知包子所为何意。 包子传音西府道,“此鹿肉中加入了幻味剂,提取自一种雪山蟾蜍,其肉包里的汁液晒干成粉,对味蕾具有致幻作用,无论仙人还是凡人都会中招,无论吃什么,都能品出美味,这本是一种给食欲不振之人的良药,但后来发现,它极易上瘾,除了它之外,再吃任何美味都品不出味道了。久食之,不知是味觉尽食,就是连人的视觉听觉触觉都会尽失,宛若行尸走肉!” 西府一想到蟾蜍,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不敢再吃任何东西了,就连桌子上的水她都不敢再喝上一口。 十二娘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肚子有些不适,我们结账回去吧!”西府知道,既然这家店能用得上这些凡间难见之物,背后就必定有修仙者撑腰,她断断是不敢叫人来补偿损失的,只能吃下这个闷亏,安安全全地走出去才是关键! 一边说一边朝十二娘使眼色,看到小哥的眼神投过来,便又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喊。包子轻轻地叫了一声,“演得太过!” “西府,怎么啦,老毛病又犯啦,走我带你回去。”十二娘说罢便要扶着西府往外走去。十二娘能周旋于庸城贵族豪绅之间,还能活得自在快乐,必定也不是个愚笨的人,也大致明白了西府肚子疼与使眼色的用意——就是找个借口快出去。 在一旁的小哥,也赶忙过来要扶西府。 西府也不躲开,自顾自地表演肚子疼。西府的余光从小哥的脸上看到了担心、意外、慌张,不像是装的。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这家店的内情。 十二娘与小哥扶着西府很快便走到柜台旁,将肚疼难奈的西府安置在一张椅子上,便匆匆到柜台边来结账,结了账,十二娘便又忙扶着西府往大门外走去。 那小哥一直跟着她们,将西府扶进了马车车厢里,目送着十二娘驾起马车离去。 马车车厢里,西府掀起车厢一角帘子往外后望去,见离神农阁的大门已不见了,才不再假装肚子疼。 十二娘一边驾着马车,一边问,“什么情况?” “……”西府一时语塞,真正的原因实在不太好说,总不能说‘寄舍在包子身上的妖主说,那鹿肉里有幻味剂,一切的美味都是幻觉’吧。但一时又没有编好理由,只好支吾不语。 十二娘当然不会放过她,追问道,“怎么啦?” “那家店有古怪,他们的食物里放有不该放的东西,吃了会使人上瘾!”西府心道,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再多就没了。 “我当是什么大事……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早便听说过,有些店家会在食物里放让人上瘾的味素,令客人常来哩。不过只要不吃多,就没有关系的。”十二娘满脸的不屑。 包子叫了一声,“哎,有人追来了!”。 “你这狗子挺爱叫唤的啊,这样叫唤……”十二娘其实不太喜欢小动物,特别是小狗太粘人了,而她最需要的是独处的时间。 十二娘还要再说,西府朝轻轻地嘘了一声。 十二娘的脸上有点不对了,心道,这救命恩人怎么神神叨叨的啊,怎么回事? “有人追来了”连西府都听到了快速跑动的脚步声,每一个脚步都轻而且快,不是普通人的节奏。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在离我们前放,只有一里路了!我们东边跑!”那脚步声是从街西头传过来的。 十二娘略一迟疑,便往东头赶去了。 ********** 约一刻钟之后,在一块大石头背后,探出来两个头,这是两个女子,都是屏住了呼吸,深怕惊动了刚刚追着那辆空马车而去的两个黑衣人。 这两个女子自然就是西府与十二娘了。 原来,西府眼看这马车目标太大,又赶不上追兵的速度,所以只有弃了马车,拉着十二娘一齐躲到小巷子中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同时,与手串里的产鬼蓝莹沟通,令她以自己的鬼力屏蔽住别人的探测。果然这蓝莹还是很给力的,那两名追兵与她相隔不过两臂的距离,恁是没有发现她们。 西府就见那两人追着马车而去,眼前很快就消失在月色中了。 “哎,这马车怎么自己会跑?”十二娘从惊慌中回过神来,便突然明白了其中的诡异之处。 “啊?我也不知,或许是冥冥中有神仙在帮我们吧!”说着西府还虔诚地往空中拜了几拜。 十二娘借着月光,从西府的眼神里看到了闪烁的眼球——她在说谎!但她凭直觉也知道,西府并没有害她之心,相反,如果不是她机警地拉着她跳下马车,必定被追上了,还不知道那两人怎么对付她们! “哎,你那狗子呢?”十二娘看得出来,西府对那狗子十分重视。 “哎~,包子啦!”西府尽力要挤出紧张、担心,哎,好难,她明明知道它不会有事的,有事的是追上它的那两个人,但偏偏要表现得担心紧张,累! “哎哟,好啦,没事没事,谁都不会拿只狗怎么样的!”十二娘是个有急智的人,安慰人的话张口就能来,而且听起来还有十二分的道理。 西府内心暗喜,哎呀终于不用再装下去了,“姐姐说得好有道理,好啦,那我们就先往回走吧!”只要走到县衙,必定就安全了,这神农阁无论背后有什么仙人撑腰,也不愿跟朝廷官员搞事情吧! 两边女子牵着手,走出石块,沿着街道两边的阴影走,还没走出一里路,突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凭西府的神识都没能提前感应到,等到发现时,已逃无可逃了。 两人结结实实地被罩在了网中。 这网线闪着红色的光,哎,怎么这么眼熟,朱髯宗四人在公堂上抓蔡澜身上的妖怪时,掏出的网就是这个样子哩,难道这神农阁背后是朱髯宗,不可能吧?一家小小的餐馆有什么理由能吸引一大修仙门派呢?西府想不通。 被大网罩住后,西府便一动不动,不必浪费一丝力气,她知道这网上有神通,一切挣扎都是徒劳,还不如节省力气伺机而动。 第092章 一个男孩 十二娘可就不如西府冷静了,她一介凡人,脑子里压根就没有什么神通的概念,脑子里只有紧张与害怕,双手不停乱舞,意图掀翻大网,但她动作越大,这网收缩得便越开。 西府厉声轻喝,“别动,越动越紧。”,这声大喝声量不大,但对于十二娘来说,恰似天空中突然响起的惊雷,她只是因害怕而一时未能觉察,经西府这样一提醒,哪里还能感觉不到这大网的诡异,便也不再动弹。 这时,一个驼背的人影出现在她们面前,这身影一看便是一名男子,身高大概一米七八,比十二娘略高上一些,头发往后挽着,在脑后绑成了一根辫子。 一出现,便干咳了一阵。整个人看起来,病弱不堪,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 但两人都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虚弱的病人,他能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就像传说中的鬼魅一般,这样的速度便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这人等咳嗽停止了,便捶了捶背,然后伸出右手朝大网招了招。同时,西府二人就感觉身上在大网越来越紧,然后就感觉到街道两侧的房子越来越高,眼前的人也越来越高。 几十息过后,她们已经看不出街道两侧的房子了,眼前的人变得像巨山一般。 “怎么回事?”十二娘问。 “不是他变大了,是我们变小了,这网是一种法器。”西府此时心里的恐惧不比十二娘少,这该死的妖主怎么还不来,她依然能感应到妖主的信息,说明妖主还在她十里之内,随时都可赶回。 想及此,她心里稍安,说明她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 然后,两人就觉得天地道转,不停涌动,感觉自己就像处在翻滚的开水之上一样,不停地上下左右四处碰壁。 十二娘狂吐了一阵之后,便幸运地晕了过去,不再感觉到痛苦的天旋地转。 西府体内已有真气,如果运起真气,身上的痛苦自然减去很多,但这是她的一张底牌,关键时刻还有保命之效,绝不能轻易让对手发现。只好运用自己身体的灵巧,尽可能减少与四周的碰撞,纵使如此,她身上还是擦破了十多处,所幸她完美保护了关键部位没有受伤。 大约十几息之后,西府就感觉到来人已提着大网奔过了黑巷,来到一处房间,将大网往地上一扔。西府早已提前抱住西府,在网落地的一刹那,双脚在网壁一撑,一个熊戏千金坠,二人便以双脚落在了地面。如果以头着地,恐怕十二娘就挂了。 那人扔了大网后,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抄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杯水,猛灌下去。 此时,对身处大网中的两个袖珍小人而言,这个房间真是太庞大了——她们此刻的身量比大老鼠大不了多少! 西府将十二娘放在地上,便站起来,掐着腰大喊,“你为何抓我们?喂,你说啊,为什么抓我们?” 眼前的巨人俯视了她一眼,根本没有理会她。而是眼球犹疑,双手微颤,看来他心情很不平静。至于是什么心情,以西府现在的身景根本判断不了,因为她太小了,不能看全他整体的面部表情、身体表情,自然就无从判断。 她能看得出这人穿着黑色的长袍,长袍的边缝、袖口、领口,都用红布滚了边,缝制的线为暗金色,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金线吧。这人衣品还不错,又低调又奢华,必不是个普通的散修!她所知道的散修,都是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对于没有没有门派做靠山的散修而言,随时都会被其他散仙黑吃黑,哪还有心注重外貌。 只有门派里的子弟,才会有心情、有财力、有时间去注重外貌,再说一般的门派对弟子的仪容那是有强制的要求的,即使遇到那种天性邋遢的弟子,一旦入了门派,那也不得不顺着门规整理仪容。 所以眼前这人极可能是修仙门派中人,而执掌庸桢国的门派不就只有一个朱髯宗么?想及此,西府的心里突然亮起了一道光明。 看到希望之后,西府冷静下来。牵起十二娘的手,悄悄地将真气顺着五根手指渡进十二娘体内,护住十二娘的心脏,确保其心跳健康有力。 一股真气入体,十二娘的面色显出些血色来,不再白得像个死人。不过披头散发、妆容早就花了,现在就是个大花脸。峨眉也残了,黑色眼线晕在脸颊上,乱发披散在脸上。西府用袖子替她轻轻擦拭好,用手指将她的眉给补好。 西府拍了拍手上的化妆品残余,袖子上与手上都变得干净了。再看李十二娘,浓妆卸去的脸,虽不似原先那般艳光四射,但整张脸却多了股清新温婉的气息,再加上她是“熟睡”模样,看起来便是格外的温柔贤良。 究竟哪张脸是十二娘的本来面目呢?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艳光四射?还是此刻的清新温婉?西府猜测是后者,没有理由,只有直觉。 那人依然一口一口不停地喝茶,仿佛口渴了很久的旅行者一般。 西府知道,人在特别紧张、兴奋、激动、焦虑、恐惧时,都会要下意识地做些事,来缓解强烈情绪带来的不适,比如不停地喝茶。 眼前的人会是哪一种情绪呢?可惜啊,看不清他的表情,无从判断。 突然,咚咚两声响起,这声音在西府听来,实在太响了些,振得她耳朵疼? 怎么回事?身体变小了,便也容易受到伤害了么? 喝茶那人刷地站起,走到门边,问道,“谁?” “师傅,是我们!”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声音像公鸭叫,说话的人应当是变声期的少年吧!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西府先是看见四只穿着黑靴子的大脚,然后看到柱子一般的长腿,然后就只能看到肚子上,再往上便看不清了。 “怎么样?”这是先前在屋内喝茶那人的声音。 “马车里什么都没有!”这是一个八九岁男孩的声音,有点像女声,但仔细听还是听得出一丝丝男孩声线独有的嗡声嗡气。 西府抬眼看去,就见这男孩立在先进屋的公鸭嗓少年身后,个头要比那少年矮上一个头,也比他更瘦,不知为何,一看到他,西府的心里就是一阵悸动,似乎冥冥之中,上天给了她一个信息,但是她并未完全抓住那信息的具体内容。 “空的?!”喝茶人陡然提高了嗓音,惊讶显而易见。 那公鸭嗓少年,走近了一步道,“是的,师傅,小虎说得没错,小虎在前拦住那马,我跳上马车,掀开门帘,人影都没有。” 那师傅不说话了,身体也不再动了,仿佛被这个消息惊呆了。过了许久,才小声嘟囔道,“不可能!若非受人驱使,那马儿怎么会自己沿着沿道行走?” 此时,那个名为小虎的男孩小声道,“师傅,我在车内地毯上发现了这个。”说着就举起手伸到师傅面前。 以西府被缩小了的身量,自然看不清那男孩手中举着的是何物,但用心回想,地上应该没有什么她与十二娘的东西,有的话,那也应当是白敬亭他们留下的。 不好,可能会被白敬亭惹来麻烦,不过他虽然是一介凡人,好歹也是一县之令,行政权受到朱髯宗保护,眼前这人应当不敢去找白敬亭的事吧! 那师傅将手伸进胸口里,从里掏出一只红色的袋子。 这袋子西府不是第一次见,那见过赤夏与赤松腰间都挂着这样一只袋子。她越来越确定眼前这人与朱髯宗必然有关。 只见那师从袋子里取出一张黄色的纸,纸上面隐隐约约还有约色的笔画线条。 这应当是符纸吧!西府心想。 接下来神异的场景就出现了: 那师傅接过男孩手中的东西,往那符纸上一贴,中指与食指并作剑指,往符纸上一指,一道红色光芒便往符纸上射去,那符纸便无炎自燃起来。 但诡异的是,这小小的符纸,烧出来的白烟却出奇的多,多到与符纸的身量完全不成正比,不一会儿房间的天花就被这白色的烟雾给笼罩了,就好像下雨前天空乌云密布的场景,只不过这烟雾是白色的,就这一点差别,但那给人的压抑的感觉,却一模一样。 这张符看来真的不简单啊,以西府的了解来说,越是高级的符,催动它的力量也要越大。这就说明,眼前这个师傅力量相当可观啊,如果他要存杀人之心,单凭西府自己的力量,恐怕不能幸免。 哎,话说妖主呢?西府还是难感应到妖主的存在,但若有若无,仿佛妖主故意压制了身上的气息一般。她知道,如果妖主刻意压制气息,很少有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头顶上的白烟不断翻涌,一道电蛇闪过,白烟便花为了一道平静的湖面,湖面里倒映的是蓝天白云,看起来意境悠然。 这时,一只红色的小鸟叼着几根白毛放到了湖面上(这白毛西府知道是谁的,是包子的),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一道一道涟漪,神奇的时,在这涟漪之中,一团白色的水裹住那几根白毛,也是结成一团,然后长出了四肢,长出了头与尾,初时还看不出什么,但八九息之后,便呈现出了具体的模样—— 那就是包子,或者说,那就是包子的投影,一模一样,毫无差别,就是连那蠢萌的眼神都维妙维肖! 第093章 妖主去哪了 看到这里,西府也知晓了这一神符的用途,它应当是一种追踪化影的符咒,只要一点被追踪者之物,便可化出其形。 看到这里,那公鸭嗓少年说道,“哈哈,只是一只狗啊,我还当是什么宝贝哩!”,小虎这家伙发现了这几根白毛,竟然没有告诉自己,而是献给师傅来邀宠,结果哩,只不过是狗毛,真是可笑! “再看!”那师傅神态严肃,似乎那狗身上还有玄机。 果然,湖面中映出的狗子还在变化——就见它身上突然浮出一颗亮点,就在它圆滚滚的肚子下面。 那师傅再次化为剑指,指向包子投影,就见头顶上的图像似乎被放大了一般,现在西府看见的是包子肚子的放大版图像,同样的,原本肚子下面的光亮也越来越明显了。 现在西府也看清楚了,那光源来自一个圆圆的小球,哎,看着很眼熟——那不是妖主帮包子结成的妖丹么?没有这妖丹包子哪里能吸取月华进行修练! “才半年!”那师傅话刚说完,头顶的湖面便渐渐模糊了起来,先是泛起了波光,再然后一阵大风吹过,将头顶的湖面卷得无影无踪! 看来这神符的时效已过! 见两位弟子看着自己,那师傅解释道,“为师刚刚用神符,具像了那白毛的原身,原来是一只有半年道行的狗妖,或许它天生拥有驭马的天赋。”。 西府听说过,在遥远的北方草原,有一种狗天生是会帮主人驱赶马群与羊群的,所以说,那师傅的推测也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不过用来包子身上嘛,那就准确度就嘿嘿了。或许,如果那神符效用时间再长点,或许连妖主的真身都能测出来了,看来这些修仙门派的神通还是不能小视的。怪不得妖主不肯现身,反而压制住了自己的气息,恐怕就是怕提前暴露了气息,打草惊蛇吧。 西府心里思忖着,那边师徒三人的谈话还在继续着。 那师傅问,“马车你们怎么处置的?” 那师兄答道,“放心吧,师傅。我放了一把本命真火,将它烧得灰烬不存。”语气里尽是讨好。 那师父满意地嗯了一声,对那师弟说,“小虎,你要多向师兄学学!” 小虎随意地应了一声,“弟子知道了。”语气里尽是意兴阑珊,很明显对于师兄被表扬,他很有情绪,师兄可比他早做徒弟三年,任他怎么努力,师傅果然还是更喜欢师兄啊! “哎,师傅,这两个女人,要拿她们怎么办?”那师兄开口问道。 “虽然她们都是凡人,但却和狗妖搅合在了一起,还似乎识破了我们在食物中放了不该放的东西,要传回宗里,为师这个神农阁掌事的身份必定保不住了,为师失去了这个身份,以后便没有资本为你们购买修行的灵石了!” 那师傅的话说得语重心长,在弟子们听来,可谓敦敦善诱吧!但在西府听来,那可就是死亡宣判啊!这老鬼所尽的宗,可能就是指朱髯宗,摆明了就是这神农阁是朱髯宗的产业,宗里派这老鬼来打理。 宗里的意思应该是,如果生意打理得好,便一直让他做神农阁掌事,如果打理得不好,就要把他给撸下去。而这老鬼在这位置上做上了瘾,捞到了甜头,舍不得下去,便用了很多仙家禁术用在了菜上,以吸引来客。 而当他发现有客人吃着一半吐掉了,而且仓皇离开,估计十有八九是发现了菜中异样。 为了安全,这老鬼抱的信念必定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所以,就这样抓到了西府二人。 这下她绝对不能暴露她与朱髯宗其它弟子相识的事,否则就是给这老鬼又免费送了一条送她的理由。 话说,妖主大人,你死到哪里去了! “你们说该怎么办?”师傅这句话问得似乎浑不在意。 好可恶的老鬼,这样的邪恶决定竟然让两个孩子去做,这很明显是拉别人上贼船的节奏啊!可恶。 果不其然,两位弟子的答案出奇地一致,“杀了,当然是杀了!”“谁叫她们倒霉,是她们自己撞上来的。” 好吧,有这样可恶的师傅,她也不能指望徒弟能善良到哪里去,这答案她早就想到了,不过亲耳听到从两个孩子的嘴里说出来,还是令她对人性更加失望。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这就是永恒的真理么? “喂,喂,我又法子让你们的生意更火爆!”西府趁那师弟无意中看向自己这里时,挥起双手,大声地喊起来。这下时机把握的极准,一方面是在他们三人谈话的间隙,另一方面,那师弟刚刚看到这里。 刚喊了一句,那师弟便听到了,但似乎没能听清(可以想象一下,地上两只老鼠吱吱叫的声音,对人耳来说太容易错过了),朝这边走近了两步,蹲下身来! 然后两只巨大的脚就出现在西府面前,一张巨大的脸就出现在西府的正上方,没办法,人家现在个头太小,看什么都是庞然大物! 西府又喊了一遍,“我可以让生意更火!”一边喊,一边挥舞双手,妖主还没有出现,现在只能自救了,加油! 那师弟听了一遍,冲身后师傅喊道,“师傅,她说她可以让生意更火哦!” 师傅没有接腔,倒是那师兄先开口了,“一个凡能有什么法子!”声音里满是不屑。 “凡人?凡人怎么了,那些个大商行哪个不是凡人经营的!”师弟不满地提出反对意见。 那师傅沉思了片刻,还是走到西府旁边,伸指如剑,朝装下了西府二人的大网指了一下,大网便急速地长大,一直到网中的两人恢复为原本的大小,才停止了生长。 西府长出了一口气,不用再那样痛苦地仰着头与头顶的人聊天了,那视觉实在叫人绝望啊。西府长长地舒着气,整理思绪。 “哎,小姑娘,你别光顾着喘气,你再不说,我叫你再也喘不了第二口气!”说话的是那个师兄。 西府在网中站起身,看了那师兄一眼,服装同他师傅差不多,都是黑衣镶嵌红边,所不同的是,师傅是长衣大袖,而这师兄却是窄衣窄袖,所有头发往头顶挽了个发髻,发髻上插了块红色的玉簪。脸型与身材一样,都是微微发胖,再看他的喉结特别的大,似乎快要扎破皮肤一般。 他旁边的那个叫小虎的师弟,也与他一模一样的打扮,不过个头要矮上半个头,人也显得特别业瘦,双目炯炯有神,就是嘴唇太薄,看起来会有点刻薄。 他们身后的师傅,比他们都高出许多,但人太过瘦长,像根竹竿,特别是那张长脸叫人十分不喜,整个脸型像个鹅蛋,眉毛与眼睛使劲地往上靠,嘴巴却又使劲地往下长,中间一个鼻子显得特别长,几乎占去了整张脸的五分之三。 “喂,看够了没!”那师傅终于沉不住气了,“有话快说!”这人声音沙哑洪亮。 “你们以为只要食物有营养、味道好,就能吸引人么?你们以为酒香就真的不怕巷子深么?错了,大错特特!”勾栏院的发妈曾经讲过,你们不要以为自己皮相好、才艺好,就能成为红牌,错,大错特错。西府这是差不多盗版了! 这些神仙老爷,一般都是很小就进山修行,再加上本身就看不起凡人,哪里懂得那么多人情世故。所以三人都被西府的话勾出了兴趣。 小虎催道,“卖什么关子,快说!” 西府见这三人都被自己的话吸引,接着往下说道,“须知凡人用餐,营养与味道自然重要,可是,可是凡人用餐,绝不只是为了营养与味道。要想生意好,就要满足凡人们更多的需求。” “说,除了营养生与味道,凡人还在意什么?”那长鼻子师傅声音短促,但语气已平和了许多!听出了其中的一点门道。 “有人陪家人出来吃饭,是为了体会那种温馨的氛围,针对这种客人,当然是要营造温馨的氛围是关键;有人请上司吃饭,是为了博取上司喜好,针对这种客人,当然是要想法设法把他上司捧上天,才是关键;有些人,与人一起用餐,不过是为了有个私密的地方,好好聊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针对此种客人,当然要让他感觉到我们这隐私工作最到位,客人一切信息绝不外传,甚至最好从入门到雅座,都是专人专路,绝不会碰到第三个人……” 嘿嘿,嘿嘿,周妈妈不意思,这还是盗版你的话,西府不过是将其中的找乐子、喝花酒换成了吃饭,又将人物稍作变换,整个句势语气,都是一毛一样,呵呵!原创,我林西府这辈子是不可能原创的了! 小虎见师傅听得专注,机灵地搬了张椅子过来,让师傅坐下。 大喉结师兄,微不可察地鄙视了他一眼,就知道拍马屁,屁事不会! 西府接着说,“神农阁,主打健康药膳,在整个伯劳县来说,还是挺有特色的,而且也确实够营养、味道够好!但是,怎么说哩,成也在此,败也在此啊!太单一了,别人会厌倦的。”周妈妈说过,任何服务类型太单一的勾栏院,生意都不会长久地好,因为人都是喜好新鲜的啊,单一的花样再好,迟早会被厌倦的。 在场的三个修仙者,心里面疯狂地想点头,但他们的身份硬是将他们的冲动压了回去。面子嘛,很重要的,眼前这三个修仙者也不能免俗。 “那怎么办呢?”西府提出了这个问题,眼睛向三人扫去,最后定格在长鼻子师傅脸上,她知道,这个问题必定在他心里引发一场地震。 但是,可恶的是,西府竟然卡文了,她不说了!无情! 任这师傅修养不错,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怎么办?” 第094章 献策神农阁 “哎呀,大仙您这网子太难受了,收了这网吧,反正我一介凡人,又跑不掉。”西府说着揉了揉脖子,又捏了捏腰。 那微胖师兄吼了一声,“凡人,你别得寸进尺!”双眼怒睁,眉毛竖立,样子很是凶恶。可惜啊,没奏效,西府只扫了他一眼,便没有再看他了,而是专注地捶自己的肩膀。哼,你身上我也没看到真气啊! 那师兄还要再发作,长鼻子师傅低吼了一声,“够了!”,那师兄便立即萎了,双手垂立,不再说话。 那师弟小虎嘴角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笑容。 长鼻子师傅手往空中一托,那网便化为一道白光飞回他的手掌上,留下西府与十二娘在原地。“好了,你说吧!” “要我说下去,可以,但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那就是如果觉得我的方法有用,你们就必须放了我!我也同样,保证不会泄露你们的秘密。” “如若,我们觉得没用呢?”鼻子师傅阴恻恻地问。 “要杀要剐,任凭处置!”西府回答得很干脆。呵呵,如果有其他人救走了我,那可算不得我违约。 师徒三人都指天发誓,“若是林西府所言于神农阁生意有用,我师徒三人须放她走,如若不放,五雷轰顶。若林西府所言无用,则须被杀!” 西府也对天发誓,“若我林西府将此师徒三人秘密泄露,则甘愿五雷轰顶。” 这种指天发誓,对普通人来说无所谓,可以一天发一百个也无妨,也不会应验,但于修仙者来说,他的誓言会上达天听,如有违背那是必定要应验的,所以修仙之人,从来不会轻易发誓,若有发誓必定遵从。 发完誓,西府才放心地往后说下去。 “怎么办呢?显然开拓新菜,丰富不同种类的菜品,不是个好办法,因为新菜品需要时间;我有一个更快见效的办法,那就是分季节包装新菜品,记住哦,是包装新菜品,而不是研发新菜品。” “怎么个分季包装?”长鼻子师傅听出了一点眉目,但也只是有眉目而已,他需要更多可以执行的意见! “比如,现在是十一月份,天气开始慢慢变得寒冷,我们可以将具有提升人体抗寒性的几道菜做成套餐,包装为‘夏病冬吃,吃出健康’;到除夕之时,将常见的年夜菜搭配助消化的饭料共同出售,包装‘健康年夜饭,健康一整年’;在盛夏来临之时,‘健康袪暑餐’……” 长鼻子师傅不自觉地点头,这样就给人菜品常新的印象了,而且因为是有主题式的几道菜一起出售,也令不懂药膳的人,免去了选择的痛苦,也无形中增加了菜的销量。很好! 紧接着,两位弟子也点起了头。好兆头! “那‘常来常新’的新鲜感有了,这下便会吸引很多的回头客,会让这些人一来再来!除此以外,我们还需要开拓更多的新客源,让那此赍来没来我们这儿吃过的人,也愿意来也想来尝一尝!怎么办呢?” “那就是发挥本地富绅的领头羊作用,须知凡人在外用餐,也是喜欢跟风的,特别是喜欢跟风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样的话,我们就一定要用好那些来我们店里吃过饭的有身份有地位的客人,甚至我们可启用‘老带新优惠’,就是凡推荐新客户来用餐的,我们便给老客人一定的奖励……” “甚妙!”长鼻子师傅开心地拍了一上腿,这一招厉害! 一个时辰之后,西府与十二娘出现在了街道上。 十二娘当然也发了毒誓,否则她不可能被放出来的。此刻她已恢复了清醒,在服用了长鼻子师傅的一颗药丸后,内伤基本没有了!只是脸上还有些轻微擦伤,那丹药只是最底级别的仙药,并不能完全修复她的损伤。 此时,东方已出现了鱼肚白,两名美貌女子穿行在早起赶集的人群中,有点太过醒目的,被往来的人不时地行着注目礼,但她们二人都顾不得这些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县衙方向走去。 一只白色的小狗,则紧紧地跟随在二人身后。 小狗在身后汪汪地叫个不停,但这声音在喧哗的市声中,实在引不起注意。 而小狗前面的两个女子并没有停下来等它。 自然是西府不想理它,“为什么要用你时,你不出现,等我们被放出来了,安全了,你才出现!”便因为有十二娘在场,她又不能直接对妖主传出口,她不说出口,妖主自然就不知她生个哪门子的气,只好跟在她身后。 好在,妖主已习惯了这个臭丫头的喜怒无常,他也懒得跟她计较,就像只尾巴一样缀在她身后。 绕过三条街道拐过一个巷子,终于望见县衙的大门了。 西府拉着十二娘的手疾步往前走去。 十二娘五介凡人,夜里又受了惊吓,身上又受了伤,在那师傅放她们出来前,虽然给她吃了一颗丹药,一定程度上补充了一点能量,但还是吃不消啊。 气顺吁吁地站在街道旁边,说道,“我说,停一下子吧,我,我,不行了!” 西府见她实在辛苦,再拖着她走,恐怕她都要断过气去,只好停下来。眼看着包子就蹲在她脚边,小尾巴还开心地摇晃着,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西府恨不得赏给它一脚,眼神尖厉得可以扎死人。 “臭丫头,谁惹你生气了!”妖主的传音平静沉稳。 西府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转过头去,盯着十二娘,面上的怒意并未完全隐去。 “哎,你牙根咬得这么紧,眉毛都快竖起来了,你是在生我的气?”十二娘什么不解,我不就是跑不动要停一下子嘛,反正县衙就在眼前,马上就到,我们是安全的,你这是作什么! “姐姐,你误会了,我生你气做甚?我是生这狗子的气,在我们被抓的时候,它不知死哪里去了,等我们被放出来,它才跑了出来,就是一只坏心肠的狗子,我都不想要它了,它还一直腆着脸跟着,脸皮也可真是够厚的!”西府越说火气越大,脸都快被怒火烧成朱红色了。 “真的?”你真的在生一只狗的气?你还清醒着么? “当然是真的啊,姐姐觉得我不该恨它么?好歹我跟它相伴这么久,它怎能这么无情无义!” 呵呵,这臭丫头指桑骂槐的功夫变深了啊!妖主又好气又好笑。 “也是哦,不是说狗是最忠心的么?你这狗这么这样自私自利。”十二娘仿佛突然理解了西府的怒意,“就跟有些男人一个样子,你越是掏心掏肺地待他,他越是反而轻贱你;你越是不给他好脸色,日日骂他损他,他反而屁癫屁癫地跟着你,把你当成香鋍饽,哎,你说男人是不是就是贱骨头!” “……”姐姐,你是不是跑题了,我骂的是狗哦,怎么跑到男人身上去了。 包子在一旁听着,似乎听得很是认真,连头也不再习惯性地东张西望,也不再习惯性地追闻路过之人了,连尾巴都僵直不动了。哎哟,这个十二娘呀,必须要离她远远的,可不能让她带坏了臭丫头! 包子不动声色地走到西府与十二娘中间,冲十二娘恶狠狠地叫了几声,龇牙咧嘴,尖尖的犬牙暴露在十二娘面前,不知为何,十二娘突然觉得有点冷,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哎哟,这这小东西挺厉害呀!”十二娘的注意力全在这狗身上了,这小狗全身雪白,它毛炸开时,毛蓬蓬松松,就跟一只圆圆滚滚的雪球差不多,很是可爱,就是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让她不喜。 包子尾巴打了个圈,满意地摇起来。它喜欢这女人略有恐惧的眼神。 西府尴尬地笑了笑,“捡来的,不是什么稀罕品种!”呵呵,可不能让这家伙太得意,该打击还是要打击,姐可不是个健忘的人。 包子不摇尾巴了,朝西府瞪了一眼,西府也经他它一个大白眼。论眼刀子的杀伤力,姐从来没怕过谁! 一人一狗瞪了会儿,包子便服软了,小脑袋使劲儿地蹭在西府的小腿上,一边蹭,喉咙里还发出类似婴儿学语的声响,状甚亲昵可爱。 西府禁不住想要顺顺它的毛,但狠了狠心,什么都没做。 包子先是蹭她,然后又小声地叫了几声。在西府听来,那是妖主在向她解释:“丫头,我一直躲在墙后,只要他对你不利,我便立即可以制服他。只是不想提前暴露,你应该也不想我们的机密暴露给朱髯宗吧!” 听妖主说完,西府心里的堵塞顿是被疏通了不少。但还是什么都没说没做,好好的生着气,突然就破了功,面子上也太过不去了吧。 “哎哟,你看,这小东西好像在跟你道歉,好像在说他错了!你就别生它气了,饶了它吧!”十二娘真的喜欢上这只狗了,好通人性的感脚。 原本对着西府温柔亲昵的小狗,突然转过头来,又龇牙、又狂叫,像只小恶兽。我那是在道歉么,是的么,我不过是在实话实说而已,我需要她饶了我吗?需要么?你哪只眼看到我需要她饶了?啊! 可惜,妖主寄身在狗身上,狗嘴是说不了人话的,要让人听懂他的话,只能通过传音,但是,此时的妖主无法给一个凡人传音,所以妖主的一番传音,在十二娘听来,不过是一阵凶狠的狗叫而已。 第095章 送了个福利 “你这狗子好像极不喜欢我!”十二娘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结果,虽然她人见人爱,但却不是狗见狗爱。 “狗子认生,过一会儿就好了!”西府的解释合情合理,只要对狗性稍微熟悉些的人,都懂得,但眼前这个大美女很明显很介意这狗子的不喜欢。 “哦,也是!”西府的这句话,很明显安慰到了十二娘。“好了,我歇好了,我们走吧!话说,你的体力怎么这么好!”两人站了起来,往县衙后门走去。 西府自动忽略她后面提出的问题,总不能告诉她自己体内有真气所以不易累吧。 县衙前门进去为官衙公堂,后门进去则是县令居家之所。 刚刚走进后院大门,看门的老人便立即看见了她们,大叫了一声:“老爷、夫人,李小姐回来啦,李小姐回来啦!” 然后西府就见县令后院里的人全都站在了院子里。 县令与县夫人打头,两个丫头紧跟着他们身后,旁边还有老妈妈与门房老头! “哎呀,十二,你跑哪里去了!我们都急坏了,你再不回来,敬亭就要发动捕快去找人了!” 县令夫人黄娴面色虽还有些憔悴,但眉目舒展,步态平稳,看着不再是个在生死边缘闲逛的人了。她紧紧地拉住十二娘的手,又过来拉西府的手。 “林先生,太感谢你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啦!”说着便要给西府跪下。 西府自然是不肯的,忙伸出双手拦住她。“学生能救回夫人的病,那是万分的荣幸!” 西府在扶起县令夫人时,仔细打量起夫人,这夫人肤色微微泛黄,还带些病容,那柳叶眉的眉梢尾部微微下垂,仿若心中有事一般,微微那眼里仿若秋水盈盈,那樱桃小口并不红艳,略呈淡红,整个身量瘦削,与十二娘的丰盈完全不同,她整个就是一幅弱柳扶风的病美人之态。别有一股泌人的美丽。 “林先生,若不嫌弃,就如十二一般,唤我娴姐吧!”县令夫人见西府俏丽丽、水灵灵,再加上她年幼,下意识便把她当作小妹妹了。 “娴姐姐,那你也别叫我什么先生了,就叫我西府吧!”西府满脸的笑容,真诚亲切。 十二娘酸溜溜地说道,“娴姐,你可不许喜新厌旧,见了新妹妹就忘记旧妹妹!” 三个女人都一起笑出声来!就是白敬亭也不禁大笑起来。 这种欢乐的场景,县衙后院已有快三年没有见过了。 家里的下人,也都是喜气盈盈。 白敬亭忙过来,“好啦,我们进屋去说话,进屋去说话!”当下便在前带路,引着三人往客厅走去。 包子紧跑在西府身后,也走进了客厅。 客厅当头摆了一张四方桌,白敬亭走上上首主位,又招呼西府坐至右手。 西府也不客气,不但自己坐下,还将包子也抱到了自己坐着的长凳上。 十二娘不用人招呼,自顾自地说,“姐夫,我就做这儿。”说罢坐到了白敬亭的对面,娴姐则坐到了白敬亭的左手边。 白敬亭话不多,除了招呼两位女客吃饭挟菜外,基本就是旁听,听三位女人叽叽喳喳。 自然首先聊到两位女客晚间去了哪里。 两人自然不会据实相告,只是说去神农阁吃饭,两人越聊话越多,别忘记了回来,可是天亮再出店时,却发现马车不见了,马车原本是停在距神农阁一里的巷子里的,不知怎么就不见了。 因为两人早就串过口供,自然谎言说得滴水不漏。 听完两人的表述,白敬亭与娴姐相互一个对视,白敬亭道,“衙门的马车普通人哪里敢偷,这分明和城里的仙派外门有关”,说到这里他有些丧气。 整个庸桢国都要听朱髯宗的,就是国君都对他们礼让三分,他一介小县令,哪敢去惹他们。他知道,县城里的大酒馆、大铺子、大钱庄,基本都是朱髯宗的外门弟子把持着。 这些外门弟子,说是弟子,其实不过是为仙宗敛财的工具。大多数人并不会传授什么神通法术,还多是普通凡人,要说与凡有甚不同的话,就是他们身上多少会有些宗门发下来的符咒。 话说到这里,十二娘打起了哈哈,“县令姐夫,好了好了,别想你的马车,我娴姐这下病虽好了,但身子还是要好好补养,你可不能亏待我姐姐。” “那是自然,这些都不用我说,妈妈已经安排妥当了,几十只母鸡在等着你鸡消化哩。大补的东西也不敢给你姐吃,她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这一病快三年,可不敢补得太猛了。”白敬亭说着,又招呼两位女客吃菜。 娴姐说:“十二,你现在已是自由之身,应当寻一个人家了。” 十二娘一听到娴姐说这个,脸上顿时就阴云密布起来,“娴姐,你我亲如姐妹,但这些话已后就不要再提了!” 当下,就是连西府心下都有些惴惴不安了,这十二娘的性格可真是火爆啊,敢在人家家里面,给主人脸色看,恐怕天底下,没有几个这样的吧! 娴姐也不恼她,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她哪里不明白十二娘的心思,虽是自由身,但哪个正经人家会娶一个花界红牌做正妻,左不过是纳妾作小,以十二娘的脾气,怎能做得了凡事都要看人家脸色的妾。但她还是未好姐妹未来的人生担忧,如此下去,到了晚年,恐怕凄凉啊。 娴姐给十二娘挟了一块萝卜放到她碗里,“罗,给你,顺顺气!” 十二娘白了娴姐一眼,“你惹了我,生这么大的气,一块萝卜怎么顺得开。”说罢笑着吃下萝卜,脸上又多云转睛了。 西府看着这一对好姐妹的互动,心下不禁有丝丝羡慕,有这样一个可以生气、可以笑骂却依然相亲的朋友,真是人生的一大福报啊!不自觉手在包子的背上抚了抚,包子的手感可是越来越好了。 包子则借机蹭近西府,小脑袋紧紧地靠在西府腿上,状甚亲昵。呵呵,这个样子的包子,应当是包子本体吧,但她还是不自觉地脸红了,如果是妖主的俊脸靠在自己腿上,那会是怎么香|艳的场景啊! 娴姐突然将话题引到西府身上,“听说一个修仙者看上了西府妹妹,却被拒绝了,想必妹妹早有意中人了吧!” “姐姐说笑了,哪有什么意中人。我也想修仙啊,但一想到一个自己完没感觉的人双修,便实在太痛苦无望了,所以只好放弃。”这个理由比西府当初说给岳金霖的,语义上更加令人信服了。 十二娘抢先说道,“西府,厉害,要是我,恐怕根本没勇气拒绝!”说罢冲西府竖起了两根大姆指。 然后大家又讨论了很多关于修仙者的话题,大家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其实对修仙者的了解,并不比旁人优上多少,她应该也就是个有些仙缘的普通凡人吧,应根儿不像个修仙者哇。 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娴姐给西府介绍起对象来,什么马家的公子,才华出众,但为人有些轻“狂;李家的老二,为了敦厚博学,但性子太深沉了些,也不太适合…… 西府满头黑线,哪里?这是要为我寻夫吗?哎,想不到堂堂县令的夫人,竟然也有如此爱好!于是马上叉开话题,“县令大人,我想在县上安家”,最好是在东市街上,前面可以做做小生意,后面可以居家,不知大人可否帮我打听打听?” 白敬亭自然满口应承下来,“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明日午时前便给你答复。”只找东市地保过来打听打听,就行了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半时辰才结束。 饭毕,西府借故要去见一个朋友,便先告辞走出县衙后院。 “怎么办,都这个时间点了,阿爹阿娘必定早就起床了,估计已发现我不在家中了!”都怪那该死的神农阁主事人,要不是他绑了西府,她怎么会错过回家的时间。 西府急得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妖主长长地叹了一声。 “为什么叹气?”西府不解地问。 “深陷俗缘,当局者迷。”停顿了片刻,妖主接着说道,“你的异常,你觉得他们当真便是无知无觉么”。 西府停住了脚步,心里便是咯噔一下。西府自然知道妖主口中的他们指谁——阿爹与阿娘。 “我知,放心,它必不会成我心魔,时间一到,我便放下。”虽然她知道这份天伦之缘,不过是水月镜花,终不长久,不过她却想让它尽量长久一些。这一辈子,她最欠缺的便是父母之爱了,她心上有个黑洞需要去填满,而这填充需要时间。 “好吧。吾这便助你速回!”话音刚落,妖主就感感觉到自己被西府抱了起来,准确地说是他寄身的包子被抱了起来,额头上被她狠狠地亲了一口,包子呆征了,或者说,是妖主呆征了,这个福利来得太意外了。 亲过之后,西府又将包子放回原地,这时,妖主才反应过来——她竟然亲了他一口。 妖主结过片刻呆征之后,操纵着包子对着空中汪汪叫了数声。这声音在西府听来,比平常叫声更为低沉,如果西府的感觉更敏锐些的话,便能感受到其中的王者威严。 第096章 长白山雪鹤 呵呵,咱家的妖主大人这又是要呼唤他的动物朋友们了吧。西府虽然第一次见妖主寄身在包子身上使用这种神通,但还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先前便见过妖主嘬起唇发出古怪的声音,更唤来了很多飞鸟。 十数息之后,遥远的天边便出现了一个黑点。 西府问道,“那是什么?” “走,快去城门口边的树林里。”妖主话没说完,便操控着包子往街头另一边跑过去。 西府便也二话不说地跟在包子身后,包子的身体虽然小,但是却非常灵活,在清晨的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钻来钻去,欢脱得很。 约一刻钟后,一人一狗便出现在树林里了。这边树林长在一处坡地上,树木浓密,除了极少数猎人以外,很少有人来这里。 在一处比较开阔的草地上,这里树木比较稀,妖主说,“就是这里了!”。 这时树林上突然传下一片巨大的阴影,还挟带着呼啸的风声。西府下意识地抬头,就见头顶上有一只巨大的鸟影,巨大的翅膀快触碰到树顶了。 西府都看得呆了,这太震撼了,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了,正在滑翔的翅膀足足有三四丈长,从脚到尖喙,也足足有三四丈长。 “这就是你唤来的!”西府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这么牛,这么大的鸟儿都能唤来,了不起! 妖主,没有回答,想当年,唤这种傻鸟有什么可稀罕,就是蟠龙他都可以唤来驱使…… 没有回答,那就是默认了。西府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种大鸟。 这大鸟因为太大,只有慢慢收起巨翅才能降落在林间,它现在的动作很缓慢,可以说很优雅。它整个身体看起来修长匀称,有一种流线型的美感。 全身如云朵一样雪白,只在翅膀的下方有一排黑色羽毛,修长的细腿缩在身体后面。 慢慢地它带着一阵旋风落在了地上,它就那样优雅地立在那里,拍了拍翅膀,修长的脖子往后一扭,长喙在身上理了理,然后便不动了,它做这一切动作都优雅极了,仿佛每一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的一样。 “这是一只丹顶鹤?”它整个身形太像丹顶鹤了,可据她所知,丹顶鹤没有这么大的。 “不是,这是长白山雪鹤,你看它头顶,并没有红色!身量也大得太多。”包子一边回答西府,一边往雪鹤走去。 那雪鹤看到包子时,先是一阵不屑,显然这与它预想的场景不一样,就是这么个小东西在唤自己么……哎,这不东西身上的威压怎么这么大?……哎,这小东西的身体里原来住着一个大家伙啊!哇一只巨大的白色骏马,头顶还有一只尖角,这不是……传说中的白泽神君?不可能……已有几千年没有出现过了。 包子淡定地站在雪鹤面前,从体量上来说,就像一只公鸡站到了一只大象身前,但奇怪的是,那体量远远大于包子的雪鹤却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尖喙快低得碰到了地上,样子极为谦恭。 一鹤一狗就这样静默了片刻,那雪鹤突然双腿弯曲,整个身体伏在了地上。 包子回头,朝身后的西府汪了一声。 西府一个激灵,走上前来,抱起包子,朝雪鹤铺在地上的白翅上爬过去。 这大鸟的羽毛可真是白啊,而且还是挺滑的,对于西府来说,还是要运气真力才能平稳地爬到它的背上。 西府在它背上,找了个相对最底的地方,把自己栽进去。正是鸟脖子与背部相接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凹陷,坐进去稳稳当当,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让人乘坐一般。 嘿嘿,如果西府这个心思让身下的大鸟知晓,那绝对要气得双耳冒烟吧!长白山雪鹤可是世神罕见的神兽,神兽自然有神兽的傲气。这世间除了白泽神君之外,它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唤来它。 待西府坐定不动后,包子对着这只大白鸟汪了几声,似乎是在交待目的地,然后便窝回西府的手里,不再动弹。 对包子本体而言,在高空飞行,也是一场很刺激新奇的体验,还是窝在女主人怀里有安全感。 雪鹤慢慢站了起来,西府感觉很平稳,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地动山摇的感觉。 全身站起来后,雪鹤伸开双齿,在空气中煽动几下,双腿再一蹬地,身体便慢慢升了起来,双脚不一会儿便越过树顶,然后便加速了翅膀拍动的速度,上升速度明显加快。 西府耳畔刮起了呼呼风声,她运气真力,在身体上形成一道透明的防护罩,便将大风隔绝在外了。 整个起飞与上升的过程都非常平稳,作为一个高空运输工具来说,这只长白山雪鹤都非常理想。要是能将这巨鹤收归为己有作为坐骑就好了,以后去哪儿都很方便呀! 雪鹤在上升至云端之后,便不再上升,而是在同一气流层上平平地飞行,西府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身旁的云朵的样子,有的如一团棉花,有的如一团散漫的白汽。 包子对着雪鹤叫了几声,西府就觉得身旁的云朵渐渐都看不清了,慢慢地不只是云朵看不清了,身旁的一切事物都看不清了,只能看到一条条白线一闪而过,一道白线之后,就是另一道白线往后飞驰。 这只鸟加速来,可真是惊人啊!不好好在,这鸟身体足够大,西府又是窝在其身体的凹陷里,驾乘感受还是蛮好的,相当舒适! 大约半个时辰后,身畔的云朵又渐渐可以清晰可见了。 “为了什么又慢了?”西府不解地问。 “到了!”妖主传音道。 “……!”西府满脸的不可思议,骑最好的马,也要近三个时辰,就是妖主带着她跳跃前进,也要一个半时辰,怎么可能半个时辰就到了! 西府还没从惊讶中回过身来,西府就感觉到身下的大鸟开始往下俯冲了,那速度又是一阵急速前进。 如果有人有幸站在旁边目睹这巨鸟的降落过程,他会看见到道白色光柱直冲地面,那光柱的头部落在地面之后,晃了几下,便显出身形,原来是一只白色大鸟。 它落了地之后,便伏在地上,从上面走下一名年约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她怀里还抱着一团白色的球,那白球抖了抖身子,便跳落到地面,原来是一只白色的小狗。 那小狗从口中吐出一道白光射入那巨鸟头顶,那巨鸟便抖了抖身子,仿佛非常舒服一般,便拍了拍翅膀腾飞而去,转眼便化为天边的一道黑点。 这从巨鸟上走下来的少女自然是西府了。 她看了看身周,原来她此刻正在村后面的一片小树林里,这小树林是由伯劳山上延展而下的,从高处来看,就好像是一块巨大的巨毯一只从山顶铺到了山脚,这里鲜少有人来到。大鸟选择这里作降落点,十分理想。既足够隐蔽,又离西府的家十分近便,不过是走过一条长长的田埂便到了。 西府看到身旁的一颗松树上结了很多的松塔,松塔里的松子结得很多,便爬上去摘下了很多的松塔,塞进了背包里。 西府抬腿往男埂上走去。 此时正值十一月份,田地的庄稼早已收割完毕,只留下一截一截的稻茬子,田埂边的草也是一片土黄,毫无生机了。 走过稻田,便是一片麦地,麦子才如韭菜般高,远看绿油油地,近看便是绿色稀疏。 有几家的麦地上,有人蹲在地里拔草。 那人偶然抬起头,便看了冲他微笑打招呼的西府。那人便直起腰,大声喊么,“林先生,快回家去吧,你阿爹阿娘快急坏了!” “好的,伯伯。我起了早到后山林子里采松塔去了,忘记跟他们打招呼了!”西府一边回答,一边跑起来。 三十个呼吸的工夫,西府便来到了自家门前。 就见阿娘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呢,像一只陀螺。 “阿娘,您这是干嘛啦?我就是怕你们着急,才忙着跑回来的,瞧,我采了多少松塔!”说着将背包举了起来。背包里塞了一半包哩,可以弄出不少松子哩。 “哎呀,你就去采这个去了呀,可吓死人了,大清早一推你门,人影都没有一个,可真是……哎呀,对了,你阿爹四周找了个遍,没寻到你,便去山神庙了,就山神保佑你呢!你快,快去迎迎他,省得他着急!” 西府与包子一起跑起来,往山神庙奔去。 在村道上碰上不少人,都来同西府打招呼,还有热心的村民早往山神庙跑去通知林二了。结果是还没走到路程的一半,父女俩人便碰上面了。 老头子脚步飞快,上半身还颤颤微微,脸色通红,额头上都是汗水——现在可是十一月,显见得他得知了西府回家的信息,那是激动到不行,便赶忙从山神庙跑了回来!待亲眼看到西府时,老头子反而慢了下来,不再跑了,而是慢慢走近这个女儿,脸上微微写了怒意,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便又笑了起来,用手指向回家的路,示意西府赶快回家去。 第097章 修仙者的无奈 包子叫了一声,妖主传音道:“越陷越深了!” 西府回头看了包子一眼,给了他一个迷之微笑。什么意思? 西府搂住阿爹的一只胳膊,两人紧靠着快步走在乡间小路上。 包子又汪汪叫了几声,一声比一声凶,“放开他胳膊,不准再碰其他男人。”妖主的声音冷厉非常。 西府本不想理他的话,但很明显地感觉到周遭的气温又下降了,她害怕了:妖主对人类可没有多少感情,弄死一个人,在他眼里不过与弄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想到这一层,西府立即松开了搂住阿爹的双手。 林二往女儿这边一看,见女儿朝他尴尬地微笑,心里也有些尴尬,他明白应该是这女儿害羞了。话说他原本也不习惯与女儿这般近的的接触,被女儿这样搂着一只胳膊,心里既觉得温馨幸福,又有点觉得不好意思,所以他猜女儿必定也是不好意思了,才松开了手。于是便也转头看前方,继续往前走。 西府跟在阿爹身后,两人保持着一臂左右的距离。 父女俩到家时,阿娘正坐在厨房椅子上侍候松塔。 要将松子从松塔里弄出来,其实还是件比较麻烦的事情。阿娘正手握着一把小锤子,在一下一下捶打案板上的一颗松塔,有一些松子便飞出来,落到地上。阿娘不慌着捡地上的松子,而是继续拿另一颗松塔放在案板上,继续捶打。 西府与阿爹都要蹲下身来,捡那些松子。 阿娘说:好啦,收拾完地上的松子,我们便开饭吧。然后便放下了手中的小锤,在腰间围裙上擦了擦手,便去端饭端菜。 西府手里动作停顿了一下,心里疙瘩一下,原来阿爹阿娘还没有吃早饭——早上他们发现自己不在房间之后,也无心做早饭了,四处找西府,找了一个多时辰,找不到,阿娘便在家傻傻地等着,阿爹便去山神庙里求山神,两人哪有心思吃饭。 心里头被歉疚填满,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啊。她必须连夜去处理县令夫人的病情,以此拜托县令帮助自己打探房子的信息,却不想遇到了神农阁的主事人抓住了自己…… “修仙者与凡人完全属于两个世界,你想将它们合二为一,必定辛苦而危险!”妖主适时传音,他语气平淡,只是在讲一个事实,他已经不想表达自己的观点,他知道西府有时候很有主见。 西府微微地点了点头,赞同了妖主的话。她手上又开始忙起来,捡拾地上的松子。松子不多,很快便捡完了。 饭菜皆已上桌。包子的小碗里也盛了饭菜。 西府与阿爹洗了洗手,便走到饭桌旁,各自坐下。 阿娘为西府盛好汤,鲫鱼汤,汤熬得不浓,没有熬出白汁,很明显时间不够。 西府喝了一口,眼角的余光看到阿爹阿娘也都在低着头喝汤,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喝汤的吸溜声。 气氛有点尴尬。 西府喝了之口,心里仿佛有一块巨石,堵得慌,实在喝不出什么味道来,放下碗,硬生生地说道:“阿爹阿娘,让你们着急了!” “没有关系的,我们只是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阿娘这次说得很慢,表情是罕见的严肃认真。 西府没说话,她从阿娘的表情上看出来,阿娘必定还有下文。 可是阿娘说到这里,停顿了下,便不再说说话,只是低下头去喝碗里的鱼汤。时间不够,煮出来的汤其实腥味很重,并没有多好喝。 阿爹盯了两人一眼,也低下头去喝汤,瞧那喝汤的劲头,要不是顾忌到可能的鱼刺,阿爹估计可以一饮而尽。 西府也低下头去,喝汤,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阿娘突然开口了,“西府啊,阿爹阿娘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很多事我们帮不上你,你也不想让我们为你担心,所以你不说,我们懂的。可就是,可就是,还是会瞎操心。” 阿娘盯着西府的双眼,西府也盯着阿娘的双眼,两人的眼里都是湿润润的。 西府本能地想辩解什么,但脑子里突然想到妖主曾经说过的话‘你的异常,你以为他们无知无觉吗’,西府便不想再说话了,只是听着阿娘往下说。 “打老头子把你领下山,从你的言谈举止看,你都不是个普通人,特别是山神庙那次,阿娘便更加确信了你不是个普通人……但阿娘还是觉得,不管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会成为我们的女儿,但阿娘都很开心,你明白么?有你做女儿,阿娘很高兴,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可就是,可就是,害怕有一天,你会突然从我们的生活里消失,你明白么,阿娘真的很害怕!”说到这里,阿娘眼里的水早就淌了下来,在脸上造成了两道小河流。 西府坐到阿娘身边,用衣袖替阿娘轻轻擦掉泪水。自己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也汇成两股小河,不停地流淌。 包子知趣地走开,无论是妖主还是包子本体,对人类的这种强烈感情都不太适应,本能地回避这些,毕竟妖类更为直接,爱恨情仇简单明了,没有人类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对妖主来说,觉得合适就留下来做女儿,不合适就离开,有什么好纠结的,不就是两条路么,二选一就行了。结过人间这么久的打磨,他也渐渐明白人类与妖类在情绪感受上的差别,对此,他不太理解,但还是会尊重,特别是西府的情绪感受。 “阿娘、阿爹,我确实不是普通人,但我的真实身份不能告诉你们,这对你们有好处,包括我想搬到县城去住,也是为了保护你们,无论如何请相信,我不会害你们,我心里的的确确,将你们当作了我的父母一般!我也很担心,有一天不得不离开你们,但是,我会记得你们的。” 西府不知道自己怎么说一下子会说这么多的话,但说过之后,心里便顿时畅快了不少,不再胸闷发堵。 阿娘的眼泪也不再流了,当长久担心的东西,变为确认之后,反而没那么担心了,人也更加平静了,反正事实便是如此,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既然分离的那一天迟早会到来,那就从此刻开始,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吧!这是在场的三人统一的心声。 于是,这一餐饭吃得后面还是挺平静的,虽然不复往日餐桌上的热闹,但是各自心里都有一种放心与通畅。 用完饭后,西府跟阿娘爹说:“我已令县令大人帮我留意城中的房子,后面还会有很多事对接,会没有时间去义学馆授课了,这便要去通知岳馆长。” “很好,那你快些去吧,让阿爹与你一起,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个人带不来。”阿娘心里自然是高兴的,早些不做先生了,一家三口便多些时间在一起。 “好的。”西府对于阿爹一种有一种奇妙的感情,他将她带回伯劳村,又给了自己一个新身份,于她而言,自然有着天大的恩情,但阿爹不会说话,两人之间便有了一种无形的隔阂,不如与阿娘在一起时的亲密。能单独在一起走一程路,也是一种很好的亲密陪伴。 阿爹戴上了一顶灰色毡帽,牵过毛驴,拍拍驴背,让西府坐上去,脸上是满满的笑意。 西府也不客气,坐了上去。 一路上,西府跟阿爹讲了很多,讲到她在山上第一眼看到他时的惊喜,第一次走进家里便感受到的温暖,讲到在季乡正家里教授季青时的有趣事情,甚至还讲到自己修习五禽导引术的事情,因为阿爹不会说话,所以无须担心他会泄密。 在西府讲这些时,阿爹会根据所讲的内容,时而惊奇,时而畅怀大笑,可见,阿爹是基本看懂了她的唇形的。 对此,西府很是欣慰。 约半个时辰后,来到学馆。 门房是一位中年汉子,人长得精瘦,眼睛里有精光闪动,一看便是个从小练武的人。 当西府说明了身份后,那汉子便告诉他,馆长在休息里接见两位先生,让她直接去休息室等候。 于是,西府带着阿爹一同往里院走去。 院子里的万年青碧绿,地上草已经枯黄,令西府感受到一股凋零之气。 包子叫了一声,妖主传音道:“周遭气机已破,学子愿力已散,恐难复兴!” 听到这些,西府的脸皮不自觉地一麻。如果她不来这里,这学馆或许还是一片兴盛。 西府在岳金霖的休息室前等了有小半刻钟,休息室门便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长相文雅的青年,不算多英俊,也不算有多高,但是脸上特别干净——这个干净不是指表面上的无尘无垢,而是给人的一种心理感觉。 这青年见有个少女盯着他,脸竟然微红,还冲少女点点头走开。 妖主传音道,“这是个累世积善之人,这一世必有福报。” “为什么?”西府暗自看了包子一看,这家伙今天好像很大方吗,平常他是舍不得在白天传音的,今天却传了一句又一句,她不明白这转变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妖主假装不懂,总不能告诉主臭丫头说,我是见你终于有了与尘缘分离的明悟,所以高兴啊,一高兴就大方了哇。那这丫头还不气得爆跳如雷。 “装蒜!”西府送给他两个字。 这下妖主没有接话,因为岳金霖走到了门边,那张肉嘟嘟的大脸正冲西府微笑。 第098章 再见了,义学馆 “林先生,你现在就到了!”岳金霖满脸惊讶,要到后日才会开课,提前两天到来,这小姑娘很是敬业哩。 “馆长,我、我有事要跟您商议!”西府不是个犹豫的人,但是不知为何,面对对自己很好的馆长,离职的话还是有些羞于出口。 岳金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快进屋。”脸上还是执诚的笑容。 西府顺着馆长的引导,在方桌旁的长凳上坐下,脸上挤出笑,脸上有些发烫。 “这几天,你在家过得怎么样?村人有没有传些对你不好的消息?”馆长一边问,一边泡茶,然后将一碗清香的玫瑰花茶端到西府面前,“尝一口试试,这是内人今年夏天自采自制的花茶。” “没听到过,如果没有您那天的公开说明,恐怕必定会有的。”西府闻了闻茶水,果然有一种浓郁的玫瑰香气,轻轻汲了一口,“嗯,好茶!”,初入口有股草腥气,再品便变成了泌人的玫瑰香,妙就妙在,这种由腥而香的转换,会衬得香气更为丰富。 “那便好,我久居乡间,自是懂得乡人口舌惯于造业,便担心里一个女孩子家,恐怕承受不住这些,没有便好!”说到这里,岳金霖也喝了口茶,接着问道,“你刚说有事同我商议,所为何事?”旦愿并非刚刚所料之事。 “馆长,我……我家人会迁往县里安家,在县里做些小买卖谋生,所以,我打算离职。”我知道这个时候馆长缺先生,但实在不方便在此久留。 “是对薪资不满么?”很明显这是托辞,迁往县里必然是你的主意。 “馆长,真与薪资无关!”话说被一个自己敬重的人误会,其实是件挺不开心的事情。 “那是否有什么难言之瘾?”若能帮到你,你必不会离开吧。 西府停顿了片刻,才答道:“其实、其实我是害怕了,毕竟死过两次人了!望馆长理解!”。 “你也相信那些乡下人的流言?”馆中风水不好,死了两人都是鬼跟妖闹的,这些风言风语,岳金霖听过至少有五个版本,一个比一个邪乎,但是……眼前这小姑娘似乎不是个胆小的人啦。 “半信半疑吧!”说到这一步,西府心里已没有多少愧疚了,说起谎来,也是自然流畅了,“但是,孔夫子也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总归避避险还是好的。” 馆长沉默了会儿,说道,“好吧,那你想何时离开?”问完这句话,馆长抓起水杯,猛喝了一口,仿佛非常口渴。 “我想就这两天便好,整理县上新家,搬家事宜,都得由我来打理,不得不要早些离开。”我知道馆中急需人手,但我也是没有办法,更不想为学馆惹来祸患。 “好吧,即然已做下决定,那便可以早些离开了!今天便可收拾离开!”,岳金霖的脸上没有了笑意,这个女孩在此时要退出馆中,他委实是有些气愤的,但人家要走,他总不能强留吧! 西府点了点头,馆长的怒气,让她的愧疚更少了。 “我去取你的薪资前来。”岳金霖说着,便往另一个房间走去,不一会儿便从那房间里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的纸袋子。“这是这大半个月的薪资,你看看对不对”。 “嘿嘿,何以解忧,唯有钱财。”看到沉甸甸的红袋子,西府心花怒放,她从馆长手中接过来,然后打开口子,往里看了看,刚刚好,不多也不少。“不错,刚好,多谢馆长!”事关进账,哪怕再少,她都会认真以对。 “好啦,你自去取物事吧!”岳金霖说罢,便礼貌地送出了西府。 西府刚走出岳金霖房间,便听得房重轰的一声摔上了,看来馆长对自己的离开挺生气的。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是离职成功了,而且还比自己预想中更快,这是好事。 西府打消了心中微微的不快,见阿爹在院子中央站着,正朝自己看过来,阿爹脸色有些微讶,他似乎也看出了自己脸上的表情。 阿爹牵着毛驴走过来,拍了拍西府的肩膀,以作安慰,脸上是淡淡的微笑。 “没事,我们进去吧!”西府脸上挤出笑容,更带着阿爹往第三进院子走去,她授课与私人房间在第三进。 房间里的东西并不多,只不过是些衣服鞋子,一个藤箱就装下了,然后便是两床被子,这被子是阿娘新让人做的,厚实得很,很是不好捆扎,光捆西府自己,很是手生,幸好,阿爹一起来了,他那双手看着老,但是捆起东西来,那手法,估计十个西府都不是对手。 阿爹用一根麻绳,捆成了两个四方块,绳子两端一端一个方块,再将绳子挂在驴背上。将藤箱绑在了那根麻绳上,稳稳当当,丝毫没有掉下来的可能。 西府忍不住给阿爹竖起了大拇指,“牛!”。 阿爹不好意思地笑。 在走出房间时,西府轻轻地带上房门,再朝里面扫了一眼,有丝丝不舍,毕间在这里呆了四个多月。 包子叫了一声,“破房子而已,有何不舍。” 西府自是不答,只是往外走。路过第二进时,西府朝馆长的房间看了看,馆长的房门还是关着的,他并没有要出来与她告别的意思。也好,走吧。 “不必因他伤怀,不过气量狭小之人罢了。”妖主适时传音。 并非为他不理而伤怀,他的气层,她是可以理解的,而是为这段关系的失去而伤怀。 在走出大门时,门房的那个中年男人朝她淡淡一笑,西府也回报他一个微笑。想不到最后义学馆与他告别的,会是这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再见了,伯劳义学馆!再见了,可爱的与不可爱的孩子们,这时,她脑海里突然浮现起那几个孩子的面容,他们家里的条件都不是太好,但依然一个个都是真诚而乐观,愿他们在这个乱世中平平安安。 第099章 与别不同的感受 毛驴下台阶,不太稳当,后脚差点踢到了前脚,几乎翻倒,西府下意识地跃到毛驴的下方,用肩膀顶住毛驴的肚子,用力一耸肩膀,才令毛驴站点,没有翻倒。 等驴身站稳之后,西府才发现空气突然间地安静,阿爹保持着回首的姿势,身体一动不动,连眼球都一动不同,连呼吸都暂停了,如果不是包子在他身旁转动,一会儿看看西府,一会儿看看阿爹,西府几乎都快觉得是时间静止了。 “呵呵,你暴露了!”妖主的声音里尽是兴灾乐祸,她刚才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以凡人的目力来说,那就叫瞬移了吧,这丫头的速度有长进。 西府瞪了包子一眼,如果可以的话,她要赏他一脚。 “阿爹,走吧!”西府嘴角上翘,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并没有打算解释什么,或许正如妖主所说,他们或许早有所觉,知道就知道了,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阿爹呆怔了一下,便转过头去,牵着毛驴往台阶下走去。 西府也跟在毛驴后面,往下走去。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这就是一对寻常的父女而已。 妖主传音道,“可需抹去记忆?”等他晚间显出人形,便可抹除凡人的记忆。 西府扫了包子一眼,摇了摇头。抹去人脑中的记忆是一种操作起来非常精细的神通,抹去的多了,会另人记忆大量空白,严重的话,会令人失忆,甚至性格大变,轻则或会留下头痛的毛病。 父女俩一路走,没有什么眼神交流,只是低着头往前走。 走至一块大柳树旁边,阿爹停下来坐在一块石头上,抽出烟枪,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西府便蹲坐在阿爹身旁,看着包子在草丛上奔跑,有节奏地一跃一跃,身体的运动宛如一波一波的海浪。哈哈,现在主宰这具身体的,应该是包子本体吧。 初冬下午的阳光照在西府洁白的小脸上,将西府的皮肤衬得宛如半透明的美玉,阿爹看着这张小脸,嘴角咧开,露出由来而外的笑意,他第一次见到这丫头时,也这般模样,阳光也是这么打在她小脸上,说不出的乖巧温顺。 后来生活在一起时,才发现她一点也不温顺,相反,她很有主见,十分有能力。在一起生活得越久,便越发现她的不简单,越觉得她是个有秘密的孩子。 不过,她又秘密那又怎样呢?他还是很喜欢做她的阿爹啊,并且他知道她也很喜欢做他们的女儿呀,这不就足够了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西府回过头,眼光落在阿爹脸上,就见阿爹脸上愁容已经烟消云散,绽放出满足的笑容,这种笑容西府再熟悉不过了,微眯着眼,嘴巴微张,似笑非笑,下巴微抬。这种笑容常常会在阿爹脸上出现。 “阿爹,我有自己的秘密,我不告诉你们,其实也是为你们好,因为一旦知道了,你们可能会有祸事上门。”西府认认真真地讲。阿爹盯着西府的嘴形,不想漏过一丝丝信息。 西府不知道阿爹可以接收多少信息,旦愿能够是全部。 阿爹听西府说话,烟枪抽得更快了,吧嗒吧嗒,一下又一下,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希望能明白她话中所有的意思,但她有些唇形他并没有看懂,很明显他终要漏掉一些信息,所以为此犯愁。 等西府嘴巴停下来,阿爹点了点头,示意他听懂了,并用手语告诉西府:他不介意她有秘密,没有关系。 西府将头轻轻靠在阿爹肩膀上,嘴角显出笑意。阿爹不介意就好,她很开心。 包子不在草丛上奔跑了,而是跑过来冲着阿爹大叫,并用头去拱阿爹的脚,让他没休息啦,快点动身回家啦,阿爹笑着用手去揉搓包子的苹果头,然后站了起来,好像,他看懂了包子的意思。 路过村中时,自然有些人过来同父女俩打招呼,还询问为何棉被都往家带了。 西府的说辞便是:不做学馆先生,想到那里死了两个人,心里有点恐怖,所以离职了,不再是学馆先生了。 听到说辞的村里人,都摇头叹气,直说那学校风水有问题,不去也好,虽然有些可惜了。 父女俩到家后,阿娘便招呼他俩快做下休息,她给两人各做了一碗鸡蛋汤,这就算是下午茶了,红糖放得足足的,汤水都显出了黑红色,入口很甜很甜,腥气都被掩盖了去。 用用下午晚茶后,三人都坐在客厅里做自己的活计。 阿娘在纳鞋底,天气渐冷,她要为父女俩各再做一双棉鞋。 阿爹在用一种草做小摆件,身后已摆了十多年摆件,其中小鱼、蟋蟀的造型最多。 西府则是在帮阿爹修理那种草叶,将那草叶尽量弄成一样的宽度与长度,以供阿爹巧手编织。 一家人在一起,话也不多,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但一种其乐融融的感觉,却弥漫在场中人的心里。 岁月静好,说的就是这样一家三口在一起时的平静意足吧! 西府一边弄草叶,一边说道,“阿爹阿娘,我已拜托县令帮我们留意房子,我明日就要过去看看!你们可要同去?” “不去了,你看好就行!”阿娘笑着说,她相信西府肯定能安排好,并且要比他们自己安排得更好。 太阳落山时,西边彩霞满天。就如同三个人此时此地的心理。 当天夜”里,在西府房间。 妖主显出了真身,白发胜雪,红唇明艳。 “今晚需修习凤戏了”妖主表情严肃,毫无笑意。修习的事,不能太耽误了。修完凤戏,他便可以教她些神通了。 “今日心绪不佳啊,妖主老先生!”西府拖长了音调,声音里的讨厌显而易见。 “需岳金霖心胸那般狭窄,心绪不佳可是因他而起?” 西府点了点头,转而又摇了摇头。“因他而起,却不全因为他。”只不过是为一种生活的结束而伤感罢了。 “哎,可记得神农阁小虎。” “可是神农阁那个瘦小的男孩?好像只有八九岁。” 妖主点了点头,“见到他时,你可曾有些不同的感受?” 西府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第100章 封虎的爱情 “哎,你怎么知道这个人?”你当时不是躲得远远地没敢出现么? “十里之内的声响,我自能听见。”你们说的话,我自然听得见,你若有险,我也自然能救得,只是对方身份不明,不想无故暴露已身而已。 听妖主这样说,心里对妖主的恨意嚼间碎了一地。原来这家伙并非大难临头各自飞,而是暗中保护着自已。“我见那孩子,便有种亲切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太瘦小了吧。” “吾观其血脉中成份与你十分相似,竟有有八成……”妖主说这话时,眼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想遗漏她的任何表情。 “嗯?你是说……”。西府眼睛圆睁,嘴巴大张,双手下意识抓住妖主的胳膊,指尖掐进了妖主的皮肉里,银色的血液渗出。 根据契约,师道器灵对主人的攻击是没有免疫力的,反过来,主人对器灵拥有百分百的免疫力。 妖主没有痛苦之色,胳膊也没有挪动,而是任她掐着。 ———分割线———— 封虎一夜没有睡着,脑子里一直回放着与姐姐在一起的点点滳滴,姐姐与他在一起生活了四年,有太多画面可以回放了。 第一次见到姐姐时,她穿着一身葱绿色的衣裤,两侧各绑了一个圆髻,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声音很好听,又脆又响,“不要挤、不要挤,每人都有一个饼子哈,不论先后,都是一个哈,不要推,不要挤”。 她说不要推时,目光狠狠挖了封虎身后的一个青年乞丐,他当时正用右肘冲撞六七岁的封虎。 封虎也看到了那挖人的目光,凭心而论,那目光有些凶,但在封虎心里,却异常温暖,犹如冬日的太阳。 轮到封虎时,姐姐给了他两块烧饼,够他两天的口粮了。给别人都是一块,给他却是两块,封虎心里好甜好甜,他的乞丐生涯一下子有了颜色。 从那以后,他在乞讨糊口之外,也会帮人跑跑退,也会去拾拾荒,总之能攒点钱的事,他都会去做。一心想着,要买件稍微像样的衣服,把自己收拾得像个人样,然后便去娶她,一生一世。 过去了大半年,他终于达成了目的,买了身半旧的布袍,头顶挽了发髻,又去她每月初一十五布施的地方,挤过人群,来到姐姐的旁边。 过去了这么些年,姐姐再次看见他时的表情,他都还历历在目。她先是低着头低过来一个烧饼,但封虎并没有伸手接,而是着着不动,任后面的人推他,他也尽量不动。 然后姐姐奇怪抬起头打量他,她眼睛先是愤怒,然后双眼大张,充满惊喜,“你谁家孩子,快走开!瞎凑什么热闹?”看你这一身衣服,也不像乞丐啊。” “姐姐,你给过我两个烧饼,你不记得我了么?”封虎眼神里充满期待。 姐姐眼睛转了几圈,终是想了起来,“哇,你就是那个小家伙啊,差点被人推倒,哎,你这次来怎么不要烧饼了?是被家人找到了?” “我没有家人了,我来是要娶你的!” 在场的乞丐们发出一阵阵哄堂大笑,姐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过了好久,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家丁跑过来,一把将他推倒在你,“小乞丐,你敢羞辱我家小姐,你找死!”挽袖欲再打。 姐姐大喝了一声,“住手!小孩子家家的……童言无忌,跟他计较什么!不理他便好!”就因为这一句话,封虎没有再挨打,那凶神恶煞般的的狗奴才,悻悻地收回了手。 这一次封虎虽没有听到姐姐的肯定答复,但也没有收到断然拒绝的答复,所以封虎的心里还是抱着希望甚至是小小欢喜的,“没有被拒绝就好,就是还有希望!” 后来封虎便经常出现在姐姐的家门口,半年前他便千方百计打听出了姐姐家的府邸,看到姐姐去哪里游玩,便经常悄悄地跟在后面,有时候,姐姐会发现他,但并没有特别生气,反而会阻止家奴才对他动粗,有时候,还会赏给他一些好看的点心吃。 封虎觉得能远远地看着姐姐在湖上与人聊天,在花园里追蝴蝶……凡此种种,都是人世间无上的享受。 再后来便遇上了师傅,师父是朱髯宗弟子,他也知道朱髯宗那可都是神仙人物,不得了,便死乞白咧地求师傅收他做弟子,师傅原先是不肯的,说他什么命数不好,但被他求得实在没有办法,师傅再不收他,他便要死在师傅面前,师傅无奈,只好收下了他。 于是他白天便是神农阁的小伙计,晚上便是师傅的弟子。 师傅命唤封江天,是神农阁的主事。 也就是在新近拜师的那段时间里,他的姐姐给了他很多的笑脸,那时他感觉自己仿佛是姐姐心中的英雄,他可以从师傅那里弄得好玩的符纸,比如热火符,贴在水杯上,水一会儿便会变热,比如时光符,贴在花骨朵上面,瞬间就可以让花儿完成开花、结果,这些都能让少女脸上绽放如花的笑容。 可惜的是,少女心海底针,虽然这些把戏都能让她关注,让她笑,但她大多数时候还是躲着他,甚至有些怕他。在封虎看来,或者是少女害羞,或者是说明他还要再加油去征服她的心。 再后来,封虎脑子里便出现了一个让他讨厌的背影,一个装腔作势的二世祖,不过就是个子比他高一些,比他会写几句酸诗,不知怎么的,她便与那二世祖订了亲,她便开始不再见他了,无论他怎么约她,她都不再出来同他见面。 其实,他不过是想问她个明白,你为什么喜欢那二世祖而不是我?为什么?他只想知道原因,知道原因后他就可以死心了,多么渺小的要求,为什么她就那么绝情,不肯给他一个解释,为什么? 气愤不过的他,只不过用了一个小小的手段,那二世祖便在游湖时,跌入水中淹死了。 毕竟师傅还是疼他的,对他不太设防,师傅十分宝贝的那张幻境符还是被他偷了出来,那符可以使用三次,他便悄悄地贴在了那二世祖的一根头发上,那二世祖便将湖水视为大路,直接跌了进去。 入水之后,在那二世祖的视野里,天地也是反着的,现实中的天空反而是水底,现实中的水底反而是天空,所以,入了水之后,众人就见那二世祖一个劲儿地往水底钻,家奴跳下水去救他,他如发了疯般把家奴也往水底拖……最后,他同那家奴都命丧水底。 第101章 血脉的连接 见那二世祖已死,封虎心理乐翻了天,哈哈,这下他的机会来了,姐姐又要回到他手里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故事没按他的戏本子发展。 在他又一次见着姐姐时,她开口第一句就是,“你这个杀人犯,迟早会有报应的”。你是修仙者,官府治不了你,但……必定恶有恶报。 封虎自然一个劲儿否定,“姐姐,此话好没道理,我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杀人犯”。 姐姐脸憋得通红,牙根儿咬得咯吱作响,身旁的小丫环还使紧拽她衣袖,才将姐姐的恶语阻了回去。 算这小丫环识相,姐姐有这样识相的人在身旁,那绝对是好事。 “你没杀人便好,是我多想了”。姐姐说这句话时,脸上还挤出了一丝笑容,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怪怪的,让她的整个表情显得很不好看。 “姐姐,休要这样笑了,不好看!”封虎不介意,被恨也好,总好过她心里一点没有他,他相信自已终能赢得芳心。他相信她终会发现他的好。 后来她家惹了官司,父亲下了大狱,她来求他搭救。 他提出了一个条件,她要陪他过夜。 姐姐略一迟疑便点头应允了。 当是他才九岁,还是儿童之身。 姐姐大概十五六岁,比他高一个头。 那一夜他依偎在姐姐怀里,姐姐柔软的肌肤抚平了他所有的情绪,他无欲无求,如子宫里的婴儿般香甜入梦。 姐姐则温柔地搂住他的头,很轻很柔地抚他的头,从头顶一点一点抚到后颈,仿佛一个小母亲才抚摸她的孩子。 后来在他的帮助下,姐姐的父亲被放了出来,被官府查抄的钱财字画珠宝也都还了回来。姐姐家又恢复了豪门大户的风光。 到今天,封虎还记得姐姐那天的笑脸,那笑脸真真切切,温暖人心。 姐姐对他确实更好了,会为他缝香包,还为他整理衣服……虽然有时候,对他有点冷漠,爱理不理。 他觉得生活一切都很美好,他很满足,虽然她好像很害怕他,只要有他在场,她有时便眼神恍惚,甚至是颤抖。 他问过她很多遍,为什么怕他,她总是说,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怕你,或许只是因为凡人不敬畏修仙者吧。 对于姐姐的这种解释,他自然不信,但没关系,姐姐必定是善意的隐瞒,不想令他难受,才不对他说真话。 俩人就这样,又过了大半年,姐姐的父亲因病亡故,自那以后,姐姐突然不见了,不告而别。 只留给他一封信: —————— 小虎,不要找姐姐了,求你了,放我走。你曾问姐姐,因何畏你?你难道当真不晓得么?你这个疯子怎会摆出单纯无辜的表情,问我这个问题。 我未婚夫岂不是为你所害?你当真以为我相信你的鬼话么?我爹的祸事是你解开的,但又何尝不是你设下的?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么? 你问我为什么对你若即若离?再简单不过,在我能压抑自己情绪时,便尽力讨好你。可我也有压抑不了之时,那便对你冷面。如此而已。 别费心找我了,我求得了一张隐踪符,你不会找到我的。就算找到我又怎样?大不了一死,反而父母已经亡故,再无挂牵! 我恨你,恨你的杀人害命,恨你的小神通,恨你的跟踪监控,你以为你是喜欢我么?不过想找一个妈妈而已,你这个疯子。 我也很可怜你,可怜你只能用疯狂去挣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谁会要跟一个疯子生活在一起,可怜的疯子。 算了,跟你讲,你也不懂! ———————— 读这封信时,封虎的心都碎了,想不到她对他的好,不过是伪装,不过是害怕,他觉得她好狠,怎能跟他说这么残忍的话。 他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当面问个明白,她说的话都是真的么?是深思熟虑,还是一时气话。 对,必定是一时气话,那个笑得如冬阳的姐姐,不可能有这么恶毒的心肠,必定只是一时的气话! 他是在昨天看到这封信的,他当然要去找他,用了一切他知道的追踪法术,但都没有效果,显然姐姐确实求得了一张高明的隐踪符。他当然不会死心,现在、此刻,他就要去神农阁去找师傅,不管师傅如何责罚他,不管师兄如何嘲笑他,他都要让师傅帮忙追回姐姐。 ******** 东市里亮起了华灯,穿着华服的男男女女穿行其间。县城里的富户人家,一大夜间节目便是逛东市,至于西市,那是穷哈哈们集中之地,他们自然是不屑于去的。 一个身着窄袖绿袍、头戴黑帽的女子,与一个身着白袍外罩黑色对襟头戴黑帽的男子,男子的头发全藏在了帽子之下。他们坐在一张临窗小桌旁,小桌上摆着四色小点心与两杯清茶,那绿袍女子目光盯着窗外,留意每一个进旁边巷子的人。 这两人自然就是西府与妖主了,他们回到伯劳村家中后,没多久,西府便借口来县里看新房而离家,连夜赶到县里,坐在了神农阁所在的巷子旁的一家小食店。 现在是夜里,妖主很好地隐藏了自己身上的气息,所以此刻可以老神在在的坐在这里饮茶。 这家店除了店心知名外,还有一个好处,便是离神农阁所在的巷子最近,可以观察到每一个进巷子的人,他们就在这里守着,等待封虎的出现。 按照两人原先的计划,一旦见到封虎,便姐弟相认,让封虎离开神农阁,这神农阁有古怪,迟早会惹祸事上身,不如早些离开为妙,他身上也是有一点真气,可见也是修仙之人,姐弟俩一道修仙,相互扶持,也是不错的选择。 “来了!”妖主轻声地说了一声,说完便将手中的茶轻轻送入口中,“好茶!” 西府在茫茫人群中,扫视了两遍,看到一个瘦小的孩子走在人群中,他身材过于瘦削,一身青袍罩在身上,松松皱皱,头发凌乱,身体前倾,大步流量,面无表情。 他眉头紧皱,似乎正承受着心事,走近了些,再看时,他双眼麻木无神,如同绝望到极点的对人生毫无希望的人。西府的心不禁一紧,这可是她弟弟,是她的血脉相连的亲弟弟,虽然她与他分离已经很久很久,但一旦相遇,那分血脉亲情便转眼天然地连接了起来。 见到自己的弟弟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她这个做姐姐的,心里怎能好受得了!她直接站起身,走出食店,穿过来来往往的人潮,冲那瘦弱的身影奔去! 第102章 燕子巷 在离封虎还有两丈时,西府便感觉到封虎向她投来了警惕的目光,他发现她了,他发现一个几乎是陌生的女子朝他冲过来,他警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两丈的距离似乎很长很长,每走一步,西府的心脏便狂跳一次,需知她体内自从有了真气之后,心跳便比普通凡人慢了一半,但此时此刻,她的心跳比寻常凡人还要更快。 虽然心情复杂激荡,但她还是明晰地感受到封虎的敌意,并且随着这距离越来越近,他的敌意便越来越强,他身上释出来的抗拒之力便越来越大。 在西府的努力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来来往往的人潮,从他俩身边穿梭而过。他俩就仿佛人水的潮水中竖立起来的两根木桩,在相距不过两臂的地方站立着。 封虎猫腰曲膝,双臂微环,右手上夹着一张符纸。他就像一只随时会发动攻击的野兽。 西府则双脚微开站着,身体微微前倾,嘴唇紧抿,双眼泪花闪动,亮晶晶地,衬得她的眼眸像两颗黑宝石。 妖主站在西府身后,双臂抱胸,面无表情。说实话,他不喜欢这种姐弟相认的戏码,他压根儿对人类的这种所谓血脉亲情就不感冒,毕竟对妖族来说,大多数妖类从出身开始,除了认识母亲之外,其他一切兄弟姐妹不过是外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像人类那样有家庭的概念,大多数妖种只有种族而无家庭概念。即使他在人间年代悠久,但一些深入骨子的观念,并没有被人类观念同化。 她不只是不太理解人类的血脉亲情,对此刻他的角色也很不适应,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西府,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这两姐弟愉快相认,他也不知道如何平抚她的情绪,他甚至识别不出她此时的情绪是快乐还是痛苦,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 唉,人类就是麻烦!不如妖活得爽利。 凡人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这盘姐弟相认的棋局,就容他做个真君子吧!一切心境修炼,皆由她去,他不能代劳。 这姐弟两个就这样在人潮中僵持了有半刻钟,西府开口道,“小虎,你可还记得有个姐姐?” “你知道她在哪?”封虎的脸上迅速绽开笑容。 “我就是她啊!我就是你姐姐啊!”西府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淌下来,像两串晶莹的珍珠,肩膀微微战栗。 妖主伸出手,在西府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他有一种强烈将她拉进怀里抱住的冲动,但他知道,现在不太合适,她必定会拼命反抗。 “……”,封虎的脸上显出迷惑不解的神情,这个女人是疯子么?她哪里有姐姐一半好看。“疯婆子胆敢戏耍我,不要以为师傅放了你,我就不敢杀你!”说罢手中的一张符就朝西府砸来。 来往的行人都感觉到了这两人气势汹汹,要么是情人互撕,要么是仇人相见,要开干了哇,纷纷绕他们身体三丈开外穿行,还有一些好事之徒,站在一两丈外看戏。 见有观众,妖“主与西府都不敢出手了,修仙宗派的耳目何其多,暴露在了这里,以后还要怎么低调生活? 妖主一揽西府的腰,往人群中一跨,那符便扑了空,落在了地面上,无火自燃。 封虎一躲脚,好好的一张神符就这么浪费了,那可是烈火符,一碰她身,她必会烧死。 待他还要再打出一张符时,西府的一句话令他手一顿。西府说的是:大泽国梅竹村。 这是西府的老家,她们姐弟在梅竹村出生,西府在那里生活了近八年,她离开那里时,弟弟六岁,他对这个村子必定是有印象的。 “梅竹村?”封虎口中重复了一遍,梅竹村是个深藏在记忆深处,似乎很遥远,却又挥之不去的地名! “对、梅竹村、周家、周泉儿”。周泉儿这个名字如今感觉好陌生,这是西府进入勾栏院前用了多年的名字,己许久不曾记起,如今突然回到她的脑海。 “周泉儿?”封虎念了一遍,很耳熟,突然脑中叮咚一声,突然跳出两个字:“阿姐!”,这两个字一下子蹦哒着出了口。 “对对对,我是,我是”。西府不顾旁人的眼光,一下子冲过去搂住封虎的头。 封虎也一下子紧紧抱住西府,“阿姐,阿姐,你真是阿姐吗,不是早死了么?” “是我,是我,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么?”西府一边哭,一边笑。 “咳咳”,妖主咳了两声,二人没有反应,“咳咳”,又咳了两声,这次暗中用了灵力,如天外惊雷般炸进西府与封虎耳中。 西府心神一荡,从狂喜中回过神来。四周围着一圈子人哩,有人垂泪,有人鼓掌。 呵呵,在这些观众前上演悲喜,委实不是什么妙事。 封虎先是一阵羞涩脸红,然后真力一鼓荡,头发里冒出白汽,全身的衣服便被真力之风刮得猎猎作响,眼神中也放出两道凶厉的光,宛如要择人而食的猛虎。 “哇,仙人!” “快闪!” “哇,仙人冒烟啦!” 凡人习惯称修仙者为神仙戓仙人,仙人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家伸出一根小指头都能压死他们。 不一会儿工夫,一圈观众都担起板凳挑子遁了去,比逃命都快。 “小虎,在人前暴露真力,要不得!人外有人,大鱼吃小鱼。”。西府忍不住摆出一副姐姐的脸孔,说教起来。 “阿姐,无妨,我师乃是封江天,可是朱髯宗外门弟子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整个庸桢国都是咱宗门的地盘,咱怕谁。”少年说起师傅,一副得意洋洋,鼻孔不自觉地翘得老高。 西府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这个阿弟与她的世界观差别有点大,她说道,“我们找个可以聊天的地方吧!” 封虎面露难色,“阿姐,我,我有急事要办,你告诉我你落脚之地,我办好事后,自会去找你。” “”我还没有找到落脚之地……”,西府有些犯难,“不如把你所居之地告诉我,我去那里等你”。 封虎想了想说,“也好,你去燕子巷,一户门上写着封府,便是我家”。说着取出一个鱼型腰坠,送给西府,“给家人看这个,就说是少爷的亲姐姐就好”。 西府接过腰坠,面露喜色,阿弟拜进了修仙宗门,在人间还有自己的府邸,看来活得还是很滋润的,她怎能不高兴。 顺着封虎所指,西府沿着东市笔直往前走了约一里路,走到第八个巷子口,青砖垒成了圆弧形的拱门,借着两侧灯笼的光亮,西府看见拱门上方写着燕子巷三个大字,没错了,就是这里。 西府右转进巷,一进入,便感觉到气派非凡,巷子两侧的墙上,每隔两步便悬着一杆红色灯笼,将整个巷子照得亮如白昼。 两侧府邸的大门都极高大,高的足足有一丈半,矮的也有一丈,门口两侧都蹲着气派的石狮子。 西府特意留意了这些石狮子头上发卷的个数,因为庸桢国王廷对此有严格规定,从发卷个数上,便能断定主人家官职的大小。 王廷规定,一品大员门口的石狮子有十二个发卷,往后依次减少一个。至七品时,是五个,再往下便不允许石狮子头上有发卷了。单纯的富贾之家,再有钱,也不允许,除非王廷特批。 第103章 奴才封大 这燕子巷里共有八户人家,一边四户,有三户门口石狮子的发卷是十个,有四户是七个,有一户是十三个。 也就是说有三户人家主人家曾出过三品大员,有四户出过六品官员,至于那十三个发卷的,正是封虎家,门匾上写差封底二字。 十三个?这也太无法无天了,虽说凡人朝廷官不了修仙之人,王廷都要看修仙宗门的脸色,但是这样明目张胆地违反王廷礼制也太不友好了,让庸桢王廷的威严往哪儿放? 须知这修仙宗门与凡人王廷的关系,也是极为微妙,修仙宗门需要依赖凡人王廷获得修仙所用的财富等资源,而王廷则要借力修仙宗门的神通巩固政权,通常而言,王廷会将修仙之人奉为上宾,但修仙之人也会尊重王廷的礼制,至少面子上相互都要给到的。 阿弟这样嚣张地给石狮子刻了十三个发卷,可就太过张扬了。 可从阿弟刚刚对待围观群众的态度来看,这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那个可怜兮兮的跟屁虫去哪里了,现在这个阿弟还是小时候那一个吗?或者说小时候那个阿弟怎么就成了今天这一个? “你失望吗?”妖主淡地问。 “有点……如此而已。”西府当然是希望阿弟不要这么张扬,于他安全不利,但他就是他,她这个突然出现的阿姐有什么资格叫他低调?再说妖主不也叫她随心而为么?阿弟这不就是随心而为? 西府跨进一步,来到朱红色门前,咚咚敲了两下,里面立即响起了铁门栓拉动的声音,有人开门了。 探出头来的,是一个头戴黑色巾子的青年,“找谁?”声音里透着高冷。 西府心里有轻微的不爽,阿弟的家奴怎么这么一副德性。 “必定是常有凡人来求见!”妖主低着头,轻声同西府说明。 那个家奴见门口站着一对年青男女,男的身材修长,有股独特的上位者的威严。女子穿着深绿色男式布袍,头载黑色方巾,那眼眸顾盼生辉,灵动非凡。这一对看起来虽有些不凡,但却无视他的存在,而自顾自地闲聊,他作为修仙者的家奴,哪家的凡人不是对他点头哈腰,何曾见过这样的冷遇,所以心中便起了火气。“哐当”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西府与妖主对视一眼,两人纵身一跳,便跨过两丈高的门廊,直接踏进了院中。 那青年家奴直愣愣地盯着这两个刚刚落地的人,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这速度太快了呀,不是人类的速度啊,莫非他们是武林高手?但高手又怎样?你敢不给仙人面子? “来人啦,有贼!”青年家奴大吼一声,然后院子中就出现了四个与他一样装束的青年,皆是并指为刀,下蹲发功式。 妖主刚准备出手,被西府拦了一来,放纵妖主打伤阿弟府中人,可不是一个阿姐该做的事情。 西府掏出鱼形腰符,在青年家奴们面前晃了晃,“这个你们认识么?” 四个新出现的青年家奴的目光都向前一个家奴看去,后者喉结鼓动了一下,吞下了口水,“认、认识!” “认识就好,我是你们少爷的亲姐姐,今日才相认,阿弟有事,让我先来府上等着!” 那家奴全身都开始颤抖了,两条小腿肚子不停地打颤,快支撑不住整个身体了。这少女与少爷的眉眼还真是有几份相似哩,片刻之后,马上跪”倒当场:“欢迎大小姐回府,恕小的有眼无珠,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 西府看了他一眼,“你说怎么惩罚这奴才,才好!”这话当然是问妖主的。 妖主说,“随便!”堂堂妖主,当然不屑于费脑对付这奴才。 那家奴叩头如捣蒜,“求大小姐饶命,求大小姐饶命!” “即然我朋友都说随便了,那就随便吧,”西府转了转眼球,“那就你自己随便掌嘴十下吧!再观后效!” “谢大小姐大恩!”那青年奴才,直起上半身,左右开工掌起嘴来,那声音是啪啪作响,一边打还一边说,“叫你对小姐无礼,叫你对小姐无礼……”,四五下下去,这奴才的嘴角都渗下血来。 “够了!起来吧!”西府看这奴才也委实对自己下手太狠,本来只不过是想出出气而已,并未真的要将他如何,见他动手够狠,气也早就消了下去。 那青年奴才站了起来,弓身谢道:“多谢大小姐仁德,小的还有一事相求!” 西府看了他一眼,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那青年奴才又扑通一声跪倒,说道,“小的斗胆恳请大小姐不要将奴才罪过告诉小爷!若是令少爷得知,必定会剥了奴才的皮不可。”说罢又咚咚咚地叩在地上。 看来这奴才真的非常恐惧让阿弟知道,可以相见阿弟在这些下人的眼中,那是相当可怕。 “好的,起来吧!你让大家各忙各的去,你同我进屋,有话问你!”西府说着便往正屋的大厅走去。 这是个四合院,首先是一个六七丈见方的大院子,大院子的正面正屋,是一个大厅两间大房,两侧是同样结构的房子,不过比正屋尺寸稍小些。 那青年奴才对那四个人吼了一句,“大家忙去吧!”便跟在西府身后,走进正厅,然后拉过正厅方桌前的一把椅子,恭敬地说道:“大小姐请坐!”然后又小跑到桌子另一侧,拉开另一把椅子说道,“公子请坐!” 妖主看了奴才一眼,自然地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手下有一个这样的奴才,被人贴心地伺侯着,其实也是件很舒服的事情。 “启禀大小姐,唤小的封大就好。幸蒙少爷恩典,赐了小人封姓,刚才那四个都是小的兄弟,分别叫封二、三、四、五。”封大点头哈腰地介绍道,“大小姐有话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妖主喝了一句:“聒噪!” 封大哆嗦了一下,住了口。话说这位公子与大小姐关系好像不一般,可不能惹了他。 “你跟了少爷几年了?” 第104章 大小姐英明 “禀大小姐,小的跟着少爷已有两年了,小的们原是街的乞儿,蒙少爷心善,收留了我们!” “少爷平时都喜欢在府里做些什么?” “少爷最喜欢的就是陪申小姐聊天……”讲到这里,封大突然住了口,他不确定少爷还喜不喜欢他谈申小姐的事。 “申小姐?”西府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阿弟不过才十岁,少不经事,对男女之事应当未省啊。 “大小姐,府上刚得了一条桂花鱼,足足有五斤多重,恐怕活了十多年了,我这就给您去做吧!”该死,我怎么能提到申小姐,人都跑了,再提她,恐怕讨不了好。 “聒噪!”妖主实在忍受不了这个狗奴才了,竟然又惹得西府要生气。 封大吓得扑通一声跪地,“公子怒罪、公子怒罪!” “烦不烦,老是吓人!”西府眼刀子狠狠扎了妖主一眼,一个人老是在你眼前扑通扑通跪下,也很烦的,好不好! 妖主耸了耸肩,表示无辜,人家爱跪,与我何干。 “封大,你起来,坐那儿。”,指了指旁边的一张小凳子,坐下去就不方便再跪了吧。 封大道了声谢,才跟坐上去,并且也只敢坐上去半个屁股。 “申小姐在府里住了近两年,前天夜里走了……”说到这里,封大又顿住了,在思量要不要述说下申小姐走后少爷的伤心欲绝。 “没关系,我绝不告诉少爷。”怪不得阿弟今天是那般模样,眼睛都是红肿的。“申小姐为什么要走?” “小的不知……或者是,或者是因为害怕吧!”说到害怕时,封大的身子都有些颤抖,虽然少爷脾气有点怪,但也不会随便打杀,他也实在不明白那申小姐为什么那么怕少爷,少爷明明把她捧上了天。 “因何害怕?”莫不是阿弟做了什么吓人的事,莫非她本就是阿弟强迫来的? “小的委实不知,只知少爷对她极好,经常拿好吃好玩的哄她,但她还是一见到少爷就眼神都不自在,好像很害怕,又好像很恨少爷!据奴才所知,申老爷也就是申小姐的父亲惹了大祸还是少爷帮她家摆平的……” “是不是摆平她家祸事后,那申小姐便住了进来!”或许对那申小姐而言,搬进封府本就是迫不得已吧。 “确是如此,大小姐英明!大小姐……”封大恰到好处地拍了个彩虹屁。 “出去吧!”妖主突然发话,阻止了封大再续彩虹屁。 封大忙起身出去,带上了客厅的门。 妖主双手往空中一托,一只肥硕的大蜜蜂便飞了出来,足足有成人的拳头大小,翅膀发出吱啦吱啦的声音,西府认得,这是妖主的传影蜂王,与蜂子之间可以共享视野,之前妖主便是派蜂子潜进季青家,观察其家中状况。 这蜂王飞出来,以蜂王为中心,其身周便出现了半丈方圆的镜面,镜面里出现两个人。 一个驼背的中年人,头发往后挽着,在脑后绑成了一根辫子,面容憔悴苍白,整个人看起来,病弱不堪,但那眼神却如鹰眼般放着光,这是阿弟的师傅封江天,也就是神农阁的主事。此时封江天满面无可奈何的表情。 另一个人当然就是阿弟了,他正跪在封江天面前,拉着封江天的长袍的下摆,在述说着什么。 “你什么时候把蜂子放阿弟身上的?”西府有点不解,当时他俩挨得极近,没感觉到他有什么动作啊。 妖主不答,中指与姆指捏成一个圆形,然后中指往外一弹,一道白光撞在那镜面上,那镜面上便有声音传来,声音还清晰得很。 镜面中。 封虎一边哭一边说道:“师傅,求求您,帮我找到姐姐吧,没有她我活不下去,师傅求您帮帮我!” “哎呀”,封江天摇了摇头,压住心头怒火道,“不就是一个凡人丫头吗?值得你这样吗?好歹我们也算是修仙者,虽然只是外门弟子。”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但就是想找到她问一问,为什么要离开我,我只要她给我一个答复就好。” “痴儿,知道又怎么样?这原因何须问,我都知道哇,你也知道哇,不过是你不想接受罢了,左不过你做的那些个事,她早就知晓了,所以怀恨在心,等她爹一死,她便不再顾忌你害她家人,她便跑走了啊。”封江天一边说一边摇头,这小徒弟才不过十一岁,跟自己在一起五年了,不知为何就变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封江天有时恨不得一掌将他劈死,给他的建议他都不听,出了乱子又来找他擦屁股,这样的徒弟他真的很烦,但就是狠不下心,毕竟从小就跟着他,他心里早把他当作半个儿子了。 “师傅,我跟她的事,你不懂,我也不想说得太多……我只想听她亲口给我答案,然后我就可以死心了!” “呵呵”封江天鼻孔哼了两声,“你哪一次不是这么说?死心死心,你不死,为师都要被你气死了。咳咳,咳咳,我当初叫你千万别弄死她未婚夫,只要你开了这个头,你们两个就不会有好结果,你不听。” “你又故意让两个强盗出现在她家里,将她爹害为同伙,咳咳,你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听命于你,我叫你千万别这么干,天理昭昭,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你不听……” “咳咳,现在她爹死了,家里没人了,你还有什么可以要胁她的?……现在没招儿了,又来让你给你擦屁股,你说你究竟想干什么?她跑了不是好事么,你好好修行,将来一个个女修不是等着你来挑么,何苦要纠缠一个凡人丫头。” “我不要什么女修,我只要姐姐,没有姐姐,我还修行做什么!我学那些神通,不就是想哄姐姐开心嘛!没有姐姐,我现在就死了算了。”封虎一边哭诉,一边晃动封江天的衣摆。 封江天闭上眼,呼吸急促,良久才平复好心情,睁开眼,“记好喽,这是我最后一次掺和你的事,没有下一次,知道了么?下一次不准来找你,不管你是死是活,都与为师无关了。”自作孽不可活,你要作死,为师也不能救你,这些话他实在狠不下心对一个十岁的弟子说出口,并且这个弟子除了这一个缺点外,其他什么都很好,对他也孝顺到了极点。 封虎不住地磕头,“多谢师傅,多谢师傅,绝对没有下一次了,没有下一次了!”。 透过镜面,西府都能感觉到地面都被阿弟磕得有些震颤了。 “取一件她的物事给我!”封江天淡淡地冲封虎说道。 第105章 真是个奇葩 封虎从衣袖你取出一块深蓝色的丝帕,递到封江天手里。 封江天接过帕子,从衣袋里摸出一张红色纸符,将红符贴在帕子上,命家人用银盆打来一盘水,水面须与盆口完全齐平。 家人将银盆放置于地上,封江天细心地又往盆中添了些水,然后运用手掌在其上探视感觉,好使水面绝对平行。 安顿好这些之后,封江天一抖手中纸符,纸符便无火自燃。 这火里有两股不同颜色的火焰,一种是纯粹的深红,这是由红符所烧。一种是纯粹的深蓝,这是由帕子所烧。两种火焰在其中拉锯,时而敌强我弱,是而敌强我弱,但绝不互相融合,而是始终分为两股势力。 约二十息后,封江天右手掌往火焰上一放,红色火焰便附上他的手掌,被他引入银盆之中,那红色火焰在银盆中燃烧了十余息,银盆的水面发生了奇妙的变化,那水面呈现的是广阔大地的鸟瞰图,凑近了看,可以看清里面的一条条路,一座座山,还有城池、田地,历历在目。 待那银盆中的活地图完全成形之后,封江天将另一只手上的蓝色火焰也引入银盆中,说也奇怪,那蓝色火焰一入银盆之中,便化为一只只蓝色星火,往那活地图上散落而去,散落在其上的道路、山坡、河川之上,不一会儿,便几乎布满了整片活地图。 一息过火,大多数蓝色星火都先后熄灭,只有地图某一种集中未灭。 封江天往那地图上看去,“这里是庸城。这光点便是其所在轨迹,待我再行催化,锁定其最终之地。”说着,封江天又念念有词,指间射出一道白光往那活地图上撞去,但奇怪的是,那道白光还没有靠近活动图,便被莫名其妙地击散了去。 封江天如法炮制,再射出一道光,还是在半道上被某种力量击碎了,化为漫漫星光。 这两道白光射出,封江天的面色变得更白了,不住地咳嗽起来,“看来真的如她所说,求得了高明的隐踪符,为师也不能破解。” 封虎再次扑通跪倒,“多谢师傅,此次事了,弟子必安心回来,孝敬师傅!” 封江天稳稳了呼吸,坐进椅子里,挥了挥手,示意封虎离开。 西府就见封江天脸上是无尽的疲倦,不知是身体的疲倦,还是心理的疲倦,或者两者都有吧。无论是谁带出了阿弟这样的徒弟,恐怕都会心神俱疲吧。 封虎叩了三个响头,起身,退出了封江天的房间。 看到这里,妖主嘬唇冲那镜面中英的蜂王一叫,那蜂王便拍了拍翅膀,摇了摇头,那镜面中的投影便消失不见了,它再摇了摇头,那镜面也消失不见了。妖王招了招手,那蜂王便飞入妖主掌中,不一会儿,便虚化不见了,应该是隐入了妖主的银枪莲蕾之中,那莲蕾似乎有巨大的储藏空间。 ______ 一刻钟之后,西府听到院子中封大的声音响起:“少爷回府啦……” “我阿姐啦?” “大小姐在客厅。” 接着,院子里传来少年有力的脚步声,这声音铿锵有力,与在东市离别时的虚浮完全不同。 “阿弟,回来啦!”西府拉开门看见了封虎,心里想的是要不要与他直接谈论申小姐的事,旦顾忌到阿弟对被亲姐窥视可能的不爽,还是否定了单刀直入,选择了曲折迂回。 “是的,阿姐,你等急了吧!” “不急不急……就是想跟你多聊聊,阿姐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你!” “我也是呢,阿姐……不过,我眼下有急事要办……你在家中等我,我办完了就尽早回来,怎样?” “这样啊,是公事还是私事?” “是,是私事。” “是公事就罢了,阿姐不当问,既然是私事,你便同阿姐说说,说不定阿姐还能给你出出主意。你也知道,神农阁运营我都可以出主意,你的事,阿姐自会更用心,提出好方法。” 对阿姐讲述自己的男女情事,封虎实在不好意思,但想到阿姐谈论神农阁运营时的气度,便吞咽了一下口水,还是对阿姐讲了出来。 “我认了一个姐姐,她给我的感觉,说实话,比同亲姐姐在一起都亲切,她在这府中生活了近三年……突然离家出走了,师傅算出她正在庸城,我这便就想去找她。” “阿姐猜你应当希望她被找到后,不愿意跟你回家吧” “那是自然!” “她因何离家出走?” “大概就是得知了我弄死了她的二世祖吧!” “那你觉得她还愿意跟你回来吗?” “肯定愿意,她心肠最软,我以死相求,她必定会乖乖回来!”封虎语气笃定,信心满满。 “……”西府与妖主对视一眼,妖主面无表情。“据我所知,一个平素心肠软的人,一旦下了决定,便很难更改。” “人性情各有不同,姐姐与你所说的人自是不同”,封虎己有多次成功经验了。 “或许会回来,但强扭的瓜不甜”,西府已预感到自己不可能劝服得了阿弟了。 封虎脸上显出了怒意,强压着不发作出来,“我的事,我自会处理”,谁说强扭的瓜不甜?我倒是觉得甜得很。 “好吧,是阿姐多事了。你的事我不再过问,我可以问几个与此事无关的问题么?” “自然可以”,刚刚对阿姐的态度太过凶狠,实在太不应该了,这下语气就自然软了下来。 “你怎么来到庸桢国的?可隔着一座伯劳山哩。” “六岁那年,一天夜里,阿爹很晚都没回家,我就出去找,在一个草垛里发现了阿爹……尸体。” 封虎的脸色冷漠,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或许是小小年纪的他经历的悲惨太多,心门早已关闭了吧。 西府走到阿弟身边,搂了搂阿弟的肩膀。 妖主面露不快之色,用手指捅了捅西府的腰。 西府侧过头来看妖主,那脸快要阴沉得拧下水来了,好吧,我自己的亲弟弟也算是别的男人么。心里虽有不甘,还是乖乖地将搂住封虎的手臂放了下来。 妖主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封虎的眼睛,对这个安静的男子印象一下子就不好了,长得人五人六的,怎么还是个大醋坛子,连人家弟弟的醋也吃,真是个奇葩! 第106章 记下了,当牛作马 妖主对封虎的敌意目光视若无睹,一副老子懒得理你的模样。 “阿姐,他是谁?”你若同意,我便废了他。 “呵呵,他是我的……同路人,对,同路人!”西府的脸上难掩娇羞。 妖主在她腰上又捅了一下,传音道:同路人?只是? “阿弟,别管他,你继续沉!”,西府用尽全力,才抵抗住腰上传来的痒意,没有笑出声来。 “我把阿爹拖回家,把被子铺在地上,把阿爹滚进被子里,将被子滚成圆桶,又找了绳子把圆桶扎牢,在菜地里挖了坑,把阿爹埋了进去。” “第二天早上,家门口就来了一个老道士,说带我去挖银矿,可以一天吃三顿白米饭,我便跟那该死的道士走了。” “他当天下午就把我带到了一艘船上,我后来知道他其“实是将我卖给了船上的人贩子,那几个人贩子,带了十几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在船里。” “我也不知道船在水上走了多久,反正死了很多孩子,最后只有五个孩子活了下来,后来船上没粮食了,他们就杀了两个孩子煮汤,还逼着我喝……” “后来船漂到山边,那几个人便带着我们翻山……我因为手脚快又听话,他们就没有为难我,有个人还挺喜欢我,还背着我下山……后来到了一个山脚村里,把三个孩子藏在了地窑里,关了几天,就有人来领走了我跟另一个孩子,那人便是我师傅,不但教我们神通,还让我们跟他姓。” 西府疑道:“为什么是封江天直接领了你俩?” “师傅说,他那日刚好路过附近,听到了孩子的呼救声,便来救下了我们。” “为什么只救下了你们两个?” “师傅说只从我们两人身上看到了灵根,没有灵根的孩子,他只是救出来放走了。” 在西府听来,封江天的解释显然不足采信,看起来或许就是他出重金令人替他寻有灵根的孩子,而非什么意外解救……西府无意揭穿这一点,不想破坏封虎最信任的人的形象,他性格已如此偏执,内心榜样破碎,性格会更加偏执吧! “阿姐,你怎么了到了这里?阿爹说你为了救我自买到了勾栏院,后来去世了,怎么又到了这里?”封虎的眼睛也红红的,他知道阿姐必定也吃了很多的苦,作为一个女孩,她比自己的苦只会吃得更多。 “阿爹说得没错,我是自卖进入勾栏,但并没有死去,而是被辗转卖入了另一家,想必第一家勾栏对阿爹说我已死去了。”可见阿爹后来去第一家勾栏打听过自己的去向,可见阿爹心里还是记挂着这个女儿的,想及此,西府心里便有一种暖意升起。 “阿姐,你我姐弟相遇,以后便不用再受苦了!”封虎目光灼灼,直勾勾地盯着西府,西府从中看到真挚与火热,那种血脉相连的亲情又瞬间浓烈了数倍。 西府满足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后来我便遇到白公子,他见我可怜,便买下了我,白公子云游天下,便带着我来到了庸桢国,来到了这里!”。 “多少钱?”封虎问的是妖主。 “很贵!”妖主想报一个很贵的数字,吓退他,可惜的是,他对钱真的没什么概念,他从来就不需要用钱。 封虎不依不饶:“你开个价?” 西府悄悄冲妖主摆手。 妖主终于意会,“不卖!多少钱都不卖!” “不卖?”封虎目露凶光,一言不合便要开干的架式。 妖主对于封虎的目光挑衅,根本就不接招,而是将美目转向西府,你造的业,你来解! “咳咳”,西府清了清嗓子,“我、我不卖!”,对亲弟弟讲出这句话,真是尴尬啊。 妖主俊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哼,这还差不多。 封虎迷茫了,“阿姐,你说什么?”,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愿意被赎身! “我说,我要跟着白公子,我曾发过誓言,此生要当牛作马报答白公子的赎身之恩”。嗯就是这样,完美,报恩嘛,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都可以大义凛然地说出口,西府挺了挺胸脯,找于找到了理直气壮的感觉。 妖主传音:吾记下了,当牛作马! 封虎这下彻底迷惑了,我要怎么说?怎么做? 从心理来说,他当然不愿意阿姐被别人买走,一辈子成为别人的私产,想当初,阿姐甘愿卖身入勾栏,是为了救自己,如今自己却不能救他,于心实在有愧,对方多少钱都不愿转卖,更关键的是,阿姐自己说不愿意卖啊,他也很为难啊! “阿弟,你不必为此难过,当初卖入勾栏,是我心甘情愿,如今跟在白公子身后,也是我心甘情愿,你不必愧疚!再说,白公子对我甚好” “阿姐,不如这样,我将你赎出,你若愿意跟着白公子,便继续跟着,也没有关系!”说着目光转向妖主,“他若对你不好,你便回阿弟家中,阿弟养你!” 封虎的目光锐厉,含有威胁之意。 妖主面色平淡,仿若神游四海八荒。 西府咳了两声,唤回封虎注意力,然后说道,“阿弟,不必浪费钱财,他早就将卖身契撕毁了,我早就是自由之身了!我要离开他,便随时就可离开,他管不了我的。” “啊?”阿姐的这个回答,让封虎这个阿弟很为难啊,反正她就是摆明了不要他帮她,“好吧!” 然后三人一狗,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包子看看女主人,又看看妖主,他们都没有看它,它便蹦哒着出客厅去院子里了,那里有夜虫鸣叫,好像还有一只黑猫,伏在树上朝它偷瞧,它要去给它点教训看看,谁才是这封府的老大。 妖主望着包子摇晃着的小尾巴,张开嘴打了个哈欠!还伸出手在嘴巴上拍了拍。 姐弟俩都看着这个漂亮男子,浮夸的哈欠声。 紧接着,西府也打了个浮夸的哈欠。 再紧接着,封虎起身,朝外面唤了声封大,吩咐封大为大小姐安排好休息的房间。 封大快步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听到院子里下人们急促的脚步声和小声的交谈声。不一会儿封大回到客厅。 “启禀少爷,大小姐与白公子的房间已整理好了,就在正屋的右房。” 封虎起身,“那阿姐,我这就带你们去房间看看。”,说罢起身往客厅外走去,西府与妖主紧跟在后。 第107章 不愿意长大 出了客厅,封虎往右手一转,绕过一棵高大的桂花树,便来到正屋右房门口,房门正开着,里面灯光通明,很显然是下人们刚刚收拾好的,无论是摆设还是床上的被子都是整整齐齐。看来封府下人们还挺训练有素的,这么快便整理得妥妥当当。 “阿姐可还满意!若不满意,我便让下人去换。” 西府点了点头,“满意,都挺好。” 妖主抢道,“阿弟,你也好好休息。”说罢便作了个请出去的手势。 封虎瞪了他一眼,冲西府说道,“那好,阿姐好生休息,明早我便去庸城找姐姐,待我回来,我们姐弟再好好叙旧!”说罢便大步走了出去。 妖主走”到桌边,自已倒了杯水,杯中水是纯白色,“怎么没有泡茶?” “现在可”是深夜,饮了茶怎能睡得着?”不对啊,他在人间生活了这么久,连这个人类习惯怎会不知,他这是明知故问,“有事直接问,不必迂回。”这妖主大人与自己讲话好像越来越喜欢绕圈子了哩,为什么?是觉得我太脆弱? “你要”在封府长住?等他回来?”妖主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西府“。 “你的眼睛很好看,但我还是不喜欢你这样盯着我!”西府嬉皮笑脸地打岔。 “没想好就直说,什么时候想好?”妖主不喜欢她这种打岔,他觉得这是一种逃避,是一种人类的软弱。现实不会因为你逃避就改变,逃避到一天,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然后就是火山爆发。 “明天!”西府这次直勾勾地盯着妖主回复,眼神里没有丝毫闪烁,这个时间是她给妖主的承诺,也是她给自己的最后期限。 “今日还要练习五禽戏么?”西府只是习惯性地一问,问完便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不用了,时间太晚,早日休息,明日再练!”妖主的面上显出温和的神色,难得啊。 西府脸上显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哎哟,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你不愿意?”妖主的声音变得笑意盈盈。 但这笑声在西府听来却十分可怕,这是赤果果的威胁,西府马上抢答:“愿意愿意。” “愿意就好!哎,对啦,你要如何当牛作马报答我啊?”妖主脸上显出坏笑。 “以身相许喽,你要不要?”西府知道自己越是害羞,这家伙便越会纠缠,不如自己反守为攻,打得他一个错手不及。 “要啊!来!”呵呵,这个丫头脸皮变厚了呀,这种话都能说了,可以呀! “滚!”西府憋了数息,只能憋出这一个字。 “哈哈哈”,看到西府这形象崩坏的样子,妖主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放肆大笑,“好啦,你睡吧,吾去转转!” “去吧,滚远点!”西府一个转身,跳上床,将头埋入被子里。 再转过身来时,妖主已消失了。西府跳下床,坐到桌边,自然地端起妖主刚刚用过的杯子,喝了一口。 找到阿弟原本是件开心的事,原本想着可以让阿爹阿娘住在一起,阿弟可以品尝父母之爱,阿爹阿娘老年生活也有了保障,但现在恐怕不合适了。 阿弟不只是太过高调,对于修仙者来说,高调十分危险。 而阿弟还不只是高调,还太过住偏执,他自视甚高,一切以自我为中心判断事情,在申小姐的事中,很明显他是过错方,申小姐很明显有资格怕他、恨他,但他就是不愿去理解她的恨与怕。这种性格太过可怕。 阿弟怎么会形成了这种性格?想必是小时候经历的痛苦打击太多,他唯有关闭自己的真实感受,才能生存下去。话说他现在也不过十岁,如此偏执,或许也算正常吧! 所以,我不能放弃他,但我也不能放弃我自己的生活,但我会持续关注他,在他需要的时候,提醒他,帮助他。若他坚持己见,我便也随他。毕竟那是他的人生,只能由他自己负责,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姐姐只拥有建议权。 每个人的人生只能由他自己负责,虽然这道理听起来简单,但当那个人是自己阿弟后,还是难以放下情感的系绊痛痛快快地行使的,这个决定是西府挣扎了一夜才痛下决心的结果,对于她来说,很不容易。 天还没听,她便听到阿弟呼喝下人的声音,看来他是等不及要早点出发去庸城了。那时西府还躺在床上,内心有股想要去劝阻他的冲动,但是想一想还是作罢,他的人生只能有他负责,自己不可能真的帮他做出什么决定。 不一会儿,便听到渐行渐远的马蹄声,答答、答答……马蹄声渐渐被早起的市声所掩盖,西府没有出门去送他,但她却用尽了自己的听力,去追随他的脚步声一直到不能听见为止。 “他走了?你什么感觉?”妖主的声音突然在自己身旁响起,不知何时他突然坐在了床沿上,眼睛盯着墙璧。 “就跟我那次离开家去勾栏的感觉一样,有伤感,也有决绝。”以西府的目力还不能穿过墙壁看见封虎的身影,但她的眼神似乎看到了那场景一般。 “那就好!”妖主的声音里有释然。伤感与决绝其实是一种告别,说明这丫头已经有与这个俗世的阿弟告别的意识,如此一来,这种亲情便不会成为她的心结,便也不会成就她的心魔了。 “我决定了,坚持我们之前的约定,我去庸城生活,留下阿爹阿娘在此生活,对于封虎的人生,我会进行建议,但也仅此而已。” “吾已知晓!”妖主仰躺在空中,双手枕在头后,意态悠闲。 “为什么他十二岁了,还是最多十岁的模样?”西府突然发问,这正常么? “他潜意识中不愿意长大!” 西府重复了一遍,“不愿长大?” “对!” “可能是为了什么?” 妖主摇了摇头,“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没有可能,那答案便是他如此偏执的原因?” “也许!” “你还是想改变他的偏执?” “如果可以,为什么不?”他是我亲弟。 “你可以试试,但必须严守自身修行进度。”但没有一个人可以改变另一个人,除非那个人愿意去改变。妖主当然不愿意她去尝试,但她的事,只能由她来决定,唯有躬身自行才能成就修行。 第108章 古怪第三家 西府点点头。 包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张黄色的纸,跳到床头,兴高采烈地向西府献宝。 西府高兴地伸手去取那黄色的纸,拿到手来展开一看,竟是一张一指来长的符纸,上面还画着她根本不认识的字符。 西符顺手递向妖主,妖主并没有伸手过来接,而是直接回复到,“这是最低等的驱鬼符!” 西府有修为在身,虽然不怕鬼,但一想到鬼那阴森的模样,也实在是不喜欢,将那纸符往地上一丢,“去扔远点”。 包子一看女主人的表情,尾巴也不摇了,原本是为讨好女主人的,反而惹得女主人不高兴,何苦来着,跑过去含进口中,颠颠地跑了出去。 远处鸡叫声响起,妖主喝完了杯中的水,化为一道虚影,往刚跑到门口的包子身上射去。包子原本颠颠的神态,就变成了从容淡定,从容地叼着那符纸往院子深处走去。 早晨,在封府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餐,西府与包子都吃得欢乐得不得了,用过饭后,西府大大表扬了封大一番,夸他聪明能干,安排的菜式点心都很合她味口,还要赏他些银子,封大客套了半天不肯要。 说什么“小的能为大小姐服务,那是天大的福份!” 说什么“小的,蒙少爷收留,能报答一点恩,自是天赐大恩,哪还敢收什么银子。” …… 呵呵,不就是怕封虎发现么,说得这么崇高。西府自然也不去拆穿,又赞了他几句高风亮节,便说要去市集上逛逛,中午便不回府了。 也不许封她为她备轿,她要自己走走。 封大送西府到门口,终于问出了口,“白、白公子呢?刚刚吃饭没有出现,现在出门也不同你一起吗?”问过后便低下头,不敢看她。 他是个下人,自然不能打听家主的家事,但他终究是年纪青,好奇心旺盛。 西府冲封大勾了勾手指,封大弯下腰靠近了西府,西府悄声地说,“一定要保密,白公子是修仙者,白天要归宗门,晚上才能偷溜出来。” 封大连“哦”了几声,连连小声表态,半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 半个时辰后,西府便出现在了伯劳县衙的客厅里。 西府、县令夫妇与十二娘四人围坐在圆桌旁。 “娴姐姐,这才两日不见,又出落得更为动人了哩”西府盯着县令夫人看了一会儿,诚挚地说道,她这完全不是恭维,而是实事求是的客观描述,夫人面容还是太过瘦削,但面色却红润得多了,特别是那眼神之中,多了很多光采,其中有很多温柔的光芒。 “哈哈,瞧瞧,你这是一只二鸟啊,明着夸了县令夫人,暗地里又夸了自己医术高超!”李十二娘一开口就是这么犀利。 县令夫人拍得打了一下十二娘的手,冲西府笑道,“妹妹你瞧她这张嘴啊,吐不出什么好话的,哈哈!” 李十十娘不看娴姐,而是冲白县令告状道,“县令姐夫,你看你家夫人这般喜新厌旧,见了新朋友,欺负老朋友,你可要小心了!” “哈哈,无妨无妨,我会将她看得牢牢的,不给他任何机会。”白敬亭说得一本正经,还冲夫人恶狠狠地点了个头。 在场的三人都大笑起来,唯有讲笑话的人,一本正经,不假笑容。 “哎,县令大人,上次我拜托的新房可有消息?” 接下来,白敬亭取出一张纸,递给西府,上面记录着几处房源的地址、规模及价格,有六处房源。 “此为地保收集来的信息,你要看房随时可以令地保作陪。” “不必,我自看便好。”越少人知道阿爹阿娘新家越好,对他们便越安全。 西府又同三人聊了会儿闲天,便起身告辞,就在西府起身告辞时,李十二娘走到其旁边,拖住她的手道,“我今日便要回庸城了,姐姐知道你不是普通人,送什么你也不会稀罕,便送给一本易容术吧。” 李十二娘说完,便从袖子里取出一本书来,土黄色的封面,书页不过成人巴掌大小,封面上写着千面方,落款是千面郎君。“这是一位庸城土豪送我的,传说是江湖大能千面郎君所著,知道你喜欢这些小玩意,姐姐便送给你,你就送下,算是给姐姐一个心安吧!” “那就多谢姐姐了!”西府对这本书很是喜欢,这十二娘不愧是花界常青树啊,送的礼物可以这样投人所好。一个女子凭借美色或者可以成就一时的红牌,若是要成就常青树,那就必定是要有几分手腕的了。 “记住喽,或是去庸城游玩,可千万要记得找姐姐哦!”说罢捏了捏西府的手指,然后爽朗地笑起来,“好啦,哈哈,就这样吧。再会!” “再会!”西府抱拳,转身告辞。 西府连看了两家房源,都不太合意,第一家位置与规都很合西府心意,位置好很繁华,一楼临街,以后阿爹阿娘可以做些小生意,还有个小院子,住起来挺舒服。但就是屋舍太旧,要住进去怕要大修,她没那个时间。 第二家,房子倒是很新,但就是太大,估计两位老人住起来太显得空旷,而且一个街道上太好的房子,容易引人注意,西府最想要的便是低调。 现在,决定去第三家看一看。 这一家在县城南边,整体地段不是很量,但这个房子所处的地方房子很集中,这个街道本身还是有一定人气,看沿街的唐铺多以各种手工玩意为主,灯笼、竹器、扫帚、小型木制品等,而且店里的人气还大多可以。西府要看的这家便是在一家灯笼铺子上边。 西府走进灯笼铺子,见里面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绘制灯笼,是那种巨大的红灯笼,大户人家门口常年挂着的那种。那书生见有人进来,将眼睛从灯笼上拔出来,招呼道,“小姐,您先自己看一看,我手上的活儿马上就好!”声音响亮热情。 “我是来看房的!” “好的,您从后面的门进去就可以了,您先看着,有需要,我便叫房东过来!”书生用下巴朝侧后方一面小门点了点,那里是一扇只能容一人穿行的门洞。 西府道了声谢,便带着包子跨了过去。 包子一跨进门洞,便疯狂地吠叫了起来,好像看见了什么人类看不见的东西。 青年书生悄悄皱了皱眉头,旦愿这小姑娘可不要住进来。 第109章 买房谈判 西府跨过小门洞,进入一个宽阔的院子,这院子一看便很是叫人欢喜。 院子整体是以青石铺就的,石头上很光洁,一看便是每日有人打扫清洁。靠院了的四个角,各留着一块土地没有铺上石头,而是用木头篱笆围了起来,里面种着植物。 靠右手边的篱笆里长出来的是高高的向日葵,有的还开着金黄色的花,大多数的花盘已变黑,里面的长出了黑色的葵花子;左手的篱笆里,长出来的是玉米,玉米杆又粗又壮,每一杆上面都长出至少四五个玉米来,玉米的须子黄中带红,很是好看。 另外两个篱笆里种的月季,那月季藤一只爬到屋顶上,形成了两面花墙,密密码码的绿叶里,长满了粉红色的花朵,那花朵比常见的月季要大上数倍,每一朵花足有成年人的脸盘大。 一看见那两面花墙,西府便喜欢得不得了,心里想着,就是这一家了。 站在院子里,向前面的屋子看过去,这屋子的结果与司空见惯的街上人家结果完全一样,就是一排三间大屋,中间是客厅,左右两边是卧房,最右边还缀着一间略小些的偏房,那是厨房。脚下的石板路,分出四条小路,分别通往四间屋子。 西府先是走进了客厅,这客厅又大又亮堂,中堂画、大大的四方桌,雕花扶手椅,厚实的茶几,都是红中透着油光,都是昂贵的红木,仅就这客厅排设看来,这户人家绝对够殷实。 再往左右两间卧室看了看,家具也都是优质的红木,而且也都是整齐干净得很。 “能看出有什么古怪么?”有古怪,绝对有古怪。如果如记录中所说,这些房已空置了一年,不该是这般模样。屋子只要半年不住人,空气中便会露出潮湿与霉味,家具也会没有人气而加速老化,就算经常有人来打扫,也不会改变。 “运起真气,自行感受!”妖主希望她能多多运用真气,真气用多了用久了,才会成为本能。 西府依言,专注内视,丹田中立即浮出真气之球,粉红色的小球花为雾气,立即冲入全身筋脉,又集中汇聚于耳目鼻之中,听觉、视觉、嗅觉顿时变得敏锐,是常人感官的一百倍不止。 一股股强烈的信息冲击着西府,这些信息来自耳目鼻接收到的所有信息,这些信息令西府一下子有些恍惚,她的大脑暂时无法一下子消化接受这些信息。 妖主大喝一声,“醒”!这声音于西府而言,宛若虎啸,立即切断了那些狂涌而进的信息,头脑又恢复了清明,自己用真气冲开这些感官阀门太快了,要慢下来。 于是,这一次她缓缓地释放着真气,让耳目鼻慢慢适应这些信息,大约三息之后,她才完全地打开了这些感官,这一次她能清晰从容地拉收从这三个感官中传来的信息了,这种感觉很奇妙。就比如说耳朵吧,先是感受到如沙水盘的嘈杂声,然后慢慢感应,从中分辨出细小的鸟鸣声、小鱼吐泡声…… 从如潮水盘的信息里,西府收集到的有用信息如下:木桌上、椅子上、床底下、砖缝里,都有短不过两寸的黄色毛发,这些毛发上有微弱的腥骚,这味道对凡人来说微不可闻,空气中也弥漫着相同的腥骚。 “感应到了什么?”妖主突然开口。 “黄毛动物,屋子里住着黄毛动物。”西府兴奋地回答。 “几只?” 西府又再次运气真力至耳目鼻,细细感应。 “三只,不,四只?”虽然总体是腥骚,但细闻之下,还是有些不同,大概有四种气味,也或者是三种,西府不敢确定。 “四只。”妖主确定道。 “在哪里?” 西府摇了摇头,她不能断定”,好像各个空间里的腥骚气息均衡,没有哪里会特别浓。 “你可以搞定吗?”西府问道。只要妖主能搞定住在这里的黄毛妖怪,她就不怕。 妖主答到:“当然!”,语气里含着愤怒,好像西府的这个问题严重侮辱了他。 “那就好,走!”西府面上露出笑容。 妖主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屋子的房东要大出血了。 西府走回灯笼铺子,那个年轻人就迎在门洞旁,似乎生怕他们出意外似的。 “怎么样?喜欢吗?”年轻人问。 “喜欢,烦小哥去叫房东吧!”西府说着在一张木凳上坐了下来。 小哥迟疑了一下,“真的?”你们就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吗?虽然受了房东的嘱托协助卖房或租房,但是实不愿眼前的这娇俏的小姑娘住了进来。 西府看着这个善良的小伙子,昧着良心答道,“没啊,很正常。小哥帮我去叫吧,多谢了。” 小伙子顿了顿,便走出门去。 约一刻钟后,小伙子引着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的中年妇人回来。 这中年妇人便是房东无疑了。这妇人面容清淡,眉目含愁,显然是怀着心事。 看见西府,便主动地朝西府施了一礼,简单介绍一下身份后,便开口问道,“姑娘要买还是租?”声音忐忑。 “买”,谈房价是,说的话越少,越有主动权。 “要买的话,八百两白银,且在七日之内必须交齐房款。”房东王夫人语气急迫。 “夫人,您这屋子不简单啊!”西府微笑着说。 “这是我弟弟家的房子,弟弟全家外迁,这才准备出售的。”王夫人面色一僵,莫不是这人发现了什么? “敢问令你是自愿外迁,还是,不得不外迁啊?”西府将不得不三个字咬得很重。 “姑娘这是何意?”王夫人心里更虚了。 西府笑了笑,“小女子早年学过点风水常识,这屋子结构容易招惹邪物,所以问一问。” 王夫人脸色一下了煞白,然后生气地站起,“姑娘想要便谈价,不想要便走人,休要在这里消遣小妇人。”即然她都看了出来,估计是不想要了吧,还不如早点走人为好。 “夫人莫急,这屋子我是诚心想要,但是必定要请高人做法事才能住,而这高人的费用肯定也很高……”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不再说,眼盯着王夫人。 王夫人转怒为喜,脸上的变化清晰,变脸如同翻书般快。“好说,好说。”即然这姑娘真心想要就好,价格嘛,可以谈,反正都空置了一脸,放得越久,越出不了手。 第110章 天伦之乐 “三百两!”西府大言不惭地报出这个数字。 王夫人脸上的笑容立码就凝固了,变得像冰块一样寒,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好的房子,你好意思开三百?就是这前面的铺子还要一百多两哩。 包子用头蹭了蹭西府,“她心跳漏跳了一下!” “夫人,像这种有故事的屋子,有几个人敢住!也就是我这种懂得改风水的人……”呵呵,你不要嫌这个价格低,能出得了手就是你赚,是不是! “姑娘,就算我烂在手上,也不愿只卖这个价,我就是一个铺子,都不止这个价。”王夫人说这话是胸口堵着一口气,像一口话回绝了,但委实不舍得一口气把话说死,所以话内容说得绝,但是语气还是比较温和的。 “王夫人,话不多说,你若觉得没有必要再谈,我这抬脚走,如果觉得可以谈,那就往下谈。”西府一边说,一边侧过身,脸孔朝向商铺大门,作出一言不合马上就走的姿势。 “你这价格,我真的不敢卖,我怕我老爹会从坟里爬出来要掐死我。”王夫人语气更软乎了,这房子挂在这半年了,这姑娘可是第一个来询问的,可不能把她吓走了。 “如果三百两可以的话,我三日之内就可结清全部款项。”看你那愁容满脸,知道你必定是急着用钱。 “不行,最低四百两!”王夫人脸憋得通红,心疼啊! 包子叫了一声,“她心跳快了三倍!” 最后以三百五十八两的价格成交,包含前面这铺子也包含屋内家具。 当下两人约定,下午会过来签署买卖契约,并预交五十两白银作订金,三日后要地保过来,签署正式签约并修改房契。 邀约地保的事,按说应由卖家负责邀约,但西府主动承担了下来,不过就是白敬亭一句话的事,她可不想应地保拿桥而导致交易推迟。 西府再去县衙时,十二娘果然已经出发了。西府向县令夫妇述说了交易的事。并借了五十两白银作订金,嘱托后日正式签署契约、修改地契,请提前与地保打好招呼。 她买了套“不干净”的房子,县令夫妇倒不意外,因为西府先前拜托他找房源时,便有交待,一概鬼屋怪屋她都不惧,所以地保推荐的房源里才有了王夫人出卖的这套房源。 西府交过订金、签署了契约,并向王夫人打听这屋子的“故事”。 王夫人不肯细说,还是坚持说弟弟全家因为生意原因,要暂时搬去庸城居住,这屋子便闲置起来,但不知怎么的,这屋子里莫名的不干净起来,邻居们常听到里面有动静……这风言风语自然也传进了弟弟耳里,哪里还敢住回来,便要托她卖出去。 呵呵,西府自然知道她满嘴假话,不过没有关系,不影响她买下来的决心,因为妖主说了可以搞定那“黄毛动物”。等结清了款改了房契,这王夫人大概就愿意讲真话了,到那时再问吧。 那灯笼铺的年轻人,想开口,但被房东王夫人瞪了两眼后,便也只能埋头画他的灯笼了。 西府走出灯笼铺子,又逛了会儿街,逛街首要任务便是吃! 话说这伯劳县在的苍蝇馆子特别多,可是你别看门脸儿小,甚至也不卫生,但是啊,那味道真的很惊喜,价格也真的很良心。虽然现在西府也算是个小富婆了,但是她还是很看重性价比的,用她的话说,不是小气,但一定要花得值。 一直吃吃吃到快天黑,才回到封府。到封府也不过是怕府里的家人着急四处找她,只是打个招呼,告诉封大说,她晚上有些事要办,要到明日下午才回府。交待完便走到县城外的小树林,等完天黑时,妖主招来长白仙鹤,二人乘着仙鹤返回伯劳村。 回到家中,阿爹阿娘正在客厅围桌而坐,桌上点着一支蜡烛,两位老人在灯下各自忙着活计,阿娘在缝鞋子,阿爹在用竹片编织东西。见西府走进来,两位老人下意识地站起来,脸上立即绽放了幸福的笑容。 这笑容里,似乎也有很多的意外。或许,在他们心里,早就担心着,这个丫头或许会在某一天从他们“的生活里突然消失。想到这里,西府心中隐隐有些愧疚。 两位老人走到门口,阿爹抢过西府手里提着的竹篮,李娘牵起西府的手,朝桌子旁走来。 阿爹将竹篮放在桌子上,里面便传出食物的香味。这是西府下午逛街的战利品,她吃的每一家店,都多叫了一份打包。 每一份食物竟然还都是温热的,阿娘都已不再意外了,也不再询问什么,只要回家便好。 “好啦,老头子,你去煮点汤过来,我们一家人边吃边聊。”阿娘一边说,一边将一只小笼包子送进阿爹口中。 阿爹吞下包子,屁颠屁颠地走进厨房,在里面摆弄起来。 “阿娘,你知道吗,我已经看好房子了,这次回来,就是取钱的。后天下午便去交钱改契。那房子前面是铺子,你们可以收租金,也可以自己用,后面是一个院子,三间大屋,还有两面花墙,好漂亮哦!” 听了西府的讲述,阿娘的眼睛都亮了,好像已经看到了满墙月季的样子,这个女儿真是太贴心了,知道她最喜欢的花儿是月季,她便特意挑了种有月季的房子。 “阿爹,你看,阿娘笑起来,是不是又年轻了二十岁!”阿爹咧开嘴,发出古怪的笑声。 阿娘轻轻地捶了西府头顶,“好你个臭丫头,敢取笑为娘了!” “嗯,阿娘我哪里取笑了,女儿是实话实说啊,说实话还要挨打,没天理!” “你这丫头!”说着在西府的小脸上爱怜地捏了一下,这丫头皮肤越来越白越来越嬾了,手感太好了。 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屋子里的气氛温暧人心。 一家三口一直聊到夜深,才尽兴睡去。 第111章 心境刹那越级 天快亮时,西府收拾好银两,抱着包子往村后小树林走去,长白仙鹤便停在那里。 西府刚走至树林里,便看到仙鹤长开长喙准备长啸,西府忙冲它竖起了食指,它这一叫势必村人皆闻。 这仙鹤颇通人性,见到西府的动作,便慢慢合上了长喙。 西府走近仙鹤,在仙鹤耳边温柔地说,“大白,你若一叫,就暴露了”。说着掏出一块鱼干塞进长喙中。仙鹤吞下了鱼干,高兴地拍了拍翅膀,用头轻轻去蹭西府的脸庞,十分轻昵。 大白对妖主,那是本能的敬畏,而对妖主身后的小姑娘,又从当初的轻视,已转变为亲近,这姑娘十分好,每次都会跟它轻声细语的聊天,虽然它最开始很不适应,也不太懂人类的话语,但是她的那种亲近感它却能感受得到。 它不知道的是,西府每次与它细聊时,都会启动师道真力,这师道真力自然有令人心总诚服如蒙恩训的效果。 这小姑娘不但亲切地与它说话,而且还经常给它带小零嘴,它怎能不喜欢、不亲近她。 大白将一只翅膀低下,西府顺着翅膀爬到其背上,不一会儿,便腾空而起,飞至云端。一层淡淡的白色光罩笼住西府全身,光罩之外大风呼呼,光罩之内,如在平地,丝毫感受不到风吹。这光罩的升起,已无需西府刻意而为,而是其需要之时,光罩便会下意识地支起,这便是经验在修行中的体现。 “妖主,这世间有修仙者带着凡人,修成正果的嘛?”昏昏欲睡的西府,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 包子的往西府看去,它只能仰视到她的下巴,口中传来妖主冷冷的声音:“不知道,至少我没见过、没听过。”这丫头是要反复么?凡人就这样令她不舍嘛? 西府自然能听得出妖主语气中的不快,“我知道带着凡人修行,太过凶险,但你也曾说过修行是每个修仙者自己的事,应当顺心而为,或过份压抑本心,未必就是好事。”话是你说的,你总不能否定吧。 这次包子将目光转向别处,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大白飞至伯劳县上空时,西府才听到妖主的声音:“修行之途,由你自己决定。”妖主虽然不赞成,但是若她要带着凡人一起修行,他当然也会支持她。 “多谢!”西府这句感谢不是客套,而是发自真心,一个上古大妖伴着她一个小姑娘修行,而自己却提出这种不利于修行的方式,他有意见,自是情理之中,而支持她,则要忽略掉多少他自己的情绪。 “谢什么?吾可以选择么?”妖主的声音里充满愤怒,但这愤怒一出口之后,妖主已决定要全心全意地支持她的任何决定,无论他赞同还是不赞同,或许她说的才是对的。 火红的太阳,从伯劳山中升起,颜色黄中带红,发出万道光芒,照在广袤的大地之上,脚下的山川河流城市都被度上了一层金黄的色泽,观之令人心潮澎湃! 西府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观看过日出,心中激动的震撼与激动难以平复,同时就觉得整个大地在自己眼前突然变得更为清晰了,双眼变得特别明察,不动用真气至双眼,对脚下人物的衣着、树木上的小虫,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得到,不过这时间却特别短,短到只有数息,她都不太确定,那一刹那的观察入微是错觉,还是真的发生了。 “妖主,我刚刚好像突然看得很清楚,我没有动用真气,地面上的人物、树上的小虫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只有三息,然后便又看不清了!这是为什么?” 包子静静地盯着西府,一动不动。 西府没有催问,她知道妖主在观察她体内是否有什么变化。 “很好,我感受到你丹田中的本命红烛的为苗刚刚突然跳高了一下,或许于此有关!” 本命红烛是师道修仙者体内演化出的独特本命法器,它是由师道心力之火所化,发生效率时,可迅速制造幻境,让人灵魂瞬间变得专注,认真学习。同样,红烛火光变亮,本体感应外在世界的能力也会提升。 “你的心境,刚刚是不是有所提升?” “是啊,我观看日出东方,普照大地,心中突然变得恢宏震撼,突然感觉,眼前的一切,包括山包括水包括城,包托城里的人,它们组合在一起,宛如一个有机的生命体,是那么美好那么统一那么和谐。” “原来如此,刹那间的心境提升,让本命红烛的火光越级变亮。” “什么意思?也就是说,我刚刚的心境是超越我现在的修行境界的?” “没错!相当于人师境中期。红烛火苗增亮,可制造助习幻境!同时也有见微知著之效。” 听了妖主的讲解,西府有些小小的得意,哈哈,心境竟然已达到人师境中期,虽然只是刹那,那也说明,自己只要加速修行,就可以迈进人师境中期了。 “妖主大人,夸夸我吧!”西府一高兴,就又暴露了少女本色。 “呵呵,运气耳,不必自得。”妖主便见不得这丫头沉不住气的模样,虽然他承认当西府展露一个凡人少女的神色时,那模样甚是可爱,他恨不得去掐掐她的脸,但是……情绪的大起大落便是道心不稳,于修行非常不利。 西府扫了包子一眼,在包子湿湿的黑色鼻头上,使劲捏了一下。呵呵,妖主现在主导着包子的意识,包子身体上的一切感受,妖主都会感同身受,要的就是他疼。 包子立即张开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住西府的的拇指与食指,喉咙里还发出愤怒的呼噜声。 原本西府还有点后悔,不该这样戏弄妖主,他生起气来,可是连气温都要变化的,她不该惹她的。但是,现在,她更加后悔了——它竟然在伸出舌头,暧昧地以舌尖轻轻抚摸被咬住的两根手指。 西府脑中突然出现一个香艳的画面,一个绝色男子跪在一女子身旁,以灵巧的舌头舔过那女子的每一寸皮肤……哎呀,西府气得一甩手,差点要将包子甩出光罩之外。 可怜的包子吓得半死,还好身下的大白适时停止了拍动翅膀,并将一只翅膀高高伸起,挡住了包子,否则,包子就要摔成飞饼了。 第112章 松鼠大爷 关键时刻,妖主掌控着包子的身体往大白升起的翅膀上一弹,借着反弹之力,又回到西府怀中。 “心志不稳,险些害命!若是对敌之时,岂非伤及队友?”妖主的话严肃认真,不似调笑。 “那、那你何故舔食我手?” “与吾何干,吾虽主导意识,但主体狗性依旧存在。” “……”西府哼了一声,借口,谁信,但却无力辩驳。 两刻钟后,大白稳稳地降落在县城边的树林之中。此时晨日已升起,阳光透过树缝照在秋日草地之上,黄色的大地,黑色的树干,红色的树叶,整个树林看起来有一种萧索的壮美。一身深绿胡袍的西府点缀其间,宛若林中的精灵。 大白震翅飞往天际,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云层之后。 西府踩在软软的草地上,走出树林,趁路上没有人走过时,跳至林旁的正路之上,行走其上,不一会儿便混入晨起进城的人流之中。队伍以菜农、进城的村民为主,这令西府想起曾经混迹在渔夫之中,等待走出大泽国的那座小城门时的光景。 那时她是个逃亡的娼女,现在是庸桢国农家的女儿,是学馆的先生,而且还是个修仙之人。现在想来,恍然那是上辈子的事了,命运造化之功,又有几人可以参透! 西府的目标不是封府,而是她看中的那所房子,明日修改房契之后,那房子便是西府与阿爹阿娘的新家了,今日她便要去搞定那里面的“黄毛动物”! 走至灯笼铺门口时,铺门依然上着锁,时辰还早,尚未开张。 西府朝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到她这里,她便一纵身直接跃上屋顶,用真气封住身体气息,才轻轻落进院中。 有几个成熟的向日葵被折下来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桌子上还有一小堆的瓜子壳,西府捡起一个瓜子壳闻了闻,上面还微微有些湿,不知是早起的露水,还是口水,估计二者皆有,因为上面即有露水的气息,又有一种腥臊。 再看那两墙的月季,开得还是那般的好,而且月季根附近的土壤是潮湿的,很明显有被浇过水。呵呵,这“黄色动物”不但会吃瓜子,而且还喜欢花草,看来是有一定智商的,不只是只能按本能行事的初级妖怪。 “不一定,有些妖种天生智商便高。比如一些鼠妖、比如狐妖。总之一些天赋弱小的妖种,普遍智商起点较高。” “你怀疑这是狐妖或是鼠妖?” “正是!” “它们道行应该不高,是吗?道行若高,白天应当也可化为人形!”,而街坊的传说里,这里的怪事都发生在晚上。 “正是!” 突然一个黄色事物如闪电般向西府射来,西府一个躲闪不及,被正正击中额头。一下子便晕倒在地。 然后院子里寂静一片,没有任何活物的动静。 二十息之后,从房顶上跳下一个黄色小动物,比两个月的小狗大不了多少,通体金黄色,三角形的脸,尖尖的耳朵,细长的眼睛,前肢短小,后肢强壮,身后一只蓬松的大尾巴,高高地翘起。 它跳下来后,踮起脚小心地往西府靠近,刚抬出一步,大尾巴便被另一个爪子给揪住了,那爪子极是凶狠,将其整个身体狠狠往后一拖,“小三子,你作死啊!”这是个老头子的声音。 那“小三子”灵巧地回转身来,用前肢抱住那爪子,整个毛绒绒的身体便粘在了那爪子的主人身上。 那爪子的主人,是一只与“小三子”身形一模一样的小东西,只不过身量要比它大上三倍。这后出现在小东西伸出另一只爪子过来将“小三子”一把扯下来,随手便是一扔,又扔回了小三子刚刚跳下来的屋顶。 那屋顶上还有两只小东西,这两只身形大概有“小三子”的两倍大,其中一只稳稳地接住了“小三子”,那“小三子”不甘心地乱扭着身体,想要从两只魔爪中解放自己,但是这只抱住它的小东西显然也不够温柔,而是在“小三子”头上狠狠地赏了一个爆栗,“小三子”一秒钟变成乖孩子,不动了。 那依然地院中地上的那只小东西,如树桩子般停在那一动不动,一直在观察西府。如果这个人是装死,她的眼皮必定是会跳动的,据它所知,主是人类的本能,无法控制。再看她的鼻孔,也毫无鼻息,还有她的胸口,毫无起伏,都过去三十息工夫了,想必她不是装死了。 这小东西伸出一只爪子,那爪子上戴着一只银灰色的戒指,它在那戒指上摸了一下,那戒指上便打开了一道口子,那小东西便入郏县伸出爪子,让戒指开了口子的那一面朝向西府,口中念了一个“收”字。 念完这个字之后,它朝西府看了一眼,她还是躺在那里,原封不动。 它又如法炮制,念了个“收”字。 但是,地上的人依然还是好端端地躺着,没有任何变化。 这时,它大叫了一声“快逃!”,可惜的是,只喊出了一个快字,它的后脖梗便被人紧紧掐住了。它下意识地要转过腿脚去挠去踢,但可惜他的攻击全部落空。不过令它心安的是,屋顶上的三只身影不见了,它们成功地逃跑了。 “松鼠大爷,你就别挣扎了,我没有恶意。”说话的自然是西府。 原来从屋顶跳下后来又被击晕的那个西府,根本就是个冒牌货,那是妖主耗费妖力制造出来的幻象。真正的西府则早就悄悄地伏在玉米杆之后,并隐去了气息。屋顶上的那三只因视线遮挡,完全看不到玉米杆这里。西府便趁其注意力全在地上的“西府”时,潜至其身后,一把捏住其脖子,并运起真气锁住它的身体,令其逃跑不得。 “大仙、大仙,我可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您可不能害我啊,大仙。” “我不是大仙,我也不想害你,我只要求你们搬走,这屋子我已买下了。”不得不说,跟一只松鼠聊天是一种很……新鲜的体验。 第113章 恩威并施 笼中松鼠三角形的头一动不动,转动着眼球,似乎在消化眼前的状况。 西府不催它,也不说话。 那松鼠突然嘴巴一张,射出一物,迅若闪电,普通的人类根本无法躲过,但西府早已不是普通人,她见微知著的工夫已有一定水准,在松鼠嘴尚未完全张开时,便已大致判断出口中之物射出的动线,便已运起真气,身子只轻轻一闪便避了过去。 那东西射在了向日葵上,几株应声而倒。 西府刚刚避过那一次攻击,新一次攻击又至,西府再一次轻轻巧巧地避过。 就这样松鼠连射了五次,都落了空,那松鼠嘴里再射不出东西了。 西府回过头看去,向日葵全倒地了,墙上也透出了几个小洞,西府走至墙边,从地上捡起几颗松子来。 “就是这个?”西府举起来,回转身问松鼠。 “正是!”松鼠抱起双臂,依然是一副拽拽的样子,“你当真会放我走?” “当然不会!”西府毫不脸红的回答。 “你刚刚不是说……人类果然不可采信!”松鼠皱起眉,仇恨地盯着西府。 “你刚刚还没有对我采用杀招!”呵呵,一报还一报,你懂吗?我若放了你们,你们若常常回来骚扰,我要如何是好,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你抓了我,我当然要想办法逃走啦!”松鼠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好吧,只要你臣服于我,我便可以给你自由,并且你们全家还可以依旧住在这里。”这几只松鼠妖,说不定还能用得上。 “呵呵休想,你胆敢杀了我,我的孩子们是不会放过你的。直接打,他们或许不是你对手,但你可以防它们一辈子吗?” 西府面上还是冷笑,一副本姑娘吃定你的模样,但是……她知道它说的是事实,不过好在她还有妖主大人——貌似能控制一切动物的妖主。 西府拍了拍包子的头,包子没有反抗她的魔爪,而是一动不动,这就是长久形成的默契了,“别低调了,大人!”。 松鼠就见,对面姑娘的话刚说完,那小奶狗身上突然释放出排山倒海的光芒,那光芒宛若万日齐照,其中传达出王者的威严,令人不自觉地跪下匍匐在地,令人都不敢投头看它,仿佛一把抬头,便是对那威严的玷污。 西府见那松鼠已被吓破了胆,全身如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又悄悄说,“收敛一点收敛一点。” 松鼠便感觉身上的压力突然变小,稍稍直了直身体。 “只要你签下心盟血誓,臣服于我,我便给你自由!”西府微笑着说。 松鼠一个劲儿地点头,但是点过头之后,它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啥是心盟血誓!” 难怪了,以这种无门无派的小野妖,哪里能知道心盟血誓这种高大上的神通。西府便和颜悦色地解释了一遍。“这是本姑娘独创的一门法术,你要你滴一滴心头血放在这符纸上,在符纸上写下以后忠诚于我,若不忠诚于我,便心脏爆烈而死,再大声读出来,然后再将符纸烧成灰,便成了。” 包子身体一动未动,连眼球都没动,它早已习惯了这丫头说谎骗人了。 松鼠听得眼睛睁得老大,嘴巴惊恐得合不上,快把自己的两只爪子都给塞进去了。 就在松鼠犹豫的刹那,包子身上的气势又是陡然一升,松鼠立即又瘫伏了下去。就这样松鼠“愉快地”签下了心盟血誓,那符纸一经烧完,松鼠就觉得自己身上突然好像罩上了一层东西,但那东西具体是什么,它也说不清楚。 西符打开笼子,将它放了出来。 然后举起一把匕首交到松鼠手里,“你试着扎我一下!” 松鼠哪里肯,连呼不敢不敢,但在西府一再坚持下,它闭着眼朝西府的左手掌扎去,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它自己的左手掌突然传来一阵剧疼,还冒出殷红的鲜血。一下子它便明白了,西府让它刺她的用意。 其实是在让它感受下心盟血誓的效果:你伤我便是伤己,我若死,死便会转移你身。一句话,要想自己活得好,你就必须忠诚。 松鼠一下子又扑通跪了下来,连呼“小妖一定忠于大仙,若有二心,叫我不得好死。” “起来吧,你即是我的人,我便也不会亏待于你。”要令人发自内心的对你忠心,光靠恐吓显然不够,还必须要有好处。说着暗暗让妖主传些妖力至她手上。从包子的手上便传来一颗莹白的微小光球,不过黄豆大小。 “你妖国低微,不能在白日化为人形,我这便可助你白日化形。” 松鼠一听,耳朵与尾巴都变得又硬又直,用一个现代词来形容便叫石化,这个太惊喜了!松鼠又扑通跪了下来,连磕了三个响头,小额头上印上了一层的灰,“多谢主人,多谢主人!”这是它第一次诚心诚意叫别人主人,好歹它也是有两百年道行的妖怪,要是在平日死也不可能给一个人类做奴才的,但这一次它却是诚心诚意地愿意。 西府走至松鼠身边,蹲下身子,将手掌轻轻摁在它头上。那个蕴含着五十年妖力的光球从松鼠头顶没入,一圈环形白光大它的头顶渐渐下移,所移过之处便化为一个人的形状。 先是松鼠头顶的黄毛与尖耳朵化为花白的人类头发与人类的耳朵,然后是额头与脸上的毛发消失,变为人类的皮肤,然后是五官的改变,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的头便出现了。 光圈再往下沉,沉过脖子,再沉过胸口,再滑过腹部,最后是双脚。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立在西府面前,身高与西府相当,但宽度却是西府的两倍不止,花白的头发在头顶挽了个髻,眉毛很长从眉梢拖下,脸儿圆圆,嘴角上翘,眼梢也含着笑意。身上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布衫,脚上是黑色布鞋。 “小老儿苏保顺,多谢主人再造之恩!”说罢,深深地施了一礼。 西府微笑道,“老苏不必客气!”,说着坐到了石桌旁的石椅上,“让你的孩子们出来吧!” 第114章 觅得好管家 苏保顺转过头,朝屋顶上“吱吱吱”叫了几声,屋顶上便传回几声“吱吱吱”的回应,然后苏保顺又对着屋顶叫了几声,这次连西府都听得出来,这声音多了几份严厉,有几份不耐烦。 然后屋顶上便出现三个小小的身影,三只排排站立,一个比一个高,像梯田的侧面,很有喜感。三只松鼠挨个儿往下跳,它们小心翼翼地跳到苏保顺身边。 三只松鼠六只眼睛警惕地盯着西府,眼前这人类小姑娘不知怎么就收服了法力高强的老爹,它们躲在角落里目睹了全程,恁是啥门道都没有看出来,这小姑娘虽有真气在身,但道行浅得还没有松子大啊,但她刚刚又明明将妖力注入了老爹体内,令老爹得以在白天化形。 看不懂啊,看不懂。 三只松鼠就听老爹大喝一声:跪下! 三只中最高的那一个不解地望向老爹,心里想的是“凭什么啊,就这么个小姑娘”,但他一向不敢违逆老爹,虽不情愿,但还是赶在老爹再次开口之前扑通一声跪下。 那两只小的也紧接着跪下。 松鼠老爹双拳拱向西府,向三只小松鼠说道,“记住喽,以后这位就是我们苏家的女主人,你们务必要对她忠心耿耿,你们谁胆敢有忤逆,我就把他的皮子给揭下来,给女主人做围脖。”松鼠老爹声音不高,但里面的凶厉显而易见。 三只小松鼠吓得瑟瑟发抖。不理解老爹为何突然对自己人这么凶厉。 但西府却深知这松鼠老爹的一番苦心,这只不是一位老爹在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已——你们别看眼前这小姑娘不怎么样,但是你们都惹不起,惹怒她就只有你们自己的好果子吃。 三只小松鼠心不甘情不愿地冲西府拜起来。 “妖主大人,你再震撼下它们!”西府小声说道,同时用手触在包子头上。西府功力尚浅,只有身体接触时方可传音。 “让三小只也签下心盟血誓。”妖主传音道。 “不用了吧!”只要控制了它们老爹,它们不会翻天的,何必多此一举。 “大多数妖物不重亲情,只重力量与利害。”妖主对西府的抗拒很是不满。 “好吧,听你的!” “女主人、女主人!”松鼠老爹苏保顺见女主人突然发起愣来,便大着胆子催道“三只讨债鬼已拜过了,看看您有什么交待!”。 西府呆愣了一下,冲松鼠老爹笑道:“三个孩子自我介绍一下吧!” “女主人,我是苏大郎。”声音粗哑有力。 “女主人,我是苏二丫。”声音清亮。 论到最小的那只了,它“吱吱、吱吱。”就是松鼠叫,不过声量比普通松鼠大些罢了。 “……?”西府满头黑线,她可不懂松鼠的语言。 “女主人莫怪,我是我的夭女,名唤苏三丫,她道行尚浅,尚未化形,还不会白日人言,就是晚上也不能够。”松鼠老爹悻悻地替女主人解除了尴尬。 “第一次见面,也不知你们都喜欢什么,每人各赏一块灵石吧。”说着从口袋中摸出三块绿莹莹的小石头,交到三小只的手上。这灵石是修行者间通行的货币,在人间甚少见到。对修仙者而言,灵石即是货币,又是灵力之源,从中可以吸出灵力或妖力。 这几块灵石是神农阁主事封江天所赠,她这次拿出来做个见面礼,做女主人自然要大气点儿。 那三小只接过灵石,高兴得手舞足蹈。特别是那苏三丫更是高兴得吱吱乱叫,还兴奋地窜到西府怀里,用头蹭西府的脸。 这时,院子中的气温突然陡降,西府怀中那苏三丫的身体上直接结上了霜花,它整个四肢都冻僵了。 三小只完全不知是怎么回事,苏老爹自然清楚是地上的小狗发飙了,它外表有多呆萌,实力就有多可怕。 苏老爹忙从西府身上挖下小女儿,抱着懵懂的小女儿不停地向包子磕头。磕了十多个头,小女儿身上的霜花才消失,身体才渐渐暖和起来。看来这小松鼠虽然口不能作人言,却也是会思考的,它必定是以为女主人搞的鬼。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这女主人的威严必须要立起来!”妖主传音道。 西府心道,呵呵,说得这么好听,你不就是护窝么。 苏老爹又转向西府,“女主人对他们可还有吩咐!” 西府平静地答到:“没甚交待了,让他们也一起签下心盟血誓。” 苏老爹虽然满口应承,但心里倒是十分意外,这女主人看着和颜悦色的,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一茬子,然后便是他跟三个孩子嘱托如何签署心盟血誓。 在沟通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个问题,就是苏三丫还不会人言,更不会写字,而这心盟血誓的誓言须当事人自己写并读出来,才会有效,最后只好放弃了苏三丫,给苏大郎与苏二丫做了心盟血誓。 西府此时再看苏家四口,心中很是开心,已后家事总算有人帮忙了。 西府说道,“等我们住进来后,会在院中种上一析大松树,供你们一家四口游玩。在松树下方再盖三间偏房,这样你们一家就各有房间了。” “多谢女主人!”苏老爹再次拜倒在地,这女人人够宽厚,他对于自己一家以后的生活有了希望。 “不过这盖房之事需你来主持,所需钱财你一并向我申请,以后你便是这府中的总管了。” “明日改契,我想三日之内住进来,一应所需之物,还烦请老爹帮我处理。” “哎,对了,外界传说这里夜间闹鬼,我们要演演场戏,烦你请一个风水先生,来此改风水袪袪鬼,动静务必要大,邻里皆知才好!” 苏老爹连连点头称是。 “我手上有一本《千面方》,是一本奇书,无需动用法力,也可化形,不过大多时效在一个时辰之内,二丫需好好学习,后面的风水先生就在这里了。”苏二丫忙接过去,高兴地跳了起来。 苏老爹喝道,“女孩子家家的,注意仪态!” 苏二丫倒是乖觉,得了老爹教训后,将两只前爪置于腹下,躬身朝女主人施了个标准的万福,口中婉声道,“多谢女主人赏赐!” 呵呵,这苏二丫也有点太乖了吧!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过份的乖,不见得是真乖!不过这是人家家务事,她可不想管。 第115章 活在当下 “好啦,你们各自玩去吧!我跟你们老爹有话说,”三小只在院子里上窜下跳,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苏老爹,您请坐!” 苏老爹在女主人面前不敢正坐,只将半个屁股挨在石凳边上,“女主人有何吩咐,旦讲无妨!” “像你们松鼠一族,不是喜欢在深山中修行嘛,为何会来到这市井中?” 苏老爹长叹了一口气,述说起自己的家族历史…… 苏老爹一家原本是居住在伯劳山里,住在一棵大松树之上,大约是一百年前吧,有一个老头突然出现在大松树下,冲他们大喊,大意便是,他的孙子中了诅咒,得了失心症,唯有百年松鼠之血可解,若是七日之内得不到解药,他孙子的失心症便不可逆转,一辈子便是疯疯傻傻了。他只需要三滴血就够了,只要三滴血,他用一个储物戒作为交换。 一个凡人怎么会有储物戒,苏老爹哪里肯信,任老头在树下乱喊了三日都不肯现身。一直到第四日,苏老爹一家都不厌其烦了,苏老爹决定现身,直接把这个烦人的老疯子吃掉算了,虽说松鼠妖通常并不嗜杀,功力也不高,但杀个凡人老头子的本事还是多得很。 苏老爹现身后,一拳便戳穿了老头的肚子,但即使如此,老头也不求饶,而是伸出手来,那只手上拿着一个破旧的戒指,“储物戒,拿去,救我孙子!”。 见那老头视死如归的样子,苏老爹突然一下子被怔住了,在他的印象中,人类皆自私自利,很多王侯之家父子兄弟相残举不胜举,但这个老头却为了救孙子一命而甘愿赴死,他被震撼了,有一根柔软的神经被刺激到了,忙替老头止了血。 将戒指拿过来试了试,还真是储物戒,并且容量相当大,而且还有一项普通储物戒没有的神通——它可以装活物,它全家人都可以躲进去,这是多么实用多么好的功能啊,遇到逃不过的人,直接躲进去就好了,绝对是逃命必备的法宝啊。 (苏老爹讲到这一段时,妖主兴奋地说道,“好宝贝,夺过来。”) 当下苏老爹便给了老头子几滴血,苏老爹还护送着老头安全地下了山。再后来,这一人一妖就常有来往了,老头得了松鼠爱吃的果实都会跋山涉水地给苏老爹松过来,苏老爹也会采些山里的珍罕东西比如人参啊松露啊留在老人家门口。 这一来二去,交往就多了起来,连两家的后辈都开始有了些走动,有时松鼠一家也会来老头家作客。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五十多年了,那老头与老头的儿子皆先后去世。在那之后,两家来往渐少。但偶尔苏老爹还会将一些山中好物放在他家的门口。 到这里,故事听起来其实还是蛮感人的,人与妖皆有情,但打从大前年开始,故事的调子开始变得黑暗了,由相爱相惜变成了相恨相杀。 老头的孙子不知从何处学来了戒指招回的咒语,竟然将储物戒硬生生给招了回去。 于是苏老爹的妻子便上门讨要,结果被那孙子设了陷阱杀了,而且还死状极惨,全身的毛皮上都是孔洞。 一怒之下,苏老爹便来到他家,将那孙给本人给杀了,并将他一家十口人全关进了储物戒中。当然也夺回了储物戒。 一个凡人竟然能找到妖怪的家,拥有连妖主都动心的宝贝,他孙子竟然还拥有招回之术,看来这王家绝对不简单,必定是有修仙者背景。或许那王老头便是某个仙派的弟子,不知何故被废了修为做回了凡人。又或者说,这王老头是某个修仙者在人间的后人。 妖主说过,人一旦修仙之后,便很难再有后代了,而有一些修仙者在踏上仙途之前曾有过子肆,修仙之后,自然对这些后辈多有照拂,这王老头或许就是这种情况。 可是若是这种情况的下,王老头孙子一家被关入储物戒中一年,苏老爹一家在王家鸠占鹊巢了一年,也都没有人来找麻烦,这好像又说不通了啊。 难道说,那修仙者因某种原因已经去世,或是恰好在闭关中?这样一想,西府心中便有些不安。 妖主说,“你以为闭关就跟死了一样无知无觉么?”修仙者虽身体闭关,但还会部分意识清醒,甚至神游四海八荒,若真是后人的家被端了,他应当会觉察得到,不会放任肇事者在其家中平安生活了一年。 妖主一问,西府心下便明了个大概,放下心来。 “这戒中一家可还有活口?你打算如何处置?” “十口尚存,小老儿要关他个永生永世,为内人报仇。” “我若令三丫化形,你可愿将此戒赠我?”西府和色问道。 “女主人说哪里话,小老儿一家为女主人所有,这戒指也自然归女主人所有。”说罢便要摘下戒指。 西府按住了他的手,“我说到做到,下一个月圆之日,我便执行。这戒指中的一家十口你须早日处理好。”西府不是个单纯的好人,她尊重一报还一报的规矩,苏老爹有报仇的权利,是放是杀由他本人作主。 苏老爹站起身,躬身说道,“小老儿遵命!” 安排好这些之后,西府与苏老爹告别,纵身轻轻跳出墙外。 半个时辰后,出现在封府门口。 封大热情接待,为大小姐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这个大小姐只吃得好,心情就很好。 “不知道少爷何是才能找到申小姐回府?”封大立在一旁,忍不住问了一句,少爷毕竟是个才十岁的孩子,不管他脾气如何乖张甚至残忍,其实也还只是个孩子,更何况少爷本性并不坏,只是太过执着。 “找不找到申小姐不是关键,他能找回自己才是关键。”曾经失去的家庭亲情、人情,他想在一个申小姐身上找遍,那怎么可能,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归根到底还是要在自己身上找,才能真正找到。 “大小姐好深刻,我懂一点,好像又完全不懂。”封大脸上没有谄媚,而是平平淡淡,这在他的脸上很难看到,或者说这种表情他很少让主人家看到。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功课,他的功课,只能让他自己去修!”话虽说得动情,西府的嘴巴并没有停,而是依然吃得有滋有味,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包子当然也是一样,吃得毫无涵养。妖主虽没有传音,但心里是开心的,这丫头的心境果然不同往日啊,她已能做到不为未来之忧困扰,尽情活在当下,吃便是吃。 “活在当下”这种境界,往往要在一个人活到五六十岁才能悟到,更多的人是在临死前才能悟到,而有些人一辈子都悟不到,这丫头,尚可! 第116章 金凤仁爱 用过早餐后,西府满意地擦了擦嘴角,“好啦,这些撤下去吧,对啦,我今日需在房中休息,无事不可相扰”。 封大连忙点头,端着碗碟退出大小姐卧房。 这两日来事情多,修行功课暂停,所以在回伯劳县城的路上,妖主便嘱托西府,这日需全部用来修习五禽导引术,争取完成筑基,进入人师境中级旋照期。 进入此境之后体内师道红烛火苗增高,师道幻境效果增强,火系神通变强。 西府扫了扫房间,见屋内横着一支细木,便纵身一跳,双手攀附其上,默念猿戏口诀。 猿术者,攀物自悬,伸缩身体,上行以七,以脚拘物自悬,左右各七。 口诀念诵一遍,怀中《师道》激飞而出,浮于西浮头顶空中,书页翻飞,一只光线勾勒小小猿猴从书页中跳将出来,跳离书页浮在空中,小猿身体急促涨大,不一会儿便化为一只有两人高的巨猿,它依据猿戏口诀做出动作。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地对应了一句口诀。 西府闭上眼,依然能在脑海中看见巨猿的每一个动作,便跟随这个巨猿教练做起了动作。 先是双臂发力,向上牵引身体,七次;而后,脚尖勾起,向身体右侧抬双脚,七次;而后双脚往身体左而抬起,依然还是七次。这一遍做下来,猿辅便停了下来,部它龇牙咧嘴一笑,虽然这笑容极其难看,甚至还点的恐怖,但还是令西府很开心。 印象中这这大猿是极其挑剔严苛的,你动作做的再好,它都能够吹毛求屁,摆出一副臭脸让你重做,她本以为这一次也必定是如此,结果这次她只做了一遍,这大猿便赏她一个笑容,不容易啊!西府刚刚反映过来,就见那大猿一闪身,回归《师道》之中了。 西府心中窃喜,不用别人指点,她也知道猿戏是修圆满了,可以进行五禽戏的最后一戏——凤戏的修炼了。 西府闭目,在脑中回忆凤戏口诀。 凤术者,双立手,翘一足,伸两臂,左右各七;坐伸脚,手挽足距各七,缩伸二臂各七也。 悬于空中的《师道》再次哗啦啦翻动起来,急速翻动之后,在印有凤形图案的那一页停了下来。一道金光闪过,一只金色线条勾勒的巨大凤凰便从中飞了出来。 飞出之时,每拍动一下翅膀便发出水晶相击的清脆声响,身后还带出一条亮闪闪的光尾,哇,好梦幻,令西府联想到夏日的美好星空。 那凤凰立在半空之中,从头顶的冠羽到长尾,每一处的线条都是清清楚楚,宛若最高明的工笔画大师所细心勾勒,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它只有金色线条,却没有填色。如果填上五彩之色,这绝对是一只美得令人窒息的神凤。 这凤凰威严地立于空中,一声清越的长啸之后,便开始按照口诀来做动作。 先是双翅抱胸,而后慢慢展开双翅,同时向后伸出右脚,保持这个姿势静立了两息,然后收起双翅与右脚;再慢慢展开双翅,同时向后伸出左脚,然后静立了两息,再收回双翅与左脚;然后是展翅伸右脚…… 如是七次之后,凤凰坐于地面之上,先双腿往前伸直,然后以右翅抓住右脚,将右脚尽量往身体牵引,待双脚脚掌触到胸口时,双腿再慢慢往前伸直,然后以左翅握左脚,将左脚尽力往身体牵引,然后左腿往前慢慢伸直…… 又是七次之后,金凤回归站姿,保持静默。西府知道,这算是做完了一轮。 金凤慢慢开口,指出西府刚刚动作中的失误之处,声音清脆动人,不能用男声或女声与形容,完全超越性别,语速也是不紧不慢,不似猿辅导那般态度恶劣,因此给西府的压力便不大,西府开开心心地听取了金凤的点评。 在金凤口中,西府刚刚的修练已经很不错,就是在做展翅与往后伸脚的动作时,往后伸的角度还是太小,需要练到后脚跟触到头顶时,这一动作方算成功,不过不用急,这本身便是水磨功夫,慢慢来,只需一次比一次进步便好。 其次另一个需要注意的细节,便是在做翅膀牵引脚时,虽然脚掌离身体够近了,说明你筋脉的柔韧性是够的,但是无论是将脚往身体牵引还是伸直,动作都应当再慢一点儿,只有够慢身体内的真气才能充分地洗刷到该处,令该处筋骨提升,令该处杂质得以排出。 听完金凤的点评,西府不仅对自己功法上的错漏了若指掌,还对为师者的仁爱之心有了多一层的体悟,良好的师训不单纯是对语言技巧的体悟,而是说话对教育对象的情感,更为重要。只要你心中对教育者有足够多的仁爱之心,对方也一定能感受到,也一定能够更好地接受到你传达给他的教诲。 西府恨不得将那猿辅导给揪出来,你给本小姐看看,看看人家金凤是怎么做先生的,再看看你是怎么做的,人家那叫春风化雨如沐春风啊,你再看看你,你那是金刚怒目吓死人不偿命啊。 不过,或许,会有些人喜欢春风化雨的教育方式,也会有些人喜欢这种金刚怒目的教育方式,这还是需要根据教育对象的不同而变化的吧!想及此,西府对为师之道又多了层感悟。 心念所及,就感觉丹田之内的红烛一下子亮堂了一些,小火苗微微有些跳动,这便叫心有所悟、体有所感。 凤戏这系列动作并不剧烈,所练习的是身体的的柔韧性,而西府身体经过前四种禽戏的练习与妖主的调养,其柔韧性已不知甩了普通人多少条街,就是比无人指点的普通散修也要强上许多。所以她一套做下来并不吃力,可是当她做到第十遍时,双腿已酸得失去了知觉,并且腿弯与脚踝处已渗出一层黑油油的杂质,她知道那些便是吃了十几年五谷杂粮在体内累积的杂质了。 那些油汪汪黑乎乎的杂质,看上去实在不那么美妙啊,想不到自己腿上竟然有这许多,以前练习其它四禽戏时,并没有排出过这么多杂质啊! 妖主问道,“有何疑问?”她在修练时,包子便卧在她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修练之时也是会受伤的,盯得久了,自然便看懂了她脸上的疑色。西府便对他讲述了自己的疑惑。 第117章 包子是什么 妖主解释道,“修行之事就是循序渐进,前期栽树,后期乘凉,这排出的杂质也并非是这一次之功。” “怪不得怪不得,排出这许多杂质之后,就觉身体更为轻盈了,而且似乎也没有觉得饥饿了!是不是说明我筑基淬体已有所成?”西府面上露出得意之色,不是听说,筑体通常要三年五载方有所成吗?为什么我才三个月便有所成了?是因为我是修仙奇才吗?这些话她不敢对妖主这个严师说出来,但心里的骄傲念头还是不受控地冒出来。 “确实有所成,不过你还是要加速修练,否则恐怕要来不及了?”妖这次声音平淡,不像往日那样故作严厉。 不过西府自然是了解他的,他越是如此平淡,事情便越是严重,“什么来不及了?你说!” “不用着急,待你进入将师境,练出天师戒尺时,我自会相告!” 西府虽然着急知道,但以她对妖主的了解,他说不说便不会说的,追问无用,只好改换问题,“我离将师境还有多远?” “筑基完成,便是人师境,下一个境界便是将师境,听着境界相邻,但其实不近;人师境有两期,前为旋照期,后为融合期,将师境有两期,前为心动期,后为灵寂期,天师戒尺在灵寂期方能练出!” 西府在心中默数,旋照期、融合期、心动期、灵寂期,也就是还有四期,“看起来好遥远哦”。 “确实遥远,不过事在人为。若能在半年之内跨过,那我们便还有胜算,若是不行,你我皆危!”妖主言语平淡。 在西府听来,他好像觉得没有多少胜算!“通常跨越四期,需要多久?” “修仙之事没有定则,机缘、灵宝、勤奋、身体素质皆有影响,据我所知,最快的人,一个月便完成了四期转变,最慢的,那便无从考证了,肯定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跨越过!” 西府点点头,明白妖主所说确有道理,于是安慰道,“即有一月之例,我想我半年必定可以!你也要跟我多弄点天材地宝吃吃啊!” “放心,不过修练之途重在自身,你可不要太依赖于外在之物,此念一生,恐怕难有所成!”妖主的这一句话,不似先前平淡,带出了为师者的严厉。 西府点点头,表示明白。 “有人来了,收功!”妖主突然传音提醒,声音短促。 西府依言收功,并躺回床上。 妖主迅速收回结界。 在收回结界的刹那西府便听到封大的声音:“老爷您过来啦,我们尚爷还没有回府!” “老爷?”西府脑袋转不过弯来。 “封江天!”妖主传音。 经妖主一提醒,西府便立码明白过来,封江天收了封虎做义子,那封府家人自然管封江天为老爷啦。 就听门外封江天说话了,“无妨,我听闻虎儿找到了亲姐姐,特意过来看看!”然后便听到封江天往里面走的脚步声。封大紧随其后。 走到客房门口,封大特意大叫了一声:“大小姐,封老爷要见您!” 西府听言,立即揉着睡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做戏当然要做全套,“请封老爷等一下,等小女子梳妆一番!”说着西府便坐在梳妆镜前整理了下头发,又抹上了口脂,然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深绿色胡服。估摸着时间合适了,才打开门。 然后便看到瘦弱的封江天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淡淡地冲西府一点头。 西府则一侧身,朝封江天施了个万福,“西府,见过封老爷!”然后便吩咐封大上茶,自己则将封江天迎进了客房内。 “前日听虎儿说找到了亲姐姐,而且亲姐姐便是那日被抓而后为神农阁出主的女子,我简真难以置信,天下竟然有这样巧合的事。”刚刚坐下,封江天便说出了这番话,很明显,他对西府有所怀疑。 “这也真的是巧合!”西府刚开口,封大便端了茶过来,为二人倒上了茶,西府接着说道,“不过也真的多亏了我的狗儿”,说着西府便将卧在地上的包子抱了起来。 “此话怎讲?” “这狗儿是我在伯劳山中所得,它极其神异,似乎能懂我心思,我曾跟它说过,我小时有个弟弟走失,或以后有幸见到我弟弟,你可一定要提醒我。结果那天在街角遇见了封虎,这狗儿便使劲的叫,结果我跟封虎一打听,他真的也是来自大泽国梅竹村,有个姐姐叫周泉儿,而我便也是来自梅竹村,我也是周泉儿。” “奇哉妙哉!”封江天忍不住感叹起来。 封江天被人贩子从大泽国贩来时,已快七岁,对姐姐自然是有些记忆的,而庸桢国除了封江天自己外,便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封虎的来历,不过虎儿这个姐姐来得确实有点蹊跷。时间很蹊跷,发现弟弟的方法也很蹊跷啊,竟然全靠一只狗。 封江天目不转睛地盯着包子,这狗子身上果然有些古怪啊,眼神之中竟然有些灵光闪现,难道真的是狗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罗盘,甫一拿出,那罗盘上的指针便疯狂地转动起来,然后便定定地指向了包子。 “哎,这狗儿有古怪!”封江天紧锁眉头。 西府心头一颤,莫不是寄舍其上的妖主?不会吧,这下暴露了?而且还是暴露在朱髯宗面前,怎么办?! “我这罗盘是锁灵盘,对灵气有极强的感应,它指针指向这狗儿,便说明狗儿身上有灵气,一般来说物上有灵,则是修出了妖灵,但这狗儿却空有灵气而没有妖灵,甚是奇怪!” 听封江天说了这番话,西府心头反而不紧张了,他说包子身上没有妖灵,那便是没有发现妖主了。不过没有妖灵是什么鬼?包子的本体也是有妖灵的啊! “通常来说,凡活物便是有灵,活物聚引天地灵气之后,便有妖灵,身体死后,妖灵还可长存,得了机缘的,甚至可以转世投胎;一般死物得了天地灵气之后,便没有妖灵,只有身体,所有神只全在身体这内,身体消亡后,精气神便通通消失。” “您是说,包子可能根本就不是狗,而是别的死物所化?!”西府下意识地手一抖,把包子轻轻地放回地面上。 第118章 妖主犯困 封江天,点了下头,“正是!” “傻丫头你想岔了,此死物非彼死物!有生命之物如动物植物,是活物;石头、骨头这些,是死物,不是想象中的死人!活物得道,即为妖,死物得道,则为怪!”妖主借着包子的眼睛时时注意着西府的反应。 听完妖主的传音,西府心下就是一松。“您的意思是,这狗儿可能是某种怪所化?敢问您可看得出其真身?” 封江天脸上微微一怔:“不能!”这便是奇怪的地方,这便是封虎这位突然出现的姐姐令人怀疑的地方。 西府微微皱了皱眉,有一个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在一起,而且天天还很亲昵,还是莫名有些担心。 封江天暗暗观察着面前姑娘的表情,她的担心不是装出来的,他自然能看得出,“多亏姑娘上次给神农阁的建议,这几天神农阁生意明显更好了,估计这个月可以多进账两成,我这里带了些灵石,以再表谢意。”说着从储物戒中取出十块灵石,这灵石的纯度很明显要比上次给西府的要高得多,这十块水度特别高,一丝杂质也无。 西府客套了两句,便迅速地收进了口袋里,这玩意要是换钱,可是相当可怖的。 两人聊了会儿之后,封江天便起身离开。他原本只是有事路过这里,顺道再看一下义子兼弟子的可疑姐姐,虽然疑点还在,但可以断定这姑娘必定与朱髯宗无关,只要不是宗门派来的暗稍他便不再担心。 西府与封大一起,将封江天恭恭敬敬送出大门,又目送他上了马车,二人才轩身进府。 “老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他没有为难您吧?”封大躬身询问,这老头子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再加上少爷不在家,他自然是因小姐而来。 “这么明显么,连你都发现了?我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倒是没有为难我!” “这老爷虽对少爷好得没话说,但风评不太好,特别是在漂亮姑娘的事上……”封大停了下来,犹豫着后面的话怎么说才不污着小姐的耳朵。 “怎么说?”若说这人是好色之徒,西府是压根儿不信的。 “传说他已然八十多岁,靠着采阴补阳才能保持现在的样模,有几个勾栏里的花魁,莫名地死去,花为干尸,传说都同他有关,但他是朱髯宗的弟子,再加上又没有明确的证据,所以朝廷便当作是悬案给挂了起来。”封大一边说,一边担心地望着小姐,小姐这如玉雕的人,要是变成了干尸可就是太可惜了,再说,小姐可是和气得很,这一点比少爷还要强上许多哩。 “采阴补阳?我知道了,谢谢你封大!”这四个字自带春宫画面,那画面太美,令西府胆颤心惊。 “嘿嘿,小姐说哪里话来。小姐午饭想吃些什么?”西府的“谢谢你”三个字,说得平平淡淡,但听在封大拟里,却比吃了蜜还甜,小姐的声音响亮干脆、如天上的云雀,听得人的耳膜像被羽毛轻轻拂过,无比惬意。 西然认真地想了想,“我想吃陶然亭的桂花烤肉了!”上次去陶然亭便想点这道菜,可惜因为太晚,没货了。 “好的,小姐你等着!”说着便吩咐人牵来马,跨上门便出府门去了。 “离这”小子远一点!”妖主提醒道。 “为何?”西府有些不满,这妖主也未免太过霸道了些,怎么对她稍微亲近些的男子都要远离? “居心不良!”妖主声音寒冷。 “什么叫居心不良?”西府故作不解。 “……”妖主冷哼了一声,说不出具体的内容,不再说话。包子迈着小短腿,笃笃笃地往客房跑去。 约两刻钟之后,气喘吁吁的封大提出食盒出现在客房,“大小姐,久等了,人实在是太多了!”外面寒风阵阵,封大的额头上却滚着豆大的汗珠子。封大将食盒中的桂花牛肉取出来,摆放在认真地摆放着 “辛苦了!”西府淡淡地道谢,态度不如先前热诚,原因嘛,你懂的,这可都是为了封大好。 “大小姐太客气。大小姐,慢用。”封大干好活,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西府虽然没有觉得有多饿,但是嘴巴却是急切的很,不待封大全身退出,她便拿起筷子挟了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啊哈,有点烫,不过真是香啊”。以桂花为燃料烤制出的牛肉,带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完美掩盖了牛肉自身的腥味,而且令牛肉色泽金黄,观之食指大动。 包子老”实不客气地跳上桌,自己张口从盘子中叼起一块,呼噜呼噜地吞咽起来。 一人一狗,一刻钟不到,便解决了两斤桂花牛肉。 西府拿起手帕先是给自己擦了擦嘴角,包子叫了一声,西府便抱起它,也给它擦了擦嘴角,包子很享受被伺候的感觉,小尾巴愉快地摇晃着。 西府问,“你是不是狗儿?”你到底是什么变的呢? “无需担心,它对你十足友好。”自然是妖主的声音。 “我自然知道,但是想到自己如果抱着的是一截烂木头或一段骨头,还是会怪怪的!”不是我有怪癖好吗?真的有点难以接受! “矫情!寻你闻着月季的花香时,有没有想到那是由屎尿浇灌出来的!”人类就是这么矫情,特别是少女! “我就是矫情,怎么啦?好啦不跟你斗嘴了,练功去,你不是一直催我吗?怎么现在不催了?”斗嘴斗输了,心里有火,西府自然要要从别的话题上找补回来的。 包子瞅了她一眼,不再说话!看在你这么自觉的份儿上,不再说你吧! 西府再次闭目,回忆凤戏的口诀,召唤出金凤,跟随金凤的动作又修练了十遍。又练到双腿酸软,全身渗出黑油油的杂质,才扒倒在地面上。 包子则在一旁肚皮朝天睡觉,妖主这家伙是越来越懒了啊,以前还会监督自己,现在是看着看着他自己就睡着了,话说,妖主需要睡觉吗?好像说不用啊! “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你以前不是不用睡觉的么?”西府一边施用清洁术,一边无意识地问。 “无妨,无妨!”妖主回答得声音有点发颤,似乎很小心的应答。 西府转过头来,盯着地上的包子,包子的眼神有点飘忽啊!本来还没有多少回忆,结果它这回答,就是明明坐实了它一定有鬼。 “勿看,过几日你自知晓。” 第119章 王家的鬼怪 西府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要胡乱浪费你的灵力哦!”我现在自保还算没问题吧!可不需要你多做些什么,你的灵力本就不算多啊!” 什么叫胡乱浪费?包子斜飞了她一眼,便转了个身,头别往另一边继续睡大觉。 西府拿他没有办法,他不想说,谁都不能撬开他的嘴,“好吧,懒得管你!” 半个时辰后,西府抱着包子出现在夜市之上。 天虽已黑,妖主可以现身,但西府希望在县城里还是少现身好,因为他们有可能在县城住上一段时间,他们可都不希望秘密过早地暴露。 十一月的天气,已冷了下来,大多数人穿得臃肿,只有极少数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年青人才会穿着春秋季节的袍衫,在过往路人的心目中,西府自然也是其中之上,因为西府穿着的便是一身深绿色袍衫,头上也只戴着轻薄的文士帽。 西府与那些骚气的年表人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大多冻得鼻涕悬挂、缩头缩脖,而西府却是活蹦乱跳洒脱自然的模样,丝毫没有被寒意束缚。 “你这样太招人注目了,装冷”,妖主适时提醒。 西府接到指令,立即也是缩肩缩脖,装出畏冷的样子。走进一家热气腾腾的小食店里。 “客官请自找座位,店小人少照顾不周,敬请见谅。”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头上包着块蓝布,脸上戴着白布口罩,听声音应当三四十岁,看身材略胖。她正将饺子往桌上的几只碗里盛。 店不大,只摆了六张桌子,一面墙靠了三张桌子,五张桌子上都坐着人,只有最靠近门口的张桌子是空着的,于是西府在这一张桌旁坐下。西府刚刚坐下,那个头裹蓝布的女人便端过来一碗饺子汤。望见那女人又将一碗饺子汤往另一个桌子上送去。 西府拿起汤勺,舀起了一只饺子,一口咬了下去,一阵虾肉的弹软在齿间爆开,汤水与虾肉交织而生的独特香味弥漫在鼻腔口腔嗯喉,哇,西府可以发誓,这绝对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虾肉饺子了。 西府就听到隔璧桌上也传来满足的吞咽声,坐着的是一对青年男女。 “嗯,老板娘,怪不得你的招牌上打的是虾饺王,真的是名不虚传啊!”西府忍不住夸赞道。一边夸人,一边将一只饺子喂进包子嘴里,喂的很是自然,邻桌的人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她喂狗的勺子是她自己用的勺子,喂过狗后,又舀了一只饺子伸进自己口中。 然后西府便听到邻桌的男子小声说道:“谁要是娶了这女子那可真是倒大霉啊,都不知道是娶了个人还是娶了只狗!” 包子的眼里露出愤怒,本来今夜不能显身吃饭,他就挺不爽了,结果还被两个凡人恶评,他自然不爽,西府见包子的眼球变红,忙伸过手小心地抚摸包子的头,暗中传音道,“不必理他,谁人背后不被人评。”包子眼里的红色渐渐裉了下去。 “表哥,你刚刚有没有突然觉得好冷?”邻桌那女子小声地说。 “表妹,你还不知道嘛,我厉害得很,大冬天穿件单衣都没事。”那青年男子一边说还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 西府不禁觉得好笑,刚刚明明看这男子牙根咬得紧紧的,脸上都露出了痕迹,还强撑着说不冷,男人的嘴啊,呵呵! “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说谎?”西府暗自传音给妖主。 “当然不是!”妖主冷冷地回答,对于修仙者而言,到了一定境界,句句勾连天地,说过的话都会应验,说谎便等于是自辱啊! 邻桌的聊天在继续,西府继续听,她可不是什么耻于听墙角的正人君子,她不过是喜欢八卦的女子。 “唉~我觉得男人太厉害也不是什么好事!”邻桌女子黛眉微皱。 “表妹~怎么这么说!”那表哥有点慌了,脸都红了。 “你就说那申小姐吧……” 一听到申小姐三个字,西府耳朵都快竖起来了,虽然天下姓申的女子不止封虎的女友,但或许就是她呢。 “那申小姐的小男人可厉害了,听说还是朱髯宗的弟子哩,人长得还俊,虽然还是个孩子,但长大后,必定是美男子一枚,不像你这般粗鲁!”说到最后一句是,表妹打趣地笑了笑,显然是故意逗她憨直表哥的。 表哥脸变得更红了,桌子下的拳头捏得紧紧的。“男人嘛,太好看了不是好事,你看那小白脸,又好看又有本事,不还是把那申小姐给吓跑了嘛!” 那表妹忙用的捂住表哥的嘴,小声埋怨道,“你这么大声干嘛,小心被那封府的恶奴才听到!” 那表哥忙环顾了下四周,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听说啊,那申小姐能成功逃脱,可多亏了王家鬼宅里的鬼啦!”表妹以更小的声音说道。 西府与包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听说啊,那申小姐有失踪之前去过王家大宅……就是南街那里啊,后门是一家灯笼铺。哎,表哥,我喜欢那里的兔儿爷灯笼哦!” “好啊,表妹,要不我们现在就去买吧!” “你又诳我,这个时节,哪有什么兔儿爷灯笼啊。”那表妹说着面显怒色,一跺脚站起身,就往店外跑去。 那表哥一脸懵逼,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去追表妹,“表妹,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一时忘记了”,一边说一边追。 身后传来饺子店老板娘的声音:“哎哎,饺子钱,哎,饺子钱……”同情老板娘一下,可惜店中只有她一个人,又不能追上去,只能空自喊叫。 西府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店里也有其他的客人咯哈地大笑起来。 看来爱听人八卦的,可不止西府一人呢。 “人类就是这般无聊,明天是今天的循环,才会这么喜欢别人的八填吧!”妖主叹了口气传音道,像他们妖类就对别人的闲事从不好打听,除非与自己的利益相关,否则谁有那个心思。 “嘿嘿,这其中的乐趣,你一个非人类哪里懂!”西府一边说,一边抱起包子,掏出一块碎银,交给老板娘,便直接走了出去。 第120章 王子启百家姓 西府疾行在夜市之中,脚步生风,比寻常人要快上许多,但还不至于让人觉得反常。夜市人来人往,当然不能运用真气纵跳,否则会吓呆来往行人的。包子紧紧地跟随在西府身后,寸步不离。 行至南市街口时,街上行人渐少,西府加快了脚步,行至无人处,干脆运气真气纵跳起来。行至一处人家时,就听里面有孩子低低的哭泣声,还有一个男子的咒骂声。 那孩子哭得十分隐忍,只是低声抽泣,如果不是西府听力过人,根本就不会听见,相反地,那男子的声音便十分扰民了,“你说你不好好念书对得起谁?我跟你娘这么流血流汗是为了谁,啊!你说为了谁?我们花一年的花费把你送进县学堂,可不就是为了让你未来不用受我们的苦吗?啊!”男子声音越说越激动,然后西府还听到手掌与屁股相接的声音“啪、啪啪。” 那孩子也不回话,依旧只是低声地哭,那哭声里有后悔有自责,也有委屈。 西府最听不得的,便是孩子的哭声,孩子一哭她便想去管管,但是,她又深知别人家管教自己的孩子,那是家务事,只要不打死,那就不关别人什”么事。所以,虽然心有不忍,还是准备走开,但就在这时,胸口的《师道》突然发出了震动。 “来任务了!”说着从怀中掏出《师道》,妖主也显出真身凑过来。 妖主对什么都可以很高冷,但唯独对《师道》任务不会。 就见《师道》封面上显出六个粉红色的字:王子启、百家姓。 粉红色是任务的最低等级,任务极易完成,任务奖励极少极少。 王子启应当是任务对象的名字,《百家姓》是儿童启蒙读物,综合来看,此次任务应该是让王子启学会《百家姓》。《师道》任务都是应时而发,估计王子启应当就是那个哭泣的孩子了。 “粉红,太过鸡肋,不接算了。”妖主说道。 “哎呀,不积硅步,何以至千里,是吧!”西府嬉皮笑脸地答道,其实她自己都说清楚,是同情那孩子多一些,还是单纯舍不得完成任务的那点奖励。 “如果你想,吾自会助你!你想怎么完成任务?”这丫头还是心太软,这对修行不好……但是……无所谓啦,你开心就好。 自然不能就这么大拉拉地上门去说,“你好,我们是来帮王子启完成学习任务的……”,那必然是要被人放狗赶出去的,西府思考了片刻,“这样,你先放出传影蜂子去,确定一下,那哭泣的孩子是不是王子启,并多了解些信息,我们好知道下一步如何去完成任务。” 妖主弹了下中指,便有一个小小的黑影飞了出去,飞行路线直直地冲着那哭泣的声音而去。 西府往四周看了看,就见身后路边有一颗茂密的枫树,如黑夜里燃烧的一团巨大火焰。 西府瞅见两边街道无人,便纵身一跳,跳上树干,妖主自然也跳了上去。 这蜂子传音的距离是有限度的,必须在一里之内,超过这个距离,声音与影象便会不再清晰,但二人总不能站在街面之上观察蜂王的镜象,南街上行人虽少,但是偶尔还是会有人经过的,所以西府便选择了这棵树。 妖主放出蜂王,以蜂王为中心,虚空中便出现了半丈方圆的镜面,镜面之中的视界是一幅流动的鸟瞰图,是一个个屋顶与院落,还有院落里偶尔起夜的人,画面忽高忽低,看得西府头晕,大约十几息之后,蜂子穿过一扇高大的门楼,又穿过一面窗户,镜面里的视界才静止了下来。 画面定格之后,画面里是一个小男孩的背影,看向高大约十岁左右的样子,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在小男孩的面前坐着一个男人,双目微凸,眉头紧皱,一看便是盛怒之中,男人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 哎,这女人看着怎么这么面熟,这妇人面容清淡,眉目含愁,这不就是王夫人吗?不就是那个替弟弟卖房的王夫人吗?真是巧啊,她买了王夫人替弟弟出售的房子,她又半夜接到了《师道》的任务,而这任务的对象竟然就是王夫人的儿子,对应该就是儿子。 那跪地上的孩子只是一个劲儿地低泣,并不说话;那愤怒到想打死孩子的男人也不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地干瞪着自己的孩子;王夫人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地长嘘短叹。 哎,这样干等着不行啊!西府都打了好几次哈欠了,他们不说话,她便不知道任务的原委,便也不知如何去完成《师道》任务,快讲话呀,求求你们了! 好像是西府的祈祷应验了,王夫人终于开口了,“夫君,你也莫要生气了,他也可怜,好端端的一家子,突然不见了,本来是一个大少爷一枚,转眼间就成了寄居在我们家的孤子,一时无心学习,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我们作为他姑父姑母,尽人事听天命。” 那男子瞪了王夫人一眼,“你倒是想得挺开,你说这孩子这样下去,一生就毁了,一个十岁的孩子,还一天到晚就知调皮捣蛋……” “好啦,你别说了!”不知为何,王夫突然大吼了起来。“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娘家人拖累了你,我也不想啊,我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我娘家人麻烦你啊,但是,摊上了这样的事儿,我能怎么办,我能真的不管他吗?” 这孩子竟然不是王夫人的孩子,而是王夫人弟弟的孩子?十有八九没错了。 那男人见老婆突然生气,哭得伤心,心里的火气突然小了下去,站起来,拍了拍老婆的肩膀,说:“好好的,生什么气嘛,刚刚还说叫我别生气,怎么自己还生气了,王妈,你领表少爷去休息吧!”然后视野里便走进一个老妇人,领着孩子走了。 见孩子走了,那男人继续说道:“我先前确实因为不喜欢你弟弟的为人而嫌弃这孩子,你弟弟得意时便对我们不理不睬狗眼看人低,为什么他出事了,他家的烂摊子就得我来收拾,刚开始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跟晨儿处了这么久,也看他挺可怜的,我也想做个好姑父,好好教育他,真的没有嫌弃他了,就是一心想教好他,你说我为他好不容易争取到进县学的资格,若是《百家姓》都不会,这资格不就是白白浪费了嘛,你说这有多可惜!多可惜!我这不是着急嘛!真的不是嫌弃。” 第121章 苏爹去庸城 听完相公的话,王夫人转过身来,对相公说,“没关系,嫌弃也很正常,说实话我都有点嫌弃他们,他毕竟不是我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他还这么不懂事,但我是他血亲,还有那么一份亲情在,你与他又没有血亲,嫌弃他也正常啊!”王夫人一边说一边将头紧紧地靠在相公肩上。 这时,她相公也不再说话,而是用一只手轻轻地拍着老婆的胳膊,缓慢而有节奏,夫人的理解,让他原本暴躁的心情变得宁静,有夫人的这些话,他付出再多便也是值得了。 “你看,这夫妇俩多甜蜜!”西府忍不住感叹起来。世间像这对夫妇这样互相理解、心靠得这么近、话说得这么开的,应该不多吧。 “关你何事?他们还没讲清楚《百家姓》的事哩!”任务不讲清楚,怎么完成,怎么拿奖励。 “……”西府瞟了妖主一眼,心里有股怨气,但又不知怨气何来。 夫妻俩腻歪了很久,才又开口道,“县学入学考核就在后日了,依子启的性子,怕是没有背会《百家姓》的可能了!我们也是尽力了,我们毕竟不能跑进他脑子里,你也就不要只是劝我宽心了,你自己也要宽宽心才好。”相公温言劝解。 王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烦闷减去不少。 西府也长叹了一口气,哎,有一个善解人意的相公可实在是太重要了,大气化小、小气化无,遇到一个不解人意的,那就是从无到有,小气化大。 “何故叹气,任务我们不是清楚了吗?”不就是在后日帮那王子启背会《百家姓》么,小事一桩,有什么好叹气的,妖主真心不解。 “我也不知何故。走吧,我们先回王家大宅吧。”说罢西府跳下大树,往王宅方向走去。至于完成《师道》任务的事,她已心中有了主意。 往前走了三十几步,便来到马记灯笼铺前。 西府往左右两边看了看,只在左手一里远的地方睡着一个乞丐,趁他或她不注意,西府与妖主轻身一跃,便跳上青瓦屋顶,小跑了几步,便跳入王宅院子之中“。 两个青年男女与一只小松鼠在抓石子儿玩。有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在喊,“三、二、一”,一边喊,一边手中在地上抓着石子,那位粗壮的青年与那只小松鼠的眼球整齐地一上一下,牵打他们眼球的是那姑娘手中抛出又落下的石子。 虽然西府并没有见过苏大郎与苏二丫化为人形的模样,但也可以断定,那两个青年男女便是这二人了。 西府一落地,两人一松鼠便齐齐地看过来, 那苏大郎长得敦实憨厚,嘴唇很厚,手臂上的肌肉与胸肌高高隆起;那苏二丫瘦弱白净,满头乌发往后松松地系成一条辫子。他们的表部有两项共同的特征,眼睛很圆,几乎是两个标准的圆,与人类相比还是有相当的不同。 苏大郎与苏二丫同时朝西府一躬腰,双手一拱,“女主人好!”,两人异口同声。他们旁边的小松鼠跳起来,吱吱地乱叫着,看起来也很是兴奋。 西府再看自己身后,妖主已不见了,只有包子站在身旁,妖主应当是进入包子身体了。冲他们笑了笑,问道,“你们父亲呢?” 西府刚刚问完,便见苏老爹提着一个大扫帚出现在门口。 苏老爹赶忙放下手中的扫帚,冲西府躬身作礼,“女主人好!老仆正在打扫卫生,未能远迎失礼了!” 西府轻轻一笑,算是回礼,“苏老爹无须客气!”说着往客厅走去。 这客厅依然是一尘不染,看来这老松鼠真是个爱干净的人,这青砖地面在西府看来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了,而这苏老爹还嫌它不干净,在上面一遍遍地打扫。 “老爹,可认识申小姐?”不待坐下,西府便急切地问。 “可是申淑芬?”苏老爹问道。 西府哪里知道申小姐全名,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最近是否只有申淑芬来找过你?” 苏老爹点了点头,“这大半年里,便只有她一人在夜间来过。” “那就是她没错了,她是不是向你求了张隐踪符?” “老朽哪里会制什么隐踪符,不过是我们松鼠妖族天赋隐踪功能,血中自带此功能。女主人认识申小姐?” 西府点了点头,其实想来便也是如此,她知道苏老爹的修为并不高,之前听妖主讲解过,某些弱小的妖族,天生具有隐藏踪迹的天赋,一在那小食店中听说了申小姐曾来过王家,她便想到了或许是松鼠妖有某种隐踪天赋。 “并不相识,只不过她与我弟弟相识,我弟弟正在找寻她!” 苏老爹听后,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女主人恕罪,女主人恕罪。老奴现在就为您锁定她位置!” 西府忙伸过手来扶起苏老爹,“老爹你没有错,不必如此。也不必锁定她的位置。我只是想确定她有没有危险。可以帮我暗中保护她吗?” “那老奴这便去寻找她,并暗中保护她!”苏老爹说着便走出客厅,往院中走去。 “崽子们,过来!”苏老爹冲三个孩子大喊了一声,三个孩子齐刷刷地小跑过来。 “阿爹要去庸城一趟,为女主人办一件事,没那么快回来,你们要好好照顾三丫!你们俩个不要老是打架!”唉,孩子多就是不省事啊。 “好的,阿爹!”苏大郎憨憨地答道。 “阿爹,您一个人出去,女儿不放心,不如让大郎与您同去吧!大郎脑子虽然不好使,但是打架是一把好手!”女儿果然是小棉袄,考虑的比较多。 苏大郎瞪了妹妹一眼,“二丫,你嘴巴怎么就这么臭。”然后又转头对阿爹说,“阿爹,就让儿子与您同去吧。” 苏老爹点了点头,“好吧!”然后冲女儿说道,“三丫你可给我看紧点儿。”这三丫头尚未化形,智商未开,让人难以放心。 西府冲苏三丫招了招手,那小松鼠不肯过来,越招它便越姐姐背后躲。 苏二丫抱起妹妹,往女主人身边走去。 西府伸出手掌,将手掌轻轻压在小松鼠的头顶,刚开始小松鼠还不安地扭来扭去,几乎从姐姐怀中挣脱,但西府手掌按下之后,小松鼠便安静不动了,嘴角还非常人性化地翘起来,很明显是非常享受。 大约三十息之后,苏二丫怀里的小松鼠便不见了,化为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头上扎着两个圆髻,身上光光的啥也没穿!苏二丫便赶快将自己的外套套在了妹妹的身上。 这小姑娘脸颊胖嘟嘟的,白白嫩嫩,西府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两下。 第122章 收取储物戒 苏三丫扭动着身子,但身子被苏二丫抱着,挣扎不开,还是被西府成功地捏了几下。 肉乎乎、滑腻腻,好可爱。 苏大郎说,“要是女主人喜欢,三丫就借您玩几天!” 苏二丫狠狠地瞪了苏大郎一眼,“你以为三丫是东西吗?说借就借?” 西府看着这对兄妹,笑了笑回答道,“你们的妹妹确实可爱,不过……确实……也很活泼,对,活泼,我可不敢借。”你看这三丫头在姐姐怀里一直扭来扭去,她姐姐都快抱不住了,这三丫的战斗力吓人。 转身冲苏老爹道,“有劳老爹了,你们初到一地,尽量小心,莫要惹到当地仙派。特别是你!”最后四个字当然是冲着苏大郎说的,这热血青年,一看就不是个能受委屈的人。 “主人放心,有老头子管着,他捅不了蒌子。”苏老爹朝西府拱了拱手。“既然主人已为三丫化形,这储物戒自当归您所有,首尾已处理干净。”说罢取下戒指交给西府。西府也不推辞,大方接了过来,戴在食指上。苏老爹又传授给西府使用的方法,西府认认真真的记在了心里。 这储物戒是灵物,要用它,首先就要它认主,西府取自己的一滴血滴在上面,等那血完全融入其中,但完成了认主仪式,这戒指以后便只有西府可以使用了。 苏老爹抱了会三丫,又跟二丫交待了几句,便带着苏大郎往院墙走去,没走几步,身体便慢慢虚化,消失不见了。 松鼠妖族虽然对敌法力不高,但神遁天赋比其它妖族要强大得多,换句话说,打架不行,逃命的功夫一流。 苏三丫见阿爹与哥哥消失了,扁着嘴便哭闹了起来,眼泪鼻涕一把,全抹在了二丫身上,任二丫怎么哄都不见效。 包子盯着孩子,眉头紧皱,满脸嫌弃,传音给西府道,“小松鼠太闹,快哄好她!哄不好就给她扔掉!”声音里尽是不耐烦。 “你胡说什么呢,这孩子多可爱……你把蜂王放出来,这孩子必定就不会烦人了!”西府一边传音给妖主,一边向妖主投去求助的目光,作西子捧心状,眼睛水汪汪,可怜巴巴。 妖主气得紧,自己的宝贝怎么可以给她拿过来哄小松鼠,但又被小松鼠闹得实在心焦,还是躲到西府身后,悄悄放出了蜂王,并命令蜂王飞到小松鼠跟前,小声嘱托蜂王:千万小心,勿要被小畜生抓到。 蜂王心不甘情不愿地飞到苏三丫面前,挥动着翅膀,发出嗡嗡的声响,化为哄孩子的玩具。传音蜂王身为灵虫,活了好几百年,也是有尊严的,好吧。 三丫马上被这金灿灿毛绒绒的飞虫给嗡吸引了,圆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蜂王,张开小嘴,扯开嘴角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鼓掌,挣扎着身子要下来抓蜂王。 二丫将妹妹将空中一抛,如抛一块石子一般,给西府都吓了一跳,这小孩要是脑袋着地那不是会给摔死么? 但并没有发生她预想的一幕,而是就见那苏三丫竟然稳稳地双脚着地,还一跳一跳地要去抓那蜂王。 可怜的珍贵灵虫,就这么成了哄孩子玩的玩具,可悲可叹! 西府与苏二丫两人同时长舒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在苏二丫眼中,眼前这个神秘的女主人,笑起来的时候,真的是光芒万丈闪闪生辉。月光照在她小小的瓜子脸,如玉如瓷,洁净无瑕,双眼明亮,双眉强柳叶,嘴唇小而饱满,身材瘦瘦长长,身体笔直,可惜的是,这女主人不喜欢着女装,几次看到她穿的都是剪裁贴身的胡服袍衫,这胡服袍衫通常是男人的装束,看起来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若是穿上女装会更为俊俏。 “姐姐,你为何这般盯着我?”西府笑着问。 “女主人,您生得实在是好看,二丫不自觉地看得呆了。像您这般美貌,若是再长大一些,不知要迷倒多少男子,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入您的法眼,像您这般美貌的,必定是要嫁于帝王贵胄,至少也得是大富之家吧!”二丫声音清脆,语速快速而清晰,如山间小溪汀汀流过耳间。 “二丫姐姐,你们松鼠妖族可是与我们人类一样,也是一夫多妻?” “我们松鼠妖族通常雌雄相配之后,便各自生活于自己的地盘之中,产下子女之后,由女方抚养,所以,通常我们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那为何你阿爹与你母亲却不同?”通过苏老爹的讲述,他与妻子及家人一直同住于伯劳山一棵大树上,一直到后来妻子被人害死,他才与三个孩子住到了王家。 “我阿爹崇尚人类中的忠情之人,一生只有一位良配,所以一生只有阿娘一人,在阿娘死后,亦不复再娶。我未来也一定要找一位阿爹这样的男子。”苏二丫说最后一句话时,眼中闪动着小星星。 “有这样的父亲,你确实应当好好珍惜。”西府心中隐隐有些酸楚,想到了自己早已不记得长什么模样的母亲,还有曾被自己误会过的父亲。 苏二丫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敢问女主人可有良配?” 西府面色微红,“算是有吧!” 苏二丫笑眯眯地问,“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算是有是什么意思啊?”女主人这是害羞了么?有意思! 身旁的包子叫了一声,那是妖主的传音:“对啊!算是有是什么意思?” “哎呀,这个还真是不好说,就是说我跟对方各方面差别都很大,寿命不一样,性格不一样,甚至种族都不一样……我还是挺担心我们是否相配的!”这是西府的心里话,她从来没有对谁说起过,因为她生活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苏二丫这样的安全倾诉对象。 “您喜欢的是妖族?”苏二丫的圆眼睁得更大了。 西府转过头去,没有回答,不是她不愿回答,而是不好意思回答。 “没关系,只要他对你好,你对他好,就足够了,其它的都不重要。”苏二丫说得极为诚恳,“当然,对方人品一定要好,如果人品不好,那对你再好都不是良配。” “人品?我从没有想过这一点。”妖主中只杀人,甚至吃人,能算人品好么? “我们妖族对人品的定义或许会与人族不同,所以,你们一定要多多包容,才能活得幸福!” 西府点了点头。 包子也点了点头。 妖主与西府的很多矛盾其实就源于妖族与人族的标准不同,苏二丫无意中,点明了二人之间隐藏隔阂的根本所在。 第123章 麒麟胎发威 “母鼠聒噪,回府修炼要紧!”两个女孩子之间谈话的内容令妖主不喜,想要快点逃开。 西府回头看了看包子,包子微头深皱,显见得是妖主不耐烦了,便冲苏二丫说道,“二丫,你带着三丫早点休息吧,我这便也要离开,明日下午这房子便正式为我所有,明日再过来。” “好的,”苏二丫说着便唤来妹妹,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支碳笔,在青砖地面上快速地画起来,一会儿一个简笔大头娃娃便呈显出来,苏三丫被姐姐手中的碳笔吸引了注意力,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姐姐手中的笔。 苏二丫将手中的碳笔交到妹妹手中,三丫喜滋滋地把握在碳笔,也在地上画起来。 包子趁其不备,将传影蜂王收回,用嘴叼着西府的裤角,示意她快点走开,远离这倒霉孩子。西府便抱起包子,迅速跳出院外。 回到封府时,是封大开的门。 封大殷勤地询问了几句话,西府简单回应了便回到卧房之中,就听到院子中有家丁小声说话、扫地、喂马的声音。封虎不在家,封大将兄弟们管理的妥妥贴贴的,大家都没有偷懒。 结好结界之后,西府便开始练习凤戏。 练习了十遍后,浑身又是出了很多的污秽。便隔着门叫封大打来洗澡水,不一会儿封大便将水端来,西府打开门,让他将水倒入木桶中。 西府脱了衣服,跳进木桶,温水刚好没过她胸口,露出漂亮的锁骨。 封大很贴心,水上还洒着红色的玫瑰花瓣,水中还倒了白色的牛奶,身处其中,西府就觉得得刚刚修炼的疲劳感一下子便减轻了五六成。 妖主坐在房间另一边,斜靠在床架子上,轻闭双目,银发与白袍无风而动,只能用超尘脱俗惊为天人来形容。 西府透过罩在浴桶上方的白色纱账偷望过去,看神态他完全是假寐,虽与这妖孽相处已久,但依然不能以平常心来对待他的美貌,如今他又是这么平静地靠在那里,宛如暗夜中一朵明亮的昙花,美则美已,但却又美得那么不真实,像是一个梦,随时会乘风而去。 西府今日与苏二丫说那番话,一方面是真的有感而发,另一方面或许也是有意让妖主听见。 妖主虽对她表达过好感,但她不知道是出于妖族旺盛的情|欲,还是真的要找一个一生的良配。不知道他会如何看待她说的话?西府很想直接问出口,但毕竟是个姑娘家,不好意思先开口。 此时看到妖主这副静好的仪容,心下更是忐忑,这样一副绝世容颜,想必当初也是见识过无数美女,而自己的姿容在人类中虽说得上美好,但与妖族的女子相比,恐怕还只是普通吧,有何可能会被妖主所衷爱,他喜欢她的原因,不过是他目前没得选择吧——他是《师道》的器灵,而她是《师道》的主人。 西府摇了摇头,头发带起水花轻轻飞舞,她想要将妖主的盛世美颜甩出脑外,但好像不能够,越挣扎便越是清晰。 妖主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他听到了这丫头制造出来的声音,有一股冲动要睁开眼偷看,但是……他还是强忍住了冲动,他有更要紧的事在做。 在他脑海里,一片黑色之中,他庄严地盘坐,两掌相对,双掌之间一团白色的光华流转,细看之下,那每一道白光的前端都是一匹白色独角兽在全力奔跑,鬃毛全都高高飞起,细数之下,至少有一百只这样的独角兽在奔跑,它们的中心是一个白光闪闪的实物,是什么?并不能看得清楚。 随着这独角兽奔跑速度的加快,现实中妖主的额头上露出了汗珠。汗珠出现在妖主脸上,这太不寻常了,西府从未见他流过汗。 这妖主怎么了?他到底是怎么了?先是疲劳,现在又是流汗,怎么越来越像虚弱的人类了? 西府披了一件宽大的绿袍,走到妖主身边,“妖主大人?妖主大人?”轻轻地呼唤,生怕他被人强制唤醒会发脾气——虽然他基本没有对她发过脾气,但他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始终存在。 妖主的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又松开,额头上的汗更多了,喉咙里还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西府心下慌乱,知道不能再呼唤他了,可是也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啊,怎么办?她得想个办法帮助妖主。 ……… 西府脑中突然电光一闪,师道红烛出现在脑海中,师道红烛可以制造学习幻境,令人更专注于学习,并提升人的学习效率,那就或许也能提升妖主此时在做之事的效率吧! 虽然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猜测,但还是想试一试,只要对妖主有一丝的好处,她都愿意去尝试。 西府靠在妖主腿边盘膝坐下,合起双掌,全神内视,激发丹田之真气,一息之后,丹田之中一枚粉红光球升起,它慢慢往上升腾,越往上升腾,球体便越透明,球体之中的一根红色蜡烛越来越清晰。 那红烛不过中指长短,头部火光如豆,那火光的亮度完全照不出粉红光球。 西府再一次发力,鼓荡起师道真气,烛光大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还是照不出粉红光球。师道红烛光亮照不出光球,便不能照入妖主体内,助他提升效率。 西府再度发力,可惜那烛光再无变化,西府就觉身体一体酸软,靠着意志硬生生的撑住,否则身体就直接倒伏在地上了。 就在西府感觉最无力之时,丹田之内突然发出一阵绿莹莹的光芒,随着这光芒照过,西府又觉得身体之中充满了力量,再聚神内视,就见那绿光由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石发出,玉石之中还盘着一只粉红色的小生物。 麒麟胎!? 这不是她修炼于丹田之中的麒麟胎么?麒麟胎中的粉红色小生物便是麒麟,它空有肉身而无灵魂,所以只要将死去亲人的魂体引入麒麟胎内,亲人便有复活的可能,其修炼之法源于《师道》,需要自己的精血修炼,才能引来自己亲人的魂体。 这麒麟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西府想不通,也无空去想,只是聚精会神地汲取着从麒麟胎中传来的能量,再将这充沛的能量注入到师道红烛之中。 约四十息后,麒麟胎中的粉红小生物渐渐干瘪,最后化为黑色粉末,消失不见,那粉红小生物消失之后,那原本绿莹莹的玉石也渐渐虚化,化为一阵粉红色气体融入粉红光球之中。 就在玉石消失的一刹那,师道红烛光芒陡涨,那火焰比红烛本身还要长,超过了中指的长度,红色的光芒照出光球之外,透过西府的身体,形成一道粉红色的透明光球,将妖主与西府罩在其间。 与此同时,西府就见妖主眉头舒展了开来,他额头上的汗水不再渗出,原本的汗水也渐渐干涸,消失不见,妖主的整个面庞又恢复了冰清玉洁。 西府嘴角色挤出笑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第124章 醒来后给你 红烛的光芒照进妖主的意识虚空之中。 在灰暗的意识虚空之中,原本渐渐弱下去的白色光芒,突然变得光明起来,那一条条光线前端的白色独角兽也变得更为凝实起来,被它们围绕在中间的实物原本只是模糊一团,现在愈加实化,那实物不停地旋转、旋转,每旋转一圈,便变得更为凝实,转过七七四十九圈之后,那实物呈现为一只纯白色的海螺,通体洁白,如汉白玉雕琢而成,全身找不出一丝杂色,还发出莹莹的白光。 虚空之中的妖主,收回双掌,睁开双眼,看着这旋转的白色海螺,脸上显出笑意。 西府此时就坐在妖主前方,目睹妖主的俊面上露出笑容,然后缓缓地睁开双眼,双眼中显出疲惫,但眼角含笑,显然是心情不错。 “妖主大人,你刚刚怎么了?”西府眼中尽是关切。 “无妨!”妖主嘴唇发白,消失了往日的红艳,“你看,这是什么?”说着,右手掌上便出现了一颗白色的海螺。 白色海螺一亮相,便立即吸引了西府的目光,拇指大小,通体洁白,隐隐有白光浮动,一看便知不是凡物,联想起妖主近日的疲倦,西府收回触摸海螺的手,生气地问,“你就是为了炼化这个东西,才变得虚弱吗?”在西府看来,这个东西无论多么好,都不值得妖主牺牲自己的灵力去炼化。 “无妨,休息几日便好,不必担心。”妖主笑起来,面容明媚,伸出手在西府的头顶轻轻抚了抚。 “你一定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牺牲自己去做这些事了,好吗?”西府面露祈求。 “好的,答应你!”说罢不待西府回答,妖主便继续说道,“这是以我灵力所化的召降神螺,与我息息相应,对此螺唤我姓名,我的法身便会出现,即使是白天也可。” “这么神奇?!那么以后我什么都不用怕了!”西府面露惊喜,妖主出手炼制的法宝果然不简单。 妖主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因为它违背世间规律,且我寄于其中的法身灵力有限,只可用三次!” 妖主所说的世间规律,西府似懂非懂,依然开心地说,“就算是三次,那也是很了不起了!”关键时刻,这可就是救命的宝贝。“多谢亲爱的妖主大人!”西府高兴地扑向妖主,双手环主妖主脖子,在妖主额头轻轻琢了一口。 妖主被勒得太紧,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西府吓了一跳,“没事吧?”怎么虚弱真的不会有事吗? “无妨,无须挂怀,不过我须去《师道》中休养些时日。” “真的只是休养些时日?”西府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妖主微怒,“何曾骗你?”不过是耗费灵力太过。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哎,为何我在虚空之时,感应到自身灵力突然增强,才可以加速炼成了这降神螺,按照计划,七日之后方可炼化。” 于是,西府跟妖主讲了自己体内麒麟胎的变化。 妖主沉静了片刻,才恍然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麒麟胎是你炼化之物,与你心有感应,感应到了你真力的溃乏,便自动释放出自身能量为你所用,故尔师道红烛才突然放光,照进吾虚空之中。”想了想又问道,“麒麟胎消融之后,你可曾感到不适?” 西府摇了摇头。 “那就好。在我沉睡期间,你万事需小心,不可操之过急,如有大事,等我醒来再办!”这丫头向来小心谨慎,轻易不会惹来祸事,但就怕善心泛滥。 听完妖主的话,西府就觉得浑身突然一空,那种不好的预感更为深重了,忍住眼泪,才没有哭出来。 “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休要再接师道任务,可以多去县上学府学馆之中吸取学子愿力,勤加修炼,《师道》自会提示你修行之法。还有,降神螺上有我的气息,只要吹响它,你就可以召唤蜂王与大白。” 所有她能用上的,他都为她想到了。西府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傻丫头,我需沉睡不仅仅是炼化法螺所致,也是我的天性所致,如蛇蟒类生物需要冬眠,冬眠醒来之后,功力上进,吾亦如是。”妖主大手轻轻按在西府肩头上,突然一个发力,将西府的身体掰向自己的胸膛。 西府便糊里糊涂地靠在了妖主的胸膛上,她从来不知道妖主的胸膛如此温暖,而且还带着独特的体香,这种体香让人想到大草原、想到大草原上的阳光,西府的心脏通通乱跳。 虽然西府以前也吻过妖主,但那多半是开玩笑的方式之,蜻蜓点水,心里稍一悸动,便已终结。然而这一次的拥抱却是绵长得很,长到西府的心跳越来越快,面庞越来越红,身体越来越热,呼吸越来越急促。 妖主的另一只手突然搂过来,紧紧搂住西府肩头,突然一低头,唇便埋进西府的秀发里。秀发里如海棠般的气息传过来,冲激着妖主的感官,身体的某个部分不自觉地起了变化。 西府的头被紧紧地摁在妖主的怀里,几乎不能呼吸,但身体却变得更为敏感起来,妖主的每一个呼吸,每一个悸动她都有所感应。 妖主身体那一处所发生的变化,她也自然心有所感。她身体里也有某种悸动传至胸口,令她口感舌燥,她突然想起勾栏里首次破|瓜女子的嚎叫声,便浑身一抖,那些叫声太过可怕了,仿佛人间地狱,她吓得忙推开妖主,但莫名其妙地说出了一句,“等你醒来,身子完全再给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为会说。 妖主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让西府滑出了自己的怀抱,看到西府慌乱跑开的样子,如一只灵巧的梅花鹿,妖主长叹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里的激动情绪。 西府跑到桌边,背着妖主坐下,回味着刚刚无意中触摸到的妖主的尺寸,那尺寸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她知道自己必定无力应承那样的尺寸,突然有种恐惧感传来,这或许就是人们所说的人妖殊途吧,人与妖不只是生活习惯、道德标准不同,就是他们的身体结构也是不相同的,生活习惯、道德标准随着时间的变化会发生变化,但身体结构的不同,那恐怕是永远没有变化的可能吧! 第125章 妖主长眠 就在西府暗自思忖时,胸口有轻微震动传来——是《师道》在震动!想必是它对妖主回归沉睡有所感应。西府回过头朝妖主看去。 一道白光自妖主脚底升起,围着他的身体形成一圈圈螺旋状光环,不断往上旋转,光环所过之处便慢慢虚化。 每虚化一分,西府的心脏便紧张一分,就好像虚化的妖主再也无法实化一般。所幸的是,妖主的脸上始终是淡淡的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这多少化解了一些西府的紧张之感。 大约十息之后,妖主的整个身体都化为白色的光影,只有面部能看到模糊的五官。西府再一次大叫“快点回来,我身子完全给你!”,她没听到妖主的回答,朦胧中好像看到妖主的脸上露出了红晕。 红晕?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不可能脸红!绝对是错觉! 就在西府迟疑的片刻,妖主已完全化为了一道白色的光,带着水晶相撞般的清脆声响冲自己飞来,这道光与往日直冲西府怀中《师道》不同,这一次它绕着西府的身体转了三圈,才一头扎进胸口的《师道》中,朦胧中西府仿佛听到了妖主的传音“一言为定”。 西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鬼使神差地会冲妖主喊出那么一句,其实喊出之后就有些后悔了,一个姑娘家冲人喊出这句话,未免太过轻佻,而当得到妖主的这个回复之后,她更是羞愧到脸色通红,如果这老妖怪从沉睡中醒来跟自己提出这一约定,她要怎么办? 不想了,不想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西府一边宽慰自己,一边调节呼吸,五六息之后,心情才得以平复。 这时,西府耳中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主人,你好放荡哦!哈哈。” 产鬼蓝烟!她就寄在西府的手串之中,手串是由养魂玉所造,对鬼物有大用。 “你,你……你大胆?”西府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里去。 “哈哈,不只我听到了,院子里的四个精壮男子都听到了!”产鬼蓝烟的声音,有一种慵懒的磁性,对男子有天生的魅惑,在此刻的西府听来却异常剌耳。想来蓝烟并不是危言耸听,在练功之时,妖主设有隔音隔形结界,但恐怕就在妖主身体虚化之后,那结界也随之消失了,而西府喊出那一句话时,就是在妖主虚化之后…… 哦,天啦!西府此时不是单纯的害羞了,而是对自己恨得牙根儿发痒,好端端的,自己怎么就嘴欠喊出了那么一句话…… 就在西府自责之时,房门突然“啪啪”地响起,然后是封大的声音,“大小姐,怎么了?大小姐,怎么了?”在他急促的呼吸之后,还有另外”三个人的呼吸声。 他们都听到了大小姐房间里的异响,也听到了大小姐那一声古怪的喊叫声,难道大小姐是被梦魇或妖物缠身?会不会有意外?如果大小姐出了意”外,等少爷回来还不把他们给活劈了。 西府原本平稳了的呼吸,在蓝烟的声音出现后,就又变得凌乱起来,而此时听到封大的呼唤声,更是凌乱得不成样子了,胸中就仿佛有一万只马儿在胡乱奔跑一般。还好西府是修仙之人,吐纳调息之术异乎常人,纵使如此,还是吐纳了十余个呼吸才平复下来。 走到门边,撑起笑脸,打开房门:“封大,没事儿,刚刚做了个恶梦。”一打开门,看到的是四张国字脸,四双担心的眼睛,这四人自然是封大四兄弟,封大打头,他身旁分别是封二、封三、封四。 “大大小姐,你确定是恶梦么?”封大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找个天师看看?”且城里有天师馆,天师馆中皆是凡人,精通于算命、相面、释梦之术。 “对啊,对啊,要是恶梦,你怎么会说身子完全给你!”,说这话的自然是封二,四兄弟中最高的一个,也是最愣的一个。 封二一说完,封大就使劲儿地在他脚上踩了一下,“别乱说!” “哎哟,大哥我哪乱说了,我说的不对嘛,大小姐明明说了身子完全给你呀!”封二歪着头,对大哥的行为十分不满。 “二愣子,大小姐是个女孩子,那句话她是讲了,但让我们都知道她讲了那句话,她该多不好意思啊!”说话的是封老三。 封大眼睛都快冒火了,“老三,你怎么也……哎哟……别说了。”封大一跺脚,就见大小姐的脸红得像春联了,忙点头哈腰说,“大小姐,您没事就好,您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着就带上大小姐的房门,带头走开了,他的三个兄弟也像尾巴般跟着他一起走了。 看到这四人走开,西府长舒了一口气,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要让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的《师道》,没有感觉到任何妖主的气息,想到此时妖主正在长眠之中,心中就涌起孤单的感觉。 妖主从来都不是个好的陪伴者,对于她的心情他并不十分懂得,想要的安慰也很难从他那里得到,但他却始终像是她背后的一座大山,无论她遇到什么事,他都可以为他摆平,他都可以为他遮风挡雨,此刻他却在长眠中,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孤单的孩子。 包子用小脑袋拱女主人的脚,然后又去蹭女主人的腿,还睁着黑黑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女主人,男主人好像不见了,它希望女主人知道还有它包子在身边,一切都还很好。 西府摸了摸包子的头,又将它抱起来,冲它轻轻笑了起来。包子的小尾巴绕了圈开心地晃动着,女主人被它逗笑了,它当然开心啦。 女主人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它的包,一下一下地从头到尾的抚摸着,虽然女主人嘴角带着笑,但是她的眼神中却是明显的落寞,看来自己并没有真正让她开心起来。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好像只是一瞬间,又好像是漫长的时间。西府的手串之中,突然冒出一股黑烟,那黑烟落在地上,渐渐凝成一个丰满的妇人。自然是产鬼蓝烟。 “女主人不必难过,分离再所难免,更何况你与男主人只是短暂分离,不日便会再逢。”蓝烟此时的脸上没有习惯性的巧笑,有的是如同西府一样的悲伤。 女主人的悲伤令她想自己的人生,女主人的悲伤事件与她的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啊! 第126章 产鬼成因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时古难全!”蓝烟双眼含悲,血泪流过脸庞,既狰狞又可怜。 西府被蓝烟悲伤的诗句唤起注意,伸手想去擦拭蓝烟的血泪,但手指什么都没有触到,只有空气。 “蒙主人涤尽怨气,实体化虚,现在我非产鬼,只是普通魂体了,所以您自然碰不着我”。蓝烟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做一只产鬼,威力虽大,但理智丧失,如行尸走肉,永不入轮回。 “原来如此……是我勾起了你的伤心往事了吗?如果你愿意讲,我便愿意听”。打心底里,西府便对这个死于产床的女人心怀同情。讲悲惨的往事,是让往事真正过去的方式,她愿意让蓝烟的往事真正过去。 “您当真愿意听?”蓝烟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一个悲惨又卑微的小鬼,没有谁会愿意听她的故事,而且还是不堪回首的故事。 西府肯定地点了点头。 蓝烟朝西府恭敬地鞠了一躬,才缓缓地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很多时候,一边讲一边流血泪,一直到讲完,心里头似乎轻松了不少。在蓝烟讲述往事时,西府很少插嘴,只在蓝烟向她抬去目光时,她才会配合性地点头,示意她在听或是示意蓝烟继续讲下去。 蓝烟的父亲蓝妙手都是乡间医师,母亲在家种地做家务,家里虽谈不上富裕,但是却也是小康之家,再加上父亲古道热肠,常常为乡间穷困人家免费施药,因此他们一家人在乡间极受人尊重,面且蓝烟从小便善良乖巧,所以同村的村民对蓝烟自然格为喜爱,所以蓝烟小时候的记忆便格外美好。作为乡间医师,蓝妙手常常要各处奔波去为乡人治病,蓝烟从小便作为父亲的助手陪伴着四处奔波。 有一天,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出现在蓝烟家门口,跪求蓝妙手收他为徒,蓝妙手从家中为他端了饭,并与他长谈了一番,谈的时间很长,谈的具体内容,蓝烟已不记得了,就记得在长谈之后,蓝妙手明确表态,拒绝收那青年为徒,那青年便含泪离开。 全家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事实是为蓝烟的悲剧埋下了可怕的伏笑。 大约在十年后,一天夜里,蓝烟突然被一阵浓烟呛醒,睁开眼来,就见家里大火弥漫,更可怕的是,父亲与母亲都倒在了大火之中,父亲的头上烈了个巨大的血口子,血口子里还咕咕地冒着血,血里还有白色的脑浆子往外流,母亲的胸口有一个大窟窿,里面拖出一根有手臂粗的肠子,肠子上还附着些白白的油脂。 那是蓝烟第一次遇见死人,那场面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当场都忘记了逃命,也忘记了哭,就是跪在父母的尸体旁,疯狂地呕吐着,几乎就要将所有的内脏都给吐出来。 火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将她一把拦腰扛起,往火场外冲去,刚冲出去身后的屋子便轰隆一声倒下,这时蓝烟才突然清醒过来,意识到父母的身体还在火海下,在那人肩上朝火海伸出手去,但喉咙里却喊不出任何声音。 扛他出火海的那个人,一把将她扔在地上,便如野兽般地将嘴往她胸部拱,同时还用一只手急切地扒下她的裤子,她便感觉到一根硬梆梆的东西靠近了她,又狠狠地扎入她的身体里,她疼得无以复加,但很想就此死去,跟父母一道下黄泉,但是那人不让她死,而是怀着野兽般的喘息在她身上折磨着她。 后来,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安安静静地俯视着惨烈的现景,整个村子都被大火包围了,有很多人端着脸盆端水,有很多人跪在地上双手捂脸哭泣,还有很多头上裹着黑头巾的一只手手举着火把四处点火,一只手握着明晃晃的刀见人便砍,整个世界就是一片沉默,无声地毁灭着。 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在大火的映照下,一具身体在急切地冲撞着,如野狗般羞耻地起伏着,火光映在他狰狞的脸上,那眉眼、那下巴,明明就是十多年前那个被父亲拒绝了的青年。 这一切就像一场无声的恶梦,一场怎么都醒不过来的恶梦。 不知何时,一场大雨如泪般洒落大地,将蓝烟淋醒了,她挣扎着坐起来,下身依然麻麻的没有知觉,站起身来,在村里如游魂般地游荡着,村里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房子,有很多人家已搭好了窝棚,躲在窝棚里望着天空出神。 来得及搭好窝棚的不过少数几户,更多的是窝在大树下躲雨,在大树上吊着几个女孩子的尸体,那里面有她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有几个妇女在她们身边大声地哭泣着,蓝烟走过去一问,才知道这些女孩都是被这伙强盗侮辱了的人,她们自觉羞愧而自尽。 村人问她有没有被侮辱?蓝烟摇了摇头!蓝烟不甘心去死,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去死! 有一户村人为她找到干衣服与食物,蓝烟肚子吃饱了,换了衣服,悲伤才一点点侵袭了她,她不可遏制地嘶嚎起来,嚎得人撕心裂肺,嚎得天空电闪雷鸣,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父亲、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家……让她更想不到的是,肚子里却多了个不该有的生命,那个生命正在快速地生长着,比人类孩子的生长速度要快了三四倍不止。 差不多三个月之后,蓝烟的肚子都有普通孕妇九个月的肚子大了,第四个月时,便有生产的感觉了。 这下村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都知道她那一天也被侮辱了,肚子里的是邪恶的野种,这时原本收留她的那户人家也不敢收留她了,将她赶了出来。 同时村里还有人传言,那些强盗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山里的野猪精,那群野猪精头子曾要向蓝妙手学医术,被拒绝了,这才将怒火发在全村人身上,换句话说是蓝烟一家为村人招来了这场祸事。 第127章 妇人中邪 在蓝烟临盆那天夜里,她整整嚎叫了一夜,从日落一直叫到日升,村里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 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人形,而是一颗黑漆漆的猪头,那么大的猪头卡在她身体里出不来。 在日升的时候,一个瞎眼老婆婆偷偷跑过来,想要靠近她,但是没多久,那老婆婆就被几个村民硬生生绑走了,不允许为她这个灾星接生,让她去死。 最后,村人的愿望达成了,蓝烟这个灾星真的死去了。蓝烟的整个身子下面就是一个小水洼子,那水洼子里盛着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血液。 她尸体上最狰狞的不是溃烂不成样子的下|体,而是那双眼,那两只眼球都快要挣扎出眼框,眼白上尽是树根状的血丝,那眼神里是愤怒与不解,旁观的人似乎还能听到“为什么!为什么!”的回音。 为什么父亲做了那么多好事,结果就换来全村人对他女儿的冷漠与怨恨!她不理解,那时她不理解,现在做了五十年的鬼,她依然不理解! 听完蓝烟的故事,西府哭不成声,久久地从她的故事中出不来。她一下子便理解了,为什么蓝烟会含恨成为产鬼不肯去投胎,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不含恨吧! 西府想要拥抱蓝烟,给她一点安慰,但是西府不能够。 讲完故事,的蓝烟也是一直哭一直哭,鲜红的血泪一直在她脸上流淌,流出她脸颊时,便化为一阵黑烟不见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蓝烟的血泪颜色越来越浅,最后变成了透明色,流到了嘴角,不再是血腥味,而是又咸又涩的味道。 “蓝烟,你的泪不是红色了!不是红色了!”西府的脸上露出惊喜,对于一个产鬼来说,泪越红,则怨气越重,便越难修成正果。 蓝烟用手指抹了一滴泪递到眼前,果然,果然真的是透明色了,蓝烟的脸上露出惊喜。想不到这一通倾诉,竟然让自己怨气变浅,修为得以增进了。或许也与她在养魂玉中养了这么久有关吧,或许这通倾诉不过是修为增进的一个契机! “蓝烟,后来你可有去找过那野猪精?”那野猪精煮熟了做成红烧肉也难尽其罪。 “找过,但毫无踪迹!听山里的鬼魂说,那一夜之后,这群畜生便走了,不翼而飞!”讲到这里时,蓝烟双眼周围的树根状纹里又出现了。 “可还有它身上的任何事物?头发、指甲、衣服?”如果有的话,就能让妖主寻到那畜生,但问过之后西府便知道白问了,五六十年过去了,不可能还有。 结果正如西府所料,果然没有。 “不用担心,等妖主醒来,看看他能不能利用你对于它面相的回忆找到它,妖主神通广大,一定可以!”据西府所知,任何寻踪神通,都需要寻找对象相关的物品……但,或许没有也可以找到哩,神通法术那么多,谁敢确定没有这样一款凭面相找人的神通呢? 蓝烟笑了笑,“万事皆有因果,或许是我前世造了业,这一世应当还它!” 西府沉默了,她作为一个修仙者,自然认同蓝烟所说的话,但是心里还是十分的憋屈,如梗在喉。 远方响起了鸡鸣声,东方已微微泛白。 蓝烟朝西府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便化为一道黑烟进入了西府的手串之中,一道黑色烟雾在其中一颗珠子里转了两圈,便消失不见了,整个手串便化为了浅木色的木珠手串,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西府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为蓝烟找到那个野猪精,一定要把它千刀万剐。 ****** 迷迷糊糊中醒来,日头已升得老高了,西府一骨碌爬起来,匆匆洗漱一番。上午就要正式修改房契,必须快。 西府刚一拉开门,封大便不知从哪里跑过来,笑嘻嘻地问道,“大小姐,您起床啦,现需要给您端早饭吗?” “不用啦,我这就出去,中午也不回来啦!”西府一边回答,一边大步流星地朝院门走去。包子则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封大目送着大小姐走出封府,大小姐不是个普通人,或许也与少爷一样,是个修仙者。 西府在路边的店里随便“买了两个包子两根油条,一个肉包子给到小狗包子,大口地啃起来。现在没有妖主寄舍,狗子吃相似乎更为狂野,但走路就比有妖主寄舍时斯文了不少——慢了很多。 一边走路,一边吃油条与包子,心里有事,所以吃得没滋没味。 约两刻钟后,到达灯笼铺。 王夫人夫妇已到了,与王夫人紧挨着坐下的是一个与她年纪相当的妇人,脸形瘦削,眼框湿润。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也与他们坐在一起,想必应该是南街的地保了。 那中年男子见西府过来,立即站起身,非常恭敬地喊到,“林先生,您好,我是本地的地保白如海。”说着脸上露出一个非常亲切的笑容,连嘴角的黑痣都会笑似的。 “麻烦白大人了!”西府也恭敬地朝他鞠了个躬,这个中年男子是受白县令之托而来,西府对他放心得很,不必担心改地契过程中会出什么问题。 白地保忙笑着说,“林先生太客气了,小人应当的、应当的!” 几人又客套了一会儿,从客套中得知那瘦削妇人是王夫人的弟媳,王夫人的相公姓田,是一名先生。 关于王夫人弟媳,西府心中有很疑问,但又不方便直接问,只好旁敲侧击地问。除了王夫人弟弟被苏老爹杀死之外,全家人都被装入了储物戒之中,也包括王夫人的这个弟媳,只有弟弟的儿子王子启例外。苏老爹在将储物戒交给西府之时,只告诉西府说“处理好了”,并没有说清他是怎么处理的。 通过旁敲侧击得到的信息很少,王夫人弟媳似乎脑子不太灵光,西府问一句,她便答一句,而且还通常只是一两个字,所以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王夫人叹了口气说,“自从昨天跑回家来就这样了!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突然回府的十几个人都是这样子,就跟中了邪似的,但看了几个天师,也都没有效果,然后又找了医生,医生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说可能是惊吓过度,多吃安神药物,日久见效。” 第128章 任务开动 几人就南街王家的可怕遭遇谈了一会儿,表达了其中的可怕与疑部,连着西府也假装猜测其中的各种可能性,西府说是风水问题,她已找好大师看了,可以解决的,否则她也不可能买这宅子。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纷纷夸赞西府艺高人胆大,特别是那白地保最是夸得起劲。 旁边的灯笼铺老板暗自摇头,他实在为这个新东家感到担心。 西府首先转入正题:“白大人,那我们开始吧!”虽然只是个地保,但也算是半个公家人吧,给个面子称呼他为大人。 “好的,好的”,白地保端出红漆木盒,轻轻地打开,从里面掏出两份官制房契。 契上首条便是声明:卖宅人王田氏惠如代亡弟卖南街六苍三号宅,将应分宅铺一所情愿卖于林西府名下。 其后对房屋的质量、间数、四至等内容都写得很明确,甚至连过道、厕所都有注明。还有各屋“上下片瓦沿石钉铁俱全”都写得明明白白。卖房价银三佰两,写明:其银笔下交足,并无短欠,亦无钱债折准等情,遵例绝售,永不归赎,如有亲族邻友争论者,有卖主一力承当,两出情愿各无反悔,空口无凭,立此卖契为证。 卖宅人王夫人夫妇与买宅人林西府各自阅过,表示无误,便开始签字画押。 两人签完后,白地保又拿起房契大声读了一遍,双方再次确认无误,白地保盖过自己的公章,公证此契为官家认可的有效房契,然后将两份房契分别交付到王夫人与西府手中。 西府从白地保手中接过房契,收入袖袋之中。再次对白地保表达了感谢,并将一锭银子悄悄塞入白地保手中。 白地保从袖中悄悄接过,倒也不推脱,买宅人给地保喝茶费已是惯例,算不得受贿,只是这林先生惯会做人,给的比惯例要多上一倍,白地保躬身致谢。 白地保履行完自己的职责后,便客气地告退。 就在王夫人夫妇也准备告退时,西府假装无意中说道,“王夫人,我原本是伯劳义学馆的先生,搬至此处后,意欲办个私馆,专门针对厌学的孩子,令这些孩也爱上读书,曾经我让伯劳乡季乡正之子七日内便背会了《论语》,如果您有生源的话,可要帮我推荐推荐哟!” 王夫人听完,便与自家相公田先生相互一个对视,眼中露出惊喜。倒是田先生冷静,没有露出惊喜。 让一个孩子一两天背会本本蒙学书籍怎么可能?更何况还是如侄子王子启那样厌学之人,不可能的事嘛,这等说辞不过是骗骗无知妇孺罢了,骗到他一个先生,不可能的事! 看到自家夫人停下来不肯走,田先生也不忍心强拉她走,也只好站在夫人旁边,听她们聊天。 王夫人问,“林先生年纪轻轻,可不要信口开河哦!我若推荐亲友孩子入学,效果不佳,岂不连带着我都会被人唾骂。” “入学之时,可以签订契约的,达不成目标,我便不收学资的,王夫人尽可放心,不但如此,推荐人还会获得我的一份谢金。”王夫人一开口,西府便知道她已上钩了,教一个十岁孩子一日之内背会五百零四字的百家姓,她毫无压力,什么保票她都敢打。 这下连身为先生的田先生也不淡定了,“当真?” “当真!”西府面容严肃,给人可靠之感。 当下几人便就学资等细节问题进行了沟通与约定,最后的结论是,当下便拟定了一份契约:明日林西府先生至田府,酉时末(晚上七点)教王子启背会《百家姓》,束金白银二两,若达不成目标,退回束金,另罚林西府先生白银二两,若达成目标,另追加林西府白银二丙。 落款下面,西府与王夫人相公田空山都签下了名字。当下王夫人便交给了西府二两白银,并约定明日巳时初(早上9点)到田府。 目送王夫人与相公田空山,西府便转身往灯笼铺的后门走去,她还有些事要与苏二丫交待。 在双方签订房契之时,灯笼铺的年青老板就在铺子中扎着自己的灯笼,此时见新东家要进鬼屋,忍不住开口道,“姑娘既然买都买了,就要早点找个天师过来看看才好!”对于这个不听别人言的任信姑娘他真的是无语了,但又不忍心看着这样年轻貌美的姑娘真的出什么祸事。 西府冲他点了点头,笑着点了点头,“正当如此,下午便有天师过来……哎,敢问老板怎么称呼?” 听这新东家称他为老板,这青年不禁脸红起来,拱手说道,“东家,我哪是什么老板,不过是仗着手艺混口饭吃,姓张名户,也曾读过些书,东家唤我为张生便好。” “好的,张生。我先进去查看查看。现在是白天,不用为我担心的。”西府的嘴角不禁露出微笑,眼前这张生从穿衣到气质不就跟《西厢记》里人约黄昏后一模一样嘛,一样的文弱书生气质,一样的面薄心善。 “东家自己小心。”张生一边说又一边冲西府拱了拱手。 呵呵,这人好爱拱手哦,这礼节也有点太多了些,倒显得迂腐了些。 西府取出钥匙打开后门,走进去后顺手从里面插上门栓。 就见一大一小两只松鼠已跳到她脚边,那大只的冲西府拱了拱爪子说道,“主人,您回来啦!”,那小只的,也说着大只的样子拱拱手,嘴里吱吱叫着,算是致欢迎辞了。 这两小只自然是苏二丫与苏三丫了;苏二丫白天不能化形,却可以口吐人言;这苏三丫,不但白天不能化形,也不能言语。 “回来啦,回来啦,这宅子已被我买下了,以后就可以长住这里了。”西府一边说,一边在院子里转了转,种着向日葵与玉米的花圃已被璀璨了,横七竖八地倒伏着,很不好看。看到这些西府眉头微皱了皱。看到那两墙的玫瑰花时,西府的脸上荡开笑容。 她心中已经想好,要将这两块花圃改为苏家四口的厢房。阿爹阿娘就住在右边的正房,自己则住在左边的正房。 当下便与苏二丫交待了起来:客厅的中堂画要换新的,家具就不用换了;左边卧室的家具要全部换新,从床到茶几桌子,我都喜欢浅木色;右边卧室是我父母所住,家具也全部换掉,老人家喜欢大红色的家具,你也看着买便好;院中一侧要为你们一家再盖三间房子,这也得你来请人修盖,至于院中再植入一棵松树,你须去花木行挑选。 交待完了之后,西府问苏二丫,“做完这些,大概需要多少时日。” 第129章 首次试验 松鼠状的苏二丫坐在地上,想了想回答到,“七日,若您急着住进来,六日也可,不过七日从容稳当些。不过我不能白日化形,造房监工的话,恐怕要您亲自进行。” “不急的,那便七日吧。监工的事,我自来便可。这些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找一个天师,以掩人口舌,你《千面方》学得如何啦?” “尚可,不若现在尝试一下?”看来苏二丫学了新技能手痒得很,急于尝试。 “可以吗?材料已备齐了?”西府对苏二丫的效率有点惊讶,这才不过两天时间,她便已学会了千面方便购得了所需材料,实在是快了。 苏二丫点了点头,“走吧,去卧房更安静,易容这件事,我们双方都要集中精力,全力配合在可以。”说罢松鼠便跳着往卧房走去,又从卧房床底下拖出一个大大的木头盒子,打开来给西府看。 就见里面一个大格子里摆着很多张用白纸挖出的面具,只在双眼、鼻孔、嘴巴处挖了洞,其它地方一片白,整张纸呈标准的圆形。另外的小格子里摆放着一些树叶树根,还有一种像蝉壳一样的东西。 苏三丫也跳过来,准备动爪子抓那些纸面具,苏二丫一个窝心脚便把她踹开,苏三丫一下子撞在墙上,竟然也没哭也没闹,而是懵懵地盯着自家姐姐。 自家姐姐对自己一向温和,甚至比老爹对自己都温和,怎么自己只要想玩那些破纸面具她就变成了母老虎?从温柔的姐姐到母老虎,她真是有些不适应啊。 西府盯着这一对“相亲相爱”的姐妹俩,不仅咋舌,虽然已见惯了苏家一家特殊的“相亲相爱”,但还是下意识地担心这记窝心脚会不会把小屁孩给踢出个好歹,见到苏三丫除了有点懵逼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不适,也就放下了心来。 苏二丫又指着苏三丫恶狠狠地道,“不想死就坐在那别动,动一下看我不把你尾巴给折断!” 那苏三丫吓得立即将尾巴压到屁股底下,就真的乖乖坐在那玩地上的泥巴块了,那悠然自得的表情,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西府不禁有些惊叹,这可真是一家人啦,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换作普通人类小孩不死也疯了吧,而这苏三丫依然顽皮可爱,健健康康。 “没事,主人别担心,我们松鼠妖族最皮实了!”苏二丫似乎感觉到了西府的吃惊,这有什么好吃惊的,我们松鼠妖族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啊,我们又不是脆弱的人类。 “确实、确实,果然皮实!”西府附和着答道。 苏二丫迫不及待的指着盒子里的东西一一介绍,就如一个小孩子在介绍自己珍藏的糖果一般。这小小的盒子里装了不下五十余种药材,不同的药材研成粉末调允在一起,会得到不同的色彩,与人的不同肤色相对;不同浓度的药材与胶质结合在一起,贴在人面之上可以改变人的脸型;其中最神奇的便是那种壳状物,它的粉末具有干扰光线折射的作用,从视觉上来说可以改变人的脸形,其实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改变脸型,只是一种错觉。 还有一种应声虫的尸体,研成粉末喝下去,根据不同的比例,会相应改变使用者的音质。 最令西府觉得有趣的便是那纸面具,那面具是有极寒之地的地下的一种太岁所制,太岁是一种介于动物于植物之间的一种生物,它是活物,它可以感知到配戴者头脑中的想象并进行变化,变化成配戴者想象的面容。当然与想象的吻合度与这面具自身的品质相关,也与配戴者细节的想象能力相关,想象得越细致,变化的面容便与想象越一致。 所以说同一个太岁面具,给不同的配戴者,易容的效果会大大不同。而每一种太岁与人的皮肤又有一个契合度的问题,契合度越高,效果便也越好。 所以说易容的成功与否,关系到操作者的技术与心思,所使用的材料品质,以及使用者的想象力、注意力。三个方面缺一不可。 听完苏二丫的介绍,西府点了点头,内心里充满期待,她还没有变化的神通,但作为女子,她天生具有着改变面容的强烈兴趣,哈哈,想象自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貌,那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好啦,那开始吧!” 苏二丫先是从院里端来一盆净水,然后将一个纸面具放进其中,就见原本满如一张纸的的面具,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一般,慢慢变厚,细细看来,里面好像还有小小的生命在里面运行。不禁看得西府心里有些发麻。 苏二丫说,“不用怕,这些就是太岁的个体,它们遇到水便活了过来,它们对人的皮肤是没有伤害的。” 西府点了点头,以示自己不害怕了,但其实心里还是毛毛的。 “女主,待会儿,等这面具完全活过来后,我会将它贴在您的脸上,您就专注地去想您想变成的样子,千万不要分神哦,一定要集中精力去想象,想象你想变成的样子,想得越细越好,面具便会越真实。” 西府点了点头,熟练于内视的她,想象力自然远远超越常人,为了想得更细致,她特意买了幅纯阳子的年画,此时这年画便挂在墙上,以此保证自己的细节想象。 苏二丫跳上桌子,举起太岁面具往西府脸上贴来,因为是松鼠之身做起这些动作来很是不便,西府便自动贴过脸去。太岁面具触到皮肤时,有一”种清凉温润的感觉传来。 西府想自己用手去抚平面具,苏二丫不让,怕她弄环了面具,而是自己用松鼠的小爪子轻轻扯动,身量小小的她花了足足有两刻钟才将面具弄得服帖。在此之后,苏二丫从木盒里抓了把什么粉末轻轻地涂抹在面具上,一边涂一边说,“我手涂到哪里,你便想象那里变成了什么样子,务必集中精力、仔细想象!” 粉末所抹之处,西府便感觉到那里渐渐收紧,并且似乎还有麻麻痒痒的感觉传来,眼睫毛便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几下。 “不要分神,仔细想象!”二丫厉声叮嘱,不复恭敬。一边说,二丫又将刚刚涂抹的地方重新涂抹了一遍。 西府于是收回心神,集中于苏二丫正涂抹之处,想象纯是子的鬓角应当长出飘逸的胡须。 “很好,很好,继续想象!”二丫就见西府的鬓角处慢慢生长出胡胡,先是如小草钻出大地,而后迅速变长。 二丫也开始兴奋起,这是她第一次在人身上做这项试验,便见到了成效,她怎能不兴奋。 第130章 天师表演秀 纵然兴奋,苏二丫还是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以防影响到西府的注意力,导致实验结果不理想。她继续小心地在西府的脸上摆弄着,不知何时,夕阳最后一丝余辉也消失不见,黑夜正式到来。 到此时,随着二丫小爪子的步伐,西府将面上的每一寸皮肤都作了想象,眼看即将完工,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激动与忐忑。虽然已是黑夜,但二丫并没有化形为人,她不想因为化形的过程而分散了西府的注意力,而影响了实验结果。 一直到摆弄过了西府面上的每一寸皮肤,二丫才停下小爪子,跳下桌子,慢慢化为人形。 就在二丫化形的过程中,西府的脸上也正在发生着神奇的变化,先是涂在脸上的药粉慢慢渗进太岁面具之中,所渗进的地方的高度、肤色便会发生变化,再然后是太岁面具慢慢惨透进西府的皮肤之中,最后完全融为一体。 已化为人形的二丫端详着西府的面容,摇了摇头,面露不满之色。 “主人,可以睁眼啦!” 西府睁开眼,望着铜镜里的人。 乍一看,铜镜里是一个潇洒的中年男子,剑眉星目、阔口高鼻、三绺长须,看上去自有一股高人风范。 但是细看之下,就有此示太对劲儿了,两道眉毛明显一边粗一边细,一边的颧骨突出,一边圆润,除此以外与挂画上的纯阳子的面容几乎一样。 “主人,怎么样?” “不错啊,挺好的!假装天师没问题的。”不靠近了仔细看,谁也不会觉得她这个天师脸有什么问题。 “还是不够完美,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哎~我没用好量,也有可能是你想象时出了问题。”苏二丫语气里有明显的失望,自己的首次实验实在距自己想要的水平太远了。 “毕竟是首次实验,不可要求太过完美。这个样子装天师完全够了的。”西府觉得自己只是实话实说,并不是刻意安慰苏二丫。西府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化了,是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 听了西府的话,苏二丫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或许是自己太要求完美了吧,语气也变得明快了些,“哈哈,还是主人会安慰人。” 见自己姐姐脸上不再像之前那般严肃,而是显出了笑容。已变成人形的苏三丫走到姐姐眼前,指着西府面露惧意,躲到二丫身后,小声地问,“姐姐,他是来抓我们的吗?”。苏老爹曾经吓唬过三丫,“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把你送给老神仙,抓回去炼丹!”,所以苏三丫对老神仙有阴影。 “你个胆小如鼠,这句话姐姐爱听。”苏二丫顺手捏起妹妹的脸蛋,将她胖嘟嘟的小脸拉得如橡皮。 苏三丫张开嘴就来咬,一口便咬中,稳准狠,两只小门牙便切在姐姐手上,只要再稍用半份力,便会咬出血来,但她可不敢深入咬下去。 “哎哟,小东西反抗能力提高了啊,很好!”苏二丫脸上显出满意的笑容,作为一只小妖怪,多一点自保能力,便多一份安全。 苏二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松子,递到妹妹眼前,这些给你的,拿去吧! 苏三丫伸过双手,一把夺了过去,一下塞入口中,两边的腮帮子都鼓出了一个小球。 “三丫,过来!”西府冲三丫招了招手。三丫屁癫屁颠地朝西府跑来,“你别怕哈,我跟你姐姐要出去办事,你先去我的储物戒里呆呆哈!” 三丫一听完这话,立即便作势要跑开去,被苏二丫一把揪住后脖梗,双脚在空气中乱蹬。 “听话,等我们办好事,给你带好吃的!”西府很喜欢这个胖丫头,不想她害怕。 “好吧,好吧,来吧!”说着便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西府将食指上的储物戒轻轻触在三丫身上,并用意念操控戒指打开入口,三丫一瞬间便原地消失不见,进入储物戒中。 二丫搬来一套天师服,亚麻色的粗朴长袍,腰间系着一道灰色布条,头戴一个高高的灰色筒状帽子。西府穿上这一身行头,便趁着街上人少,悄悄潜行了出去。 接下来,从东街到南街,很多逛夜市的人,便看到一个天师匆匆地走着,他偶尔还会拦住行人,询问南街一户姓王的人家怎么走。他走进东街一家面食店时,还顺带帮老板改造了一下店内的风水格局,他告诉面食店老板,他是从邻县过来给南街王家看风水的。 这个天师吃过饭后,便大步流星地往南街走去,有些爱看热闹的人还看着他走进了王家的房子,但再爱看热闹的人也不敢跟进去的,只敢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这一年多以来,王家已来过不下六个这样的天师,但一个个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差不多都是挂着伤出来的。 这个天师进入那闹鬼的宅子后,便如先前的天师一般,大声地念着各种听不懂的咒语,这个天师足足念了有一刻钟,一直声音平稳,气息充足,可见这天师还是有点实力嘛。 在他念完咒之后,那宅子里便传来东西倒掉的声响,然后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声响。还有那天师大喝的声音。然后有人就看见一只小动物的身影逃了出来,那东西比黄鼠狼还要小,慌乱地窜到街边的树丛里。 然后拿天师便拿着一把桃木剑冲了出来,冲那东西消失的地方插过去,然后就见那桃木剑上挑起了一个动物,那动物还在挣扎。胆子大些的人,走过去一看,那桃木剑上是一只大老鼠。 天师对围观的人说:“在此宅中作怪的便是这大老鼠精,本来这大老鼠是不敢进人家里的,但这宅子里的布局却形成了聚阴阵,这聚集的阴气是这等妖精的至爱之物,所以就把这妖精给吸引过来了……” 人赃俱在,再加上这天师一派仙风道骨,声音之中带上了无可怀疑的说服力,在场的七八个人对天师的话语俱深信不疑。有人当场便要请天师去帮他家看一看风水。 这天师只说:“此次无缘,他还有别事要去处理,下次有缘再说。”说罢便带着那死老鼠大步流星地走开了,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131章 天师成传说 神奇莫测的鬼神之说是长脚的,第二天清晨,一个牛逼天师从南街十巷陆号猎杀一只巨鼠妖的的故事便在整个伯劳县传了开来,成为街道巷尾的热门要闻。 当然在不同人的口耳相传之中,版本众多,有些版本很玄乎,与实际相去甚远,比如有一个版本说,那宅子中突然霞光冲天,不一会儿一个白神飘飘的神仙从天而降,拂尘一指,一只巨大的老鼠。 听到这个浮夸的版本时,西府正在南街李记螺丝粉店用早餐,一口汤粉差点笑喷了出来,这伯劳县人民也太擅长艺术的夸张了吧!她自己就是那个天师的扮演者啊,从宅子中冲出来的黑影扮演者就是苏二丫的原身啊,她怎么就不知道这些事哩,打死她也想不到她做的事会衍生出这么神奇的传说。 李记用餐的客人们就见一个绿衣少女独占了一张桌子,桌子上做着两只毛绒绒的小动物,一只是纯白色的小肥狗,另一只是通体金黄的松鼠,那小狗正在舔食一只小碗里的肉块,那松鼠正抱着一只玉米棒子鼓着腮帮子啃着。 有人小声地指点着,“哎,你们知道吗,她好像就是买了王宅的人哦!”这人声音虽小,但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店中用饭的人都朝西府看过来——她可是新传说的主人,大家怎么能不注意到她。 见很多人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西府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朝各位拱手点头,说道,“各位街坊,大家好,我就是南街陆号的新主人,我叫林西府,其实昨夜的事并没有大家传说的那么神奇!”传得太神奇,害怕会引起有心人的关注,还是低调性为好。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开口问的是李记的一个伙计,十几岁的模样。 “我在外游历时,结识了一个神秘的天师,是有些神异手段,人嘛长得也有一点点仙风道骨,但真的不是什么老神仙,一年前我跟他在此路过,他便说那宅子风水有问题,容易招引妖怪,当时我也没在意,后来才听说这宅子真的有问题,与他讲的的大概差不多,我便又找到了他,让他昨夜来给我处理了。昨夜我并不在现场,不过他给我看了,不过是一只大一点点的老鼠,也就比普通老鼠大一半吧,并不像你们说的那么大!” “哦~原来这样!” “嘘~我就说嘛,那有哪么多神仙!” “不过是以讹传讹!” 很多人的神色里出现了失望,特别是那些刚刚还在渲染神异传说的人,此时脸上都出现了不好意思的神色,只是低头吃饭。 见大多数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了,西府将包子与苏二丫抱进一只竹编背篓里,交了钱给老板便轻步走出了李记螺丝粉店。 待路过一家家具店时,苏二丫开口说道,“主人,将我放下吧,我去里面观察下,看到有觉得合适的家具,我便通知您晚上过来看。” “你要小心一点哦!”作为一只仅为化形初期的妖怪,白天现身务必要小心,万一遇到同类或是修仙者都是危险的事情。 “没事,我以前也经常白天逛,我们松鼠妖除了速度天赋以外,便是隐踪敛息的天赋,只要我刻意隐藏,就是修士也觉察不到我身上的妖气的。”苏二丫的声音里透着得意。 西府打开竹蒌的盖子,看着苏二丫跳了出来,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包子汪汪叫了几声,这小松鼠一走,就剩它一个人在竹篓里了,不好玩,叫了几声后,便趴在里面眯起眼睡觉了。 田府在南街一巷,不过一刻钟的脚程,西府准时来到了田府。 田府的格局与西府新买的宅子相当,也是要穿过一个临街的铺子方能进入院子,院子后是三间主屋。不同的是,田家将临街的铺子是文房店,卖些笔墨纸砚。看店的人是王夫人自己,除了王夫人外,店里还有一个小姑娘帮手。 小姑娘与王夫人有几分相像,一打听才知道她便是王夫人的独女,名唤田芳华,今年刚刚十四岁,与西府同年。王夫人交待了女儿几句,便带着西府往院子里走去。 刚进入院子,便见到一个白净的男孩,走冲过来抱住了王夫人,口中大叫道,“姑母,您可回来啦,我不要再背那该死的书了,您就饶了我吧!”这男孩边说边哭,凄惨无比。 王夫人冲西府使了个眼色,示意这孩子便是她侄子王子启。 见到王子启如此厌学,西府并不慌乱,他的情况她早已知道一些。 用王夫人的话说,这孩子是被惯坏了,耐性极差,要什么东西便马上就要,等不得一刻,他也想学习搞上去,让其他人羡慕,但学一会儿便嫌弃学习太苦,不能坚持了,他现在的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坐着就绝不站着,做不了任何一见需要努力的事。 “子启,好子启,你先松开手,姑母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王夫人的语气就跟在哄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一般,而王子启已经十岁了。 这王子启倒也乖巧,姑母一说完便松开了手,抽噎着站直了,将目光抽向西府,乖巧地朝西府一弯腰,说道,“姐姐好!”。 “你好,你好,子启,我是林姐姐!”这孩子这么懂礼貌,西府有些意外,之前他的这个好王夫人压根儿没有提起过。 王夫人似乎看懂了西府的意外,解释道,“这孩子就这一点很好,很懂礼貌,也不怕生,可就是不爱读书!” 王子启对王夫人的话没有任何表示,而是依然乖巧地冲西府一弯腰,脸上显出单纯的笑容。 “子启好,子启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看来,这孩子对王夫人类似的失望之语很是习惯了,西府心中有一道光闪过,或许这就是王子启厌学的根本原因吧! “林姐姐,你是来教我读书的吧!我是真的不适合读书,恐怕这次您要白费心血了!”王子启说得极其诚恳,他是打心眼儿里认为自己不适合读书的。 “没关系,如果真的不爱读书,就当我们多交一个朋友也挺不错嘛!”西府也说得极其真诚。 王子启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哈哈,不强迫我读书便好。 王夫人的脸上微微有些不快,想开口说点儿什么,但想到西府与她的约法三章,便把话生吞了下去。 第132章 即时儡 “夫人,若您没事,容我与子启单独聊便好!”西府面带微笑,但很明显是在下逐客令。 王夫人心里微微不爽,但因为事先有约定,不得干涉西府授课事宜,便说了一句客套话走开了,走出了小院,走回前面的文具铺子。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句催心傀。通过刚刚王夫人的表现,想必是在王子启在生活受到过太多批评,这些批评在王子启的心中催生了即时儡。 何为即是儡?状若婴儿,面貌性别因主人而异,附着在人脑之中,万事皆求立即的满足,凡稍弱需要努力或等待的事,便不能做成,便就如一个饿了立即就会哭的婴儿,不能等待片刻。有此儡在脑海中,人自然不能用心读书,更不谈背会《百家姓》了。 凭西府现阶段的修为并不能观察到王子启脑海中的即时儡,只是依据其家庭环境即自己行事的判断,倒推而出,等到达到人师境后期,便可直接看出对方脑中之儡,并直接击杀。 “子启,你平常喜欢玩什么游戏呀?” “斗蛐蛐!”提到这一游戏,王子启眉飞色舞。 “那你最喜欢吃什么呀?” “三色蛋、土豆泥、锅塌豆腐、糖醋排骨……酥皮豆沙饼……” “好了,可以啦,你最害怕的东西有哪些呀?” “林姐姐,你问我这么多问题干嘛呀?”这小家伙突然不愿意说了。 “姐姐觉得你这么乖,这么懂礼貌,所以就非常喜欢你呀,就想多了解你,你不希望我了解你吗?”骗起小孩来,西府脸不红心不跳。 “你喜欢我什么呀?”王子启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人喜爱的东西。 “你那么懂礼貌,那么乖,而且长得有可能,虎头虎脑……这些都很可爱啊,你不知道吗?”西府并不是完全在说谎,从第一眼看到王子启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孩子其实挺不错的。 “真的?”王子启嘴巴里虽有怀疑,但眼睛里却满是欣喜。 “当然啦!”西府非常确定地一点头。 王子启开心地跳起来,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姐姐瞬间变得与众不同了起来,别的人要么对他冷眼相待,要么是恨铁不成钢,只有这个小姐姐不一样,她对他没有任何评判性的东西,只有亲切。 当一个人外在环境里,评判的目光消失不见后,当事人的心里也会慢慢放下那些评判。就如王子启,因为受到了家里人对他太多不好的评判,于是他也下意识地对自己有诸多不好的评判,时日越久,他心里对自己的评判便越多、越是放不下。而此时,西府对他没有评判,王子启便也暂时放下了自己对自己的评判,心理上完全处在放松的状态。 当一个人心理上完全处在放松状态时,也是心魔最为弱小的时候,而作为心魔的一种弱小种族——即时儡当然也遵从这种规律,这便是西府努力获取王子启好感、与他聊那些“闲话”的原因所在。 “林姐姐,你来是教我读书的嘛?”王子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口,旦愿不是。 “你看看我这背篓里是什么?”只要一聊到读书,王子启的心理必定会再次紧张起来,所以西府没有回答他,而是把包子给推了出来。自从没有妖主寄身之后,包子似乎更懂事了,从来不在不适当的时候乱叫,对付小屁孩,小狗是个很好的武器。 包子适时叫了一声。 王子启打开桌上的背篓,就见里面一条白色的不肥多正抬头望着他,小舌头伸得老长,小尾巴摇摇晃晃,一副讨好的样子。 “小狗~”王子启的脸上尽是惊喜,把所有的紧张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可抱它出来吗?” 西府点了点头。西府知道到了她发功的时候了。 王子启伸手进去,抱起包子放在地面上,包子便摇头摆尾地围着他旋转,逗得王子启眼睛根本就离不开。 西府看到王子启一副忘怀一切的模样,闭上眼,催动丹田内的真气,全力内视,就见漆黑一片的丹田上,浮起一颗粉红色的小球,那便是师丹了——由师道真气凝结而成,之丹了约有黄头粒大小,粉红色酒体外有白光浮动,那白光令她想起妖主的白光,妖主白光颜色与那一模一样。 有短暂的出神,那师丹便有往丹田底部沉寂的趋势,西府再次集中催动真力,全神内视,师丹这次反应很快,立即便终止了下沉的趋势,又慢慢浮了起来,师丹行至中天之时,便稳固了下来。 西府集中精力,专注于师丹内部。在其内视下,师丹慢慢放大,其内部结构也愈见清晰,在粉红色水晶质感之里,有一根精致的红色蜡烛,蜡烛之上隐隐有青色光芒流转,那光芒之中似乎孕育着无限的生机。 那青色光芒慢慢往蜡烛灯芯处汇聚,渐渐将灯芯引燃,发出青绿色火焰。这火焰看起来并不炽热,相反它给人温润如水之感。而上一次烛火显化是还是普通的红色,这一次已转化为青木之色,这皆是功力进化之效。 这青光慢慢变亮,辐射的光圈越来越大,最后超出了丹田,超出了西府体外,这次从体内到体外的速度非常快,几乎三个呼吸之间的功夫便完成了。对于师道修行来说,这可是莫大的进步。 这青光照在王子启身上,照进他的脑海之中,王子启便缓缓地闭上眼,轻飘飘地躺在了空气中,双手悬挂在身体两侧。 西府走过去,将王子启的双手放在肚脐处,以让他的身体更为舒适放松。就在王子启的吸吸更为均匀时,从他的两个鼻孔中淌出黑色的液体,那液体一遇到空气便化为一团黑影,这黑影浓重如发,缓缓蠕动,就像一团有生命的头发一般。 这便是儡了,由人的负面情绪所化,寄居在人的脑海之中,残食着人的正向能量。 那黑发团状物事,还在慢慢变形,最后长出手脚、开出脑袋,看起来便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与正常孩子相比,即时儡的肤色如墨,头部很大,几乎占去了身体的一半,朋手与朋脚都特别小。 它一显出形来,西府便吃了一惊,虽然她对各种心儡有所了解,但仅限于理论上的了解,她并未亲眼见过,此时看到还是略有恐怖的。这种恐怖与能不能被伤害无关,而是对丑陋黑暗事物的本能恐怖。 这大头娃娃一动不动,连眼球都不会转动,就那么浮在王子启上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仔细说来,也没有任何恐怖的地方,但正是这痴呆样与他丑陋的外表一对比,就产生了令为恐怖的气象。 第133章 净化心儡 就在西府心下有些恐惧之时,手串震动了几下,产鬼蓝烟从手串里显现出来。因为在养魂玉温养的缘故,她在白天阳光不太强烈的地方,也是可以现身的。当然对于普通人来说,能不能看见她,那得由蓝烟来决定。 此时的蓝烟是纯粹人的形态,白里透红的肌肤,上宽下窄的脸,两颊圆润,娥眉淡淡,双目含波,别有一种成熟妇人的婉约之态。“主人无需害怕,这儡乃极为弱小,尚未成气侯,除了对寄住有伤害力之外,对别人它几乎没有伤害力!” 西府点点头表示知晓,暗自继续催发体内红烛,青色光芒持续流出,一圈一圈流至即时儡身上。 青色光圈每洗刷过一遍,即时儡的的体内便会显出一股黑烟,黑烟每冒出一份,它体表的颜色便会变浅一份,身上的可怖感便会消融一份,它的头似乎在慢慢变小,手脚似乎在慢慢变长变粗——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类孩子的比例。 西府的额头出现了汗珠,她感觉师丹内的真力越来越稀薄,越来越难以抽取、汇聚,通往师烛灯芯的金光越来越少了,不行不能停,在即时儡得到彻底的净化前,她都不能停。 她继续全力压榨师丹,额头、鬓角已被汗水打湿,就连后背也湿透了……不行,她不能放弃!她不能功亏一篑! 但是越来越难以抽取真力了!几近枯竭。 包子坐在西府旁边,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她。 蓝烟站在西府面前,眉头紧皱,很明显主人正在危险之中,但是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干着急。但还是尽量保持着呼吸的平稳,生怕自己的动静干扰到西府。 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师丹之内再也抽取不出真力了,只好收回心神,放师丹沉入丹田,只有在丹田底部师丹才能获得滋养慢慢恢复原本流失的真力。 西府疲惫地睁开眼,就见此时浮在空中的即时儡,已长成十岁的模样,与王子启本体几乎一样,只是肤色比本体要深上很多,西府嘴角显出笑容,“即时儡虽未完全净化,但已长大,应当可以传授《百家姓》了!” 随着西府身上青光的消失,即时儡又渐渐没入王子启脑海中,王子启本体慢慢落回地面。他睁开眼懵懂地看向西府,“姐姐,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西府笑了笑,说道,“见你睡着了,我便也睡下了,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身上汗透了,可能是因为风寒发热吧!”这个理由不完美,但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应该足够了吧! “哦,原来如此,那姐姐还要不要紧?要不要叫医生?”王子启一边说一边用手摸西府的额头。 “没关系了,出了汗,反尔觉得舒服了!”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西府说道,“我们来场比赛吧!赢的有奖,吃大餐!” “好啊,好啊!比什么?”对于好玩的比赛,王子启向来很有兴趣。 “我们同时背诵《唐诗三百首》,后背会的要请先背会的人吃大餐,好不好?” 一听说要背书,王子启立即垂头丧气起来,“不比、不比,这个太难了!” “那我们改一下,背50首?” “不行、不行,这不公平,肯定有很多你本来就会背的!”王子启再次否定提议。 “这也不行,那一行,那你到底要背什么?你不愿比就算了。”西府假装生气。 “只要简单点儿的就行,你现在说一个,我保准同意!”王子启不想错过大餐。 “好吧,那我们就背《百家姓》吧,才几百个字!”西府装着刚刚想出的样子。 “啊~”王子启小脸上露出无助的神色,但转瞬便又重整起精神,说道,“好吧好吧,我一定要赢到大餐!” 西府从背篓底部拿出两本《百家姓》,一本递给王子启,一本留在自己手上,“我先带你读两遍,两遍之后便各背各的,谁先背会,就举手开始背诵!” “好,没问题!”看到这么一本薄薄的小书,王子启心中多了些自信,再加上《百家姓》他之前便听人读过,里面的字也基本认识。 “赵钱孙李,周武郑王……”西府读了一遍,王子启便示意他会了,然后便各背各的。 在两个各自背诵了半个时辰时,王子启便开始坐不住了,心里想到,“哎呀,太累了,为了一顿饭值得吗?”但见到林姐姐也还在正襟危坐,认真地背诵着,便按捺住心里的躁动,又继续背了下去。 他尝试着背了会儿,发现只不过在五六个地方有点卡壳,只要背过这几个地方便就背得很流畅了,他便更有信心背会了。到午饭时间,他便只余三四个地方有点卡壳了,于是更有信心地背下去。 到王夫人为两人端来午饭时,王子启还在认真背诵着,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神色,王夫人的脸上都乐开了花,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他这个侄子还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读过书。放下饭菜,便轻轻走出院子,悄悄带上了门,生怕打扰了侄子学业。 西府端起饭来,吃了起来。 王子启见对手停了下来吃饭,他这才吃起了饭来,但吃得极快,分秒必争,远不像他平日吃饭的半死不活。匆匆吃完饭之后,他便又端起书认真诵读起来。 王夫人与女儿在铺子里小声交谈着。 王夫人说,“你说你表弟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要不是亲眼看到,我还真是不信!” 王夫人的女儿说道,“我才不信啦,就他能突然好好学习,要么是您在哄我,要么就是您看错了!” “不可能看错,他是真的在一字一句认真地背书哩!” “好吧,好吧,就算他在认真背书,估计也认真不过一小会儿,马上就会打回原形。” “好吧,好吧,你爱信不信,反正子启是真的不同往日了。” 就在这时,铺子通往院子的小门响了,有人在敲门,王夫人打开一看,是林西府。 “王夫人,子启已背会《百家姓》了,我答应过他他比我先背会,我便请他吃大餐,你来帮我们见证一下吧!” 西府说得诚恳,王子启便站在西府身后,脸上是少年人的自得。 王夫人当然高兴致至,站起身来便往院子里走,“好啊,来吧,谁先背诵?” 第134 再逢季青 “我先来,我先来!”王子启往王夫人身前一站,横插在王夫人与西府之间,便开始背诵起来。 中间虽有些地方结结巴巴,但好歹算是背完了《百家姓》。 王夫人与女儿的脸上都显出了不可思议,他竟然然背完了!竟然真的背会了! 王子启小声自言自语道:“哎,刚刚明明很流畅的,怎么关键时刻却结巴了呢?” 西府手悄悄按在胸口,《师道》就藏在那里,《师道》并没有传来振动,西府心里一紧,有点担心起来,但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王夫人脸上笑容璀璨,“哎呀,挺好啊,背得挺好啊!” 王夫人的女儿一向不喜欢王子启,觉得娘亲总是偏心他,忍不住开口嘲讽道,“奇迹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听到姑母与表姐都在“夸赞”自己,王子启心里升起了得意——她们从来没有表扬过他,在她们眼中自己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未来也必定如父亲般是个废柴,这下终于有了一种扬眉吐气之感,看来只要努力就能赢得赞扬,不错! “好啦,该轮到我了!”西府说着也背诵了起来,她故意背得结结巴巴,与王子启的表现相当。 这下王夫人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虽然她也知道林西府应当是故意结巴的,但还是有点不想扫侄儿的兴,总不能说两人打了个对手,所以大餐不作数吧! 西府看出了王夫人的犹豫,便主动说:“我觉得这一轮我们背得都有点结巴,不算真正背会了,我们就再比比吧!” “比就比,谁怕谁!”王子启充满了自信,与他以前的怂样完全不同。他私下背诵了一遍后,便立即举起了手,在王夫人面前背诵了起来,这一次口若悬河,毫无阻塞。 这下怀中的《师道》传来了震动,应该是任务完成了,心中大喜,恨不得立即拿出神书来看,但当着外人的面,她又不能拿出《师道》来看。只好耐着性子,背起了《百家姓》她还是在某个地方有点阻塞不太流畅,于是这场比赛王子启获胜。 然后,西府借着去解手的空当,取出《师道》,见上面的人名与任务都已消失了,只在封面上封存了一道白色的光芒,西府知道,那便是完成任务获得的师道真力。这么轻易便完成了任务获得了奖励,西府老怀大慰,等晚上再行炼化。 从解手处出来,西府二话不说,便要带王子启去东市的饭馆,也没有跟王夫人提要钱的事儿。 王夫人拦住西府,不好意思让她这个先生请客。 西府表示没有关系,为人师表,当然要说到做到,再说这是子启赢得的奖励,当然不能随便取消。 见西府说得认真,便悄悄给西府多付了奖金,西府也不推辞,接过了钱,将包子装进背篓,便带着王子启出门去了。 蓝烟有话想跟西府说,她刚刚感受到了野猪精的气息,但见西府风风火火的样子,便没有开口,而是化为一道青烟钻入手串之中。 西府带着王子启走进路边一家很气派的肉食店,名叫四海轩,她知道这孩子爱吃肉食,便特意选了这一家,这一家味道并不见得有多好,但是肉的种类特别多,牛肉、羊肉、猪肉、狗肉等都有,在这里王子启绝对吃得满意。 果然,进了四海轩之后,王子启的眼睛都看花了,架子上的标牌写着各种可爱动物的名字,比如梅花鹿、比如乡村黑牛、比如白山羊、比如田园犬等等,标版后面便是各种动物的肉。 走到田园犬的标牌前,包子的四条小胖腿不禁直打颤,抱住西府的脚脖子不撒手了,“矫情!平日也未见里这般胆小!”西府一边骂一边还是将包子抱了起来。 就在西府抱住包子直起腰时,突然听到一声高亢的叫喊声:“包子~”,紧接着又是一声叫喊“林先生~” 这声音特别响亮,惊得在店里挑菜的人,都抬起头来寻声而望,西府本人也不例外,抬头一看,一套绿色胡衫的少年,圆脸大眼阔嘴,眼中满是惊喜,这少年不是季青还能是谁? “季青!”西府也惊叫一声。这正是伯劳乡乡正之子季青,他在伯劳县学上学,当初他因为顽皮加上功课糟糕几乎被辞退,在西府的帮助下完成了功课,才得以继续在伯劳县学继续读书。当初两人相处很是愉快。 季青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近前,本想张开双臂拥抱下林先生,但张开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收回了手。轻声地问起,“林先生,您是什么时候来县上的?”近半年未见,这少年个子已长高了不少,由当初一个孩童的模样变成了一个少年,已懂得了男女大防。 “这几日刚过来,刚买好房子,准备全家搬来县上!……哎,今日学堂不上课吗?”当初搬到县上的考虑是县上认识的人少,西府暴露来历的可能性便也小,把这个季青倒没有考虑进来,不过即然碰到了,那也就不必掩饰了,也就实话实说。 “哇,搬来县上啦,很好很好!今日先生家中有事,准我们一天假,我便与同窗来用饭!”少年脸上是单纯的笑容,如清晨的阳光。 就在季青与西府聊天的时候,身后走来三位与季青同龄的少年,少年们朝西府微微一躬身,算是施礼,几们少年的眼里是古怪的光芒。 “这样啊,那你们去吃吧,别让他们久等了!”西府自然看懂了那几个少年眼神里的意思,都是情窦初开的孩子的戏噱,她不介意,但也可想传出什么绯闻,便让季青快去陪同窗,少让他们八卦几句。 “好吧!”季青似还有话要说,但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说,还是走回同窗中间去了。 有同窗小声地调侃他说,“你们的衣服一样哦,不是情侣款吧!” “胡说什么啦,那是我爹爹请的先生。” …… 西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再看了看季青的衣服,不禁有些莞尔,身上穿的都是绿色窄袖胡袍,脚上穿的都是黑色马靴,巧合、巧合。 “林先生,为何看着那哥哥后背发笑?”王子启突然小声地问道。 唔?发好的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暧昧的气息?“那是我昔日的学生,那时他跟你的个子差不多高,现在已与我差不多高了!走,挑好菜了吗?挑什么都可以,但务必要吃完!” “好啦!”美食当前,王子启并没有追问西府什么问题了,民以食为天,管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小事干嘛! 第135章 即时儡真凶 王子启取下了五个菜面前筒子里的细长竹牌,放进一个竹筒里。 西府在大厅里挑了个靠窗的双人位坐下,几乎满座,只有这种双人位的位子空了几个,西府原本是想挑个四人位的,但她不想等,便挑了这个双人位坐下。 幸好桌面够大,要不然就不好安排包子了,包子被放在靠墙的桌边,它面前也放下了一个碟子。 伙计来收竹牌时,看到这一个少女、一个小孩竟然点了五道菜,而且还都是大份的荤菜,不禁问道,“小姓还有客人未到吗?” 西府回道,“没了,就两人!我们食量够大,放心!”不禁包子要吃,蓝烟也要吃,也是四个人。蓝烟吃的必须要单独给挑进一只碗里,她吃的就是气味,被她吸过气味的菜便淡然无味了。 伙计抱歉地一点头,便拿着竹牌子向后台走去。 这四海轩上菜的速度着实够慢,不只包子与王子启等得身子扭来扭去,就是西府也有些急噪了,催了三次伙计,才终于上来了第一道菜,是一大盘卤羊肉。 不只肉质滑|嫩,还通过秘汁的腌制袪除了膻味,闻起来肉香四溢,各妙的时,肉里加了特殊的冰晶状调料,吃进嘴里便会一颗颗爆出鲜味,那种享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西府吃得狼吞虎咽,包子吃得抬不起头,王子启也是跟包子差不多的吃相,比较而言,西府的吃相反而要算斯文了,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等第一盘菜吃得空空如也了,第二道菜依然没来,西府都想直接吵到后厨了,但看在第一道菜味道实在可嘉的面子上,便没有发飙,而是耐心地等待。 等了差不多又一刻钟,第二道菜才上来。 …… 就这样一边吃一边等,一直吃到深夜才吃完,足足吃了有一个时辰,才心满意足地往田府走去。 到田府时,是王夫人的丈夫田空山给开的门。 虽然他面上挤出了笑容,但很明显他心里还是不痛快,带一个小孩子吃饭吃到深更半夜,估计换作谁都不会痛快的,西府可以理解。 “田先生,实在不好意思现在才带着孩子回来,四海轩上菜太慢了!”西府真诚地说。 “没关系,没关系。”西府一道歉,田空山反而不好发作了,得理不饶人不是他的风格,“多谢林先生对子启的教诲,先生实乃神师!” “不用客气,子启能够用一天时间背会《百家姓》,也是他自己辛苦换来的结果。你们平时也需要多多表扬他,打击太多,总觉得反正就这样了,便也就不想再努力了!” 田空山点了点头,再次感谢西府的教诲,往日他只是恨王子启恨铁不成钢,从无赞扬,现在他看到了王子启的潜力,心里为他而高兴。 “这么晚了,田先生您也休息吧,我这就要回家休息了。”西府一边说一边也朝王子启摇了摇手,然后便往家里走去。 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蓝烟从手串里冒出来!开口道,“请主人允我暂时离开”。 “当然可以,但是你一定要告诉我是何事?”有养魂玉这种对鬼魂的大补之物在手,压根不用担心蓝烟会就此逃走,“难道是你发现了仇家?的踪迹?” 蓝烟迟疑了片刻,答到:正是!原来在田府中王子启的即时儡出现时,她便从它身上嗅到了野猪精的气息,这是她自己的事,只想自己去处理,哪怕形神俱灭,也不敢拉女主人涉险,男主人苏醒之时,会要了她的命。 “实在可恶”,西府柳眉倒竖,“如此说来,是野猪精释放自身妖气,令人易感即时儡!而从中渔利”。 “应当是如此!它害我全家,我拼死也要咬它一口”。蓝烟怒目圆睁,双眼下叶脉状鬼纹时隐时现。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要想报仇成功,就不能冲动任性”,西府没有说自己一定会出手,但与蓝烟共进退的态度显而易见。 听过西府的话,蓝烟脸上的鬼纹渐渐消失不见,恢复了人类皮肤的光洁,她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然后蓝烟就野猪精的神通、可能的数量、性格等都作了沟通。西府则就报仇的方法与蓝烟进行了详谈。第一步,派出传影蜂详细了解敌情。第二步,根据它们的运动轨迹各个击破。 西府手握降神螺,轻声默念了三遍传影蜂,一只黑黄相间的蜂子便出现在西府的眼前。 “这便是传影蜂,在你发现野猪精所在地时,便可放出此蜂,它便会自动锁定野猪精,会自动传回野猪精的活动场景,你务必立即回来,从长计议,不可冲动。”西府说罢对蜂子小声地呆嘱了几句,便将蜂子交给了蓝烟手中。 这传影蜂乃是世间灵兽,初时还不愿呆在一个鬼物手中,作势欲用尾针扎蓝烟手掌,但被西府的严厉声色吓到了,乖乖地卧在蓝烟手掌中不再动弹。蓝烟向西府道了一声谢,便化为一道灰影往街道另一头飘去。 西府刚刚回到新宅子中,包子便急匆匆地跳出背篓,冲苏二丫跑过去,见苏二丫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手里拿着一只烧鸡腿,在非常不文雅地啃咬着。包子后腿一撑地,便跃到了桌面上,叼起一块鸡肉便吞咽了起来。 “你这馋样,被男子看到了怕不是要被你吓得有多远滚多远!”苏二丫满不在乎地答到,然后指了指桌上的一堆纸样,鼓着腮帮子说道:“这些是几家木器行的纸样,我都是拣你说的样式拿的,你看看,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这苏二丫办事还是挺靠谱的,这些纸样上不仅有家具的画样,还有苏二丫用手写的点评,字倒是清秀工整,都说字如其人,难道用在松鼠妖身上便不对了吗?看她这副大大咧咧的女汉子的模样,哪里与清秀沾得上半点边。 这也难为她了,修行尚浅,白天不能化形,西府都想想不到,一只松鼠如何在家具行里一件一件地看家具,还偷来了纸样,还作了记录。 “没什么啦,我虽然不能化形,但我可以附身啦!”苏二丫一边吃鸡一边说话,西府勉强听清。 西府认认真真地看起来,一张一张地比较,看纸样,是有几件家个她很喜欢,只不过都是线样,看不出实际材质、颜色、纹理,所以决定明日再去看看。 第136章 物我两忘 西府听到苏二丫吃鸡的啪叽声,想起了一个人还在储物戒里哩,左手结成刀印,在戒指上一摸,苏三丫胖胖的身影立即出现在西府面前——此时已是夜里,她已可化形。 一出来,这小姑娘便举着双手冲烤鸡而去,“好啊,二丫,你吃独食,我要向苏保顺揭发你,揭……”,话还没有说完,她已拿起一根鸡腿塞进了自己嘴里。 “没大没小的东西,顺你便!”,苏二丫忙里偷闲地说了几句话,又啃起鸡来,本小姐很忙,有空再修理你。 “阿乌阿乌,真香!”鸡块进嘴,苏三丫也没空说闲话了! 西府看着这一对活宝,嘴角显出笑意,转身便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现在的卧室空空如也,一概都交待苏二丫扔了,全部都要焕新,此时就只有地上铺着一块红色波斯地毯,这是苏二丫新买来的。这丫头干活还真是靠谱,知道她晚上要修炼,便特意先买回来一块地毯。 西府结好结界,坐上地毯,闭目内视,脑中回忆凤戏口诀:凤术者,双立手,翘一足,伸两臂,扬眉鼓力,各二七,坐伸脚,手挽足距各七,缩伸二臂各七也。同时,以意念沟通神书《师道》。 一息之后,《师道》便宛若有生命一般,化为一道七彩的光线,射至西府头顶,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飞速翻动,不一会儿书页静止下来,从中射出一道金色光芒,一只金线凤凰便立于空中。 这金线凤凰一经出现,满室便被金光笼罩,这又是全新异相了,这金凤的变化显示的便是西府修为的精进。 西府默念凤戏口诀,金凤舞动身体,同步演化口诀中的身法。西府观想金凤身法,开始修习起来。 习过一轮之后,西府就觉得混身通透、舒适,好像有千万道精窍在缓缓打开;习过第二轮之后,就觉得四肢的所有关节,隐隐有针刺之感,这是体内真气在冲击四肢关节所致,这是好现象;习过第三轮之后,就觉得四肢肌肉也隐隐有针刺之感,这是真力在冲击改造肌肉…… 习到第八轮时,身体微微酸胀,但关节处的针刺感已完全消失,随之而来是关节处传来痒感,西府知道,那是关节在真气洗涤之后,重新生长;习过第九轮,肌肉里的针刺感已不翼而飞,随之而来的是肌肉里仿佛有无穷的力量,等待着喷发而出。西府大喜,她觉得自己现在无比强大,仿佛可以碎山裂地。 习过第十遍后,西府就觉得身体轻盈无匹,好似可以飞起来,难道已修至脚下生风的境界?难道可以御风而行了?西府难以置信,但此刻身在室内,不能随意尝试。 就在西府习过第十遍正打算调息休养时,《师道》忽然再次飞速翻动起来,发出巨大的哗啦啦的声响,随着书页翻动,里面还不断地释放金色光芒,接下来更加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一只只金线勾勒的动物跳了出来,这些动物西府都很熟悉了,它们是威风凛凛的虎、优雅矫健的鹿、力大无穷的熊、敏捷无双的猿,它们一化形而出,便直奔金凤而去,五只动物撞在一起,并没有发生可怕的冲击波,而是相互融合,化作一团金色的光,这团金光不断化形。 最终化成一支金色的蜡烛,一支有半人高的巨大蜡烛,这蜡烛一经化形,便直冲西府丹田而去。 此时,如果苏二丫在旁观的话,看到一团如此巨大的金光,如剑般射向西府,必定会吓一大跳,必定会大叫“主人小心”,因为这异相在旁观者看来实在诡异而凶险,谁知道那来势汹汹的金光射入体内会发生什么!太可怕了! 但此时西府的感受却异常美妙,那支巨大的金烛好像与她有心灵感应一般,她似乎能感受到它的情绪,它很开心、很兴奋,就像一个孩子在冲向自己的母亲。而她也能感受到自己心里的喜悦,至于为何会喜悦,她并不知晓,但那股喜悦却无比真实,她的血液、她的皮肤、她的毛孔都有着这种喜悦,她的身体完全不设防地期待那金烛的到来,仿佛那金烛便是人间美味。 在那金烛穿过西府皮肤时,西府就感觉仿佛一股温热的水流滑过身体,带来舒适的麻痒感,她低下头看着那金烛正飞速地没进她的身体里,那种感觉真的是太奇妙了!无法用言语形容。 西府集中意识内视,就见到金烛在丹田之中,与师丹里的师道红烛融为一体,那融入的过程无比奇妙,虽然那金烛明显比红烛更大,能怪就怪在那金烛却先是被红烛一口吞下,然后在红烛体内慢慢长大,红烛也随之长大,颜色也发生着变化,由大红色,变为玫瑰金色,周身释放出金属的颗粒质感。 在内视之下,师丹之中,正悬浮着一支有食指粗的金烛,通体拥有好看的金属质感,这根金烛还在不停地旋转,每旋转一周,火焰便大上一分,那火焰竟然不再是红色,而金色! 金色的火焰似乎具有着焚天灭地的威能,也具有着催生一切的生命力,就像无情的天火焚烧草原,来年草原便会生长得更为葱茏,更为生机勃勃。从这异想的演化中,西府悟出无上的师道心法: 任何的成长,都是不破不立,都意味着旧物的逝去,新物的生长,也只有旧气象尽去,新气象才能到来,这便是世界运行的法则,这是自然大道,也是师道大法。 西府完全停留在“物我两忘”的明悟状态,此时她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感知,甚至没有外界与内界之分,可以说她已融为世界大道之中,也可以说世界大道融于她的身体之中。 这种明悟状态,对于每一个修行者来说,都异常珍贵,珍贵之处在于,每一次明悟之后,修行者的心境与神通都会大上一个台阶。如此重要,但它却是不可追求的,只能偶遇,来去非法力可掌控,真正是“来时不可追、去时不可留”,唯有珍重、把握而已。 如果苏二丫此时进来,便会看到西府浑身散发出神性的光辉,通体被一道朦胧的白光包裹,望之便让人心生宁静、心生平和、心生淡然,犹如被佛光普照一般,心生祥和。 西府在这样的明悟状态,不知道停留了多久,再次睁开眼时,一切异相消失不见,整个房间又归于平凡、宁静,但整个房间之中,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庄严之感,仿佛它因造就了一名人杰而神圣不可侵犯。 第137章 调查野猪精 西府推开房门,走进小院。小院之中,月光明亮,轻风吹拂,月季花团锦簇。苏夫丫、苏三丫、包子都在院中就地而坐,静静吸取月华。 西府运起真气,脚下便如有气运蒸腾,一吹风自然由脚底生起,生生将西府托起,慢慢浮了起来。西府的心脏扑扑加速了跳动,太兴奋了,这是她第一次飞起,虽然只不过离地不过三四尺,但也足以让人心跳加速了,只要勤加练习,飞上过空,如仙人般翱翔天空必不是难事。 西府在院中不断地练习飞行,悉心地体会其中的技巧,不知不觉已环绕院子飞行了近百圈,突然听到一声大叫,“哇,仙人!”因为这一声太突然,毫无防备,西府的心神一下荡开,脚下的风便也一下散开,西府一下子摔落在地,跌坐在地上,实在狼狈。 寻声望去! 苏二丫、苏三丫、包子都坐在原地,双限定定地望着西府。其中,苏三丫的一只食指还指向西府。 苏二丫首先反应过来,在三丫的头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一巴掌只把她拍飞至墙上,身体几乎嵌进了墙里。西府与包子都下意识地皱起了眉,生想这下三丫小朋友可是够疼的吧! 但就见苏三丫挣了挣身子,便把自己从墙里拔了出来,然后翘起嘴角,抱起双臂,撅起嘴,“苏二丫,你死定了,我要揭发你!” “就你还揭发我,我还要揭发你啦,你知道你刚刚看了什么嘛?我要告诉阿爹,他不把你手指给切了扔给狗吃才怪!”说着指了指包子。 包子翻起白眼,“真是躺枪,你们吹架关我屁事啊!” 苏二丫的话似乎吓到了苏三丫,苏三丫咬起了自己的食指,小声地说,“刚刚是我不小心吓到主人了,害得主人帅不过三息摔了下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听到苏三丫说帅不过三息,心里的阴影无限放大,可对这么个可爱的小家伙,她又实在生不起气来,只好笑笑,假装自己不在意。 “你还敢说帅不过三息,你要是害得主人破了功,可就不只是摔下来这么简单了,你知道吗?生命危险都有可能,你明白吗?”这个苏二丫在与妹妹长年的斗争中早就知道什么可以吓到她了,凡是能吓到她,她也决不手软。 苏三丫吓得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三丫知道错了,还请主人不要责罚三丫!”大滴大滴的眼睛突如其来的落了下来,大眼睛水汪汪,小嘴撇着,看起来特别委曲可怜。 西府爬起来,走到三丫身边,摸着她的头说,“好啦,没事啦,我什么时候说责罚你啦,自己去吧!”其实刚刚二丫的话,也并非完全空穴来风,对于一个修仙者来说,在她意念高度集中之时,一点意外的影响都可能会让她心神受伤,幸好三丫在喊出那一声时,西府的心神已慢慢不必全部集中于脚下,已能分出一部分意念在外部了,所以才没有破功受伤。 三丫爬起来,张开手抱住西府的大腿,“我就知道主人最疼三丫了,不像那个臭三丫!”说着还在西府的腿上亲了一口,放开了双手,冲二丫作了个鬼脸,乐呵呵地跑到墙角去了,蹲着在地上捡拾着小石块。 接下来的几天,西府白天采买新家所需之物,还请来了本地一个木匠团队,在院中盖一排三间的厢房;晚上则苦心修炼。 转眼间七日过去,新家陈设己焕然一新,厢房也已落成,三间用松木打造的小房,刷着防水防虫的油漆,整体木纹丶原木的色泽依然清晰可见。对此,苏家两姐妹自然欢喜得不得了,纷纷感叹还是人类会享受,人类匠人的心思是大妖的法术也不能替代的。 西府的修为大有提升,已能随心高空飞行,飞个一两个时辰毫无问题。西府体内的师道红烛,不对,应该叫师道金烛了,幻境已达到了定境界,虽远达到化虚为实的境界,但对于普通的修仙者或妖怪来说,也绝对是真假莫辩了,更不要提凡人了。 并且据苏二丫说,西府的金烛神光似手有加速修行的专业,她在金光辐射范围内修行一个时辰,相当于普通的状态下修行一天。不知辅助修行是苏二丫的错觉,还是实有其事,反正在修行时,西府会让二丫在金烛神光中同修,第七日时,二丫竟然可以白日化形了!这对妖怪来说,绝对是修行等级上的巨大飞跃。通常像松鼠这等天赋弱小的妖种,跟狐黄相似,修个五十年左右就可以夜间化形了,修个百年左右,才可白日花形。 在第三天时,蓝烟便回来了。通过蜂子的视野,用去三天时间,便己搞清了那只野猪精的生活规律。 野猪精的人形外貌与几十年前一样,还是个瘦弱的少年,但却少了一只耳朵,不过它故意用头发遮住了双耳位置,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住在东郊的一所宅子里,白天便去城中一所医馆里上工,是那里的一名医生,好像还挺受欢迎,小病基本手到病除,比别的医师见效都会快一些。晚上便回东郊的房子。看起来规规矩矩,就是个认认真真的普通医师。 但蜂子在后面传回来的画面,却显示了这个好医生背后的可怕之处:每晚夜深人静之后,他都会跑到郊外的树林里,进入树林里,他就会变回一个猪头人形,两根獠牙足有四尺长,猪鼻子长长往前凸。 在那里有二十多只跟他一样的猪头人形生物,有高有矮,有公有母。他会在每一只猪头人的手心里划上一个符号,然后那些被画了符号的猪头人便跑出树林,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原来那些猪头人是顺着那些符号的指引,寻到那些白天被野猪精看过病的人,它们只要靠近那些人,那些人便变得昏昏噩噩,自动配合它们吸取精元。 对了,它们称那些人为元鸡,它们从那些元鸡的身体里吸取生命精元以供修行。它们吸取得比较节制,以长期拥有固定的元鸡,这样也是为了防制吸出人命,引来修仙者的调查。 “太可恨了!一定要灭了它们!”西府自诩不是个正义感多强的人,但一想到那野猪精对蓝烟整个村子的残害、现在又对普通凡人的残害,便气得心神激荡。 “朱髯宗不是管着这个地方吗?”为什么他们就不管管呢? 蓝烟答到:“这帮畜生做得太隐蔽了,几乎没有出人命,就算偶尔有猪头人失控吸死了人,也会被它们以合法的手段掩藏住了!” 西府点了点头,想来也可以理解,偌大一个朱髯宗,把控着几个国家,他们不可能关注这些普通人类的非正常死亡的,只要人间的朝廷不请他们出生,他们压根儿都不会管的。 第138章 蓝烟遇险 医馆的学徒,为蓝妙手端来净水,供其净手净面,这是下工回家前蓝妙手的固定节目,也是那些学徒们争抢的事,主要是蓝医师医术了得,医馆有五位医师,只有他一人是甲级医师,虽然人有点冷清,话不多,但人还是极和善的。 小学徒目送着单薄如少年的背影,眼里满是崇拜,要是能学到他的一半医术就好了!就不用在这里做这些下等事了,就可以多拿很多银两回家孝顺爹妈了。小学徒一直目送蓝医师消失在转角处。 大约走了一刻钟,天便黑了下来。 蓝医师来到一片菜地旁,远郊菜地里有一个农人在摘菜,那是一个单薄的凡人少女,身材不高,也没有什么曲线,那种脸也是蜡黄蜡黄的,再普通不过。 但用妖眼深视,她却拥有着充沛的生命力,生命能量如一杯子的美酒,不停地释放着诱人的香味,他喉节咕咚了一下,吞咽了一下口水,还是压抑住了冲动,他从来不在有被人发现的危地吸取生命之元,他知道正是因为擅长压抑冲动,才会在人类中安全地潜伏了这么多年。 就在他准备大步走开时,那少女突然轻啍了一声,便摔倒在地上,然后便一直没能站起来,似乎摔得极重。 蓝医师看了她一眼,又往四周看了看,虽然不远处有村庄,但没有一个人往这边看来。他在地上安静地吸一个不会挣扎的人,想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很安全! 蓝医师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快速来到少女身前,就在他伸手欲抓时,脚下的土地突然一软,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往下坠去。然后脚底板便传来椎心刺骨的剧疼,整个人几乎疼晕过去,强稳心神,才保持住清醒。 短暂的意识浑沌之后,他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被人算计了,算计他的就是那个该死的少女,在地上挖了陷阱,诱他前来。 看来这少女对他的生活轨迹非常清晰,知道自己每日在此时便会路过此地,想一想,蓝妙手便觉得后背发凉,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从少女身上感受不到朱髯宗的气息,如果是朱髯宗发现了它,不会这么麻烦又是观察它的行动轨迹,又是陷阱,对大宗派来说,直接亮剑干掉它就是了。 他抬起头,就见那少女正探头俯视着他,脸上绽放出喜色,牙齿明晃晃的。 “姑娘,你要做什么?”这姑娘身上虽然有一种他没见过的古怪气息,但这种气息也绝不是修仙者的气息,因为与他所见过的各派修仙者的感觉都不同。 上面的少女没有回答,而是在少女旁边又多出两张面孔,一个眼睛圆溜,身上有着明显的妖气。另一个是个中年女人,准确地说是中年女鬼,他可以确定这三个女人他都没有见过,但那个中年女鬼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蓝妙手?!你还认识我吗?”那个中年女鬼说。 “似曾相识,或许我曾经帮你看过病吗?我是城中小有名气的医师!每日见过的病人太多,不好意思并不能认出。” “医师?真是天大的笑话,你这个恶魔,害死了我全家,烧光了我的村子,转眼竟然都不认识了!”蓝烟更加的愤怒了,有种巨大的荒谬感,那些在她心里的巨疼在这个害人者的心里竟然毫无波澜,真是该死! “姑娘,我想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我只是个医师。”蓝妙手在挣取时间,正忍着巨疼将一只脚从铁刺上悄悄拔出。这个土坑不过两丈深,如果不是双脚扎在铁刺中,他只要轻轻一点脚就能跳出去。 “你可记大潘庄的蓝郎中?”气到极处,蓝烟气得鬼体都微微战抖,他怎么能不记得。 “从不曾听闻过,从没去过一个叫大潘庄的地方,怎么啦?”当然记得,其实只要提到一个蓝字他就能想起,他现在就是顶着那个蓝妙手的名字混迹去世啊,也当然想起蓝家那个美丽的女儿,她的滋味很好,那时他还年青,换着现在,他必定会慢慢享受她,而不是一次性地享受她。对于眼前这个蓝家女儿化成的女鬼,他没有多少惧意,她杀伤力低微。 她身边的少女与女妖同样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都无须惧怕。他的一只脚悄悄地抬高了一些,他强忍着不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蓝烟姐姐,别跟他废话,他在拖延时间,他正在悄悄往上拔脚。”在一旁的苏二丫看不过去了,很明显这恶魔在耍人。 “你这个恶魔,你说你怎么可以害了我全家,还用我父亲的名字,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你的心就不会痛吗?……”蓝烟越说越激动,脸上的鬼纹渐渐增多,布满了整张脸孔。 西府静静地听着这两人的对话,蓝烟心底的情绪需要抒发,她这么多年,积累了太多太多情绪了,正是这些不好的情绪将她生生逼成了产鬼,虽然被妖主强力净化去了一些身体里的负面情绪,但神识里多少会残存一些,这些负面情绪不袪除,蓝烟就摆脱不了身上的魔性,就无法去投胎,更不要说修成正果了。 坑里的野猪精化成的蓝妙手,见诡计被识破,无法再装下去了,变显化出真身的模样:一个猪首人身的妖怪,猪头上的两只獠牙足有人的手臂长。喉咙里的声音也不再是人声,而是金属般的回响:“哈哈,可笑,你们以为这么个小坑就能对付我吗?哈哈……” 苏二丫心头一震,“不好,他还有后手!” 蓝烟也住了口,心中莫名一慌,就见一只獠牙直飞出来,冲蓝烟的面门而去。蓝烟与苏二丫下意识地一闪身。 西府左手运起真力,将蓝烟往远处一推,避过了那獠牙的攻击。 西府就见那獠牙的一端竟然放出炫光,宛如烟花一般,并且这獠牙还在继续往天空升去,眼看就要飞过树梢了。不好,獠牙有信号功能,这是在给他的同伴发信息! 西府运气真力,脚下生风,整个人便飞了起来,并运真力至指上,五股蓝色火焰直冲那獠牙而去,稳稳地烧在獠牙之上,那獠牙不再放出烟花,而是冒起了黑烟,此时西府已飞到獠牙上方,双掌冲它往下一拍,那獠牙便速速往地上坠去,与此同时,又一股蓝火烧在其上,这次,它彻底烧着了,冒出蓝火,在附到地面之前,便已花为飞灰了。西府也十分意外,想不到她的指间真火如此厉害,能轻易烧毁墅猪精本身化成的法宝。 西府低头往地面看去,就见蓝烟的脖子已被野猪精紧紧捏住了,此时野猪精身体已变得有一丈高,蓝烟被他掐中,就如一个巨人手里提着一只小狗。 第139章 想踩就踩 苏二丫口中不断地射出一颗颗松子弹,但这些攻击完全无效,打在他身上发出金属相击的叮叮声,全都轻轻地弹飞而去,未能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不要小看这些松子弹,它们可是在松鼠妖体能经过妖力锤炼的,平时穿墙透壁毫无问题,由此可见这野猪精体格之强悍。 西府知他体格强悍,也不硬攻,而是冲他最薄弱的地方攻击而去,别想多了,不是男人的长处,而是野猪精的脚掌——妖怪虽然自愈能力强悍,但脚伤在短时间内尚未恢复,那里依然淌着血,西府运起直力至手心,一股蓝色火焰直冲野猪脚掌而而去,蓝色火焰撞击在脚背上,溅起一阵光晕波动,竟然将火焰弹飞而去。 但即使如此,这妖怪还是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攻击有效,虽不能直接烧到脚掌,但却可以使他的脚伤疼感加剧,西府再次打出火球而去,这次妖怪再次激起光球,弹飞了小火球,但捏着蓝烟的那只手却一松,蓝烟趁机一晃身,逃出了魔掌。 野猪精气得大吼一声,直冲半空中如蝴蝶般轻盈飞舞的西府而去,挟带着呼呼的破空之声,看起来战力十足,西府只要与他撞上,必定激飞而去,毫无胜算。 但可惜的是,这妖怪并不会飞,只是利用腿上的弹力激跳而出,中间并不能转换方向,西府轻轻一晃动脚步,便轻松地闪避而去。 就在西府内心因闪过攻击而开心时,那野猪精却冲着三丈开外的地面落去,然后夹起尾巴就往远处跑去。 好狡猾的妖怪,西府哪里肯放他走,激速冲那黑影飞去,蓝烟紧随其后,苏二丫也脚下使劲,冲那野猪精追去。但那野猪精脚短途奔程实在不慢,在尚未化形时,便常年在山林间奔跑,短时速度之快,就是连猎豹也能以匹敌,如今更是奔命而逃,速度哪里能慢。 眼看前面的黑影越跑越远。糟了,他要是跑回去通知自己的同类,二十多只野猪精一起来战,西府可完全没有胜算,眼看追人无望,西府停下脚步,从储物戒中取出白色降神螺,默念了三声大白、大白、大白,长白山雪鹤的巨大身影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这雪鹤自通人性,不须西府交待,便直冲那野猪精消失的地方而去,不到三十息,就见一个巨大的鸟影飞行而至,带着巨大的风声转眼即至三人眼前。 三人心中还暗自诧异,怎么这大鸟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这么快就跟丢了铩羽而归?但西府当先看见,就见这巨鸟的长嘴里正叼着个什么东西啦,靠近了再看,那可不就是那野猪精吗?身体还在不断地挣扎着,他被雪鹤长嘴拦腰咬住,还不断地用嘴用手攻击雪鹤,但雪鹤对他的攻击毫无反应,对它来说,那些攻击防若蚊虫叮咬一般,一点也不能伤害到它,不过是让它心情不爽而已。 等大鸟飞到三人而前停下来时,三人高兴起跳起来。 西府冲大鸟举起大姆指,说:“大白,好样的!” 大白也开心地拍了拍翅膀,以示回应。 大白长嘴故意晃了几晃,那速度快得只有虚影,没几下,那野猪精就停止攻击了,手脚都软了下来,那几下晃得,几乎快要将野猪精的脑浆子都给晃出水了,他那里还有攻击的心思。见野猪精快软了下去,大白将他重重往地上一抛,吧唧一声,野猪精重重地摔在地上,连整个菜地的地面似乎都震颤了一下。 野猪精一落地,连转身的劲儿都没有了,只是仰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蓝烟走过去,一脚狠狠地踩在他的根部,并且还估意转动着脚后跟。那野猪精仿佛突然被打了鸡血一般整个人几乎坐了起来,一声惨烈的“哎哟”震动得几人耳膜生疼。要不是西府已布好了结界,恐怕必定会此来围观者。 这一脚踩得,连大白都下意识地那里一疼,就是连低调地坐在一旁的包子,都两爪捂住根部,对这种疼,所有雄性生物都无法抗拒,任你修为了得,也修炼不到这里。 包子知道自己的斤量,它一起前来,最多扮演一个落井下石的角色,主力的攻击,任它完全无能为力,所以它一直在一旁没有什么表现,此刻野猪精摔落在地,它才过来准备痛打落水狗。 “刚才那一脚是给我父亲报仇的,这一脚是给我母亲报仇的。”啪的一声,蓝烟执着地又冲那里踩去,众人隐隐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好像一只鸡蛋被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这一脚是给我自己报仇的……这一脚是纵王婶报仇的……这一脚……”不知不觉间蓝烟已念出了二百一十五个人的名字,已踩了同样的脚数。 地上的野猪精命还真大,竟然还没有疼死过去,看来体格太强悍也不见得是好事啊。 蓝烟抬脚再次朝那里踩去! 野猪精大喊:“大姐你怎么还踩啊,你们可没有二十一十六号人了啊!”声音里满是悽惨与不甘。 “这一脚不为任何人踩,姑奶奶开心想踩就踩!”在场众人又听到巴基的一声响,估计那玩意早就变成一堆烂肉了。 苏二丫走到近前,掀起野猪精的裤子,朝那里看了看,同情地摇了摇头,默默地走开。 包子也走到野猪精近前,在那里闻了闻,然后干呕了一声,迅速地跑开了。 可是,这妖怪命太硬了啊,怎么还没死,还睁碰上眼睛盯着蓝烟。然后开口大骂,“你这个烂|货,老子就玩了你一次,你竟然记了快七十年,是不是玩得很爽啊,啊~要不然你怎么能记得这么多年,啊~” 说到“啊”突然咕咚吞咽了一下。原来是包子,他竟然趁他开口时,将自己的呕吐物全部吐进了他大张的嘴里,然后静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野猪精一想到自己刚刚吞下了一只狗子的呕吐物,一瞬间便晕死了过去! 第140章 死于恐怖 包子望着自己的得意之作:被他恶心得晕死过去的野猪精,抱起前肢,狗眼俯视着野猪精,狗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嘴角显出谜之微笑,宛若一个高傲的神帝。 西府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眼里是一个老姐姐般的宠爱与无可奈何。 众人看着包子这一幅装大尾巴狼的模样,不禁笑骂起来,就是连原本怒气冲天的蓝烟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咯咯咯的花枝乱颤,笑得最夸张的莫过于苏二丫,一边笑一边说:“臭包子,你真以为你是神帝吗?哈哈哈!” 听...... 开场仅仅3分钟,德佩边路突破传中,洛夫伦仓促起跳后却顶了个空,足球直接落在了拉什福德的脚下。 往外面走的时候,立春落在了后面,牵了下贾琏的衣袖,贾琏明白她是有话要说,就停下来。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给我算。”花卿月撒娇,摇晃着苏阳的肩膀。 各个阵营首领虽然各怀心思,但是身为上位者,对于局势把握的都很准确,都没有拒绝a国的邀请,个带领几名亲信聚到了一起。 ”我们这样攻击下去不是办法,不知你们再攻击之中是否忧什么发现?“想了一会儿,老子率先发问道。 克罗姆和莫雷蒂分兵两路,第二天下午,美国ea公司在欧洲分部的代表就坐在了龙殊特的家中。 这引起了不少人的惊呼,但是随后,这些植物人就仿佛是最恭敬的奴仆,接受着他们的调遣。 “没什么。”齐阳苦笑道,适才也不知怎么就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了。 这丫头居然还想把自己个换掉,那自己来韩国可不就是白来了么? “没有办法,她知道的还是有点少,而我已经说了她能知道的最多的东西了。”艾琳有些沮丧地说道。 有的在梳毛,有的在睡觉,车厢里一片安详,苗迷也被各个动物怠惰的气氛感染了,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等到了收容所再想着逃跑就行了,我一个堂堂人类能跑不掉? 方华得知此事之后,直接打电话跟燕京方面的人沟通。对方的身份是一名大院长大的二代,背后有很深的军方背景。 功法对修者来说,是最根本的东西。如果选择了一套运行功法,那么想中途换掉其他的功法,就会造成根基虚浮、运转不畅的后果。更严重的,甚至会造成两套功法彼此冲突,最终走火入魔。 玄衣在洞口坍塌前忽然跃了进去,众人虽不解,但也知道就这点程度,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两害相权取其轻,李力的脑袋飞速转了一圈之后,才咬着牙决定一定要将这两辆车拿下。 她发出的声音低沉但不沙哑,明明距离众人好长一段距离,但是落在他们的耳中清晰无比。 “报酬。”银玉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这也是让林艾最让她们头疼的地方,因为她‘贪婪’,她的出现甚至促使了‘贪婪’这个n2的进一步的成长。 很显然,这个东洋人是明善流授意,不然对方也不敢如此大胆,想要对易寒出手。 “哎呀,我还没告诉她我的名字呢。”戚美然跑出老远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给曼玉留下什么信息。 郭青打算传给红孩儿三味真火,相信凭借红孩儿的天赋,以及他专修一种火焰,估计将来这方面的成就怕是不在郭青之下。 “我现在不想听你解释,也没时间与你废话,你不是可以利用香囊进行追踪吗?赶紧将人给我找出来,等这件事情结束了。平诗媛,我们新账旧账再一起算。”闻哼声道。 第141章 神识传音符 紧接着画面前的水汽一浓,白茫茫一片,画面完全消失不见。西府从野猪精额头上收回了手。 众人低头再看野猪精,就见野猪精的脖子、胸膛、腹部已经全部裂开,就仿佛真的有一只猪婴从那里钻过一般。 看到野猪精身体上的变化,不只是众人十分诧异,就是西府自己也吓了一跳。刚刚水汽后显示的画面,明明只发生在野猪精的脑海里,为什么他的身体真的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难道这就是师道幻境的“真假莫辨”?假作真时真亦假!西府理解不透。想不到师烛幻境竟然有这样巨大的杀伤力,看来以后用它来提升学子学习时,可要小心使用,如若他们心有恶念,助学不成反而害命啊! 可以说,不是西府杀死了这头野猪精,而是他死于自己的恐怖幻像中,他是被自己的想象给杀死的。 几人合力将野猪精尸体抛入土坑之中,为防止他的同类寻得线索,西府还射出一团师道真火,将尸体焚烧成了灰烬,才掩土埋掉。 至于这头野猪精的同类,西府虽然痛恨他们吸食人类精元的行业,但以目前自身的修为,她可不敢去招惹,世间尽有不平事,她哪里就能够尽去铲平,她又不是普济众生的神佛,西府如此安慰自己。 西府轻轻抚了抚大白的羽毛,说道,“大白,这次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前来,还不一定搞得定这只野猪!”说着度出一丝真力于手掌上,结成金色的小球,向大白的长嘴前递去,以作为奖励。 大白先是一愣,紧接着张开了嘴,将金球叨入嘴中,一仰脖子吞了下去,然后长啸一声,转眼便飞入高空不见了踪影! 苏二丫说道,“主人,你怎么放它走了,让它背我们直接入城多好,从这里回家还要有五百多里哩,我就是全力纵跑也要几个时辰哩!”苏二丫修为尚浅,松鼠妖族的天赋跑路神通还未大成,并不能如苏老爹般可以瞬间穿梭时空。 “可别打这个主意,大白可是长白山雪鹤,身上有神兽的血脉,勉强可以让我坐一会儿,至于你它是不可能同意的。”西府这句话说得直接,虽有些伤人,但说的是实情,松鼠妖族是妖类中最低等的种族,而雪鹤可以算得上是妖族中的最上等的种族,它不能能允许松鼠妖骑在它的背上的。 苏二丫倒没有尴尬的神色,而是气鼓鼓地说:“不过是一只未化形的妖怪,不过血脉里有一点点神族之血,有什么了不起的,迟早我要坐上它!” “小松鼠,你再说一遍!”在遥远的天际传来大白的怒喝,声音飘渺,宛若自天上传来。 苏二丫吓得一吐舌头,“对不起,神鸟大人,我错了!”然后自言自语道,“怎么还听偷听人家女孩子聊天,算得了什么神鸟!” “哼,你以为本大人想听吗?不过是女主人身上与我身上被妖主大人种下了神识传音符,无论千里万里,只要女主人身上有异动有危险,我都可以感应得到,你又在女主人旁边,你的话我自然感应得到!”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大白声音如此飘渺,原来是直接响在众人的神识里,因此无需担心旁人会听到。 这下西府与蓝烟都大声笑了起来,就连包子都汪汪地嘲笑起苏二丫来。苏二丫这下不干了,作势就要去追打包子,包子迈开小短腿,一直领先苏二丫两三步远,但任凭苏二丫如何努力,就是追赶不上。 很明显,包子是在故意吊着苏二丫,她快它就快,她慢它就慢,始终在她眼前跑,小尾巴还得瑟地摇来晃去。本来是追闹着玩,但这下子苏二丫被逗出了火气,暗自运气了天赋的神行术,“姑奶奶神行术虽未大成,但追上你个小短腿不在话下!”说罢化为一道虚影直冲包子而去。 不到两息,包子不不再得瑟了,两只耳朵被苏二丫牢牢抓在了手中…… 三个时辰之后,西府与苏二丫已出现在伯劳县南街的一家饭馆里。西府与包子占着一条长凳,苏二丫独自占着一条长凳。 这家店主是从庸桢国中部乡下而来,食物非常奇特,整个伯劳县估计只此一家吧,这家饭馆的早餐主食是一种叫胡涂汤的东西,由精白面粉熬制成了糊状,有浓稠、中稠、稀稠三种可选,调料有香喷喷的花生粉、黄豆粉、萝卜丝、芹菜丝、辣椒丝。 硬食点心都是油煎食品,有金黄黄的油条、有恰到好处的南瓜饼、煎得金黄的饺子。 都是很普通的食材,但配在一起吃,却是绝味,特别在两人一狗奔走了一夜之后,这些食物下肚,能够迅速给到肚皮安慰,瞬间身体便通泰起来。 西府挑的是浓稠的胡涂汤,配料挑的是萝卜丝与芹菜丝,红绿相间,配在白色胡涂汤上面,真的是秀色可餐,令人心情舒畅,舀一勺下肚,舒服!再咬上一口冒汁的煎饼,啊,舒服至极,无上享受。 按照修为来说,如今的西府已无须再吃人类的食物,但是她就是个吃货,不能放下对美味的热爱,用西府的话来说,“如果美食都不能享受了,修仙还有什么价值!”,当然,这也只是笑语,当不得真。 苏二丫比西府更配得上吃货的称号,她吃了一大碗胡涂汤,汤里每一种调料她都放了个遍,点心她也都各要了一份,一直吃到实在塞不下了,才停止了动作,不停地打饱嗝,坐在长凳上休息。 倒时包子对这些食物兴趣缺缺,西府知道它是无肉不欢,给它点了两份饺子,为它去了皮,只将肉馅放到包子面前的盘子里,包子这时才吃得热情起来。 “真是娇气!”苏二丫忍不住冲包子撇撇嘴,“主人对你也太惯着了,要是我啊,就让你去翻垃圾筒!” “有食万事休!”在食物面前,包子才懒得跟她一个女人一般见识,而是仿若未闻地吃网馅。 食饱之后,西府说:“二丫,我这便要回家去接老爷与太太前来,估计需两日方回,你先回去安排一下,我这便直接回乡了!” 苏二丫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这边我都会安排好的。对啦,把三丫给放出来吧!”西府点了点头,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催动储物戒,一只纯黄的小松鼠便跳了出来,直接跳到了苏二丫的肩上。 两人挥手告别! 第142章 实情相告 来到一颗巨大的榕树旁,西府扫视周围,没有行人,便运气真力,脚下生风,不一会儿便化为一道虚影飞上高空。 在高空之中俯视脚下细线般的长河、如蚂蚁般的行人,西府不禁想起妖主,她第一次俯视大地,便是妖主带着她纵跳所见。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你究竟何时才能醒转! 很多人在一起时,西府还不觉得缺少了什么,当一个人时,她便体味到了深深的缺憾感,妖主不在身边,她的世界就是残缺不全,哪怕妖主对她只有纯粹的冲动,她也不介意了,只要他们在一起,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西府甩了甩脑袋,将纷乱的思绪抛出脑外,用心体会空中飞行的感觉,这可是她第一次靠着自己的真力御风而行,独自站立在数万米高空之上俯视苍茫大地,内心涌起豪迈的感觉,仿佛超脱了尘世,化为九天仙人。 仿若也有了仙人的胸襟,原来一个凡人所谓的万里河山,不过是如掌中的玩具般渺小,无论是穷困的乞丐,还是富可敌的巨贾,也不过是地上的蚂蚁一般微小,没有分别。 此时此刻,才体会到修仙者,一心正道跳出尘外的意义所在——超脱平庸,成为不凡。作为一个在万里高空之中俯视过人间的修仙者,西府刹那间便明白了为何妖主那样残忍地逼她修行,原来早一日晋级,便早一日领略到不同的风景——山顶的风景,半山腰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大约两个时辰后,伯劳乡的田野便出现在眼前,一大片的金黄色,在它旁有一条如爬虫般的蜿蜒黑影,那条就是伯劳乡了。西府减小脚下风势,降落在伯劳山山脚的树林里,可不愿意高调地让乡人看到她从天而降。 西府走回庄子时,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面走来,这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约在四十来岁,面色黝黑,一身正气,这不是里正林壮志吗?林壮志与西府的阿爹是同门近亲,西府落户的事他还费了不少力、吃了不少苦,此时,他愁容不展。 “壮志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西府热情地打招呼,林壮志看起来必定心中有事。 “哦,西府妹子啊,你回来了就快点回家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你多聊了。”说着便作势要继续往前走去。 看来必定是有急事,否则他不会这样急着走开。“壮志大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说不定我还能帮得上忙!”林壮志于西府有恩,她自然乐于帮忙。 林壮志瞅了一眼西府,然后拍了下大腿,想起来眼前的小姑娘不似普通人,“或计妹子还真的帮得上忙!”说着林壮志便说起自己的事。 事情发生在林壮志的儿子身上,儿子叫林大龙,今年才八岁,昨天下午从学堂回来后,就莫名的发高烧,怎么都降不下温,找来了乡里的郎中,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看脉搏一切正常,生机旺盛,完全就是个健康人,甚至比同龄段的孩子都要更健康,可就是退不了烧,人起不来。 家里人忙活了一夜,都没办法给孩子降温,所以正打算去请山神庙的庙祝前来看看。 “大龙烧了一天一夜,还能生机旺盛,那么短时间内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你先找庙祝去吧,我在看病上一窍不通。”西府说得实事求是,她并没有开天眼,蓝烟白天又在沉睡,就是真的是妖邪附身她也看不出来,而且山神庙的庙祝是有几把刷子的,说不定他可以解决。 林壮志匆匆而走,西府继续往家中走去。 回到家中时,阿爹阿娘的脸上都满是惊喜,他们想不到女儿会在今日回家,又是惊喜,又是手忙脚乱,女儿过了这么多天才回趟家,必须给她整点好吃的才说得过去。 “阿爹、阿娘,不用忙,都坐下吧,就这样一起吃好了!”西府一只手拉着阿娘,一只手拖着阿爹,走到桌边。 二老拗不过,只好回到桌边坐了下来。 四方桌上摆着两碗小菜,一份是鸡蛋炒韭菜,韭菜碧绿,鸡蛋金黄,还有一份是鸡肉萝卜,淋着金黄色的汁液,看起来十分诱人。“哎哟,阿爹的厨艺又增加了啊,这一看就很好吃!” 阿爹脸上笑得尽是皱纹,两只缺少的门牙黑洞很是显眼。 西府说着就去厨房取了两只碗盛上饭,一只碗是自己的,另一直碗是包子的。 西府带头吃起来,吃得狼吞虎咽,包子更是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二老见西府吃得香喷喷,才端起碗安心地吃起来。 “阿爹阿娘,县里的房子已经置办好了,我这次来是要接你们过去的。”西府放下筷子给二老作了些简单的介绍。然后补充道,“家具也都置办好了,我还找了一个丫鬟打理家务,房子的后门是一个铺子,现在是灯笼铺,以后可以收回来,你们卖点自己做的东西。” “那敢情好得很!”二老脸上都绽出笑容,“不过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心里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没事的,以后想回来看,我随时会送你们回来!”西府知道老人是故土难离。 “阿爹阿娘,我上次已经说过,,我不是个普通人,我是个修仙者!”虽然已经讲过,但是西府还是再次强调这一点,然后再决定要不要与一起住到县里,这对老人来说才公平。 阿娘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们知道,哎,你净说你是修仙者,你都没给我们展示法术呢,你都会些什么法术啊?会不会变形?会不会飞?……”阿娘仿佛化身为一个好奇宝宝,有问不完的问题。 西府都一一如实相告,还施展了一两个小法术。最后西府问道,“凡人与修仙者居住在一处,其实相当有危险,修仙者之间经常有互相抢夺宝物秘籍的行为,这对你们来说,相当危险!……知道了这些,你们还愿意与我同住吗?” “愿意啊,当然,好不容易捡了个女儿,当然要一起。只要你不嫌我们两个老家伙麻烦!”阿娘假装说得云淡风轻,一边说还一边挟菜,其实心里很忐忑。 “阿爹阿娘,是你们给了西府天伦温暖,在我的心里,就是亲爹亲娘,西府永远不可能嬚弃你们,也愿意与二老住在一起,只是有点担心……” 不待西府说完,阿娘便打断道,“担心啥,啥都不用担心,我们这把老骨头还有几天可活,只要老天让我们和女儿住一起,哪怕过几天就死掉,我们也不后悔!” 西府点了点头,“那好,那你们、你们怕鬼怕妖吗?我有朋友就是。” 这一下,阿爹与阿娘僵住了,很明显,当然是有点怕啊!“会不会长得青面獠牙?会不会长得很可怕?” “放心,长得不可怕,不但不可怕,而且还要比普通人还要好看!” “那就没关系,你的朋友,自然不会害我们,长得又不可怕,那还怕什么劲儿啊!”阿娘长舒了一口气,“那我现在可以见见吗?”一辈子只听过鬼啊妖啊,还没见过一次哩,还真有点好奇。 “现在不行哦,一个妖怪在我们的新房子里,就是我们的丫鬟,其实不只一个妖怪,而是一家四口,松鼠妖,他们都很善良的。还有一只鬼,倒是在身上带着,就是现在是白一在,她出不来!” “哦~”阿娘的声音里竟然有一点失望。 “没事啦,晚上就能见到蓝烟,蓝烟就是我说的鬼,她很好的!”西府出言安慰。 聊着聊着,自然就谈到了林壮志的儿子林大龙的事。 “大龙病得确实很怪异,早上好端端的学堂,晚饭还吃了一大碗,不知怎么晚上就高烧不醒了,郎中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家里人都急坏了,就这么一个大孙子,这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阿娘很是担心。 “阿娘,没事。如果真的是生病的话,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如果真的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说不定还可以帮忙。反正壮志哥已去找了庙祝,待会我们也一起去看看!” 一家三口吃完饭,简单梳洗了一下,便来到了林壮志家。 此时,林壮志家的客厅里坐满了人,都是村里与林壮志家走得近的人,论辈份都是西府的爷爷辈的人物,都是族中长老,比阿爹还要长一辈,林壮志的阿爹坐在其中,陪着这些老人。这些人西府也认不清,只是微笑着朝众位长辈点头示意。 阿爹也坐了下去,听族老们交谈。西府跟着阿娘往房间里走去。 房间里的光线比客厅要弱上一些,昏暗的房间显得很压抑,让人下意识地会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了什么,房间里除了林壮志、阿娘与妻子外、庙祝外,还坐着三个老年妇人,想必是林壮志的同门近亲。 林大龙躺在床上,一张黄色的棉被盖在身上,一个身着灰袍的老人坐在旁边,个子不高,衣着也不华丽,但别有一种从容的气息,这便是山神庙的老庙祝了。他一只手握着林大龙的手腕,眉头紧皱,神情严肃。 第143章 索命诗 看他的表情,众人就知道林大龙的问题不好解。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老庙祝才收回手,表情沉凝。 林壮丽忙过来询问:“老神仙,我的孩儿怎么样?” “大龙的问题有点棘手,我可以用山神赐的仙丹降下他的体温,但是治标不治本!”老庙祝说得慢条斯理,但很明显,他已清楚了大龙身上的问题。 众人还待打听问题,老庙祝答道,“我先回去向山神爷爷求丹,先给孩子降温再说!”老庙祝说完就急匆匆地走出房间,又匆匆往山神庙走去。林壮志紧紧跟在老庙祝身后。 大约半个时辰后,老庙祝与林壮志回来了。众人就见老庙祝手里捧着一只白色的茶杯。 这只白色的茶杯,是村人家里最常见的模样,白色的杯身已沾染了岁月的痕迹,不再光迹,上面还有细微的裂痕,杯盖上还有缺少了一小块,实在不像可以盛放仙丹的宝贝。 但在场的众人却没有什么诧异的神情,好像司空见惯了一般,好仿这个老庙祝无论端出什么来,他们都不会奇怪似的。西府有心想开口提问,但又实在不好意思,只好静观其便。 老庙祝打开盖子,没有什么仙丹的香味飘出来,更不要说什么异像了。 在场的人踮起脚伸长脖子往杯底看去,包括西府在内。 就见杯底有一小条绿色物质,有小手指粗细的一条,呈墨绿色,闻起来无味,看上去好像有点粘糊糊的。在西府看来跟水池上面飘着的水青苔一模一样,这玩意儿就是”仙丹? 老庙祝什么都没说,而是向杯子里倒了些清水,用小勺子在杯子里搅拌了几下,然后让人将大龙扶坐起来,老庙祝一勺一勺地将那些绿油油的水喂进林大龙的嘴里。 西府一想到那粘粘滑滑的感觉,不禁胸口有些东西往上涌起,看来,吃这种仙丹还是需要勇气的。 不过包子与西府的表现完全不同,而是非常激动,看着那勺子中的绿色液体,哈拉子都流出来了,小尾巴还不停地摇动着,如果不是西府用两只脚夹住了它,估计就要冲过去抢了,还好它自觉,没有大声地叫出来,要不然西府就尴尬了。 在老庙祝喂药期间,在场的人,除了西府与包子之外,都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连呼吸都放慢了很多,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感到敬畏似的。待老庙祝喂完“仙丹”放下杯子后,在场的人呼吸才变得自然起来。 林壮志开口道,“感谢老神仙,为大龙求来了仙丹!” 老庙祝摆了摆手说,“林乡正不用客气,这药喂下去,大龙应该很快就可以退烧了!不过,恐怕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除根!”老庙祝眉头紧皱,他很为这个孩子担心。 “我向山神爷爷祷告,讲述了大龙的情况,山神爷爷并未教我如何破解,只是给了我几句诗。笔力凶悍,杀机无限,看来山神爷爷恐怕也力有不逮。” 一说到诗,在场的人都将目光转向西府,恐怕这个村里,也就属西府学问最高了,她可是学堂里的先生,除了林壮志进过几天学堂外,在场的人都没有进过学堂,这解诗的重担自然要落在西府身上。 西府从老庙祝手里接过一张皱巴巴的草纸,见上面写着五行文字: 乐哉三百余,祸哉林氏子。 本是神凤裔,壳中血光起。 竖子造恶业,无端灭吾子。 若不拿命换,此心怎平息。 且至七日间,黄泉陪吾儿。 这几句诗,西府看得心惊肉跳,不只因为诗义中隐含的森森杀意,还因为这笔画之间强劲的气势,威势逼人,如一块大石般压在西府的心头上,直”到西府不再看诗,心头的巨大的威压才慢慢消去,看来写下这些文字的必是大能,具有大神通。 “西府妹子,这首诗什么意思?”林壮志急忙问。众人也都朝西府看过来,包括老庙祝在内。 西府用自己的话将诗解读了一遍,大意就是说,我好好的活了三百多年,怎么就被林家的儿子给害了。本来是堂堂神凤的后代,在壳里却被害死了。臭小子造了杀来,灭了我的儿子,如果不用他的命来换,我的心不可能平息。七日之后,去黄泉陪我儿子。 西府解读完这首诗,林壮志心里便凉了一大截,扑通一下跪下来,冲老庙祝不停地磕头:“求求老神仙救救我的孩子啊!”咚咚地又磕了下去,老庙祝忙扶起林壮志,“不是我不救,是我真的无能为力!恐怕对方极其厉害,连山神爷爷也无能为力啊!这封信便是他写给山神爷爷的,你看这语气,没有丝毫要给山神爷爷面子的样子……” 西府看向老庙祝,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不像是见死不救的人,估计是真的没有办法。 “老神仙,您可以再求求山神爷爷,多告诉些对方的信息吗?清楚了更多,我们才好想办法应对,不能只是干等着。”西府以解决问题为目标,说得有理有据,语气沉稳,似乎有相当的底气。 “妹子,你觉得还有办法!”林壮志作势就要冲西府跪下,西府哪里肯受,忙拉住了林壮志,不让他跪下。 “大哥,未到绝时,说不定还有转机,你先不要绝望,不是还有四天时间嘛!”西府不敢打包票,但也不想断绝林壮志的希望。林壮志为人很好,为人耿直真诚,曾为了帮西府落户,得罪了季乡正,还坐了几年大牢,不说这件事,就是平时也对西府的阿爹与阿娘诸多照顾,西府很想还掉这个人情。 “我可以再去求求山神爷爷。”老庙祝看了看西府,手抚了抚长须,冲西府点了点头。 “阿爹。”这是床上突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呼唤声。 众人朝床上看去,竟然是林大龙坐了起来,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在场众人,好像有点懵。 这是林壮志的妻子突然从房门外问了出来,一下子冲过来抱住儿子,大声叫道,“我的儿啊,你可算醒了,哟,还是这么烫!” 林壮志的妻子头发蓬乱,神情疯癲,完全不似当初那个温婉淑静的妇人。 第144章 功德难得 林壮志走过去,轻轻搂住妻子的肩膀,“秀芳,你怎么回来啦!阿娘呢?” “阿娘还在医馆里,刚刚睡着了,我让妞妞留在那里看着,我这才敢回来看看龙儿。” 原来自从林大龙一烧不起后,林壮志阿娘与妻子都急中生病,林壮志便将阿娘、妻子都送去了医馆,让十岁的大女儿一起去照顾着。 “没事没事,龙儿或许还有办法,你先回医馆去吧,你要好好休息,龙儿后面还需要你照顾哩!”林壮志好言哄骗妻子,妻子在场哭哭泣泣,实在于事无补,反惹人心焦。 林壮志妻子强忍住情绪,拢了拢头发,朝在场的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便走出了房间。 这时林壮志阿爹与几位老人也跟进了房间,小小的房间里显得拥挤。 林二娘见房间太挤,林壮志又不好哄人出去,于是开口道:“各位老哥哥老姐姐,人多浊气多,对孩子病情不好,我们先出去吧,各回各家。” “多谢各位来看望龙儿,病情有进展,我一定会通知各位爷爷、奶奶!”林壮志深深地朝各位鞠躬,以示谢意。 房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开,最后只剩下林壮志与其阿爹、老庙祝与西府四人。 林壮志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发现体温已经降低了些,看来老庙祝求来的仙丹发生效用了。 西府也摸了摸了,有些难以置信,想不到那绿油油的青苔还真的有用,但在那所谓仙丹里看不到一点灵力流转。 “老神仙,可以告诉我你向山神爷爷求仙丹的过程吗?”西府问老庙祝。 “先是诚心诚意给山神爷爷上供上香,然后向山神爷爷禀告了林大龙的情况,然后求教解决的办法。然后就得到神谕,让我取一个杯子放在牌位前。我就放了这个杯子,不一会儿里面便有了那个仙丹。”老庙祝说话不急不躁,非常有耐心。 “山神爷爷会有神谕?”西府十分限奇,这所谓神谕是怎么传达的。 老庙祝点了点头,“就是我的耳朵里会听到山神爷爷说话。” 西府点点头,心里面有更多的迷惑了,一个毫无法力的凡人老头如何听到山神爷爷的传音?这个所谓山神为什么要帮助凡人?但这些问题问眼前的老人恐怕也得不到答案,只好回到林大龙的问题上。 “大龙,可以告诉姑姑,前天上学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是不是打碎过什么东西,比如说鸟蛋?”西府带着微笑问孩子。 大龙想都没想,立即回答道:“鸟蛋?我看到一棵树上有鸟窝,便上去掏了,窝里只有一只蛋,比鹅蛋还要大,我刚拿到手里,突然天上就打了一个响雷,吓得我不小心掉到地上,连蛋也摔碎了……” 众人听得头冒冷汗,那个响雷根本就不是什么响雷,估计是那老鸟发怒劈下的神通。这臭小子命还真是够大,竟然没有被劈中,真是老祖宗保佑了。 “凤凰后裔,一听就很厉害啊!”西府头有点大,她现在也明白了老庙祝背后的山神爷爷为什么没把事情揽下来的原因了。所谓的山神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牌山神,不过是一些山精野怪甚至是大佬鬼魂占据了无主之山的地气,自封为山神接受人间香火而已,自身法力应该不足以与凤凰后裔为敌。 “凤凰乃上古神兽,近世早已绝迹,血脉早已稀薄,所谓凤凰后裔,不过是血血脉中有一点点凤血而已。本事肯定不复它祖先的威力。”老庙祝解释道,很明显山神爷爷传达给了老庙祝一些信息。 西府淡淡地瞪了老庙祝一眼,悄悄传音道:“如果好对付,山神爷爷为什么不自己来?” 老庙祝”对西府的眼神一点都没有在意,而是微笑着传音道:“你可知晓,功德对修仙者的重要性?” “当然知晓,功德是上天对于天道运行有重大贡献者的奖励,相当于上天奖励的防护罩,有之在身,可以避免很多的伤害,功德达到一定程度,甚至就相当于上天发下来的免死金牌,再强大的力量也不能对当事人形成伤害。但是功德再重要,也要有命拿才行。”这些妖主早就跟西府讲过,但上天从来不是随便发放功德,机会难寻。 “山神爷爷占据了伯劳山地气,可以稳定享受人们的香火供奉,功德的累积速度远远高于修仙者,这是他老人家不愿冒险的原因。但是,于你而言,要积累功德,这个机会难得!” “你怎么能确定处理这件事便有功德?”西府有点动心了,修仙之途多艰险,谁不想要功德加身,有功德,这个险便值得去冒。 “山神爷爷说天道曾传音于周边土地山泽!这凤凰后裔乃是上古异兽遗脉,不当存在于今世,如若谁能将它除去,可获一指功德!” “天道传音?”西府有些难以置信,天道会直接开口说话? “正是,山神爷爷说,天道之音听起来是个中年妇人。” “太荒缪了,怎么可能!” 话谈到这里,没有达成什么共识,西府并未应承下来去对付凤凰后裔。虽然她很想帮助林壮志救活林大龙,但是如果注定会失败甚至冒出生命危险,那又有什么意义! 林壮志见西府与老庙祝两人一言不发,不断地交换眼神,却又不说一句话,十分怪异。 西府感受到了林壮志控询的眼神,传音道,“后面再聊!”然后便转过头来,对林壮志说,“壮志大哥,大龙还未到绝路,不过处理起来有相当凶险,我要与老神仙再商量商量,看看如何处理。” 林壮志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眼里满是祈求,西府一下子将他拉起,“大哥,你有恩于我,不必如此,如果可以,我会尽力而为的,如果实在不能,您也不要怪我。”西府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出手,他要与那山神爷爷好好聊聊再做决定,山神爷爷看来对那凤凰后裔必定有所了解。 林壮志一个七尺男儿,情绪难抑,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强力压住眼泪,冲西府直点头。 为人父母,真是不容易,这个大男人的柔情令西府动容,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尽量帮到他,救回大龙的命。 老庙祝先走出了房间,西府跟在其后,一起离开了林壮志家,两人一起往山神庙走去。 第145章 九龙戏珠 两人并肩走在村间小路上,不断地有村中人出来与二人打招呼,二人走过后,身后就会传来小声的议论声,大体都是在谈论这两人的不简单之处,有人说只要这两人联手,林大龙就必定还有救。听到这些,两人走是微微地摇头,他们觉得村里人都太高看他们的能力了,凤贩后裔哪里是他们敢轻易招惹的。 西府对山神的本体十分好奇,她尝试读取老庙祝的神识,但就像撞在铜墙铁壁自从,不得其门而入,自己的神识还撞得生疼。老庙祝似乎对西府的神识试探毫无所觉,脸上始终是淡淡的笑容。 神识探取不到,西府便旁敲侧击地打听关于山神本体的信息,但老庙祝都能完美的回绕过去,绝口不泄露山神本体的一丝信息。最后,西府决定将话题聚焦到老庙祝本身上,或许还能从中窥得一些山神本体的有用信息。 “老神仙,山神爷爷怎么找上你对做他的出世弟子?” “我天生阴阳眼,能见到鬼魂。” “你的意思说,别人看不见山神,只有你能看见,所以他让你做出世弟子!”如果老庙祝的答案是肯定的,那就说明山神的本体是鬼魂。 老庙祝皱了皱眉,用手指点了点西府,又摇了摇头,“你可真是滑头!”便什么都没有说了。接下来西府无论问什么,他都不接腔了。于是,两人就沉默着走到山神庙。 西府谈论了一些无论紧要的话题后,然后突其不意地问道,“山神为什么要极力促成我去救林大龙?是不是因为它也能从中分到功德?” 老庙祝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是”,紧着着又摇了摇头说“不是”。 西府笑了笑,真相不言而喻了,只要山神成功促成这件事,必定也会从中得到功德。 “要我在前冒险,为我们两人挣功德,那山神爷爷就不能空手套白狼,也应该拿出诚意来。”西府脸上是浅浅的笑意。 “什么叫有诚意?”老庙祝问道。 “你也知道,我两眼一抹黑,对敌手什么信息都不清楚,无法做决定,需要山神帮我打听清楚这凤凰后裔的信息,这是其一;还有,我只是刚刚修行几个月,修为有限,法宝一件都没有,山神爷爷掌管着一座伯劳山,家大业大,总要给我些去搏命的底气啊!” “你是在跟山神爷爷谈条件?”老庙祝的一张老脸有些不好看了,作为山神的出世弟子,他有些恼怒于眼前少女的不知深浅了。 “我内心对山神爷爷是充满尊敬的,跟我的阿爹阿娘一样,我们都知道山神爷爷是好神仙……可我说的困难也是实实在在的呀!” 老庙祝的突然安静了,也示意西府安静下来,身体前倾,十分恭敬的样子,他的一只耳朵崩得很紧——像是在聆听某人的密语,过去了好一会儿,身体才放松下来。 “山神爷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他老人家说,可以送你一些信仰基石,里面蕴藏着信仰之力。” 西府点了点头,笑道,“这还差不多!” 老庙祝白了她一眼,这丫头还真是令人无语,正了正心神,接着说道:“那只凤凰后裔凤血只余十万分之一不到了,法力也远不如凤凰十万分之一,你不必太过担心。古籍中称它为朱方,浑身红羽,口吐炎火,性格残忍,喜食人肉,还具有择子而食壮大己身的特性,它不事孵化,产卵之后偷偷产于其它凡鸟巢中,待小鸟孵化之后,老鸟便回来择子而食,可以说是凤凰后裔中最邪恶的一脉,当今之世,仅存一只,所以你并不用担心它会有外援。” 常言说虎毒不食子,这朱方鸟竟然有择了而食的特性,真是邪恶中的极品了。 “它的炎火很厉害吗?有没有什么克制它的东西?”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因为它是凤凰后裔,而凤凰的栖息之地为梧桐树,所以这朱方害怕梧桐,但是,这梧桐也产东是普通的路边梧桐,而是一种唤作赤金梧桐的珍稀梧桐树,赤金梧桐树枝便可克制炎火。炎火温度很高,有人说高达千度,可融金化铁,但却遇赤金梧桐便会息灭。” “山神有这赤金梧桐枝吗?” 老庙祝告诉西府“山神可为你指路,寻得赤金梧桐,便在伯劳山中。” “这朱方神通恐怕不止于炎火吧?”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山神没有必要不自己出手,获得全部的功德。 “山神爷爷说,他并不是上古生物,对朱方所知有限,所知也只是从古书中所得支言片语,但恐怕就这些了,要不然古书中应当有记载。” 西府给了老庙祝一眼,“山神爷爷这回答也太应付了吧,如果要是还有什么厉害的神通,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山神爷爷肯给她信仰基石,给她找珍贵的赤金梧桐树,已经诚意十足,西府这么说,不过是想最后再压一压,再从山神爷爷身上掏点好处。 这次,老庙祝都有点毛了,“你这丫头真是得寸进尺,山神爷爷说了,你爱去便去,不爱去便不去了,如果有那么十拿九稳的事,山神爷爷何苦不自己出手?有这些条件,怎么选,看你自己。” “好的,成交!现在就带我去寻赤金梧桐吧!”西府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这丫头刚刚还是满面愁容,这下就突然阴转睛了,很明显刚刚是她故作姿态,方便跟山神爷讨价还价,真是个可怕的小人儿,这份心计,真是可怕,老庙祝心里评估道。 老庙祝取来一张白纸,平铺在在山神木牌下的桌面上,不一会儿,白纸上就凭空出现一条笔墨线条在游走,如一条蛇一样不停地爬行着,不一会儿,一张简易的线条地图便呈现了出来。 地图上是伯劳山的轮廓,从这份地图上来看,伯劳山的地形非常奇特,中间是主峰,地势最高,在它的四周有有条山脉,如九条长蛇般爬向主峰。 从风水学上来说,这是明显的九龙戏珠之形,这是孕育千古大帝的龙脉之局,最好的位置便是那主峰的正中央,为地势聚集之地,风水精华皆汇于一处,有大福缘的人葬于那里,己身不腐,后世子孙可出千古帝王。 西府不懂风水,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只是本能地觉得这山形大有蹊跷。 第146章 羊力大仙 “这图做何用?”西府有些搞不得山神的意图。 “那主峰所在便是信仰基石所在之地!”这回答的声音不是山神,而是老庙祝的传音。 西府脸上露出笑意,感谢山神爷爷,说着便转身往庙外走,有好东西,她一刻都不想耽搁,要是山神后悔就不好了,她自然明白信仰基石对一个山神的重要性——信仰基石可以收集周边村民对山神的信仰,并储存在其中,成为信仰之力,这信仰之力是山神的力量来源,可以说这些山精野怪之所以愿意担任山神一职,便是冲着这些信仰之力而来。 这山神愿意分一些信仰基石给她,也是下了血本了。 西府按那地图所指,飞上高空,往下俯瞰,飞到一万丈的高空时,还看不出什么九龙戏珠,但升到三万丈时,就能清晰地看出九龙戏珠的山势来,九条山势如九条巨龙般往中心山峰汇聚而去。自然的伟力实在惊心动魄,如此伟力非天道可布局不可。 老庙祝说一众山神河伯都收到了天道的口谕,要猎钉掉那朱方恶鸟,不知是真是假,天道竟然会说话,难道天道是一个人?一个男人或者是一个女人?想一想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觉得老庙祝似乎也没有欺骗她的必要。要是有一天,我也可以与天道对话就好了,天道当是无所知无所不在吧,我一定要问出我如何才能修成正果成仙成圣!对啦,还有妖主对我是长久真心还是一时冲动? 呵呵,怎么又走神了!西府不禁汗颜,聚精会精向下方的主峰飞去,主峰上缠绕着丝丝白雾,即使运起真力至双眼都不能看得真切,仿佛一个围着面纱的人物,充满神秘与未知。 西府落在中心主峰上。 四周树木葱笼如盖,遮挡住漫天阳光,林子里暗如深夜,如果凡人进入这里,便是伸手不见五指,即使如西府这样的修行者,看到的也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如隔着浓浓的白雾看世界。 这林子绝对有古怪!否则不可能阻挡西府的目力。西府暗暗运起真力,师道金烛在其丹田中载浮载沉,以防不测。这林子出奇的安静,没有任何鸟虫的鸣叫声,也听不见风吹树叶的声音,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太古怪了!仿佛走进了一个时间停滞了的世界。 这种极致的安静让西府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紧张了起来,西府小心翼翼地穿行在粗大的树干间。 走了约一个时辰,周边的景致还是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这片树林无边无际,永远走不出去! 西府纵身往空中一跃,没有任何阻力,轻松地就跃了起来,西府心里的紧张就是一一松。 但是片刻之后,西府又重新紧张起来,心跳都快静止了,手心湿漉漉的,可以捏出水来。无论她跃起多高,树顶都与她保持着相同的距离,没有拉近一分一毫,但奇怪的是,地面却与她越来越远,难道这些树干与她的跃起同步生长?她跃多高它们便长多高? 不可能!不可能如此,这不合世间法则。 这是鬼打墙?可普通的鬼打墙幻境不可能困住像她这样的修仙者!西府想不通…西府强自内视,以让自己安静下来。 在数息的内视之下,西府浑身的血液流动慢了下来,头脑变得空明起来,整个人仿佛融进了树林之中,也变成了静止。没有抵抗,没有恐惧,没有害怕,有的只是宁静祥和,与大地共呼共吸。 慢慢的,西府周围的世界变得不再静止不动,头顶的树叶最先动起来… “放弃吧,在本大仙的神图里,你只能身躯腐烂化为肥料,别无它法,哈哈哈哈!”这声音从头顶的天空传来,在树林里不断形成回音,将这声音衬托的宛如神语。 西府缓缓睁开眼,平静地说“你是谁?”声音完全没有慌张。 “本大仙便是羊力大仙杨文俊!你现在就在我生命本元炼成的古木困仙图中。”这羊力大仙似乎稳操神券,心情极好。 “是山神派你来的?”山神为一山之主,山中精怪理当听他的。 “哈哈,你说那条死鱼?那个连神像都不敢立的贱女人?她算哪门子山神?不过是运气好占了地脉而已,她有什么资格派我?本大仙才是这一峰之主,那贱女人不过是给你们乡野村夫跑跑腿,赚点信仰而已!” 这个所谓羊力大仙的话,让西府大吃一惊,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多了:山神是一条死鱼?难道山神是一条鱼精变的?那这个所谓的羊力大仙难道是一只羊? 此时此刻,西府已经从最初的慌乱混沌中清醒过来,他现在头脑一片清明,她思考自己还有哪些手段没有使出来,一事指尖火,二是师道金烛。 她还有一个最大的杀手锏,便是妖主大人给他的降神法螺。如果实在解不开这神图困局,就呼唤法螺中妖主的分身出来。 当然,”这是最后一步,因为这是她的保命招数,只能用三次,用一次便少一次。 “大仙,你何必要围困我一个小小修仙者?”西府表面上微带着些祈求,但运暗暗将真气运至右手食指与中指,并不一下将指尖火射出,而是慢慢积累,等指间真力快要将两根手指撑爆时,才一激而出,直冲向空中的声源而去。 “哈哈,本仙灭你还需要理由吗,哈~”笑声戛然而至,然后是惊恐的一声大叫,“啊~,好你个小贱人,果然女人都不是好东西,竟然敢偷袭我!”距西府两丈之处,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手中折扇轻摇,黑发如瀑垂下,面上是浅浅的微笑。 “哈哈,你自以为很美吗?还发出这般迷之微笑!”西府想要扰乱来者心境,对手心境乱她才有可乘之机。不过这羊力大仙看起来真的是不怎么样,上半身人模人样,下半身竟然还是两条羊腿,长成这副德性,还自栩美貌,还真是有几份恶心。 “臭丫头,你说什么?想我羊力大仙羊文俊,出身高贵,容貌绝代,你竟然敢嘲笑我……很好,即然如此,我就将你的腿折断了,给你也按上一双跟我一样好看的双腿!”羊力大仙说完,便将扇尖对准西府,一股杀机直飞西府。这羊力大仙完全不将西府放在眼中,丝毫没有自我防护的动作。 西府双臂往前一推,整个身体便往后倒飞了一丈远,生生避过了一击。然后右手往身前一挥,五股金色火光便直冲羊力大仙飞去。 第147章 包子吞雷 五股金光直冲羊文俊面门袭来,但他依然轻摇折扇,意态闲静。 西府心中一紧,这羊妖如此淡定,必定有所依仗。 果不其然,就在五股金光冲至羊文俊近前时,他的身体突然发出沙沙之声,化为白色细毛,融入虚无,继而在一丈开外出现。 五股金光扑了空,准备折返再冲向羊文俊,但它身旁的树干有奇异的吸力,直接将金光吸入树干之中,金光完全没入其中,树干上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看来这树干上有上古大能刻下的道纹,能吸收能量攻击。 西府再次出招,一股粗大的金光射向羊文俊,这一次的攻击,依然如故,刚一近身,羊文俊便化入虚无,继而重现在一丈之外。 羊文俊脸上淡笑连连,犹如猫戏老鼠一般,非常得意。 由实化虚,非对时空由无上感悟者不可拥有,这羊妖道行断然不会高到那种地步,这应当是这困神图的阵法影响所致。 “小胆羊,依仗法阵逃生算什么本事,你要是敢凭真身对接我一招,必要你粉身碎骨,拿回家炖羊肉汤。”西府不再出手,她不想白白浪费真力! “呵呵,法阵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小小激将法也想让我上当,哈哈哈哈,小丫头你也太嫩了点。”羊文俊脸上尽展讥讽之色。 “不要脸,胆小如此,还修什么道,找根木桩子撞死算了。”激将法无用,但多少会让你分神。 “呵呵,收起你的臭…”羊文俊话还没说完,便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一直耳朵被金光给削飞了一角,准确地说右耳被削去了一半。 “奸诈妖女,竟然用言语分神,继而偷袭,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便不知我羊力大俊的厉害!”话说完,他的身形化入虚无,避开了西府再次扫来的金光。他最后那句话完全是如黄钟大吕一般从高空传来,震得西府耳膜生疼。 “缩头小羊,有种来战,躲在困神图后面算什么本事,真是给你的羊爹羊妈丢脸……”这困神图是上古大能的法器,西府断然没有破开的希望,唯一的希望就是杀掉羊文俊,这困神图失去了操控便也不攻自破。 必须要把羊文仅给激出来! “哈哈哈,你就骂吧,我不会跟你计较的——反正我是不会跟一个死人计较的!哈哈哈……”羊文俊的声音在困神图的加持下犹如雷声轰鸣,同时还有一串电蛇至高空劈下,带着刺啦刺啦的电芒之声直冲西府射来。 西府手上的手串传来一阵战抖,那是蓝烟的情绪,她身为产鬼,对雷电害怕到了极电,触之必然万劫不复,化为灰尘,故而一下子从手串中飞出,往远处飞去。 西府往相反的方向冲去,只听着那雷电只在她身后不到一丈远的地方炸开,形成一道开天裂地的巨响,西府的耳朵一下子都暂时失聪了,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在这样的困神图里,失聪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事,西府立即催动真气直双耳,才又恢复了听力。 高空之中又传来了那可怕的赫赫声威,裹协着雷电的噼啪声、呼呼的破空声、还有可怕的电芒声,西府避无可避,雷电就在头顶三尺之地了,避开是不可能的了,西府心里一阵空白,只有强烈的不甘。 她就感觉到那可怕的声响触到了头皮,几乎闻到了头发被烧焦的气味。 突然眼前白光一闪,一个白色身影跃了上去,直跳上她的头,那种可怕的感觉竟然一下子消失了,西府下意识地跳开到两丈之外,再返身一看。 就见,水桶粗的雷光之下,有一个乳白色的小小身影,正飞在空中,大张着小口,将所有雷光全数吸入口中。 那白色身影,圆滚滚的,小尾巴还欢快地摇晃着……西府吃了一惊,那不是包子吗?! 它在吞雷?虽然她隐隐约约知道包子身份不简单,但绝想不到它可以吞下天雷,普通的修仙者对天雷完全无能为力啊,能承受住一雷之击那就是相当牛逼了,而这伯劳山中捡来的小狗包子竟然可以吞下天雷,而且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不但没有受伤而且还是十分享受,就像一个吃货吃到了旷世美食一般,吃完后还要砸吧砸吧嘴,真是…… 太奇葩了吧! 远处的蓝烟也看得惊掉了一地下巴,捡都捡不起来,这小狗子到底是什么?怎么这般了得。 当然,感叹的不只是西府与蓝烟,还有羊文俊。 “怎么回事?!”这声音来自高空,是隐藏在困神图之后的羊文俊所问。 他再次催发困神图,降下更大的天雷,要摧毁这个突然跳出来的怪物。 轰的一声,一道更为粗壮的天雷降下,直冲包子而去。白色亮光照得整个世界一片白色,西府与蓝烟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如果不闭上,恐怕眼睛自此就会瞎掉。 西府与蓝烟同步大叫,“快逃!” 一声轰隆隆的爆炸声过后,脚下的大地剧烈震颤——这困神图也不能承受这样猛烈的天雷,似乎再大一些,这困神图就要破裂了,西府知道这只是她的感觉而已,事实不可能,这所有天雷皆是演化于这困神图之中,不可能破坏本体。 西府与蓝烟同时睁开眼,就见她们身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土坑,开口足足有三四丈,深度足足有两丈,里面一片焦黑,土坑里还不停地冒着黑烟,里面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片被天火烧过的黑。 “包子~” “包子~” 西府与蓝烟同时大声呼唤。 这下估计包子凶多吉少了,它可是为她们而死,若不是它,这道天雷便会落在她们身上。 羊文俊的笑声从高空中传来,“哈哈哈哈,恐怕这下你们有狗肉吃了,不过恐怕不能吃了,成了黑炭,空有苦味,无法下咽了,哈哈哈哈!”。 这笑声直接刺入西府心里,让西府的心疼得几乎失去了感觉,西府运气所有真力,直冲那声源冲去,但这道金光直接没入天空之中,便不见了踪影。 “哈哈哈哈,在这困神图中,我便是天神,无上的天神,图中人凭本地之力不可能伤害到我的,哈哈哈哈!”这笑声越来越得意,越来越狂妄。 第148章 幻境生效 羊文俊笑得越狂,西府的心越疼。 自己虽然对包子爱护有加,但自己从没有把它当作一个平等的生命来看,只是把它当作一个宠物而已,想不到它竟然对自己忠诚至此,愿为自己代死抗住天雷,西府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包子。 一想到它那圆圆滚滚的身体、肥肥的小肚皮、不停摇晃的小尾巴,西府的心就痛得滴血,她暗自运气真力祭起师烛,只要一有机会接近羊文俊,她就要使出师烛幻境,一举灭了这王八羔子,为包子报仇。 就在西府准备开口刺激羊文俊现身时,突然听到土坑之下有石头摩擦的声音,众人皆低头看去,就见黑色石头之中冒出一只白色的小爪子,然后又是哗啦一声,那小爪子旁又“长”出另一只小爪子,那爪子洁白如雪,如黑夜里盛开的白色雪莲,莹莹放光。 这光一直照进西府的心里,照得西府的心里也是心花怒放,“包子,包子,你没死!” 旁边的蓝烟也激动地说,“对对,它没死,它活着!” “他妈的,给老子去死!”这是羊文俊的声音,声音里满是愤怒。紧接着一道更为炽烈的白光伸起,直往下冲来,那是又一道白色天雷,带着无空的威势,直冲那土坑中的两只小爪子劈去。 白光炽烈,无论是西府还是蓝烟都不能直视,本能地闭上眼睛,不闭上极有可能当场瞎掉,她们都没有能亲眼看到包子的精彩“表演”:只见一道如小山般的白光从地底冒出,直冲向高空,朝那道白色天雷迎击而去。 从地底冒出的这道白光形如小山,威势远远超越空中的天雷,如果说地底冒出的这白光是巨人,那么空中的天雷最多算是三岁小孩,那空中天雷发出阵阵战栗,速度陡降,似有调头逃走的趋势,便就在它一停顿的工夫,那道白光结成的小山便撞了过去。 一阵天崩地裂的声响从天地间传来,西府被震得几乎跌倒在地,使劲力量才站稳了。 蓝烟在这声巨响中,身影由实转虚,几乎被震散了去,好不容易才又凝娶为实体。 这声巨响过后,空中传来羊文俊惨烈的疼呼声——“啊~”,撕心裂肺,惨不忍睹。 西府睁开眼,就见眼前的浓密树林已消失不见,而是身在一边草地之上,草地黄草连天,有几处还冒着阵阵白烟。 不远处着着一个黑色人形生物,个头不高,手中还握着一把只有扇骨的折扇,下半身不是人腿。在这黑影面前,有一只白莹莹的小狗,小尾巴在欢快地摇晃着。 哈哈,那黑影不是羊文俊还能是谁?! 那白色小狗不用说,自然是包子无疑了!它浑身一沉不染,像刚刚洗过澡又吹干了一样,通身还发出白莹莹的光,像一个小精灵。 那黑影咒骂道,“好你的个畜生,竟然用我的天雷毁了困神图,你找死!”说着便身形陡转,向包子冲去,同时,手中的扇骨飞出,化为六枝白色小剑直冲包子飞去。 这速度太快,快到西府眼睛都看不清楚。一句“小心”还没喊出,就见羊文俊已快来到包子近前。 西府心下大惧,她知道包子的速度,它虽是狗身,但腿短小,向来不以速度见长,眼看着是避无可避了。西府猛催脚力,一步往前跳去。 蓝烟大喊“包子”,她知道,这下包子恐怕是要完了,在困神图中吞天雷,估计是这小家伙的某种天赋,而平常的战力实在一般,凭它的小身子不可能能承受得了羊文俊的聚力一击。 蓝烟不敢再看,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她实在不能亲眼目睹那场惨剧的发生,就在她陷入绝望之时,突然一道墨绿色身影冲到了羊文俊与包子之间,羊文俊的那六把小剑中的一支从西府耳边擦过,同时西府耳边的一缕头发被其斩断落地。 羊文俊的一只脚直冲西府踢来,西府并没有躲开,而是生生地让这一脚踢在了自己的腿上——如果她不受这一脚,那包子必然就要承受这一脚的巨力。 自己被踢中,大不了落个残废,日后还有修复的机会;若是包子被踢中,恐怕就是生命之祸了。 况且,她的师道幻境必须要足够近才能发挥,这个险她必须冒。 就在她感受到小腿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时,师道金烛突然光亮大盛,这道光亮以西府丹田为圆心,逐渐向外扩散,一寸一寸地向外扩散。西府心下默念,快点、快点再快点。若是速度不够快,羊文俊又一脚飞来了,必会踢中她的腹部。若是被踢中腹部,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绝对凶多吉少。 电光火石之间,蓝烟看得心惊肉跳,她看到羊文俊那凶悍的一脚踢落在西府的小腿上,甚至还听到咔擦一声骨裂的声音,蓝烟的眉头一皱,仿佛那一脚生生落在自己身上一般,紧接着她看到羊文俊另一脚又来,速度无比迅捷,看看避无可避。 但就在羊文俊脚尖几乎触到西府小腹时,突然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羊文俊的脚停止了,就连西府与包子也停止了,蓝烟睁大了眼睛,看向羊文俊,就见他的表情里的凶狠一下子消失了,眼神里有亮昌昌的光华流转,有很多星升起又璀璨寂灭。 与此同时,在基头顶上方呈现出一团白雾,那白雾渐渐散去,显出另一片世界。 这时西府的眼睛里闪烁出兴奋的光芒——师烛幻境在最后一刻启动了,将羊文俊纳入了金烛光芒之中,此刻羊文俊头顶的世界,正是他涉入其中的幻境。西府抱起包子,盘坐在地上,一边给师道幻境提供真力,一边观看着羊文俊进入的幻境。 这片世界很美:一轮圆圆的明月挂在当空,月光之下是一片广袤的大湖,湖上漂着一支竹筏,竹筏上有两个人,一名白衣男子与一名黑衣女子。 那男子站立竹筏上,一袭白衣,一柄折扇,这人看脸庞与羊文俊相似,但除却那种出尘的气质不同之外,那男子的双足是人类的双足。 或许这就是羊文俊理想中自己的样子吧! 一名黑衣女子坐于船竹筏上,在她面前是一架古琴,袅袅琴音与广袤的湖面相生相合,令人闻之浑身舒坦,直觉得要出尘而去,水面上不时有一只只鱼儿跃起,仿佛在配合着黑衣女子的琴音。 第149章 野外大战 此时,羊文俊一脸的疑惑:“大鱼师姐?怎么是你?” “师弟,你怎么啦?我们刚刚逃出师门啊?”黑衣女子疑惑不解地盯着羊文俊的脸。 羊文俊摇了摇头,眼前这一切太诡异了,我刚刚不是在伯劳山吗?而且,我与揭大鱼早就决裂了啊!眼前一切都太过不可思议。 揭大鱼不满地说,“师弟,你我比翼双飞,不是你想要的吗?我们刚刚才从师门逃出来啊,九死一生啊!怎么转眼就忘了!” 羊文俊身子绷得很紧,双眼狐疑地打量着一切,包括眼前这个师姐揭大鱼,他对她的话百分之百的不相信,这些与他的记忆完全不相符,虽然他确实很想与她双宿双飞,但他怎么可能会那样做,他知道揭师姐可是师傅的人,打死他也不敢对师傅的女人有非份之想,他不是那种为情疯狂的人。 蓝烟看着幻境里的羊文俊,始终清醒不沉迷,心下着急。 西府并不着急,嘴角淡笑,加强师烛亮度,一道金光射入幻境之中,直接落在羊文俊双眼。 这一片金光之中有书声朗朗,宛若从遥远的天际传入人心,这些书声渐渐洗去了羊文俊心中所有的抵抗。 “揭师姐,我们终于逃了出来,从此天高海阔比翼双飞。”羊文俊的脸上挂落憧憬,此刻他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包括师姐。 蓝烟这下放心了下来,很明显羊文俊已沉入了幻境之中。 “……”揭大鱼抬头看了看羊文俊,没有说话,脸上显出淡淡的笑意,指尖依然缓缓弹奏,弹音一改原本的小溪叮咚,而是犹如金戈的战音。 “揭师姐,你不信我?”以羊文俊多年的花丛阅历来说,自然听得懂这样急促的战音断不是一个沉浸在爱情的女子会弹奏出的。 揭大鱼此时停止了抚琴,站起身来,说道,“师姐自然是信你的,否则怎会与你一起逃出”,脸上显出甜甜的笑容,整个身体软软的靠在了羊文俊的身上。 “师弟,我们认识多久了?”揭大鱼双臂环住羊文俊的腰。 羊文俊伸手过来,搂住揭大鱼的肩膀,“至少一百多年了吧,那次你不小心游入了师傅的法阵中,师傅见你有修行潜质,便为你注入了灵力,助你修行。” “说什么助我修行,不过是为自己寻找炉鼎罢了,所幸最后没有选中我。但那老东西也没有吃亏,我白白伺候了他一百年,也是对得起他了!” 羊文俊点了点头,“师傅虽对我们有养护授功之恩,但也未免太过心狠……又色心太过!”说到这里羊文俊哽咽了,师傅对他的“好”,他都历历在目,那些“好”对一个男子来说,是一生洗不掉的屈辱。 揭大鱼轻轻拍了拍羊文俊的胳臂,“那老东西我诅咒他不得好死,去他妈一统江湖的美梦……好在我们是终于逃了出来!如果你能一心一意对我,也算是苍天有眼了,想我揭大鱼不该被上天如此不公地对待!” 羊文俊再次搂了搂揭大鱼的肩膀,抬头看向空中圆月,“师姐,我对月发誓,此生非你不娶,从今以后,只一心一意对待揭师姐。” “那便好,那便好。”揭大鱼将头伏在羊文俊怀中,嘴角显出幸福的笑意。 竹筏在湖面上静静地漂浮着,两人在在月光下拥抱在一起,小声地笑谈着。然后又双双躺在竹筏上……不一会儿,竹筏显出有节奏的晃动,旁边不时有鱼儿被惊出水面。 看来这羊文俊对这个揭师姐还真的是心有所属,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又决裂了,而且从前期的了解来看,这揭师姐极有可能就是现在伯劳山的山神,也就是羊文俊口中的“那条死鱼”!这师道幻境是由对象本体所思演化而来,西府并不能随意改动,只能顺之而演。 两人一狗,就这样看着羊文俊与揭师姐的野外大战,很是尴尬! 包子睁大着小眼睛,看得聚精会神,连小尾巴都忘记了摇动。蓝烟轻轻地拍了拍包子的尾巴,“小屁孩,别乱看!”包子回头,龇开牙,露出“我要咬你”的表情,它懂人语,但却不懂蓝烟为何这么说。 “好吧,好吧,爱看就看,看在你今天表现神勇的份儿上,就让你看看这幅春宫画吧!”说罢自己也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倒时西府看得脸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但依然强作镇定。 不知过了多久,湖面终于恢复了平静,竹筏不再晃动。 两人又小声地交谈了起来。 “师姐,你真的盗出了师傅的困神图吗?可否让师弟也开开眼界?”羊文俊一边说,一边抚摸着揭师姐乌黑的秀发。 揭师姐张开口,从口中吐出一道金光,一张画卷便出现在了手中。 羊文俊的眼中精芒一闪,一下子便夺到手中,然后一闪身便站立到另竹筏一头,轻轻展开画卷,从里面射出七色不芒,流露出巨大的能量波动,羊文俊的脸上显出近乎疯狂的表情,“哈哈哈哈,困神图在手,老子还会惧怕谁,哈哈哈!那个老家伙还能奈我何!” 揭师姐半卧在地上,羊文俊疯狂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这个师弟对自己有好感,但在强大的困神图面前,她这个师姐却不值一提。“师弟,这是我盗出来的,你看好了,就还给师姐吧!”揭师姐的脸上是讨好的笑容。 “师姐,即然我们已比翼双飞,你的便是我的,何必分得这么清楚!哈哈哈哈!”羊文俊眼球突出,笑容夸张,头发披散,与疯魔没有分别。 “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弟!”揭师姐慢慢地站起来,脸上是平静的笑容:“你不是说一心一意对我吗,这么快便夺了我宝贝!”一步一步向羊文俊走去,脸上是平静的笑容。 “师姐,所谓嫁鸡随鸡,你即跟了我,你的宝贝理应归我,你若肯顺从我,我自会一心一意对你,决无二心!”羊文俊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呸!这羊妖真不是个东西!”蓝烟狠狠地骂了一句。 “蓝烟,别生气,我马上就会让他最惧怕的人出现!”西府暗自运气真力,又一道师烛金光射入幻境之中,这次,这道光是落在揭师姐身上的。 第150章 神图在手 这道师烛金光落在揭大鱼的头顶,短暂的停滞之后,她的外貌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羊文俊的双眼开始圆睁,露出情恐的表情。 揭大鱼由一个冷峻不失美丽的女子,变成了一个瘦小、阴郁的老人,这老人眼球很小,如巨大的眼白中漂浮的一颗芝麻,双手骨节细长犹如枯枝。 身形虽小,但气场迫人,令人心惊。 连幻境之外的西府都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更不用提幻境之中的羊文俊了。 羊文俊双腿打颤,嘴唇抖动,强作镇定地说道,“老、老东西,神图在手,天下我有,别以为我怕你不成……”话没说完,便意识到了什么,“这、这是您老人家设的局,那这困神图,也自不是真的了!”羊文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师傅,都怪弟子一时色心上头,没能经住揭贱人的诱惑,才做了傻事,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您就放了我吧!”说罢咚咚地磕起头,直磕得竹筏都摇摇晃晃。 “哈哈,这羊妖可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啊,刚刚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哩,怎么转眼就变成了师傅老人家了,刚刚还恩恩爱爱,转眼便把一切都推到了师姐身上,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蓝烟最讨厌这种人。 “所谡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倒觉得这一点值得学习,只是不要像这羊妖这么没有低线才好!”西府点评道。 蓝烟听完怔了怔,但片刻之后,便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在这险恶的修行世界里,性格太刚、不识时务必然易折,但太过没有底线,也必将为世人共愤,难活长久。 二人谈话继续,幻境中的故事也在继续。 “哈哈,我的好徒弟,看在你这么乖的份儿上,我会让你死得轻松点的!”老头说罢,朝画卷一伸手,羊文俊便感觉到手中画卷如有生命一般,挣扎着要逃出去。“难道说这画卷是真的?!”羊文俊迟疑地开口。 “没错,这是我父以我母命元炼,唯有我族功法传承方可使用,但唯有我族血脉方可召回,且这困神图具有识主之能,不可能攻击有我族血脉之人!”老头话没说完,困神图便已回到老头枯树般的手上。 老头口中念念有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同时,将画卷往空中一扔,那古画卷见风而长,不消片刻,便变成了一方无边无际的大世界,将羊文俊吸入其中。 隔着幻境欣赏画卷中的世界,就像在舞台上欣赏其上搭建的另一个小舞台的表演,这种感觉很是奇特,却又别具一种美感,世界之中还有世界,无穷之中还有无穷。 此时,画卷中是一幅恬淡的田园风光,一道长长的篱笆墙,靠着篱笆墙是一丛金黄色的菊花,远方的天空有一轮如血的残阳,残阳之下,是一方淡淡的远山,在西府看来非常的岁月静好,但画卷中的羊文俊却是惊恐莫名。 原来,那丛菊花的根正在生长,生长得非常之快,转眼间就缠住了羊文俊的双脚,令他动弹不得,他本能地长开嘴大叫“师傅饶命、师傅饶命!” 突然一朵巨大的金色菊花飞起,飞入他的口中,堵得他不能再叫喊发声,即使喉咙中叫出血来,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接下来更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远门淡淡的远山,越来越高大,越来越实在,越来那些山正在移动,向羊文俊移来!很明显那些山会压住他,将他压得粉身碎骨,甚至连粉身碎骨都不能够,而是压成虚无。 羊文俊惊恐地大叫,虽然发不出一丝声音,喉咙里都喊出了血,眼睛里都冒出了血流,他还是不停地挣扎着,那情态连蓝烟都不再忍心去看。 与此同时,现实中羊文俊与幻弹中的举动一模一样,眼角喉咙也是冒出了鲜血。这便是师道幻境的神奇,幻境中经历的一切,会变成现实。在幻境中死去,在现实中也会死去。 幻境中的“南山”终于落了下来,将幻境中的羊文俊压得尸骨无存,连淡淡的血迹都没有留下……死得实在太惨了。 而现实中的羊文俊的死状就更为诡异了:整个身体好像突然被什么透明的东西给压住了,骨头一阵阵崩裂,全身都布满了裂痕,都流出了道道血印,然后是身体一寸寸碎裂,那声音听得令人发毛,那些血肉仿佛被一架巨大的透明石磨给磨碎了,磨得完全消失在了空气中,最后大地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西府第一次目睹如此凄惨的景象,心中极为震撼,但她并不后悔,羊文俊这是死有余辜,像他这样的人理应受到这样的惩罚。 蓝烟根本就没有看完整个过程,那对于她来说,太过可怖了。 就连包子都吓得躲进了西府的怀抱,不敢看羊文俊消失的过程,但同时又忍不住好奇,从爪缝间偷看,就跟现代人看恐怖片一样,即想看又怕看,越怕看越想看。 就在羊文俊消失的一刹那,他头顶的幻境消失不见。 但在他身体消失的地下有一个裂缝产生,西府走近一看,那裂缝并不深,不过两三指深,里面有个古画卷轴,“困神图!”西府惊喜地大叫,它竟然还没有坏,原以为它在包子天雷反击中损毁了哩,想不到它竟然还没有消失。 西府将它从地缝里弄了上来,只是上面有些小伤痕,整体并未破坏,她还能从中感应到强大的能量波动。西府尝试打开卷轴,却完全不能够,看来羊文俊幻境中师傅所说不是虚言,这困神图只有其血脉才可使用。 这困神图可真是鸡肋,虽有大用,但自己却不能用,这等重宝,扔又舍不得,用又用不了。西府只好暂时先将它放入储物戒中,或许日后还有用途! “好了,我们继续寻找信仰基石吧!”说罢西府打开地图,按地图所画,眼前应该有一方大石头,但此时眼前却是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西府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绿色粉末,这是山神亩祝所赠,往空中一撒,眼前的白烟迅速散尽,一块方形的巨石赫然呈现在眼前,这巨石比伯劳义学馆的整个场地都要大。四四方方,如人工切成的一般,虽然不高,但却极其陡峭,对普通人而言,恐怕是无法登顶的绝地。 第151章 收获基石 这伯劳山“山神”也太过小心了,不但将放置信仰基石的所在以白雾遮掩,而且还放置于这等奇绝之地,自然就是不想令基石遭到他人染指。 天地造物,万物有灵,有些山川大泽会孕育出自己的龙脉,这龙脉与一座山川大泽的气运相辅相承,既是山川大泽的气运所发,由会加速山川大泽的气运累积,集中之地为条线状,称为龙脉,而其中龙气最集中之地会催发出有形的石头,这石头天生有龙纹,可以吸收山川大泽之内的自然气运、万族信仰,这石头就是所谓的信仰基石。 这信仰基石是一座山的龙气的有形载体,它遵守的也是物竞天争的法则,换句话说,如果有两个无体之魂同时获得了信仰基石争夺山神之位,谁打得狠,谁就有资格做山神。当然这些法则西府并不懂,如果她懂得了,就不会对当位伯劳山神的小心视作可笑。 如果伯劳山神知道西府身上还携带着一个鬼魂,或许它便不敢将这信仰基石所在之地暴露给西府了,因为这山神唯有魂体可担当,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任何魂体都可。 西府将包子收入储物戒中,蓝烟自行进入手串之中,方石之上没有遮挡,阳光照射,身为鬼魂之体,难以承受。 西府运气真力,脚底生风,轩眼飞了起来,绿色袍衫风声猎猎,不一会儿便飞上方石顶部。 方石顶部方正平坦,如被一柄巨剑切割而成,其上全为石质,寸草不生,中心处有一汪两丈见方的小池,远远看去小池上流动着一层白光。 西府从储物戒中放出包子,自己大步往天池走去。 来到池边,才发现刚刚看见其上飘浮的那层白光,是由方石四面八方有一道道白光往池内汇聚,这些白光自四面八方而来,至小池上部才因浓度升高而显化出来。这些白光便是伯劳山的气运与信仰之力,虽然从未见过此等情形,但西府凭直觉也能判断出,这伯劳山的气运与信仰之力还是很丰厚的。 西府取出山神所绘的地图,将其展平铺在水面上。 那张布质地图并没有被池水浸湿的迹象,而是浮至小池中央,突然光华大盛,将地图烧为白烟,那白烟化为一把白色光剑,只插入湖底,就听湖底轰的一声巨响,犹如龙吟一般。 池底咕咚咕咚冒出了一个水泡,紧接着便冒出无数的水泡,整个方石上安静一片,丝毫风声都听不到,那些白光汇聚而来的丝丝声也消失不见了。 那水泡持续冒了十息,突然从水底浮上来一黑色物体,光华环绕看不真切,但一看便知道不是凡物。 包子冲那黑色物体汪汪狂吠,它感受到了巨大的能量波动。 那黑色物体在水力的推动下,慢慢向西府所在的方向浮来,那物体看起来宛若浮在水上的一块石炭,隐隐约约那物体上有金色龙纹浮现。 西府心绪激动,这就是信仰基石了?!说是石头却可以浮在水上,真是神异啊。 等那黑色石头浮到西储近前,西府看清了,这就是一块方形的石头,大约有食指长,通体为黑色,黑中泛亮,很是奇特,其上印有清晰的龙纹。 西府弯腰,伸出一只手要将信仰基石拾起,却意外地发现,它极其沉重,要用两只手才能将它搬离水面。 在将它搬离水面的一刹那,西府的耳边似乎传来很多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好像是各种祈祷声,但仔细听又听不真切,或许这些声音便是周边村民的愿望吧! 西府将它收入储物戒中。它是天地自然生养之物,不仅有收集信仰之力,关键时候,它还可以作为秘密武器使用,具有极大的杀伤力,有它在身,很多攻击神通都伤不到本体。 得到了信仰基石便可奔往下一个目标了——赤金梧桐。 传说中凤凰非梧桐不栖,而此梧桐非彼梧桐,传指赤金梧桐,因为常年被凤凰栖居,而常年为凤凰真火所炙烤,而具有了抗火的特性,有了赤金梧桐,对付朱方便有多了一层胜算。 在太古年间,这赤金梧桐便不多见,时至今日,这赤金梧桐便更不易见了。有种传说,凤凰种族之所以灭绝,便与这赤金梧桐的灭绝有关。 而这伯劳山中便有这样一株赤金梧桐,这棵赤金梧桐不知生活了多少万年,早就通灵了,不知在什么时代跑进了伯劳山中,具体位置伯劳山山神已告诉了西府,但至于能不能找到,还是要看西府自己的机缘,因为这赤金梧桐已然通灵,自己会跑,虽说拥有伯劳山信仰基石在手,赤金梧桐多少要给几份面子,但给与不给,还要看那老梧桐的心情。 西府收好包子,疾速往山下飞去,目标便是那棵老梧桐树。 一刻钟之后,西府来到山神所说的地界,这块地界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相当于整个伯劳村的占地,到处是稀稀拉拉的树木藤蔓,要在这里找到一棵赤金梧桐,显然并不容易。 “梧桐大仙,小女林西府,奉伯劳山山神之命,特来求见!” “梧桐大仙,小女林西府,奉伯劳山山神之命,特来求见!” “梧桐大仙……” 西府一直朝不同方向喊了三十多声,树林之中丝毫没有异样,除了惊起一群群小鸟、吓跑一只只小动物外,毫无作用。 眼看夕阳西沉,天边呈现一边火红色,西府有些着急了,如果晚上找不到赤金梧桐,林壮志之子林大龙不知能不能挺过这一晚。 蓝烟从手串中现出身来,随手折断一根狗尾巴草,叨在口中,“看来这伯劳山山神确实没什么面子嘛,想不到一棵山中的老树妖都不给它面子。” “不用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西府一手抱胸,一手托下巴,一边大步在树林里踱起步来,这是她集中精力思考时常见的动作。 踱步了好一会儿,西府突然停了下来,嘴角一翘,坏笑着说道,“咱们软的不行,来硬的!”然后小声地与蓝烟商量了起来。 这时,西府好像感受到了树林里有了不一样的动静,好像有一个高大的树人转瞬即逝,让人怀疑看花了眼,但西府相信自己没有看错,相必那必是赤金梧桐的耳目无疑。 两人商量了片刻之后,蓝烟也阴险之坏笑起来,“很好,就这么办,老家伙不现身,我们就叫它吃不了兜着走。” 第152章 红娘子 灿烂的夕阳之下,一个娇小的背影,纤手拢在嘴上,冲落日的方向发出古怪的呼唤声,那声音宛若白马啸落日,又似兽王在号令子孙。 那少女背影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约在第四十五息时,远方的山头下,遥远的远方突然出现一个黑点,这黑点极小,如汪洋中的小鱼,但速度极快,看起来就是一道黑色的光,稍近了些,才看出来是一道白色的光点,后面还拖着一道流星般的虚影。 再近了些,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一道白色光点,而是一只遮天避日的白色巨鸟,那双翅展开来,比它身后的晚霞还要巨大,在大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那白色巨鸟越飞越近,挟带着呼呼风声,让人不自觉心生危机之感,仿佛带着一股巨大的阴谋而来。 约半个时辰之后,白色巨鸟便降临这座小山头,整个身体比这小山头相当。 这头气势无匹的巨鸟,停在那少女背影之前,乖巧地低下头,任那少女亲昵地抚摸它的长喙。 那少女大声地说道:“大白,你生长在长白山之中,那里最毒的一种动物便红娘子,听说只要一只红娘子的毒液,便能翻整个国家的人,毒翻这座大山应该没问题吧,你可带来了?” 红娘子是长白山独有的一种红色毒蛇,修行十年就是传说中的美女蛇,人首蛇身,是已知妖种中化形时间最短的一个妖种,像普通妖种至少要修炼个五十年到一百年才能化形,而它只要十年就可化形,只不过它永远都不能化为纯粹的人形,无论修行多少年,只能化为人首蛇身。 红娘子的另一个神奇之处便是其毒性之强,仙人不可免,一切神通法术都不能对其毒性免疫。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这种妖种很难行走于光天化日之下,凡出现必被追杀,不得不藏身于长白山深处才得以保命。因此这红娘子对大多数修仙者来说,就像是传说中的可怕生物,虽然恐怖,虽然听闻过,但从没有见过。 西府所说的“硬招”便是这红娘子的毒了! 白色巨鸟巨翅一拍,便有一条红娘子现身在西府眼前。这红娘子长着一张洁白瓜子脸,一头乌黑的长发,一笑起来当真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但可惜的是脖子以下便是一条红色的蛇身,那些细密的红色鳞片亮闪闪的,有种奇异的美感。 “姑娘安好,不知小妖可以帮上什么忙?”这红娘子笑意盈盈,看起来和蔼可亲,话说得如此有礼,这完全要看在大白的面子上,它是大白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在长白山中长大,否则像西府这样的小修士,她是不屑于拿正眼看一下的。 “红姐姐安好,西府见礼了!”西府弯腰施了一礼,“请姐姐来,有一个大忙非劳动姐姐不可!” 红娘子点点头,示意西府往下说。 “这山中有棵赤金梧桐,我想取一截树枝,但那老家伙一直不肯出来,我一气之下,便想借姐姐毒液一用,将这整座山头都给毒翻了,以报它殆慢姑奶奶之仇!”西府一边说一边冲红娘子眨眼。 红娘子俏眼一眨,示意她明白了西府的用意。“虽然姐姐十分善良,从不毒害无辜之辈,但若是妹妹想要,我当然是要送上一滴两滴三滴四滴的”,说罢装模作样地露出长长的獠牙,毒液便藏在獠牙之中。 这时,西府身后突然传来呼啦啦的声响,一棵高不过半丈的小树便抬着两只腰跑到了近前。 这棵小树气喘吁吁,像个跑不动路的虚弱病人,一到现场便恭起两只胳膊形的树枝抱拳,以苍老的声音说道:“咳,众位大仙好,咳咳!” 西府开口问道,“你是谁?”这棵树虽然树干是罕见的赤金之色,与传说中的赤金梧桐相似,但身量却与一个人类少女高度相仿,在西府的想象中,一棵太古梧桐怎么样也应该是参天大树呀,而眼前这树太过矮小了,不仅矮小,而且树干才不过小孩手臂粗,树叶也是稀稀拉拉的,完全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孩模样,怎么看也不是一棵太古活下来的梧桐啊! “姑奶奶好,小老儿便是您口中的老家伙!咳咳!” 西府与蓝烟简直惊掉了一地下巴。 “您怎么这副身形?”还这么没有节操,一个太古老树妖不该是有自己的骄傲与威仪吗?这后半句西府没有问出口。 “太古大战之后,天地灵气骤减,天地法则已不适应我这种老家伙生存了,只不过狗延残喘了此残生而已,唉!”这老树妖说完,便变得安静严肃了起来,收敛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 “老人家,您说的太古大战是怎么回事?”西府对修仙者的事一向十分好奇,而妖主一直对这些事都讳莫如深,这番听老树妖提起,自然是要问一问。 “这事说起来话可就长了,具体细节老头子我也没参与、不知道。只知道是真人族与妖族大战,最后白喜、螣蛇、白泽、麒麟四大妖主皆不得善终,战死的战死,封印的封印,总之真人族大胜,那场战争太过惨烈,也只有我这种没血性的小妖才偷生了下来,好多威名赫赫的大妖都战死沙场了!” 白泽?原来妖主大人还是那场战争的重要参与者之一,那他为什么对那场战争讳莫如深呢?西府很是不解。 大白听得心驰神往热血沸腾,“那是一个怎样轰轰烈烈的乱世啊!我要是有幸得见就好了!” 红娘子、蓝烟都冲大白直翻白眼,雄性动物的思维真的是很奇怪啊,怎么会有人向往那样的乱世?奇怪! “大仙,还是不要遇见得好,那场战争无论真人族还是我们妖族,损失十有七八,皆是惨重啊!虽然最终真人族得胜,但那也是惨胜,虽得到了更多的土地,拥有了更多的修行资源,但三万年来,真人族的修仙者得道的却越来越少?” “为什么?”西府很是不解,这个问题与她的修行或许息息相关。 “那场战争的参与者,力量盖世,拥毁天灭地之能,世间灵脉被毁之七八了!不只是大地之上,就是连日月中的灵力都大受损伤,灵力变少了,真人族修行自然变得越来越困难!所以这三万年里,真人族修行大能尝试了很多减少依赖灵力的修行方法,比如说依靠信仰、依靠血脉遗传等等,但很明显,这些修行方法都不如吸收灵力来得快!” “难怪、难怪!”西府点了点头,老树妖简真就是一部修仙界的活化石,它的这番话,解开了西府的很多疑惑。 第153章 无底树洞 “老人家,我想借您一棵树枝!”西府说的声音极小,知道自己这架式哪里是什么借,分明就是仗势欺人,而且欺负的对象是一个老人家,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但梧桐树枝又是对付朱方的重要武器,不能不要。 老树妖点了点头,将一棵树干伸到西府面前,任其爱摘,脸上是视死如归的表情。 西府挑了一根大姆指粗的枝枝摘下,收藏进储物戒中,“老人家,日后我必百般回报于您,听说上古有一种土壤为息壤,灵力充沛,适合仙药生长!我自全力为您寻找!” “有姑娘这句话就足够了!咳咳~”很明显,老树妖并不太相信西府的话,并不是觉得西府在故意骗他,而是这息壤本就不是人间之物,哪里可以寻得? 最后,老树妖迈开腿状树根,缓缓走去,一边走一边咳嗽。夕阳的余辉落在它身上,将它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有一种落寞凄惨的情绪在众人心底蔓延。 想当年这棵珍品赤金梧桐,也是顶天立地、树叶葱茏吧,谁能想到三万年后,只剩下这么一棵半死的残体苟活世间,岁月消磨了它的雄姿,也侵蚀了它的傲骨,只剩下这么一个随时会熄灭的生命,只剩下为苟活而活,英雄迟暮这便是最大的悲哀吧! 四人好不容易才从这样的悲伤的气氛中缓过神来,红娘子先开口道,“妹妹要这赤金梧桐何用?莫不是要对付凤族遗脉?” 西府点了点头,讲述了事情的始末。 红娘子听后平静地说道,“原来如此,不过是一只朱方,凤血稀薄,你有这赤金梧桐对付起它来,已是绰绰有余!”然后回头以西府不懂的语言与大白交流了一番,然后冲西府说道,“妹妹,那我与大白就此告别了,我们回山中尚有事务处理!”说罢便跃上了大白的背部。 大白冲西府点了三次头,仰头长啸一声,拍动巨翅飞天而去,不久,便消失在远空。 西府起身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约一刻钟之后,西府降落在一条河堤之上,周身一片黑暗,传来泥土与植物特有的气味,这便是林大龙偷朱方蛋的地方。 西府唤出蓝烟,身为产鬼,她会更适应这样的黑夜。蓝烟现身,谨慎地打量着四周,鬼眼放出蓝幽幽的光。 西府运起真力至双眼,打量四周情形。这是一条只可容一人通过的乡间小道,一边是河塘,塘中荷叶已泛黄,刁零入秋。一边是稻田,稻谷沉甸甸的,压弯了稻禾,看来很快就要进行收割了。 “很诡异,哪里有什么树林。”西府诧异。按林壮志所说,林大龙在放学人途中走了一半的路程,便看见一大片梧桐林,才上树掏鸟蛋,惹下了祸事。 位置确定无疑便是在此,但此时这里确一棵梧桐树都没有,只是在水塘边零星有一两棵垂柳,它们全都病厌厌地重下无数的细长枝条。 “蓝烟,可有发现?” “此处气息紊乱,但又看不出乱在哪里。”蓝烟皱眉回答。 西府点点头,她的感受与蓝烟一样。 西府将包子从储物戒中放出来,拿了一块林大龙用过的手帕,递到包子鼻子前。包子在手帕上嗅了三下,便汪汪叫了一声,然后在地上嗅起来。 包子低头在河堤上跑来跑去,在河堤上来来回回嗅了五六丈的距离,突然在一处停了下来,在同一块地方嗅了十几息,然后加快脚步,几乎呈直线似的往河堤下方嗅去。 看来包子已嗅到了线索,几人跟着包子往河堤下方跑去。 河堤下方稀稀拉拉立着一排柳树,都差不多高与粗,柳树树干长到一定的高度,便不再往上生长,而是开始弯曲盘旋,毫无规则的扭曲着,,在有些人的眼中,这或许具有一种岁月的美感,在有些人的眼中,这些树会阴气森森,透露着不祥。 有很多年份更大的树,已长成了空心,树心处要么黑了、要么白了,只有一层树皮与以下树皮下的一层硬木质,支撑着其身上的众多枝条,在西府的眼中,这些树谈不上什么美感,只有凄惨与悲凉。 包子在一棵空心老柳树旁停了下来,冲西府得意地叫了一声,便在树桩根上坐了下来。 “包大人,想必是找到了线索?不过……朱方不可能栖息在这棵老柳树上吧!也太没有凤族后裔的尊严了。” “你叫它包大人?!”西府笑了笑,指了指包子。 包子非常人性化地抱起前肢,斜斜地瞟了西府一眼,似乎在努力扮演一个“包大人”该有的样子。 “好吧,好吧,包大人勿怪。”西府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大柳树跟前,绕着大柳树走了一圈,没有什么异样,就是比旁边的树粗一些而已,有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过来,在离地面一丈的地方,有个黑乎乎的洞口,洞口刚好可以容一个人跳下去。 “古怪就在那洞里吗?”西府冲包子问。 包子点点头。 西府抱起包子,双脚一发力,轻身一纵便站到了树洞的边缘。往里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似乎深不见底。西府暗自运气师烛以备不测,然后纵身朝树洞中跳了下去。 蓝烟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四周一片漆黑,西府就感觉身体一直往下落,过了好久脚都没有落到地面。 这树洞果然有古怪! 但是她却没有感受到什么危险的信号。 大约过去了十几息,西府的脚才够着了硬物。用脚细细感受,这“硬物”便不硬,像是草地,果然西府还隐隐闻到草地的独特气息。 “好古怪,树洞里竟然有草地。”蓝烟紧贴在西府的身后,轻声地说。 西府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蓝烟不要说话。 看着是一个一丈深的树洞,但跳进来之后,她却始终摸不到边,好像这是黑暗中一块无边的草地。 两人越走越紧张,在这样的黑暗之中行走,显然不是见开心的事。因害怕引来异物,西府并不敢亮起指间火。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感觉到某个方向有风吹过来。 两人心头一喜,手牵着手迎着风走去。 包子则紧张地跟在她们身后,紧紧地跟着,不超过一步,也不掉队一步,很明显它也很紧张。 第154章 巨猿投桃 两人一狗大约走了半里路,看到前方有亮光。 见到亮光,包子的胆子大起来,冲到二人身前,迎着那亮光跑去。 西府与蓝烟脸上紧张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大家又往前走了半里路,来到那亮光跟前。 这亮光是从一道门廊里照出来的,这门廊有一人高,门廊像是由柳树的树干组成的,上面还有黑黑的树皮,门廊上还长有一些小树枝,垂下长长的枝条,宛若一个柳树枝条组成的门帘,别有一种简朴的美感。 包子蹲在“门帘”边,细细闻了闻,用一只爪子指了指西府手上林大龙的手帕,又指了指里面。 “门帘”后面有朱方的气息! 西府深呼吸一口,低头钻过柳条门帘。 蓝烟与包子紧跟在后。 一踏进帘后,整个世界的色彩大变。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火红色,火红色的天空,火红色的的广阔草地,火红色的巨大树冠,这树冠一直往草地的另一头延伸而去,以西府的眼力,看不到这树冠的尽头,宛若一座巨大的山峰。 这如山峰的巨大树冠由一根如房子般粗壮的树杆支撑着,这树杆呈赤金色,光华闪闪。 赤金梧桐!生机勃发的巨大赤金梧桐! 没错了,这必定是朱方栖息的那株赤金梧桐。 现在林大龙遭遇朱方的真相一目了然了:就是林大龙这个熊孩子,在放学途中,在河堤上玩耍,看到这个树洞,竟然好奇心作祟跳进了树洞,又恰逢朱方成鸟不在窝中,这淘气孩子就爬上了树,掏了鸟蛋…… 就在西府小心翼翼地观看这株巨树时,突然就觉得空气慢慢变化了,温度直线升高。 一缕又一缕红光自树冠中垂落,仿佛某种力量正在慢慢苏醒。 随着那红光的大盛,空气的气温达到了极点,西府额头上出现了汗珠,慢慢运气师道真力,才阻挡住了这气温的侵袭。 蓝烟为阴体,承受不住这高温炙烤,一闪身便躲入了西府手串之中。 包子依然非常平静,小尾巴还是轻轻摇晃着,似乎高温没有带给它任何不适。 异常的寂静,直到红光隐去,一切才恢复正常,西府冲着那红光处高声说道:“小女西府,求见凤族前辈!” 一片寂静,没有回映。 “小女西府,求见凤族前辈!” 还是一片寂静。 就在西府准备开口喊第三遍时,突然从树冠里升起一团红光,红光落在地面隐去,只见红光里是个红袍女子,头上带着金色凤形王冠,红袍的领子高高耸起,其背后还有巨大的翅膀异相,而那张脸却被一层雾气笼罩,看不清楚,仿佛看见那张脸,便是一种亵渎。 “小女子拜见凤族前辈!”西府躬身下拜,极为谦卑。这红衣女子身上暴发出的气机,迫人如山,令西府本能地敬畏,或许这便是生物对强大者的本能敬畏。 “你所为何来?”西府并未见到红衣女子开口,这声音仿若从四面八方传来,还传来不间断的回声,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压迫力。 好厉害的力量,西府暗自运起师道真力,正声说道:“小女子特来拜见,祈求前辈放过无知的人类孩童!” “凭什么?”声音如天雷,在天地间回响,在西府的耳边不断地回响,若不是西府提前运气真力,耳朵恐怕都会被震聋。 “小女子并无依仗,不过是朱髯宗的普通弟子,回乡省亲,发现同材孩子不意冲撞了前辈,特来恳求前辈饶恕!”西府慢慢直起身,知道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了,并特意编了个朱髯宗弟子的身份,希望这只朱方对朱髯宗能有所顾忌。 “狂妄,小小朱髯宗弟子,敢来此撒野!” “刷” 红光一闪,朱方不知用了何种妙术,一柄红色利剑并凭空飞到西府眼前。 西府运起师烛,形成一个透明光球,护住身体,同时,纵脚往后飞去。 利剑剑尖撞击在光球壁上,一道火焰延着剑尖蔓延到光球上,但在光球上不过燃烧出了一个小窟窿,便因为西府的后退而熄灭。看来这利剑乃是朱方神火化形,具有无可比拟的高温,若不是师烛光球本身护力强大,这光球早就烧为虚无了。这利剑太过恐怖,绝不能硬扛。 西府转身往赤金梧桐树后跑去。这赤金梧桐本身具有防火功能,西府想借助它来遮挡朱方神火。 一边跑一边运气师道真力,一拳往追来的朱方身上击去。 这一击突如其来,攻敌不备,朱方被吓了一跳,想转身躲过,身体是躲过去了,但翅膀异相却未来躲过,红身巨翅被西府拳头击中,师道真火爬上红色翅膀,转眼便有一小片被烧成了黑色,掉落下几根红色羽毛。 朱方大怒,大喝一声“神凤吞天”。突然,利剑化为一条条红色的神链射来,无声无息的缠向西府,汲取他的真力、精气、根源,恐怖无边。 这是“神凤吞天”的真义所在,由神凤所创,但以朱方稀薄的凤族血脉施出,并未达至为所欲为的境界。 各种彩霞飞出,竟然是不计其数缕火刃,有的为龙形,有的为凰形,乱天动地,遇物便斩,触物便杀! 西府虽战技缺乏,但师烛光球护力惊人,这些火刃完全击不破,阻挡了神凤吞天的巨大吸力。 但为了维持光球的护力,西府要花费巨大的师道真力,恐怕不能坚持多久。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电光火石之间,西府突然想起五禽戏来,那五种动物虽只是为助其修行而化形,说不定也具有强大的攻击之力。 西府轻声唤了一声:师道,道,速速显形。 一道白光从西府衣领里飞出,白光停于头顶,《师道》在西府的操控下,哗哗翻动,一道金光跃出,落地化为一只巨型光猿。 巨猿高约两丈,完全由金色光线勾勒而成,一出场,便随手抛出一团白光,往朱方砸去,那团白光离开巨猿的手掌后,竟然慢慢实化,成为一个人头大小的桃子,通体红艳艳,看起来完全不像武器,朱方完全不惧,而是直接伸开一只手过来接。 电光火石之间,朱方右手便将桃子握在了手上,西府心中一紧,看来这桃子对朱方没有丝毫伤害。可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朱方握住那桃子后,就好像握住了一团有粘性的棉花似的,想要甩开,但怎么都甩不掉,像要捏爆,但就跟棉花粮一样,怎么捏它都不会碎,一直牢牢地粘在手上。 巨猿高兴地拍起了手,还发出嗞嗞的笑声。 第155章 妖主分身 这场景连西府也看得呆了,这桃子竟然让朱方毫无办法,看来还真是不简单。就盼着这朱方另一只手也捏上去才好哩,两只手都被粘住,它的战斗力必然大减。 朱方举起另一只手,朝那只被粘的手斩去。 咔的一声,朱方半截手臂飞出。 奇怪的是,断臂处并无鲜血流出,看来朱方用某种秘术阻止了流血。 朱方做的这一切,非常决绝,毫不拖泥带水,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做了这些事情。 待巨猿反应过来,抛出第二颗“桃子”时,朱方已斩掉手臂,静立一旁,专心对付这桃子了。 这次它当然不敢再徒手去接,而是甩出一道火链直抽过去,挟带着呼呼风声,连空气中都发出颤音。 桃子毫无悬念地被击中,被击碎为一团光片四处散开,飞入空气之中。 “哈哈哈,臭猴子,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吧!”朱方声音冰冷,显然杀出了真火,对巨猿的阴招十分痛恨。 巨猿二话不说,接连打出了二十多拳,二十多只桃子从各个方向冲朱方攻击而去。 朱方大喝一声“天火地网”,一张由火线结成的大网在朱方头顶出现,这大网往上飞去,将巨猿所有的“桃子”都网罗其中,朱方大喝一声“碎”,那大网渐渐缩小,要将其中的桃子压碎。 但奇怪的是发生了,还不待那些网收缩到可以挤压桃子之时,那些桃子竟然如青蛙般鼓足了气,身体长大了十余倍,然后突然彭的一声,炸裂开去。 随之,朱方的大网便化为千万片火光,消散于无形。 战到了这份光景,朱方也杀到了狂,周身火焰升腾,披头散发,各种秘术纷呈。 “凤王临九天”,口衔一株宝莲,向西府冲去。 原来它已看出,这光形巨猿实力非凡,要打败它必要花费一番心血,而巨猿听命于西府,只要它制住了西府,这巨猿便无须畏惧。 西府自然知晓朱方的打算,自然不会给它接近自己的机会,身体直接轻盈地躲到巨猿的身后,与朱方玩起了捉迷藏。 西府身形如燕,紧紧尾随在巨猿身后,忽高忽矮,忽上忽下。 朱方则导速闪电,直上直下,直前直后。 论速度要比西府快上许多,但无奈还要防备巨猿古怪的“桃子”,始终追不上西府。 两人围绕巨猿追逐了一圈之后,朱方停下了脚步,一心一意应付巨猿来。 巨猿完全不知疲累,打出二百多拳后,动作依然如刚开始般快捷,甚至因为对对手招数的熟悉,出拳起来越精准,在第二百五十多拳时,已有十多颗桃子击中了朱方的身体。 那些桃子慢慢变软,慢慢融化,化为一个整体,如给朱方穿上了一件水蜜桃色的马甲,视觉上看起来粉红色,极具美感,但朱方感受的显然不是如此。 那“马甲”如一个牢笼般,束缚了朱方的每一个动作,使它的飞行与出拳都越来越慢。 巨猿更为高兴地拍掌了,稳操胜券了,只要再中几颗桃子,这朱方的身体必定如枯木般不能动弹,到那时,它便是待宰的羔羊。 西府在一旁也是异常高兴,向巨猿竖起了大拇指:“了不起!” 巨猿也自是得意,下巴高高昂起,一边出拳,一边向朱方摆下流的中指。 “啊……” 朱方一声巨吼,空气中突然出现一阵恐怖的气息。 西府暗自惊心,使劲全力运气师烛,让烛光笼罩住她和巨猿。同时大叫一声“退”,巨猿也自是警觉非凡,与西府同步往后退去。 就见朱方的身体突然一寸寸裂开,那裂开处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光,各种不同色彩的光华。就仿佛朱方体内有一颗光华炸弹似的。 在一阵痛苦的嘶吼过后,朱方全身突然火光大作,其全身都沐浴在火焰之中。 西府的脑中突然产生不好的联想,心头警兆频出,是修仙者本能的危险洞察。 “走,退出去!” 西府疾速往门口方向跑去,旦源在朱方在完成涅盘之前,她们能逃出树洞。 可事与愿违,就在她们逃到门帘处时,身后传来巨大的压力。一股无可抵御的热浪传来!这股热浪快要将西府的师道光球给融化掉了。 除掉这惊人的热力之外,身后还有巨大的脚步声传来,仿佛身后有一个巨人在追赶自己,巨人每一次落脚,整个树洞小世界都会颤上三颤。 巨猿也下得嗞嗞乱叫,它不是身后之物的对手。 不知何时,降神螺已自动从储物戒中跳了出来,径直跃进西府手中。 西府来不及多想,直接吹了起来。 “唔” 短促而响亮。 刹时,西府的心便安定了下来,仿佛身体先感受到了救星的到来! 紧接着便是身后的热力突然不见了。 西府不再奔跑,停下脚步回头观看。 只见一个熟翻的背影出现在眼前,这人身材修长,一头银身发丝飞扬,一身白色长袍猎猎作响,这不是妖主大人还能是谁? 西府高兴地叫出声来,“妖主、妖主” 只见妖主转过头来,冲她甜甜一笑,那微翘的嘴角,带出无尽的潇洒,令西府的心都快要融化了去。 这是妖主无异了,但紧接着便想到,这不过是妖主留在降神螺里的一道分身而已,不过就是分身也好啊,分身也还是一样风度翩翩,叫人沉迷啊! “花痴!”妖主分身竟然给了她一个白眼!西府好不尴尬,心道,“花痴怎么了!再说了,你最多算根草,那里算是花了。”但此情此景终究是没有说出口,不过是心里想想罢了。 透过妖主的头顶,她看到一只巨大无匹的红色巨鸟。 全身通红的羽毛,头顶是一丛王冠状的火焰,两只眼睛足有人的头颅大,可怕的是,里面的眼眼竟然是竖瞳,宛若毒蛇的眼睛,看上去特别诡异。 那竖瞳里射出一道道火焰,那火焰所落之处便立即化为焦土,怪不得刚刚西府觉得很热,原来都是这妖鸟眼里的火焰所致,要是妖主分身再晚出半步,估计她就要被那火焰扫中化为焦土了。 想一想都叫人后怕,不过此时有妖主分身在场,那种害怕的感觉早就淡若游丝了。 第156章 凤裔落幕 妖主分身一出场,便带有无边的威势。 浴火涅盘后的朱方,原本神骏异常,但在见到妖主后,却迟疑了下来,到底要不要再战?眼前的男人虽然只是一缕分身,但那股强烈的气息已压得它喘不过气来!但骨子里流淌着的凤族尊严,还是令它昂起了头颅,骄傲地吼叫一声。 妖主轻语:“念你身上的那一丝凤族血脉,还是速速退下吧,免得落了个断种绝宗。” 话说得极轻,言辞也不凶恶,但在朱方听来,却恐怖异常。双腿都不禁颤抖了数次。 在迟疑了一息后,朱方张开巨口,一股白色的火焰便激射而出,向妖主烧去。 妖主大吼:“找死!” 并不躲闪,而是大袖往前一伸,“收”,那些白光竟然如一只温顺的鸽子般往妖主的大袖中飞去,如倦鸟归巢。 朱方一声大吼,生命耗去年大半,身体都快光质化了,无尽潜能被不计价格的逼出,它数种秘术齐出,不是简单叠加那么简单,每一种秘术间都有紧密联系,相互转化与增进,让威力提升了数倍。 当一人拼命,所展现出的潜能是无尽的,朱方的肉身都快化去了,各种秘术合一,差一点将整个小世界都劈开! “看我之无上秘术!”妖主也怒了,遭遇了这样不知死活的傻鸟,唯有以暴致暴。 第一式,归元术,让一切回归原始,走向原点,妖主全力催动单一术法,让朱方差点遭遇厄难。 “凤族秘术惊艳千秋!”朱方喝吼,红羽都倒竖了起来,两个大道宝瓶在其竖瞳中闪烁。 “祭我神形,演化真正凤族神术!”,朱方双眼射出白焰,白焰将脚下的草地都燃烧了起来,“花火盛开一……”朱方轻语,血迹自身体溢出。 洁白的花瓣飘动,将它环绕,片片染血,让这座小世界无比的凄美,纷繁扬扬,洒落下天空。 凤族秘术融入各种光中,与朱方连接为一体,它在虚空中飞行在花瓣间前行,向前攻来,进行终极一击! 妖主也早已动了,整个人消失了,化成了一只无量独角兽,这是妖主的原形。 以神形施展各种妙术,法力急骤提升,他被道光淹没了,在白色花火中时隐时现。 下方,西府看呆了,紧张到不能呼吸,她知道生死将在这终极一击中分晓! “轰!” 无量道光绽放,西府闭上了眼睛,没有人能看清,这种对决太过恐怖,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整个个小世界都被击穿了,不过却没有一点声音,恐怖能量乱射一瞬间,而后又快速内敛,全部集中向那一点。 一鸟一兽纠缠到了一起! 没有人知道产生了什么,不知谁生谁死,妖异无比! 那是一个“极点,“自始至终竟然无人可正视,比太阳炽盛千百倍,周围虚空化成黑洞,混沌汹涌。 像是开天辟地,那里破坏了又重组,无限循环往复。 在这一刻,西府被惊住了,周围的世界归于宁静与毁灭,若不是降神螺在她身上留下一道光罩,恐怕她也要归于毁灭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光芒昏暗,妖主浑身是白色光华,一步一步走出了光团。 “极点”中,火光炽盛,另有一个身影走出,一身朱红色仙衣,猎猎作响,超尘脱俗,不吃烟火食,像是一位真正的仙,说不出的空灵。 漫天的花火飘落,晶莹闪烁,降落在小世界中,灵动如仙的朱方,黑发根根都轻盈发光。 她浑身像是由光组成的,每一寸肌体都在吞吐仙辉,此时如谪仙一样,而脸上却突然有泪水滚落,带着一丝悲怆,道:“终于结束了……我朱方一脉,神凤后裔,昔日何其繁盛,如含只余我孤寂残存,以吸食自己后辈苟活世间,岂是我所愿,实是当世之境,天地规则剧变,我朱方神卵不可孵化……”。 她的身体在光化,有一片又一片的光雨自他的身体飞出,秀体慢慢的虚淡,她落在这个小世界的赤金梧桐下。 借此地脉之力让自己的光体暂时不散,站在那里,翩翩起舞,宛如一个红色的精灵。 赤金梧桐一片片红色的叶子落下,衬得她曼妙无比,犹生九天仙女,小世界之中,无比的和谐宁静。 整片小世界都安谧了下来,西府盯着这如仙子起舞一样的朱方,看着一片又一片光雨自她的身体飞出,自身慢慢昏暗。 “可悲的人生,没有选择的未来,这一切……”终于结束了,挣脱不了,那么就让我随风而散吧。”朱方低语,身体更加的昏暗了,花火不竭散去。 “朱方仙子”西府低喝,她有些同情这个可怜的神凤后裔,一个强盛大族的最后一位,是如何的寂寞怅惘,西府无法想象,但却知道,那一定是深沉如海、深重如山。 这个空灵出尘的朱方仙子一边轻舞,一边抬头看向妖主,轻声道:“天地规则剧变,即使你是四神兽又如何,即使你醒来又如何,不过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罢了……” 朱方仙子在笑,有落寞更有不甘,还有一丝怆然,遥望远方,像是要穿透时空。 妖主分身没有说什么,静静的聆听,眸光宁静,看着朱方,又看了看自己沾染鲜血的手。 “我是一条可怜的鱼儿,这么多年来,一次次奋力跃起,每一次都以为解脱了那条河流,跃空而上,扑向另一条属于我自己的生命河,可是每一次都被一只大手强行抓回,重新丢进另那条不变的水流,始终朝一个标的目的前进。” “如果可以选择,我只愿做一只神智未启的小鸟,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朱方仙子怅然,脸上的神色布满了落寞,最后凄然一笑,说不出的让人揪心。 无尽纯美的花火绽放,洁白的花雨漫天飘动,将她环绕,将她埋没、埋葬。 她是如此的超尘脱俗,一片又一片光雨自她的身体飞起,她慢慢虚淡,逐渐磨灭,生命走向了终点。 “父亲,母亲,师兄师弟们,我没有振兴朱方一族,我尽力了,我要去见你们了!” 她遥望苍天,晶莹的泪水滑落,最后一片光雨消散,落入残破不堪的小世界内,朱方一族就此完全消失,消逝! 第157章 生死时速 朱方身形渐渐消失,小世界复归平静,整个小世界一片凋零,赤金梧桐也变成了一株枯树。西府顾不得这些,而是径直冲妖主奔去。 一下子扑进妖主分身的怀里,此时,后者已显化为人形。 “……”西府有很多话要说,但话到嘴边好像全堵在一起了,反而什么都说不出口。 妖主分身紧紧搂住了西府,责备道:“你不一向小心谨慎吗?怎么这次这么不小心,惹上了朱方鸟?” “我也没想到哇,想不到这朱方鸟这么厉害!而且我还做了好多准备,还弄来了赤金梧桐……可结果,都没什么用,都是那伯劳山山神坑的我,我回头就要拆了她的庙!” “你就不要再生事了,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再惹事!等我回来帮你收拾那个什么野山神!”妖主声音低沉,充满磁性,虽是责备,却听得西府心里甜蜜蜜地,就跟喝了蜂蜜一样。 “好啦,好啦,我就等你回来教训她。”说着西府头深深地偎进了妖主的怀里,像一只猫。心里满满的都是暧意,好像再也装不下别的,情愿就这样一生一世,站在这里,躲在这怀里。 “小乖,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我这一缕分神马上就要消散了。”妖主双手轻轻地捏住西府双臂,要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出来,她偎得太深,他都看不到她的脸了。 西府一下子从妖主分身的怀里弹出来,头脑先是一阵发懵,然后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的是真身!” “这个不好说,我是妖主一缕分身,主身对分身意识有清晰感知,而分身对主身只有模糊感知,我只能感知到主身已游历过了两千零一个小世界,要功成苏醒,要游历完三千小世界方可。” “还有近一千个小世界!这么多,那大概还需要多久?”西府一听到还有近一千个小时要游历,顿时有点心灰意冷。 “我亦不知,各个小世界不同,所需时间不同,难以预估。”妖主分身不无抱歉地说道。 “好吧好吧,别说话,让我再抱抱你!”西府更贪婪地钻进妖主分身的怀里。 妖主分身摇了摇头,轻轻地拍着西府的背。 他们的身后是一片焦黑的世界,满目疮痍,一场战争,彻底毁掉了这个小世界的生机,所幸并没有彻底崩坏,否则二人恐怕就要被波及,被埋进深坑之中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妖主分身发出一缕缕洁白的光,那情景十分美好,但西府欣赏不起,她知道分身存世的时间到了,他马上就会消失,慢慢的变得透明了起来,最后整个身体变成一团白光,消失不见。 西府目睹着透明的妖主冲她挥手道别,目睹他化为白光融入虚无,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打量了一下这个焦黑的小世界,叹了一口气,往小世界出口大步走去。 刚抬脚迈出柳树条形成的帘子,身后的小世界的大地下便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不好,这个小世界要坍塌了,看来这整个小世界,包括这株巨大的赤金梧桐,其实都是朱方仙子法力显化,朱方仙子一死,这整片世界恐怕存在不了多久了,西府加速往小世界出口狂奔而去。 进入黑暗通道时,身后坍塌的强大气息传来,这股气息具有毁坏一切的力量,被之触碰必受重伤。西府运气所有的真力,双脚迈动如轮,整个身影快到都慢慢虚化起来,保持这样快速,是需要强大真力支撑的,坚持不了多久便会真力枯竭。 即使如此,身后的毁灭气息还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是朱方仙子给西府最后的致命报复。 西府浑身汗毛倒竖,她的身体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威势。 西府拼了命地催动体内真力,整个人几乎变得透明了起来,如果有人在旁边,只能看到一道浅灰色虚影。 毁灭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西府心惊,这股气息竟然撞击在了她的背上,这下完蛋了,她的身体虽已经过锤炼,但终究还是血肉之躯,不过比凡人身体结实些而已,在这样的破坏伟力下,必定皮开肉绽,说不定还要缺胳膊少腿了!姑奶奶宁愿死,也不要做残疾人。 西府心中发狠,但无论如何都未能避过这股威能,而且这股威能竟然弥漫到了她的身前,一股强大的灰色气息堵住了黑暗的通道,周围的一切都在毁灭,黑暗通道的墙壁正在粉化,变为一股股灰尘弥漫在空气中,头顶上有一块块碎石落下。 但奇怪的是,西府似乎失去了痛感,这股强烈的气息已将她给包围了,弥漫在整片空间里,但却没有给她带来任何不舒服的感受,这股毁灭一切的气息,没有给她的皮肤形成一点点的伤害,一点灰尘都没有粘在她的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脑中有个朦胧的答案一闪而过,但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西府任是拼着命往前狂奔。 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西府才跑到了尽头,发现从头顶上看到一角星空——是了,这里就是小世界的入口,就是那个空心柳树的树洞了。 西府运气真力,脚下生风,整个人直直地射出洞口。 啊终于出来了! 西府瘫坐在河堤上,仰望着满天繁星,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好险,差点挂在了里面。 河面上吹来清凉的风,挟带着水汽与泥土的气息,特别的好闻。身后是一片一片的水田,稻谷已经泛出金黄,不久就要成熟了,田里有各种秋虫的鸣叫声传来。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心情平复之后,西府释放出蓝烟与包子。 蓝烟一出现,想去用手扶住西府的胳膊,刚一触到西府的衣服,便突然大叫一声,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弹飞了出去,直直地弹飞到三丈开外。嘴里还下意识地发出惊叫声。 西府下意识地飞起,要去拉住蓝烟,下子扶住蓝烟,让她免于摔在地面上。两人稳稳地落在河堤上。 包子也跟着跑了过来。 就这这时,二人听到一声轰隆的一声巨响,具有惊天动地的声量,脚下的河堤都抖动了一下,似乎发生了地震。 二人寻声望去,那株空心柳树浑身冒火,烧着了,紧接着如被什么炸开了似的,化为片片花火四溅,那株柳树消失不见了。 “是那个小世界毁灭了,连带这老柳树也炸掉了!” 二人一阵唏嘘。 “哎,你刚刚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弹飞出去?”西府问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刚碰到你,就看到你身上有一道金光亮起,将你整个包住了,然后我就被弹飞了,怎么回事,我还要问你啦!”蓝烟一脸的懵懂,“我还以为你修成了什么大罗金身,百鬼莫侵哩!” “怎么可能,我就是一个初级小修士罢了,哪有什么大罗金身!……来来来,你在碰我试试!” 西府睁眼看着蓝烟,蓝烟伸出一根手指,战战战襟襟地碰了一下西府的胳膊,这一次蓝烟并没有被弹飞!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第158章 凡人磕头 两人都十分不解。 西府单手支住下巴,在河堤上来回踱步,转了两个小圈之后,说道:“好像是我身上有某种力量,在我不知道或不允许的情况下,外物不能碰到我,一旦我允许,外物便能碰到我。”刚才在小世界中,那种世界坍塌的力量极强,但却没能伤害到西府,而蓝烟在西府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碰到西府便被弹飞,而在西府看着蓝烟时,蓝烟便没有被弹飞。 听完了西府的分析,蓝烟半信半疑,从地上搬起一块大石头,向西府询问道:“敢不敢试试?” 西府点点头,就算分析是错误的,以西府如今的修为,这石头并不能带给她多么大的伤害,“好吧,来吧!要出其不意。”西府转过身去,背对着蓝烟,往一个方向走去。 蓝烟走了几步,突然将手中石块朝西府肩膀砸去。 蓝烟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如果这一砸真的伤了西府,估计妖主大人回来肯定要她神魂俱灭。但为了弄清真相,这个险她还是要冒的,况且…… 就在那石块在快触到西府衣服时,围绕着那块石头,西府背部的空气中荡起了一层涟漪,如在水中投下了一块小石子一般,随着那神秘涟漪的扩大,那石子迅速往外弹去。 “啾” 那石子飞到了蓝烟目光不及的远方。 蓝烟看得呆了,想不到西府的分析还真是蒙对了,那么这神秘的保护力量到底是什么呢? 西府虽没有被石子伤害到,对石块的攻击也没有感应,但在石块快触到她衣服时,她感觉接近石块的地方好像被蚊子虰了一般。等她回过头来,就看到那石块正往远方飞去,还看到蓝烟呆呆地看着她。 蓝烟冲她点点头,像个小女孩般兴奋地说,“没错没错,你分析得没有错,真的有一股力量在保护你的身体,石块快碰到你时,我看到你附近的空气中荡起了一层水纹样的东西,然后石块就弹飞了,好神奇!不会是妖主大人在你身上留下的什么护体法阵吧?” 西府点了点头,“不可能,不是妖主的护体法阵,因为我之前从没有出现过。”西府踱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是什么?” “是功德,是我除掉朱方的功德!”因为这朱方鸟违背了天道的某种规条,而在天道诛灭之列,以天音公告了天下山川河泽及修为高深的修行者,此番为西府所灭,便获得了这番功德。而功德的作用主要便是保护主体,不受外力侵害。 当然,这份功德必定不是西府专属,相信与之相关的伯劳山山神与妖主都获得了一份功德,至于天道按什么比例来分配功德,西府自然不可知晓,这便是天意莫测。 “好了,我们回去看林大龙!”此刻虽是深夜,相信林壮志家必定还没有睡下,他们全家都因独子林大龙高烧不退而烦忧,日夜守护。此刻必是因朱方死去,林大龙退烧,全家正高兴激动着,不可能睡得下。 西府、蓝烟、包子,朝伯劳村林壮志家飞快走去。 此刻正是深夜,村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村路两旁的房舍里,偶尔有人轻声咳嗽或起夜的声音。因此西府并没有控制速度,不到一刻钟,便来到了林壮志家。 果不其然,漆黑的小村里,只有林壮志家灯火通明,远远的就听到他们家杂乱的脚步声与轻声的说话声,那声音虽然压抑了,以免吵到近邻休息,但在西府听来却是清清楚楚,里面的激动与开心不言而喻。 “儿啊,你可终于好了!”这是林壮志妻子的声音。 “大龙娘,你轻点儿,大龙刚刚退烧,身体还虚着啦,你轻点儿!”这是林壮志的声音。 …… 西府刚走到林壮志家门口,就被林壮志的老父亲发现了,一把冲出来,要给西府磕头,西府哪里敢受,连忙快速地将老人家扶起来。“伯伯,您这是做什么!我哪里能受得起!” 老人家还是挣扎着往下磕头,西府见老人家这样坚持,不让老人家磕下去,老人家是不会心安了,于是西府便不再阻拦,而是承受了老人家的磕头。 磕过三个头之后,老人家站了起来,便把西府林大龙的房间里拉。 西府走进房间,看到林壮志全家人都在。林壮志的娘、妻子、儿子、女儿全都在。 林壮志妻子一下子冲过来,抱住西府的膝盖,就直直地跪了下去:“妹妹,感谢你,一定是你吧,一定是你打败了那个妖怪啊!多谢你,多谢你救了大龙的命,谢谢你。”每一句谢谢之后,都她额头与地面的咚咚的撞击声。 在林壮志老父亲磕头时,西府还有些尴尬,但现在她已经习惯了,反正阻止不了,就大大方方地承受吧,反正自己付出了血的代价,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承受得起这样的谢意。 就这样又跪下去一大片。 等他们都磕了几个响头后,西府一个一个将他们扶起。 对各位说:“大龙的事,你们放心,那妖怪已死去,她的毒咒自然也失效了。不过大龙现在身体虚弱,我这里有一颗果子,可以给大龙吃下。”,西府从口袋里取出几根细细的根须,一取出来众人便看出了非凡,即使是肉眼凡胎,也能看到上面流淌着白色的光华。 “这是山里千年人参的根须,已经有了灵气,主根太过补了,吃这几支须根应当没事。”说着便递到大龙手中,让他含在嘴里,嚼碎了吞进肚子。 大龙的神志还没有十分恢复,懵懂地接过来依言而行,刚嚼出人参精华,随着一口液体吞进肚子,大龙脸上的灰暗肤色立即变得明亮了起来,眼神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整个人一下子挺直了腰杆,病态全无,甚至比病前还更要有精神了。 “姐姐,我觉得现在可以一拳打死老虎!这是什么呀,是仙药吗?”大龙睁着大眼睛问西府,他刚刚精神不好,并没有听清西府讲的话。 第159章 不速之客 西府笑了笑,这个孩子虎头虎脑,有一种小小男子汉的气概,很讨人喜欢,“这不是什么仙药,就是山里的萝卜根罢了!” “这样啊,姐姐还有没有,我还想吃!”林大龙拽了拽西府的衣服,眼巴巴地望着西府。 西府满头黑线,这可是千年人参,虽说包子对人参有感应,但也不是说挖就能挖到的啊! 林壮志一家人,也都是满头黑线,这熊孩子还真敢开口啊,林壮志妻子赶忙一把拖住林大龙,说道,“大龙,走,看你这身上臭得,马上去洗澡去!”临走出房间时,林壮志妻子躬身小心地说,“妹妹,莫要介意,这破孩子不懂事!”样子极其谨慎,甚至说带着恐惧。 西府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明白林壮志妻子恐惧的是什么,她连那么厉害的大妖怪都能杀死,要是一个不高兴,就能要了大龙的小命,就算不会要他的小命,稍微动点手脚,就够大龙瞧的。 但理解归理解,心里还是莫名的有些难受。不管怎么样,她已踏上了修仙之途,凡人的亲情友情她都很难再真正拥有了,毕竟一只蚂蚁是不敢和大象做朋友的,而凡人在修仙者面前,其实就与蚂蚁在大象面前差不多。这样一想,西府的心便稍微释然了一些,但多少还有些意兴阑珊。 在客套了两句之后,便嘱托林壮志家人,“我灭掉朱方这件事,千万不要外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怕会有别的修仙者来找我的晦气!”林壮志全家人都认真地申明,林壮志的阿娘更是保证:“绝不会外传,请仙姑放心!”西府一听这保证,变得更加意兴阑珊了,被人这样小心翼翼地捧着,并不是见令人高兴的事。 曾经西府很渴望能获得别人的尊重,无论是在大泽国的勾栏院,还是来庸桢国的这一年,还是在伯劳义学馆,她都渴望更多的尊重,但此时此刻,被自己喜爱的近亲这样尊重,她却很不自在,浑身不舒服,甚至还有种失落的情绪在弥漫。 西府站起身,客套了两句,便要往外走去。 林壮志一中相送,一直将西府送到西府家门口才停下了脚步。 临走时,林壮志注视着西府,真诚地说道:“大妹子,谢谢你,你有没受伤?” 这句话很普通,但在西府听来却很温暖,最起码在林壮志眼中,并没有把她当成一个高高在上的修仙者,而是一个普通的堂妹,可以说,这句话又将西府的心拉回了人间烟火之中。 西府笑了笑:“没有受伤,我有个神通广大的帮手,哥哥不用担心!” 林壮志家那么吵闹,两家相离不过十来丈远,老人家睡眠又浅,西府阿爹阿娘自然没有睡着,也听到了西府与林壮志说话的声音,便摸索着要点起灯。 里面的动静,西府听得一清二楚,林壮志一消失在屋角,西府便立即穿墙而入,并以指间火点亮了堂屋方桌上的油灯。刚点好灯,阿娘的声音便从卧房门口传来,“咳咳,西府,你回来啦!” 西府抬头,见阿娘披着见灰色长外套,一扶着门框,正往外走,阿爹跟在阿娘身后,一前一后往堂屋走。 两老人脸上都堆满了笑意,这笑意一直融进西府的心里,在那里荡起一阵又一阵温暖的涟漪。 “阿爹阿娘,是我!” 阿娘迈着小脚尽量快地走到西府身边,拉开西府的胳膊,认真地下下打量一番,又让西府转过身去,在西府后背上上下左右地扫量了一番,才让西府转过身来,“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 “您女儿可厉害着哩,怎么会受伤,你老人家就放一百个心好了!”说着便扶住阿娘,扶着阿娘坐到了长条凳上。 突然,西府感受到门外有强烈的气息传来,这气息浩瀚如海,必然来自一个深不可测的修仙者,这气息虽强,但只是自然而然地释放而出,并无敌意放出。 西府说,“阿爹阿娘,你们退回房间去,有高人到访!”脸色严正。一边冲外面的人喊道:“请高人等上一等,这就来!”外面的敲门声本就很轻,现在彻底停了下来。等两位老人走进房间,西府回忆妖主的结界口诀,将两位老人所在的卧室以结界罩住,隐去气息。虽然并不一定能挡住高手的感知,但多少给到西府一点安慰。 布好结界,西府朝门外走去,打开门。 就见门口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前头的是一位身体修长,玉面长髯的男子,头上是个道士髻,身上是深红色的宽大长袍,手中拿着一个酒葫芦,整个人有一种清冷的气息;他身后的是一位少女,圆脸圆眼,衣服为粉红色,头上也是一个一样的道士髻。 这少女不是朱髯宗的赤仙姑娘吗?就是去义学馆调查龙除夕父母命案的那个姑娘,后来西府还教给她麒麟胎术,用来复活她的父亲。她们俩个算老熟人了,性格上也比较投缘。两人在县衙最后一次见面时,已是无拘无束一对好朋友了,但这一次赤夏的表情有点奇怪,只是在那男子身后朝她使劲儿的挥手,还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 很明显,赤夏比较畏惧这个男子,在他面前不敢太依着自己活脱的性子办事。 西府也悄悄冲赤夏一点头,然后一躬身,朝长身男子施礼道,“前辈好!晚辈有礼了!”一躬到底,端庄严谨。 长髯男子没有回复,而是盯着西府看了数息,不是普通的用眼睛看,而是用他的神念在西府身上搜查。 一个纯洁少女被一个成年大叔这样的眼神搜查,内心实在美丽不起来,但又不敢发作,谁叫人家一看就很牛逼,而且要比她牛逼不知多少倍,高不可攀。 “嗝~” 一声打嗝声,响亮,震憾,然后浓郁的酒味传来。 原本掉跟针在地方都能听见的,西府突然听到这么一声,实在有些违和,壮着男子一抬头。 见长身男子以一只手擦了擦嘴,脸颊通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声音里有半分醉意,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然后又灌了一口下肚。“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姑娘不好意思,吓着你了!不用拘谨的,进屋进屋,我们坐下聊!” 第160章 酒糟黑丸 这么高冷的形象,突然来这么洒脱放纵的表现,实在令西府措手不及。直盯着长身男子身后的赤夏发呆。赤夏则满脸无辜与无奈,然后便扶着长身男子走进屋子,坐在了长凳上。 长身男子坐下,便闭上了双眼、打起了呼噜。 他就那样坐在那里,上半身无依无靠,就这样睡着了。 赤夏看了眼长身男子,见他睡得深沉,才又恢复了欢脱的性子,蹦蹦跳跳地来到西府面前,牵起西府的双手。 “喂,别发呆了,看什么看,这是我父亲啊!魂魄被我引进麒麟胎,本来要至少十年才能恢复肉身的,在掌门师伯的帮助下,一个月便恢复了肉身与修为,可不晓得怎么回事,父亲复活后便离不开酒了,听长辈们说,父亲以前滴酒不沾的……哎,那朱方肯定是那个男人杀的吧,那个男人呢?” 赤夏一口气,小嘴得巴得说了这么多话,像一只叽叽喳喳的云雀。说完之后,缩了缩脖子,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她与她师兄赤松都发过心誓不对他人提起妖主的。 不过说完之后,赤夏并未发觉心脏有什么痛楚传来,便也放心了。 “哎呀,我的大小姐,你说这么多,让我消化消化哈!”西府脑子真的被这些信息震撼到了。 “他是你父亲朱羽子?就是他与一个女妖怪合用了蔡澜的肉身?” 赤夏眨巴着大眼睛,点头。 “这么说,我算是他救命恩人喽了?”那么说,不管他有没有报恩的意图,至少是不会加害我。 赤夏还是眨眼、点头。 西府长出了一口气,这可不是开玩笑,像朱羽子这种级别的修仙者,灭掉西府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不要太容易。 “不过,你也算我父亲的仇人哦,他对那杏妖似乎挺上心的,而那杏妖魂魄差不多算你间接害死的吧!”说完这句话,赤夏还认真地点点头。 西府觉得她是开玩笑,但她的神态又完全不像开玩笑。西府不再纠结上一个问题,抛出了另一个关心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杀了朱方?” “我们刚刚从河堤那里过来,那里你的气息最明显,还有一个鬼物的信息,但极其弱小,不可能是鬼物所为,还有你那小狗的气息,自然就怀疑到你头上啦!” “原来如此…哎,那你们父女俩半夜到河堤做什么?” “门内有师伯收到天道密音,灭朱方妖邪领取功德,因为父亲附身凡人身体,实属无德,掌门师伯便把这个挣功德的机会让给了父亲。门内一个师伯精于推算,算到了朱方的位置,便派我与父亲来灭朱方,可是…不想在半路便接到师伯消息,说算得朱方己死。都怪你,夺了我父亲的功德!” 赤夏说完最后一句,愤愤地在西府脸上捏了一下。 西府无奈地说:“要是知道有人来灭它,我才不会上赶着冒这个险哩,要不是族弟中了它的恶咒,我怎么也不会去的,差点死在哪里!” “真的吗?我看你怎么好好的!”赤夏说着,便给西府抛过来一个玉瓶,瓶身莹润透明,一看就不是凡物,要是拿到凡人的拍卖行去,必定可拍出天价来。“朱方那妖物,可是传说中的大凶之妖,要不然上天怎么会传音修仙者猎杀。虽然那人功法了得,但你也不应当冒这个险的,就算不被朱方收拾了,就算你们收拾了朱方,让别的修仙者知道了,也会对你不利的!” “你看着大大咧咧的,想得还是挺细心的嘛!”西府调侃道,然后认真地说道,“多谢了,我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谢姑奶奶,还敢消谴姑奶奶,你找死啊,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这可是龙涎液,有接骨续皮的功效,什么伤只要饮下便好,金贵着哩,可要省着点用哈,你以后的伤估计不会少。”赤夏说着话,两只手也没闲着,而是伸出双手来捏西府的脸皮,将西府的脸皮拉得老长。 看在赤夏好心送药的份儿上,西府便也乖乖地上她捏个够。 “好啦,这一觉睡得太舒服啦!”一个中年男子低沉却含浑的声音传来。 西府与赤夏一回头,竟然是赤夏父亲朱羽子醒来了。 他从长凳上站起身,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好啦,丫头,我们走吧!” 一听到父亲声音,赤夏立即收敛的嬉皮笑脸,变成了一个大家闺秀笑不露齿的样子。 “恭送前辈!”西府非常狗腿地躬身施礼。 朱羽子走了一步,灌了一口酒,对着前方的空气说道:“有事可以去找封江天,他是我门的外门弟子,为人老谋深算,精于算计,有事可以找他帮忙。就算你是我酒仙朱羽的恩人,他不敢不帮的”。 朱羽这番话说完,西府与赤夏脸上先是一阵意外,然后绽放出笑意。 “多谢前辈!”西府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深施一礼,看来这朱羽并不像他的外表一样狼心狗肺吗,人家这不就是在报恩嘛。 朱羽又灌了一口酒,在身上左掏右掏,摸索了半天,才从胳肢窝下摸出一粒黑糊糊的丹丸,闻起来就跟酒糟的味道差不多。 赤夏微不可察地皱了下鼻子、撇了下嘴,但什么都没敢说不出口,对于这个几乎是陌生人的父亲,她有很多顾忌,不敢放纵依着本性来。 而西府顾忌反而没那么多,她本能地感觉到朱羽对她没有敌意,说话也直接许多:“前辈,您是喝酒太多了吧,连身上的污垢都有了酒味。” 朱羽瞪起了眼,皱起了眉,整个清冷的气质便多了股杀气。“这个,给你阿爹吃下!”说完,这酒糟似的黑丸便自行进入西府手里,连下意识地扔都没扔掉。 “前、前辈,这,这有什么用?”西府虽然有点恐惧这个朱羽发威的样子,但是还是要壮着胆子问清楚,她不可能随随便便给阿爹吃这种东西的。 见到西府恐惧的样子,朱羽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一手直拍自己的大腿,差一点另一只手上的酒葫芦都洒出了酒。 赤夏尴尬地笑起来。有这样莫名其妙的父亲,她只能尴尬。 西府有点回过味儿来,也陪着大笑起来!朱羽果然是高人啊,他已达到了任性任情的心境,才会做出这样返朴归真宛若孩童的行为。或者,也许只是他性格使然,也说不定. 第161章 智慧生灵 “丫头,你忘了我的麒麟胎转化吗?麒麟身再加上血液里的无穷仙酒,我的尘垢不是仙药,但胜似仙药,对恢复你阿爹的喉咙有奇效!”说完这几句话之后,朱羽酒葫芦往空中一洒,几滴酒液冲撞处,激起一扇光门,他带着赤夏,走进光门之中,光门突然消失,仿佛从不曾存在过,连朱羽与赤夏仿佛也不曾存在过。 在光门彻底消失之前,朱羽喊出了一句话:“记住喽,朱方是我所杀,不是你!” 包子在光门消失处,嗅了很久,摇摇头,看来它什么都没有嗅到。 西府也有点被惊到了,随意洒出几滴酒,便打破了时空的界限,形成时空之门,一脚跨过去,便不知到达多么遥远的所在了,这才是真正的修仙者啊,跟这样的人比,自己与一个普通的凡人无异。所以必须发奋图强,加强修行! 西府解除了结界,阿娘与阿爹急忙冲出卧室,李娘抱住西府胳膊,担心地问:“怎么了?谁来了?有没有对你怎么样?”眼里满是担心。 西府笑了笑:“娘,不用担心。来的这个人很强大,但对我没有敌意,而且还帮了我很大的忙。”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怎么还愁眉不展的!”阿娘关注着西府脸上的所有表情。 “因为这个东西喽,”西府朝二老面前摊开手掌,上面一颗黑色的丸子,还散发出酒味。“这是那人给我的,说是能治阿爹的喉咙!” “那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还犯愁哩?”阿娘高兴地盯着西府手掌。 阿爹的眼里也在放光,阿爹并非天生聋哑,只是在五六岁时发高烧,烧坏了嗓子与耳朵,耳朵多少还残留着一点听力,只要环境安静,说话的人足够近,他是能听清一些的。 “你们知道这个,他是从哪里弄出来的吗?” 阿娘与阿爹同时摇头,眼里射出好奇的光芒。 西府咳嗽了一声,说道:“胳肢窝!” 阿娘与阿爹脸上都显出了古怪的神色,就算你是活神仙,这从胳肢窝下搓出来的汗泥,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吧! 西府将目光投向阿爹,阿爹脸上显出复杂的神色,既想尝试尝试,但又嫌弃这黑丸子的出身,这卖相实在不怎么样啊! 阿爹将目光投向阿娘。 阿娘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阿娘皱起眉,屏住了呼吸,好一会儿,冲阿爹点了点头。 阿爹犹豫着接过黑丸子,然后一闭眼,冒着必死般的决心,将这可怖的丸子塞进嘴巴里,然后咕咚一声,喉结动了动,吞了下去。 阿爹的脸上显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先是好像被这丸子卡住了喉咙,然后有一种不能呼吸的感觉,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吸动声,如拉破的风箱一般。 西府与阿娘忙扶住阿爹,令他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老、老头子,你不要吓我,你说句话啊!”阿娘也是急得神智不清了,都忘了阿爹是个哑巴。 西府的手指触在阿爹的皮肤上,感受到阿爹体内的生机比平日还要旺盛,心里便放心了一心。但看阿爹的表情,身体应当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莫不是这药丸有毒,阿爹这旺盛的生机是回光返照不成? 这样一想,西府心里又有些隐隐的担心!所以还是以手按住阿爹的胸口,暗暗地渡些真气给阿爹,果然渡过真气之后,阿爹呻吟的声音小了一些,似乎好受了一些。 阿娘则着急地用手不停地轻拍阿爹的后背,眼里尽是慌乱,“老头子,你给我挺住喽,你可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敢先走一步,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突然,阿爹的胸腔里发出巨大的声响,好像有什么有生命的物质要从他嘴里冲出来似的。 西府一股真气渡入,这股真气逼着那物质往外冲突,那物质似乎还在蠕动,从阿爹的胸腔蠕动到脖子,再从脖子到咽喉…… 阿爹下意识地张口,一股东西从口中喷涌而出,一直喷到有一丈远的地面上。 西府通过神识探查,感应到那东西身上竟然有灵气浮动,忙施出一个结界,将那东西牢牢罩住。 再看阿爹,阿爹的呼吸已慢慢变得正常,脸色也从黑变色正常的肤色。西府一把将阿爹抱起送到床上,然后奔出客厅,跑到那股水渍旁边。 西府燃起指间火,在火光的照耀下,水渍里的东西清晰无比。 那东西像蚂蝗,整个身体似乎有很强的伸缩性,缩的时候,不过指甲盖大小,伸长的时候,有人的大姆指大小。色彩呈灰色,从头至尾有黑色的条纹。其实也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这小东西正用头(或尾)在结界的壁上摸索,好像是在找出口,在摸索了片刻之后,那细小的头部(或尾部)突然长出薄薄的白色圆盘,这圆盘吸在结界壁上,同时,圆盘上释出一种清清的液体。 那液体所及,结界的壁在缓缓地变薄。 不好,这小东西竟然可以化解结界。 西府忙从储物戒中抽出羊文俊的困神图,以真气催动困神图,并将那小东西吸入画中。 就那小东西被吸入画中之后,十分的不安份,像一只弹簧般地左突右冲,一直折腾了十几息之后,终于服软,不再挣扎,停下来将身体盘成了一个小团,不注意的话,还以为那小团是画上的一块小石头。 从种种迹象来看,这恶心的小东西是有智慧的,并不是一个茫然的无智生灵。这小东西要是可以控制的话,在关键时候可能还是很重要的杀手锏,它可以破开西府的结界,也就有可能破除他人的结界,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小东西,你是怎么进入我阿爹身体的,我并不计较,但只要你听命于我,我便可以放了你,给你自由!”小东西身体轻轻动了动,便没有了动静,西府知道小东西肯定是听懂了,先关它个一段时间再说。西府合上困神图,置入储物戒中。 这里卧房里传来阿娘的大叫声,“西府、西府,快来、快来……”。 第162章 小王爷 西府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卧房。 见阿娘站在床沿旁,激动得双手不停乱舞,一张脸上笑得眉眼都分不清了。 阿爹则是长着嘴,喉咙里发出不同的声响,这些声音虽然还听不清是什么,但已不是先前的那种哑巴的古怪声响,已是正常人口中发出的音节,只不过有些模糊,好像一个孩子在尝试说话。 “阿爹,阿爹,您是想说话吗?”西府也兴奋地问。 阿娘也兴奋地点头,仿佛想说话的是她似的,“他,他刚才……我好像听到他说话了!”阿娘高兴得语无伦次。 西府冲阿爹说:“西~府~西~府~西~府~西~府~”她是在引导阿爹说话,她听到了阿爹喉咙里的声响,相信他现在一定可以正常地说话了。 阿娘安静了下来,屏住呼吸看父女二人,胸口却非常快速地起伏着。 阿爹在发出了三十多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后,终于成功地说出了“西”字。 西府与阿娘都高兴起握起了拳头。 “阿爹,来加油哈,府~府~西~府~……”西府强压下激动,继续耐心地引导。 终于,在阿爹说出一百多个不成功的“西府”之后,终于清晰无误地说出了“西府”二字。阿爹的声音沧桑低沉,却无比清晰。 阿娘激动地抱住阿爹的头,使劲地晃起来。 西府则高兴地跳起来。 “马、马桂花,放、放……” 这是阿爹沧桑低沉的声音。 阿娘一下子更兴奋了,将阿爹的头晃得更快速了,快晃成了波浪鼓。 “阿娘,原来,原来你叫马桂花!”西府满脸惊诧,这是她第一次知道阿娘的名字。 “哈哈哈,好听吧。”阿娘高兴得像个小女孩,要是跳得动的话,估计一定会像西府一样跳起来。 一只浮白色的小肥狗围绕着三人不停地转圈圈,小尾巴晃得极快,成为了虚影。 朝阳的光辉投影在窗纸上,将窗户衬成了鲜艳的浅金色,窗外枝头上一只黑色的乌鸦紧紧地盯着窗户里面的一切。 这乌鸦的体形比寻常的乌鸦要大上一半,如果看得足够细心的话,会发现这乌鸦的嘴巴竟然不是黑色,而是红色的。 —————————————— 在遥远的大泽国。 麒王府一座极尽奢华的金色书房里。 一个黑袍老者躬身坐在圆凳上,虽然说是坐着,但只有半边屁股挨在凳面上,很明显他对眼前的人极为尊敬,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对方的尊敬。 在他上首的桌案后面,端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眉毛浅浅,一双眼睛灿若明星。表情里虽然未脱孩子气,但神色里那种唯我独尊的气势,却令人心撼,真是奇怪,一个人怎么能将稚气与霸气如此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首次见到他的人,无不会生出这种感慨来。 在金丝楠木桌面上,立着一只黑色的乌鸦,体型比普通乌鸦要大上一半,嘴巴是罕见的红色。再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这并不是一只活着的乌鸦,毫无生机,只不过是一个乌鸦标本。 那少年伸出粉雕玉琢的手,将乌鸦标本捏在手心,又伸出另一只手,伸出食指与中指进入乌鸦标本的眼框,将一颗黑色眼球生生扣了出来。那乌鸦的眼里流出黑色的血来。 少年将黑色眼球放在一块银色的盘子里,然后一个衣着华丽的佣人伸出一块白色的绢帕,少年伸出手,佣人用绢帕为少年轻轻擦拭掉手上的黑色血迹。 黑袍老者伸出一根柺杖指向那眼球,那眼球周围的空间突然荡起一阵涟漪,然后光线发生了弯曲,里面呈现出另一片不属于这个书房的情景。 一间相朴索的乡下小屋里,一个身着藏青色胡袍的少女,与两个乡下老人开心地说说笑笑。那两个老人快老成了两团皮肉,而那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却生得亲切近人,特别是笑起来时,那笑容可以融化寒冰,可以令桃花盛开。 “张伦,就是她吗?”少年的声音如普通少年般清亮,但其中久居人上者的威严却自然流露。 张伦点点头,“是,小王爷!” “先不要惊动她,收回所有的传影鸦,以免被他人得去!”少年嘴角显出诡异的笑容。 张伦迟疑了片,而后会心地一笑,点点头,“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有件事我要去办,这段时间你帮我盯紧了我那敬爱的兄长。” “下个月就是老佛爷寿辰,您可得准时回来……”张伦小心地提醒! 少年点点头,而后站起身,往后院走去,并背冲张伦摇了摇手,示意张伦退下。 张伦望着少年的背影,一直等到少年背影消失在花园的月门后,才躬着身退出了书房。 张伦刚刚退出书房,书房便凭空消失了,只有一座奢阔的大花园,而原本书房所在,是一堆奇妙的太湖石珊瑚石堆成的假山,这假山最高处约有五丈,在这花园里的树木与湖水的衬托下,竟显出了巍峨之感,很显然是园艺大师的匠心杰作。 天亮前,阿爹已能清楚地呼唤阿娘与西府了。相信只要经过一个月左右的练习,相信必定阿爹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地讲话了。 阿娘,阿爹,你们收拾一下东西,我去驿站叫马车,我们中午出发。那边什么东西都办齐了,只要带上你们必须的物品就可以了!我要去义学馆看望一下岳馆长。 阿娘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天大亮后,西府便出现在了伯劳义学馆门口。见义学馆上方又聚集了一团白色的学子愿力,隐于身形,飞至上空,将这团学子愿力吸收干净。 而后落入学馆门前,抬脚走上石阶,来到朱红色的大门前。 在门上敲了几下,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门哐当一声被拉开,探出一个老人的脸。这张脸西府有印象,在西府离开义学馆之前,这个老人便来充当门房了,这老人也姓岳。 “老伯您好,还记得我吗?”西府微笑着说道。 “记得,记得,你是……林先生,怎么回来看看啊!”老人一边说一边将门缝拉大,招呼西府进来。 “老伯,馆长在吗?”西府早已感应到了岳金霖馆长的气息,这样一问不过是出于礼貌。 “在的,在的,馆长每个假日也都来这里。”老人关好大门,便将西府往里面引去。 第163章 故人故地 走过第一重院落,西府心里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感觉草地还是那片草地,食堂还是那个不新不旧的样子,时间也只才过去不到半年,但一切仿佛全然不同了,特别是龙初夕的父母全都不在世间了。 跨进第二重院落,院子里由万年青长成的篱笆依然碧绿,草里已枯,来年还回再绿,但人死了,便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远远地西府便看到了岳金霖,他正牵着他家的大花狗在草地上溜达。西府知道,岳金霖在不上课的日子里,他总喜欢带着大花狗来学馆里。 最先发现西府的,自然是大花狗,它先冲着西府大声叫起来,引得岳金霖朝西府看过来。 岳金霖脸上立即就堆满了笑意:隔着一片草地向西府挥手。岳金霖似乎瘦了些,看起来还是一副精力满满的样子。 老门房转身走了出去。 西府大步走朝岳金霖走过去。 “哎哟,林先生,你怎么过来了,太惊喜了!” 西府实话实说,“我全家都要搬到伯劳县去了,以后过来就不方便了,所以特来看看您。”西府顺手摸了摸大花的头,大花很听话,头轻轻在西府身上拱着。 “有心了,多谢多谢。你看大花还记得你呢?……哎,你去县上的学堂授课吗?” “没有,我准备自己办个小书馆授课。”如果说以后不考虑做先生了,估计岳金霖会给自己上一课吧,估计会劝导年青人做事要专一,才能做出成绩,所以就随便撒了一个谎。 “那也好,那也好。” 两人很自然地谈起了龙除夕,谈起了蔡澜。 通过聊天得知,龙除夕两个月之前回来过学馆,还给岳金霖这个昔日的家主带回了很多的礼物,都是一些山里的草药,不是经顶的珍稀品种,但在人世间都是相当值钱且难以买到的。 当两人谈到蔡澜时,岳金霖便特别的唏嘘,想不到一个老老实实的先生,竟然被两个魂体附身,一附身就十多年,自己的身体自己不能掌控,真是悲惨至极。 两人一直谈了约一个时辰,西府才起身告辞。 岳金霖牵着大花一直送到学馆大门口,然后又陪西府一起走了很远,这在他是极其少见的事,再尊贵的客人,就是县里的学部领导下来,他也只是送到学馆门口。 一直到西府停下来,请他不要送了,他才同西府挥手作别,往学馆内走去。 二人都深知,此一别控制再难相见了。虽然情谊还在,但环境与时间一过,有些关系便会自然而然地淡化,成为人们心里的过往。所谓,走着走着就散了,说的就是这样的关系。 中午时份,西府来到最近的驿站,叫了三辆马车,同回家中。 西府回到家中时,阿爹阿娘已收拾好了东西,整整齐齐的堆在地上,有七八堆,看起来着实不少。西府知道老人念旧,很多东西舍不得扔,便也不说什么。 在两名车夫的帮助下,将这七八堆东西都塞进了两辆马车,着实不容易。西府一家三口挤进第三辆马车。在车夫响亮的鞭声下,三辆马车出发了,往官道上走去。 两位老人很是不舍,在马车里掀起了布帘,不断打量着老屋,一直到老屋消失在视线里才放下了布帘,面对一段未知的旅程,他们并没有担忧,他们只要跟西府在一起便安心。但对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他们的不舍又是那么真真切切。 一路上阿爹都在练习说话,阿娘则认真地纠正。大约四个时辰后,马车到达县城。 县城里早点上了路灯,夜晚的县城灯火辉煌,人影绰绰。一走入其中,两位老人的伤怀才渐渐消失,转变为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是啊,生活在这样繁华的地方,比在乡下不知道好了多少辈,他们已无需为衣食烦忧,想听戏、想逛街自己走着走着就去了,多好!在乡下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了。 马车刚刚进入伯劳南街,一个非常漂亮的圆眼少女,与一个大约四岁的小姑娘,便站在街口眺望着。这自然是苏二丫与苏三丫了。 阿娘小声地说:“那就是松鼠妖吗?” 西府便小声地向两位老人介绍起松鼠一家子,说起苏大郎的粗鲁热情、苏二丫的聪明、苏三丫的调皮捣蛋,两位老人都开心地笑起来,想不到妖怪一家子也跟普通人差不多嘛,各个孩子有各个孩了的优劣处,共同点便是但都不是省油的灯。 苏二丫引着两位车夫走过南街,走进巷子里,绕至府邸的大门口,打开朱红色的大门,将三辆马车让了进去,又额外塞了些银子,帮忙将东西搬进屋放好。 西府扶着阿爹阿娘下了马车,走进院中。 两位老人眼光一会儿落在车夫身上,一会儿落在院中的树木上。这是府邸前院,因为开门在巷子里,离大路有点远,所以西府以前都不爱从这里进出,而是喜欢从灯笼铺的门口走后门。 这前院与后院差不多大,地面是青砖铺的地面,四个角落里种了些树木,旁边有一口水井,一间厨房。比老屋的院子小,但胜在整齐干净。 苏二丫先是过来热情地打招呼,“老夫人、老员外好!”屈起两条腿向两位老人行礼。 两位老人忙过来阻拦,叫她“不要这么见外,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三丫则躲在一棵树干的后面,不肯出来见人。 客套了几句之后,大家各自忙碌起来,毕竟安排家具物品摆放,头绪烦多,可不是件省心的事。 一直忙到深夜,家具物品才大致摆放好。 三位车夫喝了口茶,但带着银子驾车走了。 西府陪着两位老人到处转了转,最后老人自己烧了水,沐浴更衣。 待老人沐浴出院子后,就见二丫提了个五层食盒放在桌上,是邻近面馆里带回来的零心。 苏三丫一看到这食盒,便连怕生也忘记了,悄悄地站到桌边。 阿娘给她挟了一块云片糖给苏三丫,苏三丫一下子便夺过来,塞入口中。 五人一边吃一边聊,不一会儿,老人便困了,走回自己的卧房去休息。 老人一走,西府便严肃地问道,“你刚刚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在南街口时,苏二丫便暗中传音给西府,“老爹捎回消息了。”西府直觉便不是什么好事,必定是封虎犯了什么坏事吧,所以不想令两位老人为自己操心,便一直没有与苏二丫谈起这件事。 第164章 心境提升 两位老人一走,西府便拉着二丫与三丫穿过中堂,往后院走去。 后院离两位老人的卧房最远,这样两人便可以放开了聊了,不用担心打扰到两位老人休息。 “你老爹说了啥?”西府知道这父女俩肯定有种依赖血脉的连络方式,外人难以感知与接受,除非道行极其高深者,才能感知道血脉通讯之术,恰如两个修仙者之间的传音,外人便很难感知到。 “我说了下面的话,你可不准着急啊!你保证!”二丫小心翼翼地询问西府。 “果然不是好消息”,西府说罢认真地深呼吸一口,说道,“你说吧!” 苏三丫夺去了二丫手中的一块抹布,在地上擦起来,要是在平时,二丫可能会给她温柔一脚,但现在她只扫了她一眼,便将双眼目光投向西府,严肃地说道,“小少爷这下有大麻烦了,你知道庸桢城的守护神兽吗?小少爷要挑战它!” 西府摇了摇头,她知道基本上每一道大城都会有一头或多头圣兽保护着,以免被大妖屠城,但对于庸桢城的圣兽,她并没有耳闻,主要是因为相隔千里,太过遥远。 “要是普通的守护圣兽也不打紧,可这庸桢城的守护圣兽是孰胡,孰胡啊!”苏二丫平时大大咧咧,可在提到孰胡这名字时,竟下意识地双手合掌拜了拜,仿佛提起这名字,便是一种冒犯。 “跟我讲讲孰胡吧!”西府面色平静,仿佛心中有底。 “这孰胡可是从太古年间活下来的,至少有两万多岁,当今天下两万多岁的圣兽,恐怕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你想一想,一只修炼了两万年的妖修,会是怎么样的强大!就是朱髯宗宗主也不一定是它对手,据说这圣兽是与庸桢城第一任城主签定了什么契约,故而原意守护庸桢城。” “他什么时候挑战它?为什么挑战它?”西府心中有股怒火腾起,她不理解封虎为什么要如此作践自已。 “就在后日。阿爹也不知何故,只是听到小少爷在多个酒楼里宣布,后日要去灭了守城圣兽,我大哥冒充普通好事者前去打探原因,差一点被小少爷一脚踢飞…” “他要作死便随他吧!”西府气得柳眉倒竖,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对于这样的弟弟,她真的有一种深深的无奈。 苏二丫明白西府的心理,她也时常恨不得苏大郎去死。 西府深呼吸一口,平静地说,“今天辛苦了,二丫,你们也该去吸收月华了,我让蓝烟与包子同你们一起去吧!” 西府说着唤出了蓝烟与包子。 蓝烟一出来就问:“主人,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心跳这么快,脸色却这么白?” 西府淡淡地答到:“没什么,你们一起云修炼吧!” 蓝烟还要开口再问,苏二丫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袖子,蓝烟便没有再问什么,看了西府一眼,便往墙头飞去。苏二丫抱起妹妹,也紧跟着跳了上去,包子冲西府叫了一声,也跟着跳了上去。 朦朦的月光下,几个灰白色的小亮在坡屋顶上腾挪跳跃,一会儿便消失在县城南边的大树林里。 西府缓缓地走进自己的卧房,轻轻地关上门,和衣躺在了床上。 脑袋里空空的,麻麻的,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又好像脑子里飘出了无数个念头与画面,都是关于封虎。 四五岁的封虎,瘦得皮包骨头,只有一口气,那可怜无望的眼神,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 还有那一次姐弟相认时,封虎那嚣张的脸,瞬间溢满诚意的笑容,那种笑容来自他灵魂的深处,令他变得无比亲切,令她原本淡漠的姐弟情一下子便被点燃了,使她从灵魂的深处确定了,这就是我的弟弟,与我血脉相连的弟弟,虽然她根本不记得他了,虽然他们也基本没有相处过,但这确实就是他的亲弟弟,他们身上流淌的血是相同的。 他是怎么一步步变成这种偏执的样子呢?那个可怜的四岁男孩是怎么变成这样一个残忍的少年呢?他对自己的命毫不在惜,这是为什么呢?申小姐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是因为单纯地得不到而偏执,还是她对他真的有某种意义? 小小的他,从六岁便开始独自流浪,一个人独自生活,让他过多地品尝了人心的凉薄,他从来没有感受到别人的爱,所以他心里没有爱,所以他不懂得如何爱别人,也不懂得如何爱自己,所以,他才对别人的生命那么的淡漠,才会毫无愧疚地害死了申小姐的未婚夫。 如果说,正常人的心里是一片森林,而他的心里便是一片荒漠,黄沙满天,哪里还能够为生命中的过客提供阴凉。他心里的那个孩子,从来没有得到过爱,得到的只有呼喝、只有谩骂、只有为求生的尔虞我诈,哪里给得出什么仁爱,他心里的那个受伤的小男孩,需要她这个姐姐的疼爱,才能够变成一个正常的孩子吧! 申小姐令他如此难忘,要死要活,估计他曾经从她身上得到过这种疼爱吧!他追寻她,便是在渴望得到那种疼爱,进而治愈自己内心的小孩吧! 这便是人性的奇妙之处,所有看似茫然没有逻辑没有道理的行为,背后都潜藏着深深的目标,只是这目标连他本人或许都不能明白的知晓。 想清楚了这一点,西府的心变得清明起来,对封虎的愤怒也消解了,没有了愤怒之后,那种无奈与无力感便也消失了,内心充满了柔和的力量。她拥有这样的力量去疼爱封虎,这种疼爱的力量,会让封虎学会疼爱自己,进而疼爱他人。她一定可以做到,对此,她深信不已。 在想清楚这些之后,西府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好像隐隐有一道圣洁的光晕在其体内流淌,这便是心灵升化带来的身体升化,体内的师丹也变得更大了一圈。 修行,修的不只是神通,还有心境,这二者之间互相影响,互为表里,便是在这不知不觉间,心境的提升,导致体内储存真力的师丹又增大了一圈,而师丹增大了一圈,又以为着维持神通的真力又多了一些,也就意味着神通大了一些。这是这种增加太过微弱,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达成质变。 第165章 奇妙神场 心思通明之后,西府坐起身,运起真力,全身运行。 一颗粉红色小球从丹田内升起,丹田内一片黑色,这小球就如黑夜中升起的粉色满月。 小球中的金色师烛浮沉,光亮昏黄,好像风一吹就会熄灭,小火焰不停地抖动着,好在它一只都没有熄灭。 师烛的旁边,一股股白色的烟汽流动,源源不断地从小球中涌出,流往全身各处穴位,这些烟汽便是真力的有形载体,它们流动的速度非常快,只一个呼吸的工夫,它们便在西府体内循环了一个大周天。 以往,真力每循环一个大周天,便从体内带出一些黑色物质,粘稠,还有股难闻的气味。但这一次,没有带出任何不干净的东西,皮肤上干干干净净的,一点点油泥都没见,每一块皮肤都显出莹白,闪耀着玉质般的莹润感。西府知道,这说明她体内的杂质都己排出,对身体的锤炼净化已经完成。 妖主早就告诉过她,淬体的下一步便是开拓丹田一一由丹成田,当田形显现时,便可修习更多神通,并可养器了。开田的时间要多久,没有定数,因各人而异。 但总之,不容易,大多数人都要耗时数年之久。因此,西府并不着急,着急也没用啊,修行的事,只能踏踏实实一步一步来,她可不敢奢望什么天大的机遇砸中自已。 西府的听觉比昨日提升了很多,她现在能听到很远的地方包子的叫声,她吓了一条,要知道他们最起码在十里之外,她不敢相信,就是进入第二重境界的修仙者大多也只能听见五里内的声音啊,但她确定地判断包子就是在十里之外。 她更专注地向那个方向听去,她还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 “好啦,我们回去吧,现在已沒多少月华了!”这是苏二丫的声音,比较亮。 包子叫了一声。 然后听到轻轻呼气的声音,应该是蓝烟发出的。 然后听到啪的一声,是手掌拍打在皮肤上的声音。 然后是“哎呦”的一声,这一声是童音,应该是苏三丫。 然后就听到众人脚尖点地的声音。 从城外小树林到林府,不过十里的路程,这个距离对于那几人来说,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可走完。 他们一落入后院里,便有人小声地说,“哎,谁点了檀香,好香!”这声音一听便是蓝烟,在女人中来说,她的声音比较宽厚低沉。 苏二丫回音道,“这香味应该是从主人的卧房传出来的,但我觉得不似檀香,还有奇妙的花香。” 包子先几人一步,跑到了西府房门口,在门缝里吸着鼻子细细的闻,然后冲几人轻轻叫了一声,并点了点头。蓝烟与二丫也跑过来,略略一吸鼻子,便判断出这声音就是从这房间里发出来的。 众人想进去弄清个究竟,但西府的房间关着灯,她们不敢冒然进去,虽然天快亮了,但依着女主人往日的习惯,这个时候或许在闭目打坐……但这一次不一定,或许在睡觉。 就在几人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时,就听里面传出了西府的声音,“进来吧,我没有休息!” 苏二丫带头推开房门,几人先后走进房间。 一股浓郁的香味传来,让人心旷神怡,头脑清明。 屋子里没有点灯,现在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段,但以这两人的目力来说,屋子里的一切都清清楚。她们目的地见西府正坐在床上打坐,通体发出玉石般的莹润光辉。 但对苏三丫来说就不一定了,她已经直直地撞在了某处,发出了“彭”的一声响。 西府已指间火点亮蜡烛。 就见苏三丫的额头正中央已鼓起了一个大大的包,就好像那里长了一个角一般,但这丫头并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早被她姐姐虐待得皮实无比,一点哭像都没有,反而冲西府吸着鼻子。然后冲西府跑来,冲到床边,抱住西府的腿,奶声奶气地说道:香香、香香! 蓝烟开口道:“好香,你偷偷调了什么香?”蓝烟以为是某种特别的香粉气息。 二丫也向西府投去疑惑的目光,她从来没有在胭脂店里闻到过这咱气息。 “没有啊,哪里有买什么香,我从来不爱用香粉的啊!”西府并没有说谎,但她也从她们的反应上感到了古怪,她们不会这样精心布局地跟她开一个这样的玩笑。 二丫走近西府,在西府身上闻了闻,然后又伸出手指在西府身上搓了搓,没有搓出任何东西,如果涂了某种香粉,必然可搓出灰色的东西来。 “奇怪,香味就是从你身上传来的,但你确实没有用什么香粉,不会是你的体香吧!” “怎么可能,我以前从没从她身上闻到过这样的香味。而且她自己是闻不到的。真是古怪!” “我听我阿爹说过,有些修仙者修到非常高深的境界后,身体会焕发某种“神场”,这种场可以是某些景象,也可以是某种声音,或某种气味。但这些都只有在施术者身体周围才能够感觉到。而施术者本人是不受自己的场影响的。比如在有些人的神场内,别人的速度会变慢,而他本人是不会变慢的……” “但我不可能是这种情况,我不过是刚刚迈过筑基期,进入一重天而已。” 蓝烟与二丫同时点头,确实如此,女主人的修为她们很清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到修出了神场的境界。 突然二丫的头脑里突然一个激灵,她感应到内丹在蠢蠢欲动,仿佛是想冲体外一般。二丫顺势张开嘴,一颗白色的小珠子便飞了出来,在西府的身体周围载浮载沉。与此同时,二丫心有所感,也坐在西府的身边打起坐来,如在月光下吸收月华一般。她能感觉到此时内丹非常欢快,非常贪婪地在吸收着月华,大口大口地吸引着,她能感应到内丹此时吸收的月华要比在月光最亮时吸收的月华还要多很多。 二丫内丹的光亮增长得很明显,包子与蓝烟自然看懂了这一点——只要在西府身边修行,功力增长事半功倍。于是,蓝烟与包子也坐在西府身边修行起来。 第166章 家庭聚餐 与此同时,二丫能明显地感应到内丹吸收月华的速度变慢了,渐渐地就完全感应不到它在吸收月华了,她睁开眼,看见包子的内丹在绕着西府的身体旋转飞行,包子内丹的光亮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强。 再看蓝烟,她黑色的内丹也完全吸收不到月华。 看来西府的这种“神场”(不管是什么,暂时就这么叫它吧),有助人提升修行速度的作用,但似乎是只能同时提升一个人的修行速度。 大约一刻钟后,众人便闻不到那种奇妙的香味了,那种助人提升修行速度的作用,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包子的内丹恢复为原本的模样,被包子吞回了肚子。 “你们知道吗?我突破了,我可以白日化形了!”二丫高兴地跳起来,这对一个妖怪来说,是天大的进步,二丫高兴地搂住包子,往空中高高地抛起来,可怜的包子落下来,又被抛上去。 “二丫,你找死了敢对我们包大人这么不敬!”蓝烟说得极为庄重,半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二丫也听出了一点不对劲,忙停了下来,将包子平平地放到地面上,抚摸了一下包子的背,“包大人?呵呵,不好意思,太激动了!”二丫的嘴角还有些难掩的复杂笑意。 蓝烟便将包子扛雷的事,也跟二丫讲了一遍,讲完故事后这样结尾:包大人,大有来头,威武不凡。 “…”二丫惊得嘴巴大张,都忘了合上了,向包子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眼前这个与三丫玩得不亦乐乎的小白狗,与蓝烟口中的扛雷神犬,真的是同一只吗?二丫实在难以想象。 “哎呦,你们两个都让人搞不清楚了,都有古怪?”蓝烟幽怨的眼神投向西府与包子。 “只能希望妖主能早点回来。”西府觉得妖主应该知道些什么,他毕竟活了那么多年岁。 “哎,对了,我可能要出趟远门,你们俩就留在家中吧,有你们在家我才能放心。” “好的,放心吧!”蓝烟与二丫都不问她去哪里,因为她们都坚信,西府必定是去庸桢城。 “对啦,你们不必担心在我爹娘面前暴露身份,我早与爹娘坦白了你们的身份。” “那就好,不过……”蓝烟欲言又止,脸上是尴尬的表情。 二丫也附合道:“是啊,我心里也挺别扭的,如果一个人类不知道我是妖怪,把我当作同类,我还能很自然地跟他相处,可一旦被对方知道了我是妖怪,他即使不说什么,我自己也感觉怪怪……我也讲不出是为什么!” “对对对,我想说的也是这个。老夫人与老太公知道我是鬼物,他们会不会……会不会害怕?”蓝烟担忧地问。 “害怕,应该不会,但恐怕他们与你们的担心是一样的,他们也从来没有与妖怪与鬼物相处过,他们多少也会觉得别扭吧,不过这个不用担心,所谓日久见人心,相处久了,知道了你们也不过是与人类差不多,便也就习惯了,一切交给时间吧,不用着急!”将蓝烟与二丫一家的真实身份告诉爹娘前,她已经思考得很成熟了,众人必定都会有一段别扭的时期。但毕竟是要长久相处,不坦承相告,麻烦会更多!所以还不如坦承相告,最起码是提前给了爹娘一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冒然知道她们周围是鬼与妖时,太过惊吓了!老人家可不能承受这样的突然惊吓! “蓝烟,为了不影响你在养魂木中修行,我先把这手串交给二丫保管,你可同意?”这手串是养魂木所制,是蓝烟修行寄身之所,虽拥有了这个手串,也不相当于拥有了对蓝烟一部分的控制权,所以西府要问一下蓝烟本人。 并且,这养魂木手串鬼物只能寄身,却不能佩戴,对鬼物来说将这手串戴在手上,就相当于要一个人将一所房子戴在身上一般,难以负重。 蓝烟想都不想地答到:“放心、放心,就交给二丫吧。” 征得了蓝烟本人的同意,西府便脱下手串戴到了二丫的手上,并认真叮嘱道,“这个务必保管好,不要丢失,这可是蓝烟姐姐的生命所系。” 二丫认真地点头。 “好啦,那你们也去休息吧,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外面吃早餐,我们就去神农阁吧”,必须要尽量让爹娘与二丫她们多多相处相处,才能尽快习惯起来,况且西府去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辰时末(约早晨八点多),神农阁内,一座雅间里。 西府一家人围坐在圆桌旁,阿爹与阿娘坐在上首,西府与二丫分座在二老两旁,苏三丫现在是一只小松鼠,他与包子一起,被放在了西府与二丫间的桌面上,两只小家伙面前各有一只明晃晃的银盘子。 饭菜还没有上来,大家都比较安静,只有西府一个人在努力活跃气氛,但效果好像不太好。 阿爹阿娘的眼睛都盯在两只小家伙身上,两只小家伙一白一黄,身量差不多,都是毛绒绒的,放在一起很是可爱。 包子用小爪子挠三丫的大尾巴,三丫自然不肯吃亏,便跳起来,用两只大门牙去咬包子的小尾巴。 呵呵,很不幸的是,包子竟然没有躲过去这一口,竟然被咬中了,疼得眼睛与鼻子都皱到了一起。 三丫则跳到二丫肩头,开心地鼓掌。二丫还夸道:三丫,干得好,受欺负不能怂,越怂越被欺负。 包子则委屈地去西府身上找安慰,小脑袋在西府的胳臂上不断地磨蹭。西府轻轻地摸包子的小小苹果头,“咱不跟它计较,咱大大方方的哈!等她姐姐不在时,咱好好修理它!” 两位老人听得一头雾水,连话还说得不太利索的阿爹都忍不住开口教训:“西-府-你-不-对!”阿爹说得极慢,字与字之间有长长的空白,因为他对口腔内肌肉与舌头控制的还不太好,但大意众人还都是听懂了的。 阿娘也连声附和道:“教育小孩子嘛,要教他们谦让,怎么能教他们打架哩,你们说是吧,再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那些挨打的孩子,哪一个不是认为自己能打,是吧!”阿娘主要是冲着西府说的,但也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向二丫。 二丫忙站起身,朝二老施礼道:“老夫人老太公教训得极是!我们应该教孩子爱人之道。” 西府也站起来附和。 两位老人自然是高兴极了,心里便自然放松了下来,原来妖怪也跟人差不多嘛,没什么好别扭的。 第167章 鬼事存疑 一会饭菜上来了,极其丰盛,十二道菜摆上桌,满满当当。 两个老人看得心疼,嘴上什么都说,但那心疼都写在脸上。 “阿爹阿娘,今天是大家第一次在一起用餐,又算咱家的乔迁宴,所以就多点了些,阿爹阿娘不用心疼钱,再说,其实也用不了多少钱!” “丫头啊,我们老人辛苦了一辈子,习惯了抠抠索索过日子,也知道这样不对,可就是…还是不自觉地心疼钱,你们也不必在意哈!” “就_是_啊,老婆_子”阿爹的讲话,还是一字一顿,但比昨天又清楚了不少。 二丫忙答:哈哈,老夫人太客气了,我们不介意不介意。一边说一边摇手。 三丫也摇手,节奏跟姐姐整齐划一,特别的喜感。 阿爹阿娘都高兴地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孩子们快坐下,开始开始。”阿娘一边说,一边挟了一块韭菜春卷递到二丫碗里。 二丫忙起身道谢:“多谢老夫人。”可话还没说完,碗里的春卷就凭空往三丫嘴里飞去。 二丫可也不是吃素的,单手一招,春卷便冒起了火焰,三丫顿时往后一跳,让过了燃烧的春卷。 二丫手再一招,再看那春卷哪里冒火了,不还是好端端黄灿灿的嘛,可等三丫反应过来春卷燃烧只是幻术时,已晚了一步,春卷己进入二丫口中。 三丫气得吱吱叫,在桌面上跳起来表达愤怒,但也只是抗议而已,并不敢有什么实质行动。 这姐妹俩的抢食大戏,说起来长,做起来短,其实只发生在三四息之内, 阿爹阿娘看得目瞪口呆。 西府有点担心,二老从没见过法术神通,是不是刚才这对姐妹俩的斗法吓到了他们? 二丫也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太唐突了,吓到二老。 哈哈哈,阿爹突然大笑起来,我、我兄弟,小时一样。 紧接着阿娘也笑起来,“哈哈哈,我跟老头子以前也一样,我们就喜欢抢着吃!” 阿娘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包子与三丫的笑声最独特,就像小孩跟妈妈撒娇时的哼哼声,外人根本听不懂那是笑声。 笑声与美味是凡人发明的神通,可以瞬间拉近人与人的距离。此番笑言过后,人与妖之间陌生与别扭自然消去了大半。 “你们太没良心了,又是吃又是笑,可考虑过我啊!” 众人朝二丫手腕上的珠串看去,声音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短暂的安静之后,阿娘小心地开口,“请问是蓝烟姑娘吗?出来一起吃吧。”西府早有交待,并特意渲染蓝烟身世的可怜,所以阿娘对蓝烟的同情甚于害怕。 “老谢老夫人,还是老夫人心疼我,不过此时阳气盛,我不能显身,给我准备副碗筷,将饭菜盛里面,并念我的名字,我便可以吃到了。” 西府叫来侍者,令侍者多拿出一副碗筷。 侍者出去后,二丫将碗筷摆在自己旁边。然后小声冲手串说道:“想知什么呀,自己说!” 蓝烟报了三个菜的名字,二丫便各自挟了一份放进碗里,并小声说道:“蓝烟,过来吃好吃的喽!” 就见那碗里的煎饺迅速地变色,由金黄变成了暗黄。一碗瘦肉粥也很快地变色,瘦肉变黑,稀饭变暗。 阿爹阿娘看得睁大了眼,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鬼吃东西的过程,竟然让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色。以往家中也会用食物祭祖,但从没有以这样肉眼可见的速度看到食物的变化,或许是因为祖先们都比较矜持,不像蓝烟这样儿狼吞虎咽,只知道祭过祖的饭菜寡淡无味,就跟嚼棉花差不多。 “不好意思,让老夫人老太公见笑了!”手串里传来蓝烟的声音,似乎感应到了二老的目光。 “哈哈,没事、没事,能吃是好事,说明身体健康!”安慰人的话,阿娘张口就来,可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倒这句话很没有道理,对一只鬼来说,根本就没有身体,便更不存在身体健康了。 果不其然,手串里产即又传来蓝烟的声音:“老夫人,我哪有什么身体,不过是灵体而已。我吸收的是食物的气,吸了气便也尝到了味。” “……” “……” 阿娘与阿爹都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西府回答到:“我以前还不明白,为什么祭祀过的菜便淡而无味,就算再美味的菜,只要从供桌上端下来吃,就跟吃棉花一样,自从认识蓝烟后,我才搞明白原因。” “是啊,是啊。就是我们妖族,对鬼魂的事都不太了解,我阿爹都叫我不要轻谈鬼事。”二丫也适时地开口,缓解下尴尬的气氛,不过所说也是实情:鬼确实是世间特别的一类,无论是修仙者、还是妖族、还是凡人,对鬼魂的事都抱着一股不轻言的信念。 “对对对,不只是一般的修仙者与妖族不了解我们,就是我自己也不了解鬼魂啊,我身为产鬼,但说实话我从没有见过其它鬼,更不知道鬼的历史与文化,甚至鬼不能见光,不能在太阳底下出现,我以前都不知道,都是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才知道的。还有人类说的什么地府阎罗鬼差,我一个也没见到过啊,也没有什么鬼差来抓我!如果不是西府收留了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会去往哪里?我以后要怎么办?” 说到最后时,蓝烟的声音低沉,带上了哭腔。 “可怜的孩子!……好了,别哭,以后我们这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孩子!”阿爹阿娘都为苦命的蓝烟而伤心,活着时遭遇全家被害、被非礼、被村人孤立,死后竟然连地府都没去过,就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漂在世间,怎能叫人不同情。 “对对对……谢谢老太爷、老夫人,蓝烟知道了。以后就好好好修行,说不定还能修成实体还阳哩。”蓝烟的语气又恢复了平常的欢脱。 二老对鬼魂这个话题颇感兴趣,又问了很多关于鬼魂的问题,比如:死者的身体被分开了,是不是其鬼魂也就不完整? 再比如,一个人脸被人烧坏了,变成鬼之后,他的脸还是不是烧坏的样子? …… 很多问题,蓝烟也回答不上来,毕竟她没有遇到过同类,自己的经历也有限,只能让问题依然成为问题,不得解答,但多多少少还是解开了二老的很多疑惑。 总之结果,关于鬼魂的话题给二老的心灵震动极大,人死之后,极有可能成为无所归依的存在,没有目标、没有居所,没有方向……这真的是一件再可怕不过的事。所以老人决定,一定要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尽量活得长久一点。 第168章 真情义父 几个人吃了整整一个时辰,将桌上的十多道菜吃了个精光。最后的扫尾工作,自然非包大爷莫属,仅凭一舌之力,舔|净了十二只盘子,为神农阁的洗碗仆役省去了很多劳动。 西府将一大家子人送出神农阁的大门后,就走回了神农阁内,跟在一个小二身后,朝神农阁二楼走去。二楼是神农阁工作人员休息的地方。 神农阁是庸桢国最大修仙门派朱髯宗的产业,由其外门弟子主事,现任主事人是封江天,也就是封虎的师父兼义父。封江天的正坐在二楼的一间茶室里,等待西府的到来。 接到一名弟子来报,说有一位酒仙朱羽的故人来求见,他便紧张兮兮坐进了茶室,泡上最好的茶,迎接这位朱羽的故人,要知道,他作为神农阁的主事人,在神农阁就是土皇帝,但在整个朱髯宗,他这个外门弟子连尘埃都不如,平素像朱羽那样的内门长老,他连看一眼的机会没有,不要说跟他扯上点关系了,不可能。 而这一次则不同了,这内门长老竟然让他的一个故人来见自己,真是上天之喜,他是又高兴又忐忑。与朱羽扯了关系当然是好事,但是,不知这朱羽故人来找自己是何事,或是要他被自己当枪使做炮灰,那就要命了啊! 当西府在小二恭敬地引入茶室后,封江天的眼睛都直了。 深绿色的胡袍,头顶梳着一个男子的发髻,发髻上插了支深绿色的玉簪子,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短靴,有一股特别飒爽的风度。再看那张脸,则是娇艳国色,小小的瓜子脸,又大又圆的双眼,小小的红唇,特别是嘴角与眼角的浅笑,照得人眼睛发亮,看起来宛若枝头的一支西府海棠。 令封江天眼睛发直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这张脸太熟悉不过了,这人她先后见过两面,第一面是他还把人家抓了起来,差点杀掉;第二面是在封虎的家里,那时她已被确认为是封虎的亲姐姐,而如今她怎么又成了宗门长老的故人了? “原来朱长老的故人竟然是西府故娘,真是、真是意外,快请坐,快请坐。”封江天微恭着身子请西府入坐。 西府也恭着身坐下,对封虎的义父兼师父,她自然不会装什么大尾巴狼,这人看着虽然面恶,但对封虎是有大恩的,是他收留了封虎,还传授了封虎功夫神通,简直是再造之恩。 “我前两年在外游玩时,无意中认识了朱羽长老,竟然一见如故,成为了好友。”西府一边说,一边将一块红色的玉牌递到封江天手中。 封江天接过来,玉牌上雕着一只凤凰,这是朱髯宗内门弟子的腰牌。内门腰牌分为四色:红橙典绿,分别对应长老、山长、首徒、常徒。而这玉牌竟然是红色,那就是长老级别无疑。上面还刻着朱羽二字。接过牌子的一刹那,耳中便听到的个低沉的声音,在缓缓说话:“此女为吾之恩人,你务必尽力相帮,我日后有谢!”,很明显,这声音便是朱羽附在其上的神通。 封江天忙江玉牌还给西府,便朝玉牌拜了三拜,口中说道:“谨尊长老法指!” 西府见自己的身份让封江天认可了,便直接说出了此次前来的目的。“伯父,小女这次过来是有事相求!”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是封虎义父,你是封虎姐姐,我就倚老卖老称你为姑娘了!姑娘你有事尽管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西府的一声伯父叫得他很是开心,他最不喜欢狐假虎威的后生,最喜欢西府这中有背景又有礼节的后辈。 “伯父太客气了,您对封虎的养育授法之恩,我一直心中感激,这次还是为封虎的事来的。” “这小子又怎么了?”封江天面露担忧,这孩子虽然偏执,但实是个修行的好苗子,人也很老实忠诚,是他喜欢的类型,但封虎过往的表现告诉他,这小子太tm能作了,不是把自己作死,就是要把身边人作死。 “唉……他要挑战桢城圣兽!”对于这个弟弟的行为,西府有些难以启齿。 “嘭” 茶桌应声而断,始张俑者是封江天的右掌,拍完掌后,他的右手还在发抖,嘴唇也在不停抖动,口中念念有词:“作死、作死,不把自己作死,便誓不罢休啊!” 西府被吓了一跳,一是封江天的突然发威,一是封江天的激烈情绪,跟一位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的表现毫无二致,想不到这个看起来阴郁不好打交道的人,竟然会对自己弟弟有这样真挚的感情,原来西府以为,像封江天这样的老油条不可能有什么真感情,对封虎好不过是要利用他做打手而已,想不到…… “伯父,还请息怒。小虎这样的性格我原本也很恼火,但想到他经历过的种种磨难,被人拐卖、收到虐待、他人的白眼……这些在他小小的心灵上伤害实在太大……所以才会像如今这样不惜人命、自我毁灭!我相信我可以温暖他,他心中有爱之后,人“就会慢慢改变的。” 封江天缓缓抬起头,半天不语,似乎在消化西府的话,然后皱起了眉头,似乎对西府的话一知半解,只是呆呆地看着虚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将目光投向西府,此时双眼中因愤怒而出现的红血丝已消去,眼神恢复了原本平静,开口说道,“唉,是啊,这孩子受的苦太多了……你所说若是真能实现,那是再好不过……如果不能实现……那么你我都要认命才好……”。 一个人幼时的心里创伤,在时光与各种事件一次次的加强中,以扩大为深不见底的黑洞,要补齐他小时的的创伤谈何容易。但即使如此,我们也当尽力而为,而不强求。 西府点点头,“多谢伯父。”眼神中泛着湿湿的泪光,“有一个这么疼他的义父,这也是上天给他的补偿了!” 封江天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伸出手在手指的戒指上摸了摸,一张黄色的符纸便出现在了他手上。 第169章 转移符咒 “伯父,这符看着应该价值不菲吧?”西府不懂符道,但大概也能猜得出这是时空转移类的符纸吧,而这类符纸往往耗能巨大,因而价格往往很高。 “没办法啊,为了那个小崽子,不舍得也得舍呀,早一天过去,就能早一天阻止他胡作非为!”封江天一边说一边将符贴在地面上,然后伸出拳头,朝符纸击去,就见符纸中一道白色光晕散出,当这道光晕的外围扩大至两尺宽时,封江天收回拳。 现在地上有一个白色光环,半径约为两尺,那张符纸便是圆心所在。 封江天往光环中走去。不待封江天示意,西府也紧跟着迈了进去。 待西府完全迈进光环中之后,封江天再次出拳朝符纸击去。符纸瞬间被打碎,发出一道水晶碎裂的声音,这声碎裂声消失之后,整个脚下的地面都化为一个黑洞,黑洞之中还有漩涡状的气流旋转,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忽然黑暗的地面上,以二人为中心,脚下出现数万条光线,指向四面八方,这些光线一样粗细,直直地通向无尽的黑暗中。 这个世界很奇怪,明明脚下有光线,但这些光线仅仅是光线,光辉并不向往扩散,所以整个世界还是一片黑暗,脚下的光线还发出巨大的呼啸声,但又让人感觉很安静,安静到双耳完全适应不了,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难以用语言去形容。 封江天嘱咐西府“不要随便动脚,踩着我的脚印走”,然后轻轻念了几句咒语,咒语是听不懂的古老语言,但其中有两个字她听清楚了,是“桢城”。 等封江天念完咒语之后,脚下的光线一根根消失,消失的同时,会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宛若一个水泡破裂。最后二人脚下只剩下一条光线,这条光线之上有小小的粒子往远处不断地传送。 封江天朝西府点了点头,示意西府跟上。他自己则朝那根光线上踩去。 说也奇怪,虽然西府与封江天不过是前后脚踩上去,但就是这微妙的一点时差,封江天便与西府保持了约十丈的距离。 封江天停下来,等待着西府,害怕距离太远,西府跟不上他的脚步。 踩在这道光线上行走的感觉十分奇特,每迈动一步,耳中便有呼呼风声往后吹去,仿佛他们正在高空疾速飞行似的。 两人大约走了二十来步,一扇光门出现。迈出这一道门便是庸城了,脚步上的一点点差别,二人落脚的地方就会有距大差异,即有可能一个落在城外,一个落在城内。 封江天不顾男女之妨,抓起西府的衣袖,大步往光门外跨去。 耳畔风场大作,耳膜都快要震碎了。眼前一道白光之后,便是白茫茫一片,不断有白色光点往脑后飞去。 等两只脚同时踩在坚硬物体上之后,白光渐光消失,双眼可以视物了,就见置身在一个竹林小道之上,小道为青砖铺就,青苔点点,一看便是久历岁月。竹杆全为浅黄色,非常的干净,竹叶碧绿,整个感觉清幽雅致。 两人都是修仙之人,听到远方有人祈祷之声, “老祖,求您保佑我儿早日觅得良人……” “朱髯老祖,愿您保佑我马家早点抱个大孙子……” “老祖,求您早日让官差早日寻到害我女儿的凶手……” “这是朱髯宗的一处道观?”西府轻声问道。 封江天点点头! 二人往人声多处走去,跨过一道高高的门槛。 跨过门槛,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这股热气完全是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这是一间主殿,人头攒动,粗略估算,至少有八十多名信众,大多数人是跪着的,少部分人站着,并不是他们不想跪,而是压根儿跪不下去,没空地儿,各种祈祷声不绝于耳。 两人艰难地穿过跪着的信众们,来到这间主殿的大门。 西府回头往神位望去,就见那里立着一个泥塑金身的神像。足有两丈高,头上挽着一个道士髻,发丝白如雪。脸容如孩童般红润,嘴角含着悲悯的笑,眼角也是含着慈悲的笑意,身上披着一件红底金纹的袍子,整个神像看上去无尘无垢,仙气飘飘。 “这是我派开山祖师,朱髯子” “还在世吗?”据西府所知,朱髯宗立派到少两千年了,她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活两千岁。 “有人说在闭关,有人说早已升仙,有人说早老死了。” “若是不在世,那这些人的祈祷怎么实现?” “我派有专门的部门去实现凡人之愿,以此持续获取信仰之力。” “这些信仰之力怎么分配呢?” “给予派中长老,比如酒仙朱羽就可分得! “那其他人不会有意见么?” “意见?”封江天似乎很不理解西府会提出这种问题,“千百年来皆是如此,再说修不到大成境,这信仰之力根本无福消受,如同凡物。” “哦哦,我就是个小散修,所以知道得太少,让伯父见笑了!”那为什么我可以吸收学子愿力呢?愿力与位信仰之力,本质上是一样的东西啊。但她可不敢向封江天坦诚这一点。 封江天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即然与酒仙朱羽有交情,想必自有非凡之处!” 西府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若没有《师道》她又如何教会赤夏麒麟胎,又如何灭了杏妖,又如何让朱羽借麒麟胎复活?这一切都是奇妙的机缘。 走出主殿,是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的两侧都有偏殿,里面都供着神像,神像前同样跪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朱髯宗在庸城非常鼎盛,民心所向。 二人直接往院门走去。 走出院门,看到一片银杏树林,经霜的银杏满树金黄,每一片叶子像一柄小小的金色扇子,色彩纯净美好。 银杏林中有很多人在树下漫步、聊天,大多是依着华丽的贵妇,旁边往往都跟着小厮与小丫环。 封江天掏出一个不纸人,往空中一抛,那纸人便如有生命一般,在空中迈起了步子,然后直直往一个方向走去。 “走,跟上,纸人已感应到了封虎的气息。”封江天一个箭步跟了上去,纸人在空中沉浮,稳稳地往一个方向飘去。 第170章 封虎之善 二人追着纸人而去,将开元观丢在身后。 穿过宽阔的大街,穿过拥挤的人潮,到达第二条左转小巷,纸人一下子拐了进去。 飞行的小纸人、奔跑的恶面大叔、娇美的男装少女,这奇妙的组合自然吸引了众多路人侧目,要多吸精便有多吸精,但庸城毕竟是这个国家最繁华的两大城池之一,人们见多识广,而且这城池归属修仙门派朱髯宗管辖,修行者的神通自然也见识过,所以二人的行为并未引起围观,引发交通事故,只不过回头率高了些而已。 大城市就是大城市,市民有眼界。 二人拐进巷子后,又跟着纸人往里面奔跑了十几息,便在一栋屋子前停了下来,门口的扁额上写着石人楼三个字。这屋子旁边有座桥,就叫石人桥,这桥一眼就有很多年头了,桥下的青石上全是青苔,青苔下是黑色。这屋子有一半在这桥上,估计是因桥而得名。 这栋屋子与别的屋子的不同在于,它秀气有余,巍峨不足,路两边的屋子都有五六层高,而只有这一栋不过两层,高度上矮了一大截,甚至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差别还不只于高度上,还在于风格上。 别的屋子的装潢力求极尽奢华,镶金贴银是常态,但这座屋子十分的古拙,不是内行的人完全看不出它的好来。 石人楼的大门是昂贵的金丝云木,这种木头据说一百年才长一寸,而且通体呈白色,还有天然的金线云纹,它木质很轻,这么大一块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能单手托起来。而且具有神奇的反作用力,你用刀砍它,它会将刀的力量反弹回刀身,因而多作神兵武器之用。 而这块门却整个都是金丝云木,可见这屋子的主人是何等的阔绰与尊崇。 西府认不出这是金丝云木,但却能从中看出丝丝灵力,也识出了它的不凡,便也对这屋子主人的财大气粗多了份惊叹。 “好阔气,这是金丝云木。”封江天忍不住赞叹。 “竟然有丝丝灵力流转。”西府附和道。 “我听到了封虎的声音,就在楼上!”封江天一边说,一边抬脚往里走。 西府也聚精会神聆听,果然二楼传来封虎的声音。 “滚、滚滚滚……” 声音里有少年的稚嫩,也有老年的冷酷,也有失恋者的绝望,是封虎无疑。 二人刚迈过门槛,便有一位童子走过来,八九岁,逍士髻,面如玉,袍如雪。 “二位是用歺,还是用茶?”童子语速平板,毫无情绪,脸上带着笑,笑里看不出情绪,像一张会笑的面具。 “用歺在几楼?”西府问道。 “用歺在一楼……”,童子继续以毫无情绪的声音回答。 “那我们饮茶!”不等童子往下说,西府便抢先打断,她想马上见到封虎。 童子迟疑了一下,然后作了个请的手势,将二人往二楼引去。童子脚踩在木质楼梯上,毫无声响。 西府低头看其脚下,眼中露出惊讶,望向封江天——童子双脚竟然是悬空的,与楼始终保持着一指的距离。 封江天眼中也显出惊讶之色,虽然极力压抑,但还是流露了出来。 “他非人非妖无魂,貌似傀儡人,但不能确定。”封江天传音。 西府投给封江天一个更惊讶的表情,这石人楼究竟是怎样的所在? 二人跟着神秘童子走上二楼,这里阳光明媚,四周的卷帘高高卷起,阳光从四面透进来,楼下的水波映在墙壁与屋顶上。 远离楼梯口的另一边墙角处,围着一圈人,还有孩子哭泣的声音。 封虎的气息从人群内传来,清晰无误。 封江天打算迈过去,西府拉住他的胳膊,下巴朝近处一张靠窗的位置一点,说道:“伯父,我们坐那里吧,我喜欢楼下的河景风光。” 封江天点了点头,明白了西府的用意,无外乎是要多了解下封虎的所遇,好针对性劝导。 童子将二人引至座位,西府随便点了壶茶与点心,童子便走开了,二人静心聆听那边人群里的动静。 “神仙,多谢您割了坏人的蛋蛋,为我家姐报了仇,我我我要当牛作马报答您!” 这是一个稚嫩的童音,声音里满是激动与紧张。被围观者遮挡,二人看不清说话孩子的外貌。 “童童,不要哭,软弱不能引发好人的同情,只能引来坏人的欺凌!……世道就是这个样子。”这是封虎的声音,声音消沉,情绪灰暗,耐心罕见。 西府闻言心里一酸,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怎能不令人心酸,他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的世态炎凉,才有了这样的感悟,那个时候,我这个姐姐在哪里! 封江天鼻子轻轻一抽,双眼里有点点湿润的光。 这时,石人楼的童子去而复返,手中端着一浅色木盘,散发出樟木叶子的清芳,木盘上是一个天青色玉壶,玉壶旁是一个白麻布茶包,茶包口有丝光晕散出;茶包是两个天青色的圆形茶杯,杯壁特别厚,有一股朴拙之气。 那童子在桌边一侧坐下,娴熟优雅地将用具摆上桌后,便准备进行倒水、泡茶、浸茶一系列仪式,这可不是西府希望的服务。 “小哥,我们习惯自斟自饮,别有乐趣!”西府面带浅笑,极力扮出大家闺秀的仪态。 童子闻言,缓缓站起,一躬身,含笑退去。对那个角落的一众人仿若未见。 这很怪异,一般的茶楼食店,对于这种聚众行为,也不会听之任之的,更不要说神秘而强大的石人楼了。 打发走了石人楼的童子,两个人更为专注地关注封虎那边的动静。 这时,原先哽咽的孩子已安静了下来。 就听封虎说道:“对,就这样,不要怂。告诉我,张家那太监可有再欺负过你们?” 旁边围观的人小声地议论:“张家家大业大,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独子没了宝贝,万贯家财没了继承……” “切,家大业大在神仙眼里,就是个屁!” “可是,神仙老爷不是明天就要挑战圣兽了吗?” “就算神仙老爷胜了圣兽,也终有离开的一天,又怎么会护佑童童家一辈子!” …… 这些围观的人,都是看客的心态,看热闹从不嫌事大,很明显是有意要看一场更大的热闹。 这时,一个老人的声音响起:“神仙老爷,挑战圣兽不是您的目的,只是为引心上人出现,可是心上人一直不发声,您挑战圣兽就变得没必要了吧?” 第171章 神仙哥哥 西府一听到这声音,先是一愣,紧接着喜上眉梢,这是苏老爹苏保顺的声音,也就是苏二丫的老爹。正是西府安排苏老爹与苏大郎前来查探封虎情况的。 苏老爹曾经传信给二丫,说封虎要挑战庸城圣兽熟胡,鲁莽的苏大郎曾直接出言阻止封虎,差点被封虎踹中胸口。想不到这苏老爹真是有两把刷子,竟然获得了封虎的信任,对,看起来封虎还是挺信任他的。 苏老爹这番话,实在是大有智慧,无形之中,将看客们的挑拨化解于无形,还轻易地过渡到封虎挑战圣兽的事上,还说得有理有据,有相当的说服力,不简单、不简单。 “那妖族你认识?” 封江天的问话并没有指明对象,但西府知道他说的必定是苏老爹。 西府点了点头,“是府中人”。 封江天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这是在夸赞苏老爹。 “苏老爹,你不懂……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封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神伤。 苏老爹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童童开口道:“神仙哥哥,你这么好,她为什么要躲着你?真是不懂!” “姐姐心软,不喜欢我心硬……可是……我要是心不硬,哪活到今天。”封虎说的很平淡,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平淡得有点让人不安。 “哦哦……我觉得那姐姐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神仙哥哥你别急!”童童对封虎的仰慕直接、汹涌。 “嘿嘿,你个小不点儿,懂个屁!”封虎笑了笑,这笑声很罕见,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自己竟然还没有忘记怎么笑。 “神仙老爷,小小心意,请您笑纳。” 声音尖细,语调谄媚,听起来便令人不喜。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童童,你收起来!”这是封虎的声音,有些懒散,又有些不屑。 “咳咳……”送礼的人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现场围观众人一阵安静,不敢言语,可见送礼这人是有些威慑力的。 “咳什么咳,好好说话!”紧接着是手掌拍桌面的声响,声音不大,却令现场落针可闻。 “神仙老爷,我家的一块好田被李霸天给生生抢了,求神仙老爷给小人主持公道。”还是那尖细谄媚的声音,只是多了些很夸张的低泣声。 “你家不是怂包,李霸天怎敢欺到你家?再说,官府是吃素的吗?嗯!”封虎的声音低沉,却十分严厉。 “神仙老爷明断,那李霸天早就觊觎我家那块田,向阳地,又肥沃,又离水源近,他便诱拐我那不成器的东西去赌博,结果结果,那田就输给了李家……” “你家东西多大岁数?”问话的是苏老爹。 “不大、不大。”说话这人声音里出现了颤音,很明显是心虚了。 “到底多大!”封虎的声量陡升,如虎啸山林,惊得西府二人都吓了一跳。 周边桌子的看客也朝那边看去,但没有人敢说什么。 扑通一声,西府听到膝盖与地面撞击的声音:“今、今年刚满二十。” “那就算了吧,无论是不是李霸天诱使,回家好好教训下儿子。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回家教训儿子是正事,免得以后还要再犯,再给你输掉十块八块田,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封虎的声音很平淡,但有股不容辩解的意味。 “神仙老爷教训的是,教训的是。”然后便有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头走出人群,往楼梯口走去,拐杖在地上敲出叮叮的声响。 在其中用茶的一些客人,望着瘦小老头消失在楼梯口,便小声地议论起来: “哎,有个不成器的孩子,父母再能干也无用啊!”很明显很同情那个老头。 其它桌的人也轻声聊起这老头家的际遇,也有人小声地交谈封虎: “神仙就是神仙,别看年纪小小,但智慧大大,在这儿审了两天案子,大小不论,桩桩件件都让人心服口服。” “那是当然,要不然怎么是神仙呢?” “神仙都是容颜长驻的,说不定小神仙已经活了几百年了哩,自然要比凡人智慧通达。” …… 听了众人的议论,西府与封江天相视一笑。要是这些人了解封虎疯狂时的样子,就不会这样评价了吧。 也有人小声地谈论地封虎挑战圣兽的事: “你们说,是神仙老爷厉害还是圣兽厉害?” “我看八成是神仙老爷厉害,没有金钢钻,怎揽瓷器活儿!” “若真是圣兽败了,会不会弃我们这庸城而去啊……那就完蛋了!” …… 听到这样的议论,西湖更是满头黑线,唉,这么有理有据的“一派胡言”,真是叫人欲哭无泪啊,看来以后对不了解的事情,坚决不要轻易地评论,否则就会犯这评论者一样的错误,而且还不自知,还自认为是有理有据。 不过有件事令西府很心慰,那就是这些人竟然敢在这里议论封虎。 凭封虎的听力,如果想听,自然就能听到,这一点估计这些人也清楚得很,他们左一句神仙老爷,右一句神仙老爷,连这点儿近在咫尺的议论都听不到,怎么称得上神仙老爷? 而在明明知道封虎可以听到的前提下,这些人还敢议论他,便说明没有人因为议论他而吃了亏,所以才敢这么大胆地议论这“神仙老爷”。 没人因议论封虎而吃亏,便说明封虎没有因被议论而生气或是对凡人出手,说明封虎虽然偏执,但其实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准绳的,他不是一只“疯虎”。西府自然为此心慰。 西府猜他之所以在此私立公堂主持公道,估计也是偶然的促成。因为帮助了一个无辜的人,然后口口相传,其它无辜的人便来找他求助了,于是有了这个小公堂。至于封虎的本意,他或许也是想借此改变在申小姐心中的印象吧,他觉得他闹这么大声势,申小姐不可能不关注到他。 “好啦好啦,都散了吧。本大爷要安静安静。”封虎紧接着打了个大大的吹欠,站起来伸懒腰。 周围的人风也似的奔回茶桌,仿若他们在自己的座位上从未动过身似的。 第173章 不再阻止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把申小姐给引出来。我觉得你要挑战圣兽这事了,应该会有用,一定会把申小姐给引出来。”苏老爹暗戳戳地拍起了封虎的马屁。 “我也觉得一定可以,我不相信姐姐会不管我的死活。如果她真的不管我死活,那么,我死了也不冤枉了。”封虎的嘴角溢出得意的笑,仿若他的申小姐已成了囊中之物。 西府摇了摇头,十岁的孩子,如此痴情,这种情感真的是男女情爱吗?西府有些怀疑。如果那申小姐不出现怎么办?如果一个女子,知道另一个人害死了自己的未婚夫,应当会恨不得那人早日去死吧,又怎么在乎那人的死活?封虎这样的自信是一种盲目,还是真的是可靠的判断? 西府没见过申小姐,更不知道申小姐对封虎有着什么样的情意,所以无从判断,只能在空自担心。 “伯父,您有办法寻到那个申小姐吗?” 封江天摇了摇头,在封虎来庸城之前,便找过封江天帮忙,但封江天只能寻到大致的方位是在庸城,但要进一步缩小范围,便是不能够了,那申小姐的气息被某种东西给阻挡了,难以探察。 “找不到或许是好事吧。”如果封虎挑战圣兽的消息都引不出申小姐,那便说明对方对封虎早无情意,能寻出来不过是徒增麻烦而已,西府可做不出强逼一介女子与弟弟和好的事来,况且以封虎的脾气来说,申小姐的抗拒姿态,或许会激化他的情绪,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出来。 事到如今第一步还是要稳住封虎,给他一个可以令申小姐出现的希望。苏老爹所说的那种时光回溯的法宝,便是有效的稳住封虎给他希望的借口。即有这个借口,她就可以适时出现了。 西府与封江天相视一点头,两人同时站起。 几乎是在二人站起的同时,就接触到了封虎与苏老爹投来的目光。 “师爷、阿姐,你们……?”封虎还未走到近前,便隔着一丈远的距离说出了口,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冲封江天行了个跪拜礼,然后又冲西府点点头,叫了声“阿姐”。 苏老爹在封虎身后,冲西府弯了弯腰,叫了声“主人”。 童童也跑过来,睁巴着大眼睛,问道,“你们,也是神仙吗?” 西府轻轻抚了抚这孩子的头顶,轻轻答道:“我们不是神仙,你的神仙哥哥也不是神仙。” 封虎略显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小声地说道:“可不是我让他叫的啊,他爱这么叫,我便随他叫了!” 苏老爹打圆场道:“小少爷帮助他报了仇,又有神通,对小家伙来说,可不就是下凡帮助他家的神仙嘛,叫声神仙哥哥我觉得很妥贴哩,是吧,童童!” 小家伙反应很快,马上直点头,“是是是……”。 在场的几人都笑了起来,连封虎都笑了起来。 封虎谦恭地招呼二人入座,又招呼来石人楼的童子重新泡了茶,上了点心。 西府虽然有很多话要对弟弟说,有很多话要劝他,但又觉得多说无益,给他真心的陪伴与理解,或许是给他的最好的解药吧,所以西府只是一味地讲伯劳县城里的趣事。 包括自己接来了自己的养父养母,又置办家具,还有几人在一起相处时的尴尬事件……令整个谈话的氛围很是其乐融融。 封虎与封江天的话都不多,大多时候是问一句答一句,或是点头表示附合。谈话的真正主角,倒是西府、童童、苏老爹三人。 在谈话中,西府还故意向封虎强调了一个信息,世间是有很多种时光回溯的法器的,令人重新看到过去发生的事件,但是她手上并没有那样的宝贝,她有一个朋友或许有那个的宝贝,不过那位朋友已闭关了,可能需要个一年半载才会出关。 几人一直谈到下午未时,才结束了谈话,往石人楼门外走去。 买单的人是封虎,他说他先来庸城,跟你们比我算是东道主。其他人自然不会争,修仙的人,对这些小事自然不会多在意。 走出石人楼,来到了石人桥上。 小童童先回家去了,跑出来快一上午了,再不回去恐家人担心。 几人走下桥,来到街道上,穿过两边华丽的建筑,来到主街上,没人开口,突然的尴尬。 封虎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师傅、阿姐,你们这次来是阻止我的吧?” “知道还问?”西府语态微怒。 封江天则是冷哼了一声,以此表明了对这个偏执弟子的态度。 封虎低下头,过了几息,再抬起头时,鼓起了腮邦子,西府又看到了那种偏执式的坚定目光,不用他开口,光看那眼神,西府就能明了其中的意思:别劝我,没用! “不过,你不用担心,不会强迫你怎么样的,你的人生你做主,我们来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找到你的申小姐。”西府要降低封虎的敌对感。 “真的,你们真的愿意去找?不觉得我很不正常?”封虎睁大了眼晴,半是欣喜,半是疑惑。他的双眼与西府很相象的眼睛,又黑又亮,很灵动传神。 西府与封江天对视一眼,冲封虎点了点头。找到申小姐后,她会尊重对方的意愿,不会强迫对方与封虎会面。对方若愿意与封虎见面,他们会保证对方的安全。 “当然是真的,但你也知道,她身上有某种匿敛息的法咒或别的什么,非常不好找!”西府双目盯着封虎,想要观察这句话在封虎脸上激起的反应。 封虎脸上平淡,没有表现出喜悲,很明显,他对西府所说早就了解了。 “封虎,你今天的表现,我很欣慰!虽然此来是为阻止你与圣兽之战,但看到你今天的表现,我们都决定不再阻止你了,相信你能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庸城之中有为师的故人,他或许有法查探,我们就此告别吧!若有事,可去城外东山观找我。”说罢大步往东边走去。 西府托苏老爹找个客栈住下,“我要去剑器社找个朋友,那朋友交游广阔,对找人必定有所帮助。” 封江天与西府都各找住处,不与封虎住在一个地方,是因为他们明白,封虎不喜欢他们盯在他的身边。 西府所说的朋友自然是指李十二娘了,她可是庸城的花魁,以她近三十岁的年岁成为一城的花魁,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了,其中的一大资本便是她的剑舞,据说有唐时公孙大娘的风范。她是伯劳县令白敬亭夫人娴姐的儿时密友,西府因救治了娴姐与李十二娘相熟,两人都有股自由野性,臭味相投,相谈甚欢,所以来到庸城,西府自然是要拜访一下这个朋友。 第174章 娇娘舞剑 剑器社很好找,西府问了几个人,走过几个巷子,便找到了剑器社所在。 不过问的过程中,似乎制造了一起家庭矛盾。当时西府看到路边有一个大叔与一个大婶在闲逛,就走过去问了那大叔:“大叔您好,请问剑器社怎么走?” 那大叔便答道:“过了前面的太平桥,往东一直走,走到尽头就是了。” 西府当时便看到大叔旁大婶的脸立马就绿了,西府刚道过谢转身走开,便听到大婶责难大叔的声音:“一天天的,你不说你从没去过吗?怎么那么熟悉?啊,是不是人没去,但是心去了啊,你给老娘老实交待!” “哎呀,干哈啊,给点儿面儿行不行,啊,行不行……哎哟……轻点儿。” 这场家庭纷争因西府而起,但西府却毫无悔意,依然脚步轻松,穿梭在“群芳苑”“百花楼”这些俗艳的招牌之间,路过这些招牌,走到这条街道的尽头,一座低矮却雅致的门楼树立在眼前。 这门楼不过一丈来高,是浅黄色的原木色,大门也是原本色,没有漆金,大门两侧没有通常的镇户石狮子,而是种上了两棵造型古朴的松树,围墙则是青砖垒成,宛若青灰色纸上勾勒的白色线条,再衬上古松、木门,别具一种典雅幽静。与那些俗艳的门楼与招牌相比,独有一种高格。 两扇大门紧闭,不独是这剑器社大门紧闭,而是这整条街道两侧的大门都是紧闭的,这是烟花之地的共同特征,白天关门,晚上营业。 西府站在门边,开启修仙者的听力,就听到里面有人走路的声音,有人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是标准的女中音,是李十二娘无疑。 西府拍了拍门,不一会儿,便有脚步声传来,叮叮咚咚,除了细碎的脚步声,还有玉沛相撞之声。这人脚步轻灵,不是李十二娘,李十二娘脚步声音要响亮有力得多。 门呼啦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一张小女孩的脸探出来,巴掌小脸,两鬓梳着圆髻,像两块小黑饼贴在了鬓上,这女孩大约十一二岁,眉眼还未长开,但那双眼睛却如狐狸般灵光流转,滴溜溜地在西府身上打量了一番,昂起鼻孔问道:“小丫头,师傅不收徒了!你走吧!”说着就要关门。 西府右掌快如闪电顶住门,女孩双手推了几次门,却没有合上。 “怎么着,还要耍横不成?”女孩拿眼瞪着西府。 “我是你师傅的朋友,伯劳县的朋友。”西府笑眯眯地看着女孩。 女孩讽刺的话刚到嘴边,听到伯劳县三个字立码就憋了回去,睁圆了眼睛问:“你是那个西府姑娘?来来来,走去见师傅!” 西府点点头,想不到李十二娘竟然跟弟子讲过自己,她不会将自己修仙者的身份也说了吧? 小女孩在前,西府在后。穿过一个开满桂花的小花园,来到一个大院落。 西府看到一个红衣女子在潇洒地舞剑,小女孩意欲张口叫师傅,西府示意她禁声,两人便隔着一排红木椅子观看。 李十二娘站在一个方形舞台之上,这舞台大小与平时用的饭桌差不多大小,通体漆成了黑色。 李十二娘一身宽大的红纱衣,衣袂随风而舞,满头青丝飘散,右手提着一支雪亮的宝剑,寒光闪闪,剑柄上系着一块大红色绸子,时而矫若惊龙,时而缓若处子,每一个动作都是力量与美学的完美展现。如一只燕子般时而腾空而起,时而轻掠地面。 虽然剑招之间毫无杀气,但凌厉起来时,独有一种人剑合一的气场,产生仿若沙场上的威势,这把风威势与攻罚,与杀气无关,而与一个人心境上专一有关。缓慢下来时,又仿若处子浣纱,弱风扶柳,上善若水,柔软之中,挟带着呼嘯的刚劲之气。 想不到单纯的剑舞也有这样的境界,难道这就是俗语所说的“万法相通,极致而神”?八仙传说之中,有人以剑成仙,有人以簫成仙,若是如此说来,修仙者又何必专门避世修仙?这是西府想不通的地方,或许妖主出来后,可以给她答案。 西府沉浸在这美好的剑舞之中,不说一语。一直到李十二娘收势静立,西府才反应过来,热烈地鼓起了掌。 李十二娘听到掌声,才朝这边看来,“啊~西府!”李十二娘大叫一声,跳下桌来,大步冲西府跑来。 二人紧紧地搂在一起。 “你怎么来啦?你这次来有什么事?要多住几天哦,我带你好好看看庸城的美景,还有美酒……”一松开拥抱,李十二娘的舌头便关不住了。 “我的好姐姐,话一句一句说嘛,你这一大串,我都不晓得怎么回答你了!”西府一边说,一边在李十二娘的胳臂上轻轻掐了一下,“哎哟,还挺有弹性嘛!” 李十二娘也老实不客气地在西府脸上掐了一下,“不错一年未见,快追上我了。”上次在娴姐家分别时,西府才到李十二娘的肩膀,现在两人身高已基本齐平。 “你舞剑的时候,像个女神,怎么不舞剑的时候,像个女神经呢?”西府拖着李十二娘坐到一张椅子上,两人紧挨着。“光顾着说话,坐都不让座,一口水也没得喝!” “哈哈,好好,是姐姐我的不对,你啊个子长高了,嘴巴还是这么不饶人!”说罢叫那小丫头去倒茶端点心。 姐妹两人闲聊了会儿,便说回到西府身上。 “我这次来啊,是为着我弟弟来的,他要挑战守城圣兽,我本来是来阻止他的。” “什么,那个傻缺就是你弟弟?……啊,不好意思,我说错了,别掐了,我改改,那个勇敢的少年,就是你的弟弟?” “他并不是真的要挑战那圣兽,他还没那么不知天高地厚,他只是要用这一招逼一个女孩子出来。”然后就大概地讲述了封虎与申小姐的故事。 “这么说来,让不让申小姐与封虎见面是一回事,但首先要找到申小姐,这样才稳妥!”李十二娘阅历丰富,处事有主见,一下子便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是这么个道理,但那申小姐身上有高人所下的剑息咒,连神农阁的主事人都没有办法。” “我说你修仙怎么修傻了,这个世界法术神通厉害,世俗的力量,你也不能无视呀!”说着冲西府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 第175章 去城主府 西府看到李十二娘那狡黠的表情,有些不解,连封江天的追踪法术都没有用,世俗的力量能有什么用?就是庸城城主也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挨家挨户查人头吧? “不需要挨家挨户查人头,只要真正激起了老百姓的动力,相信我一定会查得到的。无论她如何注意,只要来到这庸城,就不可能遗世独立,就必须与他人接触,只要有接触,就有可能被有心人注意到!”李十二娘一边说,一边理了理西府的鬓角,“好好的一张美人脸,真是可惜了,怎么该长肉的地方,却没有一两肉!” 西府脑袋飞转,可也不担误沾点李十二娘的便宜,一抓一大把,而且弹性十足,“好吧,好吧,你要是有门路,就帮我弄弄,反正我在这儿只认识你一个人。” 李十二娘右手自下往上一扫,便把西府的咸猪手给扫开了,“放心,包在姐姐身上。” “多谢姐姐!”西府双手一抱拳,认真地感谢,哪想到李十二娘接下来的话,败坏了她所有的谢意: “庸城有一丰体圣手,要不要我帮你约他,只要一个月,包你丰满起来!”李十二双手抱拳,双眼嫌弃地盯着西府平坦的身体看。 西府瞪了她一眼,不再理她这一茬,“姐姐,你经历的情事多,你觉得我弟弟与申小姐的关系,是男女的情份吗?” “这个不好说,是不是男女情份也不能单纯用年纪来衡量,我见过很多对,是青梅竹马从小定情的,我觉得你弟弟对那个申小姐是男女之情,至于申上姐对你弟弟,就不好说了。我倒不觉得你弟弟偏执,毕竟才十一岁,他这样的固执也是在情理之中,小孩子都比较固执,都会以为他们是世界的中心,就像一个一岁的小孩以为他的爹娘都必须围绕着他转一样,成年之后就会慢慢改变!” 李十二娘轻轻拍了拍西府的手背,表情难得的认真。 西府有那么一刻,没有说话,她回忆自己生活中见过的孩子,确实大多数如李十二娘所说,很小的孩子看起来都是很偏执的,爹娘没有按他们的要求去做,他们便撒泼打滚,可不就是以为爹妈要理所当然地将他作为中心吗?可不就是以为世界是围着他们转的吗?而大多数孩子长大后,便自然地放弃了小时候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偏执,学会了在现实世界的框架下达成自己的目标……那么有理由相信封虎的偏执也会慢慢成长、变化的。 西府伸出两只手握住李十二娘的手,“谢谢你!”是你的一席话,打消了我心底的担心,虽然之前我便决定去关爱封虎,以关爱去陪伴他一起成长,但心底还是有些担心,而你的一席话,让我彻底打消了疑虑。 西府的心一下子便轻松了起来,好像心上的一块石头突然被移开了一般。 “谢什么,我现在就去城主府,没空陪你了,你自由活动吧,告诉我你住哪儿,办好了我去找你!” “三省客栈,天字六号房!” “离这儿很近啊,好啦,那我们一起出去吧,把你捎到君子街,你再往南走走,不用一刻钟就到。” 李十二娘冲旁边的小丫头交待了两句,小姑娘便飞奔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听到外院有马蹄声传来,李十二娘拉起西府的手便往外院走去。 来到外院,就见停着一一副红漆红顶的马车,连拉车的马都是红色的,枣红色的皮毛,油光?亮的,很是漂亮。 李十二娘双脚轻轻一点地,双手一拉马车架,便跳上了座位。 小丫头小跑着递过来一件黑色披风,李十二娘接过披风,套在身上,十二娘戴了披风的帽子,并将帽子系得紧紧的,遮住了脸,这样在路上行走志来便低调了很多,要不然一城花魁出游,那必定要引人围观。 西府坐上了马车,“姐姐,恐怕你这马车也不是你平常乘坐的吧?” “聪明~驾~” 李十二娘扬起小皮鞭,马儿嘶嘯了一声,便往外缓缓跑去。 红色马车在百花街的青砖地面上奔驰,李十二娘的披风被风呼得往后飘扬,在空气中发出猎猎的声响,独有一种江湖儿女的飒爽英姿,谁能想到这样粗犷的黑披风之下,便是庸城花魁的俏丽容颜。 西府掀起马车帘子,望着李十二的后背,以及她后背旁的青砖地面,心里也变得很爽快。街上的人很少,只有极个别挑货的货郎,还有一些老婆婆在街边沿行走。 不一会儿马车便出现在一个路口,李十二娘停下马。 西府跳下马车,按着十二娘的指示,沿着街道往南走去。 李十二娘一扬马鞭,红色马车便往北直奔而去,街道北边透出城主府的飞檐,城主府的屋顶如一直扬翅的大鹏鸟,随时都会腾空而去。 西府走过一座桥,又往前走了约一里路,来到一个东西向的巷子前,往右手的巷子走去。 巷子门口竖着一个高大的牌坊,汉白玉的材料,上面写着四海街三个黑色大字,看起来非常有气派,四海归客,看来这条街应当是专门容纳四海内的商客之用,故名四海街。 四海街与百花街都沿着城中主街君子街排列,相距约两里,刚刚好的距离,看来这是庸城城主特意的安排。 西府没有走几步,便走到三省客栈面前。这客栈的名字与庸城、君子街的调子很是契合,或许连这些专门接街四海之客的客栈名字都经过城主府的审核,一看这些名字,便独有一种书卷气。可以想见,这城主府的负责人或许颇为风雅。 一迈入三省客栈,西府便感应到苏老爹与苏大郎的气息,并且他们股气息正从三楼往一楼移动而来,看来他们也感应到了西府的气息,特意下楼来迎接西府。 一个满面笑容的中年人朝西府走过来,问道“姑娘可是天字六号房的贵客?”这个中年人穿着一套青灰色短衫,头上戴着同色的帽子,帽子顶部呈半弧形展开,像顶了把折扇。 西府忍住笑意,答道,“正是!” “姑娘请跟我来!”折扇头大叔刚躬身作出请的手势,苏家父子俩便出现在楼梯口,苏大郎喊道:“主人,这边来!” 苏大郎躬了躬身,作了个请的手势,与这楼梯相比,苏大郎个子太高,头都快顶到楼梯顶部了,不过一线之遥。 第176章 三省客栈 三省客栈中年男子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不知道这年轻女子是什么样的身份,那样看起来颇为富有且身怀法力的人,竟然尊称她为主人,难道她是某个修仙门派的公主不成? 于是中年男子的腰弯得更低了,手势也更为专业了,眼神更为虔诚了。 西府在中年男子的注目礼中,往楼梯口走去。 西府跟着苏大郎走上三楼,客栈中年男子唯唯诺诺地跟在西府身后,苏老爹则跟在中年男子身后。 在一间写着“陆”的门前停下。 苏大郎掏出钥匙,哗啦一声将门打开。推开门,自己却站在了门后没有迈腿进去,而是让西府先进去。 西府抬脚迈进了房间,眼里不一会儿便有了笑容,这房间很得西府的喜欢。 房间很大,可以摆得下十几张床,窗户也很大,布满了一整面墙,窗户下是一条河,一直延伸往看不见的远方,河两岸是华丽的民居。 地面是深色的木板拼合而成,木板呈黑红色,浸着一层树脂,油光光的。 除了桌子是黑红色的木质以外,其它家具摆设多为深浅不一的绿色,绿色的纱质纹账,绿色的床罩,绿色的桌布,绿色的被子,树叶形的灯罩,连白色花盆里种着的不是什么花花草草,而是一棵直插天花板的芭蕉。宽大的叶子遮挡住了部分阳光,而叶子则呈现出了透明的光晕,很是清爽好看。 “贵客,这是本店刚刚更换了,二位大人提出了您喜好绿色之后,我们便连忙发动了五位工人前去采购更换,只为了贵客能住得舒服开心。”中年男子躬着腰说道。 “嗯,挺不错,多谢你们有心了!”西府点了点头。 苏老爹走过来,捏了一块碎银子悄悄塞进中年男子手中。 中年男子悄悄看了看,忙喜笑颜开地朝西府鞠躬,“多谢贵人!您有什么需要尽管随时叫我,小人名叫小林!”小林说着躬着腰退出了房间。 “苏老爹、大郎,感谢你们对封虎的用心,现在封虎的结果比我预料的要好上很多,恐怕都是你们的功劳……这支赤金梧桐木,是我在山里唯一一棵树上采折的,是做替死傀儡的好材料,送给你们吧。”对待下人必须赏罚分明,做好了无赏,做坏了无罚,下人便没有了动力。 苏大郎伸手要过来接住,被苏老爹在头上狠狠地敲了一块板栗。 “主人,这个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况且我们又不会做那替死傀儡,给我们也没什么用。您让我们的修为都提升了,可以白日化形,这本身便是恩重如山,我们不能再收这么种的礼。” 苏老爹说得情真意切。 “好吧,那这个我先替你们收着,以后有机会,做成了替死傀儡再送给你们!”赤金梧桐为凤凰的栖息之木,所以也带有了凤凰浴火重生的力量,可以加工为替死傀儡,西府以此赠送苏氏父子,相当于多送了一条命给他们,这礼不可谓不大。而且绝不是空自画下大饼,以妖主出神入化的炼器术,必然可以做成替死傀儡。 西府看了眼苏大郎,“让我看看你的胸口伤势”苏大郎因为强劝封虎不要挑战圣兽而被踹了一脚,就是踹在胸口。 苏大郎站直了身体,西府抬起手按在他胸口上,一道柔和的白光自手掌心溢出,流入苏大郎胸口。 苏大郎感受到一股温热的能量传来,这股能量十分的柔和,绵绵不绝,却丝毫没有侵略性,令他产生一种很惬意的感觉,大脑变得更为清明,身体变得充满活力,仿若一觉初醒时。 大约一刻钟后,西府收回了手。额头上微微出汗。师烛之光具有促发他人修行效果的作用,经过她的多次尝试,她发现她身身上的师道真气具有恢复伤体的作用。经过短暂的探察,苏大郎的胸腔有比较大的损伤,甚至内脏都有所波及,所以西府为苏大郎注入师道真气,恢复损伤,耗费了不少的真气。 苏大郎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哎哟,真的好了,一点都不难受了……哎,主人,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你个憨货,还问,主人在为你疗伤,累到自己了!”苏老爹在他儿子头上狠狠地赏了一个爆栗。然后拉着儿子一起给西府磕了个头。 主仆三人直奔主题,问起了关于封虎的事。 三人就封虎的事大约聊了有一个时辰,得出的共同结论是:不要强行干涉封虎行为,顺着他来。可以帮着他找申小姐,但一切要悄悄进行,不要被封虎提前发现了申小姐。 得出了行动方向,苏家父子两人便退了出去,让西府梳洗休息一番。 西府放出了包子,包子一出来,便兴奋得东嗅西嗅,很明显,它很喜欢这房间里淡淡的桂花香味。西府坐在床上,调息入定,以恢复体力。包子则担当了护法的重任。 西府迅速入定,进入内视状态,基本隔绝了对外部世界的感知。 丹田之中,一颗粉红色的小球升了起来,犹如黑暗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小球之中一颗红色的蜡烛若隐若现,烛身隐隐有金色的纹理交织,显出一种神秘的气息。 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支红色蜡烛,竟然隐隐有冲破那粉身小球的趋势,要知道那粉色小球可是师道真气凝结所成,一旦破裂则意味着西府真气消散,再难运起啊!西府吓得连忙停止了下来。以强力压制住那小蜡烛的冲撞,以意念降低它的活力,耗去了两个时辰,才堪堪稳住了这小蜡烛的骚动。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就因为刚刚真气消耗有点多?这真气小球便难以维持形状了?不至于啊,以前有时候真气消耗要比这一次还多得多啊,以前可从没出现过这种状况。 西府再度将真气小球压下,沉入丹田深处,不敢在运行真气了,万一真气小球被师烛冲破,真气消散,后果不堪设想。 真气消散,这样的结果,是任何修仙者都无法承受的,西府同样不能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妖主,你可要早点回来! 第177章 冬节逛街 就在西府怀念妖主的时候,包子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将西府的注意力唤回到现实之中。 门外有人,一股泼辣的生命场域传递而来,十二娘!这股气息专属于她。修行到一定境界,便能感应一个人的生命场域。这种场域是由人的气血、生命力、情绪等综合而成的。 包子回过头来,向西府讨主意,门开还是不开? 西府点了点头。 包子后爪一点地,身体腾空而起,前爪便够着了门闩,轻松地打开了房门。 门刚打开,便被一股推力迅速推开,向包子压来。 “吧唧” 包子被狠狠挤在了门与墙之间,身体如橡皮泥般压扁了。 “西府,快快快,逛吃去!” 十二娘略显慵懒的女中音,先震荡在房间,然后本尊才现跑到西府眼前。 西府打量着眼前的人,黑人披风,披风大帽子搭在肩头,长方的脸蛋,浓密的连心眉,满脸的大胡子。要不是那眼睛里的玩世不恭的光芒,西府几乎无法将她认出来——这不是十二娘还能是谁? 突然,一声悽惨的狗叫声传入两人耳朵。 西府才如梦方醒,包子还被挤在门与墙之间哩,而罪魁祸首就是十二娘。 “哎呦,包子,怎么在这?”十二娘回头,看到包子的哀怨眼神。 西府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声若银铃。 苏老爹与苏大郎也跑了过来,见到了包子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强忍住。不知为何,他们对包子有种本能的敬畏,虽然它肉身只是一只小狗,而且看起来不过是微有道行,但不知为何,却令它们的心惊。 包子挣扎着站起来,冲十二娘怒吠。被十二娘一把捞起来,搂在胀鼓鼓的胸前,这下包子安静了,不再叫唤。 原来是只色狗! 西府介绍十二娘与苏家父子相识,尔后十二娘便说起了下午的战况: “我告诉你啊,我那朋友今天休息,不是拜冬节嘛,城主府一半人都放假了,我那朋友被我从宴席上捞起来,答应我先贴寻人告示,然后再着地保去查。估计最晚明日上午就能全都贴出来了。我把你给我的画像己给他们去印了!” “好姐姐,赏你一个”,西府跳起来,就在十二娘的额头上浅啄了一口。不知为何,与十二娘在一起,她便没有了正形,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十二娘冷不防被西沾了便宜,很是不甘,跟西府算账:“小丫头,你晓得我这额头有多金贵吧,那些地主老财一掷千金,也只望一睹姐姐的国色…所以啊,你得赔钱,要不然跟你没完!”说着便朝下西府追去。 两人自然是打闹一番。苏氏父子看得直翻白眼,这两个疯女子,谁能想到一个是庸城花魁,一个是平素庄重的女主人。 就连包子看得都直打哈欠,以实际行为体现了对两个疯女子的不屑。 两人又打闹了一番,十二娘便再次将话题拉回到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拜冬节。 拜冬节,又叫冬至,是庸桢国一个重要的节日,在拜冬节的前三天,朝廷便给官员们放假了,并且皇帝还亲自宴请群臣,以寓与民同乐之意,并且还大赫天下。晚上还举办游行,全国在这几天都相当的热闹,就跟小过年差不多了。 上行下效,自然在庸城也相当重视这个节目。城主府在这一天会在北山祭拜天地与圣兽,并给府中人员大放假,放他们回家宴请宾朋,共聚友情亲情。晚上还有精彩的露天戏曲表演与游行。 听了十二娘的描述,众人都想去赶赶这场热闹,只有苏老爹隐隐有些担心,他说:“即然这几天这么热闹,想必会有很多外地人来城中游玩,流动人口增多,要找那个申小姐恐怕就更不容易了!” 西府点点头,“尽人事听天命吧,老爹不用太过担心!劳烦你们去找找封虎,尽量叫他跟我们一起去玩玩吧!”好好玩玩,分分神,有助于他缓解他的偏执。 封虎住在同一条街,斜对面的一家客栈里。 大约两刻钟之后,封虎与苏老爹一前一后出现在西府面前。 “哇,这位就是你弟弟吧,这眼睛、这鼻子、这脸盆,再长个五六年,必定迷倒万千少女!”明面上十二娘是冲着西府说的,但眼神却毫不隐讳地盯在封虎的脸上。 封虎虽然早看出她是女扮男装,但这说话的慵懒气息还是令他意外,拥有这么好听的声音,这个人一定会很好看,不过若要是跟他的申小姐比起来,又显得太冲了些,不似申小姐那么温婉。 封虎也不打招呼,就是冷冷地看了十二娘一眼,又看向西府:“姐姐,苏老爹说你想我陪你逛街,我就来了,你是想去哪里逛?” “我也不知道哩,这就要问这个地头蛇了,她带我们去哪,我们就去哪儿!”说着指了指十二娘道:“小虎,这是我好朋友,十二娘,她对庸城熟得很。”然后又指了指封虎,说道:“十二娘,这是我弟弟,封虎。” 封虎轻轻地一点头,没有多说一个字,在陌生人面前,他向来不喜欢说话。 十二娘没有表现出丝毫尴尬,而是热情地打招呼,脸上满是笑容,鞠躬极为认真。 几人一起走出了三省客栈,来到街道上。 这还不是主街,只是一条小街巷,但一出客栈,便感应到了浓郁的节日气息,街道两边的店铺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树干上都裹上了红色的布匹,还有小朋友举着灯笼来回跑着玩儿。 等走上真正的主街——君子街,那可真就是人声鼎沸、人头攒动的景象了。街道边几百米远便有官家搭的戏台子,上面正上映着一出出好戏。有热热闹闹的武打戏,也有唯美婉转的感情戏,还有以假乱真的变戏法表演,也有迎合下里巴人的十八禁小调。 几人在路边找了个桌子坐下,苏老爹负责点了饭菜,几人便坐下来等待食物了。 忽然人群中出现了骚乱,有孩子的哭喊声,有妇女们的惊叫声,还有男子骂娘的声音。 虽然这动静有点大,但也并未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人这么多,你撞着我,我踩着你,吵吵或扭打起来,都是有可能的。 第178章 圣兽现身 不一会,饭菜便端上了桌。 街边的大排档,吃的就是股热闹劲儿,菜式并不精致,都是大份量大盘子:四个素菜小炒,大火速炒,浇热油,浇蒜汁,基本失了菜的本味。西府没怎么动这些个素莱,倒是十二娘与艻家父子不停挟素菜。 另有三个荤菜,一个是炒田螺,一个是荷叶鸡,一个酱是猪耳朵,没怎么放调料,都是新鲜的食材,本真的味道,都是西府的大爱,不停地动筷子。她也不停地给封虎挟菜,但封虎的碗里的菜不停地垒高,没见封虎怎么动筷子,很明显他没什么心情。 众人都不敢劝,就是西府也是不敢多劝,知道他在申小姐身心魔深种,一个出言不慎便可能惹来麻烦,而十二娘却无所畏惧,开口就是呛死人的话: “真是羡慕你那申小姐!”十二娘用手背抵了抵封虎手背。 封虎抬起头看她,眼里有好奇与不解。 “小小痴情种,要是姐姐遇到一个像你这般痴情的,就也不枉白活一世了。”十二娘眼里是神伤,挟了块粘满蒜粒的素材,猛嚼起来,“嗯,这味儿够冲,你试试!” 在众人不解与担忧的眼神中,封虎真的动起了筷子,挟了一块那素菜送进嘴里。脸上的焦虑变少了些。 西府悄悄地冲十二娘竖起了大姆指。十二娘瞟了眼那大姆指,在桌子底下也伸出食指与中指,骄傲地晃了晃,很明显她享受这种劝人的一成就感。 十二娘又趁热打铁,询问了很多封虎与申小姐的过往,讲起两人之间的“甜蜜”往事,封虎便滔滔不绝,不见了偏执的沉默。 其实在西府听来,那些封虎以为的“甜蜜往事”,一点也不甜蜜,甚至有些不可思议,就是“你对我好,所以我要对你好,而且你必须要接受我对你的好。” 但这些别人多说无义,还是让他自己慢慢去悟吧,别人的理解,他听不进心里的。 陪伴他,同理他,会促进他的自悟。 突然一个黑衣人在几人眼前飞过,真的是飞过哦,就踩在逛街者的头上,嗖的一声就踩着人头跑远了。 不一会儿,后面又有两个跟寻黑衣人同样打扮的人飞过,好像是在追赶刚刚那个人。 西府突然一阵心慌,那些人的衣服边角都镶着金边,给黑衣镶金边,她只在一个地方的人身上看到过,那便是大泽国的麒王府!旦愿是我多想了,不可能旦凡黑衣镶金边就都是麒王府的人。继续吃,荷叶鸡不可辜负。 街上的人群出现骚乱,孩子与妇女的叫唤声更大了,人群里出现了踩踏,不过好在没有人员死亡,不一会儿这些哭闹声便被吵闹的市声给淹没了,继续天下太平。至于在吃饭的几人,更是没有受什么影响,大家继续吃继续聊。 不一会儿,人群里出现了欢呼声,有几个红衣人在众人头顶飞过。这几人没有踩人的头顶,而是真正地在人头顶上空飞翔,直追那几个黑衣人而去。有不少人直接跪了下来,送那两个红色背影不停地磕头,如神佛突然现身。 “这几人是朱髯宗的?”服装款式与赤夏几乎一个样,西府不同得想到了朱髯宗。 “没错,这两人就是朱髯宗的,常年住在北山,很少出现的。”十二娘一边吃一边说,她一点也没有这两名朱髯宗弟子的出现而惊奇,因为对凡人来说,这些修仙者是只存在于传闻中的人,猛然看到传说中的人物,本能都会被惊到的。 “你怎么这么淡定?”西府问。 “有什么好不淡定的,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吗?不都是会生老病死吗?你们不都是修仙者吗?天天见习惯了呀!”十二娘理所当然地答道。 “好吧,好吧,你这么漂亮,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西府心道,对的才怪,虽然我们都算是修仙者,我们可没有在你面前飞过,一个普通人见到人飞怎能不会惊奇。 “好吧,实话实说,我有一个常客,好像就是一个修仙者,常常是飞来飞去,不过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我被下了禁言咒。”十二娘凑到西府耳边小声地说,在座几人都没有听清楚,只有西府听清楚了。 一个修仙者,竟然会逛青楼,这个也太……太入世了吧。西府想多打听点儿什么,但实在没有办法了,倒不是十二娘不愿多说,而是每每她说到那个修仙者手相貌出身名字时,十二娘的嘴巴突然就张不开了,好像被什么紧紧粘住了嘴巴似的。这应当就是禁言咒的作用了。 真是神奇!西府对这种禁言咒充满了好奇,充满了学习欲望。 不一会儿人群中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看啦,圣兽来啦!” “圣兽大人威武!” “……” 就见街道上特意空出一条路来,远远地看,有一头跟牛差不多大小的动物慢慢踱了过来。 “真的是圣兽?熟胡?”西府大惊失色,一只活了两万岁的生物出现在人类集市上?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而这些看热闹的人,竟然还只是观望,没有四散逃开,而只是充满尊敬地观望,就像看到大人物出行一般。 “每年拜冬节都会出来的,庸城人都习惯了!”苏老爹小声地提醒西府,与庸城凡人相比,女主人的表情就有点大惊小怪了! 西府将目光投入封虎,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这样的家伙,你确定要挑战吗? 封虎的目光里充满震惊,眼睛睁得老大,小声咕哝道:“原来这就是圣兽,原来这就是圣兽……”,很明显情绪激动,竟然有股要上去一站的冲动。 这几个人目光都被圣兽牵引了,不能转移开去,这……实在……太震憾人心了! 身体像牛一样,全身长着黑色短毛与黑得发亮的皮,看着像黑色的盔甲。头上的角与牛一个样,但却长着一张慈祥老人的脸,这张脸上的五官与人非常相似,并且脸上是没有毛覆盖的,脸上的皮肤呈黄色,与人的皮肤差不多。 这种人脸与牛的身体的对比,实在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无论看多少遍,这种情绪都不会减少。 所有人都如定住了一般,默默地注视着它走过。 当人们看到他身体的侧面时,那种震惊就更加巨大了。 两只巨大的黑色翅膀巻在身体两侧,跟鸟的翅膀无二,身后拖着一只蟒蛇一般的尾巴,尾巴的长度与比整个身体差不多,如果它将翅膀全部展开,会超过整个街道的宽度,如果将尾巴甩开,一两丈之内,都不会留下活口。 然而街道上的围观者,没有人表现出恐惧,只有崇敬,因为它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出现,从没有伤害过普通市民,往年有些穷凶极恶的人被他一尾巴拍死,但从没有对普通人下过手。 第179章 黑色小兽 西府这一桌子的人都看得呆了,如此神异的圣兽,让所有人都心生崇敬,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伸工了脖子仰望着这头圣兽。 它的身高不过与普通牛一样,周身也没有什么祥光环绕,但却莫名地给人巨大压迫感,当它走近时,这股压力愈加增强,令所有人不敢抬头直盯着它看,而只能低着头看它的大脚丫子与长长的蛇尾。 这种莫名的被压制的感觉,桌旁的所有人都有感知,当然也包括封虎在内。他远远地看着对兽直来时,内心还有澎湃的斗志,这可是人人称颂的圣兽啊,自己要是把它打败了,那申小姐必定会知道,必定会对他刮目相看,但当它走到一里范围内时,他便如别人一样低下了头,内心里是百分之百的臣服,生不起丝毫战意。这就是圣兽的威力。 人潮便如海水一般,在圣兽走过之后,便自然地汇聚成一片汪洋,继续逛吃看戏。 一直等到圣兽走远了,走到了一里开外,桌边众人才缓过神来,才能够畅快自如的呼吸。 西府饱含深意地盯着封虎,“你还想挑战它吗?”这句话她没有问出口,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句话是什么了,包括封虎在内。 封虎与西府对视了片刻,便低下了头看向那些黑压压的人头。回答已非常明显,“怎么挑战?靠近它一里之内,便生不起丝毫战意,这还怎么挑战?” 西府心中窃喜,想不到自己原本那么焦虑担心的事,竟然人家圣兽亮个相,就解决了。世事就是这么奇妙! 封虎愁眉苦脸,如果申小姐此时在暗中观察他,必定也感应到了圣兽的无边威压,便也就不再担心封虎会被圣兽战死,在这样级别的威压面前,所有人都会本能地臣服,哪还有什么战意。即然不能凭挑战圣兽的信息逼申小姐出现,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有缘自会相见,又岂在意一时?”苏老爹贴心地劝了一句。 封虎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这一天夜里,几人一直熬到天快亮,才起身回程。 各人各回各家,十二娘原本是不想回去的,但翻看了一个小本本,上面记载着晚上还有一个客人要接待,便也回剑舞社了。这个客人绝不能放鸽子,这可是十二娘的老追求者了,而且人也很本份,对十二娘十分的尊敬,关键是,这个人还很有能量。 西府与苏家父子走进三省客栈,便敏锐地发现有异常。 空气中浮动着细软的黑毛,在西府的神识中,这些细毛在空气零零星星地闪着光晕。西府吸了吸鼻子,还有鲜血的腥味,这股腥味极淡极淡,若不是全力打开神识去感受,根本不可能感受到。 西府怀中的包子也安静不下来了,一纵身跳落到楼梯口,往楼上跑去。急不可耐,似乎楼上有它渴望的美味。西府也紧紧地跑了上去。 苏家父子也吸着鼻子闻了闻,但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 跑上三楼的走廊,那股血腥的气息反而消失不见了。消失得很突然,仿佛被某种东西凭空遮挡了人的感官,因为消失得太突然太彻底了。 包子在走廊里跑了一圈,在每间房的门缝里都嗅了嗅,丝毫没有发现线索,西府也是跟着它一起转了下,同样也没有任何发现。 “主人,肯定是您闻错了,我跟老爹都没有闻到,也没有看到什么细毛啊!也或许是您这几天太过担心,导致感官出现了幻觉,这个问题,有可能是走火入魔的前兆……”苏大郎嗡声嗡气安慰西府。 苏老爹狠狠地掐了铁憨憨一把,但是,这货太皮实了,竟然一直到把一句话说完了,才感应到老爹的提醒。“爹,我又说错话了吗?难道我不应该安慰主人吗?”老爹与他有过约定,掐小臂就是“闭嘴”,掐上臂就是“住手”…… 苏老爹一把抓住儿子的小臂,往旁边的房间拽去,一边冲西府抱歉地笑,“主人,别听她胡说,相信自己的判断,小主为妙!” 西府点了点头,她不可能真的被苏大郎的安慰吓到,相信自己的感觉必有由来。但她却没有感知到敌意与危险,所以不必太过担心。 西府推开房门,没有血腥之气。 包子嗅了嗅,然后便跑进了房间,一下子跳到又软软的被子上,把自己卧成了一个圈,还没等西府沐浴完,便听到了包子轻轻的呼噜声。 西府泡在一个大大的长方形木桶里,桶里是暖暖的热水,作为一家顶级的客栈,二十四小时有热水供应,在这样初冬时间里,泡个热水澡就是人生最大的享受了。 水桶上方热气氤氲,西府如瀑的黑发披散着,盖住了肩膀与前胸,只将一张精致的瓜子小脸露在了外边,黑发愈加衬得小脸晶莹如玉,那如宝石般的大眼睛,在黑夜的烛光里发出晶莹的光,那樱桃小口,呈现出漂亮的粉红色,水汽粘在唇边,令那樱口更像一外落了露水的花瓣儿。 西府闭上眼,沉浸在美好的享受之中。此刻她什么都没有想,没有想封虎,没有想自己的修仙前景,没有想麒王府的追踪,她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人有高高的身材,如银的长发,宽阔的肩膀。但西府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努力摇了摇头,将那人的样貌甩出自己的脑海。 未来不必想象,此时此刻才是唯一。 突然,某个角落传来咚的一声响,等再细听,又不见了。刚刚那声响明明很清晰,而且还很近,最多不过两臂远。 西府站起身来,清白如玉的身体离开水面,显示在烛光中,烛光飘摇,芙蓉账暖,美人如玉,画面显得有些暧昧。 西府走到衣柜前,从柜子里取过一件白色的丝绸长袍,等她穿好衣服,再看刚刚放置长袍的角落时,发现下面有一泡湿湿的黑印,血腥味传来,顺着那血迹的出处,她看到一只白鬼的小动物卧在角落,睁大着恐惧的眼神望着它。 这是一只她从没见过的生物,全身乌黑,如果它不睁开眼睛,在这样的夜里,你很难发现它,会以为它不过是衣服投下来的阴影。 第180章 救治小兽 这小兽卧在衣柜的角落里,肚子在随着呼吸急速起伏,并发出轻微的呻吟声,两只圆圆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像两汪小小的水潭,只看着这两只眼睛,便让人心生怜悯。 它的体量与包子差不多大,也就四指的长度,整个头与传说中的龙几乎一模一样:狮头、鹿角,虎眼。但身体却跟龙完全不同,身形如一只迷你的麋鹿,整个身体覆盖着一层黑色的鳞甲,只在脊背与四蹄上部长着一些飘逸的黑毛,这些黑毛似乎不受重力影响,在空气中载浮载沉。尾巴形状跟牛的尾巴差不多,只不过尾巴整体长了一层黑色鳞甲,只在尾梢上长了一点飘逸的黑毛。 论形状,这不是可爱的萌物,光那一层泛着黑光的鳞甲,就让人不敢亲近,但是它的眼睛实在是太抓人了,那么无辜,那么惹人怜爱。那眼神让她想起梦境中五六岁的封虎的眼神,是那么无助,那么相象。 西府慌乱地连同它身下的衣服一起给从阴影里抱了出来,“别怕哈,我不会伤害你,别怕”,西府一边说话,一边将它移到了床上。在床上她可以更好的救治它。 包子已醒,站在被子上,张嘴就要大叫,西府连忙一厥嘴一皱眉,包子秒懂,闭上嘴把叫声咽在了喉咙里,然后站到小兽旁边,居高临下地俯看着这只黑色的丑丑的小兽,狗眼里尽是不善,喉咙里还发出恐吓的呼呼声。 那小兽则缩紧起身子,以惊恐的双眼盯着包子,喉咙里也发出呼呼的声音,摆出一副“别惹我”的架式。 “包子,干什么,对人家客气点好吗?”西府用一块布轻轻擦拭小兽的伤口。布上很快就沾满了湿湿的黑红色的液体,那是血与体液的混和物,每擦一次,小兽的身体便绷紧一次,想必非常疼。 在擦拭过程中,西府还隐隐摸到伤口处有一尖形硬物,凑近细看,不是肋骨,再细看,它呈青灰色,像是某种兵器的残余。 “忍着点哈,我看看倒底是兵器还是骨头哈,会有点疼哦!”西府盯着小兽的眼睛说,不知为何,她感觉小兽听懂了,虽然小兽没有任何表示,只不过一直用那可怜兮兮的眼神盯着她,一只都没变换眼神。 西府弯下腰,将一只眼睛几乎凑到那伤口处,那伤口就在小兽的下腹靠近后腿处。 西府将真气运于双眼,双眼之中一道白光流入尖形硬物上,顺着它往里探察,它传来的感觉冰凉阴冷,表面光滑,很明显不是骨头,是兵器无疑了。 兵器?又是在这样关键的致命之处,这便不可能是这小兽无意中踩中了猎人陷阱所致,陷阱的话,不可能射的这么精准,必定是人为射中的,而且还是非常高级的射手。这小兽身上并没有妖气,想必这小兽是某种珍稀的异兽,有修仙者要抓它做萌宠,或是炼药炼丹什么的。 想到这里,西府迅速布下结界,这个结界加入了师道真力,可以阻挡大多数同阶及以下修仙者的感知。 “小家伙,我功法特殊,可以助人恢复伤势与修为,我现在就运起功法,你尝试逼出体内兵器,可懂?”西府话没说完,便已冒险唤起了师烛,尽力催动它的光芒,将小兽罩在了师烛光芒里。 这一次小兽竟然点了一下头,这是它第一次做动作。想必是师烛之光加身的一刹那,它的身体已感应到了伤势的好转,所以才做得了点头的动作。 小兽闭起双眼,通体升起淡淡的白光,起初这层白光如湖面上的水汽,若有若无,十几息之后,这白光便如牛乳一般浑实,在小兽的身体边缘流淌,小兽的身体渐渐亮得更为黑亮了,身体的活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又十几息之后,那尖形兵器一寸一寸从肉里溢出,每溢出一寸,小兽的眼皮就会痛苦的抖动一下,可见它正付出巨大的忍耐力,才将这兵器慢慢逼出体外。 二十息过去,那兵器终于全部逼出了体外。 小兽身上汗如雨下,身下的被子湿了一大片,小兽虚脱了一般又无力卧了下去,软塌塌地趴在被子下,像一块融化的橡皮泥。 西府额头上也全是汗水,但她还在坚持,以师道真力注入其伤口处。 每一次将真力集中于师烛上,西府就感应到它给真力小球光壁的冲击就要大上一分,但西府总想着,不怕不怕,再坚持一下下就可以了,它不会冲出来的。 幸运的是,至小兽的伤口完全闭合,师烛还是没有冲出光壁。西府赶忙收工,将真力小球压回丹田深处。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真是惊险啊! 那兵器看清楚了,是一种牙签形状的暗器,大小也如牙签,只不过材质为某种金属,其上还浮出白色的电蛇,电蛇每出现,便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想必是高人所炼,听得西府毛孔都竖了起来,不祥之物。西府惊喜地抓起它塞入储物戒中,就当作是做好事的报偿吧。 就在这时,包子大叫了起来。 小兽也睁开眼,露出惊恐的神色。 与此同时,西府也感应到了危险的气息正在逼近。 来者至少有两个人,而且修为要远远在她之上。 难道是那个抓小手的高手来了? 他们走得很快,马上就到三省客栈了。 很快地,就进入三省客栈了。 听到了客栈人上前阻止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客栈的人哎哟一声,然后就是人体与地板撞击的声音,听这声音,就知道那人下手极重,对一个普通凡人都这样凶残,这在修仙者中是极为罕见的。 修仙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名门正派,都不可直接与凡人冲突,都不可直接影响凡人生活。若修仙者有违,便是修仙界的垃圾,人人可诛杀之,但这两人似乎无所顾忌。 还有什么比一个无所顾忌,且境界远胜于己的敌人更为可怕? 第181章 应对盘查 这两个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他们身后,还有别的人,但西府能感应到他们身后的几个人注意力并没有锁定她这个房间,至于锁定在哪里,她感应不到。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响亮而急噪,声音震荡在三楼的过道里。 同一楼层的客人大多都被吵醒,有些人打开门观望,看到两名比那声音更不友好的黑衣人,他们人高马大,面目凶恶。两名灰衣人站在他们身后。再后面是一名客栈的人,一直坐在大堂的中年人。 那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来头,光看那黑衣的料子及上面绣着的金边,就知道应该富贵非凡;至于那两名灰衣人,看他们衣着,与城主府的法师一个样,应该是城主府的。 苏氏父子则冲出了自己的房间,大步走到敲门人面前,苏大郎在前:“你们是谁啊?这么大声!找我家主什么事?”苏大郎的态度很不友好,因为这两个黑衣人很明显对主人很不友好,他很愤怒。 “松鼠妖?家主?”一个黑衣人念了这两个词,与另一个黑衣人相视一笑,脸上是无比的轻蔑,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另一个黑衣人冲着身后的灰衣人说道:“大人,你们是怎么搞的,放着这些妖魔鬼怪不管,专门跟着我们做甚!”,这名黑衣人的眉毛断了一截,两只凶狠的眼睛,只配了一截半的眉毛,形容不善。 “二位,我们只是听令行事,没有命令我们绝不多管闲事,上头允你们在城中找人,我的职责是保护城民不受滋扰,”说话的是一个面容严肃的老者,长着一张绝对方形的脸,话说道这里,这位老者突然放低了音量,一字一顿地说道:“希望你们,也不要,多生事端!”音量虽低,但那语气,与眼里的凶狠,任谁也不能忽视其中的威胁意味。 那位断眉黑衣人,猛甩了一下袖子,怒气冲冲,转回头去。内心嘀咕,妈的,真的是油盐不进。 苏大郎再次相问,“喂,你们找我家主到底什么事?”对他们真身的拆穿,以及其中的蔑视,听他极其愤怒。 苏老爹则走到两名灰衣面前,躬身说道:“我们虽不是人族,但绝未违反城中任何禁令,而我们家主是切切实实的人族,而且也是尊纪守法之人。” 灰衣方脸老者,说道,“不必担心,庸城并不杜绝妖族,凡守我庸城法纪,即为庸城保护对象。这两位并非找你家主人,而是他们说这房间里有他们要找的人!”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众人看到一个身着绿袍,头发湿淋淋的少女站在门口,以惊恐的眼神望着两名黑衣人,又望了望旁边众人。 众人的眼睛都盯在少女的脸上,只有苏老爹看到看到这少女的手指朝他轻晃,示意他不要担心。 “你、你们是什么人?”西府将音量放得很低,声音里还增加了颤音,很好地表现了一个少女的胆怯。 见是一个我见犹怜的少女,且身上只有轻微的真力波动。两名黑衣面上的怒色放缓了些,长相凶恶的断眉尽量亲切的说道:“小姑娘,我们在找一只恶兽,这个恶兽看着可怜,可一旦发起疯来,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恶魔,让我们看看在不在你的房间。” “真的嘛?我刚刚真的看到有个黑影在我床上,然后就不见了!”这少女吓得一下子把门全部打开,站在入口一侧,让门外的人进去。 “断魂钉?”一名黑衣人吐出这三个字,然后那两名黑衣大步冲进去,像狗一般直冲西府的床上而去,几乎是跳上去的。断魂钉是他们打在那畜生身上的,他们感应到了那断魂钉的气息。 西府心念陡转,断魂钉相必就是从那小兽身上逼出来的兵器了。要骗得过这两人,那断魂钉就是最有力的道具了。 一名黑衣人用手在被子的血迹上摸了摸,“没错是它的,不过,似乎是在半个时辰之前了。” “半个时辰前,你在哪?”断眉的同事恶狠狠地问西府。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西府做起努力回忆的表情,“哦,相起来了,那时我们还在君子街,在一家南岭食馆中,我们吃的有三个炒素菜,还有三个荤菜,这几个菜里面,我最爱吃的是那个鸡,真的是太嬾了,太好吃了,我强烈建议你们一定要去试一下,还有你们也真的要去试一下……” “苏老爹,你们觉得那个鸡是最好吃的吗?哦,对了,我们明天中午还去吃吧,实在是太好吃了!” “好啊好啊,那一家素菜也不错哦,吃起来不像别的地方的素菜那么寡淡,那家的素菜味道特别丰富,有不同的层次的味道。” 苏老爹没有接腔,接腔的是苏大郎,一边讲一边回味着那些味道。 “闭嘴!”一个黑衣人说道,“一个修仙者,一个小妖怪,怎么这么不思上进,贪恋人间的口腹之欲,真是替你们脸红!” 西府被“吓”得低下头,不再说话。 就在这几人注意力全在西府与苏大郎身上时,有一只奶白色的小狗悄悄地从门口溜了出去。如一阵风一般消失在夜色中。 那两名黑衣人又往沐浴间走去,甚至在长方形木桶的水里还嗅了嗅。然后互相摇了摇头。 那个断眉黑衣人在衣柜里摸了摸,伸出手指在里面捻了捻,不一会儿手里捏了一根黑色的毛出来,举到另一个黑衣人眼前。两人互相点了点头。 两位城主府的灰衣人,站在一旁不友好地盯着那两名黑衣人,但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两名黑衣人小声交流了一会儿。 西府暗自放开神识: “她刚刚讲的话应该不是虚言。” “但我总觉得她怪怪的。” “或许吧,我们再盘问盘问她。” 那两名黑衣停止了交谈,向西府走过来。 断眉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林西府!” “你来这里干什么呀?” “来看拜冬节的啊!”西府的脸上显出了一些不耐烦。 “它在哪儿了?”这句话问得极有技巧,就是要趁人不备,套出实话。 “什么?谁?你是说那个恶魔?”西府皱着眉反问,眼神没有任何躲闪。 两名黑衣人又互相一对视,两人脸上充满了失望。 “你是哪个门派的?”断眉问。 “够了,你们可以走了。”灰衣老者打断了断眉的询问。当着城主府法师的面,一再追问与他们追查目标无关的问题,这简直就是对他们权威的践踏,他们当然不会听之任之。 第182章 人走蛛留 断眉黑衣人瞪了灰衣老者一眼,伸出食指竖给老者看,“一个问题?” 灰衣老者点了点头,允许他再提一个问题。 断眉黑衣人转过头去,冲西府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储物法器?” “储物法器?”西府无辜地问了问,然后摇了摇头,“还没有!” “咳咳,主人这么小,还不到年纪,到十六岁才会给。”苏老爹适时回答。 断眉黑衣人不说话,闭上双眼,等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双眼射出两道粗如手臂的光柱,这两道光柱瞬间扫遍西府全身。 灰衣老者果断一拳击向断眉,恶意窥探庸城客人,还是一位少女的身体,在他们的约定中中这自然是不允许的,这属于无视庸城法师的权威。 断眉没有接招,而是从身体里涌出一股光波。灰衣老者拳头击在这光波上,如击在棉花上一般,没有任何着力之处,无形之中将拳头上的力量全部化解。 “法师,我们并不想闹事,这就走开。”这时,另一名黑衣人开口,他的声音比断眉黑衣人平和得多。 灰衣老者收拳,不动声色,拳上的气场消散。 断眉黑衣人瞪了灰衣老者一眼,带头往门外走去,另一名黑衣人朝灰衣老者一抱拳,转身跟了上去。 “多谢法师相助!”西府与苏家父子都朝两名法师抱拳致谢。 “不用客气,职责所在,庸城为法度之地,庸城繁盛全靠天下客商,绝不允许一名客人受辱!影响了庸城的口碑,几位若再遇类似事件,请直接去城主府公堂报案即可!” 灰衣老者对西府说话,很是和睦。说完之后,便与另一名灰衣人一点头,大步朝门外走去,追踪那两名黑衣人而去。 “真是晦气,怎么遇到这样的人,好好的,哎呀,搞得我好像真的是窝藏了他们犯人似的。”西府一边说,一边朝趴在墙角的一只蜘蛛示意。这只蜘蛛通体呈红色,不过米粒大小,这个小家伙是断眉的同伙衣袖中射出的,西府猜测必定是监听类的异兽。 苏老爹点了点头,示意他也看到了蜘蛛。“是啊,这两人真是太凶恶了,主人,你真的看到黑影子嘛?” “可不是嘛,我本来还以为我看错了,想着自己可能是太困了,看错了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看床上真的有一滩湿印子,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了,本来也没多想,就觉得可能是野猫什么的,听他们一说是什么恶兽,可真是吓死我了。” “主人莫怕,那两人虽然凶恶,但本事肯定是真切的,他们没在这里感应到那恶兽的信息,想必就是真的没有了,您安心休息吧。” 苏大郎感觉这两人怎么说话的方式很怪,那神态与平时完全不同,还准备在说了什么,但他一想开口,便被老爹使劲掐住手臂,一说就被掐,就这样掐了两次,任他再愚笨,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古怪了,自己还是不要开口为妙。 苏老爹朝西府微微一弯腰,往门外走去。 苏大郎也跟了出去。 客栈的那名中年男子,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让您受惊了,我这就给您换掉被子,这就给您换被子。”这中年男子说着便将床上的被子拖到地上,然后从墙上的柜子里抽出了另一床被子。 “是啊,真的是被吓到了,可要赔偿我!”西府语带抱怨地说道。 中年汉子抱着脏被子,唯唯诺诺地点头,“一定一定,给您打八折、八折。” “好好好!”西府脸上显出高兴的神色。 等中年汉子走出了房间,西府便重重地关上房门,吹灭了蜡烛,上床睡觉。 在西府的神识中,那蜘蛛就像一只蜡烛一样,放出昏黄的光,它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又在西府的床头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虎视耽耽地盯着西府。 西府被它盯的心里发毛,不知道这蜘蛛到底是要干什么,若它不是监听类的小兽,而有其它的神通,比如钻入头脑直接获取思想,那她不就是凶险了? 但想到自己有功德在身,以功德强大的护体功能,这小蜘蛛应该不能怎么样吧,想到这里西府心里安定了不少,但还是不敢真正睡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西府在心里悄悄地回忆起五禽导引术来,虽说它只是普通的炼体筑基之术,但它似乎也是有一定攻击力,幻化出来的五种动物形态,在每次自己的修为有所精进时,它们好像也都越来越强大了。特别是自己在吸取了义学馆的学子愿力之后,它们的形体与光芒似乎都更为强大了。所以西府还是时不时地在头脑中演化五禽戏来。 据妖主所说,从来没有《师道》的继承者持续演化过五禽引导术的,但他也确确实实地感受到,这五禽确实是具有单独的攻击力,并且越来越凝实。 看来同为《师道》继承者,可能每一位不同的继承者,所修行的方式有很大的不同,这恐怕就是孔圣人所说的“因材施教”之术了吧。 一直到西府演化了两轮五禽术,那只蜘蛛才爬上了窗台,又顺着窗缝钻了出去,又从三楼爬向一楼,然后向不知名的地方爬去,约一刻钟之后,它消失在西府的神识中。 西府以神识扫描客栈方圆两里之内的情形,此时天已快亮,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玩耍的人早已消失在街道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庸城的清净人员,他们正在清理狂欢之后的满地脏物。 一些老鼠在下水道旁跑来跑去,还有很多冬眠的小虫在均匀的呼吸。 在她的神识中,还能感应到一些地方是完全的空白,或者说就像一个黑洞,她的神识是进不去的,在她的神识中就是一片黑暗,那些想必是一些增界比她高的人布下的结界。但又不会比她高太多,因为如果比她高太多境界,她连那黑洞可能都感受不到。 但令她放心的是,那些黑洞透露的气息与那两名黑衣人完全不同,想必他们已经离开了,应该离开了,没有再锁定她。 旦愿吧,毕竟阿爹阿娘已与她同住,可千万不要把他们拖入危险的境地才好。 在街对面的旅馆里,她感应到了封虎的信息,他的气息很紊乱,在她的神识中,封虎的气息就像大风中的蜡烛,一会儿快被风吹灭,一会又突然火光如炽,就这样反反复复。 嗯?那两外神识黑洞,会不会是申小姐所在? 第183章 寻人告示 西府有很强烈的冲动,连夜就去一探究竟,她想见到那个传说中的申小姐,她更想知道申小姐与阿弟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情感,以前听到的都是别人的传言,从当事人申小姐那里得到的信息,会更为可靠真实。但为了以防万一,万一那两名黑衣人在她身上布下了什么古怪就不好了。她决定天亮后让苏老爹去那两个地方查查。 苏老爹,机警胆大心又细,她很放心。 不知道包子跑哪过夜了,包子天生具有隐藏气息的本领,只要它成心想躲起来,没有人可以找到,她无需担心它会被两名黑衣人发现,只是想到小小的一只狗独自在外过夜,她会有点不舍,毕竟外形是一只可爱却脆弱的小狗,它可是习惯了舒服暖和的被子的呀。 东方的天空,渐渐放出红色的光芒,一轮巨大的红日从山头升起,照亮了整座庸城,护城河的水、石人河的水,都泛起白色的雾气,树木上挂上了一层白绒绒的霜。 庸城的清晨,美好,整洁。西府与封虎走在君子街上,心情愉悦,她喜欢这样的城市。 “虎子,你昨晚休息得怎么样?”西府关心地问,虽然结果她早已知道。 “还好。”封虎冲阿姐笑了笑。 一个要饭的老人与两个灰衣人在争吵,两人路过他们身边,停下来观望。 灰衣人腰上有城主府的通行牌,应当是城主府的公差。 原来那灰衣人要求这要饭的老人不要在主街上乞讨,城主府有规定,君子街是不允许乞讨的。而老人不愿意走。那两名灰衣人本来语气和蔼,但被这老人磨到最后,说话也变得凶恶了起来。 “你们这两个恶奴才,怎么可以对老人家这样?”封虎一下子要冲过去痛打那两名灰衣人,他平生最痛恨的是欺负老人家。 西府一把拉住了他,“他们也只是在履行公职,你别激动!”西府走上前去,朝老人的碗里放了一块指甲盖大的银块子,老人激动地捡起来,放在嘴上咬了咬,然后高兴地笑起来,朝西府磕了三个响头,一边磕头,嘴巴里还咕哝着感谢的话,含浑不清。 封虎扶起老人,“老人家别磕头了,有了这银子去买些吃的,再买身暖和的衣服吧!” 老人家又挣扎着磕了两个响头,带着破碗,颤微微地走远了。 那两名灰衣人说,“哎哟,你们这一时好心没什么用的,他是这里的常客了,他家里原本富有得流油,可是好赌烂赌,把家产输个精光,还把老婆孩子都卖了。”灰衣人说完,便用扫帚开始清理老人留下来的垃圾。 封虎站在那里呆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想不到这个外表可怜的老人,却是这般可恶。想不到外表可恶的公差,却是这般善良。 西府看着他,知道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自己的善良,或许有时候显得挺可笑的。这样的觉悟,对他是有好处的,会让他能更全面地看问题。一个人能比较全面地看问题,就不会偏执。 “事实有很多面,有时候换个角度就会看到不一样的事实!”西府在说这句话时,暗暗启动了师烛幻境,它会让身处其中的人头脑更为清明,思考问题会更理性。 封虎的头脑里浮现出他对申小姐的种种过往,虽然自己的很多事都是出于对她的爱意,都是出于好意,但是对申小姐来说,无论他目标是否正当,光那些手段那些过程就足够令一个普通人害怕了吧! 这是封虎第一次对自己的过往所为有了悔意。 封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倔强地笑了笑,“不管怎么样,兰姐姐,她只能属于我!”。申小姐全名申若兰,封虎习惯叫他兰姐姐或姐姐。 片刻之间,西府有些失望,但转而又释然。要改变一个人思想的方式,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可以达成,因为一个人的思考方式是在长久的经验中形成的,去改变它,自然也要做长期准备。 姐弟俩继续往前走去,走进一家饭馆。 看到饭馆的墙壁不太醒目的位置贴上了一张寻人告示,一看上面的人像与描述,这上面寻找的人就是申若兰了。上面的联系地址是剑舞社,西府希望自己离开庸城之后,还能有人将信息递到十二娘那里。 封虎看了眼西府:“阿姐,这是你搞的?” 西府点了点头,“这是十二娘托人做的,想必整个庸城都有这个了,希望能寻到她,” 封虎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很明显他并不看好这种凡人寻人的办法,气息都可隐藏,更何况外在容貌,但好歹是一个希望吧!旦愿真能如愿。 路边的早餐店里,坐满了人,热气腾腾,人声鼎沸,一只奶白色小狗吸了吸鼻子,箭一般冲一个小包间冲过去,包间房门半掩,小狗一溜身钻了进去。 只有一个侍者看见了这只小狗,玩儿命似的追过来,不过等他推开门时,看到了奶白色小狗已坐在了桌子上,并且面前还放了一只碗。这个侍者先是呆愣了一会,嘴巴张了张,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了”,便退出了包间。 西府微笑着盯着包子看,有很多话想问,但与包子的沟通比较艰难,毕竟它不会说话,尝试了几次之后,还是放弃了,任它专注地吃。 “等苏老爹他们买齐了这里特色食物,这两天我便打算回去了,你……有什么打算?”西府没有告诉封虎苏家父子是去那两处“气息黑洞”去找他的兰姐姐了。 “我再等等,白来一趟,不甘心。”封虎眼神直盯着阿姐,希望阿姐不要劝我一起回去。 “需要苏老爹照应你吗?”西府希望苏老爹留下,她好随时知道阿弟动向。 封虎点了点头,“那就留下吧。”封虎暗暗长舒了一口气,阿姐没劝他,很好。不过因为没人劝,他反而怀疑起留下来的意义。 “我也知道留下来没什么用,但就是想多等几天再说。” “你能看得这么清,很好。但一直等,好像也不是个事,毕竟你师父还需要你帮手,你也需要修行。”西府心里想为他设定一个等的具体天数,但觉得还是让他自己去定比较有效。 “再等几天看看吧,过几天再说。”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吃好了,话也聊清了。 西府带着包子回三省客栈,封虎要去街上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发现申小姐的线索。 第184章 黑兽少年 回到三省客栈天字号六号房,西府立即关上房门放下包子,运起师烛布下了一个小小的幻境。 这个幻境很小,只能容下两个人紧挨着站立,但隐藏效果要远远超越普通结界。 结界在修行者神识里,像一堵墙,挡住了神识探进去,但修仙者会知道那里有一道墙,或是一个黑洞;师烛幻境在修行者的神识里,则是完全的没有,但这个“没有”却有效隐藏了一些东西。 “把储物戒给我!”西府冲包子伸出一只手。 包子点了点狗头,肚皮开始蠕动,然后是喉咙,然后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一个木质戒指与一滩液体一起被吐在波斯地毯上。 “包子!”西府不满地喝斥,“藏哪儿不行,藏肚子里。” 包子无辜地叫换了一声,对没有修出体内洞天的它来说,藏哪里比藏肚子更安全? 西府用一块干布,嫌弃地从脏物挑出储物戒,擦拭了二十多遍,才将它戴在左手食指上。然后以右手食指在戒指土抚摸了三圈,轻念了一声“开”,戒指放出一丝白光,白光褪尽后,一只黑色小兽出现在地毯上。 这只小兽骄傲地站立在地毯上,像一位微型的王者,状态神武,磷甲黑亮,金色鹿角透出光芒,与昨晚的疲软完全不同。 西府弯下腰,打算抱起它,它却一下子跳开,并用黑亮的双眼回瞪她,眼神里是一种不可亲近的威严。 “哎,我说你这小东西,太忘恩负义了吧!”西府指着它轻斥。 “汪、汪汪”,包子冲它大叫,主人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不让抱,禽兽! 黑色小兽朝包子怒喝一声,这一吼安静无声,只是双唇张开,但是只是一吼,师烛幻境便如玻璃般粉碎,一块块碎裂在空气中。包子被震飞到天花板上,又摔落到床上,所幸摔得不重,它立即在床上站了起来。 除了西府之外,这房间里所有的事物希发生了移位,被子、书桌、凳子,甚至连床,都包含在内,都处在它们不应当在的位置上。 西府看着如被台风袭卷过的房间,下意识地升起恐惧,莫不真如那两名追凶的黑衣人所言,这小兽其实是恶魔? 但紧接着便释然,它没有伤害我,便说明它不是全然被残累控制了心性的,它是有智慧的,有智慧就可以谈,就有缓和的转机。 西府顾不上这黑兽,直接跳到床上,从被子中间将包子挖了出来,还好还好,包子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小屋巴还是摇晃得欢实,以此示意它没事。 西府再回头看时,那原本的小黑兽已长成了一只大狼狗的身高,头部已快与床沿齐高了,并且还在不停地生长,周身缭绕着黑色的烟雾,如一块散发着高温的木炭,突然被浇灭时放出的黑烟。 这景象很是骇人!包子大声吠叫,躲在西府的怀抱里大叫,它觉得很安全。 西府可不这么觉得,这黑兽身上传递出来的能量太过强大了,远远不是她能够对抗的,无论如何,她不想采取任何手段去阻止它继续长大,她生怕激怒它,到那时恐怕救命恩人的身份也不管用。 就在这黑兽的个头长到七八尺时,整个身体快占据了房间的一半,随着身体的长大,那股威压更为骇人了,好在它不再长高,并且体型在渐渐发生变化,往人形的方向演变。 西府与包子都睁大了双眼,大到不能再大了,都忘记了眨眼。 在他们惊诧的双眼中,这黑兽化为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粗看瘦瘦长长,细看肌肉线条分明,面皮很黑,眼睛很亮,嘴唇上方有黑色绒毛,一化形完毕,便冲西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抱拳道“多谢妹妹救命之恩!”声音是刚刚变声的少年之声,有股特别的磁性。 “啊~流氓~快走开~”西府羞得双手捂住了双眼。 黑面少年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下未穿一块布,那一根家伙不知羞耻地半立着,黑糊糊的一砣。 “啊~”黑面少年自己也羞得大叫了一声,又卧在地上,迅速化回一只黑兽,个头有床沿高。 此时,门外有人大叫:“主人,怎么啦?”“主人,我进去啦!” 这是苏老爹与苏大郎的声音,声音里充满担心,他们或许听到了西府的叫声。 “没~没事事~不要进来~”西府几乎是喊出来的。 “真的没事吗?”苏老爹不放心地问。 “真的没事!等、等一下哈!”西府尽量放平了声音回复。 再放眼看黑兽时,它如一支黑箭射出了窗外,西府跑到窗前一伸头,见窗下的街道上,人影绰绰,但完全感应不到小黑兽的气息,不知它去了哪里。西府望了望如被台风席卷过的房间,硬着头皮打开了门,一边开一边盘算着怎么解释。 “老爹、大郎你们回来啦!怎么样?”苏家父子帮西府去打探“神识黑洞”去了,西府认为那或许与申若兰小姐有关。 “怎么啦?有小偷?”苏大郎一进门便问道。 苏老爹没有开口问,但却向西府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嘿嘿,不是的。是是我跟包子玩捉迷藏,然后……然后就这样了?”西府窘的迫地摸摸后脑勺,像一个犯错了的孩子,这与她主人的身份太不匹配了,这种自我评价让她神情更窘了。 “哇,你们哇得挺猛啊!”苏大郎惊讶不已。 西府尴尬地笑了笑。这一次这个肌肉男拆台拆得很准,虽然他是歪打正着。 “主人,若是您愿意,务必告诉我们真相,如果不方便也是无妨。”苏老爹和蔼地说,他时时刻刻都知道自己的仆人身份,如果主人不愿意相告的话,仆人没有资格打听主人的事,抛开这种主仆身份,他觉得这个小丫头有一种做大事的气魄。 “老爹,这涉及到另外的人,所以不能相告。”见说谎无用,西府如实相告。 苏老爹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反倒是苏大郎还要开口追问:“说出来,我老头点子多得很,说不定还帮得上忙,是吧~”。 西府抿了抿唇,“抱歉,如果是我的事,我愿意同你们商量,但涉及到别人,我不能说,况且,知道了对你们不一定好……” 苏大郎还要追问,被苏老爹狠狠地拍了一下头,才闭上了嘴。 第185章 爬上东山 苏老爹开始汇报他们探查的情况: 神识黑洞一个是在一座名叫墨香的小客栈里,里面住着一只雄性猫妖与一个人类男子,看样子两人好像是好兄弟,又像是一对恋人,总之不是什么正经关系。 还有一处是在一处民居里,那家大人都是普通人类,身上没有任何真力与妖力波动,不过他们家有个小孩子,才五六岁,妖力很重,那结界应该就是那孩子布下的,其实不算他布置的,而是身体自功形成的结界,感觉那小孩根本就不能控制他身上的灵力。 总之,都与我们要找的申小姐无关。 这两个人,都很让人吃惊。雄猫与男人竟然是不正经关系!还有人类孩子竟然赋妖力,都是超越常理的存在。西府自然想去探查探查,不过那并不是当下当务之事。 西府与苏氏父子讲了自己的打算:要让苏氏父子陪着封虎在此住几天,暂先不回伯劳县,短则几天,长则一月。西府许诺,若是想二丫与三丫时,她可能让两人一起来看望他们。 苏氏父子自然没有异议。 西府让两人回房休息,她自己要去街上逛逛,下午还要去找封江天,如果封江天不同她一道回伯劳县的话,她只能靠自己御风飞行或召唤大白了,无论选哪一种,至少要耗费四个时辰的飞行。即使是仅仅出于礼貌,她也应当去告诉封江天她对行程的打算,毕竟封江天是来救自己的阿弟封虎的。 西府走出三省客栈来到街道上,走回庸城主街君子街,此时街上人流如织,要横穿君子街并不太容易,不过三丈宽的街道,走走停停了三十多息才横穿成功,来到另一条小街道上,这条小街道直接通往庸城东城门,封江天所在的东山观便是在庸城出街往东三里远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小而高的山就叫东山,如一道巨柱般直插天空,一道窄窄的石阶曲折向上,直到山顶,石阶的尽头是是东山的山顶平台,东山观就在山顶平台上。 走在曲折的石阶上,西府不禁感吧人类力量的强大,这么陡峭的山路,是什么人开造出来的呢?耗费了多久的时光才得以建成?西府走在这样的石阶上,想运用真力飞行,发现她的飞行能力消失了,在这石阶上在这山上,她根本就不能飞行。想必是有某种法阵限制了人在此飞行,她也必须如普通凡人一样一阶一阶往上爬。 这座山并不算高,不过才一百丈高,但实在是太陡,山体几乎与地面呈直角,在这样的石阶上行走,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作为修仙者,西府的体力要远远优于普通人,但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爬到半山腰,心中不禁咒骂起在山顶建东山观的人来,什么玩意儿啊,偏偏要把破道观盖这么高搞什么?你要真是喜欢离群索居,就不要把破道观盖在离城门这么近的山上吗?你就直接盖进深山老林里,不是比这里更清静,更适合修行?你要是喜欢信众来祭拜,就别把道观建在这么难走的山上嘛,真是的,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混蛋! 西府一边骂一边手脚并用地爬。半个时辰后,终于爬到了石阶的尽头,爬到了平台之上,她心中的气愤一下子消失了。 这个平台不算大,不过与伯劳义学馆的占地差不多大小,呈现为长方形,平台是完全的青石地面,西府觉得这完全是山上原本在此的石头切割而成,它们与整座山是一个整体,而不是别处移动铺到这里的。 石头平台的左右两边是绵延的松树林,在山石大风的长期吹拂下,这些松树呈现出好看的曲折造型,要比富家花园里那些精心修剪的造型要自然好看一百万倍。 石头平台的正后方是一个高台,大概有七八尺高,高台之上是一排青砖黑瓦的房子。粗扫一眼,这一排大概有七间房子,最中间那一间上挂着一个匾额,上面写着东山观三个字,匾额是木头的,似乎没有任何加工,不过是把树干削平了,然后用毛笔在上面写了东山观三个字,这三个字看起来倒是很有力量,龙飞凤舞宛若随时会飞出来一般。 西府走上高台,这才看清,有三个红衣小道童坐在最中间的房子前小台子上打坐。他们皆是面朝西边,此时的太阳正挂在西边,向大地投下一天中最烈的光芒。 西府凭肉眼,就能感觉到那三个道童的不一般,在他们头顶的空气是有些变形的,就像火苗上方空气的扭曲一般。就在她准备往道童们所在的方向走去时,突然在她眼前生出一道光线,横亘在她的眼前,这道光线直接连接了左右两边的松树林,使她完全不能往前靠近。 西府只好顺着光线,往一道门廊处行走,估计那个门廊才是合法入口吧。 走到门廊处,西府看清了,这个门廊的柱子是同地面一样的青石材料,门是两扇半人高的小门,透过门可以看到东山观中间的匾额,也能看到那三个打坐的道童,门廊顶部的屋檐是松树做的,松树木片上盖着一层黄色的茅草。 西府在小门上轻轻敲了敲,突然门边出现一个红衣小道童,小道童满脸倨傲:“祭拜者只能在外面祭拜,不能进来!” “小师父,我是来找人的,来找封江天!”西府抱着拳回答。 “哦,你是来找封师伯的啊,你叫什么名字?” “林西府” “好吧,你等着!”小道童说罢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大约三十几息之后,小道童再次出现,打开了门。 西府跟着小道童跨进门廊,道童带着她直接往左数第二间房子走去。那间房子的门是打开着的,西府隐隐约约看到有人站在门口。不知为何,这些房间似乎都弥漫着某种气息,挡住了人的目光,看起来一切都是朦胧的。 走到近前,西府才看清,门口的人正是封江天。此时他穿的是一件灰色布袍,在腰间系着一条灰色布带。西府记得,他来时,穿的是一身华丽的绸袍,一看就是富贵中人,而此时一生布衣,独具一种修仙者的清高气质,就连原本阴郁气质也减弱了不少。 第186章 危机再临 红衣小道童冲封江天略一弯腰点头,便告辞了。 封江天将西府引进房间,这个房间从外面来看,不过一丈见方的大小,但走进房间去,却发现整个房间大得很,足足有十几丈见方。 “小洞天?”与其说是在提问,不如说是在表达惊讶,房间竟然都用上了别有洞天的法术,这可真是大手笔啊,须知开辟小洞天,可是要大能耗费大量真力才可开辟的。 “伯父,您的状态很不一样了,身体更挺直,面色不再阴沉,咳嗽好像也消失了!”封江天之前说几句话就要咳嗽一两下,我此刻完全没有咳嗽。 封江天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之前练功时留下内伤,我师兄,也就是这东山观观主帮我诊治了一番,好多了!” “哦,原来如此。若是早些时候过来诊治就好了!就少受些罪了。”西府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可能多嘴了,他不早些过来诊治必有不得己的苦衷,而且八成还不方便对她说。 “确实、确实。”封江天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正如西府所料。 “我看这里的道童穿的也是红袍,与赤夏也就是酒仙朱羽的女儿,几乎穿得一模一样,这里也是朱髯宗的产业么?” “正是。这是我宗给熟胡建立的香火观,为熟胡收集香火信仰!” “那熟胡会在这里显形么?”西府很想再见见它的真身。 “很少,几乎不会。熟胡常年居于庸城北边的熟胡山,山上有他的道观。” “哦,”西府略有失望,“对了,伯父,反正现在封虎已放弃了挑战熟胡的打算,您也就可以回去了,不必为他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这两天也打算回云,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伯父您有什么打算?是否同我一起回去?若是同回最好,我可以蹭蹭你的转移符!”西府脸上显出甜甜的笑意。 “哈哈,你这丫头很是通透,话也说得直接任性,要是你阿弟也想如你这般,就好喽,要让人少操多少心。”封江天望向西府的目光带着浅浅的笑意,有赞赏,也有落寞,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事情恐怕没有你想的这般顺利,熟胡的事没那么简单。” “怎么啦?”西府的心里猛跳一下。 “我来此,并不全然是为了为自己疗伤,也是就挑战熟湖的事来请求观主帮忙。”提到观主时,封江天都会往斜空中双手抱拳,“观主说,熟胡作为庸城守城圣兽,神圣不可侵犯,所有敢公然宣扬挑战熟胡的人,都会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不可能说不挑战就能顺利全身而退。几百年来,凡是挑战过熟胡的人,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勇敢地战死,一种是逃跑的儒夫,被投入祭炉中烧死。” 封江天说这些话时,眉头紧皱,语调沉重。 “用转移符带封虎离开庸城,不行吗?” 封江天摇了摇头,“没用的,从他宣称挑战熟胡的那刻起,他便被熟胡锁定了气息,他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可能逃离庸城!在绝对的法力面前,什么智计都显得多余而可笑!” “那应该有解决的办法吧?”西府不是个容易认命的人。 “有!但是很难……就是找一个人替他去做祭品,而且是要心甘情愿地替他做祭品!” “有没有可能以替死类法器作替代,比如替死傀儡什么的?”这个希望很渺茫,但不问又不甘心。 封江天摇了摇头,“堂堂一城的圣兽,怎么会这么好胡弄。” 西府一下子跌坐在木凳上,她要好好想一想,必须好好想一想,肯定还有哪里被忽略了,没有想到,从而没有看到那个潜藏的生机。 “好在,熟湖并没有要马上报复封虎的迹象,它要来找封虎的话,会提前发出通知。你可以去找酒仙朱羽试试,如果他能说动宗主向熟胡求情,便就还有转机!不过,几乎没有可能。据说宗主已有百余年没有下过山了。” 从封江天的描述中,西府得知,这熟胡是朱髯宗第一任宗主降服,并与之谈好契约,它为庸城行使守护之职,朱髯宗会将庸城的所有信仰之力交付于它。所以,若是朱髯宗现任宗主能出面,或许熟胡会给面子。 西府有心要问问酒仙朱羽在朱髯宗的地位,但又不方便问封江天,问了封江天便等于向他传达了一个信息:她与朱羽的关系可能并不是真的那么好。一旦让封江天起了这样的念头,或许对封虎就不那么上心了,也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封江天对封虎是一片真心,但作为一介散修,她不能不小心些,还是以后直接问赤夏更为方便。 赤夏曾经赠送给西府一面小铜镜,仅巴掌大小,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却有个很牛的名这,叫千里眼,西府用它便可随时联系到赤夏。 西府立即掏出那面小铜镜,以右手中指轻轻在镜面了叩了三次,镜面上便出现了微微的光波流动,如一根羽毛落在了水面引发了一圈圈涟漪。光波停止流动以后,镜面又恢复为先前的普通镜面。 这是西府第一次用,她用点怀疑是否是自己的使用方法不对,导致没能连接上。于是又叩了三下镜面,这一次叩动的间隔手势都尽力还原赤夏教她时的动作,这一次叩击三次之后,镜面里闪过一张圆圆的脸,略带婴儿肥——正是赤夏。 “西府,有事快说,我们正在打怪啦,师兄替我顶住,对,是西府”,铜镜里的赤夏气喘吁吁,最后那句话是对旁边一个男子说的。她身旁的树木石头不停地闪过,同时还能听到吵杂的叫喊声,还有兽吼声。 “你、你现在方便吗?要不晚点?” “方便方便,长话短说,我要试炼两个月,每天都是这样,哎呀,滚,你个畜生……啊不是对你说的……两个月你能等得起吗?”赤夏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我阿弟挑战了庸城圣兽,能不能请你爹爹出山,请他说服你们宗主下山,说服圣兽放了我阿弟!”西府三言两语,便说明了关键。 “什么?庸城圣兽?你阿弟有病吧!我等下就通知我爹爹,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好啦,就这样!啊~”,在赤夏奋力说完啊之后,铜镜镜面一黑,转而又恢复为普通的铜镜模样。 究竟赤夏会传来什么样的信息呢?西府与封江天都显得忧心忡忡。 第187章 黑兽排场 估计赤夏的信息至少要到明日上午才能传回来。 封江天带着西府在东山观逛了逛,越逛西府越发现东山观的非同凡响。 东山观的主殿供着熟胡神像,神像为金身塑成,头部以下披着红色披风,身体足足有两丈高,这身形与他们所见的熟胡真身相当。 头上的水牛角油黑反光,面孔是一位慈祥老人,白眉白须,浅红色的肉肉的脸蛋,浅红色的圆圆鼻头,看着这张脸,西府想到一个词:鹤发童颜。 身体是一个健壮的黑水牛,身上的肌肉一块块凸起,特别是胸肌与腿肌最为明显,这身体与老人的面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初看有一种不和谐之感,就像生生把不同事物捏合到了一起。 牛身两侧是黑色的巨翅,巨翅伏在身体两侧,每一个羽毛就如黑色的宝石,放出黑亮的光。 身后是一条成年身体粗的蛇尾,呈灰黑色,上面的细密鳞片泛着油光,曲成一个s形举在空中。 那夜在路边饭店远看时,只能看一个大概轮廓,已是震撼人心,这次近距离观看,虽然不是真身,但传达给西府一种更为庄严不容亵渎的威严。 西府不由自主的跪下,朝石像磕下三个响头。 与此同时,在庸城北边的熟胡山的一座道观里,一个牛头人面鸟翅蛇尾的大块头,突然头脑一阵巨疼,觉得双腿一弱,扑腾一声跪了下去,全身就好像力量被抽空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力量才回到身体里,重新站了起来。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形,他完全不知所措,可惜的是,他无处可查无人可问,他已是这世间最古老的生物之一,这个世间比他见识更多的生灵,他还真的不知去哪里找。 东山观平台上,西府站起身,继续参观,走近那几个打坐的道童时——这一次她可以走近了,估计是因为有封江天带领的原因,这一次她看得清清楚楚,这几个道童不过十岁出头,头上的空气扭曲得非常明显,有一些微弱的光从阳光中抽离出来,流入他们的头顶,能听到他们的头顶传来静电般的滋滋声。 西府不便多问,估计他们是在修炼一种能从阳光中抽离能量的一种道术。阳光至刚至正,为天下鬼物妖邪的克星,修炼这一类道术,很符合朱髯宗祛妖除鬼造福苍生的口号。 所谓造福苍生,不过是一种交易罢了,凡人获得平安,宗门获得信仰,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虽然有封江天领着,但是也不能进入观内,只能在观外平台上参观。半个时辰后,西府便参观完毕,准备下山。 下山时,西府走了捷径,不再如来时一步一步地攀登,而是被封江天送进房间里的一间石室,石室很快合上门,在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之后,石门缓缓打开,一走出石室,便见人已在山脚了。再回身看石室,哪里还有什么石室,不过是山间的泥土与石块,与整个山体其他地方一模一样。 东山观的根基深厚啊,那他背后的朱髯宗更是不知道有多么恐怖,想到这里,西府还真想进入这个大宗门里看看。 从庸城东门走回君子街时,已是灯火闪耀,人影绰绰。相较于东山观的清静,她还是更喜欢这嘈杂的尘事,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有一种安心静心的感觉,哎,或许这就是自己心境不够的原因吧。 此时,她的目标是三省客栈旁的一座小饭馆。 那家饭馆是真的很小,一间门面不能并排摆下两张桌子,里面只靠墙摆着一排桌子,总共也就五张小桌子。西府上次路过时,见店里的河鲜都特别的新鲜,都是老板自己从河里捕上来的,心里便惦记着这家店了,这次刚好一个人,就适合吃这种小馆子。 西府看了看老板鱼缸里的食材,就只点了一道菜,一份粥。菜是椒盐虾,粥是银鱼粥。 她挑的河虾不过小指长,肉质鲜嫩,在酒里醉上一醉可以生食,西府以前尝试过,不过相对来说,她更愿意吃稍微加工过的河虾,她还特意嘱咐老板,下锅炸虾时,最多十息,千万不要超过十息,要不然肉质就不嫩不鲜了。在炒制葱姜蒜末时,不要超高五息,炒出香味立即关火。这样颜色才好看,香味才最正。 至于那银鱼粥,老板更是没有做过,完全是西府自己动手了。将小砂锅里放上早稻米与水,大火煮开,再小火熬上一刻钟,再倒入银鱼,再熬个三十息,立即关火,再撒些盐。 西府久未动手自己做了,再做起来,倒没有生疏,反而有种格外的高兴劲头,虽然在控火控时间上必须集中精力,但西府还是忙得不亦乐乎,等妖主回来,她要每日为他下锅,虽然他嘴巴上不屑于凡人饮食,但对西府做的饭菜一向都绝不手软的,吃得比谁都欢乐。一边吃还一边说,如西府这样的贪恋人间口腹之欲的修仙者,恐怕人世间独此一份。 一菜一粥,终于上桌。西府坐下来慢慢享用。刚吃了几口,突然灯光一暗,被一个人挡住了灯光。 西府抬头一眼,是一个瘦高的人影,看不清那脸,只看到一口小白牙在冲她笑。西府下意识地运气真力至双眼,吃了一惊! “怎么是你?”正是那个黑兽化成的少年。此时他一身黑绸金边的袍子,长发全部束在头顶,束住头发的是一个金色的镂空发冠,上面插着一柄象牙发簪。脖子上带着一个银色项圈。整个人看起来贵气逼人。身后还有一名黑衣童子,神态极是恭敬。 “姐姐,我等你多时了!”整张脸上都是笑意。 “贵客,请问吃点儿什么?”饭馆老板氈声相问,这种苍蝇小店哪里接待过这么富贵的客人。 黑兽少年没有抬眼看老板,而是继续盯着西府笑。他身后的童子大吼了一声,“滚,怎么这么不开眼!”。 老板灰溜溜地站到门外,不说话了。 那黑衣童子如变魔法般,从手里取出一块绸布,麻利地铺在了桌面上,又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套食盒,从里面取出银质的碗与象牙的筷子,又取出了十多样小菜。每一样小菜都精致如艺术品。 西府看得呆了,倒不是贪吃,而是被这排场惊呆了,并不是因为这样奢华的排场,而是因为这样的讲究,这种讲究的生活习惯,可不是一朝一夕养得成的,那是要世世代代的富贵传承的。 黑兽少年,你到底有什么来头? 第188章 黑色家事 “你是谁?你等我做什么?”西府对这对主仆的行为很是不喜,他们都有一种“老子看不起你”的优越感。再加上自已对他有救命之恩,不会拿自己怎么样的。 黑兽少年拾起象牙筷子,挟了只河虾伸入口中,在嘴里轻轻嚼动了几下,嚼动时,嘴巴是紧闭着的,吃相远不如它的外形粗犷。然后轻声吞咽了下去,再回味了两息,然后脸上浮起笑容,是那种很真态的如孩童般的笑容,“从不知道河虾这么美味!琴奴好好学学这款菜。” 被唤作琴奴的孩子双手抱拳,头几乎一恭到地,“琴奴遵命!”,然后便虚心向西府请教做法,西府挖苦了两句之后,琴奴也不还嘴,还是谦恭到底,与先前的高傲判若两人,熬得西府没有脾气,便将自己的做法、心得与注意事项都告诉了他。 “多谢姐姐授菜之恩!”,黑兽少年冲坐在长凳上的西府一恭到底,脸上挂着真态的孩子式笑容。 “不必客气,请问你到底是谁?你到底要做什么?”明明你比我大,一口一个姐姐,你也不脸红。 “姐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是来报恩的啊!” “那就看在我是你救命恩人的份上,跟我讲清楚你到底是谁?好不好?还有,请别叫我姐姐好不好?我明明比你年轻!”西府用店家的竹筷子挟了块河虾放到包子面前——她刚刚讲包子放了出来。 “妹妹,你是问我的出身吧,这个暂时真的不方便说,我怕说了后,妹妹就不愿理我了!至于我为什么会被害成那样,我倒时可以跟你说个大概!”黑兽少年脸上带着真诚的愧疚之意。 “好吧,好吧,那你就跟我说说为什么会被打回原形吧!还有请不要叫我妹妹,我们还不是太熟!”西府听到黑兽少年叫她妹妹时,她心里正是有一万条黑线闪过。 “那我到底叫你什么呢?姐姐不让叫,妹妹也不让叫,总不能叫你姐妹吧?”少年一脸真诚,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身后的店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紧接着就闭上了嘴,他看到那个叫琴奴的少年往他的脚下丢出了一锭金灿灿的元宝,并轻声地说了一个字:“滚”,他便喜滋滋地拿起元宝滚走了——对,就是字面的意思。 西府极力压制住笑意,过了好一会儿,才得以平静地开口道,“你就叫我姑娘吧!” “不行,这个太生份了,还是叫妹妹吧!” 西府给了少年一个白眼,“怎么叫随你,应不应随我。” “好吧,姑娘就姑娘,总有一天你会想让我叫你妹妹的。” “你的报恩方很别致啊!”总不能因为我救了你,你就要以身相许吧!咱俩是不是搞颠倒了?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家母的教诲!不敢有违!还请妹妹见谅!” “呵呵……说说你的事吧!”你“家母”就没教你要尊重别人的意愿吗?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有一个大户人家,那户家主风流得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便是那家主在外偷时生下的孩子,在我十岁时,母亲病重,带着我认祖归宗,而后不到半年,母亲就死了。妹妹你这么聪明想必也知道,我认祖后的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最大的一个哥哥,总是暗中作对,甚至想害死我,上次就是我那好大哥害得我,但我却没有丝毫证据证明是我好大哥所为,就算能证明,我那老头子也不会认真追究,他自己上位时就是通过斗死了兄弟们所得,所以对兄弟内斗的事,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无损于家族利害,他是不会认真管的。” 黑兽少年在说这些时,还时不时尝尝这道菜,时不时挟起那道菜,还偶尔点下头或摇下头,表达对味道的认可或不认可,脸上还带着真诚的笑意,真的仿佛一个大哥哥在对一个小妹妹讲一个有趣的故事。 西府原本听得心不在焉,但听着听着,眼角与鼻头就酸酸的了。十岁之后,才回家与父亲相认,而且父亲还似乎很冷血,对他收到的伤害不闻不问,唯一可以交心的人又去世了,留给他一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充满敌意的家人,可以想像,这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是多么大的打击,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西府拍了拍少年的手背:“没事,最难熬的,已经过去了!” “是的,最难熬的已经过去了。不过还没有真正结束!”说这些时,少年的脸上依然是浅浅的笑意,有些不可捉摸,这种笑意令西府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你不要这样,行吗?”明明话中有决绝的战意,脸上却是这样人畜无害的浅笑,这种老谋深算的样子,真令人不舒服。 “妹妹指的是什么?你不喜欢我改就好了!”少年脸上还是真诚的浅笑,洁白如玉的牙,整齐细密。 “我说的是你,你在说可恨的事情时,脸上也带上愤怒或生意的表情,你再说伤心的事情时,脸上也带上伤心难过的表情,最起码不要摆出一直如春天般的微笑。”西府小心翼翼地说。 少年点了点头,“妹妹说的极是,我以后在妹妹面前会稍加注意的。我母亲临死前跟我说,静水流深,要想活得久,活得好,就不要轻易流露真感情。但我觉得在妹妹面前,我应当真性情以待。不过总有一天,我可以在所有人面前任性任情,随心而为。” 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少年先是一副浅笑,说到一半时,有意识地将浅笑变为决绝。但两者之间的转换太过生硬,完全没有过渡,前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变不回来,也没有关系,毕竟你藏心太久,改起来肯定没那么快,不必勉强!”西府想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但想了想还是收了回来。这少年对她的情愫如日昭昭,她可不愿惹火,她心里只有妖主一个。 “多谢妹妹体谅,妹妹真是善解人意的人。”黑兽少年冲西府一抱拳。 第189章 狗皮膏药 黑兽少年恭敬一抱拳,就如正式的会客场合一般,一副端庄认真的模样。西府看到他这副样子,总是有种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感觉。 “我可以怎么称呼你,黑兽少年?” “黑兽少年?!”少年转了转眼球,脸上显出惊喜的表情,“大俗大雅,很好,我很喜欢,就叫我黑兽少年吧!” 西府惊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操作?黑兽少年明明是自己消遣他的,结果被他顺水推舟,就用来做他的名字,“算你狠!我还不稀罕知道你的名子哩,小黑兽!” “多谢妹妹赐名之恩,救命之恩、赐名之恩无以为报,不知可否请妹妹去我府上一聚,一个月之后,便是我奶奶生辰,想邀姐姐一同前往,可否?”说着点了点一个玉盘子里的粉色糕点。 西府对于这种好看的颜色,向来无法抗拒,便挟起来尝了一口,果然不同凡响,外皮酥脆,内里的馅软滑,在口腔里清清凉,一下子便滑进了嗯喉,只留下了动人的清香。 “没空!一个月之后很忙!”西府不想再跟他纠缠,更不想给他什么纠缠下去的希望。 “不会费妹妹太多时日,最多两日便好!这是奶奶六十大寿,我如果能带着妹妹回去,她必定高兴,现在家中就数奶奶最疼我了。”黑兽少年眼里满是希望,让人感觉出席当天的生辰宴会是一个异常重大的决定。 西府在感情的事上不是个托泥带水的人,她果断地拒绝,“我不会去。” 黑兽少年的嘴角还是习惯性地笑了笑,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 “你别这样,我心里有点发毛。”西府也微带笑意地盯着少年,你别想用这种决绝的眼神打败我,论对视,姐姐我从来没输给过谁。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一眨不眨地对视了十息,两人眼神决不是含情脉脉的,而是像两个掰手腕的人,目光也在赤裸裸地较量。 到第十息时,黑兽少年开口:“妹妹,你的丹田位置是不是隐隐有些发痒,如有一只小虫在慢慢爬行?” 西府没有回答,而是依然以较量的目光望着他的眼睛。丹田真的如他所描述的一般,如果丹田是一片桑叶的话,必定有一只蚕在爬行,在上面留下两行水印。 “妹妹,你丹田位置是不是不痒了,但是却有些疼?不剧烈只是如有针扎?” 这下西府憋不住了,她刚吃下的粉色糕点里必有古怪,“你做了什么?”,你这畜生太可怕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正常来说,对救命恩人我们都会充满感激,若被救者毫无感激只有一种可能:那个救命的场景或许就是一场苦肉计。 “妹妹,别担心。我只是在里面放了一只灵虫,如果一个月之后,没有解药,它便会在丹田里产仔,那些幼仔是以真力为食的……”,说这些时,他脸上依然是温暧阳光的笑容,白色的牙齿十分好看。 西府轻声问道:“为什么?”就好像在问“你喜欢醉虾还是椒盐虾?””西府怒到极致反而迅速冷静下来。 “妹妹,我只是想创造一个让你了解我的机会。”黑兽少年这次没有咧开嘴笑,而是闭着嘴,双眼尽量睁大,充满真诚。 “好吧,那你奶奶寿诞后,可要给我解药哦!”去你的真诚,此仇不报非君子,西府暗暗腹诽。 “当真,妹妹你是同意了吗?”黑兽眉飞色舞,高兴得像个孩子。 “是的。”妈的,姑奶奶我还有得选择吗?邪恶的混蛋,做尽了下作事,却表现得像个纯真的孩子,恶魔、混蛋,诅咒你。 西府以平静的眼光打量着他,同时,以最恶毒的话诅咒他。 “妹妹妹妹,别光顾着看我啊,吃菜吃菜。”黑兽说着便将西府的小碗里堆满了。 西府笑着说:“好啦好啦,够了够了。”妈的,你挟的菜姑奶奶敢吃吗? “妹妹,你放心,没毒的。”说着往自已嘴里塞了一大口,吃得两边的腮帮子鼓得像青蛙。“你看你看没毒吧”含混不清,听一半,猜一半,但说话的态度却足打满分:诚恳、认真、无辜,甚至还有一些被误解的委屈。 在西府平静的外表下,有着暴虐的想象,在她的想象中,黑兽少年被她一巴掌打在了左脸,然后又一巴掌打在了右脸,然后他跪你求饶,姑奶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一想到这幅美妙画卷,哪怕只存在于她的脑海中,还是让她的心情舒缓了一些。 “妹妹,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 黑兽少年点点头,眨了眨眼睛。 “哦,我想到未来你会给我解药我就笑了,高兴。”西府有意识地让笑容变得更强烈了一些。 “妹妹,你笑得真好看。”要是能常常看到你的笑容不好了,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每天对着我笑的。 西府不再说话,低头吃下了两碗银鱼粥,站起身来,“天色不早,我要回客栈了,改日再会!”西府说罢便往外走去。 “妹妹不要急,我们同行!”黑兽少年一边说一边追。 琴奴在身后独自收拾东西。 “顺路吗?”西府确定三省客栈三天前就客满了,不可能还有房间,他一定是在同一个巷子里的某个客栈吧。 “很是顺路,我住的是三省客栈天字七号房。” 西府顿时心情更不美丽了,想到与他同住一个巷子都浑身不自在,更不要说他们是比邻而居了。西府告诉自己,冷静冷静,等到他给了解药,等到妖主回来,就要把这块狗皮膏药狠狠地撕下来扔进厕所里。 “很好,那就一起走吧!”说这句话时,西府加大脚力,并不是故意摆脱他,她知道自己的脚力定然没有他快,他的速度她见识过一次了,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才走到三省客栈门口,琴奴便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跟在两人身后。 包子则乖巧地卧在西府怀里,不时地用小眼睛偷看这主仆二人,主要是黑兽少年,这黑兽的兽形有多么恐怖它印象深刻,它不需要做什么,只一个大吼就能将包子振飞! 第190章 申女线索 “你就不怕你大哥的人杀个回马枪?” “妹妹放心,无妨。他们不过是趁我一时不慎下了手,让我没有还手之力,才敢追着我打,我现在在妹妹的救治下,功力已完全恢复,他们拿我没办法的!” 西府不再说话。 西府抱着包子,低头往前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两个黑衣快回来,把这个狗皮膏药撕走,但想到他的身世,又不免觉得自己太狠了点儿,估计那两名黑衣人是他兄长派来的,把他抓回去估计悄悄就给处决了。再说这家伙除了粘人之外,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怎么好那么恶毒地去想他。 路过三省客栈天字七号房门前,西府估意停了下来,回头冲黑兽少年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们进去吧!我也还有些女孩子家的事情要处理,晚安!” 黑兽少年站在原地,摸了摸后脑勺,迟疑了片刻,才回道:“妹妹,晚安!”然后迟疑着走进了七号房。 西府目送着黑兽少年走进了七号房,一直等到跟在少年身后的琴奴关上了房门,她才放下心来,自语道:我就不信我目送你你都不进房间,还好你脸皮还没厚到那个程度。 西府走到三省客栈天字六号房门前,放下包子,包子朝五号房走去,并送五号房里面汪汪叫了一声。同时西府便感觉到了里面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从五号房中传过来,这股熟悉的气息中有苏家父子的,还有另一个人的——李十二娘。 五号房门迅速打开,露出的是一张略显丰腴的瓜子脸,双眉间有一颗恰到好处的红痣,如小小的红色水晶。 “李怎么才回来,等你一下午啦!”李十二一把便冲出了五号房门,并拉住西府的手往六号房走去,满脸的怒气。苏大郎用手悄悄指了指李十二娘,作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这意思西府自然懂得,大意是说:“这个女人太可怕了,都要被她折磨得抹脖子了。” 西府冲苏家父子一点头,便带上了五号房的门。 走进六号房,十二娘便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指使西府给她泡了杯花茶,才平静了些说道:“你知道吗,你弟媳妇有消息了!” “唔?”西府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然后才突然想起来,十二娘说的必定是申若兰小姐了,“她、她在哪里?” “就在城东南角的巷子里,我还没敢去见她,怕把她吓跑了,但十有八九准是她了。” 原来,今日午时,便有一位老婆子来领赏钱,说她知道寻人告示上的人在哪,据她说,九日前,一个白面皮小胡子的男子来租她的房,是个画匠,给一家画铺子画画,以这个为营生,令她奇怪的是,这个小哑巴有垃圾里竟然有女人用的红事带,竟然还有女人穿的抹胸,便多了个心眼儿,家中从没有女人来往。 那老婆子有一次跟踪他,他在一家铺子前,铺子墙上就贴着一个寻人告示,他四下瞅了瞅,见没人注意他,他竟然将那寻人告示撕了下来,藏在了家中。 根据那老婆子描述的眉眼脸蛋儿,老婆子断定他必定是女扮男装,而且必定是寻人告示上的女人,所以特地来找发告示的人领赏。十二娘告诉老婆子不要打草惊蛇,在她去验证之前不要做任何令对方起疑的事情,验明正身之后就一定会给赏钱,那老婆子便留下家里的地址屁巅巅地回家去了。 “好姐姐,你真好。走,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今晚不行,我有表演,你自己去吧!但去之前你务必要请我吃一顿。” 西府当然不会拒绝,一口便应承下来。便拉开门要去找饭馆。 她刚拉开门,便见一个瘦高的人影站在右侧的房门旁,不用说,这人便是黑兽少年了:“妹妹你也要出去啊,刚好同行!” 西府满头黑线:“我跟这位姐姐出去有点儿私事,真的有事!”,西府有些急了,后面四个字的咬得极重。 黑兽少年一脸真态的笑意:“妹妹,你办你的事,我不打扰你,你就当我是空气,对,就是空气。” 十二娘扫了眼黑兽少年,问西府:“这个昆仑奴你认识?” 庸城顶有身份的富贵之家会有些从异域来的昆仑奴,就是像这黑瘦小年这么黑,这么高,但头发似乎要比这个眼前的人弯曲。过道里只有几盏灯笼,灯光并不十分明亮,在十二娘看来,黑兽少年与昆仑奴一模一样。 “别瞎说,他不是昆仑奴!”西府不敢再让十二娘说下去,她知道这黑兽少年要是发起威来可就不好收场了,忙冲黑兽少年道:“姐姐不是故意的,你别恼她。行吧,你要一起不一起吧。”算是默认了黑兽少年的同行。 黑兽少年咧开嘴一笑,满口的牙白得晃人,连灯笼的光都暗然失色。 凭着这个笑,十二娘断定眼前这与昆仑奴一个色号的人绝不是昆仑奴,因为她从来没有在昆仑奴脸上看到过笑容,他们总是苦着一张脸,或是一副麻木不仁没有表情的表情。她同时也发现,这个人身上有一股可怕的威压,如山岳一般,就是那次与城主同桌用餐时,都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威压。 十二娘下意识地搂紧西府的一只胳膊,沉默地往楼梯口走去。 三人一时无语。略有尴尬。 黑兽少年想打破该死的尴尬,聊了几句,西府不接茬,倒时十二娘小心地应付,两人竟然越聊越热络。 “这位公子,您一看就是气宇不凡,绝非凡夫俗子。”呵呵,十二娘从不相信天下有男子对丰承话可以免疫。 “姑娘过奖了过奖了,不过是祖上积德,家里有些势力罢了。”在西府面前,黑兽少年绝不想留下狂傲的印象,所以也假模假式地谦虚起来,若是依着他的本性,那绝对要回一句:“那是当然,我未来可是要统治一个国家的。” “这么年轻,就这么谦虚稳重,真是不得了不得了啊……哎你与我妹妹怎么认识的?” “你妹妹?你也姓林吗?”黑兽少年一下子便抓住了十二娘话中的重点,若是她姐姐,他自然是更要尊重一些的。 “我姓李,而非林。不过我们是结拜的异姓姐妹!”十二娘说罢朝西府点了点头。 西府也陪着应了一声:“嗯,没错!” 黑兽小年当即抱拳拜到:“见过姐姐,西府是我的救命恩人,您是西府的姐姐,便也是我的姐姐了。” “呵呵……”西府原本是想嘲讽他两句,可是呵呵了两个字之后,便忍不住地笑了起来,笑了好久,都停不下来。 十二娘也同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咯咯……我见惯了情种,倒还没见过贵公子这一号的……我看你不是情种,倒是情痴更适合一些!” 第191章 试探申女 黑兽少年淡淡地扫了十二娘一眼,没有说话,反而冲西府说道:“我不知我是不是情痴,我只知道妹妹救了我,我就要报恩,就要对妹妹好,哪怕你们觉得我不过是见色起义,我也不在乎。” 十二娘看了眼黑兽少年,脸上笑得灿烂,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黑兽少年的无视,却也没有再度同他开口,而是冲西府说道:“丫头,你桃花很旺嘛,风水阵怎么做的,教教我,姐姐我常年河边走,可就是不湿鞋,哎!” 西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道:“如果我会的话,一定会教给你,而且就把他配给你。”一定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什么桃花?烂桃花都不能算。 “我看不是你不会,而是舍不得吧,姐姐我是风尘中人,还怕烂桃花吗?”十二娘一边说一边悄悄瞥了黑兽少年一眼。 黑兽少年跟在两个女人身后,听着她们斗嘴,另一个还对自己似乎虎视眈眈的,但他脸上笑眯眯的,似乎极其惬意的样子。 琴奴小心翼翼地跟在黑兽少年身后,冲十二娘投去凶狠的目光,对十二娘的嘲讽似乎十分不满。 两个女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前走。 约两刻钟后,走到庸城东南边的居民区。这里是中下阶层聚集区,居民多为小生意人、手工匠人、还有打零工养家的人,还有少量靠收租过活的人。 十二娘的脚步在一座小院门前停下。 院墙为土砖垒成,墙面坑坑洼洼,满是风吹雨打的痕迹,门楼很旧,木质泛白、开裂,让人感觉随时会散架。在它的前后左右,也都是这是这样的院墙,这样的门楼。 将这些房子连起来的,是一条条相通的雨水渠道,大概四指来宽,底部与侧面是由砖块与石头垒成的,虽然布满绿痕,但依然干净,里面有清澈的流水。看来这庸城的卫生管理还是相当不错的,在西府印象中,在大泽国像这样的的平民居住区里,大多是脏乱差的。 西府的耳朵如狗耳朵般转了转方向,耳坠里轻轻地颤动,她在运用真力聆听屋内的动静,屋子里有舒缓的呼吸声,很轻很慢,不如男子那样强烈,这里面果然是个女子;还有轻轻的呼呼声,这声音微弱到普通人根本听不见,是毛发与纸张轻轻摩擦发出的声音,并且还带着些干物湿湿浸湿时发出的滋滋声,同样的这样的声音普通人无法听清,就是连大多数修仙者也无法听清,只有些听觉得特别敏捷的妖族才能听清,比如说蝠妖与猫妖。西府之所以可以听见,是因为师道功法本身便具有“见微知著、明察秋毫”的特性。 “里面有个女子,在写字或者是画画。听不到脚步声,对方应该是在坐着。她旁边有小动物的呼噜声,可能是一只猫或是一只小狗。”西府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那能断定她就是你弟媳吗?”十二娘急切地问,令十一岁的封虎如痴如狂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西府摇了摇头,“姐姐,你以为我是个神仙啦,我只是个刚入门的小小修仙者。”要是妖主在就好了,他只要放出一只蜜蜂进去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区区一凡人女子,何必如此谨慎,直接进去一看便可!”黑兽少年不解地说道,别说直接破门而入了,就是把这院子给烧了,也毫无压力。 西府猛一回头瞪了他一眼,吞了次口水,才压下了火,平静地说道:“感谢公子费心,这是我的家务事,请让我自己来定夺!” 黑兽少年也不恼火,反而是笑嘻嘻的,“妹妹终于同我说话了,很好。我娘之所以去世的早,便是总是把气烂在肚子里,不敢发作出来,才入府不到一年就走了,妹妹你可不要生闷气,对我有气,尽管可以发出来,我皮厚,无妨的!” 十二娘捂住嘴,想笑,但又笑不出来,眼角酸酸的。 西府吵紧了牙关,对黑兽少年身世的那点同情,早就被气恼给调包了,想发作,想叫他快滚,别想一只狗一样跟着她,但想到身上还有他下的毒,便隐忍了下来。不再理他,你只要离他一句,他必可回你几百句,可怕! 西府不想直接进门,无论屋里的人是不是申若兰,她都没有权利影响到人家。 几人一时陷入尴尬。 “小王爷,让奴才试试吧!”说话的是琴奴。 几人都将目光向琴奴看去。 琴奴谁都不看,只盯着黑兽少年。在西府眼中,这个十一二岁的圆脸男孩,一直就是鼻孔朝天的小傲娇,全天下只有他的主子黑兽少年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其他人一概是浮云。 黑兽少年冲琴奴点了点头。 “请将你们要找之人的画像让我看看。”琴奴冷漠地望向两人,以同样冷漠的语气冲两人说。 西府从袖子中取出一个卷轴,打开,展开在琴奴面前。 琴奴点了点头,示意记住了。然后紧紧了腰带,身体突然晃了晃,脸上长出灰色与白色的毛来,脸突然一皱,整个人突然不见了,只见原来的青灰色衣服堆在了地上,衣服里有活物在动,从下衣摆里钻出一只蓝灰色的猫来,看起来毛绒绒的,让人有捏一把的欲望,完全不似他为人形似的傲娇。 “哎呀,蓝猫!” “好可爱!” “他竟然是猫精!” 两个女人忘情地叫起来,恨不得要下手撸上一把,完全忘记了它作为人时的高冷模样。 蓝猫对她们的叫声不理不睬,只是淡淡扫了她们一眼,便优雅地跃上院墙,就转过头去,蓝灰色尾巴如小旗子般摇了几摇,便消失不见了。 “原来如此!他的傲娇是源于他的物种啊!” “这是我第一次见妖怪,为什么我这么平静?”十二娘有些不了解自己了。 “哈哈,可能是因为你一直与我在一起吧!” “哈哈,可能,可能。” 西府小声地与十二娘交谈,完全无视黑兽少年的存在。 黑兽少年一直笑眯眯地盯着西府的侧脸,不言不语。 一直到猫妖再次出现在墙头,西府与十二娘才停止交谈。 猫妖跳下墙头,迅速地钻进堆在地上的衣服里,不一会儿,衣服便如有了生命便渐渐站了起来,先是裤脚里长出了人脚,然后衣服越站越高,一直到全部站了起来,上衣领子里长出一个小小的猫头,猫头晃了几晃又变成了琴奴的模样。 “启禀小王爷,里面的人类正是画像上的人类。”琴奴冲黑兽少年一抱拳。 黑兽少年将目光投入西府。 西府冲黑兽少年一抱拳,“多谢!”,然后便冲十二娘与黑兽少年道,“你们在外面等我,以免人多吓到她,我一会我入出来。” 十二娘与黑兽少年同时点头,分别闪到院门的左右两边。 西府将包子收入储物戒中,然后轻轻地敲门。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一个白晰留着小胡子的男子的面庞出现在门缝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并一边作手势指指自己的嘴,大概是在说:“你是谁?你找谁?” “师傅您好,我是画坊管事的女儿,我爹今天有事,就让我来收画。”西府一边说一边尽量靠近她,几乎快碰到她的脸了。 西府只有一个目的,让师烛幻境的光晕能罩进申小姐,好发挥师烛幻境的功能,让申小姐更容易相信她的话。 果不其然,此时还是女扮男装的申小姐迅速地打开了院门,谦卑地邀请西府快快进院子。等西府走进院子,申小姐轻轻合上门。 申小姐领着西府穿过小小的院子,走入一间小屋,这屋里陈设很破旧,一张最简易的破床,破床上的棉被整齐地叠着,床头量个小桌子,桌面上摆着几张画,床尾摆着一个木头衣箱,床的对面是一面窗户,窗户下是一个大些的方桌,上面还有一张未完成的画。 西府走到方桌前,上面是淡墨勾勒的竹杆,竹竿勾得很精致,竹竿下面的奇石画得很粗,还没有画上叶子,西府点了点头,虽不懂画,但觉得这些画有种特别的味道。 看到西府点头,申小姐长长呼出了一口头。 西府再走到床头小桌旁,最上面的是一张幽兰图,整张图只在右下角画了几片叶子,左上角有一只淡红色的蝴蝶,大片的留白,但整张画却有着空灵的韵味。 西府再次点了点头。说道:“师傅画的这些淡彩特别的好,既雅致又活泼!”这个世界没有人对拍马屁免疫,就看你拍得有没有水平了。 申小姐脸色微微泛红,眼神里是少有的惊喜,看来她几乎没受到过画坊老板的表扬,趁她开心,西府的话题近一步靠近真相中心:“大多数女画师都更长于淡彩,大多数男画师长于纯墨!而您却是反过来了。”。 申小姐脸上显出些尴尬,但依然挤出笑容。 西府收了小桌上的幽兰图,给了申小姐五块铜板。申小姐高兴地躬身作谢,充满惊喜与感激。 看来这次给的画资要远远高于画坊管事平日所给。 第192章 爱恨难断 西府一边收画,一边装着漫不经心地说道:“师傅可听过说这城里有一件怪事,竟然有一个孩子要挑战守城圣兽,听说那孩子是从伯劳县跑过来的。” 申小姐征了征,迟疑着摇了摇头。 西府假装思考了一番:“听说好像是姓封还是什么,反正怪怪的,很少见。” “听说啊,那圣兽不容亵渎,所有要放风挑战它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申小姐右腿一软,扶了扶桌面才站稳了身子,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话,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师傅,你怎么了?莫非你认识那人?” 申上姐再次摇了摇头,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听说啊,有一个方法可以救他……”西府一边卷画轴,一边往门外走去。 申小姐也跟在身后,往门外走去,穿过院子的场地时,申小姐拉住西府的衣袖,张了张嘴,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放开了西府的衣袖。 西府斜扫了申小姐一眼,大步往院门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听说那孩子是为了逼一个相好的姑娘出来,这次估计是死定了!没有人救他的话,他肯定是死定了。”很快地便走到了院子门口。就要动手去拉门栓。 这时申小姐突然跑到近前,一把拉住西府的手。 “站住、站住,姑娘请站住!” 西府回过头,装着惊吓了的表情:“你你不是哑巴?你你不是男人?” 申小姐错谔了片刻,估计也被自己的冲动开口给吓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莫要害怕,我我确实是个女子,不过,我不是坏人,我一个女人,人生地不熟的,又无亲无故,装成一个哑巴男人,才好讨生活,不是为了害人。” “哦哦,原来这样啊!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西府贴心地安慰。 “那多谢姑娘了。姑娘你说那封姓孩子我确实相熟,你说有一个法子可以救他,不知是什么法子?”申小姐的眼神里满是希冀。 “姐姐你这么关心那个孩子的生死,关系应当不一般吧?” “算是吧!那孩子虽然心胸狭窄,但是,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对我,也算是有心。” “那姐姐,你对那孩子也应该有情份吧?” 听到西府问得这么直接,申小姐的脸红成了西红柿,但并没有开口。不过西府已懂得了她的回答。 “姐姐,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就不瞒着你了,我是封虎失落的亲姐姐,我叫林西府。” 西府双手抓住申若兰的一只手,同时施展出自己的师烛幻境,令对方对自己生出信任与亲近。结果正如西府所料,在师烛幻境的作用下,申若兰并没有走开,而是回握住西府的一只手。 “你就是封虎的姐姐?真是太好了,有个亲姐姐管教他,我想他后面的路会走得稳当些吧!” “申姐姐,你们的事我也了解了一些,我知道你最恨他的便是他害死了你的未婚夫,其实……真相是封虎看到他对你不忠,才一时气愤害死了他。至于你父亲的官司,确实是他搞的鬼,不过他并无恶意,只是想打动你而已。” 申若兰点了点头,“这些不用你说,我都晓得。” “包括你未婚夫不忠,你也知道吗?” 申若兰点了点头,“他另有新欢,我自然晓得。虽然我也生气,但是哪个富家公子不是如此,我想了想便也就无奈接受了,那时我父亲生意不顺,家道中落,我家族需要一座靠山。” “这么说,你并不恨封虎?” “恨,当然有恨。但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也让我明白,我心里还是放不下他的,虽然不有恨在,但若没有对他的爱,又何来的恨?”申小姐羞红着脸,“好啦,先不说这些了,你说有什么法子可以救他?” “事到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去找一个圣兽可能会给面子的人去说情,让它放过封虎,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连圣兽都给面子的人?你能找到?”申小姐皱起了眉头,眼里尽是担忧。 “姐姐放心,我有些门路,已在联系了……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申若兰不再说话,一只手绞起了发丝,扭捏起来。 西府看着一个长着小胡子的男子作起了一个少女的害羞状,真是不和谐,忍不住笑了起来:“申姐姐,你还是把你的小胡子给撕掉吧!” “呵呵,习惯了!”申小姐并没有撕掉小胡子的打算,“别的不说,先想办法救他吧,在想清楚之前,我希望还是如现在这样过。” 西府点了点头,申小姐并未做出最终决定,“我会尊重你的想法,暂时不跟他说找到你的事!……哎,你的房东一家是不是欺负你了?” “还好还好,他们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房东傻儿子想娶我为妻,我已让他吃了亏,应该不敢再来找我了。” “但是,是他们公布你是女儿身的信息给我,我才来找你的,你还是要多加小心为好。” “我知道!” 两个女子又聊了几句,西府多留了些钱财,便转身告辞。 来到院门外。 十二娘一下子奔过来,捞住了西府胳膊,“你弟媳好看吗?应该比画像上的好看几万倍吧?” 西府思考了一番,才说道:“她一只戴着小胡子,身上穿的也是男人的粗布衣物,实在看不出真实样貌,就那一双眼睛倒是雪亮雪亮的,很有神!” “你呀,就是阅历浅,美人在骨不在皮,无论她怎么样的伪装打扮,姐姐我只要年直一眼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十二娘说起来,颇有些自豪。 “我说,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西府不满地说道。 “哦,是哦是哦,怎么样?她还愿意跟你弟弟破镜重圆吗?” “应该是愿意吧,但又说不好,好像又不想与我弟弟见面,但又很关心他的安危。我把她未婚夫的真相也跟她说了,她竟然说她知道。她说她并不恨我弟弟,但是……又不愿见面,说解决安危问题再说,别的先不提。” “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是告诉封虎,还是继续瞒着?” “先继续瞒着吧,以我弟弟的脾气,如果知道了他的申姐姐就在城中,必定要来见面,不知道到时候又会整出什么夭蛾子。” “也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眼下即然没什么事要办,不过是要等消息而已,急着也没用,还不如我带你们到处逛逛,可好?” “甚好!”黑兽少年抢先答到。 西府与十二娘同时望了他一眼,一个眼里是揶揄,一个眼里是怪罪。黑兽少年宛若痴呆看不懂一般,大方地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丝毫没有尴尬感。 “好啊,好啊,奴才也想去看看这人间繁华。”琴奴适时与主子搭腔,避免主子的尴尬。 两名女子望着这主仆二人一问一答,都没有答腔。 “那我们回去把封虎还有苏家父子都叫上,人多才热闹!”十二娘欢欢喜喜地说道。 几人走出一巷,走回主街君子街。 华灯初上,人影绰绰。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这庸城主街的繁华冠绝一时,真是名不虚传。如果说圣兽巡游那夜是特殊节日的繁华,不能代表庸城真正的繁华,而此时此刻的主街,则代表了庸城人平日的生活样貌。 走在这样的人流中,要加快脚步显然不是容易的事。 黑兽少年冲琴奴使了个眼神,琴奴便三两步冲到西府与十二娘之前,当起了开路先锋。 两人就见到琴奴在渐渐变高,一直变得有普通人两倍的身高才停了下来,然后它又开始横向生长,身材要比普通人宽上三倍,这样一个巨人走在当前,都不用说话,他所到之处,人流自然分开,供他行走。这一下,这几人行走的速度便变快了不少。 西府回头轻声说道:“你到底是哪家王府的王爷?行事怎么如此高调?” 黑兽少年含笑说道:“妹妹无需担心,即使有麻烦惹上来,我自会为你摆平的!” “……”,西府哑口无言,你高调惹出的麻烦自由你自己摆平,关我何事,只是别连累我才好。 果不其然,才走到君子街中段,便有两位灰衣人尾随着他们而来,这两位灰衣人与进入三省客栈的那几句庸城法师的穿着一模一样。 西府回头,含笑望了黑兽少年一眼,这笑的另一个名字叫:幸灾乐祸。 黑兽少年也回敬给西府一个笑容,这个笑容灿烂真诚,如果换个场合换个人,这笑容的意思可能会给人巨大的安全感,但西府并没有这样解读,她解读的是:我是男人,我要硬撑着! 行到一处十字街口处,突然有人大叫,“不好啦,杀人啦!”,然后人群便如没头的苍蝇便四处冲撞,一会儿往东流,一会儿往西流,不是传出更多人的惨叫声。 西府就见那两名灰衣人出现在一道水池边,那里空空荡荡没有群众,只有他们两人,他们正低下身,似乎在察看岸边的什么东西。 第193章 河游庸城 西府运用真力察探,那里有浓重的血腥味,“那里死人了!” “那我们去看看吧,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年轻女子。”十二娘作出了决定。 西府一行人逆着人流,往那河边走去,好在有琴奴变成的大块头在前开道,要不然必定会被纷乱人流冲得无法前进一步。 果然,在河边躺着一具女尸,粉红色的衣衫,远远就看到胸口处红通通一大片,那是鲜血的颜色。 那两名庸城法师看到几人前来,其中一人吼道:“城主府办案,闲人莫近!” 其中一人还小声地冲说话的人嘀咕了一句话,不用去细听,光看那眼神便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他说,有一个妖怪!”琴奴头也不回地小声说道。 几人站在离尸体有三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十二娘慢慢往前走去,远远地就笑着说道:“二位法师辛苦了,你们应当认识我吧,”十二娘一边说,一边解下了披风的大帽子,满头如瀑的青丝垂落了出来,“我常常去城主府哩!” “原来是剑仙十二娘,当然认识当然认识!”一名年纪大些的灰衣人站起了身,冲十二娘人季个揖,年纪轻的那个没有什么举动,眼神里有蔑视。 十二娘一眼就能看懂那年轻法师的心思:“说到底,不就是个娼门中人嘛,至于这么小提大作吗?”,十二娘并不介意,有这种想法,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她见得多了。“二位法师可否容我们近前一观,这半年死了太多年轻女子,我等心里日日不安,各种传闻都有,所以想亲身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年纪稍大的法师,点了点头,同意他们近前。 那年纪轻的法师指了指十二娘身后的黑兽少年与琴奴,问道:“他们也是你们一起的吗?”,眼里尽是不友好的神色。 “正是,正是。这两位是我近日聘请的护院,这不是不太平嘛,所以就花了高价请了这两个高手!”,十二娘的谎言说得极其自然,毫无纰漏。还回头朝黑兽少年挤了挤眼,生怕这两位王爷不给面子当场来横的。 “你可知他们并非人类?”那年轻法师依然没有通融的打算。 “多谢法师提醒,这个我自然晓得的。这庸城城主向来不以族类区分,凡善良之辈皆可入城,难道法师对城主亲自签署的法令有意见吗?”十二娘脸上显出了不快的神色,她一向出入城主府,人人对她表面上都会敬仰几分,尊称一句“剑仙娘子”,结果被这么一个年轻人推三阻四,她真的动了气。 那年轻法师还要再开口,年长法师轻轻拍了拍了前者的后背,前者便没有再开口了,退到了尸体另一边。 十二娘带着几人走到尸体旁边。 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面容上都是泥水,已看不清楚,身子在岸上,所以衣服倒还没有太多泥水,原本的颜色还能看得清楚,是桃花般的粉红色,脚上穿的是时下最流行的白色短靴,靴子的边沿绣着金色的花鸟纹,只看这鞋子便可知这死者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必定是富贵之家。 十二娘冲到近前,盯着死者胸口看,那里血肉模糊,她不能断定是否如传闻中说的那样:死者皆是心脏被摘而死。十二娘冲西府说,“能看到她心脏吗?” 还不待西府用神识去查探,黑兽少年便抢答道:“没有了!” “能看得出什么破案线索吗?我只能看得到有若隐若现的妖气。”西府小声地问黑兽少年。 “有妖气,没错,从伤口的平滑度来看,这个妖物有着锋利的手掌,并且位置极其精准,必定是个老手了!” 两名法师一个对视,年长的那位走到黑兽少年近前,抱拳施礼道:“这位公子所言甚是,类似这样的死亡,这半年来,已发生了十八起,不,加上这个已经是十九起了。” 黑兽少年年地眼法师,抬腿走到尸体近前,绕了一圈。 “从死者的表情来看,她似乎还没有发现危险的到来,一切便都结束了。即有可能死者认识这妖物,也有可能是这妖物具有隐形之法,死者根本看不见它”。 “通常长时间的隐形,需要强大的法力,但是,一个强大的妖族,不可能用这么粗厉的手法抢夺凡人的心脏,必定不是什么强大的妖族,如果它不是强大的妖族,那便是一种天赋,有些妖物不用怎么修炼也具有长时间隐形的神通”。 西府点头,这些知识,她听妖主讲过,确实如此,而天赋具有隐形神通的妖物通常都很弱小,再怎么修炼都很难成为强大的妖怪。天道有常,隐形神通更像是上天给它不能进一步修炼的补偿。 “要论起天赋隐形神通的妖物,世间不过八九种而已,要追查起来,应当容易了一些。”西府小声说道。 那年轻的法师站起身,冲几人庄重地一抱拳,“多谢各位,提供了这么有价值的线索,多谢!”,然后便与年长法师小声地交谈了起来。 西府能感觉到,那年轻法师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对他们一行人是真的尊重了起来,世间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们只相信实用,只要你有实力,便会发自内心地尊敬你,你若是实力不如他,他便视你如粪土。这样的人修仙界中不在少数,他们代表中修仙界一种主流的价值观。 在场所有人对这个年轻的灰衣人都没有好印象,没有人对之还礼。 西府礼貌地一抱拳:“法师不必客气,我等也只是据实而说,若对你们追凶有什么帮助,我们也非常乐意。” 年轻灰衣人远去,去城主府中搬兵去了,留下年长法师在此维护命案现场。 “这种命案,前前后后都有半年之久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十二娘满脸不解地问道,“莫不是真如传闻所言,是城主府有意包庇凶手?” 年长法师被她问得当场脸色就变了,变得通红,眼睛都快竖起来了,但过了那么一息,脸色便又恢复如常,低声说道:“无论如何,拖了半年没有结果,我们确实有实责之过,但至于传闻,剑仙娘子还是当笑话听听就好了,坊间传闻怎么可全信。我们城主大人您也见过,不说爱民如子,至少也是以法理治城,律法面前,众生平等,怎会包庇凶手?堂堂城主包庇一个连环凶手有什么好处呢?再说城主大人家中只有一名幼女,年方十二,性情温顺,养在深闺,极少出门,不可能犯得下这些事啊!” 西府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这年长法师真不是一般人物啊,压抑住怒火,解释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这可不是一般人具备的涵养。 连发难人十二娘也不得不表示认同:“法师所言甚是,是我说话没有过脑,还望法师勿怪。不过传闻流传,终是对城主府不利,百姓也是惶惶,还是要早日抓到凶手才好!” 西府摇了摇头,这十二娘可真是朵带刺的花朵,连请求原谅的话,都说得这么咄咄逼人。不过西府也能看得出来,说话如此伤人,也并不是十二娘平日的风格,她也是关心则乱吧。 “你为何如此在乎这种凶案?”在往回走的路上,西府小声地问十二娘。 “你不知道,死掉的这么多人里头,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大的不过十八九,小的不过十一二,有六个都是娼门中人,都是未出阁或未出场的。其中有三个孩子我都认识,活生生的好孩子,转眼就死了,你说怎么能不在意?我的很多弟子晚上都不敢出门了,很多人因此缺席了我的剑舞社。” 西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不过她也知道,这种案子查起来确实太难了,凶手有隐身的天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查起来谈何容易,拖个半年也算是正常现象。 走到三省客栈时,苏家父子正在房中打坐。 然后一行人又去封虎入住的客栈,封虎屋中没有点灯,听到是姐姐敲门才点上了灯,开了门。当西府说清来意,是想请他一起去逛逛夜市时,他便立即表示同意。 并不是封虎喜欢逛夜市,而是人多了在一起聊一聊看一看,夜晚会为得更容易过去。 一行六人,穿过拥挤的主街,走到了一处小码头上,码头上停着几艘小画舫,都是木质的小船,上面安放了款式差不多的漂亮木亭,亭子里都摆上了茶器瓜果,供人闲坐亲聊,木亭外还有一个弹琵琶或弹琴的少女或者人,轻轻地吟唱着婉转的歌,船夫大多是精壮的中年男子。 十二娘带着众人坐上了这么一艘小画舫,冬夜的风有些凉意,但在场的除了十二娘以外,没有一个怕冷的,十二娘全副武装,披风很厚,帽子也系得紧紧的,水面上虽然有些冷,但十二娘一直都是开心的,在水上欣赏庸城冬至舒城庆,真是美好的享受。 透过水气望着岸上的人来人往,透过水汽与水面的作用,有一种超脱的宁静。特别是水上的戏亭子,每隔一两里便有一座,在水面上听着那些戏曲,独有一种飘渺与美好。 第194章 喜欢老头子 一行人看到水里仿佛有一种闪光的大鱼在来回游动,它们个头很大,有很多比船身都要长,还有很多流露出道韵,很明显不得普通的大鱼,而可以称作是鱼妖了。 “这水里怎么有这么多鱼妖公然游动,不怕伤人吗?”。西府不解地问道。 十二娘说,“别大惊小怪的啦,亏你还是修仙者呢,这些大鱼是城主府的水下护院,有它们在,就不用担心会失足淹死,也更不用担心有坏人从水下来使坏了!”。 西府听得睁大了水眼,这庸城城主倒底是什么样的角色,能调得动这么多鱼妖? “城主大人,那肯定不是一般人啦,不过以我的眼力看不出什么异常,感觉就是一个普通的富家翁,而且还是比较和蔼慈祥的那一种富家翁,总是笑眯眯的。”十二娘眼里满是崇敬。 “一个厉害人物,却甘做这一城之主,这城中有他所图之物。”黑兽少年突然开腔。 “小王爷,我觉得城主不是您所说的这种人。人与人心胸眼界不同,所做的事便也不同。”十二娘对黑兽少年说话已算是比较客气了,不过话里的意思已非常明显,那就是说黑兽少年的心胸眼界低嘛,所以不懂城主大人的伟大。 琴奴眼睛倒竖,瞪着十二娘。 十二娘并不恐惧,有西府在,她不会有危险。 黑兽少年淡淡地扫了琴奴一眼,琴奴便立即收起了怒意,转头看向戏台,不再说话。 “区区一个庸城城主,又怎会与我境界相当,哈哈,姑娘所言极是。”黑兽少年说得一本正经,“你们道这圣兽为何会守这一方小城,我看它决不只是为图城民信仰之力,而是这城中乃龙脉汇聚,龙气对于它这种积年大妖才是真正的诱惑。” “龙气?”这个对于西府而言是完全陌生的概念。 “观其外形,熟胡有龙族的血脉,而这龙气对别的修仙者而言,没有什么大用途,但对于具有龙族血脉的修仙者而言,那是天大的助益,是修为精进的关键所在。” 西府将目光投向黑兽少年,“你也是为龙气而来吗?”你是兽形时,看你的角看你的鳞甲,与传说中的龙也很像。 黑兽少年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并冲西府作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这算是默认了吗?西府的脑子里突然有灵光闪过,但一闪而逝,未能抓住。 在小画舫上,望着岸上的滚滚人潮,听着水面戏台的咿咿呀呀,品尝着精美的吃食,各人的面上都有一种岁月静好,就连封虎的面上都是如此。 一直到空中月亮变淡,戏台上一些班子已停止了表演,几人才将船夫将船划至码头,几人下了船,又吃了夜宵,才往三省客栈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上,西府突然想起那个在头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想马上去黑兽少年聊一聊那个念头,但这么多人在场,显然不适合,西府便在走到三省客栈时,西府让十二娘先回自己的房间,她自己则走进黑兽少年的房间。 “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 “不知道,想必妹妹是想同我说说话吧!” 西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算是吧,你是冲着龙气来的?”熟胡要的龙气你都敢打主意,那想必有与熟胡一较的实力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便可以救封虎了。 黑兽少年点点头,“你知我知,便可!还有……目前我还不是熟胡的对手,不能帮你救封虎。” 西府想了会儿,说道:“那你认不认识可以打败熟胡的高手?” “认识,但是不是我的人,我调不动!你不是已找帮手了吗?” “你怎么知道?”托赤夏联系他父亲酒仙朱羽的事,只在东山观上进行,回来之后也没有跟谁谈起,黑兽少年怎么会知道。 “是我猜的,你去东山观想必就是去找帮手,回来之后,你虽然没有谈起,但明显看得出来,你的担心减少了很多,你必定找了帮手,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西府瞥了他一眼,表面上虽然不屑一顾,但心里还是不得不认可的。 “我虽去找帮手,但帮手并没有最终答复我。之所以我安心了些,不过是因为多了一重希望罢了,还有就是我看开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尽了力了,便心安理得。封虎虽是我弟弟,但他的命运唯有他是主人,我不过旦求尽力而已。” 黑兽少年点了点头,“妹妹,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能悟透这一层道理,真是不简单。” 西府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说道:“好吧,那你先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妹妹,你太势利了,因为我不能帮你,你便着急着要走,若是我说能帮你,你是不是就能多做会儿啊!”黑兽少年噘起嘴,显出不满的神色。 “……”,西府被他说得无言以对,自己可不就是如此嘛。 “那我再坐一会儿,只你不烦的话。”,西府说着就真的再次坐了下来。 “妹妹,别介意,我不过是开玩笑的,你还是回去吧,你朋友还在等你!”, 得了黑兽少年的话,西府如弹簧般弹起,冲到门口拉开了门,又以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黑兽少年在她身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生活中还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女孩,他见过的女孩都是对他毕恭毕敬、马首是瞻,是有这个女孩敢对他这样赤裸裸地无所顾忌。 西府走进房间,就见到十二娘躺在自己的床上,紧闭了双眼,头发披散在床头与被子上,头发如黑丝般顺滑,衬得她的脸精致如玉,额间的红色小痣给她的整张脸增添了一种仙气。现在的她看起来,安静美好,与平日里的活泼灵动截然不同,在西府的脑子里,很难将此时安静的睡美人与白天的辣美人视为同一个人。 或许真是这种不同的气质的融合,才让她成为庸城长年的红牌吧。 西府放出包子,包子一出来便欢呼雀跃,在西府的逼视下,才强行安静下来,与西府一起打坐炼气。 她迅速地运起了师道真气,真气小球跃出丹田,小球里的师烛似乎安份了很多,不再强行冲撞球壁,而只在球体内轻轻地旋转。 为什么会出现现这种情况?西府不知道。 她想不通便不再去想,将真气在体内循环了四十九个周天,整个身体便觉得轻松了起来,头脑也迅速恢复了清明。此时头脑里有很多悬而未决的问题自动浮现了出来。 妖主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所说的休眠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在她思考这些问题时,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一个梦幻的场景,在一片白色的云朵中,有一只白色的独角兽在一片云朵上安眠,云朵后的天空与光线急速变幻,白天与黑夜不断交替,春夏秋冬四季不断往复。 独角兽睡得很安祥,呼吸均匀,每呼出一口气,便有一团灰色气体从鼻孔冒出,每吸入一口气,四面八方的云层之中便有七色彩光汇入。每一次七色彩光的汇入,独角兽身上的光彩便稍稍增多一份,身上的的力量感便增多一份。 独角的睫毛微微闪动,仿佛一个沉醒的人正在慢慢醒来。 在独角兽的周围,有很多不同白色的动物、飞鸟的剪影,在欢呼跳跃,宛若在原始壁画上人类先民的祈神舞蹈。 空气中隐隐还有奇异神秘的香所弥漫,宛若传说中神佛降世时的天降香花与香气的盛况。 西府不自觉地嘴角含笑,心里特别的舒坦安然。她睁开眼从冥想中醒来时,内心愉悦而平静。冥想中的独角兽无疑就是妖主大人了,冥想中独角兽正随着每一次沉睡中的呼吸,都变得越来越强大。它睫毛闪动,意味着它正在慢慢苏醒。 快点醒来吧,越早越好! 包子同时从打坐调息中醒来,睁开了小眼睛,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西府出神,它似乎感应到了西府的欢乐,小尾巴也欢快地摇动着。 西府伸出手,将包子抱入怀中,发出一阵阵痴笑,脸上还微微泛红。 包子顺势西府的手上,又跳到西府的肩上,开心地用头蹭西府的脸,西府咯咯地笑了起来。 “半夜发什么花痴?” 西府一低头,就见十二娘的眼睛已睁开了,以看戏的眼神盯着她。 “哈哈,有吗?” “当然有,你看你那羞红的脸,带笑的嘴,还有你那眉眼,不是犯花痴,还能是什么!老实交待,想起谁了?” “如果有个人比你年纪大很多,而且跟你思维方式差别也很大,你会选择他吗?” “当然不会啦!怎么?你喜欢老头子?”十二娘想也不想地就回答了出来。 “哎呀,我是说如果,你说为什么不行?”西府不满地问。 “夫妻两人要举案齐眉、恩恩爱爱,年纪必须要差不多大,相差太多体力跟不上。思维方式不同,就会发生很多意见冲突,长久下来,矛盾必然会产生。” “如果他虽然很多,但是一点都不显老,体力各方面都很好。而且人很高、很养眼?” “你说很养眼?那自另当别论啦!可以考虑的……莫非你喜欢上了某个老牌修仙者?他用道行保持了年轻的容貌?” “差不多吧!等他回来后,我让你看看他”,如果妖主大人愿意的话。 第195章 回忆往昔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西府就觉得袖袋里传来震动的感觉,西府一下子便想到千里眼,是千里眼震动了?将手伸进袖袋里,摸在了镜子上,果然那里有轻微却急促的震动之声。 西府一将千里眼取出来,就见里面有一个人的脸显现了出来,正是赤夏的小圆脸。 “西府,西府,我父亲未能说动宗主,他本人要去为你助阵,我很担心!”。 “你放心我会阻止他与熟胡动手的。”,西府感受过熟胡的气场,他明白酒仙朱羽远远不是熟胡的对手,没有必要白白牺牲一个。 “那好,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哎哟,师兄为我顶住。”最后一句话是赤夏对一个师兄喊出来的,“我在后山小世界试炼,无法提前出去,一切都靠你了。” 还没等到西府的回答,千里眼的镜面闪动了一下,便化为了普通的铜镜的镜面。 西府的心一缩,一个希望破灭了,虽然这个希望本就很渺茫,但当它真的破裂时,还是带来了一种失落感。难道封虎就真的要为自己的鲁莽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西府,西府?”十二娘轻轻推了一下。 “哦哦,在的。”西府摇了摇头,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不用太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相信我,你弟弟会没事的”,十二娘的语气非常笃定。 西府苦笑了一下:“旦愿吧!”。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夜空之中突然白光一闪,紧接着轰隆一声惊雷响起,几乎整个庸城的人都被惊醒了,人声沸腾,整个城市充满了一种紧张的气氛。 西府一下子跳到窗前,就见天空中一道巨大的白色电芒闪现,电芒之下有一头巨兽在空中游走,就如鲸鱼在海里游动,它龙首牛身鹰翅蛇尾,熟胡! 它不动地游动,双眼射出两道的白芒,扫荡在城中黑压压的屋顶上,过了半个时辰,那两道白芒固定在三省客栈东北面的一处客栈上。 西府的心一阵紧缩一一那正是封虎入住的落云客栈。 熟胡巨嘴张开,雷鸣般的声音从中响起。 “挑战我的小子,明日午时,来庸城赛马场受死吧,哈哈哈哈”。 关键的时刻终于到来了,西府的心扑腾扑腾地跳着,快要跳出了胸口。 十二娘担心地盯着西府,但又不知怎么安慰她。 西府深呼吸一口,迅速地调节真气,让丹田地的真气迅速运行了一个周天,心神迅速平静下来。 当下首先要做的:陪伴封虎,此时他才是最难熬的人。 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十二娘打开门,看到苏家父子与黑兽主仆站在门口。 西府冲他们一笑,“不用为我担心,事情到来是迟早的事,我心里早有准备,当下我只想去好好陪伴封虎,你们各自休息去吧”。 苏老爹想开口,但动了动唇,还是没有开口。苏大郎抢先开口:“那就好,我还担心主人不能接受呢,主人看得这么开,是好事。” 苏老爹看了看儿子,轻轻点了点头,想不到这个大嘴儿子,这一次话倒没说错。 西府看了苏大郎一眼,没有说什么,直径穿过几人,走出房间,往楼梯口走去。 黑兽少年喊道:“妹妹,勿要做傻事,迎战或许还有一点生机,意图逃跑粉身碎骨。” “我知道!”楼梯口传来西府的回答。 西府走进落云客栈,就发现客栈里人影纷乱,有很多人正搬着大包小包往外走去,有客栈里的伙计挽留的声音,有房客要退钱的声音, “你这里没法住了,再住下去就让熟胡老爷生吞了,你退钱!” “早知道那个短命鬼住在这里,一开始就不会住进这里了,晦气。” “什么东西,还在这死赖着不走,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爷惹不起你,爷自己走,总行了吧!” “各位真是对不住各位,我们正在与那位客人协商,各位可以稍稍晚点儿再走!” “你就别骗我们大家了,要是那惹祸精肯走,早就走了,还轮到这会儿,你这样说,不过是想拖时间,不想退我们房钱罢了!” “对,就是这样,退钱退钱……” 落云客栈里乱成了一片,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穿着深绿色胡袍的少女已穿过客栈大堂,沿着楼梯往楼上走去。 西府来到了二楼走廊,两边的房门全开着,只有一间是关着的,关着的那一间正是封虎的房间。 西府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怒喊声:“滚开,老子交了钱凭什么搬走?”,然后门上哐当一声响,不知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 “小虎,我是阿姐。” 然后门呼啦一声开了。 “就是,明明交了房钱,又没做违反客栈什么规定,凭什么让我们搬走?”西府脸上是浓浓的笑意,就像一个溺爱孩子的老妈妈,进房间之后,顺手便带上了房门。 “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找到申小姐了”,西府不知道这么做太过自私了,不过这是眼前她能知道的唯一能激发封虎求生欲的信息。 “真的吗?”封虎一下子站起来,眼神里有闪亮的光。 “当然是真的,你如果想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 封虎的表情一下子又颓然了,软软地坐回到床上,“没有必要了,或许明天下午我便不在了,何必再去打扰她”。 西府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绝望、沮丧,还有一些他曾经没有过的东西——成熟与担当。他开始学会站在别人的角度上看问题了,他懂得在乎别人的感受了,或许这对一个十一岁的男孩而言,本身就不太容易,更何况封虎又经历了那么多的世态炎凉。 “你长大了……我尊重你的选择……”,西府赞赏地看着封虎。 封虎脸有些微微泛红,他被人批评习惯了,对于这种真诚的赞誉稍稍有些不适应,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在想,如果我是申姐姐,也会躲着我的,跟我在一起太痛苦了,我总是给她我想给的,但从来就没问题过,那些是不是她想要的。” 西府再次点了点头,想不到封虎会有这样的感悟,太难得了,“你知道吗,我向申小姐说了她未婚夫在外风流的事情,你知道她的反应吗?” 封虎摇了摇头。 “她说她其实早就知道他的那些风流事,只是不想让父亲为难,才没有打破订婚。而且,她说她现在并没有多恨你。但她不确定跟你在一起会有什么样的生活。” 听到西府前半句,封虎脸上显出惊喜,听到后半句,表情又变成了沮丧。 “如果,如果我什么都听她的,她会回到我身边吗?”封虎说得很小声,与自己姐姐讨论这个问题,令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传达给她。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自己去问她。”西府又重复了一遍,在这咱情况下,她还是希望封虎能见见申若兰,以此来激发封虎的求生欲,度过当下心里的难关。 “不用了”,封虎的回答更加坚定了。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你师父,我,都很关心你,你知道吗?” 封虎点了点头,眼睛红红的。 “如果能活过明天,我会闭关思过一年,再重新活过来。” 西府悄悄观察封虎的眼神,他眼里的惶恐减少了,坚定的东西变多了,或许自己与他的这一番谈话,让他内心的力量变强了,或许是得知申若兰不再恨他,这才是主要的国得来源吧。 “阿姐,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西府眼睛望向虚空,小时的事情,特别是与父亲生活在一起的记忆,很少很少。 “记得一点,我记得父亲很瘦,他好像对你特别的好,有好吃的都给你,不给我,还说姐姐就要让着弟弟……”。 姐弟两个不知觉地就谈起了小时的事情,这些话题就像一根线头,初聊起来似乎没什么可聊,但是聊着聊着,就发现这线头无穷无尽,可以一直地扯下去,直到最后从一根线头,变成一只线团。 之所以与封虎聊起小时候的事情,是西府下意识地明白,在聊起小时候的事时,就好像怀着今天的智慧又重新经历了一遍小时的事情,人在心理上会重新经历小时的事,会重新梳理小时的事,在这个过程中,人会不知不觉地改变对过往的一些看法,从而改变原本的价值观、世界观。 窗外的世界,夜渐渐退去,阳光慢慢爬上窗台,照进屋内。 姐弟两人聊了一夜,两人心理上觉得更为亲密了,各自的心里也充满着一种温情。 两人都坐下,稍稍调息入定,约一刻钟后,两人重调息中醒来,身体里又恢复了能量,只不过两人因功力深厚的不同,恢复的程度有所不同。西府是完完全全的恢复,封虎是部分的恢复。 在午时,西府、封虎、苏有父子、黑兽少年主仆结队来到庸城赛马场。 庸城赛马场,在庸城东北角,土地广袤,一眼望不到边,满地的黄草,一直延伸到凡人不见的尽头。 赛马场的边缘围满了观望的群众,圣兽出马,百年难得一见,对于大多数凡人来说,一辈子仅此一次,怎么能错过,当然有很多胆子小的人,肯定是不敢来观望的。 围观的群众被一面高高的铁质栏杆挡住了,铁栏杆之后是一队甲胄森寒的庸城士兵,他们全副武装,手执长矛,只要有群众敢往前走,他们便会无情地出手,杀一敬百。 第196章 大战启幕 西府一行人,刚刚到达赛马场入口处,便看到了黑压压的人群,以及众人投来的不友好目光。 “对对,那小屁孩就是那个挑战者!” “真真是找死!” “妈的,竟然敢对圣兽不敬,干死他!” 面对这样的敌意,封虎却显得相当安静,似乎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径直地往入口方向走去。 对于封虎的这一变化,西府有些意外,也很是欣慰,人果然都是经一事长一智,要是换作以前,封虎必定会对那些非议他的人疯狂报复。 封虎带头走到入口处,两个守门士兵亮出长矛拦住了前路,“决斗场合,闲人免进。” “我就是封虎,那个挑战圣兽的人。” 两名士兵仔细地打量了封虎一番,然后相互一点头,放封虎进去,但其余人等说什么也不放进去。 十二娘走上前去,“兵爷,通融通融嘛”,笑语盈盈地抓住士兵的手,暗暗地递了什么到士兵手里,“我们是他的亲友,想走近些去观看,必要时候还要去收尸是吧。” 士兵的嘴角抖了抖,然后露出一个公事公办的表情,“好吧,进去吧,严禁靠近比武台。”,说着便撤回了手上的长矛,放几人进去。 刚走进入口,几人便感觉到好像穿过了一层透明的汽泡一般,似乎还发出了汽泡破裂的轻响,原来赛马场与栏杆为界,有高人建起了结界,进入结界内,外面人群的议论声戛然而止,被结界完全屏蔽掉了。 西府抬头看去,就见眼见立着一块黑色的台子,应该是石头的,漆黑如墨,齐腰高,远远望去那台子似乎无边无际,估计应该施加了某种空间类阵法。 台子上竖了一根黄铜旗杆,杆子高耸入云,一面巨大的红色旗帜猎猎起舞,从旗帜之上还罩下一层白色光罩,将整个台子笼罩住了,想必这也是一种结界,用以隔绝台上决斗者的力量,以免破坏到台子之外的群众。 放眼黑台下面,摆着三排椅子,第一排已经做了几个人,从他们的衣着与神态来看,应该是那种长久处于上位的人,他们看人不用正眼看,用是用鼻孔看着人家,其中两个人很明显是有真力在身的,西府觉得那两人可能是庸城城主府的法师。 西府轻轻拍了拍封虎的肩膀,目送着封虎缓缓走上高台,他的小小的背影在高台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瘦弱,暧色的正午的阳光在他的身上,不但没有旭日的生机,反而如夕阳般悲怆。西府不忍在看,转身,往第二排座位走去。 二人落座没多久,就听到入口处有人说话的声音,西府回头去看,就见门口站着两个熟人,一个是朱羽,一个是封江天,两人一着红袍,一着黑袍。 穿黑袍的封江天正在与守门士兵小声交谈,然后两名士兵往后一退,低头礼让二人进门。 酒仙朱羽打头,红衣飘拂,手中握着个酒葫芦,一边走,一边仰头喝了一口;封江天紧跟在朱羽身后,微低着头躬着背。一个洒脱不羁,一个谨慎严厉,形成了鲜明对比。 酒仙朱羽远远地便冲西府晃了晃手,封江天则无所表示。两人挑了第二排位置坐下。 在落座时,朱羽与封江天都朝黑兽少年多看了一眼。黑兽少年则毫无表示,只是睁着大眼睛盯了下两人,即没有点头致意,也没有敌意流露。 西府则站起来,冲两人点了点头,又落身坐下。 结界之内,微风不至,尘土不扬,烈日当空,人人心中紧张。 封虎站在高台上,如一截树桩般毫无动静,此时他头脑中空空荡荡,但又仿佛充满了声响,但月捕捉不住那些声响,隐隐有一个最强烈的声音盖过的杂音: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求生的欲望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前一天还觉得贱命一条,活着与死者无所谓,但就在此时此刻,封皮觉得生命无比美好,痛苦地活着也要比轻松的死去强上一千倍一万倍。 但留跟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他能感觉到头顶的阳光突然被什么遮挡住了,他抬起头来,就看见一只巨大的四脚生物出现在黑石台上方的天空,这是熟胡,它身形几乎与黑石台一样大,一样无边无际,它正在缓缓地降落,空气被它压迫得发出呼呼的声响。 封虎就感觉如果它再快一点的话,便会形成巨大的旋风,地面上的人恐怕都会被这旋风卷走的。物体都是越远看起来越小,越近看起来越大,但这生物却严重违背了人的常识,封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生物在慢慢降落的同时,身形却在慢慢缩小,一圈一圈地缩小。 任何时候,越是违背常识的事物,越是认人恐惧,此时这熟胡便是如此。 等熟胡降落在地面上时,身形已变得如一头战马般大小,要比那一夜在君子街上看到的身形还要小上一些,老人的面孔,马的身体,鸟的翅膀,蛇的尾巴,封虎从没有这么近地观看过熟胡,这些奇异的组合给他一种如山如岳的压迫感。 最让他心惊的是那张老人的面孔,面色红润,长眉如雪,慈眉善目,在那凶兽的身材的衬托下,显得无比诡异,如给凶兽强行戴上了一个微笑老者的面具一般,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但不知为何,熟胡给他的感觉便气息平和了一些,并不似那夜看见时那样迫人,那时连多看一眼它好像都是亵渎。 “老仙翁,小子一时糊涂,还请老仙翁大人大量,饶过小子一命!”封虎扑通一声跪下,头狠狠地磕在石台上。 熟胡身体一动不动,面孔上眉毛都没有抖动一下,宛如一座雕像。 但封虎却明显地感觉到空气的压力越来越大,连呼吸得变得艰难起来。 “无需废话,接受惩罚吧!”熟胡缓缓开口,每个字都重若千钧,在空气中久久回荡,宛如天外佛音不绝,震得人心神不稳,几欲脱离体外。 台下观望的人也都受这声音影响,心情激荡,难以安神。 朱羽祭出酒葫芦,形成一个结界将众人罩住,众人才恢复了心神,特别是十二娘,如果没有这一层结界保护,必然震得血液沸腾,爆体而死。 “恐怖!”,朱羽自言自语。 这话虽说得没头没尾,但所有人都懂得这两字背后的含义:这力量不过是熟胡的自然外放,这力量便如此之强,如果是有目标的攻击,那会强大到何等地步?岂不是恐怖! 西府并没有多大的惊诧,熟胡的力量她虽然不知有多高,但是她知道没有人是它的对手,包括朱羽也不行,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眼见着封虎死于熟胡爪下。 封虎跪在地上,呼吸急促,双眼暗暗盯着熟胡。 就见一条巨大的蛇尾自高空中甩来,挟带着呼呼的风声,这要是被甩中,必是粉身碎骨。 第197章节 召唤妖兽 封虎手中突然多出一张黑色符纸,这符纸突然烧着,封虎的身影突然快如闪电消失不见,众人再抬眼看时,就见他出现在了熟胡的肚子下方,并祭出短刀冲熟胡肚子上扎去。 熟胡的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身体却没有动静,仿佛一个大人在逗弄一个婴儿一般。 西府吓得大叫,再不出手恐怕永远再无机会了,她掏出降神螺,使出全力吹起,片刻之间,整个大地地震动了,地下仿佛有无数的猛兽要涌出来,赛马场上空的结界上也传无数的撞击声,在凡人目力不及的高空,有无数大大小小的飞禽正在撞击着结界。 如果结界被撞开,在赛马场外观看的普通人,甚至是整个庸城的凡人,必定会遭遇大劫难。西府就是想用这一点来让熟胡分心,为封虎多挣取一点机会。 这排山倒海的声势,不仅在场人修仙者感应到了,就是场外的群众也感觉到了,仿佛整个天地下起了巨大的冰雹砸向大地,声声惊天动地,听得人心肝发颤。 黑石台上的熟胡再度发出惊天一吼,这一吼整个赛马场都晃动了起来。 朱羽就见熟胡黑色的蛇尾自高空而来,向观众席上砸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坏了,纷纷四散奔逃。 西府本能地感应到这条尾巴锁定的对象正是自己,但是她并没有停止吹奏口中的降神螺,只要她一停止,天上地下飞禽地兽的攻击便会大打折扣。 朱羽再次祭起酒葫芦,往空中的一抛,酒葫芦迅速长大,如一方小山遮天蔽日。 西府抬起头,就见葫芦全身散发出七彩屏障,一条黑色的蛇尾朝七彩屏障砸来,在二者接触的一刹那,发出雷鸣般的声响,空气都扭曲了起来。 有一个修仙者,刚刚逃到出口处,便在这声音中浑身化为血沫,消散中空气中,连骨渣都没有剩下。但在酒葫芦之下的人,虽然听到了这雷鸣般的声响,却没有发生身体的伤害。 但西府却见朱羽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这酒葫芦是朱羽的本命法器,本命法器遭到攻击便也相当于朱羽自身遭到了攻击。西府心有不忍,但是她不能停,飞禽与地兽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她全力催动了降神螺,必然能召唤来最强大的妖兽。 降神螺发出了更为尖锐的声响,这声响人耳几乎不可闻,但对于妖兽来说,却是嘹亮的战斗号角。 台上的封虎趁熟胡注意力在台下众人的时候,手中短刀摆出冲天式,直插熟胡肚皮,但就听得咔擦一声脆响,刀断了,断掉的刀片一弹,差一点扎到了封虎自己的脚面。封虎心中吃惊,这短刀可是师傅所赠,乃是用罕见的天外陨伯所铸,能吸易的削金断铁,可见这熟胡肚皮之坚,难以想象。 熟胡原本的微笑化为了狠厉,人立而起,一脚朝封虎踢去。 眼看封虎躲闪不及,一只巨掌将封虎拦腰握住,往后一拖,熟胡的脚险险避过,封虎的一根头发被那一脚所带起的气流折断而落。不用看,封虎便知道这是师傅出招在救他,这一招并不是出自朱髯宗,而是师傅在一本散修秘书中所习,名为风雷手。 这一下似乎真正激怒了熟胡,熟胡左翅一举,几十支黑色光影便冲封江天而去。 这几十支黑色光影并不是真正的光影,而是熟胡的本体羽毛,其穿透力要远胜于蛇尾,它们可以毫无阻力地穿过朱羽布下的巨大葫芦屏障。就看到三支鸟羽穿透而过,直冲封江天而来。 黑兽少年迅速化为兽形,口中吐出数十个黑色圆球,这些圆球每一个对应了一根羽毛,生生将这些羽毛吸入其中,化为飞灰。 熟胡如法炮制,再次祭出无数黑羽,但是都被黑兽少年一一化解。 就在这时,一微胖老者出现在赛马场入口,他身穿灰色长袍,胡须花白,头戴员外帽,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人必定不是普通人,在此时此刻,他依然神态安静,闲庭信步,手中一个铁算盘,这无论如何都不是普通人。 苍惶之中,十二娘认出,此人便是庸城城主。 只见城主一出现,便看向了酒仙的宝葫芦,口中念道:“酒仙?” “城主大人,别来无恙?”,朱羽双手托天,吃力地冲城主打招呼。 “酒仙大驾,有失远迎,罪过罪过!”这一下事情就复杂了,城主本意是要来帮助熟胡对付这些捣乱的人,但一看到朱髯宗长老酒仙朱羽,他便有些凌乱在风中了。这庸城本就托庇于朱髯宗,这圣兽也是看在朱髯宗的面子上,再加上其它不为外人道的好处,才答应守护庸城,从本质上来说,他与朱髯宗以及圣兽都是利益相关的合作关系。 “老仙翁与酒仙皆是大法力之人,实在不宜大打干戈,还请停战才好,免得城中百姓遭殃!”究竟是要帮朱羽对付圣兽,还是要帮圣兽对付朱羽,无论答案是哪个,都不符合他的利益。在短暂的权衡之后,他迅速做了决定,他谁都不帮,只是要尽力不让双方的打斗伤害到庸城百姓。 “老城主,不是我等想战,而是这圣兽不愿意停战啊!”,朱羽高场喊道。 就在朱羽喊出这句话时,熟胡的巨尾再次拍下,天地间再次如响春雷,所幸所有人都躲到了葫芦之下,要不然又要有人死于非命。 朱羽全力运掌,葫芦上的七彩光芒再次炽盛,众人就觉得压迫感一小,但是,朱羽的嘴角却再次溢出了鲜血。 城主看起来非常轻松,单手托起铁长盘,便轻松地挡住了这强大的音波之力,然后趁势跳出赛马场外,他知道这场战斗不会那么快结束,他要蓄力做准备。 西府全力吹起降神螺,一只巨大的蚯蚓状物体钻出,这家伙形状看起来跟蚯蚓一模一样,只不过它体型太大了,垂直的高度就如一只小马的身高”,那长度至少有百丈,浑身散发出腥臭的粘液,所过之处便冒起一团黑烟,令这家伙看起来不只恶心,而且狰狞无比,犹如魔王出世。 十二娘看着那东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闭眼勿看!”西府轻声喊道。十二娘乖乖地闭上眼,但还是没用,那恶心的蚯蚓状生物还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西府握住她一只手,运气了师道幻境,才听她的心口舒服了一些。 高空之中,一群黑色的雄鹰飞下,看来它们已突破了结界,西府心下放松了一些,她相信降神螺召唤来的雄鹰必不是凡物。天空之中黑压压一片,全是这种鸟影,等它们飞近了,才看清,这那里是什么黑色雄鹰,分明是浑身火红的怪鸟。 第198章 葫芦裂缝 这些鸟身形瘦削,尾羽各剪刀,看起来有些像燕子,体量比雄鹰略大,最怪的是它的嘴巴,特别的大,几乎占据了身体的一半,并且嘴下面还有一个肉囊,拖在宽大的长喙下面,形状有些滑稽。 “雷燕?” “魔蚓?” 有人喊出了这两种生物的名字。 有人颤抖着讲解:“这雷燕可不得了,传说中雷神的使者,能放出强力电流,击穿寰宇。” “魔蚓可是天下罕见之宝,那粘液是修仙者的琼浆,口涎是天下至酸之物,能融化一切。” 听到这些人的讲述,西府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封虎或许有救了。 就见这一只魔蚓往高台上蠕动而去,看起来缓慢,但实际非常快,不一会儿便爬到了高台之上。天空中的雷燕也越来越近,近到以凡人的目力都可以看清它们的长相了。 此时,熟胡已停止了对葫芦的攻击,而是目视眼前的魔蚓,脸上显出庄重的表情。 这魔蚓也停止了爬行,它没有脸,没有人看出它的表情,只是身上那软软的皮肉还在轻轻地蠕动着,粘液不停地滴落,黑石台上不时地冒起一阵黑烟。 封虎已站到了黑台一角,急促地呼吸着,他暂时不是熟胡的目标了,他暂时安全了。 熟胡突然一阵加速,朝魔影撞去。 看来这熟胡的智商很高,它皮糙肉厚,而魔蚓身体软糯,它想任趁其不备的撞击破坏魔蚓的身体。 果不其然,这魔蚓速度还是慢了一拍,在口涎吐出之前,便被熟胡狠狠撞击了一下,肚皮朝天,缓慢翻身。 一撞成功之后,熟胡迅速逃开。熟胡的身体上冒了一阵黑烟,看来魔蚓粘液的腐化作用发挥了作用,但那些创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复原,伤害微乎其微。 就在这时天空中数闪电劈下,足有成千上万道,齐齐朝熟胡而去,这些闪电全是自雷燕口中冒出。 黑兽少年抬头,看见这么多闪电齐齐而下,嘴角生出笑意,然后一闪身,化为一道黑雾消失在空气中。 西府的嘴角也同意绽出笑意,这千万道闪电,虽然细小,比人的胳膊粗不了多少,但是其中裹挟的力量之巨,在场的修行者都能有所感知,这股力量让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起来,感官敏锐的修行者还能感受到皮肤上产生了丝丝的麻意,这便是力量!巨大的力量! 果不其然,熟胡抬起头,看见那些闪电,表现出了无比的烦躁,双翅不停地闪动,长尾不安的摇摆。 突然张开巨口,从口中吐出数千道光剑,朝那些闪电飞去,这些光剑如有神识一般,每支剑都对准一道闪电而去。 空气中就如放开了千万道烟火一般,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白色光华,如一道道迅速盛开的花朵,又迅速地一朵朵调零。每一道花朵的绽放,都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巨响。 朱羽原本收起了葫芦,现在又不得不强撑着打开,强行催大,这些葫芦形成的光罩挡住了巨响进一步冲击他身边的人。 西府、封江天虽受了点波及,但并没有收到多大的伤害,但是,十二娘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当场便被震得七窍流血晕了过去。朱羽不知从哪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塞进十二娘口中,十二娘这才停止了出血。 为保护十二娘,西府念起了咒语,将她收进了储物戒之中。 这些巨响撞击在比武场的围墙上,激起围墙上的阵法,又响起一道道震天巨响。 这些围墙上的阵法一旦破除,围墙外围观的群众必定悉数遭秧,但此时此景,众人只能眼看着那些围墙不停地破碎——所有人都无能为力,不敢离开这葫芦的光罩一步,就是朱羽也不能轻举妄动,他的力量只够支持这葫芦发出这么大的保护光罩。 所有光剑与闪电的撞击大约持续了十息,噼噼啪啪的巨响终于停了下来。 朱羽几人这才放松下来,暂时得以休息,他们知道,雷燕与魔蚓必定还有下一轮的攻击,虽然他们只是被波及,但稍有不慎,也足以粉身碎骨,必须小心应对。 这些雷燕吐过一轮闪电之后,似乎黔驴之穷了,迅速往高空飞去,以逃过熟胡光剑的追击,它们身形小速度快,一会儿便消失在高空之中。 封虎早就逃得不知所终,他不敢逃到朱羽光罩之下,以免为他们带去熟胡的火力,而是悄悄躲到石台背后。 熟湖喘气沉重,很明显为了释放光剑对付闪电,它耗力不少,而它依然不能放松,那只魔蚓已蠕动着肉乎乎的身体朝它滚来。这魔蚓速度虽慢,但是却契而不舍,不肯放弃目标。 熟湖静立了片刻,抬头长啸,迈动双脚朝魔蚓踏来,这次它似乎抱着即使拼个两败俱伤也要速战速决的决心,非常迅速地朝魔蚓而来。 不知为何,西府心中涌起一股紧张,不是为她召唤来的魔蚓,而是为这头要杀死她弟弟的熟胡,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看见一个悲壮的英雄,决定与敌人同归于尽。 在熟胡靠近魔蚓时,魔蚓没有一丝停止,还是以缓慢的速度移动身体,而熟胡也没有半分迟疑,而是以两条前肢狠狠地踩在了魔蚓身上。 刹时白色的液体自魔蚓身上溅出,这四射飞溅的液体所落之处,便会发出滋拉一声响,同时冒起一团黑烟,这便是魔蚓的腐蚀功能的极致——魔蚓会吐出具有腐蚀性的口水作为武器,但其血液的腐蚀功能却是最为强烈的,就是连一些通灵的法宝都可腐蚀,更不要提熟胡的肉身了。 熟胡的双肢上冒起一团黑烟,这团黑烟几乎将它整个身体都裹协住了。 更为可怕的是,魔蚓可谓悍不畏死,被熟胡踩过后,并不逃避,反而卷住整身体,牢牢地吸附在熟胡的脖子上,似乎为熟胡戴上了一个围脖。 这种情景黑烟外的人当然看不见,只能感知到可怕的安静,整个世界完全地静音了。 熟胡拼命的嘶吼声远远超过了人耳的可听范围,人耳根本听不见,但这嘶吼声却掩盖了所有的声响,在所有人感知来,就是安静,可怕的安静,他们连旁边人的说话声都不能听见。但所有人都能感知到毛孔倒竖了起来,无边的危险在靠近。 朱羽再次祭起了酒葫芦,但刚刚祭出,葫芦上便出现了一道道裂缝,它撑不了多久了。 第199章 夺体 不只是这葫芦撑不了多久,在场众人的神经也快要繃断了。 就在这时,在西府的感知中,那种可怕的安静终于消失了,她又能听到身边人的呼吸声,众人急促的呼吸声,空气听风声,这些都令她心安。 与此同时,朱羽就感觉到葫芦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了,葫芦上出现的裂缝已消失不见。 缓过神来的众人,这才发现黑兽少年主仆二人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他们被台上的打斗波及了?化为齑粉被风吹散?不可能,至少黑兽少年功力深不可测,不可能连我都能抗得住的波及,他却抗不过去。想到这里,西府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好的感觉,这黑兽少年出现的很奇怪,表现得也很奇怪,西府一直搞不懂他所为何来。 他一直传达给西府一种危险之感,但又搞不懂这危险感指向何方,这才是最令人着急的事情。 “你们看!”这是封江天的声音。 众人望擂台上望去,就见台子上只立了一只无头熟胡,它头已消失不见,脖子处还在冒着一阵阵黑烟,那翅膀与蛇尾都无力地垂落在台子上。 与此同时,空气中弥漫着直钻鼻子的恶臭,这恶臭是从熟胡脖子那里传来的,那是肉体被腐蚀所发出的气味。 封虎站了起来,双手攀住台子的边缘往台子上跃去,一步一步往无头的熟胡走去。 众人也大步往台子上走去,因为在众人的感知中,那熟胡已完全没有了能量波动,已完全没有了生机。 此时围墙外一些凡人也走了进来,不过他们并不敢进一步往前走,只是靠在围墙旁望着台子。有人已大声地哭起来,“圣兽没了!”“圣兽没了!” 这声哭声就如一个引子,一下子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围墙外的观众爆发出海浪般的哭声。这圣兽守护了庸城两千多年,让这座城市免受了各种天灾人祸,只要有圣兽在,哪怕日子再苦,他们的安全就有保障,可是此时此刻,他们的圣兽没了,这就意味着他们这城将成为对各种危险畅开大门的城市,他们的生活随时都被狂风吹灭,他们怎么能不哭泣。 这时有人突然想到,“为什么城主府的人不来,为什么不来!” 有人突然喊了一声:“来什么来,城主府全都死了,一个不剩,连老城主也死了!” 西府走到熟胡跟前,就见封虎伸出手推了推熟胡身体。 熟胡嘭的一声,倒在地上,溅起一阵阵灰尘。 封虎的脸上绽放出笑容,熟胡死了,他就可以活了。 但在场众人都神情专注地朝北方的天空看去,被什么事物完全地惊呆了,那里正是城主府与熟胡山所在的方向,那里的地底正射出一团巨大的白光,白光之中,缓缓浮现一只白色巨兽,白色巨兽浮现在空中,身上的鬃毛轻轻飘动,看起来十分神骏。在它身旁还有一个黑色人影,朱羽辩认了出来,“那正是在我们身旁消失的小子!” 但西府的注意完全不在那人形黑影身上,她的注意力全部在那白色巨兽身上,这巨兽外形她太熟悉不过了,骏马的身体,通体雪白的皮毛,额头上还有一椎角——这不正是妖主打人内丹里出现的小兽吗?而且妖主大人曾告诉她,这小兽便是他真身的幻化。 如果那独角兽便是妖主真身的模样,那么眼前社巨兽是谁?是妖主大人吗?妖主大人不是明明进入《师道》中沉睡神游三千小世界去了吗?怎么会从熟胡山地底下出现? 这一连串谜团无人可解,所以无人可问,唯有亲身去搞清楚独解兽身份,才能得到真相! 西府二话不说,暗自运起师道真气,身体飘然而起,直冲那巨兽飞去。 众人不明究里,也跟着西府飞身而去。 飞到近前,众人更加惊心动魄,虽然在远处看,就知道了这白色巨兽如一座小山,但那只是理性上知道,而站在这巨兽跟前,那种视觉冲击力才无比强大地显现了出来。 这哪里是一只巨兽,而是一座飘浮在空中的山,其体量几乎盖住了半座庸城,如果它落在地上,半个庸城便会成为粉末,并且它的身体似乎还在不停地生长。 在巨兽的侧面,正是黑兽少年,他身后是一只巨大的麒麟幻影,释放出逼人的压力,他一只手掌紧紧地按在巨兽的额头上,就是酒仙朱羽也感受到了这巨大的压力,本能地不敢靠近他。 黑兽少年此时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微笑着说道,“姐姐,你来啦,虽然来得有点早,那也好,有些事情,早些知道更好!” 他一字一句都说得深情款款,但配合上现在这氛围,让所有人都心悸起来! “你到底是谁?你要干什么?”西府飞身往黑兽少年冲去,但在离他有一丈的距离时,突然撞在了什么东西上,不能再往前靠近一步。 是结界,强大无比的结界。 “姐姐,你不用急,我正想跟你坦白哩”,黑兽少年一边说,一边单手发力,将一股黑色烟雾往巨兽头顶里摁,“在五千年前,真人族与妖族发生了一场大战,我是妖族领袖之一,我就是强大无比的麒兽,你也是,你的名字叫白喜,是一条无比美丽的白蛇,我们原本青梅竹马,自小一起在女娲宫修行,不想白泽来了,也就是眼前这四脚兽,想方设法勾引了你,夺了你的芳心,我忍不下这口气,与他大战,结果两败俱伤,真人族渔翁得利,妖族大败,我不得躲入冥界,进入轮回以保生命。你不是喜欢这白泽的模样吗?你不就是喜欢白泽的强大吗?我如今就要趁他元神未回,夺取他的真身!哈哈哈哈”。 西府听得云里雾里,“我不是你说的什么白喜,我就只是西府!”。 “哈哈,你就别自欺欺人了,那所谓《师道》就是白喜的天元法器,乃是她蛇皮所化,要不然为什么只有你可以唤醒《师道》?你想过吗?”。 “不可能!妖主大人跟我说过,这《师道》乃是人族大能所写,而且它还是这本书的器灵!” “哈哈哈哈,一个巧舌如簧的家伙,一个夺兄弟之妻的家伙,又如何值得相信。那是他从你的血液中认出了你的气息,才故意欺骗你,至于他说他是《师道》的器灵,这或许没有错,唯有做《师道》器灵,它的元神才能在世间长存,他肯定是想汲取了足够的力量后,再来找回真身,哈哈,它绝对想不到,我先人一步,找到了它的真身。等它从三千小世界中出来时,将不得不面对一个绝望的现实,它永远失去了真身,永远成为了一个只能受制于人的器灵,哈哈哈哈”。 第200章 大结局1 听到这里,一下子有很多不属于她此生的记忆浮现出来,一些不连贯的画面,在她的脑子里不断地出现,又不断地破碎,但她就像是个旁观者,对那些画面透露出来的故事无悲无喜,那些画面里有她与白泽的故事,也有她与腾兽的故事,但她心中毫无感情,不过都是别人的故事罢了。 在那些画面浮现的同时,一只花猫跳到她的肩头,从嘴里吐出一股白烟进入她的鼻孔。西府再看那些画面时,突然有了悲喜,突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西府还是白喜了。 朱羽与封江天同时向黑兽少年发起猛冲,但无论是本体还是法宝,都无法破除黑兽少年布下的结界。只能眼看着西府与黑兽少年呆在结界之中,无可奈何。 西府握住拳头,大吼一声:“我此生就是西府,你休想让白喜的意识吞噬掉我的意识”,是的,白喜是我的前世又能怎样?那已经是前世了,我此生只是西府。白喜很强大怎么样,如果我都不再是我了,要强大又有何用? 西府肩头的花猫突然跌落肩头,它为西府注入的是黑兽少年从九泉之上收集的白喜的意识,想以此让西府做回白喜,但若是原主不接受这些意识,这些含有阴间规则之力的意识便会对输出者造成强大的反噬。 花猫跌落肩头,西府本体意识一下子恢复过来,冲着黑兽少年说道:“可怜虫,即然投胎为人,又何苦找到前世意识,这不是自我折磨吗?投胎为人不就是为了重新开始吗?”。 黑兽少年看了西府一眼,没有说话,嘴角是浅浅的笑意,突然眼球上翻,身体一软,向下坠落而去。 结界瞬间破灭,朱羽冲过去,一把抱住西府,往远处遁去。 与此同时,白泽的眼睛睁开。 白泽先是摇了摇头,然后低头扫量自己的身体,尝试迈动四肢,刚开始似乎还不太适应新身体,运动有些迟钝,不过十息过后,白泽身体便欢蹦乱跳了起来,麒兽已能自如运筹新身体了。 “哈哈哈哈”,白泽的可怕笑声在庸城上空盘旋,整个庸城的百姓都目睹了这样一头巨兽飘在头顶上,人人心中惶恐不安,再加上城主府全府覆灭,治安混乱,一时城里便如煮开的粥般乱纷纷。 有很多人带着全家往城外跑去,更多的是很多人独自往城外奔去,道路上传来孩子的哭喊声,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父母去了哪里,或许他们的父母早就在混乱中死去了吧。 西府飞落地面,从地上抱起一个孩子,轻声说:“不要怕,我带你去找阿娘。”,那孩子听说去找阿娘,又见这姐姐生得和善,便不再哭泣,“别怕啊,姐姐先把你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西府说完便念起咒语,将这孩子送进了储物戒中,紧接着她又飞到另一个孩子旁边…… 这场灾难,她也是制造者之一,当下她能做的,就是能救一个是一个,舍此之外,所有的后悔忏悔一毛不值,所以她要抓紧时间去救人,每救一个,自己的罪便减轻一分。 头顶上那头可怕的巨兽还在咆哮,在陡然获得的巨大力量面前,他兴奋得冲晕了头脑,“哈哈哈哈,真人族,修行者,出来啊出来啊,当初把老子的肉身打烂,老子要毁了你们的世界,让一切从头来过,哈哈哈哈”,随着他的疯狂叫器,从他额头上的角中射出一股又一股白光,白光所落之处,所有房屋树木都会化为焦土。 地面上人群的哭喊声,声冲九天,一时之间,庸城便是人间地狱。 所幸,这白光似乎认识西府一般,凡是她所在之处,这白光便会自动熄灭,即使那白光已在燃烧房屋,只要西府一靠近房屋,那火便会瞬间熄灭,不构成任何伤害。 于是西府便如热锅上的蚂蚁,到处飞奔,哪里有光,她便去往哪里,不知过去了多久,西府丹田之中的师真真气已然耗尽,完全不能再飞行了。 就在这时,那白泽缓缓降落,来到西府身边,温柔地说道:“姐姐,你看到了,我入主这身体之后,比他还要强大,是不是?”。 西府抬起苍白的小脸,“你强大又怎样?你越强大便越是可恶!虽然我此生此世是西府,但我想白喜不选择的原因,或许我也知道了!”。 “姐姐你说,是什么原因?”,巨兽口中吐出的声音还如黑兽少年,但隐隐又有些不同,如山谷间的回响,震得人头脑发晕,好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放低了声音,“姐姐你就告诉我吧!”,如一个耍无赖的小弟弟。 “虽身为妖,但本性如一,积善方可积福,你这样为了一已之仇,妄顾人命,如何不叫人可恨!” “姐姐,我不怪你,因为你这一世为人,所以便忘却了所有妖德,而只记得人德,那好,我便要你重新做回妖,恢复白喜的意识!”,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白泽角中射出一团白光,直入西府额头。 西府就觉得额头剧疼,仿佛有一根利剑正在缓缓插入其额头,正一寸一寸里往里推进,每推进一分西府都是头疼欲裂,并且,脑子里仿佛还有一根小蛇在不停扭动,随着这小蛇的扭动,她能感觉到有些东西在慢慢淡忘,有一些东西却在慢慢产生。 “姐姐,你不要怕,只要你恢复了白喜的意识,你就会恢复白喜的修为,你会变得同她一样强大,你再忍一忍。” 整个世界在西府的感知中都消失不见了,她感到自己站在一片苍茫的大海上,如一只蜻蜓般站在海面上,周围空无一物,只有一直绵延到天际的海水。 突然远方的天空破开了一道口子,万道金色光芒自那破口处射出,金光灼眼,西府下意识闭上双眼。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感觉到那金光终于消失了,她睁开眼,吓子大跳,眼前多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这女人就面对面站在她跟前,自然披散着的黑发,如丝绸般闪耀光泽,这黑发如一件衣服般遮挡了一些部位。 细看这女人的脸,西府惊呆了,她的脸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一样的瓜子小脸,一样的细细蛾眉,一样的大圆眼,一样的樱桃小口。 如果硬要说两张脸有什么不同的话,便是气质。 这女人的脸上有一种冷漠绝尘的仙气,就如那天边的白云;而西府则是生机勃发,如一树海棠。 相同的面庞,完全不同的气质,令人惊叹造物的神奇。 第201章 大结局2 西府再往下看时,恐惧犹甚,这个女人的下半身不是腿脚,而是拖着一条蛇尾,那蛇尾自腰间往下逐渐变化弯曲,过渡为一条蛇尾,蛇尾上布满着细密的白色鳞片。 这并不是西府第一次见到人首蛇身,大白从长白山带来的美女蛇红娘子也是人首蛇身,但一样的身体结构,眼前的这个却传达给人非常恐怖的气息,似乎它只要一晃动蛇尾,便可以将整个世界毁灭。 “小姑娘,你不必怕我,你我本就是一体”,这女人并没有开口,但却传出了说话之声。 “我是有点怕你,我怕我会失去自我,变成另一个人,不管那个人多厉害,我也不想成为别人”,西府实话实说,在这样的人面前,她没有必要说谎,说谎也没用。 “我不是别人,我只是另一个你,你要是接受了我,你必可以成为一个冠绝天下的人,获得全天下的膜拜的力量,难道你不动心吗?”,这女人的声音不急不慢,但却有着莫名的诱惑力。 “说实话,获得冠绝天下的力量,我当然动心,但我不绝不要失去自我意识为代价,你不要再白费口舌了,我是不会让你进入我的意识的”,有些事情虽然可怕,但逃避是没有用的,必须迎难而上才有望化解。 在她们旁边有一个巨大的沙漏,沙漏里的沙子在一分一秒地流失! 那女人的脸始终平静无波,一只手上突然出现了一只白色光球,“只要你吞下它,你就可以拥有天下无敌的力量,哈哈,你就真的不动心吗?” 西府保持沉默,不再看她。此时她终于安心了,这女人到现在只是劝说她接受她的意识,但却没有采取任何强制的手段,看来她无法对自己运用神通,只能劝说。只要不用强,西府就放心了。 “想一想,拥有了我的力量,你就可以让这个世界按照你的规则运行,你就可以让所有人跪伏在你的脚下,你就会被载入史册,成为世界的王者……”。 西府看了这女人一言,依然没有作答,而是转过身去,朝更远的地方走去。 但令人沮丧的是,无论她向前走了多少步,但是这女人与那沙漏始终就在她身后,距离丝毫没有变化。并且,她似乎走的步数越多,那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反而更大,在她耳边不停地回旋,永不断绝。 西府仿佛陷入了声音的海洋,无认如何都游不出来,慢慢西府就如一个游泳了太久而失去力气的人,马上就要呛水了,马上就要被那声音吞没了。 就在那女人的声音化为有些的烟雾进入西府额头时,那沙漏里的沙突然流完了,流光了最后一粒沙。 那女人的声音仿佛随着这最后一粒沙而彻底沙融了,西府的识海里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西府睁开眼,那女人已消失不见。就在西府迷茫之时,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西府”“西府”……一声声不绝于耳,一听到这声音,西府的心里有一万朵花绽放——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非常好听、非常有磁性的男低音,更关键的是,这声音不只是好听,而是妖主大人的声音。 这声音好像是从意识之海上方的天空传来,那里光线特别的明亮,仿佛声音正是从那最高的地方传过来。 西府一运力,身体便轻轻地朝那光亮飞去,意识之海与现实中不同,随想而至,立即便飞到了光亮中心,那中心的光亮晃得人睁不开眼,西府下意识地闭上眼。 那呼唤声更加清晰了,“西府”“西府”…… 西府睁开眼,就看到妖主站在她的面前,不过令她心惊的是,眼前的妖主气息微弱,整个身体呈现半透明状。 而在他身后,被黑兽少年夺体了的白泽正猖狂地大笑:“哈哈哈哈,白泽,你太心急了,你本身不过是白泽本体的一缕元神,尚未历练完三千小世界,便强行回归,功力必然大损,而今这具身体就算我拱手相让,恐怕你也无力驾驭了,哈哈哈哈!没有本体滋养,又灵体大损,你想咸鱼翻身不可能了,哈哈哈哈,想不到你白泽也有今天!”。 听了黑兽少年的话,西府眼泪便刷刷地滴落下来,妖主大人要不是被了救她,不可能提前出来的,但是她还想问出那个问题,如果现示问,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问了! “你究竟是喜欢我西府,还是喜欢我的前世——白喜?”,问过这句话,西府紧紧地盯着妖主的双眼,她不想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我喜欢的当然是你,当然是你西府。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白喜,她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她不过是为了挑起我与麒兽的冲突而已!”,妖主深情地望着西府,双眼湿润,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爱上一个人类女子,但他真的这样做了。 “真的吗?!那不好,我也喜欢你,你知道吗?你为什么那么傻要提前出来?你太傻了,你这个大傻瓜!”,西府先是笑,后是哭,然后是边哭边笑。 “白泽,你胡说,她为什么要那么做?”,空中的巨兽传来愤怒的叫喊声,他不相信白泽与白喜没有奸情,并且这一切还是白喜故意造成的骗局,他不相信。 “她为什么要挑拨妖族内部的矛盾,我无从得知,但我亲耳听到她命人故意放出我与她有染的风声,这千真万确!”,妖主的语气始终平淡冷静,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我信你个鬼,你这背信弃义的家伙,反正死无对证,一切全凭你一张嘴而已,来吧,给我去死!”,说罢便控制着白泽的身体,朝妖主大人射来一道白光。 妖主大人不躲不闪,分明就是在等着那白光近身。 西府吓得大叫,“快走开!”,说着便冲妖大人飞去,她知道黑兽少年不会害她。 但这一次几人靠得太近,还不等西府近身,那白光便直接没入妖主体内。 西府吓得大叫,“妖主……”。 但令人奇怪的是,这在地上可以击出天坑的白光却没有对妖主形成任何伤害,反而令妖主的身形更为凝实了一些。 西府最初还十分不解,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原由:妖主大人是白泽的一道元神,与白泽本就是一体同源,白光攻击妖主大人,就仿佛一个人用自己的一只手去攻及另一只手,自然不会造成多大伤害,甚至于不仅不会伤害,反而白光里的能量会借着触碰而进入妖主大人体内,增强其能量。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妖主大声说道:“我本体不可能攻及我的元神的,怎么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哈哈,不过那又如何,有我在你本体之内,你的元神休想再获得本体滋养,无水之源迟早要干掉”,黑兽少年话语疯狂得意。 西府传音道:“如果我能让你瞬间能量爆涨百倍,你有没有希望夺回身体?” 妖主传音:“当然,元神与本体之间的纽带,天然强烈,只要元神力量稍强便轻而易举地夺回身体”。 “那你马上做好准备!”,西府暗自运气真力,一只小小的师烛出现在真力小球之中。 西府运足全力,瞬间将师烛的光芒催至最大,突然一发力,整个身体便如狂风般向妖主撞去。 在地上观望的百姓,就见一道绿色的光芒往一个白发人撞去,然后两人合体,化为一道绿白相间的光束,往巨兽额头冲去。 那巨兽本能地一声巨吼,但身体还没有移动,那束白光便如利剑般插入巨兽额头。那道绿光恢复为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那绿衣女子以手按在巨兽额头上。 时光便如静止了一般,无论是巨兽,还是那女子,都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地面上的人也静止了,就是最调皮的孩子,也仰着脖子一动不同。 朱羽、封江天都抬头盯着天空,巨兽的力量要比那熟胡不知强上多少倍。他们完全无力抵抗,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他们生不起丝毫反抗的意志。 事到如今,朱羽已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所以在熟胡死亡时,巨兽白泽才出现在熟胡山,想必这熟胡本就是真人族先祖布下的一个镇物,它一死禁制立即消失,于是巨兽白泽立即跑了出来。而更那真人先祖想不到的是,在白泽本身被镇压时,早就有一缕元神或元神分身跑了出来。 而那黑兽少年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取白泽肉身,这白泽肉身强大,天赋独角,释放万钧雷电之力,无人可敌。而现在那缕元神又进入了白泽本体,在抢夺身体的控制权,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在这巨兽的意识中正进行着激烈的角逐。 在人群的另一边,封虎牵着兰姐姐的手,轻声说道:“无需为我阿姐担心,无论是谁获胜,我阿姐都是安全的!”,半姐姐姐点了点头,但脸上面色还是十分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午间的烈日慢慢变冷,化为了傍晚的夕阳。 夕阳隐去,一轮巨大的圆月挂上天空。 封虎就见到,那头白色巨兽动了起来,然后西府阿姐也动了一下身体,以手轻轻抚摸着那巨兽的头,那巨兽也以头轻轻抵着西府肩膀,封虎就见到,西府的脸上落下了泪水,嘴角荡开了笑容。 地面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哦……” “哦……” “得救啰,巨兽被仙子驯服啰!” …… 西府听着底下人群的欢呼声,不禁笑得更开心了,这也难怪,底下的凡人哪里知道是妖主的元神夺回了本体,将麒兽剿灭在了自己的意识之海中,在他们看来可不就是巨兽被我驯服了嘛! 地上的人们就看到,那巨兽在慢慢缩小,不一会儿便与那绿衣仙子差不多大小了,再看时,巨兽已消失不见了,此时在那绿衣女子身旁的,分明是一个丰神如玉的白衣白发男子。 这两人手挽着手,往遥远的天际飞去! 地面上再一次传来山湖海啸般的欢呼声。 (全书完) 第202章 尾声 一百零一年后,一个风光秀丽的海岛上。 一艘迷航的渔船靠近,两个中年渔夫从船上走下来。令他们奇怪的是,在这座远离大陆的小岛上,竟然有一排屋舍,说屋舍不太准确,准确的说是一座盛大的宫殿,这座宫殿就矗立在海边的岩石上。 青灰色的屋顶,通体白色的墙壁,看着宛若天上的宫阙飘落人间。 他们走近了去看,更加真切地感受到这宫殿的非凡之处。 铺广场的材料呈白色,好像是由某种深海巨型贝壳雕琢而成的,上面还泛着某种洁白的光华。走过广场便是宫殿主体,营殿大门也是白色,门上的环呈墨绿色,门与环都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并且门与环光洁无缝,好像原本便是生长在一起一般。 穿过大门,是一个大大的花园,花园里竟然是一片麦田,麦穗沉甸甸的,呈现金典色,人立在其中,就宛若在一片金色的海洋中。 再往麦田深处走,他们看到前方有一个孩子在田硬上奔跑,一边跑一边说:“我不要、我不要!”,这孩子大约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虎头虎脑,身上围着个红肚兜,下身穿着一件红色的短裤,孩子看到这两个渔夫,便放慢了脚步向二人走来,不再跑了,一边走一边的打量着他们。 在孩子身后,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人,满头白发,脸上皱纹密布,背驼得厉害,那老婆子也看到了这两个渔夫,惊喜地朝两人走来。在老妇人身后是一个瘦高个的老头,一样的满头白女,满脸皱纹,他也跟着老妇人一起走来。 “老人家打扰了!我们迷失了方向,才飘到这里,能不能讨碗饭吃!”,一名渔夫说。 “哦哦,好啊好啊,过来吧!我们好多年没见过凡人了哩!”老妇人很高兴的样子“,仿佛它乡遇故知一般。 那两名渔夫停住了脚步,不敢走了,有一个干脆还跪了下来,“拜见神仙!拜见神仙!” 老妇人与老头相视一笑,刚想张口,那个五六岁的孩子开口了,“你们就是传说中的凡人啦,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啦,我去叫阿爹阿娘,让他们也张张见识!”。 听孩子这样说,那另一名渔夫也扑通一声跪倒了下来:“拜见神仙,拜见神仙。” 那孩子兀自冲着麦田尽头喊了一声,“阿爹阿娘,我见到凡人啦!” 不一会儿,在孩子的身后便出现两个身影,一个绿衣女子,一个白衣白发男子。 那绿衣女子笑眯眯地问,“你们起来吧,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见这些人都很和善,渔人心里的紧张稍解,其中一个壮了胆子开口道:“我们迷途才到了这里,这里浪急风大,请求神仙可怜,送我们回乡!”。 “没问题,你们说说你们家乡何处,我让我女儿送你们回去!”,这是老妇人身前老头的声音。 “如此多谢神仙了……”,紧接着渔夫便报了所在县乡。 那绿衣女子还没有开口,一个蓝衣女子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说道:“主人,蓝烟也正想去人间一趟,去看望老苏一家,不如就让我送这两人回乡吧!” 绿衣女子点了点头。 那两名渔夫高兴得又磕了三个响头。 绿衣女子从身旁的麦子上随便摘下一颗麦子,往空地上一扔,不一会儿便化为一艘古怪的“船”来,说是船不如说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麦子,并且这麦子是空心的,还有一扇双开的门。 蓝衣女子推开门,带头走进了这艘怪船,两位渔夫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怪船之后,那蓝衣女子便让他们闭上双眼,并严格嘱托千万不要睁开眼睛,否则又生命危险。两名渔人自然乖乖闭上双眼。 不一会儿就听到风声呼呼,他们能感觉到这船是在空中飞行,不过一刻钟,他们感觉到船狠狠地着陆了,他们一只不敢睁眼,等着蓝衣女子通知他们睁眼,不知等了多久。 突然听到家里妻女说话的声音: “这是什么东西呀,怎么里面有人?” “不正是爹爹与周叔吗?” 两个渔夫这才敢睁开眼来,见怪船里空空如也,蓝衣女子早就不知所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