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诛记之一品鬼后》 第一章 吾家有女 http://.biquxs.info/

正午洛阳城 正午时分,天气炎热,没有一丝风。洛阳城内,街道上安安静静,只听到知了聒噪的叫声,搅扰的人心烦意乱。街道两旁的商贩不多,只有几个买古玩字画和卜卦测字的,躲在阴凉处,坐在躺椅上,手里摇着蒲扇,闭着眼睛几乎要昏昏欲睡。 一位卜卦的道士,着青色长衫,头挽道髻,手肘处搭着浮尘,此刻正襟危坐,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他忽然站起来,鼻子里喘着重重的粗气。兴许是太热,面色呈紫红色,大滴的汗珠从额头流下。他抬起袖子略微擦了一擦,袖子立刻印上深色的印记。他看了看四周,见远处有一家客栈,抬腿便直奔那客栈而去。 洛阳城西只有这么一家客栈,叫桐林客栈。客栈是一位女子所开,此女子叫采薇,孤身一人带着一个女娃,数年前在洛阳城开了这家客栈。生意虽不算十分红火,但也够母女二人吃饱穿暖,旺季的时候,每月还能有些余数。 洛阳城不大,一个美艳女子开了家客栈,很快就口耳相传,人人都知道了这么一家客栈。而人人都好奇采薇的丈夫,只是她从来不提。好事的人缠问,被逼得急了,她便不耐烦地答去了边关打仗,于是人人又了然,大约早已经归了天了,否则这些年怎的从来不见露面。 采薇生的十分美艳,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一些浪荡登徒子,见她店里也没有个管事的男人,便打起她的注意。可谁知道平时看着如弱柳扶风的娇娘子,竟是十分泼辣。有人借着上客栈吃酒,便淫语调戏,却不成想被采薇提着剔骨尖刀给打了出去,如若不是逃得快,险些就丢了性命。从此便极少有人敢出言不逊,有人觉得她泼辣不好惹,生意上便冷清了许多。但采薇落得心安清净,倒也不在意有什么损失。 道士进来客栈,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店内只有一桌客人。小厮坐在凳子上,手支着头打盹。一位娘子,身穿青色罗衫,手里拿着一把团扇,站在柜台前写写算算。 听见有人进来,采薇抬起头,朝那道士盈盈一笑,“哟,道长是打尖还是住店?” 道长微微施礼,“这天气热的很,可有什么解渴的茶水?” 采薇放下手里的账本,从柜台走出来,手里轻轻摇着团扇,身段纤细,眉目如画,一步一步顾盼生姿。 她仔细瞧了下道士:“看道长的脸色,怕是中暑了吧,我这里有熬好的绿豆汤,加了冰的,最是消热解暑。” 道士甩甩衣袖,捡着凳子坐下,他抿了下干燥起皮的嘴唇,拱手说道:“烦请夫人来一碗吧。” 采薇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在杯子里倒上些茶,“道长,先喝点茶水润润嗓子,我这就吩咐人将那绿豆水端了来,您且稍等一等。” 说完就朝已近乎睡着的小厮走去,她走到那小厮身旁,轻轻地拍了下小厮的肩膀。小厮似乎在做着什么梦,被采薇这么一拍,噌的一下就醒了,他忽的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采薇,“何事?发生了何事?” 采薇眯着眼睛笑笑,小厮只觉得有股寒气袭来,忙嘿嘿地傻笑两声。 采薇伸出葱白似的手指在小厮腰间掐了一下,小厮呲牙咧嘴地嘶了一声,她幽幽地道:“小连子,你再偷懒,小心我给你扔到乡下去喂猪。” 小连子吓得连忙摆手:“采薇姑姑,我不敢了,不敢了。” 采薇本就是吓唬小连子,见他吓得不行,便收起逗他的心,“快些给那位道长端绿豆汤去,怕是中暑了,面色难看的紧。” 小连子点头称是,将手里的毛巾搭到肩头,快速跑向了后厨。 小连子不一会就端来了绿豆汤,道长端起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喝完用袖子抹了下嘴角的水渍,在位子上又坐了一会,觉得身子爽利了些,便抬起头问站在一旁的小连子多少钱。 小连子客气地向前,低眉敛目,伸出一根手指,笑呵呵道:“一文钱。” 道士低头往长衫的袋子摸去,袋子空空如也,道士蓦地起了一身汗。原来今日并未开张,兜里哪有一分钱? 道士有些许的尴尬,脸色变了又变,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小连子也看出了些眉目,他挠挠脑袋,走向采薇,在采薇耳朵旁细细的讲了一会。 采薇笑着走向那道士,柔声细语道:“道长若是没钱,等哪日宽裕了再给也不迟。我见你日日在这街上摆摊,大家也算是邻居,想来你也不会赖我这一文钱。” 道士听了更觉羞愧,说道:“今日为着一文钱,让夫人笑话了,若他日夫人有何困难,贫道定有求必应。” 采薇不甚在意的一笑:“一些茶水罢了,不打紧,本就不值几个钱,道长不必放在心上。” 道士施了一礼,正欲告辞,这时门口响起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走了进来。身穿浅绿衫裙,头发高高挽起,明眸皓齿,容颜俏丽。由于天气炎热的缘故,脸上有着片片红晕,鼻尖上起了密密的汗珠,此时蹦蹦跳跳的扑进采薇的怀里,娇声的喊娘亲。 采薇假装生气的点了下琳琅的鼻尖,嗔道:“大热天的,又去哪里疯耍了,不是让你在房间里写字吗?怎地又偷溜了出去,没一点姑娘家的样子。” 琳琅噘嘴道:“我已经写了好多,手腕都酸了。”说完又伸出纤纤十指,“看,我的手指都起茧子了。” 采薇正要训她,见那道士直勾勾的盯着琳琅,眼睛一眨不眨,像是丢了魂一般。她面色一沉,不动声色地将琳琅拨到身后,轻咳了一声,冷淡淡地道:“道长可还有什么事?” 道士微微低头:“这位姑娘是夫人的爱女?” 采薇皱起眉头,冷冷地下了逐客令:“道长慢走不送。” 道士心下了然,微微笑道:“夫人见谅,我见令嫒生的眉清目秀,娇俏动人,眉间却有凛然之气,不似寻常人物,怕是命里有诸多不平啊。贫道道号全真子,平日里就在这客栈往东20米处,为人卜卦测字。假若哪日不在,可去青山道观寻贫道,夫人日后会有用到贫道的时候。”说完又施一礼,说声告辞,大步的出了客栈。 琳琅从采薇身后探出头,看着道士走出的背影,呵呵笑着道:“这道长好有意思,他是说我生的与众不同吗?” 采薇伸出手在琳琅额头一敲,琳琅啊的叫一声,采薇训道:“回房间去,不到吃饭的时辰不准出来。” 琳琅气哼哼的跺脚,捂着额头上楼进了房间。 采薇站在那儿愣了一会,摇着手里的团扇,嘴里嘟囔道:“却原来是个疯的。” 第二章 夜半惊魂 http://.biquxs.info/

琳琅在房间里又写了一些字,眼皮像裹了胶一样,怎么也睁不开。大约昨天夜里睡得不好,今日才困倦至极。她连手中的毛笔都没来得及放下,便趴在桌子上呼呼睡去。 残阳如血,昏黄的阳光洒满大地。采薇进来房间,便看见琳琅趴伏在桌子上,手里还紧紧捏着毛笔,半边脸颊压在桌子上已经变了形,微张着嘴,走近了还能听见轻轻的呼声。阳光打在琳琅的身上,晕出一道温暖的光圈。 采薇捡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字,和桌子上的那些规整在一起。采薇不由笑了笑,这丫头今日虽顽皮了些,倒是没说谎。如她所说,的确写了不少字呢。琳琅向来在读书习字上还算乖巧听话,只是小孩子心性,有时候难免贪玩了些,不过她交代的功课从来不曾落下。 采薇瞧了眼外面已经落山的太阳,曲起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琳琅从睡梦中惊醒。她慢慢抬起头,放下手里的毛笔,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采薇看着她脸上粘着的墨,伸出手指替她擦了擦,笑着道:“真是用功,字都写到脸上去了。” 琳琅摸了摸脸,刚睡醒的嗓音绵软,“娘亲,天要黑了吗?” 采薇摸了摸琳琅的脸,笑道:“嗯,已经是傍晚了,该吃饭了,你想吃什么?娘亲给你做。” 琳琅仰起头,手掌拖着脸想了半天,最后道:“就吃娘亲最拿手的汤面好了。” 采薇点头答应,转身准备走,忽又回头道:“你快些去洗把脸,像只小脏猫,没一点女孩家的样子。” 琳琅俏皮地吐吐舌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琳琅洗了脸,又换了一件鹅黄短衫,腰间系了一根乳白腰带,显得腰细腿长,格外明艳动人。 她下了楼,正是吃饭的时辰,店里坐了不少客人。见小连子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她便挽起袖子,帮忙跑堂打下手。小连子见着她,冲她呵呵呵地笑,“琳琅妹妹,你来的真及时,我都忙不过来了。” 琳琅拍拍小连子的肩膀,“那时自然,我毕竟是号称及时雨的嘛。”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店里的人终于少了些,琳琅满头大汗的坐在桌子前直喘气。有人来住店,她也实在懒得动,便指使小连子带人上了楼。 琳琅正神游来着,采薇端着一碗面过来。琳琅饿得眼睛都直了,看见这么一碗清汤白面,上面点缀着碧绿的葱花,口水都要流了下来。 她痛痛快快地吃完面,采薇收了碗筷到厨房忙碌。琳琅双手捧着脸坐在柜台前,已经入夜,各家商户门前都点起了红灯笼,更夫已经开始咚咚的打更。 幽若收拾完厨房,一边解了身上的围裙,一边皱着眉道:“最近厨房了是不是有了老鼠,总觉得少了些吃食。” 琳琅眼珠子转了转,没有说话。小连子从楼上下来,接话:“幽若姑姑,也许不是老鼠呢。我值夜时,似乎听见厨房里似乎有说话的声音,可不像是老鼠。夜深人静的,我心里害怕,便不敢去看。” 琳琅哈哈哈笑了几声,对小连子说:“胆小鬼,难道还有妖怪不成?” 小连子被一个小姑娘嘲笑,脸瞬间就红了,嘴上辩道:“我不是胆小鬼,我听得真真的,的确像是说话的声音。采薇姑姑,你说我们客栈不会是招鬼了吧?” “你别不是做了噩梦吧?是不是梦里有小鬼和你说话,你便觉得梦成了真?”琳琅继续笑他。 “不要胡说,哪里有什么鬼怪,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定时那些老鼠出来作怪,否则为何只会少些吃食?” 采薇走向柜台,拿起柜台里的团扇,随意地扇了扇,说道:“小连子,明日里你去买些鼠药回来,不能白白糟蹋粮食。”说完又吩咐小连子收拾下桌椅板凳,准备打烊。 琳琅一边帮着小连子整理桌椅,一边对采薇道:“娘,你累了一天,快些去歇息吧,我和小连子一会就收拾好了。” 采薇捶了捶腰,叹气道:“是累得我腰酸背疼的,你们也快些收,别忘了门窗锁好。”说完就捏着腰上了楼。 采薇刚上了楼,琳琅神秘兮兮地瞧着小连子。小连子莫名有些毛骨悚然,他小心翼翼地问:“琳琅妹妹,你为何这般看我啊?” “你果真听见厨房里有说话的声音?”琳琅小声问。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没有骗人。这几日夜里,厨房里总能听见窸窸窣窣,像极了说话的声音。”小连子怕琳琅不信,反复强调自己说得是真的。 琳琅不说话,只坐在桌子前,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小连子悄悄走到她身边,问道:“你是不是相信我说的了?” 琳琅拍了下桌子,蹭地站起来,吓得小连子一惊。“娘亲都说了,你不要胡说,根本没什么鬼怪,是你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哎,我就知道你不肯信我。”小连子哀声叹气道。 “行了,既然你这样害怕,今天你便不用值夜了,好好上楼休息吧。”琳琅朗声开口。 “这不可以,采薇姑姑知道要骂人了。” “干脆我替你得了。”琳琅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如果不是穿了身女儿装,还真以为是哪家的公子,竟这般豪爽。 “也不行,你一个女儿家,又小小年纪的,我可不放心。”小连子拒绝道。 “我的胆子比你大多了,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两人正争论着,采薇竟从楼上探出头,对他们说道:“今日不用值夜了,早些打烊,上楼歇着吧。记得把门窗关好,一点小事,争论个没完。”说完就扭着柔软的身段回了房。 楼下两个小的,听完兴奋地叫了一声,迅速关门熄灯上楼。 半夜里,忽然起了一阵阴风,明明是夏季,小连子却觉得有些冷。他从床上下来,去关开着的窗户。嘴里嘟嘟囔囔:“怎么忽然变了天?” 他走到窗前,外面月朗星稀,安静如水,远处的树连片叶子都不曾动,更别提有什么风了。他正纳闷,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他披着衣服走到门口,大着胆子透过门缝,往外面一瞧。这一瞧不要紧,外面的东西几乎吓得他三魂七魄都要没了。 一个披头散发,身着白袍的人从门前轻轻飘过,竟没有腿,他几乎可以想象那东西的面孔一定是青面獠牙,吐着血红的舌头,只待看见活物,便一口吞了去。 小连子吓得双手捂紧了嘴巴,唯恐发出一点声音,惊动那只不知是鬼还是怪的东西。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床上,钻进被子里,哆哆嗦嗦的,连呼吸都忘了。 第三章 有鬼出没 http://.biquxs.info/

夜凉如水,一道白影借着窗外的一丝月光,赤着脚偷偷的下了楼,转弯就进了厨房。 厨房里,点着一盏昏黄油灯。琳琅只穿着中衣,外面披着一件月白色长衫。及腰的长发披散开,昏暗的灯下像极了一只美艳的鬼魅。她从锅子里拿出几块大饼,又从坛子里捞出一些酱菜,工工整整的摆在厨房案板上。她搓了搓手,抬起头小声道:“你们出来吧,饭食都准备好了。” 过了不一会,一阵冷飕飕的风吹来,琳琅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两个不知是人还是鬼的玩意,轻飘飘的从房梁上飞了下来。 他们穿着破衣烂衫,头发长长的披散着,青面紫唇,长得甚是难看。 他们见着案板上的饭菜,两眼直放光,他们嘿嘿一笑,冲琳琅道:“谢谢姑娘。”说完伸出长着尖长的指甲的手,拿起大饼大口吃了起来。 琳琅蹲在一边在地上画圈圈,心里直叹气,这两只鬼已经跟了她好些时间。那日她起夜,听见厨房有动静,便悄悄下楼看,谁知道竟是两只饿鬼在偷吃。她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瞪着那两只青面獠牙的鬼,竟把他们吓了一跳,两只人高马大的鬼抱在一起抖成筛子。 他们一直以为人是看不见鬼的,就算看见大多也会被他们的模样吓坏,毕竟他们的长相实在够丑。可这小姑娘见了他们,不但不害怕,还拿着闪着银光的刀,怒冲冲地道:“你们这两只不知羞耻的饿死鬼,快快束手就擒,不然叫你们魂飞魄散。”样子不大,气势很是凌厉。 琳琅自小便与人不同,能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只是她怕别人觉得她古怪,便没有与旁人说,就连采薇对此也丝毫不知情。可能见多了,便有些习惯了,她也并不十分怕。不过她也是色厉内荏,她毕竟是人,怎么可能打得过鬼,何况还是两只鬼。 但另她没想到的是,这两只鬼竟也是怂包,竟被她装出来的气势给唬住了。两只鬼虽然长的凶神恶煞,倒没什么坏心眼,每日来也就是吃吃喝喝,也不敢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琳琅心软,便总是为他们提前准备些吃食。他们吃完就走,琳琅看他们吃完就去睡觉,一直也相安无事。如今,母亲有疑,虽然并没有怀疑到她头上,了他们也就不便再来了。 见他们吃的差不多,琳琅道:“你们明日别再来了。” 他们不知所以,摸着乱糟糟的头发,咧着嘴道:“这是为何?我们可是做了什么错事,惹姑娘不高兴了?” 琳琅道:“你们并未惹到我,只是近日厨房总少吃食,我娘亲起了疑心,以为房里有老鼠,还说明日要去买鼠药。万一你们吃了带鼠药的食物,被毒死了怎么办?” 其中一只叫做良庆的鬼嘿嘿笑:“我们本来就已经死了,不会被毒死的,姑娘大可放心。” 琳琅拍了下脑袋,“咦,你说得有理,你们本来就是鬼,鼠药对你们不管用。” 另外一只叫做良吉的跟着傻呵呵地笑,琳琅想了想,“不行,就算鼠药对你们无用,可我娘亲迟早会发现的,你们还是不要来了。” 他们吃完了伏在凳子上,打着嗝说道:“我们以后少吃些,不让她发现不就好了。” 良庆咧着嘴一巴掌拍在良吉头上,“平日里还不是你吃的最多。” 良吉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无奈叹气道:“没办法,我总是吃不饱。” 琳琅盘腿坐在地上的柴火上,忽然想起些问题,便托着腮问:“良吉,你是怎么死的?” 良吉又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继续叹气:“唉,小时候家里穷,总是吃不饱饭,有一年闹了饥荒,我便饿死了。” 琳琅点点头,怪不得总是吃不饱呢。说着又问良庆,“良庆,你平时吃得也不少,不会也是饿死的吧?” 良庆瞧着琳琅看了一会,忽然从嘴巴里伸出一寸多长的血红的舌头,眼珠子几乎瞪出了眼眶,琳琅惊了一下,差点从地上跳起来。她捂着眼睛,偷偷从指缝里看,见良庆已经恢复如初,才拿开挡在眼前的手。良庆正要说是如何死的,琳琅伸出手阻止,说道:“我知道了,你是吊死的。” 良庆笑道:“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琳琅无奈道:“你说给我听便是,不用展示给我看,我也会害怕的呀。不过你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竟然还要上吊?” 良庆忽然收了笑脸,沉默良久,才说:“我是被人勒死的。” “啊?为什么?”琳琅好奇。 “我得罪了当地恶霸,他要强娶我妹妹,我不肯,便被他害死了。” “你现在已经是鬼了,怎么不替自己去寻仇?” “都已经过去几百年了,那恶霸说不定早就投过胎了,我还能去哪里寻仇。” 琳琅不由得心生怜悯,这俩鬼也是可怜。她竟不知该不该赶他们了? 琳琅缓了一会,虽然怜悯他们,但人鬼殊途,难道还能长久养着他们吗?于是她开口道:“今日吃饱喝足,明日你们便另寻去处吧。” 他们面面相觑,停了一会,良庆开口:“我们也没有旁的去处,我们在这世间孤零零的飘了不知多少年,只有姑娘你待我们好。” 琳琅疑惑,“你们为何不去投胎,重新做人多好,怎么都比做孤魂野鬼强。” 两鬼不约而同地叹气,良庆道:“我们也想去投胎,但是冥界不肯收我们,说生死簿上没有我们的名字,让我们重回阳间,可我们在阳间又的的确确是已经死了。” 琳琅不懂他们的事情,也无可奈何,“唉,算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只是我以后夜里再不来了,免得娘亲发现了,我也不好解释。” 两只鬼显得很高兴,只说以后会小心些。他们呼啦啦从厨房的窗户飞出去,琳琅吹灭油灯,披好衣衫,悄悄地上了楼。 走到小连子的房间门口,隐约听到他房里似乎有动静。她略听了下脚步,仔细听,感觉脚步声似乎到了门前。糟了,莫非小连子发现了?琳琅加快脚步,快速跑进自己的房里,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如果小连子发现了她,明日该如何解释呢?小连子胆子小,她就咬定自己没有下楼,说不定他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第四章 惊心诡梦 http://.biquxs.info/

琳琅溜进了房间,月光清亮,透过窗户照到床上。琳琅拍拍脚上的尘土,躺回床上。伴着柔和的月光,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天空灰蒙蒙的,雨滴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泥土的味道。一个着红衫的女子,眉间一颗朱砂痣,肤如凝脂,红唇黛眉,眼中有无数水波流转。她撑着一把小小的油纸伞,站在琳琅面前,手指微弯,手背轻轻触摸琳琅的脸颊,笑得明媚,嘴里轻轻喊着琳琅的名字。 “琳琅,琳琅。” 琳琅迷茫的看着那女子,不知道她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她十分不解,开口问:“你是谁?为何会认得我?” 红衣女子呵呵笑了几声,手指慢慢向下,抚上她细长的脖子,柔声说:“你不记得我了,哈哈,你果然不记得我了,很好。”说完女子忽然变了脸色,手指冰凉如霜。她收了手指卡住琳琅的脖子,眼睛红通通一片,似乎要滴出血来。指甲也变得尖厉,琳琅似乎能感觉到她的指甲扎进皮肉。 琳琅无法呼吸,痛苦难耐,双手紧紧扣住那女子的手腕,可却完全使不上力气。琳琅一度觉得自己要死了,一束光忽然从灰暗的天空划过。 琳琅啊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窗外已经大亮。琳琅捂着脖子大口的呼吸,她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铜镜,仔细地照了照脖子,并没有什么痕迹。只是那梦境的感觉太过真实,而且又诡异得很。 琳琅快速的起床,简单的洗漱一番,穿着打扮好下了楼。楼下采薇在和小连子唠叨,说是厨房的几块大饼都没有了,怕是真有老鼠了。 小连子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她们会不信他,便没有开口讲述昨晚他看见的境况。他只是觉得自己八字太弱,否则怎么就只有他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他也觉得自己怂,琳琅都不怕鬼神,可偏偏他怕。每次都被一个小丫头嘲笑,他面上实在无光。 采薇从柜台里拿了几枚铜钱,递给小连子,说道:“你快些去药房买些鼠药,该死的东西越发猖狂了。” 小连子面无表情地拿了钱,匆匆出了门。琳琅坐在桌子旁,脸色也不大好。采薇走过来,摸摸她的头,柔声问:“脸色怎的这般苍白,是身子不爽吗?” 琳琅摇摇头道:“大约是昨夜没睡好,有点乏罢了。” 采薇又道:“若是乏累,就再去歇一会,今日还去学堂吗?” 琳琅忽然烦躁,“那学堂不去也罢,先生迂腐的很,整日里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就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抛头露面是十恶不赦,大逆不道。这般轻贱女子,我去了总是生气。” 采薇听了笑道:“莫非那先生发现你是女子了?气性怎么这么大?你若烦闷,不去便是了。” 琳琅哼了一声,“先生若知道我是女子,怕早就将我赶出学堂了。”说完站起身,嘟囔道:“我还是去念书吧,娘亲是交了学费的,也不能白白浪费了。” 她蹬蹬地上了楼,不一会下了楼,换了一身男装,头发束起,扎着一根灰色冠带,一溜风似的跑向厨房。 又过一阵,琳琅从厨房出来,脸上抹了一层黑黑的锅灰,原先白皙干净的皮肤不知暗了几分,看起来倒真像一个清秀调皮的男娃。她蹦跳着出了门,采薇在她身后喊,“总要吃些早饭再去学堂。” 琳琅回过头,拍拍身上挎着的布包,“我带了饼吃。” 琳琅在学堂里,又听了先生对女子的歧视,本来想与他争辩,只是采薇一直告诫她,在学堂里要学会低调,否则一旦被人发现她女扮男装,便不能再学堂里继续念书了。好在那先生除了思想迂腐了一些,倒很是有学识。 琳琅下了学,挎着小布包包,走在乡间的野地里,路边开满了小花,琳琅摘了一大把塞进包里。在地里转了半天,路过不知道谁家的高粱地,高粱杆已经有一人多高,她从底端掰了许久,终于掰断,从枝干里流出白色透明的汁液,放在嘴里吮了一口,清甜无比。 琳琅寻了一处堆得高高的草垛,刚要坐下来,准备大快朵颐,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野兔,灰不溜秋的,一下子窜出很远。琳琅并没当回事,地里出现野兔,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她一屁股坐在草垛边上,咬了一口高粱杆,嚼干了里面的汁水,再吐出来。正吃得津津有味,那只野兔子又从远处跑了回来,在她面前两米处停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琳琅,看得她心里发毛。 琳琅站起身冲它跺跺脚,本想把它吓走,可不曾想它居然不怕,又径直向她走了几步。琳琅好奇,也往前跑几步,它转身就跑,她停下,它也停下。反反复复,琳琅追了好远,终于在一处土堆旁停下。土堆旁有一个不大的洞口,那野兔子嗖的一下就钻了进去。琳琅走到洞口,朝洞口看了几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她想大概是那兔子的窝,她准备往回走,离洞口不足半米的地方,有一道光一闪,引起她的注意。她走过去一看,竟是一枚碧绿的玉佩。她捡起来放在手中,玉佩泛着幽幽的绿光,通灵剔透,温润光泽,上面雕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蛟龙。琳琅看不太懂,但觉得好看的很,便随手装进布包里。 回到原来的草垛旁,接着啃完了高粱杆,太阳热烘烘的照在身上,舒服极了,琳琅躺在草垛上眯着眼,不一会竟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极长的梦,梦里面有一个人,穿着黑色长袍,发长及腰,旁边居然蹲着那只野兔子。那人背对琳琅而立,琳琅好奇问他是谁。那人便转过身,琳琅瞅了一眼,这一瞅,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那人居然没有脸,不,确切的说是没有五官,只有一张面皮裹在脸上。不停喊着她听不懂的话。他没有嘴,声音似是从他的胸腔发出,混混沌沌的听不真切。就算她胆子大,也曾经看到过一些小鬼,也大都是人的模样。可这样骇人的脸孔,她从未见过。她吓得只想要尖叫,可喉咙里却像堵了块大石头。任凭她用了多大的力气,都发不出一丝声音。琳琅害怕得往回跑,可无论往哪里跑,那怪物都能在她面前出现,他向琳琅伸出双手,眼看就要抓住她的脖颈,琳琅“啊”的一声从梦中惊醒,出了满身的汗。远处太阳已西下,她匆匆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向城里跑去。 她一口气跑回客栈,头发乱成鸡窝,上面还带着草,胸前挂着布包,布包里了塞着乱糟糟的野花,看起来实在狼狈。 采薇见琳琅脏兮兮的模样,忙问她是否跟人打架了。琳琅喘着粗气一句话不说,咕咚咕咚喝下了一壶茶水。过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的说,是是被一只狼狗撵了。 采薇笑她准是惹着那狗了,否则怎会不追旁人,偏追着她。琳琅惊魂未定,也不反驳,只愣愣的坐在那儿。 已近黄昏,采薇在灯下给琳琅收拾脏乱的书包,她忽然想起那包里的玉佩,要是采薇看见指不定又说她是在哪儿偷的,想着就从采薇手里夺过来书包。采薇诧异地看着她,眼看就要发火,琳琅忙说道:“今日先生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采薇噗嗤就笑了,说:“好,总算学了点好。行吧,你在这收拾你自己的包,我去把你弄脏的衣服浆洗了。” 采薇走后,琳琅急忙从书包里摸出那块玉佩,放在灯光下照了照,碧绿通透,发着晶莹的光,甚是好看。琳琅找来一根红绳,把那块玉佩穿起来,系在脖子里。 琳琅的忘性大,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她心里只想着那块玉佩,竟忘记了野地里那个奇怪的梦。 第五章 公子钟九 http://.biquxs.info/

入夜,客栈里已经没有食客,琳琅端坐在正对门口是桌子旁,一手托着腮,一手放在桌子上吧嗒地敲。小连子已经开始收拾桌椅打扫,再过一会,也就该打烊了。 门外的更夫已经敲了二更,采薇还在柜台算今日的流水,琳琅打着哈欠,快要熬不住。 这时,忽然起了一阵风,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那人足有七尺余高,穿着一身黑色斗篷,斗篷上的帽子盖在头上,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捡了门口的桌子坐下,琳琅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迷迷瞪瞪提着一壶茶过去,拿了桌子上的茶碗倒满水,问道:“公子,打尖还是住店?” 那人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抬头望了琳琅一眼。那一眼,有着不可言说的情愫,但转瞬即逝。他即刻转过头,望向远处。琳琅都没来得及辨别,她本来还困顿难耐,看见男子的脸庞瞬间睡意全无。她只顾得上花痴,因为这男子长得甚是俊美,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微薄,轮廓棱角分明,只是眼神冷淡深邃,一身黑衣衬得皮肤有些苍白。令琳琅有些困惑的是,她觉得这人看着十分眼熟。 琳琅在他对面坐下,微微笑道,“公子,你要吃些什么?” 钟九看了一眼面前热情的姑娘,冷淡回答:“你这店里有什么便来什么吧。” 琳琅专注的看钟九,过了一会才答:“我娘亲做的汤面,十分不错。” 钟九抬头又望了她一眼,冷声说道:“那便来一碗吧。” 琳琅回头,对正在柜台前拨算盘的采薇喊道:“娘亲,一碗汤面。” 采薇抬起头,拨了下耳边的头发,轻轻地嗯了一身,起身进了厨房。 琳琅继续坐在钟九对面与他攀谈,确切的说是她自己在喋喋不休。 “公子从哪里来?” “公子要到哪里去?” “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我在哪里见过公子吗?怎的这般熟悉?” “公子……” 琳琅絮叨了许久,钟九却一个字也不答,只是面无表情得看着她,但脸色灰暗,并不怎么好看。琳琅以为他不喜打扰,便闭了嘴。 她起身坐到另外一张桌子,客栈里安安静静,只听见小连子收桌椅的声音。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熏香味,似是从钟九身上散发出来。琳琅好像在哪里闻过这种香味,可她又想不起来。 母亲是不用香的,她自己也从不沾染。她终又忍不住,“公子尊姓大名啊?”兴许真在哪里见过呢。 琳琅本以为他定不会理自己,却听到清洌的一道男声。 “钟九。” 琳琅托着脸颊笑,“我叫琳琅,琳琅满目的琳琅。” 钟九漆黑如墨的眼睛,深深地看一眼琳琅,低低地嗯了一声,便再不说话。 面很快上桌,钟九安静地吃面。吃完面以后,忽的转身问正在神游的琳琅,“你可认得我?” 琳琅有一瞬迷茫,反应过来轻轻摇头,“我应该从未见过你,否则,你生的这样俊美,我该有印象的。” 钟九脸上的表情微变,皱着眉头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终是没开口。他转过身,琳琅心里有些异样,她总觉得她是认识钟九的,可她的的确确没有见过,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钟九又坐了半日,端起桌上的茶碗,慢慢喝了一口茶。轻轻放下茶碗,从衣袋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子上,起身又看了一眼琳琅,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不要再和那些邪祟往来,人鬼殊途,只怕会害了你。”说完便出了客栈。 琳琅愣了一愣,心中更加疑惑,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她和良庆、良吉的事?难道和那位全真子道人一样,会卜卦算命?她越发的好奇。 琳琅不知为何忽然升起一股勇气,起身追了出去。她站在门口,歪着头看钟九,红唇微启:“公子,你还会来吗?” 钟九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一身黑衣几乎与黑夜融合在一起。过了好一会,也不见他回答,琳琅满心的失望。钟九抬脚继续往前走,一个轻轻地嗯字随风飘了过来,飘进琳琅的耳朵,她甚是满意。 看着钟九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黑夜中,琳琅才进了客栈,小林子已经收了碗筷,只剩那几枚铜钱还安稳的躺在那儿。她拾起桌上的铜钱,钱币上似乎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让人身心舒爽。 琳琅端着茶碗静坐在凳子上,脑袋里总是出现钟九的模样。采薇走过来唤她,她才如梦初醒。她抬起头问道:“娘亲,刚才那位公子,你可曾见过?” 采薇想了想,随后说:“面生的很,未曾见过,看衣着打扮,应该不是本地人士。” 琳琅口中喃喃道:“我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采薇听见琳琅如是说,忽然笑笑,伸出手指戳了下琳琅的头,说道:“难怪你刚才痴痴的望着那位公子,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了,已经开始思春了。” 琳琅只觉得一股热血涌向脑子里,脸似发了烧一般,连耳朵都热痒难耐。她噌的站起来,嘴里忿忿道:“娘亲少来打趣,我哪里思春了?” 采薇又呵呵笑了一阵,才正色道:“那位公子来路不明,不要看他长着一副好皮囊,就对他留情。你年纪尚小,可要小心些,莫要被那好皮囊的公子骗了。” 琳琅不满被采薇取笑,噘嘴驳道:“娘亲越发胡说,我并未对他留情,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半夜里,琳琅又悄悄下楼,只不过一向准时的良庆和良吉,竟过了很久才出现。 “你们今日为何会来得这样晚?我都快熬不住了。”琳琅开口抱怨道。 两只鬼互相对视了一眼,呵呵笑笑:“有点事耽搁了?” “你们会有什么事?” “额……”良庆犹豫了一下说:“琳琅姑娘,我们以后便不过来打扰你了。” “为何?昨日你们不是说无处可去?哦……我明白了,你们说有事耽搁,莫非是找到了什么好去处?”琳琅终于有些反应过来。 良吉神秘兮兮地对她说:“今日我们遇到一个贵人,说是可以助我们投胎、只不过……”良吉说到一半,良庆在一旁轻咳了一声,似乎是有事要瞒她。 琳琅有些不快,沉着脸说:“我好歹也收留了你们这么久,如今有事竟不愿告诉我,真是令人失望。” 良吉见她摆了脸色,忙拉住她的衣衫,解释道:“不是我们不愿说,只是贵人有条件,让我们不准告诉别人。” “我是别人吗?我在你们眼里竟成了别人。”琳琅更加不高兴。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便是了。贵人说,你是人,我们是鬼,人鬼殊途。与你在一起,是在害你。”良庆说道。 人鬼殊途,这话今日刚有人跟她说过。她心里的疑问越来越重,忍不住问:“那人可是穿了一身黑袍?” “是,你怎么会知道?” 她哪里知道,只是胡乱猜测罢了。钟九其人,果然如同她娘亲所说,来路不明。令人费解。 第六章 诡异落水 http://.biquxs.info/

与良庆、良吉告别后,琳琅满腹疑问地回房。外面更夫已经敲了三更,琳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倾泻了一地,像染上银白色的绸缎。琳琅起身披了件外褂,点起一盏油灯,柔和的灯光霎时照亮整个房间。她走到窗户旁,窗户半开,外面月朗星稀,微风荡漾。 风穿过树梢,穿过窗户,穿过她乌黑的发梢。她正享受着温柔凉爽的风,身后忽的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是脚步声,还有淡淡的呼吸声。有人!就在她的房间里。她心里惊骇,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熏香的味道,若有似无,就在她身后不远的距离不。她重重的呼吸,后退一步猛的转身,那人一身黑袍,正是晚上见过的人。她神识回归,恐惧感慢慢消散,愣愣地看着来人。 居然是钟九! 钟九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她,也不说话。琳琅想要后退,身后却是一道墙壁,终于退无可退。 他的手指微凉,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温柔如水。她忍不住吞口水,眼前的状况她有些摸不着头脑。钟九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琳琅不知为何身上起了一层冷汗,她急急地问:“我的门是锁着的,你如何进来的?你是人还是鬼?” 钟九忽然笑了,可那笑容透着几分诡异,他道:“你说我是人,我便是人。你说我是鬼,我便是鬼。” 钟九模棱两可的答案,让琳琅有些许不满,她皱眉道:“你见过良庆与良吉对不对?你至少不是人是吗?” “人有时候可以是鬼,鬼有时候也可以是人。”钟九慢悠悠地回答。 琳琅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挡开他抚在自己脸上的手,冷冷开口道:“虽然我觉得与你有缘,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是你这般登堂入室,实在不妥。” 钟九搓了搓手指,微微叹息,只看着琳琅,过了许久也不说话。琳琅满心疑惑,看着钟九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脖颈,她伸手抚向脖子,触碰到那块透着凉意的玉佩,此时在灯光下闪着碧绿的光芒。她将玉佩收进衣服里,钟九收起目光。过了一会看着琳琅说道:“好,很好。你只需记得,我不会害你便是了。” 琳琅正疑惑他这不着边际的话,钟九忽的就不见了,房间恢复了安静,连那股子淡淡的熏香味道也随着消失不见,似乎钟九从未来过。 琳琅醒来时,太阳已经普照大地。今日大概又是暑热天气,清早便觉得有些闷热。琳琅坐在床上发了会呆,忽然看见紧闭的窗户,她有些诧异,明明昨夜半开了窗,她去睡觉的时候觉得烦闷,并未关上。怎么今日却是关着的,莫非昨夜钟九的到来,是她在做梦? 她拍了拍自己的头,最近怎么总做些光怪陆离的梦,她越发弄不明白了。 琳琅近日精神不济,那些离奇的梦,让她有些心慌意乱。这天下了学堂,穆青拉着她到城外的河里捉鱼。琳琅正心中烦躁,想着去放松下也好,便同她一起到了城外小河边。 穆青是城里济仁堂药铺掌柜的孩子,同她一样是女扮男装在学堂里读书。两人兴趣相投,又同为女儿家,便时常在一起玩耍。 城外的小河她们总来,那是山清水秀,杨柳依依。她们最喜欢到这里捉鱼虾,只是捉不到什么鱼。就算捉到了,也都是些小鱼娃,拿回去养,也从未养活过。 琳琅拿着自制的网兜,放了些饼渣进去,便熟练地投进河里。只是旁边穆青不停地嚷嚷,害得琳琅的网兜捞上来总是空空的,连大饼渣都被吃的一点不剩。琳琅捡起地上的石头投她,咬着牙小声说:“我的鱼都被你吓跑了,你能否安静有些不说话。” 穆青终于禁了声,不一会琳琅捞出网兜来,里面果然有了一条约莫半寸长的鱼,琳琅开心极了,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捞上过鱼,每次都是几只黑不拉几的小蝌蚪。穆青看着羡慕的眼睛都直了,撅着嘴在旁边不开心。琳琅教训她太聒噪,又喜欢乱动,丝毫安静不下来,能捞上鱼才是怪事。 琳琅把捞上来的鱼放在一个小陶罐,又将网兜投进河里捞了半天,再也没什么收获,看看天都快黑了,都到了吃饭的时辰了,琳琅收拾了东西,沿着河边往回走。穆青一无所获,垂头丧气的跟在她后面。 正走着,不知怎地,脚下一滑,琳琅一屁股坐在地上,右脚的鞋子竟掉到了水里。那是娘亲前几日熬夜刚做的新鞋,丢了回家该挨打了。小河很清澈,一眼看见她的鞋就在边上,琳琅伸手捞了下,没够着,穆青从旁边找了根树枝,刚要挑起来,树枝太细咔嚓一声就断掉了。 琳琅情急之下,扑通跳进了水里。她以为河边水会很浅,没成想到一跳进去,水就没过琳琅的头。她不会游泳,刚张开嘴要叫,水立刻顺着鼻子嘴巴往里灌。琳琅双手胡乱的向上划拉,可竟毫无用处。她感觉到身体一点一点往下沉,琳琅能清晰的看见岸上的穆青焦急地喊叫,但一切混混沌沌的,听不清她喊的什么。 她看见穆青又捡了一根又长又粗的树枝,向她伸过来,琳琅使出全身的力气,手忙脚乱地往上划拉。就在她马上要够到那根树枝的时候,琳琅身体莫名一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拽她的腿,她以为是河里的水草缠着腿了,用力地蹬了几下,反而被抓的越来越紧。她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看,吓得她几乎魂飞魄散。一只黑青色的手正紧紧抓着她的腿,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全身都是黑青色的,能清晰的看见白色的眼珠和尖厉的牙齿,冷冷地看着琳琅笑,那笑容极其阴森诡异。她用劲全身力气想要挣脱桎梏,那东西却牢牢抓住她的脚踝,任她如何拼命都挣脱不开。她终于没有了力气,心中升起无尽的绝望,任那只东西拉着她往河底去。她无力地冲穆青挥挥手,仿佛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正当琳琅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她的胸前闪起一道幽暗的绿光,整个河水像沸腾了一般,咕嘟咕嘟冒着大水泡。而后是一阵剧烈的颤动,像山崩地裂一般,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伺候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琳琅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采薇正坐在床边抹眼泪。看见她醒来,立马就抓住了她的手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琳琅摇摇头,采薇又问饿不饿,琳琅愣了一会说想吃面条。采薇这才站起来,下楼去厨房忙活去了。 琳琅从床上坐起来,想起自己落水的情形,依然心有余悸。想了一会,掀开身上的被子,仔细看了看她的右腿,看完心里咯噔一下,右脚脚踝上,有一圈不甚清晰的黑紫印,颜色极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脑海里浮现出那只黑乎乎的东西,吓得她一激灵。可她昏倒前,那道绿光又是何物?她摸了摸胸前的那块玉佩,从衣服里面掏出来,放在眼前看了又看,那只蛟龙仍然张牙舞爪,仍然发着通透的光,琳琅心里疑惑,莫非是这块玉佩? 采薇端着热腾腾的一碗面进来,她赶忙将玉佩塞进衣服里。她一边吃饭,采薇一边骂:以后不准再去河边,再去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琳琅只顾吃,不说话。忽然想起什么来:“娘亲,我的鱼呢?你给我拿回来没有。” 采薇听她这么一问,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琳琅吓得一哆嗦,以为要挨揍了。采薇点着她的脑门:“你心怎地那么大,都快淹死了,还惦记着那些劳什子呢,我给扔了。” 琳琅闷闷不乐地吃完面,鼓足了勇气又问:“那我的鞋可捞上来了?” 采薇气地火冒三丈:“为了只鞋,命都不要了?要不是有个砍柴的路过,把你捞了上来,恐怕你已魂飞西天了。” 原来是砍柴的救了她,她还以为是玉佩救了她呢。琳琅嘴里嘟嘟囔囔,采薇问她咕叽什么呢,琳琅摇头说没什么,她想她见到的奇怪的东西,可能只是她最近休息不好,出现了癔症。吃饱了饭,琳琅觉得又累又困,躺床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居然一夜无梦,比以往睡的都要好一些。琳琅精神也好了许多。她起了床,下楼看见厨房窗台上放着一个罐子,勾头往里一瞧,里面居然是昨日捞的小鱼,没成想竟然还活着。琳琅高兴的进了厨房,采薇正在盛饭,琳琅从桶里舀了一瓢水,胡乱的洗了把脸,琳琅一边擦脸,一边问采薇:“娘亲,你不是说把我的鱼扔了吗?” 采薇冷哼一声:“如若再敢惹事,早晚扔了。” 琳琅娇声笑,坐在饭桌前,胡乱吃了几口饭,便背着包跑出了门。 到了学堂,穆青看见她,一脸欣喜跑到她身边,问:“琳琅,你可还好?” 琳琅笑笑,拍着胸脯说:“我好着呢。” “我昨日都快吓死了,我以为你要淹死了呢!”穆青说着说着,差点就要掉眼泪。 琳琅推了她一下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琳琅觉得昨天的事情不对劲,便拉住穆青低声问她:“昨天你有没有在水里看见什么东西?” 穆青转了转眼珠,神秘兮兮地说:“有啊。” 琳琅心里忽然紧张起来,难道昨天穆青也看见那东西了?琳琅调整了心绪,让自己看起来很是冷静:“你看见什么东西了?” 穆青忽的哈哈笑了起来,琳琅心想,糟了,这娃给吓神经了,她忙握着穆青的胳膊,焦急地问:“到底看见什么了?是不是你也看见……”琳琅的话没说完,就被穆青给打断,笑得脸红扑扑地说:“你啊,我只看见你在河里扑腾来着。” 琳琅一巴掌拍在穆青身上,穆青哎呦哎哟的直叫唤,闹半天在逗她呢。 穆青捂着痛处,呲牙咧嘴地道:“跟你说笑,怎么还生气了呢?那会儿就你在河里,哪有什么东西啊?” 琳琅歪着头瞪着她:“当真没看见什么其他东西?可看见一道绿色的光?” 穆青摇摇头,琳琅实在有点不太明白,但又想不通。莫非那真是她的幻觉,可是脚踝上的印记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磕在水里的石头上了?越想越头疼,一直搅扰的她寝食难安,她从此也再不敢去城外的那条河。好在一切平安,并没有再发生什么诡异之事,她也略微放了些心。 第七章 生来不同 http://.biquxs.info/

月上柳梢头,店里的食客还有许多。琳琅正托着腮望着门外的街口出神,采薇拎着一个食盒从厨房走出来。 “琳琅,你去城西景婆婆那儿送些吃食,听说她最近身体不大好。”采薇将食盒放在琳琅的桌子前。 话说景婆婆曾是洛阳街头的一个老乞丐,一天天上下着大雨,客栈里也没什么客人。景婆婆大概几天没正经吃过饭,晕倒在了客栈门前。采薇见她可怜,替她请了郎中,又熬了一碗软糯香甜的米粥,一勺勺亲自喂给她,景婆婆才算捡了一条命。 在客栈养了些时日,景婆婆终于身体见好。辞行的时候千恩万谢,采薇知她年纪大,终是不放心,便自出银钱,替她在城西租了一方小小的院子。听说她会绣花缝衣,偶尔也会替她接一些活计,如此景婆婆也能顾着自身,再不会出现饿晕在街头的惨状。 今日晌午,采薇听得一位食客道,景婆婆似乎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最近几日都没有看见她出门。 采薇实在放心不下,但客栈里忙她一时又走不开。虽然晌午她已经请了郎中过去,郎中来回,说确实感染了风寒,倒不十分严重。只是婆婆年纪大了,这样一场小病,也须将养不少时日。现在,只好让琳琅再跑一趟,她才能真正心安。 琳琅十分乐意,总好过拘在客栈里,没什么乐趣。她拎着食盒,一路欢快地往西去。 洛阳城西头,不是什么繁华之地。与城里商业区想必,可以说是荒凉蛮地。住户虽不少,但都是些穷困人家。每次去景婆婆的住处,要路过一户人家,很早就没人住了,院子里黑乎乎一片,以前家里着过火,房子烧的只剩一个框架,野草长满了院子,那草长的足有半人高。听一些老人们说,这户人家原是一家三口,是异乡人,姓陈,很早以前,闹饥荒的时候逃难过来的。那时候,正是冬天,一家人穿着破衣烂衫,又冷又饿,几乎快要死掉。有人看着可怜,送来了棉衣棉被,端来了稀粥和馍馍。给了他们这一间房子,让他们在此安家落户。 本来一切都相安无事,可没过多久,这附近便常有怪事发生。不是这家的鸡丢了,便是那家的羊不见了。有人便说,是那个陈姓人家带来的厄运,在他们一家来之前,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发生。可大家又没什么真凭实据,也不好说什么。直到有一家刚出生的娃娃丢了,有人说,曾经看见陈家人在丢娃娃的那家门前转过。还有人说的邪乎,说有一日夜里看见他们家,在屋里烤肉吃,一家三口都长着长长的指甲,青面獠牙,血红色的眼珠,看着吓死人了。有人又说了,说不定吃的就是人肉。大家说的越来越瘆人,于是人们就害怕了,这里哪能住着仨吃人的妖怪啊,纷纷拿着锄头,镰刀跑到陈家人家里,无论陈家人说什么也不肯信,乱棍把人给轰走了,还一把火烧了房子。 后来,大家以为把人给赶走了,一切该平静下来了。可没成想,村里还是时不时地丢点鸡鸭鹅的,所有人开始恐慌,直到有人在野地里发现了一处狼窝,在狼窝里发现有各种动物的毛,还有一件小孩穿的红肚兜,人们才彻底明白怎么回事,大家恨恨的打死了里面的狼,剥了皮,吃了肉才算彻底解恨。 村里人觉得错怪了陈家人,还特地出去寻了一段时间,再后来,有人听说,陈家人被赶出去没多长时间,便冻饿致死,一个活口也没剩下。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提过这一家人。 琳琅到了景婆婆的住处,将食盒里的汤面端出来,还冒着热气。景婆婆咧着嘴巴笑起来,说:“难为你们母女还记挂着我这老婆子,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一定会有福报的。” 琳琅听得满心欢喜,替婆婆煎了药,侍候她喝下,才惊觉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临走之际,景婆婆忽然叫住她:“好孩子,路过那户陈姓,千万莫回头。” 琳琅并不甚在意景婆婆的话,因为她从那户人家过了无数次,并没有什么不妥的事情发生。她只微微点点头,便出了门去。 待琳琅真的路过那户院子,景婆婆的话反而让她起了好奇心。她借着月光朝院子里看了看,里面又黑又静,什么都没有。她正要往前走,忽然听见草丛里有沙沙的声音。她悄悄起走了过去,心想这么晚了,难道还有什么人在这儿?琳琅又向前几步,也没看见什么人,仔细听听连声音也没有了。琳琅笑了一声,大概是自己听错了。 琳琅欲要转身走,忽然一道白色的影子从她面前飞过去,她抬头一看,脑子嗡地一下,心跳砰砰直跳,快的要跳出胸腔。那影子不知道是人还是鬼,仿佛飘在半空中,披头散发,看不见脸。她强装镇定,怒吼一声:“什么东西?装神弄鬼,小心本姑娘报官抓了你去。” 那物件阴冷地呵呵笑了几声,忽然露出一张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地朝她飞了过来。琳琅终于受不住,尖叫出声,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破碎尖利,她甚至被自己的声音也吓了一跳。那影子听见她的叫声,嗖的一下就没了踪影。她赶快转身飞快地跑,一直跑到正街,她依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仿佛有脚步声一直在跟着她,哒哒哒的声音,异常清晰。她想要回头看看,忽然想起景婆婆的话,千万别回头。她不知道回头的结果是什么,但任凭她平日胆子再大,也断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她忍住要回头的脖子,一鼓作气跑回客栈,看到客栈里的灯火,看见娘亲真在柜台前拨算盘,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采薇看见她气喘吁吁,一脸紧张,又出了满头汗,笑着问她:“怎么了这副模样?莫非是见鬼了?” 她颤着嗓子嗯了一声,采薇以为琳琅在开玩笑吓唬她,便摇着头笑笑继续拨她的算盘,没再搭理她。琳琅去厨房用毛巾擦了把脸,无精打采地上了楼,一头倒在床上,蒙上被子,伴着楼下小连子收桌椅板凳的声音,沉入睡眠中。 第二天去学堂,琳琅仍然陷在昨日夜里的恐怖的境况里,无法自拔。她很少这样害怕,以前也见过不少小鬼的样子,可还没有看到要害人的厉鬼。她心里忐忑,隐隐觉得会有不可预知的事情要发生。 穆青见她神情有异,便问她出了什么事情,竟让平日里最是活泼的人,变成这般模样。琳琅想了许久,低声说:“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昨夜见鬼了。一身白衣,及地的长发,血红血红的嘴巴,吓死人了。” 穆青听她说完瞪大眼睛,一副很害怕的样子,难不成她也看见了。正当她想要问穆青的时候,穆青忽然在她耳边大声地啊了一声,琳琅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就跌坐在地上,穆青指着她哈哈笑:“你是不是也被那个唱戏的吓到了?” 琳琅不明白什么意思,穆青便说昨夜城里有一位唱戏的,没有卸妆在街里行走,唬了不少人。穆青说完又问她:“怎么你也见到了?” 琳琅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问:“那唱戏的在哪儿吓的人?” 穆青想了一想说:“大概是在城西吧。” 我沉默片刻,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她看见的那个影子,确是个能飞的,哪个唱戏的也不会凌空飞起来。而且她看得真真的,血盆大口,怎么是人的模样?琳琅的脑子又开始疼,那个画面似乎也不那么清晰了,莫非真的只是幻象?也许是天太黑,就算是有月光,也看得不那么清楚,也许真的是她看错了。 下了学堂,琳琅独自一人又来到那户院落,和夜里来的时候一个样,半人高的草,被烧成焦炭的房子,除了这些再无其他。琳琅忽然觉得无趣,虽然她还是不太能想明白。但是她这个人有个很好的长处,想不通的事就不愿再去想,非常擅长自我安慰,用采薇的话说就是心大。当然,她夜里也不大再来这里了,免得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没人肯信她。谁让她天生与人不同,长了阴阳眼呢。 第八章 院里黑影 http://.biquxs.info/

夏日里炎热,尤其是今夜异常闷热。街上甚少有行人,客栈里早早便没了客人。于是他们也比往日里打烊的早,此刻采薇正坐在昏黄的烛火下纳鞋底,窗外没有一丝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胸口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琳琅端坐在桌椅旁写大字,心里却烦躁得很。她终于无法忍受,丢下毛笔,跑到院里的水井旁,打了一盆凉水,双手捧着水泼到脸上,才觉得稍凉快些。回到屋里,小连子端了一锅绿豆汤进来,给琳琅盛了一碗,她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躺在竹床上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外面起了一阵风,小连子去关窗户,站在窗前叹了口气说道:“看这天是要下雨了。” 采薇纳着鞋底,头也没抬地说:“这么闷热,非下一场大雨不可。” 琳琅睁开眼睛,透过窗户往外一看,果然,天空中的乌云黑压压一片,狂风大作,窗外的树被吹得东倒西歪,地上的尘土飞扬,吹得人几乎挣不开眼睛。忽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轰隆的雷声仿佛在耳边炸开,不知道谁家养的狗汪汪乱叫,叫得人心里直发慌。 只是片刻的功夫,天上就落下了豆大的雨滴,小连子急急地回了屋,大概他房里的窗户也没关吧。采薇收拾了做活的工具,嘱咐琳琅回屋睡觉。 琳琅习惯睡觉前去趟茅厕,她摸黑去了院子里的茅厕。刚进后院,一个闪电照亮了整个院子,她眼前赫然站着个黑色的人影,手里提着一把闪着冷光的刀,刀上血淋淋一片,在这样风雨大作的夜里,格外渗人。琳琅嗷一嗓子拎着裙摆往屋里跑。跑得太快,在上楼的时候摔了个狗啃泥。这时候采薇的房里陷入黑暗之中,大约被风吹灭了蜡烛吧。琳琅尖声喊娘亲,过了一会,采薇才点着蜡烛,端着烛火从屋里出来。小连子也从另外的房里跑出来,惊声叫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邪祟过来了。” 小连子看见琳琅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忙把她拽起来。她的嘴巴一股腥甜味,往地上吐一口唾沫,竟然吐出红色血水,还有一个白色颗粒状的东西。采薇过去捡起来一看,原是磕掉了一颗牙。 琳琅用手抹了下嘴,满手血里呼啦的,她哇的哭起来。采薇拿杯水给她,要她先漱一漱口,还一边数落她,说她一个女孩家家的,一点都不稳重,走个路都能摔成这样。 她吐干净嘴里的血水,才抖着嗓子跟采薇说:“院子里有人。” 小连子吓得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喃喃道:“我说吧,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采薇却不信,拉着她要去院子里看看,琳琅不肯去。采薇哼一声:“屋里黑灯瞎火的,你在这等着吧,我去看看。” 琳琅看着屋里伸手不见五指,黑乎乎的一片,更是吓人。于是她闭着眼睛咬着牙,紧紧拽着采薇的胳膊跟在她身后。路过厨房的时候,她还进去拿了一把小连子素日里砍柴的刀。如若真有什么歹人,也好防身用。采薇用手里举着个灯笼,被风雨吹得东摇西摆,险些熄灭。采薇往院里了一圈,琳琅低着头闭着眼睛不敢看。采薇在她的胳膊上拍了一下,没好气地说:“哪有人,连个鬼都没有,净会自己吓自己” “哎呀,娘,你别说鬼。”琳琅慢慢抬起头半眯着眼睛看一眼,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刚才眼花看错了? 回到屋里,外面已经噼里啪啦下起了雨。琳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刚才的黑影让她依然心有余悸。外面电闪雷鸣夹杂着暴雨,风吹得门窗哐哐直响。屋里的窗户似乎没关严,窗户咯吱咯吱吵的更是心烦。她从床上下来,走到窗户旁,用手拉了下,果然没关好,还留了一道缝隙,她关好窗户,正当要转身的时候,一个闪电,窗外站着一个人,青紫色的脸,红褐色的嘴唇,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她吓得跌坐在地上,这可是二楼,那东西怎么会在窗外。闪电过后,四周又是一片黑暗。她缓了半天,才想着要从地上爬起来,一个闪电又过来,却什么都没有了。琳琅哆哆嗦嗦地爬到床边,裹了被子跑到采薇房间。采薇还没睡,点着蜡烛在缝衣服。琳琅爬到床上,直愣愣的躺在那里,对采薇说:“娘,我害怕,我想和你睡。” 采薇笑着说:“打个雷就吓成这样,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劲那儿去了?” 琳琅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说:“娘,我不是怕打雷,我窗户外面有人,不不不,也可能是鬼。” 采薇看着她神经兮兮的样子,拍拍她的头说道:“行了,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是鬼呀,自己吓唬自己,赶紧睡吧,别怕了,我在这儿守着你呢。” 她又重新躺在床上,采薇像小时候一样,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她瞬间就觉得安心,慢慢进入梦乡。 下了一夜的暴雨,早上起床,外面依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气不好,不用去学堂。吃饭早饭,琳琅撑着一把油纸伞来到她房间的窗户下,除了风刮来的树枝树叶,什么也没有,一点脚印的痕迹都没有,不是人,那一定就是鬼,鬼会飘的,肯定就没有脚印了。她又难过又害怕,她又没做什么坏事,来找她干嘛呀。告诉采薇,她又不信,真是让人头疼。 她打着伞在院子里溜达半日,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于是只好放弃。她上楼换了一身利落的男装,准备出门玩,大门还没迈出去,就被采薇揪着耳朵进了屋。她哇哇地叫:“娘亲,你干嘛呢?” 采薇叉着腰,点着她的头说:“下着雨,在家里老实呆着,哪里都不许去,玩一身泥水,还得给你洗。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老这么野可如何是好。” 她嘟着嘴不乐意:“我不出去玩,我在家多无趣呀。” “上楼背书,或者写字,不比你出去疯玩有趣?。” “昨日就写完了,书也都背过了,您是检查过的。” “那就再写一遍,再背一遍。”采薇说完就去了厨房张罗午饭了。 她闷闷不乐地上了楼,拿出纸笔,铺到桌子上,在纸上百无聊赖地写写画画。过了一会,小连子端着个碗进来,她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有气无力地说:“你有什么事?” 小连子笑了笑,把手里的碗放到桌子上,讨好似地说:“快尝尝,刚蒸好的。” 琳琅看看碗里绿绿的像蔬菜,又看不出来是什么蔬菜的东西,问道:“这是何物?” 小连子拿了筷子递给她,说:“蒸的野菜,浇了蒜汁,醋和辣椒油,好好拌匀了再吃。” 琳琅听他这么一说,嘴里就忍不住要流口水。这个季节,地里的野菜长的正好,从地里摘的新鲜野菜,择好洗干净控水,放入盐和适量面粉,搅拌好,放入蒸笼里蒸,蒸好以后浇上蒜汁醋和辣椒油,绝对的酸辣可口,十分开胃。或是坐锅热油,放入葱花炒香,再把蒸好的野菜放进锅里翻炒,味道又是另一番滋味。 她急忙把纸笔收好,端着碗享受美食,一边吃,心里一边琢磨着,想了一会,终于开口问小连子:“你相信这世间有鬼吗?” 小连子吓了一跳,脸色刷的变得惨白,忙低声问道:“你昨夜是不是见到什么了?否则你也不会被吓成那副样子。” 琳琅愣了一愣,随后哈哈笑道:“哪有见到什么,昨夜电闪雷鸣的,我看花眼了而已。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切莫当真。” “可是,我觉得这世上有鬼。”小连子胆战心惊地说道。 采薇不知何时进来,笑盈盈地问他们在聊些什么? 琳琅犹豫片刻,问道:“娘亲,你可相信这世间有鬼?” 采薇蓦然收了笑脸,沉吟道:“你信,便有。你不信,便没有。” 我听不懂采薇的话是什么意思,又问:“娘亲,你怕不怕鬼啊?”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采薇说。 唉,她一个姑娘家能做什么亏心事啊,怎么老有奇怪的东西出现。打架算是亏心事吗?没有用功读书算不算呢?她想不通,也不再问,低头继续吃野菜。吃完以后,小连子收了碗,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去了。 采薇继续去做午饭,待做好了叫她去厨房吃饭。看着采薇做的面条,她竟没有什么食欲。她挑起一根面条,兴趣缺缺,放进嘴里嚼两下,郁闷地跟采薇说:“娘,你这面条做的,看起来很难吃的样子,尝起来呢,更难吃。” 她话刚说完,一双筷子就敲到头上,“有多难吃,平日里你不最喜欢吃吗?难道还能毒死你不成?” 她愤愤地站起来,说道:“能。” 采薇又一筷子敲过来:“哎哟,蹬鼻子上脸了不是。谁给你的勇气在这儿挑三拣四的,难吃不吃,饿死你算了。” 琳琅嘻嘻地笑:“嘿嘿,我不饿,你不刚让小连子给送了一碗蒸野菜吗?味道极好。” “滚滚滚。” 大雨又下了一天一夜,早上终于停了,琳琅吃完饭,正准备出门去学堂,这时候街上忽然乱糟糟一片,有一些衙役敲锣打鼓的,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她站在门口听了一听,原来竟是这场大雨百年一遇,城外的河道被冲垮,洪水已经淹到城门口。县衙出了告示,任何人不得出城,以免遭祸。 第九章 捉鬼传说 http://.biquxs.info/

琳琅一听不能出城,也就是不用去学堂了,高兴得不行,马上就把书包扔进家里。跑到济仁堂药铺,站在药铺门口,喊着穆青一起城门去看水。 穆青从屋子里跑出来,后面跟着穆青的娘亲。一边替穆青整理衣衫,一边说:“女孩子家稳重些,跟个疯小子似的。不要贪玩,早些回家。” 穆青一口答应着,牵着琳琅的收直奔城门口。远处一片水光,浑浊的水几乎要进了城里,那水离城门口仅有三五米,如果雨再下得大一点,再久一点,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水边聚集了人,琳琅由于落了一次水,不怎么敢向前,只站在远处看看。几个大人脱了外衣,跳到水里,弯着腰在水里摸来摸去,不一会就摸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有人连忙递了罐子过去,只用了一个时辰,便收获颇丰。 穆青家的一个伙计也捞了几条鱼,还送给琳琅一条,她找了把草拧成绳,把鱼穿起来,心想着回家是让娘亲红烧呢还是清蒸?正美滋滋的想着,忽然有人尖叫一声,人群里乱糟糟的,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琳琅好奇心起,跑到水边,有人指着水里喊道:“水里有条蛇。” 大家朝水里一看,纷纷倒抽一口凉气。只见那水里,盘着一条碗口粗的青绿色的花蛇,得有数米长,弯弯曲曲盘了好几圈,嘴巴里吐着长长的信子,眼睛瞪得溜圆。琳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浑身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胆子小的人早叫着窜出了老远。有几个胆大的年轻人找了一个手腕粗的圆木,朝水里戳了戳。那蛇仍旧纹丝不动的盘在那里,无论大家如何赶,那蛇纹丝不动。后来那几个年轻人用了几根木棍,联合把大蛇给弄出水面。有人提议打死,因为万一咬了人就糟糕了。有人又说蛇是灵物,不能打,会遭天谴的。有些不信的人才不管灵物不灵物,找了把铁锨举起来就要砍,围观的人群中,忽然想起沉稳厚重的声音:“住手。” 大家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人穿着青色道服,右手握着一把拂尘,搭在左手臂弯处。花白头发挽成发髻,仙风道骨一般。有很多人跟他打招呼,喊他全真道长。 琳琅仔细瞅了他几眼,这不是那日在客栈里,说她生的与众不同的那位道士吗? 想不到他在这洛阳城这么有名望,竟有许多人知道他的名号。琳琅和穆青并不大清楚这位道士,便拉着一旁的一位大叔简单了问了几句。倒问出了一些精彩的故事。 这要从全真道人的师祖张克一说起,传说张克一早年间,得一高人指点,学了些看风水,测吉凶的本事。县城里有一个富商,叫陆振清,家里世代经商,家财万贯。有一年,陆振清携伙计出门办事,半路突遇大雨,在乡野间一座破庙避雨,庙里碰到一女子,女子身着一袭水蓝色石榴裙,白玉簪子挽起高高的发髻,身段凹凸有致,婀娜多姿,肤如凝脂,眼波流转,如天宫下凡的仙女一般。 那女子自称母亲病重,要去城里为母亲求药,不成想半路丢了钱,又突遇大雨,只能暂躲在这破庙之中。说着便扑簌簌落下了眼泪,纤细的手指从腰间抽出蚕丝手帕来,轻轻抹了泪水,含羞低头柔声说失了礼。陆振清看女子着实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吩咐伙计给了女子一些钱财,女子感恩戴德,将那蚕丝手帕送与陆振清。 雨停之后,大家便各奔东西。本来一切相安无事,没成想,陆振清回家没几日,便忽然卧床不起,瞧了几个郎中,都不知道症结所在,药吃了不少,却丝毫不见效。一日夜里,陆振清吃完药,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竟看见那日在破庙里遇见的那位女子。依然穿着水蓝色衣裙,只是头发披散开,坐在他的床边,对他盈盈一笑。那笑容森冷诡异,脸和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白得像一张纸,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冰冷的手指摸过陆振清的脸颊,到脖颈,陆振清身体生出一股寒意,心想这是遇见鬼了。正想着,那女鬼忽然手指一收,紧紧掐住陆振清的脖子,长长的指甲扎进皮肉,陆振清疼得大汗淋漓,想开口又不能发出一丝声音,只有手脚在床上乱抓乱蹬,。在陆振清以为自己要归西的时候,那女鬼忽然松了手,陆振清倒抽一口气,趴在床上猛烈的咳了起来,再抬起头,那女鬼已然不见。 陆振清躺在床上,只剩了半条命。他被吓得心惊胆战,费尽心力喊来几个壮硕的伙计,守在他床前,一夜才安稳度过。 第二日,陆振清便吩咐管家去城里找法师驱鬼。管家刚出门,便遇见张克一,张克一虽然往日里多替人看风水,其实降妖捉鬼也是常有的事。 张克一看见管家神色匆匆,眉眼间有恐惧焦灼之气,便拦下他问道:“这位先生,家里是否碰着了不干净之物。” 管家一听此言,心中大惊,急忙说道:“先生竟如此神通,家中老爷被一女鬼缠身,已经卧床多日,眼看就要归西见了阎王。不知先生可能降住此物,如若先生解了此劫,定会重金相谢。” 张克一随着管家来到陆宅,在宅院里转了一圈。然后到陆振清的卧房,陆振清见管家请来了驱鬼之人,想要从床上爬起来,身体却虚弱之极,一点力气也没有。 张克一看陆振清浑身软塌塌的躺在床上,印堂发黑,眼圈青紫,鼻子里呼出粗重的气,喉咙里嚯嚯作响。张克一掐着手指眯着眼,算了一会,忽然睁开眼,大惊道:“你这是遇见了修炼了百年的厉鬼,专门吸食男人的阳气为生,等到吸干了阳气,在人将死之时,挖了心肝吃,以提高自己的修为,保护自己的身体不腐不烂。” 陆振清大骇,忙说:“师傅如果能除了这只厉鬼,陆某定以一半家产相谢。” 张克一摆手道:“降妖除鬼,是张某人的职责,并非为了先生的家产而来,放心,张某一定解除先生的后顾之忧。” 一切交给张克一安排,吩咐宅里所有人听从张克一吩咐。张克一从随身带的包袱里取出一些符咒,在碗里烧成灰,取18个孩子的童子尿和成泥,用毛笔沾着泥灰在院子中间画几个如八卦图一样的大圈,各圈环环相扣,再找一个至纯至阳的壮汉,抱着一只公鸡,在公鸡脖子喇上一刀,绕着圈洒上公鸡血,各个房间都贴上了灵符。一切准备妥当,只等那女鬼上门。 夜里,月满当空,张克一交代有任何响动,都不可出门。张克一握着桃木剑,悄悄藏在廊檐后,院里死一般的寂静。 后半夜,院里忽然起了一层黑雾,连那又大又亮的月亮,也陷入黑雾之中。随后起了一阵风,吹得院子里的树沙沙作响。张克一从廊檐后跳出来,大喝道:“妖孽,还不快现出真身。” 空中响起阴冷的笑声,不一会,那女鬼飞将过来,白色的长袍在空中上下翻飞,眼睛已经没有了眼珠,只剩两只黑洞般的眼眶,张着血盆大口,露出约有三寸长的獠牙,伸出手朝张克一飞过来。 张克一见状忙后退几步,从怀里掏出沉香水,朝女鬼泼了过去,女鬼躲闪不及,被泼了一脸,脸上瞬时冒起白烟,皮肉一点点开始腐烂,流出血水,十分狰狞可怖。女鬼双手捂着脸尖叫一声,愤怒之下又张开双手伸向张克一,只见张克一不慌不忙地取出一道符咒,干净利索拍在女鬼面门,手里的桃木剑一把刺向女鬼胸口,猛跑几步将那女鬼推向八卦圈中,女鬼伏在地上不能动弹,只听女鬼一声凄厉的惨叫,霎时化作一股青烟,飘散不见。 张克一终于觉得可以喘口气了,忽听得房间里陆振清一声凄厉地叫喊。张克一忙一脚踢开房间门,只见陆振清吐出一口黑血,脸成黑紫色,眼神涣散,四肢抖作一团。 张克一疑惑,这女鬼的魂魄分明是未完全散去。张克一上前抓着陆振清的手问道:“那女鬼可给了你什么东西?” 陆振清抖着手指向枕头下,张克一从枕头下拿出那块蚕丝手帕,对着烛火点燃,那手帕冒出浓浓的黑烟,化成灰烬,陆振清瞪圆了眼睛,双腿一蹬,昏了过去。 收了女鬼,陆振清很快便红光满面,身体也随之康健起来。陆振清倒是诚信之人,非要将自己的一半家产送与张克一。张克一又偏偏不是什么贪财之人,只收了两块金砖。他想着以自己的本事,不能只做一个乡野的风水先生。于是他便自立门户,创了这青山道观。这样一来,他也好继续修道,以免荒废了这一身好本领。由于他捉鬼的名声在外,青山道观一步步被发扬光大。后来代代相传,一直到全真子道长这里,依然被世人敬仰。 所以,当全真道长喊了住手,那几个人便真的住了手。道长走向前来,蹲在那蛇的旁边,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念的是什么,念了一会,对着大蛇说:“走吧,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所有的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大蛇,只见那大蛇像是听懂了什么似的,摇着尾巴,吐着信子,看了道长一会,跐溜几下就爬进水里,不一会就在水里消失了踪影。人群里发出众多惊叹的声音,然后又都鼓掌叫好。 道长站起身,甩了下拂尘,神色严肃地对着那几个年轻人说:“再遇见这蛇,千万莫动手,否则要有大祸临头的。” 几个人表示不解直问为什么,道长说这蛇是护全城平安的灵蛇,这些年,城里一直平安无事,这蛇有很大的功劳,所以千万不能伤害它。 道长正要离去,蓦然看见了一旁的琳琅。他慢慢走过去,福了一礼,道:“姑娘可还记得贫道?” 琳琅迟疑片刻,轻声答:“记得。” 道长又细细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她不明白的话:“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道长是何意?”琳琅不解地问。 道长摇摇头,看向远处道:“不可说,不可说。姑娘切记,万事小心。” 道长背着手,慢慢走远,水边的人也散去各自回家。琳琅虽然奇怪全真道长的话,可是她似乎更想着手里的那条鱼,继续思考到底是清蒸还是红烧。 第十章 一块手骨 http://.biquxs.info/

洪水在半个月以后才慢慢退去,县衙里请了许多壮丁,到城门口清理淤泥。傍晚时分,一些劳工扛着铁锨,满身泥泞地到客栈里吃饭。采薇让他们在后院水井边上洗了把脸,又吩咐小连子早早备好茶水。 吃饭时,一位大叔模样的人重重地叹口气说道:“唉,今年怕是要绝收了,庄稼都死的差不多了,这一年真是白忙活了。” 另一位道:“老天爷不给饭吃,也怨不着谁。等地里的情况好一些了,种些瓜果蔬菜,也算不上白忙活。” 大叔又道:“也只能这样了。” 遭到这样的天灾,也只能顺其自然,唯一能做的是,将损失降到最低。靠天吃饭,天公却不作美。 晚上快打烊的时候,采薇站在柜台前继续算一天的流水。最近因为洪水的缘故,店里的生意也不大好。主要缺食材,出不得城,买不来食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每日早早便打了烊。 琳琅每天倒过得舒心自在,不用去学堂,不用听老学究讲课,还能整日和穆青在城里乱逛。采薇算完流水,对刚从外面玩得一身汗的琳琅说:“过几日便要去学堂了,你也该收收心。” 琳琅纳闷:“学堂里都是水,怎会这么快退去,娘亲是诓我的吧。” 学堂的地势低,比洛阳城要低得多。水都快淹到城里了,学堂只会比洛阳城更糟糕。如今城里的洪水虽然退去了,也有人清了淤泥。可学堂哪里有人管,肯定没办法去读书的。 采薇笑笑道:“那你就有所不知了,你原先的学堂损毁严重,不能再去那里念书了。如今已经换了新址,相信不日你就可以继续去学堂了。” 琳琅有些丧气,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果然如采薇所说,没过几日便有人过来通知上学堂了。 学堂里的老学究虽然为人古板,思想守旧。但为了庆祝乔迁之喜,竟提出野游的建议。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正贪玩的时候,一听不用背书,各个都欢喜地不得了。 他们去的是洛阳城外三公里的一处农田,那里风景秀丽,视野开阔,的确是游玩的好去处。 琳琅和那些少爷公子们玩不到一起,便和穆青与他们分开,到了别处去。 琳琅和穆青在田埂上溜达,忽然穆青兴奋地说道:“琳琅,你看那块地里有棵树,上面似乎有果子,我们去瞧瞧。” 她们一同跑过去,琳琅灵巧地爬上了树,拽了几个果子,扔到等在树下的穆青。琳琅正摘得欢快的时候,听见远处大喊:“谁家的小孩,竟敢在那儿偷东西。” 琳琅抬头一看,有人正往他们的方向过来,琳琅忙对穆青说:“快些走,有人来了,被逮着就完了。” 穆青快速地捡起地上最后几颗果子,装进自己的衣袋里。琳琅猴子一样地跳下树,拉着穆青就跑。一口气跑了很远,看见那人并没有追,才停了下来。她们俩相视一笑,穆青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果子递给她,她随手在衣服上擦几下,咔嚓咔嚓啃了起来。啃完以后,她们又继续在地里瞎溜达。 走到一处地方,很是稀奇。几棵不知名的树,郁郁葱葱的。其中一颗下面有一个鼓包,像是一个柴草垛子。她们俩一屁股坐在那鼓包上,欢乐地啃着果子。 琳琅总觉得屁股下不舒服,似乎被什么东西硌着了。她伸出手在屁股底下摸了摸,摸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件。她稍一用力,便听见“咔嚓”一声,似乎掰断了什么东西。 穆青在旁边呵呵笑道:“呀,你是挖到什么宝贝了吧?” 她用劲拽了一下,一个黑乎乎的木块被她从土堆里拽了出来。琳琅拿到眼前一看,那木块已经腐烂,散发一股腐臭味,而且轻轻一掰便断掉了。琳琅皱着眉头将那块东西扔得远远的,心中却好奇至极,觉着土堆下有古怪。她起身从远处寻了一根树枝挖了几下,不大一会,一个黑箱子从里面露出一个角。 穆青见状,兴奋地叫了起来:“果真有宝贝。” 琳琅用劲将那黑箱子铲开一个豁口,趴在豁口出瞧了一眼,里面乌漆抹黑,什么都看不见。正在这时,田地里忽然起了一阵风,那风来得十分诡异。只面前这一片尘土飞扬,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而远处却安静如水,树叶子都不动分毫。 过了一会,风又停了下来,那个黑箱子竟露出了全貌。琳琅看见眼前的一幕,心里惊骇,握着树枝的手抖个不停。那哪是什么黑箱子,分明是一口黑色的棺材。那棺材已经十分破旧,有些地方的漆都脱落了,应该有不少年头了。 琳琅吞咽了一下口水,迈着颤巍巍的腿,向前走了几步。她还心神未定,被她铲开的那块豁口,突然掉出一块东西,琳琅更是吓得三魂七魄都要没了。 白森森的一块手骨,手骨上还带着一只白玉手镯。穆青早吓得跌坐在地上,身体抖成筛子,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讲不出来。琳琅扔了手里的树枝,不由自主地摸着脖子里的那块玉佩,再不敢动弹。旁边有同学们大概看见这渗人的一幕,尖叫着跑远,喊来了老学究。 老学究看见也是吓了一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呆愣了许久,才慢慢说道:“大家都快些回家,快些回家吧。” 琳琅终于反应过来,拉起地上的穆青,飞快地往城里跑。穆青一边跑,一边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连鞋子跑掉了一只,竟也不知道。 气喘吁吁地回到城里,琳琅和穆青才冷静了不少。她们分别,采薇正在厨房里择菜做饭。她看见采薇才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心里的恐惧一下宣泄出来。 采薇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面目苍白,一身狼狈。采薇连忙起身问她发生了何事。她将在地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采薇手里的盆哐啷掉在地上,里面的菜撒了一地。采薇也顾不上管,琳琅挖了别人的坟地,听她讲述,大概还是谁家的祖坟。这可是大忌,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采薇看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忍苛责,哄着她进了屋。采薇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这事情不妙。正不知所措之际,她忽然想起那位全真子道长,他曾说过,日后有用到他的地方。前些日子洪水的时候,她也听到他救灵蛇和他祖师爷的故事,才知道那位道人的来路。 如今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去请他了。采薇忙叫小连子,让他出门看看那位道长可还在附近卜卦。不巧得很,全真子道长今日并未摆摊,采薇简单收拾了一番,只好亲自跑一趟青山道观了。 第十一章 女鬼缠身 http://.biquxs.info/

后来发生的事都是琳琅听采薇说的,全真道长带着几个小道,拿了工具去了地里。到了那儿一看,那棺材已经毁坏的厉害,看模样少数也有上百年了。道长叫人掀开了棺材盖,里面的只是一具白骨,身上穿着红色长袍,只是年代久远,衣服有些破旧风化,颜色已经有些泛白。 那尸骨身上除了掉出的那块手骨上带的玉镯,并没有什么太值钱的物件。只是身旁有一个大大的盒子,有人好奇打开,里面有一些珠宝首饰和几锭银元宝。有个小道动了心思,想要占为己有,被道长呵斥住:“鬼迷心窍,小心被厉鬼缠身。” 全真道长向来有威望,对鬼神之事也是算得极准。那小道便不敢再说什么,毕竟比起金钱,命还是更重要。 由于棺材实在是太破败,道长又找人买了一口棺材,重新测了墓地。将那副尸骨连同陪葬品移到新的棺材里,盖上盖子,用钉子钉好,又在一圈贴了几道符,便下了葬。在墓前摆了供桌,点上三炷香,放了一挂万响的鞭炮。道长在坟前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嘴里不停地念着什么。念完以后拍拍手,吩咐几个人将那口破旧的棺材一把火烧掉,那棺材烧着的时候噼啪作响,大火烧起来,火光冲天,冒起黑色的浓烟,直到化为灰烬。 琳琅由于被吓得不轻,晚饭也没吃,就躲在被窝里睡觉。半夜里,忽然醒来,总觉得身边有一股凉气袭来,睁开眼看,却又什么都看不见。闭上眼睛,脑子里总还会想起,那块森森白骨,越想越觉得心惊。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招惹到什么了,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匪夷所思。 她腾的从床上坐起来,点燃房间里的灯,一室明亮,什么都没有。 琳琅就这么燃着灯,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不敢闭眼,明明困倦得很,眼睛几乎酸涩地挣不开,可脑子偏偏十分清醒,直到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她才歪倒在床上睡着。 天大亮,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琳琅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脑子里嗡嗡地响,像要炸裂一般。她下床来到镜子前,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浓重的黑眼圈,两眼无神,面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采薇进来看见她这副样子,劝她先不要去上学堂了,在家好好休息要紧。她无精打采地道:“可以,我得先去看看穆青怎么样了。” 穆青的境况比她还要惨,从昨日夜里便发起了高烧,手里紧紧攥着她娘的衣袖,不准他娘离开半步。她想穆青定是被吓坏了,她向来胆子小。琳琅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让穆青好起来,因为连她自己也很害怕。琳琅沮丧地回到家,全真道长竟然在客栈里。他站在院里的一棵桃树下,正与采薇说话。看见她回来了,采薇招手让她过去。 琳琅慢慢走过去,全真道长施了礼,和蔼地问道:“姑娘可是吓坏了?” 琳琅无力地点点头,也不想说话。采薇便要她回屋歇着,她刚转身要走,道长忽然叫住她,伸出大拇指按在我的眉心,闭上眼睛,眉头紧皱,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道长慢慢睁开眼睛,神色凝重,迟疑了片刻,对采薇道:“夫人,情况不大妙啊。” 采薇神色慌张起来,忙开口问道:“道长,此话怎讲?” 道长看看她,欲言又止,采薇像是明白了什么,对她道:“琳琅,你回屋歇着吧,我和道长有话要说。” 琳琅看他们的脸色不对,瞬间明白他们的意思,这肯定是关于她的事情,而且还不能她我知道。越不让她知道她就越好奇,她开口说道:“我怎么了?为什么你们不想让我知道?不行,你们必须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否则我不走。” 道长看看她,又看看采薇,说道:“罢了,要想解决这事,也得让琳琅姑娘配合。既然早晚都要知道,不妨现在就告诉她。” 琳琅规矩地站在那里,没有往日里的天真活泼,仔细地听全真导正说:“姑娘怕是被那东西缠上了。” 采薇大惊道:“怎会如此?道长,那可怎么办才好?” 琳琅不明白什么意思,一脸迷茫地问:“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道长又道:“昨天那副白骨,贫道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尸骨。从里面的陪葬品来看,死了至少也得有几百年了,当时看上去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现在想想,是这东西道行太深,使了障眼法,以至于瞒过了贫道。” 琳琅听了半天才终于明白了道长的意思,她有些着急,慌乱地问:“我竟被那鬼缠上了吗?她是不是要吃我呀?” 道长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交代她千万不要出门。他回道观取些东西,晚些时候会再来。 琳琅回到屋里,心里又惊又怕,被这女鬼缠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她在屋子里回地转圈,小连子跪在门前不停地祷告,采薇倒是很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可琳琅看得出来,她并非表面上那么冷静,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琳琅昨夜并未安睡,如今听到自己被鬼缠上,早已心神俱疲。但是也冷静了下来,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不如既来之则安之,也显得不至于太怂。娘亲总说她心大,这话倒是不假。 傍晚时分,道长提着一只布包来到家里,从包里拿出一些灵符,贴在屋里东南西北四个角落。最后一个给了琳琅,告诉她一定要随身佩戴,任何时候都不可离身。并给她一个小小的瓶子,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何物。道长说,这是沉香水,可以驱邪避煞,如果那女鬼近了我的身,就把沉香水泼在她脸上,必定会要她受尽煎熬。 琳琅将灵符和沉香水揣进兜里,道长从布包里抽出一把桃木剑。这把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刻着一些符号,琳琅自热是看不懂的。道长喷了一口酒在上面,拿棉布反复擦拭了几下,那剑居然洁净如新。 道长一切准备妥当,跟她说可以安心睡觉,那女鬼来了,他自会解决。可琳琅哪里能睡得着,坐在床上愣愣出神。琳琅心里悲伤难过,不知道是她的运气不好还是命不好,这样怪异的事情偏偏总让她遇见,也许她命里有这一劫,可真犯不上让娘亲和她一起这罪。 屋外月朗星稀,一切安静又美好。屋内灯火辉煌,各个却思绪哀愁。道长和采薇小声说着什么,小连子她身边安慰,大致就是全真道长的功力深厚,对付一个女鬼完全不在话下,她一定会安全度过此难。小连子还说,如果她化解这次了的危机,一定要去西山火神庙给她求个平安符。 琳琅心里感动不已,小连子平日最是胆小怕事,连一些鬼怪故事都听不得。如今却愿陪她共度难关,还贴心安慰。她暗自发誓,如果她经此劫,大难不死,以后便再不嘲笑小连子是胆小鬼了。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她能不能平安,这种未知的恐惧才是最令人心焦的,等待真是一件难熬的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外面寂静得可怕。琳琅躺在床上几乎昏昏欲睡,忽然听见道长说话,她惊得一下子坐起来,道:“她来了是不是?” 道长说道:“五更天了,天马上就要亮了,那女鬼估计不会来了。” 琳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仿佛要被凌迟的人,突然听到了刀下留人的感觉。她浑身软软地倒在床上,闭上双眼,听见采薇问:“道长,可是搞错了?虽然琳琅不小心挖了她的坟,可不是重新又给修了一下,也供奉了,不该再来找麻烦呀。” 道长道:“贫道昨天看她眉心,一团黑气,这是恶鬼缠身才会有的。不过姑娘命硬,好像有什么东西与那女鬼相克,贫道现在也说不清楚。贫道给姑娘的符咒和沉香水,一定要贴身携带,断不可离身,有什么不妥的事就立刻来找贫道,不可擅作主张。” 女鬼终究是没有来,琳琅躺在床上睡到晌午,吃过午饭,她又到穆青家。穆青已经退了烧,正一脸憔悴地吃饭。看见她来了,忙放下碗筷,拉着她直奔堂屋。到了屋里,关上门,小心翼翼地说道:“我都快被吓死了,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那白花花的骨头,浑身冒冷汗,我看你怎么不害怕呢?” 琳琅幽幽地道:“谁不害怕呀,只是没你这么害怕罢了。再说我娘亲请了全真道长,他的法力,你也是有耳闻的。他都把这事解决了,害怕有什么用,就你胆小鬼。” “那便好,我也可放些心了。”穆青总算松了一口气。 琳琅嘴里虽然如是说,但是心里却是直打鼓。她还没敢告诉穆青,她兴许被那东西给缠上呢!她从小就是个怂包,要是把这事告诉她,她准得吓得尿裤子不可。她又和穆青胡乱说了会话,就回了家。 回到家里,却不见采薇。她到了厨房,小连子正在灶台前生火,满屋云雾缭绕。我问他,娘亲去了哪里?为何这个时辰却不在家。小连子告诉她说,采薇姑姑去火神庙给她求平安符,得到晚上才能回来。 第十二章 女鬼现身 http://.biquxs.info/

已经入了秋,天黑得越来越早,琳琅坐在屋里读了会书。没有多久,太阳已经西斜,屋里暗了下来。琳琅起身点了灯,已经这样晚,采薇竟还没有回来。小连子在楼下喊她吃饭,琳琅懒懒地应了一声,下楼道到后院的水井旁洗了手,去了厨房。 吃完饭,已经入夜了。采薇不在,客栈也彻底歇业。琳琅回到房间继续看书,只是她也完全没什么心思。由于昨夜没有睡好,她看了不久,便觉得困得不行,两只眼睛酸涩的睁也睁不开。琳琅熄灭了烛火,和衣躺在床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响起一阵微小的声音。琳琅想着是采薇回来了,她下床穿鞋,点着灯出了房间。楼下并没有灯火,大概是小连子睡觉前全部给熄灭了。 琳琅冲着楼下喊了声娘,没有人回应。她又喊了一声,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琳琅心里忽然升起恐惧,身上开始冒冷汗。她琢磨着采薇应该还没有回来,否则她不会不点房里的灯,也不可能不回应她。可是刚才明明有什么声响,现在怎会这般安静。她又仔细听了停,过了许久,似乎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的清晰。 突然,她仿佛听见身后有呼吸声,离她越来越近。她屏住呼吸,那声音愈发的清晰,她不知道是人还是鬼,身体紧张的发抖。眼睛的余光扫向左方,这一看不要紧,那里正站着一名女子。火红的宽大长袍在夜里格外醒目,长发上下翻飞,可此刻明明没有风。她的手腕上带着的一个白玉手镯,仔细一看,正是那天墓地里掉出的那只手骨上带的。她几乎忘记了呼吸,心想果然是被这只女鬼缠上了。 她紧紧握住袖口里的那瓶沉香水,只等那女鬼靠近,便泼向她。她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一定要稳准狠。身后一股冷风袭来,那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她快速往后退了一步,猛地转身,手里的沉香水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就泼向面前的女鬼。只见她冷冷一笑,一个影子闪过来,她的手就精准的握住了琳琅的手,沉香水呼啦就洒了一地。 琳琅咬牙,不等她反应,另一只手里的符咒就朝她面部拍去。只见那女鬼轻轻挥了下衣袖,琳琅似乎一下失去了力气,符咒从她手中掉落在地上,瞬间起了大火,不一会便化为灰烬。 琳琅瞬时便不知所措,失去了全部勇气与力气,只能瞪着眼睛任那女鬼宰割。那女鬼修长苍白的手摸上她的脸,那手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长长的指甲刮着脸颊,狠狠的捏着她的下巴,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女鬼松开了手便笑了起来,这样的危急时刻,她竟然觉得这鬼笑起来娇艳动人,不似寻常俗物。 传说中的鬼总是面色苍白,狰狞可怖的。而这女鬼皮肤雪白细腻红润,乌溜溜的黑眼睛大而有神,朱唇轻启,倒是有几分姿色。只是笑容阴冷狠辣,琳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女鬼的手伸向她的胸口,嘴里冷冷地说道:“那日你扰了我的清修,今日就用你的心肝来祭奠我如何?这可怨不得我。” 没等琳琅答话,女鬼又阴森地笑了几声:“就算你是他的人,可你当年不仁不义,一人在这世间苟且,我倒是想尝尝这样的心肝是个什么滋味。” 琳琅大惊,后退一步道:“我那日是误闯了你的地盘,不是故意要打扰到你的,抱歉,你能不能……”她的话未说完,只听见砰的一声,客栈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全真道长。 道长手里提着那把桃木剑,口里怒喝道:“妖孽,还不来受死。” 女鬼听见这话,并无惧怕之色,张着嘴巴哈哈大笑道:“就凭你这乡间老道,那些不入流的法术,也敢来收我?不自量力。” 道长并不说话,提剑就砍向女鬼,那女鬼轻轻地一闪身就躲了过去。道长从腰间抽出几张灵符攥在手中,继续挥剑砍过去。女鬼后退一步,狠狠地挥了下衣袖,便将道长拍到在地上。 琳琅忙跑过去,把伏在地上的道长扶了起来。道长趁机将沉香水灌进嘴里,奋力爬起来,拿着剑冲向女鬼,手里的灵符直逼女鬼的面门。那女鬼腾空而起,轻巧躲过,冷笑着扑向他。两只手抓住道长的手轻轻一掰,只听见咔嚓一声,道长手里的剑应声落地,那几张灵符也飘向远处。 这时,道长趁那女鬼不备,将嘴里的沉香水朝她脸上喷过去,女鬼一时没有躲过去,脸上瞬间出现星星点点的血珠。那女鬼大怒,一掌拍在道长的胸口,道长一下子飞出去,身体重重落在地上。道长一口鲜血喷出来,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再也没有站起来。 琳琅蹲在道长身边问他怎么样了,他捂着胸口,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女鬼已窜到她身边,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提起半米多高。尖细的指甲伸向我的胸口,她甚至能感觉到指甲划破皮肉,慢慢伸进身体里。但是她竟不觉得疼,仿佛她抓着的是旁人的身体,与她无关。 就在她奄奄一息,快要死的时候,胸口忽然闪起一道强烈的绿光。那女鬼啊的尖叫一声松了手,琳琅一下跌落在地上,胸口的绿光依然不散,围成一个巨大的光圈,将她护在里面。 她低头看了一下,忙从衣服掏出那块她戴了许久的玉佩,正是这东西在发光。 女鬼被困在绿光之外,不敢再接近她。她恶狠狠的瞪着琳琅,忽而又冷笑道:“他对你果然一往情深,连这块玉佩都给了你,还真是不简单,我倒要看看,他能护你多久?” 琳琅看她并不能把她怎么样,胆子也大了许多,对她吼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又杀不了我,还不快滚。” 那女鬼没有说话,便听见外面有人说:“红绫,就你这点道行,还是不要在这儿丢脸了。” 我看向门口,只见一个男子双手抱胸,站在暗夜里。他低着头,琳琅看不清他的脸。过了不久,他抬腿进到屋里,缓缓抬起头,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被他称作红绫的女鬼。 琳琅终于看清来人的模样,他身材十分高大,一身黑袍,皮肤干净,眼神凌厉,鼻子高挺,嘴巴一圈青色胡渣,看着十分英俊,极具男子气概。那种熟悉感,扑面而来,琳琅再次陷入到疑惑里。钟九,你究竟是何人? 红绫看见钟九,似乎也吃了一惊,愣了一会才说:“你居然来了,这样我反而不能放过她了。” 钟九晃晃手里的短刀,笑着说道:“怎么?想尝尝这刀的滋味。”说着便拔出刀来,那刀在这暗夜里闪着凛冽又刺眼的银光,琳琅从未看到过,一把刀竟会发出这样耀眼的光芒。 红绫一下变了脸色,狠狠说道:“钟九,你……你连这把刀都要了来。哼,你最后永远守在她身边,否则我早晚要了她的命。”说罢,便化作一团黑烟,瞬时没了踪影。 钟九收了刀,走到全真道长身旁,从口袋掏出一枚药丸塞进道长嘴里。过了一会,道长的神色便好了许多。 琳琅扶着道长站起来坐到凳子上,钟九说道:“道长,辛苦你了。不过你收不了这女鬼,以后不要再管这事了。” 道长捂着胸口,喘着粗气说:“如若贫道不管?琳琅姑娘怎么办?你刚才听到了,那女鬼可没打算放过她。” 钟九搬了凳子坐下,说:“道长,红绫,就是刚才那女鬼,已经修炼了几千年。你虽然学了些降鬼除魔的法术,对付些小鬼倒是不成问题。不过你毕竟只是凡夫俗子,这红绫道行太深,你还是别管了,否则不仅收不了她,还得搭进去自己的性命。另外,你也看到了,她动不了琳琅,你就只管放心吧。” 道长沉默了片刻,问:“敢问你是何人?” 钟九笑道:“你不必管我是谁,你只要明白,我定会护琳琅周全。” 琳琅与钟九,将全真道长送到城门口。回客栈的路上,那种熟悉亲近的感觉,让琳琅更加疑惑,她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 钟九静静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过了许久才他道:“我是钟九,专门降妖捉鬼。” 琳琅不解:“你既然降妖捉鬼,那为何刚才那个女鬼,你却不捉?还让她给跑了。” 钟九被她问得愣了一下,随后道:“时机未到。” 琳琅觉得他是在敷衍,气哼哼地说:“哼,你怎么不说,你根本收不了她。你们似乎是相识的,说不定你们还是一伙的。” 钟九冷笑了一声道:“你这丫头最是忘恩负义,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被红绫掏了心肝,居然还敢这样放肆的质疑我。” 这位公子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明明是那块玉佩救了她。就算他终究没有出现,那红绫也动不了她。想到这,她便脱口而出:“公子,你莫要抢功,分明是那玉佩救了我。你怎么能说是你救了我,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钟九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以为是谁给你的玉佩?” “那是我在野地里捡的,不是谁给我的。”琳琅道。 钟九终于笑了笑,这是琳琅自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那样温和好看,琳琅一时看痴了。 只是也就一瞬间,他就一副琳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满是嘲笑。她被他笑得十分懊恼,怒道:“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我以前在野地里捡的。” 钟九看她恼了,终于正色道:“是你捡的不假,但是是有人故意让你捡到的。我问你,在你捡到这玉佩之前,是不是见到一只野兔子?” 琳琅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她确实是见到一只灰色的野兔子。她忙问:“你是如何得知的?我可没告诉旁人,连我娘亲都未曾讲过。你实在是一个怪人。” 钟九刚要回答,看见远处有个人影过来,天太黑,看不清楚。琳琅以为又是什么鬼怪,急忙躲到钟九身后。钟九冷淡道:“是你娘亲,大约是给你求来了平安符。” 琳琅愈发对钟九好奇:“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那样远,这样的夜色,根本看不清楚。” 钟九答非所问:“过些时候,我会再来找你,到时候我再来回答你的问题。今天的事不必跟你家人提起,免得他们担心、你也尽管放心,红绫暂时不会来找你寻仇。” “那我娘亲给我求的平安符好用吗?”琳琅问。 “你就当做是你娘亲对你的挂念吧,” “好吧,我明白了。” 等到娘亲到她身旁,钟九已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第十三章 吃人心肝 http://.biquxs.info/

琳琅和采薇一起回家,对于她几乎被那恶鬼吃掉的事,琳琅并不跟她提起。而刚才那样大的动静,小连子也没有听到,琳琅想大概是红绫使了什么障眼法。总之她也没有什么事,说出来只会让他们加更担心,不如按下不提,待看后事如何。 回到客栈里,采薇把求来的平安符缝到一个香囊里。虽然琳琅知道并没有什么用,但为了让采薇宽心,她还是虔诚地挂在身上。 夜里,琳琅躺在床上无心入睡。仔细地回想傍晚发生的事,红绫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说自己是‘他’的人,红绫口里的‘他’是谁?突然出现的钟九又是谁?她为什么总感觉似乎与他相识。而钟九和红绫确实相识的,红绫是鬼,那钟九到底是人还是鬼?他似乎知道很多事情。那块玉佩又是怎么回事?钟九说并不是她捡的,是有人给的,那又是谁给的?为何她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而这块玉佩又总会在某些时候,起到关键的作用,甚至救了她的命? 钟九说还会来找她,他究竟是好是坏?他找她又有什么目的?她的脑子里充满了各种问题,感觉头都要炸掉了。如果见了钟九,一定要好好弄个清楚,否则她将寝食难安。 由于琳琅挖到尸骨的事,在学堂里引起了极大恐慌。自此以后,再没有人去那片田地里野游。琳琅和穆青隔了一段时间,才照常去学堂里读书。除了刚开始老学究安慰了几句,谁也没再提过这件事。 琳琅也没再见过红绫,连钟九也不曾出现。有时候她会想,这或许只是她做的一个噩梦。梦醒来后,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全真道长还会在客栈不远处摆摊卜卦,他对那天晚上的事闭口不谈。这样的态度让琳琅疑惑,难道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可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手捂着胸口不停地咳。这又在告诉她,那天的事确实真实的发生过。 可无论她如何问,全真道长也不肯对她吐露半个字。只道天机不可泄露,又道她有贵人相助,性命暂时无忧。既然在道长这里搞不清楚真相,她只能悻悻地走了。 这日夜里,琳琅刚躺在床上准备就寝,忽然听见窗外有古怪的声音。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手里紧紧攥住胸口的玉佩,她本能地以为是红绫又来了。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窗外,忽然一道黑影闪过,钟九就出现在了她面前。她扑通扑通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才重新回到原位。 钟九还是从前的打扮,黑衣长袍,手里依然握着那把短刀。看见我被吓得惊魂未定,似乎格外开心。同他以往冷冷的样子,极其不一样。 琳琅本来是恼的,可又有太多事情要问他,只得压下自己的怒气,说道:“你终于出现了,我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正要问你。” 钟九似乎早就料到她会问他,淡淡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也没打算瞒你。只是我们不能在这里说话,万一被你娘亲发现了,可就糟了。” “那我们去哪儿?”琳琅问。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只管跟我来。”钟九说完就往外走,却被琳琅一把拉住。 “我跟你走?你若是存了坏心要害我,可如何是好?”她对钟九并不甚了解,也不清楚他的身份,到底是好人坏人,这些她全然不知。这么贸然跟他走,并不是明智的选择。虽然她十分想要弄明白一些事,但还不想以性命来换。 钟九忽的笑了,说道:“小丫头,我若想害你,一眨眼的功夫,都能要了你的命,还至于把你骗了去?” 说的倒也是,以他的本事取她的命,还真不是一件难事,可她还是不能跟他走。她说:“这几日不太平,娘亲夜里会时不时到房间里看我。万一我娘亲夜里过来,发现我不在房间,那岂不是更加糟糕?” 钟九笑笑不说话,用手指了指她身后的床。琳琅回头看了一眼,吓了一跳。那床上分明躺了另一个她,完全一模一样,正睡得一脸香甜。 琳琅好奇地望着钟九,询问他是怎么回事。 钟九说这是用一缕游魂幻化的,天一亮,这游魂就会自动消失,所以她必须赶在游魂消失之前回来。 琳琅伸手戳了戳那个所谓的她,软乎乎的,和真人都没有分别。 洛阳城外一处不大不小的树林,据说当初为防风沙种下的。钟九带她到了那片林子,已是三更天,这会子正是更深露重的时刻,林子里起了一层薄雾。 秋天的夜里寒气极重,钟九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琳琅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出门的时候穿得极少,这会冻得直打哆嗦。 正当她极尽骄傲的时候,前面忽然飞过来一件东西。琳琅手忙脚乱地接过一看,原来是钟九的外衣。没想到他面冷心热,竟还会关心人。 她将衣服披在身上,对前方的钟九道了声谢谢,没有回应。 走到林子深处,居然有一座双层小楼。虽并不十分气派,但却干净雅致。这真是令人奇怪,从小到大,来过不少次这片林子,从未见过这里有栋楼。 琳琅满腹疑问随着钟九进了楼里,刚踏进门,便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一种熏香,好像在哪里闻过。她仔细地想了许久,才终于想起来,这香味,分明是钟九身上的味道。他第一次去客栈,她便闻到过。房间装修得很古朴,就像普通的民房一样,简单干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钟九搬来凳子请她坐下,没等他说话,琳琅就问道:“我从小在这片林子玩到大,从未没见过这座楼,你可否告诉我,这究竟是何时出现的?” 钟九双手抱胸,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答:“你当然不曾见过,这座小楼只有夜里才会出现。而且就算到了夜里,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琳琅继续问:“那你到底是何人?或者说你跟本不是人?” 钟九笑笑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那么你是鬼咯?”琳琅问。 “你说是便是吧。”钟九答得漫步经心。 琳琅对他的答案并不满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她说是便是。 “我有一个让我很疑惑的问题,我们是否是旧相识?或者说以前可曾在哪里见过?”琳琅问。 听完她的问题,钟九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着她沉默许久,像是陷入在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中。过了许久才面无表情地道:“不曾见过,我们从未没见过。” 他的表情让人很难捉摸,琳琅也不愿思考他答案的真实性,因为她也觉得他们没见过面。 琳琅继续她未完的问题:“公子,既然你是鬼,那你会不会像那个红绫一样,吃人的心肝?” 钟九忽然收起他的面无表情,莫名地笑了一笑,眼神也变得有些邪恶,淡淡地道:“当然,这就同你们人类吃饭一样。我们需要吸食你们人类的魂魄,挖你们的心肝吃,才能够维持日常所需的能量。否则,我们就会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这世间,再没有来世。” 钟九说得一本正经,琳琅觉得有些紧张惶恐。她的双手紧紧相握,眼睛狠狠瞪着钟九,深怕他会扑向她,像红绫一样用指尖撕破她的胸膛,掏出血淋淋的心肝吃。 钟九忽然哈哈大笑,一脸戏谑地看着她道:“我是与你说笑的,怎么还当真了,我原不知你竟这样单纯。只有一些恶鬼、厉鬼,想要快速提高自己的道行,为祸人间,才会吸食人类的灵魂。冥界也是有规矩的,而且以我现在的功力和地位,怎么会靠吸人类的灵魂?” 被钟九耍了一通,琳琅并没有生气,反而长长松了一口气。而且她有太多的事情想不明白,今夜最重要的问题还没有弄清楚。钟九似乎看出来她的疑惑,终于敛了神色,认真地看着她道:“接下来我要讲的故事,你只需仔细听,会解了你所有困惑。” “这故事可是与我有关?” 钟九并不回答她的疑问,而是起身又点燃了一些熏香,沏上一壶茶,坐在竹椅上,娓娓向她道来。 第十四章 凡人捉鬼 http://.biquxs.info/

数百年前,冥界发生动乱。冥王带领一众鬼将,经过两天一夜的浴血奋战,终于平了叛乱。叛乱虽平,可是冥府却已经千疮百孔。管理出现松懈,一些鬼魂便趁乱从阴间逃出来,逃到了人间。 出了这样的祸事,冥王大怒,认为看管这些鬼魂的鬼王失职,于是将鬼王打入了18层地狱。后又派鬼差到人间捉拿这些鬼魂。 鬼差到了人间,却丝毫搜索不到这些鬼魂的踪迹,就像在人间凭空消失了一般。 冥王担心这些鬼魂迟早会出来为祸人间,到时候又将是另一场灾难。这些鬼魂一向都是由鬼王收押看管,到底还是需要鬼王来收。于是,阎王又将鬼王放出,让他戴罪立功,下令他务必将这些鬼魂全数带回阴间,一个都不许少。 鬼王来到人间,追查了许久,竟一无所获。那些魂魄人间蒸发,竟一点踪迹都没有。 鬼王无功而返,冥王只好对他赎罪并罚,打入地狱,受尽煎熬苦楚。 讲到此处,钟九停了下来。琳琅却还是一副糊涂的模样,这样的故事,与她何干?与最近发生的怪事又有何干? “你讲这样的事情与我听,有何道理,我为何听不懂?”琳琅不耻下问道。 “你无须听懂,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当年逃脱出去的鬼魂,如今已经在人间出现。虽还未有大动作,但生祸乱却是迟早的事。所以,我奉鬼王之命,要在短时间内,收了这些孽障。” 琳琅听了钟九的话,仍是不解,这一切与她并无任何关联。 “我需要你的帮助。”钟九终于说出他的目的。 “我?我能帮你什么?帮你捉鬼吗?”琳琅疑惑地问道。 “因为你生来不同,天生阴阳眼,能看见鬼,鬼却伤不了你。你所谓捡到的玉佩,若是旁人戴了,就只是普通的玉佩,而你戴上却能生出无穷的力量。所以鬼王将这玉佩给了你,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助他收了那鬼魂。” 琳琅觉得这事情匪夷所思,阴间自己看管不力,致使鬼魂出逃,凭什么让她来帮忙捉鬼。她又招谁惹谁了,怎么让她碰到这般倒霉的事。 琳琅对钟九说:“公子,这是你们阴间的事,别妄图把我拉下水,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就一个普通的姑娘家,怎能助你们捉鬼呢?简直令人贻笑大方。你们的鬼王这样无能,竟会依仗一个手无寸铁,没有人任何法术的凡人。” 钟九听得脸色大变,过了许久才慢慢道:“你要明白,这些鬼魂一旦出现,一定会在人间害人。他们需要修炼,修炼是需要人的灵魂的。你帮我们,也是在帮你的人间,何乐而不为呢?” 琳琅和无奈地笑:“你是在与我说笑吗?何乐而不为?我倒要问一问,哪里来的乐?我看见那些鬼魂也是怕的,我迟早会被吓死。我一点也不想和你们打交道,劳烦你回去和你们的鬼王说,我帮不了他。” 钟九仍旧不放弃:“你不是见过鬼魂吗?你曾经遇险,也清楚得很,他们根本伤不了你,何必再害怕呢?” 原来她以前见得那些东西,真的是鬼,琳琅一度以为是自己了出现了幻觉。她每次都心惊胆战,如今钟九居然对她说何必害怕? 她越想越气,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呼呼地道:“我不会帮他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说着就要把脖子里的玉佩拽下来,她才不要这劳什子玩意,竟会给她惹来麻烦。 钟九急忙摆手,说:“不可,你要是没了这玉佩,红绫再来找你,你可就性命难保。我不是时时都能赶来救你的。”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道:“你不是认识红绫吗?你让她放过我,不要来找我的麻烦,我那日扰到她也不是故意的。” 钟九摇摇头,琳琅欲哭无泪:“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帮鬼王捉了那些鬼魂,鬼王自会帮你收了红绫。只是红绫和那些鬼魂出逃的事有些关联,所以暂时不能收她。不过你大可放心,你有玉佩在身边,她绝对伤不到你。连红绫都伤不到你,更何况那些小鬼,根本奈何不了你。” 琳琅重新坐到椅子上,思考了半日,仍然下不了决心。作为一个平凡人,她不是全真道人,做不来这些降妖捉鬼的事。心里对于鬼王选她这件事,依然很生气,她何其无辜。 钟九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更加烦躁,嘲讽道:“你们阴间办事效率当真是太差了,这么多年,那些小鬼一个都没捉到,你们怎么做到的?” 钟九又一次变了脸色,解释说:“据说那些鬼魂藏在一个结界里,大约有高人指点他们。我们很难发现,只能等他们出来。如今他们终于要露面了,假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鬼王不会寻你来帮忙。” “你告诉鬼王,我需要好好想想。等我想好了,我再答复你吧。”琳琅道。 钟九点点头,说道:“好。” 琳琅再次站起来,夜里冷风萧萧,她紧紧身上的外袍,搓搓手指,然后双手缩进袖口,缓缓说道:“那我可要回去了,明日我还要去学堂上学。” 钟九送她回了家,进了屋,钟九挥了挥手,床上的那个‘她’立刻化成一股薄烟,瞬间消失不见了。琳琅笑嘻嘻地对钟九说道:“这个法术极好,你可愿教教我吗?” 钟九笑道:“如果你答应了鬼王,他一高兴,兴许能教你。不止这样的法术,更厉害的交与你也不是不可能。” “啊?你难道不能教我吗?我可不想见鬼王。话说,那个鬼王长得实在丑陋至极。没皮没脸的,吓死人了,我那日见到他都被吓哭了。” 钟九沉了脸:“丑……丑陋吗?他兴许是怕暴露了身份,只是也算不上丑陋吧。” 琳琅无奈地笑了下:“那你的审美还蛮有问题的,还是你们做鬼的都是这审美?不过,你生的倒是极为俊俏,就算是在人间也是难得一见。” 关于人鬼审美不同的话题,她和钟九并没有谈论下去。因为她说鬼王丑陋,他似乎不太高兴,冷冰冰地扭头就走了,真是莫名其妙。好在他的态度总是时常变化,她才不会将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 第十五章 诡异死亡 http://.biquxs.info/

自那日夜里以后,琳琅与钟九许久都再未见。她也没有将钟正邀请她捉鬼的事放在心上,她一度以为安只是钟九与她说的玩笑话。他所讲的逃跑鬼魂的故事,实在荒唐离谱,她并不完全相信。倘若只是认为她天生与众不同,就让她与他一起捉鬼,简直可笑至极。 琳琅也甚少看见全真道长,以往他也只有三五日不在城里出现,如今却是只有三五日才能见到他。自从与红绫交手之后,他的身体状况就不太好。这让她觉得很愧疚,如若不是她,全真道长大概也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这日,难得全真道长在城里摆摊,琳琅悄悄过去与他聊了几句,顺便无意提了下钟九跟她讲的事。 全真道长听完并未有什么异样的反应,仿似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一样。他捋着长长的胡须思索了一会,慢慢开口:“姑娘,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都不可强求。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是你的,躲也躲不掉。你要怎么选择,都是定数,以后自会有答案。” “既然这都是注定的事,那道长,你可知道我最后的选择?”琳琅问。 道长摇摇头,叹口气道:“天机不可泄露,姑娘,无论你做出了什么选择,都要记住自己的安危最重要,贫道能力虽然有限,假若姑娘哪日需要贫道襄助,贫道定会全力以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佑姑娘周全。” 琳琅并不明白,全真道人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要知道他们非亲非故。倘若只是因为夏日里,母亲的那一碗无偿绿豆汤,也实在不能够令人信服。哪有人会因为这样的小恩惠,而去搭上自己的性命。当日与红绫一战,若不是钟九及时赶来,道长几乎因为她丧命。如今竟还愿护她周全,她唯一想得到的只能使是侠肝义胆了。 夜晚沉静如水,琳琅躺在床上想了许久,她可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帮所谓的鬼王捉鬼。他们不问她的意见,就擅自扰乱她本该平静的生活。 倘若她真颠颠地跟他们去捉鬼,岂不是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她毕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有什么本事去帮他们捉鬼呢?凭她能看见鬼?还是凭那块玉佩? 无论怎样,这都是万万不可的事。她绝对不能答应他们,她安安稳稳活了十几年。捉鬼?她想都不敢想。万一鬼没捉到,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也太不值当了。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趁着夜色,趁着城门还未关闭,一个人悄悄来到小树林。那座小楼果然在,走进楼里,钟九正坐在藤椅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屋里依然焚着香,很熟悉的香味,还伴着一股淡淡的茶香,格外让人沉醉。 没等她开口说话,钟九连眼睛都没睁便说:“你来了。” 甚好,既然知道她要来,她也没必要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道:“我想好了,我不能答应你。” 钟九依然闭着眼睛,点点头冷淡地说道:“嗯,我知道。” 钟九说这话的时候,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好像早就知道她会是这样的答案。琳琅觉得无趣,说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便回去了,再会。”她想,以后大概也不会再会了,想着心里竟还有些失落。 钟九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睛十分专注地瞧着她,瞧得她浑身不自在,他忽然开口:“你可愿喝杯茶再走?我这里的茶水,可不是你们人间的茶水可比的。” 琳琅转身头也不回地道:“阴间的水,我可不敢喝,留着你自己享用吧。另外,这三更半夜的,茶喝多了,我怕回去睡不着。” 身后传来钟九一声轻笑,然后轻飘飘地道:“那便后会有期了。” 琳琅讨厌钟九这样说话的语气,似乎十分笃定他们日后还会相见。她很干脆地走掉,不愿再回头,被别人掌控的感觉,总归是不好的。 拒绝了钟九,琳琅心情轻松了许多,这几日睡觉都变得十分安稳。 这日从学堂下学回家,路过江伯家。江伯写得一手好字,平日里以给人代写书信为生。江伯家的院门口站着几个邻居,院子里响起一片哀嚎声。琳琅十分好奇,踮着脚往里瞧了两眼,只见堂屋门口,江伯的儿子女儿跪了一地,正痛哭流涕。 门外的人议论纷纷,琳琅站在人群中听了大概。大致是,昨日夜里江伯还好好的,睡了一晚,上午莫名的就不行了,像是得了什么急病。 请了郎中来,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只交代可以准备后事了。没隔半个时辰,江伯就撒手人寰了。 江伯死的突然,家里连忙去买了口棺材。因为太匆忙,棺材临时涂的漆,放在院子正中,又黑又亮。封棺那日,城里的人赶去送鞭炮和礼钱。大多数人是去瞧热闹,琳琅也被穆青撺掇着去了。 院子里站满了人,穆青拉着琳琅挤到人群前面。只见堂屋中间放着那口黑漆漆的棺材,棺材前一张供桌,供桌中间放着祭品,大肉和水果,。个烛台,烛台中间一个香炉,里面插着的香快要燃尽。江叔的儿女正跪在棺材旁,哭得撕心裂肺,看着真是令人心酸。 到了时辰,封棺之前,按规矩儿女亲戚要瞻仰遗容。正当他们围着棺材的时候,琳琅突然看见棺材里的江叔慢慢的坐起来。琳琅惊骇,这是诈尸了吗?琳琅吓得拽紧了穆青的衣袖,穆青诧异地看着她,问她脸色怎地这般难看,可是哪里不舒坦了? 琳琅比穆青还要诧异,这江伯分明是诈尸了。他们为何不喊不叫不跑?为何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他们难道看不见吗?这样的情形太诡异了。琳琅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想也许是她的幻觉,也许是眼花瞧错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几乎让她崩溃。江伯正从棺材里往外爬,爬出来后,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琳琅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眼睛四处张望,所有人都十分淡定。她这才惊觉应该只有她能看见江伯,否则他们怎么可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江伯穿着宽大的寿衣,双手交握,走到她面前站定。她几乎连呼吸都忘记,面前的江伯皮肤青白,两颊凹陷,眉头紧皱,双眼无神空洞地紧盯着她。嘴巴开开合合,只说一句话:“琳琅姑娘,我死得冤啊。” 江伯一边说,一边落泪。她于心不忍,想要替他擦眼泪。可她刚一伸手,就穿过江伯的身体,手里空空,竟什么都碰不到。她看到了江伯的魂魄,纵使他如何愿望,琳琅却是无能为力的。 正当她不知所措之际,江伯忽然在眼前消失,耳边响起砰砰砰,木板钉钉子的声音。琳琅抬头看,原来是封了棺了。 第十六章 答应捉鬼 http://.biquxs.info/

琳琅从江伯家出来,脑子里不停闪现江伯悲伤欲绝的模样。他的话更是令人匪夷所思,他说他死得冤,冤从何来呢?他又到底是如何死的? 琳琅不由自主地到了那片林子,她想也许钟九会知道答案。可现在这青天白日的,钟九那样的身份,应该不会出现吧。正想着,就听见有人在她身后道:“需要帮忙的时候,便想到我了。” 琳琅回头一看,竟是钟九,仍然是一身黑袍,长身玉立,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琳琅忙走到他身旁,问他:“我想知道江伯是怎么死的?” 钟九并不回答我,一改往日的冷淡模样,一脸傲娇地看着她,皱着眉道:“某人不久前刚刚拒绝了我,如今我的心肝脾肺肾都十分难过,这几日连饭都吃不下。我最近都瘦了许多,为着捉鬼的事,费尽了心神,想来你要问的事情,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上什么忙的。” 琳琅自是十分无语,忍不住要翻白眼,可有求于人,还是无奈地说道:“你这样大的人了,怎地还这般矫情?你说,要我如何做,你才肯告诉我?” 钟九淡淡一笑,轻声道:“简单至极,你跟着我捉鬼就是了。” 琳琅听完,冷笑一声,转身就走。钟九忙拉住她,急忙说道:“怎么这样急性子,不如你请我下馆子,如何?” 洛阳城东,有一家牛肉汤馆,正值午后,店里没有什么人。他们捡着一个僻静隐蔽的角落里坐下,琳琅点了三五个小菜,两大碗牛肉汤,汤碗里放着大片大片的牛肉,琳琅看得两眼这放光。就算她家里是开客栈的,这牛肉也不是捡着吃的。荤菜价贵,采薇也不是什么都紧着她吃的。 琳琅拿起筷子,刚准备大快朵颐,又想起找钟九的目的,不怎么甘心地放下筷子。钟九低头,手里握着白瓷的汤勺,缓缓舀起一勺,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他喝汤的模样,优雅庄重,看起来像极了教养好的某家富公子。 苍白的皮肤,瘦削的脸颊,让人有种错觉,这分明是一个文弱书生。不食人间烟火,手无缚鸡之力,让人心生怜爱。可有时候挺拔的身姿,凌厉的眼神,又觉得他是一个功夫高强的武将。 琳琅心中疑惑,不是说只是冥界的鬼差吗?她为何又觉得钟九的身份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盯着他瞧了一会,才想起要问钟九:“你快告诉我江伯是怎么死的?” 钟九并不回答她,连头都不肯抬,只专注地吃菜喝汤。眼看着他碗里的汤被喝得精光,钟九这才抬起头,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绢丝的手帕,上面绣着并蒂莲花,倒像是一个姑娘家用的。琳琅不喜这些东西,也不上心钟九怎会有女儿家的物件,只满心地等待钟九告诉她江伯死亡真相。 钟九细细低擦擦嘴巴,又将手帕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然后双手抱胸,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小声说:“江伯是被吸光了阳气死的。” 琳琅刚拿起的筷子哐啷就掉在了地上,她慌忙捡起来,手里紧紧攥着那双筷子,压低声音问:“是那些鬼魂干的吗?” 钟九点点头,说:“我告诉过你,那些鬼魂一旦出没,他们就开始祸乱人间了,这是避无可避的事情”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害人,江伯为人善良,从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不曾得罪他们。既然他们已经跑出来了,你们快些将他们给收了呀。你们做鬼差的,不是应该负责任吗?”琳琅焦急的说道。 钟九:“我们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当年的战乱,冥界伤了元气,想要将那些孽障一网打尽,并不是一件易事。况且那些鬼魂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帮他们,否则也不会让他们躲在结界里这么久,我们却束手无策。所以我们只能在人间寻求贵人相助,阻挡这些恶鬼危害三界。” 琳琅听完钟九的话,想了一会问:“你说的贵人可是指我?我一个凡人能做什么?” “你能做的又许多,如若你答应了,我会慢慢教与你,你无需担心。” 琳琅皱着眉叹气:“如果我不愿意呢?会怎么样?” 钟九撇撇嘴,说:“并不会怎么样,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这期间,他们还会害更多的人。会有无数人为此而失去性命,你可要三思。” 琳琅觉得她仿佛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她内心的正义感就像一把火,在熊熊燃烧。她的头脑一发热,脱口说道:“既然如此,我答应你便是了。” 钟九听到她的答案似乎并不意外,嘴角挂着微笑,好像他很笃定琳琅会是这样的答案。 钟九悠闲地喝着茶水,琳琅端起桌上的牛肉汤一口气喝光,用手抹了下油乎乎的嘴。钟九以为她吃好了,正准备起身,琳琅急忙拉着他道:“那个,我能否再喝一碗?” 钟九凉凉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半日,无奈地又坐了下来。琳琅喊老板又做了一碗,汤再次上来的时候,老板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她并不以为意,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姑娘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琳琅三下五除二地喝完,连一点渣都不剩。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她一脸餍足。说实话,这牛肉汤真是不错,色香味俱全,鲜香无比。比她娘请做的卤牛肉一点都不逊色。 老板来结账的时候,琳琅正捧着茶水喝,钟九在桌子下轻轻地踢她。她皱着眉头喊道:“你踢我做什么?” 那老板瞪大眼睛看着她,好像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琳琅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钟九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幽幽地说:“做什么?说好的,你请我下馆子,当然是你结账啊。” 琳琅摊手道:“我可没钱。” 老板听她说完,彻底地黑了脸,冷声说道:“怎么?小姑娘,小小年纪可是要吃霸王餐?” 钟九无奈,一边从口袋里摸出钱币塞给她,一边嘟囔:“没钱竟还敢吃那么多。” 结完账出门,钟九说:“说好的你请客吃饭的,怎么反而变成我掏钱了?” 琳琅觉得并无不妥,而且理直气壮地开口辩驳:“没错啊,我请客,你掏钱嘛。再说,我就是一个小孩子,哪里会有钱。” 钟九拿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极其无奈:“小姑娘家的,竟还这般强词夺理。” “刚刚那老板为何只骂我一个人吃霸王餐,就跟你什么都没吃似的。若是常人不是应该找你这个大人要钱吗?干嘛冲我一个小孩子要钱啊?想来真是古怪。”琳琅不与钟九再争辩,提出自己心中疑惑。 钟九忽然笑笑,问:“你是否想知道这是为何?” 琳琅点点头,钟九语气中带着笑,覆在她耳边说道:“因为他根本看不见我。” 啊啊啊啊啊,琳琅忍不住尖叫。所以在那个老板看来,她自己喝了三大碗牛肉汤,还吃了几个小菜,怪不得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瞧她。琳琅嘟囔:“他应该觉得我是头猪吧。” 钟九摇头,继续说道:“不止,他还会觉着你是个自言自语的神经病。” 天真美丽的少女,一个人坐在牛肉汤里,自言自语地吃了那样多的事物。吃完还不肯付钱,换谁都会觉得她是疯子,想起那副画面,琳琅又想拍死自己的冲动。 “钟九,你可要把我害死了,你分明是故意陷害我。”琳琅懊恼地说道,转身却已不见钟九的身影,只是有个声音在身边说,明天晚上,再会。 第十七章 初次捉鬼 http://.biquxs.info/

一场秋雨一场寒,白天刚下了一场雨,夜里寒气逼人,琳琅总感觉已经进入冬天了。 琳琅和衣躺在床上,钟九只说晚上见,她也不知道在哪儿见,只能在家里等。等到她昏昏欲睡,快要进入的梦乡的时候,也没见到钟九。外面已经是三更天了,琳琅等得心里十分不痛快,早知道就不等了。正准备脱衣服睡觉,门外响起一阵风声,抬头就看见钟九倚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钟九换了一身浅灰色长袍,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站在那里威风凛凛,像是侠客一般。琳琅觉得这是她见过最有气度不凡的男人,没有之一。 琳琅看得出了神,钟九的手在她眼前晃了下,她才猛然回过神,钟九调侃道:“我知道我好看,但是你也不能看得太肆无忌惮。” 她被钟九说的哑口无言,她不知这人竟这般自恋了。她从床上爬下来,穿好鞋袜,问:“你说今日见面有什么事?” 钟九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了一句跟他走,然后手一挥,她的床上又像上次一样,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琳琅。 琳琅兴奋地跟着钟九出了门,她对钟九手一挥就能变化的功能,非常感兴趣,这简直就是神话故事。一路上她一直缠着钟九教教她,如何变另外一个她。不过钟九并不搭理,显然他并不想教,琳琅只能撇着嘴,皱着眉,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钟九,我们要去哪里?”琳琅问。 “捉鬼。”回答得言简意赅,干脆利落。 啊?可是她还未准备好呢?琳琅忽然就陷入到紧张、激动、害怕的情绪里,不能自拔,身体也跟着不停的抖动。 钟九忽然停了下来,琳琅四处望了望,不知何时,他们到了一个她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外面的天空阴云密布,笼罩着一层薄雾,隐约能看见一些村落。 琳琅想大概是到了目的地了,她有点害怕,这里实在过于阴森。她躲在钟九身后,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钟九想要拉她出来,她看着他说:“不行,我害怕。” 钟九伸出手,眼神格外温柔,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温和:“过来,有我在,你害怕什么?” 仿佛有什么蛊惑,琳琅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钟九的手温暖干燥,她的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但是她仍然犹疑不决,毕竟她什么都不会,就是只菜鸟啊。捉鬼是个技术活吧,到时候鬼没捉着,被鬼捉了不大合适吧。那块玉佩说是鬼魂不能接近她,但凡事不都有个万一不是,万一有鬼魂不怕那块玉佩,她不就尴尬了嘛。 想到这,她就又怂了,对钟九说:“你看我也没什么经验,到时候再给你添乱,要不我在找个安全的地方等你,你自个去算了。” 钟九个子高,他俯视着琳琅,确切地说他是在用鼻孔看她,那鼻孔里冷冷地发出一声哼,琳琅感觉他的鼻孔都在嘲笑她。 钟九哼完也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短刀递给她。琳琅接过一看,她见过,是上次红绫出现的时候,钟九手里拿的那把,红绫好像很怕这把刀。 “这是什么刀啊?”琳琅问。 “噬魂刀。” 琳琅拿在手里把玩,刀柄上刻着一个‘宁’字,也不知道是何意。她刚要问这宁字的由来,听见钟九说:“鬼魂只要碰到这刀,就算不魂飞魄散,也只能化作一缕幽魂,断无再作恶的可能。”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连红绫都害怕的刀,应该是个好东西。她刚要拔出刀来看看,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钟九皱紧眉头伸出手,只一瞬间手里便多出一把长剑,那剑得有半人高吧,闪着幽光,看着十分唬人。 琳琅有点不忿:“凭什么你有那么长一把剑,我才拿这么一把小短刀,这是不是不太公平。”琳琅在手里比划了一下,比她的手掌长不了多少。 钟九看了她一眼,将他手里的剑递到她面前。琳琅伸手去接,却差点摔了去。那剑得有百斤重吧,她丝毫拿不起来.琳琅讪讪地笑笑:“我觉得吧,这把短刀甚好,符合我的气质。” 琳琅跟着钟九到了一户院子,院子极其怪异,里面透着一股幽幽的白光。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刀,不敢向前,她也不确信如果看见鬼,她是否有勇气将手里的刀刺出去。 钟九看着她害怕的样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陶瓷瓶子,递给她对她道:“如果实在害怕,就喝一口瓶子里的药水快些跑,鬼魂追不上你的。但是要切记,只喝一小口就好,千万不要喝太多。” 琳琅接过瓶子只点头,如此应该可以放心了。她有三重保障,任那鬼有再高的法力,她也不怕了。 钟九推开院子的大门,她跟在身后进去,眼前的一幕吓了她一跳。院子里大概有七八个人,哦,不,是鬼。个个面色青白,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唇血红,手腕上带着红色的手圈。 钟九说那些鬼魂手上都有手圈,进了阴间的鬼魂,都要带手圈,上面有他们的名字,象征着他们的身份。 这七八个鬼魂,看见她和钟九进来,便朝着他们俩过来。琳琅关键时刻到底是怂了,吓得直往后退,只见钟九拿着剑二话不说冲了出去。 琳琅站在门口看他们打的不可开交,钟九手起剑落,只要被钟九刺中的鬼魂,便一声惨叫,瞬间化为乌有。 正当琳琅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刻,忽然一只鬼似乎看见她,朝我扑过来。她尖叫一声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拔手里的刀。可没曾想,任她使多大的力气,却怎么也拔不出来,急得快要哭出来。她忙伸进脖子想要掏出里面的玉佩,脖子里居然空空荡荡。她这才想起来,傍晚的时候,玉佩的绳子断了,她便摘了下来。本想吃完饭换条新绳子,谁知道竟然忘了,这会玉佩正安稳地躺在她的枕头下面。 琳琅感到绝望,眼看着就被那鬼追上。她忽然想到钟九还给了她一瓶药水,她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来,顾不得钟九交代的只能喝一点,咕咚咕咚就全给灌了下去。 霎那间,她就像充了气一般,咻的一下,就飞向了空中。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在空中飞来飞去。身体变的很轻,头也变得混混沌沌,晕头转向的,像是喝了一坛女儿红一样,云里雾里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琳琅闭着眼睛在空中飘来荡去,不知道飘了多久,直到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才觉得安稳。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是谁。只听见一声叹息,她便昏昏沉沉的彻底睡过去。 等她醒过来,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外面的天已经快要亮了。她从床上坐起来,看见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的钟九,心里咯噔吓了一大跳。她捂着扑通扑通跳的欢快的胸口,道:“你坐在那里要吓死谁啊?” 钟九站起来走到她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看得她心里发虚,他开口,语气冰冷:“你可是没带脑子出去?我是否告诉了你,那药水不能多喝。你可倒好,当水给喝了。你知不知道会喝死人的,鬼没捉到,自己倒成了鬼了。” 他这么骂她,琳琅也恼了,辩解道:“还不都怪你,你给我的刀,跟本不能用。我都不能拔出那把刀,偏偏我的玉佩又忘记戴了,只能喝那瓶药水了。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我哪还顾得上喝多少啊。再说,你也没说喝多了会死人啊,居然这么理直气壮地骂我。” 钟九听完我的话,用不相信的表情看着她,那表情里带着些许失落。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把刀,递给她,说道:“你拔下给我看看。” 琳琅拿过刀,用尽全力依然是拔不出来。她把刀扔给钟九,钟九只握在手里只轻轻一抽,那刀就被拔出来了,琳琅忙说:“你看看,这刀肯定与我八字不合。我奉劝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可不敢再要了,差点害死我。” 钟九拿着刀想了一会,对她说道:“伸出手来。” 琳琅虽然不知道他是何用意,但还是乖乖伸出手。钟九握住她的手腕,用刀在她的手心轻轻一划,一股鲜血从手心冒出来,她疼得叫道:“钟九,你太过分了,为什么要划破我的手?” 钟九用手在她的手心一握,手心里的伤口竟然奇迹般的愈合,连伤疤都没有。她正纳闷,那把刀上的血也像渗透到刀里面一样,一点一点不见,刀身依然散发着凛冽耀眼的寒光。 钟九合上刀,重新递到她手里面,轻声道:“再试试看。” 琳琅疑惑地用力拔,接过居然轻松就拔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琳琅问。 “你不用管怎么回事,这把刀以后就是你的了,你收好就行了。”钟九说道。 “该不会每次我要拔它,都要喝我的血吧?那你得把愈合伤口的能力教给我,要不然我迟早会失血过多而死。” “不用,它已经重新认识你了,以后不用常常拿血喂它。” 那就好,这她便放心了。她放在哪儿好呢,不能被她娘亲发现了。 她想了许久,也实在想不出放在哪儿安全。正一筹莫展时,钟九在旁边笑出声,说:“你随身带着就好,除你之外,凡人统统都看不见它。” “那你不早说,害得我在这藏来藏去的。”琳琅把刀重新放进书包的夹层,忽然记起她喝完药水,飞上天了呢,不过她是怎么下来的? “钟九,那药水能再给我一瓶吗?往天上飞还挺好玩的,是不是你把我救下来的?”她话刚说完,钟九就变了脸色,一会红,一会青的。琳琅觉得他好像要发脾气一样,忙摆手说:“算了算了,不想给就算了,也不是多好玩,怪吓人的。” “天还没亮,你再睡会。”钟九冷冰冰地说完便消失不见,真是跟个神仙一般,她要是能有这样的本事就好了。 她的第一次捉鬼经历,算是以失败告终。后来又和钟九捉了几次,话说,这噬魂刀果然好用,那些个鬼魂碰到它无一不被拿下,钟九将那些鬼魂收进一个桃木盒子里,说是要带回阴间。她才不管那些鬼魂的去处,只要不在人间祸害就好。 第十八章 捉鬼失败 http://.biquxs.info/

秋去冬来,洛阳城的冬天格外萧条寒冷。这日夜里刚吃完晚饭,天上便飘起了零星雪花。琳琅自小怕冷,早早地抱着暖婆子和衣钻进了被窝。 她半坐在床榻上,从枕边拿出一本书读了起来。年前先生还要检查功课,她最近贪玩,有许多文章还未背。 翻开一页,读了几遍,又合上书,嘴里念念有词:太守与客来饮于此,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故自号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在乎山水之间……后面是什么语句来着?她怎么又忘了?这篇文章,她以前也是背过的。 琳琅敲了下头,忍不住翻书来看,刚打开,听见有人幽幽念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琳琅抬头瞧,原来竟是钟九。他总是莫名其妙地不分时间的来,琳琅早已见怪不怪。 她把书合上,说道:“钟公子,竟还这般有学问。连人间的书文都会背,我背了好久可都没有背下来。” 钟九笑笑,不以为意地说:“那是你还不够聪明,不过笨也有笨的好处。” 琳琅被他调侃,仍是面不改色,轻声道:“我不与你计较,你来找我有何贵干?” 钟九摊手:“我找你难道还有第二件事情吗?” 琳琅抬头望望窗外的月色,此刻估计还不到二更,未免也太早了些。采薇都还没睡呢,再说,外面下着雪,天寒地冻的,她可一点都不想出去。 无奈还是下了床,一股凉气袭来,琳琅忍不住打哆嗦。推开窗花,风雪迎面盖了一脸。不知何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地上,树上,房屋上,一片银装。她急忙跑回房间扑到床上,抖着嗓子对钟九说:“不行不行,太冷了,我不能出去,我会冻死的。” 钟九不管不顾地来拉她,她抱着床腿死活不肯撒手,苦苦哀求钟九:“改天吧,好不好?我太怕冷了,这可比鬼还可怕呀。” “不行,今天有鬼魂出没,你不去就会有人死。”钟九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那你自己去啊,你自己分明可以完成的事。我不明白,我怎么会上了你这条贼船?”琳琅几乎要掉眼泪。 正当她兀自哀嚎的时候,采薇在隔壁房间喊道:“琳琅,你在做什么?” 琳琅吓了一跳,急忙答:“没事没事,我背书呢,明日先生要检查。” 钟九趁她不注意,狠狠掰开她紧紧攥着床腿的手,一把把她扛在肩上出了门。 出了门,她也不敢喊了,生怕被采薇发现。琳琅的头朝下,脑子几乎要缺氧,她只能妥协道:“你放我下来,我跟你走还不行。” 钟九将她放下来,琳琅拨了下凌乱的头发,眼神冷厉地瞪着钟九。可他就跟没事人一样,大踏步地往前走去,丝毫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真没劲,她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小跑着跟了上去。 钟九今日仍是一身黑袍,外面罩着宽大的黑色披风。风雪袭来,掀起他的衣角,在这样的雪夜里,发出噗噗的响声。 若是换做往日,琳琅一定会好好感叹一番。毕竟钟九这样英俊高大的形象,是多么的赏心悦目。可近日,她实在太冷,浑身都似乎陷进了冰窟里,连呼吸都变得艰难。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冰凉的雪花,钻进脖子里,引得她一阵冷颤。 前方的钟九忽然停了下来,琳琅只顾着低头往前冲,并没有注意钟九,一头便撞在他宽厚的脊背上。琳琅哀嚎一声,恶狠狠道:“你干嘛?为何突然停下?” 钟九转身盯着她瞧了一会,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的手炉,散发着暖烘烘的热气。琳琅还没反应过来,那炉子便塞进了她手里。 手炉握在手心,琳琅心里暖暖的。她道了声谢谢,钟九毫无反应,对于他时而冷冰冰的态度,她习以为常,并不放在心上。 雪越下越大,漫天的雪花,像白色的精灵在空中飞舞,甚是好看。 琳琅还没来得及多赏赏这好景色,他们便到了一个她十分陌生的地方。钟九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总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去了另外的地方。 这地方像是一个村子,但又比普通的村子要大一点,有好多小楼,不像有些村子都是一些低矮的瓦房。 琳琅看着皑皑的白雪,这天气也未免太冷。钟九看着她站着一直不动,变得十分不耐烦,伸手就要拽她。她连忙快速地往前跑,免得他又把她扛起来。被倒挂着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们走在宽阔的街上,雪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钟九一言不发地在前面走,琳琅哀怨的跟在后面。这么冷的天,哪里会有鬼魂出来晃? 走了没多大会,到了一个大的路口,钟九忽然停了下来,眼睛看着前方,眼神变得阴沉。琳琅顺着他的眼睛往前一看,这一看吓了她一跳。 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鬼魂。这鬼魂衣衫褴褛,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血口。那血口处皮肉外翻,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见白森森的骨头。脸上也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骷髅头。 钟九冷笑一声,手中瞬间又出现了那把长剑,提剑朝那个鬼走去。琳琅也紧紧握住噬魂刀,跟上前去。 那只鬼忽然转身往远处跑,钟九加快速度追,不一会便没了踪影。琳琅的两条小短腿实在跟不上,她在后面悲催地喊道:“等等我呀,你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琳琅到底跟丢了,喘着粗气跌坐在路口,四处张望。也不知道钟九跑哪去了,连个人影都不见。 琳琅短暂歇了会儿,虽不大情愿,还是起来接着找钟九。拐了几道路口,便看见路边有一家小店,里面灯火通明,香气四溢。 琳琅好奇地走进去,居然是一家客栈。这大半夜的,她又冷又饿,这客栈里暖烘烘的,让人身心舒畅。琳琅在门口的桌子旁坐下,已经完全忘记她要找钟九的事情。 桌子上放着盏小小的煤油灯,发着昏暗的光。琳琅拨了下灯芯,那光似乎亮了些。 这时老板走过来道:“姑娘,店里只剩馄饨了。” 琳琅抬起头,笑笑说道:“那就来一碗馄饨吧,要一大碗,多给我放醋和辣椒油。” 老板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看见她抬起头,有一瞬间的诧异和震惊。她不太明白,也许是看她是一个女孩家,这大半夜又下着雪,一个人还出来吃饭,感觉奇怪吧。琳琅摸了下脸,应该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她把手里的刀抽出来,借着反射出的光看了下,脸上很干净,除了冻得有些通红,并没有什么不妥。 老板看着她手里的刀,表情变的更是怪异,好像很紧张,还带着些恐惧。琳琅紧紧握了下手里的刀,莫非这老板是鬼?她用余光看了下他的手,手腕上并没有看到鬼魂身上特有的手链。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对着老板道:“老板,一大碗馄饨。您快去做呀,否则我可要饿死了。” 老板这才回了神,尴尬地笑了笑,连声说了几句好,便进了厨房。没多大会,老板端了一大碗馄饨出来,放在桌子上,一句话也没说,立刻在她面前消失不见。 她只顾着面前的馄饨,上面铺了一层红红的辣椒油,撒了碧绿的葱花。她看着都要流口水,拿着勺子吃了一口,酸辣可口,感觉全身都热热的,很舒服。 琳琅正吃得欢快,有人进了店里,一屁股坐在她对面,她抬头便看见黑着脸的钟九。 钟九头发凌乱,满身血污。琳琅惊骇,急忙起身,对钟九上下其手,一边摸还一边叫道:“你竟然受伤了吗?怎么会这么严重?那鬼魂很厉害吗?” 钟九一把拨开她的手,只冷冷地看着她,并不肯与她说话。 琳琅重新坐回她的位置感叹道:“幸亏我没跟上你,要不然我是不是也得受伤。说不定还会死呢!我毕竟只是个凡人!你居然受伤了,看来,你也并没有那么厉害啊。” 钟九皱着眉看她,从怀里掏出那个桃木盒,扔到她面前,冷冷地道:“那东西已经收了,另外,我毫发无损,我身上的血是那孽障的。还有,你是不是忘记你来此地做什么了?” 琳琅想了一想,恍然大悟,拍了下头道:“哎呀,你不说我都差点忘记了,这馄饨都快凉了。你可要来一碗,味道甚美,就算我娘亲也不一定做出这样的美味。” 第十九章 讨薪失败 http://.biquxs.info/

大约琳琅的没心没肺彻底惹怒了钟九,他一直坐在那里,也不说话,浑身都散发着凉凉的气息。 琳琅到底心虚,急忙喊来老板,要他再煮一碗馄饨来。结果真是不巧,馄饨居然没有了。她吃的是最后一碗,于是琳琅勉强愿意与钟九共同分享,还贴心地让老板多拿了一把勺子。 拿完勺子,老板双手覆在身前,站在钟九身后,一幅谦卑的模样。钟九摆了摆手,那老板便很乖觉地走了。琳琅有种错觉,这老板像是钟九的仆人一样。 琳琅狗腿子般地端着碗坐到钟九身边,看了看在远处忙着的老板,压低声音道:“你难道不觉得这家店的老板有些不对劲?好像哪里怪怪的,但我一时又说不上来。你不在的时候,他看见我拿着的噬魂刀,似乎有些害怕,你说他不会是个鬼吧?” 钟九拿起桌上的白瓷勺子,吃了一口馄饨,又将勺子啪地扔进碗里。陶瓷的勺子磕在碗沿上,发出哐啷的一声,有些汤汁险些溅了出来。琳琅撇撇嘴,得,竟还在生气。 琳琅看钟九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她也不想自讨没趣,认真地吃眼前的馄饨。过了一会,钟九忽然阴森森地开口道:“这个老板在这儿开店,少说也得有几百年了。” 琳琅还未反应过来,张口接道:“是家百年老店啊,看不出来竟有这么悠久的历史,我还从未见过这样有年岁的客栈呢。” 她舀了一勺馄饨正要继续送进嘴里,脑子灵光一现,突然反应了过来。手里的勺子连同馄饨掉进碗里,这下汤汁真的溅了出来,溅到钟九的衣服上,钟九嫌弃地拿出手帕擦拭。 琳琅却不管这些,只拽着钟九的胳膊,压着嗓子叫道:“这老板真是鬼呀!怪不得他看见我的刀,显得有些害怕呢?怎么着,要不要把他捉了去?”说话间她就腾地一下站起来,干脆利落地拔出了身上的刀。 钟九一把拽着她,几欲不耐地道:“行了,好好吃你的饭,这会怎么这样的热血,刚才怎么没如此豪爽的劲头呢?” “可是,他是个鬼啊,你不是说专门降妖捉鬼吗?还有,刚才是你跑太快了。我是一个平凡的弱女子,哪里能追得上你?可不能全都赖我。” 钟九道:“这家客栈的老板叫做无忧,生前是一个厨子,死后进了冥界。冥王见他老实可靠,厨艺又还算不错,就允许他在这开了店。这几百年来,他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兢兢业业做自己的生意,不过只做冥界的生意。算起来你是第一个来这吃饭的人,老板看见你一个凡人,还拿着噬魂刀,自然会有些诚惶诚恐。” 原来是这样,琳琅慢慢把刀放回去,重新坐下来,继续吃她的馄饨。莫名的,她想起一些问题,便开口问钟九:“鬼魂是活的吗?能活很长时间吗?还会不会死?” 钟九正端着杯子喝茶,听到我的问题,认真地思考了下说:“人死了会变成鬼,鬼到了冥界就要投胎转世。但是鬼的寿命很长很长,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也许几百年,也许几千年,也许永生都不会死。” 听起来很神奇的样子,她又问:“那么钟九公子,你活了多久了呢?” 钟九笑了一下,眼神有点放空,仿佛陷入到回忆之中。他道:“有几千年了吧,太久远了,我也不大记得了。” 琳琅不禁感叹,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句话,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哇,千年王八万年……”她的‘鳖’字还没说完,就看见钟九正阴郁的瞪着她,脸色十分难看。 琳琅尴尬地笑笑说道:“我的意思是说,公子你比较长寿。” 钟九懒得再搭理她,她也不敢再多说话,免得越说越错,这位公子的脸色都快黑成炭了。 吃完饭,钟九结了账,脸色又黑几分。那能有什么办法,她又没钱。话说回来,她总得为自己争取些权益吧。 她想了许久,对走在前面的钟九道:“公子,你看我辛苦帮你一起抓鬼,你总要给我发工钱的吧?” 钟九猛地回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道:“你哪里来的脸面来和我要工钱?你又是哪里来的勇气来和我要工钱?” 嘿,琳琅这小暴脾气。她走上前,由于这位个子高大,她不得不仰着脖子说道:“我这大半夜的跟你出来干活,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又是哪里来的脸面不给我工钱啊?” 钟九瞪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好,你既这样说,那我便与你算上一算。第一次捉鬼,鬼你没捉着,自己反倒飞上天了,末了还得我去救你。这次,没怎么着呢,自己坐在馆子里就大吃了起来。我在外面拼死拼活把鬼捉回来,完了还得替你结账。现在居然还敢跟我提工钱,我明明白白告知与你,痴心妄想。”说完,便再不与她理论,迈着大步子往前走。 琳琅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愣了好一会,才追着他喊:“你就是吸血鬼,铁公鸡,抠门,真是令人讨厌。” 钟九忽然停下来,回头瞧着她,那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满脸的愤怒,她瞬时怂了,急忙闭上嘴,不再说话。 钟九将她扔到客栈门口,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琳琅悄悄回到房间,气愤异常,脱了衣服就要钻进被窝。刚掀开被子,就看见一个人正躺在那儿,吓得她几乎要叫起来。 尖叫声都要到嗓子眼了,被她生生给憋了回去。她仔细瞧了半日,才终于意识到,床上的人正是钟九用幽魂幻化的‘她’,双眼紧闭,仿佛睡得正香。 琳琅稳了稳情绪,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那个,你可以走了。”没有任何的反应。她用手去碰,却像碰到空气一般,什么都抓不着。 每次都是钟九送她回来,他只随意地挥挥手,这个‘她’便即刻不见了。现在她无论挥手,跺脚,做什么‘她’都安稳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琳琅无法,咬咬牙,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反正明天天一亮,‘她’就会自己消失。 一整晚,她都睡得极度不安稳,一睁眼就看见一模一样的她躺在她身边,那种感觉实在是诡异极了。下次若是再见到钟九,定让他教她这种幻化的方法,免得日后再出现如此这般的状况,令她睡得不安稳。 第二十章 小鬼凌夜 http://.biquxs.info/

这日下了学堂,穆青的功课未完成,被先生留下背书。琳琅平日总与穆青一起回家,只好等了穆青许久。等到穆青背完书,从学堂里拿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珠。 琳琅即刻跑过去,攥着她的手问:“可是先生又罚你了?” 穆青抽噎着点点头道:“先生罚我回家抄十遍《醉翁亭记》,明日要交与他,否则便要打我的手板心了。” “你竟没背下来吗?”琳琅又问。 穆青又点点头,道:“那文章实在难背,你也知道我的功课素来差,我是无论如何也背不下来的。” 琳琅叹气道:“你回去好好抄写,抄的多了,自然就能背下来。你并不是背不下来,而是偷懒罢了。” 琳琅同穆青一起回家,穆青先到家。她情绪不高,眼泪一直未曾断过。琳琅只能好言安慰几句,她也并无法。 已经入夜,街道两旁的店铺都点起了灯笼,昏黄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琳琅哼着歌,一蹦三跳地走,忽然仿佛听见有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她走快一点,脚步声也快。她走慢点,脚步声也跟着慢下来。 琳琅从书包里拿出噬魂刀,猛地回头,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那小娃娃长得唇红齿白,肉呼呼的,忽闪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琳琅开始以为是谁家的小孩跑出来了,可仔细看看又不认识,并不是这附近的。当看见他在烛火下并没有影子,手腕上带着的链子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 她将噬魂刀抽出来,握在胸前,厉声质问道:“小鬼,你跟着我做什么?你可认识这刀,是想要我收了你吗?” 那小鬼大概被她吓着了,扁扁嘴巴就要哭,但是又不敢哭,过了好大一会才哽咽着道:“姐姐,我不是坏鬼,我想要找我的娘亲,我和我娘亲走散了。” 琳琅不解地问:“那你找娘亲,跟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娘亲。” 小鬼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说道:“姐姐,我找不到她,我听说你能看见鬼,便找你来了,你可否帮一帮我?” 心软真不是个好习惯,琳琅趁采薇不注意将小鬼带回了客栈。从厨房里拿了几个馒头,小鬼坐在那儿吃得香甜。一边吃还一边讲了他和他娘亲的事情。 原来这小鬼和他娘当年,也不知道怎么就和那些鬼魂一起从冥界逃了出来,还被困在一个神秘的地方,怎么都出不去。近些日子却忽然就可以出去了,一些鬼魂纷纷往外逃,场面十分混乱,他和娘亲便走散了。 他在这人世间游荡了好久,无意间别的鬼魂讲她可以看见鬼魂,希望她能帮他找一下自己的娘。 琳琅问小鬼不怕她把他收了,送回冥府。小鬼倒是想得开,反正他知道早晚也是被他们给抓回去,还不如让我们帮他找回娘亲再一起被送走。只要跟他的娘在一起,在哪里都可以。 小鬼吃饱喝足,舒坦地只打嗝。琳琅纳闷地问:“你这样小的年纪怎么就死了?” 小鬼歪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想了半天,才回答:“我也不记得了,听说人死后,会过奈何桥,喝一碗忘忧水,就会把生前的事都忘记了。” “忘忧水?不是叫孟婆汤吗?”琳琅问。 小鬼挠挠头,竟有些羞涩地道:“啊?我也弄不大清楚,好像是叫孟婆汤吧。反正意思都一样,喝了就能让人忘记前世的事情。” 那倒也是,叫什么,也都是民间的传说,活着的人自然是见不到那些东西。话说回来,琳琅也不知道怎么帮他找母亲。这事大概还得请钟九帮忙,最近惹他生气,已经好多天不见他了。就算见了,也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不会再给她怼回来说痴心妄想吧。 夜深人静,琳琅正准备上床睡觉,这小鬼让她犯了难,将他放在屋里,总是令她感到不安。小鬼倒是聪明伶俐,自请要去睡到厨房里去。 琳琅叮咛他千万不要吓到她娘,小鬼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放心,她看不见我的。”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琳琅便起了床。外面的天气格外阴冷,屋檐上都结了冰琉璃,长长地垂挂着,水井里也结上了厚厚的冰。她哆哆嗦嗦地跑进厨房,那个小鬼躺在灶台边上睡的正酣,嘴角挂着笑,还不时的咂巴几下嘴,大概在做着什么美梦。 琳琅轻轻拍了下小鬼,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是她,立刻精神了起来,冲着她一笑,甜甜地喊她姐姐。这小鬼年纪不大,嘴巴倒是挺甜。 “小鬼,你换个地方睡吧,我娘亲一会要起床做饭,你待在灶台边上,万一烧着你可就不好了。” 小鬼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说道:“姐姐,你别总是叫我小鬼,我可是有名字的,我叫凌夜。” 琳琅笑了笑道:“好特别的名字啊。” 琳琅和凌夜正聊得开心,门外响起采薇的声音。琳琅忙让凌夜躲起来,凌夜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只看着她笑。琳琅急得不行,要是被采薇看见了,她可如何解释啊。 凌夜笑道:“姐姐,你别忘了,我是鬼,凡人是看不见我的。” 琳琅只顾着着急,差点都忘了,采薇是看不见他的。她这才放了心。 采薇推开门看见琳琅在厨房里,大大吃了一惊,不停地唠叨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这倒也是,换作平常,她是打死也不会起这么早的。天气那样的冷,她每日起床便是最大的煎熬。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万万不会起来的。今日难得起了个大早,采薇竟还十分不习惯。 凌夜跟着琳琅去学堂,她原以为鬼是不敢在白天出现的。这小鬼说鬼魂并不是害怕白天,只是害怕太阳光而已。 琳琅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看起来还要下一场大雪。 快要过年了,先生查功课甚是严厉。一不小心就会被罚,打手掌心也是常有的事。学堂里的人都在用功,琳琅也不例外。大家都想着能躲过先生的惩罚,便是最最幸运了。到时候再得到先生几句夸奖,回到家里也好跟父母亲交代。 琳琅倒是不敢想那么多,只是希望不被责罚,回到家里不挨娘亲的揍就好。 琳琅在房间里读书,凌夜觉得无趣,便一个人跑到学堂外面玩。那小家伙双手背在身后,在外面草地上慢悠悠地散步,偶尔抬起头像是思考些什么,倒一点不像个小孩。 第二十一章 神秘遇险 http://.biquxs.info/

下了学,琳琅抱着着书包走出学堂,穆青跑过来拉着她,让她一起去南流河。早前就听有人在说,冬日里的南流河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每日里都有许多人,尤其是一些孩童,常在上面滑冰玩闹。 要是往日,琳琅就会痛快答应。只是今日……她看见在大门口正等着她的凌夜,只好忍痛拒绝了。然而穆青却纠缠着不肯放弃,嘴里嘟嘟囔囔说个不停。 两人一同走到门口,琳琅牵着凌夜就要走,穆青不死心,拉着她不肯让她走。凌夜抬头看看她,又看看穆青,眼神在她们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开口问道:“姐姐,她可是要你去滑冰?” 琳琅点点头,凌夜又问:“那你想去吗?”琳琅犹豫了下,有些为难,一时不知该说想还是不想。 凌夜倒是聪明,牵着她的手,扬起嘴角笑道:“那我们一起去吧,我可是从未在冰上玩耍过呢。” 琳琅笑了笑道:“既然你也这样想玩,那我们便同去吧。”她话音刚落,穆青就一巴掌拍在她的肩上,嘿嘿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憋不住想去玩,竟然还假惺惺地拒我,我还以为你变了性呢。” 琳琅叹气无奈地道:“我又没跟你说话。” 穆青疑惑:“那你跟谁说话,难道还能跟鬼说啊?哈哈!” 她亦真亦假地‘嗯’了一声,反正也没法和她解释,说了穆青也未必会信。 到了南流河,河面上已经有很多人了。琳琅走过去,拿脚在冰面上踩了踩,真是结了很厚的一层,坚硬无比。 她们跟撒了欢的小马驹似的,在上面跑来窜去,一不小心就跌个跟头。凌夜像是从来没在这冰面上玩过,在冰面上直翻跟头,眼睛都笑得快要看不见了。 琳琅玩了一会,只觉得冰层下面似乎有什么动静。她好奇地趴在冰面上,看下面是否是有鱼游过。她的手指在上边嗒嗒地敲个不停,看了半天也没见着什么东西。大概是天气太冷了,小鱼都休养生息去了。 她在冰上只趴了那么一刻,便觉得身上冰凉,刚想爬起来,冰面下面的动静又大了许多。她越发奇怪,又瞪着冰面瞧了几眼。正当她瞧得仔细,忽然下面蹿出一个黑黢黢的东西来,海藻一样长长的头发,看不见脸。有尖长的指甲,似人非人,像个怪物似的,只冲着她而来。 琳琅清晰低听见他的头撞在冰面上,砰地一声,传来一声钝响。只是那冰层坚硬,怪物并没有即刻撞破冰面。但似乎有些气恼,张着大嘴怒吼,隔着冰面听得不是很真切,张牙舞爪又撞了过来,似乎不撞破冰面誓不罢休。 琳琅被吓得跌坐在冰上,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仿佛要冲破身体。 她迅速从冰上爬了起来,刚跑了两步,就听见脚底的冰‘咔嚓’一声响。她惶然低头一看,前后左右的冰面几乎要裂开,一道道的粗粗的裂缝蜿蜒,她站在原地瞬时不敢再动。唯恐一点小小的动作,那冰会完全碎裂,她就会跌在冰水里,成为那怪物的猎物。 琳琅又惊又怕,但看到旁边的其他人竟毫无反应,只冲着附近的人尖声喊道:“大家快跑,这冰面要裂开了。” 热闹的场面在她的喊叫后,忽然陷入安静中,咔嚓咔嚓的声音不停在响。所有人忽然反应过来,纷纷往岸上跑。 穆青从人群中朝她这边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琳琅,你别害怕,我来救你。” 她虽然十分感动,但还是厉声喝道:“你站住,不准过来。” 穆青忽的停了下来,稳稳地站在那儿,焦急地说道:“我不能再看着你掉进河里。” “你要是过来,我们全都得掉进去,你速去城里喊人救我。”琳琅冷静地对穆青道,此刻她除了保持冷静,也再无旁的办法了。。 穆青一步三回头地跑走,琳琅看似冷静,心里怕得要死。她的双腿已经抖成筛子,下面那怪物也不知是个什么玩意。要是鬼还好,可要是个妖怪什么的,也不知道那噬魂刀管不管用。 凌夜站在不远处,满脸忧愁地看着我,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了一串串泪珠,声音哽咽:“姐姐,我不知道如何帮你。” 琳琅强忍着笑了下道:“没事啊,你莫害怕,穆青已经去叫人了,我马上就会没事,你不要太担心,也用不着救我。你快离我远些,自己的安危重要。” 她心里其实完全没谱,她觉得她下一刻就要掉进去了。脚下的冰碎裂的声音,一直不停地响。她只觉得脚下像踩了一只爆竹,稍一动作,就会砰的一声炸掉。 琳琅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风吹过来,冻得她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那东西就在她脚下的河里转来转去,似乎不冲出那冰层,誓不罢休。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刀,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他真的撞破了冰面,从河里冲出来。她可还从来没跟这些怪物单打独斗过,输了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万一死了就不好了。 正当她浑身都要冻僵的时候,她竟看见了钟九,仍然是一身黑衣长袍,大踏步朝她走来,风吹得他的衣角翻飞。她就像处在暗夜之中,忽然看见了漫天繁星,她眼前的世界毫无预兆的亮了。 钟九张开双手,双手中凝聚起蓝色的寒光,在冰面上重重一挥,她脚下的冰便瞬时冰冻了起来,仿佛从未裂开过。 琳琅浑身酸软地瘫倒在地,钟九走到她身边,冷冷的也不说话,将她一把横抱起来。她又闻到他身上那种若有似无的香味,莫名的熟悉感,让她砰砰跳的心脏回归了原处。 到了岸边钟九把她放下来,她好奇心起,絮絮地问道:“你怎么来了?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有危险的,你可知道水里的东西是什么?是鬼还是妖怪?” 钟九面无表情地道:“夜里我会过来找你,那时再告诉你。”看到跟在后面的凌夜,钟九皱着眉头对她道:“还有这个小东西,好好想想该怎么和我解释。”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难道又生气了?因为凌夜?怎么一个大男人总有生不完的气啊?人家现在怕的要死,正需要安慰的时候,怎么又被骂了?这样她会很不开心的。不过,她还是对着他潇洒的背影说:“谢谢你救命之恩啊。” 凌夜拉着她的衣角,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琳琅拍拍他的头以示安慰。河边的人看她也没什么事,都纷纷转身离开。就在此时,从城里出来了一群人,黑压压一片,浩浩荡荡朝这边奔来。 走在最前边的便是采薇,手里握着跟又直又长的竹竿。她身后跟着的一群人,全是熟面孔。有开酒馆的徐二叔,、脂铺的齐婶婶、铸剑馆的林伯伯、绸缎庄的孟师傅。琳琅觉得穆青是把全城的人都喊来了吧。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有铁锹,有绳子,有铁叉,居然还有拿渔网的。 琳琅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用的,总之……大约……是来救她的。 据说,穆青回到城里,一边哭一边嚎,嚎得连耳朵背的张猎户的媳妇都听见了。绘声绘色地描述她遇到了危险,是如何掉进水里了,如何快要不行了。于是城里的人扛着家伙就冲出了家门,后来看着她站在岸边安然无恙,又都扛着家伙回去了。 穆青抽抽噎噎地站在她身边,搓着鼻涕直问她,她到底是怎么跑上岸的,还以为她十成要掉进水里了。 琳琅也顾不上回答穆青的问题了,因为采薇黑青的脸色,已经让她生无可恋了。回到家不挨顿打,估计也逃不了一顿骂。她战战兢兢地跟在采薇身后往家走,凌夜乖乖地牵着她的手跟着她。 回到家里,果不其然,采薇端正的坐在藤椅上,一句话不说,阴沉沉地看着她。忽然手啪的一声狠狠拍在桌子上,琳琅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一句话不敢说,只等着一场暴风骤雨。凌夜看看她,又看看采薇,也跟着她跪了下来。 琳琅拽着凌夜让他起来,她娘亲也看不见他,他又何必跪着与她吃罪。凌夜人虽小,脾气倒是很倔,任她怎么拽也不肯起来。她又怕采薇生疑,只好放弃。 采薇不说话,琳琅更是害怕。如果采薇严厉地骂她一顿倒是好事了,越是这样一声不吭,越是让人恐惧。琳琅小心翼翼地抬头,便看见采薇已经红了眼眶。过了许久,采薇终于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听话一些?让我能不这么提心吊胆?你要是真出什么事了,留我一人,我可还怎么活!我让你读书习字,是想让你成为一个端庄秀雅的女子,而不是调皮捣蛋的假小子。” “娘亲,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再给你惹事。”琳琅语气诚恳,她也见不得采薇为她伤心难过。 “你知道便好。”采薇冷声说了一句,扶着桌子慢慢起身,拎起衣袖抹了下眼睛,又说道:“赶紧起来,地上凉,仔细着着凉生病。随我一起到楼下吃饭吧。” 琳琅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这次意外的没有挨骂,也没有挨打,心里反而很酸涩,怎么比挨打还要令人难过呢? 第二十二章 玉佩来历 http://.biquxs.info/

吃完晚饭,琳琅到房间里背书。凌夜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不吵不闹,乖巧极了。 背完书,琳琅将书本收进包里。凌夜双手托着脸颊,趴在桌子上,已经昏昏欲睡。琳琅叫醒他,让他去厨房睡觉。门口响起一丝风声,抬头便看见钟九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凌夜惊醒,看着钟九有些许害怕,攥着她的衣服往她身后躲。钟九挥挥手对她道:“跟我来。” 琳琅拍拍凌夜的手,说道:“你在这儿等我,我一会便回来。” 琳琅刚说完,钟九就冷冰冰地接了一句:“那小东西一同过来。” 跟着钟九到了树林里的小楼,凌夜依然害怕地躲在她身后。钟九坐在藤椅上,目不转睛地瞪着她,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想着该怎么和他讲凌夜的存在。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钟九说道:“你胆子真是不小,敢把一个鬼放在身边,你就不怕他吃了你?” 琳琅啊了一声,看了一眼凌夜,还是那副乖巧模样。听钟九这么说,凌夜连忙摇头摆手,一脸委屈地看着她。这么可爱的小鬼应该不会吃人吧,琳琅忙解释道:“凌夜只是想找他娘而已,找到他的娘亲就会自愿跟你回去。他不会吃我的,我相信他。” “你信他?你与他认识多久,你就敢信他?”钟九冷声呵斥琳琅,她也无从辩解。 钟九又冷哼一声,走到凌夜身边,一把抓住凌夜的胳膊,几乎将他给提了起来。钟九见他的手腕上带着的链子上面,清晰刻着‘凌夜’二字,又把凌夜放开,冷冷地道:“凌夜,你最后安分点,在我弄清楚你的身份之前。”说完又坐回藤椅上。 琳琅走过去,忿忿说:“你怎么这样无礼?怎么能跟一个小孩过不去?” “小孩?哼,兴许比你的岁数还要大。”钟九冷声说道。。 “啊?凌夜,你死了很久了吗?”琳琅转身问凌夜。 凌夜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又掰着手指算了半天。才终于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死了多久,反正我死的时候比你现在的年纪小。” 好在钟九也并没有很为难凌夜,只不过他不肯让凌夜跟她回去。说是人鬼殊途,怎么能生活在一起?其实钟九也只是找借口罢了,琳琅信凌夜,可钟九却不信。无缘无故出现这么一个小东西,想来实在是蹊跷。 琳琅本想拒绝,万一钟九一个不开心,把凌夜捉了,可怎么是好?可还没轮到她反对,钟九就拿出那个桃木盒子,说信不信他现在就收了凌夜,琳琅就不得已放弃了。 说到南流河里奇怪的东西,钟九说道:“那只是一个水鬼而已,没什么大的本事,只是长得吓人罢了。等天气暖和了,河面解冻后,再收了就好,你不用太担心。只是你最近不要再去那里,免得再生什么事端。” “我曾经掉进去过一次南流河,也看见过一个奇怪的东西,和这个水鬼是同一个吗?”琳琅问。 钟九点点头,她又问:“那以前你为何不收了他?差点又害我一次。” 钟九沉默了一会,道:“本来觉得只是凑巧被你撞见了,没想到居然让你碰到两次,还有害人之心,这便不能容忍了。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你千万别再去南流河玩了,直到除了那东西为止。” “既然是水鬼,我有噬魂刀,想来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琳琅得知那东西并不是妖怪,如果只是只鬼,那她也没必要太害怕。 转眼间到了过年,琳琅自是不必再去学堂。她在学堂里的功课还算优秀,采薇赏了她些许银钱。还请裁缝师傅赶制了几身绫罗衣衫,采薇说她已经年满十七,是个大姑娘了,连胭脂水粉都替她采买了。 琳琅到底是女儿家,任凭再调皮贪玩,还是喜欢姑娘家的东西。 过新年了,洛阳城里家家户户门口都点上了红通通的灯笼,照得满城如同白昼。有顽皮孩童,在街道上嬉笑打闹。远处总时不时地响起烟花爆竹的声音,更衬托出了些许年味。 除夕夜,客栈里早早便没了客人,大家都待在家里守岁。采薇也闭了店,准备好一桌丰盛的年菜。琳琅和小连子年岁都不大,最是喜欢这样的节日。有好吃好喝的不算,客栈里也不忙,还能到处玩耍。 采薇端上最后一盘子菜,招呼琳琅和小连子坐下。家里没有客人,吃起饭来也不必拘束,谁也不用和谁客气。 吃过年夜饭,要是在别家,恐怕还有磕头拜年的风俗。在采薇这里倒是不用,而且红包还是照给。小连子接过红包,笑得合不拢嘴:“采薇姑姑,最是心善。今年的红包似乎比去年的重了些,莫非是姑姑多给了?” 没等采薇开口说话,琳琅已经打开了红包,将里面的钱币哗啦啦地倒在了桌子上。待看见桌子上的铜钱,果然比去年多了数枚。琳琅本来在年前就已经得了几枚钱币,今天又这么些,她该好好盘算日后该怎么花这些钱。 只是她还没盘算好,采薇就发话了:“琳琅,你的红包,还是让为娘的替你放着吧,以后还攒着给你添嫁妆。” “娘亲,你这是何意。你已经包成红包给我了,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琳琅自然是不肯答应的。 “琳琅,要是这些钱都由你收着,出不了两日,便会被你花个干净。你放在我这里,很安全。” 琳琅想要继续辩驳,采薇一个眼刀子划过来,琳琅即刻不敢再多说话。她将桌子上的钱币,一个一个装进了红包里,撅着嘴递给采薇,嘴里嘟囔:“还没在手里暖热乎呢,竟又被要了去。既然如此,干嘛还要给我,实在是多此一举。” “你说什么?”采薇将红包收进袖口的袋子里,眼角含笑地问琳琅。 琳琅蔫蔫地叹口气道:“我困了,我想上楼睡觉。” “你不与小连子一起守岁了?”采薇问道。 琳琅打着哈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含糊不清地说:“每年我都不受岁,今年也没什么要守的必要。” 琳琅提着衫群上了楼,刚走进楼上的房里,就看见书桌旁背对着她,赫然坐着一个人影。 琳琅从怀里摸出噬魂到,厉声斥道:“谁在那里?” “是我。”钟九慢慢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大年夜,你又跑过来做什么?你总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很吓人的。”琳琅拍了拍胸口,好在心脏的跳动还算正常。 钟九忽地笑笑:“琳琅,新年好。” 琳琅狐疑地瞧他一眼,道:“你专程来拜年的?” 钟九收了笑脸,“当然不是,我来找你还能有什么事情?你自是心知肚明,怎么我每次来你都要问我来做什么?” 琳琅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当然要问,因为我根本想不到,有人竟会这样的丧心病狂,连大年夜都不肯让人安生一点。” “这可不是我丧心病狂,是那些……” “是那些魂魄不让人安生,过年的时候还出来兴风作浪。你想说得是这个对不对?”琳琅打断钟九尚未说完的话。 “对,他们才不管过年不过年,想什么时候出来害人,便出来了,怎么会顾及人间的这个节日?”钟九缓缓道来。 “好吧,我同你去,反正我又不能拒绝你。免得你又将我扛起来,那滋味可并不好受。”琳琅虽然脾气倔,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依然是老方法,钟九用幽魂幻化了‘她’,真正的她便同钟九一起出去匡扶正义。 走到半路上,钟九忽然发问:“你的玉佩可还在,怎么近些日子没有见你带过?” 琳琅摸了一下胸口,从内里掏出那块碧绿通透的玉佩,献宝似的:“我戴着呢,只是前些日子绳子断掉了,因为没找着合适的绳子相配,便一直在我的床榻上。我也是昨日,从娘亲的针线筐里寻了一根,这才戴了回去。” 钟九冷着脸,过了一会才说:“你定要贴身戴着,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去掉,你可听明白了?” “为什么?”琳琅最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习惯。 “因为它能保护你,这还要我同你仔细地讲一讲吗?你不是知道的吗?”钟九反问。 “知道归知道,但是不太相信它竟然这样厉害。你可知道这玉佩的来历?” 钟九忽然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他也没有答话。脸色也还算正常,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神有些许神游。 又过了片刻,钟九什么都没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便继续向前走。 琳琅好奇地追过去,与他并排走,继续问:“你怎么不回答我?你又为何叹气?这个玉佩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钟九转过头瞧了她一眼,说道:“没什么秘密,就算有,也是冥界的秘密。你一个人间的凡人,还是少知道为好。” “你不愿说就算了,你以为我想知道冥界的秘密吗?我根本就没有兴趣,只是随口问问罢了。”琳琅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们正走着,忽然听见旁边的一处院落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钟九面色一沉,脚尖轻轻一点,就飞上了屋顶。 琳琅一个人站在寒风里,眼睁睁地看着钟九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她狠狠跺了一脚,咬唇骂道:“又一个人跑了,既然自己这样厉害,还把我拉出来做什么?我明明每次什么都干不成,还要受你的奚落嘲讽。我看你分明是故意折磨我的,你哪里就需要我帮忙了。” 第二十三章 夜君来了 http://.biquxs.info/

琳琅没有钟九的功力,只好绕着那个院落转了半圈。好在并没有费什么功夫,便发现了院子的大门。她站在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便听到里面有一阵打斗声。她仔细又听了听,确有钟九的声音。 琳琅心中还是有些胆怯,按说以钟九的能力,也不大需要她的帮忙。可她总不能临时脱逃,显得她太怂。 她手里握着那把短刀,一咬牙一跺脚,‘啊’了一声就冲了进去。里面的情形,正如琳琅所料,钟九正挥起长剑,劈向其中一个鬼魂。手起剑落,那鬼魂惊叫一声,瞬时化为一缕青烟,袅袅飘向空中。不一会,便消散不见。 另外的几个,也不是什么高强的,钟九三五下,随着几声惨叫,就将他们收拾干净。 琳琅呆呆地看了一会,钟九已经收了剑,走到她身旁,笑了一笑说道:“很好,比我预想地时间快了些。” 琳琅不懂他话里的意思,问:“什么时间快一些?” “自然是你找到这里的时间。”钟九背着手望了望院子,又转身看着她道:“这座院子的一旁,有家点心铺,我还以为……” 钟九话未说完,便停了下来,一副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模样。 琳琅瞪着他忿忿道:“你以为我又去找吃食了是不是?小人之心,无耻。早知道你这样想我,我还真不如去那点心铺逛一逛,正随了你的愿。” 钟九伸出手拍拍琳琅的肩膀,“你今天的表现还算不错,你以后都要这样有觉悟,我也便放心了。” 他继续背起手,在院子里四处逛。琳琅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过了片刻,钟九抬腿进了一间屋子。琳琅正要跟着进去,只是她晚了一步。那间屋门砰地一声在她面前关上,她用力推了推,那房门竟像磐石一般,任她如何用力,却纹丝不动。 她有些慌,忙拍着房门喊:“钟九,怎么回事?你还好吗?” 只听得房子里的钟九冷笑一声,对着外面的琳琅说道:“你退后一些,我很好,一些鬼卒子罢了。” 琳琅乖乖地往后退了几步,手里紧紧握着刀,眼睛瞪着那房间,唯恐里面冲出什么不长眼的小鬼。 里面竟没有什么声音,这让琳琅心生疑惑。按说该有一番打斗的,可她竟什么都听不到。她犹豫着上前几步,支棱着耳朵听了又听,仍然是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音。 过了近半炷香的时刻,钟九竟还没有从房间里出来。莫非遇到了高手,不好对付?她正纳闷,忽然听见哐当一声,房门在她眼前碎裂,从里面飞出两具身体,直直地落在院子里,再不能动弹。 琳琅骇了一跳,等她回过神来,钟九已经气定神闲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琳琅问:“就是这两个?你为何用了这样久的时间?我还以为你打不过他们呢?” 钟九并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而是轻声说道:“你去看看,这可是熟面孔呢。” “什么?我认识?不要说笑了,我可不认识什么鬼魂。”琳琅嘴上不信,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走过去。 琳琅慢慢走过去,翻过其中一具身体。待看清了面孔,她惊呼一声,差点跌坐在地上。 她没想到竟然是良庆,她又伸手去翻另外一个,想必一定是良吉了。果然不出所料,确实是良吉。 琳琅心里更加疑惑,抬起头问钟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难道也是从冥界逃出来的?” 钟九没说话,只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作答。 琳琅起身,慢慢走到门前的台阶上坐下,忽然又开口道:“不对,他们曾告诉我,因为冥界没有他们的名字,不肯收,他们才在人间做了孤魂野鬼的。怎么这会,又变成了从冥界偷逃出来的?” 钟九轻笑一声,不屑说道:“这些恶鬼的话你也信?” 琳琅更加不懂:“那他们从前总去客栈里,只说是肚子饿,想要觅些吃食,也是诓我的?” 钟九看她一眼,理了下他长袍的下摆,坐在她身旁道:“自然是假话,那只是他们接近你,编的由头。” “他们接近我,是何用意?我对他们难道还有什么用处?”琳琅奇怪地问。 钟九眼睛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才道:“也许吧,我还没有弄清楚。刚才,他们什么也不肯说。待我回去,好好审问一番,兴许就会有答案了。” 琳琅只觉得心里的疑惑,像是缠绕成了乱麻,怎么都解不开。她道:“我想和你一同审,你可同意?” “不行。”钟九想也不想地便拒绝。 “为何不行?这事情与我有关,我总有权利听一听吧。”琳琅语气强硬,一副你同意,我便不罢休的样子。 钟九愣了一愣,大概没想到琳琅竟会这样坚持。他看了看琳琅,幽幽说道:“审问这些魂魄,是冥界的事,你一个凡人,不好插手。毕竟人鬼殊途,若让冥王知道了,我也不好交代。” 琳琅嗤笑道:“你少拿人鬼殊途这样的话敷衍我,你让我同你捉鬼的时候,怎么不说人鬼殊途。”琳琅停了一停,继续说道:“何况,我又不是真的要与你审问,我只是想听一听他们的目的罢了。我能怎么插手,难道我还能对他们实施什么酷刑不成?” 钟九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冷声说:“等我问了清楚,我自然会告诉你。至于审问的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提了。这与理不符,我是断不会答应的。” “你……”琳琅没想到钟九竟是这般不通情理,一时语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钟九从怀里掏出桃木盒,将良庆和良吉收了进去。又对琳琅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琳琅被送回家里,她正在气头上,不肯与钟九多说一句话。钟九也并不在意,琳琅小孩子心性,晾她几日,自己就会好了。 他出了客栈,往城外的小楼里去。刚出城,就看见城门口站着一个女子,一袭红衣,在这样的暗夜里,也分外惹眼。 “你在这里做什么?”钟九率先开口问。 “我自然是在这里等你,钟九大人。”红绫笑着柔声开口。 钟九冷冷看着红绫不再发一言,红绫撩起鬓边的一缕长发,嫣然一笑道:“大人,你莫要这样看着我,我们毕竟也是旧相识。仔细算来,她那时总叫我红绫姐姐,我也该喊你一声妹夫的。”说完,红绫又哈哈笑起来,直笑得眼角含泪。 “红绫,你到底是想做什么?”钟九冷声问道。 “简单,我想她死。”红绫仍是轻声细语,可听到耳朵里,却能让人生出恐惧。 “凭什么我在冥界受尽苦楚,而她却可以这样舒心自在地活着。我过不好,她也休想,我们当初可是情同姐妹呢。我自然也是要让她尝一尝,冥界的刑罚是怎么的滋味。”红绫森冷的声音,在夜里回荡,钟九不由得颤了一下。 “红绫,那时也不是她能做选择的,你怎能全部怪在她身上?”钟九慢悠悠地道。 “是,有你救她嘛,否则她只能比我更惨。钟九,我实在不懂,你为何要救她?她当年犯的可是死罪。”红绫问道。 “红绫,做什么样的选择是我自己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红绫笑了一声道:“我才懒得管你,我要做的事你也休想管。” “你以为你现在能伤的了她?”钟九幽幽一笑,眼睛里满是嘲讽。 “你把什么都给她了,我自然是伤不了她,可是夜君能。” “你敢!”钟九听到夜君的名字,勃然大怒,手中瞬时出现长剑,毫不迟疑地挥向红绫。 红绫变了脸色,脚尖点地,快速向后退去。红绫本就不是钟九的对手,几招下来,便失了气势。她一时不察,被钟九的剑拍到地上。 红绫伏在地上,气喘吁吁,毫无还击之力。可就算如此,红绫依然巧笑倩兮:“钟九,夜君已经来了,你是阻挡不了他的。就算你今日杀了我又能如何,她的这一劫是逃不掉的。” “红绫,我知道夜君不会放过她,可你不能这样做。她叫你红绫姐姐,是真心喜欢你这个姐姐的。”钟九盯着地上的红绫,一字一句地道。 红绫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我再想她死,也不会和夜君联手的。再说以夜君狂妄自大的性子,他也不需要我这样的帮手。” 过了片刻,红绫挑下眉毛问:“你听我说到夜君,也不吃惊,你早就知道夜君出来了是不是?” 钟九收起手里的剑,道:“你以为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连你都知道了,我岂会不知。” 红绫惨笑一声:“你果然是来护着她的,夜君先你一步出现,你是怕了吧。而你又不敢同她讲出真相,只好利用捉鬼这样弱智的故事,欺骗她,我说得可对?” “红绫,你不要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挑衅我。我要是想杀你,你以为你能活得过明天?”钟九冷冷地说道,“我若不是看在她曾经叫你一声姐姐的份上,你早就魂飞魄散了。” “那我还应该感谢她了。”红绫忽然又变了脸色,眼睛赤红,“你要杀便杀,我可什么都不怕。” 钟九懒得再与她争辩,挥了挥自己宽大的衣袖,瞬间消失在红绫眼前。红绫闭着眼睛,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身上的泥土,只朝着远方,喃喃道:“夜君果然是横亘在你心头的刺,可你总护不了她一世。她早晚会知道真相,看那时你还如何自处?” 第二十四章 旧事入梦 http://.biquxs.info/

琳琅夜里睡得极不安稳,洛阳街道上响起噼里啪啦地炮竹声,以此来庆祝新年。她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胸中憋闷异常。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呼吸也变得不通畅。 黎明前,她才惶惶然入睡。半梦半醒间,她似乎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人,身披铁艺战甲,腰间系着一条金兽面束带,头发高高束起,嘴角扬起邪恶的一抹笑。眉毛斜插入鬓,一双璀璨如寒星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琳琅心中一凛,这样冷峻、威严的人是谁?她似乎并未见过。正在疑惑间,那人却开了口:“好妹妹,你可还记得我?” 琳琅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你。” 那人仰天哈哈笑了几声,待看向她时,又变得阴冷无比,透着寒意的眸子轻轻眯起来,冷声道:“我是你的夜哥哥啊,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呢?” 听到夜哥哥这个称呼,琳琅胸口忽然像针刺般地疼痛起来。她捂住胸口,抬起头望向那人。可那人的面容却越发的不清晰,像是蒙了一层薄雾。琳琅摊到在床上,呜咽出声。脑海里涌现出一些模糊的片段,却完全不是她经历过的生活。 “宁儿,你在冥府过得可好?” “好或不好,又能如何?” “你不喜欢这里,我可以带你逃走。” “那怎么可以?我只是贪玩打碎了玄女姑姑的琉璃盏,她便罚我到这里一段时日,日后还要接我回天界。我要是和你逃了,那可是犯了大错的。” “可你毕竟是九天玄女的后人,被罚到冥府做一个小小的鬼差,听从那些不入流的东西派遣,岂不是在羞辱与你?” “夜哥哥,你不要管我了。冥王神荼给我指派了鬼王钟无期,今日要我同他学冥府的规矩。以后我便不能常与你相见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琳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她只觉得神思倦怠,浑身都软绵绵的。她抚摸了一下胸口,开始怀疑昨夜那番疼痛,是否只是在做梦。 可如若是梦,那感觉又太清晰。那位夜哥哥的出现,实在是诡异的很。那人,她的确不认识,也不曾有熟识的感觉。 琳琅穿衣下楼,楼下采薇正端坐在桌子前吃早饭。见琳琅萎靡不振的下楼,笑着道:“你昨夜早早地就上楼睡觉,怎么睡成了这个模样?” 琳琅坐到桌子前,双手托着脸颊,幽幽道:“城里的炮竹声,半夜都不停,我都没有睡好。” 采薇吃完碗里的粥,又去厨房为琳琅添了一碗,放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发道:“那你吃些餐食,再去楼上歇一歇,总不能新年伊始,就这样无精打采吧。” 琳琅舀了一勺粥送进嘴巴里,大约她精神不济,入口的粥也没什么滋味。她胡乱地吃完,便上楼去。这几日,洛阳城里的店铺几乎都闭门不迎客,客栈也是如此,琳琅也落得清闲。 话说,钟九拿了良庆和良吉,连夜便送进了冥府,交与审判官审问,只是似乎也并未问出什么名堂。只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小卒,大概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钟九正想着要如何和琳琅讲,有小鬼过来通报,说冥王神荼有请。 钟九略收拾了一番,便去见冥界的首领神荼。 “冥王大人,您要我来由何事?”钟九躬身问道。 神荼懒懒地坐在帷帐之后,没人能看的到他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只听他慵懒的嗓音道:“我听在人间的鬼差来报,夜君已经出现了?” 钟九低眉顺目地站在那里,淡淡地说道:“只是听说,我还未曾见到。” 神荼微微笑了几声,说道:“那你可要看好那个丫头了,夜君大概会第一时间去找她吧。” 钟九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过了片刻又说:“她身上有碧龙玉佩,夜君一旦出现,我会立刻知晓。” 神荼忽然从榻上坐起来,掀起面前的帷帐,缓缓地下了台阶,一步一步走到钟九身旁。 钟九即刻低下头,眼睛盯着地面,不敢多看一眼神荼的样子。 神荼伸出手指捏着钟九的下巴,迫他抬起头,冲他盈盈一笑:“你又不是没见过我,为何还这样的不敢看我?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钟九面不改色地看向前方,轻声道:“不是不敢,是不能,这是冥界的规矩。就算以前见过,此刻也不能逾越了规矩。” 神荼哼了一声,松开手指:“还是这样的古板,也不知道那丫头为何会喜欢你?”神荼拎着袍子的衣摆,慢慢地上了台阶,忽然又抓过头看着他,说道:“当初我命你教她规矩,你却教出了一个叛臣,我那时惩罚你,没有错吧?” 钟九沉默片刻,恭敬地答:“没有。” “如今你是戴罪之身,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夜君,再将这冥界搅得天翻地覆。至于她,只要不再与夜君同流合污,不再犯上作乱,她还可以继续在人间悠闲自在地过活。”神荼终于走回帷帐后,又继续躺回榻上,冲钟九挥了挥衣袖。 钟九福了一礼,转身正要出去,忽然又想起一事。他问道:“我前些天带来的那位小鬼—凌夜,您可见过了?他是否有哪里不对?” 神荼手支着头,闭着眼睛,半天也没出生。钟九一度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到神荼说:“是有些不对,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他的履历很干净,干净地令人生疑。至于他说是当年趁乱逃出的冥界,并不完全可信。以前逃亡的名单上可没有他,而且也没有他所谓的娘亲。” 钟九沉默,过了许久,才问:“那依大人的意思,应该如何处置?” “暂时先关起来吧,等我好好查清楚,再另行安排。” 白天琳琅又睡了许久,到了夜里,却怎么也睡不着。无奈之下,她只好坐在书桌前读书。油灯昏暗,她只看了片刻,便觉得眼睛酸涩。她拿出一根针,拨了下灯芯。像是无缘无故地起了一阵风,那豆大的火苗扑闪了一下,便熄灭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她在桌上摩挲火石。只是火石没有摸到,倒摸到一只冰凉刺骨的手。 她惊叫了一声,将那只手狠狠甩出去,又从怀里掏出噬魂刀,嘴里颤抖地说:“你是谁?是人还是鬼?我警告你,我有噬魂刀,你要是鬼就快些逃,否则定叫你魂飞魄散。” 琳琅正惊慌失措,只听到面前轻笑一声,书桌上的油灯忽然又亮了起来。琳琅抬眼便看见钟九,他就站在桌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琳琅将手里的刀,正对着钟九扔了出去,咬牙狠狠道:“耍这种卑劣的手段戏弄我,真是无耻之极。” 钟九眼疾手快地接过刀,在手里把玩了几下,笑着说道:“你好歹也跟着我这么久,怎么还这样的胆小?就算是鬼怪出现在你面前又能如何,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琳琅冷哼一声道:“手到擒来?那是你,我一介凡人,哪里有你一样的气魄?”说完又冷眼瞧着钟九问:“你最近来得也太频繁了些,今日来又是何事?” 钟九正要开口答,琳琅忽又说道:“我知道了,你不许我问的,因为你来只有一件事情。” 琳琅一副笃定的模样,钟九忍不住笑出声,笑完才慢慢说道:“可惜我来并不是让你同我去捉鬼。” 这下琳琅心中只剩疑惑了,她问:“哦,今日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真是难得,你竟然找我还有第二件事。” “你不想知道良庆和良吉事?昨夜,可是有人一直惦念着答案的。”钟九一副十分奇怪的模样。 琳琅拍了下头,懊恼地说道:“今日睡得时间太久,我都要忘记了。你快说,他们为何接近我?” 钟九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开口:“他们无意间得知你与众不同,便想着倘若吃了你的心肝,吸了你的三魂七魄,是不是能提高自己的功力。我曾经见到过他们,也受了他们的蒙骗,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鬼魂,还警告过他们不许靠近你。没想到他们竟存了这样恶毒的心思,根本就是要害你。” 琳琅听完钟九的话,皱眉问:“只是这样?” “那你以为呢?”钟九反问道。 “他们既然想害我,怎么会因为你的警告就远离了我?难道不会再另寻时机吗?” “你忘记了你后来捡的玉佩吗?以他们的那点三脚猫的功力,还不敢那样的胆大妄为。更何况,有我在你身边,又有谁敢来伤害你。” “他们为何现在又出现了?” “害不了你,还不能去害旁人吗?” 琳琅沉默下来,当初她对他们那样好,却没想到他们却是来害她的。要不是那时钟九出现,她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世间,与人为善,并一定就能换来真心。更何况她面对的是孤魂野鬼,连心都没有。 钟九知道她心中难过,便好言相劝:“不要为不值得的事情,伤自己的心。” 琳琅呆呆地坐在那里,过了许久抬起头看着钟九,轻声问道:“你呢?你会伤我的心吗?想来,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心中总有不安。你有没有骗过我,你能和我保证你说的全是真的吗?” 钟九忽然愣住了,他没想到琳琅会这样问。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说他从未骗过她吗? 琳琅一直盯着他,等待他的答案,钟九无法,艰难地说道:“没有,我从未骗你。” 她忽然扬起嘴角笑笑,说道:“那便好,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钟九莫名地有些许紧张,不知道她又会问出什么来,于是便说:“太晚了,你快些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有什么问题,下次再问。” 琳琅不满,缠着他说道:“只是一个小问题而已,你可知道夜哥哥是谁?” 钟九忽然变了脸色,拂开琳琅拽着他衣袖的手,冷冷说道:“我怎么会知道什么夜哥哥,你从哪里听来的?” 琳琅哀怨地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什么夜哥哥,只是这个称呼今日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也挥不去,实在是奇怪。” “你应是做了什么怪梦吧,梦都是假的,不要信这些。我先走了,改日再见。”钟九慌乱地从椅子上起来,琳琅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便不见了。 第二十五章 元宵一夜 http://.biquxs.info/

琳琅时不时地总会做一些梦,梦境大多稀奇古怪,所以那位所谓的夜哥哥,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新年一过,很快就到了元宵节。洛阳城里的元宵节可比新年要热闹多了,街道上处处张灯结彩,满城的火树银花,格外的繁华热闹。 琳琅极爱逛灯市,元宵的灯市要持续三天,灯的样式繁复多彩。琳琅每当过年的时候就盼望着这几日,寻几个小伙伴一起逛灯市,猜灯谜,好不快活。最后再看一场烟花表演,才真真觉得这元宵佳节没有白过。辛弃疾有说:“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元宵这日,家家户户大街小巷,都点起了花灯。琳琅约着穆青去城里看灯,各家门前点着形式各异的灯,灯火照耀如同白昼一般。 到了城南,穆青嗷嗷叫了起来,“琳琅,你快看。” 顺着穆青手指的方向,那里建了一座高大的灯轮,高有近10丈,上面挂了数万盏灯。琳琅只觉得惊奇,往年可没有这么大的灯轮。这要耗费无数的人力,才能建造这样恢弘的灯轮。 两人正瞧的兴奋,远处又来了几支舞龙队,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街上的人挨人每走一步,都像是跨过了千山万水。琳琅拉着穆青想要去猜灯谜,只是人实在多,还未走到灯谜处,她们竟然走散了。 琳琅被如潮水般的行人,推着往前走。纵使再不得已,她也没有办法。最后,她到了哪里,她也完全弄不清楚。 正当她被挤得东歪西倒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身*住她的手,她才勉强站稳了些。那人的手掌宽厚,绝对不会是穆青,倒像是男人的手。琳琅想着大概是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下,某位先生认错了人,牵错了手。 虽是这样情有可原,琳琅不免还是有些恼怒。因为她想要挣脱那只手,却被人紧紧攥住,任凭她如何用力,却始终逃脱不开。 她终于意识到,兴许根本是有人趁乱使坏,想要占人便宜罢了。她微微咬牙,要是让她知道是谁这样胆大放肆,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他。只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根本回不了头,去看一看这手的主人,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登徒子。 过了片刻,忽然有人靠近她。琳琅心里一惊,另外一只手摸向怀里的刀,只知道这刀对于鬼魂的威力无穷,今日也要在人身上试一试。 她刚摸到刀柄,就听见身后的人说道:“你走慢一些,到我身边来。” 琳琅稍稍扭转了下头,才看到和她讲话的人,竟然是钟九。 她不由得喜上眉梢,正发愁她自己一个人看灯,无趣得很呢。可钟九出现,又不见得有什么好事,她又耷拉下了脑袋。 “你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前来,真的是让人扫兴。”琳琅抱怨道。 钟九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她的鼻尖,好笑道:“我来只是逛逛灯市,看看歌舞罢了,怎地就扫了你的兴?” 琳琅咦了一声,道:“你竟不是让我同你去捉鬼?” 钟九只对着她笑笑,也不回答她。他牵着她拨开来来往往的人群,走了好大一段路,才走到人群稍稍稀少的街道。琳琅长长呼了一口气,人少的地方,连空气都觉得新鲜无比。 远处是一条护城河,河里已经放了不少的灯。琳琅拉着钟九快步往前走,兴奋异常地说:“我们也去放几盏灯吧。” 到了河边百米处,有人在摆摊卖各式的花灯。琳琅去买了几盏,同钟九一起小心翼翼地放进河里。琳琅闭着拴眼,双手合十,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过了片刻,琳琅回头看着钟九,好奇问道:“你怎么不许愿?” 钟九愣了一愣说道:“我没有什么愿望,自然没什么好许的。” 琳琅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更加疑惑:“真奇怪,哪里有人没有愿望的?” 钟九不说话,将自己的手递向琳琅。河沿湿滑,琳琅两只手拎着裙摆,要上到岸边,实在有些艰难。看着递过来的手,她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手放进钟九的掌心。 钟九的手掌温暖宽厚,握着让人心安。琳琅心头一热,只觉得面红耳赤,心脏扑通扑通,像是擂鼓一般,直震得胸腔咚咚作响。 到了岸上,钟九并没有放开她的手。他们一直穿越了一整条街道,直到在另一条的街心,看见不远处的红衣女子,他们才停了下来。 红绫站在一家店铺的灯笼下,火光照在她的脸上,影影绰绰,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琳琅有些害怕,慢慢移动脚步,躲在钟九的身后。只是她又好奇,微微露出一双眼睛,抬头看看钟九,又看看红绫。他们一时都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在等对方,看谁先沉不住气。 过了许久,红绫才款步而来。她走到他们面前,也不说话,只盯着钟九的身后。 钟九忍不住,冷声问红绫:“你到底想做什么?” 红绫笑了笑,柔声说道:“我想做什么?今日是元宵佳节,我还不能来看看灯?怎么你能来,我便不能来了?” 钟九哼了一声,又道:“你可向来不喜热闹,这样的场合怕是不大适合你。” 红绫抚了抚鬓边的头发,捻起一缕绕在食指间,哈哈媚笑几声,眼神却冷了几分:“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欢一成不变。这样好的日子,躲起来总是不行的。我也是在河边放了灯,许了愿的。就是不知道今日,能否然让我的愿望成真。” “红绫,有我在,你休想动她一分。”钟九动怒,语气凌厉,琳琅听到耳朵里,也不由得颤了颤。 她自是不知道红绫的目的,为何总缠着她不放。如果是因为当初她不小心扰了红绫的清修,她也已经道过谦,她也再无他法。 琳琅悄悄在身后拽了钟九的衣袖,小声道:“我能说几句话吗?” 钟九像是思考了一会儿,低低地“嗯”了一声,微微向左移动了半步,琳琅露出半个身子。她看着红绫道:“你究竟怎么才能放过我?” 红绫眼睛里满是怒火,冷冷地盯着琳琅,像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火窟窿一样。过了片刻,红绫又忽然笑了起来,语气漫不经心:“要我放过你,说来也容易,你的心肝给我尝尝好不好?” 琳琅浑身打了个冷颤,红绫明明是一幅温声细语的模样,可让人生出一股恶寒。她咬牙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非要置我与死地不可?” 红绫皱了皱眉,软声道:“无冤无仇吗?我怎么觉得我们的仇怨很深啊。” “那时打扰到你,我本就是无意的。你何必再这样纠缠不休,更何况我又不认识你,哪里来的冤仇?”琳琅不解道。 “我自会让你记起我。”红绫冷笑了一声,从她的袖口处摸出一根发簪,在琳琅面前晃了晃,问道:“你可认得。” 琳琅瞧了眼那发簪,白玉的材质,光亮剔透。上面似乎刻着什么花纹,只是烛火昏暗,看得并不真切。只是从那外形来看,她并没有见过。 琳琅摇摇头,道:“从未见过,也不认得。” 红绫见她对着那簪子无动于衷,终于变了脸色,她大怒道:“今日我们总要有个了断。”说完便扑向琳琅,琳琅吓得尖叫一声,钟九在她身边推了她一把。琳琅向后踉跄了几步,待她站稳,钟九已经和红菱打成一团。 琳琅找了个角落悄悄躲起来,抽出怀里的刀,握在手里。 红绫手里并没有武器,只是她的那条红色披帛,却有近五米长,像是一条长长的鞭子。纵使钟九有长剑在手,也不能轻易近她的身。 夜已经深了,街道上的人越发的稀少。这条街本就萧条,此刻更是没有一个人影。钟九和红绫打了半日,竟难分上下。 远处的灯轮还散发着明晃晃的光,红绫其实已然撑不住了,钟九根本是想要费尽她的体力。她大口的喘息,终于在最后一回合,她怒气冲冲地喊停。 她从来都不是钟九的对手,他们能对打这样久,分明是钟九在羞辱她。红绫咬牙瞪着钟九,气喘吁吁地说道:“你能护她到几时?” 钟九收了手上的剑,扬起头望着头顶上的那轮明月,似乎被云雾遮住了,有些模糊。他看了许久才道:“直到我死。” 红绫惨淡地笑了笑:“钟九,你还是这般固执,她若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不知道领不领你这份情。” “她不会知道的。”钟九一脸笃定地说道。 “钟九,你太自信了。你大概不知道,当年她在喝下孟婆汤投胎之前,夜君悄悄在她胸前种了棵彼岸花。它现在正一点一点的生根发芽,等到完全开花的那天,她就会记起以前所有的事。到那时,她可不是你能护得了的。你不要忘了,她当初是如何的野心勃勃。你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她就能变成一个单纯无害的小白兔了吗?” 钟九从不知道彼岸花的事,这让他不安,让他恐惧。他上前一把扼住红绫的喉咙,阴沉地问:“你从哪里得知的?” 红绫看着钟九终于失控,轻柔地笑起来,只是钟九的手掌,让她憋闷的难以呼吸,脸色涨得通红,说出来的话粗重沙哑:“我自有我的办法,知己知彼,才能战无不胜,不是吗?让我奇怪的是,你竟然不知?奉劝你赶紧到冥界去,好好问一问尊敬的神荼大人,他可是一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钟九松开手,红绫轰然倒地,在地上喘息了半日。再抬起头,钟九已经从一旁的角落里,拽着一脸迷茫的琳琅,大步离开。 第二十六章 不会害你 http://.biquxs.info/

钟九拖着琳琅一路到了林中小楼,将琳琅扔到一旁的藤椅上。他的脸色极其难看,攥着双手在琳琅面前来回的踱步。 琳琅不知道他为什么生这样大的气,大概是那个红绫。兴许也和她有关,毕竟红绫每次出现,都是因她而来。只是她实在不清楚自己和红绫究竟有什么渊源,似乎并不只是因为她无意间打扰到红绫的清修。 红绫拿出来的那枚玉簪,说实话,她也并不是毫无印象。似乎在哪里见过,就像她曾经觉得在哪里见过钟九一样。但是她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也为避免红绫纠缠,她只好撒了一个谎。 后来他们打了起来,再后来他们说到了什么,钟九在气冲冲地拎着她走掉。至于是什么原因,她猜不到,而自己心中又十分好奇。 她盯着焦躁的钟九看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怎么了?是因为我吗?” 钟九忽然停了下来,猛地转过身,他的眼睛赤红,似乎要喷出火来。钟九上前一把将她从藤椅上拽了起来,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衣领,粗鲁地用力往下扯,外衣连同里面的中衣,一起被扯开,琳琅洁白圆润的肩头漏了出来。 琳琅一声惊呼,瞬间反应过来,双手紧紧抓住衣领,以免钟九将她的衣衫全部扯下来。 她不知道钟九为什么会忽然脱她的衣衫,心中虽然惊恐,但仍忍不住愤怒开口:“你想干什么?” 钟九愣了片刻,蓦然松开了手。琳琅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衫,眼角有一滴泪珠滑落。她怕这样的钟九,她也从未见过钟九这样的失控。 琳琅静静地站在那里,轻声开口:“太晚了,我得回家了。” 她刚迈出一步,钟九忽然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拉,她就被拥入了钟九怀中。琳琅心头一颤,想要挣扎出去,却被抱得更紧。钟九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按在她的脑后,像被困在一个结实的牢笼中,丝毫动弹不得。 他将头搁在她的肩膀,轻柔的声音在琳琅耳边响起,却透着几分哀伤:“琳琅,琳琅,你听我的话好不好?” 琳琅不知该作何反应,她窝在钟九的胸口,可以清晰地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她有些喘不过气,只好在他怀里胡乱地点点头,道:“你要先放开我,我快要被闷死了。” 钟九稍稍松了手臂,却仍然没有将她放开。他贴在她耳边继续说道:“琳琅,假如,我是说假如,我骗了你,你可会原谅我?” 琳琅不解地问道:“你是哪里骗了我,说来听听,如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此刻就原谅你。难道你忽然这个样子,只是因为什么地方骗了我?” 钟九终于放开她,脸色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刚才那样粗鲁急躁的钟九似乎从未出现。他淡淡地答:“不是,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琳琅心中有些不满,明明是他先对她不轨的,现在却又这般云淡风轻。她语气已经有些不善:“所以刚才的事情,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道理,你可懂?我可是还未出阁的女子,就这样被你看了身子,你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钟九忽然笑了笑,缓缓开口:“那你想要怎样,难道你想要我为你的终身负责?” 被他这样不在意的语气调侃,琳琅到底是单纯不经世事,心脏不由跳得飞快,脸上也挂上了红晕。她恼怒道:“我不知道你竟这样无礼,枉费我以为你……以为你……”以为他是什么谦谦公子,只是她被气得说不完整话,钟九的脸上却依然挂着浅淡的笑容,她咬着嘴唇,怒目瞪着他。 钟九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叹了一口气道:“不要生气了,刚才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只是这样?”琳琅反问道。 钟九挑眉道:“那你还想怎样?” “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为何会突然那样对我?可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琳琅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 只是钟九一脸的平和,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他随意地答道:“你背后能有什么东西?你就权当我刚才发疯了吧。” 听了钟九的话,琳琅却笑了笑:“你和红绫的话,我虽然并未听清,但还是听到一些的。她说有人在我胸前种了什么东西,所以你才发了怒,不是吗?” 钟九仍然是一样的表情,眼神,连脸上的肌肉都纹丝未动。琳琅继续说道:“让我猜一猜,红绫一直纠缠与我,还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开始想不通,现在我忽然有些明白过来。我和红绫是不是曾经认识?或者也可以说,我和你也是认识的。是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失忆了?还是我根本就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人,因为某些原因,转世投胎了?” 钟九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的眼睛里的痛苦和哀伤转瞬即逝,快得琳琅都没有来得及分辨清楚。钟九垂着眼眸,沉默半日,才扯起嘴角笑了笑说道:“你是不是听说书的讲故事,听得太多了,自己竟然也编的这样荒诞离奇。以后你家里要是不开客栈了,你也可以去做个说书先生,指定能赚不少钱。” 琳琅无奈,只白了他一眼,道:“随便你怎么想吧,你要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的。” 钟九眉心跳了一跳,伸出手想要去握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他的手掌尴尬地停在那里,过了片刻,他遗憾地收回,轻声说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的时候,一路无言。到了客栈,采薇他们竟然都已经入睡。琳琅奇怪,她都还没有回来,采薇竟这样放心自己?待回到房间,她才终于明了,床上可不是已经躺了一个“她”。 怪不得钟九非要随他来房间,只见他的手臂一挥,那个“她”已经无影无踪了。 琳琅坐在床上,正要脱鞋,钟九却依然抱着手臂站在窗口。琳琅停下手里的动作,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走,难道还想要看我后背到底有什么吗?” 钟九愣了一下,随后淡淡说道:“我要是真的想看,有的是方法,你以为凭你能防得住我?” 他这样不妨不备地将实话说出口,琳琅还并不能把他怎么样了。她将脚上的鞋甩掉,甩得远远的。那只被甩到了书桌下面,翻了了几个个儿的鞋,正于是着她此刻的心情。她快速拉起床上的被子,和衣背对着他躺好。 钟九停了一会儿,捡起桌子下的那只鞋,和床边的那只整齐摆好。然后站在床边,幽幽地叹口气,然后说道:“琳琅,无论我曾经对你做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从不会害你。” 琳琅枕着自己的手臂,并不想搭理他。只是他也竟不说话了,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又过了片刻,琳琅最先忍不住,咬牙说道:“你既然不会害我,那告诉我事实真相又有何妨?何必要藏着掖着。你就算真的做过什么不对的事情,我也不会怪你的。就凭你长得这样好看,我都能原谅你一次。你不能说我肤浅啊,谁不喜欢欣赏美的事物。你看,你今天竟然扒了我的衣服,我都被你看光了,不也原谅你了吗?但是,我警告你,可不许再有下次。我好歹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若是这样的事情被人知道了,该说我浪荡了。” 钟九并不回应她,琳琅急了,蹭地坐起来,气哼哼地说道:“我说的你听见了没有……”一回头,却发现房间里,除了她,早就没有了人。 琳琅恨恨地捶了几下床,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走了也不说一声,害我白费一番口舌。” 她又躺回床上,昏昏欲睡中,忽然想起红绫的那一番话。她从床上坐起来,脱掉自己身上的外衫,只着中衣下床。来到梳妆台前,轻轻点亮了一盏灯。她小心地四处看了看,房门和窗户都紧紧闭着,房间里也只有她一人,她这才略略放了些心。 趁着昏暗的烛火,她正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坐下,缓缓褪掉中衣,身上只穿着一个猩红的肚兜,肚兜上绣着一朵不知名的花,如龙爪般的花朵,在这样静谧的夜里,开得十分绚烂。 琳琅将乌黑的长发全部拨到身后,慢慢地解开肚兜,露出小巧精致的锁骨,锁骨下方有一个小小的指甲盖般的红点,像是一个刚刚破土而出的小芽。她十分疑惑,从前她并不知道背后有这样一个红点。她还记得孩童时,采薇为她沐浴,还与她玩笑着说:“身上连个胎记都没有,以后若是不小心丢了,想要认亲都不容易。” 所以这个记号到底是何时出现的?她竟然都不知道。这莫非就是红绫所说的,被人种的什么东西?可这又是个什么东西?对她有没有什么害处?想来大概也不是什么好物件,否则钟九也不会那样的动怒。 琳琅正百思不得其解,屋里忽然有一声响动。她猛地回头,仔细分辨了会儿,似乎并没有什么声音。她还是十分快速地将中衣穿好,吹灭了房间里的灯。 她摸索着爬到床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她朝窗外望了望,已经近黎明。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琳琅已然困倦至极,不消一刻的时间,她便睡了过去。朦朦胧胧间,她似乎听见一声如有若无的叹息。 第二十七章 失魂蛊毒 http://.biquxs.info/

神荼坐在帷帐后,听钟九慢慢道来,夜君将彼岸花种在了琳琅的身上。一向沉稳淡定的他,蹭地从座椅上坐了起来,冷声问钟九:“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从哪里得知的?你又为何现在才知道?” 钟九微微颔首,答道:“我是听红绫说的,要不是她告知我,我竟完全不知。我已经……”他略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也已经证实了,琳琅胸前已经冒出了一点小芽。相信不需要太久的时间,就会彼岸花开。她……她也许就会记起从前的事了。” 神荼的手狠狠拍在座椅的扶手上,阴狠道:“绝不能让她记起从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本就不是什么池中物,野心大得很。你也知道,她当初是如何想要坐上本王的这个位置的。如若她再想重来一回,这冥界恐怕又将是炼狱。” 钟九又何尝想琳琅记起往事,从前琳琅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她能走上反叛的路,大多也是被逼无奈。如今她活得单纯自在,潇洒活泼,记起从前的事与她并没有什么好处。想及此,钟九问道:“冥王可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彼岸花开?” 神荼似有些疲惫,手指撑着额头,想了许久,才幽幽道来:“确实有一法,但也不知是否可行?” “大人说来听听吧,兴许有用呢。”钟九朗声说道。 神荼手指敲了敲扶手,沉声说:“你可听过失魂蛊?” 钟九眼神倏然一暗,脑海里浮现出用过失魂蛊的人,大多非疯即傻,没有能得善终的。琳琅断不可用这种蛊毒,于是他脱口便道:“此法不可。” 神荼冷冷地望着他,疾言厉色道:“有何不可?要不是你请我当初饶她一命,她早就灰飞烟灭,消失在这个世间了。哪里还会有今日的事情?想来还是因为你的妇人之心。” 钟九倏地跪在地上,额头狠狠磕在地面上,道:“冥王大人,那失魂毒是用在与冥界、与冥王不忠,大奸大恶的人身上,可琳琅并非这样的人。而她以后是否会记起从前的事,还未可知,就算她记起了,也不一定就会和过去一样,祸乱冥界。所以这蛊毒也不是非用不可,她现在只是一个凡人,用了失魂蛊,也是活不下去的。所以,恳请冥王……” “恳请我什么?”神荼冷冷打断钟九未说出口的求情,又继续说道:“既然是未可知的事,当然要未雨绸缪。她难道还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当初因为她的叛乱。死了多少我们的兵将,他们难道都该死吗?你也别忘了,她临投胎前是如何诅咒你我的。她如果一辈子只是个凡人也就罢了,我自然不会动她。可如今彼岸花开,恶魔自来。我可不能拿冥界的所有来做赌注,万一她卷土重来,你一个小小的鬼王,自然不用担任何干系,可我却要为此负责到底。” 钟九眼神微黯,头低垂下去,却还是不肯放弃,大声道:“兴许还有别的法子,也不是非得用失魂蛊。” 神荼摇摇头,阴冷地笑了一声:“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也只有失魂蛊才能搏一搏。你稍后去鬼婆那里,取一盅失魂蛊,下次再看见她便可以用了。” 钟九自知已回天无力,手掌撑在地上,缓缓起身,施了一礼道:“是,钟九遵命。” 钟九刚要走,又听到神荼在他身后沉声道:“吾期啊,你莫要怪我心狠。英宁能快活地活这样久,也已经是她的福气了。倘若她哪日被夜君虏了去,后果可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钟九没有回头,眼前仿佛蒙了一层雾气,他轻声道:“我明白。” 神荼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我实在担心你对她心软,你千万不要有侥幸的心理,而对她网开一面。夜君如今还未在英宁身边出现,只是他曾经被玄女封了灵力,现在还未完全恢复罢了。如果夜君完全恢复灵力,就算你我二人合力,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你记住,如果半月内,英宁不中失魂蛊,我便不叫她活在这世间了。” 钟九呆愣着站了片刻,身上起了一层密密的冷汗。他此刻的无力感,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所有人都要她死,连她最爱的玄女姑姑都放言,绝不插手冥界清理门户。她是死是活,都再与九天玄女无关。 他闭上双眼,似有若无地哀叹一声,然后镇定地说道:“冥王大人放心,我只要她活着。至于她变成什么样子,或痴或傻,我统统不在乎。” 看着钟九离去,神荼躺在座椅上,他更加的神思倦怠。往日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英宁这丫头,刚到冥界的时候,天真烂漫,活泼爱笑。他也是喜欢得不得了,才派他的爱将钟吾期教她学功夫、学规矩,谁承想,后来却变成那个样子。 鬼婆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婆婆,满脸皱纹似枯树皮,腰背驼得像一座小山。谁也不知道她的年纪,也许有几千年,也许有上万年。总之,自有了冥界,便有了鬼婆的存在。她擅养蛊虫,在她手里的蛊虫少说也有近百种。她专替冥王驯服那些不忠不义,妄想夺位的宵小之辈。而她最以为傲的,便是失魂蛊。 失魂蛊并不会让人死,却能让人忘记一切,脑海里永远是一片空白,活得了无生趣,最后变成一个傻子。这比死还让人难过,明明是清醒的,却只能痴傻过一生。 钟九到了鬼婆的殿里,那鬼婆正斜倚在正殿的躺椅上,头几乎垂直胸前,花白的头发零散地搭在椅背上,似乎已经睡着。 钟九缓缓上前,双手抱拳,轻声道:“冥王座下钟吾期,见过鬼婆大人。” 隔了许久,也不见鬼婆有所反应。碍于她在冥界的辈分,钟九不敢打扰,只好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过了近一个时辰,鬼婆才动了动枯瘦的手指,缓缓睁开灰白浑浊的眼睛。她因为驼背,直不起腰,连头也不大仰得起来,她抬起眼皮望了钟九一眼,操着粗糙暗哑的声音道:“吾期大人,你到我老婆子这里有何贵干哪?” 钟九好奇心起:“鬼婆大人认得我?” 鬼婆呵呵笑了几声,那笑声像是砂纸刮过墙壁一般,刺耳得很。她道:“吾期大人的神勇盖世,这冥界没有几个不知道大人的名号吧。” “既然婆婆知道吾期,那我便直说了。我奉冥王之命,来这里取一盅失魂蛊。”钟九开门见生地道。 鬼婆斜睨着他,沉声说道:“你可知这失魂蛊的功效?你确定要用在那丫头身上?” 钟九吃了一惊,急忙问:“婆婆知道我要给谁用?” 鬼婆神秘地一笑,步履蹒跚地进了内室,过了片刻,她手里托着一个小小的黑木盒子。她递到钟九面前,语气十分平淡地说:“这便是那失魂蛊了,老身劝你,要仔细想清楚再用。” 钟九并未接那盒子,而是单腿跪地,双手抱拳道:“吾期请婆婆赐教,除了这蛊毒,可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鬼婆十分干脆地摇摇头,道:“别无他法,倘若你们真的要让她忘记所有,这便是最好的方法了。你难道忘了,当初冥王就是要用这蛊毒治那丫头的。但冥王念你曾经救过他,才答应你让她投胎转世的。如今她身上被种了妖异之花——彼岸花,她是非死不可了。” 钟九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这不是她的错,这并不是她的错。是夜君蛊惑她,她才会……” “那又如何?就算是被夜君蛊惑,那也是因为她动了这种心思。否则没人能蛊惑得了她,你也不要替她找这种无法令人信服的借口。”鬼婆再次将那盒子递给钟九。 钟九无奈接下,迟疑着开口:“婆婆劝我要想清楚再用,又是何用意?” 鬼婆慢悠悠地走到座椅上,撑着座椅扶手缓缓坐下,微喘着粗气道:“那丫头也算与我有几面之缘,当初那样的明艳活泼,却被欲望迷昏了头脑。不知道怎么就被那夜君撺掇了,犯下滔天大罪。若是她那时乖乖地嫁与你,做个一品鬼后,不一样可以活得潇洒自在?到底是天界下来的,不甘心屈于臣下,最后才落得这样的下场。我也是可怜她,不愿看她再遭罪罢了。” 钟九心中涌起无尽的失望,手中紧紧握着那盒子,想要将它捏成粉末,那样琳琅就不用再用失魂蛊了。可是,如若不用,冥王又不肯轻易放过她。他何其为难,完全无能为力。 “婆婆当真一点法子也没有吗?”钟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忐忑难安地问。 鬼婆微闭着双眼,淡淡道:“冥界的一本《神魂录》上有载,彼岸花开,恶魔自来。至今,凡是身上种了彼岸花的人,没有谁能逃得开恶魔的掌控。从彼岸花在身体里生根发芽的那一刻,恶魔的欲望便从此深种,无解。我劝你小心使用失魂蛊,也是因为它并不一定完全管用,只看她心中的欲望是否强大。” 钟九神色惶然,心中最后的希望,完全坍塌。他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却费了全身的力气。他勉强站定,对着鬼婆施礼道:“多谢婆婆今日的指点。” 鬼婆摆了摆手道:“我哪里有什么指点,你自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兴许这丫头吉人自有天相,也未可知啊。” 钟九拿着失魂蛊,失魂落魄地离开鬼婆的大殿。冥界处在地狱中,暗无天日。英宁自小长在天界,她一来便不喜欢这里。 那时她总坐在奈何桥边,双手拖着脸颊,看着来来往往要去投胎的灵魂,慢慢过了奈何桥,然后喝下一碗孟婆汤。她皱着眉头对他说道:“吾期哥哥,他们为何要喝下这孟婆汤,忘了前世该多无趣呀。冥界也管得太多了,若我是冥王,就不叫他们喝这汤。带着前世的记忆,去来生寻找前世的人,那才有意思。” 如今她不仅忘记了前世,他还要对她用失魂蛊,叫她永远都不能记起前世。她终于被他变成了最无趣的人,就算再有一个来生,她的生命里也再不会有钟吾期这个名字了。 第二十八章 河里捉鬼 http://.biquxs.info/

过了元宵节,新年就算过完了。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琳琅又该去学堂念书,她早早地起床,梳了男子的发髻,一身灰白色袄衫,白皙的脸庞,活脱脱就是某家的清俊公子。 不知不觉间,琳琅已经17岁,竟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采薇只觉得安慰,想当初,她就那么大的一点,抱在小布包里。现在都已经比她还要高,也能帮她打理许多事,不枉费她辛苦养大。 琳琅照常去厨房里胡乱对付了点早餐,采薇一边嗔怪她,一边替她理好书包。琳琅接过包,欢快地跑去学堂。 大概是大家在过年期间,自由懒散惯了,各个在学堂里萎靡不振,半趴在书桌上,无精打采。连教书先生也无心授课,只讲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吩咐他们自由背书。背完一篇文章,到先生那里通过了,就可自行回家。 琳琅翻开书本,读了两篇《庄子》,眼见着学堂里的学生已经走了大半。穆青也悄悄地走到她身旁,和她耳语:“琳琅,我要先走了,我舅爷家里的孙子今天满月,我要喝满月酒去。” 琳琅支着头,瞧着穆青问:“你给先生背过书了?” 穆青嬉笑着说道:“才没有,那么长的文章,我怎么能背下来。” 琳琅合上书,手指抚了抚卷边的书角,问道:“那先生准许你走吗?” 穆青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讲台上的先生,仰躺在太师椅上,双眼紧闭,早就不知何时会周公去了。穆青忍住要出口的笑,小声说道:“先生都睡熟了,说不定早就忘了谁背过书,谁没有背过。反正我定时背不下来的,还不如早些溜走,兴许还能侥幸逃脱先生的责罚。” 琳琅知穆青素来不爱学习,每回学的文章,十有八九是背不下来的。先生责罚她,早就已经是常事。琳琅看她心焦的模样,便点头说道:“你要走就快些走,免得先生醒来,你就走不掉了。” 穆青兴奋地拍拍琳琅的肩膀,道:“那我先走了,明日上学堂再同你一起回家。” 还没等琳琅说话,穆青就一溜烟地跑掉了。刚出了学堂的大门,讲台上的先生就忽然一个寒颤,悠悠然地醒了过来。 他睡眼惺忪地瞧了瞧下面所剩无几的学生,沉沉地咳嗽一声,冲他们摆摆手说道:“都回家去吧,明日过来再给我背书吧。”说完就背着手站起来,迈着蹒跚的步伐,一摇一晃地去了后院。 琳琅叹口气,早知是这样,她也早日回家算了。这学堂四面通风,冻得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热气。她干脆利落地收拾了书包,起身往家里去。 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尽管已经到了春天,天气还是同冬天一样寒冷。阳光尽数照在身上,也不觉得多暖。琳琅低着头,抄着手,匆匆往家里赶。走到半道上,便迎面装进一个人身上。琳琅捂着头,哎哟一声,抬头便看见钟九冷峻如冰的脸。 琳琅倒是十分高兴,一把就拉住钟九的衣袖,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找我可是有事?” 钟九望着她也不说话,伸出手指抚在她的脸上。他的手指冰凉如水,没有一丝温度。琳琅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抬起手覆在钟九宽大的手掌上,轻轻地摩挲了几下,问道:“你的手怎么这样凉,比我的还要凉,你冷吗?” 钟九愣了片刻,忽然抽出他的手,紧握成拳,过了许久才慢慢松开,然后冷淡地说道:“今日南流河已经解冻,夜里,你随我去那里捉了那水鬼去。” 琳琅“哦”了一声,抬起头望着钟九说:“你夜里直接来找我就是,怎么这个时辰过来。这样阳光灿烂的白天看到你,我还真不习惯。” 钟九眼神黯淡下来,也没解释他为何会在这时出现,只淡淡说了一句:“快些回家吧,你娘亲已经做好了饭菜。”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琳琅觉得钟九今天的态度实在奇怪,只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着琳琅渐渐走远,直到背影消失不见,钟九才从一旁的丛林里出来。嘴里喃喃道:“这是我第一次在这样明媚的时刻见你,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时刻了,你生而灿烂,我却只能将你丢进无边的黑暗里。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注定要负你。” 夜,如期而至。琳琅斜倚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本旧书《花事记》。这是她在一个旧书摊上偶然购得的,上面记载了许多或常见的,或不知名的花,琳琅闲来无事读着,觉得甚是有趣。 只是今日琳琅到没什么心思,心里总时不时想起钟九,想起他那张时而含笑,时而冷峻的脸庞。正想得入神,眼前忽然一暗。琳琅抬起头,正是她魂牵梦萦的钟九。 她不由得心头一热,脸上似发烧一般。钟九大概也察觉她不对劲,紧紧盯着她的脸,柔声问:“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坦?脸怎么这样红?”说着就伸手抚向她的额头,琳琅一惊,忙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站在离钟九半米的位置,低垂着眼睛,望着地面,羞涩说道:“我没事,只是有点热罢了。” 钟九皱着眉毛,看了看半开的窗户,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天气并没有因为春天的到来,而变得暖和。外面的微风吹进来,还是几分凉意。琳琅却说热,也不知热从何来。 只是他也并不想追究这个问题,看着他扔向一旁的书。钟九拿起来,随手翻了几页,正翻到介绍彼岸花的那页。钟九用力捏住那一页,胸脯上下欺负,似乎在隐忍什么。 琳琅小心地走过去,歪着头瞧了一眼,那页她已经读过了。彼岸花,传说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被众魔遣回,但仍徘徊于黄泉路上,众魔不忍,遂同意让她开在此路上,给离开人界的魂们一个指引与安慰。也有说彼岸花根本就是恶魔的化身,代表着不祥与死亡。 钟九啪地合上书,转过身冷冷地瞪着她:“你哪里来的这本书?你知道了什么?” 琳琅不知他为何忽然变脸,唯唯诺诺地答:“在西城旧书摊上淘来的,我也没有知道什么,只是了解了一些花的品种,产在何地,花语是什么,仅此而已。” 钟九似乎并不信她的话,瞧了她半日,又问道:“只是这样?没有骗我?” 琳琅摇摇头,举起手道:“我可以发誓,绝对没有撒谎骗你,我说的是真的。这本书买来很久了,我也只是偶尔才会翻一翻。” 钟九将书塞进自己怀里,叹了一口气,好似是松了一口气。他道:“借我看一看,我觉得这书的内容很不错。” 琳琅终于扬起笑脸,道:“你也觉得不错是不是?我也觉得很好看,里面还有插画。有些花我都没听说过,只是看着图片很漂亮。就刚才那页的彼岸花,我都没有见过。听说它只长在冥界的黄泉路上,你什么时候从冥界来,能否给我带上一朵,让我瞧一瞧。” 钟九哼了一声道:“那花只开在冥界,带到人间来会迅速枯萎,你是见不到的。” 琳琅甚是遗憾,不无感叹道:“怎会这样脆弱,我好想见一见,它开得实在漂亮。”她说完又忽然打了个响指,兴奋道:“要不,你带我去冥界瞧瞧。” 钟九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冷冷道:“想都不要想,人只有死了才能去冥界,你要现在死吗?” 琳琅瞬时摇了摇头,急忙开口:“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死。” 钟九的脸色微变,忙转过身背对着琳琅,轻声说:“走吧,到时辰了。” 琳琅抬腿正要随他走,只见他一挥衣袖,房间里的蜡烛瞬间熄灭。琳琅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她不满地控诉:“你也等我们出去了再熄灯啊,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琳琅伸出双手,摸索着往前走,忽然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指。钟九的手掌温暖干燥,琳琅心中一软,嘴角不由得扬起。 钟九牵着她的手,一路无言地到了南流河。河里的冰初破冻,近旁便能听见水缓缓流动的声音。 钟九放开她的手,琳琅只觉得手心一凉,缓缓抬起那只手放在胸前,上面似乎还残存着钟九身上的味道。那股淡淡的熏香味,她像是已经闻过千百遍,早就刻进了身体各个角落。 钟九并没注意到她的心思,而是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衫。琳琅瞪着双眼,像是受到了惊吓。她急忙捂住双眼,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你脱衣服做什么?” 钟九修长有力的手指忽然停下来,看着尴尬害羞的琳琅,轻轻笑了几声:“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要下河去捉那孽障,不脱衣服怎么行?” 琳琅听到他只是要去捉鬼,并不是有什么不轨。她才慢慢放下手,别开脸望向另外一边,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钟九又笑了笑,才继续自己的动作。琳琅到底好奇,虽然别开脸,还是拿余光偷偷地瞧。这一瞧不要紧,她心中瞬间像烧起了一把火。她一直觉得钟九皮肤白皙,有时候还透着点苍白。若不是他身上有功夫,平时看起来就是一个文弱书生。可不曾想,他现在上身赤,裸,露出壮硕的胸膛,腹部肌理分明,结结实实的几块肌肉,哪里会是书生会有的身体。这样的身体,让人看起来,心头发热。 琳琅慌忙背过身,再不敢转过去。可钟九却忽然走过来,琳琅害怕地眼睛不敢乱看,恨不得自己此刻是个瞎子。 钟九握住她的手,低着头看着她说:“你拿好噬魂刀,万一那东西从河里跑出来,我一时顾不上你也是有的,你还是要好好保护自己。” 钟九从没有这样温柔过,琳琅心尖都是颤的,而眼睛又正对着他的胸口,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觉得自己此刻实在不堪,也不想钟九察觉到她的失态,急忙说道:“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钟九微微一笑,伸手将她鬓边的乱发掖在耳后,然后柔声说道:“好姑娘,等我回来。” 琳琅脸庞已经完全红透,烧得她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为灰烬。她的头垂得更低,轻轻嗯了一声。 钟九放开她,一转身就跃进河中。河面上惊起一阵水花,但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便恢复了一片宁静。 第二十九章 种失魂蛊 http://.biquxs.info/

琳琅拿出噬魂刀,刀柄上刻着的那个“宁”字,她好奇了很久。她曾经问过钟九,宁字是何意。钟九开始并不答她的问题,也是被她缠的久了,他才不耐地说:“是平和安宁的意思。” 琳琅并不信,如果只是这样简单的意思,他为何一早不告诉她,遮遮掩掩的,才更加令人生疑。只是钟九不愿多说,她也不好再问。 琳琅抽出明晃晃的刀,在月光的映照下,刀光亮得格外妖异。不似寻常的刀,它亮得阴森凛冽,让人看着就心生寒意。琳琅摸了摸刀身,冰凉刺骨。她又忽然笑了笑,这本就不是什么寻常的刀,自然要与众不同些。 琳琅站在岸边等了许久,依然不见钟九的踪影。河面上仍是平静地像面镜子般,按说这南流河并不大,捉只水鬼应该不会太费功夫。怎地这么久也不见出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这河水越是平静,琳琅的心中越是惶恐。 她在河边来来回回地踱步,忽然河上似乎起了一阵风,河面泛起一阵小小的涟漪。又过了片刻。涟漪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漩涡。琳琅紧张地握紧手里的刀,只怕下一刻就会什么东西跳出来。也许是钟九,也许是那水鬼。她自然希望是钟九出来,也能预示着他是安全无恙的。 漩涡越来越大,不一会又激起一股大的水花,水花蹿向空中,又哗啦啦地落下来。河流附近像下了一场大雨,琳琅躲闪不及,被落下的水滴淋了一身。 她还没来的整理自己湿透的衣衫,一个庞大的黑黢黢的东西,从某一处漩涡里冲了出来。 琳琅定睛一瞧,乱糟糟缠成一团的头发,长至脚踝,尖而长的獠牙,约有一寸长。白色的眼珠快要瞪了出来,伸出双手直冲着琳琅过去。 琳琅害怕地慌忙后退几步,却被河边的卵石绊倒,她跌坐在湿软的泥土里。水鬼一下捉住她的脚踝,琳琅尖叫一声,挥着手里的刀看向水鬼的手腕。 水鬼逃得快,但还是在他的手腕划了一道口子。水鬼被激怒,露出长长的獠牙,瞪着硕大的眼睛,喉咙里霍霍作响,像极了某种野兽的声音。 琳琅心惊胆战地从地上怕了起来,微微弯着腰,高高举起手里的刀,做出搏斗的姿势。她看起来还算英勇,可心里早已经抖成筛子。水鬼出来了,可钟九还没出现,他一定是出事了。她的眼眶一热,眼泪便落了下来。钟九如果出事了,恐怕她也定活不成。连他都搞不定,就凭她一无是处的本事,还能耐得了这水鬼? 也好,钟九若是走了,她也不愿独活,正好可以去冥界走一走,看看那里的彼岸花开。 水鬼猛地扑了过来,琳琅哪里能躲闪开。她紧闭着双眼,胡乱挥着手里的刀。只是她突然飞起来是怎么回事?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钟九的脸,琳琅开心地抱紧他的脖子,朗声说道:“你竟没死?” 钟九冷冷地瞧着她,道:“怎么?你希望我死?” 琳琅被他抱着从半空中落了地,她太高兴而忘记松开自己的手,她继续说道:“怎么会?你一直不出来,我以为你……总之你没事就好。” 钟九无奈地低头看着她:“你能先松开我吗?” 琳琅这才记起,她正抱着他的脖子。她尴尬地笑了笑,慌忙松开双臂。只是那水鬼扑了个空,更加恼怒,他瞬间转身,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们扑了过来。 钟九一直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掌伸开,那把长剑出现,在月光下闪着冷冷的银光。 水鬼还未近身,就被他一剑斩向胸膛。那水鬼极快的速度闪身躲过,一直手掌趁钟九不备,伸向琳琅。 琳琅握着短刀狠狠砍向水鬼的手臂,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半截手臂便自身上落下。 水鬼疼得仰天长啸,钟九迅速出击,手里的长剑直直的刺向水鬼的喉咙。一声短促的吼叫,水鬼轰然倒地。钟九要过琳琅的噬魂刀,重重地又补了一刀,一瞬间,那水鬼便化为乌有。 琳琅跌在地上,重重地喘着粗气。钟九手收了剑,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又将短刀还给她。 琳琅有气无力地接过去,放进怀里。钟九扶她起来,她却腿一软,跌进钟九的怀里。 钟九叹了一口气,将她打横抱起来,轻声说道:“吓着你了是不是?” 琳琅枕在钟九宽阔的肩膀,伸出手臂圈着他的脖颈,微微红了眼圈。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没见过这样厉害的鬼。” 钟九抱着她的手臂略紧了紧,道:“是我不好,我低估了这鬼的能力。在水里被他使的障眼法骗了,所以才晚了一步出来。” 琳琅大约真的是怕了,躲在他怀里直发抖。到了客栈,到了她的房间,她才好了一些。钟九在她的箱子里寻了一身干净的衣衫,递给她道:“你的衣服都湿了,快些换下来,仔细着着凉。” 琳琅红着脸接过,放下床上的帷帐,脱了湿透的衣衫,扔了出去。钟九站得离床远远的,帷帐后面透着烛光,可以看到一点背影,偶尔能听见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 自窗户吹进一阵微风,掀起帷帐的一角。琳琅正背对着钟九,已经脱下了全部衣衫,钟九不小心便瞧见了她光洁的后背,还有后背上的那一点红,似乎又长大了一些。 琳琅换好衣服,掀开帷帐缓步出来。 钟九望着她娇俏天真的模样,心里蓦然疼了起来。离冥王的半月之期,只剩下两日,今天他本是来给她下蛊的。她现在这副样子,叫他如何能下得了手。 他到底心软,明日再去求求冥王,兴许还有回环的余地。钟九安抚了她一会,起身便要走。他又忽然停下来,冥王怎么会同意?如若他不动手,冥王来的话,琳琅怕是只有死了。 他正犹豫不决,琳琅却忽然拽着他的衣角,咬着嘴唇小声道:“你今夜能否不走,陪着我可好?我……我有些怕。” 钟九盯着她,她那样美丽,温柔又无辜的眼神,白净的脸庞,红润的嘴唇。钟九的心脏像被无数双手,在胸膛里撕扯,疼得他无以复加。 他恨的牙都要咬碎,夜君到底为何不肯放过她?要让她承受这样的苦楚,他那时拼尽了全力,才救下她一命。而如今,他又不得不送她下地狱。 琳琅看着钟九的脸色变了又变,眼神一会儿柔和,一会又杀气沉沉。她一时无措,终于松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若是不愿意,你走便是,我也不是那么害怕。” 钟九咬牙,伸出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拉得近一些,望着她如水般的眼眸,低头吻在她的眉心。 琳琅吃了一惊,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她没想到,做梦也没想到,钟九会突然吻她。 她紧张的双手不知要放在何处,只能垂着手扣自己的指甲。钟九的唇是热的,不像他的身体那样冷。 钟九的眼前出现了从前的一幕幕,想起她那时窝在他怀里,笑着对他说:“吾期哥哥,你是真的愿意娶我吗?” 他也开心地笑,宠溺地抚摸着她细腻的脸颊,说道:“我真的愿意,我要让你做我的鬼后,做我唯一的鬼后。” 她忽然又变得失落,沮丧地开口:“倘若我嫁给你,便再不能回天界了。” 他紧张起来,凡事不能两全,有所得便要有所失。只是他再贪心想要她,也要尊重她的选择,他小心开口问:“那你是要嫁我,还是要回天界?” 她皱眉思考了很久,久到他以为就要失去她了,终于听到她说:“比起回天界,我还是更愿意嫁给你,做你的鬼后。” 他终于笑了起来,双手捧着她的脸,像是捧着稀世珍宝。他铿锵有力地道:“宁儿,我的好宁儿,我定不会叫你后悔。” 琳琅只沉浸在这样甜蜜的时刻,完全不知天地为何物。钟九一吻过罢,将她揽在怀里,放在琳琅背后的手微动,衣袖里掉出一只金色的蛊虫,精力旺盛地扭动着身子,正落在他的手心。他痛苦地闭紧双眼,待睁开时,却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琳琅忽然觉得脖子间,针扎似的疼了一下,低低叫了一声。钟九即刻放开她,眼神平静地问:“怎么了?可是我弄疼你了?” 琳琅皱着眉,摸了摸脖子的一侧,手指放在眼前,手指上空无一物,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她不甚在意地说:“好像被虫子咬了一下。” 钟九衣袖下的手,抖了一抖,有些紧张地说:“这种天气怎么会有虫子?” 琳琅笑了笑:“有也没关系,被虫子咬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钟九轻柔地摸摸她的头,意味深长地说道:“琳琅,你不要怪我。” 琳琅脸色倏地一红,她转过身背对着钟九,语气羞涩地说道:“我怎会怪你,我心里是愿意的。” 钟九知道琳琅是误会他亲吻她的事情,可如果是这样便好了。那样龌龊的事情,他怎么能对她开口。 钟九哄着琳琅入睡,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美好安静的睡颜。钟九哀哀叹息,滚烫的泪水,自眼睛里流出,落在他的手背,却烧灼着他的心。 他给琳琅掖好被角,起身要走,衣摆一沉,低头看,却是琳琅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钟九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她的手胡乱挥了几下,嘴里咕哝一句:“钟九哥哥,不要走,你不要走。”然后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钟九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摸了摸她的脸,转身消失在房间里。 第三十章 凌夜其人 http://.biquxs.info/

神荼缚手站在他寝殿的门口,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长长的飘带系着。脸上遮着黑纱,给清冷的冥王更添几分神秘。他的身上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长袍上绣着火红的花纹,在晦暗的冥界,显得格外的艳丽。 钟九低头立在他的身边,听见他漫不经心地问:“失魂蛊已经下了?” 钟九低低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一个字。神荼转身睨了他一眼,轻笑道:“怎么?你后悔了?” 钟九眼神一凛,过了片刻才咬牙吐出两个字:“不悔。” 神荼呵呵笑了几声,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云淡风轻地说道:“口是心非。” 就这样四个字,钟九心中又是一阵刺痛,他说不后悔的确是假的。可又能如何呢?就算后悔,他也只能这么做。他不想她死,他宁愿她永远不记得有钟吾期,也不愿这世间再无白英宁。 神荼理了理长袍的下摆,在殿前的台阶上坐下,伸出手指指向远处,对钟九说道:“你看,这冥界一派祥和,大家都各司其职,过着稳定安宁的生活。”他抬头看了钟九一眼,继续说道:“难道我们要打破这样平静的生活吗?” 钟九默默无言地望向远处,一时心绪难平,为了冥界的安稳,牺牲英宁是不是对的? 一个鬼差忽然踉跄跑来,远远地停下来,双手抱拳半跪在台阶下。 神荼眉心皱起,冷冷道:“发生何事了,慌成这个样子?” 鬼差施了一礼大声说道:“凌夜杀了几个看守的鬼差,逃走了。” “什么?那个小鬼?”神荼不信,那个小鬼他见过,没有一点灵力,日日嚷着找他的娘亲,给点吃的就喜笑颜开,分明是一个幼齿小娃,能有什么能力杀死几个鬼差。 鬼差又道:“今日给他送餐的时候,他忽然像变了性般,出手毫不留情,根本没打算留活口。” 神荼和钟九对视一眼,才有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匆匆赶到关押凌夜的地牢,牢门口一片狼藉,的确是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 再往里走,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鬼差,本关着凌夜的牢里,早就空空如也。钟九上去查看,全被扭断了喉咙。一招致命,手段残忍又干脆。 钟九抬头望着神荼,想要说什么。神荼却伸出一根食指竖在唇边,轻声说道:“到我殿里说。” 临走之前,神荼又和其他鬼差交代,好生收拾这里,余下的事他自有安排。 到了神荼的殿里,钟九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像是夜君的手段。” “凌夜,夜君……”神荼反复咀嚼着这两个本不太相干的名字,过了许久才冷哼了一声:“很好,竟然跑到冥界来修复他的灵力,果然胆大心细,是真当我神荼好欺负啊。” “冥王大人,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钟九问道。 神荼忽然笑了笑,目光紧紧盯着钟九道:“吾期,你说呢?” 钟九眉头紧锁,抿着嘴没有说话。神荼又道:“你这样聪明,自然已明白我的意思。” 钟九似乎像没听见,挺直着脊背,依然不发一言。神荼终于不耐道:“英宁是夜君的武器,又何尝不是我们的武器。” 钟九维持的平静的心,终于不再淡定,他惨然开口:“我不想……” “你不想?到了这种境地,容不得你不想。冥界的命运现在可攥在你的手里,生存还是灭亡,你好好想想。”神荼冷硬地说道。见钟九仍然无动于衷,他又放缓态度道:“英宁已经中了蛊毒,你就要好好利用。若是她落进夜君手里,想起前尘往事,再与夜君联手对付冥界,这里可是凶多吉少。你要让英宁什么都想不起来,还要让她以为夜君是十恶不赦的魔鬼,我们才会有胜算。你莫要忘了,英宁也是夜君心里的朱砂痣,她最具有做棋子的潜质。” 钟九隔了良久才黯然开口:“我不忍心欺骗她……” 神荼笑了笑,又再他的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你已经骗了她,你在她身上下了蛊。利用她一场,换来冥界一世安稳,也是她的福气。” 琳琅最近觉得很奇怪,她的记性越来越差,常常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事情。上学堂的时候,先生讲的课她听过就忘,文章也是背不下来。有时候连穆青都能背熟的,她却不能,为此挨了先生不少板子。 采薇察觉到她的异常,还请了郎中为她诊治。只是郎中来过以后,虽觉得她的脉象虚浮,但并没有找到什么病症。只说她可能睡眠不佳,未休息好的缘故。开了些安神的药,让她熬了喝。 喝了几剂,也并未见什么效果,反而又添了头疼的症状。有时候总觉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钻来钻去一般。她连学堂也去不了,成日里只能躺在床上睡觉。一睡便是半日,睡得她昏昏沉沉,更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这日夜里,琳琅喝完药就早早地躺下了。采薇陪着她说了会话,见她精神不济,便抹着眼泪走了。采薇心中害怕,琳琅的病越发不见好,总觉得她时日无多了。 钟九来时,琳琅头疼正好发作。他急忙到她的床边,扶着她坐起来。 琳琅捂着头忍痛瞧了一眼,本来以为是采薇,却没想到竟是钟九。 她倚在他的怀里,握住他的一根小指,小声道:“你许久都不来了,是鬼魂都捉完了吗?” 钟九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子,倒出一颗小小的药丸,递到琳琅嘴边,柔声道:“吃下去,会好一些。” 琳琅就着他的手,乖巧地服下,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伏在钟九怀中,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软软地开口:“我以为我要死了,还想着能不能再见到你,没想到你就来了。我们是心有灵犀,是不是?” 钟九暗自咬牙,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过了良久,他才说:“你信我,我不会让你死的。” 琳琅微微喘着粗气,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她勾起嘴角勉强地笑笑:“我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 钟九心中的哀痛弥漫了全身,她这般信任他,可他却不能全心全意地对她,还要欺她骗她。还要把她当做棋子,让她做攻击夜君的武器。 钟九抚着她乌黑光亮的发丝,长叹一口气,来纾解心中的苦闷。他道:“如若我骗你,你也信我吗?” 琳琅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熏香味,吃吃地笑着:“看在你长得这样好看,又对我好的份上,就算你骗我,我也会原谅你一次。” 钟九终于勾起嘴角,笑了一声道:“一言为定,你千万不要反悔。” 钟九的药丸的确好用,她吃了一颗,便觉得神清气爽。琳琅问钟九多要一颗,他却不肯给。直说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不好。 “我又不会当饭吃,什么时候头疼了,我才吃的。”琳琅不满,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 钟九哭笑不得,想要用力掰开她的手指,她攥得近,又怕伤到她。他十分无奈地说:“你先松开我。” “你给了我才松开。” “那是冥界的药,不是想吃就能随便给的。我还需要申请,经过冥王的批准才能领到。你不要闹,本来还在病着,再加重病情就不好了。”钟九苦口婆心地劝。 琳琅无法,只好松开她,叹着气说:“什么宝贝的东西,还要这么麻烦,你们的冥王真抠门。” 钟九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道:“不要胡说,这是冥界的规矩,也不是冥王说了算的。” “行吧行吧,我也不为难你了。”琳琅只好放弃,过了一会她又问:“你今日来只是给我送药吗?你怎么知道我头疼呢?” 钟九扶着她在床上躺好,慢慢道来他此行的目的。“送药是一方面,另外,你可还记得凌夜?” 琳琅眼前忽然一亮,笑着说道:“那个小鬼?他也来了吗?” 钟九沉着脸摇摇头道:“没有,我这次来就是要告知你,凌夜并不是你见到的那样,单纯无害。” “什么意思?我不懂。” “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数百年前,冥界有一场暴乱。为首者是一个叫夜君的,他阴狠毒辣,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摧毁冥界,由自己来统治。后来他失败,被玄女封了灵力,锁在了九阴山。如今他脱逃出来,出现在人间。你可知道,他就是现在的凌夜。”钟九详细道来,琳琅却噗嗤笑出来。 “你确定,就那个小鬼头,总跟在我屁股后面叫姐姐的凌夜?”琳琅并不信,那个小鬼,能干什么?怎么会是祸乱三界的大魔王? 钟九一脸正色道:“琳琅,我是在认真和你说话,不是在说笑。” 见钟九的脸色不大好,琳琅才明白到大概是真的。她敛了笑容说道:“你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你是怎么发现的?你以前为何不知道?” 钟九说道:“夜君灵力本就在我之上,他来了人间吸了不少人的灵魂,来提高自己的修为。我一时被他蒙蔽,要不是他杀了不少看守他的鬼差,我也几乎一无所知。” “他竟这样厉害?你告诉我,是怕他来找我?”琳琅抬起头,望着他问道。 钟九摸摸她的脸颊,继续答道:“一定会来找你,他来找你时,你小心应对,不要叫他发现你已经知道了他。他所说的没一句话,你都不要信,他最擅花言巧语,嘴里几乎不会有什么实话。就算他说的话你有什么疑问,也要先找我求证。你可记住了我说的话?” 琳琅重重地点点头,道:“我记住了,他是个坏人,我一定不会被他蒙骗的。” 看着她乖巧听话的模样,钟九想要对她笑笑,却最终没有笑出来。他只淡淡地说:“你记住就好,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不会让他伤到你的。” 钟九交代完毕,便要告辞。琳琅捉住他的衣袖,咬唇道:“你不能留下陪我吗?我万一再头疼了怎么办?” “不会的,那药丸至少可以保证你三五天不发作。”钟九答道。 琳琅抬起眼皮看他,心说真是个傻子。她不情愿地慢慢松开手指,轻声说道:“算了,你走吧。” 钟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心底叹息,俯身在她的嘴角落下一吻,随即撤离,笑了笑说道:“你听话些,我明日再来看你。” 琳琅的心脏跳动如擂鼓,脸颊一片红晕,手指抠着被子,羞涩地点点头说了声好。等她再抬起头,钟九已经不见了。 第三十一章 我回来了 http://.biquxs.info/

琳琅从来没有想过,跟在她身边,甜甜地叫她姐姐的小鬼,竟会是为祸人间和冥界的魔鬼。他从来都是天真无邪的样子,真是知人之面不知心。只不过她心中还是很疑惑,凌夜并没有害她,那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最近总是隐隐地感到不安,凌夜虽并未来找他,可是她有时候觉得身边似乎有人窥探。她想也许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或者是自己的身体不适,生出了幻觉。 虽说钟九给的药起了作用,她这几日也没有再头疼发作。只是她总忘东忘西,跟她说过的话,不消片刻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她常常一个人痴痴地待着,眼睛里也不复往日的古灵精怪。 采薇到底不放心她的病,又觉得寻常郎中治不了她的病,便去青山道观寻了全真子来。 全真道人来的时候,琳琅刚睡醒小楼,正坐在客栈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喝茶。茶是穆青的父亲去苏州进货,采薇委托他捎带过来的碧螺春。本是给客栈的客人准备的,琳琅很少喝。只是最近她精神欠佳,喝些茶水提提神。 全真道人一进门,便看到琳琅面色苍白,眼神黯淡,完全不似数月前,他见到的娇俏玲珑,清甜可人的模样。 全真道人坐在琳琅的旁边,对琳琅微施一礼,道:“姑娘,可否让贫道为你搭一下脉?” 琳琅放下手里的茶杯,稍掀衣袖,露出瘦削的手腕,往前伸了一伸,放到道长的面前。 道长闭着眼睛,一只手捋着花白的胡须,一只手搭在琳琅脉搏。过了许久,全真道长紧皱眉头,额头上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采薇觉得情况似乎不妙,正要开口询问。道长忽然睁开眼睛,对着采薇笑了笑,道:“夫人,贫道下山来,还未吃饭,能否请夫人做些饭菜来?” 采薇道:“自然是没问题,只是琳琅的身体可有什么不妥?” 道长又道:“大约是最近天气不好,着了风寒,身体有些虚罢了。夫人不必担心,我有办法治姑娘的病。” 采薇听道长说地似乎并不严重,便放心地去了厨房。采薇刚走,道长即刻便了脸色,他朝厨房门口望了一眼,见没有人出入,便低声问琳琅:“姑娘最近遇着了什么人没有?” 琳琅支着头,半趴在桌子上,仔细回想了一会,其实她也想不起什么来。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无奈道:“近些日子,我身子不舒坦,一直待在家里,并没有去什么地方,更别提见什么人了。” 全真道长纳闷,那这琳琅又是何时中了蛊毒呢?只是他法力并不算高深,一时还难判断她究竟中了什么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蛊毒并不会要了她的命,只会让她的记忆衰退,精神不振而已。他想不通,会是何人而为?目的是什么? “姑娘,那个红衣女鬼可还缠着你?”道长问道。 琳琅抬眼看着道长,拧着眉毛问:“这和我的病有关系吗?她并不常纠缠与我,除了道长知道的那次,她也只来了一次。不过她没能伤害到我,当时钟九在我身边。” 道长捋着胡须想了一想,继续道:“不知是否有关系,贫道觉得你的病实在古怪,像是被人下了蛊。” “蛊?”琳琅不明白,她怎么会中了蛊。 全真道长仔细着解释:“是的,贫道无能,未能知晓是什么蛊毒,所以暂时还无从下手。不过,我可以给姑娘开个方子,你先依方子抓药,暂时延缓一下病情。容我回去好好查一查,只有知道了是什么蛊,才好对症下药。” 采薇很快做好了饭菜,一一端上桌子。全真道长也并非真的饿,刚才也只是想支走她罢了。以前有些事采薇不知道,如今也不必知道。琳琅中的蛊,并非是人间有的,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十有八九是来自冥界。 全真道长简答吃了些餐食,便请采薇拿了纸笔,写了个方子。交代采薇去药铺抓了药,要一日三次煎服,一次都不可落下。 采薇依言很快去药房抓了药,回来再厨房煎了,琳琅喝完药,又昏昏沉沉的睡下。听道长说这算是正常现象,采薇也没有过多担心,便带上门出去。 睡到半夜时分,琳琅醒了过来,她隐约察觉房间里有人。似乎就坐在她日日读书写字的书桌前,影影绰绰的身影,有点看不清楚。 想起钟九说今日会来看她,她心中一喜,脱口便说:“钟九,可是你来了?” 暗夜里听到一声轻嗤,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但却不是钟九。 琳琅心中咯噔一声,慌忙从床上艰难爬起来,惊声问道:“是谁?谁在那里?” 那人撑着椅子扶手起身,缓缓朝琳琅走过来。屋子里黑暗,外面也没有一丝月光,琳琅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轮廓,高大伟岸,站在琳琅面前,让她产生巨大的压迫感。心中的恐惧一点一点加剧,她颤着嗓音再一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轻轻笑了一声,用阴沉地声音道:“英宁,我回来了。”说着就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弯腰覆在她耳边,冰凉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像是一条的蛇,吐出冰凉的信子。她甚至生出错觉,这人会一口咬死她。 他忽然咬住她的耳朵,琳琅吃痛,惊叫一声,听到他仿佛来自地狱般渗人的嗓音说道:“我是你的夜君哥哥啊,宁宁,你怎么敢把我给忘了?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夜君的嗓音过于阴冷,琳琅浑身不由得一抖,她也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 大概是钟九提前告知了她,琳琅终于恢复了一些镇定,她缓声道:“我不是宁宁,你应是认错了人。我从来都不认识你。” 夜君放开她,盯着她看了一会,手指忽然伸到她的衣领,还未到她反应过来,夜君就一把扯掉她的衣服,她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肩膀一阵凉意,她忙伸手护住。 只是她到底不是夜君的对手,两只手被夜君反剪到背后,她力气薄弱,一时动弹不得。 夜君的另一只手扳过她的肩膀,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后背肩胛处,冷笑了一声道:“人或许会认错,可这彼岸花,可是我亲手种下的,我怎会认错。” 琳琅哪里听得他说了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此刻在被他*。半个*的身体被他看到,她被气得浑身发抖。可是她却实在挣脱不开,夜君的禁锢像一把结实的锁链,她本就病着,挣扎了一会,便失去了所有力气。 夜君松开了手,琳琅倚在床头,呼呼喘着气。她的手指无力地搭在床上,想抬起手穿好自己的衣服,都已经无能为力。 夜君坐到床上笑了笑,伸手替她穿好衣服,手指又覆在她脸上。琳琅厌恶地歪着头躲开,却又被他擒着下巴,狠狠拧了过去。他的手指用了很大的力气,琳琅痛极却隐忍不发,只拿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虽然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一双闪着熠熠光芒的眼睛。 夜君终于稍稍松了手,换了一副闲适的语气道:“英宁,你忘了我没什么,我自有办法让你记起我。我绝不会让你在人间,做个一事无成的凡夫俗子。” 琳琅冷冷地道:“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懂。我不是你说得什么英宁,你一定是搞错了。” 夜君起身,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道:“我说过,我们有的是时间让你想起我。” 夜君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要走。他忽然又停了下来,回过头道:“你似乎生病了?可是有些日子了?生的什么病?人界的郎中就是无能,连点小病都看不好。” 说着就又走到她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手指微动。不过片刻,夜君忽然握紧她的手腕,琳琅感到一声脆响,骨头仿佛被他捏碎了一般。她疼痛难忍,叫住声来。 夜君松开她,手掌拍在她床的柱子上,又握住她的双肩,咬牙切齿地吼道:“谁给你下的失魂蛊?谁给你下的蛊?” “失魂蛊?什么是失魂蛊?”琳琅问。 “你竟不知道?那你可知道是谁给你下的蛊?”夜君反问。 琳琅摇摇头,无力地说道:“我不知道是谁下的蛊,也不知道何时中的蛊。只有红绫希望我死,我想大概是她下的吧。” 夜君冷笑几声道:“你真是傻,这蛊并不会让你死,它只会让你变疯变傻,变得什么都不知道,永远都记不起从前的事。唯一想要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人。”他忽然停下不说,琳琅更是疑惑。 她问道:“是谁?” 夜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似乎想起那个人,就能让他怒气冲天。他咬着牙说道:“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钟九大人。” 琳琅愣了一下,随后轻蔑地笑起来:“你不要妄图挑拨离间,我是不会信你的,钟九也绝不会给我下蛊。” 夜君冷哼了一声,斜睨着她道:“愚蠢,你当年就是太相信他,才会落了那样凄惨的下场。你忘记了他对你的背叛,忘记了你对他的诅咒,我可不会忘。宁宁,你等着,我迟早会让你看清钟吾期的真实面目。” 琳琅看着他忽然就消失了,头忽然就痛了起来。一些陌生的破碎的画面,在她脑子里来来去去。一个白衣少女,满脸血污,一脸的倔强,手里端着一个青瓷小碗,正大声说:“我诅咒你不老不死,永不得所爱。” 对面的男子瞧着她,一言不发。琳琅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到男人眼神充满哀伤与绝望。 她的头更加的痛,痛得她撕心裂肺。她双手抱着头,吼叫出声。这是似乎有人紧紧抱着她,一颗药丸被喂进了嘴里。 过了片刻,她终于觉得好了一些,只是她再没精力睁开眼睛去看一看来人。但是她知道,一定是钟九。因为只有钟九的怀抱才能让她心安,才能让她沉稳地睡去。 第三十二章 明日接你 http://.biquxs.info/

琳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大概天气不好,外面雾蒙蒙的,似是在下小雨。光线昏暗,房间里还点着一盏灯。琳琅睡得昏昏沉沉,脑袋里嗡嗡作响,只是没有昨夜那般疼了。她想要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却没有一点力气。 一旁似乎有动静,琳琅歪着头看了一眼,不由得笑了笑。原来是钟九,他搬了把凳子,就坐在她的床头。此刻手支着椅子扶手,闭着眼睛睡着了。 她就知道昨夜一定是他来了,他竟守在她身边没有走,这让她的心中溢满了甜蜜。 她微微起身,趴在床上,借着房间里的烛光,仔细地端详钟九的睡颜。她还从未见过这样温润如玉的钟九,毕竟他一向是冷冷的,对她也是忽远忽近。高兴了便逗一逗她,不高兴了就摆脸色给她瞧。但是她并不介意,谁让她喜欢他呢。 她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去戳他的脸。可还没等戳到,钟九就像预知到了一样,倏地睁开眼睛,并一把捉住了她手指。 琳琅吓了一跳,不是睡着了吗?怎会反应这样快。她慌忙抽出手,快速翻了个身,拉着被子蒙着头。一副我什么都没干,完全是自欺欺人的样子。 琳琅躲在被子里,外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心中忐忑,莫非钟九走了,否则怎会这样安静? 她悄悄掀开被子的一角,做贼一般地探出头。却没想到正和钟九的目光撞到一起,钟九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如丝雨般轻柔,她的心脏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琳琅也懒得再装,掀开被子伸出手,撒娇道:“快扶我起来。” 钟九扬起嘴角笑,弯腰扶着她坐起来,又拿了枕头垫在她脑后,好让她能舒服一些。 钟九抚了抚她睡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柔声问:“你的头可还疼?” 琳琅抬起手,慢慢按着太阳穴,皱眉说道:“比起昨夜是好多了,只是还有些昏沉,总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钻来钻去。”说完她又看着钟九道:“钟九哥哥,你给我倒杯水来吧,我有些口渴。” 钟九避开她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说了声好。他去到书桌旁,倒了一杯水。水是昨夜的,已经凉透了。钟九双手捧着暖了一会,才递给琳琅。 琳琅一口气喝完,将白瓷的杯子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会,然后对着钟九,轻声问:“全真道长说我被人下了蛊,所以我才生的病。你早就是知道的,对不对?” 钟九的脸色变了变,衣袖里的手紧紧握成拳,过了半晌,才咬牙说道:“我并不知道。” 琳琅笑了起来,又说:“倘若你不知道,怎会给我胡乱吃药?又怎会听我说到中了蛊,却一点都不吃惊。你那日说让我信你,说不会让我死,你那时就知道了对吗?你一定是担心我,怕我担惊受怕才瞒着我的吧。其实我没事的,只要你在我身边陪着我,我便什么都不怕。” 钟九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握着她的手,眼圈微红,轻声说道:“琳琅,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好你。我……”他停了一停,过了一会才说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不管你……我都会守在你身旁。” 琳琅投入他的怀抱,双手松松环着他的腰,笑着说道:“好,你要说话算话。” 钟九抚摸着她乌黑柔顺的头发,心中的愧疚慢慢扩散,蔓延至全身。心脏抽痛,痛得他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他不敢想像,倘若有一天,琳琅知道了真相,他们可还能这样和睦相处?她还会这般信任他吗? 琳琅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钟九,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夜君说我中的是失魂蛊,你可知道什么是失魂蛊?” 钟九推开琳琅,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睛里迸裂出她从未见过的杀气。他瞪着琳琅厉声问:“夜君来过了?什么时候?” 琳琅看到他忽然发怒,才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不高兴就不问了。她轻轻地点点头,道:“昨夜里来的,你来的时候,他刚走不久。” 钟九觉得自己太失控,可他无法去控制自己。夜君,是他心里最毒的刺,他拔不出来,只能任由他扎在心里。他不安地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才停下来沉声问她:“夜君都和你说什么了?” 琳琅皱着眉想了一会,夜君昨夜说了许多,她一时竟有些想不起来。她隐隐又觉得头疼,钟九不忍她难受,走过来坐在床边,凉凉的手指贴在她的太阳穴,轻柔地替她按摩。 琳琅的眼睛亮亮的,看着钟九傻傻地笑了几声。过了一会,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才开口道:“夜君说我中的是失魂蛊,这蛊毒并不会要了我的命,只是会让我变痴变傻,忘记所有。” 钟九愣了愣,叹声气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那也只是最坏的结果。” “我也会忘记你的,对吗?”琳琅认真地盯着钟九,眼睛里满是哀伤。 钟九不忍心看她凄凄哀哀的眼神,只好低垂着眼睛,机械般按着她的头。 房间里陷入良久的沉默,琳琅握住钟九的手,放在胸前,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像是要望到心里去。她一想到日后自己会变得痴傻,忘记所有的事,所有的人,她的心中就涌起了无限的悲哀与绝望。 钟九比她更要绝望,她从来都是一个明朗少女,像一朵只开不谢的太阳花,永远光彩明媚。日后大概永远都看不到神采奕奕的琳琅了。他一时分辨不出这样做,他做得到底是对还是错。可无论对错,失魂蛊终究是他亲手下的,就算他有多少苦衷,也不能弥补他对琳琅的愧疚。 钟九正暗自叹息,琳琅却揽着他的脖子,准确无误地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嘴唇软软的,近些日子吃了太多药,嘴巴里有一股子清苦的味道。钟九很快反应过来,紧紧将她抱在怀里。钟九贪婪地吸吮着她的嘴唇,直到她快要不能呼吸,才恋恋不舍地将她放开。 他们额头相抵,重重喘着粗气,热热的呼吸喷洒彼此的脸上。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钟九伸出手抹了下她嘴角的水渍,声音带着些沙哑开口:“给你的玉佩,你可还戴着。” 琳琅点点头,伸手去摸脖子里的玉佩,没想到脖子里竟空空如也。她满脸疑惑,又扯了扯身上的衣衫,脖子里确实什么都没有。 “我不知道,我一直戴着的,怎么会不见了?”琳琅一边掀床铺翻找,一边说道。 钟九一把捉住她的手,淡淡地道:“怪不得夜君来了,我竟不知道。先不急着找,我有话和你说。” 琳琅抬起头看他,钟九便接着说道:“你明日随我去小楼住,这里不安全,我也不能每时每刻守着你。夜君太危险,我怕他会趁我不在伤害你。而且那里环境清幽,无人打扰,正适合你养病。” 琳琅却犯了难,正犹豫间,钟九问道:“你可是不愿意?” 琳琅急忙开口解释:“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我该怎么和娘亲解释?她要是不弄清楚,是不会放我一个人去那里的。而那小楼,怎能和我娘亲解释清楚呢?” 钟九摩挲着她纤细修长的手指,笑着说:“有一个人可以帮忙。” “谁?我可认识?”琳琅好奇地问。 钟九还没有回答,门外忽然有什么响动,似乎是采薇起床了。因为她一直病着,采薇每日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到琳琅的房间看一看。 听脚步声,大概快到琳琅的房间门口了。琳琅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咬唇说道:“怎么办?我娘亲要来了,她能看见你吗?” 钟九起身退到窗户旁,竖着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道:“别说话,你娘亲进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采薇便推门进来。琳琅紧张地看着进门的采薇,她完全没有看到钟九,径直朝她走来,她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采薇进门便看见琳琅坐在床上,急忙问她:“怎么醒得这样早,昨日吃了药,今天可觉得舒爽些了?” 琳琅抬起头,十分明媚地笑了笑:“好了一些,刚才还没有什么力气,现在觉得有些神清气爽了。” 采薇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全真道长的药果真好,我再去给你煎一碗来,要趁热打铁才能药到病除。” 采薇嘱咐她再睡一会,然后便提着裙摆下了楼。 琳琅一脸的愁眉不展,她望着窗户旁的钟九道:“每日都要吃药,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草药的味道,连嘴巴里都是苦的。” 钟九笑着走过来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且再忍一忍,我明日便接你去小楼,你不必和你母亲提,也不用担心,我自会想办法的。” 琳琅眼看着钟九在她床前消失,她叹息着躺回床上,想起日后要和钟九朝夕相处,心中升起向往来。也不知道他会想到什么办法,能说服娘亲同意她去小楼住。哎呀,真是糟糕,他说有人能帮忙,仓促之间,竟还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只有等到明日,才能见分晓了。 第三十三章 伤心离别 http://.biquxs.info/

琳琅捧着药碗,愁眉苦脸地叹气。这中药苦得要命,还没到嘴边,就能闻到冲鼻的味道。 采薇就站在旁边盯着她,琳琅到底也逃脱不了。她闭着眼睛,捏着鼻子,强迫自己把药灌了进去。她喝得太急,被呛了一下。她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得她的心肺都是疼得。 采薇心疼地拍着她的后背,琳琅面红耳赤地停下来,眼角还挂着泪花。她捂着胸口,趴在桌子上,撅着嘴对采薇说道:“娘亲,我真的好难过。” 采薇从胸前抽出帕子,给她擦了眼泪,疼惜地道:“我知道你难过,所以才更要吃药,吃完药就能好了。” 琳琅哀哀地叹了口气,娘亲寄希望这些药能治她的病,可她的病根本就无药可医。她也不能和采薇说出真相,倘若以后她傻了,再也不记得娘亲了,也不知道采薇是否能安然接受。 琳琅唯恐自己时日无多,便时时刻刻黏着采薇。采薇走到哪里,她便跟在哪里。这让采薇十分无奈,她点着琳琅的额头道:“你吃了药,便上楼去歇着,老跟着我做什么。我又要做饭,又要招呼客人,你跟着也很累。” 琳琅挽着采薇的手臂,像儿时一样同采薇撒娇道:“跟着娘亲,怎么会累呢?” 采薇笑着瞪了她一眼,嗔怒道:“嘴巴还像小时候一样会哄人,我怎么觉得你又憋着什么坏呢?” 琳琅也跟着笑了笑:“随便娘亲怎么说吧,我今日就赖着你了。” 琳琅从未觉得时光这样短暂,一转眼,她什么都没做,一日就过去了。采薇一直在忙,琳琅身体不济,便坐在柜台前,看着采薇忙忙碌碌的身影。心中的痛楚抑制不住地往外冒,她以后大概不能为采薇养老送终了,想想就觉得心酸。采薇一个人,将她养了这么大,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辛,最后却来不及享她的福。 第二日,琳琅托着脸颊坐在柜台前,看看忙碌的采薇,又看看门外。钟九说今日要来接她,可都已经晌午了,却依然不见人影。难道他要夜里来接她不成,那该怎么跟采薇解释呢? 琳琅愁眉不展了近一天,到了傍晚,全真道长忽然登门。 琳琅见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也没什么兴趣。倒是采薇热情地迎了上去,笑着道:“道长此时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道长施礼道:“贫道前天给姑娘开的药,可按时吃了?” 采薇请道长坐下,斟了一杯茶水,放在道长面前的桌上,说道:“按道长说的,一天三次,次次不敢落。她这两天说,确实好些了呢。” 全真道长扭头看了一眼琳琅,抚着胡须笑道:“看姑娘的气色,确实好了不少。只是贫道此次前来,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和夫人商量。” 采薇在一旁坐下说道:“道长请讲。” 道长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说来惭愧,琳琅姑娘的病,贫道并不能根治。前日开的药方,也只是暂缓一下病情而已。倘若停了药,即刻就会复发。” 采薇大惊,她本来以为琳琅只要按时吃着药,便会好了。怎么竟会是这般田地,她看着全真道长,急急地道:“道长既然前来,可是有什么法子可以救治小女?” 道长道:“我认识一位神人,兴许能治姑娘的病。只是……”道长蓦地停下来,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采薇更是心焦,忙道:“道长有话不妨直说。” “那位神人一直住在城外,从不出山。如果想要得到他的救治,须亲自登门。” 采薇还以为是什么难办的事,原来只是这样。她开口说道:“这容易,我明日便带着小女上门。可需要准备什么金钱礼物?” 道长摇摇头,笑着说道:“夫人听我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那位先生治病,想来只见病人,不见家属。所以只能姑娘一人前去,夫人怕是只能守在家里了。” 怎么会有人,定这样奇怪的规矩。采薇一时有些犹豫,也不知那人品性如何。琳琅不过十七岁,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道长大概看出采薇的疑虑,说道:“贫道与那位钟公子有些交情,夫人若信得过贫道,便由贫道代夫人将姑娘送过去。而且夫人大可放心,钟公子为人正直,品貌俱佳,绝不会生出什么事来。” 琳琅本来还在柜台前,有些昏昏欲睡,听到道长说到钟公子,她一下跳了起来。三步两步走到道长的一旁坐下,好奇地问道:“道长说的钟公子,可是我知道的那个钟公子?” 道长看着琳琅,似笑非笑地说:“不错,正是姑娘知道的钟公子。” 采薇疑惑:“怎么你也知道这个钟公子?” 琳琅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眼珠子一转,谎话张口便来:“听学堂的先生提到过,说是很好的人。” 采薇想了又想,终于松口说道:“也好,只要能治病,去便去吧。” 道长笑了笑,起身道:“那便麻烦夫人,替姑娘去收拾一些换洗衣物,我们即刻出发。” “今日就走,明日可好。琳琅第一次出门,平日又调皮爱闹,我总要交代她一些话。”采薇吃惊道。 “夫人,姑娘的病宜早不宜迟,还是早些去的好。琳琅姑娘聪明伶俐,定会安分守己,不叫夫人担心的。” 采薇无法,只好匆匆地上了楼。过了良久,才从楼上下来,手里拎着一个青白的布包。她下楼走到柜台前,从柜台里摸出些碎银子,用手帕包了,塞进布包里。 她递给琳琅,轻声交代:“你去了别人家,一定要守规矩,不要再像家里那样顽劣,不能让人轻看了你。娘亲不在你身边,要好生照顾自己。”采薇说着就掉起了眼泪,她怕琳琅看见难过,忙抬起袖子擦了擦。 琳琅哪会不明白娘亲的心思,她忽然就后悔了,开口道:“娘亲,我不去治病了,我就在家里陪着你。” 采薇脸色变了变,道:“不可任性,你早些把病治好,娘亲才能安心。” 琳琅背着布包,随着全真道长出门。她一步三回头,采薇就站在门口,像尊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睛里尽是不舍。 琳琅情绪终于崩溃,转身跑着扑进采薇怀里,哭着说道:“娘亲,女儿不能守在您身边,您一定要爱护身体。”说着又看向已经在旁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连子,哽咽着道:“小连子,你替我照顾好娘亲。” 小连子早已说不出话,只重重地点着头。采薇抬起她的头,用衣袖仔细地给她擦了脸,勉强地笑着说:“都已经是大姑娘了,哭成这样,以后谁还敢娶你哦。” “娘亲,我走了,您保重。”琳琅眼睛定定瞧着采薇,语气伤感,仿佛在永别一般。 琳琅自知自己不孝,经此一别,以后再相见,不知她是否还能像现在一样,喊她一声娘亲。 全真道长带着琳琅刚到了城外,就看见钟九正站在城门外。迎风而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和煦又温柔地。他的视线一直紧随着琳琅,只是琳琅还陷在与母亲分离的伤感情绪之中,完全顾不上钟九的情意绵绵。 钟九缓缓迎上来,全真道长率先开口道:“公子的交代的任务,贫道已然完成。贫道自知才疏学浅,不能解姑娘身上的蛊毒,那就交给公子了。” “多谢道长仗义相助,钟某不胜感激。”钟九抱拳施礼,以示感谢。 “不谢,有用的到小老儿的,尽管到青山道观来寻,贫道告辞。” 全真道长一走,钟九便接过她肩上的包袱,牵着她的手,皱眉道:“手怎么这样凉?你可是冷了?”说着就将她的两只手包在手心,放在唇边哈着热气。 琳琅本就处在伤心脆弱的边缘,被钟九这样贴心呵护,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 钟九只觉得心疼,伸手去替她擦眼泪,只是泪水像决了堤,一发不可收拾。钟九无奈,将她抱在怀里,放软语气哄道:“好姑娘,我知道你挂念娘亲,你放心,以后有机会我会同你一起去看她。” 琳琅终于止住眼泪,扬起小脸委屈巴巴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钟九捧着她的脸,笑着说道:“绝不骗你。” 琳琅想要笑一笑,却到底笑不出来。她垂下眼眸,钟九心中自是不忍。想来都是因为他,琳琅才会这般难过。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我带你飞好不好?” 琳琅愣了愣,眼睛微微一亮,随后低声说:“好。” 钟九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贴在她耳边说:“抱紧我,小心摔下来。” 琳琅还未完全反映过来,钟九脚尖轻轻一点,便离开了地面,似乎直冲了云霄去。琳琅吓了一跳,尖叫着搂紧了钟九的脖子。 钟九带着她穿过树梢,穿过夕阳,与风比肩。琳琅又惊又怕,她闭着眼睛,不敢往下看。可她又是快乐的,风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像是唱着一支动人的歌谣。 琳琅觉得自己有些怂,她小心低睁开眼睛,满目是一望无际的林子。天上还飘着朵朵云彩,不时有几只鸟儿飞来飞去。春日里的阳光还带着点凉意,此刻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的伸手,格外的神采奕奕。 到了林子里的小楼,钟九抱着她落了地。明明一开始还怕得要死,可这会竟还有些意犹未尽。她抬头望着头上的蓝天白云,无奈地摇摇头道:“哎呀,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钟九将她放到地上,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好笑地说道:“贪心,以后有的是机会带你飞。” 钟九握着她的手,带着她进了屋子。屋子里依然点着熏香,有浅淡的云雾缭绕,像极了天上仙境。 琳琅坐到钟九常坐的躺椅上,轻轻吸了下鼻子,闻着淡淡的香味,只觉得身心舒畅。钟九拿了条被子,搭在琳琅的腰上,道:“你若是累了,就先睡一会。” 琳琅拽了拽他的衣袖,半眯着眼睛说道:“你要在这里陪着我。” 钟九望着她恬静的脸,轻声说道:“好。” 第三十四章 冥王夜访 http://.biquxs.info/

琳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更深露重了。钟九并不在她身边,她慢慢起身,睡了一觉,竟也没有觉得精神好些。 她无声地叹息,想当初,她可不是这样的病秧子。有时候感染风寒,也是吃上一剂药,痛痛快快睡一觉,第二天依然生龙活虎。如今,她整日有气无力,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当真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她理了理压得有点皱的裙摆,四处望了望,看到一旁有道小门。她朝那小门进去,推门而入。 门后竟是一个不小的院子,她以前从未到这里来过。原来竟别有洞天,院子里干净整洁,有一道长长的走廊,不知通向何处。走廊的廊檐挂着无数盏红灯笼,夜色下灯火辉煌,照得琳琅的小脸红扑扑的,起色倒像是好了许多。 走廊下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盆栽,种着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花。她背着手,闲适地走过去,好奇地摸摸这个,又瞧瞧那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有一盆吸引了琳琅的注意,一朵如血般的花,没有叶子,在月光轻柔的照耀下,开得艳丽而妖娆。她从未见过这样红的花,红得让她心惊。 她伸手触碰到那细细的花瓣,心脏忽然扑通扑通跳乱了节奏。她抚向胸口,那里如针刺般地疼了一下。 身后有人替她披上一件披风,她慌忙回头,见是钟九,她才长长呼了一口气。 钟九握住她抚摸花瓣的手,皱眉说道:“手这样凉,不待在屋子里,还敢乱跑。” 琳琅抬起头望着他,嗔怪道:“还不是因为你,你不在房里,我便出来寻你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忍不住抚上她漂亮的眉眼,笑着说:“是,都是我不好,快随我回屋吧。” 钟九揽着她的肩膀,正要往回走,琳琅却抓住她的衣袖,指着那盆艳丽无比的花说道:“等一等,忘记问你,这是什么花?竟开得这样美?” 钟九看了看那盆妖异的花,漫不经心地说道:“彼岸花。” 琳琅忽的笑了起来,又惊又喜地道:“这便是彼岸花?传说中开在冥界的彼岸花?原来竟是这般模样,我该知道的,我曾在花事记上看到过。可是你不是说过,它只能开在冥界吗?又怎会在这里出现?” 钟九并不答她的话,而是紧了紧她身上的披风,淡淡地说:“起风了,回屋里吧。” 琳琅不肯,她还未看够这彼岸花。钟九便沉起脸道:“明日再看不是更好,黑天半夜的,能看出什么来?” 琳琅到底拗不过钟九,何况他说得也有道理,明日再来好好欣赏也不迟。 他们一同回了房间,钟九重新点了一炉香。琳琅站在旁边,眼看他熟悉地从一个小瓷罐里,舀除几勺熏香粉末,倒进香炉里。不一会的功夫,炉子里冒出袅袅的烟来。 香味四溢,竟有一股子清甜的味道。琳琅好奇问道:“这是什么香?我头一次见到你,你身上便是这个香味,甚是好闻。” 钟九收起装香粉的罐子,小心放在一个锦盒里,又搁到高高的书架上。他转过身看着琳琅,认真答道:“这香叫醉花间,因为是用一些花的花瓣研磨制成,所以才得此名。” 琳琅伸手撩了一下缥缈的烟,将手指放在鼻尖轻嗅了嗅,然后问道:“哦,都用了什么花?” “檀香、桃花、玫瑰、百合、荷花、丁香,还有你喜欢的梨花。” 琳琅忽然抬起头,眼睛里有一丝迷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梨花?” 钟九似乎被她问住,稍停了片刻才道:“我记得你应该曾经跟我提起过,所以才知道。” “我怎么不记得和你提过?”琳琅完全没有印象,她是什么时候和他提过,她喜欢梨花的。 钟九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轻轻啜了一口,淡淡地说:“你最近生病,一直不大清醒,兴许忘记了吧。” 琳琅哦了一声,也许吧,她似乎因为失魂蛊,忘记了不少的事情。 “你竟然还会制香,实在令我想不到。”琳琅掩饰不住对钟九的欣赏与崇拜,就算闭上嘴巴,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钟九似乎不太受用她的夸奖,脸色微微沉下来,过了许久,才幽幽地说道:“从前我并不会,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她会制许多种类的香,并以此为乐。” 琳琅眯着眼睛笑:“她是谁?可否介绍我认识,我也想学学这制香的本事。” 钟九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沉声说:“她已经不在了。” “啊?”琳琅满是遗憾,但见钟九也不大痛快,似乎勾起了他的伤心事。琳琅小声道:“抱歉,我并不知道。” 钟九却忽然笑笑,薄唇轻启:“你可以跟我学,哪日闲了,我教你制醉花间可好?” 琳琅瞧着钟九忽变的脸,心中一时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只好点了点头说好。 她隐约觉得那个已经不在了的,会制香的人,是个女人。而且在钟九心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印记。她想要询问,可话到了嘴边,她又失了勇气。 夜里,琳琅沉沉睡去。钟九坐在床边看着她许久,直到听见后院的风铃响起,他才缓缓起身,朝后院走去。 很难得,神荼竟装扮成一个富家公子的模样,手里握着一把折扇,一只手背在身后,显得高贵而清雅。跟冥界那个高高在上,总是透着冰凉气息,拥有暗黑气质的冥王完全不同。 他就站在那棵彼岸花旁,手里摇着扇子,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如春日清风,如松间明月。 钟九走过去,正要行礼,神荼伸出手制止:“这里不是冥界,你也不必遵守冥界的规矩。” 神荼低头看了看眼前彼岸花,笑着说道:“只是她想看看冥界的彼岸花,你便挪出一株来,你的情意果然还是这样深啊!真是让人惊叹。” 钟九垂下眼眸,轻声说:“一百株。” “什么?”神荼似乎没有听清他的话,转身问他。 钟九又答了一遍:“我一共挪了一百株,只有这一株活了下来。” 神荼听完,嘴角轻轻一抽,用扇子指着他无奈道:“你为了哄人,竟这样摧残我的花,你觉得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钟九抬起头道:“我问你的时候,你是答应了的。” “我答应了吗?就算我答应了,谁准许你挪这么多的?你是要灭绝我的花啊,当真是毫无人性。”神荼控诉道。 钟九哼了一声道:“谁让你将这些花培育得这样娇贵的,一到人间就凋谢。我是在这里布下冥界独有的结界,让这里与冥界的环境相似,这株才勉强活下来。” 还怪上他了,但神荼懒得再与辩驳,开口说道:“带我去见见那丫头,已经数百年不见了,还怪想念的。” 神荼说得半真半假,钟九私心里并不愿他见琳琅,于是便婉言拒绝道:“她已经睡了,大人不好前去打扰。” 神荼瞥了他一眼,神色未变,声音却冷了几分:“就是睡着了,才要见一见。她若是醒着,我见到她那双眼睛,起了杀心可怎么好?” 当年她就是用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不屑地对他说道:“神荼,风水轮流转,你这冥王的位子,也该轮到我坐一坐了。” 钟九心里一惊,怕神荼真会对琳琅下手。忙带着他往屋里去。 屋里的熏香已烧了大半,味道清淡了很多。神荼一进门,便深深地吸了吸,笑道:“我也是许久没闻到这醉花间了,那时她最是喜欢这香。我曾跟她讨要过,只不过她说这是属于你们二人的香,死活不肯给。最后给了我一罐红袖篆,说是比醉花间还要好。吾期,你说呢?哪个香才是最好?” 钟九沉默了良久,才轻声答:“我不曾听过红袖篆,也从未用过,所以无从比较。” 神荼只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缓步走到琳琅的床前。 琳琅睡得安慰,眉头舒展,呼吸清浅。神荼细细地端详了一番,比那时看着乖巧恬静许多,模样也更偏少女。因为失魂蛊的缘故,脸色略显苍白,只有嘴唇还透着一点血色。 神荼伸手去碰琳琅的衣领,刚掀开一点,钟九急忙一把抓住他的手,瞪着他问:“你要干什么?” 两个人纠缠了一番,神荼首先放弃,冷着脸说:“我只是看看她胸前的彼岸花,你紧张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钟九冷硬地说,他掖好琳琅的衣领,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直到完全盖过脖子。 “男女授受不亲?谁是男?”神荼挑眉问道。 几乎无人知道神荼是雌雄同体,偏偏钟九知道。有时不能单纯和他论男女,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让他轻易看了去。钟九说道:“那也不行。” “呵呵呵。”神荼冷笑了几声道:“我总要知道,她的彼岸花开到什么程度了,是否到了不可控的时候。凌夜来无影去无踪,我们现在连他的大本营都找不到。难道要我坐以待毙吗?” 钟九沉默了片刻,忍住胸口的闷痛道:“琳琅现在就在这儿,凌夜早晚会来。” 神荼终于缓和了神色,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事情若是成了,自有你的好处。” 钟九沉沉地说:“我不要什么好处,我只要琳琅。” 神荼看了看睡得沉的琳琅,叹了一口气说:“随你吧,如果她还好好活着的话。” 神荼背着手往门外走,刚到门口又转身,森冷地道:“切记,如果凌夜来了,抓住他,不必往冥界送了。我不想在三界,再听到他的名字,灰飞烟灭才是他最后的归宿。” 第三十五章 帮你一次 http://.biquxs.info/

红绫从暗夜里醒过来,手腕和双脚都缚着铁索。绑她的人功力太强,她完全没反应过来,便被打倒在地。 她用手肘撑着,勉强坐起来。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里没有一丝光线,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侧耳倾听,不远处仿佛有滴答的水声,还有阵阵的回声。想来是一个山洞,只是这山洞的环境大概不太好,一股潮湿腐烂的味道,弥散其间,闻起来令人作呕。 忽然,山洞里的墙壁上的火把亮了起来,红绫一时不适,举起被绑着的双手遮住眼睛。有人迈着沉稳的步伐,从外面走进来。 红绫终于适应了光线,缓缓放下手。她眼前确实是一个山洞,洞里收拾的其实还算干净,里面还摆着一些花草盆栽。给这样黑暗阴冷的山洞里,添了些生趣。只是在一个角落里,堆着许多腐朽的白骨。这便是那腐烂味道的来源了吧。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处境,正坐在一个宽大的石床上。手上和脚上都绑着锁魂链,她心中一惊,如果绑她来的人,心怀恶意,她今日大概走不出这山洞了。 望着朝她走过来的那人,他完全背着光,并看不清他的脸。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身材伟岸,高大勇猛。身穿暗绿色的宽大长袍,上面绣着火红的的彼岸花。那花开得张牙舞爪的,甚是张狂。 红绫抬头望着他,只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她抖了抖手腕上的锁链,淡淡地说道:“阁下是谁?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为何要把我绑到这里来?” 那人双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地走到她面前。红绫这才终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墨绿色的眼眸里,闪着媚而生妖的光。这世间除了他,没有人拥有这样妖异的眸子了。 红绫不由得一颤,哑着嗓子问道:“你……你是夜君?” 夜君哈哈一笑,冰凉的手指抚上红绫的脸,柔声道:“红绫姐姐,我好歹也叫你一声姐姐,你现在看我的眼神,让我好失落啊。你是在怕我吗?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出来了吗?真是让人难过,我们也是旧相识,你竟然都不来找我。” 他的话里竟然带着些许委屈,红绫却出了一身冷汗。夜君越是装无辜,装柔弱,越是预示着他的暴戾可怕。她许久才惶惑地说了一句:“我又不知你在哪里。” 夜君的手,划向她细长的脖子,最后落在脖间的动脉处。他笑得张扬放肆,云淡风轻地说道:“既然你不知我在哪里,我便把你请了来。你看,我对你多么贴心。” 红绫被他卡着脖子,她自知如若夜君想害她,她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还不如磊落一些,她冷眼睨着夜君道:“你有话就直说,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可没见过这样请人的,我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还劳烦你用上了锁魂链?” 夜君松开他的手,幽怨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怕你不肯来吗?”说着又勾起嘴角笑了笑,大手一挥,便去了红绫身上的锁链。 红绫微微活动了一下快要僵掉的手脚,看着一旁闲适的夜君,疑惑地问:“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夜君托着脸颊,露出一抹单纯无辜的笑容。红绫忍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阴狠毒辣的恶魔,怎地总是喜欢扮无辜。从前便是如此,一边笑得像个孩童一样,一边干脆利落地拧断别人的脖子。对着要死在他手里的魂魄,总是又温柔又和善地说:“你乖乖的,一点都不疼呢。” “就是找你叙旧啊,我们几百年都没见过了,真是十分想念呢。”夜君柔声说道。 红绫冷笑了一声道:“这么多年不见,夜君大人什么时候有这种爱好了?” 夜君慵懒地躺到石床上,一只手臂支着头,幽幽地说道:“经过了这么多年,又经历了这么些事,谁还能像从前一样呢?红菱姐姐,我这话说得不错吧。你当年和英宁情同姐妹,如今还能当是姐妹吗?” 红绫被他戳到痛处,脸色一下由红变白,眼神冷下来,语气不善地说:“那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夜君闭着眼睛,听到她的话,噗嗤笑出声来:“无关吗?我们几个注定要相互纠缠,谁都躲不开。” 红绫从石床上坐起来,看了夜君一眼说道:“叙完旧了,我也该走了。” 躺在床上的夜君并没有什么反应,红绫便不多加理会,抬腿就往洞外走。身后传来夜君懒洋洋的声音:“英宁中了失魂蛊,你可知晓?” 红绫犹如被下了一道霹雳,脚步生生停了下来。她狠狠转过身,惊声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夜君睁开眼睛,眼睛里迸发出寒意,他也终于不再用悠闲的语气说话,语气透着点哀伤:“我亲自诊出来的,蛊虫已经入脑,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会完全失去活在这个世界的意义。” 红绫浑身冰凉,白英宁要死,也要死在她手里,怎么能死在那什么破蛊毒上。她恨到极致,咬牙问道:“是谁做的?” 夜君轻笑道:“你心里是明白的,又何必再问我?” “是钟九?他怎么会?他怎么舍得?”红绫喃喃地说道,她不是不明白,她是不愿明白。钟九爱爱她如命,断然不会去害她。 夜君冷哼一声道:“钟九自是不愿意,他背后可是冥王。若是这世间,谁最不想英宁活着,那大概只能是冥王了。” 红绫胸口没来由地一阵闷痛,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问:“她不会死吧?我记得《神魂录》上有记载,不忠的鬼魂用了,只会失去所有记忆,变疯变傻,性命无忧。” 夜君垂着眼眸,手指捻着袍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他抬起头,眼睛里一抹痛楚,稍瞬即逝,他说道:“那是冥界的鬼魂用了,才会有那样的后果。如若是凡人用了,不会有活路。” “钟九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后果吗?他怎么敢……”红绫到底说不下去,她从来不会认为,钟九会去还英宁。 夜君道:“《神魂录》上并没有记载凡人用了会怎样,他大概也不十分清楚。我也是从前听玄女座下的逍遥君提过,他曾是鬼婆的徒弟。” 红绫看着夜君,想了片刻问:“所以你今日捉我来,就是要告诉我英宁中失魂蛊的事?” 夜君从石床上下来,缓步走到红绫面前道:“是也不是,英宁被钟九带走了。你也知道,我需要英宁。” “你想我帮你?”红绫皱着眉毛问。 “呵,我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一个女子的帮忙。”夜君勾起嘴角一笑,语气中带着点不屑。 红绫被他的语气刺得有点恼,她不说话,不动声色地等他开口。 夜君轻声说道:“英宁是一定要到我身边来的,这期间,你不许救她,也不许害她,保持中立,这便是我需要你做的。” 红绫嗤笑一声:“我怎会去救她?至于不去害她,我可不敢保证。” 夜君笑着叹口气,手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着红绫,以十分笃定地语气说道:“红菱姐姐,毕竟认识你许久,对于你,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你整天把吃英宁的心肝挂在嘴边,是真的想她死吗?如果真的想她死,刚才听我说她中了失魂蛊,你也不会那样惊慌。” 红绫似乎被他戳中心事,转过身掩饰自己的情绪,冷淡地说道:“我才没有惊慌,我只是想着她不能死在我手里,有些遗憾罢了。” 夜君知道她在嘴硬,笑了笑说道:“你一直对于过去耿耿于怀,也只是因为当初你们一起叛了冥王,最后她却抛下你投胎人间,潇洒快活地开始了新的生活。而你却被打入地狱,受尽了煎熬,差点魂飞魄散。其实这怪不得英宁,她当时有多不得已,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你也只是不甘心罢了,倘若让你真的动手杀她,你也是下不了手吧。” “谁说我下不了手,若她现在就在我身边,我定挖她的心,喝她的血,吃了她的肉,才能彻底解我之恨。”红绫厉声说道。 夜君背着手绕着红绫转了一圈,红绫被他凌厉的眼神,瞧得心慌。夜君定定站在她身前,大笑了几声说道:“好,既然是这样,我去钟九的小楼,将钟九引出来。到时候就只有英宁一个人在那儿,你去杀了她好不好?” “你……”红绫瞪着他,夜君根本就是在逗她。他怎么会允许她杀了英宁呢?他确信她想杀英宁,只是嘴上说说罢了。被他猜透心事,红绫极是不满,可又拿他无法。 “红绫,我是看在我们以前也是有交情的份上,才和你商量的。我完全可以杀了你,免得你坏了我的事。”夜君冷冷地开口。 红绫气馁,叹口气说道:“我不会去管你们的事,我只问你,你能救她吗?据说失魂蛊无解,就算将蛊虫逼出体外,毒也会永远留在体内。” 夜君走到石床前,掀袍坐下,正色道:“那就要看看我种下的彼岸花,能不能毒过那失魂蛊了。以毒攻毒,也不失一种好办法。何况英宁也不是普通的犯人,她毕竟是玄女后人,兴许没那么容易死。” “彼岸花能解蛊毒?我从未听过。”红绫质疑道。 夜君皱眉,眼神也透着些不自信,他轻声道:“我也不大清楚,但愿能解。”说着他又抬头望着红绫:“所以我才要把英宁抢过来,她在我身边,我自然会想尽办法救她。倘若在钟九那里,有冥王在,她就必死无疑。” “哼,冥王还一心惦记着他的宝座呢,自然不会希望英宁活着。”红绫冷哼一声,十分不屑地说道。 “你这就回去吧,以后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等我救回英宁,你随时可以来看她。而且,我到底还是需要你帮我的。”夜君说道。 “你不是说用不着我帮忙?”红绫停了一停,又说:“行,只要英宁不死,我就帮你一次。说吧,怎么帮?”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第三十六章 英宁转世 http://.biquxs.info/

琳琅蹲在那株彼岸花前,托着脸颊看了又看,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怪异的情绪。胸口闷闷的,堵的直她发慌。 钟九端着一只白瓷碗,到了后院。一眼便见着琳琅眉头紧锁,捂着胸口,像是呼吸十分困难。他急忙走过,将瓷碗放到一旁的石桌上,扶着琳琅站起来。 她大概蹲得久了,站起时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便跌进钟九的怀里。钟九拥着她坐在凳子上,她双手撑在桌子上,过了许久才慢慢缓了过来。 钟九见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有几分不悦:“这花有什么好看,你日日都要待在这里看上一看,看不腻吗?” “这么美丽的花,人间难得一见,怎么会看腻呢?”琳琅一边说着,一边瞧见了桌子上的那碗黑乎乎的药,撇了下嘴,脸色更加难看。也不知道钟九给她喝得是什么药,比全真道长开的药,药难喝数十倍。她只消看上一眼,胃里就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 琳琅不动声色地起身,借口要去看看别的花。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钟九握住手腕,他似乎看穿她的想法,轻笑道:“吃完药再去。” 琳琅轻咳泄了气,撅着嘴坐下,不痛快地开口:“不喝不行吗?这药实在难喝得要命。我感觉最近好了很多,应该不用吃药了。” 钟九沉下脸,将药碗往她面前推了一推,云淡风轻地说道:“良药苦口,快些喝了吧,一会该凉了。” 琳琅不肯,迟迟不去端那药碗。钟九不耐地哼了一声说道:“你要我给你灌下去吗?” 琳琅瞪着他,眼看着他已经起身,伸出手指来捏她的下巴。她急忙伸出手挡开,狠狠端起碗,嘀咕道:“我喝就是了,至于这样残暴吗?” 钟九又慢慢地坐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生怕她又起什么幺蛾子。琳琅逃无可逃,闭着眼睛,咕咚咕咚将那药灌了下去。 那股苦味直冲脑门,她闭上嘴巴,忍了许久,才将反胃的劲儿生生憋了下去。鼻子一酸,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钟九叹口气,拿出丝帕替她擦眼泪。又不从哪里变出一碟蜜枣,捏了一颗,塞进她嘴里。 琳琅嘴巴里的苦味慢慢消去,她泪眼朦胧地盯着钟九手里的丝帕。她以前曾见钟九用过,上面绣着的并蒂莲花,她印象很是深刻。 琳琅好奇,从他手里抽出那丝帕。展开一看,上面不止有并蒂莲花,在丝帕的一角还绣着一个“宁”字。她忽然想起,她的那把噬魂刀的刀柄上,也刻着这样的一个“宁”字。 她抬起头看着钟九,心中的疑惑一点一点扩大。这丝帕一看就是女儿家用的,那把到估计和这帕子的主人是同一个吧。还有前些天,提到过的一个教他制香的人,恐怕也有着什么联系。 钟九趁她浮想联翩,不注意之时,从她手里抽出丝帕,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怀里。 琳琅沉着脸,十分不高兴地问:“这丝帕是谁给你的?” 钟九抬起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你不必知道。” 琳琅被他的态度刺中,心中的怒气值直线上升,她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不满地说:“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她是谁?是你什么人?你是不是喜欢她?” 钟九皱着眉愣了一下,随后勾起嘴角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是在吃醋吗?因为这个丝帕?” 琳琅被他问住,心里一慌,扶着桌角慢慢坐下来,假装不在意地说道:“怎么会?我就是随便问问。” 琳琅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钟九说了一句:“我喜欢她。” 琳琅咬着嘴唇,红了眼圈,手指在桌下绞在一起。过了一会,才委委屈屈地道:“你不用这么诚实。” 钟九又捏起一颗蜜枣,递进她嘴里,手指抹了一下她嘴角的糖渍。随后轻声说道:“我不想骗你。” 琳琅嚼着蜜枣,刚刚还觉得很甜,这会怎么觉着这样苦,快赶上那些苦得发酸的药了。她仰起下巴,十分不满地道:“实话真让人难过,既然你喜欢她,为何又来招惹我?” 钟九执起她的手,慢慢摩挲着她的手掌心,看着琳琅柔声说:“我喜欢她,也喜欢你。” “哦……”琳琅长长地哦一声,白了他一眼道:“你还真是多情又贪心。她现在在哪里,我要见见她。” “她不在了。”钟九眼睛里划过一抹哀伤,琳琅心里咯噔一声,最怕与这样的亡人去比较,因为根本比不过。无论什么时候,那人都会藏在钟九的心里,怎么都不能剔除。 “她不在了,教你制香的人也不在了,所以她们是同一个人对吗?”琳琅问道。 钟九点点头,说了声是。 “那块丝帕上绣着一个‘宁’字,噬魂刀上也刻着一个‘宁’字,所以她们全都是一个人,是不是?”琳琅忍着心中的那股酸楚,又问道。 钟九仍旧点点头,轻声说了个是。 琳琅狠狠抽出她的手,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她有些哽咽地道:“那你把她的刀给我是什么意思?还拿她的丝帕给我擦眼泪,还用着她制的香。我不懂,你忘不了她,又何必说喜欢我。难道我是她的替身吗?莫非我跟她很像?”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一般,决堤而出。她倔强地抬起手随意抹了抹,转身正欲走,脑子里忽然灵光乍现,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她看着钟九喃喃道:“又或者说,我是她的转世?” 钟九的脸色微变,双手紧紧握成拳,眼神也开始躲避她。琳琅忽然笑起来,脸上也不似刚才的阴霾,她抓住钟九的手,显得有些兴奋:“所以我就是她是不是?” 钟九呆愣了半天,脑子里转了许久,才艰难吐出一个字:“是。”他不想骗她。 琳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激动地跳起来。她脸上还挂着泪花,眼圈还是红肿的,钟九看在眼里只觉得生动。 她叫着跳进他怀里,抬起头眨巴着眼睛望着他,笑着说道:“你为何你不早告诉我?害得我还以为你根本就是个负心汉。” 钟九觉得他似乎给自己挖了个坑,不得已地跳进去,再亲手把自己埋掉。他无言地叹气,伸出手指抹干净琳琅脸上的泪痕,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琳琅并不安分,过了一会就从他怀里探出头,好奇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钟九摸着她的头发,眼睛望向远处,幽幽地说道:“她叫白英宁。” “哦……”琳琅恍然大悟,怪不得从前夜君找她的时候,唤她宁宁。她当时还以为他认错了人,原来如此。所以她和夜君也是认识的?想及此,她便开口问道:“夜君也知道白英宁是我的前世吗?” 钟九虽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开口说:“是,只是你要记得,他是个暴戾狠毒的魔鬼。我们从来和他都不是一路人,无论他如何对你,你都不能相信他。他最擅长伪装,总是以温柔单纯的嘴脸示人,不知不觉就会中了他的计。” “我知道,你以前讲过的。我也说过,我只相信你。”琳琅眼睛里有亮亮的光芒,嘴角的微笑,让钟九心中一暖。 他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外面风大,你刚吃了药,要回屋里好好睡一觉。” 琳琅一听到钟九说要睡觉,笑脸即刻就垮了下来,撅着嘴巴道:“又要睡,我每日都要睡七八个时辰,越睡越头疼。” 钟九心疼地捏捏她的脸,妥协道:“只回屋歇着,不睡觉也可以。” 琳琅半躺在藤椅上,钟九点了醉花间,又泡了一壶茶,倒了一杯递给琳琅。那茶水透着一股奇异的幽香,和她平日在客栈了闻到过的茶水味道,都不一样。 她放在鼻尖深深地嗅了嗅,问道:“这是什么茶?我从未闻过这样香的茶。” 钟九也替自己斟了一杯,握在手心,缓缓道来:“本来也只是普通的绿茶,宁儿觉得喝着没什么味道,便在里面加了几种花茶,一起冲泡,没想到竟能生出这样的奇香。她唤这种茶叫心尖儿,因为这茶喝了可以凝神静气,有助睡眠,是她心尖上的宝贝,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琳琅眼睛倏然一亮,笑得十分自豪,说道:“是我,是我发明的对不对?” 钟九看着她激动的笑脸,伸出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着说道:“没错,就是你。” 她轻轻抿了一口,入口清新醉人,唇齿留香。她开始佩服前世的那个自己,又会制香,又会泡茶,怎么会这样优秀。 她喝完茶水,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大约每日这个时辰她都要睡觉,养成了习惯。此刻眼皮发涩,似乎又想睡过去。她伸出手拽了拽钟九的衣袖,皱着眉毛说道:“我的脑子不想睡,可是我的眼睛熬不住了怎么办?” 钟九摸摸她的脸,笑着说道:“困了就眯一会儿,不用强撑着。” 琳琅终于无奈地点点头,歪在躺椅上,不一会就睡了过去。听着她慢慢均匀的呼吸,钟九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小心地放在床上。手指捏着她的手腕,诊了下她的脉搏,蛊毒开始蚕食她的大脑,脉搏已经日渐虚弱。 他的手放在琳琅的胸前,犹豫了许久,轻轻说了声抱歉,然后慢慢打开她的衣襟。胸口本来只是一个红色小芽的彼岸花,比从前长大了数倍,已经有开花的趋势。在她白皙如玉的皮肤上,显得更加妖娆热烈。他心中一痛,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但愿失魂蛊能震得住彼岸花,能在花开之前让她忘记一切。 钟九整理好她的衣衫,又替她盖好被子。握着她有些微凉的手指,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好好的陪伴她,让她开心度过余下的时光。 第三十七章 我能救你 http://.biquxs.info/

琳琅在钟九这里被照顾的很好,什么都不用做,每日吃喝玩乐。只是她玩乐的时间也不多,有时候难免身体不适,便会被钟九赶去睡觉。 睡觉?她现在听见睡觉这个词,就会条件反射地打哈欠。这日,她刚喝完令她苦不堪言的药,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钟九说他有事,要到冥界一趟。 她躺在那里,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胡乱冲钟九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去吧去吧。” 钟九无奈地摇头,替她拿了件被子,搭在她身上。虽然已是初夏,但天气并不算好。她贪凉,早早地就换上了夏装。他给她盖好,又摸摸她的脸,轻声说:“你好生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钟九走了不久,琳琅小睡了一觉,醒来便觉得神清气爽。她伸着懒腰,从椅子上起来。到一旁的书柜前,翻了一会。她前些日子精神一直不好,每次想要翻翻这里的书,就总会犯困。 琳琅随手抽了一本,封面上是手抄的字,叫做《神魂录》。没有署名,所以也不知道作者是谁。她随便翻了几页,才发现这本书,记载的是冥界的奇闻轶事。 她有点兴趣,准备好好读一读。读书自然要有一个好的环境,她先学着钟九的样子,给自己泡了一壶清茶。为了让她好好吃药,钟九给她准备了许多甜蜜钱,她装了满满一碟子。她将书夹在胳膊下,两只手端着托盘,晃晃悠悠地到了后院。 将所有的物件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摊开书,一手执着茶杯,时不时地啜饮一口,这样的时光,实在让她觉得舒爽。 《神魂录》里的故事,还算有趣,琳琅看得津津有味。看到一半的时候,其中一章,竟是介绍失魂蛊的。大概和她有些关系,她看得格外认真。整篇下来,基本内容无非就是,每一个用过失魂蛊的,都痴傻了一辈子。她无法想象自己以后变成这个模样,该是何等凄惨。红绫当真是恨她入骨,竟然用这样的方法惩罚她。她明明不是故意的,也十分诚恳地道歉,只是红绫始终不愿放过她。 她开始不大明白,现在想想估计和以前的白英宁有什么联系。红绫和钟九是认识,那和白英宁一定也是认识的。她叹了一口气,如果是白英宁和红绫有过节,那么红绫来找她寻仇,也是应当的。 只是红绫给她下蛊,她总要知道是为什么,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她正闷头苦想,头上忽然想起一阵低沉的笑声。她猛地抬头,看见屋顶上,坐着一个人,穿着暗绿色的长袍,长袍上绣着的花,和院子里的花一模一样。 琳琅并不认识他,疑惑地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屋顶上?” 那人手肘撑在屋顶的瓦片上,闲适地仰躺在那儿,竟用十分委屈的声音道:“真是让人伤心,这么快就忘记我了。” 这声音她是耳熟的,她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你是夜君?”那日房间晦暗无光,她并没有看清夜君的真面目,只是这样懒洋洋的嗓音,她倒是有几分印象。 夜君轻轻地笑了几声,忽然从屋顶上飞下来,算准了位置,正好落在她面前的凳子旁。不等她开口说话,便一屁股坐下来。十分熟络地拿着桌子上茶壶,倒了一杯茶,咕咚一口饮尽。 琳琅目瞪口呆地看着,过了半晌,才喃喃说道:“那是我用过的杯子。” “哦?”夜君拿着杯子,转了一圈,邪笑着说:“怪不得有一股子少女的馨香呢!” 琳琅被他的调笑羞得面红耳赤,反应过来,拿起手中的书,朝夜君扔了过去,嘴里骂道:“不知羞耻。” 夜君稳稳接住她扔过来的书,放在眼前翻了翻,轻笑出声道:“《神魂录》这样的书,无非是吹嘘一下冥界的功德,夸大一下他们的功绩,虚伪的很,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琳琅瞪着他,冷声说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把书还给我。”说着就将手掌摊开,伸到夜君面前。 没想到,夜君不仅不给她,还一把握住她的手指。琳琅吓了一跳,忙用力往回抽。夜君大概只是想要逗她,很快就放了手。 琳琅气得浑身发抖,这厮过来分明是调戏她的。她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怀里,刚摸到噬魂刀的刀柄,就听见夜君幽幽地说道:“你以为就凭那把小刀,就能伤得了我?你也太小看我了。” 琳琅没想到他竟然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不,他根本就没有看她一眼。他明明在低着头,认真看那本书。琳琅不甘愿地放弃,咬牙看着他道:“你到这里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夜君抬头看着她,十分温和地笑笑,说道:“聊聊天,叙叙旧。” 钟九告诉她夜君是个狠厉暴力的恶魔,可他现在这副温柔和善的模样,她完全无法想象。当真是一个完美的伪装者,她没好气地说道:“有什么好叙旧的,我们很熟吗?” 夜君用十分深情地眼神望着她,以至于琳琅有些晃神。他忽然笑了起来,一字一句慢慢地道:“青梅竹马算熟吗?” 琳琅一时有些震惊,愣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问:“你是说,你和白英宁是青梅竹马?” 夜君有瞬间的吃惊,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成先前温柔和缓的模样,笑着道:“你知道了白英宁是你的前世?真是让人诧异,钟吾期竟然肯告诉你。” “什么意思?钟吾期是谁?”琳琅疑惑问道。 夜君扫了她一眼,十分不屑地笑了笑,说道:“钟吾期,冥王座下的第一鬼王,只听从冥王的命令,专为冥王扫清一切冥界的障碍。因为他是为冥王服务的第九代鬼王,所以也叫钟九。” “钟九就是鬼王?”琳琅忽然想起在野地里,捡到的那块玉佩,碰到一个无脸人。钟九告诉她那是鬼王,她还嘲笑鬼王长得难看来着。怪不得那时,钟九一脸的不高兴,原来鬼王就是他自己。 琳琅忍不住笑出声,夜君却忽然变了脸色,他冷冰冰地道:“你还能笑的出来,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又是失魂蛊,琳琅收起笑容,淡淡地道:“我知道,可又能怎么样?这蛊毒根本无药可解。既然是这样,我为何不能高兴地去过每一天呢?无非最后变得痴傻一点,又不会死。” 夜君皱着眉,不可置信地看着天真的她,眼睛里溢出怒气:“谁告诉你不会死的?” 她仰起下巴,点了点夜君手里的书,道:“《神魂录》不是记着嘛,失魂蛊,用者,失去魂魄,只留躯壳,痴傻如幼童,无亡者。” 夜君嗤笑一声,似乎在笑她的天真无邪。他将手里的书扔给琳琅,冷冷道:“你仔细瞧瞧,在失魂蛊这一页的夹层里,是否有一行小字?” 琳琅看看他,不相信地掰着书的夹层,那里面有很小的一行字,她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终于辨认清,上面写着:凡人用者,皆亡,无活口。 琳琅只觉得身体瞬间冰凉,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她全身发抖,脸色苍白,缓了半天,才哑着嗓子问:“我会死是吗?” 夜君看着她凄惨的模样,心中一软,握着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她的手心是凉的,手指一直颤个不停。他柔声说道:“你如果待着这里,就一定会死。” 琳琅抬头望着他,眼睛里蓄满泪水,她惶惑地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若信我,我可以救你。”夜君抚了抚她脸上的泪痕,十分温柔地说道。 琳琅脑子里忽然响起钟九的话:夜君最善长伪装,总爱以温柔和善的嘴脸示人,不要信他,小心中了他的计。有什么不明白的事,不能胡思乱想,要先来问过他。 琳琅慌乱地抽出自己的手,不自在地说道:“钟九说过,他不会让我死的,我也相信我不会死,所以就不麻烦你了。” 夜君手里一空,心中也好像缺了什么一样。他捻着自己的手指,冷笑了一声道:“你竟然这样相信他?真是愚蠢。” 琳琅对于夜君的态度,十分不悦,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判她和钟九。她起身拿起《神魂录》,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转身就要回屋。 夜君在她身后问了一句:“你应该还不知道是谁给你下的失魂蛊吧?” 琳琅停下脚步,也没有转身,冷声说道:“自然是红绫,只有她希望我死。” “哈哈哈哈。”夜君大声笑了起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他笑完,才幽幽地说道:“我真是要替红绫喊冤,她只是嘴硬心软罢了,真要她动手杀你,她可是舍不得。” 琳琅回头看他一眼,完全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夜君见她不信,继续说道:“最想你死的,可不是红绫。你若不信,等钟吾期回来,你就直接问一问他,是谁给你下的蛊,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琳琅转过身,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妄想挑拨离间。” “宁宁,你身上有我种的彼岸花,等到彼岸花开,你就会想起关于白英宁的一切。你在投胎之前,我种下这花,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唤起你前生的记忆。所以我一定不会给你下蛊,至于红绫她当时是你最好的姐姐,纵使再恨你,也是不愿你死的。” 琳琅摇摇头,道:“钟九也不会愿我死,他是喜欢我的,他也喜欢白英宁。所以不是他,他决不会害我。” 夜君闭了闭眼,苦笑一声,没想到她竟这样相信钟九,他道:“就算他并不希望你死,可冥王不这么想。他一向唯冥王的命是从,也只有他能接近你,有能力对你下蛊。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蒙了眼睛。” “冥王为何想让我死?”琳琅问。 “因为你是白英宁,因为你对他有威胁,所以你不能留在这世间。宁宁,这个故事很长,我一时半会和你解释不清楚,但是你要相信,我不会害你。” “我不会相信你的,你不要再说了。”琳琅打定主意不听他的,她往屋里走去。 夜君快速从凳子上站起来,一眨眼就到了她面前,双手按在她的肩膀,道:“只有我能救你,你好好想一想……” 他还想要说什么,忽然他的耳朵一动,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他急忙将一把铃铛塞进她手里,小声在她耳边说:“你若是愿意,随时摇铃铛唤我来,我一定能救你的,你真的要信我。” 琳琅还没完全反应,夜君一眨眼就不见了。院子里还先前的模样,似乎从未有人来过。 第三十八章 蛊毒发作 http://.biquxs.info/

琳琅把夜君给的铃铛塞进袖口里,钟九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大概见了夜君让她有些心虚,她被吓得呆愣了许久。 为了不让钟九知道夜君来过,她率先开口:“你怎么无声无息地就回来了,吓死人了。” 钟九以审视的眼神瞧着她,笑了笑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琳琅被他说中,眼睛四处乱飘,过了一会才指着一旁的石桌说道:“喏,我偷喝了你的茶。” 钟九看了看,不在意地说道:“我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是一些茶而已,你以后可以随便喝,不必遮遮掩掩的。” 琳琅低着头哦了一声,将手里的书递过去,轻声道:“那我没经过你同意就动了你的书,你也不生气吧?” 钟九接过垂眼看了一下书封,漫不经心地说:“也不是多有趣的书,你想看便看吧。我以前不让你读书,只是怕你累着,并不是不想你动我的书,你不要总这样诚惶诚恐。这里的一切你都可以动,这里的一切也都是你的。” 他的话让琳琅很是愉悦,她仰起小脸笑了笑道:“我不累,最近反而觉得好了很多呢。” 她说完,又沉默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忽然不见,她看着他,一脸专注地问:“你说过,不会让我死的对不对?” 钟九怔了一怔,上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是,只要我活着,便不会叫你死。” 琳琅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透着一股子心酸,她吸口气道:“《神魂录》上说,在冥界中了失魂蛊的,不会失去性命,只会变痴傻,对吗?” 钟九看着她这样的笑容,心疼地紧。她本该无忧无虑地在人间安稳度过一生的,她开朗明媚,为什么总让她陷入这种阴暗狠厉的境地。他伸出手,抚着她鬓边的发丝,柔声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 钟九对她如此用情,她不是不感动的。可是也许在不久以后,她连变成一个痴傻的人的机会都没有。死亡,她从未想过,可如今却不得不想。她才十七岁,她还没来得及嫁人,她甚至不能替娘亲养老送终。采薇独自将她养大成人,受尽了多少辛酸和白眼,如今她竟然要离她而去,她实在是不甘心。 她又想到夜君说可以救她,说实话,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心动。只是她又不完全信他,她不知道他所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他三番两次来找她,到底又有什么目的?仅仅只是因为从前是旧识吗?钟九对夜君似乎极其不满,莫非两人从前也是有过节的?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钟九忽然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琳琅回过神,冲着钟九笑笑,然后随口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凡人中了失魂蛊,兴许和冥界的人最后结果不一样呢?” 钟九被她问愣住了,书上并未有过凡人中了失魂蛊会是怎样,他也从未深究过,只是想当然地以为会是同样的结果。 琳琅见他果然不知,想了又想,还是拿过那本《神魂录》,翻到失魂蛊那一页。熟练地掰开夹层,递给钟九。 他一脸的疑惑,等他仔细看完,胸口像是被谁狠狠捶了一下,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不知道,他竟然不知道。是他亲手给她下的蛊毒,他以为她会活下来。 书从他手里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琳琅蹲下身子,慢慢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小声道:“你不知道,我不怪你,就算我死了,也不是你的错。” 钟九忽然大吼了一声,一掌狠狠拍在旁边的廊柱上,那样粗的廊柱,瞬间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他像疯了一样,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眼睛里一片赤红,他咬牙说道:“你不懂,要不是我……我不知道,是我害了你,我恨我自己。” 他咬得牙齿咯咯直响,浑身散发着怒气。他的反应,让琳琅一时不知所措,她猛然想起夜君的话,她想要问一问钟九,可知是谁给她下的蛊。可她又不想让钟九觉得她是在疑心他,那句话在嘴巴里颠过来倒过去,最后她想,只要不是他,问问又何妨。 “你知道是谁给我下的蛊毒吗?是谁想要致我于死地?”琳琅看着他,眼睛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钟九心里惊骇,琳琅的眼神让他心慌意乱。他急忙转头,看向别处,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道:“我 ……”钟九掩藏在袖口里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肉里,手掌心的疼痛也比不过心里的痛。他做事一向坦荡,光明磊落,可如今面对琳琅,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害怕她知道真相,害怕她想起从前的一切。所以当冥王让那个他对她用蛊的时候,他虽然觉得十分不妥,但还是答应了。其实他私心里,也不愿她记起从前。毕竟那时她恨他,恨他最后没有与她并肩一起。恨他在最后关头,背叛了她。她那时绝望的眼神,他终其一生,也无法忘怀。 她诅咒他不死不灭,永不得所爱,到底是灵验了。如今他又要失去她,可悲可笑的是,这次是他亲自下得手。 琳琅看着钟九痛苦那安的样子,心中不忍,虽然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还是开口道:“算了,我现在又不想知道了。我有些口渴,我泡的茶水已经凉了,你去再给我泡一壶吧。” 钟九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怕自己一个不忍心,就将实话和盘托出。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不敢想。他呆呆地说了声好,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去了房间。 琳琅坐在凳子上,心中烦躁。难道真的是钟九下的蛊?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他为什么要给她下蛊?和白英宁有关?可是他喜欢白英宁,他留着她那么多东西,怎么会舍得她死呢?也许就像夜君说的,是冥王不想看到她活着,钟九只是听从冥王的命令罢了。可冥王又为什么要这样做?白英宁从前究竟做了什么?会让他痛下杀手。可是她现在仅仅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对他又不会有什么威胁。 琳琅越发的想不通,头开始隐隐作痛,像是针扎一般。她扶着桌角想要站起来,可头痛来得更加猛烈,她眼前忽然一黑,一头便栽倒在地上。 钟九正端着茶水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琳琅的身体直直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钝响。他惊叫了一声琳琅,急忙扔了手里茶壶,跑到琳琅身边,将她抱起来进了屋里。 琳琅是在阵阵熏香的味道里醒过来的,睁眼便看见钟九握着她的手,正心急如焚地盯着她。看见她醒来,焦急地问:“你可觉得好一些了?” 她想要笑一笑,可是此刻她连扯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冲他眨了眨眼。 钟九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又问:“头还痛吗?” 琳琅很想安慰他一句,说声不痛。可是她觉得好像有一把大锤,正在狠狠砸向她的头,像是要裂开了一般。她到底没有忍住,皱着眉毛*出声:“我的头好疼,为什么会这样疼?我快死了是不是?” 钟九低声吼道:“不许胡说,你不会死。”说完他的眼圈却红了,大概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琳琅咬了咬唇,虚弱地说道:“我要是死了的话,你能答应我几件事吗?” “我不会答应你的,你也休想死。”钟九狠狠地说道。 琳琅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管钟九答不答应,兀自说道:“第一件事是,请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娘,她养我这么大不容易。你若是见到她,告诉她,琳琅不孝,今生不能报答她的养育之恩了。如果有来世,请她一定要记得我,我一定会找到她,好好照顾她的。第二件事是,我希望你要好好活着,你救不了我,也不要自责,我从来都不怨你。” 琳琅这样的善解人意,让他无地自容。就算到最后,她还是想着他,念着她。而他却愧不敢当,他当初是怎么毫不犹豫对她下手的,如果他那时再心软一点,她是不是能够活下来?或者把她交给夜君,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吧。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怎么能有把她给夜君的的念头。夜君的为人,三界都容不下他,琳琅交给他,下场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那时他要是能早早杜绝英宁和夜君的来往,想来也不大可能有后来的祸事。 “琳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我会想办法的。”说着他从床边的一个锦盒里,拿出一个白色青花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小心喂到她嘴里,说道:“你且忍一忍,我去冥界走一趟,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 钟九起身就要走,衣袖却被琳琅拽住。他一时难以向前,只好停住脚步,拍拍琳琅的手,柔声说:“你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 琳琅用尽了力气,紧紧拽住他的衣袖,艰难地开口问:“我还能醒过来吗?” 钟九的呼吸一滞,胸口像是被无数双手,来回的拉扯,又揉成一团。一阵阵心绞痛,让他生生出了一身冷汗。他怔怔看了她一会,轻声安慰道:“你一定能醒过来,我说过不会让你死,就绝不会食言。” 琳琅瞧着他一脸笃定,终于松了手,小声说道:“好,我信你,我等你回来。” 第三十九章心如死灰 http://.biquxs.info/

钟九到了冥界,直奔神荼的寝殿。只是刚到殿门口,就被看门的小鬼拦了下来。 “我有急事,要见冥王,请帮忙通传一下。”钟九冷然说道。 那小鬼不耐地向他施礼,傲娇回道:“冥王已经歇下了,这个时辰概不见客,还请鬼王大人见谅。” 钟九心中本就郁气难消,又听得冥王不见他,而这看门的小鬼又十分无礼,他更加心烦气躁。只是关系到琳琅的性命,他不得不隐忍不发。 他的眼睛眯了眯,坚定地开口:“我今日必须见到冥王,谁都休想拦我。” 钟九说着就向前迈了两步,小鬼见他这样决绝,忽地抽出腰间的佩刀,挡在二人之间,沉声说道:“鬼王大人,属下也是奉命行事,您要是这样为难属下,可莫怪属下不客气。” 钟九冷冷哼了一声,不屑说道:“就凭你?也能拦得住我?” 小鬼冷声地笑了笑:“拦不住也得拦,这是属下的指责。” 钟九伸开手掌,一道凛冽的寒光闪过,手上即刻出现了他的那把长剑。不等小鬼反应,挥剑直逼小鬼的面门。小鬼慌忙举起刀,横着挡在面前,利刃相碰,火花迸发。 钟九用了十成的力量,小鬼虽然挡住了他那一剑,却被他拍飞了数十米远。身体撞向身后的廊柱上,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来。 小鬼捂着胸口,再不敢动弹。他一直知道鬼王钟吾期身手厉害,可不曾想他连一招都无法抵挡。 大概远处的守门小鬼听到动静,纷纷跑来支援。只是钟九杀气腾腾,手中的长剑也是闪着寒光,让人敬畏。一时谁都不敢向前,他们小心将钟九围起来,等待着他先动手。 钟九手指微动,正打算挥剑杀出重围,殿里忽然响起神荼懒洋洋的声音:“你们都下去吧,让他进来。” 钟九收了剑,理了理身上褶皱的衣袍,快速进了大殿。 神荼正倚在床榻上,微眯着双眼,只着一身白色中衣,头发完全散着,及腰长的黑发铺了满床。不等钟九开口,神荼便冷声发问:“什么事非要赶着大半夜过来,你是越发没有规矩了?”从他的语气判断,他此刻的心情不郁,正处在怒火的边缘。 可钟九顾不了这么多,连平时的礼数也忘记遵守。他现在那里,悲愤地问道:“你从未告诉过我,凡人中了失魂蛊会死。” “哦?我以为你知道。”神荼慢慢挣开眼睛,十分闲适地说道? 神荼的态度,让钟九怒火攻心。钟九一向尊他敬他,他的命令从不违抗。无论他要他做什么,他钟九都信他。而如今他就像一个傻子,被神荼耍得团团转。他甚至有那么一刻,想一刀劈在他脸上,看他还会不会用这样慵懒的,毫不在意的态度说话。 钟九自知自己无法和他翻脸,只好压着怒火道:“她这一世和你并无任何冤仇,你何必要赶尽杀绝。” 神荼起身盘腿坐起来,理理自己的头发,幽幽说道:“防患于未然,一切都是未知的,谁知道她那一天会不会记起从前,然后再来一次叛乱。难道等她杀进了冥界,我才开始准备抵挡吗?吾期,这些道理你懂,所以你才没有过多反对,便对她施了蛊。” 钟九垂下眼睛,神荼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略显沙哑地嗓音道:“我不知道她会死,如果我知道,我是决不会对她下手的。” 神荼呵呵笑了几声,阴沉说道:“现在知道也不迟,至少你可以和她好好的告别。这是她的命,她非死不可。” 钟九忽然抬起头,眼睛红通通一片,他恨自己不能保护琳琅,从前是,现在也是。但他答应琳琅,一定不会让她死,他自然要拼尽全力。否则,若是她死了,他也再无言活在这世间。 他仰着头,眼神从未有过的坚定,他道:“我不信命,我定会想办法救她。” 神荼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因为钟九跟着他几千年,从未忤逆过他。而如今他竟为了一个与他为敌的女人,违抗他的命令。 他从床榻上下来,缓缓走到钟九身边,他抬起胳膊随手一挥,钟九只觉得一阵阴冷的风朝他吹过。他胸口一痛,喉咙里一股腥甜味道,他扑通半跪在地上,低头吐出大口鲜血。 钟九捂着胸口,明明觉得疼痛难忍,可他又觉得痛快。琳琅大概比他玩痛得多,可她从来不曾掉一滴眼泪。痛到极致,也只是趴在他胸口小声哼几句,更多的时候,还因为怕他担心,总是开口安慰他。 他几乎趴在地上,低声笑了起来。也好,就算救不了她,他和她一起痛,他也心安一些。 神荼看着发疯的钟九,觉得他大概魔障了。他气到咬牙,抓着钟九的衣领,一把将他提了起来。他瞪着钟九,狠狠说道:“我曾经放过她一次,如今我想让她死,她就必须死。你想救她,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钟九又笑了几声,道:“不管我有没有这个本事,我都要试一试。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大不了我桶她一起死。” 神荼听到他的话,怒气更盛,一下将他掼到地上,俯身冷声道:“你敢!我不许你死,你若是敢死,我就叫琳琅永世不得超生。她不是还有个娘亲吗?你死的那一天,我就杀了她所有亲朋好友,替你陪葬。” 钟九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一丝割裂,他苦笑道:“你究竟为何要这样做?我自认从未对不起你,就看在我对你还算衷心的份上,放她一马可好?” 神荼起身拂了拂衣衫,脸上恢复以往的从容淡定,闲适地说道:“如今已经回天乏力了,对于失魂蛊,我也是无能为力。我劝你,不如回去好好送她最后一程,说不定她还会感激你呢。” 钟九终于见识到了神荼的冷漠无情,他从前只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王,杀伐决断一些,更方便他治理冥界。现在看来,果然不假,为了冥界,他可以放弃一切人的性命?哪怕这个人根本就不一定会乱了冥界。他的信条就是,宁可错杀,绝不轻纵。 钟九抹了下嘴角的血渍,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会去死,你也别妄想打琳琅娘亲的注意。” 神荼背在身后的手指,紧紧交握在一起,冷冰冰说道:“只要你好好给我活着,我便不会动她。” 钟九从冥王的寝殿出来,想要回去陪琳琅,可他又觉得自己来一趟冥界,却是无功而返。他那样信誓旦旦地跟她说,让她相信他,他一定能救她。可是如今,他竟然无能为力,他根本不能护她周全。 那时得知她在洛阳城里,马不停蹄地就赶了去,见她生动又活泼地主动与他搭话,他满心欢喜。可又怕她认出自己,只能假装冷漠。他知道她过得很好,有亲人,有朋友陪着她,纵使她完全不认得他,他也是高兴的。 她到底是与众不同的,自小便看得见鬼神。有一些不开眼的小鬼缠着他,他便替她清理掉。与她一起并肩捉鬼的日子,她虽然总是迷迷糊糊的,还时不时地给他惹点小麻烦,他不在意。只要同她在一起,日日都是艳阳天。 他以为他们可以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一生,却没想到是他太天真了。神荼允他前来照顾琳琅,也只是知道夜君偷跑出九阴山,很大的可能会去找琳琅。这样的信息,毫无疑问会让神荼生出恐慌。他也不过去神荼的眼线罢了,一旦知道琳琅会对他构成威胁,他便毫不犹豫地对琳琅下手。 他听命于神荼,又受制于他,面对神荼的诱哄,他竟一丝怀疑都没有。如今琳琅就要不久于人世,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又能怪谁,只怪他自己懦弱无能。 琳琅还在等着他回去救命。他却徘徊在冥界不肯回去。惶惑间,他忽然想起鬼婆。是她研制的失魂蛊,她兴许有法子救琳琅。 他心中一下充满了希望,连一向以昏沉阴暗著称的冥界,他都觉得明亮起来。 到了鬼婆的住处,鬼婆正背对着他,在一个柜子里翻找什么。她似乎听到声响,连头问没回,便说道:“你来了,我已经等了你一会了。” 钟九走近,疑惑问道:“婆婆知道我要来?” 鬼婆终于从柜子里翻到一个小瓷瓶子,脸上像绽放了一朵菊花一样,所有的皱纹都挤在一起。她在钟九面前晃晃那瓶子,嘶哑的声音道:“那姑娘已经到了大限,你不来我反而奇怪了。” “婆婆知道我来的目的?”钟九问道。 鬼婆晃着蹒跚的步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一手撑着扶手说道:“我当初让你仔细想好,再用失魂蛊,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后悔。” “我不知道她会死,我以为……”钟九说不下去,这代表着自己过去有多么愚蠢。 “你莫要怪我,因为冥王交代,我不能对你言明。” 钟九苦笑了一声:“您提醒过我,是我没能明白。只是我此次来,是想问一问婆婆,可还有回还的余地。” 鬼婆将刚才她找到的瓶子递给他,道:“里面这颗药丸,回去给她服下。” 钟九脸上一喜,急忙接下,兴奋地问道:“这能解失魂蛊?” 鬼婆眼神暗了暗,轻声说道:“不能,这药丸只能让她死的不至于太痛苦。对于失魂蛊,无药可解。你快些回去,好好珍惜与她最后的时光吧。” 鬼婆的话,让他最后的一点希望破灭。他跪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第四十章 相看泪眼 http://.biquxs.info/

钟九回去的时候,琳琅披着一件月白色衣衫,倚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看见他回来,她的眼睛倏然一亮,嘴角勾起,眼睛眯起来弯成一条线。 钟九快步走过去,伸手扶着她,一脸紧张地说道:“你不舒服,怎么能下床来?” 琳琅抬头望着他,眼睛里像有汪汪一眼泉水,清澈明亮。她柔声道:“我睡不着,躺着又不舒服,索性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等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找不到回来的路。”钟九扶着她进了房间,让她在藤椅上坐下。 琳琅歪倒在椅子上,抬起手指了指一旁的香炉,说道:“香炉里的香烧完了,你再点一些吧。” 钟九没有说话,低着头去柜子里拿那装香粉的瓶子,等打开瓶子时,才发现里面已经所剩无几,连半炉香都不够。 他将仅剩的一些香粉,倒进香炉里,一边拿火点燃,一边轻声说:“香用完了,我明日再给你调一些。” 琳琅微笑着点点头,过了许久又问道:“我有些想我娘亲了,我能去看看她吗?” 钟九轻轻嗯了一声,转过身深深地望着琳琅,她的皮肤苍白干净,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脆弱。他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痛楚,他艰难开口:“你为何不问问我,我去冥界是否给你寻来了解药?” 琳琅沉默了片刻,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轻声细语地说道:“从你回来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结局了。钟九,我说过,无论你最后能不能救我,我都不会怪你。” 钟九终于忍受不住,单腿跪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满心内疚地说道:“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我可能会食言了。” “嗯,没关系,我原谅你了。”琳琅拍了拍他的手背,不甚在意地说道。 琳琅很快躺在藤椅上睡着,她熟睡的样子,安稳沉静,更加让他心生怜惜。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后悔过,他以为他在拯救她,却不想因为自己愚蠢的行为,完全害了她。 自从琳琅走后,采薇几乎快要无心生意。她每每担心得不行,便会跑到青山观,去求一求全真道长。可每次都会被道长以各种理由推脱,最后道长被逼得无法,便答应她们可以书信往来。 按说今日是采薇收信的日子,只是送信的小厮却迟迟不出现。她坐在客栈门口,仔细瞧着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一个朝客栈方向来的人,她都要站起来去迎一迎。只不过每一个都让她失望至极,眼见着已经近黄昏了。 小连子在一旁劝:“采薇姑姑,或许今日琳琅有些什么事耽搁了,没法写信来,您还是不要等了。” 采薇叹口气,蹙眉道:“不应该呀,琳琅一向守时,若是她不写信,也提前叫人说一声。我且再等一等,兴许信已经在路上,马上就到了。” 采薇刚说完,小连子就叫了一声,指着门外说道:“姑姑,你快看。” 采薇往门外一敲,眼圈一下红了。她激动地站起来,快速跑到门外。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旁站着个英俊伟岸的公子,正扶着琳琅下车。 琳琅看见已经迎出来的采薇,两行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和娘亲虽然只一月未见,却仿佛隔了一年。 采薇抽出手帕,贴心的给琳琅擦眼泪,嘴里唠叨:“都是大姑娘了,以前可没有这样爱哭。怎么出去了一趟,反而变得这样矫情。” 采薇嘴里这样说,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泪也是吧嗒吧嗒地掉,怎么都止不住。 她们相携着进了客栈,采薇贴在她耳边悄悄地问:“那位公子是何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琳琅扭头看了一眼跟在她们身后的钟九,脸上有些发热,小声说道:“他就是为我治病的钟公子。” 采薇温和地笑笑道:“没想到钟公子竟是这般年轻,生的也不俗,真是让人敬佩。” 琳琅终于回来,采薇自是十分愉快,她现在无暇接待其他客人,只好早早地打烊。 采薇到厨房里,准备了素日里琳琅最喜欢的饭菜,忙得不亦乐乎。小连子躲在一边向琳琅吐槽:“采薇姑姑这些日子里一直思念妹妹,每天都郁郁寡欢,寝食难安。我好久没见过姑姑这样有生机了,还是妹妹最得姑姑的心。” 琳琅听了只觉得心酸,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只是她怕采薇见到更是难过,急忙撩起衣袖抹了抹眼睛。钟九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像是在给她打气安慰。琳琅看着他,扬起嘴角笑笑,表示自己无碍。 餐桌上,采薇只过着给她布菜,她的碗里已经堆成小山,自己却不曾吃上一口。琳琅捉住采薇正在往她碗里夹菜的手,无奈说道:“娘亲,你也吃,别只顾着我。” 采薇的手指顿了顿,失笑道:“你看我,许久不见你,太激动了。” 吃过晚饭,小连子去厨房收拾,采薇握住琳琅的手,终于可以和她好好说说话了。 “琳琅,你告诉娘,你的病可好些了?”采薇柔声问道。 琳琅抬起头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钟九,轻声说:“已经好多了,您看我现在不是面色红润有光泽吗?我比走时可好太多了。” 采薇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瞧了她许久,不甚确定的道:“看着气色倒是还好,只是我总觉得你瘦了许多。是不是你在那里吃不好啊?” 琳琅呆了一呆,摸了摸有些干瘪的脸颊,小心说道:“我每日里都要喝那些苦药,便没什么胃口,有时候吃不下饭也正常,所以就瘦了些。不过娘亲放心,等我的病全好了,再吃回来就好了。” 采薇终于笑了笑,说道:“那便好,等你好了,你想吃什么,娘亲就给你做什么,一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琳琅眼圈一热,差点又要落泪。以后大概也没有机会吃娘亲做的饭菜了,从前她不当回事,如今却再也来不及。 采薇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也不如她的心中沉重。采薇忽然低声问琳琅:“那位钟公子,你是否喜欢他?” 琳琅吓了一跳,不知道娘亲是怎么看出来的。她悄悄看了一眼钟九,大约是心有灵犀,钟九也正抬头望着她。眼神温柔,令她脸红心跳。 琳琅瞬间开始慌乱起来,面色一红,羞涩地对采薇说道:“娘亲是如何知道的?” 采薇笑起来道:“你每说一句话,都要抬头看看他。我养你这么多年,就你这点心思,难道还能瞒得住我?” 琳琅咬唇娇俏一笑,对着采薇点点头,她并不打算隐瞒采薇。 “他也喜欢你?我瞧着他冷冰冰的,平时可好相处?”采薇不无担心地问。 琳琅道:“他很好,把我照顾的也好。他平时也并不像这样冷,对我很温柔。” 采薇点点头,轻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琳琅的身体并不算好,钟九怕她突然出现不适,会吓到采薇。他们便决定回去,采薇虽百般不肯,但钟九坚持,采薇只好送含泪他们出门。 临走还多加嘱咐琳琅,要多给她写信,有什么事一定要和她讲,不许瞒她。什么时候想她了就回来,她会一直等她回家。 琳琅从坐在马车上,眼泪就一直没停过。钟九心疼她,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 琳琅哭完以后,终于平静了些。她抽噎着问:“我还能活多久?” 钟九呼吸一滞,心疼得无以复加,他忍痛说道:“你不用管这些,你只要记得,无论多久,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以后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去做。” 琳琅枕在她肩膀,环抱着他的手臂,轻声道:“那你这次可要说话算话,要不然我可就不原谅你了。” 良久,钟九终于点点头。 马车趁着夜色出了城,一路向西。红绫和夜君在马车完全消失以后才慢慢出现,红绫火红色的衣袍,在暗夜里格外显眼。 夜君看着远处,过了许久,才喃喃说道:“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该好好准备一下了,我需要尽快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毕竟对于彼岸花和失魂蛊是否能相抗,,我需要时间好好研究下。” 红绫扭头看着他问:“我们去抢琳琅,你可有十足把握?要知道这件事,我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否则若是他们有了警惕之心,我们再想抢她可就难了。” 夜君慵懒地笑了笑,闲适地说道:“你现在是在质疑我吗?你说这样的话让我很不开心。” 红绫微愣了一下,小心说道:“我并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怕事有万一。” “万一?我的人生里可没有什么万一,我断不会让万一出现。”夜君信誓旦旦地说。 “好,既然如此,你到底需要我帮你做什么?我总得提前知道吧?”红绫问道。 夜君神秘地笑了几声,对红绫幽幽说道:“等到了那日,我再告诉你也不迟,你不必如此着急。” 红绫看着他胜券在握的模样,也不再多问。和性格这样自负的人合作,多问一句都是不妥。 第四十一章 劫走琳琅 http://.biquxs.info/

琳琅一袭白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手里摇着一把金线绣的团扇。已经是夏日,天气日渐炎热,就算坐着不动弹,身上也会起一层汗。 钟九为她煮了一壶凉茶,她只抿了一口,便皱着眉毛放下。凉茶的味道又苦又涩,她实在喝不惯。 她又央求着钟九去给她泡壶“心尖儿”,最好再来一碟蜜饯,就再惬意不过了。钟九近些日子,总是对她有求必应,大概也是觉得她时日无多了吧。她心中又心酸又窝心,至少在她最后的时光里,不会让她留下遗憾。 钟九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茶水和点心,到了院子里,琳琅正蹲在那株彼岸花前,仔细地盯着花看。听到钟九的脚步声,她转过身问他:“这彼岸花是不是快死了,花瓣都几乎凋谢了。” 钟九将托盘放到桌子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大概是花期到了,它在人间本来也活不长。” 琳琅低低地哦了一声,眼神里满是失落。她的命已不久矣,没想到连这花也……真是叫人绝望。 她蹲的时间久了,想要撑着膝盖起身,但她忽然眼前一黑,直直地往地上栽倒。钟九一看不好,眼疾手快地伸出去接住了她。琳琅像一滩泥似的软软地挂在他胳膊上。 钟九将琳琅横抱到躺椅上,她躺了一会才缓了过来。只是头开始跳着疼,她喘着粗气,明明什么都没做,身体却酸软无力。 钟九担心的看着她,有一阵微风吹过来,吹乱了她的头发,有树叶飘飘洒洒地落下来,落在她的衣襟上。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捻起其中一片,细声细气地说道:“明明不是落叶的季节,可是总有些叶子要提前离开树身,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 琳琅勾起嘴角,让自己勉强笑了笑,那笑容里透着几分柔弱无助。 他一语不发,眉宇间却尽是焦灼不安的神色。最近她总是不时冒出一些悲观的话,仿佛已经准备好了去赴死。 已经近晌午,太阳光越发的强烈,琳琅脸上被晒得红扑扑的,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钟九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轻声说道:“天太热了,不如我陪你回房间歇歇吧,万一中暑了可怎么好?” 琳琅轻轻地摇着团扇,小声说道:“再坐一会吧,难得今天天气好,恐怕日后我很难再看到这样明媚的阳光了。” 钟九心中更加不安,他握住琳琅的手,自责地说道:“抱歉,琳琅,我竟不能护你周全。我以为我能保护好你,可没想到让你陷入这样境地,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琳琅笑笑:“我说了多少次了,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我说那样的话,也只是有感而发,不是怪你的意思。” 钟九低着头,想了又想,才终于说道:“你想不想知道是谁给你下的失魂蛊?” 琳琅垂着眼睛,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过了良久,她轻声开口道:“知道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会死。” 钟九一脸的苦涩,低声说:“你本有权利知道的。” 琳琅又是一阵沉默,她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然后走轻轻放下,小声说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知不知道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徒增伤悲罢了。” 钟九怜惜地看着她,见她似乎真的不是那么在意这个问题,到底没有说出口。 夜半时分,琳琅忽然头痛难忍,胸口也憋闷地难受。她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以往白玉似的的脸庞,苍白的近似一张白纸。她的胸口堵的慌,干咳了几声,直咳得她的肺里都是疼的。 她捂着胸口,那里又疼又闷,她又狠狠咳了几声,没想到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血喷在钟九的身上,琳琅苍白的嘴唇,被血丝染得一片殷红,衬得她的小脸越发吓人。她重重喘着粗气,眉心紧蹙,似乎痛楚不堪。 钟九心里比她还要痛,伸出手指抹干净她嘴角的血渍,又从怀里拿出鬼婆给她的药丸。虽然鬼婆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的,这样会加速她的死亡。可他不忍心琳琅受这么多痛苦,与其这样难过,不如让她安安稳稳地走。 琳琅吃了药,面色好了许多,倚在床上闭目养神。钟九去厨房烧水,它现在炉子前,忍了许久,眼泪终于受不住,自眼眶倾泻。 终于走到了尽头,他的琳琅就要离开他了。看着呼呼烧开的水,他的神思早已不知去了哪里。他忽然觉得活着真是了无生趣,尤其是自己的心爱之人,要离自己远去。 他正暗自伤神,忽然听到琳琅房里传出一阵声响。他眼神一暗,将炉子上的水壶拿下来,快速跑到琳琅房里。 刚到放房门口,就看见夜君抱着琳琅,正往外走。琳琅紧紧闭着眼睛,双手耷拉着,歪着倚在夜君的肩膀。看情形似乎已经晕了过去,不知是否是夜君所为。 看到夜君,钟九的眼神一下变得冷若冰霜,他的手掌上,立刻变出他的长剑。他伸出剑指着夜君,冷冷地道:“把她放下来,我兴许还可以放你一马。” 夜君虽然手里抱着琳琅,却仍然是一脸闲适,对着钟九邪魅一笑:“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你让我放下我便放下,那我得多没面子啊。” 钟九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说多无益。他毫不犹豫提剑便刺向夜君,只是顾着夜君怀里有琳琅,怕失手伤着她,他出剑只用了不到五成的功力。 夜君抱着琳琅,轻巧躲过。纵使他功力强劲,手里抱着一个人,要是和钟九多过几招,还是会有些吃力。 夜君往后退了几步,将琳琅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然后慢慢转过身,冷眼瞧着钟九道:“你现在是在等她死吧,我有办法救她,你为何却不肯放手?” 钟九眉头紧锁,十分怀疑地开口:“失魂蛊无药可解,你怎么会有办法救她?” 夜君呵呵笑了几声,我语气满带嘲讽地道:“”“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不能救呢?我可不像你这样自暴自弃。” 钟九被他的语气刺到,冷硬地说道:“失魂蛊的主人鬼婆都无法,你说你能,你以为我会信你?你想要琳琅作甚么,我再清楚不过了,在你眼里她就是你的一颗棋子,不是吗?” 听了钟九的话,夜君阴沉着脸,冷冷地说道:“无论我把她当什么,我都不会让她去死。而不像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算牺牲她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你不肯放手,让我觉得你实在居心叵测。你怕她知道当年的事,宁愿让她去死,也不敢告诉她真相,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说要保护她,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 钟九被他说中,终于恼羞成怒,挥剑便朝夜君刺去。夜君侧身躲开,从腰间抽出一天黑色的长鞭,手一扬便抽出去。钟九跳着躲了过去,夜君的一鞭抽到一旁的桌子上,那桌子一下四分五裂。 房间的空间小,两人都有些施展不开。于是打便到了院子里,两人站到屋顶,各自占据一角。风吹起两人的衣袍,在银白色的夜光照耀下,像是一副水墨画。 两人迎风而战,不知打了多少回合,彼此并不分上下,堪堪打了个平手。 夜君立在屋顶,收了长鞭,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远处一抹红色飘过,他勾起嘴角笑了笑道:“看来我今日是带不走琳琅了。” 钟九手里握着长剑,时刻保持战斗的状态。他冷声地说道:“无论任何时候,只要有我在,我都不会让你带走她。你已经害过她一次,这一次我绝不允许。” 夜君十分不屑地笑:“是吗?我若是真想带走她,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 钟九皱眉,不知他话里的意思。他疑惑开口:“夜君,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自负,就凭你这样自负,我就能拦得住你。” 夜君仰头哈哈笑道:“我从前喜欢独来独往,做事只靠自己。如今我也找了帮手,现在才发现果然事半功倍。” 钟九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他从屋顶跳下,三步并做两步冲进屋里。本来应该躺在床上的琳琅,已经不见了。 他怒火攻心,提剑出去。夜君竟然还在,他嘲讽地笑:“你现在发现是不是太晚了,哈哈,我说过若是想带走她,你是拦不住我的。” 钟九冷冷地瞥着他,道:“你到底把她带到了哪里?我警告你,我不许伤害她。” 夜君冷笑了一声道:“我伤害她?我又不会给她下蛊。” 钟九恨得咬牙:“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将她带到了哪里?” 夜君脚尖轻点,逆着月光飞走,远处传来他的声音:“凭自己的本事来找,如若你能找到,就自己来救她。” 望着夜君消失不见,钟九内心陷入无限焦躁里,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慌乱。夜君说可以救她,仅仅是想要救活她吗?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当年要不是夜君的蛊惑,琳琅也不会犯下大错,也不至于会遭受这样的苦楚。 他想了许久,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琳琅,不管她是生还是死,她都要陪着她,他答应过的,绝不能对他食言。 第四十二章 恍然若梦 http://.biquxs.info/

琳琅仿佛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不知身在何处,身边有许许多多的人。有些是她认识的,比如钟九,比如夜君,比如红绫。也有她不熟悉的,高高在上,坐在一把黄花梨木雕的椅子上,脸上戴着黑色的面具。她看不到她他的真实面目,透着面具可以看到一双阴婺的眼睛,正冷冰冰地盯着她。 梦里她的感受并不舒坦,她觉得压抑煎熬,极想立刻逃出这样的境地。 可她沉沉陷入纷繁复杂的梦里,似乎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唤她的名字,她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隐隐约约,她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似是醉花间的味道。她用尽所有力气,挣扎着终于从梦里惊醒。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并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她警惕地四处打量着房间,房间南方,床的不远处挨着墙有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有一个三脚香炉,炉子里正冒着袅袅的烟雾。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醉花间的香味,镂空的雕花窗户射入碎碎点点的阳光,正照到她躺的床榻上。她身下是一张柔软的木床,精致的雕花,一看就不是什么凡品。身上盖着一床锦被,摸着用料,似乎是金线绣成的。 窗户旁边,是闺中女儿都有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一面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还有一顶金镶宝钿花鸾凤冠和一串红珊瑚珠串。这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奢华无比,也不是普通人家住的起的。 琳琅小心翼翼地下床,床下的地上铺着一张巨大的兽皮,踩上去软软的,像是踩到柔软的地毯上一般。 琳琅光着脚,慢慢走到窗户旁,窗外的景色更是美不胜收。假山,小溪,青翠欲滴的荷叶,上面开着粉色的莲花。不时有几个小婢穿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 有人透过窗户,看到她,十分好奇地打量她。她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退回到床上坐着。 过了一会,有位姑娘进来,竖着丫头的发髻,身着一件碧色罗衫,腰间系着一条绿绦腰带。走路轻轻飘飘的,十分谦卑地向她施礼。 她惶惶然地起身回礼,却被那姑娘按着坐下来,嘴里焦急说道:“姑娘身份贵重,奴婢只是服侍小姐的丫鬟,怎能让您向奴婢施礼?” 琳琅微微皱眉,她哪里就身份贵重了,怎么睡了一觉,就成了贵重的小姐了? 琳琅正疑惑,那姑娘又开口道:“小姐,您身子弱,要在床上好生歇息,否则等公子回来,该责罚奴婢了。” 琳琅愣了一会问道:“公子?敢问你家公子是哪位?” 那姑娘低着头,极诚恳地答:“奴婢并不知道公子的名号,他只让我们唤他夜公子。” 琳琅略想了一想,问道:“他可是唤做夜君?” 那姑娘摇了摇头,低声道:“小姐赎罪,奴婢并不知。” 琳琅想从这姑娘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了,便问这姑娘:“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笑了笑,说道:“奴婢叫碧云,夜公子平时喜欢唤我云儿。” 琳琅也笑了一笑,说道:“那以后我也唤你云儿好了。” 云儿笑道:“小姐肚子饿了吗?奴婢吩咐厨房给小姐送些饭菜可好?” 琳琅摸了摸空空的肚子,点了点头道:“确实有些饿了,你去吧。” 云儿施礼慢慢退出房间,琳琅觉得她的规矩这么多,她从未被这样对待过,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过了不久,就有几个小丫头端着盘子鱼贯而入。她们整整齐齐将菜放在房子正中间的圆桌上,菜品种类丰富,有鸡鸭鱼肉,也有素菜,营养搭配十分齐全。 琳琅下床刚坐到桌子旁,云儿就端着一个铜盆进来。她看见琳琅正要动筷子,急忙说:“小姐净手净面以后再吃饭吧。” 琳琅一时有些尴尬,抬起的手慢慢地放下。她被云儿伺候着洗了手和脸,这才坐下开始吃饭。 云儿立在一旁,替她布菜。琳琅有些不太舒坦,她看着云儿道:“你坐下与我一同吃吧。” 云儿很干脆地摇头:“小姐是主子,我是奴婢,奴婢怎么能同主子一张桌子吃饭?” 琳琅再劝也无用,便十分不自在地吃了一餐饭。吃完饭,琳琅用云儿递过来的丝帕擦了嘴,然后问道:“你家公子何时回来?” 云儿站在一旁,低眉顺眼地道:“奴婢不知。” 琳琅皱眉,这丫头真是一问三不知。云儿见她脸色不大好,缓声解释:“公子一向行踪不定,也不许我们问,所以奴婢真的不知,请小姐谅解。” 琳琅摇头,摆摆手道:“我并没有怪你,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云儿大概觉得她好相处,笑容满面地道:“姑娘可还有什么不适?是继续去床上躺着,还是去院子里转转?” 琳琅望着窗外明媚的光景,略想一想道:“去外面瞧一瞧吧,越睡身子越伐。” 云儿道了声好,替她找来一件湖蓝色外衫,贴心替她穿好,还给她挽了一个高高的发髻。 她因为病着,气色不太好。云儿给她抹了些胭脂,脸颊迅速红润起来。娇弱病态,倒是有另一种美感。 云儿扶着她出了门,她开始只是从窗口看到一角,到了院子才发现,这院落着实大得惊人。 西四周种满了翠竹和梧桐,环境优雅静谧,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细细地抚平内心的急躁。 不远处是一条蜿蜒穿过院子的湖,湖中心有一座小巧的八角凉亭,一条石头堆砌的小桥直通向凉亭。湖里养着几只红嘴白鹤,悠然地在湖里游来游去。 继续往前走,便是那半湖荷花,碧绿的荷叶铺在青色的湖面,粉色的荷花点缀在期间,远远望去,清新脱俗,令人身心舒畅。 琳琅转了半圈,虽然阳光强烈,从密密稠稠的树叶偷过来,竟遮挡了大半的烈日,将那扰人的炎炎暑热阻挡在外。 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直觉得悠然自得。她和云儿过了那小桥,到了凉亭。她有些累,便坐在石凳子上,看着不远处正在嬉戏的白鹤。 她表面清净自然,心里却焦躁不安。云儿虽然并没有告知所谓的夜公子是谁。可除了是夜君,大概也不会有旁人了。 她不明白夜君为何会将她带到这里来,钟九知不知道她已经不见了?钟九会不会着急?他有没有寻找自己。她命不久矣,她并不想在最后的时光里,不能和钟九在一起。可是夜君迟迟不出现,她只能像云里雾里一般。她现在除了等,也没有旁的办法。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以她病殃殃的身体,想要靠自己走出去,大概是不可能了。 她正惆怅苦闷,有两个小丫头端着托盘过来。上面分别放着一壶茶水,一碟小食。 云儿伸手端下放到桌子上,冲那俩丫头摆摆手,她们便退去。云儿替她斟了一杯茶,递到琳琅手里。琳琅轻轻接过,茶香萦绕在鼻尖,竟又是她熟悉的“心尖儿”。 她将杯子捏在手心,并不着急喝,轻声问道:“这茶闻着味道有奇香,似乎很少见,是什么茶?” 云儿低头解释:“奴婢也不清楚,是公子素日里爱喝的茶。公子临走时,特意吩咐奴婢,一定要泡给小姐喝。” 琳琅轻轻笑笑,抬起胳膊将茶水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又问道:“刚才的房间里点的熏香,你可知道是什么香?” 云儿笑笑,朗声说道:“这个奴婢知道,公子说这香叫做醉花间,是用许多花瓣,磨成粉调制而成。这香可是公子亲手调的,不过公子并不常用。公子说小姐喜欢,便叫不停点着。” 琳琅心中更是疑惑,不知道夜君为何会知道这些。她一直以为醉花间和心尖儿是英宁和钟九之间独有的,原来竟不是,她心里多少是有些失落。 她忽然想起夜君曾经说过,他和自己是青梅竹马,所以他对这些很是清楚,是不是也能说得通。 她夹起一块藕粉甜糕,轻轻放进嘴里,入口软糯清甜,沁人心脾。 凉风习习,吹得她一直昏沉的头,也清明开朗起来。她掏出胸前的手帕,擦了擦嘴巴和手上的糖渍。她绞着手里的帕子,低头轻声说道:“这里风景宜人,你家公子真会选地方。” 云儿沉默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道:“公子的眼光一向不错,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所以这院子也是这城里最好的。” “城里?这里是洛阳城?”琳琅疑惑地问道。 云儿点点头道:“不错,这里位于洛阳城东,是这城里的最繁华之地。” 琳琅脑子里转了又转,她常在洛阳城里转,城东倒是有几处豪华的院落,其中最属前朝丞相安允之的最为奢靡。 她曾经与穆青在安府门口经过,大门口都比普通人家大了不知几倍,门口坐着两只两人高的大石狮子。龇牙咧嘴,十分凶煞。 她装作不经意地问:“这里可是曾经的安府?” 云儿微微皱眉道:“奴婢也不知,我来时便主子便是夜公子,门口的牌匾写的是凌府。至于小姐说的安府,奴婢并未听过。” 琳琅没有再说话,嘴里嚼着凌府二字,想来确是夜君了,他曾化名凌夜,待在她身边。如今这里已经是凌府,他也着实胆大,竟敢将她放在洛阳城里,这么显眼的地方。他这样自信,难道不怕钟九找来吗? 既然他如此自信,定是有什么法子,可以挡得住钟九。 琳琅又坐了一会,头开始有些疼,胸口也烦闷不已。云儿极懂得察言观色,怪不得夜君会派她前来伺候。她上前扶着琳琅,小心道:“小姐坐的久了,应该累了,奴婢扶着小姐回方休息吧。” 琳琅抬起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柔声说了声好,便起身同云儿回了房间。 房里依然点着香,她拖鞋上床躺着,云儿贴心盖好被子。琳琅看着细致入微的云儿,道了声谢谢,然后又吩咐道:“你家公子若是回来了,一定要即刻告知我。” 云儿笑笑道:“是,小姐只管安心休息,公子回来,奴婢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小姐。” 琳琅点点头,伴着熟悉的熏香味,不过片刻,便浅浅睡去。 第四十三章 夜君现身 http://.biquxs.info/

琳琅睡得朦胧间,似乎听到有说话的声音。她缓缓挣开眼睛,云儿正站在她床前,见她醒过来,小心扶着她坐起来,轻柔地说道:“小姐醒了?公子刚刚回来,此刻正在房里沐浴更衣,稍后会过来看小姐。” 琳琅点了点头道:“那你也扶我起来吧,我也不能这幅样子见你家公子。” 云儿扶着她下床,又给她换了一件湖蓝色纱裙,头发用一根样式简单的珠钗挽起来,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脸上不施粉黛,倒有几分弱柳扶风的模样。 琳琅在圆桌前坐下,云儿端了茶水过来,轻声说道:“小姐睡了一觉,一定口渴了,喝点茶水润润嗓子吧。等公子过来,便可用晚饭了。” 琳琅望着窗外,太阳已经西沉,她愣了一会神,开口问云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云儿低声回答道:“回小姐,现在是酉时。” 琳琅不再说话,云儿静静地站在她身边,也不做打扰。有个人时时她身边伺候着,她着实别扭,于是她对云儿说道:“我没什么事,你先下去歇着吧,不必一直陪着我。” 云儿低垂着头,诚恳说道:“公子吩咐了,小姐身子弱,随时都可能发病,所以要奴婢寸步不离地守着小姐。如果小姐觉得奴婢有所打扰,奴婢退的远些就是了。”说着就往后退了几步,几乎到了门口。 琳琅沉沉地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嫌弃你,只是我从前从未被这样贴心照顾,有些不习惯罢了。” 云儿听完她的话,脸上一喜道:“我还以为小姐不喜欢奴婢呢,不习惯正常,过几天小姐慢慢就能适应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云儿忙走到琳琅身边,在她耳边说:“小姐,是公子来了。” 云儿的话音刚落,门口就进来一个人。琳琅抬头望着朝她走过来的夜君,并细细地打量着他。 他墨绿色的眼眸看似多情实则冷漠,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红润饱满。一身黑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腰间一根金色腰带,腰带上挂着一块鹅蛋大小的玉佩,腿上一双黑色靴子,趁得小腿修长笔直。他看起来温文尔雅,像极了贵族家的富公子。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邪魅的脸庞上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 琳琅以前并不曾如此细致地观察过夜君,此刻她觉得夜君的美貌竟不能用语言去形容。与钟九稳重睿智的气质不同,夜君更偏腹黑邪魅。 夜君也正盯着她,走到她身边,对她勾唇一笑:“宁宁可感觉好些了?” 琳琅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轻声说:“除了觉得伐累一些,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 夜君笑了笑,手里轻摇着手里的折扇。那折扇上似乎也有着熏香的味道,他每摇一下,便随着淡淡的风飘进鼻间。 琳琅心下疑惑,没来得及细想,便脱口问道:“你这里为何有醉花间这种香?” 夜君停下手中的扇子,放在鼻尖嗅了嗅,轻笑出声:“这香还是我亲自教你怎么调制的。”他顿了顿,又拿折扇轻轻地拍了下头,道:“”哦,对了,我差点忘记,你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不过我现在用的香,和钟九调的并不太一样,他用的是你改良过的,加了你喜欢的梨花在里面。不过味道差别并不太大,若不是行家细闻,几乎分辨不出。” “醉花间居然是你发明的?”琳琅满是质疑地问。 “你不信?这真是让我伤心。”夜君假装失落地扶着额头,眼睛却含着笑,让琳琅一时难辨真假。 她右手执着小小的茶杯,望着碧绿的茶汤,又开口问道:“这茶该不会也是你发现的吧?” 夜君对于她的问题,似乎很是愉悦,他道:“这倒不是,这是自己发现调制的,我可不敢居功。”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琳琅继续问道。 夜君并不急着回答,像是思考了一会,才慢悠悠地说道:“你调制的新茶,我是第一个品尝的。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们是青梅竹马。” 琳琅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对他的答案极不满意。夜君不在意她变化的脸色,而是更加闲适地说道:“你是不是本来觉得,这是独属于你和钟九,却没想到我全部都知道。你现在肯定特别伤心,特别失落?” 琳琅将手里的茶杯砰地丢到桌子上,心中烦闷不已。夜君却笑得更加令人讨厌,见她也不再搭理他,便对一旁的云儿说道:“云儿,你去吩咐厨房传菜吧。” 云儿诺诺答了声好,便俯身退出去。 夜君起身去那张八仙桌上,朝香炉里送了几勺香粉,用手扇了扇飘起的青烟到鼻间,慵懒地说道:“这香的味道确实难得,我用了这香以后,旁的熏香,都用不习惯了。怪不得自从你转世以后,钟九一直用着。睹物思人,我觉得这法子甚好。” 琳琅丝毫不记得从前的事,她也不想与夜君多聊。夜君明明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琳琅却总觉得压迫感十足。她干脆一直保持沉默,免得又被夜君打击。 过了不久,云儿领着几个丫鬟,端着各种菜品,一一摆上桌。 琳琅瞄了几眼,比中午的餐食更加丰盛。圆圆的桌子上不留一丝空隙,琳琅奇怪地问云儿:“还有别的人来吃饭吗?” 云儿一边摆碗筷,一边笑着说:“没有,只有公子和小姐两个人。” 琳琅忽然扯起嘴角笑笑,嘴上没说话,心里却在鄙视夜君这样的行为。只不过两个人用餐而已,竟然做了这么多饭菜,岂不浪费。 云儿大概看出她心中所想,小声解释道:“公子怕不合小姐胃口,便让厨房多做了些。” 琳琅回头看了看夜君,他依然站在那八仙桌旁,鼓捣香炉,她开口问道:“你不是说和我是青梅竹马?怎么连我的喜好都不知。” 夜君抬头看她,眼神透着几分嘲讽,几分凉薄,他幽幽说道:“我本来以为了解你所有一切,只是你和钟九在一起后,我便看不清你了。” 琳琅被他说得愣了一愣,然后便转身自顾拿筷子吃饭。 夜君也不在意她的态度,随意坐在她的旁边。只是他并不怎么动筷子,很偶尔才会吃上一口。大多数时候,他都会静静地喝茶。 琳琅一顿饭吃下来,并不痛快。有一个不熟悉的人,坐在旁边,眼睛一直盯着她,她要能吃下去才怪。 终于吃完,丫鬟收了碗筷。琳琅一边擦着嘴角,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知道这里曾经是前朝丞相的安允之的府邸,怎么竟变成你的了?” 夜君好奇地瞧了她一会,问道:“你怎么猜到的?” 琳琅沉默了一会才道:“我无意听到云儿说这里是城里最好的地方,要说城里最豪华的府邸,非安府莫属了。” 夜君仰起嘴角,十分温柔地笑:“宁宁还想从前一样聪明,只凭一句话就猜出自己身在何处。这里前些日子的确是安府,不过现在是我的了。” 琳琅抬起头质疑地看着他,夜君继续说道:“我本来想要借着安府用一用的,只是安允之的儿子安丰,不识好歹,竟不肯出借。于是我一怒之下,便把他们全部都杀了。” 夜君讲这些的时候,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和他不相干的事。 琳琅被他的行为和态度,激得起了一身冷汗。她按着桌子起身,颤着手指指着他,咬牙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他们何其无辜?” 夜君微笑着看她,手里撑开折扇,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世间哪有什么无辜的人?我让谁这一刻死,就绝不会让他下一刻。” 琳琅真相一巴掌拍在夜君那张祸人心魄的脸上,他说的话明明十分恶毒,可他的语气总让人觉得他是对的。 她的手掌按在桌子上,到底没办法挥出去。她首先并没什么力气,就算打在他身上,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其次,她不了解夜君,以他狠毒的性质,说不定还没等她挥出去手,便被他拧断了脖子。 她愣愣地缓了很久,才慢慢吐出一句话:“你真是个疯子。” 夜君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哈笑起来,一直笑得眼角挂着泪珠。琳琅愣愣瞧着他,过了许久,夜君才停下来,伸出手指抹了下泪水,继续云淡风轻地说:“我一直都是个疯子,你从前就这样说过了。宁宁,我是疯了,但我有今日,和你也脱不了干系。” 琳琅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道:“你不要把自己的恶劣,推到别人身上。” 夜君笑了一笑,也不再多做解释。他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皱的衣袍,然后对琳琅说道:“你身体不好,先好好歇着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他转身走到门口,又转身说道:“钟九救不了你,我能。你到了这里,我就绝不会让你死。” “你为什么要把我藏在洛阳城里?”琳琅问。 夜君笑着说:“我就是想看看钟九能不能找到你?不过等他找到你,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 琳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他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第四十四章 命不由人 http://.biquxs.info/

神荼得知琳琅被夜君带走的消息,坐在床榻上愣了半日,嘴里喃喃自语:“她到底是落在了夜君手里。” 琳琅已经消失了一天一夜,钟九想要去寻,却没有一点头绪。想着神荼应该有什么法子,可是没想到他竟也毫无章法。 钟九担心琳琅的身体,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他焦躁地开口:“冥王大人,我已经跟您汇报过基本情况,现在我必须要去找琳琅,再晚些,不定会有什么变故。” 神荼瞪着他道:“你要去哪里找?夜君向来行踪不定,想要找到他,哪有那么容易。” 钟九挺直脊背,沉声说道:“我总不能在这坐以待毙,我相信我的定能找到琳琅。” 神荼略沉吟片刻:“琳琅的失魂蛊到了什么程度了?” 钟九眉宇间填上一抹愁色,轻声说道:“随时都有可能失去性命。” 神荼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钟九身边,从袖口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锦盒,递给他。 钟九狐疑地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一颗珠子,瞧着像是一颗夜明珠。 钟九不解地看着神荼,神荼缓缓开口解释:“这是颗定魂珠,只要接近琳琅,它就会亮起来。你拿着去,总好过无头苍蝇一样乱找要好的多。” 钟九心头蓦地一松,这样确实简单多了。他小心收好,对着神荼行了一礼道:“多谢神荼大人相助。” 神荼笑了笑道:“你也不必谢我,毕竟琳琅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夜君手上,你若找到琳琅,即刻带她来见我,有些事情我也要当面同她聊一聊。” 钟九领命出去,神荼站在原地许久,才转身回到座塌上,又唤了几个鬼差进来,他面目忽地变得有些狰狞,阴冷地吩咐鬼差:“你们跟着钟九,等他找到琳琅,他应该会和夜君发生冲突,你们就趁乱杀了琳琅,一定不能让她活下来。倘若她被钟九完好无损地带了回来,你们就不必回来复命了,听明白了吗?” 众鬼差抱拳齐声道:“明白,属下定不辱使命。” 神荼挥挥手摒退他们,眼神微冷,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白英宁,这冥界有你无我,有我无你。你也不要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命不好。” 夏日的早晨,苏醒的格外早。琳琅被窗外叽叽喳喳地鸟儿吵醒,她睁开眼睛,云儿已经候在她床前。 琳琅有些诚惶诚恐,急忙从床上爬起来。云儿扶着她下床,任她如何拒绝,云儿都不肯放手。替她更衣,伺候她洗漱,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废物。 早饭也是丫头们端进来,云儿照顾得贴心周到,恨不得喂进她嘴巴里去。琳琅只觉得煎熬,每吃一顿饭都要出一身汗。 艰难吃完饭,她问云儿:“夜君……我是说你家公子在哪里?” 云儿低眉顺目地回答:“奴婢不知,公子平日里不许我们无事前去打扰,也不准有人在他身边伺候,他想要什么时候出现便会出现。不过公子惦记小姐,他晚些时候一定会来看小姐的。” 琳琅撇撇嘴,真是个奇怪的人。不许别人打扰他,倒让人日夜照顾她。 云儿端来茶水,递给琳琅,小心说道:“小姐想要做什么,可告知奴婢,奴婢一定给小姐安排好。听公子说,小姐喜欢读书,府里有书房,里面的书十分齐全。小姐有兴趣的话,奴婢可以带小姐过去。” 琳琅轻啜了一口茶,微微笑了一下:“我现下的身体也没什么精力,恐怕辱了那些书,还是不去了吧。” 云儿停了停又说:“那奴婢随小姐去院子里转转,今日湖里的荷花又开了许多,比昨日开得要好的多。” 琳琅抬起头透过窗外望了一眼,晴空万里,鸟语花香,她起身说道:“好,天气这样好,总待在房间里也怪可惜的。” 云儿陪着琳琅绕着湖转了转,半湖荷花,开得妖娆多姿。琳琅坐在湖边的假山旁,望着湖里,里面竟然还养着许许多多的鱼,在欢快地游来游去,她对云儿说道:“你去拿些鱼食来吧。” 云儿笑笑道:“烦请小姐在这里等一等,奴婢去去就来。” 夏日的早上,也还是有些闷热的,树上的知了不停地聒噪,吵的让人心慌。琳琅心里本来也不怎么痛快,身上不一会就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她热的心烦意乱,拿着手里的手帕扇。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凉风,琳琅回头一看,原来是夜君。他换了一身白袍,头发高高束起,手里握着折扇,正站在她身后缓缓地摇。 琳琅轻声说了句谢谢,又转身继续看湖里的鱼,似乎并不想和他多做交流。 夜君从来都不在乎她的态度,自顾在她一旁坐着,浅笑说道:“钟九去冥界拿了定魂珠来找你,你猜他会多久以后在这里找到你?” 琳琅扭头看着他,他笑得一脸轻松自在。琳琅到底没有忍住,出声问:“你怎么知道的?定魂珠又是什么东西?” 夜君笑着说道:“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定魂珠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猜他一定能找到你。” 琳琅心中升起一点希望,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就被夜君迎面泼了一盆冷水:“不过,他带不走你,我是绝对不会让她带走你的。” 琳琅冷冷地看着他,不相信地道:“你为何会这样有自信?让人讨厌。” 夜君哈哈哈笑了几声,抬头望向不知名的远处,过了片刻才幽幽道:“我从不做无把握的事,钟九只要出现在这里,我就会让他有来无回。” 琳琅噌地站起来,脸色变得十分不安,她微喘息着说:“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你要这样置他于死地?” 夜君仰起眉毛,笑道:“怎么还和从前一样,一说到钟九就这么着急?说实话,我和钟九没多大的仇怨,但他有时就喜欢挡着我的路,我总得要出手清理一下。” 琳琅与他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转身要走,却听见夜君又说道:“宁宁,无论如何我不会伤害你,我这次带你来,最大的目的是想要治疗你的蛊毒。你不必对我这样排斥,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任何一个人,但都不包括你。” 琳琅脚步顿住,呆了良久,她才回头问:“你可以治失魂蛊?” 夜君并没有急着回答她,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说道:“总要试一试的,只不过还要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琳琅又问。 夜君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时机不到,我就先不告诉你了,免得说出口以后我再做不到,那岂不是太失面子。我可不像钟九,嘴里说着不会让你死,会护你周全,最后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太善良。” 听到夜君又在贬低钟九,她心中不悦,咬唇转身回房间去了。 云儿取了鱼食过来,琳琅已经不见了,只有夜君安稳坐在那里。 夜君看着她手里的鱼食,伸出手说道:“把鱼食给我,你去房里陪琳琅小姐,若她有什么事,可立刻通知我。” 云儿认真地听完,福了下身道:“是,公子。” 云儿去到琳琅的房里,她正坐在窗前,一脸愁绪。她被夜君藏到这里,心里也是有几分期待钟九来救她。可又听夜君说必叫钟九有去无回,她便担心他会出现。 她知道他们过去一定有什么在纠缠不清,钟九大概是不太喜欢她记起过去,所以她再好奇,也几乎不怎么和他提起。她害怕从前的事,会影响他们现在的关系。 她又想活着,所以夜君说他能治她的失魂蛊,她有些心动,但又有些排斥。 她这样矛盾的心理,让她觉得很是辛苦。有时候恍惚间,她实在是想不通,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地步。明明数月前,她还只是一个无所事事小姑娘,整天除了去学堂读读书,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吃喝玩乐过日子。如今她却要面对生死这样艰难的事,难道这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云儿进门就见她苦闷的样子,想要说点什么宽宽她的心,可到底不知道她的内心症结所在,只好在她身后摇着蒲扇,细声细语说道:“后院种了许多花草,都是些不常见的品种。这个时节,开得甚是好看,小姐可要去看一看?” 琳琅托着脸颊,愣了一会,回头问云儿:“云儿,你觉得你家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儿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回答:“我也不知公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对每一个人都冷冷清清的。但我知道他对小姐很好,每次见到我都会问小姐的情况。还吩咐我,小姐有事,一定要即刻告知于他。我还没见过公子对哪个女子这样用心的。” 琳琅听完,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过了许久才笑了一下道:“我累了,哪里都不想去,你扶我到床上睡一会吧。” 第四十五章 彼岸花开 http://.biquxs.info/

琳琅又陷入梦魇中,明明听见有人在耳边唤她,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她恍恍惚惚地伸出手指,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被人捉住了手腕。 她的胸口似乎被什么堵住,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有人在轻轻地抚着她的胸口,似乎在帮她顺气。听声音有几分熟悉,像是丫头云儿。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狼狈,她使劲地挣扎了一下,喉咙间忽然涌出一股腥甜,她闭着眼睛狠狠咳嗽了几声,那股腥甜终于被她一口吐了出来。 她觉得痛快了一些,可很快胸口的钝痛和头痛,便夺去她全部的意志。 她隐约听到几声尖叫,刺得她更加头昏脑涨,头炸裂一般地疼。慌乱的尖叫声中,有一道声音还显得有那么一点冷静:“速速去通知夜公子,说琳琅小姐身体有恙,让他快些过来。” 琳琅心中的憋闷感并未完全消失,她又接着咳了几声,牵扯着她整个身体都是疼的,疼得她几乎快要死了过去。 大概疼痛让她清醒,她终于幽幽醒了过来。只是眼前的一幕吓了她一跳,云儿正半跪在她床前,身上衣襟前,染了一大片鲜血,连脸上都有许多点点血渍。 琳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也并不比云儿好多少,到处都是迸溅的血迹,有些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睡梦中吐出的什么东西,只能是这一片鲜血了。 云儿完全顾不上自己,拿着湿水的毛巾,正一脸担忧地替她清理。看见她醒了,急忙握着她的手,不无担心地问道:“小姐,你可是快吓死奴婢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痛快?我已经差人去唤公子了,小姐莫要担心。” 琳琅正想说什么,又忍不住咳了起来,紧接着又吐出几大口血。血喷在一床干净的锦被上,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琳琅躺在床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她想她终于要死了,被失魂蛊折磨了这样久,也该有个决断了。只是没有见到钟九和娘亲的最后一面,真是让她心中遗憾。他们是她在世上最亲近的人,如今却只能阴阳相隔了。 她忽然想到,似乎也不对,倘若她死了,是不是就要去冥界了?那她是不是就可以见到钟九?这样想着,她又隐约生出了些许期待。 云儿被她青白的脸色和吐出的鲜血,吓得胆战心惊,眼泪哗啦流了一脸。云儿手足无措地替她擦嘴角的血,慌乱地说道:“小姐你再等一等,公子马上就到了,小姐你千万不要出事。” 琳琅仿佛已经灵魂出窍,根本就听不到云儿在讲什么。她觉得她的世界一下安静了起来,她想要笑一笑,跟这世界告别,原来死亡之前是这样的感觉。 夜君来的时候,她几乎已经是气若游丝了。夜君快步地走到床前,扶着她坐起来倚在他的肩膀上,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塞进她嘴里。 稍等了片刻,琳琅忽然觉得身体莫名地有些轻松,连头疼的症状都减轻了。 她慢慢挣开眼睛,想要说声谢谢,却没有一点力气开口。她无力倚在夜君怀里,微微喘息。 琳琅终于恢复了一些精力,正要起身,却被夜君一把按住。她还未反应过来,夜君双手抓住她的衣领,快速扯开。伴随着一声布帛撕裂,琳琅和云儿同时惊叫出声。 她露出半个雪白的胸口,强烈的羞耻感蔓延。她无力反抗,只能拿眼神冷冷瞪着他。 云儿愣了一会,默默上前,小心翼翼地道:“公子若是想要给小姐更换衣衫,吩咐奴婢做就是了。” 夜君并不搭理云儿,他简单整理下琳琅的衣服,勾起嘴角魅惑一笑,轻声说道:“时机到了,宁宁,你的好日子要来了。”说完他又转身对云儿说道:“云儿,你去给小姐准备水,等会给小姐沐浴更衣。” 云儿担心地看了一眼琳琅,可她又不敢忤逆夜君,只好唯唯诺诺地低头出去了。 琳琅倚在床上,重重喘着粗气。她浑身乏力,纵她对夜君百般不满,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轻薄自己了,那时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撕开自己的衣服。就算他们曾经是旧识,也不能这样无礼。 夜君似乎看穿琳琅的心思,他笑着去梳妆台上拿了镜子过来。放在琳琅眼前,低声说道:“你胸口有朵彼岸花,现在已经长大开花了,你不想看看?” 琳琅知道自己胸口长了一个红色胎记,只是这段时日,她并未太在意。 她瞪了一眼正盯着她胸口的夜君,他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不在意地笑笑,慢慢将头转过去。 琳琅半信半疑地扯开一点衣领,镜子里她的胸口前,本来只是一个小红点的胎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变成了一朵彼岸花。彼岸花开得妖娆而热烈,看起来分外惊心。 她紧紧抓住衣领,不明所以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君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十分愉悦地道:“彼岸花生来具有魔力,它能唤起前生的记忆。神荼就是怕你记起前生,所以才给你下了失魂蛊。他以为失魂蛊可以抑制彼岸花开,或者在花开之前,你已经被这蛊毒死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你是九天玄女的后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死去。现在彼岸花已经开了,你身体里的失魂蛊,也是时候解决掉了。。” 琳琅大致听懂了他的意思,她勉强笑了笑:“这就是你说得所谓时机了吧?你说得似乎很简单,所以失魂蛊和彼岸花,到底是谁可以抑制谁?既然你知道这些,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夜君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他轻声说道:“它们本来是毫不相干的,同时种在一个人身上,谁都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我们都只是在赌而已。倘若在彼岸花开之前,你就被失魂蛊杀死了,那便是失魂蛊抑制了彼岸花。倘若你被失魂蛊毒死之前,彼岸花开了,那便是另外一个结局了。” 琳琅想了想道:“我身上的彼岸花已经开了,所以我就是另外一种结局了?” 夜君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有我在,我怎么会让你不明不白地去死。晚些时候你沐浴完,我便替你清了失魂蛊。” 夜君话音刚落,云儿就进来,低声说道:“公子,热水已经备好,请小姐前去沐浴。” 琳琅闻着身上的一股血腥味,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确实难闻地很。 她按着床正要起身,夜君却弯腰将她抱在怀里。琳琅惊了一下,手指攀着他的肩膀,脸微微红了,她小声道:“你快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夜君皱了皱眉,质疑道:“你可以自己走?”他一边笑着,慢慢将她放在了地上。 没想到夜君刚把她放到地板上,她忽然双腿一软,要不是夜君及时抓着她的手臂,她便会干脆利落地跪在地上。 夜君呵呵笑出声,一把抱她起来。她觉得十分难堪,只不过吐了几口血而已,便柔弱成了这幅模样。想从前,她整日上蹿下跳,到处疯闹玩耍,就算生病,也不见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她僵硬地杵在夜君怀里,虽极不情愿,但也只能任由他抱着她去了洗浴房。 夜君将她放进洗浴房便自行出去,临走前吩咐云儿,沐浴完把琳琅送到他房里去。 云儿伺候她脱了脏污的衣衫,她坐在盛满热水的大木桶里。里面云儿还很贴心地放了许多花瓣,花香浓郁,香气扑鼻。 琳琅在桶里泡着,身心舒爽了许多。云儿在她背后细心擦洗,过了一会,云儿似乎要说什么,但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便只剩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琳琅坐在雾气腾腾的热水里,蒸汽熏的她面红耳赤。白玉般的身体,也染上了片片红晕。她听到云儿叹息,开口询问:“云儿,你是有话要我和说吗?” 云儿犹豫了一下,慢慢开口道:“我觉得公子似乎和从前有些不大一样。” 琳琅嗤笑了一声道:“你是不是觉得他待人接物一向温文尔雅,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开心了还会对你们温和一笑。而今日他进门就撕了我的衣服,十分野蛮粗鲁。你忽然便觉得这和你看到的那个夜公子不同了?” 云儿沉默了一会,咬唇道:“我也不太清楚,刚才我确实吓了一跳。” 琳琅拍了拍云儿的手道:“他本来就不是你看到的那副样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千万不要觉得他是什么好人。”想起他说这安府因为不肯出借府邸,他便将安府上下尽数杀光。这样的心狠手辣,怎么能算是好人呢? 如今她竟还需要他这样阴狠的人来救命,想来这真是个巨大的讽刺。她想要拒绝,却最终说不出口。 她十分想要活着,她不想在这样如花似玉地年纪,便独自离去。她还没好好地去爱一个人,还没来得及照顾娘亲。所以她对夜君再不满,也拒绝不了他。 沐浴完毕,云儿将事先准备好的衣衫给她换上,本来想要给她梳一个好看的发髻,只是她并没什么心思,况且夜君要替她清蛊毒,也没必要梳妆打扮了。 第四十六章 清理蛊毒 http://.biquxs.info/

琳琅更衣完,精神也好了许多,云儿陪着她一起去夜君的房里。 夜君的住处很是清净,进了院子,连护院的小厮都没有,倒真如云儿所说,他不喜人打扰。 院子里种了许多翠竹,郁郁葱葱的,极像隐士大侠的居所。繁茂的竹子遮挡了不少日光,这里也显得比别处清凉不少。 云儿上前敲门,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应声。琳琅皱着眉头,等了一会便觉得有些不耐烦。她正握着云儿的胳膊,打算回去,才听得房里夜君说道:“宁宁一个人进来,云儿自行回去,不必在这里陪着了。” 云儿看了一眼琳琅,琳琅拍拍她的手,笑着说道:“你家公子是要救我的命,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不要担心。” 云儿这才稍稍放心,向她福礼出了院子。 琳琅站在门口,缓了一下才慢慢推门进去。夜君房间的陈设十分简洁,只有一张书桌和排书架。书桌上放着普通笔墨纸砚,一个大大青花瓷瓶里,装了不少的字画。书架上摆满了书,她略略扫了一眼,都是些名家著作,有些甚至还是绝世孤本。 来之前,云儿告诉她夜君平时就住在这间房里,可这里连一张床都没有,分明就是一间书房。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面前的书架忽然动了起来。她吓了一跳,慌忙往后退了几步,那书架从中间裂开,向两边移动。不一会,书架就开了一个门口。 琳琅犹豫了一下,抬腿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雅致的房间,进去就能闻见一股淡淡的幽香,里面云雾缭绕,像是仙境一般。 夜君背对她站着,听见她进来的声音,他转过身对她笑笑:“你去床上坐着,我点完这香便为你开始清理蛊毒。” 琳琅看着他点了一根细细的香,插进了桌上的香炉里。她好奇地址问道:“你打算用一注香的时间,来为我清蛊毒?” 夜君拍了拍手上的香灰,一脸地自信道:“我争取在一注香之内完成,包你药到病除。” 琳琅笑了笑:“听起来倒像一个庸医说话的语气。” 夜君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还有心情说笑,想来也不是很紧张,倒也给我省了不少事。” 琳琅说道:“反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大不了一死,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说着她就走到床边,只是那床甚是奇特。看起来像是一张晶莹剔透的病床,上面还徐徐冒着烟。只是手指摸起来,竟然是热气腾腾的。 她脱了靴子爬了上去,不一会就出了一身的汗。她实在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床,我从未见过,也不曾听说过。” 夜君走到床前,手掌抚在床上,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是我在九阴山的时候,在一个山洞里发现的。它是万年寒冰,遇热却不会融化,还能加热到任何温度。蛊毒是至阴寒毒,而在最后时刻,它又会如火般将自己燃烧殆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而这种寒冰床,可冷可热,是清理蛊毒的最佳工具。如今你身上又有彼岸花护体,所以我才来可以笃定地说,绝不会让你死。” 夜君也上了床,盘腿坐在她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背后。 琳琅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还没等她开口问,夜君便在她身后轻声开口:“不要说话,我在运功,在寒冰床的作用下,以我的内力来逼出蛊虫。过程会有点痛苦,希望你能撑得住。” 琳琅闭上双眼,只觉得有一股真气,从后背直冲脑门。身体里慢慢变得冷起来,像是泡在寒冬腊月的冰水里。她冷的牙齿只打颤,眉毛和头发上仿佛结了洁白的霜花。 她的双手也抖成一团,紧紧攥成拳头,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她自小就怕冷,可她从来没有这样冷过。她连呼吸都觉得心肺都是疼的,她觉得身体里的遇见都快冻成了冰渣。 身体是冷的,身下的床却是热的。她在冷热交加的环境里只觉得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以为自己要被冻死了,身体慢慢暖了起来。这种感受只持续了片刻,她就又陷入到火热之中。她仿佛站在正午的炎炎夏日里,吸入肺里的空气都显得有些灼烫。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直往下淌,脸上火烧火燎的,像是着火了一般。 身体里似乎有两股真气,冷热交替,在她身体横冲直撞。她一会冷,一会热,脑袋也一阵一阵的疼。胸口也似被一双手紧紧绞着,又疼又闷,呼吸变得极其艰难。 她煎熬地快要死了过去,只剩一口气还在咬牙硬撑着。 桌子上的香,烧的只剩了一点,夜君在她背后狠狠拍了几下,她觉得身体里的疼痛似乎达到了顶点,她倏地挣开眼睛,仰天长啸一声,随后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一直黑色的蛊虫从她的耳朵里飞出来,啪得摔在地上。夜君眼疾手快地撒出几根银针,准确无误地射向那肥嘟嘟的蛊虫。 那蛊虫在地上扭了几扭,不过片刻,便化为了一片血水。 琳琅气喘吁吁地躺倒在床上,夜君拿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笑着对精神恍惚地琳琅说道:“宁宁,我们成了,你不必死了,我没有负你。” 琳琅睡死过去,醒来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的房里,天已经完全黑了。房间里点着灯,云儿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她想要起身,身上却没有多少力气。 她轻声喊了一下云儿,大概是照顾她太辛苦,云儿竟毫无反应。 这时门口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她喊了一声。有人进来,她抬起头望着来人。这一眼,让她欣喜不已。 是钟九,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钟九。 她伸出手指,笑着说道:“你终于来了。” 钟九快步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起来,让她倚在床上。他去一旁的桌子上倒了一杯茶水,贴心喂她喝了。 琳琅九死一生,眼前的时光让她格外珍惜。她眼睛都不舍的眨地望着钟九,问道:“你担心我了吗?” 钟九捧着她的脸颊,视如珍宝地说道:“很担心,我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我,夜君说,冥王给了你定魂珠。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琳琅说道。 钟九笑着说道:“如果想要找一个人,定魂珠离这个人越近,就会越亮,所以很容易就能找到你。” “原来是这样啊,果然很厉害。”琳琅仰着头看着他,想了一想道:“夜君帮我清了失魂蛊,我应该不会死了。” 钟九稍愣了一下,然后勾起嘴角笑笑,柔声说道:“我知道,我很高兴。” 琳琅心中升起一股子甜蜜,却又忽然想起夜君的话来,她慌忙握着钟九的手道:“你快些走,夜君想要杀你,他说你要敢找过来,就让你有去无回。” 钟九抚了抚她的头,笑着说道:“夜君为你清蛊毒,元气大伤,他这会大概正在练功恢复元气,想来现在也无暇顾及我。再说,我也没那么容易就被他杀死,他有时候太自负,反而能让人抓住弱点。” 琳琅并不能完全放松警惕,她皱眉说道:“我听他十分自信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说笑的,他应该有对付你的法子,你还是快走吧。我不想你因为我出事,我现在好好活着,我也要你好好活着。” 钟九眼中似有不舍,他不想就这么一个人一走了之,只是琳琅的蛊毒一清,她对于冥王便成了威胁。冥王的心思难猜,钟九便不能去冒险。他若是一意孤行地带走她,她的安危反而成了问题。况且夜君这里,清净雅致,倒极适合养病。冥王也不一定能把手伸到这里,以夜君的能力,想要保护她,比自己更适合。 他一向对冥王唯命是从,如今他也想自私一回,为了琳琅,就这么一回。至于以后,他不愿再去想,他也相信如今的琳琅,不是过去的白英宁。 钟九抱了抱琳琅,起身说道:“那我便走了,以后我会再想法子来看你。” 琳琅点点头,笑着说道:“你不必担心我,夜君……夜君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为人也极狠毒,但却也不曾害我,我在这里还是很安全的。” 钟九刚走,趴在桌上睡着的云儿就醒了过来。想来是钟九使了什么障眼法,否则她也不会睡得这样熟。她与钟九说了这么会话,云儿依然不动如山。 云儿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见琳琅正倚在床上,急忙起身走过去,一脸歉疚地说道:“小姐你醒了,奴婢竟然都不知道,真是该死。” 琳琅笑笑说道:“我也是刚醒来,你不要太自责了。” 云儿见她不介意,心里轻松了点,仰起脸笑着说:“小姐睡了这样久,应该饿了吧,奴婢命厨房给小姐送些吃食吧。” 琳琅捏了捏酸胀的太阳穴,摆摆手对云儿说道:“我睡得太久,也不觉得饿,晚些时候再让厨房送吧。我有件事要问你云儿,你家公子怎么样了?” 云儿低着头小声说道:“奴婢也不知,公子送小姐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苍白无血色,脚步也有些虚浮。只是公子说自己没什么事,让我们这些天谁都不要去打扰他,还让奴婢好好照顾小姐。” 琳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钟九说夜君为救她伤了元气,听云儿讲,大概伤得不轻。可夜君为何要这样做,仅仅只为救他,却大伤自己,这样值得吗? 第四十七章 夜君伤情 http://.biquxs.info/

琳琅自清了蛊毒以后,大概缠绵病榻的时间太久,病去如抽丝,她一时竟还觉得有些虚弱。所以她大半功夫依然卧床休息,云儿一直伴在她身边,时不时的会陪着她去院子里转转。 只是夜君自那日起,便再没有出现过,这令她疑惑不已。这日,她坐在湖上的凉亭里,看着湖里的风景出神,过了一会儿她问云儿:“你家公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好几天都没出现了?” 云儿想了想,说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自那日,公子送小姐回来以后,再未见过公子。” 今日的天气并不大好,空气又闷又湿,天上阴云密布,大概是要下雨了。湖里的鱼也比往常热闹,争先恐后地跃出水面。 琳琅托着脸,想了一会问道:“夜公子身边可有什么丫头小厮在伺候?能否唤过来,让我问一下夜公子的情况?” 云儿低头回道:“奴婢只知道公子每日会遣一个小厮过来,大多会问一问小姐的身体状况,想必是他在公子身边照顾吧。” 琳琅又问:“那他今日来过了吗?” 云儿答:“还没有,他一般会午时过后,趁着小姐午睡的时候来,略问一问就走,一般不会停留太久。” 因为天气阴沉,她觉得有些闷,所以今日并未午睡。这样算算时辰,那小厮想必也快要到了。 过了不久,有几个丫头端着茶水和小吃过来,她们身后果然跟着一个小厮,低眉顺眼的,穿着也十分朴素,看起来老实憨厚,倒和夜君的气场不怎么搭。 琳琅见着他便问:“你叫什么名字?可是你在夜公子身边伺候着?” 小厮低头轻声答道:“奴才唤做青桐,公子吩咐奴才每日来探望小姐,回去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公子即刻。但青桐也只是在门外讲给公子听,并不在公子身边伺候,也不曾见到公子。” 琳琅皱眉道:“所以你也不知道你家公子到底怎么样了?” 青桐点点头道:“是,青桐也不知情。” “没有旁的什么人在照顾吗?”琳琅问。 青桐规矩答道:“据青桐所知,公子身边无人照顾。” 琳琅叹口气,对青桐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告诉夜公子,我身体已经好多了,无须日日过来问候,让他不要担心。” 青桐施礼道:“小的一定转达给公子,小姐好生歇息,小的这就告退了。” 琳琅又在凉亭坐了一会,忽然起了一阵风,不一会天上就飘下来丝丝细雨。琳琅觉得身上有些凉,幸亏云儿早早准备了油伞,便陪着她快速回了房间。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落在湖里,溅起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漩涡。雨点落在房顶的砖瓦上,似乎奏出荡气回肠的一首曲子。外面雾蒙蒙一片,仿佛缥缈的白纱,影影绰绰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这样的雨天,天色比往日黑的要早。琳琅用过晚餐,精神尚佳,她坐在床上看书,云儿在油灯下绣荷包。过了不知多久,外面的雨声变小了些,又过了一会,大地万物忽然变得安静起来,偶尔可以听见几声虫叫和蛙鸣。 琳琅轻轻放下手里的书,问道:“外面雨停了吗?” 云儿也放下手里的活,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探头往外面瞧了瞧,笑道:“小姐,是雨停了。” 琳琅从床上下来,也到窗户旁看了看,确实是雨停了。已经有人点着院子里的灯笼,本来黑暗一片的院子,霎时间变得灯火通明,显得没有那么冷清。 琳琅倚在窗边待了一会,回头对还在绣花的云儿说道:“我想去看看夜公子,你觉得可行吗?” 云儿停下手里的活,抬头望着她道:“公子只说不许我们打扰,但没说不准小姐打扰,所以我觉得是可行的。” 琳琅笑了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现在?”云儿反问一句,继续说道:“刚下了雨,天黑路滑,奴婢怕摔到小姐,不如明日咱们再过去吧。” 琳琅走到云儿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道:“没关系,我们小心一点就是了。现在时辰还早,我也睡不着,我也确实有点担心你家公子。他治疗我的病,才伤了身体,我不过去瞧瞧,显得我太无情无义。” 云儿终于收拾了活计,看着琳琅笑笑说道:“好吧,我去给小姐拿件斗篷披着,夜里有些凉,又刚下过雨,要是小姐再着凉生病了,奴婢罪过可就大了。” 云儿提着一盏灯笼在前面引着,琳琅拎着裙摆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下过雨的院子里,有一股泥土的香气,路过的芭蕉树上,还有有水珠滴落下来,滴滴答答的格外悦耳。 夜君的住处离她并不算太远,她们踩着泥泞的小道,不一会就到了钟九的院子里。 院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夜君的房里点着灯,云儿前去敲门,只是同上次一样,并没有人应答。琳琅想着他大概在房里的暗室,不一定听得到敲门声。 琳琅走上前,对云儿说:“你且在这儿等着我,我自己进去看一看。” 云儿点点头,轻声说道:“好,我就在门口待着,小姐若有事就喊我。” 琳琅在门口站定,呼了一口气,慢慢推门进入。 房里还和她前几天来时一模一样,她走到那书架旁,用手轻轻推了推,竟丝毫没有反应。 上次是夜君从里面打开的,她倒真不知道怎么从外面打开。这书架莫非还有什么机关?她在书架上随手翻了翻,似乎并没有什么巧妙的地方。 她转身走到旁边的书桌,桌子上依然放着原来那些东西。她四处摸了摸,都很稀松平常。唯一觉得有点怪异的是那一方砚台,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似有磐石那般重,她拿了几次都没能拿起来。 她摸着下巴想了一会,伸出手转了一下砚台,只听到咔嚓几声,身后的书架开始往两边打开。 琳琅笑了笑,嘴里嘟囔了一句:“也没有多复杂嘛!还以为很是与众不同呢!” 她信步向书架里的暗室里走去,刚进去就有一股气直扑向她,她还没反应过来,紧跟着就是密密麻麻的暗器朝她飞过来。 她本就手无缚鸡之力,身上也没有什么功夫,这样的阵势,她哪里躲得过?想跑出去也来不及,于是她吓得尖叫一声,闭着眼睛抱着头,等着被暗器穿过身体。 只是她想象的情况并未发生,她被人拦腰抱起,落进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她缓缓挣开眼睛,夜君苍白的脸便落到她的眼眸。 琳琅大概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愣在那里。 夜君皱着眉头将她丢在地上,手指捂着胸口,似有些不太舒坦,他冷声说道:“谁允许你到这里来的?” 琳琅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轻咳了一声:“我就是想看看你怎么样了?” 夜君盘着双腿坐在床上,墨绿色的眼睛混沌了不少,脸色白成了一张纸,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额头冒着一层冷汗,一点也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 他闭着眼睛,似乎并不愿搭理她。过了许久,他才语气没有什么温度地说道:“我很好,你回去照顾好你自己就行,我还轮不到你操心。我告诉你以后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准再到我这里来。” 琳琅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好,我答应了,以后不来了。可是现在你真的没事吗?你不是因为我才这样的吗?” 夜君沉默了一会,冷冷道:“我没事,我怎样也和你无关,赶紧回你房里去。” 琳琅又上前几步道:“可要不是救我,你应该也不会成这幅样子,怎么能说和我无关呢?你是在怕我内疚吗?还是怕我看到你柔弱的样子?担心我笑话你吗?你是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真的很差,你有没有吃饭啊?你这样怎么能不让人照顾呢?要不我把青桐叫过来,让他在旁边照顾着,我也好放心些……” 琳琅一直啰啰嗦嗦,嘴巴里不停地说。夜君终于忍无可忍,忽地挣开眼睛,从床上下来,一把掐着琳琅的胳膊,狠狠将她推出暗室。 琳琅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她扶着一旁的书桌才勉强站稳。她咬牙正要说话,夜君瞪着她说道:“赶紧滚回你的房间,不准再进来,否则我拧断你的脖子。” 说完就砰地关上了暗室的门,琳琅愣了一下笑了笑:“还有力气生气,那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琳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慢慢走出房间。云儿一看到她出来,急忙迎上去问:“小姐你没事吧?” 琳琅看着她,笑笑说道:“我能有什么事,你家公子也不会吃了我。” 云儿犹豫了一下又问:“那夜公子呢?他怎么样了?” 琳琅回头朝屋里望了一眼,轻声道:“比我想象中的好一些,他大概不喜欢别人看到他虚弱的模样,见我进去十分的生气,连平时里的温文尔雅都装不下去了。我们走吧,他那样厉害,相信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云儿替她裹紧了披风,小心牵着她的手走下台阶。她们直接回了房里,夜已深,琳琅有些犯困,打着哈欠便上床睡觉。 云儿熄灭了房里的烛火,轻轻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第四十八章 身体大好 http://.biquxs.info/

琳琅一连养了近半月,身体终于恢复到从前的生龙活虎。她生病时,身子虚弱也就罢了,现在让她整日待到房里,简直比杀了她还难过。 她每天精力旺盛,不出两日便摸熟了整座院落。时间久了,便觉得十分无趣。于是她想要到城里逛逛,也好放放风,疏松一下筋骨。只是云儿不准她出去,说夜君交代过,她只能在院子里活动,哪里都不能去。 她现在身体大好,她又在这洛阳城里,十分想去看看采薇。当时她命在旦夕,以为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娘亲,如今竟柳暗花明,她自是想第一时间告知采薇,免得她担心。 可是她被云儿看得紧,府邸门口又守着几个彪形大汉,她每次连大门都没出去,就被拦了回来。 既然正门出不去,她便打起后院的主意。她找理由打发了云儿,自己站在围墙旁的一棵歪脖子树下面,盯着看了一会,她想要爬上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四处瞧了瞧,院子里没有人过来。她轻轻捋了一下衣袖,正要抱着树往上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琳琅吓了一跳,急忙回过头,她身后站着的正是钟九。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是暗夜里天空中闪烁的点点星光。 只是她现在的状况实在有些狼狈,她正像只猴子趴在树上,滑稽又可笑。 钟九的突然出现,让她一时心慌意乱,脚下一滑,差点从树上滚落下来。 钟九走到树下,一伸手就接住了她。她笑着抱住他的脖子,语气愉悦地说道:“你怎么这时过来了?” 钟九紧紧抱着她,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中的满足快要溢了出来。他许久没见到她这样神采奕奕的脸了,想起前些日子生病,她总是病恹恹的,精气神也不好。如今她终于恢复了明媚活泼的模样,他真替她开心。 钟九轻声说道:“我来看看你,看你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琳琅歪着头,眨着眼睛看着他道:“你是想我了么?” 钟九轻笑出声,认真的点点头道:“是,我很想你。” 琳琅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枕在他肩头,十分开心地道:“嗯,我也是。” 钟九抚着她的长发问:“你刚才是想要出去吗?” 琳琅本以为刚才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没想到他又提起,她瞬间红了脸。 钟九觉得她此刻的模样甚是可爱,笑着轻声说道:“那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琳琅呵呵笑着道:“真的?我正发愁不知怎么出去呢。” 钟九抱着她轻轻一跃,琳琅只觉得耳边一阵风声,他们便跳到了墙头。 钟九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们要趁你的丫头发现之前赶回来。” 钟九带着她跳出墙外,外面的光景都是她熟悉的。他们一路到了客栈附近,琳琅一眼便瞧见采薇正坐在客栈门口,摇着蒲扇,四处望着客栈门前来来往往的人群。 她满脸欣喜,正要喊采薇,钟九一把拉住她,小声在她耳边说:“你只看一看就好,今日有些来不及,改日我再带你来。” 琳琅犹豫了下,止住上前的脚步,满心满眼地望着采薇。 客栈里一直有络绎不绝的客人,看起来生意比以前还要好些,只是采薇一脸愁容,大概是在担心她吧。毕竟距离上次见面,又有些时日了。 “我不能告诉娘亲我已经好了吗?”琳琅仰着头问道。 钟九握着她的手,躲在一旁的角落,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在她眼前晃晃道:“信里已经写明了,我晚些时候会找人送过去,你娘亲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再担心了。” 琳琅看了看那封信,又望了一眼远处的采薇,终于说道:“好,那就听你的吧。” 眼看着天色已晚,钟九道:“我们该回去了,要是回去晚了,被夜君发现就糟糕了。” 琳琅正犹豫着,钟九忽然变了变脸色,他拉着琳琅的手,匆匆忙忙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到到了夜君府的围墙外。 琳琅觉得钟九有些奇怪,她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发生?刚才是有什么人在跟着我们吗?” 钟九没想到琳琅会这样机敏,他回头看了看,有几道人影瞬间闪了一下。他眼神一暗,过了一会才说道:“没什么事,我送你回去吧。” 钟九将她抱起来,脚尖轻轻一点,便带着她飞进了院子里。 还是那棵歪脖子树下,琳琅贴在他的怀里,觉得十分安心。 钟九小心地将她放在地上,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道:“你再等一等,过些时日,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琳琅轻轻点点头,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云儿在远处大声唤她:“小姐,你在哪里?” 钟九对着她笑笑:“快些回去吧,别让丫头找急了。” 琳琅有些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她扯了扯钟九的衣袖,小声说道:“你要快些呀,别让我等太久。” 钟九轻轻说了声好,俯身在她脸颊吻了一下道:“乖乖等着我,我很快回来找你。” 琳琅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叹了口气往前院走去。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云儿一脸焦急的找过来。 云儿一看到她,慌忙迎过来,拉着她的手道:“小姐,你去哪里了?我刚刚怎么没有看到你?” 琳琅眼珠子转了转,指了指旁边的歪脖子树朗声说道:“我刚刚爬到那棵树上了,你当然看不到我了。” 云儿听完更加担心,她嗔怪道:“小姐,你怎能爬那么高,要是摔下来可怎么好。” 琳琅笑着摆摆手道:“怎么会?我以前常爬低上高来着,这样的树我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云儿无奈地道:“小姐,你刚养好身体,还是小心些为好。要是再不小心摔了,奴婢怎么跟公子交代?” 琳琅无所谓地道:“知道了,知道了。”琳琅不想过分纠结这个问题,忙转移话题问道:“”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云儿忽然呀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糟了,我差点忘记,是公子要*。” 琳琅蓦地愣住了,心里咯噔一下,小心问云儿:“你家公子出来了?他的身体养好了?他什么时候找的我?” 云儿随着她往前走,一边答道:“公子看起来气色不错,想来身体已经无碍了,他是在半注香之前过来的,说是要见小姐。” 琳琅皱了皱眉头,又问道:“你是怎么和你家公子说的?” 云儿想了一想答道:“我说小姐在后院赏花,公子便让我来寻小姐。我到了没看见小姐,又到湖边瞧了瞧,不见小姐我就又到后院里来,便遇到小姐了。” 琳琅点点头,快步往自己的房里去。 到了房间里,夜君正坐在桌子前,一身白色长袍,脸色红润,倒不似前些日子那样虚弱。他正漫不经心地喝着茶,见她进门来,慢慢放下手里的杯子,对着她温柔地笑笑:“去哪里疯了?这么大点的院子,竟然还能找不着人了?真是身体一好,就恢复了本来面目。” 琳琅低着头走进去,小心地解释道:“我就是在后院待了一会,那里花草树木多,不好找罢了。” 夜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挑眉说道:“哦?是吗?”他的眼神似乎在质疑她的话,这让她一阵心慌。 她的眼神四处飘了飘,大声说道:“当然了,你这院子防得跟铜墙铁壁似的,我还能去哪里?” 夜君哼了一声,眼神微冷道:“他带你出去,你开心吗?” “我……”琳琅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她忽然反应过来夜君兴许是在诈她,她立刻闭嘴,嘟囔着说道:“出去?去哪里呀?谁要带我出去?是你要带我出去吗?那可真是好。” 夜君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握在手里转来转去,低垂着眼睛,一句话不说,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的手指忽然稍一用力,琳琅只听到咔嚓一声,再去看他手里的杯子,已经成了粉末。 她吓得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夜君冷笑了一声道:“这次我没看到他也就算了,若是再有下次,他就没这么好运了。宁宁,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 琳琅紧张地吞了一下口水,看着他嘴硬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他没来过。” 夜君蓦地缓和了脸色,起身走到她身边,笑容满面地捏着她的下巴。他用了些力气,强迫她仰起头看着他,他的眼神温和,声音却透着几分凉意:“宁宁,不乖是要付出代价的。” 琳琅瞪着他,面色依然不改地回道:“我说得都是真的,你爱信不信。他没有来过,我也从未见过他。” 夜君松开了手指,转了个身,背对着她,笑意吟吟地说道:“宁宁,你总这样护着他,我是会生气的。看来他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宁宁,我怎么会让他好过呢?” 琳琅心中一惊,不解地问:“你什么意思?” 夜君又转过身,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温声细语地说道:“过些天你就会明白了,宁宁,我真的很期待那天的到来,想想都觉得有趣。” 第四十九章 日出之前 http://.biquxs.info/

冥界这些年一直还算安稳,也很少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发生。就算生了什么乱子,也大都些微不足道的。 这些小事,冥王基本用不着插手,自有一些下属替他收拾了。 算起来神荼不问冥界的事,也有些时日了。而就在刚刚,他却亲手解决了一个小喽啰,这让一直替他办事的鬼差们十分不解。 他们觉得神荼心情似乎不太好,想来也是借题发挥,发泄一下心中怨气罢了。 神荼遣走了一众鬼差,只留下钟九一个。 他坐在宽大的座椅上,眯着眼睛看钟九,过了许久才开口问:“已经找到白英宁了?” 钟九点了点头道:“是。” 神荼勾起嘴角假笑了一声又问:“她的失魂蛊夜君已经治好了?” 钟九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是。” 神荼从座椅上下来,慢慢走到他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凉凉地继续问:“那你怎么没把她带过来?我不是告诉过你,等你找到她就带过来,我要见一见她。” 钟九想了想才说道:“我想等她完全恢复了,再带她来。” 神荼哈哈哈笑了几声,语气超得意有些森冷:“等她完全恢复?恢复到什么程度?恢复到记起从前所有的事吗?钟吾期,你不怕她想起过去,和你反目成仇吗?” 钟九长长叹口气:“无论她记起从前与否,我都不在意,只要她好好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神荼咬牙,他气哼哼地走到座椅旁,掀起长袍盘腿坐下,瞪着钟九许久才说道:“吾期,你千万不要逼我。” 钟九低垂着眼睛,愣了一会道:“我知道,你没打算放过她。你不是一直派鬼差跟着我吗?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你把定魂珠借给我,也只是想利用我找到琳琅,然后好找机会下手。” 神荼幽幽笑道:“你竟这样揣测我,我让他们跟着你,只是怕你遇到夜君,会有什么困难,他们好及时出手帮忙,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再说我就算动手,也不会这样悄无声息地做,那不符合我的风格。” 钟九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冥王大人,你担心琳琅会如从前一样,夺你的位置,这我可以理解。不过,请你相信我一次,等琳琅身体好了,我会即刻带着她归隐山林,保证永不踏足冥界。” 神荼质疑地看着他,冷声说道:“我自然是信你的,但我信不过夜君。他一向狼子野心,不甘心屈居人下。他被放逐到九阴山数百年,如今一朝逃出,怎会不做些什么呢?” “既然如此,我们便做个交换,我帮你除了夜君,你放过琳琅。”钟九道。 神荼犹豫了半日,才有些不大情愿地开口道:“如此便依你好了,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夜君连威胁带敲打了琳琅以后,回到房里,红绫已经等在那里。 夜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抚着眼角的泪花道:“你们真的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总不打声招呼,就随便进来我房里,我在你们眼里是这样好说话吗?” 红绫嫣然一笑,轻声细语地说道:“连你自己都没什么规矩,哪里还有资格去要求旁人。你不是懒散惯了,怎么反而不喜欢我们无拘束呢?” 夜君伸出一根手指,对着红绫点了点,冷笑了一声道:“我总算明白你和宁宁当初为何能缠到一起,一样的随心所欲,一样的牙尖嘴利。” 红绫正了脸色,认真说道:“我不是来与你说笑的,正事也该聊一聊了。” 夜君笑了笑,抽出腰间别着的折扇,轻轻打开摇了摇,一股花香弥漫开来。他闭着眼睛,闲适地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何必这么紧张。” 红绫皱起眉头,不满地开口问:“什么叫不是要紧的事,如果琳琅能忆起从前,那对我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大事。” 夜君笑得更加开怀,他拍拍红绫的肩膀,轻声说道:“红绫,现在紧张的应该是他们,而不是我们。神荼已经很久都不出山了吧,如今他大概在冥界也待不住了。明日,你只照我说得做即可,其他的你不用操心。” 红绫仍然持怀疑态度,她又问道:“钟九我倒不会有什么顾忌,只是你确定神荼会被你牵着鼻子走?他若不信你,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夜君叹了口气道:“关心则乱,神荼现下可是最想英宁死的,他一定不会放弃任何机会的,所以他一定会相信我的。到时候,你会有足够的时间,好好的与英宁讲讲过去的故事。” 红绫也不是完全不信夜君,他一向奸诈多思。是她自己并不太明白,神荼为何这样想置英宁于死地,从前也是他力排众议,要杀了她。只是后来出了些状况,才被迫将英宁贬到了人间。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是她和琳琅不知道的。 夜君知道红绫疑惑一切,只是他此刻并不想解释,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她们自己去发现才最有趣。 琳琅最近心里总是不安,她感觉要有什么大事发生。她直觉会和钟九有关,她有些后悔和他的约定。夜君明摆着不会放过钟九,可她却答应等他回来接她。倘若因为她而让钟九陷入绝境,那她岂不是要愧疚终身。 琳琅夜不能寐,天还未大亮,她便从床上爬了起来。云儿披着衣衫,手里端着半截蜡烛进来,她轻声问道:“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琳琅望着外面雾蒙蒙的天,唉声叹气地说道:“我睡不着,心里有些堵,我想到外面透透气。” 云儿将蜡烛放到桌子上的烛台上,快速穿上自己的衣服,又从衣架上拿起琳琅的衣衫,贴心替她穿好。云儿在她身边说道:“小姐,外面有些凉,我们稍转一会就回来。” 琳琅嗯了一声道:“你帮我再拿件披风吧。” 她和云儿一同到了院子里,外面都是湿漉漉的,湖里的荷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空气到是干净清新,她胸口闷着的那口气,总算舒畅了些。 她在亭子里略坐了坐,云儿怕她着凉,不停地在她耳边催促:“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天气尚早,小姐还能再睡一会。” 琳琅望着远处的天空,已经露出了点光,太阳大约开始蠢蠢欲动,要跳出地平线了。 琳琅笑着说道:“再等一等,咱们看了日出再回去。” 云儿替她裹紧了披风,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道:“小姐原来是想看日出,奴婢还担心小姐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琳琅双手托着脸颊,朗声说道:“我现在的身体可好的很,哪像从前病秧子一个,我自己都嫌弃自己。” 太阳一点一点出来,本来灰蒙蒙的天霎时间亮了起来。温暖柔和的阳光照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身体不一会就暖和起来。 云儿不知何时去端了茶水,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道:“小姐,喝杯茶暖暖身子,奴婢一会让厨房送些饭菜来。” 琳琅接过茶水捧在手心,轻轻啜了一口,灿烂的金光洒在她的身上,显得她格外的轻柔温和。 夜君背着双手,倚在远处的廊柱上,看着正在欣赏日出的琳琅,嘴角不自觉的仰起。英宁,咱们又到了并肩作战的时候了。 他慢慢走过去,云儿首先看到他,微弯腰向他施礼,他却抬手阻止,使了个眼色让云儿退下了。 琳琅不知夜君就在她身后,开口说道:“云儿,你看早晨的太阳多漂亮!” 云儿一直不说话,她觉得奇怪,便回头看,一看到夜君,她愣了一下。 夜君正盯着她笑,笑容比初生的阳光还要温暖和煦。琳琅一时有些恍惚,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笑。那样的温柔熟悉,她忽然变得慌乱,心中极其抵触这样的感觉。 她低下头不肯面对他,夜君在她身边笑了笑,说道:“怎么会想到看日出了?我好像许久没见过日出了,你该叫上我的。” 琳琅愣了一下,看着红彤彤的太阳,轻声说道:“我也是心血来潮,原本没有打算看日出的。” 夜君伸手去摸她的头,却被她意识到躲了过去,夜君的手指愣在半空,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过了片刻,他开口道:“我今日带你去和好地方,你可要随我去?” 琳琅抬眼看他,疑惑地问道:“去哪里?” 他站了起来,脚尖轻点便飞到湖中央,不一会就飞了过来,手里握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他递给琳琅,笑着说道:“鲜花配美人,只是这花太艳,不如你清新脱俗。” 琳琅被他恭维的话,羞了个大红脸,她手里捏着那只花,有些无措。 夜君哈哈笑了几声,“你这样害羞,我还真许久没见过了。” 琳琅心中不快,急忙转移话题:“你说要带我去哪里?” 夜君长长呼了一口气道:“去一个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什么地方?”琳琅问。 “等到你去了,便会知道了。”夜君说完,便背着手懒洋洋地走掉。 琳琅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她抬起手捂着胸口,像是被刀绞了一般,她控制不住这样的感觉,这让她焦躁不已。 第五十章 生死未卜 http://.biquxs.info/

他站了起来,脚尖轻点便飞到湖中央,不一会就飞了过来,手里握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他递给琳琅,笑着说道:“鲜花配美人,只是这花太艳,不如你清新脱俗。” 琳琅被他恭维的话,羞了个大红脸,她手里捏着那只花,有些无措。 夜君哈哈笑了几声,“你这样害羞,我还真许久没见过了。” 琳琅心中不快,急忙转移话题:“你说要带我去哪里?” 夜君长长呼了一口气道:“去一个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是什么地方?”琳琅问。 “等到你去了,便会知道了。”夜君说完,便背着手懒洋洋地走掉。 琳琅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她抬起手捂着胸口,像是被刀绞了一般,她控制不住这样的感觉,这让她焦躁不已。 琳琅刚换了衣裳,夜君就推门进来,手里依然拿着把折扇,只是并不是他常用的那把。他一直用的那把上是一首小诗,字体是草书。她曾经尝试去分辨是首什么诗,只是实在是草得厉害,她竟只认出三五个字。 后来她有意无意地问,夜君竟笑了笑道:“谁知道这上面写的什么东西,我看不大懂。” 琳琅当时翻了个白眼,他整日穿得温文尔雅,人模人样,手里再撑着一把那样的扇子,像极了文人墨客。如今看起来,根本就是个草包。 夜君今日穿了件素色的衣衫,腰间系着白色的腰带,腰带间镶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外面罩着一件薄纱外衫。手里的扇子打开,扇面上是一副水墨画,画上的景物很怪异,灰蒙蒙一片,透着几分阴暗森冷。琳琅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夜君看着她笑一笑,柔声说道:“你若准备好了,就随我一起出去吧。” 琳琅略微迟疑了一下道:“你要我和你去哪里?” 夜君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说道:“你只管同我去,等到了你就会知道了。”说完又对站在一旁的云儿说:“云儿你也一起去。” 云儿福了一礼,低声说了声是。 夜君率先出门,琳琅和云儿相视一笑,携手跟在夜君身后出去。 出了大门,门口已经停着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马车前面挂着昂贵精美的绸缎,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碧色的纱遮挡。赶车的小厮正是琳琅先前见过的青桐,他从从车前头拿下一把小凳子,轻轻放到地上。 云儿正要扶着琳琅上车,她抬起头,无意间竟看到远处一棵柳树后,钟九正站在那里。她皱着眉头冲钟九轻轻摇摇头,未免夜君疑心,她慢慢地上了马车。 车里的空间很大,里面除了坐的位置,中间还放了一张矮桌,桌子上放着茶水和点心。琳琅看着最后上车的夜君,“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吗?还要准备这些东西?”她指着桌子上的东西问道。 夜君在车门口坐下,用扇子轻轻敲了下车门,不一会马车就开始吱吱悠悠地动了起来。 夜君给云儿使了个眼色,云儿迅速了然,急忙端起桌上的茶壶,替二人斟了茶。 夜君闲适地喝了一口茶,幽幽地道:“我们去的地方,确实有点远,当然要准备充分。” 琳琅怀着心思,她担心钟九会跟过来,若是他们碰到了,也不知会生什么事端。她搁着车后的窗,往外瞧了瞧,只是隔着一层纱,她也看不真切。 夜君见她的模样,轻笑了一声道:“宁宁,你有心事啊?” 琳琅看了他一眼,凉凉地说道:“我能有什么心事,你想多了。” 夜君不以为然,背靠在车上,看着她了然地笑笑:“没心事就好,免得我担心你。” 马车一直不停地走,颠颠簸簸的,琳琅只觉得困乏至极。夜君从桌子下拿出一个香炉和一小罐香粉,细细地点燃,放在桌子上。 马车里瞬时便香味弥漫,夜君深深吸口气,说道:“目的地还远着,若是累了,你就稍微歇一会,等到地方我会喊醒你。” 幸亏车上的座位宽大,倒是能容她躺上一躺。云儿拿了件毯子,给她盖上,小声说道:“小姐安心睡吧。” 闻着清雅的熏香味,琳琅心安又舒适,不一会便进入梦乡。 马车进到一处山野之处,夜君正在闭目养神,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 夜君倏地睁开双眼,墨绿色的眼眸里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他掀开一点缝隙,问在外面的青桐:“什么事?” 青桐规矩答道:“公子,您等的旧识到了。” 夜君微微一笑,悠闲地说道:“我要等的旧识可不止一个,不知是那一路先到了?” 青桐沉默了一会,似是在查看,过了片刻才道:“公子,是神荼座下的四大鬼差。” 夜君哈哈笑出声,从车里走出去,背着手站在马车上。他轻轻打开折扇,随意地扇了几下,望着远处大声说道:“冥王大人,我们可是老相识了,既然亲自过来了,还是现身叙叙旧吧。否则我怎么好让你把英宁带走,那我不是太没面子了。” 山林里忽然刮起一阵狂风,风掀起沙石,迷的人睁不开眼睛。 过了良久,一切归于平静。神荼迈着大步从山里走出,他带着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冷峻的眼睛。 他走到马车前,冷冷笑了几声道:“夜君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夜君从车上跳下来,幽幽道:“冥王大人还如从前一般神武,我可是日日夜夜盼望着见大人哪。” 神荼阴沉着脸,也不与夜君多言,直截了当地问:“白英宁在哪里?” 夜君笑着说道:“大人还是这样,没什么耐心啊?英宁就在车里,你想要她的命,就凭本事来拿。” 神荼朝马车里看了一眼,随后挥挥手,那四个鬼差立即领命,齐齐朝夜君扑了过来。 夜君向后退了几步,朗声说道:“大人果然是亟不可待,连单打独斗地机会都不给我。” 神荼冷眼瞧着已经缠斗在一起的他们,高声地说道:“我更喜欢快刀斩乱麻,最害怕夜长梦多。” 夜君虽然法力高,但被四个鬼差缠着,一时也不好脱身。他趁乱大声喊道:“青桐,带着小姐赶快走,老地方等我。” 青桐得令,立即架着马车朝前狂奔。神荼见状,冷冷一笑,轻轻巧巧地跟了过去。 青桐大约走错了路,竟进入一条死路。前方是悬崖峭壁,青桐反应及时,才勒着马在悬崖边上停了下来。马长长地嘶叫一声,应该是受了惊,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马车翻到在地,琳琅从车里滚了出来。青桐急忙跳下马车,去扶琳琅。 只是琳琅的头磕在地上的石子,额头上出了血,人已经昏了过去。 青桐半抱着她,她无力地挂在青桐身上,没有一点意识。 神荼已经跟了过来,青桐只是普通小厮,神荼不费吹灰之力便从青桐手里将琳琅抢了出来。 他望着琳琅天真无邪地脸,冷声说道:“你本就不该活着的,所以你也别怪我心狠。以后别再投胎为人,你也能过得长久一些。” 神荼缓缓伸出手指,一点一点接近琳琅纤细的脖子。身后忽然有人说道:“你答应过我,要放过她的。” 神荼回头看着钟九,并将琳琅紧紧揽在怀里,他冷然说道:“你也说要帮我除掉夜君,不也是没做到吗?” 钟九往前走了几步,“你把琳琅还给我,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停了片刻,神荼看了看有苏醒前兆的琳琅,凉凉地说道:“吾期,怎么办?我反悔了。我觉得最好的结果,就是琳琅死在这里。” 钟九紧张地盯着神荼的动作,快速地说道:“你把琳琅给我,我立刻带她去九阴山,以后绝不会再出现。你知道,我说话一定算话。” 神荼愣了一下,大概在思考钟九的提议。他犹豫的片刻,钟九趁他注意力不集中,挥着剑朝神荼刺过去。神荼侧身躲了一下,钟九一把抓住琳琅的手臂,稍一用力,将琳琅拽了过来。 神荼被钟九险些刺中,怒火一下被挑起,他挥掌劈向钟九,一道寒光直逼钟九面门。他抱着琳琅往后一跳,竟失足掉下了悬崖。 神荼朝下望了一眼,深约万丈,一眼完全望不到底。他拍了拍手,林子里跳出几个鬼差,他冷冷地下着命令:“你们多带些鬼差,到这悬崖下寻钟吾期和白英宁,无论死活都要即刻通知我。” 鬼差们领了命,呼呼啦啦朝那万丈悬崖跳了下去。 夜君轻松解决了四个鬼差,青桐不知从什么方向跑了出来。 夜君看着他问:“事情办妥了?” 青桐跪下回道:“是,事情正如公子所料,神荼和钟九起了争执,钟九和小姐被神荼打下了悬崖。不过神荼已经派鬼差下去寻了,以钟九的功力,应该不会死。但是小姐就不好说了,她毕竟只是凡人,那样的万丈深渊,恐怕要粉身碎骨了。” 夜君幽幽笑了笑道:“他们死不死的,我可不担心,走吧,咱们回家去,等一等红绫的好消息。” 第五十一章 前生往事 http://.biquxs.info/

英宁被罚跪在四方殿前已经有一个多时辰,玄女亲下的命令,每人敢为她求情。 她开始还能挺直脊背,这会已经坚持不住,脸上冒出密密的汗珠。 有人从正殿门口出来,英宁抬起头看了看,那人身着轻衣白纱。轻纱后的女子显然易见,修长的秀发下包裹着一张清丽典雅的面容,雪白的皮肤在飘扬的衣衫下若隐若现,额心的一点花钿,更衬托出她天仙的姿色。一身儒雅的衣着突出了她纤细的身材,双肩的披帛在微风吹拂下显得更加婀娜多姿。周围云雾缭绕的景象,趁得她仙气十足。 这便是英宁心中至高无上的女神——九天玄女。 玄女款款走到英宁面前,冷声问道:“英宁,你可知错了?” 英宁撅起嘴巴,有些不服地道:“英宁知错了。” 玄女心中叹了口气,这样的语气态度,哪里就知错了。这孩子一向心高气傲,做事随心所欲,不爱被拘束。每次做错事,也都只是嘴巴上勉强承认,心里不定有多不满。 玄女笑了一下又问:“既然你知错了,那么你就告诉我,你哪里错了?” 英宁愣了一下,眼球转了转道:“姑姑,错在哪里又有什么要紧,反正我都已经接受惩罚了,我保证以后不再犯就是了。” 玄女皱眉,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这便是你认错的态度?真是死不悔改,既然你不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便前去青园思过吧。什么时候真的知错了,再回来找我。” 英宁拍了下额头,早知道就老实承认错误好了。青园那样荒芜的地方,她可真不愿去。 可是她犯的错又太多,谁知道玄女姑姑是因为哪个错误惩罚她的。她拔了太乙真人种了千年的仙草,偷吃了老君刚炼制好的仙丹,御马苑的马被她弄丢了一匹。 每一项罪名都不算小,加起来就更不可饶恕。玄女姑姑只问她哪里错了,她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她总不能每一个都承认吧。那样她估计要被罚在青园,非死不得出了。 英宁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跪了一个时辰的腿,差点站不起来。 她简单收拾了换洗衣物,刚一出门,就有几个师姐妹呼啦围了过来。 “英宁师妹,你又被罚去青园了?” “师姐你真了不得,你都三进三出青园了,这在天界你可是第一啊!” “师妹,那里萧条苦寒,你要照顾好自己哦!” 英宁看着她们这般关切热情,心里并没有多高兴。她们最喜欢看她的笑话了,如今她又被罚去青园,心里都指不定多开心呢。 她懒得理会她们,背着自己的包出了九天殿。刚到门口,玄女座下的小童喊住她:“宁姐姐,玄女命你在青园种上一株彼岸花,不开花不准回来。” 小童说完便递上一颗种子,英宁接过包进一块丝帕里,塞进怀中。她对小童道:“你回去告诉玄女姑姑,我一定会早日回来。” 英宁到了青园,和她前几次看到的还是一个模样,荒凉地不似天界的地方。到处是荒蛮的枯草和粗糙的沙砾,连天色都是昏暗的,空气都极不清新。很少有人被罚到这里,因为这里除了会让人孤单寂寞一些,也要吃不少苦头。 玄女最爱将她罚到这里,也只是因为她喜欢热闹,最受不的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她一向是两天都用不到,便忍受不住地跟玄女认错,一试一个准。 她熟门熟路地到这里仅有的一处木屋,放下自己的包袱,便在屋里寻了一个水壶,在里面灌满了水。她到屋前的一块空地,挖了坑,将彼岸花的种子放进去。最后填土浇水,她盯着那一块出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芽开花。 她看得正出神,有人忽然在她身后出声:“你种的那是什么东西?” 英宁回过头,只看见一个玉树临风的白衣少年,墨绿色的眼眸,正一脸好奇地瞪着她。 英宁起身看着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少年,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青园?你同我一样也是被罚了吗?” 少年歪着头想了想道:“我叫凌夜,是青园的一块黑色灵石幻化的,他们都喜欢叫我夜君。” 英宁眨了下眼睛,心里更是好奇,她问道:“他们又是谁?这里难道不止你一个?” 夜君笑了笑道:“就是这园子里的各种灵啊!” 英宁继续问:“那你是他们的首领?” 夜君点点头道:“算是吧,因为这里属我的年岁最大,他们便都听我的。” “你年岁最大?”英宁十分质疑,他看起来分明还是个孩子,“你几岁了?” 夜君伸出手指算了算,摇头晃脑地说道:“大概八千岁了。” 英宁瞪大眼睛,内心十分镇静:“你竟然有这样大的年纪?我也才五千岁,你居然比我大这么多。” 夜君温和地笑笑,十分亲切地说道:“那我该唤你妹妹了,敢问妹妹尊姓大名?你来了这里许多次,我都没能好好问一问你。” 英宁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有点害羞地说道:“我叫白英宁,你也知道我来了许多次?” 夜君说:“你每次来我都知道,只是开始不认识,我没敢亲近你罢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我平时被玄女姑姑罚到这里,觉得煎熬地很,如今有人作伴,我的日子就好过多了。”英宁开心地说道。 夜君愣了一会,才缓慢问:“你叫玄女姑姑,你和九天玄女是什么关系?” 英宁想了想便道:“我是玄女的后人,是玄女的接班人之一。” 夜君忽然笑了笑,只是笑容转瞬即逝,脸上只剩一点似有若无地微笑。 英宁有人陪伴,便不觉得有多孤单。只是这里到底比不上玄女的四方殿,环境太差,每日大半的时间,总会刮狂风,飞沙走石,英宁也只能待在屋子里,哪里都不能去。于是她便日夜盼望着彼岸花早些开花,她也好早些回去。 她天天盯着那花看,过了近半月,才只冒出了一点小芽。她开始变得不耐烦,夜君在她身边替她出主意:“天界的边界有一条天河,那里的水可以帮助花草快速成长,你可以去那里取些水来。” “天河?那又是哪里?我怎么从未听过?”英宁疑惑问道,她毕竟也是在天界长了五千年,怎么不知道哪里有这样一条河。 夜君笑了一笑,轻声道:“那里是边界,你是仙女,整天不问世事,怎么会知道那里。也只有我这样无拘无束,无人看管的才会跑到那样偏远的地方。” 英宁心中欢喜,她拉着夜君的衣袖,慢慢地摇了摇,开心地说道:“你说得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你带我去好不好??” 夜君看着她拉着他衣袖的手,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好,那我们明日去可好?” 英宁点点头道:“好。” 第二日夜君早早地便等在门口,他带着英宁朝她从未踏足过的地方而去。 一路上,她看见的一切,都让她欣喜又好奇。清凉的夜空透露着若有若无的光芒,像清净的湖面不带一丝一毫的波澜,皎洁的月色伴着点点的星光,清冷的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清凉如水的风,带着洁白月光,扑进夜空的怀抱里。 凝望那满天大大小小忽明忽灭的繁星,英宁只觉得的心一动,星星点缀了夜空,也点亮了自己的心。 终于到了边界,那一条长长的天河蜿蜒,像一条白玉带子。河中倒映着月影,有朵朵流萤在河边翩翩起舞。月影在水中荡漾,流萤正放着光明,那繁星和水中的月影交相辉映。 一颗一颗繁星点缀,在黝黑的天空下化下倒影,突然点亮了湖中的倒影,缤纷的色彩如星辰般绚烂,星辰的月影在繁星里散淡。 英宁现在河边,回头笑得热情洋溢:“夜君哥哥,这里真漂亮,比我在四方殿看到的天空要美得多。” 夜君望着她恬静的笑颜,也跟着笑:“这里很少有人来,你若是喜欢,以后我可以陪你经常过来。” 英宁提起裙摆,蹲在天河边。手指伸进水里,水清清凉凉的,柔软地穿过手指,她从腰间拿出一个水壶,打开盖子,将水壶放进河里,不一会便灌满了水。 她装好水,又将水壶挂在腰间,回头便问:“夜君哥哥,你说这水真管用?” 夜君笑笑说道:“自然是管用的,你回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英宁回去便用那水浇了花,没想到不出半日,那花竟长高了一寸。英宁开心得不行,拉着夜君的手又叫有跳。 夜君见她开心,自己也是开心的,只是他又隐隐觉得不舍。毕竟他身边也很少有人陪伴,如今终于有人同他玩耍聊天,可等彼岸花开,她也到了归期。他莫名地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告诉她天河存在了。 英宁大概看懂他的心思,她对夜君说道:“你说你不受人管束,若我走以后,你想起我,便可到四方殿找我。” 夜君望着她,眼神深沉:“我贸然前去,可会有什么不妥?” 英宁笑着道:“我虽受人管束,但也没人真正能管的了我。玄女姑姑虽然对我哦十分严厉,但也只是面上的,她平时里最疼我。” 夜君终于笑出声,伸出手勾起她的小手指,柔声说道:“那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五十二章 青园乐事 http://.biquxs.info/

英宁勤勤恳恳浇水,又过了半月有余,那株彼岸花长得道是很快,已经有半人高。黝黑的枝桠张牙舞爪地向上伸展,可怎么也不见开花,英宁越发的惆怅,难道这株不会开花?怎么过了这些天,还是光秃秃的样子,连个花骨朵都没有。 英宁蹲在花前,手支在膝盖上托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好像就这么盯着,它便能开出花来。 夜君从远处慢慢到她身旁,从衣袖里掏出两个红彤彤的山果子来,递给英宁。 英宁接过去,胡乱在身上把了擦,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鲜嫩多汁,酸甜可口。她三两下吃完一个,问夜君:“这青园里竟还有这样好吃的果子?” 夜君笑道:“园子里有位果仙子,她种出来的果子不敢妄称天下第一,也算得上世间极品。” 英宁听完,心里即刻冒出一个想法来,她开口道:“既然这位仙子擅长种果树,想来对种花也是有心得的吧?” 夜君想了一想,淡淡说道:“我倒是想请她帮你的忙,只是她为人冷清,不喜与人来往,也不知道她肯不肯帮忙?” “她在哪里?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她肯不肯?” 英宁不知道青园里竟然还有一个不小的果园子,里面种了许多新奇的红果子,是她刚刚吃过的,可她并叫不上名字。 一个红衣女子躺在一棵果树上,手里抱着一坛子酒,正喝得酣畅淋漓。 英宁站在树下,抬头望着那女子,朗声问道:“敢问姐姐可是这里的果仙子?” 红衣女子微微起身,细细打量了一下英宁,浅笑低声说道:“仙子谈不上,只是个种树的而已。我倒想问一问你,你又是哪里来的仙女?” 英宁见她说话温柔客气,倒不像夜君嘴里说得那般难相处。她笑着说道:“我叫白英宁,是九天玄女的后人,因犯错被玄女姑姑罚到这里来。” 果仙子从树上跳下来,又仔细瞧了瞧她,说道:“玄女的后人?那可是正经的仙女了。可不是我等品级不够的灵可以相比的。” 英宁皱皱眉头道:“姐姐美丽大方,想来日后努力修炼,也能成为高品级仙女。与姐姐聊了这半天,还不知姐姐尊姓大名?” 仙子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我叫红绫,妹妹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英宁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小声说道:“姐姐竟这般聪慧,我还未开口,姐姐便知道我有求于姐姐。” 红绫仰头喝了一口酒,一股子香甜的酒味萦绕鼻间。红绫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擦了下嘴角的酒水道:“我整日里只守着这半亩果林,日子过得孤独寂寞,好容易来了这么个水灵的妹妹,姐姐我当然是有求必应。只是我也没什么要强的本领,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妹妹。” 英宁没想到竟没有多费口舌,她十分愉悦地说道:“姑姑罚我在这里种了一株彼岸花,只是我养了许久,长势很好,却总不见开花。听夜君说,姐姐最擅长养花草,种果树,我便来问一问姐姐。” 红绫笑了笑,轻声道:“你带我去瞧一瞧。” 英宁与红绫一同去看那株彼岸花,红绫先是认真地查看了枝桠,又捻起些黄土在手里,细细地瞧了瞧。过了片刻,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小铲子,将那株花剖开,随后一把将它连根拔起,下面几乎没有根须。 因为彼岸花无叶,红绫握在手里,倒只像一根枯树枝。英宁吃惊道:“怎么会这样?我养了这样久,怎么连跟都没有,怪不得它不肯开花。” 红绫看看了许久,随后笑着将花枝丢在地上,轻声说道:“我看你夜也不必再费心了,它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开花的。要不是你用天河里的水吊着它,它恐怕早就死了。” 英宁心中纳闷:“可这是玄女姑姑给我的种子,怎么会成这样呢?” 红绫拍拍手上和衣衫上的泥土,从腰上解下酒壶,仰头灌了一口道:“大概你家姑姑想磨练一下你的性子,才用了这样有趣的方法。你也不必等了,就是等到你死了,它也不会开花了。” 英宁叹了口气道:“那我该怎么办?玄女姑姑说彼岸花不开,不准我回去。” 红绫将手里的酒壶丢给她,笑着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管这劳什子做什么?我们姐妹二人今日有缘相见,不如好好喝上一杯。一朵彼岸花罢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待明日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英宁牢牢接住酒壶,笑着说道:“姐姐既这样说,妹妹怎敢推辞。”她干脆地打开酒壶,仰头喝了一口,十分 香甜的果酒,入口唇齿留香。 红绫见她大概喜欢,轻笑说道:“我自己酿的酒,你若喜欢,他日我给你送些过来。” 英宁将酒壶递还给红绫,看着她说道:“姐姐性格豪爽,英宁今日有幸与姐姐相识,我真是三生有幸。” 红绫哈哈笑道:“妹妹嘴巴真会夸人,我实在是喜欢你。” 英宁也是对红绫有极大的好感,这大概便是传说中的缘分。她挽住红绫的胳膊,仰起下巴说道:“不如我将夜君唤来,我们一起喝上一杯。” 红绫听她提到夜君,微皱了下眉头问道:“你与夜君关系很好?” 英宁想了一下,慢慢地开口:“我倒没认真想过,因为我再这儿,只见过他和你。最早见到的便是他,她也帮了我许多,所以还算不错。” 红绫轻轻哼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红绫的态度让英宁有些不解,她问道:“怎么?姐姐不喜欢夜君?还是他有什么问题?” 红绫低低地嗤笑道:“他在你面上是什么样,我倒不知。只是我平日与他相处,总觉得他虚伪得很。看着温润如玉,内心却有几分阴狠。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与他在一起时,还是要多加小心。” 英宁从不觉得夜君有什么问题,他平时确实温柔缓和,对她耐心十足,不会嫌她麻烦,总是主动帮她,也不求任何回报。 英宁觉得红绫和夜君大概有什么误会,她提议道:“不如就将夜君叫来,倘若他真做了让姐姐不快的事,就借此机会化干戈为玉帛。大家同在青园,以后一定有相互帮助的时机的。” 红绫摆摆手道:“他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只是觉得大家各自观念不同,不好一起共事罢了。” 英宁笑着说道:“那就一起聊聊,多个朋友总归是好的。” 红绫轻轻笑笑道:“我们本就没什么矛盾,你如是说,那便听你的。” 英宁欢喜地跳起来,高兴地说道:“你去房里等一等,我这就去喊夜君。” 夜君很快就随英宁过来,一进门就看见红绫半卧在床榻上,像是已经喝了不少酒,脸上染上两片红霞,细腻红润,极是好看。 夜君走过去,夺过红绫手里的酒壶,仰着脖子,将酒倒进了嘴里。他喝完笑着道:“红绫姐姐怎么不等我们来,便自己喝上了?” 红绫大概已经有些微醺,摇摇晃晃地起身,盯着夜君看了许久,才伸出葱白似的手指,戳了戳夜君的肩膀,娇笑着道:“夜君,是你啊,你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夜君轻轻拨开她的手指,淡淡说道:“不是你请我来吃酒的吗?” 红绫用手指着自己,笑了一声道:“我请你来?怎么会?是英宁妹妹请你过来的,你可不要误会,咱们又没什么交情。” 夜君终于笑出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英宁道:“我当然知道是宁宁请我来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过红绫姑娘的果酒,我确实想念的紧,只是姑娘实在吝啬,我以往去讨,你总不肯多给。没想到你初次见到宁宁,竟这般大方。所以我一听到你要请吃酒,就立刻赶来了,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红绫轻轻打了个酒嗝,脸色越来越红润,像是擦了厚厚的胭脂。她抚着发热的脸颊,嘟嘟囔囔地道:“谁吝啬了,林子里的果子结得少,我酿得酒也少。人人都过来讨,哪里还能有我的。我愿意给你一点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你这人心口不一,我最不喜欢你。所以我连那一点都是咬牙给的,你竟然还不满意。” 红绫说得一本正经,英宁看得是心惊胆战,真怕夜君一个不高兴,一掌朝红绫抽过去。只是夜君似乎并没有觉得红绫的话有多不妥,面色依然平静如水,偶尔还会眯着眼睛笑笑。 红绫终于说完,过了一会,夜君才缓缓开口说道:“我竟不知红绫姑娘,对在下有这么多不满。看来今日我倒是来对了,否则我怎会听到这些?不如趁现在,姑娘再多说些,看看我到底还有哪些不足,我也好及时改正。” 红绫又愣愣地看了他一会,皱着眉正要说话,只是一个字都还没吐出,她便一头栽倒在夜君怀里。 夜君慌忙抓住她两条胳膊,对英宁无奈地笑笑:“看来今日不能一起喝酒了,不如我们改日?” 英宁忙不跌地说道:“自然是可以的,你快些送红绫姐姐回去吧。” 夜君将红绫拎在手里,一把抱起来出了门。 第五十三章 后会有期 http://.biquxs.info/

英宁一早起床,一打开房门,就看见红绫站在门口。她似乎连衣裳都没换掉,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衣衫上挂着些许干草和泥土,头发也乱成一团。兴许没怎么睡好,眼神看起来还不够清明。 她愣愣地盯着英宁,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昨日是你送我回去的对吧?” “嗯……”英宁迟疑了一下道:“我觉得可能也许不是我。” 红绫皱眉唉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一定是落他手里了,我昨日可是对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英宁细细地回想了一下,才斟酌着开口道:“似乎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你不喜欢他,说他口是心非罢了。” 红绫撇一撇嘴道:“睚眦必报的小人。” 英宁愣了一下,急忙问道:“他到底把你怎么了?” 红绫胡乱扯了下凌乱的头发,没好气地道:“他将我随意地扔到一棵树下,这一晚上睡得我腰酸背疼的。我就说这人最擅长伪装,装温柔,装体贴。他这样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他……他也许……只是……”英宁想替夜君辩解几句,可他做出的事,又实在无从辩解。 红绫手指拨了下头发,笑着对英宁道:“你不用替他说话了,反正我本来就不喜欢他,现在只不过多添了桩讨厌他的理由而已,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红绫说完就扭着纤细的腰肢走了,大概还未完全酒醒,走路还有些不稳。 “红绫姐姐,不如我送你回去。”英宁去挽她的手臂,却被她拂开,她看了一眼英宁道:“你不用理我,我可不会有事。你在这儿等一等,我还要替你去找彼岸花呢!” 英宁没有办法,只好任由她走掉。她坐在屋门口无声叹气,本来想让大家一起交个朋友,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这个夜君也是,怎么不知道怜香惜玉呢?平日里看起来温柔知礼,怎么对上红绫姐姐,就这样无礼了呢? “大清早就唉声叹气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妨跟我讲一讲,看我是否能帮到你?”夜君不知何时来了,就站在她不远处。 英宁气呼呼地起身,走到他身边,用手指狠狠戳了几下他的肩膀,大声说道:“昨日你主动送红绫姐姐回去,我还觉得你绅士有礼,可没想到你竟然那样对她。” 夜君呵呵笑着说道:“你是说我将她扔到树下?她不是果仙子吗?睡到树下难道不是应该的?”他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再说可不是我要送她的,是她栽到我身上的。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当时就将她丢在地上了。” “你……”夜君说得头头是道,英宁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了。 她瞠目结舌的样子,夜君觉得十分有趣,伸手捏了下她肉嘟嘟的脸,笑着说道:“生气了吗?我和红绫只是不大合得来罢了。你也不必费心撮合,我有你一个朋友就够了,不奢望能再多一个。” 英宁抓了抓头发,有点懊恼地说:“行吧行吧,随便你。你一个大男人竟这样小气,红绫姐姐也不过牢骚了你几句。你平时明明优雅又大方,怎么偏偏对红绫姐姐这样无情?” 夜君微微笑着:“我只对你一个人优雅大方就好了,旁人我不会放在眼里的。” 夜君的话让英宁愣怔了一下,怎么听起来让人觉得有些不妥呢。她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轻声说道:“要多些朋友在身边才好,怎么能只看到我一个呢?” 夜君不以为然地道:“我这么多年独来独往,孤身一人早就习惯了。只有看到你觉得亲切,才想与你亲近,但旁人的话还是算了。” 夜君自有他的道理,英宁也无法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他身上。她只好闭嘴,尊重他的选择。 红绫没多久便来找她,已经换了一身朱红色长衫,明眸皓齿,远山黛,点绛唇,显得她格外妖娆妩媚。 她手里捧着株血红色的彼岸花,开得热烈耀眼。英宁迎过去,摸了摸细长的花瓣,好奇问道:“你从哪里弄得这么妖艳的彼岸花?” 红绫神秘一笑道:“我用我的果树枝幻化的,怎么样?是不是非常好看?” 英宁喜笑颜开地点头,说道:“是,简直太漂亮了,我拿着这花,可以向玄女姑姑交代了吧。” 英宁刚说完,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夜君,忽然笑出声。红绫翻着白眼瞪他,英宁也不明所以地瞧着他。 夜君笑了一会停下来,认真地解释道:“玄女给你的种子本就是坏的,她知道这花是开不了的。而如今你却拿着开得这样好的花回去,你觉得她看不出这是使的障眼法?” 红绫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要你多管闲事,又没人告诉英宁这种子是坏的,就说是她的诚心感动上苍,这花偏就开了呢?” 英宁点点头道:“对呀,我就说心诚则灵嘛。” 夜君看着天真的英宁笑笑,抬起手挥了挥衣袖,红绫手里的彼岸花霎时便成了一根枯树枝。他不屑地说道:“就这样的雕虫小技,我都能识破,九天玄女大概是个傻子,她才会看不出来。” 英宁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姑姑的法力可是高明得很,这个法子定是不行了。” 红绫被夜君*裸地揭穿,愤恨地将树枝扔到地上,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英宁冲着她的后背喊道:“红绫姐姐,还是要谢谢你的。” 夜君在她身旁懒洋洋地说道:“你为何不问问我,有什么法子让你回去?” 英宁眼睛亮了一下,拽着他的衣袖:“你为何不早说,你当真有法子?” 夜君狡黠地笑了笑,脱口说道:“我没有法子。” 英宁的眼神一暗,脸色也沉下来,她甩开他的衣袖,恨恨地说道:“真过分,什么时候了,竟还想着和我说笑。” 夜君看着她是真的动怒了,急忙改口道:“我逗你玩而已,怎么就生气了?我是没什么好法子助你回去,只是你说玄女对你一向关爱有加,罚你到青园思过,我猜也不过是给旁人看的。你不妨过些时日,便自行回去,跟玄女诚心认错就好了。她也只是想让你诚心悔过罢了。” 英宁皱眉揣摩了夜君的话,似乎是有些道理。她开口问道:“可我来这里之前已经知错了呀。” 夜君摇着头笑笑说道:“你应该只是嘴上知错了吧,玄女要的是让你心服口服。而不是嘴上知错了,心里却不肯承认。” 英宁无奈地叹口气道:“你和玄女姑姑说得一样,我犯得错误都只是调皮讨厌而已,也不是什么大错。每次姑姑都不依不饶,非得诚心实意的知错才好。” 夜君拍拍她的头道:“我想玄女在你身上寄予厚望所以才希望你能改掉身上的小毛病,否则以后怎能担当大任?” 英宁想了想又问:“玄女姑姑的后人不止我一个,听你的意思,她想培养也做她的接班人?” 夜君淡淡地笑着,轻声说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英宁忽地豁然开朗,她笑着说道:“倘若真是这样,那你说,我什么时候回去才好?” 夜君抬起手指,稍算了算,朗声说道:“算起来,你到青园已经有接近两个月了,此时回去也算合适。我建议你回去之前,最好能写封悔过书,贴身带回去,想必玄女便会懂你的心。” “悔过书?我可从未写过,不知该怎么写才好?”英宁的书写能力便不好,平时玄女要她写篇文章,她要为难很久,也不见得能写得出来。 夜君了然地笑着说道:“我帮你可好?” 英宁嘿嘿笑着拍拍夜君的肩膀,说道:“那自然是好的,你帮我写,我再照着抄上一遍就好了。” 夜君的速度倒是很快,不消两日便写好。英宁仔细读了一遍,夜君的文采倒是极好的,写得情真意切,用词恰当得体。她只读一遍,便觉得十分感动。她甚至开始意识到自己从前的错误,已经决定要改过自新了。 英宁认真誊抄了一遍,规矩地放进信封里。她收拾了自己的衣物,站在青园门口。夜君同红绫来给她送行,只是两人似乎还未讲和,一直互不搭理。只是红绫对夜君的不悦完全挂在脸上,夜君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红绫看着英宁,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英宁妹妹,十分想对你说声后会有期,但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是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这里。” 夜君温和地对她笑笑:“宁宁,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英宁哈哈哈大笑几声,爽朗地道:“我以后定会避免犯错,再到这里思过。但是我们自然还是要相见的,我不来的话,你们可以去找我啊。” “你是说到玄女的四方殿找你吗?”红绫疑惑地问道,“那里怎么是我等能进去?” 英宁看了看他们,夜君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她急忙解释:“当然进的去,每月的初一,玄女姑姑会开放四方殿,允许我们招待自己亲人朋友。你们若是想我了一下只管来便是。” 红绫笑了笑道:“竟然有这样的好事,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看望你。” 英宁又转头看夜君,他也仰起嘴角笑了笑,柔声说道:“好,我会去的。” “那我们后会有期!” 第五十四章 有客人来 http://.biquxs.info/

英宁捧着那封悔过书,跪在玄女的寝殿前,一群师姐妹又呼啦围了过来。她们头挨头地窃窃私语,说是窃窃私语,不如说她们根本是在说给她听,声音大得都聒了她的耳朵,想不听到都难。 “玄女姑姑不是说彼岸花开了才能回来吗?也没见她身上哪里带着花?” “肯定是她自己贪玩,没种出来呗!就她那性子,能种出来才怪。” “那她怎么有脸回来的?要是我被罚到青园这么多次,早就羞愧而死了。” “她手上拿的那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又起了什么邪门歪道的心思,来欺瞒姑姑。” “说得没错,姑姑耳根子软,每次她三言两语就把姑姑哄得不知东南西北。” 英宁转头瞪了一眼说得正热闹的一众师姐妹们,冷声道:“你们的意思是说姑姑蠢吗?我倒要问一问,你们所说的歪门邪道是什么?你们知道,难道姑姑分辨不出来吗?” 其中一位叫白英琦,是她的师姐,平日最看她不过,找着机会就会对她冷嘲热讽。这回自然也不会放过她,白英琦上前一步说道:“大家说得也没错,你平时牙尖嘴利,胡搅蛮缠,姑姑心慈手软,次次对你网开一面。而你却不识好歹,处处给姑姑找麻烦,简直不知廉耻。” 英宁从地上站起来,也不顾膝盖上的尘土,她一步一步走到白英琦面前,阴沉地笑了一声道:“哎哟,师姐,我走了这么多天,你学了不少新词啊,这讲起来跟那老学究似的。怎么?想下凡到人间当教书先生啊。” 白英琦被她噎得半天说不出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她狠狠地瞪了英宁一眼,气哼哼地转身走了。有些跟她走得近的,也甩着手走开。 英宁不在意地撇撇嘴,正要继续跪着,殿里走出一个小童,站在门口高声道:“英宁师姐,玄女大人有请。” 英宁急忙站直身体,笑着说道:“多些师妹,我这就过去。” 英宁将书信举高过头顶,缓缓跟着小童进了殿里。殿里点着香,中央挂着洁白的纱。白纱随风轻轻地摇曳,真真的是仙境。 玄女斜倚在床榻之上,不是朝见的日子,玄女并没有梳妆。如墨般的头发铺在榻上,不施粉黛的脸白皙如玉。眼睛微微张开,神色慵懒。 有几位小童陆陆续续进来,手里抱着各式各样的花。她们工整地放在殿里的各个角落,花香四溢,几乎快要掩盖殿里的熏香味。 英宁规矩地跪在玄女的床榻前,将手里的递给小童。小童接过去,恭敬地放在榻旁的小几上。 小童扶着玄女坐起来,又将一件白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玄女坐定,伸出修长的手指,拿起那封悔过书,细细地看了一遍。 英宁乖巧地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过了良久,玄女放下手里的那两张纸,语气十分严肃地问道:“写得这样情真意切,你可是真的知错了?” 英宁低垂着眼眸,诚恳答道:“是,玄女姑姑,英宁知错了。英宁以后一定谨遵姑姑的教诲,绝不会再给姑姑添麻烦。” 玄女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英宁,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我只希望你能学有所成,将来能有一番作为。你整日贪玩调皮,不学无术,又怎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英宁老老实实地听完,然后诚恳说道:“姑姑,我以后定会用功,不会辜负姑姑对我的期望。” 玄女终于笑笑,伸出手道:“英宁,到我身边来。” 英宁急忙站起来,几步就走过去,与玄女并肩坐在榻上。 玄女握住她的手,亲切地说道:“乖孩子,下个月初便是天帝的生辰,到时所有仙人都会来参加。你要记得,姑姑不期望你能表现多好,但一定不要惹事,否则我也不能护你周全。” 英宁庄重地点头道:“我一定不会再姑姑添乱。” 玄女似是有些疲惫,眼神已经有些迷离。她拍拍英宁的肩膀,低声说道:“你在青园吃了不少苦头,快去你房里好好梳洗休息,今日也不必再练功了。另外,不要和各位师姐妹起争执,都是我平日太护着你,她们才会有诸多怨怼。所以你以后可要真的好好表现,否则我可就再不管你了。” 英宁起身弯腰鞠躬道:“知道了,大家都是亲人,我对她们也是极忍让的。” 玄女轻轻笑道:“这我就放心了,你快回去吧!” 英宁正要离去,忽然又问道:“姑姑,下个月初一的时候,我也可以在四方殿招待自己的朋友吗?” 玄女手支着头,已经侧卧在榻上,她细细打量了一下她,笑着问道:“怎么?在青园那样的地方,你竟还能交到朋友?” 英宁笑了笑,欢快地答道:“我前几次去确实没见到什么人,可这次前去才发现青园里有很多精灵。有灵石修炼成仙的夜君哥哥,也有果子仙红绫姐姐。她们对我是极好的,所以我想在初一那天,招待一下他们。” 玄女已经微闭上眼睛,低声说道:“自然可以,你已经长大了,自己做主便可。” 英宁道了声谢谢,一蹦三跳地跑走。 英宁回到自己房里,已经有小童替她准备好了洗澡水。她脱了衣衫,泡进热腾腾的水里,浑身的毛孔张开,她舒服地直叹息。 洗完澡,她换了干净的长衫,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似乎有些晒黑的脸庞。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嗤笑,英宁回过头,来的竟是白英琦。 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子上面放着蔬果点心,还有一壶清茶。 英宁不知她目的何为,冷着脸问道:“师姐到我房里来有何贵干?” 白英琦将托盘砰地搁在桌子上,一些点心从盘子里滚落下来,落了许多渣子。白英琦也不管那些,看着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姑姑怕你饿死了,吩咐我前来给你送些吃食。你且慢慢吃罢,小心不要噎死才好。” 英宁邪睨了一眼那盘吃食,她忽然笑了笑道:“师姐还真是贴心,送来的都是我喜欢的点心。要不是师姐从前处处与我作对,我就真的以为师姐是常在背后关心我了。” 白英琦脸色阴沉,厉声说道:“白英宁,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好歹也要唤我一声师姐,如今却还要伺候你。要不是姑姑开口,我才懒得理你。” 英宁忽然笑了起来,白英琦被她的笑容刺得更加恼怒。她狠狠拂袖,正要离去。英宁开口道:“师姐,你是真的不知姑姑的良苦用心,她让你过来,是想让我们化干戈为玉帛,以后才能振兴九天玄女的名号。这四方殿里,只有你我的功力在上乘,倘若我们这样不合,殿里整日乌烟瘴气的,以后还怎么能在天界混出名堂?” 白英琦质疑地看她一眼,眼睛里满是不信任。也是,她们俩自认识开始,就从来没有合过。如今她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若是白英琦信了,那才不正常。 英宁见她不信,便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你不信算了,也没指望你能信我。反正我以后不想再和你争吵了,毕竟咱们是亲师姐妹,旁的人怎么也没有我们亲近吧。就算你不愿与我亲近,也没有必要成为仇人。” 白英琦古怪地瞧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轻哼了一声走出房门。 英宁暗自撇撇嘴,什么嘛!也不表个态,到底是什么想法,能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啊?这人的性子真是难相处,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至少也该说一声。 转眼就到了初一,英宁早早等在四方殿前。大家的亲人好友陆续前来,已经进了殿坐下叙旧喝茶。而她要等的却连人影也不见。 她明明通知了夜君和红绫,就算我忘了,也不能两个都忘了吧。难道是不想来?可他们回复的信,她还放在身上,说了会准时过来。 可现在已经过了约定时辰,却还不见来。有一些平时与她不对付的师姐妹,已经开始冷言嘲笑她。 “说是自己有朋友来,大概是在撒谎吧,虚荣心作祟,令人不齿。” “哎呀,她一向嘴里没什么实话,理她做什么。我们快进去吧,再晚些茶水就要凉了。” 她们相携进殿,英宁不想和她们计较,继续等在殿门口。 她从日出等到日落,等到星辰挂在天际。等到四方殿人潮攒动到静谧一片。 有许多小童前来打扫,收拾了残羹冷炙。刚刚还是一片狼藉的殿里,不一会就变得窗明几净。 英宁终于失望,她低垂着头往自己房里去。一路上,又听到几句冷言冷语,她想要与她们辩驳,又想起姑姑交代,不要同她们争执。她便按下心头的那股怒火,也不知到底是为着什么?是因为夜君和红绫爽约,还是师姐妹们的冷言嘲讽? 她回到房里,点了灯火。灯火通明,照得她的房间如同白昼。有小童给她送来了茶水,她也无心饮茶。只叫小童放下,便打发她离去。 她怏怏地脱了鞋上床,正要拉开被子准备歇息,只听叫窗外忽然一声娇笑:“妹妹这样早就要睡觉了?” 英宁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冲着窗外说道:“红绫姐姐,是我睡得早,还是你来得太晚了?” 窗户忽然打开,红绫从外面跳进来,她冲英宁莞尔一笑道:“我可是早就来了,在你房里等了许久,都不见你,我差点就走了。” 英宁纳闷道:“你为何会等在我房里?不是说让你们去四方殿吗?” 红绫哼了一声道:“还不是怪夜君,成事不足,看完你的信便丢掉了。只记得初一过来,也不知道去哪里。到了玄女宫,我们又不敢乱跑,只好等在你房里。” “哦,那夜君呢?怎么不见他?”英宁十分无奈,怎么两个这么聪明的人,却干了这么蠢的事。 红绫凉凉地指了指房顶,英宁抬头一看,夜君正躺在屋顶的房梁上,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第五十五章 朝见天帝 http://.biquxs.info/

夜君利落地从房梁上跳下,正好落在英宁面前。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眉眼弯弯地看着她笑。 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白瓷罐子,献宝似的递给她。英宁不知所以地接过,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夜君打开盖子,用小手指舀出一点来,详细地与她解释道:“这是我刚刚调制的熏香,点起来味道不错。这次特地带给你,不知你是否喜欢?” 英宁低头闻了闻他手指上的那点香粉,花香浓郁,恬淡清新,不比玄女宫里的熏香差。 她小心地盖上盖子,高兴地说道:“闻起来确实不错,不知这香叫什么名字?” 夜君略想了一想,轻咳了一声道:“这香是用檀香、桃花、荷花、百合、丁香研磨制成的,制成的时间不久,还没来得及取名字。既然送给你了,不如你来取个名字可好?” “我来取吗?我又没什么文采,恐怕取不了什么好名字吧!”英宁谦虚说道。 夜君轻笑说道:“你读书总归是比我多的,你若是都取不好,那我可更没有好名字了。” 英宁沉吟片刻,似自言自语般小声说道:“既是许多花调制而成,闻着沁人心脾,让人沉醉,不如就叫醉花间?” 夜君听了不由得赞叹:“好名字,这名字取得实在是妙哉!” 英宁也不过随口取的,夜君这样夸赞,她难免有些害羞。她摆手道:“没有,我也没费什么心思。” 红绫在她身后道:“妹妹才思敏捷,是值得这一夸的。”说完她又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红色手帕,手帕里似乎裹着什么东西。 红绫一层层地打开,里面躺着一个白色玉钗,样式并不出奇,上面雕刻的花纹倒是很精致。红绫一边帮她插到发髻上,一边柔声说道:“我也没什么珍贵的好物件,这发簪跟了我许久,我已经忘记它的来路和出处了。你可千万不要嫌弃。” 英宁心里一惊,急忙拿下那枚玉簪,道:“既然是姐姐的贴身之物,想来不是什么凡物,我怎么能收呢?姐姐还是拿回去吧。” 红绫夺过她手里的玉簪,又重新替她戴上,沉沉说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便不会收回,你若是不肯收,那我以后就不来了。” 英宁无法,只好收下。她到底有些不安,喏喏地说道:“你们来就来了,还带着礼物,以后我还不敢邀请你们了。” 夜君看着她笑,摇头晃脑的跟个老夫子似的,他说道:“我们过来做客,哪有空手来的道理,要是让那群高高在上的仙人知道了,该说我们这些还未得道的小仙无礼了。” “我不这样想就好了,你们不必在意他们那样的老古董的看法。”英宁不甚在意地说道。 夜君摇摇头说道:“不妥,不妥,我们的礼数还是要周到的。” 他们聊了半日,外面忽然想起一阵铃铛的声响,这是天门要关了。凡是不住在天宫的仙人,听到这个声响就该出去了。 夜君和红绫起身与她告别,她觉得时间太快,还没说上几句,他们竟要离开了。 送他们到门口,英宁不舍地说道:“恐怕要到下个月初一才能见了。” 夜君顿了一顿,像有什么话要说。半晌,夜君忽然开口说道:“本月十五是天帝的生辰,众仙都要前来祝贺。不过青园的小仙一向不得重视,每年都收不到邀请。不知宁宁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前来一观盛况?” 英宁笑了起来道:“我以为是什么呢?这个没什么问题,每年的那天仙人多得不计其数,多一个少一个根本不会有人知晓。到时候你们只管来,我就在天门等你们好了。” 夜君嘴角露出浅笑,看着英宁说道:“那我先在这里写过宁宁了。” 红绫诡异地看了一眼夜君,眼神暗了几分。她没说什么,拂袖而去。 夜君睨了离去的红绫一眼,对英宁笑笑说道:“不知又发什么脾气,我走了,十五见。” 夜君刚出天门,红绫正等在那里。夜君瞧着她的脸色还好,他走过去淡淡说道:“我以为你先走了,难道是在这里等我?” 红绫冷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等你?我就想问一问,这么多年你从未被邀请给天帝祝寿,怎么偏在这次想来了?你是不是在利用英宁?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夜君勾起嘴角邪气一笑,不以为然地道:“我能有什么目的,只不过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今想见一见罢了。你至于这么揣测我的目的吗?” 红绫质疑地看着他,夜君这厮从来不做没有目的的事。以他诡计多端的性子,见世面这样的借口,旁人信,她却不信。她冷哼了一声道:“你最好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英宁单纯,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害她。那日我会同你一起来,你若是敢动什么歪心思,我不会和你客气的。” 夜君看着红绫消失在夜色里,他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就凭你也能拦得住我?自不量力。” 九月十五那日,天还未大亮,外面已经人声鼎沸,英宁早早起床,有小童送来朝见的衣装。她的品级并不算高,打扮也不必太奢华,只要够端庄就好。 前几日玄女便带着一众弟子挑选布匹,订做新衣。她们大多挑选的耀眼华丽,英宁并不想太出挑,只挑了淡蓝色丝绸送往制衣坊。 制衣坊的手艺极好,给她做的衣衫十分贴身,很能显示她玲珑的身段。 她和一众姐妹等在四方殿门前,等玄女出来,她们便一同随玄女去紫云宫朝见天帝。朝见完,天帝在栖霞颠设宴,与众仙同乐。仙人会奉上各式礼品,这寿宴算是到了*。 玄女会直接面见天帝,装扮上要费些功夫。英宁站在一边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因为每年的这天,白英琦总要跟她斗上一番。今年玄女姑姑交代过,她便不想再与白英琦起冲突。 只是她不想与白英琦起冲突,白英琦倒不想放过她。她都站在那样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是让她给发现了。 白英琦朝她走过去,十分不屑地打量了她一番,出言嘲讽道:“这样盛大的日子,你竟” 第五十六章 宴会风波 http://.biquxs.info/

到了朝见天帝的时辰,紫阳宫正殿的门轰然打开。天帝携天后正坐在那闪着金光的座椅上,殿下众神仙跪了一地,齐呼天帝万寿。神仙众多,个个又中气十足,一时间呼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英宁跪在众人之间,她悄悄抬起头,望着坐着的天帝和天后,天帝威严肃穆,天后高贵典雅。他们正低头说着什么,过了片刻,天帝正襟危坐,挥挥宽大的衣袖,高声道:“众仙请起。” 所有人起身,又规矩地分列两边。天帝在上缓缓开口:“今日众仙前来朝贺,寡人不胜欣喜。如今三界太平,寡人正逢生辰,今与众卿同乐!” 天帝并未多言,便请众仙一同去栖霞殿饮酒。席间各位又陆陆续续奉上贺礼,礼品大多稀奇古怪,英宁不但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 只是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毕竟又不是送她的。她时不时会瞟一眼夜君和红绫的位置,虽然他们坐得稍靠后,也不算起眼,但他们确实没有接受到邀请,万一被人捉住,她也无法自圆其说。 夜君和红绫倒是云淡风轻,吃吃喝喝很是淡然。夜君偶尔还会抬起头看看她,对她笑一笑。 大概是英宁一直心神不宁,坐在旁边的白英琦,顺着英宁的眼光看向那处,她的嘴脸勾起一抹冷笑。 宴席过半,天帝忽然放下手里的酒杯,开口问道:“九天玄女何在?” 玄女被点到,急忙提起裙摆离席,轻挪脚步到大殿中间跪下,恭敬说道:“九天玄女恭贺天帝万寿无疆。” 天帝哈哈笑了起来,连说了几声好,他又道:“快快起来,寡人有些话要问你。” 玄女谢恩起身,轻声说道:“天帝请问。” 天帝环顾了一圈,看着玄女问道:“朝歌的女儿如今是否已经成人了?算起来寡人许久未曾见过她了。” 玄女朝英宁望了一眼,她手里拿着一串葡萄,正吃得欢快。玄女垂眸答道:“回禀天帝,朝歌的女儿已经长大,此刻也在殿下坐着,不知天帝是否要见一见?” “哦,此刻便不见了,等宴席结束,唤她到紫阳宫去觐见即刻。”天帝笑着说道。 玄女正欲退下,忽然有一道声音突兀响起:“你们是哪里修道的神仙,我怎么从未见过?” 问话的乃是武德星君,他明明该坐在上席,不知怎会到夜君和红绫那样偏僻的角落里去?武德星君大约吃了不少酒,嗓门比平时大了不少。一时有许多的仙人纷纷看过去,英宁也好奇地去瞧。这一瞧,她吓了一跳,被追问的竟然是夜君和红绫。 英宁急忙起身跑过去,一把抓住武德星君的手臂,娇笑着道:“星君,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英宁想请您吃杯酒。” 武德星君瞪着有几分朦胧的眼睛看了一会英宁,过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他笑着说道:“原来是英宁啊,你要敬我酒吗?那可真是好,走吧,我随你去。” 英宁心里一松,正要同武德星君往前走,白英琦不知何时走过来。她抓着武德星君的另一只手臂,不怀好意地看了眼英宁,又对武德星君说道:“星君,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二位是哪里的神仙了吗?” 武德星君又愣了一下,顺着白英琦的手指看过去,似乎又反应过来。他看看英宁说道:“你一打岔,我差点忘记了。” 他拂开她们二人的手,摇摇晃晃地朝夜君和红绫走过去,有些微醺地问道:“你们到底是哪里的仙人?我年年参加天帝的生辰,这里几乎所有的神仙,姓甚名谁,在哪里修道,我都知道。怎么偏你们竟这样眼生,你们不会是哪里胡混来的吧?” 英宁一时不知所措,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时夜君起身,双手抱拳行礼,谦卑答道:“小仙是青园的一枚灵石,修道千年化为人形。因小心敬重天帝,才特地前来道贺。” 星君又看向红绫,红绫有些不情不愿地起身,浅浅施礼道:“我是青园的果仙子,同夜君一道来的。” 武德星君听完,蹙眉想了一会道:“你们这种品级的灵,应该没资格踏入这栖霞殿吧?” 英宁让保持冷静淡定,忙上前拦住武德星君,小声在他耳边说道:“星君,是我带他们进来的。他们是我的朋友,一直对天帝十分敬仰,便求我带他们过来瞧瞧。星君,他们从来安分守己,也不曾做什么坏事,星君能否网开一面?” 星君似乎也没想多管闲事,正要说算了,夜君却忽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身体晃了一下,四周竟弥漫了一团黑烟。武德星君大吼了一声,一掌劈向夜君的肩膀,厉声问道:“你是哪里的妖孽?竟敢在栖霞殿放肆。” 夜君伸手挡了一下,本来还没有多少人关注,那一团黑烟和武德星君的喊声,实在无法低调,一时间所有仙人,连天帝天后都注意到这里。 不一会便有小童过来,他疑惑地瞧了一圈,见只有武德星君的品级最高,他便开口笑问道:“武德星君,天帝遣我前来一问,这里是否生了事?” 武德星君抓住夜君的手,到大殿中央,武德星君向天帝禀报:“禀天帝,这里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小人,浑身散发黑气,微臣怕他会危害天帝安全,便将他捉了来。” 武德星君刚一说完,便有天兵天将握着兵器站在殿前,护着天帝周全。 天帝见多了风雨,脸上倒没有什么表情,他沉声问道:“殿下何人?抬起头来让寡人瞧瞧。” 夜君沉默片刻,过了一会才抬起头。天帝只看到那一双墨绿色的眼眸,心里一惊,这双眸子像极了他曾认识的一人。只是这双眸子更加的冰冷,决计不会是他。他早在万年前灰飞烟灭,天帝是当时的见证之一。 天帝稍稳了心神,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夜君抬眼看着高高在上的天帝,眼睛里迸出稍纵即逝的冷光来。来不及被捕捉,便换上虔诚的微笑,他微弯腰道:“旁人都唤我夜君,我乃青园一颗灵石。本无资格给天帝来贺寿,只是我整日待在荒凉萧瑟的青园里,从未见过众仙朝拜天帝的盛况,十分想开开眼,便偷偷前来。微臣有罪,还望天帝赐罪。” “夜君……夜君……”天帝低声翻来覆去念了几遍,又看向夜君,那双令他熟悉的眼睛,沉静如水,说得话也句句诚恳,他一时竟也不好判断。 天帝眉头微蹙,冷声问:“你可是一个人前来?” 夜君正要答是,一抹水红色从他眼前飘过,朗声对天帝道:“启禀天帝,他不是一人前来,是玄女宫白英宁带着他和另外一位仙子来的。” 九天玄女就站在一旁,她急忙呵斥白英琦:“白英琦,你身份低微,怎敢在天帝面前,在栖霞殿里胡言乱语?” 白英琦心里自是害怕玄女的,只是这样好的机会可以扳倒白英宁,她绝不能放过。她眼神一狠,咬牙继续说道:“微臣亲眼所见,绝没有半句谎言。” 天帝沉下脸色,厉声问:“白英宁何人?竟敢如此大胆。” 白英宁自知逃无可逃,便走出来痛快认错:“天帝,是的确是微臣带他们前来,不过他们不是坏人,只是想要一睹天帝尊容而已。他们那日前来求我,我想着天帝向来胸怀宽广,能容众生难容之事,这样的小事,换做天帝也一定会答应的。所以我才自作主张,将他们带了来。倘若有罪,也只是微臣一人的罪,天帝若要有所惩处,就来处罚微臣吧。” 天帝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巧嘴,神色不明地望向玄女,玄女微微点点头。 天帝叹了口气道:“罢了,今日的事便算了,你以后要收敛些,玄女宫里掌事的是九天玄女,还轮不到你这个小仙当家。” 英宁没想到这样容易就逃了一劫,忙磕头谢恩。白英琦更是想不到,白英宁这样的罪过,怎么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她扭头恨恨瞪了英宁一眼,满脸的不甘心。 这时武德星君竟指着夜君开口:“天帝,这厮身上带煞气,可不像正经的仙灵,不能轻纵啊!” 天后这时伏在天帝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天帝眼睛一亮,对殿下的众仙道:“青机仙官可在?” 不一会有位着青色衣袍的仙人,从仙人中走出,对天帝拜了一拜道:“小仙在,天帝请吩咐。” 天帝抚着下巴的胡须,幽幽地道:“你的坐骑轻灵兽不是能辨善恶吗?唤过来对夜君辨上一辨,大家也好安心。” 青机仙官答了声是,伸出双手轻轻拍了下,不一会便有几声清脆的铃铛声传来。一个四脚青面兽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脖子里挂着一个硕大的铃铛,一边走,一边发出声响。 青机仙官走到轻灵兽身边,在它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轻灵兽便绕着夜君转了几圈,鼻子不时发出噗噗的声响,像是在闻什么。 过了一会,轻灵兽走到青机仙官面前,附在他耳边,嘴巴一张一合,倒真像是在说话。 轻灵兽说完,便又摇摇晃晃地走了。青机仙官说道:“夜君的确是灵石幻化,只是修炼不高,身上才会带煞气,倘若再修炼些时日,煞气便会慢慢消除。” 夜君笑了笑,对青机仙官作揖道:“多些仙官还小仙清白?” 既然危机解除,天帝也不愿再多说,他向众仙挥挥手道:“今日已经折腾一天,寡人也累了,不如大家就此散了吧。” 第五十七章 惩罚英琦 http://.biquxs.info/

天帝和天后率先携手离了席,众仙人不好继续待着,于是也纷纷离去。本来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的栖霞殿,不一会便恢复成静悄悄地模样。 英宁跟夜君和红绫走在后面,她此刻还有些心有余悸。只是夜君和红绫并不在意,好像根本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英宁第一次觉得自己愚蠢,她怎么会那样痛快地就答应他们,她明明并没有什么能力。倘若今日天帝不肯放过他们,那么她和夜君和红绫,谁都无法逃脱。 送他们到了天门,英宁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夜君反而安慰她道:“又没发生什么大事,你不必这样苦闷。” “可到底是我没护好你们,是我带你们来的,我自然要护你们周全。”英宁有气无力地道。 夜君笑了笑道:“宁宁,我还没沦落到要你守护的地步。” 红绫在一旁搭茬道:“是啊,英宁,他可没你想得那样弱,你不用自责。” 他们正说着话,一个小童叫着英宁的名字从远处跑过来。大约已经寻了她许久,脸上红扑扑的,挂满了汗珠。 英宁见是玄女姑姑身边的仙童,急忙上前问道:“怎么了这是?是玄女姑姑找我有事吗?” 仙童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憨憨地笑了两声:“师姐,姑姑要我来寻你,说找你有十分重要的事,要你快些到四方殿去。” 英宁又问:“是什么重要的事啊,竟这样着急?” 仙童挠了挠头,说道:“我并不清楚,不过我看姑姑的脸色不好,像是生了很大的气,姐姐还是快过去看看吧。” 英宁对那小童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先回去告诉姑姑,我立刻就过去。” 英宁转身对夜君和红绫道:“姑姑也不知找我有什么事?兴许是因为我私自带你们过来,估计又要被姑姑骂了。我就不送你们了,说不定明日又能在青园见到你们了。” 夜君忽然笑了笑,轻声说道:“也许和你无关,你的罪过还不及你的那位师姐。若不是她,今日这事跟玄女宫扯不上什么关系。毕竟我当时只说是自己私自前来,一句也未曾提过玄女宫。是你的师姐跳了出来,主动告发的。” 英宁心中不解:“可师姐也许只是怕你们来路不明,会连累到玄女宫,所以才会主动告发?” 夜君点了下她的额头,淡淡说道:“傻子,倘若我们并无什么不妥,她岂不是多此一举。那如若我们有问题,她告发的可是你,你是玄女宫的,你觉得玄女宫会逃的了干系?” 夜君顿了一顿又说:“她分明是想置你于死地,她本以为在那样的场合,众目睽睽之下,天帝定不会饶了你。可天帝竟草草了事,只不痛不痒地斥责了几句。玄女宫虽未被牵连,但在旁人看来,这是玄女治下不严,你们自己人在起内讧。若我是玄女,我也要生一场大气的。” 英宁当时只顾着怎样逃过一劫,哪里还能想这么多。此刻细细想来,白英琦简直是蠢不可及。白英琦以为可以借机扳倒她,可如果天帝真要追究,不仅她罪无可恕,恐怕整个玄女宫都要被殃及。 只是为了一己私利,便置整个玄女宫的安危不顾。看来她那日对白英琦说得话,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英宁与夜君和红绫匆匆告别,快速往玄女宫去。 她一到四方殿,便见殿门口跪了许多人,那阵势实在吓人。 英宁忐忑不安地进了殿里,白英琦正跪在大殿中间,玄女姑姑阴沉着脸坐在正殿的座椅上。 英宁走到白英琦身旁,乖乖地跪了下来。她余光瞧了一眼白英琦,之见她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睛红彤彤一片,此刻正倔强地看着某处。大概是被玄女姑姑教训,自己心有不甘。 玄女并未多看英宁,而是伸出细长白嫩的手指指着白英琦,厉声道:“怎么?你难道还不知错吗?” 白英琦狠狠摸了下滑出眼角的泪水,高声道:“我何错之有?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玄女哼了一声道:“什么是你该做的事?你该做的难道就是去害自己的师妹?将她告发在殿前,就是该做的事?她若是死了,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白英琦瞪了英宁一眼,继续辩道:“分明是她白英宁的错,若不是她胡乱地带人来,我又怎么会去告发她?天帝要是因此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害了玄女宫?我也是为她好,好让她不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玄女见她不仅不知其中利害关系,还在为自己狡辩,气的从座椅上站起来,无奈地道:“你既然知道英宁做错了事,为何不来报与我?就那样当着众仙的面,在天帝面前揭发?分明是你动机不纯,如若你真是为天帝着想,为英宁好,你就该先来禀报我。难道你有没有想过,倘若那夜君真有问题,天帝惩治了英宁,难道咱们玄女宫就能撇清干系吗?” 白英琦愣了愣,大概此刻才有些明白,但是她依然嘴硬:“我并未想那么多,我只是为玄女宫着想。” 玄女拂了下衣袖,扶着座椅扶手缓缓坐下,手指按着额头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分明是要打压英宁。你们平日里在宫里闹一闹也就罢了,我只当你们孩子心性,不想与你多计较。可如今你竟蠢到在外面同自己的师妹过不去,还差点害到整个玄女宫,我断不能饶你。” 一直默默听着的英宁忽然开口:“姑姑,此事源头还在我,请您连我一同罚吧。” 玄女睨了英宁一眼,冷声道:“你是越来越放肆了,我本就不会饶了你,你先回自己房里去,我对你自有打算。” “可是,师姐她做错事,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姑姑且先绕过英绮师姐吧。”英宁并不太情愿为白英琦求情,可算起来她也的确有错,若不是她私自做主,白英琦也不会有这么一招。 白英琦又瞪她一眼,气哼哼地说道:“你不用在此假惺惺,装什么好人。我自己做错事,甘愿领罚,我决不会领你这份情。” 白英宁撇撇嘴角,只听玄女道:“白英琦,身为玄女宫大师姐,不能以身作则,意图戕害师妹,念在往日苦劳,自去悬静司领十鞭,思过一月。” 白英琦咬唇答了声是,临走前又睨了她一眼。英宁暗叹,这梁子又结下了,也不知还能不能解开了。 玄女似有些头疼,有仙童上来想要帮她按按。玄女摆摆手,蹙着眉尖,对英宁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明日我唤你,你再过来。” 英宁关切地问道:“姑姑没事吗?您看起来脸色不好。” 玄女深深看了她一眼:“英宁,今日的事天帝不计较,我也不愿多说。你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以后做事要更沉稳一些。我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你身旁,替你扫清障碍。” 英宁难得乖巧,低声细语道:“姑姑教训的是,英宁以后一定注意。” 英宁刚出大殿,就有仙童前来禀报:“玄女姑姑,您要见的人已经在后室等着了。” 玄女整理了一下衣衫,叹了声气道:“快请进来吧。” 不消片刻,那人便进了来,身着一身黑色长袍,长袍上绣着火红的彼岸花。长发高高束起,长眉入鬓,眼睛细长,气质里透着几分英气,几分妖娆。 “冥王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玄女开口道。 神荼微微一笑,挑眉道:“玄女大人,别来无恙。” 玄女又道:“此番请冥王大人前来,是有事要与大人相商。” 神荼扬眉道:“玄女大人,咱们之间不必这样客气。” 玄女望着神荼笑道:“既然大人如是说,那我便直说了。朝歌的女儿如今已经成人,按天帝的意思,过些日子,要让她到冥界历练一段时日。” 神荼的眉梢眼角跳了一跳,手掌在宽大的袖袍紧握成拳。只是他的面上还算平静,良久他勾起嘴角笑笑,云淡风轻地道:“自然是好的,当初我们已经严明,我只是代为接管冥界。只要她长大成人,我便将冥王的位置还与她,毕竟她才是名正言顺的。” 玄女笑道:“过些日子,天帝会找个由头,将她送往冥界。到时还要麻烦神荼大人多多照顾,这孩子顽皮,不好管教。” 神荼勾起嘴角,轻声道:“那我便在冥界恭候了,玄女放心,我定会将一切安排妥帖。” 玄女从座椅上下来,背着手走到神荼面前道:“大人这些年将冥界治理的风声水起,我对大人的能力还是放心的。相信英宁在大人手下,必会有一番作为。” 神荼从玄女宫出来,神色透着不愉。宫门口,钟吾期正等在那里。 “冥王大人,怎么脸色这样难看?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咱们冥界素来与玄女宫没什么交情,怎么会忽然找了您来?”钟吾期迎上前问道。 神荼似笑非笑地看了钟吾期一眼,眼神忽然变得晦暗不明,他幽幽地道:“冥界的安稳日子要到头了。” 钟吾期皱起眉头,不明所以地问:“大人这话是何意?冥界一向安宁平和,怎么会到头了?” 神荼似不愿多解释,他叹口气道:“过些日子你就明白了。回去吧,以后有得忙了。” 第五十八章 惹祸上身 http://.biquxs.info/

白英琦被罚了十鞭,听起来数目并不算多,只是这鞭刑的鞭子是特制的,专门用来惩罚犯错的神仙。别说是白英琦这样的小仙,就算得道高升的上仙,多抽上几鞭子兴许也会神魂不在。 英宁站在白英琦门口,房里点着灯,时不时传出她低声的呻,吟。白英宁犹豫了许久,才终于推开房门进去。 刚进门,就闻到空气里弥漫的淡淡血腥味。白英琦只着里衣,趴在床上,后背的鲜血已经沁透了雪白的里衣。 英宁慢慢走到白英琦的床前,她大概听到脚步声音,缓缓地转过头,一脸的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额头上滚落大滴的汗水,看到来人竟是英宁,虚弱的眼神里冒出几丝恨意。 白英琦扯起嘴角冷冷地笑了一声:“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我现在很痛苦,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恭喜你,你会有一段安稳日子过了,我恐怕要很久不能找你麻烦了。” 英宁无奈地叹口气,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小白瓷罐子,放在她榻前的小矮桌上。她轻声道:“师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睡在一张床上,一起练功,一起吃饭睡觉。这么多师姐妹里,只有我们俩是英字辈。按说咱俩才该最亲,可是从什么时候,咱们之间就只剩了厌烦和仇恨?连正常的交流都没有,一出口便夹枪带棒的,生怕对方比自己过得好。” 白英琦低着头并不说话,但她的心也不是完全冷酷无情的。英宁很小的时候,玄女姑姑将她抱了过来,那时她还尚在襁褓。 玄女姑姑逗弄着怀里的婴儿,柔声对她说:“她以后就是你的师妹,你要好生照顾她,把她当做自己的亲人。” 玄女还随了她的名字,给那婴孩取名白英宁。她那时看着那白嫩软软的一团,心里顿时柔软成水。她看着英宁一点点长大,那样的一个小团子,最喜欢跟在她身后,奶声奶气地唤她师姐。 后来大家一起长大,同是玄女后人。而玄女待英宁又格外不同,她渐渐心生不满。心中的欲望慢慢扩大,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她开始针对英宁,不是当面冷嘲热讽,就是暗中使绊子。若不是她背后陷害,英宁也不会数次被罚到青园里受苦。 刚开始她还心有不忍,可是一想到以后玄女宫的位置兴许会是白英宁的,她便觉得不甘心。她辛苦练功,努力表现,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 如今英宁忽然提起从前,她心里隐隐升起愧疚来。可是她又不愿承认,她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而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做了就做了,她并不后悔从前的所作所为。 英宁见她不理会自己,便自顾地掀开她的衣裳。背后的鞭痕触目惊心,一条摞着一条,每一道伤痕都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有些甚至深可见骨。实施鞭刑的姑姑,向来面冷心硬,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英宁几乎不忍心看,她拿起桌上的罐子,小心打开。用小勺子舀出一点药粉,“你忍着点,会很疼。” 说完就撒向白英琦的伤处,药粉与她身上的血水融合,她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可那种疼痛撕心裂肺,她还是忍不住叫出声。她又觉得在英宁面前太怂,牙齿狠狠咬住嘴唇,紧紧闭上双眼,直到尝到嘴角的血腥味,她才缓缓松开双唇。 英宁也是颤动着手,才勉强给她上完药。英宁又从她的柜子里取出一件崭新的里衣,轻轻扶着她起来,替她换上。 白英琦瞪着她,大概觉得在英宁面前有些丢脸,她硬着心肠道:“你不必对于我这样,我是不会感谢你的。” 英宁自嘲地笑笑,也不搭理她。英宁给她倒了一杯水,又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盒子躺着一枚药丸。英宁喂到她嘴里,她疑惑地看英宁一眼,闭紧嘴巴不肯吃。 英宁无奈地笑出声,一把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张了口,将那颗药丸塞进了她嘴里,又十分干脆地将茶水送了进去。 英宁的动作干脆利落,白英琦被呛到。忍不住咳了几声,动作震到身后的伤口,后背一阵热辣辣的疼,让她几乎心神俱裂。 英宁得逞似的笑出声,谁让她小人之心来着。都伤成这样,还胡乱怀疑人。 英宁拨了下鬓边的碎发,朗声说道:“你以为我会害你?就你这幅模样,我还真懒得下手。玄女姑姑明面上不准谁来看你,到底还是担心你,悄悄吩咐我来给你上药。我去老君那里替你求了护你真气的药丸,否则你断了仙气,如同凡人,以后还怎么再与我斗?” 白英琦坐在床上,脸上闪现出一丝狼狈,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很可笑。她终于明白无论自己多么努力,也成不了玄女的接班人。英宁比她聪慧,又有玄女为后盾,她现在还有什么,这个残破的躯体吗? 她苦笑一声道:“白英宁,我输了,以后我不会再与你争。” 英宁看白英琦忽然软弱下来,心里到底不忍,她低头望着白英琦:“你竟这样快就认输了?我还等着你什么时候好了,我们能来一场公平的竞争。以后谁能成为这玄女宫的掌事人,大家各凭本事。不要在背后捅刀子。” 白英琦低头沉默,过了许久才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一点微光,她道:“我没想到你竟不趁火打劫,若是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落井下石。如今你既然这样说,那我便应下了,但愿你不会后悔。” 英宁不在意地笑笑:“那你就快快养好身体,看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我还真不习惯。” 英宁从白英琦房里出来,天上的星辰照的这夜间如同白昼。天界的夜晚,从来都是这般,耀眼明亮。她心里涌出一丝松快,她和白英琦算是冰释前嫌了吧。 过了几日,白英琦的伤已经好了一些,英宁不再亲自过去给她上药,一并交给了她身边的仙童。她们毕竟争斗了这么些年,一时还不知该怎么好好相处。有时忽然就将嘲讽的话说出口,等她们意识到,便只能相视尴尬一笑。 英宁正坐在房里打坐练功,忽有一仙童敲门。她应了一声,仙童便在门外喊:“英宁师姐,玄女姑姑唤你前去四方殿。” 英宁将身上的练功服换下,换了一身青色长袍。她刚到四方殿,玄女姑姑已经从里面出来。 玄女身后并没有什么仙童跟着,孤身一人,衣装很是庄重,像是要见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没等英宁说话,玄女便淡淡说道:“你随我来。” 英宁规矩跟在玄女身后,走了一段路程,她小声问道:“姑姑要带我去哪里?” 玄女回头瞧了她一眼,脸色罕见地十分严肃,她淡淡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英宁我要先嘱咐你,到时不准乱说话。” 英宁忽然觉得有些不安,玄女的态度实在怪异。她对未知的事,感到微微的恐惧。 玄女带着她一路前往天宫的后花园,那里只有天帝和天后才能去。平日里,没有天帝的召见,任何神仙都不得擅入。 英宁有些明了,她慌张地拽了下玄女的衣角,低声问道:“姑姑,我们这是去见天帝?” 玄女也不答她的话,仍然自顾地往前走。英宁无法,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们穿过茂盛鲜艳的花丛,走过一条宽宽的石子路,园子里摆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新鲜的瓜果,果子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天帝坐在石桌旁,宽大洁白的袍子拖了一地,有些奇异的鸟儿落在袍子上,欢快地叫个不停。 几个漂亮优雅的仙女姐姐随侍一旁,远处站着不少的天兵,个个威严冷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护着天帝的安全。 玄女和英宁恭敬地跪下行礼,天帝温和地笑笑:“免礼吧,今日只为叙旧,你们不必拘礼。” 她们起身,低头垂眸。天帝看着英宁问玄女:“她就是朝歌的女儿?” 玄女出声道:“她叫白英宁,正是朝歌的女儿。 白英宁听得一头雾水,朝歌?那又是谁?她从未听过,怎么就成了这人的女儿。 她还未思考明白,又听天帝道:“白英宁,抬起头来,让寡人瞧瞧。” 英宁也不及再去想,便抬起头来看着他。天帝抚着胡须端详了她一会,点点头道:“是了,和朝歌倒真有几分像。” 英宁心里实在疑惑,正想开口问,玄女清咳了一声制止她。英宁只好不情愿的闭上嘴。 天帝抬起手挥了挥,不一会便有个仙女捧着托盘过来。盘子上放着一个琉璃盏,清透碧绿,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温润的光。英宁看着不禁感叹,怕是只有天界才能有这样价值连城的物件。 仙女将琉璃盏放在石桌上,又拿起天帝面前的酒壶,道了酒在那琉璃盏里。 天帝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笑地对英宁说道:“那日寡人生辰时,见了你一面,寡人觉得你小小年纪,伶牙俐齿,气魄非常,倘若好好修炼,日后一定可以成为天界的人才。今寡人惜才,特赐你一杯御酒,望你日后能有一番作为。” 英宁惶恐,急忙谢恩。天帝又道:“盛酒的器皿,是寡人在昆仑山修道时,费尽九九八十一日,才炼制而成。用这琉璃盏饮酒,酒的味道便会格外不同。你快些尝尝,是否真有不同。” 英宁从仙女手里接过琉璃盏,触手滑腻冰凉,和平时用的器皿完全不同。 她抬起手送到嘴边,正要饮下,不知怎地,手掌忽然一滑,琉璃盏竟从她手里滑落,跌落在地上。随着“啪”的一声,琉璃盏瞬间四分五裂。 英宁抬起头看了眼天帝,他早已变了脸色,脸上阴沉一片,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他身后的仙女们,也各自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 英宁的心里咯噔一声,仿佛也随着琉璃盏碎掉了。 第五十九章 打入天牢 http://.biquxs.info/

天帝的脸越来越阴沉,英宁一时不知所措,她怎么都没想到,那琉璃盏竟会从手中滑落。她明明抓的很结实,琉璃盏却像忽然浸了油一般,完全脱离了她手掌的控制。 现下的情景,她必须要替自己申辩几句。当着天帝的面,摔了他十分珍贵的物件,一定会被治大不敬的罪。倘若因此牵连了玄女宫,那她的罪过可就更大了。 她双手抱拳行礼,正要说话,只听到砰的一声,天帝的手掌拍在面前的石桌上。大概用了十成的力量,石桌瞬间分崩离析裂成碎片。 英宁吓了一跳,扑通跪在坚硬的地上。天帝起身走到她身旁,指着她怒道:“大胆白英宁,这琉璃盏是寡人的心爱之物,从不曾给任何人用过。寡人见你伶俐,觉得你是可造之才,才用此物招待你。你竟然将琉璃盏打碎,分明是未将寡人放在眼里。” 英宁低着头急忙解释道:“陛下,我是不小心才摔到的。陛下如此重视英宁,英宁怎敢不敬重?还望天帝陛下明察。” 玄女在她身后缓缓开口道:“陛下,英宁素来顽皮,办事不够稳重,想来这次的确不是故意的。希望陛下念她初犯,饶她一次。” 天帝听完,冷冷哼了一声:“顽皮?在寡人面前顽皮,是当寡人好玩吗?寡人才就听众仙不满于你,你拔仙草,偷仙丹,还将寡人的御马弄丢。这桩桩件件,寡人都没有冤枉你吧。今日寡人只是小试你一下,你就这般目中无人。看来,这回真该好好治一治你了。否则,你以后恐怕要大闹天宫了。” 英宁心想这些可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她早就知错,玄女姑姑也惩处过了。现在在来翻这些旧账,实在是毫无意义。 今日的错她可以认,以往的错她也可以认。可今日的事和以往的事完全不相干,也不能叠加在一起吧。她想及此,便不卑不亢地道:“陛下,今日确是英宁的错,陛下若要惩处,英宁绝无异议。可从前的错,英宁已经受过罚,也知错了。但和今日的事毫无瓜葛,陛下不该再拿出来苛责。至于大闹天宫,英宁更是惶恐,这是决计不会发生的事。” 天帝哈哈冷笑了几声,伸出手指指着玄女道:“你教出的好徒弟,竟然还敢教育起寡人来了。寡人本想得饶人处且饶人,念她初犯,便放她一马。没想到竟这般傲慢无礼,不知悔改。” 玄女心里一惊,急忙跪下来道:“陛下,她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口无遮拦,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她一般计较。” 天帝根本不理会玄女,仰着头厉声喝道:“来人,将白英宁打入天牢,静候发落。无寡人旨意,任何人不得与之相见。” 英宁还想再辩解几句,天帝却已经拂袖离开。英宁看了一眼玄女,玄女只淡淡地和她说道:“好好去吧。” 英宁心里忽然升腾起奇怪的情绪,想起她第一次被罚往青园思过,玄女十分担心,还悄悄一个人到她房里,嘱咐她要多注意安全,好生照顾自己。如今她被天帝打入天牢,生死不明,玄女竟然这样淡定,这实在不合常理。 她慢慢跟在天兵后面,去往天牢的路越来越阴森。大概很少有人过来,一路上荒蛮可怖,天色暗沉地像要下起雨来。 平日里云雾缭绕的仙境,也变得黑云密布。到了天牢,里面点着昏暗的油灯,进去就能闻到一股腐朽的气息。英宁闻着,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她捂着嘴唇,勉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吐出来。 她正兀自难受,一个天兵不怎么友好地将她推入一间牢房。牢房里更加的昏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里面的光景。 没有床,只有一片厚厚的稻草,摸上去有湿漉漉的潮气。中间放了一张破败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盏黑漆漆的油灯,油灯里地的油快要烧完,正发着十分微弱的光。 天兵将牢门用锁链锁好,英宁心里随着一沉,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对着那片稻草,扒拉了许久,才扒拉出一点稍微干燥的。她坐在那片稻草上,仔细地思索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她虽然是玄女宫后人,但只是一个品阶十分低的小仙,功力也拍在最末。在天界众多的仙官中,实在排不上名号。不知天帝怎么会忽然见她,而她竟然还犯了如此愚蠢的错误。她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莫非天帝在他生辰那日,就看不惯自己了?只是在他的生辰,他不好发作,便做了今天这样的一个局,就是要惩罚当日她的擅作主张?可天帝未必也太小心眼了,那日他分明当着众仙的面,饶了她的。 她越想越不明白,狠狠地拍着自己的头。墙角里不时传来吱吱的老鼠声,她更加的烦躁,伸出手指使了点法力将那几只老鼠驱赶出去。牢房里恢复了安静,她抱着身体躺下,不知不觉地陷入睡眠中。 睡梦中,她的脸上忽然痒痒的,她以为是头上的发丝落在脸上。闭着眼睛抬手胡乱拨了几下,可那*的感觉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更加重。她又焦躁地拨几下,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她忽地睁开眼睛,一张白皙如玉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她啊地尖叫一声,一只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嘘,不要叫,是我。” 英宁终于看清了夜君的脸,缓了一会才震静下来。她瞪着眼睛,拍拍他放在她嘴上的手,夜君嘿嘿笑着松开,英宁这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英宁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天牢外,牢房门口本来有几个天兵把守,此刻却都歪到一地,像是被施了什么咒。她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他们这些天兵都怎么了?” 夜君摇着手里的折扇,背着另外一只手,在不大的牢里转了一圈。过了一会,他捂着鼻子皱眉道:“这里的气味实在是太差了,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里,才会生出这样腐烂的气味。” 英宁不以为意地道:“牢里不死人才怪呢?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夜君看着她笑笑,伸出折扇的柄,挑起她的下巴道:“我与你心有灵犀,随便一感应便知道你在何处。” 英宁皱着眉将他的扇子扒拉到一旁,十分无奈地说道:“我是认真的,没有在和你说笑。我怎么刚一被关到天牢,你怎么就知道了?” 夜君哈哈笑了几声,轻咳一声道:“我本来在青园觉得无趣,便想着找你玩耍,没想到到了玄女宫,便听到说你因为得罪了天帝,被打入了天牢。所以我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看能不能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 英宁了然地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现在想必整个天界都知道了这件事吧。天帝不发话,连玄女姑姑都不敢救我,更何况你呢?” 夜君陪着她坐着,笑眯眯地道:“你别气馁嘛,你没看到我进天牢,如同入无人之地吗?想要救你,我简直易如反掌。” 英宁知道他是好意,但还是忍不住打击他:“救了我以后呢?从此再也不能做自由自在的神仙,与天帝为敌,过着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 夜君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忽然很是专注地盯着她,看得英宁心里一阵发毛。良久,夜君才说道:“有何不可呢?冲冠一发为红颜,我觉得值得。” 英宁愣了一下,干干地笑了几声:“你可别说笑了,我哪里值得了。何况我犯得也不算死罪吧,天帝还没有正式发落我,你可不要乱来。” 夜君抬起手摸摸她的头,笑得格外开怀:“我就是说着玩的,怎会真的劫牢嘛。就我这点法力,使点障眼法,迷倒几个天兵还行。要真让我带你出去,你肯开口,我恐怕都不敢答应。” 说完他起身,拍掉身上沾上的几根稻草。然后伸出手掌在那片稻草上挥一挥,英宁瞬间觉得身下的稻草变得温暖干燥。 英宁抬眼看着他道:“哎,你其实不必这样。” 夜君挑眉,淡淡地道:“我好心为你,你怎么还不领情了?” 英宁叹口气:“这点小法术,我还是会的。我只是不想用,这样的环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能忍得,我也能。” 身边的夜君轻哼一声:“既然这样,那我收回便是,你也不用在这里纠结为难。” “哎哎,你别呀,我只说我不用法力,但可没说不让你用。既然都用了,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英宁笑嘻嘻地抓住夜君抬起的手,继续说道:“说实话,这稻草又潮湿,气味又难闻,我早就忍受不了。幸亏你来了,否则我今夜就要站着睡觉了。” 夜君又拍拍她的头,笑着说道:“好了,你现在可以好好的睡觉了,我明日再来看你。” “我看你还是不要来了吧?”英宁幽幽地说道。 夜君愣了一下:“怎么?你不希望我来看你?” 英宁抓抓头发道:“有人来看我,自然是好的,只是你万一被天帝发现,那我岂不是要连累到你。” 夜君忽然捏捏她的耳垂,深情地望着她,柔声说道:“宁宁,我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就算被你连累,我也是不怕的。” 夜君最后的话,让英宁心中十分感动。她在玄女宫,除了玄女姑姑,一向不受她人待见。如今夜君跟她说出这样窝心的话,她只觉得有这样的好友在身旁,一生何求? 第六十章 天牢情谊 http://.biquxs.info/

英宁被关在天牢里数日,期间除了夜君前来看过她几次,就再无旁人来过。她有时想天帝不会把她忘了吧,可就算天帝忘了,玄女姑姑也该有些消息。她每日望着头顶的那扇小小的窗户,隐约透过来的一点白色的光,愁眉苦脸,百思不得其解。她可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里,这可连死都不如。 这日夜君又迷晕了几个看守的天兵,悄悄地来到天牢里探望。他前几日听她抱怨,这天牢里的餐食不是搜的,就是冷的,实在难以下咽,便带了些许精致的点心来。 要是在往日,她看到这些铁定喜笑颜开,坐下来大快朵颐。可今日她有些闷闷不乐,是死是活天帝总要给她个说法,这么吊着她算怎么回事?她现在寝食难安,哪里还能吃得下点心。 夜君拿着一块桃花酥,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嘴里啧啧诱惑地说道:“这可是用新鲜的桃花汁做的,红豆做陷。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好吃极了。” 英宁正认真思索她的人生大事,夜君诱惑的嗓音,再加上点心冒出的香气,勾得她垂涎欲滴。 她瞪了他一眼,从他手里夺过那块桃花酥,狠狠地咬了一口。淡淡的桃花香,伴着红豆的香味,确实是难得的点心。就是在玄女宫里,她也不曾吃到这样好的点心。 她摇头晃脑地吃完,拍拍手上的残渣,又将手伸到夜君面前,娇笑着道:“还有没有?” 夜君笑笑,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来,慢慢地打开,里面不只有桃花酥,还有她喜欢吃的桃酥、椰子饼、山楂锅盔。英宁看着,眯起眼睛直笑。她正伸手去拿,夜君却快速在他眼前包上。 英宁恨恨地盯着他,恶声恶气地问:“你干嘛?” 夜君作无辜状:“你不是不吃吗?” “谁不吃了?我说我不吃了吗?快些拿来,小心我和你翻脸。”英宁威胁着道。 夜君勾了勾唇,继续说道:“你刚才分明一副要死不活,就是山珍海味在你面前,你也不会动心的模样,怎地这会又这么馋嘴了?” 英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本来确实没什么心思吃东西的,可是你拿来的糕点也太香了。我倒是不想吃,可肚子里的馋虫不答应。看在你辛苦带来的份上,我只好勉为其难咯。” 夜君将那包点心丢给她,还不忘甩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凉凉地说道:“想吃就直接拿去,何必找这些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还能笑话你不成?” 英宁稳稳地接住,一打开糕点的香味扑鼻而来。她随便捡起一块,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每日待在荒蛮的青园里,多无趣呀。谁知道你日日殷勤地来看我,是不是跟本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嘿,你这没良心的死丫头,我每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你竟还这么不知好歹。”夜君曲起一根手指,轻轻地瞧在她的脑门上。他没有用力,英宁不觉得疼,也不理会他,继续吃手里的点心。 夜君见她这样的没心没肺,叹口气道:“早知道这样,就该继续让你吃牢里的残羹冷炙,也好过你这样不识好人心。” 英宁看着他无奈的模样,开心地笑着:“我跟你说笑的嘛,怎么还当真了。夜君你是最好的,每日给我带来好吃好喝的,还和我聊天解闷,否则我怕是要在这天牢里闷死了。”她说着还十分感激地伸出油哄哄的爪子,在夜君身上拍了拍,顺道还抹了几下。 她许久都没有正经洗过手了,黑乎乎的手指沾着油渍,一股脑地全抹在夜君洁白的袍子上。黑色的五道印记,在那片干净的白上,显得格外刺眼。 夜君看着身上的污渍,嫌弃地皱了皱眉毛。英宁嘿嘿笑了几声,忙要伸出手替他擦一擦。夜君眼疾手快地将她的手挡开,自己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来,小心地擦拭了一番。污渍淡了一些,但和着油,还是留下黑黑的一片。 夜君无奈地放弃,看着她用脏兮兮的手指,夹着一块点心正要往嘴里放。他又皱起眉头,撇了撇嘴道:“你怎么能吃得下去?” 英宁忽然停下来,不解地问:“这么好吃,为何吃不下去。” 夜君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她的手道:“你的手……” 英宁放下手里的点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呀,什么时候她的手竟脏成这样,污渍像蜿蜒的河流一样,一道一道似乎已经渗进手掌的纹路。长长的指甲里,也尽是黑泥。 她啊地尖叫一声,将手里的点心丢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叫不已。夜君觉得她十分的吵,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 英宁觉得十分不堪,她好歹也是个神仙,怎么能蹉跎成这副模样。这以后她出去了,还怎么见人,叫那些神仙该如何看她。 夜君松了他的手,鼻子嗅了嗅,看着她的脸道:“是什么味道?为什么这样臭?” 英宁也低头闻了闻,待发现是自己身上的味道,她猛然将夜君一把推开。她狠狠退后几步,大声对夜君道:“你离我远一点。” 夜君终于明白,嬉笑着对她道:“我以前只觉得这天牢里有腐味,现在还有了馊味,原来竟是如此。” 英宁被他嘲笑,恼羞成怒,拧着眉毛瞪着他:“你少在这里笑话我,若是换做你,被关在天牢里十天半个月,你也是这个味。” 夜君背着手,站在远处,大概是怕她身上的味道熏着吧。她心里更加不痛快,走在一旁的角落里坐下。 夜君走到她身后,在她背后笑了笑:“他们真就这么对待一个神仙,连澡都不给你洗?” 过了良久,英宁才闷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废话,待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难道还要伺候我沐浴更衣不成?” 夜君啧啧几声,用十分怜惜的声音道:“他们真是不懂怜香惜玉,怪不得只能待在这冷冰冰的宫里,做一个冷冰冰没有感情的神仙。” 英宁心中难过,并不想理会他。夜君用手里的折扇拍拍她的背,英宁抖抖肩,又往角落里挪了挪。天可怜见,夜君笑出声:“你想不想洗个热水澡?” 英宁扭头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你莫要再打趣我?我又不能出去,怎么洗澡?”说完她又不敢相信地问:“你莫非能带我出去?” 夜君急忙摆摆手:“那自然是不能的,我自己一个出去还好说,多带一个,我还真没这样的本事。” 英宁眼睛里刚燃出的小火苗,瞬间就熄灭了。看来她还是再忍忍吧,兴许明日她就会被放出来了。可她一闻到身上的酸臭味,胃里就开始不舒坦。她前些日子还不觉得有这样大的味道,怎么今日被夜君闻到,她就觉得不堪忍受了呢? 夜君瞧着她情绪忽然失落,开口说道:“既然不能出去,那就在这里洗算了。” 英宁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他,嗤笑一声道:“在这里洗?你怕是个傻子吧。你要我在这稻草堆里洗吗?” 夜君不说话,只看着她笑一笑。然后扬起手,手掌上幻化出一点蓝光,他向下挥了挥,英宁脚下瞬时出现一汪泉水。泉水清澈见底,里面甚至可以看得到砂石,泉水上方飘着缭绕的白气。 英宁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看泉水,又看看夜君。她蹲下身子,手指伸进泉水里,她即刻大声地叫起来:“是热的,是热的呀。” 夜君看着她欢喜的模样,嘴角轻轻勾起,温柔地道:“既然让你洗热水澡,就当然得是热水了。” 英宁撩起一点水,仔细地洗了手,脏污的手指终于恢复了白皙的颜色。她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笑道:“你真厉害,你是如何做到的,我怎么没学过这个功夫?你可否教一教我?日后我万一想洗澡了,就不必麻烦你了。” 夜君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神秘地道:“这是独家绝学,概不外传。” 英宁切了一声,嘴里嘟囔着道:“不教拉倒,不学又不会死。” 夜君见她有些愤然,笑着说道:“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你也不求求我。你求我,我兴许一心软,就愿意教了。” 英宁洗完了手,一屁股坐在那泉水旁,弯腰正要脱脚上的靴子。她忽然意识到夜君还在身旁,觉得不妥,便停了下来。又听到夜君让她求他,她呵呵笑了几声道:“我还不想学了呢?就算你此刻求我,我都不学了。” 夜君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只好摆摆手道:“罢了,不学算了,哪有让我求你学的道理?” 英宁其实也没有那么想学,她随口说说而已。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将自己扒光,跳进这温泉水里,好好的泡一泡。只是夜君这厮,给她变出了温泉,却还不识相地站在这里,难道要她当着他的面脱衣服洗澡? “哎。”英宁喊了夜君一声。 夜君浅浅地笑道:“还有何事要吩咐?” 英宁手指托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夜君问:“你说,不管是人啊,神仙啊,还是你这样的精灵什么的,洗澡是不是要脱衣服?” 夜君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会,点了点头说是。 英宁笑了笑,又问:“那就是说,我洗澡也要脱衣服咯?” 夜君继续不明所以地瞧着她,又点点头说是。 英宁忽然敛了神色,十分无奈地道:“那我要脱衣服洗澡,你在这儿看着是不是不合适?”一向聪明伶俐的夜君,这会怎么成了榆木脑袋了,她问得已经很清晰了吧,怎么还是一幅没听明白的样子,叫人好生着急。 夜君像是忽然反应了过来,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哟呵,竟然还知道害羞了。 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他急忙走出牢房,手掌在牢房门上挥了挥,牢房四周便挂上了黑色的幕布,将牢房遮得严严实实。 夜君站在门口轻声说道:“你快些洗,我在门口等着,你洗完了喊我就是。” 英宁趴在幕布旁,掀起一角瞧了瞧,夜君背对牢门站着,倒真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她走到泉水旁,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对外面道:“你走吧,不用在这里守着我。” 良久,也不见外面答话。英宁还疑心夜君是不是偷看了,她急忙拿起衣服挡在身前,正要去门口瞧瞧。夜君忽然说道:“你不用不放心我,我可没那么无耻。我还不能走,我若是走了,那些天兵即刻就会醒来。等你洗完,我就会离开。” 英宁略微放心,小心地进了温泉里泡着。水热热的,她泡在里面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毛孔都张开来,舒服得她直想大声尖叫。 终于洗完,英宁正要从温泉里爬出来,猛然想起身上是洗干净了,可那身衣服还是又臭又脏,她是无论如何也穿不下去的。 “哎,夜君?”英宁对着外面喊。 “何事?”这次回答的倒是很快。 “我没有干净衣服换怎么好?” 外面一阵呼呼啦啦的动静,不一会,一身衣服便隔着一道缝隙飞了进来,不偏不倚正落在她面前。英宁伸出手拿起看了一眼,和她原来的那身衣服一模一样,只不过这身是干净的。上面还有甜甜的花香味,闻起来像是醉花间的味道。 她小心地穿好衣服,便唤了夜君进来。夜君收起了幕布,那汪泉水也瞬间不见。夜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着说道:“这才有点仙女的样子,原来的模样活生生是一个上街讨饭的乞丐。” 英宁哼了一声:“我若不是被天帝关在此处,怎么会变成那副德性。”说完她又唉声叹气,“天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了我,难道还要关我在这里一辈子?就算要关我一辈子,也要下道旨意吧,这样黑不提白不提的,我都怀疑他已经忘了我这茬事了。” “不会,你耐心再等一等。天帝一定会放了你,只是个早晚的问题。” 英宁看了一眼夜君,一副十分笃定的模样,那她就借他吉言好了。 第六十一章 冥界思过 http://.biquxs.info/

又过了几日,终于来了几个仙童,他们齐刷刷地在她的牢门口站定。为首的一个,趾高气昂地瞧着她。英宁彼时正倚在墙角愣神,抬头只望见那仙童黑乎乎的鼻孔。 英宁心里一惊,这是要给她定罪了。她急忙从稻草上爬起来,就听见那仙童高声说道:“天帝陛下有旨。”说完又用鼻孔看英宁,眼神里透着几分不屑。 英宁不知他是何意,反应了半日。仙童的白眼几乎要翻到九重天去,他十分不耐地说道:“跪下接旨,真是愚蠢。” 英宁心中腹诽,但她有罪在身,也不好与天帝身边的人争辩。于是她一言不发,啪地跪在了地上。仙童鼻孔哼了一声,继续高声道:“白英宁,以下犯上,祸乱天宫,不思进取,今贬下天宫,入冥界悔过。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英宁听完这旨意,头都要大了。去冥界悔过是个什么惩罚,她在天宫悔过不好吗?去青园也可,哪怕像白英琦一般,被抽个几鞭子也是无妨的。哪里有神仙被罚到冥界的,那里比较容易悔过吗? 还未等她想明白,已经被几个天兵粗鲁了地拽了出来。她瞪着眼睛问:“现在就去?” 为首的仙童笑了几声道:“天帝不是说了,即刻动身,不得耽误。” 英宁又想问她何时能回来,那仙童已经傲娇地甩手走了。她无奈地跟着几个天兵出去,刚一出天牢的门,就看见玄女和白英琦站在门口。 玄女走了过来,对天兵交代了几句,其中一个便道:“有话就快些说,耽误了时辰,我们都吃罪不起。”说着倒是很有眼色地走远了一些,好方便她们说话。 英宁数日未见玄女,一看见便觉得十分亲切,眼眶一热,险些要掉下几滴眼泪。 玄女握住她的手,不无担心地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我看你都瘦了这样多。你不要怪我不救你,倘若你得罪了旁人,我还能替你说上几句话。可那是天帝,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英宁自是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她低声道:“姑姑,我怎会怪你,这次没有牵连到玄女宫,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如今我也不算惩罚太过,这样的结果我已经很是满意了。” 玄女欣慰地拍拍她的手,感慨地道:“你能理解姑姑,姑姑就放心了。此次你被罚到冥界,那里的环境不比天宫,姑姑我也鞭长莫及,以后你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 英宁点点头问:“姑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毕竟我也是在青园磨砺了多次。只是我何时才能回来呢?” 玄女稍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过了一会她才模棱两可地说道:“兴许你表现得好了,就能回来了。天帝应该有自己的打算,你只管好好思过,不要再顽皮惹事就好了。” 她也不明白什么才算表现得好,只好说道:“那我就在那里好好表现了,争取早日回来见姑姑。” 玄女叹口气,从袖口里抽出一把刀,刀身很短,确切地说更像一把匕首,但又比匕首略长一些。刀柄倒是很寻常的实木,只是上面刻了一个篆体的宁字。 玄女轻轻抽出刀,刀身闪着凛冽的银光,比英宁往日见过的任何一把刀都要亮。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的刀,她正疑惑,玄女忽然拉起她的一只手,用那把刀在她手心轻轻一拉。英宁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鲜红的血从手掌心流出。染在刀上的血,瞬间隐没。连英宁手上的伤口,也忽然不见。 玄女将刀又送进刀鞘,递到英宁手里,轻声交代:“你去了冥界,难免要出去降妖捉鬼。这世间的厉鬼数不胜数,有些厉鬼修炼了千年万年,功力一定不会在你之下。你初来乍到,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这把刀叫做噬魂刀,凡是那些孤魂野鬼,无论他有多深的道行,只要被噬魂刀伤了,就算没有灰飞烟灭,也休想能伤你。你以后一定莫要离身,它自是能护你周全。不过她需要你的血喂养,以后便只当你是主人。倘若有一天,这刀不好用了,你便给它喝些你自己的血,它便对你唯命是从。” 英宁接过刀,刚还觉得这刀实在不起眼,现在只觉得简直是个宝贝。不过竟要喝她的血,倒是有些古怪。她小心地揣进了怀里,向玄女恭敬行了礼,道:“姑姑,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够再见,姑姑保重。” 玄女眼圈一红,忙背过身,小声道:“快些走吧,晚了天帝又该治你的罪了。” 英宁见不得玄女伤心,急忙转身走。走到白英琦身边,她还未开口,白英琦便道:“你别忘了曾经答应我的事。” 英宁笑了笑:“我记得嘛,等你的伤好了,我们要公平地较量较量的。如今你在玄女宫养伤,我去冥界思过。等我回来,你的伤铁定好了,那时咱们再好好来一场决斗。” “好,我等着你,到时候我们一决雌雄。” 英宁嗤笑了一声:“雌雄还用得着决吗?看都看得出来。” 白英琦无奈地白她一眼:“还有心情说笑,当真是没心没肺,一决高下总行了吧。” 英宁被贬到冥界,回不回得来还真说不准。按说白英琦心里该是开心的,可看到她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她们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就算她们曾经斗得不可开交,可那些过去情感也不是假的。此去不见天日冥界,定是要吃不少苦头,光要她适应冥界的生活,恐怕也好好一段时日。只能希望她好自为之,能度过此次难关。 天兵将英宁送下天宫,便施施然离开。剩下的路她只有自己走了,她从来只待在天宫,从未到过冥界。一时间她还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她正踌躇不前,忽然远处飘飘渺渺地过来了两个童子。见到英宁脱口道:“冥王大人怕仙子不知去路,便派我们前来迎一迎仙子。” 英宁挑眉,原来她还有这样的待遇。她对着童子笑笑:“麻烦你们带路了。” 去往冥界的路上,黑烟缥缈,山水都隐藏在浓浓的黑雾里,让人看不真切。朦朦胧胧中,眼前忽然一座城门出现,城门上几个大字:“幽冥地府。” 童子引她入了城门,沿路一直走,时不时遇见一个个巡街的小鬼,个个青面獠牙,手里拿着斧钺钩叉。见着英宁过来,大约十分好奇,瞪着血红的眼珠瞧她。 英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她在天宫是见到的都是神仙,个个英武不凡,光鲜亮丽。想想她以后要面对这样一群面目的鬼怪,心里不由得打起了寒颤。 好在带领她的那两个童子,虽长得不算周正,但总算有点人的模样。她惶恐地跟着他们继续往前走,行了数里地,忽然看到一条蜿蜒向西南流去的河流,河上有架弯弯的桥。她也是听过一些冥界的故事的,这条河大概就是大名鼎鼎的忘川河。那桥便是奈何桥了吧。 英宁好奇心起,朝那河水里望了一眼,其水红通通似血一般,她似乎闻到了一股子腥味。河上桥险窄光滑,听说有日游神、夜游神日夜把守。只是她倒没看见两位所谓的神,那桥下血河里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喊,小童见她疑惑,贴心解释道:“有些人死了不肯过奈何桥,喝孟婆汤转世为人,便只能留在忘川河里,受尽百世的煎熬苦楚。” 英宁听了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们一起上了奈何桥,桥下的叫声更加阴森可怖。英宁皱着眉头,加快脚步想要快些走过去,她的心脏随着那凄厉的叫喊,跳得越发的快。 过了奈何桥,便看见了那记载了前世今生的三生石。她想要近前看一眼,只是童子催的紧。她想着以后有的是机会来瞧,也不差这一时。 往前去,便是孟婆的望乡台了,望乡台上支着一口巨大的锅。英宁远远便听到咕嘟咕嘟的声音,想来锅里熬着的就是孟婆汤了。望乡台上站着许多死去的,即将投胎的鬼。一个个排着整齐的队,站在锅前等着喝下孟婆汤,忘记所有,从此开始新的轮回。 英宁并不往那望乡台去,她本来还想瞧一瞧孟婆的真面目。从前只是听说,如今到了冥界,她虽然觉得有诸多不适,但到底还是好奇的。 童子带着她拐了几个弯,到了一个气势十分恢弘的大殿前。门口守着几位阴沉的鬼差,童子前与为首的鬼差说了几句话。那鬼差上下瞧了英宁一眼,冷声说道:“你们且在这里等一等,我去通报一声。” 童子又走到她身旁站定,英宁小声问道:“我们这是要见谁?怎么这么大牌?” 童子低声嘘道:“我们要去见冥王神荼大人,他是冥界的最高官阶,你一会要小心说话。” 英宁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那是自然的,冥界最大的官嘛,她怎么会得罪,这点眼力见她还是有的。 第六十二章 鬼王吾期 http://.biquxs.info/

英宁站在大殿门口等了好一会,才见着进去通报的鬼差慢慢的走出来。他对着英宁做了个请的姿势,“冥王大人有请。” 童子领着英宁进了殿里,大殿中央搁着一张坐榻,榻前挂着漫漫黑纱。透过黑纱可以隐约看到,榻上倚着一个身影,想来这便是冥王了。 童子轻声向榻上的冥王禀报:“冥王大人,白英宁到了。” 冥王冲着童子摆摆手道:“你们先在殿外候着,我与英宁说几句话。” 童子领命慢慢退出去,英宁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冥王坐在高处,居高临下地望着英宁,过了许久才沉声道:“白英宁,你在天宫虽贵为神仙,但既然到了冥界,是天帝要你来思过的。所以你也须完全听从我,不能像在天界一样,肆意妄为。现下我能给你的就是鬼差的职位,品阶不高,比不得你在玄女宫里,不知你意下如何?” 英宁看不到冥王的脸,听他说话倒也有几分和气。居然还问她的意见,她此刻可是戴罪之身,到这里面壁思过来了,哪里还能挑三拣四的呢。 她规规矩矩地回应道:“全听冥王大人做主。” 冥王对于她的态度似乎极其满意,又出言交代:“冥界虽不比天界,但也有自己的规矩。你虽是初来乍到,自然也是学一学这里的规矩。你且先去房里歇息,门外的两个童子便拨给你,以后听你差遣。至于学规矩的事,我自会替你安排好。”说完他就唤了门外的两位童子进来,细细地交代了一番。 两位童子便带着她离开了,她住的地方倒是离冥王的大殿不远。只是房子可比冥王的差多了,房子只有两间,小是小了点,但好在里面的装修还算整洁。所有的物件都一应俱全,桌子上放着她带来的包裹行李。 她遣走了两个童子,自己待在房间里收拾。她的东西也不多,只不过是一些换洗衣物罢了。衣服的下面还放着几个瓷罐子,里面装的事醉花间的香粉。她也是不久前,刚和夜君学来的,不过她又在里面加了梨花。她向来喜欢梨花,加在醉花间里,更添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她在香炉里放了香粉,一经点燃,房里顿时香味四溢。她有一刹那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天界的玄女宫,点着熏香,喝着清茶,不知又多惬意。 她托着腮,轻轻地叹气,也不知她能在这里待多久。冥界晦暗无光,到处透着阴沉腐烂的气息,比那日日有着灿烂金光的天界,实在无可比拟。她纵然已经下了决心,也完全对这冥界喜欢不起来。 她正无精打采地愣神,门外忽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她以为定是那小童子来了,慢慢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年轻的男子,英宁在天界见过许多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神仙。可这一位却与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位都不同,身姿挺拔,面目白皙,只有嘴唇透着点嫣红。尤其那一双眸子,清亮透彻,仿佛她在天界见到的最明亮的星子一般。 似是有一阵清风,轻轻吹进了英宁的心间。她看得痴了,呆呆地愣在那里,她此刻有些明白什么叫做一眼万年。那位男子轻轻地咳了几声,英宁才刹那间醒悟过来。 她仰起好看的眉眼,娇声笑道:“公子是找我吗?” 钟吾期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垂着眼眸,沉声道:“在下鬼王钟吾期,奉冥王大人之命,前来教姑娘学冥界的规矩。” 英宁仔细地打量了钟吾期一番,一身黑衣,更衬得他肌肤胜雪,可他身上偏偏又有一股英勇神武的阳刚之气。她认真地盯着他道:“你是鬼王?我倒没听说过。既然你要教我规矩,那就进来教吧。”说着她一侧身,给钟吾期让出一人的位置。 钟吾期并没有动,而是淡淡地道:“姑娘先随我在冥界转一转,熟悉一下环境才好。” 英宁欢喜地点点头,有这样一个肤白貌美的公子带着,她最开心不过了。本来还以为冥界里都是长相丑陋无比的小鬼,没想到还会有这样英俊的鬼王,她忽然觉得不虚此行。刚刚的失魂落魄,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钟吾期先是带着她四处转,冥界的街道冷冷清清,到处都有着肃杀的味道。怪不得都不愿到这冥界来,气氛实在太压抑。连这鬼王大人都冷冷淡淡的,一路上都不曾和她多说几句话。 英宁最怕这样尴尬的气氛,她时不时地便找些问题来问:“冥王大人为何躲在帷帐后面,是他的长相有什么问题吗?” 钟吾期回头瞧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冥界的第一条规矩,不可背后妄议冥王大人。” 英宁悄悄地吐了下舌头,真糟糕,一开口就说错了话。她闭上嘴保持沉默,不一会她又忍不住问:“这街上为什么都没有人?不对,为什么都没有鬼?” 钟吾期又瞧了她一眼道:“这里地处偏僻,最热闹的地方属奈何桥旁。” 英宁极其她刚刚过来的时候,便经过了奈何桥,她还一直惦记着见见孟婆呢?英宁忽然扯住钟吾期的衣袖,笑着道:“我们不如去那里好了,我在天界听了许多关于忘川河,奈何桥的故事,对那里实在好奇得不得了。” 钟吾期看着拉着他衣袖的手指,皱着眉抽了出来。英宁虽手里一空,倒也不怎么在意。她眨巴着眼睛,十分真诚地盯着钟吾期,他终是无奈,幽幽地说道:“那便走吧,只是大家各司其职,你到了那里不许多嘴多舌。” 英宁愣了一下,嘴角轻轻一抽,这是嫌她话多了?好好好,她从此刻开始,一句废话都不再说了。 她随着钟吾期到了忘川河旁,她刚过来那会,没有细看。那河畔竟开着大片火红灿烂的彼岸花,在柔柔的清风里摇曳生姿。 英宁欢快地跑到彼岸花的花丛里,这花真是鲜艳欲滴,美丽得很。她又想起玄女姑姑曾命她种过一株彼岸花,只长枝丫不开花。她气恼了很久,最后虽然红绫给她幻化了一株,她已经觉得惊为天人了,不曾想看到这样一大片,那样的一株简直不可比拟。 她正伸手去折一株,身后忽然一声怒喝:“大胆,你是哪里的小鬼,竟然敢折我的彼岸花?” 英宁被这声大喝给镇住了,她慌不择然地转身,只见一个长相还算得上眉清目秀地小童子,正叉着腰,对她怒目而视。 “你是谁?为何要折我的花?”小小童子,个子不大,说起话来倒是有几分威严。 英宁跳出花丛,站在童子身前,摸摸他的头:“这是你种的花?真是好看,我见了实在喜欢的紧,才想着摘来一支,没想到竟惹了你不高兴,我不摘就是了。” 童子不甚相信地瞧着她,依然把她当贼防着。他冷声道:“你究竟是哪里不懂规矩的小鬼?你难道不知道没有冥王的命令,谁都不能动这彼岸花吗?” 英宁叹了一口气道:“我可不是什么小鬼,我是神仙,天宫下来的。” 童子忽然嗤笑一声,十分不屑地说道:“神仙?哈哈,真是可笑,冥界里只有孤魂野鬼,哪里来的神仙?” 英宁无奈,怎么还被鄙视了呢?她正不知如何解释清楚,钟吾期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她都没注意,刚刚他去了哪里。 吾期对着那小童子说道:“子陵,这位姑娘确是天界的神仙,到冥界历练来了。今日刚刚到,许多规矩都还不懂,还望子陵童子不要与她计较。” 子陵斜睨着她,眼睛里仍是有几分疑惑:“你果真是神仙?” 英宁忙不迭地点头,子陵撇着嘴道:“好好的神仙不当,到冥界来做什么?” 英宁心里想,她也不愿意来好吗?若不是得罪了天帝,她此刻依然在天界优哉游哉呢。 子陵又说道:“你既是初来,我这一次便不计较了,只是你要记得,以后不要随便乱碰我的花。否则我就将你扔进这忘川河水中,让你尝一尝剥皮削骨之痛。” 哎呀,怎么这小童子这般狂妄,她好歹也是个神仙嘛。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是在天界她非得和他打一架不可,看到底谁将谁扔到忘川河里。 她气愤不已,钟吾期却在她身后冷然说道:“再教你一条规矩,冥界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莫要乱动。” 英宁看他一眼,泄气地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这里的小鬼也太难相处了,我都什么都没做呢,就被教训了一顿。”她幽幽地叹口气,拧着眉毛道:“这以后的日子这么长,我还怎么活。” 钟吾期背着手站在她身旁,眼神变得柔和一些,不似先前的冷淡,轻声在她耳边道:“你若守着规矩,便不会被欺负。子陵平时也是活泼爱闹的,只是沾上这彼岸花,就变得有些严肃。曾经这彼岸花,被一厉鬼放火烧了,冥王怪他管理不力,便狠狠罚了他。自此他才会格外在乎彼岸花,坚决不许旁人动。” 原来竟是如此,也难怪那小童子对她的态度十分恶劣。原本就是她错了,哎,只能下回再见他,好好地认个错了。 钟吾期又带着她去望乡台,那里便是孟婆的地盘了。钟吾期又千叮咛万嘱咐:“姑娘到了那里,不要乱说话,也不许乱动,孟婆也不是好惹的。” 英宁倒不在意孟婆是不是好惹,只是钟吾期总唤她姑娘,这让她不开心。她在他背后轻轻地问:“大人可知我叫什么?” 钟吾期忽然停下来,英宁一头就撞到他坚硬结实的背上。她抚着额头,哎呦叫了一声。钟吾期回头看她,英宁也正抬起头,一脸专注地盯着他。 钟吾期莫名地紧张了一下,良久才问道:“姑娘叫什么?” 英宁噘嘴抱怨:“弄了半天,你连我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钟吾期的脸微微一红,开口解释道:“冥王似乎告知与我了,我只是……” “你只是忘记了,是不是?那我便再告诉你一次,我叫白英宁,九天玄女的后人,住在玄女宫,今年三千岁了,你可都记得了?” 钟吾期轻轻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得了。英宁不依,继续说道:“那你喊一次我的名字。” 钟吾期憋了半日,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白姑娘。英宁无奈,知道他脸皮薄,她也不强迫,便随了他去。 第六十三章 望乡台上 http://.biquxs.info/

望乡台上鬼头攒动,他们排着整整齐齐的队,等着喝那孟婆汤。英宁跟着钟吾期上了那小土台上,上面架着的那口大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 英宁走过去,黄褐色的汤,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竟是这样的颜色。品相实在差了点,但味道想来还不错。因为她竟闻到了一*人的香味,像是她在玄女宫时,宫里的厨娘炖的鸽子汤,鲜香无比。 她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心里又有几分懊恼,这味道再好,她也不能尝上一尝,实在可惜,实在可惜啊。 她暗自摇头感叹,忽听见一阵低声的抽泣。她定睛一看,原来是轮到一位姑娘喝汤了。但大约还有什么红尘未了,颤抖着手指捧着汤碗,泪珠吧嗒吧嗒地掉,怎么都不肯喝。一脸的梨花带雨,真是我见犹怜。 英宁向来爱多管闲事,正要上前询问,身后的钟吾期却拉住了她。“忘记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吗?” 英宁低声说道:“不乱说话,不乱动嘛。我知道,我不管就是了。” 这时有一位娇俏的娘子,从小土台旁的草房子里出来。穿着粗布缝的衣衫,头上扎了个帕子,一个黑油发亮的大辫子,斜着搭在肩头。长得可算是娇艳动人,唇红齿白,丹凤眼,柳叶眉,似嗔却含笑。穿着打扮这样的不讲究,却依然难掩姿色。这样的长相,就算在天界,也只有嫦娥仙子才能与之一比了吧。 她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又抬起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个苹果,嘎吱嘎吱啃着。英宁疑惑地看了钟吾期一眼,他会意,小声在她耳边说道:“这位便是孟婆了。” 英宁吃了一惊,这孟婆竟然长得如此美艳,她一直以为孟婆定是一位上了年纪,弯腰驼背,耳聋眼花,老态龙钟,上了年纪的婆婆。今日果然大开眼界,冥界的神奇人物还真是不少。 孟婆见那姑娘一直哭,她便十分不耐烦地道:“赶紧喝了汤,早些投胎,磨磨唧唧的没完没了。你后面还有好多要投胎的,别耽误了人家。” 姑娘抬起红通通的眼睛,小心说道:“我喝了这汤是不是就忘记一切了?倘若山哥日后找不到我,我可该怎么办?” 孟婆呵呵笑了几声道:“你是怎么死的,难道不清楚吗?还惦记那个负心汉,你的那个山哥,此刻正在欢喜地娶知府家的小姐,心里哪还有你这个死人的位置?你下下辈子,他都不一定会找你。” 姑娘的眼泪又扑漱漱地掉下来,她叫云裳,与山哥情投意合,奈何他家里人不同意。两人相约一同跳河殉情,没想到她死了,山哥却被人救起,活了下来。 可纵使如此,她也不恨山哥,恨只恨自己的命不好。她站在这望乡台,又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她仿佛看到山哥穿着红色喜服,站在府邸的门口,笑意盈盈,伸手牵着身穿嫁衣的新娘子。她忽然觉得不甘心,她可以重新投胎做人,可她还有许多话要同山哥说,否则她就算再重来一世,也不会安宁。 她将手里的汤倒进锅里,对孟婆道:“我想见见山哥。” 孟婆斜睨着她,勾起唇角笑笑,语气里却透着几分冰冷:“你当这冥界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走了黄泉路,过了奈何桥,就要喝下我这儿的孟婆汤。从此与前生,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任何瓜葛。我劝你最好快些喝了这汤,我即刻送你去投胎。否则我禀明了冥王,到时就只能送你下地狱了。” 云裳的身子抖了一下,大概是被孟婆的话吓着了。但只是片刻,她便扑通跪在孟婆面前,泣不成声地道:“我就去见一见,说上几句话,立刻回来,决不多耽误。” 孟婆无奈地抓了抓头发,上前一把将云裳拉起来,冷声说道:“如今你是鬼,他是人,他也有了自己的归宿,恐怕早将你忘到了九霄云外。你如今见了又能怎样,只会更伤心罢了。” 英宁到底忍不住,忽然开口道:“她既然想去,就让她去好了,何必要让她留下遗憾。” 孟婆抬头瞧着英宁,不像是刚来的鬼,看着十分陌生。她仰起下巴问道:“你又是谁?” “我是……”英宁刚说了俩字,就被钟吾期提着衣领,拽到了他身后。孟婆瞧见是他,脸上即刻挂上温婉的笑容,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到吾期面前,手掌抚上他的手臂,柔声说道:“吾期,你许久不到我这里来了,今日是哪里的风将你吹了过来?可是有什么指示?” 吾期不动声色地侧一侧身,孟婆的手里瞬时一空,她不在意地笑笑。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英宁,淡淡地问道:“这位姑娘脸生,莫非又是你从哪里抓来的孤魂野鬼?生的倒真是一幅女鬼的模样。” 吾期又将英宁从背后拉出来,对孟婆细心解释:“她叫英宁,是九天玄女宫里的仙女,奉了天帝之命,到冥界来历练的。” 孟婆听了,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过了良久,换了淡然的神色道:“原来是天上来的仙女,气质果然不凡。” 英宁听见孟婆的夸赞,自然是喜不自胜,她也道:“孟婆的气质也是与众不同,我竟不知冥界还有这样动人的面孔,饶是我一个姑娘,见着你也要心动三分。” 孟婆娇声笑了起来,伸出手抚了抚英宁的脸,“仙子的嘴巴可真是甜,我在这里待了成千上万年,可很少有谁这般夸我。我与仙子投缘,以后可要常来常往。” 英宁点头,忽又想起还在伤心落泪云裳。她便对孟婆道:“就送这位姑娘去凡间走一趟,了了这一世尘缘,也好让她安心投胎。” 孟婆笑了笑,看了一眼钟吾期道:“这我可做不了主,冥界也没有进来再送回去的道理。” “那谁可以做主?问一问不就好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改一改也无妨吧。”英宁提议道。 英宁的话似乎愉悦到了孟婆,她哈哈笑起来,笑得腰也弯了,连眼泪都笑了出来。英宁纳闷地瞧着她,又瞧着钟吾期问:“我的话很好笑吗?” 钟吾期并没有回答,脸上也是淡淡的表情,似乎并不好笑。孟婆倒是停了下来,手指指着望乡台,说道:“这里哪有活人,可全都是鬼。定了规矩,就要遵循,否则还不乱套了。哪一个死了的人,不想回去瞧瞧的,难道我都还要一个个送回去?” 英宁虽然也觉得道理却是如此,只是看着云裳又太可怜。孟婆见她踌躇半天,便贴在她耳边说:“你去求一求吾期,他是管这些的,倘若他愿意,我自是没话说的。” 英宁眼睛一亮,小声问:“你说的是真的?” 孟婆点点头,英宁笑着到了钟吾期身旁,抱住他的手臂,眉开眼笑地道:“我们帮帮云裳可好?” 钟吾期错愕地瞧着英宁,她的手心微热,吾期只觉得她手下的那片皮肤,也变得热烫起来。吾期脸色一红,想要抽出手臂。却没想到英宁抓得紧,他试了几次竟徒劳无功。 英宁握着他的衣袖摇啊摇,仰着天真的笑脸看着他笑:“好不好嘛,吾期哥哥?” 英宁的那一声哥哥,仿佛天雷滚滚,在钟吾期耳边炸开。他的脸色稍显凌厉,开口道:“仙子请先放手。” “那你先答应我,我再放手。”英宁讨价还价道。 “这是规矩,我不能答应你。” 英宁又放了一只手上去,说道:“那我便不放手。” 钟吾期瞧着英宁赖皮的模样,云裳也在他身旁哭得荡气回肠。他忽然心软道:“好,我答应便是了。” 耶,英宁瞬时撒了手,欢喜地跳起来。她捉住云裳的手,仔细替云裳擦了眼泪:“你莫哭了,我这就带你去见你的山哥。” 云裳止了泪水,屈膝向她施礼道:“多谢仙子。” 英宁豪爽地摆摆手道:“不必客气,举手之劳嘛。”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要说帮上了忙,还得算钟吾期,她只不过费了点口舌罢了。 她害羞地笑笑,对云裳说道:“你应当谢那位俊俏的公子,他才是帮了你的忙。” 云裳抬头看着钟吾期,眼神里满是敬畏,她走过去低声道:“多谢鬼王大人相助。” 英宁在后面拍了她的肩膀问:“原来你认识他呀?” 钟吾期瞧着英宁没心没肺,天真无邪的样子,不由得叹一口气。他幽幽地说道:“云裳在凡间游荡了不少日子,是我收了她,并将她送到孟婆这里的。” 钟吾期带着云裳往凡间去,英宁说什么也要跟着。吾期虽有些不大情愿,她有时太聒噪了些。但觉得她早晚也要到凡间降妖捉鬼,不如就先提前适应一番,也好过以后她不按常理出牌,反而坏事。 吾期带着她们到了凡间,正是月明星稀的时候。街道上到处灯火辉煌,灿若星河,可完全不比天界差。英宁好似触到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路上吱哇乱叫,见着什么都觉得十分新奇。街道两旁还摆着许多摊位,大多是卖吃食的,面铺、馄饨铺、烧饼铺。一阵阵的香味飘了过来,英宁闻着直吞口水。 云裳看着她的模样,笑着说道:“前面李记的馄饨,皮薄馅多。再浇上山西的陈醋和四川的红油辣椒,最是好吃。隔壁陈师傅烤的芝麻烧饼,又香又酥,吃起来直掉渣。” “天呀,云裳,你不要再说了,否则我可真要走不动了。”英宁捂着干瘪的肚子,舔了舔嘴唇,香味又飘了过来,她只觉得自己快死了过去。 只是云裳的事情还未办,她也不好提出来去吃饭。此刻她只能眯着眼睛,嘴巴里念念有词,给自己洗脑:“我不饿,我不饿,我不饿……” 第六十四章 身体交流 http://.biquxs.info/

他们到了徐梓山的家门口,大红的喜字,大红的灯笼。云裳的脸色惨白,她从未想过,山哥会这样快就娶妻,她的痴心在这样火红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笑。 云裳迈步进了徐家的大门,她与徐梓山相识相知多年,因为徐家父母不同意,她从未踏足过。如今她变成了孤魂野鬼,才能这般轻松的进入。 穿过长长的走廊,前院的酒席还正热闹,大家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云裳只觉得心伤,原来没有了她,所有人都过得很好。 云裳来到后院,徐梓山的房里灯火通明,不时有几个丫鬟端着各种托盘,鱼贯而入。透过半开的房门,她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新娘子,知府家的小姐唤作如画,端正地坐在床上,头上罩着红盖头。她也曾幻想过自己穿着红嫁衣,坐在房间里等山哥的模样,就是此刻的样子。 她正站在门口不远处徘徊,徐梓山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大约喝了不少酒,被两个小厮搀扶着。他的心情应该很是不错,笑容满面,如沐春风。云裳的心割裂一般的疼,他竟这么快就忘记了她?前后不过三个月而已。人真的可以这么薄情吗? 徐梓山路过她的身边,脚下忽然踉跄了一下,好在小厮们手脚麻利地扶住了他。云裳收回自己伸出的手,她对山哥的关切已经深入骨髓,就算他负心薄情,她还是不想他受到一点伤害。 徐梓山进了屋里,过了不久丫鬟小厮们也都相继出了门,并将房门关好。云裳上了台阶,走到门口站定。她想要推门进去,又没有勇气,他们正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云裳怎好前去打扰,她就算有千百句话,也没办法在这样的时刻说出口。 英宁倒是忍不住,她在云裳身旁道:“你不是有很多话和那谁说吗?快些进去呀。” 屋里忽然传出暧昧的呻,吟,粗重的喘息,痛苦的哼叫,云裳听得眼圈都红了,转身走得远了一些。单纯如英宁,她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转身看着不远处的钟吾期,天真地问:“什么声音?他们在里面干嘛呀?怎么听起来像是在打架?这徐梓山娶亲,莫非是被逼的?我们要不要进去劝一劝?” 钟吾期被英宁的无知给呛到,手握成拳放在唇边,狼狈地咳了起来。英宁跑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十分关切地道:“你生病了吗?怎么会咳得这样厉害?” 钟吾期嘴角一抽,一把将她拽到了身后,小声跟她说道:“你老实地待在这里,不要再去添乱。该怎么做,云裳自己心里清楚。” 英宁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道:“我没添乱呀,我不是担心房间里出事吗?他们是在打架吧,我听到里面的姑娘说疼呢。” 钟吾期觉得自己不仅嘴角在抽,整张脸估计都要抽了。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这种事他应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她明白呢?他不禁感到头大。 钟吾期想了半晌,才憋出几个字:“嗯……他们是在交流。” “什么样的交流?”英宁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习惯,贯彻的淋漓尽致。 “应该是身……身体交流。”钟吾期一世英名,此刻竟被英宁逼得说话都不利索。 英宁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呵呵笑道:“那不还是打架。” 钟吾期终于无语,只好点点头:“算是吧,一种方式别开生面的打架。” 英宁显得有些兴奋,拉着吾期的衣袖,“那咱们进去看看吧。”未等吾期反应,英宁便拉着他穿门而过。他们施了法,凡人并看不到他们。 房间里的两人,如画身上只剩下一个猩红鸳鸯肚兜,险险挂在细长白皙的颈子上。徐梓一只手伸进她的胸膛,一手扣着她纤细的腰肢,与她紧紧纠缠在一起,鼻尖顶着鼻尖,嘴唇贴着嘴唇。正可谓几叠鸳衾红浪皱。暗觉金钗,磔磔声相扣。 如画的脸上一会痛苦,一会又透着几分欢愉,喉咙间溢出破碎的声音。英宁一时看得痴了,她忽然意识到,这莫非就是逍遥君曾悄悄讲给她听的,男女欢,好,人生的第一大乐事? 钟吾期看着她痴呆的模样,急忙伸出手盖在了她的眼睛上。低声在她耳边命令道:“闭上眼睛不许看。” 英宁正在兴头,哪里有不看的道理。她扒着吾期的手指,十分遗憾地道:“哎呀,我从未见过男女颠鸾倒凤,难得一见,既然碰到了,自然要细细一观的嘛。” “非礼勿视你可听过?”钟吾期冷声问道。 英宁泄气,放下手来道:“好嘛好嘛,我不看就是了。” 钟吾期这才放了手,握着她的手,正要出门。只间床上的徐梓山一声低吼,喘着粗气瘫倒在女子的身上。 英宁扭头瞧着,拍拍钟吾期的手臂,“哎哎,结束了。” 钟吾期见她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又用了几分力气:“快走,一个姑娘家,瞧这些腌臜东西作甚?” 英宁听了他的话,一下子乐了:“逍遥君说,人间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洞房花烛夜乃人生四喜之一,怎么能说是腌臜东西?” 钟吾期疑惑地瞧她:“你竟然都懂,刚刚为何还一副无知的模样?” 英宁又笑道:“我听倒是听到过,但却从未见过,所以才实在好奇。刚才见这女子的表情,云雨的滋味似乎也不是那么美妙,否则怎会叫得那样凄惨?” 钟吾期哼笑了一声,虽不能苟同她的说法,但他也不愿去和她解释。像她这样清白纯洁的仙子,没有亲身体会过,又怎能明白其中曼妙的滋味呢? 床上的两人胡乱地裹了衣裳,如画趴在徐梓山的胸膛,白如葱根的纤纤手指,在徐梓山的胸膛绕来绕去。粉汗香腮,一副春情荡漾的模样,软着嗓子娇滴滴地问:“郎君,我与那个短命的云裳想比如何?” 徐梓山睁着迷离的双眼,将手指伸进女子的红色肚兜下,揉捏了几把。女子娇,吟一声,徐梓山淫,笑道:“你比她可有趣味多了,你这身子柔软多汁,千娇百媚,这一次便我欲罢不能,恨不得死在你身上。” 女子听了娇笑出声,又抬起手指在他鼻尖上一点:“你说的是诓骗我的吧,几个月前,你不是还想娶云裳为妻吗?若不是她死了,哪里能轮得到我做你的妻子。” 徐梓山捉住她的的手指,放在胸膛,眼睛里迸射出一点冷光:“我早就厌烦了她,只是她黏人的很,怎么都甩不开。我佯装要与她殉情,本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竟是个蠢货,十分痛快地就跳进了河。不过我也算因祸得福,她死了,我才能这样爽快地娶你进门。” 英宁听到只觉得怒火攻心,手掌心上聚了灵力,就要朝徐梓山拍过去。钟吾期却抓住她的手,消了她的灵力。英宁皱眉道:“你干嘛?为何不让我好好教训这个登徒子?” 钟吾期低声说道:“这里是人间,我们身上的法力只能用来捉鬼,怎么能用在人的身上?这是规矩。” “什么破规矩,他分明就是个恶棍,打死他又能如何?”英宁愤愤不平地道。 吾期语重心长地和英宁讲道理:“无论他有多十恶不赦,我们都不能伤他分毫。” 英宁无法,只好抱着手臂撅着嘴生闷气。 又听如画嗔道:“真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徐梓山低头在如画的潋滟红唇上咬了一口,邪笑着道:“娘子不是最喜欢我的薄情寡义?” 如画的手指在他的胸前绕了一圈,渐而向下,一直捉了那处,徐梓山低低哼了一声。如画温柔似水地声音道:“我最喜欢郎君的孟浪呢。” 钟吾期一把拽了兴致正高的英宁,蹙眉说道:“快些走,也不怕污了眼睛。” 英宁无奈,嘴里嘟囔:“再等等嘛。” 到了门口,又听到如画问:“你也不怕云裳变了厉鬼找你来?” 徐梓山哈哈笑道:“就算她做了鬼,也只会是个软弱的怂鬼,怕她作甚?就算她此刻站在我面前,我也会甩给她一耳光,叫她乖乖地滚出去,莫要扰了我的好兴致。” 门外忽然刮过一阵阴冷的风,英宁站在门口打了一个寒颤。房门被从外面踹开,云裳不知何时已经变了一幅模样。青面紫唇,眼珠一片赤红,仿佛能滴出血来。灰色的长袍滴着湿哒哒的水,头发像海藻一般缠在一起,青灰色的指甲,长长的如同一把把利刃。 饶是英宁知情,也被云裳的模样吓了一跳。云裳一步步走进房间,对着床上两个已经吓惨了的男女,厉声说道:“徐梓山,我爱你如命,你竟敢这样对我?我做了鬼,也是好欺负的鬼是吗?” 徐梓山的身体早就抖成筛子,他怎么会想到云裳真会来找他呢,他刚才只是顺嘴胡诌罢了。他慌忙起身跪在床上,头磕得砰砰作响,说出来的话也已不成句子:“我不知道……我错……云裳你饶我一命……我给……你……烧纸钱……放我吧。” 云裳冷声笑着,走到他的窗前,一把掐着徐梓山的脖子,长长的指甲渗进皮肉,鲜血顺着脖子流进了胸膛。徐梓山呜哇乱叫,鼻子眼泪流了一脸。下身裤裆濡湿,竟被吓得尿了裤子。旁边的如花早就眼睛一翻,吓晕了过去。 钟吾期一闪身,便到了云裳身边,抓住她的手道:“云裳,我带你来不是让你害人的。” 云裳扭过头,双眼瞪着钟吾期,冷声吼道:“你也看到了,不是我要害他,是他先害了我。今日我必叫他死不可,纵使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英宁也在一旁附和:“对对,这样害人不浅的恶人,不配活在世间。” 钟吾期看了一眼英宁,示意她闭嘴少说话。他道:“你为了这样一个无耻下作的小人,赔上了一生。如今可以忘记所有的苦楚,重新投胎好好做人,难道又要为这个恶人,赔上这所有的一切吗?云裳,你是个好姑娘,他不值得你这样做。” 云裳心中犹豫,闭上眼睛流下两行清泪,她仰天大吼:“我不甘心……” “云裳,恶人自有天收,他一定会有自己的报应。你不该杀他脏了自己的手,放弃吧,回到孟婆那里,喝上一碗汤,挣个光辉灿烂的来世。” 云裳终于收了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着已经吓得半死的徐梓山道:“余生你最好能好好为人,否则我决不会放过你。” 第六十五章 美人在怀 http://.biquxs.info/

云裳被等在徐家大门外的两个鬼差带走,她又恢复了先前温婉的模样,只是眼神里少了几分柔弱。她对钟吾期说道:“多谢鬼王大人的教诲,否则我真就毁在徐梓山的手里了。” 钟吾期淡淡地点点头道:“快些回去投胎吧,下辈子眼睛擦亮些,不要再遇到渣滓了。” 云裳向他施了一礼,转身与那两个鬼差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钟吾期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嘴里含糊说道:“多情自古空余恨。” 英宁站在他身旁,疑惑地问道:“那又是什么意思?” 钟吾期看了一眼英宁求知的模样,心里暗自叹气,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单纯无知,问题还这样多,可如何是好。他摇摇头,并没有解释的打算,英宁在男女情事上近乎白纸,说了一句,便有十万句在等着。为避免麻烦,还是少说为妙。 吾期抬腿要走,英宁又拽着他的衣袖。他皱眉,怎么会有这样的习惯,一言不合就拉衣袖。他瞧了一眼被她抓着的地方,已经有褶皱的痕迹了。 英宁笑着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吾期轻声解释道:“自然是要回冥界去。” “哎呀,我很难得来凡间一回,不如我们在此玩耍一番再回去,可好?”英宁满目诚恳,她初次来凡间,好奇地紧,连这里的空气,这里的风都让她觉得十分新奇。 钟吾期眉头紧锁,心中又冒出那句,真真是不食人间烟火。下了凡间,便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无奈道:“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到凡间来,此刻还是回去的好。” 吾期转身就要走,英宁却拽着他不撒手,一步也不愿移动。吾期被她缠的烦了,终于说道:“半个时辰,我们只玩半个时辰就回去。” 英宁一口答应,莫说半个时辰,就算只有一刻钟,那也是好的。她惦记着云裳说的那家馄饨铺,二话不说便直奔了去。 白嫩嫩的馄饨下了锅,她特意交代了老板多放辣椒和醋。不一会两碗馄饨就上桌,英宁瞧着上面飘着的红油油的辣椒和碧绿的葱花,两眼就直放光。 她舀了一大勺子喂进嘴里,没想到那辣椒辣的很,她又吃的猛,一下被呛到。她忍不住咳嗽,咳得泪花都流了出来。 吾期急忙要老板讨水,老板慌不择乱,竟将自己的酒壶送了上去。英宁不知情,胡乱地往嘴里灌。好在那酒并不算烈,还带着一股恬淡的米香味。英宁觉得味道甚好,缓和了脸色问老板:“这是什么好东西,竟这样好喝?” 老板笑了一笑道:“这是我家娘子自酿的米酒,味道甜香,最适合你这样的姑娘家喝了。” 英宁调皮地眨眨眼睛:“老板可还有,卖与我一壶可好?” 老板点头道:“有的,姑娘若是喜欢,我送你一壶便是。我娘子要是知道有人欣赏她的酒,该是十分欢喜的。” 连银钱都不用,英宁喜不自胜,果真没白到这凡间走一趟。说来她已许久没有饮过酒了,因为玄女不许她喝酒。她喝醉了便会神志不清,一不小心就会惹下麻烦。她大多数时候会从逍遥君那里偷来些,也不敢多喝,只过过酒瘾也就罢了。今日能这样肆无忌惮的饮酒,实在是痛快。 吾期冷眼瞧着英宁,心里笑道:“竟还是位酒鬼。”他淡定地吃完了碗里的馄饨,也不知道那老板放了多少辣椒,他的嘴唇和胃里开始火烧火燎。 英宁抬头看见他鲜红的嘴唇,将那酒壶伸到他面前,笑着说道:“你要不要也喝一口解解辣?” 吾期拿起桌上老板刚送来的茶水,兀自倒了一杯,仰头一口饮尽,而后淡淡说道:“哪有用酒解辣的?” 英宁不以为然地收回手,自己继续慢慢饮,老板用葫芦装了米酒送来。吾期从怀里掏出点碎银子,递给老板,对着英宁道:“我们该回去了。” 英宁将酒别在腰间,正要起身却觉得头有点晕晕的,想来是喝得有点多,毕竟老板的那一壶酒几乎被她喝了个干净。 吾期皱眉搀着她的胳膊,她缓了一会神,才觉得好了许多。他们一起沿着街道走,忽然路过一处,那里灯火辉煌,远远传来有人拨弄琴弦的声音。 英宁走进几步抬头一看,上面书写着“怡红院”三个字。她好奇,这又是什么铺子?听着有音乐绕耳,应该不是卖吃的吧。门口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甩着手里的帕子,嗲着嗓子喊:“爷,进来坐坐哟。”听起来倒是十分有趣,她抬脚就要往里去。 钟吾期黑着脸,提起她的衣领,将她拽了回来。英宁扭头看着他:“你这又是做甚?” 吾期拽着她就走,英宁反应不及,便被他像拖死狗一样的拖走。她在后面尖叫:“那里面灯红酒绿,有丝竹歌舞的声音,想来应是什么风雅之地,我们为何不进去玩乐一番?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呀。” 吾期忽然停了下来,冷眼看着她:“风雅之地?玩乐一番?你当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她左思右想,不是说书的地方,那就是茶馆,不然就是戏园子,总归逃脱不了这几个地方,难道还真是卖什么吃食的? 吾期见她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咬牙切齿地道:“那里是妓馆,妓馆你总该懂吧?” “妓馆?”英宁瞪大眼睛,反应了片刻忽然笑出声,“那里便是男人找乐子的地方?” “你又知道?”吾期无奈地问。 “我自然是听过的,只是并没见过呀。不如你带我进去瞧瞧,让我开开眼界,里面到底是什么神仙光景,能惹得男人在里面神魂颠倒,醉生梦死,不知今夕何夕?” 吾期沉下脸,知道的倒是不少。他继续拽着她往前走:“乌烟瘴气的烟花之地,有什么好瞧的?” “不是说男人都喜欢那里,你竟不喜欢吗?”英宁被他拎着领子,她觉得有些难受,但还是忍不住要问出心里的疑惑。 吾期的脸色变了又变,从青到白,再由白变红。他也只去过妓馆一次,一个道行不浅的女鬼躲在了那里,吾期为捉到她,便化为一个富家公子进去。他如今仍然记得,一众坦胸露乳的女人,将他团团围起来。白嫩的胸脯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浓浓的脂粉味熏得他几欲呕吐。手指在他身上暧昧地抚摸,他觉得十分煎熬。什么飘飘欲仙,什么神魂颠倒,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令人胆寒的噩梦而已。女人根本就是时间最可怕的生物,比修炼千百年的女鬼还要可怕。 英宁的酒劲慢慢上来,她晕的几乎迈不稳步子,摇摇晃晃地挂在钟吾期的身上。吾期在一百零一次叹气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将她抱了起来。纤细的肩膀,柔软的腰肢,他抱在手里,仿佛感觉不到重量。温香软玉在怀,他忽然又觉得有些煎熬。 她倒是很乖觉,伸出手臂就搂住他的脖子,头搭在他的肩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子上,又麻又痒。时不时地还咂巴咂巴嘴,大约梦里又吃了什么好东西吧。 快要到鬼门关的时候,英宁不知做了什么梦,张嘴就咬在他的脖子上。吾期吃痛,“嘶”了一声,险些将她狠狠扔出去。好在他很快就松了口,钟吾期刚刚放松,就感觉她伸出湿热的舌尖,在她咬的那处舔了舔。吾期心中轰地一声,身上很快就烧了起来,烧得他几乎要化为灰烬。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许久,又听见英宁呵呵傻笑了几声,迷迷糊糊地道:“我的芝麻烧饼,我的米酒……” 钟吾期心里不停地默念: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终于到了冥界,正好碰到几个巡逻的鬼差,见他怀里抱着如花似玉的仙子,便面面相觑。大约他们也从未见过,一向高冷沉默寡言的鬼王,会这样抱着美人到冥界来吧。 他面上平静无波走过去,心里早就波涛汹涌,明日冥界不知该传出什么样的闲话来。他闭了闭眼,心中又念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身正不怕影子斜。 过了奈何桥,路过了望乡台,孟婆老远就瞧见他,慢慢地朝他走了过来。看见他怀里的英宁,捂着嘴笑道:“没想到大人这么快就美人在怀了?我还一直以为大人见到什么样的女子,都会坐怀不乱。到底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出身好就是不一样,这么一会功夫就惹得大人的青睐,我看着还真是有些吃味呢。” 钟吾期漠然瞧着孟婆:“她只是喝了酒,有些醉罢了,你休要与我玩笑。” 孟婆仔细看了看他怀里的英宁,面色红扑扑一片,偶然又打了一个嗝,倒真像是吃醉了酒。孟婆忽又扑哧一笑道:“这若换做旁人,你恐怕早扔进忘川河里去了,哪里还会巴巴地抱回来?” 钟吾期被孟婆调笑地有些恼,他冷声说道:“换做旁人,我也会送回来。更不必说,她好歹也是天上神仙,奉着天帝的旨意下来的。” 孟婆见他真是生了气,忙收敛笑容道:“我不过是与你说笑罢了,你怎么还当真了。快些回去吧,夜深露重的,小心仙女着凉生病,你该不好交代了。” 第六十六章 鬼差阿茶 http://.biquxs.info/

第二日,英宁在一室烛火里醒来,冥界这一点极其不好。无论白日黑夜,总是没有一丝亮光。昏黄的烛光,看得她眼都要瞎了。 她在床榻上愣了许久。她大约是醉得很了,对于昨日的事情竟有些恍惚。香炉里的香已经焚完,房里还留有一点余香。 有童子敲门进来,说是鬼王大人一早来过。英宁急忙赤脚从床上跳了下来,张望着门外道:“他可还在?” 童子回道:“大人见仙子睡得沉,便不叫前来打扰。说仙子睡醒,再告知与仙子也不迟。” 英宁泄了气,失魂落魄地坐到床上,嘴里喃喃道:“你该叫我起来的。”她幽幽叹口气,又问:“他可说了什么?” 童子略微想了一想,“大人说,他有公事要忙,仙子今日便不用学规矩了,可自行在冥界转一转。” 英宁听完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那童子又说道:“大人还说,仙子无论碰到何人何事,都不要乱说话,也不可妄动。” 英宁躺回到床上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不用守在这里。” 童子诺诺地退了出去,英宁又在床上躺了半日,便梳妆一番到冥界转转。街道里依然有三五成群的鬼差在巡逻,有几个似乎见过的,对着她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她想,大概他们对自己好奇吧。不过他们纵使再好奇,在她背后指点,她也是不喜欢的。只是她刚来冥界,时刻谨记玄女的教诲,不好与他们计较。她只当没看见,晃晃悠悠地到了望乡台。 望乡台上仍然是人来人往,一众鬼魂拍着长队聚在那口大锅前。孟婆紧盯着他们喝了汤,一个个送回了轮回道上。 孟婆瞧见她,忙乱之中同她说了几句话:“妹妹酒可完全醒了?” 英宁惊讶道:“姐姐竟知道我昨日喝醉了?” 孟婆盈盈笑道:“可不是只有我知道,恐怕整个冥界都知道了吧。” 英宁更是吃惊,便问道:“这话又从何说起?” 莫非她喝醉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是又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了吧?仔细想想大概也不会,若是闯了祸,她此刻怎会还能如此优哉游哉地逛冥界。今日钟吾期前来,她虽未见到,但看童子的态度,应该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孟婆抿嘴一笑:“妹妹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那可真是可惜?” 英宁被孟婆的话,惹得一头雾水,越来越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孟婆看她脸上的神色,便知她确实不记得了昨日的事。她贴在英宁耳边说道:“昨夜吾期大人抱着你回了冥界,还贴心送到你房里,听你那里的童子说,还在你房里照顾了半日呢。你难道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英宁脸色一红,孟婆说的她可真是没有半分印象。钟吾期抱她回来,竟有此事吗?她只记得自己晕乎乎的做了一个梦,梦里似乎啃了一个芝麻烧饼来着,还喝了半壶米酒。只是那芝麻烧饼并不像云裳说得那样酥,反而有些香软。 至于被吾期在房里照顾半日,今日那童子可是只字未提,回去非得好好问一问不可。她心里忽然有些慌乱,不知昨夜她可有什么不好的行为。她不知自己的醉态是什么样,只听逍遥君说,她醉了便会傻笑,比平日里的话多一些,倒不会惹是生非。她又略略放了些心。 孟婆调笑了她几句,便忙了起来。英宁觉得无趣,又转身到旁的地方游逛去了。 冥界里黯淡无光,令英宁十分不适。她背着手四处乱转,莫名地便看到一棵硕大无比的树。那树无花也无叶,只有皴裂的树枝,长牙无爪地向空中伸展开来。在这样昏沉的时空里,显得阴森古怪。树杈上听着两只黑色的鸟儿,长得像是乌鸦,叫声却比百灵还要清脆几分。红色的嘴和爪子,格外醒目。 英宁好奇地走过去,才发现有一个人,斜倚在那粗壮的树干上。身穿黑色袍子,没有束发,长发如瀑散在地上。他的眼睛紧紧闭着,似是睡着了。 她放轻脚步,缓缓走到那人身旁。她静悄悄地蹲了下来,手掌托着腮,仔细地打量那人。红润的嘴唇紧紧抿着,鼻梁高挺,皮肤细腻白皙。虽然看不到眼睛,但想来应该也是个美人。 她正看得认真,那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明亮有神,明明刚睡醒,却没有半分朦胧。 他瞪着英宁看了一会,弯起嘴角笑笑:“英宁仙子怎么会到这里来?” 英宁自是十分兴奋,一屁股坐在他身边道:“我刚到冥界一日,你竟认得我?” 那人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用悦耳的嗓音道:“天上的神仙,大驾光临冥界,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英宁呵呵笑:“我不知我竟这样出名,其实我不过是个末等神仙,实在谈不上什么大驾。说来我还不知大仙尊姓大名,在冥界是何品阶?” 那人扭头瞧了瞧她,略微沉思了片刻:“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鬼差,大名不足挂齿,不如你唤我阿茶好了。” 英宁拱手豪气十足地道:“在下英宁,初来乍到,以后还要仰仗阿茶多多关照。” 阿茶朗声一笑道:“好说,好说。” 英宁见阿茶态度温和,便觉得他是个十分好想与的。她挪动了身子,离他近了些。正要开口问他为何在此处睡觉,只见阿茶忽然眉头紧蹙,神色有些不郁。 英宁不知他为何会有这般神色,急忙问道:“你可是哪里不适?” 阿茶看着她,犹豫了一下,缓慢开口道:“抱歉,你压到我的头发了。” 英宁“啊”了一身,低头去看,才发现他的一撮头发,正压在她的屁股下。英宁尴尬地笑笑,将他的那撮头发拽了出来,还十分贴心地揪掉了上面的几根杂草,又在她身上抹了干净,才给他放回到安全的地方去。 英宁奇怪他为何不束发,便开口问道:“吾期哥哥说,在冥界也要衣冠工整,不得披头散发。你不束发,那个古怪的冥王大人不会怪罪吗?” “吾期哥哥?古怪的冥王?”阿茶用神色不明的眼神看她,语气十分疑惑。 英宁愣了一下,莫非这位鬼差品阶不高,她说的二位他并十分熟识?她急忙解释道:“吾期就是鬼王大人,你应该认识的吧。至于那位古怪的冥王,我虽然见过一次,却完全没看到他的真实面目。躲在那黑暗的帷帐后,一看就不够光明磊落,可不是古怪吗?” 阿茶忽然笑笑,对着英宁淡淡地说道:“听你说着,冥王确实有些古怪。” “你没有见过冥王吗?”英宁问。 阿茶垂着眼睛,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肩膀上的头发,幽幽说道:“高高在上的冥王大人,岂是我等小小鬼差随便就能见到的。” 他的语气透着几分低落,英宁以为他觉得自己的品阶太小,有些不开心。她拍着他的肩膀道:“别气馁,你在冥界好好表现,将来一定会在这里大放异彩,有一番作为的。” 阿茶哈哈大笑了几声,眼神专注地看着英宁道:“那我便借你吉言了,这冥界将来会是谁的天下,也是不好说呢。” 英宁觉得阿茶的眼神里迸射出不一样的神采,她心里隐隐感到一丝不适。不过这种不适转瞬即逝,她说道:“你还真是有魄力。” 树上的那两只鸟儿又叽叽喳喳地叫起来,英宁抬头望了一眼问:“这叫什么鸟?叫声怎会这样好听。” 阿茶挥挥手,便有一只乖乖地飞下来落在他的手上。他低头扶着鸟儿黑亮的羽毛,柔声说道:“这鸟叫做巫灵,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能预知未来,是万金都换不来的神鸟。” 英宁不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神鸟,十分兴奋地伸手想要去摸一摸。不料她的手指还未及碰到鸟儿的一根毛,它便扑棱着翅膀飞到了高高的树杈上。 英宁呆了一下,哀怨地收回手问:“它这是何意?不喜生人碰触吗?” 阿茶呵呵笑道:“这鸟儿自出生便一直跟着我,不认识旁人,认生也是情理之中。” 英宁点了点头,倒也能理解,不过她对鸟儿好奇地紧,又问:“巫灵既能预知后事,让它帮忙预知一下我的未来如何?” 阿茶抚着下巴,愣了愣,然后道:“鸟儿尚年幼,我还未完全驯化成功,通灵的本事也只是皮毛,倘若你问一些明日里吃些什么,要到哪里去,它还能略知一二。若要问未来之事,怕是满足不了仙子的愿望。” 英宁有些遗憾,抬头又望了一眼,另外一只正歪着小脑袋,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瞧她。不时地冲她叫几声,英宁拉着阿茶的胳膊问:“它是在跟我说话吗?你可听得懂?” 阿茶睨着那鸟儿,冲它拍拍手,那鸟儿乖巧地飞下来,正落在英宁的肩膀上。阿茶笑着说:“这鸟儿与你有缘,你又这样喜欢,我送给你如何?” 英宁眼睛一亮,欢喜地开口:“当真?” “那是自然,这样的小事,我也不至于诓骗你。” 英宁向鸟儿伸出手,那鸟儿又落在她手上,英宁抚摸着它光滑的羽毛,问道:“它可好养活?” 阿茶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罐子,递给英宁。英宁打开一瞧,里面有许多虫子,正扭动着白白胖胖的身子。想来便是鸟儿的吃食了,英宁盖上盖子,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她捧着鸟儿对阿茶道:“多谢阿茶,赠与我这样有趣的鸟儿。今日晚了,我先回去,改日再来找你。” 阿茶靠在树干上,微闭上双眼,打了个哈欠道:“我也乏了,要再睡上一会。我每月初一和十五会在这里,你来找我就好,我等着你。” 第六十七章 夜君探望 http://.biquxs.info/

英宁携着那鸟儿,欢天喜地地回了房里。那鸟儿肥嘟嘟一团,站在桌子上叫个不停。英宁从衣袖里掏出那罐虫子,拿出几条来,鸟儿三五下就吞进了肚子里。 英宁抚着鸟儿胖乎乎的身子,笑着说道:“竟还是个贪吃鬼。”她托着脸颊想了一会又道:“我总不能一直唤你鸟儿,既然你现在已经是我的,我便给你取个名字。” 她想了半日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名字来,最后手掌拍了下大腿道:“我实在懒得动脑子了,你既是巫灵鸟,就叫做灵儿好了。” 灵儿歪着小脑袋看着她,叽喳叫了几声。英宁笑道:“我可当作是你答应了。你以后只管好好跟着我,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我就决不会饿着你。不过你可得争气,我还指望你能快些预知未来呢。” 门口忽然响起一声轻笑,英宁抬头看,竟是夜君站在那里。他依然是一幅玉树临风的模样,手里握着一把折扇,扇骨是白玉做的,通透温润,倒是极符合夜君的温和儒雅的气质。 夜君缓步向她走来,浅笑说道:“我以为你到了冥界,会满目愁容,煎熬度日。现在看来,你过得还是很惬意的。” 英宁起身往门口瞧了一眼,急忙关上房门,拉着他问:“你怎么会到冥界来?竟没有人拦你吗?” 夜君的眼睛只盯着灵儿瞧,还伸出扇子戳了一下灵儿的腹部,漫不经心地道:“我是偷偷进来的,没人发现我。” 英宁忽然有些奇怪,从前他可以入天牢如无人之地,如今竟又在自由地在冥界出现,却还没有人发现他。“你的灵力已经达到这样的地步了吗?”英宁奇怪地问。 夜君对灵儿似乎极感兴趣,手指对着它搓来揉去,灵儿大概觉得十分闲适,舒服地闭上眼睛。不一会竟呼呼入睡,夜君这才不情愿地放了手。 他见英宁满脸的疑惑,忽然笑出声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只不过塞了些银钱给看守的鬼差。本来不抱希望,没想到竟不费吹灰之力。原来冥界的受贿之风,也这样盛行。我终于信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真不假。” 英宁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也没有拆穿。她倒了杯茶给夜君,抱怨道:“我可不大喜欢这里,整日看不到一点星光,暗沉得很。实在不能与天界相比,好在这里的人还算不错,不难相处。” “哦?你可是遇上什么待你好的人了?”夜君盯着她问道。 英宁细细思考了一番,道:“冥王神秘得很,只说了几句话,至今不知他的长相。孟婆竟是个娇俏娘子,生的十分美艳,比嫦娥仙子一点都不差。还有……”英宁忽然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一抹可疑的红晕。 夜君看着她突如其来的娇羞,眼神一暗,语气冷了几分问:“还有谁?” 英宁羞涩一笑道:“还有一位是冥界的鬼王,叫做钟吾期,人很好。” 夜君一只手放在腿上握成拳,一只手缓缓地摇着扇子,面色平静地问:“怎么个好法?说来听听。” 英宁回忆片刻,钟吾期那双冷冷清清的眸子就出现在她眼前。她笑着说道:“眼睛又大又亮,比天上的星辰还亮,总之是个美人。” 夜君哼了一声道:“所以只是生了个好皮囊,与我相比呢?谁长得更好?” 英宁被问得愣住了,她可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夜君自是生的不错,翩翩公子一个,谁看见他都会多瞧上几眼。若天界上排个美男榜,他定是会名列前茅的。至于吾期,皮相比夜君并不差,只是性子冷淡许多,不似夜君般热情。 她诚恳答道:“夜君温润如玉,吾期高冷清俊,各有各的好,我实在无从比较。” 夜君并不满意她的答案,起身拂了拂衣袖,淡淡说道:“我今日算是来看过你了,你好生照顾自己,这里你没有特别相熟的人,就算吃了亏,也要多忍一忍。不要与人起冲突,我以后会时常来看你。” 英宁笑着说道:“你放心,我这些还是懂得,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我只是个小卒子。你常来看我,自然是好的,我也少些孤单难熬。” 夜君看了看她又道:“红绫让我问你好,她本来也是要来的,只是她有些事耽搁了,恐怕要到下次才能与你相会了。” 她和红菱确实有许多日子没见了,心中不免有些伤感,她道:“你告诉她我很好,不必为我担心。” 夜君点点头,正要出门,门外忽然想起敲门声。英宁和夜君对视一眼,她紧张地问道:“何人?” “白姑娘,我是钟吾期,有事要告知姑娘,请开门一叙。” 英宁吓了一跳,本以为只是哪个童子,没想到竟是钟吾期回来了。此刻夜君肯定不能从正门出去了,要是撞见了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呢? 英宁四处瞧了瞧屋里,似乎并没有藏身的地方。她紧张地手心直冒汗,夜君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无声地笑笑,拉住她忽然就幻化成了一颗黝黑发亮的石子。英宁忽然记起,夜君本就是一颗灵石,石头才是他的真身。 英宁握住那颗石子,正要掖进胸口,愣了一下,又小心藏进了袖口。她坐在桌子旁,假装淡定地道:“大人进来吧。” 钟吾期推门而入,一进门就觉得有些许古怪。房里似乎有着不同往日的气息,他又瞧了瞧英宁,额头上一层密密的汗水。他蹙眉问道:“姑娘房里可是来了什么人?” 英宁一愣,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欢快,他难道知道了什么?可夜君已经化成石头,他莫非还能感受得到,功力这么强大了吗?但是只要他没有当场逮到,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的。 “没有啊,大人为何这样问?”英宁反问道。 钟吾期四处瞧了瞧,除了气息不对,倒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他说道:“想来是我多心了,白姑娘不要介意。我今日来事想告知与你,明日便会让你去凡间捉鬼,姑娘提前做好准备。” 英宁心中一喜,她凡间可是有无穷的兴趣,昨日没有好好游玩,她觉得十分遗憾。她面上刚露出窃喜的表情,钟吾期就猜到她心里的小九九,便冷淡地道:“要你去凡间,是做正事,并不是让你出去玩乐,你可不要不务正业。” 英宁笑笑道:“那是一定的,我肯定会好好完成任务。只是是我自己去,还是同旁人一起呢?” 英宁这样的小白,怎么可能放她一人前去。就连跟着别人,他都不十分放心。他叹了口气道:“你同我一起。” 英宁笑着跳到他身旁,攥着他的衣袖道:“那真真是好的,我就愿意同你一起。” 钟吾期望着她的手指,又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他的衣袖恐怕又要皱成一团,英宁单纯俏皮的模样,他竟不忍心抽出他的手臂。他忍不住,心中又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桌子上的灵儿忽然醒了过来,扑扇着翅膀绕着他们二人飞了一圈,最后落在吾期的肩膀上。 吾期愣了愣,他刚才进门只觉得有什么不同,倒是没察觉桌子上有一只鸟儿,原来竟是这厮。 他伸手将灵儿捉住,瞧了一眼便疑惑问道:“巫灵鸟?你怎么会有巫灵鸟?” 英宁笑着摸摸灵儿的头,说道:“你也认识巫灵鸟?听说它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预见未来,这可是真的?” 吾期沉吟片刻:“传说而已,我还从未见过巫灵预见过什么未来。” “啊?”英宁有些失望,本来还想凭着灵儿这本事,等有一天回了天界,好炫耀一番呢。没想到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阿茶说得一本正经,原来是骗人的。 吾期又道:“你就当做宠物豢养,又有何不可?不过听说是个极能吃的,你要常常给它寻虫子来吃。只是它爱吃的虫子,三界都不常见,恐怕你日后要费些功夫了。” 英宁有几分愤恨,怪不得阿茶这样痛快地就送给了她,看来这是个烫手山芋啊。她觉得自己有点蠢,竟还满心欢喜,当宝贝一样看待。 吾期见她的脸色阴晴不定,便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巫灵鸟?”据他所知,这巫灵鸟很少有人养,只有冥王在幽思树上养了两只。莫非是她偷来的,她又怎么会到幽思树那里,冥王几乎不准任何人踏足那里。英宁倘若去了,冥王难道没有发现,竟还允她偷来了巫灵? 英宁叹着气说道:“是阿茶送给我的,还跟我说这是万金都换不来的鸟儿,我怎么觉得自己被骗了呢?”英宁望着桌子上跳来跳去的灵儿,大约吃得太肥,险些滚到了桌子底下。 “阿茶?”吾期重复了这个名字,他有些疑惑,那人竟不肯在英宁面前露出真面目,这又是为何? “怎么?你不认识吗?阿茶说他的品阶很低,你不认识也是理所应当的。” 吾期道:“白姑娘说的事,冥界里人数众多,我也不是都认得全。时辰不早,我便告辞了,明日我再来找你。” 英宁跟他摆摆手道:“大人慢走。”只是她摆手的动作过猛,那颗石头竟从袖子里滚了出来,啪啪地跳到吾期的脚下。 英宁惊骇,慌忙弯腰去捡,不想钟吾期已经先他一步。他将石头握在手里,仔细地瞧了瞧,问道:“这是何物?” 英宁愣愣地吞了下口水,紧张地开口:“我在外面捡的石头,觉得很是好看,便收了起来。” “冥界有这样的石头?”钟吾期问道,这石头透亮,触手生温,看起来绝不像凡物,冥界更是没有这样的物件。 英宁暗自感叹,夜君啊夜君,你化成人形可以颠倒众生也就罢了,连成为石头,也生的这样与众不同,她实在是五体投地啊。 她干干地笑了几声:“冥界有没有我可不知,我这是从天界捡来的。从前我被罚去天界的青园多次,那里的花草石头,各个生的好,这个可还不算什么呢。” 英宁一边面不改色的撒谎,一边观察吾期的反应。过了片刻,吾期终于还给她,慢慢说道:“既是这样,你要小心收好,万一丢掉了,可就不好找回来了。” 英宁小心接过去,又塞进了衣袖里,急忙说道:“大人说的是,大人慢走。” 钟吾期刚出门,夜君就即刻从她袖子里钻了出来,一手扶着腰,皱眉说道:“你可是要把我摔死了。” 英宁陪着笑容道:“我也不知怎么就将你摔出来了,你没事吧?” 夜君扭了几下,伸出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能有什么事?你歇着吧,我可真得走了。”说着就扶着腰一瘸一拐地出了门,他这是真的没事吗? 第六十八章 捉鬼试刀 http://.biquxs.info/

月黑风高,英宁同钟吾期一起出了冥界,一会的功夫,两人就到了一片荒山野林。林子里起了瘴气,飘飘渺渺的,只是这瘴气灰暗不清,否则便同天上的仙境一般了。 有个鬼差从树林子里出来,吾期背着手站定,幽幽地问道:“那鬼何在?” 鬼差抱拳恭敬回道:“我们一直跟着,跟到山上的一座山神庙,便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躲在庙里去了,我已经设下结界,他定是逃不出去的。” 吾期冷哼了一声:“胆子倒是不小,竟敢躲进山神庙里。你可与这里的山神打过招呼?我们既要山神的地盘捉鬼,也要告知一二,免得生出什么误会来。” 鬼差又道:“这里的山神庙光景不好,山神被派遣到了他处,这里已经荒废不少时日了。” 吾期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那更是方便了,你与英宁守在结界出口,我进去会一会那厮。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捉了他这么多次,次次都被他逃脱。” 英宁却是不依:“我不要守在外面,我也要进去瞧瞧是何方神圣。” 吾期皱眉:“那厮不知法力如何,你进去万一伤到你,那可不好。” 英宁呵呵一笑,拍着胸脯,男子般豪爽地说道:“我好歹也是个神仙,就算法力不济,自保的能力我还是有的。更何况,我还有这个。”说着她就从怀里摸出玄女姑姑曾给她的那把刀,刷得一下就拔出来。 月色下的刀身,寒光凛冽,透着几分诡异。吾期在冥界也是见多了各种刀具,这把小巧别致的刀,他倒是第一次见。他轻声问道:“这刀有什么不得了的用处吗?” 英宁仔细地瞧了瞧那刀,自玄女给她以后,她也再未打开看过。如今再看一眼,更觉得是个宝贝。她道:“玄女姑姑给我的,说是叫做噬魂刀,专治各种妖魔鬼怪,听说厉害的很。我还没有用过,也不只是否真如姑姑说的那般厉害。” 吾期略沉吟片刻:“那既是如此,你就随我进去,也好试一试你这刀,看到底好不好用。” 英宁欢喜地收了刀,跟着钟吾期进了山神庙。刚一进庙门,就闻到一股发霉的的味道,院里杂草丛生,院墙斑驳,几只黑色的乌鸦站在树枝上,聒噪地叫,更给这山神庙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息。 到了正殿,殿里昏昏沉沉的,一眼便瞧见一座高大威严的山神像坐在正殿上。到处都结了蜘蛛网,一股腐烂发霉的味道,让人忍不住作呕。 一旁的角落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声响。钟吾期轻轻走过去,一个掌风劈过去,几只老鼠呼啦啦从一个小洞里跑了出来。暗夜里,一只从英宁的脚面上蹿过去,她一惊,尖叫了几声,三两步就蹦进了钟吾期的怀里。 钟吾期自是十分无奈,一手揽着她的腰肢,纤细柔软。他面色一红,觉得十分失礼,手掌抬起轻轻放到了她的肩膀上。他缓了口气:“只是几只老鼠而已,你怕什么?” 英宁尴尬地从吾期怀里探出头,看了几眼,那些老鼠早不见了踪迹。她这才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嘴硬道:“我哪里怕了,只是一时不妨罢了。我好歹也是个神仙,怎么会怕区区几只老鼠?” 钟吾期了然,也不拆穿她,免得伤了她的自尊。他四处望了望殿里,气息古怪地很,想必那孽障就藏在这里。他忽地一下飞上房梁,梁上倒是干干净净,空无一人。从梁上往下看,除了那尊山神像,倒没有什么藏身之处了。 钟吾期施了法术,眼睛里冒出幽幽的蓝光,对着那山神像一扫,果然见那孽障正躲在像身里。他正要飞身过去,只见英宁正仰起头,盯着那神像的眼睛,看得出神。过了片刻,她忽然瞪圆了眼睛,抽出手里的刀,脚尖轻轻一点,便飞了数米高,对着山神像的脑袋,狠狠的一刀砍过去,嘴里厉喝:“小鬼,哪里逃?” 吾期被她忽如起来的魄力震了一下,刚刚明明看见几只老鼠,还怕到尖叫。现在对着个厉鬼,倒是英勇无敌了。 孽障被发现,砰地一声从被砍开的神像里跳出来。英宁还未反应,那小鬼就嗖地飞了出去。她甚至连那鬼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钟吾期从房梁上下来,冷笑一声道:“好快的速度,原来一直捉不住,并不见得是法力多高深,只是跑得够快。”即使是他,想要追上这厮,恐怕也要费上一番功夫。 英宁懊恼地跺了下脚,她发现小鬼躲在石像里,还信心十足,觉得自己志在必得,却没想到竟连影子都没看清楚。 这一下激起了她胜负心,一个小鬼而已,今日倘若她捉不到,日后回到天界,还不被那些颐指气使的神仙们笑掉大牙。 她揣着刀就要往外追,吾期抓住她的手臂,对她说道:“我们分开追,你小心一些。他并未使什么法力,还不知他的修为到底多高,你若是打不过,不要硬拼。” 英宁心里只剩要怎么捉住那小鬼,吾期说的话,她也没听到耳朵里,便随便点了点头。吾期还未交代玩,她便蹭地冲了出去。 吾期摇摇头,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第一次捉鬼竟这般热情。想起他首次随着冥王出来,也是这般冒冒失失的,像个愣头青一样。 他从大殿出来,英宁已经没了踪影。他飞身跳上房顶,一轮圆月正挂在头顶,他抬头望了望,银色的清辉洒在院子里,显得夜色格外幽静。一个白色的身影忽地从飘了过去,对着他嚷道:“快些去捉小鬼呀,怎么有心在这儿欣赏月亮?” 过了一会,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身过去,片刻,白色的身影又飘了过来,大概有些累了,说话带着点气喘吁吁:“哎呀,你怎么还站在那里?他从你身边过去,你该拦一拦的。” 吾期不由得勾起唇角笑笑:“你再去追一圈,等他也像你这般累了,我便容易动手了。” 英宁喘着粗气,一咬牙又飞了出去。他们围着吾期不知转了多少圈,那鬼终于飞不动,落在离钟吾期不远的房檐上。他捂着肚子冲英宁直摆手,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断断续续的:“姑娘,你……是……新来的……吧?干嘛……干嘛……要这么拼命?” 英宁就落在他旁边,手颤巍巍地抽出噬魂刀来,哆哆嗦嗦地搁在他的脖子上,皱眉道:“你不跑我不就不追了吗?” 小鬼瞥眼瞧了一眼那刀,动也不敢动,咬牙无奈说道:“你不追我不就不跑了嘛。” 英宁仍然呼呼地大喘气,有气无力地道:“那不行,我的职责所在。你都不放弃,我怎么能先放弃呢?那可不是我的风格。” 小鬼翻了个白眼,偷偷撇了一眼远处的钟吾期,小声对英宁说道:“你不如就放我一马,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这又是何必呢?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况且我也没犯什么大错,就是留恋人世间嘛,你看这凡间的花花世界,多么让人流连忘返啊,凡是不要做的这么绝嘛。” 英宁忽然笑出声:“哟呵,你这小鬼,不仅飞功了得,这嘴皮子也是难得一见啊。” 小鬼傲娇地笑道:“那是,我作为一个孤魂野鬼,被冥界的鬼差捉了不短的时日,没点傍身的功夫怎么能行呢?我说的话,你考虑一下。” “你这算是口头贿赂我吗?那你可知我是谁?”英宁问道。 小鬼仔细地打量着她,手指在空中比划着说:“我与冥界也打了不少交道,倒没见过冥界里有女鬼差。想必你是新来招的,不过看起来又觉得你比那些鬼差高上些段位。看你这刀,也是不俗。不知姑娘在冥界是个什么品阶,你说来听听,让我也涨些见识。” 英宁拿着刀又朝他脖子上靠了靠,沉声说道:“我叫做白英宁,在冥界算是个鬼差吧,我这刀叫做噬魂刀,只要在你身上开一个口子,我保管你即可魂飞魄散。” 小鬼愣了愣,眼睛里充满疑惑,大概在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他小心低推了推英宁的手腕,陪着笑脸说道:“那你还是离我远一些,万一你的手不小心抖了,真划个口子可如何是好。我虽然有罪,也不至于魂飞魄撒吧。” 英宁正待说话,吾期已经悠闲地走了过来:“你吸食人的阳气,活吃人的心肝。在凡间作乱数载,竟还大言不惭地说罪不至此。孽障,今日便就是你的死期,魂飞魄散就是你的归宿。” 英宁听了吾期的话,瞪圆了眼睛说道:“你这孽障,竟然花言巧语哄骗我,真是可恶。” 那鬼忽然冷冷一笑,身上瞬时冒着阴狠的气息。他趁英宁不备,一脚揣在她胸口,好在她躲得及时,只踹到她的肩膀上。她踉跄了几下,终在屋檐地边缘停了下来。 她愤怒地抬眼瞧,那恶鬼已经幻化成了另外一副模样,近乎腐烂的面孔,散发着浓浓的腥臭味。他黑洞洞的眼睛里,鼻孔里,嘴唇里,不停地钻出腐虫来,一条接着一条。英宁看着,胃里直捣酸水,你奶奶的,早知道晚饭就少吃些了。 那鬼张牙舞爪地朝钟吾期扑过去,吾期冷哼一声,微微一侧身便轻巧躲过去。那鬼扑了个空,一转身又气势汹汹地扑过去。钟吾期手里忽然幻出一把半人高的长剑来,随手一挥,便砍掉那鬼的一只手臂。那鬼凄厉地叫了一声,捂着半边手臂躺在了地上。 吾期走过去,又轻巧地砍掉另外一只。那鬼连叫也叫不出来,只剩下喉咙里嚯嚯作响,听到耳朵里,直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吾期掐着那鬼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对还在恶心的英宁道:“英宁,过来试试你的刀。” 英宁看着那鬼的身上爬满了腐虫,虽然十分不情愿,还是提着刀走了过去。她闭着眼睛,咬紧牙关,举起手里的刀就捅了过去,那鬼高亢地吼了一声,轰然倒地。不消片刻,便似一片尘埃般,四散在空中。 第六十九章 私下凡间 http://.biquxs.info/

英宁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那恶心的东西终于消失。她手里的刀洁净如新,在夜色里,亮得更加刺眼。钟吾期看着她道:“你这刀很是不错,以后你用它防身,我也就放心了。” 英宁觉得她今日的表现甚好,笑着跟吾期说道:“你难道没有想要夸赞我一番吗?” 吾期沉吟片刻道:“勇气尚佳,谋略不足,你还有更多的进步空间。” 英宁的脸即刻垮了下来:“我哪里谋略不足了,我不是把那孽障累趴下了吗?” 吾期忽然笑了起来,英宁虽与他相识不久,碰面的机会也不多,倒极少见他笑得这样开怀。他笑完轻声道:“我只说让你再追一圈,可没让你追个不停。他是累趴下了,你不也没好多少吗?” 她当时只觉得十分有趣,那小鬼都不停下,她自然没有停下的道理。她可是天上下来的神仙,怎么能让小鬼比了去。此刻竟被钟吾期说有勇无谋,她实在是不服气。 吾期见她情绪不高,又笑着说道:“你首次捉鬼,就立下功劳,回去我会禀告冥王,给你个嘉奖。” “哦?什么嘉奖?”英宁听说有奖,一下又来了兴致。 “嗯,我也不知,这要视冥王的心情而定。” 英宁心心念念地等待冥王的嘉奖,最后却只等来了一盒肉虫子。英宁一边喂灵儿,一边叹气:“这算什么嘉奖啊,明明是我捉的鬼,为什么要赏你虫子吃?我在外面辛苦,你跟着沾光。行吧,赏了你也好,省的我还得费心去给你找了。” 她并不常与钟吾期去捉鬼,也只是和偶尔才会出去一趟。大多都是些孤魂野鬼,没什么修为,有时也根本用不着她出手。她渐渐对这一切失去了兴趣,闲来无事,便想着何时才能回到天界去。 这日,钟吾期又独自出去,她埋怨为何又不带她。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冥界,实在是无聊的紧。她刚喂完灵儿,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地推开。她扭头一看,是夜君看她来了。这段时日他时常过来,每次来得都悄无声息。她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夜君根本就是属于冥界的。 夜君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暖和煦。他见英宁无精打采的样子,柔声问她:“宁宁,你在冥府过得可是不好?” 英宁手指敲着桌面,有气无力地道:“好或不好,又能如何?” 夜君坐在她身旁,云淡风轻地道:“你若不喜欢这里,我可以带你逃走。” “那怎么可以?我只是失手打碎了天帝的琉璃盏,他便罚我到这里一段时日,日后还要接我回天界的。我要是和你逃了,那可是犯了大错的。” “可你毕竟是九天玄女的后人,被罚到冥府做一个小小的鬼差,听从那些不入流的东西派遣,这岂不是在羞辱与你?” “夜哥哥,你不要管我了。你时常过来看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怎能让你因为我而犯错呢?” 夜君笑了一笑道:“宁宁,无论我为你做什么,那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至于对错,我从不会在乎。” 英宁托着两颊,双眼无神地望着远方,夜君对她掏心掏肺的话,她全然没有听到心里。嘴里只嘀咕着:“好无聊啊,好无聊啊。” 夜君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轻声说道:“你既然这样无聊,不如我带你去凡间走一趟如何?” 英宁的眼睛里迸出熠熠的光,欢喜地问道:“真的,我一直想要在凡间好好玩乐一番,只是吾期总是不肯。每次下了凡间,也都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回。” 夜君见她终于鲜活了起来,笑着说道:“我们这就走吧。” 英宁痛快地正要与夜君出门,忽又像想起什么来顿住脚步,眉尖紧蹙道:“我这算是私下凡间吗?要是冥王知道了,会不会惩罚我?” “你在这里也不算是什么重要人物,消失一会时间不会被察觉的。更何况,现在时辰还早,我们早去早回。” 英宁正犹豫着,又听夜君说:“你以前做事的时候,可不想现在这样畏首畏尾。你好歹也是个神仙,怕他们做什么?” 英宁觉得她说得十分有理,况且她又没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想来冥王也不回将她怎么样。 她随着夜君一起瞧瞧下了凡间,要说三界之中,数凡间最是热闹非凡。连这里的人都温良谦和,七仙女姐姐死也要下凡,嫁给凡人。虽然最后的结局不尽人意,但好歹入了凡间,轰轰烈烈地爱了一场,至少不会抱憾终身。 英宁来到凡间,目的还是相当明确的。她早早就打听清楚,醉仙楼里的酒水和饭菜堪称世间一绝。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走一趟,来一个不醉不归。 并不是吃饭的时辰,醉仙楼里竟已经有不少宾客。果然是上好的酒楼,他们刚一进门,就有穿着打扮都不俗的小二,恭敬地迎了过来:“二位客官里面请。” 他们寻了一个清净的角落,还未待小二问他们要些什么,英宁便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先来上一坛。” 小二冲英宁笑一笑:“这位姑娘,我们这里上好的酒唤作秋露白,价格极是昂贵,不知姑娘喝公子今日可带够了银两?” 夜君摇着手里的折扇,抬眼瞧着那低垂着眼眸,倒不像是瞧不起他们的模样。他冷冷淡淡地问:“怎么?你这酒莫不是千金难买?” 小二诚恳答道:“那倒不是,这酒是在秋季渐寒之时,收集叶子上滴落的露水,用此露水酿造而成。滋味清冽纯澈,色泽清亮,入口感觉甚佳。只是这露水只在秋季有,算起来相当稀少,收集起来更是麻烦甚多。要说也并没有耗费多少财力人力,主要这是天公的馈赠,资源有限,价格自然也就不菲了。” 夜君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来,轻轻放到桌子上,轻声说道:“这个够不够?” 小二瞪着眼睛,瞧着那锭明晃晃的金子,颤抖着双手拿起来掂了掂,而后又在身上抹了抹,喜笑颜开地道:“够了,还有剩余呢,我这就找老板给公子找钱。” 夜君不再看那小二,幽幽说道:“不用找了,你就快些将那秋露白上来,再来几个你们拿手的菜就好了。” 小二忙不迭地点点头,欢天喜地地走了。英宁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她低头冲夜君轻声道:“你怎么这样有钱?出手也很是阔绰,我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那么大一锭金子。别说买上一壶好酒,买下这家酒楼也是足够了吧。” 夜君浑不在意,继续悠哉悠哉地摇着扇子。过了一会,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膀大腰圆地迈着碎步跑了过来。他见着夜君就抱拳说道:“公子不知在哪里高就?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小老儿有眼无珠,有失远迎,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夜君瞟了一眼老板,轻笑出声:“本公子并非本地人士,也不是什么大驾,也只是家父做点小生意,赚了点闲钱罢了。我今日与我妹妹听了醉仙楼大名,便前来一观。老板只管好好招待就可,不必前来问候。”ta 老板笑了一笑,满脸的褶子,肥嘟嘟的脸庞上竟也添了几分可爱。他道:“那公子和姑娘慢用,有事唤小老儿就好。” 老板扭着肥硕的身子慢慢走开,小二端着一壶酒小心翼翼地过来。英宁给夜君和自己斟上一杯,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既然这酒不同凡响,她也不似平日里牛饮,否则不是糟蹋了吗?她先小小地啜了一口,入口清冽绵长,唇齿留香,果然是上等的好酒。 夜君倒是不怎么爱酒,只尝了一杯,便说:“也没有多奇妙,还不如红绫的桃花酿好。” 彼时英宁已经喝进去半壶,她红着脸颊,摇头晃脑地道:“红绫的桃花酿自是世间少有,但这秋露白确是人间极品。你甚少饮酒,哪里懂这些门道。” “哟,姑娘竟还懂酒啊,不如本公子请姑娘喝一杯如何?”一个浪荡公子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大约也是吃了不少酒,说话还大着舌头。眨着一双桃花眼,可能觉得他自己魅力十足吧。 英宁嘿嘿笑了几声,真是自不量力。她身边坐着翩翩风姿的夜君,冥界也有一个她倾心的清俊公子钟吾期。这位长得虽然有那么几分姿色,但比那二位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位不长眼的公子,看着英宁冲他笑了,更是心驰神往。英宁刚一进门的时候,他就瞧见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美艳不可方物,似天上下凡的仙女。他也是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女子他没见过。可英宁身上自带仙气,他实在是移不开眼珠。 虽然她对面还有一个公子,只是看着像个文雅的书生,大概是手无缚鸡之力。他身上有些功夫,自然没什么可怕的。那书生若是敢动,他就叫人绑了,再抢了这位仙女,养在家里做小妾。他大着胆子握住了英宁的手,腆着脸道:“仙女姐姐,你与我回家,共度良宵可好?” 英宁吃醉了酒,反应迟钝地瞧着他,另一只手啪啪拍在他脸上:“眼光甚好,你怎么知道我是仙女?” 浪荡公子摸着被拍疼的脸,也不在意,正要说话。却没有瞧见夜君早变了脸色,手里的折扇一起一落,那公子还未做反应,迎面一阵冷风,他就飞出了数米远。 浪荡公子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打着滚儿嚎叫。胖老板从后堂窜出来,听说是夜君出的手,急忙走过去道:“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夜君阴沉地哼了一声:“那厮调戏我妹妹,我便出手伤了他。他并无大碍,你且从那锭金子里,匀些药费给他。警告他一声,若再敢调戏良家妇女,下回就不会这般好运了。” 老板抹了下头上的汗珠,忙道:“公子放心,在下一定妥善处理好。” 夜君半抱着还处在迷茫之中的英宁,正要出门,英宁却紧紧拉住他的衣袖,指着那桌子上道:“酒,酒,我的秋露白。” 夜君狠狠捏了下她的脸,咬牙道:“真是不省心。”他朝老板使了个眼色,老板立刻会意,将剩下的半壶酒,倒进了英宁随身带的酒葫芦里。 英宁这才罢休,随着夜君出了门。 第七十章 抓个正着 http://.biquxs.info/

他们出了醉仙楼,英宁吹了一阵风,便觉得酒醒了些。走了不远就看到那座让她魂牵梦萦的楼,大概白天的缘故,门前的灯火都没有亮,连那日在门前招揽顾客的姑娘也不多。只有几个长相平庸的小姑娘,慵懒地倚在门框上,见到有路过的男人,才会伸出手,无精打采地喊上两句:“公子,来这里玩玩啊。” 英宁望着怡红院那几个字,两眼直放光,她实在心里痒痒,十分想进去瞧瞧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夜君许是看出她的心思,手里的折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满面笑容地说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对这里感兴趣?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英宁一脸迷茫,怎么夜君也是这样的说辞?逍遥君曾告诉她,这样的烟花之地,对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怎么偏到了吾期和夜君嘴里,却是另外一番风景。越是这般,她心中越是好奇。今日怎么着她也要进去瞧瞧。 只是未免夜君不答应,她总要使些手段才好。她的眼珠子一阵乱转,终于想起一个极妙的注意。她仰起笑脸看着吾期道:“听说前面有一家戏园子,这会正热闹,我们一起去瞧一瞧吧。” 夜君狐疑地看着她,总觉得她的笑容里有什么阴谋诡计。他指着怡红楼,幽幽问道:“你不想到这里看看?” 英宁十分遗憾地问夜君:“你肯带我去逛一逛吗?” “自然是不肯的,烟花柳巷,乌烟瘴气,岂不是玷污了你仙女的名声。”夜君正色说道。 她便撇撇嘴道:“我早知你有这样的心思,所以我也就不多嘴了。” 他们又相携去了戏园子,要了一壶碧螺春和几盘花生瓜子等小吃。戏台上正唱着《西厢记》,张生在红娘的帮助下,夜会崔莺莺。若是以往,这样的爱情故事,英宁定要好好欣赏一番。此刻她满心只有如何进那怡红楼里,寻欢作乐一番。 台上正唱得热闹,英宁忽然眉心紧蹙,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小声地哼唧。夜君见她似有不妥,手指抚着她的额头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英宁的脸微微一红,扭捏了半天才道:“我肚子疼,想去茅房。” 夜君轻笑道:“我当是怎么了,那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英宁猫着腰站了起来,扶着桌角,唤来小二引她去茅房。刚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夜君说道:“那些吃食,你给我剩一些,别都吃完了。” 夜君无奈地摇头,摆摆手道:“放心吧,不会吃完的。” 英宁一步三回头,演足了恋恋不舍的模样,这样夜君大概就不会疑心她了吧。英宁一到后院,便从后门跑了出去。很快到了怡红楼门口,往身后瞧一瞧,并没有夜君的影子。想来他已经听戏入了迷,一时半会大概不会察觉她了。 她抬脚就往怡红楼里去,一脚还没迈进门里,便被守在门口的姑娘拦了下来。其中一个浑身的胭脂香味,熏得她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那姑娘甩着手帕,皱着柳叶眉道:“这是哪家的小姐啊?这么不懂规矩,你不看这是什么地方吗?” 英宁不解:“这里不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吗?” 那姑娘扑哧笑出声道:“这里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可是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怎好进来?” 英宁更是不解:“男人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 那姑娘笑得更是开怀,伸着纤细地手指指着楼里道:“这里的姑娘伺候男人个顶个的好,对此伺候女人可没有心得。姑娘要实在想找乐子,不如去旁的地方。” 英宁今日打定了注意要到这里,怎么能被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呢。她又道:“女人不是更了解女人,你们就破例一回,让我进去瞧瞧。” “那可不行,谁知道你是不是哪家的夫人,过来找麻烦的。今日我是定不能放你进去了,姑娘识趣掂,就赶紧离开,否则……”她冲里面拍拍手,不一会就窜出几个彪形大汉来。 英宁并不想与他们起冲突,毕竟一堆凡人,她随意挥挥手,便能送他们去冥界了。况且钟吾期说过,不能对凡人使用法力,这是规矩。她想要进这怡红楼里,法子多得是。 英宁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见四下无人,转了转身,便化成一个俊俏的公子模样。白衣素衫,正要出去,又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她灵机一动,手掌心里便出现一把折扇。挥手打开,在身前摇了摇,还真有了几分夜君的风情。 她大摇大摆地又到了怡红楼,刚才还对它横眉冷竖的姑娘,十分热情地迎过来,攥着她的胳膊,嗲着嗓音道:“这位公子,怎么面生的很,不是本地人吧?” 英宁轻咳一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粗哑一些:“我确不是本地人,前来此地探亲的。今日觉得无聊的紧,便到这里找些乐子。” 姑娘挺着高高的胸脯,紧紧挨着她,巧笑倩兮地道:“那公子可是来对地方了。” 那姑娘牵着英宁一路到了楼里,一进大堂,便有一个姑娘,只着一件薄纱,正在扭着柔软的腰肢跳舞。香软的身体,在薄纱下若隐若现,极具诱惑力。纵使英宁是姑娘,看了也要羞红了脸。 台下坐着几个相貌堂堂的几个公子,怀里各自搂着一个姑娘。每个姑娘都坦胸露乳,香肩半露。那些公子们,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脸上的表情猥,琐放,荡,倒真是醉生梦死的模样。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见着英宁进来,一步三摇地就走到她身旁,掐着嗓子,尖利地说道:“哟,公子可是第一次来?” 英宁笑着点点头,一边摇摇手里的扇子,想要扇走那股浓重的香粉味。 老鸨子见着她的衣装打扮甚是不俗,猜着大概也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心里无限欢喜,她冲着楼上喊道:“姑娘们,出来接客了。” 不一会花红柳绿的各色姑娘,便摇曳生姿地下了楼。大约见着英宁生的俊俏清秀,一个个如见了肉的狗,生猛地扑了过来。 好在英宁身法灵活,微使了点力气,将那些姑娘推了出去。她不疾不徐地摇着扇子,随手指了两个个看着貌美又不失俗气的,对着那老鸨子说道:“就这两个姑娘吧,再送些好酒好菜来,本公子今日要一醉方休。” 老鸨喜笑颜开地答应了一声,英宁便搂着几个姑娘上了楼。 英宁终于明白了为何男人们喜欢到这里来,她也体会到了飘飘欲仙的滋味。有酒有肉,又有美人相陪,快哉,快哉。 美人到了房里便脱了外衣,只穿了一件透明的薄纱,比那楼下舞娘的衣服还要裸露。英宁看着那些白嫩的胸脯,忍不住吞下口水,一位美娇娘捉了英宁的手,按在她的胸口上。英宁的手掌小,一手竟很难掌握。她好奇地捏了捏,又软又嫩,真可算是极品中的极品。 英宁又去捏了捏自己的,小小的一团,连那姑娘的一半都没有。同为女子,差别也太大了。她正暗自感叹,忽然便被人扒了外衣。一个姑娘贴在她耳边,闻声软语地道:“公子,时辰不早了,要及时行乐呀。” 英宁反应了半日,忽然明白了那姑娘话里的意思。她双手紧紧拉住自己的衣衫,干干地笑道:“这酒还没喝痛快,就先不行乐了。” 另外一位姑娘道:“公子,这到了怡红楼,哪能不行乐呢?” 英宁正不知如何回答,只听到一声笑:“说得极是,既然到了这里,不和这些美人云雨一番,岂不是白来一趟?” 英宁望着夜君,如看到了救星,她逃脱出那些姑娘的魔爪,跑到夜君身旁,讨好地笑着:“你来得正好,不如你与两个美人好好享受,就算我请你的。” 夜君沉下脸色,冷哼了一声:“你背着我偷跑到这种地方,我还没和你算账。收拾烂摊子,你倒想起我来了。你自己惹得麻烦,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夜君摆明了不肯帮她,她一时也没了主意。那些姑娘们虎视眈眈地瞧着她,像是想把她吃了似的。 正犹豫间,那两个姑娘忽然身子一软,扑通倒在了地上。她的脖子忽然一凉,有人在她身后提起她的衣领。这样熟悉的感觉,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看来坏事真不能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她咬牙转身,仰起最是温和的笑容,对着钟吾期道:“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也是来找姑娘寻欢作乐的吗?” 钟吾期冷眼瞧着她,语气甚是阴沉:“你好大的胆子,谁准你私自到凡间来的?” “我……”英宁有错,自是知道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便低垂着眼眸,静候吾期的斥责。 “是我带她来的,和她无关,你不必这般冷厉地对她。”夜君在一旁幽幽地道。 钟吾期抬头看了一眼夜君,冰凉的嗓音让英宁打了个寒颤:“你又是哪个?” “在下夜君,天上来的。想必你便是英宁口中的鬼王钟吾期吧,幸会幸会。”夜君云淡风轻地道。 英宁笑着说道:“是,他是我天界的朋友,今日特意来探望我的。” 钟吾期又看了一眼夜君,那双绿色的眼眸,让他极是不爽快。他皱眉问道:“你是如何进了冥界,将她带到这种地方来的?” 夜君笑了笑,不以为意地道:“一些小小的障眼法罢了,实在不值一提。至于这种地方,我可没有带她来。” 英宁心中暗骂,她还以为夜君多仗义呢,这么快就将她卖了。她回到冥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早就听说吾期惩罚犯错的下属,最是冷酷无情,她今日也要体会一番了。 钟吾期冷哼一声,对夜君说道:“你既是天上来的,我给你几分薄面,今日我便不多做计较。倘若他日你再敢到冥界来,私带英宁下凡,我便不会饶了你。” 夜君勾起嘴角笑了一笑,倒没再说什么。钟吾期提着英宁,便从那楼上的窗子飞了出去。 第七十一章 残忍惩罚 http://.biquxs.info/

月明星稀,钟吾期走在前面,脸色倒没有在妓馆里那般难看。英宁心里开始还有些忐忑,直到到了冥界入口,有鬼差和他打招呼,他还仰起嘴角笑了笑。英宁顷刻放松了下来,想来应该没有多生气。 她笑盈盈地跟在钟吾期身后,嘴里开始絮叨:“你不要生气了,我私自去凡间却是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只是你是如何知道我在那里的?” 钟吾期神色不郁地看着她,真是没心没肺,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是生气,倒并不完全因为她私下凡间,而是竟去了那样腌臜污秽的地方。哪一个正经姑娘会去逛窑子,而她不仅去了,居然还左拥右抱。倘若他和那夜君都未及时赶到,她和那些姑娘还真就逍遥快活了。 他当时正在城里,眼瞧着她化成一个公子,洋洋得意地就进去了。他气得快要七窍生烟,施了法术偷偷潜进去,看到她对陪着她的两位姑娘,又抱又摸,真把自己当浪荡公子了。她被扒了衣服,神色才有些慌张,大概是怕被人发现自己是女儿身。 他忍不住要替她解围,没想到竟又来了一个衣冠楚楚的公子。两人似乎很是熟络,只是那人并没有要帮她的意思。看着她无计可施的模样,他叹口气施了点法术,将那两位姑娘放倒在地。 旁人做了坏事被逮到,都是十分恐惧的。她倒好,还与他问候,是不是也是来找姑娘的?他身边就她这么个姑娘,已经叫他头疼不已了,哪里还有心情找这里的姑娘? 钟吾期淡淡扫了她一眼,并不与她多言。只待到了冥界,定要好好罚一罚她,也好让她长些记性。 钟吾期不搭理英宁,她也不泄气,从腰上拽下酒葫芦递给他,笑得满面桃花:“吾期哥哥,这是凡间的好酒,叫做秋露白,据说从前只有皇宫里的贵人,才能喝到。是夜君花了一锭金子才买到的,实在难得,你尝一尝可好?” 吾期冷冷哼了一声,十分漠然地命令道:“你以后不许再喝酒,一个姑娘家,成日喝得醉醺醺的,像什么话。” 英宁“啊”了一声,小心道:“不能喝酒,日子岂不是更加难熬?何况我并没有醉醺醺的……嗝……”她话未说完,就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英宁呵呵笑了几声,以缓解尴尬的情绪。吾期瞥了她一眼,便自顾地往前走。他身高腿长,迈得步子也大。英宁无奈,只好使了点法术,才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钟吾期果然称得上君子,无论他是否生气,还是将英宁贴心送到她的房里。只是她刚踏入房门,吾期酒将门关上,并上了把锁。英宁在屋里听到吾期对门外的童子吩咐道:“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白英宁踏出房门半步,若有冥界之外的人前来探望,即刻赶出去。” 两位童子喏喏地说了声是,英宁却十分不满,在房里将门拍得震天响。她跟吾期求饶道:“我已经知错了,就免了罚吧,我保证以后决不再犯了。” 钟吾期凌厉地开口:“就算知错了,也要罚。若是每个人犯了错,嘴上再说上一句知错就免罚,那还定什么规矩?你且在房里闭门思过,并将冥界的规矩抄上一千遍,我就将你放出来。” 英宁愣住了,一千遍的规矩?那规矩厚厚的一本,得有数万字,她什么时候才能抄完?她愁眉苦脸地讨价还价道:“我愿意闭门思过,只是那规矩可否少抄些?一百遍如何?一百遍就足以让我铭记于心了。” 吾期冷笑了几声:“我改主意了,还是抄两千遍更加妥帖。” “一千遍,就一千遍,不要再加了。抄写两千遍,我的手要废掉了。”英宁无可奈何,听说钟吾期的惩罚最是冷酷,没想到连讨价还价都不能。如今她只能接受这处罚,到时候随便抄上一遍,再使点障眼法不久行了。她好歹是个神仙,还能让尿给憋死。 钟吾期临走前忽然又道:“不许使用法术,你要自己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抄写。倘若让我发现,你投机取巧,就再罚上一千遍。” 英宁彻底被打击,满目愁容地坐在凳子上。本来还想耍点小伎俩,钟吾期却完全知晓她的心理,看来只能认罚了。 头一日,英宁清晨便开始动手抄写,抄到了傍晚黄昏,也才只抄了十遍。她握着酸的发僵的手腕,长吁短叹,这样算算,她要抄上一百日,才能抄到一千遍。这还要夜以继日,马不停蹄地抄。要她关在房子里几个月,日日做这些,就算将来手不废掉,她人也要疯了。 又过了几日,她更加的烦躁,连十遍也抄不下去。她扔了笔,一边歇着,一边逗弄在桌子上翻跟斗的灵儿。灵儿倒是过得怡然自得,顿顿吃着肥嫩的肉虫子,吃饱了就窝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英宁怕它冻着,还为它修了一个鸟窝,里面铺着厚厚的棉絮和干草,简直让她羡慕。 这样的鸟生,实在是令人愉快。若是这样的话,她下辈子也托生成一个鸟儿好了,也不必这样的辛苦。 她夜里睡得极不安稳,连梦里都在奋笔疾书。好不容易抄了一千张,钟吾期竟然说不合格。她恼得在梦里哇哇大哭,也顾不上吾期那张英俊的脸,有多让她魂牵梦绕,直骂他是吸血鬼。 钟吾期抱着手臂,十分冷漠地瞧着她,幽幽开口:“谁让你胆大包天犯错,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作非为。你抄得全部不合格,再去抄一千遍……” 英宁嚎叫地从梦中惊醒,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好在梦都是假的,否则她真是活不下去了。 她从床上爬下来,穿好衣衫到桌子旁坐下。桌子上还摊着纸笔,她活动着手腕,正要提笔去写。忽然想起还未喂灵儿,那小东西晚一会喂,就会扑棱着翅膀嘎嘎乱叫,更会吵得她烦躁不安。她拿出那些肥嫩的肉虫,却猛然发现,灵儿竟不在鸟窝里。 她四处瞧了瞧,并没有灵儿的踪影。门窗都是好好的,它也飞不出去呀。英宁高声唤了几句灵儿,忽然听到有人说道:“我在这里。”听声音分明是在她的房里。 “谁?是谁在说话?”英宁手掌上聚起灵力,随时准备着出手。 “是我。”一个圆咕隆咚的,身着黑衣羽毛衣的男童,看起来没有多大年纪,掀开床上的帷帐,从上面下来。 英宁叫了一声:“哪里来的小妖,竟敢闯进我房里来,快些受死。”她挥掌劈向那男童,没想到他竟十分灵巧地就躲了过去。 她又要出招,男童长得肥嘟嘟的,动作却像风一样地飞到她眼前,对她眨了眨圆圆的眼睛。英宁啊呀一声,这眼神怎么这般熟悉,像是哪里见过似的。 男童踮起脚尖,头枕在她肩上拱了拱,啊呀,这动作也熟悉是为那般? 男童见她一副迷茫的模样,撅撅红润的嘴唇,细声细气地说道:“我是灵儿啊。” 英宁瞪大了眼睛,一脚将那男童踹了出去,别以为是个小孩子,她就不忍动手了。她厉声喝道:“简直胡说八道,灵儿是鸟,你是个什么东西?” 男童从地上爬起来,唉了一声,伸出双臂转了几圈,瞬间便化成了巫灵鸟的模样。扑腾着翅膀围着英宁转了几圈,嘴里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是在说,你看我没骗你吧。 过了一会,巫灵鸟又化成人形,眨巴着眼睛对目瞪口呆的英宁道:“这下你总该信我了。” 英宁终于回了神,她十分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化成人形的?还有你为何从我的床上下来,我刚醒来是可没看见你。” 灵儿抖了抖胳膊,仿似从前总时不时抖翅膀的模样。他道:“我也不知为何会化成人形,想必是主人将我照顾得太好了吧。至于我为何会在主人的床上,是我昨夜觉得身体不适,便飞到了主人身边。主人醒来时,我还未变成人,所以主人一时没有察觉。” 一些动植物吸取天地之精华,化成人形本就是常见的。如果仙子红绫,黑色灵石夜君。她刚才也是一时不妨,才吃了一惊。仔细看看,灵儿人的模样,和鸟儿还是有几分相像的。红色的嘴唇,黑色羽毛外衣,就连声音也和鸟儿一样的婉转。 对于灵儿化成人,她多少有些不适应。她一边抄写,时不时还要抬起头看一眼灵儿。他正拿着点心吃得欢快,说来也让人费解,怎么变成了人以后,以前最爱吃的肉虫子却连碰都不碰。虽然外形成了人,但骨子里怎么也还是只鸟吧,就变成人这么一会,竟全是人的习性了。 早知如此,她前些日子也不用费心,到处给他找虫子了。那虫子生活环境阴暗潮湿,每次她回来都弄得一身泥泞。 灵儿吃饱喝足,便趴在桌子上几欲昏昏欲睡。英宁甩着酸痛的手,忽然灵光一现:“灵儿,你可会写字?” 灵儿睁开朦胧的眼睛,摇着圆圆的脑袋道:“不会。” 英宁惋惜地叹气,却听到灵儿又说:“不过我的记性是极好的,随便看上一眼,便能很快学会。” 英宁眼神一亮,欢喜地道:“那你快些过来瞧瞧。” 灵儿慢悠悠地起身,晃着胖胖的肚子走到英宁身边,随意扫了几眼,提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了几句。英宁看了甚是满意,灵儿学得快,写得也快,就连字形都是仿照她写的。纵使她自己瞧着,也分辨不清楚,这么多遍,想必吾期也辨别不出来吧。 英宁翘着脚躺在床上,对着灵儿说道:“小家伙,我近些日子实在太辛苦,就劳烦你替我几日。等我什么时候出去了,一定到凡间给你寻些好吃的。” 灵儿眯着圆圆的眼睛笑道:“主人说话可要算数。” “那是自然的,凡间的吃食可比冥界的好太多了。”英宁夸赞道。 灵儿听得越发来劲,抄写得更加殷勤。英宁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缓缓进入梦乡,一千遍规矩,有了灵儿的协助,指日可待了。 第七十二章 惩罚结束 http://.biquxs.info/

英宁托着脸颊看着钟吾期,他正拿着她抄的厚厚的一叠纸,一页一页地仔细翻过。英宁闭门思过已经月余,这么久都不曾与钟吾期见面,她还觉得有些想念。他专注认真的模样,真叫人迷恋。 吾期几乎是面无表情地看完,他将手里的纸张放下,手指在桌子上吧嗒敲了几下,抬眼看着英宁。他的眼神平静无波,英宁心中却开始七上八下,莫非是看出什么破绽来了?灵儿抄写的那部分,她全能检查过,和她写的几乎一模一样。 钟吾期缓缓地开口问:“这都是你一人抄写的?” 英宁揣摩着他的语气,想来就算他有所怀疑,应该也没有什么凭证。她自是要咬紧了牙关,怎么也不能招供。她伸出葱白似的手指,在吾期眼前晃一晃,满是委屈地道:“自然是我一人写的,你瞧瞧我的手,都起了茧子了。” 吾期真细细地去看看她的手,又细又白,右手中指上,确实有薄茧痕迹。那又如何,只能证明她确实抄了的。他淡淡地笑笑,又问道:“没有使用法术?或者你找了什么帮手。” 英宁举起三根手指,发誓道:“天地良心,我绝没有使用一点法术。至于帮手,你看看这屋里哪有帮手。除了我,还有一只巫灵鸟,连个活物都没有。” 钟吾期转头看了看那只正趴在窝里睡得香甜的鸟儿,他的眼神忽然微变,伸出一根食指,按在灵儿的额头。英宁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就看见灵儿倏地睁开眼睛,叽喳叫了几声,便滚落在地上,片刻就化成了人形。灵儿大约还未睡醒,被惊得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看吾期,又看看英宁。 英宁先发制人,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佯装吃惊道:“灵儿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你竟不知道吗?”吾期见她眼睛无辜得如孩童一般,只是她的演技还不够纯熟,过于夸张,他竟也没忍心拆穿。 “我怎么会知道,他每日都是只鸟儿的模样,怎么会忽然变成了人形呢?”她的语气诚恳,吾期几乎就要说服自己去相信她的说辞。 英宁也一度以为吾期信了,只是灵儿到底是不谙世事的鸟儿,对人情世故还不是很灵光,也无法了解什么是善意的谎言。总之英宁觉得她撒谎,并非恶意的,那就只能是善意的。灵儿却不管这些,张嘴就道:“主人,我早就化成人形了,你不是知道的么?我还帮你……” 未等灵儿将话说完,她上前就捂住了他的嘴,干干地冲吾期笑着说:“他胡说八道的,分明是今日才化成人的,我也并不知晓。” 吾期沉下脸,起身理了理衣袍的下摆,声音无情绪地道:“既然你并未完成惩罚,将灵儿抄写的全部挑拣出来,剩下的你还是自己完成吧。你倘若还这样投机,我就真再给你加上一千遍。” 吾期抬腿要走,英宁忽然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委委屈屈地道:“我已经抄了不少了,能不能就算过了。我已经被关在房里一个月,手都快要废掉了,我实在忍受不住。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放了我吧。”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里蒙上丝丝雾气,似有秋水流转,清澈透明,纯真的不含任何杂质。吾期似乎陷入到她纯粹的眼眸里,内心有一个角落,软成一团。 吾期心里叹气,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有惹人生气的本事,也有让人心软的本事。他抬抬脚,却被她抱得紧紧的,吾期终是无奈道:“你先放手。” “你先答应不关我,我就放手。”英宁仰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钟吾期闭了闭眼睛,点点头道:“我答应你就是了,地上凉,你快些起来。” 英宁欢呼雀跃地站了起来,抱着吾期的手臂,软着嗓子说道:“我就知道,吾期哥哥最好了。” 吾期虽甚是无奈,却任由她胡作非为,被她晃得快要散架了,他也并不出口制止。连门口站着的童子,都十分诧异,鬼王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说话了?他们也不禁感叹,怪只怪自己没有生个好皮相,否则犯了错,也这么撒娇求饶,该有多么舒爽啊。 吾期叫英宁冷静下来,看了一眼还处在一片混沌当中的灵儿,又道:“既然灵儿已成人形,便不好继续住在你房里。一会我叫人给他在你附近收拾个房子出来,收拾收拾就搬出去吧。” 灵儿终于清醒了过来,摇着脑袋道:“我不要离开主人。” 英宁好歹养了灵儿这么些日子,心中也是不舍:“不搬不行吗?他夜里化成鸟儿,就睡在这桌子上,完全不占地方。” “不行,他已化成人,就算是鸟儿的模样,也有了人的思想。他与你男女有别,住在一起实在不方便。”吾期严词拒绝道。 英宁吃了一惊,她在夜里就寝的时候,可是完全不会背着灵儿的,有时候还会当着他的面换衣服。她真的只是当他是一直鸟,她看向灵儿道:“不会吧,那我换衣服的时候,你不是全都看光了。” 灵儿肥嘟嘟的脸庞一红,直红到脖子里去,他低着头嘿嘿笑了几声。英宁懊恼地瞪着灵儿,吾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拎着灵儿的脖子就走出房门,嘴里厉声道:“现在就搬走,一刻不得耽误。” “主人救我……”门外响起灵儿凄惨的呼叫声,英宁坐在凳子上无动于衷。灵儿这小色鬼,看他羞涩的模样,不知道看去了多少呢?被吾期吓唬吓唬也好,省得他以后变成只色鸟。 英宁恢复了自由身,她还是日日见不到钟吾期。问到一些鬼差,也只说他有公事要办。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么多事要做,想见他一面都这样艰难。 她依然每日四处晃,又晃到了与阿茶见面的地方。那棵树似乎又长大了一些,鬼魅般的枝桠铺散开来,似乎快要遮盖整个冥界上空。 树下没有人,树上也没有巫灵鸟。英宁绕着粗壮的树干转了一圈,也没什么有趣的地方。她正要走,便听到有人喊道:“仙子来了,也不多坐一会吗?” 英宁转身,身后正站着阿茶,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上面绣着不知名的花,张牙舞爪的,看了让人无法欢喜。他今日的装扮,不知为何,英宁觉得有些不同。似乎并不想寻常鬼差的打扮,倒是有几分尊贵。 “阿茶,我们好像有些日子不见了。”英宁同他打招呼。 阿茶走到树下,抚着粗糙的树干道:“是有些日子不见了,我和仙子曾有约定,我倒是常常来,只是不曾见仙子的身影。我一度以为仙子可能是个我玩笑罢了,或者仙子根本就没将我放在心上。” 英宁尴尬地笑笑:“并不是我在说笑,也不是未将你放在心上。我只是……”她支吾了几声,到底是不怎么光彩,她放轻了声音接着说道:“我前些日子犯了错,被人给罚紧闭一个月,所以才没有来这里,与你会面。我确实不是有心的,还请阿茶不要见怪。” 阿茶轻轻笑了笑,看着她道:“这么美丽的仙子,竟还有人忍心惩罚你吗?想必一定是铁面无情的鬼王吧,只有他才不懂得什么是怜香惜玉。” 英宁摇摇头,开始她确实觉得钟吾期有些不近人情。只不过后来她投机取巧,撒谎骗人,他也并未多做苛责。她耍赖般地软声求饶,他便真的放了她。英宁替吾期辩解:“他很好,一切是我自己的错。” 阿茶望着她,眼神闪过不知名的情绪。他轻声问道:“仙子犯了什么错,要被关禁闭这么久?这才冥界里,可实在少有。” 英宁眼瞅四下无人,走得离阿茶近了些,小声说道:“我私自去了凡间,吾期哥哥在妓馆逮到我,他便生气了,所以就罚了我。是我的错,他怎么罚我都是应该的。” 阿茶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妓馆?你怎么会去哪里?” 英宁兴致起,眉宇间尽是兴奋:“你也知道妓馆是不是?我只是好奇罢了,他们都不肯带我去,我只好自己偷偷去了。没想到还被逮个正着,实在是运气不好。” 阿茶略微点点头,笑了一声,语气轻柔地道:“妓馆,那可是个好地方,男人向往的天堂啊。” “你也这么认为?逍遥君曾经告诉我,世间男人最喜欢那里,可以让人醉生梦死,去往极乐世界。我去了,也觉得甚好。只是吾期和夜君都说那里不好,烟花之地,腌臜晦气,也不喜欢我去。” “夜君又是谁?”阿茶疑惑问。 英宁沉吟片刻,她似乎还从未向阿茶提过夜君。她开口道:“夜君是我天界的好友,他本是青园的一颗灵石,后得道成仙,化成人形。在天界,除了玄女姑姑,便是他和红绫对我最好了。” “夜君……夜君,好名字,听起来就觉得十分不凡。”阿茶嘴里翻来覆去将夜君的名字念了数遍,似乎有着什么不同的情愫。 英宁倒并未想那么多,她也一直觉得夜君不是池中物。凭他的高贵清雅的气质,能上天入地的修为,早晚会有一番成就。也许他还需要一个契机,只是还未到罢了。 第七十三章 不再孤独 http://.biquxs.info/

英宁与阿茶说了许久的夜君,阿茶也似乎对夜君十分感兴趣。阿茶闲适地坐着,倚在树干上,手指上捻着一片叶子。英宁心中纳闷,这树明明没有叶子,怎么这树下竟有许多落叶? 阿茶来来回回地搓着那树叶,几乎快搓出了火星子。英宁问道:“这树叶是哪里来的?” 阿茶终于停下手指,将那叶子又翻来覆去地瞧上几遍,幽幽道:“这树叫做幽思树,原来也是生叶子的。数千年前,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掉光了叶子。从此便成了这番光怪陆离的模样,无论使什么样的法子,都再不能恢复到从前。” 英宁也捡起一片,细细地观察:“这些叶子不会是那时候落下的吧?可为何就像刚落下的一样,难道这么些年,都不会腐烂吗?” 阿茶哈哈笑了几声,随手将他手里的树叶抛向空中,那片叶子翻滚了几圈,便化为乌有。他拍拍手上的泥土,说道:“我叫它有它便有,我叫它无它便无。” 英宁惊叹道:“你的法术这样厉害吗?我可不会这些,想当初我在玄女宫里,折的花养在房里,早早就凋落了。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本事,那花儿可不是会常开不败吗?” “只是一些不太入流的法术而已,并没有什么。你若想学,我改日教你好了。”阿茶慢悠悠地说道。 “那自然是好的,你不会骗我吧?”英宁看着他,认真至极地问。 阿茶微微一笑,和煦地开口:“怎么会?你这般不信任我,好似我曾经骗过你似的。” 阿茶刚说完,英宁就接口道:“你当然骗过我。” “哦?我哪里骗你了,说来听听。”他们也不过见了这两次面,他可不觉得哪里有骗过她。 英宁开始控诉:“你上次告诉我,巫灵鸟通晓天文地理,还十分慷慨地将鸟儿送给了我。” 阿茶眼眸里有着温润的光芒,他看着英宁问:“我确实说过,可这是事实,怎么就叫做骗你了呢?” “吾期告诉我,巫灵鸟通晓天文地理,只是一些没有一句的传说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害得我还得到处给它找虫子,日夜好生伺候着。我伺候自己都没这样尽心过,结果养成了一只大肥鸟,还什么都不懂。整日就知道吃喝拉撒睡,现在居然还化成了人,依然什么都不懂,我还是得尽心照顾着。你分明是在坑我,你也是觉得养两只太费劲,才找了我这么个傻子,急急地脱手。” 英宁的血泪控诉,引来阿茶的一阵笑。他笑得甚是开怀,笑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终于笑完,神色恢复了一片淡然,他轻声开口:“那只巫灵鸟先前并不这样,大概是你要娇惯与它,它才会那般……那般单纯。”阿茶其实是想说,才会那般愚蠢。他养的巫灵鸟可不是这样,聪明伶俐,再过些时日,就可以为他独当一面了。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养得出什么样的鸟儿。 若是换做前些日子,她说不定真就给阿茶还回来。只不过灵儿已成人,也算帮了她的忙,虽然最后还是被吾期拆穿。毕竟相处了这么多时日,她和灵儿还是有些感情的。 又坐了半日,阿茶闭目养神。英宁以为他睡着了,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阿茶忽然开口:“你若是觉得烦了,就自行回去吧。想见我了,还是老日子,我在这里等你。” 英宁也觉得时辰已经不早了,便起身告辞。临走前,阿茶在她背后又说:“你的那位朋友,我听你说觉得甚好,有时间带他过来,我们认识一下。” 英宁转过身,笑着说道:“我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她犹豫了一下,阿茶蹙眉问道:“只是什么?” 英宁答道:“只是吾期不准他到冥界来,因为他私自带我去凡间,吾期特别生气。你又不如吾期的品阶高,这件事想来不能成行。” 阿茶勾起嘴角笑笑,十分有把握地道:“你只管带他来便可,其余的不用你操心。” “吾期不会生气吗?他生起气来还是很可怕的,我可不想再被罚了。”英宁想起被关的一个月,她还心有余悸,毕竟对于她这种没有自由,毋宁死的人,实在是很残酷的惩罚了。 “你且放心去做,我自不会让你在受罚。”阿茶完全笃定的样子,英宁狐疑地瞧着他,半信半疑地问:“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鬼差吗?怎么觉得你说话这样有底气呢?” 英宁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阿茶说话掷地有声,连鬼王也不怕,与他相处也觉得他见识多,气质高雅。在冥界里这样出众的人,想来只有那一位了。只是这只是英宁心中的推测,也做不得准,也许阿茶的人缘好,吾期也愿给他几分面子也未可知。 英宁终于答应,又与阿茶告别一次。走了没多远,就看见钟吾期抱着手臂,倚在一面墙上。 英宁欢喜地朝他跑过去,伸出手攥住他的衣袖,问道:“你何时回来的?你每日都有公事,到底是是做什么?能不能带上我,我在这里待着真的事很无聊。” 吾期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指,紧紧握着他袍袖的一角,他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习惯,她不自觉就攥他衣袖的毛病。从前觉得不妥当,如今觉得甚是安心。 “你去哪里了?”钟吾期并不接她的话,而是开口反问。 “哦,我去那棵好大好怪的树那里了,阿茶说那树叫幽思树。只有树枝,无花无叶,甚是奇怪。”英宁抬起下巴,瞧着他好看的眼眸说道。 吾期瞧着她手舞足蹈地区描述那棵树,表情丰富,眼神灵动,心情也不自觉的轻快了起来。他伸出手拂了她飘在额头的发丝,柔声问道:“可见了什么人?” “就是阿茶啊,他也很奇怪,说话的语气觉得他品阶不低,可他自述只是普通的鬼差。你管了这么多鬼差,可知道他是谁?”英宁觉得自己似乎问过吾期这个问题,他答的也含糊。 钟吾期沉吟片刻,不知道神荼为何不肯告知英宁自己的真是身份。他自然也不能多嘴,只好答道:“并不十分了解,但也不是坏人。” 英宁点点头道:“倒也看得出来,我和他相处起来还算愉快,他好歹也是送过我一只巫灵鸟的。虽然总觉得他送我鸟儿的目的并不单纯,他可能是怕灵儿那厮砸到他手里吧,才让我稀里糊涂地给收了。” 英宁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把阿茶想要见夜君的事情,告诉吾期。只是在妓馆的时候,她隐约觉得吾期和夜君并不太对付,当初罚她的时候,也是明确说过,不准夜君再来冥界。如今阿茶说自己又办法,她就不多嘴了,免得惹出了什么是非。 吾期送英宁回房,她自是十分欢欣,这样安静的独处时光,并不常有。很快就到了房门口,英宁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路程又太短。 英宁开了门,绞着手指站在门口不肯进去。想要说些什么,又忽然觉得羞涩。吾期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问道:“我从前到你房里,总闻着一股奇异又好闻的香,可是你在房里焚了什么香?” 英宁眼睛一亮,可算有了留他下来的借口。她攥住他的衣袖,将他拉进房里。从梳妆台的匣子里拿出一个白瓷的罐子,献宝似的打开给吾期看。 她用小勺子舀出一点香粉,送到吾期的鼻尖。吾期轻轻嗅了嗅,一股子清淡那点花香扑鼻而来。正是他每次过来就闻到的,大概熏得久了,英宁的身上上也总有着似有若无的清香,闻着让人陶醉。 “这香叫做醉花间,是用许多花瓣研磨调制成的。这香只有我在用,我送你一些,这世间便只有你我二人用了。”英宁眯着眼睛笑,想想以后这香就独属于他们二人,心情不免有些激动。 吾期心思一动,笑了笑说道:“你舍得便好。醉花间倒真是个好名字,我不知你竟还有这样的手艺。” “我以前倒是不会的,这香是夜君教的如何调制的。”英宁随口说道。 兴许是听见夜君的名字,吾期瞬间沉了脸色,手里握着的小勺子也丢进了那瓷罐里。英宁见他脸色不对,慌忙开口解释道:“确实是夜君教我调香的本事,只是这香是经过我改制的,我在里面多加了梨花,便和夜君的香的味道极是不同。况且他也是不爱熏香的,你可莫要胡乱生气。” 吾期敛着神色,眉宇间依然有几分不快。英宁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夜君?” 吾期抬眼瞧着她,冷冷清清地反问:“你觉得呢?”他当然不喜欢夜君,带她私自下凡,还带去那种地方。长得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看人是却透着一股算计,尤其是那双妖艳的绿色的眸子,令人心生不悦,他要是喜欢了才怪。 英宁叹了口气,柔弱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的手,道:“他是我的朋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稍稍喜欢他一下。”吾期的脸色又难看几分,英宁无奈改口:“不喜欢也不要紧,不要与他为敌就好。” 吾期反握住英宁的手,纤细白嫩,柔若无骨。握在手心里凉凉的,似是握着一块洁白无瑕的玉。他什么时候动了心的,是在妓馆捉到她时,她仰起好看的眉眼,不知死活地问他:“你也是来找姑娘的吗?”抑或是他罚她抄写一千遍规矩,她让灵儿做帮手,还对他撒谎,最后被他拆穿,却抱着他的腿哭闹时。或者是她吃醉了酒,窝在他的怀里,对他又咬又舔,做着美梦时。大概还要早一些,他们初次见面,她痴痴地望着他,娇声问:“公子是找我吗?” 她如夏日里皎洁的白月光,轻柔的凉风,肆无忌惮地闯进他的心扉,从此他觉得他不再那样孤独了。 第七十四章 快活滋味 http://.biquxs.info/

英宁将醉花间舀出一些,仔细装到另一个小瓶子里。又用帕子裹好,递给吾期,柔声道:“我余下的香也不多了,只能先给你这么点。等我以后调制好,我再送你一些。” 吾期接过那小小的一瓶,外面裹着的帕子,是丝绸的质地,柔软光滑。上面还有淡淡的馨香,仿似就是那醉花间的味道。他装进怀里,笑了一笑问道:“真如你所说,这香只有你我二人才有的吗?” “你不信我?”英宁咬唇,吾期的质疑,让她心里生出些许不快。 吾期只是和她玩笑罢了,不知怎么就生气了。他慌忙解释:“没有,我怎会不信你,逗你玩而已,怎么当真了?” 英宁又忽然欢喜起来,嗔怪道:“我不喜欢你开这样的玩笑。” 吾期温和地笑笑,抚了抚她的脸颊道:“你既然不喜欢,我不再说就是了。” 过了一会他又道:“我最近有许多事要忙,无暇顾及你。你觉得烦了就去找孟婆,抑或是子陵玩。不要四处乱跑,也不许胡乱说话。” “我知道了。”英宁垂下眼睛嘟囔,手指绞在一起,“这样的话,你都说过许多回了。” 吾期并不怕其他,只是冥王在她面前并不露真面目,不知道到底是何故?倘若她在神荼面前口无遮拦,说错了什么话,再惹到神荼。若换做旁人,他还能有所压制。可是神荼的地位在那里,他倒是恐怕会无法护她周全。 “我是为你好,你记住我的话便是。”吾期语重心长,极是耐心地说道。 英宁哀哀地叹气:“孟婆总是很忙,我也不好日日去打搅。至于子陵那家伙,脾气坏得很,我每次一到他那里,总是将我当贼一样防着。我不就是那次差点折了他的花吗?我已经道歉了,还是不依不饶的。” “子陵只是珍惜他的花,你去了离那彼岸花远一些不就好了。他与你年纪相仿,你们应该能玩到一起的。”吾期继续好心规劝。 英宁嘴巴一撅,那子陵次次摆脸色给她看,她才不要上赶着,热恋贴冷屁股呢。“我不要,你出去做事,带上我不好吗?我还能做你的帮手,天天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心里都快成阴暗的了。” 吾期握住她的手,温声软语地哄道:“你再忍忍,等我完成了冥王交代的任务,便带你去凡间玩,吃你最喜欢吃的馄饨,还有酥得掉渣的芝麻烧饼。” 英宁终于仰起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能再喝上一壶秋露白吗?只是那酒贵的很,想当初花了一锭金子呢。” 吾期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假意生气道:“真是个小酒鬼,天上的仙女都似你这般,嗜酒如命吗?” 英宁调皮地眨下眼睛,歪着头想了一会道:“好像并没有,姑姑也总说我爱贪杯,早晚会饮酒闯祸。”说完她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了一声:“啊,也不是,红绫也是个爱饮酒的,比我还能喝。” “红绫是谁?”吾期倒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英宁笑着说道:“红绫是个果仙子,至于是什么果?也许是桃子,或者是梨子,是樱桃也说不定。她总爱穿一身红衣,在青园种花草树木,极有心得。另外,她酿的果酒,简直不能更棒,又甜又香。”她大概许久没有喝过红绫酿的酒,一边说着,口水从嘴角都要溢出来了。 吾期伸出手指,替她抹掉嘴角的水渍,笑得十分无奈:“竟这样好喝吗?” 英宁害羞地伸出舌尖,舔了舔红润的嘴角,脸上布满了片片红晕。粉红色的小舌,给了吾期最致命的诱惑。他心痒难耐,一个没忍住,便低头吻了上去。 含住她粉嫩的舌尖,轻轻地吮吸她嘴里的甘甜。她身体里少女的馨香,伴着醉花间的花香,吾期只觉得醉了,像是喝了几坛上好的女儿红。他将她紧紧箍进怀里,一手揽着她柔软的腰,一手盖在她后脑勺,嘴唇辗转厮磨,这样的滋味让他仿佛飞到了九天云霄外,痛快至极。 只是英宁从未有这样的体验,瞪大了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吾期。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下一片阴影,脸上的表情她不是很懂。但看得出来,他很快活。 她也觉得两片嘴唇贴在一起,这样的感觉又美好,又让人酥软,她也是快活的。她的呼吸变得不畅快,浑身都变得软趴趴的,她只好揪着吾期胸前的衣服,好让身体保持着足够的定力。其实若不是吾期将她抱得紧紧的,她兴许早就跌到在地上。 她大概明白这也许就是逍遥君曾说的,男女之间最快乐的事。是的,她现在觉得很是快乐,心里涌起的那股甜蜜,快要从嘴巴里溢了出来。她学着吾期,勾住他的舌头,轻轻的吮,慢慢的吸。她感觉一瞬间,天在旋,地在转。这世间仿佛已无一物,只余了他们二人。 英宁对这样的事情并不熟悉,迷乱中咬了吾期的嘴唇,他似痛苦,又似欢愉地哼了一声,便放了英宁,将她推开一些。他弯下身子,喘着粗气,缓了半日才蹙眉道:“抱歉,我不该这样心急。只是……”他到底没有说出口,她太美好了,美好得让他几乎把持不住自己。他从未有这样冲动的时刻,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亵渎她。她干净地没有任何瑕疵,像一块纯净无暇的白玉。 英宁红了脸,不,还有身体,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一把火,快要将她燃烧殆尽。她低垂着眼眸,不敢看钟吾期,她小声问道:“这就是巫山云雨的滋味?” 吾期摇摇头,像是捧着绝世珍宝般,捧着她的双手道:“不是。” 英宁更是迷茫,虚心问道:“云雨难道不是男女之间最快乐的事?” 吾期望着她天真求知的眼眸,轻轻叹气:“你刚才是快乐的吗?” “是,你不快乐吗?”英宁十分痛快地答。 吾期勾勾嘴角,笑得温柔和煦:“我亦是快乐的,只是还不是最快乐的,巫山云雨,男女?交?合,共赴极乐。” “如何才算共赴极乐,我以为刚才已经是极乐世界了。”英宁说完,脑子里忽然灵光乍现。她曾见过徐梓山那厮与她的新婚妻子,共赴云雨之欢,是要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的。就像修仙练功一般,各种不同的招式动作,大概这样才能成行。 想及此,她便拉了吾期的手,直奔窗前,正要去剥他的衣服。却被吾期一把抓住手,“你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云雨一番,我不曾感受那样的滋味,好奇得很。不如今日你就叫我尝一尝,免得逍遥君总小瞧了我。”英宁没羞没臊地说道,仿佛觉得那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 吾期却是十分无奈,这样的事情解释是不通的,只有经历过,才能彻底明白其中滋味。只是他又不能此刻就动她,她太单纯,总要等她再长大一些。 英宁见他似是很为难,便送开了手道:“你若是不肯也无妨,我找别人试一试也是可以的。” 她惊天动地的言论,将他骇了一跳。他沉下脸色,拉住她的手,凌厉地道:“我不许你找别人试。” “这又是为何?你不肯,总有人愿意。”英宁不解地说。 吾期缓了神色,极具耐心地解释:“这样的事,只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做。” “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喜欢的人有很多,还是能挑上几个的。”英宁大言不惭,心里已经开始在默默筛选了,夜君要算一个,逍遥君那个风流鬼还是算了…… 看着她默默的掰手指,吾期眼睛里生出怒火来,狠厉地瞪着她,掐紧她的肩膀道:“你不许和任何人试,只许与我,你可明白?” 英宁被吾期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住了,呆了一呆,肩膀上的痛楚让她回过神。她惶惶然开口:“好疼……” 吾期咬牙松开了手,良久才有些痛楚地说道:“你可记得我的话了?” 英宁点头,看着他的脸色小心抚了抚肩膀,那里还一阵酸疼,也不知怎么动了这样大的气,是要将自己的骨头捏碎才痛快吗? 吾期伸手抱住英宁,柔和了嗓音道:“宁儿,我的好姑娘,你听我的话好不好?” 英宁窝在他怀里,心里的甜蜜又涌了上来,她道:“我听你的话,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胡乱生气。” 吾期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贴心揉了揉她的肩膀:“我弄疼你了是不是?是我不好,只是你以后不要再说,和被人云雨的话了。我是真的会生气。” “你说可以和喜欢的人做这件事。”一直这样单纯可怎么是好,吾期内心开始忐忑不安,什么时候若趁自己不备,被人骗了可还行? “你喜欢的其他人,可与喜欢我是一样的?”吾期谆谆善诱,一定要让她明白这种事,不是随便和什么人就能做的。 英宁仔细思考了一阵,摇摇头道:“并不一样,我喜欢你,常常会思念你,梦里也会看见你。吃饭的时候觉得饭菜就是你,喝水的时候觉得水也是你,风儿是你,下雨也是你。睁开眼睛是你,闭上眼睛也是你。我想时时刻刻看到你,看到你就觉得心生欢喜。觉得这冥界的天也不再暗了,日子也没那么无趣了,仿佛我就是因你而生的。” 吾期仰起嘴角,笑得甚是开怀,他的单纯仙女姑娘,说起情话来,还真是让人难以招架。他捏捏她肉肉的脸庞,轻声说道:“你总该明白,该和谁共赴巫山云雨了吧。” “那你为何不肯?”英宁好奇问道。 “时机未到,你是个好姑娘,这样的事不要总挂在嘴边上,会被人笑话的。”吾期语重心长地教导她,他恍惚觉得收了个闺女在手里。 英宁一知半解地点点头,当然她也不会放弃那样的想法。吾期说归说他的,她可是要想法子将他推到,人大概都是这样,越得不到就越想要。越轻松得到,反而不懂得珍惜。 第七十五章 关于魔族 http://.biquxs.info/

神荼*地倚在坐榻上,听着钟吾期近日来调查的结果。 “我在魔族曾经活动的地界查探,并没有发现有任何魔族的踪迹。”钟吾期对魔族的了解甚少,当年他随父亲在灵山修道,不曾参与到那场与魔族的战争里,只知道几千年前被灭族,无一生还。 神荼思考了片刻,幽幽说道:“这样甚好,当年魔族野心勃勃,想要一统三界,做三界的霸主。他们在三界肆意妄为,惹得多少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天帝为拯救苍生,联合冥界一同灭了魔族。三界才能有这么多年的太平盛世,所以魔族稍有出现的迹象,我们就要将他们灭之而后快,以免再出现当年生灵涂炭的境况。” 钟吾期如实说道:“目前并未发现有何不妥,我会继续追踪下去,倘若发现魔族的踪迹,一定会早些禀明大人。” 神荼掀开帷帐走了出来,一身黑色长衫,脸上带着闪着银光的面具。他背着手,上下瞧了瞧吾期,看到他嘴角的一点伤痕,眼睛里有阴冷的光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他垂眸笑了笑问:“你可听过夜君这个名字?” 吾期愣了一下,心中纳闷冥王怎么会知道夜君?他轻轻答:“见过一面,有些印象。” 神荼似乎极敢兴趣,回身望着吾期问:“哦?那人长相如何?可有什么不同常人之处?” 吾期仔细回忆了片刻,皮相倒是无可挑剔,唯一有不同常人之处的大概是他的那双眼眸。笑起来看着温和淡然,其实里面透着股冰冷。他蹙了蹙眉尖,回道:“长相温润如玉,三界之中惊为天人。不同的地方是,有着一双绿色的眼眸,我从未见过谁拥有过那样一副碧绿通透的眼睛。” 神荼闻言,沉思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他说道:“听起来倒是十分有趣,我也未曾见过,还真是十分好奇。据说他和英宁仙子是朋友,说不定以后还能见上一面。” “冥王大人怎会知道他们是朋友?”吾期奇怪地问。 神荼又是淡然一笑:“他那时不是常来吗?自以为躲过了鬼差的防护,可真当我们冥界的大门是纸糊的。” 吾期更是好奇,又问:“那为何不擒了他?让他在冥界里来去自如,岂不是失了冥界的体面。” 神荼迈着闲散的步伐,在原处踱步,他不以为然地说道:“天上来的,又是玄女后人的朋友,总要给几分薄面,撕破了脸对谁都没好处。” 是有几分道理,吾期还一度以为这夜君神通广大,一个外人竟能躲避冥界的重重防护。现在想来,也不过如此。 吾期拱手问道:“他以后若是再来,该如何处置?” 神荼悠然道:“他来便来吧,只要不给冥界添乱,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还是要找人盯着他,免得他真的有什么歪心思。” 吾期还未应声,神荼又说道:“你继续追查魔族的踪迹,不要放过任何他们可能出现的地方。” 吾期说了声是,神荼便冲他摆摆手,让他自行下去。 神荼进了帷帐,半躺在坐榻上,有小童送了茶水进来。绿茶的清香,让他有一瞬间的怔忪。他记忆中的那人也是爱喝绿茶的,最喜欢在阳光的午后,沏上一壶茶,搬上一把躺椅,躲在竹林里喝茶听风,憧憬未来。 她最是天真活泼,是师父最疼爱的小师妹。她那时总是眨着无辜的眼睛问他:“神荼师兄,你说我日后是去天上做个神仙,还是去冥界当个鬼差?听说冥界暗无天日,大概不太适合我,我觉得还是做神仙好,世间的人都说,神仙最是逍遥快活。” 神荼捏了捏她的鼻尖,说道:“青鱼,你还是先将功夫练好,才是最要紧的,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灵力,天界恐怕不肯收呢。” 彼时青鱼还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仰着尖尖的下巴道:“师父说我不是修仙的料,再说我是一条鱼嘛,能练出什么高超的功夫来。” 神荼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但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她年纪小,又得师父宠爱呢。 只是他也从未想过,青鱼有一天会爱上魔族的魔王凌霄。她叛了师门,不顾一切地嫁给凌霄。她站在了光明与正义的对立面,从前她不爱练功,喜欢偷懒贪吃。可为了助凌霄统治三界,不惜拿起武器与她曾经的同门对抗。 犹记得师父痛心疾首地骂她,被蒙了心智,善恶不分,邪不胜正,她早晚会为当时的选择后悔。 那时青鱼的眼神中早没有了纯真,只剩下无边的欲望与邪恶。她握着神荼亲手为她打制的长生剑,厉声说道:“你们快些投降,我看在曾经同门的面上,还可饶你们一命。” 青鱼不知和凌霄一同修炼了何种邪恶的法术,出手便要致人死地。曾经手把手教她功夫的师父,也被她打成重伤。她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师父,冷笑了几声道:“你也教过我几年功夫,今日我便放你一马,倘若你能活下来,就算你运气好。倘若你因此而丢了性命,也莫怪我毒辣。谁让你不肯协助与我夫君呢?” 神荼心中苦痛至极,他最疼爱的小师妹怎会变成这样冷血的模样。他紧紧盯着青鱼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青鱼,不管怎样,我们都从未害过你,你这样心狠,当真不会后悔吗?” 青鱼哈哈冷笑了几声,十分干脆地答:“不悔,与我夫君为敌,便是与我为敌。” 神荼哀声叹气,爱情竟会让人面目全非。 他与青鱼一同长大,本也会有个好前程,无论冥界或者天界,都能得到一个令人尊崇的地位。为何却爱上了那样一个魔王呢,连将她养大的师父都不放过,她还能放的过谁呢? 再见她时,魔族已经陷入绝境,只剩下苟延残喘了。天帝下了旨意,宁可错杀,不得放过,魔族的族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那几日,魔界变成了人间炼狱。冲天的火光里,到处是惨厉的尖叫。生在魔族便是错误,只能落得这样的下场。 青鱼怀着凌霄的孩子,凌霄身上只剩下这点可怜的希望。他为了护青鱼周全,一个人抵挡数万的天兵天将,到底是被二郎真君砍了头颅。 青鱼也没有逃脱,落在了神荼的手里。彼时,她已经生下一个小魔王。她浑身是血,躺在一座山洞里。那里阴暗潮湿,她冻得瑟瑟发抖,身边一个小婴儿正睡得香甜。他还不知道末日就要来临了,在人世间只有这么一会的时间,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青鱼瞪着眼睛盯着他,虚弱地道:“师兄,我死不足惜,你可否放过我的孩子。他还只是个孩子,对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完全是懵懂的。他对你们没有任何威胁,你就可怜可怜他。” 神荼呵呵冷笑道:“青鱼,你手起刀落,打伤师父的时候,可有想过放过他老人家?” “师父他……怎么样了?”青鱼停顿片刻,到底是问出了口。 神荼眼神里涌出一抹哀伤,冷声道:“回去便不久人世了,睁着眼睛走的。他那时最疼你,你竟忘恩负义,亲手杀了他,现在竟还有脸面问师父怎么样了。青鱼,你究竟有没有心?” 青鱼闭了闭眼睛,轻声说:“我的心只有一颗,给了我的爱人,便再装不下其他人了。” “愚蠢!”神荼狠狠地啐了一声。 “师兄,我不后悔,就算师父死了我也无悔。这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我愿意为凌霄放弃一切,他想要什么,我通通可以双手奉上,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青鱼的语气狠厉了几分,眼睛里尽是狂热。 神荼无奈地摇头:“青鱼,你已经无药可救了。你不知悔改,今日你便非死不可。” 青鱼声音又软了几分,手指抚摸着身旁白嫩的小孩,低声哀求道:“成王败寇,凌霄已经死了吧?他死了,我也不会苟活,自然不会让你动手。但是放了我的孩子好吗?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这次我求你放了他。” 神荼冷哼一声,眼睛里迸出恨意:“一个孽障,不配活在这世间,我现在便杀了他,也好早日让死去的凌霄安心。” 话音刚落,他伸出手掌,施了灵力微微一收,那婴儿便落在他的臂弯。青鱼身上本就有伤,再加上刚生下孩子,气血两亏,根本无暇应对。她哀叫了一声,眼睛里落下泪来:“你放了他,莫叫我恨你。” 神荼不甚在意地笑:“青鱼,你已经恨了,咱们之间难道还能相亲相爱不成?” 他伸出手指卡住婴儿的脖子,那婴儿本来睡得正香,大概感觉到不适,忽然睁开了眼睛。与那双眼睛对视,神荼心中咯噔一声,好妖艳的眸子,绿色的眸子,与那碧玉一般,闪着妖异无比的光芒。 这种妖异之状,更留不得了。他手上用尽,那婴儿腿脚胡乱蹬了几下,不一会小脑袋一歪,便气绝身亡。 青鱼凄厉地喊叫了几声,聚集了灵力在手心,用尽所有的力气,朝神荼挥过去。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神荼不费吹灰之力,便轻轻地躲了过去。他弯起腰,捡起脚下青鱼丢在那里的长生剑,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大概用这剑打了不少场,剑身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缺口。他悠然道:“我当日送你这把剑,是让你好好修仙练功的,不想你却用它入了魔,还亲手杀了师父。今日我便用这把剑送你上路,你也该瞑目了,一家子总要整整齐齐的才算圆满。” 青鱼的眼神晦暗,不甘地瞪着他:“倘若有来世,我一定会来找你寻仇。” 神荼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一般,笑得不能自抑:“青鱼,你们不会有来世了,天帝请了佛祖下了咒,你们死后没有魂魄,连丝尘埃都不剩。你就死了这条心,安心上路吧。”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剑刺向青鱼的心脏。青鱼吐出一大口血来,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你不要得意太早,一切都未成定数。你以为你们赢了,其实赢就是输,输也是赢……” 神荼从前只当是青鱼最后的话,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如今细想,便觉得有些玄机。他亲手杀了的那个婴儿,当初真的是死了吗?心中的疑惑一点点升起,他不早日看到那个人,便日日不能安心…… 第七十六章 冥王宴客 http://.biquxs.info/

英宁托灵儿给夜君带了信,希望他能到冥界一趟。毕竟答应了阿茶,还是要说到做到的。灵儿作为一只鸟,这时倒派上了用场。她本来还不知该如何通知夜君,没想到,巫灵鸟竟能上天入地。 唯一让她有些不安的是,她私心瞒了钟吾期,总觉得他会不开心。 不日,夜君便风度翩翩前来,身边还跟着许久都未见的红绫。 红绫比从前更美艳,一身的红衣,在冥界这样晦暗无光的地方,显得格外耀眼。 两人见面都十分欢喜,红绫摸着她头上的那枚玉簪,笑着问道:“是知道我今日要来吗?故意戴着给我看的?” 英宁歪着头,娇柔一笑:“我不知道姐姐要来,只是我日日都戴着。所以不管你那日来,都能瞧见。”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样式也不新奇,还值得你日日都戴着?”英宁这样珍惜她送的东西,红绫心中还是十分感动的。 英宁眉眼弯弯,脱口说道:“睹物思人嘛!” 红绫笑出声,捏捏她肉肉的脸颊,说道:“你的嘴巴,还像从前一样甜。” 一旁被当做透明人的夜君,挥着手里的折扇,清咳一声打断她们:“宁宁,你信中说有事找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英宁像是忽然想起今日的目的,啊地叫了一声:“我差点忘记了,我要介绍位新朋友,他听到你,便想要认识你。” “哦?”夜君勾唇一笑,“你居然还认识了新朋友,看来这朋友不错,你都忍不住要介绍给我了。” 夜君面上笑得云淡风轻,心里却翻起阵阵异样。那人莫非发现他的身份了?他们从未见过,他应该不曾暴露自己。 夜君心里涌出一种极诡异的感觉,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还不曾怕过谁。 英宁带着他们一路走,阿茶果然有手段,路上遇见巡防的鬼差,也只当做没看到。 半路上,有几个童子过来,引着他们到了一间恢宏的房子前。童子恭敬说道:“公子在这里设了宴在,只为宴请夜君公子” 童子推开了厚重的大门,他们 进去的时候,房里静悄悄一片,有几位小童低眉垂目。里面点着奇异的香,闻着让人并不舒坦。夜君心中冷笑,这餐饭恐怕并不怎么好吃。 厅堂内摆了一桌酒席,四周没有一扇窗户,为了让室内亮堂一些,点了无数的蜡烛。房间里在这么多的灯光照耀下,仍旧晦暗不明。 英宁觉得有些不适,嘴里嘟囔:“阿茶怎么回事,为何会在这样的环境里宴请客人。” 小童请他们坐下,“公子马上就 到,客人且耐心等一等。”一位童子端了茶水,温声细语地说完,拿着托盘退到了一旁。 英宁冲夜君和红绫微微一笑,掩住心里的尴尬。这阿茶这时候还不现身,明明是自己要见夜君,他们已经来了,哪里有客人等主人的道理。 时辰一点点过去,阿茶竟连个影子都没有。英宁开始变得不安,她拨了拨眼前的茶杯,假装*地说道:“阿茶应该被什么事绊住了,他不曾这样过。” 夜君不在意地笑笑,优雅地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幽幽开口道:“多等一会也无妨,好饭不怕晚。” 红绫拍拍她,让她不要太紧张。英宁叹气,贴着红绫的耳边说道:“姐姐,我倒也没有多紧张,只是……”她捂了捂肚子,皱着眉头盯着桌子上的饭菜,继续说道:“我其实有点饿了,那里有一盘烧鹅,我看上它很久了。” 红绫噗嗤笑出来,掩着嘴巴说道:“不如你先吃,反正这里没外人。” 英宁摇摇头道:“那怎么行,我再忍一忍好了。” 过了一会,几个小童上前,将桌上的饭菜一一撤走。英宁拽着端烧鹅的那位,一脸惊恐地问:“这是要做什么,还没开吃呢,怎么能端走。”她眼瞧着那红亮的烧鹅,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巴巴地说道:“好歹留一盘啊!” 小童笑笑说道:“仙子,这菜已经冷掉了,公子吩咐再换一桌。” “哦,那一会还有烧鹅吗?”英宁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童子想了片刻,犹豫地答:“这……我也不知。” 烧鹅被无情端走,让英宁的心空落落的。她的肚子叫的更厉害,夜君无声地笑笑,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纸包,递给英宁。 英宁搁着层纸,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眼睛亮亮的,看着夜君问:“可是桃花酥?” 红绫接了话:“可是我亲手摘的桃花,昨日连夜烤出来的。” 英宁欢快地打开纸包,笑得眼睛眯起来:“就知道你们对我最好,此生有你二人为知己,我真是三生有幸。” 英宁吃了所有桃花酥,肚子勉强半饱。 等待的阿茶时间里,英宁吃了一包点心,喝了半壶茶水。心里隐约的那点不安,也被磨得消失殆尽。 夜君依然一副优雅淡然的模样,红绫手指绕着胸前的一缕头发,悠然自得,完全不在意被冷在这里。 又过了半柱香,又有童子进门将菜端上了桌子。 她眼巴巴瞧着,鸡鸭鱼肉倒是样样俱全。她望眼欲穿,只等着是否还有烧鹅。最后的那盘,英宁伸长了脖子,等看到烧鹅的模样,她心里快要乐开了花。 端烧鹅的小童和端走的那位同一个,他将烧鹅贴心放在她眼前,临走还对她眨眨眼。英宁冲他点头,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饭菜刚刚摆好,就有人背着手进了门。英宁抬头一看,像是阿茶,可他却带了银色的面具。身后跟着几个鬼差,看穿着打扮,阿茶与那几位格外不同。以前不曾对比倒没发现,阿茶浑身都透着极威严的领导气质。 因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英宁起身吃惊地问:“你是阿茶?你怎么……” 英宁的话还未完全问出口,夜君摇着手里的扇子,瞟了来人一眼,淡淡地问:“这位公子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冥王?” 冥王?英宁完全是震惊的模样,她望着阿茶,脸上的神色从吃惊到无奈,从无奈到忧愁。他竟然是冥王?可他为何说他叫阿茶?他怎么能是冥王呢?英宁暗自懊恼,她可是曾经当着阿茶的面,腹诽过冥王,可是没留什么颜面。此刻想想,阿茶当时的反应却有些异样,只是英宁并未在意。 阿茶挥挥手,身后的几位鬼差慢慢退回到门外,肃然缚手立在那里? 阿茶笑笑,看着夜君问:“我们不曾见过,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冥王的?” 夜君终于从座位上起身,淡然地说道:“这样独一无二的凌厉气势,除了冥王神荼,大概冥界不会再有旁人了。” 神荼看着温文尔雅的夜君,瘦瘦弱弱的,看起来弱不禁风,和那时的高大雄壮的魔王,确实没有什么可比拟的。只是那双绿色的眼眸,让他全身都极为不适。 眼前忽然就出现那婴儿的眼眸,像是与夜君的重叠。神荼宽大袖袍下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眼神里的狠厉稍瞬即逝。他亲手杀了那孩子,断然不会再有活下来的可能。 他查到的夜君,也分明只是一颗普通灵石。他在天界这么多年,天帝对夜君的身份都不曾有疑。可他是唯一见过那双绿色眸子的,旁人信夜君,他却万万不能掉以轻心。毕竟青鱼临死前的话,赢就是输,输也是赢,已经让他困惑了许久。 神荼笑笑,扬了扬手示意他们坐下,随后自己也掀袍坐下,缓声解释道:“刚刚有些事耽搁了,让你们等了许久,实在有愧,不如我先自罚一杯。” 说着神荼就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夜君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冥王客气。” 神荼瞧着还处在神游状态的英宁,大概她还无法接受阿茶就是冥王的事实。 神荼手指在英宁面前轻轻一敲,笑道:“仙子,莫非被本王吓到了?” 英宁呵呵笑了几声,脸色还有几分惨然,她无奈地道:“并没有,只是有些吃惊罢了。” 神荼伸出手揪了烧鹅腿,放在她的碟子里,轻声说道:“听说你喜欢吃,可是费了厨子的一番功夫。不知道是否能和凡间的醉仙楼一比,你且尝一尝,倘若有什么不妥,可以让厨子再改进。” 英宁看着那只烧鹅腿,肚子里的馋虫,到底战胜了心里的不安。她拿起那烧鹅咬了一口,入口的滋味曼妙无比。她不由得闭上眼睛,真真的是色香味俱全,比醉仙楼差不了多少。没想到冥界竟还有这样好的厨子。 英宁自顾地吃了起来,红绫只顾着饮酒。神荼便和夜君,你来我往地聊。 “夜君这双眸子生的十分罕见,可是有什么出处?” 夜君抬头便与神荼的眼神交汇,似乎生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火花,无声无息间便完成了一场战争。 夜君笑着说道:“是我修炼不到家,练错了咒诀,没想到竟生成了这样颜色的眸子。” “竟还有这般神奇的事情发生,我倒从未听过。”神荼自是有几分不信。 夜君挑眉勾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英宁一边吃,一边侧耳听,听完夜君说得话,她十分赞同地点点头,道:“夜君说得甚是。” 第七十七章 鸿门之宴 http://.biquxs.info/

一顿饭下来,似乎只有英宁吃了个痛快。夜君和冥王连筷子都未曾动过,一直讲些英宁不大能明白的话。比如冥王说:“夜君一表人才,在天界的品阶实在有些屈才。” 夜君不动声色地答:“冥王说得哪里话,不是谁都能像冥王这般幸运的。再说,我能在天界有一席位置,已属三生有幸了,不敢太过奢望。” 冥王望着夜君的眼眸,心生寒意,他幽幽道:“夜君这样说,倒叫本王惭愧。想夜君这样出众的人,不该只守在那荒凉的青园里。” “哦?”夜君抬头,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依冥王的意思,我该待在哪里才最合适呢?” 冥王温和地笑一笑:“哪里都好过青园吧。” 夜君合上折扇,一手握着,轻轻地敲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似真的在思考冥王的话。过了片刻,他笑了几声,慢慢地道:“我觉得这冥界倒是不错的选择。” 冥王的神色一凛,脸上那温柔和缓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他斜睨着夜君,佯装云淡风轻地道:“原来夜君是看上了本王的位置,我这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是吗?我怎么听说,若不是从前的冥王,与魔族对抗的时候不慎战死,怎么也不会轮到你来做冥王。”夜君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说,英宁似乎不曾听过。不过这样的话,当着冥王的面讲,实在不够妥当。 英宁捧着手里的烧鹅肉,抬头看了一眼神荼。果然,刚才还一派淡然神色的他,脸上似乎结了厚厚的冰霜,冷得英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神荼砰地起身,手掌按在桌子上,眼睛冷厉地瞪着夜君,仿佛要在夜君身上戳上几个洞似的。英宁以为冥王要发火了,脑袋里不停想着说辞,要怎么出面解围。只是她还未想出什么来,神荼已经缓缓坐下,又恢复成了淡然的模样,他轻轻说道:“夜君从哪里听来的这样荒谬的故事,我为冥王是天帝亲下的旨意,名正言顺,并不是如夜君说得那般。” 夜君沉默了一会,忽然轻笑出声:“我也是听来的,与冥王玩笑几句罢了,当不得真。”他端起面前的酒杯,继续说道:“在下刚才的话唐突了,不如我敬冥王一杯,就当做赔罪了。”说完就饮完了杯中的酒,继而将空杯示给冥王看。 冥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喝酒的意思。夜君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阴森,他将手里的杯子磕在桌子上。英宁一度觉得她要做些什么,才能打破这样的僵局。不是见面要交朋友的吗?怎么气氛忽然变得这样诡异,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是诡异的。也难为她,还坐在那里吃了一个烧鹅。 大概是她吃得太多,一声响亮的饱嗝,在静谧尴尬的环境里,显得得有些格格不入。冥王终于抬手喝下那杯酒,看着英宁道:“看来今日你吃得倒是很开心,那我这场酒宴也还是有意义的。”说完起身又道:“本王已不胜酒力,恐怕要先行一步。英宁,你替本王送一送夜君。今日是本王照顾不周,等他日有闲暇时候,本王再请一次。” 夜君依然倚在椅子上,清清淡淡地道:“冥王客气了。” 冥王先走一步,英宁吃了一整个烧鹅,再也吃不下旁的了。夜君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只有红绫还在喝着酒。也不知究竟喝了多少,整张脸都染上红晕。像是春日里,漫天开放的桃花,惹人沉醉。 英宁抽出丝帕擦了自己的手,拽了拽红绫,问道:“红绫姐姐,你莫要再喝了,小心一会喝醉,还得让夜君哥哥将你扛回去。到时候再给你随便扔一个地方,你又该生气了。” 红绫转过头,冲她嫣然一笑,说话的调调倒还是清醒的:“这里的酒不行,完全没什么滋味。想要我喝醉,还是有些难度的。” 英宁今日并未多饮,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夜君瞧着她俩,哼了一声:“两个女酒鬼,我们该走了。难道还要等别人赶不成?”说着十分利落地起身,走出了房门。 英宁拉着红绫跟了出去,红绫顺手抄走了桌子上的酒壶。英宁忽然觉得有些不解,她问红绫:“你有没有觉得夜君和冥王哪里怪怪的?” “哪里怪了?”红绫当时眼里只有酒,哪里有功夫管他们。 “我也不清楚,总觉得他们似乎认识似的,不像是初次见面。”英宁嘟嘟囔囔道。 前面的夜君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英宁,十分诡异地笑了笑,拿着扇子敲了一下她的头,说道:“哟,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还学会揣度别人了?” 英宁捂着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莫非我猜对了?你们之间果然有奸情。” 英宁胡乱的用词,让夜君无可奈何地笑起来:“并没有,我们今日确是初次见面,只不过我们彼此都不喜欢对方。” “这是为何?我看你们相谈甚欢啊?”英宁纳闷地问。 “甚欢吗?我倒觉得你和那只烧鹅相谈甚欢。”夜君笑着调侃她。 英宁嘿嘿笑了笑,那只烧鹅的滋味的确不凡。不过细细想来,夜君和冥王的交谈似乎并不是多么欢畅,倒像是彼此试探。 夜君见她动了心思,也不瞒着,开口道:“冥王分明摆了一场鸿门宴,也不知我哪里惹到他了,让他觉得十分不爽。” 英宁依然不解:“你们不是从未见过吗?你怎会惹到他?” “那要问你了,是不是你跟他说什么了?”夜君问道。 英宁细细想了想她与冥王的相处,似乎也没有说多少。“他问过我你和常人有何不同?我说你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其他倒真没说什么?难道你的眼睛有何不妥?” 夜君浅笑着,沉默了片刻,对英宁道:“这你就要去问一问那位冥王大人了,我的眼睛可有什么不妥?” 送他们到了鬼门,迎面便撞见办事回来的钟吾期。英宁心内暗叫不好,怎么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这个时刻回来了?这二人撞见,不会生出什么事来吧。 吾期风尘仆仆归来,一眼便瞧见英宁身旁的夜君。英宁冲他乖巧地笑,以期待他能不生气,只是看脸色,效果似乎不大好。 吾期冷冷撇了一眼夜君,随后缓和了下眼神,看向英宁,淡淡地命令道:“英宁,过来。” 英宁心里哀叹一声,恐怕回去又要被教训了。她抬脚就要到吾期身边去,却不成想,夜君却在后面拉住她,似笑非笑地道:“宁宁,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听话了?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玄女宫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命令你的。” 吾期眯着眼睛,手心已经聚起了灵力。对着英宁又说了一句:“英宁,到我身边来。” 英宁咬唇,她可不想他们二人因她大打出手,到时,她说不定又要多上一个罪名。她急忙从夜君手里扯出自己的衣袖,夜君的手里一空,脸上的神色变得晦暗不明。 英宁欢快地蹦到吾期的怀里,握住他的手,消了他手上的灵力。吾期这才勉强地对她笑笑,而后又对夜君说道:“我与英宁之间,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夜君握紧手指,英宁这样快就投进了钟吾期的怀抱,这让他始料未及。他心中似乎数万剑穿了心,疼得他快要喘不过气。过了许久,他忽然仰头笑起来:“宁宁是我妹妹,我关心几句又能如何?原来冥界的鬼王,竟这般小肚鸡肠。” 吾期嗤笑一声道:“一块石头而已,哪里来的妹妹?” 吾期的话让夜君脸色倏然一沉,拽着已经半醉的红绫,冷声扔下一句告辞,便出了鬼门。 见夜君已经离去,英宁才缓缓松了口气。不过手上一阵疼痛,让她又提起一口气。 吾期拉着她,快步往冥界里去。一路上面色难看得紧,英宁只好絮絮地解释:“夜君不是专程来看我的,也不是我让他来的。是冥王邀夜君前来的,说是觉得夜君有趣,想要见一见。” 吾期忽然停下脚步,眼睛紧紧盯着英宁,眉头紧锁,开口问她:“你是知道他要来对不对?既是冥王请来的,你为何不告诉我?是怕我搅扰你们叙旧吗?还是你觉得我不配知道你的事?” 英宁心里讶然,急忙解释道:“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什么配不配的?你不要介意夜君说的话,他是胡乱说的。我没有告知你,是知道你不喜欢夜君,怕你生气而已。我不想你生气。” 吾期心中一软,瞒着他也算是为他着想,他看到夜君的确是会生气。他揉了揉她的发:“知道我会生气,更该告知于我。若是我知道了,只会更加生气。” “我知道了嘛。下次一定会提前告诉你。”英宁讨好地冲吾期笑。 他拿她到底是没有办法,她每次对他一笑,他便觉得一切都不在意了。他握着她的手,放慢了脚步似散步般地走,柔声说道:“我不喜那夜君,你可否答应我,以后不要单独与他见面。” 英宁略思考了片刻,点头答应道:“我都听你的,以后他若再来,便让他叫上红绫即刻。红绫你可知道?就是刚才喝得微醺的红衣女子。” 吾期忽然笑了笑:“你的这位朋友,竟也是个酒鬼。” “你喜欢我是个酒鬼吗?”英宁抬起头望着他,眼睛里有闪闪发光的星星。 吾期心中软的一塌糊涂,一声长长地叹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柔声道:“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第七十八章 谣言四起 http://.biquxs.info/

魔王凌霄当年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小妖,生在凡间一座偏远的山林里。靠着山林,生活得也算是悠闲自在。一日天帝下界巡查,无意间撞见凌霄。那时凌霄单纯无害,生的又伶俐,每日想着要得道成仙。天帝觉得他志向高远,不愿只是一个毫无作为的小妖。对他生出几分欣赏,还破例对他修仙之路略微指点了一二。 只是不曾想,随着凌霄的功力增长的,还有日渐膨胀的野心。一座小小的山林,他从未放在眼里,他一开始要得便是整个天下。只是以前灵力不高,修为还无法配上他的雄心壮志。他在林子里招揽众多小妖们,他向来聪慧,能说会道。随便的几句话,便惹得众妖们纷纷以他为尊,渐渐便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族群。 凌霄自封魔王,带着他的小妖们在人间胡作非为,不长的日子里,竟占了不少地盘。本来一直太平盛世的人间,忽然变成人间炼狱。人们苦不堪言,却拿法力高强的凌霄一点办法也无。 天帝得知此事的时候,还吃了一惊。他见过的凌霄,分明就只是一个俊俏羞涩的少年,怎么竟忽然变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魔王。他悔不当初,早知那时便毁了他,也不会留下这样大的后患。 天帝为拯救苍生,派了天兵天将前去收服,最后却大败而归。有人说那魔王,比当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还要难缠几分。 天帝偏不信这个邪,凌霄的法力好歹也是他指点过的,能厉害到哪里去。只是天兵天将吃了败仗,他也不好掉以轻心。于是他便联合了冥界,冥界的冥王唤作无殇,曾与天帝算是同僚。如今三界有难,无殇自是义不容辞。 与魔族的站着个持续了三天三夜,最后虽灭了魔界全族,却也损失了一员大将—冥王无殇。冥界不能一日无王,神荼在与魔族一战中,亲手斩杀了魔王的妻儿。天帝念他有功,便亲下旨意,封神荼为新一代的冥王。 按说以神荼的资质,并够不得上冥王的宝座。所以冥界上下,并不心服口服。为了服众,天帝特将在灵山的钟吾期指派给神荼。那时钟吾期降妖捉鬼的本事,早就名声在外。冥界里倒是对他佩服不已,有钟吾期守护着神荼,总算没人再多说什么。 神荼一直以为青鱼与那小魔王已经死了,而且再也不会再这世间出现。可夜君此人,实在诡异。倘若看长相,和凌霄、青鱼倒是半分也不像。只是那双眼睛,实在让他觉得熟悉。看似纯净无波的眼眸,后面却藏着能掀翻一切的惊涛骇浪。夜君在宴席上,说是看上了冥界,玩笑一样的语气里,分明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神荼冥冥感觉,夜君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存在,他苦苦守着冥界这些年,受尽了多少质疑和嘲讽。如今才换来人人敬仰他,对他唯命是从,他怎能轻易拱手让于他人。 神荼自宴席回来,便坐在榻上,半日也不曾回神。有童子将茶水奉上,神荼才恍然回神。他冲那童子说道:“鬼王吾期何在?你将他唤过来,我与他有事相商。” 那童子恭恭敬敬回了一句:“听说鬼王大人办完事回来,便去了英宁仙子那里。想必此刻还在,我这就遣人去仙子那里。” 童子正欲退出去,神荼忽然问道:“你说鬼王在哪里?” 童子又答了一遍:“英宁仙子那里。” 神荼哼了一声道:“鬼王最近常去白英宁那里吗?” “这……小人也并不清楚,我也只是听来的。”童子见冥王面具下的神色不好,一时间竟也不能辨别是否是自己说错了话。 “你都听说了什么?说来与本王听听。”神荼眉头紧锁,话语间倒是清淡淡的,似乎只是闲聊,并无任何苛责。 童子思索了片刻,犹豫着开口:“听说鬼王大人与英宁仙子两情相悦,已经私定了终身。每日如同那鸳鸯一般出双入对,神仙的日子也比不过情爱的快活。” 童子话音刚落,就仿佛听到耳边一阵冷风。神荼狠狠拂掉了桌子上的茶盏,青瓷的杯子落在地上,发出脆裂的声音。茶水正泼在童子面前的地上,还冒着丝丝热热的气。童子却感觉一片恶寒,背后起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童子惊得扑通跪下来,头垂在地上,声音害怕地直抖:“冥王赎罪,我……我也只是听来的,并不能当真。” 神荼眼神里飘过骇人的火光,噼里啪啦烧了一阵。一瞬间又恢复到淡定随和的模样,只是语气里却满是阴沉:“你去传我的话给冥界上下,再有人胡乱嚼舌根,我便拔了他的舌头,再罚到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童子的身子一抖,抬手便捂了捂自己的嘴巴,过了许久才畏畏缩缩地道:“小的即刻就去。”他连滚带爬地起身,又听得神荼冷幽幽地说道:“你不必去唤钟吾期了,事情也不重要,我改日再与他相商。” 童子快速说了声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出了冥王的寝殿。 童子跑了很远,才停下大口地喘气。他侍候冥王几百年,可还从未见他发过这样大的火。他向来温柔缓和,不曾说过这样的重的话,。如今竟因为听到鬼王大人与英宁仙子两情相悦,发了这样大的脾气。莫非冥王大人也喜欢英宁仙子?所以刚一听到,生了醋意?童子眼睛一亮,一定是这样没错,否则实在找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 一个是冥界的第一首领,一个是第一首领的心腹,这日后为着一个女子,不知冥界会不会闹出什么腥风血雨来。童子啧啧了几声,不过这和他又有何关系。他还是先去通报一下冥王的指令吧,也不知哪个倒霉鬼会撞上。拔了舌头,打入阿鼻地狱,想想都要起一身冷汗。他以后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巴才好,免得舌头离家出走。 英宁最近觉得有些怪异,总有些鬼差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当然她也并没有亲眼看到,只是无形中感知到的。 她去到望乡台,孟婆依然忙得无暇顾及她。只是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英宁问上一句,孟婆便叹着气摇头。英宁被孟婆引得好奇心起,便跑到正躺在彼岸花旁闭目养神的子陵身旁。 英宁小心地推了子陵一下,又迅速跳开,以免他生气出手给她一掌。 子陵睁开眼瞧她,随后又皱着眉闭上。过了一会道:“你怎么又来了?今日还是老样子,修养摘我的花。” 英宁十分无奈道:“我初到冥界,从未见过这样多的彼岸花,只是好奇才想摘一朵的。如今我日日都见,看得都要烦腻了。纵使你现下送我几朵,我都要考虑要不要收呢。” 子陵切了一声,翻身背对着她,阴阳怪气地道:“真当自己要成冥王后了,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 英宁一头雾水,她不过说几句实话罢了,和那冥王后有何关系。再说她什么时候要成冥王后了?她一把拽住子陵,迫他起身,双面瞪着他:“你与我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是冥王后了?” 子陵怪笑地看看她,翻了个白眼说道:“现在这冥界都传遍了,冥王喜欢你,恐怕不久就要立你为后了。” “你放屁。”英宁狠狠将子陵丢进了彼岸花丛中。 子陵哎哟叫了一声,狼狈地从花丛里爬出来,伸出手指指着英宁,气愤无比地道:“又不是我说的,冥界上下谁不知道。你一个仙子,竟说出那样粗鄙的话来。” 子陵比英宁低许多,英宁上去便揪了他的耳朵,也全然不顾他哎哟地尖叫,冷声呵斥道:“谁不知道,我就不知道。你再说说,我下次便拧你的嘴。”说着她又一次将他丢进了花丛里,子陵这下连叫也叫不出来,只剩下一双眼睛,还瞪着她。 英宁拍拍手,冷笑了一声道:“另外,什么粗鄙不粗鄙的,你难道不放屁吗?反正神仙也是要放屁的。” 英宁气哼哼地又去了望乡台,她拉着还在忙碌的孟婆。冲着那些排队喝汤的小鬼们道:“你们且等一会投胎,我与孟婆说上几句话。” 孟婆瞧着她,摆摆手道:“不可不可,时辰错乱了,是会投错胎的。到时候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 英宁无奈放了手,站在她身旁道:“你忙你的,我就随便问上一句。” 孟婆点点头,手里一边盛汤,一边侧耳听她说话。 英宁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想问我冥界近日的谣言?” 孟婆点点头道:“你不是与吾期情投意合吗?怎么出现了你要做冥王后的传言?我甚是不解,莫非你只是想借着鬼王的身份,搭上冥王?那你这招厉害啊。” 英宁咬唇瞪着孟婆,胸口憋了一肚子气,是哪个挨千刀的胡说八道的。若是让她知道了是谁胡乱造谣,她必定将他大卸八块,喂了二郎真君的哮天犬不可。 “我和冥王八竿子都打不着,谁要做他的冥王后。是有人在造谣生事,这样的事怎好胡说嘛。” 孟婆手里的动作不减,继续问道:“那这样的传言从何而来,无风不起浪,你还是好好去查一查源头。不过冥界这么大,人数众多,也不是那么好查的。”孟婆说完又笑了笑,贴在英宁耳边小声道:“你可以去求一求吾期,他查这些事情,经验十足。他一出手保证不出半日,便能得出结论。” 英宁低头想了一会,才讷讷地道:“不可,这事不好让他知道,他该不高兴了。” 孟婆伸出一只手,捏捏她的脸颊:“这还未成为吾期的夫人,便懂得心疼他了。” 英宁的脸色一红,娇羞地道:“姐姐又取笑我。” 她的话刚说完,一阵疾风扑面而来。英宁还未完全反映过来,便被吾期捉住了手,携着她势如破竹般地飞向空中。 第七十九章 从实招来 http://.biquxs.info/

吾期带着英宁穿过重重雾霭,到了一处荒凉偏僻的地界。英宁陌生得很,想着大概是出了冥界了。吾期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她甚是欢喜。似乎又有几日不曾见他了,说是领了冥王的命,要去查一桩陈年旧事。 英宁好奇,多问了几句。吾期便说职责所在,不能告知于她。英宁心中自是知道这些规矩,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她虽有些不爽,但也不敢再多说。 吾期紧紧握着她的手,半日也不说一句话。脸色比往日白上几分,英宁抬头望着他,温言问道:“你不是说明日才会回来吗?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可是遇见什么麻烦了?” 吾期忽然转头看她,眼神里的情绪是她看不懂的,有悲愤、阴沉和懊悔。他抓住英宁的肩膀,眉尖紧蹙:“我当初该阻拦你与冥王见面的,我一直不明白他的行为,却原来对你是这样的心思。” 英宁一时并未懂吾期话里的意思,双眼迷茫地盯着吾期。他脸色显出几分痛苦,英宁伸手抚上他的脸,心疼地道:“到底是因为何事?是与我有关?”英宁停了片刻,忽然想到冥界里的谣言。她急急问:“莫非你也知道了?我与那冥王……” 英宁的话未全出口,吾期便朗声打断:“我不会将你让给他的,就算他是冥王也不可。” 他的话叫英宁感动万分,为了她,就算是冥王他也是不肯退让的。这说明在他心中,她是极重要的。英宁笑着说道:“倘若冥王以他的品阶压你呢?你又能如何?” 吾期沉着脸想了片刻道:“我不知道,我还未认真想过。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成为冥王后。” 英宁掰着手指,柔柔地笑:“可是冥王是冥界最高的品阶,倘若我嫁与他,只好不坏呀。” 吾期微微一愣,眼睛里迸出些许寒星来,握着她肩膀的手更加用劲。英宁压抑地哼了一声,听到吾期质疑地声音道:“你莫非真要嫁给冥王?你只不过见了他几次面,便被他迷惑了吗?你只能是我的,你嫁与谁都是不行的。” 英宁吃痛,终于叫出声。吾期自知下手重了,便悻悻松了手。英宁活动了下肩膀,看这吾期失魂落魄的模样,小心解释道:“我与冥王并不相熟,也不会嫁给他。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或许我从前私下见他的时候,被旁人看到了,便流传出这样的谣言来。我以后怕是要注意了,免得被人造谣,惹你生气。” 吾期的面色一喜,捉住她的手指道:“你说得可是真的?你并不想嫁给冥王?” 英宁无奈地笑:“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了,何况冥王也从未说过要娶呀。一些流言蜚语罢了,你切莫当真。” 吾期轻抚着她的脸颊,在她额头留下一吻,似乎还心有余悸,他道:“我正在凡间查探,忽然听得身后的鬼差说,你不日便要成为冥王后。我听了只觉得心惊胆战,在回冥界的路上想了许多。为何冥王最近总是频繁要我出去办事,想来是要故意支开我,好与你朝夕相处培养感情。你又单纯无知,恐怕轻松便要将你骗到手。” 英宁听吾期说了一大堆,愣了一会,才分辨出吾期话里的一些意思。她仰起下巴,撅着嘴问道:“你说我单纯无知,可是说我蠢?” 吾期错愕地愣住,不知道她怎会理解出这样的意思来。她在他的眼里是一张干净通透的白纸,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花,是这世间至纯的白。吾期点着她的眉心道:“与其说是蠢,天真可爱倒是更加贴切。” 英宁喃喃重复了一句,叹了口气:“不还是蠢?” 吾期终于被她无邪的模样打败,隐忍的笑容蔓延在嘴角。他将英宁拥进怀里,手掌抚着她纤细的背,周遭安静如水,没有一丝尘杂的声音。世间万物仿佛只有他二人,心里化作软软的春水,让人沉醉。 英宁忽然从他怀里挣脱,鼻子仔细地嗅了嗅,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萦绕鼻尖。英宁问:“这是哪里?怎会有一股这样清新好闻的味道?” 吾期回答道:“在往前不远便是灵山,我曾与父亲在那里修道。至于味道,我为何未闻见。” 英宁拉了吾期的手,顺着味道往前走,她边走边问:“这里可还属冥界?” “冥界的最西,算是冥界的边界。”吾期握了她的手,随着她快步往前走。 走了不远,便望见那隐在雾霭里的灵山。待走到近处,忽然听到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英宁惊喜地问:“这里还有溪水?” 吾期皱了下眉头,他曾在这里修炼多年,从未听过,也从未见过哪里有小溪。吾期摇摇头:“我未见过,兴许是这里的地下河。” 英宁贴着石壁听了一会,对着吾期指了指里面,道:“这里面似乎是空的,水声也是自此而来。” 吾期过去听了听,的确如英宁所说。他们转了几圈,也未有什么入口。无他,只能用最粗暴的手段解决了。他让英宁离得远一些,双手聚起灵力,用上七分功力往前一推。只听那山壁微微摇动了一会,咔嚓一声裂开一个大缝。尺寸把握的很好,刚好可以容一两个人通过。 英宁欢快地就往洞里蹦,脚尖还未进去,便被吾期扯住。他拍了下她的额头,摇头无奈道:“还是这样鲁莽,万一里面有危险该如何?” 英宁嘿嘿笑了几声道:“我好奇嘛,再说这里是你修道多年的地方,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嘴上虽这样说,还是乖乖地退到吾期身后,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袖。 他虽说在这里待了不少年,也可以说是在这里长大,可他却从不知道这里竟还有山洞。一时间他也不好分辨,这里到底是否安全了,小心一些总归是好的。 吾期唤出他的剑来,剑身闪着幽幽的蓝光。说实话,英宁欢喜他的这把剑许久了,虽说她的噬魂刀也是件好宝贝。可每次拿出来就那一拃长的模样,再不比一下他的长剑,显得实在有些小家子气。不过吾期也很少拿出他的剑,不到万不得已也几乎不用。 吾期一手牵着她,一手握着剑护在胸前。刚一踏入那洞中,开始道路狭窄,两人勉强可以通过。随着水声渐进,道路也愈发开阔。眼前出现一条蜿蜒向西的小河,河水清澈,可看到河底的砂石。甚至还有几尾肥嫩的鲤鱼,正摇着尾巴在水里游的欢快。 英宁跑过去,伸手入那微凉的河里,河水软滑清凉,触手甚是舒坦。一条黑色的鲤鱼摇头摆尾地游到岸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瞧了她半天。英宁好奇,伸手去摸了摸,那鱼儿却忽然换了副模样,身体大了数倍,长大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瞪圆了眼睛,冲着英宁的手指就要咬过去。英宁吓了一跳,慌忙收回自己的手。那鱼竟然掀起了惊涛骇浪,跳出河面,直直地扑向英宁。 吾期眼疾手快,先一把拉住英宁,将她抛到他的身后。十分淡定手起剑落,那条鱼便被拍到岸上,在岸边挣扎了一会,竟变成了半人半鱼的样子。 美人鱼?竟还是个男美人鱼。数米长的鱼尾,闪着粼粼波光,还不时地在地上啪嗒地拍几下。长得还算清秀,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如同海藻一样黏在半裸的肩上。大约长期生活在水里,身上又嫩又滑。胸口的两处挂着两只小巧的贝壳,看着极是有趣。 虽然吾期并没有使上全力,那鱼还是受了点伤,嘴角溢出鲜血来,手臂撑在地上急促地喘气。看起来怪吓人,原来灵力也不高啊。她以为至少也要接个一招半式的,没想到丝毫没有费力气。 英宁可还从未见过美人鱼,原来传说也不能全不信。她忍不住伸手要去摸摸鱼尾,吾期无奈地捉住她悄悄伸出的手。 他厉声对那鱼说道:“哪里来得妖孽?竟敢在灵山害人?” 小鱼儿倔强地瞪着吾期,语气有些虚弱地道:“我既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哟呵,还是个硬茬儿,英宁不由得生出几分佩服来。吾期冷哼了一声:“你在灵山害人,我便不能容忍。”说着就举起手里的剑,正要挥出去,英宁却扯住他的衣袖,示意他稍等。 英宁走过去,蹲在小鱼儿面前,拍了拍他的鱼尾。妈呀,果真滑不溜秋的,手感甚佳。英宁忍着心中的窃喜,指着吾期问小鱼儿:“你可知他是谁?” 小鱼儿不屑地瞧了一眼,生的倒是极俊俏,可在他们鱼界,生的好的多如天上的繁星。虽然他根本没见过天上的繁星有多少,谁让他自出生就生活在这闭塞的山洞里呢。“我不需要知道他是谁,你们就快些动手吧,早死早超生。” 英宁爱不释手地又摸了几下小鱼的尾巴,一边摸嘴里还一边啧啧称赞。小鱼儿忽然就红了脸,娇羞地骂了句:“登徒子。” 英宁满心就只有那漂亮的鱼尾,哪里顾得上小鱼儿说了什么。吾期终于看不下去,脸色都黑成了炭。他将英宁拉起来,小声道:“他怎么也算是个男人,你这么摸来摸去,实在不成体统。” “哦……”英宁舔了舔嘴唇,呵呵地哦了一声。这看在小鱼儿眼里,简直是猥琐至极。他有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要落在这女魔头手里了。他心中哀叹自己的不幸,那可是要生不如死了。 英宁回神,便又对着小鱼儿道:“他可是冥界的鬼王大人钟吾期,专治你们这些小妖精的。” 小鱼儿似乎被她的话吓住了,嘴巴大张,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过了许久,他忽然爬起来,蹦着他的鱼尾,朝吾期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吾期的推,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叫唤起来:“吾期大人,你终于来了,是来拯救于我的吗?自从上次分别,已经数百年了,人家对您可是日思夜想,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吾期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条,小鱼儿的语气倒像是个怨妇似的,英宁不由得起了一声疙瘩。这又是什么情况?莫非是吾期对这条鱼做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然后始乱终弃了? 英宁眨巴着眼睛,心中愤懑,指着吾期道:“你和他有何奸情是我不知晓的?快从实招来?” 第八十章 我只要你 http://.biquxs.info/

小鱼儿的话,让吾期心生疑惑,如此熟络的语气,倒真像是见过的。只是他竟不知自己何时认识一条鱼,他为何半分记忆也无?英宁却仿佛已经断定,他们之间有着什么荡气回肠的故事。连奸情二字都从口里吐了出来,似是十分不快。 吾期皱眉问那鱼儿:“你认得我?可我似乎并未见过你。” 小鱼儿抬起泫然欲泣的脸,眼睛里满是失落,嘴里喃喃道:“大人竟不记得我了,大人也忘了我们曾经快活的时光了吗?” 英宁仿佛被惊天雷劈了一般,快活时光?这分明是有着不可告人的奸情。 吾期倒是一派淡然,捉住几欲暴走的英宁。他声音沉了几分:“你如实道来,我和你究竟有何渊源?莫要再说些模棱两可,引人遐想的话。”小鱼儿见着吾期似乎有生气的迹象,急忙开口解释:“数百年前,你救过一条小鲤鱼,可还有印象?” 吾期想了又想,数百年前,他正在这灵山修仙。至于救一条鱼,他可从未做过。看着吾期的脸色,小鱼儿大概也是明白一二,垂着眼睛,分外伤怀:“也是,我只是一条普通的鱼而已,不敢奢求大人能放在心头,铭记终身。” 英宁竟有些可怜这鱼儿了,她小声问吾期:“你当真不记得了?” 吾期又想了想,摇摇头:“似乎有些印象,可又觉得十分模糊。” 小鱼儿觉得有些希望,便笑着说道:“数百年前,我与这河里的鲤鱼,约着一同去跳龙门。却不曾想正赶上三界大乱,我们被那场战乱殃及,不知怎地竟被震到了灵山。我那时从天而降,正落在大人脚下。您大发善心,便救了我,还为我上药疗伤。” 吾期听完更是瞠目结舌,他说得过程,他是有几分熟悉。略微思考片刻,他道:“我那时分明救的是一只白猫,何时竟成了一条鱼?” 小鱼儿脸上染起点点红晕,一个男人如此羞涩,竟也不违和。他小声道:“我虽是个小妖,但我那时修为不够,还无法化为人形,真身离开水也是无法生存的。无奈之下,我才幻化成了一只猫。” 英宁忽然笑出声,小鱼儿有些恼,抬眼瞪着她,英宁敛了笑容,问道:“你随便幻化个什么不好,怎么偏偏是只猫,你不知道猫吃鱼吗?你看着自己的猫身子,内心没有恐惧吗?” 小鱼儿叹了口气,他何尝想化成一只猫呢?当时境况混乱,一股强烈的真气直冲他们来,将他们拍得晕头转向。本以为能落在粼粼的大海里,眼瞧着下面是一块陆地,他会幻化的东西本来也不多,慌乱之下,他随便念了个咒,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成了什么。 吾期看到他,摸着他的身体的时候,他叫出的第一声竟然是“喵”,他自己都快吓疯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怎会有猫?他要逃,要逃得远远的。否则自己肯定连把鱼骨头都剩不下。 直到吾期将他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身体,同他柔声讲话。他才惊觉自己变成了一只猫,吾期对他甚好,他也慢慢开始接受这样的设定。 后来的几日,吾期无论去哪儿,都将他带在身边,细心呵护。他从未在人身上感受到过温暖,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让他几近落泪。鱼儿的命运,落到了人的手中,大多数只能是被吃掉。长得漂亮的,才有那么一点幸运,被养在鱼缸里。那也是一种痛苦的煎熬,一辈子只能在那样狭小的缸里,过着几辈子孤独的鱼生。 他们的故事总算讲明了,只是有些事情还令人疑惑不解。吾期问小鱼儿:“你伤好以后,便不见了。你去了哪里?又是如何被困到这里的?” 小鱼儿脸上又显出伤心失落的表情,他慢慢回忆从前,眼角似乎有泪珠滑落。过了许久,他缓声道来:“我是一条鱼,无论化成什么,在陆地上也只能待七日。七日一过,倘若不化成真身,便会因缺水缺氧而死。第六日我的伤便全好了,万分无奈之下,我只能不辞而别。我临走时听到,天帝要将你召回冥界。想着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你了。心灰意冷之时,不知怎么竟误闯到这里。没想到,我的一些族群也同我一样,闯入这里。幸好这里有一条河,我们才能在这里繁衍生息。只是无论怎样,却再也出不去了。只是这里到底不是我们曾经生活的山川湖泊,我每日便幻想着大人能来救我。” 小鱼儿抹了下眼角,泪里含笑地说道:“没想到今日竟显灵了,可是天上的神仙听到了我的乞求,特意派大人前来解救我。” 吾期呃了一声,轻轻开口:“我们也只是误打误撞而已,我也并不知道你会在这里。” 小鱼儿撅着红艳艳的嘴唇,三分怒七分嗔地道:“你就说是为了我而来,哄我开心一下不好吗?你从前对我可是温柔至极的。” 英宁的嘴角一抽,这样的一个大男人,冲着另外一个男人撒娇,实在是诡异的很。 吾期比她也好不了多少,他轻咳几声,缓缓说道:“如今这洞门已开,你们便出去罢,去寻你们从前的山川湖泊,星辰大海。” 吾期的话刚说完,河里扑通扑通便又跳出几只鱼儿。有些已经可以化成人形,有些就如同小鱼儿一般,半人半鱼。其中有几条是女美人鱼,也是*着上身,胸前两只漂亮的贝壳堪堪遮住。身条可比小鱼儿纤细美丽得多,脸蛋自是不必说,人间难有,天界也不多见。 英宁看得眼都直了,反应过来,一把便捂住吾期的眼睛,惊声叫道:“你不许看。” 吾期自胸前发出一阵浑厚的笑声,他身上抚上她的手指,柔声说道:“你放心,我不看。” 那些鱼儿对着吾期拜了拜,因他被捂着眼睛,看不见眼前的情景,英宁便替他点点头。那些鱼儿便鱼贯而出,最后只剩下小鱼儿,还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英宁松开手,仰着下巴说道:“你也该走了,你的族群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小鱼儿哀声叹口气,说道:“没想到一见就要分别,以后也不知还能否再见大人。只是我这副模样,就算有心也无法守在大人身边。只待来日,我能有所成就,再来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 吾期淡淡地回了一句:“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不必放在心上。” 小鱼儿临走前,又深深看了吾期一眼,终于满身遗憾地离开。 英宁有些许吃味,她眉尖紧蹙,酸溜溜地道:“若是这鱼儿是一女子,恐怕就要以身相许了。也不知你还会不会想现在这般云淡风轻?” 吾期忽然抬起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似笑非笑地道:“明明刚才还有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这会怎么就这样酸了?” 英宁一时愣怔,哪里有什么酸味,明明还是先前那股味道。吾期看着她直笑,她过了良久,才恍然大悟。 “你取消我,谁吃你的醋了?”她伸出手去捶他的肩膀,却被他一把握在手心。 “哦,你没有吗?倒是我误会了。要是那鱼儿真是女子,真要以身相许,我还真得好好思虑一番,毕竟这样清新脱俗的女子,纵观三界上下,也几乎无人能敌。”吾期一边细细摩挲她的掌心,一边*地道。 英宁脸色一变,手指在他的掌心掐了一把,厉声道:“你敢!” 他吃痛,“嘶”了一声,眼睛里的笑意却是蔓延开来。他将英宁揽在怀里,声音柔得似那四月的春风:“此生,我只要你。” 英宁抬起头,看着他英俊的面容,脑子里千回百转,嘴巴里便秃噜出一句话:“你也活了这些年,没有喜欢过旁的什么人吗?” 她的问题,似乎愉悦了这位鬼王大人,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引得英宁只想一口咬上去。想想从前和吾期亲吻的时候,他的唇又甜又软,像颗红樱桃似的,那滋味真是令人回味无穷。 她舔着嘴唇还在回味,听得吾期说道:“我不曾喜欢过旁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英宁惋惜地摇摇头,道:“那真是令人遗憾。” 吾期不解,揽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问道:“这有何遗憾?” “那样你便不能尝到其他女子的滋味,我也不能尝其他男子的滋味,这岂不是遗憾吗?” 英宁一副天真的模样,吾期却黑了脸,他掐着英宁的腰,咬牙切齿地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这种滋味是随便可以乱尝的吗?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可懂?” 英宁半知半解地摇摇头,吾期无奈地叹息,他的仙女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情爱的真谛。他真要时时守在她身边,否则还真的轻易就会被人骗走。光凭那心思不纯的夜君,就够他提心吊胆的了。 吾期抚上她柔顺的头发,极认真地问她:“你喜欢我吗?” 英宁并未过多思考,点点头清脆地说:“喜欢。” “那你喜欢旁人吗?”吾期又问。 英宁仍然不做思考,干脆利落地答:“也喜欢。” 吾期明知她嘴里所谓的喜欢,意思并不会相同,脸色还是变了又变,由白变青,由青变黑,最后又变回白。他继续问:“那你可愿同你喜欢的旁人亲吻?” 英宁歪着头仔细想了一会,与旁人亲吻吗?她脑海里浮现出逍遥君肥嘟嘟的脸庞,玄女姑姑?红绫?抑或是夜君?她吓得摇摇头,急忙开口道:“不愿。” 吾期终于笑了笑,低头吻上她的唇,舌尖细细描绘她的唇。英宁学着他的模样,勾起他的舌轻轻地吮。她不曾喝酒,怎么就觉得醉了呢? 吾期将她放开,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问道:“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可有些懂了?” 英宁羞涩地点头,又摇头:“也懂也不懂,我还未明白巫山云雨的滋味。” 吾期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像是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长长地叹口气,求知欲太旺盛也不是什么好事。 英宁眨巴着无辜纯洁的大眼睛,看着吾期问:“你不愿教我?” 吾期无奈,终于说道:“再等一等吧。” 第八十一章 别有洞天(改) http://.biquxs.info/

被小鱼儿搅扰了一番,他们两个才有空闲,细细地欣赏一番这洞里的景致。沿着溪水一路向前,洞里越发宽阔了起来。入目竟是小桥流水人家,一座别致的木屋矗立眼前,门前还种着几棵桃树,此时正开着粉嫩无比的花。 英宁甚是欢喜地摘下几朵,笑着说道:“在这样的环境下,竟能有开得如此美好的桃花,实在是奇景。这花都快赶上红绫种的了。”她说完,又忽然想到什么,啊地叫了一声:“不如我们摘回去些,做桃花酥可好?” 吾期看她如此明艳活泼,也勾唇一笑,道:“自然是好的,等我们走时再摘吧。恐怕这里还会有其他新鲜的玩意儿。” 吾期曾在这里待过上千年,可从来都不知道这样一个山洞,也不知道这山洞里如此奇趣。 英宁想了想,说得也是。他们一起到那屋门前,门紧紧关着,也不知有没有人在。吾期轻轻敲了几下门,静悄悄地无人回应。他便推了一下门,门吱哇一声打开了。 屋里家具一应俱全,干净整洁地似常有人住。书桌上还有一幅字,上只有“别有洞”三个字。英宁歪着头看了一会,啧啧几声:“这字是不是没有写完?” 吾期也看了一会,笑着说道:“你觉得差了什么?”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她平时不喜读书,被玄女姑姑骂了多次,也没有多少长进。她只觉得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成语,可在嘴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她挠挠头,嘴里嘟囔着:“别有洞……别有洞什么来着。” 吾期笑出声:“别有洞天。” 英宁拍了一下头,笑着说道:“对对对,别有洞天,就是别有洞天,我曾在书上读过的。” “好奇怪,为何不写完?到底是谁住在这里?”英宁看着桌上的砚台里的墨,早就已经干了,似乎已经很久没人动过。 吾期又盯着那副字看了一会,轻声道:“兴许是我父亲。” “啊?是你父亲住在这里?那你为何不知道?” 吾期皱眉摇头,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自小便长在父亲身边,大多数时间也是待在灵山。可他从来都不知道这山洞的存在,父亲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过。数百年前,他奉了天帝的旨意,前往冥界任鬼王。父亲便也离开灵山,四处游历去了。 每隔一百年,会给他捎封信来,告知他一声一切安好。这灵山上藏着秘密,他却不知晓,这让他十分困惑。 英宁自是不知情,四处看了几眼,对那书架上的书,产生了些许兴趣。毕竟她刚刚连一个简单的成语都说不出来,实在有些没脸面。她走过去抽出一本,蓝色的书皮上,手写的几个篆书:《三界人物志》。 她随手翻开一页,便是一个人物画像,穿着金衣战甲,负手而立,腰间是一把长长的佩剑。眉宇间英气十足,气势豪壮,浑身透着一股子贵气。这人她似曾见过的,面熟得很,一时之间竟又想不起来。 她又翻了一页,上面便是文字记载了。她扫了两行,哦,竟然是当今的天帝陛下。她虽见过天帝几面,但如今他已是中年男子的面容,嘴周还生了长长的胡须。这画上分明是一个英俊少年,差别还是有的,也难怪她有些认不出。 文字大概记录了天帝的生平事迹,还算有趣。英宁抬头看,吾期正在房间各个角落,似是要搜索些什么蛛丝马迹。她朗声问道:“这本书十分有趣,我能带回去看一看吗?” 吾期瞧了一眼,道:“这里十有八九就是父亲曾住过的地方,这本书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我便替他做了住,你拿去就是。” 英宁欢喜地合上了书,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她走到吾期身边:“你可找出些什么?” 吾期摇摇头道:“什么也没有,只是寻常的住处。” 他们出了门,英宁依然惦记着那股奇怪的问道。顺着味道寻,竟在洞中的一处高地找到一片不大不小的茶园。那茶叶的叶子十分罕见,又细又长,与她往日见过的任何一款茶都不同。味道也极是不同,只是闻着就沁人心脾。 英宁觉得这茶甚是喜人,说什么也要摘回去一些。她摘到一半,忽然停下来,看着吾期道:“你父亲不在,我这样随便拿,是不是不太妥当?” 吾期只看着她笑:“你只管拿便是,倘若父亲知道你是我欢喜的人,将这所有茶叶送与你也未可知。” 英宁又有些不明白:“这是为何?是你喜欢我,又不是你父亲。他怎会送我这许多茶叶?” 吾期伸手拂开她头发沾上的茶叶,捏在手里把玩,眼角溢出笑容来:“就当做是聘礼好了。” 英宁嘟囔了一句:“聘礼?那又是何物?”只是她并不怎么在意何为聘礼,吾期说能拿,那她便多拿些好了。 时辰不早,英宁又去摘了许多桃花,便随着吾期往洞外走去。刚出了洞门,那门口忽然自动合上,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英宁吓了一跳,脚下一崴,险些一头栽倒地上。好在吾期动作够快,一把架住她的手臂,将她抱在了怀里。 一切归于平静,他们抬头看那洞口,上面有三个字,正是那木屋里桌子上的那副字。原来并不是那副字没有写完,而是这洞名叫做别有洞。有趣,别有洞确实是别有洞天。 他们一起返回冥界,只是刚到英宁的住处,吾期便被冥王派来的人唤走。临走时英宁道:“我一会要去厨房做桃花酥,你完事以后,定要过来尝一尝。” 吾期笑得如春风洋溢,道:“等我回来,我速去速回。”说完便在她脸颊上轻吻,英宁瞬时红了脸。唉,与他多次亲吻,这脸红心跳的毛病,也不知何时才能改改。此刻胸腔里的心跳,如战鼓擂,敲得她的耳朵里都嗡嗡直响。 英宁进房里换了身衣服,抱着那些桃花瓣便去了厨房。厨房里还不到做饭的时辰,里面空无一人,倒正适合她大显身手了。 她捋起衣服袖子,端来喷水,细细地洗着那些桃花。正洗着,忽然听见灶台下,一阵唧唧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老鼠的声音,老鼠?英宁想起那灰不溜秋的东西,浑身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她三两下就跳到了案板上,还险些掀翻了那盆香气扑鼻的桃花。她手里握着一根擀面杖,尖叫着道:“呔,小贼,我可是神仙,不怕你的。识相的就赶紧滚出去,否则本仙就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将你投进那忘川河去。” 过了片刻,便有一人从那灶台里滚了出来。身着脏兮兮的灰色短衫,手指尖尖,牙齿尖尖,八字胡,贼眉鼠眼的,生的甚是难看。 只是这是什么玩意?人?鬼?仙?还是妖?好在不是老鼠,她隐隐松了口气。只是英宁灵力不高,难以分辨。“你是何方妖物?如实报来。”英宁色厉内荏地道。 那东西跪在英宁面前,眼神滴溜溜转了一圈,讨好地笑着道:“禀仙子,小人不是妖,小人是精灵。” 英宁皱着眉看他,一脸的质疑。她见过的精灵多了,果子仙红绫、灵石夜君、嫦娥仙子的玉兔,哪个不是生的俊俏美艳。精灵界何曾有这般丑陋的精灵?这厮是诓骗与她的吧。 她沉脸厉声道:“你休要骗我,哪里有你这样不堪的精灵?” 那厮嘿嘿笑了几声:“我是这厨房的老鼠精,老鼠嘛,自然长得有些不堪入目。” 英宁“啊”地尖叫一声,竟然真是老鼠。她最是讨厌老鼠,年幼时,玄女宫里不知怎地溜进来了老鼠。也算她倒霉,那老鼠进了她的房里。趁她熟睡之时,咬了她的手指。她疼得醒过来,睁眼便瞧着那黑不溜秋的老鼠。从此老鼠便在她眼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幸亏玄女姑姑及时替她疗伤,还用灵力替她消了伤疤,否则她的手真的是无法见人了。 现在竟然有只硕大的老鼠精,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她惊惧地快要无法呼吸了。慌乱之间,她聚起灵力在手掌,朝着那老鼠精便挥了出去。 她的出其不意,让老鼠精也骇了一跳。急忙翻滚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叫道:“仙子饶命,我并不会伤害仙子。” 英宁哪顾得了这些,伸手又是一掌。老鼠精大概觉得她不好得罪,只守不攻。上蹿下跳的样子,更是让她害怕,唯恐他扑到她身上来。英宁接连又使了数掌,厨房里被她劈得乱七八糟,锅碗瓢盆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大概有鬼差听到房里的动静,呼呼啦啦冲进来一屋。一个个手持长刀,阵仗骇人的很。英宁见他们进来,觉得真是天降救星,她冲他们喊道:“你们快帮我捉了那小妖。” 鬼差们这才看清案台上的英宁,又瞧了瞧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老鼠精。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对英宁道:“英宁仙子,这老鼠精可是哪里得罪仙子了?” 英宁瞪着眼睛,手里还挥舞着擀面杖,惊慌失措地道:“他出现便是得罪了我,你们快些捉住他。” 那鬼差又道:“仙子,这老鼠精在冥界待了近千年了,并无做过恶事。倘若他冒犯了仙子,我叫他给您赔礼道歉可好?” 老鼠精急忙道:“是,我无意冒犯仙子,还请仙子网开一面,饶我一次。” 英宁大约也听明白了些,这老鼠精实属冥界,他也不算冒犯与她。要他在她面前赔礼道歉,想想就一身恶寒。 她站在高高的案台上跺跺脚,咬唇说道:“不必了,不必赔礼道歉,我还是出去吧。” 正要从案台上跳下来,门外便有人快步进来道:“发生何事了?” 原来是吾期寻她来了,英宁看他进门,几欲泫然泪下。她红着眼眶,丢下手里的擀面杖,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吾期哥哥。 钟吾期走过去,打横将她抱在怀里,心疼地问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何事了?”他环顾了厨房四周,地上一片狼藉,分明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打斗。 吾期望着房里的鬼差,冷冷地质问道:“可是谁伤了英宁仙子?” 那些鬼差纷纷抱拳道:“属下不敢。” 英宁窝在他怀里,轻轻拉拉他的衣袖,小声道:“不管他们的事,是我自己被吓到了,你快带我走吧。” 吾期见她面色惨白,立刻抱着她离开厨房,直奔英宁的住处。 第八十二章 厨房惊吓(改) http://.biquxs.info/

英宁进房里换了身衣服,抱着那些桃花瓣便去了厨房。厨房里还不到做饭的时辰,里面空无一人,倒正适合她大显身手了。 她捋起衣服袖子,端来盆水,细细地洗着那些桃花。正洗着,忽然听见灶台下,一阵咕咕叽叽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老鼠的声音,老鼠?英宁想起那灰不溜秋的东西,浑身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 她三两下就跳到了案板上,还险些掀翻了那盆香气扑鼻的桃花。她手里握着一根粗长的擀面杖,尖叫着道:“呔,小贼,我可是神仙,不怕你的。识相的就赶紧滚出去,否则本仙就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将你投进那忘川河去,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过了片刻,便有一人从那灶台里滚了出来。身着脏兮兮的灰色短衫,手指尖尖,牙齿尖尖,八字胡,贼眉鼠眼的,生的甚是难看。 只是这是什么玩意?人?鬼?仙?还是妖?好在不是老鼠,她隐隐松了口气。只是英宁灵力不算高超,还难以分辨。“你是何方妖物?如实报来,我饶你不死。”英宁色厉内荏地道。 那东西忽地跪在英宁面前,眼神滴溜溜转了一圈,讨好地笑着道:“禀仙子,小人不是妖,小人是精灵。” 英宁皱着眉看他,一脸的质疑。她见过的精灵多了,果子仙红绫、灵石夜君、嫦娥仙子的玉兔,哪个不是生的俊俏美艳。精灵界何曾有这般丑陋的精灵?再说冥界里怎会又精灵?这厮是诓骗与她的吧。 她沉脸厉声道:“你休要骗我,哪里有你这样不堪的精灵?” 那厮嘿嘿笑了几声:“我是这厨房里的老鼠精,老鼠嘛,自然长得有些不堪入目。只是我虽长得坏,但心却是好的。” 英宁“啊”地尖叫一声,竟然真是老鼠。她最是讨厌老鼠,年幼时,玄女宫里不知怎地溜进来了老鼠。也算她倒霉,那老鼠进了她的房里。偷吃她房里的瓜果,咬坏了柜子里的衣衫。这还不算,竟还趁她熟睡之时,咬了她的手指。 她疼得醒过来,睁眼便瞧着那黑不溜秋的老鼠,就窝在她的身侧,一股尖酸的模样,瞪着骨溜溜的眼睛,十分诡异地瞧着她。从此老鼠便在她眼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幸亏玄女姑姑及时替她疗伤,还用灵力替她消了伤疤,否则她的手真的是无法见人了。 现在竟然有只硕大的老鼠精,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她惊惧地快要无法呼吸了。慌乱之间,她聚起灵力在手掌,朝着那老鼠精便挥了出去。 她的出其不意,让老鼠精也骇了一跳。急忙翻滚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叫道:“仙子饶命,我并不会伤害仙子,仙子要信我啊。” 英宁哪里顾得了这些,十分快速地伸手又是一掌。老鼠精大概觉得她不好得罪,只守不攻。过了一会竟现出了真身,约有一尺长的身子,上蹿下跳的,更是让她害怕,唯恐他扑到她身上来。 英宁接连又使了数掌,厨房里被她劈得乱七八糟,锅碗瓢盆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她一刻也不敢停,今日就算毁了这厨房,也要将这老鼠精拿下。 大概有鬼差听到房里的动静,呼呼啦啦地冲进来一屋。一个个手持明晃晃的长刀,阵仗骇人的很。英宁见他们进来,觉得真是天降救星,她冲他们喊道:“你们快帮我捉了那小妖。” 鬼差们这才看清案台上的英宁,又瞧了瞧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老鼠精。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对英宁道:“英宁仙子,这老鼠精可是哪里得罪仙子了?” 英宁瞪着眼睛,手里还挥舞着擀面杖,惊慌失措地道:“他出现便是得罪了我,你们快些捉住他。” 那鬼差又道:“仙子,这老鼠精在冥界待了近千年了,并无做过恶事。倘若他冒犯了仙子,我叫他给您赔礼道歉可好?” 老鼠精又幻出人形,急忙道:“是,我无意冒犯仙子,还请仙子网开一面,饶我一次。” 英宁大约也听明白了些,这老鼠精实属冥界,而且众所周知。说来他也不算冒犯与她,要他在她面前赔礼道歉也不太妥当。而她也并不愿多看他一眼,因为想想就一身恶寒。 她站在高高的案台上跺跺脚,咬唇说道:“不必了,不必赔礼道歉,我还是出去吧,今日是我来错了。” 她正要从案台上跳下来,门外便有人快步进来道:“发生何事了?” 原来是吾期寻她来了,英宁看他进门,几欲泫然泪下。她红着眼眶,丢下手里的擀面杖,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吾期哥哥。 钟吾期走过去,打横将她抱在怀里,心疼地问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何事了?”他环顾了厨房四周,地上一片狼藉,分明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打斗。 吾期望着房里的鬼差,冷冷地质问道:“可是谁伤了英宁仙子?” 那些鬼差纷纷抱拳道:“属下不敢。” 吾期又扫视了一圈,便看到了老鼠精。眉尖紧蹙,老鼠精倒是个机灵的,张口解释道:“我不知英宁仙子在,不小心现了真身,吓到了仙子,实在是无心之失。” 英宁窝在他怀里,轻轻拉拉他的衣袖,小声道:“确实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胆子小吓到了,你快带我走吧。” 既是误会一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又见她面色惨白,立刻抱着她离开厨房,直奔英宁的住处。 一路上,英宁只觉他脸若冰霜,似乎心情并不大好。“你可是生气了?” 吾期面无表情地道:“没有。” 英宁本也无事,她道:“那你放我下来吧,我也并无受伤,你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抱我,叫人看了笑话。” 吾期目视前方,淡淡地开口:“我就是要大庭广众之下地抱着你,叫那些嚼舌根的人看看,还再敢胡言乱语。” “这事不是已经清晰明了了吗?我与冥王并无瓜葛,你不必放在心上。”原来竟还是因为这是生气,可明明已经说清楚了,怎么去了冥王那里一趟,便又是这副样子了,莫非冥王与他说了什么?可冥王又能说什么呢?她和冥王并不算熟吧。 冥王的话在他耳边一遍一遍的浮现,冥王说是在玩笑,可他的语气态度都不似玩笑。吾期分明可以从他的言谈举止,感受到浓烈的怒气。他临走时,冥王的那一句:“我不介意与你抢一抢英宁的。”虽云淡风轻,却掷地有声。 他内心十分恐慌,他并不怕神荼的品阶比他高,只是他们相伴多年,早如兄弟一般。倘若因为英宁撕破了脸,他却也是心有不忍。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开英宁。 “宁儿。”吾期轻声唤她的名字。 “嗯?” “你可喜欢冥王?”吾期问道。 “冥王?冥王……”英宁一时不好回答,嘴里反复念叨了几遍,倒叫吾期沉了脸色,竟这样难回答吗? 英宁思虑了半日,才答:“阿茶倒是不错,很是好想与。冥王那人,古怪的很,我不喜欢他。” 吾期心里生出欢喜来,只是又有些不解:“阿茶和名望明明是同一个人,你怎么给出完全不同的答案。” 英宁也是不解,分明是同一个人,却给她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头一次见阿茶,他便赠她一只巫灵鸟,这人是热情的。冥王嘛,总让人看不到他的真实面目,故弄玄虚,一看便叫人觉得不真诚。这样的人,她不喜欢。 到了住处,英宁托着脸颊坐在床上直叹气,那老鼠精的模样在她脑子里徘徊不散,着实让她心慌气乱。 吾期给她倒了杯茶水,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说道:“你好歹也是一个神仙,怎地被那老鼠精吓成这番模样?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她将茶水咕咚咕咚灌进肚子里,愁眉苦脸地道:“我也不想,谁叫我幼时曾被老鼠咬过呢?俗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话果然没错,我见老鼠一次,就怕上一次。怎么都控制不了,真是我的心魔啊。” 吾期收了她手里的杯子,略点点头道:“怪不得上次你与我去捉鬼,在哪山神庙里,看见了老鼠会尖叫。原来竟有这缘故。只是你在天宫里,怎么会有老鼠出没?” 英宁愣了片刻,摇头道:“我也不知,我只知道当时我被咬伤手指,玄女姑姑特别生气,将那老鼠挫骨扬灰都未有解恨。” 吾期执起她的双手,柔声问道:“咬到了哪只手?可留有伤疤?” 她翻起右手,左手指了指小拇指那处,说道:“就是这只手,那老鼠好生厉害,几乎将我这根手指咬断,深可见骨,流了好多血。幸亏姑姑灵力高强,医好了伤,连疤也一并除了。” 吾期瞧了瞧,小拇指那处还隐隐约约有块痕迹,只是不仔细瞧,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听她云淡风轻的描述,像是讲述旁人的故事,可他却心疼极了。 他握紧她的手,轻声道:“你以后就不要去厨房里了。那老鼠精在冥界多年,平时只待在厨房附近,也不曾害人,也不能因为你害怕就赶出去。你放心,我自会护你周全。” 英宁笑笑道:“好说好说,我自然是要仰仗你的。”刚说完话,她又大叫一声:“哎呀!”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吾期扶着她关切地问。 英宁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跳下来,“我那桃花还在厨房里,已经到了做饭的时辰,别让那些鬼厨们给我扔掉才好。” 她匆匆忙忙就要冲出房门,却被吾期一把拿住,皱着眉道:“怎么做事总这么鲁莽,我方才已经叫人去取桃花了。你且等一等,应该快送过来了。” 英宁摸摸脖子,拍了一下吾期的肩膀,眯着眼睛笑:“你早说嘛,我也不必这么慌张。你办事,真是让人放心。” 第八十三章 礼尚往来 http://.biquxs.info/

英宁托着脸颊坐在床上直叹气,那老鼠精的模样在她脑子里徘徊不散,着实让她心慌气乱。 吾期给她倒了杯茶水,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说道:“你好歹也是一个神仙,怎地被那老鼠精吓成这番模样?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她将茶水咕咚咕咚灌进肚子里,愁眉苦脸地道:“我也不想,谁叫我幼时曾被老鼠咬过呢?俗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话果然没错,我见老鼠一次,就怕上一次。怎么都控制不了,真是我的心魔啊。” 吾期收了她手里的杯子,略点点头道:“怪不得上次你与我去捉鬼,在哪山神庙里,看见了老鼠会尖叫。原来竟有这缘故。只是你在天宫里,怎么会有老鼠出没?” 英宁愣了片刻,摇头道:“我也不知,我只知道当时我被咬伤手指,玄女姑姑特别生气,将那老鼠挫骨扬灰都未有解恨。” 吾期执起她的双手,柔声问道:“咬到了哪只手?可留有伤疤?” 她翻起右手,左手指了指小拇指那处,说道:“就是这只手,那老鼠好生厉害,几乎将我这根手指咬断,深可见骨,流了好多血。幸亏姑姑灵力高强,医好了伤,连疤也一并除了。” 吾期瞧了瞧,小拇指那处还隐隐约约有块痕迹,只是不仔细瞧,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听她云淡风轻的描述,像是讲述旁人的故事,可他却心疼极了。 他握紧她的手,轻声道:“你以后就不要去厨房里了。那老鼠精在冥界多年,平时只待在厨房附近,也不曾害人,也不能因为你害怕就赶出去。你放心,我自会护你周全。” 英宁笑笑道:“好说好说,我自然是要仰仗你的。”刚说完话,她又大叫一声:“哎呀!”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吾期扶着她关切地问。 英宁手忙脚乱地从床上跳下来,“我那桃花还在厨房里,已经到了做饭的时辰,别让那些鬼厨们给我扔掉才好。” 她匆匆忙忙就要冲出房门,却被吾期一把拿住,皱着眉道:“怎么做事总这么鲁莽,我方才已经叫人去取桃花了。你且等一等,应该快送过来了。” 英宁摸摸脖子,拍了一下吾期的肩膀,眯着眼睛笑:“你早说嘛,我也不必这么慌张。你办事,真是让人放心。” 桃花不一会就被送了过来,这叫英宁又犯了难,这些花眼看就要枯萎了。干花做出来的桃花酥,可不如新鲜的花做出来的香甜。只是厨房她是不愿再去了,她房里可什么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就是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能凭空变出来。 吾期大概看出她为何发愁,便拉着她到了门外。门前正好有一空地,吾期只是伸手挥了了挥,眼前顿时出现一个户外厨房来。厨具、灶台,一应俱全。 英宁欢喜地跳了起来,拽着吾期的衣袖晃着道:“你怎可这样厉害,随便就幻化出一个厨房来,我为何不会这样的法术?” 吾期摸了摸她的头发,她欢喜的模样,总能也让他心中愉悦起来。他道:“只是一些雕虫小技罢了,你若好好修炼,也能幻化出来这些。” “是吗?我明明也很努力了。我从前在天界,师姐处处刁难我。未免吃亏,我日日勤学苦练,后来才能与师姐抗衡,不至于被她打压。我本以为我已经很厉害了,可到了冥界,我才发现自己的灵力和修为实在有些拿不出手。若是幻化出一根筷子,一把汤勺什么的还行,可再复杂一点就完全没可能了。”英宁十分怀疑,他嘴里所谓的雕虫小技,是不是根本就是在敷衍她。 早知道如此,她从前就该更加努力,也好与英勇神武的鬼王大人更般配一些。如今她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废柴,还是一个仙女废柴,实在枉为神仙,枉为神仙啊。 英宁一边暗自叹息,一边默默做着桃花酥。一切都够妥当,只是让鬼王替她在灶前烧火,她觉得实在大材小用。这双骨节分明,温暖宽厚的手,可是用来降妖捉鬼的。如今拿着柴火,竟也丝毫不违和。 英宁将做好的酥饼上了笼屉,便蹲在吾期身旁,托着脸颊专注地看着他。 吾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便用手摸了摸脸道:“你这样看着我作甚?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英宁眼看着他手上的灰,抹了一脸,噗嗤笑出声来:“本来是没有的,不过现在有了。” 吾期不明所以,又要伸手摸,英宁抓住他的手,从怀里扯出一个丝帕,给他的脸上擦了擦。只是手帕是干的,并不能完全擦去。 她想了一下,噗噗吐了点口水在手帕上,朝着吾期的脸就抹了过去。吾期瞪大眼睛,看着她的神仙操作,一时愣住,连躲都忘记躲了。 浸湿的手帕,很容易就将污渍擦掉。看着吾期眉头紧锁,一脸尴尬的样子,英宁问道:“你是在嫌弃我吗?我的口水都是干净的。” 吾期忽然笑了笑,叹了口气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这块丝帕甚是好看,不如送给我可好?” 英宁看了看手里的丝帕,很爽快地就递过去:“好呀,这丝帕是玄女宫的轻尘姑姑教我绣的。她说凡间的女子都要会女红,绣花是一等一的大事,这样的女子才更好嫁出去。只是我无甚天赋,绣个花光手就扎破了无数次。你看这并蒂莲花,那红色就是我的血染就的。轻尘姑姑说,我若是生在凡间,恐怕是要嫁不出去了。不过我觉得我绣的那个“宁”字还是不错的,也没有很差呀。” 吾期摊开看了看,确是有一片鲜艳的红,莲花的针脚也确实不太能看。她所谓的绣的不错的“宁”字,也是歪歪扭扭,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不过是她亲手绣的,怎样都是好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吾期宝贝似的揣进怀里,又从袖兜里摸出一个盒子,递给英宁。英宁好奇地接过,问道:“这是何物?” “你打开看便知道了,你送我丝帕,礼尚往来,我也该送你一个的。”吾期继续往灶台里添了把柴,火光映得他的脸红扑扑的,甚是好看。 英宁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碧绿通透的玉佩,上面有一个张牙舞爪的龙,雕刻得栩栩如生,甚是威风。 “好生漂亮的龙佩,这是你的所属物?”英宁拿在手里,触手微凉,只觉得它不是凡物,没有亮光的冥界里,这玉佩还能泛着这样耀眼的光,可算得上是无价之宝了。 吾期点点头道:“我幼时父亲赠给我的,我那时修为不高,又十分调皮。父亲怕我闯祸,便给我这块玉佩,说是可护着真身不毁,元神不灭。” “啊?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能随意就送给我?我可不能收,你还是拿回去吧。”英宁有些肝颤,不是凡物就罢了,还有这样厉害的功能。想来应是传家之宝,她断没有收的道理。 吾期并不接,瞄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你且收着吧,你现在的灵力低浅,正是用得着这玉佩的时候。倘若有一日,你的灵力在我之上了,再还给我也不迟。” “在你之上?”英宁挠了挠头,“恐怕没有这一天了吧,我的灵力怎会在你之上呢?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很厉害呀?” 吾期拍拍她的头,又顺了顺她抓乱的头发,笑着说道:“你也很厉害,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但愿吧,她要是能有一日,将灵力修到吾期之上,那她就夺了他的那把剑玩。她肖想他的剑已经很久了,只是吾期说他的剑杀气太重,怕伤了她,连一根手指都不许她碰。 英宁拿着那玉佩瞧了又瞧,不经意地问道:“你是属龙族的吗?怎会有这样的宝贝物件?” 吾期被她问的愣了一愣,随后便道:“似乎并不是,我身上没有任何龙的痕迹,父亲也没有,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仙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英宁认同地点点头,慢慢说道:“也是,哪有龙族的人入冥界捉鬼的?他们好像应该生活在大海里,头上长犄角,身上有龙鳞,还有漂亮的龙尾。三太子还曾经抽了一个龙王太子的龙筋,那龙王上天界告御状。我曾见过那个龙王,长得老态龙钟的,可不似你这样英俊,叫人看了就十分欢喜。” 吾期脸上现出一点可疑的红晕,大概还不太适应她毫不吝啬的夸赞。好在火光映照得他的脸,本就红红的。英宁也不甚在意,继续研究手里的玉佩。“这玉佩是戴在脖子里,还是挂在腰带上?要不就放在供桌上供着?” 吾期十分无奈,伸出手指轻轻一点,那玉佩上就坠了一条红绳。吾期接过去,凑近替她系在脖间。嘴唇轻启,在她耳边笑着说:“哪有供着玉佩的,真是会胡思乱想。” “我只是觉得这玉佩实在不是个俗物,带在身边再被人偷走了,可如何是好?”英宁握着那玉佩,只觉得惶恐,太贵重了,实在是太贵重了。 吾期轻笑出声,轻轻地捏捏她的脸颊,柔声道:“你都说了它不是俗物,哪里就那么容易被人偷走。我实话便告诉你,这玉佩是护着你的,一切妖魔鬼怪自是近不了你的身。尤其是对你心怀不轨的,更是会被挡在数尺之外。所以,你就放宽了心,贴身戴着便是,就算你哪日又偷溜了出去,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也能稍放些心。” “我可以偷溜出去吗?我偷溜出去你不会生气?你怕是又要罚我闭门思过了,我可不想再抄写那些规矩了。”英宁怎么都觉得不会有这等好事,怕是吾期故意诈她的吧。 吾期轻咳了几声,沉了沉脸道:“只要你不去那种烟花巷里,不做那些腌臜龌龊的事,我自然是不会生气的。当然更不能和那夜君混在一起,否则下次便不是抄写规矩这样简单了。” “我知道了,那种地方适合男子去嘛,我以后不去就是了。不过夜君其实挺好的,你为何不喜欢他?”英宁好奇地问。 大概是因为他那双阴鹜的眼睛吧,明明透着心机和算计,却总装着一副优雅从容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喜欢不起来。只是英宁不懂这些,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倘若我身边有一个女子,对我很是关心,十分亲密,我觉得她挺好,你会喜欢她吗?” 英宁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她摇摇头道:“你身边又没有这样的人,我怎么喜欢呢?倘若真有你喜欢的,我也应该是喜欢的吧。有一个成语叫什么来着,爱什么及什么的。” “爱屋及乌。”吾期替她说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爱屋及乌。”英宁笑着重复了一句,真是好,她又记住了一个成语。以后回了天界,恐怕她还能去学堂教书呢。再也不会有人嘲笑她什么都不懂,乱用成语了。 吾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教不懂情事的人懂情事,可真是劳神费力。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爱是什么呢? 第八十四章 美人作陪 http://.biquxs.info/

英宁的桃花酥,做得甚是成功,还未出锅,还引来了馋嘴的人。 孟婆和灵儿。 “啊呀呀,这是做得什么好吃的玩意儿?香味都传到我的望乡台了。”孟婆一身素衣,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 “孟婆此刻不在望乡台施汤,怎有闲工夫跑到这里蹭吃的来?”吾期添了最后一把柴,烧完了这桃花酥也就完成了。 孟婆绕着灶台嗅了一圈,啧啧道:“哎呀,鬼王大人,你不要这样小气嘛。有好的东西,大家一同分享,你说是不是,小灵儿?” 灵儿吃得越发圆润了,头轻轻一点,脸上的肉便随着晃上几晃。 吾期拿眼瞟了一下灵儿,他吓得一激灵,急忙躲到了英宁身后。 吾期哼了一声又道:“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要分享的,今日不便。小灵儿,我给你准备的功课,你可都修炼完了?” 灵儿在英宁背后,悄悄探出头,小声道:“今日的功课都完了。” 吾期又对灵儿说道:“明日的可提前准备了?” “啊?”灵儿抬起肥嘟嘟的手,挠挠头道:“明日的还要准备吗?以前您不曾让我提前准备呀?” 吾期又拿眼瞟了一下灵儿,只听灵儿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睛看着冒香气的锅,吞咽了下口水,十分无奈地道:“行吧行吧,我这就去。” 灵儿一边走,还一边嘟囔:“早知就不跟你学修炼了,真是残暴不仁。那样美味可口的点心,闻得到,吃不到,简直是比下油锅还要让人煎熬。” 吾期大概听了去,冷冷地问道:“灵儿你说什么?” 灵儿吓了一跳,急忙说:“没说什么,我现在去准备明日要修炼的内容了。”说完就变成巫灵飞走了。 吾期撵走了一个,便对孟婆道:“孟婆也早些回去施汤吧,免得误了亡魂们投胎的时辰。” 孟婆笑哈哈地摆摆手,“无妨无妨,今日的亡魂不多,有几个小童守在那里就好了。英宁,你不会不愿与我分享吧?常言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道理你总听过的吧。” 英宁忙不迭地点头,笑着说道:“孟婆姐姐说得有理,大家一起吃,一起吃热闹。” 吾期脸色变了变,低头对着英宁小声说:“你倒是十分大方,我还以为你是做给我一人吃的,害我白欢喜一场。” 啊?英宁愣住,她似乎从未说过是做给他一人吃的。只是这桃花是她二人共同摘下,又是一起做成了桃花酥。想来他便觉得是给他一人享用,哎,可是孟婆已经来了,她也不好拒绝吧。算了算了,就下次再给他单独做一次吧。 “孟婆已经不请自来了,出于礼貌,也要留下尝尝的。你不要太介意,反正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我下次再单独做给你。”英宁只好好言安抚了,想来他也不是太吝啬之人。 吾期叹口气,倒也没在说什么。只是瞧那孟婆,也没什么眼力见,他已经摆明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平时她的八面玲珑,察言观色,这会倒是不灵光了,怕不是故意的吧。 灶台里的火终于烧尽,英宁小心翼翼地掀了盖子,蒸笼里的味道扑面而来,甚是香甜。以往在玄女宫时,总是宫里的膳房做来的。后来到了冥界,大多是夜君带过来,想必是下了凡间买的。她人生中第一次做这玩意,竟这般成功,以后可要在红绫面前吹嘘一番了。毕竟红绫酿花酒,做花饼,可是无人能敌的。 不等英宁相让,孟婆便自行取了一个,不顾热烫,直接就塞进嘴里半个。一边呜哩哇啦地吃,一边竖起大拇指,含糊不清地道:“好吃,真好吃,我在冥界可很少吃到这样美味的饼。这里的鬼厨,做饭的手艺实在令人……哎,不提也罢。” 孟婆三下五除二就吞了整只桃花酥,伸手又要去拿第二个,之见远处走来一队巡防的鬼差,孟婆便一招手,大声喊道:“哎哎,小鬼差们,你们巡防冥界辛苦了。英宁仙子为体恤你们辛苦,特做了……”孟婆停了下来,转头问英宁:“这是什么来着?” 英宁看着飞奔过来的鬼差,恐怕这一整盘也不够分食,哪里还会有她与吾期的?可是孟婆已经分外热情地说出,她也无法,只好咬着嘴唇,不情不愿地道:“这叫做桃花酥,大家一起来吃吧。” 吾期早就黑了脸,只是人多,他不好发作。眼见着他辛苦烧火,蒸出来桃花酥,一瞬间就化为乌有。他连块渣都没有尝到,英宁更是眼巴巴地瞧着,她心心念念的桃花酥,进了别人的肚子。 倒是成全这些鬼差们,吃完以后还千恩万谢,对她从头到脚夸了一遍。无非是什么英宁仙子,=不仅人美心善,连做点心的手艺都是高人一等。 英宁苦笑地一一接受,那些鬼差们便又接着去巡防去了。孟婆眼见着吾期的脸色不好,瞧瞧地也要溜走,却被吾期一把抓住衣领,生生地给提了起来。哎,这厮爱拎人衣领的毛病,不知何时才能改改。 “孟婆,你扰了我的好事,还想偷偷溜走?”吾期阴阴地笑了两声,英宁本想替孟婆求饶,也不敢开口了。 “哎呀,你这堂堂鬼王,怎地这般小气吝啬,不就吃了你的桃花酥吗?改日,改日我让人去凡间给你稍点来。” 吾期冷哼了一声,道:“这是英宁亲手所做,我连一口都没吃到。凡间的俗物,能与之想必吗?” “鬼王何时这样馋嘴了?这些就是寻常的饼嘛,吃了又不会长生不老。”孟婆双脚悬空,滋味着实不好受。 “既是寻常的饼,你来凑什么热闹?还故意唤那些鬼差过来,分明是故意的。”吾期又往上提了提,惹得孟婆叫了起来。 “谁让你一见我来,便三推四阻的,我就是看不过你这小家子气的模样。哎呀,我知错了,你快放我下来。英宁,你替我说句话呀。”孟婆越发的难受,只好软声求饶。 英宁拽了拽吾期的衣袖,小声道:“算了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何必这样生气。” 吾期忽然笑了一声,轻轻将孟婆放在地上。早知道他是在玩笑,英宁也就不担惊受怕了。孟婆落了地,终觉得站在地上的感觉甚好。 “今日我便不与你计较,你下次再来挑衅我,可别怪我真与你不客气。”吾期背着手,看着有点狼狈的孟婆道。 孟婆咳了了几声,点着吾期道:“你有了这丫头,竟越发的小气了。” 吾期斜睨了她一眼,孟婆摆摆手道:“行行行,我不说了,我还要去施汤,没空和你们玩了。”说着就迈着摇曳生姿的步伐走了。 英宁看着灶台上一片狼藉,甚是心痛,甚是心痛啊。吾期握了她的手道:“我明日……”他忽然叹口气:“我改日再去那别有洞替你摘一些桃花,你再做一次即可。” 英宁摸摸肚子,她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被勾出来了,此刻竟不能解馋,真是让人心伤。更何况,她头一次做最喜欢的桃花酥,本也想让吾期尝尝,最后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可是饿了?不如我给你变些其他的吃食可好?”吾期见她一脸遗憾,便开口安慰。 “咦?你还会变吃的?这甚好,你快些变。”英宁摇着他的胳膊,欢喜地道。 吾期也笑,轻轻捏着她的鼻尖,问:“你想吃什么?” 英宁仰起下巴,略微思考了一会,说道:“先来一只肥美的烧鹅,然后再来一份卤牛肉、肚丝汤。啊,凡间的馄饨能来一碗吗?” 吾期十分宠溺地笑笑:“真是个馋猫。”说完就牵着她进了屋,抬手挥了挥衣袖,桌子上边摆满了她要的饭菜。 英宁搓着手,眼睛笑得几乎要看不见,舌头舔着嘴唇,一边咽口水一边道:“甚好甚好,深得我心。吾期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这样便厉害了吗?”吾期问道。 “自然是厉害的呀,反正只要你会,而我却不会的,就是厉害。”英宁连口称赞,吾期几乎要受不住。 吾期伸出手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我以后教你如何?” 英宁只顾得眼前的美食,也不知道他都说了什么,只点点头道:“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英宁坐下大快朵颐,吾期只在旁边看着便觉得分外满足。 过了片刻,英宁忽然停下,眼睛眨巴着看着吾期:“你可能给我变一壶酒来?秋露白可以吗?” 吾期皱了下眉头:“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少饮些酒。” “为何?我可是在饮酒后做了什么错事?”英宁有些不解,为何他和玄女姑姑都不喜她饮酒。 她这一问,吾期眼前便出现英宁头次吃醉酒时的娇憨模样。窝在他怀里,舌尖轻舔他的脖颈,他每每想起,还觉得那处烧得厉害。 这酒她实在不适合饮,倘若那日在旁的什么人前喝醉,也是那样诱惑的样子,可如何是好?吾期淡淡地道:“不许饮就是不许饮,哪里来那么多原因?” “不许总要有原因的,你讲明了,我以后不饮就是。你若不讲明,难保我以后不会偷偷地饮。”英宁到很有自己的原则。 吾期抚了抚她脸上的油渍,开口道:“不许便是不许,没有原因。倘若我发现你偷偷饮酒,便还罚你闭门思过。” “啊?”英宁实在是怕了闭门思过,比玄女姑姑罚她去青园还要可怕。她唉声叹气道:“你真是威胁我上瘾了,好吧,你又成功了。” 没有酒,肉忽然就吃不香了。英宁肚子里的酒瘾又跑出来,煎熬,实在煎熬。 吾期终于无奈,伸手便变出一杯酒,递到她面前:“只能饮一杯。” 英宁眼睛一亮,端着酒杯就将酒送进肚子。她眯着眼睛,一只筷子敲在盘子上,摇头晃脑地道:“有美酒佳肴……”说着又看了看吾期,一只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学着妓馆里的浪荡子道:“有美人作陪,妙哉妙哉。” 吾期脸色一变,捉住她作乱的手指,佯装怒道:“总学些不入流的东西,你明日便随着灵儿一起学习修炼心法,没有一点仙女的样子。” “我也要学吗?听灵儿说你甚是严苛,我学不好,你不会打人吧?”英宁可常听灵儿抱怨,说他冷面无私,杀伐决断,甚是吓人。 吾期忽然笑了笑,半真半假地道:“不好说。” 哎呀,真是失算,早知道就不行那轻挑之举了,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吾期倒是缓和了神色,握着她的手指道:“你不要怕,我哪里会动手。只是你要认真一些,不要让人觉得你到了冥界,还一点长进都没有,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英宁觉得此话有理,便点点头:“我便听你的。” 第八十五章 逃脱惩罚 http://.biquxs.info/

吾期给英宁和灵儿布置完今日所要修炼的仙术,便匆匆离去。临走前说在他回来之前,要全部完成,否则便会有惩罚。 英宁看了看桌上的一堆修炼心法的书籍,厚厚的一摞,只觉得头都要炸了。她都已经许久没认真读过书了,更别提把那些心法背下来。 今日要练的是幻化术,倘若修炼成功,以后便可随心想变什么就变什么。听着是有几分诱人,她勉强拾起桌上的书,慢慢翻开了起来。 起初还算有模有样,心法也背了些许。只不过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哈欠连天,眼皮就睁不开了,看着灵儿倒是神采奕奕的样子。“灵儿,你何时这样爱读书了?” 灵儿年纪不大,叹气起来倒是有少许深沉模样:“主人不知,我若是不完成,鬼王可是要罚我不许吃饭的。饿肚子放滋味实在难熬,我只有用点功了。” “只是罚不许吃饭吗?”英宁并不觉得这个惩罚严重,只是一顿饭而已,还是能撑得过去的。 灵儿点点头,他只被罚了一次,从此便长了记性,再也不敢偷懒。英宁不以为意,她今日实在有些学不进,学习本是需要循序渐进的,总不能一次就吃成胖子。 英宁将书丢在桌上,对灵儿道:“你好生学,我去床上睡一会。” “可是鬼王回来是要考问的,你到时怕是会被他惩罚的。”灵儿好心劝道。 英宁沾着枕头就已经开始迷糊了,她略微摆摆手道:“我就睡上半个时辰,等休息好了,才能更有精神读书。” 吾期回来时,英宁依旧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灵儿吓了一跳,想唤她起来,已经是来不及,只好起身唯唯诺诺地喊了声鬼王。 吾期面无表情地进了门,沉沉地问道:“她睡了多久?” 灵儿大声咳道:“可能有一刻钟吧。” 吾期冷眼瞧了一眼灵儿,他瞬间便觉得心虚,又小声改了一句:“大概半个时辰。” 吾期拿起英宁翻得内功心法,只看了不到五页。他又看一眼灵儿,眼神里透着寒冰似的。灵儿最见不得他这样的眼神,什么都不做,就能生生将人吓得半死。 灵儿终于心虚,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个时辰。”说完又慌忙补上一句:“我中间唤过她,可怎么都唤不醒,大概是身体不舒服吧。” 灵儿这一番说辞,吾期总会心软一些兴许主人还能逃脱掉责罚。 吾期理了理衣袖,看了一眼睡得四仰八叉的英宁,脸色已经睡得红扑扑的,还发出均匀清晰的呼声。时不时再咂巴咂巴嘴,这分明是睡舒服了,才能有这番景象。“哦?你说她不舒服,你说与我听听,是哪里不舒服?我看得给她请鬼医来瞧瞧了。” 说着钟吾期就抬抬手,冲门外喊道:“来人。” 片刻便进来一个童子,低头敛目,轻声问道:“鬼王有何吩咐?” “英宁仙子身体不适,速唤鬼医来给她瞧瞧。”吾期慢条斯理地说道,灵儿却是吓得心惊胆战,这可如何是好。主人现下还在熟睡中,连提前通个气都不能。一会鬼医前来,岂不是要露馅。 他站在那里,身上的汗如雨下。吾期的手指闲闲地敲在桌子上,灵儿只觉得是敲在他心上一般。 吾期瞧着灵儿,温和笑了一声,灵儿更觉得惊悚。只听得吾期道:“灵儿也是哪里不适吗?怎么脸色这样苍白,竟还出了许多的汗?” 灵儿紧张地吞下口水,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在担心主人。” 吾期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似在养神。灵儿趁他不备,悄悄往英宁床前移动。手掌上幻化出一只羽毛,神在英宁鼻子下,轻扫几下。只见英宁打了个喷嚏,蹭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吾期正坐在桌子前,眼睛已经睁开,眼神淡淡地瞧着她。 灵儿反应飞快,一把按住英宁的肩膀,对着她诡异地眨眼睛。英宁本就未清醒,此刻便更迷茫。灵儿见她如此,便咬牙道:“主人,你可好些了?心里还闷痛难忍吗?” 她何时心痛难忍了,她这一觉睡得要多舒坦有多舒坦,好吧。 “主人,你脸色看着怎么还是这般不好,我看你还是再躺下歇一歇吧。”说着就强行将英宁按到床,上,在她耳边悄声道:“鬼王回来见你在睡觉,怕是要惩罚你了,你还是装一装病,逃过这一劫吧。” 英宁终于有几分明白,怪不得吾期的眼神十分不友好,恐怕是生了气的。那她且演一演,虽然她并不十分在乎他所谓的惩罚,但没有总比有好。 她刚躺下,便抚着胸口,装模作样地叫了两句:“哎呦,好疼。好疼。” 鬼医终于被请了来,到英宁床前,细细地诊了脉。鬼医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眉毛拧成了一团,这脉象正常,并无什么不妥。他轻咳一声问道:“仙子,可有什么不适的症状?” 英宁瞧了一眼灵儿,眼珠子转了转道:“胸口闷,对,还有一点疼。” 鬼医伸出两根手指,使了点法术在她胸膛。片刻收了手指,眉毛拧得更严重。心脏跳动铿锵有力,并没有不适的症状。只是这鬼医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英宁仙子和鬼王在冥界的关系,已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来是仙子小姑娘心性,故意闹得别扭,就让他成全了她便是。 鬼医起身,拱手对吾期道:“鬼王大人,仙子大概是近日天气暑热,饮食不当,又思虑过度,所以才有些胸痛。老夫且开一些补气的药方,一日三次煎了喝即刻。” 英宁愣了一愣,她莫非真的身体有毛病?想来她今日功课,确实是太伤神了,所以才被诊出病来。 吾期看了鬼医一眼,哼笑了一声,这老夫子倒是会顺水推舟,他反倒不能说什么了。他无奈道:“你下去开方子,交与门外的童子,吩咐他们煎药就行了。” 鬼医退下,灵儿觉得也不能多待,给了英宁一个保重的眼神,立刻幻化真身,从窗户飞走了。 英宁瞧着吾期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极是心虚。吾期走到她床前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问:“可还觉得不舒服?” 他的眼神太过温柔,本想再撒一撒谎的,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吾期又笑了笑,像是春风拂面,英宁一时只看痴了。他惯会用这美男计,每次都让她无法自拔。 吾期将手掌按在她的胸口,英宁低低嗯了一声。吾期惑人心魄的嗓音说道:“可是这里不舒坦?我替你揉揉可好?” 英宁的心里烧了一把大火,像是老君丹炉里的火一样,怎么都熄不灭。吾期渐渐低下头,正欲吻上她的嘴唇,门口忽然一声响。吾期迅速起身,收回放在她胸膛的手。 英宁即刻清醒,从床上坐起来,朝门口望了一眼。一童子端着药碗进来,吾期只让他放到桌上,便让他出去。吾期挥了挥衣袖,门自动关上。 吾期端来药碗,舀了一勺,细心吹凉了,递到她嘴边,说道:“喝了药就会好了。” 英宁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药味,直冲鼻腔,她喝了一口险些吐了出来。她皱着眉道:“我可不可以不喝?这药实在太苦了。” “良药苦口,听话,快些喝了。”吾期铁面无私,硬是又舀了一勺。 英宁摇头,闭紧嘴巴,始终不愿再喝第二口。吾期将药放到床前的案上,似笑非笑地道:“既是病了,就该好好吃药。” 英宁实在吃不下那药,便道:“我已经不难受了,那药不吃也罢。” “宁儿,你与我说实话,可是真的心痛难忍?”吾期的神色不明,语气淡淡,看不出丝毫情绪。 英宁也不是傻子,怕他早就知道她在装病,只是不忍拆穿而已。她垂着眼睛,咬牙道:“不曾痛过。” “那你为何要撒谎?还在这里睡了两个时辰,今日的功课岂不都荒废了?”吾期已然是那副神色,英宁一时竟猜不透他的心思,莫不是又想着如何惩罚她?不是说罚不许吃饭吗?那她今日的饭食免了就是。 “我看书觉得辛苦,便想着睡上半个时辰就起的,谁想到竟睡了两个时辰。我自是错了,你罚我便是。不吃饭而已嘛,我能承受得住。”英宁言辞间大义凛然,仿佛要去慷慨赴死。 吾期笑出生来,摸着她的发丝道:“是灵儿告知你,惩罚便是不准吃饭吗?” 英宁点点头,灵儿却是这般说的。吾期问道:“你可知我罚他多久不准吃饭?” “多久?”她不耻下问。 无知让人无奈,吾期道:“七日不准吃饭,只用露水充饥。每日的修炼照旧,还要比往日多一门心法。一日完不成,便再多来七日。灵儿一共用了七七四十九日,方结束了惩罚。” 英宁忽然觉得心中闷痛了,她似乎要喘不过气了。灵儿这厮,为何不跟她交代清楚,只说罚他不准吃饭。这样的惩罚,能用不准吃饭描述吗?果然是只呆头鸟儿,连话都讲不清楚。 她捂着胸口,将另一只手伸出去,颤抖着道:“我……我要喝药,我快喘不过气了。” 吾期蹙眉,辨别她话里的真假。片刻,他忽然一笑:“罢了,我知你贪玩久了,一时坐不下来读书修炼,今日便饶你一回。莫要再装病了,身体分明好好的,喝这些劳什子苦药做什么。” 英宁仰起头,眼睛明亮,欢喜地问:“当真?” 吾期吻向她的嘴角,叹了一口气:“冥界里一向秉公执法,驰名公正的鬼王,竟开始徇私了。” 英宁抚了抚他的眉心,轻声道:“我知你是为了我,今日是我不好,我明日就好好学修仙,不会让你为难了。” “算了,等我公事一完,我便亲自教你。这几日,你就继续贪玩吧。”吾期知道她还是孩子心性,倘若紧紧束缚着她,强迫她去学,反而会事倍功半。不如就让她自由些,看她欢喜明朗,比看她愁眉不展,更有趣味些。 第八十六章 烹煮新茶 http://.biquxs.info/

英宁在房里摆弄从别有洞带来的茶叶,红泥小火炉上,紫檀茶壶里的茶,响起悦耳的咕嘟声响。英宁倒了一杯,放在鼻尖细细地闻,茶香醇厚,清香无比,确实与普通的茶不同。也是,能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出的茶叶,自然是不凡的。只是她第一次煮了新茶,无人共饮也是遗憾。 也不知吾期何时才能回来,他最近越发的忙,常常几日见不到人影。 “怎么?钟吾期竟然舍得让你一个人,躲在房里寂寞地喝茶。”有声音从头顶传来,英宁抬头看,竟是夜君,一身洁白胜雪的衣袍,手里握着折扇,倚坐在一根房梁上。眉目如画,仙姿秀逸。 “你怎么来了?你又是何时喜欢上做梁上君子了?”英宁好笑地问道。 夜君微微一笑,从梁上跳了下来。走到她身旁坐下,敲了敲手里的扇子,“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算来我们已经许久不见了,我可是十分思念你。我来时,你一门心思地只在煮茶上,对我视而不见。我便上了房梁,小憩一会,也免得惊扰了你。” 英宁愣了一下,夜君甚少说些这样露,骨的话。她轻咳一声道:“你莫要打趣我,你来得正好。我刚煮的新茶,正愁无人品尝,你快些来品评一番。” 触手温润的白瓷杯,碧绿的茶汤。夜君轻啜一口,笑道:“嗯,好茶。” 英宁一脸的期待,没想到他只说是好茶。“只是这样?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夜君将杯子放到桌子上,轻声道:“我对茶并无研究,说不出什么华丽的辞藻来赞美,只能说一句好茶。都怪我读书不多,肚子里半点文墨也无,真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英宁瞬间觉得没有成就感,其实她懂得茶也不算多。往日也只是在逍遥君那里,玄女姑姑不许她饮酒,逍遥君便自己饮酒,给她泡上一壶茶。洞庭碧螺春、西湖雨前龙井、黄山的毛峰。她喝得多了,倒觉得喝茶也是享受,有时也能勉强评判几句。 “入口醇绵,恬淡清新,沁人心脾。这样的描述可好?”夜君摇着扇子,缓缓说道。 英宁咬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眼弯弯地道:“你根本就懂得,竟然这样自谦。” 夜君笑出声,伸手擦她嘴角的水渍。英宁想要躲,却被他按住肩膀,眼神变得坚定。他的手指温热,动作轻柔,英宁心中忽然升腾起怪异的情绪。 夜君很快收回手,眉宇间添了点愁色,他叹口气:“宁宁,你在冥界过得好吗?” 英宁不明所以,过了一会才答:“你都看到了,挺好的。” 夜君笑了一声,专注地瞧着她:“你从前是不喜欢这里的,为何现在又觉得好了呢?” “我……”英宁一时竟答不上来,她以前确实讨厌待在这里,日日盼望玄女姑姑早些将她接回去。如今却是为何又喜欢了呢?她从未细想过。 “这里有他是不是?因为他在这里,你便喜欢上了这里,也不觉得这里讨厌了。你可知道,你在冥界待了多久了?”夜君淡淡地问,脸上不带一丝情绪。 英细细算了算,一年,她竟在冥界待了一年了。 “你还想回天界吗?”夜君又问。 “自然是要回的,我可是神仙。”英宁脱口便答。 夜君没有再说话,眼睛望着远方的一处。过了良久,他才喃喃道:“如今,我竟不知想不想你回天界了。” 他的声音小,英宁并没有听清楚。她反问:“你说了什么?” “宁宁。”他唤她的名字,满是深情。他又忽然执起她的手,握在他温暖干燥的手掌心。英宁想要抽出,却被他握的更紧。他道:“宁宁,缘来缘错,我原是不该……不该将你拖下水。” 他的话,让英宁听得一头雾水。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暴喝,英宁吓得慌忙抽出了自己的手。 门口站着归来的吾期,几日不见,满目风霜,一身的风尘仆仆。 英宁心虚,起身跑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衣袖,小声道:“你回来了。” 吾期眼中只有方才紧握着的双手,眉目相对,眼神相交,甚是缱绻。他的手上瞬时出现了他的长剑,闪着幽蓝的光,寒气逼人。夜君依然云淡风轻,慢慢摇着他的扇子。 “不要啊,你听我解释,我只是……”英宁话未说完,便被吾期打断,“只是什么,被人轻薄,竟不知要躲开吗?” “轻薄?我与宁宁相识已久,情投意合,关系匪浅,轻薄二字在下断不敢当。”夜君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吾期面前,眼神清透,可那眼神深处尽是不屑和挑衅。 吾期面色冷如冰霜,咬牙道:“好一个情投意合,恐怕是你的一厢情愿吧。” 夜君冷笑了声,幽幽说道:“既是我的一厢情愿,鬼王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不过是握了下宁宁的手而已,想当初宁宁被罚去青园,我们还曾同睡一张床呢。” 英宁登时睁大眼睛,他们何时睡过同一张床了。吾期本就已经十分生气了,他竟然还火上浇油。这下怕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她咬唇道:“你莫要乱说,我几时与你睡了?” 英宁的问话,更能引起遐想,吾期的脸早就黑成了炭火。若不是英宁的手指一直攥着他的衣袖,他恐怕早就刺出去了。 “从前如何,我不过问。如今她是我的,你休想染指。”吾期冷硬地开口,眼神无比坚定。英宁望着他,心中甚是感动。她松开他的衣袖,转去握他的手指。吾期也不看她,宽大衣袍下的手却牢牢握住她的手。 夜君看着他们之间的情谊,心中一痛。果然,他在英宁眼里什么都不是。他放在背后的手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很疼,却比不上他心疼的万分之一。良久他又不死心地道:“你说她是你的便是你的了?你可曾问过她的意见?原来冥界鬼王竟这样霸道野蛮。” “我是他的,是他的,我答应的。”吾期并未开口,英宁倒是急不可待地给了他答案。 心痛如斯,却又无可奈何。 吾期终于露出了点笑容,手里的剑的光芒暗淡了些许。吾期曾说过,剑光越亮,杀气越重。此刻想来他应是没那么生气了。 夜君面上现出一丝割裂的表情,勉强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就当我今日从未来过吧。”说完转了个身,便化成一股青烟,消失不见。 吾期收了剑,松开了英宁的手。走到桌子前,看了眼桌上的两个杯子。他拿起夜君用的那个握在手里,手心稍一用力,那杯子便咔嚓碎裂。 有鲜红的血从指间流出,英宁吓了一跳,忙上前握住他手,从怀里掏出丝帕,粗略地裹了几下,口里急道:“你这是作甚?流了这么多血可如何是好?我去唤鬼医来。”说完正欲转身,却被吾期抱了满怀。 “我没事,你且先让我抱一抱。”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嘴里喃喃,英宁竟听出些许悲伤来。 英宁搂住他结实的腰身,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铿锵有力地心跳声,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当真没事吗?” 又过了许久,吾期在她耳边叹气,轻声说道:“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英宁点头,吾期又问:“你也喜欢夜君对吗?” 英宁想了想,又点头。吾期将她抱得又紧一些,英宁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了。他继续问:“你喜欢他和喜欢我,是不同的对吗?” 英宁脱口便说:“自然是不同的,与之相比,我更喜欢你。” 吾期在她耳边轻笑一声,手掌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倘若我们方才打起来,你是帮他还是帮我?” 英宁在他怀里动了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她沉吟片刻道:“你打不过他吗?” “我也不知,我们并没有交手过。”吾期老实回答。 “如若你打不过他,我定是会帮你的。如若你打得过他,自是不需要我帮忙。” 吾期极是不满意她的答案,张嘴咬在她的脖颈,英宁吃痛,呀了一声。吾期说道:“必须要选一个帮忙,无论打过打不过。” “我帮你呀,夜君说你霸道,这话倒是没错。”英宁嗔怨道。 吾期终于听到了他满意的答案,他放开她,摸着她的脸颊道:“我不是不许你交朋友,只是那夜君心思深沉,不似你表面看到的那样无害。你又单纯,恐怕会被他骗。” “可他并未骗过我什么,我身上也没什么值得他骗的。”英宁如是说。 “你便是最值得他骗的,算了,说与你你也不懂。”吾期在桌旁坐下,扯下了手上的丝帕,手上的血早已干尽。他的愈合能力倒是很快,伤口处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怪不得不用她去唤鬼医,自己便能医治了。 吾期敲敲桌子,“你煮了新茶,给我也尝一尝。早知我今日就不出去了,竟便宜了夜君头一个尝。” 英宁欢喜地给他倒了一杯,贴心喂到他嘴边,吾期就着喝了一口。英宁依然是一副期待的模样,只是吾期喝完也不开口,她着急地问:“味道如何?你怎么也给个评价?” 吾期抬头看她一眼,眼角含笑:“味道甚好。” “只是这样?”一个说是好茶,一个说味道甚好,到底是怎么个好法? 吾期又轻飘飘说了一句:“如同你嘴唇的味道一般,甘甜至极。” 英宁听了一愣,脸上瞬间就红透了。吾期呵呵地笑了起来,英宁咬着红润的嘴唇,嗔怒道:“你休要胡说。” “你过来。”吾期招手,英宁慢慢走过去,他拽了她一把,她便跌坐在他的腿上。 “以后不许任何男人碰你,连根发丝都不准,你可记住了。” 英宁点点头,捉住他的一绺头发在手里把玩,嘴上又说了一句:“记住了。” 房里飘满了茶香,英宁忽又想起什么来,轻声说道:“这茶新奇,我甚是喜欢。可惜没有名字,你替我取一个吧。” 吾期略想了想,道:“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你既喜欢这茶,便叫做心尖儿吧。” “心尖儿?”英宁重复道:“甚好,就听你的。” 第八十七章 露水情缘 http://.biquxs.info/

吾期又日日不见了踪影,英宁便只能在冥界四处闲逛。到了忘川河畔,却瞧见一人正站在那里,黑色衣袍,黑色的面具,整个身上都透着阴森的气息。 英宁还想着要不要先躲一躲,自从知道阿茶就是冥王,她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只是神荼早早就看见了她,负手瞧了她半日,隐藏在面具下的眼神晦暗不明,让人琢磨不透。 他忽然对英宁招招手,示意英宁过去。英宁犹豫了片刻,才慢慢走过去。 神荼扯了下嘴角,大概算是对她笑吧,就算是笑,呀掩饰不了他透出的冷漠疏离。他高大威严,又戴着面具,英宁更觉得十分有压迫感。 神荼幽幽问她:“你许久都不到幽思树那里了,莫非知晓我是冥王,便觉得与我有了隔阂,就不愿来了?” 英宁愣了愣,随即说道:“以前你是阿茶,怎样都好。如今你是冥王,我哪里再敢造次。” 神荼哼笑了一声:“果然,只要知晓了我身份的人,无论是谁,都会自动疏远。我就这么可怕,让你们都不敢亲近吗?我以为你是不同的,原来也是如此。” 英宁挑眉,摇摇头道:“也并不是这样的,只是……唉,我也说不清楚,你与阿茶实在是有太大的不同,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与你相处。” 神荼抬起头,看不到他的眼神,便猜不到他此刻的心境。过了片刻他才幽幽地问了一句:“你的身上有股奇香,可是用了什么香料?” “嗯?”他忽然换了话题,英宁反应了一会,执起自己的袖子,闻了一闻。她这几日用的香很少,身上其实只有极浅淡的味道。没想到他的鼻子竟这样灵,这样似有若无的味道,也被他闻了去。她诚实地答:“是我用的熏香,叫做醉花间。” “这味道闻着让人舒心,送我些可好?”神荼提出了要求,英宁却犹豫了起来。她曾说这香以后,只有她和吾期用,怎好再送与别人。 神荼冷眼看着她:“怎么?叫你为难了?” 英宁眉头紧锁,想了一会才答:“冥王的气质尊贵,这香倒有些小家子气了。不如我送你旁的香吧,并不比醉花间差,用料也都是些名贵的。” “哦,那是什么香呢?”神荼不依不饶地问。 哪里有什么旁的香,她从前用的香都是在玄女宫里的。因她最喜欢醉花间,在冥界便只调制这香。用的材料也都是托夜君从天界带了的。现如今既然冥王要,她只好硬着头皮承下,至于用料,回去再说。她随口便胡诌道:“叫做红袖篆,也是极好的香,用料很是讲究,极符合冥王您的气质。” 神荼沉默,英宁想着是不是自己的拒绝,让他不悦了。他却忽然笑了笑:“我不擅用香,你觉得好那便是好的,明日能否就送我。” “明日?”英宁重复道,不知道来不来的及。怕是回去就要让灵儿跑一趟天界,让夜君帮她寻来原料。否则总是她有多好的调香技巧,没有原料,也是断断不行的。 “可有什么不妥?” 英宁微不可察地叹气:“没有,明日一定会将红袖篆送给你。” 神荼点点头,也再未说什么。英宁站在他身旁,只觉得煎熬。只是神荼似乎也并没打算放过她,他忽然摘下脸上的面具。虽知道他的长相,可知道他是冥王以后,再来看,便觉得与阿茶还是有些不同。 阿茶的眼睛是柔和的,会对她十分开朗的笑,说话的时候极是真诚。若是神荼,他的眼神是冷的,周身全都是冷的。明明是同样的衣袍,却透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一个轻柔和缓,一个阴沉冷清。英宁觉得迷惘,分明是一个人,却为何这般不同。 神荼摩挲着手里的面具,轻飘飘的声音传入英宁的耳朵:“你可知吾期追随我多久了?” 怎么忽然又提到吾期?这冥王的思路真是跳脱的可以。英宁摇头,轻声答:“我并不知。” “已经近一千年了,我们曾经患难与共,同生共死。可以说是我们一起,打造了这冥界近千年的盛世。”神荼不知为何会与她说这些,她也不知他说这些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她只点点头,低声说了个“哦”。 神荼似乎也并未想要她说些什么,又继续道:“他这些年立功无数,灵力高,又生的一副好皮囊,身边也有不少仙子、妖神环绕,每一个都与他有些露水情缘,可每一个都没能在他身边待得长久。温柔清纯的有,妖娆多姿的有,你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你觉得你凭什么和他长相厮守?” 这又是何意?英宁更是不懂了。吾期好歹也是冥界的鬼王,身边有些仙子、妖神的,不也是正常吗?她身边也有许多神仙朋友,这并未有什么不妥呀。 英宁的反应,终于让神荼冷冷笑了一声:“英宁仙子,果然是与众不同,我同你说了这许多,倒像是对牛弹琴了。怪不得他要喜欢你。” 神荼说完便甩了下衣袖,脚尖一点,便轻轻地飞走了。。只留下英宁一头雾水,他到底是想要说什么?阿茶成了冥王,怎地就变得这样莫名其妙?那露水情缘又是什么?真是让人疑惑不解。 孟婆不知何时从那望乡台上下来,手里摇着一把鹅毛扇。看着她呆愣的模样问:“冥王与你说什么了?你怎的这副样子?” “孟婆姐姐,你可知道露水情缘是何意?”英宁最是不耻下问,不懂就要问,决不可懵懵懂懂地敷衍过去。 孟婆愣了一愣,随后便笑起来:“露水情缘,短暂且临时的情缘,可不是什么正当的关系。你为何忽然问这个?” 英宁咬唇,沉吟片刻道:“冥王说吾期从前的露水情缘甚多,你与他相识的久,可真如冥王所说吗?” 孟婆面色一沉,不知冥王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对吾期虽了解也不算多,只是他为人十分正派,行事光明磊落。他身边确有许多仰慕他的女子,可似乎并不像冥王所说的那样。至少她还未见过,谁能入得了他的眼的。 他大多都是干脆利落的拒绝,从不给那些女子任何希望。如今竟被冥王说得这样不堪,孟婆倒想不出他到底是何意了。 孟婆拍拍英宁的肩,笃定地道:“我从未见过这些事,想来吾期也不是那样的人。你若有不明白,便亲自去问他。可千万莫要胡思乱想,中了别人的挑拨离间之计。” “挑拨离间?你是说冥王在挑拨我和吾期的关系。他为何要这样做,与他有什么好处?”英宁忿忿道。 这?孟婆哪里知道?可一个念头忽然涌现,莫非真如冥界里所传,这冥王也是喜欢英宁的,所以才千方百计地往吾期身上泼脏水。这冥王也是够阴险,吾期好歹与他共事多年,又给他扫清了冥界里的诸多障碍。如今竟这般无情,一点昔日情谊都不顾了。 “他只管挑拨他的,你不信便是了。”孟婆说道。 信与不信,一念之间而已。 英宁别了孟婆,便到自己的房里去。无论如何,答应了冥王的红袖篆,还是要给她的。她唤来了灵儿,细心交代他去天界,找夜君都要些什么。 还未交代完,便听到有人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找他作甚?” 英宁转身,吾期倚在门口,一身长衣飘飘,脸色比几日前更白了几分,发丝也稍显凌乱。就算如此,仍旧掩盖不住他的宸宁之貌。 英宁生出伤感来,露水情缘?虽不知真假,但他活了这么多年,身边的女子无数,怎会没有几个让他心动的?几千年孑然一身,恐怕没有几个人会信。她可没有那么的脸,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最特殊的那个。 英宁一时不想理会他,便继续和灵儿说道:“你可都记下了?倘若几下就快去快回,我还等着急用。” 灵儿还未回答,吾期便进了门,对灵儿道:“不许去。” 英宁瞪着灵儿,拔高了音调道:“我说得你没听到吗?快些去。” 灵儿不知他二人为何忽然针锋相对,一时也难以抉择。当听到吾期温声道:“去吧,去了便罚你三日不许吃饭。” 灵儿心口一痛,这是*裸的威胁啊。可他又能如何,威武不能屈这样的道理,在他面前是没有丝毫意义的。灵儿呵呵假笑几声:“我不去了,我的翅膀好像修炼受伤了,飞不了,飞不了。”说完就匆匆夺门而出,他们吵架,他可不想当炮灰,赶紧溜之大吉才是正道。 英宁啪地拍了下桌子,指着门外大喊:“你这只见风使舵的臭鸟,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他待你如何,你难道不知道吗?竟这般听他的话。不知好歹,明日便拔了你的毛,送到厨房里炖汤喝。” 吾期看着她搅闹,一把握住她的手,脸色极是难看,微薄的嘴唇轻启:“你可是怪我这几日冷落你了?” 英宁想要抽出手指,却被他握的更紧。她无奈地瞪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你冷落我最好,你身边妖娆多姿的仙子多得是,也不差我一个,我又是哪根葱呢?” 吾期被她的语气给逗笑了,他将她拉得近一些,低头便能吻上她红润柔软的嘴唇。他抵着她的鼻尖,用满是诱惑的嗓音道:“你又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谣言?我身边什么时候有妖娆多姿的仙子了。我身边的仙子只有一个,那便是你。” 他热热的呼吸洒在英宁的脸上,这让她心猿意马,她咬牙道:“你休要哄我,你敢说,你这些年从未和任何一个女子,有一段露水情缘吗?” 露水情缘?可真不是什么好词语。吾期望着她,语气坚定地说道:“从未有过。” 英宁被他的眼神镇住,清澈无波,像是深潭泉水,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英宁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你也从未和任何一个女子有过肌肤之亲?” 吾期仍然无比坚定地道:“从未有过。” 第八十八章 未能如愿 http://.biquxs.info/

吾期的态度让英宁越发迷惑,她半信半疑地瞧着他:“我不信,那么多的美艳靓丽的女子围绕你身边,你怎会不动心?” 吾期抚着她鬓边的碎发,笑着道:“为了等你出现,我岂敢动心。” 英宁心中一软,这厮说起情话来,还真是让人难以抵抗。她咬着柔软的唇,神思迷茫,一时不知该怎样面对吾期。也许如孟婆姐姐所说,冥王是在挑拨他们的关系。可冥王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呢?与他有什么好处?英宁的脑子已然是不够用,越想越觉得不通。 吾期看她一会眉头紧锁,一会又满面愁容,便低声问道:“你心里到底是有何事想不明白,不如说与我听听,说不定我还能替你分解一二。” 英宁略想了想,抬头看着他问:“你与冥王相处甚久,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为何你忽然这样问?可是冥王对你做了些什么?”今日英宁反应实在诡异,突然对他转变了态度,还拿些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质问与他。 “他能对我做什么呢?他只是与我说了一些话,一些让我心慌意乱的话。我至此也不能明白,他究竟意欲何为?”英宁缓缓开口道。 “是什么话?”吾期问道。 英宁脱口道:“就是我问你的那些话啊。” 吾期握着她的手微微一顿,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脸色变了又变,神荼果然对她有了心思,否则他不会做出这样下作的事。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冥王,向来孤冷清高,何时做过这样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事。他不会做,也不屑做。冥王那日对他说得话,亦真亦假,不可全信,自然也不能不信。 过了良久吾期才道:“他为何跟你说这些?他到底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英宁迷惑地摇头:“我哪里知道,孟婆说他是在故意挑拨,企图离间我们的关系。至于他有没有对我做什么,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他想要我送他一盒醉花间。” 吾期眼神一冷,幽幽问道:“你答应了?你说过这香只有你我在用,怎能轻言就送了别人。” “他是向我讨要来着,只是我并未答应。但他既已开口,我自然不能拒绝。我答应他,送他一盒旁的香。他没说什么,也并未强求。”英宁徐徐道来。 吾期终于松了一口气,又问她:“除了醉花间,你还有旁的香吗?” “我哪里还有旁的香,我随口胡诌了一个红袖篆。可那是我曾经听说的,怎么调制我都不甚清晰。所以才打发灵儿去天界一趟,香夜君讨些原料。”英宁极是无奈地道,结果还被吾期给生生阻拦了。灵儿也是个胆小怕事的,被他一唬,便临阵脱逃。 吾期满目愁绪地说道:“你要什么原料,问我要便是。为何处处要依赖那夜君,我不喜你与他接触。他对你心思不纯,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英宁对于情事,反应总是迟钝的。她与吾期之间的情意,她还是一知半解。至于夜君,她更是不明就里。“他对我有什么心思?我们是好朋友,需要他的时候,他自然是要登场的。就如他倘若需要我,我也是会鼎力相助的。凡间不是有句话,为朋友要两肋插刀吗?我不需要他为我插刀,给我点红袖篆的原料即刻。” 吾期长长地叹气,握着她的手道:“无论何时,我希望你遇到什么事,想起的第一个人便是我,而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英宁摇摇头,“可夜君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啊。” 吾期握着她的手指微微收紧,英宁皱眉,她又说错话惹到他了?吾期眼神微凉:“你真是知道如何惹我生气。” 英宁低眉垂目,柔声哄他:“你不喜夜君,我不提他就是了。你莫要再为着夜君,与我生气。” 吾期勾起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眼神澄澈,单纯无害。她知道如何惹他生气,也知道如何抚慰他焦躁的内心。他低头含住她的唇,辗转厮磨。她身上有着一股魔力,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他像是中了毒,入了魔,只有她一人才能解。 英宁抱住他结实的腰,嘴角溢出一声嘤咛。吾期吻得越发上瘾,身体里烧着一把火。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不够,只是吻她,不够解他心中的焦渴。他想要的更多,因为夜君,因为神荼,他太害怕英宁会被他们夺去。她应该是他的,她不懂的东西,他便尽数教她。 他忽然将她懒腰抱起,朝着那床榻而去。轻轻地将她放下,摘掉她头上的发簪,三千青丝如瀑,铺在床榻上。他翻身覆在她身上,冷峻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她。 英宁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她隐约感知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是她一直想要了解,却因吾期的拒绝而未成行的事。她慌张又期待,她终于要体会一番,男女欢好,共赴云雨的滋味了。 吾期低头吻她,手掌放在她的衣襟上,慢慢松开她的腰带,扯开她的外衫,手指缓慢探入。他拢着她胸前的一团,英宁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乱跳,几乎快要冲出胸膛。全身似乎跌进了熊熊燃烧的大火里,烧得她几乎快要化成灰烬。她不知如何纾解,只能随着吾期,任他带领她踏入她从未去过领域。 吾期微微起身,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色更加绯红,像是熟透了的红樱桃,让人忍不住好好品尝一番。吾期看她这副诱人的模样,忽然笑了笑,醉人的带着点暗哑的嗓音道:“可是害怕了?” 英宁咬着被他吻得红肿的双唇,满脸娇羞地看着他。他是如此英俊,她伸手抚摸他好看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微薄的嘴唇。每一处,都令她心驰神往。她柔声一笑道:“怕,但因为是你,就算怕,也想一往直前。” 吾期握住她在他脸上流连的手指,嘴唇吻在她的掌心,轻声道:“有我在,你不要怕。” 英宁点点头,闭上眼睛,只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只是,一切并未能如愿。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忽然被打断,吾期甚是不悦,他冷声对着门口怒喊:“谁?” 门外的童子心惊,今日大约不宜出行,怎么就惹到了鬼王大人。他虽胆战心惊,但还是鼓足了勇气开口:“禀鬼王大人,天界来人,说要见英宁仙子。” 吾期深深呼了一口气,将英宁从床上扶起来,又细细地给她穿好凌乱的衣衫。眼神一明一灭,脸色也是极其难看。他一边替她整理衣服,一边冷硬地道:“若是那夜君,我便去杀了他。” 英宁大惊,忙攥住他的衣袖,轻声道:“他兴许有什么要紧的事,你莫要冲动。总打打杀杀的,不好。” 吾期哼了一声,语气凉凉地道:“你如今是嫌弃我打打杀杀了?我从前便是如此,我的剑不知斩杀了多少亡魂,自是和那清高干净的夜君无可比拟。” 英宁愣了一下,随后噗嗤笑出声。吾期眼神更是冷了几分,手掌握成拳,咬牙切齿地道:“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我是笑你幼稚,你为何要同夜君比来比去。他是手上未沾一滴鲜血,可你做得是为民除害的事,他拿什么能与你比呢。” “你说得可是真心话?”吾期质疑。 “你若再这般不信任我,以后便不要来我房里了。”英宁气哼哼地道。 吾期终于缓和脸色,笑着道:“我信你就是。” 吾期从梳妆台拿了梳子,将头发高高束起,簪上白玉簪子。英宁看了看镜子里的模样,笑着问道:“你为何要给我梳一个男子发髻?” 吾期轻咳了一声,十分真诚地道:“因为女子的发髻,我不会。” 英宁笑,他倒是坦荡。 英宁整理好出去开门,问门前的童子:“那人何在?” 童子抬头瞄了一眼鬼王吾期,脸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十分生气。只是刚才他的一声怒吼,着实是吓着了他。童子略微放了些心,轻声回答:“那人正在忘川河畔,说让英宁仙子前去找他。” “可是夜君?”英宁又问,只是心里犯嘀咕。夜君一向会直接到她房里来,绝不会还请人来通报。 童子想了想,他是见过夜君的,这人还真不是。他如实说道:“并不是夜君,那人一身白衣,手执拂尘。一双桃花眼,嘴角时时含笑,满目的风情。” 英宁心中一喜,是逍遥君,莫非是玄女姑姑派他来接她回天界? 她看向吾期,大笑了几声,说道:“是逍遥君,他定是来接我来了,他们终于肯来接我了。”说着就一阵风似的跑出门外。 童子偷偷又瞧了吾期一眼,脸色已经不似先前的平静无波了。脸上似乎布满了黑云,随时都会下起惊天动地的暴雨来。童子唯唯诺诺地正不知如何进退,吾期却冲他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天界来人,倘若是真要接英宁回去,他们之间又该何去何从。从英宁欢天喜地的模样来看,就算是他在冥界,就算她再喜欢他,就算她也曾快乐,但还是抵不过逍遥快活的天界。毕竟谁都向往明亮,谁愿常年待在这晦暗无光,阴森可怖的冥界呢? 英宁本就是神仙,她本就属于天界。她若要回天界,他该如何挽留。那日听到她和夜君说,她自然是要回天界的,他的心中就微微发凉,让她为了他留下来,他如何能开得了口呢?可想着日后,她要与夜君朝夕相处,日日厮守,他便觉得痛不欲生。他的心魔,在胸膛里盘根错节,除了英宁便无人能除。 第八十九章 生成误会 http://.biquxs.info/

英宁到了忘川河畔,那里连一个人影都不曾有。她四处瞧了一圈,竟瞧见逍遥君在那望乡台上。正与孟婆调笑,逍遥君那风流鬼不知说了什么,竟逗得孟婆笑得花枝乱颤。 英宁缓步去了望乡台,逍遥君讲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引得那些排着队的魂魄们,连汤都忘记了喝。英宁咳了一声,逍遥君才回过头。见着是她,眼角眉梢瞬间挂上一抹笑,甩着他的拂尘就冲英宁奔来。“哎呀呀,我的小宁宁,咱们可是很久都没见了。” 眼见着就要抱上英宁,好在她反应及时,伸手就按在他的肩膀上,挑眉笑着说道:“逍遥君,你这见着女子就上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你忘了你调戏月灵仙子,差点被告到了天帝那里。怎地还这般不长记性?” 逍遥君收回张开的双臂,啧啧几声道:“小英宁,枉费我从前对你那么好,你竟胡乱拆我的台。我那哪是调戏,分明就是个误会。” 英宁翻了个白眼,“行了吧,你仗着自己一身好皮囊,整日拈花惹草。我看早晚会被天帝,拆了你的仙骨,扒了你的仙皮,给你贬下凡间。” 逍遥君哈哈笑了几声:“那才是最好的,凡间的红尘俗世,才最合老夫的意。” 还说到他得意之处了,英宁无奈道:“懒得与你说,我问你,你此番可是来接我的?” “接你?谁告诉你我是来接你的?”逍遥君一本正经,说得倒不像是假的。 英宁一时怔忪,她满心欢喜,却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你竟不是来接我的,那你到冥界所为何事啊?” 逍遥君的一双桃花眼四处瞧了瞧,摇头晃脑道:“我这不是许久不见你,甚是思念嘛。特地到这里探望,顺便考察一下你生活的环境,看看你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英宁叹气:“我在冥界已经一年有余,你此刻才来看看我是否受了委屈,是不是也晚了点?” 逍遥君嘿嘿笑了几声,揽着英宁的肩膀道:“还不是因为玄女,不准我前来。说什么怕我将你带坏,你说何时带坏你了?” 英宁支着下巴想了许久,略微点点头:“玄女姑姑所言不假,我确实是被你带坏了。” “小英宁,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我待你不薄吧,你什么时候到你的宫里来,我不是好酒好菜伺候着,小曲给你听着,好故事给你讲着。怎么你还倒打一耙了呢?”逍遥君一一细数,她从前到他宫里的种种。那倒也不错,逍遥君见多识广,光嘴里的几千故事,都常常吸引着她。就更别提那些琼浆玉露了,日日在向她招手,她岂有不去之理。 英宁咳了一声道:“对,没错,就是你教会我饮酒。我养成这种不良嗜好,不就是你带坏了我吗?” “天下谁人不饮酒?你去凡间看看,哪个名人雅士不饮酒的,怎么教会你饮酒就是带坏你了呢?你可莫要冤枉我。”逍遥君一脸的忿忿,小英宁分明就是过河拆桥。 “玄女姑姑说了,喝酒容易误事。你也知晓,我素来爱闯祸,吃醉了酒不就更容易闯祸吗?”英宁言辞凿凿,说得头头是道。 逍遥君摸着下巴,眼神诡异地瞧着她:“不对,有哪里不对。在天界时玄女就曾多次劝过你,你何时听过,怎么到了冥界竟要痛改前非了?” 哟呵,这厮还挺聪明。自然是吾期教她痛改前非的,只是英宁并不承认:“哪里有人教我,是我自己悟出来的。你不是说过,我的悟性最高。还有,以后那些巫山云雨的事,你也不必说给我听了。”吾期说了,这种事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随便乱讲,于理不合。 逍遥君的脸色变了变,勾起唇角问道:“小东西,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与人尝过那云雨的滋味了?” 英宁脸颊挂上一抹红晕,他们方才,算是尝过了吗?逍遥君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果然与人尝过了?” 英宁咬唇想了一会道:“我也不知算不算尝过了。” 逍遥君问:“他可亲吻你了?” 英宁摸摸嘴唇,笑着点头。 逍遥君一顿,又问:“他可脱了你的衣服?” 英宁的面色更红,害羞地又点点头。 逍遥君满目惊痛:“他可……他可深入了?” 他的手似乎伸进她的衣服里,英宁继续点头。 他仰天长啸一声,捶胸顿足道:“苍天啊,大地啊,这冥界里的妖魔鬼怪果然阴险,下手也太快了。我辛苦种了这许久的好白菜,就这么给啃了。真是痛煞老夫也!” 英宁瞧着逍遥君气急败坏的模样,十分不解,怎么她尝了云雨,他竟这般痛苦吗?可那好白菜又是什么意思?说得是她吗?可她不是白菜啊。白菜精灵,她在天界见过,长得白白胖胖的,甚是可爱。 逍遥君痛心疾首道:“早知如此,就不能让你入了冥界。你当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人骗到了手。” 英宁一脸无辜状,“他没有骗我,我是自愿的。不是你说云雨是这世间男女最快乐的事吗?我不知那是什么滋味,自然是要亲身体验一番。” 逍遥君又是一声长啸:“果然还是我带坏了你,早知如此,那时便不讲与你听那些旖旎情事。否则,你今日也不会将自己搭了进去。” “嗯~”英宁摇摇头,拍拍逍遥君的肩膀以示安慰,她道:“你讲的那些故事甚是有趣,我十分喜欢。” “罢了罢了,你且告诉我,那偷白菜的人究竟是谁?”他倒要瞧瞧,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快就将天上来的神仙,哄骗到了手。 未等英宁说话,逍遥君伸手指向前方,皱着眉毛道:“可是那人?” 英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正是吾期,正朝望乡台而来。 吾期走近,逍遥君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吾期率先开口:“在下钟吾期,阁下可是九天玄女的同门—逍遥君?” 逍遥君点头一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鬼王钟吾期啊!你眼光不错,本仙正是玄女的同门师弟逍遥君。” “不知逍遥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逍遥君恕罪。”吾期低头抱拳,语气态度十分诚恳。 逍遥君甩了下拂尘,斜睨着他道:“好说好说,我与你父亲早年也算有些交情,我就不与你计较这些礼数。只是现下,我倒有一件紧要的事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吾期答:“逍遥君请问,吾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态度不错,这样甚好。逍遥君皮笑肉不笑地道:“可是你啃了我们家小白菜?” “什么?”吾期一时并未听懂,这话是从何说起? 英宁也在一旁点头:“你也不懂是不是?刚才他便这么说,什么好白菜被啃了。那白菜精灵被啃了,和吾期哥哥有何关系?”话刚说完,她忽然叫了一声:“吾期哥哥,你不会真的把白菜精灵给啃了吧?她好可爱的,你为何要啃她?可是她哪里得罪你了?” 吾期急忙摆手,开口解释:“我从未见过什么白菜精灵,也不曾啃过,可是逍遥君弄错了?” 逍遥君捂着胸口,食指点了点英宁道:“榆木脑袋,真是不可雕也?”说着便瞪了一眼吾期,十分愤慨地道:“我说得是眼前的这颗白菜。” 这逍遥君又是说笑了,眼前哪里有什么白菜?吾期倒像是听懂了似的,面色微微一红,轻声道:“逍遥君若是指英宁的话,那我便实话说,她已与我在一起了。” 逍遥君痛心疾首,手指颤抖指着吾期:“你……你,你竟敢哄骗玄女后人,实在是罪不可恕。” “我对英宁是真心的,我们二人也是两情相悦,我从未哄骗过她。”吾期掷地有声地道,英宁悄悄攥起他的衣袖,眉眼弯弯地瞧着他。 “好一个两情相悦,她从不懂情事,她对这所有都是懵懂无知的,哪里知道什么是两情相悦?你若未哄骗她,她怎会与你……”逍遥君到底没有说出口,那些旖旎之事,怎好大庭广众议论。 话说到一半就停下,让人听得一知半解,实在是费心力。“逍遥君请讲明白些,她与我什么?”吾期问道。 “她与你……”逍遥君又停了下来,片刻他接着道:“她都承认了,你堂堂冥界鬼王,有何不敢认的?” 吾期看向英宁,疑惑问她:“你承认了何事?” 英宁摇头:“我没承认什么呀。” “哎,你这小东西。”逍遥君拍着英宁的头,“你现在是在耍无赖了吗?你方才分明承认了。” 英宁眨巴了几下眼睛,她承认什么了,她怎么都不记得了呢。英宁嬉皮笑脸地道:“我确实忘了,不如逍遥君提醒提醒?” 逍遥君闭了闭眼,沉声道:“你方才说,你已经亲身体验过云雨的滋味。” 吾期忽然剧烈地咳了起来,英宁急忙上前,拍着他的背道:“你怎么了?被呛到了?要不要紧?” 吾期捂着嘴唇,在英宁耳边道:“这种事情,你怎么好与旁人说。” “逍遥君不是旁人啊,我也没主动说,都是他问的。我也没说什么,都是些实话。”英宁继续拍他的背,一脸的不解。 “钟吾期,你可承认?”逍遥君冷眼又问了一遍。 吾期沉吟片刻道:“大约是英宁没有与您讲清楚,让您误会了。不是逍遥君想的那样,我并未动她。” 逍遥君瞪着他,气急败坏地道:“英宁讲的甚是清楚,我也听得甚是明白。你这厮竟敢做不敢当,此等行径,实在是令人发指。我天界的纯白无暇的仙女,竟被你这邪恶之人给玷污了。我这就回天界,禀了天帝,让他来收拾你。” 逍遥君说完,也不听吾期辩驳,便腾云驾雾地飞走了。 第九十章 尘埃落定 http://.biquxs.info/

“哎呀,逍遥君怎么就这样走了?我还有许多还话没问清楚呢。”英宁遗憾说道,至少也要告诉她,什么时候将她接回天界。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孟婆,拍着手走来,哈哈笑看几声说道:“鬼王大人,效率如此神速,当真是叫人佩服。” 吾期瞪了一眼看热闹的孟婆,拉着还在惋惜的英宁,一路回了英宁的住处。 “你究竟都与那逍遥君说了什么?”刚一进房门,吾期就开口问道,怎地就让逍遥君生了误会。 英宁如此这般地讲了一遍,吾期便只剩无奈了。这样的话,听到谁的耳朵里,都会引起不由得遐想。 “我可是说错话了?方才逍遥君那样生气,还说要去天帝那里告状。可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吗?”英宁不无担心地道。 吾期摸了摸她的头,语重心长地道:“以后关于云雨这样的事情,你与任何人都不可再讲。这是你我二人私密之事,与旁人分享不得。另外,倘若天帝真的怪罪下来,你只管推到我身上便是,不可再胡说。我说的你可全记住了。” 英宁点头道:“记住了,只你我二人知晓,不能说与第三人听。” 逍遥君回到天界,便直奔玄女宫。玄女正在打坐修炼,逍遥君愣是被拦在了殿外。他待在殿外,急的七窍生烟。 终于等到玄女修炼结束,他便风风火火闯进了正殿,小仙童们拦都拦不住。彼时,玄女正端着一盏茶,见逍遥君进来,便蹙起眉尖道:“你都这把年纪了,怎地还这般毛躁。出了何等大事,竟让你这副模样。” 逍遥君甩了下拂尘,抹了抹额头冒出的汗珠,急切地道:“可是出了大事了,英宁到冥界历练一年,竟被那鬼王钟吾期给玷污了。” “什么?”玄女大惊,拍案而起,指着逍遥君道:“你切莫要胡言乱语,毁了英宁的名声。” “这样的事我哪里胡说,可是英宁亲口告知与我的。那厮竟还不肯承认,实在是可恶至极。”逍遥君一想起英宁单纯无知的模样,就觉得钟吾期的面目十分可憎,恨不得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拆了他的骨。 “玄女师姐,我这就去禀报天帝,一定要将那钟吾期治个死罪不可。”逍遥君忿忿道。 玄女思之又思,伸手阻拦道:“你且等一等,我先去一趟冥界,等我弄得清楚一些再说。那鬼王我知道,不似这样浪荡的人。” “我说得都是真的,英宁分明是已经……”逍遥君叹了口气,“罢了,你走一趟也好。有些事,我也不方便问。” 玄女到了冥界,自然是算冥界的大事。冥王得知消息,快速地赶了过来。 “玄女大人光临冥界,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冥王问道。 玄女微微笑道:“我到这里来还能因为何事?自然是英宁的事。不知英宁现在何处?” 神荼的脸色微微一变,双眸蓦然变得冰凉。也只是一瞬,他即刻换上了一抹浅笑,轻声对身边的鬼差道:“你前去唤英宁仙子到这里,就说九天玄女驾临。” 鬼差听令,正要前去,玄女却摆摆手道:“我自己过去即可,你们只管忙自己的事,不必理会我。我此次前来也只是因为些私事,不好耽误大家。” 神荼眼神暗了暗,淡淡地道:“也好,既是私事,那玄女自便吧。” 有鬼差引玄女前去英宁的住处,到了房门口,便听到里面有嬉笑打闹的声音。玄女失笑地摇头,还是那个乐观开朗的傻丫头。 她示意身边的鬼差敲门,门里传来俏生生的声音:“谁啊?”一边便有人开了门。 吾期与玄女是见过的,神荼似乎与她是旧识。从前去往天界,他们私下里偶尔会见一见,吾期常常跟在神荼身边,与玄女自然也算是认识。 吾期微弯腰,拱手道:“见过玄女大人。” 玄女仔细瞧了他一眼,似乎比从前更加神武。只是眉眼添了点柔和,以前跟着神荼的时候,稍显凌厉了些。她点点头:“鬼王,别来无恙。” 英宁从房里走出,待看到是玄女,欢天喜地地就扑了过去:“玄女姑姑,我想死你了,你怎么才来看我?” 玄女摸着英宁的头发道:“怎么到冥界历练这许久,还是这般冒失。” “哎呀,人家是太想你了吗?你是来接我回天界的吗?”英宁双眼冒光,逍遥君刚来过,玄女姑姑就亲自过来了,除了接她回天界,似乎没有其他解释了。这一别天界一年,她还是有些十分思念的。 玄女愣了愣,握住英宁的手道:“我有些话要问你。”说完又看向钟吾期:“麻烦鬼王大人回避一下,我与英宁有些体己话要说。” 吾期不知玄女所来何故,倘若真是要来接英宁回天界,他该如何开口留下英宁。他十分不甘愿地出门,并替她们关上了门。 吾期站在门外不远处,本想使点法术,听一听她们在讲些什么。只是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不齿,想想也就作罢。、 玄女刚一进屋,就撸起英宁的衣袖,手臂间的一点红,让玄女瞬时松了一口气。她轻声说道:“幸好还在。” 英宁好奇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这个红痣不是一直都在吗? 玄女拉着英宁坐下,郑重其事地问她:“英宁,你实话告诉我,可喜欢鬼王?” 英宁点点头道:“自然是喜欢的。” “那你可愿意嫁他?”玄女又问道。 英宁倒从未想过这事,她从前只听逍遥君讲,凡间的女子都是要嫁人的。可这嫁人到底是有什么好处呢?她却是不知。于是她便问道:“姑姑,凡间的女子需嫁人,我是一个神仙,也是要嫁人的吗?” 玄女握住她的手,温和地与她解释:“你喜欢一个人,便要嫁给他,只有嫁给他,才能与他长相厮守,生生世世都不分离。” 长相厮守?能与吾期年年日日的在一起,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她还想着,若是她有一日回了天界,她便不能常常见到他了。如此这般,甚好。她点点头道:“那我便愿意嫁给他。” 玄女微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玄女起身,对英宁又道:“我有事要和鬼王商量,你待在房里不准出来。” “啊?讲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吗?”英宁不满,有什么重要的事,还需瞒着她。只是玄女的话,她又不敢不听。她只能待在房里,趴在窗户上,看玄女姑姑和吾期谈话。他们站得远了些,只能听见一些零散的句子。 “大人可是真心喜欢英宁?”玄女问道。 吾期恭敬答道:“是,我对英宁一见倾心,心里也只能容下她一人。我知玄女大人此番前来,定是听了逍遥君的一些话。不过,请容吾期辩解一番,逍遥君听到的并不全然是真的。我并未动英宁,她还是……” 玄女打断他,盈盈笑道:“我知道,我方才已经检查过,她的守宫砂还在。逍遥君一向冒失,教得英宁同他一样。我也是不信大人做事没有分寸,才会前来一探。” “多谢玄女大人信得过在下,不过吾期也不算冤枉。”吾期略微停下,想了片刻才如实答道:“我确实是对英宁动了心思的,只是她太美好,我不忍下手。” 玄女愣怔了一下,冷冷清清地道:“鬼王竟这般诚实,我倒无话可说了。” 吾期低垂着眼眸,抿唇说道:“吾期是真心喜欢英宁,还请玄女大人能放心将她交与我,我定会拼尽一生,护她安宁。” 玄女瞧着他说着誓言,勾起唇角一笑:“我从前与你父亲相识,他在这三界里,最是重情义,又是个痴情长情的人。你是他的儿子,我虽不与你共事,对你的为人还是有些了解。将英宁交给你,我自然是放心的。” 吾期大喜,本来还觉得要费些功夫,没想到玄女倒是十分通情达理。他正要抱拳作揖感谢玄女,玄女出手制止他,笑着道:“先别忙,我的话还未说完。等我说完,再谢我也不迟。我回去便禀明天帝,你与英宁两情相悦,请天帝赐婚与你二人,你意下如何?” 吾期听了,心中似开出一朵欢喜的花来。他掀起长袍,跪在玄女面前,朗声道:“吾期多谢玄女大人的成全。” 英宁听得不真切,看得倒格外分明。怎么就跪下了?可是玄女姑姑要惩罚他。想来这责罚还不轻,否则吾期断然不会这样求情。。 英宁心中一慌,急忙从房里冲了出来。冲到玄女玄女面前,展开双臂,挡着吾期,焦急道:“姑姑,一切都是英宁的错,您要罚便罚我吧,不要罚吾期哥哥。” 玄女看着冒冒失失跑来的英宁,点着她的额头,叹了口气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你且问问你的吾期哥哥,是怎么回事,看我到底是如何罚他的?” 吾期拉着她的手,让她也一同跪下,眼角眉梢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道:“你我二人先谢过玄女大人。” 谢?怎么被罚了,还要谢谢的。英宁虽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玄女看着他们二人携手,心中十分感怀,养了这么久的姑娘,终于有了归宿,也不枉费她这些年的苦心。 到了此时此刻,英宁在冥界,也有了可托付的人,一切也该尘埃落定了。 第九十一章 呼之欲出 http://.biquxs.info/

玄女也是神速,回了天界,便即刻禀明了天帝。不日,天帝赐婚的旨意便到了冥界。 仙童宣旨的时候,冥界似乎一下热闹起来。忘川河畔,奈何桥边,众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神荼居首位,面无表情地听着仙童一字一句的宣读。他不时地蹙眉,像是有什么不满一般。 吾期倒是十分欢喜,众人都瞧得出来,一向面冷心硬的鬼王,自那仙童到冥界,脸上的笑意一刻也不见收敛。紧紧握着英宁的手,生怕她一不小心跑掉了。 英宁见吾期欢喜,她亦欢喜。总之无论凡间女子,还是天上的仙子,都是要嫁人的。嫁给她欢喜的吾期,想到以后,便可与他白首不相离,她觉得很是满意。 冥界似乎已经有几千年,没有过这样大的喜事了。所有人也都欢喜非常,各自躲在旁边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仙童宣完旨,冥王起身,背着手沉声道:“今日公事繁忙,便不留仙童喝茶了,仙童请回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仙童一时诧异,这冥王似乎不大高兴啊,竟如此利落地下了逐客令,只是他还有话未说。他开口道:“冥王请留步,天帝口谕,请冥王大人、鬼王大人与小仙商量下婚期。” 冥王回头,淡淡地问:“这样的事,天帝该已经定下了吧?又何必多此一举再与我们商量呢?” 仙童微微一笑道:“依天帝的意思,如今的天气有些凉了。不如等到明年三月,春暖花开之时,是最好不过了。当然,天帝并不是独断专行之人,一切也都只是个提议,还是要听听各位的意见。不知英宁仙子和鬼王大人,觉得意下如何?” 吾期倒是觉得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只是他还未曾开口,神荼却一口应下:“既然是天帝的意思,我觉得甚好。”他又掐指算了算,继续说道:“明年三月初六,是个黄道吉日,宜破土动工,宜婚丧嫁娶。” 仙童听了笑道:“如此这般甚好,既定了日期,小仙这就回天界复命了。” 吾期虽有些不甚同意,但婚期已定,英宁便已经是自己的了。 只是冥王的态度,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方才走时,那漠然的一眼,令他心中一跳。 些许与英宁吾期熟识的人,纷纷过来道喜。吾期自是一一收下,孟婆还与他说笑:“我只觉得鬼王效率高,竟不曾想高到如此地步。只一年的时间,便已娇妻在怀了。” 虽然有了婚约,他们的生活也并无大的改变。吾期仍旧日日出去,英宁还是同往常一般,在冥界四处游逛。只是大家对她的称呼,却从以往的英宁仙子,换成了鬼后。她竟还一时不能适应,鬼后?多新鲜的名字。 这日,她躲在房里看书。从别有洞带来的那本《三界人物志》,她已经许久未翻过了。今日看到的是冥界的前任冥王—戚无殇。英宁只看了他的画像,不知什么缘故,她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眉梢眼角,面部轮廓,都让她觉得十分亲切。 介绍无殇的的文字并不多,只是说在他治下的冥界,太平盛世,一派繁荣景象。只是后来与魔族大战,不甚战死。因孑然一身,并无子嗣,便由神荼继任,也就是当今冥王。不知为何,她看到这段文字,心中隐隐作痛,这无殇仿佛与她有些什么渊源似的。 故事并不复杂,三界与魔族的战争,她却完全没有什么印象。按她的年纪来算,她也应该是经历过的。也许,她那时贪玩,并不关心这些天下大事。但她这般难受,又是为何? 只是无殇的面孔,却在她心头挥之不去。或许他是前任冥王,曾经到过天界,她见过也未可知。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响,一道影子挡在英宁面前。她抬头一看,竟是有些日子没见的夜君。 仍是飘逸的一身白衣,骨节分明的手中,还是一把白玉折扇。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眼睛绿得更甚。嘴唇微微发白,他仔细地盯着英宁,许久才缓缓开口:“你与他定了婚期?” 英宁不知为何,心中泛起异样。兴许是夜君总是一番温润如玉,如沐春风的模样。此番这般憔悴,英宁有些不太适应。她轻轻地点头:“是,你也知道了。” 夜君扯起嘴角,似笑又非笑,眼睛里划过一抹淡淡的哀伤。他缓缓说:“天界玄女宫英宁仙子,要嫁给冥界势不可挡的鬼王,可谓是天作之合,在三界之间早就传为一段佳话。和人不知,何人不晓呢?” “他们如此说吗?我倒是没有听到过。夜哥哥,既然是一段佳话,你可为我高兴?”英宁缓声问道。 夜君忽的叹了口气:“英宁,你认为我该高兴吗?” “我们是朋友,我高兴,你自然也该为我高兴。”英宁如是说。 夜君握紧手里的折扇,英宁隐约听到割裂的声音。再瞧瞧,竟是夜君手里的扇子柄,裂了开来。清晰的一道裂痕,似夜君心中的那道痕迹。 夜君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一片暗影。他低声喃喃:“早知如此,你被发落到冥界时,我该狠心带走你。” 他的声音极低,近似呓语。英宁听得不清晰,便问道:“你说的什么?” 夜君忽然抬起头,一把抓住英宁的手,急切说道:“英宁,你不是想回天界吗?你嫁给钟吾期,便再也不能回天界了。你难道要永远待在这样的暗黑之地吗?无花无草,无光无亮,你要在这里忍受成千上万年,你可是真心愿意的?” 永远不能回天界吗?为何从没有人告诉她?她以为嫁给吾期,倘若以后玄女姑姑将她接回,他们便能一起回了。英宁开口问道:“为何不能回天界?” 夜君笑了笑,只是那笑冰凉无比,并不曾到达眼底。“凡间有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他,便是他的人了,既是他的人,自是他在哪里,你便在哪里。” 她并不知晓这些,她一直在盼望三月初六的大婚。有鬼差和她提过,三界有喜事,天帝便会大赦天下。想来她的那点罪责,肯定也一并抵消了。假以时日,她便能和吾期一起荣归故里,真真是双喜临门。可此刻,夜君却说,她永远都不能回去了,日后她只能日日夜夜待在暗无天日的冥界。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吗?她不曾想过。 夜君见她有所动摇,便握紧她的手道:“英宁,你若后悔,我随时可以带你走。” 英宁低着头,神思早已不知跑向哪里。被夜君握的手疼了,她才恍然回神:“走?走去哪里?天帝已定下了婚期,我怎能走呢?” “你真想待在冥界?还是你舍不得钟吾期?”夜君面色一沉,语气也变得凌厉了许多。 看着夜君脸上的怒气,英宁咬唇道:“我自然是舍不得的。” 夜君忽然放开她的手,双手紧握成拳,英宁能听到手指骨节咔嚓的声音。他恨恨地道:“你就这般爱他?宁愿舍了自己的自由。” “我也不知,只是让我离开他,是断断不能的。”英宁摇摇头,她看着夜君:“你可能帮我想想法子,让我既能回到天界,又能嫁给吾期。” 夜君哈哈哈笑了几声,她说得话这样好笑吗?他竟笑出了眼泪。吾期恢复了平静,眼睛里的绿,泛着摄人心魄的光芒。他咬牙只说了两个字:“无法。” 英宁失望,夜君又道:“英宁,你太贪心。” 夜君低头瞧见她正在看的书,随手拾起翻了翻。翻过一页,眼神微微变了变,片刻又恢复一片清明。他轻轻丢下那书,温声问英宁:“你可知无殇是谁?” 英宁点头,轻声道:“我刚看过,无殇便是那前任的冥王,他不幸在与魔族的战争中战死了。”一提到无殇的死,她便觉得心中百般不适。 夜君诡异地笑笑,他道:“倘若我说他并不是与魔族战死的,你可相信?” 英宁不解:“可是书中便是这样写的,魔族叛乱,冥王与魔王凌霄在渭河一战,不幸战死。” 夜君冷哼一声又道:“魔族叛乱,那根本是一场阴谋。是有人蓄意污蔑,才给魔族引来了杀身之祸,以至于魔族被灭了族。幸而母……”夜君忽然停下来,面上青筋暴起,微喘着粗气,显示着他的怒气。 夜君话说到一半,英宁听得云里雾里。良久,夜君又道:“英宁,你可知你的父亲是谁?” 英宁摇头:“我并没有父亲。” “英宁,谁都有父亲,你怎会没有?”夜君反问道。 “可没人告诉我啊?”英宁觉得这又是个无解的问题,她印象中没有父亲的存在。 夜君沉思了一会,忽然指了指《三界人物志》,正是戚无殇的那页。英宁低头看了一眼,还是她看过的那些,并没有什么不同。 过后,夜君长叹一声:“英宁,我不该把你拉了进来。可此事,你也是有份的,也怨不得我。若你一心要嫁给钟吾期,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要谨记,钟吾期也不全都是对的,你切莫太听他的话。” 夜君临走时又道:“过些日子,我还会再来。有些事情,你也该完全知晓了。有些人的位置坐的也够久了,是时候换一换了。” 第九十二章 陈年往事 http://.biquxs.info/

吾期回来时,便见着英宁正对着桌子上的书发呆。就连他进门来,坐到了她的身旁,她都未有丝毫反应。 吾期捻起手指,变出一根红线绳来。拉着英宁的手,给她系到纤细的手腕上。 英宁如梦初醒,抬眼看了看那红绳,愣愣地问:“你何时回来的?这又是何物?” 吾期握着她的手指,浅笑道:“今日出去办事,路过凡间的月老庙。我见许多人都在求姻缘,我也去求了来。虽你我二人的姻缘已定,但该有的形式也是不可少的。旁人有的我的宁儿也要有。我的已经带上了,从此以后我们便永不分开。”说着还卷起自己的衣袖,结实的臂腕上,有着一条与她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红线。 英宁笑了笑,这红线她倒是见过不少。曾几何时,她贪玩闯进了天界月老的宫里。他的宫里红线简直数不胜数,一团团艳红无比。那时嫦娥仙子的玉兔,也同她一起误入月老的宫里。她对那些红线球并无多大兴趣,倒是月老的姻缘簿,还算有些趣味。这月老儿执掌天下之婚牍,维系千里之姻缘,拄杖巾囊,奔波於烟雾云霞间。还真是辛苦了他。 玉兔比她更喜欢那些线球,躺在里面打滚嬉闹,最后还不小心撒了泡尿在里面。最后被月老发现,差点将她们告到天帝那里。若不是玄女和嫦娥仙子求情,她们恐怕早就遭了天帝的惩罚了。 她从不感兴趣的红线,如今竟被带在了自己的手上。她无声地笑笑,吾期抚了抚她额间的碎发,低声问她:“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觉得无聊?我明日带你去凡间转转可好。” 若是换做往常,英宁定是十分欢喜。只是今日她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便开口说道:“那自然是好的,不过我有些话想要问一问你。” 吾期对她温和一笑:“你有什么就问,与我难道还要客气吗?” 英宁思虑片刻,愁眉问道:“倘若我嫁给你,以后便不能再回天界了吗?” 吾期握着她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眼神也有些晦暗,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你很想回天界?” 英宁又想了想,她毕竟在天界长大,对天界自然是感情深厚。若她说不想回,那是极虚伪的。于是她郑重地点头说了声是。 吾期忽然松开她的手,紧抿唇角,幽幽地说道:“你嫁给我以后,我在哪儿,你便要在哪儿。无论是在凡间、天界,抑或是冥界,这都是亘古不变的规矩。” 英宁叹了口气,她本来觉得夜君大抵是在吓唬她,却原来真有这样的事。她有些失落,但是又不知该怎样做取舍。回天界,便要离开吾期。与吾期在一起,便只能待在冥界。这世间总会出现这样的境况,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两全其美之事,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 吾期的眼睛失去了些神采,他衣袍下的手指握紧,半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沉声问道:“宁儿,你可是后悔了?” 英宁还处在浑噩之中,后悔吗?那倒也没有。与吾期在一起,她是快乐的,是从未有过的快乐。如果真的只能二择其一,她还是宁愿要选择吾期的。 思及此,英宁望着吾期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深沉的湖水,深邃透明。她扬起笑脸道:“我不悔,我愿意跟随着你,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吾期忽然将她拥进怀里,宽大的手掌抚着她的头,胸腔里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宁儿,谢谢你选择我。我爱你,宁儿,我爱你。” 英宁缩在他的怀里,嘴里喃喃爱这个字眼,大概想厮守一生,就叫爱吧。她似乎还不是很懂,但是一生很长,以后可以慢慢去了解。 英宁迷惘的也不止这一桩,戚无殇这个名字似乎在她的心里扎下了根。她抬起头问吾期:“你可知道前任冥王戚无殇?” 吾期皱了下眉问她:“你为何忽然问这个?” 英宁从他的怀里退出,拿起桌上的书,轻轻地道:“我今日读了这本《三界人物志》,里面的戚无殇,让我很有兴趣。看着他的画像,总觉得很是亲切,似乎见过一般。只是这书里的着墨不多,我想了解的更透彻一点,你可知晓他的生平?” 吾期接过她手里的书,是从别有洞带来的,应该是他父亲留下的。他从前似乎读过,只是大概年代久远,他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吾期翻到戚无殇那一页,一页画像,一页短短几行,寥寥数字,便介绍完了戚无殇的一生。书本应该有些念头了,纸张已经微微泛黄。画像画得前冥王一身黑色战衣,十分的英勇神武。面目有些熟悉,吾期也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清澈透亮,眼睛里似有繁星闪烁。 他印象中有些模糊的记忆,他幼时父亲喜欢周游各地,有时也会带着他同去。他随父亲曾到过冥界,只是他那时年纪尚小,久远的画面有些支离破碎。一个高大伟岸的男子,臂弯里抱着一个婴孩,站在火红的彼岸花中,逆风而立。风掀起了那人衣袍的一角,发出扑棱扑棱的声音。怀里的婴孩咯咯地笑了起来,又大又亮的眼睛,令天地星辉都黯然失色。 父亲告诉他,那人便是冥界的冥王。所以他是见过戚无殇的,怪不得这般熟悉。他也只是见过而已,对戚无殇了解并不多。 “我知道的与这书上并无不同,不过我倒是见过他一面,他似乎还有个孩子。”吾期如是说。 “孩子?怎会有孩子?这书里说他并无子嗣啊。”英宁又翻开那书,瞧了几眼,上面确实说,因无子嗣,才轮到了神荼坐上了冥王的位置。 吾期笑笑,“也许孩子夭亡,也或许那不是他的孩子。时间太过久远,我的印象也不够深刻,也许是我弄错了。” 英宁又陷入沉思中,答案似乎已经到了嘴边。可又些东西解不开,吾期见她愁绪不断,便温言说道:“不过是些陈年往事,你何必如此纠结。” 英宁随即笑了笑:“我只是好奇而已,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你今日回来得早,可吃了晚饭?” “还没有,我一心想着要同你一起用饭,便提前回来了。”吾期向门外喊了一声,过会便有童子进来,他吩咐童子去传晚饭。英宁托着脸颊看他,笑着说道:“你最近有些惫懒,晚出早归,冥王交代你的事你可都办妥了?冥王大概又要怪罪与你了,自从我们定下婚约,他似乎对你的态度变得有些冷淡。” 吾期愣了下,英宁竟也看出来了。他与神荼亦师亦友,关系一向亲密融洽,如今几乎快成陌路。平时除了神荼除了交代一些他琐碎的事宜,他们几乎再不像往日一般,喝茶下棋聊天。 各有取舍,英宁愿为他放弃回天界。他自然也要放弃一些东西,更何况神荼对英宁也不知是否存了心思,保持一些适当的距离,到底是不会错的。 英宁做了一个极是怪异的梦,梦里她变成一个婴儿。小小的一只,被一个威严的男人抱在怀里。那男人的面容并不清晰,只是一个十分模糊的轮廓。触目是一片火红的彼岸花,有风呼啸而过,穿过发梢,穿过耳朵。她笑了起来,男人伸出一根手指,逗了逗她,她笑得更甚。 男人见她笑,自己也笑:“英姿别众人,宁归冥王家。为父便唤你英宁可好?”她眨巴着骨碌碌的大眼睛,咯咯笑个不停,似乎对她的名字很是满意。 转眼间,她又长大了一些,穿着一身白衣娃娃衫。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摇啊摇啊,便跑到了忘川河边。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转了转眼珠,便躲进了彼岸花丛中。 “宁儿,你在哪里?再不出来,爹爹就将从凡间带来的,又甜又酸的冰糖葫芦给吃了哦。”男人早看见了那一抹白色,便不动声色地喊。 不过片刻,英宁便迈着蹒跚的脚步,从花丛里跑了出来。脚上和衣衫上都沾了泥土,她也全然不在意,满心都是父亲手里的那根亮晶晶的糖葫芦。 男人将她抱了起来,她一把便抓住了糖葫芦,欢快地就送进了嘴里。 …… 这个梦太长,英宁从梦里惊醒,一身的冷汗,几乎浸透了她的衣衫。太过真实的梦,让她紧张惶惑不安。梦里的孩子倘若是她,那男人又是谁?她为何看不清。夜君说她是有父亲的,所以梦里那人是她的父亲。她为何从来都没有印象? 在谈论她父亲的时候,夜君曾指了指书中戚无殇的那页。“英姿别众人,宁归冥王家。”英宁默默念了这句话,有些东西终于渐渐清晰了起来。 梦里一直出现的彼岸花,还有那句诗,都暗示她身处冥界。莫非戚无殇便是她的父亲?她的心忽然疼了起来,那里空了好大一块。她捂住胸口,痛不欲生,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是她不知晓的。否则她怎能将父亲忘得一干二净,连一点点痕迹都不留。 夜君说是一场阴谋,那又是什么?她瘫倒在床上,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弄个清楚。 第九十三章 深夜来访 http://.biquxs.info/

近半夜,冥界里的烛火熄了不少,显得更加的黯淡。只有一些带着萤火的虫子,星星点点地肥仔空中,才觉得冥界有点生机。 英宁换了身黑衣,借着点点烛光悄悄出门。对于她亲生父亲的问题,她太过讶异。似乎是凭空出现一般,因为她活了这样久,竟没有一星半点的记忆。从来没有谁告诉她,她还有一个父亲,她竟是有来处的。 而夜君又为何会知道这些,明明连吾期都知道寥寥。他口中的阴谋会是什么?他总是语焉不详,到底想告诉她什么?她太过好奇,她一刻也等不了,她必须去弄清楚这个问题。 英宁深夜私访天界,被有心人知道,大约又是逃不掉的罪责。只是她不在乎,关于自己的身世,比任何事来得都要重要。 天界上空,繁星点点,皎洁的月光亮如白昼。她抬头望着深沉的夜空,像是没有半点波澜的深海。她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来,她已经有多久没看过这样的天空了,她几乎快要忘记了。她垂目轻轻地叹了口气,以后大概也没什么机会看到了。 有天宫的侍卫在四处巡逻,英宁怕被发现,便幻化成一只流萤,缓缓地向青园的方向而去。青园她也是许久未来了,到了园里,似乎变化了不少,倒没有以往的那样萧条了。红花绿树,微风拂面,她又感慨万分。天界的一切都在变,可她却无法感受这样的变化。 她曾住过的木屋,里面亮着灯。英宁推门而入,竟是夜君,穿着白色睡袍,并未束发,显得格外的悠闲自在。他正坐在桌子旁,一手执着棋子,一手握着茶杯,似乎棋盘陷入僵局,一时难以落子。 夜君抬头看她,眼神闪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她会来。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回复平静,继续盯着面前的棋盘,淡淡地道:“你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英宁觉得他语气笃定,不似没有防备的样子。 夜君笑了笑,终于将那棋子放在棋盘的某处,抬头望着她:“大概想到了,不过没想到你来得这样快。我以为至少会等几天,你才能想明白。我一直认为你单纯,看来也并不傻。” 英宁不等他客气,便十分不客气地坐在夜君对面,夺了他手里的杯子,一口将余下的茶水饮尽,味道甘甜醇厚,像是西湖龙井。 夜君无奈地摇摇头,拿起桌子上的另一个杯子,倒满了茶水递给她。英宁接过,开口道:“我根本就想不明白,我觉得我的身上有秘密,可我却完全不知道。我且问你,戚无殇是不是我父亲?” 夜君盯着她瞧了很久,眼睛里的光奇异诡谲,让她摸不透他的眼神。夜君点点头道:“他正是你的父亲。” “你是如何得知的?”英宁继续问。 “我看了《三界人物志》上戚无殇的画像,你不觉得自己的眼睛和他的很像吗?看一眼便叫人不能忘记。”夜君幽幽地说道。 夜君的话并不可信,仅凭一双眼睛,便能断定她是戚无殇的女儿吗?她道:“你觉得我会信这样的说辞吗?” 夜君呵呵笑了几声,眯着眼睛呷了一口茶,*地道:“已经这么不好骗了啊。” 英宁拍了桌子,震得桌子上的棋子都掉了几颗。“我是与你认真的,我深夜偷偷过来,已经是犯了大错了,你莫要再哄骗我。” 夜君弯腰将那些棋子捡了起来,语气很是遗憾地道:“我都几乎要破了这棋局了,这下可好,都被你搅乱了。” 英宁瞪了他一眼,夜君即刻投降道:“好好好,我实话告诉你。这青园里曾有一位树翁,活了几万年。这三界上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故事。树翁说,戚无殇曾有一个女儿,他后来不幸战死。按说,冥王战死,该有他的女儿继位。只是不知怎地,戚无殇一死,神荼坐上了冥王的位置。她的女儿随后就跟着消失了,有人说戚无殇有功,天帝感怀,便把他的女儿带到了天界,送与品阶较高的神仙抚养。只是没人知道,到底是谁收养的。”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我就是戚无殇的女儿。这天界这么多仙子,怎么就会是我呢?”英宁仍旧不能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夜君沉吟了片刻,痛快说道:“好吧,我承认。我第一次去玄女宫探望你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玄女与人交谈时,说你迟早要去冥界,那里才是真正属于你的地方。” 所以玄女姑姑是知道她的身世的,可她为何从来都不提?这让她一度以为,她根本就是和大圣一样,说不定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有些事情忽然清明起来,她问夜君:“我被罚往冥界,也是玄女姑姑和天地有意为之的吗?” 夜君握着手里的白瓷杯子,那杯子白如玉,衬得他的手指纤弱修长。他清清淡淡地道:“大概是。” “为何要费这样大的力气?为何不干脆告知与我?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他们从来都没想过让我再回天界,我却还日日期盼他们能接我回来。却原来,都是我痴心妄想。”英宁不明白,也无法明白。 她一个天界没什么品阶的神仙,却被天帝忽然传召,莫名地就摔了他的琉璃盏。在天牢等了那么久,竟被罚去了冥界。她开始想不通,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了。绕了这么大圈,只是让她去到她该去的地方。她又想起玄女为何那样快让她和吾期订婚,大概是怕她一心想要回来吧。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布的局,这其中吾期也不知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知晓这些吗?还是跟本和玄女串通好了,只等着她死心塌地地永远留在冥界? 英宁忽地起身,转身就要往外走。夜君比她更快,一把就将她拉住:“你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玄女宫,问问玄女姑姑,为何要骗我?直接告诉我这一切,让我自己选择不好吗?为何要这般算计我,在她眼里我真的事这样愚蠢无知吗?” 夜君握着她的双肩,清浅的墨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有些事情,不能让你知道。” 英宁定了定问:“何事不能让我知道?” 夜君犹豫了一会,那句话在他舌尖反复纠缠。说与不说,将会是不一样的结局。他还是心疼她的,倘若不说,她还能够好过些。倘若说了,这却是他要的结果。 良久,夜君咬了咬牙,终于说道:“你父亲的真正死因。” 英宁惊诧:“他不是战死的吗?” 夜君放下他的手,掀袍重新坐下,又执起一枚棋子,捏在手里许久,才缓缓落下。他抬头看英宁,眼神坚定:“他是被神荼杀死的。” 英宁倒抽了一口气,攥紧手指,眉目间皆是惊惧,她道:“神荼?为何?” 夜君冷笑了一声道:“只有戚无殇死了,他才有机会坐上冥王的位置。” “只因为他想要那个位置,便杀了我父亲?”英宁觉得这样的理由无耻可笑。 “宁宁,你不懂。人心不足蛇吞象,当人的欲望在心中渐渐膨胀,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夜君不以为然地道,这样一个理由已经足够了。 “天帝和玄女姑姑可知晓此事?”英宁双手紧握,冷声问道。不知道也便罢了,倘若知道,她是当真再无法面对玄女了。 “从前不知,后来就知道了,但为时已晚,神荼已然坐上了冥王的位置。那时三界刚刚平复战乱,倘若冥界再生乱,兴许又将是一场浩劫。天帝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派了钟吾期前去护卫。不过好在天帝还算有些良心,怕神荼斩草除根,便将你带到了天界,交给玄女抚养。” “既然是这样,那如今又为何要我回去?难道现在,就不怕神荼斩草除根了吗?” 夜君沉声道:“神荼现下如日中天,整个冥界都匍匐在他的脚下。甚至连凡间都有他的势力,天帝疑心最是重,怎可能让他一人独大。想来天帝的意思,是让你制衡他而已。” 英宁心中冷笑,这是把她当做一枚棋子了,那时扶神荼上位,如今神荼威胁到了天帝的位置,倒想起她的存在了。“可我对从前的事情并无印象,他们又想让我如何制衡神荼?” “这些我还未弄清楚,你且等等,我调查清楚了再告知与你。”夜君低头想了一会,又抬起头瞧着她问:“戚无殇死的时候,你虽年幼,也不会全无印象。依我猜想,天帝应该给你吃了逍遥散。” 英宁眼角一跳,问道:“那又是何物?” “吃了能让人忘记一切的药丸。”夜君轻声答道。 倒真是看得起她了,不去治那神荼犯上作乱的罪名,却要抹杀她的记忆,可真是让人佩服他们的苦心。“可有法子解?”英宁问道。 夜君紧抿嘴角,手指搓着一枚棋子,眉头紧锁,似乎那棋局又被困住。良久,他也没再将那棋子放下,他随手丢到桌子上,啪的一声又滚落在地上。他抬起头,眼神闪烁:“你若记起从前,恐怕并不会好过。” 英宁眼睛里浮现一抹淡淡的哀伤,语气轻微,似在喃喃自语:“他是我的父亲,我有了来处,以后才会有归途。” 夜君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揽在怀里,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她身上有好闻的醉花间的味道,她似乎在里面加了不少的梨花,清甜的梨花香,让人为之心醉。他抚着她纤细柔弱的背,柔声道:“宁宁,我曾看过一个古方,大概能解逍遥散。只是你须等我几日,我需要试着配一配。” 英宁从他怀里撤出,垂目说了声谢谢,又道:“已经很晚了,我必须回去了。今日的事,谢谢你。” 她正欲转身走,夜君在背后喊住她道:“宁宁,此事你要先忍着,莫要对任何人讲。就连钟吾期也是万万不可的。” 英宁回头问:“为何?” 夜君叹口气:“钟吾期与神荼之间的关系,你不是不知。倘若钟吾期站在神荼一方,你岂不是将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况且,玄女如此神速地将你嫁了出去,你信钟吾期什么都不知吗?或许他也是有意为之呢?” 第九十四章 后悔订婚 http://.biquxs.info/

并不会好过吗?她此刻也不好过。她全然忘记了生养自己的父亲,他死于非命,自己却安然自在地活着,像个白痴一样被人捉弄。没有人替父亲报仇,他若地下有知,恐怕也不会安宁吧。 英宁眼睛里浮现一抹淡淡的哀伤,语气轻微,似在喃喃自语:“他是我的父亲,我有了来处,从此才会有归途。” 夜君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揽在怀里。听着她清浅的呼吸,他心里一疼。她竟这般柔弱,身上有好闻的醉花间的味道,她似乎在里面加了不少的梨花。清甜的梨花香,让人为之心醉。他抚着她纤细柔弱的背,似在安抚。他柔声道:“宁宁,我曾看过一个古方,大概能解逍遥散。只是你须等我几日,我需要试着配一配。等我配好了,便即刻拿给你。” 英宁闭了闭眼,从他怀里撤出,垂目说了声谢谢,又道:“已经很晚了,我必须回去了。今日的事,谢谢你。” 她正欲转身走,夜君在背后喊住她道:“宁宁,此事你要先忍着,莫要对任何人讲。就连钟吾期也是万万不可的。” 英宁回头问:“为何?他是我值得信任的人。” 夜君叹口气:“钟吾期与神荼之间的关系,你不是不知。倘若钟吾期站在神荼一方,你岂不是将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况且,玄女如此神速地将你嫁了出去,你信钟吾期什么都不知吗?或许他也是有意为之呢?” 英宁生出疑心来,这一切吾期当真什么都不知吗?他与神荼确实关系匪浅,倘若一切都是阴谋,那她与钟吾期又该何去何从? “宁宁,你当真这样信任钟吾期吗?”夜君专注地盯着她,似乎极是期待她的答案。 她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钟吾期什么。英宁摇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如今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了。” “宁宁,你会为你父亲报仇吗?”夜君又不死心地问。 英宁眼神一冷,抿了下嘴唇,沉声说道:“是神荼杀了我父亲,我自会找他报仇。” 夜君点了点头,似是满意她的答案。“若钟吾期也知晓此事,而他却欺瞒与你呢?” “我会让他在我和神荼之间做个选择。” “若是他选了神荼,你又该当如何?” 英宁握了握拳头,咬牙冷冷地说道:“那便杀了他好了。” 夜君牵起英宁的手,淡淡地道:“今日雨神在凡间施雨,天气会不好,我送你回去吧。” 英宁并没有拒绝他,便随着他出门。门外站着红绫,还是那样艳丽无双的红衣。她冷眼瞧着钟吾期,开口道:“夜君,你又要对英宁使什么阴谋诡计?” 夜君冷笑了一声,道:“我对英宁的心,苍天可鉴。” 红绫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笑了几声:“英宁已是钟吾期的未婚妻子,你此刻在这里表忠心,不是太可笑了吗?” 夜君咬了咬牙,眼神冷得仿佛要淬成冰。他冷然道:“与你何干?” “与英宁有关,便与我又有关。你对英宁心怀不轨,想要破坏她与钟吾期的关系,其心可诛。”红绫也变了脸色,厉声呵斥。 夜君眼睛忽然绿的更甚,英宁知道他是生气了。两人都是她的朋友,倘若为了她打了起来,她的罪过就大了。她捏了捏夜君的手指,夜君转头看了她一眼,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又是清透的浅绿色了。 英宁对红绫道:“红绫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夜君并没有对我心怀不轨,他也没有破坏我和吾期的关系。” 红绫眉尖紧蹙,满脸疑问地道:“我分明听到他让你杀了钟吾期,英宁,夜君虚伪狡诈,你切莫要中了他的计。” 英宁叹口气,垂眸低声道:“没有的事,大概是红绫姐姐听错了吧。我怎会杀了吾期呢?我还等着明年三月初六嫁给他呢。” 她听错了吗?可这夜静谧如水,她听得分明,怎么会听错了? 风呼啸着穿过树梢,掀起飞沙走石,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雨神已经开始布雨了。夜君和红菱冷眼相对,谁都不肯退让。 天空中已经没有了星辰,英宁抬头看了一眼,竟已经天亮了。有冰凉的雨点落下,正落在她的眉心。英宁对夜君道:“我们走吧。” “英宁仙子回来了。”有鬼差前来禀报。 吾期心中一喜,急切问道:“她在哪里?”他本已经准备前往凡间寻英宁了,只当她贪玩,又偷偷去了凡间。 鬼差道:“已经到了鬼门关。” 晨间吾期刚收拾妥当,就有人来报,说是照顾英宁的童子求见。召了童子进来,还未等吾期开口问,那童子便道:“鬼王大人,英宁仙子不见了。” 吾期一惊,手里的茶盏落在地上,摔了粉碎。碧绿的茶汤洒在地上,溅到他的衣袍下摆。他也顾不得,急忙问:“英宁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你与我说清楚。” 童子有些许紧张,吞咽了下口水,才战战兢兢地道:“我早上给仙子送早饭,房里却不见仙子。出去寻了寻,也未找到人。巫灵鸟飞到冥界上空盘旋了几圈,还是没有发现仙子的踪迹。无法,我便来告知大人了。” 吾期即刻出门,到了英宁房里,床上的被子还是一团凌乱,像是刚走了不久。 他命鬼差几乎将冥界翻了个遍,连冥王都惊动了,却连半个人影都不见。 “如此这般骄纵,实在有失体统,你竟这样当成心肝宝贝。”冥王冷声撂下这样一句话,便回了自己殿里。 此刻听到英宁回来了,他满心欢喜,即刻朝鬼门关而去。 夜君一身的白衣,难得英宁一身的黑衣。二人站在鬼门关前,倒像是从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死不离的黑白无常。 风穿过他们的头发,钻入衣袍,掀起衣袍的角在风中翩翩起舞。晨间雾气重,英宁的发梢、眉毛都沾上了露水。夜君抬手抚了抚她湿润的眉毛,柔声说道:“你且放心,一切有我。你若要报仇,我定会倾尽全力帮你。只是你现下势单力薄,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不明了的事,一定要找我商量。你信我,我会护你周全。” 英宁看着夜君,他满脸真诚,倒不像是骗她的。她终于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不是神荼的对手,想要报仇,并不是容易的事。一切还需从长计议,你若愿帮我,我十分感激。” 夜君微微一笑,摸着她的头道:“宁宁,我并不需要你感激我,我只要你也能看看我。对你好的人,不止钟吾期一个。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绝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此事便不牢夜君费心了,宁儿身边有我一人就够了。”吾期已经走到他们身边,冷淡说道。只是待瞧见他们二人牵着的手,他眼神倏然一冷,伸手便将英宁拉了过来。 夜君手心一空,指尖瞬间变得冰凉。他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对英宁笑笑道:“昨夜与宁宁喝茶下棋叙旧,我心中甚是欢喜。你若哪时再睡不着觉,可以随时来叨扰,我不胜欢欣。” 英宁不知夜君为何会说这样一番话,他们昨夜的聊天,可并没有多欢喜。只是她仍旧点点头,看着夜君道:“多谢夜哥哥不嫌弃我,还与我讲了许多……”她顿了一顿,才接着道:“讲了许多故事,你既已安全送我回来,便回去吧。雨天路不好走,你当心些。” 二人在吾期面前,似在眉目传情。吾期只觉得心中堵了一口闷气,令他呼吸不畅。他不等夜君有所回应,便攥着英宁的手腕快步走开。 半路上,吾期面无表情地问:“为何半夜要去找夜君?” 若是往常,她和夜君在一起,被吾期发现,她定是十分紧张,怎么也要好生解释一番。毕竟她答应过他,不会单独见夜君。可现下,她面色平静,脸上没有一丝被逮到的波澜。她甚至还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十分不在意地道:“他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是想找便找了。” 吾期手上用了力,英宁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他捏碎了,她皱紧眉头,强迫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宁儿,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你要我如何想?”吾期面色满是惊痛,他不敢相信英宁怎会做出这样的事,她明明一向乖巧听话。 英宁不以为意,冷清说道:“我与夜君是清白的,随你如何想吧。” 吾期忍住胸口的那股怒气,他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出手伤了她。“你曾经答应过我,不会单独见他的。宁儿,你是嫁我为妻的,你莫非后悔了不成?” “倘若我说后悔,你会放了我吗?”英宁斜睨着他,开口说了一句她都不肯相信的话。 沉默,良久的沉默。沉默地让英宁心生恐惧,随后吾期定定地说道:“天帝亲下的旨意,就算你要后悔,也为时已晚。” 英宁长长地叹了口气,她道:“哦,那便算了,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不必当真。” 她的态度,让吾期恼怒。他掐着英宁的手腕,一字一句地问:“你究竟要做什么?你为何要这样折磨我?昨日不都还好好的吗?怎的今日你就变了个模样?” 英宁狠狠抽出自己的手,甩了甩被他捏得生疼的手腕,她皱眉道:“你弄疼我了。” 吾期倏地转身冷眼看着她,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嗓子暗哑地道:“是你弄疼我了。” 英宁心中一惊,恍然之间,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一切都还未完全明了,吾期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也是未可知的。她如此对他,是否未免有失公允。也许他同她知道的一样多,也许他以后并不会选择神荼。 英宁闭了闭眼,捏着自己的手指,轻声对吾期道:“抱歉,我错了。” 吾期忽然紧紧拥住她,嘴唇吻在她耳边,用十分伤感的声音道:“宁儿,无论何时,你都不要再说后悔嫁我,可好?” 英宁心疼地伸手环住他,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低低说了声好。 第九十五章 物归原主 http://.biquxs.info/

“宁儿乖,吃了这块糖,便不能再吃了,小心有虫吃了你的牙齿。” “宁儿,爹爹明日去凡间,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我一并都给你带来。” “宁儿要听话,爹爹有公事要忙,你自己先去外面玩一会可好?” “宁儿,爹爹所做一切,都是为你。这冥界的盛世繁华,以后全都是属于你的。” 英宁以往不知道父亲也就罢了,如今有些意识,父亲便常常入梦来。大多都是她小的时候,她虽全无印象,她却能感受到梦里父亲对她耐心呵护,让她觉得温暖又感动。每每从梦中醒来,便觉得心疼难过,心中空落落的。她怎么能将父亲忘得这样干净,像是从未出现在她生命里一般,没有一丝痕迹。 浑浑噩噩之中,她从床上爬起来,身上的中衣已经湿透,贴在身上十分煎熬。只是一场梦而已,她每次都大汗淋漓,像是水洗了一般。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妆发未梳,便悄然开门出去。冥界这样大,她要去寻一寻父亲的影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大概也寻不到什么。 她赤着脚走在冥界的街上,两边点着无数盏昏黄的灯。冥界本就昏暗,这样缥缈迷离的烛火,更添了几分阴森诡异的气息。有一小队鬼差巡防,看见英宁素着一张脸,魂游的样子,各个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问候她,大概是在问她深更半夜,怎么不去睡觉。英宁回神,极其认真地思考了他的问题,良久才冷冷清清地道:“我睡不着,便出来散散步,你们不必理会我,且忙你们的去。” 鬼差们看向她的脚,盈润光泽的脚掌,已经沾了不少泥,大约被石子扎到了,隐隐约约有点点的红。一个鬼差覆在另外一个耳边轻轻说了什么,那人便即刻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英宁继续自顾往前走,忘川河畔,奈何桥边,想必父亲一定常在这里出现吧。他是否也像此刻的自己一样,站在奈何桥上,俯瞰这偌大的冥界。看着大家都生活地安宁快活,是不是也会微微一笑,甚是满足。 风掀起她的外袍,吹散了她的头发。她抬头望着冥界的上空,那里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抑没有太阳,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她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冥界,哪里能比得上日月盈昃,辰宿列张的天界。 如今,她的心境却大有不同,这里曾是父亲的天下,她就算再不喜欢,也要握在自己的手里。无论他们各自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属于她的东西,她便一定要夺回来。否则怎会对得起父亲的在天之灵。 远处的幽思树,张牙舞爪,像极了暗夜里吃人的恶魔。英宁冷笑了一声,那里确实有一个恶魔呢。 自从知道冥王的身份后,他再也没有用阿茶的身份出现过,英宁也再没有到过幽思树。他们曾经相处的还算愉快,英宁也一度认为他们是朋友。殊不知,那时冥王早就想一刀杀了她吧。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忍耐的,至此也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还是觉得她对前尘往事一无所知,便不值得他动手了。 她摸了摸粗壮的树干,似乎又长了不少。巫灵鸟蹲在枯黑的树杈上,瞪着眼睛瞧她。英宁冷冷地撇着巫灵鸟,它嘎嘎叫了几声,便朝着神荼的寝殿飞去。 英宁站在原处看了一会,冷笑着轻声道:“这个位置,你坐的也够久了,是时候物归原主了。”说完便冷然转身走掉。 她像个幽灵一样,飘在冥界的各处。她走到一座房子前,觉得十分陌生,似乎从未来过这里。门前有两个狰狞的石雕像,浑身黢黑,眼珠子快要瞪了出来。房里点着灯,英宁好奇,便不请自入了。 房门并未关,英宁站在门口问了一句:“有人在吗?” 过了一会,有一个极其苍老的声音道:“是谁?” 英宁还未回答,便瞧见一个上年纪的婆婆从房间里走出来。满脸皱纹,弯腰驼背,头发花白,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 婆婆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她,忽然笑笑道:“原来是天上的仙女来了,漏液来访,不知是有何事啊?” 英宁觉得好奇,她们似乎并未见过。“婆婆为何认得我?” 婆婆又是一笑,用干哑的声音道:“天界有仙子下来,在冥界可谓无人不知。你生的如此仙气,想来也只能是英宁仙子了。况且,你与鬼王大人的婚期已定,更是人尽皆知。老太婆我虽足不出户,耳朵还是十分灵光的。” “原来是这样,英宁深夜过来叨扰,还望……还未请教婆婆如何称呼?”英宁言辞极是诚恳地问。 “他们都唤我鬼婆,你便和他们一眼,叫我一声鬼婆就好。”鬼婆转身要进房里,见英宁还站在门口,便道:“你不进来看看?” 自然是要进去看的,她还正好奇呢。英宁随着鬼婆进了屋里,鬼婆站在一个大缸前,不知在摆弄什么。那缸口极小,她探头去看,里面竟有许多绿油油的虫子,一个个扭动着肥硕的身子,相互啃咬,看起来让人觉得恶心。 英宁心里惊了一下,悄悄往后退了几步。不知这鬼婆婆养这样多的虫子,是意欲何为? 鬼婆似看穿她的心理,慢悠悠地开口道:“这些是老身养的蛊虫,样子是不堪入目了些,用处可是大的很。” 蛊虫?她倒是听人说起过,这巫蛊是用来杀人的。只是她知道的并不多,也不知这些小虫子是怎么养出来的。 “既然有大用处,婆婆都拿它们做什么呢?”英宁好奇问道。 鬼婆将那大缸密密地封起来,她站得久了,便觉得腰疼。她迈着蹒跚的步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温和地与英宁解释:“历代冥王上位,身边总会有些小人,暗中使绊子,不服气。这蛊毒便能派上了用场,被下了蛊毒的,不死即伤。不动一兵一卒,便能收服了那些不忠不义之徒。” “历代冥王?”英宁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她问:“敢问婆婆,您一定经历了几代冥王?” 鬼婆瞪着浑浊的眼睛,想了半日,伸出颤巍巍的手指道:“少说得有五代了吧。” 英宁愣了一下,冥界的更新换代似乎并不算慢。她又问道:“鬼婆可记得上任冥王戚无殇?” “戚无殇……戚无殇……”鬼婆反复重复了这个名字,最后眼睛忽然亮了亮,又迅速黯淡下去,“无殇,已经死了很久了。” 英宁心中一痛,轻声问道:“婆婆,可知道他是如何死的?” 鬼婆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陷入令人神伤的往事里。良久,她才幽幽地道:“与魔族大战时,被魔王凌霄凌虐而死的。” 英宁一时怔忪,为何她总能听到不一样的结果。英宁轻声道:“这些只是传言,似乎并无人亲眼所见。” 鬼婆抬眼瞧着她,似乎想要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来。只是她眼神平静无波,面上一丝起伏的表情也无,鬼婆也并没能看出些什么来。她又低下头,背脊似乎更弯了些。鬼婆道:“如今的冥王亲口所说,随并旁人见过,但无殇却是在那场战争中死的。没人会去过问究竟是如何死的,也不会有人在乎。天帝已经记了他的功劳,再去计较这些又有何用处?” “为何无用?人生有死,死得其所,而不是这样让他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死。”英宁淡然说道,明明语气平平,却有着一股坚韧在其中。 鬼婆再次抬眼看她,眼神中尽是不解,“你……你是……” 英宁低垂着眼眸,手指拂了拂衣袖上的一丝灰尘,云淡风轻地道:“我不是谁,只是前些时候读了本书,对戚无殇有几分好奇罢了。问了许多人,都知晓的不多。方才婆婆提到您曾经历几代冥王,便多了两句。英宁并无其他意思,还望婆婆不要介意。” 鬼婆忽然喃喃:“我还以为你是……哎……”鬼婆叹气,眼睛专注地望着她道:“一切都是过眼烟云,过去的已经随风而逝,再去掀开,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不如就忘却过去,向前看。鬼王是个不错的人,很值得你托付终身。” 英宁忽然笑了笑,很值得托付终身吗?想起她前些日子,还对他道:倘若她后悔了,他是否会放了她?他对她很好,好到无法挑剔。可是她到底是生了疑心,总觉得他的好极不真实,像是存了什么目的一般。 从鬼婆殿里出来,她漫无目的的走,脚下一阵钻心的疼。她低头瞧了瞧,脚掌上尽是淋漓的鲜血,她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英宁回头看,吾期手里握着一件白色的披风,满目担忧地朝她走来。 他温柔地替她穿上披风,蹙眉看了看她赤着的脚。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轻声责备:“更深露重,怎么赤着脚就出来了,还穿的这样单薄,是存心叫我担忧心你吗?你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了,叫人不省心?” 英宁觉得眼角酸涩,头疼欲裂,她便倚在他肩头,任凭他如何责备,也不肯开口。脚上的伤口,溢出鲜血来,一滴滴洒在石板路上。真的好疼啊,可是心中空得那一角更疼。她失去的记忆,也不知何时才能拿回来。夜君说要为她配药,已经过了许多天,怎地还不见有动静。她明日须得再上天界走一趟,她一日记不起来,那些梦境便随时扰得她不得安宁。 第九十六章 定了婚约 http://.biquxs.info/

番外——订亲 英宁欲出鬼门关,她在冥界憋得太久,想要到凡间溜达溜达。不成想到了门口,就被鬼差给拦了下来。 “英宁仙子,鬼王交代了,不许您一人单独出去。” “我只出去一会,一会便回来。”英宁柔声地请求,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鬼差无奈地道:“仙子莫要难为小的,若我私自放您出去,被鬼王知道了,我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英宁十分无奈,却别无他法。她又不能随便幻化个什么东西出去,若是吾期知道,他们这些看门的鬼差也逃不了干系。自己只是贪玩罢了,要是连累到旁人,她也是罪过。 她只好转身回去,走到半路,便听得身后一阵潇潇风声。她好奇回头看,只见远处走来一位老者。青衣素衫,仙风道骨的样子,一看就像是得了道的高人。 待那老者走近,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虽脸上有些许皱纹,但眉眼处还是能看得出,年轻时定是相貌堂堂。 那老者上下扫了英宁一眼,问道:“这位仙子是哪位?看模样应该是有些品阶的。老夫虽不常到冥界,但还是认得这里的人的。瞧仙子倒是陌生得很。” 英宁笑了笑,拱手道:“我乃是玄女宫后人,名唤做白英宁,奉旨前来冥界历练。初来乍到,仙家不认得我,是再正常不过了。” 老者皱了皱眉,似是自言自语道:“还从未听闻神仙要到冥界历练的,真是罕事。” 英宁格外认同地点点头,随声附和道:“我也觉得此事十分稀罕。” 老者又瞧了瞧她,眼神透着几分疑惑。过了片刻,他才移开目光,轻声问道:“你可知钟吾期现在何处?” “您找吾期?您找他有何事啊?他到凡间去了,说是有公事要办。”英宁一五一十地说道。 老者点点头,“出去了,无妨,我便等一等他。”说着就抬腿往前走,看架势,他对冥界确实熟稔。 英宁跟在老者身后,问出心中的疑问:“还未请问这位仙家,您尊姓大名啊?” 老者一边四处瞧着,一边答:“老夫姓钟名离,是钟吾期的父亲。” “父……父亲,您就是别有洞的主人?”英宁问道。 钟离转身看了看英宁,沉声问:“你去过别有洞?你是如何得知别有洞的?” 看他的面色,似乎有些不悦。英宁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话,只是话已出口,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答:“我和吾期哥哥一同去的,我们不是故意闯进去的,误打误撞而已。” “你与吾期很相熟?”钟离更加疑惑眼前这位姑娘,口中唤着吾期哥哥。他的那个儿子,小时还调皮捣蛋,热情似火的。只是长大了些,不知像谁,变得冷心冷面,不苟言笑的。他何时准许过哪个姑娘这般亲密地唤他,看来他与这姑娘关系一定匪浅。 英宁歪着头想了想,随口答道:“相熟,相熟,他常常到我房里来,与我喝茶聊天。” 钟离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扬起眉毛道:“只是喝茶聊天,可曾做过其他?” “似乎不曾做过其他。”英宁一本正经地答,他们大多数时候确实是在做着这两件事。至于其他,一些琐碎的事情罢了,不值得一提。 钟离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来得还算及时。“英宁仙子,你自不必理会老夫,去忙自己的事吧。” 英宁摇摇头,笑着说道:“我在冥界是最闲的那个,我无事可做。不如我就在这里陪您,一起等吾期哥哥回来好了。” 英宁这般热情,钟离倒也不好推脱了。看着这姑娘眉梢眼角,都透着股机灵劲,眼睛里似乎有着星辰大海,他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数千年前。无殇的孩子若是还在,兴许也有这般大了吧,也是这样一个聪慧灵动的姑娘。只是一瞬天堂,一瞬地狱。无殇死了,他的女儿也不见了。 他暗自感叹了一番,对英宁道:“仙子若不嫌弃,能否请老夫到你房里坐坐?” “不嫌弃的。”吾期的父亲嘛,她自然是要当自己的父亲对待。自己的父亲?她似乎是没有父亲的。 英宁带着钟离到了自己的房里,替他煮了茶。 钟离刚一闻到那茶水的味道,便扬起眉毛,十分诧异地道:“这茶是……” 英宁放下手里的茶壶,小心解释道:“这茶是在别有洞摘的,想必您也是知道的。只是未经您的同意,便私自摘了来,实在是罪不可恕,还请您降罪,英宁甘愿受罚。” 钟离轻轻抿了一口茶,轻声道:“无妨,这样好的茶,不拿来喝也是可惜了。那别有洞也不是我一人独有的,你若喜欢,便随意去摘。” 吾期的父亲竟是这般好说话,一点都没有生气。趁热打铁,她一并承认了吧,“我还拿了您的一本书。” “哦?什么书?”钟离淡淡地问。 “《三界人物志》,我看见它觉得有趣,便拿了回来。”英宁老实答道。 “那本书啊,你喜欢看就送与你了。”钟离十分慷慨道。 英宁喜笑颜开,攥了钟离的衣袖道:“您真是善良又大方,早知如此,我便不会诚惶诚恐了。” 钟离看了看她的手指,纤细修长,白皙如葱根。他蹙眉,许多年前,也有个小丫头,喜欢仰着头,眨巴着大眼睛,手指紧紧攥着大人的衣袖。 他又仔细瞧了瞧英宁,眉眼柔情似水,却又透着几分英气。看多了,倒真是和无殇有些相像。莫非…… “父亲。”房门被推开,吾期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钟离收回在英宁身上的目光,看着吾期淡淡道:“你回来了。” “我收到您的消息,便即刻赶来了。您说有重要事情与我相商,不知是何事?”吾期问道。 钟离抚了抚被英宁抓得有些皱的衣袖,笑道:“可是好事。早些年间,我曾游历南海,与那南海龙王一见如故。在南海龙宫小住时,我见龙王的公主,生的貌美无双,便为你订下了一门亲事。前些日子,我见到龙王,忽然忆起这件事。想来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不如就即刻娶了那龙族的公主吧。” 吾期听完大惊,他竟不知父亲私下为他订亲的事。这如何使得?他转身看了一眼英宁,她似乎还未完全明白其中的含义,一脸迷茫的样子。 “父亲,此事不可为。”吾期郑重说道。 “为何?我与龙王依然定下了这婚约,我怎能轻易毁约呢?你是要将为父的信誉置于何地?这事你须听我的,不准忤逆。”钟离心中不悦,吾期虽冷清淡漠,但一向还是听他的话的。他此次如此这般地顶撞,钟离一时还难以适应。 吾期急忙道:“父亲,这是万万不可的。我与那龙族公主,素未相识,怎能随随便便就娶了她呢?更何况,孩儿心中已有所属,我是绝不会娶龙族公主的。” “心有所属?”钟离瞧了瞧吾期,又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英宁。钟离似乎明白过来,他指着英宁道:“你喜欢了这丫头?” 吾期深情地看着英宁,坚定地点点头:“是,孩儿今生除了英宁,不会娶任何人。” “你……”钟离伸手指了指吾期,冷声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吾期忽然跪下来,沉声道:“无论父亲答应与否,孩儿都娶定了英宁,我同英宁两情相悦,还望父亲成全。” “没有父母之命,你就敢私定终身,实在是大逆不道。你难道是要让我顶着这张老脸,去与龙王毁约吗?” 吾期挺着脊背,不卑不亢道:“倘若父亲觉得为难,孩儿可以自去龙王那里请罪。” 钟离看着英宁问:“你确与吾期两情相悦?” 英宁点点头答的干脆:“相悦相悦,自然是相悦的。” 钟离见吾期心意已决,自知拿他无法,毕竟他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乖巧的小孩了。钟离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做下的事,还轮不到让你去请罪。”说完他又看了看英宁,对她说道:“你这丫头,果然是仙姿非凡。” 钟离并未多坐,起身便走了,走时还一副长吁短叹的样子,似乎也有了几分儿大不中留的惆怅。 钟离刚走,吾期从地上站起来,他要去牵英宁的手,却被她躲开。 英宁看着他幽怨地道:“你竟与人定了亲?” 吾期心中一急,开口道:“我也是不知的,今日方式第一次听到。是我父亲私自做主,这也怨不得我。” 英宁仍是那副幽怨的模样,嘴里喃喃:“你竟与旁人定了亲。” 吾期握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你也看见了,我是拒绝了的。就算与旁人定了亲,我也是不肯的。” 英宁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样一句话:“你竟与人定了亲。” 吾期将她拥进怀里,轻声哄:“我不会娶旁人的,你要信我。我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想要娶的人便只有你一个。” 英宁在他怀里叹气头,明亮的眼睛里涌出些雾气,她咬唇道:“真的?” 吾期抚摸着她的眉眼,笑着说道:“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可是,你还是与旁人定了亲。” 吾期忽然有些头疼,怎么就解释不清楚了。“父亲已经去退婚了,以后我便不再有婚约了。” “倘若悔婚不成呢?你不还是要娶旁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总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就算悔婚不成,我也断不会娶龙族公主的。这与你,与我,与她都是不公平的。你相信我,无论如何,我会将这件事处理好。” 第九十七章 忆起从前 http://.biquxs.info/

英宁的脚上扎进不小尖利的石子,伤口狰狞,鲜血淋漓。 吾期将她放到床上,心疼地用灵力为她疗伤。大概疼得麻木了,英宁见着石子从伤口剥离,也不觉得有先前那样疼了。 伤口在吾期的手里,一点一点愈合。他捂了捂她冰凉的脚掌,又小心放进被子里。 看着她呆若木鸡的模样,吾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宁儿,你可有事瞒着我?” 英宁茫然地瞧着他,半晌才喃喃道:“无事,我能有何事瞒你呢?” 吾期愣了片刻,对她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宁儿,自你去天界找了夜君,我便感觉你与以往不同了。他跟你说了什么?可否讲与我听听?” 英宁犹豫了一下,话都要到嘴边,想起夜君的话,便生生忍了下来。他与神荼的关系,容不得她和盘托出。 她浅浅地笑了笑,伸出手指抚了抚他英俊的脸,道:“那日我睡不着,想起许久未回天界,有些想念,便悄悄去了一趟。我和夜君也只是闲聊,并未说其他,你不要想太多。” 吾期皱皱眉头,轻轻地道:“宁儿,真的是我想太多了么?你最近太反常,今日半夜你又将自己伤成这幅凄惨的模样,你叫我我怎能不多心?” 英宁无声叹息,聪明如他,哪里会这般好糊弄呢?她欺身钻入他的怀里,倚在他宽厚温暖的胸膛,听着他坚定有力的心跳声,柔声解释:“大约是过几个月,我便要嫁给你,有些紧张,夜里总是睡不着便想出来走走。” 吾期抱紧了她,头顶传来他幽幽的声音:“原来竟是因为我,宁儿,是我叫你为难了吗?对于我们的婚约,你若真的后悔,不如我去奏请天帝,延期好了。我不想看你因为此事难受。” 英宁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伸手捂住他的唇,细声细语地道:“我是愿意嫁你的,我不难受,也从不后悔。延期这样的话,你莫要再提了。” 听了她的话,吾期眼睛里溢出喜悦来。俯身含住她的唇,温柔的吸吮。英宁专注地看着他,他闭着眼睛,柔情似水,温暖如春风。英宁心中一软,这样的吾期,会欺骗她吗?若她与神荼有一日分庭抗礼,他会选择站在她身旁吗? 察觉到她心不在焉,吾期轻轻放开她,手指抚了抚她的唇角。那种无力感又涌上心头,他叹气道:“离清晨还有些时辰,你再睡一会。待到天亮,我与你一起用早饭。” 英宁点点头,慢慢躺到床上,吾期替她掖了掖被角,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便悄然离去。 英宁瞪着眼睛,并不能入睡。房外静谧而安详,英宁却心乱如麻。她太渴望记起从前,以至于无法安然生活,无法平静面对吾期。 她终于忍不住,起身下床。穿好外衫鞋子,披风带露出了冥界。 英宁过于焦躁,完全也没有防备身后有人跟着。 她很快到了天界,没有丝毫犹豫,直奔青园。夜君依然住在那座房里,依然灯火未熄。 她直接推门而入,夜君见她来,眼神丝毫不变,似乎一直在等她的到来。 “你来了。”依然是这样云淡风轻的话,像是早知道她会来一样。 英宁也不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那药你可配好了?” 夜君并不着急,一片淡然模样,伸手示意她先坐下。英宁无法,只好在他对面坐着。夜君握着手里的酒杯,轻声道:“秋露白,我昨日才到凡间寻来的,又花了我一锭金子呢!现在想起,还觉得心肝疼。你不是喜欢得紧,要不要吃上一盅?” 酒香四溢,英宁却没什么心情。只是夜君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她心烦,便无奈说道:“好,我也许久未沾酒了。” 夜君微微一笑,手掌一挥,桌子上便多了一个青瓷小酒杯。夜君替她斟酒,又递给她。 英宁接过仰头一饮而尽,啪地将酒盅放到桌子上,面色不甚好看地道:“我今日只有一事,药你可配好了?” 夜君眼神微凉,似有几分犹豫。英宁着急,复又问了一遍,他才幽幽道:“前几日我便配好了。” 英宁一愣,随即问道:“那你为何不给我,你可知我这些日子过得有多煎熬?” 夜君摇摇头,他不知她有多煎熬。只是倘若她服了药,找回她幼时的记忆,她以后的日子,恐怕不止是煎熬了。 夜君抬眼望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她:“你可想好了?如果我说,你不如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做一个逍遥快活的小神仙不好吗?” 英宁惨淡地笑笑:“你觉得我做的到吗?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如今我知道了,怎能假装不知呢?夜君,你为我着想,我知道。只是已经到了这番田地,我是断然无法逃避的。” 她的话,让夜君生出些许愧疚来。他一直犹豫不决,也不是他做事的风格。可英宁被他算计到这一步,谁到不能置身事外了。他搓了搓手指,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放在英宁面前。 英宁犹豫了一下,便打开了那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拇指般大小的药丸。她盯着看了一会,便放进嘴巴里。药丸清苦,夜君又倒了杯酒给她。 英宁摆手未接,皱着眉毛生生咽了下去。 不过一会的功夫,她的头开始变得昏沉,脑子里走马观花般地出现戚无殇的模样。 脑海里尽是她小时候,她一点点被父亲呵护长大。她跟在父亲身后,甜甜地喊着爹爹。再长大些,父亲便带她去凡间游历。她最喜欢热闹的凡间,红尘俗世十分有趣。凡间的冰糖葫芦最是诱人,她总是要父亲买两串,美其名曰吃一串,举一串,显得比较阔气。 彼时,父亲总点着她的额头,笑着道:“分明是你贪心不足,哪里来的强词夺理。” 父亲将冥界治理的盛世繁华,他曾牵着她的手,站在那火红的彼岸花丛里,指着一望无垠的冥界,铿锵有力地道:“宁儿,这是为父为你打下的江山,以后就便是你的了。” 后来,与魔族一站,父亲临走时,将她拥进怀里,抚着她的头道:“宁儿乖乖等爹爹回来,爹爹杀了那魔王,再拐回凡间给你带冰糖葫芦吃。” 她并未等来父亲,等来的却是天帝。她那时并不认识天帝,只觉得他不苟言笑,十分威严,身后跟了许多仙子,仙童,阵仗骇人得很。 天帝伸手摸摸她的头,沉声说道:“你可愿随我去天界瞧瞧,那里繁花似锦,光辉灿烂,比冥界好上不知多少倍。” 她年纪虽小,对天界也极好奇,但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哄的。她摇摇头道:“你说得天界是很好,我也十分想去看看。只是我还要等父亲回来,便不能随你前去了。多些阁下的美意,英宁不胜感激。” 天帝点头淡然一笑道:“是个好孩子,不过你等不回你父亲了。” 英宁不解问道:“为何等不到,父亲临走时曾说要我乖乖等他回来,还要给我带冰糖葫芦。” 天帝挥了挥手,便有一个小童端着一个托盘向前,上面放着一个小盅。天帝道:“你将这杯清茶喝了,我便告诉你,你爹爹为何回不来了。” 英宁迟疑地瞧他一眼,看他眼神清澈,倒不像是要做坏人。她端起杯子,慢慢饮尽。 清茶飘香,入口的味道却隐约有些怪异。也只是片刻,她便觉得眼前模糊,浑身变得乏力。她忽然觉得上当受骗,眼见着就要晕倒,意识变不清晰前,她仍然执着地问:“我父亲为何回不来了?” 天帝的嘴巴一张一合,她看得不甚清晰,只是他清浅的声音,她还是听到了:因为你父亲死了,永远消失在了这世间,再也不能回来了。 她终于昏沉晕倒,醒来时,便成了玄女宫后人,与冥界几乎没有了瓜葛。 “父亲……”不知何时,英宁早已泪流满面,心痛如斯。 夜君将她揽在怀里,轻柔地替她擦眼泪,细声地哄她。 英宁哽咽出声:“母亲是凡人,活不了那样长久。所以我印象中便只有父亲,我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他待我那样好,我却将他忘了个干净。” 夜君拍着她的背,“不是你的错,你并不想如此。要怪只怪那些心机深沉之人。” 英宁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天帝为何要这般做,为何要让我忘记这一切?” 夜君略思考了一下,才字斟句酌地道:“大约怕你知道了实情,会去找神荼寻仇吧。那时三界生灵涂炭,哪怕是扶一个不仁不义的小人上位,也不能再有什么祸乱了。所以为保安定,便只能牺牲你和你的父亲。” 英宁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她沉沉地道:“我既然已牺牲了这许多年,也是时候讨回来了。” 她起身,眼神望着不知名的某处,坚定而执着。“我这就回去,拿回本属于我的一切。” “宁宁,此事须好好筹谋一番,倘若一步错了,便是万劫不复。我知你痛苦难受,但切莫意气用事。既然这么久了,再忍一忍也无妨。”夜君紧紧拉着她,唯恐她真这么回去,找神荼算账。 英宁瞪着她,烦躁难安地问:“那你说,我该如何做?明知仇人是谁,难道还要我与他和平相处吗?” 夜君摇摇头:“神荼修为上万年,你才区区几千年,平时又不肯好好修炼,你找下去找他,难道不是去送死吗?” 英宁被他戳中,面露难堪愧疚。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努力修炼,如今也不会陷入这样难堪的境地。 “那你告诉我,我先下该如何是好?”英宁不耻下问道。 夜君道:“你回去好好歇息,等精神状况尚佳,我便亲自教你。一定会让你短时间内功力大涨。” “当真?”英宁问倒。 夜君道:“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钟吾期。” 英宁迟疑片刻,轻声道了声好。 第九十八章 龙族公主 http://.biquxs.info/

夜君送她出天界,只是刚到了天门,便瞧见吾期正站在天门外。他手里还拿着她的披风,迎风而立,面色冷峻,比这天界清凉的月光还要冷。英宁心中一抖,兀自叹息,怎么又被他逮个正着。看来近几日不宜出行,不宜做坏事。 风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穿梭,静谧的月光洒了一地。吾期与夜君之间暗流涌动,只等哪一个先沉不住气。夜君手里摇着白玉折扇,眸中的绿越发地深。吾期只看着英宁,清冷地对她说:“宁儿,过来,到我身边来。” 总归是要同他回去的,英宁往前一步,却被夜君握住了手,挑衅般地望向吾期,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吾期似乎按捺不住,手中幻出他的龙纹剑,寒光凛冽。 眼见着他们就要打起来,这可是天界,倘若被天帝知道,他们三人谁都脱不了干系。此事由她引起,还需她自己解决。 英宁急忙挣脱夜君,快速跑向吾期,搓着双手道:“我好冷,我们快些回去吧。” 吾期的拳头握紧,英宁甚至听到骨头相错的咔嚓声。她拽了拽吾期的衣袖,他才漠然收了手中的剑,将披风披在她身上,细心系好。而后牵着她的手,转身欲走。 夜君在身后喊道:“宁宁,记得我说的话。” 吾期一言不发地往前走,英宁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在生气,浑身上下都透着冰冷的气息。英宁想要去拽他的衣袖,却被他狠狠躲开。 英宁心中有愧,也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便也闭口不言。 到了冥界,他送她回了房里,终于开口跟她说了一句话:“英宁,这次你总该好好休息了。” “对不起。”英宁喃喃道。 “你答应我不会单独见夜君,可你两次背着我去找他。我不知你究竟和他有何事要说,你不肯对我说,我便不多问。宁儿,你说嫁给我不后悔,可是哄骗我的?”吾期眉头紧锁,眼睛里弥漫着点点哀伤。他一向意气风发,何时这般憔悴颓废过。 英宁不忍心看他,垂目道:“我说不后悔,是真的不后悔。至于夜君,我确实是有重要的事与他商量。” 吾期问她:“是什么重要的事,我不能知晓吗?宁儿,你将来若嫁给我,我便是你的夫君,从此要一起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你这般瞒着我,宁愿与旁人说,也不愿告知我。我有多心痛,你可知道?” “我错了嘛。”英宁攥紧他的衣袖,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 “既然知错了,你该知道如何弥补错误?”吾期要得也不过是坦诚相待,他自然愿意相信英宁和夜君之间并无不妥。 英宁犹豫了片刻,咬牙说道:“我在查我的父亲。” “父亲?从未听过你父亲,玄女也曾告知,说你并未有双亲。”吾期不免诧异,她父亲似乎是凭空出现的。 是啊,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认为自己没有父亲,她也从未追问过这个问题。她从前果然天真无知的可怕,不识人间疾苦。可她并不是齐天大圣,也不会从石头里蹦出来。 她低声回答:“我父亲是戚无殇。” 吾期更是困惑不已:“上任冥王戚无殇?” 英宁点头,十分笃定地道:“没错,正是上任冥王戚无殇。” “你是如何得知的?夜君告诉你的?”吾期能想到的,便只能是夜君了,否则英宁也不回三番两次偷跑到天界,私会夜君了。 英宁淡淡地道:“是,他无意间听到玄女所说,又加上我与《三界人物志》上戚无殇的画像有些神似,便确定了我是戚无殇的女儿。我原本以为自己可能年幼,对戚无殇全无印象。后来才得知,我是吃了逍遥散,才会忘记从前的一切。如今夜君已经帮我恢复了记忆,我才想起我是真的有父亲。与魔族大战的前一晚,父亲还跟我说,要我等他回来。可是我不但没有等到他回来,却等来了他战死的消息。最后,我便忘记了所有。” 吾期握住她的手,心疼地道:“这些你为何不肯告诉我?你最近整日整日地睡不着,并不是因为要与我成婚了,而是因为你的父亲是吗?” 吾期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指,低声喃喃道:“是,我不告诉你,只是有很多事情都是未知的,我还未求证清楚。”她愣了一会,才继续道:“我不想你担心。” 吾期叹息一声,将她拥进怀里,轻拍她的背道:“你瞒着我,我才会更担心。往后你若还有其他事,能否先与我商量,你要记得我才是离你最近的那一个。” 他的语气有几分恳求,几分卑微。英宁惶惑,她何德何能,能让不可一世的鬼王,这般低声下气。她反手抱住他的腰身,头贴在他的胸膛,她的眼睛酸涩,声音低沉暗哑:“我知道了,你是我未来夫君嘛,有事自然是要告知你的。” 吾期最近总是惶恐,英宁忽然变得让他觉得不可控。她常常神游天外,有时苦大仇深,满脸愁绪。他开始还问一问,不过都被她草草敷衍过去。问得多了,便会沉默不语,任凭他如何哄劝,都不肯多说一句。 这日他们一同用了早饭,英宁点了香,便半倚在床榻上看书。片刻,她见吾期还在房里,便好奇问道:“你今日无公差要出吗?怎地这个时辰还不走?” 吾期握着手里的杯子,淡淡道:“我们今日一起去凡间逛逛可好?从前说带你去,却总找不到合适的时间。” 英宁放下手里的书,抿了抿嘴唇,脸上并无欣喜的表情,她道:“也好,我似乎许久没有去过凡间了。” “谁要去凡间,可否带我一个?”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脆娇俏的声音。 英宁抬头看,便见着一个身着蓝色外衫,头上的发饰尽是珍珠贝壳的少女,正站在门口,一脸笑意盈盈地瞧着吾期,满目含情。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鬼差,吾期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鬼差,他立刻心领神会地道:“南海龙族公主,说有要事找您。” 英宁即刻明白,这不是被吾期的父亲私下许的亲事吗?不是已经解决了,怎得又找上了门? 吾期先是看了英宁一眼,她脸上沉静,看不出喜怒。 他转头看向龙族公主,淡然问道:“不知公主大驾光临冥界,是有什么要事?” 公主欢快地进了屋,一屁股坐在吾期身边,托着脸颊,喜笑颜开地道:“你莫要叫我公主,我叫龙灵儿。你我二人的父亲,给我们定下了婚约。只是不知何故,却忽然取消了。我甚是不解,便亲自过来问一问。或许你未见过我,不知我生的什么模样,才给推了是不是?” 龙灵儿的热情,让吾期极其不适,他皱眉道:“并不是我未见过公主才推掉的,是吾期心中已有他人。” 龙灵儿仍然含情脉脉地瞧着他,恨不得在他身上盯上几个窟窿。她笑着道:“你心里有了旁人,是谁?可有我漂亮?可有我温柔?你定是没见过我,才会喜欢旁人的吧。不如你莫要喜欢她了,喜欢我才是正确的选择。” 吾期忽然起身,语气变得有些凌厉,他朗声道:“吾期只喜欢她一人,纵使旁人美如天仙,也入不了吾期的眼。公主不要妄言,况且,我已于她有了婚约,是天帝御赐的,无人可抗。” “既然是天帝御赐的,你可是心甘情愿?不会是被逼无奈吧?你若是不愿,我便去请我父王,到天帝那里,求他收回你们的婚约。”龙灵儿道。 吾期冷声反驳:“公主不要乱来,我是与她情意相投,才请天帝下旨赐婚的,绝不是公主揣测的那般。” 龙灵儿哼了一声,噘嘴道:“可是你都未与我相处过,怎知你以后会不会喜欢我呢?你们不是还未成婚,你同我试一试也是未尝不可的。” 吾期冷了脸色,看向英宁,她一直端正坐在那里,面色虽不悦,却是一言不发。他的眼神停留在英宁身上,却对着龙灵儿道:“当今之时,五光十色,如入万花竟开之中。然逢花就爱,见花就采。有所得否?君必情有独钟,方应物于不迷。我既然与她订婚,便不可再与旁人暧昧不清,这是为人本分。还望公主莫要纠缠,失了分寸,也丢了脸面。” 龙灵儿也是娇生惯养,被人宠着惯着长大的,何时也未被这样拒绝的干脆。吾期一直盯着的那个姑娘,她一进门便看到了,在她眼里,英宁瘦弱无骨,面色青白,并没有什么风姿,她也便未放到眼里。不曾想,吾期的眼睛像是长在她身上一般,一刻也不曾移开。 龙灵儿便指着英宁道:“你就是那个她吗?有什么过人之处,不如我们比试比试,输了的那个,没有资格站在吾期身边,就自动退出好了。” 英宁终于从床榻上起来,窝了一肚子的火,今日不发泄出去,看来是不行了。她走到龙灵儿身边站定,怡然道:“吾期本就是我的人,我为何要听你的与你比试?你根本不在他眼里,也更不配在他身边。所以我不屑与你比试,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早些回你的龙宫里去吧。” 龙灵儿急道:“他是睥睨众生的鬼王,站在他身边的,自然是这天下最优秀的女子。你是怕输给我,才不敢与我比试的吧?” 英宁勾起唇角笑了笑,云淡风轻地道:“他不需要最优秀的女子,她也不喜欢动不动就要与人比试的女子,更不喜欢死缠烂打的女子。”说完还伸手戳了戳龙灵儿的额头,十分不解地问:“你不是龙吗?怎么不见你头上有龙角?还有,听说龙的尾巴极其好看,你不如变出来看看,兴许吾期就能喜欢你了。” “你……”龙灵儿自然是不能随便就变龙尾出来,龙角也是她好不容易才藏起来的,若是被吾期看到,再吓着他。 “我不与你计较,听说你是天界的神仙,我们就切磋一下灵力又有何妨?”龙灵儿仍旧不放弃说服英宁,与她比试的心。 英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着懒腰问一旁的吾期:“你不是要带我无凡间,若是再与她纠缠,天都要黑了。” 吾期过来牵她的手,柔声道:“好,我们这就走。” 龙灵儿被孤零零地扔下,她心有不甘,抬腿便跟了过去,小声道:“你们不许我纠缠,我偏要纠缠,看你们能奈我何。” 第九十九章 凡间相会 http://.biquxs.info/

他们入了凡间,身后跟着龙灵儿这个小尾巴。英宁自是不想与她计较,只是面上也并无多少喜色。吾期虽知她心中不悦,可到底拿那位龙族的公主无法。脚长在她身上,他怎么也不好赶她走吧。 他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街道两旁摆了不少的摊位。英宁偶尔在某一家停上一停,稍看两眼便失了兴趣。倒是那位娇贵的公主,同英宁第一次下凡间一个模样,欢喜异常,完全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原来她此前,也是这般傻傻的模样。 龙灵儿不是看上了哪支珠钗,便是看上了胭脂水粉。身上也无银钱,吾期无奈地看英宁,她不做回应。吾期无声叹息,悄悄替灵儿付了账。 到了英宁喜欢的那家馄饨铺,吾期便说道:“似乎许久都没有吃过这家的馄饨了,你平日最是喜欢。这会逛点有点累了,坐下歇一会,吃碗馄饨再逛如何?” 还不到午饭的时辰,英宁也并无胃口,她摇摇头:“还是算了,我今日并不想吃。” “我有些饿了,你就当陪我可好?”吾期殷切地道。 英宁还未开口,一旁的龙灵儿便开口道:“我陪你吃呀,这是什么好东西,我可从未见过。” 吾期皱眉,多了这么个尾巴在身边,他与英宁更加无法好好相处了。他看英宁的脸色,已经隐约透着几分青白。他开口道:“既然宁儿没有胃口,晚些时候再吃也好。我们再四处逛逛,宁儿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英宁抬头看向远处,有人朝他们走来,一身白袍,束起的头发上绑着一截白色丝质缎带,迎风飞舞,一股的仙气扑面而来。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一串鲜红发亮的冰糖葫芦,夜君步步生花地朝英宁走来,走到她身边对她温和一笑,柔声道:“我去冥界找你,他们说你到了凡间。我便来寻你,方才路过小吃摊位,见这家的冰糖葫芦做的甚好,想着宁宁应该会喜欢,便买了一串。你尝一尝,看是否喜欢?” 英宁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伸手便接过那鲜艳欲滴的果串,道:“喜欢,我自然是喜欢的。” 吾期沉了沉脸,望着夜君,一脸的肃杀之气,他冷声问道:“你找宁儿有何事?” 夜君摇摇手中的折扇,十分闲适地道:“这是我与英宁的事,鬼王大人似乎没有资格过问吧。她还未嫁给你,你此刻是否管得太宽了?” 吾期紧握双拳,真是讨厌极了夜君这张总是云淡风轻的脸。英宁知道他们二人不睦,可是又无从规劝。既是如此,不如大家就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吃顿饭,兴许关系还能缓和一些。 她到馄饨铺坐下,冲他们道:“我有些饿了,大家一块吃馄饨吧。这家的馄饨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好不容易来一趟凡间,不吃岂不是很可惜?” “甚好,甚好,我还不曾吃过,嘴馋的很。”一直沉默的龙灵儿率先在她身旁坐下,吾期和夜君互相对视一眼,各自眼底都露出不屑来。最后又各自坐下,吾期速度快些,坐到了她的对面。夜君冷然笑了小,在龙灵儿对面坐下。 英宁点了餐食,便自顾啃起冰糖葫芦来。龙灵儿大概也是没见过,盯着她的嘴巴,口水都要流了出来。英宁被她看得无奈,便将剩下的几颗递给灵儿。灵儿欢天喜地地接过去,在那红果上舔了一口,笑得眼睛眯起来:“这果子味道不错,我在龙宫还没见过这样好的东西。” “龙宫?这位打扮得如此别致的姑娘莫非是哪个龙宫里的公主?”夜君笑着问道。 灵儿的眼睛从红果上移开,看了看温润如玉的夜君,歪着头道:“我是南海龙宫的公主,你长得甚是好看,不知姓甚名谁,在哪里高就?” 夜君摇着扇子,朗声笑道:“旁人都唤我夜君,是天上的一颗灵石。” “你从天界来,那你是神仙咯?”灵儿娇声问道。 夜君笑笑:“区区精灵而已,算不上什么正统神仙,也没有什么品阶。” “有无品阶又有何妨,只要来自天界,这身份自是十分光鲜的。在我们龙宫里,有多少虾兵蟹将想要到天上做神仙。凡间不是有句话叫……叫快活似神仙。可想而知,做神仙是人人都羡慕的。”灵儿头头是道地说。 夜君摇摇头,这样的论调他并不敢苟同。这位公主单纯地很,说话爽快,性格倒是有几分似英宁。只是今日英宁的状态不大好,一直托着腮望着远处,完全不似以往下了凡间,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知她有心事,吾期在场,他却也不好多问。 无聊之际,他便和灵儿聊了起来。“不知公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是与他们二人认识?” 灵儿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吾期,道:“父亲为我定了亲,只是有人不肯认。” 夜君挑眉,勾唇笑道:“哦?不知那位不肯认的人是谁?公主生的如此娇艳动人,怎地有这般负心薄幸的人。” 吾期早就冷了脸,他冷声开口道:“公主,我父亲已与你父亲解了婚约,我们之间并无关系,所以也根本不存在我不认的道理。更何况,我与英宁是天帝亲赐的婚约,比与你的名正言顺得多。请你以后不要胡言乱语,坏了彼此的清誉。” 龙灵儿不满地瞪着他道:“可我与你的婚约在前,自然是我们的才更名正言顺。” 吾期皱眉,继续道:“父亲私自做主,我从不知晓这样的婚约,自然是做不得数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算不知也并无何不妥。”龙灵儿仰起下巴,丝毫不气馁地道。 “公主,我并不喜欢你,你这样纠缠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吾期漠然说道。 龙灵儿愣了愣,眼神里的失望转瞬即逝,随即又恢复张牙舞爪的样子,她道:“解除婚约的事,我还未同意。你不如做点什么,让我死心好了。” 吾期拿她无法,只好垂目喝着手里的茶。茶水已然凉了,又苦又涩,比心尖儿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老板终于将馄饨端上了桌,吾期替英宁浇了醋和辣椒油。英宁看着吾期笑了笑,轻声说了谢谢。 吾期眼神一暗,语气含着几分无奈道:“宁儿,你不必与我这样客气。” 她握着白瓷的勺子,觉得有些心酸。他与龙族公主的婚约,她是知道的,也怪不得他。而自龙灵儿出现,他完全是拒绝的姿态。她若是生气,对吾期也是不公平的。只是有这么一个美丽大方的公主出现,她还是有些危机感的。 夜君看见他们二人的互动,搓了搓手指忽然道:“鬼王大人还真是艳福不浅,我看灵儿公主这样痴情,不如鬼王就将她收了,做个小妾也是可以的。” 英宁哀怨地瞪了夜君一眼,这还是她的朋友吗?哪有劝吾期收小妾的道理,她该处于何种境地。吾期冷眼瞧了夜君一眼,凉凉地道:“我今生来世只娶英宁一个,夜君这样风流倜傥,倒是可以多收几个。” 夜君冷了冷眼眸,低头舀了个白嫩的馄饨送入口里。龙灵儿被一而再的拒绝,对那馄饨并无什么兴趣。她只痴痴地看着吾期,少女思春就是这个模样吧。 吾期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道:“我又不是饭,你总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因为你好看,秀色可餐,比这馄饨好吃多了。”本以为单纯伶俐的龙灵儿,倒是会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英宁啪的将勺子丢进碗里,汤汁溅出来落在她的衣衫上,吾期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还是她曾经送给他的,英宁心里一软,接过来自己胡乱擦了擦。 只是汤汁油腻,衣衫上还是落下一片浅浅的痕迹。英宁将手帕还给吾期,她冷言冷语地道:“龙灵儿,你不要一再挑衅我,我看你年幼无知,不想与你计较。我再同你说一遍,钟吾期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他。你们的婚约早就不作数了,你又何必让自己这样不堪。” 吾期难得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英宁还是十分在意自己的。 龙灵儿斜睨着她,道:“那是我和他的事,你没资格指责我。” 英宁几乎要被气笑了,她道:“他是我未来的夫君,你这样纠缠不休,难道要我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还是认为我好欺负?” 龙灵儿不理会她,只看着吾期道:“吾期哥哥,你还不了解我,等你完全了解我时,一定会喜欢我的。” 吾期皱着眉毛摇头:“不,不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喜欢你。公主,我们素未谋面,不知你为何这样执着?” 龙灵儿低下头,眼睛里蒙上一片雾气,她喃喃道:“素未谋面吗?你竟完全不记得我了,可我却没有一天忘记过你。真的只是我一厢情愿吗?你心里真的没有我一点位置吗?是我来得太晚了是不是?我若是勇敢一点,早点出现在你面前,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了?” 她说话的声音清浅,英宁并没有听清楚。只是能感觉到龙灵儿身上的哀伤,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流露出来。 餐桌上只剩下一片静谧,英宁又捡起勺子,*地吃着馄饨。夜君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诡异的场景,英宁总觉得他在幸灾乐祸。也是,他与吾期这样不对付,看着吾期陷入这样无奈的境地,没有当场笑出声,已经是十分给面子了。 第一百章 酒楼遇险 http://.biquxs.info/

四人吃过馄饨,便继续在街上游逛。只是气氛诡异,龙灵依然缠着吾期,手指时不时地拽着他的衣袖,问东问西。吾期纵使无奈,在这热闹长街,也不好对一个女子发作。他冷冷地抽出自己的衣袖,一言不发,只盯着走在前方的英宁和夜君。 前方的二人谈笑风生,夜君的嘴巴向来能说会道,惯会哄人开心。此刻他们相依相偎,倒像是一对璧人似的。 英宁和夜君忽然在一座楼前停下,英宁回头看了看吾期,龙灵儿正拉着他宽大的衣袖。不知为何,他虽皱着眉十分不耐的样子,却纵着灵儿。英宁眼眸微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道:“我们要去醉仙楼喝一杯,不知你们二位是要同行,还是与我们一起?” 龙灵儿看着吾期甜甜的笑:“我听吾期哥哥的。” 吾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不郁,一时也没言语。 英宁以为他是不肯,心中堵着一股子闷气,她漠然看了看吾期,不阴不阳地嘲讽道:“随你们吧,有人不喜饮酒,来了也是糟践罢了。还不如陪着公主,四处逛逛。公主头一次来凡间,看什么都新奇,总要送些礼物聊表一下心意才好。” 吾期不曾想英宁会说出这样难以入耳的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咬牙道:“不喜饮酒,便不能进这酒楼了吗?怕不是有人想要赶走我,便可以肆意妄为了。” 英宁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怎么还会往她身上泼脏水了。明明是他与龙灵儿在后面卿卿我我,她要给他们制造机会好吗?免得让人觉得她十分小气,没有容人雅量。 英宁不想再与他浪费口舌,便拉着夜君进了醉仙楼。夜君笑得很是开怀,覆在她耳边道:“你们二人这般争吵,我心里真是舒坦极了。我看你还是不要嫁给钟吾期了,人无趣也就罢了,身边还有漂亮姑娘给你添堵,你又何必呢?” 英宁白他一眼,也只有他才会有心情看她的笑话。她现下心中可是闷痛至极,吾期对龙灵儿太过心软,一点也不够干脆利落。龙灵儿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就这样看着他们暧昧纠缠,她实在是痛快不起来。 四人进了醉仙楼,大概夜君曾在这里花过几两金子,那老板的印象深刻。瞧着他进来,一眼就认了出来。老板挺着大肚子笑盈盈地迎过去,道:“夜公子,你可是有段日子没来过了。” 夜君敲着手里的扇子,微微一笑道:“哦,是吗?叫老板惦记了。今日,我带了几位朋友过来,你给我挑一个上好的雅间,价钱好说。” 老板呵呵笑,看起来十分敦厚,可真不像一个商人。他冲小二招招手,说道:“小二,你带夜公子和他的朋友到楼上雅间,这是贵客,可要好好伺候着。” 说完又对夜君道:“夜公子,您楼上请吧。有什么要紧事,可差小二唤我。” 夜君很是随意地点点头:“好说好说,老板且去忙吧。” 这醉仙楼果然是个好地方,本以为楼下就已经宽敞明亮,高端雅致了。不曾想,楼上更是一番天地,装潢只比楼下更加精巧,刚踏入二楼,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小二带他们进了一间房间,进门便看到一把古琴端正躺在琴桌上,古琴旁边点着熏香,檀香味便是自这香炉袅袅飘出。 英宁顺手抚了抚古琴,琴音清脆悦耳,如鸣声脆。夜君走过去轻声问:“你可会抚琴?” 英宁摇摇头,她只在天界见过别的仙子抚琴,自己向来不是什么附庸风雅之人,对这些琴棋书画,唯书还能品论一二,其他的她并无什么兴趣。 夜君收起手中的扇子,别在腰带上,掀袍坐下,挽了挽衣袖,双手轻抚琴。琴声入耳,余音绕梁,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 夜君还有这般才艺,倒是很符合他温文尔雅的样子。一曲罢了,英宁拍拍手,道:“夜君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可还有什么不得了的本事,是我不知晓的?” 夜君手指敲在琴身上,笑着说道:“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不过能入宁宁的眼,倒是我的荣幸了。” “我听着甚好,曲子婉转悠扬,悦耳动听。只是不知你奏得是什么曲子?”英宁问道。 夜君笑了笑,淡淡地说道:“凤求凰。” 龙灵儿在一旁接口道:“凤求凰?可像我求吾期哥哥一般?” 英宁抬眼看了看吾期,他无动于衷,似乎龙灵儿问得问题与他没有任何干系。英宁垂目,低头撩拨琴桌上香炉里冒出的袅袅的烟。 听了龙灵儿的话,夜君轻笑出声:“非也?传说雄的叫“凤”,雌的叫“凰”,你们二人应该叫做凰求凤才对。” 龙灵儿嫣然一笑道:“无妨无妨,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意思。不过你要求的是哪一位?” 夜君看着英宁,她似乎已经神游天外。夜君浅浅笑:“不过一首曲子而已,我并没有求哪一位?就算要求,也不能只凭一首曲子。你说,是不是宁宁?” 被唤了名字,英宁恍然抬头,对上夜君水一般的眼眸,清澈透亮。英宁愣了一愣,不知他到底问了什么,便胡乱答道:“是,你说得是。” 夜君看她惶然失措的模样,摇摇头笑了笑。他又换了曲子,悠悠然弹奏了起来。 小二送来了小吃和酒水,夜君果然是十分贴心。她一眼便瞧见了那盘桃花酥,忍不住吞了口水,她便坐在桌旁,自顾地吃了起来。只是龙灵儿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英宁虽不喜欢她,但到底不是个吃独食的。她拿起一块递过去,淡然道:“你吃不吃?” 龙灵儿眯起眼睛笑,很是干脆地接过去:“我方才就闻到这点心香甜的味道了,我们龙宫也有点心,只是味道极是寡淡,我都不喜欢。” 英宁并不理会,毕竟她们的关系不是那种可以谈天说地的。英宁给自己斟了酒,又摇着酒壶问灵儿:“你要喝吗?” 龙灵儿忙不迭地点头:“我听说凡间的酒味道甚好,我还从未饮过。平时我只在宫里独自饮酒,毫无乐趣可言。” 英宁看了看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一个姑娘家,家里不会阻止你饮酒吗?” 龙灵儿举着酒杯一饮而尽,很是豪爽。她舔了舔嘴角的酒水,摇着头道:“我们龙族的姑娘,爽朗地很,我幼时便学会饮酒了,可从未有什么人阻止。” 英宁啜饮着杯子里的酒,忽然笑笑:“那可真是遗憾。”英宁看了一眼,一直抱着手臂,站在窗前的吾期,面色清冷,似乎对她们的谈话半点兴趣也无。 英宁继续道:“吾期哥哥可是不喜饮酒的人,尤其是女人饮酒。” 龙灵儿正要饮下一杯,她愣了半日,才将那酒杯缓缓放下,压低声音问:“你说得可是真的?” 英宁捏着手里的杯子,*地道:“自然是真的,这样的事,我骗你作甚呢?” 龙灵儿沉吟片刻,一脸质疑地道:“既然他不喜饮酒,你为何还要来这里喝酒作乐呢?” 英宁不愿回答,难道要让她说,她是因为你龙灵儿出现,所以不开心,故意与他作对,惹他生气吗?她又痛快地喝了几杯,脸上也浮现了些许红晕。倒是龙灵儿知道吾期不喜欢姑娘喝酒,便只小心地吃点心。 英宁半趴在桌子上,眼睛迷离地望着夜君弹琴的方向。他的琴声似乎越来越急,手指也越来越快。忽然一声砰地一声,琴声戛然而止,原来琴弦竟断了一根。夜君皱眉,抬头往屋顶瞧了瞧。 英宁隐约听见有噼啪的声音,夜君的眼神微变,忽然道了声:“小心。” 有人从房顶借着窗户跳了进来,足足有数十人,都穿着夜行衣,蒙头蒙面,身上的武器都放着幽光,虽一时辨不出是何方神圣,但大抵也不是什么凡人。想来应该是哪里的妖魔鬼怪,不过这些孽障,难道不知找上的是谁吗?吾期降妖捉鬼是高手,更何况今日还有个夜君在,恐怕捞不到什么好处吧。 吾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英宁身边,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里已幻出了他的龙纹剑。他的眼神冷厉,开口喝道:“何方孽障?” 那些人并不答话,举着刀剑便朝他们扑了过来。吾期带着她轻松躲了过去,龙灵儿大约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愣住了,好在夜君反应快,一个闪身就到了她身旁,扣着她的腰飞出了数米远。 那些宵小人多势众,不一会便扭打一团。吾期的剑自是十分威风,所屠之人,无一存活,不是化成了尸水,便是魂飞魄散,果然不是凡人。 只是那些人似乎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法术功力都不算平庸,他们竟一时难以脱身。吾期和夜君又都各自护着她和灵儿,动手之时,总会有所收敛。 如是这般,他们不知还要纠缠到何时,英宁从袖口掏出噬魂刀,大声对吾期道:“你不用管我,我有刀,还是能护着自己的。” 吾期并不肯放开她,一个转身劈向在他身后,欲偷袭之人。鲜血溅到他的眼角,他的眼睛赤红一片,杀气重重。英宁扭头看了看,原来那人是要偷袭她。 有几人又冲了过来,无数把刀剑指向吾期握着她手腕的手,无奈之下,吾期只好将她放开。英宁立刻抽出手中的刀,狠狠地砍向其中一人,正中眉心。那人哀哀地嚎叫一声,瞬间化成云烟。 她又解决了几个,身体消耗了太多能量,一时不察,便被人从背后得了机会,一剑刺穿她的胸膛。她闷哼了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英宁!!!”吾期挥剑斩了那人的头颅,闪身到了她面前,一把抱住她堪堪跌倒的身体。 英宁只觉得浑身都是疼的,疼得无以复加。吾期看着她软成一团,眼角溢出泪水来。英宁只看到他整张脸都在抖,嘴角颤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英宁想要抬起手,摸摸他的脸,只是她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只手指动了动,头一歪便昏死了过去。 第一百零一章 运功疗伤 http://.biquxs.info/

宁儿!!宁儿!!! 似乎有人在英宁耳边唤她的名字,焦灼急切,像是吾期的声音。她脑袋混沌,听得并不清晰,胸口一阵一阵的疼,细心裂肺般难忍。她想要抓住些什么,可她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纷繁复杂的梦境潮水般袭来。 父亲出征前,交代她在家里乖乖等他回来。其实她并没有很乖,她弄坏了父亲书房里的一方砚台,那是父亲在凡间淘回来的,据说是只有皇家才能用的砚台,价值不菲,极是珍贵。她还将墨汁泼到了父亲收藏的一幅画上,那是父亲最喜欢的花鸟图,每日都要拿来细细观赏。她不觉得自己犯错,父亲向来疼她,想来也不会因为这等小事生气。 场景轮换,父亲正与魔族打得不可开交,身上血渍斑斑,不知是他的,还是敌人的。他身后忽然出现一人,身披黑色战甲,带着面具,将脸遮得不露一丝缝隙。 父亲回身看到那人,对那人笑着道:“你总算来了,怎的来得这样晚,你再晚来一刻,这仗就要打完了。” 那人眼神冷若冰霜,扬起手臂,手中的剑干脆连利落地刺向了父亲的心脏,父亲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便应声倒地。父亲瞪着眼睛望着天空上的璀璨星河,口中喃喃:“宁儿……” 那人勾唇冷笑,踏着父亲的尸身,漠然离去。 英宁只觉胸膛更痛,耳边又是一阵嘈杂的声音,她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吾期和夜君正一同为她运功疗伤。怪不得她能醒来,原来是他们二人的功劳。有他们在,她就算想死,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转着眼珠四处瞧了瞧,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大概他们还是在凡间。她浑身乏力,有两股真气在体内游走,她胸膛的伤口似乎也没有那么煎熬了。 见她醒来,他们便停止了运功。他们的神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吾期,脸上惨白如霜,嘴唇也毫无血色。不知是耗费太多灵力,还是因为担心她。 吾期握着她的手,赤红着的眼睛牢牢盯着她,生怕她会忽然烟消云散。他的声音暗哑:“宁儿,你终于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英宁微微动了下身,牵扯到伤口,她嘶了一声,皱眉道:“胸口还有些疼。” 吾期摸着她的头,他手指微凉,英宁有些滚烫的额头,瞬间觉得舒爽了许多。他轻声道:“你的伤口太深,我们的灵力也只是护你的精元而已。你且忍一忍,灵儿已经与医官去给你煎药了,等会喝下药,便会好一些。” 英宁低声叹口气,大约今日不宜出行,否则怎会遭此大祸。早知如此,她还不如憋在冥界长毛算了。若不是吾期和夜君灵力高强,她恐怕早已魂飞魄散了吧。原来刀剑无眼,神仙也是挡不住的。 灵儿端来了药,吾期小心地扶着她坐起来。接过灵儿手里的药碗,亲身喂她吃。只是那药酸涩无比,英宁只吃了一口,便呛得咳了起来。咳嗽引得她胸口疼痛难忍,一股腥甜涌向喉间,哇地一声便喷出一口鲜血。 吾期吓了一跳,急忙丢下药碗,替她抹去嘴角的血渍,又抚着她的胸口,心疼地道:“是我不好,不该喂你吃这么急。” 英宁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她摆摆手,摇着头。夜君随手幻出一盏红枣汤来,倾身坐在她的另一边,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柔声道:“快喝些甜水,冲冲嘴巴里的苦味。” 英宁就着夜君的手,喝了一口,甜甜的红枣味蔓延舌尖,那股酸涩难耐的味道才算缓解了许多。红枣汤被她喝了半碗,夜君温和地与她道:“这药虽苦,宁宁还是要吃一些的,否则这伤口怕是不易好。” 英宁看了一眼被吾期丢在桌子上的药,黑黢黢的,她皱眉咬牙道:“给我吧,良药苦口,我不喝也浪费了你们为我煎药的苦心。” 吾期递给她,她闭着眼睛便一口吞了。喝完立刻将手伸向夜君,他了然,将剩下的红枣汤递到她手里。 喝了药,大概是心理作用,英宁觉得好了一些。她受伤严重,一时也不便回冥界,便只能暂时在这里住下了。英宁此刻才知晓,原来他们还在这醉仙楼。 英宁躺在床上昏昏沉沉,龙灵儿借口男女有别,将他们二人赶了出去。灵儿这姑娘倒还是不错的,坐在她床前寸步不离。她稍一有动静,她即刻起身,倾身问她可是有什么不适。 英宁摇摇头道:“没有不适,夜色已深,我也并无大碍,你也去歇息吧。” 灵儿托着腮看着她:“我还是守着你吧,你若再出点什么事,我担心吾期哥哥会受不了。” 英宁扯着嘴角笑笑,原来还是担心她的吾期哥哥啊。灵儿沉默了片刻,才犹豫地说道:“你受伤昏迷的时候,魂魄一度很虚弱。我们都以为你要死了,只有他抱着你不肯放手。其实他救你的时候也受伤了,他却一声不吭,还耗费了大半的灵力救你。若不是夜君也输灵力给你,他怕是连命都没了。他竟这样喜欢你,喜欢到为你可以付出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命。” 英宁大惊,她不知吾期会为了她,竟不要自己的命。她又是心酸,又是感动,她何德何能能换来吾期的一片赤诚之心。她不该和他生气的,他待她那样好,她怎能不信任他呢? 灵儿长长地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从前便见过吾期哥哥,他同他父亲到龙宫做客。那时他还不像现在这般冷漠,脸上常常挂着和煦的笑容,极是活泼调皮。他住在龙宫的那段日子,总和我的几个哥哥到处捣蛋。我常常跟在他们身后,像是一个跟屁虫。我的哥哥对我很不耐烦,觉得我一个姑娘家为何要和男孩子混在一起。只有他对我极有耐心,很是温柔。他临走时,还送了我一串他亲手做的贝壳项链。”灵儿从衣服里拽出一串来,五彩缤纷的小贝壳,串成精致的项链,放在灯光下闪着亮亮的光。英宁仔细地瞧着,我见犹欢。 灵儿将项链收好,苦涩地笑了笑:“他是我生命里最亮的光华,我时时刻刻念着他。当父亲说已经为我定了亲,夫君就是他的时候,我欢喜地好几天都睡不着觉。我终于要嫁给他了,这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梦想。只是梦想还未完成,便很快破灭了,他父亲前来告知,他已心有所属,恐怕无法娶我了。” 英宁愣怔了半日,看着灵儿陷入悲伤的回忆里,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毕竟让吾期心有所属的人,正是她自己。只是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这样的事情应该不分先来后到吧。 灵儿似乎也不在意她的反应,自顾自地又道:“父王与他父亲交好,知若他不喜欢我,我硬要嫁给他,也断然不会幸福,便很痛快地取消了我们的婚约。我很不甘心,明明已经唾手可得的幸福,怎么忽然就长着翅膀飞走了。我想兴许他还未见过长大的我,我比从前不知漂亮了多少。他只要见了我,一定会喜欢我的。所以我便来了,只是让我难过的并不是他喜欢了旁人,也不是他不愿娶我,而是他竟然都不记得我。” 英宁听了替她心酸,她自己的一腔热忱,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英宁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她能说什么呢,忽然竟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若是没有她,灵儿和吾期兴许还有一线机会。如今到了此种境地,她总不能退出成全他们吧。就算自己同意,吾期想来也不会同意。英宁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她怎会生出成全他们的想法。 灵儿并不知她心中所想,眼神戚戚地道:“我输了,从一开始就输了。我以为他对我总会有一点感情的,却没想到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说我还拿什么和你比呢?若是我早些来找他就好了,也许又是另一番田地了。”过了片刻,她又道:“你受着伤,我不该和你说太多的。免得你心里不舒坦,再生了事,吾期大概就不会放过我了。” 英宁勉强笑笑,摇摇头道:“我可没那样小气,你同他又没怎么样,我也不会胡乱生气。” 灵儿替她掖了掖被角,眼睛望了一眼门外。英宁闭着眼睛道:“我也担心他,不如你去瞧瞧他,看看他的伤势如何了。一会回来告知我一声,否则我也无法入睡。” 灵儿急不可待地起身,对她道:“那你睡一会,我去去就回。” 另外的房间,夜君输了真气给吾期。他背后的那一刀伤口也不浅,深可见骨,红色的皮肉外翻,看着令人惊心。好在并没有伤到内里,比英宁穿膛而过的伤好了许多。然他为了英宁又消耗了大半的灵力,此刻已经是虚弱之际。若是这会有人过来偷袭,大概成功的几率不小。 “谢谢!”吾期淡淡地道,没想到他有一日,竟要靠夜君疗伤,他心中并不舒坦。 夜君轻笑:“我是看在你给宁宁疗伤,成了这幅模样,我才给你治伤的。你不用说谢谢,我也根本不会接受。” 吾期穿好衣服,瞧了一眼他:“甚好,我也不情愿说。” 夜君坐在房里的桌前,替自己倒了杯茶,惬意地啜饮着:“不过到底你还是欠了我,以后说不定还是须你还回来的。” 吾期整理好衣衫,在夜君一旁撑着桌角坐下,轻声道:“你不如现在就告诉我,要我怎么还?我可不想欠着你的人情。” 夜君摸着下巴,极认真地想了想,眼角含笑地道:“不如你将宁宁让给我?” 吾期面色一冷,沉声说道:“你就是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你,但是宁儿不行。” 夜君挑眉道:“哦?那你就把你的命给我好了,你死了,宁宁迟早也会是我的。” 吾期冷笑了一声,手指握紧道:“就算我死了,我只会永远活在宁儿心中,她也不一定就会接受你。” “无妨,我只要得到她的身体便好,至于她心中是谁,我并不在意。”夜君笑得很是让人讨厌,吾期手掌聚了灵力,便朝他挥了过去。 只是他到底受伤严重,那点灵力,对夜君来说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他随意地躲开,笑着起身道:“你都这副德性了,还是好好歇着,等伤好了,我们再光明正大的打一场好了。免得让人觉得我在欺负人,若是不想宁宁落在我手上,你就好好活着。我可以如实告诉你,只要你死了,宁宁就一定是我的。” 夜君说完,便云淡风轻地飘出了房门。徒留吾期闭着眼睛生气,方才的那一掌,几乎耗尽了他所有。 第一百零二章 为你而来 http://.biquxs.info/

灵儿到了吾期的房里,他正一手撑在桌子上,眉头紧蹙,似乎有些痛苦。她急忙跑过去,扶着他起身到床上坐下,十分着急地问他:“你的伤是不是很严重?怎么不请医官过来瞧瞧?” 吾期抬头看着灵儿,摇摇头道:“我并无大碍,稍稍休息一下就好。只是你怎么过来了,不是你要陪着宁儿吗?宁儿怎么样了?” 灵儿心里一阵酸涩,幽幽道:“她无事,此刻已经睡下了。你倒是要担心担心自己,受了伤还要替她疗伤,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吾期望着灵儿,微微笑了一声:“宁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就是我的命。于情于理,我都该给她治伤。何况我的伤与宁儿相比,只是皮外伤而已。我灵力高,身体也比宁儿好,养个三五日便没问题了。” “你这样喜欢她,我很是震撼,我若还是苦苦纠缠你,也显得我太不懂事了。”灵儿低声道,嗓音里尽是伤感。 灵儿能这般想,吾期也算松了一口气。他温和道:“灵儿,你是个好姑娘,你以后定会遇见一个比我好数倍的男子,将你捧在手心里呵护备至。” 灵儿撇撇嘴,表情蔫蔫道:“但愿吧,这世间比你还好的男子,恐怕也不多。” 吾期一时无言,又坐了片刻,觉得身上乏力,因身后有伤,便侧卧在床上,对灵儿道:“你去看着宁儿,不必守着我。倘若她有什么事,即刻来喊我。” 灵儿虽不太甘愿,但自己说好不再纠缠他,便只能说到做到。她起身离去,夜君不知何时又飘了进来。他闲适地摇着扇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吾期,不怀好意地道:“真是又伤了一个姑娘的心,你干脆收了人家不好吗?又天真又美丽,性格也不输英宁,不知你为何不要?” 吾期白了他一眼,冷淡道:“你若喜欢,你收了不好吗?” 夜君呵呵笑了几声,心情似是极好,他玩笑道:“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奈何人家姑娘只喜欢你,我也不好强占了人家吧。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吾期不愿再与他纠缠这个问题,灵儿已经愿意放下这段,他更是求之不得。否则以后,少不得要被英宁误解。他与英宁有了嫌隙,他便觉得日子十分难熬。 房里陷入一阵沉默,良久,夜君忽然开口:“这次遇袭,并不是意外,像是有预谋的,你可有什么怀疑对象?” 吾期愣了愣,英宁受伤严重,几乎快去了半条命。大家当时手忙脚乱,只顾着替她疗伤。至于遇袭的事,谁都没有过多深思。此时终于有了闲暇功夫,似乎是要好好想一想了。 那些人的身手都很不错,灵力虽不能说是数一数二的,但出手狠辣,刀刀致命。至少不会是天界的,若说是冥界的,可他又从未见过这样邪恶的法术。况且,冥界里还没有他不熟悉的人。莫非是魔族,前些日子他奉命查魔族,多多少少牵扯出魔族从前的一些旧部。只是他们都隐姓埋名,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想必,还是有一些余孽存在。 吾期这样想,便这样说出来:“会不会是魔族所为?” 夜君面色微冷,声音淡淡地道:“怎会是魔族,莫说魔族早在千年前被灭了族。就算还有一些漏网之鱼,也不能变的如此强大。那些人修炼的都是些邪术禁术,魔族虽被称为魔,但行事还是十分光明正大的,断断不会做出这种下作的事。” 吾期疑惑地看着夜君,道:“听起来,你很是了解魔族,你对魔族也有研究?” 夜君顿了顿,淡淡道:“并没有,我也只是听说了些传言而已。” 吾期看着他问:“那依你看,会是何人所为?” 夜君抚着额头道:“我也不知,他们来势汹汹,像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明知你我二人都在,并一定会捞到好处,可还是果断出手了。他们是想将我们赶尽杀绝,还是只针对某一个人。是我们其中谁得罪了什么人,要伺机报复?这些倘若弄不清楚,便很难知道是谁下的手。” 吾期仔细回想了当时的情形,只可惜除了几个逃掉的,便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活口。他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惊声道:“他们是为英宁而来的。” “何以见得?”夜君也十分惊诧,若是为了英宁,那便只有那个人了。 “英宁当时在我身边,看似他们是冲我,可最后刀剑都会朝向英宁。更甚者躲在英宁背后偷袭,我只当他们是要分我的心,现在想想,或许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英宁。” 夜君眸色变得愈发的深,心中冷笑,他竟这样急不可待地出手了吗? 吾期倒是想不通,英宁整日窝在冥界,似乎并未得罪过什么人,那些人冲英宁而来又是何故? 夜君慢慢起身,道了一声:“你先休息吧,我去看看英宁怎么样了。” “等等!”吾期在他身后道:“此事还不甚明了,先不要告诉英宁,免得她担惊受怕。等查清楚了,再说也不迟。” 夜君愣了一下,沉声道:“我心里有数。” 英宁胸口不适,睡得并不安稳。夜君进来的时候,她便惊醒了。龙灵儿正趴在她床边,睡得很是香甜。夜君挥了挥衣袖,用了点灵力,灵儿睡得更加昏沉。 “是我吵醒你了?我不该来的,但有些事还是需要你知晓。”夜君扶着英宁坐起来,理了理她睡得凌乱的发丝。 “很要紧吗?和我受伤有关?”英宁淡淡地问道。 夜君皱了皱眉,这丫头最近是越来越聪明了,他只说有事,她便很快联想到这次遇袭。也不知她愈发聪明,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叹了口气道:“是和你受伤有关,你可知那些人大概就是冲你来的。” 英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也看不出喜怒。过了一壶,她才冷笑了一声:“他已经这样迫不及待杀人灭口了吗?他最近一直安安静静的,让我一度怀疑,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或许突然良心发现,不愿斩草除根,愿意放我一马了。” “你这么快就猜到是谁了?”夜君十分吃惊,她竟然这样快就知道了,他几乎还未说什么。 英宁抚着胸口的伤,凄惨说道:“当时我就觉得怪异,那些人虽与吾期打得不可开交,可最后总会转向我。我只当他们是为分吾期的心,现在想来,分明是想要致我于死地。而想要我死的人,除了当今冥王,还会有第二人吗?只是他也太着急了,至少也要寻一个我单独一人的时机,才好得手嘛。” 夜君忽然笑出声:“甚好,此时你还能为他出谋划策,看来我倒不用担心你受惊了。只是你平时只待在冥界,若在冥界对你动手,无论得逞与否,他都多少脱不了干系。在凡间动手,是再好不过了。至少他能置身事外,不会被牵连到。” 英宁的脸色因失血过多,一直苍白如纸,此番在烛火的映衬下,更是我见犹怜。她勉强笑了笑:“还真是难为他了,我几乎不出冥界半步,难为他忍了这么久才对我出手。本来对他杀了我父亲,我还多少有些怀疑,这次倒是坐实了他的罪名。” “宁宁,他此次失败,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还没有能力与他抗衡,日后回到冥界,还须多加忍耐。能躲一时是一时,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夜君道。 英宁点头,冷声道:“我自然知道,既然已经过了这么久,我也不在乎多等等。只是眼看他这般害我,我还不能奈他何,实在憋屈。” 夜君拍拍她的肩膀,道:“宁宁,我定会帮你报仇雪恨。” 英宁冲他笑了笑,低垂眼眸,过了一会忽然问:“吾期他怎么样了?” 夜君愣了一会,缓声道:“并无大碍,皮外伤而已。以他的身体条件,兴许明日就能活蹦乱跳了。” 英宁抬眼看他,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她轻声又道:“当真?不是为救我耗费大半灵力吗?怎会如你说得这般云淡风轻?” 夜君正襟危坐,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他才开口:“宁宁,那你想听到什么呢?说他为救你,费了半条命,此刻还十分虚弱地躺在床上。倘若现在有人要杀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英宁心中一惊,灵儿方才也说他很虚弱,只是并无大事。此刻夜君又是另一番说辞,她真傻,她该去瞧瞧他的。 英宁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夜君却一把拉住她,低吼道:“你疯了吗?这是要去做什么?” 英宁不管不顾,从他手里挣开,一边穿鞋,一边道:“我去看他一眼,只一眼。” 夜君看她这样执着,拿她无法,只好为她披上一件外衫,搀扶着她道:“早知道就不实话实说了,他没你想的那样脆弱。无非就是脸色难看一点,身体虚弱了一点。你也不想想他是谁,冥界杀伐果断的鬼王,难道还会因为这点小伤就活不下去了。” 英宁哀怨地瞄他一眼,说道:“你何时这般啰嗦了?我就去看他一眼,即刻回来,又不会死。更何况有你在,还能让我出事不成?” 夜君无奈地笑:“你还真看得起我,我真是谢谢你了。” 第一百零三章 绝不负你 http://.biquxs.info/

英宁刚出门,便迎面撞上也来瞧她的吾期。他们相视一笑,春风化雨一般温柔。夜君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他们之间的默契,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他不愿再看这样令他心伤的画面,悄声黯然离去,既然已经错过,便该往前看。他还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可不是他伤春悲秋的时候。 吾期快走几步到英宁面前,握着她的手,皱眉责备道:“手这样凉,还敢往外跑。” 英宁仔细瞧着他,除了面色白了一些,精神状态倒还算好,至少没有夜君说得那样惨。想来夜君是故意让她不痛快,她笑了一笑:“我是担心你嘛,你毕竟为了我,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管不顾的。我若不去看你一眼,实在是放心不下。” 吾期心里软软的,牵着她的手,往她房间里去。他柔声对英宁说道:“我很好,比你好得多。让人放心不下的是你,可不是我。” “我也很好,你与夜君输了那么多的灵力给我,你都没了半条命,我就是想不好都难。”英宁淡淡地说道。 吾期忽然停下脚步,英宁不知何故,只听他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她,轻抚着她的脸颊,有些许自责和懊恼地道:“宁儿,这次你出了这样大的事,全怪我未护你周全。莫说我去我半条命,就是将我的命都赔给你,我也十分甘愿……” “胡说八道什么……”英宁一把捂了他的嘴,脸色不郁地道:“无论何时,你都不要再说出用命陪我的话。我的命是命,你的命便不是命了吗?竟这样不知道珍惜。” 吾期见她生气,忙低声认错:“我不好,没保护好你也就罢了,还在这里惹你生气,实在罪不可恕。” 英宁低头垂目,心中惶惑。她被神荼追杀,吾期大概是不知道的。否则他怎么也不会这样平静,也许从前的事,他也所知不多。可她仍旧选择将前尘往事隐瞒与他,毕竟不到最后,她也不清楚吾期究竟会选谁。既然如此,不如与他好好相处,不必未还不曾发生的事情烦忧。 她忽然冲吾期笑笑:“你既然这样诚恳认错,我就原谅你一次。下次再敢胡言乱语,本仙定不轻饶。” 吾期摩挲着她的手掌,笑着道:“吾期谨遵仙子之命,以后绝不再犯。” 他们在醉仙楼只待了几日,便回了冥界。英宁被照顾得很好,到底也是她的底子好,也不过三五日,便可下床自由走动。况且,她遇袭几乎丧命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也不好日日待在外面不回去。冥界里,吾期大概只通报给了神荼,英宁一时心情繁复,他还用的着通报吗?知晓的不比谁清楚。他竟还假惺惺地传来消息,让她安心养伤,他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士。 回到冥界的第一日,第一个来看望她的便是神荼。明知杀自己父亲,又要杀她灭口的人,就站在她眼前。她却不能手刃仇人,还得与他谈笑风生。原来她也这样会伪装,这样虚以委蛇。 神荼替她把了脉,眉眼含笑:“英宁仙子的脉象平稳,气色看起来也好了许多,想来是吾期用心了。不过还须好好补一补,我给你带来了千年的长白山人参,据说十分补身子。我已吩咐厨房熬了参汤,想必一会就会送过来。”神荼面目平静,英宁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的波澜。仿佛他从未做过任何对她不利的事,如此细心呵护,不动声色,叫人看不出喜怒。果然是老狐狸一个,看来以后对付他,要颇费一番功夫了。 “多谢冥王关爱,英宁只是小伤而已,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冥王向来公务繁忙,还要劳烦您记挂,实在是英宁的错。”英宁佯装客气,勾唇笑着说道。 冥王挑眉,眼神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无意地道:“我近日总想起你初到冥界,我们在幽思树那里相见。你明艳活泼,热情地喊我阿茶,我们聊得十分投机。英宁仙子现下与我如此客气,我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英宁沉思一会,淡淡地道:“从前是我不懂事,且我不知你真实身份。如今既已知晓你为冥王,我怎还敢造次。冥王不治我大不敬的罪,我还要感谢冥王的宽宏大量呢。” 冥王挺直腰背,手背在身后,良久才道:“英宁仙子有伤在身,本王不便多打扰,我便告辞了。倘若仙子身子有何不妥,遣人来告知本王。” 英宁点点头,目送他出了门。 有童子进门,见他手里端着托盘。英宁问道:“可是到了我喝药的时辰了?” 童子将托盘放到桌上,又捧了上面的瓷碗送到她身旁,恭敬答道:“仙子的药,鬼王大人还正在煎,想必还须在等一等。这一碗是冥王大人亲自吩咐,给您熬的参汤,说是让您补身子用的。” 英宁瞧了瞧那碗参汤,眼神一暗,用手摸了摸汤碗,垂目随口道:“汤有些烫,你先放着吧。稍后等凉了,我自会喝的。” 童子听话地放下,便退了出去。英宁端着那碗汤,尽数泼到了门口的花盆里。她冷着脸,手指紧紧捏着那白瓷般的汤碗,咬牙道:“装模作样,不安好心。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喝你的参汤。” 瓷碗被她忽然捏碎,残渣刺进手心,一阵疼痛,让她越发的清醒。迟早,她要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骨,再去祭奠父亲。 “宁儿!”一声惊呼,让英宁瞬间恢复了理智。她转身,吾期正端着药碗进门。见她手上鲜血淋漓,急忙放下药碗,握着她的手关切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又伤了手?” 英宁看着他用灵力,挑出手里的碎片,伤口一点一点的愈合。她哼笑了一声:“没事,我只是不小心,打碎了汤碗,也不知怎么就扎到了手。” 吾期抚着她纤细无暇的手指,皱眉心疼道:“怎么总这样不小心,你不知道我会心疼吗?” 英宁看着他的脸,满眼愁绪,确是真的担心她。她忽然开口问:“吾期,我与你来说重要吗?” 吾期微微一笑,眼神真诚地盯着她:“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你将会是我的妻子,你说你对我来说重要吗?” 英宁低头不看他,呓语般地道:“我是在问你,你怎的问起我来了?” 她似乎不甚高兴,吾期便将她拥进怀里,满是柔情地说道:“这世间,我唯独只喜欢你一人。在我眼里,你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除了你,我今生来世都不会再对任何一个女子动心,所以你对我来说,自然是极其的重要。” 英宁窝在他的胸膛,轻抚着他的背。那里还有着为她受的伤,她当然是感动万分的。只是有些事情,她到底还是要弄清楚的。她又问:“我与神荼,哪个更重要呢?” 吾期忽然放开她,疑惑地看着她:“神荼与你有何可比性?他是上司亦或者是朋友,你是我要呵护一生的妻子。倘若真要比较的话,你自然是放在第一位的。” 他的答案倒是出乎了英宁意料,她以为他会为难。“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日,我和神荼有了不可解的矛盾,你是帮他还是帮我?”英宁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吾期不明所以,她的问题他从未想过。他略微思索片刻,抚着她鬓边的发丝,淡然道:“你这样温和开朗,神荼也算心胸开阔,你们断然不会有什么不可解的矛盾。” 英宁有几分失落,这问题到底还是叫他为难了。想来那一日果真来到,吾期还真不一定会选谁。她推开吾期,将那桌上的药端起,一口吞了。喝得太急,药汤顺着嘴角流出许多。吾期伸出袖袍替她擦了擦,缓声道:“我的回答叫你不满意了是不是?我必须要选择帮一个吗?” 英宁冷着脸瞧了他一眼,声音凉凉地道:“是,若非要你选一个呢?你会选谁?” 吾期叹口气,柔声哄她:“我是你的人,我帮你好不好?” 英宁不知他是认真的,还真的只是哄她。她接着问:“你是直接听命于他的,倘若他让你不要帮我,你可会听他的话?” 大概她今日的问题又多又古怪,吾期生出点疑心,他皱眉道:“你和神荼可是有了什么过节,你今日怎地问出这些问题来?” 英宁有些心慌气乱,忙转过头看向远处,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来。她佯装淡定,胡乱说道:“我只是想要做个比较而已,可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对象来。我看你与神荼还算亲密,便拿来问一问。凡间的女子不也是喜欢问,母亲与妻子同时掉进水里,问夫君会选择救谁吗?与此相比,我的问题还不算过分吧。” 吾期仍旧一脸怀疑,只是她说得头头是道,他也不好继续纠缠。他便坦然道:“那我便认真回答你一次,无论你要做什么事,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永不放手。” 英宁忽然展颜,拉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细细抚摸。过会抬眼望着他,软语道:“我知晓了你的心意,已是心满意足。你也莫要忘记你说得话,无论何时,都会守在我身边,绝不负我。” 吾期低头吻在她的额头,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轻声细语地在她耳边道:“绝不负你。” 第一百零四章 生者如斯 http://.biquxs.info/

到底是纸包不住火,英宁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竟传遍三界。一直不停有人前来看望她,她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人缘还算不错。她一直以为自己碌碌无为,又是无名小卒,不会有太多人惦念。不过,被人惦念的感觉也不错。 孟婆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在她房里*地东瞧西看。这几日,也不知是望乡台投胎的鬼魂太少了,还是孟婆偷懒躲清闲,她每日有大半的时间都在陪着她。而来瞧英宁的人也多,每一个都不是空手来的。所以一时之间,英宁房里的礼物堆积如山。 英宁身体还未完全养好,她懒得动弹,不愿去动那些礼物。孟婆倒是觉得十分有趣,自告奋勇替她拆礼物。 孟婆拆了其中一盒,包装精致的锦盒里,闪着耀眼的光。孟婆取出那串来,放在眼前看了看,笑道:“这是谁这么大手笔,送了这么贵重的珠钗?哎呀,我也不算没见过世面,这珠钗晶莹剔透,触手微凉,价值不菲呀。” 英宁瞄了一眼,她不懂这些珠宝首饰,也没什么兴趣。不过看那珠钗确不像凡品,也不知是何人所送?她竟有这样大的脸面吗?想来也是看在吾期的面子,毕竟她如今的头衔可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咦?怎么还有一副字画?只是为何要送一副残品,上面还染着这样大片的墨汁。这未免有些太过于无礼了吧?还是我不懂欣赏,这是什么新兴的东西?”孟婆打开一个卷轴,里面的画上,泼了很大一片黑色的墨,看起来十分突兀。 英宁正坐在床上闭目,她听完忽然挣开眼睛,皱眉问道:“是什么样的画?可是花鸟图?” 孟婆看着她点头:“有花有鸟,应该算是花鸟图吧。” 英宁掀了被子下床,急切道:“快给我瞧瞧来。” 孟婆不知他为何变得这样着急,只是还是递给了她。英宁将那画摊在桌子上,看着洒在其中一朵花上的大片浓墨,心中酸涩难耐,似乎有双手在她心里撩拨。 这花鸟图正是父亲曾经收藏的,这片墨汁也是她调皮不小心撒上的。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让英宁觉得心中闷痛,父亲最爱的画还在,人确早就不在了。那时她被迫去了天界,又服了逍遥散,父亲的所有所属物,都不知所踪。如今这幅画竟莫名出现了,这又是个人所为? 英宁缓缓将画轴卷起来,低声问孟婆:“你可知这是谁送的?” 孟婆摇头:“这些礼品的清单,是一个小童子登记的,他兴许拿去登记入库了。晚些时候,等他送过来给你过目,你可在查。”说完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与这卷轴系在一起的还有个盒子,你看一看,兴许能有些蛛丝马迹。不过这幅画对你很重要吗?我倒是瞧着没什么过人之处,只是那墨汁十分扎眼,让人过目难忘。” 英宁接过那锦盒,小心翼翼第打开。入目的便是一盘精致馨香的桃花酥,桃花酥底下压着一本书,看起来像是什么秘籍。 “哎呀,这可是你上次做的桃花酥,闻着都这般香甜?”孟婆直勾勾地瞪着她,嘴巴里还隐隐吞咽了下口水。 英宁端出桃花酥给孟婆,笑着道:“比我还馋,全送你了,就当报答你这几日一直陪我恩情。” “哎呀,你这样客气,我怎好意思嘛。”话虽这样说,孟婆手里却极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几日你从我这里顺走的东西可不少了。”英宁好笑地道。 “哎呀,看破不说破嘛。再说我拿走的东西都是经了你同意的,你可莫要过河拆桥啊。”孟婆咬了一口桃花酥,笑不可抑地道。 英宁笑着摇头,拿她毫无办法。孟婆忽然又道:“你喜欢那个价值连城的珠钗吗?” 孟婆一开口,英宁便知她所想。英宁哼了一声:“我若说喜欢,你便不要了吗?” 孟婆愣了一下,随即摆手:“我只是问问而已,问问而已,没有旁的想法,更不是要横刀夺爱。不过君子向来有成人之美,英宁仙子最是符合这样的特质。” 英宁制止她,无奈道:“你喜欢便拿走,何必给我戴高帽子,我可不适应。” 孟婆目的达到,将那珠钗塞进衣袖,呵呵道:“谢谢成全!” 英宁感兴趣地只是那本书,她并不在乎什么珠钗。她拿着书到了床前,随手翻开,扉页夹着一张纸条。只是纸条上一片空白,书中也是半个字也无。按夜君的性格,应该不会无故放空白纸条,送空白书籍。他应是藏了什么心思。 英宁略想了想,嘴里念了个字诀,伸出两根手指在纸上点了点。那纸条上便隐隐显出一行小字:“内功心法,勤加苦练,月余可提高数千年修为。” 英宁勾唇笑了笑,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一切终于要进去正轨,她的复仇计划从此便开始了。她将那书妥帖放在床褥下,表面不动如山。 一旁孟婆已吃了不少桃花酥,嘴角还留着残渣,看着有几分滑稽可笑。 英宁淡然地瞧着孟婆,轻轻捻着手指,眉宇间染上一抹笑容。她慢慢开口:“味道如何?看你吃得这样香甜,我都觉得心情舒畅。” 孟婆抬头看了看她,嘴里还含着一口,口齿不清晰地道:“甚好甚好,比你做得还要好。” 英宁笑着道:“你喜欢就好,这大概是红绫做的。她的手艺向来比我强,自然味道也比我的好。” 正说着,便有鬼差来报,说天界有人来拜访。英宁本来还觉得有些奇怪,她卧床养伤数日,来瞧她的人几乎踏破了她的门槛儿,却唯独不见天界的人。这下终于有人来了,她却偏偏觉得有些许不舒坦。 孟婆知有人来,便起身告辞,临走前,还是顺走了还有一半的桃花酥。也好,她最近饮食清淡,这样甜腻的食物,她从前纵使再爱,还是忍痛选择了放弃。 英宁倒没想到是玄女姑姑来瞧她,换做往常,她一定满心欢喜。如今知晓了关于父亲的一些事,她隐隐觉得玄女也参与其中,对于她的身世,玄女一定也是知晓的。只是玄女却一个字都不曾对她透露,意欲何为?她不知,只是心中生了隔阂,一时竟有些难以面对。 玄女刚一进门,便给她把脉问诊。英宁心中叹气,玄女是将她养大成人的人,平时对她也是精心呵护,疼爱有加。她几乎可以算是英宁的半个母亲。如今,她们却似乎要朝不同的方向去了。也不知父亲的事情里,她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玄女诊疗完,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道:“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听到你受伤严重,我快要吓死了。你虽向来调皮,可也从未出过这要命的事。” “姑姑,我并没有事,你看我此刻不是好好的吗?我向来福大命大,谁都碰不得我,我可是要活万岁的人。”英宁假装没心没肺地道。 玄女看着她笑笑:“眼看着都快成别人的妻子了,说话还是这般无所顾忌,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让姑姑放心呢?” 英宁歪着头,倚在玄女的肩膀上,淡淡道:“在姑姑面前,我说话自然是无所顾忌?若是旁人,我断然不会这样说。” 玄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抚着她柔软的发丝温和第地道:“再过一个月便是你和吾期的婚礼,你可准备好了?” 英宁对婚礼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就算结婚和过去也没什么不同。所以她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吾期也只偶尔问问她意见,大多都是他自己主张。英宁落得清闲,何乐而不为。 英宁便只照实说:“我不知该准备什么,吾期也说我只要做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要做,只跟随着他,便是我最好的选择。” 玄女皱了皱眉:“他不该这么惯着你。”继而又忽然转了话题:“英宁,你可知“死者已矣,生者如斯”是何意?” 英宁愣住了,玄女问得过于莫名其妙,她也没想过这句话。她不知该作何解答,玄女又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英宁心里一惊,莫非玄女知晓了她的复仇大计,前来暗示她?或者知道的不多,过来旁敲侧击。她咬唇说道:“我不懂姑姑的意思,还望姑姑明示。” 玄女终是无奈,又补充道:“英宁,属于你的,别人抢也抢不走,不用费尽心思去夺。” 英宁忽然笑了笑:“这是自然的,英宁定会记着姑姑的话。” 玄女不知她是否真记进了心里,她言尽于此,也算不枉此行了。英宁虽单纯天真了些,脑子还是十分聪明的。她总归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有些事是不能去触碰的,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玄女临走时对英宁说:“过些日子,天界尚衣坊会送你的嫁衣来。是按你从前的尺寸做的,不知道是否还合身?我看你到冥界似乎又长了个子,也纤细了些。你且先试一试,尺寸若不合适的话,就早早退回去修改,莫要耽误你们的婚事。” 英宁点头,眼角酸酸的,这时她才又体会到母亲的感觉。 第一百零五章 自不量力 http://.biquxs.info/

英宁的嫁衣很快就被送了过来,是浓烈的红,像是忘川河畔彼岸花的颜色。她还从未穿过这样艳丽的颜色,红绫来瞧她的时候,英宁还打趣道:“这样的衣服,倒像是你喜欢的颜色。” 红绫摸着红袍上的刺绣,都是金线绣成,针脚细腻,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红绫笑着道:“凡间的女子出嫁,大都是这样喜庆的颜色,图个吉利罢了。这红色也不是专为我准备的,我可是十分想看看你穿上是什么样子。” 英宁道:“不如我试给你看。”说着就要去解自己身上的外衫,红绫忙制止了她。 红绫勾起嘴角笑,说道:“你还是试给钟吾期看吧,我看有什么意义。” 英宁脸上微微一红,嗔怪道:“一件衣裳罢了,谁看不是看,还分什么你他。” “寻常的衣裳怎能同这件比,它可是凤冠霞帔,女子一生只穿一次。意义极为重要,你可不要不放在心上。”红绫语重心长地道。 英宁倒也听过这样的话,凡间女子一辈子就只穿一次嫁衣。不过对她来说,真的也只是一件新衣而已。与吾期的婚期越来越近,她的心里却与越来越不安稳。一切都是未知的,她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完成心愿。每日昏沉梦境里,她总能梦见父亲,问他她做得是对还是错。父亲并不理会她,只一身伤痕地看着她笑。每每醒来,她便觉得心痛难忍。 父亲将她放在手心里,用心呵护,她却连报答他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她唯有替他报仇,才能抚慰内心的那股不平与焦躁。 红绫见她面色有几分阴郁,终于叹了口气,缓声问道:“你可是已经做出决定了?” 英宁抬头看着她,脸上有一丝吃惊:“你竟然知道?” 红绫愤愤然道:“夜君那厮,到底没有放过你。他不怀好意,你怎的就上了他的当?” “此话怎讲?莫非他骗了我什么?”英宁不明白红绫话里的意思,夜君自始至终也并没有逼迫她什么,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决定。为父报仇,这不是她作为女儿应当做的吗? 红绫眼神黯然,她淡然道:“英宁,你可知夜君是何人?” “青园的一颗灵石,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的呀。”英宁更是不解,夜君是灵石的事,不止她,天界所有人都知晓吧。天帝还曾验过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红绫忽然一笑,大概是笑英宁的纯真。她幽幽说道:“夜君其人,灵力高强,整日眼高于顶,将谁都不放在眼里。说他只是一颗灵石,我实在不敢信。我查了他,过程虽然很难,但到底叫我查出了些蛛丝马迹。” 英宁皱眉,直觉夜君的身份并不简单,只是她从未神思过。大概是太过于相信他,以至于一点点的怀疑,都不曾在她心里有过。“他到底是谁?” “具体的身份,我还不能完全知晓。他隐藏的太深,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是魔族后裔。”红绫轻声说道。 魔族后裔?当年魔族不是被灭了全族吗?怎会还有后代存在。而且夜君作为魔族后裔,竟在天界安稳生存数千年,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怎会是魔族后裔?这样的话可不好乱说,倘若天帝知晓此事,夜君可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就连与夜君来往甚密的你我,也难逃干系。你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英宁自是不敢全信。 红绫长呼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道:“我曾潜入他的房里,在他房里发现一间密室。密室里竟供奉着魔王凌霄,魔后青鱼的牌位。若他不是魔族后裔,怎敢堂而皇之地供奉罪人的牌位?” 英宁一时愣怔,夜君若是魔族后裔,那他的一些行径倒是可以理解了。归不得他恨神荼,当年是神荼亲手斩杀了魔后青鱼,灭了魔族尚在襁褓的小魔王。原来他和她一样,都是要伺机报仇,目标还一致。怪不得他愿意守在她身边,与她并肩作战。看来同他合作,倒是最正确的选择了。 英宁忽然笑了笑:“这样甚好,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我倒不用怕他背叛出卖我。” 红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无奈地道:“我就知道,告诉你这些,你也不见得改变主意。你真的不介意夜君欺骗于你,他兴许只是想要将你拉下水,利用你达到他的真是目的罢了。” 英宁轻轻如春风般一笑:“这有什么好介意的,说明我还是有价值的。总之我们最后的目标是一样的,谈不上谁利用谁。” 红绫垂下眼眸,轻轻点头。片刻,她又抬起头看着英宁,十分随意地道:“我在青园生活几千年,每日做着千篇一律的事,觉得甚是无趣乏味。你既然决定要做这件事,不知你可否介意带上我?” 英宁瞧着她,面上平静无波,只淡淡地问道:“这是条不归路,若是成了还就罢了,若是败了,恐怕会万劫不复。你还愿意吗?” 红绫笑了笑:“我说了,既然无趣,便找些有趣的事情来做。不问前程,不问结果。” 英宁握着她的手,万分感慨:“你本不用蹚这趟浑水的,你这又是何必?” 红绫沉默良久,似是在斟酌措词,许久她开口道:“我自幼孤苦,不知父母,无亲朋,无友戚。整日待在青园那样的一方天地,冷冷清清,无人呵护温暖。自从遇见你,方知被人惦念,被人重视的滋味。英宁,此生为姐妹,终身不相离。你要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可好?” 英宁眼圈微红,得此挚友,夫复何求?她笑道:“求之不得。” 红绫在冥界做了半日,与英宁聊了许久,便起身告辞。走时只说,她们如今要一起共事,要她有什么事莫要再瞒着她。英宁莫名地信任红绫,便一口应下来。。 红绫刚回到青园,便被夜君截住。夜君仍旧一副清风明月的模样,身上的白色衣袍不染一丝尘埃。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把象牙为柄的折扇,坠以流苏,扇面上画着兰花图。图旁附了一首小诗: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虽照阳春晖,复悲高秋月。飞霜早淅沥,绿艳恐休歇。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 红绫嗤笑,分明就是一个无耻小人伪君子,竟时时扮作温文尔雅,识文断字的模样,当今叫人看不上眼。 夜君并不在意红绫是如何看他,他冲红绫温和地笑:“红绫姐姐,去了冥界?” “是又如何?与你有何干?”红绫连伪装也不愿,一脸的不耐烦。 夜君又笑,闲适地摇着扇子,继续问道:“你见了英宁?” 红绫道:“是。” “你告知了她我的身份?”此话虽是问句,夜君的语气里却十分笃定。 红绫瞪着他,不知他怎会知道她与英宁说了什么。夜君不甚在意地笑笑,笑容温柔和煦,却不达眼底,眼睛深处,满含讥诮阴冷之意。他幽幽然道:“你以为你悄悄进了我的房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你是太小看我,还是太高看你自己?” 既然被戳穿,红绫便利落地承认:“我该庆幸进了你的房间,否则怎会知道你的狼子野心?” “狼子野心?你认为我有何野心?”夜君淡淡地问。 红绫冷笑一声,十分不屑地道:“你是魔族后裔,当年的魔族想要一统三界,危害四方,将三界搅得生灵涂炭。如今你为一己私利,想要复辟魔族,将英宁拖入万丈深渊。你无非是想借英宁的手,收了冥界?最后再逼迫英宁共同对抗天界,倘若成了,那最高的位置,怕是要由你来做了吧。” 夜君听完红绫的长篇大论,忽然哈哈仰天长笑,过后,他眯着眼睛道:“你倒是很会为我安排,你不该只是青园的一个果子仙哪。你该去凡间做个说书唱戏的,也不枉费你这编故事的能力。” 被夜君毫不怜惜的嘲笑,红绫微怒,她大声谴责道:“我只道你阴狠狡诈了些,原来还是个敢做不敢当,不折不扣的小人。” 夜君脸色不变,还勾起唇角笑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可没你想得那样心机深沉,我对英宁的心意,苍天可鉴,日月可表。” 红绫却是半个字也不肯信,她冷冷道:“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去骗骗英宁还好,我是断然不会信你的。英宁已经答应我,让我参与她的复仇大计。我会守护在她身旁,倘若你对她不轨,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这个魔族的身份,最好离她远一些。无论你意欲何为,你的身份迟早都会害了她。” “若我不会离她远一些呢?若我就是让英宁替我收了冥界呢?你能奈我何?”夜君云淡风轻的模样,让红绫咬牙。 她恨恨地道:“你若要害她,我就去禀了天帝,说你是魔族后裔,欲图不轨。总会有人收了你这祸害……” 红绫的话为说完,却被夜君卡了脖子,将她生生提了起来。红绫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气,怎么也出不来,憋闷得她难受。她抬起手去抓夜君的手指,他却越收越紧,直到她几乎快因缺氧死了过去。夜君才松开手指,狠狠将她掼在了地上。 她摔得头晕眼花,胸口一阵一阵紧似一阵的痛。她吐出一口鲜血来,仰起脖子看着眼前的夜君,她觉得陌生又可怕。竟然还是一副淡然的君子模样,仿佛刚才那个狠厉无常的人,根本不是他。 夜君搓了搓手指,笑容满面地道:“红菱姐姐,我喊你一声姐姐,是看在我们是这青园里同僚的份上,自然也有英宁几分薄面。以往你如何忤逆我,我权当你是愚蠢无知。如今在这件事情上,你再敢惹怒我,可休怪我不客气。你一个果子,我杀了你可是易如反掌。” 夜君深绿色的眼眸,阴森凛冽地盯着她,仿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红绫胸腔里生出恐惧来,她从来未见过这样的夜君。她不得不相信,若夜君想要杀她,她半分还手的余地也无。她竟小看了夜君,她也根本无力阻止他。她忽然自嘲地笑笑,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真是可笑。 夜君又道:“你愿意辅佐英宁,我并无意见。只是你想要挡我的路,先想好自己这条命要还是不要?” 红绫捂着闷痛的胸口,嘶哑的声音问:“你可会害英宁?” 夜君愣了愣,良久才缓缓说了两个字:“不会。” 第一百零六章 风云变幻 http://.biquxs.info/

五月初六戌时,良辰吉日,宜嫁娶。 英宁早早就换上了嫁衣,金花八宝凤冠,云霞五彩帔肩。妆容也比往日里,浓艳得多。她一时还有些不太习惯,好在大红的喜帕盖在头上,并没有谁能看得清她的面容。 迎亲的轿子,已经等在门口。她被搀扶着出了门,红绫就在她身旁。她今日换了身浅蓝色的外衫,大约怕与英宁撞了颜色,觉得不甚妥当吧。 红绫在旁边握着她的手腕,小声在她耳边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妥了,你不必担心,只安稳成亲便好。” 英宁低低地嗯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便跟着红绫走到轿子旁,她小心地抬脚上了轿子,心里微微小舒了一口气。 轿子一路向东,朝着披香殿而去。今夜的冥界,到处都挂着火红的灯笼,将幽暗昏沉的冥界,照得如同白昼。真是难得,这里有朝一日,还能看到如此光景。 她稍稍掀起红盖头,透过轿子的窗口,外面热闹非凡。冥界一众牛鬼蛇神,全都涌到街道上,被挤得水泄不通。毕竟冥界几千年都不曾有这等喜事了,谁不想来凑个热闹。 她放下盖头,心里隐约有些不安。这样盛世繁华的景象,等会不知道会变成何等样子。只是改朝换代,向来会有流血牺牲,她已经走到最后一步,无论如何也不能退缩后悔。 乐曲一路吹吹打打,英宁并没有体会到一丝喜悦。她紧握着双后,放在膝盖上。胸膛上下起伏,她如此慌张,一丝不妙袭上心头。 轿子忽然停下,有人在外面唱道:“落轿!” 原来竟是到了,轿子稳稳当当的停下,有人掀开了轿帘。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宁儿。”随后便有一只手伸了过来,英宁将手放进那只骨节分明,纤细修长的手里。 她抬头,隔着薄薄的喜帕看了一眼吾期,他身着一袭降红色的金绣锦袍,上面绣着的花纹与她的嫁衣上的花纹相同,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衬的他雍容华贵,气度不凡。只是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还蹙着眉尖,似是并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兴许他也紧张吧,毕竟他们二人都是头一次,没什么经验,下一次可能就会好一些吧。英宁在心里如是想。 吾期牵着她的手,穿过前来观礼贺喜的众人,向披香殿里走去。他们走得很慢,从殿门口到殿里,不长的距离,他们却走了许久。吾期紧紧握着她的手,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他悠长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极不轻松,像是背负了沉重的压力一般。 英宁转头看了看他,面色严肃冷峻,这不是她常见的吾期。他今日实在是古怪,莫非他知道了些什么?只是还来不及等她细想,便到了拜堂行礼的时刻。 吾期的父亲钟离就坐在大殿正中,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们二人,看起来十分满意。他的一旁坐着冥王神荼,仍旧带着面具,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从他的坐姿来看,很是闲适。英宁咬牙,一会便不会叫他这般轻松自在。 还未开始行礼,吾期忽然道了一声:“且先等等!”说着就拉了英宁去了偏殿,大殿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吾期将偏殿的门关上,英宁已经将头上的喜帕掀开,莫名地瞧着他问:“你这是作甚?” 吾期深沉地看着她,她如此娇艳美丽,可为何……他实在不明白,嫁给他为妻不好吗?他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一把抓住英宁的手,艰难说道:“宁儿,你放弃可好?就当是为了我。” 英宁不知他话里的意思,皱眉问:“放弃什么?放弃与你成婚吗?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还是你后悔要娶我了?” 吾期神色复杂地摇头:“娶你我从不后悔,我指得不是这件事。” 英宁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艰难开口问:“你知道了什么?” 吾期专注地看着她,犹豫了片刻才道:“夜君不会在这里出现了。” 英宁心中咯噔一声,刚进入披香殿时,她便没发现夜君的身影。心里虽有疑惑,但还是想着这里人多,他并不宜高调,兴许是躲在哪个角落里,俯瞰全局。不曾想,他竟然这么快就出了事。 英宁握紧双拳,脸色沉了又沉,她冷声问道:“他怎么了?他此刻在什么地方?” 吾期想要去牵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他眼神微暗,幽幽道:“他在酉时已被天帝生擒,现下被关在天牢里。宁儿,你为何要与他牵连?你可知他是谁?” 英宁冷笑了一声:“他是谁与我何干?无非就是魔族后裔,可那又如何?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是否已经在劫难逃,都挡不住我今日要做的事。” “宁儿!”吾期低吼一声,握着她的肩膀道:“他是魔族后裔不假,但他的真实身份是魔王凌霄的儿子。他如今就是要搅乱三界,为他魔族报仇。此等心怀不轨的人,天帝怎会容忍。他是非死不可了,可你又到底为什么?你与他交往甚密,天帝已然大怒。可你如今竟要夺了神荼的冥王之位。宁儿,你今日并无任何胜算,早日收手,我与玄女都会在天帝面前,为你求情,相信他必会饶你一次。” 英宁忽然笑出声,眼神射出锐利的光来,她道:“我为何要让他饶我一次,他有什么资格?我此番倒要问问你,倘若我不收手,你会如何选择?” 吾期面上沉重万分,嘴角抿起,一字一句地道:“宁儿,你当真要犯上作乱?为祸冥界?” 英宁愣愣地看着他,良久才阴沉地道:“犯上作乱?为祸冥界?”她反复念了一遍,冷声道:“你已为我定了罪,想来是不会站在我身边,与我并肩作战了。钟吾期,你真是令我心寒。” “宁儿,你做什么我都愿意帮你,可此事不行。”吾期脸上的焦灼之色,似乎比她还要痛苦。片刻,他抬眼看她,轻轻说道:“宁儿,你今日不会赢。准备在酒水里下药的人,半个时辰前已经伏法。夜君调得兵,也几乎被尽数除去。如今只剩你和红绫,你认为凭借你们二人之力,可以与冥界众人抗衡吗?收手吧,趁一切还来得及。” 外面的烛火忽明忽暗,一阵阴冷的风吹开了殿门。英宁抠着自己的手指,尖利的指甲刺进手掌心,鲜血一点一点滴在地上。收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便不会回头。 英宁忽然大喝一声,抬起手掀掉了头上的凤冠,及腰的长发垂落,风吹得上下翻飞。她红着眼眶,血红的手掌上聚起灵力,狠狠地朝吾期挥去。吾期并不躲,硬生生地受了她一掌。口中吐出一口血,他扔旧不动如山地劝她:“宁儿,放弃吧,否则你真的就没有退路了。” 英宁幻出一把乌黑发亮的剑来,那是夜君送她的。说是可以神挡杀神,佛挡*。她本来要拿来对付神荼的,现在看来,拿鬼王试试也不错。她冷笑一声,对吾期说道:“你如此背叛与我,还这般假惺惺地劝我。一副为我着想的样子,你可真当我是好骗。钟吾期,我竟不知,你是如此的花言巧语。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是选神荼,还是选我?” 她曾问过他的,他那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可此时此刻,他竟再也无法像那日干脆利索地答选她了。 见他犹豫,英宁全然明白。她抬起手中的剑,指着吾期道:“拿出你的龙纹剑,与我打一场吧。” 吾期自然是不会同她动手,况且,以她的灵力,捉住她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他不肯出手,英宁便先发制人。 偏殿的打斗声,引来了众人。钟离见他们二人不知为何竟打了起来,在旁边急的直跳脚,“这是何故啊?还未拜堂,怎地就打了起来。这往后,可还会有好日子过?” 神荼背着手,气定神闲地观看。过了片刻,他才冲几个鬼差使了眼色。那几个鬼差即刻蜂拥而上,加入了他们的争斗。 吾期不知被谁一掌推了出去,正落在神荼身旁。他正再要过去,却被神荼一把抓住。吾期冷声道:“你放手。” 神荼笑了笑,不紧不慢道:“放手?吾期,你怕是忘了我与你说得话了。今日的事,可是天帝的旨意,你我都不可忤逆。白英宁与魔族夜君勾结,意图犯上作乱,屠戮冥界,只为得到本王的位置。此等不忠不义的行径,实在令人发指。白英宁其罪当诛,你可莫要想不开,为了她丢了自己的性命。” 吾期瞪着他,恨恨地道:“你说过,会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不死的。” 神荼莫名地笑,云淡风轻地道:“我是可以饶她不死,只是我可不知天帝的意思。” 吾期恍然觉得受了骗,挣脱来神荼的禁锢,正要冲向英宁。忽然一阵天崩地裂之势,像是战鼓在耳边擂响,一些灵力低下的神鬼们,竟捂着胸口吐出鲜血来。那几个与英宁战得不可开交的鬼差,更是四分五裂,只一霎那的时间,便灰飞烟灭。 吾期耳朵里嗡嗡直响,愣了许久都未完全反映过来。倒是神荼皱着眉头,冷厉地说了一句:“竟敢修炼禁术,此人断不能留了。” 说着,神荼又召唤了数千鬼差,纷纷朝英宁扑了过去。英宁虽自知今日胜利无望,但也从未想过放弃。就算要死,也要死得其所。 殿外响起一阵冲天吼声,英宁看了一眼,竟是红绫带着百十人冲了过来。英宁白皙的脸颊上,还挂着着少许血丝,她与红绫相视一笑,很是默契地举起了手里的剑。一瞬间,刀光剑影,风云诡谲。 第一百零七章 成王败寇 http://.biquxs.info/

注定是一场失败的战争,英宁最后的坚持,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可她不后悔,父亲生她养她,生养之恩大于天。她若不替他报仇,她的生活恐怕永远都无法安宁。 英宁手中握着长剑,半跪在地上。剑身上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滑落在地上,晕出一圈鲜红的痕迹。身旁躺了一地鬼差的尸身,她浑身都没了力气,手脚快要软成泥。她重重地喘息,抬头看着向她走来的神荼,他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身黑色,干净的不染一丝尘埃,与她一身血污,凌乱的衣衫鲜明对比。他丝毫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仰头俯视着她。 英宁眼睛里的恨意瞬间蔓延,穿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她以剑为支撑,缓缓地站了起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在神荼面前倒下。 神荼讥诮地看着她,唇角仰起一抹嘲讽的笑,他淡淡道:“英宁仙子,你已经穷途末路,不如束手就擒吧。兴许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让你死个痛快。若是你愿意求一求我,我饶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英宁冷冷地笑了一声,嘶哑的嗓音缓缓道:“成王败寇,就算输了,我也决计不会向求饶。你不必再费口舌了,想要我束手就擒,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你就不要做青天白日梦了。。” 神荼面上微微一笑,淡然道:“英宁啊英宁,我一向只觉得心思单纯,没想到竟还这般固执。想当初我们也算是朋友,幽思树下无话不谈,我还贴心送了你只巫灵鸟。就如同我当年与你父亲一样,是如同兄弟般的挚友。只可惜啊,如今你也要死在我手里了。” 英宁狠狠地瞪着他,眼睛里的怒火燃烧,她咬牙切齿地道:“果然是你,是你杀了我父亲。他拿你当朋友,你却趁他与魔族一战的时候,在背后暗算他。你这卑鄙行径,才应该束手就擒,接受世人唾弃。” “我何时说杀你父亲了,这话可不能乱说。莫非你就因为这个,被夜君哄骗上当,才做出今日这般大逆不道的事?”神荼一副无辜的模样,让英宁想狠狠掐断他的喉咙。 “你这样的无耻小人,敢做不敢当,也配坐在冥王的位置。今日我就算死,也要扒了你的皮,让世人看看,你这副皮囊下,是何等的黑心肠。”英宁举起手里的剑,向着神荼挥砍过去,只是她还没碰到他,便被他一掌击了数米远。 英宁狠狠摔倒在地上,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她捂着痛到极致的胸口,眼睛紧紧闭上,一脸的苦痛之色。她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有心无力,与其被神荼羞辱凌虐,不如自己了结自己。她睁开眼睛,眼神坚定,她从怀里掏出噬魂刀。玄女那时送她护身用的,现下就让它护她安稳离开吧。 远处被神荼制住的吾期,大概知道了她的心思,大声地冲她喊道:“英宁,不要!” 英宁抽出刀身,依然寒光凛凛,如同她初次拿到的一般。她犹豫了片刻,握着刀的手,毫不犹豫直直地刺向胸膛。一阵掌风袭来,英宁手腕一痛,噬魂刀哐啷掉落在地上。 原来是吾期挣脱开枷锁,用灵力阻止她自尽。可她并不会感激他,她此刻恨吾期,并不比恨神荼少。倘若他肯站在她身边,她也不见得能落到如此境地。他亲手擒了自己的兵将,才害得她此刻孤立无援,只能靠自己薄弱的力量,来挣得一点生机,而这机会极其渺茫,聊胜于无。 吾期伸出手指,在她面前轻轻一点,英宁便被锁魂链捆得结结实实。她挣了挣,绳索却越发的紧。英宁冲吾期大喊道:“让我死!!!啊!!!” 她的眼睛赤红一片,似是浸了血一般。吾期伸手去抚摸她的脸,被她一口咬了手指。她狠狠地瞪着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她甚至感到他手指的皮肉在她嘴巴里错开,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吾期咬牙一声不吭,这点疼算什么,她眼里的恨意,才最是让他疼。 她恨他,可他又能怎么办?她一开始就毫无胜算,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取灭亡。只是他并不知道,她竟然有如此大的决心,宁愿死也不肯放手。冥王的宝座,对她怎会有这般的吸引力?她要他选择,他没有办法站在她身边,与她一起夺天下。他并不怕死,他害怕她死。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就算她恨他,他也在所不惜。 眼看着吾期就要被她咬断了手指,神荼上前一把捏住英宁的下巴,她听到咔嚓一声,下颌骨似乎裂开,她痛到极致,才不甘愿的松了口。 神荼对他身旁的鬼差道:“将白英宁压入地牢,等候天帝的发落。天帝旨意未下,任何人不准前去探视。” 地牢阴暗潮湿,时不时还能听到滴答的水声,一股子腐烂的霉味熏得人想吐。这里的灯火更加晦暗,明明灭灭的,什么都看不清。牢里大多关的是死囚,总会有歇斯底里,惊悚刺耳的声音传来,大概是不想死吧。如此这般,显得更加的阴森可怖。 英宁被捆在一个地桩上,这锁魂链真是个好东西,她丝毫动弹不得。她如今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有鬼差打开她的牢门。一个黑影闪身进来,英宁微微抬起头,待看见来人,她讽刺一笑:“怎么?冥王大人是来向我炫耀吗?你赢了,回去喝庆功酒吧。到这样的地方,来看一个阶下囚,实在不符合你的身份。” 神荼一身黑衣,暗夜里衬得极是阴冷。他背着手,在她面前走一遭,满脸的诡笑:“这有什么值得好炫耀的,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连一丝的意外都不存在。我早预料到此结局,所以并没有什么成就感,我也无需向你炫耀。” 英宁低头垂目,沉默良久,才低低开口问:“我不明白,你是如何得知我要取而代之的?我自问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我就快死了,你不如叫我死个明白。” 神荼笑着说道:“你以为我会凭白送你一只鸟吗?我们可从没什么交情,我也从不是什么温和良善之人。” 英宁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是灵儿,原来如此。我待他那样好,将他当做宝贝一般养着,竟没想到是他出卖我。真是可笑,真是讽刺。我真的是傻,将这样的东西养在身边,被他咬死都还不自知。” “他每日负责你的一举一动,你做任何事,他都要一五一十地报与我。哪怕你一天都吃了什么,何时睡觉,何时起床,我都了如指掌。”神荼脸上浮现得意的神色。 “至于夜君,我见他第一面,便怀疑他就是当年魔王的儿子。经过我多番调查,很快就弄清楚了他的真实身份,果然是魔族余孽。所以你与他勾结,我便知晓你们一定是在密谋什么。我一早就防备着你们,自然是不会输的。” “你从开始化名阿茶,就是故意接近我的。你怕我知晓你是杀父仇人,有朝一日会找你寻仇。未雨绸缪,我自来冥界,你就准备算计我了,呵呵,你的心思真是深沉如海,我真是甘拜下风。”英宁冷硬地开口。 神荼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似乎并不认同的她的话。他缓声道:“初识你时,你天真烂漫,我确实有几分喜欢你。只是你我之间,不可能存在友谊。冥界里,本就是有你无我,有我无你。我只能说,你不该是戚无殇的孩子。只要你活着,早晚会有人,借着名正言顺的由头,扶你上位。我辛苦经营冥界这些年,怎能轻易拱手让于你?白英宁,你本就不该活着。或者,你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天界,做一个逍遥自在的神仙。” 英宁看着他冷笑:“神荼,为了坐稳冥王的位置,你真是煞费苦心。死便死了吧,与你拼计谋,我自愧不如。” “不,英宁,你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为了攻下冥界,你不是连魔族的妖术都修炼了吗?只是你修炼的时间太短,你本身的灵力也不高,所以你根本就不会是我的对手。不过若是夜君在,我倒是无多大胜算。真是可惜,我很早就将此事禀告给天帝了,他还未出师,便被天帝生擒了。” “而你,我完全不会放在眼里。你不了解吾期,没有把握的事,他怎会让你去犯险?所以我不费吹灰之力,他便替我解决了一切。不过,他还是太优柔寡断,竟想劝你收手,他是真的不知晓你我二人之间的渊源。”真相令人难以接受,神荼说的所有种种,只是因为她身旁没有值得信任的人,连吾期都不算。 英宁遇人不淑,被身边人背叛的彻底,她此时无话可说。她心如死灰,又道:“你这可算是承认了,我的父亲是你亲手所杀?” 神荼仰天笑了几声,慢慢走近英宁,坦然看着她,轻轻在她耳边说道:“你不是已经将我定罪了吗?何必再多此一问。是我杀的如何,不是我杀的又如何?天帝都不曾说什么,你在此拨乱反正,岂不是打了天帝的脸?” 片刻,神荼又道:“英宁,不是所有的事,都要分清黑白的。我将这冥界治理的井井有条,一切和顺安平,谁又会在乎我当年是如何上位,谁又在乎戚无殇是如何死的。这世间有太多的事,不问过程,只看结果。你还是太天真了,是非黑白,界定从来都是模糊的。你非要去弄清楚,只会伤了你自己。” 英宁闭上眼睛,从未有过的不甘蔓延至心头。她此生无法报仇雪恨,依神荼的性子,大概也不会叫她有来世了。也好,灰飞烟灭,也好过这样痛苦煎熬地活着。 神荼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泛起轻松来,一切终于就要结束了,也不枉费他这般苦心筹谋。他幽幽道:“天帝的旨意很快就会下来,不会让你等太久。” 第一百零八章 死亦何苦 http://.biquxs.info/

英宁不知自己被关在了地牢里多久,又黑又冷。时间也变得十分漫长,等待结局的过程,让她心力交瘁。神荼为何不给她一个痛快,让她赶紧死了多好。她每分每秒都觉得煎熬,她这一生不长不短,也有几千年。她曾经天真烂漫,活得像只不受拘束的鸟儿。朋友虽不多,也都待她真诚。可如今却被困在这暗黑的地牢里,束手无策。 大约人死前都爱回忆往事,她也不例外。儿时,她长在冥界。父亲总将最好的东西给予她,她不曾尝过任何苦痛的滋味,也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她想要什么,父亲便给什么。她想做什么,父亲便陪她一起做。她不小心犯错,父亲总是点着她的鼻尖,骂一句调皮,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对她说。父亲要她等他回家,她不仅没有等回来,还忘记了关于父亲的一切。 到了天界,她忘记了儿时的美好。守护她的父亲,也变成了玄女。玄女处处护着她,无论她犯了什么错,都不曾真正意义的去惩罚她,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痛不痒地申斥几句。所以那时白英琦才会嫉妒她,与她作对。也难怪,像她这样恃宠而骄的人,别人会喜欢她才怪。可是这些又不能全然怪她,玄女对她好,她那时不懂。现在想想,大概也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兴许愧疚更多吧。一时间,玄女对她的好,便都打了折扣。 她今生最后悔的是,认识钟吾期并爱上了他。她此刻也终于明白了爱是何物,爱是甜蜜的,也是能让人痛不欲生的。她从前以为自己是他的一切,也以为无论她要做什么,他都会在她背后无条件的支持她。可如今,他不仅不肯助她,反而亲手将她送进了地牢。多么的讽刺可笑,她放在心尖上的爱人,就这么背叛她,与她的仇人并肩一起,看她登高跌重。不拉她一把也就罢了,还要对她踩上一脚。她每每想起,就觉得痛苦万分,恨意填满整个胸腔。 他为何样对她,从前的真情,莫非都是假意?当有利益纠葛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出去。她牙齿咬得咯咯响,也许是冷的,也许根本是仇恨无处纾解。 牢门口的锁链响起来,又有人进来了。英宁缓缓抬起头,那人背着光,她有些看不清长相。只是那样伟岸的身影,她拥抱过无数次,就算化成灰,搓成泥,她也认得出来。 英宁呵呵笑了几声,在这样昏暗阴冷的地牢里,显得有几分狰狞。她笑得胸口都痛了起来,那是被神荼打伤的,无人医治,她便只能强撑。 她笑完停下来,嘲讽地说道:“是鬼王大人啊,真是难得,你这样的贵人还能记起我这等人物。怎么?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吗?我想应该快了吧,你再耐心等等,相信不久你就能看到我的尸身了。” 吾期紧握着手指,指甲陷进肉里,他只有身体上的痛,才能缓解一下心里的疼痛。这些天,他无法感同身受,他唯有这样做,才能让自己好过些。英宁被关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神荼不准任何人前来。今日也是贿赂了看守地牢的鬼差,才得以进来瞧一瞧她。他想到英宁会恨他,只是不知道她会这样恨他。他心痛地无法呼吸,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是否做错了。 她依然恨他入骨,她何时也不曾与他这般说话。他默默走到她身旁,她被锁魂链捆得结结实实。脸色苍白,上面还挂着已经干涸的血污。他抬起手,手指上还裹着纱布,那是英宁咬下的。他本可以用灵力恢复,只是他不愿。他知道英宁痛,他要和她一起痛。 吾期幻出一件披风来,替她穿好,随后又为她输了些灵力。英宁虽有抗拒,只是她无法动弹,便只能任由他。她拿眼睛狠狠剜着他,倘若她能动,下一刻兴许就要活剐了他。 “宁儿……”吾期艰难开口,“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是迫不得已……” “是吗?”英宁阴恻恻地笑着说道,“迫不得已让我去死啊?还是有人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逼迫你这样做的?那还真是叫你为难了。” 她的态度,让吾期心口绞痛。“不是的,宁儿,我怎会让你去死。神荼很早就知道了你的计划,倘若我不收了你的兵将,也自会有旁人。可我做了,算是为你戴罪立功,他答应我会放你一马。” “戴罪立功?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的父亲是戚无殇,是上任冥王。冥界本就是属于我的,是神荼用不耻的手段偷走了。如今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才是名正言顺的,我何罪之有?何时又轮到你自作主张,为我戴罪立功了?”英宁竭力反驳,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而已,她无任何过错。 吾期皱着眉心,他觉得英宁似是入了魔。眼神里迸发的尽是阴狠,再不见从前的单纯。他苦口婆心道:“宁儿,你错在不该与夜君勾结,他是魔王后裔,一心要为魔族报仇。至于你的父亲,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是神荼杀的。当年你父亲与魔族的战场在鬼门关外,而神荼去了魔族的领地。他实在是分身乏术,不可能去杀你的父亲。是夜君哄骗你的,他利用你先夺了冥界,下一步就是攻下天界。魔族是天地心里的刺,当年他一怒,灭了整个魔族。如今又怎会任由夜君兴风作浪呢?宁儿,你有时还是太天真了,这冥界就算是你的,也不应是用这样的方式得到。将冥界搅得天翻地覆,生灵涂炭,只为得到那个缥缈的位置,当真就是你想要的吗?” 英宁瞧着他,嗤笑一声。神荼虽未明说,可已经间接承认了,一定是他杀得父亲没错,否则他也不会处心积虑地要除掉她。“你为何不说,是神荼哄骗了你呢?此人为人卑劣下作,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我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至于夜君,他虽为魔族,在你们眼里十恶不赦,但他却从不曾背弃我。而不像某些人,大言不惭地跟我说,会永远在我身边守护着我,最后却还是选择了我的仇人。钟吾期,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我。” 吾期心中一痛,半日都说不出一句话。良久,他才缓慢开口道:“宁儿,那你又可曾将我当自己人,你密谋这样大的事,却一句都未向我透漏。若不是神荼那日告诉我,我竟丝毫不知。宁儿,你又为何要这样对我?” 英宁失笑地摇头,她抬起头看着吾期,淡然道:“因为夜君跟我说,你与神荼同甘苦,共患难走过来的,情同手足。关键时刻,你不见得会选我。你瞧,夜君说得并没有错,他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吾期脸色变得极是难看,他低沉着嗓音道:“宁儿,你宁愿相信夜君,也不信我。我是你要共度一生的人,倘若那日你乖乖地嫁给我,我便是你的夫君。你怎可这般疑心我?” 英宁阴沉沉地说了一句:“因为在这件事上,你不值得信任。而且你身体力行的证明了,你确实不值得信任。真是庆幸,我没有嫁给你。” 吾期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他握着拳头,咬牙道:“倘若你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不等吾期说完,英宁便厉声打断了他,“告诉你我要谋反了,要起兵夺冥界,杀神荼。我这样告诉你,你便会帮我了吗?” 吾期顿了顿,失声道:“我不知道。” “所以,我为何要告诉你?”英宁冷冷地反问。 “宁儿,事已至此,我无从辩驳。这件事上,我的确做了你的绊脚石。可是你要信我,我不是要害你,我是在救你。就算你再恨我,我也不后悔。”吾期喃喃道。 “哦……救我,救我便把我送进地牢里来。你这救法,还真是超凡脱俗,让人费解呢。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感谢你救命之恩呢?”英宁极尽讽刺。 “宁儿,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吾期眼神里,又是悲伤,又是深情。 英宁却不愿再看,虚情假意,令他不齿。她冷声呵斥他:“住口!!你爱我,你便是这般爱我的。求你不要再假惺惺的与我表忠心了,一切都晚了,我不会再信你了。你的爱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吾期站在她面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宁儿,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这不是我的目的,我现下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便是要保你一命。这是我欠你的,我倾尽所有也要还给你。等你走出地牢,你再来找我寻仇吧,我的命都是你的。你要拿走,我便亲手送上,绝不会有半点迟疑。” 英宁极轻地笑了一声:“钟吾期,是你太天真,还是我太天真?你以为神荼会让我活下来吗:就算他肯放过我,他就会让我好好我活着吗?与其屈辱地活着,还不如让我痛痛快快地死了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你的命也从来都不是我的。你不必去为我求情,我早就报了必死之心。就算你保下了我,我也不会苟且偷生。” 吾期挺直着脊背,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牢房。 英宁被输了不少灵力,她觉得身体好受了许多。胸口的伤,也不是那么疼了。也罢,她与钟吾期从此就算两不相欠了。 地牢之外似乎起了风,她分明能听到呼呼的声音。快要变天了吧,她的期限兴许已经到了。预判到了自己的结果,她忽然安稳淡定许多。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第一百零九章 活罪难逃 http://.biquxs.info/

“天帝陛下,英宁年幼无知,听信了夜君的谗言,才铸成今日之大错。这并非她的本意,玄女斗胆,还请陛下能看在戚无殇的面上,饶她一命。”玄女跪在天帝面前,言辞极是诚恳地请求天帝。 天帝正经危坐,看起来十分威严。他眉心紧蹙,沉声道:“她想要拿回冥界,本也无可厚非。可她不该与魔族余孽相互勾结,如此一来,谁又能保证她是否生了异心。倘若她要的不止是冥界,而是这偌大的天界,那岂不是又要来一场腥风血雨的天魔之战?玄女,数千年前与魔族一战,我们死伤无数,血流成河,三界为此元气大伤,几乎一蹶不振。此次若不斩草除根,以后还不定会生出什么祸事。三界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玄女恭敬答道:“陛下说得甚是,只是英宁是戚无殇的唯一血脉。若处死英宁,那我们又如何对得起戚无殇的英灵。他好歹也是因那场战争而死,且死得甚冤……” “住口,玄女!戚无殇是为三界捐躯,并无什么冤屈之说,这样的话你以后莫要再提。”天帝脸色阴沉,凌厉地打断玄女的话。 “是,我一时情急,有些口不择言,玄女知错了,请陛下恕罪。但可否请陛下手下留情,放英宁一条生路。她此生孤苦,从小与戚无殇相依为命,可他却还不慎战死。如今还这般青春年少,却也要搭上自己的命,实在是令人惋惜。”玄女低头垂目,关于戚无殇的死,天帝从不让人提。当年发现戚无殇的死有蹊跷时,神荼已经坐上了冥王的位置。那时魔族刚刚覆灭,正是重振三界声威的时刻,是断然不能再生事。所以天帝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玄女当时得知戚无殇膝下还有一女,为保他戚氏一脉,她恳请天帝将英宁带到了天界,交与她细心将英宁抚养长大。本想让英宁去冥界历练,帮她在冥界有一立足之地,却没想到英宁竟先沉不住气,起兵反叛了。若是她一人的主意也还好说,她与魔族夜君有所牵连,天帝是怎么也不肯松口放过她。 天帝叹了一口气,温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太拂了你的面子。来人!”他冲大殿外喊了一声,片刻便有几个仙童进来,他们恭恭敬敬地侍立左右。 天帝朗声道:“传寡人旨意,白英宁犯上作乱,勾结魔族,本罪无可恕。但看在她年幼无知,着了魔族余孽的道,便饶她一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因她在冥界犯事,便交由冥王神荼全权处理。望冥王谨遵一条,不可处死。” 天帝宣完旨意,几个仙童便领命而去。玄女虽觉得交由神荼处理,实在是有些不妥。神荼大约是最想英宁死的那个,虽天帝不准她死,可神荼不知会使些什么手段来。想来英宁要吃些苦头,也罢,吃些苦才能长大成人。 只是天帝旨意已下,也再无回旋之地。玄女磕头谢恩道:“多谢陛下仁慈。” 天帝对还跪着的玄女道:“此事到此为止,无论冥界如何处置英宁,你都不可再插手。如此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你若再插手,那寡人就即刻处她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英宁从此与天界再无瓜葛,玄女可你都明白了?” 玄女忍痛答道:“是,玄女明白,谨遵陛下旨意。” 天帝摆摆手,示意她起来,一跪就跪了半个时辰。也是,英宁算是玄女一手带大的,感情深厚,为她求情,也是情理之中。 玄女勉强起身,她的腿又麻又痛,好半日才缓了过来。她还有事未明,便开口问:“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置那夜君?” 天帝沉默,良久才道:“即刻处死,永绝后患。” 御旨很快到了冥界,不在神荼的预料之中。好在虽留她一命,却由自己处置。那也好办,他必让她生不如死。他端坐在殿中的座椅上,心中已有了主意。 忽有人前来,是携风带雨而来的吾期。神荼眼神一冷,吾期只为一人而来,这让他更加不能容忍。 “天帝的旨意已下,冥王大人何时会放英宁出地牢?”吾期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道。 神荼从座椅上起身,冷笑了一声:“吾期,你不要忘了,天帝的旨意只是不准她死,可没说会放过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是不明白这八个字的意思吗?可要我为你解释一番?” “她虽犯下大错,可也是受了夜君的蛊惑。她一向心思单纯,若不是夜君,她怎么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如今天帝都肯饶恕她,冥王大人,你何不顺手推舟,放她一马。” “放她一马,我放了她,谁能保证她以后不会卷土重来。她如今已经认定了我是她的杀父仇人,我若大发善心放了她,她来日找我寻仇,我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既然白英宁落在他的手里,他是断然不能放过她的。 吾期心里一凉,忽然朝神荼跪了下来,诚恳说道:“若冥王大人肯放了英宁,我会带她去灵山。从此远离冥界,再不踏入。” 神荼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几声:“吾期,你怎的变得这样天真。白英宁现在恨你入骨,怎会乖乖地跟你走?她若出了地牢,不来取你的性命就不错了,你难道还妄想她会再嫁给你,与你举案齐眉吗?她偷偷修炼魔族禁术,已经是入了魔了。她也不再是从前天真烂漫的英宁仙子了,天帝肯饶她一命,大约也是看在她战死父亲的面上。否则她此刻已经死了千百回了。你还为她说情,恐怕是要放虎归山了。你不怕,我却是怕的。” 吾期无言相对,没错,英宁恨他。他想要带她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哪怕有万分之一,他也要试一试。他不想她死,也不想她遭受任何苦楚。“我会去了她的魔性,废了她的灵力。到时她只是凡人一个,就算有心要寻仇,也会无力。冥王,我从未求过你,你就看在我跟在你身边数千年,一心为你效劳的份上,答应我这一次。” 神荼身上染上怒气,他讨厌钟吾期的儿女情长。他从前冷血冷面,从不会这样优柔寡断。自遇见了白英宁,吾期便变得叫他不认得了。神荼怒视着他:“若我不答应呢?” 吾期深吸了一口气,倘若他不答应,他该如何?去地牢劫她出来?还是等候冥王的发落?他愣了片刻,轻声问:“若你不肯放她,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神荼没有半分犹豫,脱口便说:“先丢进忘川,让她尝尽剥皮蚀骨之痛,然后再罚去十八层地狱,受尽所有刑罚。只要她能熬得过去,这事就算是了了。” 吾期忽然笑出声,眼睛里却是无尽的痛苦。“她怎会熬得过去?这与让她死了有何区别?”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他还不如与英宁一起叛了,生也好,死也罢,至少他们会相守相伴,英宁也不会这般恨他。英宁的生路,分明是他自己给断了的。 “天帝既然交由我处置,她的命便只有我来决定。我也并未让她死,无非是受些磨难罢了。”神荼淡然道。 “受些磨难罢了?只是噬人的忘川,她都不一定撑得过。更不用提十八层地狱的刑罚,这些年来,有几人能熬得过去。”吾期沉静道,过了片刻,他似乎下了决心。“既然冥王主意已定,那吾期恳请冥王也如此惩罚我吧。我与英宁大婚虽未礼成,但她已是我的妻子。既然妻有罪,夫也有过。还望冥王大人能够成全我夫妻二人,让我们一起接受惩罚。” 神荼心中一惊,他并未想过吾期会有这样的决定。他怎能因为一个白英宁,便毁掉自己的得力干将呢?这样未免也太不值得了。神荼面色不郁,停顿片刻方道:“你当真这样爱她?为她连自己的命也可不要?为她你不惜忤逆我?” 吾期不言一语,只坚定地点点头。若英宁死了,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不如随她一起,他心中也好受些。 神荼望着吾期,心中到底有几分不忍。他缓了语气道:“也不是没有回环的余地。” 吾期抬起头,像是看到了希望。他急切问:“你可是愿意放她了?” 神荼道:“我只是不想你因为她,毁了自己。吾期,我们二人在冥界经营这些年,你是一点都未放进眼里吗?” 吾期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冥界与英宁无法相提并论。他只问:“你到底如何才会放了英宁?” 神荼望着吾期,眼神晦暗不明,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浑身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钟吾期不仅未曾将冥界放在眼里,恐怕他也未曾入了吾期的眼。他真是恨透了英宁,将本只属于他的钟吾期,变成了白英宁的钟吾期。 神荼纵使再恨,却也不能要了她的命。他只能咬牙道:“如今天界已经同她划清了界限,冥界她自然也是不能待了。现下只好废了她的灵力,给她一碗孟婆汤,让她入凡间投胎,就做个逍遥的凡人好了。” “甚好,这法子甚好。”吾期连声说道,只要英宁不死,做个凡人也好,至少她能好好活着,至少他以后还能再见她。 神荼看着满脸喜色的他,又冷声道:“我饶她一命,对你也有个条件。” “冥王但说无妨,只要英宁能活着,别说一个条件,千百个条件我也是答应的。”吾期快速道。 神荼轻笑,神色却还是那般冷清,“我要你永远跟在我身边,今生来世,都只服务我一人。这些你可能做到?” 吾期并未犹豫,俯身道:“从今以后,我钟吾期唯冥王马首是瞻。” 第一百一十章 投胎重生 http://.biquxs.info/

英宁终于等来了自己的结局,她的灵力被尽数废去。明日便喝下孟婆汤,去往凡间投胎。她已经手无缚鸡之力,冥王已经收了锁魂链。她坐在地牢的角落里,那里只有阴冷的黑暗。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从前她刚到冥界时,对那孟婆汤好奇地紧,还因自己无法尝一尝,深感遗憾。如今,她也终于有机会喝上一碗了。她一直向往热爱的凡间,从此以后,也会终身相伴了。果然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她嘲讽地笑自己。 出乎她的意料,神荼竟不杀她,可她也并没有多快乐。忘记一切,她就要忘记这一切了。忘记所有的恨,也忘记所有的爱。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下凡间投胎,神荼却还继续逍遥法外,父亲便只能枉死。从此便再也不会有人替他报仇,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他的一生便只能不明不白。如此这般,她还不如一死。 英宁抱膝坐在那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有人给她送了吃食来,极其丰盛。毕竟是她在冥界的最后一餐,若是断头饭该是多好。 她只看了一眼,依然窝在角落里。她没有食欲,就算是送来山珍海味来,她也难以下咽。 送餐的人见她不肯吃,走几步到她面前来。英宁奇怪,便抬起头看。这一看,便吓了一跳,她慌忙起身,瞧了一眼牢门外,看守的鬼差并不在。她吃惊问道:“我听说你已经被处死了,莫非是我听错了?你怎会出现在这里?莫非你已经变成了鬼?” 夜君轻声笑了起来,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快地道:“我哪是那么容易就死掉的?从前我能逃过一劫,这回我自然也有法子能逃过。” 英宁十分疑惑地看着他,实在想不明白,他是该有多么神通广大,竟连天帝都能瞒过。“那你此次前来是要做什么?来救我吗?” 夜君愣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深沉起来:“英宁,我勉强躲过天帝的刑罚,现下身上的灵力低微。我能进到这冥界来,已实属不易。我纵使想救你,也是有心无力。” 英宁有些失望,但也并怨他。她笑了笑道:“无妨,反正我也不会死。以后去凡间投胎,做个凡人也挺好的。” “英宁,你不该只做个凡人,那样太委屈你了。”夜君缓声道。 英宁长长地叹了口气,冷声道:“可那又如何?我又能怎么办?我先下已经没有了灵力,只能任由他们搓圆揉扁。他们要我死,我便只得死。他们要我做凡人,我却只能乖乖去做个凡人。再心有不甘,也无能为力。” 夜君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后脑,低声在她耳边道:“英宁,是我们此次太过大意,不成想竟中了神荼的计。不过,既然我们还都活着,自然不能这么轻易认输。” 英宁趴在他胸口,语气失落,“是我的错,是我引狼入室。神荼送了只我巫灵鸟,是我蠢,拿他当宝贝。他却处处盯着我,将我的一举一动都报给神荼。所以他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将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怪你,是神荼奸诈,你不必自责。”夜君将她抱的更紧,以示安慰。 她抬头看他,问道:“你可有什么计策?” 夜君理了理她鬓间的碎发,她的脸上还挂着斑斑血迹。夜君一阵的心疼,他道:“我的灵力低微,要前去九阴山修炼。那里偏僻荒蛮,很少有人踏足,正适合修炼,也易于我躲藏。你就安心去投胎,等我修炼功成,我便即刻去找你。” 英宁皱了皱眉,说道:“可那是我定不会记得你,而我也只是一个身无长物的凡人,你找到我又有何用?” 夜君笑了笑,放开她手指轻轻一捻,便幻出一粒似花种般的东西。英宁刚想问这是何物,夜君手指一弹,那种子就自她胸口进入。她稍有痛感,啊了一声,伸手捂着胸口道:“你这是做什么?” “英宁,我不会害你。这是彼岸花的种子,只要种在你的身上,它就会唤起你前生的记忆。只要有它在,你就算忘了所有,总要一天也会记起这一切。” 英宁抚摸着胸口,方才的异物侵入的感觉,已经不复存在。她惊奇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否则我今日也不会冒险前来。英宁,时辰不早了,我必须要走了。倘若被他们发现,恐怕就要功亏一篑。英宁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等到我们再见面的,我们一起踏平这冥界。为你父亲和我父亲报仇。”夜君看着她沉声道。 “也为我们自己报仇。”英宁语气坚定地道。 “英宁,再见。” “再见。” 夜君刚出了牢门,忽又停下,转身走到英宁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住她的嘴唇。一时间不知谁的呼吸先乱了,英宁只记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瞪着眼睛瞧着近在咫尺的夜君。他走好看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英俊地像从话里走出的一般。可他为何要吻她? 良久,夜君终于放开她,抚了下她的唇角,低声道:“我给你送的餐食里,有你爱吃的桃花酥。”说完就匆匆出去,英宁似乎看到他脸上的一丝红晕,他是害羞了吗? 英宁摇摇头,舔了舔唇角,只当夜君是不舍他们从此要天各一方,才会亲吻她吧,对她应该没有别的心思。 她走到放餐食的矮桌前,上面果然有一盘桃花酥。方才灯光昏暗,她也只瞄了一眼,并未看清。她夹起一块,小口地吃着,味道还是那样香甜。想着日后还能恢复记忆,她忽然就觉得轻松了些。等着吧,她迟早会再回到这里。 第二日,她一早就被带出地牢。望乡台上,吾期和神荼并肩而立,神色肃穆。吾期眼瞧着英宁朝他走过来,她一身白衣,虽身上都是污渍,虽有些狼狈,却仍旧难掩出尘之姿。凝脂般的脸颊上,还挂着已经干涸的血迹。吾期专注地盯着她,心情复杂。 她并不看他,她说过再也不愿见他。心痛如斯,他如今也只能盼着她投胎,忘记这所有的一切,他以后也还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面前。 英宁走到孟婆身旁,孟婆一早就准备好了汤。白玉的碗,盛着微微有些泛红的汤。英宁对孟婆一笑:“劳烦你了。” 孟婆眼圈有些泛红,她送过无数的鬼魂,早练就了铁石心肠。可如今亲手要送英宁,她还是于心不忍。她们一向相处的愉快,她并不愿见英宁有这样的结局。“妹妹说这样的话,便是与我见外了。”孟婆柔声道。 “姐姐,你还愿叫我一声妹妹,那我也算没白来冥界一场。”英宁垂下眼帘,眼窝有些发酸。。 过了片刻,英宁就要去端那碗汤,孟婆忽然按住她的手,道:“你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吗?”孟婆瞧了瞧不远处的吾期,又道:“你不和鬼王大人告别吗?他这些日子甚是担心你。若不是他,冥王也不会……” “他?”英宁冷笑着打断孟婆,脸色阴沉地道:“我为何要与他告别?我此生再不愿与他有任何瓜葛。” 孟婆无奈,握着她的手腕道:“吾期那样做,也只是另一种方式的保护你。他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比你好受。” 英宁嗤笑了一声,嘲讽道:“那我要谢谢他这么护着我了,我有今日,他也有一份功劳呢。” “英宁,你不要怪罪他,他也有诸多无奈。”孟婆仍然替吾期解释,只是英宁也听不进去。她的心里,现下只剩对他的恨,哪里还能看到他的好。 英宁转身,看着与冥王站在一起,狠心背叛自己的人,虽为败寇,依然如同睥睨天下一般,厉声开口道:“钟吾期,我诅咒你不老不死,孤独终生,永不得所爱……” 英宁的话如同霹雳一般,在吾期耳边环绕。他的心似乎被刀剐了一般,一刀一刀切得粉碎,血淋淋一片。他痛得微曲着身子,神荼一手架着他的胳膊,他才能勉强站稳。 “宁儿,你为何要这般对我?”他嘴里喃喃,手掌捂着胸口,这样剜心剔骨的痛,他几欲承受不住。他的心裂了,再也不会好了。 他的英宁从不会这样对他,她最喜欢对他笑。她常常窝在他的怀里,听他讲古老又久远的故事。关于冥界也好,凡间的也好,她每次都听得如痴如醉。有时听着就会在他怀里睡过去,醒来时又嗔怪他为何不唤醒她。她睡着时的姿态一定不雅观,那时他总说:“在我眼里,你什么样的姿态都好看。” 她不会这样诅咒他,诅咒他不死不灭,永不得所爱。他所爱的人只有她,没有了她,他的生活也便不再有意义。那他和行尸走肉还有何区别,他忽然后悔了,他不该与她站在对立面,不该做了她的绊脚石。倘若时间还能重新来过,他一定会握着她的手,跟她说:“不论生死,不问前程,只守在她身边。” 英宁冷漠地转身,终于端起了那碗汤,闭上眼睛仰头一口饮尽。眼角滑出一滴清泪,这孟婆汤的味道真差,竟是苦的。浑浑噩噩中,她似乎听到孟婆一声叹息。 远处一阵铃声叮当,在天边缥缈的响起,再沉没。那是奈何桥上亡魂不舍昼夜的歌声…… 心静如镜,心沉如石。桥这边寂寂无声,因为心死,失了往生的记忆。桥那边哀哀苍天,因为心动,忘不掉的牵牵缠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唤起记忆 http://.biquxs.info/

琳琅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里昏沉阴暗,令她十分心慌压抑。她满脸血污,赤脚踏上一个土台,从一位娇艳的女子手里,接下一碗汤。她转身对着一个人,那人是模糊的,她看不清他的脸,她只听见自己对那人说:“我诅咒你不老不死,不生不灭,孤独终身,永不得所爱。” 她仰头喝下那碗汤,又苦又涩……她忽从睡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看见红绫正倚在一旁,一只脚踩在床沿上,手里握着一个杯子,轻轻啜饮。是桃花酿的味道。 红绫淡然地瞧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你可算是醒了,你这一觉睡得我心惊胆战。我还以为我用错了法子,让你归了西天了。” 琳琅疑惑瞧着她,脑子里走马观花地出现的那些场景,恍然不知是梦,还是真实存在的。她暗哑着嗓子问:“你告诉我,那些事是真还是假?” 红绫很轻地笑了笑,又饮了一口酒,反问道:“你说的是哪些事?” “白英宁的事。”琳琅抚着额头问,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像是要炸开一般。 “哦,白英宁的事啊。我不是入了你的梦境,都告诉你了吗?你此刻还要怀疑真假?”红绫冷声道。 琳琅捂着头,原来那都不是梦。她是白英宁,是那个为父报仇,却兵败被罚下凡间的白英宁。她不是怀疑真假,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英宁抬头看着红绫:“红绫姐姐,你为何恨我?” 红绫脸色一沉,胸膛高高低低的起伏,过了许久她才幽幽道:“彼时我愿与你并肩作战,虽明知胜利无望,我仍旧义无反顾。那时我明明可以逃走,最后还是返回去助你一臂之力。结局你也知晓,我们谁都没有逃过去。我身陷囹圄却一直在想,和你一同死了也好,反正我一直也了无牵挂。” “后来呢?你后来如何?”英宁急切问道。 红绫撇嘴一笑,极其苦涩:“后来你被钟吾期保下,下了凡间逍遥快活。我却被罚入十八层地狱,尝够了各种痛苦残酷的刑罚,我才是真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万劫不复。原来无人牵挂,竟是这样的苦楚。” 英宁伸手去握红绫的手,却被她躲开。英宁心酸至极,道:“抱歉,是我害了你。” 红绫拧眉瞪着她,眼圈微红,似是在隐忍。她语气里满含凉意:“我忍受这些苦楚,来这凡间寻你,并不是要听你的抱歉。一句抱歉,就能弥补你对我的伤害了吗?白英宁,我痛恨你,不是因为你害我成这副模样。而是我无论有什么样的下场,你都从未想起过我。我在你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不是的,红菱姐姐。我那时被困在地牢,已经是自顾不暇,实在是分身乏术……”英宁掉下泪来,一时也说不下去。她哽咽道:“到底是我的错,我不该将你牵扯进来,兴许你现在还在天界做一个安稳的神仙。” 红绫撩起衣袖,抹了下眼睛,沉声道:“罢了,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我虽恨你,整日里说要吃你的心肝,可我终归是下不了手。此番我已帮你唤起前生的记忆,你又欠我一次。英宁,以后我们怕是牵扯不清了。” 英宁终于拉着她微凉的手指,轻声道:“姐姐与我有恩,倘若有机会,我就算当牛做马,也一定好好报答姐姐。” “最怕你哄人,嘴巴里抹了蜜似的,也不怕齁着自己。”红绫抽出自己的手,冷言说道。 英宁笑了笑:“姐姐这样说,是原谅我了。” 红绫不搭理她,只问道:“你既已想起了从前的事,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英宁忽然就变了脸色,还能有什么打算。她投胎前,已经和夜君约定好,定是要回冥界寻仇的。她开口问:“夜君此刻在哪里?” “难得宁宁还能记起我,你前些日子,可对我冷淡的很,我一度很是伤心。”夜君人未到,声先到。不一会,就见他踏门而入,身后还跟着青桐。 他仍然是那件素色衣衫,腰间系着的白色腰带,上面镶着一块白玉。外面的薄纱外衫,有些微微起皱。手里的扇子倒是换了一把,是一幅清丽的山水画。 被夜君调侃,英宁有些无措。她那时不知情,从钟九嘴里听到他是阴狠毒辣之人,实在对他无法热情起来。她咬唇道:“不知者不怪,你是不会介意的吧。” 夜君忽然抬起手捂着胸口,一副受了伤的模样:“宁宁,你将我伤的体无完肤,如今竟还这般云淡风轻,你可是叫我好生难过。” 英宁无法,只好低头道:“我错了嘛,你就看在我不知情的份上,原谅我一次。” “哈哈……”夜君仰头笑了几声,道:“宁宁,以后我们可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我自然是不会怨你的。” 过了片刻,他脸上恢复了几分认真,轻声道:“宁宁,该是我说抱歉的,是我来迟了。叫他们给你下了失魂蛊,差点害你丧命。” 英宁笑了笑:“不迟,你来得刚好,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红绫从床上起身,对他们二人说:“我此番也算功德圆满,以后我便不参与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了。你们愿找谁寻仇,也都与我无关。我这就告辞了,你们珍重。” 英宁看了夜君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她欠红绫甚多,想要留她下来,以后寻着机会报答。可她前路艰险,留红绫又怕连累她。 夜君倒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说道:“我尊重你的任何意愿,前些日子,为了英宁多有得罪,还望红绫姐姐见谅。” 红绫皱着眉头看着夜君,这厮果然最善伪装。他这样低头认错的样子,红绫一时还真有些吃不消。她勉强笑笑:“夜君,你还是对我凶悍一些,我更加适应。你这样,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夜君愣了一愣,看来他在红绫眼里真是个魔鬼。他微微一笑:“红绫,我以往那样对你,也是迫不得已。” 红绫不再说什么,回身看了一眼英宁,对她点点头,便出了门。 夜君走到英宁床前,看着英宁脸上的汗珠,伸出衣袖替她擦了擦,又握住她的手道:“宁宁,你睡了这样久的时间,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英宁皱眉道:“有些头疼,针扎一样的疼。” 夜君伸手幻出一颗药丸,递到英宁嘴边,柔声道:“吃了这颗药,你就会好一些。” 英宁乖乖服下,忽想起一件事来,“我们不是坐着马车要去一个地方,我怎会又回到你这府里来了?” 夜君看着她,仔细解释与她听:“我使了些障眼法,你不久就昏睡了过去。还没出城门,红绫就悄悄带你返回。” “为何要这样做?”英宁疑惑问道。 夜君哼了一声:“因为神荼要对你痛下杀手,我正借此机会,将他引到了城外。正好也给红绫一些时间,好让你记起从前的事来。” “神荼一向狡诈,怎会如此轻易就上当?”英宁更是不解,马车里并没有她,这不是轻易就看穿的事情吗? 夜君轻笑出声:“我将云儿幻化成你的模样,她与你日夜相伴,身上留有你的气息。。而神荼又杀你心切,并不一定能分辨清楚。” 英宁倒不知还有这样的法子,不仅骗到了神荼,恐怕连钟吾期也被蒙在鼓里。钟吾期,想起他,英宁心中一痛。她与他果然是缘分匪浅,她做了凡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还是爱上了他。英宁握着手下的被子,只恨自己太过儿女情长。他们以后,恐怕只有针锋相对了。爱这东西,还是不碰的好,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恼。 英宁心中叹了口气,淡淡问道:“如此辛苦云儿了,她此时何在?” 夜君顿了一顿,开口道:“大概也许已经死了吧。” “什么?”英宁面上一惊,急急地问道:“怎会死了?” 夜君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青桐,他即刻会意,恭敬答道:“公子被神荼带的人缠住不能脱身,我便带着云儿逃跑,神荼以为云儿就是小姐,穷追不舍。我功夫低,到底被他追上了。后来云儿竟被神荼打下万丈深渊,那样高的悬崖,定是粉身碎骨了。” 英宁一时伤感,这许久以来,都是云儿陪在她身边。乖巧又听话,做事也干脆利落。没想到,最后却因她而死。实在是罪过,她看着夜君道:“她可还有什么家人?” 夜君捏了捏她的手心道:“你放心,我自会安排妥当。” 英宁点点头,这样她也好受些。自己如何无所谓,可连累到被人,就真的让她惶恐不安。 过了许久,夜君忽然开口道:“你不问问钟吾期如何了?” 英宁抬起头看着他,心中一惊,莫非也出了什么事了?她犹豫了下,艰难开口:“他怎么了?” 夜君看着她微变的脸色,知道她定是放不下钟吾期,他心里微凉。隐忍着道:“他与云儿一起跌下了深渊。” 英宁的呼吸一滞,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呼吸变得十分困难,眼前也模糊一片。有凉凉的液体自眼窝里流出,顺着脸颊滑到嘴角。她颤抖着嗓音道:“他……他也死了吗?” 夜君替她擦了眼泪,只是并没有什么用,她的泪水像是决堤了一般。夜君叹口气道:“他又不是凡人,一身的灵力,又那般高强,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恐怕连一根毫毛都不会伤到吧。” 英宁瞪着眼睛迷茫地看着他,声音暗哑地问:“此话当着,他真不会死?” 夜君愣了许久,长长地叹息:“宁宁,我不过是试一试你。你还是这般担心他,你就这样爱他吗?你忘了从前,他是如何对你的了?你可知道失魂蛊是他亲手下的,他根本就不想你好好活着。” 英宁垂下眼睛,良久才幽幽道:“我都知道,夜君,你给我些时日,我定会将他从我心里拔除。我不会再爱他了,你相信我。” 夜君将她拥入怀里,轻柔道:“宁宁,你还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在你身旁。我保证,永不背弃你。” 英宁闭眼窝在他怀里,他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像是醉花间的香味。听着他的心跳声,英宁一时有些恍惚,仿佛是钟吾期在抱着她。 英宁心痛至极,一把将夜君推开,低头喃喃道:“我有些累了,要再睡一会,你也回去歇息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绝不原谅 http://.biquxs.info/

钟九从黑暗里醒来,恍惚中忆起他与琳琅一起跌下悬崖。他正要起身,怀里软绵绵的一团。低头一瞧,正是琳琅。钟九伸出手指摸了摸她的身体,心中松了一口气,身子还是温热的。 钟九小心翼翼地起身,手指探琳琅的鼻息,气息微弱,应该是受了伤。他输了些灵力给她,因她是凡人,也不敢输的太多。 钟九抱起琳琅,想要寻一个妥帖的地方,好方便他为她疗伤。只是这山崖下荒蛮,除了一些光怪陆离的石头,便是一些疯长的野草,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 走了许久,才发现了一个低矮的山洞。山洞着实小,钟九须要弯着身子,才能走进去。洞口也极是狭隘,他抱着琳琅侧着身子方进去。 钟九将琳琅放在洞里的一块石头上,去外面拔了些野草,铺了厚厚一层。又将琳琅挪了上去,她身上伤痕累累,鲜血透过衣衫渗了出来。钟九正要去解她的外袍,却见她嘤咛一声幽幽醒来。 她睁开眼睛呆愣地看看钟九,又低头看了看他的手指,正放在她胸口的纽扣上。她惊得瞪大了眼睛,一把拍开他的手,用手捂着胸口,怒声道:“你是何人?你要对我做什么?” 钟九愣了一下,柔声道:“你受伤了,我须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琳琅忍痛往后挪了挪,一脸防备地道:“我又不认得你,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你怎能随意对一个陌生姑娘动手动脚。” “琳琅,你这是怎么了?我是钟九,你怎么说不认得我?”钟九奇怪,莫非是摔到了头,有些失忆了。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又被她重重地拍开。 “我不认识什么钟九,你走开。我为何会在这里,我家公子和小姐呢?你把他们怎么了?”琳琅冷声质问道。 钟九方觉得有些不对,他伸手在琳琅面前一挥,琳琅啊了一声,竟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钟九吃了一惊,他仔细地瞧了好一会,才开口问:“你是琳琅身边的小丫头,叫做云儿是不是?” 云儿看着他,十分疑惑:“你怎会认得我?” 钟九一时想不通,明明是琳琅,怎么此刻竟变成了云儿。他细细想了想,他亲眼见琳琅上了马车,一路紧紧跟随,并不曾见过她下车。唯一的可能是夜君半道上掉了包,他心下一沉,竟然上了当。 不过庆幸的事,他上了当,大概神荼也上了当。倘若他没猜错,琳琅还在夜君手里。只是不知道夜君是什么目的,为何要使这一招? 忽然他灵光乍现,他应该是要唤起琳琅的记忆。不过怕神荼中途打扰,便用了这法子。让人以为琳琅已死,日后才能打神荼一个措手2不及。 他急忙起身,无论如何,他必须要见到琳琅。倘若她忆起往事,是必定要找神荼寻仇的。这次,他一定要站在她身旁,护她安宁,他不准她再受一丁点伤害。 他正要走,身后却传来微弱的一声:“你要去哪里?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害怕。” 钟九回头看了看云儿,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叹息一声,又走回去,背对着云儿蹲下,道:“上来吧,我背你。” 云儿脸色一红,她长这么大,还从未与男子这样亲近。犹豫了好大一会,以至于钟九快有些不耐烦,她才唯唯诺诺地爬上他的背。 山洞外墨一样的黑,只有天边挂着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呼呼的山风,像野兽的嘶吼一般。听在云儿耳朵里,极其的恐怖。她害怕地趴在钟九背上,身体抖成了筛子。 钟九大约感受到云儿的恐惧,放缓了语气道:“只是风而已,没有什么好怕的。” 云儿低低应了一声:“哦。”过了一会,云儿想着与他聊聊天,兴许就不会那样怕了。于是她道:“你与我家小姐相识,是不是?” 前面的人只是沉默,云儿只听到呼啸的风从耳边刮过。就在云儿以为他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了,忽又听到他轻轻说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云儿一时愣怔,良久才说道:“从未听小姐提过。”说完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便又补充道:“我身份低微,小姐自是不会对我提。” 钟九仍旧步履沉稳地往前走,再也不曾多说一句话。 天刚蒙蒙亮,便有人前来通报,说是云儿回来了。英宁惊慌失措地从床上爬下来,连鞋也顾不得穿,赤脚就跑出了房门。 刚到院里,便见着云儿站在那里。英宁跑过去,握着云儿的手道:“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幸好,老天保佑,你活着回来了。” 云儿泪眼婆娑,道:“多谢小姐挂念,云儿一切都好。多亏钟九公子相救,我才能活着回来。” 英宁愣了愣,这才发现,云儿身后,站着的那人可不就是钟吾期。她握紧拳头,指甲刺得手掌心生疼。她不发一言,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钟吾期勾起唇角对她笑笑,柔声道:“琳琅,我回来了。” 英宁忽地冷笑了一声,淡淡道:“我是白英宁。” 吾期心里咯噔,她果然想起从前的事了。吾期一时无言,过了许久许久,他才艰涩地开口:“对不起。” 英宁抬头望着天边,快要跳出来的太阳,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她冷然问:“你为何给我道歉?” 吾期长叹一声,满目忧伤地看着她:“为所有的一切。” “哦,我知道了。”英宁面色沉静地回了一句,拉着云儿的手就要走。 “宁儿……”吾期在身后唤她。 英宁停下脚步,只是并不回头,冷冷地问:“你还有何事?” 吾期犹豫片刻,方才喃喃说道:“你可愿意原谅我?从前是我错了,不,一直都是我的错。无论从前,抑或是现在,我都错了。” 英宁心中酸涩,他这样低头,她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是忽然一道声音传来:“错了说一声抱歉就应该被原谅吗?鬼王大人是不是想得也太简单了。” 夜君不知何时从哪里冒了出来,天还早,他还穿着睡袍,也未束发。手里的折扇倒一直都在,随意地摇上一摇,更添几分慵懒。 他走到英宁身旁,低头看了一眼她白嫩的脚丫。弯腰将她抱起来,皱眉道:“天寒露重,怎地连鞋都不穿就跑了出来?着凉生病了,又要我担心。” 英宁双脚忽然腾空,她心慌地揽住了夜君的脖子。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吾期,他的脸色不好,眼神深沉,胸膛高地起伏,似乎是在生气。 她不愿再看他,急忙扭转了头,在夜君耳边小声说:“你快放我下来,我没事,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不必在他眼前演戏,让他不舒坦,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夜君看着吾期阴沉的脸,心下十分愉快。他笑着道:“我哪里是在演戏,我可是真的心疼你。不过也正如你所说,钟吾期只要不开心了,我就开心。” 见英宁沉了脸色,夜君叹口气将她放了下来,只是脱了自己的鞋,给她穿上。 两人在吾期眼前低声说话,又共穿一双鞋,像极了打情骂俏。他怒气蔓延整个胸腔,怒火烧得他胸口火烧火燎地疼,可他却也毫无办法。他闭了闭眼睛,对英宁恳求道:“宁儿,原谅与否,你总要给我一个答案。” 英宁难以抉择,夜君抢先替她回答:“倘若你以死谢罪,英宁倒是可以考虑是否原谅你。” 吾期不理会夜君,又固执地问了一句:“宁儿,这是你的想法吗?” 英宁拽着夜君的衣袖,思虑许久,终于开口:“他并不能代表我的想法。” 吾期心中一喜,只是英宁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她一字一句地道:“你救了云儿,今日我便不为难你,暂且放你回去。你大可回到冥界告知神荼,他日我定会攻下冥界,让他好自为之。至于你,收回你的道歉,我绝不原谅。等到我们兵戎相见那一日,我希望我们都不会对彼此手下留情。” 英宁毫不犹豫地走开,夜君悠悠荡荡地走到吾期身旁,笑得十分愉悦:“鬼王大人,竟也有今日,真是令在下大开眼界。想当初,你是何等的威风,英宁可是对你言听计从。不成想,今日竟这般低声下气。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招走错,满盘皆输。哈哈哈。” 吾期看着小人得志的夜君,恨不得即刻扭断他的喉咙,他将拳头捏的咔嚓响,咬牙道:“你以为你对她就是好的,你难道不知前方的路,对英宁来说有多凶险。让她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凡人不好吗?为何非要拉她进入这九死一生的境地?说到底,一切都是你自己的私心,你不过是自己要报仇罢了。英宁也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攻下冥界,你才有底气与天界对抗。殊不知神荼经营冥界多年,岂是你说拿下就拿下的。” 夜君脸色一沉,语气冷了几分:“若不是你当年背叛英宁,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我并未背叛她,我事先也不知情。我擒了你布的兵,神荼才告诉我,这些有英宁的参与。若我一早知晓你们的计划,我绝不会让英宁牵涉其中。夜君,你喜欢英宁吗?你若喜欢她,怎会忍心她走这一步险棋?归根结底,是你的自私自利害了她。” 吾期的话,让夜君僵硬片刻。他强硬着道:“是英宁自己选择的路,与我无关。她只是要替她父亲报仇,我要替魔族报仇,我们只是一拍即合而已。” 吾期笑了笑,十分不屑地道:“也就你自欺欺人,若不是你在其中挑拨,英宁怎会要替父报仇。就算是神荼杀的戚无殇,过去了这么多年,早已是时过境迁,没人再愿意去追究。若不是你,英宁还是那个自由自在地神仙。”吾期停了片刻,又喃喃道:“或许已经嫁与我,安稳度日。” “为人子女,父亲枉死,不为父报仇,却想着如何安稳度日,这是何等的不仁不孝。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我承认将英宁牵扯进来,确有不妥,不过我绝不后悔。往后的路,无论有多凶险,我一定会护她周全。今日,英宁愿放你回去,我也不与你计较你私自到我府里来。你且回冥界吧,以后总会见面的。只不过那时,大家可不会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倾诉衷情 http://.biquxs.info/

云儿的伤势并不算轻,外伤倒还好,敷些草药,养个三五日便可好了。只是她的肋骨断了两根,若不是吾期输给她的灵力护体,她怕是容忍不了这样久。 夜君用灵力给云儿修复了断掉的肋骨,只是伤筋动骨,总是要将养许久。英宁命人煎了药,亲身照顾着。只是云儿一脸惶恐的样子,“小姐,奴婢卑微,怎能让小姐服侍奴婢用药。我自己来就行了。”云儿伸手就要去接那药碗。 英宁稍稍躲开,舀起一勺子药,贴心吹凉了,递到云儿嘴边,沉声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小姐,你在我眼里也不是奴婢,有什么卑微不卑微的。何况你是因我受伤,我照顾你理所应当。” 云儿抬眼瞧了瞧站在一旁,面色冷淡的夜君,只见他微微点点头,她才低头喝下药。 云儿喝完药,英宁便嘱她好生歇着。在伤养好之前,不必在她跟前伺候了。 云儿乖巧睡下,英宁便同夜君一起出去。夜君换了衣衫,又是一幅温文尔雅的模样。他在她身旁浅笑道:“我们去那亭子里坐坐可好?” 英宁不言语,只轻轻地点头。水塘里的荷花开了満池,迎风送来了阵阵荷香。他们刚在凉亭落座,便有人送来了茶水点心,还有一把伏羲琴。 夜君将手里的折扇放在石桌上,并脱下手上的玉石指环,交给一旁的人。手指放在琴上,略微调了下音,便行云流水般地弹奏了起来,悠然,低沉,清如溅玉,颤若龙吟。只是英宁的心思并不在其中,她拖着腮,遥望远处,愁绪难解。 夜君一首曲子未完,便停了手。琴音戛然而止,英宁恍然回神,她不解道:“你为何不弹了?” 夜君伸手接过玉石指环,仔细地戴好。烦乱地挥挥手,示意身旁的人,将那伏羲琴拿走。他取回石桌上的扇子,随手拨开,淡然道:“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英宁面色一红,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对音律并不大懂,叫你对牛弹琴了。” 夜君无奈地摇摇头,望着満池的荷花道:“你不是不大懂,是不愿放心思,也就无法懂。宁宁,你有心事,不如讲与我听听?兴许我能帮你解解惑。” 英宁捏着茶杯,里面飘出淡淡茶香,是心尖儿的香味。她忽然就想起,她同钟吾期误入别有洞,无意间发现了这茶叶。她烹煮新茶时,因吾期不是第一个尝到的,他还一度有些生气。那时他们是真的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可如今怎么竟走到了这种境地。差一点就要不共戴天,她当真这样恨他吗? 她漠然地对他说,希望到兵戎相见的那日,谁都不要手下留情。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日,她会对他下手吗?她似乎只是睡了一觉,她的人生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记起从前,恍如隔世。明明之前,他们还是好好的,只睡了一觉,便成了仇人。 英宁放下手里的杯子,已经有些许凉了,茶味都不香了。她无意识地搓搓手指,淡淡道:“我有些担心。” 夜君看着她愁眉不展,宽慰道:“一切都有我,你担心何事?” 英宁摊开两手,无奈地笑:“我现在只是一介凡人,没有灵力,连一点功夫都不曾有,怎么能找神荼复仇。我也只是嘴上说得痛快,恐怕到了冥界,神荼随便一掌就能劈死我。” 夜君轻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竟是这个。” 英宁见他笑得开心,疑惑问:“这不是要紧的事吗?我一无是处,怎能担起报仇大任,岂不是痴人说梦?” 夜君看着她,仍是一脸笑意。英宁正纳闷,只看他将手伸到她眼前,扎眼的功夫,便幻出一本书来。 英宁拿起看了一眼,书名叫做《幻灵诀》。夜君道:“你按着这上面的口诀,慢慢修炼。等你练熟了,我再输你些灵力,并不会用太长的时间,你便可恢复到从前的状态。” 英宁简单翻了几页,她有几分眼熟,似乎是在哪里看过。她想了又想,才恍然大悟:“你曾经给过我这本心法,不过神荼说这是禁术,似乎是这书上的招数狠辣了些。” 夜君嗤笑一声,不屑道:“这是我魔族的圣书,他们所谓的正派自然是看不上眼,便污蔑这是禁术。招数毒辣又如何,同样是杀人,他们的招数难道就高贵了吗?” 英宁点头,夜君的话自然也是有道理的。温厚的招数也罢,毒辣的招数也罢,用处都是一样的,杀人而已,哪里还分什么正派邪派。 夜君又道:“你只须安心修炼就好,我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有我,你什么都不必担心。” 英宁不在说话,盯着湖里的荷花,看得出神。夜君将她杯子里的茶水泼掉,重新倒了一杯,递给她。 英宁看了看,并没有接,而是淡然道:“换掉这种茶吧,我并不是多喜欢。换成旁的什么,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都好。” 夜君微愣,收回手里的杯子,唤来一个丫鬟,低声嘱咐她将桌子上的茶水撤掉。那丫头动作很是麻利,一会儿的功夫便收拾完,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又重新沏了一壶新茶。 夜君倒了杯新茶递给她,笑道:“碧螺春,今年的新茶,味道很是清香,比那什么心尖好太多了,你尝一尝。” 英宁接过杯子,轻啜一口,又轻轻放下。她趴在栏杆上,鞠起一捧水,很是清凉。水里的锦鲤大约以为她要喂食,朝她欢快地游过来,条条肥嫩,看起来味道十分鲜美。她皱起眉问:“这鱼能吃吗?红烧好,还是清蒸好?” 夜君惊悚地看着她,忽然笑出声:“这锦鲤是观赏用的,已经养了许久,还是不要吃了吧。你若想吃鱼,我叫人吩咐厨房做其他的鱼给你吃,好不好?” 英宁笑笑:“我只是随便问问,不是真的要吃。不过厨房里有什么鱼?若是清蒸,还是鲈鱼比较好。红烧的话,应当是黄河鲤鱼味道最正。” “我竟不知你还懂得这许多。”夜君无限感慨道。 英宁顿了顿,轻声开口:“我娘亲是开客栈的,她做菜很是讲究,我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是有些心得的。”略停了停,她又道:“说来我已经许久未见到娘亲了,现下我身体已经大好,我是不是可以去见见她?” 夜君沉吟片刻,按理该去看看的。采薇毕竟是她凡间的亲娘,将她养了这么大,知恩图报才是正理。只是此事要好生谋划,毕竟神荼对英宁虎视眈眈。凡间是他下手的最好地方,稍有差池,英宁恐遭遇灭顶之灾。 他道:“自然是要去看看,只是你让我好好想一想,怎么才能躲过神荼的眼线。哪怕有十分之一的不妥,我也断不会叫你涉险。” 英宁感激地瞧着她,柔声道:“谢谢你,真是麻烦你了。” 夜君脸色一沉,伸手便握住她的手指。她的手掌微凉,大约是方才玩水的缘故。他沉声道:“宁宁,你我之间还需这样客气吗?” 英宁一时无言,想要抽出手,他却握的更紧。英宁只好道:“你权当我未说过吧。” 夜君叹了一口气,另外一只手手背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英宁觉得有些痒,刚要扭头躲开。只是她的速度慢了些,夜君倾身便吻住她的嘴唇。鼻息间满是独属他的味道,淡淡的茶香,伴着些许花香。 英宁脑子里瞬时像炸了一般,她惊慌失措地想要抽身,夜君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英宁挣扎了几下,却分好未动。她伸出手隔着他的衣衫,使劲掐了一下他结实的腰,他吃痛,嘶了一声,将她放开。 英宁红着脸,低声控诉他:“你怎可对我这样?你可知,男女授受不亲。” 夜君眼睛盯着她,脸上也并无半分愧色,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只是他也不开心,眼神阴晴不定,良久他才开口:“若是他亲吻你,你便不会说出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话吧?” 英宁咬唇,不知该如何反驳。夜君手指抚上被他吻得有些红肿的唇,嘴里喃喃道:“他吻你行,我吻你便不行了吗?宁宁,分明是我们先认识的,你为何总看不到我呢?我一直守在你身边,可以帮你报仇,也可以救你与水深火热之中。可他有什么好呢?他能做到的,我也不逊色。况且,钟吾期已背叛与你,宁愿助纣为虐,也不肯帮你,你难道还要对他留情吗?” 英宁被他说中,心中酸涩难忍,只是面上却不肯承认:“他那般对我,我怎会还对他留情。若我还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情意,那我就该被天打雷劈了。” 夜君手指捂着她的嘴,皱眉道:“切莫要胡说八道,天打雷劈的该是他。宁宁,感情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忘却的。我会在你身边,等着你接受我,哪怕只有一点点的位置,我也甘之如饴。宁宁,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英宁此刻心乱如麻,她并不知夜君竟对她有这样的情意。她以为他们之间只是朋友,抑或是伙伴。她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在夜君眼里,更像是一枚棋子。她知道夜君的目的,为了魔族,为了他的父母。她从不会认为是为了自己。她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她彼时愿意去做一颗棋子。至少她认为,就算有一日她这颗棋子无用了,夜君也不会弃之如敝。 如今夜君竟对她诉衷情,她实在有些措手不及。看着夜君满含深情的眼睛,英宁无法狠心开口拒绝。她胡乱地点点头,夜君喜上眉梢,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十分开心地道:“宁宁,我已经是知足了,此生无憾。” 英宁顿了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心底深深叹了口气。夜君一向淡定优雅,何时这般失控过。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罪过,她似乎并未允诺他什么吧,他怎地就这样开心,如同一个孩童一般。罢了,有一个人事开心的,也是好的,何必再去计较什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事在人为 http://.biquxs.info/

神荼负手立在大殿中央,听鬼差来报:“我们去涯底寻了数遍,皆不见鬼王的踪迹。” 神荼转身,眼神凌厉地盯着那鬼差,一言不发,气势凛冽。那鬼差半跪着,心中瑟瑟,唯恐一个不小心便被冥王迁怒。良久,神荼幽幽开口:“那白英宁呢?” 鬼差战战兢兢地答:“也未曾看到。” 神荼缓缓走到鬼差身旁,那鬼差抬起头瞧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并无怒气,正想着是否躲过一劫。不曾想,神荼忽地一脚将他踹出数米远,只一瞬间脸就变得十分狰狞。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怒声呵斥道:“本王要你们有何用,连个人都找不到。就那么大点地方,难道还能插着翅膀飞了?” 鬼差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再言语。神荼疯癫一般地掐住他的脖子,阴沉道:“即刻再调几百鬼差,到那涯下去找。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白英宁,若见着了,死了也就罢了,要是还活着,就地斩杀,决不能让她给我活着回来。你可都听明白了?” 鬼差几乎不能呼吸,只惊恐地点头。神荼将他掼在地上,拂了拂衣袖,恢复往日的道貌岸然,与方才暴裂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鬼差连滚带爬地逃出殿外,忽见远处走来一人。他仔细瞧了瞧,才惊觉是鬼王回来了。鬼差愣了片刻,又跑回殿里去,见神荼脸色不郁,他忙解释道:“鬼王……鬼王他回来了。” 话音刚落,吾期已经踏入大殿。神荼急忙迎上去,冲那鬼差挥手,示意他离开。神荼将吾期上下打量了一番,除了脸苍白一些,似乎并无什么大碍,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一人回来,却不知白英宁是何下场?只是看他面色不好,眼神颓败,想必不是什么好结局。神荼心中松快,便道:“吾期,你肯回来,我们之间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你虽为了白英宁与我动手,但我知你是情深义重之人,绝不会视若无睹哦,所以今日便不和你计较。” 吾期并未说话,而是扑通一声跪在神荼面前,神色冷清道:“你要如何才能放过英宁,只要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必定全都答应。” 神荼脸上一僵,眼睛里射出冷光,他沉声问道:“白英宁没死?”语气却是笃定的,若是她死了,钟吾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吾期沉默了许久,才微微点头。神荼勾起唇角,冷笑一声:“你问我如何才能放过她?你为何不问问她如何才能放过我?她根本就不该活着,只要她活着一日,对我便是莫大的威胁。我在冥界经营这数千年,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这些你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熬到今日的地步,难道我要拱手相让吗?” 吾期抬头望着神荼,他们确实一起经历许多磨难,才有冥界的今天。倘若让他让位,实在是不妥。只是英宁一心要夺了冥界报仇,再加上有夜君在一旁撺掇,让她放弃也几乎不可能。吾期陷入两难境地,不知该如何抉择。 神荼看他一脸为难,恍然明白了什么。他开口问:“白英宁记起从前了是不是?” 吾期惨然点头,说了声是。 神荼咬牙一字一句地道:“你叫我如何放过她?她此刻大概正在盘算,该怎么找我寻仇吧。看你这灰头土脸的模样,她也还记恨着你。我说得可对?” 吾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眼前尽是英宁和夜君缱绻的模样,胸口像是裂开了一般,一呼一吸都觉得痛不欲生。他像是从云端顷刻跌进无间地狱,明明那日,她还一脸期盼,娇俏地对他说:“你要快些来接,别让我等太久。” 如今却冷漠地对他道:“收回你的道歉,对于你,我绝不原谅。”他该怎么做,才能和英宁和好如初。他自嘲地笑笑,和好如初,怎么会和好如初呢?或者,就像夜君说的,他只有以死谢罪,英宁才会原谅他。 吾期起身,对着神荼漠然道:“我无法强迫你放过英宁,我无法左右你们任何人。我只能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她,只要有我在,我绝不能让你伤害她。” 听了他的话,神荼眉头紧皱,额头上暴起青筋,他怒不可遏,咬牙切齿道:“钟吾期,你这是要与我作对吗?你忘记我当初饶英宁不死,你答应过我,从今以后唯我马首是瞻。你现在是要叛了我吗?你从前的话都不作数了吗?我们曾经的种种,你都视若无睹吗?” 吾期沉沉地看着他,眼神郁结,他艰涩地开口:“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但我一定要英宁活着,她就是我的命。她活着,我怎样都好,若她死了,我也就死了。” “所以你宁愿死,也要和她在一起,你要同她一起对付我是不是?钟吾期,你若是成为她的帮手,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神荼冷厉说完,手掌便朝着吾期劈去。 吾期感到一阵冷风迎面袭来,本能侧身躲开。他向后跳开,以防御的姿态。他眉心紧蹙,沉声道:“我不会帮她做什么,我只是要她活着。我已经选错了一次,这次我不能再错了,否则我就真的失去她了。” 神荼又挥出去一掌,道:“愚蠢,你这样爱她,她也这样爱你吗?她当年与夜君勾结,谋划着杀我夺冥界,你可知道一星半点?她处处防范你,你还敢爱她?你要她活着,便是要我死。冥界有她无我,有我无她。” 吾期轻巧躲开神荼的几番攻击,他们二人本就旗鼓相当,一时也难以分高下。吾期道:“你何必费力气?我已下定决心,就算她不爱我了,我也会守着她。我相信她一定会看到我的真心,她会明白我对她的情意的。” 神荼放下手,心底凉如冰。他转身背对着吾期,冷冷地道:“你从前选了我一次,这次你选她,我们就此打平了。你走吧,不要再来冥界,日后有相会的时候。那时,大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吾期叹口气,他们都对他说这样的话,这让他的心中更痛。一个是爱的人,一个是患难与共的好友,选择何其艰难,他轻声道:“你多保重。” 吾期走了,似乎从未来过。神荼跌坐在地上,眼角似乎有滚烫的液体划过。他与钟吾期,终归是要走向陌路。他忽然觉得无力,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高高在上的权力?无法自抑的欲望?若他那时没有被欲望蒙蔽双眼,他没有趁乱杀了戚无殇,他还在冥界做一个小小的鬼差,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不,他忽然否定这样的想法。如果他不是冥王,又怎会遇见钟吾期,又怎会与他同生死,共患难。又怎会在这暗无天日的冥界,与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他自小雌雄同体,虽被师父收入门下,却依然遭人唾弃辱骂,被人恶意欺凌。他像一个怪物一样的活着,孤僻自卑。那时只有师妹青鱼不嫌弃他,愿意与他玩耍聊天,将他当做一个正常人看待。 青鱼是他心里的朱砂痣,他默默爱恋着她,并勤学苦修,希望自己有一日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然后娶青鱼为妻。从此红尘作伴,潇洒共度余生。 可是,凌霄的出现,打破了他所有的希望。青鱼爱上了他,一眼万年,非凌霄不嫁。他苦苦哀求,却换来青鱼的厌烦。她那时满心都是凌霄,同他说话也没有往日的温柔,她对他道:“我爱凌霄,我一定要嫁给他。” 他握着她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他是魔族的大魔头,你如此干净纯洁,怎能嫁给那样的人?” 青鱼狠狠地瞪着他,说了一句他此生痛恨之至的话:“我不嫁他,难道要嫁给非男非女的你吗?我心意已决,谁都别妄想阻止我。” 因为这句话,他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一切的柔情都是假象,是他不自知,自欺欺人罢了。 他籍籍无名,永远就只能被人踩在脚下,肆意*。他不愿只做被人的垫脚石,所以他要权力,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力才不会轻视背叛他。他费了些功夫,挑拨了天界与魔族的关系,趁机杀了戚无殇,拿下了冥王的位置。他初坐上冥王的位置,有多少人不服,多少人暗算他。从前的辱骂欺凌,又一次降落到他的头上。是吾期拯救了他,帮他扫除一切不平,他在冥界的路才走得顺畅了许多。 钟吾期知道他真实模样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甚至连神色都未变。他淡淡地道:“上天给了你这样的身体,自有他的道理。存在即是合理,旁人无权指责。” 吾期对他是不同的,他理不清自己对吾期是何种情愫,他只知道他离不开吾期。吾期应该只属于他。每当他觉得熊熊的希望在燃烧时,总会有人出现将她熄灭。一个是凌霄,夺走了本该是他的青鱼。一个是白英宁,现在来夺他的钟吾期。 神荼仰躺在地板上,嘴角一抹阴冷无比的笑。他从前能毁了凌霄,现下也能毁了白英宁。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从未骗你 http://.biquxs.info/

英宁给云儿上药,极尽温柔。她自己很少有这样耐心细致的一面,云儿自然感激涕零,每每都要红着眼圈道:“奴婢何德何能,让小姐这样伺候我。” 英宁头也不抬,一边涂抹云儿的伤口,一边道:“你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你是因我而伤,还险些要了你的命。给你上药是我应该做的事,难道我要假手他人吗?云儿,我不是什么*,以后你也不必将自己看得那样低。我比你年长些,你以后唤我声姐姐吧。” 云儿连连摆手,蹙着眉尖道:“那如何使得,我从小便被卖到大户人家做下人。下人怎能跟主子称姐妹,小姐可是折煞了奴婢。” 英宁给她上完药,将余下的药收拾好,拿起手帕擦了擦手指,叹口气道:“没有人是天生就要做下人的,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就叫我姐姐,以后也不用伺候我。” 云儿紧抿嘴唇,似是在犹豫什么。过了片刻,她握住英宁的手,眼角含泪,声音哽咽:“小姐……” 英宁打断她,笑着道:“你还叫我小姐?” “姐姐……”云儿破涕为笑,轻轻地喊了一声。 有丫鬟送来云儿的汤药,英宁亲自端了,正要为云儿服药。云儿红着脸道:“小……姐姐,我的手可没受伤,还是我自己来吧。你这些日子衣不解带地伺候我,都快要将我养成废人了。” 英宁笑笑,将药碗递给她,道:“你以前也是这般伺候我的,我伺候你这几日又怎么了?” 云儿自己喝完药,心中忽然升起些疑惑来,她看着英宁,小心问道:“姐姐,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英宁点点头道:“当然可以,你只管问。” 云儿稍稍思虑,道:“你真的是钟公子未过门的妻子吗?” 英宁并不妨云儿问她这样的问题,她脸上的蓦地笑僵在那里,冷厉的话冲口而出:“谁告诉这个的?钟吾期吗?”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面色变了又变。 云儿意识自己说错话,急忙道:“小姐,对不起,是我僭越了。” 英宁闭了闭眼,长长叹气:“你又叫我小姐,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是针对你,你不要往心里去。” “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看得出来,他很在意你。”云儿轻声道。 英宁心底泛起难言的情愫,他们差一点就成了夫妻。倘若那日,她什么都没做,是不是就已经嫁他为妻了。或许也有了孩子,或许过着安稳的生活。她近些日子,反复问过自己,可曾后悔过?她无数次的问,答案都是不悔。 父亲被奸人所杀,如果她不为他报仇,还奢望自己过什么安稳生活,恐怕午夜梦回,她也会不得安宁。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更何况她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她怎能不为父亲报仇雪恨,钟吾期到底不懂她,他以为自己反冥王,只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她何时是那样的人了,那个位置她根本不屑一顾。倘若那时,他愿意与她一起并肩,她放手也说不定。 只是她希望的事并没有发生,他没有选择她。后来的事,便一发不可收拾,一切便再也不能回头,他们之间也再回不到从前。 英宁抬眼看着云儿,她正一脸期盼她的答案。英宁并不愿多提,她只道:“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早就不是他什么未过门的妻子。他从前狠狠伤了我,几乎让我丧命,我与他不共戴天。云儿,他虽是你的救命恩人,但你也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云儿十分困惑,她隐约觉得那位钟公子是个良善之人。那日他发现自己不是小姐,竟没有将她抛下,还贴心背着她出了峡谷。对一个陌生人,尚且这般纯良,他到底做出什么恶劣之事,让小姐恨他如斯?只是提到钟吾期,英宁脸色不悦,云儿也不敢再多问。 英宁情绪不佳,便吩咐云儿好生休息,自己起身告辞。刚出了云儿的房门,就有丫鬟前来寻她。 “小姐,夜公子有事找你,此刻已经在小姐房里等着了。”那丫头恭敬地道。 “他找我何事?”这几日,他不知在忙些什么,很少在这院里见到他。 丫鬟摇摇头道:“奴婢也不知,小姐还是快走吧,不要公子等急了。”夜公子的脾性阴晴不定,倘若等急,又该发火了,还是催一催吧。 英宁嗯了一声,便随那丫头走了。 到了房里,夜君一身青衣素衫,头发只用白色粗布发带梳着,正站在八仙桌旁,有几分超凡脱俗的模样。他手里握着从前装醉花间的罐子,低头瞧得很是认真。大约听到声响,夜君抬头看见她,摇摇手里的罐子,笑着问道:“这香粉用完了,怎地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再给你调制一些。” 英宁面无表情,只淡淡地道:“不用了,我以后不再用这香了。” 夜君愣了一下,随后了然地点点头:“也好,我给你调些旁的香吧。这香用了这样久,想想也该腻了。” 夜君走到她身旁,牵着她的手在桌子旁坐下,冲门外的丫头说道:“传菜吧。” 夜君握着她的手,细细地摩挲。英宁觉得手心有些痒痒的,便想抽出,却不想被他抓得更紧了些。英宁无奈,抬头瞧着窗外的艳阳,轻声问:“丫头说你找我有事?” 他与她十指紧扣,深情地瞧着她道:“先吃饭,吃完饭再告诉你。” 英宁看着他们交缠的手指,心中有些异样,眼前总会出现钟吾期的样子。他也曾这样牵着她的手,对她说着无尽的情话。这让她感到心悸难捱,她猛地摇着自己的头,好将钟吾期从她脑袋里赶出去。为何钟吾期不肯放过她?夜里入梦搅扰她也就罢了,青天白日的,还是叫她不能安宁。他凭什么?凭什么要躲在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她时时刻刻都忘不了他。 夜君见她忽然像发疯了一般,急忙捏着她的肩膀,焦躁地问:“宁宁,你怎么了?莫非是蛊毒未清理干净?”他握着她的手腕,细细地把了脉,似乎并未有什么不妥。 许久,英宁终于冷静下来,她重重地喘息,手指抖得厉害。她缓缓道:“我没事,可能这些时日照顾云儿,没有休息好罢了。方才有些头疼,此刻已经好多了。” 夜君听她如是说,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冷冷道:“我府里是没有人了吗?你竟还要亲自照顾一个丫鬟?”说完就冲门外大喝一声:“青桐,进来。” 不一会,青桐便进门,夜君冷声道:“将府里的丫鬟全部唤过来,我倒要看看她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我白养了她们这些人,竟还要主子亲自去照顾人?” 青桐说了声是,正要出门,英宁忙叫住他:“等一等。” 青桐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英宁对夜君道:“不管她们的事,是我自己要照顾云儿。” “府里这么多人,还能轮到你亲自上手?我平时不爱使唤她们,倒叫他们学会如何惫懒了?今日非要整治整治这些不开眼的东西。”夜君质疑道,定是那些丫头趁他不在,欺凌到英宁头上了。 英宁无奈,怎么还不信呢。她缓声解释:“在这里云儿与我相处的时日最多,以前对我也是诸多照顾。况且她是因为我受伤,我照顾照顾她又如何呢?再说,旁人照顾,我也不放心。” 夜君瞧着她,似乎在分辨她是否是为那些丫头开脱。只是他也没分辨出什么来,既然英宁这样说,他就勉强信一回。他对青桐道:“罢了,你去敲打敲打那些丫头,要她们好好干活。另外我不是这府里的唯一主人,英宁也是她们的正经主子,要她们好生伺候着。若让我知道,有谁对英宁不敬,我定不轻饶。” 青桐领命而去,英宁叹口气道:“你何必这样冷厉,我从来也不是什么主子,叫她们伺候我,才真真是让我不舒坦。” 夜君又执了她的手,轻柔道:“你可是天上的仙女,身份尊贵。让这些凡人伺候你,已经是极大的殊荣了。” 英宁躲过他的柔情眼神,呐呐道:“我哪里还是什么仙女,我为何会出现在凡间?你难道忘记了?是因为我已经被贬为凡人了,我与她们并无二致,你不要轻看了她们。” 夜君愣了一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拍着她的背道:“无论你怎么想,也不管他们如何看你,在我眼里,你依然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天真烂漫的英宁仙子。” 她现在这副模样,哪里还算的上天真烂漫。在那些人眼里,她大概是个女魔头吧,谁都唯恐避之不及。 也只有夜君才会将她当做从前,他最近总喜欢抱着她,她窝在他的怀里总是觉得不安。他对她太好,她又无法热情回应,总怕有一日会叫他失望。 有人进来,英宁忙从他怀里撤出。抬眼便看到几个丫头诚惶诚恐地进门,手里各自端着菜品。她们将菜品一一放下,便低眉顺目地出去。 英宁瞧了一眼,菜式很是丰富,其中竟有两道鱼菜。英宁指着问:“一条鱼就行了,怎么做了两条?” 夜君笑笑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白嫩的鱼肉,并贴心替她挑了鱼刺,放在她面前的碗里,笑着道:“你那日问锦鲤能不能吃,我想着你大概是馋了。前几日我不在府里,没顾得上吩咐厨房。今日我便交代他们做给你吃,都是按照你说的做的。清蒸鲈鱼,红烧鲤鱼。你尝一尝,看味道是不是纯正。” 没想到她心血来潮问的话,他竟记得清楚。她笑着夹起那块鱼肉,蒸的鲈鱼,火候很好,又嫩又鲜,也很入味。和她娘前做得,并无多大差别。英宁停了筷子,对夜君感慨道:“味道很好,叫我想起娘亲做的。算起来,我也有段时间未见过她了,她前些日子还说,等我好了,就日日做我爱吃的,将我养得白白胖胖的。” 夜君看着她,柔声道:“既然你这样想娘亲,今日我便带你回去一趟可好?” 英宁眼里有星子般地光划过,一把捉住他的手道:“此话当真?” 夜君点点头,看着她头一次这般主动握他的手,心中愉悦,便勾起唇角笑着说:“我何时骗过你?” 英宁也笑:“是,你从未骗过我,我是信你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访客栈 http://.biquxs.info/

入夜,月光清凉如水,照在院里的湖面,波光粼粼。荷风送爽,夜君带着英宁悄然出门。刚到门口,英宁察觉眼前,似是飘过团团黑影。 英宁心中一慌,急忙攥住夜君的衣袖,惊声问道:“飘过去的是什么?” 夜君转身紧紧握住她的手,笑道:“不要怕,是我养得阴兵,我特地调来保护你的。” 英宁似还惊魂未定,她以为是神荼来了。她那幻灵咒才练了不久,身上的灵力十分低微,还不足以与神荼抗衡。好在夜君在她身边,她心里还算有些踏实。 夜君看着她的样子,柔声安慰:“你放心,我自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否则怎敢带你出去?” 他牵着她的手,沿着月光照耀的路往前走,英宁疑道:“我们就这么走过去?” “有何不可呢?”夜君浅笑着答。 英宁挑眉,走过去,怕是要用上一个时辰。大概人还没到,她就要累死了。见她似乎不太情愿,便道:“我们还从未有过这样安静的时光,以后也不知还会不会有?你就陪我走一会,等你何时累了,我在带你飞过去。” 英宁任他牵着,随着他漫步往前。四周一片静谧,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偶尔可以听到远处草丛里,几声虫鸣。极是难得,她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她在冥界待了数年,早已忘记这世间还有如此美景。她一时怅然,她那些年在那样晦暗无光的地方,是如何度过的,她似乎已经记不起来了。 他们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夜君忽然开口问:“宁宁,你可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英宁仔细想了想,那是她好像不知第几次被罚往青园,至于时因何被罚,她已经记不清了。大概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玄女给了她一颗彼岸花的种子,让她何时养开了花,何时再回去。 她缓缓道来:“我正在种彼岸花的时候,你便出现了。” “你还记得,看来我在你心里也是有一定位置的。”夜君笑笑,放慢了脚步,又问她:“你对我那时的印象如何?” 英宁皱眉,又要绞尽脑汁地去想。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初见时,他是个什么模样,她可真得好好想一想。良久,夜君以为她大概是想不起什么来了。也是,年月久远,忘记了也情有可原,他本也不奢望,她能对他有多么深刻的印象。 英宁想了半日,终于幽幽地开口:“一袭白衣,温润如玉,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青葱少年。” 夜君很是满意她的回答,低声笑了出来。他道:“我在你眼里竟是这样美好吗?” 英宁很是清淡地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朗朗如日月入怀,皎皎如玉树临风,肃肃如松间徐涛,灼灼如岩下灿电。我当时就想,天界怎会还有生的这样好看的人,我在天界那么久,竟从未见过。” 英宁的夸赞,只叫他心花怒放,只是他还算冷静,面上十分淡定,他问:“可有相见恨晚的遗憾。” 她略微想想,微微摇摇头道:“我那时心里惦记着回玄女宫,而那彼岸花又不肯开。纵使你生的再英俊,我也无心欣赏了。” 英宁的诚实,让夜君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好在在她心里的印象还是好的,所以他也就不计较了。他淡淡一笑道:“应该是你见过的美人太多,所以见到我也不觉得新鲜。” “不是的,天界虽不少长相非凡的人,但都不及你。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便只有你和吾……”英宁忽然停了下来,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的名字,像是一根针一样,刺痛了她的心。 她的脸色变得阴沉,聪明如夜君,即刻便明白了她为何变脸。他忽然伸手在空中一点,朦胧的夜空里,竟出现了点点银白的光,三三两两,忽前忽后,像是一群精灵般地朝英宁飞了过来。 英宁伸出手,有几只落在她的手指,忽明忽暗,乱飞同曳火,成聚却无烟。微雨洒不灭,轻风吹欲燃, 真是好看至极。 她蓦然想起,夜君曾带她去的天河,漫天的星光,也是有朵朵流萤在河边翩然起舞。月影在荡漾在水中,流萤放着光明,也是这般好看。 她弯起嘴角,抬头望着偌大的夜空,笑着说:“你总是有法子哄我开心。” 夜君定定地看着她,满脸的柔情,修长的手指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道:“一些雕虫小技而已,你开心就好。” 他眼中的流光,让英宁心底涌起心酸。她看着两人一直握着的手,心中惶惑,是不是夜君才算她的良人?莫非从前的一切都是错的? 英宁突然一阵慌乱,倘若一切都是错的,那她与钟吾期之间算什么?若没有错,她和钟吾期又怎会走到今日的地步。 她焦躁地举起手,狠狠地挥了了下衣袖,那些漫天飞舞的流萤,瞬间化为乌有。她收起复杂痛苦的情绪,淡然道:“我们走吧,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得快一些。再晚,客栈该打烊了。” 夜君皱了皱眉,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道:“好。”随即便揽了她的腰,脚尖轻点,便带着她飞向空中。 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客栈门口。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客栈里虽灯火辉煌,里面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英宁提起裙摆,一步一步走进客栈。 采薇正立在柜台后,正在同往常一般,在算今日的流水。多日不见,她似乎瘦了许多,真真的成了弱柳扶风。她听见店里进了人,连头也没抬,开口便问:“客人是打尖还是住店?” 英宁笑了笑,粗着嗓子,语气里含着几分浪荡道:“这个是时辰了,自然是要住店。不过美人儿,本大爷怕黑,你可否陪我睡啊?” 采薇听见,又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前来寻衅,从柜台里抽出一把尖刀,便从柜台后冲了出来,厉声呵斥:“哪个不要命的,竟敢来寻衅滋事,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老娘是好惹的吗……吗?” 采薇的怒气还没来得及收回,便看到眼前的英宁,手里的刀哐啷掉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由黑变白,又有白变红,最后眉心一蹙,眼圈竟红了。 英宁见采薇似有要哭的迹象,急忙走过去,牵起她颤抖的手,手足无措地道:“娘亲,我就是逗你的,你别哭呀。” 采薇扯起衣袖抹了抹眼角,嗔怪道:“你这孩子,都这样大了,怎么还是这般不稳重?为娘要被你吓死了。” 英宁轻笑道:“你方才的气势威严极了,我怎么没看出你被吓死了。” “我那也只是虚张声势,色厉内荏罢了。”采薇边说,边上下打量英宁,片刻问道:“你的病可是已经好了?” 英宁正要点头,又记起夜君临出门前交代,不能告诉娘亲自己的病已经好了,否则娘亲该不回放她回去了。她如今的身份,是断然不能再留在客栈里了。倘若神荼寻来,不仅她的小命难保,兴许还会连累的采薇。所以她隐瞒采薇,假装自己的病还未好全。 想及此,她刚要开口,身后的夜君便替她说道:“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还未好全,还需一段时日,才能恢复正常。” 采薇看了看十分陌生的夜君,一身出尘的白衣,手里一把白玉折扇,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她疑惑地问:“这位公子看起来面生,不知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夜君进门来,抱拳向采薇鞠了一躬道:“小生凌夜,家就在洛阳城东凌府。小生略懂些医术,正在给英宁治病。” 采薇更是迷惑,低声问英宁:“怎地换了人?给你治病的不是姓钟的公子吗?” 英宁一愣,她竟忘记这茬了,娘亲是见过钟吾期的。她正难以回答,夜君却又替她答:“从前的那位钟公子,医术不精。琳琅在他那里许久,病情总不见好,便将她送到了我这里。” 采薇了然地点点头,只是看着英宁的脸色,似乎并不像凌夜说得这样简单。她对夜君道:“凌公子,你先坐坐,喝杯茶歇一歇,我与英宁有几句话要说。” 夜君微微点头,笑着说道:“好,英宁与您许久未见,是要好好聊聊的。您不必管我,我无妨的。” 采薇拉着英宁到了楼上,进了门关紧房门,开口便问:“你与那位钟公子怎么了?上次你回来,还是一幅情思荡漾的样子。怎地此次回来,就换了人了。” “娘亲,你怎能说得这样难听。我何时情思荡漾了?只是换了人为我治病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英宁不甚开心地道。 采薇愁眉不展,真是女大不由娘,短短不过月余,这孩子竟吸引了两位如此不凡的公子,真是叫她心忧。“琳琅,你当娘亲是傻的吗?上次你还亲口承认自己喜欢钟公子。现在忽然换了位凌公子,我看得出来,下面的那位,也是对你有情的吧?” 英宁长长地叹了口气,满目忧伤地道:“我与那位钟公子已经分道扬镳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牵扯。至于楼下的那位,我和他算是好友,他为我治病,陪我疗伤,我很感激他。” “只是感激吗?你可喜欢他?”采薇问。 英宁也不知道她对夜君是什么样的感情,毕竟是一同经历磨难走过来的。可与他在一起,又没有和钟吾期在一起的甜蜜自在。她摇摇头:“自然是喜欢他的,不过也只是喜欢而已。” “他也喜欢你,不过与你的喜欢不同,我说的可对?”采薇用了十分笃定的语气。 当然不同,他都与她说的那样清楚了,她若是不懂,也真是白来凡间走一场了。英宁愣了一愣道:“他对我很好,非常好。” 采薇摸了摸她的头,语重心长地道:“这位凌公子,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看起来倒是很好想与,比那位冷冰冰的钟公子要好一些。不过那位钟公子眼里只装着你,也是不错的。娘亲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娘亲只希望你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要选错了人。女子嫁人,不能行差踏错,否则一步错步步错,便会误了终生。”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心神俱裂 http://.biquxs.info/

英宁和采薇一同下了楼,夜君正和小连子说着话。见她们下来,两人的眼神即刻朝她们望了过来。小连子见着英宁便道:“琳琅妹妹,你可算回来了,采薇姑姑日日念叨着你。我听凌公子说,你的病都大好了,那你可是要住回家里来?” 英宁还未开口,采薇便伤感地道:“还未好全,暂时还不能回家。” 小连子脸上虽透着几分遗憾,但还是笑着道:“那也是很好了,妹妹比上次回来的气色好多了。” 英宁从楼梯上下来,走到小连子身旁,仰着头问他:“我走了这些日子,你在家里可听娘亲的话了?” 小连子撅了撅嘴道:“我哪里敢不听话,采薇姑姑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连子,你敢在我背后乱说话,小心我明日将你丢到乡下喂猪去。” 小连子跺了跺脚,皱眉道:“你看,总用这个法子威胁我,我不说了还不成。” 英宁噗嗤笑出声道:“她就是逗你玩呢,你次次都当真。” 小连子哎了一声,道:“我自然是要当真的,万一呢?” 采薇在远处咳嗽了一声,假装沉着脸对小连子道:“别在这儿贫嘴了,你快些去收拾厨房,已经没有客人了,今日英宁回来,客栈要早些打烊。” 小连子不再说话,扭着腰往厨房去了。采薇拉着英宁道:“你今日便不回去了吧,就算养病,也不差这一日。” 英宁看了夜君一眼,似是在征询他的意见。夜君沉吟片刻,笑着道:“只一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我们明日再回也可。往后您若是思念英宁,也可到城东凌府来瞧她,不过不要常来便是。” 采薇感激地冲夜君笑笑,柔声道:“哎呀,这可是好,多谢凌公子成全。” 夜君摇摇头,道:“伯母真是见外了,您以后只唤我凌夜即刻。您是琳琅的娘亲,便如同我的娘亲一般。何况您母女多日未见,一定有许多体己的话要说,我自然是要答应的。” 采薇觉得这位凌夜公子确实不错,谈吐优雅,为人谦和,能治好琳琅的病,想来医术也是不错的。怪不得琳琅要舍弃钟公子,分明眼前这位更加优越。 英宁倒不觉得什么,夜君本就是这样的人,表面上永远是一位谦谦公子。谁也猜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至少在她眼里,并不是钟吾期所说的那般阴狠毒辣。 月上柳梢头,客栈里打了烊。他们都上楼了,只有夜君一人坐在楼下的凳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有种预感,神荼绝不会错过这样好的机会。他本不想答应英宁今夜留下来,只是看着她祈求的眼神,他到底是心软了。 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也要护她今夜安宁。他将带来的阴兵布防在客栈各个角落,只等神荼前来。 夜半三更,客栈里的烛火快要燃尽,灯光更昏黄了些。夜君起身,正要去重新换上一盏,门外忽然想起冰刃相克之声。夜君眉心一皱,从袖口抽出折扇,紧紧握在手里便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数十个皆是黑衣的鬼差,手里的刀都闪着凛冽的寒光。与他们相抗的人,背对着夜君,看背影,有几分眼熟。 夜君迟疑片刻,开口说道:“钟吾期?” 那人回头,冷冷地瞧了夜君一眼,正是钟吾期。夜君阴恻恻地笑了一声:“怎么?鬼王大人亲自上阵,要来拿英宁的命吗?” 吾期横眉冷竖,十分不耐地道:“你看不出来,我是在阻止他们吗?我怎会要英宁的命?” “哦……”夜君意味深长,带着些许不屑道:“那可真是麻烦鬼王大人了。我就是不知,冥界的那位,你的主子可同意你这样做了?” 吾期见他极尽嘲讽,只是此刻不便与他多计较,只沉声回了一句:“我要做什么,都无需旁人同意。” “甚好,那这些鬼东西就交给你解决好了,我还乐得自在。”夜君说完就进了客栈,并哐啷一声关上了门。 为首的鬼差对吾期道:“鬼王,我们也是奉了冥王大人的命,前来捉拿冥界要犯。鬼王不肯相帮也就罢了,难道还要为难于我们?” 吾期握着手里的龙纹剑,沉声道:“我不管你们是奉谁的命,但你们若想伤害英宁,便要过我这一关。” 鬼差们见吾期似是意志坚决,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真的与他动手。毕竟他与冥王的关系匪浅,况以他的功力,他们这群鬼差就算合力,也不是他一人的对手。 正犹豫间,天色忽然诡变,一阵阴风袭来,神荼从天而降。他负手而立,眼神冷淡如风霜,他冷冷地道:“吾期,你当真是要与我为敌?” 吾期抬眼看着他,镇定淡然地道:“我说过,我只要英宁活着。” “若我叫她非死不可呢?”神荼眼神泛出冷光,叫人不敢直视。 “那你先叫我死了吧,只要我活着,英宁便须活着。”吾期坚定地开口。 神荼连声说了几个好,脸色暗沉地如同头顶的夜空,先前的几颗若隐若现的繁星,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块黑色的幕布,阴沉地仿佛有一场大雨在酝酿。 神荼举起手,身后忽然涌现成百上千的鬼差。他竟如此大动干戈,英宁在他眼里就这样可怕。看来他今夜是不杀了英宁,誓不罢休了。 吾期以一己之身,,恐怕很难抵挡这么多的鬼差,他冲客栈里喊了一声:“夜君,你看够了热闹,也该现身了。” 不消片刻,夜君便开门出来,白衣胜雪,与那些个黑衣冷面的鬼差对比,格外引人注意。他勾起唇角一笑:“哟呵,这门外这么大动静,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冥王大驾光临,真是失敬。”他悠闲地摆弄着手里的折扇,似乎并不将那些鬼差放在眼里。 吾期退到夜君身边,低声问:“英宁在楼上可安全,你究竟带了多少人来?” 夜君眼神微暗,只是表情还是懒懒的,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他道:“不过近百人。” 吾期心中咯噔,近百人与数千鬼差抗衡,恐怕犹如螳臂挡车。看来今日,不拼了命,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吾期握了握手里的剑,又问:“你有多少把握?” 夜君望着远处,淡然道:“无多大把握,只能搏一搏了。” 寂静的天上响起一阵惊雷,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黑压压的一群人,密密麻麻布满了整条街道。夜君一个弹指,眨眼间,便有无数的阴兵携风带雨而来。 一时间,呼声震天,所有人兵戈相见。刀剑无眼,今夜注定要有人血洒洛阳城。 神荼冷眼瞧着那些鬼差和阴兵打得不可开交,也丝毫不在乎受伤,躺在地上哀嚎的鬼差。他幻出自己的剑,飞身冲向夜君。 夜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瞬间打开手里的折扇抵挡。英宁曾非常好奇他的扇子,明明是纸糊的,却坚厉无比,随后挥一挥便生出无穷的威力来。她前些日子借了一把来玩,附了些灵力在其上,却是能做个武器,只是自己的灵力微弱不堪,只能斩些花花草草。 神荼自是不止要去英宁的命,在他眼里,其实夜君才最有威慑。不过英宁要夺冥界,更名正言顺。倘若英宁死了,就算夜君要反,也自有天帝帮他解决。 神荼与夜君缠斗在一起,吾期虽与那些鬼差为同僚,此刻也无法再手下留情。打斗间,夜君余光瞧见有些鬼差飞向客栈二楼。他被神荼缠的无法脱身,便冲吾期喊道:“去楼上护着英宁。” 吾期抬头看了一眼,即刻提气跳上客栈楼上。此刻楼上也杀成一片,几个守着二楼的阴兵已经躺倒。一扇门里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吾期以为是英宁,惊惧交加,一脚便踹开了那扇门。 只见采薇躺在血泊里,胸口被刺穿,眼睛绝望地瞪着进门来的他。吾期斩杀了房里的鬼差,急忙跑过去 将她扶起,她张着嘴巴想要说什么,却只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血染红了她月白色的衣衫,触目惊心。采薇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衫,吾期贴在她耳边,才隐约听到:“琳琅……琳……”话未说完,头轻轻一歪,便闭上了眼睛。 “娘亲!!!”英宁从外面冲进来,手里还握着那把噬魂刀,脸上有些许喷溅的血迹。应该也有鬼差闯进她的房里,被她解决掉了吧。 幸好,她安然无恙,吾期悄悄放了心。只是采薇已死,她怕是也要心神俱裂。 “娘亲!!”英宁跪在采薇身边,抱着她的身体,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想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了出来。 “娘亲,你怎么了?娘亲,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方才答应我的,明日要给我做好吃的。你说过的要言而有信,你还没有做到,怎么就离开我了。你不在,我怎么活啊?娘亲,你看看我,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一定好好读书,求你不要离开我,娘亲!”她觉得几乎要断了气,像个迷路找不到家的孩子。 吾期心如刀绞,揽着她的肩膀,轻声道:“宁儿,她已经去了,你要节哀顺变。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陪着你。” 英宁慢慢转过头看他,眼神冷冽,像是浸了毒一般。她忽然抬起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恶狠狠吼道:“是你杀了我娘亲!!!”吾期愣了一愣,急忙解释道:“不是我杀的!” 英宁胡乱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抬手又是一巴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咬牙切齿道:“这些都是冥界的鬼差,他们向来听你派遣,定是你带他们来的,是神荼命你来的是不是?你好狠毒的心,你要杀便来杀啊,为何要杀了我娘亲?她何其无辜,她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你怎敢下的去手?” 她竟这般想他,在她眼里他已经这样恶毒了吗?这让他更加心痛。他看着几近疯癫的英宁,握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宁儿,她是你的娘亲,我怎会杀她?就算杀了我自己,我也不会杀她的。” 英宁狠狠推开他,抽出手里的刀指向他,恨声道:“你休要花言巧语蒙骗我,我不信你,你说得我一个字都不会信。钟吾期,从今以后,我与你不共戴天。” 英宁仰天长啸,天地之间,山河俱裂。天空上惊雷阵阵,一道道寒光在洛阳街道炸开,无数鬼差纷纷惨叫着倒地。一瞬间,皆灰飞烟灭。 神荼的鬼差死伤大半,他应是讨不了什么好处,便不再恋战,极速逃离。 天上终于下起了大雨,倾盆而下,血流成河的街道,不一会便被冲刷干净,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夜君心生疑窦,不知楼上发生了何事。他身体晃了晃,便上了楼。刚进了房里,正看见英宁口中吐了一大口鲜血,脸色惨白,身子一歪,便躺倒在地板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 昏睡不醒 http://.biquxs.info/

琳琅幼时十分贪玩,每日都像个野孩子,常与一些男孩子嬉戏玩耍。作为一个姑娘家,采薇严禁她四处疯野,用采薇的话说,女孩子要温柔娴静,知书达理才会招人喜欢。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能受到婆家人的喜欢。 她们那时还没有到洛阳城,住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里。她家的隔壁住着一位白胡子爷爷,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平时话不多,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平时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看得十分入迷。每当这个时候,娘亲就会让她搬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听他读那些文字。 琳琅那时候年纪小,听也听不懂,不大会儿,便前栽后仰的打瞌睡,眼皮子像裹了浆糊一般,睁也挣不开,口水顺着嘴角只往下淌。最后总被爷爷一巴掌拍醒,还会教育一番,说女孩子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教训完了,就叫她回家睡觉。她哪还顾得上这相那相的,一听见可以去睡觉,拎起裙摆鞋就往屋里钻,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呼呼睡得香甜。不过最后,总是会被娘亲揍一顿。揍完就炖上一锅鱼汤,说她不够聪明,要补补脑子才是。 她打小就不怎么安分,采薇教的道理,她也从来不放在心上,七八岁就趁着娘亲不注意,跟着邻居几个小子到处玩。那几个小子个大,一溜烟跑老远,只剩她迈着两条小短腿跟在后面,一边吭哧吭哧的追,一边胡乱地喊,等等我。 听见我的喊叫,停下来等她的必定是小连子。等她追上了,小连子就会一把拽着她的小辫子,直到她吱哇乱叫,才会哈哈笑着停手。她扒拉着自己稀疏的辫子,对着小连子吼:“你再拉我的辫子,我就对你娘说,让她打你屁股。”她虽然话说的不利索,但是小小年纪,气势很足。小连子被镇住了,挠着毛茸茸的脑袋不作声。 小连子家同她家离得不远,比她大一岁。小连子的娘亲和采薇相处融洽,从前常在一起做女红,贴补家用。不过小连子的娘亲身体不好,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卧病在床。据说他的父亲和琳琅的父亲都去了边关打仗,许多年都未回,一直也无人照拂。 后来,小连子的娘亲病逝,村子里的光景不大好。采薇为了让他们能过上好日子,带着他们二人一起到了洛阳。因手里有些积蓄,采薇做饭的手艺也算不错,便在这城里开了家客栈。一个孤寡女子,带着两个孩子,在这城里立住脚,其间的心酸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琳琅到哪儿都改不了调皮捣蛋的毛病,倒是小连子自母亲去世,沉稳了许多。采薇见她年纪不小,还每个女孩样,便把她送到了学堂。她多读了些书,也就慢慢变得乖巧起来,性格也收敛了许多。采薇常常感叹,读书真真的好,腹有诗书气自华,这话当真不假。 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如今她还未来得及报答采薇的养育之恩,却惨死在了贼人只手。英宁只恨自己无能,连自己的娘亲都保护不好,还言之凿凿地要踏平冥界,为父亲报仇。何其无知,何其可笑。 她陷入到梦魇中,迟迟不愿醒来。梦里,她的娘前还在,还在烛火前为她缝补新衣。她坐在娘前身旁读书,书中写道: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倘若她的娘前可以活着,那她愿意一辈子不醒来。 云儿衣不解带地守在英宁床前,自她在客栈里喷出一口血以来,她已经睡了三天三夜。郎中也看了,药也吃了,可仍不见有清醒的迹象。云儿担心得紧,正抹着眼泪,夜君便进门来。 云儿起身施礼,他摆摆手问道:“宁宁今日如何?” 云儿低声伤神道:“还是老样子,安安静静地睡着。” 夜君皱着眉头坐在她床前,伸出两根手指把了脉,脉象有些诡异,似乎有一股强烈的真气在她的身体里乱窜。可照理说,她练幻灵咒不足半月,应该不会练出这样强大的真气。她那日不知为何竟忽然灵力大增,神荼的鬼差几乎被她所伤。聪明如夜君,也想不出其中的关窍。莫非是被采薇的死刺激而致?他现下只能用自己的灵力,帮她震着,否则她一个控制不住,便会筋脉尽断而死。 而她这样沉睡不醒,也不知是否跟这股真气有关?夜君不由得叹气,到底该如何是好?这时门外有人通报:“公子,钟吾期又来了。” 夜君脸色沉了沉,这三日来,钟吾期每日都雷打不动地来。不过回回都被夜君挡了回去,按说采薇的死并不是钟吾期造成的,可私心里,他就是不愿钟吾期见到英宁。 夜君替英宁掖好被角,缓缓起身,又交代云儿:“好生照顾着宁宁,有事就立刻来报。” 说完就翩翩走出房门,吾期正站在院子中央。一身黑袍,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一连三日都未曾见到英宁,也不知她现在到底如何?她对他的误会至深,他无论如何都要解释清楚,否则他们日后更加无法好好相处了。 夜君走到他身旁,淡淡道:“我说过,你在我这里是见不到英宁的。” “她怎么样了?”吾期问。 “并无大碍。”夜君面无表情地道。 “我要见她。”吾期语气坚定。 夜君冷冷一笑,十分不屑:“凭什么?” 吾期压抑着胸口那股气,夜君千方百计拦着他,不知是打得什么算盘?吾期冷声道:“我只见她一面,同她说几句话就好。” “她吃完药已经睡下了,不方便见客,你还是回去吧。”夜君淡然地下了逐客令。 吾期今日下定决心要见英宁,岂会被他的三言两语给打发了。他上前几步,与夜君只有半米之隔,“那我就在此等一会,等她睡醒了再见也可。” 夜君见他如此油盐不进,便直言道:“我不会让你见她的,就算她醒了,你也见不到她。” 吾期突然扯住夜君的衣袖,瞪着眼珠道:“英宁可是出了什么事?你为何不准我见她?” 夜君脸上倒是一片淡然,他笑了一笑道:“我说了,她并无大碍。” 吾期满脸质疑,沉声说道:“她那日忽然幻出了自己曾经的灵力,她现在只是凡人,身体定然是承受不住的。你说她并无大碍,我却是不信的。” 原来关窍竟是如此,她身体里的那股气,是英宁从前的灵力。只是她的灵力不是已经被废去了,又怎会被幻出呢?夜君有些不解:“英宁的灵力不是被废了,既然废去了,怎会被凭空幻出?” 吾期犹豫片刻,缓缓道出:“并没有被废掉,我只是将她的灵力封印了。你应该给她练了幻灵咒,而那日她伤心欲绝,被刺激到,便破了封印。她现在的身体,是无法自由控制那些灵力的。” 夜君明白了来龙去脉,心中有了盘算。他道:“这些不用你操心,我自会帮她解决。” “我知道你的能力,只是今日能否让我见她一面。你放心,我绝不会打搅她休养,只说几句话就走。她误会我杀了她的娘亲,若我不解释清楚,她恐怕心结难解,更加痛苦。你知道,人不是我杀的。”吾期恳求道。 夜君顿了顿,淡淡道:“我知道不知道有什么重要吗?她不信你,与我无关,我是不会替你解释的。” 吾期咬牙,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夜君肯为他说上一句话,就再好不过了。毕竟这件事,除了神荼和自己,夜君最有发言权了。只是没想到他还未出口,夜君就这般干脆地拒绝了。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吾期也不怪他,毕竟他们二人一向水火不容,彼此都看不上眼。他便道:“无需你帮忙,我自己会将这误会解除,你只需让我见她一面就好。” 夜君忽然笑笑:“你们既然误会了,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我怎会给你机会叫你解释清楚?我劝你还是回冥界,好好地帮冥王吧,咱们还是做敌人比较有趣。” 吾期沉着脸,冷硬地道:“你当真这样卑劣?英宁误会我杀了她娘亲,是多么痛苦,你难道不知吗?你就忍心看着她陷入这样的绝望和哀苦里?你怎配说爱她?” 夜君仰头哈哈大笑,对着吾期嘲讽挖苦道:“我不配,你就配了吗?若不是当初,你没有在关键时刻拉她一把,哪会有今日的白英宁?她说不定已在冥界,坐上冥王的位置了?” “哼!”吾期冷冷哼一声,冷厉地说道:“那时你已经是阶下囚,神荼掌握英宁的一切动向。就算我不擒了你布的兵,也会有别人去做。英宁当时并无任何胜算,我若不阻止她,与她一起叛了,我死了不要紧,她也会必死无疑。我活着,至少还能救她。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为一己私利,拉英宁下水,害她遭受了多少磨难。若不是你,她现在还是那个单纯善良的英宁仙子。” 夜君的眸色暗了暗,绿色的眼眸变成墨绿。他也曾犹豫不决,要不要告诉英宁关于戚无殇的一切,若不告诉她,她会活得自在一些。若告诉她,一切将会朝不可逆的方向去。只是他那时复仇心切,一个人孤苦筹谋了数千年,他实在是希望能有一个人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作战。最后,他到底是没忍住,将所有对英宁和盘托出。事情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只是他太过心切,也不想神荼竟老谋深算,从英宁刚进冥界,便准备算计她了。 他那时痛恨自己愚蠢,自己大仇不得报不说,还险些害英宁失去性命。如今,英宁在他这里,已经不是棋子那么简单了,他更像她成为他的妻子。他也不想她犯险,只是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她周全。采薇的死,是他失算了,他欠她一次。不过,他决不能答应钟吾期见她,若是他们接触误会,重归于好,哪里还会有他的位置。在爱面前,人人都是自私的,他也不例外。 第一百一十九章 留他下来 http://.biquxs.info/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英宁忽地睁开眼睛,眼角滑出一颗泪珠。云儿正坐在她床头边,见她幽幽醒来,满目惊喜:“姐姐,你可算醒来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我都快担心死了。” 英宁想从床上坐起来,大概睡得时间太久,身上没多少力气。一次竟没有成功,软软地又躺了回去。云儿即刻扶着她起来,她只觉得胸中闷闷的,不由得皱紧眉头。云儿见状便问:“姐姐可是哪里不适?我去请公子来给你瞧瞧。” 英宁捂着胸膛,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上下乱窜,让她闷痛不已。英宁低声道:“无妨,只是胸口有些闷,并无大碍。我睡了很长时间吗?” 云儿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伺候她喝了半杯,轻声道:“三天三夜,姐姐可是把我们吓坏了。公子更是心忧不已,日日都来看你,有时一待就是大半夜。姐姐睡了三夜,公子夜不能寐了三夜。眼见着人都消瘦了,他一刻钟前还在呢。” 英宁捏了捏眉心,无力地道:“叫你们担心了,我也不知为何,陷入梦境里醒不过来了。他此刻在哪里?你去找他来,我有话要问他。” 云儿愣了片刻,才犹豫地答:“有客人来,公子去见客了。我这就叫人去唤他,公子若是知道姐姐醒了,定会十分欢喜的。” “见客?是谁来了?我可认识?他一向独来独往,哪里会有什么客人?”云儿的态度让她心生疑惑,夜君其人外热内冷,看起来很好想与,其实能走进他内心的人并不多。至少她所知道的,是没有。 云儿愣怔许久,见英宁一直疑心地盯着她,才嗫嚅着开口:“是钟公子来了。” 英宁脑子里本就有些混沌,脱口便问:“哪个钟公子?” 反应了半日,她才终于想起来,眼神冷了冷,沉声问道:“他来做什么?” 云儿看不懂她的表情,不知她是不是在生气,只是又不能不答,她小声道:“钟公子每日都来,听说是想见姐姐。不过公子都给拦了回去,今日他又来了,公子已经出去了一会,想必又给赶走了吧。” 英宁忽然掀被子下床,随手套上床下的靴子。她走到梳妆台,从首饰盒里翻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来。紧紧握在手里,连外衫也未穿,披散着凌乱的头发,便跑了出去。 云儿急忙拿了件披风,追在后面替她披上,一脸的担忧:“姐姐,你这是去做什么?你刚醒来,身子还虚的很,有何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英宁沉着脸,并不理会云儿,脚下生风,飞快地往院子里去。 院子里,夜君和吾期正不知说些什么,各自的脸色都不好看。吾期率先看到英宁,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惊喜地唤了一声:“宁儿!” 夜君转过头,正看见英宁风风火火地朝他们走来。他急忙迎上去,笑着道:“宁宁,你终于醒了。” 英宁不看他,只胡乱地点点头,眼睛却瞪着钟吾期。眼睛里的怒火,熊熊燃烧。吾期心中一痛,她的眼神叫他有些绝望。 英宁往前几步,离钟吾期近了些。夜君不知她心中所想,拉着她的手腕低声问道:“宁宁,你要做什么?你告诉我,我替你做就是。你现下身子正虚,还是回房好生歇息着吧。” 英宁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道:“与你无关,你不要管。” 夜君愣了愣,心里一时不是滋味。她对他说,‘与你无关’,他还是未能走进她心里。遇见何事,便将他排除在外,生分的很。 她又上前几步,站在了钟吾期的面前,冷着声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吾期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又是开心,又是心酸。他很想摸一摸她的脸,问问她现在还好吗?可他没有勇气,手指犹豫许久都未曾抬起。良久他轻声道:“我来看看你。” 英宁冷笑了一声:“看我?看我死了没有吗?那真是抱歉,不能如你所愿了,我还活得好好的。” 吾期的心脏一缩,胸口一阵紧似一阵的疼。他痛苦地摇头道:“不是的,宁儿。我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你那日口吐鲜血晕倒,我十分担心。” “担心?”英宁冷冷地重复了一遍,咬牙道:“你若是真的担心我,就不会杀了我娘亲。” 吾期捏紧拳头,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眉头拧起:“宁儿,你要如何才能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你娘亲。我为何要杀她,杀了她与我有何好处?” “杀人诛心,我娘亲死了,我的命也就去了一半。”英宁的眼圈红通通一片,声音也变得哽咽抽泣。 吾期终于抬起手,抹掉她眼角要滑出的泪水。英宁一把挡开,狠狠地瞪着他,吾期无奈地道:“宁儿,我宁愿是自己死,也不会杀了你娘亲的。宁儿,你告诉我,我要怎样做,你才能信我?” 英宁顿了顿,忽然伸出手,手里的匕首显现。锋利的刀尖,闪着寒光。她仰着头看他,沉声道:“只要你死了,我便信你。” 吾期低头看着她,他们离得如此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近到可以数她眼睛上一根一根的睫毛。睫毛上还挂着点点的泪水,眼圈赤红,眼神冷厉。 吾期忽然笑了笑,柔声道:“只这样就可以吗?” 英宁不知他为何发笑,听他的语气,似乎这要求并不难办到。她却是不信的,她并不认为钟吾期会慨然赴死。只是她还未反应,钟吾期已经握着她的手,将刀干脆利落地刺进了他的胸膛。鲜血瞬间流出,染透了他的衣衫,晕成一朵妖娆的花。英宁的手掌上尽是鲜血,她的眼睛里是满目的红。 英宁瞪着眼睛,一脸震惊,嘴巴开开合合,一句话也讲不出。她以为他不会去死,她以为他会拒绝。可是他竟毫不犹豫,将刀刺进胸膛。 英宁尖叫一声,将那刀拔了出来。鲜血溅到她苍白的脸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她手指颤抖着指着他:“你……你疯了吗?” 吾期因疼痛皱紧眉头,捂着胸口的伤口,轻声道:“宁儿,只要你信我,我疯一次又如何?” 英宁不敢置信,他竟是这般魔怔了。她手心聚起灵力,为他止住伤口的血。好在那把匕首不长,她后来反应过来,并收了几分力,刀尖并未刺中心脏。否则,他真的性命难保了。 英宁收回手,硬着心肠道:“我信你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找我,我不想再见你。” 吾期忍痛看着她,坚定地道:“我不走,宁儿,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在你身边陪着你。你恨我也好,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从前错过一次,这次我不会再错了。” 英宁冷清地看着她,他的眼神澄澈,似一汪深沉的湖水。她淡淡道:“你想弃我便弃我,想要我便要我。钟吾期,天下怎会有这等好事?就算你想留下,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 “谁知道,你是不是神荼派来监视我们的。宁宁已经吃过这样的亏了,若是还信你,那岂不是被你们当做傻子一般。”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夜君忽然道。 英宁也不是没有这样的顾虑,纵使方才的一幕,让她足够的心软。 “宁儿,日久见人心。你让我留下来,我自会让你相信我的真诚。”吾期蹙眉道。 英宁心中犹疑,略微沉思片刻,转身对夜君道:“你的锁魂链呢?” “宁宁,你当真要让他留下来?”夜君不无担忧地道,钟吾期留下与他而言,根本是百害而无一利。倘若钟吾期是神荼派来的奸细,他们恐怕日后便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若他不是,往后日日与英宁在一起,难保英宁不会原谅他,难保他们不会破镜重圆。 “你就给我嘛,先把他关起来,我自有打算。”英宁淡淡道。 “宁宁,我不希望他留下来。”夜君冷声道。 英宁叹了一口气,知道他心中有所顾忌。她便走到他身旁,攥着他的衣袖,轻声在他耳边道:“你是怕我与他重归旧好?” 夜君面色一沉,她既然明白,还如此行事,是真的未曾将他放在心上。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微凉,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他道:“你既知晓,能不能就当为我,不要留他下来。你知道,我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他待在你身边。” 英宁垂目,犹豫了下还是说:“他若是真心投诚,以后我们讨伐冥界,他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若他不是真心的呢?宁宁,你有没有想过,若他不是真心的,我们可能还会再遭一次几千年前的磨难。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也经不起再一次的失败。而你对他余情未了,倘若你……”夜君皱眉看着她,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 “不会的,他无论做什么,我都不再对他有意。你放心,我不会再喜欢他了。我以后只喜欢你,好不好?若他再背叛我,我一定会杀了他的。你也信我一次好不好?”英宁斩钉截铁地道,她在说与夜君听,也在说与吾期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夜君苦笑,她为了别的男人,对他说,我以后只喜欢你好不好?他捏捏她的手心,叹了口气道:“好,你说过的话要谨记,别以后辜负我就好。” 说完他手心一摊,锁魂链便幻出。英宁再熟悉不过,她也曾被锁魂链所困。夜君用锁魂链将吾期捆起来,又召人将他关了起来。 英宁刚苏醒,又经这一场,已是心力交瘁。夜君抱着她回了房,她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临睡着前,她忽然忆起,似乎找夜君有话要问。只是她脑子混沌,迷蒙不清。她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明日睡醒再问吧。 第一百二十章 冥界离别 http://.biquxs.info/

凌府只是一普通府邸,并没有监牢。吾期便被关在了一间暗室里,里面倒是一应俱全,并不像英宁当年待的地牢那样恶劣。 夜君进去的时候,吾期正在运功替自己疗伤。虽捆着锁魂链,倒不影响他使用灵力。夜君进来也不说话,只在他面前背着手踱步,闲适从容。吾期忍无可忍,停下来问:“你有话便直说。” 夜君笑了笑,走到一旁的椅子掀袍坐下,冷言嘲讽道:“你这招苦肉计用得甚妙。” 吾期不与他计较,淡淡地说道:“我不屑于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尤其是对英宁。” 夜君斜睨着他,冷嗤道:“哼,故作清高。那样一把小匕首,能要了你的命才怪。我一直以为你不够了解英宁,现在想想,你根本就是拿捏到她了的软肋,一点点血就让她对你心软。钟吾期,我真是小看你了。” 吾期叹口气,无奈道:“随你怎么想,如今我虽然留下,也是被困在这里无计可施。你也不必担心,我有什么阴谋。” 夜君起身,淡然拂了拂白净的衣袖,道:“我自然不会担心,英宁的话你也听到了,她说以后只会喜欢我。你现下在她眼里,顶多算一颗棋子,将来能相助她罢了。就算你有阴谋也无妨,只要英宁的心里有我,你做什么都是枉然。” 吾期的眼神微暗,英宁的那些话,像根根银针直戳心脏,比那一刀来得还要疼。可再疼又能如何,他自己选得路,无论多艰难都要走下去。只要英宁能好好的,他做一颗棋子又何妨,至少他还是有用的。 英宁夜里醒来,云儿倚在床头打瞌睡。她正要起身,却惊醒了云儿。 云儿睡眼惺忪,双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姐姐你醒了,你睡了好几个时辰,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英宁一边穿鞋,一边问:“夜君呢?他在哪里?” 云儿扶着她,轻声回道:“快三更天了,公子此刻应该已经睡下了。姐姐找公子可要要紧事?要不我去请公子来。” 英宁愣了一下,皱眉问:“已经这样晚了?” 云儿点点头,帮她披了件外衫,道:“姐姐已经许久都未进食了,我叫人给姐姐做些吃食吧。” 英宁摆摆摆手,道:“太晚了,不用麻烦他们了。”她坐在床上愣了一会,问云儿:“你可知我娘亲的尸身在哪儿” 云儿垂目答:“公子已经将姐姐的娘亲下葬了,具体葬在哪儿,我也不是很清楚。明日问一问公子,我随姐姐一起去祭拜祭拜。人死不能复生,姐姐莫要太悲伤了。” 英宁眼窝一热,心中的酸楚难以自抑。怎能不悲伤呢?她从小与采薇娘亲相依为命,她辛苦将自己养大,如今却平白无故地枉死。 她忽然又想起一事,转身问:“你可知道客栈里还有一个小二,名叫小连子,他可还好?” 云儿摇摇头,小心翼翼地道:“应该也不在了,我听青桐说他买了两副棺材。” 英宁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眼泪落了下来。她慢慢起身,将身上的衣衫穿好。又去镜子边理了理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嘴唇苍白,看起来气色不好。她也顾不得,对云儿道:“我有事要去见一见钟吾期。” 云儿跟在她身后:“我同姐姐一起去。” 英宁停下来,顿了顿道:“你不必跟着去了,我找他有点私事。” “可是……”云儿脸色犹豫,公子让她贴身照顾着,寸步都不能离,就这样让她一个人去,云儿还是有些担心。毕竟钟公子与英宁似乎有些对立,她可是眼睁睁地瞧着英宁的刀,捅进了钟公子的胸膛。难保两人不会再出什么事。 “你放心吧,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也没带武器,自然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英宁淡然道。 云儿虽有几分不情愿,但还是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远去。 英宁一个人来到暗室,烛火烧得久了,烛芯长长地耷拉下来,灯光有些昏暗。吾期盘腿坐在床上,低头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英宁轻轻一个弹指,那多余的烛芯便断掉落在了地上。室内忽然变得明亮,吾期似乎察觉到,缓缓睁开眼睛。他看着眼前的英宁,有几分不可置信,深更半夜,英宁怎会来这里。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方才梦里确实见到了英宁。他失笑地摇摇头,重又闭上了眼睛。 英宁见他竟又要睡过去,走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语气不善地道:“你是不想见我吗?” 吾期猛地睁开双眼,眼睛里尽是惊喜:“宁儿?真的是你?” 英宁皱眉瞧着他,冷声道:“不是我,还能是谁?莫非刺了你一刀,还把你给刺失忆了?” 吾期看着她柔和地笑了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有点事需要你帮忙。”说着就伸出两根手指,在锁魂链前,嘴里念了几句,锁魂链便瞬间松开。英宁收了锁魂链,放在衣袖里。 吾期微微活动了下身子,从床上下来,轻声道:“你有何事尽管说,我一定帮你完成。” 他忽然下床,靠得她近了些,英宁觉得有些许不适,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保持了恰当的距离。看在吾期眼里,只觉得她是在刻意疏离。他的手指在衣袖下攥紧,面上却还保持着平静:“你说何事?” 英宁呼了一口气,眼睛有些发酸,她嗓音微颤,带着些许哽咽:“我是可以看见鬼魂的,我娘亲为何不来看我?” 吾期就站在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抬头看他,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七日之期还未过,她应该还没有去投胎,为何不来见一见我?” 吾期不说话,眉头紧锁,满是忧愁。过了不知多久,他道:“她怕你看到她难过,她便不舍得走了,她不敢来。” “你见过她了?”英宁问道。 吾期低低地嗯了一声,英宁一边掉眼泪,一边告诫自己冷静,颤抖着嗓子又问:“我娘亲……她还好吗?” 吾期用手指轻轻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有些人总要从你的身边,慢慢离开,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你娘亲要开始另外一种人生,她会好好的。” 英宁双手捂着脸小声啜泣,心脏仿佛被无数双手撕扯,痛得快要喘不过气。她一闭上眼睛,就感觉到娘亲就站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我,可睁开眼睛却什么都没有。她难过,为什么娘亲不来看她一眼,她和想和她再见一面,好想再同她说说话。 英宁忽地抬起头,吾期正一脸心疼地望着她,她问:“你带我去见见她好不好?今日便是七日之期,过了今日,娘亲投胎,我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吾期沉默许久,大概觉得她此刻哭得可怜兮兮的,终是没有拒绝。吾期是有些犹豫的,她去冥界若是被神荼发现,恐怕会生出乱子来。不过神荼经此一役,身上也受了些伤,大概也分身乏术。 八月的天气正热,闷得让人喘不过气。英宁心中焦急,若不能在采薇投胎之前赶过去,一切就都来不及了。她的脸上出了细细的汗水,顺着脸颊滑到脖颈里。吾期走在英宁身侧,掏出丝帕未她擦汗,英宁斜睨了他一眼,看见那块熟悉的丝帕,她心中更是酸涩。她有求于他,不愿与他争执,便随他去了。 快到鬼门关时,吾期幻出一件黑袍来,给她穿上。英宁不解,吾期解释道:“那些鬼差大都认识你,你若不变装,被他们发现就不好了。你知道,神荼最忌惮你,一心想要杀了你。你就这样闯进来,岂不是给了他机会?” 英宁将那袍子上的帽子戴在头上,正好遮住了大半张脸,袍子上一股腐朽鬼魂的味道,到真是掩藏了她来自凡间的烟火气。 钟吾期又开口说道:“你只能远远的看看她,不能上前与她见面,这里只有鬼魂才能来。你此刻只是凡人,我带你来已经破了规矩了。我们悄悄的来,悄悄的走,神荼也不容易发现。所以你一会要听话,明白吗?” 英宁点点头,说:“你放心,我不会叫你为难的。” 吾期走在前面,不一会便到了鬼门关。门口有两个守卫,吾期走上前,与那守卫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们便打开了石门。吾期过来拉着她走进大门,说道:“过了这黄泉路,就是奈何桥了。你明白奈何桥的意义,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你娘亲便会忘记一切红尘往事,与你再无瓜葛。这是你们这一生中最后一次见面,以后再见恐怕要到来生了。” 英宁望着前方的那座石桥,看起来多么普通,与平时的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这就是她曾走过无数遍的奈何桥。桥下的忘川河,平静无波,下面兴许是翻涌着惊涛骇浪。不愿投胎的鬼魂,有些会被丢在忘川河里,尝受剥皮削骨之痛。望乡台上有几个鬼魂正在排队等孟婆汤,许久未见孟婆,她还是肤白貌美,穿红着绿,一颦一笑都格外动人,似乎光阴从未在她脸上停留。 一河之隔,那几个排着队的鬼魂,英宁一眼便瞧见采薇,月白色的衣衫,不盈一握的腰身,显得十分纤弱。她正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步履沉稳却缓慢,英眼中酸涩却流不出眼泪,口里轻轻唤了一声:“娘亲。”明知道她根本听不见。 也许母女心有灵犀,采薇大概感应到她的到来,她忽然转过头,就看见了她。英宁仔细地盯着她,不敢错漏一眼。她从未这样认真地看娘亲,她的眉梢眼角不知何时爬满了细纹,眼神也混沌没有神采,英宁心里越发酸涩难过。 采薇看见她有惊有喜有悲伤,只咧着嘴看着她笑,那笑容苦涩极了。她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说了一句话,英宁听不见,看嘴型也没怎么看明白。队伍已经排到了她,孟婆舀好了汤递给她,她颤抖着接过去捧在手中,又回过头看英宁一眼,明明只隔了一条河,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采薇重新转过身,捧着手里的碗,仰头一饮而尽,从此与这人世间再无牵挂。英宁终于崩溃,泪水决堤而下,她大喊了一声:“娘亲。”便冲向奈何桥,旁边的吾期一把抓住她,双手紧紧扣着她的肩膀,看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焦急地道:“宁儿,你答应过我的,要听话,这奈何桥你不能过。” 英宁哭的呼吸不过来,抽噎的说着零碎的句子:“这该如何是好?我娘亲……我娘亲……她喝了……孟婆汤了,她……她……以后就……忘记我了,怎么办啊?她……还跟我……说了一句话,我都没听……明白呢?她怎么……就这么走了?她不要我了,怎么办?我好难过,心里好难过。” 吾期把她揽在怀里,叹了口气说:“她要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 英宁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疑惑地问:“娘亲真这么说的?” 钟九低低地嗯了一声,又说道:“她已经去投胎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回来你身边。” 英宁揪着他胸前的衣服,痛不欲生。娘亲投胎以后,她不知还能不能认出她。 哭了不知多久,英宁忽然变了脸。她一把推开吾期,咬牙阴沉地道:“神荼在哪里?我要去杀了他,为我父亲和娘亲报仇。” 她从怀里抽出噬魂刀,四处看了看,便朝神荼的住处而去。吾期抓住她的手臂,低声道:“宁儿不可,你一个人怎能伤的了神荼?你去找他,无非是去送死。” 英宁回头瞪着他:“你若怕死,就自己离开,你休想管我。” 吾期紧握着她不敢撒手,焦躁地道:“我不怕死,但也不能白白送死。宁儿,报仇的事要从长计议,你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不在这一时。” 英宁狠狠地瞧着他,忽然一拳头砸在他的肩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嘴里骂道:“都怪你,都是你的错。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吾期抱她入怀里,心疼道:“是,都是我的错。你恨我也好,宁儿。恨我,至少你心里还有我。”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君发怒 http://.biquxs.info/

他们回到凌府,天已经大亮。早晨的天气透着一股清凉,英宁哭了半夜,眼睛肿了一圈,头也觉得昏昏沉沉的。吾期在她身边,柔声道:“你回去好好歇一歇,此事已经尘埃落定。你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莫要因伤心,再伤了身子。” 英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淡淡地说:“我有分寸,不用你管。” 吾期愣了愣,微微叹了口气。想要英宁能完全接受他,看来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过了片刻,他又道:“已经到了府里了,也该将我锁了。” 英宁忽然停下来,仔细地瞧了瞧他,良久才沉沉地道:“不用了,你以后就做我的护卫,贴身保护我吧。” 吾期觉得惊喜万分,笑着道:“真的吗?宁儿,我可以待在你身边?” 英宁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欢喜的,不耐烦地道:“自然是真的。” 他们一同走着,快到英宁房里的时候,就看见青桐正带着几个人,朝他们走来。见着英宁,青桐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未走近她便道:“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公子正在您房里,发了好大的火,此刻正要罚云姑娘呢。” “什么?他为何要罚云儿?”英宁不解地问道。 “公子早上去瞧您,您却不在房里。云姑娘说您去见了……”青桐顿了顿,看了看英宁身后的吾期,继续道:“发现你们一起不见了,公子以为您和鬼王跑了。公子认为是云儿照顾不周,没看好小姐,所以要罚云儿。” 英宁一听便急了,她怎会跑呢?就算她要跑,也和云儿无关。她急急忙忙地往房里去,走到房里,便是一地的狼藉。瓶瓶罐罐被摔得粉碎,桌椅也被踢得东倒西歪。云儿跪在地上,正在低声的抽泣。脸颊上红通通的一片,像是手掌印子。 英宁走到夜君身旁,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怒声道:“我私自出去,是我的错,你何必迁怒云儿。” 夜君转过头看她,眼眸是深深的绿,确实生了不小的气。他狠狠地瞪着她,反手捏住她的手腕,用极其阴沉的语气问:“你去哪里了?” 英宁被他捏得生疼,她几乎可以听见骨头的响声。她紧皱眉头道:“你放开我,好疼。”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吾期,上前来抓住夜君的手臂,沉声道:“你放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夜君抬眼看了看吾期,眼神里尽是厌恶。他眯了眯眼睛,一脸肃杀:“我今日就不放了,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对我不客气的。” 吾期欲发作,英宁却对他道:“你先放手。” 吾期不肯,英宁又道:“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他终于不情不愿地放开手,夜君依然握着她的手腕,只是也松了力气。他盯着她问:“你为何要放了他?你与他一起去了哪里?” 英宁坦然答:“我去了冥界,今日是我娘亲投胎的日子,我想见她一面。他对冥界了如指掌,我便让他带我去。” “仅此而已?”夜君质疑问,似乎觉得她的答案并不十分可信。 英宁无奈,缓声道:“仅此而已,你以为我和他还能一起做什么呢?” 夜君终于放开她的手,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云儿,冷声道:“你起来吧,以后若小姐再出现这样的差池,我绝不轻饶,定然要治你失职之罪。” 英宁将云儿扶了起来,蹙眉不甚满意:“云儿与我如同姐妹,并不是从前伺候我的丫鬟。你怎可这般苛责于她,她并不照顾我,也不存在失职。” 夜君冷冷地看着她,绿色的眸子愈加深邃,他道:“宁儿,她与你如同姐妹,与我又不是。我的良善温和,只针对你,可不包括旁人。我没有杀了她,已经是看在你的份上了。” 英宁无话可说,他说的也是,她无权要求他该如何对待自己身边的人。英宁不再说什么,伸出衣袖替云儿擦了擦眼泪,低声安慰她。云儿大概被吓坏了,她应该从未见过夜君发这样大的火。整个人都在发抖,眼神里满是恐惧。 夜君看着夜君,心头的火气未消。他冲着门外的青桐喊:“来人,将钟吾期关进暗室。” 青桐进门来,真要去捉吾期,英宁开口打断:“慢着,以后不用关着他了。就让他留在我这儿,做我的护卫。” 夜君蓦然变了脸色,冷声道:“你们全都出去,我有话要和英宁单独说。” 云儿和青铜唯唯诺诺地出去了,只有吾期还站在原地。眼见着夜君眼波下波涛汹涌,英宁看着吾期道:“你先出去吧。”吾期一时并未动,英宁冷淡地道:“你是我的护卫,自然要听我的话。出去!” 吾期无法,只好不甘愿地出了门。 “英宁,你是当我不存在了吗?你同他去冥界,又让他做你的护卫。英宁,你何时才能看到我?”夜君注视着她,眼睛里有她看不懂的情愫流转。 英宁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她想要去冥界,确实第一想到的便是钟吾期。至于做她的护卫,她总不能一直关着他吧,否则留下他不是毫无用处。 她不答话,夜君更是觉得猜中了她的心思。她果然还是对钟吾期有情,关着他大概心疼了吧,便借此由头,将他放了出来。竟还让他做她的护卫,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底线。他阴沉地道:“宁宁,我的尊严在你眼里不值一文吗?你这是在逼我杀了他。” 英宁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他的想法,慌忙开口:“不是的,我让他做我的护卫,只是物尽其用罢了。总关着也不是办法,将来对付神荼指定是能用的上的。” “没有他,我们一样能对付得了神荼,你为何非他不可呢?你可曾想过,倘若他到时临阵倒戈,我们岂不是又要遭受一次灭顶之灾?英宁,你还要再傻一次吗?你上次被他伤得还不够吗?”夜君咄咄反问道。 英宁被问的哑口无言,她也不知吾期这次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她只是莫名地想要相信他。只是她不能说出口,因为她也觉得自己的莫名信任,极其站不住脚。也许她的信任,会给他们带来生机,也许又是一次万劫不复。 英宁的脸色并不好看,她本就身子不爽,与夜君的交谈,叫她更是煎熬。她想早些结束这糟糕的对话,她缓声道:“既不知钟吾期的真实心思,我们以后防着点他就好。总比他帮着神荼对付我们要好得多,至少他在我们这儿,还有一半的机会是会助我们。” 夜君大概也察觉到她的脸色不对,便摇摇头道:“罢了,你不舒服,就去歇一歇。晚些时候我叫人给你送些饭菜来,你最近都未有好好进食,已经瘦了许多。至于钟吾期,就暂时先做你的护卫,等你好些了我们再议。不过就算再议,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我不同意他在你身边。” 英宁叹口气道:“那便以后再说吧。” 说着就唤了外面的人进来,夜君趁此将她揽在怀里,让她倚在自己的肩头。英宁知道夜君的心思,不过是给吾期宣示主权罢了。她身子正虚软无力,便随他去了。 吾期进来看见此情景,脸色一下就变了。英宁只当做看不见,对云儿道:“云儿,你去我把我隔壁的厢房收拾出来。钟吾期是我的护卫,就让他住在那里了。” 云儿弯腰施礼,低低说了声是,便转身离开了。英宁又对吾期道:“你也去吧,以后我不唤你,你不许到我房里来。只能守在门外,你现在不是冥界的鬼王,只是一个护卫,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吾期只看见他们搂抱在一起,心中酸苦难忍,良久他才咬牙道:“我知道了。”说完就满心悲愤地出了房门。 英宁像是忽然泄了气,身子一下软成一团。夜君拦腰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替她盖好被子。握着她微凉的手指,轻声道:“你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其实你不必……”英宁的话未出口,便被夜君无情打断:“你快些睡,我想陪着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英宁只好点点头,十分诚恳地道:“那谢谢你了。” 夜君沉沉地叹气:“英宁,我们认识这么久,你非要与我这样客气吗?我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不要觉得有任何负担。我知道你对钟吾期不会一点情意都没有,你不愿回应我也没关系。我愿意对你好,你不能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 英宁咬咬唇,小心翼翼地道:“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吧。” 夜君握紧她的手指,放在嘴边轻吻了一下,柔情地看着她道:“失望到极致,就应该会有希望了吧。宁宁,无论你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有那么一刻想起我,我便已经知足了,我并不奢求太多。” 英宁心软,夜君用这样卑微的语气,与她说这样温情的话,她内心十分歉疚。她伸出手抚摸着他的眉眼,脸颊,轻声道:“抱歉,你对我这样好,我真的无以为报。” “好了,不说了。你先睡吧,等你好些了,我们再好好聊。” 英宁笑了笑,眼皮早就酸涩,不一会便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情意绵绵 http://.biquxs.info/

近日来,阴雨连绵,千条万条的细丝,飘洒在空中,如迷迷蒙蒙的轻纱。几日不见阳光,屋子里都透着些许潮湿,有一股子霉味。 英宁用过晚饭,便觉得身子乏累,歪坐在床上闭目养神。云儿在一旁的灯火下绣花,安安静静的,谁也不打扰谁。过了一会,雨似乎下得大了些,噼里啪啦像是倒豆子一般。连风也呼啸着刮了起来,云儿前去关了窗户。 她忽然睁开眼,往门外瞧了瞧,吾期正站在门外。虽有廊檐遮挡,但倒是当不了狂风。看着身上似乎淋湿了不少,只是他依然笔挺地站着,似乎并未受风雨的影响。 英宁呆愣了片刻,忽然冲门外说道:“风雨大,你进来吧。” 吾期慢慢回头,眼睛里波光粼粼,像是星光照在一汪清澈的湖面上。他点了点头,大步踏进屋里,并不往前走,只站在了门口。还是那副笔直站着的模样,头发已经湿透,额间的碎发滴下水珠来,顺着他的脸颊,又滴落到地上。不一会,地上便氤氲出一小片水来。 英宁微微叹气,对云儿小声道:“你去拿条干脸帕来,让他擦擦。” 云儿抬起头看看英宁,又看看吾期,即刻放下手里的活,去拿了条脸帕递给吾期,轻声道:“钟公子擦一擦吧,小心着凉生病。” 吾期看着递过来的白色脸帕,转身去看英宁。不想两人的眼神撞在一起,英宁立刻低下头,手指抠着床上的锦被,以掩饰自己的心慌。 吾期接过去,低声问:“是你宁儿的意思?” 云儿笑着点点头,说道:“姐姐还是关心你的。” 吾期胸口涌出一丝甜蜜来,他擦了擦脸和头发,又将脸帕还给云儿,小声道:“多谢姑娘。” 云儿抿嘴一笑,抬头看着吾期道:“公子还是谢姐姐吧,我只是代劳而已。”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屋外有一人撑着伞,还不而来。蒙蒙雨雾中,看得不甚真切。待走近时,一身出尘白衣,云儿瞬间变了脸。这府里穿白衣的人,除了夜君还能有谁?自从上回,他险些要了云儿的命,云儿便对他生出十二分的畏惧。 她急忙转身,将脸帕丢到一旁的桌子上,快速逃到英宁身边。 夜君很快收伞进门,也不看门口的吾期。直接越过他到英宁的床前,执起她的手,嘘寒问暖道:“这几日一直下雨,天也冷,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英宁看着他,大雨中而来,虽撑着伞,发梢上还是落了雨。她温声道:“这样大的雨,我也无处可去,正好可以好好休养,并不觉得难过,你也不必日日来看我。” 夜君笑了笑,双手捧着她的手,柔声道:“那怎么可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总要每日来瞧你一眼,方才觉得放心。” 英宁漠然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吾期,他背对着他们,看不到他的脸。只是他僵硬的脊背,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她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指,抚了抚鬓间的碎发,假意道:“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何时?屋里都发了霉了。” 夜君闻了闻,笑道:“确实有股子霉味,你素来爱点香,今日怎地未点?” 云儿忽然插话道:“姐姐不准点那醉花间,说是不喜欢了,所以就一直不曾点。” 夜君忽地笑出声,拔高了音调道:“也是,闻到那香,总能想起不开心的事来。若是我,也不肯再点了。”说着便伸手幻出一个小罐子子来,递给云儿,吩咐道:“只是普通的檀香,你且先去点上,等我配了其他香粉,再给你送来。至于那醉花间,宁宁既不喜欢,就丢掉吧,免得占地方又碍眼。” 云儿答了声是,便去那桌前点香。 门外忽然有人来,正是青桐。他站在门口道:“公子,有事与您相商。” 夜君摸了摸英宁的头,起身道:“我今日有事便回去了,你早些歇息。” 夜君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终于淡淡看了吾期一眼,冷声道:“深更半夜的,谁准你到主子房间里来的,还不快些出去!” 吾期看着他,一言不发,但也纹丝不动。夜君正要发作,英宁在身后道:“外面风雨大,是我让他进来的。我一会睡觉的时候,自会让他出去。” 夜君咬牙瞪着他,终是没再说什么,仰起头走了出去。 英宁捏了捏眉心,看着云儿点完香,又坐在床上愣了许久,才道:“我要睡了,你们都出去吧。”片刻她又道:“今日雨大,你不必守在门外了,也回去睡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看吾期。吾期欲言又止,云儿走到他身旁,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他叹了口气,便同云儿一同出去,慢慢带上了门。 夜里,英宁睡得并不踏实,诡梦缠身。她梦到父亲被人一刀刺中心脏,鲜血汩汩地从伤口处流出。他瞪着眼睛看着天空,嘴巴吐出鲜血来。她就站在他的身旁,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一点点消亡,却无能为力。片刻,采薇也出现了。胸口插着同样一把刀,采薇看着英宁,凄凄惨惨地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她跪在他们的身旁,抚着他们渐渐变冷的身体,哇地一声哭出来。那一刀一刀,似乎也捅到自己的心里,疼痛欲裂,痛不欲生。 耳边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听得不真切,似在耳边,又似在遥远的天边,混混沌沌:“英宁……英宁……”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入眼帘的竟是钟吾期。他抱着英宁,眉心紧蹙,满脸担忧。 英宁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触手是冰凉的水。她竟哭了吗?她明明是做了梦。可怎会这般真实,她的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她趴在吾期的胸口,哽咽地说道:“我心里好疼,真的好疼。” “怎么会疼呢?可是你身体里的灵力在作乱?”吾期伸出手指,用自己的灵力去制衡。她的凡人之躯,有时很难去控制自己的灵力。夜君和吾期只能用自己的灵力,去压制在她身体里奔腾的灵力。 英宁握住他的手指,小声道:“不是,我只是做了噩梦,梦里父亲死了。” 吾期将她抱了紧些,松了一口气道:“没事,没事,我在这里陪着你,宁儿不怕。” 英宁忽然抬起头看他,泪眼朦胧地瞧着他,手臂圈住他的腰,一脸迷离地道:“好,你不要走,你就在这里陪着我。我好疼,疼得快要死了。” 他们离得如此的近,近到眼睛里只剩下彼此。近到他只要微微一低头,便能吻到她水润的嘴唇。吾期抚摸着她的脸,手指温柔至极,眼神柔情满溢,让人心醉。 烛火昏黄,英宁的眼睛透着几分迷茫。外面的风雨似乎更大了些,房间里便显得格外的安静。 这样惑人的环境,吾期终于忍不住,低头便吻住了她的嘴唇。唇瓣微凉,舌头火热。他一手捧着英宁的脸,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两人的身子纠缠一起。 英宁似乎还在一片迷乱之中,不拒绝,也不回应。吾=吾期喂叹一声,将她松开。她还是呆愣的模样,吾期拇指抚了抚她唇角的水渍,皱眉道:“抱歉,我失礼了。” 英宁看着他许久,忽然抓了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胸口,迷惑道:“不疼了,这里竟不疼了。” 吾期手掌下是一片绵软,他脑子里只觉得轰的一声,似乎有一把火在身体里烧了起来,烧得他浑身发热。烧得他身体快要炸裂,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他终于忍不住,将英宁推到在床上。 吾期解了她的衣衫,入目是猩红的肚兜,他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涌向那一处。英宁似乎终于明白一切,从前在冥界,他们也如是这般。只是最后不知何故,并未成行。 看着吾期赤红的眼神,听着他浓重的喘息,英宁忽然不知是否该拒绝他。可她应该是恨他的,此刻为何却又渴望他做些什么。她想不明白,她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棱角分明,还是如从前一般玉树临风。他早该是她的,不知是谁的错,却走到如今这样难堪的地步。 英宁觉得心酸难过,开口小声道:“我恨你,很恨你,你知不知道?” 吾期双臂撑在她两侧,低头吻她的唇角,哑着嗓子道:“我知道,宁儿,你恨我吧,把我恨到心里去。” 英宁眼角滑出眼泪,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忽然粗鲁地扯了他的衣衫,揽着他的脖子,让他靠得近了些。她张嘴便咬在他露着的肩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吾期隐忍着也不吭声,任她发泄。 她也曾咬过他的手指,也是这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蓦然松了口,哭出声音来。吾期一点点吻干她脸上的泪水,吻她的眉眼,鼻子,再到嘴唇,最后是胸口。 细细密密的吻,让英宁无所适从。她越来越心慌,胸口的跳动如雷震,如鼓锤。她别无他法,只能依偎在他胸膛,低声喊他的名字:“吾期,吾期,救救我,我好难受。” 吾期覆在她身上,手指一寸一寸抚摸着她,眼神充满怜爱地看着她。像是看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他吻着她的耳垂,身下一动,英宁只觉得耳边似乎一声炸雷,她尖叫一声,紧紧抱住了他的身体…… 雨打芭蕉声声脆,锦帐春宵恋不休。 第一百二十三章 翻脸无情 http://.biquxs.info/

昨夜的一场狂风暴雨,终于换来今日晴空万里的天气。英宁坐在湖心亭里,一池的粉嫩荷花,上面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清风来袭,阵阵雨后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 她斜倚在亭子的廊柱,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云儿叫人给她送了些点心和茶水,见她似乎心情不睦,便想要与她说说话。只是她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上几句。她更觉得烦乱,便让云儿回去,自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昨日一夜,她终于尝到了曾让她心痒痒的巫山云雨,滋味让她难以言喻。若是换做从前,她定然觉得是甜蜜且愉悦的。如今她只觉得苦涩,她与钟吾期本不该有此牵绊。爱恨纠葛,最是伤人心。 她捏起一块桃花酥,平常吃着又酥又香。今日吃到嘴里,怎地觉得甜腻得发苦。她随手掰碎了,通透扔进了湖里。那群鱼儿呼啦呼啦地游了过来,不一会,便将那些碎渣吃了干净。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那人站在她身后,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开口:“宁儿,昨夜……” 英宁猛然转身,眼睛瞪着他,脸上浮现一片红晕,她语气不甚友善地道:“昨夜我不清醒,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也不用你负责,你权当什么都不曾发生好了。” 她今早天还未亮时醒来,看见躺在她身边的吾期,心中便惶惑不安。她昨夜是不清醒的吗?分明不是,又未饮酒,只是做了噩梦而已,有什么不清醒的。不过是她梦醒时,睁开眼看到吾期,心中很是安定罢了。她嘴上说恨他,心里到底还是对他有几分真情在,自然而然也愿意选择相信他。留他在身边,也只不过是她的私心而已。与恨相比,爱却更多。 她悄然穿衣起身,胡乱地挽了个发髻,不施粉黛,出门便到了这湖心亭,一坐便是一早上。 吾期面色有些难看,他并不后悔昨夜做的事。可这一切事实已经存在,又如何叫他当做从未发生呢。他上前去牵英宁的手,被她躲开。他低声说道:“宁儿,我以为昨夜你愿意,便是有心要原谅我了。我很是开心,不过现在看来,原是我多心了。你此刻怪我,我也并不后悔。你本就应该是我的,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从前是,现在也是。” 英宁脸颊染上愠色,她脱口道:“谁是你的妻子,我不是你的妻子。那时你选择神荼,弃我而去,我们的婚约就已经不作数了。所以你莫要胡说,平白坏了我的名声。” 吾期勉强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眉间一丝抚不平的愁绪,“宁儿,当年是天帝指婚。我们那日因故未拜堂,不能算礼成。但天帝的旨意,他未收回,我们谁都不能违抗。” 英宁拂开他的手,冷笑出声:“我此刻只是一个凡人,天帝一个神仙,还管不到我头上。婚约,我说不作数,就是不作数了,你能奈我何?天帝又能奈我何?你若不爽,便去禀明天帝,叫我治我的罪好了。总之,我铁定不会再履行这婚约了。” 吾期垂下双手,眼睛望着远处,天边划过一道艳丽的彩虹。天气如此清新,却叫他呼吸难耐。他忽然开口道:“宁儿,你还爱我吗?” 英宁一愣,她不知该如何去答。过了许久,她才低低地不甚坚定地答:“不爱。” 吾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变脸,而是淡淡道:“不,宁儿,至少昨夜你是爱我的。你身体力行地告诉我,你还深刻地爱我。倘若不爱,又怎会任由我得逞,与我共享鱼水之欢?” 英宁脸色又是一红,毕竟是姑娘家,又是初尝人事,这样去谈论叫她羞涩不已。她羞愤交加地起身,不愿陷在这样让她难堪的境地,转身欲走,却被吾期一把捉住手腕。 他的手掌温热,英宁心中不舒坦。她想要挣脱,吾期却固执地捏紧,用了恰当的力度,又不至于弄疼她。 英宁面上有些恼,正要发作,又看到远方有几个丫鬟小厮,便不敢发火。她低声道:“你放开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吾期看着她,眉间的忧色更甚,他道:“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宁儿,我害怕你对我不冷不热,害怕你将我推开。明明昨日你还对我热情似火,明明昨夜你就躺在我怀里。我满怀希冀,怎么今日就又变了。宁儿,你告诉我,我如何做,你才能重新接纳我?” 他怎可这样明晃晃地将此事说出口,她又恼又羞,口不择言道:“你如何做,我都不会接纳你。夜君待我甚好,好得不得了,而且他从未背叛过我。他才是我的良人,我自然是要选他的。” 吾期稍一用力,将她从背后圈起来,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道:“可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们已经……” “你闭嘴,这件事你不要再提了。我讨厌昨夜的自己,我后悔死了。倘若再重来一次,我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让你毁了我的清白。”英宁被紧紧圈着,丝毫动弹不得,只好嘴巴不饶人。 吾期呆愣了片刻,忽然将她放开,也不说一句话,只是脸色阴沉如水。英宁不愿多想,提着裙摆快速回了房里。 进到房间,夜君正坐在桌子旁喝茶。瞧着她进来,冷声说了一句:“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们抱在一起,要多诉会儿衷肠呢。怎么舍得回来了?” 英宁愣了下,顺着他的眼睛,透过窗户,正能瞧见那湖心亭。她淡定地坐在夜君身旁,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啜了口,轻声道:“他纠缠不休,我总要讲得清楚一些,才好让他死心。” “哦?那他死心了吗?”夜君扬起眉毛,淡淡地问。 英宁摇摇头,愁绪满脸:“我也不知,他冥顽不灵。” 夜君喝完了手里的茶,将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拿起一只放在桌上的折扇,也不打开,缓缓敲在另外一只手,过了一会,夜君忽然道:“是你非要留下他,给自己找不痛快。不过有个让钟吾期死心的方法,宁宁可愿一试?” 英宁抬头看着他,他眼角眉梢尽是笑意,想必真是有什么法子。她好奇问:“是何方法,说来听听,若是真的有用,不妨一试。” 夜君轻轻一笑,淡然开口:“不如你嫁给我为妻,他便不好再纠缠你了。” 英宁一惊,不知他是认真的,还是只是玩笑。她愣了许久,慌不择言:“我认为此法不……不妥。” “为何不妥?”夜君沉了沉脸色,问道。 英宁心里百转千回,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不妥。良久,她才道:“我与钟吾期从前被天帝指了婚,没有天帝的旨意,谁都未曾悔婚。我此刻还背着这婚约,再嫁给你,实在是有违礼数。”吾期也这样对她说,她还毫不留情地推翻。此刻她竟拿这样蹩脚的理由,来搪塞夜君,想来他也不会信的。 果不其然,夜君哈哈笑了起来,他道:“你被贬下凡间的时候,这婚约便不能作数了。再者说,如今你是凡人,我是魔族之人,还能受天帝的管控?况且,我怎会在乎那区区一纸婚约?” 英宁无言,手里捏着茶杯,不知该再找些什么理由。只听夜君又道:“英宁,你该不是还惦记着钟吾期,惦记着这狗屁不是的婚约,还想着要嫁给他吧?” 英宁瞪大眼睛,急急辩解道:“怎会?我怎会还惦记着他。我只是……我只是……”她顿了一顿,冷然开口:“大仇未报,我无心想这些情爱之事罢了。等何时我们杀了神荼,拿下冥界,再谈论此事也不迟。” 夜君*地打开折扇,扇面上是一幅荷花图,看起来倒像是院里开得正盛的荷花。一边还提了两行篆体小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他慢悠悠地道:“宁宁,报仇之事艰险,生死难定。我只是不想留下遗憾,万一行差踏错一步,便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英宁打断他:“莫要胡说,我们会成功的,我们谁都不会死。” 夜君长长地叹口气,执起她的一只手,握在手里,柔若无骨。良久也不见他说话,只凝神瞧着她。英宁被他瞧得不甚自在,只好垂目看着面前杯子里,碧绿的茶汤,几片绿色放茶叶沉在杯底,青翠欲滴。 夜君放了她的手,慢慢起身,拂了拂他的衣袖。一手执扇,一手背在身后。望着外面的碧水蓝天,轻飘飘地道:“宁宁,你此刻既不肯,我便等着你,等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英宁并没有回应,夜君也不在意,只是回头看着她,沉声说道:“一直未将复仇之事提上日程,如今我养的阴兵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你挑个日子,我们去收了冥界吧。天帝已知晓我的存在,至今未动一兵一卒,大概也在观望我们与神荼之间的争夺,他好坐收渔翁之利。我们不好再耽搁了,要趁他们不备,出其不意地拿下冥界。” “天帝莫不是想趁我们两败俱伤,将我们一网打尽?”英宁问道。 “据我调查来看,应是如此。只不过他以为我只养了数千阴兵,殊不知这只是我愿意透漏给他的数字。”夜君淡然说道。 “那你究竟养了多少阴兵?对付神荼可有把握?” 夜君微微一笑,走到她身旁,覆在她耳边道:“不少于数十万,对付神荼的几万鬼差,绰绰有余。我隐忍这几千年,怎能做毫无把握之事呢?宁宁,属于我们的时刻到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相大白 http://.biquxs.info/

夜君捉了一位冥界的探子,他在暗室里审了许久。英宁想过去瞧一瞧,几番都被他拦了下来。她问在门外守着的青桐,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吗?为何还要隐瞒着她。 青桐轻咳,似乎并不太愿意回答。只是英宁坚持,要么告诉她缘由,要么放她进去。青桐被逼无奈,便小声道:“公子的手段比较残酷血腥,小姐不适于看。万一吓着小姐,可就不好了。” 英宁勾唇浅笑,血腥?还有什么血腥是她未见过的。这个理由,她实在是无法接受。她抬腿就要往房里去,青桐站在她前面,一步不肯让。英宁伸出两根手指,在他肩膀轻定,道了一声:“定!”青桐便动弹不得,英宁对他眨眨眼,笑着道:“青桐,你好生在这守着,不要放旁人进来哦。” 青桐皱着眉毛,全身被禁锢,只有眼睛和嘴巴还能动。他斜着眼睛看英宁,急切地道:“小姐,公子不许你进去。我若是放了你进去,公子一定会治我的罪的。” 英宁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我会替你向你家公子求情的,一定不会治你的罪。”说着就侧身进了房里,忽又转身对青桐道:“你且忍一会,一炷香的时间,它就会自行解开。” 英宁到了房里,转了转书桌上的砚台,暗室的门咔一声打开。里面瞬时传出一声尖利的惨叫,拉着长长的尾音,刮过英宁的耳膜,她的身子不由得一颤。看来青桐说的没错,果然是相当残酷。 英宁悄悄进门,夜君回头看她,墨绿色的眼睛里,射出阴沉狠厉的光。待看清是她,又稍稍收敛了些。 英宁刚一进去,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半条胳膊已经被生生折断,能清楚看到扎破皮肉的白骨。胸口一道深深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像泉水一般,汩汩地往外淌。英宁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夜君这厮果然够残暴。 她在想着那人是不是已经死了,只见那人忽然到抽一口气,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来。英宁惊骇,这幅样子,竟然还活着,也是不容易。 夜君见她瞪着眼睛瞧着地上的人,脸色透着几分苍白。他以为她害怕,便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他挑起她鬓边的一缕头发,捏在手指里把玩,柔声问她:“你怎么来了?青桐竟也不拦着你,看来是他的皮痒了,连我的话都当作耳旁风。” 英宁仰起下巴,眉眼弯弯,笑着道:“不是他的错,他很尽心地拦我了。不过我将他定住了,他也奈我不得。我已经承诺他,不许你罚他了,你可不要毁了我的诺言。” 夜君轻笑出声:“好,你既然已经对他许诺,我自然要帮你实现,怎么也不能让你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英宁从他手中拯救出自己的那缕头发,勾着脑袋去看那地上的人,胸口上下起伏,还在倒着气。她便问道:“你可问出什么来了?这样竟还没死,命可真大。” “我想要撬开他的嘴,下手自然是有分寸的。”夜君瞧她好奇的模样,又奇道:“你竟不害怕吗?或者你不觉得我的手段过于残忍了些?” 英宁想也不想,脱口便道:“残忍是残忍了些,不过倒也不怕,我又不是没见过这样血淋淋的场景,有什么好怕的。” 夜君笑容满面地道:“看来是我多想了,其实我不过是不想让你看到我暴戾的模样。我在你眼里不一直是温润玉如的模样吗?若是让你因此对我改观,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听了夜君的话,英宁皱眉道:“你只是生了一个温润如玉的皮囊罢了,内里可从来都不是。我虽然有时愚笨了一些,但对你还是认识的很清楚。” “你……你还真是诚实。”夜君被英宁噎得哑口无言,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话说你到底审出什么来了?都折磨成这副模样了。”英宁还是对地上的人比较感兴趣。 夜君叫她坐了下来,走到那人身旁,用灵力替他止了血,又将他提了起来,丢在一张椅子上,冷声说道:“将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我便饶你一命。否则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朝离软塌塌地倚在凳子上,满脸血污,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只有眼睛无神地望着远方,良久才慢慢地开口:“冥王查到夜君手里养了许多阴兵,自知冥界兴许难以抵抗。便将夜君还活着的消息,报给天帝,希望天帝能派天兵支援。可不知天帝因为何故,迟迟不肯答应。冥王无法,只好派出探子,前来查看夜君到底有多少阴兵,然后再另想计策。没想到我们一时大意,竟被夜君发现,我运气最差,便被你们捉了来。求你们,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不要再折磨我了。我也是奉命行事,也是身不由己。” 这些话似乎并没有什么价值,看来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夜君忽然问:“你跟着神荼有多久了?” 朝离似乎思考了很久,缓缓开口:“他做冥王之前,我们就认识了。不过那时大家不太熟,也不曾在一起共事。” “那前任冥王,你也是知道的?”夜君又问,英宁不明白他为何会提到父亲? “是,前任冥王人很好,他还曾救过我一命。”朝离淡淡地说道。 夜君冷冷一笑,沉声说道:“既然你受过戚无殇的恩惠,却为何还要帮着杀害戚无殇的凶手做事?你不怕旁人说你忘恩负义吗?还是你喜欢助纣为虐?” 朝离脸色忽然变了,由白变红,再由红变白,最后变青。他呆愣着,无神的眼睛里,一团雾气,他哀叹一声:“身不由己,我的灵力不高,品阶不高,纵使想要为冥王报仇,也是有心无力。况我还有家人,我死了不要紧,却不能平白害了我的家人。” “所以,我父亲果真是神荼杀的?”英宁从凳子上起身,走到那人身旁,怒目瞪着他。 朝离看着英宁,愣了愣,反问道:“你是冥王的女儿?你竟没有死?你那时无故消失,我一度以为是神荼秘密将你杀了。苍天有眼,你还活着。我还曾经抱过你,你小时候乖巧可爱,冥界所有人都很喜欢你。” “哼,我没死,却戳了神荼的心。他现在可是费尽心思想要我死。”英宁冷冷地说道。 朝离讷讷开口:“英宁,是我太懦弱,明明前冥王对我有恩,我却不敢为他报仇。还不得不在神荼手下做事,听他调遣。如今既被你捉了,你便杀了我好了,我甘愿一死。” “死是很容易的事,只是有些事情还未弄清楚,你还是先活着吧。”夜君说道。 朝离稍稍动了动身子,牵扯到身上的伤,他咬牙呻,吟一声,缓了一会才说道:“你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夜君沉吟片刻,道:“当年魔族被灭一事,我想知道真相,你可知晓其中的关窍?” 朝离闭上眼睛,似乎陷入到遥远的回忆。那场战争,那场杀戮。魔族一族被灭,几乎未有人生还,天界与冥界也死伤无数,以至于元气大伤。用了近千年,才缓了过来。 朝离忽地睁开眼,淡淡说道:“此事皆一人挑起,若不是他,天魔两界本来事和平共处。想当年,天帝还指导过魔王凌霄修炼,教他修正果,入正途。最后却因那人挑拨离间,便引发了后来的那场大战。” “那人便是神荼,是吗?”夜君的语气淡淡,身体却紧绷,看得出来他十分愤怒。 朝离叹气道:“是,因为神荼喜欢的小师妹青鱼,嫁给了魔王。他怀恨在心,便到天界告黑状,说魔王凌霄私自屯兵,意图谋反。后又到魔族,说天帝容不下魔族日渐壮大,怕威胁到天界,便想要一举剿灭。他得逞了,一场大战就那样毫无预兆地爆发了。冥王戚无殇奉命去剿灭魔族,浴血奋战,几次死里逃生,最后没有逃掉自己最信任的人的刀。我亲眼看到夜君毫不犹豫,将到刺穿了冥王的心脏。冥王当场灰飞烟灭,连一句话都未曾留下。” 英宁一把抓住朝离的衣襟,狠狠地道:“你既亲眼看到,我父亲惨死在神荼刀下,为何不去天帝那里禀明?为何看着神荼坐上冥王的位置?” 朝离摇摇头:“我当时太过于震惊,不知神荼为何那样做。后来弄清楚,他是想要那个高高在上的冥王之位。我也曾秘密上书过,天帝也是知晓的。不过那时已经晚了,天帝已经下旨封神荼为冥王了。成命已出,不可收回。何况经此战役,冥界千疮百孔,一时也不能再出乱子。天帝也只当不知,既然天帝都不追究,我还能做何?我也只好将此事埋在心底,若不是今日被你们所擒,我大概永远都不会说出口。” 一场灾难,一个族群,一个冥王,紧紧是因为一个人的为非作歹。神荼不死,天理不容。 夜君坐在湖心亭,眼神里是无尽的哀伤。英宁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她一时也为他心酸。他身上背负了太多,魔族被灭,还背上乱臣贼子的称号。多年来,魔族都是一个禁忌,仿佛谁跟魔族沾染,便是大逆不道。 夜君忽然倚在她的肩头,轻声道:“我出生在夜里,母亲便为我取名叫做凌夜。我从未见过父亲,因为我出生时,父亲已经死了。母亲被神荼堵在一个山洞里,那时母亲刚生下我,本就奄奄一息。根本无力反抗神荼,她放下所有尊严求神荼饶我一命。只是神荼那人阴险,怎可能会放了我呢。他欲杀我时,母亲费尽一生修为,将我的魂魄和她的记忆附在一颗石头上,我才逃过一劫。我根本就是为复仇而生的,我没有任何的自我。我幼时,便苦苦修炼,只为有一日,能光复我们魔族。” “英宁,我不是什么魔头,此事我并没有错不是吗?”夜君低声凄凄地说道。 英宁抚着他的头,心里针扎一般,她道:“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没有错。神荼恶贯满盈,我们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夜君将她抱进怀里,喃喃道:“宁宁,哪怕所有人都认为我阴险毒辣,只要你还在身边,只要你对我说我没错,我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你知道吗?我孤苦一生,整日活在黑暗里。在青园与你相处的那段时日,我觉得你就是一道光,是专程在拯救我的。宁宁,虽然接近你,是带着目的的,虽然我曾经利用过你,但我是爱你的,我是真的爱你。” 英宁窝在他怀里,轻轻地叹气:“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不怪我?”夜君不相信地问。 “若不是你,我哪里会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就算你开始目的不纯,功过相抵,我不会计较的。”英宁淡淡地说道。 夜君将她放开,眼睛望着湖里的荷花,开得正是娇艳。他飞过去为她摘了一朵,递给英宁,柔声道:“算是我给你赔罪吧。” 英宁接过去,闻了闻那一股清香,笑着说道:“一朵荷花就算赔罪了,我也太好说话了。” 夜君歪着头笑:“那不如我以身相许如何?” 英宁倏地红了脸,嗔道:“谁要你以身相许了?怎么算你都是占便宜的那个。” 夜君看着英宁红扑扑的脸蛋,心中觉得甚是欢喜,他正色道:“宁宁,等我们大仇了了,你便嫁给我可好?” 第一百二十五章 出战冥界 http://.biquxs.info/

英宁握着那一支荷花,低头不作回应。她从未想过嫁给夜君,答与不答,似乎都不好。良久,她幽幽开口:“等我们报了仇,再说此事吧。我如今并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儿女情长。” 夜君叹了一口气,自是不忍逼她。他便错开这个话题道:“后天我们便出兵冥界,到时生死不知,一切还须小心。” 英宁点点头,从前败过一次,再坏的结局也不过是死罢了。她忽而问道:“此事我可告诉吾期吗?还是要防备着他?” 夜君抬眼看着她,过了会才说:“你愿说就说,我们此次光明正大,就算他知会神荼,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你告诉他,试一试他也无妨,看他到底对你有几分真心。” 转眼便过了一日,英宁坐在灯下看书。云儿正在将摘下的一捧荷花,放进瓶子里,还贴心地往里浇了些水。一切整理妥当,云儿坐在她身旁,托着脸道:“转眼间这夏日就快过去了,湖里的荷花开得都不好了。再想看到这样繁花,还要等上一年,真是让人遗憾。” 英宁放下手里的书,看着云儿噘嘴娇嗔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你何时也这样伤春悲秋了?秋已暮,红稀香少,季节变换,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云儿道:“秋日寂寥,冬日萧条,春日料峭,只有这夏日繁花似锦,绿树成荫,我觉得甚是好看。” 英宁倒也不觉得,每个季节自由每个季节的好处。她拍拍云儿的肩膀,道:“你将那荷花拿到你房里去,好好留一留这夏日的繁花。” 云儿笑着摇摇头:“不好,这是钟公子给姐姐摘的,我拿走岂不是负了公子的美意。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 英宁瞧了一眼正站在门外的吾期,又看了看那娇艳的荷花,心中乱成一团麻。她捏了捏发酸的眼角,对云儿道:“时辰不早了,你不必陪在这里了,回去早些歇息吧。” 云儿举起双手,伸了个了腰,打着哈欠道:“姐姐也早些歇息,书明日再看吧,仔细伤着眼睛。” 云儿走出房,贴心替她关了房门。英宁脱了衣衫,躺在床榻上。夜里寂静无声,明日便要攻冥界,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心中还是不安。 屋外的湖里忽然传出几声蛙鸣,过了会便此起彼伏地响起。她睡不着,起身下了床,走到门口开了门。吾期背对着她站在门口,听见她开门,转身眼神柔和地看着她。英宁低垂着眼睛,轻声说:“你进来。” 吾期愣了愣,她已经转身进了房里。他捏捏手指,犹豫着进门,又听见英宁道:“把门关上。” 他如是做了,关上房门,就看见英宁已经到了床榻上,她拍拍床铺,道:“你过来。” 吾期又是一愣,不知英宁此刻到底是何意。只是她那样温和地瞧着他,他自然是无法拒绝。他默默走到她床前坐下,她立刻就偎进他怀里。 他一直待在门外,身上有些微凉。英宁的身子又热又软,他闭着眼睛,揽着她的肩膀,想要将她揉进身子,里去。 英宁伸出手指去解他的腰带,顺着半开的衣衫,手指伸进去,摸到他结实的胸膛。他的肩膀露在外,上面还有一道她上回咬的疤,虽不甚清晰,还是隐约可见。吾期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喘息着道:“宁儿……不……” 英宁抬起头,满含柔情地看着他,朱唇轻启:“你不愿意?” 吾期艰难地摇摇头,胸膛起伏,似是在隐忍:“不,我只是怕你像那日一样后悔。” 英宁的手指退,出来,替他整理好衣衫,连腰带也系好,垂着眼睛怯怯道:“你出去吧,就当我方才发了疯。” 吾期并未动,忽然捧着英宁的脸,低头擒住了她的嘴唇,热热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脸上。房里的温度渐渐升高,英宁心里的一根弦,砰地一声就断掉了。 衣衫褪尽,英宁心跳如鼓。她上回多少有几分迷茫,今日却清醒无比。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羞耻的事来,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如此大胆的行径。也许是因为她对明日的不确定,也许她需要他的慰藉。也许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亲密时刻,一切都是未知的,她过分恐惧。 她抚着他好看的眉眼,看着他额头滑下的汗水,滴滴落在她的胸膛。她软着嗓子,盯着他破涛汹涌的眼睛,忽然开口:“明日……明日便要攻向冥界,你作何选择?” 他停下来愣住,良久他低头吻着她的眼睛,嗓音暗哑,极具诱,惑:“宁儿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英宁伸手勾住他的颈,紧紧偎进他的胸膛。一滴眼泪悄悄滑落,心中万分叹息。 夜色沉沉,英宁在吾期怀中睡得深沉。他的手指描摹着她的脸颊,她睡着的时候还是如从前那般娇俏。也只有睡着她才会这样的柔和,她清醒的时候太过沉静,眼神也是冷的。对他更是忽冷忽热,他大概明白她对他的情感,爱恨交织。爱他的时候,总会想起对他的恨来。恨他的时候,也因为从前的爱意,而痛苦难耐。到底是他的错,他的手指抚向她的肩膀,那里光滑洁净。可他清晰地知道,他曾狠心刺了她一剑。投胎以后,怕她疑心,便尽数消去了她的伤疤。 身上的伤虽已经完好,可她心里又怎能消去?她如今还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至于神荼,他并不曾亏欠他。 夏末的清晨,已经透着些许凉意。吾期早早地起床,英宁还睡得十分安宁。这样的姣好容颜,不该牵涉到血腥战争中。她该如同从前一样,做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俏丽动人,天真烂漫。 他整理好着装,低头轻吻她的双唇。而后双手抬起,对着她的床榻布好了结界。他站在她的床前低声道:“宁儿,抱歉我又要食言,不能与你并肩作战了。” 夜君推开门,便见着钟吾期就站在他门口。他执着折扇,冷眼瞧着他。 吾期率先开口:“我知你今日要做什么,我会助你完成你的心愿。只是我有条件,希望你能答应。” 夜君笑出声,有些不屑地道:“若不是英宁坚持,我根本就无需你的帮助。你是哪来的勇气,来与我谈条件?” “吾期不在意他的嘲讽,继续淡淡道:“你不喜与我谋事,我也是一样,不愿与你谋事。只是今日涉及宁儿,我也顾不了许多。” “关英宁何事?”夜君皱眉问。 “你若信我,我们一起去冥界。我会替你收了冥界,神荼你要杀,我也绝不插手。只是我不希望宁儿前去,此次前路生死未卜。宁儿已经受过苦楚,我不想她再经历一次。”吾期娓娓道来。 “你这是何意?不准英宁前去,她岂会肯?”依英宁的性子,身负父母深仇,她怎会坐视不理。 吾期叹了口气道:“我点了她的穴,并布下了结界。没有几个时辰,她不会醒来的。等到她醒来时,相信我们已经尘埃落定。你选几个信得过的人,守在她身旁。倘若我们败了,便叫人带她离开。倘若我们之间有任何一人还能有幸活着,以后便照顾她一生。若我们二人都活着,就任她自己选。” 夜君看着吾期,思虑了许久他的话。半晌他才答:“好,就按你说得办。只是你最好别耍诡计,英宁还在我手里。若你敢骗我,我向来做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完全不介意鱼死网破。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吾期冷冷一笑:“我再阴险,也不会拿宁儿的性命玩笑。” 夜君也是冷笑,沉声道:“你知道就好。” 夜君一身白衣,手执白玉折扇,扇柄上的红色流苏迎风飘,甚是好看。吾期一身黑衣,腰带上一枚羊脂白玉,手握龙纹剑。二人都生的俊俏,并肩而立,十分养眼。 夜君回头问一旁的青桐:“守护小姐的人何在?” 青桐指了指身后数十个黑衣人,个个蒙着脸,看不清面容。青桐颔首恭敬答:“都是跟随公子多年的死侍,很是忠心耿耿,相信他们一定会好好护着小姐。另云儿一直在小姐榻前,等小姐醒来,自会向小姐解释一切。就算小姐心有不甘,也无济于事。” 夜君略微点点头,又道:“烟火为号,只要冥界升起烟花,便是败了。叫他们即刻带小姐去九阴山,无论何种境地,都不许小姐出山。若她不肯,就用锁魂链绑了她,直到她乖了为止。” 青桐说了声是,便转身到那些黑衣人身旁,细细地交代一番。那些人领命而去,夜君看着远方数十万阴兵,已经威风凛凛,整装待发。他浅笑对身旁的吾期道:“我如此安排,你可还满意?” 吾期扭头看着他,淡淡地道:“并无什么不满,只是你竟舍得用锁魂链绑她?” 夜君忽然笑笑:“为何不舍得?你不也曾绑过她吗?怎还问起我来了?” 吾期一愣,变了变脸色,重扭回头,不再搭理他。 夜君在他耳边继续聒噪道:“不过她也绑了你,你们算两清了。想来你们之间也是有趣,你绑了她,她也绑了你。你曾刺过她一剑,她也给了你一刀。竟然还能在一起和睦相处,英宁的心也是够大。若是我是她,早叫你灰飞烟灭,永世不能超生了。” 吾期哼了一声,十分淡然地道:“你不是她,不要用自己阴险的心思揣度她,她比你良善多了。” 夜君扬起一抹笑,随意道:“那时自然,若她不良善可人,你我二人也不会无可救药地喜欢她。也不知道若我们成了事,也都还活着,她会选谁?” 吾期没有回答,英宁会选他吗?毕竟她已真真切切是他的人了,经过肌肤相亲,她心中总会有他一席之地。 吾期抬头望望天空,阴云密布,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他道:“时辰不早了,若我们还在此闲聊,恐怕还没到冥界的边,英宁就已经醒了。” 夜君挑眉,看向前方,举起一只手,沉声道:“出战!!!” “出战!出战!!出战!!!”众阴兵齐呼,震彻云霄! 第一百二十六章 鸣锣开战 http://.biquxs.info/

神荼早早就得到了消息,他身披黑色战甲,昂首伫立在鬼门关外。他的身后是三十万训练有素的鬼差,各个威严肃穆,应是早做好了背水一战的打算。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做好牺牲的准备,是不配上战场的。 刚开始,四周还是一片寂静安宁,连一丝风声都不曾有。越是这样的静谧无常的气氛,越令人煎熬难耐。神荼身后开始有窃窃私语声,兴许只是一场虚惊,夜君并未来犯。否则等了这样久,怎会还不见一兵一将。 神荼微微转身,朝身后幽幽望了一眼。那小小的议论声,瞬间化为无。 又过了片刻,忽然一片树叶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刚一落地,便听到一阵似有若无的脚步声,隐隐约约,听得不真切,似乎只是幻觉。少顷,声音逐渐大了些。所有人开始紧张,手里紧紧握着刀枪剑戟,随时准备开战。继而是震天响的吼声,百米处出现黑压压一片人影,算来少说也有近五十万人。神荼微微蹙眉,一手背在身后,低声问旁边的鬼差:“可报了天帝?他的援兵何时能到?” 鬼差答:“已然报了,天帝命三十万天兵驻守在了天门外,只是似乎并不愿踏足冥界,迟迟不见有动静。” “这是为何?他不知冥界此番很难守住吗?若不派兵来援,恐怕他的天界不日也会落入他人之手。”神荼眯着眼睛,天帝已经靠不住,吾期也投了白英宁,他不知能撑多久。 “天帝说,冥界内乱,他不好插手。相信冥王大人的实力,定会平定一切。”鬼差看着神荼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 神荼冷哼了一声,天帝自私虚伪,不肯费自己一兵一将,要他来打头阵。恐怕他有心要除掉自己吧,只恨他实力不足,无法与天帝抗衡。否则今日,也不会低声下气去求他。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夜君与吾期便率兵近了前。一黑一白,二人脸色都冷峻异常,风掀起长袍,气势逼人,叫人不敢直视。 神荼望着那曾经站在他身旁的吾期,眼里情绪复杂,他冷然开口道:“吾期,你到底是背叛了我。你与我一同创下冥界的千年太平盛世,如今你却要拱手交与他人,丝毫不顾及从前的情意,你当真让我心痛。” 吾期平静地瞧着他,淡淡道:“我也不愿如此做,只是英宁想要,我便要给她。说来她是戚无殇的女儿,拿走冥界也算理所应当。” 神荼仰头长笑,脸色却是阴沉的,他恨声道:“为了一个白英宁,你一次又一次的忤逆我。钟吾期,你是觉得我不舍得杀你吗?早知今日,我从前便杀了你,让你灰飞烟灭,也好过你帮着她来对付我。我为了冥界,为了这冥王的位置,我费尽心思,你现在跟我说,白英宁想要,你便给她。你何时才能将我放在心上,我们才是同甘共苦,相互扶持地走过来的。你与她才认识多久,便被她勾了魂。我对谁都可以痛下杀手,却唯独对你心软,原是我错了。今日我便告诉你,这冥界是我的,就算我死,我也要毁了冥界,白英宁休想从我手里得到。” 夜君冷眼看他慷慨激昂地说了许久,忽然淡淡地开口:“这冥界何时是你的?你自己用了什么手段得到,难道不知吗?” “怎么?你又要跟我说,是我当年杀了戚无殇,冥王的位子是我篡位得来的。这样老套的理由,你不如换一个,听都听腻了。”神荼不屑地道,他也不过是笃定夜君并无证据。此刻可不是承认旧事的时机,以免乱了军心。 夜君微微一笑,他的笑让神荼莫名的不安。夜君伸手向上挥了挥,一个人从他身后走出。那人脸上还带着伤,断掉的胳膊高高吊起,他慢慢抬头,正是被夜君捉到的朝离。 神荼皱眉,高声问道:“朝离是你,听说你失踪,本王还派人去寻你。没想到你竟然做了叛徒,你们真是本王的好下属,我最信任的二人,如今都要与我为敌。” 朝离漠然地看着神荼,听风声在他耳边呼啸。他从前不敢,如今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说出口:“当年魔族虽在魔王凌霄的带领下,势力日渐崛起,只是他从未想过要反叛天界。毕竟,他有这样的实力,也因有天帝的指点。他为人一向光明磊落,知恩图报。每年天帝的生辰,他都会寻上世间最好的礼物奉上。一年,天帝生辰之时,他在天界碰到了你的小师妹青鱼。二人一见倾心,互订了终身。你因暗恋青鱼,求而不得,心怀嫉妒,便设计挑拨天界与魔族的关系,继而引发了当年的天魔之战。你又以为自己势力不足,偷偷从你的战场潜回,趁戚无殇与魔族血战不备之时,将他杀死。戚无殇那时已经占了上风,你便领了他的功劳。天帝被蒙在鼓里,念你有功,便封了你做冥王。” “你住口!!!”神荼挥剑刺出一道白光来,直冲朝离,却被吾期拦下。 吾期无比震撼,他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从前英宁如是跟他说,他还不信,只觉得是夜君在诓骗她。如今不止英宁的故事是真,连他一直以为野心勃勃的夜君,也出师有名。 “他说的可都是真的?果真是你挑拨三界,果真是你杀了宁儿的父亲?”吾期盯着神荼的眼睛问,神荼的气急败坏,他觉得多余这一问。真的是他的错,他那时为何不肯相信英宁。倘若他愿意信她,是否他们之间也不会有这样大的嫌隙。英宁恨他,理所应当。 神荼冷笑几声,脸色变得狰狞,他发了狂道:“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道理你难道不懂吗?否则我在冥界熬就算上千百年,也只能是一个小小的鬼差。任人欺凌,任人耻笑,连反抗都不敢。连一个我喜欢的人,都无法得到。凌霄,他一个魔头,凭什么可以得到青鱼。我用尽所有的力气讨好,呵护的小师妹,他凭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他。他该死,我还为没有亲身杀死他而遗憾。” 吾期痛心地摇摇头,这哪里是他认识的神荼。他当年初来冥界时,神荼分明优柔寡断,连处罚一个欺上瞒下,当众顶撞他的鬼差都不忍心,怎能做出这样阴险毒辣的事?吾期冷声道:“就算你想要这一切,也不能用别人的血染就,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你夜里能谁安稳吗?” 神荼闭了闭眼,眼前似乎出现那些被他杀死的人的模样,一个个鲜血淋漓,凄惨无比。他忽地睁开眼,冷笑着说:“不重要,只要他们死了,只要我拥有这至高的一切,我通通都不在乎。没有这一切,你以为我就能睡安稳了吗?我恨凌霄,恨上天对我的不公,我恨所有的一切。” 夜君手指握成拳,眼眸变成深深的绿色。他咬牙切齿地道:“你恨我父亲,但我母亲是你的师妹,你又是怎么下得去手的?而我对这些一无所知,也惨遭你的毒手。” 神荼仰头望向远处,喃喃道:“青鱼?她自嫁给魔王,心里眼里都是他,连多看我一眼都不屑。我这辈子注定是得不到她了,得不到的东西当然是要毁掉!而你也是个小魔王,你和凌霄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我第一眼看到你,便知道你不能留。尽管你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尽管青鱼开口求我,但我却不能饶了你。你们统统都该死,整个魔族都不配活在这世间。” “他们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我整个魔族何其无辜?只因为你那丑陋肮脏的嫉妒心,便害死数十万魔族人。神荼,今日我便要拿你祭奠我整个魔族的亡灵。”夜君语毕,狂风乍起,吹得砂石乱舞,吹得所有人都要睁不开眼睛。 “杀!杀!杀!”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云霄。 天帝坐在天门口,手指撑着额头,听着响声雷动,皱眉问在一旁侍立的玄女:“可是已经开打了?” 玄女低声回禀:“天帝陛下,此事原委已然清晰,确是神荼阴险挑拨,才有当年的那场恶战。以至于三界动乱,生灵涂炭,天地之间皆元气大伤,多年都不曾恢复。若是神荼不除,恐怕会人心浮动,以后定是不好收场。” 天帝闭眼沉思,良久也不发一言。玄女瞧着那冥界风起云涌,呼号震天,兵戎相见,血流成河,已经死伤无数。玄女心中着急,不知英宁现下如何。兵将多如天上星子,此刻又打在一起,她怎么也瞧不见英宁在何处?英宁铁了心要为父报仇,却也把自己陷入这险恶之地,一着不慎,便又是一场浩劫。只是天帝不肯表态,她此时也无可奈何。 半晌,天帝终于幽幽睁开双眼,缓缓道:“不急,且在等等。等他们都伤了元气,寡人再出面,岂不是更容易得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玄女你一向深谙军事韬略,用兵如神,这样的道理还用我教你吗?” 玄女自然知晓天帝的心思,他不过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罢了。只是可惜那些阴兵鬼将们,要做无谓的流血牺牲。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灰飞烟灭 http://.biquxs.info/

英宁一觉醒来,便被那泛着淡淡蓝光结界所惊到。她蹭地从床上坐起,云儿正坐在她床榻前,身后是数十个黑衣蒙面的人,阴森可怖,煞气逼人。她摸了摸结界,却是硬如磐石。她开口问道:“云儿,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何被困在这里?” 云儿沉吟片刻答:“是钟公子布下的结界,他说不准姐姐今日出去。” 英宁眉头蹙起,心中微颤,莫非吾期又背叛了她。她冷着脸又问:“他人何在?” “钟公子和公子一起去了冥界,大概是担心姐姐有危险,便将姐姐留了下来。公子说,你只要在这里安心等着,他定会替姐姐报了杀父杀母之仇。此去冥界九死一生,他们不愿姐姐踏足。”云儿小心地解释道。 英宁有了几分了解,抬头看看那些黑衣人,大概是留下来保护她的。他们倒是肯为她着想,可他们可曾想过,自己需不需要这么为她着想。 她伸出手狠狠拍了几下结界,竟不动如山。英宁闭上眼睛,双手运功,她费尽心力,却怎么都破不了这结界。她心中越发的慌张,她咬牙问:“他们走了多久?” 云儿担心地瞧着英宁道:“不过半个时辰。” 好在走得不久,她决不能在此坐以待毙,若他们出了事,要叫她苟且偷生吗?英宁从枕头下摸出噬魂刀,嘴里默念夜君教她的幻灵诀,将全身的灵力聚集在噬魂刀上。她的眼睛变成深沉的绿,一股强烈的光从身体里冲出,汇聚到那把小小的刀上,她仰天长啸,说了一声“破”,那淡蓝色的结界开始还完好,过了一会便顷刻瓦解。 英宁似乎用尽了一身的力气,破了结界,她也捂着胸口软了下来。云儿骇了一跳,急忙上前扶着她。英宁也顾不上,匆忙从床上跳了下来,正要往外走,却被那些黑衣人拦住。 “小姐哪里都不能去。”带头的那个冷冷淡淡地说道。 英宁愣了愣,随后便道:“我若非要出去呢?” 那人从衣袖里摸出一条绳索,看似平常,英宁却再清楚不过,她可是被绳子锁过的。那人道:“夜君说了,小姐若是不听话,就拿锁魂链锁了,直到小姐乖了为止。” 好个夜君,竟敢如此对她。她咬着牙道:“你们敢?想要锁我,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说完便抽出噬魂刀,一旁的云儿被吓到,抓着英宁的手道:“姐姐,我们就听公子的话吧,冥界危险,他们也是为姐姐好。” 黑衣人也唰唰地抽出刀剑,那人道:“小姐莫要逼我们出手,我们人多势众,小姐不一定能讨得便宜。” 英宁冷冷一笑,淡淡说道:“谁要与你们动手,我打不过你们,还用得着你说。”说完就慢慢悠悠地将噬魂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又说道:“两条路,要么放我出去,要么我划破自己的喉咙。”说完受伤还用了点劲,只要轻轻一动,刀立刻就能没进皮肉。 那人忽然就愣住了,半晌后才结结巴巴地道:“小姐莫要乱来,你那可是噬魂刀,弄不好会灰飞烟灭的。” 英宁不耐烦地道:“我自己的刀,我比你清楚。你既然也知晓它的厉害,还不快快放了我。你们也是跟随你家公子的,如今他在冥界可谓是艰险重重,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保护我?不如你们同我一起去冥界,也好助他一臂之力。” 有几个人动摇,开口道:“小姐说得甚是,不如我们就随小姐一同去,守在这里也无用武之地。岂不浪费?” 那人却犹豫不决,说道:“不可,夜君要我们保护小姐,若是同小姐一起去了,万一小姐出了什么事,我们如何向夜君交代。” 真是个榆木疙瘩,她无奈道:“我不去也会出事,你没看见刀已经架在我脖子上了吗?我现在出事,你也无法和夜君交代。” 那人仔细思虑片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好,不过小姐到时要小心行事,刀剑无眼,可莫要受了伤。” 刚入了冥界,便听到阵阵的鬼哭狼嚎。暗云浮动,周遭浓郁的血腥味,想必已经是死了不少的人。鬼门关已破,夜君的阴兵似乎占了上风,已经攻到了忘川河畔。 英宁冲进那一片战乱中,随手便劈了几个鬼将。奈何桥上,夜君与神荼战得正酣。夜君的白衣上,已经染上了斑斑血迹,嘴角也是殷红一片。神荼的黑色衣衫倒是看不上什么,只是脸上的血痕,暴露他并没有占多少便宜。 英宁四下望了望,却并未见到吾期。他去了哪里?怎会不见?以他的修为,应该不会出事。她张慌失措得四处寻,终于在一片火红的彼岸花旁,看见那张让他又爱又恨,英俊异常的脸,那样的棱角分明,那样的玉树临风。 他斩杀了身边的鬼差,回头便看见了不远处的英宁。那一身的素色白衣,纯净无暇,灿若星子的眼睛,微微泛着点红。吾期虽震惊她的到来,可还是冲她笑笑,飞快地朝她奔来。 英宁脚下似生了根,怎么也动弹不了。直到吾期走到她眼前,她才抬起手,替他抹了抹脸上的血,又看到他的衣角滴着血,脸色泛着白,她嘴唇轻颤:“怎么有这么多血?你可是受伤了?” 吾期摇摇头,将她的手指放在他的胸口,那里的心跳如雷。他笑着道:“我很好,是别人的血。” 英宁稍稍松了一口气,吾期却问道:“你怎的出来了?为何不听话?” 英宁忽然变了脸,抽出她的手,冷声道:“我倒要问问你,你为何要困住我?你最喜欢擅作主张,从来都不过问我的意见。” 吾期忽然笑笑:“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英宁瞪了他一眼,嗔道:“哪里有以后,你不要以为道歉我就会原谅……”她的话未说完,吾期忽然挥出一掌,将背后偷袭他们的几个鬼差,拍了数米远。 英宁攥紧拳头道:“此事以后再说,我先去取了神荼的性命。”她抬腿就要走,却被吾期抓住手臂,她皱眉看他:“怎么?你此刻还要向着他吗?” 吾期淡淡道:“你不是神荼的对手,我来替你报仇可好?” 英宁质疑地望着他:“你能对他下得了手?” 吾期身体一僵,片刻轻声说道:“我已知晓所有的事,从前是我的不对,今日就让我弥补从前的过错,你可愿给我一个机会?” 英宁愣住,咬唇道:“他杀了我父亲和娘亲,我定要亲手杀了他的。” “那我便把他生擒了。” 奈何桥上的二人之战,加入了吾期,似乎便没有了什么悬念。冥界的鬼差也早现了颓势,他们早就无心恋战,神荼的所作所为,另人发指,他们一向尊崇的冥王,竟是这般的阴险小人。所以他们为何要为他而战,为何要为他做无谓的牺牲。 夜君一脚踢向神荼的胸口,神荼踉跄几下,竟跌进了忘川河里。一阵噼啪作响,一阵凄厉惨叫。像是上元节时,点燃的*。 所有人都以为神荼被忘川水腐蚀,不死也应去了半条命。英宁走过去看,只见那河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像是煮开了的沸水,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侵入鼻息间。 她正想着神荼就这样死了,当真是便宜了他,却忽然河水飞溅,一个批头散发,满脸血污,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森森白骨露在外面的人朝英宁扑了过来。 英宁惊骇,连忙脚尖点地飞向空中,却被那人捉住脚踝,狠狠将她拖了下来。她被摔在地上,又瞬间被卡住了喉咙。英宁这才看清那张脸,竟是被腐蚀地快没人样的神荼。 吾期和夜君快速从奈何桥上跳下,惊愕地看着神荼。吾期眼睛里尽是恐惧,出口的话也破碎地不成句子:“你……放……了她,你不……能动她。” 神荼喉咙里吼吼作响,发出的声音粗哑难听:“我想她死还来不及,又怎会放了她?”他扭曲着脖子,看着被掐的满脸通红的英宁,十分得意地笑出声,如嗜血鬼魅一般。 英宁抠着他腐烂的手,一脸恨意,却奈他不得。 夜君还算有几分冷静,只是他颤抖的嗓音出卖了他:“你要怎么才能放过她?” 神荼歪着头,脖子上的骨头咔嚓作响,他道:“叫你的阴兵立刻退出鬼门关外。” 夜君点点头,即刻下了命令。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所有的阴兵尽数退出了鬼门关。夜君又道:“已经照你说得做了,你还要怎样?” 神荼哈哈笑了几声,道:“既然你们想要她活,那你们二人就替她去死吧。” 英宁狠狠地摇头,她宁愿自己死,也不要他们任何一个替她去死,否则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发不出声音,心里难过的要命。 吾期和夜君却同时开口:“好。” 神荼却忽然脸色大变,他牙齿咬得咯咯响,脸变得更加扭曲狰狞,眼睛血红,手指收的更紧了些,英宁胸腔里的空气聊胜于无。神荼恶狠狠地道:“她有什么好,竟叫你们连命都不要,也要救她。如此我偏不叫她活着,我要你们日日活在痛苦里,永世不得安宁。” 英宁脸色憋得通红,闭上眼睛,头慢慢歪向一边。夜君和吾期见英宁似乎死了过去,怒吼着朝神荼扑了过去,神荼将英宁挡在胸前。两人一惊,近在咫尺处才险险收了手。 神荼将英宁随手一丢,吾期立刻飞身接着她软趴趴的身子。夜君用尽毕生精力挥出一掌,携风带雨,直冲神荼面门。 只是那神荼被忘川河水侵蚀,功力却不不减反增。出手的招数也是招招狠辣,一时竟难以对付,饶是夜君也是一丝不敢松懈,竟有几分吃力。 此时的英宁,双目紧闭,半分声息也无。吾期抱着她,痛心疾呼,颤抖的嗓音,紧绷的身体,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她的身躯。她似乎有所感应,睫毛轻颤,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宁儿!”吾期满含惊喜,将她紧紧揽在怀里。英宁还未来得及冲他笑一笑,便看见神荼手中的剑直冲他们而来。吾期还沉浸在她刚苏醒的喜悦中,竟丝毫未察觉。 英宁惊骇,嘶哑的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吾期,心想着,这次自己是躲不过了。剑没入胸膛,鲜血顺着寒意四射的剑尖在英宁眼前滴落。 一时,所有人都愣住了,夜君、英宁,连罪魁祸首的神荼都未曾想到,这剑竟穿过吾期的胸膛。吾期嘴角溢出鲜血,对她惨然一笑。 英宁绝望地嘶吼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抽出怀里的噬魂刀,狠狠地刺中未反应过来的神荼的喉咙。 神荼嘴里含糊地咕哝一声,夜君在他身后又补了一刀,他最后看了眼吾期,仰头倒在了地上。不消片刻,灰飞烟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烟消人散 http://.biquxs.info/

吾期倚在英宁的怀里,深沉地注视着她,嘴角扔挂着一抹微笑。英宁看着他胸前的血,慢慢浸透衣裳,眼泪止不住汹涌地往下流。 吾期伸出手摸摸她的脸,低声道:“宁儿,你不要哭,别哭,你知道我会心疼。” 英宁握住他的手指,已经泣不成声:“吾期,我该怎么办?我怎么才能救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吾期摇摇头,越来越虚弱,嘴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宁儿,你要好好活着,不要太难过。我……我不能陪着你了。” 英宁紧紧抱着吾期,痛不欲生:“我不要,我不要。你若不在,我怎么好好活?你不要离开我,我求求你,你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也活不了。我不要报仇了,我也不要什么冥界,我只要你守在我身边,我只要你。求你,求你了。你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替我挡下这一刀?” 吾期气息不稳,艰难开口:“宁儿,我不后悔。我说过,无论如何都要护你周全。我做到了,你莫要辜负我,答应我好好活着,你答应我。” 英宁哭得不能自已,哽咽着点头:“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不要走,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想要嫁给你。我不恨你,从来都不恨你。我爱你,我爱你吾期,你别离开我。” 吾期心满意足地笑:“宁儿,我已经知足了,有你的爱,不枉费我白来世间一回。”他用尽力气抬眼看着不远处的夜君,轻声道:“记得我们的约定。” 夜君眼睛湿润,淡淡地说道:“你尽管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直到我死。” 吾期点点头,又深沉地看了英宁一眼,渐渐阖上双目,像是睡熟了一般。英宁眼睁睁地瞧着他,一点一点在她怀里消失,化作一缕尘烟,慢慢消散在空中。 英宁想要抓住,手里却是一片虚无。她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幽暗的冥界上空回荡。 英宁忽然从梦中醒来,身上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水。孟婆端着一碗水过来,递给她,轻笑着道:“堂堂冥王,日日待在我这望乡台,算怎么回事?哪有做冥王做得这样清闲的,你手下的那位果然是一把好手。” 英宁接过那碗水,瞧了瞧那茶汤的颜色,浑浊不堪,拧眉问道:“怎么这般颜色?不会是你的孟婆汤吧?你是想让我入轮回吗?” 孟婆伸手要去夺,没好气地道:“孟婆汤是你喝得的吗?你是冥王哎,若不想喝就还给我,少在这里诽谤我。” 英宁微微转身,将汤碗递到嘴边:“我说不喝了吗?这茶汤的颜色实在怪异,还不兴我问一问吗?怎么还生气了,你也是越发小气了。”说完就一饮而尽,色不佳,味道倒是还算不错。 英宁放下碗,抹了下嘴角的水渍,又堪堪躺回那榻上。远处忽然飘来一个红影,英宁不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红绫飞到她身旁坐下,捏了下她柔软的腰肢,咬牙道:“我来了,你也不说起身迎一迎我。” 英宁长长地叹气:“你日日都来,还需要我那样客套吗?” 红绫看着孟婆笑说:“你看,这是嫌我来得勤,有些烦了。早知我被这样冷落,还不如不来。” 英宁曲着手臂支着头,懒懒地说道:“你可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你爱何时来就何时来,就是日日守着我,我也不烦。你不过是怕我不好好活,来监督我罢了。你且放宽心,我答应他好好活着,自然是不会食言的。” 红绫愣了一愣,转眼又乐呵呵地笑,从袖口变出一酒壶来,小声在她耳边道:“我从凡间寻来的,是你最喜欢的秋露白。这东西贵的很,可是花了我不少银子呢。” 英宁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变,眼角划过淡淡的笑意,柔声道:“还是姐姐懂我,我许久都未喝过这秋露白了,快些给我尝尝。” “真是个酒鬼。”红绫轻点了下她的鼻尖,打开了酒壶,那酒香味即刻飘了出来。 英宁就着壶嘴喝了一口,还是从前的味道。她扬了扬酒壶,对红绫和孟婆道:“你们可要喝?” 孟婆熬着她的一锅汤,笑着道:“我可是有公事要做,喝醉了酒给人投错了胎,那不是罪过吗?” 红绫也道:“专门给你寻的,我也就不喝了。说来我还是最喜欢我的桃花酿,比不得你这么娇贵,喝得酒也这样难寻。” 英宁微微笑了笑,便不再说话,满心就只有这一壶秋露白。 时辰渐晚,英宁已经喝得醉醺醺,眼睛迷离,双颊上挂着红晕,窝在那榻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红绫叹气:“我这就将她送回去。” 孟婆一笑制止了她,仰着下巴道:“且等一等,那位一会就会过来将她扛走,你就不必费力了。” 红绫正诧异那人,就见一人踩云踏雾而来,一身素色白衣,一手背向身后,一手握着白玉扇子。 夜君走到英宁身旁,握着她的一只手腕,轻轻将她抱了起来。漠然地看了红绫一眼,冷冷道:“以后不许给她酒喝。” 红绫轻咳了一声,心虚地道:“是英宁自己要的,不是我给的。” 夜君阴沉地斜睨了她一眼,没再说话,抱着英宁便踏风而去。 看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红绫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这厮怎么看着越发惊悚了。” 孟婆道:“新任鬼王,比钟吾期更加难缠,手段凌厉狠绝。这诺大的冥界,无人不惧。不见其人,只听上一听他的名字,心里都要怕三分。” 红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好,有人替英宁挡在前面,她也少操些心。她如今的状态,怕是也管不了冥界。” 英宁宿醉,醒来便觉得头疼难忍。她正双手锤着脑袋,便有人推门进来,正是一脸肃杀的夜君。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并排放着两只碗。 英宁坐在床上,对夜君笑笑。夜君并不肯给她好脸色,端起其中一碗,冷声道:“这是醒酒汤,你喝了,也好缓解一下头疼。” 英宁不敢看他的脸,乖乖地喝了精光。夜君又端起另外一碗,“把这米粥喝了,免得胃里难受。” 英宁又极其听话地一口气喝完,乖巧地坐在那里,冲夜君柔柔地笑。 夜君看着她呆傻的模样,长叹一口气:“以后不要再喝酒了,你日日酗酒,将自己灌得烂醉。醒来又要头疼,明知难受,为何还非喝不可?” 英宁垂下眼睛,手指捂着胸口,轻声道:“喝醉了,心就不会疼了。喝醉了,就不会睡觉梦到他,醒来却什么都没有。那种失落,让人心里空洞洞的,比宿醉头痛难受。” 夜君坐到她身边,将她拥进怀里,无可奈何地道:“他已经死了这么久,你为何还要这样对他念念不忘?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英宁趴在他的胸口,眼睛里滑出泪水,侵湿了他胸前的衣裳。她哽咽着道:“无论过多久,我都没办法忘记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已经刻在我心里了,怎么都挥不去。”、 夜君替她揩去脸上的泪,卑微地开口:“宁宁,你还有我,你也看看我好不好?我也是爱你的,并不比吾期少。” 英宁从他胸口退出,摇摇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我不能,我不爱你,我不能接受你,这对你是不公平的。” “我不在乎,宁宁,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我只需要你能在身边,时不时地记起我,我就满足了。你嫁给我,让我好好爱你可好?”夜君双手捧着她的脸,像是捧着稀世珍宝。 英宁只一味的摇头,她难过地道:“不好,我不要嫁给你。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永远是。” 夜君脸上的表情割裂,狠狠摇着她的肩膀,想要让她清醒一些,阴沉地道:“他已经死了,永远的死了,我们一起看见他灰飞烟灭了。” “不,我不信。他……他兴许入了轮回了,说不定已经在凡间投胎了,他应该还活着的。”英宁急切地反驳道,虽然她也觉得她说的一切是渺茫的。 夜君呵呵笑了几声,狠狠地朝她泼了一盆冷水:“宁宁,你现在是冥界的王。谁入了轮回,谁不曾入轮回,你了如指掌。这凡间没有一丝钟吾期的气息,他的魂魄尽数散了,你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何时?” 英宁捂着耳朵,凄厉地叫着:“你不要再说了,他没有死,我能感受得到他,他一定还活着。你为何要这样伤害我,我心里很难过你知不知道?” 夜君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心里也是一痛,他重将她抱进怀里:“宁宁,我也很难过,你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无论做什么,都入不了你的心,你同样也在伤害我。” “对不起,对不起……”英宁喃喃自语,夜君纵使再不甘,也不忍再苛责他。 英宁第无数次去了凡间,仍然是无功而返,到处都没有吾期的踪迹。她的心越来越冷,也开始相信,他是真的永远离开了她,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自从上次和夜君争吵,他便不怎么管她了。从前还阻拦她去凡间,如今看到她去,只当做没有看见。有时候还会贴心问一句,可有什么收获? 英宁回来便去了彼岸花旁,随手摘下一朵,一旁的子陵欲言又止。英宁瞥了他一眼,他无奈地道:“你摘你摘,你现在是冥王,想摘多少就摘多少。” 英宁瞪着他,嘟囔道:“小气,这么多花,我摘一朵又如何?” “我不是习惯了吗?从前总不许人摘,见人摘了就总想呵斥几句。”子陵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我也听习惯你呵斥我了,你这样任由我摘,我还有几分不适呢。”英宁嗅着那花,淡淡地道。 子陵呵呵笑道:“那我可不敢,你现在是冥王,谁敢呵斥你呀。” 英宁忽然觉得无力,做了冥王这点就很不好,人人都惧怕她,总是对她俯首贴耳,一句都不敢忤逆。果然是高出不胜寒,早知就叫夜君那厮做冥王了,他才最是适合。 她将彼岸花塞进子陵手里,背着手慢慢远去,留下子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念念不忘 http://.biquxs.info/

英宁晃晃悠悠地到了望乡台,孟婆依然在忙碌。见她过来,也并未有什么特别反应。毕竟她几乎日日来此,孟婆早已见怪不怪。兴许她哪日不来了,才反而奇怪。 大概知道她会来,孟婆已经准备了茶水和点心。英宁掀袍坐在椅子上,翘起一只脚,边饮茶,边瞧着排队饮茶的鬼魂们。 她有时会想,吾期兴许入了轮回,去往凡间投胎为人。她只要等在这里,早晚会碰到他。只是现实总是叫她失望,几百年了,从未见过他出现,连一个与他相像的人都没有。 一壶茶饮完,英宁又陷入昏沉中。他让她好好活着,可她觉得这样的活着,有何意义?整日的醉生梦死,不知今夕何夕,如行尸走肉。还不如这些投胎的鬼魂,至少还心存希望。她每天醒来,总要幽幽叹上一口气,又开始艰难的一天。 当初吾期在她眼前烟消云散,天帝却携天兵天将,从天而降。英宁本已经做好必死的决心,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如追随吾期而去。 天帝也以他们为祸患,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连根拔起。他们当时已经伤痕累累,很难再与天帝一战。 没想到玄女竟出手阻拦,言辞恳切:“”大家从前也是被神荼蒙骗,才酿就今日祸患。已经有太多人为此事付出生命的代价,当年天魔一战,几乎断送了三界万年基业。也是近些年才恢复元气,大家好不容易过上了歌舞升平的日子,我们何必要将此平静打破。如今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才是最好的选择。” 天帝自是不愿动兵,只是夜君其人,他到底无法放心。至于英宁,吾期的离去,已经让她心灰意冷,无论是作何选择,是战是和,似乎都与她无关。倒是难为了夜君,看着她失魂落魄,竟主动放下仇恨,对天帝俯首称臣,与天帝握手言和。 天帝封她做了冥王,夜君为鬼王辅佐。所有的一切都步入了正轨,只是她身边少了一个人存在。她才最像这望乡台上的孤魂野鬼,最需要一碗孟婆汤,喝完忘记尘世一切,重新开始。 她正迷茫间,忽然听见一阵娇笑。这冥界里何时有这般动听的笑声,英宁睁开眼,之间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正跟孟婆讲话,大概生的漂亮动人,孟婆也愿听她说:“孟婆姐姐,你可否将我投在官宦之家,抑或是商贾之家也好,我要做一个*。” 孟婆笑了笑:“谁不想投到这样的大富大贵人家,只是这投胎也是个技术活,要看你的运气,我可无法替你改运。” 小丫头噘着嘴巴,皱眉道:“若生不到那样的人家,我可怎么嫁给九王爷呢?” 孟婆抱着手臂,心底有几分兴趣:“这九王爷是何方神圣,你连死了还要惦记?” 小丫头眼睛倏然一亮,歪着头娇俏地道:“九王爷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因排行第九,便人称九王爷。如今他功勋显赫,被皇帝封为景王,就住在洛阳城里。九王生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全洛阳城,有多少姑娘哭着喊着想要嫁给他。只可惜九王不近女色,至今还是孤身一人。我想着,若是我投胎成一个富家千金,兴许还能有些机会。” 孟婆挑眉,问道:“这凡间还有这等绝色?不是你夸大其词了吧?” 小丫头嘴巴一撇,道:“至少我还未见过,有比九王更好看的人了。”说着还袖口掏出一方手帕来,上面绣着一对鸳鸯,旁边还有一个名字。 孟婆勾头瞧了瞧,心里咯噔一声,脱口便道:“钟吾期?” 孟婆的声音并不大,不远处的英宁还是听得真真切切。她慌忙从椅子上起来,三两步就到了那丫头身边,一把夺过手帕,眼睛盯着手帕上的名字看了又看。一模一样的名字,她揪着小丫头问:“你所说的九王,名讳是钟吾期?” 丫头不知她为何会这样的反应,一时被吓住,愣了许久才慌张地点点头。 英宁将那手帕塞给小丫头,又拽住孟婆,先是笑了笑,后又忽然落下几颗眼泪,“姐姐,你听到吗?叫做钟吾期,是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孟婆看着她又哭又笑,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好陪着她哭。众鬼魂看着她们抱头哭泣,也不知究竟生了何事。各自又想着自己死得冤,心里也不痛快,干脆也随着哭了起来。 夜君到此处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场面,竟觉得惊悚。小丫头率先看到他,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我还是孤陋寡闻了,冥界竟也有这样的极品。” 夜君走到英宁身旁,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伸手替她抹了眼泪,皱眉问道:“出了何事,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英宁哽咽一声道:“他回来了,他没有死。” 夜君愣了愣,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突然就觉得呼吸难耐。他握着她的肩膀,听见自己的嗓音颤抖:“谁回来了?” 英宁仰着下巴,眼睛通红地望着他,明明眼泪在掉,却还是笑出来,“吾期回来了,他就在洛阳城做了王爷。我即刻就去找他,他一定在等我去找他。” 英宁抬脚就要走,夜君握着她的手腕,佯装淡定道:“今日时辰已晚,不如明日我陪你去。” 英宁摇摇头,急切道:“不,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去。”她抽出自己的手,风一般地飞走了。 夜君愣在原地,犹豫了一会,还是随英宁而去。 小丫头看得痴了,扭头问孟婆:“这位公子真是好看,一身白衣,超凡脱俗,与九王不相上下。能嫁给这样的男子,也是好的。孟婆大人,我能否不投胎了,留在冥界也甚合我心意。” 孟婆扑哧笑她:“你这丫头,小小年纪,竟还是个花痴。方才还口口声声想要嫁给九王,这会又看上了冥界的鬼王。你的眼光倒是不差,只可惜哪一个都不是你能够染指的。” 英宁曾路过九王府邸,当时看着十分古朴低调,她也并未上心。早知那时就应该进去一观,兴许也能早日见到吾期。 她不知此吾期是否就是她的吾期,未免误会,她隐了身,悄悄进入九王府。 凡间已是夜间,王府里灯火通明。几个丫鬟端着美食佳肴,进了一间房子。一个管家模样打扮的人,正站在门口,着急忙慌地吼:“你们都快着点,王爷就快回府了。王爷喜欢的菜都端来了没有?茶水可都泡好了?洗脸水不要太烫,王爷的便服可都熨烫好了?都仔细着点,可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英宁就坐在门外的小花坛上,看着所有人在为迎接吾期的回来,而忙碌着。她看着只觉得欢喜,心中更加期待吾期的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口忽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顷刻,就有乱糟糟的脚步声传来。英宁急忙起身,眼睛里露出欣喜来。一个黑影从她身后窜出去,她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位管家。 刚到门口,管家便对着正前方的那人行礼,恭敬道:“爷,您可算回来了。饭食都准备妥当了,您先用膳?” 那人一身黑衣,头上罩着一个宽大的斗篷,整张脸都淹没在斗篷里。看身形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似乎他更结实些。英宁看不到他的脸,只好又近前了几步。 那人挥挥手,冲管家道:“且先等一等,我与陌颜有要事相商。半个时辰以后,再用膳吧。” 管家道了声是,便弓着腰退下了。 陌颜应该是他的心腹,与他一同去了书房。英宁跟着进去,他刚一进门,就脱掉了斗篷。英宁盯着那张脸,心里泛起无穷无尽的失落。完全陌生的一张脸,与她的吾期没有半分相似。大约是长年行军打仗的缘故,皮肤黝黑,略显粗糙。眼神犀利,脸颊上还有一道约莫半寸长的伤疤。 他开口说话,声音也不同。他更加沧桑沙哑一些,大约侵染了太多风霜,不似吾期温柔似水。英宁满心欢喜而来,落寞失望而归。除了名字一样,便没有哪里是相同的。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看来是错了。 英宁在洛阳城里逛,经过许多年的变迁,城里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她喜欢吃的馄饨,店铺早已经不在了。她第一次到凡间,便是吾期陪着来的。她那次还吃醉了酒,被吾期抱回了冥界,还引起不少的风言风语。 她第一次私下凡间,偷偷逛了妓馆,被吾期逮到。他十分生气,将她关了起来,还罚抄了许多遍冥界的规矩。 在凡间被神荼派人暗杀,她身受重伤,吾期费了半条命救她。这里有太多她和吾期的回忆,如今却只剩她一人。当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她随便进了一家小酒馆,要了一壶酒,便到一个角落里,静静地喝。不知不觉便喝得微醺,她拿着酒壶正要倒酒,却被人捉住手指。她抬起迷离的双眼,却怎么也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她眨眨眼睛,轻声问:“吾期,是你吗?” 夜君叹口气,将她手里的酒壶夺过来,放在远远的地方。他握着她冰凉的手指,黯淡道:“跟我回家吧,天寒露重,小心着凉。” 英宁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道:“没有你的地方,都不是家。冥界又黑又冷,我一个人好害怕。没有你,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你为何不来找我,你是在躲着我吗?你若再不出现,我真要食言了。” 夜君的心里抽紧,轻声说道:“宁宁,你还有我。” 英宁抬起头看看他,还是看不清脸。但大抵也不是吾期,她重新低下头,一声长长的叹息。 夜君丢下几枚银钱在桌子上,将英宁抱入怀中,踏着月光离去。 第一百三十章 他回来了 http://.biquxs.info/

英宁坐在望乡台上,不知叹了多少次气。她皱着眉心对孟婆道:“你说,他为何不是他呢?” 孟婆听得一头雾水:“谁不是谁?他是谁?他又是谁?” 英宁又叹口气:“九王为何不是吾期?明明是同一个名字,怎么人却不一样?” 孟婆舀了一碗汤,递给前方最后的鬼魂。等他喝完,将他送入轮回,便到英宁身旁道:“这天下之大,有几个同名同姓的再正常不过了。” “可九王排行第九,吾期也是第九代鬼王。这莫非只是巧合?而不是在暗示什么吗?”英宁自从九王府回来,便一直耿耿于怀。这事情太过于巧合,她便生出几分不信来。 孟婆见她似乎魔怔,便打击她道:“也许真的只是巧合,你太过于思念吾期,才会有此执念。英宁,放下一切,往前看才是对的。我觉得夜君很是不错,对你温柔体贴,又肯为你遮风挡雨,你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英宁愣了愣,低头说道:“夜君很好,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我才不能去辜负他。” 英宁提起裙摆欲走,孟婆在她身后问:“你又要去哪里?” 英宁看向远处,彼岸花开得正盛,她道:“去凡间一趟。” 孟婆纳闷:“不是已经确定九王不是吾期了,你还去凡间作甚?” “我想不明白,还是要再去一趟,弄清楚方能死心。”英宁头也不回地答。 已近深夜,九王府熄了不少灯火。院子里一片安宁,书房里倒还是点着通明的烛火,想必九王还未歇息。她隐身进去,他正坐在灯火前看书,正襟危坐。旁边是一盏清茶,香炉里点着一炷香。这习惯和吾期很是相像,所以英宁更加无法说服自己这只是巧合。 英宁坐在一旁,看着他读书。他读书的时候很专注,偶尔端起茶杯啜上一口。烛火暗了,便拿起剪刀剪掉长长的烛芯。他看了很久,英宁都有些忍不住打瞌睡,他才合上书,慢慢踱着步回了寝殿。寝殿里放着一个大大的浴桶,几个小厮正往里倒热腾腾的水。一切准备妥当,九王便命他们下去,似乎并不要他们伺候。 虽说非礼勿视,英宁还是怀着几分好奇。她熟悉吾期的身体,总要看一看,才能确定,九王到底是不是吾期。她躲在那一片屏风后,像是一个小贼一样,小心窥视。 九王脱了衣衫,背后有几处重叠的刀疤,也是在沙场上九死一生的人。他身上的伤疤太多,人又健硕,完全不是她熟知的身躯。她又开始失望,所有人都告诉她九王不是吾期,可她总是不死心。总想着也许入轮回时,出了差错,才造成这样的错误。 她从屏风走出,正要出门回去,却猛然瞧见九王肩膀处,那一排清晰的牙印。吾期肩膀上也有这么一排牙印,那是她初尝云雨时又爱又恨咬下的。 她心中惊喜交替,走到他身旁,他的手上也有一处伤疤。当年他用锁魂链锁了自己,她气急之下咬得。若说这些还是巧合,她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英宁呵呵笑了起来,他回来了,他到底是回来了。他一定是听到了她的祈祷,他一定是怕她一个人太孤单,才以这种方式回到她身边。 她整夜待在吾期的房里,看着他沐浴更衣,看着他到床榻上休息。她拖着脸窝在他床边,握着他宽大的手掌,细细地摩挲他手上的疤。那时他应该很疼,却一声不吭地忍下。想来她也是心狠,曾经有一刻她是希望他死的。 无论他如今是什么模样,她都不在意,只要他是吾期,便什么都是好的。她整夜地看着他,怎么都看不够。一会傻傻地笑,一会又默默地掉眼泪。 凡间天色大亮,英宁看着吾期翻了个身,大概是要起床了。她不舍地望着他,还是悄然离去。来日方长,她还未想好怎样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他眼前。 她刚到鬼门关,就瞧见夜君正负手站在关口。英宁心中高兴,笑着与夜君打招呼。 只是他脸色不佳,眼神也是沉沉的。他盯着英宁,语气冰凉,似这晨间的霜露:“你去了哪里?为何夜不归宿?” 英宁正要回答,她急于想要跟人分享九王就是吾期的好消息,夜君却不等她开口,又道:“你又去了九王府是不是?” 英宁点点头,道:“是,我觉得事有蹊跷,便想要去弄个明白。” 夜君皱眉,一脸不悦:“他不是钟吾期,你还去那里做什么?你要怎么才能相信?” “不,他是。”英宁坚定地说道。 夜君去牵她的手,却被她躲开。她仰着下巴,倔强地道:“虽然长得不同,可他身上有我曾经咬下的疤。这一定不会是巧合,定是他故意留下的,好让我找到他。” 夜君心里一凉,眼睛的哀痛转瞬即逝,他隐忍着道:“那你想如何做?他既然投胎为人,应是忘记了所有的事,你要怎么让他记起你?” “自然是到他身边去,朝夕相处,才有可能唤回他的记忆。哎,早知那时我也种株彼岸花在他身上,我也能不少功夫。”英宁暗自叹息。 夜君更是一声叹息,他淡淡道:“可你是冥王,冥界的主,你怎能到一个凡人身边去?” 英宁想了片刻,认真道:“我不在乎,当初我入凡间为人,吾期堂堂鬼王,不也是到我身边来了吗?实在不行,我辞去冥王一职,换你来做好了。你论灵力,才情,都在我之上,我本就德不配位。” 夜君终于心死,袖子下的手指,几乎刺破了皮肉。他缓声道:“罢了,你只管去吧,我替你守着冥界。若需要我帮忙,就尽管开口。” 英宁抬起头,对他灿烂地笑,拽着他的衣袖,柔声道:“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最是体贴。” 夜君心里在滴血,他宁愿他不要这样体贴。他有一刹那,想要将她锁起来,哪里都不准去,只留在他身边。可是他不能,这些年来,她过得如此痛苦。脸上几乎很少有笑容,整日郁郁寡欢,闷闷不乐,日日待在望乡台,痴痴地盼着他能回来。他全部看在眼里,过得并不比她痛快。 如今钟吾期终于回来了,她难得这样高兴,他不忍心阻止她。就算自己再心痛,也要大方地说一句,你去吧。 英宁回去换了身青色衣衫,梳着普通发髻,看起来像极了凡间女子。她欢喜地出门,路遇望乡台。孟婆瞧见她便问:“你怎么这副打扮?像个丫鬟似的。” 英宁攥着搭在肩头的辫子,皱眉问:“怎么像个丫鬟,我不好看吗?” 孟婆托着下巴仔细打量了一会,伸出手在她头上比划了一阵,说道:“嗯,这会像个*了。” 英宁抬手摸摸头发,似乎变了发髻,上面还别着几根珠钗。她问:“这样就好看了吗?” 孟婆得意地道:“好看,那九王看见你,一定会移不开眼。” 英宁笑得不能自已,已经开始幻想九王瞧见她,便深情不忘的模样。 只是一切并没能按照英宁的设想发展,她刚到了九王府,便被守卫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景王府?”那守卫高大威猛,黑黢黢的脸阴沉沉的,英宁竟肝颤了片刻。 也只是片刻,她瞬时便镇定了下来,她可是堂堂冥王,还能被这凡间的守卫吓住。真动起手来,她还不一掌将他们给拍飞了。不过她身在凡间,自然是不好使用灵力,她只好装柔弱:“我是来找九王爷的,有话要跟他讲。” 守卫十分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大概见了太多前来纠缠他家王爷的女子,对她丝毫没有好脸。守卫冷冰冰地道:“我家王爷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自不量力。早些回去吧,以你的姿色,是入不了王爷的眼的。” 哎呀,她的姿色不差好吗?她从前在天界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在冥界更是无几人能及,虽然冥界的女子并不多。吾期也是极其钟情于她的,怎么到这守卫嘴里,她的长相竟这样不堪呢? “你又不是你家王爷,你怎么就知道他不喜欢我呢?你让我进去,叫他见我一面,才能知晓我是否能入得了他的眼。”英宁叉着腰,不服气地道。 守卫极是不耐烦,推了她一把道:“王爷不在府里,你快些离开,若再纠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英宁被推了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捋了下衣袖,她这暴脾气,今日不发飙,还见不着吾期了,她还偏不信这个斜了。 手指微动,嘴里念了个咒,正要去定那几个守卫,只见不远处行来马队。为首的那个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可不就是九王钟吾期。 英宁心中一喜,正要迎上去,却被方才的守卫一把抓住。狠狠将她拽到了一旁。她此刻也不便使用灵力,便挥着手张口大喊:“吾期。” 吾期看着与守卫纠缠在一起的英宁,眉心紧蹙。他一旁的陌颜冷声呵斥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直呼王爷名讳?” 英宁不解,这名字不就是叫人喊的吗?怎么还不能叫了,无妨,这不是重点。她扬起笑脸道:“我是英宁啊,白英宁,你可还记得我?” 吾期面色沉沉,未曾开口,倒听见他另一侧的人笑道:“九哥,都说你不近女色,可这姑娘看起来倒是与你很相熟的样子,不是你哪里惹来的风流债吧?” 吾期瞪了那人一眼,淡淡道:“十弟,我看你最近武艺有些生疏,一会到了校场,得要好好练一练才行。” 那人嘴角一抽,急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九哥不要太当真。” 吾期哼了一声下马,竟然也不看她一眼,便径直进了王府。 “哎,钟吾期,你看看我呀,我有话要说。”英宁瞧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陌颜忽地站在她面前,抽出手里的佩剑,阴沉地道:“再敢直呼王爷的名讳,便割了你的舌头。” “哎,陌颜,你跟在九哥身边久了,怎地也这般不知怜香惜玉?这样漂亮的美人,你怎舍得割了人家的舌头?”那个被吾期叫十弟的人,柔声说道。 陌颜将剑放了回去,也哼了一声,便进去了。 那人伸出手指托起英宁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便松开手笑道:“美,生的确实美。也只有我那不解风情的九哥,才会看不上眼。小美人,我叫钟子荣,九哥不准你唤他的名字,我是准的。” 英宁好奇地看着他,皮肤白皙,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倒有几分像个女子。她道:“你是吾期的弟弟?怎么长得不像?他已经算很好看了,你却比他更甚。” 钟子荣哈哈笑了几声,似是对她十分感兴趣,他低头在她耳边道:“你想不想进这王府?” “可他们不许我进。”英宁郁闷答道。 钟子荣眨着桃花眼道:“我可以带你进去呀。” “当真?可吾期都不肯看我一眼。” “我可以让他看你。” “你说话算话?” “我好歹也是个王爷,何必欺骗你这个小姑娘,那岂不是毁坏我的形象。”钟子荣拍着胸脯说道。 英宁蹙眉想了一会,开口道:“可你看起来似乎很怕他,你不怕他打你吗?” 钟子荣愣了一下,但夸下的海口,此时也不好收回了。他道:“无碍,我有靠山,他不能把我怎么样。再说我有尚方宝剑,皇祖母说了,今年必要让九哥娶个王妃进府,我看你就很不错。” 英宁羞涩地笑笑,伸手拍拍钟子荣的肩膀道:“好好,你就快带我进去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进了王府 http://.biquxs.info/

钟子荣带着英宁就要进门,那守卫犹豫了片刻还是拦在前面。钟子荣蓦地变了变脸,本来还温和的模样,说出的话竟有几分冷漠:“怎么?你一个小小守卫,连本王都敢拦?” 守卫心里突地一跳,急忙毕恭毕敬道:“小人自是不敢拦王爷,只是这位姑娘,来路不明,为防万一,小人实在不敢放她进去。若是被九王知晓,小人怕是要被责罚了。” 钟子荣伸手在守卫头上敲了一下,愤愤道:“什么来路不明,这姑娘一看就是*。我虽武功不及九哥,但看人的眼力可比他强得多。你这榆木脑袋,她兴许就是王府未来的王妃,当家主母。一个个没个眼力见,赶紧起开。若是出了什么事,就由本王负责。” 那守卫还在犹豫,钟子荣已经拉着她,抬腿就进了门。 英宁在他身后问:“你怎么这么相信我,万一我真的是坏人呢?若我是来害九王的,你岂不是引狼入室吗?” 钟子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你看看你方才那花痴的模样,眼里全部都是九哥。若不是有人拦着你,你恨不得扑到他怀里去。你能是什么坏人,无非和这城里的其他姑娘一样,仰慕九哥,一心想要嫁给他罢了。既然你今日被我碰到,那我就成全了你。反正皇祖母日日让我给九哥找姑娘,你说找谁不是一样。何况你还长得这样俊俏,人也十分有趣。九哥这人冷心冷面,正需要你这样的姑娘。我这么一想,可不能便宜了旁人。” 钟子荣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夸起人来还是中听的。她抿嘴笑道:“那我先在此谢过了十王了,若是我和吾期成了,我定会好好酬谢你一番。” “好说好说,我什么都不缺,你若是给我弄几壶好酒来,就再好不过了。”钟子荣十分爽朗地道。 “你也喜欢饮酒?那秋露白你可喝过?”英宁欢喜地问。 钟子荣眼睛一亮,这是遇见知己了。他笑着道:“喝过喝过,味道确实人间极品。不过这酒甚是少见,酿酒工艺倒不稀罕,只是用料难得。我也是在宫里,去皇兄那里讨过几杯。这民间很是少见,没想到姑娘竟也喝过。看来姑娘也是极爱酒人士,今日遇见真是幸会。” “既然你喝过,那我以后送你未曾喝过的。我有一朋友,自酿的桃花酿,甚是惑人。等他日见了她,我便请她送几壶来,给你尝尝。”英宁道。 “甚好甚好,你这样说,都将我的酒瘾勾出来了。不成我一会得找九哥饮上几杯,方能解馋。”钟子荣似乎已经忍受不了,拽着英宁就往前走。 到了王府的后院,他便唤来一人。英宁瞧了瞧,竟是那夜的管家。像是上了年纪,瘦骨嶙峋,面相倒还算和善。 “钟伯,这是王府新来的丫鬟,以后就叫她在九哥房里贴身伺候。”钟子荣话刚出口,英宁便脱口道:“你叫我做丫鬟呀?这我可不行。” 钟子荣瞪着她,这丫头竟敢拒绝。“怎么?你不愿意?你去问一问这府里的丫头,哪个不想到九哥房里伺候的。人人想一步登天,说不定就会被九哥瞧上,就算不做王妃,做个妾也是好的。” “我才不要做妾,他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英宁反瞪回去。 “哎呦,有魄力,我欣赏。不过这自古以来,什么事都要从底层做起,慢慢成事,才能彰显你的魅力不是。”钟子荣谆谆教导。 英宁叹了一口气,她不是不愿做丫鬟,只是她对这些没什么心得,万一做得不好,吾期不是更看不上她。不过也只有这样的办法,才能最接近他,否则就只有被拦在门外的命。她不甘地点点头:“好吧,就按你说得做,我愿意做他的丫鬟。” 钟伯在一旁小心地开口:“十王爷,九王房里不缺丫鬟,况且九王念旧,不喜常换人。老奴不好硬塞进去,若王爷用着不习惯,老奴也不好交代。” 钟子荣摸着下巴,仔细想了一会问:“丫头,你都会干些什么?” 英宁好像也没伺候过什么人,她似乎也不大会什么。她忽然想到,便说:“我会泡茶,会制香,还会做点心。”虽然这些她也不算拿手,只是这里有她和吾期太多的回忆。 钟子荣拍了下手,高兴地道:“钟伯,会这些足以到九哥房里伺候了吧?” 钟伯犹豫:“这些都有专人做了,实在无需再多一人。” “可那些人有这丫头好看吗?”钟子荣问道。 钟伯被问得愣住,半晌才恍然有些明白,轻咳了一声道:“老奴这就去安排,今日姑娘便可去王爷房里伺候。” 钟子荣甚是满意,这钟伯能做得了管家,到底是脑袋够聪明,只一句话便什么都明了。 英宁随着钟伯去准备,钟子荣一切安排妥当,觉得甚是满意,哼着小曲,背着手慢悠悠地找九王饮酒去了。 钟子荣为人浪荡,连与吾期下棋,也不甚上心。五盘有三盘都是输的,其中一盘还是吾期放水,才让他险险胜了。 钟子荣将棋子扔到棋盘上,歪坐在坐榻上,懒懒地道:“不下了,九哥棋艺一向高超,皇兄都甚少下的过你。我更是盘盘输,实在是无趣很。” “是你根本就不用心,能赢了才怪。书不好好读,功夫不好好练,连棋都不能好好下。整日里就知道花天酒地,那醉春楼的门槛都被你踏破了。皇祖母还惯着你,迟早要惹祸。”吾期一边数落,一边收着棋子。 钟子荣翘着腿,苦着脸皱眉道:“在宫里,皇兄总处处训我。出了宫到你这里躲清静吧,你也训我。我可真是没活路了。” 吾期失笑地摇头:“谁让你这般不争气,身上一无所长,怪不得我们都教训你。皇兄也是想你能有所成,将来也能为国出份力。” “我能出什么力,安邦治国,有皇兄和九哥就够了。”钟子荣摸着肚子,无精打采地道:“九哥,咱不提这个可好?你这饭菜什么时候能上桌,我都快饿死了。还有我今日是一定要饮酒的,把你这府里上好的酒拿出来,今日咱们一醉方休。” 吾期无奈,抬眼对身旁的陌颜道:“去叫厨房传菜吧,将我珍藏的好酒也一并送来。” 清晖撒院落,处处灯火阑珊。钟子荣菜没吃多少,酒吃了不少。喝得醉醺醺的,趴倒在桌子上,嘴里喃喃自语:“好酒,再给本王来上几坛,本王还能喝。” 吾期皱眉摇头,招来陌颜,吩咐道:“将十王送回王府。” 陌颜手指刚碰到钟子荣,他似忽然清醒了一般,睁开迷离的双眼道:“我不要回王府,我要去醉春楼,我要听牡丹给我唱小曲儿,看芍药给我跳舞。我许久不见她们了,她们定想我了。” 陌颜为难地看了一眼吾期,只听他哼了一声:“送回王府,命人看着他,哪里都不许去。” 陌颜领命,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十王架起来,便拖着走了。 吾期捏了捏眉心,陪着十王喝了几杯酒,竟也觉得十分困乏了。他起身慢慢回寝殿,刚进去,便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味,不是他从前点过的。像是换了全新的熏香,一个侍女低头走过来,伸出纤细的手指替他宽衣。 兴许真吃醉了酒,那侍女身上也有着淡淡的花香味,闻着让他觉得甚是舒心,他还从未有过此等感觉,心里暖暖的。 吾期忽然伸出手抓着侍女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细,似乎一用力,就能捏碎似的。她惊慌地抬起头,眼睛柔亮,面容俏丽。他皱着眉毛盯着看了一会,沉声问:“你看着有些面生,本王似乎并未见过你,可是新来的?” 英宁本还紧张,要是被他认出,恐怕要被无情赶出去了。只是没想到,他竟不记得她,真是让她生出几分庆幸。也是,今日在王府门口,他几乎并未正眼瞧过她。 她微笑着道:“是,我是……奴婢是新来的。有幸伺候王爷,是我……是奴婢的福分。” 吾期紧紧攥着她的手腕,瞧着她的脸,恍惚又觉得是在哪里见过的,方才分明还觉得面生,这会又熟悉起来。英宁一脸的期待,他的眼神里尽是疑惑,莫非是想起什么来了? 只是他忽然摇摇头,一个刚到王府的侍女,他怎会见过呢?兴许是醉酒生出幻觉来了,看来酒真应该少喝,喝多误事。 吾期被伺候着脱下外衫,坐在床榻上,英宁半跪在榻前,脱下他的靴子,仔细地放在一边。吾期便对她道:“你先下去吧。” 英宁脸上露出失望,不死心地道:“王爷可要饮杯茶再歇息?” 吾期摆摆手,道:“不必了,你下去吧。” 英宁无法,只好施礼退下。关上房门,门外月亮皎洁,她叹气,也不知何时才能记起她来。不过已经到他房里伺候,自是日日都能见他,总会有机会让他回想一切。她初来,吾期也不会见她一面就记起所有。来日方长,就当做他们初相识,就算想不起她,也总要叫他重新喜欢上她。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她是刺客 http://.biquxs.info/

天刚微微亮,英宁便随着几个侍女,等在吾期房门前。他每日这个时辰,会起来练会功。大约昨日喝得多了,往常早就起床的九王,竟还没什么动静。 站在英宁后面的几个侍女,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闲聊。不知怎地,她们的话题莫名就跑到了她的身上。虽然声音小,但在这样静谧的早晨,她还是听得真切。 其中一个道:“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刚进府,就被分到王爷房里。不就是生了个漂亮脸蛋吗?一股子狐媚劲,一看就是来勾引王爷的。”语气了充满鄙夷和不屑,仿佛英宁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唾骂几声,都不能显出自己的正义。 另一个接口道:“可不是,听说是十王爷带进来的,亲自吩咐了钟管家呢。那十王爷是个什么人,专爱逛窑子的主儿,怕不是哪个烟花柳巷的姑娘,哄着十王爷带进来,借此攀附权贵的。” 又有一个道:“放这么个残花败柳,简直是玷污咱们王爷的清明。” 英宁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她们这编故事的功夫实属一流,她们待在王府做个丫鬟,才算屈才呢。若是换个地方,她还真要与她们理论一番,实在不行,出手教训一顿也是有的。免得她们无事乱造谣,败坏她的名声。只是她不好与他们起冲突,她的目的只是吾期。若是太招摇,吾期那里便不好解释了。 正想着,便听见身后一阵轻咳,她身后的几个丫头即刻噤声。英宁微微转身,只见身着灰色便装,也是英俊神武的人朝她们走来。英宁暗叫一声不好,这陌颜是吾期的副将,昨日是见过她的。吾期对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可这位陌颜可是和她照过面的。 英宁只得心中默念,但愿这位也和他的主子一样,眼拙得很,不曾几下她的面容。陌颜背着手从她们身边走过,英宁长长松了一口气,正暗自庆幸,陌颜忽然便转过身来。英宁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但还是眼瞧着一双黑色布靴映入她的眼帘。 “你抬起头来。”沉稳而又威严的一声,对着英宁说道。 她心中叹息又叹息,到底是逃不过这一劫。也好,早晚都要面对,是什么时候又有什么关系。她慢慢抬起头,陌颜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眉头皱起,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喝道:“大胆,你何时进的王府?你接近王爷到底有何目的?” 英宁被他抓地有点疼,便用力挣扎了几下。没想到,陌颜另一只手,冲她的脖颈砍了过来。她本能反应,伸手便挡,很是灵巧地躲了过去。她又抬脚踢向陌颜的胸口,他为躲避,便放她的手。 陌颜见她竟会功夫,神色大惊,即刻从腰间拔出佩剑,指着她冲不远处的守卫道:“来人,这里有刺客,快些给我拿下。” 那几个方才还在聒噪的侍女,一听说她是刺客,立刻尖叫着抱头鼠窜,顷刻便没了影子。 英宁哀哀叹声气,不该露出功夫来的。这下好了,还没和吾期怎么着呢,倒被当成刺客了。这位副将也是,太过于尽职尽责了吧,至少也要先问一问吧,怎么一下就给她定罪了。 她摆摆手,急忙解释道:“我不是刺客,你误会了。总不能会点武功,就是刺客了吧。” “少废话,快快束手就擒吧。”陌颜说着就提剑朝他冲了过来。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用自己的真功夫,还是表现得怂一点,先被抓住找机会再说。这时房里忽然传出声音来:“何事喧哗?” 陌颜让几个守卫围着她,以防她逃跑。自己到房门前,恭敬答道:“启禀王爷,有刺客闯进来。” 房里忽然一阵轻笑,声音淡然地道:“何人如此胆大包天,连本王的王府都敢闯?”话刚落,门边从里面打开,吾期一身青色衣袍,背着手闲适地走出房门。 英宁看着他,觉得他慵懒闲适的模样,深得她心。吾期见被围着的所谓刺客,竟是一名着丫鬟衣衫的姑娘。他疑惑地看了看陌颜:“这便是刺客?” 陌颜拱手道:“是,王爷。” 吾期走近了些,盯着英宁瞧了一会,不甚确信地问:“你是昨夜那个伺候本王就寝的丫鬟?” 英宁笑着点点道:“是的,王爷。所以奴婢不是刺客,奴婢只是来伺候王爷的。” 吾期又看了一眼陌颜,似是责怪他的大惊小怪,他道:“一个丫头而已,怎么还成刺客了?还这么大费周章,不像话。” 陌颜低着头,虽被质疑,但还是恭敬解释:“王爷,此女心怀不轨。她便是昨日在府外求见王爷,被挡在府外的人。可不知她是如何进来的,竟还冒充丫鬟接近王爷。况她身上是有功夫的,实在是不得不防啊王爷。” 吾期走到她身边,陌颜在他身后,双手握剑,做着随时要砍了她的准备。吾期突然掐着她的脖子,冰冷地问:“说,你究竟是何目的?” 英宁专注地看着他,眼神淡定地答:“王爷盖世无双,功勋卓著。小女子仰慕已久,所以才想要到王爷身边来,就算只做一个丫鬟也十分甘愿。” 吾期皱眉,她的眼神清澈,看起来并不像撒谎的样子。而她就那么盯着他,竟又让他生出熟悉感来,似是在哪里见过的。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何时身边出现过这样一个姑娘?他掐着她的脖子,随时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她竟丝毫不害怕,还如此的淡然。 他生出几分敬佩来,只是面上依然冷如冰霜,他又问道:“老实告诉本王,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英宁愣了愣,沉默片刻答道:“我名叫英宁,就住在这洛阳城里。我从小父母双亡,家里只一个哥哥相依为命。他在这城里开了一家字画店,叫做凌云字画。王爷若不信,可派人前去查看。” 吾期对陌颜道:“你亲自去一趟,打听清楚些。” 陌颜瞪了英宁一眼,即刻出了王府。吾期也终于放开她,英宁正摸着脖子松口气。又听见吾期冷声道:“跪下!” 英宁迟疑了片刻,见他阴沉的脸,还是不情不愿地跪下。吾期道:“你若是有半句假话,本王即刻拧断你的脖子。” 英宁咬唇,一脸倔强地道:“我说得句句属实,否则也不敢让王爷前去查验。” 吾期不再理会她,迈着步子回了房间。他也不关房门,就坐在房里的桌子前。一抬头便能瞧见英宁,她也不敢偷懒,只好直挺挺地跪着。 先前的几个侍女,捧着洗脸水,茶水和饭食过来。路过她身边,一阵轻蔑的嘲笑。英宁就当做没听见,心里念道:“等我把钟吾期收拾了,就有你们后悔的时候,且让你们先幸灾乐祸一会吧。” 太阳出来,天气便热了起来。英宁在院里已经跪了一个时辰,身上的汗水几乎湿透了衣衫,脸也被晒得通红,头一时有些发懵。这陌颜办事效率也太差了,一个时辰怎么也该调查清楚了。房里的那位倒是清闲自在的很,一会品茶,一会看书,可不知她正遭非人之罪。他从前何曾这么对过她,还不得心疼死。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转眼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就在她快要撑不下去,以为自己要昏厥的时候,陌颜终于现身。英宁心中一喜,总算熬过去了。 陌颜看了看跪着的她,眼神里的疑虑像是消失了不少。他走到房门口,对吾期道:“王爷,末将已经查验清楚,城里确实有个凌云字画。老板说他的妹妹的确是叫做英宁,末将还看了他妹妹的画像,就是眼前这位姑娘。至于她身上有些功夫,是因为她年幼时身体不好,便学了些皮毛,以强身健体。而且听字画店老板说,她常常在茶馆听说书人,讲王爷的故事,便十分倾慕,日日将要嫁给王爷的话挂在嘴边。看来这姑娘应是没有问题,是末将大惊小怪了。” 吾期起身,朝着英宁走过来。她抬起头看着他,唇角挂着笑,,那模样仿佛是在说:“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吾期背着手,停在她不远处,沉声道:“起来吧。” 英宁忙从地上爬起来,只不过跪的时间太久,脚下一软,一个踉跄便往前栽去。吾期慌忙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她才险些没有摔倒。她扬起笑脸,柔声道:“谢谢。” 她身上的淡淡花香味,毫无预料地钻进吾期的鼻息。他一时竟有些心神不宁,他即刻放手,冷着脸道:“你虽未说假话,但你心思不纯,以后不准再到我房里伺候。你去找管家,让他重新给你分个差事。” 英宁皱起眉头,伸手便攥着他的衣袖,委屈道:“我不要,我都跪了这些时辰了,你不能将我赶走。你信我,我一定会用心侍候你的。” “放肆,不称本王为王爷,还敢违抗本王的命令。你是真嫌你命长了不是?”吾期冷声呵斥道。 英宁低垂着眼眸,眼角似乎有眼泪掉了下来。她低声道:“对不起,我错了。只是王爷,求你留下我吧。我并没有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王爷不能如此对我。”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袖,轻轻地摇着。 吾期看着她的手指,连她这样的动作都觉得熟悉。他也实在好奇,为何这姑娘莫名地吸引他。于是他便心软了,眉心紧蹙地道:“留下来也可,只是你不许再没规矩,没大没小。你去找钟管家,让他好好教教你王府的规矩。否则你的脖子,早晚得被本王拧断。” 英宁撒了手,笑着道:“谢谢王爷,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好,今日你且回去歇息,顺便学学规矩,等明日再过来伺候吧。”吾期见她笑得洋溢,自己的心情也莫名好了起来,方才明明还十分生气,这会竟觉得自在。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用苦肉计 http://.biquxs.info/

英宁一瘸一拐地回到丫鬟房里,刚坐在自己的床上,便有人推门进来。来人正是夜君,英宁朝他笑笑,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到来。她道:“你来了,此次还要多谢你,我才躲过这一劫。” 原来英宁被吾期审问时,英宁一个抬头,便瞧见夜君正立在房顶上。她其实并不愿麻烦夜君,只是那样的情景,她无法,只好向夜君求救。于是她刻意升高了音调,说给夜君听。好在他愿意帮忙,她刚说完,夜君就隐身离去。 夜君走到她身边,淡淡地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从衣袖里掏出个罐子,伸手握着她的脚踝。英宁心中一惊,急忙想要缩回去,却被他瞪了一眼。英宁再不敢动过,他将她的衣裙掀到膝盖上,膝盖已经红肿,甚至有些破皮。夜君皱眉,打开罐子,用手指舀出一些药膏来,轻轻地涂抹在伤处。 并不算疼,英宁还能忍受。夜君将她的双腿上完药,一边收拾了药罐,一边叹着气道:“宁宁,你这是何必呢?他这样对你,你还要留在他身边吗?” 英宁坦然地笑笑:“他只是不记得我嘛,若是知道是我,他定不会这样为难我的。” 夜君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地道:“你呀,真是让人担心。这个时候还替他说话,真是受虐狂。他以后若还是这般对你,我一定要好好惩罚他才是。” “不要,本来也不是他的错。他好歹是个王爷,家里出现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怎么也得好好查查不是。你就不要担心我了,我再不济也是堂堂冥王,不会有什么事的。”英宁诚恳地说道。 夜君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问:“是不是还未吃饭?饿不饿?” 英宁忙不迭地点头:“饿,饿死了。你带吃的来了吗?” 夜君伸出手,在桌子上变了一大盘子烧鸡,笑着问:“这可够你吃了?” 英宁从床上跳下来,也不顾自己腿上还有伤,一屁股坐在桌前,撕了了一个大鸡腿就啃了起来。夜君见她吃得香,心里也是愉快的。他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你慢慢吃,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我只要空闲下来,就会来看你。” 英宁抬起头冲他笑笑,摆摆手道:“行吧,你忙你的去吧,我一切安好,不用担心。” 夜君刚出去,门便又被推开了。英宁以为他还话未说,头也不抬地说:“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有什么事吗?” 一直未有人答话,英宁抬头一看,瞬间愣在那里。哪是什么夜君,之间陌颜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似乎比她还要吃惊。 英宁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将手里的鸡腿扔在桌子上,抬起衣袖抹了下油哄哄的嘴巴,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找我吗?” 陌颜也是见过不少风浪的人,轻咳了一声,重新恢复了淡定,将手里的小罐子放在桌子上,道:“姑娘跪了许久,想来腿上应是受了伤,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对外伤的疗效甚好,姑娘可以试一试。” 英宁拿起那罐子药,打开闻了闻,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她笑着问道:“可是你家王爷的意思?” 陌颜愣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姑娘好好休息,告辞。” 这样回避,看来真是吾期的意思。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这一跪也是值了,至少吾期还是有点在意她的。 陌颜回到吾期房里,吾期正在练字,抬头见他进来,问道:“她怎样了?” 陌颜想起他进门时,见到英宁的样子,就觉得十分好笑。他答道:“我去的时候,她正在生龙活虎地啃鸡腿,想必应该是无碍的。” 吾期停下手里的笔,似是若有所思,这姑娘的确与众不同,若是旁的丫头被他这样罚,早就吓得魂不附体,涕泗横流了。他淡淡问陌颜:“这姑娘,你以前可曾见过?” 陌颜仔细回想了下,肯定地答道:“不曾见过,面生得很。” 吾期忽然觉得迷惑,陌颜向来对他寸步不离,无论在战场,还是居庙堂。若是他不曾见过,自己也应该未曾见过的,可他怎么就觉得她如此熟悉呢?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否则不会有这样的印象。 英宁吃饱喝足,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她是被人吵醒的,睁开眼睛,看着外面已经天黑。她从床上坐起来来,揉了揉眼睛,几个丫鬟正站在她床前,横眉冷对地瞧着她。 一个唤做庆春的丫头似乎很有威严,几个小丫头跟在她身后,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那庆春见她醒来,瞪着她道:“新来的,你最好安分一点,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去勾引王爷。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王爷是你能高攀得起的吗?” 英宁不知她哪里来的勇气,前来教训她。她淡然道:“大家都是丫鬟而已,谁都不比谁高贵。我高攀不起,你就高攀得起了?” 她的话刚说完,那几个丫头竟窃笑起来。有人说道:“庆春姐姐,可是知府大人的千金,自是能配得上王爷的。” 还有次等操作,英宁又仔细瞧了瞧庆春,长得确实清秀可人。看来这吾期的魅力果然强,为了嫁给他,知府千金竟愿意入府为丫鬟。 英宁拱手抱拳道:“佩服,知府千金忍辱负重,英宁在此愿小姐早日愿望成真。到时你若成了王妃,可要记得提携我等一把,英宁谢过。” 庆春看着她半真半假的模样,本想好好教训她一顿,现在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只好点点头,似是已经真成了王妃,仰着下巴,斜睨着她道:“好说,你只要听话,不去胡乱勾搭王爷,以后我自会提携你的。” 庆春被簇拥着离开,英宁撇撇嘴,心里道:“吾期是我的,你休想得到他。” 英宁休息了一日,第二日便前去吾期房里。吾期对她确实有几分伤心,他在书房看书,便只留了她一人。庆春临走时,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只当做没看见,她要在吾期面前,做一个乖巧的小白兔。 吾期坐在桌子前看书,英宁给他泡了壶茶,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给他添茶。吾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香浓厚,入口醇绵,不似他从前喝得茶。 他放下茶杯,问道:“这是什么茶?” 英宁并未回答,而是柔声问道:“王爷可喝得惯此茶?” 吾期点头道:“此茶不错,甚合我心。” 英宁轻笑,解释道:“此茶是我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洞里觅得的,叫做心尖儿,王爷听着可觉得熟悉?” 吾期的心脏无缘无故似乎漏跳,心尖儿,他心里反复默念。他稳了稳心神,轻声答:“不熟悉,未曾听过。” 英宁有些失落,正要再说些什么,见他重新捧起书,她便只得噤声。 夜深,吾期终于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要回寝殿,转身便看到英宁倚在一旁的廊柱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 吾期走近,仔细端详她。长长的睫毛,高挺秀气的鼻子,红润的嘴唇,叫人想要一亲芳泽。吾期忽然被这样的念头吓到,他怎能对一个还不算熟识的丫头,起非分之想。 他退后了一步,离英宁远了些,伸出手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英宁忽然惊醒,看着眼前的吾期,迷茫地问:“王爷看完书了吗?要不要去睡觉啊?” 吾期咳了一声,掩饰自己内心的焦躁,佯装淡定地道:“嗯,看完了。” 英宁摸了摸头,走到书桌前,将吾期看过的书收拾整齐,便道:“王爷请回寝殿吧。” 英宁跟在吾期身后,一起回了寝殿。她半跪在矮桌前,细心点上了熏香。吾期背着手,站在她身后问:“你点的是什么香?闻着很是舒心。” 英宁慢慢点燃,盖上香炉,转过身看着他,笑着道:“这叫做醉花间,因为是许多花瓣制成的,我便取了这个名字。王爷每日劳累,这香最是安神。” 吾期点点头,只说句甚好,便不在说话。英宁看着他似乎并未记起这香,便叹着气走到他身边,替他宽衣。 修长纤细的手指,很是灵活地脱下了他的外衫,挂在衣架上。真要去解他的腰带,吾期忽然捉住她的手指,淡淡地道:“你下去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英宁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指,开心地笑了起来。吾期看见她笑得开怀,才意识到自己握着她的手。他即刻放开,将手背在身后,敛了神色道:“你去歇息吧,不用你伺候了。” 英宁笑着躬了躬身,道:“是,王爷,您早些歇息,我就不打扰了。” 英宁痛快地回了房里,庆春一伙竟在等着她。庆春大概气急,冲着就挥起了巴掌。她若是躲不过去这巴掌,怎能配做冥界的冥王呢。只是她不想躲,很清脆的一声,就扇在她的脸上。 她假装委屈地捂着脸,眼角还像模像样地挤出几滴眼泪,哽咽地问:“庆春姐姐为何要打我?” 庆春伸手又是一巴掌,狠狠地说道:“你这狐媚子,刚警告过你不许勾搭王爷。你竟如此放肆,你说你给王爷灌了什么*,他竟留你一人伺候?” 英宁捂着脸摇头:“我没有勾引王爷,是他自己要留我的,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一个丫头忽然趴在她身上嗅了嗅,气急败坏地道:“就是这个味道,王爷房里最近换了熏香,就是她身上的味。” 庆春揪着她的衣领,皱着眉毛问:“熏香是不是你自作主张换的,你在里面加了什么?可是什么米情药?” “没有,我换的熏香,钟管家是检查过的,没有任何问题。”英宁举着手发誓道。 庆春将她推搡到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明日不许你再用此熏香,还换成从前用的。否则本小姐要你好看。” 英宁窝在地上,暗自咬牙,最后还是抬起头楚楚可怜地道:“好,就听姐姐的,我明日就换过来。” 庆春哼了一声,便转身上床睡觉。英宁在冰冷的地上停了一会,才捂着火辣辣的脸起身。她揉了揉脸,钻心的疼,但愿这苦肉计能起点效果,不然就白挨了两巴掌。庆春也真够狠的,一个姑娘家下手太重,若不整治整治她,以后说不定会碍她的事。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为她出气 http://.biquxs.info/

吾期依然如往常一般,一大早便起床练功,英宁随着几个侍女在旁边等候。经过昨夜挨打,许多侍女都不敢与她亲近。一些是庆春的心腹,本就讨厌她,自是离她远远的。少数便迫于庆春的淫威,离她远些好自保。 英宁也乐得清闲,一个人站在她们身后,低垂着头,显得极不起眼。前面几个侍女各个花痴的模样,捧着手放在嘴边,悄声议论:“王爷真是好英俊啊,功夫又高,也不知谁将来能嫁给王爷,那得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呀。” 英宁在心里嘀咕:“当然是我要嫁给你们家王爷呀,我们可是才是真正几世修来的缘分。” 有人道:“是谁都不可能是我们,我们出身卑微,长得又不出众,王爷连看都不会看我们一眼的。” 又有人道:“世上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事在人为嘛,说不定王爷就喜欢出身不好的,长相普通的。” 继续有人道:“就算王爷能看上我们谁,那庆春姐也不会答应,她还不得扒了我们的皮。要知道他可是知府的女儿,那知府是当今皇上的大舅子,谁敢得罪呀。到时候王妃没有当上,小命先没有了。” 所有人都噤了声,英宁倒不知道庆春还有这一层关系,也不知今日能否整治得了她。那就看吾期是不是大公无私了,但愿不会叫她失望。 吾期练完功回房,她们一众侍女,便端着洗脸水,茶饮小食进去。他洗干净脸,英宁拿着他的便服,与另一位侍女帮他穿上。英宁正替他系腰带时,一只微凉的手指,忽然托起她的脸,拧眉问:“你的脸怎么了?” 英宁抬起头,眼睛瞬间蒙上一层雾气,委屈里又带着点坚强:“大概是我昨夜回去,经过花园的时候,被虫子叮咬的。我已经涂了药膏,不碍事的,多谢王爷关心。” 吾期冷着脸,沉声道:“撒谎,你以为本王看不出这是五指印吗?这王府里竟还有人敢动手打人,是谁这么大胆?” 英宁咬唇不肯作答,吾期便随便揪了一个侍女,厉声问道:“你来说,是谁打的?” 那侍女啪地就跪了下来,头磕在地上,全身发抖:“不是奴婢打的,不是奴婢打的。” “既不是你打的,你怕什么?你实话告诉本王,是谁动的手?”吾期追问道。 那侍女沉默,似在犹豫。她昨夜可是亲眼看见英宁是如何被打的,可她也不敢说。王爷虽可怕,可庆春她也不敢得罪。她低着头,咬牙道:“奴婢不知,奴婢昨夜不舒服,早早就睡了,不知英宁是何时回来的,也不知是谁打了她。” 英宁心中冷笑,庆春的势力可还真不小,这侍女宁愿被王爷苛责,也不肯出卖庆春。看来她今日还非得扳倒这庆春不可,否则这王府还不乌烟瘴气的。所有人都怕一个侍女,像话吗? 吾期又瞧着剩下几个侍女,冷声呵斥:“你们几个同样也不知吗?” 那几人纷纷跪倒,磕头如捣蒜:“不知,奴婢也不知。” 吾期脸色变得难看,握着英宁的手腕走到门外,对门外的陌颜道:“将所有侍女家丁,叫到这里来,本王有话要问。” 陌颜即刻领命前去,吾期站在她身边,淡淡地问:“你还不肯说吗?非得要本王亲自审问出来?” 英宁低着头,轻声道:“只是一件小事罢了,大家身在王府,一向都尽职尽责,不曾做过什么错事。偶尔发生些矛盾口角,也实属正常,还望王爷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多做计较。王爷这般心思,奴婢感激心领。” 吾期哼了一声,没再说话。英宁一时也不知他的心思,不会真小事化了吧,她可是随口说说的。 陌颜办事效率还挺高,不消片刻,这院子里便站满了家丁和丫鬟。陌颜来报,所有人都到齐了。 吾期背着手,在他们面前转了几转,冷声开口:“昨夜英宁回房的时候,被人打了,本王想问一问,本王的府里何时有人敢如此放肆,竟私自动手打人?若是自己站出来承认,本王还可以网开一面,略施小惩。可若是被本王查出来,便不会轻易饶了她。” 英宁在众多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庆春,正恶毒地瞪着她。英宁害怕地往吾期身后躲,他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眼神的方向,便看见了恶意的庆春。吾期小声问道:“可是她动的手?” 英宁低低地嗯了一声,又轻声补充了一句:“王爷就当此事并未发生吧,她不会饶了我的。” 吾期对陌颜使了一个眼色,陌颜便很快将庆春揪了出来。 庆春跪在那里,看着吾期狡辩道:“是她出言不逊,我才教训她的。” “哦,她是如何出言不逊的?”吾期冷声问道。 庆春沉默,大约还未想到措词,不过她这恶人先告状的行径,倒是让英宁刮目相看。若是她坦荡承认了,英宁还能说一声佩服,看来只是一个小人罢了。 庆春心一横,咬牙道:“她依仗自己漂亮,便处处瞧不起我们。说王爷只要她一人贴身伺候,就是看在她生的美。我等面貌丑陋,不配出现在王爷身边。我气不过,才动手打了她。此事有人为我作证,奴婢绝无半句虚言。” “你胡说,我昨夜回去,一个字都未说,你便动手打了我。我问你为何,你说我是狐媚子,故意勾引王爷。”英宁出口反击道。 她话刚落,外面便有人喊道:“是谁要勾引你家王爷啊?今日本王来得这样凑巧,竟有好戏要看。” 不一会,十王便悠哉悠哉地晃了过来。走到英宁身边一瞧,哎呀哎呀地叫唤:“哟,这是谁这样狠心啊,将小美人打成这样?” 他又瞧见跪在地上的庆春,摇摇头无奈地道:“庆春,又是你,你在王府肆意妄为可不是一日了。九哥看在你父亲的面上,对你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可真是不知好歹。” 庆春绞着手指,闷声道:“此事是我错了,我也不是故意的,是她先挑衅的。” “哎哟,就你那嚣张跋扈的劲儿,谁敢挑衅你呀。”十王说着指了指其他侍女,问道:“你们那时有在场的吗?说来听听,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是谁挑衅在先的?” 庆春转身凶狠地瞪着那些侍女,几乎无人敢站出来讲。英宁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还不好收拾了呢。这时忽然有一人从人群中走出,规矩地跪在庆春身边,大声道:“我昨夜在场,英宁还未回去,庆春就纠集了一些人,说等英宁回来,要给她一个教训。因为近些日子,王爷只留英宁一个人近身伺候,庆春很是嫉妒,所以她一直以来便心怀不满。英宁前脚刚进门,她二话不说便赏了两个耳光。英宁势单力薄,不敢还手,便忍气吞声,任她打骂,什么都不曾说,什么也不曾做。” “你大胆,我没有如此做。英宁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如此污蔑我。”庆春怒声吼道。 那人淡然道:“我以性命发誓,绝无半句虚言,否则必遭天谴而亡。” 吾期走到庆春身边,沉声说道:“你父亲为人刚正不阿,从不恃强凌弱。而你却任性妄为,非要到王府做侍女。他为你前来求本王,本王不愿看他低声下气,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你如何在王府放肆,你以为本王全都不知吗?本王只当你年纪小不懂事,如今你嫉妒成性,出手打人,还嘴硬不肯承认。本王若再不管管,这王府明日便成了你的了。今日本王实在留你不得,看在你父亲面上,本王也不罚你,你去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即刻出府,永世不得再踏进王府,否则本王定不饶你。” 庆春大惊,一把抱住吾期的腿,慌张地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王爷不要赶我走。我给她道歉好不好?只要能让我留下,我做什么都好。王爷,我真的知错了。” 吾期厌恶地甩开她的手,对陌颜道:“将她带走,不要让本王再瞧见她。” 庆春被陌颜拉走,走得时候喊得撕心裂肺的,英宁心中一阵窃喜,这庆春在吾期心里也没多大分量嘛,也不知哪里来得跋扈劲,真当自己是王妃了。 此事算了了,吾期趁此机会又训诫了所有的家仆,“本王最是讨厌拉帮结派,因一些琐事,勾心斗角。不能好好做事,便不要到本王府里来。此事给你们一个教训,若日后有谁再敢肆意妄为,本王定不轻饶。” 吾期教训完,便让他们统统下去。只片刻,诺大的院子里便恢复了宁静。 十王在英宁只顾嘘寒问暖:“哎呀,小美人,你真是遭罪哦。早知道,我便不带你进来了,生生挨了两巴掌,都肿成猪头了,叫人好是心疼。” 英宁不习惯他如此热情,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些,道:“无碍的,看着很是吓人,其实并不怎么疼。” “是吗?”十王伸出一根手指就按了上去,英宁呲牙咧嘴地嘶了一声,十王笑着道:“真是不乖,明明很疼。” 一旁的吾期扯开十王,十分不耐地问道:“你为何又来这里?莫非又被皇兄教训了?” 十王摆摆手道:“哪里,我要去醉春楼喝酒去。路过你府前,顺便来看看这小美人如何了。没想到这刚来了几日,便被人欺负了。九哥,你这府里也是这般不安全啊。” “胡说什么,你要去喝酒便去,不要留在这里惹人嫌。”吾期不再理会他,又看着英宁道:“你去药房里取些药膏,脸肿成这样,今日就好好歇息,不用伺候本王了。”说着就背着手进了房。 十王扯了扯英宁的衣袖,笑嘻嘻地道:“小美人,王兄这是冲冠一发为红颜啊。这庆春一直都嚣张跋扈,九哥都不曾惩治她。没想到因为你挨了打,就将她赶走了,这分明是在为你出气。看来王兄对你不是一般的情谊呀,你说你有什么法宝,可以让不近女色的王兄这么上心。” 英宁想了想道:“也没有啊,我可什么都没做过,每日也只做自己的分内之事。你说王爷对我的情意不一样吗?我怎么没察觉,他对我还是十分冷漠的。” “你过来。”十王勾勾手指,英宁走过去,他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英宁疑惑:“此法可行吗?” 十王阴险地笑笑:“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微服私访 http://.biquxs.info/

英宁回到房里,里面的几个侍女都战战兢兢的,大概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大的魄力,生生将庆春给折腾走了。她们见她进来,忙低着头匆匆出去了,唯恐一个不小心惹到她,要被赶出府去。 英宁撇撇嘴,她不是庆春,也不会公报私仇,她是不会与他们计较的。房里还剩下一个,便是替英宁说话的姑娘。英宁自是十分感激她的,走到她身边诚恳道:“谢谢你今日帮了我。” 那姑娘只淡淡地瞧了她一眼,道:“我不是在帮你,我不过是看不惯庆春的行径罢了,她恃强凌弱不是一日两日了,早该给点教训。” 英宁不甚在意地笑笑:“我与你一样,也是瞧不上庆春为非作歹的嘴脸。不管如何,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还是要谢谢你。” 姑娘只点点头,也不再言语。可真是个有性格的姑娘,英宁坐在床上,开口问:“还不知道姑娘尊姓大名,可否告知呢?” 姑娘轻声道:“我叫碧云,家里人都唤我做云儿。” 英宁忽然愣住,碧云?云儿?此云儿可是彼云儿?竟有这样巧的事吗?她心中一喜,无妨,不管是不是那个云儿,有这样巧合的事,也是难得的缘分。 她对这云儿更生出几分好感来,她笑着道:“那我以后也唤你云儿吧。” 云儿点点头,仍旧不再多话,收拾了东西就出去了。英宁暗自感叹,怎么还变得这般高冷了。不过这云儿的命也是不好,怎么隔了这么多年,投胎还是给人做丫头。看来她是不是得想想办法,改一改云儿的命数,将来能做个大户人家的女儿,也能尝尝被人伺候的滋味。 第二日,英宁脸上就见消肿,她也不是躲懒的人,毕竟她要与吾期朝夕相处。她收拾妥当,刚到吾期房门口,就见他与陌颜出门。 “王爷可是要出去?”英宁问道。 吾期的眼神在她脸上打量了一番,伤已见好,他也就放心了。他未开口,身边的陌便颜道:“王爷要替皇上微服私访,到民间体察民情。” 英宁眼前一亮,欣喜开口:“能带我一起去吗?” 陌颜倒不知如何应答,看了看吾期,只见他面无表情地道:“不准。” 英宁瞬间耷拉着脸:“为何?” “本王说不准便是不准,哪里来得为何?”吾期冷声说道。 英宁上前攥着吾期的衣袖,乖巧地看着他:“就带我出去嘛,我保证乖乖的,绝不给你惹麻烦。” 吾期皱眉看着她的手指,她竟有这样的习惯,爱扯人的衣袖。上次便是这般,让他心软,现在他心中又软成一滩水。这样的感觉,令他迷惑。他咬了咬牙道:“你敢违抗本王的命令吗?乖乖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 英宁却如何都不肯撒手,低着头温声细语地道:“求你了,你就带我出去吧。” 这样纠缠不休,还直呼王爷为‘你’,陌颜只为英宁捏一把汗,王爷若是生气了,可不会因为她是个女人就手下留情。只是没想到吾期的反应,令陌颜瞠目结舌。 只见吾期长长地叹口气,无奈地道:“你去换身利落的男装,再与我出去。” 英宁欢喜地叫了一声,道:“说话算话,你就在此地等我,我去去就来。” 吾期低低地嗯了一声,英宁便一蹦三跳地跑开。吾期看着她天真的模样,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不易察觉地笑容。一旁的陌颜更加的惊悚,方才英宁说话的语气与态度,哪里像是一个下人。而王爷竟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妥,竟还很是愉悦,这还是一向不苟言笑的王爷吗? 吾期背着手站在原地,当真地等着英宁,还不时地朝她来的方向看去。陌颜一个忍不住,终于说道:“王爷近日变得有些不同了,尤其是对英宁姑娘。” 吾期转身看了看,不甚在意地问:“哪里不同了?” 陌颜仔细斟酌了下措词,小心地道:“王爷似乎对英宁姑娘格外在意,至少末将在王爷身边,从未见过王爷对哪个姑娘这么在意过。” 吾期挑眉,似乎并不太赞同,他又问:“何以见得?说来本王听听。” 陌颜见吾期面上还算平静,便一股脑地说道:“从前王爷只留她一人在身边伺候也就罢了,她来之前,这样的情况也是有的。只因为英宁姑娘挨打,王爷便生气地赶走了庆春小姐。往日里,也有丫鬟被庆春小姐教训过,王爷不过不痛不痒地训斥了几句。今日英宁姑娘撒了几句娇,王爷竟准她与我们一起外出,还心甘情愿地在此等她。可她只是一个丫鬟,一个下人而已。末将觉得王爷是不是看上英宁姑娘了?如此末将有一句话要讲,英宁姑娘长相出众,王爷若是喜欢收了做个妾侍还是好的,若要是王妃的话,恐怕出身不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吾期面上仍是无任何表情,只是说话的语气冷了几分:“如今你当差是越发好了,竟管到本王头上。我选什么样的人做本王的王妃,难道还要问一问你的意见吗?” 陌颜一惊,急忙跪在地上道:“是末将僭越了,末将一时心直口快,还望王爷责罚。” “责罚什么?陌颜将军做了什么错事,怎么跪在这儿了?”英宁不知何时已经过来,看见眼前的情景,开口问道。 吾期甩了甩衣袖,淡淡道:“起来吧,这次就饶了你,以后不准再胡言乱语。”陌颜低头说了声是,慢慢地起身。 吾期转身便看见英宁,一身青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根同色腰带,显得腰身不盈一握。头发高高束起一个极简的发髻,用一根青色的飘带系着。剑眉星目,倒真有几分男儿的英气。 吾期看得入神,英宁问了一句:“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吾期这才惊醒,转身淡定地道:“走吧,不过本王提醒你,你只需跟在本王身后,安分守己,不准乱跑。” 英宁忙不迭地点头:“嗯嗯,我全都听王爷的。” “还有,出去不准喊我王爷,唤我公子即可。”吾期又交代道。 “好的,王……啊,不对,好的公子。”英宁笑着说道。 总算出了门,英宁本对这洛阳城已经是极熟悉了,可她与吾期一起出来,还是觉得新奇万分。她跟在吾期身后,东瞧西看,很是开心。 路过一家小酒馆,英宁一把抓住吾期的衣袖,道:“这家酒馆的酒很是有名,不如我们进去尝一尝。” 陌颜在一旁道:“公子此次私访,是体察民间疾苦,可不是来饮酒作乐的。” 英宁不以为然地道:“既是体察民间疾苦,这样的小酒馆是最好不过的地方了。穷人去不起大酒楼,便只爱小酒馆。你们平时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哪里懂得穷人的乐趣?” 吾期似是认同,便点点头道:“也好,我还未曾来过这样的酒馆,英宁如是说,咱们今日就进去看一看。” 刚进去,门口的小儿就笑眯眯地迎了过来,朗声道:“三位爷里边请。”一边引着她们往里走,一边热情地问:“爷,可有什么喜欢的酒,咱小店里酒的种类有数十种,想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 英宁有兴趣,便问:“你店里卖的最好的酒是哪一个?” 店小二看着英宁,介绍道:“要说卖的最好的,就是这桃花酿了。据老板说,是从一位长得似仙子的姑娘那里进的。这酒啊,很是紧俏,有时候想喝都不见得能喝到。不过今日三位赶巧了,昨日老板刚进了几坛。不知几位爷,可要来上一壶?” 桃花酿?英宁有几分好奇,说得这样好,不知和红绫的桃花酿,可有得一比?她盯着吾期看了看,见他点头,她便道:“那就先来一壶,再上几盘下酒菜。” “得咧,几位爷稍等片刻,我这就给您上酒菜。”小二一阵风似的走了。 他们三人坐下,桌子上有备好的茶水,英宁给吾期倒了一杯。只是看着那茶汤浑浊不堪,里面尽是残渣剩沫,一看就是极其廉价的茶叶冲泡的。 英宁叹了口气道:“这茶太次,公子还是不要喝了。” 吾期接过她手里的茶杯,垂目瞧了瞧,就着杯子啜了一口,不禁皱起眉头,茶水又苦又涩,确实难喝得很。只是他抬眼看着店里其他顾客,喝这茶倒是很淡然的模样。吾期低头问道:“难道是本王的口味有问题,那些人喝着不觉得难喝吗?” 英宁笑了笑,道:“公子每日喝得都是上好的茶,嘴巴早就养刁了。这些人大都是平凡人家,平时甚少喝茶水,能喝上这样的茶,已经算是不错了,哪里还会挑三拣四的呢?” 吾期沉着脸,问道:“你是在说我挑三拣四吗?” 英宁愣了愣,连连摆手道:“我不是这样的意思,公子不要误解我。” “那你是何意?”吾期逼问道。 “大家出身不同,吃穿用度也各不相同,就算我说公子挑剔,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陌颜……公子?”英宁看向陌颜,希望他能帮忙说一句,免得吾期这般小气。 陌颜轻咳一声,点点头道:“姑娘说得是。” 吾期本也不是要计较,只是逗一逗她罢了,她这般一本正经地解释,倒让他很是受用。 小二上了酒,英宁将酒杯倒满,分别递给吾期和陌颜,然后自己才拿起酒杯闻了闻,和红绫的桃花酿味道极其相似,香味扑鼻,桃花味浓郁。她忍不住抿了一口,不由得叹道:“像,太像了。” 吾期看着她,眼睛眯起来,似乎很是享受。他便问:“像什么?” 英宁笑着道:“我有一个朋友,最擅长做桃花酿。没想到这里的桃花酿,与我朋友的手艺相差无几,味道也极其相似。这个小酒馆这样不起眼,竟有这样的好酒,实在是不简单。” “你似乎很懂酒?”吾期又问道。 英宁摆摆手,谦虚地道:“没有,只是平时爱喝点酒,也不是很懂。” 吾期也不再问她,只喝着自己酒杯里的酒,如她所言,味道确实不错。 第一百三十六章 http://.biquxs.info/

饮酒过半,酒馆里的客人也来了不少,小二一直忙忙碌碌,一刻也未曾停歇。人多,酒馆又小,便显得格外嘈杂。 三教九流,各色人等,聚集此处,喝上几杯小酒,便开始吹牛侃大山。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谁家的牛丢了,去报官,官府嫌官司小,不肯受理的。要么就是谁家的男人,整日里花天酒地,吃喝嫖赌,将家业败了个精光的。还有今年雨水不丰,恐怕粮食要减产。最后不知怎地竟说到了洛阳城九王的身上,听到谈论到自己,吾期却仍然正襟危坐,面色淡定。英宁和陌颜不同,支着耳朵仔细认真地听,唯恐错过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有人已经微醺,大着嘴巴道:“要说这九王,当真是骁勇善战,他行军打仗,从未吃过败仗。咱们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也是多亏了这位九王。” 另一人道:“不错,据说九王生的英俊潇洒,能文能武,多少达官贵人家的小姐,想要嫁给他。为妻也好,为妾也甘愿。” 又有一人,似是想要说什么隐密之事,可以压低了声音:“不过这九王不近女色,据说他身边有一个副将,生的白白嫩嫩的,整日里二人形影不离,莫不是九王有龙阳之癖?” 那人声音虽小,英宁还是听了个真切,彼时她嘴里正含着一口酒,听到这样的揣测,她一口就给喷了出来。酒花四溅,近半数都喷在了吾期的脸上。 吾期的脸色阴沉地似要下雨,也不知是因为被喷了酒水,还是因为那人说他有龙阳之癖。英宁慌忙从衣袖里抽出手帕,伸手替他擦脸上的水,继而是衣服上的。 一旁的陌颜,沉着脸道:“我去拿了那造谣生事的人来。”他正要起身,吾期开口道:“不必了,我们是在微服出巡,不要弄得沸沸扬扬的。” “可那人胡说八道,公子难道都不计较?”陌颜愤愤不平道。 吾期淡然道:“他说我有……”他停顿一下,才接口说道:“那种爱好,我便有了吗?” 英宁忽然笑出声,吾期和陌颜同时盯着她,她正色说道:“那人可不就是造谣吗?九王身边的副将,哪里白白嫩嫩了,明明快黑成包公了。” 陌颜被她调笑,哀怨地道:“姑娘就莫要拿我打趣了,这些人实在可恶,敢背后议论当今王爷,是嫌命太长了吗?” 英宁笑着道:“喝酒聊天,本就是如此,别说是王爷,当今的皇上他们也敢议论。难道随便说了几句闲话,你们就要砍了他们吗?那你们还能听到真话吗?还微服私访什么?” 陌颜正要反驳,再怎么也不能无中生有。吾期却摆摆手道:“走吧,酒也喝够了,故事也听了不少,也算不虚此行。” 陌颜无奈,只好去小二那里付了酒钱,三人便一同出了门。 街道两旁尽是摆摊的,吃得玩得应有尽有。英宁兴奋异常,不是要吃冰糖葫芦,就是要吃大肉包子。时不时地还站在发簪珠钗的小摊前,挑来拣去。吾期背着手,就看着她挑,竟也没有不耐。陌颜十分无奈,悄悄地拉了拉她,小声道:“你是随从,怎能让王爷在一旁等着你?” 英宁忽然反应过来,急忙丢下手里的发簪,尴尬地笑笑:“走吧走吧,也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吾期并不动身,而是指着其中一支道:“这个绿色的就很不错。” 英宁愣了一下,伸手拿起那个上面镶着一块碧绿通透的玉石的珠钗,别在头上,问道:“真的好看吗?” 吾期嗯了一声,英宁又道:“可是我没有带银钱,还是不要了吧。” 吾期抬眼看了看陌颜,他即刻心领神会,便问那老板:“这珠钗怎么卖?” “一两银子。” 陌颜从衣袖里摸出一两碎银子,递给老板,英宁仰起头笑着对陌颜道:“谢谢你,不过我还没有领月银,暂时无法还你。等下个月,我有银钱了再给你可好?” 陌颜咳了一声道:“不必谢我,你该谢公子。” 英宁看看吾期,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正在等待她的谢意。英宁觉得他十分有趣,便笑着道:“那我就在此谢过公子了,不过公子家大业大,想必也不会缺少这一点银钱,所以我就不用还了吧。” 吾期皱眉道:“怎地是陌颜的钱,你就要还。我的钱你就不还了呢?这岂不是太不公平,我的钱也是我辛苦赚来的。” “公子是在哭穷吗?若公子实在计较,那日后从我的月银里扣好了。”英宁不情不愿地道,片刻嘴里还嘟囔了一句:“原来堂堂九王,竟这般小气。” 声音虽小,吾期还是听到了那一句小气,他点了一下英宁的额头:“反了你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错了嘛。”英宁捂着头,噘着嘴巴道,态度并不诚恳。 吾期拿她没有办法,背着手往前走,边走边道:“还想吃什么?一并吃个够。” 他们穿街绕巷,路遇一个叫做醉春楼的地方,一群美艳的姑娘,站在门口,各个风情万种,媚眼如丝。英宁显然是有兴趣的,毕竟这种地方她只来过一次,现在想想仍然意犹未尽。 吾期见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醉春楼,便知晓她的心思。他冷声道:“你不要妄想让本王到这里去。” 英宁歪着头,想了一会道:“嗯,既是私访,那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错过。这里的姑娘,也算是生活在最底层。兴许是生活所迫,兴许是为人所迫,我们只有进去了,才能了解的更加透彻不是?” 吾期算是见识到了她的伶牙俐齿,什么样的理由都能想出来,他忽然后悔今日带她出来。只是他不愿如她的愿,便开口拒绝:“今日有些晚了,本王甚是乏累。陌颜,我们早些回去吧。” 英宁无奈,只好叹着气道:“这里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怕什么呢?” 吾期瞪着她,沉着脸道:“本王会怕这里,本王只是担心你一个姑娘家,到这里学会了什么脏东西。” “怎么会,里面无非喝喝酒,听听小曲,还能有什么脏东西?”英宁心想,自己又不是没来过。 吾期对于她的单纯无可奈何,正想着将她如何绑回去,却出现一个不速之客——钟子荣。 “哟,九哥怎么也有闲情逸致到这儿了,是不是也听说今日牡丹姑娘要唱新曲啊?我跟你说,这牡丹姑娘的嗓子,可比那黄鹂娘还要动听十分。你今儿可算是来着了。”十王说完忽然看见一身男装打扮的英宁,愣了一会,哈哈笑了几声,道:“小美人,你这样装扮,我可差点没认出来你。不错,你做男子打扮竟也这般好看。” 英宁有些羞涩,脸上挂着红晕,不好意思地道:“哪里哪里,十……公子过誉了。” 十王拍拍她的肩,爽朗地道:“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又到这里鬼魂,小心我告诉你母亲。”吾期十分冷漠地打断钟子荣的话。 十王唉声叹气,哀怨地道:“九哥最会让人扫兴,我今日可是乘兴而来,你莫要让我败兴而归。小美人,你想不想进去瞧瞧?” 英宁兴奋地点头,待看见吾期的阴沉的脸,低下头道:“公子不许我去。” 十王拉着她的手腕,笑着说道:“哎呀,你管他呢。我带你进去。”说着拉着英宁就要往里去。 “不准去!”吾期命令道。 英宁垂丧着脸,语气失落地道:“你自己去吧,我还是不去了。” 英宁的选择,让那个吾期很是满意,他缓和了脸色道:“过来,我们回家了。” 十王忽然诡异地笑一声,趁着吾期不注意,拉着英宁疯了般地跑进了醉春楼里。 吾期彻底沉了脸,眼睛里似要爆出怒火,陌颜不知所措地问:“公子,怎么办?” “跟过去啊,怎么办?”吾期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抬腿跟了过去。 英宁一进去,就有一阵幽香扑面而来。里面的美人众多,每个都色艺双绝。来往之人尽是非富即贵,据说连当今皇帝都曾慕名而来。一个筑起的台子上,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正在翩翩起舞,丝竹绕耳,似山间的清泉,令人闻之欲醉。 英宁正四处打量,只见一个身着粉嫩纱裙的姑娘,扭着纤细的腰肢朝他们走过来。到了十王身边,便挽了他的手臂,浑身仿佛没有骨头似的,贴在十王身上,娇嗔地道:“王爷今日怎地来得这样晚,牡丹还以为王爷不来了呢,叫奴家好是伤心。” 十王牵起她的一只手,细细摩挲,笑道:“我既答应了姑娘,自是不会食言。只因一些琐事,便来得迟了些,牡丹姑娘可莫要见怪。” 牡丹娇滴滴地笑了几声,这才看见十王身旁的英宁,好奇问道:“这位公子好生俊俏,是王爷的朋友吗?看起来面生,应该不常来吧?” 英宁笑着点点头,道:“从前只是听说,不曾来过,今日是第一次。” 牡丹热情地笑道:“公子头一次来,可有中意的姑娘?若公子不嫌弃,牡丹给您介绍一个可好?” 英宁还未说话,十王便打断道:“怎么牡丹见了好看的公子,眼里便没有本王了吗?” 牡丹掩唇一笑,对十王道:“王爷是熟人了,这公子是新客,我自是要好生招待,王爷怎么变得这样小气了。” 十王哈哈笑了几声,俯身贴在牡丹耳边,小声道:“你不必费心了,她可不喜欢女子。” 牡丹愣了一下,随后错愕地道:“可惜了,那我命人去外面找一个小倌来伺候?” 十王眼睛瞄到九王进门,便不怀好意地道:“不用,她带着自己的男宠。你瞧,不是来了吗?” 牡丹朝门口一瞧,进来的人高大挺拔,英俊潇洒,倒像是富家公子。这男宠可真是极品,不过二人看起来倒是很般配。 英宁看着他们在她眼前嘀咕,要不知在说些什么。牡丹脸上的表情,一会一个样,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也不愿多管,便问道:“你何时开始唱曲子啊?” 牡丹笑了笑,急忙道:“我在二楼给王爷留了位子,几位请跟我来吧。” 英宁这才瞧见吾期与陌颜已经在她身后了,他脸色不好,英宁便往十王身边凑了凑,总觉得他可能会动手。 吾期只瞧了一眼英宁,便抬腿往楼上走去。十王低头对英宁道:“完了,我想我可能要完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http://.biquxs.info/

牡丹留了楼上最好的位置,既隐密不会有人打扰,视野又极为开阔,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吾期最先落座,这让牡丹一头雾水。不是说是那位公子的男宠吗?怎么排场这样大,主子还未落座,他倒先坐下了。更何况还有一位王爷在,未免也太不知礼数?莫非这位爷的身份地位极不一般? 牡丹混迹这样的场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好歹还是不能察觉一二的。至少这位气势沉稳,面目冷峻的人,地位一定不会在十王之下。这朝廷里,除了当今皇上,在这洛阳城里,比十王地位高,又与十王一同出现的,就只有那么一位。那便是战功赫赫,闻名遐迩的九王钟吾期了。 传闻九王不近女色,有龙阳之好,这样看来倒像是真的了。不过英勇神武的九王,竟做了旁人的男宠。这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果然人不可貌相。 牡丹幸亏是见过不少风浪的,心里虽吃惊,面上却一点也未表现出来。她盈盈一笑道:“三位请先入座,我已备好茶水点心,稍等片刻便会送来。牡丹马上就要开唱,要先下去准备,就不在此相陪了。” 十王掀袍坐下,摆摆手道:“你且下去吧,唱得好本王重重有赏。” 牡丹抿唇笑道:“定不叫王爷失望。” 牡丹刚下去,就有小厮端着茶水上来。英宁坐在吾期旁边不敢动,他一直阴沉着脸,也不说话,气氛一时尴尬,十王看不下去,便道:“九哥,到这里就是找乐子的,你哭丧个脸,弄得我都没心情了。” 吾期冷冷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没心情就给我滚出去!” 十王被噎住,半天才道:“我将小美人带进来,不过是让她听听曲子,开开眼界罢了。又不会干什么坏事,你为何要这般如临大敌?” 吾期看了看楼下的莺歌燕舞,那些女子各个身着薄纱,坦胸露乳,一脸淫靡的表情。这哪里是一个姑娘家该来的地方?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冰凉地道:“这次也就罢了,再有下回,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十王终于投降,无奈地道:“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带小美人到这种地方来。免得她心思纯净,被玷污了。” 吾期哼了一声,转头对英宁道:“你都听到了?” 英宁忙不迭地点头:“嗯,听到了,我只来这一次,以后再不来了。” 吾期终于满意,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轻轻地喝了起来。 楼下换了乐曲,原来是牡丹上场了。她换了一身白衣,化了一个清新淡雅的荷花妆,低眉浅笑,似是白色精灵一般,竟有干净纯洁的味道,少了许多的风尘气。 牡丹又仙又美,怪不得令十王念念不忘。台子下的人起哄似的叫了起来,牡丹似乎见惯这样的场面,面上的表情丝毫未变。款款坐在古琴旁边,手指轻拨了几下琴弦,乐声如高山流水般动听。 牡丹果然有个好嗓子,空灵婉转,如昆山玉碎,如芙蓉泣露。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一曲完毕,十王拍着手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牡丹的曲子谱得是越发的好了,令人闻之欲醉。” 英宁也觉得好,正要拍手叫好,只是吾期脸上淡淡的,似乎并不觉得欢喜。英宁扬起的手,又轻轻地放下。 吾期慢慢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袍,看着英宁道:“曲子也听完了,随本王回府。” 英宁眉头一皱,这难得来一回,怎能听完一首曲子就回去,也未免太不划算。只是吾期冷冽的表情,她实在不敢抗拒。英宁只好向十王求救,十王很快接收,起身拉着吾期道:“九哥,还有节目未完呢。牡丹不仅小曲唱的好,跳舞也是一等一的好。你看看她的窈窕的身姿,跳起舞来,简直是迷倒众生。” 吾期拂开他的手,冷声道:“方才只说要听曲子,可未曾说过还要看舞。” “九哥,你何时这样死板了,小美人想看,就让她看……”话未说完,吾期的一记眼刀射来,他便噤了声。毕竟,他的这位九哥,翻起脸来,他可能真的会挨打。 十王只好道:“行吧行吧,九哥洁身自好,不与我等同流合污,你们便会去吧。” 吾期嗤笑一声,沉声说道:“你也一并回去。” “不是吧,你要回去便回,带上我作甚。我同牡丹还有好多事情要聊呢。”十王瞪着眼睛,气急败坏地道。 “你信不信我拆了醉春楼。”吾期半真半假地道,十王一时愣怔,看吾期的表情也不像是说笑的。他九哥可是从来说一不二,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他跺着脚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行,我认输。” 他们一行,正要下楼,却看见楼下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还未及所有人反应,有几十个蒙面人从四面八方,屋顶上,窗口处跳了进来。手里都握着明晃晃的砍刀,目标十分明确地冲他们而来。所有人吓得四散而逃,诺大的醉春楼,刚刚还人头攒动,歌舞升平,不消片刻,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他们此刻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陌颜挡在吾期身前,吾期又将英宁护在身后。一旁的钟子荣叫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也保护保护我呀,我可打不过他们。” 吾期瞥了钟子荣一眼,冷声道:“平时就知道花天酒地,不好好练功,关键时刻连点用处都没有。他们人多,我不一定能照顾得到你,你自己机灵点。”说完又回头对英宁道:“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我不叫你不准出来。” 英宁还未答应,他便冲到了人群中。钟子荣一把拉着英宁,慌慌张张地叫:“咱们俩一起躲起来吧。” 英宁纹丝未动,皱眉道:“你不去帮帮他们吗?” 钟子荣一脸惊慌地道:“我这功夫,还不够给他们添乱的呢。你放心,以九哥的功夫,这些人根本不是对手,咱们躲起来,九哥才能专心杀敌不是?” 英宁被钟子荣拽着躲在一个大大廊柱后面,只听得楼下兵戈相见的声响,不时传来几声惨叫。英宁几次想要冲出去,都被钟子荣给拽了回去。他瞪着眼睛,小声道:“你不怕死啊,怎么这么英勇无畏啊?好好待在这儿,九哥不是说了,他不叫你你别出去。” 英宁几乎快要翻白眼了,虽然她在凡间不能滥用灵力,可好歹也是有些功夫的。钟子荣这个胆小鬼,哪里像是一个王爷。 吾期战得正酣,眼角忽然瞄到有几个人悄悄摸到了二楼,似乎是冲他们二人来的。不过这几个人虽也蒙着脸,但衣着打扮不似楼下的那些,气势不够,手里的刀因为逊色了许多。 吾期对不远处的陌颜道:“楼下你先抵挡一阵,英宁和子荣有危险。” 几个人将陌颜团团围住,他也顾不得答话,只快速地嗯了一声,吾期寻着间隙,借力跳到了楼上。 英宁还正在惆怅,只听到一声小心,便被人揽腰抱起。英宁转了一圈,吾期挡下了那砍过来的一刀。刀划伤了吾期的手臂,一旁的钟子荣奋起一脚踢向那人的胸口,二楼的栏杆应声断裂,那人顺势就滚了下来,不一会便传来一声惨叫。 剩下的几人似乎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了一会,竟然扭头就跑了。 英宁抓着吾期的手臂,焦急地道:“你受伤了,流了好多的血。” 吾期摸了一下她的头,柔声道:“无碍,皮外伤而已。” 这时楼下的大门忽然被从外踢开,一群官兵冲了进来。为首的官兵吼道:“何人在此放肆,给本官全部拿下。” 那些蒙面人见应援到了,今日是讨不到好处了,便纷纷逃散。 吾期下了楼,那官兵似乎认出了他,急忙拱手道:“原来是九王爷在此,不知发生了何事?” 陌颜似乎捉了一个活口,拉下他的面巾,一副蛮夷长相。吾期正要审问几句,那人忽然头一歪,嘴里吐出一口鲜血。陌颜急忙捏起他的下巴,看了一眼,叹气道:“服毒自尽了。” 吾期冷哼了一声,对那官兵道:“有人要刺杀本王,应是匈奴人。你们即刻全城搜捕,将所有有疑问的匈奴人统统抓起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那人领命,即刻带着官兵出门。 英宁从楼上冲下来,抓着他还在流血的手臂,正想要用灵力帮他止血,却忽然记起自己不好暴露身份。她抬起的手指又悄悄放下,只转头对陌颜道:“王爷受伤了,快些送王爷回府。” 陌颜收了剑,前来扶吾期,他却摆摆手道:“小伤而已,本王可以自己走。” 他们回到府里,早有御医等着。虽然伤口不浅,但并未伤到筋骨。御医涂了药,又细细地包扎好。最后将剩余的药粉交给英宁,嘱咐每日要换一次药,避免见水,小心感染。 吾期大概失血多,觉得甚是乏累,英宁便伺候着他睡下了。等他睡着,她关好门出来,,陌颜就站在门口。 她低声问道:“你可知那些匈奴人为何要刺杀王爷?” 陌颜道:“匈奴近些年屡犯我朝边境,但次次都被王爷率兵打败。他们大概认为只要王爷死了,他们就能得手。所以便铤而走险,前来刺杀王爷。从前也有遇到过,姑娘不必担心。” 英宁淡然地道:“王爷福泽深厚,定不会有事的。只是这些匈奴太过猖狂,他们数次刺杀不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王爷现在身上有伤,王府里要加派人手,保护王爷安全。另外要加快捉拿匈奴的速度,不能让他们再有机会接近王爷。” 陌颜俯首道:“是,我已经调了数百精兵,王府上下也有暗卫,倘若那些匈奴人胆敢来,就让那个他们有来无回。” 英宁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事,在楼上的那几个宵小之徒,似乎并不是匈奴人。看起来更像一些家丁小厮,她轻声道:“还有一事,需你帮我查一下。那个从楼上被十王踢下摔死的人是谁?可是城里哪家府邸的下人。” “就是伤了王爷的那个?他不是匈奴人?”陌颜疑惑问道,他一直以为是一伙的。 英宁认真地回忆一番,摇摇头道:“衣着打扮不像,身手也极弱,与那些出手狠辣,招招致命的匈奴完全不同。” “姑娘的意思是还有一拨人想要害王爷?”陌颜皱眉,一脸的如临大敌。只是匈奴还好,至少知根知底。可若还有另外的什么人想要害王爷,可就没什么头绪了。 英宁轻轻地笑笑:“不,恐怕这波是冲我来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http://.biquxs.info/

其实英宁并不太确定,那几个人到底是不是冲她来的。倘若是为她,又是没什么身手的家丁小厮,那么只有一个人有嫌疑了。不过她并不认为庆春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光天化日,趁火打劫。若真是庆春所为,英宁还真是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吾期这一觉睡得有点长,直到半夜才醒来。英宁就端坐在他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见他醒来,十分欢喜。她扶着他坐起来,轻声问:“我给你炖了汤,你可要先喝一点?” 吾期虽睡醒一觉,却仍觉得神思倦怠,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摇摇头道:“你给我倒杯水,我觉得有些口干。” 英宁立即去倒了水,喂他喝下。他似乎极不舒服,头上冒出密密的汗水,英宁拿手帕替他擦了擦,有些焦躁地道:“你的脸色不好,我叫陌颜去传御医再来瞧瞧可好?” 英宁刚站起来,吾期便伸手握着她的手腕,干涩的嘴唇轻启:“天色已晚,不要麻烦御医了。御医身在皇宫,此刻去传,定会惊动皇上。此事还未有定论,暂不宜张扬。更何况,近日山东洪涝灾害,已让皇上焦头烂额,此时更不能给他添乱。” 英宁重新坐下,握着他的手,一脸担忧地道:“可是你看起来状况不好,会不会有什么事?” 吾期笑了笑,轻声道:“我只是失血过多,并无大碍。从前比这更严重的伤也有过,最后都毫发无损,这点小伤实在不算什么。” 他那样云淡风轻地诉说,似乎只是一件平常小事,可其间一定他一定受了许多苦楚煎熬,英宁更觉得心疼,她柔声道:“你若还难受,就再睡一会。睡着了,兴许就不难受了。” 吾期看着英宁白皙的脸庞,那种熟悉感再次袭来。他们从前似乎是认识的,可他却完全没有印象。胸口隐隐有些发闷,他长长呼了一口气,淡然道:“我似乎有些饿了,你不是炖了汤,给我盛一碗来。” 英宁点点头,起身去盛汤。她摸了摸汤锅,有些凉了,她转身道:“汤已经凉了,我去厨房热一热,你且先等一等。” 吾期笑着说好,英宁端着锅便出了门。门口站着陌颜,吾期便将陌颜喊了进来。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可有什么眉目?”吾期淡淡地问。 “回王爷,抓了几个疑犯,王爷说要亲审,所以只将他们关了起来。”陌颜答道。 吾期闭着眼睛,轻轻说了句:“好,严加看管,莫要叫他们死了。” 陌颜点头答了声是,只听吾期又问:“楼上的那几个似乎和那些匈奴人不是一伙的,有个死了的,你好好去查一查。” “英宁姑娘已经吩咐过了,末将已经在查了。这几个人好查一些,似是城里哪家的下人守卫,相信明日就会有结果。”陌颜暗自佩服英宁,她与王爷的想法竟然一致,而调查的结果,也与她的推测十分吻合。他开始还以为英宁只不过长得漂亮一些,王爷才会对她在意。现在想想,王爷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岂是这般肤浅的人。这英宁姑娘分明不止美艳,还很有谋略。若是换做旁人,今日那样的场面,早就吓傻了(可以参考同在现场十王的反应),而她不仅面不改色,还十分冷静地与他分析。这样的沉静淡定,倒是和王爷有几分相像。这也充分说明,王爷对她上心也是有道理的。 “英宁也知道?”吾期睁开眼睛问。 “是,英宁姑娘同您的想法一样,所以就吩咐我单独查一查。” 吾期眼神微暗,沉吟片刻才道:“所以她也知道,那些人兴许是冲着她去的。” 陌颜道:“是,因为英宁姑娘说在这里只得罪了一个人,所以才更加容易查。不过,若是真是那人所为,王爷打算怎么处置?” 吾期捏了捏酸胀的眼睛,眉心微皱:“你先查清楚再说,本王一时还未想好。还有,本王受伤,无法顾及到英宁,你多派些暗卫保护她。” 陌颜垂目拱手答道:“是。”过了片刻,陌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吾期便说道:“有话就说,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陌颜尴尬地笑了笑,犹豫了下,完全破罐破摔的样子,闭着眼睛一咬牙说了出来:“末将觉得英宁姑娘,完全有资格做九王妃。” 吾期沉沉地看着他,脸上任何表情,不喜不怒。陌颜一时猜不透,紧张地扑通跪下,结结巴巴地道:“末将又僭越了。” 吾期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越发爱管本王的事了。罚你一个月俸禄,再抄一百遍孙子兵法,三日之内交与本王。” 陌颜挎着一张脸,哀求道:“王爷,罚俸禄便可,抄孙子兵法就算了吧。王爷知道末将识字不多,抄书实在是有些难为末将了。” “哦,是吗?若是这样的话,就抄两百遍好了,你还可以顺便练一练字。”吾期似笑非笑地道。 陌颜急道:“就一百遍好了,末将认了。” 英宁不知何时进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汤锅,笑着对吾期说道:“你怎么还有这样的习惯,生起气来就会罚人抄书,也不换些新鲜的。” 吾期愣了一下,他何时有过这样的习惯?他幽幽地道:“这是本王第一次罚人抄书,以前从未有过。你是在哪里听过抑或是见过,本王罚人抄书的?” 英宁一惊,完了,她一时嘴快,竟说漏嘴了。她自然是见过的,那时她偷偷逛妓馆,被他逮到,罚她抄了许久的冥界规则。所以她方才想到,便脱口说出来。英宁脑子转了转,笑着说道:“原是我记错了,我兄长从前总爱罚我抄书。每次都抄得手指疼,记忆最是深刻,方才一时想起,便以为又被兄长罚抄写了,所以就脱口而出了。并不是指的王爷,王爷不要见怪。” 她的说辞很是圆满,吾期却是半信半疑。不过他也不愿多想,手臂的伤口越发的痛,这与他从前伤口的痛极为不同,钻心的痛。虽然他能忍受,只是他隐约感到有些异样。他每次受得伤,不比这次严重,而偏偏这回让他很是煎熬。 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英宁递过来的参汤,他忽然一丝胃口也无。只是英宁辛苦熬炖,他就着碗喝了几口,便再也不肯喝了。英宁见他不舒服,便扶着他躺下,手指摸了摸他的额头,手心一片濡湿。她低声道:“还是让陌颜去唤御医来吧。” 吾期痛快地闭着眼睛摇摇头,艰难地道:“不妥,明日再传吧。” 英宁看了陌颜一眼,他也是极为为难。没有王爷允准,他也不敢擅作主张去宫里请人。英宁想了想道:“不唤御医,陌颜你去城里找个好的郎中。快些去,天太晚,多给些银子。” 吾期没有说话,想必是不反对的,陌颜即刻动身出府。英宁握着吾期的手,感受到他紧绷的身子。她知道,他一定承受了很大的苦楚,却硬是忍着,一丝软弱都不肯泄露。 陌颜很快请来郎中,吾期却已经陷入昏睡中。状况似乎更加的不好,他的脸色变得铁青,嘴唇发紫,郎中只看了一眼,便惊声道:“看面相似是中了毒。” “中毒?”英宁同陌颜异口同声地叫道。 郎中查看吾期手臂上的伤,伤口处流出的血,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乌黑色。郎中拿出一根银针,探了一下那血水。针尖迅速发黑,是中毒无疑。 陌颜大惊,一把抓住郎中的手道:“先生可有法子治?” 郎中皱着眉毛摇摇头,陌颜急的像是发了疯,他赤红着双眼道:“我即刻去宫里请御医。” 那郎中轻声说了一句:“不知中的是何毒,就是请神仙过来也无用。除非是药王谷的公孙卫前来,方有一线生机。只不过药王谷离洛阳有千里之远,就算请来了,那时九王恐怕早就……” “我现在就去请,我相信王爷定能等到那个时候。”陌颜说完就要出门,英宁却道:“等一等,王爷的伤是庆春的人所为,她兴许有解药。我这就去找庆春,你在此守着王爷。”英宁又转向郎中问道:“可有什么法子给王爷续命,只需一个时辰即刻。” 郎中想了想道:“我家祖传的九转回还丹,虽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勉强续命还是可以的。” “那就有劳先生了,另外还要委屈先生今日住在王府了。王爷伤势危重的消息,半点都不能走漏。英宁不是不信任先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英宁沉声道。 郎中一愣,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莫不是想要封他的口,可封口最好的方法可是死人。他吓得脸上冒出几颗大大的汗珠,英宁见状忙道:“先生放心,无论王爷以后是生是死,都与先生无关。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定会放先生回家的。你何时听过九王府草菅人命了,不过是王爷身份贵重,地位显赫。若消息传出,恐会生大乱。” 郎中半知半解,胡乱地点点头,如今这样的情形,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了。看郎中的表情,英宁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恶人了。是恶人就是恶人吧,匈奴人一直虎视眈眈,想要王爷死。而如今王爷生死未卜,正中匈奴人下怀,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到他们耳朵里,边境定会生大乱。 英宁交代完,正要动身,陌颜却阻止她:“你怎能去?庆春想要置你于死地,你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还是我去吧,我功夫也比你好,就算有什么事,我也能够自保。” “你亲自去,说因为庆春的人将王爷伤了,还下了毒,你觉得她会承认吗?承认了可是死罪一条,她会将自己的命搭上吗?”英宁一字一句地道,陌颜便沉默了,可是他总不能让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去为王爷求解药,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 英宁了解他的心思,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将郎中的丹药给王爷服了,守着王爷等我回来。我既然要去,自是有妥帖的法子,你信我,一定会将解药拿回来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http://.biquxs.info/

庆春自被吾期赶出王府,便整日里闷闷不乐。她时常想着若是白英宁被她碰到,一定要给她点教训瞧瞧。想来也是她太大意了,开始她并不曾将英宁放在眼里。虽然王爷对她跟其他丫头确有不同,她也是有些嫉妒的。但她后来想想,一个无权无势,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丫头,王爷还不至于能将她看在眼里。可不曾想,王爷竟然为了这丫头,狠心将她赶出王府,还当着众人的面,永不许她再进王府。她何曾受过这样大的耻辱,她忍辱负重,身为一个堂堂千金小姐,在九王府里为奴婢。城里多少女人在看她的笑话,可她浑不在意,只为有朝一日能成为九王的王妃,再将那些嘲讽她,羞辱她的人踩在脚下。如今她的王妃梦恐怕再难实现,连她的父亲都骂她不知进退,丢人现眼。 这一切全拜白英宁所赐,庆春日日恨她狠得咬牙。可她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潜进王府里揍她一顿吗?可是她现在连王府的门都无法进去。她便只能盼着哪一日英宁独自出了王府,她才能伺机报复。 这日她又派出几个小厮守在王府门口,没过多久,便有人前来通报她,白英宁扮了男装,随王爷出府了。听到这个消息,庆春又是开心,又是生气。开心的是终于让她等到了机会,生气的是她从前想和王爷出府,总被百般推脱。如今王爷竟愿意带着英宁出府,看来王爷对那个死丫头果然是不一般。她恨恨地从梳妆台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塞进衣袖里,冷一张脸便出了门。 庆春到了街上,一眼就瞧见王爷身边跟着陌颜,还有那个被她恨得牙痒痒的英宁。那丫头在王爷面前丝毫不像个丫头,一会要这个吃,一会要那个吃。王爷竟也没有不耐烦,还示意一旁的陌颜掏银钱。连他身旁的陌颜都觉得不可思议,也不知到底谁才是主子。王爷何曾这么放纵一个女子,他对女人一向都是不冷不热的,对谁都一样。 通常她与王爷多说几句话,他也总是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如今他看着英宁,竟是十分愉悦的表情。这样的认知,让她心中嫉妒的火烧得越来越旺。她那一刻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白英宁必须死。她做不做得了王妃不要紧,可怎么也不能是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野丫头。哪怕是一个王公贵族,最不济也应是个大家闺秀。 她一路远远地跟着,看他们一同进了家又小又破的酒馆。果然是下三滥的丫头,竟带王爷进出这样脏乱的地方,也不怕失了王爷的身份。她越想越觉得白英宁连做一个伺候人的丫鬟都不够格,更何况是万众瞩目的王妃,她也配! 酒馆太小,庆春不好进去,唯恐被他们发现。她只好躲在远处静静地等着,好不容易等他们出来,他们又停在一个卖发钗的铺子。王爷买了一个珠钗送给了白英宁,白英宁脸上的笑容,刺得庆春心内一阵接一阵的疼。她紧紧攥着拳头,脸色惨白,牙齿咬得咯咯响,心中狠狠地道:“白英宁,我绝不会叫你这般痛快的。” 他们逛了许久,逛得庆春的腿都疼了。她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虽在王府做了几年丫鬟,可她却没有真正的辛苦过。都是旁人巴结她,什么脏活累活,不等她开口,自有人帮她做了。她本也不是真正去做丫头的,无非是仗着一点微薄的关系,寻此借口接近王爷罢了。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守在王爷身边这么久,却比不得刚出现几个月的白英宁,这怎能叫她不恨。 现在她揉着腰,心里又将英宁骂了个遍。只是她一时也找不到机会动手,王爷和陌颜的身手,岂是她带的这些家丁能抗衡。虽然这些家丁也是父亲在一些武馆千挑万选的,对付一些流氓混混还可以。要是对付久经沙场的那二位,恐怕还未近身,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及此,她正要想用什么法子,拆散他们,能让英宁单独一个人,一切就好办了。只是还未等她想到什么法子,十王竟然出现了,还拉着他们一起进了醉春楼。 她自然知道醉春楼是什么地方,她虽然刁蛮任性,做事没什么头脑。可这种地方,也不是她一个正经姑娘该去的。只是这样好的机会,她并不想放过。所以她一咬牙,便狠心进去了。不过进去的时候也费了点周折,,因她是女子,开始并不允许她进。她花了许多的银两,那守门的姑娘才不情不愿地叫她进去了。 她对此嗤之以鼻,一些下流肮脏的东西,竟还敢拦着她?她能踏进她们的门,就该感恩戴德了,有什么可耀武扬威的。 因为她没有订位置,只能选择坐在楼下一个角落里。好在那角落刚好能瞧见王爷所在二楼的位置,她开始的不满也慢慢烟消云散了。她的注意力一点都不在那些媚眼如丝,风情万种的姑娘身上,只全神贯注地盯着楼上的一举一动。 良久,一阵悠扬动听的琴声,勉强让她回了点神。一个身着素白衣衫,化着荷花妆的女子,浅唱低吟,很是悦耳动听。这倒叫她有些吃惊,原来这里还有这样素雅的姑娘。 一曲过罢,庆春沉浸在一片称赞叫好中。她几乎快要忘了此行的目的,正在她愣神的时刻,大门突然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她急忙朝门口望,大门竟被关的严严实实,一群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拿着的刀,见人就砍。 庆春吓了一跳,只见大堂里原本热闹非凡的人,瞬间便逃得无影无踪。她身处的角落不好逃,家丁便护着她躲在一旁的幔帐后。她悄悄往楼上看了一眼,原来那些黑衣人竟是冲王爷而去的。 庆春心里暗自高兴,这下不用她动手了。她看着他们打斗起来,心里默默念着,但愿白英宁能死于非命。只是一切并不遂人愿,英宁躲在楼上,那些黑衣人被王爷和陌颜缠着,根本无暇顾及楼上。而他们的目标似乎只是王爷,并不在乎楼上的人的性命。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这倒给了她一个好机会。她扭头对身后的家丁道:“你们趁他们不注意,悄悄摸上楼,将那白英宁给我杀了。谁杀了白英宁,本小姐重重有赏。” 几个家丁相互看了一眼,为首的一个道:“小姐且在此稍等,我们定不负小姐之愿。” 庆春冷冷地笑了笑,从衣袖里掏出出门时带的瓶子,递给为首的那个,“你们在刀上抹上这药粉。莫要在楼上纠缠,只要伤了她就好。若被王爷发现了,我们就不好脱身了。” 那几个人乖乖地将药粉倒在了刀上,又蒙上面巾,这样王爷就会以为他们和那些黑衣人是一伙的。于是趁他们所有人不备,家丁们从一旁悄悄上了楼。只有一步之遥,白英宁便会死在他们的刀下。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吾期吾期已经注意到他们。就在一人手起刀落的时候,吾期竟一眨眼便跳上了楼。那人的刀没有砍在英宁身上,却被吾期给挡了回去。本来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十王,一脚就将那人踢下了楼。 他们见九王上了楼,为首的那个已经摔下楼气绝身亡了。他们哪里还敢造次,急忙慌不择路地跑了。 庆春听到他们根本没有伤到英宁,气得几乎要暴跳。这样好的机会,以后可不一定再有了。她不甘心,还想再等等,剩下的几个家丁难得意见一致,携着庆春便从醉春楼的后门逃了。 庆春回到府里,心中只觉得万分遗憾。心里的怒火又无处发泄,只好房里砸了个稀巴烂。她也不是第一回这样干了,被赶出王府的那日,她几乎快要把整个府邸给拆了。她父亲胡万生刚回到府里,就听到管家来报,小姐又发脾气了。 胡万生叹了口气,他四十岁方才得一女,真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以至于宠得她无法无天。那九王是个什么人,怎会是他们能随意攀附的。就算当今婉妃是他亲妹妹又如何?与他九王有什么相干,他一个小小的知府,九王才不会放在眼里。更何况庆春为人心胸不够开阔,做事又极刁蛮,王爷岂会娶她做王妃?而她性格高傲,自然也不会做妾,更何况王爷连做妾的机会也不会给她。 庆春虽是他亲生女儿,他自是疼爱有加,也希望她嫁给一个才貌双全的良人,能够包容她,呵护她一生的人。可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九王,他自己的女儿,他清楚得很。只是这孩子倔强任性,无论他如何苦口婆心地劝,依然是不肯放弃。日日恨着一个丫鬟,只说若不是那丫鬟,她怎么都不会被赶出王府。 她实在是脑子不清醒,没有这个丫头,也会有旁的人,就算没有旁人,王爷也不会对她留情。王爷兴许早看不过眼,如今只是借着这个由头而已。想起那时,他低声下气地求九王,希望九王能留她在王府。王爷虽答应了,但依然如实相告:“本王不过是看你爱女心切,不忍心罢了。你这样宠着惯着,并不是什么好法子。就算本王答应你准她进王府,本王丑话说到前头,本王的王妃绝不会是她。而本王素来不喜太多女子伴在身侧,女子多了,矛盾便多。矛盾多了,争吵便多。所以本王也绝不纳妾,胡知府,你可明白本王的心意了。” 他那时淡淡地笑了笑,轻声道:“也好,小女去了王爷府里,王爷不给她机会,她自然就会死心了。倘若不让她碰壁,她恐怕要愿下官一辈子了。” 胡万生揉了揉发胀的眼角,对管家道:“且随她闹吧,在家里闹总好过去外面胡闹强。我这张老脸,也实在丢不起了。找人好好看着她,莫要煎熬她受伤了。” 管家也跟着叹气,安慰他道:“小姐年纪尚小,一些事看得不够深远。老爷的心意,小姐日后会明白的。” 胡万生背着手,望着天边升起的一轮明月,轻声道:“但愿如此吧。” 第一百四十章 http://.biquxs.info/

庆春发了好大的火,伺候她的小丫头也被她赶跑了。谁都知道她的大小姐脾气,这个节骨眼,大家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唯恐一个不小心,祸及自己,不是被骂,便是被打。 她摔摔打打的也是个力气活,不一会她就趴在床上累得睡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刮了一阵风。天气变得有点凉飕飕的,庆春便被冻醒了。她睁开眼,便看见门敞开着。呼呼的风透过门,只往里刮,吹得蜡烛的火苗忽明忽暗的。 她疑惑地揉了揉眼睛,分明记得睡前门是关着的。定是哪个粗心的丫头进门忘记关了,她若知道是谁,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不可。她冲门外喊了一声:“来人哪……” 除了呼啸的风,并没有人应答,她又喊了几声,依然没有任何人回应,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她的火气又上来了,现在连府里的下人也敢欺负她了。门口连一个守夜的人都没有,就不怕她有什么事吗?她噌地从床上跳下来,气呼呼地走到门口,砰地就将门给关上了。嘴里狠狠地念叨:“明日,本小姐要叫你们这些不开眼的奴才好看。那白英宁欺负我就罢了,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你们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嫁不进王府了?我非要敲断你们的贱骨头不可。” 她嘟囔着正要回床上睡觉,房里的蜡烛却忽然全都熄灭了,一阵接一阵的狂风呼啸而来,吹得窗户和门框砰砰直响。 她被吓了一跳,眼睛瞪成铜铃。她莫名觉得身后有人,因为她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似乎就在她耳边。她的双腿一步也迈不开,嗓子眼里也像堵了块石头,想要喊人,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心里生出绝望来,手指掐着衣裳的一角,额头上的汗如雨下。 “庆春……”身后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冰凉又阴森。 她终于哭出声音来,僵直着后背一动不敢动。那人又幽冷地道:“庆春……庆春……你回头看看我。” 庆春只呜呜地哭,动都不敢动,哪里还敢回头。一只冰凉惨白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她几近崩溃,慌忙地跳了起来,以图能甩开那只令她绝望的手。 她终于回头,一张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她太恐惧,喉咙里发出怪异近乎野兽一般的吼叫。她疯狂地想要逃出去,可那只手就搭在她的肩膀。任她如何想要摆脱,却都只是徒劳。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绝望地叫道:“你是谁呀,我又没有害过你,你为何要来找我?” 那人呵呵冷笑了几声道:“你没有害过我吗?那你抬起头看我一眼啊。既然没有做亏心事,难道还怕鬼叫门吗?” 庆春听着声音有几分耳熟,抖抖索索地抬起头,壮着胆子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居然是白英宁。 她像是受了奇耻大辱一般,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就要给英宁一巴掌。不过英宁怎会再给她机会,眼疾手快地抓着她的手,另外一只手狠狠地甩到了青春脸上。 庆春被打得头歪向一边,耳朵里嗡嗡直响,脑子很久才反应过来。英宁将她掼到地上,她捂着脸狠狠地瞪着英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我家里来,还装神弄鬼。我要让我父亲将你抓起来,治你个私闯民宅,意图谋害本小姐的罪。我要叫你牢底坐穿。” 英宁蹲下来,目光冷冽地看着庆春,手掌伸出,手心向上,一团幽冥的绿光在手心聚起,眼睛也变成了暗绿色。庆春长大嘴巴,眼睛惊恐地瞪着,嘴巴颤抖着道:“你……你是……你是人还是鬼?他们并没有杀了你,你为何是这样?” 英宁幽幽地把玩着那团绿光,冷声道:“你的人是没杀了我,可是他们伤了王爷。” “不是我的人伤的王爷,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休想污蔑我。”庆春嘴硬地道。 “庆春,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的很。王爷现在性命危在旦夕,你今日若不把解药交给我,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英宁将那团绿光挥出去,身后的柜子应声而裂,庆春吓得身体一抖,低垂着眼睛不敢看她。 英宁伸出手指,卡住庆春的脖子,尖长的指甲刺进皮肉,庆春痛苦地摇着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害王爷。” “你不听话哦……”英宁收紧了手指,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一点点将她举了起来。 庆春咬牙瞪着英宁,她大概坚信英宁只是在装神弄鬼,吓唬她罢了,并不会真的杀了她。何况英宁一定没有证据,否则来的人就不会是英宁,而是官府的人呢了。若她承认了一切,王爷知晓了一切,她还会有好日子吗? 英宁见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杀她很容易,可吾期还需要解药救命。英宁冷笑了一声,携着她便飞了出去。一路只奔冥界。 到了鬼门关,庆春看见门上的几个大字,已经开始惶恐不安了。门口守卫的鬼差,长得阴森恐怖,丑陋不堪。她大声尖叫起来,英宁一巴掌又摔在她脸上,怒声道:“闭嘴。” 她惊恐地闭上了嘴巴,那几个鬼差恭敬地朝英宁行礼:“冥王大人。” 英宁瞧着庆春道:“知道我是谁了?” 庆春喉间荷荷作响,浑身颤抖地点头。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位白衣公子,手里握着一把折扇,朝他们翩翩而来。 他仰起嘴角,看着英宁道:“怎么回来了?” 英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夜君看了看已经抖成筛子的庆春,笑着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怎么能劳你冥王大驾。我来替你办了。” 说着就将软成一滩泥的庆春提在手里,折扇挑起她的下巴,缓声道:“皮相还算不错,丢在油锅里炸太可惜了,刀山火海不知能不能承受?” 英宁不耐地道:“那么麻烦做什么?丢在忘川河里,让她尝一尝扒皮削骨之痛,她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夜君笑了笑道:“成,就依你好了。”说完就带着庆春进去了。 英宁等在门口,不一会冥界就传来一声激烈的惨叫,极其的难听刺耳。 又过了一会,夜君便带着庆春过来。庆春的双手血淋淋一片,上面的伤口如同沟壑,几乎没有一片好肉。她双眼无神地看着英宁,惊恐地道:“我给你解药,你饶了我吧。” 英宁斜睨着她道:“你早说不就好了,白白耽误我的功夫,也让自己受了这些苦楚。” 说着就从夜君手里接过庆春,她对夜君道:“谢谢你了。” 夜君无奈:“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总是对我这样客气。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英宁摇摇头,有些着急地道:“我得赶快走了,吾期应该等不了了。” 夜君叹气,终于忍不住开口:“英宁,你是关心则乱。你是冥王,掌握凡间人们的生死。你虽不能私自改命,但想要帮谁续几个时辰的命,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英宁愣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我都忘记了,我是冥王啊。我那会太着急,还以为自己只是一个丫鬟呢。谢谢你提醒我。”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还是那样的匆忙,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也不曾问问他过的好不好,冥界有无什么事发生。他叹着气摇头,自己的这份爱,太过卑微,太过辛苦。他也不知自己何时才能放下,才能不因为她开心而开心,因她痛苦而痛苦。 英宁很快拿到了解药,看着庆春惨兮兮地坐在地上,应该是吓坏了,像是没有了灵魂一般。双眼木木地瞪着远方,整个身体抖成一团。英宁一时竟有些心软,虽然她根本不该对她心软。若不是她心肠歹毒,想要害她性命,因而才害了王爷。最后又死鸭子嘴硬,为躲避责任,不肯承认,她也不会带她去冥界一趟。 她不是凡间的官,也无权处置她。英宁只好将她抱到了床上,替她修复了手上的伤,一并消了她今晚的记忆。至于要怎么处罚她,还是等吾期醒了,让他自己决定吧,毕竟他是实实在在的受害者。 英宁很快就回去,陌颜等得正是心焦,见她回来,即刻迎了上去,焦急问道:“解药可拿回来了。” 英宁将解药拿给陌颜,道:“快给王爷服下。” 陌颜将解药塞进吾期嘴里,又小心翼翼喂了些水。他们便等在床边,期待着吾期能醒过来。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见着王爷的脸色有所好转。英宁叫醒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郎中,惊喜地道:“先生,你快去看看王爷,是否见好转了?” 郎中揉揉眼睛,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到吾期床前,仔细地拨开他的眼皮瞧了瞧,又细细地诊了脉,摸着他的山羊胡须道:“很好,看情形这毒已经解了。依老朽所见,明日应该就会醒了。” 英宁和陌颜相视一笑,各自都松了一口气。英宁坐在吾期床前,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水,柔声道:“你没事了。” 她又转身对陌颜道:“你和先生守着王爷辛苦了,你送先生去客房休息,自己也去歇着吧。这里有我看着。” 陌颜却道:“我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做,哪里有什么辛苦的。姑娘去求解药,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最辛苦。况且从前王爷受伤,都是我近身照顾的,我也算是有经验。不如姑娘去休息,还是我来守着王爷。” 英宁笑了笑:“我并没有费多大力气,那庆春不过色厉内荏,我随便吓唬了几句,她便把解药交给我了。你知道我对王爷的心意,我现在只想守在他身边,还望你能成全我。” 陌颜见它如此坚定,也确实不好与她争。他便点点头道:“那辛苦姑娘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http://.biquxs.info/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镂空的窗户,照进宽大的房间,一室明亮。昏睡了一整夜的吾期,缓缓睁开眼睛。屋里点着熏香,淡淡的花香味让他觉得神清气爽。这是英宁素来爱点的醉花间,他也很是喜欢。总觉得这香味安神静心,主要是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闻过似的。 他双臂撑着慢慢起身,却发现英宁正趴在他床榻前,紧闭着双眼,呼吸匀称,似乎睡得十分香甜。 吾期小心地拨开她额前的一绺长发,别在她小巧的耳后,她的整张脸便出现在他眼前。他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光滑白皙,触手细腻。微翘的鼻梁,红润的嘴唇。她长得的确美丽,美丽的姑娘他也见过不少,但哪一个都没有她灵动。他的手指轻轻划过的地方,她大概觉得痒,伸手去挥,不偏不倚正好抓住他的手掌。她的手指微凉,却柔若无骨。 她将他的手紧紧攥在手掌心,嘴里不知在咕哝些什么。吾期凑近听,她的呼吸热热地钻进他的耳朵,令他不由得面色一红。他即刻撤开,盯着她看了又看。过了一会,她长长的睫毛轻颤,似乎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他不想被抓包,想要挣脱自己的手,却已经来不及,急忙又躺了回去,假装自己还未睡醒。 英宁抬起头,她睡得并不好,眼睛下方一片深色的暗影,眼睛又酸又疼,尽是红血丝。她托着脸,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吾期,呼吸均匀,脸色恢复了正常的红,也不似昨夜的那般青白,想来应该是无事了。她叹了口气,也不知他何时才能醒来。他因为她才受伤中毒,她心中愧疚万分。一直以来,无论何时何地,也无论他们之间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关系,都是他在保护她。就算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没有从前的任何记忆,还是不忘替她挡刀。她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几世都拥有他的这份情意。 英宁正感慨万分,有人轻轻推门进来。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用想也该知道是陌颜。 他一进门便问:“王爷如何了?可好些了?” 英宁小声道:“看脸色应该是无碍了,晚些时候,你去宫里传个可靠的御医再来瞧一瞧吧。” 陌颜点了点头,又道:“姑娘一夜未睡,还是回去睡一会吧。王爷这里我来守着就好了,姑娘莫要自己身体垮掉了。你放心,王爷若醒来,我一定及时通知姑娘。” 英宁看着吾期,担忧地道:“无妨,我还是等他醒来再去歇息吧。我刚刚小憩了一会,也不是整夜未眠。王爷不醒,我放心不下,也休息不好。” 一直假寐的吾期听到她整夜都守着他,心里过意不去,也不好继续装下去。他幽幽地睁开眼,似是刚醒来一般。 英宁见他醒来,一脸的惊喜:“王爷你终于醒了?” 吾期慢慢起身,微微点点头。英宁将枕头垫在他背后,让他舒服一些。她又道:“王爷口渴吗?饿吗?想不想吃点什么?我吩咐厨房去给王爷熬些米粥吧。” 吾期笑了笑,看着她有几分憔悴的脸,轻声说道:“你伺候我辛苦了,快回去洗个澡睡一觉,等休息好了再来看我吧。” 英宁瞬间垮下脸,不高兴地问:“你喜欢我在你身边吗?” 吾期错愕,愣了一下道:“没有,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为何要赶我走?”英宁噘着嘴巴,十分委屈地问道。 陌颜在一旁接茬:“王爷怕你太累了,姑娘的脸色现在可不太好看。” 英宁双手抬起捧着脸,张慌失措地问:“是吗?我的脸不好看了吗?” 陌颜低声笑:“可不是,姑娘一夜未眠,脸色憔悴不堪,还是快回去歇息吧。” 英宁低下头,勉强地笑笑:“好吧,我这就回去。王爷也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吾期低低嗯了一声,英宁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吾期笑着看她出了门,直到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收敛笑容,沉下脸问:“我的身体怎么了?”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是熟悉的,昨夜虽然昏沉,但多少有些印象。他的伤应该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陌颜垂眸恭敬答道:“王爷中毒了。” 吾期冷着脸哼了一声,道:“本王中的刀上有毒?” “是,是慢性毒。一开始显现不出什么症状,所以御医并未诊断出来。几个时辰后出现症状时,就已经晚了。”陌颜一五一十地道。 “可查出那些人是谁派来的?是我们所想的那一个吗?”吾期又问。 陌颜思虑片刻说道:“王爷推测的没错,那些人是胡府的家丁,专门用来保护庆春的。他们的目标只是英宁姑娘,王爷是被误伤。” 吾期的眼神淬成冰,冷声道:“很好,竟敢动本王的人。我一而再地给她机会,她依然不知悔改。现在居然用这样恶毒的手段,实在不是一个姑娘家所为。” “此次还要多谢英宁姑娘,是她不顾人参安危,去胡府向庆春讨来了解药。否则王爷难逃这一劫。” 吾期愣住,反问陌颜:“是英宁给本王找来的解药?” “是,本来是末将要去。英宁说怕她不肯承认,到时我也拿她没办法。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儿,整不好会弄巧成拙,叫她拿住什么把柄。英宁姑娘说自己有法子,末将无奈,便同意她去了。” 吾期皱着眉头,手指搓着被子的一角问:“她可有受伤,或者受什么羞辱?” 陌颜回想了一下,英宁昨夜回来似乎并没哟什么不妥,便说道:“应该没有,也不知英宁姑娘用的是什么法子。” 吾期心中微微一动,开始她也只把英宁当做一个小丫头,对他有着莫名的崇拜和欣赏。若换成旁的姑娘这般,他只会毫不犹豫地将她赶出去。不过,他对她的感觉反而不同,毫无理由地被她吸引,她的美丽、张扬、热情、天真、生动,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移不开眼。他是喜欢她的,没有理由地喜欢。这是唯一一个女子走进了他的心,让他时刻都移不开眼。 他不由地笑了笑,眼前出现英宁单纯无害的脸,在他眼前不停地晃。陌颜不知所以,小心翼翼地问吾期:“王爷可要末将带人,将庆春抓过来?” 吾期收敛了笑容,仔细斟酌了一会,他才道:“不忙,你先去将胡万生带过来。子不教,父之过。他教女无方,本王自要先拿他出气。” 陌颜说了声是,吾期见他还不走,便疑惑地问道:“你还有何事?” 陌颜道:“此事不急,等王爷用了餐,末将再去也不迟。” 吾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地道:“本王又不用你伺候,你待在这有何用?” 陌颜有些心慌,还是小心开口:“末将答应了英宁姑娘,要好好守着王爷的。” 吾期终于笑了一声,不过这笑声令陌颜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吾期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忘记了谁才是你的主人?该听谁的话?不如这样好了,你以后便去保护英宁,不必待在本王身边了。” 陌颜一听此话,急忙跪在地上,慌张地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还请王爷收回成命。末将不过是这两天,总听英宁姑娘的命令,一时没有改回来。末将知错,请王爷惩罚。” “你是说这两天一直是英宁在指挥着一切?”吾期问道。 陌颜紧张地吞咽了一声口水,轻声说道:“虽觉得十分不妥,她毕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可不知为何,末将觉得英宁姑娘颇有王爷的风范,说出的话很有威慑力,也极有道理。末将便忍不住心中佩服,无法控制地按照姑娘说得做。” 吾期挑眉,对着陌颜摆摆手:“你起来吧,本王不过是玩笑话,你不必当真。快去做事,本王现在已经完好,府里的用人众多,你不用守在身边伺候。” 陌颜拱手抱拳道:“谢王爷,末将这就去办。”说完就起身,前去胡府。 吾期唤来管家钟伯,吩咐他送些饭菜过来。一夜折腾,他确实饿了。不过他算是大病初愈,送来的饭食都极清淡,他挑挑拣拣地只喝了一碗清粥,吃了一些淡而无味的小菜。 他刚吃过早膳,陌颜就携着胡万生而来。 胡万生还不知道庆春犯下的错,但也自觉王爷找他来不会是什么好事。他一脸的不安,刚进门就跪下来磕头。 吾期正襟危坐,淡淡地喝着手里的茶水。英宁不在,他喝的茶又换回了从前的茶。他心中不美,该叫英宁留下来的。也不知她好好休息了没有,吃没吃早饭?房里的熏香似乎也快烧完了,他已经习惯这淡淡的香味了。对了,她身上也有这种花香味,每次在她身上闻到,他就有一种想要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不知她什么时候能休息好?他怎么开始如此想念她了呢?不好,这样真不好,他都不能好好做事了。他就像一个刚刚陷入感情的愣头青,心里的思绪万千,比他行军打仗想的还要多。 陌颜看着王爷坐在那里,一会眉头紧锁,一会又勾起嘴角笑笑。这样的情形让他觉得有些惊悚,胡万生已经跪了有一会了,王爷一直不说话,他连头都不敢抬。也不知王爷到底所为何事,是不是庆春那丫头闯了什么祸。王爷不说话,他也不敢问,跪在那里只觉得浑身煎熬。 陌颜终于有些忍不住,他轻咳了一声,两声,第三声的时候,吾期终于如梦初醒。 第一百四十二章 http://.biquxs.info/

吾期将手里的白瓷杯子放在桌子上,理了理自己的衣袍下摆,十分淡然地问跪在那儿的胡万生:“胡知府,你可知罪?” 胡万生垂目,毕恭毕敬地问:“下官不知,还请王爷明示。” 吾期手指搭在椅子扶手上,轻轻地敲着,听在胡万生的耳朵里,更是胆颤。吾期轻轻地说道:“胡知府,你养了个好女儿啊。胡万生安排人,在醉春楼里刺杀本王,还在刀上涂抹毒药,险些害了本王的性命,你竟然说你不知情,真是枉为人父。” 胡万生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头砰砰磕在地上,呼喊道:“王爷明察,小女虽然被下官宠得跋扈了些,可断然不会坐下这种诛九族的罪。” “哼,你也知道这是诛九族的罪。”吾期冷冷地说道,他又转身对一旁的陌颜道:“将人带进来。” 陌颜对着门外喊了一声,便有两个人架着一个被五花大绑,浑身都是伤痕的人进来。 陌颜冲胡万生道:“胡知府,你仔细瞧瞧,认不认得此人?” 胡万生抬起头,那人脸上的血污一片,他看了许久才不太相信地问:“你是姜鹤?”姜鹤是他给胡庆春请的算作保镖,手脚麻利,功夫在洛阳城也是有名气的。 姜鹤身上的伤虽触目惊心,但都只是皮外伤,并不会有生命之危。姜鹤点点头,胡万生仍旧不知所以,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陌颜踢了姜鹤一脚,冷声说道:“将你知道实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否则你该知道后果。” 姜鹤自然知道后果,他没想到本来只是要杀一个丫头的,最后却伤到了大名鼎鼎的九王。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他哪里还敢隐瞒,只好一字不差地倒了干净。 他慢慢地将所有经过讲了一遍,说庆春是如何痛恨白英宁,又如何跟踪他们到醉春楼,又如何趁乱想要杀了白英宁,最后却不小心伤到了王爷。 胡万生听完,惊得一下跌坐在地上,愣了许久才惶恐不安地道:“小女无知,下官自知管教无方,实在没有脸面向王爷求情。只是……”他略停了停,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只是下官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能否请王爷看在下官这些年为官,还算兢兢业业,从未有过过错的份上,能够饶小女一条贱命。下官愿意替小女受所有刑罚,就算死也甘愿。” 陌颜微点点头,示意将那姜鹤带出去。那二人即刻拉着姜鹤出了门。 吾期从椅子上起身,背着双手慢慢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道:“胡知府,就是因为你一位地溺爱,只生她而不好好教养,才把她养得如此胆大包天。她此番行径,与那杀人的强盗匪徒有何区别?” 胡万生老泪纵横,自是悔恨难当,他十分痛心道:“臣知罪,请王爷降罪。” 吾期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本王既然未将她擒来,只传了你过来,自然是要给她一条生路。” 胡万生见有转机,心中一喜,急忙开口问:“王爷仁慈,不知王爷要如何处置小女?” 吾期重新走到桌子旁坐下,捏着那杯清茶,不紧不慢地道:“庆春年幼无知,并不是无可救药。城郊的清禅寺,是皇家寺院。那里的环境清幽,是个磨练心性的好去处。不如将她送到那里,带发修行三年,也好去去她的心魔。否则她哪一日再犯下滔天大祸,任谁都救不了她。” 胡万生能求得庆春活路,虽往后再不能见到她,但总归是活着的。他将头磕在地上谢恩:“多谢王爷仁慈。” 吾期笑了笑,又说道:“你先别忙着谢恩,本王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胡万生抬起头,看着吾期,疑惑道:“不知下官能帮上王爷什么忙?王爷尽管开口,下官一定竭尽所能。” 吾期沉吟片刻,拇指搓着食指,漫不经心地道:“等会你出府,本王要你不经意地向旁人透露,就说本王昨日被不明人士刺伤,身中剧毒,已于昨夜不治身亡。最好能快速地传到匈奴人的耳朵里。” 胡万生垂目答道:“下官倒是能做到,只不过那些匈奴人可会相信?” “无论是真是假,他们应该会到府里一探,到时本王自会想法子让他们相信。这些就不劳胡知府挂心了,你只需将这消息传出就好,千万不可说漏了嘴。” 胡万生心中一紧,王爷机智过人,哪里会轮得到他质疑。他忙开口说:“是,是下官多虑了。王爷既然肯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下官,自是相信下官的为人。下官一定不会辜负王爷的信任,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吾期点点头,挥了挥手道:“你即刻去办吧。” 胡万生又向吾期磕了磕头,便起身出门。 他刚一出王府,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本以为今日庆春是逃不过一死了,身上的里衣已经湿透。他当时都能听到额头上的汗水,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如今庆春虽然要去那清冷孤寂的清禅寺,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自小没有出过苦头,现在只能趁这个机会,叫她好好沉淀一下性子。否则真会同王爷所说,将来必定会酿成无可回环的大错。 他攥着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大踏步地往城里的一家酒馆去。那里的的人多,消息传播的最是快。他现在可谓是戴罪立功,定得好好表现才行。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掉了,一股子涩味。吾期让人重新换一壶来,他也并不喝,似乎将那杯子捏在手里更方便他思考。他悠然地问一旁的陌颜:“本王中毒的事,都有谁知道?” 陌颜略微想了想,开口道:“似乎昨晚值夜的有几人知道,不过末将已经吩咐他们不要说出去。” 吾期嗯了一声又问:“那本王毒已解,又有几人知道?” 陌颜算了算,知道人并不多,他道:“除了刚才两个个伺候的丫头,便只有钟管家和英宁姑娘了。”忽然他又想起来,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个郎中,昨夜怕王爷病情危急,传出去会引起乱子。英宁姑娘便将他留在府里,说等王爷好了,才能放出去。” 吾期忽然笑了笑,这丫头倒是聪明。他终于端起手里的杯子,闲适地饮了一口茶,心情愉悦地道:“你去将那郎中放出府,并教他说本王已经气绝,莫要让他胡说。说错了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陌颜领命而去,连威胁带吓唬的,郎中终于记住了要说的话。毕竟,一不小心,就会身首异处。他昨夜就体会到了,与这些管家打交道,真得小心又小心,否则如何死的都不知道。好在这九王爷,还给了他一锭金子,他也算不虚此行。 吾期身中剧毒,已经不治身亡的消息,不出一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洛阳城。自然也传到了宫里,太后娘娘,也就是吾期的母后,听到这样的消息,便晕厥到地上。醒来便要出宫去,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前几日还到宫里给她请安的儿子,怎么忽然就没了。 她抹干了眼泪,带着几个侍女就要出门,迎面就碰上了风风火火赶来的皇帝。 “母后,您这是要去哪里?”皇帝问道。 “皇帝也听到了吧,有人说吾期毒发身亡了。哀家是不信的,这就要出宫去瞧一瞧。既然你来了,便同哀家一道去吧。”太后急切地道。 “母后,此事兴许只是谣传。儿子已经派人前去查看了,您且在宫里先等一等。您是尊贵之躯,怎能随意出宫?若是在宫外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叫儿子担忧。” “吾期是哀家的儿子,是皇帝的亲弟弟,哀家怎能不担心?” “您就稍等一等,有什么事情,儿子定会告知母后。” 皇帝让人看着太后,连宫门都不能出。太后伤心至极,坐在寝殿里痛哭失声。 若换做平时,皇帝也是着急的。不过方才陌颜前来,将事情原本的真相告知了他。他才能保持应有的冷静,不过未免宫里也有匈奴的眼线,便只能隐瞒着太后,怕知道的人多,走漏风声,只好如此这般。 皇帝佯装伤心过度,躲在寝殿不肯露面。只派了几个小太监,前去吊唁。 英宁睡醒了一觉,打开门便隐隐觉得不对劲。王府到处充满着阴霾的气息,她抬头便看见门上挂着白幡。平时的大红灯笼,也换上了写着奠字的白色灯笼。几个身着丧服的丫鬟朝她走过来,其中一人手里还拖着一身丧服。那丫头看见她,眼泪便滑了下来,抽噎着道:“还请姑娘快些换上丧服。” 英宁不解地接过去,好奇地问:“是谁死了?” 那几个丫鬟面面相觑,疑惑地说道:“姑娘昨夜不是伺候王爷吗?王爷身中剧毒,已经不治身亡了。” “你们胡说什么?他分明……”,莫非出了什么意外?是那解药有问题?英宁将手里的丧服扔在地上,疯狂地往吾期的房里跑去。 路过会客的大堂,只见一口乌黑发亮的棺材正摆在中间。棺材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景王钟吾期之灵位。字似乎是刚写不久,上面的漆还透着点湿润。 英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去休息之前,吾期明明是好好的。不是毒已经解了吗?他怎会不治身亡。这是不可能的事,她扑到那棺材上,想要打开棺盖一看究竟。可她的力气太小,怎么都打不开。她伸出手,张开手掌,正要聚集灵力,身后忽然有人过来,一把拉住她。 她一回头,正是陌颜。她扯住他的衣袖,急躁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吾期明明没有……” 陌颜忽然捂住她的嘴,连拉带拽地将她拖出了灵堂。一路到了书房,又在一幅画画后,开了一间密室。 英宁看着陌颜的一串动作,满脸疑惑地进了密室了。里面,吾期正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一边看着书,一边喝着茶,好不悠哉。 第一百四十三章 http://.biquxs.info/

英宁看看吾期,又看看陌颜,这人活得好好的,却为何要为自己办白事? 吾期指了指他身边的座位,笑着对英宁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有疑问,你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讲。” 英宁愣了愣,问道:“我可以坐下吗?” “为何不能?”吾期放下手里的书,反问道。 她现在只是一个丫鬟,平时吾期虽然对她要求并不算严格,但与他平起平坐的事还是从未发生过的。她迟疑地坐下,轻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都说王爷已经……”她没能说出口,毕竟死这个字眼太不吉利。 “哦,是的,我确实已经毒发身亡了。此刻不止是整个王府的人都以为我死了,整个洛阳城都以为我死了。”吾期闲适地啜饮了一口茶,笑意吟吟地说道。 英宁更加迷惑,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事什么药。吾期继续解释:“匈奴人想要我死,那我就死给他们看。他们想要侵犯我朝边疆领土,我是他们的绊脚石。因为每次他们稍有动作,就会被我率领的军队打回老家去。既然他们想要杀我,我便遂了他们的愿。” “王爷是在诈死?以此来蒙蔽那些匈奴人?好趁他们作乱的时候,再适时出现,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英宁终于有几分明白。 吾期笑着点点头,聪明如她,只几句话便全都反应了过来。 “那如何让他们信服呢?他们并没有亲眼所见,想必会有所怀疑。”英宁道。 吾期似是胸有成竹,淡然答道:“陌颜已经放出消息,明日灵柩便会下葬。匈奴人自然不会全信,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今日便会夜探王府。到时让他们相信即可。” 英宁依然疑惑,他明明还活着,怎么能让那些狡诈的匈奴人相信呢。吾期看穿她的心理,没等她开口问,他便将手边的一个檀木盒子推到英宁眼前。 英宁一边打开那盒子,一边问:“这是何物?”盒子里面试一个小瓷瓶子,瓶子里是一颗褐色的药丸。 陌颜在她身后说道:“这是假死药,服用了这药,呼吸心跳可停止三个时辰,就如同死了一般。” 英宁闻了闻那药丸,一股子浓重的中药味。英宁皱眉:“这药听起来不错,只是王爷不会有危险吗?” “这药不会有任何不妥,三个时辰王爷会自行苏醒。至于王爷没有知觉,会不会再被匈奴人所害,姑娘大可放心。灵堂里四处皆是暗卫。且每一个都是王爷的心腹,王爷的安全不会有问题。”陌颜仔细地解释,以求英宁能够放心。 英宁对于他的能力,自然不会质疑。只是凡事总会有意外,万一呢?她十分担忧地望着吾期,吾期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沉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匈奴不灭,我不敢死。” 英宁忽然觉得心酸,他这半生都在战场上,为保国家社稷,为百姓生活安宁,一身的伤痕。现在他竟然说出,匈奴不灭,他不敢死。 她很是心疼,她宁愿他投胎做一个无名小卒,也不想他生在皇家,身上背负着这样大的责任。 吾期拇指和食指捏着那枚药丸,离天黑还有不足半个时辰。他也该服下这药了,服下药丸他就是死了,一切都要靠陌颜。他看着英宁,柔声说道:“我服下这药以后,你就乖乖待在密室里,等一切结束你再出来。” 英宁拧着眉毛,脱口便道:“那怎么可以,我要守着你。万一他们对你不利,你又无法反击,出了事可怎么好?” “我不用你守着,我堂堂一个王爷,还没沦落到要一个女人守护。”吾期拒绝,语气坚定地不容置疑。 英宁又怎么会答应,乖乖地待在这里。她蹭地起身,低头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总是你在保护我,我保护你一次又怎么了?有谁规定男人不能让女人保护了吗?” 吾期表情冷淡地瞧着她,她脸色通红,眼睛里有红血丝,似乎是在生气。他叹了口气:“我也没有总是保护你,只一次而已。” “只一次便受伤中毒,险些送了命,这已经足够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出事,你信我,我守着你的同时,一定也能保护好自己。”英宁伸手拽着他的衣袖,哀声地求他。 吾期最怕这样的她,每次可怜兮兮地抓着他的衣袖,他就会心软。就会想要答应她要求的一切,只是此次不同,那些匈奴人心狠手辣。万一动起手来,他这回可不会像上次一样护着她。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想要她,想要她做他的王妃。若此次平定匈奴,他一定要告诉她,他也喜欢着她。他想,她一定会特别开心。毕竟她一开始接近他,就已经严明她很是仰慕他。想想以后能日日和她一起生活,他就开始无尽的向往。 只是现在一切未定,他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平定匈奴。虽然每次他都大胜而归,可在战场上也是九死一生。他也不是百分百就能成功的,每回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不能在给了她希望以后,再给她失望。所以只能等到尘埃落定以后,他才能堂堂正正地告诉她,他要娶她为妻。 他说道:“你替我求了解药,也算是救了我。所以你并不欠着我,咱们算扯平了。” “不,不能这样算的。”英宁有一瞬间想要和盘托出,他们之间的联系不止这些。还有从前的点点滴滴,他为了救她灰飞烟灭,所以才投胎做了王爷。做了王爷还是为她挡刀,她忽然想不明白为何事情总是这样发展,她就不能救他一回吗?总是这样让她心中愧疚难安,像是被猫抓了一样,无所适从。 “英宁,你听我的话。陌颜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当,绝对不会有事的。”吾期握住她拽着他衣袖的手,轻轻地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 陌颜在一旁提醒:“王爷,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快些服药吧。否则就要来不及了,万一穿帮,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英宁也觉得不能再纠缠,便放了手道:“好吧,我听你的,你小心些就是了。”她心里想,这小小的密室也不是能困得住她的,到时候找机会出去就行了。 吾期终于露出了笑容,手里的药丸终于吞在了肚子里。趁着夜色昏沉,他们一起出了密室。英宁虽不情愿,还是被留了下来。密室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为保险起见,她也不能立刻出去。万一被陌颜发现,再给她送回来,就太麻烦了。于是她便仔细寻找气密室的开关,只是密室设计巧妙,她找了许久,也没有什么头绪。算了,她还是用自己打办法吧,不过事后很难和吾期解释。 她叹息一声,在原地转了两圈,便瞬间化成一缕青烟,飘飘缈缈地顺着门缝出去了。 英宁到了灵堂门口,看见几个守卫正站在那口棺材旁。棺材的棺盖已经打开,并不是英宁先前看到的是盖着的。她正要过去,便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自远处的竹林里传来。 她急忙躲到暗处,悄悄观察着远处的动静。陌颜大概也听到了动静,他将最后一踏纸钱扔进火盆里,慢慢的起身,对着几个守卫挥了挥手,他们便一起出了门。 灵堂里还留着两个守卫,他们的手指都放在随身的佩刀上,仔细地听着动静。英宁抬头看了看房梁,只觉得上面随时会跳下几个人来。 远处陌颜已经到了那片竹林边,他接过守卫递给他的弓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飕飕地朝林子里放了几箭。英宁没想到陌颜的箭术竟如此之好,林子里瞬间便传来了几声哀嚎。 不一会,就有几个蒙着面纱的黑衣人,从林子里跳出来。那些人和在醉春楼见到的人一样,同样的装束,同样的刀剑,同样阴鹜凶狠的眼睛。他们很快就纠缠到了一起,刀剑相碰,火花四溅。 英宁顾不得去观察他们,直觉告诉她,灵堂里不会太平。她正想着,那房顶上乎乎跳下两个黑衣人来,只不过他们的黑衣上绣着一些古怪的花纹,看装束似乎比那些正在打斗的要高级一些,想必是他们的头领。 他们的功夫似乎也更厉害一些,灵堂里的两个守卫,已经在战斗状态,却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们一剑封喉。鲜红的血像喷泉一样,从他们的脖颈上喷出来,喷射了足足有数米远。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鼻腔,英宁专注地盯着他们,手上聚起了幽绿的光。只要他们敢对吾期下手,她就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她又仔细斟酌应该用多大的力量,至少也要留一个活口,好让他把王爷已经身亡的消息传出去。 那二人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棺材旁边,他们也疑心有诈,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其中一个将手伸进棺材,大该是在探吾期的鼻息。片刻,又握着吾期的手腕,脉搏也无任何反应。他转身对另外一个点点头,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把银色的刀来,他举刀就要刺向吾期。 英宁暗叫一声不好,手里的灵力便挥了出去。那道绿色的光击中了那人的手腕,刀哐啷落地。那二人即刻成戒备状态,英宁也不好再躲,手指撕下裙子的下摆,围在自己的脸上。吾期不准她来,她却偷偷用法力逃出来了。实在不好向他解释,只能出此计策。 她从暗处走出来,他们大概见她是个女子,竟十分轻蔑地笑了笑。他们眼神相对,其中一个便提刀冲她飞来。她倾身一躲,刀风贴着她的耳朵飞过。英宁快速转身,掌风劈向那人胸膛,却被他将刀一横给挡开。他冲着她连砍数刀,英宁都轻松化解。 那人大概没想到她一个女子竟如此能打,震惊之余,破绽露出的也多。英宁趁他一个不防备,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只用了不到三分的力气,只听咔嚓一声,手腕便断掉了。那人应声落地,捧着手腕哀叫了几声。、 另外的一个早已捡起了那把银色的刀,趁英宁正打斗之时,一刀刺进了吾期的心脏。英宁听到刀入血肉的声音,惊痛交加,飞快地冲过去,一手便卡住了那人的喉咙,指甲瞬间变得尖利,像一把把小刀子一样。那人还未有任何反应,便被她送进了地狱。 英宁将那人掼到地上,急忙趴在棺材边沿,那把小刀笔直地扎在吾期的心脏,鲜血顺着刀身,往外蔓延。她又记起吾期灰飞烟灭之前,也是这幅样子,灰白的脸孔,紧闭的双眼,还有淋漓的鲜血。 她的双手不停地颤抖,身子也在抖。她完全控制不住,她转过头,眼泪从眼角滑落。她看着躺在地上,被她弄断手腕的那人,她的眼睛变成墨绿色,仇恨在她胸腔慢慢发酵,渐渐变大。 那人惊觉她的变化,自知不是她的对手,不知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来,冲着英宁撒了过来。他隐藏在白色粉末后,英宁什么都看不到,她气急败坏地冲过去,那人却早已不见了。 英宁握着双拳,又跑到棺材旁。她伸出两根手指给吾期止血,不过有些奇怪,他的血流的并不多。英宁拨开他的衣衫,才发现里面穿了一层软甲。那层软甲很厚,看似刀刃刺进去很多,其实只是刀尖进去了一点皮肉。若再晚一会,恐怕伤口就自行愈合了。 英宁抹着眼泪笑出了声,没死就好。她将他的衣服整理好,看见外面的情形依然大好,陌颜已经将那些人收拾得差不多了。英宁依然觉得奇怪,她要是没有出现,这灵堂里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就算吾期提前穿了软甲,他们也不该如此放心。 暗卫?不是有暗卫吗?他们怎么没出现?英宁拍了一下脑袋,恐怕自己还是暴露了。她都出现收拾了那两人,那些暗卫自然不会出现了,想必此刻正躲在那里看好戏呢。 英宁四处瞧了瞧,也没瞧出个什么来。算了,还是赶紧逃吧。好在自己脸上带着面纱,他们应该也认不出来她,她到时就死不承认好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http://.biquxs.info/

英宁规规矩矩地回到密室,不知过了多久,她坐在那里已经开始昏昏欲睡,门口忽然响起动静,她恍然从梦中惊醒。 吾期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也没有人跟着他,背着手朝她走过来,脸色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尽是探寻,似乎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 英宁有些心虚,垂着眼睛不太敢直视他。但是她还是要开口问点什么,她说:“一切都结束了吗?你没事吧?” 吾期掀起长袍下摆,在她面前慢腾腾地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我有没有事,你不是清楚地很吗?” 英宁不自然地笑:“我怎么会知道嘛,你把我关在这里,我又不知道怎么出去。” 吾期捻着手指,抬起头专注地盯着英宁看,英宁越发地不自在,心里一直在想,若是他对她怀疑些什么,她要如何回答,才能让他有所信服。过了良久,吾期才问:“我听我的暗卫说,当时有一个蒙着脸的姑娘救得我。我仔细想了许久,我应该不认识会武功的姑娘。再想一想,这府里好像只有你会一点功夫。只是我仍旧不明白,你的武功有那么厉害吗?” 英宁愣了愣,随后摇头说道:“我只是三脚猫的功夫,那指定不是我,我被关在密室里,是出不去的。” “哦。”吾期意味深长地一声,忽然趁她不防备的时候,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指上,干干净净的,似乎并没有什么痕迹。只是稍微细瞧,她的指甲缝里,还是有一点已经干涸的血迹。小小的一点,此刻显得有点扎眼。 英宁心中一慌,忙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口不择言地道:“男女授受不亲,王爷请自重。” 她的脸红透了,像是秋天挂在枝头上的红石榴。吾期终于笑出声,轻声道:“英宁,我总会弄明白的。”他伸出手,用力拍了几下,密室门被从外面打开,陌颜走了进来。 “都安排妥当了?”吾期问。 “是,王爷这就可以出发了。”陌颜一边说着,一边掀开墙上的一块砖,里面是一个小洞,洞里哟一处机关。她轻轻扭动一下,不远处的地面开了一个洞口,这密室里竟然还有地道。 吾期随手抄起墙上挂着的火把,又一手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洞口去,英宁不解地问:“我们要去哪里?” 他们一起进了地道,陌颜默默地在后面跟着。走了数十米远,吾期才开口回答她的问题:“我们要出去躲一躲,毕竟我已经死了,若是被人看到,岂不是要露馅了。” “那我们要躲到哪里去?”地道很窄,又黑又潮湿,偶尔还能听到水声,滴滴答答的。吾期的手掌宽厚温暖,英宁握着他的手,心里一片安宁。 吾期扭头对着她神秘一笑,手指捏了捏她的手掌心,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们在地道里缓慢前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头。陌颜推开头顶的一块石头,亮堂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英宁一时难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忍不住抬起手遮住眼睛。 他们从地道里出来,入目的便是一处茂密的林子。英宁不知怎地,看着这片林子有些眼熟,似乎曾经来过这里,只是却想不起来到底是何时来的。 清晨的阳光,在这样的树林里,显得有些清凉。吾期丢掉手里已经熄灭的火把,仍然紧紧牵着她是的手。他们一路前行,终于到了一座房子前,英宁才恍然明白为何这样熟悉。 她那时还叫做琳琅,中了失魂蛊,吾期带她来这里养病。她与吾期在这里度过一段十分欢乐的时光,这里有她美好的回忆。 她不知道这座房子存在的意义,是不是还是要告诉她,眼前的这个所谓的王爷,已经变了模样的王爷,就是曾经的鬼王钟吾期,她没有认错人。她心里的愉悦止不住,缓缓地爬上了脸颊。 吾期看她笑的开心,便问道:“你喜欢这里?” 英宁忙不迭地点头,笑着说:“嗯,喜欢。” 吾期指着眼前并不豪华,还有几分朴实的房子,解释道:“我从前喜欢到这个林子里打猎,有时候晚了便不想回去,所以就吩咐人在这里建了一座房子。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现在又派上了用场。” 推开房门,一切都还是原本的模样。一把竹躺椅,英宁过去常常盖着薄被,躺在上面休息。有时候腿上会放一本书,她也不见得读。因为她那时精神不好,总会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屋子的一角是一个书架,她看的书便是从书架上随手挑的。 房子里很是干净整洁,应该已经有人来打扫过了。阳光透过门窗,照射进来,偶尔能看见一些微小的尘粒。英宁四处摸了摸,桌子椅子,柜子,书架,干净的没有一丝尘埃,她每一样东西都觉得熟悉。最后她坐在那张躺椅上,眼窝是酸的,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恍然觉得他们回到了从前,回到了相处融洽的时光。 吾期不知道英宁心中所想,只以为她可能喜欢这里。她喜欢,他心中也是欢喜的。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会因为旁人的情绪而影响到自己。很难得,他不讨厌这种感觉,而且享受其中。他再一次想到,若是这次平定匈奴,他一定要奏请皇兄,他要娶王妃了。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件事,他从前并不,他一直以为娶谁都一样,只要看着顺眼便行。现在他才明白,娶妻不止是要顺眼,要是自己的心爱之人才行。 他们应该要在这儿多住几日,吃穿用度,陌颜准备的一应俱全。他们一起到后院不知要讨论什么,大概是接下来要应对的事情。英宁给他们泡了壶茶,送到后院的石桌上,便躺在躺椅上休息。她这几日睡得并不好,眼睛酸涩,很是疲倦。 吾期的假灵柩明日便会下葬,他的死讯应该很快就会传到匈奴部落。相信不久,他们就应该会举兵侵犯边境,因为他们以为吾期一死,对他们的威胁便会大大降低。现在吾期所带的兵,已经呈现出军心涣散的局面,毕竟将已不在,还能有什么动力去打仗。就先让这个张狂的民族骄傲几日吧,毕竟他们很少会有这样的机会。 临近中午,英宁正在发愁要吃些什么,便看见钟管家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进门。她迎过去,笑着说:“钟伯是来送午膳的吗?真是来得巧,我方才还不知要怎么解决温饱呢。” 钟管家憨厚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像是山核桃一样,堆积在一起,极有喜感。他说:“虽然王爷现在住在这荒山野林里,可身份贵重,饭食还是要最好的。” 英宁接过那重重的食盒,小心地房子桌子上,又道:“钟伯也不必亲自前来,王府里杂事众多,您一个人忙都忙不过来。还要辛苦来送饭食。这么远的路,您真是受累了。” 钟管家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恭敬地道:“姑娘哪里的话,王爷的膳食,老奴可不敢怠慢,必要亲手送到,才能安心。” 英宁一边从食盒里端出饭菜,一边问道:“钟伯,听说您在王爷小的时候,就在他身边伺候了?” 钟管家低头答道:“是,老奴从前是伺候锦妃的,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后来王爷出生,太后娘娘想要个得体又信得过的人伺候王爷,于是便将老奴指派给王爷了。” “哦,这样说来那您一定特别了解王爷。他可有什么喜好和禁忌?”英宁好不容易逮着这样的机会,一定要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日后才好对症下药,争取早日将吾期拿下。她觉得吾期至少是不讨厌她的,要趁热打铁,方能容易得手。 钟管家抬起褶皱的眼皮,瞧了瞧英宁,这位兴许真有能会是未来的王妃。否则按王爷的性子,怎会带一个丫鬟过来,恐怕躲都躲不及。倘若说王爷有什么禁忌,那就是麻烦的女子。王爷从前还爱将一句话挂在嘴边,常常用这句话来教训十王。这句话就是,天下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自从英宁姑娘到了府里,他便从未再听王爷说起这句话。 十王一向浪荡没什么规矩,嘴里的话有七分是不能信的。没想到,这次的眼光和见地倒是不错的,也不知从哪里寻到这样的宝贝,王爷竟真的瞧上了英宁姑娘。不过这位姑娘也确实有过人之处,长得漂亮自不必说,做事不矫揉造作,为人爽快大方,又能将王爷伺候得当。据说还有一身好武艺,胆色过人,关键时刻也能成为王爷的左膀右臂。想想这位的确不可多得,若是真成了王妃,倒是也不错。美中不足的是,出身差了点。说出去王爷娶了一个丫鬟为王妃,怕是要引起口舌是非。不过王爷向来不拘小节,从不会在乎这些。唯一难过的一关,大概是太后娘娘那里不好交代。毕竟皇室里,嫡庶尊卑还是十分看中的。而王爷又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最受器重,怎会轻易允许王爷娶一个无权无势,地位卑微的丫头? 钟管家对谁是王妃都无所谓,他服务的对象只是王爷一人而已。不过英宁姑娘,他相对来说很是喜欢,总比那位眼高于顶,嚣张跋扈的庆春要好。他便说道:“王爷喜欢的东西不多,无非是喝茶看书,习武练功而已。至于禁忌嘛,在姑娘面前,应该是没有的。姑娘聪慧,在王爷身边伺候,应该能摸透王爷的心思” 那倒是也没错,她待在吾期身边的这些日子,确实没见他做过旁的什么事。英宁暗自揣摩,他的生活真是无趣,同从前的鬼王一样,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像夜君爱制个香,红绫爱酿个酒啊。他那些能算什么喜好吗,正常的生活而已。 第一百四十五章 http://.biquxs.info/

英宁刚把所有饭菜摆好,吾期和陌颜便一同从后院进门。钟管家恭敬地后退了一步,弯腰道了一声:“王爷。” 吾期嗯了一声,走到桌子旁坐下,问:“王府如今怎么样了?” 钟管家答:“一切正常,有许多官员,商贾络绎不绝地前来吊唁。皇上也派了人过来,明日的葬礼便有皇上身边的小德子主持。另外太后娘娘身边的夏姑姑也来了,她想要看看王爷的‘遗容’,被老奴挡回去了。不过,她似乎有所疑心,王爷假死的消息可能瞒不住她了。” 吾期点了点头,低声说:“罢了,母后身体不好,她知道了也好。免得我没事,母后反而倒下了,就得不偿失了。” 吾期又简单吩咐了钟管家有些事,便打发他走了。毕竟他做为府里的管家,消失太久并不好。 吾期拿起桌子上的筷子,正要夹菜,看见英宁和陌颜还立在两边。他便道:“你们坐下来一起吃。” 英宁正饿得肚子咕咕叫,抬腿就要往椅子上坐,只听见陌颜道:“陌颜不敢,末将怎能跟王爷平起平坐?” 英宁一下愣住了,抬起的腿又悄悄放下,她瞅着桌子上的那只烤鸡腿,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吾期也不看英宁,拉着她的手腕,就将她拽到了凳子上。他又瞧着陌颜道:“本王叫你坐,你就坐,这是命令。” 英宁冲陌颜眨眨眼,小声道:“军令不可违,你快坐呀。” 吾期看着英宁娇俏动人的表情,微微笑了下。陌颜犹豫了片刻,极不自然地挨着凳子的边缘坐下。 王府里有洛阳城最好的厨子,所以英宁就算作为一个丫鬟,也常常能吃到各种美味佳肴。眼前的烤鸡腿,她看了就垂涎欲滴。只不过吾期一直没有动筷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她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托着脸,眼睛紧盯着那只鸡腿。鸡腿未吃到嘴里,英宁觉得所有的饭菜都变得索然无味。 吾期一开始并未发现她的不妥,直到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狂热。他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才发现那一盘分毫未动鸡腿。 他心里笑了笑,慢慢地伸出筷子。英宁忽然像活过来了一样,眉梢微微跳动了一下,心里窃喜:“他要吃鸡腿了,我也能吃了,好开心好开心。” 吾期夹起一只鸡腿,英宁已经准备好要伸筷子了,没想到他的筷子忽然调转了方向,下一刻就出现在英宁的碗里。英宁看看他,又看看鸡腿,脸上呈现一片可疑的红晕,她是表现地太明显了吗?竟然被发现了。她勉强地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喜欢吃鸡腿。” 吾期表情未变,淡然地道:“哦,是吗?那不如还给我吧。” 英宁微微转身,将碗转到一边:“嗯……不要,你既给我了,不喜欢也要吃。” “口是心非。”吾期心里说道。 以后的几日里,钟管家送的饭菜里,总有英宁爱喜欢的饭菜。八宝茶、东坡肘子、烧鹅、清蒸鱼。后来,钟管家送饭饭菜临走时,总会问上几句:“姑娘明日想吃些什么?清淡一些,还是油重一些?” 英宁奇怪,这不该问王爷想吃些什么吗?钟管家倒是答的让人无法质疑,他说:“王爷向来不挑饮食,姑娘长得瘦,自然需要多吃一些补一补,否则怎会有精力照顾好王爷呢?” 此话说得甚是有理,她每日便又多了一个工作,就是要常常思考明日吃什么?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有时候会很为难。毕竟她想吃的东西太多,一时会很难抉择。 吾期和陌颜倒不会有这样的煎熬,他们对吃食确实没有多大的期待。她问过陌颜,陌颜告诉她,他们有时大半年的时间都在戍守边关,常常风餐露宿,能吃一顿饱饭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心情挑剔是不是自己喜欢吃的。在军队里,挑食的人早被淘汰出局了。 所以他们住在这里,不像英宁一样,为了明天吃什么而愁眉不展。他们更多时间是在练功,偶尔会看看书。吾期看得书也是兵书居多,大概是为以后的战争做准备。 他们练功的时候,会到房子前的林子里练,有时候会惊动林子里的飞鸟,引得它们四处乱飞。所以总会看到,两个伟岸的身影,鸣叫着的鸟儿,还有飞扬的尘土。 英宁忍不住的时候会加入他们,开始陌颜是极看不上她的。在陌颜眼里,她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他完全不屑于同她动手。而且他也深信,英宁确实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恐怕他一掌就能将她掀翻在地。吾期倒是对他持怀疑态度,因为他确实没有见过英宁动手,也不知她的招数到底是什么样。 直到英宁一脚踢向陌颜的胸口,并将他踢了数米远,陌颜才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英宁跑过去,拍了拍他胸口的脚印,扬起笑脸道:“你不要小看女人哦,知不知道什么是巾帼英雄?” 陌颜不敢相信,英宁手脚上的功夫竟是这样的好。算来他们确实没有真正意义的交过手,英宁初次进王府,被他拆穿,他们只是套了两招,他当时只是觉得她会功夫,没想到他竟然败给了她。他觉得有些丢人,但又有几分佩服,打心眼里的佩服。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她若是做了王爷的王妃,绝对能助王爷一臂之力。 吾期笑意盈盈地看着英宁,脸上显出些许得意的表情。他看上的女人果然不错,能文能武,能柔情似水,也能做巾帼英雄。 陌颜很是懊恼,他纵使再佩服英宁,可他征战沙场数载,输在一个女人手里,总不是光彩的。他收起手里的佩剑,跟吾期说了一声,便转身垂头丧气地走了。 英宁看看吾期,挠挠头问:“他生气了吗?” 吾期笑了起来,背着手来到她身旁,伸手摘掉她头上的一片枯叶,攥着那片树叶,漫不经心地道:“没有,他只是尊严被挑战,有些不甘心罢了。不过,你让我很是惊喜。你师从哪里?为何身手会这样好?” 英宁被问住了,她应该怎么答。她的这些功夫,有玄女教的,有夜君教的,逍遥君还对她指点一二。更多的是吾期教的,在冥界时,吾期常常觉得她的身法杂乱,哪一种都学的不精。所以要他便亲自教她。可她没法这样回答,她想了许久,才说:“我的师父太多了,一时我也说不清楚。” 吾期哦了一声,也没有再多做追问。他的手伸向她,道:“把我的剑还给我吧。” 她要和陌颜比试的时候,因为没有剑,吾期便将他自己的佩剑借给了她。英宁刚拿到手里,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在冥界时,吾期曾用过的龙纹剑。她很喜欢他的这把剑,只是吾期那时并不常让她碰。因为剑本身很重,吾期怕她顽皮伤了她。 如今这把剑又握在自己手里,只是似乎重量并不像那时那样重。至少她拿在手里不会太吃力,想来现在的吾期毕竟是凡人,少了他作为冥王时的魄力。 “你这把剑是从哪里来的?上面刻着的龙,很是好看。”英宁一边递给他,一边问。 吾期从衣袖里掏出一块丝帕,将剑身擦拭干净,又将剑放进一旁的剑鞘里。他才回答:“我十五岁时,随着父皇出征,因打了胜仗,回来时,父皇便赏赐了我这把龙纹剑。此后,这把剑陪着我,征战无数,是我很重要的一位好伙伴。” 所以属于他的所有东西都有,只是没有她。她忽然有些心酸,眼窝热热的。有什么湿漉漉的水滴在她的脸上。吾期便握着她的手腕,淡淡地说道:“走吧,下雨了。” 英宁跟在他的身后,抬起头看了看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阴沉沉。她以为是自己哭了,原来竟是下雨了。雨滴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脸上,又顺着脸颊落进脖颈,侵湿了她的衣衫。 沙沙的小雨一直下,雨点低落在地上,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泡。英宁点起一盏油灯,吾期坐在一旁看书。他看的是《孙子兵法》,英宁对这些不感兴趣,她便躲在一旁调香。已经晒干的花瓣,被她一点点研碎,变成粉末。淡淡的香味弥漫在房里,和着外面被雨水打湿的泥土的清香,让人心情舒畅。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英宁将调好的香粉装进瓶子里,妥帖的收好。她揉了揉有点发酸的脖子,抬头看了一眼吾期,他依然正襟危坐,似乎连姿势都未曾变过,极专注地读书。 期间陌颜曾来到房里,给他换了一壶热茶,还提醒过他,已是亥时,该休息了。他也只是点了点头,现在看来应该已有子时了。英宁手支着头,眼皮子上下直打架。她也顾不得提醒吾期,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有人推了她一把。她恍然惊醒,睁着惺忪的眼睛,看见吾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英宁没有睡醒,一脸迷糊的样子,她伸出手摸了摸吾期的脸,嘟囔地说了一句:“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吾期并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只笑着说:“困成这个样子,快去睡觉吧。” 英宁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起身便走向一旁的床榻,随手拉了一下床上的被子,身子一歪便倒下,不一会就想起了均匀的呼吸声。吾期有些哭笑不得,这似乎是他的房间。心太大,不知算不算缺点。。 吾期走过去,将只搭了一点肚子的被子,给她盖好。看着她安静美好的睡颜,心里有无限的安宁。他又回到桌子旁,拿起书看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http://.biquxs.info/

下了一整夜的雨,早晨阳光透着密密的树叶,照进院子里。陌颜夜里睡得安稳,早早便起了床。这样清新的空气,很适合练功。他想了许久,昨日输给英宁,实在是丢了脸面。这脸面丢得不止是自己的,还有王爷的。他一直是王爷的副将,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帮手,几乎是同王爷一同长起来的。他曾经信誓旦旦,整个洛阳城没有人配站在王爷身边,做他的心腹。如今若他被一个女子打败的消息,传了出去,不知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他以后怕是要更加努力,才能找回昨日丢掉的尊严。 他拿着剑正要往林子里去,却看见太后娘娘身边的夏姑姑,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气势威严地走过来。 “夏姑姑,您怎么来了?”陌颜急忙迎上去,看着这架势,大概是来兴师问罪的。 “陌颜将军,你这话问得好?我怎么来了,我为何而来,你难道不清楚吗?”夏姑姑冷着脸说道。 夏姑姑是太后娘娘的心腹,又是王爷的奶娘,可以说王爷是她一手带大的。很受太后娘娘的器重,王爷见了也要礼让三分,陌颜可是一点都不敢怠慢。他陪着笑道:“当时情况紧急,未曾来得及想太后禀报。王爷说,这样也好,娘娘伤心的真实,那些匈奴人才会更容易相信。王爷也实在是不得已,听到太后娘娘伤心欲绝,王爷也是寝食难安。还望娘娘和姑姑能体谅王爷的难处,如今局势复杂,需要步步为营,方能功成。” 夏姑姑哼了一声,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不了这么多。只是太后娘娘伤心至极,每日以泪洗面,她的心中自然也是焦急的。那日去王府,虽说那灵堂布置的像模像样,可钟管家那个老不死的,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她看一看王爷最后的面容。她又见一直跟随王爷身边的陌颜,竟然连人影都没有。钟管家的百般阻挠,陌颜的无故消失,她心中着实疑惑。于是,她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悄悄来到王府。将钟管家堵到房里,威逼利诱,才让他将真相和盘托出。 夏姑姑对于他们的计谋没什么兴趣。王爷没死,才是她最最关心的,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太后娘娘自知到王爷身亡的消息,日日痛哭,夜不能寐。眼见着日渐消瘦,头上也添了些许白发。如今王爷没死,她要快些回宫告诉太后此事,好让她早日安心。 夏姑姑着急要走,钟管家却一把拉住,千叮咛万嘱咐,此事只能告知太后一人,关系重大,千万不可走漏消息。太后还要像从前一样,假装王爷已经身故,还要更加的伤心欲绝,才能让人信服。夏姑姑虽不懂得这些,她眼里只有太后和王爷。但她与钟管家毕竟共事多年,看他的神情,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她一口答应,便匆匆回宫。 太后知晓无期还活着的时候,一会哭一会笑,跪在菩萨面前,虔诚地道:“菩萨显灵,定是听到哀家的祈祷了。”她又在菩萨面前念了一夜的经。 又过了几日,太后仍旧愁眉不展,寝食难安。并非是故意装的,毕竟她没有亲眼见着无期,心里始终是不安的。 最后她到底忍不住,吩咐夏姑姑前来一探。所以这一大早的,她便过来了。 “王爷可起来了?他住在这里可还习惯?听说还带了一个婢女,是个什么样的?伺候王爷可还得体?”夏姑姑严肃地问道,在她眼里王爷吃穿用度,才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陌颜在前面引路,犹豫了片刻,才斟酌着道:“体贴,王爷很是看重。”英宁姑娘照顾王爷确实尽心,只不过最近王爷似乎更加照顾英年。好吃的好喝的,都是紧着英宁来。虽然这些王爷本来也不是很在意,可王爷也从来没有这样对待别的丫鬟。王爷应是对英宁姑娘动了情的。 到了吾期门前,陌颜小心推开房门,怕打扰到王爷休息。其实按常理来,王爷此刻该是起床了的。 夏姑姑一脚刚踏进房里,便看见吾期趴在桌子上,安安静静的,似乎还在睡着。而他的床榻上,英年刚刚坐起来,正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头发乱蓬蓬的,衣衫也凌乱成团。一脸迷茫地看着门口进来的两人。 夏姑姑黑着脸,问一旁的陌颜:“这便是那伺候王爷很得体的丫鬟?” 陌颜不知眼前怎会出现这一幕,按常理来说英宁应该在自己房里睡,怎么会在王爷房里,还睡在王爷的床上。常理不可信,常理不可信。 也不必等陌颜回答了,这丫头简直是反了天了。夏姑姑将手里的食盒重重搁在桌子上,上去一把拽着迷迷瞪瞪的英宁的耳朵,嘴里咬着牙道:“你这小蹄子,胆大包天,竟然敢如此放肆。” 英宁被揪得耳朵疼,也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拉着夏姑姑的手,叫道:“你是谁啊,你放开我,好疼的。” 吾期被这样的动静惊得也醒了过来,他立刻走到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身边,道:“姑姑,你先放手。” 夏姑姑不肯,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英宁也尖叫了几声。夏姑姑对吾期道:“王爷心善,不愿惩罚这丫头,就叫老奴来。老奴今日费要治一治这狂妄的丫头,眼里还有没有主子了。竟敢自个睡到床上,让主子趴在桌子上睡。这说出去,叫人觉得王爷好欺负,以后还不个个都蹬鼻子上脸。” “姑姑,莫急。您先听本王说,是本王叫她睡在床上的。”吾期只好如此解释。 “王爷不必替这小蹄子开脱。”说着又冲陌颜道:“陌颜,你去给我找跟藤条来,我还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丫头。” 陌颜哪里敢去找藤条,王爷那表情都已经快心疼死了,他要是去寻了藤条来,以后他应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英宁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被拽掉了,她不知眼前这位妇人是谁,看着吾期很是敬重,她也不好放肆。只好嘴里叫:“王爷,你快救救我。” “姑姑,本王也是你的主子,要教训本王的丫头,您也须征得本王的同意。”吾期见英宁叫得凄厉,眼角流出泪水,想是疼得厉害。他终于冷了脸,语气也冰冷了几分。 夏姑姑愣了一下,看王爷似乎动了气,这才怏怏地放了手。 吾期捂着英宁的耳朵,轻轻地揉了揉,已经红得似是滴了血。他皱着眉柔声问:“疼吗?” 英宁瘪着嘴点点头,十分委屈,这位妇人到底是谁啊?听他叫姑姑,莫非是什么长公主之类的? 吾期抹了抹她掉下的泪珠,夏姑姑看在眼里,眉心皱起,在一旁提醒道:“王爷,老奴有话要说。” 吾期叹了口气,转身对陌颜道:“你带英宁去上些药。” 等到他们一离开,夏姑姑便道:“王爷是看上这丫头了?” 吾期并未开口,夏姑姑虽是他的乳母,他自是格外敬重。只是她还没权利管到自己头上。 夏姑姑知道自己方才行事有些莽撞,只不过她无法容忍一个小小丫头,竟然敢如此这般不将王爷放在心上,王爷也竟然容她放肆。她道:“王爷,您知道老奴是奉太后娘娘的命前来,老奴自是不敢管王爷。只是老奴的意思,便是太后娘娘的意思。王爷若是真的瞧上这丫头,做个通房丫头确实可以。可王爷千万不要动了让她做妾侍的念头,这于情于理都是不合的。” 吾期眼波一动,终于有了些反应:“本王何时说要让她做妾侍了?” 夏姑姑听了,愉悦地笑了起来:“这就好,老奴就说嘛,一个卑贱的丫头,怎么配做王爷的妾侍。” 夏姑姑的话刚落,吾期就接口道:“本王要她做本王的王妃。” 夏姑姑惊得噌地从凳子上坐起来,半天才颤抖着嘴巴说出一句话:“王爷怎能如此做?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吾期幽幽地反问,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还没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 “她只是一个卑微下贱的丫头,若是让这样的人做了王妃,王爷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夏姑姑在皇宫里数载,从未听过有哪个王爷亲贵,娶一个丫鬟做正妻的。 “谁敢耻笑本王?”吾期面色不愉,冷声说道。 夏姑姑知道她应该是劝不了王爷了,便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盒,无奈说道:“王爷无恙,太后娘娘和老奴就放心了。这里面是太后娘娘吩咐宫里的御厨做的点心,都是王爷素来爱吃的。如此老奴这就回宫复命了,回去晚了,太后娘娘又要担心。” 吾期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重,只是他不维护英宁,以后谁会看得起她。他决不能让她受人白眼,谁都不行。他叹口气,说道:“姑姑慢走,替本王照顾好母后。” 夏姑姑点点头不快地出门,一出来就看见英宁和陌颜站在门口不远处。她走到英宁身边,狠狠地剜了英宁一眼,便气哼哼地走了。 英宁用手肘捣了捣陌颜,小声问道:“这位凶神恶煞的婆婆是谁呀?怎么上来就动手,我得罪她了吗?” 陌颜看着远去的夏姑姑,觉得英宁的形容实在是贴切。他每次看到她,心里也是肝颤。他低声答道:“她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也是王爷的乳母。至于她对你动手,是看到你睡在王爷的床上,而王爷竟屈尊趴在桌子上睡,她不生气才奇怪。” “哎,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到王爷的床上了。”英宁拍了一下脑袋,昨夜里是睡迷糊了吗?怎么能霸占了吾期的床,他也不说喊醒她。她现在的耳朵还疼呢?那位姑姑下手可真重,没将她的耳朵扯下来,还真是万幸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http://.biquxs.info/

吾期将英宁唤进房里,只盯着她又红又肿的耳朵,皱眉说道:“平时你不是很利索,方才为何不躲开?” 英宁摸了摸火烧一样的耳朵,懊恼地说道:“我方才还未睡醒,她扑过来我根本未来得及反应。况且我又不知道她的身份,不好太放肆。” 吾期低声笑了笑,说道:“好,不错。夏姑姑是我的乳母,我是她一手带大的,你以后见着确实要规矩一些。不过你也不要怕她,也要拿出该有的气势。” “昨夜原是我不对,我不该留在王爷房里。我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英宁哪里还敢有什么气势,她既是吾期的乳母,对他算是有恩的,与他有恩,也便是与她有恩,她确实不能造次。 吾期又询问了她的耳朵,知道并无大碍,也就放了心。 又过了两日,钟管家前来,说是边境传来消息,匈奴已经屯兵十万,向边境进发。一切都如吾期料想的那样,匈奴觉得他死了,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便能轻易夺取边境的城池。 吾期和陌颜悄悄回了军营,军中一些信得过的将领见他完好无恙,心中顿时有了底气。只是他一时还不能露面,只能暗中随军去往边境。到时候才能给匈奴一个出其不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英宁也回了府里,她是想同吾期一起去战场的,不过他待在军营一直未回,也不知何时他会出发。她正想着要去军营问一问,却没想到宫里来了人,指明宫里有人要见她。 她又不认识宫里的人,怎会有人要见她。她疑心重重,不会是有什么陷阱吧。不过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她一介冥王,还能怕凡人。就算是宫里的皇帝,也是区区凡人嘛。 她跟着那人到了皇宫,果然是皇宫,到处金碧辉煌,房子都格外的气势恢宏,这比天界可差不了哪去。 一路到了一座高大的院落,上面写着康宁宫,像是什么皇后妃子住的宫殿。她越发的疑惑,也不知是宫里的哪位主子要见她。 刚进了院子,她一眼就瞧见夏姑姑正站在一间房门前,阴阴沉沉地瞧着她。夏姑姑回去就将吾期要英宁做王妃的事,一一禀报给了太后。她极其讨厌英宁,并不单单因为英宁只是一个丫鬟要做王妃,而是王爷竟为了这丫头,斥责了她。她将王爷抚养长大,王爷一向对她敬重有加,何曾用那样的语气同她说过话。她将英宁和王爷之间,添油加醋地说道了一番。太后一时忍不住,将英宁传唤了过来。 英宁总算明白过来了,今日她要见的是当今太后娘娘,吾期的亲生母亲。她忽然有些紧张,丑媳妇要见公婆?似乎不对,她和吾期八字还没一撇呢。一直都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吾期对她可没什么心思。也不知太后娘娘有何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似乎并不是个好征兆。 夏姑姑推搡着她进了门,英宁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心中默念,念在是吾期乳母的份上,她就再忍一忍。 房里的一张宽大的座塌上,一位看着上了些年纪,但仍旧很有风韵的女子,正坐在那里,手里握着一串佛珠,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英宁心想,这位应该就是吾期的母亲了。身着华服,一头珠翠。大约信佛,眉梢眼角透着些慈祥。 英宁正看得仔细,身后的夏姑姑忽然一脚揣向她的腿弯,她的膝盖一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英宁回头瞪着夏姑姑,跪就跪嘛,干嘛要这样粗鲁。夏姑姑眼睛比她瞪得还要大,狠狠地说:“放肆,见到太后娘娘竟敢不跪,真真的是没规矩。” 英宁咬唇不说话,只好伏在地上,轻声道:“奴婢英宁,拜见太后,愿太后娘娘万寿无疆。” 太后终于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瞧着跪在下面的英宁,许久才幽幽地说了一句:“抬起头来,叫哀家瞧瞧,是何等的妙人儿,竟让我儿动了心思。” 英宁不知她所说的动了心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乖乖地抬起头来。太后上下左右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哼了一声道:“是生的不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是个美人。” 英宁垂眸回道:“多谢太后娘娘夸奖,英宁愧不敢当。” 太后拨着手里的佛珠,漫不经心地问:“哀家问你,你是何方人士?家里是做什么的?家里都有什么人?你又为何在景王府做丫鬟?” 英宁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地回答:“奴婢是洛阳人士,从小父母双亡,家里只有一个哥哥相依为命。他在城里开了一家字画店,奴婢因爱慕王爷,便到了王爷府里做了丫鬟。” “你倒诚实得很,那你便给哀家讲讲,平日里是如何借着伺候王爷的由头,狐媚勾引王爷的?”太后说得云淡风轻,可语气里已经有毫不掩饰的厌恶。 英宁怔了一下,摇头说道:“勾引?奴婢不敢担此罪名,奴婢从未勾引过王爷。奴婢与王爷之间是清白的,奴婢确实对王爷有情,但王爷对奴婢是无意的。还请太后娘娘明察。” “大胆,我分明亲眼瞧见你睡在王爷房里,王爷被你迷了心窍,竟还为你开脱。你如今矢口否认,是敢做不敢当吗?”夏姑姑在她身后厉声指责。 这些是事实,她无从辩驳,只是这并能说明她是在勾引吾期。再说就算勾引了,那又如何,吾期本来就是她的。只是她现在无法说出口,真的是让她憋闷得难受。 “太后娘娘,她无话可说了。分明是做贼心虚,一个下贱坯子,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是痴心妄想。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也配做王爷的王妃。”夏姑姑字字诛心,英宁真想起身告诉他们,她是冥王,是冥界的主,怎么配不上吾期了。再说了情意之事,讲求的是两情相悦,与其他的有什么相干。 “来人,将这个不知好歹,不好好伺候主子,妄图勾引主子上位的丫头,拉出去乱棍打死。”太后慢慢腾腾地下了命令,听在耳朵里似乎并不是要了一个人的命,而是去把这只蚂蚁碾死一样轻松。英宁忽然觉得这位信佛的太后,方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太后,可不是个好惹的。 英宁十分无奈,怎么到了一趟宫里,还要把命搭上。她又不会死,这是要暴露她的身份呀。她急忙说道:“太后娘娘,我是吾期的丫鬟,就算要处置也要经的他同意吧。” 太后娘娘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呵呵地笑了起来:“小丫头,哀家要处置一个丫鬟,还须得经过谁同意吗?莫说是吾期,就是皇帝来了,也管不了此事。你就乖乖赴死吧,你放心,你哥哥的店,哀家会让人好生照拂的,毕竟这还不算是灭九族的事。” “快拖出去,污了娘娘的眼睛。”夏姑姑对进来的几个小太监说道。 这时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喊:“皇上驾到。” 英宁虽不知这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但与吾期是兄弟,听吾期说皇帝为人仁厚,说不定能救她一次。 太后沉着脸,也不知皇帝此时过来是何意。她长长呼了一口气,正要叫人先将英宁拖到后室去,只是英宁无论如何都不肯,硬是拖到皇帝进了屋。 皇帝进门先请了安,抬头看见太后娘娘的脸已经黑成了炭。皇帝笑着问:“母后这是怎么了?可又是哪个奴才惹您不开心了?” 皇帝看见跪在地上的英宁,英宁也正抬头瞧见了皇上。一身明黄的袍子,剑眉星目,气势挺拔。她心里咯噔一声,这张脸她太过熟悉,可怎么会是他? 皇上看着英宁诡异地笑了笑,她心里莫名地胆寒,这是何意?他莫非认出了她,他可是从来都巴不得她死的,看来她今日还真是难逃这一劫。 她低着头不再去瞧他,只听见他说:“母后,可是这个小丫头惹到您了。您说来让儿子听听,这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竟让一向宽厚的母后这样生气。” 太后娘娘一听这话,想着皇帝应该能为她撑腰,便气哼哼地说:“这丫头罪大恶极,身为一个下三滥的丫鬟,竟敢痴心妄想,想做吾期的王妃。皇帝你说说,怎能叫哀家不生气。吾期可是你的亲弟弟,皇亲贵胄,怎么能娶一个丫鬟做王妃呢?这以后,整个皇室可就是满京城的笑柄了。哀家绝不能允许让皇室蒙羞的事情发生。” “哦,这丫鬟竟这样不自量力?确实是让人恼恨,母后不如这样,您将她交给儿子,儿子替您解决了后顾之忧如何?”皇上悠悠然地说道。 “皇帝也是此意对不对?绝不能让这肮脏的丫头,污了我皇室的清誉。皇帝带走也好,哀家看到她心烦。皇帝虽日理万机,但也要操心操心自己弟弟的终身大事,这满城王公大臣的公主小姐,不多得是,你快些给吾期指一门婚事,也好灭了这些不入流的人的心思。”太后托着额头,似是头疼得很。 “儿子明白,等吾期凯旋,儿子一定给他指个门当户对的。”皇帝道。 “吾期又要领兵出征?”太后脸色不好,每回吾期上战场,她都心惊胆战。虽说每次都活着回来,但每次都伤痕累累。她为娘的,实在是心疼得紧。但那又是他的使命,皇帝善文,吾期善武,只能这样,江山社稷才能万古长青。 “是,母后,又要叫母后担心了。”皇帝垂眸,坦然答道。 “罢了罢了,皇帝且回去吧。哀家要去菩萨面前上柱香,保佑吾期能打个胜仗,平安归来。”太后烦躁地挥挥手,夏姑姑上前搀着她起身,一起去往内室里烧香拜佛。 皇帝恭送了太后,回头便对着英宁淡然地道:“起来吧,跟朕出去走走,咱们也好叙叙旧。” 第一百四十八章 http://.biquxs.info/

英宁跟着皇帝来到一处僻静的花园,他遣走了一直浩浩荡荡跟在他身后的侍从。他背对着英宁站着,伸手折下了一朵开得正艳的芍药,转身笑着走到英宁身旁,很是贴心地将那朵花别在了她的发髻上。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笑容温柔无害,英宁却一身恶寒,觉得他别有用心。他说:“这花真好看,一点不比冥界的彼岸花差。这初到凡间的时候,朕还是颇想念那些妖娆惑人的彼岸花。只可惜凡间看不到,真是遗憾。” 英宁眼睛盯着他,胸中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她咬着牙问:“你居然有前世的记忆?神荼,你到底想做什么?” 神荼只看着她笑,意味不明,英宁猜不透他的心思。她有一瞬间真想掐断他的脖子,好让他停止令人讨厌的笑。她从来没有想过神荼竟然还活着,竟然还与吾期做了兄弟,最可怕的是他有所有的记忆。他们之间恐怕又要剪不断,理还乱了。 神荼伸手抚了抚她鬓边的碎发,仿佛两人的关系有多么亲密。远远地有几个侍从望过来,似乎在低着头窃窃私语。她极厌恶地躲开,他无辜地笑着收回手指背在身后,并不在乎她的态度有多恶劣,他低声问:“你不问问朕为何没有在这世上烟消云散吗?我中了你的噬魂刀,却还安然无恙地活在世上,还做了至高无上的皇帝。你的刀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吾期没有死,你自然也有没死的道理。我不想问,也不想知道,这不重要。我只想问你,你究竟要做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太后想要让我死,你给拦下了。我并不认为你会放过我,所以你想要我怎么死?”英宁冷冷地说道,神荼怎么会好心地救她呢?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朕怎么会让你死呢?你是冥王,哪有那么容易死?听说你想要嫁给吾期,做他的王妃。可是怎么办?朕不同意。”神荼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道。 英宁知道他做得出来,但是那又如何,她想要得到吾期,用不着他的同意,她不在乎他是否同意。他也只是凡间的皇帝,她从来都不会怕他,现在更不会。 只是她不愿再与他起冲突,曾经因为他们之间的恩怨,害吾期失去了性命。如今她宁愿放下所有的仇恨,宁愿不再去追究神荼的罪行。毕竟吾期是无辜的,她不想他再受任何的牵连。 英宁轻声说道:“你同意与否,那是你的事情。可你不能干涉吾期的选择,他已经受了许多的苦,你难道不能让他任他自己选择吗?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不想再提了。我只是请你,不要伤害吾期。” 神荼哼了一声,阴沉地说道:“你要朕不伤害吾期,那么你呢?你为何还出现在他面前?他已经忘了你了,他不是那个曾经深爱你,甘愿为你放弃生命的吾期了。他现在活得很好,他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军功显赫,在整个洛阳城里颇有威望。他以后会娶一个公主亦或是郡主,或者是一个富家千金,而绝不是你,一个身处在暗黑冥界的冥王。哦,对了,忘记恭喜你拿到你想要的一切了。” 英宁愣了一下,她忽然觉得神荼说得有几分道理。他现在活得很好,不是吗?她为何要出现在他面前打扰他。她或许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吾期就那么丢下她,忘记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所以她想要他想起一切,她完全不能允许他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那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当时只是想要报仇而已。吾期死了,我的仇恨也没有了。”英宁轻声地说。 “你已经报了仇了,我也死在了你的刀下。我现在虽贵为皇帝,可也只是一个凡人。我没了功夫和灵力,现在根本手无缚鸡之力,这种滋味你怎么能体会呢?吾期一直在我身边,保护着我,从前是,现在也是。你看,我和他才应该在一起。一切都是天注定的,我们一起灰飞烟灭,一起轮回投胎,还同时投在了帝王之家做兄弟。这个故事里根本没有你,也不应该有你,你不要在此白费心机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嫁给他的,你从来就是他的绊脚石。你的出现,只会让他痛苦,让他生不如死,还有可能让他失去性命。趁他还一无所知,我劝你还是离开他。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痛不欲生。”神荼冷冷地盯着她,每一个字都直戳她内心深处。 神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英宁被他的话刺中,她觉得自己仿佛不能呼吸了。有什么东西紧紧扼住她的胸腔。既然吾期现在活得很好,她还有必要留下来吗?他想起从前会开心吗?那样的生活是他想要的吗?她陷入艰难的抉择中,离开还是留下来?这让她痛苦不堪。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从皇宫里走出来。这真不是一个好地方,她以后再也不要来了。神荼并没有要杀她的意思,他就是想看着她慢慢绝望,他想要让她主动放弃。杀人诛心,他一向计谋过人。他应该还会有别的方法,用来阻止她和吾期。 她失魂落魄地走着,直到撞到一个人的怀里。英宁抬头看,竟然是吾期。他穿着宽大的披风,披风上的帽子遮在头上,盖住了他大半张脸。 吾期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揽着她往前走。英宁想要和他说话,又不知说什么好。他们出了宫门,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到了马车旁,吾期将她抱上了马车,很快他自己也上了车。 赶车的人轻轻抽了一下皮鞭,马车哒哒地缓缓向前走去。吾期解下披风,握着她的手,一脸的焦虑:“母后可为难你了?” 英宁抬起头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是太后娘娘传我来的?” “钟管家说的,他说是母后身边的小林子带走你的。”他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伤痕。他依旧问:“母后有没有为难你,她叫你来做什么?” 英宁并不想告诉他太后的目的,她想了想,便笑着说:“太后娘娘知道是我贴身伺候你,便叫我好生伺候,不许怠慢。大概是夏姑姑将我睡到你床上的事,告诉了太后,她有些不放心,便敲打了我几句。” 吾期皱眉,此事绝不会这样简单。夏姑姑应该会将他要娶英宁的事,告诉母后。母后的为人,他做儿子的还是有些了解的,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可她就这样毫发无损的出来,确实令人费解。算起来,是他太莽撞了,不该将心里的话说给夏姑姑听。若母后一意孤行伤了英宁,他后悔可是要来不及了。 只是英宁似乎有事瞒着他,并不肯与他说实情。看来他还是需要让人在宫里打听一下,在母后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说,他也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吾期本来也不会知道英宁被传进宫里,不过明日他们就要出征,总要到府里打点一下。其实是他私心想见一见英宁,他不再见她一面,实在无法安心。他刚进府,钟管家就急匆匆地来报,说英宁被太后带走了。想起前几日他与夏姑姑的说得话,他忽然起了一身冷汗。母后若知晓此事,一定不会从他入手,最干脆利落的方式就是将英宁打发了。母后统领后宫,有的是法子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 他顾不上许多,命钟管家备了马车,简单乔庄了一下就出门。好在她没事,好在她活着出来了。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不该在这个时刻,将她陷入这样的危险的境地。 他们一起回到王府,陌颜已经整装待发,只等着吾期回来。吾期将英宁交给钟管家,吩咐道:“以后府里一切事宜,全权交给英宁打理,你只要在身旁辅助就好。另外无论宫里有任何人传召英宁,都不许她去,就说是本王的意思。” 他一边交代,一边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放到英宁手里。他说道:“这是父皇赐我的令牌,有了这令牌傍身,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动你。你定要贴身放着,千万不要丢了。你不许单独与任何人见面,若躲不开就将此令牌示人,便不会有人为难你。” 英宁心中感动,他这是在保护她,以防她受伤害。可是她并不想要,她说:“你将我带在身边不久好了,何必多此一举。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随你一起出征可好?” 吾期何尝不想将她带在身边,日日相见。只是那是什么样的境地,边境苦寒,又要打仗,怎么是她一个女子该去的。他漠然拒绝:“不准,战场上刀剑无眼,实在是太危险。你安稳待在府里,等我回来。” “你不在,我不想待在这里。你知道的,我的身手比陌颜还好。我一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还能立个功回来。”英宁拽着他的衣袖,哀求地说道。 “我说不准便是不准,你乖乖待在王府。我还没有沦落到让一个女人上战场的地步。”说着又看着钟管家,命令道:“钟管家,找人看着她,除了王府哪里都不准去。” 英宁自知让他带她去是无望了,她只好不甘不愿地答应,也总好过惹他生气吧。 他终于走了,英宁站在门口看着他渐渐远去,心里升起不安,她总觉得自己会失去他。就像从前一样,难道他对她来说从来都是奢望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http://.biquxs.info/

匈奴的十万大军到了边境,便观望不前,大概也是心有疑虑。虽然在他们眼里,景王钟吾期已经死了,他的军队却牢牢驻守。想要一朝攻克,还是要费些功夫的。 吾期也很准时地到了军队,开始安营扎寨。全军上下的将士,得知吾期未死,整个军营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他们本来对失去最高将领,已经深感失落。对这一场仗也并未抱有多大的决心,有些士兵悄悄议论,怕是要吃败仗了。毕竟就算景王在,也并没有绝对的把握。 匈奴人凶狠善战,与他们硬碰硬,无异于是两败俱伤。景王在时,说得更多的是,要以智取胜。 士兵们都聚集在营帐中,一部分人唉声叹气,总觉得自己恐怕是有来无回了。新兵陈年生才不管那些,他觉得到了军营有吃有喝,比什么都好。反正老家遭了灾,打仗战死,总比活活饿死要好吧,至少能做个饱死鬼。 他叼着一根稻草,坐在营帐的角落里,一双不大的眼睛骨碌碌四处乱看。他的不远处坐着一个瘦瘦的,看着细皮嫩肉的家伙。身上的铠甲,宽大地像是要把他包起来。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陈年生从进了这军营里就注意到他了,个子不高,人又瘦,也不知为啥来当兵。说不定也是在家里吃不上饭,被家里人送到了军营。毕竟过来当兵,家里人可以领上三两银子,和五升小米。想想谁不心动呢? 他慢慢地挪动屁股,终于挪到那人身旁,手肘碰了碰那人。那人忽地抬起头瞪着他,眼睛又大又亮,像是里面装着星辰一样。陈年生愣了一下,随后开口道:“你是不是也是新来的,我也是新来的,我叫陈年生,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咳了一声低下头,嗓子暗哑地道:“阿九。” 陈年生哦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胳膊,又问:“你这么瘦,能打仗吗?” 阿九依旧低着头,也不回答他。陈年生讨得没趣,便又怏怏地挪了回去。傍晚放饭的时候,陈年生见阿九孤零零地待在一旁,他便端着碗晃了过去。瞧着阿九碗里的粥,还有手里的半个馒头,挑着眉毛问:“你这么少,能吃饱吗?”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鸡腿来,在阿九眼前晃晃,说:“你要吃吗?”这是陈年生中午悄悄藏的,他没舍得吃,看着这个又瘦又矮的阿九,他忽然升起同情心来。他家里有个弟弟,也是这样矮瘦,都是常常吃不饱饭给闹的。 阿九抬起头看着那个鸡腿,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他中午没吃上,因为有些事耽误了。陈年生看着他眼睛里直放光,便很是爽快地将鸡腿丢进他的碗里。 阿九低下头说了声谢谢,陈年生挥挥手,大方地道:“没事,大家走到一起就是兄弟,要互相照顾嘛。你以后就跟着我做我的小弟,我罩着你。” 阿九轻笑出声,说道:“你也是个新兵,能罩着我?” 陈年生一把揽着阿九的肩膀,朗声道:“我说能罩着就能罩着,我陈年生怕过谁啊。你就踏踏实实地跟着我,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阿九不自在地躲开陈年生的手臂,干笑地说:“不用了,我们是来当兵打仗的,又不是混山头的,怎么说得像土匪一样。” 陈年生呵呵笑了笑:“说的也是,那以后咱就是朋友了。” 晚上休息的时候,营帐里的灯火都已经熄灭了,陈年生躺在自己的床铺上,一直盯着营帐门口。都这么晚了,阿九那小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觉得阿九这人很是奇怪,整天神神秘秘的。平时大概只有吃饭和操练的时候才能见到他。 门口终于被掀开了一点缝隙,一个小巧的身子从外面钻进来,借着外面的微弱火光,陈年生看清楚了正是阿九。他猫着腰悄悄地走到陈年生的身旁,慢慢掀开被子躺下。 陈年生趁他不注意,一下子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阿九吓了一跳,猛地将他推开,从铺子上坐起来,一把掐住陈年生的脖子。他瞪着陈年生,小声吼道:“你做什么?” 陈年生没想到这小子,个子不大,力气倒是不小。他笑嘻嘻地拍着阿九的手,说道:“我看你许久不回来,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我逗你玩呢,你快松手,我都不能喘气了。” 阿九松开手,冷冷地说:“你以后不准碰我。”说完就裹着被子,背对陈年生躺下。 陈年生撇撇嘴,咕哝道:“大家都是兄弟嘛,碰碰你怎么了?怎么娘们唧唧的,没意思。” 第二日,陈年生趁吃饭的时候和阿九说话,他竟然爱答不理的。陈年生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悻悻地道:“你不是吧,我好歹也是给过你鸡腿的,你怎么还忘恩负义了。” 阿九放下碗筷,无奈地道:“你给我鸡腿,我很感谢你。但是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你以后要注意。” 陈年生收回正要去搭阿九肩膀的手,嘴里嘀嘀咕咕道:“怎么这么多臭毛病,行吧,谁让咱们是兄弟呢,我以后尽量不碰你吧。” 吃完饭便是出兵操练的时候,匈奴一直没有动静,两军一直僵持不下,似乎在比谁更有耐心,谁最先忍不住出手。 操练的时候,吾期前来巡查。他一直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其实不过是军队里收了太多的新兵,大都良莠不齐,有些看着就像营养不良的样子,根本就是来凑数的。上了战场,不知道刀能不能举起来,更别提杀人了。能不临阵脱逃,就已经要烧高香了。 阿九躲在最中间,前前后后是几个身材高大的士兵。吾期路过他所在的队伍,忽然回头看了一眼,似乎觉得什么不太对。阿九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吾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便慢慢地走远了。陌颜跟在他身后,应该察觉吾期有什么疑惑。他问:“王爷有什么烦心事?” 吾期背着手,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本王让你托人查一查英宁去了母后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可有眉目了?” 陌颜迟疑了片刻,才答道:“那日,太后娘娘要赐死英宁姑娘。” “什么?消息可靠吗?英宁明明没有……”吾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英宁完好无损地从宫里出来,他到底是抱有一丝侥幸。 陌颜恭恭敬敬地道:“可靠,是小林子说的,他当日当值,是他奉了太后的命,传的英宁姑娘。他也是亲眼所见,太后娘娘下旨要打死英宁姑娘。英宁姑娘逃脱一命,是被皇上救下的。听说,皇上要替太后娘娘处置英宁,不知为何后来将她放了。” “是皇兄,他这又是为何?”吾期想不明白,他恐怕只有回去才能将所有事情弄清楚。这样看来,英宁兴许没有性命之忧,至少皇上是不愿她死的。他多少有些安心,英宁一定能等到他回去。 新兵遇见老兵,往往是被欺负的。这几乎算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阿九身材矮小,又瘦瘦弱弱的,便成了老兵们调侃的对象。 一个老兵长得五大三粗的,一脸络腮胡,眼睛总瞪得像牛一样。据说他力大无比,在战场上能以一打十,人送外号铁牛。他平日里最喜欢逗弄新兵了,这军营了里有近一半的新人挨过他的揍。所以几乎所有新兵都对他百依百顺,这日操练完休息的时候,他便瞧上了阿九。 “哎,那个小个子,你给老子过来。”铁牛粗嘎的嗓子,回荡在整个操练场上。 阿九正在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摆,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眼神里有戏谑,有同情,有冷漠。他抬头看着铁牛,铁牛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又说了一句:“就是你,过来。” 陈年生觉得不妙,急忙走到铁牛身边,点头哈腰地道:“铁牛哥,你有啥吩咐,跟我说吧,我这弟弟体弱禁不起折腾。” 铁牛瞥了陈年生一眼,抬腿就踢了他一脚,粗鲁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给老子滚开。” 阿九跑到陈年生身边,把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问:“你没事吧?” 陈年生捂着肚子摇摇头,拉着正要过去的阿九,一脸担心地道:“你别过去,他一拳头能打死你。” 阿九拍拍他的手,笑着说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去给你报仇。” 说着他昂首挺胸地走到铁牛身边,仰着下巴问:“你叫我有何事?” 铁牛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不耐烦地指指自己的腿:“老子的腿酸了,你给老子捶捶腿。” “我为何要给你锤腿?我又不认识你。”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阿九,每个人心里都忍不住叹息,这个小家伙肯定要挨揍了,真是不知死活,得罪谁不好,铁牛也敢得罪。看那小身板,恐怕会被打死吧。 铁牛没想到会被挑战权威,他伸手去抓阿九的肩膀,没想打他快速地一侧身,轻松就躲开了。铁牛手里抓了空,脾气一下子上来。他挥拳揍向阿九的脸颊,阿九脚尖一点,凭空跳了起来,一脚就踢到铁牛的脸。铁牛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从嘴巴里吐出两颗牙齿来。 铁牛自觉失了面子,大吼一声双手捉住阿九。轻巧地将他举过头顶,又狠狠地将他摔在了地上。砰地一声,阿九只觉得胸腔里的器官像是移了位一样,闷痛难忍,一股腥甜蔓延至喉咙,他哇地吐出鲜红的血来。 铁牛气哼哼地弯腰去抓他,阿九却十分灵活地怕了起来,仿佛根本没有受伤。他一下跳到铁牛的身后,从他的身后反剪了他的胳膊,两只手分别握住他的手指,轻轻往后一掰,只听咔嚓几声,手指便全数断掉了。 铁牛凄惨地躺倒在地上,叫了起来,完全失去了战斗力。操练场一时只剩下铁牛的惨叫,过了不久,所有人开始欢呼起来,想来应该都是被铁牛欺负过的人吧。也或许铁牛那样威武雄壮的人呢,竟被一个长得像小鸡仔的人打败,觉得新奇又兴奋吧。 陈年成一瘸一拐地过来,拍拍阿九的肩膀,后又意识到阿九说过不喜欢别人碰他,又立刻收回手,傻呵呵地笑道:“阿九,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以后是你小弟了,你做我大哥吧。” 阿九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看看自己身上的尘灰,勉强笑笑没有说什么,便捂着胸口离开了。 第一百五十章 http://.biquxs.info/

阿九打败铁牛的事情,很快就在军营里传开。这几乎是爆炸性的,毕竟这些年还没有谁敢跟铁牛对着干。许多士兵闲暇时候聚在一起,开始了热烈的讨论。其实当时打斗的状况并没有多精彩,关键是这样的结果实在令人震撼。他们七嘴八舌,添油加醋,俨然将阿九塑造成了一位不畏强权的英雄。 这引起了陌颜的注意,他稍作打听了一下,也觉得十分有趣。军营里来了这样一位新兵,他也很想见上一见。毕竟铁牛的名声也是众所周知的,和他打架就如同和匈奴打仗,只能靠智取,就算功夫高强,硬碰硬的话很难成功。倘若有机会,能和那位传说中很不起眼的士兵,切磋一二也是好的。 陌颜正站在营帐外,和守卫的的小兵谈起此事。这位小兵当时正在现场,亲眼所见。说起此事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不时地手舞足蹈,说出的话慷慨激昂,看起来极是崇拜那位叫阿九的人。陌颜后来了解到,他也是挨过铁牛揍的人,怪不得如此激动。 营帐里吾期忽然喊陌颜,他即可进去。吾期正坐在桌子前研究地图,一边仔细地看着,一边问陌颜:“发生了何事了?本王已经听到数名士兵窃窃私语。” 陌颜答道:“是铁牛,被人给打了。” “哦?”吾期放下手里的地图,似乎极感兴趣,他挑起眉毛问:“就是那个力大无穷,能以一当十的铁牛?” “是,就是那个铁牛。他偶尔会欺负新兵,大家念着他有功劳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与他计较。今日他又为难一个新兵,没想到竟然给人揍了,被撅断了好几根手指。” 吾期忽然笑了笑,他本来觉得今年新征的兵,没有几个可用之材,现在看来还是有沧海遗珠的。他又问:“那位新兵是何人?你抽空带来与本王瞧瞧。若是功夫了得,做个小兵太可惜了。” 陌颜脸上也露出笑容,他正想见一见这位的真面目呢。他抱拳说道:“末将这就去寻,只听说叫做阿九。还不知在哪位将军的麾下,想必要费一些功夫,王爷且等一等。” 吾期点点头,又重新拿起桌子上的地图看了起来。。 军营里几万将士,陌颜找起来并不容易。他费尽了功夫,也没有找到那个叫做阿九的人。他忽然觉得这个人神秘了起来,似乎这里根本不存在这么一个人。 吾期听到陌颜的汇报,也并没有在意。只要这人在军营里,只要他是块金子,总有发光的那一日。吃过晚饭,吾期出来散步,顺便查看附近情势。 在营帐的后方,有一片不大的树林,林子里有一条小河穿过。河水清澈见底,可以看见里面的砂石和鱼虾。 快到小河旁的时候,吾期不许人在跟着。他需要一个极其安静的环境,好好思考这场仗该怎么打。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听着河水潺潺,天上的繁星点点,远处不时传来一阵蛙鸣,林子里飞鸟扑腾飞起,直冲云霄。这所有的一切,更加衬得夜色幽静,可以抚平人焦躁的内心。 吾期正想得入神,忽然河里似乎有不同寻常的动静。他起身越过那块石头,借着幽幽的月光,那块大石头后面数米处,竟然有人。 那人背对着他,半身裸露,长长的头发海藻一般披散着。也不知是哪个新兵,偷跑出来洗澡。他对着那人说道:“何人在此?” 那人似乎惊了一下,浑身僵硬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何人在哪里?转过头来。”吾期又说了一句。 那人忽地转身,趁吾期还没来得及细看的时候,撩起一捧水朝着他的脸泼过来。吾期被泼了一脸水,等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爬上了岸,低头胡乱地往身上裹衣服。 这人有问题,吾期飞身扑过去,离那人只有一臂的距离,眼瞧着就抓住他的肩膀。那人却忽然将一件外衣罩在了吾期的头上,吾期的手掌袭向那人的胸口,软绵一团。他一时愣怔,趁他不备,那人揣向他的小腿,他的腿软了一下,半跪在地面。等揭下头上的外衣,那人已经跑进了林子,早无影无踪。 远处的侍从听到打斗动静,纷纷抽出手里的佩刀,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见到王爷一身的狼狈,问发生了什么事。 吾期手里握着那件薄薄的外衣,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鼻尖。他的脸色变了又变,眼睛里迸出滋滋的火花,他吼道:“叫陌颜来见本王。” 听到王爷遇袭的消息,陌颜风风火火地就到了营帐里。他大概了解了情况,脸上十分焦急:“王爷可有受伤?究竟是何人所为?莫非是匈奴来的细作?” 吾期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他手里依然握着那件外衣,上面的香味已经清淡许多,不过还是能隐隐闻到。“本王无恙,你不必担心。陌颜,明日你命所有的新兵到操练场集合,本王一定要找到这个人。”吾期咬牙切齿地道。 “王爷的意思,这人现在还藏在军营里?他的行迹已经败露,以后也不可能再有机会了。万一他已经逃跑了呢?或许他还有别的目的?”陌颜疑惑地问道。 吾期忽然笑了起来,十分笃定地道:“他不会逃跑,他是为本王而来的,本王还在呢,他怎么会跑?” “他是要刺杀王爷?末将立即去多调些人,前来保护王爷。”陌颜就知道这些匈奴人贼心不死,定然还会来害王爷。只不过不知他们竟这样神通,能将细作安排到军营里来。 吾期摆摆手:“不必,本王不会有事。还有你去看看铁牛,这次就算了,以后不准他再倚强凌弱,否则军法伺候。” 陌颜领命,但依然心存疑虑,只是王爷似乎极其有把握。他去看了铁牛,并警告他以后,便警惕地守在王爷的帐前,一夜都不敢合眼。 阿九回到营帐里,神色带着些慌张,身上湿漉漉的,仿佛跌进了水里一般。本以为大家都已经入睡,没想到所有人都端坐在自己的床铺,看见他进来都热烈地拍手,似乎专为等着他回来。 陈年生迎过去,拍拍阿九的肩膀,笑着说:“你别害怕,大家是在欢迎你呢。你今日可算为咱们新兵争了脸,大家都感激你呢。” “是啊,你可是我们的英雄,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受铁牛的欺负了。以后还要仰仗你,从前若我们多有不敬,还请阿九你能原谅。”其中有人说道,剩下的人便跟着附和。毕竟从前看他的模样,虽然没有实实在在地欺负过他,但也没有将他放进过眼里。现在没想到他有如此大的魄力,要趁机会好好的巴结才是。 阿九的心思并不在他们这里,他勉强地笑笑,什么都没说,便跑到自己的床铺上,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阿九是怎么了。陈年生便摆摆手,豪爽地道:“大家都休息吧,阿九应该是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天刚蒙蒙亮,便有一声号子吹响,大家不知发生了何事,从铺子上爬起来,睁着惺忪的眼睛,嘟嘟囔囔。不是要开战了吧,平时也起不了这么早啊。 阿九沉着脸坐着,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陈年生推了推他,他才如梦初醒,简单利落地收拾妥当出了营帐。 他们在操练场集合,阿九仍然站在中间不显眼的位置。过了一会,一列列排着队往前走去,再过一会,又排着队转到队伍的后方。有人在队伍里小声说话:“王爷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太阳已经升起来,日光热热地照在身上。眼看着前面的人越来越少,阿九身上冒出阵阵的汗水。他身边的陈年生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要中暑热了?” 阿九勉强地摇摇头,抬起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又看看天上的日头,已经临近中午。终于轮到他所在的一队,他跟着缓缓向前,抬眼朝前方看了一眼。吾期就坐在一把宽大的椅子上,手指搭在椅子上的把手,脸色平静,眼睛里却有着坚决和势在必得。 他们一队排好,吾期一个挨着一个看过去。天气很热,一张张黑黝黝的脸,上面滚落大滴的汗珠。忽然他眼前一亮,迅疾地起身,三两步走到阿九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阿九闭着眼睛哀叹一声,他最后的侥幸也彻底没了,到底没有逃脱他的手掌心。 吾期握着他的手,大喊了一声:“散了。”拉着他转身就朝营帐里走去。 陌颜挑了挑眉毛,挥挥手,勾起嘴角笑了笑:“都散了吧。”怪不得王爷信心满满,原来如此。他方才看到阿九,也是吃了一惊。 操练场的人很快就散去,只有陈年生一个人慢慢走到陌颜身旁,笑着问:“将军,王爷找阿九是所为何事啊?阿九应该没犯什么事吧?他昨日打了铁牛,那也是铁牛挑衅在先,怪不得他,我可以作证的。” 原来他就是打败铁牛的阿九,陌颜可算是服了。他笑着拍拍陈年生,说道:“放心,王爷是要奖励阿九,他不会有事的。” 陈年生这才喜笑颜开地走掉,原来是要奖励阿九啊,还这么大费周章的。看来他认识了阿九还是个好事呢,以后说不定跟着他要飞黄腾达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http://.biquxs.info/

吾期拽着她往前走,他的步子大,她只能小跑着跟上。到了营帐,门口的守卫看见王爷,气势汹汹地拖着一个士兵,大眼瞪小眼地也不敢问。不知这位士兵犯了什么错误,要被王爷亲自修理。 吾期将她丢在床榻上,她头上帽子掉了下来,一头乌黑顺滑的青丝铺撒在床榻上。吾期怒目而视:“你好大的胆子,我的话你当做耳旁风了吗?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你人不见了,竟没有人告知我。” 英宁抬起头,眼睛无辜地盯着他,手抚着被他抓痛的手腕,委屈地道:“你弄疼我了。”当然没有人告知他,前来报信的人,早就被她悄悄拦了下来。 吾期不看让他心软的眼神,厉声道:“你到底是如何到这里来的?来了多久?” 英宁见躲不过,只好老实答道:“是十王帮的我,你刚走我就跟着来了。” “这么说,你来这里已经近七日了。”吾期无法想象,她居然是跟着他一路过来的。好个十王,竟然敢如此做,他回去了非要好好收拾一番不可。 其实也不算十王帮得她,十王那日确实是来了。她其实想要走,谁都不可能拦得住。不过她总要找点原因,不然被发现不见了,就不能交代出逃脱的办法。总不能说她随便转转身子,就能毫无痕迹地消失。十王的到来,简直是如及时雨一般。 她拜托十王想法子拖着看护他的暗卫,只说自己有些要事办,不方便他们跟着。十王也并不知道她要到边境来,若是他知道,也不见得会答应。她悄悄溜走,还很贴心地留下一封书信。 前一日,十王回了她的信,说是要被她害死,吾期回来大概不会饶过他。那都是后话了,一来吾期也不见得会发现她,二来就算发现了,时间一长,等到回去应该也不会太生气了,谁还会再去找他的麻烦呢。 “你这几日都待在哪里?”吾期皱着眉毛问。 “当然是新兵营啊。”英宁不疑有他,脱口便道。 不成想,吾期听了脸色沉的似乎要下一场暴风雨。他咬着牙道:“你同那些男人住在一起?你真的是放肆。” “我扮作新兵嘛,自然要住在一起的。不过你放心,我都是等到他们都睡了才进去的。他们至今也都不知道我是女的,我换衣服啊,洗澡啊,都是躲进林子里去的,没有人发现我。”英宁一脸的得意,似乎对这些日子,没有发现她,很是有成就。毕竟她每日过得小心翼翼,生怕露出破绽。 “这么说,我还要夸奖你聪明了?你到底长脑子没有?你一个姑娘家,竟然……”吾期气到说不下去,他一想到她这么多天,都与那些士兵同床共枕,只觉得自己的胸腔要炸掉了。 他大声朝门外喊:“叫陌颜过来。” 不消片刻,陌颜就跑了进来。其实他一直待在门外,知道王爷应该十分生气,随时准备进来灭火。看来他的判断是对的,王爷胸脯上下起伏,似乎隐忍着极大的怒气。不过英宁姑娘的表情倒是很淡定,似乎也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吾期冷声道:“你去到英宁所在的营帐里,将她的行李包袱拿到本王帐内,她暂时住在本王这里。” “为什么呀?我不要住在你这里。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英宁出生反抗道。 “男女授受不亲?”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怒气冲冲地瞪着她,似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你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愿跟我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却愿意同数十个男人同在一室?” 英宁语塞,只好选择了闭嘴。又听到吾期对陌颜道:“明日你选几个靠得住的人,将英宁给本王送回去。多加派些人手,免得她又给逃了。” “我不要。”英宁从床榻上跳下来,拽着他的衣袖道:“你看吧,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瞒着你,不敢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原因,我就知道你会把我送走。那我实话告诉你,我能跑过来一次,就还能跑过来第二次。以后我不定躲在那里呢?” “你……你放肆,敢这么忤逆我。”吾期看着她倔强的眼神,竟然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陌颜在他耳边低声说:“王爷,末将以为放在身边,眼睛看得到,反而更安心。” 吾期闭了闭眼,终于妥协,他道:“好,你可以留下来,但日后要听我的话,不许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 英宁拽着他的衣袖摇了摇,眼睛笑得眯起来:“知道了,我以后只听你的话。” 吾期无奈,伸出手指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英宁低呼一声,看着他笑的更是灿烂。 看在陌颜眼里,是实打实的打情骂俏。吾期转身看到陌颜还在,立刻变了脸:“你为何还不去?” 陌颜呵呵傻笑两声,慌不择路地跑掉了。这王爷变脸变得也太快了。 陌颜的办事效率还是一如既往地快,其实她的东西本来也不多。吾期又吩咐他重新搬来一张床榻,还为了避嫌,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块屏风,挡在了她和吾期的床榻之间。英宁很是满意,觉得她看上的人果然不错。 夜里,英宁趁着吾期正在看书,想要悄悄出去。他明明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她,却还是在她刚迈出一步的时候,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想要去哪里?” 英宁尴尬地转过头,看着他道:“我忽然在新兵营里消失,似乎不太好吧。我去告诉他们一声,免得他们担心我。” “他们不会担心你,陌颜已经告知他们,你以后在我身边做事,不会回新兵营了。”吾期并不看她,依然专心地盯着手里的书。 “那我出去转一转好不好,总憋在这里好闷啊。”英宁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自进了他的营帐,便一步都没能迈出去。晚饭都是在这里吃得,虽然吃得比往常丰盛了些。可她还是有几分怀念排队打饭,默默等待的滋味。充满了未知和期待,等到打好饭,已经饥肠辘辘,吃到嘴里就觉得分外的香。 “晚些时候,等夜深人静了,我陪你出去。”吾期轻轻翻过一页书,嘴里淡淡地道。 “那时候我都困了,谁还有心情出去透气啊。”英宁噘着嘴,坐在床榻上。 吾期终于抬头看她一眼,放下手里的书,冲她伸伸手:“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英宁听话地走到他身边,他便牵住她的手,她的手又软又滑,吾期勾唇笑笑:“你乖一点,谁知道你自己出去会不会跟人打架?” 英宁噗嗤笑出声:“我怎么会那么倒霉,也不是谁都像铁牛一样的。你放心,我不会随便打架的。再说,你都看到了,我是赢的那一个哦。” 吾期摩挲着她的手,笑着问她:“还未来得及问你,你为何要取名叫阿九?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会是你。” 英宁反握住他的手,两个人十指紧扣,牢牢地纠缠在一起。她心中愉悦,温声细语地说:“因为你排行第九啊,我便顺口起了这个名字。我也还没问你,昨日夜里,你又没有看到我的脸,怎么会猜到是我呢?” 吾期忽然想起,他碰到的那软绵绵的一团。心里不由得烦躁了起来,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指,哑着嗓子道:“你身上有醉花间的味道。” “可我自到这里,就没有再用过醉花间,怎么还有味道呢?”英宁十分不解,醉花间的味道确实持久,但也仅仅两三日而已。 吾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大概是你长久的用,味道已经浸入你的皮肤,就算停用,也仍旧能闻到。就像此刻,你的身上依然有似有若无的味道。若是别人倒也不一定能闻到,可我偏偏能。” 英宁皱着眉头,低头闻了闻,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味道,可是她一直混迹在那些士兵中间。他们整日练功,一身汗味,又不肯洗澡,她觉得应该早就掩过了那一点微弱清淡的味道。可他说他偏偏能闻到,也不知是他的鼻子厉害,还是他们根本心有灵犀。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很开心,他能认得出她,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愉快的事。 吾期专注地盯着她,身上依然是士兵的衣服,她穿着有些大,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胸口应该用了束胸带,扁平平的,一点也看不出女人的痕迹。和他昨夜摸到的手感,想是极其不同的。他又十分庆幸,幸亏昨夜是他遇见了,若是换做旁人,岂不是全都被人看去了。她那洁白如玉的身体,乌黑亮丽的头发,还有软绵绵的胸口。 “英宁,英宁……”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嗯。”英宁轻轻地答。 这样静谧又安详的夜里,吾期终于觉得自己的心落了实处。他起身,将她抱在怀里,手指抚摸着他的后背。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他在哪里感受过,兴许是在梦里,否则为何会这样的踏实?他长长地叹气,英宁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坚定有力的心跳。她几乎想要落泪,终于,就算他不记得她,他还是喜欢上她了对不对?他们之间冥冥注定,就算过了几世,都是一样要相遇,然后相知相识,永远地连在一起。 第一百五十二章 http://.biquxs.info/

英宁日日跟在吾期身边,仍然是一身小兵的打扮。不过所有人都对她另眼相看,不止是她打扮了铁牛,而是他们都发现王爷似乎对她青睐有加,连王爷身边的陌颜,见到她都要与她打声招呼。 吾期与几位将军议事的时候,英宁身份再不同,她也只是一个小兵。她站在营帐外,一脸的不悦。因为吾期不准她四处乱跑,命她只能待在他的营帐外,一步都不许挪动。 她蹲在营帐外百无聊赖,旁边的守卫跟她搭话,“阿九,你是怎么做到让王爷那么器重你的?” 英宁蹲的腿有些麻,便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捧着脸,皱眉说道:“王爷器重我吗?可能是我与众不同吧。”她当然是与众不同的,毕竟整个军营里,只有她一个女子。 “听说你的功夫很高,你是在哪里学的,有空了能不能教我们几招?我们都很崇拜你,你打败了铁牛真是给我们新兵长脸。” 英宁看着他们期待的脸,笑了笑:“好说,以后有机会吧。我也不是很厉害的,主要是灵活,铁牛虽然力气大,但他的身子笨重,还是有许多弱点的。” 他们正聊着,忽然远处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抬头看过去,原来是几天没见的陈年生。 英宁犹豫了一下,对正与她聊天的士兵说:“我朋友来了,我去跟他说几句话,你们别告诉王爷。” “好,你要快点回来呀。” 英宁朝陈年生走过去,陈年生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摸着下巴说道:“阿九,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到王爷身边做事。陌颜将军那日跟我说,我都吓了一跳,你也太厉害了,能讨得王爷的喜欢,以后定是要吃香的喝辣的了。” 英宁笑了笑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王爷大概也觉得我是个可用之材,所以才勉强将我收到身边。对了,我那日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谢我?有什么好谢我的。王爷赏识你,又不是我的功劳。”对于英宁的谢意,陈年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铁牛欺负我那日,你替我出头,真的很谢谢你。你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他,还愿意站出来,实在很难得。”英宁十分诚恳地说道,虽然以前陈年生总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她并不是特别喜欢。但是他这个人热情大方,又有点讲义气,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陈年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嗨,我那不也是强出头吗,早知道你的功夫那么好,我就不出来丢人了。” 英宁笑了笑,他坦诚地可爱。过了一会,英宁正要告辞,吾期应该快议完事了,她必须得回去了,否则他又该骂人了。这时,陈年生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献宝似的递给英宁:“这是今日的鸡腿,特别的大。我没舍得吃,我知道你喜欢吃,便给你留着了。” 英宁看着眼前又肥又大的鸡腿,心里无比的感动。她笑了笑,说道:“我在王爷这里都能吃到的,你以后不要刻意为我留了,你自己吃了吧。” “王爷身边的规矩肯定多,你应该吃不痛快。我特地给你留的,你快收下。”陈年生将鸡腿重重叠叠包好,硬塞进英宁手里。 英宁没有办法,便半推半就地收下了。她又说:“你以后不要这样了,每日训练那样辛苦,你要多吃些肉,将来才能有力气打仗。” “知道了知道了,这是最后一次。”说完他的脸变了变,焦急说道:“呀,王爷出来了,你快些回去,别让王爷抓了你的把柄。”说完就转身匆匆忙忙地走了。 英宁将鸡腿塞进怀里,转身便看见吾期正背着手,一脸肃穆地敲着她。旁边的几位大将军,皆不知这位爷,怎么方才还好好的,脸上忽然就阴云密布了? 英宁一惊,完了,被逮个正着。 吾期沉沉地对几位将军道:“你们且先回去吧,近日都打起精神,匈奴应该忍不了多久了。” 几位将军离去,吾期这才看着英宁,命令式地道:“过来。”说完转身进了营帐。 英宁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走到那几个守卫身边,嘟囔道:“你们怎么不提醒我一声啊?” 那几个守卫低着头,其中一个小声说:“我们也没有防备王爷第一个出来,我们想说也来不及了。” 英宁叹气,不怪别人,是自己运气不好。她掀开帐门进去,吾期正坐在座椅上,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目不斜视地瞧着她。 英宁谄媚地跑到一旁的桌子上,倒了一杯茶水,双手捧着递过去,甜笑着说:“王爷喝茶。” 吾期的手指吧嗒吧嗒敲在椅背上,冷笑了一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样讨好我,是做了什么错事了?” 英宁佯装不懂,低眉顺目地道:“我没有做什么错事啊。” 吾期打量着她,他的眼神让她心虚。只听吾期问:“你怀里揣了什么?刚才那人又是谁?他找你做什么?” “哦,你说陈年生?他是我的朋友,新兵营的朋友。”英宁老老实实地回答,反正她也是躲不过了。 吾期哼了一声,“我倒不知,你来到这里不过几日,竟交上朋友了。他给了你什么?”吾期将手伸到她面前,沉静地看着她。 英宁无奈,从怀里掏出那个油乎乎的纸包,啪地放在他的手上。坦坦荡荡地说道:“一个鸡腿啦,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吾期另外一只手,将那纸包拨开了一个角,鸡腿的香味飘了出来。他忽然阴恻恻地笑了一声:“怎么?你的这位朋友怕我虐待你不成?我这里难道连一个鸡腿都给你吃不起?” 这话说的,哪里是一个鸡腿都吃不起。她今日午饭可是吃了一整只烧鸡,怎么能说虐待她呢?她灿烂地笑笑,握着他的一只衣袖,道:“哪里哪里?我在这里吃得甚好,很是满意。不过我的朋友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才会对我有所担心。你不要因此事生气,他经常照顾我,对我很好的。” “他可知道你是女儿身?”吾期将那只鸡腿丢在桌子上,伸手拿起一块丝帕擦了擦手上的油。 “应该不知,我从未向谁透漏过。我平时很是小心,换衣服洗澡也都是悄悄的,不曾有人看见过。”英宁一直是这样认为,否则若是有人看到了,她可不会能平安度日了。 “哦?不曾有人看见过吗?”吾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睛里是促狭的光芒。 英宁愣了一愣,忽然想到那日夜里,被他撞见。她的面色一红,咬唇嗔道:“你不算啦。” 吾期看着她红润的脸颊,心里甚是喜欢。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她跌坐在他的腿上,脸色变得更红。她娇嗔道:“你不要这样,被人看到就糟糕了。” 吾期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没人敢进来,不会被看到的。”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吾期说话的时候,便能碰到她唇瓣。他们的呼吸交缠,吾期倾身正要去衔她的唇,外面忽然有人闯了进来,“王爷……”话音未落,那人便被眼前的一幕惊着了,他不知道帐中竟是这般风景。王爷怀里抱着一个俊秀的小士兵,手指搭在那士兵的腰间,额头抵着额头,完全是在做最亲密无间的事情。他忽然后悔就这样没头没脑地闯进来。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低着头惊慌失措地道:“王爷恕罪。” 英宁也是吓了一条,她快速从吾期身上下来,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结结巴巴地道:“王爷眼睛里进了沙子,已经……已经吹出来了,已经没事了。” 吾期看着英宁胆战心惊的样子,无声地笑了笑,他们刚才那副样子,哪里像是在吹傻子,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并不在乎这些,被看去就看去了,他何曾怕过这些东西。 他叫英宁起身,又对着门口的人道:“苏将军也起来吧,你有何事啊,这样风风火火的?” 苏将军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依然低着头道:“卑职接到线报,说匈奴有偷袭我们营帐的计划,只是不知具体的时间。” 吾期背着手从座椅上站起来,慢慢地踱步到苏将军身边,淡然道:“这个本王心中有数,这几日你们多加派巡逻的人手,尤其是我们的粮草和马匹,一定不能出任何差池。” 苏将军抱拳道:“是,卑职这就去安排。”他正欲走,吾期忽然又喊住他。 苏将军一愣,额头冒出汗来,方才是他鲁莽了,没经通报就闯进王爷的营帐,还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东西。王爷若要办他,也怪不得旁人。 “你方才看到了什么?”吾期看着他,眼神坦然,似乎并没有被撞破的尴尬。 苏将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低声道:“卑职方才一心只在匈奴偷袭的消息上,并未看到什么。” 吾期轻声笑了笑,拍拍苏将军的肩膀:“你看到什么都无妨,本王不会怪罪你。你只安心做事就好。” 苏将军摸摸头上的汗水,喏喏地说了声是,便退了出去。他猜不透王爷的心思,从前也听过王爷有断袖之好,不过是以王爷的年纪,早该娶了王妃了。一直没有,坊间便有这样的传闻。 他是不信的,也从未放在心上过。如今看来,坊间的传闻也不尽然是假的。他摇摇头,只要王爷一心为国为民,他不管有什么之好,都不是他该操心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http://.biquxs.info/

月上柳梢,难得吾期愿意陪英宁在夜色下散步。英宁心里欢喜,她恍惚觉得他们回到了从前的冥界。那时他们也像现在这般,漫步在月光下。什么也不说,只享受那份朴实的宁静。唯一不同的是,那时他们牵着手,不必在乎旁人的眼光。当然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天作之合,流水一样的祝福,环绕在他们身边。她以为他们之间会永远安宁地生活,或许还会有一个孩子,男孩就像吾期,女孩就像她。可惜,最后一切都毁了。他们隔了这样久,终于又回到了从前。只是现在他们还要有所避嫌,毕竟今日被苏将军撞见,已经是百口莫辩了。毕竟在外人眼里,她现在是一个男子。 她想起来又觉得好笑,苏将军大概被吓坏了,他们所敬仰的英勇无比的王爷,竟然在营帐里,明目张胆地抱着一个男子亲热,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他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从前便有这样的传闻,但也只是传闻,并没有人亲眼所见。如今倒好了,他们亲自将证据送上,想让人不信都不行。 “你为何发笑?”吾期见她脸上时不时就扬起笑容,不知她是想起了什么开心事。 英宁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尽是戏谑:“坊间一直说你喜爱男子,你身边的人并相信。这下算是坐实了,你是真的喜爱男子。” 吾期哼了一声,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说道:“我为何会被坐实,还不是你做的好事。偏偏要扮作一个士兵,我想与你亲近亲近都不行。不如,你明日换回女装,还做我的贴身丫鬟可好?我们也不必再去防着谁。” 英宁摇头说道:“不妥,在军营里作为一个男子行事方便,做一个女子会处处受掣肘。旁人也会以为王爷为了儿女私情,而误了国事。红颜祸水这样的事,我可不敢当。” “哈哈哈哈……”吾期忽然大笑几声,他调侃道:“自不量力,虽然生了祸水的皮相,但这世间哪有你这样英勇善战的祸水?” “王爷可是在夸我?”英宁歪着头,俏皮地眨着眼睛问。 吾期拍拍她的肩膀,郑重其事地道:“不错,本王收的新兵自然是要好好夸一夸的。” “你信我,我一定给你立个战功回去。”英宁眼睛里闪着火热的光,一脸的信誓旦旦。 吾期却慢慢沉了脸,他握住英宁的手,低声道:“英宁,我留你在这里,只是希望能日日看到你,能护佑你平安。我不需要你为我立战功,这是男子的事。你应该站在我身后,由我来保护你。” 英宁当然不会答应,她从前欠他太多,这一世她在他身边,就是要守护他的。她怎会还站在他身后,让他替她挨刀。 她正要说些什么,她的耳朵里忽然听到一阵怪异的声音。她又仔细听了听,是很轻的脚步声,得有数十人。声音是由东南方传来,正是放置粮草的地方。她皱眉,轻声说了句不好,便转身丢下吾期跑掉了。 吾期不知她为何变了脸色,他急忙忙唤来众将士,心急火燎地随他一起去追英宁。 英宁一路狂奔,到了粮草营地,地上已经躺了许多士兵,并未见鲜血,想来是被迷晕了。正前方的营帐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英宁没有丝毫犹豫地闯进去。里面有数十个蒙面的人,与她曾在醉春楼见过的一模一样,应是匈奴人了。 她大喝一声:“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闯进景王的军营,想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我今日就遂了你们的心愿,叫你们有去无回。” 为首的一位嗤笑了一声:“你也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的士兵,竟然单枪匹马地过来,难道不是来送死的吗?” 英宁不在意地笑了笑,张开自己的手指,手掌心立刻聚起了幽幽的绿光,她的眼睛也变成了墨绿色。那些人看着她突然变了模样,一时愣住。英宁随意的一挥手,那团光瞬时飞了出去,一道幽暗的光芒从空中划过,刺向其中一个人。光芒穿过他的喉咙,就像一把利剑。那人凄惨地叫了一声,仰头扑通地倒在地上。鲜血像泉水一样从他的脖子间喷射出,像是下了一场红色的雨。 她念了个咒,闪身飘到他们的身后,像只鬼魅一般,双手卡住一人的脖子,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脖子就断掉了。他歪着跌倒在地上,没有一点声息。 他们所有人回头瞧着英宁,眼睛里充满恐惧,他们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功夫。为首的那位看似冷静,手指却不停地抖了起来,他哑着嗓子问:“你是人还是鬼?你用的是什么妖魔邪术?” 英宁捻了捻手指,又有一道光在她指尖跳动,那些匈奴人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手里的刀举在胸前,眼睛瞪着她的手指,唯恐朝自己飞过来。她笑了笑:“我非人非鬼,是专门来收拾你们的。这样的功夫确实是太欺负你们了,不如我不用了。” 说着就抽出了身上的刀,没有一丝停顿地朝他们砍了过去。英宁暗叹,不用灵力,还真要费些功夫。不过无妨,吾期应该也要过来了。 的确不过片刻的时间,外面已经呼啦啦来了许多人,将这营帐围了个水泄不通。英宁找了个空隙跳了出去,吾期一把抓住她,此刻也顾不得生气了。他冷声命令身旁的士兵防火烧了那营帐,英宁大惊:“那里面是粮草,烧了岂不可惜?” 吾期揽着她不许她乱动,无奈地道:“我早就命人将粮草转移了,里面只是些石头。” “哦,原来如此。你为何不告诉我?我方才还很紧张,真怕他们一把火烧了我们的粮草。”英宁问道。 “你知道这些做什么?我已经安排妥当,他们定会有来无回。”吾期答道。 “怎么会?是我发现他们的,要不是我,他们兴许就得逞了。即便上了你的当,逃走还是可能的。你没看见地上被迷晕的士兵吗?”英宁自然还是要认领一些功劳的,毕竟她已经放话,要立些军功回去。 “好好好,都是你的功劳,我会叫陌颜记你一功。不过以后不许你再如此莽撞,你一个人就敢闯进去,怎么如此胆大?你是觉得你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么?”吾期还是有些后怕的,虽然他的计划万无一失,但英宁是个不确定因素,总会给他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如方才,他的确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她却先一步听到。还风一般地跑掉了,他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就看不见她的身影。她在有些方面,的确异于常人。可以轻松打败陌颜,至今陌颜还有心结,觉得他怎么也不该输给一个女子。又将力大无穷的铁牛打伤,他起初是不愿相信的。如今她与十几个匈奴人碰面,竟能全身而退,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帐篷里传出一阵哀嚎,不一会有几个被烧着的火球冲出来。陌颜立即命等在一旁,提着大桶水的士兵,前去灭火。有几个活了下来,剩下的便与那帐篷一起化为了灰烬。他们应该是不成功,毋宁死吧。 那几个烧伤的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吾期令军医前来医治。 英宁随吾期回了营帐,捉了那些人,他似乎并不太高兴,从回来便一直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英宁忍不住问:“你在为何事发愁?” 吾期抬头看着她,昏黄的灯火中,英宁看出来他是在担心她。夜静悄悄地从他们之间穿过,吾期叹息,终于开口:“英宁,匈奴偷袭,挑衅在先,我们的战争要开始了。到时候兵戎相见,必定会打乱。我也会顾不上你,所以你明日便随苏将军回洛阳。” “我为何要随苏将军回洛阳?我说过要留在你身边,怎么会在这关键时刻回去?”英宁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反悔,明明之前答应了的。 吾期沉默片刻,说道:“苏将军要回洛阳,将这里的军情呈报给皇兄。此机会甚好,你还是回去,我才能哼放心。你一心要立功,这并不是好事。我心中不安,不能将你留在这里。” 英宁皱眉,她辩解道:“你为何总不信我,我的能力出众,他们可以出征打仗,我也可以。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我保证。” 吾期将她抱进怀里,抚着她的被,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低喃:“英宁,我不能失去你。从前我从未对哪个女子有这样的感觉,你是唯一一个。所以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我不能没有你,所以你不能出任何意外。” 英宁听到他的话,心里走暖又酸,她有一瞬间想要告诉他,她绝对不会有意外的。她不会死,因为她是冥王啊。她掌管人世间的生死,自己又怎会死呢?只是她不确信,吾期会不会相信她的话,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所以她只能选择沉默,什么都不说。 她倚在吾期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听着他的担忧,英宁并不想说什么违心的话欺骗他,她说:“我会好好活着,我要永远留在你的身边。吾期,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第一百五十四章 http://.biquxs.info/

苏将军回洛阳的那日,英宁到底没有跟着回去。过了几日,匈奴前来宣战。一切都该有个结果,所有人都和紧张,只有英宁表现得前所未有的兴奋。她摩拳擦掌,一心一意地要立功。她私心里只有自己立了军功,才能更好地站在吾期身边,旁人才不会说三道四,她也更有底气。至于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他若要反对,也要仔细思量一番才对。虽然这些,她和吾期都不会在乎,可天下人在看,她不能拖吾期后腿,她要堂堂正正地做他的王妃。 对面的匈奴首领呼顿单于,坐在一匹黑色的马上。他生的一副豪壮的模样,脸是棕红色,看起来便是经常风吹日晒的模样。他冷眼瞧着吾期,哼了一声大声道:“景王殿下竟然诈死,果真好手段。原来你也怕死啊,一点没有我们匈奴人的豪气。” 吾期也哼了一声:“本王不诈死,怎能引诱你们自取灭亡呢?本王从来不怕死,只是不愿死在你们下三滥的手段里。好男儿要死就死在战场上才是,自然学不来你们不入流的手段。暗杀偷袭,这样无耻下作的手段,也只有你们匈奴人才做的出来。” 呼顿被吾期的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棕红色的脸变成了黑色,他呼哧地喘着粗气,良久才道:“那就好好比试一番吧。” 战鼓擂响,号角吹起。天空中没有一丝风,骄阳似火,空气沉闷。吾期骑在白色的高头大马上,身披银色战甲,一脸肃穆。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抽出他的龙纹剑,剑身微微抬起。所有的将士都紧紧盯着闪着凛冽光芒的剑,只等着它举向空中,然后吾期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冲向匈奴,与他们厮杀。 英宁就在吾期的后方,她看着他宽厚伟岸的后背,手指微动,她有一刹那想要为他设下一个结界,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可惜她不能,无论成败,他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他不会躲在一个的躯壳里,换来安稳,那对他来说是羞辱。 战鼓声声入耳,又是一阵嘹亮的号角响起。吾期的剑终于高高的举起,那明晃晃的剑身直指苍穹,后方的大军随之出动,黑色的盔甲如同遍野山林,气势雄壮惊人。大约是吾期在前,他们信心满载。 匈奴人的阵势似乎也并不输,看起来竟是有些旗鼓相当。不过风格迥异,他们皆手持长矛长剑,匈奴人则弯月战刀,一股粗放的蛮夷之态。 忽然之间,像是一阵狂风大作,骑兵呼啸而起,扬起了漫天的黄土。战旗在风中猎猎招展。吾期亲率的骑兵先一步出动,后方的士兵稳稳向前,口中大声喊着:“杀杀杀。”振聋发聩的声音响彻云霄,恍如连天的海潮平地席卷而来。 终于两支军队迎面相撞,如排山倒海之势,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长剑与弯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 铁汉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山原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熊熊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个山野。那风中猎猎招展的旗帜,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到处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士兵们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兵士中箭倒下。 英宁经历过这样的杀戮,她并不害怕。她满心满眼地便是单于呼顿,擒贼先擒王,只有呼顿死了,一切才有可能提前结束。 吾期一向认为与匈奴为站,智取比强攻更加有效。可是他大概也没想出什么方法来,如今只能硬碰硬。 吾期的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染满了鲜血,英宁的心紧紧揪起,不知他是否受伤,不知他们这场战争还要持续多久? 战争一时陷入胶着,不知何时,在匈奴的后方忽然杀出数千士兵。英宁定睛一看,竟是名义上去了洛阳的苏将军。他们竟然这几日抄到匈奴的后方,杀了他们匈奴一个措手不及。原来吾期也不是要硬碰硬,原来是要断了匈奴的后路。 呼顿也吃了一惊,过了片刻有人在他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他狠厉地举刀砍向一边的士兵,脸色变得深沉。吾期趁呼顿不防备,取了背上的弓箭,拉满弓,十分淡然地朝呼顿射去。 那支箭风一样地穿过人群,正射向呼顿的肩膀。匈奴见首领被伤,一时大乱,他们趁乱杀出了一条血路,朝一处荒蛮的方向逃脱。 匈奴失去了主将,没人指挥,立刻陷入混乱。剩下的小兵们更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吾期等趁机发动猛烈攻势,匈奴又一次大败。 一切似乎要结束了,吾期收了弓箭,陌颜忽然慌张来报:“呼顿逃跑了。” 吾期四下望了望,确实没有看见呼顿的身影。他冷声道:“逃了便逃了,此地山林遍野,极易躲藏,想要寻得他们的踪迹怕是困难。经此一役,匈奴已是元气大伤,没有十年八年,是无法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了。能给边境百姓换来几年和平,已经是值得了。” 陌颜却并没有吾期的淡然模样,他的脸上尽是血污,看不清他原本的模样,可眼神里却是焦灼,他道:“呼顿不见了,英宁姑娘也不见了。” 吾期迅速转头看着陌颜,伸手揪起他的衣袍,厉声问:“你说的英宁不见了是何意?她怎会不见的?” 陌颜低着头,惊声开口:“有人见着她去追呼顿了。” 吾期的眼睛变得赤红,他的嗓音里有些许颤抖:“谁看见了?往哪里去了?” 陌颜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陈年生,陈年成从未见过这样暴烈的王爷,他吓得抿着嘴唇,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亲眼看见阿九骑着马,朝呼顿逃跑的方向去了。我就是担心他,才特地前来禀报给陌颜将军的。他一人单枪匹马的,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吾期松开陌颜的衣袍,没有一丝停顿,翻身就上了马,他瞪着陈年生问:“朝哪个方向去了?” 陈年生指向西方,那里有着茂密的原始丛林,对此地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失在那里。吾期戍守这里时,曾前去探过路,里面的环境错综复杂,没有当地人做向导,进去容易,想要出来几乎没有可能。 英宁从未到过这里,她怎么可能逃得出来。更何况呼顿虽受伤,但也不致命,他身边还有不少将士。英宁追不追的到呼顿,此番都是九死一生。 吾期的心脏扑通乱跳,跳得他几乎承受不住。英宁,他的英宁。他将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马儿一声长嘶,疾风一般地朝前奔去。 “王爷!”陌颜疾呼,他即刻招呼了一队兵马,简单交代了苏将军,便追着吾期而去。 他们在密林里转了一日,却没有碰到任何人影。没有呼顿,也没有英宁。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吾期身上有些伤,因为未及时医治,在这样暑热的密林里,已经有些化脓。陌颜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让吾期待在这里,他已经又传了更多的士兵前来,保证一定会找到英宁。 只是吾期怎么会肯回去,他的心中像是破了一个大洞,英宁的消失,让他坐卧不安。她为何非要立什么军功,他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女人来立功了?若她没了,他以后的人生还能有什么趣味。他还没有对她说,他要她做他的王妃,做他王府的当家主母。他十分后悔为何自己不早一点告知她,那么她会不会开心,会不会珍惜自己的命。 陌颜趁他不备,举手砍向他的脖间。吾期顿了一下,便倒在了陌颜身上。陌颜也无法,就算英宁姑娘出事了,王爷也不能出事。他只有冒着被军规处置的危险,强行将王爷带回营地。否则若王爷真出了事,他们谁都无法逃脱责任。 留下的士兵,继续在林子里搜寻。王爷被送回了营帐,军医包扎了伤口,喂了汤药。过了半日,吾期幽幽醒来,他捂着疼痛的脖子从床榻上坐起来,冷眼盯着一旁心虚的陌颜。 “陌颜,你好大的胆子,连本王你都敢动手,以后这主将的位置怕是要由你来坐了。”吾期从床榻上下来,捡起床边的鞋穿了起来。 陌颜跪在地上,低声道:“王爷,英宁姑娘对您来说很重要,末将也十分担心。只是王爷对这众多将士来说,更是重要。所以末将才自作主张,将您带了回来。您的伤势虽然不重,可也不能耽误。何况英宁姑娘这么久都未曾出现,想是已经……” “闭嘴!”吾期厉声呵斥道,“陌颜,你若再敢胡说,本王就将你活剥了。英宁不会死,她不会。她知道本王在等着她,她一定会回来的。” 陌颜垂着眼睛,喏喏地道:“是,王爷。英宁姑娘福泽深厚,一定会平安归来。” 吾期重重地喘着粗气,似乎已经气急。他胡乱地穿好衣衫,拿起自己的佩剑就要出去。陌颜一把拉住,急切道:“王爷不必亲自去,末将已经派了数千将士去寻了,这会应该有些消息了,王爷宽心等一等吧。” 吾期冷冷瞧了一眼陌颜道:“陌颜,你若再干涉本王,本王就罚你几百军棍。” 陌颜一咬牙,跪在吾期面前,心一横道:“王爷怎么处罚都可,只求王爷莫要再去那密林里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http://.biquxs.info/

吾期并不理会陌颜,越过他往前走。这时门外忽然有士兵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还未到吾期身边,便跪了下来,手指着外面,大声地道:“回来了,回来了……” 吾期愣了一下问:“谁,是谁回来了?” 那士兵大概跑得太快,额头上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水。他也顾不得擦,喘着粗气回答:“是阿九,阿九回来了。” 仿佛是闷热的空气里,忽然吹来了一阵凉风。吾期的手指有些颤抖,他尽量保持克制,却听到自己的声音,透着一丝紧绷:“她如何了?” 时间慢慢过去,士兵没有回答,外面传来一阵兴奋的欢呼声,营帐的门掀开,有人慢慢走进来。 夕阳已经西下,昏黄的光线折射在英宁的身上,像是一束神圣的光芒环绕在她身边。她微微笑着,脸上有些许浅浅的伤痕,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她的脸色白皙,那样几条伤痕,竟显得有几分凄美。 吾期愣在原地,明明只有一日未见,他却觉得像是隔了千年万年。他挥了挥手,保持着足够的冷静,对营帐里的其他人轻声道:“你们全部都出去,本王有话要与……与阿九说。” 陌颜从地上起来,看了一眼英宁,随后便出去了,其他人跟在他后面,一起出门。 英宁脸上有些紧张,方才在门口听到有人议论,吾期为找她,在密林子里寻了整整一日,连身上的伤都没有顾上。英宁也没想到追呼顿竟然费了这样久的时间,她也没想到吾期会这样担心她。 吾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更加的心虚,她扬起笑脸,讨好地道:“王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不过,我已经替你杀了……” 英宁的话未说完,吾期忽然伸手揽着她的头,俯身吻住了她的嘴唇。像是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他近乎疯狂地亲吻着她。她身上有着淡淡地清香,这足以让他如痴如醉。 英宁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瞪着眼睛,仰着头,被动着承受他的疯狂。 良久,吾期才放开她,手指描摹着她的眉毛,眼睛,哑着嗓子道:“英宁,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我几乎快要疯了。原来你在我心里这样的重要。幸好,幸好你回来了,否则我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 英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中涌出无限的甜蜜来。她笑:“王爷……” 吾期的手指放在她柔软的唇上,额头抵着她的,他们离得如此近,他低声道:“英宁,叫我的名字。” 英宁哦了一声,浅笑着说:“吾期,让你如此担心,我很抱歉。不过,我杀了呼顿,带来了他的人头。匈奴此刻应该已经乱作一团,他们恐怕再也无暇进犯我朝边境了。” 吾期并没有英宁想要的的开心,也似乎不关心呼顿是否死了。他眉心紧蹙,握着她的肩膀,担忧地问:“你可有受伤?” 英宁低头瞧了瞧自己,除了一些皮外伤以外,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痕。她开口道:“没有,我很好。” 吾期长长叹了一口气,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英宁,以后我不准你再这样贸然行事。” 英宁伸手抱着他的腰,在他胸前点点头道:“嗯,我以后都听你的。” 吾期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我叫人弄些热水,你好好洗一洗。” 英宁忽然推开他,低头闻了闻身上,脸上微红,她有些羞涩地道:“我的身上是不是有不好的味道?” 吾期看着她的模样,觉得甚是可爱,他笑着道:“你身上只有香味,没有什么别的味道。只是你的衣服已经脏了,脸上许多血污,是真的要洗一洗才行。” 听到他说没有味道,她才缓缓地松了口气。很快有人送来了泡澡的木桶,并倒满了水。英宁歪着头看着吾期,扬了下下巴示意他出去。 吾期无声地笑笑,摸了摸她的脸颊道:“你慢慢洗,我在门口守着,有什么事就喊我。” 英宁躺在热水桶里,舒服的不像话。她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她找到呼顿时的情景。 呼顿虽然受伤,但并不算严重,跟着他的手下有数十人。他瞧着英宁一个人,脸上露出鄙夷的深情,他哼了一声道:“一个小小的士兵,竟敢独自前来,看来你是来送死的。” 英宁抬眼瞧着他,温和地笑了笑:“我是来送死的,不过是送你去死的。呼顿,你野心勃勃,数次掀起边境之战,弄得边境百姓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我此次前来,就是要结束你的罪恶的一生。” 呼顿哈哈仰天长笑,仿佛英宁讲了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他从手下手里拿过一把弩弓,干脆利落地射向英宁,英宁腾空而起,从马上翻了下来,那弩箭擦过她的头盔,头盔被射穿成了两半,落在地上。英宁的头发散开,一头长发随着风飘扬。 呼顿愣了一愣,他瞪着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他道:“你居然是个女人,钟吾期的军营里已经没有男人了吗?已经准许女人前来打仗了,还是个自不量力的女人。” 英宁从身上撕了快布条下来,将头发高高束起,她辩驳道:“和我们王爷无关,保家卫国无关男女,只要有心有力,谁都可以上战场。”她拔出自己的佩剑,冷冷地看着呼顿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说到做到。” 呼顿的手下被她设了结界困住,她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便制服了呼顿。他临死前,不敢地瞪着她问:“你是人还是鬼?” 又是这个问题,是人如何?是鬼又如何? 英宁被热水的雾气,熏得面色红润。她从木桶里出来,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唤吾期进来。吾期看着她红扑扑的脸,温温柔柔地样子,很难想象她竟然除了呼顿。呼顿能坐上首领的位置,当年就是靠双手,打遍了整个匈奴的高手。而英宁的身手,虽算的上高手,但与呼顿相比,还是有差距的。他心有疑虑,却也不愿多问,她定是在那林子里经历了一场恶战。如今她平安归来,便一切都是好的。至于过程,他不想知道。 吾期握着英宁的手,轻声道:“等我们回到洛阳,我即可请奏皇上,让他将你赐给我做王妃。” 英宁低着头,脸色沉了沉,皇上是神荼,他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同意他做吾期的王妃。他的为人,恐怕不会松口。 吾期见她不答,脸色也变得不好。以为她不愿意,便问道:“你竟不肯吗?” 英宁快速地摇头,小声道:“我是肯的,我愿意做你的王妃。只是若皇上不同意,该怎么好?” 吾期笑她杞人忧天,他道:“我与皇兄感情甚笃,我喜欢的,他一定不会反对。你若是担心你的身份,从前你只是一个丫鬟,可如今你是有功之臣,相信皇上一定不会反对。” 英宁勉强地笑一笑,但愿神荼能回心转意吧,只是她觉得失望渺茫。 英宁终于立了战功,还是头等功。她单枪匹马杀了匈奴的首领,这样豪气的事迹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军营。许多人都想目睹一下她的风采,于是吾期的帐前便时不时地有士兵前来。英宁和善,哪怕是一位做饭的伙夫想要见一见她,她都会很爽快地答应。所以她身边常常围满了人,有人会崇敬地拍拍她的肩膀,有人会握着她的手,求她一定要教他些功夫。这让英宁感到有些不自在,不过他们很热情,又没有什么恶意,那点不自在很快就烟消云散。 这时,陈年生便将她揽进怀里,三言两语地打发走。自从英宁立了功,一向和她走得近的陈年生,也是被捧得高高,直言他眼光好,竟认了英宁为兄弟,恐怕日后有平步青云的一天。毕竟王爷将英宁当做宝贝一样,他们有时悔恨,为何当时没有多和英宁套套近乎,说不定以后也能轻松谋个一官半职的。 最近吾期更是头疼,她太受人欢迎,有时被众人人簇拥。竟然还有人将手指搭在她的肩膀,她也不知道拒绝。这让他完全无法容忍,这日清晨,吾期不知从哪里寻了一套女装,说什么也要她换回女装,再不许她穿男装。省得旁人无意占了她便宜,还无处去说。 英宁不肯,她觉得自己忽然换回女装,会引起不必要的尴尬。只是吾期的脸色愈发的难看,她终于妥协,不情不愿地换上了女装。 所以当吾期牵着身穿女装的英宁的手,走在军营里时,大家都很吃惊,不知道这军营里何时来了个女人。但王爷忽然说这便是从前的阿九时,所有人的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在地上。 他们崇拜的英雄,竟然是一个纤弱温柔的女人,这着实令人难以置信。这其中最甚的是陈年生和铁牛。 陈年生不肯相信,那时与他睡在一起,经常在一起吃饭,谈天说地的人居然是个女人,他却丝毫不知。想起从前的种种迹象,阿九不喜欢人碰他,睡觉总是最后一个进来的,换衣服从来不当着他的面。现在想想,原来竟是如此。他那时要是聪明一些,是不是能早点发现,可惜他没有,他完全不会想到这偌大的军营里会有一个女人,还就躺在他的身边。 而铁牛不肯相信,他这个大块头打架输给一个女人,任谁都无法容忍吧。现在更加有人嘲笑他,他简直无地自容。早知道那日,他就不去挑衅她了,也省得这样丢人现眼。 吾期很满意这样的状况,他没事便牵着英宁在军营里逛。这下所有人又知道一个信息,英宁不仅是女人,还是王爷的女人。 陈年生开始有些失落,后来得知英宁与王爷的关系,又恢复了从前的志得意满。毕竟英宁是王爷喜欢的人,以后英宁若是成了王妃,哪怕是一个侍妾,他陈年生也是极有面子。所以陈年生是一个在军营里,人人都羡慕的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http://.biquxs.info/

匈奴很快派来了使者,并带来由新任单于签发的投降书。他们已经被迫西迁,大概会有很长的时间不会在边界出现。 一切已经平息,吾期也决定要班师回朝。英宁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回去,她和吾期之间会有重重阻碍。太后,皇上,他们不会允许吾期和她在一起。太后她倒是不怕,毕竟是吾期的母亲,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吾期考虑。而那个皇帝,他是神荼,他和她之间隔着算不清的仇恨。冤冤相报,怕是没有止境了。只是无论如何,吾期都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回去的时候,并不急于赶路,一路上走走停停,更像是在游山玩水。 英宁和吾期度过了极其愉悦的时光,快要洛阳城时,天气骤变,忽然下起了一场大雨。已经黄昏,又正好路过清禅寺,吾期便下令,在清禅寺避雨。 清禅寺是皇家寺庙,所以比其他的庙宇要华丽一些。清禅寺的姑子,见是凯旋的景王前来避雨,立刻收拾了几间干净整洁的厢房。 有姑子送来了饭食,英宁觉得累,早早地吃了饭,便睡下了。 雨下得渐渐小了,吾期站在廊檐下,所有的房屋都隐在蒙蒙的雨雾中,像是一幅山水画。身后陌颜拿了件披风为他披上,低声道:“王爷小心着凉。” 吾期看了陌颜一眼,扯了扯披风,淡然道:“你且去歇着吧。” 陌颜说了声是,正要回房,却忽然看到有人在远处,不时地勾着头,行为及其可疑。他唰地抽出佩刀,高声问道:“何人在那里?” 一旁的几个守卫,立刻行动起来,将那小尼姑给捉了过来。小尼姑低着头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不发一言。 吾期冷眼瞧着,陌颜在一旁问道:“你是何人?不知道王爷在此吗?为何前来打扰?” 小尼姑畏缩着身子,良久才抬起头看着吾期,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吾期皱眉看着,忽然伸手摘掉了她的帽子,一头青丝泻了下来。吾期不确信地问:“你是庆春?” 也难怪吾期不敢认,庆春比从前瘦了许多,脸颊凹陷,颧骨突出,嘴唇苍白,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不复从前的圆润丰满。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怎么到了清禅寺,就蹉跎成这副模样? 庆春连忙点点头,惊恐地看着他,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她突然扑过去抓着吾期的腿,四处看了看,神经兮兮地说道:“她不是人,她不是人……” 陌颜将她一把拖开,她仍然是一幅不正常的样子,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珠子快要瞪出来,嘴里不停地道:“她不是人,不是人,她会害你的,王爷。她是来害你的,你不要和她在一起。” 吾期蹲下来,盯着她问:“你说谁不是人?她是谁?” 庆春双手抱着头,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暗黑的地方,凶悍的恶鬼,会吃人的河水。她的身子泡进河水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啃噬,又像是被火烧灼一般。她太疼了,疼得痛不欲生。这样的场景常常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她睡不安稳,吃不下饭,便只能日渐消瘦,没有了一点精气神。 她猛地睁开眼,近似癫狂地道:“你不要来找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让人杀你。求你饶了我,我不想死,我不要进阴曹地府。他们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庆春近乎癫狂的话,让吾期越发的疑惑,他拉着她胡乱挥舞的手,问:“他们又是谁?你说清楚一些。” 只是庆春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讲不出来,哭哭笑笑,疯了一样。 自然是问不出什么了,吾期慢慢地起身,招手让守卫送庆春回去。他蓦然想起临回来的时候,放了那几个前来偷袭的匈奴人。他们临走时,其中有人道:“那个只身闯进营帐的小士兵,他不是人,他会法术,还会飞。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能杀人。他的眼睛是绿色的,像鬼一样的绿色。” “陌颜,你觉得英宁有哪里不对吗?”吾期想了许久,才开口问。他并不想怀疑英宁什么,至少她没有伤害过他。 “王爷要听实话吗?”陌颜淡淡地问。 吾期嗯了一声,道:“你尽管说,就算说错了什么,本王也不会怪罪。” 陌颜呼了一口气,道:“本来没有觉得哪里不妥,自从她单枪匹马去追呼顿,并且将他杀了,末将就觉得奇怪。呼顿当时逃走的时候,身后跟了数十兵将,一个人想要杀他实在是困难重重。就算王爷与末将联手,也不一定能动得了他。而且那片密林,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英宁姑娘从未去过,她又是怎么走出来的呢?这一切都让人匪夷所思,只是王爷不问,末将也不好说些什么。那些匈奴人的说法,与庆春的说法似乎一致,英宁姑娘确实有些问题。不过……”陌颜忽然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什么?”吾期看着他问。 “不过英宁姑娘对王爷很好,而且也没有害王爷,还助王爷杀了呼顿,击退了匈奴。她就算身份有些异常,应该也是一个好人。”陌颜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英宁无论是什么人,只要对王爷无害,他便愿意去相信英宁。 雨已经停了,吾期站在那里已经近一个时辰。他有一些茫然,该不该向英宁问清楚。她究竟是谁?他为何对她有一种莫名地熟悉,而他毫无征兆地就被她吸引,像是中了毒一样。她不是人,这听起来多么的可笑。她不是人,能是什么呢?妖怪吗?亦或者是鬼神? 英宁醒来时,已经是清晨了。她收拾妥当,推门出去,正看见吾期正和一个姑子说话。她走过去,才发现那姑子竟让是庆春。 虽然她瘦的几乎脱相,英宁还是一眼认出她。因为庆春此刻看她的眼神,她见过。就在那日她将庆春带到冥界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恐惧。莫非庆春想起什么来了,她明明抹去了她的记忆。兴许是她又受了什么刺激,才促使她想起了那日的场景。 “庆春怎么在这里?”英宁一脸平静地问。 吾期淡然地看着英宁,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可惜她面无表情,眼神清澈淡定,他根本察觉不出什么。 “她犯了错,我便将她打发到这里,这里清净,好磨一磨她的性子。”吾期答道。 “哦,那她现在看起来不大好啊,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英宁轻声说道。 庆春躲在吾期身后,紧紧抓着他后背的衣服,眼睛时不时地看看英宁。英宁的手指微微一动,想要悄悄念个咒,重新抹去庆春的记忆。只是吾期专注地盯着她,她一时竟找不到机会下手。 庆春忽然凄厉地尖叫一声,伸出手指指着英宁道:“是你,就是你,是你害了我。你为了要解药救王爷,你叫人将我丢进河水里,那河水会咬人,它将我咬得遍体鳞伤。你是魔鬼!”她又狠狠地摇头,狂笑着道:“不,你不是,他们叫你……叫你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英宁瞪着她,忽然笑了笑:“她是怎么了?疯了吗?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何时害你了,咬人的河水又是什么?” 吾期叫人将发疯的庆春带走,他看着英宁,淡淡发问:“我那时中毒,你是如何从庆春手里拿到解药的?” 英宁握紧手指,他这样问,便是有疑心了。她低垂着眼睛,轻声道:“我找了几个人吓她,她胆子小,被吓得屁滚尿流,便将解药给了我。” “如何吓得?”吾期又问。 英宁终于抬起头看他,面色肃然:“扮鬼。”片刻她咬了咬唇,眼睛微红,冷声说道:“你不信我,既然不信,就将你所有的疑问都问出来好了,免得你自己私下胡乱猜疑,不定将我想成什么样?” 吾期长长叹口气,本来想着就此作罢,只是有些事情不问清楚,他确实会心有疑虑。他到底没有忍住,开口问:“你是如何杀了呼顿的?又是如何走出密林的?” 英宁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我一直跟着呼顿,本来不知该如何动手,才能既能杀了他,又能安全脱身。可没想到呼顿的手下里,有一个趁着他受伤,想要取而代之,于是他们之间自相残杀。我等到他们伤痕累累,几乎无法再抗争的时候,果断出手,才杀了呼顿。至于我是如何走出那林子里的,我天生对方向敏感,而起进林子时,沿途做了一些不易察觉的记号。我并没有很容易走出林子,几乎用来大半天的时间。这对我来说很艰难,我也曾一度以为,可能要死在那里。” “我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你也并未问过我什么。现在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疑心于我,是谁给你说了什么?还有庆春又跟你说了什么?你因为她的几句话胡话,便要怀疑我,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吾期,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我无论做什么,都从未想过害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就算所有人阻挡我们,我都想要和你在一起。” 吾期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过愚蠢,当他问出口,看到英宁讶异的表情,他便知道自己错了。他想要去拥抱她,却被她躲开。她的眼角湿润,吾期心疼至极:“抱歉,英宁,是我不该。” 英宁抹了下快要流出的泪水,低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今日怎么也该到洛阳城里了。” “英宁,我知错了。”吾期在她身后喊道。 英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问:“既然知错,那你要如何改错?” 吾期笑着走到她身边,俯身在她脸颊一吻:“以后我再不质疑你,你做什么都是对的。若我再对你疑心,便叫天打雷劈了我。” 英宁一把捂住他的嘴,皱着眉毛道:“胡说什么?那样的话能乱说吗?你好歹是个王爷,怎么能这样口无遮拦?” 吾期握住她的手,微笑着道:“你放心,我福泽深厚,老天不敢劈我。” “不要再胡说了。”英宁嗔怪着道。 “好,那你可原谅我了?” “原谅了,你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英宁无奈,真怕他再说出些什么胡话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http://.biquxs.info/

他们在黄昏时候,进了洛阳城。城里的百姓夹道欢迎,百姓眼里,打了胜仗便是英雄。一路上英宁接受百姓们的顶礼膜拜,心中不自觉地自豪起来。 众多人群中,英宁忽然看到夜君,他仍旧是一身出尘白衣,手里握着一把折扇。他看着英宁笑了笑,想想他们似乎有一段时间未曾见过了。英宁微**他点了点头,不过刹那间,他便没了影踪。 到了王府,吾期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便被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宣进宫。一路上风尘仆仆,英宁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有丫鬟送来了茶水和点心,说是王爷临走前吩咐的。 英心里一暖,捏起一块桃花酥,他竟然知道自己喜欢这点心,真是有心了。她笑着吃了一口,入口甜香,手艺极其不错。给她送点心的丫鬟一直站在她身旁,英宁瞧了她一眼,只见衣服战战兢兢的模样,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英宁看她有几分面熟,便开口问:“你再害怕我吗?” 那丫鬟忽然扑通跪在地上,抖抖索索地说:“从前奴婢跟着庆春,对姑娘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能饶奴婢一次。奴婢以后一定尽心伺候姑娘,绝不敢有任何闪失。” 英宁这才明白丫鬟为何怕她了,大概是王爷说了什么,她如今的身份不同了吧。以前跟着庆春的丫头,怪不得她有些面熟,只不过她也记不得都是谁了。倘若她不说,英宁也不见得能想起来。如今庆春已经疯癫,她也没必要再去计较什么。更何况她当时也没有什么事,她要想怪罪,也不回等到此刻。 她叫那丫头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头不敢起身,小心翼翼地道:“奴婢叫莲心。” 英宁嗯了一声,“哦,莲心,你起来吧。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用担心我会打击报复你。此事你以后莫再提了,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 莲心从英宁房里出来,便有几个丫鬟围了上来。 “她怎么说?有没有骂你?”其中一个问道。 莲心摇摇头,说道:“她只说让我好好做事,以后不要再提那时候欺负她的事了。” “她真是这么说的吗?她会不会把我们赶走?或者狠狠地惩罚我们?早知道这样,那时候就不跟着庆春欺负她了。还是碧云有远见,那时候帮了她。碧云以后肯定会在我们之上,说不定还会打压我们。” “我刚刚听见钟管家和陌颜将军聊天,大概是王爷想要立英宁为王妃,我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你们不去干活,在这里议论什么?”钟管家不知道何时过来,冷着脸呵斥她们。她们立刻低着头,快步离开。 钟管家来到英宁门前,轻轻地敲门。英宁开了门,见是钟管家,便问:“钟伯有什么事吗?” 钟管家低头恭敬地道:“王爷从宫中传来消息,说皇上留王爷在宫里用晚膳,他要在夜里方能回来。” 英宁本还想着等吾期回来一起用晚饭,这样看来倒是不用了。钟管家提议将饭菜送到她房里,好在她已经吃了些点心,肚子也不饿,便婉拒了钟管家的提议。 钟管家刚一离开,夜君便从房梁上跃下。英宁一边喝着茶,一边笑他:“你为何喜欢做梁上君子?” 夜君笑笑,也不回答她,只问:“桃花酥好吃吗?” 英宁抬眼看他,眼睛里充满疑惑:“这桃花酥难不成是你送来的?” “钟吾期让人送来的是旁的东西,我悄悄地换掉了。你应该许久都没吃过了吧,现在不是桃花开的季节,想要做这桃花酥还真是不容易呢。”夜君啧啧地摇头,似乎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英宁有稍微的失落,她以为是吾期为她准备的,还想着他们是心有灵犀。看来她还是想太多了,她对夜君笑笑:“多谢你了,这么多年,只有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 夜君在她身边坐下,眼睛看着她道:“你以后不要意气用事了好吗?你知道你去了那荒芜的边境,我有多担心吗?你真以为自己不会死啊?” 英忽然放下手里的杯子,低声问:“是你帮我走出那密林的吧?我根本没有做什么记号,可有人引导着出去。我想不出谁会帮我,只有你了是不是?” 夜君叹气:“我得知你到了边境,我便找过来了。正好碰到你像一个傻子一样,独自一人追呼顿而去。英宁,你为他做这些值得吗?他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英宁摇摇头,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地道:“值得,他因为我连命都不要了,我为他做什么都值得。虽然他仍旧不记得我,可他依然喜欢上了我,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 “英宁,你不要太天真了,倘若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觉得他还会喜欢你吗?还有那个皇帝,你知道他是谁吗?”夜君的问题正是核心所在,他们之间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我知道皇帝是神荼,可他现在只是一个凡人,他对我构不成威胁,他拿我没有办法。”英宁反驳。 “皇帝是凡人,可钟吾期也是凡人。他拿你没有办法,可他能拿捏住钟吾期。英宁,你们不该在一起的。你跟我回去吧,好吗?”夜君觉得自己的语气很是卑微,他在求英宁,求她放弃凡间的一切,跟他回冥界,那里才应该属于他们。 英宁很干脆地拒绝:“不,不可以。吾期方才走时,让我等他回来。我不能走,我想和他在一起。夜君,我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我们已经分开了这么久,我不想再和他分开了,你知道我会很难过。” 夜君从来也没有抱着能劝动她的希望,只是神荼在这里,她不会有多好过,她与钟吾期也不会地在一起。若是神荼不干涉他们,那还真不是他了。 而在皇宫里,皇帝正在为吾期举行庆功宴,朝臣们向他祝贺,都是一些陈词滥调,有些人明目张胆地阿谀奉承,他都不喜欢。他其实有事情要和皇兄说,只不过他每次想要开口,皇上都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有时甚至拦下他,用眼神示意他好好欣赏歌舞,有话晚些时候再说。 他静静地饮酒,只好等一曲舞罢,他才起身道:“皇上,臣弟有事要禀。” 皇上笑着摆摆手,道:“你的事不如朕的事要紧,还是听完朕的,你再讲也不迟。” 也好,已经等了这么些天,不差这一时半刻。他便道:“皇兄请讲。” 皇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慢慢地开口:“此次与匈奴一战,大胜而归。朕要给皇弟记上一功,赐黄金万两,良田千顷。” 吾期正要磕头谢恩,皇帝又道:“苏护将军何在?” 苏护起身走到大殿中间,掀袍跪下,道:“臣在。” 皇帝看着殿下的苏将军,笑着道:“朕听闻苏将军之女,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可有婚配?” 苏护恭敬答道:“回皇上,小女不曾婚配。” 皇帝悠然道:“那朕将令嫒许配给景王,做景王妃可好?” 苏护猛然抬起头看了看吾期,他可是知晓景王心悦白英宁的,可皇上亲赐婚约,他又不能抗旨,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吾期早已经跪下,抱拳道:“皇兄不可。” 皇帝斜睨着他,鼻子间冷哼一声:“为何不可?那苏护将军的女儿,柔嘉淑顺,风姿雅悦,而苏将军此次战役中也是立了功的,你有何不满意的。” 吾期默了默,咬牙答道:“臣弟心中有喜欢的人,苏将军的女儿自是一等一的好,只是臣弟怕是与她无缘。” 皇帝从龙椅上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他明黄的龙袍格外的耀眼。他走到吾期身边,高高地俯视着吾期,自然闲适地道:“你心中喜欢的人,就是那斩杀了呼顿的白英宁吗?” 皇上的消息果然灵通,他还未曾上报,他便都知道了。吾期答道:“正是,她便是臣弟心中喜欢的人。臣弟已经决定娶她为王妃。” “呵呵。”皇帝冷笑了几声,“朕听闻白英宁只是你身边的一个低等丫鬟,母后也不喜欢她,朕怎么能允许你娶这样一个女子为王妃呢。若你真心喜欢,做个通房的丫鬟,朕倒是没有意见。” 吾期脸色变了变,在他心里,英宁的身份是无比尊贵的,她只能做他的王妃,怎么能是一个通房丫鬟,这不仅在羞辱英宁,也是在羞辱他。“皇兄,英宁之前虽是丫鬟,可她也是立了战功的,她的身份地位并不比任何一个千金小姐差。” 皇帝背着手,看向远处,眼睛有一刹那的凌厉,“哦,这样啊,那朕赏赐她些金银珠宝就好,也算对得起她了。至于你的王妃,她是想都不要想。朕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丫鬟,嫁入皇室。朕已经拟好了圣旨,这就派人前去景王府宣旨。” “皇兄,臣弟请求皇兄能收回成命,臣弟今生只愿娶英宁为妻。”吾期难得的心中慌乱,他直觉要辜负英宁了。 皇帝忽然弯下腰,低头在他耳边道:“吾期,朕救过她一命,她已经要感恩戴德了。此事你莫要再说了,否则朕立刻下旨杀了她。她留一命,你愿她继续做丫鬟也好,再不济收她做个妾也罢。”说完又看着苏护,问道:“苏将军可有异议?” 苏护纵使不愿也不敢开口,他无能为力地道:“臣没有异议,多谢皇上恩赐,臣替小女谢恩。” 吾期跪坐在地上,他临来时,对英宁说要她等他回来,结果却等来他要娶别人的消息,他忽然失了勇气,他回去该如何面对她。皇兄一向尊重他的任何选择,为何这次会这样反对,真的只是因为她是一个丫鬟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http://.biquxs.info/

吾期回到王府,已经深夜。陌颜和钟管家正等在门口。吾期沉着脸,脱下披风递给钟管家。他问:“已经接到皇上的圣旨了吗?” 钟管家将披风折叠好放在臂弯,轻声道:“是。” 吾期风风火火地往书房走去,又问:“英宁呢?她听到圣旨有何反应?” “王爷,英宁姑娘接了旨以后,就漠然回房了,再也未曾出来过。”陌颜在他身后道。 吾期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朝英宁的房间走去。钟管家和陌颜对视一眼,很是默契地没有跟上去。 英宁的房间还亮着灯,此时她正抱膝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皎皎月光,心里五味杂陈。神荼果然不会成全他们,竟然用这样的法子来拆散他们。 夜君就站在她身后,一声叹息:“宁宁,你同我回去不好吗?你们之间经历这么多磨难,难道你还不明白,你们根本有缘无份。我劝你不如放手,也好过现在这样的境地。你难道要留下来,看他娶了别人吗?” 英宁沉默着也不说话,她在想兴许吾期不会那么听神荼的话,他一直有自己的主见,他还没有回来,说不定会有什么转机。倘若没有,她也要自己去争取。她走到今日这一步,怎么会轻易放手。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然后听见有人道:“英宁,你开门,是我,我回来了。” 英宁抬头看了一眼夜君,他无奈地摇摇头,转了个身便消失不见了。英宁前去开门,门外吾期深沉地看着她,英宁轻轻地说:“你回来了。” 吾期牵着她的手,进了房里。他皱眉:“你的手怎么这样凉?” 英宁浑不在意,只看着他问:“皇上让你娶苏元若,你是如何想的?” 吾期将她的双手放进怀里,艰难地开口道:“英宁,我尽力了。皇上已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了旨,我没有办法抗旨。” 英宁心里一冷,倏地将手抽了回去,她起身在房里踱步,心里的怨气一点一点蔓延。她咬牙道:“他是故意的,他分明是故意的。他见不得你和我好,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他痛恨我和你在一起。从前是,现在也是。” 吾期皱眉看着她,似乎听不明白她说的话。英宁自知情绪失控说错话,便闭上嘴。她抚着额头道:“夜深了,王爷回去休息吧,此事明日再议,我也有些累了。” 吾期将她抱进怀里,低声道:“英宁,你可愿为我受些委屈?” 英宁听了一愣,随后将他一把推开,冷声质问道:“受些委屈?你要我做什么?是还待在你身边做丫鬟,等到你娶了王妃进门,看着你们举案齐眉,然后还要尽心伺候你们?还是你要我做你的妾?你为何要让我受这样的委屈?” 吾期心如刀绞,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她做妾。他曾经说过今生只娶王妃,绝不纳妾。可如今他的王妃只能另有其人,他若想要留她在身边,只能让她做自己的妾侍。吾期痛苦地道:“英宁,就算做妾,你也是我最钟爱的妾。无论你是什么名份,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只是我不能堂堂正正地给你这个名分,我知道,你无法理解,可这是唯一的办法。” 英宁惨然地笑笑,闭了闭眼睛道:“请你先回去吧,我要歇息了。” 吾期黯然离开,他在书房里一夜未眠,怎么也想不出法子来。若是他强硬着要娶英宁为妻,皇上真动了杀心,他又该如何?难道要与皇上对抗吗?他们是亲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从未因为任何一件事红过脸。英宁在他心里的地位自然是重要的,可皇上在众大臣面前下了圣旨,已经算是明确警告他不能抗旨,否则英宁真的会有性命之忧。他这样喜欢她,更加不可能拿她的生命做赌注。 他思前想去,只能再去求一求皇兄,希望他能回心转意。不过他又有些事情想不通,为何皇兄会对英宁这样有抵触,英宁仿佛也对皇兄有不一样的情绪。很显然他们之间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存在,皇兄曾经从母后手里,救过英宁一命,可如今又拿英宁的命来威胁他,这又是为什么? 英宁正在梳妆的时候,有一个侍女前来,说外面有一位美貌姑娘求见。英宁不知会是谁想要见她,若是红绫她应该不会求见,大概会从哪个角落里飞出来。她急匆匆地出去,门口站着一位温柔恭顺的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丫头模样的人。英宁瞧了又瞧,她并不认识。只是点名是要见她,应该不是认错了人。 那女子对她行了一礼,眉眼弯弯,柔声道:“小女子名唤苏元若,听闻英宁姑娘大名,特来拜见。” 原来这便是那位被赐婚的苏将军之女,苏元若。生的果然不俗,没想到苏将军一介武夫,竟然有这样一位纤细亮丽的女儿。只不过她这样冠冕堂皇地来拜见她,叫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英宁淡漠地道:“苏小姐,我只是一个丫鬟而已,你怎么能来拜见我呢?于情于理都不合,小姐还是请回吧。” 苏元若微微一笑,道:“英宁姑娘上阵杀敌,亲身斩杀了匈奴首领呼顿,是洛阳城里人人敬仰的女英雄。小女子在父亲那里听到你的事迹,敬佩不已,所以才会前来拜见,姑娘值得拜见。” 英宁不想与她多说,她们之间没必要有这样的寒暄。她干脆直截了当地道:“你当真只是来拜见我,不是来看你未来的夫婿的?” 苏元若微微一愣,脸上瞬间挂上了可疑的红晕,她最终的目的确是想要见一见景王,只是怕人说她不够矜持。她又听父亲提起,景王喜欢府里的一个丫鬟,是上了战场回来的,她实在好奇,才转弯抹角地来刺探一番。虽然皇上的旨意已下,她自然十分欢喜,可是景王一向不容易拿捏,不到最后她也不敢掉以轻心。没想到这样快就被英宁戳穿,她一时觉得羞愤不已。 被英宁戳穿,苏元若虽然有些生气,但毕竟是一个大家闺秀,她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淡淡地开口道:“未来的夫婿何时都能看,以后能看一辈子,也不急于一时,还是英宁姑娘更加让人有兴趣。” 英宁觉得她是在挑衅,方才分明一副温柔谦和的模样,怎么这么快就变了。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本来就没有安好心。她何必多此一举,是想要在她面前立威,还是让她知难而退?她不想知道,也无心搭理。她看了看苏元若,她的脸上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得意,大概是英宁此刻的脸色并不大好吧。 英宁越过她,轻飘飘地道:“苏小姐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王爷此刻应该还在寝殿,你还是去见他比较重要。我身份卑微,不值得苏小姐刻意拜见。”说完就利落地离开。 苏元若转头看着英宁离去的背影,眸间一冷,心里哼道:“还真不是一个好应付的呢。” 她身后的丫鬟翻着白眼道:“小姐,你好歹也是将门之女,身份贵重的小姐,怎么能来拜见这样一个低贱的丫鬟,岂不是轻贱了咱们自己的身份?” 苏元若冷冷笑了一声:“本小姐就是要来拜见她,我要让旁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心胸开阔之人。她对我这样不敬,相信她一定会落人话柄。这样低贱,又目中无人的人,谁会喜欢呢?” 丫鬟撇着嘴哼了一声:“真是便宜了她,小姐咱们快去见王爷吧,都耽误了这样久了。” 苏元若听到王爷,脸上瞬间挂上笑颜,理了理自己衣衫,小声问:“玉儿,我今日的衣着打扮可还得体。” 玉儿笑着道:“得体得体,小姐何时不得体过。” 吾期的眼睛酸涩,只觉得万分头疼。他捏了捏眉心,忽然听到外面的陌颜喊:“王爷,出事了。” 吾期恢复了几分淡然,轻声问:“出了何事?” 陌颜推开房门,急切地道:“英宁姑娘方才骑着一匹马,朝皇宫的方向去了。” “什么?”吾期惊骇,急忙起身,只是他坐了一夜,精神本就不振,又起得急了,一下子头晕目眩,眼前一黑险些又跌下去。他扶着身前的桌子,缓了一会,才觉得清明了一些。 “你可看清楚,的确是朝皇宫方向去的?”吾期有些无力,他的头更加疼了。 陌颜答:“是,末将看得真切,门口的守卫拦了一下,没有拦住。末将这才立即前来禀报王爷。” 吾期立在那里一会,对陌颜道:“你去备马,本王要即刻进宫。英宁做事莽撞,从来不顾后果,若是惹得了皇兄,怕是不会有好果子吃。” 陌颜即刻去办,吾期便朝府门口走去。刚出书房的门,便瞧见一女子走了过来。他看了看,竟是苏元若。他曾在苏将军府里见过一次,不过那时她年纪尚幼,小小的一个,长得一副娇俏伶俐的样子。没想到几年不见,倒是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更没想到的是,她竟被赐给自己为妻。 苏元若看见王爷,脸上通红一片,她羞涩地几乎不敢抬头看。她几年前只见过王爷一面,还是父亲过寿的时候,王爷亲自送来贺礼。王爷英俊神武,苏元若一见倾心,便常常缠着父亲,讲一些他的英勇事迹给她听,日积月累,她更是心心念念。她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嫁给王爷这样的男子,只是对王爷倾心的人,在洛阳城里多如牛毛,身份尊贵的小姐郡主,更是数不胜数。她并不抱多大的期望,可是昨日皇上的圣旨到了府里,她只觉得喜从天降。菩萨一定听到了她的祈愿,才把这样的喜事带给了她。 她昨日也是一夜未眠,今日一大早便梳妆打扮,迫不及待地想要来见王爷。 “苏小姐来本王府里有何事啊?”吾期一心只想着英宁,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苏元若曲膝朝吾期行礼,小声道:“昨夜皇上下旨赐婚,小女子不胜欣喜,前来谢过王爷。” 吾期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不悦:“婚事不是本王定的,你来谢我作甚?况且此事还未有最后定论,苏小姐千万不要太放在心上。” 吾期刚刚说完,便听到门口一声马的嘶鸣,想是陌颜将马准备好了。他便不等苏元若说话,焦急地扔下一句:“苏小姐请回吧,以后无事不要到本王府里来。” 吾期火急火燎地离去,苏元若站在原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双手握成拳,胸脯上下起伏,她着实气得不轻。她就不该来,她为何要来此受这样的羞辱?白英宁不将她放进眼里,连王爷也不将她放在眼里。此事没有定论?这是皇上下得旨,她不相信他们还能抗旨不尊不成?这可是死罪,她倒要看看,这事还会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玉儿看着苏元若咬牙切齿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咱们怎么办呀?” 苏元若冷哼一声,“王爷都不在了,还能怎么办?回府!来日方长,本小姐有时间与他们耗着。” 第一百五十九章 http://.biquxs.info/

英宁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宫,甚至还有两个小太监为她带路,这让她颇感意外。神荼仿佛知道她要来,将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当。 她被带到一间房子里,里面已经有几个宫女在等着。她刚进去,那些宫女便蜂拥而上,三两下就剥去了她的外衣。她一头雾水,双手抱在胸前,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她拧着眉毛问:“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是来见皇上的。” 为首的小宫女体贴地答:“皇上吩咐了,姑娘要沐浴更衣后才能见。” 英宁也不知神荼打得什么主意,但既来之则安之,她既然敢来,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别说他只是凡间的皇帝,就算他还是冥王,她也从来不会退缩。 英宁放下戒备,任宫女们给她宽衣解带。房里早准备了热水,供她沐浴。热水桶里放了许多新鲜的玫瑰花瓣,香气扑鼻。热气腾腾的水,将英宁的脸熏得红扑扑的,更添了几分娇俏可爱。 沐浴完毕,她换了一身宫装,碧绿的翠烟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英宁穿着这样繁复的衣装,也从未有过这样华丽的打扮,她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她扯了扯宽大的袖袍,心情不愉地问:“你们为何要给我穿这样的衣衫,我又不是你们宫里的娘娘。” 那几个宫女掩唇笑了笑,其中一个道:“这都是皇上命人给姑娘备下的,姑娘真真的是好福气,定是皇上看中了姑娘,要封姑娘为娘娘呢。” 英宁嗤笑了一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嘴里咕哝道:“他会看中我?他不定是想着什么恶毒的法子,要害我呢。还福气,恐怕是晦气吧。” 神荼要能安好心,还让人奇怪了。她提起长长的裙摆,倨傲地扬了扬下巴,对小宫女道:“麻烦你们带路吧,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她身上的衣服沉重,走了没多远,她便觉得气喘吁吁。若不是她的那股子恶气在,她恐怕撑不到去神荼的大殿内了。宫女们走在她身侧,细心搀扶着她,总觉得她下一刻要被脚下长长的裙幅给绊倒。她一边走一边叹气,宫里的娘娘可真不是好当的。她想及此,蓦然出了一身冷汗。神荼这厮不会为了拆散她和吾期,真封她一个妃子吧。她恨得咬牙,神荼还真舍得牺牲自己,为了吾期他竟然这么豁得出去。好吧,若他敢这么做,她就敢剁了他。 到了神荼的殿中,其实是他的书房。他正坐在案桌旁,一只手支着头,闲适地看着一本书。 案桌上点着熏香,香炉里冒着袅袅的烟。他将英宁晾在那里,也不理会她。直到英宁有些不耐烦,他才抬起头看了看英宁,嘴角含笑,眼眸深沉。透过迷蒙的烟雾,英宁看不懂他眼睛里的情绪。 身后的宫女低着头缓缓退去,英宁依然拎着裙幅,冷冷地瞪着他。 神荼放下手里的书,慢慢起身走到她身旁,手指袭上她的头发,摸了摸她头上的发簪,笑着说道:“朕为你准备的这身衣衫,你可还喜欢?竟然这样合身,看来朕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英宁拂去他的手,冷淡地问:“你知道我要来?” 神荼懒懒地笑笑,语气透着些漫不经心:“朕是知道你要来,不过比预想的快了一些。你以前做事心思重,沉稳,从来不会这样着急,看来吾期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比朕想象的要重要。” 英宁哼了一声,凉凉地说:“他在我心中自然是无比重要的,你又不是第一日才知晓,说吧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神荼笑了笑,拂了拂衣袖,抬起头看向远处,不紧不慢地道:“这话不该朕问你吗?你风风火火地进宫要见朕,又是有何目的呢?” 神荼莫名其妙地操作,让她几乎快忘了自己因何而来。她捏了捏衣袖下的手指,咬牙道:“我希望你能收回那道圣旨。” 神荼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站在那里笑得不能自抑。良久他才收敛笑容,淡漠地道:“你是在教朕如何做事吗?朕的旨意已下,怎能说收回就收回,让旁人看了觉得朕言而无信。朕作为天子,怎能轻易失信于人,这不会让天下人耻笑吗?朕以后还如何治国,如何平天下?” “你明知道我和吾期两情相悦,为何还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喜欢的是我,你为何要强塞一个苏元若给他?神荼,你带着私心,你到底是为什么?”英宁一字一句地质问他。 神荼挑眉,一副淡然的模样:“喜欢谁就要娶谁吗?天下没有这等的好事。朕的后宫佳丽三千,有几个是让朕喜欢的。英宁,你和吾期纠缠了这几世,还是想不明白。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能成眷属,你们之间是孽缘,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从前你是天上的神仙,他是冥界的鬼王。后来你是凡人,他依然是冥界的鬼王。现在你是冥界的冥王,他却成了凡人。这那一世你们都不可能在一起,‘人鬼殊途’的道理你懂不懂?” 英宁并不相信所谓的人鬼殊途,她更相信事在人为。“这就是你要强势拆散我们的原因,实在可笑。分明是你怀恨在心,想要打击报复罢了。你恨我,所以才不允许我和吾期在一起。你怎会眼睁睁看着我和吾期双宿双飞呢?我说得没错吧。” 神荼没有回答她,他背着手走回案桌前,端起一杯茶水慢慢地啜饮。殿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神荼勾起嘴角极其诡异地笑了笑。 这是他身后不知何时冒出一个小太监,手里拿着一页卷纸,操着尖利的嗓子唱道:“白英宁接旨!” 英宁不知神荼究竟要做什么,她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只好不情不愿地跪下。 小太监开始宣读手里的所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英宁白氏,秉性柔嘉,气度天成,风姿妩媚,宜伺候朕身旁左右。擢封为宁妃,赐居西华宫偏殿。即日进宫,钦此!” 英宁一听是这样的圣旨,只觉得神荼是疯了。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决定?只是她还未及做反应,殿门口一声疾呼:“皇兄,此事断断不可。” 英宁回头,只见吾期一脸惶惑,他来得匆忙,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连衣襟都已然湿透。他喘着粗气进来,挨着英宁跪下,一手握着她的手指,他的手心也是潮湿的。他定是担心她,才这样火急火燎地赶来。 吾期看着英宁笑了笑,然后对着神荼,掷地有声地道:“皇兄,请恕臣弟欺君之罪。臣弟不能娶苏元若为妻,皇兄也断然不能封英宁为妃。” 神荼仍旧是淡淡的神情,似乎并没有因为吾期的话而生气。他眯了眯眼睛,淡然开口:“哦,那皇帝且告诉朕,你为何不能娶苏元若,而朕又为何不能封英宁为妃?” 吾期紧了紧英宁的手,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他昨夜开口希望英宁能为他受些委屈,他想了许久,这样的话实在混账。英宁随他征战沙场,为的是什么他不是不知。她日日将要立功挂在嘴边,也不过是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她再也不是一个卑微的丫鬟,而是一个能上阵杀敌的英雄。她想要母后能看得起她,想要皇兄能成全而已。 他怎能轻易就放弃了对她的承诺,他说过要娶她为妻,让她做他的王妃。他势必要说到做到,方能对得起英宁对他的一片心意。 吾期长长呼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决定,他道:“英宁与臣弟情投意合,在边境时,便与臣弟同住一帐,她已经是臣弟的人了。此事在军营里人尽皆知,倘若臣弟娶了苏元若,岂不是落得始乱终弃的名声。若皇兄不顾一切地要封英宁为妃,恐怕也会落人话柄。” 英宁挑眉,扭头瞧着吾期,他撒起谎来还真是面不红心不跳。他们虽然确实共住一帐,但却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他们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 神荼脸上有一丝割裂,英宁心中生出一些痛快来。他一直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她极其不爽。不过拿她名声换来的神荼表情变化,她的那点痛快很快就不见了。 神荼闭了闭眼,片刻他睁开眼,眼睛里划过冷厉的光。他幽幽道:“若是朕执意要封英宁为妃呢?” 英宁觉得他油盐不进,她冷声道:“你又不喜欢我,干嘛非要我做你的妃子?你不怕我将你的后宫搅扰得不得安宁吗?你是疯了吗?” “放肆!”神荼手拍在案桌上,发出砰地一声,他道:“白英宁,你敢这么跟朕说话。” 英宁也气不打一处来,她从地上起身,指着他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作为一国之君,竟用这样的手段逼我和吾期分开。你将吾期不喜欢的女人许配给他,还想要以绝后患强抢了我。我告诉你,你休想。” 神荼冷着脸看着她,将桌上的茶杯朝她掷了过来。吾期迅速起身,伸手将她拉在身后。那茶杯正砸在吾期的肩膀,茶水溅了吾期一身,茶杯落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神荼倚在座塌上,冲着门外怒喝道:“来人。” 只是片刻的功夫,殿里呼啦啦冲进来一队守卫,他们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将英宁和吾期团团围了起来。神荼冷冷地道:“白英宁欺君罔上,给朕拉出去砍了。” 吾期将英宁圈进怀里,冷声道:“谁敢?” 那些守卫忽然愣住,吾期的身手,他们还是有些犹豫的。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神荼哼了一声,对吾期道:“吾期,你从未忤逆过朕。朕与你是亲兄弟,你如今却要为这么一个女人,公然抵抗朕。你是当朕不敢对你怎么样吗?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答应朕乖乖娶了苏元若,朕就从轻处罚白英宁。否则,你别怪朕翻脸无情。” 吾期紧紧握着英宁的手,低头看了她一眼,小声在她耳边道:“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英宁看着他静默的眸子,心中无限感动。她悠然叹息:“吾期,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是感动。只是你不用管我,我不会有事的。他杀不了我。” 吾期并不肯放手,神荼已然看不下去,他道:“吾期,你可想清楚了,你若真动了手,从此以后你便不是朕的兄弟,你也不再是战功赫赫的景王殿下。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你不会后悔吗?” 吾期抬头望着神荼,良久咬牙道:“不悔!” 第一百六十章 http://.biquxs.info/

英宁的心中是欢喜的,在这样的时刻,吾期选择了与她站在一起。当昨夜吾期跟她说,要她为他受些委屈的时候,她的心一度凉透了。她甚至想,如果事情无可挽回,吾期必须要娶苏元若,那她不如听夜君的话,随他回冥界,安分做冥王好了。何必在这里受不必要的委屈,让自己难堪。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像是一个笑话,以为功成名就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其实只是自己异想天开罢了。 英宁想着她不可能逼着吾期与神荼对抗,如今他们的身份是亲兄弟,若因她反目成仇,吾期大概也会心有不安。 她想他们可能要缘尽于此了,可一想到从此以后他再也不属于她,她便觉得无以复加的心痛。她也是一夜未眠,这个事情,竟然导致这么多人难以入眠。英宁依然下不了决心,她此刻希望夜君能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再好好劝一劝她,她兴许就能干脆利落地退出了。 清晨,她终于决定再去问一问吾期,他们只能这样了吗?没有任何回还的余地了吗?只是没想到刚一出门,便碰到了前来炫耀的苏元若。苏元若带着骄傲和自得,话里话外都让自己无法喘息。她辛辛苦苦守在吾期身边,费尽心思,最后却被苏元若唾手可得。她忽然觉得不甘心,神荼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她无论如何都要再为自己争取一番。临阵退缩,不是她做事的风格。她等了这么对年,才等到与吾期相见,怎么能轻易放弃。 神荼算到了所有的事,他甚至不惜将自己困在宫里。他恨她,她也一样恨他。唯一不同的是,英宁愿意为了吾期放下这一切的仇恨。可是神荼不愿意,他用尽他能用的一切办法,也要阻止他们在一起。 好在吾期没有再对她说,为了他受点委屈。当他不悔二字自他口中说出的时候,英宁欣慰地觉得她做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然这二字听在神荼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他眉心微皱,凉凉地问了一句:“吾期,你可知道你一心爱着的人,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英宁一愣,抬头看了看眼神里尽是阴险的神荼。英宁终于明白,神荼不会放过她的,就算再次牺牲了吾期,他也不愿放过她。 英宁垂眸又抬起,低声对着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就算为了吾期,我们不能各退一步吗?” 神荼凉薄地抿唇笑,悠然自得地道:“白英宁,你是害怕我在吾期面前揭穿你的身份吗?” 英宁的确有几分怕,因为她无法确定吾期知道她的身份,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维护她?还会不会拒绝神荼的赐婚,而信誓旦旦地说他只想要娶她为王妃。 她叹了口气,正犹豫着要不要自爆,还是等着神荼无情的拆穿。她想吾期是否会被吓一跳,然后指责她心有不轨?指责她对他的欺瞒。 只是她没想到吾期率先说话,他沉稳地道:“无非她不是凡人,可这又有什么干系?我喜欢的是白英宁,与她是什么身份无关。她就算是魔界的妖怪,亦或是冥界的厉鬼,我都不会放手。我以为皇兄是因为她是丫鬟,身份低微,才多加阻挠。原来竟是这个,我早就知晓她的身份不同,可这并不影响我对她的情感。” 神荼和英宁都有一瞬间的愣怔,英宁更甚。她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殊不知他竟然早有察觉。看来她从前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若知道他是这番态度,她也不必费心费力隐瞒了。 神荼手指紧紧攥着桌子的一角,他以为吾期知道英宁的身份,会有所顾忌。可没想到,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吾期对她的感情如此之深。他忽然笑了笑,他还有底牌,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成全他们二人。 神荼抬眼看了看他身边的小太监,只用一个眼神,小太监立刻心领神会。小太监手一扬,尖声叫道:“动手。” 那些个守卫,便不再犹豫,举刀朝英宁砍过去。不多会,殿里又进来许多弓箭手,他们拉满了弓,毫不犹豫地朝英宁射了过去。 那弓箭太密,英宁一个失神,躲闪不及,便被一支箭射穿了肩膀。好在凡间的弓箭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力,她也只是觉得像被针扎了一般。 只是吾期不知道,他看见她中了箭,飞身扑了过来,将她抱进怀里。英宁想着,要不就装死好了,也省得在这里大打出手,最后对谁都没有好处。打打杀杀的,不太符合她想要成为一股淑女的气质。毕竟那苏元若虽然人品有些问题,但长相气质的确比她温柔贤淑。若她是男子的话,也愿意选择那样纯净无暇的白兔一样的女子。 她假装疼痛难忍,闭着眼睛依偎在吾期怀里,口申口今出声:“好疼!好疼!” 吾期看着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他心疼至极。他抬起头,喊道:“皇兄,快些传太医来瞧一瞧。” 神荼无动于衷地看着英宁,心里极不痛快,她倒是用上苦肉计了。不错,这招对吾期很是有用,只可惜对他没有任何效果。 吾期又抖着嗓子喊了一声:“皇兄,臣弟求你了。”英宁的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流,看着触目惊心。他见过太多的伤口鲜血,却只有英宁的让他惊心。 神荼哼了哼,笑着道:“想要朕救她,也不是不可。不过你要答应朕,三日之后迎娶苏元若进府,朕不但会救她,还会饶她一命放她回王府。” 吾期正在犹豫,英宁却突然站了起来,淡定地一把将那箭拔了出来,又摔到了地上。吾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握着她的手臂,惊声问:“你没事吗?” 英宁甩了甩有点钝痛的肩膀,低声道:“还是有点事的,不过死不了。” 神荼接口道:“她自然死不了,她不是凡人,她是从冥界来的。吾期,你当真要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吾期正要回答是,身后响起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哀家不准。” 夏姑姑缠着太后入了大殿,太后狠狠地瞪着她,厉声骂道:“你这妖女,竟敢诱骗我儿。你想要做王妃,也要问问哀家答不答应。” 英宁无奈,这位太后也是不好惹的。她想要辩解些什么,又无从开口。对于太后来讲,她的身份很难被接受吧。。 神荼从座塌上起身,同吾期一起向太后请安。太后最先向神荼发难:“当日哀家要处死她,皇帝说会替哀家处理,没想到你竟让她活到今日。皇帝到底是存了什么心?”她说完又瞧了瞧英宁,看清她身上穿的衣服,太后勃然大怒:“妖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穿嫔妃的服制进宫。夏姑姑,将此妖女的衣服给哀家剥了。” 夏姑姑领了旨,即刻上前去扒她的衣服,英宁顾忌着太后,好歹也是吾期的母亲,她虽然不喜太后,但也不敢违抗。吾期想要出手,却被太后抓住了手腕,,她厉声道:“吾期,你现在连哀家的旨意也要违抗吗?哀家没有即刻要了她的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若不管不顾地为她出头,哀家便叫人将她乱棍打死。” 英宁朝吾期摇摇头,示意她无碍,不必为她强出头,惹太后娘娘生气,他们之间就更不好过了。 夏姑姑一边扒她的衣衫,一边悄悄攥起手指,在她腰间狠狠地掐了几把,用了十成十的尽,恨不得给她掐掉一块肉来。英宁咬牙忍住,一声不吭。最后只给她留了里衣,便将她按在了地上。 太后娘娘低声在神荼耳边问:“吾期胡闹也就罢了,皇帝又是为何?你当日放了她,今日又赐予她穿着妃子服制,莫非你也瞧上了这妖女?” 神荼扶着太后坐在座塌上,小心地解释:“儿子本以为以白英宁的身份,吾期不会瞧得上眼,一时心软才放了她一马。没想到,她不识好歹,竟然堂而皇之地勾引吾期。儿子也是出了下下策,想要将她纳入宫里,也是借此断了吾期的念想。只是母后您也看到了,吾期宁愿抗旨,也不愿放手。儿子这才忍无可忍,想要出手了解了她。只是她非凡人,凡人的利器对她无用,儿子也是发愁。” 吾期一向敬重太后,也敬重皇帝,如今为了这样一个妖女,抗旨的事情也做得出来。此女不除,后患无穷。 太后娘娘的手指放在案桌上,长长的指甲吧嗒吧嗒地敲着桌面,她冷眼俯视着英宁,漠然道:“白英宁,你不是凡人,何故要嫁我凡间的男子?这于情于理都不合。今日你若退一步,哀家就当什么事都未发生。你不如就此回你的冥界,从今往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母后……” “吾期,你是真的不将哀家放进眼里了吗?”吾期的话还未出口,太后便沉声打断。 “母后,儿臣不敢。只是母后,儿臣是真心喜欢英宁,儿臣活了这么久,只真心喜欢过她一人。若没有她,儿臣以后的生活便不会有任何乐趣。儿臣此生非她不娶,还望母后能够成全。”吾期说出的话诚恳真挚,英宁眼窝酸涩,其实有他这份爱意,她已经觉得满足了,至于以后能不能永远待在他身边,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太后的指甲刮过桌面,紧握成拳,她狠厉地瞪了英宁一眼,想必是极恨了吧。英宁一个妖女,竟然抢走了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还不惜一切与她对抗。她怎会容忍呢?她咬牙切齿地道:“吾期,你若执迷不悔,那哀家不如随先帝去了,也好过看你如此不忠不孝。” 吾期一惊,脱口道:“母亲!” 只是谁也没想到,太后竟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来,没有丝毫犹豫地划过自己的脖子。神荼离她那样近,都未反应过来。英宁闭了闭眼睛,伸出两指轻轻一点,太后手里的刀应声落地。她的脖子间只有一道极浅的血痕,神荼立即命人去唤太医。英宁制止那人,上前几步,伸手在太后的脖子上摸了几下,那伤口便即刻愈合。 太后并不感激她,仍然怒目瞪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英宁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不用费心逼吾期做选择了,他痛苦你们就开心了吗?事到如今,我答应你们,我会离开,以后再不在洛阳城出现,也不会再见吾期。” “英宁!”吾期在她身后痛呼,“不可,你不能这样做。” 英宁回头看着他,眼角里闪过泪光,她快要不能呼吸,可是她仍然强迫自己笑了笑:“我不这样做,难道你要看着你的母亲死在你面前吗?吾期,他们逼你,我不能逼你。” 说完她又看向太后,缓声道:“我答应了,你也不必再这样做了,你是他的亲生母亲,你死了,他会很难过的。我知道失去母亲的滋味,很不好受。希望你以后遇见什么事情,不要用这样惨烈的法子逼迫他。” 英宁说完,一步一步朝殿外走去,只是她还未到门口,吾期便从后面抓住她的手腕。他低沉地开口,语气满是忧伤绝望:“英宁,我不能放你走。” 英宁拂过他的手指,轻轻地拍了拍,笑着说道:“你母亲应该还有话和你说,我不会悄悄离开的。我在王府等你,至少我们之间要好好了断的。” 了断,了断,了了前程,断了念想,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第一百六十一章 http://.biquxs.info/

英宁在王府里静静地等着,直到天擦黑时,吾期才从宫中匆匆回来。她坐在吾期的书房里,听到钟管家在门外低声与他说话。听得不甚真切,但能从偶尔的几个词句里听出,他的情绪低迷,大概是被太后训斥了,也或许是他们之间的感情无望,另他精神不济。总之他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英宁从踏出宫门那一步,就已经知道了后面的结局。 已然入了秋,英宁穿得单薄,觉得身上有些凉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时吾期推门进房,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走到一角的柜子旁,从里面拿出一件黑色的披风来。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边,细心地将披风给她穿上。他手上的动作很慢,但英宁察觉出他的紧张,他的手指不停地颤抖。就算是上阵杀敌,他应该都没有这样的慌张过。那样简单的两根带子,他系了很久,才勉强地系在一起。 他做完这些,抚了抚她的脸,眼睛里是无尽的温柔,他轻声道:“听钟管家说,你一直在等我?” 英宁抬头看着他,微微点点头。吾期艰涩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我不想听,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想听。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任何残忍的字眼,我知道这会显得我很懦弱,可是我真的怕。” 他转身欲走,英宁从身后环住他,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努力让自己保持淡定地道:“吾期,我们都努力过了,可是没有办法,我们注定无缘了。我必须得走,我不想你因为我和你母亲闹翻。她生养了你,生养之恩大于天,为我不值得。” 吾期挺直着脊背,浑身紧绷,他抬手罩住英宁的手,她的手指微凉,想必坐在这里很久了。他转过身,将英宁抱进怀里,用尽所有的力气,他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样就谁都抢不走她了。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暗哑:“英宁,我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我征战沙场,多少次差点回不来,我都没有想现在这样的绝望过。” 英宁的心脏一阵阵的收缩,像是破了一个大洞似的,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落在他的胸膛,浸湿了他的衣裳。 “英宁,我不要这无趣的王爷之位了,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找一个世外桃源,隐姓埋名,做一对逍遥夫妻可好?”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声音温和,像是诱哄一般,这似乎是他一直都有的念头,并不是突发奇想来的。 英宁有一瞬间的心动,他为了她,连荣华富贵,名利地位都不肯要了。她多想点头答一声好,可是她不能那样自私。他是天潢贵胄,她不能自私地将他留在身边,去过所谓闲云野鹤的日子。他是战神,他应该留在这里建功立业,这才是他应该过的生活。 英宁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心跳声。她从前也喜欢依偎在他怀里,数他的心跳声,这令她安心。她心中生出酸涩来,以后她大概再也听不到了。她在他胸膛蹭了蹭,也不管鼻涕眼泪是否蹭了他一身。她艰难地开口道:“吾期,我们到此为止吧。” 她听到吾期咯咯地咬牙的声音,他的手臂收的更紧,她有一瞬间觉得他是不是想将她勒死。 吾期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眼神凛冽,明明才刚入了秋,他的眼睛里却像下起了一场大雪。 英宁抬起头,看到他这样的神色,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去安慰他。说出口的话是收不回的,况且这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也是唯一的结果。 吾期痛苦地望着她,眉头紧蹙,他问:“英宁,你当真要与我划清界限吗?你舍得我吗?我们能断的干净吗?” 英宁摇摇头,眼泪珍珠似的直往下掉。吾期叹息着替她抹去,英宁哽咽地说道:“吾期,原是我不对,我不该出现在你面前。你本来可以安稳过日子的,是我打破了你本该有的宁静。若不是我的执念,你也不会这样痛苦。” 吾期低头吻了吻她哭红的眼睛,低声道:“不,不是这样的英宁。我很庆幸你出现在我面前,是你让我体会到了深爱一个女子是什么感觉。我活了这二十多年,孑然一身,从未有过对谁这样的牵肠挂肚。英宁,我无法说服自己放手,你若走了,我恐怕以后便没有了灵魂,只是一个行尸走肉了。” 英宁哭出声音来,她道:“你不懂吾期,我们之间没有这么简单。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知道,我曾经……”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来,一直藏在她心底深处,已经快要被她忘记了的事,她咬牙道:“我曾经诅咒过你,我诅咒你不老不死,孤独终生,永不得所爱。我现在才恍然明白过来,我就是你的所爱,我诅咒你,其实也是在诅咒我自己。是我让我们陷入这种令人绝望的境地,是我让我们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吾期愣了愣,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问:“我们从前是认识的是吗?” 英宁说完有些后悔,他不该知道从前的事,那并没有多让人愉快。只是她既然开口,便无所逃避,她缓缓道:“我们纠缠了三世,每一世都错过。夜君说我们有缘无份,强求只会让我们两人受伤。吾期,怪不得旁人,都是我的错。” 英宁又一次认错,她觉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真的是自己。那时自己太恨,才发狠说出那样的诅咒。她那时怎会那样狠心,她至今也想不明白,她明明那么爱他。经历这么多事,她才猛然发觉,原来都是她的诅咒应验了。虽然一直有神荼的阻挠,可那并不是至关重要的。上一世吾期为她魂飞魄散,这一世她不敢再强求,她不能去赌,不是每一世吾期都能幸运地到凡间投胎的。最好的方法不如自己放手,只要他能安稳活着,其他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吾期缓了一缓,又问:“皇兄与你从前也是认识的是不是?而且他有前世的记忆,他记得你,也记得我,我们三人之间有无法调和的矛盾,所以他才会百般阻挠。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隔阂?” 英宁沉默,半晌,她才答:“我与他有深仇,不过算是已经报了,他要杀却误杀了你,我最后杀了他,你们一起灰飞烟灭了。只是我没想到他同你一起投胎,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他有记忆,你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吾期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掖了掖她耳边的碎发,说道:“可我还是爱上了你,英宁,我们之间是有扯不断的缘分的。否则怎会再我不记得你的时候,仍然死心塌地地爱上你。” 英宁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她叹息,不无遗憾地道:“并不是所有相爱的人,最后都能在一起。吾期,我已经决心要走了。我等在这里,等你回来,就是要好好跟你告个别,相识一场,我不想悄无声息地走。吾期,你值得更好的。” 吾期的手指捏着英宁的肩膀,他暗哑的嗓音道:“英宁,你走了,便没有最好的女子了。母后限我五日后迎娶苏元若,我已经答应了。我来时的路上一直在想,倘若你肯与我一起逃走,我便做了这不忠不孝,言而无信的人了。” 英宁苦笑一声,幽幽道:“可惜我让你失望了。苏元若心机是重了些,但她是一心喜欢你的,何况苏将军为人坦荡忠厚,想必苏元若的人品也不会太差。你既然答应娶了她,便好生对她。吾期,从今以后你要保重。” 门外刮起了一阵凉风,英宁推开吾期,轻声道:“我走了,吾期。” 她慢慢走到门口,打开房门,门外站着夜君。他白衣飘飘,似天界下凡的神仙。她并没有想到夜君会来接她,其实根本用不着,她知道回去的路。兴许他怕她会反悔吧。 吾期不记得夜君,但还是有些面熟。他对夜君的这张脸,莫名地生不出好感来。 他上前握着英宁的手,在她耳边问道:“他是谁?” 夜君清晰地听到不友好的问句,他勾起嘴角笑:“我是谁与景王无关,我是来接冥界的冥王的。” 吾期猜到一些英宁的身份,倒是不知道她的地位竟如此高。他捏了捏她的手掌心,英宁看了看他,轻声道:“他叫夜君,是冥界的鬼王,我的确是冥王。我不是有意要瞒你这些的,只是怕你不能接受。” 吾期轻笑了一声,只是笑容里有几分苦涩,他道:“英宁,无论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我都能接受。只是又能怎么样呢?你终究不属于我。” 他说完抬起头看着夜君,目光冷淡地问:“你喜欢英宁?” 夜君看了一眼英宁,笑着道:“是。” 吾期的手指在衣袖下紧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他感到一阵疼痛,可这疼痛抵不上心里疼痛的万分之一。他听到自己悲凉地声音道:“好生对她。” 英宁听到,眼泪又不争气地掉落。她抬起衣袖擦干净,仰起头,对着夜君道:“我们走吧。” 一切忽然归于宁静,吾期坐在书房里,房间里似乎被打扫的很干净,连那熏香的味道都没有了。似乎英宁从未来过,尘归尘,路归路…… 一别两宽,再无欢喜。 第一百六十二章 http://.biquxs.info/

钟子荣到景王府,王府里有着不同寻常的气息。钟管家见到他来,急忙迎上去,脸上仿佛挂着风霜,语气焦躁:“十王,您总算来了,王爷他……他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谁都不愿见。这几日几乎滴米未进,都快去了半条命。老奴怕王爷这样折腾下去,身子会彻底垮掉的。” 十王安慰性地拍拍中钟管家的肩膀,笑着说道:“放心,本王这不是来了吗?我去劝劝他,一定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王爷。” 到了书房门前,陌颜就守在门口,他对十王行礼,然后轻轻地推开了书房门。 书房里,吾期坐在矮桌前,正闷不吭声地饮酒。应该喝了不少,站在门口都能闻到浓重的酒味。 吾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头发散乱,满屋颓废。已经九月,秋风萧瑟,他穿得这样少,可真是伤心到绝境了。因为钟子荣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落魄的九哥,他心目中的九哥从来都是自在洒脱的,处乱不惊的,无论面对多大的惊险都面不改色。钟子荣最佩服吾期的就是,什么时候都淡淡的,让人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所以他行军打仗的时候,很多对手见到他,气势上就先输掉了。 十王叹着气摇摇头,慢慢走过去夺过他手里的酒杯。酒杯被夺,吾期瞬间冷了脸,也不看是谁,伸出手掌朝钟子荣劈了过去。 钟子荣惊骇,立刻往后跳出几米远。手里还捧着那酒杯,他拍拍胸脯,似吓了一跳:“九哥,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吾期这才眯着眼睛看看来人,他捏捏眉心,冷淡地道:“是你啊,你来得正好,我一人喝酒无趣,你陪着我也好。上好的桃花酿,是英宁喜欢喝的。”提起英宁的名字,吾期的语气莫名地柔和了一些。她的名字像根刺一样,扎进他的心里,他不愿意拔除。只要刺在,他便觉得安心。 “桃花酿?英宁跟我提过,还说要请我喝,只是一直无缘喝到。”钟子荣走过去,拿起酒壶替自己斟了一杯,入口清新的桃花香,果然好酒,让人陶醉。 他们对酌了几杯,钟子荣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九哥,明日就是你的婚期了,你这府里怎么也不准备准备?”他刚进府,便觉得气氛不对,现在才想起来,这哪里有明日要大婚的迹象。没有挂红,没有张贴喜字,冷冷清清,还不如普通人家有喜气。 吾期沉默了一会,仰头饮下一杯酒,继而冷声道:“有什么好准备的?她不在,我现在只觉得生不如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几日的,自英宁走后,他便觉得生无可恋。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他以为自己可放下的。英宁走得干脆,什么都未曾给他留下。醉花间,心尖儿,他所有对她熟悉的东西她统统带走了,仿佛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可是她明明陪伴了他许久,陪着他一起看书,写奏折,偶尔还会陪着他下下棋。虽然她棋技极差,有时候还爱耍赖悔棋。他总是让着她,不与她一般计较,时不时地让她赢一局,她脸上便会露出得意的神色。他从不揭穿,因为他喜欢她生动的模样,让人想抱在怀里,细细地蹂躏一番。 他思来想去,唯一能让他有些念想的,便是同他在城里一家小酒馆里,饮过的桃花酿。 “九哥……”钟子荣想要安慰他,却也无从开口。他也曾有一时的后悔,若他那时没有自作主张将英宁带回府里,九哥是不是就不会深陷其中,情难自拔。 “九哥,你有没有想过,太后娘娘只是在威胁你,她并不会真的做什么。毕竟她是后宫之主,经历了多少的尔虞我诈才得来现在的位置,她怎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她也许是笃定你会心软,才在你眼前闹要死要活这一招。”也只有钟子荣才会和他说这些,谁都不会去质疑太后娘娘,即便这真的只是太后用的计策。 吾期苦笑了一声,钟子荣莫名地有些心疼,只听见吾期道:“那又如何?就算母后只是以此来威胁我,我也只能当真,我不能去赌,万一母后是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一旦成真,这岂不是让我悔恨终身?所以我放弃了英宁,说到底是我没能守护好她。” “既然一切已成定局,九哥不如就好好面对。你这样饮酒麻痹自己,英宁知道了自然也不会好受。她既然走了,便是能理解你的心意。” “子荣,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懦弱,我身为一个王爷,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女子。她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最后我却只能眼睁睁地放她走。她身边有一个优秀的男人,我嫉妒的发疯,却还得装作大度的说一句,好生对她。在她身边的人分明应该是我,可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我明日要娶一个我一点都不喜欢的人,我又做错了什么,上天要对我这么残忍。我为江山社稷倾尽心血,到头来却连为自己选一个王妃的资格都没有。”吾期喝得有点多,他极少能说这么多话,还都是自己的心里话。他的眼角湿润,像是有一滴眼泪滑落。他伸手轻轻揩去,低声道:“今日我就最后放纵一次,英宁走了,我的心也就死了。” 吾期喝醉了,钟子荣拖他躺在宽大的座塌上,为他盖好被子便出门。陌颜依然站在门口守着,他长长地叹口气:“照顾好你家王爷。” 他慢慢下了台阶,走了几步又转身道:“明日就是你家王爷的大婚了,还是早早将王府披红挂彩吧,免得明日失了礼数,叫天下人笑话。那苏将军也是有头有脸的,又是跟在九哥身边,不好弄得太难堪。” 陌颜点了点头,转身吩咐人去了。 钟子荣刚出王府大门,便瞧见一个红衣女子,赶着一辆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 那女子一身烈焰红衣,面容姣好,肌肤似雪,神色清冷。钟子荣看得近乎痴了,他很少见这样艳丽又高冷的姑娘,他的心砰砰地跳个不同,似乎要从胸腔冲出去。 他稳了稳心神,笑着走过去,柔声问:“敢问这位姑娘尊姓大名,来王府有何贵干?” 红绫漠然地瞧了他一眼,一双桃花眼,唇红齿白,生的一副女子的面相。她冷声答:“我给九王送酒,九王喜欢喝。” 钟子荣眼睛一亮,挑眉道:“桃花酿?” 红绫抬眼又瞧了瞧,他脸上带着点兴奋,听到酒就这幅模样,应该是个酒鬼。红绫问:“你怎么知道?” 钟子荣伸手拍了拍她的马车,上面确实有一点淡淡的酒香,他笑着道:“方才本王和九哥喝了杯,味道很不错。原来竟是姑娘的手艺,姑娘生的天仙一般,酿的酒也极其不俗。” 红绫听多了这样的夸赞,并不怎么领情,她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淡然道:“你唤景王为九哥,想必你就是当今十王爷了吧?” 钟子荣嘻嘻笑了起来,很是愉悦地道:“姑娘竟知道本王?本王的名声也这样大吗?本王还以为洛阳城里大家只认识九哥呢?” 红绫忽然笑了笑,不屑地道:“自然知道,谁不知道十王爷花名在外,招蜂引蝶最是出名。整个洛阳城里的妓馆,戏园子,恐怕没有十王不熟悉的地方吧。” 钟子荣被戳破,忽然生出些尴尬来,他扯起嘴角勉强笑笑,“胡说八道,这都是外面谣传的。本王最是洁身自好了,本王从不踏足那些腌臜地方。姑娘莫要听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本王不是那样的人。” 红绫懒得与他掰扯,他们又不认识。她不再看他,冲看门的守卫摆摆手:“麻烦几位帮忙搬一搬吧。” 钟子荣又凑上去,笑靥如花地继续问:“姑娘还未告知芳名呢。” 红绫皱眉瞥了他一眼,怕他继续纠缠,便不耐烦地答:“红绫。” 听了红绫的回答,钟子荣喜笑颜开:“红绫好名字,怪不得姑娘穿一身红色,真是出尘脱俗,不似人间的姑娘。” 红绫不喜欢钟子荣浪荡多情的模样,便不再搭理他。等守卫们将酒搬完,钟管家前来付了酒钱。红绫并没有走的意思,她轻声对钟管家道:“我能见一见九王爷吗?” 钟管家犹豫道:“王爷公务繁忙,恐怕无暇见姑娘。” 红绫忽然笑了笑:“日日饮酒也算公务吗?” 钟管家没想到红绫会知道的这样清楚,一时有些猜不透她的身份,他更加不敢将她放进去见王爷。红绫继续道:“九王为何喜欢饮这桃花酿,是有缘故的。实话说,我与英宁姑娘是旧识,你去告诉九王,他兴许有兴趣见我一面。” 钟管家狐疑地看看红绫,她说话的语气认真诚恳,不像是什么心怀不轨的人。他便道:“麻烦姑娘等一等。” 这时钟子荣开口:“还等什么,红绫说认识英宁,你就让她进去,说不定是英宁有什么事呢?” 钟管家又犹豫了片刻,便道:“那姑娘就随我来吧。” 红绫跟在钟管家身后,钟子荣跟在她身后,一路不停地聒噪:“英宁说她有个朋友,酿桃花酿最是好,一直要请我喝来着。她说的朋友,就是你吧。” 红绫微微地点头,钟子荣继续道:“看来本王与红绫姑娘的缘分匪浅,经过这么多弯弯绕,英宁都走了,我们还能见面,实在令人惊奇。有缘千里来相会,莫非说的就是你我二人?” 走到吾期书房门口,钟子荣依然紧紧跟着她,红绫终于忍无可忍:“十王,我是来找九王爷的,请你不要跟进去。” 十王一副受伤的模样,瞪着眼睛道:“红绫姑娘,你不会也看上九哥了吧?可是我怎么都比九哥生的好看,你们为何都不肯看我一眼。何况九哥心里可是有英宁了,而且明日要娶苏元若过门,你是没有机会了,你千万不要表错了情,最后只会让自己难堪。” 红绫脸色变了变,伸出一脚狠狠踢在钟子荣的小腿上,他哀嚎一声,抱着腿跌坐在地上,红绫厉声道:“十王再胡说八道,我剁了你的舌头。” 钟子荣立刻捂着自己的嘴巴,嘟嘟囔囔地道:“本王说笑呢,姑娘岂可当真?你快些去见九哥吧,不过他应该还睡着呢,你小心些。” 红绫瞪了他一眼,轻轻推门进去。钟子荣立刻爬起来,耳朵贴在门上,以求能听到些什么。只是门里的动静太小,他几乎一个字都听不到。 陌颜从远处走来,看到钟子荣的模样,笑着调侃:“十王,您堂堂一个王爷,这样的行为似乎不大妥当。” 钟子荣轻咳一声,慢慢地直起身,捏了捏腰身,朗声道:“本王只是怕出什么事,毕竟孤男寡女的,九哥又吃醉了酒,万一……” “十王是在怀疑王爷的人品吗?”陌颜轻飘飘地问。 钟子荣觉得这位陌颜将军说话的语气实在太像九哥,他心底竟生出一丝惧怕来。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得没学会,阴阳怪气倒跟九哥说了十成十。 钟子荣呵呵笑了几声,走得远了些,他不要和陌颜站在一起,太有压迫感。 红绫并没有在在房里待太久,她出来时,钟子荣屁颠地走过去,凑到她眼前问:“你与九哥都说了些什么?” 红绫对着他灿然一笑,钟子荣心中顿时暖洋洋的,也跟着笑起来。只听到红绫吐出一句话:“管你什么事。”他的笑容便僵在脸上。 “怎么能不管我的事呢,九哥的事就是我的事。”钟子荣倒没有被打击到,反而有种越挫越勇的架势。 “那你去问你九哥好了。”红绫漫不经心地说完,转身继续走。 钟子荣在她身后问:“姑娘赠我几坛酒可好?” “本姑娘的酒从不外赠,你若想要,到城外十里铺桃花园,前去购买即可。”红绫说完,很快便消失在瑟瑟的秋风中。 陌颜看着一脸痴迷的十王,在他身边问:“十王看上红绫姑娘了?” “美,太美了。本王要是能得此佳人,今生便无憾了。”钟子荣喃喃道。 “美是美,可惜是个冷美人,对人向来不苟言笑。而且手上有功夫,听说一个七尺有余的大汉都不是她的对手,手段很是火辣。”陌颜啧啧说道。 钟子荣对这些浑不在意,竟然说:“能被这样的极品美人打一顿,也是极好的。” 陌颜忽然一阵恶寒,没想到十王爷还有这种嗜好,人不可貌相,不可貌相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http://.biquxs.info/

大婚这日,王府里终于添了一些喜气,府里上下张灯结彩,入目都是热烈的红。只不过吾期一直阴沉着脸,所有的下人都看着他的脸色行事,心里虽然喜悦,面上也不好显露出来。 倒是苏将军的府里,一派热闹欢庆的景象,苏元若一身红色嫁衣,满脸羞涩地坐在房间里,听母亲一直念念叨叨,大致是王府不比将军府,让她行事小心些,不要太张狂。王爷为人正直,眼里容不得沙子,不能像家里一样任性妄为。所有嫁女儿的母亲,大多都是这样的吧,既带着喜悦,又带着点担心。 苏元若认真低听着,但并没有多少听到心里去,她心中有自己的想法。她是王爷的唯一王妃,到了府里自然是要立威的,否则旁人会当她好欺负。她虽然是名门闺秀,但平时父母宠着惯着,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其实性格骄纵得很,绝对不能允许别人不将她放进眼里。 至少她那日去王府找英宁,就是要给英宁难堪,让她知难而退的。她向来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虎父无犬女,她好歹也是将军的千金。前几日听说英宁已经离开王府,苏元若高兴了很久。她可不想刚进王府,便要费心思去对付一个人。当然若白英宁不离开,她也自有法子去折腾,放一个这样的女子在王爷身边,她可不放心。再说白英宁一个贱婢,也配和她一起侍奉王爷?简直是在羞辱她。 外面乐器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苏元若心里只剩欢喜,她终于要嫁给喜欢的人,为他生儿育女,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欢欣鼓舞的事情。 王府里,吾期一直待在书房里,喜服也未换,马上就到了接亲的时辰,钟管家站在门外急的出了一头的汗。 陌颜倒是冷静淡定的样子,钟管家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低声问陌颜:“将军,你可懂王爷的意思?” 陌颜看着廊檐上挂着的大红灯笼,随着风摇摇摆摆,他摇摇头,淡淡地道:“我怎会知晓王爷的意思。” 钟管家叹气,皱着眉道:“可这时辰都已经到了,外面的宾客也陆续进了府,王爷再不换喜服去接亲,会耽误了吉时,到时恐怕惹人非议。”说着他又凑近陌颜,小声道:“要不将军进去催一下王爷?” 陌颜转头看了一眼钟管家,钟管家确实紧张,他脸上的皱纹都似乎显得更加的深刻。可是陌颜哪里敢去催王爷,王爷什么都不肯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陌颜虽然知道抗旨是大罪,可是王爷这些日子过得憋闷,总要让他发泄一番。当然当今皇帝是王爷的亲皇兄,就算王爷犯了大罪,皇帝应该也不会要了自己亲兄弟的命。 陌颜道:“我可不敢去催,王爷说了不准任何人打扰。钟管家,你放松点,天塌下了有王爷顶着,不会有事的。你去忙吧,应该有许多大人物来府里祝贺,你去招呼一下,别出了什么岔子。” 钟管家也没有办法,只好摇着头叹着气,无奈地走了。 不久十王钟子荣过来,他大概从钟管家口里知道了什么,一把推开门,只见吾期坐在座椅上,一身黑色的装束,正淡然地喝茶。 十王不明就里,疑惑问道:“九哥,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吾期淡淡地回:“大婚嘛,这样大喜的日子,本王自然是记得的。” “那你为何穿成这个样子?不像大喜,倒像是大丧似的。”钟子荣撇着嘴道。 吾期忽然笑笑,沉沉地道:“我与英宁的感情死了,可不就是大丧。” “哎哟,我的九哥,你怎么还是这般想不开?女人嘛,不都一样。况且那苏元若我见过,长相不必英宁差。出身也好,功臣之女,也算配得上九哥了。” 吾期冷眼瞥着钟子荣,沉默片刻,忽然出口:“既然苏元若如此好,不如你提你九哥我收了。” 钟子荣吓了一跳,急忙道:“九哥是在与我玩笑吧,这怎么能行。皇兄可是将她赐婚给你的。” 吾期却一本正经,并不像说笑,他又郑重其事地说了一遍:“我是认真的,今日你替本王将那苏元若娶了。” 钟子荣摆手道:“不妥不妥,这是欺君之罪,我可不敢,皇兄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吾期起身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莫名地笑了笑:“确实是与你玩笑,不过我是真的不会娶苏元若。” “可是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了,所有人都知道你今日要大婚,苏将军府里应该也在等着你去迎亲,九哥总要做些什么吧。”钟子荣实在摸不透吾期心里在想什么,既然不愿娶,当初就不该答应,死也不要答应。 吾期叹息,他道:“我当初不该一时心软,答应母后,只是她那时寻死觅活,我也没有办法。今日我反悔,她纵使再不甘,应该也不回强迫我娶苏元若了。现在我只能先斩后奏,唯一觉得对不住的,便是苏将军了。不过苏将军知我心意,应该能理解我的难处。” 门外陌颜忽然道:“王爷,红绫姑娘来了。” 钟子荣眼睛一亮,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红绫。他立刻迎出去,红绫仍然是一身亮丽红衣,眼角含笑,让人如沐春风。 “红绫,你怎么来了,本王还想着等九哥大婚结束,便去十里铺瞧瞧你呢、。”钟子荣满脸热情,不过红绫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便擦过他走向吾期。 “九王,你同我走吧。”红绫淡淡地说了一句。 吾期抚了抚微皱的衣袍,道:“本王正等得心急,怕你食言不来了。” 吾期和红绫正要出门,钟子荣却一把抓住红绫的衣袖,急道:“你们要去哪里?红绫,你不会是来抢婚的吧?” 红绫抽出自己的衣袖,冷声道:“抢婚又如何?与你无关。” “这怎么能行,你一个姑娘家,来抢堂堂王爷的亲,说出去让人看轻了你。” “子荣,我与红绫姑娘有事要办,王府里暂时有你顶着,等我回来,一定好好谢你。”吾期拉着红绫就走,一副着急的样子。 钟子荣看着他们从后门离去,心里十分怅然,红绫是不喜欢九哥的对吧?他们到底要去干什么呢?他实在想不明白,而且还得应对前来祝贺的宾客的热情。 吾期先去了苏将军府里,苏元若听到是王爷前来,立刻掀了盖头就要出去相见,不过被丫头们给拉住了。丫鬟伏在她耳边道:“小姐,应该等王爷前来迎接,还有这盖头只能王爷来掀,否则会失了礼数,叫人觉得小姐不够矜持。” 苏元若听了只好规规矩矩地坐好,满心欢喜地等待吾期前来迎娶她过门。不过等了没多久,便有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来,还未进门便磕倒在地,结结巴巴地道:“小姐,不好了。” 一旁的喜娘皱着眉叫道:“胡说八道什么,小姐的大喜之日,说什么不好,真是晦气。” 那小厮愣了愣,小心地道:“王爷……王爷他已经走了。” 苏元若顾不得其他,一把掀掉红盖头,沉着脸问:“王爷不是来接亲吗?为何走了?” 小厮吞了下口水,轻声地说道:“王爷说大婚取消。” 苏元若蓦地变了脸,从床榻上起身,走到小厮身边,冷声问:“他说大婚取消是什么意思?” 小厮答:“王爷说他不能娶小姐了,而且老爷同意了。” 苏元若瞬间红了眼眶,她愣在那里许久,忽然尖叫着将头上的凤冠扯下,狠狠地掼在地上,又将桌子上的盘子扫落到地上。白瓷的盘子应声而碎,一地的桂圆红枣花生,狼狈不堪。她怒声道:“这是皇上赐婚的,他凭什么说取消就取消,我不同意,我要去皇上那里,我要问一问是不是可以抗旨不尊。” “不准去。”苏将军不知何时进门,他用眼神示意丫头们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并对苏元若道:“此事就到此为止,至于皇上那里,王爷自会去请罪,这事你就不要再搅和了。” “父亲,我受到如此大的屈辱,你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苏元若红着眼睛瞪着自己的父亲,他怎能说得这样轻松。从今以后,她会是整个洛阳城的笑柄吧。前些日子她还趾高气昂地向一些小姐郡主们炫耀,以后她还怎么面对那些人,她们应该会暗地里讥笑讽刺她吧。不,不会暗地里,应该会当面让她无地自容。 苏将军长长地叹口气,无奈地道:“元若,王爷不喜欢你,你嫁进王府也不会幸福。为父也是为你好,你相信我,我以后一定会为你寻一个好人家,不会委屈了你。” “什么好人家都比不上王爷,我只想要嫁给他。父亲,求求你,你去求一求皇上,让王爷娶了我吧。”苏元若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她的眼泪流了满脸。明明希望就在眼前,明明她马上就要成为景王妃了,为何忽然却成了一场空。她仿佛做了一个极其美妙的梦,现在忽然被人叫醒,她没有办法痛快接受。 “元若,你还不懂吗?王爷已经决定要抗旨了,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皇上在此,也没有办法强迫王爷娶你,你就死了心吧,趁一切还来得及。”九王刚刚对他说,他今日就算死,也不能娶苏元若。没人能逼迫他,他征战沙场数载,最不怕的就是死。苏将军深信,所以他只能痛快答应,若是闹到王爷宁死不娶苏元若,那才是更加的难看。如今之际,只能将伤害减到最小,及时取消大婚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父亲,我不甘心。他明明都答应了,为何会突然出尔反尔?是不是那个白英宁又回来了,她真该死。父亲,你去替我杀了她,她死了,王爷就会看到我了。”苏元若猩红的眼眶里,闪过一阵阴狠。 苏将军皱眉瞧着她,冷声道:“元若,你千万不要有这样的心思。你可知道知府大人的千金,因为英宁,被发配到清禅寺修行三年,如今竟变得有些疯癫,这其中你该明白些什么。白英宁是王爷心里的宝,你千万不能动她。否则就是为父也救不了你,你切记。” 苏将军唤来几个贴心的丫鬟,让她们好生守着苏元若,别让她动什么心思。九王和皇上之间,他们愿怎样解决,都不是他能决定的。当初那一张圣旨,他本来就不大情愿,只是不得已而已。如今九王愿承担一切,他们将军府能置身事外最好不过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http://.biquxs.info/

红绫带着吾期去了冥界,昨日她找吾期便是这个原因。英宁和吾期两人纠缠这么久,应该好好的在一起。她也看不得英宁因为爱而不得,日渐憔悴。英宁虽然干脆地放手,但心中的痛苦却是无以言说。红绫眼看着他们因为种种原因,被迫分开,相爱的人为何不能在一起?她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她一定要帮他们一把。 所以她找到吾期,说可以帮他见到英宁。英宁心软,只要好言相说,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她倒是没想到吾期会一口答应,还是在大婚这日,原来他早就做好了取消婚礼的决定。红绫不费吹灰之力便说服了吾期,其实她根本没有费一丝一毫的力气。看到吾期的决心,红绫更加肯定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他们一路往冥界去,不过刚到鬼门关就被看守的鬼差拦了下来。理由是吾期身为凡人,是没有资格进入冥界的。 红绫抱着手臂淡淡地看着一本正经的鬼差,冷声道:“你们是认识我的吧,我与冥王的关系你们也是了解的吧,所以你们这样拦着我,不怕冥王治你们的罪吗?” 为首的鬼差倒是不卑不亢,他一字一句地道:“所以我们不会阻止姑娘进入冥界,只是不允许这位陌生男子进入罢了。姑娘可自由出入,我们绝不会阻拦。我们也是职责所在,还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们。” 红绫不知这里的鬼差竟然这般尽忠职守,丝毫不为所动,她又道:“你们去通报冥王,只要说是吾期求见,相信她会愿意见一见这位公子的。” 鬼差扫视了一眼吾期,怎么会是前任鬼王的名字,只是这样貌到时不同的。最后他们终于决定,由其中一位前去通禀。过了片刻,鬼差身后跟着一位白衣男子,仙气飘飘,和这暗黑的冥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红绫心里咯噔一声,怎么把这位瘟神招过来了? 夜君走到他们眼前,看看吾期,又看了看红绫,他冷着脸语带嘲讽地道:“红绫姐姐什么时候有做红娘的嗜好了?你不是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吗?而据我所知,这位九王爷今日是要娶王妃的,怎么跑到冥界里来了?良宵一刻值千金,九王爷还是快回吧,免得误了好时辰,也别让你的美娇娘等着急了。” 吾期并不理会夜君的冷嘲热讽,他的目的明确,无意与人口舌之争,他道:“我只要见英宁一面就好,我有话要和她讲,讲完我自然会走。” 夜君哼了一声,语气凉凉地道:“英宁是不会见你的,你快些回去吧。你是凡人,我不便对动手。你若再纠缠,可别怪对你我不客气。” 吾期不为所动,继续道:“随你如何,只是你虽为鬼王,似乎并没有权利替英宁做决定。就算她不肯见我,我也想要听她亲口对我说。” “哈哈哈哈。”夜君大笑了起来,良久他才道:“九王爷真是天真有趣,你既然已经娶了旁人,怎么还会有脸面来求见英宁?英宁已经委托我,全权代表她,我的意思便是她的意思。今日只要有我在,你是见不到她的,九王可听明白了?” 吾期不信,抬腿就要往冥界闯,夜君冷哼了一声:“不自量力。”挥掌劈向吾期,吾期急忙闪身躲过,只是他能躲过夜君普通的一掌,却躲不过他高强的灵力。 一道寒光闪过,直射向吾期的胸膛,吾期被打中,胸口一阵闷痛,狠狠地跌倒在地上,他捂着胸口,半晌也没有爬起来。红绫见状,立刻迎上去,与夜君相抗。夜君收回灵力,捻着手指,不紧不慢地道:“红绫姐姐可真是喜欢和我对着干,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从前看着英宁的面子上,我让你三分,你莫要得寸进尺。” 红绫心中闪过一丝惧怕,毕竟夜君翻脸是谁都不认的,她也是吃过亏的。不过她今日既带了吾期来,总不能无功而返,她稳了稳心神:“夜君,让吾期见一面英宁又如何?只不过闲聊几句,你该不会是害怕吧?” 夜君眼角抽了抽,冷声开口:“我怕什么?” “你怕英宁会同吾期走,你爱着她,可她心里却没有你。”红绫笑着说道。 夜君眼神一暗,伸手便卡着红绫的脖子,红绫继续笑,她的脸憋得通红,喑哑着嗓子道:“你看,我说中了,你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 夜君咬牙,收紧手指,红绫几乎快要气绝。这时远处跑来一个小童,大声地道:“鬼王大人,冥王要见那位凡间来的公子。” 夜君眼神更加的冷冽,胸口起起伏伏,像是真的动了气。他再愤怒,却还是松了手,他闭了闭眼,转身风一般地离开。 红绫和吾期随着鬼差一起到了英宁的寝殿,大门紧闭,小童轻声道:“冥王不会见你,你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吾期愣了一下,便走到门口,他似乎感知到了英宁的气息,嘴角不由得浮现一抹温柔的笑,他抵着大门轻声道:“英宁,我已经取消了今日的大婚,我不会娶苏元若,以后也不会娶任何一个女子,除非是你。我违抗圣旨,不知皇兄会怎样惩处我,但是我不后悔。英宁,我希望你能同我回去,虽然我们要面临的困难重重,但是不拼一下,又怎会知道最后的结局不是我们想要的呢?” 吾期絮絮叨叨了许久,也不见英宁回应,他开始怀疑英宁是否在里面,是否听到了他说得话。 良久,他终于听到一声叹息,听到里面英宁开口:“你为何这样傻?你的王爷不想当了吗?万一皇帝要你的命你又该如何?” 英宁终于回应他,他勾起唇角笑了笑:“皇兄不会要我的命,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无非就是不做王爷,那也正好,我便可以随心所欲地挑选自己心爱的人了。英宁,倘若我孑然一身,你可愿意跟着我?” 英宁沉声骂道:“真是个傻子,我喜欢你,无关你的身份。只是,就算你取消大婚,我也不会同你回去。你是凡间的王爷,我是冥界的冥王,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注定是不会在一起的。” 吾期皱了皱眉,说道:“那又如何?你不是说我们纠缠三世,我们三世都互相喜欢,那我们为何不努力地在一起?还是这一切另有隐情?英宁,告诉我,你总要让我明明白白的。” 又过了许久,英宁道:“第一世,我与你因神荼,也就是你的皇兄,反目成仇,最后我被逼得下凡投胎。第二世,你前往凡间寻我,我记起所有找神荼报仇,你因救我被刺灰飞烟灭。第三世,我知晓你成为了凡人,便出现在你面前。可是我们终究无法在一起,我也彻底想明白,我们不应该在一起,否则总有一人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我们为何还要勉强在一起?我们都应该好好活着,这世间情字最伤人,而爱不是一切,你放手吧。去找一个平凡的女子,与她生儿育女,了却一生。我也有守护我的人,你不知道,夜君对我很好,很好很好。” 英宁重复了几次夜君对她很好,似乎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因此心软。 “英宁,我已经拒婚,今日来就是要告诉你我的决心。谁都无法动摇我的决心,就是你也不行。”吾期说完笑了起来,他道:“英宁,其实你就算答应和我走,我暂时也不能将你带走。我擅自逃婚出来,无论如何皇兄都不会饶我。你等我,等我解决完一切,就立刻前来迎你。英宁,你信我,我一定能说服皇兄和母后接受你。” 英宁怕他一时冲动做了不该做的事,她急忙劝阻:“吾期,你不要这样。你回去求一求皇帝,你们一母同胞,他会原谅你的。不要因为我伤害了你们兄弟情意。虽然我恨他,但他对你倒是还好。至于你母后,只要你肯回头,她更加不会说什么。” 可是半天都没有听见吾期再说话,英宁疑心,便打开了殿门,门外只站着红绫。见她出现,红绫淡然地开口:“他已经走了,他是个有担当的人,做下的事总要承担起责任。虽然婚事他是被逼迫的,但临时悔婚到底是不对的。他来这里只是要告诉你他的决心,并不是要逃避什么。” 英宁斜倚在门框上,早已经是满脸泪花,她有些无力:“我以为他对我不会有这样深的感情,他都没有记起从前的事。” 红绫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她一脸愁容,轻声道:“他从来都是用情至深的那个。” 英宁低垂着眼眸,盯着脚下的地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红绫便问:“你是如何打算的?” 她摇摇头,痛苦地道:“我不敢,我害怕和他在一起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倘若是发生在我身上也就罢了,可是我不想他再因为我有任何差错。上一次他侥幸转世,可是这一世谁都无法保证。既然未知,那便及时停止,兴许会有转圜的可能。我不能拿他的性命打赌,只要他活着就好,其他的我不愿再想。” “可你看到了,他不会放手,他已经为你背叛了所有。英宁,有些是不是你想阻止就能阻止的了的。何不顺从自己的心意,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红绫劝慰道。 只是英宁仍然一副犹豫的模样,做出决定很简单,只是瞬间的念头罢了。可是以后呢,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若以后吾期有什么不妥,她会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而后悔?她闭上眼睛,脑子里混沌不清,她已经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早知道那时就该任命,不去弄清楚吾期到底是不是活着,又或者看着吾期成了陌生的九王,就该死心,何必再去一趟王府求证。结果她现在两难抉择,令人苦恼。 第一百六十五章 http://.biquxs.info/

吾期一去便没了消息,英宁一度以为他可能终究无法和神荼抗衡,最后屈服了。可她又隐隐觉得不安,他不是那种轻易屈服的人。而他十分确信地告诉她,会来接她。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办法前来。 可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会将他困住呢?她脑子里忽然灵光乍现,不会是神荼真的要了他的命吧。最是无情帝王家,吾期违抗圣旨,便是打了神荼的脸,这让神荼失了颜面。为堵悠悠众口,神荼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那人的心思,很难揣测。 英宁开始惶恐不安,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到凡间看看,只是她正要出门,却迎面碰上夜君,他手里拿着一盘桃花酥,看着她着急慌乱的模样,轻声问道:“宁宁,你这是急着去哪里呀?” 英宁犹豫了下,眼看着夜君在她房里坐下,将手里的桃花酥放在桌子上。他漫不经心地瞧着她,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这让英宁极有压迫感,她躲开他探寻的眼神,低着头轻声说道:“我觉得有些无聊,想出去走走。” “哦,你想去哪里,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夜君云淡风轻地开口。 英宁急忙摆摆手,勉强地笑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夜君捏起一块桃花酥,放在眼前仔细地瞧了瞧,他道:“这是我吩咐厨房里刚做好的桃花酥,还透着热气呢,你不想尝一尝吗?” 英宁咬咬唇,委婉拒绝道:“等回来再尝也不迟。”她现在哪里有心思去吃什么,她心中的不安在一点点扩大,这越发让她觉得吾期定是出了事。 “宁宁,凡间对你的诱惑太多,我怕你出去走走便忘记了要回来的路。”夜君忽然将桃花酥拍到桌子上,大概用了极大的力气,手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响,桃花酥在桌子上碎成了粉末。 英宁吓了一跳,紧张地道:“只是随便逛逛,我会回来的。” 夜君起身慢慢走到她身边,他的眼神狠绝,英宁有一瞬间觉得他会对她动手,她甚至做出了要逃的打算。只是他并没有做什么,而是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她的脸上因为惊吓出了细密的汗水。他的手指上沾染着些许饼渣,她能闻见淡淡的桃花香味。 夜君替她擦拭干净脸上的汗水,脸色忽然变得愁苦起来,他又走近一步,身体紧紧贴着她的。英宁想要后退,他的手臂环绕到她的身后,手掌用力抚上她的腰,将她又拉进了一些,她再动无可动。 他低着头看着她的眼睛,伤感的嗓音在她耳边回荡:“宁宁,你看看我不好吗?我哪里比钟吾期差了,你为何不能将你心里的位置分一点给我呢?宁宁,你知道我爱你吗?我爱你爱得快要没有了自我。当你因为钟吾期死了,而痛不欲生,后来又找到他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要放手。因为只要你快乐,我可以为你做一切,让我不再爱你都可以。可是我根本没办法做到,你为他甘愿做一个丫鬟,你为他去上战场杀敌。我唯一能做的只是在你身后默默地守护着你,我不知道除了这么做,我还能做什么。你根本就看不到我,哪怕我就站在你眼前,你的眼睛里也没有我。我很绝望,我的爱如此的卑微,我几乎都不认识自己了。原来的我不是这样的,你知道的,我狠辣果决,做事不择手段,可是遇见你,我就不是我了。宁宁,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英宁不知该作何回应,夜君对她的情意,她不是不知道,可是她的心给了吾期,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虽然夜君对她非常好,虽然她十分的感激,但是她无法欺骗他,她不爱他,一点也不。可是看着夜君这般煎熬难过,她竟也下不了狠心拒绝,她喃喃道:“夜君你很好,是我的错,对不起。” 她的一声对不起,已经将夜君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却不甘心,他忽然捧起英宁的脸,放下最后的一点尊严,像是乞求般:“宁宁,你试一试好不好?你试着和我在一起,你会发现我的好的。宁宁,求你。” 英宁眼窝酸涩,她艰难地开口:“夜君,对不起,我不能……” 英宁的话并未说完,夜君低头便要吻她,她急忙转头去躲,夜君的唇堪堪擦过她的脸颊。 良久,夜君放开她,恢复了淡漠冷静的样子,仿佛方才卑微无助的夜君从未出现过。他理了理衣袍,沉声说道:“钟吾期抗旨不尊,被神荼囚禁了起来。大概神荼还没想要要怎么处置他,毕竟他的功勋卓越,朝堂上之上也有人替他求情,死到是不会死,只是大概也不会好过。” 他到底是出了事,英宁感激夜君肯告诉她这些,她低着头说了声谢谢。夜君凄惨地笑了笑:“你谢我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曾还觉得快乐,对,我就是这样恶毒,听到钟吾期被囚禁,我有莫名的快感。我甚至希望神荼能处死他,只可惜结局不会如我所想。” 夜君的坦诚,让英宁有些吃惊,他几乎不会这样直白地希望吾期去死。这是第一次,想来还是她的所作所为刺激到了他。 “你现在想去找他吗?”夜君幽幽地问道。 英宁默默地点点头,她必须去看一看。吾期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起因是她,造成这样的结果也是她,所以她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寝食难安。 夜君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我劝你不要去,钟吾期不会有事的。神荼怎会让他去死呢?从前不会,现在自然也不会。” “可是我不放心,我只是去瞧他一眼,只要他安然无恙,我立刻就回来。夜君,请你相信我。”英宁看着他,一脸的期待,期待他能答应。其实他答不答应又能如何,他也根本拦不住。 夜君躲开英宁的眼神,她那样看着他,总会叫他心软。他说:“英宁,你不必在乎我相不相信,就算你会回来,你的心也不在这里。我劝你不要去,是因为神荼有问题。” 英宁愣住了,神荼现在是凡间的皇帝,说白了就是一个尊贵一点的凡人,唯一不同的是他有前生的记忆。所以他才会对她和吾期横加阻拦。真是让人心烦,要是他也像吾期一样忘记了从前该有多好。说不定她和吾期早就在一起,兴许被赐婚的便是她了。 “他有什么问题?”英宁好奇地问。 夜君沉声道:“据我查证,凡间从前的皇帝仁孝宽厚,因身体病弱,常年靠喝汤药续命,而且一向很依赖钟吾期。可两年前,他突然不再喝药,人也变得强势起来。我怀疑,应该是两年前,皇帝被神荼附体,才变成这个样子。” 英宁一时震惊,她并不大明白夜君的话。神荼不是同吾期一起投胎的吗?怎么又变成了灵魂附体,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夜君见她一脸困惑,继续解释道:“神荼当年留下一丝魂魄,在凡间找肉身附体,是完全有可能的。兴许那个皇帝早就已经死了。近些日子,洛阳城里一直有青壮年莫名失踪,应该也与神荼有关。肉身已死,为防止肉身不坏,他只能靠吸食凡人的魂魄才能维系。当然这对他恢复灵力也有帮助。所以英宁,若神荼只是一个凡人也就罢了,可是他也许已经有了灵力。我怕你会深受其害,你安稳待在冥界好不好?至少我还能庇护着你,你若回到凡间,我不可能时时都守着你。你与神荼之间的仇恨已经算不清了,他现在心思昭然若揭,绝对不会安分当一个肉眼凡胎的凡间皇帝。” 英宁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既然这样,我更应该到凡间去,神荼心术不正,我们不应该为民除害吗?算起来他也是冥界的人,为祸人间,我们有责任除之后快。” 夜君一脸忧色,他握着她的肩膀道:“宁宁,神荼此人自然是要除的,我也与他不共戴天。所以这件事你就交给我好吗?你莫要再淌这趟混水,从前都是我不对,将你置于那样的境地。如今你不要再管了,我会除掉神荼的。” 英宁望着他,他的神色凄然,语气里尽是恳求。她开始有些心疼夜君,她低声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做这件事,很危险,夜君我不能让你一人置于这种危险里。” 夜君朝她笑了笑,语气里终于带了一点点喜悦:“宁宁,你担心我,心疼我了是不是?你心里还是有一点我的位置是不是?” 英宁看着他像小孩子一般欢喜,心中一痛,她点头道:“是,我会担心你。夜君,我们是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我不可能对你完全无动于衷。只是我心中有了吾期,便不能再把你放进心里了。” “那么倘若没有钟吾期,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夜君满怀期待地问,他问得小心翼翼,兴许不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英宁想了许久,到底没有忍心,她喃喃道:“也许吧,我也不知道,我从未想过若是没有吾期会怎样?” 夜君忽然一把将她拥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开心地道:“宁宁,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至少你没有完全否定我。宁宁,你要记得,我爱你。” 英宁不知道他竟然这样容易满足,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安慰性地拍拍他的后背。同时在他耳边道:“你能不能让我去见吾期一次?” 英宁感觉到夜君的身子一顿,她以为他又要拒绝了,可是大概他还处在兴奋的心情里,他停了片刻答道:“只许你去见他这一次,而且我要同你一起去。不许拒绝,否则你连这一次的机会也没有。” 有机会总好过没有,英宁低声说道:“好。” 第一百六十六章 http://.biquxs.info/

景王府被换成了御林军把守,从前的王府看守多数被调拨到十王府里,剩下的极少数可以继续留在府里当值,不过被分了无关紧要职务。吾期被圈禁在王府里,无诏不得出,他的兵权也被收回。如今他真的成了一个闲散王爷,甚至一无所长的十王都不如。 整个洛阳城里人人都得知景王犯了欺君之罪,若不是皇帝的亲兄弟,恐怕早就被下到死牢里去了。如今只被禁了足,吃穿用度还一如既往,兴许也是皇帝念他往日里的功劳。毕竟当初皇帝体弱多病,先皇一早就将他踢出皇位之争。后来先皇忽然驾崩,生前被未立下诏书,所有皇子对那个万人敬仰的位子,虎视眈眈。凭当今皇帝的一己之力,怎么可能坐上皇位?恐怕连边都挨不上。 当时局势混乱,是景王杀伐决断,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几位企图谋逆之臣。那时可谓是腥风血雨,朝堂之上都能厮杀起来,上一刻还生龙活虎,下一刻就被砍了脑袋。其实吾期那时才是皇位的最大竞争者,所有人都以为会是这样一位骁勇善战的人坐上皇位。不过最后他却将自己的亲皇兄扶上了皇位,大臣们虽有异议,但吾期挡在最前面,谁都不敢再说什么。 好在当今皇帝虽然身体虚弱,治国能力倒是个中好手。再加上景王能征善战,收了先皇在世时丢失的几个城池,江山日渐稳固,黎民百姓也过上了盛世生活。 如今景王虽然铸成大错,想来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动他。不过也难免有小人,在皇帝面前吹枕边风。无非就是吾期近些年功高盖主,民间只认九王,不识皇帝。整个朝廷上下,都在关注着这件事,敬重他的,痛恨他的,都想知道最后景王会落得什么下场。 英宁和夜君到的时候,整个王府都被御林军包围了,几乎成了铜墙铁壁,连一只虫子应该都飞不进去,当然也飞不出来。方圆数百米,没有一个闲杂人等。就算吾期有心想逃,也是个极大的困难。不过英宁猜想,他并不会逃。 他们一起隐身进去,里面倒还算正常,除了气氛稍显紧张,大家似乎都各司其职。洒扫院子的,看护花草的,每个人都如平常一样劳动。若不是门口威严肃穆的御林军,大概每人会觉得这王府已经被圈禁了。 英宁直接去了书房,吾期大多数时间都会待在书房里,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去寝殿。其实书房里也有床铺,他有时犯懒,也会直接在书房歇息。 书房的门紧闭,里面点着灯,门口依然雷打不动地站着陌颜,一脸肃穆。从陌颜的脸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一向都是这样的表情,不苟言笑。 英宁低声对夜君说了一句:“你在这里等我好吗?我稍晚些就出来。” 夜君望着前方,十分清淡地问:“你会出来的吧?” 英宁抬头看了他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夜君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多久都等。” 英宁穿门而过,吾期正在房里看书,他坐在书桌前,难得的正襟危坐。平时他不大注意,有时会歪到在座椅上,或者将一直脚踩在椅子上,一副混世魔王的样子。 他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青色袍子,头发束起,倒像是一个书生的模样。看起来很是闲适,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房里点着檀香,袅袅烟雾下,有几只飞虫绕来绕去地飞,不一会便栽倒在香炉下。大概是被熏香熏死了,不过片刻,又有几只不怕死的飞过来,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明知是死,还是奋不顾身。 英宁走到他身边,并没有显出自己真身,她原意只是来看他一眼而已。 吾期慢慢翻过一页书,忽然勾起唇角笑了笑,然后忽然开口,像是自言自语:“既然来了,又不出现,可真是叫我难过。” 英宁一惊,莫非他能看见她?可是她明明用了幻化之术,凡人应该是看不到她的。她正吃惊,吾期又道:“你是不是在疑惑,我看不到你,却知道你来了。”他又笑了笑,笑容里透出小小的得意,“大约我与你心有灵犀。” 英宁可不信什么心有灵犀,她终于忍不住,挥了挥衣袖,便出现在他面前。 “你是怎么知道我来的?”英宁好奇问道。 吾期起身,走到她面前,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自信说道:“因为醉花间,我忽然闻到醉花间的味道,这味道只有你身上才有。” 英宁噘了噘嘴,懊恼道:“啊,这么容易就暴露了,真是无趣。” 吾期歪着头仔细地打量着她,心中溢满欢喜,他道:“英宁,你来看我,我很高兴。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要与我同甘苦共患难?” 英宁低下头,不敢看他炽热的眼神,她握了握衣袖下的手,假装淡然道:“并不是,我只是看你还活着吗?你一直没有再出现,我以为皇帝将你处死了。” 吾期淡淡地笑了一声:“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么我若是死了,你自当如何?会不会为我伤心难过落泪?” 他一直盯着她,英宁前所未有的紧张,她的手心一片濡湿。英宁舔着干涩的嘴唇,轻轻道:“自然会,就算是普通友人,我也会难过的。更何况……”她忽然停下来,再也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吾期却替她说了出来:“更何况是我,是你心心念念,一心一意爱着的人。” 英宁转过身,不再看他逼视的眼睛,心脏扑通跳得欢快。她压抑着道:“你不要这样。”你不要戳穿我,她心里轻轻地说道。 吾期从身后拥着她,双手搭在她柔软纤细的腰上,他喃喃地道:“我不要怎样?英宁,这几日我无所事事,很是想念你。你有没有想我?” 英宁摇摇头,她拒绝回答。吾期失笑,也不在乎她是否想他。他将她扳过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热热的呼吸喷洒在英宁的脸上,他用暗哑低沉的声音问:“那么你告诉我英宁,你又不想我,又来看我是何故呢?” 他们离得如此近,英宁的脸像烧着了一样,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冒汗。他的眼神又那样专注,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所遁形,他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似乎一眼就能将她看穿。 英宁低着头,小声道:“首先我是来看看你是否还活着,其次我想劝一劝你,不要在身上费功夫,我不值得。我说过若是我们强硬在一起,其中有一个定不会有好结局。” 吾期沉默片刻,又开口道:“英宁,也许上两世只是巧合,这一世我们说不定能够有个完美的结局。何况,你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的,我说你值得。” “你一个堂堂王爷,现在因为我快要沦为阶下囚了,你这又是何必呢?”英宁皱眉,不知道他怎会这样油盐不进。明明刚开始,他对她并无几分情意。 “英宁你大概不明白,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娶苏元若。我不会娶一个完全不喜欢的女子到府里,至少也要与我投契的。”吾期冷冷地说道。 他这样说,倒显得英宁自作多情了。她知道,他这样说,无非是要减少她的负罪感。不过她就当做吾期不是为了她,她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淡淡道:“这样最好,你不喜苏元若不娶也罢。你去与皇帝说清楚,娶个旁的哪家的小姐,他应该也是会答应的。皇帝不过是怕你娶我罢了,只要不是我,是谁都无妨。他与你是亲兄弟,素来又仰仗着你,自然也不会多加为难。” 吾期忽然笑起来,他摸摸英宁柔顺的头发,语气轻柔地道:“皇兄仰仗我,这样的话你可莫要说了。城里一直流传着我功高盖主,手里又握有兵权,这江山根本就是我打下的,我若要反叛的话,是轻而易举的事。我现在可不止是欺君之罪,还有谋逆之罪。皇兄没有将我下入大狱,我已经要感恩戴德了。” 英宁的表情僵在脸上,半晌她才出口:“他不会这样疑心你的吧?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神荼虽然喜欢权势,他曾经为权势害了不少的人。可是他对吾期向来是信任的,何况若吾期想要做皇帝,当初神荼病殃殃的,吾期分明更有机会。他那时不肯做,现在自然也是不肯的。 吾期愣了愣,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他问:“皇兄也是前世而来的,那他那时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和他可有什么仇怨?” 英宁摇摇头道:“他和你很好,虽然你们最后因为我的一些事情,闹得不愉快,但到底没有彻底翻脸。你帮过他,为他做过很多事,他对你心存感激。所以他现在也对你很好,是不是?” 吾期叹了口气,他拉起英宁的手,昏黄的烛光在他们身后扑闪扑闪的,两个人的影子拉长,映照在墙上,摇摇晃晃。他轻声道:“英宁,我笃信皇兄不会杀我。他如今将我禁足,也是被我逼的骑虎难下。我当着天下人之面,毁了他亲赐的婚约,这样的情形,就算是为堵悠悠众口,他也总要略施惩处。也许是这个王爷做不了,最不济也要蹲几年大狱。英宁,倘若是后者,你愿意等着我吗?” 英宁脑袋里一片空白,她的心中是愿意的,只是她下不了决心。吾期以为她不同意,脸上一冷,他干干地道:“是因为那个人吗?那个绿色眸子的人,你喜欢他?” “不,我与他只是朋友间的情谊。”英宁脱口道。 吾期终于又笑了起来,他低头吻在她的额头,一声叹息:“英宁,你在我身边真好。” 第一百六十七章 http://.biquxs.info/

英宁有一些后悔,她不该撇清与夜君的关系。听起来她像是怕吾期误会,其实不如就让他误会,他们之间反而容易划清界限。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她的脑子里有些凌乱。她不是只该看一看,只要他安然无恙,她就该出门回去吗?怎么她开始心软,开始想要留在他身边,无论最后会是什么结果。可是她对未知的事,又带着些恐惧。所以她无法坚定地做出决定。 此刻吾期将她抱进怀里,嘴唇贴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地吻。手指流连在她的后背,继而是腰间。 不知何时,她腰上的腰带被解开,身上的外袍滑落,他的手指顺着半开的衣衫伸了进去。他的手指带着点微凉,和她发热的胸口形成强烈的对比。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吾期在他耳边轻笑:“抱歉。” 她的脑子里已经不是一团凌乱,而是彻底成了一片空白。房里的空气变得稀薄,她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身体像是漂浮在云间,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她无法拒绝这样热情的吾期,就像她告诫自己要远离他,可还是忍不住要到他身边来,哪怕只是看他一眼就觉得心满意足。嘴巴上说着要与她划清界限,身体却永远不会说谎。 吾期的吻落在她的发间,额头,鼻尖,最后是嘴唇。英宁的心口烧了一把大火,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热得出了一身的汗。她感到恐慌,没有人能救得了她,除了眼前这位笑得一脸放肆的王爷,谁都无法将她救出些水深火热的境地。 她忽地身子腾空,她被抱了起来。吾期一边亲吻着她的脸颊,一边将她放到了床榻上。床榻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褥子,软绵绵的。英宁望着上方,是淡紫色的锦帐,上面绣着好看的花纹,房内昏暗,她看不清楚是什么花纹,不过就算看不清,她也觉得很好看。她心里有些想笑,这样的时刻她竟还有心情去想锦帐好不好看。 吾期轻轻将锦帐放下,空间一下密闭起来。他伏在她上方,好看的眼眸盯着她,一脸的笑意。大概察觉到她似乎灵魂出窍,他在她嘴唇轻咬一口,英宁皱眉叫了一声。他恶作剧般地笑,英宁觉得他这样与往常很是不同,他一向冷漠沉稳,对谁都不苟言笑。在她面前却忽然像个孩童,英宁有些恍惚,这与她以前见到的是同一个人吗?或许这个才是他的真面目,以前不过是戴着面具的伪装。 英宁暗叹,这人还真是会欺骗人。毕竟他是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有些伪装也是对的。 吾期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许久,似乎有话要说,脸上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英宁奇怪,他这是在害羞吗?她将手掌附在他的胸口,那里如同擂鼓,心脏跳动得比她还要猛烈。他在紧张,她很确定。 英宁先前的恐慌,也变得淡定,她忽然笑出声:“这样关键的时刻,你怎地还羞涩了?莫非你从未……” 吾期一把捂住她的嘴,防止她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他的脸更加的红,良久才恢复了点正常的血色。他皱着眉,哑声问道:“从前,我对你做过这件事吗?” 英宁嗯了一声,迟疑了一会,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抬头在他唇上一吻,脸颊绯红,低声大胆说道:“相信我,你会做得很好。” 吾期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终于扯下了她的衣衫,她的皮肤白皙似雪,令人心驰神往。 恍恍惚惚间,英宁看着吾期好看的眉眼,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妥。直到后来,直到吾期躺在她身旁轻轻睡去,英宁才惊觉,夜君还在门外等候。夜深人静,她方才情到深处,意乱情迷,令她现在想起都觉得十分羞耻,夜君不知听去了多少。 她竟然全然忘记了,这期间连一丝一毫都未曾记起过夜君。她匆忙起身,穿好了自己的衣衫。回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吾期,他睡着时很安静,嘴角露出淡然的微笑,她心中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最后她终于狠了狠心,决绝地离开。 她开门出去,陌颜已经不在门外,她饿脸上烧了起来,陌颜大概也是早就意识到了什么,才会悄然走开。 门外的月光清凉,点点繁星挂在天空,秋天的风也显得萧瑟。英宁出门打了个寒颤,她四下看了看,并未看到夜君的身影。她感到非常庆幸,兴许他有事走开了。她隐了身朝大门口走去,门外的御林军守了半夜,都显得有些疲倦,大多数或倚在门边,或倚在墙上闭目养神,只有极少数还负责任地瞪着眼睛强撑,不时地来回走动,以减少睡意。 英宁刚出大门,便看到不远处格外醒目的一身的白,夜君背着手正站在一棵树下,抬起头不知在看什么。他微微伛偻着肩,背影竟显得有些凄凉。 她慢慢走过去,夜君听到脚步的声音,转过头看着她。他的脸色不太好,苍白得像一张白纸,连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英宁忽然心生愧疚,低声说道:“你不舒服吗?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夜君沉沉地望着她,绿色的眸子里像是有一汪深沉的潭水,怎么望都望不到底。他沉默了许久,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有些诡异。英宁觉得压抑,仿佛快要不能呼吸,他终于开口,只不过嗓子喑哑:“我说了,我会在这里等你,多久都等。你出来就好,夜色已经深,我们回去吧。” 英宁答应了一声,他忽然抬起手,伸向她的脖子,她不知所以然,低着头看向他手指的动作。原来是她穿衣匆忙,衣领竟乱成一团。英宁蓦地红了脸,她开始紧张不安,夜君不会猜不到她做了什么。这让她无地自容,她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他面前。 夜君替她整理好衣衫,又沉着脸牵起她的手。她本能地想要拒绝,夜君却握的更紧。半夜三更,洛阳城里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夜君握着她的手,一路慢慢地走。快要黎明时,他们才能远远地看到冥界的鬼门关。 一路上,夜君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英宁心里明白,他在生气。若换作是她,她也一定会生气。她做了不该做的事,夜君没有立即一掌劈了她,还等她一起回来,也算是对她格外仁慈了。 进了冥界,过了奈何桥,再那一片火红的彼岸花旁,夜君松开她的手,手指轻轻一捻,一支彼岸花便到了他的手里。他盯着那花看了许久,才艰涩地开口:“宁宁,你总是有法子将我推到万劫不复之地。” 英宁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她站在他身后,犹豫着开口:“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我很抱歉,原是我对不住你。” 夜君忽然回头看着她,眼睛变成深绿色,手里的彼岸花再他手里变成了粉末,转瞬间化为乌有?他生了很大的气,可他又不知将心里的怒火发到哪里去。 英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伸出手指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轻声道:“你不要生气,我无意那样做,只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你知道,我面对他总会失去控制。” 夜君不去看她,望着远处的天,暗黑无光。他的眼里仍旧是一片冷冽,他吼道:“我不该叫你去见他,我后悔了,你知道吗?白英宁!” 他从来没有这样喊过她的名字,也从未这样吼过她。她知道,她彻底惹怒了他。 英宁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他这样吼她,她才觉得安心。她回应不了他炽热浓烈的感情,这样他就会对她死心了吧。 夜君忽然捏着她的手腕,墨绿的眸子瞪着她:“你知道我就在门外,英宁你能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听到你们浓情蜜意,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我想要逃离,想要将你扔下再也不管,可是我没有做到。我站在那里等了你很久,我千万次告诉自己,若你今夜不出来,从此以后我与你再无瓜葛。可是你出来了,英宁,你有那么一刻是想起我来了吗?” 英宁愣愣地看着他,惭愧地点点头,多可笑,她最后确实想起了夜君。 夜君苦笑一声,抬起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英宁低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夜君,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这世间有许多好姑娘,总有一个适合你的,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功夫。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 夜君沉了沉脸,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他说话的时候清润,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英宁,我不会放手的。” 英宁无奈,眉头紧皱:“夜君,你何必呢?这样做你会开心吗?” “至少我放手了,也并不会开心。英宁,你可以拒绝我对你的爱,但你不能阻止我爱你。”夜君似乎疯魔了,他的世界里不该只有她。英宁觉得自己害了夜君,却也没有办法救他。 夜君又回过头看她,眼神恢复了一些冷静,他淡淡地开口:“英宁,无论神荼会如何惩处钟吾期,我都再不允许你去看他。” 英宁摇摇头:“不,你不能这样。” “英宁,我对你的放纵是有限度的。从今以后,你若要去哪里,,必须与我报备,征得我的同意才能出去。”夜君冷漠地道,语气里竟不含一丝感情。 “我才是冥王,冥界的主。”英宁抬出自己的身份,虽然她觉得有些可耻。 夜君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那你去问一问,这冥界里的人,很好愿听谁的吩咐?” 英宁有些泄气,毕竟冥界一直是夜君在打理,她从来都是放任不管,大家都不听她的,也是理所当然。 她这是要被夜君软禁了吗?看来他是真的很生气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http://.biquxs.info/

英宁最近常常待在望乡台,她也不做什么,就只是安静地待着。夜君已经严禁她踏出冥界一步,而正如他所说,几乎所有的鬼差都对他马首是瞻。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成为了冥界说一不二的人了。 她有时候想要用身份压一压,最后也只得来鬼差们的无奈的一句:“冥王大人莫要难为我们。”英宁终于泄气,也不再想出去,以至于孟婆一直在嘲笑她,说她简直就是一个傀儡冥王,在冥界守了这么多年,竟然连一点权力都没有。谁让她常常什么都不管,一切大小事务全部交给了夜君。这也怪不得谁,只怪她自己无能。 夜君倒是时不时地出现在她面前,带来一些关于吾期的消息。大多是一如往常,仍旧被禁足在景王府。英宁不知道夜君为何要告诉她这些,是因为她想要知道,他便贴心告知一二。还是他告诉自己吾期仍然被关着,已经无暇顾及她,想让她死心。 不管是什么原因,英宁还是愿意听的。偶尔夜君还会跟她分析一番,吾期大概是不会被放出来了。他说的时候语气淡定,竟也不像是在幸灾乐祸。夜君说神荼本来想着先囚禁起来,等时间渐长,大家都忘记了这回事,再寻一个由头将他放出来。不过吾期在朝堂数年,当年因为皇帝登基的事情,还是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的行径,自古有之。吾期早些时候风光无限,他们那些人自然不敢得罪。如今趁着这样的大好机会,当然要竭尽全力扳倒他,不仅要扳倒,最好能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有人上书弹劾,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吾期野心勃勃,暗自屯兵,意图谋反。劝皇上莫要养虎为患,不要因为是亲兄弟就放任流之。史书上亲兄弟暗自捅刀的人,可不在少数。他们像讲故事般,精彩极了,仿佛他们亲眼见到吾期做这些事似的。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无非是民间谣传。他们便抓住这样的无稽之谈,大肆宣扬,皇上一时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 坐在皇上这个位置上,纵使想要相信景王,也难免会生出些疑心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便是奏书上的其中一句。所以他们是要秉承宁可错杀,不可轻纵的原则。 神荼坐在龙椅上,手指抚着额头,并没有给出什么答复来。下面站着的群臣一个个不敢多言语,昨日有一位大臣因说错了一句话,便被革了官职。朝堂上静得令人不安,神荼终于挥了挥手,轻声道:“你们都先退下吧,此事朕需仔细想一想。” 大臣们缓缓退出,神荼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吾期就算犯了天大的罪,他也不会惩罚。只是有些想要吾期的命的人,逼得太紧,他又不好太护短。神荼暗叹:“做个凡人就是这般不好,就算做了至高无上的位置,仍然要有所顾忌。” 他望着桌子上的熏香出神,他已经有段日子不曾见过吾期了。他招招手,身后的小太监近前,低声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神荼漫不经心地问道:“最近景王如何了?” “回皇上,御林军传来的消息,景王殿下待在王府,日日读书习武练字,一切都很正常。” 神荼换了姿势,斜倚在龙椅靠背上,手指搭在扶手上,又问了一句:“可有什么人找过他?比如长得像天仙一样的姑娘,叫做白英宁。” 小太监极认真低回想了一会,才低头道:“并未听御林军说起过。” 神荼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也是,以她的身份,想不为人所知地见谁,简直易如反掌。” 小太监只听着他说,但大约也听不明白什么。这时门外有人急匆匆地走过来,身着宽大华丽的宫装,身旁跟着夏姑姑。 神荼从龙椅上下来,前去迎接。太后娘娘等不及他行礼,便着急问道:“听说有人弹劾吾期,说他以下犯上,意图谋反?” 神荼扶着太后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淡淡地回道:“确有此事。” “皇帝,你与吾期可是亲兄弟。哀家了解你,也了解吾期。他不会做出这等犯上作乱的死罪,你也应该不会相信是不是?”太后紧紧盯着神荼,他们兄弟二人一向和睦,决不能因为一些小人的恶意挑拨,而反目成仇。 神荼唤人给太后上茶,并亲手奉茶,笑着说道:“母后放心,朕自然是相信吾期的。只是事情有些麻烦,那些人只抓住吾期违抗圣旨这一条,朕就不得不惩处吾期。” 太后也不是完全不通情达理,她点点头,说道:“吾期有错在先,确实需要好好罚一罚。否则皇帝日后不好管理朝政,也免得有人说皇帝不够铁面无私。不过皇帝打算如何做?” 神荼笑道:“母后能理解儿子,就已经再好不过了。此事真须好好打算一番,可能吾期要受些罪,母后到时可要硬下心肠。” 太后轻轻叹气,道:“吾期常年征战,多少次几乎活不下来,哀家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哀家相信皇帝,此事你就放心去做。既能堵那些小人之口,也要保全吾期的荣耀。” 他们商量下此事,太后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她正欲离开,又忽然想起什么来:“听说那个妖女已经离开了,没有再在吾期面前出现吧。那样的人,也不知给吾期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他抗旨悔婚,简直罪不可恕。” 神荼眼神冷了冷,轻声道:“如今景王府被御林军围了起来,想必她是不会出现的。” “哼,还算她识相。你说她一个什么冥界里的人,跑到咱们这凡间做什么?听着就怪吓人的,哀家那几日还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因憎恨哀家,将哀家的魂魄勾了去?” 神荼笑笑,安慰道:“母后放心,那冥界也不是想勾谁的魂就勾谁的魂,他们也有严格的机制,生死簿上的阳寿不到,是不会被勾魂的。” “哦,那就好。”太后轻轻点下头,似乎松了一口气。 恭送走了太后,已近黄昏,小太监问要不要传晚膳,神荼想了一会,道:“不必了,朕要去景王府里一趟。” 小太监道:“那奴才去为皇上准备马车。” “嗯,朕是悄悄过去,不要太张扬。另外不许御林军跟着,只要两个守卫,几个暗卫即刻。”神荼淡淡地吩咐道。 神荼换了一身商贾的衣服,虽比不上龙袍,但真丝的面料,也透着几分贵气。 他们很快就出了皇宫,直奔景王府。 彼时,吾期正在听陌颜汇报关于洛阳城里的一件怪事。 “听说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每日都会有一个壮汉莫名其妙地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陌颜道。 “可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吾期一边饮茶,一边问。这样一件奇事,倒是闻所未闻。 “没有,末将与王爷一样也被禁足,所以查的时候不敢太张扬,免得露馅,会给王爷添麻烦。”陌颜数日前收到一封飞鸽传书,是洛阳知府胡万生悄悄传信给吾期。每日都有乡民到知府衙门告状,自家的男人在夜里无故消失。他们衙门去查,也是半天线索都没有。转眼间已经有十几个男子消失,他们查不出个所以然。以至于民声载道,人心惶惶。胡万生身上背着巨大的压力,上报给皇上,皇上派下几个查案人员,似乎还不如他们的知府衙门能干。无奈之下,他偶然想起这景王虽能征善战,但也是足智多谋。虽然知道他被禁足,连大门都出不去,他还是死马当活马医,给景王府弄了个飞鸽传书。 没想到传书的第二日,九王便遣陌颜前来了解一下详情。 “那些人大多数是身材健硕,孔武有力的壮汉。夜里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次日清晨便消失不见,房里没有任何外人踏入痕迹,连上锁的门,都完好无损。末将也弄不清楚哪些人到底是如何不见的。”陌颜皱着眉道,他从未见过如此离奇的案件,他每日夜里翻墙出去,到各家去探查,已经三日,他一点头绪都无。 吾期的手指哒哒地敲着桌子,过了片刻,他道:“今夜本王要出去瞧瞧,你替本王在书房里待着,别让那些御林军起疑心。” 陌颜有些犹豫:“末将不放心,王爷若是有什么危险可如何是好,末将不在身边,无法保护王爷。” “你不必担心本王,本王带几个暗卫同去,你总能放心了些。”吾期不想在此事上争执,已经入夜,他得即刻出发,不然耽误了时辰,天亮了便容易被发现。 陌颜无法,正要与王爷换衣衫。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哒哒的敲门声。陌颜机敏地大声问:“是谁?” “禀王爷,皇上驾到,已经到了会客堂。”是钟管家的声音。 吾期皱眉,他一时竟还不能出去了。吾期对着门外说道:“本王这就出去接驾。” 他叹气道:“本王去看看皇上此行的目的,大概是关于如何惩处本王的事。你且在这里等等,本王尽快回来。”说完他又笑了笑,“说不定是来赦免本王的,本王便可以光明正大地从大门出去。” 陌颜勉强笑了一下,他可没有王爷这般开朗的想法,皇上亲自前来,大概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吾期整理好了衣袍,便信步出门。会客堂点起无数盏灯,照得整个房里亮亮堂堂,恍如白昼。皇上坐在上座,一手执着茶碗,轻轻地啜饮。吾期走进去,掀袍一拜:“臣弟接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神荼将茶碗放在桌子上,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吾期,淡淡道:“无妨,朕是悄悄来的,也没有让他们大肆张扬。” 吾期抬眼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神荼,他身后只跟着肃穆的两个守卫,大概还有不知躲在哪里的暗卫。他疑惑,是什么要紧的事,皇上竟漏液亲自前来。 “吾期,朕将你囚禁了这许多日子,你可怪朕?”神荼盯着吾期,期待着他的回答。 吾期一心想着要出去查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便急忙答道:“不怪,是臣做错了事,皇上如何处罚都不为过。” “那你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可有想过弥补过错?”神荼问。 吾期倒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便问道:“此事已经无可转圜,不知皇上臣如何弥补。” “你去苏将军府里道个歉,不日再将苏元若娶回府里,朕就将此事翻过,解了你的禁足。”神荼试探着问,虽然他明知道答案,可还是不死心地问。 吾期变了脸色,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皇上还是希望他娶苏元若。若是能娶,早就娶了,何必等到这种境地。他沉声道:“我以为皇兄已经知晓了我的心意,可是没想到……是我错了。皇兄原来根本就不懂我。” 神荼沉默了许久,吾期的话让他有些愤怒。他不懂他?他怎会不懂,不过是死心眼地非要白英宁罢了。神荼根本是不甘心而已,过了这几世,吾期依然对白英宁痴心一片。他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何?白英宁有什么好的,一个被宠坏了的仙女罢了。不过,她现在连一个仙女都不是。却还有人甘心守护在她身边,吾期,夜君,她何德何能? 第一百六十九章 http://.biquxs.info/

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最终是神荼轻轻叹了口气:“朕今日来是有正事要说。” 吾期跪在地上,低垂着眼眸,淡淡地问:“皇兄已经准备好怎么处罚我了吧?” 吾期说话的语气中,似乎并不在意他将何去何从。神荼本来对自己的决定还有些为难,不过看吾期的态度,无论是怎样的结局他大概都会安然接受。于是神荼便没有犹豫地开口:“朕会将你发配边疆,你须戍守边关至少三年。那里是苦寒之地,朕是极不愿你去的,只是朝臣们逼得朕别无他法。至少这样可以免了你的死罪,那些逼迫朕的大臣们应该也无话可说。不过你放心,等风声过了,朕就找些理由再将你调回来,朕不会看着你在那里吃苦的。你知道的,朕最是心疼你。虽然你此次违抗了朕的旨意,朕是非常生气,但也绝不愿罚你。” 神荼说了许多话,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这样做并非他的本意,希望吾期莫要怪他。他其实是想赦免他的罪过,禁足在他眼里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可那些人不肯放过,以他从前做冥王的性子,谁都不能左右他的决定,也不准任何人质疑他。可自从做了这个凡人皇帝,他处处受掣肘,做什么事都不能随心,不都说皇帝的权力是至高无上的吗?看来也不能尽信民间的传说。这真是让他十分烦躁。 这个决定实在是在吾期的接受范围之内,他隐约还有几分痛快,只要不强迫他去娶谁,给他什么处罚都是好的。他磕头谢恩:“多谢皇兄不杀之恩,皇兄的心意臣弟明白。不知臣弟何时可以动身?” 神荼有些伤感地闭上眼睛,他要有几年不能与吾期相见,这其实也并不是他所想的。他幽幽说道:“三日以后即刻动身,你趁这几日好好安排一下王府事宜。另外母后十分担心你,你临行时去见一见她,与她告别一番。” 吾期笑了笑:“是,臣弟谨遵皇兄教诲。那臣弟现在可是恢复自由身了?” 神荼看着他,他一脸的笑容,一点也不像是被发配了,似乎比给了他什么奖赏还要开心。神荼心里不悦,他冷声说道:“你这样期待自由,你莫不是想要去找白英宁吧?朕告诉你,朕不允许。” 这倒是真冤枉吾期了,他还想着去查一查人口失踪案呢。毕竟那样的离奇,他多少是有些疑惑的。至于英宁,他确实想去找她。只是他一个凡人想要去冥界,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上次也是有红绫的帮忙,他才能顺畅到冥界。他若再想踏足,还须得红绫的帮忙。 今日就算了,一来比较仓促,他不好去搅扰红绫。二来,他本就做好打算去探案的。他便直接道:“臣弟受胡知府之托,要到城里查一查人口失踪的案子,所以准备前去看一看。” 神荼微微顿了一下,脸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转瞬即逝,他淡淡地说道:“此事朕也听说了,线索似乎很少,查起来异常艰难,你只有三日的时间,能查到什么吗?朕劝你,还是不要掺和此事了,朕已经派了探案高手前去查了。” 吾期点点头,轻声道:“正是如此,臣弟才要去看一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总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的。三日虽然有些少,但臣弟觉得已经足够了。” 神荼从椅子上起身,背着手走到他身旁,眼含笑意:“那朕就期待你能查出些什么,你兴许可以借此机会戴罪立功,朕或许可以将你戍守边关的时间减上一年。” 神荼说完便轻快地离开,吾期觉得他哪里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他没有心思想那么多,既然已经解了禁足,他便可光明正大的出去了。这样正好可以省下很多麻烦,本来还要偷偷地翻墙出去呢。 他到书房唤了陌颜,两人便一同出去。许久没有出门,他一时还觉得有些新鲜。大门口的御林军已经撤退,门口重新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路上陌颜小心地问了皇上此行的目的,吾期将经过简单说了一遍。陌颜与吾期的态度相同,只要王爷的性命无碍,到哪里都是好的。边疆之地,他们又不是没去过,以往在边疆打仗,一待至少就是半年,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三年而已,眨眼间的功夫就过去了。不在朝堂之上,还少了些勾心斗角,过得正轻松自在。 胡万生收到消息,便在府衙门口等,不久便等到了吾期。他上前行礼,吾期急忙伸出手扶着他的手臂,道:“关键时刻,胡知府不用多礼。” 胡知府笑着道:“多谢王爷,想必王爷已经对案情有所了解。下官愚钝,实在是力所不能及,否则也不会明知王爷尚在困顿之时,还要麻烦王爷。下官实在惭愧,还望王爷恕罪。” 吾期摆摆手,淡淡道:“胡知府能想到本王,应该出于对本王的信任,本王自会助你破解谜案。” 胡万生道:“那下官带王爷去看一看事发的几个农户家吧,实在是蹊跷,下官和陌颜将军查勘了多次,依然毫无头绪。” 他们一路到了第一家农户,也是最早失踪男人的一家。位于洛阳城郊,他们到的时候,那家还点着油灯,屋里只有农妇和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 他们三个大男人同时进到房里,小姑娘瞪着圆咕噜的大眼睛,十分好奇地盯着他们。农妇叫做巧玉,她穿着粗布衣裳,脸上看起来十分憔悴,毕竟她的当家已经失踪近半个月,一直杳无音信。官府前前后后来了无数次,问了她许多这样那样的问题,可最终也没有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这么久了,人依旧没有回来,她最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做不了什么,只当她男人已经死了吧。 巧玉对官府来人已经见怪不怪,她只抬头瞥了他们一眼,也没有搭理他们,便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胡万生对着巧玉说道:“这位夫人,我身边的是当今景王殿下,他今日亲自前来,特地为你当家的来的。有些话要问一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 巧玉又抬起头看了看吾期,衣着华贵,器宇不凡,看起来的却与平常来的官差有所不同。可那又如何?她鼻子里哼了一声,又低下了头。 胡万生有些许尴尬,看着吾期歉意地笑笑。吾期并不在意,他上前几步,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不经意地问:“你丈夫失踪时是在夜里?” 巧玉嗯了一声,吾期又问:“房门可上了锁?” 巧玉停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似乎这样的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答,她有些不耐烦地道:“门窗都锁得好好的,我清晨醒来时,也是好好的,只是人不见了。至于他是如何不见的,我一点也不清楚。” 吾期沉吟了下,接着问:“你夜里可有察觉到异样?” 巧玉摇摇头,过了一会又犹豫着道:“半夜似乎有阵风,冷飕飕,阴沉沉的,有点阴森。不过片刻而已,我以为是自己做梦,就没有太在意。” 吾期稍稍看了一下门闩,完好无损,窗户上也没有半分不妥。确实是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他们便决定往下一户人家去。临走时,吾期见这家家徒四壁,孩子身上穿着带布丁的破衣,十分的单薄。已经深秋,天气寒凉,小姑娘的手蜷缩在短小的衣袖里,身子忍不住地颤抖。而巧玉从他们进门,就一直在昏黄的油灯下缝补衣物,像是在贴补家用。吾期觉得她们辛苦,便吩咐陌颜留下了一些银钱。 他们走后,巧玉手里握着那几锭明晃晃的银子,眼泪从眼眶流出。这几日她无论有多难过,都不曾流过一滴眼泪。如今这位高贵的王爷,给她留下了这么多钱,她忽然觉得暖了起来。一直以来强撑着的情绪,终于崩塌。她搂住自己乖巧懂事的女儿,喃喃道:“娘亲明日就去给你裁剪一套新衣,你再也不会冷了。” 胡万生一时感触,语气带着些低落:“真是可怜,孤儿寡母的,若是丈夫出了什么事,她们以后的日子恐怕要异常艰难。” 吾期皱着眉头,他不仅可怜那对母女,也对这案情诡异感到苦恼。他虽然实地看了看,却也一无所获。 胡知府犹豫片刻,忽然说:“看着那个小姑娘,下官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女儿……”胡知府略微停下,看了看吾期的脸色,见吾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而且似乎在认真听他讲话。他这才继续说道:“王爷,下官斗胆有一事相求。” 吾期笑了一下:“本王了解你的意思,你想接庆春回家?” 胡知府扑通一声跪倒地上,满含泪花地道:“小女罪无可恕,王爷当初肯放她一马,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下官本不该求王爷。只是下官听说小女在清禅寺得了失心疯,每日疯疯癫癫无人照料,下官实在心有不忍。下官只有这一女,不能不管她啊,还望王爷能够成全。” 吾期将胡知府扶了起来,叹息一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本王也没想到庆春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早知今日,本王不该打发她去清禅寺的。她成了这样,本王也要负些责任。你过些日子就将她接回来,本王会安排宫里的御医给她瞧一瞧病。你放心,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胡知府感恩戴德,能将庆春接回家里,总算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他们继续走访了几家人,和巧玉家的情况及其相似,都是在门窗锁好的情况下,凭空消失的。共同之处便是失踪的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而且有几家都提到了那阵莫名其妙的怪风。 暗夜里刮了一阵风,人便跟着无故消失,这简直是匪夷所思。房里没有一丝的痕迹,这实在是不好查证。 城里已经开始流传恐怕是碰到了吃人的妖魔鬼怪,为避免引起恐慌,官府命令禁止在城里谈论此事。若是往常吾期也不会信这个,可是他知道了英宁和她所在的那个世界,他也莫名觉得此事不像是人为的,那么是不是可以联想到幽冥界? 他忽然笑了笑,陌颜和胡知府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胡知府开口问:“王爷可是有什么眉目了?” 吾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轻声道:“胡知府,你且先回去。本王确实想到些什么,不过还须求证。等事情有了转机,本王再告诉你。” 胡知府无他,既然王爷如是说,他也只好先行回去。 吾期令陌颜前去十里铺,请红绫到王府一趟,他有要事与她相商。陌颜满腹疑问:“此事与红绫姑娘有何关系,王爷怎会要找她相商?” 吾期笑笑:“你只管去,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陌颜即刻便去了,不久的功夫,他便回到王府,只是红绫并未跟着前来。陌颜从怀里掏出一支白玉簪,道:“红绫姑娘说,这支簪子可以带王爷去到想去的地方。只是末将不知,王爷想要去什么地方?” 吾期接过玉簪,握在手心,神秘地道:“是个好地方,本王要去一趟,兴许能解决城里的失踪案。” 吾期本是想一个人前去,只是陌颜不放心,非要跟着。也罢,陌颜知道了也不妨事。 那支玉簪果然好用,通身发着剔透的光,簪子的前端像是指南针一般,指引着他想要去的方向。 第一百七十章 http://.biquxs.info/

陌颜随同吾期一起跌跌撞撞地走,明明是快要天亮的时辰,他们却越走越黯淡无光,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不见了,太阳更是连影子都没有。空气里弥漫着阴森可怖的气息,阴风阵阵,呼号狂啸,像是林间的猛兽一般,令人胆战心惊。陌颜对这样的地方虽心有疑惑,但王爷信步如同游玩一般,他便没有问出口。直到他们到了一处高墙大门的地方,门上写着鬼门关三个字,陌颜才小小地吃了一惊。 他从前也只是在志怪故事里听过鬼门关,听过关于冥界的故事。但他并不怎么相信,至少在他的生命力,这些东西从来不曾出现过。如今这鬼门关就在眼前,他才不得不相信,原来这世间真的存在这样一个神秘的地方。 门口有几个高大威猛,长相诡异的守卫,吾期悄悄在他耳边说,这些人是鬼差。他们个个身手不凡,一定要小心应付。陌颜不由得握紧了佩刀,传说冥界的鬼怪都会法术,也不知道他能应付得来吗?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王爷有任何差池。 那些鬼差很早就看见他们过来,身上尽是凡人的气息。等他们走近了,其中一个似乎认出了吾期,毕竟他曾经来过,又是一个凡人,那时还和夜君起了点冲突,他们可谓是印象深刻。那个鬼差拧着眉毛,看着吾期问:“怎么又是你,这里是冥界,你一个凡人还是快些回去吧,莫要越了界。” 吾期笑了笑,轻声道:“麻烦你去告知一下英宁,就说钟吾期有事找她,她会愿意见我的。” 陌颜又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英宁竟然是冥界的人,不会真是什么妖魔鬼怪吧?以前是觉得她的行径有些让人疑惑,她的功夫很好,能徒手杀了呼顿,的确是不简单。但他真的不曾想过,英宁会不是凡人。不过看王爷的态度,似乎早已知晓英宁的身份,而且也并不感到惊奇。 那鬼差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吾期,不可置信地问:“你是钟吾期?你竟然是钟吾期吗?”鬼差也是多少听过一些前任鬼王的事,说是在凡间投胎为人了,冥王还特地前去凡间寻找。看来这一切竟是真的,不过他从前是见过钟吾期的,眼前的这张脸却是陌生的狠。他不能完全相信,更加不能随意放他进冥界。 吾期点点头道:“我的确是钟吾期,你们冥王认得我,不信你可以去问她,我可以在这里等着。” 这鬼差犹疑的时候,有人在他耳边轻声道:“夜君吩咐了,不许再有凡人踏入冥界。咱们不好做主,还是将他们赶走吧。否则夜君惩罚起来,我们的命说不定就要没了。”夜君的惩罚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他们可不敢冒险,就算吾期是以前的鬼王,他们也受过不少恩惠,可现在的鬼王是夜君。 领头的鬼差听了,心里便有了打算,他道:“冥王不会见你的,她如今正在闭关,已经吩咐下来,任谁来都不见。”说得好听的是闭关,其实是夜君将她软禁了起来。整个冥界她想去哪里都行,但唯独不能踏出鬼门关半步。更不要提去凡间,见吾期更是没有可能。 吾期半信半疑,直觉有些不对劲。他不肯放弃,继续苦口婆心道:“就让我进去见她一面,有些事情需要她帮忙。” 吾期当然不愿相信,英宁在于他有过肌肤之亲以后,会躲着他不见他。虽然她那日不辞而别,但她并没有狠心拒绝他。她对他是有很深的情意的,只要他不放手,就总有打动她的一日,英宁最是心软。 她千方百计地不见他,无非又是夜君从中作梗,否则她不会对他如此绝情。何况他今日并不完全是为自己而来,倘若洛阳人口失踪案真与冥界有关,她自然是有责任和义务帮忙的。 鬼差们面面相觑,依然不肯松口放行。吾期只好如实说道:“凡间有人莫名其妙地消失,我们查了许久,都查不出一丝痕迹,我们判断可能不是凡人所为,凶手兴许来自冥界。所以,这件事,冥界至少应该帮忙查清楚。事关重大,我想你们还是知会一下冥王,你们应该是做不了主的。” 为首的人终于露出松动的表情,他低声吩咐了几句,便有一人进了冥界。吾期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算有点希望。不过他可不希望再见到夜君,那人只会破坏他的心情,更加会破坏他和英宁的感情。而吾期莫名地不喜欢夜君,像是前生就有仇怨似的。看他的眼睛就觉得不舒服,想来他们前生相处的的确不愉快。 不久,那鬼差便匆匆忙忙地跑回来,气喘吁吁地道:“冥王有请,请公子随我来吧。” 吾期展开笑颜,他就知道英宁不会不见他。于公于私,她都应该见他一面。 鬼差带他们去了望乡台,英宁仍旧和往常一样,待在望乡台,鬼差前来通报的时候,她还有些怀疑。因为夜君不久前还告诉她,吾期还被囚禁在王府,一时半会是出不来的。但听到鬼差信誓旦旦,而夜君此刻又不在,她便急忙让鬼差请他过来。 当吾期和陌颜出现在望乡台,英宁难得露出愉悦的微笑。她自从那日从王府回来,便被夜君像看守犯人一样,日日监视着。她抗议多次,收效甚微。她也无能为力,因为她又打不过他。 吾期看见英宁,正要朝她走过去,却被一位长相艳丽的女子拦住,她围着吾期转了几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个遍,纤细的手指抚着小巧的下巴,啧啧道:“你就是钟吾期?” 吾期点点头,想必这位女子前世应该是与他认识的,很不幸,他并不知道她。 孟婆嘻嘻笑了笑,一脸的遗憾道:“真是让人难过,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吾期当年可是清秀纤瘦的,居然投胎成了这番结实威猛的模样。不过生的还是不错的,还成了凡间的王爷,你挺会挑人家的。” “多谢姑娘夸赞,只是我不记得前尘往事,所以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吾期委婉问道。 孟婆瞧了瞧英宁,道:“真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英宁摊摊手,表示确实不记得了。孟婆更加遗憾地摇头:“哎呀,想当初咱们可算是盟友的。我一直站在你这边,我可是很支持你和英宁在一起的。”孟婆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她劝过英宁,希望她能给夜君一个机会。夜君对英宁的好,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不过吾期最合她的眼缘,好歹也是在一起共事多年。当年若不是英宁横空出世,孟婆对吾期也是有几分情意的。只是那情意太浅,风一吹就能散了。 孟婆看着吾期一脸的疑惑,笑着道:“我是孟婆,你就算不记得前世,也该知道我是谁吧?” 吾期这才有些明白:“传说中人死了,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便入轮回投胎转世。我以为只是传说,但竟然真有孟婆,并且还是长相年轻的美丽女子,实在让人惊叹。” 孟婆掩唇一笑,道:“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你们都以为孟婆应该是一个面目苍老的老太婆,只可惜让你们失望了。” “哪里?不过我投胎也喝了孟婆汤吗?所以才失去了前世的记忆。”吾期好奇问道。 孟婆摇摇头,脸上也有几分不解:“并没有,你当时已经魂飞魄散了,哪里会到这里喝孟婆汤。谁知道你是怎么重新投胎的?这大概会成了不解之谜吧。” 她说完又拍了下头道:“只顾着和你寒暄了,你不是找英宁?有事快些和她说吧,等夜君回来可就麻烦了。” 吾期这才对孟婆拱手道:“多谢你。” 在望乡台上,有一间不起眼的房子,平时是孟婆用来休憩用的。英宁拉着吾期的手,进了房里。 刚进门,吾期便将英宁抱进怀里,头搁在她的肩膀,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他带着点委屈的嗓音道:“你怎么能将我丢下就走了呢?你不知我醒来时,在房间没有看到你,有多失落。” 英宁抱着他的腰,咬唇道:“对不起,我觉得我做错了事,无脸面对你,所以才悄悄地溜走了。” 吾期放开她,仔细地盯着她的脸,她的脸色并不太好,有些苍白,几日不见似乎消瘦了许多。他心里隐隐地疼,手指抚上她的脸颊,道:“你说的错事,是因为同我有了夫妻之实吗?” 英宁低着头,不肯看他,她缓缓点头,小声地道:“我们不该那样的,那样不好。” 吾期以为她重名节,他们并未成亲,他却碰了她,她大概觉得不妥。于是他诚恳道歉:“是我不好,我太鲁莽了。不过这已然成了事实,你便是我的妻子。你若愿意,我们现在便可拜堂。” 英宁哼了一声,脸上浮起红晕,不过她并不愿意。她咬牙道:“这怎么能行,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名不正言不顺。” 吾期叹气,紧紧握着她的手,道:“是我太心急了,我也没有办法,皇兄将我发配边疆三年,我们恐怕要许久见不到了。” 英宁吃惊地抬起头,她问:“神荼竟然这么做,这是为何?我以为他对你的情意,一定赦免你的。” 吾期笑了笑,“皇兄身在其位,也有诸多不得已。一些怨恨我的朝臣,想要借机置我于死地,一直紧追不放,皇兄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他并没有要害我,你大可放心。” “可是那样的地方,荒蛮不堪,人烟稀少,你可能受得了?”英宁不无担心地问道。 吾期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淡淡地安慰道:“你莫要担心,我们从前行军打仗,比那艰苦的日子也有过,我不是都挺了过来。三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你,英宁,你可愿意等我三年?等我归来,你便嫁我为妻可好?” 英宁愣了愣,她不是不愿意等,只是他们如今处在这样的境地,她实在不敢冒然答应。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诅咒是否灵验,他们以前没能在一起是不是诅咒的原因。她弄不清楚,便不好干脆地答应。更何况有他的母后,还有神秘不可破的神荼横加阻拦,她对他们之间的未来没有丝毫的信心。 吾期见她犹豫,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良久他还是说了出来:“英宁,你同我一起去边疆,我不要什么三年之期,我们永远都不回来可好?天高路远,皇兄和母后纵使再反对,他们也鞭长莫及。不过,你可能要陪我吃苦,你可否愿意?” 这个提议英宁是心动的,她又一次犹豫了起来。思来想去,英宁终于松了口:“你让我仔细想一想,等我想好了,再给你答复。” 吾期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的鼻尖:“你可要快些,莫要超过三日,三日我就要动身了。” 英宁点点头,说了声好。吾期看着她温柔乖巧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吻住她娇艳的嘴唇,又软又甜,她似乎喝了点酒,嘴里有淡淡的酒香,这更加令吾期神魂颠倒。 英宁有些紧张,毕竟孟婆和陌颜就站在门外。她推着他坚硬的胸膛,嘴巴被他封住,她只能含糊不清地道:“你快些,被他们看见就不好了。” 吾期微微退开一些,两人的唇瓣拉开一点距离,他一说话,便能碰到她的嘴唇,他道:“抱歉,我实在太想念你。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娶你为妻了,我想日日夜夜都能看见你。英宁,希望你的答案不要让我失望。” 英宁依偎在他的怀里,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她也多想待在他身边,与他永远不相离。只是人生一向都不尽如人意,做出选择之前,总要考虑周全,以免做出错误的选择,将来会后悔。 第一百七十一章 http://.biquxs.info/

吾期想到还有另外的目的,他便将城里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英宁听完沉默了片刻,道:“我想我也许知道是何人所为。” “果然不是凡人对不对?是冥界的?”吾期惊喜问道,他猜测的果然没错,那样诡异的手法,真没有凡人能做的来。 英宁皱眉,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只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似乎也瞒不住他。她便道:“确切来说,他是属于冥界,也该由冥界来管。但此事有些复杂,这与你还有些关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下又轮到吾期皱眉,失踪案怎么会与自己有关?他有点不明白,不过看英宁的脸色,这件事仿佛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说道:“你直说无妨,我想我还能承受得住。”毕竟他是经过生死的人,还有什么是比生死还无法承受得呢? 英宁本不想将吾期掺和进来,但他既然卷入此案件,他当然也有知晓的权利。英宁慢慢开口:“失踪的人口,是你的皇兄,不,确切的说是神荼抓走的。” “皇兄?他为何要抓那些人?是不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以他的权力,他想见什么人,直接下旨传唤就可以了。而且我不觉得皇兄有神不知鬼不觉将人带走的能力,他不会武功,据我了解他身边也没有这样的人。”吾期是不信的,皇兄根本手无缚鸡之力,他怎么会让人神奇地消失,而没有任何痕迹呢? 英宁问道:“你皇兄从小身体便不好,要常年喝药才能维持,有时甚至觉得他根本活不了多久。可最近一年,你有没有发现,他已经好了很多,并且慢慢断了汤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吾期仔细想了想,皇兄的身体确实比以往硬朗了许多,不过他听御医讲过,应该是多年喝药奏了效,身体已经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以后可以慢慢断掉汤药,再也不用做一个药罐子。为此吾期和太后还高兴了许久,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 不等吾期回答,英宁又道:“你可曾发现,皇帝和以往的性情也大不同?” “是,皇兄才能出众,但大约是身体不好的原因,做事有些优柔寡断,不够干脆。自从他身体好转,便显得杀伐决断,性情稍微暴戾了许多。不过变化在可接受的范围。”吾期回想起一次,一个官员的儿子因为强抢名女,被人告了御状,若是以前文弱的皇帝,他会看在该官员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的份上,饶他儿子一命。可是那次,他却直接下令砍了儿子的头,还打了该官员三十大板,说他教子无方,,以后再有违法的事情发生,要他也不要活了。 而后像这样的事,时不时的发生几桩,皇帝总会用凌厉而又公正的手段解决。自此以后觉得皇上不中用,不将皇上放进眼里的人,通通有所收敛。吾期当时只是觉得皇兄做得并没有错,也没有往深处想,看来确实有些异样。他不会突然性情大变,这其间应该是有什么变故。 英宁淡淡地说道:“我以前以为神荼投胎成了皇帝,可是现在想想,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吾期急急问道,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么好事。 英宁沉吟片刻,才答道:“兴许你皇兄早就死了,神荼不过是附身在你皇兄身上,才有了今日的皇帝。” 这个答案的确是让吾期震惊,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可能。他愣在那里许久都没有能回过神,英宁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才反应过来,喃喃问:“何以见得?” 英宁道:“从前神荼灰飞烟灭,不知怎么原因他却保留了一丝魂魄。他要想在人间好好的活着,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已死的肉身。而他对权势的热衷,肯定会找一具身份高贵的肉身。所以我推测,在凡间只有皇帝的身份才能让他真正瞧得上。你皇兄身体不好,这正合他意。皇帝已死,也许是自己大限已至,也许是神荼杀死的,现在我们不得而知。总之你皇兄死后,他便附身上去,重新活了过来。但因为魂魄附在一个死人身上,为了保持躯体不坏不灭,他每隔一年便要靠吸收阳气,才能长久地活下去。否则肉身一旦腐坏,他便只能重新寻找下一具肉身,这会比较麻烦。” 吾期变了脸色,原来皇兄竟然已经不在人世。是他对皇兄了解不够,明明换了一个人,他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情绪低落地问:“如今该如何是好?” 英宁叹息一声,轻轻握着他的手,轻声道:“神荼若安分做个好皇帝,冥界兴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他已经开始作恶了,并且以后会一直这样,那他是留不得了。不过假设收了他,你的皇兄也就真的死了。” 吾期有一瞬间的愣怔,他似乎有些犹豫,不知是在为谁。只听得他道:“神荼对我和母后一直不错,我也一直觉得他就是皇兄。如今告诉我他不是,只是一个为非作歹的恶人,我难以接受。” 英宁拍拍他的手掌安抚他,无奈地道:“我知道这事情有些突然,我也是最近听了夜君的话,才有所明白,不过这是事实。神荼一定要除,他向来心机深沉,野心勃勃,若是不除后患无穷。你对他有情义,也只是觉得他是你皇兄的前提。可是他不是,他对你好,大概是因为你们前世相识,并不是因为你是景王殿下。吾期,你就算心有不忍,我也不能置之不管。” 其实吾期觉得为难,也并劝因为二人之间的情谊。若是收了神荼,皇兄也便会烟消云散。这样朝堂必定会生乱,他如今的地位是戴罪之身,话语权抵不过从前。而且皇兄的孩子年幼,恐怕要有新一轮的皇位之争,母后也跟着担心受怕。她年纪大了,更期待安稳的生活,完全没有以往雷厉风行的手段。想想这些,吾期就觉得分外担忧。 “没有别的法子吗?比如怎样让他不吸食阳气,也能活下来。其实他治理朝政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近一年来,他几乎创造了一个太平盛世。”吾期到底是心有不忍,收了神荼,说来简单,后续却是麻烦不断。边境的蛮夷之族,一直虎视眈眈,到时候内忧外患,以他一己之力,怕是很难平定。 英宁摇摇头,坚定地道:“没有,他吸食阳气也不完全是为保护肉身,他还在修炼灵力。一旦他灵力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他也许不仅仅在凡间作乱了,冥界、天界可能都会是他的目标。他本就对自己的死不甘心,他怎会只在凡间做个皇帝呢?吾期,你不能太过心软。你要知道,也许是神荼害死了你的皇兄。” 吾期闭了闭眼睛,终于长叹一口气,眼神变得冷淡了些:“好,冥界要如何收了他?我可以参与其中吗?” 英宁柔声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担心……”她说了一半停了下来,吾期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显然是明白了她没说完的话。 “你放心,我不会成为绊脚石的。再怎么样,天下苍生为重。如今洛阳城里,失踪人口越来越多,已经人心惶惶,再不解决问题,恐怕该民声载道了。” 他们决定趁夜君不在,立刻出发去凡间,若是被夜君拦住,她可哪里都去不了。 他们一出门,便瞧见孟婆正在调戏陌颜。孟婆伸出一根葱白似的手指,勾住陌颜的下巴,媚眼如丝笑着道:“你们九王府里的人都生的这样俊俏吗?” 英宁从来没有见过陌颜的脸可以红成这副样子,像煮熟的虾米一样。他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想要躲避,却不知孟婆使了什么法术,他被困住不能动弹。他只好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的。” “哦,我明白了,是只有你这样俊俏?”孟婆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 陌颜却愁眉苦脸,几乎快要哭了。孟婆紧紧挨着他,他能感受到她柔软馨香的身体,他的心脏扑通快要跳出胸腔。他从来没有这种体验,他打仗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紧张过。 孟婆的手指摸上他的胸膛,耳朵贴在心脏处,那里如同擂鼓。孟婆微微撤开,抬起头冲陌颜笑笑,娇声道:“你的心跳得好快呀,这么有活力,就是不知道味道好不好?哎呀,我已经许久没有开过荤了,好想尝一尝。” 孟婆的手指微动,陌颜蓦地出了一身冷汗,方才的羞涩瞬间化作乌有,他不知道孟婆对他竟是这种心思。他听传说,鬼是会挖心吃心的,没想到他竟摊上了这种事。他要是这样死里,是不是也太不值得了。 陌颜抬头终于看到吾期和英宁从房里出来,他哀声喊了一句:“王爷……” 英宁已经皱着眉走到孟婆身边,一把将她拽走,无奈地说道:“你干嘛?你为何要吓唬他?” 孟婆噘着嘴,玩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道:“人家在冥界上万年,难得遇到活人嘛,又是长得这么俊俏有活力的年轻人,就逗一逗他嘛,我又不会真吃了他的心。” 英宁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对有些失色的陌颜道:“她与你说笑的,不会吃你的心。她年纪大了,你莫要与她计较。” 孟婆哼了一声,叫着道:“你不要胡说啊,谁年纪大了,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呢。” 英宁扑哧笑出声,无语地道:“你刚才还说你活了上万年,现在说自己是一个小姑娘,你不嫌害臊吗?” “哎呀,你不要拆穿我嘛。哎,那个英俊的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她冲着陌颜抛了个媚眼,陌颜不由得抖了抖,莫名地出了一身冷汗。 英宁替陌颜答道:“他叫陌颜,吾期的副将,你不要在调戏他了。我们有事,要出去一趟。” 孟婆拉着英宁的手臂,问道:“出去哪里?凡间吗?你忘记了,夜君不准你出去的。” 英宁甩开她的手,忿忿道:“我是冥王,我想到哪里都可以,谁也别想拦我。” “你能出的去吗?鬼门关多了那么多守卫,不就是防你的吗?我劝你还是老老是死待在这里,夜君回来是要生气的。”孟婆苦口婆心地道。 “孟婆姐姐,你现在怎么那么怕夜君啊?你以前不是总追随吾期的吗?”英宁不解地问道。 孟婆看了看不远处的吾期,脸上有一丝尴尬,好在吾期不记得从前的事,否则她还真的有些无地自容。她哈哈干笑两声,道:“今时不同往日嘛,共事的人变了,自然要与夜君亲近些。” “好吧,我告诉你,我这次去凡间,是为公事。凡间有鬼魂作乱,我要去收了他。”英宁没敢说出真相,只怕孟婆觉得危险,就更加不愿她去了。 “凡间有鬼魂作乱,你让夜君去就好了,这本来就是他的事。这什么时候冥王要亲自出马了?你还是再等等吧,看时辰,夜君也该回来了。”孟婆仍然不死心地阻拦,其实这也不是她的本意,只是夜君临走时交代了,她得负责看着英宁,至少他回来时,他得看见英宁。要不然她费这种劲干嘛?夜君那厮阴晴不定的,要是定她个失职之罪,她不知要受什么处罚呢? 但是她到底是没能拦住英宁,不过看她能不能过得了鬼门关吧。 很显然,他们在门口就被拦下。 英宁气急败坏,恼怒地道:“我是冥王,你们敢拦我?我去哪里还要征得你们的同意不成?” “冥王大人,我们也是奉夜君之命,实在是不得不从,还望冥王能够担待。”鬼差一脸的诚恳,英宁连火都发不出来。 她插着腰,默默地冷静了下来,语重心长地道:“你们是不是没弄明白,我是冥王,夜君是我的下属,你们竟听从他的,却不听我的。你们是真不把我放到眼里呀,我才是冥界的主!” 陌颜看着眼前的一切,分外迷茫。他躲在吾期身后,悄悄地发问:“英宁姑娘在冥界的地位这样低吗?我以为冥王掌管一切,可以在冥界呼风唤雨的。” 吾期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要胡说,英宁是因为我,才会被夜君削了权力。”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小,英宁还是听到了些,她觉得自己在吾期面前失了面子,一时恼羞成怒,她伸出手掌聚起绿色的幽光,眼睛也变成了深绿色。鬼差们暗自抽气,再怎么着,他们也不能和冥王动手,万一伤到冥王,夜君大概也不回饶过他们。 虽然夜君吩咐要他们看着冥王,不准她踏出鬼门关半步,可夜君对冥王的情意,可是人尽皆知。 吾期在英宁身后,担心地道:“英宁,小心伤了自己,实在不行,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英宁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就凭他们,也想伤我?” 说着就朝那些鬼差扑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http://.biquxs.info/

英宁还未近到鬼差的身,便被一道极快的白影给拦住了。英宁心里暗叹:到底没能躲过夜君这厮的魔爪,晚不回来,早不回来,偏偏这个时辰回来。 夜君掐着她的手臂,冷冷地看着她问:“宁宁,你这是想做什么呢?” 既然被他逮到,英宁也不隐瞒,干脆诚实地答:“我要去凡间。” 夜君阴沉着脸瞥了吾期一眼,又低头看着英宁,冷声道:“宁宁,你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吗?” “你……你先放开我。”夜君那么瞪着她,目光如炬,让她极有压迫感。 吾期走到他们身边,抓着夜君的手腕,道:“你放开她,是我让她和我走的。你有事就冲我来,一切都与英宁无关。” 夜君哼了一声,终于放开英宁,她立即跑到吾期身旁,紧紧拽着他的衣袖。她下定决心要去凡间,她不想待在这里,像囚犯一样被看管着,一点自由都没有。 “你想从我手里带走他,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夜君阴郁地开口,手里摇着他的折扇,英宁紧张地看着他,唯恐他对吾期出手。 吾期拍拍英的手,对她笑了笑,似乎是叫她放心。吾期看向夜君,淡淡地道:“有没有这个本事,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若是从前,英宁自然不会有此担心。可是现在吾期纵使有功夫傍身,身手也还算不错,毕竟只是凡人的功夫,和夜君简直没有任何可比性。不过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是免不了要打一场了。既然力量悬殊,就少了公平公正,她对夜君道:“吾期是凡人,你们要公平决斗,你不可以使用灵力。若吾期赢了,你就放我们走。” 夜君的脸色未变,他直勾勾地盯着英宁,这让英宁没来由地觉着心虚。似乎她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她懊恼极了,她在冥界的地位几乎是最底层,谁能知道她堂堂冥王,见到鬼王会吓得出一身汗呢?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惧怕夜君的,明明从前她不会这样怂。仔细想一想,大概夜君在她身边,对她太好,帮她太多,她无以为报,便觉得对他有所亏欠。所以见到他,气势就矮上几分。也不敢与他正面杠,以免落得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良久,夜君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英宁只觉得他的笑容高深莫测,惊悚万分。他凉凉地道:“宁宁,倘若我赢了呢?你又当如何?” 英宁心中一沉,若他赢了,她就再也不踏出冥界?这可不妥,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凡间的。她要为自己争取利益,就算不为神荼的事,她也有自由出入凡间的权利。她眼珠转了转,开口道:“就算你打赢了吾期,我也要出去,今日你阻挡不了我。” 夜君大概觉得她的话十分可笑,轻笑出声,带着些许轻蔑:“那我们还有打的必要吗?宁宁,是你太天真无邪,还是觉得我蠢不可及?” 英宁正要说话,吾期却制止她,在她耳边低声问:“英宁,你相信我吗?” 英宁皱着眉为难地道:“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夜君修为有上万年了,就算不用灵力,你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他的鬼王可不是白当的,这三界之中他的对手少之又少。我真的担心你,你若受伤了怎么办?” 吾期抿嘴笑了笑,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然后又摸着她的头道:“无论输赢,我都不能因为害怕失败受伤而退缩,否则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保护你。” 夜君看着他们在他面前卿卿我我,心中怒火已经快要将他燃烧殆尽,手掌紧紧握成拳,一个声音在脑子里高声怒号:“杀了他……” 吾期终于放开英宁走到夜君面前,两人都穿着白衣,身姿挺拔,相对而立,面目冷峻。冷风掀起他们的长袍,呼呼作响。 英宁和陌颜作为观战者,心里都捏了一把汗。当然他们都期待吾期能赢,虽然英宁并不抱多大的希望。 夜君依然是一把纸扇,他云淡风轻地摇着,嘴角一抹蔑视的浅笑,似乎根本不将吾期放在眼里。是的,就算放在从前,夜君也不见得会将吾期放在眼里,更何况现在,他们有云泥之别。 吾期手里的那把英宁再熟悉不过的龙纹剑,剑身闪着凛冽的寒光,那只霸气的龙张牙舞爪的,气势十足。吾期转身对英宁灿然一笑,英宁回了一个柔和温婉的笑容。对面的夜君终于忍无可忍,飞身冲向吾期。吾期提剑迎击,一时两人缠斗在一起。同样的白衣,他们的身形手法快如闪电,若不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太过不同,否则会很难辨别哪个是吾期,哪个是夜君。 数招下来,他们又分站两旁,都微微喘息,似乎耗费了不少的功力。只是吾期脸色更难看一些,方才的打斗,他应该应对的比较吃力。英宁跑过去,他的身上几处细长的伤痕,微微渗出血来。英宁一阵心疼,她抓着他的手,他的手心湿漉漉的,手指微颤,英宁知道他是拼了全力的。她的眼眶开始湿润,声音哽咽着道:“不打了,我们不打了好不好?” 吾期勉强笑了笑,伸手替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哑声道:“英宁,我不能认输,我从来没有认输过。” “你会死的,输赢不重要,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你若是出了事,你要我怎么办?”英宁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大声吼道。 “英宁……你不要这样。”吾期忽然觉得无力,他竟然让她这样难过,可他却没有一点办法。自从遇见英宁,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他一向运筹帷幄,从不做没把握之事。他到底不是万能的,他也有弱点,无法回避风弱点。 英宁忽然跑到夜君面前,什么也没说,扑通一声就跪在他面前,哭着说道:“夜君,求你了,你让我们走吧,好吗?” 英宁突如其来的行为,让夜君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阴沉着脸想要将英宁拉起来,她却伏在地上怎么都不肯起身。吾期快步走过去,软语劝了几句,才将她拉了起来。她倚在吾期的肩膀,泪流满面。 夜君咬着牙道:“你为了他,竟然跪我?宁宁,你忘记了你的身份吗?,你是冥王,你为了他,竟然向我下跪?” 英宁忽地抬起头,红通通的眼睛瞪着他,恨恨地道:“你也知道我是冥王,你还当我是冥王吗?我在冥界有一丁点的权力吗?我连个鬼门关都出不去,没有一个人会听我的话,他们只听从你的命令。连孟婆姐姐都笑话我,我是一个傀儡冥王。这上万年来,冥界没有出现过一个像我这样的冥王。”她一边说着,眼泪一边流了下来,她痛哭地哀号道:“我要做冥王有何用?有何用?” 她手忙脚乱地从腰带上解下一块冥王专属的腰牌,砰地扔给夜君,腰牌砸在夜君的脚下,孤零零地躺在那里。英宁抹了下糊了一脸的泪水,面无表情地道:“这冥王的位子你坐了吧,你就将我贬下凡间,就当没我这个人了。” “宁宁,你……你就这么厌烦我吗?”夜君被英宁的话深深刺中,仿佛是一把刀刺进他的心脏,让他疼得痛不欲生。他向后退了几步,整个身体在微微颤抖,他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英宁低下头,淡淡地道:“我不厌烦你,我只是厌烦你的行为。你禁锢我的人身自由,可是我的心不在这里。更何况,此次出去,我是因为神荼,不是我自己的私事。” 夜君抬手捂着胸口,那里一阵接着一阵的疼,他勉强自己开口:“我说过,神荼的事我会解决。你是冥王,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你亲力亲为。” “可是神荼不一样,我不能放任不管。他做什么都与我有关,我和神荼之间的结是解不开了。” 夜君叹口气,冷笑了一声:“你是因为钟吾期才不会放任不管的吧,因为他搅入了这桩案件,你想要替他解决。英宁,你根本就是出于私利。若不是他,你才懒得理这些事。自从你当上冥王,所有的妖魔鬼怪,在凡间作奸犯科,无论将凡间搅成什么样,你何曾问过一句?这次你这样坐不住,虽说因为那人是神荼,可最大的原因是钟吾期,你只是想帮他而已。” 英宁被赤,裸,裸地拆穿,她心中更加惭愧,她低声说道:“对,你说得没错,是我对不住你。夜君,我知道我亏欠你,我以后当牛做马也没办法报答你。可是,这一次,我是为公也好,为私也罢,你能否答应我一回,就让我去吧。当我求你了,你就在放任我一回。” 夜君仰天长叹一声,远处是飘来黑色的浓雾,大概是要下雨了。这冥界没有太阳月亮也就罢了,雨倒是不少。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在下雨。英宁从来都不喜欢这里,她初到冥界,便讨厌这里,整日阴沉沉黑压压的,沉闷地让人喘不过气。好在那时她有吾期,她也不觉得日子有多难熬。后来她做了冥王,吾期也不见了,她生活在这里,简直是了无生趣。她那时活着的指望,就是觉得吾期在世间的某个角落还活着。 夜君终于做了决定,他捡起地上的腰牌,腰牌周围刻着冥界的彼岸花和一些不知名的符咒,彼岸花中是英宁的名字。他擦了擦上面的泥土,递给英宁道:“腰牌你收好,你还是冥界的主。另外你可以去凡间,不过我有个条件。” 英宁犹豫着不接腰牌,夜君便硬塞到了她手里。她无法只好拿着,然后问:“是什么条件?” “我要跟你一起去,神荼没有那么好对付,尽管他现在的功力大不如前。”夜君淡淡地说出口。 英宁看着吾期,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吾期微不可察地点头,英宁便说道:“好吧,但是你不能管我。” 夜君嘴角抽了抽,拨开手中的扇子敲了敲她的头道:“我已经答应你去凡间了,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你若再得寸进尺,我就绑了你,将你关进地狱,你这冥王爱当不当,我也不惯着你这臭毛病。” “哎,你……”英宁还要与他辩驳,吾期却拉着她,小声道:“既然已经成行,就莫要跟他说那么多了,我们赶紧走吧。” 他们四人踏上路途,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斗争。 第一百七十三章 http://.biquxs.info/

他们四人到了凡间,已经艳阳高照。没想到他们竟然在冥界待了那么久,明明去的时候还是深夜。洛阳城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各种摊位叫卖不断,小媳妇们拎着菜筐,在卖菜的摊位上挑挑拣拣,不时地和摊贩讨价还价。小姑娘在胭脂铺涂涂抹抹,看哪一款胭脂涂在脸上最是亮眼。 英宁最喜欢凡间,充满了烟火气。她忽然在一处驻足,一个孩童站在卖冰糖葫芦的老大爷面前,眼巴巴地瞧着,垂涎欲滴。嘴里奶声奶气地对他身后的妇人,大概是他的娘亲道:“我可以吃一串吗?” 妇人摸着孩童的头,笑着说:“当然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回去要好好读书哦。” 孩童娇笑着点头,其实他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冰糖葫芦,你叫他做什么,他应该都会答应。 英宁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吃冰糖葫芦了,这会也是嘴馋的很。吾期和夜君早猜透了她的心思,一起朝那大爷走去。 英宁摸摸鼻子,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她在思考,一会他们回来,他要先接谁的冰糖葫芦,才会不伤害另外一个人。不然就两个人的一块接,吃一串举一串,才最妥当。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他们难得达成一致,竟将大爷的冰糖葫芦包了圆。两人一起抬着那草木棒子,数十串冰糖葫芦朝她走来。她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此意深得她的心。 英宁拔下一串鲜红欲滴的冰糖葫芦,贴心地问他们要吃吗?三个人竟十分有默契地同时摇头,英年撇嘴,这她一个人也吃不完呀。 正当她为难之时,一个路人忽然走过来问:“这冰糖葫芦怎么卖呀?” 哟呵,把他们当卖冰糖葫芦的了。英年这么仔细一瞧,可不是吗?这么多,任谁看着都像是做买卖的。英年笑着道:“一文钱一串。” 那人从袖口里摸出两枚铜钱来,递给英宁道:“给我来两串。” 英宁喜笑颜开地接过铜钱,挥挥手慷慨大方地道:“你自己随便拿啦。” 那人伸手在棒子上挑来挑去,吾期和夜君各自将头扭向一边,似乎觉得不太自在,应该是觉得有失颜面吧。 也是,一个是凡间的王爷,一个是冥界的鬼王,竟站在大街上卖冰糖葫芦,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看着他们俩的穿着,根本就是清俊贵公子。吾期还好,常年的行军打仗,身材结实硬朗,经过风吹日晒,皮肤黝黑。而一旁的夜君,一身的白衣似雪,手里还握着一把纸扇,肤色苍白,带着几分纤弱。哪里像是卖冰糖葫芦的小贩? 街上的人大概只注意到一串串红果子,透明的糖浆,在阳光下闪着微微的光,所以他们倒少了些存在感。 他们一路走,不时地有人过来买,还没到王府,他们竟然尽数卖完了。英宁财迷般地数着荷包里的银钱,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十分开心地道:“没想到我竟然还有做生意的天赋,竟然挣了不少钱呢。” 她抬眼看了看四周,一处酒楼引起她的注意,远远飘来一阵酒香。她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心里的酒瘾一下就被勾了出来。她看着身后的三个男人,笑着道:“既然挣了这么多钱,我请你们吃酒如何?” 夜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十分不给面子地拒绝道:“你忘记你到冥界是干嘛了吗?不要只想着花天酒地。” “哎呀,现在是白天嘛,要找神荼算账,等到夜里才最稳妥,你不要太着急了。”英宁分辨道。 夜君仍旧是冷冷的模样,英宁知道这就是不同意了,再多说无益。 英宁唉声叹气,又转向吾期,捏着他的衣袖眼巴巴地瞧着他,吾期无奈,知道她是想要喝酒了,便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也好,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做正事。” 英宁立刻朝他娇媚地笑,说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说着就拉着他的手就我那个那酒楼里去。 吾期哼了一声,磨着后槽牙,恨恨地道:“好人都让你做了,早知道我就同意好了。” 陌颜仰着下巴冲夜君挑衅地笑笑,心道:“还是王爷有手段,对待一个姑娘家,当然是哄着了,哪有跟人对着干的。” 夜君嘴角抽了抽,大爷的,连种吾期身边的副将都敢笑话他,他也太窝囊了。他站在门外许久,不愿进去看他们卿卿我我的,碍他的眼。 风雨楼刚在洛阳开张不久,里面只卖酒,没有餐食,没有住宿,这样怪异的规定,可见老板不是一般的人。 进门便听到丝竹绕耳,一水的漂亮如同仙子的姑娘,各自抚琴,弹琵琶,乐曲比人更仙。台下坐着的宾客也极其不同,穿着打扮都像名人雅士,不似某些妓馆的宾客,个个穿得人模狗样,干得多是些下三滥的事。 宾客们安静地坐着,闭上眼睛静静地听,不超不闹,偶尔端起桌子上的酒啜饮,有时手指放在膝盖,轻轻地数着拍子。这种地方实属真正的风雅之地。 英宁附在吾期耳边道:“应该喊十王来看一看,他最喜欢这种地方了。” 吾期轻笑一声,淡淡说道:“他平时花天酒地,不学无术,整日待在乌烟瘴气的烟花之地,胡作非为,哪里适合这种地方。他只是装风雅罢了。” 英宁摇摇头,似不赞同他的说法,她轻声道:“你还是太不了解他,十王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他喜爱音律,才会常去那种地方。妓馆虽属烟花柳巷,但里面确实有不少有才情的女子。”英宁曾听十王讲,他可以为了一支乐谱,重金相求。不管向谁求取,哪怕是一个乞丐也好,他都会低下身份,态度谦卑,完全不会以一个王爷的身份,这样虽得来容易,却是亵渎了他对音律的那份尊重。 吾期想,兴许是他不够了解吧,毕竟他的心思不在那些靡靡之音上,但是子荣倒是真的喜爱。子荣从小的爱好便不同,写个词赋个曲是挺拿手的,至于习武练剑,他丝毫提不起兴趣。为此没少挨父皇的骂,说他不学无术,阴柔有余,硬朗不足。父皇不在了,便换成了皇兄责骂。他常常抱怨,他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每个人都看不上他的喜好。 有小厮前来将他们引到一个稍安静的角落,他们坐定,小厮问要什么样的酒水。吾期便道,捡最好的酒上来即可。小厮立刻退下去备酒,英宁摇头晃脑地听着袅袅琴音,她也不太懂这些,但觉得甚是好听。 不消片刻,小厮便将酒上来。英宁率先尝了一杯,酒的味道确实不错,入口绵柔,口感清冽,是难得的极品。 夜君进门来,坐在他们身边,手里摇着扇子,也不肯动桌子上的酒。英宁忽然像想起什么,开口对夜君道:“我记得你是会抚琴的。” 夜君也不看她,冷冷地吐出两给字:“不会。” 切,这是在生气吗?英宁被他噎了一下,也不再开口,只专心饮酒。直到她已经微醺,吾期终于捉住她的手指,小声道:“你喝得不少了,我们该回去了。” 他们出门,吾期搀扶着英宁,她忽然想起他们最初相处的时候,她也是像现在这般饮多了酒。她被抱着回了冥界,当然她并没有什么印象。还是孟婆告诉她,她才知晓。并且因为此事,冥界一时谣言四起。虽然最后的谣言成了真。 英宁想着便吃吃地笑了起来,吾期虽然并不知她为何发笑,但觉得她应该心情不错,便也跟着微笑。 英宁忽然停下脚步,张开双手,对着吾期,媚眼如丝地道:“你抱我回去好吗?” 吾期挑眉,看着她娇俏的模样,心下一动。跟在他们身边的陌颜立刻将头扭向一边,脚步也放慢,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的模样。 倒是身后的夜君,手里的纸扇快要被他捏碎。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过来,要遭受他们对他的重重打击。他大概是受虐体质,越虐越勇。 吾期勾起唇角,眉眼含笑,弯腰一把将她抱起来。她立刻乖巧地倚在他的肩膀,轻声在她耳边道:“我们第一天相见,你也是这样抱我的。” “哦?”吾期尾音上扬,表示好奇:“第一日我便这样对你了,莫非我们是一见钟情?” 英宁摇摇头,手指在他的胸膛画圈,带着些娇羞道:“不是,我也像今日一样,饮酒饮多了。你没有办法,便将我抱回了冥界。” 吾期轻轻地笑,胸腔震动,英宁觉得这声音比酒楼里的丝竹声还要悦耳。只听见他道:“原来你一早就是个酒鬼。” 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吾期低头一看,她竟然睡了过去。嘴角紧抿,眉心微皱,呼吸清浅。大概是姿势并不是很舒服,她睡得不**稳,时不时地睫毛轻轻颤动。吾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马上就要到王府了。 终于他们到达王府,看门的守卫远远就看见王爷怀里抱着一个女子。这确实不曾见过,虽然心有疑窦,但也只是行了个礼,便轻轻低下了头。他们走过,守卫还是悄悄瞥了一眼,竟是那位已经离府的英宁姑娘。英宁脸色酡红,走过时,一股淡淡的酒香轻轻飘过,竟然是喝多了酒。 他们刚进了府里,便听到一阵争吵。开始还以为是哪个丫鬟和小厮发生了口角,待走近,看见一抹明艳的红,才知道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只见红绫一手拎着子荣的衣领,柳眉倒竖,低声呵斥道:“你再敢到十里铺,搅扰我,我便对你不客气。” 十王嘿嘿笑道:“姑娘尽管对我不客气,不用怜惜我,我可以承受得住。”一副完全不要脸的语气,一向果决的红绫,竟那这泼皮劲没有一点办法。也不是没有揍过,揍得鼻青脸肿,也没碍着这厮继续腆着脸纠缠她。 红绫将他丢在地上,冷声道:“你再胡搅蛮缠,小心我打断你的腿。你别以为自己是个王爷,我就真不敢把你怎么样?” 子荣却不管她如何威胁,立刻伸出双手环抱着她的腿,仰着脸,眨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薄唇微启,说出了让在场的人都极为震动一句话:“好姑娘,你已经都睡过我了,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不管。” 彼时英宁睡得正酣,她极度后悔自己喝了那么多的酒,没有将这样令人震撼又兴奋的话。这些还是陌颜八卦与她的,仅仅听陌颜转述,她已经听得血脉喷张,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便被她脑补了出来。十王和红绫,怎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有了这样亲密的行为,想想她都觉得热血沸腾。她竟然没能参与他们之间的互动,她又开始懊恼,自己为何要喝那么多酒。 红绫听到子荣及其可耻的话,怒火翻江倒海而来,她张开手,全身的内力直涌向那只纤细的手掌,她要拍死这个口无遮拦,胡乱讲话的家伙。 只是她的灵力还未会出去,身后一个幽幽的声音道:“红绫,这是凡间,滥用灵力是会有惩罚的哟。” “要你管!”红绫回身怒声吼道,待看见是阴险的夜君时,她方才凌厉的气势瞬间烟消云散。她到底是怕夜君,这厮阴狠,说出口的话从来都会做到。 她收了手,将手掌背在身后,一脚踢开钟子荣,闭着眼睛不肯看他,免得一个忍不住,真就拍死了他。 钟子荣却没有什么眼力劲,明知红绫生气,仍然从地上爬起来,凑到红绫身边,扯着她的衣袖道:“好姑娘,你不要生气了,我不是怕你不要我吗?我是真的喜欢你,你那日对我……” “你闭嘴!”红绫一声暴喝,伸出手捂着钟子荣的嘴,怒瞪着他,真怕他会再说出些什么不堪的话来。 钟子荣乖乖地闭上嘴,满目含情地瞧着红绫,一副痴心的模样。红绫长长地叹了口气,怎么会碰到这样一个难缠的家伙。 还抱着英宁的吾期,多少也看明白了一些情况。他对钟子荣淡淡地道:“你带红绫姑娘到会客厅等我,我安顿好英宁便过去。关于你们的事……”他略微停顿了片刻,才沉沉地说道:“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钟子荣怕吾期,十分乖觉地答应。 真是可怕的食物链,钟子荣怕吾期,红绫怕夜君,偏偏他们又纠缠在一起。地位高下立见,瞬间成了食物链最底层。 红绫觉得自己的命不太好,她要去找一个老道算一算姻缘,民间最信这些,她还能摆脱这个倚在她胸前,一脸羞涩的钟子荣吗?不过是喝醉酒,睡了一觉,怎么就被缠上了。他一定是早有阴谋,一定是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http://.biquxs.info/

吾期将英宁安顿好以后,红绫和子荣已经等在会客厅。红绫还是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子荣倒是老实了许多,安静地坐在红绫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至于夜君,完全是看热闹的心态,悠哉地扇着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吾期走到另外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沉声问:“你们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说来听听,都是有身份的人,吵吵闹闹的不像话。” 子荣咳了一声,正要开口解释,却看见红绫白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重新低下了头。吾期无奈,只好又道:“总要说清楚,才能想法子解决问题。你们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不帮你们了。” “哎,别呀,九哥。这事赖我,还是我来说。”说完就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红绫坐在一边闭了闭眼睛,脸色越发的难看,真是丢人现眼。 子荣自打第一次见到红绫,红绫的一颦一笑便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不逛妓馆了,也不去游山玩水了,常常跑到十里铺去找红绫。红绫开始以为他只是来买酒的,还笑脸相迎,直到他有一日,捉住她的手,一脸认真地道:“红绫姑娘,我是真心喜欢你,你不如别在这里卖酒,嫁给我做王妃可好?” 红绫只当他是在玩笑,抽出她的手,也笑着道:“王爷尊贵之身,我就是一个卖酒的,可不敢高攀。” “我说的是真的,我自从见到你,你便日日出现在我的梦里。我一日不见你,便觉得思念得紧。” 红绫大概也听到过关于这位十王的事迹,想必他也是一时兴起,并没有几分真心。再说,她是什么人,他也不了解,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道:“王爷还是莫要拿我寻开心,你要选妃,找旁人去。我还有事要忙,王爷还是快些回去吧。” 子荣见红绫对他这般态度,一时急了,上去就将红绫箍进了怀里,嘴里道:“好姑娘,我喜欢的是你,旁人我看不上。” 红绫哼了一声,曲腿朝子荣的下方踢去,子荣吃痛,嗷地一声松了手。红绫又抬起一条腿,踢向他的胸口,将他踢了数米远。他弓着身子躺倒地上动弹不得。红绫拍拍手,冷社工道:“王爷,我红绫可不是寻常女子,你下次再敢动手动脚,我就废了你。” 红绫本以为这样,子荣便不敢再打她的注意。可没想到隔了几日,他竟又来了,以买酒的名义。红绫本不愿搭理,只是他安安分分的,离她远远的,也不近前,她倒拿他没有办法。 他依旧日日来,就远远地看她一眼就走。酒坊里的丫头小厮背后里议论,说这十王真是个痴情的人,人又长得周正,地位又高,实在是难得的良人。甚至有人来劝红绫,开个酒坊又累又不赚钱,何不当个高贵的逍遥自在的王妃?红绫每日都能听到这样的言论,耳朵里都要长茧子了。 这日,子荣又来到酒坊,红绫忍无可忍,气哼哼地找过去。子荣看她的脸色不好,以为她又要动手,急忙双手抱着头道:“我可没做什么,我就是来买酒的。” 红绫掐着腰,咬牙切齿地道:“哪有日日来买酒的?再说你堂堂一个王爷,用得着亲自来买吗?你分明是图谋不轨。” 子荣见她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打算,便大着胆子道:“没错,我是为你而来的。你不喜欢我,我也想放弃来着,可是我的心不答应。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你,想得心都疼了。红绫,你就心疼心疼我,我不做什么,每日只要看你一眼,就心满意足了。我保证,不经你允许再也不乱动你。” 他说得诚恳,红绫一时竟不知如何拒绝。她恨恨地转身走开,子荣开心得不行,这是对他心软了吧,他似乎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他来得更加频繁,有时还会帮着做事,虽然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做事也不够麻利,但好在很勤快。嘴巴甜,长得好,为人又和善,并没有做王爷的架子。再加上他腹有诗书,小姑娘们特别爱围着他,问东问西。听他讲一些不知道的知识,觉得他十分有魅力。 红绫看在眼里,更加地鄙视他,果然是常混在青楼里的,这么动讨女人的欢心。 傍晚时分,子荣帮着小厮将一家酒楼定的近百坛酒搬上马车,他一时累得大汗淋漓,也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汗珠顺着额头,沿着脸颊滚落到下巴上。一块带着淡淡桃花香味的手帕递到他面前。他伸手接过,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抬起头正要说声谢谢,看见红绫站在她眼前,脸色还算柔和地看着他。他心里一喜,急忙从地上站起来,握手帕的手微微颤动,他笑着道:“这是你的手帕吗?好香。”他放在鼻尖,深深地闻了闻,满脸陶醉的样子。 红绫沉着脸,手掌伸到他面前:“还给我。” 子荣急忙将手帕塞进自己的衣袖里,摇摇头道:“不行,已经脏了,我回去洗洗再还给你。” 红绫无奈,咬着红唇道:“你一个王爷,在我这里做工像话吗?我可不会给你开工钱。” 子荣嘿嘿笑了几声,道:“我有钱,不会要工钱的。我在这里做工,我高兴。” “真是个傻子。”红绫瞪了他一眼,转身回了房里。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那些小厮们觉得他工作辛苦,便自作主张地留他吃顿饭。他巴不得呢,很是愉悦地进了吃饭的房间。 红绫一见他进来,立刻皱眉,冷着脸道:“谁让你进来的?” 一个小厮道:“老板娘,十王今日辛苦了,留下吃顿饭不妨事的。” 其他人跟着附和,红绫到底也没狠下心。 吃过饭,红绫在院子的凉亭里喝酒,子荣悄悄地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道:“一个人喝酒多无趣,不如我陪你饮一杯?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红绫转头盯着他看了许久,眼神深沉,里面似乎有闪闪发光的星星。她一生不吭,就那么瞧着他,子荣一时弄不明白她的意思,正要认怂离开。没想到红绫拿起另一个酒杯,倒了一杯酒,冷冷地推到他面前。 子荣大喜,一屁股就坐在红绫身边,端着酒杯一饮而尽。清风明月,有一佳人,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们默默无言,只顾着推杯换盏。酒喝了一坛又一坛,不知道是谁先醉的,他们互相搀扶着进了房间。一切顺理成章地发生,春宵苦短…… 红绫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一缕阳光射进半开的窗棂。红绫睁开眼睛,胸口有一物件,她伸手去抓,竟是一只手。顺着手摸到一具热乎乎的身体。 她蹭地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不着寸缕,身旁躺着的是半裸着的钟子荣。她尖叫了一声,抓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一脚就将那白花花的身体从床上给踹了下来。她胡乱地穿好衣服,钟子荣竟还坐在地上,眼神迷茫,无辜地瞧着她。 她气急败坏地下了床,狠狠地将他揍了个鼻青脸肿。等到红绫冷静了些,钟子荣才喏喏地道:“我昨夜问了你,你是答应了的,不是我强迫你的。” “你闭嘴!我怎么可能答应……我……”她说到一半,忽然说不下去,脑海似乎真有那么一点记忆。他将她送进了房间,贴心地替她盖好被子,正要走,她却一把揽着他的脖子,主动送上了红唇…… 最后关头,他似乎真问了她一句:“绫儿,我可以吗?你可莫要后悔。” 她娇声笑道:“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你不是喜欢我吗?怎么这般矫情?” 红绫觉得十分羞耻,竟是她先主动的。但是她是那么容易承认的人吗?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门,冷声道:“滚出去,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绫儿……”子荣小声开口,红绫却厉声打断:“不要叫我绫儿,你不要以为你碰了我,我就会与你怎么着,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子荣不甘心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他隔了几日又来了,还带了许多的礼品,身边跟着一个媒婆,说是来提亲。红绫一怒之下,便拎着他到了吾期这里。 吾期认真地听完,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摸着下巴道:“子荣的意思我是明白的,不知红绫姑娘如何想?” 红绫面无表情,淡淡地道:“九王管好他,不要让他再到十里铺来,我出手狠,别真被我打死了。” 子荣愁眉苦脸地看着吾期,可别真答应了。吾期皱了皱眉,沉声道:“此事可大可小,女子的名节重要。子荣平时浪荡了些,但也不是一个不敢担负责任的人,况且本王绝不会允许他做这样的人,姑娘不再考虑考虑吗?当然本王会尊重姑娘的意愿。” 红绫站起身,看了一眼子荣,他正深情地敲着她。她心里软软的,却还是冷硬地道:“我不喜欢他,让他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什么人,相信九王心里有数,我是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一直旁观看戏的夜君忽然笑出声,他看着红绫道:“红绫姐姐孤苦多年,好不容易遇见这么一个痴情又多情的王爷,怎么能冷言拒绝呢?我都有些心疼十王了。我看这份姻缘倒是不错,不如就答应了吧。” “是是是,这位兄台说得极有道理,绫儿就答应了我吧。何况,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子荣急忙开口道。 红绫无语地看了夜君一眼,心想你自己的姻缘都解决不了,还想着给别人牵线,真让人讨厌。 她道:“酒坊有许多事要忙,还望九王能好好看管十王,不要让他再跑到十里铺,影响别人的生活。” “红绫姑娘,本王瞧你对子荣也并不是没有情意,何不给他一个机会呢?”吾期倒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她不是凡人,对和凡人的姻缘有些犹豫抵触,他可以理解。难得子荣这般心动,他没有不帮的道理。 红绫咬了咬牙,转身看着子荣,淡淡地问道:“你是真心喜欢我,不是一时兴起吗?” 子荣并没有急于回答,他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是,我从前也有喜欢过女子,但从未有这样的感觉,每日都想看见你。只要看到你就觉得欢喜,哪怕你骂我,打我,我都不在乎。至少你愿意搭理我,那日你倚在我胸膛恬淡地睡去。我拥着你,似乎拥有了世间最珍贵的东西。绫儿,我从未这样喜欢过谁。” 红绫眼窝一酸,险些要掉眼泪,她硬生生忍住,又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子荣轻轻地笑了笑,柔声道:“你不是凡人,可能是个桃花仙子吧。” 红绫吃了一惊,她结结巴巴地问:“你是如何知道的?我从未跟你讲过。” 子荣上前握着红绫的手,在她耳边轻轻地道:“你那日吃醉了酒,热情似火,你幻化出了你的真身给我看,是一朵粉嫩的桃花,漂亮极了。你说你是因为怕我知道你不是凡人,怕我害怕你,才刻意躲着我,其实你特别喜欢我,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 红绫狐疑地看着他,一脸真诚,似乎并不像在说谎,可是她为何没有印象。她皱眉问:“我这样说过?” 子荣笑着道:“无论你说了什么,这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无论你是人也好,仙子也好,我都喜欢你。” 身后响起了拍手声,夜君笑着道:“哎呀,真是一出好戏,明明心里喜欢得要命,嘴上却不肯承认。红绫姐姐,你当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红绫白了他一眼,真是哪里都有他。她没好气地问:“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夜君挑了挑眉,云淡风轻地道:“英宁在这里,我当然就在这里。” “是什么事发生了吗?”红绫心中犹疑,他们一起出现在这里,似乎并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夜君笑道:“我们要收了神荼?你要参与吗?” 关于神荼的事,红绫听英宁讲过几句,了解的并不多。她问道:“我能帮你们做些什么?” “充充人数,增长一下气势。”夜君半真半假地说道。 子荣听得迷迷糊糊,好奇问道:“你们在说什么?谁是神荼?” 红绫拉着子荣,对夜君道:“有需要叫我,我会尽力帮忙的。”说着就拉着好奇宝宝子荣走掉。 夜君在他们身后喊道:“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红绫脸色一红,拉着子荣走得更快。倒是子荣十分愉悦地喊道:“谢谢,我会努力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http://.biquxs.info/

英宁醒来已经是黄昏,她从房里打着哈欠出来,远处的天边挂着火烧一般地云霞,好看极了。明日定是个好天气,也许是个好兆头呢。 她随手拉了个小丫鬟问,吾期在哪里。得知他正在书房,她便慢腾腾地过去。大概是酒劲还未完全过去,她的脑子里还有些晕乎乎的,走路轻飘飘的,像是飘在云端。 走到书房门口,陌颜抱着手臂倚在墙壁上假寐,眼睛下面片暗影,应该是昨夜一夜未睡,精神不太好。 她怕惊动陌颜,便悄无声息地进了门。只是眼前的一幕,让她瞠目结舌。吾期和夜君两人正在一边喝茶,一边下棋,气氛看起来很是和谐。他们竟然能如此和睦相处,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奇景。想想从前,他们见面就会掐起来,虽不一定会动手,但嘴巴上谁都不愿吃亏。再不济,横眉冷对,恨不得眼神杀死对方。想来这一切也都是因她而起,她头一次有红颜祸水的觉悟。 这样的场面,英宁的酒也几乎一下子醒了,吾期首先看到她,对她招招手道:“你醒了,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我让厨房给你熬了醒酒汤,一会就送过来,你坐在这里等一等。” 英宁走到他身边走下,夜君只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手指却将一盘点心推到她眼前。还真是面冷心热。英宁淡淡地对他们说了声谢谢,他们也不再理她,视她如空气,继续对弈。 英宁瞧了瞧棋盘,白子黑子旗鼓相当,并没有谁处于下风。 他们一边下棋,一边说着英宁听不太明白的话。比如夜君说:“你可有万全之策?” 吾期摇摇头:“没有。” “那不是要出乱子了,你作为王爷,可是肩负重任。维护江山社稷安稳,也是你的责任。” “本王自然知道这些,到时看情形再说。” 英宁托着腮坐在一旁,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脑子里更加迷糊。她还是只顾着吃喝比较好,至于什么计策,就由他们想好了。她的脑子有些不太够用,实在想不了那么多。 他们又对垒了一会,一时难分伯仲,吾期落了一子,轻声道:“一时半分,应该是难定输赢了,不如先等一等,等到明日再下。” 夜君也落下一子,道:“也好,再下一会儿,恐怕要耽误今日的正事了。” 英宁的手停在半空中,她正要伸手去拿点心,听到他们说正事,便讪讪地收了回来。吾期看见温和地笑了笑,道:“你饿了就先吃一块,免得一会没有力气和神荼斗。” 英宁笑着挠挠头,有点羞涩地说道:“也不是很饿,我们还是先出发吧。” 他们走到门口,陌颜自然是要跟着吾期的。只不过红绫和子荣忽然出现,让英宁有些奇怪。她更奇怪的是两人竟然手牵着手,红绫一脸娇羞的样子,英宁简直觉得匪夷所思。没办法,谁让她喝醉酒错过了那么精彩的好戏呢。 “你……你……你……你们是怎么回事?”英宁指着他们问道。 吾期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他们是一对,你难道看不出来。” “我又不瞎,当然看出来了,只不过他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英宁瞪着眼睛问道。 子荣笑嘻嘻地道:“英宁,那不重要。绫儿现在是我未来的王妃,你将来要是能嫁给我九哥,你和绫儿就叫……民间叫什么来着?妯娌,对,叫妯娌,这可是亲上加亲。” 在场的人,除了夜君黑了脸,其他人都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吾期笑着拍拍子荣的肩膀道:“那九哥可要加把劲了,争取早些让她们成为妯娌。” 夜君哼了一声,阴冷语气说道:“有命活着回来,再加把劲吧。” 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气氛一下降至冰点。红绫走到英宁身边道:“我们是来帮忙的。” 英宁看了看他们二人,心生不忍,她道:“其实不用了,我们三个人已经足够了。何况十王的武功不高,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安全。” “他可以留下来,我是一定要去的。”红绫决心要去,就像当年她要陪着英宁一起在冥界反神荼一样。英宁心里十分感动,红绫总在这样的时刻出现在自己面前,令她无法拒绝。 “我不留下来,绫儿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子荣斩钉截铁地道。 红绫看着子荣,眼睛里难得的柔情:“你乖乖留在府里,我告诉过你了,神荼很危险,你身手欠佳,倒时候还要保护你,你去岂不是要添麻烦了。” “好绫儿,你就让我去吧。我不会添麻烦的,你相信我,我能自保。况且神荼加害皇兄,我也有份要报仇的。”子荣软语哀求道。 “行了,别在这儿纠纠缠缠了。知道你们情深意重,也不必在这矫情。要去便去,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夜君冷冷地打断他们,吾期在一旁点点头,此事就算定下了。 英宁、红绫和夜君隐身进了皇宫,吾期和子荣身为王爷,自然是光明正大地进去。虽然看守城门的守卫有些奇怪,为何他们入夜还要进宫见皇上,大概是有要事相商吧。他们并没有阻拦,吾期有皇上钦赐的令牌,无论何时进宫,能要无条件放行。这给了吾期很大的方便,至少不会提前通报给皇上,他们忽然出现,也好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吾期进宫,先去的是御医馆,找到一直为皇上瞧病的章御医。他早年对章御医有恩,有些事情,找章御医问一问最好。 恰巧该章御医当值,他正坐在桌子边,认真的配着药方。 皇上尚在襁褓的时候,章御医就已经开始为皇上治病了。皇上从小体弱多病,章御医医术高明,为人稳重,先帝便将章御医配给皇上独用。这些年来,也多亏了章御医,皇上的身体才日渐恢复。当然不包括神荼附身皇帝以后,毕竟那可算不上是章御医的功劳。 “章御医,皇上的身体日渐康健,多谢您的劳心劳力。”吾期假意客套了一番,毕竟不是开门见山就能讲清楚的事。 章御医垂首轻答:“王爷谬赞,皇上是吉人自有天相,和微臣并无多大关联。臣也只是在其位思其职罢了。” “本王有一事不太明白,想请教章御医一番。”吾期幽幽地说道。 “王爷请问,微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章御医谦卑说道。 “皇上一向体虚,章御医拼尽一身医术,才换来皇上健康的体魄。只是这么多年,皇上为何今年恢复的极快,像是从未病过一样。御医可是悄悄更换了什么不得了的药方?”吾期开始慢慢切入正题。 章御医摇摇头,不假思索地道:“回王爷,并没有,皇上龙体贵重,用得都是极好的药。微臣也不敢擅自更换药方,怕药力不明害了皇上。若皇上的龙体出了事,这可是杀头的罪。” “那这期间可有什么怪异的现象发生?关于皇上的。”吾期又问。 章御医仔细地想了想,皇上的病好得太快,他心中也是充满了疑惑。他犹豫着道:“去年大概这个时候,皇上的身子依然如旧,并没有好转的意思。不过有一日,天上风雨大作,雷电交加。小太监到御医馆说,皇上龙体有恙。微臣不敢怠慢,便立刻赶了过去。” “微臣过去时,皇上已经昏迷,几乎气若游丝。臣一时心急,便用了一个从未用过的药方,因方子药性凶猛,臣并未让人试过。当时臣也是没有办法,若不用,皇上可能当晚就性命难保了。” 吾期听完,沉声说道:“当时宫里并没有传出什么噩耗来,所以皇上当夜便清醒了过来。本王说的可对?” “正是,用药后不久,皇上就醒了。状态也比老臣预想得要好,第二日就已恢复如初,确切地说,比从前还要好。面色红润,精神极好。老臣开始以为是那药方有效,只是后来想想,那日实在有蹊跷之处。”章御医小心说道,这些事他并未对任何人讲过,毕竟事关皇上,说错了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有何蹊跷之处,你说与本王听听。”吾期淡淡地问道。 “皇上病重的时候,微臣发现皇上的脖子上有一圈青紫,像是被人掐的。当时微臣惊了一下,只顾着为皇上治病,也没有多想。而且皇上醒来时,也并未说什么,微臣只当是看花了眼。另外那个药方,微臣私下找人试过,并不会有起死回生的效果。微臣想,可能是因为皇上失败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吧。” 吾期心中已经有数,那日大概就是神荼附身皇兄的时刻了吧。被人掐过脖子,那么说来皇上根本就是神荼害死的。他的眼神逐渐变冷,倘若他昨日还对神荼有几分情分,可神荼害死了皇兄,他便再不会心软了。他冷冷地问:“皇上现在还用服药吗?” 章御医摇摇头道:“不用,皇上的龙体与常人无异。” 吾期思虑了片刻,下定决心道:“章御医,本王今日有一事相求,事关重大,有可能还会性命不保。你若不肯,本王也不会逼你。” 章御医微微一笑,诚恳道:“微臣早些时候因被人陷害瞧错病,是王爷在先帝面前求情,才救了微臣的性命。如今王爷有需要,微臣就是豁出去性命,也要报答王爷的恩情。王爷尽管说,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吾期十分感激章御医的成全,他便实话说道:“本王现下说的话,可能令人难以信服,但是这都是事实。今日的皇帝并不是以前的皇帝,以前的皇帝已经在那日雨夜驾崩了。现在的皇帝是一恶灵,附身在皇帝的肉身上。他若想肉身不腐,只能靠吸食阳气才能生存。所以城里一直有青壮年失踪的案件发生,此事传得沸沸扬扬,想必章御医也听说了。本王漏液前来,就是要除了这恶灵。不过皇上早已驾崩,若恶灵被除,皇上的死便就瞒不住了。未免朝中生乱,本王希望章御医到时说皇上早已病入膏肓,从前状态奇好,也只是汤药续命。今日大限已到,便驾鹤西去了。” 章御医听得冷汗都要下来了,他只知道皇上的龙体有异,但从未想过是被附了体。他喃喃地道:“只凭微臣一人的话,会有人信吗?” “这个你放心,会有证人替你说话,本王会将一切都安排好。本王会尽最大的努力,保你性命无忧。”吾期信誓旦旦地道。 章御医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抬头看着吾期,坚定地道:“微臣遵命。” 第一百七十六章 http://.biquxs.info/

夜里的皇宫灯火辉煌,宫女们提着灯笼鱼贯而行,大概是哪个宫里的主子要回自个儿宫里,后面抬着的座撵上,一位衣着华丽的娘娘,手指支着额头,一脸的困倦。嘴里低声咒骂:“仗着自己是后宫之主,就这样肆意欺辱本宫。你莫要落在本宫手里,本宫定要叫你好看。瞧那尖酸刻薄的样子,分明是在嫉妒本宫的年轻。皇上喜欢本宫,便要与本宫争风吃醋,也不瞅瞅自个的年纪,能与本宫相比吗?”看样子像是在皇后娘娘宫里,听了半夜的教诲,要不然也不会恨成这个模样。 夜君倚在高高的廊柱上,摇着折扇,看着这一幕,冷笑着道:“一入侯门深似海,这王室里少不了的就是尔虞我诈,你们俩脑子哪根筋搭错了,上赶着要往里进。以后你们的王爷们娶上几个小妾,整日在枕边煽风点火,可有你们好受的。” 英宁和红绫站在夜君身边,听他的冷嘲热讽,也不敢分辨几句。毕竟他说得也算是事实,谁也不能保证日后吾期和子荣会不会娶上几个妾侍。这在王公贵族里是难以避免的,男人自古三妻四妾,只有妻没有妾,才是不正常。一生一世一双人,只存在骗人的故事里。 英宁暗自埋怨吾期竟然还不出现,只是去找一个老御医,一去竟用了近一个时辰,有什么话说不清楚的。留在这里被夜君时不时地寒酸几句,丝毫不留情面。基本上就是说她和红绫脑子不大好用,眼光倒是一样的差,看上那样的废柴王爷。英宁心里反驳道:“她的吾期才不是废柴,英勇神武,气势逼人,有多少姑娘挤破了头想要嫁给他。她白英宁看上的人,自然是不会错的。夜君分明是羡慕嫉妒,才出言不逊。” 红绫更是翻着白眼,心里哼了一声:“子荣就算是废柴,也比你这阴险的人强百倍。” 他们心思各异,终于等到了吾期、子荣和陌颜的道来。他们三人现了身,夜君皱着眉抱怨道:“怎地这样慢?你们的皇兄,这会兴许已经将那些凡人的精血都吸干了。” 吾期慢慢道:“总要将事情安排得万无一失才好,一步行差踏错,人命就没有了。” 夜君哼了一声,没有再在此事上计较,他冷然地道:“我刚才已经探过了,神荼去了寝殿,并遣走了所有守卫。我想,他应该将那些失踪的人关在了寝殿。你可知他寝殿里是否有暗室?那么多人,一定关在什么秘密的地方。” 吾期想了想,他并不常来皇上的寝殿,似乎并不知皇上的寝殿里有什么暗室。他道:“我们闯进去查看便是了,此刻我也想不到哪里会有暗室。” “直接闯进去,若是被神荼发现,再治你一个私闯皇上寝殿,意图不轨的罪名,你恐怕可真就活不了了。你不要忘记了,你现在本就是戴罪之身。”夜君好整以暇地道。 吾期抿着嘴唇笑了笑:“夜君这是在担心本王吗?” 夜君愣了一下,冷哼道:“我有病才会担心你,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免得某个没脑子的丫头,再做出些什么不冷静的事来。” 英宁无奈,这是在说她吗?真是好大一口锅扣在了她的头上。 吾期瞧了一眼英宁笑了笑,“那就好,本王的性命就不劳夜君挂怀了。也不会让某个丫头做傻事。” 倒是英宁面上添了犹豫,她悄悄拽了拽吾期的衣袖,轻声道:“要不然你还是不要进去,我们去便好,万一失败,你也要好全身而退。” 吾期捏捏她的手指,笑着道:“我今日前来,就从未想过全身而退。事关江山社稷,百姓安宁,我怎么能临阵脱逃呢?英宁,你为我好,我都知道。只要过了今日,只要我们还活着,你便嫁给我可好?” 英宁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时刻,又提起嫁给他这件事。她犹犹豫豫地不知该怎么回答,吾期却紧紧盯着她,十分期待她的答案。 子荣在一旁撺掇:“既然两厢情愿,英宁你就答应了九哥,何必在这里纠结呢?” 英宁抬头看了一圈,除了夜君扭过头不看她,其他都眼含笑意,向她点头示意,似乎都希望她答应吾期。 她正欲开口,夜君终于忍不住地道:“等你们真的还能活着再说吧,真以为神荼那么好对付呢。一个个的不知死活。” 说着夜君便朝神荼的寝殿走去,英宁只好看着吾期道:“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再给你答案。不过你要答应我,无论能不能除了神荼,你都要好好活着。” 他们推开厚重的寝殿门,殿里空无一人。神荼定是躲在哪里了,他们一直守在这里,并未见他从寝殿出来。 他们六个人开始在各个角落翻找,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并没有见到哪里有机关。他们开始着急,再找不到,那些人可真是没有活口了。直到吾期忽然道:“这床榻之下似乎是空的。” 夜君走过去,双手伸出,用灵力抬起了沉重的床榻。果然,下面是一个类似地窖的洞口。里面闪着昏暗的烛光,偶尔能听到期期艾艾的惨叫。一定是这里没错了,神荼将那些人关在了这里,神荼也定在里面。 英宁、吾期和夜君下去查看,留陌颜、红绫和子荣在外面接应。地下的密室很长,远远地望不到头。越往里走,越觉得阴冷,加上那断断续续凄厉的惨叫声,英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吾期紧紧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她对着他笑笑,其实她并不是害怕,而是有些难过。那些凡人做错了什么呢?要遭此劫难。 他们走了不久,视野开始变得开阔。叫声也越发地近了,等转了一个弯,一个宽阔的房间露出了真面目。房间里点了许多的火把,照得房间像是白日一般。里面立着数十个粗壮的木桩,围成一个半圆,上面全部绑着人,大半已经变成了一副骨架。想必已经被神荼吸食了干净,剩下的几乎已经奄奄一息。只有极少数还保持着清醒,惨叫声就是从他们嘴里发出的。有时清醒还不如迷糊,至少不用面对这令人惊惧的画面。 神荼背对着他们,身着一身明黄的龙袍,头发散开,没有了往日正经样子。他正张开手臂,将一个人的阳气吸食干净。不过瞬间,那人便变成了皮包骨头的样子。软软地耷拉着头,再无一丝声息。旁边的活着的人见状,吓得尖叫生迭起,聒得人耳朵里嗡嗡作响。 神荼喉咙里发出怪兽一样的声音,他慢慢转头,脸上没一处好地方,尽是溃烂的腐肉,清晰可见骨。不过方才吸食了阳气,那些腐肉正在慢慢地复原,不一会半边脸已经恢复如初,光滑白皙。大概吸食的阳气不够,另一半边仍然是腐烂的样子,有腐虫在脸上慢慢地扭动,血水从伤口出流出来,看起来极其恶心可怖。 他张开嘴巴,血水从嘴巴里流出来,他见到他们似乎并不吃惊,仿佛早有预料他们会来。他大笑着看着他们道:“怎么?你们兴师动众的,是来讨伐朕的吗?真是遗憾,朕还没有结束呢。” 吾期看着眼前凄惨的一幕,冷声道:“你占着皇兄的身体,为非作歹,今日你也该伏法了。” 神荼冷笑了几声:“吾期,朕对你不好吗?你却为何处处与朕作对。从前是,现在也是。你真真是让朕寒心。” 吾期冷冷地看着他,怒声说道:“让人寒心的是你,我当你是亲兄弟,你不仅杀了我的皇兄,还做下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一日不除,简直天理难容。” 神荼近乎癫狂,他仰着手臂高声呼喊道:“你的皇兄本就病入膏肓,朕不过是提前送了他一程罢了。连自己的身体都治理不好的人,何以治天下?他那病弱的身子根本不配为一国之君。吾期,你拍拍良心说,朕这一年来,将这国家治理的如何?太平盛世,是朕创下的。如今不过是吸食了一些凡人的精血,就算是他们报答朕的酬劳吧。” “你真是个疯子,普天之下,没有哪个天子会用活人做酬劳的。你这样的行径就该千刀万剐,你才不配做这一国之君。”吾期及其厌恶地道,他从来都没有觉得人可以恶毒到这种地步,而起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感。他为自己从前的忧郁感到羞耻,他以为神荼多少会有点人情味。是他错了,神荼不配为人。他就应该被冥界收了,挫骨扬灰,让他在这世间烟消云散,永世不得超生。 神荼望着痛心疾首的吾期,又看到了吾期身后的英宁,他伸出破烂的手指指着英宁,厉声道:“是她对不对,是她撺掇你来反抗朕的是不是?朕早就知道她不会安稳地离开。白英宁,看来还是朕小看你了。朕已经将冥王之位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英宁冷眼瞪着他道:“神荼,倘若你好好做一个皇帝,我本来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多过问。可是你的行径人神共愤,我定是要管一管的。更何况你只是一缕魂魄,本就属于冥界管辖,今日你若束手就擒,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哈哈哈。”神荼仰天长笑,“白英宁,你还真是天真,朕何时会束手就擒?你们一起来吧,朕正好试一试这些日子修炼的成果。” 英宁气愤填膺,捋起袖子就要开打。夜君却忽然从背后拉住她,轻声道:“神荼交给我,救人要紧,你和钟吾期先把人救出去。” 英宁抬头看着他,皱着眉问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夜君温和地笑了笑,这是英宁今天第一次看到夜君这样的笑容,今天要么是冷笑,要么是讥笑,没有一次是正常的笑,这一时让英宁有些不适。只听见他道:“我当你是在关心我,我很受用。不过你也要相信我,我这么多年的修为不是平白来的。虽不知神荼修炼到何种地步,但还是能抵挡一阵的。你们快些,救出人让外面的那三个废柴赶紧带出宫。” 英宁点点头,道:“那麻烦你了,我们将人带出去,就立刻来找你,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神荼看着英宁,神色有些愁闷,他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似乎说不出口。过了片刻,他捏了捏英宁的掌心,轻声道:“你要注意安全,要好好的。” 英宁看不明白他的表情,只好说道:“我知道,你也要注意安全。打不过就跑,知道吗?命最重要,不要顾及面子什么的,你就算输了,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夜君似乎被她逗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好,你也跑得快点,我可不想为救你再搭一条命。” 第一百七十七章 http://.biquxs.info/

英宁从未想过她与夜君那日的对话,是最后一次对话。他最后摸了摸她的头,对她笑了笑,让她注意安全,要她好好的,要她跑快点,他不想为她搭一条命。她以为他是在说笑,丝毫没有放进心里。 可是一语成的,他到底为她将自己的命搭进去了。终此一生,他似乎从未为自己活过。他为魔族复仇而生,孤独一人受尽苦楚,终于换来一世安稳。然后便替她掌管冥界,倾其所有,也没有得到她的任何回应。 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想到,他是以何种心情跟她说,你要去凡间可以,我也要同去。他那时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了吗?他那时就想着和神荼同归于尽了吗?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因为神荼而搭进去自己的命,哪里值得了?还是他想要替自己永绝后患,她以后便可以高枕无忧,再也不用为此担心了。她想不明白,明明有机会好好活着,他为何要以这种惨烈的方式离开呢? 英宁痛恨自己,她那时倘若能够给他一丝温暖,他是否还会这样决绝而去。他那日未曾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她没有看懂的表情又是什么。她多想再回到那日,回到那场对话里,她要问一问他想要说什么?亦或者她要坚定地告诉他,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否则她这辈子便只能活到自责与愧疚里,以后做了鬼也不回饶过他。只可惜她再也不能对他说这些话,再也不能了。 英宁坐在奈何桥旁,忽然苦涩地笑了笑。夜君大概是想要用这种方式,让她将他永远铭记在心里吧。他做到了,她以后大概都不会忘记他了,她的心里永远有一个位置装着他,至死方休。 孟婆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封白色的信,上面写着四个字:英宁亲启。 她苦笑了一声,原来他早就做了决定了,他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然后安心赴死。 孟婆叹了口气,将信封交给她,轻轻地说道:“夜君留下的,他大概早就预知自己的命运。或者这根本就是他提前谋划的,他应该有很多话和你说,你好好看一看吧。夜君爱得挺苦的,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爱情里面没有对错,这一切也不是你的错。最大的错或许是他不该爱你,这样他大概会活得痛快一点。” 英宁拿着那薄薄的信封,突然失去了打开的勇气。心里建设许久,她终于拆开,折叠得非常工整的信纸,能闻见淡淡的墨香。她小心打开,当看见开头的字:英宁吾爱。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立刻将信纸折好,重新塞进信封,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孟婆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息着离开。 英宁哭了许久,眼睛肿了,嗓子也哑了。她终于再一次打开信,屏住呼吸艰难地读了一遍。 英宁吾爱: 作此书与汝永别,汝见此书之时,吾将不存于世间。自青园一见,汝便是吾命中劫数。吾今生只钟爱汝一人。曾几何时,吾将汝置于万丈深渊。倘若不是吾为一己私利,汝应与吾期终成眷属…… 只要汝后世安稳,吾死又何妨。吾误汝三生,此生愿成全于汝…… 英宁看完信,心中久久无法平静。夜君当真是为她今后安稳,才与神荼同归于尽。他不愿她以后再与神荼纠缠,才出此下策。其实更多的是自己不能给他回应,他心生绝望吧。 既然得不到,就为她扫清一切障碍,许她永世平安。英宁心痛至极,她何德何能,能得到夜君一生守护和青睐。 入夜,英宁已经在奈何变坐了整日,夜君的音容笑貌,在她脑海里也存在了整日。他似乎只对了她一人好,而她的眼里却只有吾期。一念缘来,一念缘散。 有鬼差前来,说鬼门关外人求见。英宁知道,除了吾期,不会有人来见她。 自那日夜君魂飞魄散,英宁便失魂落魄地回了冥界。而吾期因为朝中诸事混乱,需要他坐镇指挥。皇上突然驾崩,新主上位,这期间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不过吾期经过这样的动乱,对他来说并不难办。无非是人比较难选,要想选一个人人都赞同的皇帝,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朝中更多人推崇吾期为新帝,不过吾期并没有此想法。太后娘娘威逼利诱,也没能劝得动他。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扶持十王钟子荣,子荣虽不够身强体健,但学识还算渊博。以往浪荡,不过是有皇兄与吾期为他抵挡。以他的才能,做皇帝还是够得上资格的。唯一不足的是,他的名声不大好,朝中反对的声音众多。吾期费了许多精力,才将那些老臣们一一说服。 没想到最后时刻,倒是钟子荣自己不干了。 “九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都与绫儿商量好了,在十里铺酿酒卖酒,做一对逍遥夫妻。你这样无疑于将我推入火坑,绫儿可不答应啊,她说了她不愿做皇后。她自由自在惯了,待在皇宫里深受束缚。为此绫儿都与我吵了多次架了,你也知道,绫儿发起火来,可是会动手的。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和绫儿在一起,别因为一个皇帝之位,再拆散了我们。万一到时我做了皇帝,绫儿一个不开心,将我揍得鼻青脸肿的,岂不是太丢脸。九哥你身为兄长,可要为弟弟着想。况九哥文武双全,才是最适合做皇帝的,这朝中没人能比得了你。而且九哥做了皇帝,便能娶了英宁,再也没有能阻挡你了,岂不美哉。九哥我可都是为你好。” 英宁想,吾期此刻前来,大概是处理好了前朝事务。想来他们已经有多日未见,英宁因为夜君只顾着伤心难过,几乎快要忘记了吾期的存在。 吾期被鬼差带过来,他一身素色白衣,面色冷峻,背风而立,如天神一般。英宁抬起红肿的眼皮看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流下来。 吾期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轻声在她耳边道:“我知道你难过,想哭你就哭吧。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 英宁窝在他的胸膛,忽然觉得心里有了依靠。她攥着他胸前的衣衫,痛哭失声。 等她恢复了平静,英宁对吾期缓缓开口:“夜君一直在我身边守护着我,我把这一切当做理所当然。我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他为何要这样做?他不是一定非要死才可以,这个结局我不能接受。他是为我而死,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心安理得的活着。” 吾期拍拍她的肩膀,替她擦了擦泪湿的脸,柔声道:“他也是为天下苍生而死,夜君面冷心热,他做这件事之前一定是思虑周全的。我了解到,他在冥界倾尽心血,你应该更好的管理冥界,不要辜负他对你的一片心意。” 英宁低低地叹了口气,每个人都在为她着想,而她什么都没有做,她果然是废人一个。 他们并肩坐在奈何桥,英宁倚在他的肩膀。冥界没有星星可以遥望,只有暗无边际的黑。吾期思虑良久,终于决定将话说出口:“英宁,我做了皇帝了。” 英宁蹭地坐直了身子,双眼瞪大望着他,半天才道:“你……你说得是真的?你竟然做了皇帝?”说完又似明白过来,喃喃道:“也是,你最适合做皇帝,我应该想到的。” 吾期点点头,无奈道:“皇兄的孩儿年幼,不足一岁,无法登上帝位。其他皇弟们,只有子荣合适,可他不愿做皇帝,红绫也不肯答应。兄弟里们数我最年长,别无他法,只有我来做这个位子了。” 英宁垂下眼眸,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吾期继续道:“我此次前来,只有一件事。那日,我问你若是我们都还活着,你可愿意嫁给我?现在你可否给我一个答案,你愿意做我的皇后吗?” 英宁愣了愣,艰难地开口:“不愿,我不愿做你的皇后。” 吾期没想到会得到否定的答案,他握着她的手,皱眉问:“为何?” 英宁淡淡地回答:“你是皇帝,这就意味着从此你要三妻四妾,后宫佳丽三千,我无法做到与别的女人共同分享你一人。吾期,我做不到。凡间的女子众多,总有人愿意做你的皇后,可那人不会是我。” 吾期沉默许久,夜里清凉的风穿过树梢,呜呜作响。他摩挲着她纤细的手掌,轻声道:“如果我的生命里以后没有你,这皇帝我不做也罢。” 英宁狠心抽出自己的手,望着远处道:“不,你不能为我做这样自私的人,江山社稷需要你。你的爱不应该只给我,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你都应该去爱。吾期,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你我在其位谋其政。你治理好你的凡间,我管好我的冥界,这样才是最圆满的结局。” 吾期伸手摸摸她的脸颊,语气里满是伤感:“英宁,你决定不要我了?” 呜呜的风声,游荡在耳边。一滴热泪滴在吾期的手指上,吾期一声长叹。 忘川河水静静流淌,火红的彼岸花仍旧开得旺盛,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可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缘聚缘灭缘会尽梦来梦去梦成空…… 愿不再有来世…… 第一百七十八章 http://.biquxs.info/

番外皇后出逃记 一名小太监匆匆赶到奉先殿,吾期正在埋头批阅奏折,小太监扑通跪倒在殿下,细声细气地说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又偷偷出宫去了。” 吾期略微皱一皱眉,头也不抬地问:“朕不是已经下令,不许宫门守卫私放皇后出宫吗?皇后是如何出去的?” 小太监低声答道:“听前来禀报的宫女说,皇后娘娘是翻墙出去的。” 吾期叹了口气,似乎对皇后偷跑出去已经习惯,想来是经常干的事。他语带无奈地问:“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小太监摇摇头,只答不知。皇后娘娘向来不爱拘束,有时候心血来潮,说出去就出去,哪里有什么原因。吾期终于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殿下还跪着小太监,他便道:“去取一套常服来,朕要出宫。” 小太监立即领命前去,不一会便取来了一套素色的长袍。皇上极爱穿白色的袍子,据说是皇后娘娘喜欢。小太监伺候吾期更衣,吾期冷着脸问:“陌颜可是跟着皇后娘娘?” 小太监笑着道:“是,方才陌颜将军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到了风雨楼。十王爷和十王妃也在,叫皇上放心。” 吾期哼了一声,道:“整日做出些惊天动地的事来,朕能放心才怪。” 吾期换好衣衫,抬腿要出门,几个贴身守卫立即跟上。吾期摆摆手道:“你们不必跟着了,朕独自去寻皇后即刻。” “可是,皇上,宫外危险,卑职们不跟着,怎能放心?” 吾期抬头望了望远处,笑着道:“有暗卫呢,朕身边跟这么多人,反而引人注目。” 吾期独自走出宫门,他无声地笑笑,自从他做了皇帝,除了出去寻人,他便很少出宫门。整日被困在这一方天地,怪不得她不愿待在宫里。的确是委屈了她,所以她每次悄悄溜出宫玩耍,他就算生气,也从不过分苛责,还将陌颜拨给她,以护她周全。 吾期到了风雨楼,里面热闹非凡。他进门便瞧见那一桌,一个身穿碧色衣衫,一副男儿打扮的人,正一条腿踩在凳子上,与子荣推杯换盏,豪爽至极。 吾期走过去,子荣最先看到他。看到他阴沉着的脸,吓得手指一抖,酒杯便摔到了地上。英宁背对着吾期,看着子荣惨白的一张脸,哈哈笑道:“你是不是怕了,我告诉你,我喝酒就没有输过。” 子荣惨兮兮地笑了一下,小声叫道:“皇……皇兄。” 英宁白了他一眼,皱眉道:“没喝多少就醉了,皇什么兄,我是你皇嫂。”说完她又觉得不对劲,红绫只朝她眨眼,旁边的陌颜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她瞬间觉得自己背后有一阵阴风,她缓缓地回头,就看见吾期那张阴沉地像要下一阵暴风雨的脸。 她瞪了一眼陌颜,埋怨道:“一定是你通风报信的,你的嘴巴就不能闭紧吗?每次都被逮到,一点都不痛快。” 吾期凉凉地问道:“你还要如何痛快?朕的皇后,不在宫里母仪天下,却在这小酒馆里,喝得醉醺醺的,成何体统,把你的脚放下去,没一点样子。” 英宁讪讪地放下了登在椅子上的脚,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嘴里嘟嘟囔囔道:“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心软,答应做了你的皇后。没有自由不说,还成天被繁琐的规矩拘着,与其这样,还不如死了好。” 英宁说完话,吾期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他一把攥住英宁的手腕,冷冷地道:“与朕在一起,让你这般难过?还不如死了好?” 英宁自知说错话,可又不愿承认,她继续嘴硬:“不错,我就是十二分的后悔。我本来待在冥界好好的,都是你巧舌如簧,骗我嫁给你做皇后。我以为做了皇后,便再也没能管得了我。殊不知,我失去了自由,谁都能管着我。每日都有人在我耳边唠叨,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这样的话不能说,那样的话不能说。我从前在冥界,根本没有人敢管我。” 她一股脑儿将心里话全部倒了出来,吾期冷眼瞧着着她,缓声道:“朕不知你竟这样不满,朕对你还不够宠吗?母后与你不合,我便免了你日日请安。你不喜欢拘束,想要到宫外玩,朕虽嘴上不肯,可你哪次没有成功溜出来?你以为朕都不知道吗?朕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英宁,你当初嫁给朕的时候,朕可是与你讲的清楚。入了宫,便有许多的身不由己。你忘记了当时你说过的话了吗?” 英宁撇过头,不肯看他,噘着嘴说道:“我当时定是疯了。” 那时她斩钉截铁地回绝了吾期,她与他再也不见面。各自守着各自的领地,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他们也的确分开了很长一段时日,久到英宁的心已经冻成了冰。一日,她照常在冥界巡视,夜君将冥界治理的很好,她根本无需费太多心神。忽有鬼差来报,说是有凡人前来求见。英宁愣了许久,冥界有凡人来,除了吾期便不可能会有他人。英宁站在原地,思虑良久,才淡淡地开口:“不见,让他回去吧。” 隔了一日,又有鬼差来报,仍然是前日的凡人求见。英宁正在房看书,袅袅的熏香冒着缭绕的烟,她又在那里愣了许久,对鬼差道:“不见,你告诉他,我不会见他,让他以后不要在来了。” 鬼差走后,英宁呆呆地坐在那里,手里的书许久都没有在翻上一页。他总能乱掉她的心神,明明已经讲得明白,以后都不要再见了,他为何还要来找她?是断定她放不下他吗? 此后他没有再来过,英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日子了无生趣地过着,她闲暇时候捉捉鬼,种种花,有时到孟婆那里坐坐。红绫偶尔过来,她已经嫁给子荣,安心做起了王妃。自她生了宝宝以后,她变得柔软了许多,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当然偶有发飙,也都是子荣惹出的事。比如仍旧喜欢饮酒,有时忍不住还会跑到妓馆里去。虽然他并不会与妓馆里的姑娘发生什么,但是只要被红绫知道,一顿揍是免不了的。 最近红绫来得次数越发的多,这不像她,她可是有了儿子之后,很少频繁外出,说话的时候也是三句不离儿子。这几次来,并不提她儿子,常常对着英宁欲言又止,有话不直说的样子。英宁一直假装不知,最后到底忍受不住,开口问她:“你与十王吵架了吗?怎么日日往冥界跑?” 红绫看着她,犹豫半天终于道:“我与子荣好得很,倒是你,让人操心。” 英宁懒懒地笑了笑:“我有什么好让人操心的,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日子不知道有多惬意呢?” 红绫皱眉,似乎有句话一直在嘴里,翻来覆去的,不肯往外说。英宁不耐烦,道:“你有话就说,一直这样让人猜不透,心烦得很。” “好,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吾期出事了,他不准我告诉你。但是我觉得你有知道的权利。”红绫终于将想要说得话,说了出来,心里瞬间像落了块石头。 英宁心里却是咯噔一声,看着红绫缓缓地问:“他出了何事了?” “前段时间,吾期不知怎么回事,中了瘴气之毒。朝中的御医用尽所有办法,都没能完全清除毒气。这几日吾期的状况越发的不好了,我进宫时,才发现他中的是冥界的瘴气,我想他一定是因为时常来找你,才不小心中毒的。毕竟他现在是凡人之身,哪能常常到冥界来。我想你应该有办法救他,可他不肯,说怕给你添麻烦。其实我觉得他知道与你在一起无望,一心求死吧。” 红绫只简单地说了说,英宁却再也平静不下来。她匆匆地去了皇宫,令人奇怪地是,并没有人拦她,人人见她都给她行大礼,似乎对她无限的敬重。 她到了吾期的寝殿,大殿之中,在旁伺候的人并不多。只有陌颜、子荣,一个御医,还有两个麻利的宫女。 陌颜见到她,眼圈微红,掀了袍子单腿跪地,抱拳说道:“还请姑娘救一救皇上,末将感激不尽。” 十王倒是淡定许多,他大概知道红绫去找她,也大概猜到了结局,他只对她点点头,淡淡地道:“你来了。” 吾期面无血色躺在床榻上,眼睛紧紧闭着,嘴唇紧抿,毫无生气。 英宁坐在床榻边,探了探他的脉搏,跳动得十分微弱。他们许久未见再见却是这般光景。她长长叹口气,冷静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法子救他。半个时辰以后,叫宫女端来热水,茶饮和清粥便可。” 陌颜和子荣都知晓她的身份,知道她应该不会用平常的法子,便没有一丝质疑地出门。倒是那个御医和宫女,不太知道她的来路,看了又看她,才有些不放心地出门,并关上了大殿的房门。 英宁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那时冥界专门清瘴毒的药。她送进他的嘴里,又将灵力输入他的体内,加速药效。不过一刻钟,吾期的脸色渐渐好转,嘴唇也有了血色。片刻,他的眼睛微动,缓缓睁开了眼。 他醒来便瞧见英宁,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紧紧握着英宁的手不放,贴在唇边,重新闭上眼睛轻声道:“英宁,我不要醒来,醒来便会看不到你了。” 英宁笑了笑,回握着他宽大的手掌,淡淡地道:“你已经醒了,你若不睁开眼,我可就真走了。” 吾期倏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不可置信地道:“英宁,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 英宁道:“真的是我,你不是在做梦。你宁愿死,都不肯来找我吗?” 吾期低下眼眸,语气失落道:“你说过,不愿再见我,我不想你食言。” 英宁心里酸涩,却也不知说什么好。好在他没有死,就算食言又能如何。这多日来,她过得行尸走肉,比死好不了多少。 吾期抬眼看着她,迟疑地说道:“虽然知道你不情愿,但是我还是想再问你一句,你可还愿意嫁给我?” 良久,久到吾期都已经猜到了答案,英宁终于道:“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 http://.biquxs.info/

番外(2)皇后出逃记 英宁被吾期带回宫里,她便躲进房里,一声不吭。连晚膳都不愿意用,吾期遣走了所有宫女,放下身段,低声诱哄:“你那时答应嫁给我,如今便不能反悔。我知道你待在宫里有诸多不适应,可我不是也愿意你私自出宫吗?但你好歹也是皇后,我也是不放心,才前去寻你。宫里的规矩多,你就当为了我,暂且忍一忍,等一切习惯了就好了。我坐在这皇帝之位,不也是不适应吗?每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也快心烦死了。” 英宁坐在那里,听他唠唠叨叨,并不理他,时不时还撇撇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吾期叹气,摸着她的头道:“你若不开心,我明日吩咐,你以后不用受那些规矩束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再不叫人管着你你了,你可要莫要愁坏了自己。” 良久,英宁终于哼了一声,语气凉薄地道:“明日这个时辰,新人该进宫了吧,还有功夫在这里操心我?” 吾期愣了一下,忽地笑出声,他道:“你今日不惜翻墙,也要偷偷出宫,原来竟是为了这事。可是我似乎并没有告诉你,我选了新人吧,你又悄悄偷听墙角了是不是?你自进宫,何时养了这样的毛病?” 英宁被他说得不堪,面色有些挂不住,她愤恨道:“谁乐意听你的墙角,我只是无意听来的。你愿选新人就选,我大度得很,没有一丝不乐意。” 她那日去给他送茶水,竟听到有朝臣向他进谏,说皇后嫁进宫里一年有余,却仍无所出,而皇上早该为宫里填充新人。这皇上无子嗣,对江山社稷无益。而且哪里有皇帝的后宫里,就只有皇后一人呢?最后吾期虽委婉拒绝,没想到竟有人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将一个什么北齐公主给选了进来。 算算日子,明日就是那位公主进宫的日子。英宁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吾期贵为皇帝,填充后宫本无可厚非。她若不答应,不仅落个善妒的名声,说不定还要被人按上一人独大,祸乱后宫的罪名呢。 她答应嫁给吾期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与人同享他的准备。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心中还是难过万分,没法假装大度。无奈之下,她只好出宫借酒消愁。最后还被他逮个正着,被骂了好大一顿。吾期做了皇帝,脾气也大了许多,他以前何曾这样骂过她。她在他的心中,地位真是一日不如一日。等新人进宫以后,她恐怕就更没好日子过了。 吾期看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知道她大概是真的不爽,也不再逗她。他握着她纤细的手道:“谁告诉你我同意纳新人了?你只听了那么一两句,怎么就相信了,也不来问一问我。” 英宁不解地看着他,问道:“太后娘娘不是下了懿旨吗?你敢不尊?” 吾期点点她的额头,无奈地道:“我当时承诺只娶你一人,便要说到做到。我去回了母后,说只要让我收旁人,我便不做这皇帝了。” “啊,你这样说,太后一定更加以为我是个红颜祸水了。你不该忤逆她的。”英宁心有不安,太后娘娘本就看她不顺眼,要不是吾期周旋,她不知要怎么被太后修理呢? 吾期笑笑:“我不这样说,就只能娶那北齐公主了,这是你愿意看到的?” 英宁拨浪鼓一样的摇头,低声道:“不,不愿意。” 吾期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我也不愿意,我今生只有你一人,便觉得足够。” 他低头在她耳边一吻,诱惑道:“你快些给我生个皇子,这样就没人敢多说什么了,恐怕母后也无暇再找你麻烦。” 英宁抬起头看着他,笑得有几分羞涩:“那你要努力呀,你这几日都不来我宫里。我以为你一心想要迎新人,不愿来了呢?” 吾期暧昧地笑着,贴在她唇边道:“最近公务繁忙,惹得我的皇后吃醋了。以后我日日来你房里可好?” 番外(3) 小太监又来报,皇后娘娘又不见了。吾期放下手里的笔,叹道:“这次又是为何?” 小太监道:“说是十王妃酿了新酒,邀皇后娘娘前去品尝。” 吾期砰地拍了下桌子,怒声道:“胡闹,她不知自己已经怀了身孕吗?怎么还去饮酒?你立刻给朕备马,朕要去十王府。” 吾期风风火火地到了十王府,英宁正坐在一张躺椅上,摸着已经微凸的肚子,皱着眉,一脸苦大仇深地道:“红绫,你分明是故意的,明知我不能饮酒,还故意诱我前来。到这里,只能闻闻味道,真是丧心病狂。” 红绫笑着道:“我已经说明了我酿了新酒,你明知自己不能饮酒,还要过来,自己找虐,却要怪到我头上。” 英宁正要反驳,却看到门口吾期的身影,她起身张开双臂,朝吾期扑了过去,吾期胆战心惊地一把接住她,身上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英宁混不在意,噘着嘴告状:“吾期,你快替我出气,红绫他们夫妻俩欺负我。” 一旁的子荣立刻举手道:“皇兄,没有,我们夫妻二人可什么都没做。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呢?她非要喝酒,你说我们能答应吗?” 吾期揽着英宁,黑着脸对英宁道:“你是越发不像话了,怎么能乱来。御医不是说让你好生在宫里养着吗?怎么又偷跑出来?” 英宁倚在他怀里,叹息道:“我自有了身孕,就再也没出来过。今日子荣进宫,说红绫酿了新酒,我一时忍不住,便跑了出来。我知道错了嘛,你不要生气哦。” 吾期十分无奈,将她一把抱起来:“我不生气,但我们该回宫了。母后最近常到你宫里去,被她发现了,又该骂你了。” “哎呀,对呀,我都忘记了。我昨日因为贪凉,多吃了几块凉糕,被母后骂了足足两个时辰。若不是顾及我肚子里的孩儿,恐怕还要再多骂两个时辰。”英宁想想都觉得恐惧,怎会有这样会骂人的太后。她还以为自己有了身孕,便能颐指气使,一飞冲天呢?只不过朝臣们不再说什么罢了,太后娘娘还是如同往日,不将她放在眼里。 直到后来,她生了一个小皇子,太后娘娘日日守着他,才对她略微放松了警惕,她也终于能松了一口气。 番外(4)孟婆的姻缘 英宁虽成了凡间的皇后,便还是掌管着冥界。这虽于理不合,但一时并为找到合适的人选接替她,她只好白天守在宫里,晚上便跑来冥界处理一些闲杂事务。吾期不能跟着她,依然派了陌颜守在她身边。 陌颜生的也算是英俊非常,英宁忙活起来顾不得他。于是陌颜便成了孟婆的调戏对象,“陌颜,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婚配?”孟婆贴在陌颜耳边问道、 陌颜脸一红,悄悄撤离了一些,孟婆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总搅扰得他无法思考。他深深地呼吸,小声道:“末将并未婚配。” “哦?”孟婆吐气如兰,她笑着指了指前面排着队,等着投胎的女鬼们道:“这里你看看有没有相中的,我给你指一门婚事可好?” 陌颜愣了愣,开口拒绝道:“人鬼殊途,不可,不可。” 孟婆伸出细白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那张脸棱角分明,眼神深邃,鼻梁高挺,真是让人稀罕。她笑着道:“人鬼姻缘也多了去了,你不试一试,哪里知道其中滋味呢?” 她的手指在陌颜脸上划过,引得他浑身一阵轻颤。陌颜从小便跟着吾期,从来没有那个女子离他这样近,与他这般说话。他全身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身体里似乎有无穷的欲望在呼喊,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讲美丽温柔的孟婆拥进怀里。 孟婆浅笑一声,轻轻了放了手。她媚眼如丝地道:“没功夫与你打趣了,我还得将这些鬼魂送入轮回道呢?”说完就忙活了起来,过了片刻,她对还在发呆的陌颜勾勾手指,道:“你要不要来帮一帮我?” 陌颜立刻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勺子,将大锅里的孟婆汤,舀进碗里,再依次序递给排队等候的鬼魂们。 他们二人配合默契,不一会,便将所有鬼魂送进了轮回。 孟婆看着陌颜低头帮她清理用具,默默无言,十分专注认真。她守在望乡台上万年,头一回觉得自己这里有点热乎气。她摇曳生姿地走过去,伸手捏住陌颜的下巴,冷不丁地便将自己的红唇印上陌颜的。唇齿交融,别有一番滋味。 陌颜头发懵,不知道这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伸手揽着孟婆的腰,纤细柔软,让他心里轻颤。 一吻过罢,陌颜的眼神迷离,孟婆勾唇妖娆一笑,手指勾着他的腰带,将他带进了房里。 英宁忙完了事,前去望乡台上寻陌颜。他大多数时间都会在这里等她,只是今日望乡台安安静静,不见一个人影。她向孟婆的房间走去,还未到门口,便听到一阵异响。艰难又破碎的呼吸声,英宁还是能分辨出这样的呻,吟是因为何事。 非礼勿听,她红了红脸,便走下望乡台。 她在鬼门关等着陌颜,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陌颜才从冥界走出。他的脸色并不太好,衣着也有些凌乱。英宁有一瞬间觉得,是不是孟婆对他始乱终弃了? 英宁虽心知肚明,他与孟婆在房里做了什么,但还是假装不知地问:“你去了哪里?我见望乡台不见你,还以为你回去了,只是到鬼门关,鬼差又说没有见你出去。” 陌颜失神地道:“我胡乱走了走,你的事情忙完了吗?我们回去吧。” 他默默地走在前面,英宁终于忍不住问:“孟婆对你做了什么?她平时散漫惯了,你不要太介意。” 陌颜忽然回头看着她,眼神空洞,神色不悦。良久,他斟酌着开口:“她说,她一个人常年待在冥界,很是无趣。和我……只是打发时间罢了,她让我不要当回事。” 英宁无语地皱眉,这孟婆还怪放的开。可怎么也不能这么对陌颜,他这应该是第一次,哎,孟婆可是伤了人家的心。她拍拍陌颜的肩膀,以示安慰。 陌颜倒是承继了吾期的毅力,事不成功决不罢休。他依旧与英宁一起到冥界,依旧等在望乡台。痴痴地看着孟婆。只是孟婆并不心软,她也后悔一时没忍住,与陌颜的露水情缘。早知道会这样纠缠不清,她便不去打扰他了。 陌颜似乎还有很艰难的路要走,英宁只能祝他好运。 第一百八十章 http://.biquxs.info/

番外 城里有一户人家姓凌,唤作凌霄,年少时跟随以为先生读书习字,颇有一些文采。长大以后,娶了一位娇俏娘子,名曰青鱼。凌霄平日里以买字画为生,青鱼便缝缝补补的以贴家用。日子虽不算多富足,倒也还算惬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成亲多年,青鱼竟未诞下一男半女,这让青鱼心里和是过意不去。 这日,青鱼前去城外的一座佛寺求子,回来的路上碰到一神秘道人,话也不多说,只对着她瞧了又瞧,最后塞给她一把折扇,转身飘飘然离去。青鱼疑惑地打开折扇,上面画着一个白嫩的娃娃,身着白衣素衫,脖子里挂着一块黑色的玉石,一脸沉静,眼睛里似乎有一颗黑葡萄,专注地盯着青鱼。青鱼看得心里软软的,她要是能生一个这样可爱喜人的娃娃,该是有多好啊。 青鱼心里一喜,这道人是给她送子来的吗。她将折扇用手帕包好,仔细地揣进了衣袖里。回去与凌霄一讲,他哈哈大笑:“那道人兴许就是个卖折扇的,哄骗你罢了。” 青鱼不满他的态度,嗔怪道:“你莫要胡说,那道人并未收我的钱,也未发一语,怎么会是骗子呢?你莫要惊了神灵。” 凌霄一听这话,便也觉得奇怪。只是仍旧不懂其中关窍,便也未放在心上。不过过了些时日,青鱼忽觉心里不大舒服,凌霄请了郎中来,细细一诊脉,竟然是有大喜。青鱼觉得定是那道人的缘故,否则她也不会这样快就有了喜。她日日撑开那把扇子,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第二年夏天的一日,天气异常的热,大地似乎要被烤干了似的。青鱼也到了产期,人躺在床上,大汗淋漓。产婆跪在床前,指引着产妇,该如何用力,只是收效甚微。青鱼的力气用竭,瞪着眼睛泪流满面,半分力气也用不上。 凌霄跪在门外,向上天乞求,一定保母子平安。 天上的惊雷阵阵,却只听得雷声,不见一滴雨水。那雷声一阵紧似一阵,像要把天震上一个窟窿。深夜子时,又是一阵炸雷,天上忽然落下一块黑得发亮的石头。凌霄慢慢捡起那块石头,触手生温,摸起来像是一块玉似的,竟不像普通的石头。看着有几分眼熟,似乎像那把折扇上,那个娃娃脖子上带着的玉石。 他正拿着研究,只听到房里一阵及其响亮的哭声。他忽然咧嘴笑道:“生了,生了。” 这时产婆从房里出来,一手的鲜血,脸上的褶子笑开了花,她道:“你家娘子生了,是个儿子,母子平安。” 凌霄将石头揣进怀里,疯狂地冲进房里,握着床上刚刚生产完,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娘子的手,笑着道:“青鱼,我们的孩儿出生了。” 青鱼勉强地笑笑,有气无力地道:“我知道,你快些为他取个名字。” 凌霄想了想,道:“他是夜里出生的,就唤他夜儿吧。” “凌夜,好,就叫他凌夜。”青鱼总算松了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凌夜生的俊俏,人人都说像青鱼。其实青鱼心里清楚,哪里是像她,分明和那把折扇上的孩子一模一样。她越发相信,是那位道人将孩子送到自己身边来的。她还曾寻过那位道人,只可惜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后来她也便放弃了,安心在家里抚养凌夜。 凌夜不仅生的好,才德也是一等一的好。他七岁便能识文断字,写得一手好文章。十五岁时,已经名满洛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平时总是一身白衣,手执一把折纸扇,走到哪里总是引起众人围观,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只是他心气高,倒是谁都看不上。就连王公贵族家的千金,也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学有所成,将来考取功名。他的心思可不在儿女私情上,不过这更加吸引那些无知少女。 前往他家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只是最后那些媒婆都会被扫地出门,以至于凌夜也成了一些人眼中的刺。毕竟大家在洛阳城有头有脸,被这样拒绝,失了颜面,成了众人的笑话。 青鱼日日惶恐不安,恐怕他那日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不小心兴许还会送命。待他再大一些,样貌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眼眸渐成绿色,城里人开始传说他有妖异之兆。慢慢便没有人愿意再接近他,从前说媒的媒婆再也没有踏进他家大门一步。凌夜乐得清闲,他便有了更多的时间读书习字。 青鱼和凌霄却越发的担忧,他们觉得孩子以后这样,恐怕是连媳妇也娶不上了。早知那时有人来提亲,便为他说上一门婚事,也好过现在。 凌夜二十岁那年岁参加功名考试,一举夺魁。人人又开始传言,说他的绿色眼眸应该是富贵的象征。于是城里的媒婆们开始蠢蠢欲动,没过几日,家里又堆满了提亲的礼品。不过凌夜并未放进眼里,以前不曾,现在更加不会。 进宫朝见天子那日,他一身白衣,不卑不亢地跪在皇帝吾期面前。 吾期见着他,只觉得眼熟,似乎是哪里见过似的,尤其是那双绿色的眸子。英宁有时生气到极致的时候,也会变成淡淡的绿色。她说是自己从前修炼了魔族的禁术,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吾期心里有些不安,他问道:“你便是名满洛阳的神童,凌夜?” 凌夜沉声答道:“正是。” “朕问你,你为何要考取功名?” 凌夜抬起头,幽幽地笑了一声,坦然答道:“臣为一人而来……” 吾期终于看清了那一张脸,那分明是……他愣了许久,才淡淡挤出一句话:“你是为谁而来?” 凌夜诡异地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吾期下了朝回到寝殿,英宁亲自做了些点心给他送来。吾期脸色不大好看,握着英宁的手,犹豫了许久才问:“你最近可曾想起夜君?” 英宁不知他为何忽然提到夜君,愣了一愣才道:“很少想起,仔细算一算,他已经走了快要20年了。” 吾期无声地叹息,是啊,夜君已经走了20年。而那位凌夜,今年恰好20岁。吾期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已经有了粗糙的纹路,脸上的皱眉也是一天一天显现双鬓斑白,完全是一个老年人的状态了。而反观英宁,还是那样的年轻貌美。这些年过去,似乎一点也未曾改变。 他心里生出惊惧来,他不会长生不老,英宁也一定会看着他一点一点变老,直至死去。他忽然想,要是自己也能够不死不灭就好了。 “你为何今日忽然提起夜君来?”英宁给他倒了杯茶水,慢慢地递过去。 吾期斟酌了一会问:“你相信他会转世投胎吗?或许他正活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 英宁皱了皱眉,轻声道:“也许吧,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若他此刻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当如何?”吾期不死心地问道,“你会和他走吗?” 英宁忽然笑了笑,柔声道:“倘若他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因此而高兴。只是我为何要和他走呢?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你的皇后呀。” 吾期突然的伤感起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手指摩挲着她白嫩纤细的手掌,满是失落地道:“英宁,我已经老了,恐怕无法陪你到最后了。我现在的面目,我自己看着都觉得可憎。花白的头发,满是皱纹的脸,与你站在一起,是多么的不般配。” 英宁俯身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笑着贴在他的颈窝:“你哪里老了,在我眼里,你还是那般勇猛,像天神一般。” 吾期知道她大概是在安慰他,他最近越来越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要抱她,总要用很大的力气。她不说,只是怕伤害他的尊严而已。 吾期思来想去,还是艰难开口:“我今日见到他了,他虽然没说,但是我确定那就是他。一样的面孔,特别的绿色眼眸,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一定是他来找你了。” 英宁有一瞬间的震惊,她道:“你说的是夜君,你在哪里见到他了?” “他来面圣,是我的五品官员。我问他为何要求取功名,他说是为一人而来。我想他定是为你而来的。” 吾期常常下了朝,便与英宁讲一讲凌夜的事。英宁也只是听一听,并未去见他。只要他活着就好,见与不见又能如何,她依旧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春去秋来,白驹过隙,转眼间又过了二十年。吾期年华老去,最后的时光,他握着英宁的手,迟迟不肯放开。他的呼吸减弱,仍旧用尽力气对她说道:“宁儿,你等着我,等我重新投胎转世,还来找你。” 英宁笑笑:“怕你又忘了我。” 吾期呵呵笑出声:“没关系,就算忘记了你,我也不会忘记爱你。” 他的手终于松开,缓缓垂下。英宁的一行热泪从眼窝划出…… 吾期的丧礼上,她终于见到了凌夜。他站在众多官员中,沉沉地望着她。最终,他们淡淡地相视一笑,这世间最长情便是无声陪伴。就像红绫,就像孟婆,就像夜君。 英宁回到冥界,日日等在望乡台,等着吾期重新投胎,他们还要再续一世的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