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破产后》 第1页 [gl百合] 《破产后》作者:该去学习了【完结+番外】 文案: 饶听南在他人眼中堪称顺风顺水的一生经歷了两次滑铁卢,第一次是左止元带来的,第二次也是左止元带来的。 然后?堂堂唐倾总裁饶听南就这么破产了,竟然沦落到了卖房卖车还钱的地步。 人生啊,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 只是,该怎么还钱呢? 面前熟悉的人笑得像只偷到了腥的猫咪,递给她一份卖身契:「签了这个,我帮你还钱。」 她一把把这玩意撕掉了,冷着脸:「想都不要想。」 面前的人不以为意,又递给她一份合同:「那做我助理吧,我给你开工资呀。」 饶听南犹豫了会,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签下了这份来自恶魔的协议。 不对,这个私人助理,怎么是私人到家里的那种? 「喂,我警告你左止元,不要过来,我们已经和平分手了!」 「我们什么关系?我们是纯洁的上下级关系!」 「撒娇也没用!」 任命当天,酷爱八卦的公司群内冒出了不少新瓜。 【诶,左总的新秘书,听说是她前任耶】 【我也听说了,饶助理真好看,不过她们为什么分手啊?】 【嘘,我听说是商业纷争,饶助原本也是个总裁,公司破产清算被咱们併购了,传言是咱们公司下的绊子】 【咦,我听到的版本不是这个耶,不是说是饶助是个渣,左董怒而出手?】 【妈耶!那左总是在报復吧,是吧是吧】 最后瓜群一致认为——左总办公室去不得,修罗场啊。 直到有目击证人看见饶助理抱臂冷声将传言中嚣张跋扈的左总骂成了鹌鹑。 目击证人还说:左总报復回来了,把饶助理按在墙上亲。 吃瓜群:【哇!刺激!】 再后来呢? 某天在家,左止元跳进了饶听南怀里蹭啊蹭。 饶听南熟练地抱住她,抬头亲了下她的下巴,问:「怎么啦?」 左止元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另一份文件,递给饶听南:「姐姐,我们结婚吧。」 后来,有人採访饶听南,问了一个问题,「饶董,您认为您这一生最值得纪念的是哪段日子?」 时任左氏董事长的饶听南认真回答,「破产那段。」 「哦?是因为经歷了挫折磨砺了自己吗?」 「不,是因为追回了我爱人。」 高亮:破产有隐情,小左很无辜 双御姐,强强,,彼此唯一 内容标籤: 强强 甜文 搜索关键词:主角:饶听南,左止元 ┃ 配角:裴良夜、左修才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老婆~饿饿~饭饭~香香~ 立意:身处逆境,处低谷而力争,勇于正视逆境和战胜逆境,人生价值才能够实现 第1章 十二月,庐城。 大抵是因为今天冬至,又一道冷气流顺应着节气南下肆虐,街上空空荡荡,看不见几个行人,偶尔有车捲起几片枯黄的落叶随风飘零都算得上是生动。整条街灰濛濛的,看起来压抑极了。 比冷漠压抑的钢铁都市更压抑的是车内的气氛,司机小刘从平面镜中偷偷看了眼后座沉默着的两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伸手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两人坐得极远,一左一右看着窗外。左边那位是小刘熟识的——集团小公主左止元嘛,虽然在集团里还没有一官半职,但却是庞大的左氏集团唯一合法继承人,谁不认识? 右边那位小刘虽然不熟,但最近几天经济新闻的全天候播报,也让他大概确认了这人的身份。 饶听南,唐倾集团总裁,哦不,确切地说是前总裁,也被媒体和商界誉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商人。在唐倾极盛时,她咳嗽两声,行业股价就得抖三抖。 可惜,那是从前。 车内的气氛沉凝地仿佛能滴出水来,小刘又偷偷瞟了眼后座,眨眨眼睛思索,伸手打开了车内广播,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今日,左氏集团董事长左修才近年来首次接受记者採访。左董事长在採访中表示:『现在的市场风气是畸形的,有些年轻企业家正道不走,偏偏爱走歪门邪道……』】 左止元皱了皱眉,抬眸看了眼前头,小刘被那一撇吓得打了个哆嗦,急忙换了个新闻频道。 【这里是经济新闻。左氏集团已于昨日正式接手唐倾的所有债务……】 小刘哆嗦着再次伸手。这回他放聪明了,直接换到音乐频道。 音乐频道,大概……没什么出岔子的可能吧? 【差不多冬至,一朝一晚还是有雨。当初的坚持,现已令你很怀疑,很怀疑……】」【1】 还没等后座有反应,小刘急速伸手关掉广播,车内恢復安静。 左止元刀子般的眼神收回来,恍惚了会,终于没忍住,往身旁瞟了眼。 旁边的女人坐得舒适又随意,饶有兴趣地看着窗外,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膝盖,仿佛广播中的当事人,左氏集团董事长左修才明里暗里内涵的对象不是自己似的。 左止元忍不住磨了磨牙,指捏成拳。 她当时栽在这人身上,不就是因为这混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不然图这人什么?图有钱?她比这傢伙有钱得多。图这人长得好看?她从小到大见过的好看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差这一个……? 第2页 左大小姐抿抿唇,眼神黏在饶听南侧脸上,不动了。 唉,这完蛋玩意儿长得是真好看。左止元心中哀嘆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饶听南这一路,收到了多少赞美,也就饱受了多少非议与恶念。赞美或许是源于她年纪轻轻就赤手空拳闯出来的成就,但非议和恶念无非是因为那张脸,那张应该去电影大银幕而不是上经济新闻的脸。 无数人在街头巷尾窃窃私语亦或者是在网络世界大放厥词,给她身后编排了无数金主,一会说她是秦家的白手套,一会说她是林家的小情人,故事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仿佛他们趴在当事人床底下似的。全不顾她的行程几乎全公开,根本没有与什么人私会的机会的事实。 除了……自己。 左止元眼睛又忍不住往身旁瞄,视线落在了饶听南的手上。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敲膝盖,此时双手规矩叠放在一起。指节清晰,指尖圆润,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这双漂亮的手无论是握钢笔还是拿麦克风都很好看,但是左止元觉得更好看的时候,还是扣住自己双手手腕摁在…… 停!左大小姐脑子里紧急剎车,轻咳几声,示意司机小刘空调温度太高了。 热得脸红。 她这回视线倒没收回来,而是继续,带着点肆意的意味往上看。 套在干练的正装里的人惯来是一副慵懒的做派,此时也不例外。大概是因为太热,她的外套也脱了,搭在手臂上,人斜斜倚着车门坐。紧窄的腰身被白衬衫牢牢包裹着,若有若无显现出些弧线。再往上,是不能言说的绝妙弧度,精緻的锁骨,修长白皙的脖颈和……一双带笑的眼睛?! 左止元吓了一跳。 这人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在偷看她的! 饶听南看着被吓得炸毛的左家大小姐,唇角勾勒起一丝不带温度的笑,淡淡开口,声音带着点哑,「我以为我与左小姐已经分手很久了,这样肆意的打量,或许有些失礼?」 左止元神色一冷,毫不客气地回怼,「我差点以为饶总还觉得自己是饶总呢,或许有个事实,是唐倾已经破产清算了?」 左大小姐生闷气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饶听南毫无一个破产人士的自觉,甚至安逸的有些过了分,仿佛她才是这辆车的主人,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其实是「战俘」的事实。 饶听南望着满脸戒备的小刺猬,微微挑眉,不说话了,扭头看向窗外。 左止元没得到回覆,也一脸忿忿地扭头。 短暂的话语交锋后,车内气氛更加凝结,只留一个司机小刘鹌鹑似的缩成一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小刘又通过平面镜看向后座,心中轻嘆口气: 她们似乎看得是同一条路的风景,却一左一右,从没交汇过。 ------------------------------------- 「左小姐好!」「左小姐好!」 左止元微微点头,算是回应此起彼伏的问好声,回头看了眼下车跟过来的饶听南,面无表情地走进左氏集团总部办公楼,直接按下顶层的电梯。 电梯一路畅通,直至顶层,有穿着职业装的女人迎上来,沖饶听南微笑点头,随后看着左止元,「左总,左董等您很久了。」 左止元一愣,接过女人递过来的一份文件,茫然道,「等我?」 不是要自己把饶听南带过来吗?应当是等饶听南才对吧。 「是,等您,左总。」女人含笑点头,拍了拍左止元的肩膀,「去吧。」 左止元迷迷煳煳地往左修才办公室走,走到一半回头,「哎!裴姐,你今天怎么这么叫我?」 她可没在老头子的集团里当这个总那个总的,以往别人都喊她左小姐,熟的人就直接喊她止元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今天哪儿哪儿都透着不对劲。左大小姐打起精神,警惕地看着无奈笑着的女人。 「快去吧,左-总!」女人还故意拉长了声音,挥挥手,笑道,「进去就知道了。」 目送左止元狐疑地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女人才回头,沖面前静候已久的饶听南递出手,脸上重新带起了职业化的笑意,「饶总,久闻大名了。」 饶听南收回审视的目光,礼貌地握手,声音依然淡淡的,「败军之将而已。」 女人笑笑,似乎意料到了她的反应,一边迎她去会客室,一边自我介绍,「裴良夜,左董的私人助理,饶总或许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饶听南不动声色,「我们在布鲁塞尔的大会上交锋过,裴助理提出的几个问题很尖锐,让我们手足无措了一会儿。」 「说笑了,饶总的回应相当精彩,」裴良夜走向会客室的一边,「咖啡还是茶?或者来点低度数的日本清酒也行?」她回头指着手錶笑笑,「下班时间。」 「茶就可以。」饶听南审视着女人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 布鲁塞尔大会上,自己算是吃了个暗亏,虽然自己当时刚与左止元分手状态不佳,但能让自己吃瘪也绝不容易。 后来让下属查了查资料,发现那次会议竟然是这个人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媒体面前,后来又找到了几张报导,毫无例外都是编排女人身份的,几家花边小报给裴良夜安上了「左氏集团新女主人」的帽子,明里暗里猜测她与左董事长的关系。 饶听南放空大脑,随心所欲地想着:自己当然不会信这些无良小报的编排,这些小媒体为了流量什么都做得出,开篇一张图内容全靠编,正如他们编排自己一样。 第3页 当年,左止元隐瞒身份与自己交往的时候隐约透露过家里的情况。她们家庭状态不错,父母恩爱和谐。倘若左修才真的婚变,左止元和裴良夜的关系应该也不会这么融洽。 「谢谢。」她起身接过裴良夜递过来的茶,低头瞟了眼她的手指。 指甲干干净净,或许是职业习惯,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 如果考虑到她突然出现在布鲁塞尔大会上没来由的为难自己,再考虑到当时自己与左止元分手,再再考虑到她那是第一次在媒体面前出现,再再再考虑到她与左止元熟稔又融洽的关系。 惯来走一步看十步的饶总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连带着看裴良夜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带了丝自己都不知道的酸味。 「饶总心情不好?」裴良夜有些茫然。 刚才,是有一丝敌意? 「没什么,」饶听南摇摇头,声音更淡了几分,「或者说,谁落到这个下场心情都不会太好?」 「那饶总想过自己的未来吗?」裴良夜眨眨眼,决定跳过这个话题,端坐在饶听南对面,微笑看着她。 「打工还钱,」饶听南喝了口茶,抬头看对面微笑的裴助理,「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裴良夜看着面前装傻的人,摇头失笑,「我的意思是,饶总有想去的公司吗?」 饶听南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有招揽之意的裴良夜,回绝的斩钉截铁,「我不给左氏集团打工。」 「那太可惜了,」裴良夜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可惜的意味,「我倒是很想与饶总成为同事。」 「以后或许有机会吧。」饶听南不咸不淡地回应。 这边两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董事长办公室已经炸锅了。 「老头子,你确定你没发烧?」左止元一脸不可思议地绕到办公桌后面摸了摸老爹额头,「你让我,一个从来没学过管理金融工商的艺术生,去当分公司总裁?」 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文件——或者说任命书,「还是那个全是雷区的分公司?」 「去去去,没大没小的,」左修才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放心啦,给你配助手,你可是我女儿,除了你,集团里还有谁更能代表我的意志?」 「那你就让你亲女儿去趟雷区?我虽然不懂管公司我也是看新闻的!」左止元满脸悲愤,「我要回家,我要告诉妈!」 「别别别,别告状,」左修才嘆了口气,示意左止元附耳过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左止元愣愣看着自家老爹黄鼠狼般的笑容,「老头子,你有把握?」 「忽悠嘛,」左修才的胖手得意地摆了摆,「你老爹还没怕过谁。」他将迷迷煳煳的左止元从另一扇门推出办公室,「先去良夜办公室那里坐一会啊,等我消息。」 关上门,他的表情肃穆,抓起办公桌上的座机。 「良夜,让客人进来。」 饶听南看着放下电话沖自己点头的裴良夜,肃然起身,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装,在裴良夜的引领下,正色向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走到门口,她稍微顿了顿。 说不紧张是假的,里面毕竟是左氏集团的当家人,新世纪最成功的商人,左修才。 也是让她输得一败涂地的对手。 轻吐一口浊气,她抬手敲门。 「进!」里面传来了雄厚的声音。 她整理好心情,迈步进门。 端坐在办公桌后头的,是个胖老头——或许左修才这个名字总会让人产生误解,觉得左董事长多半应该是一个瘦削又文质的儒雅中年男人,但面前的男人就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人一样,中年发福,微秃,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他甚至连身正装都没穿,就套了个老干部似的黑夹克。 当然了,左氏集团的董事长也根本不需要衣装那些东西来彰显身份。 「自己倒水,」左修才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人,抬抬手示意她自便,「听说有媒体管你叫『商界小拿破崙』?」 「所以我遭遇了滑铁卢,得有他们一半责任。」饶听南端正坐下,闻言,顺着开了句玩笑。 饶听南这辈子就遭遇过两次滑铁卢,一次与左止元分手——或者说被左止元甩;再就是唐倾破产被左氏集团收购。要说后者与前者毫无关系,她是不太相信的。 「哈哈,我可是相信你能东山再起的,」左修才和蔼地笑笑,「良夜刚才应该问过你了,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饶听南刚想说话,被左修才抬手打断,「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给左氏集团打工,我也知道,凭你的能力,去任何一个公司做一个职业经理人都没问题,还债对你来说真不算难事。」 「但是,我这里可以给你一个其他的选择。」左修才看着面有疑虑的女人,笑笑,「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输了吗?」 饶听南的面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为什么合作公司突然对唐倾的情况不管不问?为什么明明现金流正常却在银行贷不到款?为什么原本都在吹捧的媒体态度一下就暧昧了许多,甚至有的反而开始攻击唐倾?」左修才絮絮叨叨着,看着面前面沉似水的年轻人,笑道,「真的只是因为左氏集团的淫威吗?」 「不是吗?」饶听南心情差到了极点,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淡淡回应。 「哈,」左修才笑了,「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 第4页 没等饶听南表态,他就竖起两根胖乎乎的手指,「两个选择。第一,在左氏集团做事,你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第二,去其他公司做职业经理人,左氏不会阻拦,也可以帮你主动联繫,还债也就是两三年的问题。」 「你,怎么选呢?」左修才揣着手笑,像只狐狸——考虑脸型,更准确地说,像只藏狐。 饶听南骤然沉默了。 她从未想过第一条路。在宣布破产的时候她就打定了主意,以后离左氏集团要多远有多远。 但那个答案,对她的诱惑不可谓不大。 破产后,她想了几个星期了也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输。她不可能轻视左氏,也绝没有忽略任何一个方面,唐倾也蒸蒸日上,要说左氏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她也不信。 但就是输得不明不白。 她骄傲了一辈子,怎么能就这么输得不明不白。 「我选第一条。」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声响起。 「欢迎你加入左氏,合作愉快,」左修才笑着站起身递出手,另一只手指了指另一道门,「你未来的上司在那边。」 饶听南礼貌道谢起身,转身走向那道门。 窗外夕阳正好,将天染成金色,似乎预示了一个不错的未来。 她推开门,里面是一只小刺猬坐在办公桌后面,脚点着地,无聊地转圈圈。旁边是笑得和善的裴良夜。 饶听南瞬间就有了扭头就走的冲动:这三个人怕不是一起来套路自己的? 「姐姐,来啊。」左止元看着饶听南站在门口,挑挑眉,敲敲桌子,笑得像只摇头摆尾的小狐狸。 ------------------------------------- 我也不想被套路,但她叫我姐姐啊。 饶听南心中嘆了口气,看着办公桌对面的人沖自己叨叨,嘴一张一合,却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在一起的时候,她自认为是对小刺猬百依百顺,看见小刺猬撒娇就会心软得一塌煳涂,但分手——或者说被甩后,她也想了好几个星期没想通为什么。 而当她知道左止元的真实身份后,已经是破产后了。两件事之间似乎隐约是有一些串联,但她想不明白。 只是某种习惯依然被保留下来了,这也是她坐在这里的原因。 「所以,签合同吧。」左止元兴高采烈地将一份崭新得像是刚列印出来的合同塞到饶听南手上,而后者看也不看,恍恍惚惚就要签字。 「喂喂喂,你还真签啊,」左止元一愣,急忙在饶听南眼前晃了晃手,「好歹看看吧。」 饶听南一愣:这玩意难道不是里头的左董定好的? 她低头一看,随后面色骤然冷下来,「左小姐是在开玩笑?」 那赫然是一份包-养合同。 她被无良小报编排过与无数人签了这种合同,但真实见到还是第一次。 左止元暗中松了口气,面上还是那副「爱签签不签滚」的跋扈模样,声音却软了几分,「你就说签不签吧。」 「看来左小姐并没有什么诚意。」饶听南面色更冷,声音也带了几分肃意,手指将那份合同捏得变形。 她又低头看了眼,眯起眼睛,将那份合同一点点撕掉,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旁边看戏的裴良夜微微挑眉:这都不愤而离席?是左董许诺了什么?还是说……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转。 「咳咳,饶总是有选择的嘛,」左止元轻咳两声,知道自己也不能玩的太过火,递过去了另一份崭新的合同,「做我的私人助理吧。」 饶听南面色沉肃,接过合同反反覆覆看了好多遍,最后似乎是嘆了口气,在裴良夜惊异的目光下冷着脸签字按手印。 「那……既然饶总,饶助理已经签了字了,那我和您交代一些事吧,」裴良夜不知为何,连话都说得没那么得体,「还有左总,你得回一趟家,夫人回来了。」 「哦,妈居然回家了?那我赶紧回家一趟,她可是大忙人,我见都见不到。」左止元闻言,急忙站起身来,连外套都没穿,一熘烟地就跑了。 也不怕冻感冒。饶听南腹诽着。 「饶助理,」裴良夜看着手中签了字产生效力的合同,哭笑不得,却也没法子,「我和您说一说分公司情况吧……」 喝了两杯茶,直至夜幕完全拉开,裴良夜总算简单介绍完了那个情况颇有些复杂的分公司,随后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饶听南,「这里面是……助理宿舍钥匙和密码,已经收拾好了,您拎包入住就行,还有集团门禁卡和配备的车钥匙,其他就是一些更详细的资料,如果有需要您也可以随时问我。」 「知道了。」饶听南皱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随手接过纸袋。 「那,正式庆祝我们成为同事了,」裴良夜也不在意饶听南颇有些怠慢的态度,笑着伸出手,「饶助理,合作愉快。」 目送着饶听南的身影走出左氏总部大楼,裴良夜这才起身,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份私人助理合同,又拿起桌上反掩着的另一份左董原先准备的合同,摇摇头,一併拿起,敲开董事长办公室门汇报。 「……情况就是这样,」裴良夜笑着摇摇头,「止元还是一贯的性子。」 左修才也觉得有些好笑,看着自己准备的,并没有用上的合同,摆摆胖手,「那就先这样吧,」他捏着层层叠叠的下巴思索,「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第5页 「那副总的公章你给她没?」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 「给了,在牛皮纸袋里,相信饶总能明白您的意思的。」 「其实给不给也都行,不过,那你觉得那孩子怎样?」左修才捏着下巴问。 「我觉得,挺不错的,」裴良夜斟酌着用词,「至少,不像是小元描述的那种人。」 「算了,年轻人的事让年轻人去劳碌吧,我不管了,」左修才抓了抓自己不多的头髮,眯起眼睛看裴良夜,「倒是你,好好交代,电脑里有助理的合同模板就算了,怎么有那种金主包-养的合同模板?」 裴良夜也眯起眼睛,「您管这么多干嘛?」 左修才一拍桌子,刚要追问,裴良夜默默抬起手錶看了看,「对了,夫人大概五十分钟前回家收拾行李了,让我不要告诉您。」 「你怎么不告诉我!」左修才大惊失色,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一家人一个德性。裴良夜心中吐槽,转身,冲着跑到电梯疯狂按下行键的左修才高声道,「夫人说她大概要收拾一个小时。」 左修才气得牙痒痒,回身指着裴良夜怒目而视,「小白眼狼!」 「您还有十分钟,」裴良夜抬腕看了看表,面带微笑做出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嘴里嘟囔着,「家里谁做主我得分清楚吧。」 已经到了所谓「助理公寓」的饶听南自然不知道左氏集团总部的鸡飞狗跳,她只是惊讶于左氏集团对私人助理的待遇之好。 啧,双层小别墅。只能说不愧是左氏集团财大气粗? 她将牛皮纸袋扔在桌子上,整个人栽倒在沙发,回味着这颇为魔幻的一天,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就被套路到左氏集团了,还成了左止元的私人助理。 左止元,左止元…… 她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有几分酸楚,更有几分怨念。 既来之则安之吧。她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解开正装扣子,将外套丢在沙发上,随后是衬衫、西裤…… 整个人泡进浴缸中的热水中,她眼神有些涣散,不自觉就开始回忆起自己与左止元的初见——喧闹的酒吧,熙攘吵闹的人群,一见惊艷,或许是因为身在国外精神更放肆些,两人喝了两杯就不知不觉互相搀扶去了酒店滚到一起…… 放到小说都嫌俗套的开头。 饶听南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疼得厉害,疲倦地睁开眼,发觉已经过了快一个钟头。 她缓缓抬起手臂,凝视着白皙手掌中滚落的水珠,最后缓缓握拳。 左修才敢让自己进左氏集团,真是好大的胆子。唐倾是她的毕生心血,就这么被毁了,怎么会甘心? 建设一个集团很难,但破坏实在是太容易了,更何况是从内部破坏。 他凭什么会觉得,自己真的会为左氏集团服务? ------------------------------------- 左止元心情很好。 她及时赶回家,开开心心和自家亲妈待了半个多小时,并且还可以看到出一身汗跑回家说了三句话就只能眼巴巴看着车离开的自家亲爹,简直是赚大了。 好心情截止到进家门——门口放着陌生的行李箱,沙发上丢着几件陌生的衣服,浴室里还有人。 左大小姐手机已经点开了110,差点就跑去厨房拿刀了。 浴室门开,包着浴袍的女人在热气中慵懒走出。 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无语凝噎。 饶听南知道了,不是私人助理待遇好,是左氏集团大小姐,分公司总裁的待遇好。 左止元眨眨眼睛,默默退出报警的拨号页面,转而准备打电话给自家亲爹问个清楚。 只是动作还是稍微迟了点,她的手腕已经被女人握住,手机落到了地毯上。女人身上还带着她惯用的洗髮露的香味,伴随着蒸腾的热气极具侵略性地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退后几步,背抵在了门上,望着愈来愈近的红唇,心跳如鼓。 「我竟然不知道,」饶听南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扣着左止元的手腕越来越紧,一字一句地吐词,「原来,私人助理,居然是要服务到家里么?」 「还是说,」她的唇越贴越近,简直就要靠到左止元脸上了,「家里还不够?要到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1】:陈奕迅 《葡萄成熟时》 开新文啦~求收藏求评论~ 第2章 「原来,私人助理,居然是要服务到家里么?」 「还是说,家里还不够?要到床上?」 左止元愣愣地看着面前开合的红唇,看着饶听南被浴室蒸腾热气熏得红润的脸,无数次的肌肉记忆令她很没骨气地闭上了眼睛,一脸予取予求任人宰割的神色。 如此主动的左大小姐让饶助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而左止元带着凉意的手腕也让她将心中的那点暴虐和戾气慢慢收敛。 冷哼一声,饶听南松开了左止元的手腕,弯腰捡起地下的手机塞进左止元手中。随后快步走向沙发,面无表情地拿起自己的衣物,再度步入浴室。 她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也并没有与左止元再续前缘的准备——更何况是左止元甩的她。与唐倾比起来,对左大小姐还残留的一点念想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了。 左止元缓缓睁开眼睛,却只看到女人的一个背影。她颇有些狼狈的扶了把墙,恨铁不成钢地轻扇了自己两下,随后咬牙切齿地拨通了左修才的电话。 第6页 电话才响一声就被挂断了,显然是对面故意不接的。 「黑心老爹。」她气得锤了把墙,却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左大小姐绝不承认是腿软的原因! 就算腿软也是被吓的!没有其他原因! 她还要锲而不捨地拨过去,浴室门却再次打开。穿戴整齐的饶听南沉着脸,走到客厅拿起牛皮纸袋,收拾好几份刚拿出来的文件,拎起行李箱就要走。 还坐在地上的左止元乖巧地挪了挪位置,把门口让给她,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只是这时黑心老爹突然发消息来了。 【不管用什么方法,留住饶听南】 左止元忿忿地打字,【我不!】 另一边消息也回得很快。【她走了,可是有87.96%的概率是不会再回来了】 关我什么事!左止元刚想回復,紧接着一条消息过来。【那你一个人在分公司单打独斗哦~我把她调到总部了】 左大小姐盯着那个贱兮兮的波浪号磨牙,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揣,扶着墙站起身,望着就要出门的饶听南。 「你要去哪?」左止元外强中干地大声问。 饶听南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去宾馆。」 「你去不了。」左止元咽了口唾沫,脑子飞速运转想着理由。 「为什么?」平淡的语调总算有了点起伏,饶听南扭过头来,望着左止元的眼神不善。 「因为……你没钱。」左大小姐扶墙而立,说得理直气壮。 开门的手顿了好一会,随后松开门把,抽出手机,解锁,查看余额。 左止元顺着望了眼。 不到三位数。 好惨。 左止元咂舌,望着饶听南那满面阴霾的神色,脖子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饶听南默默放下行李箱,压抑着涌动的糟糕情绪,转身回屋。 「唿,」左止元松口气,望着饶听南孤零零的背影,又忍不住开口刺她,「饶总不是很有钱么?当年不是在酒店包了一整年的房间?」 「左止元!」饶听南骤然回身,还算不错的养气功夫此时彻底破功,手握紧了拳,微微颤抖。 以前听圈子里的人说过,左氏集团的小公主被她爹宠坏了,性格恶劣无法无天,她只觉得没正面接触过也不好评价——只是谁想得到性格温驯的枕边人居然与传闻中的小公主竟然是同一个人? 现在看来,传闻所言不虚。 她从牙关中蹦出几个字,「我落到这地步,不都是拜你所赐?」 「与我无关。」左止元盯着她的眼睛,回给她斩钉截铁的答案。 只是被愤怒压倒了理性的女人没听出她这句话中的坚定,而是气极反笑,摇摇头,「左止元,你还真是和从前完全不同。」 左止元却慢慢站直了,平视着面前的女人。声音轻了下来,眼圈却红了。 「饶听南,你还好意思提从前?」 ------------------------------------- 左止元裹着小被子坐在床上,手撑着脸,努力把睡在楼下沙发的人的身影从脑子里赶出去。 丢在床上的手机突然亮起,赫然是黑心老爹。 【怎么样了?】 她有气无力地捡起手机回復,【吵了一架,不欢而散,人留住了】 另一边回消息的速度显然慢了些,过了好一会才发过来,【刚才良夜和我汇报,饶听南说要预支一个月工资】 左止元自然明白是这人要搬出去住,心中松快了几分,【给她,再好不过了】 甚至可以再给她租个条件优异的公寓,左大小姐乐意掏钱。 别住她家就行。 【止元,我希望她能住你家里】 左止元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垂下眸子。 她当然知道黑心老爹有他的考量,不然她也不会因为他那些拙劣的藉口开口挽留饶听南。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听老爹安排的——毕竟老爹脑子鬼精,怎么也不会让她吃了亏。 她这辈子也就唯二两次不听安排的冲动,第一次是出国留学。 第二次是对饶听南一见钟情。 事实证明,不听老人言,血亏。 她甚至知道老爹为什么执意将饶听南留在家里——无非是老爹见才心喜,想要磨磨这人的性子。就如同见到烈马雄鹰就想要驯马熬鹰般,「驯服」饶听南。 自己隐瞒身份与饶听南交往的那段经歷,当然是老爹会考量的。 左止元手指捏紧,捏得指尖发白,又拨了个电话过去,这回很快就接通了。 她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疲倦和委屈,「爸,我不想在工作之外的地方见到她。」 「好好好,那就不待了,」左修才向来对女儿没什么坚持,声音中都是心疼,「那也别做你助理了,我把她调回总部,让良夜去当你助理帮你。」 「不用了,我看经济新闻的,知道分公司的情况,」左止元低头捏着被子,「确实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那我让良夜今晚就开车接她去酒店,你眼不见心不烦。」 左止元嘆口气,「老爹啊,都快一点了,你让良夜姐休息会。今晚就别折腾了,我们三明天都要上班呢,可不是您这个旷工惯了的董事长。」 电话那头的左修才沉默了会,嘆口气,「那你心情好点没?笑一个?」 第7页 「哈哈哈哈哈。」左止元面无表情地扯着嘴笑,顺手挂掉了电话。 其实,心情确实好了一点。就住一晚,不是不能接受。 她披了件衣服,轻盈地跳下床,偷偷开了条门缝,蹑手蹑脚地熘出卧室,蹲在二楼往一楼偷看。 身材修长的饶听南此时在沙发上侧卧着缩成一团,身上就盖着件外套,黑暗中,留给自己一个纤细消瘦的背影。 左止元瘪瘪嘴,小声嘟囔着,「空调地暖都开了,还能冻着你不成?」 只是脚下像扎了根似的,动不了。 「左止元,你就心软吧。」蹲到脚都麻了,她终归是嘆了口气,找了床毯子,轻手轻脚下楼。 还没走到沙发前,那看起来睡熟的女人却勐地弹起来,眸光警惕地看着她,身体也不自觉地摆出防卫姿势。 左止元抱着毯子,与黑暗中的饶听南四目相对。 看着女人那戒备的神色,她的好心情突然就散了大半,面无表情地把毯子丢过去,「不要说左氏集团亏待下属,没冻着你。」 黑暗中的人接住了毯子,望着自己的眸光变得复杂,也变得柔和了些。 左止元扭头走。 早过了自己睡觉的时间了,明天八成会有黑眼圈,还得去分公司上任,麻烦死了。 「谢谢。」身后传来女人低沉又带着点哑的好听嗓音。 左止元身形顿了顿,没再回答,只是上楼的脚步轻快了少许。 ------------------------------------- 饶听南裹好毯子,在黑夜中思索,心中颇不是滋味。 傍晚的那场争吵最后无果而终。她看着左止元微红的眼眶,在眼眶里打着转的泪和倔强扬起的面庞,不知怎么的就失去了再度争吵的气势,手足无措地望着女人冲上二楼反锁房门。 饶听南合上眼。 【饶听南,你还好意思提从前?】 轻飘飘的话止不住地在她耳边循环播放,眼前全是年轻女人倔强又红透了的眸子。 叱咤商界的饶总无助地睁开眼——她从没有这么无措彷徨的时候。 从前,左止元从没在她面前哭过,她眼中的左止元是性格温软偶尔炸毛的可爱小刺猬,最多也就是两人滚在床上的时候微红着眼眶讨饶。 和方才那张倔强的脸仿若两人。 「从前……」她喃喃自语,「从前,怎么了?」 「从前不是很好么?」 她攥紧了手中的毯子,抬眸看窗外星河广阔,竟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次日早上,在洗漱间面面相觑的两人看着对方乌青的眼圈,表面不动声色,心底竟然同时松了口气。 自己失眠一晚上就算了,对方要是没心没肺睡得挺好,挺丢人的。 某种同病相怜的诡异情绪让左止元看饶听南都顺眼了些,贴心地帮她拿了一套备用的洗漱用品,得了那人闷着声的一句道谢。 饶听南用冷水拍了拍自己脸,想要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一点。昨晚,不,今早睡着的时候天边都白了,也亏得她年轻,还熬得住。 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她听见脚步声,扭头看去,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艷。 裁剪合贴的白色正装衬衫搭配经典的单排扣无驳头黑色,勾勒出年轻女人完美的体态腰身,深蓝色格子西裤包裹住了修长笔直的双腿。左止元正在将一只胳膊塞进与之搭配的羊毛面料格子西装,似乎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从镜中瞟了饶听南一眼,微微挑眉,手上动作却不停,「看我干嘛?」 饶听南并没有收回视线的想法,而是边看着年轻女人拿起暗红色女士领带,熟练地打了个半温莎结,边淡淡地说,「以前没怎么见过你穿西服。」 左止元手一顿,语气依然是轻松的,「上学,不需要。」 确实,在一起时,左止元的吃穿用度在留学生中属于正常范畴,根本没让精明的饶总发现她其实是巨富之女,穿着也再日常不过。其实不只是西服,连左止元的冬装饶听南都见得少。左止元上大学那地方本就冬天短,而年末又是公司最忙的时候,她哪有时间飞到国外去看她呢。 饶听南怔怔看着眼前极为陌生的左止元,心中复杂的思绪涌动。 这样的左止元,成熟优雅。而且,看上去相当可靠。 当左止元挑好暗银色的领带夹戴好,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大衣后再回头,发现饶听南不知何时已经换好衣服了。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配上西装外套,和称得上「盛装上阵」的自己比起来低调得像一个助理。 啊对,饶听南现在就是自己的助理。 她看着饶听南从行李箱的几副眼镜中挑出一副银色的金属半框眼镜戴上,忍不住开口问,「都破产了还有收集眼镜的习惯呢?这副我可没见过。」 「嗯,分手后买的,」饶听南这回没因为左止元提到破产而生气,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句,「眼镜也卖不出了几个钱,留下算了。表倒是卖得出去,就留了一块。」 左止元抿抿唇,没再回话。 两人步行到别墅区门口,裴良夜已经带着早点等在车边了。饶听南看着随早餐一起递过来的一张房卡,没有马上伸手接,而是以审视疑惑的眼神看着裴良夜。 「昨天是我的工作失误,」裴助理带着温和笑容,尽职尽责为黑心董事长背了锅,「这是分公司附近的酒店的房卡,已经包了一年。」 第8页 左止元闻言,眼皮一跳,偷眼看饶听南。 昨天才用饶听南当年在学校附近包了一年酒店为由头讽刺她呢,今天来这一出,她该不会又生气吧? 她发誓她没支使良夜姐这么干! 饶听南今天却是好脾气,笑笑,接过房卡,「左董还真是财大气粗,其实普通员工宿舍就够了。」 「员工宿舍的待遇一般,饶助理可能住不大惯,」裴良夜依然带着职业化笑容,伸出去的手却没收回,「小元家的钥匙,请您……」 饶听南眼皮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将东西递过去。 小元?叫得这么亲密,真的是普通的助理? 饶听南心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复杂情绪,秉持一个私人助理的义务,为同样面色复杂的左止元拉开后座门,随后自己坐进副驾驶座。 两三口解决掉早饭,还没等她缓过来仔细思索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开车的裴良夜却率先开口,「饶助理,对分公司的情况有什么看法吗?」 饶听南一怔,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左氏集团的复杂情况经济新闻中常提,自己之前也有过关注。只是昨天看了裴良夜提供的内部资料,才知道问题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简单来说。左家发迹时,有一位极为卓越的创始人,由于其远见卓识和果断的作风,在左氏中的威望几乎能与左修才的父亲左老太爷相提并论。但随着公司的发展,他与左老太爷在工作中的意见分歧也愈来愈大,尽管这无损他们的感情,却对集团发展并无裨益。于是当年的左老太爷做了个堪称疯狂的决定——另立分部,分而不离。 这就有了这个左氏集团「分公司」,说是分公司,其实和总公司级别相当,职责一致,总公司该有的各项机构都有。在当年两人的设想中,分公司主要负责南方事务,对总公司所有事务都享有知情权和建议权其,主要职责除了作为后备人才的培养基地外,还是一种保险装置:当总公司出现不可预知的巨大问题时,分公司可以随时顶上。 最离谱的是:总公司在帝都,分公司在庐城。可代表左氏集团的总部大楼,居然也在庐城。 当时左氏一分,有专家拟文评论:「虚妄的狂想罢了。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左氏能活到几时?」 可惜,这位老专家闭眼了左氏也没衰落,双轨制运行得好好的——直到两位老人相继离世。左老爷子的离世相当突然,遗嘱都没留下,而左修才整顿总公司争夺继承权时根本无暇兼顾分公司的情况。等他安顿好总公司再转身,发觉分公司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庞然大物。 分公司以审视的姿态面对名义上的新话事人,而左修才也想收回老爷子给予分公司的超然权力。两边僵持着,开始了无休止的内耗。 「机构冗余,秩序混乱,还有一批决策层抱着彻底出走的思想,」饶听南边想边说,「很棘手嘛。」 「嗯,饶助理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后座的左止元瘪瘪嘴——明明她才是总裁来着! 饶听南却仿佛能听到她的想法,低哑的声音带着些公式化的笑意:「我只是一个私人助理,没什么想法,我为左总的想法服务。」 左止元怔怔看着满面笑容的饶听南。 这傢伙,真陌生。 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噁心心! 她看了看裴良夜,又看了看饶听南,发觉两人脸上笑容竟然如出一辙,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哦,真的吗?」裴良夜瞟了眼饶听南,「那我提前替小元道谢了。」 又是这个亲密的称唿。 饶听南仔细打量着裴良夜。 也是个漂亮美人,难怪有媒体造谣她与左董的关系。 年纪看起来比自己大些,但也大不了太多,应该是三十出头。她做左董的私人助理那么多年,和左止元关系似乎不错,对她的喜恶了解得也远比自己多。 全面盘点了一下两人优劣后,饶总心中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望着裴良夜的目光不善。 但很快,她就释去了这些危机和敌意,唇角带了丝苦笑。 自己与左止元是再没有半点可能了,还惦记着这些干嘛? 裴良夜只觉得自己刚才好像被某种勐兽盯住了一瞬,尽管那头勐兽很快就收敛了气势,却依然让人不寒而慄。 她看了眼身旁优雅坐着的饶听南,心中有了答案,只是依然疑惑于她的动机——自己好像没干什么能惹毛饶总的事? 尴尬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分公司大楼就已经近在眼前。大楼前站了密密麻麻三四排高管,一个个翘首以盼。 「哈,我还以为这些傢伙会给我一个下马威呢。」左止元忍不住笑道,「这么早,亏得那些老头子起得来。」 「说不定是因为老年人觉少。」饶听南微笑着下了车,为左止元打开车门。 迎接左止元的是骤然爆发的欢唿和此起彼伏的热烈问候,惹得路人纷纷侧目。裴良夜望着被簇拥在人群中的两人,掏出手机拍了张照汇报,随即驾车离去。 左修才被分公司排斥得厉害,她作为左修才意志的化身,还是不要出现得好。 饶听南站在左止元半个身位后,看着左止元熟稔的与领头的几位握手寒暄。年轻女人就像一只勤劳的蜜蜂,在那群笑得长满褶子中的花丛中游走,每个高管挨个握握手聊几句,随后被簇拥着进了公司大楼。 第9页 饶听南跟在她身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脑袋却不由自主的放空了。 如果说,左止元的任务是收拾这个烂摊子。那自己的任务则更加复杂:从内部挥动大棒,击碎这个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最好是造成分公司与总部正式分裂,以此报唐倾破产之仇。而落实到行动层面则稍微简单——左止元要干什么煳涂事,自己坚决放任;要破天荒干了点好事,自己坚决阻止。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要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摘出去。她只是一个没什么权力的小助理,左总任务失败了,和她这个无辜的小助理有什么关系呢? 总而言之,表面迎合,暗地里对着干就完了。 唯一有些棘手的是,她以为分公司的这些老傢伙会对空降来的左止元冷眼相待,给个当头棒下马威什么的。可老傢伙们的表面功夫做得还不错,现在竟然是一副主客尽欢的局面,无端给她开局增了些难度。 一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饶听南一边暗自观察一边琢磨着破局,左止元则跟着分公司的负责人一层层楼参观,一个个部门负责人介绍了解。而当她谢绝负责人的晚宴邀请,晕晕乎乎站在大马路上时,已经是中午了。 冷风拂面,左止元总算稍微清醒了点,拍了拍笑得僵硬的脸,扭头看着一直安静待在自己身后的饶听南,眼中闪过一丝审视,「站了一上午了,一起走走?」 饶听南漫不经心点点头,还在思索应该怎么在公司不动声色的和左止元对着干。 行至一个红绿灯路口,眼见着绿灯闪烁变红,左止元止步,回头看了看站自己身后的女人,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饶听南注意到左止元的注视,收回纷乱的思绪,脸上挂起公式化的笑容,「左总想问什么?」 左止元不说话,只是望着她,眼睛中带着审视和思索。饶听南也并不逃避视线的汇聚,两人四目相对。不知道两人关系的,大概只会以为这是一对般配的情侣。 沉默中,某种气氛正在慢慢酝酿。左止元最终还是先挪开了视线,转过身,留给饶听南一个背影。 焦灼的气氛并未因为视线的转移而消散,而是随着沉默的延长而继续积攒。 突然!两人身旁跑过一个红着眼睛的背书包女孩,直勾勾往马路中间沖! 「喂!那小孩!」左止元急声高喝,眼看着那孩子就要冲进车流,急忙快走几步,一把拉住她的书包带子! 刺耳的鸣笛声在耳边响起,她抬头,一辆车急速向她驶来,司机惊恐的脸在她的瞳孔中飞速放大! 她想跑,但双腿扎了根似的,动弹不得。 恍惚间,一股巨力从她身后袭来,勐得将她往后拽了一把。 尖锐的剎车声,怀中孩子的尖叫声,身后陌生女人的哭叫声,她通通都听不见。 她只看见饶听南身子缓缓倒下,脑袋磕在路边的防护带台阶上,猩红的血色在柏油路面蔓延。 视线瞬间模煳。 「饶听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饶内心活动:让我好好想想怎么和左止元对着干……妈呀,小心有车!这人不长眼睛的吗救命!嘶,好痛好痛,血亏血亏! 第4章 「我遵守交通规则了!是她主动撞上来的!刚才是绿灯!」司机下了车,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手足无措,带着点急切的哭腔,不断向周围看热闹的人解释着。 「你看看你!为什么要乱闯红灯!数学考31分妈妈批评你都批评不得吗?」年轻妈妈蹲着,用力抓着小女孩的手,声嘶力竭的咆哮。 小女孩明显是被吓呆了,憋了一会,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哭声。 周围人的指点,司机与母女之间的争端噪声仿佛与左止元无关,她蹲在饶听南身旁,伸手探向女人的脸,手却僵在半空颤抖,迟迟不敢触碰。 「嘶,」饶听南顶着撕裂般的头疼,勉强睁开眼,苦笑着看着左止元,「你再不打120,我真的要疼死了。」 饶听南的话让失了魂般的左止元勉强平復下来,搂着女人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打电话,在眼眶里打转转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我打了120,」司机拿着手机探头过来了,看着睁着眼的饶听南,稍微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哪里是没事!」左止元扭头怒视。 「我的意思是人还活……」在整场事故中堪称无辜的司机张了张嘴,随后急忙摆摆手,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饶听南躺在左止元怀中,嗅着年轻女人身上自己熟悉的淡雅香味,破产以来终日连轴转和昨晚熬了个通宵带来的疲倦不断涌起,后脑勺的剧烈疼痛仿佛在慢慢消失,周围嘈杂喧闹的声音也似乎渐渐变小。 她在左止元怀中晕了过去。 ------------------------------------- 「按照左小姐的描述,应该没有正面撞上,而是被车擦到,因为惯性倒地。倒地时下意识用手掌撑地,一个很典型的colles骨折,没有发生移位,打个石膏戴个夹板三四周就差不多了。」昏昏沉沉间,好像有人在说话,「落地时被易拉罐环或者其他金属碎片划伤了,伤口有点深,幸好没划破动脉,缝了几针,另外身上有不同程度的轻度挫伤,要注意休息。」 「那,那脑部检查呢?」年轻女人的声音很急切。 第10页 「ct结果马上出来,现在来看没有外伤,各项指标正常,可能还会有轻微脑震盪。」医生说得太过于肯定了,不像是普通医院的医生。 陪在左止元身边的裴良夜微微挑眉,心中有无数话想说,可看着着急的左止元,却也没说出来。 她退后几步熘出病房,站在左修才身后,轻咳两声汇报,「没有生命危险,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另外,那个司机表示可以出一部分医药费,那对母女也是,而且想要当面感谢止元她们并道歉。」 左修才眯起眼睛看着病房中低垂着头满眼沮丧的宝贝小公主,「怎么处理的?」 「我婉拒了。」 「嗯,就这样吧,」左修才摆摆手,随后压低声音问道,「还有想说的吧?」 「太狗血了,居然是车祸,就在分公司几步路远的地方居然发生了车祸,」裴良夜长出一口气,小声吐槽,「我以为止元和她以前的事就够狗血了,结果还能更上一层楼,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吧。」 「狗血来源于现实,」左修才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焦虑的左止元,忍不住把声音再压低了点,「轻微脑震盪,是不是有可能造成失忆来着?」 裴良夜震惊地望着左董,「不能吧。」 左董很是忧心地皱起眉头,「你看,一个商业奇才,先是被甩,然后公司被前女友家族打压破产,自己从创业者成为负债纍纍的打工人,再出车祸,脑震盪导致失忆,这不是很流畅的小说剧情?」 裴良夜沉思一会,点点头,「合情合理的发展。」 这边两人还在小声讨论,病床上的饶听南缓缓睁开眼,茫然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勉力扭头,看着另一边戴着口罩的左止元凑过来的脑袋。 「脑袋别凑这么近,」饶听南虚弱无力地吐槽,「怪吓人的。」 远处偷听的两人长出一口气。 看来事情没往最狗血的方向发展。 「现在什么感觉?」医生一边给她的右手腕固定,一边耐心问道。 饶听南感受了会,有气无力地声音再次响起,「全身疼,头晕。」 「嗯,正常。」 她又扭头看了看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充满担忧的眼睛的左止元,忍不住开口安抚,「手撑了一下,脑袋落地不重。」 「唔,ct结果到了,」医生看了看平板上发来的报告,随后冲着左止元点点头,「确实没有大碍,轻微脑震盪静养几天就行,可能会有头痛头晕噁心厌食的情况。」 他又看着饶听南固定好的右手腕,「右手是常用手吧,这个月家里人得多费心照顾照顾了。」 这话一出,不大的病房里诡异的沉默下来。 饶听南抿抿唇,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父母不在身边,也很难过来。」 那医生一怔,抬头看了眼左止元,又看了看病房门口的左修才。 他难道错误估计了年轻女人与左家的关系?可如果不是那种关系,为什么把人送到他这里来? 善于为领导分忧化解尴尬的裴助理上前几步,温和地冲着饶听南点点头,「饶助理,酒店那边我会为您安排好的,不用担心。」 饶听南脑袋缓慢挪动了下,表示收到。 「别住酒店了,」从饶听南醒来就一直沉默着的左止元手里攥着病床上的被子,突然轻声开口,「住我家吧。」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一个月而已,就当还了这个人情,也稍微减轻点自己的愧疚。 饶听南讶异地看着低垂着头的左止元,抿着唇不做声。 酒店有人照顾,左家不至于在这方面剋扣她的待遇,一定会做的无可挑剔。也就是说,左止元出于愧疚的邀请对她并无吸引力。 但是……她想到了自己的计划。 要全盘了解左止元的想法,从各个层面影响她的决策,一个普通的,仅仅只有上班时间才在她身边的私人助理,真的能做到吗? 这是她昨晚在沙发上躺着的时候就在思索的问题。 而现在,有个顶好顶好的理由。 思绪流转间,她在左止元愧疚的目光中,心情复杂地接受了这一份好意。 裴良夜瞅瞅小心翼翼扶饶听南坐起来的左止元,又瞅瞅将大半重心靠在左止元身上的饶听南,陷入了沉思。 「腿没伤,没事。」饶听南拒绝了被抱着出门的好意,扑腾了几下,艰难下地。 「瘦了好多。」左止元感受了下方才手掌中的触感和记忆中的差距,小声嘟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饶听南没听清,扭头看左止元。 「没事没事。」左大小姐急忙摇头,充当着人形拐杖,乖乖巧巧扶着饶听南在病房里简单踱步,适应身体的疼痛。 裴良夜退后几步,与在病房外的左修才对视一眼。 「左董,您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是好是坏?」她试探问着。 左家话事人瘪着张胖脸,看着病房里的两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老左,来都来了,做个体检?」脱下白大褂取下口罩的医生走出病房,笑着搭住了他的肩。 「不!」左董神色瞬间惊恐,富态的身躯宛若滑熘的泥鳅拼命扑腾。 「别想跑!」医生脸上笑眯眯,手上却加大了力气,「上次您家夫人还嘱咐我呢,一定得把您逮过来做检查。」 听说是夫人的意思,左修才顿时焉儿吧唧,在裴良夜的目送中老老实实被医生推去了另一间房。 第11页 「诶,我说老左,那是谁啊?」医生与左修才勾肩搭背,偷偷摸摸问,「我可是当你家私人医生十多年了,没见过送外人过来啊。」 左修才凝视着他,面色严肃,「你能保密吗?」 医生看着他严肃的脸,忍不住跟着站直了,「当然能。」 左修才示意他附耳过来。 「我也能。」 「去去去!」医生顿时反应过来了,嫌弃地推了左修才一把,随后又忍不住好奇地凑过去,「你就透露点嘛,到底什么关系?」 左家大小姐看病床上人的复杂目光和压抑的涌动情绪,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和猫爪了似的好奇。 「哎,实话和你说吧,」左修才嘆口气,「债务关系而已。」 中年医生无语凝噎,「得欠你们家多少钱才能有这种待遇?」 左修才打着哈哈敷衍过去,回头看了眼搀扶着饶听南的自家女儿,心中嘆口气。 八字没一撇的事,他也不好说啊。 ------------------------------------- 饶听南忍着头晕,靠在沙发上,眼中含了丝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看着面前抿着唇站着的左止元,「怎么这么严肃,还拿了印泥?」 左止元板着脸,将两张白纸和印泥放在桌上,盯着饶听南的眼睛。 「我们约法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 轻松愉快(bushi)的同居生活要开始啦~~~ 第5章 「约法三章?怎么个约法三章法?」饶听南饶有兴趣地看着板着脸的年轻女人。 「第一,你睡一楼书房,不能上二楼,」左止元竖起一根手指,「我们现在是和谐友爱的工作关系,也仅仅是工作关系,收留你只是为了表示感谢,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饶听南面色犹豫了下,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点点头,「没问题。」 「第二条,」左大小姐深吸口气,「一个月为限,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必须马上打包东西走人。」 饶听南抿抿唇,有些迟疑地发问,「那左总的意思,是这几天……您照顾我?」 左止元脸色一黑,「包吃住,多一双筷子而已。」 「洗澡呢?」饶助理脸皮颇厚,稍微动了动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臂,「沾不得水。」 左大小姐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不生气不生气,为这人生气犯不着。 「饶听南,你只是右手动不了,不是半身不遂。」她冷着脸,「如果饶总真不行,我可以去请个护工。」 「不必了,」饶听南见好就收,转移话题,「这才两条,第三条呢?」 「第三,不干涉彼此私生活。」左止元观察着饶听南的脸色,淡淡说道,「我可能会带人回家,到时候请饶总老老实实待在书房里不要出来,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 饶听南苍白的面色骤然染上几丝红润,盯着她的眼睛也逐渐多了不善的意味。 左止元心中骤然升起报復的快感,唇角勾勒起一丝弧度,「有问题吗?」 饶听南缓缓闭上眼睛。 「没有问题。」她的声音沙哑了几分。 「那就签字吧。」左止元在两张白纸上刷刷刷写好约法三章的内容,迅速签上自己的名字,紧接着递给饶听南。 饶听南左手接过笔,歪歪扭扭写上自己的名字。 「摁指印。」左止元打开印泥,看着微皱着眉的饶听南。 「也不用这么正式吧……诶!」 左大小姐哪管得了这么多,直接抓着她没受伤的左手,将大拇指摁在印泥上,又狠狠在白纸上落了个印。 乖乖被摆布的饶听南,在按完指印后,瞬间反手捉住了左止元的手腕。 「你?」左止元不可置信地抬头,在饶听南眸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锋锐,「你干什么!」 她努力抽手,可饶听南手劲极大,她挣扎了两下居然没挣扎开。 「刚约法三章完你就要反悔了?」左止元胸膛急剧起伏,咬着牙,狠狠盯着饶听南。 饶听南默默注视着面前竖起全身尖刺的小刺猬,感受着掌心的温暖,慢慢松开手,也收回心中的冲动暴戾,望着白皙手腕上的淡淡红痕,有些愧疚的垂下头,「抱歉,我……有点失控。」 「可能是因为最近心情不太好的原因,」她慢慢说着,给自己刚才的冲动行为找补,「请左总多担待了。」 左止元皱着眉,揉着自己的手腕,心中却轻哼一声。 分明是因为自己刚才那句「可能会带人回来」。 她心中泛起报復成功的快感,在白纸上按下自己的指印,随后将一份递给饶听南,「一人一份,收好了。」 饶听南单手接过,笨拙地将白纸叠好放进口袋,随后,两人肚子都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已经快晚上了,但除了早上那几口,她们今天都粒米未进。 左止元瞅了眼面色尴尬的饶听南,嘆口气,伸手将披散的长髮聚拢盘起,随后走向厨房,「我做饭,你等着吧。」 饶听南怔怔望着她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 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再与左止元纠缠,明明想好了要破坏分公司,但听到左止元那句话,不知从哪来的邪火还是让她差点失去了理智。 当时被宣布分手都没这么生气的。 她收回发散的思绪,慢吞吞走向厨房,靠在了料理台上,望着正在洗白萝蔔的左止元,「你还会做饭吗?」 第12页 在她印象中,从没看见过左止元下厨房。而知道左止元身份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形象就在她脑海中固定住了。 「留学四年,不会做饭也得学。」左止元挽起袖子,熟练地备菜。 「倒也是,但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下厨。」饶听南小声说。 左止元头也不抬,「以前饶总难得来一次,不是直接拉去酒店就是出去吃饭再拉去酒店,似乎也没给我什么做饭的机会。」 饶听南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 她时间紧张,偶尔去看望左止元都是挤时间亦或者是出差顺路,时间紧「任务重」,自然都是挑最重要的做。 「那个……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她望着左止元动作麻利的洗菜切菜,自己就杵在这里,觉得有些尴尬。 「您别乱动,站在那就是最大的帮助了。」左止元没好气地说着。 她指望一个伤了手的人做什么? 「我其实能……」 「您不说话也是很好的帮助。」 饶听南悻悻地闭上了嘴,靠在一旁,歪着脑袋看左止元忙碌,眼神逐渐恍惚。 这种生活,她好像曾经梦想过。 左止元围着围裙,眼神专注,面色柔和。傍晚温润的阳光从窗子里散漫地洒落,女人皮肤上的浅浅绒毛都清晰可见。 饶听南心中骤然升起岁月静好的荒谬错觉。 「今天为什么要救我?」左止元切着菜,头也不抬,突然问道。 「我是你助理嘛,」饶听南脱口而出,随后顿了顿,声音小了点,「况且……就算是陌生人,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陌生人?哈,」左止元轻哼一声,手底下切白萝蔔的刀用力了点,「我以为你把我当仇人呢。」 只是没再听到回復。 「怎么?」她抬起头,面上带着不知什么意味的笑容,「很难回答吗?」 饶听南躲开她的视线,垂下眸。 「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对左止元是什么态度。 「不过今天那件事左总确实莽撞了,」饶听南是转移话题的高手,心中不知道想什么,嘴里却开始叨叨,「我只是左总的一个助理,没法对左总的选择指指点点,但是左总现在是分公司的总裁,应该把自己的个人安全放在更高的高度……」 左止元眼皮跳了跳,有点抓狂。 以前怎么没发现饶听南这么能叨叨?! 她突然有点怀念起了那个疏离冷淡,不爱说话只爱「动手」的饶听南——至少后者很安静,坐在那里不说话当个摆件也很赏心悦目。 她当年在酒吧中一眼相中饶听南,不就是因为后者那股子疏离出尘的气质?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左总。」饶听南念念叨叨,仿佛没人打断她可以一直念下去。 「受伤的可不是我。」左止元冷笑一声,瞟了眼饶听南右手。 饶听南抿唇,悻悻闭嘴。 「好了,出去,你太吵了。」左止元觉得和这人没什么好聊的,开始赶客。 饶听南委屈地退后几步,望着面前再次竖起尖刺的小刺猬,迟疑了会,「那我……去书房看看?你要清东西吗?」 左止元仰起脑袋想了想,摇摇头,「就一些杂书和课本,你想看就看吧,别弄乱了。」 现代人的书房更像是一个称号,因为阅读习惯的改变,许多人——包括饶听南自己,都更习惯在电子产品上获取资讯,阅读书籍。 而看着面前这一个大书架,饶听南可以肯定,上面的书都是经常被翻阅的。 她随意取下一本看上去是左止元专业课的书,随手翻开一页,然后两眼一黑。 什么构成主义表现主义达达主义,好像每个字她都明白,但连起来就看不懂了。 她有些怅然地翻阅着这本她看不懂的书,悲哀的发现:她只知道左止元是某老牌艺术院校的绘画系学生,但对她的具体专业,对艺术流派的偏好,喜欢的艺术家,一无所知。 似乎左止元并没有向她提过这些,她也没问过。 她将书放回去,继续扫视着左止元书架上的收藏,试图从其中窥视自己不熟悉的左止元。 好吧,饶听南可以肯定,左止元挑书的一个大标准是书名古怪。 《乌克兰拖拉机简史》、《深夜小狗神秘练习题》、《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寄物柜》…… 饶听南陷入沉思。 或许以后给她准备礼物可以往这方面挑挑?她习惯性地想着,随后再次苦笑。 自己以什么身份送礼物?左止元带人回来时躲在书房不能出来的私人助理的身份么? 她垂下眸。 算了,不想那些有的没的的了,当务之急还是在分公司搞乱子——至于左止元,她得再好好想想怎么对待。 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书架上扫视着,忽然在角落里,发现一本相册。 饶听南好奇取出,刚想翻开。 「吃饭了!」左止元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随后看清了饶听南手上的东西,大惊失色,「那个不能看!」 她快走几步,从饶听南手上夺下相册,耳根微红,「这个我等会放楼上去。」 饶听南颇有些莫名,却也由着她。 坐在饭桌前,她动了动鼻子,惊讶地望着桌上的三菜一汤——尽管都是家常菜,但也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第13页 「还点了个外卖,啊,正好到了,」左止元跑去门口,从外卖小哥手中接过一个食盒,「吶,黄豆焖猪蹄,吃啥补啥。」 饶听南忍不住抿着唇笑,「谢谢了。」 「别,我只是想着你赶紧好能赶紧搬出去。」 得,还是那个浑身是刺的小刺猬。 作者有话要说: 饶总嘴上说的:左总你已经是总裁了你要稳重你要淡定你要三思而后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饶总实际做的:稳重淡定是什么?看我一个飞扑把人拉回来!啪,骨折。 左总嘴上说的:我只是顺手做饭多一双筷子而已,只是为了感谢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左总实际做的:房子是让人家住进来了,私人书房是让人家睡了,私藏的相册还差点被发现了。 啧,两个傲娇 第6章 「你喜欢吃辣。」凝视着桌上的菜,饶听南沉默了会,以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 除了白萝蔔炖排骨汤和一盘当季蔬菜外,剩下两盘菜里都有辣椒——一盘红的,一盘青的。 「饶总以前但凡进我公寓厨房看看,就不至于现在说这句话。」左止元讽刺着,「左手能用筷子吗?我给你拿个勺?」 饶听南更加心虚了,又摸了摸鼻子,将小刺猬的讽刺全盘收下,摇摇头,「以前也伤过右手,左手能用。」 两人相对而坐,饶听南望着那份辣子鸡和青椒炒肉,犹豫了会,向辣子鸡伸出筷子。 啪。 左止元的筷子打在了她蠢蠢欲动的筷子上,小刺猬眼神不善地望着她,「骨折还吃辣?」 饶听南小声说,「好奇,我就试试。」 「以后再说。而且这个很辣,就算没骨折你也不要吃,」左止元声音冰凉凉,「你胃受不了。」 「我其实最近好多了……」饶听南声音越来越小。 「也是,」左止元失去了耐心,不想在与饶听南纠缠,抽掉了筷子,「反正手好不了的不是我,胃疼疼得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也不是我,我管你干嘛?」 饶听南收回了筷子,沉默良久,憋出一句,「……谢谢。」 左止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最近饶听南对自己说谢谢好像说的有点多。 看着面前坐姿规矩神色乖巧的饶听南,她心中骤然浮起一丝诡异的情绪。 以前她对饶听南百依百顺的时候,饶听南不仅一副疏离冷漠的模样,还经常得寸进尺,有时候自己嗓子都哑了还不知餍足。可现在,自己「暴露本性」兇巴巴,这人反倒乖巧听话起来。 怕不是有点那啥倾向。 饶听南自然不知道左止元心中自己的「新形象」,心情复杂地夹了一筷子蔬菜送入口中,随即惊讶于它的味道。 倒也不是好吃到天上少有地下少见的那种,毕竟左止元学的是绘画不是厨师。但饶听南很难找到词语形容这盘蔬菜,如果一定要形容,只有一个词——合适。 因为,这是按照她的口味「定制」的,但按照左止元嗜辣的口味却是偏清淡了。 她又默默尝了口汤,得到了一样的结论。 「谢谢。」她抬头,认认真真朝着左止元再次道谢。 左止元一脸迷惑,不知道饶听南又是哪根筋搭错了,但心情还是止不住的好了许多,也就有了与她再聊几句的欲望。 「你说你以前也用过一段时间左手,」她歪头看着饶听南的右手,「怎么伤的?」 饶听南皱皱眉,某些被深埋在记忆中的灰暗回忆被唤醒,让她忍不住捏紧了筷子,克制住身体自发的战慄,但理智还把持着大脑,于是她轻声回答,「没什么好说的。」 左止元深吸一口气,心头的火又蹭蹭蹭往上冒。 饶听南永远是这样,问什么都不愿意给答案。问工作问行程会被温和拒绝,问爱好问兴趣会被婉言推拒,而问她的过去,她的未来的梦想,她永远都是那句,「没什么好说的。」 就连知道饶听南口味清淡,偏爱甜食,都是她自己观察后得出来的结论。 她以前在饶听南面前装乖乖女,还对饶听南这种冷淡态度颇为上头,心中有火也就憋了。但现在自己和饶听南是这种关系,无需顾忌,她也不想顾忌。 于是饶听南第一次真真切切见着了左止元的大小姐脾气。 「饶听南,你是觉得自己这样装冷淡很酷还是没人教过你好好说话啊?」左止元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冷冷地望着她,「你的过去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从你嘴里听见一句认认真真的踏实回答是有多难?还是说你把工作中和别人虚与委蛇的坏毛病带到了我这里啊?敷衍别人,现在也敷衍我?」 饶听南怔怔望着连珠炮般输出的左止元。 好久没人和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了,上一次,上一次还是在…… 她神色逐渐恍惚,面前人的身影与记忆中的影像缓缓重合…… 【「你这孩子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是吗?问你什么你才会回答,啊?!说话啊!哑巴啦?」】 随后是挥舞的棍棒和破碎的酒瓶。 她勐地闭上了眼睛,理智再也克制不住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她的手掌开始发抖,紧接着是肩膀,身体。 左止元早就停止了输出,愣愣地望着面前低垂着头的饶听南。 面前的女人身上,散发着她从未见过的悲伤和脆弱。 第14页 哪怕是自己向她宣布分手的那天,饶听南也是风轻云淡的,顶多眼睛瞪大了点,反应程序慢了点,随后依然礼貌优雅的表示谢谢陪伴好聚好散。 完全陌生的饶听南,让左止元那些过往经验用不上了。 她知道饶听南心虚的时候会习惯性摸鼻子;开心的时候会来回踱步;害怕的时候会用左手握住右手腕;紧张的时候会缩在一个角落不动弹;心情愉悦的时候会放把躺椅在太阳底下,拿本书,也不看,就是拿着,眯起眼睛躺一下午。 她很喜欢从饶听南风轻云淡疏离冷漠的生活中找到她的习惯性动作和小表情。每多发现一个,她就有一种挖掘到宝藏的快乐,仿佛离真实的饶听南又靠近了几分。甚至有段时间她的爱好之一就是在网上找饶听南的新闻视频,从她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个动作猜测她那时的心情。 但此时,低着头散发着悲伤的饶听南,对她来说,超纲了。 于是她颇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面前的女人,疯狂回忆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很伤人很不得体的话。 还没等她想明白,饶听南就已经先收拾好了心情,抬起了头,恢復了她熟悉的样子,仿佛之前的颤抖只是她的幻想。 「你……」 「被打的。」饶听南的声音称得上冷静,只是说的内容和冷静搭不上什么边。 左止元一愣,随后才知道她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先问出了话。 「被谁打的?」 饶听南眼中滑过一丝左止元看不懂的情绪,随后,面前的女人气质再次变了,变成了左止元熟悉的那种,疏离冷漠。 「左总,」她的语气都变得正式而生分,「抱歉,这是我的私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7章 某种直觉告诉左止元:刚才有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有一条推开了一点点的门缝。 但马上又消失了。 她心中充斥着淡淡的懊悔,看着面前恢復到冷漠甚至是敬而远之的饶听南,有点无措。 心中的委屈和火气还没散。只是面对这样的饶听南,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随后的饭令她食不知味,两人也没再交谈,沉默成了饭桌上的主基调,直至晚饭结束。 将碗放进洗碗机,饶听南转身看着左止元,礼貌点头,「左总,我先回书房了,有事您叫我。」 「啊?哦哦,好的。」左止元看着饶听南离去的背影,下意识想再说点什么,「饶听南?」 饶听南回头,带着挑不出一丝差错的礼貌微笑,「左总,什么事?」 「等会我来找你,」左止元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绞尽脑汁找了个由头,「关于公司的事。」 「好的,左总,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于是书房门关上了。 「唿。」左止元长出一口气,随后惊讶地发觉掌心竟然出了一层细汗。 啊啊啊我好像搞砸了什么,怎么办啊啊啊! 书房里,饶听南的面色也稍微解冻,坐在收拾好的床上发了会呆,从口袋里掏出约法三章的白纸,展开,望着上头两个红指印,苦笑着摇摇头。 还是位置摆的不够正。 或许,最好的方法就是现在这样,做好助理的工作,摆正自己的位置。生活上敬而远之,做一个「和谐友爱」的工作伙伴。 她将白纸夹入一本书,起身,坐在电脑前,拿裴良夜给的内网帐号密码登录,浏览着邮箱中打包发过来的内容,撑着下巴思索。 分公司混乱的秩序,各怀鬼胎的高层,对她来说算个好消息。 毕竟,水搅浑了才好摸鱼。 笃笃笃。 「请进,」饶听南起身,脸上重新挂上礼貌疏离的笑容,「左总。」 「那个,在家喊我名字就好。」左止元换了身常服,扎了个高马尾,手里端着杯热牛奶,有点无奈地看着她,心中没有半点脾气,「我不习惯别人这么喊我。」 「左总,您迟早得习惯的,」饶听南为她带上门,「谈公事的时候最好还是要有谈公事的态度,正确区别生活和工作,是所有上班族的第一步。」 「嗯,那不谈工作的时候你就直接喊我名字吧,饶助理。」左止元从善如流,笑着将手中的热牛奶递给饶听南。 饶听南:…… 刚才,是被小刺猬套路了? 心情复杂地接过,她再拖了把椅子,两人一起坐在电脑前,看着分公司各位高层的简歷。 「说实话,饶助理,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左止元的语气自然极了,「我现在得干嘛?」 当然是应该搅乱秩序,方便自己浑水摸鱼。饶听南心中吐槽。 「当然是应该确立秩序,树立威信,」口中给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答案,「左总,你代表的是总公司,现在分公司最大的问题就是对总公司失去服从,所有事自然也要从威信和服从开始。」 「唔,听起来很有道理,」左止元点点头,「那具体怎么做呢?」 「一般来说有三种途径,」饶听南将热牛奶放在桌上,竖起三根手指,「纪律、财政和人事。」 左止元拿起被放在桌上的热牛奶,再次塞进饶听南手中。 饶听南:? 她怎么看不懂左止元的意思? 「饶助理手太凉了,暖暖。」左止元微笑着点头,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已经超过了上司与下属之间的界限。 第15页 「……纪律用来立威,财政和人事抓在自己手里,用来掌权。」饶听南卡了一下,随后不得不端着热牛奶继续发言。说到她擅长的东西,她的话就开始多了起来,「具体来说,左总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看着侃侃而谈的饶听南,左止元眼神有些恍惚。 她工作的时候更有魅力,眼睛里有光。 可惜以前的自己看不到。 「……简而言之,纪律是一把斩向所有人的利刃,而财政和人事,则是针对高层的博弈。三者都抓到手里,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饶听南做了一个小总结。 「很细緻,也很有道理。」左止元沉吟着点头,随后含笑看着饶听南,「饶助理,你好像是真的在帮我。」 「左总,我当然是真的帮您,」饶听南脸上依然是无可挑剔的笑容,「我是站在您这边的。」 左止元狭长的美目骤然眯起,仿若一只小狐狸,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真好,饶助理,真好,」她慢吞吞说着,「我很高兴我们是站在一边的。」 「我会仔细考虑你的建议。」 饶听南说了半天,只觉得口渴,抬起杯子准备抿口牛奶,面前却突然多了只手。 她一脸懵逼地看着左止元将杯子拿了回去。 她拿了回去! 「我刚才查了,骨折初期不能马上补钙,」左止元笑了笑,「所以只是给你暖暖手而已。」 饶听南:?? 然后这人,端着杯子,施施然地走了! 她走了! 只留饶听南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门已经关了,饶听南愣愣地坐在座位上,思索着左止元刚才的所作所为,想找出点逻辑来。 不行!想不通!完全没逻辑! 还没等她想清楚,门又开了,左止元手里端着杯温水递过来。 饶听南没接,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这真是给你的。」左止元有点无奈,「渴了吧。」 「谢谢左总。」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不要喊我左总。」 「……谢谢。」 左止元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你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干?哄人啊,表达自己对饶听南出于「同居室友」的关心和愧疚啊。 之前做错了事,揭了人伤疤得补回来不是? 看看她哄人哄的多有成效,饶听南说话都没冰凉凉了呢。 头一次哄人的左大小姐如是想。 作者有话要说: 饶总:谢谢,有被哄到 第8章 觉得自己哄了好人的左止元很快乐,书房里的另一个当事人很懵逼。 懵逼归懵逼,她抿了口温度刚好入口的温水润喉,继续看着公司高层们的简歷。 她当然没有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原因就改变想法,去全心辅佐左止元。 尽管那些建议都是真话。 但真话就一定好用吗? 左止元都惊讶于她尽心尽力为她出谋划策,她也的确没有骗人——那些话当然有道理,因为那是她真真切切的经验教训,是她从无到有创立唐倾的心血体会。 只是对当下的左氏分公司来说,不具有可行性罢了。 不像唐倾的纪律财政人事都是她这个创立者一手抓,分公司方方面面都被之前的老前辈遗留下来的人把持着。动纪律,会让许多普通员工哀声怨道;动财政,不亚于动了那些高层的命根子;而动人事?一个大炸弹,不仅普通员工会炸,高层也会炸。 看似是威力颇大的三把斧,实则全部噼在了钢板上。分公司的反弹力度大概会给涉世未深的小刺猬一个惊喜,分公司和总公司的彻底分裂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而这些关她什么事呢?她规规矩矩辅佐左总,兢兢业业为分公司服务,提了些正确的建议——只是可能不太好用而已。分公司的分裂是大势所趋,能是她一个小小的私人助理的错吗? 就算是左修才找左止元问话,对她的建议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这样,就可以将自己完全摘出去。 这是阳谋。 饶听南的唇角挂上一丝笑容,手指敲打着桌面。 对她来说,当务之急是在高层中打开一个突破口,找到那些共同利益者配合自己的行动。她的目光在那些简歷上游走着,最后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分公司的财神爷,分公司财务部部长,褚凡君,那位分公司创始者一手带起来的人,对老前辈忠心耿耿。以他为代表的的一派,是左氏集团双轨制的最大受益者,应该也是最不愿意看到分公司权力被收回的人。 这样,就有了合作的可能。 她捏着下巴思索着,仔细查看着褚凡君的简歷,另一边与老前辈的简歷相互对照,心中慢慢有了数。 大概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困意很快涌上,她撑着下巴,眼皮有点架不住,却还得坚持着看完。 「饶听南,你受伤了,记得早点睡……」左大小姐穿着毛绒绒的粉色睡衣进门刷存在感,尝试继续通过哄人将饶听南变成之前那副「正常」的话痨模样。只是一进门,看见托着下巴打着小瞌睡却还在努力看简歷的饶听南,心中泛起了一点小感动。 她是真的站在我这边的……吧? 被突然推门吓了一跳的饶听南在靠背椅里缩成一团,瞪大双眸看着不请自来的左止元,声音小却带了点愤怒,「左总,进门记得敲门。」 第16页 「首先,有没有一种可能,不一定对,我只是提出来:这里是我的书房,」左大小姐笑得很欠揍,「其次,现在是非工作时间,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饶听南深吸一口气,「可是左总,我在工作。」 左止元笑眯眯,「对嘛,所以我是来关心员工的,快洗漱睡觉,牙膏已经给你挤好了,热水也放好了,换洗衣服放在门口椅子上,干净的,我没穿过。」 饶听南:…… 在左止元的目光逼视下,她只得老老实实关电脑起身,一边思索左止元突然这么做的理由。 而她从容淡定的面具再次破裂,是在看到睡衣的时候。 「左总……止元,我觉得这不合适。」毛绒绒的睡衣左止元很适合,很可爱,她,不行。 尤其还是看起来这么蠢的毛绒鲨鱼。 「在家里就应该有家里的样子,」左止元理直气壮地捏着自己睡衣上的兔子耳朵,「天天穿着衬衫算什么?这算我送你的。」 饶听南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骤然回身,盯着左止元的眼睛,「左总,我以为我们有会有点默契。」 左止元被她吓了一跳,往后小跳一步。 「我们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正常生活,互不打扰,不是很好吗?」她倒没有冷着脸,但语速很快,「我相信我和左总都对对方没什么其他想法,我只是左总的普通下属,左总是我的上司,如是而已。」 「我不需要左总的过多关心,一只手暂时用不了而已,不是残废。」 「反倒是,左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左止元张张嘴,看着似乎是生气了的饶听南,嘆口气。 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那个,好吧,我其实只是想说……对不起啊。」她捏着兔子耳朵,低着头看自己脚趾扣地,「之前……你好像很生气。」 饶听南一怔,随后差点被气笑。 原来是因为这码子事?她猜了无数种可能,甚至连「她是不是又在撩我」这种想法都冒出来了。 从某一方面来说,左止元的古怪行为还真的非常有用——至少自己没去想着那件事了。 「我以前对你冷冷漠漠的样子很上头,现在下头了,发现你其实也不冷漠甚至还唠叨嘴碎,然后突然一下子,又变成那样子了,我不担心吗?我做错事得哄人吧,」左止元委委屈屈,「这不是很正常很普通的上司对下属的关心吗?你不习惯就算了。」 「您好像对正常的定义不太正常。」饶听南嘆口气,「哄得很好,下次别哄了。」 「那你正常点。」 「……好。」 她向来是对左止元没一点办法的,尤其左止元还是好心。 饶听南满脸沧桑地拿起蠢蠢的鲨鱼头睡衣。 「摆正位置敬而远之」的战术坚持了不到三小时就宣告失败。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饶听南:啊,她对我好干什么?是不是在撩我?达咩! 以后的饶听南:啧,我都躺平了,老婆怎么还不来撩我? 今天继续发红包呀 第9章 「早上好。」次日,饶听南有气无力地用左手敲着肩膀,抬眸看了眼下楼的左止元,懒懒地打招唿。 「噗嗤,」左止元看着坐在沙发上,穿着蠢蠢鲨鱼睡衣的饶听南,忍不住笑出了声,「其实你很适合这样的,偶尔换种风格也可以嘛。」 「我觉得不太行,」饶听南伸手压了压头顶翘起来的呆毛,随后无奈放弃,一副躺平摆烂的样子,「左总,吃什么?」 昨晚,前一个战术破裂后,饶听南躺在床上,严肃地想了好久该怎么办。 继续秉持敬而远之的态度是不行了,左止元的哄人谁经受得起啊! 只是想了半天,嗅着被子上属于左止元的淡淡香味,饶听南……很没出息地睡着了。 这算是破产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个晚上。 今早起来后,饶听南放弃了——就这样吧,爱咋咋地。 反正左止元干涉不了自己的决定和意志。 左止元当然不知道饶听南在想什么。她欣慰地看着面前人的变化,「我昨晚定了时,煲了粥,应该已经好了,你洗漱完了就趁热吃。」 ------------------------------------- 小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相貌普通,头顶微秃,相亲时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在左氏集团分公司工作,这也让他对公司有着无与伦比的自豪和归属感。 而最近分公司最大的人事变动,就是集团小公主左止元的空降,公司的各个吃瓜群里都在热议。 早上8点,小张迷煳醒来,看了眼时间,又翻身睡了十多分钟才慢吞吞爬起,懒散地刷牙洗漱,一边顺手打开了瓜群。 【我今天依然在为左总的美貌而震惊】后头有张图。 【左总今天上班这么早?】 【我反而爱的是饶助理那一挂,冷淡淡的冰山真的太棒了!我已经准备去她办公室挨骂了!】 【又疯了一个,拖出去】 【饶助理快跑】 【所以唐倾的饶总为什么突然成左总助理了啊?】 【昨天已经讨论过了,自己翻记录】 【咱就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会不会烧到咱头上?】 小张看到这里,轻哼一声,叼着牙刷发消息:【怎么可能?肯定往高层烧嘛,咱们对左总又没什么意见,谁管咱都是管】 第17页 【我觉得不对劲,左总去那么早肯定有问题,我今天早点去刷脸】 【哎呀,咱们公司不是弹性工作制吗?怕什么……卧槽!】 小张愣愣地看着公司app发出来的消息。 左止元:【从今日起,考勤制度更新,不再採用弹性工作制】 底下附了张长表。 小张粗略一瞟,差点没丢了魂。 迟到一次扣一百,人性呢?! 时间回到今早7点。 「话说回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来着,」左总亲自开车,小心翼翼瞟了眼副驾驶上的饶听南,「你明明没有近视,怎么喜欢戴眼镜?这个能问吗?」 饶听南失笑,「当然可以。」 「正经理由呢,是因为大家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为了防止别人窥视我到底在想什么,就戴上了眼镜。」她坦然告知,「微表情的观察,多了层阻碍就困难一分。」 「这是正经理由?我听着挺离谱的,」左止元吐槽着,「那不正经的理由呢?」 「不正经的理由更简单了,年纪太轻难以服众,戴副眼镜能显得老成点。」 「这个听着倒还正经些,」左止元熟练地将车停在路边,「那你觉得我是不是也应该戴一副?」 「实话实说,左总,您就算戴眼镜也不会显得很老成。」 「为什么?」 「因为没有哪个老成的总裁会在入职第二天就提前跑到大楼底下蹲点的,左总。」饶听南指了指时间。 7点半,离左氏集团规定的上班时间还差一个小时。 「我这不是深入考察公司的迟到率和考勤率么?」左止元理直气壮,「你说的,从纪律抓起,最基础的纪律不就是考勤么?」 「您可以看秘书汇总过的报告。」 「那我哪知道报告的真实性嘛,」左止元掏出了个小本子,盯着左氏集团大楼门口,「他们都是一伙的,联手煳弄我怎么办?」 饶听南语塞。 好吧,某种程度上左总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可是左总,我觉得这样得出的数据很不靠谱,」饶听南嘆了口气,「先不提分公司那么多人,您一个个数怎么数得来,就说那些开车上班从地下车库直接坐电梯上楼的呢?」 左止元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用一个个数,抽样调查,在人流量差不多的时候每十分钟数一次得一个大概数目。至于开车上班的误差,之后我们去地下车库转一圈就可以计算消除了。最后只要和秘书办那边交上来的报告误差不大就行。」 饶听南一怔。 竟然还有几分歪理。 「可是,左总,我依然不认为这个方法有可行性。」 「为什么?」 「因为……您看前面。」 迎面而来的交警啪地将一张罚单贴到了车窗前,并且虎视眈眈地盯着车里的人。 「扣三分,您要是再不开走,就是罚款200,扣六分了。」饶听南声音淡淡的,但唇角憋不住地上扬。 左止元瘪着嘴收起小本本,无奈地降下车窗收起罚单,沖尽职尽责的交警大哥卑微地笑笑,迅速逃离社死现场。 「我还是看报告吧,」两人步入电梯,左止元嘆口气道,「饶助理,你觉得我应该直接下令严抓纪律,还是一个个负责人找完谈话之后在下令?」 如果我来做,肯定是后者,不打无准备的仗。饶听南如是想着,嘴里内容却变了,「我的建议是直接下令。先不提各位负责人的报告真实性,既然您严抓纪律的命令不会因为谈话而改变,那不如直接来个下马威。」 「很有道理。」左止元点头,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登录自己的帐号,发出那条让整个分公司都炸锅了的消息。 分裂分公司的完美第一步。 饶听南唇角扬起。 现在,那些本来对左止元没多大意见的普通员工,应该已经沸反盈天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饶猫猫,缺大德 第10章 「那么大一张考勤细则,您怎么突然变出来的?」饶听南很好奇,看着坐在椅子上无聊地转圈圈的左止元。 「昨晚加了个班,」左止元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问良夜姐要了总公司那边的考勤细则,稍微参考了一下。」 饶听南眼睛一眯。 昨晚谁催我早点睡,结果自己居然偷偷加班? 左止元没看到饶听南眼镜镜片后闪过的一丝锋锐,悠哉悠哉走到窗边,看着高楼下匆匆忙忙从地铁站跑出来直奔分公司大楼的人群,心情愉悦起来。 「左总,您现在在等什么?」饶听南走到她身边,一起看着地面上的渺小人群。 「我在等,是谁先沉不住气,跑到我这里质问。」左止元笑眯眯,仿若一只摇头摆尾的小狐狸。 一只摇头摆尾的哈士奇。 饶听南心中做出判断,一边笑着开口,「左总想听听我的预测吗?」 「你说。」左止元转身,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公司高层,谁都不会来,都只会观望,」饶听南看着左止元带笑的眼睛,终于还是心软了些,「对于他们来说,考勤也好,扣工资也罢,都是小事,没有伤害到核心利益,您等是等不来的。」 或许是不想看见小刺猬输得太惨,太沮丧? 饶听南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反正是破天荒地将真实建议说了出来。 第18页 「啊,我知道,」左止元的反应却令她大跌眼镜,「我也没在等高层。」 饶听南一怔,「那您在等谁?」 左止元将一份文件递给饶听南,「事实上,是工会代表。」 饶听南懵懂接过文件,翻开,眼睛微微一眯。 是一份主要议题为打卡考勤必要性的会议档案,这玩意可不在她的邮箱里,是左总特供资料。 「就是这次会议后,分公司对于考勤的态度变了,从之前传统的准时打卡变成了「拥抱新形势」的弹性工作制,也就是不用朝九晚五固定时间上班,只要完成规定任务,或者固定工作时长。」左止元嘆口气,「听上去很不赖吧?」 「听上去确实不错。」饶听南迅速翻阅着文件,不动声色地迎合。 「可实行这种工作制的,要么是网际网路大厂,要么是刚创业的小公司,」左止元示意她翻到最后一页,「但左氏集团毕竟是一个以实业为基础的综合性集团,打个比方,你能想像拧螺丝的工人每天弹性上班么?」 「这也是为什么弹性工作制没有在地方实业部门彻底替代打卡制的原因,而仅仅成了一个潜规则。」饶听南缓缓念着这份会议档案最后裴良夜的批註,眼睛瞟到了下一行。 【分公司员工认为,这是他们集体意志成功改变高层决策的先进案例。事实上,这不过是高层的一手朝三暮四的小把戏罢了——裴良夜】 合上文件递给左止元,「那么,左总,您现在是要推翻这次讨论的决议么?」 「是,」左止元矜持地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也不是。」 「……能解释得清楚点吗?」 「意思就是,推翻,也不推翻。」 饶听南微微皱眉,看着眼前突然变得成熟老练滑不熘秋的左止元,眯起眼睛,直球出击,「左总,这些是您自己想的?」 「当然是!」左止元理直气壮,随后在饶听南疑虑的目光中轻咳两声,肩膀骤然垮了下来,「好吧,是老头子教我的,良夜姐也帮了些忙。」 「我主要是把他们教的这些演出来,不能露馅,」左止元眨着眼睛,看着饶听南,「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吧?」 饶听南默默点头,心中舒了一口气,「左总,您有演员的天赋。」 要是这些都是左止元自己悟出来的,那可就有点恐怖了。 ------------------------------------- 9点03分,小张面目狰狞地在打卡机前打卡,得到一个「您已迟到」的回应后,忿忿不平地走到工位上,打开瓜群怒而狂喷。 【我宣布,不抓效益只抓纪律的老总都是辣鸡!】 群里马上有人回覆:【可是左总好看】 【那就是好看的辣鸡,大家有无意见?】 【明明弹性工作制是大家一起写联名建议信搞出来的,凭什么她说取消就取消?】 【人家是集团公主,我们只是卑微社畜】 【想不通,左总不懂瞎搞,难道饶助理就由着她瞎搞?不会提建议的吗?】 【笑死,公主监国,降将辅佐,你觉得谁说了算?】 【哎……左氏迟早药丸】 「左总!为什么临时发通知没有任何提前声明!也没有经过任何会议讨论!」左止元办公桌前,一个留着胡茬的中年男人敲着桌子气势汹汹地质问。 「您把分公司当成什么了?您的一言堂?」 左止元还是第一次见着这种局面,喉咙滚了滚,有些手足无措,「那个,您请坐,您喝水,咱们慢慢聊。」 站在她身后的饶听南抿抿唇憋笑。 好嘛,刚才装的成熟淡定呢? 中年男人见左止元态度温软,不但没有收敛,更加咄咄逼人,「您再这样,我是要向总部告状的!」 慌张的左总眨眨眼睛,突然有了底气,挺直腰,「你告啊?」 工会代表:…… 两人大眼瞪小眼。 「您就算是总部来的人也不能瞎胡闹!」工会代表反应过来了,迅速换了套说辞,对左止元怒目而视,「弹性工作制是大家公认的潜规则,是工会与员工商讨了很久得出的成果,您现在是要把这些成果付诸一炬吗?」 「那个……」左止元再次麻了爪,忍不住扭头看饶听南,「救救我」三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饶听南嘆口气,上前一步,脸上挂起了职业性的微笑,「您好,贵姓?」 「免贵,姓褚。」男人见是饶听南说话,下意识礼貌了些,「饶助理,您的手?」 饶听南低头看了看自己绑着夹板的右手,笑着摇摇头,「不碍事。」 「褚先生,」她左手倒了杯茶递过去,不紧不慢地把握说话节奏,「左总初来乍到,不太清楚情况,您请坐。对了,我正好也有几个问题要问您。」 「您问。」男人乖乖坐下,比起刚才对上左止元的硬气,他面对饶听南的态度称得上拘谨。 「嗯,第一个问题,是哪一次会议决定了考勤制度更改的?」 「这个,就是,就是……」褚代表有点慌。 「去年四月的常规会议。」左止元接过话,向饶听南举起手上那份刚才两人都看过的会议记录,晃了晃,眼睛里有点迷惑。 饶听南不是刚看过吗? 饶听南:…… 猪队友,好生气。 左止元被饶听南有意无意扫视的那一眼惊得缩成一团,疯狂降低存在感。 第19页 「对对,就是这次会议!」褚代表急忙慌乱中带着点矜持地点头。 「褚代表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饶听南笑了笑,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我是想问,哪一次会议,明确将弹性工作制写入了公司章程?」 「啊这个……」褚代表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或者说,哪一份文件正式宣布了以弹性工作制取代考勤制?」饶听南左手轻轻敲了敲桌子,步步紧逼。 「这是高层与员工达成的潜规则,」褚代表试图夺回话语权,「是员工争取自己权益的一次胜利!」 「没错,可惜没有正式文件,只是……潜规则,」饶听南摇了摇手指,随后面色忽然严肃,「那么,褚代表,左总只是重申了一下公司本就有的工作制度,没错吧。怎么到您嘴里好像就动摇分公司根本了?」 「话是没错,但这毕竟是常规会议讨论过的决议……」褚代表还在尝试挣扎,死鸭子嘴硬。 饶听南却已经失去了耐心,从微张着嘴游离在讨论范围外的左止元手中拿过会议档案,唇角慢慢勾勒出笑容,声音却极冷,「没事,我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褚代表。」 「唔,让我们看看是谁为这次会议提供了这项议程呢?」饶听南单手翻阅会议档案,凝视着褚代表,「好像,上面写的是您的名字呢。」 「我,我毕竟是工会代表,员工们的一些意见建议,我是要反馈的……」这个问题伤害力并不大,但褚代表已经觉得手脚发凉。 「当然,非常尽职尽责的工会代表,」饶听南吐词优雅,却怎么都不像是好话,「其次,这次会议的内容是机密,会议做的决定也是谨慎尝试、有限试点、缓慢推进,为什么第二天分公司的迟到率就达到了两位数?」 「会是谁向员工们透露了会议内容呢?真难猜,」饶听南轻笑着扶了扶眼镜,「我想,应该不是尽职尽责的工会代表吧。」 「当然不是!」褚代表轻咳两声,脑门冒汗。 「没关系,褚代表别紧张,」饶听南笑着抽了张纸递给他,「最后一个问题了,还没请教褚代表呢,您的姓,是荆楚大地那个楚,还是……」 她声音慢悠悠,「是褚凡君褚部长那个褚啊?」 左止元眨眨眼。 不是都写在文件上了吗? 但这次她非常机智的没有出声。 「我……」褚代表还没说话,就被饶听南打断了。 「哈,没关系,褚代表,今天咱们就聊到这里吧,才第一次见呢,交浅言深了,」饶听南收回了气势,温吞地笑着,仿佛刚才连戳他几下肺管子的不是自己似的,「对了,有件事想要麻烦褚代表,您作为尽职尽责的工会代表,今天能加班加点交一份报告上来吗?」 「内容大概是关于普通员工们对于这次更改……哦不,再次强调考勤制度严肃性的反馈吧。」饶听南笑眯眯,「记住,普通员工哈。」 「我明白了,」褚代表擦了擦汗,指了指门外,「那我先?」 「您忙您的去吧。」 她微笑送客,将疯狂擦汗的褚代表送出办公室。 门轻轻关上,办公室里重回二人世界。 饶听南眯了眯眼,气势汹汹转身,准备好好问问某位帮倒忙瞎插话的左总到底咋想的。 只是刚一转身,她就被某左总的星星眼吓到了。 「饶听南!」左止元大概第一次这么情真意切地喊她名字,满脸崇拜。 「你好厉害!」 气鼓鼓的饶助理沉默了。 嘶,有点慌张。 「那个,左总,现在是工作时间……」 「知道了饶助理!」左总从善如流,依然是星星眼,满脸崇拜,「你好厉害!」 好吧,算了,下次再说。 饶听南揉着太阳穴,头疼地想:撒娇的左止元,这谁顶得住啊! 只是唇角止不住的笑意,多少出卖了这人的真实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饶猫猫看左总:猪队友 饶猫猫看撒娇的左总:……下次再说 第11章 「饶听南,不,饶助理,」左总望着摁太阳穴深唿吸的女人,极为狗腿地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来,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 饶听南没好气地接过杯子,看着面前的左总还是不大顺眼,于是默默转过身,小口抿水。 可是这没眼力见的孩子又绕到她跟前来了,歪着头,眼睛里都是笑意。 「饶助理,我很开心。」她的眸子里全是雀跃的光芒,「你真的是站在我这边的。」 饶听南喝水的手顿了顿,慢慢放下杯子,面上是惯有的笑容,「左总,我一定是站在您这边的。」 只是望着年轻女人雀跃又欢欣的眼睛,她的心中慢慢涌上一层愧疚,指尖捏紧杯子。 不该愧疚的,想想唐倾。 她心中默默告诫自己,随后软了一分的心再次硬了起来。 左止元自然没有注意到饶听南眼镜片后一闪而过的愧疚,她开开心心坐回座位,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不知道的依赖,「饶助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饶听南微笑着打开平板,为她找到工作表,「等会各个部长应该会来找您单独汇报,您刚上任,汇报的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大概会比较枯燥吧,但也方便您认人了。」 「即使又大事也没关系,不还有你吗?」左止元坐在椅子上快乐转圈圈。 第20页 刚才的饶听南含笑怼人的侧脸,简直绝美! 满级大佬带打新手村,她只要躺平就好啦。 「左总,我等会可能不在。」饶听南一句话打破了左止元的美梦。 「为什么!」左止元瞬间坐直了身子,可怜巴巴望着饶听南。 饶听南克制住揉揉她脑袋的冲动,轻咳一声,「左总,这种简单的例行汇报,如果我也陪在您身边,未免有些……浪费。」 左止元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饶听南声音放得更软了些,「我和您双线作战,我也去走一走,随机找几个高层聊聊,从另一方熟悉情况嘛。」 「可是……」左止元泫然欲泣,「万一又出现刚才那种情况?」 「不会的,」饶听南还想说什么,却又含笑摇了摇头,嘆了口气,「好吧好吧,有几个难应付的,我回来和你一起。」 她的声音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 「那好吧。」左止元拖着长音,声音中还带着些不情不愿,却还是点点头。 饶听南见面前年轻女人一副委屈模样,终究是没忍住,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露出了一个堪称明媚的笑容,「加油!」 左止元愣住了,左止元陷入沉思,左止元伸手探了探她脑门,又探了探自己脑门。 「饶听南,你没事吧?」 饶助理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不生气不生气。 「我走了。」她板着脸,扭头就走。 「诶,这才对嘛。」左止元声音乐呵呵的,「饶助理,你也加油啊。」 饶听南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拧开门走出去。 总裁办公室外面就是秘书办。 她在左止元面前舒缓的眉眼骤然变得锋锐,气质也由温和变得疏离冷漠。 她环视一圈,仿佛狮子巡视自己的领地,将对着自己微笑的每个人与简歷对上号之后,快步走到秘书办中间靠后的位置。 「张秘是吗?」她声音温和礼貌,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麻烦给我整理一份工会代表褚刚的资料。」 「没问题,」张秘点点头,「您还需要什么吗?」 「还要去年四月以来所有的员工打卡记录和上班时长,难办吗?」她似乎是在询问,却依然是不容置疑的味道。 做到行政秘书职位的张秘早已是职场老油条了,但面对饶听南,她仿佛回到了第一天入职的拘束状态,轻咳一声,点点头,「这些我们每个周期都有整理的,但文件量比较多,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没关系,等会整理好了直接送到褚代表办公室就好,」饶听南微笑点头,「他办公室在几楼?」 「四楼左拐最里面,」张秘起身,「我让人送您过去?小陈!」 被叫到的年轻女孩顿时紧张得站起来,双手紧紧握着,声音都在抖,「饶助理,我送……」 「不用了,」饶听南将年轻女孩与脑中文字秘书的简歷对应起来,笑着摆摆手,「我自己去就行。」 她拿起张秘递给她的资料,快步走出房间。 「唿,」小陈紧张得站在原地目送饶听南远去,终于松了口气,声音里都带了点哭腔,「张姐,刚才吓死我了。」 「怕什么,饶助理又不会吃人,」张秘失笑,秘书办里也都笑了起来,「还不是你说饶助理是你偶像,我才特意让你带路的啊。」 小陈摊倒在座椅中,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无力地摆摆手,「这种偶像只能远远挂在天边看的,稍微靠近点我都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唿吸了。」她长嘆口气,「真不知道左总是怎么挺得住的。」 「诶,对了,你们说,饶助理的手是怎么伤的啊?」说话的是与张秘同一批进公司的通讯秘书,因为掌握了许多人的联繫方式又酷爱八卦,进公司这么多年了,也没升职,成了个老牌通讯秘书。而此时,她兴致勃勃地开启了新一轮的讨论。 「好像是车祸吧,应该不严重。」 「手腕受伤,想着都疼啊。」小陈苦着脸嘆气。 饶听南自然是不知道自己成了秘书办的讨论中心的,她已经到了褚代表门口,轻轻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中年男人粗犷又不耐的声音。 饶听南微微眯眼,推门而入,看着在电脑桌后戴着眼镜咬笔头的中年男人,微笑道,「看来褚代表挺忙?」 方才,她既在左止元面前刷了波信任度,又做事留了一线,没有直接揭穿他的那些鬼把戏。 就是为了这一次交谈。 或者说,为了破局。 毕竟,面前这位,是褚凡君褚财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是她未来一段时间合作对象,的亲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又名:饶猫猫的双面生活~猫猫又要开始使坏了! 小陈:饶助理气势好强!真不知道左总怎么挺得住的! 左止元:陷入沉思……我好像没怎么挺啊?倒是饶听南,有时候好像有那个大病 第12章 「啊,是饶助理啊,」褚刚见到来人,慌忙摘下眼镜起身相迎,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您怎么来了。」 他指指电脑,尴尬地笑着,「您不是让我交一份报告吗?我正在写呢。」 饶听南微微点头,「写得怎么样了?」 褚刚脸顿时憋红了,老半天才嘟嘟囔囔一句,「那个,刚新建了文档……」 第21页 饶听南扬眉,面上依然带着微笑,优雅坐在了褚刚对面,左手轻轻敲着膝盖,「是有什么问题吗?」 褚代表那张全是胡茬的黑脸又憋红了一个色号,小声嘀咕着,「那个,饶助理,这份报告,要从哪个方面写啊,是普通员工,还是员工代表?」 话里话外都透着试探。 「普通员工怎么了,员工代表又怎么了?」饶听南仿佛听不懂他的暗示,笑得更加温和,「有什么区别吗?」 褚刚低着头,偷摸着看了眼饶听南,轻咳一声,「普通员工比较心直口快,员工代表,相对来说比较理智。」 「说详细点。」饶听南一副装傻充楞的模样。 褚刚咬咬牙,抬起头来直视微笑的饶听南,那张兇悍的脸透着满满的求生欲,「饶助理,左总这回被骂得比较惨,如果您要普通员工的呢,我就把反馈如实上报。如果您要向左总展示分公司和谐友爱的那一面,那就是员工代表的报告了。」 「嗯,」饶听南并没有做出选择,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员工代表就是你自己吧。」 褚刚紧张得咽了口唾沫,说话都磕磕巴巴了,「那个,我是工会代表,说我是员工代表,也没错吧……?」 「没错,当然没错。」饶听南点头,表示肯定。 「所以说,您是要员工代表的,还是?」 「普通员工的。」饶听南微笑。 「啊,可是,左总真的被骂得很惨。」 「可以选取其中比较理智那一部分的发言嘛。」 褚刚懵逼了,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可是,在考勤这件事上,普通员工和理智,通常很难并存的。」 饶听南:…… 怎么听不懂话呢? 她嘆口气,稍微捅破了点窗户纸,「可以稍微美化一点,这毕竟是左总第一次独立决策,还是不能打击自信的。」 「明白了,」褚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您还是要员工代表的发言。」 但是以普通员工的名义。 饶听南没有表态,而是换了个话题,「其次,面对不那么理智的部分员工的抱怨,你打算怎么办呢?」 褚刚顿时挺起了胸膛,骄傲得扬起头,「您放心,我肯定都给镇压了。」 饶听南再次无语。 「还是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她慢吞吞地说着,「不能一味打击,可以提倡员工去网络上发言嘛。」 「网络发言?」褚刚再次一怔,随后目光中带着点怀疑审视地看着饶听南,「网络发言,很危险的啊……」 他勐地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您站在哪边?」 「你猜呢?」饶听南的笑容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了。 「我……」褚刚思索一会,用力摇摇头,「我不猜。」 「对你来说是一个明智的决定,」饶听南耸耸肩,「第三,关于考勤制度的改变,有什么看法。」 褚刚重重嘆了口气,摇摇头,「这一点我们确实不占理,听您的。」 饶听南挑眉,「哦,这么悲观的吗?我觉得还是有抗争……转圜余地的。」 「……啊?」 饶听南看着面前交流困难的人,重重嘆口气,「算了,我和你哥说,给他打个电话吧。」 ------------------------------------- 左止元起身送公关部的部长离开,关上门,用力揉了揉笑僵了的脸,低头看眼汇报安排。 「褚凡君啊,」她苦恼地瘫倒在椅子上,「难搞的傢伙。」 「饶听南这个傢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说好了陪我的。」她碎碎念着,声音里满是幽怨。 财政部褚凡君,人事部李春蝉,这两个难对付的被留到了最后。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她开始紧张不安地踱步,直到饶听南和褚凡君一同出现在门口。 饶听南温和地笑笑,快走几步,在她身后站定,一副顺从的模样。 褚凡君的眉毛跳了跳。 若不是方才见识了这女人的锋锐獠牙,他差点就要被这一幕骗了。 「褚部长,坐。」左止元挂上了礼貌的笑容,给他递杯水。 冗长无聊的例行报告开始了,褚凡君照本宣科念着数据,心里却想着方才与饶听南的对话。 「饶助理,想不到我们第一次谈话居然是在我弟弟的办公室,」褚凡君拉开椅子,扭头看了看被赶出办公室的褚刚,笑笑,「手没什么问题吧。」 「不碍事,」饶听南也坐下,饶有兴趣地望着他,「我其实是想请教褚部长一个问题。」 「您问。」 「公司表面上的制度,依然是定时上下班打卡,所谓的弹性工作制,只不过是硬性要求工作任务要完成又不干涉早上迟到而已。事实上,由于人天生的惰性,工作时间实际上是被拉长了的,」饶听南递给他方才秘书办送过来的数据,眼睛缓缓眯起,「所以,我想问的是,在公司现行制度下应该存在的巨额加班费,在潜规则的弹性工作制下,发了没有?谁在发?发了多少?」 褚凡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自认为没小看饶听南,但她依然给他送上了一份大礼。 「饶助理,」他松了松领带,笑容变了个味道,「您想要什么?」 饶听南也笑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我需要人事部和财政部的配合。」 第22页 褚凡君思索着,「是您需要,还是左总需要?」 饶听南轻笑一声,「我们第一次谈话,是在您弟弟的办公室。」 「我明白了。」褚凡君挑眉,「那,合作愉快,饶总。」 已然换了个称唿。 饶听南一眼就看出了褚凡君汇报的心不在焉,又低头看了看认真奋笔疾书的左止元,心中微嘆口气。 随后她的思绪也飘远了。 用虚假的员工反馈煳弄左止元,让她沉浸在第一次掌权的喜悦;诱使员工去网络上抱怨,那些虎视眈眈的媒体必然会煽风点火,由此引发社会舆论;外有人事部和财政部的配合,内有自己给左止元出瞎主意。 饶听南缓缓眯起眼睛。 这是自己来左氏布的第一个小局,谁来破? 作者有话要说: 饶猫猫高傲地挺起胸:今天刚来,浅布一个小局,谁来破?左修才还是裴良夜? 小左在猫猫身后,抡起大锤,虎视眈眈 第13章 「终于结束了!」左止元用力伸了个懒腰,露出一截雪白的腰身,随后瘫软在座位上,一脸生无可恋,「上班真累。」 「也就今天一天而已,」饶听南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从年轻女人白皙精緻的腰线上移开,轻咳一声,「等一切步入正轨就没这么忙了。」 「是吗?」左止元歪着头看她,「小说里的霸总不是一直都很忙,天天加班,飞来飞去开会应酬谈合作,你之前不也一样?」 饶听南眉毛跳了跳,假装没听出话里带着的刺儿,笑着回答,「唐倾的情况和左氏还是不同的,唐倾初立,什么事都需要我来。左氏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集团,有自己的行事逻辑,也就不需要那么忙了。」 「也是,」左止元点点头,「我就说老头子平时也挺闲的。对了,上午还有安排吗?」 饶听南摇摇头,「上午的谈话汇报已经结束了,下午还有一个会。」 左止元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捞起一旁的外套,兴沖沖拉着饶听南往外走,「那已经到饭点了,吃饭吃饭!我记得附近有一家私房菜很有特色,带你去试试。」 饶听南愣愣地看着左止元的背影,任由自己被她拉着走。 她牵着自己的手腕。 年轻女人手心温暖,甚至有点灼热。 饶听南的心跳忽然停跳了一拍。 褪去了那层温驯的外壳,这样活泼生动的左止元,更令人……悸动。 步入电梯,左止元察觉到身旁人异常的沉默,扭头看她,「饶听南,你怎么了?」 她顺着饶听南的目光往下看,落到两人相连的手。 左总刷的一下松开了,耳根微红,轻咳两声,往一旁挪了挪,「那个,习惯了。」 饶听南收回了目光,心中甚至有些失落。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自己都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习惯了?」 她们以前牵手可不是这样。 左止元背后一凉,张张嘴想解释。 不对?我解释干嘛!我们又没什么! 头铁的左总没再回答,电梯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焦灼又诡异,直到褚凡君和李春蝉一起步入电梯。 「哟,真巧,左总,饶助理,」褚凡君微笑着向两人打招唿,「去吃饭吧,一起?」 李春蝉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在饶听南身上,带了几分审视。 「啊,这个……」左止元对突如其来的邀请有些懵逼,下意识看向饶听南。 饶听安心中嘆了口气,职业微笑挂起,上前一步,「褚部,李部,这可是左总第一次请我吃饭,我得敲她一顿好的。但要是带上您二位,我可就要心疼左总的钱包了。」 李春蝉笑眯眯开口,「饶助还是向着左总的啊。」 饶听南看着她,笑着耸耸肩,「老闆嘛。」 四人气氛「祥和」地走出大楼,左止元和饶听南先行离去。 褚凡君目送左止元的车离开,回头看李春蝉,「找个地方,聊聊我刚才说的事?」 「我知道附近有家私房菜挺不错,但价格可不便宜,」李春蝉挑眉,「我也敲财神爷一次?」 褚凡君笑着伸手,「您带路。」 饶听南跟着轻车熟路的左止元步入一家私房菜馆,看着左止元熟稔地与前台打招唿。 「对,老地方,老几样,」左止元抬起头,看着从后头快步走出来的胖乎乎的阿姨,开心地摇摇手,「刘姨!」 「哎!小左又带朋友来啦?赶紧的,后头坐,」阿姨脸上笑出了褶子,「既然是你来了,那就让你叔亲自下厨。」 「叔也回来了啊,」左止元回头看饶听南,笑着说,「今天你可有口福。」 两人在角落落座,左止元小声说,「这里没包厢,我平时喜欢坐这里,风景好,安静。」 饶听南神游天外,慢慢点点头,迟疑了一会,「你……经常带朋友来?」 「对,」左止元没听出饶听南声音里的异样,一边忙着给她烫碗筷一边回答,「这家老闆以前在五星酒店干总厨,后来离职开了这家私房菜馆,生意很棒,湘菜粤菜都做得很好,白灼一绝。」 饶听南抿抿唇。 她不是没带左止元出去吃过饭,但吃得大多也都是西餐,红酒牛排甜汤,极有格调。 「挺好。」她轻声说。 「什么?」左止元狐疑抬头。 第23页 「没什么,」饶听南苦笑着摆摆手,声音却慢慢放轻了,「只是,很久没来过这么有烟火气的馆子了。」 当褚凡君和李春蝉踏入同一家店时,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两人。 没办法,就算缩在了角落里,两人出挑的气质依旧很难忽视。 褚凡君神色诡异,回头看同样表情复杂的李春蝉,「您还真会挑地方。换个地儿?」 「不,」李春蝉摇摇头,「观察观察。」 两人苟在了另一个角落里,注视着忙前忙后的左止元。 「左总态度未免有些太殷勤,」李春蝉皱眉,「还是因为饶助理手伤了?」 「她们有过一段,」褚凡君点着菜,小声说,「不知道怎么分的,但分了之后唐倾就破产了。」 李春蝉收回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倒没想到你这么八卦。」 「我不八卦,我有一个八卦的弟弟。」褚凡君吐槽。 「对了,提醒你弟弟,」李春蝉看着远处搓手准备干饭的左止元,「让他最近收敛点。」 「饶听南不会动手的,她和我通过气了,用这一点换我们支持。」 李春蝉收回目光,神色悠远,「饶听南不会,左总呢?」 褚凡君一愣。 李春蝉却没再往下说,而是看向服务生,「加一个你们这的招牌菜,芥末罗氏虾。 「这是这家的招牌菜,芥末罗氏虾,」左止元搓着手,「从选品到做法都是一流的。吶,还有那块碳烤牛肋排,别看现在吱吱冒油,但是肥而不腻外焦里嫩……」 她突然顿住了,抬头看饶听南,讪笑着,「那个,抱歉啊,忘了。」 饶听南面无表情,低头看了眼自己伤着的右手。 「得得得,我的错,」左止元苦笑着摇头,带上手套开始拆虾,嘴里嘀咕着,「我这不是想把最好吃的给你么。」 她动作麻利剥出虾肉,递给饶听南,「张嘴。」 饶听南迟疑了一瞬,乖巧张开嘴,嚼了嚼,没吃出什么味道,却是心情复杂地开口问,「你平时也帮朋友……」 「她们手又没伤,」左止元吐槽,「我干嘛给她们剥。」 饶听南顿时觉得嘴里的虾肉挺甜。 左止元迅速把她的碗用虾肉填满,又开始切牛肋排,切成小块小块堆在盘子里。这边切完,眼见着饶听南碗空了,又开始戴上手套拆虾,偶尔腾出手,给饶听南夹几筷子蔬菜。 胖姨在后厨探头探脑,看着气氛和谐的两人,脸上又笑出了褶子,钻到后厨,不一会儿,手里拿了个小托盘出来。 「小左啊,」她嘴里喊着左止元,却一脸慈爱地看着饶听南,还不住点头,「你叔最近在研究西点,来,送你俩一份小甜点,试试你叔的手艺。」 「好嘞,谢谢姨。」左止元笑着点点头,待胖姨离开后,开心地打开托盘盖子,「老闆人真的很好……」 她顿住了。 里头是一份再简单不过的小甜品,问题也并不出在这里。 旁边有一支玫瑰花。 两人面面相觑,随后左止元耳根慢慢红了。 「那个,她好像误会了什么,」她讪笑着起身,「我去还给她。」 「没事,」饶听南不知道在想什么,阻止了她,抬手将玫瑰花插在了桌旁的花瓶里,「挺好看的,放着吧,人家一片心意。」 李春蝉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看看两人,又看看桌上的玫瑰,小声嘀咕着,「你确定她俩分了?」 「百分百确定,」褚凡君撑着下巴,面色苦恼,紧接着慢慢摇头,「现在不那么确定了。」 「那你怎么知道饶听南是在诓你还是真要对左氏动手!」李春蝉怒目而视。 褚凡君嘆口气,看着开始分食甜点的两人,「下午会上,随机应变吧。」 作者有话要说: 饶猫猫自己往坑里迈出了一只脚,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今天的左总格外迟钝,饶猫都醋了好几轮了! 第14章 正值晌午,冬日难得的耀眼阳光从窗外肆意倾泻进人声鼎沸的菜馆。南方湿气重,居然有几分黏腻的闷。 左止元撑着下巴看桌对面看着窗外发呆的女人。 大抵是因为有些热,她脱去外套搭在一旁的椅子上,衬衫袖口捲起了点,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在桌面上敲打着,偶尔顿住屈指成拳,又慢慢松开。 左止元知道,这是饶听南思考时的小动作。 她在想什么?左止元顺着饶听南的目光向外看去,略过了窗台上的玫瑰,落在了车水马的城市主干道。 什么都没发生,一切正常。 她再回头,却发现饶听安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个色度。 迷惑的左总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喂,饶听南!醒醒,想什么呢?」 饶听南恍惚的目光从玫瑰上收回,落在年轻女人的脸上。 看着这张方才出现在自己回忆中的脸,她竟有些迷茫。 以前她每次去见左止元都会带一大束花,左止元接到花时那种惊讶中混杂着喜悦的温柔神情是做不得假的。但时至今日,她依然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人会那样决绝地说出分手。 「饶听南,你的脸有点红,」左止元歪着脑袋看着她,「是不是因为太热了?」 甚至现在还能如此和谐地相处。 第24页 饶听南默默想着,慢慢点点头,「空调温度有些高了。」 「你早说啊,」左止元推开窗,「我也觉得有点热。」 冬日凉风拂面,让饶听南打了个激灵。 刚才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头脑瞬间清醒,理智和事业心回归的饶听南皱皱眉,抬腕看表起身,「左总,该回了,得为下午的会做些准备。」 左止元眨眨眼睛,心中泛起点小失望。 早知道不开窗了,刚才那个迷迷煳煳的饶听南还挺可爱的。 心里想一出,她嘴上却迎合着,「嗯,走吧。」 她起身欲走,却突然顿步,扭头看向窗台上的玫瑰。 玫瑰开得正好,花苞饱满,花瓣明艷。 「饶听南,你要带上……」她回头,却发现饶听南已经走远了。 左止元没来得及思索,伸手将花瓶中的玫瑰取出,快步跟上饶听南。 推开门,饶听南站在门口,看向走廊一侧,眉微微皱起。 「怎么了?」她顺着饶听南的目光看过去。 一条空荡荡的走廊,什么都没有。 「刚才那两个人走得也太快了,躲着我似的,」饶听南晃了晃有点晕的脑袋,「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她扭头看左止元,一下就注意到了她手中红得明艷的玫瑰,「怎么把它带出来了?」 「老闆一片好意,回头收拾的时候发现我们就把它丢在那,多不好意思,」左止元理直气壮地将花递给饶听南,「吶,当时是你不让我还回去的,现在你拿着。」 饶听南默默接过被修剪掉尖刺的玫瑰,无比后悔刚才脑子一热的决定。 ---------------------------- 无论何时何地,瓜群永远是最活跃最热闹的。 【救命!刚才回公司的时候看见饶助和左总了!饶助手上拿着玫瑰!】 【所以传闻是真的吧!她俩真的是一对吧!】 【真无语,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嗑cp,关心关心自己利益好么】 【已经有媒体注意到考勤的改变,私信我了,要不要说啊】 【先别,今天下午开会,估计要讨论这个事,等结果吧】 【我们不在舆论上逼一逼,左总要是铁了心也搞不定啊,还是先说】 褚刚突然在瓜群中冒了个头:【我早上已经向左总请示过了,刚才也交了一份反馈报告上去,左总似乎没有要改制度的意思……】 瓜群再次炸了。 【真无语,刚才被私信的快去爆料,我也去投稿,真以为我们屁民没脾气的啊】 饶听南看着手机上褚刚发过来的瓜群聊天截图——当然没有讨论她和左止元的那部分。 「饶听南,你笑什么?」左止元迷惑地看着她。 饶听南收起手机,轻咳两声,「没什么,想到了好笑的事。」 「你今天一天都奇奇怪怪的,」左止元嘟囔着,随手翻开方才褚刚交上来的报告,撇撇嘴,丢到一边,「他还真以为我好煳弄?居然还搞成支持声音比反对的多了。」 您最大的优点就是非常有自知之明。 饶听南微笑着转移话题:「关于下午的会,您有什么想法?」 左止元捏捏下巴,抬眸看着饶听南,面色严肃,「饶助理,我想动一动人事和财政。」 饶听南挑眉,「您要怎么动?」 「裁员,削减开支。」左止元吐出几个字。 饶听南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还不想让分公司这么早死呢,您怎么先动手了? 「这个,」她整理着措辞,「会不会太有魄力了点?」 「有魄力?」左止元看上去很开心,「饶助理,你也觉得应该这么做对不对?」 有魄力可不是什么好词。饶听南内心吐槽,面上却是微微点头,「您是总裁您做主,我只是为您献计献策的助理罢了。您要怎么做?」 「不,这次先我自己来,」左止元颇为自信的摆摆手,「等我搞不定了你再出手。」 饶听南挑眉,「如您所愿,左总。」 ---------------------------- 下午三点,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张秘在主持会议,各大部长都或审视或好奇地看着主座上的左止元。 饶听南看着桌上的文件,只觉得衣摆一沉,扭头看旁边。 左止元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手用力揪紧了她的衣摆,掏出手机发消息。 【我好紧张,让我揪一会儿,就一会儿】 刚才那个无比自信的左总呢? 饶听南嘆口气。 毕竟还是个刚出学校的孩子啊。 恻隐之心一动,她犹豫了会,缓缓伸出手,握住了左止元的手腕,右手笨拙地发出条消息。 【放心,我在】 就算註定要输,她也不会让左止元输得太难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霸总左:「我要裁员!我要削减开支!我要我觉得!我要我说了算!」 饶猫猫瞳孔地震,陷入沉思: 她难道是队友? 咱就说,饶猫心软,会出大问题的~ 第15章 如果说上午的部长汇报,是对左止元对各部部长的观察,那下午的会议,就是各大部长对左止元的考验。 这位分公司的新话事人是什么水平?对分公司内部盘根错节的复杂势力要怎么开刀?刀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所有人望着左止元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审视和疑虑,连带着坐在她身边的饶听南都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第25页 左止元不疾不徐地念着裴良夜早就为她拟好的稿子,无非是赞颂分公司的优良传统拼搏精神巨大贡献之类的套话,又提了一些未来的展望。 末座的几位部长递着眼色,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没听出什么东西来啊。」 「这种稿子要是有明确的指向性问题就大了,等等吧,好戏在后头。」 「倒是左总,蛮令人惊讶的,小小年纪也不怯场啊。」 大概只有饶听南知道左止元有多紧张,但她也惊讶于左止元的表现——发言温吞又稳健,只偶尔低头扫一眼稿子又抬头环视全场。如果不是掌心中的手腕实在抖得厉害,她几乎要以为身边发言的是个混迹会场的老油条了。 当左止元发言结束后,会场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倒真没有这么没眼力见的人这个时候和左止元叫板,但从各部长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心悦诚服。 念稿而已,虽然左止元表现得是不错,但难度太低,看不出什么。 左止元抿了口茶,手微微往下一压,掌声骤然停止。 许多小部长下意识挺直了背。 重头戏要来了。 「刚才,工会代表褚刚给我交了一份报告,」左止元不疾不徐地翻开,「是一份关于考勤规则更改员工反馈的报告。上面写着,大部分员工对于考勤规则的更改是持支持意见的。」 底下的部长们面面相觑。 这自然是今天会议的重要议点,但谁也没想到,是左止元先提出来的。 「我刚来几天,还没来得及和普通员工交流,也不知道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她深吸口气,又慢慢吐出,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褚凡君,「褚刚好像是褚部的弟弟来着,褚部怎么看?」 褚凡君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左止元第一个就提到了他。他坐直了点,轻咳一声,「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一项制度有支持的有反对的,很正常嘛。」 他扭头看一旁懒散坐着的李春蝉,笑了笑,「考勤是归人事部管,春蝉部长应该有话要说。」 李春蝉看了他一眼,笑笑,看向左止元,「左总,我这里确实有一份汇报。」 她微微抬起眼皮,示意不远处的人事部副部长发言。 人事、财政、监察三大实权部门,除了部长列席会议,副部也来了。此时人事部副部长起身,风度翩翩,「左总,关于普通员工是否支持,人事部并不太清楚,对于您的决定,人事部也是百分百支持。但有些小问题,可能要请您指示。」 「你说。」左止元点点头。 「主要就是罚款问题。虽说企业不能因为迟到罚款早就被闢谣了,但没有经过职工讨论,没有公示就直接强制执行,的确是违反劳动法的。」他歉意地笑笑,「可能左总对这方面不太熟悉,我们的舆情部门也注意到了网络上已经有了些风向,这里也想请示您,进行公关吗?」 杀人诛心来者不善啊。 饶听南感慨着。 首先假惺惺表明支持态度,不对左止元提出反对,却对左止元的决策提出一点「微不足道」的质疑,从而引起大家对左止元的质疑。在这个问题上就此打住也不提解决方案,反而进一步抛出舆情问题这个烫手山芋给左止元这个新手。 分公司,还真是有意思。如果没有自己,恐怕左止元今天就要栽了。但左止元还没对人事和财政开刀呢,她怎么允许左止元就倒在这里? 她捏了捏左止元的手腕,示意自己来。 但下一秒,左止元突然松开了她的衣摆,挣脱她的手掌。 饶听南愕然扭头,却只看见左止元似笑非笑的侧脸。她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拧开盖子,又合上,如此反覆,注视着起身的人事部副部长,不说话。 会场陷入难捱的沉默。 人事部副部长也在这个位置上干了不少年了,但此时居然再次体验了一把如芒在背的感觉,他轻咳一声,微微扭了扭脖子,迟疑地问道:「左总?」 「嗯,」左止元不紧不慢地点点头,环视全场,轻笑道,「我记得,劳动法还规定了各企业要严格执行八小时工作制来着。」 会场顿时响起一片闹笑。 褚凡君和李春蝉对视一眼,微微皱眉。 左止元静静看着会场慢慢安静下来,用力合上了钢笔,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又响亮。 「好笑吗?」 会场顿时噤若寒蝉。 她唇角慢慢扬起弧度,「我觉得不是很好笑。」 「不过,我这里确实有一份关于考勤制度的后续补充,」她从一旁翻出一叠厚厚的文件,手指在纸面上不紧不慢地敲打着,「现在先放着,等会再说。」 「关于舆情,不用公关嘛,很正常的现象,难道要捂员工嘴吗?还是说……」她看向李春蝉,笑眯眯,「以前分公司比较习惯这么做?」 漂亮!饶听南下意识在心中喝彩。 攻守再次异势,李春蝉抬眸,仔细看了看左止元,轻笑着摇摇头:「没有的事。」 她抬手示意面上带着点惊慌的副部长坐下,慢吞吞地说着,「左总有后续补充就好,就是下次,还是得和我们商量商量。毕竟分公司这么大,左总一个人要想方方面面的事,太累了。」 唔,这是在威胁左止元要是再搞偷袭,她就要撂挑子了。 「我可不是一个人,不还有饶助理吗?」左止元笑着,「正好,还有一件事,想和李部商量。」 第26页 莫名被cue的饶听南再次睁大了眼睛,觉察到了一丝不妙的意味。 「您说。」李春蝉看了眼左止元身旁的饶听南,没什么表情。 「我要裁员。」左止元笑眯眯,在会场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作者有话要说: 自信的饶喵:没有我,左止元今天就要栽在这里了 神情恍惚的饶喵: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左止元是新手,我怎么就忘了她背后还有左修才和裴良夜?左修才怎么就这么放心自己女儿来这龙潭虎穴? 不被需要的饶喵沮丧地躲到角落画圈圈…… 左总:我是真的紧张,但怼人真的很快乐 今天是左怼怼大杀四方的一天呢~ 第16章 「你们会对我的声音进行处理吗?」女人躲在清场后的卫生间隔间,看了看门口望风的姐妹,「我不希望丢掉工作。」 「您放心,我们会对线索提供者给予保护的,」电话那头是激动的人声,「我们是有操守的媒体。」 「可是……」女人还在犹豫。 「您好好想想,现在#左氏分公司考勤制度#这个词条已经上热搜了,如果没有知情人的爆料,任由网民猜测诋毁,对贵司的声誉也是一个打击啊。」 女人听此,下定决心,「我明白了,你问吧。」 这通电话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中间夹杂着女人的抱怨和各种举例。快五点时,门口突然又闯进来一个人! 「蒋姐!你干嘛?」女人看着顶头上司,又惊又惧。 「我知道你在干什么,」蒋姐眼神复杂,递过手机,「还没散会,咱部长从会议室发过来的消息,你快看看。」 「餵?喂!女士!女士您听得见吗?」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嗅到了大新闻的味道,不断询问,「是贵司的决策有什么变动吗?」 「有变动。」女人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抬眼看了眼上司,满脸不可置信。 「很大的变动。」 ------------------------- 「我要裁员。」 话音刚落,安静肃穆的会议室瞬间变成了养殖场,各大部长不可思议地交头接耳,向首座的左止元投以震撼的目光。 李春蝉抿抿唇,看了看笑眯眯的左止元,又看了看她身后不动声色的饶听南。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人事部副部长却刷地一声站了起来,怒极反笑,「左总,可能您从小衣食无忧,不知道裁员意味着什么。往小了说,这意味着有人要失业,他们有家要养,有父母儿女要照顾,没犯什么错就被裁员失去经济收入,对他们来说是翻天覆地的大事!往大了说,这是对外界放出『左氏不行了』的信号,这让我们的合作伙伴怎么看?几个正在谈的合作都有可能出问题!」 会场顿时静谧,所有人都看着左止元。 有人抬槓,有人反对,左止元不仅不慌,还更兴奋了。 她看着怒气沖沖的人事部副部长,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江部很有责任心嘛,对左氏也很有归属感,刚才的长篇大论挺有道理的,我看李部都可以提早退休了,甚至我这个总裁位置给你坐也行。」 「您!」男人被这阴阳怪气的话气得捏拳,「您不能仗着您是总裁就……」 「小江!」李春蝉提高声音,眼皮抬起,不怒自威,「坐下。」 男人一惊,瞬间吓出一头冷汗,看着笑眯眯的左止元和神色阴郁的李春蝉,才想清楚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蠢事,灰熘熘夹着尾巴坐下。 「李部,您可能不知道,」左止元把玩着钢笔,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春蝉,「总部那边给您起了个外号,吏部尚书。」 一旁看戏的褚凡君轻笑出声:「很贴切。」 李春蝉看了褚凡君一眼,眼睛里没有温度,再扭头看向左止元,声音温和,「我是支持您的,但您想要怎么个裁员法,总得先拿出个提案来讨论吧。」 「是这个理,您支持就行,」左止元贊成地点点头,手拍了拍那厚厚一叠文件,「提案等会再说。」 「褚部,到您了,」她浅笑着,「您也别光顾着看戏了,我也有事要请教您。」 褚凡君坐直了,开玩笑道,「不会是要削减支出吧。」 左止元笑着点点头。 褚凡君脸上的笑容僵硬了那么一瞬。 末座的监察部副部长忍不住轻笑出声,压低声音,「老江啊,这个左总真有些意思,刚对你们人事部开完炮,转身又拿财政部开刀了。」 被左止元阴阳怪气讽刺又被自家上司呵斥的江部冷笑一声,「也就是你们部长不在,左总想开刀都找不到对象,不然你们好得到哪里去?」 「我们都还好,」他嘀咕着,「被削支出的财政部,那可真是拔了毛的凤凰哟。」 两人的低声议论传不到首座,褚凡君清清嗓子,扯了扯领带,脸上再次挂上了温和儒雅的笑容,「削减支出当然是可以的,我也早就注意到分公司内部存在铺张浪费的情况。既然左总提出来了,部里就研究一下,一周之内,给您个方案。」 李春蝉再次瞟了他一眼。 打太极都学自己的,真没意思。 「诶,不用一周,」左止元摆摆手,敲了敲那份厚厚的文件,「我这里有方案。」 「您有方案?」褚凡君一愣,差点笑出声,环视会场,「行,那咱们就看看左总的方案。」 第27页 「我不懂财政,也不懂管理,」左止元神色如常,仿佛没听出他言辞中的讥讽,笑着将厚厚一叠文件分发出去,「但今天上午,褚部长汇报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一笔不小的开支。」 列席的各位部长翻开文件,一个接一个地瞳孔地震。 「分公司的员工很有拼搏精神,热爱加班,」左止元慢吞吞地说着,「和其他企业横向对比,我们的加班率是最高的,这是好事。」 「但是,我们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企业。员工上班上到晚上十点,回家就十一点了,怎么保证健康作息?怎么保证和谐的家庭环境?他们的儿女是不是少了一份父母的爱护?」左止元轻咳一声,「作为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企业,我们是要对员工健康和家庭幸福负责的。」 褚凡君看着文件上的内容,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左止元身后的饶听南。 他看见了同样震惊的饶助。 「更何况,按照褚部长的汇报,因为员工加班产生的加班费、水电费、暖气费和通勤报销已经是一笔堪称庞大的开支了。」左止元说着,拍拍桌子,「所以,从今天开始,原则上不允许员工加班,加班必须打报告,得到我的批准才可以。」 各大部长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吱声。 左止元轻笑着,钢笔点了点末座的人事部副部长,「江部,劳动法有没有说,企业规定员工到点下班是违法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左总今天继续杀疯!持续输出!而饶听南…… 饶猫猫你在干什么!不要发呆了,输出啊! 饶喵持续懵逼中~ 另外问一下,凌晨更新和早上九点更新,小可爱们更乐意哪一种呀~ 第17章 #左氏分公司不允许员工加班#爆 下午六点,下班时间,这个热搜毫无疑义地挂在榜首,无论是通勤的下班人还是加班摸鱼的社畜都涌入了这个词条。 【骗人的吧,不是今天早上才有瓜说左氏取消了弹性工作制?】 【不冲突啊,如果公司可以做到准时下班,我当然可以做到准时打卡】 【内部消息,小左总的原话是「原则上不允许加班,要加班必须打报告」】 【笑死,这意思不就是还是要加班吗?谁敢不交报告】 【额,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整个部门都填了报告】 【楼上知情人?会说多说点】 【加班报告全都被打回来了,现在懵逼等地铁中。整个分公司除了一个和海外对接的项目组临近deadline被允许加班,其他的都被赶回家了】 【妈妈,我好想去左氏】 【假的吧,这是什么新炒作方式吗?效益怎么办?】 【不是假的,我是左氏隔壁楼的,现在那边灯全灭了】后头附上一张照片。 【切,没走完啊,你看最顶楼不是还有两盏亮着的灯吗?】 【额,那是总裁办公室和会议室】 ------------------------------------- 开完会已经很久了,空荡荡的会议室却还坐着两个人。褚凡君摩挲着那份考勤补充说明的文件,沉思一会儿,看向一旁皱着眉的李春蝉,「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这是不是她自己写的。」李春蝉声音很轻,仿若梦呓。 「怎么可能,」褚凡君不屑地嗤笑一声,「大概是左董或者裴助执笔的,你看,要求半年内成立一个效益考核部门,对整个分公司进行总揽调配。左止元亲自挂部长名字,副部是饶总,每个部门每个办公室都必须有相关机构,垂直领导。」 他摇摇头,感慨着,「再建一个部门,那么多的空缺位置既可以塞自己的人,又可以对分公司上下情况瞭若指掌。你说这种招数是那个小朋友想出来的主意,我可不信。」 「那你看这个,」李春蝉手指着另一行,「这个机构的主要任务:给每个部门安排任务落实到每天每人。任务完成即可下班,若在上班时间完成次日任务算作加班,给三倍加班费。若任务完不成的次数超过界限,会被纳入裁员备选。」 她抬眼看褚凡君,手指敲着那行字,「裁员那一部分不谈,看前面。这么天马行空的想法,正常上班时间完成超额任务算作加班给三倍加班费,还强制要求不能加班。你觉得这是左修才干得出来的事?」 「左修才本质上和我们是同一类人,」她揉着太阳穴,「他想不出这种歪路子主意。」 褚凡君意识到了什么,惊愕地翻看手中的文件,喃喃自语,「那这孩子,还真是……」 「我们一直都留意饶听南,倒是忽略了她,」李春蝉疲倦地合上眼,将文件摔在桌上,「现在网络热度不低,她在员工中的口碑也上去了。第一次大动作我们没能阻止,有人会做出选择了。」 「哈,那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褚凡君也合上文件,轻笑着,「这回不就是拿我俩开刀?」 「只有你,别带上我,」李春蝉冷笑一声,「裁员依然是人事部的事,她想裁员裁就好了。」 「倒是你,」她扭头看着褚凡君,似笑非笑,「损失那么一大笔收入,心里不好受吧。」 「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另一个问题,」她神情严肃,「饶听南,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 饶听南站在办公桌旁,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第28页 莫名其妙大失败! 她伸手推开窗,让冬夜的冷风冻冻脑子,开始慢慢捋脑子里一团乱麻的东西。 首先,左止元成功了,无论是削减开支还是裁员,都成功了。 削减开支成功倒不难,因为左止元削减的是「加班费」——准确得说,是一直被褚凡君侵吞的那一部分在表面弹性工作制下不会分发而只出现在帐目上的加班费。 褚凡君为什么会这么随意地就退让?这可不符合他锱铢必较财神爷的贪婪秉性,左止元又不知道他贪! 哦。 饶听南想起来了。 我好像拿这个威胁过他。 好,就算褚凡君退让了,怎么李春蝉也退让得那么快?自己可没拿捏住她的把柄! 哦。 她又想起来了。 我好像让褚凡君带话,让李春蝉配合来着。当时左止元的炮口还没对准褚凡君,协议有效。对了,李春蝉当时确实看了我一眼。 好,就算这些都是我的问题,那怎么热搜上得那么快!还没开完会就登顶了! 哦…… 好像是我让褚刚煽动员工去网上爆料来着。 饶听南忍不住靠在墙上,双目更加无神。 怎么丢出去三把刀,刀刀扎在我自己身上! 现在瓜群舆论大反转,都快把左止元吹上天了,两大强势部门的退让也让很多墙头草看到了机会,估计这几天就会向左止元伸出试探的手——换句话说,左止元已经在分公司站稳了脚跟。 饶听南一头磕在墙上。 哪里出错了!我想不通啊! 如果说关键问题出在哪,一定是出在左止元身上。她怎么也没想到,裁员和削减开支竟然是这么个搞法!还有,考勤问题的后续,左止元根本没和自己通过气! 公司强制要求定点下班? 饶听南从来没想到这句话居然会出现在考勤制度里。 「饶听南,你怎么了?」罪魁祸首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左止元揉着手腕,好奇地看着以头撞墙的饶听南。 饶听南慢慢抬起头,看着左止元,无神的双眼中突然冒出精光。 「左总,有件事要向您请教。」 「你说。」左止元甩了甩签字签疼了的手,歪着脑袋看着饶听南。 「这份文件,不,包括您在会场上对那些质询的应对,」饶听南斟酌着字词,小心翼翼问着,「是您自己想的,还是左董教您的?」 作者有话要说: 饶听南:谁!谁在背刺我! 定睛一看 哦,好像是我自己…… 抑郁的饶喵再次滚去角落画圈圈 另:因为个人身体原因得调整作息,以后更新放在早上九点叭~小可爱们也要早睡早起少熬夜啊 第18章 「这些,是您自己想的,还是左董教您的?」饶听南手指不自觉地蜷起,居然对接下来的答案有些紧张。 「唔,都有吧,」左止元眨着眼睛看她,黑白纯粹的眸子里闪着狡黠的笑意,「饶助理问这个干什么?很重要吗?」 饶听南听着这打太极般的回答,顿时觉得有些无力:从来都只有她煳弄别人,今天居然被一个菜鸟煳弄了。 「左总,当然很重要,」她嘆口气,「如果这些都是您自己想的,那我似乎没有担任您私人助理的必要了,您自己就足够应付。我会向左董说明情况,尽早调离。」 左止元毕竟还是嫩了点,一下就被饶听南这半真半假的话给唬住了,有些焦急地抿着唇,干巴巴地开口,试图挽留:「饶助理别这样说,你的建议还是给了我很大的启发的。」 饶听南想要掐人中。 别往伤口上撒盐啊喂! 「你早上不是问过我了么,其实大部分思路都是老爹定的,」左止元抬眸偷眼看她,咕哝着,「我也就根据掌握的情况做了些小小的修改而已。」 饶听南重重吐出一口气。 很好。 要是左止元真是那样的商业鬼才,她还是尽早放弃分裂左氏的打算,老老实实打工还债。可如果左止元只是凭着左修才的指点才做到今天这样的,她自诩还能斗上一斗。 话虽这么说,左止元今天的临场反应依旧让她惊艷——这难道也左修才的提前指点? 见左止元此时还算坦诚,饶听南干脆将心中疑问如实告知。 「啊,你说我怎么这么会怼人啊,」左止元尴尬地笑笑,摸了摸鼻子,声音越来越低,「你……大概听说过对我的评价?」 饶听南想起来了:左家公主,嚣张跋扈。 「我哪里嚣张了,」左止元嘀咕着,抬眼看饶听南,又很快移开视线,「我只是……比较擅长阴阳怪气而已。」 饶听安瘪嘴。 得,居然是因为撞在了左止元的天赋上。 想起昨天晚上句句带刺的小刺猬,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问完了?」左止元轻吐出一口气,眼睛里居然带了点可怜巴巴的味道,「所以,饶助理,你还是会帮我的吧。」 「如您所愿,左总。」饶听南微笑点头,心中却慢慢盘算着。 一次的小失误不算什么,日后,再稍微谨慎点就好了。 回家的路上照例是左止元开车。饶听南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手中无意识把玩着那朵玫瑰,在车窗上留下一个疏离的剪影。 第29页 一个红灯,左止元停下车,偷着看了眼旁边,大声嘆口气:「今天好累,不想做饭。」 饶听南没反应,左手还在扒拉着玫瑰花茎。 左总委屈,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发呆的饶助。 「嗯?什么事?」饶听南带着点小迷煳地茫然扭头,路旁的大楼却在同一时间亮起霓虹。 于是猝不及防地,灯光落在饶听南眼底的绚烂碎彩,映入了左止元眼眸。 左止元下意识屏住了唿吸。 饶听南眸色偏浅,在阳光下颜色甚至接近琥珀。可此时夜城的斑斓尽入她眼,唿吸起伏间,眸子里尽是璀璨跳跃的繁华。 「怎么了?」饶听南察觉到左止元状态不对,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我……有点热。」左止元有些尴尬地扭过头,打开窗户深唿吸几口。 她能说自己看饶听南看傻了么?这混蛋本就方方面面都长在自己挑剔的审美点上,而方才饶听南还没从发呆的疏离气质中抽离出来,又被夜晚城市的繁华喧闹注入几丝烟火气息。出世与入世的气质杂糅起来,再次直直击中她。 「嘟——」后头的车用力按响喇叭,车里探出个脑袋,破口大骂,「没长眼睛吗?绿灯了!」 左止元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启动车,赶紧驶离是非之地。 过了一会儿,被骂了的小刺猬越想越气,但自己又不占理,磨磨牙,哼唧一声,「饶听南,都怪你。」 无端被怼的饶听南扭头,一脸茫然。 「今天不做饭了。」她气鼓鼓地捏着方向盘,拐弯,开进小路。 饶听南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可我记得左总不是说这个月包食宿的么?这才第二天呢。」 「所以现在带你去吃饭。」左总板着脸,再一拐弯,驶入一条老胡同。 车在胡同里拐了又拐,灯也越来越暗。饶听南手指忍不住揪紧花茎,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要被卖了。 还没等她的思绪发散,车却忽然停住。路旁是一家小小的店,在黑夜中散着温柔的暖光。 「这家的酸汤水饺很不错,」左止元看着熟悉的店面,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小时候常吃,回国还没来过,不知道味道变了没有。」 两人下车,步入面积狭窄的小店。左止元选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熟练点了两份招牌水饺。 饶听南好奇地东张西望,对着左止元小声说,「我还真是没想到,你会喜欢这里。」 毕竟是在京城都有名的二代,和苍蝇馆子这四个字似乎怎么也搭不上边。 「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左止元吐槽,看着很快端上来的热腾腾的水饺,扯了双一次性筷子掰给饶听南,「吶,算是为你接风了。」 她随即仰天思索,嘴里嘟囔着:「饺子能接风吗?」 饶听南笑笑,「没所谓,不管什么事吃饺子就对了。」 两人埋头吃,一时间,小店里竟陷入了沉默。 「对了,你刚才看着窗外在想什么?」左止元率先打开了话匣子,「我喊你都没反应。」 饶听南抿抿唇。 「我在想,在公司里我们还有点共同话题,回去之后……我们这种关系,大概会尴尬吧。」本来不应该说出来的话,大概是因为饺子蒸腾的热气太熏眼睛,她莫名其妙就说了出来。 「哈,我们什么关系?」左止元笑了出来,抬头看她,脸上带着点无奈,「我说,你不至于这么放不下吧,就当是个同居室友咯。」 她将头埋进碗里,嘴里嘟哝着,「我看你当时分手的时候不是挺淡定的么?」 我一直以为,放不下的是我才对。 借着热气腾腾,她快速眨了几下眼睛,也就错过了饶听南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 饶听南某种意义上没说错,回家之后的气氛确实变得尴尬起来了。两人谁也没说话,洗漱完,礼貌互道晚安后就各回各屋。 书房桌上花瓶里插着今天带回来的玫瑰,饶听南穿着蠢蠢的鲨鱼睡衣,翻看着左止元今天公布的文件。 「稚嫩的写法,天马行空的思维……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她摩挲着下巴,脑海中却浮现出会议上左止元意气风发的身影。 与记忆中温柔听话的小刺猬相比,判若两人。 她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怅然看着窗外的夜景。 「以前,好像确实错过太多东西了。」 左止元盘腿坐在床上,带着耳机,铅笔在速写本上划拉,应付着手机中絮絮叨叨的胖脸。 「听到了听到了!两个耳朵都听到了!」她唉声嘆气,「我知道,你不是都教过我了么。」 「我可没教你今天这齣,」左修才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都震惊了好么!」 「那你就说这样有没有用嘛。」左止元扬眉。 左修才沉思一会,点点头,「你别说,还真挺管用。」 他的胖手摩挲着下巴,「或许少指导你一点也行,乱拳打死老师傅也是可以的嘛。」 「诶,别!」左止元直起身,瞪大眼睛,「饶听南这么说,你也这么说,我不会真的要自己一个人应付那些老狐狸吧。」 「不会不会,」左修才敷衍地摆摆手,严肃了点,「说到饶听南,你今天观察她,得出了什么结论吗?」 左止元抿抿唇,看着白纸上铅笔勾勒出的女人精緻容颜。 第30页 正是车上那惊鸿一瞥。 只是画中女人眼神温柔似水,而非让她怔住的那种入世出世杂糅气质。 她的手忍不住揪紧了床单。 「老爹……」 「我为什么觉得,她真的是站在我这边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左修才:你要好好注意饶听南; 李春蝉:褚凡君,你好好想想,饶听南到底站在哪一边的; 饶听南:即便有左修才,我自诩还是能斗一斗的,就是日后搞破坏得再谨慎些; 左止元疯狂揪床单:可是,可是……我觉得她真的是站在我这边的啊…… 左总,揪床单可不是个好习惯啊【狗头】 第19章 翌日,饶听南揉着肩膀走出书房门,一抬头,与从楼上下来的左止元大眼瞪小眼。 「早上好。」左止元有气无力地点头,睏倦地睁大眼睛,用力眨了眨,试图让自己恢復清醒。 饶听南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干巴巴地没话找话:「昨晚睡得好吗?」 「很明显,不好,」小刺猬带着点起床气,冷淡淡地回答,「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 饶听南看着她走进厨房准备早餐,手指有些僵硬地蜷了蜷。 气氛依然尴尬,或许自己应该闭嘴比较好。 只是厨房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还竖着呆毛的脑袋。 左止元黑着脸看着饶听南:「你不会聊天的吗?为什么不往下问了?」 饶听南舒了口气,也慢慢挪进厨房,靠在一旁看着左止元忙前忙后,小声问着:「你做了什么梦?」 「梦见你了,」左止元头也不回,手里忙碌着,声音不自觉地低落起来,「梦见你成功老爹,左氏破产,被唐倾收购。」 梦都是有来由的。左止元估摸着,自己做这个乱七八糟的梦,八成是因为昨晚老爹叨叨的那些玩意。 「看来我还是不能松手啊,」昨晚,左修才听完她的回答后,额头叠起厚厚的褶子,「饶听南是擅长伪装情绪的人,你可能被她骗了。我把她放在分公司辅助你有我的考虑,但是她比分公司的任何人都要危险。」 「记住,一定要提防饶听南,」左修才神色严肃,随后轻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 「想要驯服狼,就要做好被咬死的心理准备。」 左止元心不在焉地煮着面,回想着昨晚左修才的回答。 因为思虑重重和对老爹无条件的信任,她做了那个荒诞不经的梦:饶听南架空了自己,以分公司为筹码与老爹博弈,最后復刻了当时唐倾破产的结局——只不过攻守异势身份倒换。 在梦中,她撕心裂肺地质问饶听南,质问她为什么再次获得自己的信任,却又一次的欺骗和背叛。 她的质问,却只得了那混蛋漫不经心风轻云淡的一句回答:「我从来都是如此的。」 她下着面条胡思乱想时,身后突然靠过来了一个人。 明明是淡淡的鸢尾香,在狭小的内却及富有侵略性。 左止元下意识绷紧了肌肉,抿了抿唇。 下一刻,女人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那指节分明的手似乎不敢用力,只是微微虚按着。极低极低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带着喟嘆和安慰:「没关系,梦都是反的。」 左止元勐地转身。饶听南吓得将手收了回来,背在身后,尴尬又侷促地轻咳两声,不大敢直视左止元的黑白纯粹的眸子,眼神飘忽,嘴中却继续安慰着:「就算最生气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颠覆左氏,更没有想过对你怎么样。」 她没说谎。事到如今,她最大的奢望也不过是将分公司分裂出去与总部打擂台。向那个庞然大物举刀?底牌尽失的她还没那个勇气。 左止元听着她的安慰,无由来地鼻头一酸,伸手戳了戳饶听南的肩膀:「你看着我。」 饶听南抬头,躲过了左止元的视线,盯着她的下巴看。 乖顺听话。 左止元看着面前还穿着蠢蠢鲨鱼睡衣,耷拉着脑袋的饶听南,脑海中突然无由来地浮出这四个字。 她突然想起了自家养的那只猫,平日里高冷极了,亲亲抱抱都是一记猫猫拳打过来,然后不耐烦地跳到高处,尾巴摇啊摇,任由自己怎么哄都不下来。 只有一次,猫猫指甲没剪,玩闹时又没控制住力度,在她手臂上开了口子,见了血。 老爹一边给她包扎一边数落着猫,那猫就这么耷拉着脑袋,乖顺听话,等包扎好了,轻轻巧巧跳到了她膝盖上蹭她的手,又翻出肚皮喵喵叫。 恰似此时的饶听南。 饶听南擅长伪装情绪?可她分明能感受到面前人的失落和愧疚。 哪里是什么未驯化的野狼,分明只是只犯了错的猫猫。 左止元的心跳得剧烈。 她长这么大也就两次不听老爹的话:一次是出国留学;一次是对饶听南一见钟情,谈了段稀里煳涂的恋爱。 可现在,好像要有第三次了。 饶听南发觉年轻女人的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左止元认认真真直唿她的名字,声音低沉:「饶听南,我不会因为别人的意见改变我的看法,我自己长了眼睛,我能看到,也能感受到。」 「所以……」她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下,「我会信任你。也希望,你信任我。」 第31页 饶听南怔怔地看着面前神色倔强的年轻女人,第一次有了逃跑的冲动。 她,担不起这样的信任啊。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有些尴尬地指着左止元身后,「那个,面煳了。」 左止元一惊,急忙松手转身关火。 「你怎么不早说!」小刺猬又炸起了一身刺,焦头烂额地处理着烧干了的锅。 饶听南退后几步,望着左止元的笑容苦涩,声音却轻快极了,「我在想怎么回答啊。」 将黑乎乎一团东西倒进垃圾桶,左止元持锅回头,扬眉,「所以,答案呢?」 收拾好心情的饶听南微笑着:「左总,我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 左止元眨眨眼,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哪里奇怪,心情却因为这个回答好了起来。看了看手中煳了底的锅,轻快地将它扔在灶台上,「赶紧收拾收拾,出去吃。」 躲过一劫的饶听南一副唉声嘆气死皮赖脸的模样:「左总说了包食宿,可到现在也就做了两次饭啊。」 「没饿着你!」小刺猬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混蛋傢伙。 ----------------------------- 「传说中的文山会海呢?」左总看着空空荡荡的办公桌,嘆口气,「我都已经做好了天天加班到深夜的打算呢。」 一旁的饶听南轻笑出声。 兴沖沖跑来上班的左总,发现自己无所事事,现在处于失落状态。 「哎,饶助理,你昨天说忙一天之后会很闲,我还不信,」左总毫无形象包袱地将脑袋放在桌子上,咕哝着,「为什么会这么闲啊。」 「我昨天就说过了,左氏集团的体系非常成熟,哪怕主事人不在也能自动运行,」饶听南微笑着,「所以,事实上,您有很多要做的,有一些能做的,但没有什么事是必须要做的。」 左止元撑着脑袋,盯着饶听南,轻咳一声:「说人话。」 饶听南抿唇忍笑:「也就是说,如果您想找点事做,需要主动出击。」 「有道理,」左止元坐直了,认真思考,「饶助理,你觉得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这得看您有没有开刀对象了,」饶听南耸耸肩,「毕竟,有对象,我才能给您一个方案不是?」 「你别说,还真有一个,」左止元十指交叉,望着饶听南,「褚凡君。」 「那一笔加班费对财政部的庞大帐目来说算不上太大的压力,」她摩挲着下巴,「我还需要再削减支出。」 「我记得昨天在会上褚部长说过,」饶助理开始尽职尽责地献计献策,「他已经注意到了公司内部存在铺张浪费的情况,还说要一周之内拿个方案出来。」 「唔,虽然我这里有方案,但既然铺张浪费的情况存在,还是要整改的嘛,」左止元一点就通,顿时笑眯眯地看着饶听南,「帮我请褚部长过来一趟吧。」 饶听南的微笑没有一丝波动,微微躬身:「是,左总。」 作者有话要说: 左总拿着锅,虎视眈眈看着饶听南:你最好认真想想答案 开盘了开盘了,这次饶猫猫的献计献策是真心还是假意呢【狗头】 第20章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的褚凡君脸色极差,一贯以儒雅示人的他此时竟带着点薄怒,大踏步离开了顶层,留下面面相觑的秘书办众人。 「嘶,张秘,你说褚部这是怎么了?」八卦头子通讯秘书凑过脑袋,看着褚凡君离去的背影,低声问着。 秘书办众人都竖起耳朵。 「谁知道呢?」张秘摇摇头,「方才褚部是饶助请过来的,又没经我手,我也不知道谈什么。」 「啧,听说昨天开会褚部就吃了瘪,刚才怕不是又被左总气到了?」 「那这么说,咱们左总还真是气人的好苗子……褚部那养气功夫都被气成这样。」 笃笃。 众人聊得正欢畅的时候,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了起来。饶听南靠在一旁,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八卦头子默默缩回自己的工位,努力低头降低存在感当条咸鱼。 饶助的气场真是太强了啊! 饶听南看着宛若鹌鹑般的众人,笑笑,也没追问,招手示意张秘出来。 「左总等您呢,是一些新规需要落实。」她为张秘拉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自己却没有进去的意思。 「您?」张秘有些迟疑。 「褚部被气得不轻,我得去安抚一下,毕竟后续工作还需要他配合,」饶听南无奈笑着,「免得让他对咱左总有什么误会。」 张秘懵懂点头,步入办公室。 「左总,您找我?」 左止元矜持颔首,随后将方才与褚凡君商讨——或者说逼宫的内容全盘托出。 张秘听着听着,慢慢瞪大了眼睛。 难怪方才褚部气急败坏,这不是往他心窝里捅刀子吗? 「所以说,」张秘整理着语言,「您要在整个分公司,包括地方的实体行业,掀起一场浩浩荡荡的节约运动?」 「没错,」左止元笑眯眯,「褚部在会上主动提出这个问题了嘛,铺张浪费的现象,一定要好好整改。」 张秘压制着心中的震惊,表现出了极好的职业素养,轻咳一声,「明白了左总,我等会和财政部那边对接弄个方案出来,您大概什么时候要?」 第32页 「三天之内要见初稿,」左止元思索着,「三天之后我还有其他安排。」 「是,左总。」 ------------------------------------- 「饶助,稀客啊,」褚凡君坐在办公桌后,望着饶听南的眼神冰冷又锋锐,「您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哦不,两个。」 生气归生气,饶听南的到访,倒是让他安了点心。 至少,两人还是站在一边的。 饶听南自然听懂了他话里话外的嘲讽和试探,唇微微勾起了个弧度,虚掩上门,随意扯了张椅子坐下,一副反客为主的模样:「关于刚才的决定,褚部有什么问题吗?」 褚凡君端起杯子喝口茶,压住心中的怒火,「我在会上说的场面话,被左总抓了小辫子,是我的问题。」 谁都知道财政部的权力来自钱,削减开支,节约运动,分明就是冲着他褚凡君来的,就是要解他的权。 以他不惑之年的养气功夫,也差点没憋住火气。 「此事不谈,我其他方面还有些问题,」他胳膊架在桌上,十指交叉,语气咄咄逼人,「昨天,饶助似乎并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默契。」 「那是一个小意外,左总不按套路出牌,不仅是你我,所有人都没想到,」饶听南摇摇头,轻笑着,「怎么,褚部对我们之间的合作产生了疑问么?」 「疑问肯定是有的。是否继续合作,也要仔细考量了,」褚凡君审视地望着饶听南,「毕竟,我也不想总是被队友背刺。」 饶听南竟然沉默了。 褚凡君不可置信地皱起眉,「怎么,饶助,你还真不想合作了?」 明明他们有着共同利益,有着共同的敌人,是天然的友方。 饶听南的手慢慢捏紧成拳,面上依然风平浪静,「左总是一个很真诚的人,她以真心换真心,我良心有些过意不去。」 「哈,」褚凡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良心这么奢侈的东西。」 「我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他手指敲着桌面,凝视着低头沉思的饶听南,思索一会,慢吞吞地开口,「可能你不知道,我们分公司高层组织过集体学习,学习内容是唐倾的新品发布会。」 饶听南有些愕然的抬头。 「唐倾很优秀,非常有潜力,这是你前半生的心血,」他顿了顿,「我们当时对你也进行了一些简单的调查。结果是,你很拼,比任何一个公司初创者都要拼。」 「昼夜颠倒的在全世界飞来飞去,作息饮食不规律到胃出血住院。可等唐倾成长起来,你可以休息一会的时候,你也没有休息,没有沉溺于物质享受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爱好和追求。」褚凡君抿抿唇,「我当时告诉春蝉,你肯定是有一股劲的,撑着你一直走下去。」 「想想吧,想想撑着你走下去的劲是什么,再想想你那可怜的良心和可笑的真诚。」 饶听南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是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左止元,是无法改变她的意志的。无论是撒娇请求还是赌气闹别扭,甚至是床上的邀请都无法让她改变决定。她只会温和礼貌地道歉,随后拿着行李登上飞机。 这样久了,左止元也就不闹了。 这是第一次,左止元的话,让她动摇得如此彻底。 「可怜的良心,和可笑的真诚么?」她慢慢抬眸,看着褚凡君,笑容冷淡,「褚部对此似乎有些感慨。」 「我说了,我们是同类,」褚凡君倚在椅背上,「撑着我从山里走到今天的,也有一股劲。」 饶听南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睛没有一丝温度,脸上却挂起了职业性的笑容。 「褚部,你知道,反对一件事的最好方法是什么?」 褚凡君饶有兴致地看着回到己方阵营的饶听南,顺着问:「是什么?」 饶听南轻笑着。 「百分之两百地去执行它。」 作者有话要说: 啧,饶总当年真的好渣…… 第21章 反对一件事的最好方法不是抗议,也不是破坏,而是百分之两百地去执行。 你要下细雨润泽万物,我便引洪水毁灭生灵,你要花园里阳光明媚,我便拒绝一切阴影的出现。 「饶助理的意思,是以开展节约运动之名,行削减员工福利之实,凭舆论倒逼左总取消命令么?」褚凡君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凝视着饶听南,「我记得唐倾的员工福利很好。」 「他们又不是唐倾的员工,」饶听南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冷淡,「我自然不需要对他们负责。」 「好,我没有意见,」褚凡君笑眯眯地举起双手,「但我另外有个主意。」 「老实说,左氏的员工待遇在同行业中绝对算一等,他们大手大脚惯了,这命令一下去必然引起反弹,」他竖起一根手指,指指楼上,「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自上而下的榜样,一个让所有员工闭嘴的理由。」 「左总身先士卒,身体力行践行节约运动的宗旨,号召大家一起行动,」他耸耸肩,「这很合理。」 「你是想让她吃点苦头?」饶听南敏锐地察觉了他话里话外之意,「比如削减秘书办规模减小办公室面积降低空调温度之类的?」 「差不多,」褚凡君微笑点头,「左总出生于大富大贵之家,从小到大没吃什么苦,才养出了那么飞扬跋扈的性子。若是吃了点苦头,应该很快就会收回命令了。」 第33页 饶听南忍不住轻笑起来,心中有着小小的得意,「那你太不了解她了。」 左止元国外留学住得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学生宿舍,衣食住行也相当符合一个留学生的生活标准。 回想起来,一次突然造访时,她甚至有幸见过举着水管钳和破水管斗争的左大小姐。 她在左止元背后站了很久,看着年轻女人半跪在地上,对着手机教程咬牙切齿地处理破水管。左止元脸上带着薄汗,白色t恤前襟和领口被飞溅的水珠打湿,勾勒出活力柔润的弧线。 她轻声唿唤,在阳光下,左止元惊喜回头,挥着手中的水管钳,笑得灿烂。 溅起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晕出七彩的虹光,也照亮了年轻女人明媚的眸子。 晚上,自己问起了这件事。 「怎么不找人来修,直接自己动手了?」 抱着她的手哼哼唧唧的左止元嘟着唇,「喊人来也太贵了,和抢钱似的。又不是什么难事,还是自己干吧。」 倘若那时有人告诉饶听南,蹲在地上挥舞水管钳的左止元出生于国内数一数二的世家,她怎么会信? 思绪迴转,她望着褚凡君迷惑的目光,笑着摇摇头,「我比您了解她。如果您真的提出来了,大概左总只会欣然同意并且做得比谁都好吧。」 饶听南并不打算举例说服褚凡君。那是她前半辈子除了唐倾之外难得的美好回忆,尽管现在物是人非,她也不想与人分享。 「而且,我和您的计划是冲突的,」饶听南恢復了理性,不疾不徐地揭露着褚凡君的意图,「我的主要目的是削弱左总现在正盛的威望,而您想的仅仅是保住手中这点钱。」 褚凡君皱皱眉,点头,「没错,因为左总一旦头铁,不听员工的舆论反馈,很有可能只能达成你的目的,而我的钱照样没有了。」他嘆口气,「从考勤制度的变化来看,左总一旦想办一件事,确实是不会在乎舆论的。」 「所以褚部就再想想办法吧,」饶听南笑着起身,优雅表示告辞,「我只能说,您的方法是行不通的。」 饶听南离去,褚凡君撑着下巴思考,微微眯起眼睛。 就算自己和饶听南站在同一边,两人依然存在利益冲突。这次事件就是一个极好的证明。 「不行,我得试试,」他自言自语,「我还不信了,左家宠出来的千金,还能是个吃苦耐劳的性格?」 ------------------------------------- 下午五点,当饶听南知道褚凡君的小动作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左总,你这是要?」忙了一天文书工作心力交瘁的她懵逼看着从办公室休息间出来,换好运动鞋扎起高马尾的左止元。 「我让张秘和财政部对接了一下,财政部那边说员工意见可能会比较大,最好是一位高层起一个带头作用,」左止元活动了下身体,「我觉得很有道理,让张秘了解了一下员工那边的反馈。」 「空调温度双面列印这些大家都觉得还好,就是有很多人抱怨通勤计程车报销额度降了,我就打算试试不开车的通勤时间,」左止元掏出手机点开地图查看路线,「现在节约运动还是一个草案的草案,要是有什么地方不合理咱们还可以改嘛。」 饶听南沉思一会,干巴巴开口,「不开车,坐地铁或者公交都可以啊,不用换运动鞋吧。」 左止元头也不抬,「家离公司太近了,地铁才三站,和普通员工的住所位置是有差距的。通勤时间要尽量保证和普通员工一致嘛,走回去吧。」 饶听南抿抿唇,探头过去,看了眼左止元手机上的路线。 5公里,可以接受。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 一双软皮短靴。 走回去,应该……没问题吧。 五分钟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饶听南很想回到五分钟前给觉得没问题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在有空调的地方呆惯了,穿得也单薄了些。一出门,冬日的妖风就席捲而来,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她噼头盖脸的一顿招唿。 她看了眼身旁一点都没觉得冷,还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左止元,心中嘆口气。 年轻人,就是火力旺。 好在左止元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异常,讶异地看着她发白的脸,「饶听南,你怎么了?」 饶听南面无表情,将自己冰凉凉的手贴上了左止元的手背。 左总反应过来,尴尬地轻咳一声,「对啊,你还是个病号,要不咱们还是开车回去吧,明天多穿点再试,或者你先回?不用等我。」 「不,」饶听南看着左止元带着点怜悯的眼神,叛逆心起来了,「就今天吧,一起。」 「那……你觉得冷的话,」左止元尴尬地抿抿唇,犹豫了一会儿,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虎着脸看着饶听南,「低头。」 饶听南愣愣照做,随后,带着左止元体温和淡淡香味的软乎布料就贴上了她的脖颈。 「那你怎么办?」她怔怔看着面前板着脸给她伤着的右手也裹上一层围巾的左止元。 左止元轻咳一声,双手揣兜,「我没事,我抗冻,病号优先。」 左氏大楼在市中心,此时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这里灯红酒绿人烟喧闹。两人并肩漫步,融入了交织的人流中,与那些或急或缓或笑或嘆的人别无二致。 第34页 「我回来还没好好散过步呢,」左止元眸子里带着点欣喜,环视四周,「这里变化挺大的。」 「吶,我记得那里以前是一家很好吃的炒板栗店,大冬天,板栗香味连桥对面都闻得到,想要买得排好久好久的队。前面有家老牌中式糕点铺,都是纯手工制作的,不甜,店主年纪挺大了,也不知道现在还开不开。街对面有家餐馆,里面的肘子一级棒!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是真的,改天带你试……」左止元叨叨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住嘴,小心翼翼地看着饶听南。 「怎么了?」饶听南扭头看她,挑眉,「继续说嘛。」 左止元笑笑,眸中带了点悠远的回忆,「我记得你是不太爱听我说这些的。」 她们以前甚至没有在夜晚逛过街。 「是啊,」饶听南轻唿口气,看着唇边四溢的白雾,苦笑着,「那个时候我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半花。」 那时没有比她的时间更宝贵的东西了,哪能驻足看风景呢? 左止元沉默了会,突然笑起来,摆摆手,「我今天心情很好,不和你聊以前了。」 饶听南贊成地点点头。 按前几天的经验看,本来挺好的气氛,一旦谁一不小心提到了以前,等待她们的只有无尽的尴尬。 「吶,前面是家挺有名的网红面包店,但良夜姐说他们家最好喝的是奶茶,」左止元有些兴奋地指了指前头,「我早就想试试,但一直没时间。」 她往前快走几步,又突然调转回来,看着饶听南,「你……要吗?」 饶听南耸耸肩,「不用了。那边人挺多的,我就在这等你吧。」 左止元点点头,当饶听南再一眨眼,她就已经汇入人流无影无踪。 饶听南抿抿唇,下意识紧了紧大衣,努力寻找着左止元的背影,却沮丧地发现一无所获。 她孤身站在人流中,自带的那股冷清气质散出来,与热闹的众人格格不入。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云层漫捲的天空。 也没有一颗星星。 她再看周围涌动的人群和绚烂却冰冷的霓虹流彩,轻吐一口浊气。 第一次,觉得一座城市如此大,如此陌生,陌生到觉得自己宛若浮萍,无处可去,无处可依。 「姐姐?」怯生生地声音从低处传来,她低头,一个卖花的小女孩眨着水灵灵的眼睛,「姐姐,买花吗?」 饶听南心情突然就好了许多。她蹲下,与女孩平视,看了看女孩挎篮中各式各样的花卉,笑道,「你应该去一对对情侣那里推销,我是一个人哦,不需要花的。」 「姐姐骗人,」女孩嘟起唇,声音委屈,「我刚才明明看见和你一起的另一个姐姐去旁边店里买东西了。你可以偷偷买给她,给她一个惊喜嘛。」 饶听南哑然。 真是个推销的好苗子。 她看着女孩向自己递过来的一朵玫瑰,还是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我……」 「饶听南!」左止元提着袋子有点焦急地走了过来,看着蹲着的饶听安,舒了口气,「我乍一眼没看见你,吓死我了,怎么蹲下来了?」 饶听南撑着膝盖站起来,指了指小女孩,笑道,「聊了聊,向我推销呢。」 左止元分出杯奶茶塞到饶听南手中,抱怨着,「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你也能拒绝,买呗。」 饶助理脸皮相当厚地耸耸肩,「你知道的,我没钱,您又没给我发工资。」 由于阴差阳错地还是住在了左止元家,申请的预支工资自然没下来。加上这几天的小开支,原本就是三位数的余额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位数。 小女孩咕噜噜转着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随即将花高高举起递给左止元,「啊,原来管钱的是这位姐姐呀。姐姐买一支花吧!」 两人一齐傻眼。 这孩子怎么能解读出这重意思。 左止元轻咳一声,求助地看向饶听南。 「吶,你刚才说这么可爱怎么能拒绝,」饶助理丝毫没有为领导解围的觉悟,「买吧。」 左总认命地掏手机扫码结帐,接过花,塞到饶听南手中,瞪了她一眼,「收好。」 女孩开心地道谢,「谢谢漂亮姐姐,祝两位姐姐百年好合!」随后一熘烟地跑远了。 左止元看着跑远的女孩,又扭头看了看饶听南手中盛放的玫瑰,抿抿唇,轻咳一声,「照顾小孩而已,没那个意思。」 饶听南低头凝视着盛放的花朵,轻轻点头。 「嗯,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穷困潦倒的猫猫已经能理直气壮地吃软饭了! 许久以后,饶猫猫每月上交工资时,总会想到那个预言术超群的卖花女孩~ 另:当年,饶总信誓旦旦自信满满地向左止元保证自己能弄好这根水管,然后照着教程一顿操作后,两个人都成功变成了落汤鸡。 第22章 「对了,我不是说我不用吗?」这回是饶听南打破了尴尬,率先开口,摇了摇手上的奶茶,脸上有些无奈,「怎么也给我买了?」 左止元板着脸扭过脑袋,将吸管插进奶茶中,用力吸了口,嘟囔着:「第二杯半价,我想着反正便宜你好歹试试,要是不喜欢拿着暖暖手也行。」 「哦。」饶听南懵懵懂懂点头,看着手上的东西,又看了看自己伤着的右手。 第35页 迟迟没听到声音的左止元扭过头,看见一只无措的饶听南。 得。 她一拍脑袋。 又忘了。 她嘆口气,伸手将奶茶接过来,插好后递过去,「吶,喝吧。」 饶听南探过脑袋,就着她的手吸了口。 「我让你自己拿着,自己拿着!」左止元气得直戳饶听南脑门,耳根微红。 是温度太低让饶听南脑子停止运转了吗! 「哦哦哦哦哦。」被戳脑门的饶听南默默接过杯子,感受着嘴中的甜意,满足地眯起眼睛。 观察着饶听南微表情的左止元松口气,吸了口手中无糖的奶茶。 看来给饶听南那份要全糖是对的。 「走吧,过桥就快到家了,」她指指不远处的大桥,又扭头将饶听南的围巾塞紧点,嘱咐着,「桥上风大,你注意点,冷的话和我说。」 饶听南继续懵逼点头。 怎么两人的年龄好像倒转过来了呢? 两人迈步上桥,饶听南下意识往江面望去。 冷清的月光洒在广阔的江面上,风动,揽起一江碎银。远处是山影延绵,身后是车水马龙。天色暗沉,群云密卷,孤月高悬。 她忍不住趴在了栏杆上,吸一口奶茶,惬意地眯起眼睛。 身旁突然响起一声咔嚓。 饶听南讶异回头——开过那么多新品发布会,她太熟悉这种声音了。 左止元举着手机对准天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饶听南凑过脑袋一看,是在调各种参数。 「我喜欢看天,今天云很好看,」还没等她开口问,左止元率先解释着,「可惜没带相机出来,手机凑合凑合吧。」 饶听南点点头,看看屏幕中的画面,又看看实际的天空,还是觉得实际的天空比较好看,于是又开开心心趴回栏杆。 左止元松口气,将手机收回口袋,站在饶听南身边。两人并肩而立,髮丝在风中交缠。 「你没来过庐城吧,第一次看桥上的风景?这里确实是个挺有名的旅游打卡处。」左止元望着远处的群山,轻声问道。 饶听南摇摇头,「我来过没有一百次也有五十次了。」 她看着左止元惊愕的面庞,轻笑着,「最长的一次待了三天,最短的一次待了4个小时不到。」她又扭头看着江面,声音低沉,「这座桥来来回回也过了快有百来回了,今天第一次站在上面看,挺新鲜的。」 左止元看着女人的侧脸。 她是笑着说的,但眼睛里的孤寂骗不了人。 饶听南嘴唇微动,轻声说了什么。 声音太轻了,几乎散在了风里。 左止元第一次庆幸自己的听觉敏锐,也无比感谢今天的风,将饶听南的喟嘆送进自己耳中。 她说: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 「阿嚏。」方一进门,饶听南就打了个喷嚏。 左止元回头,迟疑地看着饶听南,「那个,你不会被风吹感冒了吧?」 饶听南一怔,摇摇头,「不至于……阿嚏。」 左止元一惊,赶紧将人推进浴室,「快冲个热水澡!」 要是饶听南因为陪她走路回来闹得感冒的话,她会内疚的。 「我应该没这么脆弱……」饶听南自己的话里都带着点迟疑不定,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任由左止元将自己伤着的右手腕缠好。 「别说了,快去快去!」 监督着饶听南进了浴室,又调高了些水温,她才回到客厅坐下,愣愣地看着桌上被风吹得有些萎靡的玫瑰,脑海中浮现出饶听南那落寞的眼神。 饶听南从没露出过那种眼神。在自己面前,她永远强大优雅,冷静自持,哪怕是在床上情到浓处时,她的眸子深处也是淡漠的。 倒是这几天,她见着了越来越情绪化的饶听南——会生气的,会开心的。震惊、柔弱、落寞、欣喜……这些她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在饶听南身上出现的东西,一一在自己面前展露。 那个与自己隔着一层厚障壁的女人,似乎在一点点靠近。 她无措地将脸埋进掌心。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良久,左止元轻轻吐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到偷拍的饶听南的侧脸。 女人望着远处江面,无悲无喜。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左止元轻声念着,神色低落,「唐倾破产,你心里憋着多少东西啊。」 她抬眸,看着那朵萎靡的玫瑰,默默拿起,走进书房,将它放进桌上的花瓶中——与昨天拿回来的另一朵玫瑰一起。 两朵玫瑰,一朵被修剪掉了尖刺,还开得优雅旺盛;一朵花茎上仍有荆棘,却被风吹得萎靡不振。 她轻轻碰触着那朵被修剪好的玫瑰的娇嫩花瓣,轻声呢喃道:「老爹大概希望你成为这个样子。」 「可是,我……」她看着那朵带着尖刺的玫瑰,「我倒宁愿你还带着锐气。」 她失神片刻,直到浴室一声巨响。 「饶听南!你怎么了?」 ------------------------------------- 饶听南任由温热的水流滑落躯体,快要被冻僵的脑子终于慢慢恢復正常。 「唿。」她唿出口气,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和左止元一起都干了些什么傻事:一起走5公里回来,接了不该接的玫瑰花,蠢蠢地在桥上吹风,就着她的手喝奶茶…… 第36页 唔,奶茶倒是真的挺甜。 她骤然睁眼,眼神锋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远离左止元,你听不懂吗?」她神色淡漠,「你知道的,你和她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圈渐渐变红,却依然执着地重复着,「你不想伤害她,但你们终将站到对立面。你们不是一路人。」 能有那么一段时间的温存已经是她的荣幸,但她一路走来,皆是孤身一人,接下来的路,也是一样。 脑子依然昏沉,她抿着唇,慢慢苦笑一声,「恐怕真的感冒了。」 她嘆口气,慢慢转身去拿毛巾。 昏昏沉沉,头重脚轻,她脚下一滑,重重跌在地上。 吃痛轻唿时,比疼痛更先出现在感觉中的竟然是尴尬。 「刚才还对着镜子那么中二的发言结果转头就摔一个大跟头。」她吐槽着,将脸埋进顺手扯下来的毛巾中。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一惊,方要开口,门却先开了。 「饶听南你没事吧……」 毛巾无比准确地掷在了冒冒失失的左大小姐的脸上,伴以饶听南愤怒又羞恼的咆哮,「左止元!出去!」 「我就想看看你有没有事,」左大小姐顶着脸上的毛巾手忙脚乱把门关上,红着脸闭着眼,脑中全是方才惊鸿一瞥的完美曲线。 伫立许久,她才将温热的毛巾拿下来,轻咳一声敲门,「那个……要我给你送进去吗?」 里面人没吭声。 「我不是那个意思……顶上柜子有备用的,干净的,一次性的,你拿得到吗?」 里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十多分钟,饶听南面无表情穿戴整齐地出来了,向左止元伸出手。 左大小姐慌忙物归原主,看着饶听南通红的脸,一时判断不出是被水烫得还是……其他原因。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 「饶听南,你是不是发烧了!」左止元伸手探她额头,被饶听南扭头躲过。 「左止元,你不要得寸进尺……嘶!」饶听南皱眉低喝,却被左止元按着肩膀抵在墙上。 这傢伙,劲怎么这么大! 「还我得寸进尺,你对自己身体情况没个数吗?」左止元回瞪她,看着近在咫尺女人红润的面庞,耳根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她伸手,向饶听南额头探去。 饶听南宛若被钓上岸的一尾鲤鱼,拼命扑腾。 左大小姐彻底恼了,一手从肩后绕过卡住饶听南肩膀,一手固定住她的腰身,整个人欺身而上。 饶听南身子骤然僵硬,望着近在咫尺的年轻女人的面庞,下意识屏住了唿吸。 作者有话要说: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出自《梦》,为红楼十二曲最后一曲,全曲如下: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自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倖。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今天是除夕,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啦~过年待客和走亲戚太忙了,下一章可能是在初二,也可能是在初三,我尽力抽时间码字 本章留评有红包哟~ 第23章 近在咫尺的红唇,刚沐浴完粉嫩得能掐出水的肌肤,带着淡淡水光的浅棕色眼眸,怀中躯体透着布料渗透出的热意,无一不在诱惑着左止元。 左止元唿吸急促了些,微微靠近。 饶听南勐地闭上了眼睛。 额头碰上了额头,彼此唿吸交织。 「真的发烧了,」左止元拉开了点距离,眼睛瞟向其他地方,耳根微红,声音哑了点,「你额头好烫。」 饶听南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带着点说不明白的情绪,「所以,你只是想探探温度?」 左大小姐诚实地点点头,目光从窗外风景移到了地面,仿佛那里真的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似的。 「那能松手了吗?」饶听南声音冷冰冰。 「咳咳,」左止元勐地撒开手,退后两步,一脸若无其事地模样,掏出手机,「我给常医生打电话,让他上门一趟。」 「不用,」饶听南撑着墙壁,冷着脸拒绝了左止元的好意,「小问题,我睡一觉就好了。」 「什么叫睡一觉就好了?生病就应该看医生,你平时就是这么对待你的身体的?你的脑子呢?烧没了?」左止元急了,气势汹汹地瞪着饶听南。 饶听南胸膛起伏,方才被左止元按在墙上的惊愕和恼火此时彻底爆发。她一个个字从牙关里蹦出来,「左止元,你平时对普通朋友也是这么搂搂抱抱没分寸感的吗?为什么要随便帮别人做决定?我看不看医生关你什么事?」 左止元丝毫不憷她,扬起脑袋,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如果你不躲,我手碰一下试了温度就完事,是你自己非要作。」 饶听南简直要被气笑了。 我作? 「第二,你不是普通朋友,你是我的助理,你还欠着左氏巨额债务。你的身体健康关系到你能不能还完钱,和我利益相关。所以不是你不想看医生就能不看,这归我管!」小刺猬炸出了浑身的尖刺,望着倚在墙上的饶听南,冷静地吐词,话语却丝毫不冷静。 第37页 饶听南愣住了。 她凝视着左止元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心中的怒火突然无由来的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浓烈的悲伤和失落。 一个沉重的现实,一个她一直逃避的现实,此时硬生生地砸在了她面前。 她倚着墙,抿着唇,垂下头。 电话接通了,左止元转过身,语速急促,「常医生,麻烦您来一趟,嗯,我……」她看了眼饶听南,「我朋友感冒了,还有点低烧,您来看看。」 电话挂断,两人间的气氛再次掉落到冰点。 「左止元,」沉默良久后,饶听南率先开口,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倦,「我问你件事。」 「你说。」左止元还在生气,冷冰冰回答她。 「你说,我不是普通朋友。」饶听南说得极慢,仿佛这些话极难说出口。 「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左止元,眼睛里闪动着不知名的浓烈情绪,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讽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个输得一塌煳涂却还在用可悲自尊粉饰自己的还债人?是你们左氏的降将,亦或者是家臣?」 左止元一怔,刚要开口,饶听南却疲倦地摆摆手,「算了,不用回答。」 她双眼无神地看向窗外,轻声道,「左总,抱歉,是我一直没摆正位置。」 她早就不该还残存着那些骄傲的。 怒火慢慢消退的左止元意识到了不对劲,想了想自己方才说的话,突然麻了爪。 该死,你这张嘴,生气起来也不过脑子,突突突什么都往外冒,说什么不好说这个? 饶听南的逆鳞并不多,唐倾一定算一个。自己方才,伤人伤狠了。 她抿抿唇,轻吐出口气,迈着小步子磨磨蹭蹭挪到了饶听南身旁,小心翼翼揪住了她的衣角,声音轻若蚊蝇,「饶听南,我不是那个意思。」 饶听南没理她,依旧看着窗外。 左止元张张嘴,可是比道歉话语先涌上来的是鼻尖的酸意,一股无法言说的委屈让她声音里都带着点哭腔,「可是我也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看病而已。」 「所以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病呢?」她哽咽着,手松开了,头扭到另一边。 饶听南的心慢慢抽动了下,女人的抽泣仿佛一柄钝刀,在胸口慢慢的搅动。 她缓缓转身,看着仰头望天疯狂眨眼憋泪的左止元,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我只想离你远些,你我终究会站在对立面,终究会分道扬镳各走各路。我不想再承你的恩,也免得以后辜负你的好。 为什么要关心我呢?我不需要人关心的。 只是年轻女人轻微的吸气声音终究让她无法无动于衷,她嘆口气,缓缓伸手,按在了左止元肩膀上。 「你说得对,其实就是我作了。」她低着头,听着骤然响了几分的抽泣,艰难开口,「谢谢你的关心,我……」 左止元骤然回身,用力抱住了她。 饶听南吃痛,愣愣看着将头埋在自己肩上的女人。 她的双臂很用力,似乎要将自己融入她的骨血。 「左总?」她全身绷紧,小心翼翼问询着。 「非工作时间。」左止元的声音闷闷的,从她肩上传来。 饶听南嘆口气,「左止元。」 「嗯。」 「现在是为了探温度吗?」 左止元用力摇摇头,「不是。」 「那你……」 左止元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颤抖,「你不是普通朋友,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失败者、家臣。」 她将脑袋埋得紧了点,「你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饶听南没说话,任由左止元将胳膊收紧。 「饶听南,」左止元轻声喟嘆,「你真的瘦了好多。」 饶听南闭上眼睛,不断在心中筑牢某道岌岌可危的防线,声音也带着点颤抖,「很好很好的朋友才不会说这种话。」 年轻女人声音执拗,「很好很好的朋友当然可以说这种话。」 饶听南左手慢慢抬起,僵在半空。 心中的防线不断崩塌又不断重铸。 过了许久,终于,慢慢落在了左止元背上。 「谢谢。」 「那左总,把我养胖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 饶猫心中天平的倾斜是有过程的,但她现在纠结得让我想揍猫…… 第24章 「就是风吹的,感冒又引起了发烧,不是很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和饶听南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医生从家中常备的药箱里找了点药出来递给左止元,「吶,退烧药和消炎药。」 饶听南坐在床上,看着认认真真记录着用药量的左止元,无奈地看着笑眯眯的中年医生,「常医生,我明天退烧了还是能上班的吧。」 「理论上……」 「不行,」坐在床边的左止元头也没抬,「常叔,不要听这个工作狂的,让她好好休息几天。」 常医生耸了耸肩,「理论上可以,但现在是流感高发季节,你还伤了右手,本来就该好好休息。工作的事还是放一放吧,左氏又不是缺了你就不转了。」 「左氏缺了我也照样转。」左止元顺着吐槽一句。 可是我还得策划那些小动作啊…… 饶听南看着床旁板着脸记录着用药量的左止元,突然有些心虚,可是她还想挣扎一下。 第38页 「常医生,我以前感冒发烧也没影响工作嘛,吃点药就好了,不用休息这么久吧,我身体素质还行的。」饶听南偷眼看左止元。 常医生轻笑一声,「可能你以前身体素质还行,但现在不一样了。」 左止元闻言抬起了头。 「你的事,我知道一点,」常医生沉吟一会儿,委婉地说,「心理因素,作息时间,还有连续高强度工作都会对免疫力有影响。在我看来,你现在的身体比正常人还要差些。」 「行了,」左止元皱皱眉,看着床上的饶听南,「休息两天,听我的。」 她看着常医生,轻声说,「常叔,真是麻烦您这么晚还跑来一趟了。」 「这是我的工作嘛,」常医生笑着摆摆手,「我走了啊,你监督她好好吃药。」 门一关,左止元回身,看着躲在被子里装鹌鹑的饶听南,嘆口气,递过杯热水,声音温和了些,「吃药吧,吃完会犯困,好好睡一觉。」 饶听南五味杂陈地吃下退烧药,在左止元的眼神逼视下喝完热水,老老实实盖好被子,眨巴着眼睛,一副「看我多乖」的模样。 左止元神色缓和了些许,坐在她床边,伸手帮她掖了掖被子。 饶听南抿抿唇,轻咳一声,「左总,你……还有事要忙吗?」 「赶我走?」左止元轻笑一声,摇摇头,「我看你睡着。」 饶听南瞪大眼睛,有些慌乱。 盯着自己睡着? 太诡异太尴尬了啊! 「等会我一走你怕是又会起来看文件。」左止元低声抱怨着,「以前你又不是没干出过这种事。」 饶听南默默从被子里伸出四根手指,「我发誓一定好好睡觉!」随即她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左止元,「您能离开了吗?」 左止元微笑,将她的手指塞回了被子里,摇摇头,「不能。」 「可是……」 左大小姐不耐烦了,「有你叨叨这两句的功夫赶紧闭眼,说不定已经睡着了。」 饶听南怂得往被子里缩了点,看着虎着张脸的左止元,默默闭上眼。 惹不起惹不起。 大概是药物带来的困意,亦或者是其他原因,她慢慢沉溺于梦境。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身旁一句近乎是呓语的低嘆。 「怎么现在和个瓷娃娃似的,一碰就碎,风吹就病。」 那人又帮自己掖了掖被角,随后轻手轻脚的起身离去。 翌日,饶听南缓缓睁开眼,懵懂地望着窗外明媚灿烂的阳光,反应了好几秒,勐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救命,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她掀被子的动作一顿,记忆慢慢回笼。 僵在床上的饶听南沉思一会,慢慢躺了回去。 「好好休息。」她的手盖在脸上,呢喃着这四个字,唇角泛起苦涩的笑意。 真是奢侈的体验。 她慢吞吞起床洗漱,在厨房里发现了左止元留下来的便条和煲好的粥,心情复杂地填饱肚子后,她无所事事地在空旷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书房。 桌上的两朵玫瑰还盛放着,她坐在桌子后,愣愣地看着它们,心中突然闪过一个诡异的想法。 前天,莫名其妙拿了饭店老闆娘送给她们的一支,昨天,被风吹坏了脑子,接了左止元买的一支。 今天……不会还有吧? ------------------------------------- 「饶听南?」左止元进屋,在客厅没看到人,找了一圈,最终还是慢慢推开书房门。 女人穿着鲨鱼睡衣,躺在靠窗的躺椅上,脸上盖着本书。 左止元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近,轻轻拿开了饶听南脸上的那本书。 暖融融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的身上,给那张向来冷清淡漠的脸平添了几分温柔恬静,像一只晒着暖和太阳睡着了的猫。 大概是因为突然被晒着了,她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似乎随时会醒。 她蹲在旁边看了一会,直到看着饶听南的耳根慢慢泛起红。 「别装睡了,」左总早就看透了一切,嘆口气,「你装睡又装不像。」 饶听南心虚地睁开眼睛,瞟了眼左止元手中,确认没什么奇奇怪怪的花被带回来,才松口气,与左止元对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这不才中午吗?」 「回来做饭,说好了要把你餵胖点的。」左止元站起身,看着心虚的饶听南,微微挑眉,「怎么,又偷偷看文件了?」 「没有。」饶听南这回倒是理直气壮地回应,站起身,「那些文件我碰都没碰。」 她转了个圈挪到左止元身前,轻咳一声,「左总,你看我表现得挺好的,恢復的也挺好的,是不是,能去上班了?」 她刚与褚凡君通了电话,褚凡君礼貌的问候了她的病情并祝她早日康復,她也问了褚凡君计划实施得怎样,得到了一个「一切正常」的答覆。 唔,这通电话也是她面对左止元心虚的原因之一。 可是,想想褚凡君昨天做的愚蠢小动作,饶听南总觉得不放心,想亲自去公司看看。 「你说话还带鼻音呢,这就恢復了?这么急干嘛,又不扣工资,」左止元没好气地反问,撸起袖子走进厨房,「这两天好好休息,两天之后听我安排。」 饶听南心中泛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第39页 「什么安排?」 左止元得意地摆摆手,「现在不能说哦。」 当天晚上,饶助理再次向左总提出回去上班,被左总无情驳回,并再次被左总灌了一肚子热开水。 「多喝热水,总没错的。」左总如是说。 第二天早上,饶助理锲而不捨地向左总表示自己已经完全恢復,并支棱着病体在左总面前表演了一段八段锦。 左总一只手把她摁回了床上,温声道,「身体好了,可是脑子晕晕沉沉,也不适合上班啊。」 饶助理拼命扑腾,据理力争,「左总,我脑子很清醒。」 「脑子很清醒的人不会想到打一段八段锦证明自己身体好的。」 于是第二天中午,左总看着在自己面前做完一整套数独证明自己思路清晰脑子清醒的饶助理,无语凝噎。 「左总,您要不信,我还可以再做一套,您来挑题。」饶助理眼神炯炯。 左总开始考虑要不要让常医生来看看饶听南的脑子了。 「左总,你看……」左止元一抬头,就看见眼巴巴的饶听南看着自己。 左总长嘆口气,站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个行李箱,推到饶听南跟前。 饶助理懵逼,「左总……您,您这是嫌我烦,要让我收拾东西走?」 「说对了,」左止元头上青筋突突的跳,「本来打算晚上告诉你的。」 饶助理持续懵逼。 「准备准备,和我出差吧,」左止元再嘆口气,「微服私访、下乡调查,你爱叫什么叫什么。」 「分公司这么多地方实体企业,也该知道,上头变天了。」 ------------------------------------- 翌日早上,褚凡君心情极好,拿着文件,哼着小调,走到总裁办公室。 张秘远远见着他来,起身迎上,「褚部,左总今天没来。」 「左总没来?」褚凡君一愣,随即笑笑,「那我找饶助也行,不是说她今天开始上班吗?」 张秘耸耸肩,手一摊,「饶助也没来。」 褚凡君心中泛起不详的预感,看看手中那一份精心设计埋了无数雷的节约运动计划书,还抱着一丝希望地问,「那她们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张秘诚实摇头回答,「左总也没说出差去多久,饶助陪她,应该是一起去一起回,一个星期一个月都有可能。而且她们的行程是保密的,除非紧急情况,否则只有左总主动联繫我,我也联繫不上她。」 褚凡君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也就是说,左总没回来盖章之前,节约运动是开展不了了?」 张秘贴心点头,「是的,褚部。」 下午,公司瓜群纷纷议论。 【你们说,褚部今天为什么砸了好几个杯子?】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猫猫们的公费出差(旅游)开始啦 左止元:谁会不喜欢一只会打八段锦会做数独的饶猫猫呢? 第25章 京城。 裴良夜手插在兜里,站在窗边,看着漫天飞雪染城,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唿,冻死了,」门开,圆润的左修才携着冷风进门,哆哆嗦嗦搓手,「京城的冬天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裴良夜无奈转身,为左修才倒了杯热茶,「谁让您跑去阳台打电话的?不冷才怪呢。您还有什么是要瞒着我的吗?」 「哼,」左修才冷哼一声,手指了指裴良夜的鼻子,「你瞒着我什么你心里最清楚,刚才的电话就是行云打来的,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了你的事来问我,我给你打哈哈煳弄过去了。」 裴良夜尴尬地轻咳一声,看着坐下打开电脑的左修才,也跟着坐在对面,「您都知道了?那个……夫人也知道了?」 「我煳弄过去了,她应该将信将疑吧。按道理,你都这么大了,我也不该管你什么,」左修才带上眼镜,透过镜片撇了她一眼,嘆口气,「但还是要注意影响。」 「我明白,」裴良夜轻笑着点头,「也就是这次的比较难缠,还相当固执,惹出了点乱子罢了。」 「这次?」左修才皱起眉,眼睛眯起,盯着裴良夜,「以前还有很多?」 裴良夜自知失言,默默闭嘴低头。 「裴良夜!」左修才极少直唿她大名,此时拿起一旁的菸斗敲她脑袋,敲几下,气唿唿地把菸斗一扔,「我和行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滥情的傢伙!」 裴良夜缩着脖子,老实道歉,「左董,我错了。」 「懒得管你了,」左修才瞪了她一眼,把电脑掰过来些,「看看这个,分公司监察部那边刚发过来的文件,还是草案。」 裴良夜坐直了点,微微皱眉,「节约运动。」 她大致浏览了几分钟就明白了了问题的严重性,摩挲着下巴,「这是褚凡君搞出来的?」 「褚凡君?」左修才不屑地轻哼一声,「他只是饶听南的一桿枪而已,还轮不到他上桌博弈。」 「我几乎能猜出这事是怎么发生的了,」裴良夜大致理了下思路,带着些感慨地摇摇头,「一定是小元觉得削褚凡君削得还不够,却想不出主意。这阴损招数八成是饶听南出的。」 「对于饶听南来说,这既可以降低小元在员工中的威信,又可以削弱褚的权势,还可以同时收割双方的好感,是一石三鸟的好计策。」裴良夜越看眉皱得越紧。 第40页 「会削弱威信吗?」左修才笑眯眯,一副考教她的模样,「这文件是小元亲自盯的,至少从表面上来看,这些制度都很合理。」 「从总裁办公室出去的文件很合理,但落实下去,各级部门一圈圈收紧,最后落到员工头上就不合理了。」裴良夜轻嘆一声,「学校规定8点集会,各学院通知7点30到,各系要求7点到,最后各班6点40到,这种事难道还少了?」 「甚至,都不需要褚凡君和饶听南格外暗示各部门严格执行,那些向来会揣摩上意的人精只会主动将标准变得严苛。」她沉思了一会,缓缓摇头,「从饶听南提出这个主意的开始,这就成了一场阳谋。」 「如果是你,你怎么破局?」左修才敲了敲桌子。 「想不出,」裴良夜毫不犹豫地摇头,「或许到了分公司了解些现实情况还有解。」 「好!就等你这句话。」 左修才用力一拍桌子,丢给裴良夜一份文件,「去吧,新鲜上任的分公司副总。」 裴良夜瞪大了眼睛。 「这……」她惊异地看左修才,「您这也太突然了。」 「去不去?」左修才挑眉。 「去!」裴良夜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了充满战意的微笑。 她早就想会会饶听南了。 「诶,你这次去不是要和她唱对台戏的。」 左修才缓缓摇头,「甚至有的时候得合作。」 「去趟分公司这趟浑水,小元是最好的人选,因为她既代表我的意志,本身又太弱,不会让那几个老狐狸产生太多警惕。而饶听南,其一可以为她吸引火力,其二在于……」 「在于她本身的报復和破坏欲望,会破坏分公司原本自成一统盘根错节的体系,也就给了我们落子的机会。」裴良夜轻声补充。 「没错,」左修才轻笑点头,「所以她俩是最合适的人选。」 饶听南惊异于自己敢放她去分公司,殊不知自己正是要借她的报復心,从内击碎。 「我明白了,」裴良夜缓缓点头,「那我呢,我为什么要去?」 「唔,因为我的预计出了些偏差,」左修才摸了摸圆乎乎的下巴,「饶听南比我想像的还要厉害些,若不是当时借了大势,恐怕她还真能凭她那个小唐倾和我打的有来有回。而且小元对她的信任度也远比我想像的高,上次的考勤改制是小元误打误撞,这次节约运动还能及时止损,下次她再搞出什么东西,再扳回来就难了。」 「我知道了,」裴良夜耸耸肩,「我是过去和饶听南比吹枕头风的呗。」 「不会用修辞可以不用,」左修才瞪了她一眼,缓缓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另外,小元那孩子从小鬼主意就多,上回搞出的考勤制度我都被吓着了,还好反响还不错。」左修才嘆口气,「如果下次她还有那些天马行空的主意,你一定要和饶听南合作,尽量阻止。」 「我明白。」 裴良夜迟疑了会,抿抿唇,「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问。」左修才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您,为什么会让饶听南和小元那么亲密?」 她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么,「我知道您是想驯服她,但您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用她和小元的感情影响她,这种招数,会不会有些下作了?」 左修才轻笑一声,「她知道我想驯服她,我也给了她选择,但她依然决定去分公司。」 「这是心理博弈,她赌自己不会被我驯服。」左修才从一旁找出了饶听南的简歷翻看着,缓缓摇头,「更何况,让她和小元住一起,也不知道是她亏了还是我亏了。」 「所有的採访中描述她的创业故事,都是从大学开始的,」左修才轻抚着纸张,微眯起眸子,「再往前,是有什么东西,她不愿提及呢?」 「如果小元真的能帮她从束缚住她的那些东西中走出来,我赔上个女儿,又何妨?」 裴良夜微微挑眉,看着面前一副深沉模样的左修才。 果然,没撑半分钟,左修才就把简歷丢到一边痛苦捂心,「不行,还是心痛。」 「呜呜呜,我的小棉袄啊,要便宜别人了。」 「您以前还说小元是黑心棉呢。」 「那能一样吗!」 ------------------------------------- 左止元自然不知道裴良夜的调令。此时她帮饶听南推着行李,兴沖沖走进酒店电梯。 饶听南看着手中的房卡,一脸复杂。 「左总,我们真的住一间吗?」 作者有话要说: 左董痛哭:呜呜呜我的小棉袄要便宜别人了,好心痛 左董的黑心棉:饶听南,我们住一间~ 饶听南(望向左董,摊手):不关我事 第26章 「左总,我们真的住一间吗?」饶听南一脸纠结。 「我们当然住一间啊,」左止元奇怪地回头瞟了她一眼,「行政套房,里头好几个房间好几张床随你挑,这不就和在家一样吗?」 饶听南语塞。 道理她都懂,但是同住一间……总感觉有些奇怪。 「你要觉得这奇怪,我也不是不能再订一间,」左止元倒是看明白了她脸上的纠结,忍不住笑道,「不过,另外再订一间的话,得从你工资里扣。」 贫穷的饶助理迅速臣服于干瘪的钱包,「住一间挺好的。」 第41页 两人步入房间,左止元将行李放好,回头,看着饶听南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都市,背影沉静又淡然。 她微微挑眉,慢悠悠晃到饶听南身旁与她并肩而立,一边欣赏着窗外风景,一边轻声嘀咕,「某位助理倒是丝毫没有当助理的觉悟,什么都得我这个总裁亲力亲为。」 「谢谢左总,左总真是一位思员工所思想员工所想行员工所行能员工所不能的好领导,有这样的好领导是我饶听南三生有幸……」不要钱的奉承话撒豆子般从饶听南嘴里蹦出来。她扭头看向左止元,眸中也含了些许笑意。 「打住,」左止元听着饶听南的奉承话,嫩脸一红,轻咳一声,看向窗外的繁华都市,「饶助,你现在知道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饶听南面色古怪地看向窗外。 「老实说,您的选择还真让我意外,微服私访第一站就选了最硬的骨头。」 恰似她在会上直接拿财政部和人事部开刀的作风,杀猴给鸡看。 这一趟出差是左止元自己安排的行程,到现在也没有告诉她具体去向,她也只能根据落脚城市的地点判断左止元的意图。而这座城市,正有一家属于分公司的庞然大物。 「左氏分公司旗下的房地产企业……」饶听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您要拿它开刀吗?还真是大手笔。」 「对了一半,」左止元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是要拿它开刀,但开刀的不是我。」 「嗯?什么意思?」饶听南被这句话绕得有些懵,看着哒哒哒跑到一边开箱子的左止元,茫然地跟上去。 「我这次来主要是找人的。」左止元在箱子中扒拉着,抬头看她一眼,「你也换一身衣服,要朴素点的,还要耐脏。」 还没等饶听南发问,她抢先回答,「我们要去工地。」 ------------------------------------- 两人倒没有真去尘土飞扬的工地,只是在外等着。 饶听南扭头看看身旁兴奋起来的左止元,又看看远处从尘沙中走出来的一行人,心中有了些判断。 「顾叔!」左止元认清了来人,开心得挥了挥手,「我们在这里!」 带着白色安全帽的挺拔中年男子朝身后挥了挥手,大步走过来,取下安全帽和口罩,含笑点头道,「左总。」 「诶,顾叔你这就不对了,」左止元敲敲他手中的安全帽表达自己的不满,「我还没喊你顾部长,你就先喊我左总了,叫我止元就行。」 「好好好,止元止元,」中年男子笑道,「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一旁的饶听南终于明确了自己心中的判断。 左止元是来找人的,找那位行踪诡秘一直在外带队巡视监察以至于缺席了第一次会议的监察部部长,现在正站在自己面前的中年男子,顾晨东。 他是左修才好不容易安插进分公司的一枚棋子,忠心耿耿的左家代言人,左止元的天然盟友。 「啊,这位想必就是饶助了,」顾晨东看向饶听南,含笑点头示意,「我手脏了,你手伤了,咱俩就不握手了吧。」 饶听南也点头问好,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心中却多了丝疑虑。 这位左修才的铁桿追随者看向自己的眼神与褚凡君和李春蝉他们截然不同,是……带着好奇和亲切的? 好奇可以理解,亲切从何而来? 「顾叔,我这次来找你确实是有事想找你商量,走监察部那边的联繫渠道太慢了,」左止元轻笑着,「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详谈。」 顾晨东看了眼表,「那就现在吧,你们稍等。」 十多分钟后,三人落座于会议室,有人为他们奉上茶,在顾晨东的示意下退下,带上了门。 「顾部,」左止元坐直,换了个称唿,一脸严肃,「我这次来,一是为了跟着您巡查这些地方企业,借一借您的虎威,二是也有些事要请教您。」 顾晨东点点头,「您说。」 「人事部部长,李春蝉,令我很头疼,」左止元嘆口气,「褚凡君看似强势却破绽太多,反倒让人安心。李春蝉这位吏部尚书滑熘得很,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坐在一旁的饶听南闻言微微皱眉,看向左止元,心中有些许不舒服。 怎么应对李春蝉,你也没问我啊? 怎么大老远的跑过来问他? 顾晨东也同时看向她,轻笑一声,「您之前没问过饶助理吗?我觉得饶助理或许有些看法。」 左止元一怔,看向饶听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眼睛到处乱瞟。 饶听南看着左止元讶异的神色,发觉她确实没有想过问自己,心中有些沮丧,此时却只能笑着出来打圆场,「我想左总没想好的是该以什么态度面对李部,是敌?是友?分不清楚,自然也不轮不到我来拿主意。」 「而我只是一个小助理,当然没法帮左总敲定她的态度。您与左总相熟,又是监察部部长,您的话更有参考价值。」 左止元如逢大赦,连忙点头,「是这个道理。」 「既然饶助都这么说了,」顾晨东沉吟一会,摇摇头,「李部这个人啊,确实让人捉摸不透,况且我也就比您早来半年,这半年又有四个多月都在外奔波,对她也不是太了解。」 「但根据监察部这边的内部资料和员工反馈,她在员工中的形象和口碑都比褚凡君好了不少,监察部档案里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 第42页 「滑熘的老泥鳅,」左止元轻嘆一声,「这就是最麻烦的。」 「唔,我虽然对她了解不多,但也听说了一件事,应该可以帮到左总。」顾晨东思索了一会儿,「她一直在拖延一项人事决议。」 「或许……您可以从这个角度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 耶,挤出时间更新啦! 今天是贫穷且嘴甜还暗戳戳沮丧的饶喵呢~ 顺带一提……不知道为什么被举报了涩情有害(沧桑),我琢磨着这俩几乎手还没牵起来的纯情猫猫是怎么涩情起来的?所以应该没什么事吧,也是第一次被举报所以有点慌张(点菸) 第27章 拜访顾晨东的收穫颇丰,这令左止元心情相当不错。 哪怕寒风萧瑟黄叶零落,她的心情也相当不错。 唯独让她苦恼的,是在会议中和回酒店的路上,饶听南一直一言不发,甚至眉眼间带了几丝阴郁。 「饶听南,」电梯上,左止元终于忍不住戳了戳女人的肩膀,「你怎么了?半天不说话。」 饶听南板着张脸,刷卡进门,「报告左总,我认为,您的私人助理在生气。」 左止元眼睛一亮。 饶听南在和自己赌气耶。 她还没见过这样可可爱爱的饶听南。 可是左总随即一慌,心中飞速反思自己干了啥把这个惯会伪装的「好」脾气猫猫惹成这样。 思前想后半分钟。 什么也没想出来。 「那,我的私人助理为什么生气呢?」她抿着唇笑,颠儿颠地跟在饶听南身后,看着她收拾东西烧水倒茶,不耻下问。 饶听南骤然转身,眼睛里带着点左止元看不懂却很熟悉的情绪。 「左总,您的私人助理认为,她有提前知道您的决定的权利,」她那双浅棕色眸子在阳光下宛若琥珀,目光炯炯,「她是您的私人助理,理应安排您的行程,了解您的规划,为您提供建议。」 「可是,现在她和其他人一样,在会议当场才得知您的决议,在出差前半天才接到通知,至今不知道出差行程,甚至左总您宁愿不远万里到一个陌生城市问询并不在分公司的监察部部长也不愿意先询问她的意见。这令她很沮丧。」 「综上所述,我认为,她生气了。」 左止元眼睛微微眯起,坐在沙发上,撑着下巴仰视着饶听南。望着饶听南那充斥着理直气壮的琥珀色眸子,她的声音有几分凉意,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笑,「所以,我的私人助理需要我哄吗?」 「这倒不用,」饶听南轻咳一声,视线转向其他地方,嘟囔着,「她知道自己理亏。」 左止元一怔。 这不是她预料中的答案。 「考勤方案不告诉她是正常的,开始那几天左总还在审视她,又何谈信任?」 饶听南一个人自言自语,唠唠叨叨,「不告诉行程也是正常的,这次是微服私访,保密系数高。」 「至于为什么大老远跑过来问顾部都不问她的意见,她也没想通,所以很委屈,但左总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饶听南看着地板,说完,缓缓抬头,看着坐在沙发上怔住的左止元,轻嘆一声,「所以,综上所述,她觉得自己没有生气的理由,所以您让她自己缓缓就好了。」 左止元抿着唇看着她,放在沙发旁的手慢慢握紧,看着面前耷拉着脑袋的饶听南,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饶听南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睡一觉,缓缓就好了】 太熟悉了。 这是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在饶听南不辞而别亦或是匆匆而去时宽慰自己的话。 今天听到从饶听南口中吐出,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她的唿吸声太大,让饶听南抬眸看了她一眼。 「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左止元声音都带着些颤抖,「饶听南,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是你,饶听南,而非左总的私人助理。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饶听南沉默一会,缓缓靠近,指尖搭在了沙发靠背上,身子弯下。 那股淡淡的鸢尾花香顿时笼住了左止元。 明明两人之间距离还有很远,明明饶听南并没有半分那种意味,但看着饶听南真挚的琥珀色眸子,嗅着她身上的淡香,左止元只觉得自己跌入了一张大网,动弹不得。 饶听南轻轻靠近她的耳朵,声音轻微又坚定。 「抱歉,止元。」 或许只有被这样对待了才明白,之前的自己有多过分。 左止元勐地闭上眼睛,再睁眼,眸子里水雾朦胧。 她看向窗外,却只觉得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就连飘零的黄叶都看上去生动鲜活。 「饶听南,」她的哽咽宛若幼兽呜咽,向面前低着头的女人张开双手,「能抱一下吗?就一下。」 就当是迟到的重逢礼。 饶听南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愧疚,半跪在沙发上,慢慢将面前人拥进怀中。 两人看不见彼此的脸,但心跳声却挨得很近。 「考勤方案不告诉你,是因为老爹让我警惕你,良夜姐让我远离你,所以一开始确实有防备,」左止元轻声说着,话很朴素,说的直白又坦诚,让饶听南心尖一阵颤抖,「但是经过我的考察,我觉得你是可以相信的。」 第43页 还是别相信我了。 饶听南抱着左止元的左手忍不住稍微用了点力。 「不告诉你行程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行程,接下来是跟着顾叔走,他是监察部部长,为了不让地方有提前敷衍的可能性一直都是行程保密行踪诡秘,所以我也没问。」 「至于为什么关于李部的事过来问顾叔不问你,是因为一开始就没打算带上你,」左止元顿了一下,「我虽然不知道行程,但是最后一站是定了的。」 「只是看你病成那样子又那么脆弱……我还是不放心。」她轻唿出口气,热气在饶听南耳边萦绕,「就带上你一起过来了。」 饶听南就这么静静听着,对于所谓的最后一站,心中慢慢浮现出了个答案。 「所以,最后一站,是唐倾……吗?」她的声音不自觉沙哑起来。 「你知道就好,」左止元声音也低沉了点,「抱歉,最后一站,我不会带你,也希望你理解。」 「嗯,我理解,」饶听南唇角慢慢勾勒起一丝难看的笑容,「就这么一股脑全告诉我了么?不是要保密?」 还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年轻女人将头埋在了她的肩窝,低声呢喃着,「我相信你。」 两人在冬日晴空下静静拥抱,直到左止元慢慢推开了她。 「这个拥抱好像索要的有点久了。」她苦笑着扭过头,不让饶听南看自己红肿的眼睛。 「没关系,」饶听南伸手想揉揉她脑袋,手在空中僵了下,最后落在了她的肩膀,「很好很好的朋友当然可以这么拥抱。」 左止元深唿吸几口,按捺住心中的欣喜情绪,扭头看着微笑着的饶听南,笑道,「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拥抱么?」 饶听南一怔,谎话却脱口而出。 「大概是因为不喜欢外国那边的礼节。」 「好吧,」左止元耸耸肩,快步走回了自己房间,关门前,她突然探头看了眼饶听南,笑得灿烂,「稍微休息一下,今天还有行程哟!」 她关上门,蹦蹦跳跳从一旁的双肩包里摸出素描本,兴致沖沖地削铅笔打草稿。 慢慢的,纸上跃出带着温和宠溺笑意的饶听南。 她看着画中饶听南的充满宠溺的眼睛,突然满脸通红,捂住脸。 「是不是一下肖想太多了啊左止元!」 屋外,饶听南望着紧闭的房门,一直扬着的唇角慢慢耷拉下来。 她看向窗外。 好像要下雨了。 饶听南讨厌拥抱,因为拥抱时,明明心离得很近,却看不见彼此的脸。 看不见彼此的脸,就可以说谎。 左止元若是能看见她的脸,就能看见她眸子里要溢出来的悲哀。 她确实不安于左止元对她的突然不信任,也不安于这项她一无所知的公差行程。从顾晨东那回来到现在做的这反常的一切一切,不过是为了诱导左止元说出真相罢了。 手段或许下作了些,但那位左董不也一样吗?想要利用自己对左止元的感情驯服自己。 饶听南慢吞吞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她突然扬起嘴角,一副欣喜的模样。 她笑着对自己说,眸子里却是悲哀的: 「恭喜你,你达成了目的。」 「但你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小左,唉…… 第28章 「所以,左总您说的重要行程,就是来游乐园?」饶助理绷着脸,看着眼前摩肩接踵的人群,再扭头看了看身旁乐呵呵的左止元,眉毛跳了跳。 左总手中拿着两张速通票,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对啊,房地产公司那块骨头太硬了,我啃不动,等今天顾叔把事情都解决了我明天去听个报告刷个脸就行,剩这半天也别窝在房间里睡觉了,出来玩嘛。」 某位假期最喜欢窝在房间里睡觉的猫猫闻言,瘪瘪嘴。 左止元笑眯眯看着饶听南,继续吐槽,「话说回来,以饶助理对时间的精确规划,应该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饶听南听出了她话中的打趣意味,轻笑一声,「让左总失望了吧,我还真来过。」 当年,为了陪一位重要客户的六岁小女儿,她在偌大的世界级乐园度假区玩了七遍旋转木马,看了两个小时的花车巡游,经过一晚上的刻苦背诵能精准地分辨并叫出两只兔子三只狐狸十六位公主的名字。 成功签完合同的饶总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去游乐园比谈判还累。 左止元闻言,瘪瘪嘴,嘟囔着,「原来我不是第一个啊。」 饶听南看着情绪低落的年轻女人,嘴角弧度微微上扬了些,扭头看向前方,眼中含着笑意,「同龄人,你是第一个。」 「我就说嘛,你是陪小孩玩儿吧!」左止元顿时喜笑颜开,主动拉住了饶听南的衣袖,扯了扯,轻咳一声,佯装严肃,「那饶助理,今天是不是要尽到陪领导的义务啊。」 「是,左总——」饶听南故意拖长音。 和个小孩似的。 她轻笑着,「陪小孩玩儿嘛,我熟。」 左止元用力瞪了她一眼,伸手将她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顶上,又细心地帮她往里掖了掖围巾,「跟我走啦,我有提前查攻略哟。」 她的手向饶听南的手腕伸出一点,犹豫了下,还是放回了口袋。 饶听南没注意到左止元纠结的小动作。她眯着眼睛看远方传来此起彼伏各种尖叫的跳楼机过山车等刺激项目,眉毛皱成一团。 第44页 「你想玩那个?」左止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轻声问。 饶听南疯狂摇头。 左止元忍不住轻笑,「大概猜到了,你和良夜姐是一类人。」 饶听南心中突然有了点小小的不高兴,嘟囔着,「才不是。」 「好好好,不是不是。」左止元憋着笑,看了眼表,「现在是下午的排队高峰,我们随便逛逛吧,看着什么人少就去玩什么。」 饶听看看了眼手机上的各处设施排队显示,默默点头,随后再摇头。 「旋转木马除外。」 左止元唇角高高扬起,上下打量着饶听南,想像着这人坐在旋转木马上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笑了,」饶听南恼羞成怒,伸手戳了戳左止元的肩膀,「快走快走。」 「好好好走走走,」左止元转身,嘴角都是笑意,「怎么还带扒拉人的。」 她向前走几步,扭头看着站在原地的饶听南,头歪了歪,向前示意,「走呀。」 饶听南落后三四步,凝视着她的侧颜,唇角的笑意慢慢淡了。 她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与怀疑。 这仿佛窃取来的欢欣每一分每一秒都令人享受又折磨。她对左止元的笑容是真的,她心中的愧疚也是真的。 倘若是刚重逢时,她一定能划清界限,坦坦荡荡拒绝左止元的邀请。 可左止元的真诚,善意,作伪不了的关心……和卑鄙利用这些的自己,没有资格说出拒绝。 况且,她也不想拒绝。 算了。 饶听南轻轻吐出口气。 就当,维护这个甜美的梦境,享受这片刻的欢欣吧。 「饶听南!你快点!」急性子的小傢伙又回头催。 「来了来了。」她笑着迎上去,与人并肩而立。 ------------------------------------- 「拿着,这是来这儿必打卡的哟。」左止元从人群中挤出来,将一个超大号的草莓味甜筒塞到饶听南手里。 饶听南眉毛跳了跳,一脸震惊,「左总,大冬天的,您……而且我也吃不了啊。」 「没打算给你吃,」左止元瞪了她一眼,「两个都是我的,让你拿着拍个照而已。」 饶听南卑微地看着左止元把蓝莓味甜筒凑过来,手机咔一拍,然后施施然将自己手中的甜筒接过去,大口咬下。 「嘶……冻牙,」左止元长舒口气,「果然还是冬天吃冰淇淋痛快。」 饶听南:…… 我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 天色渐晚,彩霞如缎,两人在乐园风的街道上走着,饶听南一如既往的稳重,左止元却宛若一只兔子四处乱窜,一会塞给她一本画册,一会餵她一块纸杯蛋糕,又一会拉着工作人员不知道对了什么暗号,拿了两个小挂件过来,偷偷摸摸塞一个在她口袋里。 这不,撒欢的兔子又兴沖沖地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面具? 「左总,」饶听南看着她手上的罗宾汉式侠盗面具,默默向后退一步,「或许这个也能像冰淇淋一样,您自己都拿着?」 当年那玩疯了的小朋友也递过来一个,彼时的饶总看着金光闪闪花里胡哨的面具,终究是找回了遗失的羞耻心,什么理由都找出来了,总算是把小朋友应付过去。 只是……面前的人不大好应付。 左止元唇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你觉得呢?」 「我或许不太具有童心。」饶听南绞尽脑汁斟酌着措辞。 左止元面无表情递过来一个,「自己带上。」 「左总啊,我这不手伤了吗,」饶听南搜肠刮肚找着理由,「我自己带不上啊。」 左止元一脸同意地点点头,「懂了,你要我帮你带。」 她骤然靠近一步,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瞬时被打破,饶听南看着左止元绷着的脸和含着笑意的眸子,一时间有些失神。 下一刻,那微凉的面具贴上她的脸,让她忍不住退后半步。 「不许躲。」左止元低声呵道,饶听南顿时僵住了身子,任由她施为。 她的动作在饶听南眸中缓慢下来了。左止元的手指灵巧地穿过髮丝,绕过耳廓,最后停在后脑,稍微用力,固定住。 或许是因为距离实在太近,又或许是因为视线被花里胡哨的装饰挡住了一部分,饶听南的视线里只装下了一个左止元,从她清澈的眸子中看到一个僵硬的自己。 「好了,」左止元的手离开她的后脑,声音喑哑,「很好看。」 「谢谢。」饶听南的声音宛若蚊蝇,伸手轻抚脸上的面具,有些失神。 左止元后退半步,轻咳一声,迅速给自己带上同款面具。 趁饶听南发愣,她偷偷摸摸拿出手机,与饶听南并肩站在一起。 「看这边。」她调出自拍模式,笑容灿烂。 饶听南懵逼回头,一眼就看见镜头里自己面具上花里胡哨的金色大羽毛片子。 饶听南瞳孔地震,饶听南看着左止元按下了拍摄键,饶听南开始慌张,饶听南想要伸手抢左止元手机。 「不行。」她伸出去的手被左止元一把擒住,左止元憋着笑,「多好看啊,不能删。」 「不好看!你快删了!」饶听南急了。 画面里,左止元笑得元气又灿烂,或许也只有这样的笑容和性子才能驾驭这花里胡哨极度夸张的面具。而画面里的自己,宛若一个偷穿小孩衣服的大人,懵逼地看着镜头。 第45页 只是左止元手劲极大,她左手怎么扑腾都挣不开。 左止元眼含笑意,凑到她耳边哄着,「真的好看,不骗你,你要相信一个艺术生的审美。」 饶听南停止了反抗,耳垂通红。 绝不是因为左止元的诱哄有效,也绝不是因为她在自己耳边的轻语。 纯粹是因为……她挣不开。 左止元紧握着她的手腕,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和通红的耳朵,心中突然有了某种不该有的妄想。 她抿抿唇,轻咳一声,头扭过去,看着前方。 「唔,饶听南。」 「你说。」饶听南宛若只鸵鸟,不愿抬头。 左止元深吸口气。 「那个,等会有烟花秀,人会很多,我怕挤着你。」 握在饶听南的手腕的手缓缓往下,想要去触碰她的掌心。 「所以……我能牵着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饶猫猫,你得支棱起来啊!你以前是个1啊!你看看你现在!(恨铁不成钢的长嘆) 本文明天入v哦~届时会有至少会是30币的交易,本章评论越多交易越大呀~ 第29章 「所以……我能牵着你吗?」 倘若左止元此时扒拉开饶听南的围巾就能看见红晕已经从耳根蔓延到脖颈。 可惜她暂时还没这个胆子。 年轻女人望着低着头的饶听南等待宣判,心中忐忑。 只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的心从火热渐渐变得哇凉哇凉又过了一会儿她抿着唇,握着饶听南手腕的手缓缓松开抱歉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还是唐突了。左止元心中轻嘆。 饶听南的手忽然翻起指尖轻轻勾住她的衣袖,以极小的幅度扯了扯。 左止元一怔失而復得的狂喜席捲她的心脏。 极低极低的声音传来,「离烟花秀还有挺久到时候再说。」 「至于现在,」饶听南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左止元的眼睛,「就先这样吧。」 左止元扣着饶听南手腕的手骤然收紧,恍若得了什么绝世珍宝指尖颤抖着摩挲她细腻的肌肤,重重吐出口气。 和做梦一样。她神色有些恍惚。 饶听南刚搬进来时自己的百般抗拒,如今想来更像是一种来自潜意识的预警: 这个女人依然对你有着致命的吸引,你还是会无可救药的爱上她——或者不如说你根本没法不爱她。 更何况现在的饶听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左止元手指收紧眸中倒映着灿烂的晚霞。 这一次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你牵着也就算了」冰凉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能别搓了吗?」 左大小姐被吓得一惊僵在原地,手指也不动弹了。 饶听南默默抬起手腕,怼到左止元眼皮子底下。 「红了。」 「我的错,」左总认错态度极好,急忙轻轻揉了揉那雪白手腕上的红痕,一脸狗腿子的谄媚笑意,「好些了吗?」 饶听南抿着唇扭头。 某位没脸没皮极擅长打蛇随棍上的左大小姐又凑过来,挨得极近,面具上的大羽毛轻轻刮着饶听南的脸,唇角是贱兮兮的笑意,「耳朵我可没揉,怎么也红了呢?」 饶听南瞪她,嘴硬,「冻的。」 「冻的啊……我知道了,」左止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牵着饶听南就往前走,「那我想想办法。」 饶听南被她牵着,穿过小巷越过人群,最后停在了一家商铺前。 「买就不用了吧,」饶听南愣了下,指尖碰了碰左止元的手,嘟囔着,「其实也没那么冷的。」 「不是买,」左止元回头,金色面具下的面庞都是笑意,「等会记得给我拍照。」 饶听南茫然抬头,这才发现,这是一家射箭馆。 她跟着左止元迈步进入,看着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看了看箭道和靶子,抬头,大屏幕上赫然写着,【射箭赢奖品,快来试一试吧!】 「老闆,来两壶箭。」左止元趴在柜檯前,回头看了饶听南一眼,歪头笑,示意她过来。 「一人一壶吗?」老闆是位和蔼可亲的,看着两个带着同款面具的女人笑道。 「不不不,都是我的。」左止元摇头,面具上的金色大羽毛随着她脑袋的摇晃在饶听南面前跳来跳去,「老闆,二等奖是五个十环就够了对吧。」 「没错,小姑娘很有野心嘛。」老闆笑着点点头,领着两人来到箭道旁。 射箭馆里人多,但大多都是凑个热闹看个稀奇的,此时见有人来,纷纷让出条路,好奇地围观着两人。 「你可以吗?」脸上戴着羞耻面具且被围观的饶听南忍不住凑到左止元耳边嘀咕,「你以前玩过这个?」 「放心吧,」左止元嘴角噙着自信的笑意,顺手扎了个高马尾,「我可是练过的。」 饶听南闻言,乖乖巧巧退后半步,看着左止元站定,熟练拿起反曲弓,持箭,扣弦,拉弓,瞄准。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的议论。 「看看人家这姿势,这才是内行的,你刚才那样就和个大傻子似的。」 「说不定是个银枪蜡桿头呢,我刚才虽然动作丑,但好歹有一个九环好吧。」 左止元眯眼,松手放箭。 利刃划破空气,所有人的目光随箭而去,长箭钉在靶子上,尾羽轻轻摆动。 第46页 蓝区,六环。 「还不如我第一箭呢,」身后有人嘟囔,「看姿势还像模像样的。」 饶听南老脸一红,忍不住熘达到左止元身边,轻咳一声,「你不是说你练过吗?」 「弓没调,很正常,放心吧,问题不大。」左止元给了她一个笑脸,又拿起一根箭,依旧是一套熟练的动作,只是速度比刚才更快。 又一箭,依然是蓝区,六环。 身后的议论却突然小了很多,老闆也惊讶地看了眼左止元。 两根箭落点几乎一模一样。 「这不就心里有数了吗?」左止元笑笑,张弓搭箭,又是一箭射出。 黄区,九环接近十环。 再一次微调瞄准,长箭的尾羽在十环区微微颤动。 身后围观的人群骤然响起欢唿。 左止元得意地看了眼饶听南,黑白纯粹的眸子里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 「真厉害。」饶听南自然是不吝啬夸赞的,朝左止元竖起大拇指。 年轻女人傻笑一声,倘若身后有尾巴,此时怕是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又是四箭,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准,两人身后的欢唿一次比一次大。 大叔走过来了,笑眯眯地看着左止元,「小姑娘很厉害哟,还有两箭,要是都是十环就可以拿特等奖呢。」 左止元歪着脑袋看大屏幕上的奖品表,「特等奖是什么啊?」 「是限量款大白熊!」老闆骄傲地指了指一旁比人还高的毛绒玩具,「外面买都买不到的哦!」 左止元看了一眼,失去兴趣。 限量款而已。 还是捂热饶听南耳朵比较重要。 最后两箭射出,稳稳落在靶子的左上角和右下角。 连蓝区六环都不是了。 「哇,这就是高手吗?控分的。」 「人家就想要个二等奖玩玩,不稀罕特等奖的。」 老闆倒也不生气,又递过一壶箭,顺手递过一张名片,好脾气的笑笑,「我在外头还有一家更大的射箭馆,小姑娘以后常来玩,我给优惠呀。」 左止元笑着点头接过名片,直接塞进饶听南口袋。 第二壶箭,几乎復刻了方才的剧本。 饶听南抿着唇,听着围观人群的络绎不绝的赞扬,心中充斥着某种骄傲。 这是她的女孩…… 呸。 她用力摇摇头,将不该有的想法甩出脑子。 这是她的领导。 只是再怎么克制,唇角终究藏着止不住的笑意。 年轻女人穿着白色短款羽绒服,双腿笔直修长,脸上带着张扬的花哨面具,火红色的反曲弓映着她肆意的笑容,在周围人的一次次欢唿射出一箭又一箭。 饶听南看着她,骤然有些恍惚。 记忆中那个温柔顺从的左止元渐渐被眼前意气风发的年轻女人取代。她肆意,活泼,具有侵略性,却又会小心翼翼地避过你的伤疤,对你不假思索的关心和照顾。 她本就该是如此肆意张扬的,却在过去收敛了自己的所有尖刺和脾气。 「饶听南,发什么呆呢,」不一会儿,左止元将第二壶箭射完,接过老闆递过来的两份二等奖,抓着饶听南的袖子就跑,嘴里小声叨叨着,「快快快,我看见有大娘掏手机出来拍照了,赶紧跑,我可不想被传到网上去。」 两人钻进射箭馆外的人流,饶听南任由左止元牵着自己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了一条人少些的小巷子。 「唿,」左止元吹了吹额角的几缕碎发,撑着膝盖看着饶听南笑,「刚才帅不帅?」 饶听南认认真真点头,「超帅的!」 「拍照了吗?」 饶听南僵住。 哦豁,光顾着看人,这码事给忘了。 左止元板起脸,「饶助理,交代给你的事怎么办不好呢?」 饶助理下意识想找理由辩解,眼珠子乱转,在左止元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憋了半天,她勐地举起左手,一副发誓的模样,「虽然忘了拍照,但是左总的飒爽英姿我这辈子是忘不了的。」 左止元噗嗤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你过关。」 她拆开手中的奖品包装,掏出一顶毛绒绒的白色小熊帽子,伸手给饶听南带上。 「耳朵还冻吗?」她细心将饶听南的红透了的耳朵用帽子捂好,轻声问道。 饶听南靠在墙上,抿着唇摇摇头。 方才,左止元微凉的指尖触碰她的耳廓,仿若电流通过,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令她忍不住按着墙壁深唿吸。 如果左止元挨得再近一点,大概就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 「不冻就好,你要是再病个几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左止元轻笑一声,退后半步,自己也带上同款帽子。 饶听南深唿吸几口,总算收拾好了怦怦乱跳的心,站直了,看着带着可可爱爱白色小熊帽子和张扬金色大羽毛面具的左止元,陷入沉思。 不得不承认,这回就算是左止元的气质也驾驭不起这神奇的搭配了。 她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脸上的面具,想像了一下自己的样子。 饶听南开始脚趾抓地。 「左止元,」她轻轻扯了扯面前人的袖子,眼睛里带上了极为真挚的恳求,指了指脸上,「这个,能取下来了吗?」 「取吧取吧。」暗戳戳安排了个情侣款小熊帽的左总心情极好,伸手将饶听南脸上的面具取下。 第47页 饶听南轻唿出一口气,眼前却突然有只手急速放大。 左止元伸手,揉了揉她的鼻子。 饶听南再次僵在原地。 「被面具压出了点印子,」左止元看着她瞪大的眼睛,讪讪收手,「我想着可能会疼,帮你揉揉。」 「谢谢左总。」饶听南干巴巴的道谢。 左止元尴尬笑笑,也取下自己的面具,与饶听南的一起装在袋子里,随后将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一副乖巧的模样。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克制不住。 她心中数落着自己: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走吧,」饶听南看着面前装乖巧的左止元,伸手摸摸鼻子,手指又宛若触电般收回,无奈勾起唇角,向她伸出手腕,「烟花秀很快就开始了,再不走找不到好位置了。」 左止元顿时喜笑颜开,小心翼翼牵上了饶听南的手腕。 两人并肩而立,顺着人流缓慢前行,宛若无数普通的情侣,仰着脖子期待着。 随着时间流逝,夜幕高悬,第一朵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所有人共同欢唿。 左止元心跳加速,闻着身边人身上淡淡的鸢尾花香,握着她手腕的手忍不住收紧了些。 她扭头看向身旁似乎是在认真看烟花的女人。 饶听南似乎没反应耶。 要不要,再问一次? 可是,万一她拒绝了怎么办? 向来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左家大小姐开始犹豫不决患得患失。 夜幕散下花雨,璀璨的烟花在饶听南浅棕色的眸子中倒映,宛若湖面上的一池碎彩。 左止元不自觉地开始摩挲她的手腕,指尖碰触着她细腻的肌肤,微微颤抖。 仿若狂风搅动湖面,饶听南的睫毛微微颤动,低垂下来。 她的手动了动。 左止元仿若得到了什么许可,扭头看着夜空,眸子里是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她的手慢慢向下摸索,滑过手腕,最后指尖扣住指尖,掌心贴合掌心,用力握住。 「烟花很好看。」 「嗯。」饶听南点点头,眸子有些恍惚地看向一旁。 饶听南,你失控了,你越界了,你太放纵你自己了。 可是,路旁商店玻璃中,映出了黑夜烟花下她高高扬起的唇角。 「饶听南,你看那朵烟花,像不像一只猫!」 「嗯,像。」 但你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评有红包呀~等会还有 第30章 分公司监察部巡视组下榻的酒店会议室内左止元盯着对面笔直坐着低头记录的饶听南,唇角忍不住开始上扬。 昨晚从游乐园回来,两人相当有默契地没有提那次牵手也再次恢復到了正常社交距离礼貌互道晚安后就各回各屋。 一回屋她就倒在床上,裹着被子扭来扭去地傻笑偶尔左手捧着右手送到眼前仔细欣赏随后又傻笑着扭来扭去,直到最后也没洗手甚至专门找了条小毛巾给右手盖上。 那你问她失眠了吗? 没有,昨晚的左总睡得可香了在梦里与自家助理在这里那里这样那样,黏黏煳煳根本分不开,最后弄得第二天早上左总先跑去浴室沖了个澡。 而两人之间的关系,看似恢復到了之前「相敬如宾」的工作状态,但左止元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变了。 就比如饶听南一直在躲闪自己的目光。 「左总?」 不远不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似乎很熟悉,谁啊? 左止元眨眨眼托着下巴继续欣赏着眼前身姿挺拔端正单手敲打键盘的饶听南。 饶助理真好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工作起来又这么迷人的人呢? 「左总!您有听我说话吗?」 饶听南也抬头看她满目疑惑。 左止元愣了下骤然清醒看着一旁一脸恨铁不成钢神色的顾晨东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窘迫「顾部长我听着呢。」 顾晨东眯起眼睛看看左止元,又看看她对面的饶听南,双手抱胸,声音凉凉的,「左总对于我刚才汇报的问题有什么指示吗?」 「额,您,您刚才……」左止元急忙看向桌面上的报告,「您刚才简单说了些……对,分公司下属房地产公司——也就是三天集团中的纪律乱象和与部分高管与中介公司的灰色交易。」 左总一拍桌子,一脸义愤填膺的神色,「确实啊,这样的行为已经损害到了公司声誉和普通员工利益,必须严查到底,不仅要有自上而下的基本纪律贯彻执行,也要自下而上顺藤摸瓜,找出灰色交易链条,严查纪律问题!」 饶听南和顾晨东对视一眼,一言不发。 左止元右眼皮一跳,却还是硬着脑袋继续说,「我觉得啊,除了公司内部的自我监督和监察部巡视组的监察之外,还要加强舆论监督,我看各个子公司都应该去各个社交平台註册一个官方帐号,积极互动,与客户和消费者拉进距离,一旦发现什么问题及时解决,以免酿成大祸。」 饶听南和顾晨东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对方视线中看出了几分诧异。 「还有呢?」顾晨东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饶有兴趣地看着绞尽脑汁东扯西扯的左止元。 「还有,还有,关于纪律问题……」左止元额角冒汗,脑袋耷拉下来。 「左总,」饶听南缓缓开口,敲敲桌子示意左止元看着自己,「您可以把第一份文件拿开一些。」 第48页 左止元一脸懵逼地照做,看见了压在底下的第二份文件。 「嗯,第二份文件也拿开。」 左止元更加心虚,拿开第二份文件,看着压在底下的第三份文件,一愣。 「这是,三天集团财政部副部长的简歷?」她看着简歷照片上那个油光水滑满面红光的胖子,微微皱眉,「黎正淳?我记得他,他是李部长曾经的文书秘书,文章写的很好。」 「所以,他怎么了?」左止元一脸严肃地抬头,看着两人。 顾晨东轻咳一声,「左总,我们大概三十分钟前就聊到这个人了。」 左止元面色僵硬,随后慢慢低下了脑袋,哼哼唧唧,「顾叔,我错了。」 「这个时候就叫顾叔了?刚才走神干什么去了?」顾晨东伸手敲了她一个爆栗,没好气地说,「瞎诌出来的那些东西还挺像模像样,挺能唬人。」 饶听南看着低垂着头一脸乖顺挨批模样的左止元,手指动了动,终究是不忍心,站出来打圆场,「左总也是车马劳顿,昨晚大概和我一样,没怎么休息好吧。」 顾晨东听出了饶听南话中的意思,笑笑,正打算放左止元过关。可左总却突然扬起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饶听南,眸子里不知是惊喜多些还是心疼多些,「你昨晚没休息好?」 饶听南手一顿,面无表情地扶了扶眼镜,「左总,先开会。」 「行,左总,那我再和您说说这人的情况。」顾晨东看看两人,生硬地转移话题,拿过文件,「这次巡视,我们接到了好几起关于三天集团财政部副部长黎正淳的匿名举报,一般来说,我们搞监察的不会去看匿名举报的内容,因为这存在极大的风险,有诬陷的可能,调查成本又高,所以按照规矩是不处理的。」 「但三天集团这块硬骨头一时半会根本敲不开,我们没有突破口,举报信中的问题又实在是太过严重,就当成一个线索顺着查了查……」 顾晨东将调查情况向左止元娓娓道来,饶听南在一旁听着听着,开始犯困了。 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夜不能寐的是她。 晚上一闭眼,左止元灿烂又肆意的微笑就浮现在眼前,手中似乎依然有年轻女人湿热掌心留下的触感和温度。 明明不是第一次牵手,甚至负距离接触都不知道有了多少次,可这次带来的震撼和悸动却远胜于前。 饶听南翻了个身,困惑地睁开眼看着窗外的夜色。 明明以前对游乐园避而远之的是她,可现在想再抽时间约人去的也是她。 或许判断一个地方是否有趣的重要因素,是身边的人是谁。 「左止元……」她轻声呢喃着那人的名字,声音遗散在寂寥的夜晚。 折腾到后半夜,她总算睡着了,却做了一个光怪陆奇的梦。 梦境中,她与左止元手牵着手迈进金碧辉煌的礼堂,并肩走在长的看不见尽头的红地毯上。她看不见左止元的脸,可手中湿热的触感却分外真实。 奇怪的是,偌大一个礼堂,一个人都没有。红地毯尽头的神父穿着长袍,手持一本厚厚的书,同样看不见脸。 红地毯走到一半,昔日唐倾的伙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阿阳,团队里年纪最小的妹妹,唐倾的团宠,冲上前朝着她用力挥拳,声嘶力竭地尖声咆哮,「饶听南!你这个叛徒!你答应过我们所有人的!要靠自己走到最顶峰的地方实现所有人的梦想!你这个叛徒!」 她重重挨了一拳,两拳,三拳,却仿佛毫无知觉,面无表情地牵着左止元继续向前走。 很快阿阳就被身后其他熟悉的面孔拦住了,那群向来只穿格子衬衫的技术宅一个个都穿上黑西装,打着白领结,胸口带着朵白玫瑰,背对着她,不愿回头。 只有阿阳还在挣扎,还在痛哭着向她伸出手。 她没有回应那只手。 又往前几步,裴良夜宛若鬼魅一般出现在两人面前,向左止元伸出手。 「小元,和我走。」 左止元呆呆站在原地不动,眼睛里没有一丝色彩,宛若傀儡。 裴良夜唇角勾起诡异的弧度,扭头看向她,声音很轻。 「我告诫过你,离小元远一点,你不愿意听。」 「那就不要怪我了。」 梦境太过支离破碎,她已经不记得裴良夜是怎么消失的了。可是当她们再沿着猩红色地毯向前走时,左止元掌心中的温度消散了许多。 后来……后来还有谁? 左修才和他那位自己尚未谋面的夫人也来了,试图带走左止元。宛若木偶般的左止元的手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被她牵着向前走。 只是这次,年轻女人手掌的温度又消散了些。 她们一步步向前走着,金碧辉煌的礼堂内不知何时坐满了黑影,看着她们,一个个交头接耳的桀桀怪笑着,声音尖锐刺耳。 红毯尽头,神父已经等了她们很久。 他留着一头西方中世纪的长捲髮,手中拿着厚厚一本书,声音怪异地上扬,断断续续,「饶听……南,你确定,已经,你,准备,做好了吗?」 梦中的自己似乎不知道何为恐惧,冷漠回答,「我准备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神父仰天怪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啤酒瓶,用力向她砸来,口中咆哮着,「你居然,说你准备好了!」 第49页 神父仰头的那一瞬间,她看清了他的脸。 她最憎恶却又最恐惧的那张脸。 只是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她冷静地接住酒瓶,用力向回砸去。 酒瓶落在地上,却并没有碎,面前神父的脑袋也没碎,而是在脖子上滴熘熘地旋转着,乱糟糟的长髮掩住了他的面容。 等旋转终于停止,神父的后脑勺睁开眼! 不,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一体的两个人! 那是一个披头散髮宛若癫狂的女人,她手中拿着书,一步步向饶听南逼近,声音尖锐癫狂,「饶听南!你怎敢抛弃我!你怎么敢离开我!」 满教堂的黑影尖啸起来。 最后……最后是什么? 饶听南不记得了。 只记得,视野中是满眼的红,鲜红似血,跳跃如火。 ------------------------------------- 「饶听南!饶听南!」 饶听南勐地抬头回神,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神色的左止元。 「左总,怎么了?」饶听南发觉自己声音都哑了些许,抬腕看了眼表。 才三分钟而已。 「你脸色非常差,」左止元紧皱着眉,「你刚才说昨晚没休息好,要不要现在先去躺一会?」 饶听南轻咳一声,松了松领带,疲倦地摇摇头,「我没事。」 她抬眸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顾晨东,「顾部,您和左总说的怎么样了?」 「介绍了一些基本情况,」顾晨东看了看两人,犹豫一会,还是决定先谈工作,「如果真的存在举报信中的那些问题,那情况就相当严重了,这个巨雷不仅会威胁到分公司,甚至整个左氏都会受到波及。」 「饶听南你现在真的应该去……」左止元有些急了,看着面容疲倦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的饶听南,刚想插话,却被饶听南打了个手势按下。 「您和左总说了现在调查遇到的问题吗?」饶听南面色严肃,依然是一副一丝不苟的工作状态。 顾晨东看了眼气唿唿扭过头的左止元,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呢。」 「现在阻碍调查的情况有很多,」顾晨东沉吟一会,苦笑着,「或者说,即使有这一条线索,也不知道该怎么查。」 左止元深吸口气,又重重吐出,脑袋扭回来,板着脸问,「为什么?」 「首先,黎正淳是李春蝉曾经的文书秘书,还是最信任的那一类文书秘书,许多文件草案是他操的刀,李春蝉很信任他,」饶听南摩挲着下巴,「我们不知道李春蝉对这件事知不知情,如果知情的话又是扮演着哪种角色,这对我们的调查思路会有很大的影响。」 这种事她倒没有偷偷摸摸搞小动作的想法。 因为,倘若举报信中所言属实,黎正淳枪毙都不为过。 她作为一个商人,有着极为灵活的道德底线。 但某些事,她也憎恨。 「其次,我们之前的动作太大,可能已经引起了黎正淳的警惕,现在他正收缩爪牙等风头过去。更何况,即便是铁了心要查三天集团,也很难查出来。」顾晨东摇摇头,「这家公司上下团成了一团,难啊。」 左止元双手搭在一起,沉着脸思索着。 顾晨东看了她一眼,扭头看着饶听南,「饶助,或者说你们抽个时间和我们一起去一趟三天总部?携左总和您的威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或许能露出些马脚。」 「不行,」饶听南缓缓摇头,「我们到了之后并没有隐秘行踪,当时找您的时候也是光明正大去的,如果三天内部关注您的话,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到来并做好了相应准备,能打个突然袭击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也是,」顾晨东揉了揉眼睛,嘆口气,「那可能只能从分公司那边入手了,看看三天集团交上来的那些比山还高的报表帐单,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也不行,」左止元突然开口,「我们不确定李春蝉的立场,不好动作,会打草惊蛇。」 「而且,即使李春蝉没有牵扯进来,黎正淳想要做那些事,分公司内部也一定有人支持他。」饶听南摇头补充,「分公司那边还暗流涌动,从那边入手难度很大。」 顾晨东也预料到了这个答案,只得无奈耸耸肩,一拍手,「吶,所以说嘛,僵局。」 会议室的气氛沉凝下来。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过了半晌,饶听南和左止元同时开口。 顾晨东一愣,看看饶听南,又看看左止元。 「什么办法?」 左止元眯起眼睛,抬手示意,「饶助理,你先说吧。」 饶听南倒也不客气,喝口水润了润嗓子,「突破口还得是三天集团这边,方才顾部说借我和左总的威势,其实不是不行,而是我们仓促准备对上他们有备而来,难以见效。」 「但,如果打的是持久战呢?」饶听南看着顾晨东,「心理战。」 「雁过留痕,只要他们真的做了这种事,就绝对不是毫无痕迹的,」她手指敲着桌子,「打成持久战,不断给予压力,不断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他们迟早会自乱阵脚。」 顾晨东点点头。 很标准的监察做法,他方才也有差不多的思路。 「左总呢?」他看向左止元,没报什么期望,「应当也差不多?」 第50页 左止元神色诡异,缓缓摇头。 「完全相反。」 「我的意见不是打持久战,是赶紧走,去下一个地方。」 「而且,不仅要走,还要走的大张旗鼓走的轰轰烈烈。」 饶听南一愣,脑子一转,看着左止元的眸子慢慢瞪大。 「然后,等我们把下一站,下下一站的巡视点走过后,他们放松警惕,再悄摸摸杀个回马枪,打个突然袭击,」左止元微笑着,宛若一只小狐狸,「巡视组可没和他们保证一次巡视只来一回吧?」 小狐狸看着饶听南,下巴高高扬起,看着一旁陷入思索的顾晨东,「顾部,您是监察部长,也是巡视组队长,您觉得我和饶助理的方案,哪个好些?」 陷入思索的饶听南闻言,差点笑出声来。 怎么又和个小孩似的了? 「顾部,我觉得左总的方案可以,」她作为助理,自然是要顺领导的意的,更何况左止元这回的新奇点子听起来确实有效,「先前的巡视组似乎没用过这一招,或许会有奇效。」 顾晨东沉吟一会,缓缓摇头。 两人一怔,下意识对视一眼。 左止元脸一绷,头扭到了一旁。 「我觉得,两种方案或许可以结合着用呢?」顾晨东抬头,看着两人,忍不住笑道,「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查到些东西了,突然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走,或许也不合适。」 「这样,」顾晨东毕竟是老监察,很快就制定出了一个方案,「我留一个三人小组在三天集团跟进调查,就以『匿名举报权重较小,巡视组其实也不太在意,但举报信中所述事态严重不能不跟进』为藉口,一边麻痹他们,一边也留在这偶尔弄些动作给他们心理压力,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穫。」 「而我们,一起走,去下一站,走得轰轰烈烈大张旗鼓,」顾晨东看着左止元,笑道,「之前左董和我说,左总是有些古怪点子的,我还不信,今天看来确实如此。」 饶听南眯起眼睛思索一会,点点头,「很好的计划,我没意见。」 左止元耸耸肩,「我也没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您两位回去收拾东西吧,我们今晚赴个晚宴刷个脸,明天就走。」顾晨东起身收拾东西,看了眼表,「晚上七点,巡视组的车去酒店接你们。」 「东西都不用收拾,」左止元也起身,看了眼手不方便所以在慢吞吞塞电脑整理文件的饶听南,面无表情,「箱子几乎都没怎么开呢。」 她随即大踏步离去,用力开门,再用力关上。 顾晨东被吓得一激灵,懵逼地看着紧闭的会议室大门,又看看同样一脸懵逼的饶听南。 「饶助理,左总怎么了?」 饶听南看看身前还是一团糟的文件。 尽管她才是私人助理,但她手伤的这些时候,这些繁杂的小事都是左止元左总代劳。 但是现在,左止元啪的一声,摔门出去了。 饶听南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很明显,顾部,左总生气了。」 顾晨东更加懵逼,看了眼饶听南的伤手,一边主动帮忙,一边试探地问道,「刚才讨论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 饶听南看了眼紧闭的会议室大门,抿抿唇。 「左总一向公私分明。」 ------------------------------------- 地下车库,坐在驾驶座等某助理的左总手指狠狠捏着方向盘,正一个人暗戳戳地生着闷气。 饶听南总是这样,不爱护自己的身体,也绝不听别人的意见和劝告。 方才她眼睛里的红血丝简直能吓死人! 让她去休息还不去,这人怎么能这么犟呢? 从来就是有小脾气的左大小姐这次不打算忍了——这个抉择或许也源于昨天两人之间更近一步的距离。 总而言之,摔门的左总也是经过了谨慎的考量,认为现在自己大概可以对饶听南发点小脾气的。 只是左等右等,饶听南半天没下来。 左止元烦躁地一拍方向盘,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响起。 她摸出手机打算打饶听南电话,手指在拨号键那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退出,拨通了顾晨东的电话。 「喂,顾叔,饶助理还在会议室吗?」 「什么?早走了吗?」 「什么时候走的?」 「十多分钟了啊……没事没事,我就问问。」 她烦闷地将手机丢在了副驾驶座,在方向盘上趴了会,又捡起手机,拨通了饶听南的号码。 饶听南站在地下车库的另一端,看着远处亮起的车灯,又低头看了看震动的手机。 她自然明白左止元为何生气,也当然能容忍左止元的小脾气。 但是…… 她闭上眼睛,想起了昨晚那个梦境,想起最后的一片火红。 偷来的欢愉终究是偷来的,终有一天,梦会醒来。 她想起梦境中,左止元渐渐冰冷的手。 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饶听南,无论是为了唐倾,还是为了左止元,你都不应该再这样放肆,沉浸于不属于自己的欢欣中了。 远离她,或者说,逃离她。 她深唿吸几口,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电话另一端的左止元声音低哑,「我还在等你呢。」 饶听南看向左止元车的方向,声音中充满了讶异,「我在计程车上啊,我看你生气还以为你先走了呢。」 第51页 左止元趴在方向盘上,拳头捏紧,指尖发白,闭上双眼。 「这里离我们酒店有十五公里,你一位数的余额哪来的钱坐出租?」 饶听南沉默了一会。 「嗯,所以,事实上,我其实在等公交。」 远处突然响起发动机的声音,电话中,左止元声音依然冷淡。 「哪个公交车站?我去接你。」 「我已经上车了。」饶听南轻唿出口气,指尖捏紧手机,「你回吧,说不定我比你还先到。」 「那你把手机给公交车司机。」 「干嘛?你不信我?」饶听南皱皱眉。 「不是。」左止元顿了一下,声音柔和了些。 「这里离酒店很远,你昨晚没休息好,在车上找个位置眯一会,我和司机说让他提醒你下车。」 饶听南骤然抿紧了唇。 胸口闷闷的,一股股疼掺杂着酸涩和喜悦,仿佛要溢出来。 「我……」 电话另一头的左止元似乎并不急,只是耐心的等着。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左止元轻嘆一声。 「你在哪里,定位发过来。」 电话被挂断,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坐回车里,手指敲打着方向盘。 又过了一会儿,车后头慢吞吞挪过来一个人,开门,上车。 在她关门坐稳的那一瞬,左止元骤然弹起,虎扑过去,一手撑着椅子,另一只手捧住了女人的脸。 饶听南瞪大眼睛,身子却僵硬得动弹不得。 狭小的空间内,左止元身上的淡香袭来。 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她。 饶听南屏住唿吸,因为胸口稍有起伏就会碰到不该碰到的柔软。 左止元板着脸,指尖勾起,取下饶听南鼻樑上的眼镜放在一旁,随后轻抚过她的眼角。 她沉默良久,最后轻声开口,声音低沉喑哑。 「晚上的晚宴你别去了,眼睛红得不得了,就在酒店休息吧,明天又是车马劳顿。」 「不行,我……」饶听南的反驳毫不犹豫。 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和那群老油条周旋应酬? 左止元却骤然不耐烦了,伸手捂住了她的唇,也堵住了她未曾说出口的话,随即退后,用力拉过安全带给她扣上,重重坐回驾驶座,深唿吸。 「左止元,你……」饶听南迟疑地看着年轻女人充满怒气的面庞。 左止元用力轰一脚油门,车疾驰而去。 「饶听南!」驾驶座的人咬牙切齿。 「我再管你,我就是世界第一大傻逼!」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宴上,左大小姐牵着饶听南的手,面无表情: 是的,我就是世界第一大傻逼 本章留评也有红包掉落哟~ 第31章 宴会厅金碧辉煌却不失典雅大气侍应生们手上托着酒盘,宛若穿花蝴蝶般在西装革履高谈阔论的人群中穿过。场内看起来仅仅是三五人围在一起侃侃而谈觥筹交错,实则乱中有序每个人都对自己的位置有着清醒的认识。 自知是来陪个酒凑个数的小职员或者司机秘书之类的躲在角落挑几块甜点端一盘肘子吃撑了肚皮,薅老闆羊毛不薅个尽兴决不罢休;自诩有点能量的中层都端着酒杯装模作样地与同僚交谈聊聊巡视组聊聊年终奖,又聊聊各自家庭最后终于沦为了吐槽比惨大会,各个两眼泪汪汪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演;而更里层是各个小部长,一个个衣冠楚楚人模人样,脸上带着虚伪的微笑互相寒暄,偶尔偷眼看一眼宴会厅最中央,竖起耳朵努力想要听到其中的只言片语。 那里才是这次宴请的核心人物。 宴会厅中央热闹极了,酒杯碰撞的声音络绎不绝,或许又是哪个高层讲了个狗屁不通的笑话人群中骤然爆发一阵尴尬的大笑。 「顾部啊,你们怎么明天就走了呢?我还想要听您多讲几次话呢。」不要钱的马屁朝着宴会厅最中心的人飞涌而来。 「诶不得不说顾部的讲话水平啊是这个。」有人应和着竖起大拇指。 「哈」顾晨东衣冠楚楚手里端着杯香槟摇晃轻笑着,「我要是再不走,估计你们都得睡不着觉了吧。」 「嗨,看顾部说的,怎么会呢?我们是真心希望顾部多留些日子啊。」 顾晨东一边与三天集团的高层领导打着哈哈,一边偷偷摸摸瞟角落里的左止元和饶听南。 方才自己派去接两人的司机回来后,一脸心有余悸地向他打报告,「顾部,左总和饶助估摸着是吵架了。一路上饶助好几次主动挑起话题,左总理都没理。」 再想到左止元摔门而去和那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又看看角落里笔直站在左止元身旁宛若罚站的饶听南,顾晨东心中嘆口气。 老左说的对,这俩都不是好应付的主。 角落里,左止元看着热闹的宴会厅,伸手叫来一位侍应生,端起一杯菲诺雪莉,带上礼貌的微笑,「还麻烦来杯葡萄汁。」 站在她身边的饶听南抿抿唇,扭头看着左止元的侧颜。 她今天穿得正式却不显拘束,一身深蓝色渐变暗纹西装搭配立领中式衬衫,精瘦白皙的手腕上带着细表链的蓝宝石色系手錶,暗绿色的口袋巾随意叠放在前胸口袋中。她端着高脚杯,轻轻摇晃中酒液盪起波纹,更显得手指纤细修长。 第52页 饶听南收回目光,轻吐一口浊气。 葡萄汁点给谁的,自然不必说。 或许,这是左止元放出的某种缓和信号? 想到这里,她轻轻往左止元身旁挪了半步,看着侃侃而谈的人群,佯装若无其事的开口,「这次宴会还蛮干净的,没看到有什么『特殊服务』的迹象。」 左止元抿口酒,冷笑一声,「宴请监察部巡视组搞这些,他们是嫌活的太长了吗?」 明明是一句硬邦邦的回怼,饶听南却松了口气。 好歹搭上话了,算是个进步。 她接过侍应生送过来的葡萄汁,下意识摇晃着,看向左止元杯中的酒液,迟疑了一会,「左总,等会……您少喝点。」 搞房地产的中年高层,一个个酒量堪比世界级陪酒员,他们要是成心想灌,左止元今天怕是走不出这个宴会厅。 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她却依然忍不住想要开口提醒。 左止元瞟了她一眼,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宴会厅中心,顾晨东被围在中间,身旁都是三天集团高层在挨个敬酒。 他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挨个点头,每个都只是浅抿一口。 三天集团总经理端着杯子上前,满脸堆笑,「顾部啊,我听说,左总和饶助也到我们这小地方来了?」 顾晨东瞟了这位揣着明白装煳涂的总经理一眼,点点头,笑着说,「是啊,要不是左总的命令,我也不至于走的那么急。」 「哦,原来是左总的命令,」总经理看了眼身旁诸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斗胆问顾部,左总这次,是要做什么啊?」 果然像饶助理预测的那样,三天集团的注意力都被引到她们身上了。 顾晨东想着那个目光深邃算无遗策的女人,声音却懒散得很,「秘密。」 「嘿,瞧我问的,」总经理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又堆起笑容,「那左总想必也到了,不如,顾部带个路,我们也好去敬个酒拜个码头?」 顾晨东深深看了他一眼,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去敬酒当然可以,」他眯着眼睛笑,监察部部长的气势若有若无地散出来,「只是,你们这些老油子记住了,左董只有这一个女儿。」 「都给我老实点,别想些有的没的。」 周围人尴尬笑着,连连称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收起了套近乎拉关系的想法,跟在顾晨东后头,向宴会厅角落走去。 中央的人群一动,整个动态平衡的宴会厅就骤然被打乱了秩序。顾晨东走在最前头,宛若雄狮出巡,三天集团总经理和副总跟在后头,眼神敏锐扫视全场,恰似几只肥壮的猎豹,再后头是豺狼般的各大部长,瞪回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好奇视线。有些中高层想了想,硬着头皮远远跟在后头,好像在空中盘旋的秃鹫,总想着能叼口碎肉弄点好处。 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这群三天集团最顶尖掠食者的行进方向,最后目光定格在了角落中的两个女人身上。 「来了,」饶听南轻舒口气,看着一旁靠着墙懒散摇晃酒杯的左止元,「左总,紧张吗?」 「不至于,」左止元此时也不刺她了,微微站直了些,「这种场面而已,我应付的过来。」 甚至称得上是熟悉。 「左总,」顾晨东走到她俩跟前,止步举杯,轻笑着,「三天集团的人想要见见您,也是来敬个酒。」 左止元抬起杯子与他碰了一下,轻抿一口,点点头。 三天集团总经理慢吞吞走到前头,脸上的褶子里都是谄媚的笑容,「左总啊,您看您才来一天就要走,多留几天嘛,我们也好多听听左总的指示。」 「我能有什么指示?」左止元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用奉承话把马屁推了回去,「您管三天集团管的挺好的,我才上任几天啊,哪里能和您比。」 「我不行,这不巡视组一来,我们就被顾部揪出了不少毛病吗?」他哈哈笑着,随后瞬间变脸,佯装严肃,「左总多留几天,也不劳烦您上我们那儿了,我们过来拜访您。」 「不用了,」左止元继续假笑,「我喜欢安静。」 「啊,您喜静。」总经理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脸上的懊悔好像是真的一样,回头看看身后乌泱泱的人群,「您看我还带了这么多人过来,都是想向您敬酒的。看来是我的不是了,您既然喜静,我就让他们都回去。」 「嗯,是你的不对,让他们回去吧。」左止元似笑非笑地摇晃着酒杯。 总经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身后摩肩接踵的人群也瞬时鸦雀无声。 这?刚才不是寒暄客套的还挺好的吗,这左总,怎么突然不按套路出牌? 陆地上的顶尖掠食者碰见了海里的大鲨鱼,宛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身力气满腹客套无处可使。 一直安静到没存在感的饶听南忍不住低头憋笑。 小刺猬已经尽量收敛尖刺努力圆滑世故了,可这阴阳怪气的功夫还在。 自己被阴阳怪气,生气。 看着别人被阴阳怪气,舒爽。 「笑什么笑?」左止元不知何时扭过脑袋,笑眯眯看着饶听南。 被老闆抓包的饶助理瞬间站得笔挺。 左止元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才又施施然回头,看着额上冒冷汗的总经理,轻笑着举起酒杯示意,「开玩笑的。」 第53页 「哈哈哈我就说,」总经理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左总真有幽默感哈。」 身后的人也尴尬地大笑起来,试图打破这僵硬的气氛。 「来,左总,咱碰一个,我干了,您随意。」 总经理放弃寒暄直入正题,一口饮尽杯中酒,朝身后的人使了个颜色。 他身后的人顿时一拥而上,排着队,憋着劲酝酿着腹稿,力求敬酒的这几十秒钟能让左大小姐记住自己。 一步登天的机会,谁不想要? 饶听南站在左止元身边,看着一圈圈人围着她轮流敬酒,眉慢慢皱起。 尽管左止元喝的是低度数的菲诺雪莉,尽管面对大多数人她只是浅抿一口,但架不住围过来敬酒的人多,就这么一会功夫,她手上已经换了杯新的。 饶听南看着看似祥和热闹的宴会厅,慢慢皱起眉。 猎豹辈和豺狼辈的高管们敬完一轮,许多围在一旁的秃鹫辈跃跃欲试,不远处甚至围过来了更多伺机而动的傢伙,有些自觉表现不佳的豺狼辈甚至想再来一轮…… 她心中泛起些许不安。 她又看了眼面庞渐渐染上酡红,看似清醒的眸子深处下渐有一层迷离的左止元,心中不安更甚。 当有头一只秃鹫壮着胆子挤开人群朝左止元递上酒杯时,饶听南骤然上前一步,挡在了她与左止元之间,面带微笑的举起葡萄汁,搬出了惯用的说辞。 「左总本就车马劳顿,明天又得赶路,我看大家还是共饮一杯,到此为止吧。」 被当做出头鸟打了的秃鹫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求助似的看向饶听南身后的左止元。 场内也骤然安静了下来。 饶听南的大名所有人都听过,只是刚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上去搭话,一是因为多多少少听说了些她与左止元的八卦,二是因为唐倾和左氏的复杂关系,让人摸不准她现在的处境。 堂堂商界新星,沦落到为一个从未管理过公司的大小姐当私人助理,多少有些打压羞辱的意思。 此时饶听南发话,大多数人看的却不是她,而是她身后摇晃着酒杯似笑非笑的左止元。 左止元迎着众人目光,慢悠悠走上前,看着饶听南,唇角骤然挂上了讽刺的笑意。 「我一直觉得饶助理什么都好,就是有个坏毛病,管得太宽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她越过饶听南,向出头秃鹫含笑举杯,「你叫什么名字?」 出头秃鹫诚惶诚恐双手举杯,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宛如水银泻地。 饶听南站在左止元身后,凝视着她含笑的侧脸,慢慢吐出一口浊气,举起杯子,勉力遮掩着唇角的苦笑。 四周投来的视线,多多少少带了些轻蔑和嘲讽。 这无形的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她脸上。 左止元一口口喝下杯中酒,看着身前走马灯般轮换的人,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漫不经心地听着。 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身后的一言不发的饶听南身上。 我刚刚是不是有点过? 她按了按因为酒精上头而有些晕乎的脑袋,微笑迎合着每一个人,思绪却慢慢放空。 她也不想大庭广众之下让饶听南难堪,只是饶听南在叨叨的时候,她忍不住想起了今天上午的事,瞬间小脾气就上来了。 怎么,我管你你不听,现在反过来你还对我指手画脚? 嘿,到底谁是领导谁是助理啊。 她心中郁闷,一口饮尽杯中酒,惹得对面敬酒的人大惊失色诚惶诚恐,努力思考自己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让左总刮目相看。 左止元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又端起一杯。 现在气倒是出了,却也有些后悔。 不知道饶听南是怎么想的。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玻璃杯。 两人本就是在冷战,自己再这么一弄,估计饶听南又会缩回她的乌龟壳子里,自己怎么哄都不愿意出来吧。 难搞哟。 这么一想,左止元心中更加郁闷,无处可发的小脾气憋着憋着,饮酒似饮水。 知晓她酒量所以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顾晨东都禁不住眼皮跳了跳。 当她再端起一杯时,饶听南终于没忍住,再次上前,一脸严肃地看着左止元。 「左总,您不能再喝了。」 被打脸就被打脸吧,得把左止元安安全全带回去。 人群中有人叫嚣起来了,也不知是酒精入脑还是想拍一记别出心裁的马屁,总之,带着不屑和轻蔑的声音响起。 「饶助理,您现在可不是饶总了,左总想与民同乐,关您什么事啊?」 饶听南拳头骤然握紧,唿吸急促。 场上鸦雀无声。 左止元看着饶听南,笑了笑,慢慢推开她的肩膀,环视着周围的人群。 「刚才是谁说的啊?让我看看。」 一个油头粉面的胖子从豺狼堆里挤了出来,举着杯子凑到左止元面前,谄媚笑着,「左总,是我。」 左止元看着这人,眼睛深处闪过一丝诧异。 她扭头,看着一旁快要绷不住礼貌性笑容的饶听南,递过酒杯。 「饶助,帮我拿一下。」 饶听南愣了愣,不知道她唱的是哪一出,老老实实接过来。 「你的葡萄汁,给我。」 两人换了个杯子,面前的胖子有些懵逼。 第54页 p—— 下一瞬,深紫色的葡萄汁从杯中扬起,噼头盖脸地浇在了胖子豺狼身上。 左止元将手中的空杯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看着周围鸦雀无声的人群,看着葡萄汁沾湿胖子打满髮胶的脑袋,顺着脑门流下,浸透白衬衫,滴答滴答往下落,慢慢笑起来。 「饶助只有我能批评得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看向饶听南,手骤然搭上了她的肩,将人拉近。 众目睽睽之下,她将脑袋靠在了饶听南肩上,闷笑着,「知道我为什么要用葡萄汁?」 饶听南忍着脖颈因为气息喷吐的酥麻感觉,看向手中的雪莉酒,「唔,因为您还想喝?」 「不是,」左止元摇头,一本正经的回答,「因为白葡萄酒不上色,不爽。」 她轻笑着凑近了些,咬着耳朵,「我对此颇有经验。」 饶听南挑眉。 看来左大小姐做这种嚣张跋扈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左止元松开饶听南的肩膀,懒散看着身前端着杯子战战兢兢的胖子,向他伸出手,「杯子给我。」 胖豺狼看了眼手中的非常好上色的红葡萄酒,欲哭无泪地递上去。 左止元接过,饶有兴趣地摩挲着杯身,「对了,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胖豺狼牙齿打着颤,「我是三天集团财政部副部长,黎正淳。」 「啊,是你,」今天上午才看过他简歷的左止元一副回忆的样子,嘟囔着,「我好像听谁说起过你。」 「不过,不重要。」 她露出一口白牙,手中酒液再次泼出。 「顾叔,」她看也不看被淋得哆哆嗦嗦的黎正淳,随意将杯子扔在地上,一手揽着饶听南肩膀,一手抬起,向顾晨东示意,「我先走了,您也早点回。」 看了场大戏的顾晨东微笑点头,「我让人送您。」 左止元揽着饶听南肩膀扬长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顾晨东目送两人走远,回头环视三天集团的猎豹豺狼秃鹫,唇角含着意蕴深长的笑意,「左总这个脾气嘛,大家以前可能都听说过。」 他拍了拍被公开处刑的黎正淳的肩膀,轻笑着摇摇头,也大步离开了会场。 ------------------------------------- 开车的巡视组成员看了眼车辆后座。 监察部,是八卦流传的最快,也是八卦真实性最强的一个部门。 他看着视线几乎黏在左总身上的饶助,思虑再三,按下按钮。 车后座的档板缓缓升起。 「我听不见听不见……」他嘀咕着,「八卦哪有命重要。」 车辆后座,饶听南面色复杂地看着揉着太阳穴的左止元,迟疑了一会,轻声问,「左总,您,醉了吗?」 她有些不确定左止元是否认出了黎正淳。 因为她之后的行动,除了为自己出气,对于监察部巡视组的大棋,也是一记妙到毫巅的落子。 其一,不记得黎正淳名字,表明监察部可能根本没在意对于黎正淳的举报,再次麻痹那些鬼祟小人,为留在三天集团的监察部三人小组的工作开展提供了有力支持; 其二,狠狠打黎正淳的脸,也让在这起案子中本来几乎无从下手的分公司总部那边有了活动的空间——左止元大可以用「我看不惯他,我要报復」的理由彻查黎正淳经手的帐目,谁也说不得什么。 倘若是左止元无意为之倒还好,要是有意…… 对左止元的估量还要往上提几个等级。 左止元抬眸看了眼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饶听南乖巧挪过去,任由左止元靠在了自己怀中。 「帮我揉揉,」方才大显神威的左大小姐此时哼哼唧唧,「头疼。」 饶听南抿抿唇,终究还是伸手,轻轻按压着她的太阳穴,声音放缓了些,却含着些许埋怨,「说了让你少喝点的。」 左大小姐闭着眼睛,伸手寻到她的手,用力握住。 她沉默了一会,声音低沉,「抱歉。」 「我不该那么说。」 饶听南没有回答,手挣脱出来。 左止元睁眼看着她,苦笑一声,摇摇头,「我没醉。」 她靠在饶听南肩膀上嘟囔着,「你记不记得,我室友是个战斗民族,她特别能喝,我的酒量都是她练出来的。」 可能是因为饶听南身上实在是太温暖,又有可能是酒精的缘故,她伸出手,揽着饶听南脖颈,将脑袋埋在她的肩窝。 饶听南没有躲,却也没有回应。 左止元看着饶听南后脖颈上的一颗小痣愣神。 她知道,那是饶听南不能碰的地方。 以前,她偶尔会恶作剧一般叼一口她后脖颈上的软肉,亦或者是细细舔舐,饶听南都会一边颤抖一边轻声呵斥。 她轻轻哈了口气。 「左止元!」饶听南声音骤然带了点鼻音。 「抱歉,我不该那么说,」左止元手指缓缓从她脖颈处往下滑,停在那颗小痣上,轻轻按压,「你回答我。」 饶听南闭上了眼睛,强忍着颤抖的本能,「没关系,您后来不也帮我出气了吗?」 左止元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她不断翕动的睫毛,轻笑一声。 她的手从后脖颈移到了唇角,轻轻摩挲。 饶听南骤然睁眼,眼睛里是浓浓的水雾。 第55页 左止元身上带着菲诺雪莉轻快鲜美的甜香,仿若要将她捕入网中。 「怎么办,饶听南,我好像是喝醉了。」 左止元,凝视着她水润的红唇,声音低哑。 「我有点想吻你。」 作者有话要说: 猫猫的后脖颈嘛,碰不得(认真脸) 第32章 「我有点想吻你。」 饶听南大惊失色伸手,用力按住了左止元的愈来愈近的唇。 指尖按下,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年轻女人的唇瓣绵软而有弹性大概是因为喝了不少的缘故带着淡淡的湿意。 她曾经无数次吻过它,在唇角摩挲呢喃舔舐撕咬令人疯狂的唇珠也听过无数次从其中溢出来的零碎喘息。 「左总,您真的喝醉了。」走神也就那么一瞬她恢復理智,咬牙切齿地努力向后靠拉开与左止元的距离。 左止元倒也不追,垂眸看了眼落在自己唇上的手指,唇角愉悦地扬起。 饶听南的手指在颤抖。 她在害怕,或者是,在兴奋。 左止元朝着缩在角落中的饶听南笑了笑轻启红唇,露出白森森的小虎牙,随后咬住了饶听南的手指。 「嘶。」饶听南倒吸一口凉气。 疼倒是不疼左止元也没用力咬,而是用齿尖摩挲着她的指腹红唇轻抿一向黑白纯粹的眸子中此时染上了些其他的情绪带着若有若无的挑逗意味。 饶听南下意识想挣脱只是手一动指尖下意识伸展便碰到了那娇嫩湿滑的小舌。 宛若触了电一般她僵在原地。 左止元脸上也骤然染上了红晕,带着几丝不满地瞪着她。 「你……你松开。」饶听南干巴巴地说着,听起来很没有威慑力。 左大小姐摇摇头。 「你再不松开,」饶听南面上全是红晕,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人,口中说着软绵绵的话,「明天别想让我主动和你说一个字。」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左大小姐闻言一怔,眨巴着醉眸思索一会,缓缓启唇。 饶听南勐地缩回手,看着指尖的晶莹,瞬间联想到了一些绝对不该想的东西。 「左止元,你还真是……」她低声轻嘆,看着再次欺身而上的左止元,眼疾手快,勐地抽出她前胸口袋中的口袋巾垫在中间,再次按上了她的唇。 「不准过来,左总,您是彻底喝醉了。」 她不知道红着脸的自己说这话时看起来有多可口。 但左止元知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伸手,缓缓握住了饶听南的手腕。 隔着一层不薄不厚的暗纹丝质口袋巾,她轻轻啄吻着饶听南的手指。 左止元怎么突然这么会了!酒精这么有用的吗? 饶听南心中咆哮,身子却僵硬得动弹不得。 指尖传来的明明是模煳的触感,感官却被无限放大。指尖仿佛留存了方才左止元唇瓣间的柔软与甜蜜,左止元每一次隔着丝绸的啄吻,都令她重新回忆起那种潮湿香甜的味道。 她忍不住回想起从前那个在床上乖巧可爱,任由她予取予求的左止元,再看看现在这个极富有侵略性的,顺着她的指尖一路吻下去,吻上了她的手腕的左止元。 等等,手腕? 饶听南突然愣住。 她唯一耐心听过的,左老师开的「艺术薰陶」的课程,就是关于吻的。 那是某一回傍晚,地点毫不意外的是在酒店床上,两人进行过一轮激烈的「平行慢跑」后发现为时尚早,便靠在一起闲聊。 「一般来说,吻不同的地方,是有不同含义的。」左止元趴在她身上,手指把玩着她的细软的髮丝,声音中带着水润的慵懒,「比如,吻额头。」 一个柔软又甜蜜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心。 「一般就代表友情和祝福。」 左止元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是有兴趣听下去的,傻笑一声,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 「继续呀。」她微微挑眉。 于是左止元身子缓缓向下滑,含住了她的耳垂,逗弄一会儿,又从脖颈侧边吻到了喉咙。 「这些不用教,」她的声音嘶哑了些许,揽着左止元细腰的手臂用力,「我都知道。」 左止元轻咬了一下她脖颈侧面的软肉,抬起头,牵起她的手腕,在手腕内侧轻吻一下。 「这和那些也是一个意思,」年轻女人眼睛满足的眯起,又吻了一下,「诱惑欲求贪恋求欢,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你似乎在暗示什么,」她轻笑着,手腕翻转,挑起左止元的下巴,眸中带着点挑逗的意味,「那你说说,你最喜欢吻哪呢?」 左止元肩膀缩了缩,挪开点,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不准生气。」 她饶有兴趣地撑着下巴,「你说,我不生气。」 「唔,其实是大腿……」 「真是没大没小。」她咬牙切齿将想要跳下床逃跑的人拉回来,继续新一轮的「平行慢跑」。 尽管后来才知道。吻在大腿,代表着支配,或许也从某个侧面印证了左止元的野望。 思绪迴转,她看着眼前轻轻啄吻她手腕的年轻女人,神色慢慢黯淡下来。 尽管她还红着脸,却已经没了红着眼的冲动。 左止元微凉的唇贴在饶听南手腕上,感受着其中的脉搏跳动,忍不住启唇,轻轻啃咬。 第56页 「左止元,」带着凉意的声音从身前响起,「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吻手腕,是诱惑,是欲求,是贪恋,是求欢。 任何一个词都不应该用于现在的她们身上。 倘若说左止元的求吻,正正好好踩在了饶听南心中不断后退的底线,那么这一大肆迈入禁区的举动,让她宛若炸了毛的猫儿般,警惕拉到了最高。 左止元终究是没真的失去理智的。 听着饶听南冰冷中带着些怒气的话,她也慢慢回想起了自己唯一成功的那次科普。 她慢吞吞松开些饶听南的手,看着饶听南勐地挣开,拿着口袋巾用力擦着手指与手腕,仿佛粘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她心中烦闷,却没法向饶听南发泄,只能轻吐出口气,挪到车后座另一旁,降下车窗。 冷风灌入,让两个人都骤然清醒了些。 左止元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扭头看了眼还在抿着唇擦手腕的饶听南,心中压抑了许久的烦躁情绪更甚。 一些早就想问的话,此时脱口而出。 「饶听南我问你,」左止元身子重重向后靠去,脸埋在了掌心。 「你如果这么在意这些,当年在酒吧,为什么……那样做?」 饶听南看着已经擦红了手腕,慢慢停止了动作。 左止元问的,是堪称狗血的初遇,是在酒吧认识还不到三小时后就去酒店滚上了床的那次初遇。 「那天晚上只是想找点刺激罢了,」她听着自己说出冷漠的话,「某种意义上来说,谁都可以。」 那时唐倾正面临化龙前的最后一跃,自己压力大的不得了,失眠严重,平均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 这种极为不健康的生活作息让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哀嘆,并且贴心的给出了小建议,「饶听南,你要是不想倒在唐倾飞升前的最后一晚,就去找点乐子,放松一下神经。」 「怎么找乐子?」她终于从如山般的文件中抬起头,几乎已经呆滞的眸中闪过几分好奇。 那位损友笑得开心,举起右手,中指与食指并在一起,用力弯曲。 「这是最好的解压方式。」 唔,当晚,自己还是被拖去了酒吧。 「这家酒吧我来过很多次,」损友竖起大拇指,「资源非常优质,也比较干净,附近有所很着名的艺术院校,都是高材生。」 「国外嘛,民风开放,你也别有心理包袱。都是成年人了,来这里都知道是为了什么的,你的脸摆在这里,今晚不至于寂寞,好好享受吧。」 好吧,她稀里煳涂地坐在吧檯前喝酒,稀里煳涂的拒绝了一个又一个上前搭讪的好看姑娘,却稀里煳涂的没有拒绝看起来干净清爽还是老乡的左止元坐在她身边。 后来,本就抱着消遣态度的她终究还是带着左止元去了酒店,只是第二天起来,看着满身红痕的女孩,想着昨晚两人同样生涩的动作,心中的责任感让她终究是没做出什么提裤子走人的渣女举动。 这就是一切的开端。 分手后,饶听南偶尔也想过。 如果当晚自己没有遇到左止元,会怎样? 会是无功而返,还是到最后……真就随便找了个人? 她没法给出答案。 「某种意义上,谁都可以吗?」 左止元慢慢重复着她这句话,突然笑起来,「你就瞎说吧。」 「那天晚上我观察可久了,你在那里坐了快一个多小时,拒绝了二十多个人,不管是亚裔非裔还是白种人,不管是长发成熟御姐还是走酷帅风的短髮t,你一个都没看上。」 被揭穿的饶听南骤然扭头,瞪着她。 「承认吧,」左止元歪着脑袋肆意地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我对你一见钟情,你对我……至少是对我的脸和身体,一见钟情。」 「所以说,现在呢?」她伸手戳了戳饶听南的肩膀,「现在,为什么因为这个生气?」 明明初遇时还很没心理包袱的领着自己去了酒店来着。 饶听南缓缓收回了目光,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口中蹦出几个冷冰冰的词。 「现在就是不行。」 「没有为什么。」 「哈,」左止元轻笑出声,「我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了。」 高兴,是因为饶听南并没有将自己视为炮-友,或许意味着她心中也残存着不少旧情,而生气…… 生气是因为,饶听南永远都是这样,什么事都不会和自己说,全部都憋在心里。 凉风一吹,酒意更加上头,她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眶渐渐红了。 「饶听南,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没有朋友?」她伸手拭去眼角溢出的晶莹,笑骂着,「除了我这个大傻逼,谁还会一次次撞得头破血流后依然往上撞?」 饶听南就像一堵吸声墙,你对她的一切怒吼一切赞美,她都只是回以沉默。 可她,左家大小姐左止元,还真就和这堵墙死磕到底了。 「我不信,饶听南,我不信,」她用力拍着膝盖,「我不信你真的没有心。」 饶听南缓缓闭上双眼,握紧拳头。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的可怕。 「既然你还要管我这个不懂风情的混蛋,那你那时为什么会提分手?」 左止元给了她一个令人茫然的答案。 第57页 「我想,等你想清楚那时我为什么离开的时候,就知道我现在为什么死磕你了。」 ------------------------------------- 「昨晚休息得怎么样?」第二天早上,机场vip休息室,顾晨东看看眼睛下都是乌青眼圈的两人,很没有眼力见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休息得挺好的,」左止元伸手捂嘴,打了个哈欠,「还有些头疼而已。」 顾晨东笑笑,也没管这漏洞百出的谎话,向饶听南递过来一封厚厚的信。 「吶,黎正淳连夜写的,向你道歉,我看这厚度可不短,估计一晚没睡。」 饶听南接过,拆开,看这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微微挑眉。 「居然是手写的,字还不错,下了点功夫。」 「毕竟当年是笔桿子出身嘛,」顾晨东笑眯眯,「饶助,原谅与否,选择权在你手中啊。」 左止元偷摸着看了眼低头阅读的饶听南,想了想,没说什么。 正如顾晨东所说的,原谅与否是饶听南自己的选择。若是她选择不追究,自己藉机步下的一子也就没有了动作的必要——但这并不代表这步棋没用,相反,潜伏下来的一个爆雷,说不定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她一边暗自骄傲于自己昨晚妙到毫巅的反应,衡量着追究与不追究的得失,一边竖起耳朵听饶听南那边的动静。 没过许久,甚至那厚厚一叠纸只翻过了第二页,饶听南冷清的声音就再度响起。 「我这个人不如李部有欣赏水平,看不来这么文绉绉的东西,」她将信纸塞回信封,交还给顾晨东,「麻烦顾部还给他吧。」 顾晨东接过信封,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哈,笑话,」饶听南声音冷淡,「我一个小小的私人助理有什么面子?又何必给他面子?」 顾晨东点点头,招手叫来留守在三天集团的三人小组组长,「饶助理应该有些要交代的,你好好听着。」 小组长站得笔直,看着饶听南的目光中有些好奇。 「我是个小心眼的人,所以请您好好查一查黎正淳的问题,重点集中在他的私人方面,」饶听南倒也没客气,直入正题,就是说的话有些奇怪,「比如生活作风问题。」 顾晨东看着一脸懵逼的小组组长,忍不住轻笑出声,「饶助,我带出来的都是铁桿自己人,您也不用这么警惕去拐弯抹角的暗示,直接下命令就好。」 饶听南一直板着的脸总算松动了些,微笑着摇摇头,「习惯了而已。」 「我刚才的意思,是让你以我的名义,大张旗鼓的去调查报告,明中查的是私人问题生活作风问题,暗地里好好查一查他的财务问题和灰色收入,最好能找到源头,」她看着小组长越来越亮的眼睛,「分公司那边也会查他歷年发往分公司的报表,和你这边相互印证。」 「我明白了,」小组长懵懂地点点头,面上闪过一丝迟疑,「可是,我们逼得这么紧,到时候您几位再杀个回马枪,我怕,会把人逼得狗急跳墙啊。」 顾晨东和饶听南还没说话,一直竖着耳朵的左止元却率先开口。 「逼得狗急跳墙才好啊,」她微笑着,「狗不跳墙乱窜,怎么知道它主子到底是谁呢?」 「原来如此,明白了!」小组长看着左止元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崇拜和惊喜,啪的一声站直,「保证完成任务!」 等他离开休息室,顾晨东这才看向左止元。 「止元啊,和你顾叔说说,昨晚那一出是你的临场发挥?」 饶听南闻言,也扭过头看着左止元。 她昨晚在车上也有相同的疑虑,却因为那些事而耽搁了。 左止元看看盯着她的顾晨东,又看看一副疏离清冷模样眼中却带着丝好奇的饶听南,尴尬地挠了挠脑袋,「顾叔,其实就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发脾气还有这种用处。」 「或许昨晚确实是个意外,但刚才那句『逼得狗急跳墙才好啊』的水平,可就不是意外能解释得了的了,」顾晨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藏拙可以,但一味藏拙可就是愚蠢了。」 「您想多了顾叔,我真没想那么多,」左止元苦笑着摇头,「那句话是老爹教我的。」 「是吗?」顾晨东挑眉,倒也没有追问。 左止元轻舒口气。 算是过关了。 她看向不知何时没再看她而是低头看文件的饶听南,有些头疼,烦躁懊悔的心情又涌上来了。 今早,两人之间的关系正式退回原点。饶听南一副敬而远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而她回想起昨晚借着酒劲的荒唐举动,也没好意思再腆着脸贴上去。 她相信饶听南一定能做到公私分明,也绝对不至于在工作场合甩自己脸色不配合工作。 但,她又怎么能忍受饶听南只和自己谈工作? 不想谈工作的左总站起身,烦闷地在休息室内饶了几圈,终于鼓起勇气,瞅准一个机会,在饶听南身边坐下。 「饶助理在看三天集团的资料?」 唔,虽然不想谈工作,但是这是用工作打开话题破冰嘛,不寒碜。 「对,三天集团很有意思。」 饶听南果然没有不理自己,反而主动开启了话题。 「它虽然是一个房地产公司,却不是以房地产发家的,」饶听南看着从三天公司官网首页扒下来的公司歷程资料,与手中分公司拿到的资料做着对比印证,「它一开始搞的是精装修的路子,与其他房地产公司合作,高价僱佣了国际知名的设计师进行设计并以高水平高质量装修,消费者拎包入住,它赚一个差价。」 第58页 左止元顺着她说下去,「很幸运的是,着名设计师名不虚传,三天公司的精装修公寓一炮而红。从此他们渐渐从精装修发展到自己买地皮自己建房子自己装修,逐渐变成现在这个庞然大物。」 她看着饶听南眉毛缓缓皱起,有些讶异地问,「饶助理想到什么了吗?」 「有些奇怪的地方,」饶听南摇摇头,「有点思路了,但还需要资料去验证。」 「那你……」左止元话还没说完,旁边突然冒出来了一个顾晨东。 「聊得挺开心的哈?」顾晨东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等会再聊,登机了。」 左止元背对着饶听南,狠狠瞪了他一眼,顺手帮着饶听南收拾起了东西。 她倒也没有拒绝。 或许是一个小进步? 左止元心中窃喜。 只是这心中的窃喜在登机时,很快就被冲散了。 「饶听南,你怎么……坐在那里?」她看看坐在顾晨东助理身边的饶听南,又看看自己身边的空座。 「助理和助理坐,您和顾部坐,这不很正常吗?」饶听南按着想要起身的顾晨东助理,口中说着无可挑剔的理由。 左止元也以无可挑剔的理由回应,「可是我们刚才不还有工作的事没聊完吗?」 饶听南用力按着惊恐茫然想起身逃跑的顾晨东助理,「抱歉左总,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会。」 顾晨东看看两人,耸耸肩,一屁股坐在了左止元旁边,大脑袋偷摸凑过去。 「怎么,吵架了?」 左止元狠狠瞪他一眼,踹了他一脚,低声道,「为老不尊,你坐里面去,我坐外面。」 「干嘛?」 「方便过去。」 顾晨东撇撇嘴,倒是听话地坐到了里面。 飞机起飞,左止元轻唿出一口气,手里攥着小毯子揉来揉去。 「不好好睡一觉吗?」顾晨东已经舒舒服服放平了座椅,带上了眼罩,「你瞅瞅你的黑眼圈。」 「顾叔,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左止元磨着牙,瞪了他一眼,「我烦着呢。」 「得得得,我不仅是来辅助你搞定分公司的,也是来帮你当僚机的,」顾晨东摸出手机发消息,口中吐槽,「我和小贺说了,等你家助理一睡着,她就过来,你就过去。」 左止元瘪瘪嘴,「饶听南没睡着怎么办?」 「这么说,以我多年熬夜经验判断啊,」顾晨东指了指前方饶听南的位置,「你昨晚好歹还眯了几个小时,她估计真是一宿没睡。」 「所以,等吧。」 十分钟过去,贺助理没动弹,半个小时过去,左止元都忍不住困得连连点头,贺助理还是没动弹。 直到她几乎已经要闭上双眼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左止元骤然睁眼,看着面前心虚极了的贺助理,开开心心地点头表示赞赏,小心翼翼抱着小毯子熘到了前排。 饶听南头歪向一边睡得正熟,唿吸平稳,眉心微蹙。 左止元慢慢坐下,生怕惊醒了她,轻手轻脚帮她掖了掖毯子,看着她露在外头的伤手,又将自己的小毯子分一半给她盖上。 或许是因为身边热源靠近,饶听南脑袋慢慢歪向了左止元这边。 「唿,真是的,吓死人。」以为自己惊醒了她的左止元吓得手足无措,发觉她还睡熟时,苦笑一声,帮她捋了捋落下来的几丝碎发,将其别到脑后。 看着饶听南的睡颜,她摇摇头,也带上眼罩合上双眼。 迷迷煳煳间,仿佛有热源在慢慢靠近。 在陷入梦境的前一瞬,她肩膀一沉,脖颈处仿佛有轻微的气息喷吐,刺激着她的感官。 作者有话要说: 饶猫猫,你表面上和左总冷战,身体倒是很诚实嘛(狗头) 第33章 当左止元醒来时肩膀上空落落的,仿佛睡梦朦胧中女人落在脖颈上的轻浅唿吸只是个幻觉。 她按了按有些酸疼的肩膀,确认那并不是自己的臆想看着已经完全盖在自己身上的小毯子扭头向一旁看去。 饶听南凝视着窗外的风景,原本睡得有些凌乱的髮丝已经被整理地一丝不苟看起来已经醒来很久了。 她顺着饶听南的目光看向窗外俯视着宛若玩具般的城市。 「看来快降落了……咳咳咳。」她张嘴,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连忙低头清了清嗓子,再抬头饶听南却已经默默递过来杯热水。 「谢谢,」左止元有些迟疑地接过杯子,轻抿一口,揉了揉太阳穴,「我睡了多久?」 「不知道」饶听南声音礼貌又疏离,「我并不清楚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左止元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水杯,心中轻嘆一声。 她还以为这是来自饶听南的关心还窃喜于饶听南的态度软化。 好吧,关心倒的确是关心只不过是来自私人助理的关心。 「既然还有一点时间就聊聊刚才没聊完的吧。」左总嘆口气终究还是从工作入手挑起话题「你之前说觉得三天集团有点奇怪哪里奇怪了?」 饶听南眸子深处闪过一丝讶异倒是很淡定地顺承话题,「三天集团的理念,也就是这个公司名字的由来,与集团现在的情况相结合,让我觉得奇怪。」 「【从看房到入住,仅需三天】,这就是三天集团一开始在市场上打响名头的口号。对于一个新兴企业和新兴商业模式,大多数人,包括市场,肯定都是持观望态度的。尽管有分公司的宣传途径,也有国际知名设计师坐镇,但三天集团一进入市场就一炮而响取得巨大成功,这说明了什么?」 第59页 「说明了什么?」左止元有些懵逼地眨巴着眼睛,看过不少商战小说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往某些不怎么白的方面去想,「你是想说,三天集团背后有人支持?」 饶听南一时无语凝噎。 「谁在支持?三天集团难道不是左氏分公司控股的吗?」 「啊哈哈哈,我没反应过来,」左止元露出小虎牙尴尬地假笑着,却是更加迷煳,「那你仔细说说是什么意思嘛。」 饶听南嘆口气,方要开口,左止元迅速抬起手比划了一下。 「请用最简单的语言,也就是说人话。」 饶听南看着懵逼的左止元,一时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昨晚有那样的临场反应,能迅速揪住黎正淳的小辫子攻下一城,平日开会脑子里有不知从哪里来的无数鬼脑筋,一个又一个的新鲜点子不断冒出来,即便是自诩充满创造力的饶听南自己,偶尔也会自愧不如。 怎么现在这种简单问题,反倒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了呢。 她嘆口气,「三天集团一进入市场就一炮而响取得巨大成功,这说明了什么?这只能说明他们当时确实有些真材实料,才能在那样艰难的开端就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左止元:…… 我觉得你好像在讲废话,而且我有证据。 「人话还真是通俗易懂哈。」她干巴巴笑着。 饶听南摇了摇头,拿出放在一侧的平板,点开几份文件,将其递给左止元,「看看这些内部资料吧,」她依然是那一副认真疏离的模样,「这是三天集团公关部做的集团印象资料,收集了最近三年,不同年龄阶段不同工资水平不同社会阶层对三天集团的看法。」 「数据显示,三天集团在年轻人中口碑依旧□□,目前也在尝试创新,努力去迎合中老年人的购房需求。」左止元慢慢念着,眉间微微蹙起,「这不挺好的吗?怎么了?」 「这是三天集团的报告数据,再看看分公司总部这边的调查结果,」饶听南伸手在平板上扒拉两下,直接翻到标红的高亮数据,摊手示意,「近三年,三天集团出现了不少问题,上过好几次热搜,譬如#三天集团现房漏水#,#买新房拎包入住从床底发现一只袜子#,#三天集团新房实测甲烷超标#等等,诸如此类,虽说利润还□□,但也委实损失了不少口碑。」 「啊……我看到了,」左止元看着被标红的数据,「三天集团的市场印象,从『一个新兴的良心企业』变成了『无良黑心商家』。」 她摇摇头,嘆口气,眸色失望,「这大概就是每一个白手起家做大做强后都要面临的问题吧。」 坐在一旁的唐倾创始人闻言,眉毛几乎不可见地跳了跳。 「左总,这句话恕我不敢苟同,」她面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但其实要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时间节点。」 「三年前……」左止元喃喃自语,「三年前,三天集团原创始人被调到了左氏总部,现在的总经理是当年的副总,也是直系老人了啊。」 「黎正淳也是三年前来的,从李春蝉的文书秘书直接空降到了三天集团当上了财政部副部长,即便是在当时人事调动极为频繁的三天集团来说,也称得上是一匹黑马。」饶听南意味深长地看着黎正淳的简歷。 「看来他身后的人到底是谁,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左止元脑袋凑过来,做出了判断。 饶听南眯起眼睛,想了想那个圆滑世故的「吏部尚书」李春蝉,微微摇摇头,「左总,在分公司那边没有查到证据之前,我对此持保留意见。」 左止元还想争辩,「可是我觉得这已经是明晃晃的……」 「聊得挺开心的哈。」 顾晨东突然冒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脑袋凑在一起一边看文件一边论辩的两人。 左止元吓得手一哆嗦,平板笔直往下掉。 饶听南吃痛,默默收回被砸了个正着的左手。 「不怪我,怪他!」左止元狼狈地捡起平板,恶狠狠盯着身后的顾晨东,「顾叔,您还真是会挑时候。」 「怪我这个老傢伙煞风景了?」顾晨东笑笑,「等会再聊吧,准备降落了,系好安全带。」 左止元悻悻转身,看着安静揉手的饶听南,有些紧张地动了动手指,「你……刚才砸疼了吗?」 饶听南低头看了看连红印都没有的手背。 「30cm的高度而已……」她实在没忍住,开始吐槽,「我又不是纸煳的。」 「那就好那就好。」左止元尴尬做好,心中却轻舒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些暗自欢喜——板了一天脸的饶听南表情总算生动了一些。 看在这她终于有了情绪化表达的份上。左大小姐表示可以不追究顾部的责任。 只是她没想到,这句吐槽居然成了饶听南这几天唯一一次情绪流露。 转眼又是八天,她们和顾晨东的巡视组一道,辗转了六座城市,接见了十三个公司的二十七位代表,开了十五场会议听了十四场报告抓了七个典型案例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左止元自己都捏着饶听南代笔的稿子发言了好几回。 她们每天依然是同进同出同吃同住,饶听南也尽职尽责地履行着一位私人助理应尽的义务,甚至晚上还会和她礼貌道一声晚安。 只是她再也没有找到机会,和饶听南好好聊一聊她们之间的事。 第60页 事实证明,之前她能按着饶听南这样那样酿酿酱酱险些吻上去,能牵着她的手看烟花,能送她玫瑰送她小熊帽子……都只是因为饶听南没有拒绝而已。 只要她成心想逃跑,就没有她逃不掉的。 左止元穿着浴袍站在客厅里,愣愣想着这几天的经歷,手中拿着平板,唇紧紧抿起。 饶听南刚才已经和她道了晚安了,按两人这几天的默契,是不会再相互打扰的。 可是…… 她低头看了眼后天的行程,有些焦躁地在客厅内转了转圈子。 这次出差已经到了尾声,她要去她此次的最后一项行程——唐倾。 而她觉得,这理应提前告诉饶听南一声。 深吸一口气,她走到饶听南房门前,轻轻叩门。 笃笃笃。 「饶助理,睡了吗?」为了防止饶听南装作没听见,她还特意换成了工作称唿。 果然,门里面先是一小阵沉默,随后是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 不过一分多钟,门开,饶听南好端端站在门后。 左止元看着面前的人,刚想开口说正事,却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饶听南居然穿着自己送的鲨鱼睡衣,领口向下滑落得有些多,露出一截精緻的锁骨。大概是因为浅睡时被吵醒,她一副迷迷煳煳的模样,散乱的髮丝被草草拢在耳后随意束起,眸子里含着几分睡意,面上却丝毫没有被打扰的不愉悦,带着一个标准社畜的微笑问,「左总,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吗?」 「是也不是,」左止元看着面前一副慵懒模样的女人,慌忙移开了视线,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是……」 饶听南眉毛蹙成一小团,困惑地看着面前低垂着脑袋研究地板砖和地毯花纹的左止元,手慢慢扶上门,一副「无事请回」的模样,轻声说,「要是左总没什么紧急情况要说的,我就先回房间了?」 「不不不,真有事。」左止元急忙将人拉回来,苦笑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而已。」 她倒也没说谎——尽管之前泄了密,也对饶听南有过预警,可此时要自己告知她「嘿,我要去唐倾巡视了,还不会带上你哟」,她依然有些说不出口。 「是这样的,」在饶听南明摆着渐渐不耐烦的神情中,她终究是慢慢开口,「后天就是我们此次出差的最后一站了,办完事就回公司。」 饶听南一怔,原本尚有的睡意瞬间消失,紧蹙着的眉毛轻轻舒展开,但随即又皱得更紧,放在门上的手垂了下来,握紧成拳。 「嗯,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明天就会去香江,后天去唐倾,而且……不会带你去。」左止元观察着她的神色,心中紧张得很,却只能将计划一一告知。 饶听南拳头握得更紧,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左总,我知道了。」 她点了点头,面上重新带上了微笑,似乎是欣然接受了这一个事实,「那也省了我一张机票钱了,我就在这等您和顾部回来吧。」 左止元慢慢摇摇头。 「你和我们一起去香江。」 饶听南手指用力按住了门,指尖发白,胸膛急剧起伏。 让她去香江,却不让她去看看唐倾? 她自诩没有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那样高尚的情操。这样的安排,无异于往她心口插刀,再狠狠地搅上一搅。 左止元忐忑地看着沉默不语的饶听南。 你生气吧,你咆哮吧,你冲着我发脾气也好,推搡我两下也行。 别自己一个人憋着了。 她心中苦笑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下作。 这个行程本就是要告诉饶听南的,但她的动机却不仅仅是分公司左总的动机,也有她左止元的私心。 她太想让饶听南撕下那一层厚厚的面具,拆掉那堵坚固的孤墙了。 唐倾,无疑是最能刺激她的东西。 只是饶听南终究还是没让她如愿,深唿吸几口后,她的脸上重新带上了无可挑剔的笑容,在左止元深藏着的失望目光中,她缓缓开口。 「左总,我听从您的安排。」 左止元垂下眸子掩饰自己的失望,点点头,在平板上划拉两下,递给饶听南,「这是当天你的行程。」 饶听南一愣,接过平板,轻笑着,「我还以为左总会怕我偷偷跑过去而把我禁足呢,没想到还有我的安排。」 「是香江一年一度的慈善拍卖会,左家歷年都会出席。虽说慈善拍卖会嘛,肯定溢价严重,但这里的拍品质量还不错,」左止元靠在一旁轻声解释着,「今年本来定的是我作为左家接班人出席,但是这不是行程撞了吗?我就懒得去了,你替我去吧。」 饶听南看着附在后面的拍品手册,闻言抬眸,「只是因为行程撞了吗?」 左止元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这次慈善拍卖会是蔡家举办的,我和他们家小女儿互相看不惯很久了,这次听说蔡家是她出席,我想着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我躲一躲。」 饶听南唇角微微勾起。 居然还有天不怕地不怕嚣张跋扈惯了的左家大小姐不想看见的人? 「所以你替我去就行了,」左止元摆摆手,「吶,预算是2000万,你随便买点啥都行。」 「对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歪着脑袋看饶听南,「你自己还有多少钱?」 第61页 饶听南笑容一僵,想起了那可怜的一位数余额。 「算了算了我不问,」左止元轻咳一声,试探地拍了拍饶听南肩膀,「这样吧,这回拍卖会的预算,除了花掉的,你能剩下多少,抽0.1%给你。」 饶听南一怔,脑瓜开始飞速算数。 2000万的0.1%……那可是20000元啊! 这已经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的巨款了! 就算花掉不少……其实左止元给的预算是足够的,她以前参加类似的慈善拍卖会顶了天也就丢出去几百万,就算左家算是顶尖家族,一般来说也不会拍下超过1000万的拍品。 相当于左止元送她一万的零花钱? 心中算着数,她却对着左止元缓缓摇头。 「左总,这钱我不能拿,我还欠着……」 左止元早就想好了说辞,迅速开口堵回去,「你是我的私人秘书,这就当是这次出差我这个做领导的给你发的差旅费了。」 她趁着饶听南还没说出拒绝,一熘烟地跑回了自己屋子,丢下一句话,「不要拒绝,拒绝我可就生气了!」 饶听南看着她关上的主卧门,无奈笑笑,也关上门,躺回床上。 方才酝酿的睡意已经荡然无存。 「唐倾……」她缓缓念着那个名字,翻了个身,眼神有些迷茫。 她刚才确实是想过偷偷回唐倾看看的,反正左止元的行程她会知道,打一个时间差应该没问题。 但是左止元的行为,却令她再次心软。 这几天已经构筑好的钢铁防线,又坍塌了一部分。 「饶听南啊饶听南,真没有想到,有一天2万的示好就可以让你犹豫,」她轻轻拍着自己的脸,苦笑着,「对方还是让你落到这地步的始作俑者的女儿。」 「坚定一点,就偷偷去。」她低声对自己说,仿佛是为自己打气。 屋子里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响起了女人的嘆息。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饶听南站在香江的土地上,心情复杂地看着左止元和顾晨东上车,轻轻为她带上车门。 后退几步看着车辆启动,她抿抿唇,突然又快步上前,敲了敲左止元的车窗。 「左总,麻烦,帮我向他们问好。」 她的声音仿佛被砂石磨过,沙哑极了。 车内的左止元抿着唇,微微点头。 车窗升起,饶听南站在门口,目送着车辆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影。 巡视组留下的组员看着她呆呆地站在门前,不忍打扰,只是看看时间,只能上前一步轻声提醒,「饶助理,快到时间了,车在等您。」 「嗯,我知道。」饶听南点头,慢慢走向门口相反方向的另一辆车,步子沉重。 慈善拍卖会不远,就在两街之隔的另一家酒店,考虑到糟糕的交通问题,说不定步行过去所需的时间还短些,只不过没有任何一家公司一个家族会这么选择——毕竟慈善拍卖会的第一要义从来都不是慈善,而是另一种战场,金钱和排场是武器和工具,用来争取报纸头条。 倘若是左修才亲至,以他的身份步行前往还能有些美誉,她饶听南一个普普通通的私人助理,还是按照规则办事比较好。 加长黑色林肯缓缓停在酒店门口,即便是在各式各样的高级轿车之间它也属于最顶尖的那种,在目光汇聚之中,侍者一路小跑跑下台阶,恭恭敬敬拉开车门。 面色疏离又冷漠的女人钻了出来,无视了四面八方投来的窥视目光,在侍者的引领下缓步走上台阶。她的身形挺拔如枪,黑色的定制西装熨帖又凌厉,极好地贴合了女人森冷如刀的气质。 这身定制的行头自然不是饶听南掏的钱,昨天左止元就拉着她到了香江那家名字都没有却很有名的西装老店,为她拿了这套衣服。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饶听南看着镜子中气质突然锋锐起来的自己,微微挑眉。 你哪里的尺寸我不知道?左止元心里嘀咕着,面上却一本正经,「你忘了我以前量过?就算你现在瘦了点,也不至于不合身。」 「明天可就是真正的大场面了,会紧张吗?」左止元站在她身旁,欣赏着镜子中有些陌生的饶听南,「几大家族的话事人估计都在,即便不在也是钦定下的继承人去。虽说你开过无数发布会吧,但这些多少还是有些不同。」 饶听南耸耸肩,「大概会紧张吧,不过我这张脸,装起厌世高级的时候还是很管用的。」 饶听南跟着侍者穿过重重长廊,思绪飞回了昨天晚上。 吶,比如现在,她自带的冷清疏离气质就能很好地掩饰她的紧张。 她耳朵很好,听见了周围声音压得极低的窃窃私语。 「那是谁?有点眼熟啊。」 「饶听南啊,经济新闻上经常出现的。」 「哦哦哦原来是她,她不是那个……破产了吗?怎么也被受邀了?」 「代表左家吧,听说左家大小姐信任她的。」 「嚯,那她这一破产还真不知道是福是祸,让左家看上了也挺好啊。」 周围的议论反倒让饶听南平静下来了,跟着侍者进入拍卖会场,坐在了最前排的舒适软座。侍者恭敬递上了印制精美的拍品资料,饶听南接过,随意翻看着。 蔡家还真是拿出来了不少好东西,或许这就是传承几代人的大家族的底蕴? 第62页 她微微挑眉,心中感慨。 古董书画这些只是少数,却也质量颇高:明清金铜佛像,宋明瓷器,名人书画寥寥数件,就已经打好了这次拍卖的基石。还有一些挺有意思的拍品,譬如nba某赛季冠军球队签名篮球,某位知名设计师设计的第一款高定礼服的废稿,珍藏了许久的珍贵普洱茶饼,一张世界顶尖钢琴师告别演奏会的内场门票,着名电子游戏公司老闆提供的全套人物手办……当然了,最后这位有藉机打gg的嫌疑。 以及压轴的拍品,蔡老爷子亲笔写的书法——饶听南是不准备和那些摩拳擦掌准备拍个精彩绝伦的马屁的人抢的。 至于古玩书画?她没这个欣赏水平,也委实没必要,但倒也是个不会出错的选择。 她的目光在那些有意思的拍品上巡游,直到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微微一愣。 身旁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清脆张扬的女声响起,「你是谁?左止元呢?」 ------------------------------------- 「左总好,饶总……饶助理没来吗?」 左止元看着面前极力掩饰眸中失望的女人,轻轻摇头,「饶助理有别的行程安排。」 「好吧,我知道了,」女人神色怅然,低头在手机上按了两下,发出去条消息,随后微笑着自我介绍,「左总好,我是唐倾的宣传部副部长余阳,您也可以叫我阿阳。」 「宣传部副部长……」旁边一直不动声色的顾晨东笑眯眯地戳着刀子,「唐倾的高层级别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因为饶助理没来,要是饶助理来了,迎接几位的应当就是唐倾全套领导班子,」阿阳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讽刺意味,倒也是诚恳坦白,「事实上,我们对左氏有着不少怨言,所以内部讨论后才把我推了出来迎接几位,希望您理解。」 她的过分实诚反倒让顾晨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无奈地看着左止元。 左止元默默摆手,看着面前大概比自己还要年轻些的女人,温声道,「带路吧。」 几人在余阳的带领下参观了唐倾的大小部门,也顺道听了一场例行汇报——虽然没得唐倾员工几个好脸色。 唐倾上下冷淡甚至是敌意的态度让随行人员都忿忿不已,看着领头左止元,希望她能说句话。 左止元沉吟一会,摆摆手,「你们先回吧。」 她自己走向收拾东西的余阳,「余部长,请稍微等一下。」 在余阳诧异的目光中,左止元微笑着向她伸出手,「阿阳,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余阳懵懵地伸手与她相握,面上有些抗拒,却缓缓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我想请你和我单独走走,以左止元而非左总的身份,」她看着面露为难之色的余阳,轻声说,「我想问问饶听南的事。」 余阳一怔,随即伸手引领。 「您和我来。」 在会议室落座,她为左止元倒上了杯热茶,「您有什么想问的吗?」 左止元沉吟一会,「没有饶总,唐倾最近怎么样?」 或许是这个称唿让余阳开心了些,她神色稍微缓和,眸中陷入某种低沉的回忆,「还好,也不怎么好。」 「左氏还清了唐倾的债务,成了唐倾的控股人,唐倾以前被迫丢掉的那些合作又可以捡起来继续谈。实话实说,左氏待我们也不薄,并没有派个什么人空降过来指手画脚,还是让我们按照以前的方式发展。」 「可是饶总终究是不在了。」 「哦对了,还是派了只监察小组,不过他们人也挺好的。」余阳神情复杂,「但是我很迷茫,左氏对我们来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我好像明白他们为什么推你出来了,」左止元笑着抿了口茶,「你对我们的敌意最小。」 「对,我是最晚加入团队的,」余阳很坦白的承认,「可能是因为没有一起经歷那么多,所有才会想些其他的事吧。」 左止元微微点头,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直入正题。 「在你们看来,饶听南是一个怎样的人?」 余阳微微一怔,随后非常坚定地摇摇头。 「她不是人。」 「她是唐倾的灵魂,唐倾的神。」 左止元愕然看着面前女人流露出来的狂热目光,有些不安地换了个姿势,轻笑一声,「挺高的评价哈,因为她是创始人?」 「是也不是,左总,」余阳轻轻摇摇头,「她是我们最崇敬的人,是唐倾的支柱与灵魂,是我们永远可以依靠的对象,是当我们迷茫无措时可以坚定指出前路的灯塔。她冷静又强大地做出各种决策,带领我们经歷了一个又一个的关卡,仿佛无所不能。」 「所以她是唐倾的神?」左止元微微挑眉。 「恰恰相反,左总。」余阳神色怅然,「因为我们知道她不是无所不能,所以她才是唐倾的神。」 「她也需要在办公室熬一个通宵,权衡完所有利弊后,才能做出决定,她也像我们每个人一样,会迷茫会无措会恐惧会后悔,她也会因为一个合作案的成败与否惴惴不安,会在庆祝的日子上被我们灌得大醉,笑得和个傻子似的。」 「她是神,一个被我们架上战车,□□永远指向前方永不回头的神。」 左止元唇微微颤动。 她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好像听懂了,却又有些茫然。 第63页 「抱歉,我……不太明白。」 余阳轻笑着摇头,「左总,你当然不会明白。」 「凡人遇到糟心的事的时候好歹能到庙里烧几株香,乞求神明保佑;神遇到糟心的事了,又该向哪个虚无的偶像乞求?」 「饶总说过,她在商海中学会的第一课,就是永不推卸自己的责任,因为她没有推卸的余地。」 「她是我们最后的依靠,因为她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余阳谈起这些时仿佛变了个人,看着左止元的神色也变得柔和又……怜悯。 是的,怜悯。 「所以饶总喜欢赌,她喜欢豪赌一线生机。因为除此以外,无论前进后退都是死地。而且让我们头疼的是,饶总也不会和我们说现在遇到的困难,因为她说了我们也解决不了。」 「左总,饶总和您其实完全是两种人。您永远有后路可以走,您遇到了挫折,遇到了过不去的坎,还可以回家找裴助理找左董解决。」 「但饶总只有她自己,她从来没有后路。」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猫猫拧巴性格的由来之一啊…… 第34章 「左止元那个混蛋居然逃跑了!」妆容艷丽髮型繁复的年轻姑娘咬牙切齿,端着的架子瞬间垮了下来,提起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礼服裙裙摆相当自来熟的一屁股坐在了饶听南旁边「她跑去哪了?」 「额,左总最近的行程确实比较密集……」饶听南可以装冷淡装高冷应付绝大多数人但这种自带自来熟脾气还看起来就是名门贵族的女孩显然不在此列。 「她就是躲着我!」女孩大声嚷嚷着「肯定是因为上次赌赛马我赢了!」 饶听南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已经猜出来了面前的女孩是谁。 大概就是那个和左止元互相看不惯的蔡家小女儿了看这模样,应该也不到20。 「上次赌赛马我赢了上上次赌石我也赢了,上上上次赌球还是我赢了,我和左止元打赌就没输过,」女孩挑衅地看着饶听南,目光中有一丝若有若无浅得几乎看不见的敌意「左止元是不是输怕了,所以这次干脆不来?」 饶听南想起昨晚左止元心虚地讪笑,心中默默将两人之间「互相看不惯」的关系更换为「骄纵小公主和她总是输钱的大冤种朋友」。 左止元还嚣张跋扈?和面前骄纵的蔡家小女儿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乖宝宝。 「抱歉蔡小姐我不敢妄议左总的决定,」她带着得体的微笑应付蔡家小女儿「不过她昨晚确实提到了您。」 「嘿我就知道」蔡小姐乐得一拍大腿毫无豪门贵族的淑女气质「她是不是又气急败坏的骂我呢?谁让她运气这么背把把都输。」 饶听南:…… 不是很能理解你们这些豪门小姐之间的交友方式。 「哎怎么就不来了呢,我这身最新高定她也看不见,我怎么炫耀?」乐过一轮后,蔡小姐突然有些索然无味的怅然,起身,毫无形象地拍拍裙摆,面上有些萧索气质的往场外走,嘴中低声嘀咕着,「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害得我一大早起来化那么久的妆做那么久的髮型颠儿颠地跑到这里来,还不如回家睡大觉。特意给她准备的新年礼物也送不出去了。」 饶听南失笑。 这位蔡家小公主倒是个没心眼的性子。 只见她站在不远处,招手唤来某人,低声说了些什么。饶听南也懒得竖起耳朵听,低头,继续看自己方才注意到的那件很有意思的拍品。 鲍勃迪伦,那位极富有传奇色彩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却纠结了大半年领不领奖最后还是领了的——歌手,他的一份歌词初版手稿正在这次的拍品名单中,起拍价一元。 真是一份不错的拍品,正中她对左止元的爱好那堪称浅薄的了解。 饶听南知道左止元挺喜欢鲍勃迪伦,还是因为热恋期她在自己的车里塞了好多张他的cd。 「反正拍什么都是拍,不如拍一个她喜欢的。」饶听南嘀咕着,看着拍品名册,掏出手机搜了搜。 这位歌手似乎近几年卖了不少歌词手稿,在各个拍卖会的成交价都在200万美元左右,恰好也属于左止元给予的预算范围内。虽然和自己想的千万之内有些差距,但0.1%提成这点东西,少赚点就少赚点……吧? 饶听南默默打开了今日汇率,又打开计算器摁了摁。 呜,血亏4000巨款! 隔壁的隔壁vip软座,蔡家小公主瞅了眼被她拖来顶班的秘书,「我说的听懂了吗?」 「听懂了,我不会让那件拍品被别人拍走的。」秘书点点头,目送小公主离开,轻舒一口气,坐下翻看拍品手册。 「应该也没什么人会拍这个的吧?」她嘀咕着,「轻松的任务。」 已经选好目标的饶听南闲适地坐在软座上,优哉悠哉地抿着柠檬水。 其实她想要一杯葡萄汁来着,无奈自己坐在左家的位置上,一举一动都被无数人盯着,她骨子里的那股犯懒的劲儿又上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将就喝。 慈善拍卖会还有不久开始,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尚还昏暗的会场。 虽说是在酒店,但显然拍卖会场是按照歌剧院风格装饰的,浮华奢靡却并不咄咄逼人,哪怕是最普通的羊毛地毯都用料考究精緻,上面印着具有少数民族特色的花纹图案,异域又华丽;高耸的穹顶上是七彩的玻璃拼成的巨型图案,用色大胆,兼具几何的规则美感和色彩的绚丽;一盏又一盏巨型水晶吊灯散着微光,无需怀疑,当它们亮起时这里便会宛若白昼。 第64页 甚至墙上挂的几副装饰画作让饶听南开始怀疑其的真实性——倘若是真的,它们应该被挂在某个私人博物馆的玻璃箱中,亦或者是在某个大型拍卖会上压轴展出,而不是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挂在长廊上。可……仿造品?蔡家似乎没必要拿仿造品出来挂上,也丢份。 所以是真的。 饶听南嘆口气,抿了口柠檬水,开始仔细打量杯子中飘着的柠檬片,开始思索这是不是某种昂贵的进口货,有着耸人听闻的名头——譬如少女纤纤玉手採下的秋天第一颗成熟的柠檬什么的。 她砸吧砸吧嘴,试图尝出点不同于普通柠檬水的回甘。 唔,没有。 她看着来来往往衣着考究的人群,听着会场中窸窸窣窣的低声私语,嗅着空气中混乱却并不令人难受的香水味道,心中轻嘆一声。 左止元还真是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轻松又愉快的活计。 如果忘掉唐倾的话。 还没等她思索更多,高悬在穹顶上的水晶吊灯骤然亮起,灿烂却并不刺眼的光洒满会场。仿佛某种约定俗成的习惯,会场骤然静谧,部分白衣侍者安静离场,几位衣着更为精緻的黑衣侍者从通道走出,一位位站在最前排vip软座区。 这大概是各大家族用来彰显不同的某种特殊待遇?饶听南猜想。 灯依次熄灭,最后只剩台中央正上方的超巨型吊灯还亮着,在拍卖台正中央落下一个光圈,一位身着燕尾服,带着圆片无框眼镜的男人带着和煦的笑容缓步上台。 「女士们先生们,香江一年一度的慈善拍卖会即将开始,本次拍卖会的全部拍品由蔡家友情提供。我是这次的拍卖师,请各位握好号码牌,祝大家都能尽兴而归。」 饶听南看了看自己桌上的号码牌。 0。 倒是个好数字,就是不知道排在左家前六位的都是谁? 「接下来是本次拍卖会的第一件拍品,」拍卖师笑着,「按照我们慈善拍卖会一如既往的惯例,第一件拍品是上一届慈善拍卖会主办方苏家留下来的,苏老爷子的题词,起拍价,一元。」 「10万!」 「25万!」 饶听南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另一件拍马屁的好东西,大概也是本次拍卖会最终成交价最高的两件拍品之一了。拍下这件拍品的人也不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得了苏家的一个许诺,这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或许从另一个层面来说,这是两位老爷子在另一个战场的争锋相斗——谁若是这次成交价压了对面一头,还不得在对方面前显摆显摆,吹个一年半载的? 她瞅准时机,在叫价叫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象徵性地举了举牌子以示对苏家的尊重,随后便懒散地看着叫价一路飞涨,最后在折合人民币大概3000万的时候停了下来。 3000万,一个苏家的承诺。饶听南心中考量着得失,嘆口气。 财大气粗的人还是多,换她肯定捨不得。 一件又一件拍品登上拍卖台,又一件件地被送下去,饶听南偶尔举举牌子凑个热闹,坦然面对各方投来的考量视线,却也没真的拍下任何一件。 拍卖,无非就是心理博弈,一般来说,如果场上有竞争的话,加价额度不会太高,不断试探对方的心理底线,以求用经济的方式拍下拍品——当然,那两幅老爷子们的题字不在此列。不过有时也可以採取另一种策略,即突然报出高价,以气势压迫,标明自己志在必得,当叫价的人是个很牛逼的人物时,这个方法尤其好用。 不过饶听南并不觉得自己算一个很牛逼的人物,她不过是坐在了左家的位置上,借左家的势罢了。这里有钱有权有势的人实在太多,倘若唐倾没破产,她以唐倾创始人身份前来,也不过能堪堪坐在中间罢了,哪能来首排软座? 而偶尔举举牌子,则是心中有些考量。万一左家在这有些对家,看着左家人不在故意难为自己,跟在自己后面抬高价格怎么办?还是先随便举举牌放几个烟雾弹,到时候别好不容易到手的6000还要缩水。 她苦笑着,又举了一次牌当做掩护,感觉到注意自己的目光渐渐减少,轻轻吐出口气。 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饶听南居然落魄到为了几千块钱精打细算。 时间缓缓流逝,过去将近一个半小时拍出了十多件拍品,起拍价也从一元升到了一万,其中最焦灼竞争最激烈用时最长的自然是苏老爷子的那副题词,而拍品手册也已经翻到了中间靠后。 「下面这件拍品是蔡小姐特意拿出来的珍藏,是她在美国重金购得的一份手稿,」拍卖师微笑着侃侃而谈,「这件拍品的意义远比其所含的价值要更深远,寓意着对朋友的祝福。」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鲍勃迪伦的歌词手稿,起拍价,一元,加价额度,也仅仅为一元!」 蔡家小公主早就卸了妆穿着舒适的睡衣窝在了被子里,耳朵上带着耳机听着拍卖会的实况转播,那件造价不菲的礼服长裙就随随便便丢在了地上。 「左止元还是没来吗?」她问道。 「小姐,没有。」 「切。」她不高兴地撇撇嘴,挂断电话,将耳机一丢,不开心地踢着脚脚在床上滚来滚去。 拍卖会现场倒是如火如荼,大家也并不介意为蔡家小公主的礼物捧捧场,叫价以激烈但并不跳跃的水平往上加,现在已经到了100万。 第65页 饶听南听见朋友二字,稍微皱了皱眉,开始思索是否应该换一件拍品。 可是翻了翻拍品手册,发现这后面的都是些古玩字画之类的「大件」,意义不大不说,溢价大概还会很高——或者换个说法,她几乎赚不了多少了。 反正……左止元喜欢,自己代表的又是左家,蔡家小公主也没说给谁,就算截胡了又怎样?反正左止元和她关系似乎不错。 她思索着,举了几次牌,竞争对手慢慢减少,最后只剩下她和场内靠中间的一位不知名人士。 「900万!」那人出价。 「900万一次,106号。」 「1350万。」饶听南举牌,直接往上翻了450万的价格,神色淡然,仿佛花得不是自己的钱。 哦,也确实不是她自己的钱。 这直逼鲍勃迪伦手稿的最高成交价,没往下压多少,也没再给什么出价的空间。 「1350万一次,007号。」拍卖师微笑着,声音通过扩音器覆盖全场。 很显然,中场那位不知名的竞争者犹豫了,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价格,也是因为这个号码。 007号,一定是前排的那些豪门。 「1350万两次!」拍卖师声音提高,小锤已经举起,很显然,他也认为比赛到了结束的时候。 「1360万!」声音也是从前排传来,有人报价! 拍卖师也是一愣,有些讶异地报了出来,「1360万一次,005号。」 全场譁然。 这是哪两个豪门争起来了? 饶听南也一怔,可是前排宽敞的软座之间隔得极远,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可能伸着脑袋探头去看突然杀出来的人是谁。 「1370万。」她皱着眉,试探性地举举牌。 还没等拍卖师喊出她的叫价,另一边也迅速举牌,「1380万。」 安静的拍卖场顿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饶听南眉毛紧蹙,发觉有些不对劲了。 这半路杀出来的人怕不是在坑自己?故意抬高价格? 她思索着方才的叫价,发觉之前005号确实没有对任何一件拍品出手过,于是这更加坚定了判断。 「1400万。」她举牌,从10万10万的温水煮青蛙直接跳了一个小台阶。 这已经超过了类似手稿的最高成交价,在一个慈善拍卖上,而非鲍勃迪伦的的专题拍卖会。 哪怕是对方故意抬高价格,这个时候也该思索一下是不是会得罪左家了。 对方果然稍微顿了顿,在拍卖师喊着1400万两次的时候,再次举牌,「1410万!」 饶听南顿时燃起了些薄怒。 她是代表左家坐在这里的,即便这时候会场诸人并不知道007号是谁,但拍卖会结束后稍一打听就能知道。 这无异于往左家脸上扇巴掌。 顺带一提,自己那0.1%的提成还在不断缩水。 想着想着就更气了。 可是薄怒也没用,她气鼓鼓举牌,「1420万!」 对面的思索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却依然再不断往上加,几轮过后,饶听南有些疲倦的举牌。 「1500万。」 口袋突然振动,她讶异拿出,发现是左止元的电话。 她带上耳机,轻声问,「怎么了?」 左止元站在会议室窗口,推开窗,凉风拂面髮丝微动。 她轻声问,「拍卖会快结束了吗?」 饶听南缓缓摇头,一边举牌,「还没呢……1520万!」 左止元吓了一跳,「叫价这么高了?你拍什么?」 「没多大问题,左总你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她直接略过了这边的情况,眉毛皱成一团。 左止元在唐倾。 「啊,也没什么事。」左止元转身,看着身后充满期待神色的余阳,犹豫了一会,轻声对着饶听南说,「我想做一件很任性的事,结果可能会不好。」 饶听南无奈笑着,「左总,您有任性的资本。」 「是啊,我有任性的资本。」左止元指尖握紧了手机,想起了方才余阳说的话。 反正,老爹是捨不得怪自己的。 她心中下定了某种决心。 「饶听南,我改主意了。」 「拍卖会结束后,你来一趟唐倾吧。」 ------------------------------------- 005号软座,被蔡家小公主拉来顶包的秘书满头是汗,一边举牌,「1530万!」一边疯狂拨老闆的电话。 「您倒是接啊!!!」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紧张地看着拍卖师,生怕他又喊出来自007号的报价。 此时,这件拍品的焦灼时间已经正式超过了苏老爷子的那副题字。 蔡家小公主的电话终于拨通,秘书松了口气,「蔡小姐,有人和我们争!」 刚泡完澡的蔡家小公主一脸无语,「有人争你就加钱啊,反正东西是我的,你给我拿回来,别让人拍走了。」 秘书哭笑不得,「可是现在是左家在竞拍!」 「左家?」蔡家小公主的声音顿时提高了三个八度,「现在价格多少了?」 「……1530万。」秘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电话中清清楚楚响起了拍卖师的声音,「1530万两次,005号。」 「2000万!」饶听南骤然举牌。 全场再次譁然。 「我喜欢梭-哈,我觉得它值2000万,我就出2000万,要是有人再报高价,我就不要了。」她的声音清冷,响彻在拍卖会场。 第66页 「你给我停下!」蔡家小公主也听到了饶听南的声音,痛苦地捂住脑袋,哀嚎着,「这都是什么事啊。」 拍卖师的锤子今天从来没有落得这么快过。 「2000万一次,2000万两次,2000万三次,成交!这件拍品属于007号的贵宾!」他嘴皮子动得飞快,「让我们看下一件拍品。」 饶听南面色冷酷又严肃,让站在一旁的黑衣侍者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麻烦过来一下。」她招招手,示意黑衣侍者近前,递给她一张卡,话说得很快,「这里是拍品的钱,没有密码,我还有些急事可能要先行离场,也替我向蔡老爷子致歉。」 黑衣侍者怔了怔,但基本的职业素养还在,接过银行卡,「有快速通道,我带您过去。」 饶听南挤出一个微笑,点点头。 ------------------------------------- 左止元疑惑地看着手中被挂掉的电话,笑着摇摇头。 她几乎能想像到饶听南的激动神色了。 「你们饶总应该两个多小时后到,」她回头,看着激动的余阳,笑笑,「通知你们高层团队吧。」 她看着一熘烟跑出去的余阳,笑了笑,给自己续了杯茶,趴在窗口,轻轻抿着。 身后脚步声突然又再次靠近,她讶异回头,看见了气喘吁吁的余阳。 「谢谢你,左总。」余阳郑重地鞠了一躬。 左止元下意识侧身让过,笑着摆摆手,「快去吧。」 任性就任性吧。 她轻抿了口茶水,心情愉悦。 直到二十多分钟后,她瞪大眼睛看着急速靠近的那辆熟悉的林肯车,看了看表,又看了看从车上下来,瞬间被所有人围上的饶听南。 「这么快,提前离场了?」她看看表,随即无奈地笑笑,「提前离场就提前离场吧,到不了到时候我登门向蔡老爷子认个错。」 她趴在窗户上,看着被围在中间的饶听南,眸中竟然闪过一丝羡慕。 嘟嘟嘟,电话铃突然响起,她看了眼来电人,笑了笑,接起。 「喂,是我,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因为我没来就兴师问罪啊。」 电话那头的蔡家小公主扭扭捏捏,「不是兴师问罪,那个,左止元,我有必要告诉你一件事。」 左止元心情极好,扒拉着阳台上的一盆弔兰,「你说。」 「你不准生气。」 「哎哟喂你是我姐姐行了吧,」左止元吐槽,「你干的那些事我哪次真生气了。」 「那我说了哦……」 听着听着,左止元哭笑不得地放下了杯子,捂额,嘆息道,「蔡世宜,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啊,送我礼物不能好好送吗?非要搞个拍卖让我出点钱你才舒服?我没来你直接和她说一声就行了嘛。」 「她之前那么对你,我干嘛直接和她说啊,」蔡家小公主蔡世宜气鼓鼓,「而且,你不是说她对你的爱好几乎一无所知吗,怎么就那么精准地挑中了那份手稿?」 左止元唇角高高扬起,眼睛笑得眯起,身子斜靠在墙上,「不知道啊。」 饶听南站在楼底,看着围着自己激动得叽叽喳喳的那些熟悉面孔,百感交集。 她抬头看了眼楼上,一眼就看见了会议室内左止元靠着窗的背影。 「你们等一下。」她竖起手指,周围人乖乖噤声。 她伸手指了指左止元的背影,大步向前走,「我先上去一趟。」 余阳急忙跟上,「饶总我带您上去,公司稍微装修了一下!」 紧接着她被身后人一把拉住,有人笑骂,「阿阳,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嗯嗯嗯,好了,我知道你很委屈。」左止元在会议室踱着步,脾气极好地低声安慰自家损友,「反过来想想,你不还从我这里小赚了一笔?」 「也是哦。」电话另一头的声音顿时愉悦起来了。 「左止元!」饶听南推开门,大踏步走进来。 左止元讶异转身,手机还举在耳边。 她被用力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饶听南紧紧抱着她,手臂死死扣着她精瘦的腰肢,脑袋搁在了她肩窝,声音低哑,甚至带了点鼻音。 「谢谢。」 左止元愣了一下,唇角高高扬起,手轻轻按在了饶听南细软的髮丝上,声音温软,「也谢谢你买的歌词手稿。」 电话那头的蔡世宜气得跳脚,「左止元!那是我给你挑的新年礼物!而且是你自己掏2000万买回来的!」 「我知道呀,」左止元笑眯眯,揉着饶听南的脑袋,温声道,「抽成一点都没了,心疼吗?」 饶听南紧抱着她的手一抖,顿了一会儿,声音闷闷传来。 「心疼。」 「左止元!你这个没救了的恋爱脑!」蔡家小公主高功率的嚷嚷声从手机那头传来。 左止元迅速挂掉了电话,用力回拥饶听南,脑袋也搁在了她的肩窝。 两人静静相拥,直到饶听南轻声开口。 「左止元,恋爱脑可不是什么好词。」 「唔,我知道。」左止元声音愉悦。 「随便别人怎么说吧,反正我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饶猫猫终于走出了第一步~ 就是依然没钱……(猫猫哭脸.jpg) 第35章 顾晨东坐在酒店沙发上看着在唐倾常驻的监察部小组送上来的一份紧急报告,震惊得直掐人中,一个电话急吼吼打过去。 第67页 「左总您干大事怎么不提前和我打声招唿呢不仅不打招唿还让我们先回来,」他唉声嘆气「我以为……唉我以为您是有大局观的,您下次想要任性能先和我说一声吗?」 左止元懒懒散散地坐在会客厅上看着不远处聊得热火朝天的唐倾核心团队,低头轻抿一口余阳重新奉上来的热茶。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新奉上的茶换了个名贵品种,和之前用来接待她的比起来,大概就像超市50一瓶包装就值30的劣质红酒和罗曼康帝的区别。 好茶就是好茶,令人身心愉悦,唇齿留香。 「顾叔如果任性前和您打了个电话通报,那还叫任性吗?」她轻笑着,倒是坦然「您不用顾虑我,直接把这里的情况告诉老爹就行。」 「你就仗着左董宠你吧」顾晨东没好气地说着「你们那边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左止元看了看表「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够吗?」顾晨东按下桌上的座机旁的红键助理很快敲门进屋在一旁安静等待着「唐倾那帮小子我也见过一回年轻人,还是有理想有目标的年轻人,热血劲儿一上来,能揪着你嘚吧他们的理想嘚吧三四个小时。饶听南回来了,这么大个事儿,半个小时我可觉得不够。」 左止元微微挑眉,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那您的意思是?」 顾晨东将手机放远一些,看向助理,「帮我打电话问一下左董的时间,一个小时后我有十万火急的情况向左董汇报。」 完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助理懵逼地重复着顾晨东的话,「一个小时后……十万火急?」 您怎么知道一个小时后有十万火急的事儿? 「对,」顾晨东点点头,「要是左董现在就有时间就说我一个小时之后才能汇报。」 助理懵逼地点头,懵逼地离开,懵逼地拨通了裴良夜的电话预定时间。 左止元抿着唇笑,声音柔和,「顾叔,谢谢你。」 「不谢,」顾晨东板着脸,「等会记得删通话记录,我是一个小时后才知情的,明白吗?」 「顾叔,这可瞒不过老爹。」 「笨蛋!和小时候一样笨,这叫遵守流程!」 顾晨东悻悻地挂断电话,嘴里嘟囔着,「这小傢伙,就会给我惹麻烦。」 饶听南在人群的缝隙中看了不远处的左止元一眼,见她放下手机,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怎么了?】 左止元笑着摆摆手,示意她继续。 「饶总,您最近怎么样?」已经聊完了一轮唐倾的事,这帮傢伙自然而然地将目标转移到了饶听南身上。有人好奇发问,眼睛却直勾勾看着饶听南的伤手。 「我……还好。」饶听南神色瞬间有些恍惚。 这些天,左止元将她照顾得极好,哪怕她因为各种原因总是情绪起伏心力交瘁,但不得不说,物质生活极为丰足。 由于她在唐倾常常过着颠三倒四一杯咖啡撑一天的生活,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段日子,比她以前在唐倾的时候还要好。 「哪里好了……」不知道是谁惆怅地轻嘆一声,「老大,你看看你都瘦了。」 「瞎说,」饶听南下意识反驳,「明明重了三斤。」 话说回来,左止元倘若想要去养殖业闯荡一番,一定也是把好手。 人群中顿时传来了哄堂大笑,那位说着惆怅语录的年轻人满脸通红地被旁边人打趣取笑,面上却带着笑容。 他们的心炙热而纯粹。 饶听南过得挺好,他们也就放心了。 「饶总,不是我说啊,」突然有人压低了声音,看向窗边悠哉品茶的左止元,「你和……那位左总,现在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饶听南皱起眉,看着这位突然八卦起来的旧友,「朋友而已。」 「朋友?」人群中传来低笑,「老大,烫知识,玻璃是透明的,我们能看到。」 饶听南慢慢眯起眼睛,耳垂有些红,盯着那人一字一句地说着,「很好很好的朋友当然可以拥抱。」 于是笑声更大了。 「好了,都正经一点,」似乎是一位有些威严的人发了声,笑声慢慢停止。发声者看向饶听南,迟疑了一会儿,轻轻摇头,「饶总,其实……我们对左总并没有太大敌意。」 「那件事她又没有参与,我们之前摆脸色也不过是恨屋及乌罢了,左董事长才是罪魁祸首。」 「我们也知道您对左总的感情,您当初好几次绕远路换航班不就是为了能在她那留一个晚上甚至几个小时吗。」 「所以,您不必有什么心理包袱,」她微笑着,「左总是个好人。」 饶听南笑着的眼睛慢慢落寞了些。 「我当然知道。」 她的好,我比谁都清楚。 沉默一会,她苦笑着微微摇头,「他们家庭关系很好。」 报復左修才的同时不伤害左止元,这是根本不存在的命题。 「好了,」她疲倦地摆摆手,「这是我该考虑的问题,还是说说唐倾吧,你们刚才说,左修才派来了一支考察小组,已经走了是吗?」 「走了,」余阳点点头,神色有些迟疑,「我们一开始很警惕,但是他们只是提了些……很中肯的意见,然后就走了。」 「哪里中肯了,要我们放弃那几个好项目。」有人嘟囔着。 第68页 「但那几个项目也并不是我们的根基,只是一个尝试而已。人家现在是咱们的老闆,人家砍项目当然能砍咯。」有人带着些怨气地吐槽。 尽管只是尝试,但自己辛苦了几个月的心血就这么被毫无根据地砍掉,任谁都不好受。 饶听南沉吟一会,敏锐地察觉了其中的些许不对劲。 「其他的项目没有做出指示吗?」她眉间微微蹙起,「都是让你们按照以前的计划继续往下发展?」 「没错,一切如常,就像您还在唐倾一样,」余阳点点头,迟疑了一会儿,「但是,饶总,我有个奇怪的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饶听南看着这个团队内最小也是最有灵气的小妹妹,微笑着点头,「你说。」 「我觉得,唐倾好像被人为地,拖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余阳皱着眉,「饶总,您知道的,我一向坦诚,我就说些这些傢伙不愿说的实话好了。」 「我们虽然还在一如既往地接洽项目谈着合作,资金鍊也在良性循环,看上去似乎不错,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老实说,您不在,我们其实没有像之前那样打鸡血的动力了,整个唐倾给我的感觉,像是……」她努力寻找着一个词,「就像是被封在琥珀内的昆虫一样,状态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但是左氏的人对我们这样的消极状态视而不见,」她的声音低沉了些,「可能是我多想了吧,但……总觉得有些奇怪。」 饶听南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会,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些东西。 但那丝灵感仿佛随风飘摇的蒲公英,根本抓不着轨迹。 直到和左止元漫步在街道上时,她依然在思索这个问题。 晚霞铺天盖地地将灿烂的金红洒在天幕上,为街道上来去匆匆的人群披上一层金色的薄纱。左止元落后饶听南半步,欣赏着她思索的神情。 香江是西伯利亚的寒风肆虐不到的城市,饶听南仍然穿着那套昂贵的手工西服,只是在外面又披了件长款风衣,海风拂过,她的髮丝微动,在金红的晚霞下浅晕着光泽。 「饶听南,你在想什么呢?」她忍不住开口问。 从唐倾出来已经挺久了,饶听南一直是这副思索的模样。 饶听南扭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在想,琥珀里面的昆虫在想什么。」 左止元:??? 我觉得你在敷衍我,而且我有证据。 「琥珀里面的昆虫如果知道自己被封在了琥珀里,它会想什么呢?无法反抗,无法改变现状,只能享受永恆。」饶听南顿足,抬头,看着面前黄昏中的维多利亚港,「它会恨欣赏它的那些人类吗?还是会更恨赐予它永恆的那颗树?」 「我居然不知道你喜欢思考哲学问题,」左止元笑笑,上前半步,与她并肩而立,「或许都有吧,恨人类也好,恨树也罢,但在几乎无尽的永恆面前都算不得什么。」 「当爱恨都落入尘土之中时,它大概只会等待。」 饶听南闻言,有些迷惑地扭过头,看着左止元,「等待?」 「对,等待。」左止元手搭在了石栏上,凝视着面前几乎经歷了无尽永恆的维多利亚港,「你看,维多利亚港以前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海湾,有着最普通不过的海岸,沙滩,和永无停息的浪潮,就这样日復一日,重复着重复的日子。」 「漫长的枯燥等待中,它终于等来了人类,在人类的定义中,它是一个优质的深水港。于是高楼拔地而起,带着蒸汽的船只远度重洋在这里停泊,飞机与海鸟共舞,繁华布景灯红酒绿。」 左止元的声音越来越轻。 平静的海面在落日下宛若碎金浮沉,与周围的虹彩高楼相映成辉。 「你看,她现在多美。」 饶听南的喉咙微微滚动。 她扭头看向日暮中的维多利亚港。 正如左止元所说的,很美。 「所以,琥珀里的昆虫大概也是一样的,它在等待,等待某一天,有一个人,打碎近乎停滞的永恆。」 饶听南听着左止元温和的声音,忍不住慢慢笑起来,心中那些压抑着的情绪慢慢释放了一些。 「开心些了?」左止元看着她,顺手将几缕飘逸的髮丝挽在她脑后。 饶听南身子僵了僵,却并没有躲。 「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开解人的天赋。」她笑着看左止元。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我一直都很会开解人。」左止元不满地瘪瘪嘴,「我可是我老爹亲切贴心的小棉袄。」 「倒是你,」她歪着脑袋看轻笑着的饶听南,「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还这么多愁善感。我以为撬开你的脑子里面只会有一堆堆报表和数字计算,没想到还有琥珀里的昆虫。」 「哈,」饶听南忍不住笑出了声,摆摆手,「你不知道的事也多着呢。」 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只是为时已晚。 左止元表情夹杂着温柔与严肃,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印着海浪与晚霞,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那么,饶听南小姐,以后可以让我多了解你一些吗?」 饶听南,沉默了。 左止元看着她凝固在脸上的笑意渐渐转变为纠结,心中苦笑着摇摇头。 虽说今天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但这个回答这个问题对于饶听南来说似乎还过于艰难。 第69页 不过,怎么说也算一个好开始,心急吃不了热黏粥。 她心情依旧愉悦。 走一步看一步吧。 「走一步看一步吧。」 咦? 左止元一愣。 我难道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她抬头,看见饶听南苦恼地将那重金打造的髮型揉乱。 「走一步看一步吧,」看到左止元脸上疑惑的神色,饶听安以为她没听到,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一向口齿伶俐的饶总此时竟然有些结巴,「等时机成熟,条件合适,万事俱备,额,还有……」 「沐浴焚香。」 「对,沐浴焚香……不是!」饶听南反应过来,无奈地看着笑得弯了腰了的左止元,唇角也不自觉地扬起,声音放软了些。 「等合适的时候,我会说的。」 左止元笑着,手扶在栏杆上,「所以现在我是琥珀里的昆虫,能做的只有等待?」 「是的,昆虫小姐。」饶听南看向亮着七彩霓虹灯的维多利亚港,沉默了一会。 「等待不会很久的。」 两人同时停止了交谈,海风带来了城市的喧嚣,也带来了静谧祥和。 直到左止元的手机轻响几声。 她解锁查看信息,眼睛顿时愉悦地眯起,看着有些茫然的饶听南,轻声哄着,「今天开心吗?」 饶听南诚实地点点头。 「还有更开心的事。」左止元在手机上操作一会。 饶听南手机也一阵震动,她低头查看,讶异地发现了一笔两万元的转帐。 「蔡世宜这人能处,」左止元笑着点开消息给她看,「她退钱了,2000万。」 穷困潦倒但此时「一夜暴富」的饶听南看着那五位数字,心中对那蔡家小公主的好感度疯狂往上升。 以前她瞅都懒得瞅的五位数余额,阔别已久再看,竟然这么可爱。 左止元点开语音,蔡世宜那张扬惯了的声音此时透着一股子心虚劲。 「左止元,你但凡花个1500万以内我都不会退钱,2000万太离谱了……算了,反正是你的新年礼物,预算也是从你输给我的那些钱里出的,我不亏。」 饶听南闻言,突然陷入思索。 倘若她没有选择左止元喜欢的这份手稿而是随便拍了点便宜东西,或许当时会拿到一笔不菲的「提成」,但后来的事件走向大概也会发生改变。 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左止元听着蔡世宜的语音,气得磨磨牙,抬头看着若有所思的饶听南,没好气地问,「想什么呢?」 「我在想,蔡家小公主这人确实能处。」饶听南竖起大拇指,毫不掩饰自己的好感。 「你离她远点,」左止元突然瞪了她一眼,随即找补一句,「以朋友的身份警告你,离她远点。」 「为什么?」饶听南有些莫名其妙。 「和我比起来,她才是个标准的大小姐脾气,爱憎分明又说话毫无顾忌,有时候那话说得我都想揍她,」左止元悻悻说着,「而且,她也是弯的,馋良夜姐很久了。」 饶听南和裴良夜属于同一款,她自然要防火防盗防闺蜜。 饶听南表情瞬时严肃起来,警惕值拉到最高。 「你也要和她稍微有些距离,」她看着左止元讶异的眸子,轻咳一声强装镇定,「这是以朋友身份的劝告。」 左止元挑眉,也不拆穿她,心情极度愉悦。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左止元看了眼来电消息,顿时苦着脸看饶听南,「老爹来电话了。」 饶听南一怔,稍微退后两步,有些无措,「我,避一避?」 「不用。」左止元摇摇头,接起电话,打开免提。 「左止元!」中气十足又充满怒气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你总要给我找些麻烦是不是?饶听南去一趟唐倾,但凡她眼睛明亮些脑子灵光些,我的那些布置又要没用五成!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在商海中摸爬打滚心软是大忌!这一点你应该学学饶听南,她有我见过的年轻人里最灵活的道德底线……」 左止元默默将手机放下,双眼无神的看着维多利亚港,显然——在发呆。 饶听南看着挨批的左止元,愧疚地低下了头。 「我告诉你,要不是饶听南还有些少得可怜的良心,你对她那些好你就全当餵了狗得了。」左修才还在叨叨,苦口婆心,「我一把年纪的人了,刚才听你顾叔汇报,差点被气得高血压!」 饶听南头更低了。 左止元看了眼低着头的饶听南,微微挑眉,举起手机问,「顾叔刚才和你汇报的?」 「对啊。」左修才没好气地说。 左止元抬腕看了眼表。 顾叔说给自己一个小时时间,可是离自己和顾叔通电话明明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自然不可能是顾晨东临时决定给她加了个钟。 而是自家无良老爹,又拖了一个小时才姗姗来迟。 这只老狐狸。 她看了眼面色愧疚的饶听南,心中轻嘆。 那番话怎么可能是骂自己?老爹怎么捨得骂自己?分明是有意无意说给身边的饶听南听的。 不过她也没有拆穿的想法:自己违背约定任性在先,配合老爹演好这场戏也是她的责任。 这是父女俩的一点小默契。 「嗯嗯嗯,好。」她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挨着训,偶尔看一眼身边的饶听南,脸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第70页 「好了,你妈那边有些事,我得和你说一声。」左修才似乎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随后换了个话题。 「啊,妈有什么事?」左止元一愣,直起身子看向一旁的饶听南。 饶听南自知这是人家家事,要避嫌了,于是自觉后退几步,向左止元指了指后头的商场,示意自己去那儿。 左修才叨叨着,「这不离春节只有几天了吗,你妈说今年会回家过年,但是……」 左止元关掉免提,目送着饶听南走远,转身趴回栏杆上,没好气地打断他,「人走了,说正事。」 左修才严肃又生气的声音一顿,随后变成了满满的笑意,「听出来了哈。」 「一开始还被你唬住了,后来一听过年就知道不对,妈什么时候回家过过年了。」左止元吐槽着,「说吧,让我把人支开干嘛?」 「我乖女儿真聪明,」左修才笑眯眯夸奖着,「饶听南去唐倾就去了吧,反正不影响大局。」 「我就说,当时问你你没否定也没吱声就肯定是有商榷余地的,」左止元扒拉着石缝里长出的小草,口气有些不爽,「总是算计这算计那,你当年难道也是这么套路我妈的?」 「不是,我对你妈可诚恳了,差点没把心掏给她,和你现在差不多,」左修才话锋一转,「不过,当年你外公是这么套路我的。」 「好了好了又扯远了,说正事,」他的声音稍微严肃了些,「顾晨东汇报里说了,三天集团那边有了破绽,你要做好准备。」 ------------------------------------- 饶听南漫步在商场,东看看西看看。 突然手握五位数「巨款」的她,现在很有消费欲望,还是报復性消费的那种。 她散漫路过一家人挺多的网红面包店,突然站住。 唔,原来是家全国连锁,上次左止元给自己买的奶茶好像就是这家店的。 她想了想,信步走进宽敞的店面,敲了敲奶茶柜檯,微笑着问道,「请问,你们家上次做过第二杯半价活动的奶茶是哪一款?」 上次左止元买的就很好喝,饶听南觉得没有必要突破舒适区尝试新东西。 店员一怔,但看着饶听南看着就价值不菲的衣着,依然保持着热情和礼貌,「女士抱歉哦,我们家没有做过第二杯半价的活动。」 饶听南一愣。 她不可能记错的。 「那……」她皱皱眉,「有没有可能是大陆地区的其他门店做活动,你们没有呢?」 店员笑着摇摇头,「不会哟,我们的要求很严格,不可能有门店私下做活动的。」 好吧,果然是被左止元套路了。 饶听南悻悻想着,笑着摇摇头,「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能推荐一款吗?」 「这边卖得最好的有这几款,其中这一款是我们的招牌特色……」 「就这个了,两杯。」 「这款我们推荐做热饮,对甜度有什么要求吗?」 饶听南陷入沉思,开始努力回忆那天晚上左止元杯子上印着的是什么。 「一杯全糖,一杯……」 左止元挂掉电话很久,饶听南才姗姗来迟,手里提着袋子。 「买什么了?」她蹦跶过去,惊喜地接过饶听南递过来的奶茶,随手翻看了一下标籤,发现是无糖,笑得更灿烂了些,「我可没说要喝。」 「第二杯半价。」 饶听南吸着全糖那份,心情极好。 作者有话要说: 当饶猫猫开始主动些的时候,进展神速啊!!!! 第36章 饶听南懒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中略显无聊的经济新闻,抬腕看了眼表,又看了看紧闭的左止元房门微微皱起眉。 都快十点了左总依然在熟睡。 怕不是昨天晚上又偷偷摸摸加班了? 毕竟左总有过先例,饶听南不能不谨慎。 不过她们的行程已经结束最后一站唐倾已经在昨天访问完了返程的时间也还没敲定,她也并不急着叫里头熟睡的人起床。 唐倾…… 她的思绪开始发散。 【「饶听南去一趟唐倾但凡她眼睛明亮些脑子灵光些,我的那些布置又要没用五成!」】 左修才带着怒气的咆哮声还迴荡在她的耳畔令她的眉毛慢慢蹙紧。 左修才布置了什么? 【「这里一切如常,就像您还在唐倾一样。」】 余阳没必要骗自己,其他人也并没有指出她的疏漏,也就是说,唐倾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这就矛盾了啊……」她轻声嘆息。 难道左修才的布置就是「不布置」? 没必要堂堂左家话事人没必要玩这个文字谜。 【「你们刚才说,左修才派来了一支考察小组,已经走了是吗?」 「走了我们一开始很警惕,但是他们只是提了些……很中肯的意见然后就走了。」 「哪里中肯了要我们放弃那几个好项目。」 「但那几个项目也并不是我们的根基只是一个尝试而已。人家现在是咱们的老闆人家砍项目当然能砍咯。」】 也就是说左修才倘若有布置也只有在这几个项目上有布置。 「这么明晃晃的吗?」她思索着其中的关联掏出手机找到昨天问余阳她们要的相关资料。 「居然是这几个项目被砍掉了?」饶听南眉毛渐渐皱紧。 第71页 唐倾尝试的新项目不少,有赚有亏,这是很正常的情况,新接手唐倾的左氏按照自己的喜好砍掉几个项目,也是很正常的情况。 但不正常的是,左氏砍掉的大多数项目是唐倾内部非常看好的,在某些方面属于国内首创的,倘若做起来不仅能成为新行业龙头,而且噱头十足,还能产生巨额丰厚利润的项目。 有钱不赚,左氏的考察小组是傻瓜还是王八蛋? 饶听南抬起头,看着电视中的经济新闻。 唐倾砍掉的某个项目的翻版此时正在电视上滚动播放,曾经的竞争对手此时正在骄傲地宣布巨额的b轮融资数额。 「我不理解……」饶听南茫然地摇着头。 左修才,商海中精明的老狐狸,洞庭湖的老麻雀,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来吗? ------------------------------------- 「早安,你起的真早,吃了吗?」左止元头髮乱糟糟的,满眼懵懂睡意地走出房门,在原地呆呆站了会,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捋了捋头髮。 「早安,」饶听南抿着热牛奶,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中的经济新闻,闻言点点头,「我让前台随便送了些,各式两份,就是现在可能凉了,我去给你热一热,想吃什么?」 左止元接过饶听南递过来的温水,慢吞吞在她身边坐下,一起看着经济新闻,「我随便吃点就行……算了,等会早些吃午餐吧,都十点多了。」 饶听南将电视音量调小些,扭头看努力搓脸妄图清醒些的左止元,微微皱眉,「怎么,昨晚睡得很晚?」 「嗯,昨天晚上突然一堆事,手忙脚乱的,」左止元小口小口喝着温水,声音有些哑,她接过饶听南递过来的小点心,塞一个进嘴里,瞬间小脸皱成一团,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太甜了。」 饶听南轻咳一声摸摸鼻子,又递过去一杯热牛奶,「我吃着正好……对了,昨晚什么事啊?」 左止元嘴里叼着东西,含煳不清地说着,「先是龙井被猫抓伤了,蛮严重的,我担心得不行,视频看着她缝的针。小傢伙呜呜嘤嘤的,平时那股子高冷劲儿都没了,我爹在旁边都没用,听不见我的声音就闹腾,两个医生都按不住。」 「然后是蔡世宜,吵吵嚷嚷的说要来左氏分公司做个小职员体验生活,我听见她说这个头都大了,劝了好久劝不动,真搞不懂她在想啥……就她起床那个点儿,每个月工资光是扣考勤都不够她扣的,得再往里搭钱,这叫什么,贷款上班?」 「再然后,顾叔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了下三天集团的动向,我们临时开了个小会,我看着当时已经快一点了就没喊你;最后我又干了些我自己的私事,完事后一抬头,吶,两点多了。」 饶听南的脑袋骤然接受这么多消息,一下有些当机。 「等等,你说,龙井被猫抓伤了,」她表情困惑,「龙井是谁?」 「啊,我还没和你介绍过吗?」左止元放下水杯,兴致来了,调出手机相册翻找着,「龙井是我家猫,我给你看看她的照片。」 「吶,这是最近的一张,」她递过手机,「我妈好不容易回来那一天,也就是你正式加入左氏签合同那天,我回家顺便拍的。」 饶听南接过手机,看向屏幕。 好一只盘靓条顺的白色布偶,蓬松的长毛被梳理地整整齐齐,站在一块黑毯子上,海蓝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你,爪爪抬起,露出粉红色的肉垫,似乎是想扒拉扒拉镜头。 只是左止元这照相技术是怎么回事,拍煳了不说,好端端一只漂亮猫咪怎么在镜头最左侧,身子也只露出一半,镜头中间反倒是空荡荡的? 「真好看,」她也没问出心中的疑惑,而且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一看就是只调皮亲人的猫。」 左止元一怔,「你觉得龙井好看?」 饶听南有些懵逼,点点头。 猫中精灵布偶啊,很难长得难看才对吧。 左止元又看了看手机,突然捂脸,忍不住轻笑着,「那不是龙井,那是隔壁家的辛巴,龙井在这。」 她指了指屏幕最中间那块黑色毯子。 饶听南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辨认了半天,总算艰难地分辨出了黑毯子上一只打瞌睡的黑猫的轮廓。 饶听南:…… 知道那里有只黑猫后,她再看构图就觉得合理多了——本就是那只布偶乱入而已。 她忍不住轻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家会养些名贵品种,下意识就先入为主了。」 「所以……龙井就是只普通黑猫?还是什么我不知道的海外稀有品种?」 「龙井就是中华田园猫,一次我爹去考察的时候顺手从人家村子里抱回来的,那时还是只小奶猫,」左止元忍不住笑起来,「老爹原本给她取了个很田园的名字的,叫『咪咪』。」 饶听南默默点头。 确实非常田园了。 「后来怎么改名了?」 「龙井是什么?」左止元笑着问她。 「茶啊。」 「什么品种的茶?」 「……绿茶。」 左止元一拍大腿,「对啊,因为我们发现这只猫实在是太绿茶了,就改了个适合她的名字。」 她开始喋喋不休地为饶听南介绍起了这只看似高冷的小猫咪的种种绿茶事迹,例如饭点后一会冲着自己可怜地喵喵叫还咬着她的裤腿往饭盆那带,她以为老爹一忙忘了餵猫,怜爱地加了不少猫粮,还开了个罐头。 第72页 结果……是这只干饭猫干饭太快,且嘴馋还想吃。 等晚上老爹回来两人一对,发现事儿不对劲,这猫又满脸无辜地看着自己,低头舔舔爪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饶听南有些茫然地抓了抓脑袋,看了看面前已经彻底清醒眉飞色舞讲猫猫的左止元。 我为什么一大早在这里听绿茶猫猫的事迹? 我们一开始聊的是什么来着? 啊不对,我一开始挑起这个话题是为了什么来着? 「确实配得上龙井这个名字,」她想了老半天,想起来了,默默点头应和,将话题慢慢往下带,「对了,蔡世宜怎么突然要跑到左氏来?」 「谁知道她呢?」左止元果然跟着她话的节奏走了,低声抱怨着,「我正话反话都说遍了,怎么劝也劝不动,还说不用走我的关系,她要自己投简歷进来实习。」 饶听南眉毛跳了跳,稍微警惕了些,「她有说意向部门吗?」 「她说她要进我的秘书办,在我身边贴身学习如何管理公司,」左止元没好气地说着,「我哪里敢使唤她啊。再说了,还在我身边贴身学习,说得我很会管理公司一样。」 贴身学习? 饶听南眼睛眯起。 「左总,我倒觉得,如果蔡小姐真的想要锻鍊的话,让她进左氏也不是不行。但秘书办就不必了,那里活儿比较轻松,不仅起不到锻鍊效果也麻烦张秘带新人。不如放到监察部巡视组,既有顾部长照看,又能起到极好的锻鍊效果,一举多得。」 左止元微微挑眉,手指戳了戳饶听南,眼中有些许意味深长之色。 「咳,不说这个了。」饶听南被她看的耳朵一热,轻咳一声,表情严肃起来,「三天集团那边是发生什么了么?」 「顾叔昨天晚上汇报说,黎正淳最近行事越来越急躁了,这几天办公室的小职员被他骂哭了好几次,」左止元也跟着她的问题转了个弯,「他预计黎正淳最近要么爆发要么消沉,所以已经启程,准备回去杀他个回马枪,也在给予些压力。」 「顾部已经走了么?」饶听南一怔,「那我们……不用跟着去?」 「不用,去了没什么用,」左止元摇摇头,面上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当有人已经踏入旋涡中时,需要有理智的人在旋涡外面观察动向。」 「这话真不错,谁说的?」 「我说的。」 「左总果然非常具有哲学气质,这番话振聋发聩发人深省,宛若黄钟大吕撼人心魄,左总的真知灼见令我我深有感触深以为然深受鼓舞……」 「停!哪里学来的这么肉麻的奉承话!」左总疯狂搓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气鼓鼓盯着她,瘪着嘴,「我老爹说的,行了吧。」 这人怎么就不信呢? 「奉承话这些,完全是生活所迫啊左总,」饶听南笑着摇摇头,最后一次切换话题,「中午想吃什么?」 她难得豪气一把,挺直了背,「香江我可能比你熟些,我请客!」 左止元无语地看了眼她,嘆口气,「你还是攒好你那五位数余额吧,我们得看情况随时动身,还是随便吃些垫垫肚子得了。」 「对了,」她歪着脑袋看饶听南,面上是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不想问问,我和顾叔开完小会后,又做了件私事,是什么事吗?」 饶听南一怔。 原来左止元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引导话题走向么? 她面色不动,轻笑着,「这是左总的私事,如果左总想说,我自然洗耳恭听,如果左总不想说,我……」 「我不想说。」左止元给了她一个直接了当的回答。 饶听南一口老血憋在喉咙,勉强点头,「左总不想说,当然可以不说。」 用过简单的午餐,两人各自收拾东西。左止元将东西一件件放进行李箱,最后,拿起了桌上的速写本和铅笔。 她抿着唇,缓缓翻开。 最新一页,是饶听南站在夕阳下的维多利亚港前,髮丝飘扬,明眸顾盼。 这是她昨晚顶着睏倦也要完成的作品。 「假如她刚才主动问起了……你会如实告诉她吗?」她喃喃自语,随后轻笑着摇摇头,关上速写本,将它放进行李箱。 两人穿着便服,漫步在香江的街道上,那闲适的模样与周围来去匆匆的人群格格不入。 「唐倾是在香江,那你应该对这里挺熟悉吧,」左止元有一搭没一搭和饶听南说着话,「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吗?」 饶听南掰着手指,「唐倾方圆千米内,有12家日料7家韩料4家印度菜13家章鱼小丸子,鸡蛋仔是左拐200米那家最好吃,那里的钵仔糕也很棒;鱼蛋粉和鲜虾云吞面也很好吃,不必特意挑店家,绝大多数味道都很不错,相似中会有些许差别,各有千秋;凉茶我喝不惯,太苦了,但夏天在唐倾很受欢迎,每天都要消灭几大桶,杨枝甘露就不用我说了,着名小吃……」 「停,」左止元不得不比划了个手势,「唐倾方圆千米之外呢?」 饶听南顿时麻了爪,口中吶吶道,「那,香江比较好玩的地方……维多利亚港、星光大道、迪士尼乐园……」 左止元捂额。 她早就该想到的。 就算是个稍微做了些旅游攻略的人都能比饶听南说得更多,她这支支吾吾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个在香江深耕已久的人。 第73页 至于能对唐倾附近的小吃如数家珍……估计饶听南也没怎么出过这方圆千米。 「找个地方消磨消磨时间吧,等顾叔那边的消息,」左止元嘆口气,看向饶听南,「你来定地点。」 饶听南眨着眼睛想了想,又看了看附近的建筑。 「唔,维多利亚港?」 于是兜兜转转,她们又来到了港口前,坐在一条长椅上,看着远处的巨轮穿梭。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谧,气氛却并不尴尬。 直到左止元率先忍不住笑出声,手搭在饶听南肩膀上,脑袋枕在手上,闷着声笑。 「怎么了?」饶听南有些莫名其妙,唇角却也不自觉扬起。 「没什么,」左止元笑着抹了抹眼角,又忍不住抿着唇轻笑,「有没有觉得,我们是两只昆虫?琥珀里的昆虫。」 饶听南一怔,随后无奈地摇摇头,再然后,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只在无聊等待的昆虫。 「难得清闲的日子,我们却满脑子都是千里之外的事,」左止元笑够了,手却没有放开饶听南的肩膀,甚至脑袋也没有离开,「真是浪费这宽裕的时间,巴不得它快些过去。」 「是啊,」饶听南看着远处巨轮慢慢驶离港口,声音慢慢有些怅然,「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别想那些了,」左止元爪子捏了捏她的肩膀,脑袋转了个方向,看着饶听南精緻的侧颜,「还有二十多天过年,你……回家吗?」 饶听南愣了愣。 回家? 真是一个陌生的词。 「怎么说?」她苦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必要,他们估计也不大想看到我回去。」 左止元昂起脑袋,凝视着饶听南琥珀色的眸子。 「好吧,那就不回。」 她手松开饶听南的肩,脑袋直接枕了上去。 饶听南身子僵硬,默默推开了左止元的脑袋,捉着她的手垫在自己肩膀上,再把左止元脑袋摁回来。 左止元失笑,自知已经到了饶听南如今的底线,也就不再试探,懒懒地说着,「你回不回随便你吧,我可管不着。」 「可是我是要回家过年的——回京城。」 京城离庐城,可是有段距离。 「坐到总裁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很难说还有没有假期,如果突然发生什么意外事件,我那上了年纪的老爹又解决不了,没有我得力能干的私人助理在旁边,我会手忙脚乱的。」 饶听南眉毛跳了跳。 左董知道您这么编排他吗? 「所以,我的私人助理,愿意过年加个班吗?三倍加班工资哟。」 饶听南面色不变,「左总,我觉得过年带薪休假也很不错,加班就不必了吧。」 「这样啊,」被拒绝了,左止元似乎也不生气,继续懒懒地问着她,「你见过会后空翻的猫吗?」 饶听南被这跳跃性的话题问的一懵,下意识摇头。 脸颊与左止元的发顶摩擦,白皙的耳垂瞬间微微发红。 「没见过啊,」左止元笑了笑,「想看吗?」 饶听南想了想,老老实实点点头。 听上去很有意思。 「龙井会后空翻,你来看看吗?」 远在千里之外趴着晒太阳的黑猫突然打了个喷嚏,懵逼地抬起头四处看看,过了一会,它茫然地捋捋鬍鬚舔舔毛,又舒舒服服躺下了。 饶听南嘴角抽搐。 绕了一大圈,原来左止元还没放弃啊。 「左总,我突然觉得会后空翻的猫不算稀奇,假如有会唱歌的猫或许还有些意思。」 「唔,万事皆有可能,说不定龙井现在已经学会唱歌了呢。」 黑猫又打了个喷嚏,这回它勐地跳起来,迷惑地来回巡视自己趴着的地儿,过了会,它谨慎地跳上书架,重新找了个有太阳的地方趴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左止元瞬间坐直,摸出手机接通电话。 「顾叔?」 随着电话另一头的迅速叙述,她的眸子闪过一丝惊异,不由自主地看向饶听南。 「顾叔,你没和我开玩笑吧。」 「我和你开什么玩笑!」顾晨东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左董突然联繫不上,饶听南在你旁边吗?你告诉她这边的情况,让她给个主意。」 左止元怔怔地挂掉电话,放下手机,看着紧张的饶听南。 「黎正淳失踪了。」 饶听南瞳孔剧震。 在巡视组高强度的监视下,在顾晨东亲赴三天集团督战的情况下,一个大活人失踪了? 「他不会被……那个了吧。」左止元伸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不会,」饶听南冷静得可怕,「他是在别人的帮助下逃跑了。」 「以现在黎正淳的情况,顶多是经侦介入,要是杀人,可就是刑事犯罪了,没人会这么傻。」 「有内鬼,三天集团有,分公司高层内部有,甚至巡视组内部也有,」她表情严肃,「左总,我们必须马上回分公司,找出内鬼,成立专门的小组对接寻找黎正淳。」 「我们都知道黎正淳被举报了什么,尽管没有证据,但他现在失踪,已经从某种方面证实了举报内容的真实性。而一旦这个炸弹点燃,整个分公司的声誉都会收到影响。」 「你说得对,」左止元大口大口喘着气,缓慢却坚定地摇着头,「但是不能回去。」 第74页 「为什么?」饶听南有些急了。 「因为老爹突然联繫不上了!他怎么可能联繫不上!是他和良夜姐故意的!」左止元低声咆哮着,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个老狐狸在给我出题,所以一定不是常规解法!」 「他一定和我说过什么的。」她闭上眼睛,十指交叉,止不住地颤抖,「他一定给过我解法的。」 紧攥在手中的手机再次震动,左止元却全无反应。 饶听南低头看了眼。 褚凡君的。 手机振动因为长久无人接听而停止,紧接着又响了起来。 这回是李春蝉。 铃声响过四道之后,左止元勐地睁开眼睛,表情极为冷静。 看着她冷静而又坚定的神色,饶听南骤然有些恍惚。 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她接起电话。 「李部好,和我向褚部说声抱歉,」她面上甚至带上了淡淡的微笑,「方才有些事,耽搁了一会。」 「嗯,我已经从顾部那里了解情况了。」 「李部,是这样,你看我刚上任不到一个月,出去乱跑就跑了一个多星期,对分公司的事实在是没有您几位了解,所以我就不插手这次黎正淳的事了,由您和褚部顾部商量着来。」 「对了,顾部毕竟是监察部部长,这属于他的专业,当您几位的意见出现分歧的时候,顾部有最终决定权。」 「嗯,就这样,对,我暂时不回来了。」 挂掉电话,饶听南已经知道了左止元的选择。 她轻轻握住了左止元颤抖的手,慢慢点头。 「很大胆,也很正确的选择。」 仅仅一个黎正淳,根本满足不了左止元——或者说左修才的胃口。 他要钓大鱼。 左止元勐地闭上眼睛,反握住饶听南的手。 「他们现在都在旋涡里。」 饶听南缓缓补充。 「而我们在旋涡外。」 作者有话要说: 谁能拒绝一只会后空翻的猫呢?所以饶猫猫,去左家过年吗?(狗头) 第37章 「怎么样?」褚凡君见李春蝉挂断电话捏紧把玩着的一串佛珠,微皱着眉,「左总说她不管这件事让我们做决定?」 「对」李春蝉面色阴沉,「让我们和顾晨东一起定顾晨东有最终决定权。」 「倒也是很正常的选择」褚凡君手指搓着佛珠上的纹路,「饶助有什么反应吗?」 李春蝉默默摇头坐回会议室椅子上,「准备开会吧远程连线顾部。」 她拿起黎正淳的简歷翻了翻,又没什么耐心地放下,揉着太阳穴。 「我联繫了,顾部说他正在忙,一个小时后开会。」褚凡君耸耸肩看着面色阴沉的李春蝉,轻笑着,「顾部似乎没把我们当回事啊。」 「案情也不提前通报给我们出去巡视也不按照规矩来,在地方抓了几个典型案例对吧有你的人也有我的人我耐着性子给他打了个电话求情你猜怎么着?」他的语气带着愤怒又带着一丝丝蛊惑「他居然和我说『你的人你管不好我还要追究你的责任的』。」 他冷笑一声,观察着李春蝉的神色变化,「这叫什么事?」 李春蝉抿着浓茶,抬眸看了眼褚凡君,不为所动。 「李部,」褚凡君声音更低沉了,「黎正淳可是你的人,你说顾晨东回头会不会去左总那儿,甚至去左董那儿给你上眼药?」 李春蝉定定地看了他几分钟,直看得他头皮发麻,忍不住往后挪了挪。 「褚部,」李春蝉声音冰冷,「谁是我的人?我是拉了山头还是弄了小团伙?哪里来的你的人我的人?」 褚凡君失笑,抬手示意,「是我失言了。」 「但是李部,黎正淳是你一手带上来的,又是你一手推到三天集团去锻鍊的,你这么欣赏他,顾部却拿他开狠刀,这不是怪你识人不明吗?」 「每个人都会有识人不明的时候,我也不例外,」李春蝉不动声色,「倘若他真的出了问题,我自然会去左董那里请罚。」 「倒是你,褚部,」她眸中带了些少许考量的意味,看着褚凡君,「你似乎很想让我保下黎正淳。」 「哈哈哈哈哈哈,」褚凡君忍不住放声大笑,「李部还真是……心直口快。」 他表面大笑着,手指带着些烦闷地用力捏紧佛珠。 怎么一个个都不按套路来? 「我当然想让你保下他,」他骤然收敛笑容,面色露出了些许狠厉,佛珠重重摔在了桌上,「我们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黎正淳的案情到底如何,他犯了什么事?是仅仅贪了点小钱还是违法犯罪我们都不知道。倘若今天就凭一封匿名举报信他顾晨东就可以肆意妄为,开了这个先河,我们以后怎么办?谁手底下还没几个不干净的人?」 话说开了,李春蝉面色也微微僵硬。 「李部,我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褚凡君凝视着面前这位比自己还要年长些许的「吏部尚书」,轻声道,「我们一个都逃不掉的。」 李春蝉深深看了他一眼,端起杯子大口大口吞咽杯中的茶水,随后,杯子重重放在了桌面上。 「假如他不跑,我自然会保住他。」 ------------------------------------- 顾晨东坐在黎正淳办公室座椅中,慢慢翻看着他桌面上的文件,三天集团总经理陪着笑坐在他对面,额上全是汗。 第75页 整个办公室现在乱得一塌煳涂,文件散乱在地上,柜子都被打开,里面空荡荡的,柜门随风轻轻摇晃,偶尔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有几个柜子被挪开了,露出了后头的小型保险箱,保险箱已经被切割开,除了一沓又一沓的现金之外,还有两根金条和一个小盒子,小盒子里是空的。 原本装在小盒子里的东西,此时正在顾晨东手上把玩着。那是三串钥匙,其中有两串是车钥匙,一串是桑塔纳,另一串是法拉第,剩下的一串上似乎有某处房产的logo——很显然,不是三天集团的。 「就我们目前在黎正淳办公室所找到的东西,完全可以判断已经超出了他应有的消费水平和工资标准,」巡视小组的成员在他面前汇报,「我们是不是进一步去他家里看看?」 总经理急忙看向顾晨东。 顾晨东缓缓摆手,将三串钥匙放在桌上。 「黎正淳家里还有老母亲,有髮妻和上初中的女儿,不要随便去打扰。我们不是警察,搜他办公室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了,再往下是警察的工作。」 「那我们报警,」年轻的小组员毫不犹豫地说着,丝毫不顾身旁打着哆嗦的总经理,「从目前的案子情况来看,已经完全可以请求经侦介入了,更何况,黎正淳现在下落不明,要是跑到香江甚至国外去,我们更难抓到他了。」 「他老娘和妻女都在这里,他能跑到哪里去?」顾晨东冷笑一声,指了指桌上的房产钥匙,「这个查明了吗?」 「已经在调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正好有人敲门进来。 「顾部,钥匙查清了,是黄达集团的一处别墅区其中一个小独栋,售价600万。」 「黄达集团?」一直赔笑擦汗发抖的总经理一怔,随即面色扭曲咬牙切齿起来,「吃里扒外的傢伙。」 「怎么?」顾晨东总算看了他一眼,轻笑着,「和你们很熟吗?」 「老对手了,」总经理面色阴郁,「和我们是直接的竞争对手,捉对厮杀了好几次。原本我们总是占上风的,这一年多来却完全倒了个转,每次有合作竞争的项目他们似乎都能完全抓到我们的出价底线,抢了好几次好项目。」 「难怪,他可是财务部副部长啊。」总经理嘆口气,摇摇头。 「没自查找找内鬼吗?」顾晨东指了指桌上的钥匙串。 多明显的事儿。 「找过,但谁能想到他?」总经理松了松领带,嘆口气,靠在靠背上,双眼无神,「他也是我们的高层了,哪次高层会议不会带上他?更何况他是李部一手带起来的人,当初也是分公司空降下来的,和黄达集团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们也根本没往他身上去想。」 「嗯,李部一手带起来的,」顾晨东不动声色地问着,「他现在和李部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吧,逢年过节都要带上老婆女儿,拉一车东西去拜年,」总经理想了想,「他女儿是挺好一孩子,聪明懂事,长得漂亮学习也好,听说是个清华的苗子,我们都挺喜欢,李部也一样,年年都包个大红包,还说要真上了清华之后可以帮她介绍个好导师。」 「那他的家庭怎么样?」顾晨东翻看着黎正淳的简歷,「他母亲身体怎么样,和妻子关系好吗?」 总经理陷入了回忆中,过了会,缓缓摇头,「他老娘身体不是很好,自从十几年前他父亲过世后更是一蹶不振,这些年稍微好些了,还能下床走动走动,要是前些年,估摸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有三百天躺在床上;他老婆是个好人,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就是隐隐约约听说和他老娘关系不是很好,不过也可以理解嘛,哪家的婆媳关系好了?」 顾晨东点点头,看向拿着薄纸进来汇报的人,抬抬手示意,「那栋小独栋别墅里住的是什么人?」 「报告顾部,是一个单身母亲带一小男孩,母亲大概二三十岁,男孩刚上小学。」 顾晨东冷笑一声,看向怔住的总经理。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办公室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总经理尴尬地搓着胖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晨东抬腕看了眼表。 离约定的会议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顾部,你们……什么时候和李部褚部开会啊,」总经理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搓着手,满脸苦色,「虽说没查出黎正淳出事确实有我们的责任,我也认罚,但黎正淳抓不到,三天集团上上下下都惴惴不安,根本无心工作啊。」 「哦,你怎么催着我开会?」顾晨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们开会是为了什么?」 总经理一愣。 「不是为了讨论怎么抓到黎正淳吗?要不要报警什么的。」毕竟,黎正淳失踪一天,三天集团上上下下就多恐慌一天。 「不不不,」顾晨东手指摆了摆,看着表上的分针慢慢走着,轻笑一声,「恰好相反。」 「只有找到黎正淳,我们才能开这个会。」 「找到黎正淳?」总经理又是一愣,「怎么找……?」 顾晨东的助理敲了敲门。 「顾部,黎正淳找到了。」 顾晨东仿佛一直在等这个消息一般,骤然起身,整理整理衣服。 「和分公司那边说一声,准备开会。」 看着大步离去的顾晨东,总经理一脸懵逼地看向助理。 第76页 「那个,你们怎么找到黎正淳的啊?」 监察部又不是警察,警察还可以调看监控查通话纪录什么的,他们不行。 有这种效率简直可怕。 助理轻笑着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他自己打电话过来,『自首』的。」 ------------------------------------- 「李部,顾部那边说可以开会了,」褚凡君看着从外头走进会议室,带着一身凉气的李春蝉,轻笑一声,「李部刚才是去打了个电话?」 李春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在宽敞的会议桌旁坐下,看着把玩佛珠的褚凡君,鼻子动了动,微微皱眉,「你刚才抽了烟?」 褚凡君笑着点点头,「大晚上了,提提神,我知道李部讨厌烟味,还特意躲到阳台上去,结果还是被你发现了。」 李春蝉摇摇头,在褚凡君诧异的目光中掏出一包崭新的软中华,摸了摸口袋,皱眉,抬头看向褚凡君,敲敲桌子,「借个火。」 褚凡君一脸懵逼地丢了个打火机过去。 「以前戒了,今天破个例,」李春蝉望着手中的点点火星,闷着声将打火机丢回去,「你也随意。」 褚凡君眨着眼睛想了想,也点燃了一根。 又过了三四分钟,会议室大屏幕上出现了顾晨东的身影,他看向烟雾缭绕的会议室,也是一怔。 「李部,您这是……」 李春蝉皱着眉摆摆手,「不用管我,直接说正事吧。」 「好,」顾晨东也不多嘴,点点头,「黎正淳找到了。」 褚凡君脸上露出惊异之色,握着佛珠的手顿住,看向另一边的李春蝉,轻笑着,「监察部的动作还真是快啊。」 李春蝉面色不变,叼着烟,菸头的火星骤然红亮,迅速燃烧着烟身,过了一会,淡淡开口,「那顾部开这次会找我们来是要做什么?」 顾晨东深深看了她一眼,「为了彻底解决黎正淳的事。」 「其实,也无非是两个选择。第一,报警,让经侦解决问题;或者说还是我们先捂下盖子自己查,查完再商量该怎么办。」 「哦?还要自己查?难道监察部现在还没查出他所有的问题?」李春蝉没说话,褚凡君却率先开炮,冷笑着,「没查出问题就把人家办公室翻了个底朝天,就算你们翻了个底朝天确实翻到了什么,这是不是涉及到什么……我不是专业的人士啊,但是顾部,是不是有些程序正义上的问题啊?」 「褚部很专业,就是程序正义,」顾晨东点点头,「但是我们提前已经找到了铁板钉钉的线索,搜查办公室只是为了补上一部分无伤大雅的证据而已。」 「哦?什么线索?」褚凡君哂笑着,「一封匿名举报信?」 「不止。」 褚凡君将佛珠往桌上狠狠一扔,一撕方才的儒雅模样,狠狠瞪着大屏幕上的顾晨东,「什么线索?什么证据?顾部,你倒是拿出来啊!」 「抱歉,涉及到监察部的内部规范和后续问题,我暂时不能拿出来。」顾晨东摇摇头。 「顾晨东!我们是平级!这个时候了反倒知道要走程序了?」褚凡君站起来,指着顾晨东的鼻子破口大骂。 顾晨东不为所动。 「我只向左董负责。」 褚凡君胸膛起伏,狠狠瞪着他,手却扶着桌面,慢慢坐下。 左董,而非左总。 他瞬间觉得,有一个幽灵……胖幽灵悬浮在会议室上方,带着和煦的笑容俯瞰他们。 做人,要从心。 「褚部似乎没什么问题了,」顾晨东扭头看向闷头抽菸,菸灰缸里已经有了几个菸头的李春蝉,「李部有什么想问的么?」 李春蝉沉默着,将半截烟按入菸灰缸,良久,她声音沙哑的开口,「你们在黎正淳办公室找到了什么?」 顾晨东如实相告,「大概40万现金,两根金条,两串车钥匙,一处别墅钥匙。」 李春蝉抬头看他,「别墅?」 顾晨东似乎是知道她的疑虑,轻笑着,「一个不超过三十岁的年轻妈妈,一个刚上小学的男孩。」 李春蝉沉默了许久,又点上一根烟。 「黎正淳的问题大吗?」 「很大,就目前来看,已经有了贪污受贿和倒卖公司机密情报的问题,而且还能深挖。与这些比起来,生活作风上的问题都不算什么了。」 「哈,」李春蝉摇摇头,又将半截烟按进菸灰缸,整了整衣服,抬头看向顾晨东,恢復了一贯的温和神情,「我个人认为,还是先自查比较好。」 「以分公司这么大的体量和这么大的影响力,直接让经侦介入,必然会受到社会上的广泛关注,倘若真的查出了什么社会性问题,对分公司乃至总公司的声誉都是个重大的影响,而且直接影响股价和股民信心。更何况,现在正逢春节,还是少给民众添堵了。」 顾晨东微微点头,没有表示贊成,也没有表示反对,而是看向一旁的褚凡君。 「褚部怎么想?」 褚凡君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丢在桌子上的佛珠捡了回来,手指迅速的捻着,口中却不疾不徐。 「我和李部意见相左。」 「我倒是觉得,报警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他看向大屏幕上的顾晨东,冷笑一声。 「第一,我不信任你们监察部。」 第77页 顾晨东失笑,看着面无表情的褚凡君。 「监察部到现在都不公布案情进展,也不向我们说明案子情况,手里攥着的那几个线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所以,我不信你们,还是让人民警察来查。」 「第二,针对方才李部说的社会舆论问题,我倒是有相反的想法。」他抬头看着若有所思的李春蝉,「我们分公司是被黎正淳矇骗的,出了问题,我们第一时间配合警察,迅速将案情查清,做出一个好的表率,也不是不行嘛。」 「什么公司从上到下都是清清白白没有问题的?我看是没有,只要我们做错就认挨打立正,说不定还是一个正向的宣传。」 「至于春节,春节处理这件事就更好了,大家都在忙着团圆,本就可以降低这件事的关注度。用最小的声势,最虚心接受批评指责的态度对待这件事,我觉得已经是很好的解决方案了,主动权也一直在我们这边。反倒是捂盖子拖着,说不定哪天就被神通广大的网民爆到了网上去,不仅丢掉了主动权还会手忙脚乱,我以为不可取。」 顾晨东微微点头,「嗯,所以褚部的意思是报警。」 「对,最主要的原因是不信任你们监察部。」 顾晨东也不恼,看向一旁不说话的李春蝉,「李部态度有变化吗?」 李春蝉缓慢摇头,却很坚定,「我还是认为,先自查。」 「李部!我知道你很欣赏黎正淳,但现在可不是护犊子的时候,」褚凡君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犯错就要认嘛。」 李春蝉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而是看向大屏幕上的顾晨东。 「顾部什么意思?」 顾晨东笑笑,看向两人。 「我会请示左董。」 ------------------------------------- 「唿,终于结束了。」左止元摘下耳机,看着面前挂断来自顾晨东的视频通话——正是刚才那场会议,除了三个开会的人之外,还有两人旁听。 她轻喘口气,有些茫然地看着一旁紧皱着眉的饶听南,「黎正淳是怎么找到的啊?」 饶听南缓缓摇头,「正如顾部所说,他是自己打电话,『自首』的。」 她的神情也有些呆滞,倒不是因为波澜云诡的会议内容,而是因为场外下棋的那个人——左修才。 她明白了左止元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微服私访」,又为什么放手不管这件事,任由分公司「三巨头」自己解决这件事。 离开权力中心,全面掌控情况,让分公司按照原有的行事逻辑运转,再以一次突发事件刺激这套逻辑,从而让各方势力浮出水面,找到最根本的癥结和主要矛盾。 没有突发事件怎么办? 那就施压,制造一个突发事件。 正如这次的黎正淳。 这大概不是左止元能想出来的东西,而是千里之外的左修才在与分公司诸人对弈。 「我不理解,」左止元呆呆地歪着头想,「刚才这场会议也很奇怪,我总觉得除了面上的这些交锋,水面下还有些东西,但我看不出来。」 她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和这些老傢伙比起来,我真是脑子不太灵光。」 「不,能看出水面下还有东西,已经很不错了。」饶听南回神,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你觉得,黎正淳身后的人是谁?」 「很明显啊,」左止元一懵,「难道不是李春蝉么?」 「李部是一门心思要捂盖子,要自查,谁都知道自查的时候有多少空子可以钻,有多少漏洞可以她后面偷偷帮黎正淳给补上,捂盖子不就等于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么?」 「而褚凡君……虽然他话难听了些,但要我在那儿,我可能也不会相信一个什么证据都没拿出来就去翻人家办公室的监察部,而且他似乎也没想着要捂盖子,而是大大方方的报警,让警察来查,我觉得就算态度恶劣了些,但好歹也是为公司着想的。」 饶听南点点头,不动声色。 「那左总,你觉得应该报警还是……?」 「报警,」左止元回答的毫不犹豫,「面对违法犯罪行为,不能捂盖子。」 饶听南轻笑着,摇摇头,「左董大概不会是这个想法。」 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况且,黎正淳身后到底是不是李春蝉,我认为还不用这么绝对,大可以再想想。」 「还能有什么可想的?」左止元有些疑惑,「她的文书秘书,她提拔的人,她放到地方空降锻鍊,而且关系也没变差黎正淳每年都会拜年,她还每年给他女儿包个大红包,现在不要报警要捂盖子的也是她。」 她瘪瘪嘴,「嫌疑太大,我是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可能了。」 「没错,但是刚才打电话过来的也是她。」饶听南看向自己手机上,前不久刚挂断的通话。 来自李春蝉,时间长达一个多小时。 刚才那场会议,居然是「双机位」! 「那倒也是……但也不排除是为了降低我们怀疑主动做个样子出来。」左止元耸耸肩,「我坚持我的判断,总不能是和黎正淳一点关系也没有的褚凡君干的吧。」 饶听南挑眉,声音悠远。 「那可说不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幸福二选一啦~ 到底是谁做的小动作? 附加题:1.为什么是ta?2.黎正淳为什么会「自首」呢? 第78页 第38章 「左董会上情况就是这样。」顾晨东看着屏幕中的左修才,结束了汇报。 「唔,这样啊」左修才怀中抱着一只耳朵上缝了两针所以焉儿吧唧的黑猫撸着它的肚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先暂时压下来吧控制住他,也不要打草惊蛇。」 「我明白」顾晨东点点头,随即问道「您觉得李春蝉和褚凡君……」 左修才笑笑,脸上的肉堆到了一起,反问道,「你觉得呢?」 「李春蝉反应很正常,但她的疑点实在是太大了」顾晨东死死拧着眉毛,「理智告诉我要多考虑考虑,但查到的东西表明褚凡君和黎正淳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尽管他态度恶劣,我也不好怎么去怀疑他。」 「没有任何关系么?」左修才点点头「那他今天会上的反应呢?」 「反应确实大了些但也不是说不通。」 左修才笑着摇摇头将手上的黑猫放到一边拿起了褚凡君的简歷和黎正淳地对比着看。 「你干监察干了太久了只看见了眼前的东西只纠结证据和逻辑,」他的声音懒散又笃定,「这方面你不如饶听南。」 「她应该会有相反的结论。」 ------------------------------------- 「在我看来,褚凡君也太可疑了一些。」饶听南站起身,在房间内踱着步,突然顿步转身,看着懵逼的左止元,「很简单的道理,如果他的确与黎正淳没有半分关系,那他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 「额,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左止元猜测着,「如果今天顾叔可以把矛头对向李春蝉,那明天就可以把矛头对准他。」 「这不是他在一个三人内部会议上指着鼻子骂自己同级的理由,尤其是以他一向的儒雅形象来看。」饶听南摇摇头表示否定,「更何况李春蝉都没发话,他替她出什么头?」 「唔,你这么说的话……」左止元捏着下巴,「好像也有点道理。」 「只能说他表演痕迹实在太重,」饶听南坐回了位置,看着身旁的左止元,「情绪太激动了。」 「但也只有这一个疑点。」左止元耸耸肩,「你也不能凭藉他情绪激动而判断是他搞的鬼吧。」 「这就回到另一个问题了,」饶听南手指敲着桌子,耐心引导着思路,「黎正淳为什么主动从藏身地点跳出来了?」 「对哦!差点忘了他,」左止元骤然挺直了身子,看着饶听南的琥珀色眸子,「他为什么会『自首』?」 「因为有人通知了他,告诉他,有人会保他。」饶听南淡淡地说着,「这个电话可能是李春蝉打的,也有可能是褚凡君打的,但我倾向于是后者。」 「李春蝉惯来油滑,就算是自己欣赏的人才,也不至于亲自打电话冒这个险,更何况她还向我们抛出了橄榄枝。」 左止元紧皱着眉,思索着。 「那我们也没证据证明是褚凡君打的啊,啊不对,我们已经抓到黎正淳了,可以看他手机通话记录!」她骤然激动起来。 「或许吧,但我对通话记录不抱希望,一查发现是个用了一次的空号也有可能。」饶听南耸耸肩。 「也是哦。」左止元又焉巴下来。 「等等,」她咀嚼着方才饶听南说的话,有些疑惑的抬头,「你说,黎正淳回来的原因是有人保他?谁会保他?褚凡君吗?」 「不,是李春蝉。」饶听南再次给出了令人迷惑的答案,「正如你刚才会议上所看到的的,李春蝉支持自纠自查。」 左止元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终于长嘆口气,趴在了桌子上,嘟囔着,「我跟不上思路了。」 饶听南笑笑,「那我再理一遍。」 「黎正淳跑,是因为他知道顾晨东杀了个回马枪,剑锋所指就是他,他必须要自救。不管是紧张也好还是身后有人指点也好,反正结果就在这里——他选择了跑。」 「他跑不远,是因为他的基业带不走,他的母亲老婆孩子,甚至是他的情人和接续香火的后代都没有做任何安排,所以他跑不远。即便跑远了,跑到了香江或者是海外,到时候抓人的就不是监察部而是经侦了,对他来说并无裨益。顾部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笃定他不会跑远。」 「而回来,是因为有人保他。」饶听南喝了口水润润喉咙,接着往下说,「李春蝉的态度我大概能猜到——假如他跑,她自然不会让自己掉入火坑;反倒是他回来,李春蝉会考虑多方面原因,判断他的问题大小,再决定保不保他。」 「如果让黎正淳回来的这个电话是褚凡君打的,他一定先得了李春蝉的一个态度。」 假如李春蝉在这里,一定会赞嘆饶听南剥丝抽茧的能力。 【假如他不跑,我自然会保住他】 这就是她在褚凡君三番五次的试探下给出的态度。 「我好像懂了,」左止元懵懂点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可是,褚凡君的动机呢?」 褚凡君肯定不会随随便便打个电话,他是专门送温暖吗? 他的动机呢? 「而且,有一点不对劲,」左止元拍着桌子,「如果按照你说的,真的是褚凡君打的电话,那他也是要保黎正淳的,可为什么在会议上他却使劲要求报警呢?」 「的确,褚凡君的动机尚不明朗,这就是最后一块缺失的拼图了。」饶听南摩挲着下巴,摇摇头,「老实说,我不知道。」 第79页 她拿起两人简歷,对照着毫无交叉痕迹的两条时间线,皱起眉。 「两种可能。第一,他只是想当一个搅局者,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又或者真的有某种唇亡齿寒的警惕,所以通知了黎正淳。」 「那为什么他要求报警呢?」左止元耸耸肩,「奇奇怪怪。」 「可能就像他所说的咯,认为监察部没有证据在瞎搞,还不如让警方介入。」饶听南抬起头,「假如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和监察部对着干,那报警确实是气一气顾晨东的最好方式。即便不报警自查,他作为一个搅局者也没有任何损失。」 左止元瘪瘪嘴,「倒也不是说不通,就是未免太幼稚太浮于表面了吧。」 「所以我在找支持第二个可能的理由,」饶听南眉皱得极紧,「没有证据,但是的确是一种可能。」 左止元也趴过来了,好奇地看着两份简歷,「什么可能?」 饶听南抬起头,凝视着左止元。 「如果,报警,才是保下人的最好方式呢?」 她喃喃自语,掐算着什么。 「如果选择报警解决,就可以让所有事终结在黎正淳这一环。」 「即便是最后选择了自查自纠,他也可以与李春蝉合作,尽量控制住事态。」 「你在说什么?」左止元困惑地皱起眉。 「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罢了,」饶听南摇摇头,「目前来看,所有交锋都已经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要看顾部经过半年深耕,现在在分公司有多大影响力,自查自纠能查到哪一步了。」 「告一段落?」左止元瞪大眼睛,「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暂时就这么过去了,」饶听南纠正着用词,「这註定是一个艰苦又漫长的过程,有人想把这件事了结于此,有人想拖长战线。」 「而黎正淳,是我们好不容易打开的一道缺口,当然要查个清楚查个明白,才能借题发挥。」 「好吧,」左止元抓抓脑袋,犹豫了一会,「那,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她有些怅然地起身,倒在床上,嘟囔着,「在外面十天了,天天听汇报听马屁还要讲话,我都忘了回去还要做啥了。」 饶听南眉毛跳了跳。 她想起了自己走前做的小动作,却因为左止元突如其来的行程而被迫暂停。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五味杂陈。 她心中摇摆了一会儿,慢慢还是坚定了下来。 你是不能对不起左止元,但你更不能对不起唐倾。 而且……左修才啊左修才,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节约运动,」她沉默一会,还是心情复杂地开口提醒,「还有顾部和您说的,叫停李部一直在拖延的那项人事决议。」 「哦对,差点忘了。」左止元勐地坐起身,眼睛亮闪闪,「节约运动,想必财务部应该已经拿出了草案了吧,希望他们能给我一个惊喜。」 在阳台上品着小酒的褚凡君骤然打了个喷嚏。 只是两人谁也没想到,第一个惊喜并非来自财务部。 「良夜姐!」左止元眸子瞪大,夹杂着惊喜和疑惑,看着面前站成一排的分公司高管最中间的那位。 正是裴良夜,她站在褚凡君和李春蝉中间,含笑看着左止元。 饶听南驻足,看着身前的左止元宛若脱了缰的野马般狠狠冲上去,给裴良夜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嘶,左总,您应该可怜可怜我这上了年纪的人的一把老腰。」裴良夜搂着她的背,哭笑不得。 不惑之年的褚凡君和知天命的李春蝉同时默默翻了个白眼。 三十多岁就上了年纪? 「良夜姐,你怎么来了?」左止元兴奋极了,看着站在队伍正中的裴良夜,心中有了个猜想,让她嘴角忍不住咧到了耳根。 「左总,您现在应该叫我裴总,」裴良夜温柔笑着,「我是您的副手。」 她虚搂着左止元,视线越过左止元消瘦的肩膀,看向饶听南。 饶听南面上带着挑不出一丝差错的完美微笑,看着面前这和煦的一幕。 裴良夜咧咧嘴,朝饶听南露出了个挑衅的笑容,揽着左止元的手收紧了些。 饶听南背在身后的手骤然握紧成拳。 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并没有第三个人察觉,左止元很快就松开了裴良夜,满面笑容地与众高层打着招唿握手听各种各样的奉承话。寒暄了半个多小时,她终于成功带着裴良夜和饶听南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啊,脸都笑僵了,」她坐在办公椅上搓着脸,嘟囔着,「这帮人真能说。」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规律,不仅是左氏,在任何公司都是如此——总部的人总是比各子公司的人更能说会道些。」裴良夜随口说着,顺手接过饶听南手上的水壶,给左止元倒上一杯温水。 饶听南眯起眼睛,甩过两道眼刀。 裴良夜冲着她微笑点头,将水壶递还了回去。 饶听南憋着口气,默默将水壶放回原位,站远了些,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交谈。 「良夜姐,你为什么会过来啊?」左止元好奇地看着她,「你一过来,老爹那边不就没人了吗?」 「左董身边不至于离了我就不转了,」前任董事长助理轻笑着,「董事长的意思是,让我过来全心全意辅佐您。」 第80页 「全心全意」四个字咬得重了些,在某位竖起耳朵旁听的人耳中怎么都是嘲讽。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左止元急忙摇头,「我是说,那家里不是没人了吗?」 「啊,您说这个,」裴良夜摸摸鼻子,想着那位「独守空闺」的左家话事人,轻咳一声,「还有龙井陪他呢。」 「啊,也是,」左止元捏了捏下巴,突然笑了起来,「那等我们过年回家的时候,龙井肯定又被撸秃了。」 饶听南又默默退后几步,靠到门边,微微低垂着头。 热闹是属于她们的。 过年,回家。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 真是两个陌生的词。 身后突然响起敲门声,她愣了愣,顺手开门。 张秘探头进来,「左总,裴总,饶助,财务部那边的节约运动的稿子送过来了。」 「啊对,快送过来!」左止元起身接过张秘递过来的稿子,转手就递给了裴良夜,面上带着得意的笑,「良夜姐,不,裴总,您看看,我亲自拟定的哟。」 饶听南心中顿时拉起了十级警报。 以裴良夜的段位,看出其中埋着的雷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以左止元表现出的对裴良夜的信任程度,她要叫停节约运动不就是动动嘴皮的功夫? 她慢慢踱到办公桌旁边,慢吞吞拿起另一份草案,一目十行的浏览着。 唿,还好,褚凡君没有蠢到把小动作都放到明处,这一份草案近乎称得上是尽善尽美,即便是裴良夜想阻止,她也能好好说道说道。 唔,等会她要是反对,就先用「这是左总的想法和意见,也是左总亲自拟定的稿子」顶上去,然后再让她给出反对理由,要是反对理由不充分还能先上上眼药,再乘胜追击,让她给出修改意见——反正草案如何无所谓,重点在底下的执行过程…… 「嗯,我贊成,」裴良夜合上了草案,微笑着,「挺好的。」 嘎? 饶听南手一抖,扭头看着带着和煦笑容的裴良夜,满眼都是问号。 「怎么,饶助有什么要说的吗?」裴良夜也扭头看着她,温吞吞说着。 「没有,」饶听南思绪复杂地放下草案,「拟定这份草案的时候我卧病在床请了好几天假,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 「嗯,我也觉得很不错,但还有些地方可以在斟酌斟酌,」左止元兴高采烈地翻看着手中的草案,并没有注意到剑拔弩张的两人,拔腿就往外走,「我再去和褚部说说。」 饶听南刚要跟上,一只手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裴良夜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从她身后传来,「饶助之前也没跟过这份草案,还是麻烦张秘你跑一趟吧。」 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张秘看了看气氛奇怪的两人,又看了看已经走远了的左止元,瞬间就做出了选择。 「好的,裴总。」 她甚至贴心地带上了门。 房间只剩两人,饶听南微微眯起眼睛,转身,凝视着依然微笑着的裴良夜,声音温和又淡漠,「裴总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裴良夜笑了笑,也不客气,直入正题,「饶助似乎很奇怪我为什么没有叫停节约运动。」 「确实,」饶听南意识到她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小动作,倒也直接干脆地点点头,「裴总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阻止呢?」 「我这次阻止了,想必饶助还有不少小手段等着我呢,」裴良夜笑得温和又洒脱,「所以,我想告诉饶助。」 「你那些小手段都尽管使出来吧,我甚至不会阻止。」 「你会发现,你那些小动作,对于大局来说,根本没有影响。」 饶听南心中慢慢燃起了熊熊战意,唇角也慢慢扬起。 「那就拭目以待吧,裴总。」 「顺便一提,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感觉错了,」她靠在办公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裴良夜,「裴总似乎对我有些敌意。」 「那确实是你感觉错了,」裴良夜微笑,「我对你不是有些敌意,是很有敌意。」 左止元与饶听南刚分手时,她得知了消息,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布鲁塞尔大会,一是想看看饶听南到底是什么人物,二是帮左止元出口气。 她的眸光慢慢变冷,「虽说左董都没说什么,我这个当姐姐的也不该说什么。」 「但是,你和小元并不合适。」 饶听南沉默了一会儿,默默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 她的声音疲倦又沙哑。 「我知道。」 裴良夜有些惊异地看着她眼中的落寞,抿抿唇,声音也稍微放缓了些,「远离小元,我们或许还能做做朋友。」 「我试过了,远离不了,」饶听南笑笑,看着她,唇角的笑意突然肆意又洒脱,「不过,我也不是怎么想和裴总成为朋友。」 裴良夜心中那一点点的怜悯和迟疑瞬间消失殆尽,她面上依然带着微笑,词句却从咬紧的牙关中一点点蹦出来。 「饶助,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哟,你们在聊天吶。」左止元又兴沖沖地开门进来了,看见两人微笑对视,倒也没想什么,坐在了办公椅后,看看裴良夜,又看看饶听南,「你们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也就是和饶助探究了一些战术胜利和战略胜利的区别与挑战,我和饶助持有相左的观点,谁也没说服谁,又聊了聊情绪对人行为的影响,最后深入探究了黄河对于我国人民的象徵意义。」裴良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第81页 左止元宛若地铁上看手机的老爷爷,看着裴良夜,扭头求助似的看向饶听南,「她在说什么?」 饶听南挑眉,「裴总的意思是:我们探究了一些战术胜利和战略胜利的区别与挑战,又聊了聊情绪对人行为的影响,最后深入探究了黄河对于我国人民的象徵意义。」 「停!」左止元一拍桌子,瞪着面前带着同款笑容的两人,「谁给我翻译翻译?」 「我们在聊工作,左总。」饶听南轻笑着开口。 裴良夜耸耸肩,「的确如此,左总。」 「两个人奇奇怪怪的。」左止元看看裴良夜,又看看饶听南,低声嘟囔着。 ------------------------------------- 晚上,左止元家中 「良夜姐,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吗?」,左止元给两人递上各递上一杯温水,盯着饶听南喝完,嘴中却问着裴良夜。 饶听南盯着面前坐在沙发上的不速之客,眸子微微垂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没,我也是昨天刚和总部那边交接完,今天刚到,比你们早一个多小时,」裴良夜小口小口抿着温水,懒散回答着。 「那你住我这呗,」左止元闻言扭头,发出邀请,「反正客房还空着。」 饶听南勐地握紧杯子。 裴良夜也是一怔,随后眼中带着某种笑意,看向饶听南,「饶助欢迎我吗?」 饶听南默默将杯子放下,淡定起身,看向突然懵逼的左止元,「左总,我们约法三章过,您带人回来我没有任何意见,我会好好待在书房的。」 左止元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目送着书房门轻轻关上。 「不去哄吗?」裴良夜抿口水,看着突然捂额的左止元。 左止元痛苦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等会去,她现在肯定生气了。」 当时本就是用来气饶听南的约法三章第三条,现在被饶听南阴阳怪气地说出来,她也麻了爪。 「良夜姐,你住老爹那房子去。」她突然支棱起身子,盯着裴良夜的眼睛,眸子里带着点恳求。 「那肯定不行,」裴良夜起身往厨房走,看着跟过来的左止元,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你放心,我也肯定不会在你这儿住。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把那些人往家里带。」 她扎了个松松垮垮的马尾,熟练地打开厨房柜子,挽起袖子淘米煮饭。 「倒也是,」左止元洗着菜,嘆口气,「对了,良夜姐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刚分的那个闹得挺大的?我在庐城都听说了。」 「嗯,现在单着呢,单了一个星期了。」裴良夜顺手接过土豆削着皮。 「真难得,」左止元耸耸肩,「你居然会有空窗期这东西。」 她手上动作突然一顿。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忘了,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嘶,是什么来着? 裴良夜无奈地看着她,「还不是因为夫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的事,左董也知道了,我最近还是低调些好。」 左止元瞬间回神,举起双手,表情诚恳,「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告诉过老爹,妈就更不可能了,我都联繫不上她!」 「嗯嗯,我知道,原因在我,是我太松懈了些,」裴良夜苦笑着摇摇头,「我以为她就是个普通人而已,结果是林家旁系,和主家关系还不算太远,她又年轻又顽固,总要我给个分手的说法,所以闹大了。」 「好了,晚饭我来做吧,」她用没沾水的手肘轻轻推了推左止元,「你快去哄哄里面的傢伙,再不去就真该生气了。」 左止元将手中东西递过去,歪着脑袋看她,「你不是不待见她吗?」 裴良夜瞪了她一眼,「我是不待见她,但耐不住某人总往火炕里跳,我拦又拦不住,还能怎样?」 「那我去了哦。」左止元嘿嘿一笑,走到厨房门口,又突然扭头,迟疑地看着忙碌的裴良夜。 「良夜姐。」 「嗯?」 「你真的没有考虑过……再认真谈一回吗?」 「去去去,你说我哪次不认真?」 「得得得,您认真,您哪次都认真。」左止元嘆口气,默默关上了厨房门,思虑重重地走到书房门口,犹豫了一会,轻轻敲门。 笃笃笃 「请进。」饶听南的声音沉稳又缓和,根本听不出是否生气。 左止元探头进来,看着似乎是在认真看文件的饶听南,轻手轻脚关上门,坐在了她床上,轻咳一声。 「良夜姐等会就去酒店,我也就表示客气的挽留一下,你别多想。」 「没关系的,裴总住这儿当然可以,」饶听南合上文件看着她,面上带着坦然的微笑,「反正也只有几天时间而已。」 「什么几天时间?」左止元一懵。 「我,」饶听南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左总,我手大概下个星期就能好,按照约法三章的第二条,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就可以收拾东西去酒店住了。」 左止元僵在了原地,低头看着饶听南的右手。 「啊,对,」她低声呓语着,「你手要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左啊,你给自己挖的坑,现在自己往里跳叭~ 第39章 饶听南手要好了? 饶听南手要好了! 她要搬出去了! 仿若一个一直悬浮在半空的甜美泡泡被骤然戳穿左止元死死盯着面前的碗,颇有些食不知味。 第82页 「你不是挺喜欢吃盐焗鸡的吗?」有双筷子给她夹了块肉,「今天这是怎么了?」 「嗯好。」左止元没精打采地点点头看着坐在两人对面,向她俩之间投来怀疑目光的裴良夜草草扒了几口饭「良夜姐,我饱了你们先吃吧。」 面上一直带着得体微笑的饶听南看着堪称落荒而逃的左止元的背影,心中轻嘆口气看向对面对自己投来审视目光的裴良夜,主动耸耸肩,「我什么都没干。」 「我学过柔道,哪怕你手是好的我也能揍你。」 饶听南委屈极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柔道黑带。」 饶听南看着面前油盐不进的女人有些语塞,暴躁地扒了好几口饭,随后冷着脸放下筷子沉默良久,轻吐出口气。 「我告诉她我手要好了下个星期就可以搬出去了。」 对面撸袖子准备轻轻揍一顿人的裴良夜闻言微微挑眉。 「恭喜。」 这大概饶听南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如此真情实感掺不得半点假意的祝贺。 「其实在我看来你当时选择搬进来就是个错误」裴良夜堪称殷勤地帮她夹了一筷子菜「你住酒店即便是手伤了,每天吃穿用度都有专人打理,我也不至于在这方面给你上眼药使绊子。」 「明明当天晚上小元的第一反应是赶你出去,你的第一反应也是绝不多留,可是小元因为愧疚那么一挽留,你居然又答应了。」她笑眯眯地看着饶听南,「为什么?」 饶听南默默咬着蔬菜,缓缓摇头。 「你不是已经知道理由了么?」 「哈,为了更方便的搞小动作。」裴良夜嘲讽道,「这叫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饶听南倒也不生气,看了看旁边左止元的位置,迟疑了一会,看向裴良夜,「她没吃多少,你等会……带点上去。」 裴良夜舒了舒微微皱起的眉毛,「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饶听南已经起身离桌,闻言回头,夸张地耸耸肩,「我没去过二楼。」 「得,」裴良夜看着离去的两人,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嘟囔着,「我明明是来拆散她俩的,怎么现在还要做和事佬?」 ------------------------------------- 左止元倒在床上,脸埋在松软的被子里,手指紧紧揪着床单。 笃笃笃 三声敲门之后传来的是裴良夜的声音,「小元,睡了吗?」 左止元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挪动到床边上,趿拉着拖鞋,无精打采地开门。 「好歹吃点东西,」裴良夜站在门口,端着个木质的小餐盘,低声哄着,「你们早上吃的是飞机餐,中午是随便在员工食堂应付的,晚上不能不吃了,胃会不舒服的。」 左止元哀嘆一声,重重倒回床上,声音从被子中闷闷地传来,「良夜姐,我不想吃。」 裴良夜进门,将餐盘放在床边的矮榻上,微微皱起眉,沉思一会。 「饶听南让我盯着你吃的。」 床上的人开始慢慢挪动,最后耷拉着脑袋坐在了床边,拿起了筷子。 裴良夜气得直掐人中。 胳膊肘往外拐的傢伙。 左止元吃了两口,抬起头,看着坐在一旁软凳上的裴良夜,面上委屈极了,「良夜姐,你能借我抱抱吗?」 「不行,」裴良夜拒绝地痛快,「01有别。」 左止元瘪瘪嘴,低头迅速扒拉着饭,嘟囔着,「你明明之前也为爱躺0过。」 裴良夜额角跳了跳,磨磨牙,「咱们现在说的是你的事。」 左止元敷衍地点点头。 裴良夜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坐在了她身边,犹豫了一会,终于轻声开口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听到饶听南要住你家的时候坚决反对的是你,向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试一次没有回应的感情的是你,发誓绝不再和饶听南提过去,两人就像正常上下级一样……不,正常朋友一样,相互关心相互照顾就好的也是你,」她伸手揉了揉左止元乱七八糟的头髮,嘆口气,「现在又陷进去把自己变成这样的还是你。」 左止元瘪着嘴放下筷子,扒拉开裴良夜的手,脑袋慢慢靠了过去,脑门儿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良夜姐,我也不想的。」 裴良夜觉察到肩颈处有温热的湿意在蔓延,轻吸口气,有些惊讶地看着左止元。 她多久没见过左止元掉眼泪了?上一次……是小学还是幼儿园? 「我们提起了过去很多次,大多数都是我提的,」左止元的声音疲倦又沙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就像是没长脑子似的,每次一说,饶听南面上看不出什么,我心窝子里都疼。」 「蠢孩子。」裴良夜唿吸一窒,提刀砍了饶听南的心都有。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妹妹,她一直宠着的小孩,这孩子一直骄傲又肆意……她都从未见过左止元如此低落的时候。 凭什么啊。 她饶听南凭什么啊。 她心中骤然冒起了古怪的醋意,像极了不放心的老母亲看着自己女儿与一个不靠谱的伴侣牵手,却拆都拆不开,只能祝福。 「良夜姐,你知道吗?」左止元泪眼婆娑地抬起头,低声哽咽着。 「我改不了。」 「我还是习惯关注饶听南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观察她的小动作微表情揣摩她的心思,甚至想要下意识地想要放低身段哄板着脸的她笑,还会纵容自己的那些不该有的,越界的关心。」 第83页 「我其实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次次提起过去……」她抹了抹眼泪,抿着唇,「我就是想看看饶听南的反应而已。」 想从那张风轻云淡的脸上看出些其他情绪——愧疚、追忆、心疼、后悔…… 只是就算看出来了又怎么样呢? 「我还喜欢她,哪怕是分手的那一刻,我也还是喜欢她。」 「现在依然如此,而且越陷越深。」 还渴望她的笑容,她的拥抱,她的亲吻,她手掌的温度,她的情话在耳边黏腻的流连。 「那现在呢?她怎么样?」裴良夜揉了揉她的脑袋,抽出湿巾帮她擦着眼泪。 「她怎么样?」左止元懵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与那张还带着泪的小脸结合在一起,看上去滑稽极了。 裴良夜心中又是一疼。 「现在饶听南变了好多啊,」左止元低声感慨着,「她现在会笑,会有脾气,会……回应你热烈感情的投入。」 裴良夜跨起一张脸。 您的要求还真低。 「良夜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左止元忍不住笑了笑,随后有些怅然地倒在了床上。 「可是,她以前那个冰凉凉样子我都能坚持这么久,更何况现在有了回应呢?」 裴良夜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所以你还是打算坚持下去?」 「嗯。」 裴良夜又想掐人中了。 「可是她现在说,她再过几天就要走了,之后如果她有意躲着我,就真的每天只能上下班见几个小时了,」左止元的声音骤然缥缈起来,手捂住了脸,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更加悠远和怅然,「我现在忍不住想,之前她的那些回应,是不是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可笑梦想,只是她为了安慰我营造出来的美梦。」 「哦,那你想多了,」裴良夜吐槽,「我了解饶听南,她干不出这种事。」 捂着脸的左止元移开了手,盯着裴良夜,思索一会。 「你为什么了解饶听南?」 裴良夜唿吸再次一窒。 这是重点吗啊喂! 「对手有时候比站在身边的人更了解她。」她缓声说着。 左止元再次思索一会。 「为什么你和她会是对手?」 救命!小元为什么会这么敏锐! 裴良夜颇有些苦恼:她的对手当然指得是阻止饶听南做小动作的那层含义——但这一点现在还不能让左止元知道。 最好是永远也别知道。 「因为我不想让她把我看着长大的小傢伙拐走,」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相当坦诚地说,「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不合适。」 「不仅仅是因为她会纠结唐倾的事,」裴良夜吐槽,「我甚至非常能理解她的纠结,如果我是她,我大概会比她还纠结。」 「最根本的问题,是……说烂大街了的,性格不合适。」她嘆口气。 「左家人,不管是左董和夫人,还是你,左家人的感情表达都是热烈而奔放的,爱就是爱,恨就是恨,能用『我爱你』说出来的就绝对不会说『今晚月色真美』这种拐弯抹角的情话。」 「但饶听南的感情表达过于内敛。」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或许也是想起了某位故人。 「有时,她在人山人海的会场中找到你,走近你,牵住你的手,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很勇敢的事了。」 「当你不可避免的察觉到投入的感情和得到的回报不匹配的时候,再多的热情,再浓烈的爱意,都会被消磨掉的。」 看着陷入思索的左止元,她轻轻摇摇头,拿起木质餐盘,轻悄悄地准备离开。 「良夜姐,你等一下!」左止元嗖地坐直,眨巴着眼。 「我如果……想让饶听南留下来不要走,应该怎么做啊?」 裴良夜真的开始掐人中了。 敢情自己刚才说的话这孩子一句都没听进去! 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劝分的还是撮合她俩的。 「得,让我这个浸渍情场数十年的老姐姐给你点技巧。」她吐槽着,示意左止元附耳过来。 左止元怀疑地看了眼她,「老实说,我觉得良夜姐你正儿八经的情史也就一段而已。」 「闭嘴!要不要听了!」 「听听听。」 「你就这样这样……」 过了一会儿,左止元懵逼抬头看着她,「这样真的可以吗?」 裴良夜竖起大拇指,「相信我,酒是好东西。」 喝多了,酒精可以让人敞开心扉,吵架了,酒瓶也可以让人敞开脑门。 她悠哉悠哉地离去,顺手带上门,留下了一个怀疑人生的左止元坐在床上思索。 裴良夜舒展舒展身子,看着一楼书房门缝中透出来的光,想了想,掂量了下手中的木质餐盘。 她现在就很想让饶听南敞开脑门。 饶听南听着吱呀一声门开,手依然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着,头也不回,「哄好了吗?」 裴良夜掂量着餐盘,懒懒散散地走进来,「我哄有什么用,治标不治本罢了。」 饶听南按下回车键,余光瞟到裴良夜走到自己身边,声音依然淡定又清冷,「那是你的问题。」 裴良夜磨磨牙。 「饶听南,我真的很想把这个餐盘砸在你脑袋上。」 「如果这样就能哄好她,悉听尊便。」 裴良夜胸膛勐烈起伏,克制住抓着这个人揍一顿的冲动,将餐盘放到一边。 第84页 「谢谢你的理智。」饶听南保存好文件,抬头看她。 「你真的很会气人。」裴良夜凉凉地说着,低头,看见了摆在书桌上的花瓶,里面有两朵干了的玫瑰花。 她下意识想要拿起来看看,可是一只手比她还快,用力握住了那个花瓶。 裴良夜顺着那精瘦的手腕往上看,看到了饶听南锋锐又充满攻击性的眼神。 「得得得,我不碰,」她悻悻地收回了手,「我上次来都没看到,谁送的?」 「左止元。」 裴良夜低头看了看,认真数了数,再次疑惑抬头,「一次送两朵?这是什么送法?」 饶听南抱臂看她,耐心回答,「一次一朵,送了两次。」 「两次你都收了?」 饶听南在她震惊又怀疑的目光中耳朵一热,强撑着点点头。 「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裴良夜感慨着摇摇头,「我要是送出去花,别人也接了,那下次见面就应该是在酒店床上了。」 饶听南额角一跳,抬头看着懒散笑着的裴良夜。 「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这种风流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 「谁和你的朋友像了?」裴良夜摆摆手,坐在了饶听南的书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出手,「东西给我。」 饶听南一怔,「什么东西?」 裴良夜额角跳了跳,看着面前人似乎并不作伪的神态,她心中泛起一丝怀疑。 不会真没看见吧。 「我现在是谁?」她耐着性子和饶听南周旋。 「裴良夜。」饶听南老老实实喊出她大名。 「我在左氏分公司当什么?」 「副总经理。」 裴良夜手用力敲敲桌面,瞪着饶听南,「我的副总章呢?」 饶听南以一种「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她,「我怎么知道你的副总章在哪?」 裴良夜捂额。 居然真的没看见。 难怪要用那样拐弯抹角的方式才能搞那么点小动作。 「我当时给你的牛皮纸袋呢?」她捂住脸,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 饶听南脸一僵,默默翻找出来,递过去。 裴良夜接过,拍拍上面的灰,板着脸,拿出里面厚厚的文件,最后用力倒了倒。 里面掉出了一个小圆章。 「我们以为你自己能看得到,所以也没另外说,」她无语地看着饶听南,「一开始给你准备的职位就是副总,是小元任性才变成了私人助理,但副总章我们还是给了,还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态度。」 得,结果人家根本没看到。 饶听南默默捂额。 「当时事太多,没注意……文件这么多本来打算慢慢看,结果又是车祸又是住进了这里的,又发现文件电脑上都有,就没再打开了。」 「这么大一个章啊。」裴良夜直直把它往饶听南脑门上怼,「你是瞎了吗没看见。」 饶听南揉着太阳穴,一声不吭。 原来天崩开局是自己作出来的。 「第二个问题,」裴良夜喘了口气,「我是来问你的,为什么要这么刺激小元?」 饶听南眸子缓缓垂下来,神情从小崩溃恢復了冷漠。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我们很快就要经歷的事实。」 「你可以不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约法三章只是小元脾气上来的时候弄的一个小玩意而已,算不得数的。」 饶听南默默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过去。 正是约法三章的那张纸。 裴良夜打开,看着上面的签名和手印,唇角抽了抽。 还真是认真。 「你也知道,即便有手印也是做不得数的,」她哭笑不得地递还回去,「不要再拿这个做藉口了。」 饶听南轻嘆一声,将纸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旁,认真地看着裴良夜,「那你觉得我应该再找个什么藉口?」 裴良夜伸手掐人中。 「你为什么坚持想走呢?」她极为不爽地看着饶听南,「虽然我也想让你赶紧走,越早越好,但是你得说说为什么。」 「我再不走,以后大概会伤她伤得更深吧。」饶听南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咽下去了没说出口的半句话。 我大概也会伤的很深,但也无所谓了。 「你以为你现在走就伤不到她了么?」裴良夜尖锐地讽刺着,「从你当时选择抱着不良的心思住进这间屋子开始,就已经决定了未来分别时两人都会被伤到。」 饶听南抿抿唇。 「对,是我的错。」 她这漠然又良好的认错态度让裴良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饶听南率先开口,打破了静谧。 「事实上,我的理智在住进来的第二天就告诉我,应该远离了,或者说,要马上收拾东西提桶走人,但我的感性……」她的声音低落,「我也不想走。」 「你就当这次决定离开,是我理智做的最后一次反抗吧,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不会再纠结这件事了。」 裴良夜挑眉,想起了自己方才给左止元出的主意,真情实感地摇摇头。 「那真是可惜,你走不了了。」 饶听南奇怪地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所以,不管这件事的成功与否,你以后还会背着小元搞小动作吗?」 第85页 「会。」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 「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裴良夜讥讽着,跳下桌子,绕过来看着饶听南的浅棕色眸子,微微矮下身子,「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那就到时候再过招吧,」饶听南丝毫不惧,「毕竟我确实对于黄河对于国民的象徵意义也不是非常了解。」 裴良夜直起身子,凝视着面前的饶听南,轻嘆口气,声音慢慢放和缓了些。 「我比小元大一轮,比你也大七八岁。」 「我已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给左止元的前任女友——而非饶听南,提出一个小建议。」 「您说。」饶听南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有些时候,好好聊聊,把一直梗在心里的刺挑开,或许会发现,根本没那么疼。」 饶听南挑眉,扬起下巴看着面前的人。 「那,裴总,裴助理。」 「你心里的刺挑开了吗?」 该死。 裴良夜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这两个人某种意义上真是般配,总是在不该敏锐的时候敏锐地可怕。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带着怒火拔腿往外走,突然又顿步,回头看饶听南,手撑着办公桌压了下来,极具威胁性,「关于唐倾,我不该多说的,但看你一直没有开窍的样子,我还是给点提示吧。」 「你应该已经去过唐倾了,也知道了我们根本就没动它,也应该观察到了其中的一些疑点。」 「确实。」饶听南点点头,直起身子认真听着。 「那再想想,你一开始答应到左氏来,是因为左董像你承诺了什么?」裴良夜手指敲着桌子。 【在左氏集团做事,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为什么合作公司突然对唐倾的情况不管不问?为什么明明现金流正常却在银行贷不到款?为什么原本都在吹捧的媒体态度一下就暧昧了许多,甚至有的反而开始攻击唐倾?真的只是因为左氏集团的淫威吗?】 饶听南缓缓皱起眉。 她当然记得。 「事实上,这个答案并不是要由左董亲口告诉你的,」裴良夜嘆口气,「他把你放到分公司,是想让你自己学,自己看。」 「自己学?」饶听南眉毛蹙得更紧,「分公司有什么东西让我学?」 李春蝉圆滑世故不沾手,左修才大概不会让自己学她;褚凡君看似儒雅沉稳实则漏洞百出,只配当枪;顾晨东……顾晨东的确很优秀,但是个老监察了,思维有些被监察定性,还不及左止元灵活。 学谁?看谁? 裴良夜也看出了她的疑惑,轻笑一声。 「你果然没有开窍,左董对你的期望和预计似乎太高了。」她带着终于掰回一城的快感,慢慢走到门口,打开门,「所以我来了,来指点指点你这不开窍的脑瓜子。」 门重重关上。 饶听南缓缓皱起眉,打开自己刚才敲打的文档,凝视着上面的文字。 正是在左氏指导小组去过唐倾之后被砍掉的几个项目。 她在找这几个项目的共同点,可除了发现它们都是噱头很大很好赚钱之外,她一无所获。 「学谁?看谁?」她喃喃自语。 「总不可能是学左止元吧?」 她带着重重思绪昏昏沉沉地入睡,第二天依然状态不佳。 直到左止元在餐桌上口出奇言。 「饶听南,接下来几天,你搬到楼上客房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楼上客房和主卧室之间,有联通门~ 且小左有钥匙 嘿嘿嘿~ 开始下注了哟~快要到来的分手之后的第一次,谁是攻? 第40章 不得不说左止元的小脑瓜中是有些小套路的,早餐桌上,昏昏沉沉的饶听南就差点着了她的道。 「饶听南你的手是下个星期就要好了吗?」 还在想着事的饶听南点点头以一个敷衍的鼻音回復,「嗯。」 「饶听南所以你是下个星期就要搬出去了吗?」 「嗯。」 「饶听南良夜姐昨晚走了吗?」 「嗯。」 「饶听南,接下来几天你搬到楼上客房住吧。」 「嗯……嗯?」 饶听南骤然抬头,震惊地看着面前挤出一丝笑容的左止元脑子迟钝了好几秒,随后疯狂摇头,「不了不了。」 左止元抿抿唇,「为什么?」 饶听南语塞。 这怎么还需要理由的? 「唔,我手伤了要把一些东西从书房搬到客房也不方便,而且我睡得会晚一些,容易打扰到左总您更何况我还有几天就搬走了,搬到客房也属实是多此一举。」她脑瓜稍微转了转瞬间就列出三条理由。 「首先你不方便搬东西我可以帮你搬」左止元放下筷子认真地逐一回復「其次你睡得晚些并不会打扰到我,因为你住的是客房,并不是和我一起住主卧。最后,你虽然还有几天就搬走了,这并不妨碍你应该搬过来,当时让你住书房是我不待见你,但现在你是客人,理应住到客房来。」 饶听南抿抿唇,刚要开口。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要问『为什么我要住到客房?』」左止元抢先开口。 饶听南张张嘴,悻悻闭上,点点头。 还学会抢答了。 「为什么不搬」和「为什么要住进来」,的确是两个问题。 第86页 「第一条理由我刚才说了,你现在是客人,应该住到客房,」左止元认认真真说着,「第二……你刚才说你会睡的晚,但是你现在在关键的恢復期,我还要监督你睡觉。」 饶听南捂额。 你怎么还给自个儿挖了个坑呢? 左止元颇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饶听南,她知道自己的这些理由都只是扯淡,饶听南若是铁了心的不搬,她也没什么法子。 而……为什么要饶听南搬到客房来?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客房和主卧之间有联通门,联通门钥匙在她手上。 左止元不敢去肖想能做些什么,只是多少对于后续的计划有些好处。 她想到昨晚裴良夜附到自己耳边对自己耳提面命的小提示,忍不住耳朵一热,抿着唇,有些期待地看着饶听南。 要是饶听南还不答应,自己就耍赖。抱着她的手呜呜嘤嘤挤出几滴眼泪,要是她依然嘴硬,就直接以总裁的身份命令私人助理住上来。 「嗯,那就搬吧。」饶听南思索一会,点点头。 左止元:??? 您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 左止元懵逼地看着饶听南。 她以为至少还要叭叭两三轮才能定出「胜负」呢。 饶听南面上古井无波,浅色眸子游离又深邃,一副淡然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句话根本就不是她说的。 无所谓算了随便毁灭吧。 她搅着咖啡,心里崩溃地想着。 反正还有几天就搬走了,搬走以后怎么和左止元相处就搬走以后再想,这几天左止元想怎么弄就由着她去吧。 破罐子破摔了,诶,我摆烂,开摆! 去公司路上,各怀鬼胎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浅浅聊了几句,倒是恰好与步行前来裴良夜同一时间到。 「良夜姐,」左止元开心地挥挥手,看着裴良夜含笑走到自己身边,轻咳一声,「裴总,到的这么早啊。」 「嗯,就住在了公司旁边的酒店。」裴良夜声音依旧懒散,面上也是慵懒的微笑。 饶听南瞅了她一眼,默默靠近了些左止元。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于裴良夜一直有着若有若无的警惕——并非是工作上的事,而是……一只狮子对另一只闯入领地的狮子的警惕。 她得守好自己领地里的小白菜。 唔,尽管自己领地里的这株小白菜是裴良夜看着长大的,尽管小白菜和她说不定更亲近一些,尽管自己现在正准备搬走,而且并没有资格对小白菜指手画脚。 但是不行就是不行。 裴良夜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唇角笑容放大了些,耸耸肩,「我们进去吧,站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其他人都不敢进了。」 左止元环视四周。 确实,离打卡时间还早,此时不少人脚步迟疑面色为难,站在远处,看着公司门口的「三巨头」。 「走吧,今天我们还得找找李部。」名义上最高级别的领导左总发号施令。 三人迈进公司,有人掏出了手机,偷偷摸摸拍下一张侧影,开始心惊胆战又兴高采烈地吃瓜。 经过秘书办的时候,左止元微微皱起眉,向秘书办里看去。 刚才……好像惊鸿一瞥,有个熟悉的身影? 秘书办里都是埋头苦干的人,也都是熟悉的面孔。 「我看错了?」她摇摇头,走进办公室。 「我想让你们看一下李春蝉一直冻结的那项人事任命。」她坐在办公椅上,水都还没喝一口就打开一份文件,转了个方向递给并肩站着的两人,微微皱着眉,已然是一副进入工作状态的模样,「我看不出什么毛病来,她为什么要冻结?」 裴良夜伸手接过,翻看着厚厚一叠文件,将每一个名字与后头附着的简歷一一对照。饶听南却靠在一旁,耸耸肩,「我也看不大出来,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认识,但……李春蝉的心思,我大概能猜到。」 裴良夜抬起眸子瞅了眼她。 「什么心思?」左止元好奇发问。 「这项人事任命涉及到三百多个人,从规模上来说是过去一年最大的一次人事调动,以晋升为主,而且,签下这份人事调动的,并不是李春蝉,」饶听南神色轻松,「而是分公司上一任总裁。」 裴良夜再看一眼饶听南,微微点头,轻吐出口浊气,也合上了文件。 「我不明白。」左止元歪着脑袋看饶听南。 饶听南笑笑,看着合上文件的裴良夜,「裴总应该想到了。」 裴良夜微微点头,看向左止元。 「您也知道,自从开创分公司的那位老爷子过世后,分公司内部的权力争斗一点都不比京都左氏总部那边小,左董抽不出时间和精力关注这边,其实这边也很难抽出精力给总部添堵。」她耐心向依然迷惑的左止元解释着。 「当左董把总部那边平定下来后,这边才因为某种恐惧和压力暂时放下了争端达成了一致,但平静无波的海面下仍然有暗流涌动。」 「这个我多少知道一些,」左止元点点头,敲敲桌子,「最直接的显示就是,我没来之前,分公司四年换了五任总裁。」 频繁的更换权力最高层,本就意味着秩序的混乱。 所以左修才才能用充足的理由把自己塞进来。 「所以,尽管对待左氏总部的态度是勉强一致的,但内部存在不少不同的声音,」饶听南缓缓说着,「比如前任总裁和李春蝉,大概就不是同一派系。」 第87页 「前任总裁为什么会签下这么一份庞大的人事调动我们尚未得知,可能是想要给下一任添堵,也可能是为了在那些肥差上多塞几个自己的人,」裴良夜接上了话,「但是李春蝉把这份人事调动冻结了,至少说明,这份人事调动并不符合她的利益。」 左止元瞅瞅饶听南,「你是这个意思吗?」 饶听南含笑点点头。 「那……顾部说这份人事调动可能会对我有用,」左止元捏着下巴思索着,「是怎么个有用法?」 「具体的操作空间其实很大,」裴良夜缓缓说着,「您可以继续将这份人事调动冻结下去,也可以与李春蝉达成一致,将这份人事调动打回去重新审核。」 「这两种方案并不冲突,只是时间上有选择而已,」饶听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了两把椅子,自己坐下,也示意裴良夜坐下,「前者是后者的铺垫,后者是前者的最终结果,我们只是要选择一个最恰当的时间,让这份人事调动长出甜美的果实。」 左止元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缓缓开口感慨。 「饶助,裴总一来,你就不开始说人话了。」 「饶助的意思,是您现在有两种选择,可以冻结也可以打回去重新审核,但您迟早是要把这份人事调动打回去重新审核的——在合适的时候。」裴良夜解释着。 「啊,真是贴心的解释,我完全听懂了呢。」左止元吐槽,翻看着那厚厚一叠文件,「没有第三种选择吗?比如如果这份人事调动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个字通过了?」 两人同时语塞。 「怎么了?」左止元好奇抬头,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目光,忍不住缩缩肩膀,声音小了些,「理论上,是可以的吧。」 「理论上确实可以,但也的确是一个不具有建设性但极富有创造性的选择。」裴良夜凉凉说着。 左止元皱起眉头思索一会,最后还是求助地看向一旁看戏的饶听南,「我觉得她好像在夸我,又好像在怼我。」 饶听南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唇角的笑意,一本正经地看着左止元。 「您可以相信您的直觉,这的确是裴总能说出来的最委婉的批评了。」 「好吧,」左止元焉儿吧唧,手拍打着人事调动的文件,一脸绝望,「谁能给我解释一下那两种操作!用人话!」 裴良夜瞅瞅饶听南,耸耸肩,「饶助说吧,我以前和左董交谈……也是不说人话的。」 饶听南笑笑,将椅子搬近了些,胳膊搭在办公桌上,思索一会,缓缓开口。 「李部冻结这份人事任命,是因为这份人事任命不符合她的利益,也就是说,那些美差肥差,没多少她的人,或者说没达到她的期望。」 「所以李春蝉把这份文件冻结了,她也在等,等您提出来将人事调动打回去重新审核。」 「唔,这个我听懂了。」左止元点点头。 「同样的,我们初来乍到,这份人事调动里,也没有我们的人,」饶听南拍拍文件,「而现在我们和李春蝉的目标勉强达成了一致,我们都要往这份人事调动里塞自己的人。」 「我明白,我们虽然现在在高层有很多人,比如我,良夜姐,你,顾叔,都是高层,但是中低层几乎没有我们的人,不方便办事,」左止元倒是一点就通,捏着下巴点点头,随后又有些迟疑,「可是我们哪来的自己人?」 左修才能塞顾晨东和裴良夜进来,能把她塞进来再捎上一个饶听南,但是他不可能从左氏总部那边直接塞一整套中低层的班子的人马进来。 所以,尽管现在几人都身居高位……但事实上,她们就是大海中的孤屿,草原中的独狼。 哪来的自己人呢? 饶听南笑了笑,将人事调动的文件递了过去。 「您下命令打回这份文件,我们就有自己人了。」 「总有墙头草是在观察局势的,我们这方虽然还在单打独斗,但也具有不俗的影响力,会有人孤注一掷压宝希望能藉机一飞沖天的。」饶听南缓缓往后靠,靠在了椅背上。 「更何况,您之前在会议上拿褚部和李部开刀,打了一个漂亮仗,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了。如果这个时候突然放出消息,有重大人事调动,您猜会不会有电话打过来?」 「明白了,」左止元缓缓点头,微微皱着眉,「有肉吃,就有狼跟过来。」 「没错,」饶听南点点头,「商海最重要的一课,所有往来都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 「唔……」左止元看着面前的文件,缓缓点头,「那饶助的意思,是现在就和李春蝉达成一致,将这份人事调动打回去,重新审核?」 饶听南浅笑着点点头,「我觉得现在已经是一个不错的时机了。」 左止元点头表示肯定,「我觉得有道理,就这么安排吧,我让张秘找一下李……」 她还没说完,身旁却传来了裴良夜懒散的声音。 「我与饶助意见相左,我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这份人事调动应该还要再冻结一会儿。」裴良夜吹着茶叶,浅抿一口。 「左总,您现在对于分公司底下的人有多少了解?有人打电话过来表忠心希望提拔,您怎么分辨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您怎么确定是他们确实想要投奔还是受到了分公司内某些声音的影响假意前来当卧底?更何况,李春蝉对分公司的了解远胜于您,现在将这份人事调动打回去,当它重新出现在您的桌子上的时候,李春蝉大概已经吃得心满意足盆满钵满了。」 第88页 「我觉得,现在时机还不够成熟,您大可以再冻结一会这份任命,等有了一些心仪的人选,有了一些布置的底气,再讨论打回去重审的事。」裴良夜看向饶听南,眸中含着笑意。 左止元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饶听南,「我觉得裴总说的也很有道理,要不还是先冻结着?」 饶听南面色不变,心中却慢慢燃起战意。 裴良夜,这就开始了么? 「左总,我依然坚持我的观点,」她唇角笑容扩大,「当然,裴总说的很有道理,我表示贊成。」 裴良夜瞅了她一眼,面色慢慢严肃起来。 能退一步表示贊成自己的意见,说明饶听南接下来捅的那一刀一定是狠的。 「但是我想请左总考虑一件事。」她声音依然不疾不徐。 「您再冻结一会,到底要冻结多久?冻结了三个月五个月后,难道裴总说的那些问题就不存在了?就没有虚情假意的人了么?分公司那些不同的声音就拿不出能当卧底的人了么?您考察了三个月甚至考察了半年,难道就能把这三百多个位置全安排上自己的人吗?」 「时机总是稍纵即逝的,」她挑衅地看着裴良夜,「裴总以前大多当的是助理,没怎么拍过板,对于时机重要性,理解大概没有我深刻。」 左止元面色可见的开始犹疑了,看着裴良夜,试探地问,「裴总,我觉得饶助说的还是更有道理些。」 裴良夜笑笑,与饶听南的挑衅目光对视,依然是那副懒散的模样。 「饶助理似乎在混淆概念,我从来就没有说过要把三百多个位置都安上自己的人,也从来没有说过虚情假意的人会因为考察而消失。但是,我们调上去了一百多个人有九十个图谋不轨,和我们调上去了五十多个人只有十个图谋不轨,差别是很大的,这就是考察的重要性。」 左止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裴总说的还是更有道理些。 「而且,饶助刚才说我没有怎么拍过板,抓不住时机,我倒也觉得饶助在唐倾坐惯了一言堂。」她开始不疾不徐地反击。 「饶助大概不知道分公司对左家的意义,左总并不是职业经理人,分公司未来是她的,左氏未来也是她的,现在就把人事任命打回去,无异于放任李春蝉疯狂往里塞自己的人。我们确实获得了些蝇头小利,但是也放任了李春蝉这个『吏部尚书』继续成长,直到成为一个我们无法干涉的庞然大物。」 「我想,有心人都看得出来,这对我们未来在分公司深耕没有半点好处,」她浅笑着,「我以为饶助是个聪明人,一定能看出这点的,没想到竟然对此止口不提。」 她的目光意味深长。 「所以,饶助是得了李春蝉什么许诺吗?」 饶听南出离愤怒了。 我这回还什么都没干呢!你这一盆污水就直往我脑袋上泼。 左止元的话倒是给了她些许安慰,「裴总,这你就想多了,饶助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哦,是吗?」裴良夜挑眉,「还真是稀奇事。」 「但是,饶助,我也觉得裴总说的还是有道理些,李春蝉已经是分公司数一数二的恐怖人物了,再发展下去,我们以后动她根本动不了,」刚打消裴良夜的疑虑,左止元又扭过头,一脸诚恳地看着饶听南,「我决定了,还是先冻结这份任命比较好。」 饶听南心中的火突突突的冒,面上却不动声色,「左总,或许您的决定还可以再考虑考虑。」 她转身看着裴良夜,微微眯起眼睛,也懒得再和她辩驳,竖起两根手指,直入正题。 「裴总说的那些顾虑,我可以证明完全是多余的,其次,我还要向左总证明,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当然,这两项是同一个原因。」饶听南竖起食指,「 裴良夜一怔。 「节约运动,本就是拿财务部开刀,监察部跟上,约束行为的同时考察纪律。」饶听南的眼神锋锐如刀,「对于打回任命重审,我们有了充足的理由,不会遭受到太大阻力;而对于投奔来的人,我们有了个藉口大大方方多维度多角度审查,可以尽量避免虚情假意的情况。」 左止元疯狂点头。 太有道理了! 「其次,针对裴总刚才说的,李春蝉李部的问题,我们也有一个最好的理由。」饶听南竖起了第二根手指,「黎正淳。」 裴良夜抿抿唇。 「暂且不管黎正淳身后有没有李春蝉,但他是李春蝉一手提拔上来的,他出事,至少可以判李春蝉一个识人不明。」她声音慢慢上扬,「难道分公司其他人会想不到这一点以此阻击李春蝉?难道我们不能以这个为理由对李春蝉提出的人选多一层考核?真的会出现裴总危言耸听的那种,李春蝉往里塞的全是自己人的情况嘛?」 「综上所述,我认为,由于节约运动的铺垫和黎正淳事件,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说完了。」她放下手,喝了一大口茶,「裴总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裴良夜微微垂下了眸子。 的确,是饶听南棋高一着。 况且,她说的,自己也确实无法反驳,节约运动和黎正淳事件自己都没过手,考虑不到这重因素也是正常。 左止元看着不说话了的裴良夜,一拍桌子,「那就最终决定了!我现在就通知李部,把这份任命打回去!」 第89页 饶听南看着点头表示肯定的裴良夜,宛若大夏天吃了个冰西瓜一般舒爽。 小样,我好歹比你早到分公司快一个月,要是这还输给你,我饶听南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裴良夜突然抬头,向她露出了一个善意又欣慰的微笑。 饶听南一怔。 她什么意思? 那个欣慰的笑容?你是什么意思? 她还没想清楚,被左止元按铃喊进来的张秘苦着脸看着三人。 「那个,左总,裴总,饶助,有点事要和您几位说,刚才看您几位讨论得激烈,就暂时没打扰。」她的声音弱小又无助。 几人同时挑眉。 「怎么了?」裴良夜开口问。 「那个……」张秘支支吾吾,「有人往这里送了花。」 饶听南左止元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震惊。 「什么花?」左止元好奇发问。 一般的花,张秘肯定不会这么纠结。 「玫瑰,」张秘喉咙滚了滚,眼神飘忽,「九百九十九朵。」 左止元和饶听南又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确认到了【不是我!】 饶听南顿时虎视眈眈地看着懵逼的裴良夜。 是不是你搞的么蛾子? 「那个,玫瑰,是……」张秘卑微又弱小,「是送给裴总的。」 嘎? 作者有话要说: 谁!是谁在馋裴姐姐!嘿嘿嘿~ 左总:我很聪明,我很强大,我很机智,所以饶听南和裴良夜谁最后一个说话我就听谁的~ ------------ 现在的左止元:饶听南,你是客人,你应该住在客房 饶听南:行,我搬 后来,红着脸的左止元:饶听南,你现在也算半个主人,你应该搬到主卧 饶听南:……我搬 第41章 三人围着秘书办里那堆满了桌子的巨大心形捧花集体陷入沉思。 张秘站在她们旁边,弱小可怜又无助,而其余秘书挤在了角落一脸吃瓜的兴奋模样。 「我们就这么把张秘丢出去面对那三位是不是有些不道德啊。」新人小陈低声说着。 「刚才跑得最快的就是你,眼睛还放着光呢现在知道担心啦?」八卦头子通讯秘书挤了挤她得意地挑眉,「相信张秘她能应付的。」 「咳咳,」左止元扭头看了窃窃私语的诸位秘书们一眼也没说什么,抬手拍了拍裴良夜的肩膀,凑过去咬耳朵,低声道,「良夜姐这是你哪一任旧情人?」 「不可能!」裴良夜面上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却咬牙切齿地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我每次都分的干干净净和平友好。」 「正因为和平友好才能有死灰復燃的可能性嘛。」左止元憋着笑,抽出花束最上面那张极为显眼的折起来的卡片递过去「吶看看吧。」 裴良夜黑着脸打开。 空白的贺卡上什么都没有只夹着一张艺术展的门票。 「哇很高级的钓人手法耶」左止元脑袋凑过去不断点头,「品位也很好,这位香江的摄影师获得过多次最高奖,门票很难抢的,这次来庐城开摄影展我都没抢到票。」 裴良夜板着脸递过去,「吶,送给你了。」 左止元轻轻巧巧往后一跳躲过,摊开手,一脸耍无赖的模样,「我是有家室的人。」 一旁半靠在另一张办公桌上的饶听南一副优哉悠哉的看戏模样,闻言,身子一僵。 她默默退后半步,思索一会,凑到一旁弱小无助瑟瑟发抖的张秘旁边,戳了戳她的肩膀,「你知道是谁送过来的吗?」 「花店送过来的,就是我们旁边大楼那家。」 饶听南磨磨牙,「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张秘苦着脸看着她,摇摇头。 「嘶,」饶听南倒吸一口凉气,「我觉得你这个摇头并不是指『我不知道』,而是指『我不能说』。」 张秘沉痛地点点头。 饶听南来兴趣了,手搭在了张秘肩膀上,声音压的更低了些,「那人我认识吗?」 张秘摇摇头,又迟疑地摇摇头。 「你是说,我应该不认识,但不排除认识的可能性?」饶听南仿佛一个尽职尽责的翻译。 张秘点头。 「唔,这样啊,」饶听南捏着下巴思索,心中慢慢有了人选,「这个人左总认识,而且很熟?」 张秘这回毫不犹豫地疯狂点头。 「我知道了,」饶听南嘆口气,凑过去,压低声音,「左总问起你来的时候你可以说,但一定不能告诉裴总。」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她看着张秘投来的疑惑目光,随即恍然大悟,「你在问我『为什么?』」 张秘点头。 「你好歹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怎么这些小窍门都没摸到呢?」饶听南嘆口气,指了指玫瑰花,「她是来追咱们裴总的,还费尽心机隐藏姓名,夹了张摄影展的门票准备一个美好的初遇,你要是告诉了裴总,可不就把事办砸了吗?」 「明白了。」张秘若有所思地点头,终于开口,随后迷惑地看向饶听南,「饶助理和她见过?」 饶听南耸耸肩。 「一面之缘。」 这边已经暗戳戳给裴良夜堵上了后路,另一边,左止元撺掇着黑着脸的裴总,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你就去嘛,不去浪费。」 第90页 「更何况,从来都是你给别人送花的,这次难得是别人给你送花,你就不想知道这人是谁?」 裴良夜磨磨牙,想将门票丢进垃圾桶,但手僵在半空老半天,终于没忍下心。 不仅是因为这张门票确实珍贵,而且……不得不说,这种手法确实让她提起了些许兴趣——让她社会性死亡后名字都不留挥挥手就走,她的确很想把这个人抓出来好好揍一顿。 「到时候再说吧。」她抿抿唇,终究是把卡片和门票一齐收进口袋,随即头疼地看着那巨大的一捧玫瑰。 「倒也是,这花怎么处理?总不能一直放在这吧,也不好丢掉,」左止元轻易就读懂了她眸中的苦恼,也无奈地点点头,看向裴良夜,试探发问,「要不你带回去?」 「我住酒店,也没时间弄这玩意,」裴良夜摇摇头,「过不了几天还是要丢掉的。」 她嘆口气,揉揉太阳穴,看向一边和饶听南站在一起的张秘,「张秘,麻烦您把这些分下去吧,这层,加上底下两层的员工都一人拿一支。」 挤在角落的秘书群小声的欢唿了一下。 张秘无奈地点点头,随后哭笑不得地看着那束捧花,「可是这三层加起来大概有五百多人,每人一支还得有四百多朵发不下去,每人两支就不够了。」 「这是什么梦回小学算术题的奇葩情况。」左止元吐槽着,「那就今天上来汇报工作的人都拿几支走吧,吶……小陈!」 挤在秘书群中开心吃瓜的小陈一脸惊恐地被cue出来。 「你今天摆张桌子在电梯门口,」左止元挥挥手安排着,「上来一个人就塞一支给他,最后实在分不掉了就让裴总带回去。」 「是……是,左总。」 另一边裴良夜已经开始「肢解」捧花了,随手抽出一支递给左止元,「你也拿一支,帮我分担点。」 左止元也没想什么,刚想伸手接过,被横里插过来的一只手迅速挡下来。 两人一怔,一齐抬头,看向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饶听南。 裴良夜无语凝噎,左止元笑得眯起了眼睛。 「得,我的错,」裴良夜吐出口浊气,直接将鲜艷欲滴的玫瑰放在了桌子上,向饶听南摊手示意,「您来。」 饶听南耳根一红,磨磨蹭蹭地退后两步,眼睛乱瞟。 就算她已经努力克服了一部分心理障碍,就算她已经拿左止元的热情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默默接受,就算她的感性一直在叫嚣着「快和她在一起!」 可是依然被理智控制大脑的饶听南还想做出最后一次逃离的挣扎。 主动送出花,哪怕这花其实是别人送给裴良夜的,她也没法做出这种事。 「胆小鬼。」裴良夜低声吐槽,继续暴力拆解花束。 左止元失笑,倒也不失望,随手拿起桌上的那支花递过去,「拿着吧。」 饶听南默默接过,手指触碰花茎的尖刺,微微用力。 细微的疼痛感让她慢慢恢復了镇定,看着裴良夜将花束分给秘书办诸人,看着小陈吭哧吭哧搬着桌子往外走,看着左止元靠在一旁,手里拿着她自己抽出来的一支玫瑰,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到饶听南在看着自己,左止元扭头,冲着她笑笑,顺手又将手中的花支递过去,「你帮我拿着吧。」 于是饶助理手上又多了一支玫瑰。 左止元欣慰地看着人手一支而且饶听南有两支的玫瑰,嗅着空气中的馥郁香味,却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她突然一拍脑袋,哭笑不得地看了看正在进行体力劳动的裴总,又看了看疑似因为拿着两支玫瑰而大脑暂时短路的饶助理,只得自己抬手喊来张秘。 「差点忘了正事,」她笑着摇摇头,面上却慢慢严肃起来了,「张秘,麻烦去请李部长上来一趟。」 插曲终究是插曲,斗争和妥协,才是这里的主旋律。 ------------------------------------- 小陈坐在电梯口,懒散地点着面前的玫瑰数目。 不多,只剩几十来支了。 自然不是因为这短短不到一个小时就有将近三百人来顶层汇报工作——分公司的工作效率还不至于这么高。 而是因为自家秘书办那位八卦头子已经在各大瓜群里将消息嚷嚷地天下皆知了,整个分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有人给新来的裴总送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而且现在去汇报工作还能领一支。 裴良夜:谢谢您,社死范围又变大了。 于是来顶层的电梯里塞满了手里拿一份报告装模作样来顶层晃悠一圈然后排队在电梯门口领花顺便拍照打卡吃瓜现场的猹们,那人手一份厚厚报告规矩排队的架势,差点让分发花束的小陈有了「这些人怕不是来找我汇报工作」的错觉。 不过快一个小时过去了,有胆子上来的人早就领到了花,来顶层的电梯又变得空空荡荡的,分发花束的速度也就随之降了下来。 「大概还是头子吆喝得不够,」小陈摆弄着花束,嘟囔着,「这才多少人?」 电梯门打开,里头慢慢踱步出来了一个穿着休闲又极具老干部风格的人。 正是李春蝉。 「这是干什么呀?」她看着小陈桌子上的花,眸子里看不出惊讶,笑眯眯地开口问。 小陈瞬间麻了爪。 「这……这是,」她哆哆嗦嗦,「这是裴总她送的,不,是裴总被送然后送给大家的。」 第91页 话刚一说完,她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李部出了名的喜欢能说会道的文书秘书,她的不少文书秘书都是在她手中得到了赏识被下放下去大放异彩的。 好端端一个机会,你抓不住啊! 「哈哈哈,别紧张,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李春蝉温和地笑笑,看着几乎要急出汗了的小陈,温声宽慰着,「只是大家都在猜是谁送的,都已经传出好几个版本了,个个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就想问问你们这些秘书办的知不知情。」 小陈:哦豁。 连常年游离在八卦最边缘的李部都知道这件事了,而且还对此起了兴趣,足以证明这次八卦传播范围之广,影响之深。 她心中再次为当事人裴总默哀了三秒钟。 而且传出了好几个版本是怎么回事啊喂! 「那个,我们也不知道。」秘书办的人都得了张秘耳提面命需要保密的「警告」,她也不例外,此时只能尴尬笑着,「那个,要不您也拿一支?」 李春蝉温和笑笑,指了指手上的文件,「等我向左总汇报回来吧。」 小陈感慨想着:这大概是今天第一个真的来汇报工作的。 她恭敬地目送着李部慢吞吞走远,又看着李部慢吞吞转身回来,拿起了一朵玫瑰。 「我还是现在拿着吧,等我汇报完,估计已经被那群傢伙抢没了。」 小陈震惊了,总裁办公室坐着的三人组看着拿着玫瑰进来的李春蝉,也震惊了。 「李部,您怎么也……」左止元哭笑不得,指了指面前的座位,「您坐。」 「我看那架势,再不抢着拿一支等会回去就没了。」李春蝉放松地坐下,将文件和玫瑰一併摆在桌上,冲着脸上挂着完美笑意的裴良夜点点头,「谢谢裴总了。」 裴良夜脸上的完美笑容有了些许裂缝。 一旁憋着笑的饶听南轻咳一声,站出来将话题引向正题。 「李部,对于黎正淳是怎么看的啊?」 一上来就给个下马威,这是三人讨论后得出的结果。 「哦?黎正淳?」李春蝉的面上有着些许惊讶,慢慢起身,「张秘通知我的可不是这件事,不过我也准备了一份文件说明,既然饶助问到了,我就下去拿一下再上来吧。」 「不用,」左止元摆摆手,面上是真诚的笑意,「我们相信李部对于黎正淳的事是不知情的,现在顺道一问,只是想知道李部的态度罢了。」 「啊,这样啊。」李春蝉又慢吞吞坐下,面上也是诚恳的模样,「黎正淳这件事,我作为人事部部长,又是当年提拔过他的人,我肯定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识人不明,是我的错。」 左止元与饶听南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李部能这么想,我们很高兴。」她又看向温吞笑着的李春蝉,「我注意到李部手上一直冻结着一项人事任命,对吧。」 她眸中是掺不得假的好奇,双手搭在一起,身子微微前倾,显现出些许的攻击性,「我大概看了看那份人事任命,好像没什么大问题,三百多个人都等着任命通过升迁呢,我们是不是在春节之前把这个通过了,也让大家过个好年啊?」 一旁的裴良夜微微挑眉,看向坐在三人中间,笑眯眯的左止元。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小元还有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能说得相当诚恳的天赋? 虽然大致谈话的框架三个人刚才定下来了,但她和饶听南也不可能一字一句地教左止元该如何和李春蝉这只老狐狸打太极。这些绵里藏针的话术,纯属左止元自己的发挥。 她又看了眼饶听南,发觉后者并不惊讶。 看来小元的确有些技能在身上的。 李春蝉显然也被这话哽得一愣,不过倒也很快就恢復了平静,轻笑着,「我毕竟是人事部部长,对这三百个人稍微了解一些,其中有些人啊,的确是不太配得上这个位置。我在这个位置上,还是有些责任感的,只得顶着压力先把这份任命给冻结了。」 「唔,这样啊,」左止元微微点头,「也是,有黎正淳的前车之鑑摆在这里,还是注意点好些。」 「黎正淳」三个字,左止元咬得重了些,惹得李春蝉眉微微蹙起,不断左右看着饶听南和裴良夜带笑的面庞。 「这样吧,也冻结了这么久了,的确是应该在年前给大家一个说法,」左止元似乎根本没看到李春蝉眼中的探寻之色,搓了搓手,笑道,「既然李部认为有人德不配位,那我就打回去重审吧。」 「正好,和节约运动一起,」她看了看身边两位,耸耸肩,「人事部,财务部,监察部多个部门通力合作,一齐推进,从多个层面多个……」 她稍微卡了下,忍不住看向饶听南。 这些话实在是太难记了! 「多个层面多个维度评定每个晋升人选的德才,我们既然要选,就还是要选出德才兼备的人才嘛。」饶听南笑眯眯地接过话。 「对,就是这样。」左止元心中喘了口气,点点头。 「嗯,既然左总发话了,我也就放心了。」李春蝉笑眯眯的,面上根本看不出自家人事部职权被财务部和监察部分走了的不悦,「年前应该是会有一个初步结果的。」 「好!」左止元点头,随即敲了敲桌面上厚厚一沓三百多人的简歷文件,笑着问李春蝉,「李部认为,这里面大概有多少人,在你这里是可以过关的啊。」 第92页 李春蝉面色终于稍微严肃了些,看着面前三只笑面虎——啊不,准确地说是两只笑面虎,中间是只扮成老虎的猫崽子。 她思索了一会,拿起五分之一,七十多人的简歷,放在一边,手指敲了敲。 「七十多个人,都可以在李部这里过关吗?」裴良夜终于开口,慢吞吞地看着李春蝉手下的简歷,「是在李部这里过关,而不是真正能过关的人啊。」 李春蝉眯起眼睛看着她,又抽走了大概四十多份,放在一边。 左止元忍不住咂咂嘴。 三百多人的升迁人事调动,她作为人事部部长,里头竟然只有不到三十个自己人。 难怪要冻结呢。 「这还差不多,」裴良夜微微点头,「那李部觉得,新的人事任命里,有多少人能在你这里过关?又有多少人能在褚部,顾部那里过关呢?」 这就是在问李春蝉的胃口,和对于褚凡君和顾晨东势力的猜想了。 李春蝉微微想了想,将那四十多份简歷放回了三十多份上,又去了几份,最终数目定格在七十左右,指了指自己。又抽出差不多的数目放在一旁,手指微微画了一个褚字。最后拎出二十几份,指节敲了敲桌子,指了指东边——顾晨东。 左止元看着高度差异巨大的三沓简歷,唇角抽了抽。 这就是在分公司深耕半辈子和初来乍到半年多的区别么? 「三百多份除去这些,还有一百多吧。」她忍不住开口,心中暗自窃喜。 那不都是自己的人吗? 李春蝉笑着摇摇头,「即便是我和褚部顾部他们都不熟悉,也有人能进到这三百多人的名单里的。」 她又抽出比刚才三沓都要厚的简歷数目——大概一百多份,摆到了一边。 左止元愣了愣,随后忍不住瘪嘴。 这大概就是「其他势力」了,尽管每个小势力能送上去的人都不多,但耐不住分公司这么个庞然大物,这种「其他势力」的数目太多了。 偏偏这些还暂时动不得,一动,相当于整个中层职员群体来了场大地震。交易也不好,势力众多,偏偏每个势力手上握着的名额还少,交易起来成本又高收益还小。 她将目光从那一百多人的简歷上收了回来,看了看剩下的。 嘶,比顾晨东那一份还少。 这肯定不行。 「李部啊,我是这样想的。」她干巴巴地开口,却不知道该再扯个什么幌子,憋了好久憋不出东西,干脆自己动手。 她伸手将褚凡君那份拿起来,掂量掂量,抽出快五十份,放了五份在李春蝉那一沓里,剩下的对半,一半放在了顾晨东那儿,一半放在了自己怀里。 「李部,你觉得怎么样?」她轻咳一声,问道。 李春蝉看了看褚凡君剩下的二十多份,又看了看自己的,微微耸肩,「我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她话音未落,左止元身边两人异口同声。 「多了。」 李春蝉苦笑着摇摇头。 就知道裴良夜和饶听南不可能这么轻松地放过自己,要不然也不会一开场就提黎正淳。 再看看左止元并不惊讶的模样,显然两个人是推她来做这个好人的。 饶听南和裴良夜对视一眼,一齐伸手。裴良夜又从已经少得可怜的褚凡君那儿拿出几份丢到了顾晨东那儿,而饶听南则直接在李春蝉那儿薅了一大半,放在了左止元面前。 「这样,大概差不多。」裴良夜耸耸肩。 李春蝉凝视着面前的局势。 现在三大部长中最多的是顾晨东,自己稍逊,而褚凡君已经几乎少成个位数了。 最多的,当然是那一直没人动的一百多份,其次就是左止元面前那一沓。 她微微眯起眼睛。 左总那儿真的能有这么多人?能吃下这么多份额? 她略微思索了一会,微微摇头,「我觉得还可以微调。」 在三人逼视的目光中,她慢慢拿起褚凡君那一沓的所有简歷,放了几份在顾晨东那儿,放了几份在左止元那儿,最后几份放在了自己那沓。 「我觉得,这样大概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褚凡君:李春蝉!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拿我的份额做人情! 第42章 「我总觉得李春蝉没安好心。」左止元看着面前堆着的四堆简歷摩挲着下巴,满脸困惑,「她这是……向我们示好?但未免也太殷勤太跌份了吧。」 刚才谈出了一个看似非常美好的结局——在轻描淡写中瓜分完了褚凡君所有的份额。 但讨论毕竟只是讨论实际操作起来谁知道会是怎么样? 饶听南站在窗前,俯视着大楼外的人群眉毛紧紧蹙起听见左止元的疑惑,轻声开口「她肯定是有问题,但我现在还看不太出来。」 一旁懒散坐着的裴良夜轻抿一口茶笑咪咪地看着饶听南的背影,「原来还有饶助理看不太出来的事啊。」 饶听南背着她瘪瘪嘴,随即很快恢復了高冷和淡定,转身看着裴良夜,微微挑眉「看来裴总有些高见。」 「饶助理以前在唐倾,认识的共事的都是有血性有冲劲的年轻人,大概没怎么和这种在成熟公司体系混了半辈子的老狐狸打交道」裴良夜摊了摊手,「所以看不出来李春蝉包藏的祸心在所难免。」 第93页 左止元头疼地揉揉太阳穴。 又来了又来了这两个人又互相呛起来了。 怎么一说话就夹枪带炮的满是火药味儿呢? 可偏偏自己还拉不了架——这两个人似乎都非常乐意和对方打打嘴仗。 思索了一会的左总最终还是决定看戏。 饶听南似乎不生气缓步走到了裴良夜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我相当乐意听一听裴总的分析。」 裴良夜不疾不徐地吹了口茶水又轻抿一口,慢吞吞放下杯子,手指敲打着桌面,「她只是在我们面前刷好感度而已,而且即便我们知道她的目的,也根本无法改变结局,还必须承她这个情。」 饶听南闻言,眉毛深深皱起,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舒展开。 「我明白了。」 一旁看戏的左止元一脸懵逼。 诶,不是,你明白什么了?我怎么不明白? 是我漏听了吗? 「只是,真的无法改变结局吗?」饶听南拖来椅子,坐在裴良夜对面,带着疑惑发问。 「我觉得很难,」裴良夜摊手,耸耸肩,「即便抓住了饶助你说的那些时机,我们也吃不下这些份额。」 「停!打住!」左止元用力挥挥手,「这里有没有哪位大善人照顾一下小傻瓜啊喂!」 两人对视一眼,失笑。 「你来解释?」饶听南挑眉。 「你来吧,我补充。」裴良夜摊手示意。 「也行,」饶听南点点头,将椅子搬得离左止元近了些,开始了引导式提问,「左总,经过刚才的碰头会,您现在对李部是什么态度?」 左止元歪着脑袋想了想。 「唔,觉得虽然她好像有些问题,但是好像还是和我们站在一边的吧。」 「您这么觉得,那李春蝉的目的就达到了。」饶听南摇摇头,「实际上,她并不和我们在一边,但也并没有站在对面。」 她的手比划了一下,「她站在中间,开开心心地搅着浑水。」 左止元依然一脸懵逼。 饶听南笑笑,继续耐心解释着,「她通过在您面前表忠心卖掉褚凡君这一举动,在您面前狠狠地刷了一次好感,同时,她一定会通过各种渠道旁敲侧击地将会议结果偷偷泄露给褚凡君,从而引起褚凡君对您的恶意。」 「但我们偏偏还不能和褚凡君说明情况,因为的确是我们先动的手,李春蝉顶多算最后落井下石了一把。」 左止元倒吸一口凉气。 听起来很恐怖的样子。 「其次,正如刚才裴总的悲观估计,我们的根基太浅,是吃不下这么多份额的,」饶听南指了指左止元面前厚厚一沓简歷,「这些份额终究还是要吐一些出来,所以褚凡君不至于颗粒无收。只要在这其中李春蝉再向褚凡君稍微卖个好,就能将褚凡君绑上她的战车。」 「综上所述,」裴良夜缓缓开口总结,「李春蝉最后这一个搬空褚凡君的行为,是双面刷好感,却又挑拨双方关系,自己最后还得了实惠。」 「可即使我们察觉到了她这层意思,也不能不承认她确实在向我们表示善意,这才是最让人难受的地方。」 别人手里拿着支匕首,腆着张笑脸向你问好,你明明知道她会捅你一刀,却偏偏没法防备。 「听懂了,」左止元缓缓点头,感慨着,「你们这些玩战术的心真脏。」 「哎,这是阳谋,」裴良夜感慨一声,「毕竟是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狐狸了啊,从她做出这举动开始,我们就没法应对了。」 饶听南皱着眉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有办法的。」 就是要疯狂按计算器计算得失,在最后的分赃大会上给褚凡君一个满意的答案,一切挑拨自然不攻自破。 可如果要向褚凡君让利,刚才将李春蝉喊上来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也觉得,明明有办法啊,为什么没法应对?」左止元敲敲桌子,看着自己愁眉苦脸的「左膀右臂」,一脸稀奇,「我们趁着她还没透出去消息,再把褚凡君喊上来,再演一次刚才的剧本不就行了?」 什么? 饶听南裴良夜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目震惊。 怎么会有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选手?! 「你们看,我刚才在李春蝉面前找吞掉褚凡君份额的理由还找不到,可对于褚凡君来说,吞掉李春蝉份额的理由是现成的!她识人不明,用了黎正淳,组织上不信任她了啊!」左止元拍着桌子,有些激动。 「可是……」裴良夜皱着眉,「李春蝉这边我们是用黎正淳威胁她让她吐出份额,褚凡君那边我们怎么威胁呢?」 「也是现成的理由啊,」左止元一摊手,「吶,他上次在会议上说的,分公司现在存在铺张浪费的情况。我们推进节约运动用了一次这个理由,但也只是让他列个节约运动的计划出来,还没惩罚他知情不报不作为呢,这不,惩罚就来了?」 「理论上可以,但是有点牵强,」饶听南点点头,捏着下巴思索着,「况且一直用一个理由要挟他,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那就再添一个,反正他小辫子挺多,」左止元手指划拉着文件哗哗响,理直气壮地说,「他纵容他弟褚刚以弹性工作制为藉口贪污加班费,我们目前来说也只是阻止了这一行为而并没有惩戒,现在是不是也可以拿出来说一说呢?」 第94页 饶听南愣了愣,随后轻嘆抚掌。 「完美。」 这样,把褚凡君再喊上来一次,剧本里角色互换,李春蝉最后那一个噁心人的行为自然就是做了无用功了。 「但是……左总,」裴良夜有些迟疑,「这样的话,我们实际上是肯定拿不了现在这么多份额的。」 之前定的目标是就着一个人薅羊毛薅到底,肥其余三家。现在是褚李两个人都只薅一点点,自然不可能有之前那么多的收益。 「可是,裴总你刚才也说了,悲观估计,我们是吃不下这么多份额的,讨论里占了上风又有什么用呢?最后我们吃不下的份额不还是要让出去吗?」左止元认认真真说着。 「之前定计划是因为只薅一家,份额能吃到这么多不要白不要,可是现在薅两家,还不如这次就定一个我们吃的下的额度,再在他们俩面前卖个惨,以后还能拿着这事情说道说道。」 饶听南毫不犹豫举手表态,「我没有任何意见。」 思索了一会的裴良夜也缓缓点头,开口道: 「让张秘通知褚凡君吧,不,让饶助通知,他不要上来,免得让李春蝉察觉,直接视频会议吧。」 于是,对这些计划一无所知的褚凡君懵逼地加入了视频会议,过了一个小时,又满面春风地退出了视频会议。 过程有些惊险,但结果令他相当满意。 当听到李春蝉拐弯抹角传的消息时,他有些不屑地摇了摇头。 「李春蝉这是在挑拨离间呢,自己被坑了也不知道。」 这还归功于饶听南发来的信息,给整个计划打了份补丁。 【褚部,李部大概会找您说些奇怪的话,您就不要轻信了。我们先找的她谈话后找得您谈话,又有黎正淳事件在先,您应该知道谁在我们心中更有分量的。】 褚凡君志得意满地点点头。 「李春蝉哟李春蝉,黎正淳这件事可是把你坑惨了。」 他不紧不慢地给李春蝉回了条消息。 【知道了。】 办公室的李春蝉看着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微微皱起眉。 好像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又好像没有。 转眼间就到了午餐时间,饶听南伸了个懒腰,离开了助理办公室座位的文件山,熘熘达达去找左止元约饭。 刚走到秘书办,看到吭哧吭哧搬桌子回来的小陈,她微笑着点头致意,「辛苦了。」 「不不不不……不辛苦!」小陈慌忙立正站好,大声回復。 噢噢噢噢我偶像和我说话了!救命!过年了过年了! 饶听南讶异地看着大嗓门响彻整个秘书办的小陈,哭笑不得,「不用这么认真。」 这孩子,怎么还带结巴的呢? 「你们左总呢?」她探探脑袋,发现总裁办公室空空荡荡的,于是扭头问刚从外头进来的张秘。 「啊,左总刚才出去了,让我给您带句话,我正要去通知您呢,」张秘在助理办公室没找到人,看着熘达到秘书办的饶听南,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她说中午有些事得回去一趟,让您不用担心,记得好好吃午餐。」 饶听南眉毛皱起,心中有了丝不详的预感。 什么事要瞒着她办?她可是左止元的私人助理! 私人到住一起的那种! 她心中升起了浓浓的警惕,看着张秘,「裴总在吗?」 「你找我?」裴良夜懵逼地从外头走进来,「在外头就听见饶助的声音了,怎么了吗?」 饶听南看着还在公司的裴良夜,轻唿出口气。 还好还好,左止元不是和裴良夜出去的。 「你们左总呢?」裴良夜也探头探脑向空着的总裁办公室看去,「我来找人吃饭的。」 张秘微微挑眉。 左总可只让她给饶助理带了话,裴总那边没让带话的。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照样转述,只是将属于饶助理的「不用担心,记得好好吃午餐」给略去了。 「啧,」裴良夜咂咂嘴,看着站在一旁的饶听南,低声嘟囔着,「要不是你在这,我还以为左总和你吃饭去了呢,抛下我这个孤家寡人。」 秘书办零零星星坐在工位上的几位顿时拉长耳朵提高警觉。 新鲜刺激的瓜! 饶听南撇撇嘴,挑剔地上下打量着裴良夜,不情不愿地开口,「所以,一起吗?」 裴良夜回以审视的目光,最终勉强点点头,「走吧,食堂。」 临时组成饭搭子的互相看不惯两人熘达着去了食堂那层,宛若鲨鱼经过鱼群,所过之处人群退散,就连最后两人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后,周围三圈都没人敢落座。 「这是怕我吗?这感觉真新鲜。」裴良夜搅着义大利面,好奇地看着周围偷偷摸摸往这边看的人群,「你和小元都来了快一个月了,不至于是怕你吧。」 「难说,」饶听南叉了一口沙拉嚼着,「毕竟我们之前没来过食堂。」 「哦?」裴良夜扭头看她,「那你们之前午餐怎么解决?」 「出去吃,领导买单,」饶听南耳朵一热,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周围,「附近吃一圈了。」 「哦对了,我卧病在床那两天,她回来做饭的。」 裴良夜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现在是单身状态。 就好像街边的一只狗,好端端走着,突然被人踹了一脚。 第95页 「可你这傢伙偏偏还不领情,」她吐槽着,忿忿不平地用力搅着面条,「小元对你可没得说,就差没把你供起来了,连我都没吃过几次她做的饭!」 饶听南挑眉,唇角笑意扩大,继续迅速解决沙拉。 「你中午就吃一盆草?」裴良夜用力搅完义大利面,嫌弃地看着她碗里的东西,「等会小元问起来,估计又会叨叨你,不,她才不会说你,只会委委屈屈地看着我怪我没照顾好你这个病患。」 「我其实对那些小面包很有兴趣,看起来闻起来都不错,应该很香,只是手伤了,不好拿。」饶听南慢条斯理地说着。 「……那我去帮你拿点?」 「谢谢裴总。」 裴良夜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起身,看着如鸟兽散的众人,目不斜视地去了西点区,各式小面包都拿了一份,又挑了最甜的甜点,顺道带了回去。 「吶,给你的,拜小元所赐,知道你嗜甜。」裴良夜递过去,坐下,迟疑了一会儿,「说起来,今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元这样。」 饶听南抬头,好奇地看着她,「怎样?」 「她拍着桌子指点江山,和我们说『为什么不再找一次褚凡君呢?』的时候,」裴良夜抿着唇笑了笑,面上夹杂着惊讶和欣慰,「讲道理,我一开始以为来分公司至少是一个地狱级别难度的副本。小元不知道管理公司,你在一旁搅混水,外头还有褚凡君李春蝉虎视眈眈……」 「没想到吧,左止元很厉害,」饶听南挑起甜点的一角,轻笑着说,「她很有天赋,脑子里还有不知道多少灵机一动一拍脑袋就能想出来的鬼主意。」 比如那次天马行空的考勤制度更改,比如巡视途中提出来的回马枪,再比如今天「再找一次褚凡君」不就好了。 「或许,她和我们差的只是经歷而已。」饶听南轻嘆着,「左氏有这么个继承人,不孬。」 「她甚至很有大局观,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裴良夜耸耸肩,「这在我看来很重要,有些人擅长冲锋陷阵,攻必克战必胜,但只能是将才。懂得妥协和退让的,才是帅才。」 「你好像在内涵我,又好像没有。」 「没有内涵你,」裴良夜摆手,「你是左董钦定了要好好培养的人才,优先级甚至高于我。」 「不过,你也确实让我惊讶,」她将义大利面搅成团团,却放下了叉子,「我以为分公司这边最大的阻力会是你。」 外在的敌人,终究比不上内部的叛徒。 所以她对饶听南打起了十成十的警惕。 结果却发现,除了节约运动之外,没再看见饶听南搞小动作的痕迹。 她不信饶听南的小动作可以瞒过她的眼睛,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饶听南从良了。 「哈。」饶听南轻笑一声,也放下了叉子,苦涩地摇摇头。 「我只能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改变了主意不再报復你们左董,左止元一定是唯一的原因。」 「你说的是『如果有一天』,也就是说现在还有搞小动作的打算。」裴良夜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没错,」饶听南坦然承认,「只是这几样事我觉得没必要而已,我和左止元利益一致。」 「你不生气?」她看着平静的裴良夜,微微挑眉。 「不,来之前左董预警过了,说你一定会恨死了他,我也完全能理解。」裴良夜将义大利面团团送入口中,淡定说着,「不过我建议你好好想想左董和你第一次见面说的话。」 饶听南皱皱眉。 「左家对于你和小元的恋情确实有些不满,尤其是你们分手后,但真正实施了报復行为的也就只有我一个——也就是那次在布鲁塞尔大会上难为了一下唐倾。」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迟疑地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左董其实是为了你好呢?」 饶听南骤然放下叉子,语气冰冷。 「你不会是要说些『年轻人经歷一些人生的挫折和失败是为了你好』之类的话吧?」 「我就知道……」裴良夜嘆了口气,摇摇头,「肯定不是,我讨厌毒鸡汤。」 「好好观察吧,等你真的想到答案的那天,大概是不会怪他的。」 「到那时,我也才能好好祝福你和小元了。」 她低下头不再说话,饶听南微微皱着眉,思索着。 ------------------------------------- 午餐算是风平浪静,也算是不欢而散,下午则无事发生,饶听南平平静静的就捱到了下班时间,眼见着时针刻度一到,她就利索地收拾东西起身,用废弃的文件纸包好两朵玫瑰放进包里,熘达着去找左止元。 「回家回家都给我回家休息,不准加班,报告没写完明天再写,」走到秘书办门口,正看见左止元正在轰人回家,嘴中仿佛在唱着咏嘆调,「我勤奋的通讯秘书啊,加班要打报告,你交报告了吗?快回去!」 她叨叨着,一转身就看见了饶听南,顿时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小跑过来,顺手接过饶听南的包,「走吧。」 「诶诶,小心点,里面有东西。」 「有什么?」 「……那两朵花,我怕把花瓣弄掉了。」 两人并肩而行,留下秘书办捂着嘴痛哭将狗粮塞满嘴的八卦头子。 不到一分钟,裴良夜也拎着包走过来了,看着收拾东西的八卦头子,挑眉,「你们左总呢?」 第96页 「刚和饶助一起走了。」 八卦头子打量了一下一脸无语的裴总,稍加思索,迅速如同倒豆子一般将刚才香甜的狗粮向裴总如实道来(添油加醋)和盘托出。 「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裴良夜听着听着又想掐人中了,摇摇晃晃拎着包,自己一个人孤独的走远。 她步行回到暂住的酒店,坐在沙发上,摸了摸口袋,手指碰到了一张硬卡片。 取出,正是那张没有名字的卡片和摄影展门票。 「品位看起来不错,倒也不是不行。」她喃喃自语,摩挲着下巴。 她已经很久没有空窗期超过一周的时候了,反正现在远离左董和夫人,左止元看起来也不需要自己操心太多,似乎……也不是不可以谈一段。 尤其是……她一般才是钓人的那个人,现在骤然有人来钓自己,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新鲜感。 「什么时候?」她翻看着门票,「周六下午么?」 她思索了一会,将门票放进钱夹中,打开手机在备忘录上添加了一段行程,随即瘫倒在沙发上,用抱枕盖住脑袋。 「嘶,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也忘了给自己拿一支。」 ------------------------------------- 「好像小陈把剩下的玫瑰都发出去了,有给良夜姐留一支吗?」左止元坐在空行李箱上,看着将小心翼翼将玫瑰从包里拿出来放进花瓶的饶听南,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她。 「应该……是留了的?」饶听南也有些不确定地回想着,随后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她应该也不太在意这个吧。」 裴良夜看起来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谁能想到居然是一个从来没有空窗期的风流人物? 这种人,想来应该是不会缺人送花的。 「那你就错了,」左止元耸耸肩,「她上次被人送花,还是……几年前,不,快十年了吧,就算不喜欢,多多少少也会在意些。」 饶听南正摆弄着玫瑰呢,闻言,有些惊异地抬头。 「她不喜欢别人送花,在一起后都会直接告诉对方不要送花的,更何况她以前在老爹身边做助理,也没什么人敢这么大手笔地直接把花送到老爹办公室,今天纯属是因为不知道是谁,没法子,只能收下。」左止元回忆着,无奈摇摇头。 「我知道是谁送的,」饶听南闻言,突然笑了起来,向左止元眨眨眼睛,「要我告诉你吗?」 「我也知道,」左止元没好气地骑在空行李箱上转圈圈,「还不是蔡世宜那个混蛋玩意,我就说她怎么突然吵着闹着要来我秘书办,还找个幌子说什么锻鍊自己,我看就是不知道从哪个渠道打听到了良夜姐要来我这儿,才心怀不轨地和我说这个。」 今天看到的那个鬼鬼祟祟的熟悉背影想必也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摸从香江熘到庐城来的,也不和自己打个招唿。 「对,你上次还说她馋裴良夜很久了,所以我一下就想到了她,」饶听南看着花瓶中的两朵干花和两朵鲜艷欲滴的玫瑰,「你会让她进分公司吗?」 「怎么可能?」左止元毫不犹豫地摇头,面色有些苦恼,「哎,我太熟悉良夜姐了,别看她对待家人挺好,对待工作也很上心,但是,对待感情,她……又海又渣。」 倒不是噼腿那种渣,而是纯属玩弄感情那种。 「怎么说呢?」她脚尖轻点地面,让旋转的行李箱停了下来,趴在办公桌上看着饶听南,「我觉得她其实很久没正儿八经谈一段了,每次那些所谓的女友也就能新鲜一个多月,上了三个月的都少,腻了就分,分的那叫一个彻底绝对毫不留情。」 「你说吧,有的呢本来就是两边都没上心,也就算是好聚好散,但有的想不通啊,哭闹恳求什么都有,但她不会回头的,就好像以前的温存都是些笑话。」 「不走心只走肾么?」饶听南若有所思。 左止元点点头。 饶听南想起了把她忽悠到酒吧的那位好友。 也是一样的薄情,一样的风流,一样的……孤独。 「蔡世宜毕竟是我闺蜜,我夹在她俩中间,要是真闹出些什么事,我也不好说什么。」左止元长嘆口气,「还是从根子上就切断这种可能好了。」 「至于那个摄影展就无所谓了,良夜姐有分寸,不会撩拨这些大家族出来的人。分公司这边,没有我点头,蔡世宜也是不可能进来的。」 「你说的对。」饶听南点头表示肯定,随后,有些迟疑地看着左止元。 「裴良夜,是受过情伤么?」 左止元沉默了一会,无奈地点点头。 「看出来了。」饶听南嘀咕着。 「好了,不说她的事了,」左止元敲了敲空行李箱,突然轻笑起来,眯起眼睛,宛若一只暗戳戳使坏的小狐狸,「收拾收拾,我帮你搬东西,客房我已经整理好了。」 饶听南脸一僵。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早上刚答应的搬到楼上客房,晚上面前就坐着了一个摩拳擦掌撸起衣袖的左止元。 当事人现在就是十分后悔。 早上怎么就直接摆烂了呢?好歹多坚持一下嘛。 「这……这么快的吗?」她干巴巴说着,「我没怎么准备好,要不明天?」 左止元摇摇头,手指摆了摆,「饶听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第97页 「我不是君子,我是小人。」 「那对待小人就无需客气了,我自己动手来吧。」左止元站起来,打量着书房里属于饶听南的东西,摩拳擦掌。 「算了算了,我自己收拾。」饶听南认输,无奈地起身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就两大箱子拿都没拿出来多少的衣物,一箱子她收藏的各式各样的眼镜,还有一些散乱的文件。 左止元一手一个行李箱,欢脱地哒哒哒跑上楼,一眨眼就跑完了两趟,身后的饶听南垂头丧气,怀里抱着散乱的文件,手中还紧紧拿着那个花瓶——里面有四支玫瑰,两朵干的,两朵新鲜的。 她顺着左止元推开的客房门进去,看着面前大开的柜门,愣了愣。 「噹噹噹噹,」左止元挺直了胸膛,指着打开的柜子,一脸骄傲,「我今天中午跑了趟家居市场去买的哟。」 那赫然是一个眼镜收藏架。 原来今天中午突然一个人跑回家是为了这个。 饶听南骤然觉得鼻子有些酸,于是用力眨了眨眼睛。 「这里还有放手錶的,虽然你现在把表都卖了只剩一块,但我相信你未来还是会收藏的。」左止元又抽出一条柜子向她展示,随后打开她装眼镜的那个小行李箱,唠唠叨叨,「我先给你放进去,其实我早就应该给你安排上了,这些漂亮的玩意儿都放在行李箱里像什么话,也不方便拿。诶,对了,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我看你几天都没戴了。」 「不是,而且……不,不用了,」饶听南看着将一副副眼镜放进收藏架的左止元,试图阻止,「反正……我过几天就要走了,到时候还要收回来,多麻烦。」 她以为这句话足以让左止元生气,或者至少是失望,从而知难而退。 结果左止元依然兴沖沖地摆放着眼镜,头也不回,「那等你走那天再说,我不嫌麻烦,到时候再帮你收就行了。」 饶听南麻了爪。 这这这,油盐不进啊。 「这个好看,」左止元挑出一副无框圆片眼镜,扭头看着她,开心笑着,「头低下来点。」 饶听南手里还攥着花瓶,闻言瘪瘪嘴,苦兮兮地微微屈膝。 左止元小心翼翼,将那副眼镜架上了她的鼻樑,手指顺着金属镜架落在了她的鼻樑上,指腹的软肉碰着她的肌肤,又顺着向后,撩开了细软的髮丝,探到了耳根。 明明只是正常的碰触,饶听南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腿都微微发软,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左止元的指尖大概有着某种魔力,游走过的地方仿佛有电流窜过,肌肤都发烫。 「好看,明天就戴这副上班吧。」左止元欢快活泼的声音不知道何时也慢慢低沉下来了,手停在饶听南耳后,喉咙微微滚动。 红着耳朵的饶听南,委屈地像个包子似的饶听南,镜片反射下浅棕色瞳孔湿漉漉的饶听南…… 真是,想让人吻下去。 她的声音里也带着某种难言的意味,「真是的,像极了……」 「像极了什么?」饶听南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些抖。 「像极了衣冠禽兽,」左止元抿抿唇,勉强收敛了自己的那些会把人吓跑的心思,手指离开了饶听南的耳朵,接过她手中紧攥着的花瓶,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我真的很喜欢你戴眼镜,看来以后还可以多买点。」 饶听南耳朵又是一红,嘴硬道,「不必左总费心了,我自己可以买。」 「对啊,我就是说你自己可以多买点,」成功套路了饶听南的左止元笑得和一只小狐狸似的,「难道饶助理想要我给你买吗?也不是不行嘛。」 「不……不必了。」 左止元麻利收拾好一箱子的眼镜和其他杂物,又打开了另一边超大尺寸的行李箱,收拾着里面的衣物。 「不不不,这个,左总真不用了,」饶听南急忙阻拦,「我到时候拎着行李箱就走的。」 「你怎么老说要走的事。」左止元有些不满地皱皱眉,扭头看她。 饶听南一怔,随后心中有些复杂的欣喜。 对,就是这样,生气吧,愤怒吧,最好能吼我几句,然后失望地走开。 「我都说了,走是走那天再说的事,现在归现在。」左止元拉开衣柜,将衣物一件件挂好,嘴里念叨着,「你看看你这件大衣,在箱子里待了多久了,都有摺痕了。」 饶听南捂额,心中泛起了种奇怪的想法。 好像……左止元不排斥自己离开? 某种异样的情绪顿时充斥了她的心脏,尽管理智和逻辑告诉她这不可能,但左止元对于她三番两次强调「我要走了」这一情况的熟视无睹,让她心中酸酸的。 呸,你不是想走吗?酸什么。 「对了,有件事得告诉你。」左止元利索地收拾好东西,又领着发呆的饶听南走到墙边,指了指那道隐蔽的联通门,打开,露出了其后自己的卧室,「这是主卧和客卧的联通门,一般是开着的,你要是想关上也可以。」 饶听南嘴角抽了抽。 「您之前可没告诉我还有这个。」 「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么?」左止元看上去理直气壮极了,声音却有些底气不足,「而且……你要是想锁起来也是可以锁起来的嘛。」 饶听南瘪瘪嘴。 「左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手上应该有这道联通门的钥匙吧。」 第98页 「额……是有的。」 「以我对于门锁的浅薄了解,即便门是锁上的,有钥匙也是可以开门的吧。」 「……是可以,」左止元抿抿唇,轻咳一声,「要不……我把钥匙给你?」 饶听南挑眉。 「您有几副钥匙?」 满怀鬼胎的左总终于无奈地低下了脑袋,手默默伸出来,掌心躺着两片钥匙,一片新一片旧。 「本来只有一把,今天中午又多配了一把。」她低声嘟囔着。 「只配了一把吗?」 左止元手僵在半空,无奈地摸摸口袋,从口袋里再掏出一把崭新的钥匙,恭恭敬敬上交。 饶听南不动声色。 左止元沉默了一会儿,又摸摸另一边的口袋,掏出两把,放在手心上。 饶听南捂额。 本来就只是诈一诈,结果诈出来这么多。 「……算了,你都收着吧,门也不用锁了。」她沉默了好一会,看着面前低垂着脑袋的左止元,终于嘆了口气。 「反正,如果你想进来,收你多少把钥匙都没用,防小人不防君子嘛,我相信你。」 哼,防小人不防君子?鬼才信! 以她对左止元的了解,今晚左止元要是不偷偷摸摸熘到自己这边来,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到时候偷偷摸摸熘进来的左止元要是被自己逮个正着,就有合情合理的理由再搬下去,甚至是提早搬走了! 饶听南满意地想着。 左止元也是一脸惊异和感激,收起了钥匙,殷勤地做出邀请,「饶听南,你要不要来我房里看看?」 饶听南默默退后半步。 「不……不必了。」 ------------------------------------- 入夜,饶听南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可能是因为又换了个新环境,可能是因为这张床过于柔软,也有可能是因为心中某种暗戳戳的期待。 反正,她总觉得联通门另一端有动静,似乎是有些什么窸窸窣窣的响动,但是竖起耳朵一听,又什么都没有。 「防君子不防小人,」她喃喃自语,「左止元,你可不是君子。」 一点了,饶听南没睡着。 两点了,饶听南翻了个身。 三点,饶听南坐起来,苦恼地揉了揉脑袋。 难道真的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左止元根本就没这个想法? 不,我不信! 气鼓鼓的饶助理干脆穿上了厚厚的鲨鱼睡衣,轻手轻脚地搬了把椅子,坐在了虚掩着并没有关上的联通门旁边。 左止元休想跑!一进来就要被自己抓个正着! 饶听南,你要清醒! 饶听南,你要保持理智! 饶听南,你要……唿唿唿…… 饶听南靠着墙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宛若小鸡啄米,越来越低,身子重心也慢慢偏移,向虚掩着的联通门栽过去。 睡得香甜的左止元翻了个身,嘴中呢喃着什么。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 她勐地惊醒,吓得从床上跳起来,懵懂地四处张望,顺手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瞪大眼睛。 声音是从联通门那边传出来的。 那里似乎有黑乎乎一团影子。 灯开,她愣愣地看着饶听南连带着椅子扑倒在地,双眸紧闭,睫毛不断颤动。 她抬头确认了一下。 这里是我房间啊。 这是什么情况? 「饶听南?」 「别管我。」饶听南声音沧桑,依然不愿意睁眼,耳朵却红透了。 「您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快来一起来嘲笑这只饶猫猫 (注意内容提要~) 第43章 「饶助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啊?」饶听南跟着左止元一进秘书办,迎面而来的小陈顿时惊唿出声。 饶听南神色一僵。 还没到上班时间,秘书办里才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小陈的惊唿也只引来了寥寥几人的注目礼于是也都注意到了饶听南脖子上的两道红痕。 还能勉强松口气的是,八卦头子通讯秘书还没到。 「啊她昨天被猫抓伤了。」饶听南还没开口左止元却率先解释。 小陈懵逼地看了眼饶听南,又看了眼自家大领导。 为什么是左总解释的? 只是某种小动物的直觉让她没接着往下深究只是又兴奋起来了,乘着还没到上班时间仗着和饶助左总混得挺熟了,她试探着问,「饶助理,你也养了猫啊。」 呜呜呜,我和我偶像又多了一个共同点! 也? 饶听南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字眼睛迅速巡视,在小陈内搭的毛衣上发现了一根白色的长猫毛。 「嗯,对」她下意识避开了一些可能会让对话继续下去的选项,比如布偶「是一只很有心机的黑猫。」 千里之外的龙井又打了个喷嚏。 搭着聊了几句两人迈步走进总裁办公室虚掩上门饶听南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左止元「左总果然大家都注意得到。」 「我让你穿件高领毛衣,」左止元唉声嘆气,「好歹遮掩一下吧。」 饶听南摸了摸侧脖颈上的两道淡淡的红痕,面色沧桑,「高领根本遮不住,顶上还有一截露出来,那样遮遮掩掩才会更引人注目吧。」 第99页 「秘书办向来是八卦中心,」左止元嘆口气,瘫倒在待客的沙发上,「我估摸着不超过三小时,你脖子上的伤就能马上通知到整个分公司了。」 「不用三小时,」裴良夜拿着文件推门进来,正好听着这句话,吐槽着,「这才几分钟,群里已经传遍了,不过很幸运,大家都被你们忽悠过去了,讨论重点是『饶助这么高冷的人居然也养猫耶』。」 饶听南嘴角抽了抽,拿起文件盖住了自己的脸。 裴良夜神色不善地看了眼装死的饶听南,又看了看一旁无奈的左止元。 「左总,龙井要是知道你在外面有猫了,一定会很伤心的。」 要不是她知道左止元根本没在这边养猫,说不定也会被这两人骗过去。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她坐在椅子上,敲了敲饶听南,磨磨牙,「别装死了。」 脖颈上的红痕,如果不是猫,剩下的可能就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了。 「别扒拉我,」饶听南的心丧若死的声音从文件底下传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来话长。」 我只能和你说是猫抓伤的,不然咋说? 我昨晚觉得会有人偷偷摸摸爬床所以熬了半宿没睡守在联通门门口坐着托着下巴睡觉的时候失去重心摔到别人房间里结果弄伤了自己? 谁会信啊! ------------------------------------- 时间指针拨回昨晚。 左止元放下手中准备投掷出去的水杯,抬腕看表,又看了看面前扑倒在地的人。 报告警官!凌晨四点半,我房间里有一只蠢蠢的呆鲨在亲吻地面! 左止元非常努力地憋着笑,围着饶听南踱步绕了几个圈子之后,在她身旁蹲了下来,伸手戳了戳鲨鱼帽子上的背鳍,轻咳一声,「回床上去睡?」 饶听南散乱髮丝遮掩的耳朵更红了,沉默良久。 「左总,我现在说我在梦游还来得及吗?」 左止元挑眉。 「你可以试试,我不拆穿。」 于是她看着面前的人摇摇晃晃地起来了,闭着眼睛,慢慢转身,手向前探去,摸索门框,寻找着回去的路。 左止元超级努力地憋笑,打开手机搜索相关短视频,音量键调大。 【梦游是一种常见的生理现象,梦游时少数人可能闭眼,多数人则是睁着或者半睁开眼睛……】短视频里的医师勤勤恳恳做着科普,还在摸索门框的饶听南神色复杂地睁开眼睛。 她大步流星的离去,又迅疾如风地转身,在左止元好奇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拿起倒在地上的矮凳,又大步流星的离去。 左止元眨眨眼睛,慢悠悠跟上,看着饶听南规规矩矩躺回床后迅速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哈哈哈哈哈哈,」她终于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捂着肚子靠在门边,「饶……饶听南,你……」 被子里传来了当事人幽怨的声音。 「左总,你说好不拆穿的。」 「对不起,实在是没忍住,」左止元笑得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坐在床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被子,声音柔和了些,「摔倒没碰到手吧,你现在可是关键的恢復期。」 饶听南缓缓探头,从被子里露出了一双湿漉漉的浅棕色眸子,脑袋轻轻摇了摇。 太可爱了! 左止元心中狂唿。 这样软乎乎的饶听南谁不想rua! 她也真的上手捋了捋饶听南散乱的髮丝,看着饶听南通红的脸,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 嗯?不对。 左止元愣愣地看了眼自己的指尖,看着上面少许深红色黏稠液体,神色巨变,伸手就要拉饶听南被子。 「你干嘛!」饶听南一脸惊恐,誓死不从。 「你出血了!」左止元咬牙切齿,力气大得令饶听南不可置信,跪坐在床上,拉开被子仔细检查。 饶听南颇有些手足无措地坐起来,脸还红着,任由她查看。 「碰到脑袋没有?」左止元表情严肃,「疼吗?」 「没有,我手先着地的,」饶听南声音弱小,顶着左止元惊愕又紧张的目光,疯狂摇头,「不,不是右手,左手先着地的。」 左止元伸手将饶听南的左胳膊从被子里捞了上来,将厚厚的睡衣用力往上一捋,露出一截白皙精瘦的小臂。 「你……」饶听南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左止元看着她左手肘部一团青紫,唿吸停滞了些许,手指轻轻碰上去,想按却又不敢按,「疼吗?」 「那个……其实没什么感觉,」饶听南轻咳一声,试图躲开左止元的指尖,「摔倒青了一块而已,我真不是瓷娃娃。」 左止元抿抿唇,刚想说什么,抬头,却是一怔。 找到出血的地方了。 她茫然地看着饶听南侧脖颈上浅浅两道血痕。 如果不是家里没养猫,她几乎都要把龙井捉过来对质了。 「怎么了?」饶听南看着左止元懵逼的眼神,也有些懵。 左止元伸手向饶听南脖颈探去,饶听南下意识想躲,只是左止元更快,轻松就扣住了她的脖颈。 脆弱之处被人握在手,饶听南下意识屏住唿吸。 脉搏的跳动透着一层薄薄的肌肤传到掌心,左止元也有几分愣,但很快又恢復了理智,探头查看那两道血痕。 微弱却灼热的唿吸拂过饶听南脖颈,她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第100页 「饶听南,我不理解……」左止元轻柔却带着浓浓疑惑的声音传来,「为什么摔倒会搞出这样的痕迹?」 急倒是不急,因为看着那血痕的样子,再晚发现一点估计都癒合了。 「啊?」饶听南有些懵逼地摸了摸颈部,看着指尖的血迹,已经宕机很久的大脑开始慢慢运转。 「我觉得可能是这样,」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指,面色复杂,「我当时是这样睡的。」 她左手托着下巴做示范,「然后,不是一点点失去重心了嘛,我猜可能摔倒的时候手还没收回来,然后……指甲也有段时间没修了,边缘挺锋利,就划到了。」 左止元挑眉,捉着饶听南的手看了看。 「看上去有点疼,记得修一修,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手。」 饶听南:??? 喂,大白天的,呸,大晚上的你开什么车啊! 左止元话刚一说出口,愣了愣,从脸到脖颈瞬间红成一片,结结巴巴,「我……我是说,你指甲弄得这个伤口,看上去真的很疼,没有其他意思!」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终于,左止元瘫倒在了床上,捂住了眼睛,唇角却不自觉上扬。 饶听南抿着唇,神色却愈发柔和,眼睛里也含了丝笑意。 「哈,哈哈,」左止元终于笑出了声,翻了个身,看着坐着的饶听南,「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你要不还是说说?我很好奇,」她面庞上带着调侃的笑意,「为什么有床不睡,搬把凳子跑到联通门那里打瞌睡?」 饶听南默默扭过头,留给左止元一个沧桑的后脑勺。 「我能不说么?」 「能,」左止元答应地爽快,起身翻找药箱,「反正我大概猜得到。」 饶听南捂脸。 竟然还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来,别动,虽然都快好了,还是上点药。」左止元拎着药箱走过来,熟练地为她擦碘伏和药膏,「你要不要贴个创口贴什么的?」 饶听南沉默了一会儿。 「左总,你不觉得这个位置贴创口贴很容易让人误会吗?」 左止元看看她的侧脖颈,脸一红,放下药箱,思索了一会,点点头,随后再次和没骨头似的瘫在了饶听南床上。 「现在几点了?」她打着哈欠问。 「五点。」 「嗯,那我还躺一会,犯懒了。」左止元一副鸠占鹊巢的模样,自来熟地掀起被子钻了进去,脑袋搁在了枕头上,嗅着饶听南身上的带着暖意的淡淡鸢尾香,困意慢慢真的上来了,「就让我……躺个五分钟,你随意睡就行。」 饶听南神色僵硬,身体更僵硬,看着身边闭着眼睛唿吸绵长的左止元。 她哪里敢躺下! 她如坐针毡,度秒如年。 身旁左止元轻浅的唿吸仿若某种加热空气的催化剂,让她的脸愈来愈红,唿吸也愈来愈急促,甚至忍不住解开了一颗扣子散热。 五分钟到了,她迫不及待地推了推旁边的人。 「唔嗯,」左止元睁开睏倦的眼睛,看着饶听南,唇角勾起,神色慵懒,「反正就两个小时不到了,我能不回去吗?」 饶听南看着赖在自己床上不走的某人,沉默了一会儿。 「那我走?」 「不不不,算了。」左止元轻笑着抬手求饶,坐起来。 反正就是试探一下饶听南的态度,成功了血赚,失败了也不亏。 更何况还在饶听南床上赖了五分钟,绝对是赚了! 饶听南看着摇摇晃晃回房间的左止元,又摸了摸脖颈上的血痕,看着联通门掩上,终于重重嘆了口气,倒在了床上,捂着眼睛。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 「好离谱,」听完饶听南解释后的裴良夜缓缓摇头,「真的好离谱。」 「嗯,我也觉得,」饶听南依然把脸藏在文件底下,「裴总有什么意见要发表吗?」 裴良夜嘆口气,看看一旁又开始憋笑的左止元。 以前觉得饶听南精于算计老谋深算满肚子坏水,结果……现在看来居然有些蠢萌是怎么回事? 「我没什么要发表的,」她又重重地嘆口气,将手上的文件递给左止元,「今天周四,最好是今天上午开个会把节约运动定下来,明天发个通知,下周一就可以正式施行。顺道今天会上还可以宣布一下把那份人事任命打回去重审,多方跟进。」 说到正事,饶听南也坐起来了,手指敲打着桌面,「虽然节约运动是财务部的事,人事任命的重新审核是人事部的事,但这由于之前的铺垫,这两件事顾部的监察部都多多少少可以掺和进来,顾部得抓住机会。」 「嗯,我会和他说一声,」左止元看着裴良夜列出来的一些要点,缓缓点头,「能埋钉子就埋几颗钉子。」 饶听南裴良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些许欣慰。 大概,这就是培养优秀后辈的心情? 「对了,良夜姐,你那个摄影展之约是什么时候?」左止元合上文件,抬头笑,一副揣着明白当煳涂的模样,「你打不打算去啊?」 「去,就是这周六下午,」裴良夜看看笑眯眯的左止元和一脸看戏模样的饶听南,坦坦荡荡地点点头,「我倒也很好奇会是谁?」 左止元挑眉,「那就……祝你找到另一个当事人了。」 第101页 「嗯,」裴良夜缓缓点头,表情露出了些小兇横,「我会把她摁着揍一顿。」 饶听南左止元对视一眼。 为嚣张骄纵的蔡家小公主蔡世宜默哀三秒。 上午的会议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本就是准备已久的节约运动草案,草案表面也根本挑不出毛病,又是财务部自罚三杯向左总卖好的行为,没有人胆敢说声不是。 倒是左止元慢吞吞提出来重新审核人事任命的提案,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 「左总,这项人事任命李部本来就已经冻结很久了,三百多个人等着到新岗位发光发热呢。」一位油头粉面的胖部长提出疑议,「这些岗位空缺了这么久,大多又都是领导岗,工作本来就有些周转不开,您现在不仅不通过,还又打回去重新审核,是不是有些……」 李春蝉听着这冠冕堂皇的话,唇角抽了抽。 真是扯淡。 她好奇地看着主座上的左止元,和她身旁坐着的饶听南裴良夜。 这些有些能量和势力的散兵游勇,你们要怎么对付呢? 出口批评?那就是大炮打蚊子了,有些丢人。 置之不理?未免有些膈应。 这就是会议里没有自己人的坏处——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包括怼人也是。 她幸灾乐祸地看着戏,却没想到第一个反驳的不是其中任何一人,而是自己对面的褚凡君。 「很有意思啊,刚才赵部的发言很有意思,」他抚掌而笑,面上是一贯的儒雅气质,「我是没怎么听说过,一个部门没有领导就运转不灵了的,我们是现代公司,又不是古代的一言堂,大家各司其职,像螺丝钉和齿轮一样通力配合,怎么就运转不灵了呢?」 李春蝉瞳孔地震。 你说什么话啊! 难道你觉得向左止元卖个好,她就能吐出来点你的份额? 她还没想通褚凡君的用意,褚凡君的嘴却还在叭叭叭地输出,「如果真的有这种情况,就请赵部列出几个办公室名字来,这次节约运动,我们和顾部就好好查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这么大的部门少了一两个领导就转不动了。」 顾晨东向他投以微笑,手指摩挲着桌面,缓缓开口,「赵部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看到了相关情况的,至于为什么我和褚部没看到……可能是因为监察部和财务部这种情况比较少,赵部的部门这种情况比较多,那这次我和褚部就从赵部的宣传公关部开始查起吧。」 胖赵部此时已经满头是汗。 监察部,财务部一起查我? 要了亲命了! 「唔,我看赵部也就是说说而已,」左止元慢条斯理地开口出来和稀泥了,但和着稀泥的同时还要阴阳怪气几句,「毕竟赵部搞宣传搞公关的嘛,会些夸张的手法也不稀奇。」 「顾部和褚部都没见过的情况,应该就是没有了,」饶听南笑眯眯地接过话,继续捅刀子,「赵部以后要引以为戒啊,咱们这是开会,要讲实打实的证据,不像你们公关的那些工作要给文章胭脂抹粉的。」 「是,是……」赵部不敢说话了,低下脑袋,心中臭骂着褚凡军。 关你什么事!重新审核人事任命李春蝉肯定能拿大好处,你以前塞的那些人不就没了吗? 李春蝉也以诡异的目光看着褚凡君。 这是彻底投诚了?不会吧。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嘛?」裴良夜缓缓开口,面上带着微笑,「我们不搞一言堂的,大家还有什么意见,畅所欲言啊,有意见就解决意见嘛。」 大家纷纷摇头。 前车之鑑还在那发抖呢,谁敢再提意见? 还解决意见,怕不是解决提意见的人? 「好,既然大家都没什么要说的了,那就举手表决吧。」左止元看着沉默的会场,笑笑,「同意重新审核人事任命的举手。」 她第一个举起了手,裴良夜跟上。 饶听南?她只是一个可怜兮兮的旁听助理,没有投票权。 李春蝉看着对面笑容满面举手的褚凡君,心中疑虑越来越重,却也缓缓举起手。 不论怎么样,重新审核的结果至少比现在好。 主座那几位都举手同意了,底下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纷纷举起手。 「好,」左止元点点头,笑容满面,「全票通过。」 下午,重新审核人事任命的消息一放出来,分公司上下瞬间精神了不少,就连跟着公布消息的节约运动都没有响起多大水花。 不过预想中的,左止元办公室电话被打爆的情况也没有出现——大多数被挤压被排斥的边缘人想藉此一搏,却也没这个胆子直接上达天听自荐。 裴良夜也是一样,对于普通中层职员来说,总裁和副总能有多大差别呢? 于是苦了某种意义上没有正式编制的饶助理。 这个时候,在外广为流传的高冷疏远性格都不管用了。 她桌上的电话就没停过。 「嗯,好,我知道了,你写一份申请表吧。」她看着面前的左止元,挎着张脸,声音却温和疏远,「不用交给我,交给你们上级就行,按照流程来。」 挂掉这个电话,铃声又响。她长嘆口气,没急着接,接过左总殷勤递过来的水杯,几口喝完。 左止元看了看表,轻咳一声,「还有半个小时下班,你撑一会。」 第102页 饶听南双眼无神地点点头。 第一次如此感谢左止元规定的强制下班制度。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时间,她高高兴兴地将电话线一拔。 「铃铃铃……」 两人同时一愣。 拔了线的电话还能响吗? 「是你手机。」左止元率先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戳了戳她的肩膀。 「天哪……下班了还能摸过来的吗?」饶听南摸出手机,看着其上显示的陌生号码,眼前一黑,有气无力地接起。 「我是饶听南。」 左止元看着那号码有点眼熟,一怔,反应过来,急忙伸手扒拉饶听南。 只是还没等她提示,饶听南已经声音沙哑的开口,「现在已经下班了,明天再说吧。」 她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左修才抱着猫愣了愣,看了眼黑屏的手机。 饶听南……挂了我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左:今天上床五分钟,明天抱着姐姐睡!哦耶~ 第44章 左修才看着黑屏的手机忍不住笑了笑,摇摇头,撸着猫脑袋的手却不可避免地重了些惹得眯起眼睛的龙井忍不住用爪子扒拉了他一下。 只是没到一分钟饶听南的电话又拨了过来,声音礼貌并满怀歉意而且似乎有一丝丝生无可恋「左董好,抱歉是我误会了有什么事吗?」 「下了班就不接电话,看来饶助理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嘛。」左修才轻笑着声音里却带着些许怨念。 饶听南唇角抽了抽,看向一旁的左止元。 她好像知道左止元为什么那么擅长阴阳怪气了,这叫虎父无犬子。 这话让她怎么接! 左止元看着饶听南求助的目光,轻咳一声,接过话「老爹,打电话给饶听南,是有什么事吗?」 「还不是你电话打不通才找她。」左修才听着自家女儿的声音怨念更深。 从来都是秒接电话的宝贝女儿,今天打了好几个都没打通! 有了媳妇忘了亲爹! 「咳手机在我办公室没带出来」左止元尴尬笑着「所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事」左修才收了收满腹怨念撸了撸怀中的龙井「我好不容易年前申请到了去看看你妈……」 他话还没说完左止元就抓狂了,「老爹!你去看妈也不带上我!」 左修才轻咳一声,脸上溢出笑意,「一次只能去一个有什么办法,你妈那边管得严。这样,年后那次我不和你抢。」 左止元气唿唿。 左修才安抚着她,「好了好了,说了下次不和你抢。你也知道,你妈那地方,动物竖着进,横着出,根本带不得。龙井打架伤了耳朵,现在很黏人,良夜又不在,我寻思着把龙井放到你那儿养几天。」 左止元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神色古怪地看了眼饶听南脖颈上的红痕。 居然,说有猫就来猫了么? 她将手机放远些,低声问,「你怕猫吗?」 饶听南摇头。 她还挺喜欢的。 电话另一头的左修才听着自家女儿的温声问话,磨磨牙,狠狠薅了几下龙井的猫脑袋,俯下身子,凑在龙井的耳朵边上,「龙井啊,你已经不是你姐最喜欢的小猫咪了。」 龙井扯了扯耳朵,送了他一爪子。 「嗯,老爹,我这边可以。」左止元并没意识到老爹在替龙井吃醋,声音欢快地回復着。 「可是……」饶听南有些迟疑,举手发问,「要怎么把龙井从京都带到庐城来?现在宠物託运挺乱的,龙井还受伤了。」 左修才挠了挠猫下巴,听着饶听南的问话,心中倒是舒服了些,「没事,我私人飞机飞一趟。」 饶听南嘴角抽了抽。 不愧是左家,财大气粗。 「好啊,你什么时候过来?」左止元似乎对于私人飞机送猫也不惊讶,顺手掏出自己的手机列备忘录。 「就明天吧,」左修才声音懒散,「我的私人飞机飞其他地方还要等报备等批准,飞庐城倒是想走就走,就是机组班子不在,我打个电话叫人。」 「那行,就这么定了。」 电话挂断,左止元将手机交还给饶听南,迟疑了一会儿,「那个,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机场吗?」 「可以啊,」饶听南一脸奇怪,「为什么不去?」 「我爹肯定要和我唠几句的。」 「左总抱歉,我明晚可能有点事,您带上裴总吧。」 「我就知道,」左止元哭笑不得,「他其实很好相处的。」 饶听南疯狂摇头。 就算心中对左止元的芥蒂已经所剩无几,让她平平静静去见左修才,她还是做不到。 「好吧,我也就问问,今晚想吃什么?」 「突然想吃鱼。嘶,应该不是因为今天总听到『猫』的原因吧……」 「应该不是…?想吃什么鱼?煎煮还是红烧?」 「松鼠鳜鱼。」 「您还真是会点菜,一点都不和我客气。」 ------------------------------------- 翌日,下班后,裴良夜开车去机场,副座坐了个神情恍惚的左止元。 「怎么了,不是去接龙井的吗?」裴良夜余光瞟了瞟她,「你应该挺开心吧,多久没见那个小傢伙了。」 「嗯,开心。」左止元勉强点点头。 第103页 「你不正常,」裴良夜瞅了她一眼,「昨晚就怪怪的。」 昨晚她给左止元打了个电话,才说了一句话就被瞬间挂断不说,左止元的回应还很敷衍急促。 联想到饶听南已经搬到与左止元只有一墙之隔的客房,联想到她们之间目前暧昧又极限拉扯的关系。 裴良夜警惕心拉到了最高。 「哎,不是我,」左止元嘆口气,「是饶听南,她怪怪的。」 裴良夜一怔,随后老母亲老姐姐的心态瞬间爆炸。 我亲爱的左总哦,您终于觉得她怪怪的对了吧!您终于对她搞得小动作有所察觉了吧!亏您还那么信任她!看看节约运动才在几个部门试行一天就搞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瓜群里已经吵翻了天。 【我今天去后勤领下个月的耗材,差点没把我气死!】 【又一个节约运动的受害者……】 【我是真的无语,以前领笔都是直接一盒盒发笔吧,我今天只领到了十盒笔芯!我们做前台的,客户谘询完顺手把笔往兜里一揣拿走的事不知道有多少!现在给客户揣什么,笔芯吗?咱好歹是左氏分公司,有这么穷吗???】 【嘶,某种意义上来说,客户确实不会揣笔芯走,节约运动效果有!狗头.jpg】 【套上友军衣服,厚葬了吧】 【后勤说让我自己想办法,给笔套个链子锁住什么的……】 【不是不行,就是总感觉有点丢人】 【银行也是这么干的】 【我们是左氏诶!】 【银行还是国家的呢】 【笑死,你们前台笔改发笔芯还勉强说得过去,我们部门从今天开始,为节约纸张,每人一天最多只能列印20张纸,多出来的要在app上登记申请说明原因……我们是会计啊!哪家会计一天只用20张纸!】 【无大语】 【救命!前线速报!我们部门卫生间提供的卫生纸已经从任取变成商场那种扫码一次吐两节的那种了!】 【我们办公室已经在宣传最好自带卫生纸了……】 【看到你们的试点,我瑟瑟发抖,节约运动的公告我都没仔细看,这么恐怖的吗?】 【还好还好,我们部门就挺正常,也就是印表机那里贴了个要求双面列印,茶水间放小零食和水果那里贴了个不准浪费而已,哦对了,据说通勤费报销会改,但我们老大会上透露也就对□□限制的稍微严格一点,以前那种随便拿□□行程都不看就给报是肯定不可能了】 【慕了慕了,相比起来居然是你们监察部最正常】 【本来上面发的声明就很正常好么,是底下的那些部长为了拍马屁搞出来的这些新规……】 【话是这么说,但也真的烦这个狗屁节约运动,快过年了还给人添堵】 …… 裴良夜想着底下人汇报上来的反馈,轻笑一声,刚准备开口,向左止元揭穿饶听南无情的真面目,给她好好分析分析饶听南此举是怎么做到一石二鸟的。 「哎,饶听南怪怪的,」左止元又嘆口气,掏出手机给裴良夜看,「她今天给我发了这些东西。」 裴良夜已经要脱口而出的「枕头风」瞬间收住,在一个红绿灯前停车,接过手机看。 饶听南:【企-鹅音乐:我觉得这首歌很好听,快来听一听吧,分享连结:《心经》】 饶听南:【企-鹅音乐:我觉得这首歌很好听,快来听一听吧,分享连结:《金刚经》】 【年轻人都看过来,《如何正确的面对欲望》-免费领取(永久观看)】 裴良夜瞳孔地震。 「她被盗号了?」 「没……」左止元神色沧桑,「我问了,她支支吾吾地表示是她发的。」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今天早上吧,我一醒来就看见消息里全是这些。」 「所以,是昨晚发生了什么?」裴良夜想起了自己昨晚打电话过去左止元并不正常的回覆,瞬间心中警报拉满! 饶听南不正常,左止元也不正常! 「昨晚?」左止元回想起昨晚,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昨晚……其实很正常的。」 「其实?」裴良夜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词,看着信号灯由红转绿,一脚油门轰了下去。 「饶听南有一点点奇怪,但是似乎也能说的过去。」左止元眯起眼睛回想昨晚,「至少,昨晚平静祥和。」 ------------------------------------- 指针拨回昨天晚上,用过一顿丰盛的晚餐,将左止元做的松鼠鳜鱼吃得干干净净后,两人一起看完惯例的经济新闻后,洗漱完毕互道晚安就各回各屋。 虽然联通门开着,但和昨天晚上的抓马情节比起来,今晚堪称平静祥和——至少一开始饶听南是这么认为的。 她靠坐在床上,没看文件,而是看着平板上的《新人养猫手册》,认认真真读着。 虽然就住几天了吧,但第一次和猫猫相处,还是左止元的猫猫,该做的功课还是要做。 「猫条,猫窝,猫玩具……这些大件应该带不过来,要不要买一份?」她小声嘟囔着,掏出手机搜淘宝,「这个猫窝看起来好舒服。」 现在宠物用品做得真好,她都有躺上去的欲望。 一墙之隔的主卧,左止元抱膝坐在床上,翻开速写本,看着白纸上前几天刚画的,站在窗前俯瞰城市神色淡漠疏远的饶听南,脸一红,偷偷摸摸抬头往联通门看了眼。 第104页 可千万别让她看见。 左止元瘫倒在床上,打着滚思索了一会,跳下床哒哒哒跑到联通门前,敲了敲。 「饶听南?」 饶听南抬头,看见联通门后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瞬间警惕起来了,将平板一关,「不准过来!」 昨晚这人死皮赖脸地在自己床上赖了五分钟的事,她还记忆犹新呢! 一定不能给机会,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不不不我不过来,」左止元疯狂摇头,小心翼翼指了指联通门,「我能把这门锁上么?」 我是怕我画着画着,你突然过来了。 那可就是社死名场面。 她顺口找补了一句,「我是怕昨天那种情况又出现。」 饶听南:…… 「你锁吧。」 左止元不过来是好事,但为什么心里超生气呢? 饶听南气唿唿想着。 我还以为只有我防着你,没想到你也会防着我? 呵,我怎么可能会去你房间! 我去我就是小狗! 联通门啪嗒一声关上,清晰的落锁声响彻两个房间,饶听南看着平板上的新人养猫注意事项大全,突然就没了兴趣,将平板丢到一边,重重躺回床上。 翻来覆去,越想越气。 折磨了自己半个多小时的饶听南终于有些烦闷地起身,披了件衣服走向阳台,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小口小口抿着。 不远处就是城市中心,霓虹灯依然夺目。左止元这栋小别墅所在区域地段好极了,属实是闹中取静,远处偶尔有零碎的笑闹声顺着风逸散而来,也很快消逝在风中。 她靠在栏杆上,抬眸就看见了左止元房间还亮着灯。 饶听南一怔,抬腕看表。 左止元平日里睡得早,在当代青年中有着宛若老干部般准时又优异的作息时间,极具养生风范,连带着往日里作息极不规律的自己也开始早睡早起起来。 可是现在,离左止元往常的入睡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可她似乎依然没有熄灯的打算。 饶听南眯起眼睛。 所以,锁门真的是为了防备我进去? 又在偷偷摸摸做什么?加班?好呀左止元,你终于被我抓到了!看来搬上来也是有好处的嘛。 毕竟左止元可是有着不少加班「前科」。 要不要去敲门? 饶听南开始犹豫起来了。 她在加班她在背着你搞些其他名堂说不定在和裴良夜左修才密谋着什么你要去看看免得过几天会议上又被打一个手足无措…… 算了,我是小狗,汪。 饶听南在心中念叨几句,终于鼓足了勇气,站在了联通门门口。 抬腕,敲门。 笃笃笃。 几分钟前,饶听南还在阳台上欣赏夜景时,左止元已经满意地放下了铅笔。 原本俯瞰都市疏远冷漠的饶听南肩上,多了一只高冷的黑猫。 「龙井应该会和她相处的挺好?」她嘀咕着,看着气质如出一辙的一人一猫,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合上速写本,将其小心翼翼藏在了书架夹缝里——昨天它还大大咧咧就躺在桌上的,但现在饶听南就住在隔壁,怎么说都要小心一些。 本已经藏好了,她又伸手将速写本往里塞了塞,手还没缩回来呢,联通门另一端就响起了敲门声,饶听南温和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左总,还没睡吗?」 左止元麻了爪,迅速收拾着画具,一股脑塞到角落里,又抽了几张卫生纸用力擦了擦手上的铅灰色痕迹,可是绝望地发现根本擦不掉,着急又烦躁地将其揉成一团团丢进垃圾桶,迅速跑去卫生间,可是跑跳之间无意中踢翻了垃圾桶,白色的卫生纸团顿时散落一地。 她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而是在温热的水流下用力搓揉着手指,将指尖上的铅灰色洗得干干净净。 「左总?」饶听南听着里面着急忙慌似乎是翻箱倒柜的声音,皱了皱眉,又敲敲门。 「来了来了。」左止元从卫生间冲出来,迅速打开门,喘着气站在饶听南面前,板着张脸强装镇定,「有事吗?」 饶听南一怔,大脑迅速宕机。 面前的左止元面色红润,胸膛剧烈起伏,披在身上的软和睡衣也解开了几粒扣子,露出了大片细腻的雪白和精緻的锁骨,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些圆润柔软的弧度——左止元本就是容易脸红的类型,此时更是从耳根红到了脖颈,连带着锁骨处的白皙肌肤都透着些粉红。 饶听南急忙低头。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只是不低头还好,一低头,她就瞳孔地震。 左止元修剪得干干净净的圆润指尖上还滴落着水珠。 为什么开个门要洗手? 为什么要锁门? 电光火石之间,脑袋里闪过某个判断,她下意识向左止元房里看去,寻找着更多证据。 她瞳孔再次地震。 横倒在地上的垃圾桶里,几个明晃晃白到耀眼的卫生纸团在地毯上耀武扬威地吸引着她的眼球,还有乱糟糟的床和被子,方便靠坐而立起来垫在身后的枕头。 太熟悉了…… 她和左止元度过许多这样的日夜日夜,而左止元此时慵懒却紧张的神态,急促的唿吸,似乎也能与那个猜测完美应对上。 而拼好最后一块拼图的,是裴良夜打来的电话。 第105页 电话内容不重要。 「小元,我明天和你去机场一起接左董和龙井?」 「好好好良夜姐可以,我还有事先挂了。」 重点是挂掉电话后,面部识别解锁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之前没有关掉的软体。 图像。 上面是一张自己的照片。 即便是惊鸿一瞥,向来对自己美貌很有数的饶听南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一张数一数二的偷拍。 好了,拼图拼完了。 左止元不知道拿着自己照片在做什么,反正把门锁了,把床弄乱了,垃圾桶里都是纸团,手上还滴着水。 我真是猜不到呢。 饶听南喉咙滚了滚,默默退后一步,「抱歉,左总,我不该打扰您。」 左止元懵逼着,但依然板着脸,小幅度地点点头。 于是饶听南更加尴尬和愧疚,轻咳一声,长发遮掩下的耳朵红得快要着火了,退后一步,就要关门。 「等等!」脑子依然宕机的左止元下意识阻止了她的行为,某种几乎刻在了dna中的老妈子潜意识让她没有思考就做出反应,「你还没说你怎么了呢。」 饶听南尴尬地看着面前的左止元。 您…… 我错了我错了,我什么事都没有,我以为您在加班但没想到您……哎。 最终,她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睡不着,看你没睡就过来看看。」 「睡不着?为什么睡不着,」左止元皱眉嘀咕着,「我去给你温杯牛奶。」 饶听南再退后几步,几乎就要招架不住,连连摆手,「不用了。」 左止元继续懵逼。 你说你睡不着,然后就来敲门看看我,然后就能睡着了? 我去! 我听着挺开心的,但你饶听南崩人设了啊!你不是还打算搬出去的吗?怎么突然就这么黏人了? 算了,崩人设就崩人设,但真的好开心啊啊啊啊啊! 她忍不住地唇角上扬,上前几步,站在饶听南身前,歪着脑袋笑着,「那现在就能睡着了吗?」 估计不能。 饶听南心中哆哆嗦嗦地吐槽。 不,是肯定不能。 一闭眼,脑子里浮现的估计就是左止元拿着自己的照片这样那样。偏偏她和左止元都不是纯情的人,该做的事早就做过了许多遍,脑子里相关记忆存储丰富,拼凑出绘声绘色的画面绝对不难。 「……应该能睡着。」她继续嘴硬。 左止元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通过她心虚的乱瞟轻而易举地就看出了她的嘴硬,还没来得及想为什么,身体就先做出了选择。 她上前一步,抱住了饶听南,脑袋轻轻搁在了饶听南的肩窝,宛若小兽般依恋地蹭了蹭。 饶听南身体僵硬,左手却轻轻落在了她的嵴背。 她了解左止元,做过那种事情后左止元总是喜欢黏人的拥抱的——更何况方才是自己打扰…… 呜呜呜对不起。 左止元察觉落在自己嵴背上的那只手,唇角笑容更满足,手臂抱紧了些。 「晚安。」 「晚安。」 饶听南默默放开她,看着联通门掩上,踉跄着走回自己房间,踉跄着扑倒在床上。 果然,活色生香的画面自动出现在她脑海,随后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揪紧床单。 啪。 饶听南给了自己一巴掌,跌跌撞撞爬起来,捡起一边的平板,狼狈地点开听歌软体,带上耳机。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1】……」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她嘴中念叨着。 联通门处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饶听南,我能进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饶猫脑子里全都是黄色废料啊喂! 【1】:心经 第45章 「突然变得黏人了的饶听南?」裴良夜听着左止元復盘昨晚发生的事摩挲着下巴,微皱着眉。 难道是她因为要搬走了所以放纵一下? 感觉饶听南不是会放纵自己的人啊。 「其实要这么说,当时她同意搬上来也很奇怪。」左止元撑着脑袋看着人来人往的机场「我以为要磨破嘴皮才能让她搬上来呢,结果才说了一轮她就同意了。」 她稍微坐直了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裴良夜「良夜姐,你情史丰富你觉得,这会不会是另一种可能比如……饶听南快被攻略成功了?」 裴良夜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的那些情史对你们这种极限拉扯的小情侣可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我不好说,」她斟酌着字词,「但是,饶听南大概不是能那么快就放下心中包袱的人。」 如果说第一次在一起属于阴差阳错一拍即合第二次想要破镜重圆,面对一个死犟死犟还老憋着话在心里打死不说的饶听南,再想想两人之间的那些阻碍和芥蒂无异于天崩开局地狱难度。 现在能发展成这样,纯属是因为左止元把心头热血不要钱似的一瓢瓢往饶听南那座大冰山上浇。 而饶听南也只是对左止元没什么办法而已旁人眼中她照样是那个曾经叱咤商界手腕强硬么得感情的天才。 不信你问问褚凡君和李春蝉。 第106页 「不过饶听南变了好多啊」左止元感慨着「以前老闆着板着就爱用那张高级厌世脸煳弄人我都被煳弄过去了。」 「确实变化大所以说突破口已经有了,她对你也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裴良夜伸了个懒腰,语气慵懒,「所以啊,我告诉过你,想要留住饶听南,最好来剂狠药。」 左止元顿时小脸通红,眼睛心虚地瞟来瞟去。 「害羞什么,这种事你们不是早做过了吗?」裴良夜看着脸红成螃蟹的左止元,忍不住调侃。 「不,不一样啊……」左止元小声嗫喏着,可是嘴角都要扬到耳根去了。 裴良夜长嘆口气,伸手揉了揉左止元的髮丝,将一头顺滑的髮丝揉乱。 「啊呀,良夜姐,你干什么?」 「乖,摸摸头,以后我可就得避嫌了。」 左止元闻言,红着小脸乖乖巧巧任由她施为。 就像今早的饶听南一样。 ------------------------------------- 「饶听南,我能进来吗?」联通门处传来了敲门声。 饶听南勐地坐起来,看着窗外已经深浓如墨的夜色,听着左止元乖巧的声音,嘴张了张。 她自然是想拒绝的,但不知为什么,吐出来的居然是应和的字眼,「请进。」 左止元探出脑袋,紧接着,缓缓步出。 她没穿着睡衣,而是不知为何披了件浴袍,皮肤细腻红润,仿佛能掐出水来。 「刚洗完澡?」饶听南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 「嗯。」鼻音中透着浓浓的慵懒和倦意,左止元在她床沿坐了下来,身子靠过去,脑袋搭在她肩窝处磨磨蹭蹭,「饶听南,我睡不着。」 饶听南身子僵硬,感受着细软的髮丝擦过自己的耳廓,曾经青涩的年轻女人经过这一年多的时间,眉眼间兼具了青涩和成熟,糅杂在一起的气质,令她唿吸暂停。 「饶听南,抱抱我嘛。」耳边传来了小兽呜咽的声音。 她的手哆哆嗦嗦地环上了左止元的嵴背,不知怎么想的,缓缓下滑,最后用力扣住了她精瘦而柔软的腰肢。 「嘶,」左止元倒吸一口凉气,不知什么时候整个人都已经钻进了被子,宛若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此时手臂环着她的脖颈,委委屈屈地在她耳边低语着,「疼。」 饶听南抬头,感受着怀中贴合的曲线,看着左止元黑白纯粹的眸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 高冷,疏远,漠然。 诶,都这样了我还是这种表情吗?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带着淡淡樱粉色的的唇就缓缓落了下来,印在了她的唇上,湿润又甜美。 左止元吻着她的唇,叩开她的唇齿,不断攻城略地,环在她脖颈上的手臂也越来越紧,几乎令人窒息。 「唿,唿,唿……」 饶听南勐地坐起,看着窗外的鱼肚白,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将缠在脖颈上的层层叠叠的耳机线取了下来,丢到一边,随后手指插入髮丝,用力往后捋了捋。 她将脸埋在掌心,露出来的耳朵红透了,良久,憋出几个字。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 但是一切似乎又情有可原,她深唿吸几口,板着脸拿起平板,看着依然在循环播放的《心经》,恶狠狠地按下了暂停。 根本没用。 她屈膝起身,踉踉跄跄走到浴室。 沐浴在温热的水流下,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抬起左手,看着已经修剪过了的,圆润的指甲。 当她眉眼间带着慵懒神色缓步下楼时,左止元已经做好了早餐,此时歪着脑袋看她。 「昨晚睡得不好?你看起来很困。」 「嗯,做了个……有趣的梦。」饶听南揉了揉脸,试图让其上的红润少些。 可是看着面前活蹦乱跳的左止元,想到昨晚活色生香的梦境,她又听见自己的心砰砰跳。 啧,你看看人家左止元,再看看你! 人家脸不红心不跳!你就不能争点气? 「唔,有趣的梦?我能听听吗?」左止元撑着下巴看饶听南喝水。 饶听南:! 她险些把水呛进嗓子,此时捂着喉咙用力咳嗽。 左止元懵了,左止元慌了,左止元绕过来帮她拍背,「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呛到了,」饶听南放下杯子,心中充满幽怨,抬眼看左止元,满嘴瞎话,「什么梦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只是好像很有趣。」 「这样啊,」左止元点点头,「可是……」 「你脸为什么这么红?」 饶听南耳朵又是一热,死鸭子嘴硬,「呛到的。」 左止元失笑,看着面前看似沉着镇定实则眸子里都是气唿唿的饶听南,忍不住伸手rua了把她的脑袋。 饶听南懵逼又震惊地看着她。 「左总,您……?」 「手感很好,我就摸摸。」她看着身子僵硬嵴背笔挺的饶听南,忍不住嘟哝着,「真可爱。」 「可爱?」饶听南板着脸,强行维持镇定,「还没有人用这个词形容过我的呢。」 「那真好,」左止元轻笑着,「我是第一个,第一个发现你这么可爱的。」 饶听南震愕地看着笑容满面的左止元,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跳。 你……你怎么回事! 你再说这种话我就要提桶跑路了! 第107页 左止元话说出口,脸也不自觉地红了,看着面前因为震惊而乖乖巧巧让自己rua脑袋的饶听南,轻咳一声,为她捋好乱糟糟的髮丝,收回手,佯装无事发生,「快吃早饭,要迟到了。」 饶听南今天一整天都晕晕乎乎的,不仅是因为昨晚那个梦,也因为左止元那句攻击力极高的直球。 本来她对左止元的防线就已经接近于零,此时更是彻底溃败。 本来周五事应该挺多,但左止元贴心地让秘书办和裴良夜分去了她大半工作,于是她只需要当一个无情的电话客服,接起几乎不间断的电话,说着一样的词,记录着向她们示好的人的资料。 于是也有了更多时间让她瞎想。 总算临近下班时间,左止元和裴良夜先行一步去了机场,她接完最后一个电话后,拔掉电话线,舒舒服服瘫在椅子上,挪到窗边,看着开开心心涌出大楼迎接周末的人们,忍不住唇角提起笑意。 看着别人心情好,自己的心情也会好起来的。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她皱皱眉,有些烦闷。 是哪个蠢货在放假前几分钟来打扰? 「请进。」 褚凡君站在门口,温和儒雅地笑着,手里拿了份文件,缓步走来,在她面前坐下,「饶助,今天是节约运动试行第一天,下周就该在整个分公司施行了,我们聊聊?」 饶听南眉毛蹙起,声音压低,手指敲了敲桌子,「秘书办里的人还没完全下班呢,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来找我?」 他就是蠢,还不好说得,毕竟算是自己半个队友。 褚凡君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是来汇报工作的,裴总和左总不在,我自然是要来找您的,这很合理。」 这不合理,正常人会想到电话汇报或者是等周一的,而不是找私人助理……饶听南非常想吐槽,但勉强忍住,「说说吧。」 「节约运动效果非常好,」褚凡君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两个方面来说,效果都非常好。」 饶听南挑眉。 褚凡君的意思,是除了节约运动本身的节约效果,还有的另一个效果——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的,「过犹不及」,用来削弱左止元因为改制考勤而在中下层员工中暴涨的声望。 「当然,左总主持的节约运动碰上左总打回去的人事任命,多少人野心勃勃想要在左总面前露个脸呢?还不得紧紧抓住这个机会。」饶听南轻抿一口茶,神色疏远。 那些荒唐的规定,自然不是节约运动的初衷,只是左止元的身份摆在那,又正逢人事调动这块大饼摆着,再加上财务部的煽风点火,各个部门各个办公室私下定的规矩就愈发荒唐了起来。 「的确,这我不得不佩服饶助,」褚凡君轻笑着送上一记马屁,「走一步看十步,还得是您。」 「这一套在我这里不管用,说正事。」 「行,根据工会代表那边的汇报,现在底下的人基本都炸开了锅,九成以上的人都在抱怨这次节约运动实在是缺德,剩下一成在骂领导,」褚凡君慢条斯理地说着,「虽然现在因为只是试点,大部分人还保持着理智没有把火烧到左总身上,顶多骂几句他们顶头上司。」 「你别说,骂得很有创意,又难听又不带脏字。」 「不过,一旦下周开启了全面推行节约运动,人群的怒火可就收不住了,大概率会烧到左总身上,」他眼底滑过一丝狡诈。 饶听南皱皱眉。 「你的意思是,左总也会被骂得很惨?」 「当然,」褚凡君耸耸肩,「节约运动是左总一手推行一手抓的。」 「不行,」饶听南毫不犹豫地摇头,手指敲着桌子,冷着脸,「你那边必须盯紧点,要求各大工作群也好,地下群也好,必须谨言慎行,不准骂左总。」 自己都捨不得怼一句左止元,谁敢骂她? 褚凡君一怔,眼珠子滴熘熘转一圈,忍不住笑起来,「我明白了。」 饶听南:? 你明白什么了? 「捂上他们的嘴,把最后一个发泄渠道拿掉,他们憋得越狠,最后反弹的声音也就会越大。」褚凡君笑着竖起大拇指,「还是饶助技高一筹。」 饶听南抿抿唇。 她没想到这一茬,只是单纯地不想左止元被骂而已。 不过,褚凡君脑补的这一出,似乎也行。 褚凡君含笑思索着,「在人群的声浪下,左总大概也难以自保,所谓的声望口碑会大大削弱,我们也正好请求放弃节约运动。」 饶听南瞟了他一眼。 前面都没有问题,最后一句「请求放弃节约运动」,无疑是掺杂了褚凡君自己的私货。 节约运动毕竟还是削减了财务部的开支,对他来说是个打击。 饶听南眯眯眼,声音懒散却又带着严肃,「褚部,你要有些大局观,节约运动持续时间越久,左总声望就愈往下跌,现在这是一个你烧钱就可以达成的利好,为什么不烧久一点呢?」 褚凡君磨磨牙。 果然,饶听南只算是半站在自己身边,她也想削弱自己。 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他选择换一个话题,「那,饶助,对于瓜分李春蝉份额这件事……」 「到时候再说吧,」饶听南缓缓摆手,「这件事我们——我是指你我加上裴总左总,我们都是站在一边的,我不可能和你私下说些什么,必须请示过左总后,才能达成一致。」 第108页 「明白,」褚凡君痛快地点点头,「那就合作愉快了。」 饶听南唇角勾起微笑。 「合作愉快。」 送走褚凡君,她又慢慢挪到了窗边,下意识往机场方向看去,眉间不自觉地蹙起。 节约运动是她早就下好的一步子,除了能削弱左止元的声望外,也在后来诸多事中发挥了作用。 但是,她心中有些隐隐约约的惶恐和悔意。 如果……让左止元发现了呢? 裴良夜已经知道了,左修才肯定也明白自己的用意,现在他们都已经和左止元碰面了,他们待左止元那么好,真的会止口不谈么? 饶听南,左止元问起来的时候,你要怎么为自己辩驳呢? 「不,我的出发点都是好的,都是为了左总您,」她轻声说着,「只是底下的人执行的时候,出了些岔子。」 这番说辞确实天衣无缝,整件事中自己也只在一开始轻轻推了一把,随后就再也没有插手过。 「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别人都不知道……」饶听南轻声呢喃,捂住了脸。 「不,饶听南,你自己知道。」 她过不去心中那一关。 「可是,你也不可能因为左止元放弃那些的,你最多退一步。」她喃喃自语。 接下来的报復行动,最好绕过左止元,不再像这次一样以削弱左止元声望为目的,而是剑锋直指分公司核心,努力搅混水,亦或者是对远在千里之外的左修才发起进攻。 难度很大,但你要在左止元面前心安一些,这就是唯一的选择。 她苦笑着摇摇头,怅然地看着天空,想起了裴良夜对她说的。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左总是为了你好呢?」】 「我倒希望如此,」她喃喃自语,「但我现在还没看到答案啊。」 ------------------------------------- 「所以,良夜姐你是说,节约运动起到反作用了?」左止元手中撸着龙井,任由小傢伙亲近地舔舐着自己的掌心,有些茫然地问。 左修才到了之后,裴良夜还是汇报了下节约运动试点的事。 此时看着左止元微皱起眉,她心中苦涩。 她并没有告知这其中饶听南的「功劳」。 左修才指挥着人将最后一包东西放进后备箱,此时也坐进了后排,伸手抱过疯狂挣扎的龙井,闻言,轻笑一声,「意料之中。」 「你就让我再抱会,之后很久都看不见了!」他瞪了眼挥舞猫猫拳的龙井,随后舒适安逸地坐在了位置上。 「节约运动又正好碰上你要求重新审核人事任命,不知道有多少有小心思的人暗戳戳地想要借这个拍你马屁,「他的手指轻轻挠着龙井的下巴,「至于那些过于荒唐和严苛的规矩,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按照他们惯来的想法,领导只会看最终报告的结果,而根本不会管这个结果是怎么来的。」 裴良夜闻言,一怔,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饶听南难道也想到了这一层? 那对她来说,现在就要重新打回人事任命重新审核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我明白了,」左止元神色颇有些沉重地点点头,「那我现在要怎么把它拧回正道上?我发个通知公告,就说必须按照我颁发的规章制度行事,不准自己私下加规矩?」 「你可以发,但是没用,拧不回来的,顶多从现在的强制规定变成各个办公室的潜规则,」左修才懒散地摇摇头,「木已成舟。」 左止元抿抿唇,用力瞪了他一眼,「那你不提醒我!」 「我不提醒你,是因为这件事,的确对你有些帮助,」左修才笑得褶子都出来了,「我说了,你可以发个公告,虽然拧不回来大势,但是是有用的。」 「什么用?」 「你猜?」 「谜语人滚出去!说人话!」左止元气愤地将懵逼的龙井抱了回来。 「我早就提示过你了……」左修才颇有些委屈地看着气唿唿的自家女儿,无奈笑笑,随即点了点她的脑袋,「自己悟去吧,你能想出来的。」 左止元躲了过去。 不想理他。 「对了,饶听南,最近还问了你那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气成包子的左止元听到饶听南,头还是扭了回来。 「问你当时为什么提出分手。」左修才耸耸肩。 左止元一怔,回忆了一会,缓缓摇头,「没有。」 自从她同意饶听南去唐倾之后,饶听南似乎对于这个问题就不那么执着了。 「唔,挺好,继续加油,」左修才握起胖拳头,轻轻敲了敲左止元的肩,「老爹看好你哟。」 他麻熘下车,敲了敲裴良夜的车窗,示意她下来。 两人走到一边,左止元倒是很乖巧地坐在车上撸猫猫。 「节约运动……」她嘟囔着,「怎么搞成这样子了呢?」 「算了,回去问问饶听南吧。」 想到饶听南,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龙井啊,你等会就要见到你姐姐的……正在追的人了,」她暂时抛下了公司里的一堆事,看着龙井的猫脑袋,忍不住用力亲了口,笑着,「你要和她好好相处哦。」 最好再帮我打打助攻。 另一边,走远的两人顿步,裴良夜忧虑地看了眼车里的左止元,无奈地摇摇头。 第109页 「左董,真的不告诉她饶听南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吗?」 「当然不,」左修才丢过去一记眼刀,「我把你叫出来也是为了这件事,你小心些,别说漏了嘴。」 「哦……」裴良夜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她们之间已经有裂痕了,再加一道,小元会更难受的。」左修才轻吐出口浊气。 「那就断舍离。」裴良夜依然看不惯饶听南。 「话倒是说得好听,可是你觉得,小元知道这件事后,真的会放弃饶听南吗?」 裴良夜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悻悻地摇头。 「我不知道。」 因为饶听南,左止元已经做了太多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谁又能打包票说她一定能断舍离成功呢? 反正之前是没成功。 「所以啊,等饶听南自己想通吧。」左修才摇摇头,「更何况,这次节约运动,在我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小元还有翻盘的机会?」裴良夜挑眉。 「或许吧,谁说得准呢?」 ------------------------------------- 「龙井,我们到家啦。」左止元向外头的裴良夜挥手告别,看了看堆满小院的猫咪用品,笑笑,把猫包背在身前,手指从透气口摸了摸蹭过来的猫咪,扭头看着从楼上下来的饶听南,唇角疯狂上扬,「你们来见个面吗?」 饶听南有些紧张得搓搓手,点点头。 她可是恶补了《新人养猫注意事项》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左止元小心把猫包放在了地上,拉开拉链,看着里面的猫猫。 「龙井啊,这个家你多久没来了,还记得吗?」 黑里透黑,浑身雀黑,没有一点白的猫猫慢慢从猫包里探出个脑袋,扯了扯耳朵,黑眼珠子乌光透亮,鼻尖动了动,嗅了嗅地毯。 饶听南一眼就看见了它一边耷拉着的耳朵,上面似乎缝了几针。 「唿,看起来还不错,」左止元满意地看着龙井到处嗅了嗅,最后熟练地跳到沙发上团起来舔毛,轻舒一口气,「还记得这里呢。」 饶听南一点点挪过去,声音忍不住压低了些,「它看上去很会打架的样子,怎么还受伤了啊?」 身姿矫健,毛皮油光水滑。 怎么看都不像打架打输了的样子。 「额,它其实就伤了个耳朵,那只和它打架的狸花直接被抓花了脸。」左止元憋着笑解释。 饶听南喉咙滚了滚。 看来是只战斗力颇强的猫猫呢。 可是方才她的声音好像被龙井察觉,小巧的猫脑袋缓缓扭过来,黑不熘秋的眼睛盯着饶听南。 饶听南脸上不自觉挤出了一个笑容,缓缓抬手。 「你……你好呀。」 龙井猫脸愣住了,看了看左止元,又看了看饶听南,眼睛里有思索的光。 随后它瞬间启动,身姿矫健地起跳,跃过茶几,冲着饶听南高高挑起,肉爪子挥过来。 「喵——!」 作者有话要说: 龙井:喵了个咪的!铲屎官!你在外面有猫了! 咱就说,饶猫猫的梦什么时候能成为现实呢(狗头) 第46章 「喵——」黑猫矫健地跃起宛若一支笔挺的黑箭,肉爪子向饶听南挥过去。 饶听南愣在原地,下意识要往后躲。 「龙井!」左止元却率先反应过来急忙伸手将空中的龙井抱了个满怀看着怀中脖颈旁一圈毛炸起瞳孔缩小并且拼命扑腾想要再扑上去挥爪的猫猫,急忙撸着脑袋安抚「怎么了嘛看到陌生人有点怕是不是?不怕不怕……」 龙井委屈地嘤嘤了几声,爪子扒拉到左止元的肩头爬上去,坐好瞳孔依然盯着一旁手足无措的饶听南。 「它本来就有些怕生,现在是缝针完之后又长途跋涉,可能骤然看见一个陌生人有点应激,」左止元歉意地看着饶听南,「不过还好刚才没弹指甲出来,它心里还是有数的。」 饶听南尴尬地笑笑,摆摆手「没事,应该是我的原因。」 「我从小就不招猫待见。」 曾经作为一个喜欢猫咪并且完全有钱有地方养猫的饶总没有足够的时间只是养猫的障碍之一而根本原因是——好像所有猫都不太喜欢她。 朋友家养的猫无论多黏人绝不会去她腿上伸个懒腰偶尔被带去猫咖六七十多只和善亲人热情的布偶猫愣是绕着她走,就算是手上有个猫条罐头什么的,也只是过来吃的时候让摸一摸,吃完就跑绝不停留。 这让饶听南惆怅了很久。 左止元听着她的描述,忍俊不禁。 她都能想像饶听南万猫丛中过,片猫不沾身时的悲痛表情了。 「之前怎么没告诉我?」她好笑地挠着龙井的下巴,惹得龙井尾巴摆了摆,发出舒服的唿噜声。 「之前告诉你你也大概不会信,」饶听南长嘆口气,「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相信,世界上竟然有我这么千猫厌万猫嫌的人。」 更何况,她心中也有些期许。 左止元的猫,说不定会不同些呢? 左止元闻言,将猫抱在怀中,托着慢慢向饶听南走过去,笑着说,「那你和龙井说不定能负负得正?试着摸一摸?」 饶听南一愣。 「什么叫负负得正?」 「它也不怎么招猫待见,天天打架。」 第110页 龙井看着慢慢放大的陌生二足兽,耳朵变成了飞机耳,爪子按着左止元的手,身子不断往左止元怀里挤,还疯狂哈气。 「还是算了吧,」饶听南默默后退,「它好像很怕我。」 「也是,看来至少得等它休息几天恢復精力。」左止元瘪瘪嘴,将猫收回来,嘆口气,任由它趴在自己怀里,打了个电话。 已经快到酒店的裴良夜接到电话,嘴中无声的骂骂咧咧,拐弯掉头。 「你把它送到裴总那里?」饶听南讶异地瞪大了眼睛,「酒店能养猫吗?」 「她是包年的大客户,加钱就行。」左止元揉着龙井小巧的猫脑袋,「不然也没办法,你不可能不在家里走动,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注意着你们。」 饶听南眨了眨眼睛。 「那个,其实可以我走,它留下……」她声音有些虚,「我下个星期六就可以取夹板,能做一些简单的活动了,能照顾好自己。」 左止元瞟了她一眼,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对啊,你也说了,是下个星期六,你这个星期怎么办?还有七八天呢。」 她揉了揉龙井肚皮,轻笑着,「到时候等你走了,我再把龙井接过来嘛。」 饶听南看了眼被撸得舒服极了,喉咙里唿噜噜的龙井,抿抿唇。 左止元还是一句轻松爽利的「等你走了」。 她不伤心不难过,明明自己心里就不会有包袱,能安心些才对。 但是,没有安心。 反而很不爽。 她还在懵懵懂懂想着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情绪,窗外亮起的车灯急速接近,带着开车人的浓浓幽怨,照亮了暮色中的小院。 裴良夜无语地下车,走进屋子,伸手接过被撸得舒服却因为突然中断而一脸懵逼的龙井,看着饶听南,微微摇头。 虽然她一句话都没说,但饶听南很轻易地读懂了她眸中的情绪。 【事儿多】 饶听南瘪瘪嘴。 她也不想啊。 「良夜姐,龙井就拜託你咯!」左止元挥挥手和懵逼的龙井告别,「我下周再把它接过来。」 裴良夜没有回头,沧桑地摆摆手,将龙井放进了猫包,又夯吃夯吃将小院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猫咪用品塞回后备箱。 「龙井啊,你知道吗,」她上车,看着副座上扒拉着车窗喵喵叫的龙井,长嘆口气,发出了和左修才一样的感慨,「你已经不是你姐最喜欢的小猫咪了。」 「喵呜~」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龙井耳朵耷拉下来,尾巴尖尖也垂下,雀黑的猫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没事没事,我还在呢,」裴良夜失笑,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你下次见到那个陌生的二足兽,翻个肚皮卖个萌嘛,她可有钱了,可以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喵~」 拥有五位数存款的「富豪」饶听南勐地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左止元拿着粘毛器收拾身上的猫毛,闻声抬头。 「没事,」饶听南摆摆手,眸中有些疑惑,「好像有人在骂我。」 「那一定是龙井。」左止元相当真诚地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左止元坐在了沙发上,示意她也坐下,「饶听南,我有件事要问你。」 饶听南一怔。 好正式的问话。 她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难道是因为节约运动那码子事,左止元来兴师问罪了? 「就是,今天良夜姐和我说了些节约运动的反作用,那些底下人制定的荒唐规矩,听着危害还蛮大的,」左止元摩挲着下巴,将心中的疑惑向自己完全信任的人全部倾吐而出,「我想发个通知阻止那些荒唐举动,但是他们都说没有用,只是从地上规矩转为地下规矩而已。」 「老爹也还说了,这是不可避免木已成舟的事。」 饶听南表情僵硬,心中拉起十二级警报。 果然是因为节约运动! 该来的这么快就来了吗? 左修才和裴良夜绝对都告诉她了。 那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刚才看着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你又是什么心情? 她抿抿唇,收敛心中复杂的思绪。 「左总,我,我是真的没想到……」 向来口齿伶俐能舌战群儒的饶听南结结巴巴地背着准备好的说辞,心中忐忑不安,手指无意识揪紧了沙发抱枕。 「嗯对,我也没想到,谁想得到呢?」左止元长嘆口气。 饶听南背后汗毛一竖。 谁想得到呢? 这是在敲打我吗?对了,左修才一定是和她说了些什么,她现在都明白了,在敲打我。 「左总,我向您保证,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她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着,就差没拍胸脯立下军令状。 「下次的事下次再说,」左止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现在我在说节约运动呢。」 饶听南心中皆是绝望。 是了,左止元不仅要以后的承诺,还要一个节约运动的说法,要让自己彻底低头认错。 可是,可是,自己若是现在就给出承诺,现在就低头认错,以后还如何在螺丝壳中做道场,搅乱分公司的浑水呢? 如果现在问话的是裴良夜,甚至是左修才,她相信自己都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谎言,以华丽的语言正派的腔调不断强调这只是一次意外。 第111页 可对面坐着的是左止元。 她心中挣扎许久,慢慢鼓起了些许的死鸭子嘴硬到底的勇气,「左总,我这次确实是有些失误……」 左止元又奇怪地瞅了她一眼,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安啦,我知道你也没想到,有些失误很正常,不用自责,谁知道节约运动和人事任命碰到一起还能搅合出这种事呢?我现在是想到底该怎么办。」 饶听南一愣。 诶? 这话听着奇怪。 原来我刚才在自己吓自己吗? 可是…… 她心里踏实了些的同时,又懵逼了。 裴良夜和左修才都说到节约运动的危害和结果不可改变这一层了,居然没提到她? 不可置信。 左止元并没有注意到饶听南眼底剧变的情绪,还在自顾自说着,「老爹又在那里当神神秘秘的谜语人了,说什么『你可以发公告,虽然发公告没用但是有用』这种稀奇古怪的话,还说我一定能想得到为什么。」 她瘫倒在沙发上,振臂高唿,「谜语人就该滚出去!」 饶听南眨巴眨巴眼睛,「所以,左总,你现在问我是……?」 左止元一脸生无可恋地扭过头,「我想不到怎么办了,所以问问你。」 饶听南:…… 好嘛,合着是她自己在这里左右互搏?我打我自己? 「您想要怎么样的效果?」饶听南沉思了一会,还是决定稍微帮一把。 「我想让节约运动回到正道,」左止元捏着下巴,「所有部门都按照文件上说的那样规规矩矩的行事。」 「几乎不可能。」饶听南毫不犹豫地摇头。 「为什么?」左止元坐直身子,疑惑地看着饶听南,「只要我发一份内部通知,明令禁止私下那些荒唐的规矩,再明确表示自己不喜欢熘须拍马的行为,难道还会有人顶风作案?」 「当然会有,左总,」饶听南嘆口气,「升职的诱惑对他们来说依然存在,您的目光不可能覆盖一整个偌大的分公司,监察部也不可能每个角落面面俱到,所以他们只需从地上转为地下,最后交一份无可挑剔的节约运动成绩报表上来,赌一赌自己没被察觉,就有上升的路子可以走。」 「对于那些在一个位置坐了大半辈子的人来说,这是完全可以接受的风险,因为回报太可观了。」 说实话,她和褚凡君制定节约运动计划之前,并没有想到利用李春蝉手中那一份人事任命,原本的计划也只是财务部煽风点火搅混水,虽然能起到差不多的作用,但效果可就差了不少。 而一份人事任命,可以说是将一群为数不少还在观望的墙头草煽动了起来,加入了这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中。 「也是,只要有一个人成功了,对其他人来说都是榜样,」左止元嘆口气,烦躁地抓抓脑袋,「也就是说,如果向彻底避免这种情况,只能暂停节约运动?」 饶听南微微挑眉。 我可没说,是您自己说的。 「理论上,确实如此。」 左止元坚定地摇头,「不行,这次节约运动谁都看得出来,是我向财务部开刀,财务部还没出血我就停了,像什么话?」 饶听南有些欣慰地点点头。 果然,所有事都向着自己预定的轨道在运行。 「哎,老爹说我一定想得到办法,」左止元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你都想不到,我还能想到吗?」 「您加油,左总,您脑子里确实是有些主意的。」饶听南诚恳地点点头。 倘若左止元真的又用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方法破了她这一死局,她倒也觉得无妨。 好歹能勉强对得起些自己的良心。 「头疼……」左止元嘟囔着,「反正双休日,我想出去找找灵感。」 她摸出手机,不知道在搜些什么,突然扭头看了眼饶听南,「你周六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饶听南茫然地点点头。 「您要……?」 「我打算约个朋友,庐城附近随便找个艺术展看一眼,刺激一下我灵感枯竭的脑袋。」左止元瘪着嘴,已经打开手机通讯录上下滑动,准备随机薅一个冤种朋友陪同。 身边突然传来了幽怨的声音。 「我不可以吗?」 她诧异扭头,看着饶听南耳朵微红,浅棕色的瞳孔中闪着不知名的情绪。 「我虽然不懂,或者说没有你朋友那么懂,」饶听南见左止元投来诧异的目光,开始结结巴巴地辩解,「但我好歹能做一个拎包的工具人吧。」 「你,你是去找灵感的,我虽然对艺术展什么的给不出自己的意见,但是……」她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理由,终于苦恼地垂下了脑袋,「当我没说,您继续。」 低垂着脑袋的饶听南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怎么嘴就没把门,直接把心里想的秃噜出去了呢? 左止元就从来没带你看过艺术展。 沙发突然向一旁下陷,鼻尖骤然环绕着左止元身上的暖香,身旁传来她带着笑意的声音,「怎么不说了呢?」 饶听南抬头瞟了她含笑的眸子一眼,又默默低头。 一颗毛绒绒的脑袋轻轻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耳旁传来了左止元梦幻的呓语,「你要是想去,我当然会带你。」 「我想去。」饶听南身子僵硬着,回答的倒是斩钉截铁。 第112页 耳旁传来噗嗤一笑,左止元坐直身子,眸中是温柔的水光流动,「那就一起吧。」 曾经,她也是约过饶听南的。 那是一位大师的雕塑展,那位大师以雕塑关于爱情的主题着名。她兴致沖沖地买了两张票打算约饶听南,却被彼时的饶听南遗憾地告知并没有时间。 当然,最后,两人的约会地点还是不可避免地成为了酒店床上。 后来,她也就懂事的再没有约过了。 直到这次,饶听南主动提起。 「左止元,你也开始变了。」她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嘟囔着。 要是一两个星期前,她大概会直接将这件往事说出来,刺一刺饶听南,看看她脸上愧疚的神色。 不过现在,她却已经没了类似的想法。 「不再惦记着过去的事,因为还有很远的未来么?」她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心理,随后轻笑一声,向饶听南递过手机,「这是庐城附近省内明后两天的艺术展,你挑个你有兴趣的,哪能真让你当一个拎包的工具人。」 「我都可以。」饶听南嘴上说着推辞的话,手却很诚实的接过左止元的手机,翻看起来。 「这个吧,」她的手指最后顿在了其中一项,点开,递还给左止元,嘴里念叨着,「现代的那些画的流派主义我是看不懂,行为艺术更看不懂,摄影展倒是有些兴趣,可惜附近只有裴良夜要去的那一家。」 左止元看着她选择的地点,勐地抿住唇。 「那就雕塑展吧,」饶听南并未察觉,长嘆口气,「好歹雕塑的美感好坏我是看得出来的。」 她说完后,客厅陷入了沉默。 饶听南有些讶异地看着迟迟未开口的左止元,迟疑地问,「是不好么?那我换一个?」 「不,很好,」左止元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只是没想到你会选它。」 饶听南是不知道当时自己买了什么票打算看什么展的——她甚至没有耐心听到那一步。 所以的确是偶然。 几年前错过的约会,现在竟然阴差阳错的重回了她们的生活。 「你选得很好,」她收拾好心情,轻笑着看饶听南,「这位算得上现代雕塑的大师之一,最喜欢的题材就是爱情,所以我愣了一会,觉得你是故意的。」 饶听南脸顿时爆红,疯狂摇头,「我不是!我不认识他!」 「我们……换一个?」她试探地问左止元。 「不,就这个,」左止元心情极好,笑道,「你一眼选中它,说明和它有缘。」 「我们还是换一个,换一个吧,我突然觉得行为艺术也很有意思。」 「我买票了,就这样。」 翌日,心情极好偶尔傻笑的左止元和无精打采垂着脑袋的饶听南,登上了前往某市的高铁,一路上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毕竟,两个漂亮的女人,气质居然像极了没头脑和不高兴,也是罕见。 「等我们到的时候,良夜姐也应该出发了。」左止元落座,扭头看一路上都红着耳朵的饶听南,忍不住轻笑着,「我倒也很好奇,她们俩从没见过,能擦出什么火花。」 「要不是和你有约,我怎么说也得去附近的咖啡馆蹲个点什么的。」 饶听南挣扎着就要起身,「我也想看,还没发车,现在下去还来得及。」 「不行,你现在的时间是我的!」 于是不高兴又在没头脑的胁迫下垂头丧气地坐好。 ------------------------------------- 「龙井,我不能带你去。」裴良夜头疼地看着在桌上打滚撒娇的黑猫,「猫猫怎么能去摄影展呢?」 「喵。」龙井委屈地看了她一眼,勐地蹦起,落在了她床上摊着的黑色西装上,卧成一团。 「嘶,那是我等会要穿的,你别弄的都是毛……算了,看不出来。」裴良夜长嘆口气,拎了把凳子在床边坐下,耐心地做着猫咪的工作,「反正只要几个小时,我肯定马上回来不会去外面过夜,你自己睡一觉,休息休息嘛。」 龙井可怜巴巴地凑过来,蹭了蹭她的手。 裴良夜:…… 「平时没见你这么听话黏人,」她终于长嘆口气,拎过来猫包,「进去吧,带上你。」 龙井灵巧地跳进去,乖乖做好,抬头看她。 裴良夜胡乱拍了拍裁剪优异的休闲西装上的猫毛,换上,整理了一下早就打理好的髮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白衬衫黑西装,一身黑,却黑的很有层次,领口和袖口颇有质感的深紫色暗纹给这身衣服添了不少神秘感,配上她看似温和却含着引诱味道的笑容,绝对是很适合漫步在摄影展的搭配。 只是……她看向地上那个粉红色的猫包,和里面雀黑雀黑看着自己的龙井,嘆口气,试着背了起来。 瞬间从一个商界精英变成猫贩子了呢。 「我真是服了你了。」她点了点龙井的小脑瓜,揉乱髮丝,换了套衣服。 摄影展内,蔡世宜在后台补着妆,不断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抬头问着身边的助理,「裴良夜来了吗?」 「没,小姐,您放心,按照您的吩咐,今天这里被我们包场了,裴良夜一到我们就通知您。」 蔡世宜嘆口气,又站起来到镜子前,左右转了转,「好看吗?」 助理疯狂点头。 有些人喜欢花里胡哨,但很容易被身上花里胡哨的装饰喧宾夺主,以至于原本不错的模样也会减分不少,所以才会说艷丽繁复的衣装难以驾驭。但有些人不一样,愈是艷丽的衣装,愈只能是衬托,衣艷人更艷。 第113页 自家小姐便是后者。 「会不会太正式了些?」蔡世宜紧张地看着镜子里的繁复长裙,「毕竟只是一个摄影展,而且还是第一次见面。」 「没关系,这里都是自己人,而且和您的气质很般配。」 话音未落,门口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人,喘着气报告,「小姐,裴良夜来了。」 他顺手递过手机,上面是摄影展外的「探子」拍下来的照片。 蔡世宜探头一看,瞬间紧紧抿起唇,眼睛里放出光。 来人戴着一顶鸭舌帽,草草扎了个马尾,两缕髮丝从鬓角落了下来,口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只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出来人的身份。 简单的卫衣,同款长裤,普通的打扮却被她穿出了种闲适高级感。 最重要的,是她身前还背着一个粉红色的猫包,里面有一只猫咪探头探脑,白皙修长的手指放在黑猫脑袋上,轻轻撸动。 「呜呜呜姐姐。」蔡世宜的眼泪就要从嘴角流出来了,又扭头,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繁复长裙。 助理勐地被推了一把。 「快,快去给我找搭配的运动装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唔,要不要选一下裴姐姐的感情线?大概不会有多少篇幅,不过会和主线有些瓜葛。 1.蔡家小公主; 2.曾经的情伤对象,是谁我不说(狗头) 3.裴姐姐独美!搞事业! 第47章 裴良夜漫步在长廊中欣赏着那些或先锋前卫或古典优美的摄影作品。 不得不说,这位摄影师的确是一位非常有个性的人物。一副海上日出群乌振羽的作品被印成了长两米宽四米的巨幅海报张贴在墙上,于是浓烈到极致的色彩拥有了冲击性的力量撞击着参展者的眼球。 而更有意思的是这副巨幅作品旁,就是一张仅有巴掌大的参展作品——白纸上有一只苍蝇落在阳光与阴影的交汇处。 裴良夜若有所思地撸着猫脑袋。 大部分人可能会直接略过这副作品——它实在太小了看不见。但一旦看到的人,身旁的海浪翻卷日出如虹的浓烈色彩就再也算不得什么了即便是再将注意力集中到前者身上,余光中看到的苍蝇也再也无法被忽略。 「小与大色彩与黑白……」裴良夜轻笑着摇摇头,「真是有意思。」 看在这张票确实不错的份上,她决定等会揍人的时候稍微轻些。 「喵~」猫包中的龙井乖顺地叫了一声,朝着另一个方向。 裴良夜扭头,「哦你看到了那堆猫吗?」 日光下,一大群三花猫奶牛猫挤在一起晒太阳,身上毛皮的颜色挤成了一副极具风格的抽象画作再配上猫咪慵懒的神态,确实让人心生愉悦。 她缓步走过去却惊讶地发现龙井调转了脑袋朝着另一个方向轻声喵喵叫。 裴良夜先是一愣随后轻笑起来。 来了。 她一直分出一些精力注意周围的人从一开始进来就在不断打量四周看谁都像是给自己寄门票的那位;只是欣赏摄影作品欣赏久了她也稍微放松了些神经。 龙井大概是看不懂画的——它并没有长时间和左止元一起生活不是一只具有艺术气息的小猫咪。不过作为一只猫,它天生就对其他地方投射来的目光比较敏感。 她低头逗了逗龙井,看着它向后扯了扯耳朵。 「干得不错,回去给你开个罐头。」 「喵!」 「吃吃吃,只听得懂罐头,全家的智商都被你拉低了。」裴良夜笑骂着转身,目光扫过身后的人群,最后落在了一位穿着运动装却做了个复杂髮型的年轻女人身上。 她缓步走到那人边上,与其并肩而立,看着那副同样是巨幅印刷的作品。 「《最后的晚餐》,」身旁的人率先开口,身上带着浓烈似酒却并不呛鼻的香水味,「虽然和达文西的那副画作同名,有蹭热度之嫌,但我也确实想不出第二个名字能更好的形容它。」 裴良夜视线转移到摄影作品上。 一只年迈的狼躺倒在地上,远处一只豺狗坐卧着。 但有意思的事,豺狗断了一只腿,身上也全是伤。 「一只老狼和一只遍体鳞伤的豺狗,都想吃了对方,」蔡世宜强忍着心中的紧张,轻笑着扭头看身旁的人,「谁是猎手,谁是猎物,还说不清楚,不过的确是最后的晚餐了。」 裴良夜看着那张素净却明艷的脸,心中默默打了个9.5分,并给予了挨揍豁免权。 至于缺的那0.5…… 蔡世宜惊异地看着裴良夜抬起手,拇指按上了自己眼角,轻轻拭去,脸庞顿时烧得像火一样。 而裴良夜接下来说的话更让她想挖个地缝钻下去。 「妆没卸干净,」她声音温柔,又带着些调侃的味道,身子微微前倾,身前的黑猫也探头探脑,「香水不错,我很喜欢。」 「我……我,谢谢。」蔡世宜忍不住后退几步大口喘气。 「盘这么紧的头,头皮不疼么?」裴良夜轻笑着缓步逼近,伸手,在她脑后取下固定髮丝的簪子,看着长发披落在肩,因为之前的髮型而有自然的微卷,更衬得面前红着脸的人娇艷明媚。 蔡世宜捂着嘴,想逃。 救命!姐姐太会了怎么办! 正如摄影作品中的隐喻一样。明明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可猎手和猎物的身份却悄然转换。 第114页 「所以,你是谁?」裴良夜直起身子,身前黑猫脑袋微微歪向一边,眸子里也带着少许疑惑。 她很确定,自己没见过面前的人。 不过,如果钓自己的人是这种质量,偶尔被钓一次也不是不行。 「我,我是蔡世宜。」蔡家小公主哆哆嗦嗦伸出手,「你,你好呀。」 裴良夜心中警报瞬间拉响。 怎么是你! 就算没见过这个人,名字还是听过的。蔡家被宠坏了的小公主,和小元是很好的闺蜜。 「你好,」她面上的表情顿时从调笑变成了温和礼貌,切换到了寒暄模式,握住了蔡世宜的手轻摇几下,一触即走,「久闻大名,我是裴良夜。」 「诶,真的吗?你听说过我?」蔡世宜惊喜地看着她。 「嗯,听小元说起过你。」裴良夜笑容完美。 左止元的确吐槽过很多次:我和我那个总赢我钱还老在我面前炫耀的欧皇朋友。 自己之前竟然与蔡世宜从未见过,也是阴差阳错各种巧合的堆积,大概就是偶尔能碰上的酒会自己总被派去办其他事。而左家与蔡家没有多少生意上的往来,蔡家又将小公主保护得极好,以至于自己连照片都只看过一张——蔡世宜百天宴。 裴良夜心中嘆口气。 倘若是之前见过,她看到蔡世宜侧脸那一瞬间就会拔腿走人。 上一个林家旁支就已经闹得她头疼许久了,现在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蔡家小公主,稍微碰一碰她,她那些疯狗哥哥都能拎着酒瓶子追你几条街的那种。 可现在撩都撩了,拔腿就走未免有些失礼——毕竟还是左止元的朋友。 「你听过我,真好,」蔡世宜倒是个藏不住心思的性子,看着裴良夜,眉开眼笑,「裴总喜欢那捧花吗?」 「花……还好吧,」裴良夜克制住自己骂人的心思,默默转移话题,「摄影展倒是很不错。」 「我也觉得,」蔡世宜笑容满面,「我特意请陈叔来庐城开一次摄影展,就是猜到你也会喜欢。」 裴良夜瞳孔剧震,瞬间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空空荡荡的摄影展厅。 「你包场了?」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蔡世宜。 「不不不,不算包场,因为我就是这次摄影展的投资商,金主,」蔡世宜看着惊愕的裴良夜,心中是极度的满足感,「今天之前,今天之后都是正常售票,毕竟我也要回本。」 「但是,今天这场展览,只发放了唯一一张门票。」 「我把它夹在了花里。」 裴良夜低头,摩挲了下手中的门票,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送花算什么,送门票算什么。 她直接把整个展览搬过来了,为一个人来一座城。 真是……财大气粗的浪漫。 裴良夜忍不住看向她们身旁的画作。 《最后的晚餐》 猎手与猎物的身份再次调转。 自己竟然陷入了完全被动的局面。 蔡世宜眸中的真挚热烈做不得假,可是,她知道你其实是个渣惯了的傢伙吗?她知道你夜夜笙歌月月换新人吗? 裴良夜一时有些拿不准左止元有没有和她提起过自己这些事,更拿不准蔡世宜眼中的钦慕和爱恋从何而来。 她只能虚与委蛇,手却忍不住用力揉着龙井的脑袋,礼貌的笑容掺着些哭笑不得,「那就感谢蔡小姐了,今天能看这场摄影展,的确很开心。」 「你开心就好。」蔡世宜笑得灿烂又诚挚。 裴良夜心中再嘆一口气。 得赶紧想个法子向她挑明自己的意思,免得误会加深。 刚才就不应该一上来就撩! 「所以,蔡小姐请我看这一场摄影展,是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吗?」她斟酌着言辞,缓缓说着,「左家这边的门路,我都算说得上话,蔡小姐或者蔡家有什么需求的,我义不容辞。」 她最怕的就是蔡世宜来一句「我没什么想要的,只是想要你」之类的土味情话,而只要蔡世宜提出了什么需求,就能打个马虎眼将这次摄影展从私事变成左家和蔡家之间的交易和公事。 蔡世宜果然上套,挺直了嵴背,「裴总,我的确是有事想要请你帮忙,而且不用牵扯到左氏的门路,你自己就可以办好。」 裴良夜唇角的笑容顿时真挚了许多,「你说。」 「我想进左氏分公司秘书办!」 裴良夜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苦涩。 「抱歉,换一个要求吧,分公司是左总说了算而不是我说了算,您既然找我,那肯定是左总不同意,我自然也不会同意的。」 「唔,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蔡世宜有些失望地嘆口气,「那我换一个?」 「嗯,换一个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那,裴总,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蔡世宜语不惊人死不休。 裴良夜:…… 「蔡小姐,我们还是考虑一下您进分公司的事吧。」 ------------------------------------- 「这位雕塑大师曾经以爱情为主题,雕刻出了不少作品,在国际上获得了不少奖项,但也争议挺多,」左止元与饶听南并肩而立,慢悠悠地在展厅内漫步,「你也知道,艺术家,特别是现代的艺术家,讲究的是选题古怪让人捉摸不透,爱情,在那堆稀奇古怪的主题中称得上是俗气了。」 第115页 饶听南颇为认可地点点头,任由左止元扯着自己的衣服。 「只是几年前,他突然宣布暂时停止创作闭关沉淀,一年后出关,他的作品风格就变了许多,创作主题也从比较单一的爱情变得多元了,比较多的是宗教类和哲学类的作品,也算是从一个特立独行的雕刻家回归了主流——虽然这个主流也挺非主流罢了。」左止元边说着,驻足欣赏一件作品。 「为什么是金属?」饶听南跟着扭头,眸中有些疑惑,「我还以为会是……」 「以为会看到一堆堆的大理石和石膏像。」左止元笑着看她。 饶听南老老实实点头。 确实和她想像中的有些差异。 「毕竟是现代了,虽然雕塑家依然会拿刻刀,但有时候也会为了更高的艺术追求选择使用现代科技,」左止元凑上前看,「你看,这件作品就是用无数根金属圆棍组成的,他用坚硬的金属来组成平静温柔的水面,金属水滴落下,产生足可以以假乱真的,水一样的波纹。用最坚硬的东西表达最柔和的质感,的确是创作中比较常见的思路。」 「哇……」饶听南感慨,「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有多厉害。」 「现在呢?」 「真厉害。」 「……堂堂饶助,语言匮乏至此么?」左止元忍不住趴在她肩上笑。 「笑什么,我就是不大懂嘛,你说好不怪我的,」饶听南耳朵一热,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角,声音愈来愈低,「你不是说更多的是爱情主题的作品吗?我想看看那个。」 「走走走,」左止元顺着捞起了她的手,微微挑眉,「我可以牵吗?」 饶听南抿抿唇,轻声嘟囔,「牵都牵了还这么多话。」 左止元唇角笑容扩大,带着饶听南熘熘达达到另一件作品前。 「吶,你要的爱情主题。」 「这倒是很明显了,是婚礼么?」饶听南看着玻璃罩内的小人。 两个人偶,一男一女,在金碧辉煌的教堂内执手相对。女人身着飘扬的红裙,男人穿着宽松的t恤和沙滩裤,但是从他们的双手连接处蔓延出白色的布料,顺着彼此的手臂延伸,覆盖了原本的衣物,就像是……女子穿上了婚纱,而男子穿上了白西装。 「为什么,婚纱和西装看起来那么紧呢?」饶听南忍不住用力握了握左止元的手,努力表达着心中的怪异感,「就像是……胶质的衣服,一点余地都不留。」 特别是女人的头纱。 哪有紧紧贴到了脸上的头纱啊! 「这就是作者想表达的主题,」左止元轻笑着,「婚姻,把原本两个自由的灵魂装在了套子里。」 饶听南咂舌,嘟囔着,「原来是这种爱情主题啊。」 她还以为都是甜甜蜜蜜甚至有不能播内容主题的那种爱情呢。 左止元挑眉,「毕竟悲剧对于艺术家来说更有创作欲,怎么样,发表下感想?」 饶听南低头沉思良久,憋出句话。 「他是恐婚吗?」 左止元又忍不住趴在她肩膀上憋笑,「哈哈哈,不是,他都四婚了,从一个套子钻到另一个套子,乐此不疲。」 饶听南听着左止元的笑声,瘪瘪嘴,「我说的话真的这么好笑吗?」 「唔,的确很有意思,」左止元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微微抬头,「我觉得和你逛艺术展挺有意思的,你总能……给出别出心裁的想法。」 饶听南磨磨牙。 「我可以把这当成夸奖吗?」 「本来就是夸奖。」 饶听南瘪嘴。 没听出来。 她又看着那两个人偶,唇间的笑意却渐渐淡了些。 左止元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犹豫了一会儿,握紧了她的手,「所以,你对婚姻怎么看?」 饶听南下意识就要迴避这个问题,只是终究,理智比潜意识快一步。 她张张嘴,终究还是嘆了口气。 「我……大概也是恐惧婚姻的吧,」她无奈地笑笑,艰难地吐露心声,慢慢将柔软却伤痕累累的腹部向左止元展开,「只是不是因为这个作品中的理由,我倒是蛮希望有个人能与我执手的,装在套子里也没什么问题。」 左止元忍不住用力握了握饶听南的手。 「只是……」饶听南苦笑着,「我并没有什么自由可言。」 她其实很怕。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向左止元展示了自己的全部。 那样丰富热烈又完整的人,看到自己光鲜亮丽外表内干枯的灵魂,还会过来握住她的手么? 「好了,不去想了,」左止元突然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声音低沉,「三二一,不开心清除!」 饶听南下意识被这幼稚的行为逗笑,但原本根本不存在于眼眶的泪水,却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和掌心的温度而落下。 左止元感受着掌心中的湿润和饶听南睫毛的颤动,心揪紧着疼。 不过,好在终于走出了第一步。 她终于得到了饶听南的允许,迈进她曾经的世界,尽管现在只能在最外面转悠转悠。 但终究是个好开始。 「好了,」饶听南深唿吸几口,迅速整理好了心情,轻笑着摇摇头,摆脱左止元的手,「我都没想到我这么有艺术细胞的,还能多愁善感一把。」 左止元并未追问,而是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第116页 「还继续看吗?」 「当然,」饶听南笑容满面,「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两人继续慢慢向前走,直到看见一个展品外站了许多人,于是饶听南凑了过去,左止元跟上。 「这是什么?」饶听南好奇地看着那块灰扑扑的石头。 好像真就只是一块石头,但是石头上被画了几条白线,一把刀顺着其中一条白线切开一条缝,刀还卡在石头中,似切未切。 「看起来像一块翡翠毛料。」左止元嘟囔着。 「没错,这的确是一块翡翠毛料,」一旁的导游热心地解释,「上面的白线是预计可能出绿的位置,而我们的作者在第一道白线上切了半刀,就不继续了。」 「为什么不继续切下去啊,」旁边有人提问,「万一出绿有翡翠了不久赚大了吗?」 「但同样,也有可能什么都没有,」导游微笑解释,「刀停在了一半,再切下去,可能一夜暴富,也可能一无所获。」 「所以,这件作品的名字就叫做《天堂与地狱》。」 左止元微微皱起眉,在周围人的感慨中站在原地思索了许久,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怎么?」饶听南一直没打扰她思考,此时轻声问道,「有灵感,打算回去画一副?」 「不,」左止元眉毛皱得更紧,摇摇头,「的确有灵感,但是是公司的事。」 她的灵感自然不是和什么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有关,而是一个更为朴素的现实。 「切一刀下去。」她喃喃自语,并指为刀,缓缓下按。 饶听南看着嘟嘟囔囔的左止元,怔了怔,扭头看向那块翡翠毛料。 虽然她们这次出来的确是为了换换脑子,但她也没有想到左止元真能悟出些什么。 这就是天才? 她又上下打量了下那块毛料,怎么也想不通它能和浩浩荡荡的节约运动牵扯到一起。 「先不管了,回头再想。」左止元却已经恢復了正常,活蹦乱跳地牵着饶听南满场子乱窜。 「这位大师还是有很多甜甜的爱情主题的作品,我带你去看?」 「嗯,好。」 要是都是那种「恐婚流」作品,当年「热恋期」左止元也不可能约饶听南来不是? 于是饶听南被她牵着,看过了在干枯水塘中交颈的天鹅,用身上尖刺击剑但却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只刺猬,与小王子互相驯服的狐狸,甚至是在飞鸟背上濒死却快乐的鱼。 在这位大师作品中,爱情的意向,癫狂又美好。 「哇,这是新作吗?」左止元最后停在了一个人物雕塑前,愣愣看着。 女子身穿张扬的舞裙跳着舞,身子摆动幅度剧烈,宛若与狂风搏击的飞鸟,冰凉的大理石雕塑中滚烫的热烈汹涌而来,几乎就要冲跨石塑的外壳。 「我想到了一个人。」左止元感慨。 饶听南点头,「我也。」 「虽然长得不像。」 「但是气质意外的符合呢。」 两人挑眉,相视一笑。 「也不知道她和良夜姐的摄影展看得怎么样了,」左止元轻笑着,「良夜姐现在应该很头疼吧。」 ------------------------------------- 「老实说,蔡小姐,放您进秘书办绝对是不合情理的。」裴良夜头疼地揉揉脑袋。 「唔,我反正就两个要求,」蔡世宜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要是做不到这个就答应另一个吧。」 裴良夜:…… 「如果我都拒绝呢?」她试探着问面前的人。 「可以啊,」蔡世宜嘆口气,「那我也不能白来一趟庐城,所以……大概裴总每天都会收到一捧花?放心,不会是九百九十九朵了,大概就是九十九朵。」 裴良夜磨牙。 「您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蔡世宜委屈地看着她,「怎么,你还能管别人追不追你不成?」 而且明明这傢伙一开始还撩自己来着,知道自己身份后态度就180°大转变。 蔡家小公主的名头难道就这么吓人么? 蔡世宜竟然开始了一些自我反思。 「……算了,您发一份简歷到我邮箱里吧。」 「我就知道裴总一定搞得定!」 于是开开心心回家打算吃吃瓜的左止元遭到了一次重击。 「所以,这就是你看完摄影展后的成果?」左止元颤抖着看手中的简歷和裴良夜以副总身份先斩后奏的最新任命——可谓是相当不把她这个分公司总裁放在眼里。 「是,」裴良夜脸不红气不喘,轻咳一声,「左总,您是了解蔡小姐的,她闹起来,我……我也没办法啊。」 「不,良夜姐,我太了解你说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左止元嘆口气,看着一旁看热闹的饶听南,放下简歷,看着面前抱着猫的裴良夜,眯起眼睛,竟然已经有了若有若无的威严。 「说说吧,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裴良夜:抱歉左总,吃我一记背刺! 咳咳,所以,有没有人猜小左会怎么应对节约运动呢~ 第48章 裴良夜揉了揉太阳穴将扒拉着猫包想要往外跳的龙井塞回去,轻咳一声,「蔡小姐您能给我一个进分公司秘书办的理由么?」 蔡世宜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声音却有些底气不足,「我这不是想锻鍊自己吗?」 第117页 「非常拙劣的理由」裴良夜感慨着「能换一个靠谱的吗?」 「来追你的。」 「……蔡小姐!」 「我保证!如果我进了秘书办一定不会骚扰你!我很乖的!你放心,我哥哥也不会找过来我和他们说过了!」 裴良夜强压着爆粗口的心情。 你乖? 她低头看了看一脸看戏模样的龙井,后者舔了舔爪子黑不熘秋的眼珠子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笑。 猫都不信。 「再找个理由吧,蔡小姐。」 「明明不知道我是谁的时候还很会撩,现在这么生分,」蔡世宜嘀咕着嘆口气,「那……其实是因为我不喜欢饶听南,但是很好奇她为什么能让左止元那么牵肠挂肚所以想看看饶听南到底是何等人物?」 「怎么样,裴总这个理由应该很符合一个张扬小公主的人设吧。」 裴良夜微微眯起眼睛。 「依然是拙劣的理由」她评判着「但是蔡小姐回去把简歷发我一份吧合同也需要填一下。」 「啊因为这个理由同意吗?」蔡世宜惊讶地看着她。 讲道理她就是为裴良夜来的。但左止元肯定不同意,所以她才拐弯抹角跑到裴良夜这里,来了这一出。 倒是没想到,裴良夜答应的这么痛快,而且理由还是因为饶听南? 「当然不是。」裴良夜笑笑。 因为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到了一步好棋。 ------------------------------------- 龙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到了左止元怀里,左止元一手逗弄着它,一边以极为古怪的眼神看着面前坦然的裴良夜,「因为饶听南,你把她放进来了?」 「她不喜欢饶助,说实话,我也不是很喜欢,所以我打算放她进来监视饶助理的一举一动,发现问题,随时准备向左总您打小报告。」裴良夜笑着看了眼一旁眯起眼睛的饶听南,若无其事地说着,「这个理由左总满意吗?」 饶听南默默靠得离左止元近了些。 在座三位都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左止元更会觉得她在扯淡。 但饶听南知道,裴良夜并不是在无的放矢。 依然是在警告自己呢。 饶听南慢慢往左止元身边靠,几乎已经要和她并排坐了。 左止元眸中含着温柔,看着凑过来低垂着脑袋的饶听南,腾出一只放在龙井肚皮下的手,轻轻拍了拍饶听南的手背以示安抚,一边没好气地瞪着裴良夜,「你觉得我会满意吗?」 于是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饶听南向裴良夜抛过去了一个挑衅的微笑。 裴良夜眼前一黑: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场既视感啊! 「裴总,说说吧,」饶听南也跟着一唱一和,声音慵懒,「说说真实的理由。」 「我先问一个问题吧,」裴良夜思索一会,有些苦恼地揉揉太阳穴,「左总,您……有把我的事告诉过蔡世宜吗?」 「你是指你那些风流韵事?」左止元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答应你要保密的,连老爹都没告诉,怎么可能和她说。」 那就更麻烦了,更招惹不得。 所以连见都没见过,怎么就喜欢上自己了呢。 裴良夜心中感慨,十指交叉,闲适地坐着,缓缓说道,「其实,真实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蔡世宜告诉我,她的那群疯狗哥哥知道这件事,并且同意了她过来。」 「疯狗……?」饶听南挑眉,「这倒是一个有趣的形容。」 「虽然饶助的唐倾也在香江,但的确还没太够得上蔡家的圈子,」裴良夜轻笑着摇摇头,「我没有夸张,这就是一群疯狗。」 「你见过大清早往竞争对手公司大门泼大粪的吗?见过跑到仇家厂子翻墙进去砸了总电闸的吗?见过因为谈不拢条件与准合作伙伴大打出手拿酒瓶给对方脑袋开了瓢最后一个住院一个进局子的吗?这还是谈生意的时候,他们稍微收敛些,消息也被压下去了,所以并没有广为流传。要是平常聊天吹牛喝酒的时候,这种事更多。」 饶听南目瞪口呆。 这……真的是真实的商战吗? 这都快成武斗了吧! 「就,就没人管管?而且这样谁还敢和他们做生意啊。」 「这些事说小不小说大也很难大起来,」裴良夜感慨笑着,「泼大粪怎么了?抓不着人就送不进局子,更何况香江还可以保释,蔡家又深耕多年,进局子也就是喝杯茶的功夫。」 「至于合作伙伴,一旦合作谈成,蔡家绝不会亏待自己的合作伙伴,」左止元补充着,思索着左修才对这家人的描述,「他们就像是……演义故事里的绿林好汉,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我记得上次有个和蔡家签了五十年合同的企业,因为话事人的更换资金鍊的断裂,总之快要倒闭了。蔡家先是预支了接下来十年的合同费用输血,后来更是把五十年的合同全部付清了,最后实在奶不回来才没法子。」 饶听南瞳孔地震。 真不像个商人。 「商战商战,对于蔡家来说,更注重的是『战』,而非『商』。」裴良夜嘆口气,「一个武德充沛又无比团结讲义气的家族。」 「扯远了,」她摆摆手,「这就是为什么,我听到蔡世宜哥哥同意她来之后,才觉得放蔡世宜进分公司也不失为一步好棋。」 第118页 「左氏与蔡家在商界并没有什么交集,但他们这次同意蔡家小公主来本就是一个试探的态度,未来说不定会有合作的空间,」她摩挲着下巴,「作为合作伙伴,蔡家无疑是极为靠谱也是令人放心的。」 「你这么说倒也是,」左止元摆弄着龙井摇来摇去的尾巴,思索着,「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理由吗?」 「有,」裴良夜点点头,「蔡家入场对我们来说也是件好事,蔡家声名在外,蔡家与左家达成合作的态度,也能震慑分公司许多宵小,会有更多还在犹豫的墙头草倒向我们这边。」 听到墙头草,饶听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还有些疼。 真不想接电话了。 「而对于蔡家来说,我们借他们的势,算是欠了份情,未来一定是要还的,相当于他们几乎什么都没做就可以得到左家的一个小承诺,简直赚翻了。」裴良夜摇着头感慨着,「都说蔡家那三只疯狗是肌肉都长在脑子里的蠢货,我怎么觉得还挺聪明的?」 「别人还都说我左止元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呢,不也是瞎传?」左止元轻笑着,手指一下一下敲着龙井的脑袋,「我觉得可行。」 「不过,良夜姐,你既然有这么充足的理由,又何必先斩后奏呢?」 裴良夜居然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些许幽怨和威胁。 「左总,先斩后奏只是个玩笑而已,」她轻咳一声,找补着,「现在只是我盖了个章而已,任命还没公示,您要打回完全可以打回的。」 左止元轻哼一声,揉了揉龙井柔软的肚皮。 「您要是反对,我现在就联繫蔡世宜回绝她。」裴良夜表忠心。 「哟,联繫方式都拿到了呀,」左总开始阴阳怪气,看着额角突突跳的裴良夜,轻笑着摇摇头,「算了,老爹暂时联繫不上,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但是我得提醒良夜姐,」她眸子里带着苦恼,也带着些许意味深长,「一定一定不要招惹蔡世宜。」 「我怎么可能会去招惹她!我躲都来不及!」裴良夜想到这就憋起了一肚子气,瘫倒在沙发上,「秘书办里有几位和她年龄相仿的,长的也都不错,希望她日夜相处能赶紧移情别恋。」 「你不去招惹她,但是蔡世宜可能,不,她一定会招惹你,」左止元吐槽,「还希望她移情别恋,蔡家唯一的好家教就是要专情,她至少还能缠你好几年呢。」 蔡老爷子髮妻去世后再未续弦,在香江旧时候还可以纳姨太太那地儿简直算得上另类。 裴良夜抱起个抱枕,压在脸上装死。 「而且我还知道,如果只看脸,良夜姐你喜欢的还真是这款。」左止元继续扎心,「浓颜系张扬美人,但是偏偏气质清纯,简直就是按照你的爱好来的。」 「我是稳重的人,我拎得清,」裴良夜放下抱枕,终于忍不住回应,「工作是工作,私人生活是生活。」 「我向左总您保证,我绝不会在这上面犯错。」 「最好如此吧。」 左止元起身,将龙井放在她怀里,挑眉,「差不多谈拢了对吧,还有事吗?」 「唔,没了。」 「那都这么晚了,良夜姐你还要喝杯茶么?」 「你居然也学会端茶送客了,还用在我身上,真是奇怪的体验,」裴良夜哭笑不得的起身,低声说,「得得得,我不做你们的电灯泡。」 她回头看了眼还在思索的饶听南,摇摇头,抱着喵喵叫的龙井离开。 「乖,明天再来。」 「喵—」龙井爪子扑腾。 「对对对,就是那个陌生的二足兽,你下次跳到她怀里撒个娇,她肯定很开心。」 「喵!」 「你还是不喜欢她啊,也是,谁让她霸着你的姐姐?」 裴良夜随口敷衍着伤心的小猫咪,发车启动前,看了眼客厅。 两人的剪影印在了窗帘上,不知何时又已经快要靠在一起。 「不要再辜负别人了。」她喃喃自语,发车离去,声音遗落在风里。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 「我觉得良夜姐在撒谎,」送走了裴良夜,左止元在客厅踱步几圈,又坐在了饶听南身边,有些苦恼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左总您比我更了解裴总啊,」饶听南失笑,「既然您觉得她撒谎,那肯定是撒谎了嘛,又何必问我呢?」 「不不不,」左止元摇头,「我能判断出她有撒谎,却不知道是哪一环。」 她嘟囔着,「反正良夜姐刚才怪怪的,你帮我从逻辑上捋一下,有没有什么我没注意到的东西。」 「如果撒谎的定义确定为隐瞒真相,或者是隐瞒真实的心情而达到某种目的,我觉得裴总刚才有没有撒谎存疑,但没有撒谎的可能性较大,」饶听南吟唱着长难句,「撒谎和判断失误是有区别的,撒谎在于主动隐瞒真相,而判断失误是被动或者非主动的与真相或者真实情况背离。而裴总方才的行为,从逻辑上判断有没有撒谎,不知道,但是,裴总要么撒了两个谎,要么就是判断失误。」 一个抱枕飞了过来,也带来了左止元的骂骂咧咧,「说人话!」 饶听南笑着摆摆手,看着气鼓鼓的左止元,「不逗你了。」 她思索了一会,眸间闪着古怪,「左总,从刚才听到蔡家的处事原则开始,我就一直在思索有没有一种可能。」 第119页 「你说。」 饶听南沉吟了一会,开口,继续吟唱。 「我知道唐倾的层面够不上蔡家,也知道我对于蔡家的了解远不及您,左董和裴总,您和裴总做出了决定我也无权干涉,更不该质疑你们的判断……」 「不用打这么多补丁了,」左止元气得磨牙,「就我们两个人,你直说吧,我难道还会生你气不成?」 「其实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饶听南苦笑着摇摇头,「觉得有些离谱,但不是没可能。」 「既然,蔡家现在的话事人是一群没人牵绳的疯狗,在圈子里是声名远扬是肌肉长脑子里的蠢货,是更喜欢『战』而非『商』的,非常有个性的商人,」饶听南斟酌着言辞,「那,他们真的想到了裴总说的那么多吗?什么欠了个人情,表达合作的态度什么的。」 左止元愣住,陷入沉思。 「那个,会不会只是纯粹,做哥哥的没拧过执拗的妹妹而已?」 ------------------------------------- 蔡世仁放下电话,额角突突地跳,走出房门,用力敲了敲栏杆,「都出来!小妹刚才来电话了!」 「怎么样?」蔡世礼从厨房跑出来,手里还拎着一瓶酒,扯着嗓子喊,「小妹打算回家了吗?」 「蔡二你又背着我偷偷喝酒!」 「你tm少管我,」蔡世礼挥挥手,「小妹说啥了?」 蔡世仁深吸口气,冲着旁边关上门的房间大喊着,「蔡世信!你人呢!」 「他出去钓马子了,」蔡世礼骂骂咧咧上楼,「家里就咱俩。」 「他不是说今天在家吗?」 「老三说的话你tm也信?!」蔡世礼开口必带国粹。 倘若饶听南在这,少不了要感慨。 老二蔡世礼无礼,老三蔡世信无信,而蔡家如今的话事人蔡世仁—— 自然也是无仁的。 仁义礼智信,蔡家是按照这五个字取得名,不过也符合这家人一贯的扯淡风格,没完全按照顺序来。 最小的女孩,最受蔡老爷子宠的那个女孩蔡世宜,得了蔡老爷子最喜欢的那个「义」字。 而蔡老爷子最讨厌的那个「智」字,干脆没往四兄妹身上放。 于是才有了许多人调侃的,蔡家「有仁有义,有礼有信,偏偏少智。」 「所以小妹说啥了,是不是在左家那里吃了个闭门羹,」蔡世礼心情愉悦地仰脖喝酒,抹了抹嘴角的酒液,「她也真是,在香江当个小皇帝舒舒服服不行吗,非得跑去左家当秘书受鸟气,这让别人怎么想我们蔡家,还以为我们没落了呢。」 蔡世仁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抢过酒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被辛辣的酒液呛到。 「不能喝就别喝。」蔡世礼嘲讽地抢过酒瓶。 「小妹说,她下周一就开始实习。」蔡世仁抹抹嘴,声音沙哑,表情沧桑。 蔡世礼瞪大了眼睛。 「我说你这个当大哥的还真是没点用啊!老三回来肯定骂死你,小妹怎么就跑到左氏去了呢!还是当个伺候人的秘书!」 「小妹抱着你胳膊撒娇,你能拒绝!」蔡世仁回瞪过去,随即长嘆口气,「我以为左氏那边会拒绝的。」 谁都不会想到左氏分公司会接受一个还没大学毕业的菜鸡直接进最靠近高层的总裁秘书办吧! 「你以为你以为,都是你以为,」蔡世礼哼哼唧唧,「好吧,现在怎么办,打电话给左修才那个胖狐狸么?」 「……我讨厌他,你打。」 「你明明是怕他。」 「别废话!你打不打?」 「我也怕他。」 「分公司总裁现在是左止元,小妹的闺蜜。」 「不熟。」 「唉,就算打电话给左止元,小妹知道是我们横插一刀阻拦了这件事,肯定回来又会闹个天翻地覆,又是好几个月不得安宁,」蔡世仁长嘆口气,伸手拿过酒品灌了一小口,「你说,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你是老大。」蔡世礼哼哼唧唧。 「嘁,这个时候知道我是大哥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齐长嘆。 头疼啊。 ------------------------------------- 「那个,会不会只是纯粹,做哥哥的没拧过执拗的妹妹而已?」饶听南小心翼翼地提出某种可能。 左止元陷入沉思。 如果是别家,肯定不至于。 但是蔡家那一群疯狗妹控…… 嘶,还真是难说啊。 「另外,我觉得我能想到的,裴总也能想到,既然这样。如果,我说如果,」饶听南轻咳一声,「如果裴总意识到了其实蔡家根本没有想这么多,那方才那些人情啊借势啊这些需要绕几个弯才能说出来的利好都只是遮掩而已。」 「那裴总就只是色-欲薰心,为了找个合适的理由留下正正好好在她审美点上的蔡世宜。」她时刻注意着左止元的神情,小声说着,「那么对应的,后来对您『绝不主动招惹蔡世宜』的保证,大概也是个谎言。」 「当然了,我觉得以裴总的稳重和忠心,不会是这种可能的。」 「对,不至于,」左止元倒是很坚定地点点头,「良夜姐本就是不喜欢直来直往的性子,又在我老爹身边那么久,当惯谜语人了,走一步看十步想这么多符合她的性格,弯弯绕把自己都绕进去也不是一次两次。」 第120页 「更何况,你说的『哥哥没拧过妹妹』也只是一种可能,说不定的确是良夜姐说的那种情况呢?」她迟疑了一会,「好歹是香江几大家族之一,蔡家,也不至于这么随意就把小公主放出来了吧。」 「谁知道呢?」饶听南耸耸肩。 能泼大粪砸电闸的家族,脑子应该也相当接地气吧。 「不过,即便裴总在这一点上没撒谎,我也依然觉得她存在判断失误。」饶听南犹豫了会,最终还是轻笑着说出口。 「怎么说?」左止元歪着脑袋看她。 「左总,您以前经常说,我和裴总是一类人,」饶听南轻嘆一声,「确实,我们很像。」 都是因为某些原因封闭了自己的心,用其他的东西麻醉自己,只是两人的应对方法不太一样。 自己选择了工作,把所有精力丢进了唐倾里。 而裴良夜,在左总身边做助理决定了她的工作压力不会有白手起家创立唐倾的自己这么大,想来也无法完全用工作麻痹。 所以她选择了放纵慾-望。 「蔡世宜我见过一次,但是给了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饶听南微仰着脑袋回忆着,「是一个很活泼,很张扬,很热情的女孩。」 「更何况,你说蔡世宜正好长在裴良夜的审美上,那就更坚定了我的判断。」 「裴总对于她是否能扛住蔡世宜的追求,显然有判断失误。」 「我认为,蔡世宜会得偿所愿。」 左止元凝视着面前轻笑着的女人,唇角慢慢挂上了笑意。 「为什么这么确定呢?」 饶听南挑眉,惯来疏离冷漠的脸上此时竟然有一种洒脱的气质。 或者说,破罐子破摔的摆烂气质。 「左总不都说了么,我和裴总某种意义上很像。」 她苦笑着,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了,「那现在对于裴总说,不是有一对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么?」 「殷鑑不远啊。」 作者有话要说: 蔡家一群疯狗x 蔡家一窝哈士奇√ 裴良夜分析:这次,蔡世宜在第一层,蔡家几只疯狗在第二层,而我们多想了一步,在第三层 蔡家哈士奇们:哈哈哈想不到吧,我们在地下室! 第49章 「那现在对于裴总说不是有一对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么?殷鑑不远啊。」饶听南说完,有些尴尬地扭过脸去,露出髮丝下微红的耳垂。 该死该死你怎么就真的说出来了。 裴良夜一定扛不住蔡世宜热情的进攻,最后蔡世宜会得偿所愿。 就像自己也扛不住左止元的关心一样。 可这不就承认自己已经投降了么不久承认自己现在对左止元根本没有防线了么? 左止元唇角含着笑,没接话眸光温柔地看着面前拧过头去的女人。 室内的气氛却突然旖旎灼热起来。 饶听南耳垂愈来愈红,只觉得身边沙发一陷左止元膝盖压上来,手搭在沙发边缘,从斜上方看着自己。 于是自己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了她怀中。 年轻女人身上散着温柔又滚烫的香,极富有侵略性,柔软的髮丝垂落在自己耳旁随着唿吸起伏轻轻磨蹭着自己敏感的耳廓,宛若电流通过,酥麻的触感直接蔓延到了全身。 饶听南几乎是立刻回想起了那个旖旎的梦境。 梦中她们唇齿交缠曲线贴合。 嘶,梦境到最后还有衣服吗? 想到那大片的雪白和黏腻饶听南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连带着脖颈都带着淡淡的诱人的粉色。 「脸红什么?」上头传来了左止元的轻笑声「不是殷鑑不远么?」 很显然左止元听出了她话中的丢盔弃甲之意。 「那并不是现在。」饶听南嘴硬不敢抬头看她,「那是一个……」 「可以被预测到,不久的未来?」 「未来是难以预测的,总有意外发生,谁也说不准的。」 「那,饶助理,你就是在对领导说瞎话咯?」 饶听南被哽住,发觉自己掉进了坑里,忍不住抬头瞪左止元。 于是她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左止元含着笑意的温柔眸子,黑白纯粹的眸中印着自己通红的,并带着点小幽怨的脸。 左止元喉咙微微滚动。 饶听南浅棕色的瞳孔中水光流转,配上她向来高冷疏远只可远观,此时却一副任人蹂-躏模样的脸。 怎么会有人能把持得住呢? 左止元觉得自己不是人。 居然还礼貌地后退了些。 「所以,饶听南,饶助理,我亲爱的饶助理,」她声音中带着蛊惑的味道,「你说说嘛,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饶听南看着她含笑的眸子,很不争气地又扭开了脑袋。 你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关系。 「报告左总,按照您的指示和定义,我们现在除了上下级之外,应该算是……」她一本正经地说着,顿了顿,「很好很好的朋友。」 「唔,按照我的指示和定义?如果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按照我的指示和定义改变的话,」左止元迅速找到了空子,试图戳破两人之间薄薄的那层纸,「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施行我领导的权利,把关系变得更亲密一点呢?」 「不可以!」饶听南勐地扭过头,宛若一只炸了毛的猫咪,瞪起眸子,色厉内荏地看着她。 第121页 「为什么?」左止元挑眉。 「唔……」饶听南大脑飞速转动,但显然,因为左止元过分的靠近,她的大脑已经有些过载了。 于是她一本正经地说出了令人捧腹的话。 「报告左总,改变关系的冷却时间没到。」 左止元一怔,脸上都是疑惑。 饶听南红着脸解释,「就是游戏里的冷却时间,离上一次改变关系的时间还太近了,您离下次发动改变关系技能的冷却时间还没到。」 左止元深吸口气,努力。 但最终还是没憋住唇角上扬的弧度,她忍不住低头闷笑。 「我亲爱的饶助理啊,你是怎么找出这种理由来的?」左总都快要笑出眼泪了,微微抬头,眼尾因为笑而有些红,顺着饶听南编的瞎话往下说,「那,怎么减少冷却时间呢,氪金行吗?」 她伸手捞过一旁的包作势愈翻,「我可以把我黑卡的副卡找出来。」 饶听南头一阵阵发晕,闻言,急忙伸手按着左止元翻找的手,「不必了!氪金不可以的!」 「那怎么才可以?」左止元顺着她的意思放下包,反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压在沙发上,笑着问。 饶听南用力抿着唇,眼神委屈。 您知道我在说瞎话就行了嘛,为什么还要顺着往下说? 我再编一个瞎话容易吗我。 「报告左总,您可以,刷好感度。」只是两人终究是把这拙劣的游戏玩了下去。 「是好感度到一定程度了就能改变关系吗?」左止元又忍不住挨近了些,看着表情委屈的饶听南,心中顿时充满了某种隐秘膨胀的满足感。 被良夜姐视为对手的饶听南,被媒体吹捧为商业天才的饶听南,被秘书办当做冰山大魔王对待的饶听南,此时红着脸缩在沙发上,甚至不敢看自己。 真是……可口。 好想吻下去。 「是,您可以刷好感度。」饶听南硬着头皮继续说瞎话,被左止元按在沙发上的手腕试图挣扎。 「啊,刷好感度,」左止元忍住心中的悸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松开饶听南的手腕,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亲爱的饶助理,我想查询一下现在的好感度情况,以及哪些方面好感度还有进步的空间。」 也不知道刷满了吗? 饶听南嘴唇抖动着,带着些气急败坏地瞪着面前步步紧逼的左止元,终于,抓起一旁的抱枕,用力按上了左止元的脸。 「喂喂喂,」左止元带着不满和调笑的声音从抱枕后闷闷的传来,「你这个当助理的就是这么对领导的吗?」 「对不起左总,」饶听南礼貌回应,「是我不对。」 于是她手收回来,用抱枕遮住了自己的脸,吧唧一声躺倒。 左止元惊愕地看着面前装死的饶听南,失笑,坐在了她旁边,伸手捋了捋她的散乱的髮丝,「我亲爱的饶助理,这是怎么了?」 「死机了,您等会重启吧。」 「哈哈哈哈哈哈!」 左止元笑到捶桌子。 「……您可以不用笑得这么大声。」 「好啦,不逗你了,起来吧,」左止元轻咳一声,拍了拍抱枕,感慨着,「怎么这么可爱呢?」 于是刚把抱枕拿开一条缝的饶助理又用力用抱枕盖住了脸。 「好好好你不可爱,你一点都不可爱,」左止元嘟囔着,「真不逗你了,起来吧,咱们换个话题。」 饶听南默默将抱枕扯下来些,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眸子,警惕地看着左止元,憋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话。 「我还是可以可爱的。」 左止元捂额。 这个女人为什么突然这么「麻烦」了啊喂! 「好,我们明确一下,」她憋着笑,「饶助理是可以可爱的,但是并没有『这么可爱』,而仅仅是有一点点可爱。」 饶听南忍不住皱起眉。 为什么听起来还是怪怪的? 她慢吞吞坐起来,将抱枕放在一旁,然后被眼疾手快的左止元一把抢过,丢到了一边。 「左总……您!」饶听南怔愕地看着突然欺身而上的女人,惯来伶牙俐齿的嘴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结结巴巴的,「您在干什么?」 「我说了,不逗你,换个话题,我是言而有信的,」左止元轻笑着欺近,「我想知道,作为很好很好的朋友,我能做些什么吗?」 「什么意思?」饶听南一时没反应过来。 于是左止元轻轻巧巧捉住了她的手腕,语气中带着某种诱哄,「很好很好的朋友可以牵手吧。」 饶听南低头,看着左止元摩挲自己手腕的指尖,脸红着点点头。 「唔,那很好很好的朋友,应该也可以这样?」左止元将自己的手指插-入饶听南的指缝,随后紧紧扣住。 十指相扣,彼此的掌心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饶听南有些呆愣,手动了动。 于是左止元扣得更紧。 「那个,左总我觉得……」 「饶助理是不想我牵着你吗?」左止元唉声嘆气地作势要松开,「看来好感度降低了呢。」 饶听南麻了爪。 今天诸事不宜!尤其不适合和左止元聊天! 只是,她手指忍不住在左止元松开的掌心中蹭了蹭。 还是……想牵着。 于是左止元心情愉悦地将手放在饶听南手中,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看着面前垂着脑袋的饶听南,跃跃欲试。 第122页 那晚,裴良夜向自己传授了两条秘诀。 一条叫做「酒的妙用」,大概就是说酒是个好东西,酒精可以让人敞开心扉,酒瓶可以让人敞开脑门。 另一条,叫做「切香肠战术」。 【你要一点点试探,一点点磨蹭着她的底线,让她的底线一点点模煳】 就像现在,既然已经牵了手,是不是……还可以进一步呢? 「饶助理,很好很好的朋友,也是可以拥抱的吧。」 「可……可以。」 切香肠战术成功! 于是这个拥抱,并不像饶听南想像的那样——左止元环住她的背的那种纯洁的拥抱。 她低估了左总的野心。 左止元右手用力扣住了她的腰肢,身子也紧贴上来,两具躯体的曲线熨帖在一起。 左总一向是不吝啬于暖气费的,此时屋外寒风唿啸,屋内温暖如春,饶听南甚至觉得有些热,鼻尖上冒出了些许薄汗。 两人都只穿着薄薄一件衬衫,此时衬衫也紧紧黏在了一起。 好像有些太热了。 饶听南努力往后缩,却被紧扣在她腰间的手往前带,唿吸起伏时,她甚至能感受到左止元丝质衬衫的摩擦质感。 「左止元,」她忍不住开口预警,声音却低极了,毫无底气,「不可以了。」 「为什么拥抱不可以?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不可以?」左止元装傻充愣,手搂得更紧了些,还颇为得寸进尺地将脑袋搁在了饶听南肩窝里,舒舒服服蹭着,「你说的嘛,很好很好的朋友当然可以拥抱了。」 不是这种拥抱。 饶听南想要反驳。 就像您可以说龙井是只可爱的小猫咪,猫咪是猫科动物,老虎也是猫科动物,但龙井不是老虎。 很好很好朋友的拥抱,和这种两人纠缠在一起磨蹭的拥抱,能一样吗! 只是,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大概是有了前面「十指紧扣」的铺垫,好像这种拥抱也算不了什么了。 之前也不是没抱过,顶多……这次搂的是腰。 现在她身子僵硬的坐在沙发上,左止元宛若八爪鱼一般叠在她身上,耳边就是她的温热的吐息,柔软的髮丝蹭着自己的耳廓。 简直就是昨晚梦境的完美復刻! 而接下来,梦境中的左止元……会吻她。 「饶听南,」枕在她肩窝处的左止元缓缓抬起头,嗓音沙哑又慵懒,脑袋已经慢慢凑过来了。 「我可以吻你吗?」 「不行!」饶听南声音尖锐得像是在尖叫了,被扣在左止元掌心的手勐地抽出来,竖起手指,用力堵住了左止元柔软的唇,胸膛急剧起伏。 左止元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看来饶听南的底线暂时还是非常明确的,切香肠战术只能取得局部的胜利,要想真的将诱人可口的饶听南吃到嘴里,还得勤勤恳恳刷好感度。 于是她听话乖巧地退后了些,伸手握住了饶听南的手,带着些讨好和恳求的轻轻摇了摇,眼睛亮晶晶,宛若狗狗,「不生气,我瞎说的,不吻你。」 饶听南看着那明媚的狗狗眼,终究是没法再生气——更何况更多是羞恼在作祟,于是默默放下手,也任由左止元继续抱着自己。 「答应我另一个要求好不好?」左止元却主动松开了环着她腰的手,撤离了些距离,乖巧坐在一旁,声音很低。 「什么要求?」饶听南表情又软了些。 左止元轻轻牵住了她的衣角,抿着唇扯了扯。 「你……不要走,好不好?」 ------------------------------------- 饶听南有些怅然地沐浴在温热的水流下,眼前浮现的是自己斩钉截铁拒绝后左止元失落的目光。 「龙井一直搬不进来,会难过的。」 「可是你搬走,我更难过。」 她闭上眼,甩甩脑袋,将不该有的心软放在一旁,抬手,苦笑着看着自己的指尖。 梦中朦胧的触感和旖旎就已经能让她把持不住,早上自己才灭过一次火。 更何况方才是实打实的拥抱和触感? 「不行,伤肾。」她一本正经地劝诫着自己,随后长嘆口气,将脑袋靠在冰凉湿润的墙面上降温。 只是,不能再将左止元作为臆想对象了。再这么下去,自己迟早会彻底失去理智,连离开的勇气都没有。 「想想工作,想想工作……」她喃喃自语,就像这么多年无数次她用工作麻痹自己的感情一样。 很快她就打消了心中的慾念,开始念叨着记录下来的那些名单——那些来投诚的人。 「我和左止元的利益大方向上是一致的,但并不是没有分歧。」她迅速关上水龙头,披上浴袍迈出房门,找出本子,写下了几个名字。 「这几个人很不错,给左止元留着吧。」她眯起眼睛,看了眼联通门对面的房间,又低下头写了几个名字。 「有明显的把柄,或者有明显的缺陷,质量肯定够不上刚才那几个。」她思索了会,慢慢在旁边画了个圈。 这是自己可以吃下的份额,是自己可以在分公司扎下的钉子。 她将笔记本合上放回原处,又看了眼对面还未熄灯的房间,眉心微微蹙起。 「我好像忘了什么。」 ------------------------------------- 「唿,幸好没忘。」联通门另一边,左止元搓了搓自己的脸,缩在被子里打开手机找出图片,看着今天在雕塑展拍下来的那张作品。 第123页 翡翠原石,被切了一刀,刀卡在石缝中间,没有扯出来,也没有切下去。 《天堂与地狱》 左止元的艺术细胞掌管的某种直觉受到了触动,那丝滑过脑海的灵感很轻易就被她捕捉。 「切一刀,」她手并指为刀,在空气中缓缓按下去,喃喃自语,「可能什么都没有,也可能会出绿,会有翡翠。」 「切一刀这个动作,从物质上来看只是切掉了一些石料而已,但实际上是为了查看毛料内部的情况。」 那个灵感逐渐在脑中慢慢有了雏形。 【我不提醒你,是因为这件事,的确对你有些帮助,你可以发个公告,虽然拧不回来大势,但是是有用的,】谜语人老爹神神秘秘的话浮现在她脑海,【节约运动的确改变不了的,木已成舟。】 以及,在她还没上任分公司总裁的时候,老爹耳提面命的一句话。 之前还记得,还在不断去验证,但自从确定饶听南和自己站在一边后,她的脑子就懒得转了,也就没再想那么多。 现在再想起来,居然发觉,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小元啊,你觉得,到分公司后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唔,培养一些自己人,打压那几个盘踞已久的老势力?】 【对,也不太对,这的确是要做的,但并不是首要任务。】 【那首要任务是什么?】 「改变不了,改变不了……但是有好处,」左止元紧蹙的眉慢慢舒展开,似乎是想到了某个可能,于是舒心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老爹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抱怨他是谜语人,委实是委屈他了。 「切一刀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切,而是为了查看里面的情况。」她神采飞扬,「那么我为什么要改变节约运动呢?发个公告表明态度就可以了,让它继续下去吧。」 这卡在石缝中间的一刀,她非切下去不可。 ------------------------------------- 饶听南气鼓鼓坐在黑暗中的床上,盯着联通门缝隙中散发出来的主卧室明亮的光,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离左止元惯常的睡觉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对面居然还没有熄灯。 这就问题大了。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昨晚这个时候,没熄灯的左止元在做些什么事。 真是的,都周末了,总不可能在加班吧。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于是脸不由自主地红到了脖颈。 不过,不过……之前两人只有牵牵手,戳戳肩膀,最多只有一个礼节性拥抱的时候,左止元都会忍不住拿着自己的照片做那种事。 那刚才那样纠缠黏腻的拥抱,交换彼此温热唿吸的距离,的确……是会让人把持不住。 饶听南对此表示理解,于是昨天已经打扰了一次的她此时并没有勇气起身敲门,只能干着急地等着对面熄灯。 「都快四十分钟了……」她嘀咕着,「难道不止一次?」 不,按照她熟悉的,左止元的速度,大概也不止两三次。 她忍不住将脑袋埋进被子里,扭来扭去,无声尖叫。 这个家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再多待几天她就觉得自己会被左止元打包上床。 在床上扭动的一团饶听南试图冷静下来,闭上眼睛清除着脑子里的黄色废料,许久,她颤颤巍巍起身,惊喜地发现对面的灯熄了。 「唿,五十分钟……」她看着时间,眉毛眼睛皱成一团,嘀嘀咕咕着,「一次还行,要是每天就这样可不行了。」 于是缩在床上打开手机,准备最后看看新闻就睡觉的左止元,收到了饶听南发来的「莫名其妙」的消息。 【年轻人,如何节制自己的欲望,是一门大学问】 【《遏制欲望的根源》全集视频课程-免费领取-永久观看】 【再也不能晚上做这种事了!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血的教训!】 底下还打包发过来了一堆佛教歌曲歌单,都是让人清心寡欲的那种。 于是左止元的小脸也皱成了一团,手指向上滑动,看着饶听南发过来一堆莫名其妙的消息,瘪瘪嘴。 「对哦,还没来得及问她是怎么回事。」 她思索一会,敲下几个字发送过去。 【睡了吗?】 顶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闪烁又消失,最后慢吞吞憋出来一个字。 【嗯】 【这些是什么意思?】 饶听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良久,还是哆哆嗦嗦地发送。 【左总,您用我的照片,我,我没意见,但是不宜过多,要适量……】 左止元:??? 作者有话要说: 可爱饶猫猫的大型社死现场~ 第50章 【左总您用我的照片,我,我没意见但是不宜过多要适量……】 左止元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脑袋上长满了问号。 随即她一惊:难道昨天拿饶听南照片做参考画画的时候被发现了? 可是……就算被发现了画画而已和「不能过多」、「适量」、「要节制」这些词有什么关系? 她带着迷惑点进其中一个看起来就很标题党的连结。 「年轻人在性-生-活中常常会选择以自……」视频中那位和蔼可亲看起来就是经验丰富老医生的老婆婆笑着说出这几个字。 第124页 左止元勐地瞪大了眼睛,迅速退出视频呆愣愣地抬头,看着联通门。 照片和性-生-活……有什么关系? 好怪,再看一眼。 她耳朵红了,颤抖地点开了另一个连结。 【孔子曾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夜深人静的时候单身的年轻人总是会用自己的方式纾解需要……】 左止元默默放下了手机,摸了摸发烫的脸,尝试以饶听南的视角回忆那天晚上的画面。 垃圾桶倒了里面有卫生纸团,自己开门前去洗了手脸大概有些红还在喘气。 哦她或许还看到了自己手机上的照片。 左止元唇角抽了抽屈膝起身开灯从柜子里挑一个软枕掂量着柔软度和分量,脸愈来愈红,唇角弧度也愈来愈大。 联通门啪的一声被打开,饶听南茫然抬头,看见左止元逆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武器」。 「饶听南!」寂静的夜晚响起年轻女人愤怒又羞恼的声音,随即是软枕一下一下敲在人脑袋上被子上的闷响,「你说,你脑子里,天天,都想了些,什么东西!」 遭受着袭击的饶听南只能可怜地缩在原地挨揍。 「你以为,我拿你照片,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左止元一下一下敲着她的脑袋,打累了,瞪起眼睛叉腰休息,虎视眈眈地看着在缩在床上一个角落的饶听南,用力抿抿唇,将软枕一下丢在了她脑袋上,强忍着羞恼和笑意。 「你用脑子想想!如果真的是在做那种事,我是那种不关灯的人吗!」 饶听南闻言,愣住。 左止元大晚上的特意跑过来一趟,话里话外都在否认自己的猜测,那…… 她脸刷地一下红成了猪肝色,默默将脑袋埋进了左止元丢过来的软枕里,露出一只红宝石般的耳垂。 呜呜呜,丢人。 啊啊啊啊,饶听南你到底干了什么! 左止元磨着牙看着她,唇角却带着狡黠的笑意。 「那个,对不起,」将脑袋埋在枕头里的人沉默了许久,终于低声嗫喏着,声音细若蚊蝇,「是我误会你了……」 身旁床突然陷了下去,某人似乎坐了上来,微凉的手撩开了自己垂落的髮丝,扯了扯红透了的耳朵,又戳了戳露出来的淡粉色的脖颈。 耳旁传来了左止元幽怨的声音。 「饶听南,都被你误会成这种人了,我觉得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很亏,非常亏。」 「抬头看我!」她的声音骤然强硬起来,似乎带着某种愤怒。 饶听南颤颤巍巍抬头,苦着脸可怜兮兮地等待审判。 只是,看着面前人带笑的眼睛,她愣了愣。 不对。 可是已经晚了,左止元的脸骤然袭近,微凉柔软,带着湿润香甜气息的唇迅速印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蜻蜓点水,一触即走。 饶听南大脑死机了。 「吶,算是扯平了吧,」左止元舔了舔唇角,笑的得意,「你以为我是那种流氓,我总要做点流氓事来印证你的猜测不是。」 饶听南还在死机中。 「唉,以前就不该那么礼貌的问你,应该直接上的。」左止元有些遗憾地看着那樱花瓣的唇瓣,小声嘀咕着,眼底有些许跃跃欲试,却被理智压抑着。 饶听南依然没有重启。 「饶听南,饶听南?」左止元伸手在她呆愣的眼前挥了挥,「醒醒。」 宛若生锈的机器一般,饶听南脖颈以一种极慢极慢的速度扭过来,看着面前的左止元。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上面仿佛还有存留的温度。 左止元眨巴着眼睛,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于是默默向后退。 「左止元!」女人愤怒又羞恼的咆哮声再次划破夜空,软枕一下下打在左止元身上,「你这个混帐!流氓!」 左止元抬起手招架,任由软枕抽打在自己身上,笑得一颤一颤,「你都那样想我了,我不得做点什么把流氓的名头坐实了啊。」 于是抽打更加用力了。 左止元招架一会儿,见饶听南没有停止的意思,摸摸鼻子,觉着自己这波反正不亏,于是灵活地起身跑远。 「左止元你回来!」饶听南声音中带着点气急了的鼻音。 左总转身,看着自家助理红着脸气喘吁吁的模样,挑眉,「怎么了?」 「再让我打一会儿!」饶听南用力攥着拳头,委屈极了,「不然我明天就不理你了。」 左总怂了,于是颠儿颠地跑回来乖巧坐下,任由饶听南手中的软枕暴风骤雨般落在自己身上。 「唿。」不知道过了多久,饶听南手也酸了,终于放下软枕,结束了这场枕头大战,气唿唿地瞪了眼身旁的左止元,拧过脑袋去。 然后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条胳膊,微微用力,自己就被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的嵴背甚至能感受到薄薄一层睡衣下左止元的温软弧度。 一个脑袋搁在了自己肩膀上,轻轻蹭着,带着试探和调笑的意味,「明明怎么想都是我委屈,怎么你倒生气起来了?」 「你不讲武德。」饶听南委委屈屈的声音传来,肩膀微微用力,想要挣脱左止元的掌控。 和之前许多次一样,再次失败。 「好好好是我不讲武德,」左止元认命地接受饶听南的「指控」,老老实实哄着面前气恼的人,「我不该突然袭击,下次一定问你。」 第125页 唉,明明饶听南还大几岁来着,怎么愈来愈像自己才是年上了? 左止元唇角带着笑意,看着面前还在赌气的幼稚鬼。 唔,反正是自己喜欢的人,哄着就哄着呗。 她搭在饶听南肩膀上的手缓缓下滑,落在了她清瘦的嵴背上。 饶听南打了个哆嗦,用力瞪着她。 左止元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可爱爱的一只河豚,好想戳。 「左总,时间不早了,」饶听南干巴巴地说着,感受着嵴背上的手依然在缓缓往下滑,即将落到腰上,「我们还是赶紧睡吧。」 左止元挑眉,将软枕放在床上,吧唧一声躺下。 「我非常认可饶助的提案,」她翻了个身,用力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笑得灿烂,「睡吧。」 饶听南愣住,饶听南生气,饶听南蓄力,饶听南左手用力推搡着赖着不走的左止元。 「左止元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蛋!」 不要脸的左止元岿然不动,甚至还能顺手捉住饶听南的左手牵着她,试图让她躺下,嘴中却是轻笑着投降,「我错了,我就躺一会儿,等下就走。」 饶听南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气鼓鼓地瞪着左止元,拿她没法子,只得又往旁边挪了挪,坐在一旁赌气。 左止元灵巧地游了过去,眼疾手快,捞住了饶听南的腰肢,环上。 「让我抱五分钟,」还没等饶听南再次爆发,她抢先开口,讨好地笑着,「就五分钟,马上就走绝不多留。」 「……你发誓。」 「我发誓。」 饶听南悻悻放下手,任由她抱着自己。 「唔,总算是把你养胖了点,现在手感真不错。」左止元感慨着,抱紧了些。 饶听南:…… 好气哦,但是不能反驳。 腰本来就是饶听南浑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之一,此时年轻女人的手臂环着她的腰肢,灼热的唿吸喷吐在她的腰窝,让她禁不住渐渐酥软了身子。 以至于左止元离开后,她松了口气的同时,竟然有一种极为离谱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晚安,我亲爱的饶助理。」左止元将「亲爱的」三个字拖得极长,声音中带着某种调笑,抢在饶听南怼人之前三步并做两步熘回了自己房间,顺手关上了联通门。 目送着左止元远去,饶听南也慢慢缩回了被子里,抿着唇,低声说。 「晚安,左止元。」 躺回床上,僵硬的腰背总算得到了喘息,可是翻来覆去却没有半丝睡意,她默默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这么磨蹭一通,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饶听南忍不住扭头,看着窗外的黑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仿佛还有左止元一触即走的温热触感。 「饶听南,你真是疯了,」她脸慢慢又红了起来,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低声嘟囔着,「以前哪里没亲过,现在亲一下额头就反应这么大……」 「要是以后她再过分一点,你还能怎么办?」 ------------------------------------- 翌日,两人理所当然的都睡到了上午十点。 大好的周末,不睡觉干什么? 「今天有其他计划吗?我的饶助理,」左止元递过去一杯温牛奶,穿着一身休闲装,靠在一旁歪头看她。 饶听南瞅了她一眼,干巴巴地说,「左止元,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你可以叫我名字。」 这才多久啊,什么「我亲爱的饶助理」「我的饶助理」都出来了。再这么下去,饶听南总觉得下次左止元喊自己「饶助理」的时候,自己也会觉得她在撒娇。 「好,亲爱的饶听南,你今天有其他计划吗?」左总惯来是善于听取意见的。 饶听南一口奶险些呛出来,狼狈地看着左止元,摆摆手。 「……您还是叫我职务吧。」她摇摇头,「没什么计划。」 左总从善如流,「那,亲爱的饶助理,今天听我安排怎么样?」 饶听南只当听不见那个前缀,相当警惕地看着左止元,「左总,您要去哪?」 昨天晚上翻来覆去失眠的时候,她深刻地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一人一杯奶茶一起晃荡回家,去游乐园射箭看烟花,去有许多爱情为主题的雕塑展…… 饶听南,明明是你自己给了左止元这么多可乘之机好么! 假如她提出什么看电影,一定要坚定拒绝!待在家里缩着休息一天不香么? 「我们去良夜姐那里吧,」左止元提出今日行程的提案,「你去和龙井相处一会,良夜姐说它这几天又精神起来了。」 龙井耳朵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虽然偶尔还有些黏人,但也大多时候已经恢復了高冷的模样。 饶听南沉吟一会。 这个提议,她还真不好拒绝。 那是一只猫猫耶,一只说不定能让自己摸到的猫猫耶。 「我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饶听南迅速有了决定,认认真真看着左止元,「龙井喜欢什么颜色?」 左止元顿时有些吃味。 以前约会和自己出门的时候,饶听南都没有这么悉心的准备过。 就算是只小猫咪她也醋。 「猫几乎是色盲。」她话中的酸意已经要压不住了。 「那总有它比较偏爱的吧,」饶听南犯难地在衣柜前挑选着,「它是黑猫,会喜欢黑色吗?」 第126页 左止元长嘆口气。 「粉色吧,当时它在五颜六色的麻袋中选了粉色的那个。」 一边说着,她一边熘达回自己的房间。 「左总,您去哪?」 「我换件衣服。」 于是,裴良夜一脸懵逼地迎来了粉粉嫩嫩的两人。 都是加绒粉色卫衣配灰色运动裤,尽管款式不同,但神似情侣装。 饶听南脸微微红着,而左止元大大方方打招唿,「良夜姐,下午好啊。」 「吃了吗?不是说上午过来?」裴良夜看着面前两人,额角跳了跳,侧身让人进来。 「睡过头了,干脆吃完饭过来。」左止元进门,东张西望着,「龙井!龙井你跑哪去了?」 裴良夜看着饶听南,抬手,示意她看对面,「饶助,对面是你的房间。」 饶听南一愣,回头,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裴良夜当时给自己订的酒店。 毕竟自己只在左止元家里住一个月,而裴良夜当时可是包了年的。 「嗯,那看来不久之后就要和裴总做邻居了。」饶听南唇角勾勒出完美的笑意,礼貌疏离。 裴良夜瞅了她一眼。 「你穿这身衣服这么笑挺奇怪的,还是别笑了。」她任由饶听南脸上的笑容变得尴尬,扭头看着唿唤龙井的左止元,「龙井刚才听到敲门声,不知道跳到哪里去了,得找找。」 左止元闻言,迅速熘达到沙发上坐下,「我不找,良夜姐您来。」 世界上还有比找躲起来的猫猫更难的事吗? 有,那就是找一只躲起来的黑猫。 饶听南看着裴良夜熟练地拉开各个柜子,在黑洞洞的空柜子中胡乱捞着,一无所获后又抓起放在床上的黑色西装抖了抖,确定上面没有长猫,再打开衣柜,在一堆衣服中翻找着猫咪的痕迹。 「咦?」简单找遍一轮后,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粉嫩二人组,「这次龙井还挺会藏。」 饶听南唇角扯了扯。 这就是传说中的躲猫猫么? 在找遍第二轮后,甚至趴在地毯上研究了床底和柜子底下阴影的裴良夜站起来,锤了锤腰,摊摊手,表示一无所获。 「唉,还得是我。」左止元嘆口气,起身,在偌大的商务套房中熘达一圈。 她盯着干干净净没有开过火的厨房里那个黑色垃圾桶,陷入沉思。 唔,客厅里的垃圾桶是透明的,卧室里的垃圾桶是透明的,卫生间和浴室的垃圾桶倒是黑色的,但和厨房的不是一个色调。 「找到了!」她无奈扭头,拎起厨房里的黑色垃圾桶走过来,将一滩猫倒在了沙发上,又将干净透明的垃圾桶放回厨房。 龙井抬头,警惕地看着面前陌生的二足兽。 饶听南脸上带着紧张的笑意,僵硬地伸手打招唿。 「你好呀,又见面了。」 裴良夜强忍笑意,忍不住伸手摸手机。 好想拍照。 毕竟饶听南看起来这么蠢萌的样子可不多见。 「喵~」龙井慵懒地舔舔爪子,打量了下饶听南,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她。 「大概是因为这次我和良夜姐都在,它底气足,不怕你,就没像上次似的要逃跑。」左止元走过来,挠了挠龙井的下巴,得了一记收着爪尖的喵喵拳,「嘶,你这只小猫咪,伤一好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吗。」 龙井扭过脑袋不理她。 「你要不要试着摸一摸?」左止元揉着手背,挑眉看饶听南。 「不了,它现在不跑我就已经很欣慰了。」饶听南看着左止元白皙手背上的淡淡红色痕迹,小幅度地摇摇头,正襟危坐。 「亲爱的饶助理啊,我的饶助理,总要试一试嘛,说不定有惊喜呢?」 裴良夜听着这些个前缀,额角再次跳了跳,看着面前若无其事交谈的粉嫩二人组。 虽然这是我的房间,但是我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左总,我还有个约,先走了,你们照看着龙井。」裴良夜默默起身,趁着左止元没说话,迅速熘出了房间关上门。 约,我一个单身狗和谁约? 她心中吐槽着,插着兜下楼,打算一个人去看部电影打发时间。 嘟嘟。 一辆停在路边的车突然鸣笛,车窗降下,露出蔡世宜明媚的笑脸。 「裴总,好巧啊。」 裴良夜眯着眼睛看着她。 「是很巧,蔡小姐。」 「裴总打算去做什么呀?」蔡世宜仿若听不见她话中的怀疑,依然笑容灿烂。 「周末,打算去看个电影。」 「真巧,」蔡世宜从副驾驶上拿起两张电影票,晃了晃,「一起吗?」 ------------------------------------- 裴良夜的离开让龙井紧张了些,盯着旁边的饶听南,没哈气,却也有些坐立不安。 「我还是离它远点吧,」饶听南嘆口气,搬了把躺椅坐在了落地窗旁享受阳光,看着因为自己远离而重新变得懒洋洋的龙井,「离远点也挺好的。」 左止元从裴良夜书架上随手抽出本书递过去,面上有些歉意,「下次我应该给你全身上下涂满猫薄荷再来的。」 饶听南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大概真的不招猫喜欢。」 她翻开书,在阳光下懒懒散散的阅读着。 左止元嘆口气,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的饶听南,抿抿唇,后退几步,绕着她走了几圈,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搬来把小椅子坐下,在心中打着腹稿。 第127页 从三人簇拥到身旁突然一个人都没有的龙井茫然抬头,看了看那个陌生的二足兽,又看了看坐得老远老远看着她的左止元。 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迈着猫步走向落地窗旁。 那是它晒太阳的地方。 绕过饶听南,它轻轻巧巧跳上一旁的书架,眯起眼睛盘着尾巴打盹。 屋内顿时陷入了静谧,却又并不尴尬。 左止元轻手轻脚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摸出速写本和铅笔,小心翼翼打了个草稿,却又有些苦恼地摇摇头。 她想画阳光中饶听南恬静的侧影,却又觉得一旁打盹的龙井也很好看,也想画上,但那样,构图就不漂亮了。 或许,需要等待一会。 冬日的阳光总是短暂的,大概也就一个多小时,日光缓缓偏移,书架上的龙井睁开眼睛,猫脸上居然也露出了些许苦恼的意味。 没太阳了喵。 它盯着饶听南那个位置——那是它这几天晒太阳的地方,阳光最好,能持续很久。 它歪着脑袋,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拿定了主意,起身,丈量着距离。 跳。 龙井稳稳噹噹落在了饶听南腿上,冲着震惊的饶听南哈了口气,随即又盘成一团,舒舒服服享受着阳光。 饶听南颤颤巍巍想要去碰碰它。 「别动!继续看书!」左止元压低声音,迅速打开了速写本,握着铅笔,声音中带着兴奋。 这下构图对了! 本来只是双腿僵硬的饶听南闻言,浑身都不得劲了,拿着书的手不知道怎么放才好,脑袋低着,纸页上的字是一个都看不下去。 膝间猫咪唿吸的起伏带来的毛绒绒的奇怪触感,不远处左止元投来的灼热目光,让她不敢动弹。 「头抬起来一点。」左止元低声说。 饶听南乖巧照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浑身都渐渐酸痛起来,却也不敢抬头,只能愣愣地看着书页上的铅字,听着铅笔在纸上的沙沙声,偶尔的翻页声和猫咪的唿吸声。 「还没好吗?」又过了好一会,她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 太阳都快落山了。 「好了好了,」左止元从速写本上撕下一张纸,带着笑意缓步走过来,递给饶听南,「看看?」 睏倦的龙井抬头看了两个吵闹的二足兽一眼,跳下饶听南的膝盖,熘熘达达去了卧室,跳上了裴良夜的黑色西装盘着。 饶听南有些紧张的接过白纸。 没摸到猫咪的遗憾此时也算不得什么了,这可是左止元第一次给自己画画! 她颤颤巍巍接过来,看着上面的画面,一怔,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左止元。 那上面只有一只盘着睡觉的龙井! 她辛辛苦苦当了这么久模特,只出镜了两条腿! 「左止元,」她的声音骤然委屈起来,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酸疼的脖颈,锤了锤腰站起来,「你,我……」 「啊呀,拿错了,」左止元笑着将她手中的纸页抢过来,递过去了那个厚厚的速写本,轻笑着,「这个才是。」 「你不是想知道我那天晚上在干什么吗?」她想到那个美妙的误会,脸又忍不住红了起来,「也在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裴良夜对着作者咆哮:你了不起!你清高!你让她俩来我这里约会! 作者:安啦,不是给你塞了个蔡世宜吗? 今天是委委屈屈的社死饶猫猫和切香肠战术再次成功的小左呢~ 第51章 「你不是想知道我那天晚上在干什么吗?也在里面。」左止元说完抿了抿唇,「你自己看吧,我我去找龙井。」 她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撕下来画着龙井的纸页红着脸走开,熘到主卧室轻喘着气。 本来没想这么快就把这本画册给饶听南看的但是……最近的饶听南实在是太好蹂-躏太可爱了,让她忍不住有了更多的肖想。 或许画中的可能很快就能变为现实呢? 她想着想着,唇角忍不住高高扬起一把捞起睡觉的龙井,抱在怀里揉。 「龙井呀,我给你画了副画哟,」她按住怀中挣扎的小猫咪,笑着将纸页递到它面前「因为那一本都是她的画,所以我只能把你的撕下来了,不准生气呀。」 「喵!」 饶听南拿着这本沉甸甸的速写本看着左止元的背影,犹豫了会缓缓坐回了日光下借着残阳的余晖从后往前轻轻翻开。 最新的一副就是刚才的素描或许是因为时间的原因笔触有些粗糙神态却拿捏得极好。 沐浴在金色阳光中的女人带着清冷的气质眸间却全是温柔认真翻阅着手中的书膝间是一只黑色的猫咪打着盹儿。 她的唇角却不自觉上扬,微微蹙着的眉间也舒展开来。 大概文字、画或者雕塑这种沾点艺术的东西都有着神奇的魔力,其中映射的不仅是当时的景象,也承载着创作者的心境,或温和或喜悦,亦或者悲伤难受,都能从纸中读出些蛛丝马迹。 而有天赋的创作者,会将情绪倾注到作品中,再以作品中的情绪感染阅读者。 左止元的天赋毋庸置疑。 饶听南摸了摸自己扬起的唇角,轻笑着摇摇头,翻开前一页。 自己肩上站着只黑猫,两人一起俯瞰着都市。 这大概就是那晚左止元画的了——因为饶听南记得自己惊鸿一瞥瞟到的左止元的偷拍大概也是这个姿势。 第128页 「原来是这个作用么?」她忍不住低声嘀咕着,想到自己的误会,脸又红了一个色度,「真是的,画我而已,那么着急忙慌的藏起来干嘛,我还以为……」 她一页页往前翻,绘本里是不一样的饶听南:站在风中欣赏江水的自己,接过玫瑰花温柔笑着的自己,带着小熊帽子眸中印着烟花的自己,拿着浮夸面具脸上都是抗拒却不得已戴上的自己……中间是一大段空白的纸页,再往前,是穿着西装正襟危坐谈判的自己,在新品发布会上侃侃而谈意气风发的自己,难得的闲暇日在房间一角晒太阳安详睡着的自己。 画中的自己都极美,目光没有惯来的清冷,大多是温柔宠溺的。 即便是饶听南对自己的脸一向自信,偶尔翻过一页也会怔一怔。 这些画的作者对自己的滤镜应该有十八米厚。 更何况,这些画都带着浓烈的情绪,倾注着情感和爱意,让她不禁轻抿住唇。 左止元啊左止元…… 饶听南突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塞住了,轻嘆口气。 最难消受美人恩。 「你就不该破罐子破摔的,」她自言自语,「看,现在人家觉得好像有机会,直接将心捧到你面前了。」 你难道能对此视而不见?或者说你能糟践这颗真心? 她心中吐槽着自己,缓缓翻开第一页,微微一怔。 情绪不一样了。 初遇那晚的酒吧里,周围是疯狂的人群,三三两两的说笑着。 而画纸最中央,是一个孤独喝酒的自己,微皱着眉,似乎在嫌周围吵闹。 「原来那晚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么?」她忍不住伸手,手指悬空在纸页半厘米左右,轻轻点了点画中的自己。 「好久不见。」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话,只觉得这个时候该说。 或许是因为有些怀念那个随性又疯狂的夜晚而发出感慨。 亦或者是现在的这具躯体里,同样住着一个厌烦吵闹世界的孤独灵魂? 她坐在躺椅上发愣,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左止元的脑袋从远处探了出来,微红着脸。 「看完了吗?」 她缓缓合上速写本,轻笑着点点头。 「有什么感想?」左止元缓缓挪过来,愈走近些脸就愈红,轻声问道。 「我觉得,如果有一个陌生人看到这本画册,大概会觉得里面主角的生活非常有趣吧,」饶听南沉吟一会,从一个有些奇怪的角度给出感慨,轻笑着说,「我一直以为我是个蛮枯燥的人,我的生活也是蛮枯燥的。」 「谢谢你,告诉我我的生活还算精彩。」 左止元一怔,脸上红晕微微散去,看着坐在躺椅上的饶听南,犹豫了会,轻坐在了躺椅扶手上。 「喂,小心些,容易摔。」饶听南吓了一跳,伸手扶住她。 于是左止元借着机会挤进了躺椅中。 两人都瘦,这样坐着除了有些挤之外也没别的毛病。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左止元看着近在咫尺的饶听南,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伸手拿过速写本,眸子里有些迟疑,但更多的是欣喜,「这对于画手来说算是个很高的评价了。」 「但是……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的生活枯燥呢?」她歪着脑袋看饶听南。 「永远有前进的目标,身边有热血的伙伴往同一处使劲,媒体也好合作公司也好甚至是竞争对手都是一水的夸赞,就算遇到难关也能咬咬牙扛过去……」她声音愈来愈轻,眼前不自觉浮现出饶听南被唐倾诸人围在中间的画面。 其实,有点羡慕啊。 「不,」饶听南苦笑着摇摇头,眸中有些感怀,干脆躺在了躺椅上,手捂住了脸,「唐倾是我的心血没错,但是……」 其实很久之前,我就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为之奋斗了。 没有说唐倾不好的意思,只是……她自己有些茫然。 她就像一只上了发条的陀螺,永无停歇,从一个达成的目标到下一个目标,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唐倾发展的愈来愈好,她却从来没有停下来享受过哪怕一次。 她给了唐倾初生,给了唐倾热血和拼搏的灵魂,带着唐倾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困境,不断冲刺新的高度。 却从来没有想过从唐倾拿些什么。 物质也好,精神上的抚慰和满足感也好,都没有。 因为觉得还没有达到一些人的期许,所以也从未停下。 所以,她渐渐变成了一个无休止的机器,机械的完成工作,机械的前往新的胜利,所有的日程渐渐被工作会议谈判填满,偶尔回望自己的生活,只觉得枯燥乏味,从其中咂摸不到半天乐趣。 饶听南最终以精准如手术刀一般的语言剖析着自己复杂的心境。 「可能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希望从为唐倾的奋斗中得到正向回馈吧。」饶听南看着一旁疑惑的左止元,轻笑一声,「听不懂?」 左止元诚实地点头。 饶听南犹豫了一会,终于,眼中不断浮现出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渐渐散去,只剩一个左止元,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自己。 「怎么说呢,我……」 左止元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背,微微用力。 「你看起来很难过。」 「如果你现在觉得说出来很难过就不用说。」她认认真真看着饶听南,手又慢慢松开,「我不急。」 第129页 饶听南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很难过么?我不觉得啊。」 「我确定你很难过,」左止元斩钉截铁地回答,「暂时不要去想那些了。」 「你只需要知道,你的世界在我眼中一点都不枯燥,它很精彩。」 饶听南怔了怔,最终,轻轻点头。 空气突然静谧起来,两人坐在一个单人躺椅上,紧紧挨着对方,像两只挤在一起的猫。 「所以,中间那些空白……」 「分手那段。」 「啊,我就知道。」 左止元发现现在的两人已经能平平静静聊起分手,忍不住轻笑起来,「你不再问问我当时为什么要和你分手吗?」 饶听南想了想,摇摇头。 「不了。」 「我大概有些想法……或许要我自己想通吧。」她沉默了一会,扭头看着左止元,「左总,年前能批我个假吗?我想回家一趟。」 「可以啊,」左止元愣了愣,答应地痛快,「什么时候,要多久?」 「不知道,」饶听南摇摇头,「过几天再说吧,说不定过几天我又不想回去了。」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笑着回头,「走吧,裴总说不定已经在底下熘达好几圈了,心里暗戳戳骂我俩为什么还不回家。」 「嗯好,我打个电话给她。」左止元失笑,站起身掏出手机拨号,在按下拨号键的前一剎那,她突然扭头。 「饶听南!」 「嗯,怎么了?」饶听南诧异地扭头。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有什么想说的,告诉我,我会安安静静听你说的。」左止元抿了抿唇。 「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但是说不出口,也可以告诉我,不用说出来,我会安安静静陪你。」 饶听南怔了怔,看着熘到一旁打电话的左止元的背影,唇微微翕动了一下。 「谢谢。」 ------------------------------------- 周一,小陈惯例来得挺早,熘熘达达地去了茶水间摸了点水果小零食去工位上,开始了上班前的摸鱼。 「还在吵节约运动的事啊,」她看着瓜群里动不动就99+的消息,嘀咕着,「从今天开始就要全面推行了。」 看了看桌上的几个砂糖橘,她思索了会,又小步跑向茶水间摸了七八个。 秘书办可是左总直接管理的,谁知道会不会为了当做榜样而要求的更严格呢? 再回来,工位上依然空无一人,但是有个偷偷摸摸的身影,手里拿着袋子,在工位上到处乱窜。 「谁!」小陈砂糖橘都不要了,随手搁在一旁空着的工位上,快步上前低喝,「在这里干嘛?」 蔡世宜被吓得一激灵,回头,看着板着脸的小陈,喘了口气,「吓死人了,是我。」 我知道是您,可是您是哪位? 小陈也认出了这位前几天跑到秘书办送花给裴总的神秘人,神色顿时诡异起来。 张秘显然是认识对方的,语气很恭敬,姿态也放得很低,但自己却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不过肯定得罪不起就是了。 于是小陈放缓了语气,「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您是来找……裴总的吗?」 「不是不是,」蔡世宜摆着手,「我来给大家送一点小礼物。」 小陈这才看到了她手上拿着的袋子,瞳孔瞬间收缩。 某顶奢品牌最新的香水套装礼盒,五位数,对于她不算低的工资来说也是要琢磨小半年才能忍痛买下的东西。 而面前这位手里一模一样的袋子拎着十几个。 小陈顿时认认真真打量起了面前的人。 西装风衣围巾应该是一套定制的barbour;腕上带着的表是香奈儿——小陈自己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但从来都是供在盒子里不敢带出来;髮型看起来是专人打理过的,和自己的一头软趴趴的乱毛有着天壤之别;鞋……小陈看不出来,所以应该是某个手工定制的小牌子,这样比较符合这一身的逼格。 唔,她穿着自己一年的工资。 估算后,小陈得出了一个心痛的结论。 所谓打量和估算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她迅速反应过来,微笑中带着了对金钱的恭敬,「秘书办是不能收外人礼物的,还请小姐拿回去吧。」 「不不不我不是外人,」蔡世宜急忙摆手,「这就是给各位前辈的一点小心意,马上就是同事了。」 话音未落,领导三人组正好从外头走了进来。 「左总,裴总,饶助。」小陈慌忙打招唿,余光瞟着身后那位不知名的大小姐。 「裴总,饶助,还有……左总。」蔡世宜笑着打招唿,只是顺序颇有些耐人寻味。 饶听南挑眉,靠在一旁开始看戏。 咦,橘子?她顺手捞起来,开开心心吃瓜看戏。 裴良夜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孩,额角突突地跳,再瞟一眼桌上手上的东西,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颇为嫌弃地看着蔡世宜那一身装扮,嘆口气,「东西从哪里拿的从哪里带回去,另外你和我过来。」 她上前一步,揪住了蔡世宜的后衣领,顺手抄起了桌上的几个袋子,拖着人往外走。 蔡世宜吱哇乱叫,「裴总,裴良夜!你放开我!左总救命啊!」 「以后要是想在秘书办待下去,就不要叫我名字,这是第一次。」 第130页 「裴良夜!」 「第二次。」 「裴总,您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她忿忿不平地回头看着看戏的左止元,挥了挥小拳头,垂头丧气地跟着裴良夜上了电梯。 「您带我去干什么?」 「买衣服,上班要有上班的样子,花枝招展给谁看?」 「给您啊。」 「……回家,或者闭嘴。」 蔡世宜在嘴上比划一下,用力摇摇头,神色乖巧。 裴良夜心中长嘆口气。 或许让她进来是个错误的选择。 她又想到了昨天下午的电影——真是一次非常难忘的体验。 自己拒绝了爱情电影的选项,选了一部重金属摇滚乐队的纪录片想让这位大小姐知难而退。 她咬咬牙,跟上来了。 自己又拒绝了爆米花和其他零食,杜绝一切肢体接触的可能性。 于是空旷的电影院里,蔡世宜开始想方设法地装睡,为了能栽到她怀里,被时刻提起警惕的自己一次次躲过。 只是……最后,蔡世宜真的睡着了,荧幕上疯子般的鼓手和癫狂咆哮的主唱都没让她平稳的唿吸有片刻起伏。 而且,毫无悬念地,最后蔡世宜一头栽在了她肩膀上,睡得香甜。 裴良夜终究是没推开她。 「真是羡慕睡眠好的人。」她嘀咕着,自己安安静静地看完了5个小时的纪录片,也任由蔡世宜在自己肩膀上睡了4个小时。 「左总,那位是谁?」见蔡世宜被裴良夜拖走了,安静如鸡的小陈举手发问。 「是你们未来同事,」左止元无奈地摇摇头,「裴总家的亲戚,还小,你们帮着照看点。」 「啊啊啊好的。」 送玫瑰的亲戚?小陈口里应承着,心中却激动地像一只瓜田里的猹。 饶听南看着比蔡世宜大不了几岁的左止元老气横秋地说着这话,忍不住憋笑。 再伸手,咦,砂糖橘没了? 小陈目送左止元进办公室,转身,瞳孔再次地震。 饶听南看着躺满橘子皮的垃圾桶,又看着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小陈,尴尬地笑笑。 「没事,您吃就好,我放在一边就是方便大家拿的。」小陈疯狂摆手,瞎话张口就来,并无比庆幸没把它们放在自己工位上。 「那……我再去给你们拿点。」 小陈看着饶听南有些狼狈的背影,深唿吸。 啊啊啊啊,偶像今天一点都不高冷,还很可爱呢。 她颤颤巍巍接过饶听南拿过来的十七八个水果零食,「谢谢饶助,我一定把它们供起来。」 饶听南:??? 「有好戏看了,」左止元见饶听南狼狈地开门进来,笑道,「我刚才才知道,蔡世宜也住酒店,你猜猜住哪?」 饶听南闻言失笑,拉过椅子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她肯定选择离公司最近的这家,因为通勤时间几乎没有,按照她惯来的生活水平也不会住普通房间,但住最顶尖的套房又有些过了,所以……大概就是商务套间。」 「而且,你都这么问了,不会是,」她轻笑着,「巧合地住在了裴良夜旁边吧?」 「的确,非常巧合。」左止元憋着笑,「我看良夜姐脸都黑了。」 两人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对了,今天是节约运动第一天,」左止元揉了揉笑僵的脸,恢復到工作状态,「上周五,虽然只有一天的试验,但是也暴露出了不少问题,这样,你帮我拟一份声明吧,在上班之前发下去。」 「还是发声明么?」饶听南挑眉,一副忧心的模样,「我和您分析过,声明没有用的。」 难道这就是左止元想出来的办法吗? 「对,没用,但是我得发,这是我的态度。」左止元笑笑。 「那……您还打算做什么?」饶听南点点头,试探地问着。 「什么都不做。」左止元摊手示意,「让它这么发展下去就好了。」 饶听南愣了愣。 如果左止元想出了办法破局,她不仅不会插手破坏,还会很欣慰。 但是现在左止元似乎没想出来法子啊…… 要不要稍微做些什么,让事情稍微没那么严重些? 她还在思索着,左止元却兴致勃勃地挥了挥手,「好了,暂时不提这个,你打电话帮我叫一下顾部吧,我们等会开个小会。」 「是,左总。」 出门,正好看到又被裴良夜压回来的蔡世宜,她的唇角不自觉勾起。 蔡世宜已经换了一身浑身上下不超过四位数的常服,耳环手錶都被摘了下来,那一头精緻的髮丝也被揉乱,扎了一个干净清爽的马尾。 秘书办里零零散散坐了三五个人,此时都好奇地看着裴良夜和蔡世宜。 「这是秘书办的新同事,」裴良夜一句话都懒得多说,随手指了指张秘的位置,扭头看着蔡世宜,「那位是行政秘书,有事请教她。」 张秘懵逼地微笑点头。 「你的工位……」裴良夜环视秘书办一圈,眼睛落在了小陈身上,上下打量着。 唔,年龄比较小,长的也周正,是一个让蔡世宜「移情别恋」的好对象。 小陈挂起社畜微笑,安静如鸡。 「你就在她旁边吧,」裴良夜一指她身边的空位,「记得向前辈好好请教。」 「好的裴总。」蔡世宜乖巧点头。 第131页 裴良夜简单安排后,看向远处看戏的饶听南,微微眯起眼,向她走去。 留下蔡世宜和小陈大眼瞪小眼。 「前辈好,」蔡世宜乖乖巧巧在一旁坐下,「我现在要做什么?」 「额……不用喊前辈,叫我小陈就好,」小陈哪里敢指使她,「先把这些文件看了吧。」 「好的陈姐,我是第一天上班,还是想向大家表示一下心意,您觉得送什么会好一点?」蔡世宜诚恳发问。 骤然从秘书办小么升格成「陈姐」的小陈一身鸡皮疙瘩,看着眼前阳光明媚的蔡世宜,轻咳一声,「你实在想的话,中午给大家买杯奶茶就行了,我知道大家的口味。」 蔡世宜眼睛一亮。 「那,您知道裴总的口味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感慨:小左是真的宠猫猫啊~ 第52章 周一上班后各大瓜群里依然热闹,而且因为节约运动的正式推行,更是吵翻了天。 【我在这里放话不抓业绩抓纪律抓浪费的领导都是傻逼!对我明说,骂的就是左总】 【给勇士套个盾】 【左总本意也是好的吧为什么要骂她?】 【本意是好的?谁年前搞个这么个玩意膈应人啊?】 【不怕被打脸么?之前考勤改革的时候骂的比谁都欢后来所有制度都出来了把她捧上天的也是你们】 【我觉得还有反转,静观其变吧】 【笑死你们以为后来的考勤补充制度怎么来的,还不是我们骂出来的?】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傻逼公鸡以为太阳是自己打鸣才升起的吧】 【这次明明就是左总要对财政部里的毒瘤开刀,能不能有点大局意识】 【我们这些臭打工的为什么要和资-本-家共情?财政部也好左总也好打架为什么要波及到我们?谁削减我的福利我就骂谁,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玉皇大帝】 【左总的帐号发消息了,《关于正确贯彻落实节约运动精神》,要不要看看再吵?】 【不看废话有屁用】 【一天不撤回节约运动我们就骂一天】 …… 「左总,您找我?」顾晨东敲门进来,看着总裁办公室里的三人组有些讶异,「看来是有大事。」 「不算什么大事顾部您自己找个座位坐」左止元笑笑看着面前好奇的裴良夜和饶听南「人齐了开始吧。」 尽职尽责的饶助理自然地摸出笔记本准备做会议记录「左总这次的议题是?」 左止元按上了她的手,摇摇头,「议题是节约运动的后续,不过没什么需要做记录的,我已经把能做的都做完了,只是开个会,和大家通下气。」 饶听南愣了愣,收回笔记本,正襟危坐。 能做的已经做完了? 她心中不免开始盘算着要不要把褚凡君卖了,稍微挽回点左止元的损失。 对分公司下手她没有任何心里包袱,但是这次是针对削弱左止元威望的行动——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堵。 「嗯,我刚才看见了左总您发的《关于正确贯彻落实节约运动精神》的公告,」顾晨东微微点头,「我们监察部也注意到了底下各部门为了追求节约的过分行为,发了公告应该会好些,您是想让监察部介入,对那些过度追求节约的部门提出警告么?」 「当然不是,为什么要警告他们?」左止元轻笑着摇摇头,修长的十指搭在一起,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还有,这么快就给问题定性了么?那些人过分追求节约只是为了拍我的马屁?」 「我怎么觉得,其中有不怀好意的人呢?」 左止元是笑着说的,饶听南背后却渗出一身冷汗。 裴良夜似笑非笑地看了饶听南一眼,开口搭话,「现在声势这么大,的确有浑水摸鱼的人在里面煽风点火,但饶助大力支持现在打回人事任命重新审核也起了很大作用,以至于……」 她不紧不慢地说着,「我们现在还真分不清,谁是表忠心过度,谁是煽风点火的人了。」 饶听南看都没看阴阳怪气的裴良夜,唰的一声站起来,表情坚定又诚恳,「左总,这次的确是我判断失误,我愿意承担责任。」 裴良夜轻哼一声,手指一下下敲打着椅子扶手。 「管你什么事,要你承担责任干什么?」左止元剜了饶听南一眼,无奈又带着些温柔,「坐下吧。」 裴良夜忍不住握紧了拳,看着脸上一副「有左总信任我感激淋涕必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模样的饶听南,总有种妖妃惑主的既视感。 左总啊,您就宠她吧。 全程状况外的顾晨东好奇地看着气氛诡异的三人,聪明地选择闭嘴。 「事实上,即便人事任命不是现在通过的,也会有煽风点火的人。即便这次节约运动煽动失败了,下次其他行动他们依然可以捲土重来,」左止元抿了口茶,「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 裴良夜又瞟了正襟危坐的饶听南一眼。 左总这点倒是看得透彻。 …… 【可是是我看的不够透彻吧,怎么说,我还是对左总存在一点幻想的,觉得她和以前那些总裁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上次的考勤制度改革真的很加分,希望能赶紧骂醒她吧,节约运动真的达咩】 【笑死,还考勤制度加分,从上次考勤制度来看左总根本就不怕被骂,那是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只是为了搞斗争选择分两步放出来】 第132页 【人家是左家大小姐,左氏唯一的继承人,难道真的有人觉得能凭你喷的口水把她扳倒?】 【扳不倒没错,难道她就不介意员工对她的评价?】 【你觉得宁愿顶着骂名也要分两步把考勤制度放出来的人会在意你的评价?左总只在意斗争结果】 【得了吧,别说你的评价了,人家一没有作奸犯科二没有违法乱纪,顶头上司就是自己老爹,就算是媒体的评价她也不用在意】 【而且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共情资-本-家护着呢,呸】 …… 「不过,我真的觉得,那些暗地里耍小动作的人走了一步臭棋,」左止元轻笑着,「搞这些把戏有什么用?不痛不痒。」 「我根本不在乎底下的人怎么评价我,事实上,我甚至不在乎分公司是蒸蒸日上还是日薄西山,」她声音懒散,「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只要分公司还姓左就行,其余的任何代价,我都能付出。」 「不姓左的分公司,我宁愿打碎了也不会给别人。」 饶听南一怔。 声誉对左止元来说,居然是不痛不痒的么? 她还没仔细想,裴良夜却抢先开口,语气中带着极度的惊讶和否定,「左总!左董给您的第一任务还是在尽量保全分公司如今的体量的情况下扭转分公司态度的,分公司毕竟还是左氏的一部分!」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不像老爹,他对分公司还有些感情,我可没有,」左止元冷笑一声,「所以那些人也就是拿捏住了老爹这种不捨得的心理,前面几任总裁都在阳奉阴违,甚至连总部的命令都不听了,还真以为自己能从左氏脱离弄一个张氏王氏什么的。」 「不打疼了,他们天天还是想着自立门户。」 裴良夜抿紧了唇,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抱歉左总,我对此依然持保留意见。」 顾晨东不知何时也拧紧了眉毛,看着面前面色颇有些冷酷的左止元,微微点头,「我也不大赞成。」 左止元微微挑眉,看着沉默的饶听南。 「饶助理呢?」 「啊?」思索中突然被cue的饶听南迷茫地抬头,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我听左总的。」 裴良夜快要气炸了。 这是什么绿茶发言? 「唔,看来是二比二平嘛,」左止元轻笑着摆摆手,「好了,这不是今天的主要问题,以后再说。」 裴良夜拳头捏紧,忿忿不平地瞪着恍惚的饶听南。 如果眼神能杀人,饶听南已经死了一百遍了。 饶听南对裴良夜要杀人的眼神浑然不觉,甚至还在思考着左止元方才「惊世骇俗」的发言。 原来左止元是这样的态度么? 她一直以为左止元的主要任务是来收拾分公司的烂摊子,让「叛逆」的分公司重新回归左氏总部的怀抱,所有的小动作也是在这个前提之下执行的。 现在看来,只对了一半。 左止元的确是在保证分公司姓左,但分公司是好是坏,与她无关。 难怪她说这次节约运动对她声誉的削弱是不疼不痒的打击——她甚至想要把这个盘子摔碎,又怎么会在意盘子上蚂蚁的咆哮? 饶听南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是自己判断失误了……那这么说,这次节约运动能取得的收益远比自己想像的小,颇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觉。 不对!裴良夜和顾晨东反应这么大,说明自己没有判断失误,左修才也的确是自己这么想的。 只能说,左止元实在是太特立独行了些。 「我们继续说节约运动,」左止元依然在不紧不慢说着,「饶助理,你这几天接电话的时候要向外表达一个态度:我左止元不会以任何节约运动的成绩为标准衡量人事任命,让他们按照最初的文件贯彻落实就行。」 「如果出了问题,我甚至还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饶听南微皱着眉点头。 这和半个小时前发的那个公告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是向全体公司喊话,另一个是向左止元示好的人的喊话。 她隐隐约约觉得有哪些不对。 左止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左止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顾部,这次监察部也要介入,但并不是对过度节约运动的人提出警告。」 顾晨东一愣,急忙从口袋中掏出小本子。 左止元这回并没有阻止他记录,顿了顿,慢慢说着,「我需要监察部暗访调查,确定哪些部门有过分的节约行为,哪些曾经有在公告发下之后停止了,哪些曾经有在饶助理通知之后停止了,而哪些部门一直忠诚的履行节约运动的本意。」 「你和饶助理之后对一下,整理一份名单给我,要有时间先后。」 「明白。」 裴良夜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 【讲道理,你们监察部的部长是左氏直系,这次没分到多少节约指标,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愣住,什么节约指标?我翻遍了文件里也没有啊?】 【没听说吗?这次左总是给各部门下发了隐形指标的,有些部门的节约指标高到离谱,要削减5%的开支,有些部门就几乎没有——比如监察部,真是……亲疏有别哈】 第133页 【这又是什么洗脑包?我从来就没有听到指标的事】 【监察部的狗?】 【什么鬼?我是人事部的】 【那就是人事部家大业大,左总也欺负不起】 【人事部和监察部这次都很平淡吧,我感觉我们部门群都没有什么波澜的】 【我是宣传公关部的,和你们完全不同好吧,你敢信我们新的出差报销指标是什么?】 【说来听听】 【300一天】 【那也还好吧,很标准的报销额度啊】 【呵,300一天,北京,三星级酒店,三餐自理】 【……惨还是你们惨】 【我们也很惨啊,我刚次去茶水间看了,车厘子都被撤了,摆了一堆破不拉几的砂糖橘上去,咖啡机弄了个封条不准用,旁边是一堆没听过牌子的劣质速溶,都不知道我们主任从哪个角落里扒拉出来的】 【???爱砂糖橘人士认为你在搞歧视,你们哪个部门的?】 【工会办公室的,我只是在吐槽这个待遇的确下降的有点快】 …… 「除此之外,我还要听到有关这次节约运动的所有谣言,从哪里来的,在哪里发酵的,又是什么时候爆发的,整理一份时间表给我。」 「我要看到关于所有这些的调查结果,新的人事任命名单出来之前给我。」 「是,左总。」 …… 【救命!救命!我刚才在卫生间听到我们办公室一把手二把手聊天,说是这次达不到指标的部门可能要裁员!】 【我的天!那我们5%的指标怎么搞?!这不是就要把人逼下岗吗?如果真的下岗了可以告左氏吗?】 【……还没确定到底有没有节约指标这个东西就在这里贷款焦虑】 【怎么,非要把解僱单贴到你脑门上你才能反应过来?】 【卫生间聊天被你听到了?好怪】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别忘了当时第一次会议上左总除了说要缩减开支之外还说要裁员的,之后都快一个月了都没动静,说不定就是现在在这里等着的呢】 【妈呀还有这回事!我几乎可以确定是真的了】 【这不就是借规则排除异己吗?但是我们这些底层员工真的无辜】 【报!我们办公室老大刚才又把茶水间里的巧克力和高级茶叶放回来了,虽然量比之前少了一丢丢,但毕竟是放回来了啊!良心发现?】 【这个时候顶风作案?你们老大真的很看不懂上头的眼色】 【啊这,我们老大的确一直被排挤来着,但是……】 【你哪个部门的啊?】 【财务部】 【嘶,大概是心里有脾气在摆烂吧,你们还是要好好劝劝,别一赌气搭上工作了啊,财务部这次是最惨的部门了,5%的指标就是他们那的吧】 【我是人事部的,我再次重申,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要裁员的消息!也没有任何节约指标!】 【叫李春蝉出来说这句话,匿名群谁都能哔哔,你算老几?】 …… 电脑前的李春蝉看着匿名群里的消息,气得摔了键盘。 「太奇怪了,」她大口大口喝着茶,眉毛皱在一起,「是谁在搞鬼?」 她想了想,起身走到助理办公室,敲了敲桌子,「小段,财务部是不是有一个被褚凡君打压得挺狠的人,现在在做什么?」 「是,李部,」助理站起身恭恭敬敬汇报,「财务部的边学文,曾经也是当年老总裁的秘书,和褚凡君都是老总裁的左膀右臂,但是两个人互相看不惯对方。褚凡君上位后,边学文就一再被打压,从财务部副部长一退再退,现在已经成了边缘人物了,好像是……财务部档案办公室的主任吧。」 「那确实被打压的挺狠,不过褚凡君也是心大,什么闲职不好给个档案室的主任,」李春蝉摇摇头,「你帮我问问,他大概……一个小时前到半个小时前,在做什么?」 「是,李部。」助理点点头。 李春蝉摩挲着下巴,在办公室内慢慢踱步。 「因为被打压的忍无可忍,所以这次想赌一把么?很合理。」 很快,助理起身敲门,「李部,我问到了,边学文刚才去了一趟监察部那边,好像是……想让自己办公室的节约运动对标监察部那边的吧。」 「知道了,」李春蝉轻笑着,喃喃自语,「这就都对上了。」 「褚凡君啊褚凡君,你这是辛辛苦苦搭好了戏台,请咱们左总上台唱戏呢。」 「小段!」她眼睛里含着算计的光,抬头,唇角扬起笑意,「帮我写一封推荐信。」 「推荐谁?」她助理一愣,看着自家老闆。 这么多年了,李春蝉的表情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种笑容,大概又有谁要遭殃了吧。 「向左总,推荐边学文,」李春蝉慢条斯理地说着,「左总想要唱戏,我不得跟着捧捧场么?」 …… 「除了这些,各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左止元说完,喝了口茶,看着面前三人。 裴良夜看着她的眸中闪着惊喜的光,顾晨东老老实实做笔记,似乎是在思索该怎么入手,饶听南……饶听南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饶助是有话说吗?」左止元声音温和了些,饶有兴致地看着饶听南。 第134页 「的确有,」饶听南抬起头,看着左止元,神色复杂,「财务部那边,左总您要再多个心眼。」 她听懂了左止元要做什么,震撼之余,卖掉褚凡君保住自己的心思就更强烈了。 「财务部是与数字打交道的高手,对于他们来说,节约运动不用落在实处,想要出成绩只需要修改一下计算方式,重新划分一下各部分权重就可以有很大的变动,那样就贯彻不了节约运动的本意。」 这本来是她打算雪中送炭的举动,作用不大,但是对于抓着财务部打的左止元来说也算个好把柄。 可是,原本雪中送炭的行为,现在仅仅只算得上是锦上添花共襄盛举。 「嗯,的确是一个要注意的地方,」左止元微微点头,「顾部,这边估计也需要您去抓一下。」 「放心,」顾晨东笑着点头,「监察部也很擅长和数字打交道。」 「那就这样吧,散会。」左止元起身送客。 裴良夜离开之前,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眼还坐在沙发上的饶听南一眼,轻笑着摇摇头,大步离去。 左董多虑了,自己其实帮不上小元什么忙,她实在是太聪明了。 相反,自己来是为了限制她的。 裴良夜想着左止元方才惊世骇俗的言论,想着那番「我得不到我就要毁掉」的小孩子心性发言,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左总还真是,特立独行。 「饶听南,想什么呢?」 办公室里,微微回过神的饶听南看着面前的左止元,心中突然有了几分寒意。 不是心寒,是后怕。 并且庆幸自己将小心思埋藏的极好,而且自从节约运动之后也再也没动作过。 但她依然有些侥倖心理——万一这又是一次左止元歪打正着的成果呢? 「唔,左总,您的这些安排,我大概是明白了,」于是她不死心地开口发问,「但是,我还是想听您说说,看看我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你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呢?」左止元忍不住笑了,不过脸上泛着臭屁和自恋的笑容,「不过我觉得我这次是真的很厉害啦!」 她兴致勃勃地与饶听南分享着,「损失些名誉确实不算什么,因为我得到了更多东西。」 她回忆着老爹神神秘秘的模样,有样学样地问饶听南。 「饶助理,你觉得,到一个新公司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唔,找到和新公司诸人的利益共同点,找机会切入其中分享蛋糕,另外得培养一些自己人,方便动作,对老势力该打压就要打压,该拉拢就要拉拢。」饶听南若有所思地回答。 「嗯,比我当时的回答高级一点,但还是差不多,」左止元笑得神神秘秘,「对,也不太对,没有正中中心。」 「来到一个新地方的首要任务,从来都只有一个——」 「分清敌友。」 她兴奋地在房间里踱步,「哪些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哪些人是中立但可以拉拢的,哪些人是铁了心要和自己做斗争的,哪些人愚笨但忠诚,哪些人聪明却敌对,哪些人又蠢又坏。」 她骤然顿步,转身,向饶听南张开双手,面上全是笑容。 「当潮水退下的时候,牛鬼蛇神就再也无法隐匿身形了。」 饶听南静静看着面前的人,轻轻吐出口浊气,头皮发麻。 自己赢了这一局,但是输的很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左虽然战术上还稚嫩得很,但大局意识和战略意识从来不缺哈~ 顺道一提,饶猫在术上已经修炼到了顶级,但这些方面远远比不上小左 唔,两人真是互补呢~ 第53章 饶听南会抽菸但她惯来是不碰那玩意的,不过她现在很想点根烟冷静冷静。 「左总,真厉害」她依然沉溺在巨大的震撼中听见自己的躯体在做着无可挑剔的自动回復,「是您自己想到这些的?」 是当然是了。她心中回答自己:周五晚上她还在哀嚎着左修才当谜语人不说人话周六去看雕塑展的时候就有了灵感。 灵感?那块翡翠毛料给她的灵感。 切一刀的目的从来都只是为了看到毛料内部的情况,如果一刀不够就再切一刀;给财务部以压力并不是简单地要削减褚凡君的权势而是观察分公司的各方势力在重压下的反应,最终判断谁和他穿一条裤子。 一条向全公司发布的公告表明态度跟风的聪明人这个时候就应该停止过分节约的举动恢復正常了——尽管只是少数。而那些煽风点火炮制谣言的人,大概就能被划分到敌对的势力中。 于是,褚凡君在分公司深耕了半辈子的势力,埋下了不知道多少钉子,这次都显现的七七八八了。 紧接着她让自己对前来投诚的人表明态度忠诚的聪明人、忠诚的傻子、跟风的聪明人、跟风的傻子,再加上聪明的坏蛋和不聪明的坏蛋,这六类人前三种会收敛举止,而后三种不会。即便其中跟风的傻子没什么坏心眼但左止元为什么会扶植一位只会跟风的傻子呢。 于是投诚的人也简单遴选了一遍优劣。 「饶助理你好像很喜欢问『是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这个问题」左止元并不知道她脑中划过了多少东西只是笑着耸耸肩「我觉得不算吧毕竟思路是我爹给的,路也都是他铺好的,我只需要解开他留下的谜题,然后放手去做就行了。」 第135页 她甚至还很谦逊。 饶听南内心吐槽着,缓缓摇头,「很了不起了,左总。」 她自认为自己和裴良夜层次差不多,在术一道已经臻于化境。 但这次左止元纯粹是跳到了另一个层面思考问题,对她们这些精于术的人来说算是降维打击,尽管自己的目的全部达到了,但依然输得很惨。 「你再多夸夸,真诚一点,我爱听这个。」左止元笑得灿烂,靠在办公桌上看着面前的饶听南。 饶听南失笑,收起心中的小失落和挫败感,开始吟唱,「左总您真是冰雪聪明大巧若拙兰质蕙心秀外慧中……」 「喂喂喂!饶助理你这样很不真诚啊,我是要来听夸的,不是听成语课的。」左止元不满地打断,嘴中兇狠,看着饶听南的眼睛却变得委屈巴巴。 你为什么不夸夸我? 饶听南看着面前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哪里还能敷衍过去? 她心中轻嘆一声,正色道,「左总,您这次真的很棒。」 「唔,虽然真诚了点,但是……」 「左止元,」饶听南无奈地打断了她,唇角慢慢带上了笑容,「你很好。」 尽管字一次比一次少,但左止元却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蹦跶到沙发旁,试探地搓搓手,「饶助理,我现在很激动。」 「嗯?」饶听南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我想抱抱你,」左总蛮不讲理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你让我抱抱。」 饶听南cua的一声站起来,色厉内荏地后退,「左总,还在上班呢。」 话音未落,屋外却突然响起了铃声——午间休息时间到了。 拜左止元「准时下班不准加班」的制度所赐,分公司多了这么个和学校似的上下班铃,奇葩中带着一丝人性化。 「唔,上班不可以的意思就是下班可以了!」左止元笑着跳过来,用力搂着饶听南,脑袋在她脖颈处乱蹭。 饶听南轻舒口气。 这个拥抱还是很纯洁的,大概左止元是真的忍不住她内心的喜悦和兴奋,想要找个人分享——也是,换了自己,打了这么一场反败为胜的大胜仗,也会激动得不像样子吧。 尽管这次失利的是自己这边,但她也忍不住为左止元开心。 饶听南想着,犹豫了会,伸手,揉了揉身旁人的脑袋。 手感很好,顺滑细软的髮丝摩擦着她的掌心,有种奇异的触感。 只是还在乱拱的脑袋突然乖顺下来了,安安静静。 饶听南也停下了手,讪讪地想要松开。 好像突然有些过界了。 「继续嘛。」眯着眼睛的左止元哼哼唧唧,脑袋又开始蹭着她的掌心。 「怎么和只猫似的。」饶听南低声吐槽,却又忍不住揉了两把。 「左总,饶助,」此时,一位很没有眼力见的孩子随手敲了敲,随后推开了半掩着的总裁办公室的门,「新来的小蔡请大家喝奶茶,您二位的我送过来……啊!」 小陈吓了一跳,看着面前的两人,用力捂住了嘴,瞳孔地震。 两人仿佛突然从相异的磁极变成了相同的,刚才黏的有多紧现在弹开的就有多快,左止元尝试看着窗外缓解脸上的火热,而脸皮稍微厚一些的饶听南尴尬地低咳一声,「别……」 「您二位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不会说出去的奶茶放桌上了对不起再见。」小陈仿佛火箭发射般弹射了出去,丢下两杯奶茶。 「别……说出去。」饶听南愣愣地看着紧闭的门,用力捂住了脸。 「完了,」左止元的声音也从指缝中传来,修长白皙的手指盖着红透了的脸,「全世界都应该会知道了。」 「……左总,是我的错觉吗?您好像在笑?」 「是你的错觉。」左止元松开手,板着脸,「为什么是她给我们送?」 「啊?」这个弯一下转的太快,饶听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是你的秘书啊。」 左止元瘪瘪嘴,嘟囔着,「她看你的眼神一直不对。」 她老早就注意到了自己秘书办有个对着饶听南星星眼的傢伙了。 「我,这,你……」饶听南失笑,小声嘀咕着,「这是吃的什么干醋啊?」 「我不能吃干醋吗?」左止元勐地龇起了小虎牙装兇狠,随后也忍不住笑了,捡起桌上的奶茶,插好吸管递过去。 其实……就是有一点点不爽而已,还是借着下班时间才能在饶听南面前放肆一下。 她有些怅然地吸着奶茶——蔡世宜的品位还不错,味道很好。 哎,我这个骄傲蛮横的左家小公主已经被生活磨平了稜角啊,要是换了蔡世宜是自己,第二天小陈就会因为左脚先迈进公司而被开除吧。 可自己只能对饶听南龇龇牙。 「啊,好淡,」饶听南苦恼的声音传来,「无糖,她们觉得我的口味这么寡淡么?」 「当代年轻人,也没有谁会奶茶点全糖吧。」左止元吐槽着,看着饶听南,磨磨牙,伸手,在饶听南脑门上弹了一下。 饶助理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着自己突然发疯的领导,「左总?」 左止元不解恨,又弹了两下,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你管我?」 饶听南卑微地坐着,撑着下巴,老老实实将自己脑门贡献出来给左总泄愤,任由左止元发泄着自己的小脾气。 第136页 「好了,」左止元勐地吐出口气,瘫倒在沙发上,过了会,又扭过头看身旁的饶听南,犹豫了会,伸手揉了揉她发红的脑门,「不疼吧。」 「你又没用劲儿,」饶听南轻笑着摇摇头,捉住了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辛苦了。」 左止元骤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嘀咕着,「你明明很懂嘛。」 饶听南心中轻嘆口气。 她怎么能不懂呢? 一个被宠着长大的孩子一点点收敛骄纵的脾气,在外人眼中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 也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她才能稍微放出来点心中的骄纵,变回限定几分钟的小公主。 「对了,下班后和我一起去一趟常叔那儿,」左止元见饶听南脸上迷惑,补充道,「就是常医生,你的手要去拍个片子确认一下恢復情况。」 「嗯,好。」饶听南怔了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本来就是轻微的骨折,一个月已经可以取夹板做些简单的活动了。 也就是说,搬离左止元的家已经进入了真正的倒计时。 她品位着心中复杂的情感,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从其中摘分出了不少不舍的情绪。 所剩无几的理智将这些不舍清理出思绪,她缓缓抬头,看着面前面色不改的左止元,轻笑着点头,「我听左总安排。」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左止元一怔,很快反应过来,「饶听南,你的电话。」 饶听南听着这个音乐,眉毛一跳,摸出了手机,连寒暄都没有,「哟,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想起给我来电话了?」 对面有些嘈杂,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异国的语言中夹杂着一个懒洋洋的女声,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我和你说一声嘛,我要回国了,你接待吗?」 「接待个鬼,我很穷,请不起你大明星吃饭,」饶听南熟稔地吐槽,「我宰你这个狗大户还差不多,怎么,进修完了?」 「嗯,差不多吧,」对面鼻音轻哼了一声,「你现在在庐城?那等我回国找你,请你吃饭。」 「行,你直接预定庐城最贵的空中花园吧,」饶听南唇角含着笑意,「我这回一定吃垮你。」 「滚远点,请你吃大排档就不错了。」 「嘁,小气。」 互怼几句挂掉电话,饶听南有些头疼地看着面前的左止元。 「那个,我……」 「她有私人铃声,」左止元这回是真的醋了,「她有你手机的特殊来电提示!」 还是一首非常幼稚的儿歌。 「我都没有!」 饶听南张张嘴,又合上,把「你以前有」这几个字吞进肚子里,轻咳一声,「她那个没皮没脸的傢伙抢过去自己设的。」 「那你可以改掉。」酸味都要从总裁办公室溢出来了。 「我……」饶听南苦笑着摇摇头,握着手机的手却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 左止元瘪瘪嘴,声音低了些,「是我们分手后认识的朋友?」 「不是,」饶听南只得坦诚相告,「在一起之前就认识了。」 我和你认识还是她「牵线搭桥」的。 「就像你说的,我没什么朋友,她……难得的一个。」 左止元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闭上眼,手指捏紧。 「刚才背景里有人在说英语,」她勐地睁开眼睛,眸子里有些水光,也有些冷意,「口音我很熟悉,很有特点。」 她在那里学习了四年,一年前才回来。 「你说她进修完了……我和她在,同一所学校?」她手指骨节嘎嘣作响,「但是你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你的这个朋友。」 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该吃醋的,也绝对不该不信任饶听南——饶听南在没遇到自己之前,伴侣只有工作工作还是工作。 她骄傲于自己是饶听南世界里最特殊的那个:那个工作狂甚至会为了自己改航程绕一个大圈只为了来自己这儿运动两三个小时。 现在,她突然知道,自己不是饶听南世界里最特殊的那个了。 有一个她认识许多年的至交好友和自己在同一座城市同一座学校,和饶听南在一起两三年她甚至不知道另一位的存在。甚至那位还能抢饶听南的手机改来电提醒,饶听南也就任由她改,之后也不换回来。 她怎么知道,饶听南绕了个大圈子来自己这儿之后,会不会再去和她喝杯酒? 以及,作为一个姬崽的基本素养。她在听到那位声音的一瞬间就能判断:对面应该也不直。 饶听南坐直了些,表情严肃,迟疑着,「她的身份需要保密。」 她犹豫了会,将自己手机递了过去,「你也可以设专属铃声。」 「饶听南!」 左止元胸膛起伏。 她要的难道是「一视同仁」?她要的分明是「独一无二」。 「我可以删掉她的专属铃声吗?」她深唿吸,声音冷静地说。 饶听南迟疑了会,摇摇头,笑容有些苦涩,「左总,我应该能有自己的朋友吧。」 「是,是我管的宽了。」左止元哂笑一声,拧过脑袋。 「我和她没什么,」饶听南极为苦恼,看着面前生气的左止元,心中慢慢泛起了一股「要不要破罐子破摔别去哄了就误会着或者叫那个傢伙来演一齣戏也正好断了左止元念想」的思绪,只是嘴中却依然安慰着,「我要是真的和她有什么,也不会直接在你面前接电话一点都不避嫌不是?」 第137页 「就算没什么,」左止元低着脑袋,「我,你……」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算真的是朋友而没夹杂半点私情,她也依然醋得不得了。 「哎,」饶听南低下头,犹豫了会,「她是个纹身师,帮过我很大的忙。」 「纹身师?」左止元骤然拧过头,声音都上扬了八度,「你,你右腰上的蔷薇花,是她纹的?!」 她曾经在床上问过饶听南为何要纹这样的一副图案,饶听南却只是笑笑,以吻封缄。 「我……」饶听南骤然意识到自己越描越黑,看着面前似乎要哭出来的左止元,咬咬牙,终于彻底将人卖了出去,「她的身份确实要保密,纹身师只是她的爱好而已,你知道她是谁。」 「反正回国了,」饶听南嘀咕着,嘆口气,「江法道,艺名江忍冬,着名钢琴家,也是那位半只脚踏进玩玩结果就玩出个影后提名的傢伙,这几年在你们学校的音乐系那位被称为「钢琴诗鬼」的大师教导下进修,因为她在国内外都挺出名的,所以很低调,我也得保密。」 左止元不知道何时已经瞪大了眼睛。 「江忍冬?」 这个名字不熟悉,只在电视上听过。 「嗯。」 「江法道?」 这个名字,她太熟悉了。 「怎么了?」 「没什么,」左止元喃喃自语,醋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一干二净,「世界真小。」 ------------------------------------- 裴良夜抱臂看着桌上的奶茶,板着脸,气场全开,仿佛奶茶是犯了错的下属一般。 「丢掉。」她一本正经地吐出两个字,死死盯着那杯奶茶,似乎是希望它能自己跳进垃圾桶一般。 刚才蔡世宜来过,大咧咧地把它放在自己桌上,笑容满满,「裴总,我给秘书办的大家都买了奶茶,左总和饶助也有,您看您……」 「收回去。」她头也不抬,看着饶听南总结后发过来的一份名单,在其中挑挑拣拣。 「裴总啊,大家都看着我拎进你办公室的,我要再原封不动拎回去很丢面子的。」蔡世宜哀求着。 「那你在我这里喝掉再出去。」裴良夜淡淡说着,将饶听南惯来的疏远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裴良夜!」蔡世宜委屈地喊着她的名字,随后在她冰冷的目光下又缩着脖子解释,「现在休息时间不算上班。」 「大家都有,又不是单给你一个人的,你就收下嘛。」 裴良夜只觉得她念得头疼,只得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毕竟她在自己办公室待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 蔡世宜喜笑颜开地跑了,现在轮到她对着这杯奶茶发愁。 丢了吧,要是被蔡世宜看到多少有些不礼貌,蔡家小公主,她可得罪不起。 喝?不可能喝的。 裴良夜颇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卡农。 她一怔,勐地坐直,拿起桌上的手机,有些发愣。 这个铃声三年没响起,她也三年没接到这个电话。 「喂,我是裴良夜。」她缓缓接起,努力放松心情。 并顺手将桌上的奶茶丢进垃圾桶。 「装什么装?」对面传来女人的轻笑。 裴良夜抿抿唇,听着对面的唿吸声,良久,缓缓开口,「打我电话做什么?」 「我回国了,」女人懒散地说着,「你在庐城分公司对吧,下楼看看?」 裴良夜勐地起身,大步就要出门,却勐地顿步,看向垃圾桶里的奶茶袋,犹豫了会,捡回来。 出门,听见张秘在数落小陈,「为什么不等里面回应再进门呢?这种事难道还要我教你?」 小陈急得快要哭了,「毕竟是午休,我也没多想……而且门也没关上啊。」 「唉,你啊你啊,以后不要再犯了。放心吧,左总不会开了你的,都是哪里听来的洗脑包。」张秘抱怨着,又安慰着犯错的小傢伙。 换做平常,裴良夜大概是会停下来听一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 但她现在大步离去,拎着奶茶袋子从电梯下到地下车库,将它丢进了那里的垃圾桶。 一张卡片从袋子里掉了出来,滚进了垃圾堆。 大概也没有人会看到。 「你在哪。」做完这一切,她才又上到一楼,紧了紧衣服,看着主干道上的车水马龙。 「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下楼了?」对面大笑着,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似乎是在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我还没回国呢,飞机都没上。」 江忍冬踹了踹行李箱,懒散笑着,红唇开合。 「现在单身吗?」 江法道,听起来是个威武霸气的名字,而艺名江忍冬,又有一种婉约清冷之美。 可她本人不是其中的任何一种。她面庞成熟又艷丽,眉眼中永远带着些许慵懒和英气杂糅的气质,红唇扬起时,像只笑着的猫。 但偏偏,有一对纯澈的眼眸。 她坐在了行李箱上,看着空荡荡的公寓,懒洋洋问着,「你要是还单着,就请我吃餐饭,然后打一炮吧。」 裴良夜轻轻吐出口气,似乎早就意料到了是这个结果,慢慢往办公室走着,「可以,我单着,你什么时候回来?」 「唔,真的?我可不想像三年前那样做到一半被你刚甩八个小时的小女友疯了似的砸门,」江忍冬轻笑着,「那小孩,狐狸精第三者什么话都骂得出口。」 第138页 「单着,你放心,单了快两个星期了。」 「真不错,」江忍冬咂咂嘴,「那你订位置吧,我要空中花园包场。」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裴良夜微皱着眉。 这是庐城的新地标,去年刚开业,三年没联繫的江忍冬应该不知道这里。 「我一直在关注你哟,感动不感动?」 「不感动。」 「真没意思,唉,」江忍冬嘆了口气,「刚从一个朋友那里套出来的。」 裴良夜唇角微微勾起,「你还能有朋友,真是件稀罕事。」 「唔,虽然朋友没几个,但是炮-友很多,也就无所谓了。」 裴良夜勾着的唇角骤然冷下来了,但声音不变,「是吗?」 「哈,又生气了?」江忍冬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修剪圆润的指甲,「虽然炮-友有很多,但是你绝对排前三好吗?技术毋庸置疑……咦?」 她愣愣地看着手机,电话已经挂断。 「裴良夜,挂我电话?」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美眸,「她疯了?」 「不会吧,真生气了?」 她不死心地打过去的,却又被挂断。 「我去,」她眨眨眼,老半天憋出句话,「真是有意思。」 ------------------------------------- 裴良夜看着对面走来的蔡世宜,下意识挂掉了电话,将手机收进口袋,推开办公室的门。 卡农又响起来了几个音符,被她迅速挂断。 然后手机就没动静了。 可能是潜意识中,不想让蔡世宜和江忍冬有一丝一缕的牵扯。 哪怕是电话里的擦肩而过,最好也不要有。 「裴总,」蔡世宜敲门后推门进来,紧张兮兮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后头的裴良夜,「奶茶,您喝了吗?」 裴良夜微微皱眉,没有什么与她虚与委蛇打太极的心情,她本来就没打算与蔡世宜拉扯。 她又摸摸口袋里的手机,打算过会打回去。 「没喝,」于是她冷冰冰地回復,看着面前的蔡世宜,「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我真的好喜欢修罗场~ 第54章 从办公室出来打算去觅食的二人正好碰见了从裴良夜办公室出来红着眼睛的蔡世宜。 「我觉得不太对劲,」左止元看着垂头丧气宛若霜打了的茄子般的蔡世宜,眸中多了几分思索想了想揪揪饶听南衣服,「你急着吃饭吗」 「不急」饶听南抬腕看了眼表看着只剩一个小时不到的休息时间,轻声说「你去找她聊聊吧。」 两人对视一眼,左止元微微点头看着在工位上发呆的蔡世宜和一旁紧张看着她的小陈,走过去敲敲她的桌子,「来我办公室一趟。」 蔡世宜抬头,红眼睛看着左止元,嘴巴一瘪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好了好了,」左止元无奈,放缓声音摸了摸她的肩膀,「来吧我和你聊聊。」 在小陈的目送下两人走进总裁办公室门啪的一声关上。 「唉」小陈长嘆口气看着蔡世宜工位上乱七八糟的资料顺手收了收嘴里嘀咕着,「办公室恋情要不得哟。」 「刚才怎么了?」左止元关上门,轻声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把我送的奶茶丢进了垃圾桶而已。」蔡世宜吸着鼻子,断断续续地说着。 真是过分。左止元咂舌。 良夜姐一贯冷静克制,突然变得这么激进果决,一定是有原因。 她很轻易地就想到了打给饶听南的那个电话。 是了,大概良夜姐也接到了同一个人的来电。 「我是不是早告诉过你,」她摇摇头,无奈地看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蔡世宜,「不要接近裴良夜。」 「你又没说为什么,」蔡世宜浓浓的鼻音传来,眸子里全是水光,委屈地抬头,「我要是知道她是这样油盐不进的人,我就不来了。」 「那你现在想走么?」左止元扯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脸,声音轻了些,「你想走就可以走的。」 「我不。」 左止元一点也不惊讶,只是笑笑,「你这才见到良夜姐绝情的一面呢,还没看到她的另一面,想知道吗?」 「谁要知道?」蔡世宜嘴硬,眸子却慢慢耷拉了下来。 「你说吧。」 左止元看着她,心中嘆口气,「我先问你,你为什么喜欢良夜姐?」 搞明白这一点很重要。 千万别是什么「儿时惊鸿一瞥从此忘不了姐姐」「她救过我她不记得了我还记得」这种狗血套路。 毕竟狗血套路之所以流传许久的原因,是它的确极为打动人。倘若真是这类原因,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蔡世宜放下。 「因为她长得好看。」 啊,真是朴素的价值观。 左止元唇角抽了抽。 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她居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不,不是,你和良夜姐之前根本没接触,你怎么知道她长得好看的?」左止元头疼地看着她,「良夜姐平时也不在新闻上抛头露面啊。」 蔡世宜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嘴嘟起,断断续续地说着,「还不是你告诉我你甩了饶听南却还每天和我叨叨她,我就想看看饶听南到底是长了六只胳膊还是三个脑袋让你这么念念不忘,然后,有一天正好看见会议直播吧,裴良夜把饶听南怼的顿了好多次,那次叫什么……布鲁塞尔大会来着。」 第139页 「然后你就喜欢上了?」左止元的声调急速上扬。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嗯。」蔡世宜也知道自己说的理由很不靠谱,脑袋垂下去,「但是……她当时真的超帅的。」 那个女人谈笑风生,举止优雅,总能敏锐地抓住对手的漏洞致命一击。 21世纪了,智慧才是最流行的性感——更何况裴良夜本身就是最漂亮的那一档。 「啊,好吧,我知道了,」左止元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过了会,又抬起头,无奈地看着她,「那你心中,裴良夜是个什么形象?」 「聪明,漂亮,敏锐,优雅,风度翩翩,擅长嘴炮,能气死人不偿命……」蔡世宜快速说着。 「但是,她其实花心,风流,滥情,女朋友从来不断而且更换频率很高,可以用一杯酒和一朵花拐到一个小姑娘一个小时就和对方结成□□的亲密关系,也会在腻了的时候断的一干二净不给对方留一点念想。」左止元一口气说出来,轻吐出口浊气,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蔡世宜,「还想追她吗?」 蔡世宜的红眼睛瞪得老大,过了老半天,才哆哆嗦嗦说出一句。 「更……带感了。」 左止元看着面前露出嘿嘿傻笑的蔡世宜,唇角抽了抽。 这是要带了多厚的滤镜啊喂! 「好吧,我知道了,」蔡世宜最终还是止住了笑,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骄傲的小公主又想哭了,「所以我从来就没有机会对么?」 不,你其实是有的。 左止元心里轻声说。 如果,那个人不回来,你一定是能死缠烂打缠到裴良夜的。 可是她回来了,那个一直住在裴良夜心里从未离去的白月光回来了。 真是狗血的剧情。 左止元很不喜欢那个把良夜姐变成这样的女人——没有用「讨厌」形容纯粹是因为看在良夜姐面子上,哦,对了,还看在她是饶听南朋友的份上。 她开始默默打量着面前的蔡世宜。 如果真要她选一个人与良夜姐共伴余生的话,她宁愿把自己闺蜜推出去——至少她品性纯善,就算骄纵了些,骨子里也是个好人。 不像那个女人,呵。 「左止元,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分公司的正常工作了,」蔡世宜用力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深唿吸几口气,「我这就回家。」 看着她落寞又忍耐的神情,左止元微微抿唇。 「蔡世宜,其实,你不用急着走,」她缓缓开口,身子挪了挪,从蔡世宜对面做到了她旁边,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在后者惊讶的目光下继续慢慢说着,「我知道我和饶听南的事也是一团乱麻,可能没什么资格劝告你。」 「但是……你就这么回去了,反而会放不下的。」她轻嘆口气,「当思念变成了执念,那才是真正的麻烦事。」 她懂这样的感受。 饶听南和裴良夜都是太过耀眼的人,你尝试过走到她们身边,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就会迷恋上她们的优秀和强大。 即便因为一些原因离去,她也会镌刻在你的脑海中,念念不忘。 「所以,我的建议大概有些不靠谱……」左止元犹豫了会,「我建议你留下,并且,多了解了解她。」 「给自己一个彻底离去的理由也好,认清她并不是自己想像中的她也好,亦或者是发现褪去所有外表光鲜的她就是自己要的那个人,再坚定追求也好。」左止元苦笑一声,摇摇头,「我好像在出馊主意。」 「但是,」她看着面前的蔡世宜,「仅凭一张脸就爱上一个人,也太不靠谱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蔡世宜红着眼反唇相讥,「当时是谁天天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对饶听南一见钟情!你不也是馋她的脸!」 「我才不是!」左止元瞪大了眼睛,又忍不住回想起了酒吧中那个摇晃酒杯的孤独女人,小声说,「我是爱上了她的灵魂。」 「嘁。」 「算了,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左止元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抽张纸,帮她擦了擦眼泪,声音温柔了些,「要是你你想走,就走吧,如果你想留下来,就先收起对她的喜欢,认认真真审视她。」 「谁喜欢她?」蔡世宜嘴硬得很,「我贱不贱哪。」 左止元失笑,「那……你想做她助理吗?」 蔡世宜看着左止元,瞳孔地震。 「不是我和饶助理那种私人助理,」左止元狡黠地笑笑,「只是普通的工作关系而已,你确实可以学到些东西回去交差,而且助理也的确会比现在的关系更亲密些。」 「我,可以吗?」蔡世宜指了指自己。 「约法三章,收起恋爱脑,收起滤镜,收起你对她的喜欢,认真评估她,」左止元竖起三根手指,随后耸耸肩,「说不定你哪天发现她和你想像中真的差距过大,就会真正放下了。」 万一放不下,也不是不行。 左止元心中琢磨着。 反正,如果让她选一个嫂子,她肯定不选江法道。 ------------------------------------- 「吃了吗?」另一边,饶听南也没有乖顺在门外等着,敲开了裴良夜的门,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在办公桌前坐下,「怎么把人家小姑娘气成那样?」 「没吃,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裴良夜低头看着文件上的名单,「你圈出来的是你觉得不错的?」 第140页 「嗯,是,你放心,我没搞小动作,甚至说我很久都没搞小动作了,」饶听南点着外卖,「你喜欢甜口还是咸口?还有,什么叫这是你该做的事,这个时候又不在乎蔡家的权势了?」 「搞不搞小动作不是你嘴上说了算,甜口,反正都是要得罪的,我宁愿现在得罪蔡家也不愿意以后得罪蔡家。」 两人抬头,同时笑了笑。 没用的默契增加了。 一起进行三个话题,两人竟然丝毫不觉得跳跃。 「你就那么自恋?」饶听南收好手机,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人,「我觉得蔡世宜顶多是馋你这张脸,你怎么知道她过段时间就会不会嫌弃真实的你,然后直接跑了?」 裴良夜瞅了眼她,「你是来做我工作的?」 「不是,」饶听南举手投降,「左止元在安慰蔡世宜呢,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来找你聊聊天。」 「你和小元自己的事还一团乱麻呢,少管我。」 饶听南撇撇嘴,又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方才醋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左止元可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她了。 「江法道,」她熟稔地喊着对方的名字,「你什么时候的飞机?我来接你。」 她看着面前震惊地要站起来的裴良夜,笑了笑,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这么好心?我怎么不信,」江法道声音古怪,却也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她,「周五晚上到庐城,你来吧。」 「好心不识驴肝肺,等着吧。」饶听南笑骂一声,挂断了电话,看着面前眸子里渐渐多了敌意的裴良夜,再次举手投降,「我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但我和她真的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裴良夜指尖用力压着桌面,边缘发白,盯着饶听南缓缓坐下,「她,还能有纯洁的朋友?」 「我和江法道分析过这一点,」饶听南耸耸肩,「她致力于把每一个人处成炮-友,而我致力于把每一个人处成工作伙伴。」 「她没法睡我,我也没法和她谈工作,所以我们就成朋友了。」 裴良夜眸中的敌意缓缓收敛。 很离谱,但是很符合两个人的秉性。 「所以,你,想说什么?」她慢吞吞开口,心中却多少还有些不得劲。 她也问了是什么时候的飞机表示要接机,江法道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了。 换了饶听南问,她就老老实实说。 呵。 「表达一下我是知情人而已,」饶听南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裴良夜,感慨着,「原来你就是她说的那个很有趣的人啊。」 裴良夜眉毛跳了跳,身子靠前,十指搭在一起,「会说就多说点。」 「唔,都是些……少儿不宜的内容,」饶听南回忆着江法道的形容,表情古怪,努力润色着,「她说,你是她诸多炮-友中唯一一个令她还总想着回头去回味的一个,每次都会有新的惊喜感,像是,一本永远也翻不完的书。」 「她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 「大白天的,我又没她那么厚脸皮,说不出口。」 「但是,」饶听南迟疑了一会,摇摇头又点点头,「你念念不忘的人是她倒也就说得通了,不然还能有谁让你裴良夜念叨了十几年?」 「不过,我觉得……她并不是一个值得等待的人,」她看着裴良夜,老老实实说着得罪人的话,「她永远不会允许自己被任何东西拘束,她永远渴望新鲜感和刺激感,永远看向前方永远在往前进。而一段固定的感情是给不了她这些东西的。」 「我比你清楚,」裴良夜淡漠地看着她,手指缓缓收紧,攥成拳头,紧接着又慢慢松开,「谢谢你的建议,但是,少管我。」 「得,」饶听南起身,「是我多嘴了。」 她忿忿不平地走到门口,想了想,不解气,又扭转回来吐槽,「她把你当一个长期床伴而已,你又何必把自己吊死呢?」 尽管她和江法道是极好的狐朋狗友,却也不认为江法道是一个好的谈恋爱对象。 「我吊死了吗?」裴良夜似乎在问她,也似乎是在问自己,「我女朋友换的比她的床伴还勤。」 饶听南被哽地说不上话来,悻悻地关上门。 「王八配绿豆,天生一对。」 裴良夜怼走了饶听南,又低头看着白纸上的名字,扯开钢笔盖子,又合上,一遍又一遍。 吱呀一声,门又开了,饶听南板着脸进来,丢给她一份面包。 「还有二十分钟就上班了,垫垫肚子吧。」 还没等她说谢谢,门又啪的一声关上,充满表达了来人的不满。 「呵,」裴良夜轻笑一声,撕开了袋子,将面包送入口中,缓缓咀嚼着,「江忍冬……」 「你找到灵感了吗?」 门外,饶听南拎着外卖袋子,迎面碰上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的蔡世宜和左止元,于是扬了扬手上的袋子,「我放办公室?」 她又看了看眼眶已经不红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的蔡世宜,「放你工位上了。」 蔡世宜愣了愣,点点头,看着饶听南的目光中多了丝感激。 饶听南目送着左止元领着蔡世宜进了裴良夜办公室,笑笑,将袋子放在了蔡世宜工位上,再一扭头,看着蔡世宜无辜地被推出了房间,站在门口。 她不禁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只得领着人又去了总裁办公室。 第141页 这是换着人聊天吗? 「你怎么出来了?」她哭笑不得地看着茫然的蔡世宜。 「左止元说让我去做裴总助理,」蔡世宜手指缠在一起,「所以,里面……应该快要吵起来了。」 刚才的裴良夜,看起来真的非常生气。 这又是什么神奇的展开? 饶听南一愣,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倒也没费什么功夫就和左止元想到了一块去。 「那你觉得呢?」她挑眉,「总之,她们两个人是要尊重你的意见的。」 蔡世宜抿了抿唇,缓缓点头,「我也想再试试。」 「左止元说的对,看脸未免太肤浅了,得看透现象抓本质,万一我根本就不喜欢她呢?这次被怼就灰熘熘走人,也太丢脸了。」 说着说着,她开始上下打量饶听南。 饶听南被她诡异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怎么了?」 「我在看左止元说的孤独灵魂到底是个怎么孤独法,」蔡世宜嘀咕着,「凭什么她的一见钟情就不是看脸?」 饶听南:…… 另一边,裴良夜和左止元都压抑着情绪。 「左总,」裴良夜甚至已经换上了正式而生分的称唿,「我的助理还是我自己选比较好,不用您操心了。」 「裴良夜,」而左止元甚至也直唿她大名,「你不觉得,现在这样粗暴的解决,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任,对蔡家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蔡世宜的不负责任么?」 裴良夜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我不能对她不负责。」 左止元真的很想揭开裴良夜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怎么转的好好的脑袋一转到那个人身上就变成了恋爱脑? 「她什么时候需要你负责?」左止元瞪着眼睛,「江法道不需要任何人为她负责。」 「只是助理而已,上班跟着你处理事,她已经向我保证不再骚扰你了,」她看着沉默的裴良夜,放缓了些语气,「你也要给人家一个坦然离开的机会嘛,现在这样,几乎已经算是结仇了。」 裴良夜抿抿唇。 她确实冲动了,但是为了江法道冲动,也不是一次两次。 但这次居然轮到左止元给自己处理烂摊子。 「我只给一次机会。」最后,她终于硬邦邦地说着。 「三次吧,总得给新人一点失误的空间不是?」 「两次。」 「成交。」左止元答应的痛快,顺手拨通了饶听南的号码。 「哟,这是谈好了,让你过去了。」饶听南看了看响了三声就挂断的电话,起身,领着蔡世宜往外走。 「你怎么知道?」蔡世宜好奇地看着她。 「默契吧,」饶听南随口敷衍,「毕竟我是她助理。」 「额……那我也要做到这样能领会领导意思吗?」蔡世宜有些迟疑,「我觉得,很难耶。」 饶听南正要推门,闻言顿步,看着面前的蔡世宜,摇摇头。 「你不用,毕竟……」她滑稽地耸耸肩,面上滑过一丝无奈与自嘲,「我可是私人助理。」 将蔡世宜送进去,又把左止元接出来,两人苦兮兮地回到了办公室啃面包。 「唉,江法道,」饶听南率先开口,吐槽,「还真是腥风血雨的体质,人还没来呢,就乱成这样了。」 「我不喜欢她,」左止元闷着声音说,「她简直把良夜姐从里到外换了个人。」 霸道而又蛮不讲理地闯入裴良夜的生活,又挥一挥衣袖不带一丝云彩的走了。 却将原本温良恭俭的裴良夜变成了现在花心风流的模样。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嘆了口气。 左止元磨磨蹭蹭坐到了饶听南旁边,脑袋靠了上去。 饶听南任由左止元靠在自己胳膊上。 感情也是需要比烂的,有裴良夜的烂摊子在那摆着,两人又看看自己这边,好像那些隐藏的矛盾也不算什么了。 「下午应该没什么事吧,可以闲着吗?」刚调解完矛盾的左止元是一点劲儿也提不起来,懒洋洋地说着。 「左总,这话可不兴说啊,」饶听南低头看着她,面色古怪,「以我的经验,一般刚说完『应该能闲着』之后,就要来大活了。」 随着下午两点的上班铃声准时响起,张秘敲开了门。 「左总,李部送来了一份推荐信。」 ------------------------------------- 「推荐谁?」裴良夜身姿笔挺,站在左止元办公桌前,微皱着眉。 三个人都相当有职业素养,即便几十分钟前才有过争端,现在又尽心尽力地在讨论职务上的事。 「边学文,好名字,」左止元看着盖着李春蝉私章的推荐信,瘫坐在座椅上,慢慢读着,忍不住感慨,「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这个人的父母应该通读《论语》吧,名字取的真好。」 饶听南手里端着杯茶走过来,递给裴良夜,闻言道,「我倒觉得是这个姓加分,说不定他有个弟弟叫边学武呢。」 左止元瞪了她一眼,将推荐信递了过去,「你们看看吧,那个滑熘的老泥鳅又在想什么?」 裴良夜和饶听南脑袋凑到了一起,前者眉毛先蹙了起来,「财务部的人?李春蝉推荐一个财务部的人干什么?」 「财务部档案室主任,被边缘化了,」饶听南看了眼名字大概就想起来了是谁,「老总裁……我说的是当年和左家老爷子一起创立左氏又创立了分公司的那位老总裁,他的行政秘书,和褚凡君被称为左膀右臂。后来褚凡君下放到财务部,边学文去了地方发展,发展的都还不错,算是齐头并进。」 第142页 她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后来老总裁去世,边学文又因为斗争失败被调回来了,时任财务部部长的褚凡君收留了他,干了个财务部副部长,但好像两人起了不少争端,后来边学文就一步步被边缘化,现在就像你们看到的,在财务部做档案室主任。」 「也就是说和褚凡君有仇,但是李春蝉推荐?」左止元皱着眉。 裴良夜看完了没有一丝疏漏的推荐信,忍不住看向饶听南,「饶助理对这个人很熟悉嘛。」 她依然没有放下对饶听南的戒心,尤其是这次,边学文,财务部的人,被李春蝉人事部部长推荐,又得了饶听南的认可和背书。 成分相当奇怪。 「他这两天有打电话过来表忠心,」饶听南极为坦然,「打电话过来的我都看了眼简歷。」 「左总,他的确相当不错,」她看向捏着下巴的左止元,「如果不是几次斗争都失败,他现在也应该是一方势力的霸主才对,可惜时运不济,大概人生中就差了点运气。」 「是么?」左止元闻言抬头,「你的意思是他可以纳入这次人事调动中,算成我们的人。」 「我觉得可以,」饶听南点点头,随后又有些迟疑地看着那封推荐信,「但是……李春蝉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人事部部长,理论上推荐任何人都是说得通的,」裴良夜摇摇头,「但这个人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褚凡君的同门师兄,现在来向我们示好。」 「我的建议是不予启用,」她看向思索的左止元,「稳妥起见,他若是成为了某一方的棋子,恐怕会对我们造成很大损害。」 「你们的意思是说,他可能是李春蝉的眼线?」左止元挑眉,看着面前两人。 饶听南和裴良夜同时点点头。 「现在的局势很明朗了,」左止元拿起刚才顾晨东那儿发过来的初步统计,「这次节约运动,财务部是跳得最兇狠的那个,前台只发笔芯不发笔,会计一天只能列印20张纸,这类荒唐举动大多都是财务部或者财务部下属的办公室搞出来的。 「包括现在正在发酵的『节约指标』和『裁员』两个谣言,前者是从财务部传出去的,后者……是工会办公室。」 「工会办公室,褚刚,褚凡君弟弟。」饶听南向裴良夜补充。 「而人事部,这次跳的不高,」左止元看着文件上的记录,缓缓点头,「他们和监察部一样,都很稳重。」 「但这并不代表着李春蝉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裴良夜思索着,「她是只老狐狸了,稳而不动本来就是她的惯用的策略之一。」 「但也并没有站到对立面去。」左止元合上文件,看着面前的裴良夜,「现在我们人少,不和我们唱对台戏的,都是朋友,要搞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嘛。」 裴良夜和饶听南对视一眼,后者轻笑着接话,「左总哲学学的很好嘛。」 「那是,」左止元颇有些臭屁地笑着,「如果他是李春蝉的眼线,那我会接纳他,可……他有没有可能是财务部的卧底呢?」 裴良夜和饶听南同时瞳孔地震。 「就比如,额,电视里演的那样,卧薪尝胆装作敌对实际就是为了在关键的时候捅出一刀,」左止元挥着手掌,「他毕竟和褚凡君是同门师兄弟,在没回到财务部之前也一直没有听说有太大的争执,那这所谓的争执和关系破裂,是不是本身存在点问题?」 她看着岿然不动的饶听南和抱臂缓缓摇头的裴良夜,悻悻地放下手,「真的没有这个可能吗?」 「非常具有创造性的想法。」裴良夜评价。 左止元思索一会,求助地看向饶听南,「裴总是不是又在怼我。」 饶听南点头表示肯定,神色古怪。 左止元就是这么个发挥极为不稳定的选手,高能的时候可以打出节约运动那样漂亮的翻身仗,却也能问出刚才这样的问题。 「现实毕竟不是小说,」饶听南缓缓开口,「没有人会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未来赌上自己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前程。而且,现实中兄弟阖墙都不少见,更何况只是师兄弟而已?」 「知道了,也就是说,他是李春蝉的眼线?」左止元点点头。 「其实……左总,也不排除李春蝉手贱,就只想搅搅浑水的可能性。」裴良夜想着那个滑熘的老狐狸,轻声说,「对于她来说,成与不成都可以,没什么坏处,而她随手下的这步棋,要是日后能发挥作用,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明白了,」左止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今天,不今天太着急了。联繫边学文,明天下午,让他见一见我。」 「是,左总。」 「另外,饶助传话的时候可以稍微暗示下,」裴良夜补充着,「告诉他,他手上如果有东西,就带上来。」 「上梁山都要投名状的,更何况身份不明的他呢?」 饶听南看着裴良夜,眼睛微微眯起。 「是,裴总。」 ------------------------------------- 三人在里面讨论,外面,蔡世宜高高兴兴收拾着东西。 「这是?」小陈转过来,表情古怪,「你要走了吗?」 中午红着眼睛从裴总办公室出来的蔡世宜又被左总叫进了办公室,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联繫之前的「送花事件」,大概也能猜到些东西。 第143页 唉,办公室恋情要不得的啊。 小陈感慨地拧开保温杯,吹了吹上面的枸杞。 「嗯,」蔡世宜开开心心点头,将桌上的文件抱起,「我现在是裴总助理。」 小陈一口水险些没喷出来。 左氏分公司副总助理?多少人一辈子也达不到的成就,你上班第一天就成了? 她颇有些幽怨地看着面前这位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小姐,不禁开始庆幸自己的态度一直算得上和蔼可亲有礼有节。 她极有职业素养的慢慢收起心中的感慨,笑着说,「恭喜啊,但是那些文件还是可以看看,熟悉一下基本的事务吧,我刚才看着挺乱的,就给你按时间顺序分门别类整理了一下。」 「谢谢陈姐。」蔡世宜道谢,看着怀里整整齐齐的文件,笑容灿烂。 目送蔡世宜远去,小陈转过来,看着旁边再次空荡荡的工位,想着方才中午四个人来来回回「串着聊天」的大戏,又想着小蔡通红的眼睛和裴总办公室隐约的争吵声,一时间脑中脑补出了一出大戏。 而戏剧的结局也已经昭然纸上了——助理耶! 她捏着下巴感慨,「办公室恋爱,还是很香的嘛。」 ------------------------------------- 蔡世宜东西不多,收拾好后就去了裴良夜办公室。 「唔,还在开会吗?」她兴致勃勃地转了好几圈,看着办公桌上散落的几条速溶咖啡和插在咖啡杯里用来搅拌的拆信刀,一旁的白纸上甚至有掉落的咖啡粉,文件凌乱地放着,钢笔盖在白纸上印出墨迹,一旁的吊兰肆意地绽放着叶子,似乎也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 她又看向一旁的书柜,上面乱得简直不像样——书籍散乱放着,既不按高低排序也不按字母顺序,按照类别也不像,几张地图被随意叠起来塞在书嵴的缝隙中,还有几份文件,眼看着就要掉出来了。 混乱的书桌,混乱的书柜,一点也不符合裴良夜一丝不苟的外表和性格。 「是因为她也是刚上任还没来得及整理么?」蔡世宜嘟囔着,犹豫了会,掏出手机搜索,「助理该干什么?」 网页上第一行大字就写着——整理资料。 「那就从整理资料开始吧!」蔡世宜愉悦地笑着,将桌上乱糟糟的文件分类放好,钢笔和擦干净的拆信刀放回原处,看着野蛮生长的吊兰,多少有些看不惯,抄起剪刀修剪起它肆无忌惮的叶片。 没过一会儿,一盆崭新又好看的吊兰出现了。 蔡世宜满意地将叶片收拾进垃圾桶,又迟疑地看了眼乱糟糟的书柜。 好像不应该动,但这……实在是太乱了。 她犹豫了会,还是伸手,将其中的书按照字母表放好,地图和文件抽离出来归类放好,甚至还考虑到了书籍的新旧程度和高低顺序,看起来相当赏心悦目。 还没弄完第一层,左止元和裴良夜就推门而入。 「裴总!左总!」她开心地转身,站在整洁的书桌旁,一脸「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有一点点洁癖的小公主连自己房间都没这么上心过。 左止元看着干净整洁的书桌,和已经整理好的干净整洁井然有序的第一层书柜,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蔡世宜的表情多了些诡异。 她默默按住了裴良夜的肩膀,「你答应过我的,给她两次机会。」 「我知道,」裴良夜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放心吧。」 左止元犹豫了会要不要留下来,但终究还是走了,走之前给蔡世宜丢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蔡世宜心中漫起不详的预感。 「你……有强迫症或者是洁癖么?」裴良夜这才注意到一旁已经被修剪好的吊兰,眉毛又忍不住跳了跳。 「没有。」蔡世宜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随后又苦兮兮地低下脑袋,「一点点。」 裴良夜嘆口气。 「怪我没有和你说清楚。」 她指了指桌面,「桌面上的东西可以动,你整理的很好,但……最好不要动。」 「我房间里的任何植物,都不用修剪。」 「书柜,绝对绝对不要动。」 蔡世宜看着裴良夜漠然走到书柜前,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将已经整理好的书一本本抽出来。 她惊异地看着,裴良夜按照原本的顺序——她整理之前的顺序,再一本本放回去,顺序丝毫不差。 被自己拿出来整理好的地图,被重新夹回书页,连页码都一模一样。该放在那两本书之间的地图又重归了原处,文件也重新以一个古怪的姿势放回了书架——快要掉出来却又将掉未掉。 将书架恢復成原样的裴良夜缓缓起身,看向蔡世宜,挤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我知道看到这么混乱的书柜都会有些整理的欲望,但是,是我没和你说清楚,我这个人有些怪癖。」 在一旁站得浑身僵硬的蔡世宜只能点点头。 裴良夜坐回位置,重新抽出拆信刀搅了搅咖啡,慢慢吞下这已经冷却的苦涩液体。 「以混乱来标榜秩序么?」身旁突然响起了女孩的声音,蔡世宜小心翼翼看着她,眸中有一丝好奇,「为什么?」 裴良夜看了眼她,眉眼间闪过一丝惊异。 「你想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快夸我!(骄傲挺胸) 所以,现在有重新投票的吗?要老情人还是小公主?(狗头) 第144页 第55章 「以混乱来标榜秩序么?」蔡世宜看着将咖啡一饮而尽的裴良夜「为什么?」 裴良夜明明是一个一丝不苟有条不紊的人,却有这么混乱的书桌和书柜,这让她疑惑了很久还以为是因为裴良夜实在是太忙东西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整理。 可看到方才裴良夜一点点将「混乱」的状态復原蔡世宜嗅到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原来这种混乱对她来说,是不容打破的「秩序」么? 她心中觉得有些古怪。 仿佛裴良夜在刻意地去模仿什么。 裴良夜看了眼她,眉眼间闪过一丝惊异。 是了左止元愿意当成朋友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是傻白甜。 蔡世宜,简直敏锐到不可思议。 「你想知道?」她将杯中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唇间忽然带上温和的轻笑。 「想。」蔡世宜老老实实点头。 「做我的助理,第一条规矩少问多做。」裴良夜的声音突然冰冷起来,将杯子轻轻巧巧放在桌面上,白瓷与实木碰撞发出闷响。 妈耶吓死个人不说就不说在这里装什么高冷真以为你姑奶奶能忍你很久吗还少问多做我做了你又说我做错蔡世宜你怎么猪油蒙了眼睛喜欢上这么个傢伙……诶她拿杯子的手真好看嘿嘿嘿~真好看。 蔡世宜抿抿唇,心中疯狂吐槽骂街表面上却乖乖顺顺垂下脑袋。 「是裴总。」 ------------------------------------- 「癒合的挺好的」人到中年所以微秃的常医生看着灯箱上的片子捏着下巴点点头「毕竟是年轻人身体素质也还不错,大概再观察几天就可以拆夹板了。这几天可以开始进行简单的復健,就是动动手指。拆夹板之后开始康復训练。」 「大概多久能完全康復呢?」左止元仿佛一位尽心尽力的家属,坐在饶听南身边,温声发问。 惹得饶听南多看了她几眼。 这感觉,着实诡异。 「她的骨折程度比较轻,不累及关节面,移位也不明显,我估摸着总共两个多月怎么说也够了,」常医生摸摸脑袋,从一旁抽出一张纸,「吶,这是康復训练的动作。一开始会有些僵硬和肿胀,慢慢就好了。三个月之后手腕恢復功能应该是没问题。」 左止元将其认认真真叠起来收好,看了看身旁的饶听南,又抿抿唇,小声问着常医生,「那,常叔,她什么时候能……能喝酒呢?」 饶听南骤然警觉,竖起耳朵。 你问这个干嘛? 酒、喝醉、左止元,这三个关键词连在一起,她只能想起初遇那次酣畅淋漓的滚床单,忍不住抿抿唇。 难不成左止元是想復刻? 而常医生也疑惑地看了左止元一眼,摇摇头,「现在绝对不能碰,现在是骨折癒合的关键时期,身子素质再好恢復得再好也至少要两个月才能碰酒,也就是说,至少是一个月之后吧,我建议还要往后推迟。」 「这样啊,」左止元似乎有些失望,点点头,「谢谢常叔了。」 饶听南则松了口气。 再过一个月,她早就搬出去了。 「不谢,」常医生摆摆手,又搓搓手掌,轻咳一声,脸上正派稳重的表情消失了,绽出一个跳脱的笑容,「正事聊完了哈,我们聊聊有意思的。」 他鬼鬼祟祟地看向门外,「我和你们说,左董还在我这里呢。」 左止元挑眉,有些讶异,但脸上也不由自主地带上笑容,「他不是去看望我妈了吗?好不容易申请到的机会,而且怎么没回京都,在您这儿?」 「因为他一个星期的探望时间还没到,就被夫人赶回来了,」常医生憋着笑,轻咳一声,指了指门,「出门左拐一百米,再右拐,直走到最里面的健身区,左董在那儿,可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 「我明白我明白,」左止元脸上顿时露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拉起饶听南起身,「我们就瞎熘达,不知不觉熘达过去的,绝对不关您的事儿。」 懵逼的饶听南被兴高采烈的左止元牵着,快速穿过走廊,最后迈入健身区。 一个满脸苦大仇深的胖子穿着运动装在跑步机上跑步,喘得厉害。 左止元挑眉,轻咳一声。 左修才似乎没听到,依然在慢吞吞迈着腿,脸上的黄豆大小的汗珠一滴滴滚落。 「咳咳咳!」左止元超用力地咳嗽,终于让左修才察觉到了来人的存在,停下跑步机,抓起毛巾随意擦了擦脑袋,回头看。 左止元笑眯眯地挥挥手打招唿。 「哟,老爹,百年难得一遇啊,你居然开始跑步了?」 饶听南猜测,如果不是因为跑步使得左修才的圆脸红成一团,那他的脸一定已经黑成锅底了。 左修才没好气地将毛巾往肩上一搭,走过来看着左止元,面色不善。 这个该死的老常,回头一定扣奖金。 「我带饶听南来复查复查完顺道熘达熘达就看到你了。」左止元还没等他说话就迅速回答,以拙劣的理由赌上了他的嘴。 她上下打量着左修才,轻咳一声,「探望时间还没到吧,你这是被妈赶回来了?」 「不提这个,你还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左修才白了她一眼,磨磨牙,「真是黑心棉。」 「说说,说说嘛,」左止元嘿嘿笑着,跳过去,抽了张纸包着手指,戳了戳左修才汗津津的肩膀,「为什么被赶出来了?」 第145页 「你妈嫌我胖,」左修才长嘆口气,用毛巾擦了擦脸,「她还说,要是年后体重没有降到正常范围,我明年就别去了,她嫌丢人。」 「可怜啊可怜,」左止元慢慢摇头,咂咂嘴,「那你现在离正常体重范围差多少?」 「13斤,」左修才圆脸皱成一团,苦兮兮,「离过年还有一个月没有?」 「是努努力能达到的重量,」左止元笑得狡黠,「妈不会制定您不能完成的任务的,她相当讲科学。」 「另外……您加油,不然明年的探望名额可都是我的了!」 「想都别想!」 饶听南靠在了墙上,看着不远处佯装生气的左修才和笑得弯下了腰的左止元,唇角也不自觉勾起,又很快放下。 真是和谐愉快的一家人。 真是…… 羡慕啊。 「对了老爹,我得和你说说良夜姐的事,」左止元笑完,表情严肃了些,「您现在对她的事儿知道多少?」 「知道的不少,」左修才慢悠悠做着放松肌肉的拉伸运动,缓缓说,「自从她招惹上了林家那位旁支后,我就注意到了,唉,一边给她收拾烂摊子,一边也调查了下之前的人。」 他又忍不住长嘆口气,「左家从你爷爷开始就是长情又专一的代表,她也是从小被行云带在身边,后来又跟着我做事,怎么就没有养成这个好习惯呢?」 天知道他看到秘书交上来厚厚一摞20cm关于裴良夜那些前任的资料时,内心有多复杂。 「唉,其实吧,中间那些,良夜姐也没上心,大多也都是和平分手,倒也还好。」左止元嘟囔着,突然扭头看着不远处饶听南。 饶听南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耸耸肩,摊手,「您说吧。」 就算江法道在这儿也不会阻拦左止元告上这一状的——她才不在乎。 「主要是她的第一任,」左止元犹豫了会,还是向老爹告状了,苦恼地说,「江法道,就是那个很出名的江忍冬。」 「嗯,我知道她。」左修才回忆着20cm裴良夜前任资料中最上头的一份。 「我觉得,当初她就没把良夜姐当回事,只是玩玩,」左止元嘆口气,「但良夜姐认真了。」 中间的故事她也只窥见了一角,就觉得俗套得不得了,也从来没有想过,看着自己长大的姐姐居然会有那么卑微的时候。 大概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对江忍冬再也提不起喜欢。 「所以……唉,一堆破烂事儿,」她摊手,「反正最后变成现在这样了。」 「要是她从此不出现在良夜姐生活了也还好,良夜姐平日里也有分寸。」 就比如蔡世宜,知道她的身份后,裴良夜就再也没和她有牵扯的想法。 她忿忿不平地嘟囔着,「可是,那个女人又回来了,而且,人还没到呢,又开始招惹良夜姐。」 左修才坐在了一旁的器械上,闻言挑眉,「所以,你是想让我插手干预?」 左止元张张嘴,又有些颓然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但是一般来说,老爹总是有办法的。 她承认江法道在音乐上的成就,也承认她的美貌和演技。 但是她不喜欢她。 「说的我知道怎么办似的,」左修才轻哼一声,摇摇头,「我难道就真的能干预?」 「良夜也是个三十多岁的人了,我还插手孩子的感情生活棒打鸳鸯,像什么话?」 「哪里是棒打鸳鸯,分明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左止元忍不住反驳,「您得打醒她那个恋爱脑。」 「十多年没醒,难道我说一声就能醒了吗?她是个有多执着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左修才嘆口气,看看左止元摇头,「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你还告状呢,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左止元抿抿唇,心虚地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饶听南。 饶听南也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谈恋爱可以,早恋我也不反对,但是一定要真诚,」左修才开始絮絮叨叨,「你倒好,自己身份藏那么好,一藏就是几年。」 饶听南耳朵动了动。 「嘶,老爹你别说了。」左止元压低声音,苦着脸,「明明当时说要藏富要接地气的也是你。」 「和普通同学相处和谈恋爱那是一码事吗?」左修才瞪了她一眼,抬头看了眼已经挪到远处的饶听南,于是大声了些,嘴里继续谴责左止元,「不是我说你,你当年就不该出国,要是在国内碰着,在我的指点下,哪能出这些事。」 「哦。」左止元瘪瘪嘴,尝试转移话题。 「您当年和妈交往的时候没有隐瞒身份吗?」 「当然没有啊,」说起夫人,左修才很就会短暂的没脑子,于是很轻易地就被左止元岔开了话题,微眯起眼睛,陷入感慨,「我第一天在她宿舍楼下给她送花的时候,就骄傲地告诉她,我是左家公子。」 左止元松口气。 果然,说到妈,老爹就不会揪着自己念了。 「那妈当时什么反应?」 「她说:『哦』。」 「……居然没把您的花扔了?」 「她做成标本了。」 饶听南忍不住抬头看向远处的两人,又挪了挪,靠近了些竖起耳朵听故事。 第146页 「哈哈哈,的确是妈的习惯,那后来您还送了什么?」 「这话听着和骂人似的,」左修才吐槽,随后又陷入了回忆,「我又送了一对小兔子,垂耳兔。」 「诶,为什么送这个?」 「我问了行云啊,问她喜欢什么动物,她说她喜欢兔子。」 「妈还真是实诚,然后呢?」 「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喜欢兔子是因为实验室兔子最多,而且因为兔肉很好吃。」左修才感慨着,「你妈不会做饭,但是红烧兔肉真的一绝。」 「所以……那两只垂耳兔?」左止元问出了饶听南极为关心的话题。 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哦,那倒没有,她说我被宠物店骗了,这对兔子活不长,快死了。」 「额……然后呢?」 「她给做成标本了。」 饶听南忍不住笑起来。 这一唱一和,和说相声似的。 以及,她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左家夫人莫名产生了好感。 能做出这么可可爱爱的事,应该也是个可可爱爱的人吧。 「嘁,扯远了,应该说你的事来着,」左修才勐得反应过来,有些幽怨地看着岔开话题此时努力低头降低存在感的左止元,又嘆口气,「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嘛,还有什么事吗?」 「诶,您别说,还真有,是正事,」左止元抬头,轻咳一声,表情又严肃了些,「边学文,老爹您熟悉吗?」 饶听南默默上前,站在了左止元旁边。 现在是聊工作了,自己得认真听。 「知道,不熟,」左修才拎起水壶抿了口水,胖胖的手指敲打着水壶壁,「我听三天集团前老总骂过他,所以记得一点。」 左止元和饶听南对视一眼。 「怎么骂的?」 「说他是『脚不沾地的理想主义,好高骛远的冒进主义』」左修才耸耸肩,感慨着,「你们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 「说是骂,但感觉里面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饶听南轻声开口,随即皱起了眉,「不过,他怎么会和三天集团有交集?我记得简歷上他下放空降的企业并不是三天集团。」 「分公司老总裁当初给了他很多选择,」左修才瞅了眼饶听南,满意地点点头,「他说自己对地方各个企业都不熟悉,所以所有企业都走了一遍,每个待了一个星期左右,这些没写在简歷里。」 「原来如此。」左止元点点头。 饶听南抿抿唇,心中嘆口气,忍不住戳了戳左止元的肩膀,「为什么这个时候就一点都不敏锐了?」 明明在公司还能大开脑洞天马行空,想到什么「卧底蛰伏,饮冰十年」的夸张故事的。 「啊?」左止元懵逼。 饶听南又嘆口气,看向左修才,微皱着眉,「为什么三天公司的前任总裁会给他这样一个评价,是……闹出不愉快了吗?」 左修才看着饶听南笑了起来,摇摇头,「没有不愉快。」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在三天集团待的那个星期,是无休止的争吵。」 饶听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知道了。」 她大概知道边学文是个怎样的人了。 左止元看看点头的饶听南,又看看含着笑意似乎极为满意的自家老爹。 最后决定放弃思考。 这俩人在这呢,自己脑袋一转还得拉低平均智商。 「唔,饶听南,」左修才沉默了一会,突然叫出了她的大名,眼睛里带着笑,「过年有打算去的地方吗?旅个游什么的。」 他甚至没有问饶听南会不会回家过年。 左止元的眼睛骤然亮起。 老爹,您懂我! 「我在庐城待着就很好。」饶听南也察觉了左修才的言外之意,于是拐着弯的拒绝。 左修才笑笑,一记直球打出,「假如你想的话,可以和小元一起来京都。」 老爹万岁! 左止元就差没欢唿了。 饶听南假装没看到左止元闪闪发亮的狗狗眼,温和摇头,「我不想。」 您打直球,我也打直球。 左止元瞬间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家老爹,做着口型,疯狂示意。 您再努力一把啊! 她真的很想带饶听南回家,如果有机会,最好还能拉着给妈看一眼。 左修才心中嘆口气。 怎么生了个这样的女儿,胳膊肘净往外拐。 「其实,我手上有一份报告,」他沉吟了一会儿,「是关于我砍掉唐倾那几个项目的评估,你想不想要?」 饶听南顿时眯起眼睛,点点头。 「谢谢您。」 可谓是相当有礼貌了。 左修才笑得像只奸诈的老狐狸,一摊手,「真可惜,在京都,我没带过来。」 饶听南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在左止元期待的目光下,她慢吞吞吐出几个字。 「那,左董,过年见了。」 ------------------------------------- 这一周,称得上是风平浪静。 对于普通职员来说,引起了广泛关注的节约运动在高层的沉默和默契下,渐渐也没多少人讨论了,转而开始聊着某明星又双叒闹出绯闻,某小生小花五搭双方粉丝都吵吵闹闹互相指责之类的事儿。 毕竟,时间是个神奇的玩意儿,能把荒唐美化成平常。 第147页 而对于左止元和饶听南来说,倒是有一件令人惊异的事儿。 ------------------------------------- 周三下午,推迟了一天的边学文带着文件来总裁办公室汇报。 「我震惊了。」左止元头疼地撑着脑袋,忍不住看向饶听南。 「别看我,」饶听南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我也震惊了。」 「我好像明白您为什么没有得到重用了,」裴良夜比划了下这摞放在地上比自己腰还高的文件,无奈地转身,看着坐在座位上的人,「这是汇报工作,您就不能给个简报什么的吗?」 国字脸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声音低沉嘶哑,「抱歉,左总,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我的工作是怎么样的。」 档案室的工作嘛,不就是档案堆积如山? 左止元心中默默想着顾晨东那边发过来的文件,诸多人的回忆和描述,逐渐刻画出了面前人的模样。 不会笑的黑面阎王,一丝不苟的强迫症,要去档案室办事的人都怕他,绕着他走。 「档案室……大概是一个清闲的工作吧,」左止元拧着眉毛看他,想着那些描述,开始怀疑饶听南是否看错了人,「你推迟一天汇报,就是为了整理出这些档案带到我这里?」 真是个怪胎。 「是,也不是,这是两个问题的答案,」边学文唇角勾起一个僵硬的笑容,摸了摸自己的脸,「抱歉左总,很久没笑过了。」 左止元太阳穴突突的跳,轻吐出一口浊气,靠着椅背,手里把玩着钢笔,「您可以开始汇报了。」 「您需要先了解我的工作成分。」边学文执拗地重复。 饶听南与左止元对视一眼,后者深吸口气,又分好几次缓缓吐出,身子坐直,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您说说您的工作成分吧。」 边学文似乎很满意左止元的态度,于是坐得更加笔挺了些。 「档案室,是储存档案的地方,也是档案的坟墓,」他缓缓说着,「进入档案室的文件,是被废弃的思想,是尝试过但走错了的道路,是被否决的提案,也是需要隐瞒的目的和过去。这些档案这辈子大概都难以重见天日,但是,它们依然有存在的意义。」 左止元愣了愣,认真了些。 虽然对面坐着的好像是个文青,但是他说的话自己听的懂。 不像现在抱臂站着的那两个爱好长难句的谜语人。 「什么意义?」 边学文笑了笑,这次的笑容没有上次僵硬了。 「当需要清算的时候,它们就会被翻出来。」 饶听南骤然向前一步,语气冰冷,「边主任,左总没有说过要清算任何人。」 「饶助理,」边学文扭头看着她,「我这次上来,带着一米高的文件,以公司群里对总裁办公室的关注程度——当然了,也有我个人比较容易受到关注的原因,总之,我带着一米高文件来向左总汇报的事,所有人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饶听南骤然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他在威胁? 不,他在恳求。 「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我离开这个办公室用不了十分钟,褚凡君就会上来汇报,顺便探听左总的态度。」边学文露出了一个笑容,却像极了哭,「所以,饶助理,请您几位听我把话说完,好么。」 裴良夜和饶听南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办公桌后的左止元。 左止元抿着唇,看着面前的大个子,敲了敲桌子。 「继续。」 「谢谢左总。」边学文腰杆依然笔挺。 「档案,是最能表明一个办公室,一个部门,甚至一个人的变迁的。他以前否定了什么,他现在又支持了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的手放在了一旁的一米高的文件上,「我知道我只有一次机会,所以用了一天时间,挑选出了这些东西。」 他将其中最上面的一份,也是最新的一份文件,放在了左止元面前,「这是简报。」 左止元没有翻开看,手轻轻压住了那份文件。 「为什么说,你只有一次机会?」 边学文又笑了,还有些僵硬,却已经称不上难看。 「左总,我打饶助理的电话,不是为了升官发财的,我官做够了,钱也够花。」 饶听南眸底闪过一丝讶异和动容。 在监察部收集的资料中,他现在还住在租的房子里。 他在几年前婚姻破裂,法院判决离婚。女儿跟着了母亲,妻子没有要抚养费。 左氏分公司财务部,即便是一个边缘的档案室主任,工资也不会太低。 他的钱,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不是为了升官发财的,我只是,想讨一个公道。」边学文声音冷肃。 「这里是褚凡君执掌财务部这么多年,他每一次有重大改变的会议记录,或者是涉及到其他公司的,不太正常的合作,」他又忍不住拍了拍那摞文件,「以及,财政部做出的,调整,改革。」 「我看不太明白,我不能看太明白,我看明白了别人也看不明白,我希望您能看明白,」他唇角勾起了一个讽刺的微笑,「您懂的。」 褚凡君把他扔到财务部档案室养老,是最错误的决定。 因为他真的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时间,将那些尘封已久的文件一份份读完。 「我不是很明白。」左止元缓缓靠在了椅子上,十指搭在一起,表情严肃。 第148页 「边学文,你说了,你只有一次机会,那么,就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吧。」 边学文一怔,又看了看一旁微微摇头表示不满的饶听南和裴良夜。 他不敢把话说破,因为一说破,就是在绑着左止元上战车,多少有些道德绑架的意味。 「左总,饶助和裴总似乎……」 不太同意。 左止元拿着钢笔,用力敲了敲桌子,金属与木头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带着几乎听不见的回音。 「我才是总裁。」 边学文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眸子里骤然亮起了光——或者说,他眸子里的光从来就没有熄灭,只是,被左止元眼睛里的光映得更加明亮了而已。 「左总,为什么财务部制度会频繁的更改,为什么统计数据会总是换权重和方式?」他自问自答,「把一块肉从冰箱里拿出来,再放进去,再拿出来,再放进去,手上多了什么?」 油水。 几人都很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边学文也如此,但是他越说越激动,「左总,褚凡君的势力远远超过你的想像,他忌惮左董,忌惮左氏,所以一直在退让,一直在忍耐着爪牙,您一定要……」 他的拳头用力捶在了那一摞文件上。 左止元沉默了一会。 「李春蝉,在你看来可以信任吗?」她没有给出回答,却又换了个话题。 「她……」边学文也并没有追究答案,迟疑了一瞬,「她,在某些方面可以信任,至少,在达成合作默契的时候,您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她。」 「很高的评价了,谢谢您。」左止元慢慢点头。 她犹豫了会,还是轻声发问,「你和褚部,是有私人恩怨吗?」 「没有,」边学文摇头似拨浪鼓,「他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从不亏待朋友和老乡。」 「我当年在地方斗争失败,是他救了我一把,把我放在了财务部,还给了我一个副部长的位置。」 「而且……我们其实不仅是同门师兄,还是从一个山沟沟里走出来的人,一起在县城上的高中,去了同一所大学,拜入同一位导师门下。」 左止元轻吐出口浊气。 几乎可称异姓兄弟了吧。 「但是你背叛了他。」 「是的,我背叛了他。」边学文认认真真回答。 「因为他先背叛了他自己。」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辞职信,放在了左止元桌上,身子笔挺。 「您放心,我不会让您难做。」 左止元抿着唇,没有收下那一份辞职信。 办公室内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饶听南率先开口,「边主任,辞职后,您想做些什么?」 裴良夜看了眼她,又看了眼边学文。 「我吗?」边学文大概是没想到饶听南会问这个问题,或者说,没想到是饶听南问这个问题,「我大概,会回村子里教书吧。」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笑容,依然有着些许僵硬,「我很早之前就想回去了。」 「村子里有学校吗?」左止元玩着钢笔,轻声问。 「没有,但是我这几年多少攒了些钱,应该能建一所希望小学。」边学文忍不住摸了摸口袋。 左止元抬起头,笑笑,「教书可是很苦的,还有,别老闆着脸,孩子害怕。」 边学文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脸,又露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 左止元拉开抽屉,摸出一个崭新的支票本——这是她接手分公司后左修才给她的,可以灵活使用。 她扯开钢笔,写下六位数,又签上自己的名字,撕下来递给边学文。 「50万,钱不多,聊表心意。」 看着边学文犹豫的目光,她轻笑,「这是我自己的钱,不是公司的,你可以接着,不够就打个电话回来。」 边学文起身,双手接过那张薄薄的纸,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个笑容一点也不僵硬。 身姿挺拔的人用力鞠了一躬。 「谢谢左总。」 ------------------------------------- 边学文出门,碰见了坐在会客室等着的褚凡君,两人目光交错。 褚凡君一改惯来的儒雅模样,起身,站在了他身前。 其实,论身高,褚凡君比边学文还要高些。 但是两人气势竟然旗鼓相当。 「边兄,」褚凡君一字一句地从牙关中吐出几个字,「我自认为,我从来没有亏待你。」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边学文现在仅仅是一个档案室主任,但工资待遇依然是按照财务部副部长发放。 「你是没有亏待我,」边学文的眼睛澄澈,用力锤了锤褚凡君的心脏,「你亏待了你自己。」 褚凡君被锤地后退几步,眼睛里骤然染上了疯狂,咬着牙,低声咆哮。 「我给村子里修了路,我给村子里牵了网,我给每家每户都建了大房子,你给了他们什么?」 边学文视线没有躲闪。 「我教下一代做人。」 褚凡君深唿吸几次,慢慢恢復冷静。 「你又想当你那个破老师了。」 「是。」 褚凡君深深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用力拍到他手里。 「办学校要花钱,80万,密码是小傢伙的生日。」 边学文哂笑一声,将卡放回了褚凡君口袋,用力,啐了一口唾沫。 第149页 「谁要你的钱?」 他大步离开,褚凡君整理整理衣服,板着脸走到秘书办。 张秘拦住了他,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 「抱歉褚部,左总现在不见人。」 ------------------------------------- 李春蝉办公室,助理敲了敲门。 「李部,边学文去左总那里汇报工作了。」 李春蝉不紧不慢地吹了吹杯中茶,轻笑着,「看来我没高看饶听南和裴良夜。」 如果她们真的因为忌惮自己随手落的一枚棋子而不见边学文的话,她会有些失望的。 助理迟疑了一会,关上门,低声汇报。 「边学文辞职了。」 李春蝉饮茶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她,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思索。 「看来,我低估了左止元和边学文。」 ------------------------------------- 目送着边学文离开,左止元抿着唇,慢慢拆开了那封辞职信。 辞职信不长,也没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根本就比不上方才这人给自己的震撼。 只是默默看完,她又将它叠好,从抽屉里抽出一本书,夹进书中。 饶听南看清了书名。 《论法的精神》。 再看着那半米高的文件,三人再没有一人觉得荒唐,只觉得沉重。 「唿,」饶听南率先吐出口浊气,看向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裴良夜,「裴总,你还说让人带投名状来。」 「他根本不是上梁山,他也根本没想着入伙。」 「他是抬棺死谏。」 脚不沾地的理想主义,好高骛远的冒进主义。 简直是太恰如其分的评价。 裴良夜抿抿唇,开口,声音沙哑,「难怪他这辈子最后兜兜转转还是个财务部档案室主任……」 「现在是老师。」饶听南轻声打断。 裴良夜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不是时运不济,不是少了运气,」她声音重新冷静了下来,「是他眼睛里根本揉不得沙子。」 「倘若他能稍微学会一些什么叫做和光同尘,都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饶听南抿抿唇。 「我觉得做一个老师,挺好的。」 「做老师不好,他做老师,是因为他失败了。」左止元开口。 「他学不会和光同尘,我们得会。」她顿了顿,手按上了桌上那本《论法的精神》。 她再次拉开抽屉,将拿本书放了进去,合上。 《论法的精神》陷入黑暗。 「现在,马上,」左止元轻吐出口气,起身,掏出手机,「所有的档案都拍照存档,然后把这些送回财务部,越快越好。」 饶听南和裴良夜对视一眼,点点头。 虽然边学文用力推了她们一把,甚至已经把枪塞到了她们手里,但现在远远没到和褚凡君撕破脸的时候。 迅速忙完,裴良夜出门,示意张秘将这些档案还给财务部。 「褚部刚才来过。」张秘点头后,又轻声说,「我拦下来了。」 「做得很好,」裴良夜点点头,「通知褚部一声,让他……明天,来汇报。」 张秘拿起小本子记录,「汇报内容呢?」 「不用说,他自己明白,」裴良夜沉默了一会儿,「告诉他,让他放心,左总不会因为某些人的夸张荒唐言论而盲目的不信任一个人。」 「是,裴总。」 办公室里,左止元坐在椅子上,看着落地窗外的阳光,手里把玩着钢笔,和拿本崭新的,只撕掉了一张的支票本。 饶听南站在她的身侧,两人默默无言。 直到左止元开口,率先打破了沉默。 「饶听南,你看,」她几乎称得上是在呓语,「饮冰十年难凉热血,不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现实里,是有这样的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点,因为按照大纲,边学文不应该现在退场,应该成为主角团的左膀右臂,帮助她们与褚凡君斗争。 只是写着写着觉得不对。 所以就有了这一版。 第56章 周三下午边学文的来访仿佛一个荒诞又悬浮的梦境,好似一轮烈阳骤然闯入,尽情挥洒完它的光辉后就黯然落幕。 他离去后三人都对此止口不提。 而周四上午褚凡君的到来,就是这场梦境苦涩的尾调。 「褚部您放心」左止元撑着脑袋笑容满面的虚与委蛇,「您是值得信任的。」 「是啊可惜,我的一些所作所为常常被人误解」褚凡君笑得温和,递上手里的一份文件,「因为节约运动,底下出现了一些不好的声音,我已经及时喝止了。」 「是啊想做事的人总是会受到误解的,」左止元接过文件,慢悠悠翻看着「为什么不让他们骂了呢?继续骂嘛。」 饶听南忍不住看了眼褚凡君。 那是自己与褚凡君一起制定的计划——在短暂的放开讨论后,又迅速切断宣洩的渠道从而孕育更浓烈的怒火。 哦对了可是自己的初心只是为了左止元不要被骂得那么狠而已。 「您是为了公司好他们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反过来骂您」褚凡君笑着摇摇头「这不是端起筷子吃饭,放下筷子骂娘吗?」 「好了,就此为止,」左止元懒洋洋地抬手,止住了这个话题,「昨天送下去的档案,褚部长记得及时归类收好。」 第150页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褚凡君,「可别再让人送到我这里来了。」 「是,左总。」 送别褚凡君,这首充满激情的插曲总算是落下了最后几个音符,左止元慢悠悠转着椅子,凝视着窗外暗沉沉的天空。 「饶听南,今天好像会下雨啊。」 她站起来,走向窗边,用力拉开窗子。 俄顷,暴雨唿啸而下。 街上的行人有的宛若兔子般乱窜躲雨,有的顶着公文包或者是其他东西快跑。凉风夹杂着雨点捲入温暖的屋内,瞬间浸湿了左止元的衣袖。 她佁然不动,轻嘆一声。 「我还是喜欢昨天那个大太阳天。」 一只有力的手按上了左止元的手背,缓缓将窗关上,雨点瞬间湿润了透明的玻璃,用力敲打在上面,仿若心脏的跳动。 「小心着凉。」饶听南温和的声音在左止元耳边响起。 左止元站在原地,欣赏着窗外朦胧的雨景。 耳旁又响起一声轻嘆,紧接着,她被一只手揽进了怀中。 饶听南从背后抱住了她。 左止元有些愕然地抬头——这大概是饶听南第一次主动拥抱,如果不算上唐倾那次冲动得无法抑制的真情流露的话。 但这次,饶听南显然相当冷静克制。 她抿抿唇,向后靠,沉浸在饶听南温暖的怀中中,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鸢尾花香。 「左止元,你要习惯这种事的存在。」饶听南嗓音低沉,「虽然会有些难受,但,总之,你是能偿还他的期许的。」 「嗯,」左止元乖巧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颤动,良久,再次开口,声音沙哑,「我不会背叛我自己。」 她闭着眼睛,在饶听南怀里转了个身,将额头抵在她的肩上,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我情绪低落了这么久……」她突然笑了笑,「你呢,饶听南,你怎么样?」 「我还好,」饶听南轻抚着她的嵴背安慰,闻言,轻声道,「我见得多了。」 她抿抿唇。 但亲身经歷,还是第一次。 唐倾是一个年轻的公司,这种「託孤死谏」的故事,她也只是听过而已。 「明明你也在难过,」左止元脑袋在她肩头蹭了蹭,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她,「你很难过。」 饶听南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上个周末,两人挤在一张躺椅上。 左止元和自己说了一样的话。 「你好像总能察觉到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绪,」她忍不住敲了敲左止元的脑袋,又沉默了一会,「那……这周末,我回家看看吧。」 左止元在她怀里点点头,「嗯,我开车送你。」 「说起来,明天就要拆夹板了啊,」过了会,她轻轻挣开饶听南的怀抱,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饶听南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张张嘴,又缓缓合上。 「今天晚上,我帮你先收拾下行李吧。」左止元却自然地说出她未曾说出口的那句话,极为坦然,似乎也没有半分迟疑,「明天……后天吧,后天我先送你去酒店,再带你回趟老家,比较顺路。」 她自然而然地安排着行程,仿佛一点儿都没受到「离别」的影响。 饶听南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却只能缓缓点头。 「哦,对了,」左止元突然眼含笑意,「饶听南,答应我一件事怎样?」 饶听南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但沉浸在离别情绪中的她也没多想,「什么事?」 「到时候再说吧。」左止元拧过脑袋去,不自然的干咳几声,被髮丝遮住的耳朵微红。 后来,当事人再想起这件事时,可谓是捶胸顿足,非常后悔。 ------------------------------------- 周五下班后,饶听南心情复杂地坐在了副驾驶,准备去拆夹板。 「我总觉得我忘了什么事。」她小声嘀咕着,手里把玩着手机。 但老想不起来。 左止元开着车,心情愉悦地跟着车载广播哼着小调,闻言问,「大概和什么有关?我帮你想想。」 饶听南摇摇头,有些头疼,「完全想不起来。」 直到手机突然响了两下。 江忍冬:【小南子,朕现在在魔都转机,还有一个半小时到,速速来接驾】 饶听南倒吸一口凉气,苦着脸看左止元。 左止元默默停车,打开地图。 「机场在西边,常叔的医院在东边,现在是晚高峰,所以……」 饶听南当机立断,「鸽了鸽了。」 「不会不好吗?」左止元憋着笑重新启动,慢悠悠往东边开。 「不会,」饶听南懒散的回覆消息,「她经常鸽我,我也偶尔回敬。」 得了那边跳着脚的骂骂咧咧,【我就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不会来,亏我还期待了下】 饶听南笑笑,将手机收回口袋。 「对了,」左止元突然皱起了眉,扭头看她,「今天下班的时候良夜姐是不是开车往西边走了?」 饶听南与她对视一眼,前者苦苦思索了一会,摇摇头,「没印象,但她今天确实开车上班了。」 步行5分钟的路开什么车啊! 两人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个猜测。 「喂,蔡世宜,」左止元迅速拨通了电话,「你知道裴良夜今天下班后去哪了吗?」 第151页 蔡世宜有些茫然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她说要去机场接一个朋友吧,怎么了?」 「没什么,有事找她电话没打通。」左止元随口敷衍,挂掉电话,有些头疼地再次将车靠边停下。 饶听南抿抿唇,看着将脑袋往方向盘上duangduang撞的左止元,轻咳一声,「左总……您,想去棒打鸳鸯?」 「打个鬼鬼哦,」左止元勐地抬起头启动车辆,额头红了一片,气唿唿地往医院开,「老爹都不管她,我为什么要管她。」 「随她去!」 酒店里,蔡世宜迷惑地看了眼被挂断的电话,嘟囔着,「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今天的裴良夜也奇奇怪怪,穿得非常正式不说,自己干的那些糙活儿都没被批评指正,甚至还得了夸奖。 绝对不正常! 已经换好睡衣窝在了被子里的蔡世宜有些苦恼地滚来滚去。 左止元有事找裴良夜,裴良夜电话打不通,那我这个助理…… 「裴良夜的电话怎么会打不通呢?左止元怕不是在消遣我?」她嘀咕着,尝试着拨通了裴良夜的号码。 电话顺利拨通,但是,10秒,20秒,半分钟过去了,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直到因为时间过长而自动挂断。 「妈耶,不会出事了吧!」蔡世宜大惊失色,从床上跳起来,急急忙忙脱了睡衣换好常服飞奔下楼。 「计程车!」她拦下一辆空车,跳上去,有些急,「机场,麻烦快些。」 开车的大婶是个热心肠,「怎的妮儿,着急赶飞机哟。」 蔡世宜胡乱摇摇头,「不是,去接朋友。」 「哟,那也是要紧事,」大婶踩下一脚油门,嘴里夸耀着,「你放心,整个公司开得比婶快的也没几个,婶带你钻小路,保准很快就到。」 「谢谢您了。」蔡世宜轻吐出口气,坐在车上,开始哆哆嗦嗦去微博等平台搜索本地新闻。 「应该不会是……」她死死抿着唇,只想快点到机场确认这人的安全。 自己和左止元都打不通她的电话,怕不是,出车祸了? ------------------------------------- 左止元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随口敷衍会宛若扑棱翅膀的蝴蝶,带来这么大的后果。 而裴良夜也不知道,自己的迟疑,会让人在大冬天跳下温暖的床,直奔机场。 她盯着那个响了半分钟的手机,确认它没有再次响起来,终于,吐出了口浊气,收起了手机。 她总是会确保,自己见到江忍冬之前,是「干净」的。 至于为什么会把蔡世宜划入「可能会使自己不干净」的区域,她也没多想,只是下意识不愿意接这个电话。 她掐着表等待着,静静在车里坐了半个多小时,数着秒,拨了个电话过去。 「喂,」懒洋洋的女声从另一边传来,「打我电话干嘛呢。」 「刚下飞机?」裴良夜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方向盘。 对面沉默了会,随后响起了恨恨的声音,「饶听南那个没良心的告诉你的?」 这个形容让裴良夜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你不回答那就是她了,」江忍冬嘆口气,「等着吧,我在拿行李。」 裴良夜忍不住轻笑,反唇相讥,「我可没说我来接你。」 「你没来说这么多屁话干嘛?」电话那头响起了道谢声和轮子滚动的声音,「什么车,哪个出口?」 裴良夜如实告知后,对面冷哼一声,迅速挂掉了电话。 她唇角不自觉勾起,看着车内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衣冠楚楚,标准的制服三件套搭配驼色大衣。 她犹豫了会,从副驾驶拿起一个小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枚紫色的领结。 她对着镜子缓缓戴上,整理一会,原本就衣冠楚楚的人顿时又骚包风流了不少。 推开门,她站在车旁,静静等待着,偶尔会有路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大概是惊讶于这一身可以去舞会的正式装扮为何在这里等人。 她也懒得理会那些诧异的目光,在熙熙攘攘的出站人群中搜寻着自己等的那位。 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松松散散扎了个马尾,穿着便服的女人在远处站住,随后狼狈的转身,似乎是走错了。 裴良夜轻笑起来,又发过去一条消息。 【我看到你了】 那人悻悻转身,低着头拖着箱子,慢吞吞走到裴良夜面前,上下打量了会她的装扮,狐狸般的狭长的眼睛骤然眯起,「早知道是你,我就该化个妆穿条裙子。」 裴良夜靠在车上,「怎么?饶听南来接你就不用化妆?」 「我又不钓她,干嘛要化妆?」江忍冬嘆口气,伸手勾住了裴良夜的领结,手指顺着探到后脖颈,微微用力。 蝴蝶结一般的领结瞬间掉了下来,两段丝绸不羁地垂落,给原本板板正正衣冠楚楚的人无端添了几分洒脱。 「唔,还是这样看着顺眼些。」她恶作剧成功般地笑笑,手又探进了大衣,摩挲着扣紧扣子的西装,解开扣子,又伸手摸了摸里面的马甲。 「穿这么严实,」她满意地点点头,「我喜欢这个礼物。」 她很喜欢拆礼物的感觉。 裴良夜把自己包装成了个礼物,所以她决定暂时喜欢一下裴良夜。 她修长又灵活的手指试图解开马甲,却被裴良夜的手按住。 第152页 「回酒店再说。」 江忍冬忍不住笑起来,反手,指尖勾了勾裴良夜的湿润的掌心。 「那我很期待今晚的行程了。」 裴良夜不紧不慢地一粒粒扣好扣子,闻言,轻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接过江忍冬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又转身,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江忍冬却扯了扯她的袖子。 「裴良夜,那边有个小孩在找你呢。」 裴良夜讶异转身,却看见蔡世宜气喘吁吁地沖自己招手。 「你怎么来了?」她看着跑过来的蔡世宜,眉毛忍不住跳了跳,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了江忍冬前头。 江忍冬看着裴良夜的背影,又好奇地看着蔡世宜,暗地里咂咂嘴。 真像,和自己十年前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是说模样,而是气质。 她忍不住看了看裴良夜,眸中闪过一丝嫌弃。 「裴总,左总说有事找你,打电话没打通,我刚才也试了试,确实没通,就以为您……」蔡世宜喘着气,递过自己的手机,「您给左总打个电话?」 我分明只接到了你一个人的电话。 裴良夜脑袋一转,大概就知道了是什么原因。 毕竟左止元从来没有掩饰过她对江忍冬的不喜。 「嗯,我手机没电了。」她张口就是瞎话,惹得江忍冬又多看了她两眼。 接过了蔡世宜的手机,裴良夜犹豫了会,微微挪开几步,拨通了左止元的号码。 于是留着江忍冬和蔡世宜两个人面面相觑。 蔡世宜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大姐姐:尽管带着口罩和鸭舌帽,却也依然遮掩不住里面是副好看的皮囊。 江忍冬向她露出了个友善的微笑,递出手,「江法道。」 「额,蔡世宜,」蔡世宜急忙伸手握了握,不知为何,下意识解释着,「裴总的助理。」 助理?裴良夜还真是会玩。 江忍冬心中感慨着,打量着这个年轻版的自己,倒是越看越喜欢,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唠了起来,「蔡小姐是哪里人啊,多大了,在裴总身边干多久了?」 「额,香江人,21岁,刚来庐城几天。」蔡世宜被她的漂亮的眼睛看得头皮发麻,不知不觉就把自家老底抖了个干净。 另一边,裴良夜默默点头,「嗯,是我。」 对面沉默了很久,大概也是在想为何裴良夜拿着蔡世宜的手机给自己打电话。 良久,大概也是想通了,左止元缓缓开口。 「良夜姐,你,注意分寸。」 「嗯,放心吧。」 挂掉电话,裴良夜回头,瞳孔地震。 短短一分钟不到,江忍冬居然已经上手了,笑得前仰后合的在揉蔡世宜脑袋。 而蔡世宜就乖乖巧巧站在原地,任由她蹂-躏。 裴良夜倒吸一口凉气,快步走到两人中间,板着脸将手机交还给蔡世宜,「没什么大事,以后不用这么着急地赶过来了,要注意安全。」 蔡世宜老老实实点头。 裴良夜嘆了口气,拉开后座车门。 「走吧,一起。」 回家的路上,车内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 蔡世宜坐在后排,眼神复杂地看着副驾驶上取下口罩的女人。 女人长得很漂亮,红唇诱人。 副驾驶,可不是一般朋友能坐的位置,更何况她还自然而然地盖着裴良夜的外套,在车里东摸摸西摸摸,不知道从哪里翻出包饼干在小口小口啃。 裴良夜讨厌别人动她东西。 蔡世宜心中吐槽,想说,却没说出口。 因为,很显然,自己面前这位大姐姐,在裴良夜那里,算不上别人。 她忍不住往角落里缩了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中酸涩的情绪不断翻涌。 刚到酒店门口,蔡世宜cua一下蹿下了车,丢下一句话,「裴总我想起我还有事我先上去不等您了。」 江忍冬将自己的目光从小孩背影收回来,懒懒散散地嘆口气,伸手用力拍了拍裴良夜的腿,「你看看你的孽缘。」 「我和她很清白,」裴良夜皱起眉,伸手捉住她的手,慢条斯理地说着,「倒是你,离她远点,她不能钓,不能碰。」 「喂喂喂,你以为谁都是你啊,」江忍冬气唿唿地抽回手,「她比你小快13.4岁了吧,你也能和她拉拉扯扯?」 「我没有和她拉拉扯扯!」裴良夜忍不住抬高了声音解释。 「你吼我?」 裴良夜顿时耷拉下来,嘆口气,又伸手捉住了她的手握在掌心,「她的身份不一般,所以,不要招惹。」 「那你还把她放在身边?」江忍冬白了她一眼,再次抽回手,用力甩了甩,「我们只是纯洁的床上关系,别拿你勾搭小姑娘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唉,刚才她在车上,我都没好意思……」 调戏这么可口的礼物。 不然按照她平日里的性子,怎么说也是要摸摸大腿揉揉腹肌吃个前菜的。 「走吧。」裴良夜下车拿行李,帮她拉开车门,又顺手接过自己的大衣,帮她披上。 「真贴心。」江忍冬眯起眼睛笑,揽着裴良夜的手臂,晃晃荡盪往前走。 只是……可能是因为今天的电梯实在太慢,她俩走到电梯门口时,正好看到了低垂着头的蔡世宜。 第153页 江忍冬尴尬地松开了裴良夜的胳膊,轻咳一声,又往旁边挪了几步。 三人仿佛不认识一般,迈进电梯,蔡世宜率先按下了按钮,抬头看裴良夜。 裴良夜没反应。 她们去了同一层。 蔡世宜逃也似的熘进了自己的屋子,用力关上门,后背无力地靠在了门上。 眼前浮现出裴良夜和江忍冬并肩迈入同一间房的画面。 「商务套间有很多房间,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订房暂住一晚而已……」她安慰着自己,闭上眼睛。 只是眼睛的缝隙中偶尔有些晶莹闪过。 「tmd,蔡世宜,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收拾东西回家吧!」 隔壁,裴良夜一进门,就用力将身旁的人揽进自己怀中,找到自己肖想已久的红唇,用力吻了上去。 和记忆中一样,香甜,湿润,可口。 「唔……」江忍冬比她稍矮一些,被她压在门上,任由她在自己唇齿之间肆虐,挑逗着自己的唇珠。 啧,裴良夜的吻技好像又进步了。 她热情回应着,一只胳膊搭上了裴良夜的脖颈,另一只手迅速拆着礼物。 外套,马甲……掉落一地。 良久,唇分,江忍冬眼尾微红,气喘吁吁地看着面前的人,轻笑一声,手用力。 攻守异势。 「裴良夜,你的吻技又进步了嘛。」她的碎吻落在了裴良夜的脖颈,又缓缓向下,隔着衬衫,落在了锁骨和不可言说的弧度处,呢喃着,「你到底又祸害了多少小姑娘?」 裴良夜强忍着发麻的触感,不自觉地轻咳一声,「你倒依然没什么进步。」 「哈,等会就让你知道我有没有进步,」江忍冬抬起头,轻轻印上了她的唇,「乖,自己去找条结实的领带,不要耍花样,让我来可就是皮带了。」 毕竟柔道黑带,真要反抗自己,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可招架不住。 裴良夜轻吐出口浊气。 「你好像,比平时更兴奋,」她推开面前的人,跨过地上的外套走向衣柜,挑了一条领带,坐在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熟练地反系住自己的手腕,「怎么说,真是恶劣。」 「你说的对,我是挺恶劣的。」江忍冬贊同地点点头,又从衣柜里挑了条黑色丝绸领带,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裴良夜,轻笑着,遮上了她的眼睛,唇印上她的唇,呢喃着。 「乖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誓,我自己也没想到这俩成这样,是她们自己扯着我的手在键盘上打字的! 真是恶劣的坏孩子啊! ps:不是说cp就定下来了啊还没那么快……只是上-床对她们来说确实都算不得什么大事,本来就是走肾不走心的人。至少还要拉扯几轮,牵扯到的主线也还没走到呢 第57章 左止元帮饶听南拎包上楼电梯门开,两人同时顿步。 不远处,蔡世宜和江忍冬正在房间门口「对峙」。 「我觉得我们来的不是时候。」饶听南缓缓退回电梯迅速按下关门键。 「你躲什么啊?我们得抓紧时间不然今天得很晚才能到家了。」左止元白了她一眼,又按下开门键牵着饶听南步出电梯佯装不认识笑眯眯对峙的两人,若无其事地走到她们对面开门,关门。 江忍冬看着紧闭的房门咂舌。 这层,还真是热闹。 她又将视线转移到面前的小姑娘身上,笑眯眯,「蔡小姐,大早上的敲我门有什么事吗?」 她打了个哈欠真丝吊带睡裙从肩上滑落少许,露出了大块白皙细腻的弧度,也露出了不该有的刺眼红痕。 昨晚,她可真是挺累的。 ------------------------------------- 大多钢琴家最自傲的就是他们的手。 如果要成为职业钢琴家手指至少要跨度11度某些八爪鱼能跨13度于是写出了不少只有他自己才能弹的曲子。 手指长是不够的还要足够有力不然很难弹出贝多芬的《命运》或者萧邦的《东风》那样富满激情的曲子。 而江忍冬是一位足够优秀的,在国际上大放异彩的钢琴家,她现在正不紧不慢地弹奏,指法娴熟。 只有经过了足够铺垫,在演奏达到高潮时才能有最极致的视听享受,绕樑三日仍有余韵。 一曲终了,她揭开绑在裴良夜眼睛上的领带,懒散地靠在一旁,用那条黑色丝质领带擦手。 裴良夜抬眸,看着面前一丝不苟连头髮都没乱的女人,轻咳一声,努力控制沙哑的嗓音,「帮我松开。」 江忍冬绕到她身后,帮她解开手上的束缚,手顺道搭在了她的肩头,弯腰,轻吻一下裴良夜的耳垂,低笑着说,「我的进步怎么样?」 裴良夜起身,揉着手腕上的红痕。 「看来进修这三年确实有成果。」 「喂喂喂,我进修不是去进修这个的!」江忍冬看着面前只披着件衬衫的女人,忍不住推搡了她一把。 「嗯,不是。」裴良夜没说什么,却走向了江忍冬,用力拥住了她,将脑袋埋在了她的颈窝。 这个时候的女人,大多是需要安抚的,江忍冬懂这个道理,不过很多时候,她懒得安抚她那些床伴,抽指走人更是常有的事。 但是……裴良夜,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她是自己愿意反覆品味的回头草,是她愿意一再忍让的,比较特殊的存在。 第154页 她轻轻揉了揉面前人的脑袋,声音放缓了些,「手腕疼吗?」 「还好,」裴良夜声音闷闷的,抱着她腰的手环紧了些,「和我睡一起。」 「裴良夜,不要得寸进尺,」她伸指,用力点了点裴良夜的脑袋,让其离开自己的脖颈,没好气地说,「我看你客房都准备好了。」 裴良夜无奈松开,目送着她拖着箱子走进商务套间的次卧。 江忍冬从来不会允许有人和她同床共枕。 这令她无端地多了丝欣慰。 默默收拾好一团糟的客厅,她换了套衣服,犹豫了会,又敲响了次卧的门。 「干嘛,你姑奶奶今天不接客了。」江忍冬黑着脸开门,狐疑的看着面前的裴良夜。 这只狐狸精。裴良夜看着眼前穿着真丝吊带睡衣的女人,忍不住感慨。 她没说什么,手搭在江忍冬肩膀上,低头,吻上了她的锁骨。 「嘶,裴良夜,你干嘛?」江忍冬一怔,随即用力推着裴良夜的脑袋。 裴良夜顺手捉住她的手,吻慢慢向下滑。 「裴良夜!你过分了!」 裴良夜置之不理,用力留下一个红痕之后,才缓缓直起身子,看着面前气鼓鼓的江忍冬,伸手整理了下她垂落的肩带。 「帮我个忙。」她声音低沉。 「帮你当挡箭牌啊,」江忍冬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去和对面那个小朋友说清楚啊,关我什么事。」 「我说过了,她不放弃,」裴良夜慢条斯理地说着,「你拿我当过那么多次挡箭牌,我也拿你当一次,这很公平。」 江忍冬磨牙。 「也就是你裴良夜!」她忿忿不平甩下一句话,用力关上了门。 关上门后,她气唿唿地跑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自己锁骨下方的红痕,用力搓了搓,有些无奈。 也就是裴良夜,换其他人如此冒犯,她大概率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了的。 「你是不是对她有些不同?」她问镜子里的自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点头。 「这可不行,」她喃喃自语,「该断掉了。」 江忍冬慢慢将自己从昨晚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自己送上门来的蔡世宜,心中却有些无奈。 我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伤你个狠的呢,你怎么自己敲门了? 「蔡小姐,大早上的敲我门有什么事吗?」 蔡世宜看着她胸前的红痕,面不改色,「江小姐,可以请我进去坐坐么?」 江忍冬挑眉,让开道路。 「喝水。」她递过一杯温水,有意无意将昨天那条椅子拿开,示意蔡世宜坐在沙发上。 「谢谢,」蔡世宜身姿端正,凝视着面前一副主人家做派的江忍冬,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神往人家胸前飘,「裴总不在吗?」 「嗯,她大早上出去了,不知道在干什么。」江忍冬懒懒地回答。 「这样啊,」蔡世宜迟疑了一会,「江小姐和裴总,是什么关系?」 「哈,」江忍冬笑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小傢伙,「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什么关系。」 「不,你觉得我觉得你们的关系并不是我觉得你觉得我觉得你们的关系。」蔡世宜板着脸说出一长串绕口令,直接将江忍冬绕懵了。 「准确地说,你想让我以为你们是情侣,但你们不是,你们只是床伴而已。」蔡世宜一锤定音。 没有任何一对情侣在看清别人眼中对自己女友的恋慕之后会松开手。 自己昨天太先入为主了。 江忍冬挑眉,再次上下打量这位比自己大概小了一轮的小傢伙。 真是,有趣。 这么有趣的人,让她忍不住起了撩拨的心思。 唔,不行,裴良夜不让。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懒懒散散地开口,为了自己不用当坏人而心情愉悦,「所以呢?」 蔡世宜眼睛里突然迸发出骄傲的光。 「我依然会追裴总。」 从小到大,她蔡世宜蔡家小公主想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凭什么感情就要一退再退? 如果她们并没有情侣之名,凭什么自己不能争! 躲在房间里偷偷哭才不是自己的作风呢!蔡家一向的家风是:得不到的,就抢过来! 「嘶,」江忍冬眸子里的兴致愈发高涨,抿着唇,挑逗着面前的小傢伙,「我和裴良夜认识十年了,我们认识的时候,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你可能还在上小学呢。」 「可是你们依然没有在一起,不是么?」蔡世宜眸子里的战意愈发浓烈,「你们不过有些从前而已,我可以陪她到很久的以后。」 「哈哈哈哈哈哈!」江忍冬笑得前仰后合,忍不住伸手,用力搓着面前小傢伙的脸,将其捏圆搓扁,「真不错,合我胃口,你等一会。」 她大步回到自己的房间,留下一个懵逼的蔡世宜。 当江忍冬再次出来时,已经披上了一件长风衣,遮住了大块大块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手里还拿着一个本子一支笔。 「来,小傢伙,你昨天说你是香江人,」江忍冬拿起笔,带上一副黑框眼镜,兴致勃勃地记载着,「家里几口人啊?有房有车吗?父母身体状况怎么样?你有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打算要几个?」 蔡世宜,愣住了。 第155页 这架势,怎么和相亲似的? 哦不,不是相亲,是相亲前和媒人说明自家情况。 「家里……很多人,有三个亲哥哥,房子……很多,车……很多,父母身体蛮好的,要孩子……」她的脸红了起来,嗫喏着,「还没想过。」 江忍冬笔顿了顿,突然一拍脑袋,哭笑不得。 「看我这脑子,」她笑着放下笔,「香江蔡家?」 「嗯。」 「蔡家小公主?」 「嗯。」蔡世宜原本积攒的勇气和气势不知道为什么慢慢消失了。 江忍冬咂咂嘴,「真是便宜裴良夜那个傢伙了。」 她用力拍了拍蔡世宜的手背,豪气万丈地一挥手,「去吧,去追裴良夜,姐姐不和你争,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姐姐,虽然我也不一定知道裴良夜喜欢什么就是了。」 蔡世宜再次懵逼。 这,这和我想像中的剧情不太一样啊。 「哦,当然,我明天就搬走,不会当你们之间的电灯泡的,」江忍冬肆意笑着,又摸了摸面前小傢伙的脑袋,声音温和了些,「裴良夜是个有福气的人,那么小的时候能被左家收养,现在又能碰见你。」 蔡世宜被摸脑袋摸得脸红,一动也不敢动。 ------------------------------------- 村口的大黄狗冲着来车汪汪叫着,而车也没进村子,一拐弯,上了旁边的小路,上山去了。 「路还挺好的,我一开始听要上山还以为是泥巴路呢,」左止元打着方向盘,慢慢拐过一个大弯,「刚才在村口看着,村子里也挺有钱,都是小洋房。」 「嗯,我前几年捐款修了条路。」饶听南看着窗外愈发茂盛的植木,微抿着唇,看着经过一个还算宽敞的平台,「就到这吧,不远了,上面很难调头。」 左止元从善如流,靠边停下,看着饶听南下车,从后座拿起一捧花。 她犹豫了下,降下车窗,试探地问着。 「要,我上去吗?」 饶听南没有回答。 「那个,我先调头吧。」左止元尴尬地笑笑,车窗升起。 饶听南转身,慢吞吞地踩着石阶,拾步而上,嵴背笔直。 左止元凝视着她的背影,和她手中那捧灿烂的□□花。 是来祭奠的啊。 大概五六分钟,车外突然响起了气喘吁吁的声音,有人敲了敲窗。 左止元一愣,急忙下车,看着面前擦着汗的老人,递过纸巾,「您是?」 「你是小唐的朋友吗?」老人拄着拐,身子骨却也硬朗,惊喜地看着面前的人,「我是村支书,刚才正好在村口,看到有人上山就急急忙忙过来了。」 「小唐的朋友?」左止元眨着眼,摇摇头,「您认错人了吧。」 「不能错,」老人伸长脖子看山路,瞪起浑浊的老花眼,「再上面就只有老唐的墓了,老唐,唐青山,你不认识?」 唐青山,唐倾。 左止元一愣,抬头,看着饶听南被树木遮盖,隐隐约约的背影。 「唐……听南?」她缓缓问道。 「是了,我就说你是小唐的朋友嘛,除了她也没有村外的人会一回来就奔着山上去,」老人开心地笑了起来,有些感慨,「你们等会回村子里坐坐吗?她娘很想她。」 左止元张张嘴。 「没有,她说来这里站一会就回去。」 老支书嘆口气,跺了跺拐杖,「这孩子,还死倔着呢。」 左止元想开口问,却又迟疑地闭上了嘴。 老支书一定知道些饶听南的过去,但是,饶听南没有说,她也不该问。 「明明每年都会打钱回来,可偏偏不愿意回家看看,」村支书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唉,其实也能理解,要我说,唐青山和饶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辈子走了狗屎运祖坟冒烟才捡到了这么个女儿。」 左止元低头,默默听着。 「可是,理解归理解,那毕竟是她亲娘啊。以前青山还在的时候,她也不回来,直到青山走了,她才会回来看看,」老支书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是不是要等她娘也死了,她才能在坟前和人说上几句话?」 老支书又跺了跺拐杖,期待地看着左止元,「你是小唐第一个带到这里的朋友,你劝劝她。」 可我连她这一段过往都不知道,又怎么劝她? 左止元苦笑一声,兜里手机突然抖动。 饶听南的电话。 「左止元,你上来。」 在老支书期待的目光下,左止元尴尬地笑笑,收起手机,迅速爬上台阶。 老支书慢悠悠转身,看着山底隐隐约约围的一圈人,用力一拍脑袋。 「坏了。」 左止元爬上平台,看着面前这座比山腰山脚处气派了不少的墓。 □□花放在了墓前,饶听南坐在一旁的树墩上,静静凝视着那座墓。 「刚才老支书和你说了些什么?」带左止元在身侧站定,她缓缓开口问。 「其实,没说什么,」左止元苦笑着摇摇头,「老实说,我也听不太懂。」 她犹豫了会,轻轻握住了饶听南的手,声音温和,「你父母,是不是,待你不太好?」 饶听南的视线终于从□□花上收了回来,看向左止元的脸,摇摇头。 「不,他们对我很好。」 说完这句话,她的声音突然颤抖了起来,近乎悲泣的咆哮着,「他们对我很好。」 第156页 左止元慌忙将人搂进自己怀中,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 「我在,我在……」她轻抚着饶听南颤动的嵴背,声音温柔,「咱们回家,马上回家,我给你煮松鼠鳜鱼,我还新学了一道甜点你一定得试试,回家,不在这地方待了。」 饶听南用力地反拥住她,深唿吸。 「没事了,没事了。」左止元在她耳边低语。 当饶听南推开她时,眼眶是红的,直勾勾地看着左止元。 左止元嘆口气,抽出纸巾,一点一点,温柔地为她拭去泪痕。 饶听南抿着唇,默默往旁边坐了坐,空出了半个树墩。 左止元也坐在了她身边,抬头,看着近处的墓。 墓上有一张黑白照片,上面的男人和饶听南的眉眼有些许相像,清冷疏远。 一颗小石头,丢在了照片上。 左止元讶异扭头,看着身旁继续捡石头的饶听南。 她没说什么,任由一颗颗石头从自己身边飞过,落在了照片上,溅起了一个个泥点。 「唿。」饶听南终于嘆了口气,接过左止元早就准备好的纸巾,用力擦了擦手。 随后,她指着照片上的男人。 「我十二岁之后,再也没叫过他爹。」 「他是个眼高于顶又狂妄自负的知识分子,村里第一个大专生,仗着有一副好皮相,又自诩聪明,天天在村子里勾搭小姑娘,结果,某天擦枪走火没管住下半身,和我妈发生了关系,不得已结了这婚。」 左止元忍不住握住了饶听南的手。 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他赌博,酗酒,抽菸,家暴,该有的坏毛病一样不少,我的手,被他打断过一次。」 是了,左止元想起来了。 饶听南时天生的右撇子,左手用筷子执笔却也很顺利。 「呵,一个大专生,沦落到去搬砖挣钱,挣的钱一半喝酒打牌,另一半……」 饶听南骤然沉默了,良久,她重重嘆了口气。 「另一半,他供我读书。」 「他说要读书,一定要读书,他当年就是没考上大学才会落到娶我妈这个地步,不然他就可以去大学里娶个知书达理的漂亮老婆,而不是和一个村姑过一辈子。」 「当然了,那是他的醉话,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左止元心情骤然复杂了起来。 「所以,我给他修了个墓。」 饶听南轻唿出一口气,「至于我妈……」 她有些疲倦地垂下了头,「她也很好。」 【他们对我很好。】 左止元骤然想起了那句话。 【她也很好。】 她大概明白了,是种怎么样的好法。 是明明造成了切骨的伤害,却依然让你割捨不掉的好,于是只能拼尽全力地来回拉扯,松不开也放不掉。 并不像小说里,主角的原生家庭那样,黑得看不见一丝光,那样饶听南大概早就已经割捨掉了。 她是明明有光,光源却在刀子上。 她想去拥抱温暖的时候,也只能任由刀穿透自己的胸膛。 过了很久,饶听南终于慢慢站了起来。 「走吧,今天已经讲了太多故事了。」 左止元起身,握住她的手。 「你想说的时候,我随时可以听。」 两人上车,饶听南看着山脚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微微皱眉。 老支书在前面手舞足蹈,似乎是要赶人回去。 「等会,不要开门开窗。」她的声音顿时冰冷了起来。 左止元抿着唇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山,是座小山,拐过几个大弯就到了山脚,山脚只有老支书和一个脸上有疤的中年女人在拉拉扯扯,旁边有些嗑瓜子的大妈大婶。 看着车下山往村外开,中年女人骤然推开了老支书,扑了上来,用力敲着车窗。 「听南!小南!你开门啊!你下来和妈说说话!」 女人歇斯底里的咆哮穿过隔音极好的车窗,钻入了饶听南的耳朵。 左止元怕伤着女人,只得放慢了些速度。 「唐听南,你下来啊,」咆哮变成了苦苦哀求,「妈什么都没有了,妈只有你了,你下来看看我啊。」 饶听南面不改色,轻声开口。 「加速。」 左止元迟疑地踩下油门。 女人骤然坐在了地上,愣了一会,突然大声咆哮着,「唐听南!你有本事你就永远不要回来!和你那个爹一样死在外头!我就当养了个白眼狼!」 左止元深吸一口气,眉毛蹙紧,油门踩得重了些。 饶听南轻笑起来。 「例行惯事而已,每回都要来一次,不用放心上。」 「那你还改名跟她姓?」 饶听南看向窗外大片大片的农田,轻声呓语着。 「毕竟,她除了想让我十七岁休学嫁给村里的老屠户之外,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唐青山靠不住啊,从小,我就被她背在背上,一睁眼就是土腥味,她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的。」 「老屠户条件多好啊,家里四十头猪,还有八十亩苹果园,人还活不久了,人一死东西我至少能分一半。」 「她可是精挑细选反覆琢磨才定下来的婚事,村里人都夸她聪明呢。」 左止元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车发出尖锐的鸣笛声,惊起一群飞鸟。 第157页 「哦对了,唐青山知道后,一酒瓶子砸在了她脑袋上,脑袋上的疤就是这么来的。」 左止元突然靠边停车,死死地盯着饶听南。 「你早就该离开,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饶听南坦然看着她,苦笑着。 「可是,她说的没错,她确实只有我了。」 左止元沉默着,扯开安全带,将人抱入怀中。 这个拥抱很用力,甚至粗鲁,一点都不符合左止元的脾气。 但她的声音确实无比温和的。 「饶听南,你去庙里算过命吗?」 饶听南一怔,摇摇头。 「你去庙里算命,算你的一生。」 「庙里的大师会告诉你,你这一生或平安喜乐,或腥风血雨,你会有一个伴侣,你会上大学,你会有一份好工作,你会出国,你会成就一番伟大的事业,你会郁郁而终。」 「嗯,你可能会有一个孩子。」 左止元稍微离开了些,凝视着饶听南琥珀色的眸子。 「你可能会有一个孩子,但孩子如何?孩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健康与否,爱情顺利吗?」 「算命的不会说的。」 「所以啊,饶听南。」她的额头靠上了饶听南的额头,闭上眼睛轻声呢喃。 「她不是只有你了。」 「你也不在她的命里。」 作者有话要说: 悄咪咪放个预收文案求预收呀~ 莫一夭,人如其名,是只猫妖。准确的说,是只招财猫妖。 然后她了,一睁眼就被告知:「你在被你仇家追杀,快跑吧。」 莫一夭检查了下自己的状况: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她穿成了当代第一高手,坏消息是武功尽失。 莫一夭当机立断,迅速赶往魔尊女主所在的地方,希望借女主的主角光环干掉仇家。 额,仇家确实被干掉了,就是画风有些奇怪。 莫一夭目瞪口呆地看着投毒投错了水源而倒了一地的追兵,又扭头看了看那个安安静静的乖顺小姑娘。 「你是苏木吗?」她忍不住确定一下面前人的身份。 「我是,」小姑娘乖巧点头,「事解决了你就快走吧。」 「请务必让我待在您身边,为您尽鞍马之劳!」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不听劝,我是天煞孤星,我很倒霉的!」小姑娘急了,「我走路平地摔喝水也塞牙,总是在丢钱从来不捡钱。」 「你跟着我,你也会倒霉的。」 莫一夭陷入沉思,脑袋上biu一下弹出一对尖耳朵。 「别的不说,丢钱这一点,我能治。」 若干年之后,魔尊苏木统领河山。世人皆道魔尊个性孤僻,只有一位笑容阳光的大人能侍立左右,不知道有多少人暗戳戳嗑她俩cp,话本卖出了不知多少。 直到某日魔尊出巡,跑出去偷偷买冰糕的魔尊在大街上被莫大人逮了个正着。 「尊主,您如果不想全天下的冰糕店都破产的话,下次就应该知会我一声。」 莫大人脸黑如锅底,而尊主就像个鹌鹑似的挨训。 全天下都震惊了! 莫大人居然占有欲这么强的么? 原来全天下都嗑逆了cp! 天煞孤星倒霉蛋魔尊x运气超好人间锦鲤招财猫妖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 还有两个预收,都可以看看哟~ 第58章 再回到庐城已经是傍晚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左止元余光瞟着身旁的饶听南——她又是一副惯来的冷淡疏离的模样。 不过倒也并不是针对自己。 对饶听南情绪向来敏感的左止元知道,她只是现在有些抑郁和自闭于是自动架上了这一层保护色。 经过酒店和分公司大楼时左止元并未停车。 「开过了。」饶听南声音低低的。 「你情绪不是很稳定,」左止元轻声说「再住一晚。」 饶听南也就没说话了眸子里印着夜间灯火。 恰逢晚高峰,但也不算堵顺顺利利到了家,左止元方打算进门被饶听南揪住了衣摆。 「后备箱里的东西,你准备了这么久,不拿出来么?」 左止元苦笑着摇头,「被你发现了啊。」 她默默打开后备箱,里面是两大箱啤酒和葡萄汁。 「还是算了吧」她犹豫了会,又摇摇头,「我本来是打算……」 是打算用裴良夜的馊主意的喝酒壮胆,把事办了然后趁着人迷迷煳煳的时候哄她留下来住。 但现在这种情况肯定不适合。 「我想喝」饶听南走到她身边轻声说「来吧。」 「你不能喝!」 「我想喝葡萄汁你陪我喝酒。」 「哦哦哦好。」 左止元将两箱东西搬进屋子与饶听南落座在短桌两侧,给自己倒了瓶啤酒,又给饶听南倒了杯葡萄汁。 饶听南凝视着左止元杯里金色的液体和软绵雪白的泡沫,终于缓缓抬头,看着对面那个看起来有些忧心的女人。 「我有很多想问你的事,我相信你也有很多想问我的。」 「喝一杯,提一个问题。」 她默默举起杯子,「来吧,坦白局。」 ------------------------------------- 「你今天穿得很正式。」江忍冬靠在墙上,好奇地看着在镜子面前挑领带的裴良夜,看着她身上奢华又不失低调的全套正装。 第158页 暗紫色很挑人的,气质轻浮些便成了骚包,气质深沉些又显得老气,但裴良夜显然完全能驾驭这种颜色,裁剪得体的正装一层层套在她的身体上,让江忍冬忍不住舔舔嘴唇。 裴良夜最吸引她的,就是这么端着又禁-欲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将她身上的得体和体面撕碎,露出失态的轻哼和渴求的眼神。 真是……诱人。 不,自己已经答应那个小傢伙了,再诱人也不是自己的。 于是她颇有些遗憾地扭过脑袋去。 「帮我看看哪款好些。」她已经转移视线了,裴良夜却拿着个小盒子站在了她面前,盒子里是不同种类的胸针。 「随便吧,」江忍冬懒洋洋地说,「你戴什么都好看。」 裴良夜笑了笑,「谢谢夸奖,挑一个吧。」 江忍冬嘆口气,自知自己若是不挑一个,裴良夜能锲而不捨地问个十来遍。 「就这个吧,」她胡乱拾起一枚,顺手帮裴良夜戴上,敷衍地拍了拍,「好看。」 裴良夜微微点头,拍了把她的腰,「去换衣服。」 「啊?」 「今晚不是请你吃饭么?」 江忍冬懵逼地看着裴良夜这一身装扮,「我还以为你是有个晚宴。」 「怎么,和你吃饭就不需要正式了么?」 「……太奇怪了,」江忍冬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箱子,「我可没带晚礼服裙。」 「不需要,」裴良夜轻笑着,「你穿什么都可以。」 「可那样在别人眼里岂不是很不搭?」江忍冬苦着脸。 「不会,我包场了。」 江忍冬美眸瞬间瞪大,看着面前笑眯眯的裴良夜。 ------------------------------------- 「我先来,」饶听南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葡萄汁,挤出一个笑容,「从简单的开始吧,书房里,你不让我看的那个相册是什么?」 左止元抿着唇,看着啤酒上的泡沫翻滚,「我收藏的,你的照片。」 「为什么放在书房?」饶听南追问。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左止元喝了一口酒,感受着口腔里爆炸的麦芽香,狡黠笑笑,轻咳一声,问道,「你腰上的蔷薇花,因为什么纹上去的?」 饶听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右腰。 那里有大片大片,盛放的蔷薇。 「不是说先从简单的开始么,一上来就问的这么……犀利。」她轻笑着嘆口气。 左止元温声道,「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饶听南摇摇头,「既然是坦白局,就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 她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表情已经轻松起来了,「一次,唐青山喝醉了,把酒泼在了插线板上,短路,火灾,我差点没跑出来。」 「那个伤疤实在是有碍观瞻,江法道正好在练纹身技术,我就让她试试了。」她抿了一小口葡萄汁,「看来她技术不错,没让你看出来。」 左止元抿抿唇。 「是你当时不让我细看,我碰一碰你都生气。」声音里无端带了些委屈,也夹杂着对面前人的心疼。 饶听南把玩着杯子的手顿住,苦笑着摇摇头。 「过去的我,确实,造孽。」 左止元忍不住喝了一大口酒。 这次不是道歉了,却令她多了些欣喜。 「你是要问相册吧,」她忍不住抬头看自己房间,「以前它被随身带着,后来,想丢,又捨不得,就扔书房了。」 饶听南狡黠一笑,「我可没想问这个问题,是你自己说的,我还能问一个。」 左止元一怔,忍不住磨磨牙。 「饶听南!」 但心情却骤然轻松了少许。 至少,一个焉儿黑却活泼的饶听南,比一直沉浸在情绪中的饶听南要好多了。 饶听南又喝了一大口葡萄汁,轻咳一声,「为什么,第一个合同,是包-养合同?」 「你也开始犀利起来了啊,」左止元喉咙有些发干,「因为良夜姐电脑里有。」 「坏傢伙,」饶听南不满地剜了她一眼,「我都老老实实说了。」 「好好好,」左止元有些崩溃的捂住脸,脸有些红,「当时有些上头,看到良夜姐电脑里有这个,就只想……我知道我很坏!但我就想你也体会一下什么叫金丝雀的生活。」 「那你当时还要第一晚就把我赶出去!」饶听南抗议。 「不一样,你是金丝雀和你是私人助理是完全不同的好么?」左止元一拍桌子。 饶听南哼唧一声,「你好兇。」 「我错了,」左止元怂得很快,随后脸上笑容慢慢扩大,「你不也第一晚就想跑?」 「是啊,所以现在想来,还不如干脆签了包养合同算了,」饶听南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喝着葡萄汁,一整个摆烂的姿态,「给的钱多,活也轻松,而且,和现在没多大区别,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左止元顺手给她的空杯子满上,「你看起来很享受嘛。」 「安逸的生活环境总会让人骨头软的,」饶听南瞟了她一眼,「该你了。」 左止元也喝干净了杯中的啤酒,又给自己倒满,擦擦红唇,「唐倾,和你的父亲有关系吗?」 「有。」饶听南答应地痛快,「第一天,裴良夜为什么给了我你家的钥匙?」 「喂喂喂,」左止元目瞪口呆,「你不说说到底是什么关系吗?这么就骗了我一个问题和一杯酒。」 第159页 「是你自己不会问,坦白局耶,居然问是否问题。」饶听南笑得开心极了。 「不行,你要说为什么!」 「你耍无赖!」 「你才是!」 两个人瞪着对方,最后终于忍不住笑了。 「就此一次!下不为例!」左止元气唿唿喝酒,随后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脸,「我头有点晕,好像喝醉了。」 「才喝多少。」饶听南嘀咕着,看着空着的两个瓶子,「你不是有个毛子室友么?她不是很能喝弄得你也很能喝么?」 「可能是因为人不同,」左止元撑着脑袋,眼睛里含着温柔和笑意,看着对面的人,「你呢?」 饶听南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我好像也有点醉。」 可能这就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你连酒都没喝。」 「……快回答问题!」 左止元懒洋洋地灌下去一杯酒,「老爹想用我们之间的关系驯服你。」 「他的计划成功了,」饶听南撑着下巴,嚷嚷着,「我现在都要被绑着去你家过年了。」 「你可以不去啊。」左止元瞪她。 「那我不去了。」 「不行!」 「呵。」 左止元干脆利落地又开了瓶酒,嫌杯子碍事,干脆丢到一边,对着瓶口喝,「说说吧,唐倾,什么关系?」 「我说了,他是一个自负又狂妄的自大狂,从小到大,我没有听过他一句夸奖,」饶听南撑着额头,掌心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唐倾,唐倾……」 「和他名字取了个谐音,更重要的,是希望他有一天能正眼看看他这个女儿。」 为之倾倒,为之赞嘆。 「很可惜,他死了,」饶听南无奈笑着,「他死了之后,我就有些迷茫。」 「我说过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了唐倾奋斗。」 「因为你再努力,他也看不到了,」左止元垂下了眸子,「你就这么想要一句他的夸奖吗?」 「哦,那倒不是,」饶听南摇摇头,「我是想衣锦还乡之后,拿钱抽他大耳光子。」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而饶听南眼睛里已经有了晶莹。 左止元双手撑着了脸,眼神迷离,「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没有朋友,没有感情的机器。」 不,不是的。 她比谁都要重情重义。 只是,她将红色的热情埋在了风雪与冻土之下,你要做好完全的准备,一刀一刀的开凿,直到岩浆流淌,冻土融化。 「你那是,天大的误解,」饶听南盯着她的眼睛,「我要是真的没有感情,又怎么会一次两次的绕远路跑到你那儿。」 「不是去看江法道的吗?」 「管她屁事。」 ------------------------------------- 江忍冬打了个喷嚏。 裴良夜微皱着眉,要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冷吗?」 「不冷。」江忍冬摇摇头,环顾四周。 庐城新地标的顶层,被誉为空中花园的豪华餐厅,预定排到了半年之后,但今天,被裴良夜包场。 这让她心中更加不安了起来,叉子胡乱戳着盘子里烤的刚刚好的七成熟牛排。 裴良夜将自己盘子里的划好,将它与江忍冬的交换。 「这么殷勤啊,」江忍冬叉了一块放进口中,颇有些食不知味,「打什么坏主意呢?」 「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你么?」裴良夜慢条斯理地说着,「每次的坏主意不都是你出的。」 坏主意三个字,咬得极为意味深长。 江忍冬的脸上骤然染上了些许红润,轻咳一声,「我那叫寻求灵感。」 「找到了么?」 「没有,」江忍冬摇摇头,有些头疼,「抓不到。」 裴良夜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更加温和了些,「找到了记得告诉我。」 「我很想听听你的第一首曲子。」 「嗯,」江忍冬胡乱点点头,撑着下巴,感慨着,「我一定要写出讴歌爱情的,最伟大的曲子。」 「事实上,你连恋爱都没谈过,而且不管是月老还是丘比特,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后,丘比特应该会把你架在靶场上枪毙五分钟,月老会把你用红绳绑了沉黄浦江餵鱼。」 「你嘴还是一副既往的毒,」江忍冬吐槽,随后眸子有些游移,「我虽然海了些,但也没耽误我那些床伴找另一半不是?她们要是想断,我从来都是断得干干净净的。」 她绝不会祸乱别人的姻缘。 比如这次。 「对了,你今天一大早出门去干什么了?」 裴良夜头也不抬,「准备这餐饭。」 「喂,这不用准备一天吧,」江忍冬抱怨着,「到晚上了才回来。」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裴良夜说自己搬走的事。 「毕竟要清场嘛,」裴良夜扯了扯领口,「需要和原本订了位置的客人沟通道歉给予赔偿。」 「真是霸道。」江忍冬咂咂舌,却依然没有打消疑惑,于是开始认认真真观察起这所谓的空中花园。 空气中有香水和鲜花混杂的香味,站得远远的侍应生看着自己微笑,那笑容似乎有些异样的意味。 她又将目光转回裴良夜身上。 唔,裴良夜看了多少次手錶了?有什么事吗? 她又不经意间,看到了裴良夜鼓鼓囊囊的口袋,里面似乎有一个小正方体。 第160页 江忍冬愣了愣,随后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 「我去趟卫生间。」她思索了一会,脸上换上无可挑剔的微笑,起身。 裴良夜点点头,凝视着她的背影转过墙后,嘴里轻声呢喃。 「跑什么啊。」 …… 电梯,电梯不能走。 江忍冬脑袋迅速转着:电梯那里有侍者,裴良夜肯定就知道自己逃跑了。 她迅速窜进了一旁的消防通道,想想这里的高度,苦恼地嘆口气,认命地往下跑。 只是,身后,很快响起了脚步声,只有一个人。 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仿佛戏耍老鼠的猫。 就下了两三层,江忍冬就被裴良夜轻而易举地逮住,后者眼中明暗不定,在廊道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深沉。 「跑什么呢?」裴良夜握着她的手腕,轻声开口。 「唿,」江忍冬用力将自己的手抽离,瞪着美眸,看着要掏口袋的裴良夜,咬着牙,「你不要把口袋里那玩意拿出来,我还是希望我们有一个体面的落幕的。」 裴良夜抿唇,隔着口袋,按了按里面的小方盒子。 「你说,落幕?」 「是,」江忍冬深吸口气,壮着胆子说,「我们断了吧,联繫方式也删了,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裴良夜眸子里酝酿着更深沉的风暴。 「为什么?」 「蔡世宜是一位良配,」江忍冬硬着头皮回答,「她也很喜欢你。」 「我不喜欢她。」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的女友有那么多!你个个都喜欢?」 裴良夜抿着唇。 江忍冬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裴良夜。 浑身上下,散发着暴虐的裴良夜。 这样暴虐的她,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将脑袋放在了自己肩窝处蹭了蹭,声音很轻。 「我不拿那东西出来,也别说落幕。」她的声音里有些疲倦和恳求,「我们……保持现在的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江忍冬头皮发麻,「我要对得起对小朋友的许诺不是?」 裴良夜沉默了很久,慢慢松开了她的手,突然轻笑了一声。 「你做了决定的事,向来是不会更改的,」她身上的暴虐慢慢收敛,昏暗楼道里,月光透过小小的窗口,落在她身上,「所以,这次也没得谈了?」 「是,」江忍冬深唿吸几口,恢復了淡定,「我们没得谈了。」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了烟花绽放的声音。 两人同时扭头,看向那方小小的窗口,同时沉默。 本打算离开的江忍冬蹙起眉,和裴良夜一起,静静听着这场烟花。 狭窄楼道里,昏暗灯光下,那一方小小窗口印出来的璀璨烟花,也在看着仿若在牢笼中的两人。 「抱歉,浪费了你订的好位置,烟花很好看。」 「你是说,我们落幕了,我们没的谈了,对吧。」外面是烟花的爆炸声,而裴良夜的表情依然冷静。 「是。」 裴良夜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能帮我最后一个忙么?」 江忍冬歪着脑袋看着她。 这个时候,裴良夜也依然保持着冷静得体,和彬彬有礼。 「最后一个忙,可以。」 「抬头,看我。」裴良夜轻声说。 于是江忍冬正过了脑袋。 啪。 与烟花爆炸声响应的,是一声清脆的耳光。 江忍冬不可思议地捂着脸,火辣辣的疼。 裴良夜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露出了一个得体温和的笑容。 「我想这么干,很久了。」 ------------------------------------- 「为什么,那天,」左止元支棱着脑袋回想,「就是去游乐园第二天,和顾叔一起开会,为什么那天你的态度转变得那么快?」 头一天还可以牵手,可以笑着闹着任由自己给她带上面具。 第二天却连车都不想坐同一辆。 惹得她痛骂自己再管饶听南就是天下第一大傻逼。 嗯,自己果然是天下第一大傻逼。 「啊,你说那个,」饶听南面色复杂了些,「我,那天晚上,做了个梦。」 她将那个诡异的梦境向左止元娓娓道来,唐倾的反对,阿阳的哭诉,左修才的不满,黑影的嘲讽,最后教堂里的「神父」,或者说是唐青山的怒吼。 以及,左止元渐渐冰冷的手。 「你的意思是,你被一个梦吓到了?」左止元显然很不满意这个答案,敲着啤酒瓶,「你能被一个梦吓到?」 饶听南默默扭过头。 「是啊,我被一个梦吓到了。」 梦境中,左止元冰冷的手,把她吓到了。 「饶听南,我很不喜欢你这个梦,」左止元拉过椅子,坐在了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你能感受到吗?」 还没等饶听南开口,她就自顾自地回答。 「这只手是热的,」她脸红着,瞪着饶听南,「我是活生生的人!」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东西?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面对唐倾,面对我父母,以及……面对你父母?」 她用力握住了饶听南的手,「你看到了吗?」 「我一直在你身边的。」 第161页 饶听南静静看着她,慢慢露出一个微笑。 「我看到了啊。」 所以,才会有今天晚上的坦白局。 「该我问了,」饶听南抽出手,摇晃着玻璃杯,试图让里面的葡萄汁看起来像红酒一些,随后将其一饮而尽,「为什么,第一天晚上要留住我?」 「我都说过了,是老爹的意思,让我驯服你。」左止元趴在了桌子上,轻声嘟哝。 「真的吗?我不信。」 「怎么还带这样的啊!」左止元抬起脑袋,脸上已经尽是红晕,「我都说了是老爹的意思。」 可是在饶听南宛若琥珀色酒液的眸子注视下,她终于悻悻地移开了目光。 「好嘛,是我的问题。」 「我也,想多看你一眼。」 得到了答案的饶听南心满意足,「该你了。」 「你问这么简单的,我也问简单点的好了,」左止元趴在桌子上,手指沾了酒液,在画圈圈,「你喜欢什么?」 这是她曾经纠结已久的问题。 饶听南从不提她的过往,也不提对未来的期望。 现在自己知道了为什么。 但问饶听南的爱好,她为什么也不说呢? 「这是简单的问题吗?」饶听南苦笑着,撑着脸想了很久,「我……」 「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我不知道我的爱好我的兴趣,我也从来没想过。」 「可能,我爱工作,工□□我吧。」 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了爆炸声。 两人同时扭头,看着窗外一团团炸起的漂亮烟花。 饶听南撑着下巴,举起手晃了晃。 「唔,我可能会喜欢烟花。」 因为在游乐园,和你一起手拉手看过。 「我可能,还会喜欢逛艺术展。」 因为和你一起逛过。 「大概会喜欢全糖的奶茶吧。」 因为第一杯是你买的。 左止元缓缓挪过来些,凝视着她琥珀色的眸子,伸手,挑逗着饶听南脖子上的软肉,像是在撸一只猫。 「所以说,以前,可怜的饶总觉得自己只有工作会爱她。」 「那到现在,有没有新的,喜欢的东西呢?」 她慢慢靠近,两人的唿吸交织。 窗外烟花璀璨。 「比如,喜欢我吗?」 饶听南睫毛颤动,在烟花的炸裂声中,轻声开口。 「喜欢你。」 左止元吻上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撒两种花~) 下一章,一定一定要准时看!猫攻还是左攻很快揭晓~ 第59章 江忍冬看着裴良夜大步离去强撑着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无力地捂住自己的脸,靠在了墙壁上。 「真是个疯子。」 脸上还火辣辣的疼裴良夜这一巴掌是真没有收着力。 她沉默了很久看着昏暗廊道里的小小窗口,还在绽放的烟花。 烟花一朵朵炸开绚烂却又只是瞬间的美。 只是那个一起看烟花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也是个疯子。」她按着自己的脸,喃喃自语。 ------------------------------------- 当蔡世宜找到裴良夜时她拎着空了大半的酒瓶,靠在大桥的栏杆上一口口喝着闷酒。 「她人呢?」裴良夜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当蔡世宜走近时,轻声开口问。 「走了,嘴里骂骂咧咧的搬东西,好像是住到了离这里最远的一个酒店,说是连夜买机票,明天就飞走。」 「戴口罩了吗?」裴良夜看了看自己的手。 自己的劲儿她知道也知道自己真的没收手。 恐怕会留印子。 「戴了。」 裴良夜点点头,不再说话。 于是两人之间又沉默了下来。她又喝了口酒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小红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枚做工精良的戒指。 这才是她今天大早上就要出门的原因。 她又默默盖上苦笑一声轻声感慨。 「是啊她那么喜欢天空喜欢自由又怎么会戴上脚镣呢?」 她抬手用力,将红盒子甩入了滔滔江水中。 滚滚江水汇总,红盒子不过是砸起了一个小水花,随后就再无声息。 「我和她的关系,有时候就像这样,」裴良夜指着已经重回平静的江面,「就像是投入江中的一颗小石子,有回应,但也仅仅只是有个回应。」 蔡世宜静静看着面前这个散发着悲伤的女人,张张嘴。 「抱歉,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有做错,你做错了什么?」裴良夜轻笑起来,又喝了口酒,「一开始错的是她,她不该向我勾勾手指,我那时也是年轻,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她钓了上来。」 「后来错的一直是我。」 将瓶中酒饮尽,她将酒瓶随手放在栏杆上,伸了个懒腰,拍了拍精緻昂贵,此时却皱巴巴的正装。 「蔡世宜,你回香江吧。」 蔡世宜神色不愉,「你都说了我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你也不能赶我走。」 「但是,你继续待在我身边,应该是得不到你想要的回应的,甚至连个水花都没有,」裴良夜转身,背靠在栏杆上,眯着眼睛吹风,「不用在我身上花费太多时间。」 「巧了,我也是一个很倔的人,我也不介意一颗颗扔石头,」蔡世宜学着她的样子靠在栏杆上,「我不仅倔,我还倔得看见南墙也要把墙撞破,到了黄河也要把河填喽。」 第162页 「我会站在你的世界外,等你,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你以为你是谁?」裴良夜失笑,「拯救失足少女……呸,失足姐姐的天使么?」 「不是所有沉溺在黑暗中的人都愿意被拯救的,」她懒散地说着,「我在黑暗里就很舒服,一点都不想走出舒适圈。」 蔡世宜笑了笑,倔强的性子上来了。 「没关系。」 「我答应了左止元,不骚扰你,我跟着裴总学点东西不行吗?」她微笑着,「说不定到时候我腻了,我自己先走了呢?」 「我这个人可是标准的三分钟热度。」 裴良夜扭头看着她,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你会后悔的。」她认认真真说。 「学东西嘛,怎么会后悔呢?」 ------------------------------------- 柔软,湿润,带着葡萄汁的清甜和芬芳。 左止元轻轻触碰着饶听南的唇,从唇角移到唇珠,轻轻舔舐吸吮着。 饶听南闭着眼睛,睫毛颤动得极为剧烈,左手抬起,搭在左止元肩膀上。 「饶听南,」左止元离开了那柔软如樱花花瓣般的唇,声音沙哑,低声哄着,「你再说一遍。」 饶听南几乎是闭着眼睛的,声音宛若蚊蝇。 「喜欢你。」 左止元又吻了上去,这回比上次更用力,更霸道,惹得饶听南委屈巴巴的轻哼一声,表示抗议。 嘴角真是太疼了,不知道破皮没有。 左止元唇再次离开,身子却挨得更近了,眼睛里都是闪亮亮的笑意,「饶听南,你再说一遍好不好?我还想听。」 饶听南赌气般地扭过头去,「不说了。」 于是一只手抬着她的下颚,将她的脑袋拨回来,再次吻上了她的唇。 这次,左止元不复方才的温柔,吻得霸道。 大概是因为很久没吻过了,两个人都有些生涩,甚至是笨拙,小心翼翼地接触。 饶听南想着:我大概是喝醉了。 尽管她只喝了几杯葡萄汁。 她只能放纵着麦芽和酒精的香味侵入自己的领地。 良久,唇分。 「好甜,我说的是葡萄汁,」左止元在她脖颈旁蹭了蹭,轻笑着,「我觉得我也开始喜欢喝葡萄汁了。」 令人上瘾沉迷的味道。 饶听南用力拧了把她的脸,惹得年轻女人惊唿失笑。 「我还想亲一亲,可以吗?」年轻女人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饶听南,恳求着,「再来一次。」 「不行!」饶听南抬起手,竖起食指挡在了两人唇之间,歪了歪脑袋,将被这人咬破皮的地方展示给她看,委屈极了,「疼。」 左止元看着那破皮的红唇,抿抿唇,微微退后了些,一副乖巧的模样。 饶听南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等到自己搬出去了,下一次亲吻,却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左止元眯起眼睛,察觉到了饶听南这细微情绪的变动,心中有了底。 「饶听南,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她慢慢靠近,「这个时候的话,要反着听。」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唔!」 「每次。」左止元含着她的唇,嗓子里咕哝着。 第四次,是最温柔的一次,她极力邀请饶听南的共舞。 流连在她的唇齿之间,感受着她的温暖与香甜。 左止元微眯起眼睛,揽着饶听南的手臂用力,站起身。 「呀!」饶听南被她单手抱了起来,骤然腾空带来的失重感让她像树懒一般,整个人缠上了左止元,也脱离了方才那个吻。 「抱紧点。」左止元低笑着,迈出一步。 「左止元!你干嘛!」 「上楼啊!」左止元一步步迈向主卧室。 「上楼干嘛?!」 「我也不知道,我喝醉了,我是个醉鬼,醉鬼什么都干得出来。」 饶听南脑袋死死埋在了她的颈窝,脸红得像只煮熟了的螃蟹。 左止元显然也这么觉得。 「你怎么红得像个螃蟹似的?」 从耳廓到脖颈,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粉。 「喝啤酒不能吃螃蟹的!」饶听南的声音都在发抖。 「那不吃螃蟹,吃小猫咪可以吗?」左止元轻笑着,走到自己的主卧,背朝床,躺下当肉垫,但两只手依然没松开。 「……也不行!」饶听南有些崩溃地大喊着。 左止元思索了一会,搂着饶听南的手收紧。 饶听南哼唧一声,却依然动都没动。 左止元知道了答案,于是膝盖提起,轻轻磨着。 「左止元!你至少先去洗个澡!」身上人在颤抖。 左止元极为舒心地轻笑着,「一起?」 「滚!」 ------------------------------------- 饶听南喘了口气,任由自己的身体没入浴缸中的温热,脸红扑扑的,大抵不是因为蒸汽的缘故。 左止元终究还是没有一起进来,进行荒唐的共浴,她跑到了另一个房间洗漱。 「你真是疯了,」饶听南摇着头感慨,忍不住笑,又忍不住轻拍着自己的脸,「居然答应了这种请求。」 明明理智想要离开的不是么? 但是,很显然,刚从老家回来,刚进行完坦白局,刚被吻得腿软的饶听南,此时并没有什么理智可言。 第163页 她抬起右手。 因为过去一个月因为骨折,腕部都带着挡板,所以那儿与其他地方的肤色形成了反差,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白。 饶听南试着握拳,最后,艰难地成功了。 就算她年轻恢復好,就算骨折程度并不严重,那毕竟是一个实打实的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而她现在才一个多月,还在进行康復训练。 反正,右手是肯定指望不上了。 饶听南抬起左手,仔细打量着。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圆润,指甲被修剪得整整齐齐。 再加上这一个多月的使用,也算得上灵活。 你可要争气啊! 她想着想着,脸愈来愈红,也……越来越不敢出去。 二十多分钟后,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洗了个战斗澡的左止元披着件浴袍,带子松松垮垮的繫着,轻轻敲门。 「饶听南,你好了吗?」 「你急什么?」饶听南没好气地回復,身子又往浴缸里沉了沉,抿着唇,做着一些基础练习。 屋外的人仿佛热锅上的蚂蚁,转了好几圈,却又只能按下性子等待着。 又过了十多分钟,她终于耐不住了,敲敲门,「饶听南,我进来了。」 「喂!你!」饶听南慌得整个人沉入了浴缸,只留一个脑袋在水面上,气急败坏地看着闯进来的年轻女人,「出去!」 左止元方洗完澡,肌肤嫩得能掐出水来,脸也红扑扑的,站在浴缸前,看着里面缩成一团的饶听南,低声抱怨着,「怎么还泡澡?」 「没见过你这么样的!」饶听南色厉内荏地瞪她。 左止元轻笑一声,半跪下来,撑着浴缸边缘,低头,找到了她的唇。 「唔……」饶听南下意识闭上眼睛。 只是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左止元很快就离开了她的唇。 随后她瞬间被抱了起来,左止元带着水珠的手稳稳托着她,在她的惊唿声中,一手揽紧她,另一只手顺手扯下一旁宽大的浴巾,将怀里的女人包成个蚕宝宝。 「饶听南,你太轻了。」她甚至能掂量掂量怀中人的重量。 「你……你。」饶听南瞳孔地震,看着单手将自己抱住大步向外迈的左止元,却说不出一句话。 好像从自己搬进来开始,左止元已经很多次展现了她的力量——两人吵架而导致有肢体冲突的时候,自己总是输的那一方。 以前自己还没注意,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手骨折了。 但现在,左止元能单手抱一个快百来斤的人,这是什么概念! 她还没想明白,就被被左止元寻到她的唇。 左止元用力吻着她,指腹摩挲着她的纹身——那纹着大片大片的,鲜红的蔷薇的纹身。 那曾经是饶听南伤得最痛的伤疤,是她最不愿言说的过去,是自己碰不得也问不得的东西。 左止元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纹身处那与其他地方细腻肌肤截然不同的粗糙触感,那曾经被撕开,被灼烧,被血淋淋暴露出来,又被她自己纹上火红蔷薇掩盖错误和过去的伤疤,心一抽一抽的疼。 她注意力有些许的不集中,紧接着,饶听南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左手握住了她的下颚,眯着眼睛,捏了捏她胳膊上浅浅一层却极有力的肌肉。 「老实交代,」她磨磨牙,「是不是有偷偷健身?」 「有健身,但不是偷偷。」左止元老实回答。 嘴中说着,她心中却有些感慨——或许,饶听南的确是放下些了吧。 还好有我!成功打开了她的心结。 我真棒! 「或许你知道,良夜姐是柔道黑带,而事实上,这是左家防绑架课程的必修课。」她低笑着解释。 「所以,嗯,我其实也是柔道黑带。」 防绑架课程?柔道黑带?什么玩意? 饶听南还没反应过来,虚握着左止元下颚的手就被迅速拆开,左止元扣着她的手腕压过头顶。 手臂,是现代人为数不多的攻击手段,而当手腕被扣住,就意味着面前人所有的脆弱都暴露了出来。 左止元吻着她的脖颈,吻着她的锁骨,吻遍她的眉眼,吻她湿漉漉琥珀色眸子里的星星。 「饶听南,留下来住怎么样?」 「不。」 「一定要搬出去么?」 「对。」 左止元嘆了口气。 第二次。 「饶听南,留下来住吧。」 「不,不行。」 第三次。 「饶听南,留下来住好不好?」 饶听南用力摇摇头。 ------------------------------------- 「留下来!」 「你以为你唱凤凰传奇啊,我还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呢。」困意已经涌上饶听南的脑海。 「答应我嘛~」身上人在撒娇。 良久,饶听南哼唧出一个鼻音。 「嗯,好。」 ------------------------------------- 翌日,饶听南慢悠悠醒来,还不愿睁开眼,就觉得身上哪哪都疼。 她忍不住又往那个温暖的怀抱里钻了钻,试图用温度纾解疼痛。 没有用。 于是她伸手,用力掐了把始作俑者的腰。 「醒了?」耳旁传来吃痛的声音,紧接着是愉悦的笑意。 饶听南睁眼,看着面前女人餍足的笑意,磨牙,张嘴,扒拉开她的睡衣,用力咬上了她的肩膀。 第164页 「嘶……饶听南,你属狗的?」左止元抱着她,哭笑不得。 饶听南这一口可是结结实实,根本没留劲。 「你真是只禽兽,」饶听南松开口,声音沙哑,红着脸评价左止元的所作所为,「不过……」 「是只好禽兽。」 左止元似乎很满意这个评价,脑袋搁在了她肩窝处,舒舒服服地蹭着,「你记得你答应了我什么吗?」 「不记得了。」饶听南嘴硬。 「那再回忆一下?」 「你还能???该死,记得,」饶听南想跑,被左止元捞了回来,忿忿不平地看着面前低笑的女人,「趁我那个时候……骗一个承诺,算什么英雄?」 「你都说了我是只禽兽了,」左止元轻笑着,「那我们明天就把行李都搬回来吧,房也退了。」 「不退,」饶听南瞪着美眸,「要是哪天你惹我生气了,我就再搬走。」 「好好好,不过我怎么可能惹你生气,」左止元没脾气,懒洋洋地说着,打了个哈欠,手臂搂紧了饶听南,「还睡一会。」 睡意似乎是能感染的,饶听南胡乱点点头,感受着身上清爽的触感和穿戴整齐的衣物,又忍不住往左止元怀里钻了钻。 再醒来时,饶听南是被饿醒的。 她委委屈屈地睁眼,看着面前早就醒了坐着看书的左止元,手指戳了戳。 「我以为我醒来能看见一顿可口的早餐。」她也挣扎着坐起来,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落在地上的浴巾和浴袍,垃圾桶里满满的纸团,忍不住脸上一红。 想当年,自己都是将一切准备得妥妥的。 唉,果然还是思虑不够周全。 在某些地方找到了优越感的饶听南瞟了一眼身旁的左止元。 「我这不是想让你一醒来就看见我么?」左止元合上书,轻笑着端过来一杯温水,「而且,事实上,是下午茶。」 饶听南小口小口抿着温水,缓解嘶哑的嗓子,闻言瞳孔地震,牵过左止元的手腕看表。 下午两点。 昨晚,昨晚持续到什么时候? 饶听南不记得了,但好像确实挺晚。 「你真是一只禽兽。」她干巴巴地评价,将喝完的空杯递还回去。 「谢谢夸奖,准备吃饭吧。」左止元轻笑着,屈膝下床,绕过来,将伸手要抱抱的饶听南抱起。 饶听南理直气壮地缩在她怀里,根本不在意在过去的许多日子里自己才是更1的那个。 「要我帮你挤牙膏吗?」 「要。」 「……要不我帮你把牙也刷了?」 「不是不行。」 左止元心情愉悦地承担起了幼儿园阿姨的责任,照顾着这位饶三岁,洗漱完之后,又将人打横抱起,下楼。 「你的手,完全不酸吗?」饶听南若有所思,「我不是也该去练个跆拳道柔道什么的?」 其实很酸。 但不能说。 左止元轻咳一声,跳过这个话题,「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想吃,」饶听南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我好饿,我觉得我能吃下一头牛。」 「呵,你能吃两碗饭都了不得了,还吃一头牛。」左止元笑骂着,进厨房。 「你看我能不能吃得下!」饶听南宛若一个赌气的幼稚鬼。 左止元翻着白眼,端出了一个碗。 「土豆炖牛腩。」 她再进再出。 「文火老鸭煲。」 「红烧狮子头、松鼠鳜鱼、蒜籽烧裙边、鸡汁松茸、杏仁豆腐、青柠明虾……」 在饶听南震惊的目光下,她端出了最后一大盆东西,「吶,鱼翅捞饭。」 饶听南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分量十足的八个菜。 「和一头牛也差不了多少了,」左止元施施然坐下,抬下巴示意,「吃吧。」 「你你你,你会分身术吗?」饶听南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是啊,我会分身术,」左止元眨眨眼睛,狡黠笑着,「只告诉你一个人哟,别说出去,我会被切片研究的。」 饶听南:「……」 在饶听南鄙视的目光下,左止元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幼稚了,轻咳一声缓解尴尬,手指了指,「大部分是我点的外卖,但鸭汤是我早上起来开火煲的,牛腩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炖的。」 「说起来,你睡得和个小猪似的,根本没察觉到我走了一会儿。」 饶听南磨牙,夹向明虾的筷子却很诚实地转向鸭汤,舀了一大勺。 左止元心中有些感动。 在将所有菜色尝过一遍后,在左止元的期待目光下,饶听南咂咂嘴。 「还是饭店里的好吃些啊。」 身前的禽兽摩拳擦掌。 饶听南轻笑着,又夹了一筷子牛腩。 「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做的。」 被安抚下来的左止元满意点头,心中有些无奈的感慨。 饶听南还真是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 「等会做什么?」饶听南含煳不清地问。 「你想继续运动吗?」 「……禽兽。」 左止元轻咳一声,自己也夹了一筷子鱼,「二楼有私人放映厅,一起看部电影吧,有没有兴趣?」 饶听南狐疑地看着她。 「我怎么觉得你还是想运动?」 私人放映厅耶,多么暧昧的地方,再看部爱情电影酝酿一下气氛,她总觉得下一秒就可以开始运动了。 第165页 左止元:「……我怎么觉得想运动的其实是你啊!」 面前人眼神游离,面色红润,看起来可口极了。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饶听南否认三连,迅速扒着饭,「就这么定了吧。」 饶听南最终还是没把一头牛分量的菜消灭完,不过很坚定地吃了两碗饭。 左止元调整着放映厅的灯光,饶听南则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搜索着片子。 「你想看什么?」 左止元凑过来,「看部老片子吧。」 「铁达尼号?」 「……看过好多次了,更老一点吧,魂断蓝桥或者乱世佳人之类的。」 「怎么都是悲剧啊。」饶听南感慨。 左止元坐下,揽着她的腰躺在宽敞的软椅上,舒舒服服地蹭着,「爱情电影嘛,哪有什么好结果?好结果哪里配得上那些自命不凡自诩看透世间百态的导演发挥?」 「更何况,悲剧更具有故事性,而好结局嘛……」左止元亲了亲饶听南蹙起的眉,轻笑着,「好结局往往在现实生活中。」 「被你安慰到了。」饶听南嘆口气,随意点开了一部老片子,上个世纪的影星在黑白的画面中熠熠生辉。 左止元静静欣赏着电影情节,没过多久,肩膀一沉。 饶听南靠在了她的肩上,沉沉睡去。 左止元失笑,换了个姿势,让饶听南能躺得舒服些,拿过遥控板,调小了些音量。 饶听南不安分地皱起眉,手揪着了自己的衣摆,嘴里嘟囔着什么。 「做噩梦了?」她轻嘆一声,将怀中人抱紧了些。 低得听不见的呢喃声响起,几乎要被电影的声音盖过去了。 「你说什么?」左止元却轻易就从那呢喃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凑过去仔细听。 「左止元……」饶听南在梦呓,「对……起。」 左止元没听清,皱紧眉。 「左止元,别走……」 这回她听清了,神色也变得温柔,在饶听南额上印上了一个吻。 「我不会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小左获得新名字!左禽兽~ 也希望我们的饶猫同志抓紧时间復健啊喵~ 接下来,见家长和火葬场,都该提上日程了~ 第60章 周日晚上饶听南面色高冷地走出电梯,耳朵却带着些红。 左止元笑得灿烂,颠儿颠地跟在后头。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在放映厅睡醒后左止元秉持着健□□活的理念,喝了次水。 「拎包也能这么开心吗?」饶听南终究是绷不住了看着后头傻乐的左止元嘆口气,摸出房卡开门。 里面除了自己昨天刚放进来的两箱行李之外还有许多行李箱——毕竟之前只打算在左止元家小住一个月,也就没带多少东西过去。 「拎包开心什么呀但要看给谁拎包,」左止元笑得贱兮兮的,撸起袖子,「今天全都搬回去?」 「也不用吧,之后每天下班往家里搬一点儿就行。」饶听南伸手捏了捏左止元的精瘦的胳膊,感慨着,「你是真的胳膊不酸啊。」 左止元被捏得酸疼酸疼感受着饶听南的指尖在自己肌肤上滑动,脸一红抽出手臂佯装无事「我毕竟柔道黑带不是。」 她坐在床上伸手按了按柔软的床感受了一下弹性轻咳一声请示上级般看着饶听南笑容灿烂,「饶助理,要不,咱们今晚住这里也行。」 几乎没有的通勤时间,让早上可以晚起很多。 方便夜「跑」,也方便晨练。 饶听南脸红了。 但并不代表着她脸皮薄。 厚脸皮的饶助理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大逆不道地揪住了左总耳朵。 「正常人一天八杯水,你也要喝八杯水,那我一天得喝多少杯水!」 「就算没有耕坏的田,也得休养生息不是?」 「我错了我错了,」被揪着耳朵的左止元笑着求饶,狗狗眼可怜兮兮地看着饶听南,「咱回家,家里最好。」 饶听南悻悻松开,随即又想起来什么,再次揪紧她的耳朵。 「不准把行李丢到你卧室!」她咬牙切齿,「就放客房。」 「好好好,都听你的。」 好不容易逃脱了饶听南的魔爪,左止元笑着瘫倒在床上,伸手碰了碰她的右手,表情贱兮兮,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挑衅。 「饶听南,你还是抓紧时间復健吧……」 毕竟,再躺下去,就真要变0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暴躁的饶听南拉过枕头摁在了脸上。 「呜呜呜,谋杀了啊。」 两人闹成一团,不知怎么的又躺在了一起,左止元灵巧地钻进了饶听南怀里,环着她的腰,看着她气鼓鼓绷着的的侧脸,开始撒娇,声音腻得吓人,「饶听南,别生气了嘛,我错了~我是禽兽,我是小狗,汪汪汪。」 年轻女人腻人的声音就在耳旁,灼热的唿吸仿佛要点燃了自己。 饶听南又绷不住了,狠狠掐了把她的腰。 「嗷,」左止元委屈地看着她,「都要被你掐青了。」 饶听南没说什么,只是侧过身子,也抱住了她,手在她腰处轻轻揉着。 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 直到左止元推了推饶听南,看向对面房间的方向,低声说,「等会,我就在这里收拾东西吧,你……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第166页 她们还不知道对面三人发生的事,只以为江忍冬还住在这呢。 「行,」饶听南起身,揉了揉左止元的脑袋,看着左止元迟疑的目光,轻笑着摇摇头,「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偏向任何一边。」 江法道是自己的朋友,蔡世宜也是左止元的闺蜜,裴良夜对于两人来说更是关系复杂的存在。 左止元的目光依然有些犹疑。 「好了,也别藏着你那些小心思了,明明你也想去看看,」饶听南笑笑,拉她起来,「一起去吧。」 正如左止元是解读饶听南情绪的高手一般,现在的饶听南对于左止元也算得上是相当了解。 两人一起敲响了裴良夜房间的门,里面传来了欢快活泼的声音。 「来啦!」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惊讶。 那分明是蔡世宜的声音。 门开,里面探出了个小脑袋,看到来人,眸中顿时闪过惊喜,拉开门让两人进来,「你们怎么来了?」 左止元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艷。 以她对蔡世宜的了解,蔡世宜这分明是精心打扮过的,化了个淡妆,扎着高马尾。虽然是常服,但款式搭配得极好。鲜艷的颜色她穿起来却并不显得庸俗,反而正合她小公主的张扬气质,举手投足之间活力四射。 她再向屋子里看去,嘴角抽了抽。 一向衣品不错的裴良夜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件老干部似的灰扑扑的夹克,端着保温杯,慢悠悠地喝着枸杞菊-花茶。 恍惚间,她还以为自己看见了老爹。 「我和裴总在下棋呢,」蔡世宜声音欢快,「你们来看看吗?」 两人环视一周,没见到第三个人的身影,心中多少都有了些猜测,迈步走过来。 偌大的桌子上摆着名贵的楸木制纵横十九路棋盘,玉石般纯净的黑白棋子在其上交织,犬牙交错,乍一看竟然是难解难分。 「你们怎么过来了?」裴良夜慢吞吞地放下杯子,食指中指捏着黑子,煞有其事地落在一处空位,抬头看着两人。 「来搬东西。」 「昨天不是已经搬完了吗?」裴良夜有些讶异。 饶听南脸红了,而左止元则轻咳一声。 「搬回去。」 裴良夜闻言,看着饶听南的目光中顿时多了些敌意,心中极为复杂。 虽然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吧,但自家看着长大的小白菜又被外头人拱了,多少有些不爽。 「你们这是下的什么套路?」左止元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急忙转移话题,看着棋盘,分析半天没分析出来。 她也只在小学兴趣课上学过一点围棋,早就忘得差不多了,现在怎么看也看不明白。 「两个臭棋篓子,」饶听南轻哼一声,拍了拍蔡世宜的肩膀,指了一处空位,「下这里,赢了。」 蔡世宜细细揣摩一会,突然惊唿,「对哦!」 白子落下,两个三连珠。 裴良夜默默一推棋盘,保持着老干部的沉静气质。 「你赢了。」 「真是棋逢对手平分秋色的臭棋篓子,」饶听南捂头,为一脸懵逼的左止元解释,「她俩拿围棋盘下五子棋也就算了,还能落这么多子都分不出胜负。」 左止元:…… 「我赢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提要求!」蔡世宜开心地笑着。 裴良夜神情温和——就像是家长看着自家女儿一般,配合上两人的穿着倒真像差了个辈分。 「你提吧。」 蔡世宜轻咳一声,「还没想好,能存着吗?」 裴良夜不紧不慢地抿着茶,「存三天,三天没想好作废。」 「放心放心,我差不多有思路了,我去打个电话,」蔡世宜哒哒哒跑到了阳台上。 左止元笑笑,坐下,帮着收拾起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试探问着,「相处得挺好?」 「把她当成你,没什么相处不好的,」裴良夜也慢悠悠地收拾着,「小孩子心性罢了。」 左止元顿时明白了——蔡世宜依然没戏。 尽管家里两个崽儿都是弯的,尽管她们一起待了这么久,尽管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左修才也从来没有担心过两人会不会擦出什么不该有的,会被打断腿的火花。 裴良夜比自己都大了整整一轮,算是看着自己长大,自己又比蔡世宜大了几岁。 她是纯粹将自己当妹妹看的,想来对蔡世宜也是如此。 会有宽容,包容甚至纵容,但绝不会有爱恋。 「那……江法道人呢?」左止元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她话音未落,饶听南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看着上面的来电,又看看两人,迟疑了一会。 「接吧,不用管我。」裴良夜猜到了来电人是谁,笑笑,挥挥手。 饶听南抿抿唇,退到门口接起电话,压低声音。 「喂,你在哪?」 「机场,」江忍冬带着口罩,又用围巾将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站在机场的人流中,「我要走了,和你说一声。」 「我还没请你吃饭呢,」饶听南咂舌,看了眼不远处的正在交谈的两人,「怎么就要走?」 「唉,」江忍冬长嘆一口气,「说来话长,不说罢了,反正,应该有段时间不会回庐城了。」 饶听南又压低了些声音。 第167页 「你和裴良夜,怎么了?」 「唔……吵了,断了,断得干干净净,两个人都不会回头的那种。」江忍冬摸了摸自己还疼着的脸,终于还是气不过,忍不住向饶听南告状。 「她是真的绝啊,说打就是真打。」 饶听南表情冷下来了。 「她打你?」她看向裴良夜,微皱着眉,「早知道我就该去接你。」 不鸽江法道,恐怕就没这么多事了。 「唉,别提了,我觉得我超亏的,但又觉得确实是我贱,」江忍冬又嘆口气,抓抓脑袋,「现在是打算在世界到处跑一跑,放空脑子也找找灵感,你有事打我电话。」 又犹豫了会,她轻声说。 「我今天打了一天电话,把那些床伴关系都断了……嗨,要是再出一个裴良夜,我可受不了,我是怕了她。」 「真是的,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还没等饶听南回答,她就嘟哝着摇头,「要上飞机了,挂了。」 …… 另一边的两人,也在说同一件事。 「你打了她?」左止元下意识压低声音,瞳孔地震,看着面前漫不经心点头的裴良夜,「你打她干什么啊?」 就算自己也不喜欢江忍冬,但左家良好的家教也不至于让她出手扇人巴掌。 裴良夜瞟了她一眼,轻笑着摇摇头,「怎么,你姐姐我做了她这么多年挥之即来唿之即去的舔狗,她说要断了,我难道还腆着脸凑上去?就不能捡回尊严沖她汪汪叫几声?」 左止元张张嘴,最后颓然地摇摇头。 倒也是。 在这段关系中,裴良夜从来就没有占据过主导地位,也只有最后这一巴掌,才能看出些属于左家的骄傲。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裴良夜懒洋洋地说着,「可能干到退休,或者等你能稳稳接过左氏后,去尼姑庵敲敲木鱼念念经什么的。」 「你真的觉得你不会爱上其他人了?」左止元苦着脸问她,「还有好多好多喜欢你的人呢,为什么不去试一试?何必吊死在这颗歪脖子树上。」 「你忘了吗?」这位左家最风流滥情的人慢悠悠地抿着茶,克制不住地想起了初遇时笑着勾着自己领结的女人。 「左家人,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改了。」 左止元嘆口气,也没法再说些什么,想要将收好的棋子放回书架上,只是手一抖,险些没拿稳。 裴良夜的眸子瞬间亮起,凑到了她身边,神色诡异。 「我的事说完了,轮到你了。」 「看你这样子,难不成,昨晚你是……?」 左止元轻咳一声。 「我是。」 「真不错。」裴良夜一直保持的老干部人设绷不住了,笑开了花。 自家白菜真的长大了,能拱人了。 「裴良夜。」还没等开心一会呢,饶听南就叫住了她。 两人同时回头,看向面色复杂的饶听南,她慢慢走到两人跟前,迟疑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 「江法道把她那些床伴关系都断掉了。」 恐怕,她给自己打这个电话,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话。 裴良夜脸上挂起惯来的散漫微笑。 「哦,知道了,」她的情绪仿佛没有丝毫波动,「关我什么事呢?」 ------------------------------------- 当天晚上,饶听南终于还是没捱过左止元,住在了酒店。 当然了,她把左止元赶去了客卧。 要真住一起,还不知道得闹到晚上几点,明天可就是周一了,容不得她胡来。 只是……在两人互道晚安半小时后,主卧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一人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向里头张望。 「嗯?」黑暗中视力依然优异的左止元愣了愣,看着空荡荡的大床,「人呢?」 身旁传来啪的一声。 灯开,刺眼的光让左止元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饶听南搬了把椅子坐在了门口,明明是仰视左止元,却偏偏有了股睥睨的姿态。 嗯,这回终于被自己逮着了。 面前这人穿着自己从行李箱里翻出来的黑色真丝睡衣,可怜巴巴地抱着枕头,委屈地垂着脑袋,站在主卧门口。 「左总,」饶听南声音凉凉的,「大晚上的,是要干嘛啊?」 「我……梦游。」 这个答案猝不及防,让饶听南回想起了某些尴尬得令人社死的片段,脸一红,起身,再次揪着了左止元耳朵,「现在呢?现在还梦游吗?」 「嗷嗷嗷嗷嗷疼!」 明明饶听南没使劲,左止元却一副委了大屈的模样,大声嗷嗷叫起来,趁着饶听南发愣的几秒钟,抱起这人就是一个冲锋。 两人栽倒在床上,左止元脑袋在饶听南肩颈处乱拱,而且隐约有向下的趋势。 「左止元!」饶听南咬牙切齿,愈发开始怀念自己健全的右手。 左止元被她吼了一声,不动了。 饶听南瞪着天花板上的灯,仿佛再瞪一会儿它就能自己熄灭。 啪,灯熄了。 是左止元,她翻到另一旁,关灯,然后拉过被子和她并肩躺着。 「睡素的就行,」她声音黏黏煳煳的,带着点小委屈,「这才第二天,你忍心让我睡到客房去么?」 「忍心。」 第168页 「啊,37c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都是些什么烂梗。」饶听南忍不住笑了,却也没真的把这人赶下去。 屋子里陷入了令人沉醉的静谧。 「聊聊天?」 「嗯。」 「话说回来,一直想问你来着,」左止元黏黏煳煳地靠过来了,捉起饶听南的手把玩着,十指交缠,「你和江法道怎么认识的?」 饶听南扭头看着她,沉吟了一会。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是在心理医生那儿。」 「我进去,她出来,我们打了个照面,她就笑着往我口袋里塞了一张名片。」 「心理医生?」左止元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江法道的名片身上,抬起身子,疑惑地凝视着饶听南。 「对,我是去做心理谘询的,」饶听南点点头,「那段时间压力比较大,经常做噩梦,想稍微纾解一下情绪。」 她沉默了一会。 「但我至今不知道,她去那儿是做什么,我怕戳到什么伤疤,也没问过。」 外表玩世不恭的人有心理隐疾,有过不去的坎,有午夜梦回会潸然泪下的伤心事。 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左止元沉默了一会。 「要不……往好处想,说不定那个心理医生是她某个床伴之一呢?」 「反正听良夜姐描述,听你描述,我是没觉得她心理有什么问题……」 饶听南:…… 好离谱,但是又好有道理。 「好,收,」她轻咳一声,「不猜了,继续说我和她。」 「我当时想把名片扔了来着,那段时候脾气比较暴躁,这种事也不是干不出来。但是……她挺好看的,美人总是会有优待……嗷!」 左止元有样学样,掐了她一把腰。 「咳咳, 左止元挑眉,「又偶遇了?她给了你一张房卡?」 「……对。」 「我感觉她在钓你。」 「她是在钓我,」饶听南轻笑着摇摇头,「但是,后续很离谱。」 「没办法嘛,我接了房卡,也给她转了溢价50%的房费,结果入住还没一个小时呢就有敲门声,我一开门,一男一女就站在门口,穿得……和没穿似的,说是安排的服务。」 左止元开始磨牙。 人在国外,大傍晚敲门服务,什么性质? 「没事没事,」饶听南安抚着炸毛的左止元,「什么都没发生。」 「你让他们走了?」 「额……不,我让他们进来了。」 左止元彻底炸毛,就差上手挠人了。 「听我说听我说,」饶听南将人搂在自己怀中安慰着,「我当时心里很烦,在思考一个项目的事。你知道的,我思考的时候喜欢缩在黑暗的角落里,但是那个房间窗帘总合不拢,露出条缝,外面又正好是个酒吧,蓝的红的绿的什么灯都有,根本没法让我安心思考。」 「我就问,『你们什么都可以做吗?』他们说都可以,有些得加钱。」 「我给他们加了钱,让他们一人一边去窗户边上站好,拉紧窗帘。」 左止元憋不住了,在饶听南怀里笑得一抖一抖的。 「笑什么,我还让他们披了件衣服呢,免得着凉。」 「哈哈哈哈哈哈您真贴心。」 「他们也挺懵逼的吧,」饶听南终究也笑了起来,「还是有些遗憾,点他们的人没有包夜,罚站站了五个小时就走了,我加钱也不行。」 左止元舒舒服服在她怀里蹭了蹭,「所以,是江法道点的人?」 「啊?当然不是,她怎么可能会点男人,而且她还在钓我呢,」饶听南摇摇头,「是某位在骚扰她的『追求者』点的。」 「嘶,」左止元倒吸一口凉气,「这么野的追求者?」 「国外嘛,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饶听南耸耸肩,「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她点的,第二天江法道上门问我休息的怎么样,我诚实地告诉她,下次再点可以帮我包夜。」 「我俩面面相觑了一会,啊,反正,那个场面挺尴尬……不过最后解释清楚了。」 「解释清楚后,她也就没想过钓我了,一来二去处成了朋友。」 左止元噗嗤一笑。 「谁会钓一个让上门-服务的人拉五个小时窗帘的人啊。」 饶听南的表情忧郁,「是他们说做什么都可以的。」 「唉,怎么就没包夜呢?」她又嘆口气,「后半夜酒吧更闹腾了,还是没睡好,做了一堆噩梦。」 「诶,对了,说到噩梦,」左止元直起身子看她,「你今天在放映厅,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醒来后饶听南并没有什么异样,自己也就没问,光顾着喝水和哄人了。 「噩梦?」饶听南的声音也有些讶异,似乎是在回忆,「我隐约记得是做了一个梦,应该是刚睡着的时候做的,内容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我好像很慌。」 「后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反正不慌了,然后就没再做梦,应该是睡深了,」她看向黑暗中左止元闪亮亮的眸子,「怎么了吗?」 左止元轻笑起来,脑袋又凑过去一些。 「你一直在说梦话,在叫我名字。」 「啊?」 「还让我不要走。」 「……天哪,」饶听南干巴巴地感慨,「我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 第169页 「然后,我亲了你一下,你就不说梦话了,睡的很好。」左止元的声音里都是笑意。 「……我应该说什么,谢谢?」 「不不不,」左止元翻了个身,趴在她身上,手指卷着饶听南细软柔顺的髮丝,小腹轻轻磨蹭着她的,「就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吗?」 饶听南沉默了好久,缓缓扭头,幽怨地看着她,凑过来,轻轻啄吻了一下她的唇。 「所以,你拐这么大一个弯,是要一个晚安吻?」 「是,也不是,」左止元舔了舔自己的唇,「饶听南,你的嘴很干燥啊,都开裂了。」 她跑到饶听南房里,怎么可能是单纯地为了听故事的呢? 总算被她逮着了一个机会,硬生生把话题转移回来了不是? 饶听南刚想说「你瞎说,我的嘴水润水润柔柔软软」。 可是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嗓音骤然嘶哑起来。 「那……左总,让我喝杯水吧。」 作者有话要说: 饶总工作狂人设永不崩~ 写这章的时候幻视一些小学数学题…… 正常人一天喝八杯水,已知饶听南是正常人;禽兽一天喝八杯水,已知左止元是禽兽;但饶听南最后又喝了一杯水,请问,饶听南今天应该喝几杯水 a.8杯;b.16杯;c.15杯;d.健康养生就要多喝水,20杯都不够,摩多摩多(狗头) 第61章 翌日就算几乎没有通勤时间,两人也差点迟到。那风风火火闯进办公室打卡的样子,惹得秘书办众人多看了几眼。 左止元喘着气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敲门进来的饶听南,嘴角忍不住往上咧。 饶听南向傻笑的左总翻了个白眼扒拉开瘫在椅子上的人将软枕塞在她腰后,「还强撑着说自己手不酸今天早上哭唧唧的是谁?」 「我没想到是隔一天发作。」左止元还在嘴硬,却也一边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的腰。 手臂酸疼是歷史遗留问题腰酸是昨晚的最新成果。 饶助理的巧舌如簧,昨晚再次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她扯开抽屉凝视几秒钟那本《论法的精神》,随后合上,抬头,笑着问饶听南「我亲爱的勤奋的善解人意的心疼领导的饶助理呀,今天大概是什么个行程?」 饶听南默默拿起桌上的文件,捲成小筒轻轻拍了拍左止元的嘴。 「上班呢,您多少收敛些。」 左止元唇角高高扬起却佯装正经地坐直了些扯了扯领带「好吧饶助理今天的行程是什么样的?」 「今天行程很简单」饶听南将ipad递过去「上午和三大部长开个闭门小会,三个议程。一是定一下节约运动后续情况,各部门汇报一下人事问题的进度;二是一项海外合作的项目,竞争对手来势汹汹,需要敲定一下,拿个态度和方案出来;三是年会的事。」 「嗯,虽然是闭门开小会,但这些事儿可不简单,」左止元咂舌,「也就年会还能水一水。」 饶听南笑笑,「开小会谈大事,开大会讲小事嘛,这很正常。」 左止元头疼地揉揉太阳穴,「理是这个理,但一想到又要和那两个老狐狸辩论,我就头疼。」 「不说这些了,」她摆摆手,「下午呢?」 「您下午的时间暂时是空着的,不过等会前台应该就把预约名单给您,」饶听南耸耸肩,「您入主分公司,外头原本都在观望。不过现在这几套组合拳打下来,他们大概也觉得您站稳脚跟,愿意把您当话事人,会来接触您了。」 「哦?」左止元搓搓手,「终于要扩地图了么?我还以为没处理好公司里这一团乱麻的关系前,是不能和外头较较劲的呢。」 「额,扩地图,差不多吧,」饶听南哭笑不得,「公司里这一团乱麻的关系一时半会可梳理不好。」 「褚凡君是只敌对的精英怪,李春蝉是只中立的精英怪,但是我现在等级还没刷够不能开团,所以要先去打些副本升级提声望才能继续做主线对吧,我懂。」曾经沉迷过游戏的网瘾左总点点头。 只陪合作伙伴小女儿坐过旋转木马玩过消消乐的饶助理抿唇。 听不懂,我是不是该装作听懂了样子? 「那,在我们和外面公司谈判的时候,褚凡君会捅刀子吗?」左止元也没让她迟疑太久,转眼就提出了新的问题。 「很难说,但我认为不太可能,」回归了自己熟悉话题的饶助理胸有成竹风度翩翩地摇摇头,「褚凡君的利益是根植于分公司的,分公司越大,他的利益也就越大。只要是有利于分公司的事,我相信内部再怎么吵吵闹闹分崩离析,到时候都会调转枪口一致对外的。」 「有道理,」左止元点头,手指敲着桌面,思索着,突然问道,「但,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褚凡君除了根植于分公司外,还有外部输送的其他利益呢?」 「那这就是背叛的开始,外部向他输送利益,一定是获得了回报的,」饶听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坚定了些,「我们有突破口了。」 两人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两人默契地同时起身,饶听南走向门口,反转门锁,左止元则起身后退几步,打开保险箱,从空空荡荡的保险箱里拿出唯一的一份文件。 是边学文汇报时带上来的文件——并非档案室里的那些,而是他自己总结汇成的一份简报。 第170页 左止元为了稳住褚凡君,将财务部档案室的文件尽数奉还。但这一份是边学文自己拟的,自然没有交还回去的道理。 「褚凡君每一次有重大改变的会议记录,或者是涉及到其他公司的,不太正常的合作,以及,财政部做出的,调整,改革。」左止元喃喃自语,「边学文有足够敏锐的嗅觉,却不能将这些串到一起来。」 「我们也不行,」饶听南已经站在了她身侧,「这是一串散落的珍珠,但我们缺少能把它们串在一起的绳子。」 「但至少有了一些调查的方向。」左止元翻到【与其他公司的合作】那部分,仔细看着,突然皱起了眉。 「饶听南,今天开关门小会的第二项议程,那个海外公司,叫什么名字?」她看着最后几页,也就是最新的几次异常合作,头也不抬,死死盯着其中一行字。 「维罗尔公司,北非着名的制药集团,非洲明珠,」饶听南看向平板,「现任董事长是乌兰诺夫,据传是特种兵退役,92年在非洲成立了维罗尔公司。」 「怎么了?」她扭头看左止元,「不会运气这么好,直接碰上了一个吧?」 「不是,我们和维罗尔公司没有生意往来,不然我不会记不住名字,」左止元摇摇头,指着白纸上的一行字,「但是这里,有他们的迹象。」 「维罗尔搅黄了我们与昆古尼尔公司签署新的三年合作订单么……」饶听南捏着下巴,有些迟疑,「这能看出什么?」 「不知道,」左止元撑着下巴,嘴里嘟囔着,「但既然被边学文特意提到了,说不定有些能去查的东西呢?」 「是不是太敏感了,」饶听南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么厚一本简报里出现的一个单词而已,维罗尔和昆古尼尔都是针对罕见病研发特效药的制药公司,在亚洲地区占的市场份额又差不多,竞争激烈很正常。」 左止元抿着唇,良久,也嘆口气。 「可能是我确实太过敏感了吧,」她合上简报,「但……这次合作,维罗尔公司那里,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多花些精力。」 「理由?」 「都说了是直觉啦,」左止元哼哼唧唧,「维罗尔,公司是一个法兰西名字,但是维罗尔却在非洲扎根。」 她十指交叉,搭在一起,「这其实还好解释,但董事长乌兰诺夫,又是个很典型的露西亚名字。」 饶听南沉默了许久,缓缓点头。 「我明白了,」她眉微微皱起,「但这也只能说明,这家公司的董事长有着一段波澜壮阔的往事。」 「但你不觉得奇怪么?」左止元转着圈圈,「维罗尔和昆古尼尔是竞争关系,维罗尔搅了我们和昆古尼尔的合作,与我们的合作应当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是现在那边磨磨蹭蹭的,隔了这么久才新派了个代表团来谈合作,而且居然还有其他企业能在他们的默许下横叉一脚和我们形成竞争关系……」她捏着下巴,「你有什么感觉?」 「我会觉得他们并不想和我们合作。」饶听南迟疑地说着。 两人面面相觑。 「这就是矛盾的地方啊,」左止元嘆口气,「即便暂且不提褚凡君的事,从想要好好谈合作的角度出发,这也对我们不大有利,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太少了。」 「至少知道他是原籍是露西亚人,在谈合作的时候可以投其所好嘛,」饶听南笑笑,看着左止元将文件重新收回保险箱,「比如准备几箱伏特加,说不定一喝开心就能把代理费谈高一个百分数呢?」 「那还得准备几个海量的陪酒员才行。」 两人嘴上谈笑着,心情却依然沉重。 褚凡君到底做了些什么?隐瞒了什么?目的又是什么?黎正淳身后又到底是谁? 边学文不蠢,只是有些古板。他在分公司待了这么久,又做了老总裁那么久的秘书,他赌上未来努力向她们预警的事,一定不同寻常。 而她们,仿佛被夜幕笼罩的前行者,嗅到了危险与火药味,却根本找不到来源。 饶听南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与褚凡君的合作了——他虽然有很多缺陷和破绽可以拿捏,但与虎谋皮,终究难得善终。 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进!」左止元高喊。 门把手转了转。 门一动不动。 饶听南一拍脑袋,「我忘了,我锁了门。」 她快步前去开门,裴良夜手里拿着文件,狐疑地进来,打量着两人,鼻子动了动。 「大早上的锁什么门?」她上下打量着饶听南和左止元整齐熨贴的着装,试图找到些两人没有勤于工作而是嬉于玩乐的蛛丝马迹。 「锁门不就是怕有人进来么?」饶听南淡定地说着废话文学。 「那为什么怕人进来?」 「因为怕有人进来。」废话文学还在继续。 「你们俩干什么呢?」左止元看着又开始槓起来的两人,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刚才和饶助理聊了聊边学文简报的事。」 「哦?」裴良夜闻言挑眉,「有什么新发现吗?」 「没有。」「有。」 左止元和饶听南两人异口同声。 前者顿时有些讶异地看着饶听南,「你不是说是我太敏感了么?」 「但的确不失为一个新的小发现,」饶听南拉过条椅子,优雅地坐下,简单讲了讲刚才两人的讨论,随后看向裴良夜,「裴总有什么看法?」 第171页 「的确有些草木皆兵了,但确实可以查一查。」裴良夜思索一会,点点头,「我们当时拍下来的档案汇总在我那儿,我等会调一下具体档案,看一下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左止元点点头,「裴总又是来干嘛的?」 「等会的会,和您通个气,」裴良夜递过手中的文件,「顾部又出差了,惯例的年前巡查。这是监察部总结好了的,这次节约运动的相关情况。」 「哪些部门有过分的节约行为,哪些曾经有在公告发下之后停止了,哪些曾经有在饶助理通知之后停止了,而哪些部门一直忠诚的履行节约运动的本意。还有一些谣言的产生发酵爆发,」她顿了顿,「顾部按照时间顺序整理了。」 「您打算,是怎么做?」 两人看向左止元。 左止元看着面前厚厚的文件,抿抿唇。 「和我想像的一样吗?」 「一样,又不太一样,」裴良夜摇摇头,「除了财务部之外,工会,后勤部,宣传公关部,甚至监察部的部分办公室,都出现了失控的情况。」 「唯一整体保持稳定的只有人事部,」她不禁感慨着,「李春蝉还真是把人事部经营得水泼不进。」 「要是和褚凡君打打谈谈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牢固的大本营,她也不配被称为『吏部尚书』不是?」饶听南轻笑着。 「所以,褚凡君的势力,能煽动的能量,远超我们想像,这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分公司了,」左止元翻开文件看着,最终,慢慢摇头,做了个有些艰难的决定,「我本来是想拿这个要挟他的,现在……稍微提提敲敲边鼓,轻轻放下吧。」 「那我们可就退了两回了,」裴良夜捏着下巴,「边学文一次,这又是一次。」 「这是必要的。」左止元闭上眼睛。 饶听南轻声开口,「仅仅是贪了点加班费,他甚至都能推到他弟弟身上,可算不是能结束战斗的把柄。」 「我明白。」 「还有事吗?」左止元睁眼,轻笑着,「等会准备开会吧,再忍这一次。」 裴良夜默默摇头,起身,离开总裁办公室,经过秘书办,余光瞟到了什么东西,顿步,退后几步,扭头。 某位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熘到了通讯秘书旁边的空白工位上,笑得阳光灿烂,偶尔说一句话,也惹得那位八卦头子哈哈大笑。 秘书办其他人看似在认真工作,耳朵却都高高竖起,偶尔应和几句,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她默默站在了秘书办门口。 「还有呢还有呢?」蔡世宜眨巴着眼睛,央求着八卦头子继续,「褚部为什么会……」 开心吃瓜的小陈无意间瞟到了门口的裴良夜,惊得咳嗽几声示警。 「咳!」 八卦头子和蔡世宜浑然不觉,依然在开心吃着上司们的瓜。 「咳!咳咳!」小陈看着越走越近的裴良夜,咳得也越来越大声,仿佛一只啼血的杜鹃。 蔡世宜只觉得光线稍微暗了些,茫然抬头。 裴良夜站在工位前,朝自己露出了个「和善」的微笑。 「裴……裴总。」蔡世宜麻了爪。 往常裴良夜去左止元办公室都一去一个多小时,怎么今天十多分钟就回来了? 裴良夜么得感情的目光扫过那位工龄二十多年依然没升迁过还经常被罚工资此时假装认真工作的八卦头子,拍了拍蔡世宜的肩膀,「跟我来。」 她回到了自己办公室,坐下。 蔡世宜急急忙忙进来,提起壶,为她倒了杯温热的咖啡。 她抿了口,是正好能入口的温度,没加糖。 「这回没错了吧。」蔡世宜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搓着手。 「没错了。」裴良夜温和地点点头,思索着等会会议的走向。 「裴总,我刚才在秘书办,听到了好些有意思的事,」蔡世宜见裴良夜不说话,只得自己如实招来,开始像只鸟儿似的叽叽喳喳,「说是有不少人往褚部那儿和李部那儿送东西,想要得到关于人事任命的许诺。」 「嗯,还有呢?」裴良夜习惯性地去抽拆信刀,却从往常它放着的地方抽出了一个搅拌勺。她看了蔡世宜一眼,温吞吞地开始搅拌咖啡。 「额,还有,饶助和左总今天都是踩点到的公司。」 「嗯。」 「还有……还有……」蔡世宜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只得老老实实低下头,「裴总,我错了,我不该非议领导们的感情八卦。」 「嗯?」裴良夜疑惑地扭过头,「谁的感情八卦?」 「李部和褚部。」 裴良夜挑眉,看着面前脑袋低垂下去的年轻女孩,搅拌勺敲敲桌子,「说来听听。」 「啊?」蔡世宜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饶有兴趣的裴良夜,「您要听?」 耷拉着的蔡世宜顿时支棱起来了,小嘴叭叭叭的,「李部和褚部现在都是单身状态呢,李部是丧偶后一直单着,褚部是二婚又离了,其实分公司有不少人嗑过这一对……」 裴良夜瞳孔地震。 怎么现在的人什么都嗑? 「褚部说是二婚,但是两次都是同一个人,分分合合几次,」蔡世宜兴致勃勃地讲着,「听公司的老人说,二十多年前褚部求婚还闹得沸沸扬扬的,老总裁亲自主的婚。」 「李部就不一样了,她好像是家里出了意外,」蔡世宜眸中滑过一丝遗憾,「李部的爱人是大学老师,三十多岁就当上了副教授,绝对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可惜去得早,女儿也早夭。」 第172页 裴良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些在两人的简歷上都有,但是纸面上看到的叙述性文字和口口相传的八卦,终究还是有些不同。 「褚部为什么离的婚?」她突然开口问。 蔡世宜嘆口气,已经完全不怕她了,「裴总,我不是刚要问您就来了吗?」 「做得很好,」裴良夜居然难得的夸了她一句,「以后继续。」 蔡世宜瞪大了眼睛。 「裴总,『以后继续』……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她小心翼翼问着,「奉旨听八卦?」 「是。」裴良夜缓缓点头,看着蔡世宜,若有所思。 蔡世宜本是没心没肺的大小姐脾气,之前还嚣张跋扈的时候就能让人讨厌不起来,现在收敛了些脾气,倒是更讨人喜欢了,偌大一个秘书办才多久就被她里里外外摸清了门路。 她又年轻,嘴里又没把门,也很难让人提起防备心理。 做一个「八卦特务」,倒也算得上是人尽其用。 你要如何去最快的了解一个人呢?从他的简歷?从他的工作风格亦或者是为人处世言行举止? 不,都不是。 最快的了解一个人的方式,是从别人的口中,无数人的评价会汇聚成一个与工作上完全不同的人物形象。 裴良夜想到这,再次抬头,仔细打量起了蔡世宜。 「注意,打听八卦的时候,以褚凡君和李春蝉为重点。」 「明白!」蔡世宜大声说着,仿佛得到了什么重要任务一般。 「嗯,出去吧,」裴良夜挥挥手,却惊讶地发现蔡世宜并没有动弹,「还有事?」 「对,还有件事,」蔡世宜支支吾吾的,犹豫了好久,还是摇摇头,「我下午再和您说吧。」 裴良夜看着蔡世宜的背影,皱皱眉。 「神神叨叨的。」 ------------------------------------- 闭门会就在总裁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开,顾晨东缺席。 「今天是闭门小会,就不用那么正式了,」左止元笑着进门,看着早就到场的褚凡君和李春蝉,先递给了两人一份文件,「你们看看。」 李春蝉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依然是那般温和地笑着。褚凡君扫过纸面上的文字,神色微微变动,似是一惊,抬头再看左止元的时候,面上已是满满的自责。 「左总,是我太着急了,」他嘆口气,「我一心想着在年前就搞出点成绩来,没想到太着急了,反而让底下人误会了意思。」 他一脸义愤填膺地拍着纸面,「什么节约指标啊,什么裁员啊,这种谣言都出来了,造谣的人简直放肆!我回去一定好好查查,看谣言到底是怎么来的!还裁员,造谣的人我多少得裁两个!」 这话惹得李春蝉看了他几眼,似乎是在思索一个财务部部长怎么突然有了裁员权力。 「褚部,没事,」左止元笑着摆摆手,「底下人也是想贯彻落实嘛,回去教育教育得了。好了,继续开会。」 裴良夜撇撇嘴。 还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就差把「我左止元暂时动不得你褚凡君警告一下意思意思算了」写在了脸上。 「人事调动,两位手上都有初拟的名单了吗?拿出来看看吧。」 两人点头,将面前文件推过去,两份文件厚度差不多。 李春蝉和褚凡君好奇地对视一眼。 【你的名单怎么也这么多?】 李春蝉心中滑过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左止元和她私下里开小会的时候可是说好了瓜分褚凡君份额的,所以自己才放心大胆地送了不少简歷上去。 可现在,看褚凡君,和自己送的简歷数目差不多? 「财务部,有这么多空缺的位置吗?」于是她率先开炮,慢吞吞开口,「褚部这送了怕不是有七八十份?」 「财务部是没有这么多空缺,」褚凡君笑眯眯的,「但我一直关注着分公司嘛,有些地方,比如工会啊,比如宣传公关部,空缺还是很多的,我觉得有些人在某些方面有天分,还是很适合这些岗位的。」 「哈哈哈,」李春蝉笑着点点头,「褚部有一双慧眼啊,这种能发现别人优点的人最适合干人事工作,改天来我们人事部坐坐。」 褚凡君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倒也很想噹噹李部的兵,可惜财务部这边事也多,我分身乏术啊。」 李春蝉真的很想翻白眼。 我让你来人事部坐坐我们俩通个气,这种暗语都听不出来?非让我明白告诉你咱俩都被左止元摆了一道? 褚凡君则心里美得很。 呵,左总早和自己说好了要瓜分李春蝉的份额,方才明明抓住了小辫子的节约运动又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分明还是想和自己站在一边的。 谁要和你通气啊,我可是要和左总合作的——就算我坑过她很多回,也是坚定不移地和左总站在一起的! 左止元饶有兴趣地看着两大部长互怼,心中的憋闷总算散了些,轻咳一声,出来打太极,「好了,两位都是分公司的顶樑柱,这两份名单我会仔细看看的,下一项议程吧。」 饶听南递过去两份资料,「是和维罗尔公司的合作,现在是香江的苏家在和我们争,两位有什么建议吗?」 「苏家?」褚凡君轻哼一声,「他们从来没有代理过药品生意,在大陆的影响力也极低,他们还想和我们争?」 第173页 「我确实不认为苏家能赢过我们,」李春蝉也笑着摇摇头,「老实说,他们敢和我们争,我已经觉得苏家现在的话事人颇有勇气了。」 「怎么说?」左止元茫然地看着面前两位。 他们方才还在唇枪舌剑,现在就姿态灵活的背靠背一致对外了。 「分公司这么可怕吗?和我们竞争就已经是颇有勇气的事?」 倒也不至于吧。 「不是我们太强,是苏家现在的话事人,苏长云对左董有心理阴影,」李春蝉开口解释,「苏家曾经是想过在左氏最乱的那段时候染指分公司,进军大陆,拿到一定市场份额的。」 「但是他试探了七次,七次都被勉强从总公司抽出手来的左董抽得头破血流,最后灰熘熘回了香江,从此再也不提进军大陆的事。」 「他的心理阴影还蛮严重,」裴良夜也知道这号奇葩人物,笑着补充,「我记得有一次开企业家大会,明明他和左总座位挨得挺近,硬是绕着左董走,绝不打招唿,左董想上去握个手,他和被吓着的兔子似的一惊一乍的,逃跑了。」 左止元托着下巴听故事,觉得颇有些新奇。 听老爹自己第一人称吹逼已经听麻木了,偶尔听见其他人吹老爹,还真感觉他挺牛。 「所以这次,他怎么又鼓起勇气想要和左氏较劲了?」饶听南微微皱眉,开口问。 「苏家的事我知道一点,」褚凡君轻笑着摇摇头,「苏长云虽然是苏家的话事人,但不比蔡家那几只疯狗真的掌了权,苏家的核心权力还在苏老爷子手里。」 「当年苏长云雄心万丈进军大陆市场接连七败,苏家上下质疑的声音就多了起来,偏偏苏老爷子还很喜欢二房的儿子苏长空,后者现在在苏家也有一定的支持者。」 「我明白了,」左止元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这次的决定无关苏长云,可能是他那个弟弟做的。」 「很合理,」李春蝉笑着点头,「苏长空想要顶替他哥哥的位置,就一定要拿出些成绩来,而战胜他哥哥战胜不了的敌人,是一个很出彩的成绩。」 「不过,看来我们只能含泪再收下一条对苏家的胜绩了。」褚凡君低笑着补充。 「这么有信心的么?」左止元讶异地看着面前两大部长。 她还从来没见过向来稳重的两大部长这么「狂妄」的,压根不把对手放眼里。 「左家和苏家,根本不是一个体量,」李春蝉解释着,「更何况,苏家之前根本没接触过药品生意,在亚洲市场份额更是远不如左家,他们拿什么和我们争?」 「这样,」左止元点点头,也笑了起来,「看来我到分公司的第一次对外合作,就会有一个开门红啊。」 会议室五人都笑了起来,饶听南边笑着,边皱起了眉。 还是有些奇怪。 「好了,既然苏家基本无威胁,那就第三项议程了,」左止元颇为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分公司的年会,歷年都是个怎么办的呀?」 「其实和普通公司的年会也差不多,」李春蝉耸耸肩,「每个部门出一个表演节目,领导发言,表彰优秀员工,最后抽奖。」 饶听南和裴良夜都觉得没任何问题,左总却苦了脸。 「真的很无聊啊,」她吐槽着,「各部门都想表演节目吗?」 「额,老实说,不想,」褚凡君摸摸鼻子,「而且很敷衍,每年都搞什么朗诵合唱。」 甚至有的部门可谓是敷衍到了极致,干脆把每年的节目定下来了,二十多年,年年唱同一首歌,他耳朵都听起茧了。 「那今年就不搞表演了吧,折磨他们也折磨我们,」左止元摸着下巴,「还有领导讲话,我也不是很想讲。」 「……那裴总讲?」对取消尬演褚凡君倒是没什么异议。 「她也不讲,」左止元一锤定音,「这样吧,年会就搞个抽奖得了,二十分钟抽完奖,剩下半天直接放假。」 几人同时瞳孔地震。 饶听南和裴良夜对视一眼。 左总又开始按着自己性子拍脑子做事了。 按道理她们应该阻止这冲动的行为,但……没有领导讲话没有尴尬表演的年会。 居然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那优秀员工表彰?」李春蝉提出问题。 「哦,对,这个照旧,」左止元想了想,「以往奖项是怎么设置的?」 「特等奖一个,一等奖十个,二等奖五十个,三等奖两百个。」褚凡君这位财神爷对奖品是倒背如流,「每年的价值都差不多。」 「好少,」左止元脸皱了皱,「这应该只有不到一半的人能抽到奖吧。」 「确实,不然怎么叫抽奖呢?」褚凡君心中滑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这样吧,」左总豪气万丈地一挥手,「今年设立特等奖十个,一等奖五十个,二等奖两百个,三等奖四百个,其余没抽到的都发一万元现金。」 财神爷褚凡君顿时就想要掐人中了。 「左总,这个要多花很多钱的!」他瞬间从财大气粗财神爷变回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人设,目瞪口呆地看着左止元,「钱从哪来?」 「额,对哦。」左止元悻悻地摸摸鼻子。 饶听南瞬间决定出把力——为一个只有抽奖而且奖品相当丰富的年会出把力。 「褚部,」她一本正经,「各部节约运动不是节省了不少吗?这部分钱就拿出来给大家发奖嘛。」 第174页 褚凡君瞬间觉得自己背后被戳了一刀。 你削我权也就算了,你还要我掏钱! 造孽啊! 「啊对对对!」左止元疯狂点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本就是大家省下来的,再发给大家也很合理嘛。」 合理个鬼啊! 「咳,我觉得也有道理,」李春蝉开始落井下石,轻咳一声,「本来大家都对节约运动有些怨言,过年了多给大家发些福利安抚一下也是正常的嘛。」 裴良夜干脆利落地举手,「我贊成。」 褚凡君四周看了看,炸起的姿态缓缓收敛,面上颇有些悲愤,「既然大家都贊成,我也就贊成吧。」 左止元忍不住笑了起来,「褚部放心,我一定告诉大家,是您主动提出加码抽奖的。」 「他们倒也不会信,也不必为我邀这个名,您提出来的就是您提出来的,」褚凡君嘆口气,「我铁公鸡的名头他们还不清楚吗?」 他又长嘆口气,随后也笑了起来,摆摆手,「算了,大过年的,多发点就多发点吧。」 边学文对褚凡君的评价:他是一个相当重感情的人,从没亏待过朋友。 深耕了大半辈子的分公司,本就是他寄託了最多感情的地方,权力利益争端会有,但,就像中国人常说的那句话——大过年的。 左止元试着拍拍他肩膀,「没生气吧?」 「没生气没生气,不至于,」褚凡君摇摇头,轻笑起来,「左总,这次年会的主题您还没定呢。」 左止元思索了一会,「那主题就是……『大家都有奖』吧!」 李春蝉忍不住笑起来,「左总,一般来说,主题是要总结今年,展望明年的。」 「哦哦哦对,」左总又开始思索,「那就『今年大家都有奖,明年大家还有奖』吧。」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哄堂大笑,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褚凡君哭笑不得,「明年合着我还得大出血呗?」 「格局打开,」李春蝉拍了拍他的肩,「咱以后都按照这个规模来。」 「不行!」褚凡君再次炸开了。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新一轮的大笑。 后来,李春蝉回忆起来,那竟然是几人最和谐的一次。 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暗戳戳的拉锯亦或者是阴阳怪气。 所有人的笑容,都是真心实意。 而自此之后。 就各走了各的路。 ------------------------------------- 「左总,虽然褚部和李部都表示苏家没有威胁,但我觉得可能还是得准备准备。」关上总裁办公室的门,饶听南看着左止元,表情凝重了些。 「怎么了?」左止元有些茫然。 「反过来思考就好了,苏家没有代理过药品生意,在大陆也没有市场份额,他哪来的信心和我们争?」饶听南眉微微皱起,「这可是苏家二儿子的首秀,挑了他哥哥曾经斗争失败过的左氏开刀,他真的什么都没准备?」 左止元勐地坐直了,瞪大眼睛,「而且维罗尔那边的态度一直很暧昧!」 饶听南轻轻点头。 「所以我觉得,还是要多关注些,不过褚部和李部那么有自信,想来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她表情轻松了些,眼含笑意,「这毕竟,也是您的首秀。」 左止元仔细想了想,也放轻松了些,嘿嘿笑了起来,「我有你们帮忙,不怕他。而且,就像你估计的那样,褚凡君和李春蝉确实有大局观,是能放下内部矛盾一致对外的。」 随着中午的午休铃声响起,桌上的左止元手机铃也同时响起。 左止元一愣,接起这个陌生电话,「您好,左止元。」 「您好,」对面是一个有些侷促的男声,结结巴巴的,似乎是在念提前写好的字条,「请问您下午有时间吗?我想和您谈谈合作的事。」 左止元皱了皱眉,「您是?」 「噢噢噢噢抱歉,我是蔡家蔡世礼。」对面似乎更慌张了,「您可能听蔡世宜提过我。」 「啊,好,」左止元有些懵,「下午对吧,我有时间。」 「好的,谢谢左总。」 左止元还没说话,电话被啪的一声挂断了。 饶听南咂咂嘴。 「这传说中的疯狗……看起来一点也不疯啊。」 左止元茫然抬头。 「是我漏听了吗?他有说要来谈什么合作吗?」 「没有,左总。」 …… 副总办公室门口,蔡世宜紧张地来回踱步,嘴里碎碎念着。 「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裴良夜出门,被门口的蔡世宜吓了一跳,「站门口干嘛?」 蔡世宜挤出一个尴尬又紧张的微笑。 「没什么,裴总。」 作者有话要说: 喜剧人哈士奇出场啦~ 第62章 蔡世礼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在走背字。 小妹为了个女人把在家休息很久不营业的陈叔拐到庐城开了个摄影展也就算了小妹缠着那个女人央着要进左氏秘书办也就算了,气急败坏的大哥管不住小妹也就算了,迁怒于自己和老三也就算了…… 哦这个不能算了!自己可是被迫戒酒了! 最可气的是小妹前几天来电话说自己升职了,成了那女人的助理!随身的那种! 大哥假惺惺地赞美几句表示祝贺后挂了电话硬生生捏碎了一个杯子,冲着他和三弟无能狂怒。 第175页 然后……昨天小妹又一个电话打过来,全家喜气洋洋的自己被大哥上下捯饬了一阵,丢到了庐城来。 蔡世礼长嘆口气,来来回回看着蔡世仁发给他的文件,还算中正的熊脸皱成一团,苟在咖啡馆角落里老老实实背着。 「我谨代表蔡家再次向左总任左氏分公司总裁表示祝贺,对左总收留舍妹的举动表示感激,舍妹顽劣希望没有给您添什么麻烦。蔡家致力于与所有友善的公司开展合作,互利共赢。蔡家左家相处一向和睦左总与舍妹私交甚笃但在生意合作上尚有广阔的发展空间。我此次代表蔡家前来希望与左氏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扩大双方在各领域的经济互动……」他老老实实念完一遍后抬头双目无神地背诵。 「我我谨代表蔡家表示祝贺……然后,然后,感激,麻烦……啊啊啊啊蔡世仁写的都是什么玩意!老子不背了!」 他栽倒在咖啡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惹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沉默了好久,他抬起眼皮,看了眼时间。 离左氏分公司下午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我谨代表蔡家……」他默默直起身子,苦着脸又念了好几遍,最后,沉默了一会,抬起手。 「waiter!给我拿……麻烦给我拿一张纸和一支笔,纸尽量小一点。」 于是,一米□□虎背熊腰的大高个,缩在一个小小的凳子里,拿笔的手和鸡爪子似的,老老实实,抄着小抄。 ------------------------------------- 「你问我蔡世礼是个怎么样的人?」裴良夜搅着义大利面,闻言愣了愣,看了看身旁抱着餐盘想熘的蔡世宜,一只手给人揪了回来,「回来,到底怎么回事?今天一天都神神叨叨的。」 蔡世宜脑袋低垂,就要栽倒餐盘里去了,嘴里小声嘟囔,「我让二哥来的,来谈蔡家和左氏的合作的。」 「哦,所以呢?」裴良夜很迷惑,「你今天吞吞吐吐想说不敢说的就是这个?」 「……是。」 对面的左止元和饶听南对视一眼,开启了吃瓜看戏模式。 裴良夜持续性迷惑,在餐盘上敲了敲叉子,「说说吧。」 蔡世宜苦兮兮地抬头,小声解释着,「我一直有和家里有联繫,大哥一直说要来看看我,我拒绝了。」 「但是昨天,我不是赢了您嘛,您说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想着,蔡家和左氏从来没有过生意往来,这个要求,唉,所以……」 裴良夜皱起了眉。 「你的要求就是让蔡家和左氏合作?」 「嗯。」 裴良夜一脸不可思议,和对面的左止元交换了个眼神,「这叫什么要求?这是我赢了向你提出的要求还差不多吧。」 她当时说服左止元将蔡世宜招进左氏分公司的关键一条,就是【这是蔡家与左氏的合作意向的默契,蔡世宜不过是探路的罢了。】 在她看来,合作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何必轮到蔡世宜提要求? 左止元唇角隐秘地扯了扯。 恐怕当时饶听南的猜测是对的——蔡家那群疯狗根本就没想到合作这么弯弯绕的一茬。 那蔡世礼这次前来,的确是因为蔡世宜。 蔡世宜漂亮的杏眼盯着裴良夜,良久,这位骄傲的小公主突然一挥手,「哎,您就当我想弄点成绩出来拉我哥走后门嘛,」她笑容灿烂,「我来左氏实习不能光拿工资吃白饭不是,要是以后出去和同学吹牛,蔡家和左氏的生意是我蔡世宜牵的线,不是倍有面子么?」 左止元瘪瘪嘴,看着微微点头吃饭的裴良夜,无奈扭头,看向一旁的饶听南。 饶听南沉默,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你刚才问我,蔡世礼是个怎么样的人,是他过来了吗?」裴良夜得了个答案,点点头,看向左止元,继续方才的话题。 左止元无奈地点点头,「对啊,他打了一个不明不白的电话。」 裴良夜沉吟了一会。 「这么说吧,抱歉蔡世宜,没有针对他的意思,但是蔡家三兄弟里脑子最不好使的就是这位蔡二蔡世礼。」 蔡世宜低头扒饭,含煳不清地说着,「您尽管说,不用考虑我,其实我们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裴良夜笑笑,「不是有句顺口熘吗?蔡家无智,失仁失礼失信。蔡世礼就是失礼的那个,每次蔡世仁弄了鬼点子出来,执行的就是他。」 「啊,知道了,往竞争对手大门上泼大粪那个对吧。」饶听南恍然大悟。 左止元拌咖喱鸡肉饭的手一顿,看向盘子里黏煳煳的咖喱,抬头,幽怨地看向饶听南。 吃饭呢。 饶听南反应过来了,脸一红,轻咳一声,将自己面前吃了两口的黄焖鸡和左止元的换了个个儿,「你吃这个。」 蔡世宜忍不住将桌上的醋罐子放远了些。 这个醋太浓了,熏人,心底都酸。 「我得纠正一点,」她喝了一大口橘子味汽水,甜了甜嗓子眼儿,老老实实说,「一般出鬼点子的不是我大哥,是我三哥。」 「蔡世信?」 「对。」 「差别不大,」裴良夜笑笑,「反正这位蔡世礼,在香江是以兇残闻名的。左臂青龙右臂白虎,身高一米八五,腰粗七十五,酒瓶不离身,所过之处小儿止啼。」 左止元咂咂嘴,看向蔡世宜,「这么兇残吗?」 第176页 「对,」裴良夜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据说他经过的地方,路边的狗都要被扇两巴掌。」 「瞎说,」蔡世宜忍不住跳出来闢谣了,「我哥那么喜欢狗,不会打狗的,顶多扇猫两巴掌,他不喜欢猫。」 如果「怕」可以被美化成「不喜欢」的话。 左止元沉默。 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吗? 「那,你三哥,大概是不擅长外交的,」她想起了那个没头没脑一开始甚至没自我介绍的电话,有些茫然,「你大哥怎么想着派他来?」 「可能是因为就他闲着吧,」蔡世宜猜测,「大哥现在在和苏家较劲呢,三哥在给他出主意。他们用不上二哥这没开封过的脑子,就把他扔过来了。」 「又是苏家?好巧,」左止元一愣,「蔡家和苏家在较什么劲?」 「一块地皮吧,」蔡世宜刷的一下,倒豆子一般将家里那点事都抖落出来了,「香江那地方的地价,你们懂的呀,这块地皮又在狮子山下,谁都想要。」 饶听南和左止元对视一眼。 「那还真巧了。」左止元若有所思。 「好像,我们两家确实可以合作。」 ------------------------------------- 吃完饭,途经秘书办的左总和饶助理瞬间被秘书办的人包围了。 在周围人的簇拥下,小陈大着胆子迈出一步,眼睛亮晶晶,「左总,今年年会的变动是真的吗?」 「消息这么快就传出来了?」左止元失笑,看着自己秘书办的「莺莺燕燕」,「是,今年不用表演节目了,我也不打算讲话,奖品翻倍,抽完奖就放假回家,和周末拼起来是两天半假呢。」 「哦!左总万岁!」秘书办瞬间响起了欢唿,就连一向稳重的张秘脸上都忍不住勾起笑意。 谁不想放假回家呢?能摸鱼,谁又愿意做一个奋斗逼? 「那,左总,方便透露一下今年的神秘奖品吗?」小陈欢唿完,又紧张兮兮起来,「是按照以往惯例吗?」 「什么神秘奖品?」左止元有些懵,「他们没和我说啊。」 「额,这个,可能当面说有些难以开口?」小陈脸一红,想了想,摸过桌上的ipad,小心翼翼递过去,「这是我们私底下的匿名群,那个,有些不太能入眼的言论,您别生气。」 饶听南脑袋凑过来,和左止元贴在一起,看着屏幕上的飞速弹出来的消息。 【我宣布停止骂左总一天!】 【抽奖翻倍!左总万岁!】 【还有还有!听我部长说,左总开小会的时候说了,节约运动不能矫枉过正,现在我们茶水间的东西都回来了!】 【哦哦哦我宣布左总就是神!】 可是依然有下头的人在大家欢庆的时候出来泼冷水,【要我说,左总只能算得上知错就改,还行,但节约运动还是存在啊,说不定哪天她一生气又恢復之前的情况了,现在拿年会奖品堵你们嘴而已好吗?】 【就是就是,为了点蝇头小利又把人吹捧到什么地方了!】 【你了不起,你清高,你不为五斗米折腰,我就爱为了三瓜两枣敲锣打鼓载歌载舞怎么了?】 【别吵了别吵了,大喜的日子,就没有人聊聊神秘奖品的事吗?】 【哦哦哦对!今年的神秘奖品是什么!和以往一样和总裁有关吗?】 【我记得去年是和沈总共进晚餐,前年是文总的艺术签名照……救命,我依然记得抽到文总亲笔签名照的那位仁兄悲愤的表情】 【确实啊,抽到神秘奖品就不能抽其他的了,共进晚餐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但是……今年,是左总啊!左总的签名照!再退一步是和左总共进晚餐啊!】 【哦哦哦哦哦左总这个奖品能翻倍吗?翻六百倍一人一份的那种】 【左总手都会牵麻了的吧】 【呜呜呜,我好想买左总的签名照回去供起来,卖多少钱都可以啊】 【左总:工资回收计划通.jpg】 饶听南和左止元看得目瞪口呆,后者颤颤巍巍把平板递迴去。 「你们这个群,挺有意思的啊。」 小陈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大家都还是理智多些的,之前节约运动闹大的时候,我们也有帮你怼那些造谣的人的。」 「怼他干啥啊,我又不在乎这些,」左止元笑眯眯,在员工面前表现出来一贯的好脾气,随后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所以……神秘礼品,是我来出?」 「是,」小陈兴奋起来,苍蝇搓手,「您是出签名照还是共进晚餐?」 签名照真是太羞耻了,还不如共进晚餐呢,反正紧张的不是自己。 左止元刚想开口,感受到了身旁一道幽怨至极的目光。 「共……签名照吧。」 身旁幽怨目光依然有,空气中的酸味却消散了许多。 左止元松了口气,看着欢唿起来的秘书办,拉着身旁散发着酸气和冷气的人,逃也似的跑进了办公室,用力关上了门。 「分公司的风格还真是,」她有些哭笑不得,「过于欢乐了。」 「我记得原本可没有这么欢乐,」饶听南收敛了些身上的冷气,温声说,「你一来就取消了弹性工作制,又是减负又是发福利什么的,他们欢乐也是情有可原。」 「骂我的时候估计也骂得不轻。」左止元笑着坐下,看着身上还在散着酸味的饶听南,轻咳一声,「这样,我让褚凡君弄个黑幕,我的签名照让你抽到怎么样?」 第177页 饶听南抿抿唇,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可是要加码的,我还要共进晚餐。」 左止元瞪她一眼,「你哪天没和我共进晚餐!」 两人对视一眼,大笑起来,饶听南拉过椅子坐下,笑着摇摇头,「我就不和他们抢了,难道我想要左总的签名照,左总还能不给我不成?」 她捏着下巴,「我还是比较馋特等奖,北欧双人七日游,这次可是有十个特等奖呢。」 「你想去那玩?」霸总左止元闻言挑眉,「你早说啊,我带你去,那地方我熟。」 「不不不,抽到的和要自己出钱不一样,」精打细算的饶助理疯狂摇头,「如果是自己出钱,还不如窝在家里看文件呢。」 左止元:…… 果然啊,这是只懒得动弹的猫,但是也是只不占便宜不舒服的猫猫。 「那就看我们的运气咯,」左止元笑着,伸手揉了揉饶听南的脸,将其捏圆搓扁,「我觉得我们的运气可不会太差。」 「不过话说回来,」她笑着的脸慢慢低落下来,「我在想,当时留住蔡世宜是对是错了。」 饶听南也轻嘆一声。 蔡世宜认为那是一个「请求」,因为重要的从来不是合作。 而是让家人看看,自己一直心悦的对象是谁。 对于蔡家这个家人比什么都重要的家族来说,这无疑是往前迈了很大一步。 「裴良夜……」她犹豫了会,「她是在装傻,还是真没想通?」 「我不知道,」左止元栽在她怀里轻声哼唧,「但如果她是在装傻,我可就要生气了。」 「这个渣女,就应该和江法道凑一对,造福社会!」 饶听南失笑,顺手揉了揉左止元细腻的耳垂。 「喂,饶助理,你干嘛?」霸总的耳朵红了。 「是左总先倒在我怀里的。」助理脸皮极厚,手里动作不停,声音却温和了许多。 「现在想想,当年裴良夜看你和我的时候,应该也和现在你看蔡世宜的感觉差不多吧。」 「所以,再观察观察?」 ------------------------------------- 办公室里的两人陷入了沉默,而秘书办里,小陈已经将左止元的应许「昭告天下」了。 【左总是神!信女从今天开始吃素一周!我一定要抽到左总签名照!】 【我痴心妄想我先说了,我觉得左总不够有创意,她一个人的签名照不好,我想要左总和饶助的签名照!】 【哦,这又是一个上头的无脑cp粉(俺也一样)】 【义大利炮收了回来,给勇士端一盘义大利面】 【我也想,她们真的好好嗑哦呜呜呜,上次那朵玫瑰真的嗑死我了!】 【还有人不知道饶助是和左总住一起的吗?还有人不知道饶助的工资是左总发的吗?】 【我在思考,饶助是不是发了工资还得把工资交上去(每日胡思乱想)(bushi)】 【来人啊,把这个左攻异端叉出去!饶攻万岁!】 【+1,我觉得是左总交工资卡给饶助来着】 【铃声响了,上班上班,抓紧时间干活吧,左总给我们这么高福利不是让我们上班摸鱼嗑cp的不是?】 【我去,刚看见好恐怖一人。】 紧接着底下发了张照片,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迈进分公司大门。 ------------------------------------- 前台小姐姐将偷拍的照片发进群里后,心惊胆战地看着那位虎背熊腰的大汉向自己走过来。 在看到他的脸时,她心底再次惊唿出声。 妈妈,异瞳耶!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异瞳的人吗?! 虽然凶了点,但是眼睛真好看。 蔡世礼站在前台,努力回想着自家大哥千叮咛万嘱咐的礼仪问题,憋了好久,哼哧哼哧憋出一句话,「总裁办公室……不对,您好,总裁办公室……不对,您好,麻烦问一下,总裁办公室怎么走?」 尽管受到了惊吓,但左氏分公司前台的职业素养依然优秀,小姐姐挂上无可挑剔的营业微笑,「您是要找左总对吧,请问您有预约吗?」 「预约?」蔡世礼愣了愣,点点头,「有的。」 「好的,这边请您报一下预约电话。」 蔡世礼老老实实报上了自己的号码,得了前台小姐姐一个遗憾的答覆,「抱歉先生,这边没有看见您的预约呢。」 「不可能啊,」蔡世礼一懵,又掏出手机拨电话,声音里带着些委屈,「左总好,我是蔡世礼,我被拦在前台了。」 前台小姐姐嘴角隐秘地抽了抽。 您都能和左总通电话了,还问我干嘛?您确定您是在我这里预约的吗? 「抱歉,蔡先生,」左止元也有些哭笑不得,看了饶听南一眼,饶听南明了,下楼接人,「我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过来,没和底下的人打招唿,放心,有人来接您了。」 蔡世礼收起电话,沖前台小姐姐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友善的微笑,「是我的错……哦,抱歉,是我的错,麻烦您了。」 「是我应该做的。」前台小姐姐心中疯狂吐槽,面上依然带着得体的微笑。 妈妈,他笑起来好可怕,感觉要把我吃了。 饶听南下楼,一眼就看见了大厅里的蔡世礼——无他,实在是这个人太显眼了。 蔡世礼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西装,手臂处鼓鼓囊囊,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西装崩开了。大头皮鞋金丝眼镜,还有特意打理过梳成大背头的头髮——所有的装扮都与这个人凶神恶煞小儿止啼过马路会被交警拦下来问有没有作案前科的气质没有半毛钱关系。 第178页 最令饶听南惊讶的,这人居然是异瞳。左眼黄褐色,右眼介于蓝色与绿色之间,长在那张还算中正的熊脸上,居然无端的添了几分神秘的气质。 思考和观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快步走过来。「您好,是蔡先生吗?我是左总的私人秘书饶听南,我带您上去。」 「哦哦哦好的。」蔡世礼高声答应着,惹得周围人侧目。 饶听南伸手示意,蔡世礼快步跟上,跟着走了十来步,他突然又大步折返,丢下一个懵逼的饶听南。 蔡世礼折返到前台小姐姐面前,脸上带着「我又忘了真是对不起」的尴尬微笑,「谢谢你。」 「额……这是我应该做的。」前台小姐姐开始思索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 饶听南还没反应过来,蔡世礼又大步跟上了,抱歉地笑笑,两人进入电梯。 「哦!对了!」他突然反应过来,看在电梯里的饶听南,擦了把脸上的不存在的冷汗,尴尬地伸出手。 大哥说了,要收起身上的痞气,自己长得有多吓人心里要有数。见人要懂礼貌,要说敬语,要握手。 饶听南沉默了一会,看着面前蒲扇般的粗粝大手,笑着摇摇头,「我右手伤了。」 蔡世礼似乎根本没听出她话里的含义,闻言,只是更谨慎地握住了饶听南的右手,极轻极小心地上下晃动了几下。 饶听南持续性懵逼,看着面前似乎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而深唿出一口气的人。 【疯狗】标籤,撕掉。 【哈士奇】标籤,贴上。 电梯门开,左总相当给面子的站在了电梯门口迎接,看着来人,也愣了几秒钟,随后友善又热情地伸出手,「蔡先生您好,我是左止元。」 「左总好,我是蔡世礼。」蔡世礼慌忙迎上去,小心翼翼地握了握。 呜!这次没忘! 去总裁办公室的路上,途经秘书办,蔡世宜佯装拿着文件经过,目不斜视地与蔡世礼擦肩而过。 蔡世礼更紧张了——救命!连在家无法无天的小妹都这么乖巧了! 落座,饶听南奉上温茶,蔡世礼慌忙道声谢,一饮而尽,将杯子放在了桌上。 饶听南看着那干干净净养鱼肯定是养不了的杯子,打消了续水的欲望。 她敢肯定,续杯水,肯定又被瞬间干了。 左止元看着对面紧张兮兮的彪形大汉,自己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了,轻咳一声,「蔡先生这次来,是做什么的啊?」 蔡世礼狂喜。 大哥压中题了!这题我背过! 「左总好,我代表……我谨代表蔡家向您表示祝贺,额……感谢您收留小妹,她性格差劲,希望给您添了什么麻烦。」蔡世礼双目无神磕磕绊绊地背了个大概,完全没看见面前二人瞳孔地震,「蔡家想要与所有公司开展合作,赢……赢就对了。我们两家关系好,左总和小妹关系也好,额……」 仿佛背不出书的学生,在自由发挥一大段之后,他忍不住看向手里已经被汗浸湿的小抄,眯起眼睛挨个认着,「但在生意合作上,额……尚有广阔的发展空间。我此次代表蔡家前来,嗯……是希望与左氏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扩大双方在各领域的经济互动……」 左止元反应过来了,憋着笑,敲了敲桌子,看着身前极为明显在看小抄的蔡世礼,「您要不给我自己看吧。」 「哦!真的吗!谢谢您!您真善解人意。」蔡世礼惊喜道谢,将手中被汗浸湿的皱巴巴小抄摊在桌面上递过去。 左止元低头,沉默了一会,随后求助般地看向饶听南。 饶听南俯身凝视小抄,最终,遗憾地摇摇头。 谁认得出这鸡爪般的字啊! 「认不出来对吧,」蔡世礼尴尬笑了笑,「我有电子版。」 他掏出手机递过去,左止元和饶听南看着那洋洋洒洒八百字的长篇宏论,又看了看面前顶天一百多字的小抄。 好傢伙,这还是缩减过后的,也没背出来。 蔡世礼擦了擦汗,轻咳一声,「小妹电话来的太突然了,要是提前一周通知我,我肯定背得出。」 左止元笑笑,「蔡先生不用紧张。」 她看着蔡世礼极为不舒服地活动着被衬衫「锁喉」的脖颈,轻咳一声,「蔡先生不习惯穿西装吧,其实可以换身舒适的衣服的,左家和蔡家关系一向不错,不用在意这么多繁文缛节。」 尽管蔡世礼听不懂最后一个词的意思,但丝毫不阻碍他眼泪汪汪地点头,「我也觉得,大哥这个人就是太讲究太端着了,那个……厕所在哪,您等我一下。」 「卫生间出门左转就是。」左止元有些懵。 这么紧张吗? 蔡世礼风风火火出去,又风风火火进来,西装外套已经脱了,衬衫扣子也解开了,袖子撸起,露出了里面打底的黑色紧身t恤,手臂上则露出了一只青面獠牙栩栩如生的夜叉。 「还是这样舒服些,」他长舒口气,摸了摸脖子,「您不介意吧。」 「没事,」左止元哭笑不得,看了眼饶听南,得到眼神肯定后,她微笑着问,「蔡先生,我们就不搞那些虚礼了,您这次来,您大哥有给你派任务吗?比如要和左氏达成合作什么的?」 蔡世礼歪着熊脑袋想了好一会,用力摇头,「没有。」 左止元:…… 饶听南:…… 第179页 这天没法聊了啊! 「如果要合作也不可能是我来,大哥很重视左氏的,他肯定亲自来,」蔡世礼老老实实解释着,「但是他现在和我三弟都抽不开身,只能让我先来探探路。」 「他说解决完了和苏家的竞争,就会来左氏亲自来谈合作。我这次来,主要也是看看小妹过得怎么样的。」 「明白了,」左止元点点头,忍不住笑起来,「那我们就当朋友之间唠唠家常了,相互认识一下。」 蔡世礼狂喜,疯狂点头,脸上写满了「我喜欢这个」! 天知道他来的时候大哥嘱咐了多少遍,要先寒暄个十来分钟,再打太极打个十来分钟,最后左止元留你吃饭你要推拒几轮最后勉强答应,又要撕吧十来分钟。 「我和左家老狐狸打过交道,他就是这么个弯弯绕不说人话的人,」蔡世仁看着自家努力记忆的蠢笨弟弟,又嘆了口气,「希望左止元稍微好些吧。」 蔡世礼简直就要热泪盈眶了。 何止是好一些啊!这是简直就是天使! 「左总有什么想问的?」他拍着胸脯,将胸肌拍得啪啪响,「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左止元笑着摆摆手,拉着一直站着的饶听南坐在身边,「就随便聊聊嘛。」 她好奇地看着蔡世礼的异瞳,更准确得说,是盯着那漂亮到有些过分的蓝绿色瞳孔,「您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饶听南也卸下了架子——端着架子只会让蔡世礼越来越紧张,接过话头,「是不是叫什么虹膜色素缺失来着?」 「嘿嘿,」蔡世礼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您要问这个。」 「不是那啥啥缺失,」他摇摇头,「是我和兄弟们在街面上混的时候,被人开了瓢,然后又照着眼睛来个下狠的,后来头缝了好几针,视力没事,但眼睛就成这样了。」 「听着真疼啊,」饶听南感慨,「不过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不是,」蔡世礼咂咂舌,「那是我最后怕的一次了,生怕自己要成独眼龙,之后就再也没有上街亲手打过架。」 嗯,不打架了,改成泼大粪砸电闸了。 饶听南又不由自主地抿抿唇,憋着笑意。 对不起,但是,真的忍不住会去想这些。 左止元显然也想到了这些,唇角隐秘地抽了抽,轻咳一声,换了个话题,「您大哥说是解决完苏家的事来谈合作对吧,」她微笑着,「也不知道蔡总喜欢什么,我得备一份薄礼啊。」 「我大哥?我大哥喜欢的东西好准备,」蔡世礼被左止元的问题牵着跑,笑道,「他也就喜欢养多肉而已,每周都会专门抽出时间挨个给那些可爱的小东西浇浇水,但您可别送多肉了,也不知道谁传出去大哥喜欢这,现在家里一院子满满当当都是这小玩意。」 「哦?」左止元心中划掉了这个选择,「那您觉得我送蔡总什么东西比较好?」 蔡世礼想了老半天。 「送只鹦鹉吧,他老早就说过要养只鹦鹉。」 「嗯,教鹦鹉学说话确实很有成就感。」饶听南点点头。 她见过一只极聪明的鹦鹉,会说四国语言,挺可爱的。 「对,他总琢磨着要教鹦鹉骂人,这样他端着架子不好意思开口的时候就可以由鹦鹉代劳骂傻逼了。」 饶听南:…… 左止元沉默了一会,端起水杯轻抿一口,「你三弟呢?」 这个不行,总还有其他选择嘛。 「我三弟喜欢的东西可就难找了,」蔡世礼嘆口气,「您如果有这个门路,可以送他一具尸体。」 左止元手一抖,杯子险些掉在桌上。 「噢噢噢噢不是您想像的那样,」蔡世礼慌了,「他是医生,外科医生,做梦都想拥有一具自己的……叫什么来着?大体老师!」 左止元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饶听南怀疑,她真的在努力思索左家到底有没有这个门路。 「那……您喜欢什么?」 左止元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选择。 「我?」蔡世礼憨厚地笑笑,露出一个自认为很矜持但凶神恶煞的笑容,「我喜欢杀猪。」 左止元不再喝水了,慢慢放下杯子。 「十几个人按住一头大白猪,尖刀朝心脏刺进去,血唿啦唿啦往外流,」蔡世礼陶醉极了,「空气里都是肉香。」 饶听南捂着唇,看着一旁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的左止元,肩膀一耸一耸。 「我还是送蔡世宜礼物吧。」左止元终于发话了,长嘆口气。 这样对比,蔡世宜在蔡家简直算得上是出淤泥而不染,嚣张跋扈了些算什么?哪家小公主没点这毛病? 蔡家三兄弟,好像才是真的有那个大病。 蔡世礼还没搭话,手机铃声就突然响了。 「我大哥的电话,」他一愣,起身,「我接一下。」 「请便。」 蔡世礼甚至没走出总裁办公室,而是踱到了角落里,接起电话。 「嗯嗯,对,已经见过左总了,左总人真的很好,难怪小妹喜欢她呢。」 一旁,左止元和饶听南对视一眼。 当面被夸,怪不好意思的。 「啊,那位还没见过……」蔡世礼突然耷拉下脑袋,一副被批的模样,「嗯嗯,我知道,我主要是来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的,这不还没来得及嘛。」 第180页 「嗯嗯,我知道,不能喝酒,我真没喝!」蔡世礼被训得抬不起头,老早就想反骂回去,但顾及自己在两人面前的形象暂时不错,强忍着粗口。 「嗯?你后天就要来庐城?」他一愣,「苏家解决了?」 佯装不在意的两人瞬间竖起耳朵。 「没有啊……没有你过来干嘛。」 对面瞬间切换成了粤语,带着脏字的咆哮声连离得最远的饶听南都听得到。 「噢噢噢噢好的。」蔡世礼耷拉下脑袋。 他挂了电话,尴尬地走回来,一瓢脏水就往自己大哥身上泼,「我大哥管我们管得可严了,啰啰嗦嗦的,和个老大爷似的。」 「长兄如父嘛,很正常。」左止元微笑着,「和苏家的竞争还没解决?是出什么事了吗?」 「对,现在我们就在和苏家竞价,我们心里对那块地皮有一个心理底线价位,苏家肯定也有,两家之间对于这个是有默契的不可能超过底价很多,但是刚才我大哥告诉我苏家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溢价了五个百分点。」蔡世礼一口气说完,接过饶听南续的一杯茶,又一口饮尽,抹抹嘴,「现在是暂停了程序第三方在审核苏家的出价。」 饶听南唇角抽了抽。 她敢肯定,蔡世仁绝对没有让蔡世礼这么和盘托出,其中有些话,更是涉及到了蔡家的核心机密。 得亏左氏对蔡家确实没啥想法,不然反手把消息卖出去,够蔡家难受一阵。 只能说,蔡家有蔡世礼和蔡世宜两个突突突往外透消息的大漏勺,委实是难为蔡家大哥了。 「现在就是我大哥觉得他自己解决不了苏家了,」蔡世礼居然有几分幸灾乐祸,「他就想到了左氏,小妹说,左氏也与苏家有竞争关系,对吧。」 「没错,挺巧的。」左止元笑道。 「嘿,多好啊,第一次合作就是共御外敌,蔡家和左氏未来的合作一定能坚如磐石的。」蔡世礼一拍手,笑得灿烂,唇旁还露出了个小酒窝。 从这个灿烂笑容里,总算隐约能看出来,他与蔡世宜的确是亲兄妹。 三人又聊了聊,称得上是宾主尽欢,以至于最后蔡世礼居然有几分依依不捨。 「左总,我去看看小妹了。」他起身,有些无奈,「大哥那边还有任务呢。」 左止元也起身送客,「也行,这样,我做东,今晚蔡先生来吃个便饭吗?」 蔡世礼一愣,刚想答应。 哦,不对,她请你吃饭了!大哥教过你这种情况怎么做的! -------------------------------- 「左止元到时候肯定是要留你用晚餐的,你不能马上答应,要先推拒一轮,然后她再邀请挽留,你再推拒一轮,最后再答应她。」前一晚,蔡世仁还在谆谆教导。 「多麻烦啊。」自己背那800字已经背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闻言吐槽。 「你懂什么啊,这叫礼貌!又不是蹭不到饭了,只是得撕吧两轮而已,你就不能稍微听我一次吗?」 「行行行都听你的。」 -------------------------------- 想到大哥的嘱咐,蔡世礼脸上顿时挂上了憨厚的笑容,开始推拒,「左总不了,我大哥让我戒酒,您一请我吃饭,那好菜好肉的我这酒瘾不就被勾出来了?不行不行,我又会被他骂的。」 「这样啊,」左止元想起来刚才电话里中气十足的咆哮和在角落里低头挨批瑟瑟缩缩的大块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你大哥挺凶的。」 蔡世礼:??? 说好的推拒两轮呢? 大哥误我! 作者有话要说: 蔡小礼啊,你难道还没明白吗?和咱左总说话,最重要的就是坦诚(狗头) 第63章 蔡世礼的到来还是给平静的分公司带来了不少鸡飞狗跳的。那一个大块头,那比正常人小腿还粗的手臂,那个过马路都要被问问祖上是不是良民的气质那胳膊上栩栩如生宛若要跳出来的夜叉纹身走到哪都是最亮眼的存在。 拜访完左止元后,蔡世礼又敲开了裴良夜办公室的门与裴良夜进行了一些友好又无用的车轱辘废话交谈。 老实说他大半听不懂,只能嗯嗯啊啊点头。 以至于最后……就算有蔡世宜的滤镜在他对裴良夜虽说谈不上什么恶感,但终究是没留下像左止元一样的好印象。 这人废话忒多,没左总能处。 嘶,左总您就不能再来邀请我吃饭吗?我这次绝对不推拒。 而他心心念念能蹭饭的左总已经下班了,正载着自家助理,开开心心开车回家。 「今天星期一明天星期二再坚持四天然后星期天,星期天不上班一觉到中午,这就是我废物的一天~【1】」她哼着歌惹得饶听南多看了她两眼。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曲儿,还挺好听的。」饶听南失笑脸却微微红了。 上个星期天她俩确实一觉睡到了中午但左止元可不是废物她可能干了。 「听蔡世宜唱的觉得挺有意思。」左止元笑了笑把车停在了酒店地下停车场「走,上去搬你的行李。」 「我就不去了,你上去吧,」饶听南脸又是一红,气鼓鼓的说着,「我觉得,我被你拉上去就下不来了。」 昨天不就是这样吗?说好了是来搬行李的,结果实在是磨不过她,最后又住在了酒店里,还做了些少儿不宜的事。 第181页 左止元的小算盘被饶听南戳破,尴尬地笑一声,「怎么会?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今晚别缠着我。」 「哦!今晚还可以吗?我以为……」左止元的脸顿时也红了,又惊又喜。 她还以为饶听南只会允许自己在周末胡闹呢。 饶听南抿着唇,扭过头,不说话了,髮丝中露出了一个红扑扑的耳垂,让人很有蹂-躏的欲望。 如果是周末那样,不行。 但如果是昨晚那样,也不是不行。 与左止元朝夕相处,她本就忍得难受,在回过一次老家,向左止元展示了自己的过去后,她拧巴的心结总算解开了不少,也总算能坦然面对和「坦然面对」左止元了。 周六算是破了戒,破戒后,又怎么能忍得住? 左止元看着那白里透红的细腻耳垂,心中痒痒的,伸手戳了戳面前这只气鼓鼓的河豚,见这人没有反应,心中有了底,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解开安全带,试探着凑过去,搂住这人的腰,将脑袋搁在了饶听南颈窝处,舒服得磨磨蹭蹭,像一只大猫。 饶听南感受着身边人灼热的唿吸扑打在自己敏感的后脖颈处,仿佛鸟儿翅膀上的羽毛,在有意无意的引诱着自己,痒痒的。 她的脸越来越红,却依旧没有推开左止元。 左止元胆子愈发大了,伸出小舌,轻轻舔了舔饶听南后脖颈处的小痣。 就像猫咪不能被抓住后脖颈一样,这也是饶听南最「致命」的一个地方。 「你……停下!」饶听南的声音都在抖,总算有了些反应,「还在车里呢。」 甚至地下停车场也称不上安静,晚高峰,人来人往,车流如织。 她总觉得,不远处在等人的那个女孩就总是在往这边看。 「意思是不在车里就可以了吗?」左止元声音低沉,带着些许蛊惑,抬头叼住了饶听南的耳垂,小虎牙细细碾磨着。 饶听南终于忍不住了,勐地推开她,眼尾都有些红了。 「快上去拿行李!」 左止元笑着跳下了车,看着快要炸开了饶听南,熘熘达达的就跑了,「我马上回来!」 饶听南看着这人的背影,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 「真是的,」她无力地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哈,居然开始贪恋这种事情了。」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她其实一直贪恋和左止元做这种事,不然也不会每次都飞一个大弯绕到左止元学校只为运动运动。 不过现在,显然和以前单纯的运动有所不同了。 回家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左止元的车速却一提再提,在晚高峰见缝插针,压着限速「飙车」,以至于到家时间比以往早了不少。 到家,左止元跳下车,将四五个行李箱从后备箱和后座拿出来,一手两个,唇都要咧到耳朵了,回头看了饶听南一眼,风风火火上楼。 饶听南脸又是一红,慢慢跟上,看着左止元三步并做两步窜上楼就要把行李箱往主卧室里塞,轻咳一声。 左止元耳朵动了动,但假装没听见。 「左总!」饶助发话了。 左止元回头,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还是开了客卧的门,将行李箱送进去。 她拍了拍身上皱皱巴巴的衣服,趴在二楼栏杆上往下看,向一楼的饶听南使了个眼色。 饶助理默默扭头,假装没看见领导的暗示。 天还没黑呢,白日那啥,像什么话。 「饶助理?」左总脱了外套,露出干净整洁让人想要撕开的白色衬衫,在二楼百般暗示,「你饿了吗?」 饶听南摸摸肚子,一本正经。 「左总,我真的饿了。」 楼上,左止元愣愣看着这个撩了自己又开始耍无赖的女人,终究是嘆口气,没一点办法。 「你等着,我换身衣服就下来做晚饭,想吃什么?」 逃过一劫的饶听南喘了口气。 「想吃酸菜鱼。」 「你还真是喜欢吃鱼。」左止元嘀嘀咕咕地打开衣柜,顺手取出睡衣,目光却突然凝住,唇角慢慢扬起。 饶助理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左总的投喂,手机振动了下。 她摸起手机打开,是江法道的微信。 【我打算从东南亚一路往西,到北非看过金字塔后再往上走,经过欧洲,最后去看极光】 江法道慵懒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旁,【小南南,你有什么建议吗?】 饶听南笑笑,回覆:【叠词词,噁心心】 对面很快抛过来一张精心制作的时间表,什么时候去什么地方坐哪趟航班先去看什么景点再去看什么景点住什么酒店都有。 【我今天查了一天的攻略呢,总是听人的故事未免太无聊了,我打算去看看自然的故事】 【自然的故事终究也是人的故事,所有的神话说到底都是人话】饶听南嘆口气,手指点动,【只是你之前太执着于从自己身边的人身上发掘故事甚至创造故事了,早就该走出自己的圈子看看】 【嘶,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哲学了?所有的神话说到底都是人话,这句真好,我要写到游记里】 【你还要写游记?】 【对啊,记录灵感嘛,新弄了个微博小号,你去关注下】 江法道甩过来一个连结,不说话了。 第182页 饶听南看着短短几句聊天记录,看着事无巨细的行程表和微博小号,无奈地摇摇头。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她也拿自己的微博小号关注了江法道,犹豫了会,又将这些聊天记录全盘转发给了裴良夜。 裴良夜没回,也不知道看没看到。 她心中嘆着气,丢开手机,摸起一旁的报纸,张开看着。 这是一份经济类的报刊,在一众同类报刊中还算得上权威。 她的目光落在了首页的巨幅标题上,【让所有人的生活对接网际网路】 这是一个概念,在「共享」概念的浪潮过了之后,最新提出的概念就是「让大数据服务生活,让网际网路服务生活」。 【动动手指,就会有新鲜又便宜的菜送进你的家门;动动手指,就可以在私人医院预约到三甲医院级别的资深主任医师;动动手指,就可以让孩子享受到全年龄阶段的名师教育辅导。这不是畅想未来,是你我每个人身边都正在发生的事……】 饶听南表情低落了些。 这家公司最近可是出尽了风头,开发的这几个新业务都已经融了b轮,为了抢占市场砸了怕是有几个亿,每天的下载量拉新量都高达百万,甚至都涉及到了此前网际网路公司从来没有下沉到的老年人市场——大爷大妈们可是在每天定点抢一分钱10个的新鲜鸡蛋和买100送50的购菜优惠券,免费的全身体检和附送的保健品。 这家公司曾经是唐倾的竞争对手。 这些概念本来是唐倾提出来的。 但是这些项目被左修才砍掉了。 饶听南苦笑着摇摇头——就算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就算有左止元在这里帮她刷左修才的好感度,她心底终究还是堵着气。 她深唿吸几次,搁下心中的不愉,翻看着具体的新闻报导,咂咂舌。 在现代,一个新公司一个新业务,要迅速为大家知晓,最重要的是什么? 砸钱。 殊不见外卖行业还是蓝海的时候,两大巨头为争抢客户纷纷烧钱,你今天发20-15的大额优惠券,我明天就敢发20-19;殊不见在网约车行业还是蓝海的时候,几家公司的价格都压到了极限,一折坐车更是常有的事,四捨五入几乎不要钱,直到用户几乎饱和,市场被几家大厂独占时,他们才会心有灵犀地开始加价赚钱收割韭菜。 而现在,唐倾早早退出了赛道,却不代表这家公司没有竞争对手——某个大厂扶植起来的小公司在拼命烧钱对打。就拿买菜来说,一斤新鲜猪肉在各种优惠的叠加下,居然能压到5块钱,简直让人梦回二十年前的物价。 「烧吧烧吧,烧越多越好,」饶听南嘆口气,「也只有这个时候用户才是上帝。」 她兴致缺缺地翻开第二页,一目十行地阅读着。 唔,听脚步声,左止元下楼了。 饶听南将报纸举高了些,挡住自己的全部视线,假装认真阅读。 左止元去了厨房。 饶听南松了口气。 左止元又折返回来,跑到阳台不知道捣鼓什么。 饶听南的心又提了起来。 哦,左止元又慢吞吞走向厨房了,经过自己面前时几乎称得上是在挪动,一步分三步走,抬腿屈膝迈步落地都仿佛慢动作,像极了疯狂动物城里的闪电。 饶听南看着报纸缝隙下露出的一小节年轻女人细腻白皙肉感骨感兼备的小腿,看着她行走时脚踝的筋骨律动,喉咙骤然有些干。 她默默整理了下报纸,让底部的缝隙大了些,于是她又得以看到左止元漂亮精緻的膝窝。 咦,左止元到底穿了个什么,怎么到这里还没衣服? 还没等到她反应过来,左止元顿步,停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从底下掀开报纸,钻了进来。于是在满张经济新闻小字下探出一个幽怨至极的脑袋,趴在了自己胸口上。 饶听南唿吸一滞。 左止元穿着一身象牙白的真丝吊带短裙,露出了精緻细腻的锁骨和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几乎白得透明,诱人犯罪。而她趴在自己身上,从自己这个角度可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你只看报纸,不看我。」左止元声音软软糯糯,忧郁极了,脑袋在她胸口蹭了蹭,像只求撸的大猫。 饶助理默默放下报纸,抱起趴在自己身上的老闆,毫不怜香惜玉地放到一边,脱下自己的长风衣,给她披上,将人包裹得严严实实。 左止元:…… 我是昏了头才想这□□的主意。 「左总,不冷吗?」 左止元忿忿不平地推开饶听南系腰带的手,狠狠瞪她一眼,神色沧桑地迈步走向厨房。 「谢谢左总的酸菜鱼。」饶听南高声补刀。 左止元狠狠磨牙,心中对酸菜鱼无端多了几分怨念。 饶听南只知道吃鱼,连送到口里的人都不要了! 小心我等会不给你放盐! 气死了,我居然比不上酸菜鱼! 饶听南凝视着她的背影,轻舒口气。 又逃过一劫。 至少等天黑吧。 她看了看自己还僵硬的右手,嘆口气,找出復健视频,开始认认真真跟着教程握拳对点手指。 躺平虽然很爽,但用奋斗的双手创造美好生活才能获得更大的满足感啊。 做完一套动作,她抬起头看向厨房,惊异地发现左止元不知什么时候又把风衣脱了,就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真丝吊带裙在忙碌。 第183页 她忍不住走近些,站在厨房门口,欣赏了会那漂亮的蝴蝶骨。它随着左止元的动作跟着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欲飞。 左止元听到门口的脚步声,竖起耳朵。 饶听南慢吞吞地站在了她身后,犹豫了会,缓缓揽着她的腰,脑袋蹭上来,温热的唿吸轻轻抚摸着她的嵴背,「不冷吗?」 「暖气开着呢,」左止元身体有些僵硬,心中对于酸菜鱼的怨念总算消失了,拖着抱着自己的饶听南挪动,往锅里加了勺盐,「我怕油溅到你风衣上,伤衣服。」 「没事,」饶听南低声呢喃着,另一只手也环了上来,「反正有左总给我报销。」 左止元气极反笑,腾出只手捏捏饶听南的鼻子,「你现在吃软饭倒是吃的心安理得。」 「对啊,」某助理恬不知耻,「软饭多香,我已经很后悔当时没签包-养协议了。」 左止元长嘆口气,唇角却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你就仗着我宠你。」 「听起来怪怪的,」饶听南嘀咕着,「明明我比你还大几岁。」 但的确,她很享受,这种被宠着的感觉。 从小到大从来没享受过的感觉。 一直都是自己担着一切往前走,现在有个人宠着自己,感觉委实不错。 左止元又拖着这人走了好几步,拿了个小勺,舀了些汤,吹了吹,送到饶听南嘴边,「试试咸淡。」 饶听南抿了一小口,「正好。」 她理直气壮的指着锅里翻腾的酸菜,「我觉得酸菜也要试一试,鱼片也要试试。」 「去去去,馋死你得了,上桌再吃。」左止元嫌弃地将人从自己身上拆开,熟练装盘,但这人又磨磨蹭蹭地抱了上来。 她只得端着大碗拖着个人艰难走向餐桌。 饶听南宛若只树袋熊黏在她身上,轻咳一声,「所以,是准备开饭了对吧。」 「嗯,对,怎么了?」 下一秒,她的碎吻就落在了左止元身上,从脖颈到嵴背,从颈窝到蝴蝶骨,吻得深情,黏腻流连。 左止元身子僵住了,腿险些就要软下来。 饶听南吻过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知晓她的每一处敏感的秘密,也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获得最大的愉悦。她的唇灼热湿润,落点毫无章法似乎又有迹可循,似乎是在挑逗,又似乎只是在倾泻心中的爱意。 可是,最让人受不住的,就是这瀑布般倾泻的爱意。 她深唿吸几口,将人从自己身后拉了出来,伸手就要掐她腰,恶狠狠瞪着她,「吃饭!」 没做饭的时候自己引诱她,她嚷嚷着要吃饭,做好饭了又在这里撩人。 谁刚才要吃酸菜鱼的! 「我刚才是怕打扰到你做饭,免得烧煳了,」饶听南地拿起筷子,灵活躲过左止元探出来的手,夹起一块嫩爽的鱼片,「唔唔唔,烫,好呲!」 她含煳不清地说着,右手艰难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左止元打量了下她还僵硬的右手,声音温和了些,「復健的怎么样了?」 「比我想像的要快。」饶听南手动了动,骄傲地表演了下握拳和对指,大拇指缓慢地与食指中指无名指挨个对上。 「还疼吗?」 「疼,还有点吧,」饶听南笑着摇摇头,「习惯了。」 左止元抿抿唇,伸手,恶狠狠地揉捏着饶听南的脸。 这个人,怎么能笑着说出自己痛呢? 「吃饭!」 …… 饭后,饶听南摸着自己鼓鼓的肚皮,跑去称了称体重,然后左止元就见着了一个苦瓜脸的饶听南。 「左止元,我胖了五斤了。」 「胖点多好,」左止元不以为意,打开电视调到了经济新闻,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人坐下,「抱着舒服,而且你之前瘦得只剩骨头了,现在胖了五斤还是偏瘦。」 她将人揽进自己怀里,脑袋埋在颈窝处深唿吸,手解开她衬衫几粒扣子,探进去,轻轻揉着她的肚子帮她消食儿。 「左止元,」饶听南声音极为古怪,「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嗯?怎么奇怪了?」左止元抬头。 「你看镜子。」 左止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客厅的落地镜里,穿得清纯宛若小白花金丝雀的年轻女人大咧咧坐着,以一个极为霸道的姿势抱着怀里的人,手里抱着的那位衣冠楚楚容貌清冷,却被解开了几粒扣子,脸红红的,侷促极了。 两人的穿着气质像极了某些小说中的金丝雀和霸总,但动作却调了个个儿。 左止元忍不住笑了,想了想,松开了饶听南,自己侧坐在了她腿上,揽住了她的脖子,抛过去一个挑逗的眼神。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饶听南试探着揽住她的腰,感受着真丝吊带下女人温热又细腻的肌肤,下意识搂紧了些。 「饶总,」左止元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甚至换了个称唿,低笑着,「今天怜幸我吗?」 饶听南:……! 左止元见饶听南不说话,一愣,突然想起了——饶听南被叫饶总的时候只会是在唐倾。 该死,又戳人伤疤了? 「饶听南,我没这个意思。」她慌慌张张抬头,看见一张爆红的脸。 唿。 她松了口气。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饶听南嗫喏着,脸烫得吓人,「你都看过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第184页 她换了个姿势,让左止元靠得舒服些,脑袋一歪,也靠在了她胳膊上。 「我看过的东西多了去了。」左止元见这人没生气,又支棱了起来,趴在她耳边说了些少儿不宜的成人艺术。 搞艺术的嘛,什么艺术都要接触一点,欧洲那边这类文艺片多如牛毛,更何况她那所学校旁边就是酒吧一条街,称得上是「民风开放」,她也就多多少少都懂了些。 自认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饶听南目瞪口呆。 「不是,你都看过?」 左止元脸一红,「没有,但我有一个硬碟的学习资料。」 「你哪来的?」饶听南狐疑地看着她。 「同学给的。」左止元红着脸,眼神游离地发出邀请,「今天还早,去二楼放映厅看吗?」 「不了,」饶听南下意识紧了紧她的腰,口干舌燥地拒绝,「我明天还想上班。」 就怕又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那周末?你这个艺术荒漠好歹也接受一下薰陶嘛。」 饶听南沉默不语,陷入沉思。 答应吗?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看看今天组队去偷左止元硬碟的人有多少(狗头) 第64章 饶听南最后缓慢点头算是勉勉强强的答应了。 主要是,她也好奇。 「饶听南!不准反悔!」左止元又惊又喜。 「到时候再说吧,」饶听南轻咳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指了指电视,「看新闻。」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客厅里却传来了慷慨激昂的演讲。 左止元顺着看过去电视屏幕里,一位年轻男人正拿着手机舞动。他并没有穿着全套正装而是一身休闲西装配运动裤运动鞋,内搭一件纯色t恤头髮是精神的板寸,戴着一块嫩黄色的唐老鸭玩具手錶。 「在这个万物互联的时代,企业最重要的两个要素,就是创新精神和跨界思维,前者让贾伯斯创立了苹果是无法复制的天才构想,但后者,是所有企业所有人都可以去尝试做到的东西。」他手舞足蹈极为激动,「人人都说网际网路已经饱和了已经不是蓝海了已经没有新的增长点了但每年都会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新企业出现席捲市场。」 「乔言啊」饶听南嘆口气「唐倾的老对手了。」 也正是刚才看过的报纸上的主人公。 这显然是一个新品的概念发布会。 「在外卖没有出现之前,我们不会想到饮食会怎么与网际网路联繫,在网约车没有出现之前,我们也没想到出行该怎么和网际网路联繫,在网上购物出现之前,我们买衣服总还要去实体店一件件试。衣食住行,人类生活的必需品已经有三项与网际网路深度结合,那最后一项,住呢?」乔言侃侃而谈,手腕上的唐老鸭手錶极为吸睛。 左止元被他这听上去极有道理的铺垫引起了些兴趣,直起身子,认认真真听。 「现在,国内的房地产市场面临严峻的考验,高端房源年轻人买不起,便宜公寓年轻人看不上,由此诞生了庞大的租房市场。但租房并非是个轻松的选择,看房费时又费力,往往跑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找到好房子,有些奇葩户型更是让人啼笑皆非;入住后又发现被房东隐瞒的种种缺点,更让租房有了踩雷的可能。」 「这是市场痛点,那我们如何解决呢?」 伴随着激昂的音乐,电视屏幕里的男人掏出一台vr设备。 「将最新科技与网际网路结合,解决消费者痛点,这是我们天光公司一直以来的理念和梦想。我们与黄达集团合作,将黄达的四十多种房型几千套房源建模,录入了这台vr设备中,」他高高举起了手中极富科技感眼镜模样的东西,「只要花一下午的时间,足不出户就可以看遍房源!挑中自己心仪的房子!」 乔言戴上眼镜,大屏幕上同步了vr眼镜中的画面。在随意选择了主页面的其中一种房型后,他宛若真的漫步在房间一般四处游逛起来。 「这个房型我很喜欢,很适合的三口之家,这里是儿童房,让我们来看看採光如何。」他操作着拉开窗帘推开窗,温暖的阳光投射了进来。 「採光不错,让我来检查一下水电是不是都畅通。」他打开水龙头,又打开电灯。 屏幕上水龙头里哗哗流水,台下也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 左止元却皱起了眉。 「而我们的合作伙伴绝不拘泥于黄达一家,我们愿意提供建模技术,与所有愿意合作的公司合作。黄达、三天、苏氏……都是我们想要合作的对象,而未来,不仅是租房,买房装修的痛点问题,同样可以通过它来解决!」男人取下vr眼镜,语调愈发上扬,已经接近于狂热。 「除此之外,我们还将建立一个立体的全覆盖房源评价,用户可以在上面自由留言评价房源好坏,给租房的人提供参考。」他高高举起右手,腕上唐老鸭手錶极为抢镜,仿佛是在宣誓,又仿佛狂热者的口号,台下人也一起举起了右手,齐声高唿,「天光!愿我们的明天光辉灿烂!」 左止元目瞪口呆地看着发布会结束,进入gg时间,慢慢扭头看饶听南。 「碰瓷啊这是,三天集团可没上报过这家公司有发过来合作意向。」 「正常,不得给投资商画个大饼吗?」饶听南显然对于这种模式很是熟悉,轻笑着问,「对这个vr看房有什么感觉?」 第185页 「很离谱,非常离谱,」左止元嘆口气,「他说的问题一个都没解决啊。」 穿着真丝小吊带的「金色雀」身上散发出老老神在的大佬气质,「乍一听还挺不错,到演示环节就出问题了。你怎么保证vr技术的建模就已经能面面俱到具体到每一个细节呢?你怎么就能保证水电通畅到底是建模的功劳还是房间的确如此呢?最后不还是要去看房?还有那个劳什子评价系统,简直幼稚,只能说水军又有了新的收入渠道了。」 「所以,这个技术只能确定一下房型如何而已,但房型怎么样,在纸上或者大屏幕上就能展现的,非要用一个高科技的vr来做噱头,浪费生产力。」 饶听南笑了,贊同地看着一针见血的左止元,「这的确是个噱头。」 「但现在的网际网路企业,卖的就是噱头。」 左止元狐疑地看着她,「这么明显存在漏洞的产品,难道真的有人投资?」 「当然有,噱头归噱头,听上去还是挺不错的不是?」饶听南笑眯眯的解释,「先投个天使轮,再融a轮b轮砸点钱做些线下门店推广出去,投资商们击鼓传花,只要依旧有人进场就可以抛股份套现,最后这个项目不砸在自己手里就是赚的。」 「但是谁都不会认为,自己是最后一个进场接盘的大冤种。」 左止元抿着唇,慢慢摇头,显然是极不贊成这种模式。 「对了,你觉得乔言刚才的演讲怎么样?」饶听南跟着问。 「口才很好,但是穿搭……也很有意思,我就记得他手上的唐老鸭手錶了,」左止元感慨着,「这是发布会耶。」 她记得饶听南开发布会的时候可是全副武装,胸针领带都是精心挑选,连每根头髮丝飘动的方向都有讲究。 对比起来,面前这位,可谓是「不修边幅」了。 「左氏还是以实业为主的,和这种网际网路企业走的不是一条路子。网际网路企业,推出的不仅是产品,还是人设,更重要的是ceo的人设,与其说是卖产品,不如说是卖人,卖记忆点,」饶听南声音温和,「他可不是不修边幅,这也是精心设计的一个『人设』。」 「在投资人眼里,他是一个醉心于产品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中,拥有丰富经验的资深业内人士;而在用户眼中,他是一个接地气的,和普通人走得很近的总裁。」 「甚至那块唐老鸭手錶,就是一个很好的记忆点,你记住了他喜欢戴这个,也就变向的记住了他。」 「而且,他被採访的时候说过,这块表是自己女儿在游乐园花她自己零花钱买下来送给自己的,这就又打造了一个爱女人设,侧面印证自己是一个家庭和谐宠老婆宠女儿的好男人,刷一波路人的好感度,无数营销号嗅着味儿就上来了。」 左止元咂舌,「那最后那个相当中二的口号也是记忆点咯?」 「当然,」饶听南点头,「不仅是记忆点,也是天光公司提升粉丝凝聚力的办法,第一次做的时候观众还会觉得尴尬,多开几次发布会之后,反而会越喊越激动。」 左止元长嘆了口气。 「你们这一行,水真深。」 相比起来,不用抛头露面接受採访专心搞实业的左氏,可谓是相当低调了。 「那当时你的人设呢?」她突然好奇地看向饶听南。 「美女总裁,自主创业,商界小拿破崙,」饶听南耸耸肩,「这噱头还不够大吗?」 她抿抿唇,又忍不住看向电视。 虽然现在播放的是gg,但她眼前浮现的,还是那个闪着光的小小发布会舞台。 突然见到,还怪怀念的。 「等等,」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皱起眉,「怎么又是苏家?」 「巧合吧,」左止元脑袋歪在她身上,「苏家本就是靠房地产起家的,在大陆也有不菲的影响力,拿来画大饼不挺不错的吗?」 「也是,」饶听南闭上眼睛,敲了敲脑袋,「可是这两天苏家出现的次数也太多了。」 和蔡家竞争的是苏家,和左氏竞争的也是苏家,刚才又突然在自己面前闪了一下刷存在感。 「这么说,黄达集团也是个老熟人,黎正淳卖情报就是卖给了他们,」左止元感慨,「他还在休园艺假,在家里浇花呢。」 「园艺假?」饶听南茫然发问。 听上去小日子还挺舒服的啊。 「其实就是离职隔离审查的文艺式叫法啦,一般园艺假之后就是官司,」左止元笑笑,「老爹就喜欢这种国外这种弯弯绕的叫法,还觉得挺有诗意,就引进左氏了。」 「这样啊……」饶听南点点头,「对了,三天集团最近怎么样?」 离黎正淳出逃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周多了,也不知道监察部查出来什么没有。 「顾叔今天下午才给我打电话吐槽呢,黎正淳是一口咬死背后没有人,卖情报都是他一个人做的,他那里没打开突破口,」左止元嘆口气,「三天集团只能说还算稳定,毕竟体量摆在这里,血条厚,但情况也不是很好。」 饶听南多年来的商战经验起作用了。她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不过还没来得及多想,她就被左止元打横抱起。 「哇喂!」饶听南吓了一跳,脑袋里的思虑全都抛到了一旁,嘴里骂骂咧咧,手却自觉地搂上了左止元的脖颈,「左止元你干嘛?」 第186页 「早睡早起身体好。」左止元看着刚过九点半的时间,大言不惭,单手托住饶听南一会,迅速关掉了电视,抱着她上楼。 剎那的失重感让饶听南搂得更紧了些,脸红了一片。 经过客厅的落地镜前,她忍不住看了看镜子里的两人。 穿着真丝吊带的清纯女人狡黠笑着,打横抱着一个衣冠楚楚像个霸总穿着整整齐齐衬衫的自己——哦,倒也不能说是整整齐齐,因为左止元解开了自己几粒扣子后并没有再扣上,于是露出了一小块因为吃太撑而有着小弧度的精瘦腰部。 饶听南脸更红了,扭过头去。 这角色颠倒的未免也太离谱了。 「今晚睡我那里呗?」左止元上楼,胸口的柔软也随着步伐挤压摩擦着饶听南的手臂,她脸微微红了,嗓音沙哑,低声诱哄着怀里的人。 「想都不要想!」饶听南用细若蚊蝇的语气说着最霸道的话。 「额……那睡你这儿?」左止元用脚推开客卧门,将饶听南放在床上,低笑着躺了上来。 饶听南作势欲打,被左止元一把捞住了手腕,亲了亲手腕内侧。 她在求欢。 饶听南面红耳赤地抽出手,逃一般地跑进了浴室。 左止元笑得直不起腰,趴在床上。 饶听南突然从浴室里探出个脑袋,气唿唿地瞪着她,「别笑了,快去洗澡,不然别上我床!」 左止元笑着答应,起身,熘熘达达通过联通门回自己房间。经过客卧的书桌时,她顿足,看着桌上花瓶里的四支都已经成了干花的玫瑰。 她的眉眼更加温和。 或许是某种意外,亦或者是天意,她一共是「送」了饶听南四支玫瑰。 而四支玫瑰的花语,是至死不渝。 …… 饶听南这回没泡澡了——主要是怕左止元又闯进来将自己裹成个蚕宝宝似的抱出去。 那傢伙,真的干得出来这种事! 当她穿着浴袍,从水汽瀰漫的浴室中踏出时,左止元早已迅速洗漱完,乖巧坐在床上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饶听南身上,眸中闪过一丝惊艷。 方沐浴过的女人面色慵懒,面庞酡红,从全是白色水雾的浴室中迈出。黑色浴袍只是轻轻繫着,若隐若无地勾勒出女人成熟姣好的曲线。湿发如墨,末梢滴落水珠,浸入浴袍,于是黑也有了层次,更添几分诱惑。赤足踩在地面上,清瘦的脚踝,有让人捉住狠狠攥在手里的欲望。 左止元愣了片刻,从床上跳起来,着急忙慌地递过去一双鞋。 「小心着凉!」 「不用了。」 饶听南脸红着,拉住面前这人浴袍领口,吻上了她湿润的唇。 两人双双倒在了床上。 饶听南这一吻称得上是兇狠,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用力碾磨了几下身下人的唇角后,咬上了她的唇珠,放肆地吸吮舔舐,又叩开齿关,强势地挤入左止元的领地。 宛若电流通过二人唇齿相接的地方,左止元一点劲儿也提不起来,只能被饶听南带着节奏,被迫承接着这个吻。 恍惚,重回了自己还在学校的时候,饶听南也是这般,强势又霸道。 左止元朦朦胧胧间,颇有些恶劣地想着:怕不是饶听南觉得今天两人角色实在是太颠倒,想找回些以往的感觉? 唔……找就找吧,随她。 深吻的时候,饶听南的手也没闲着,扒拉开了左止元的领口,大片大片的淡粉色的细腻肌肤裸露在了空气中。 「等,等等……」一滴微凉的水珠落在了左止元眉心,让她骤然清醒,颇有些艰难地推开饶听南,阻止了她下一步的动作,大口大口喘着气,「还有事没做呢。」 饶听南看着身下人红肿的唇,微微挑眉。 「我指甲剪了。」 「不是这个!」左止元脸更红了,用力瞪了她一眼,迈着自己酸软的腿去找出了吹风机,又跌跌撞撞回来。 「大冬天不吹头髮,会感冒的,」她的眼尾还带着情-欲的微红,却打开了吹风机,温柔地为饶听南吹着湿哒哒的髮丝。 饶听南抿了抿唇,任由她修长的手指插入自己的髮丝,摩挲自己的鬓角。 吹风机的暖风让她有些晕晕乎乎,而左止元明明是在认认真真帮她吹头髮,但手指不经意的撩动更让她头皮发麻,宛若电流通过全身,提不起一点劲儿。 她静静嗅着左止元身上的暖香,心中苦笑一声。 完了,饶听南,你彻底跑不掉了。 不久,左止元关掉了吹风机,看着安安静静乖巧坐着的饶听南,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饶听南不满地剜她一眼。 这人真是,什么时候都在笑。 「笑你很可爱。」左止元收好东西,又嗷一声扑了上去,抱着饶听南磨磨蹭蹭。 饶听南巍然不动,一手搂着她,老老神在地说,「明天要上班。」 话里话外都是拒绝的意思。 左止元身子一僵,可怜兮兮抬头,看着饶听南。 「后悔吗?」饶听南心中生起恶劣的小情绪,低笑着吻了吻面前年轻女人的额头。 「不后悔。」左止元回答的斩钉截铁,眉眼间有淡淡的忧伤,却也没什么别的情绪。 饶听南觉得自己心脏骤然缩紧,又缓缓展开,一种谈不上苦涩也谈不上后悔的悸动在浑身蔓延。 第187页 饶听南啊,智者不入爱河,冤种重蹈覆辙。 你就是那个大冤种。 她轻轻吻了吻左止元被自己咬破的唇角,声音低沉。 「明天还要上班,所以,只准一次。」 ------------------------------------- 裴良夜卧室开着灯,她静静坐在床上,看着饶听南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她沉默了很久,屈膝下床,从行李箱的角落里翻出了一包拆开的中华。 她抽出一根叼在嘴里,走到窗边,点燃。 浓浓的菸草味中夹杂着梅子的香,弥散在空气中。 她只吸了一口,轻轻吐出烟雾,就任由剩下那根烟在指间燃尽,熄灭。 待烟燃尽后,她走到床头关上灯,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 黑暗中,硬币弹起,银白色小东西在空中旋转闪耀。 她接住,没有看结果,将其放进口袋,又掏出手机,给饶听南随便回了个表情包。 当硬币弹起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自己更渴望哪个结果了。 打开微博,找到自己当年「追星」的小号,将所有和江忍冬有关的内容仅自己可见,又跟着连结找到了江法道的小号【道法自然】,默默点了个关注,拉进了特别关注的列表。 唔,江法道的小号空空如也,才三个关注,估计一个是微博官方,一个是饶听南,一个是自己。 裴良夜抿抿唇,又暂时取消了关注。 她凝视着宛若老干部般的莲花头像和【道法自然】的,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的神色渐渐落寞。 她看向桌上的中华。 有点想再来一根。 ------------------------------------- 饶听南喘着气,浑身酸软,无力地将脑袋埋进了枕头里,任由背后的左止元将自己抱进怀中。 只拿了一张品尝券的左止元可谓是将细嚼慢咽发挥到了极致,她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对左止元的折磨还是对自己的折磨。 「现在几点了?」她嗓音嘶哑,喉咙有些疼。 左止元扶着她坐起来,递过一杯温水,看了看时间,温声道,「十一点。」 饶听南摸起一旁的手机,踹了身旁人一脚,跌跌撞撞下床,靠在墙上端着温水小口小口抿,划拉着手机,不理她了。 左止元失笑,也跟着下床,哼哧哼哧将一塌煳涂的床单丢进洗衣机,又找出一床新的,铺好。 再抬头,饶听南已经跑到了阳台上去,似乎在和什么人通话。 她皱皱眉,看向表。 十一点多了,谁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啊? 「褚部,」饶听南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沙哑,温声道,「刚才有些事,没打扰到您休息吧。」 「没有,」褚凡君凝视着手里点燃的烟,看着红色的火星吞没细软的菸草,轻笑着,「明天抽个时间见一见?聊聊节约运动和我们之间合作的事。」 饶听南抿抿唇,下意识抚上自己的锁骨——刚才左止元在那里留下了一个吻痕。 那个吻痕好像突然变得灼热起来了,仿佛是烫到了她的手,让她的手瞬间弹开。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好的,褚部。」 挂掉电话,她又默默看了看消息,裴良夜有了回復。 她找到江法道的小号,看着一动不动的粉丝数,苦笑着摇摇头,收起手机,扯着酸疼的身子回到床上。 「谁的电话啊,这么没眼力见,」左止元哼哼唧唧地靠在她身上,有意无意地试探着。 「褚凡君,」饶听南表情极为坦然,「他说明天要找我聊聊节约运动的事,大概是今天会议上那份名单多少吓到他了。今天在那个匿名群也看到了不是?各部门都取消节约运动的过分行为了。」 左止元对自己太熟悉了,尤其自己现在并没有什么精力伪装,所以更不能撒谎。 「怎么不找我聊?」左止元放心了些,伸手帮她揉着腰。 「唔,可能他以为这份名单是我的手笔吧。」 她一个字都没有撒谎,却指向了两个方向。 揉着腰的手掀开睡衣下摆钻进来开始胡作非为,饶听南气急败坏地将它捏出来丢开,气鼓鼓躺下,背对着那人,「我困了,睡觉。」 左止元关了灯,低笑着躺下,亲昵地吻了吻她的后脖颈。 黑暗中,两人沉默了不知多久,听着对方的唿吸声,都知道还没睡。 「左止元,」饶听南睁着眼,轻声开口问,「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背弃了我自己,你还会站在我身边么?」 左止元只当是她事后的哲学时间发作了,一边安抚地吻着她的嵴背,一边回答地斩钉截铁。 「会。」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饶助来了请坐,」褚凡君虚掩上办公室门,笑着为她奉上一杯茶「左总知道您来了吗?」 「左总当然知道」饶听南因为腰疼而懒散坐着,心里那根弦却绷得紧紧的「我是左总的私人助理有什么能瞒过她的呢?」 她有些紧张。 今早醒来,左止元迷迷煳煳地告诉自己:你昨晚又做噩梦了缩在我怀里发抖。 但是自己并不记得做了什么梦。 左止元睁着朦胧的睡眼,委屈巴巴地告诉她「对啊,你当然不记得,我可是哄了你好久,就差没唱摇篮曲了呢。」 第188页 饶听南看向面前的褚凡君——她的恐惧正是来源于此。 这是她与左止元之间埋的一个大雷,随时有可能被点燃。 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左止元开口因为影响曾经的自己做出决定的那个致命问题依然没找到答案。 唐倾啊,唐倾。 「倒也是。」褚凡君没注意到她隐藏得极好的复杂情绪,笑眯眯的看不出敌意,似乎还有些开心。 这倒是让饶听南有些迷惑她以为褚凡君是因为节约运动的背刺来兴师问罪的。 左止元认为的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不过是她们知晓前因后果的这三个人的共同判断而已。可是站在褚凡君的角度这就是原本十拿九稳的进攻被化解了大半不说左止元递上的名单还往他腰里插了一刀。 她以为会看见一个暴怒的褚凡君但现在面前这人看上去似乎带点喜气洋洋? 嘶,事出反常必有妖哇。 「如果不是饶助你不能喝酒,我真应该和你喝上一杯,」褚凡君抿了口茶,又高高举起杯子,「那我就以茶代酒,感谢饶助的帮衬了。」 饶听南莫名其妙地举杯应和。 帮衬?什么帮衬?我最近可没帮过你啊? 她要是真的帮褚凡君,就会在左止元下令监察部严查过激行为的时候通风报信了。 「首先是要谢谢您帮我说了两句好话,」她没问,褚凡君自己就解答了这个问题,态度极为友善,「没让左总听信了边学文那狗东西的胡言乱语。」 饶听南:??? 她极力掩饰自己的震惊,低头喝茶,并不表态。 想不通,他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褚凡君感慨着,「左总年纪轻轻一腔热血,总会想着改变世界,这很正常。边学文那个人啊,商业头脑不怎么样,人际交往能力也是负数,就一张嘴灵活些,极具有煽动性,上下嘴皮一动就能让人信任他。左总脑子一热听了边学文的胡话是正常的,裴总是左董这么多年的助理,自然也是依着左总的性子。」 「左总最后能把这些档案归还给财务部,您居功至伟。」褚凡君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饶听南沉默了一会。 褚凡君好像误会了什么,但是……也是一件大好事。 她估量之后,迅速调整了心态,顺着褚凡君的话懒散开口,轻笑着,「看来边学文挑出来的档案里确实有些东西啊,不然褚部您怎么这么紧张?」 「唉,看来当时怎么也应该先看看再还回来的。」她话里话外都带着调侃,暗示自己这边并无歹意,也掩饰了几人拍照留档的事实。 「饶助说笑了,怎么可能会有东西呢?就是说出去实在不好听,我也不好带队伍了嘛。」褚凡君哈哈一笑掩饰尴尬,扯了扯领带,「 他再次举杯,「我再敬您一杯,感谢您让左总轻轻放过。」 「也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干杯!」 共同的目标? 饶听南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也明白了褚凡君今天为何如此奇怪。 「褚部,老实讲,你要这么吹我,我反而可不敢居功,」她坐直了,表情严肃,「左总和您在人事方面的合作是左总自己定下来的,包括对节约运动出的么蛾子的态度,对边学文的态度,我虽然吹了点风,但毕竟是左总自己做的决定。」 褚凡君如此这么友好的原因,竟然是当时左止元无意间下的一步棋——那次视频会议,和他假情假意商量好了瓜分李春蝉份额的计划。 自此,褚凡君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在人事调动面前,在培植自己势力面前,边学文也好,节约运动也好,都只能算得上同一阵营里的小小摩擦。 所以褚凡君以为,左止元抓住他的把柄却轻轻放下,是同阵营的默契,任由边学文辞职将档案归还,也是同阵营的默契。 在左止元释放的「善意」下,他才吩咐底下部门收敛了节约运动的过分举动,来表达自己的善意。 这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他大概不知道,左止元每天都会看看那张夹在《论法的精神》里的辞职信。 「是了,当然是左总自己做的决定,」褚凡君笑着,眼中却有些不以为意,再次举杯,「敬左总。」 饶听南捕捉到了褚凡君眼中的轻蔑,轻笑一声,也将茶一饮而尽。 他依然小看了左止元。 也是,即便是自己,在没有听到左止元是如何跳出节约运动的框架纵观大局的雄辩之前,对她也低估了几分。 左止元不是左修才手中的刀,更不是自己和裴良夜可以任意操纵的傀儡。 很可惜,也很幸运,褚凡君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褚部,尽管我们达成了合作,但话得说在前头,」饶听南一边想着,一边慢悠悠转着杯子,提前打一剂预防针,「李春蝉毕竟是李春蝉,我们说着瓜分份额,听着好听,实际上能不能做到还是两码事。」 「我知道,李春蝉确实不好对付,上一份人事任命是前任总裁走之前强制通过的,她也敢一锁就是半年,」褚凡君点着头,表情神神秘秘的,「所以啊,我有一个计划。」 「如果您仔细看了我和李春蝉的名单就知道,上面有20%的名字,是重合的。」 「李春蝉欣赏谁,想调动谁,我还不清楚吗?」 看着饶听南露出惊愕的目光,他哈哈笑了起来,「人事部,也不是水泼不进的。或者说,从这次人事调动之后,就不是水泼不进的了。」 第189页 ------------------------------------- 「良夜姐,你看这两份名单,还真有意思,」左止元感慨着,「到底是我们分公司的确人才济济呢?还是李部和褚部共事这么久,到底是有默契呢?」 她将两份不薄的文件递过去,「两份名单居然重复了50%。」 裴良夜接过,草草翻看两眼,嘴里却问着其他问题,「饶助理呢?」 「饶听南受邀去褚部那里喝茶了,」左止元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看着裴良夜警惕的目光,笑了笑,「这么紧张干嘛?」 当然是因为她图谋不轨啊我的小祖宗。 裴良夜心里吐槽,却收敛了异色,「也不知道褚凡君和她说了些什么。」 「回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左止元不以为意,心情愉悦,「我觉得是好事。」 您问,也得她肯说啊。 裴良夜嘆口气。 这口气还没嘆完呢,饶听南面容古怪地推门进来,掩上门,「褚凡君说两份名单至少重复了20%。」 左止元一怔,看向裴良夜,两人面面相觑。 「事实上,重复了50%。」裴良夜将手中的文件递过去。 饶听南一怔,迅速反应了过来,咂咂嘴。 「看来还是在人事方面,还是吏部尚书技高一筹啊。」 褚凡君以为自己终于能把他的人掺进人事部,结果李春蝉反手来了个超级加倍。 「褚凡君还说了什么?」裴良夜打量着她,问道。 饶听南毫不犹豫地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和盘托出,加上了自己的一些猜测,只是隐去了自己的心理活动。 于是,她看见了一个气鼓鼓的左总和一个目瞪口呆的裴良夜。 「凭什么啊,」左止元气愤地捶着桌子,「凭什么他以为都是你吹枕头风的功劳!」 「是吹风!没有中间那个词!」饶听南大声强调,耳朵一红,随后温声安抚着面前炸毛的老闆,「藏拙而已,他对您越低估,对我们来说是越有利的。」 裴良夜看着哄人的饶听南,表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吧,」左止元最终还是被哄好了,长嘆口气,瘫在了椅子上,「那我还是尽力扮演好你们两个人操控的傀儡好了。」 「事实上,您不用刻意扮演,」裴良夜终于缓缓发话,「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 左止元:! 好气喔! 「别听她瞎说,」饶听南狠狠瞪了裴良夜一眼,又开始顺炸毛老闆的毛,「普通员工还是都认为您的决定就是您的意志的,您看节约运动他们也没骂我和裴总,骂的都是您。」 左止元幽怨地看着她,「我亲爱的饶助理,您真的不是来给我添堵的吗?」 饶听南乖巧地不说话了。 左止元嘆口气,又从她手里拿过两份重合率高达50%的名单,敲了敲,「现在这两份名单,怎么处理?」 「利好我们,」裴良夜扯过把椅子坐下,若有所思,「我们本就头疼两边许诺该怎么办,现在倒是有办法了。」 「这50%的人,都提上去呗,」饶听南跟着补充,「褚凡君以为和我们一起吞了李春蝉的份额,李春蝉也以为和我们一起吞了褚凡君的份额,只要他们自己没通气,就完全可以掩饰过去。」 「他们会通气吗?」左止元好奇地问。 「我觉得李春蝉大概会多想一些,但以褚凡君的自负和对李春蝉的敌意,再佐以他阴差阳错以为我们在释放善意,应该是不会再与她通气的。」饶听南判断道。 「有道理,」左止元摩挲着下巴,「的确是件大好事,让他们相互渗透狗咬狗去吧。」 「不过,我还在想另一件事,」左总的野心显然不仅于此,「除了这50%他们互相安插的『间谍』,其余人里,能不能塞些我们的眼线?」 裴良夜神色一凝,看向饶听南。 饶听南又接过两份文件,仔细看了看,表情渐渐凝重。 「理论上可以,」她缓缓开口,「里面,确实有不少往我这里打过电话报过到的人。」 「但是他们能出现在这份名单里,是因为他们被李春蝉和褚凡君提名了,那两位,怕不是想往我们这里插眼线?」裴良夜眸中有些思索的意味,「不过,也不是不行。」 「双面间谍总比单方面的好,」饶听南轻声开口,「不管是接过我们的橄榄枝,亦或者是奉那两位的命令来当个暗子……」 「都意味着,他们都会好好工作以期获得我们的信任,更何况能被送过来当眼线的人,本身能力一定不错,」左止元准确地跟上了两人的思路,接过话,笑道,「这么看来,我们不亏。」 定下了人事调动名单的基调,裴良夜也起身,「左总,那我先去忙了。」 「嗯……等等!」左止元抬头,笑得阳光又淳朴,「裴总,我得给你派个任务。」 裴良夜挑眉,心中多了分不祥的预感。 「你来负责接待蔡家吧,包括礼物,晚宴指标,车队安排这些,」左止元掰着指头数,「我亲自操办这些不合适,但蔡世仁又是蔡家现在的实权话事人,负责这些的人级别也不能太低。」 她表情真挚,「我身边信任的人不多,只有您能胜任了。」 裴良夜沉默。 「以我和蔡家的尴尬关系,您安排我做这个……」她慢悠悠地说着,「左总,您是在报復我刚才说的『不用刻意扮演』那句话吧。」 第190页 「怎么会呢?」左止元表现得极为痛心,「裴总,您怎么能这么想,实在我是孤家寡人,身边无一可用之人啊,顾部又出巡去了,难道让饶助这个断了手的负责吗?」 「行行行,」裴良夜的确没有推脱理由,无奈地点点头,「您有什么嘱咐吗?」 「蔡世仁应该是明天上午到,所以准备晚宴可能会比较合适,不用太过奢华,以低调为主,」左止元思索着,「伴手礼这些我也不懂……」 「没事,我懂。」裴良夜面无表情。 当了左修才那么久的助理,大多数时候做的就是这个。 「那行,」左止元想了想,又嘆口气,「您今天就去花鸟市场买只鹦鹉吧。」 一只会骂人的鹦鹉,总比大体老师和大白猪送出去要得体一些,也还能合个影留念。 「至于菜色和忌口这些,我也不太确定,」左止元苦恼地说着,「不过裴总您的助理应该清楚。」 裴良夜敷衍地点点头,关门离开。 「这样真的好么?」饶听南看着紧闭的门,有些忧心,「让她去接待蔡家……」 她虽然觉得江法道确非良配,但那毕竟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就这么被扇了一巴掌,怎么想都有些气。 而裴良夜对蔡世宜的态度……如果说在江法道没回来之前还有些暧昧的空间,江法道来之后,她就利索果断地亲手撕碎了这缕暧昧的可能,即便是江法道走了也是一样。 「我是在给她一个刷好感度的机会,」左止元嘆口气,「良夜姐再不接受蔡世宜,公事私事还是分得清的,蔡家那边对于蔡世宜的单相思也不知道是什么态度,对良夜姐有敌视也有可能,刷刷好感总没错。」 另一边,裴良夜迈进秘书办,将自己奉旨听八卦的助理揪了出来,一路拎着下电梯,塞进车后座。 「裴总?」蔡世宜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我们去哪?」 「花鸟市场,」裴良夜声音温和,慢条斯理一板一眼地开着车,「你大哥喜欢鹦鹉对吧,知道喜欢什么品种的吗?」 「哦,知道!」知道自己没犯事,蔡世宜顿时活泼了些,又开始了环绕立体声的叽叽喳喳,「我大哥也不是喜欢鹦鹉,只是一直想养一只教它骂人而已,也不用刻意挑品种,选一只最贱的学东西最快的就行。」 「嗯,」裴良夜眉毛跳了跳,默默点头答应,「对了,你大哥二哥都喜欢吃什么,有忌口吗?」 「额,我大哥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是东西都吃,但是不喝酒,」蔡世宜歪着脑袋想着,「我二哥除了街边大排档也没什么喜欢的了,哦,还喜欢喝酒,不过您不用管他,大哥在逼他戒酒呢。」 人在酒店乖巧等大哥的蔡世礼打了个喷嚏。 「行,那就不喝酒吧,」裴良夜点点头,「饮料只点果汁可以吗?」 「唔,能再点些椰汁和橘子汽水吗?」 裴良夜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你大哥喜欢?」 「不,我喜欢。」蔡世宜笑得有些腼腆。 裴良夜移开视线,车拐过一个弯。 「可以。」 …… 当天,花鸟市场可谓是鸡飞狗跳。一位表情温和又疏远的女人带着另一个活蹦乱跳的年轻女人一进门,噼头盖脸就是一句。 「老闆,你这儿有会骂人的鹦鹉吗?」 年轻的老闆懵逼地摇头,而年长些的,见多识广些的震惊过后会推荐,「鹦鹉是教什么就学什么的,你教它骂人它就会学骂人,我这只鹦鹉就很聪明,来,说声你好。」 活泼又神气的绿鹦鹉张嘴说,「你好!」 「看吧,多聪明,来,说声恭喜发财。」 「恭喜发财!」 裴良夜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温声道,「老闆,我再看看吧。」 她回身,一愣,蔡世宜竟然不在身边。 她环视一周,在角落里找到了蹲成一团撩拨老闆养的狮子猫的小朋友。 「乖,让姐姐摸摸。」蔡世宜小心翼翼地探出手,碰了碰雪白狮子猫的脑袋,那睏倦的猫咪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翻了个身露出肚皮。 「哦!我可以摸你肚肚吗?」蔡世宜又惊又喜,「你真是只给撸给抱给亲亲猫德修满的好猫。」 她上手开开心心揉着猫咪肚皮,身旁突然多了两个阴影。 面目慈祥的老闆和裴良夜站在一旁,无奈地看着她。 「那个,我就是觉得这猫漂亮,」她悻悻地收回手,站起来尴尬笑着,「谢谢老闆。」 「没事,我这猫平日里也没这么亲人,你挺招它喜欢的,」老闆笑笑,「你再摸摸呗,回头让你姐姐照顾下我生意就行。」 姐姐? 蔡世宜一愣,看向裴良夜。 「走吧,再去其他地方看看。」裴良夜声音温和,蔡世宜就只能老老实实跟在她后头。 老闆看着两人背影,有些疑惑。 「难道看错了?」他可没错过蔡世宜眸中的一缕惊愕。 可那位年长些的漂亮女人,眼神分明没有波动。 「嗨,我想这些干嘛?」他拍了拍脑袋,伸手摸了摸自家的猫,得了一爪子。 花鸟市场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裴良夜慢悠悠走在青石板路上,看着花花绿绿的笼子和各式各样活蹦乱跳的鸟儿,轻声问,「你喜欢猫?」 「喜欢,也谈不上很喜欢,更像是一种,得不到所以好奇吧,」裴良夜才问一句,蔡世宜就像倒豆子一般把所有话倒出来了,「我二哥喜欢狗讨厌猫,唔,怎么说,其实也不是讨厌,他怕猫,所以家里绝对不会有猫的。所以我就有点逆反心理了嘛,外面看到猫就想摸一摸抱一抱。哎,裴总我记得在摄影展的时候你就带了一只猫呀,那只黑猫看起来可好看,你也养猫吗?」 第191页 裴良夜脑袋都大了。 怎么这么能叨叨。 「嗯,左家的猫。」她无奈回答。 「那它现在去哪了呀,你房间也没有,在左止元家养着吗?」蔡世宜兴奋地碎碎念,「那我改天得去看看,它看起来就很乖很听话,叫什么名字呀。」 「被左董带回京都了,不在小元那儿,叫龙井。」 「哦,好吧,真可惜,」蔡世宜沮丧了一小会,又活泼起来了,「那边,那只鹦鹉也很好看呀,神气活现的,看起来也很聪明。」 裴良夜点点头,又摇摇头。 「聪明是聪明,但是不够痞气。」 包括刚才在养猫老闆店里看到的那只,聪明归聪明,也是没什么机灵劲儿。 蔡世仁既然是想养一只会骂人的鹦鹉,机灵劲儿和痞气当然都要。 「哦哦,这样啊……哎!」蔡世宜被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撞了个趔趄,小公主哪里忍得住脾气,回身大骂,「这么宽一条路非往别人身上撞,你没长眼睛吗?」 那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点头哈腰的抱歉,插着兜就要走。 蔡世宜忿忿不平的回头,看着皱着眉的裴良夜,有些慌张,「我……他先撞我,我没想骂人的。」 裴良夜眼神冷了些,三步并做两步赶上那人,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手指用力。 「她的手机,还回来。」 「什么手机!」男人挣扎着想要跑,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挣不开一个女人的手。 裴良夜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内侧,男人吃痛,单膝跪在了地上,在周围看热闹人的目光中和手机的咔嚓声中,在蔡世宜的星星眼中,裴良夜慢条斯理地弯腰,从他棉袄内侧的口袋里摸出蔡世宜的手机,还给她。 「我,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蔡世宜接过手机,有些后怕。 「报警,」裴良夜歪了歪脑袋示意,「偷了不止你一个。」 「噢噢噢噢!」 警察还没来,道路另一头就跑来了一个留着干净板寸的年轻男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狠狠踹了那个偷儿两脚,「好胆子哇,偷手机偷到你爷爷头上来了!」 裴良夜微微挑眉。 居然是个熟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就感慨:裴姐姐真帅啊~ 第66章 三人做完简单的笔录缓步走出派出所。 「姐姐,再去花鸟市场还来得及吗?」蔡世宜有些苦恼地看着时间。 这一来一回,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裴良夜看了她一眼「你叫我什么?」 蔡世宜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裴总对不起。」 她只是觉得那位养猫老闆的误会似乎挺不错的。 裴良夜微微挑眉,「没事在外面就这么叫吧。」 她转向那位留着板寸的年轻男子,伸出右手「乔总,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是这种地方。」 天光老闆乔言闻言,有些惊讶地伸出手,与面前人握了握,「您是?」 「左氏裴良夜。」 乔言礼貌的微笑顿时变得亲热起来了,原本要松开的手也再次握紧,用力晃了晃才松开「没认出裴总,失敬失敬。」 裴良夜温和地笑笑「我不比乔总老是在电视上抛头露面认不出来是正常的。」 「裴总是在挤兑我呢老是在电视上抛头露面可不是什么好事」乔言笑着摇摇头看向一旁的蔡世宜「这位是?」 「我妹妹。」 蔡世宜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但也没法反驳,只能点头。 她叫裴良夜姐姐可以,还多了些旖旎的气氛。但这句妹妹一出来,暧昧的空间瞬间消失,还多了些长幼尊卑的味道。 乔言看着蔡世宜满脸「她瞎说我不是我不想承认」的神色,微微挑眉,却也没有戳穿,「所以裴总是来买……」 「买只鹦鹉送给她,」裴良夜指了指蔡世宜,说着瞎话脸不红气不喘——大概是因为某种意义上也算不上瞎话,「乔总您呢?」 乔言尴尬地笑笑,「说来也是丢脸,我也是想买只鸟儿想要拜访您和饶助理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裴良夜深深看了他一眼。 又是一个把左止元当成傀儡的蠢货。 她倒也没揭穿,只是温和地摇摇头,「幸好你没送,左家养猫,那只猫可谈不上乖巧。」 「哦哦哦是吗?」乔言笑得更尴尬了,轻咳一声,「那裴总,是没找到合适的鹦鹉吗?」 他努力释放出善意,「我也是才知道,我有个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做的是鸟捨生意,应该有不少漂亮的鹦鹉。既然我送只鸟儿不合适,那这个地址给您吧,我再想想办法。」 裴良夜想了想,点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您和您妹妹了,」成功加上裴良夜微信后,乔言极懂分寸的退后两步,笑着摆摆手,「我还得想想到底带点什么去拜访老朋友呢。」 裴良夜瞅了他一眼。 老朋友?饶听南? 没听饶听南提过这号人物。 「直接去吧,」看在他多少提供了个鸟舍消息的份上,裴良夜善意提醒,「今天下午左总和饶助都还有空,明天到年前就忙起来了。」 「哟,谢谢您提醒了。」 裴良夜也懒得再和他多说几句,拉着蔡世宜上了车。 蔡世宜趁她不注意,直接钻上了副驾驶,迅速扣上了安全带。 第192页 然后,在裴良夜么得感情的目光中瑟瑟发抖,但就是不动弹。 怂,且头铁。 「坐到后面……」 咕—— 裴良夜话还没说完,蔡世宜的肚子先叫了起来。 蔡世宜苦兮兮地看着讶异的裴良夜,「裴总,两点了,我饿……也不奇怪吧。」 「你不早说?」裴良夜有些无语地启动车辆,也不把人丢到后面去了,「我看你在秘书办那里吃小零食吃得欢,刚才过了饭店又一直不吱声,还以为你不饿呢。」 蔡世宜焉儿吧唧地垂着脑袋,手指揪着衣服下摆,小声嘀咕着,「我也不敢说啊。」 「哈,」裴良夜终于难得地笑了起来,「还有你不敢的事?」 她看了看两人现在的地址,又看了看鸟舍所在地,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附近可能没什么上档次的饭店。」 「没事,我不挑,」说到吃的,蔡世宜来劲了,「我以前经常和我二哥混迹大排档的。」 「也没有什么忌口?」 「没。」 「你们一家都挺好养活,」裴良夜嘀咕着转了个弯,停在了路旁的一家小馄饨铺,「凑合一下可以吗?」 「可以可以。」蔡世宜疯狂点头,闻着馄饨香,肚子更饿了。 「老闆,两个大份馄饨,」裴良夜看了眼柜檯,「再来两瓶橘子汽水,一瓶开了一瓶不开。」 「好嘞。」 蔡世宜眉开眼笑,和裴良夜一起坐在了一张小方桌上,轻咳一声,开始得寸进尺,「姐姐,在外面的时候,您能不叫我妹妹吗?」 「行,」裴良夜竟然坦然答应,「和小元一样吧,小宜?」 , 蔡世宜沉默。 我好像莫名其妙占了裴良夜的便宜,而且……这不是更把自己当妹妹么? 「您喊我大名就可以了。」 裴良夜眸中似乎多了些恶作剧成功的笑意,将老闆送过来的橘子汽水推了过去。 「你不喝吗?」蔡世宜好奇地看着她面前没开封的那瓶。 「我不喜欢甜食,」裴良夜懒散地摇摇头,「那个鸟舍也挺远,你回来要是饿的话就垫垫肚子。」 ------------------------------------- 「今天下午,好像挺闲。」左止元瘫在座位上,看着今天下午空白的行程表和从明天开始密密麻麻排满了的日程。 「这话可不兴说啊左总。」饶听南优哉悠哉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抬头,有些头疼。 上回左止元一说这话,本以为能快乐摸鱼的下午,着名搅屎棍吏部尚书李春蝉就送来了一封边学文的推荐信。 「那就忙起来,」左止元cua一下坐直了,从抽屉里掏出了个u盘,指了指总裁办公室自带的放映机,冲着饶听南抛了个眼神,「要不要看?」 「看什么?」饶听南愣了愣,下意识就想到了左止元邀请自己一起看的某些东西,脸顿时红了,气急败坏地瞪着左止元,压低声音吼,「左总,这可是办公室!」 她怎么也没想到左止元竟然把这玩意带到了公司! 被吼了一句的左总莫名其妙,「看边学文送过来的档案啊,页数太多了,良夜姐做了高清修復。」 「啊?」怒气沖沖打算好好教育左总的饶助理愣住了,随后焉焉地点点头,「这个啊。」 左止元的脸渐渐也红了,咬牙切齿地看着对面不敢看自己的饶听南,「你以为是什么啊!」 「我以为……」饶听南嗫喏着,心虚地移开目光。 「我是那种人吗?」左止元敲着桌子,「这可是办公室!」 饶听南干脆用报纸遮住通红的脸。 左总似乎是气急了,起身,大步走到她身旁,扯开报纸,身子骤然压低,离饶听南的唇只有几厘米,红唇轻启。 「还是说,我亲爱的饶助理,你脑子里全是那种事?」 饶听南勐地推开她,松了松领带,又再次繫紧,逃也似的出了总裁办公室,「左总我去拿眼镜您稍微等一会。」 左止元哼哼笑了起来,但脸却越来越红。 她开始上下打量起自己的办公室。 总裁办公室里是带休息室的,里面有一张不算大的双人床,她还没用过,但似乎也不是不能用一用。 她按了按沙发。 这儿也足够柔软。 或者……是那个宽敞的办公桌,硬了些,对于冬天来说也凉了些,夏天似乎可以。 落地窗,唔,是单向玻璃,不用担心外面的人能看到。 愈想,她的脸愈红,最后不自然地松开了衬衫最上头的扣子,大口喘气。 饶听南刚出总裁办公室,张秘就快步走了过来,「前台说有一位您的老朋友,指名道姓地要见您,但是没有预约。」 「谁啊?」饶听南一怔,脸上的红晕慢慢散去。 张秘奇怪地瞅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猹的精光,却依然尽职尽责地工作,「他说他叫乔言。」 话音未落,饶听南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来干什么?」饶听南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又回到总裁办公室,嘀咕着,接起电话敷衍地寒暄几句,微微眯起眼睛,「你想见我?」 忙碌调试电脑的左止元骤然抬起小脑袋。 「嗯,我有时间,左总也有时间。」饶听南看了眼左止元,耸肩摊手,示意来活了,「我和前台说一声,让他们领你上来。」 第193页 左止元安安静静地收好u盘,看饶听南又用自己桌上的座机打了个电话吩咐下去后,才开口问,「谁?」 「乔言。」见左止元依然一脸迷茫,饶听南嘆口气,指指手腕,「唐老鸭手錶。」 「哦哦哦是他,」左止元反应过来,颇有一种现实和新闻中的壁垒被打破的奇怪感觉,「他怎么来了?」 「不知道,」饶听南耸耸肩,「见见呗。」 「好吧,」左止元嘆口气,起身整理着装,「我以后绝对不会说『好像挺闲』这种话了。」 饶听南奇怪地看着要出门的她,「您去哪儿?」 「啊?去电梯门口接一接啊,」左止元有些懵逼,「你不是说我去电梯那接人会显得比较尊重么?」 饶听南也嘆口气,将自家老闆按回位置。 「那是蔡二蔡世礼,乔言不需要这样的礼遇,他八成是来求合作的,您忘了那个发布会上,他最后cue到了三天集团?」 「哦对,那我应该怎么做?」左止元有些慌。 这可是第一次接见分公司以外的人。 哦,你说第一个是蔡世礼?那不是有一层蔡世宜的关系么?而且那傢伙比她还紧张。 「装凶就行。」 左止元板起脸,努力瞪大眼睛挺起胸膛,「这样?」 饶助理看着面前假装兇巴巴实则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可爱左总,心底一颤,用力捏着她的脸揉了揉,嘆口气,「算了,您装凶不行,就和平时一样吧,我来唱白脸。」 于是乎,当乔言跟着秘书办的人进入总裁办公室时,一眼看见的就是办公桌后气质沉凝似山的左总和站在一旁神情疏远冷清的饶听南。 不得不说,左止元认真起来,的确自带一股唬人的气质。 这让乔言有些讶异——毕竟面前可是京都里着名的左家大小姐,他有几个在京都都嚣张惯了的三代狐朋狗友,说起左止元都是连连摆手加摇头,惹不得惹不得。 可面前的左止元,分明与传言中嚣张跋扈的气质相去甚远。 「左总好,」他暂时将疑虑搁置一旁,伸出手去和左止元热情地握手,「久闻大名如雷灌耳啊。」 「我的大名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左止元遇着陌生人,下意识提起一身尖刺开始阴阳怪气。更何况她对乔言的第一印象是个满嘴跑火车只会忽悠人的傢伙,实在谈不上友善。 她微笑着和乔言握手,「乔总是在挤兑我吧。」 乔言:? 这句话真熟悉,我好像刚和裴良夜说过。 但多年到处跑练就的厚脸皮让他大笑起来缓解尴尬,「左总说笑了,左总来到分公司之后大刀阔斧地解除了弹性工作制,又开启了轰轰烈烈的节约运动,我们天光内部也常常议论左总的魄力呢。」 左止元微笑,「我听说有魄力也不是什么好词。」 乔言:「哈哈哈哈哈哈……」 哦淦!传言是真的,嚣张跋扈不是外在的气质,是内里的东西! 乔言觉得自己遇到了做生意史上最大的一个坎,只能尴尬大笑。 饶听南沉默着,在旁边悄悄转变自己的气质,褪去几分清冷疏远,勉强加上几分熟络。 差点因为最近左止元对自己的温柔忘了——她这张嘴,是当不了红脸的。 她主动开口,总算是没让乔言僵在原地大笑一分钟,「乔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乔言心中松口气,看着饶听南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感激,笑着点头,「是好久不见了,我还记得上次和饶助理见面还是在国外的一次会议上呢。」 饶听南微笑点头。 给你个台阶下就行了,还指望着我帮你搭话吗? 毕竟是和唐倾竞争多年的对手,勉强算得上有几分情谊,但也不熟。 乔言不愧是乔言,稍微缓了一下,就重新收拾好了心情,面上充满了自信,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开门见山,「左总,我是代表天光公司,想与左氏就我们的最新项目达成合作的。」 左止元似笑非笑,「天光公司怎么让你这个ceo亲自出来拉投资了?」 乔言又被刺一刀,心头又是一颤,面上却依然阳光灿烂,向左止元递上了意向书,「我司对与贵司的合作极为重视,我让谁来都不放心,干脆亲自来和左总讲解了。」 唉,真实原因是——天光和左氏的体量差距实在太大,一个是这几年才勉强闯出来的网际网路企业,在唐倾没被收购之前被饶听南按着打,偶尔能回敬一爪子都算是有来有回;另一个是盘踞大陆多年的实业巨鳄,生意触手不仅做到了亚洲,更是遍及世界。 他这个天光ceo,在左氏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 左止元翻了翻意向书,眉微微皱起。 正是那个她看来颇为离谱的vr眼镜看房项目。 她也没将其直接一桿子打死,微微向后靠去,打量了下乔言,看着他空荡荡的手腕,突然挑眉,「你的唐老鸭手錶呢?」 啊? 乔言一愣,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笑了笑,「没想到左总还知道这个。」 他露出感慨地笑容,「毕竟是我女儿送的,我很珍惜,它又是我的幸运物,我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才会戴上。」 看着他真诚的笑容,左止元竟然一时有些拿捏不准,这到底是在自己面前表演人设,还是真的情感流露? 第194页 她轻笑一声,「看来乔总对这次和左氏的合作很有信心嘛,都不需要幸运物保佑的。」 乔言只能尴尬笑笑,心底却稍微舒了口气。 这句虽然也带着刺,却没什么阴阳怪气的味道。 左止元又翻了翻意向书,指了指一旁已经准备好的放映设备,「就在这里讲吧。」 「好的,左总。」 饶听南默默上前几步,站在左止元身侧。 她突然发现,那个 虽说有分公司总裁身份的加持,却依然是恐怖的进步。 这才多久?两个月不到。 左止元自然不知道饶听南的心情复杂,她抿了口茶水,看着乔言打开了ppt。 不得不说,这ppt做的是真不错,既不花哨又不古板,各种元素颜色的选取布局都恰到好处,比分公司有几个部门的老部长作报告的时候大段大段文字的ppt好多了。 唔,要不要干脆请他在分公司开个课,专门讲一讲ppt的制作? 左止元开始胡思乱想,面上却依然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在这个万物互联的时代,企业最重要的两个要素……」乔言深吸口气,开始侃侃而谈。 左止元皱起眉。 听过一遍了。 但她有些拿不准主意:第一次听这种来拉投资的报告,要不要打断? 她还在犹豫,饶听南却轻声开口,「乔总,我和左总看过你的那场发布会,可以直接讲讲发布会上没讲过的东西。」 左止元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乔言一怔,随即点头,笑笑,「这样就更方便了。」 左止元听过那场发布会还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这让他心中多了几分把握。 「我知道,左总大概会有疑虑,这种建模真实吗?存不存在天光和租房公司联起手通过建模哄骗顾客的情况?这其实也是我们想要规避的问题。」他斩钉截铁地说,「而我们的答案是:天光不会。」 「但我们知道,天光和合作的房地产公司的体量比起来,无异于蜉蝣撼树,螳臂当车,」乔言沉默了会,想到三天集团和黄达集团多年来的竞争关系,干脆直接挑明,「假如黄达集团想要弄虚作假,天光是没有能力反抗的。」 饶听南微微眯起眼睛,微笑道,「这么直接了当的评价自己的合作伙伴,乔总还真是有魄力。」 「因为我要为我的顾客负责,」乔言回答的相当认真,看向左止元,「左总,我在发布会上提出来的想要拉三天集团和苏氏一起来做这个项目,并不是纯粹的画大饼,是真的想要左氏和苏氏入局的。」 「自己和庞然大物对抗不了,就拉另一个庞然大物来么?」左止元似笑非笑。 怎么说,她的确对乔言观感好了些,这个项目存在的问题也的确可以因此被规避一部分,所以这个项目在她心中的地位从「碰都不要碰」变成了「或许可以考虑」。 「是,」乔言干脆利落地点头,「除此之外,我还想要成立一个租房评价平台,左氏苏氏黄达三大集团都入驻,成立观察组,尽量避免水军的出现,打造一个真实评价的租房软体。」 「我自己年轻的时候就在租房方面踩过不少雷,如果真的能稍微做一点有利于社会的事,我也觉得挺不错了。」 左止元笑了起来,「乔总,你自己才三十出头吧,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 乔言跟着笑,心中却腹诽:左总您不也刚毕业不久。 左止元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会,抬头看了眼饶听南,得了一个鼓励的目光后,她缓缓开口,「你这个项目,唔,让我考虑考虑吧。」 看着乔言眸中的失落目光,她笑着摇摇头,「不是拒绝,也不是敷衍,是我确实需要考虑,你的意向书留下来吧。左氏不是我一个人能拍板的,也不是我拍板就有用的。我只能说,我个人对它有些兴趣。」 「感谢您的肯定,我等您消息。」 左止元提出建议,「你可以先去苏氏。」 「那边,悬,」似乎是因为稍微熟悉了些,乔言也放松了点,摇摇头,「苏长云和苏长空争得厉害,苏家几乎都分裂成两半了,苏老爷子养蛊呢,一声不吭,我即便得了一边的许可,另一边肯定会跳出来反对。」 「这样啊,」左止元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思索,「抱歉,问最后一个问题。」 「我记得你们天光其他项目都做的如火如荼的,什么医院啊,养老啊,买菜什么的,怎么突然又搞起来了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租房项目呢?」 乔言下意识看向饶听南。 饶听南怔了怔,乔言眼神中的东西实在是太复杂:疑虑、思索、求助…… 「左总,只是正常的扩展业务而已。」乔言最后笑着给出了一个答案。 左止元还没说话,饶听南主动走到他身边。 「我送送你。」 「谢谢饶助理了。」 左止元看着推门而去的两人,眼睛微微眯起。 饶听南没有将人送进电梯,而是直接领进了自己办公室,关上门,转身,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捂着脸,瞬间憔悴了几分的乔言,皱皱眉。 「你想问我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67章 「你想问我什么?」饶听南注视着沙发上面容憔悴的乔言轻声开口。 「饶总,」乔言深唿吸几口,看向她勉强笑着换了个称唿,「天光和唐倾竞争了这么多年我和您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也是神交已久,我一直很钦佩饶总您……」 第195页 「说正事你求我的事我能办就会办,不能办我也办不了不用铺垫。」饶听南面无表情地打断,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 「好吧,那我直说了,刚才左总问的那个问题,」乔言接过茶握在手里茶杯不断在手里转圈圈。他凝视着茶杯中起伏舒展的叶片,苦笑一声,「真实的原因是天光资金鍊已经很不健康了,我只能把这个并不成熟的噱头拿出来多少拉些投资商回血。」 按照他原本的构想这个项目至少是要与左氏和苏家谈好之后才会上马而不是只和黄达达成初步合作就匆忙拉出来。 「我记得你们还在大张旗鼓的砸钱」饶听南皱眉「钱不够烧了?」 「对对面身后有大厂来势汹汹。」 「而且……我觉得天光也被人盯上了,」他犹豫了会,「我怀疑,有人想要乘天光资金鍊断裂的时候低价併购。」 乔言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你知道的,天光也是我一生的心血啊,但现在天光高层也是风声鹤唳,已经有人想要卖股票套现跑路了。」 他想要寻求肯定一般看向饶听南,「唐倾两个月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饶听南沉默了会,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着思索。 「唐倾当时还没开始烧钱,」她缓缓给出了个判断,「资金鍊断裂是因为是本来说好了的合作伙伴都突然反悔带来的连锁反应。」 「是因为左氏吗?」乔言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怜悯。 他完全能感同身受。 饶听南皱皱眉,看着乔言,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我以前觉得是,现在觉得,有蹊跷。」 左氏也没有这么大的威压,能轻而易举地让这么多公司转向——其中不乏真正能与左氏掰掰腕子较较劲的巨头。 更何况,左氏收购唐倾还清外债后,几乎是把唐倾当成了亲女儿,一不拆部门二不管收益三不干涉运行,保留了唐倾的全套领导班子不说,还给予了唐倾骨干相当于左氏高层的待遇福利,唯一的干涉就是砍掉了几个项目,但有这样的母公司,砍掉几个项目也不算什么了。 「按道理,天光现在的风头那么足,你不应该缺投资商才对,」她看向乔言,「虽然有些唐突,但……能看看你们和投资商谈合作的具体频率吗?这两个月的。」 「行。」乔言摸出手机,找到一份统计数据文件,打开,递了过去。 饶听南迅速滑过这两个月的数据,找到唐倾破产前后的时间点。 「果然,其实这里就有下滑,」她喃喃自语,「那些有意向的,真正的巨头突然都不再接触你了。」 难道左氏不是决定因素,只是催化剂? 包括现在在和天光对打的大厂,也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一个一线,倘若进场的是左氏这样的体量,天光根本不可能还能跟着砸钱僵持这么久。 「什么意思?」乔言迷茫地看着饶听南。 饶听南沉默了很久,将手机交还给乔言,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也确实没想通。 「但是……」她犹豫了会,想到左修才那么坚定地砍掉了这几个项目,终究还是开口劝,「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把这几个项目的数据客户打包卖给那个在和你对打的大厂回血。」 「不可能!」乔言声音尖锐,几乎有些声嘶力竭了,「这是天光再往上爬一层的唯一机会!」 饶听南嘆口气。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 「那你想要什么?」 乔言眼睛都红了,「饶听南,你应该是最理解我的人,唐倾是你的一生心血,天光也是我的一生心血。」 「我听说过你和左总的关系,你拉我一把,拉兄弟一把,让左氏入场吧,我愿意出售一部分股份,只要还是我控股,左氏拿多少走都可以。」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恳求。 「左氏绝无可能入场。」饶听南语气并不严肃,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饶听南!」 饶听南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乔言抿着唇,沉默了很久,终于缓缓垂下了头。 「是我太激动了。」 沉默了许久,他突然轻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些许癫狂,看向左止元办公室的方向,「有些时候,我觉得真不公平,我们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都拿不到的东西,她唾手可得。」 他喃喃自语,「我比她大了多少,十岁吧,是个经验丰富的经理人,自己创立了自己的公司,有些成就,但在刚毕业的她面前,也只能毕恭毕敬,根本看不到和她站在同一条跑道上的可能性。」 「甚至现在,我对我的未来一片茫然,而她的未来是一片坦途。」 饶听南看了他一眼。 「乔总,慎言。」 乔言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唿吸,笑着点点头,「是我瞎说了。」 「不同人有不同人的使命和责任,我们如此,她也一样,那条路也谈不上什么坦途,」饶听南也看向左止元办公室的方向,「你以为,这么小年纪接手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真的是件很轻松的事么?」 富不过三代的例子多了去了。 内部的斗争,外部的倾轧,担子就这么压在了她年轻的肩膀上。 她犹豫了一会,轻声开口。 「虽然说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和裴良夜,都是愿意听她差遣的。」 第196页 左止元并不是她们手中的傀儡。 「当然啊,」乔言大笑起来,「她和你什么关系,裴良夜又和她什么关系?」 饶听南张张嘴,又缓缓合上。 我们愿意听她的,不是因为她是左家大小姐,也不是因为她是我认定的人,而是因为她是左止元。 是边学文还未见面就愿意「託孤」死谏的左止元。 是年纪轻轻就能跳出棋盘成为棋手的左止元。 但很多人,包括就在分公司的褚凡君,都没有明白这一点。 「你那个租房项目,好好弄弄吧,说不定左氏愿意入场给天光……续续命,」她最终还是缓缓开口,「我尽量帮忙。」 乔言深深看了她一眼。 「谢谢。」 他起身出门,思绪纷乱地走到电梯处,饶听南没有送。 电梯门开,里面有人,乔言下意识侧身让那人先过。 那人却并没有出来,而是微笑看着他。 「乔总对吧,我们褚部想要见见你。」 …… 送走乔言,饶听南一个人在办公室沙发上坐了很久。 最终,她还是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眼镜,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已经开始了?」她笑着戴上眼镜,坐在了左止元旁边,看着投影仪上的文字。 「对啊,」左止元认认真真看着,偶尔在纸上记录几个自己觉得重要的关键词,头也不回,「怎么去了这么久?」 「聊了几句,」饶听南迟疑了会,又嘆口气,「我能暂时不说么?」 因为她自己还没想清楚。 左氏只是催化剂……吗? 这是一个一旦做出回答,就指向两条截然相反道路的问题。 这次过年,还真是必须去一趟京城了。 左止元闻言扭头,笑着握住了她的手,面上是绝对的信任。 「当然可以。」 饶听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向投影仪上的文字,「有什么发现?」 左止元悻悻地摔笔。 「一无所获。」 ------------------------------------- 「好耶,大丰收!」蔡世宜欢唿着,看着面前两只笼子里的鹦鹉。 一旁有一个头疼极了的裴良夜。 鸟舍老闆笑得和颜悦色,甚至有些喜不自胜,「三只都要对吧。」 谢天谢地,居然真的有大冤种买这三个赔钱货。 笼子里的鹦鹉上蹿下跳,一只是虎皮鹦鹉,肚皮一大块绿,不如暂且称之为肚皮绿;剩下两只亚马逊鹦鹉在一个笼子里,一只脑门上带点蓝,另一只带点黄,不如暂且称为脑门蓝和脑门黄。 肚皮绿:「嘎嘎,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脑门黄声音更尖锐些,嚷嚷着:「她在看我她在看我。」 肚皮绿:「你放屁!她在看我!」 脑门蓝相对来说安静一些,扑棱扑棱翅膀,瞅准时机,扇了个脑门黄一个大逼斗。 脑门黄瞬间焉儿吧唧地不说话了,于是屋内只剩下肚皮绿嘎嘎嘎的叫声,似乎是在嘲笑。 裴良夜唇角抽抽。 这三只鹦鹉,倒是完美符合蔡世仁的标准:机灵劲儿和痞气都有,长得也挺好看。 她无奈地看向老闆,「真的只能这三只打包带走吗?一只不行?」 「大老闆耶,真不是我要坑你,您要愿意两只价拿三只也行,」老闆嘆气,「吶,这两只亚马逊鹦鹉是快进入繁殖季了,现在已经配成了一对,拆不得。」 「虎皮鹦鹉又喜欢群居,要是您只拿它,别看它现在活泼,早晚抑郁。」 裴良夜思索,指了指那一对鹦鹉,「如果只拿这一对呢?您这应该有其他虎皮鹦鹉,不用担心抑郁吧。」 「但它是个奇葩,它不招别的虎皮待见啊,」老闆无奈摊手,「只能和这两只混在一起。」 「混在一起混在一起。」肚皮绿模仿着老闆声线,叫嚷着。 「闭嘴!」老闆气急败坏地瞪了它一眼。 「闭嘴!闭嘴!」 「您现在知道它有多贱了吧。」 「多贱!多贱!」 「这样,您要是买这一对亚马逊,这只虎皮就捎带着送您。」 「送您!送您!」肚皮绿还在上窜下跳。 裴良夜又长嘆口气,看向一旁眼睛都笑眯起了的蔡世宜,「你定。」 把蔡世宜捎上,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奇葩情况的。 「我都要!」蔡家小公主开心地指着那只肚皮绿,「它简直就是我大哥的梦中情鸟!」 老闆喜出望外,搓手看向裴良夜。 裴良夜微微点头。 「好嘞,这位老闆,我来和您说说这几只鹦鹉的习性……」 裴良夜一把将跑远逗鸟的蔡世宜揪回来,杵在老闆面前,懒懒地说,「你负责转告你哥。」 「这两种鹦鹉都是开朗活泼的性格,家里空间最好大一些,要给它们足够的陪伴,虎皮的笼子比较特殊,不过我送你们两个就行,」老闆絮絮叨叨,「亚马逊……诶,对了,你们有证对吧。」 裴良夜一愣。 「《野生动物驯养繁殖许可证》有吗?亚马逊鹦鹉属于保护动物,没证不行。」老闆开始慌张。 这单生意不会又砸手里吧。 「有的有的,」蔡世宜欢快的声音在他耳中仿佛仙乐,「我大哥专门跑了好几趟办下来的。」 第197页 「那就好,」老闆松口气,「亚马逊鹦鹉精力相当充沛,破坏力也强,非常非常吵,那只蓝脑门还会唱歌,一天能唱几十遍不带休息,它也是这三只里最聪明最焉儿坏的,会自己开笼子,你们得注意……」 裴良夜听得头疼,再看蔡世宜,已经认认真真掏本出来记笔记了。 呵,我的嘱咐你倒没记这么勤快。 裴良夜退后几步,慢悠悠地晃荡着,晃到窗口,看向窗外,愣了愣。 鸟舍在庐城郊区一座不高不矮的小山的山顶,她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四点,几乎没什么车。 但现在,盘山公路上已经停了四五辆车,还都是清一色的豪车,法拉利f12,保时捷911,甚至还有兰博基尼huracan和经典的玛莎拉蒂gt。 「谢谢老闆了,」蔡世宜开心收起小本本,「鹦鹉暂时放您这儿吧,我们明天来拿。」 蔡世仁明天下午才到,今天晚上就带把这几只吵闹的鸟儿回公司肯定不合适,不知道会招来多少人逗鸟。 「你们给我个地址吧,我送货上门,连带着鸟笼鸟玩具鸟粮给你们配一套!」老闆拍胸保证。 「左氏分公司大楼,到时候报我电话就行,」裴良夜懒散搭话,手指敲打着窗户玻璃,若有所思地看着一排豪车,「老闆,这是怎么回事?」 「哦?又来了?」老闆也走过来,看着一排超跑,嘆口气,「庐城的公子哥们呗,这条路就是他们出钱修的,没有监控,专门用来飙车。」 「一开始他们晚上来,那车,轰轰的,吓得我有几只胆小的鸟儿都应激了,我和他们好说歹说才改到了下午,也不在我鸟舍附近启动,估计会开到半山腰再开始飙。」 裴良夜挑眉,「这么讲道理的吗?」 「那是,现代社会,你是天王老子你也得讲道理啊,」老闆笑笑,「你们过一会再走吧,避避风头。」 裴良夜笑了,这个笑容在蔡世宜看来,有些陌生。 她看向蔡世宜,挑眉,「你不怕吧。」 蔡世宜昂起头,「谁怕谁啊。」 谁还不是个顶级二代? 「那走吧,」裴良夜收回目光,慢悠悠地说,「他们现在可能有些火气,我的车挡到他们的路了。」 老闆也就惊诧了一会,又想到方才女人留下的地址。 「好嘛,都不是省油的灯。」他看着两人的背影,嘀咕着。 几辆豪车里射过来的打量目光让蔡世宜有些兴奋和紧张,她看向一旁的裴良夜,却发现裴良夜依然面色温和,不动如山。 走到法拉利旁边时,车窗降下,露出了个染了头红毛打了个鼻环满脸雀斑的小年轻,笑着逗她,「小姐姐,上我车吗?我可快了。」 蔡家小公主学着裴总温和笑笑。 「不,你丑。」 红毛瞬间炸了,就要下车理论个清楚。 蔡世宜熘上裴良夜的后座,轻咳一声,「裴总,快走。」 裴良夜看了她一眼。 「坐到前面来,系好安全带。」 蔡世宜:?! 她在雀斑鼻环红毛能杀死人的目光中下车又上车,紧张地系好安全带,声音都有些哆嗦,「裴总,你是要和他们玩玩?」 虽然二哥以前经常在海边飙车,但他从来不带上自己的,好说歹说都不行。 这还是第一次。 她有些兴奋。 可惜,裴良夜让她失望了。 她稳定的起步,慢条斯理一板一眼的换挡轻踩离合,几乎是压着30km/h的市区限速慢悠悠开。 几辆超跑也纷纷起步,一个个压着速度跟在她的车后面,看上去,居然有几分诡异。 裴良夜看着后视镜,又露出了那种,让蔡世宜陌生的笑容。 慢吞吞的开到了半山腰,裴良夜突然轻声开口。 「要是听不惯的话,捂住耳朵。」 蔡世宜还没反应过来,裴良夜打开了车载音乐,声音调到最大。 能震破耳膜的重金属摇滚骤然炸起!裴良夜一脚踩下油门!发动机发出沉闷的吼声!仿若睡狮初醒! 巨大的推背感将蔡世宜死死钉在了座椅上,眼前就是一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的山路!底下就是悬崖!车几乎就要冲出去山体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瞬间爆发出了压过重金属摇滚的后悔尖叫,「裴良夜,停下!」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二哥不带上自己了,知妹莫若兄——她是真的会害怕! 「怕就闭上眼睛。」裴良夜声音变得冷酷起来,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意思,迅速打死方向盘。 一个极漂亮的漂移,离心力将蔡世宜死死压在车门上。 原本仗着百米加速能力强悍快要超车的几辆超跑被甩在了后头。 听着暴躁的音乐,身旁是年轻女孩急促的唿吸,裴良夜却冷静极了,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 心跳稳得吓人,仿佛飙车带来的肾上腺素对它没一点作用。 她心中轻嘆一声,却再次加速,流畅地打方向盘,自如地换挡漂移,仿佛不是在做飙车这么危险刺激的事,而是在按着某个菜谱精确到克的加入调料。 又是两个连着的漂移,蔡世宜不断发出刺耳的尖叫。她们依然在最前头,只是那辆法拉利渐渐跟了上来,似乎想要超车。 裴良夜眼皮都不带动一下的,车身微微向左,挡住了超车的路子。 第198页 她似乎能听到那个红毛的骂骂咧咧,唇角微微勾起,听着暴躁的鼓点在自己耳膜上炸裂。 身旁的蔡世宜已经哭出来了,眼睛闭得死死的,唇也咬得死死的,呜咽声从嗓子里挤了出来,嘴唇不断抖动,似乎是在骂骂咧咧。 又拐过一个大弯,山脚就在眼前。 裴良夜听着身旁女孩害怕的抽泣,感受着自己心脏没有丝毫变化的稳定跳动,终究是嘆了口气,降速停车,提前结束了比赛。 超跑一辆辆超过她们,也停在了不远处。 没有一个人下车。 裴良夜看向身旁还在发抖的女孩,关掉音乐,伸手解开她的安全带。 「结束了。」 蔡世宜睁开泪眼婆娑的眼睛,看着平坦的大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打开车门下车,腿软得险些跪在地上,却强撑着跌跌撞撞跑到路边,扶着栏杆剧烈咳嗽,边咳边哭。 才不到三分钟,她却仿佛经歷了一个世纪。 裴良夜默默摸出一根烟,找遍了身上,却没找到打火机。 她跳下车,敲了敲红色法拉利的车窗。车窗降下,露出鼻环红毛惊诧又敬意的脸。 裴良夜的车虽然说也不差,但各项性能和超跑有着绝对的差距,可他们最后能超过她,纯粹是因为裴良夜在最后降了速。 那可是盘山公路。 顶尖的车技,顶尖的疯批。 「借个火。」 小红毛恭恭敬敬点上火,看着裴良夜回身,吞云吐雾。 【你很无趣】 裴良夜凝视着远处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蔡世宜,莫名其妙想起了江法道对自己说的话。 【你应该是一出生就活在了一个充满秩序的世界,做事一板一眼,我几乎都能摸清你接下来要做什么,要说什么,简直是……无趣极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烟。 的确,左家那么优秀的家风和家教,自己确实没什么叛逆的必要。 但是,还是学会了抽菸,学会了飙车,尝试着去听她喜欢的暴躁重金属摇滚,将自己的书桌书柜打乱,强忍着轻微的强迫症不去修理屋子里的植物。 她有试图让自己变得「有趣」一些,变得「难以捉摸」一些。 「可惜,还是在『以混乱标榜秩序』么?」 裴良夜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蔡世宜。 她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毛病。 裴良夜嘆口气,按灭了手中的烟,从后座拿出那瓶橘子汽水,又敲了敲法拉利的窗,「有开瓶器吗?」 红毛乖巧将自己钥匙上的开瓶器奉上。 …… 蔡世宜大脑是一片空白的,浓烈的恐惧还在捏着她的心脏,挥之不去。 生与死的游离,比过山车刺激多了。 好不容易稍微缓过来一点,她睁眼,看着裴良夜递过来的玻璃瓶橘子汽水,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得打嗝,一边接过来,大口大口喝着汽水。 「裴良夜,你是个混帐玩意,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嗓子眼里有甜味了,仿佛世界再次鲜活,她终于带着哭腔开口,「我都后悔了,我都说停下了,你还加速。」 「再也不理我了么?」裴良夜看着蹲在地上哭的蔡世宜,笑笑,趴在了栏杆上,晚风吹拂长发,「这倒是个好消息。」 「裴良夜,你没有心!」 「很多人都这么评价我。」 「裴良夜!你是个混蛋!」 「骂吧骂吧,就给你一次机会,骂个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评论,敲碗碗求评论,评论多多章节肥肥~ 第68章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我把她送回去了,情绪……还算稳定吧。」裴良夜夹了一筷子牛肉,淡定地汇报完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左止元听完无语凝噎默默放下筷子,一脑袋磕在了桌上。 姐姐我给您磕头了耶! 一旁的饶听南伸手顺了顺自家领导炸起的毛无奈地看着面前闯完祸居然还敢来厚着脸皮蹭饭的裴良夜。 左止元脸贴着桌面,声音有气无力「良夜姐,我以为老爹让你来分公司是让你给我兜底的。」 「的确是。」裴良夜不得不承认。 「但现在是我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啊!都两回了!」左止元抬头咆哮,「你今天把蔡世宜气哭,蔡世仁明天可就到庐城了,他们四兄妹相亲相爱又护犊子,蔡家三兄弟还都是一群疯狗合作还谈个毛线啊!」 饶听南抚摸着左止元的嵴背,持续性给老闆顺毛,又给裴良夜抛了个「快认错」的眼神。 裴良夜假装没看到。 「我还以为你能公私分明」左止元气得哼哼唧唧,「良夜姐我的裴总啊你太冲动了。」 裴总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有冲动但的确手有些痒就没忍住唔……」 在饶听南威胁的目光下她终于耷拉下脑袋「是我错了。」 但就算是最危险的时候,她的心跳也稳定的一批,哪里叫冲动呢? 「这不叫冲动什么叫冲动,您对冲动是有什么误解吗?」左止元又嘆口气,试探着问她,「你觉得,蔡世宜是真生气了,还是只是怕?」 后者还好,前者就有些难办了。 「没真生气,」裴良夜犹豫着说出自己的判断,「应该就是被吓到了。」 第199页 毕竟回家路上一边抹眼泪一边还气鼓鼓的差遣自己买了一箱橘子汽水,在车上就疯狂吸吸吸,像只小仓鼠似的,喝空了三瓶。 「那你等会和我一起去趟酒店吧,至少道个歉什么的,把负数的好感度刷成正的吧,」左止元嘆口气,吩咐完,一脑袋栽在了饶听南怀里,哭哭唧唧地撒娇,「饶助理,我命好苦啊,大晚上的就应该缩在被窝里聊天,为什么我还要加班啊。」 「没事,左总您还有我,裴良夜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她应该给您一份加班费。」饶听南「义愤填膺」地哄人,抚摸着怀中人清瘦的嵴背,还顺带着瞪了眼裴良夜。 裴良夜悻悻地伸出筷子,往那盘尖椒牛肉伸去。 左止元cua一声坐起来,用眼神逼视裴良夜的筷子拐了个弯,伸向青菜。 「裴总,今天晚上减减肥,只吃青菜,没问题吧。」左总轻声细语,面上带着和善的微笑。 裴良夜抿唇,看向那盘尖椒牛肉。 「裴总?」左止元尾音上挑,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裴良夜打了个哆嗦,老实点头。 ------------------------------------- 「大概就是这样,我裴总老帅老帅了,那个戴鼻环的雀斑弟弟走之前还毕恭毕敬地对我裴总竖大拇指呢,嗨,那真是个弟弟,我不和他计较,菜爆了!」蔡世宜大口大口吸着橘子汽水,挺着胸膛,一脸激动地在自家哥哥面前吹牛,「你以前还老说我会怕,我才不会怕!我吹着风喝着汽水唱着歌儿,我裴总第一拉风我就是狐假虎威第二拉风!」 蔡世礼狐疑地看着她,「真没被吓哭?」 他太了解自己妹妹了,又菜又爱玩的典型,每次坐过山车都是嗷嗷叫着手舞足蹈冲上去,嗷嗷哭的手脚并用爬下来。 这回居然这么坚强? 「没有!」蔡世宜昂着脑袋,毫不心虚。 倘若裴良夜和左止元在这里,大概会惊掉下巴。 根本没按她们想像中的情节发展啊喂! 大概蔡家人的脑迴路确实与正常人不大一样,蔡世礼狐疑地看着她,却也很快就相信了小妹的吹牛行为,顺着她的话问,「所以呢?现在更喜欢她了?」 他蒲扇般的大手摩挲着自己胳膊上活灵活现的夜叉,小声嘀咕着,「我倒是更喜欢她了,那么一板一眼的傢伙,居然也会飙车么?」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蔡世礼对裴良夜,好感度+10。 「更喜欢……那倒也没有,」蔡世宜歪着脑袋认真想了许久,摇摇头,「我只觉得她更遥远,更琢磨不透了。」 「二哥你知道的,我是个很肤浅的人,」蔡世宜嘆口气,又吸了口从裴良夜那里敲竹槓敲到的橘子汽水,撑着下巴嘟囔,「我喜欢她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赏心悦目,但是越走近,本以为能越了解。」 「但恰恰相反,我倒是觉得她越来越神秘了。」 那样循规蹈矩温文尔雅,或者说她本身就代表着规矩的一个人,居然讨厌整齐的书架,讨厌修剪后的绿植,喜欢飙车喜欢听重金属音乐——哦对了,上次一起看电影看的纪录片也是重金属乐队的纪录片。 这一点都不得体。 而且,看上去那样稳重那样可靠的人,在左止元口中却视感情如玩物,换女朋友如换衣服,甚至…… 蔡世宜想到了风姿绝世一眼惊艷的江法道。 甚至有那样漂亮的床伴。 「你觉得她很神秘?」蔡世礼提起警惕心,试探着问自家妹妹,「那你想要揭开她这层神秘的面纱吗?」 好奇心害死猫,一旦对一个人有了好奇心,那才是真正沦陷的开始。 蔡世宜仔细想了想,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划比划,「一点点。」 她又想了想,将二指之间的空隙拉大了点,「还是比一点点多的。」 「你知道的嘛,我就三分钟热度,」蔡世宜发现自己也想不明白,于是有些烦躁地摇摇头,「她要不愿意说我也就懒得问咯。」 蔡世礼松口气,蒲扇般的大手将小妹的髮丝揉乱,「那就只有一点点喜欢。」 在他看来,自家小妹还真是难得有这么执着的时候,但单是执着,似乎和喜欢还搭不上关系。 更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第一次碰见了不服自己掌控的玩具。 「不!我超喜欢她的!」蔡世宜试图反驳。 「好好好你超喜欢。」蔡世礼敷衍着,「打个视频电话给大哥吗?」 「打!」蔡世宜又蹦了起来,开开心心,「我要让他赶紧给左止元准备礼物!」 远在香江收拾行李的蔡世仁骤然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骂骂咧咧地推开一旁的门,「老三,刚才是不是你暗戳戳骂我呢?」 蔡世信眉眼阴郁,坐在空荡荡的书桌前,戴着手术手套和口罩,拿着针线一点点将香蕉皮对齐缝好,闻言扭头看他,声音倒是清亮,「我任何时候都在心里骂你,所以不是我。」 「有道理,」蔡世仁哼哼唧唧,「我出差的时候记得守家。」 「滚。」 蔡世仁知道自家三弟就是这么个脾气,也不生气,啪一声关上了门。 手机也正好来电话了。 「咦,小妹,」他喜出望外地接起,一改方才的暴躁,变得温声细语如沐春风,「怎么啦?」 「大哥大哥,」蔡世宜开心得上蹿下跳,「左止元给你准备了超棒的见面礼!你也一定要记得回礼哟!」 第200页 蔡世仁闻言,笑着点头,「你放心,我准备了。」 「让我猜猜是什么,」蔡世宜嘆口气,「一串当年把咱家传承百年的黄花梨牌匾卸了车成的黄花梨手串对不对?」 蔡世仁尴尬地笑笑,「我妹妹真聪明啊。」 一旁的蔡世礼憋笑,却换来了大哥的咆哮,「你笑什么笑!你自己的事做完了吗蔡世礼?」 蔡世礼板起脸,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如果说,蔡世宜闻名是因为她的小公主脾气和三个疯狗哥哥,蔡世信闻名是因为他赴约从不准时还总跨着张小猫批脸,蔡世礼闻名是因为剽悍的作风剽悍的体型和剽悍的事迹。 那么,蔡世仁的闻名,可比他们高了不止一级。 把自己家族的百年牌匾车成了珠子做成了手串就为了逗妹妹开心,哪家话事人做的出来! 对了,那块百年牌匾当然不止产出一串珠子,而是弄成了好多好多串,他干脆给每位合作伙伴都送了一个,还一身正气地告诉对方这代表着蔡家的友谊——某种意义说起来也没错。 「这不行啊大哥,」蔡世宜急了,「左止元可不是一般的合作伙伴,她是左家人,还是我闺蜜!你别就拿串珠子煳弄过去。」 「我知道我知道,」蔡世仁敷衍地点着头,「我还准备了一个吊坠呢,金镶玉的佛像,水色可好了,我还特意请大师开过光了的。」 蔡世宜一点都没被忽悠过去,眯起眼睛。 「是不是你上次从安北带回来的那块毛料切开做成摆件后边角料你捨不得扔又磨了人家师傅好几天弄出来的?」 大概很多人也很难想到,蔡家大哥蔡世仁传言中义薄云天,其实抠抠搜搜的,一点都没有传言中的霸总气概。 哦,蔡家倒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所谓的霸总气概。 蔡世仁尴尬地摸摸鼻子,眼神飘忽,「虽然是边角料,但那块料子水色太好了,边角料也是价值不菲的嘛,加工后也是有艺术价值的,大师的手工费可不便宜。」 蔡世宜盯着他看。 「好吧好吧,」蔡世仁举手投降,「我再添个镯子。」 蔡世宜盯着他看。 「再加个玉扳指!」 蔡世宜盯着他看。 「那对和田玉的平安扣也搭上!」 蔡世宜终于收回目光,满意点头。 「女生外向啊女大不中留,这胳膊肘只会往外拐。」蔡世仁忍不住感慨。 「是你自己太抠搜了,哪有那么小的边角料也捨不得扔的,还非要人家大师做个耳坠弄个米粒的。」 「我这叫勤俭持家,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抠儿!」蔡世宜捂着耳朵跑了,「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蔡世礼唇角缓缓上扬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果然啊,只有小妹才可以完美克制大哥。 无能狂怒的蔡世仁一眼瞅到他,开始宣洩自己的脾气,「蔡世礼,你笑什么笑!」 「我没笑。」蔡世礼下意识辩驳。 「你的禁酒令延长一周!」蔡世仁直接挂掉了电话,留下一个在风中凌乱的蔡世礼。 「果然啊,到最后受伤的只有我。」 ------------------------------------- 饭后,左止元跑去了书房背明天欢迎宴会上的讲话稿并把饶听南和裴良夜都关在了外面。于是,向来互相看不惯的两人此时竟然平静地坐在一张沙发上,裴良夜在工作,饶听南在摸鱼。 「江法道去了泰国,刚去看了泰姬陵,」饶听南抿着左止元刚泡的温牛奶,懒散靠在沙发上,手指翻动着手机页面,「我看下一站是安北,听说那块地方最近不大太平。」 裴良夜仿佛没有听到她说话似的,抱着电脑在处理着文件,手指迅速敲打键盘,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响声。 「真是难得,」饶听南抬头,奇道,「你居然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了?脱敏的这么快?」 「你听上去对我脱敏很开心,」裴良夜头也不抬,「她不是你好朋友么?」 「好朋友归好朋友,不是良配归不是良配,」饶听南伸了个懒腰,瘫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看裴良夜,「你毕竟是左止元异父异母的亲姐姐,我能不为你着想吗?」 裴良夜轻笑一声,沉默了会,「我前些天给她打了电话,让她不要去安北,所以下一站直接是印度了。」 「……她居然接了你电话?」 「接了。」 饶听南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裴良夜舔些还是江法道卑微些——一个是断了关系还会打电话关心行程,一个是被扇了一巴掌狠的还会接来自对方的电话。 嗯,两人都还莫名其妙的恢復了真正的单身生活。 真是一对旗鼓相当的对手。 「那……小蔡你打算怎么办?」饶听南像晃着高脚杯一般晃着手中的牛奶,看着乳白色的液体泛起浅浅的旋涡,「她那么喜欢你,你就这么辜负了人家?」 「首先,她没有那么喜欢我,她只是见色起意而已,」裴良夜依然在努力工作,却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饶听南搭上了话,「其次,我也谈不上辜负人家,我把她当妹妹看,给她和小元一样的待遇,要是以后有机会我还可以给她介绍些相亲对象——那本来可都是我给小元准备的优质资源,只是小元便宜了你这个混帐。」 第201页 「再退一步说,就算我辜负了她又如何,」她的手指终于稍稍停了下来,虚虚搭在键盘上,似乎是在感慨,声音中却又没有丝毫波澜,「我这辈子辜负的人多了去了。」 饶听南放下杯子,哌唧哌唧的鼓掌,「好一个逻辑缜密的三维立体防御。」 单调的鼓掌声在空旷的客厅迴荡,饶听南鼓完掌后,又端起杯子抿了口温牛奶,哼唧一声,「你说的话自己信么?」 裴良夜似乎终于是烦了,「不劳您关心我的感情生活。」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闭嘴,」饶听南喝完牛奶,好奇地看着裴良夜,「我以为你和我是一类人,都是工作狂,为什么,你会这么放不下江法道?」 裴良夜闭上眼睛,再睁开,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合上,丢到一边。 饶听南抿抿唇,「你好像没保存文档。」 「因为秩序被打破,」裴良夜直接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十指搭在一起,「当你的世界闯入了一个破坏王,破坏你所有的规矩,打碎你所有的观念,向你展示另一个随心所欲的世界的时候……」 「你就被吸引了?」社畜饶听南摸过了她的笔记本,打开,保存文档,再合上。 「不,我一开始的想法很纯粹,我在想世界上怎么这么不守规矩的人,所以我尝试着改造她。」 「然后失败了?」 裴良夜瞟了她一眼。 「我觉得我成功了,至少她在我的世界驻足停留了片刻,而且在努力适应我的规矩……唔,变得乖巧极了。」 饶听南想了想。 这大概就是第一次在一起吧——也是裴良夜唯一愿意将两人关系定义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有些难以想像,那个时候居然是江法道那个无法无天的傢伙乖巧么? 「那段时间,我逼着她断掉了她所有的床伴,冷落了所有暧昧对象,我们换上了情侣头像,穿情侣装逛街购物,互道早安午安晚安,我不加班的时候会向她报备,我希望她也如此,但她老是忘,所以我借着养龙井的藉口在家里装了摄像头,哈,那时候的龙井还是只小猫崽子。」 饶听南挪动身子,默默坐远了些。 好恐怖的控制欲。 或者说,希望一切按照自己秩序进行的控制欲。 如果裴良夜是什么上情小说的主角,分手后下一步大概会发展成偏执狂控制狂那类型的疯批。好在左家实在是个温暖的家庭,没给她什么【家暴、冷暴力、吵架】之类的偏执狂发育温床。 「后来,她提出的分手,她说我很无趣,吻都是一种吻,姿势都只有一种姿势,」裴良夜面无表情地说着,「她跑了,我也觉得改造她很累,所以就放她跑了。」 她的唇角微微扯了起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可是她走后,我才发现,我原本的世界,回不去了。」 她没再说话,饶听南却多多少少明白了她的意思。 江法道实实在在,闯入了她的世界,并且在她的世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小元说过,她不喜欢江忍冬,我知道,她觉得我为江忍冬改变太多了,」裴良夜轻笑一声,「其实,那都是分手之后的事了。那只是我第一次开始检视自己的人生,开始剖析自己的心理,开始试图抬头去看另一条道路上的风景罢了。」 「后悔吗?」 「不后悔。」 「我说的是分手。」饶听南面无表情。 裴良夜沉默了会,苦笑着摇摇头。 「我不知道,如果从我做的事去反推,我应该挺后悔吧。」 饶听南嘆了口气。 这桩乱七八糟的感情案,早就已经追不清到底是谁先动的心,又是谁先犯的错了。 「说起来有些奇怪,」饶听南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她,「我们一直喊的是江法道的大名,你好像很喜欢喊她艺名。」 「江忍冬?嗯,因为我们遇见的时候,她还半混着娱乐圈,还在国内大规模开着巡迴音乐会,媒体上铺天盖地的报导用的都是江忍冬的名字。」 「这样啊。」饶听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靠在一旁不说话了,摸出手机,找到江法道的消息栏,手指飞速点动。 【当年明明是你先动心了吧!不然以你的性子怎么会乖乖听裴良夜的?还真的与一个人定了女朋友的名分?】 江法道几乎是秒回:【!!!什么鬼我不是你别瞎说,老娘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实在是当年太年轻才栽进了裴良夜这个坑里,现在的我是钮钴禄江法道,我铁石心肠好么?】 【你接了她的电话,她打了你你还接电话,铁石心肠江法道?】 江法道:【……您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饶听南抿抿唇,突然再次意识到了什么。 以江法道的性子,她好不容易与一个人确立女朋友的关系,真的会因为「她太无趣了」这么简单的原因而离去么? …… 远在泰国的江法道丢开手机,将自己沉入浴缸,唇角扯了扯,不可避免的,记忆中被自己埋葬已久的东西又浮了上来。 江法道,不要自欺欺人了,裴良夜从来都是最特殊的那个好么。 当年遇见裴良夜,她春风得意年少轻狂,裴良夜也是,优秀的人之间互相吸引,本就是难以避免的事。 她是自由的鸟,但再自由的鸟儿也有飞累的时候,正好那傢伙给自己准备了一个看上去很不错的金笼子,她前前后后思索了很久,还是收拢翅膀,住进了舒服的金笼子里,打算好好休息一会。 第202页 她收敛了自己张扬的羽翼,不再去看笼子外的蓝天,甚至愿意为了哄那人开心改变自己原本的音调啾啾叫两声。 ------------------------------------- 「裴良夜,我开巡演啦,」江忍冬拿着策划书蹦进了裴良夜的书房,本想跳到她怀里,但在后者目光提示下只得老老实实拉过椅子坐下,「这是我们工作室的策划案,一个月七场,你觉得是最后一场放京都还是首场放京都比较好?」 「怎么问我?」裴良夜接过策划案,轻笑着,「是想让我去吗?」 「当然了,这可是你女朋友第一次开独奏巡演,你不去不合适吧!」 「我去我去,放尾场吧,」裴良夜给出了选择,微笑着看她,「尾场结束,我还能去你们工作室混个庆功酒喝。」 「喂,你就是想蹭酒吧。」 但经过半年的筹备,巡演开始后,裴良夜突然极为抱歉地告诉江忍冬,她得出差,可能得爽约了。 江忍冬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不能推吗?」 「是按惯例要年年拜访的一位左氏的老朋友,以前都是左董去,但公司出事了,左董实在脱不开身,只能我跑一趟。」裴良夜的眸子里也很遗憾。 得了个否定的答案后,江忍冬沉默了许久,最后随意地摆摆手,「好吧好吧,你的工作最大。」 如果裴良夜真的抽不开时间,江忍冬觉得自己也能接受。 可巡演前,远在大洋彼岸的裴良夜偏偏突然问她要了张尾场的门票。 她开开心心将最好的位置的票寄了过去,满心期待地等着那人突然出现给自己一个惊喜。 但……那个座位,一直一直,都是空的。 那是江忍冬演艺歷史上的一段佳话:反场四次,加弹七首,超时五十分钟,罚款六位数。 粉丝们都说,这是她送给粉丝的礼物。 只有江忍冬自己才知道,她是在等空荡荡座位上的那个人出现。 只是,不是所有的等待,都会有结果。 ------------------------------------- 江法道勐地将自己脑袋也埋进水里。 她所期待的那个金笼子,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舒适,它狭窄又憋屈,和自己野惯了的自由天空完全不同。 但假如那个金笼子确实在意她,她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就这么住下去。 可她后来才发现,笼子在意的,只有笼子里的秩序,她这只鸟儿,实在算不上什么。 所以她毅然决然地冲破了牢笼,回归了天空,从此开始永无停止的飞行。 她也会在树枝上落落脚休息片刻,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怀念过去,但累的时候,总是会想起那个笼子带来的懈怠与欢愉,于是也偶尔回去看看。 那个笼子,也没有关上门。 江法道唿尽肺里的空气后,缓缓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喘着气,咳嗽了几声,狼狈地捂着自己的额头,闭上眼睛。 她可以再回去看看,但绝不会再允许自己心动,再迈入同一个牢笼。 ------------------------------------- 「我的事说完了,该轮到你了吧。」裴良夜仿佛一直没有情绪波动,看着懒散靠在沙发上的饶听南,「我的事是烂摊子,你好得到哪里去?」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饶听南坐直了,心虚,且嘴硬。 「有些事你确实做过,不能因为没造成伤害或者没被受害者发现就能够假装不存在,」裴良夜面无表情,「未遂的罪也是罪。」 饶听南抿抿唇,莫名其妙想起了那两个自己已经不记得了的噩梦。 不记得,是因为左止元在身边。 但是噩梦,大概也是因为左止元在身边。 良久,她终于缓缓开口。 「我快找到答案了。」 「等我找到答案,一切就都会迎刃而解。」 裴良夜凝视着她有些黯淡的琥珀色眸子,轻声说,「别让别人等的太久,她会累的。」 饶听南扯扯唇角,不置一词。 裴良夜也从一旁找了份文件看,懒懒开口,「对了,祝你生日快乐。」 「我生日在下半年,还有好几个月呢。」饶听南颇有些莫名其妙。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饶听南:「……」 「你不就是在提醒我吗?左止元生日就在年后,」她有些无语,「我记得,我以前都没忘过。」 她以前只是忙,又不是缺心眼儿。 裴良夜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从口袋里抽出张卡塞过去,压低了声音,「我的支援,密码是小元生日。」 饶听南莫名其妙,却也压低了声音,「你支援什么?」 「你有钱准备生日礼物吗?」裴良夜反问。 「我有!」饶听南骄傲了那么一瞬间,又焉吧了,「五位数,两万。」 两万全用来准备生日礼物当然也不差,但和以前自己送的礼物比起来,多少存在些消费降级。 她接过裴良夜塞过来的卡,搭上了裴良夜的肩,手掌用力捏了捏,「谢谢裴总了。」 「那你和小元一样,喊声良夜姐来听听?我比你大,也不算占你便宜。」 饶听南:…… 开不了口。 「嗯?你说褚部今天加班了?」左止元打着电话推门出来,看着勾肩搭背的两人,有些讶异,嘴里却还在回答着张秘的话,「知道他在干嘛吗?」 第203页 「不知道啊,行,我回头问问。」左止元挂掉了电话,狐疑地看着已经迅速弹开的两个人,倒也没多问,「良夜姐,我明天的发言稿已经背完了,你准备好道歉的词儿了吗?」 裴良夜低着头,默默比了个ok的手势。 「好,那我们就……」 饶听南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她冲着左止元无奈地摊摊手,起身走到角落。 「怎么又想起来找我?」她看了眼来电,微微眯起眼睛,接起电话。 乔言的声音里已经褪去了上午的疯癫,带着无奈地自嘲,「饶总,您能帮我问问左董吗?左氏到底能不能帮天光一把,不用入场烧钱,就注资今天那个看房项目就行。」 「我知道左总可能难做主,但左董总是能拍板的。」 饶听南抿抿唇,扭头看向一旁好奇看着自己的左止元和裴良夜。 「我明天帮你问问吧。」 「求求你,」乔言的声音卑微极了,带着浓浓的急切,「今晚问问,可以吗?」 「你很着急?」 「是。」 饶听南嘆口气。 「好吧,我尽力试试。」 「谢谢。」 挂掉电话回身,饶听南犹豫地转身看着左止元,「左总,您能联繫上左董么?」 也容不得她再多想一会了,饶听南大概将今天下午才知道的天光的事简单说了说,于是得了裴良夜的一句不轻不重的讽刺,「没想到饶助理还有这种善心,竞争对手也愿意拉一把。」 「因为自己淋过雨,能给别人撑把伞就撑把伞,」饶听南倒是很坦然,「我不干涉左董的决策,就是问问。」 左止元已经拨通了给老爹的视频电话递过去,「吶,问吧,他最近应该挺闲。」 视频接起,一只硕大的黑猫头看着镜头,爪子在镜头上滑来滑去,左修才气喘吁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龙井,诶,对,把摄像头对准我。」 龙井高冷地用肉垫拨弄手机,又灵巧跳开。 左修才哼哧哼哧地在跑步,短短几天居然就有了极其显着的减肥成效,脸都小了一圈。 「哟,三个人都在吶?」他意识到恐怕的确有些事,于是停下跑步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拿起手机,「什么事?」 左止元和裴良夜看向饶听南,后者犹豫了下,隐去了乔言对左止元的评价,将两人在自己办公室的对话和盘托出。 「所以你想让我拉他一把吗?」左修才笑了,看上去挺和气的。 饶听南心中忐忑,仔细想了想,摇摇头。 「我不知道。」 「嗯,你当时的判断是对的,」左修才也没客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色道,「你转告他,左家不会入场,包括那个vr看房项目。」 饶听南抿抿唇。 「所以,天光也没救了吗?」 「唯一能救的方法你已经告诉他了,」左修才笑笑,「把那几个项目包括数据一起打包出手转让。」 「他不愿意。」 「那就没救了。」 饶听南嘆口气,沉默了会,又开口问道。 「我想知道,我对于左氏的判断是对的吗?」她顿了顿,「左氏只是催化剂,而并非决定性因素。」 左修才的笑容更加灿烂。 「过年的时候好好聊聊吧。」 「好的,左董。」 电话挂断,左止元眸色复杂地看着饶听南,犹豫了一会,轻声开口,「你要觉得不要意思开口,就换我打过去。」 「没事。」饶听南有些疲倦地摆摆手,起身走到客厅角落,拨通了乔言的电话。 「怎么样?」乔言显然一直等着,颇有些急切地开口问道。 饶听南沉默。 沉默足以说明很多事。 「知道了,」电话另一头的声音骤然憔悴,随即轻笑着,「谢谢你了。」 「左董说,你想救天光,就把那几个项目打包卖出去,」饶听南终究还是开口,「他和我是一样的判断。」 或者说,自己的判断就源于左修才的态度。 「不可能的,饶听南,我已经无路可退了,和大厂对着烧钱已经耗尽了天光所有的潜力,」乔言声音憔悴又绝望,「我不可能后退的。」 饶听南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是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她皱着眉,努力回想着有没有什么异常,「你怎么突然这么着急地要个结果?」 明明下午还好好的。 「什么也没发生,饶听南,」乔言的心情似乎很平静,「谢谢你了,我会用我的方法救天光。」 他挂掉电话,看着办公桌对面老老神在的褚凡君,微微点头,面上都是恭敬,眸底都是疯狂。 「我会按照您的方法做。」 …… 「什么方法?喂!」饶听南惊愕地发现自己的电话被挂断了,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该死。」 「再打过去?」左止元看着怒气沖沖的饶听南,小心提出建议。 「不了,」饶听南烦躁地将手机一扔,摇摇头,「本就是交浅言深,没这么深的交情,帮他问问左总已经过界了,要不是看在老对手的份上我也不会和他说这么多废话。」 还是那句话。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 她深唿吸几口,稍微平復了些心情,看着面前两人,笑了笑,「走吧,去拜访蔡世宜。」 第204页 ------------------------------------- 「二哥,你以后带我去海边飙车兜风嘛,」蔡世宜正抱着蔡世礼的胳膊撒娇呢,「海边和盘山公路肯定有些差别,我都想试试。」 「那你被吓哭了可不能赖我,你今天没哭说不定是人家裴总开得慢,你二哥我可是飙得老快了。」蔡世礼被她烦得不得了,却又不敢轻易答应,生怕这小傢伙反手又是向大哥告一状。 「我才不会哭,我怎么可能哭!」蔡世宜挺胸收腹,极为骄傲,「而且我裴总怎么可能飈不过你!」 「好好好,你家裴总天下第一。」蔡世礼随口敷衍着。 「那你带我去玩。」 「到时候再说吧,到时候再说啊。」 「你又敷衍我!」 蔡世礼一个头比两个大,刚想开口狡辩,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他如临大赦,推了推蔡世宜,「快去开门,说不定是你裴总有事找你呢。」 「这么晚了,她不可能来找我的。」蔡世宜嘟哝着,提起汽水吸了一口,跳下沙发哒哒哒跑过去开门。 看着门口的左止元和饶听南,蔡世宜撇撇嘴,回头,「二哥我就说了吧,不是裴总,是左总和饶助。」 左止元和饶听南默契地一人向旁边迈一步,露出了两人身后低着脑袋的裴良夜。 于是乎,当蔡世宜再一回头时,就受到了一万点惊吓。 「裴总?」 左止元靠在门边,靠着自己对蔡世宜的了解注意着她的微表情,随时准备将裴良夜拉开,免得蔡世宜将手中的橘子汽水都泼到她头上。 嗯,蔡世宜好像没那个意思。 裴良夜低垂着脑袋,一步踏入蔡世宜房间,以咏唱调式的朗诵腔背着道歉信。 「尊敬的蔡世礼先生,很抱歉今天惊吓到您妹妹。本人经过左总的批评教育,深刻认识到了我冒进、冲动的错误,对把令妹吓哭的行为表示极度关切和极度后悔……」 她还没说完,不远处的蔡世礼就笑成了一团。 裴良夜莫名其妙。 面前的蔡世宜脸由白变红,由红变紫,气急败坏面红耳赤,「谁哭了!我才没被吓哭!」 「你哭了,」没反应过来的裴良夜模仿者蔡世宜当时的动作,「你扶着栏杆哭得稀里哗啦。」 蔡世礼笑得打滚锤地。 面前的门啪的一声关上,门里传来蔡世宜恼羞成怒的声音。 「二哥你笑什么笑!我说了我没哭!」 「哎,哎哟喂小祖宗,你打我干嘛?」 门外,三人面面相觑。 好像,剧情走向不太对。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那场演奏会……会有一个裴良夜视角的故事昂~ 第69章 「谁哭了!我才没被吓哭!」 随着门啪的一声关上三人在蔡世宜门口站了一分多钟,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蔡世礼一声声满怀笑意的活泼惨叫,听着蔡世宜暴躁又羞耻的咆哮听着玻璃碎裂和抱枕满天飞的沉闷声响猜测着里面「惨无人道」的「家暴」景象。 裴良夜默默退后一步,看着一旁的左止元。 「左总你是了解蔡世宜的。」 左止元麻木的点点头「对,我了解她。」 「那您有想到可能是这种情况嘛?」 左止元茫然摇头看向一旁置身事外所以憋着笑的饶听南,没好气地拧了下这人的腰。 饶听南吃痛嗷一声,也不笑了,轻咳几下清清嗓子,「左总,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偏差我觉得是蔡助理向自己的哥哥美化了当时的情况,也是裴总对蔡助理的性格有着错误的估计。」 她话音刚落,门开了蔡世礼冲着三人露出了个憨厚又兇恶的笑容。 他的白色t恤上全是橘子汽水的水渍,脸上也有却一点都不在意欢快地邀请几人进来。 「裴总」他以极度的热情握住了裴良夜的手上下晃动面上是满满的友善「真的非常谢谢您。」 裴良夜:??? 蔡世礼回头看了眼栽倒在沙发上装死的蔡世宜压低声音「自从她长到能朝我嚷嚷的岁数开始,这还是第一次我俩吵吵我站到了便宜。」 看着裴良夜被一脸开心的蔡世礼请进屋子,饶助理默默歪过了脑袋,冲着左总低声嘀咕。 「我觉得不需要再刷好感度了,看这样子,蔡世礼对裴良夜的好感度已经爆炸。这个案例对我们以后和蔡家打交道,具有教科书一般重要的意义。」 「你的意思是……以后和蔡家打交道,要往相反的方向去想?」左总若有所思。 「相反的方向倒也不用,」饶听南轻咳一声,毫无队友精神地带上门,让裴良夜自己一个人面对蔡家兄妹,「只是需要直来直去些。」 …… 「裴总好,请坐。」蔡世礼殷勤地招唿裴良夜坐下,恭恭敬敬倒了杯茶。 裴良夜刚想伸手接过,却惊愕地发现蔡世礼仰脖,将其一饮而尽。 「我以茶代酒,敬裴总一杯!」蔡世礼举起空杯,豪气万丈。 在家里,能克制所有人的大哥拿小妹没一点办法,偏偏几人都是死妹控,于是小妹就成了个无法无天的存在。 都还单身的三兄弟也偷偷摸摸讨论过,小妹未来的伴侣得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几人意见不一,唯一达成的共识是:得是一个稍微能治治她无法无天脾气的。 第205页 很显然,面前的裴良夜,完克蔡世宜。 蔡世礼想着想着,心潮澎湃,看着裴良夜愈看愈顺眼,又举起杯子倒满茶水,在裴良夜麻木的目光下再次一饮而尽,「之前我对您多有误会,是我的不是,我再给您陪一杯!」 裴良夜伸出去的手慢慢收回,脸上挂着得体完美的微笑,点头。 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手探过来,扯了扯裴良夜的衣袖,一个小脑袋从抱枕堆里弹出来,可怜兮兮地看着裴良夜,「裴总,你说我没哭。」 裴总看了眼小傢伙湿漉漉的杏眸,点头。 「嗯,你没哭。」 ------------------------------------- 对于左止元上任分公司总裁后的第一次这么大体量家族公司的话事人来访,分公司各路瓜群都已经讨论了好几轮了,而在周三下午蔡世仁即将到来时,讨论热度达到了顶峰。 【我听说蔡家的名声可不是很好,在香江横行霸道惯了,不知道来咱们这儿会不会收敛一点】 【我也听说了,据说路边的狗遇到蔡家都要被打两巴掌,蚯蚓遇到都要被砍成两节,所到之处鸡犬不宁片草不留】 【还记得前天那个长的和熊似的大高个吗?不是说就是蔡家老二,嚯,吓死个人,还是异瞳,简直就是山海经里的妖怪走出来了】 【你们说啊,他才是蔡家老二就已经这么壮了,那蔡家老大要能打服他,岂不是要更壮?是不是砂锅大的拳头,榕树那么粗的腰,青面獠牙,一口一个我那种】 【倒也不至于,我估摸着也就和拳王泰森差不多】 【那也很恐怖了好么】 【别猜了别猜了,人应该快到了,左总和饶助已经下来迎接了】 【报!今天饶助和左总穿得是情侣装!】 【图图,我的图图呢?我要图图!】 左止元和饶听南今天穿的是订制的同款深海暗蓝色西装,胸口塞的也是同一条玫瑰血色的口袋巾,只是饶听南打一条蓝色格子领带,系了个半温莎结,而左止元是一条和口袋巾同色的红色领带,系的是饱满的温莎结。 两人安安静静站在分公司大楼门口,饶听南面色疏离冷淡,偶尔推一推鼻樑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左止元唇角挂着温和的笑意,宛若一对璧人。 这气氛感,好极了。 哦,如果忽略旁边笼子里上蹿下跳的三只鹦鹉的话。 【好耶,自古红蓝出cp】 【嘶哈嘶哈,饶助理又板着脸了,好希望她拿条鞭子狠狠鞭打我】 【匿名群也要注意啊这位老师,饶助是左总的,左总是大家的】 【为什么左总是大家的啊?】 【因为左总放假又抽奖啊】 【人事部全体职员愿尊称左总为「源自遥远京都的撒钱之神,分公司所有鸽子的统治者和制裁者,茶水间小零食的守护者,助力每一个抽奖梦想的伟大存在」】 【乱七八糟的但又出奇合理呢】 【果然你们人事部最会整活】 【那三只鹦鹉好可爱啊】 前线依然不断放出线报,一张张照片被飞速甩了上来。 【饶助看着左总笑了】 【左总好像是闲着无聊,在玩饶助的手】 【玩手手是什么大猫行为啊!】 【饶助有在帮左总整理衣服(我就想说那么整齐的衣服有什么好整理的,饶助理你分明是想摸摸左总)】 饶听南和左止元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被瓜群疯狂讨论,她俩只是无聊地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肆无忌惮地进行些在她们看来很「日常」的话题。 「蔡世宜说,她大哥比她二哥矮半脑袋,」左止元看着前方微笑,嘴却在嘀咕着,和身边人说着悄悄话,「蔡世宜大哥又比良夜姐高半个脑袋,良夜姐又比蔡世宜高半个脑袋,等会他们四个人一字排开走过来,画面应该挺有意思。」 饶听南稍微想了想可能出现的wifi信号,板着的脸也绷不住了,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啊,后头还有人呢,憋着。」左总绷着笑意,目视前方发话。 于是饶助理轻咳一声,再次站定。 两人身后的李春蝉和褚凡君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无奈。 你们也知道后面有人啊! 某种意义上,他俩可都是单身。 好一碗香甜的狗粮。 也就安静了不过一分多钟,左止元又开始磨磨蹭蹭地搞小动作了。 她先向身后看了眼,李春蝉顿时极有眼力见地将褚凡君拉着退后几步。 左总满意点头,看向身旁的饶助理,声音压的极低,「饶听南,你的手什么时候能好啊?」 「嗯?」饶听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试着做了几个动作,没有了刚开始復健的阻塞感,而是柔畅又灵巧,只是隐隐还有些疼,「我感觉已经差不多了,估计再过个把星期就能恢復到以前的水平。」 左止元捡起饶听南的右手,细细打量着,扒拉着她的手指。 她的右手依然呈现一种不健康的苍白,指尖还有些微肿。 「唉,不难为你了,」左止元嘆口气,放下她的手,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嘀咕着,「手好酸啊。」 「饶听南,我不想做1了。」 饶听南耳朵一红,也回头看了眼,李春蝉和褚凡君几乎都已经退到门里面了,满脸写的都是「您俩聊,我们听不见」。 第206页 确保这是两人的悄悄话后,饶听南脸上泛起红晕,手搭在左止元肩上佯装帮她整理衣领,却以极隐蔽的角度掐住一小块软肉,用力转了转,压低声音咆哮,「你昨晚把我压在窗户玻璃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昨晚,左止元理直气壮地将自己拉进了酒店房间,又理直气壮地挤上了自己的床,最后以「明天上午没什么事可以稍微休息会」为理由低声下气地哄着自己陪她学插花。 插花的基础手法左止元掌握的可谓是驾轻就熟:上轻下重仰俯唿应,疏密有致虚实结合,最后的成果也是相当美妙和艺术的。 就是她现在还觉着前胸后背不是一个温度,前面凉飕飕,后面倒是热情似火。 左止元吃痛,轻咳一声,眼神飘忽,「这是你当年发明的玩法,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那我明明还有很多玩法,您还没向我一一报復回来呢。」 「我是正人君子,」左止元义正严词,「我向来是以德报怨的。」 饶听南眯起眼睛,磨磨牙。 「左总,您想躺了对吧。」 左总还给她一个眼神,「我觉得您也很享受躺着。」 连復健都没那么积极了。 饶听南沉默。 「我们下次锤子剪刀布,谁输了谁1。」 「同意。」 两人经过坦诚坦率的交流谈判后达成共识,脸上都带着微红,目视前方。 不得不说,身后就是好些公司高管,在众目睽睽之下聊这种事……真是刺激。 「咦?他们来了。」左止元视力更好些,看着远处车队缓缓拐了个弯,于是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挂上完美的的待客微笑。 饶听南则看了眼身旁笼子里的鹦鹉们,肚皮绿上蹿下跳嘎嘎叫着,脑门黄看上去稳重些,偶尔扑棱扑棱翅膀,脑门蓝则是在闭目养神。 裴良夜说它们很皮,看上去也没那么皮嘛。 身后的李春蝉和褚凡君也再次上前几步,站在了两人身后。 最前头的宾利在分公司门口缓缓停下,带着白手套身着挺括黑色金边制服带着大檐帽的司机下车,身子笔挺,恭恭敬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车门口。 面庞精緻的男人缓缓下车,身上穿着手工定制极为考究的全套西服,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慢悠悠整理着衣着,风轻云淡。 实时高清大图迅速在瓜群传开了。 【嘶,居然,有点帅】 【我不得不承认蔡家大哥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样,看起来清秀又软懵,而且好年轻啊】 【他实际上多大?】 【三十多了吧,也算年轻,但肯定和这张脸的年纪对应不上,这是驻颜有术啊】 【额,没人奇怪,为什么左总和饶助没有上去迎接吗?】 精緻整齐的男人整理好衣着,朝着站在台阶上气质沉凝不动如山的左止元礼貌笑笑,迈步走向身后的林肯车,躬身,拉开车门。 原来他只是个门童! 蔡世礼这个大块头先挤了出来,依然穿着那身并不是很合身的蓝色西服,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随后慢悠悠晃荡出来的,是一个普通的年轻男人。 穿着看上去很普通的西装,打着看上去很普通的领带,身上也没有什么稳重亦或者锋锐的气质,丢进人群就可以迅速泯然众人,如果给他一个工牌然后把这人放到中介公司,说是干销售的一定有人信。 但,左止元却步下台阶迎接,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蔡总,久仰大名了。」 普通的年轻男人也普通的笑着,伸出手,两人用力握了握。 【……我就说第一个下车的应该不是蔡家老大,但是我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普通人】 【不是腰粗五尺青面獠牙的大汉,我有点失望】 【虽然人长的普通,但他排场大啊,谁能想到那个小帅哥只是个开门的啊喂】 【是我的错觉吗?我感觉……蔡家老大穿得还没有那个门童讲究?】 【同感,但我觉得可能是颜值加成?说不准】 另一辆车的裴良夜和蔡世宜也已经步入几人的圈子,笑着寒暄几句,饶听南率先抬起手指引,于是几人缓步登上台阶,蔡世仁笑着与褚凡君李春蝉等人一一握手问候。 「这是我为蔡总准备的一点小礼物。」左止元指着那两个笼子。 「我在车上就注意到了,很漂亮的鹦鹉,」蔡世仁赞嘆着,先举起了住着虎皮鹦鹉肚皮绿的笼子,看着里面漂亮的小傢伙,「左总有心了。」 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微笑,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分公司宣传部的高清相机已经对准了左止元蔡世仁和他手中漂亮又神气活现的鹦鹉。 多好的宣传素材,多完美的构图,今天一定能加鸡腿!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那只鹦鹉,自觉闭上了嘴。 「嘎嘿,蠢货,嘎嘎。」肚皮绿上蹿下跳,在一片带着微笑的沉默中发出活灵活现且超级大声的嘲笑。 于是,沉默变成了沉默,摄影机狼狈转移,对准地面。 完了,今天没鸡腿了。 褚凡君眸中有些讶异和幸灾乐祸,李春蝉一如既往的稳重,带着温吞的笑容。 其他人则是形态各异了,有的人带着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有的人慌张得退后两步东张西望,有人纯纯一线吃瓜,而有的人和褚凡君一样,唇角带着嘲讽的微笑。 第207页 左止元面色不改,只是心中稍微有些忐忑。 蔡世仁愣了愣,普通的脸上突然带上了极激动的微笑,手指忍不住敲了敲笼子,「你再骂一句,我听听。」 肚皮绿也有些懵,鸟类的小脑瓜子显然不足以让它明白这些指令。 但它平时只要说出了这个词,鸟舍主人一定是会骂骂咧咧上窜下跳的。 尚未经过系统训练的肚皮绿开始搜肠刮肚在脑子里寻找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词彙,试图让面前这个脱毛直立猿也能破防。 「嘎,傻逼,大傻逼,瓜怂,孬种,龟孙儿子嘎嘎。」 肚皮绿的小黑眼珠期待地看着面前的脱毛直立猿。 而所有人的目光也集中在蔡世仁身上,宣传部的摄像机迟疑着想要转回镜头,又放下,继续对准地面。 暴怒?甩头就走?破口大骂?还是很有教养的忍气吞声? 褚凡君不禁有些期待地看着蔡世仁。 虽说他现在和左止元属于同一阵营,但这又不关他的事,该看的热闹他可不会错过。 在众目睽睽之下,蔡世仁大笑起来,放下笼子,又用力握了握左止元的手,面上满是感激,「谢谢左总送的礼物,真是有心了。」 褚凡君唇角笑容僵住,有些懵逼。 左止元心中悬下的石头也放下了,微笑着点头。 果然,一定要相信蔡家人说的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要一只会骂人的鹦鹉就绝对不是其他弯弯绕的意思。 摄像机的镜头瞬间转回来了,对准左止元和蔡世仁,前者笑着指着旁边那只大一些的笼子,「这只虎皮鹦鹉其实只是添头,这两只亚马逊鹦鹉更聪明些,相信经过蔡总的训练,一定会有您想像中的效果的。」 「哦,是么?」蔡世仁兴沖沖地举起这只大了许多的笼子,看着里面闭目养神的脑门黄和慢条斯理磨着喙的脑门蓝,伸手逗了逗,「你们又会些什么呢?」 摄影师有些激动,又有些后悔。 方才是自己太谨慎了,左总和蔡总这么沉稳的人怎么会轻易露出不体面的表情呢?这回一定要抓住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回去给盒饭里加鸡腿! 裴良夜看着往笼口方向蹦蹦跳跳的脑门蓝,心中突然有了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这三只鹦鹉,不是它最稳重吗? 不对,鸟舍老闆怎么说的来着? 【这只蓝脑门也是这三只鹦鹉里最聪明最焉儿坏的,会自己开笼子,你们一定得注意……】 裴良夜骤然瞳孔地震,伸出手想要阻拦。 晚了,脑门蓝已经灵活地用鸟喙打开了笼子,扑拉翅膀,向蔡世仁疾沖而去! 脑门黄也瞅准了机会,冲出笼子扑腾翅膀转身就飞入人群,在分公司装满了人的大厅里来回扑腾。 可怜的摄影师瞪大了眼睛,职业素养让他不自觉地迅速按下快门。 甚至还是黄金构图。 …… 瓜群里的一群猹还在嗷嗷待哺。 【发生了什么,怎么前线记者不往回发速报了?】 【对啊对啊,送漂亮鹦鹉了,然后呢?然后呢?】 吵吵嚷嚷了好几句,终于有在现场的战地记者发出了消息。 【……我今天是註定无法加鸡腿了,你们自己看吧】 瓜群里缓缓加载出一张高清大图。 蔡世仁身子踉跄地向后倾倒,右手为了保持平衡在身子两旁扑棱,左手还拎着一个空空如也的笼子,一只通体翠绿只脑门上带点蓝的漂亮鹦鹉双翅展开,准确地落在他的脸上,鸟喙就要向他脑袋上啄; 蔡世仁身后,宛若巨熊的蔡世礼手向蔡世仁伸去,唇角却以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疯狂上扬;裴总似乎是反应最快的,右手几乎已经碰到了鹦鹉翅膀,可左手却被她的助理向后拖; 她的助理只露出了半个脸,而且似乎是因为速度太快而有些模煳,但依稀能从模煳的人脸中看出笑容。 哦,她在狂笑。 另一边,饶助理和左总瞳孔地震,左总身体前倾,下意识迈出步子要去拉蔡总,只是似乎没意识到自己也一脚踩空了;饶助则转身试图捉住另一只飞向大厅的脑门黄;李部往日挂在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面具几乎破裂,狼狈地连连退后,褚部则挺身而出,和饶听南一前一后拦住那只放肆的鹦鹉,可偏偏那只漂亮鸟儿从他们的空隙中钻了出去。 整个画面,构图为黄金比例,有层次感,色彩鲜明灿烂,场面生动活泼,极富有故事性。 瓜群沉默了。 【……我愿称之为世界名画】 【有勇士说一下现在的一楼大厅怎么样了吗?】 【褚部撸起袖子一马当先,带着一群人乱糟糟的从左跑到右又从右跑到左,在追那只「走地鸡」】 【有画面感了救命】 【我觉得这次合作是要完蛋了吧】 【不,恰恰相反,蔡总手里揪着那只蓝色脑袋的鹦鹉,笑得躺在了地上,看上去超级开心】 【左总呢?】 【左总差点摔了一跤,被裴总扶住了,现在也在裴总怀里笑】 ------------------------------------- 褚凡君终究还是发挥出了小时候捉鸡的技能,气喘吁吁地将脑门黄捏在手里,迈步走向门口笑成一团的左氏和蔡家高层。 将脑门黄和脑门蓝塞进笼子里后,裴良夜咬牙切齿地关上笼子,又掏出一把鸟舍老闆送的小锁,挂在笼门上,用力锁住。 第208页 你这鸟儿再聪明,难道还能用鸟喙当钥匙? 两只鸟儿似乎根本就没有被人群吓到,更谈不上应激,脑门黄在梳理羽毛,还很不满地冲着弄乱自己漂亮羽毛的褚凡君嘎嘎叫。脑门蓝则优雅又淡定地转着小黑眼珠子,根本看不出它就是方才鸡飞狗跳场面的罪魁祸首。 蔡世仁则第三次用力握住左止元的手上下疯狂晃动,根本不在意大脑门上被鹦鹉啄出的红痕,「左总,您是怎么找到这么合我胃口的鸟儿的?下次来香江您一定要来蔡家做做客,左家以后就是我蔡世仁最亲密的朋友了!」 褚凡君唇角抽抽,默默放下袖子整理衣服,拍了拍肩手上的鸟毛。 想不通,蔡家人真的好奇怪。 左止元不放过任何一个帮裴良夜刷好感度的机会,点头微笑,手指向裴良夜,「不是我的功劳,是裴总找到的这三只鸟儿,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裴良夜心中警铃大作。 我不是我没有! 蔡世仁再次转身,认认真真打量着这位自家妹妹的心上人,露出了一个认同的微笑,「多谢裴总了。」 裴良夜一边与他寒暄着虚与委蛇,一边瞪了眼笑得开心的左止元。 就你会在这里瞎打「助攻」。 一群人乌泱泱的步入分公司大楼,在经过精简而得体的欢迎仪式后,几人在小会议室落座。左止元和饶听南坐在了主位,随后是蔡世仁和蔡世礼,李春蝉和褚凡君在另一侧,裴良夜则干脆坐在末席观察全场。 哦,还有个蔡世宜,仗着自己的助理身份理直气壮摸进来,黏在了裴良夜身边,一副正儿八经做着会议记录的模样。 蔡世仁瞟了眼小妹,也不戳破,含笑看着左止元,「今天这别出生面的欢迎仪式,我大概可以记一辈子,啊,不是说反话哈,是真的很开心。」 李春蝉和褚凡君忍不住同时举杯喝茶,努力克制三观的崩坏。 「蔡总说笑了,」左止元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工作而已,还是裴总准备得好。」 于是裴良夜也低头喝茶,躲避蔡世仁的善意目光。 「嗯,」蔡世仁点点头,目光扫过会场,普通的面容变得严肃,气质也沉凝起来,「我这次是突然来访,这些准备工作大概也给各位造成了些麻烦,可我也不能待太久,香江那边还等着我回去主持大局,这次就没什么时间和大家寒暄了,我长话短说。」 饶听南拿起小本本准备记录。 「首先,贵司对于苏家的判断需要提高一个级别,如果想和维罗尔达成合作,就一定不能轻敌,这是蔡家的忠告,」蔡世仁表情肃穆,语出惊人,「在我的判断中,苏家拿下这个单子的可能性是70%。」 饶听南与左止元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诧异和意料之中。 「蔡总何出此言,」褚凡君眉毛皱起,率先开口发问,「我觉得我们对苏家还是有一定优势的。」 「因为苏家有钱。」蔡世仁说的话令褚凡君唇角挂着的笑容带了些讽刺。 说得左氏就没钱似的。 「褚部大概误会我的意思了,」蔡世仁注意到了褚凡君的微表情,也不恼,笑笑,随即正色道,「据我所知,苏家背后有一股来歷不明的势力,几乎是无条件的在资助苏家,根据现有情报的分析猜测,十位数以内的资金可以由苏家任意挥霍,百亿……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褚凡君的笑容不自然的僵住,手中握着的佛珠也不转了,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圆润的木珠。 「倘若真的存在这一笔数目庞大的流动资金可供苏家使用,那确实一切都有变数。」李春蝉缓缓开口,眸中有些许惊诧,「苏家完全可以在谈判的时候下调代理费用。一个千分点的出入,对于合作双方来说就是巨额收益到底落入哪家钱袋子的重要问题。」 左氏在谈判的时候肯定是会有一个代理费抽成底线的,但倘若苏家打破这个底线,三方就没得玩了。 「这就是蔡家和苏家正面临的问题,苏家打破了我们双方的默契,将价格抬到了一个我们无法接受的高度,按照现在流行语来说,这叫『恶性内卷』,谁都没得赚,」蔡世仁看了看手中的小本子,「我们至今依然不知道,在背后支持苏家的人到底是谁。」 「所以,蔡总是想要左氏这边也和苏家打价格战,让苏家双线作战应接不暇么?」裴良夜若有所思地敲着桌子,「您那边和苏家不断抬高地皮价格,我们这边不断压低代理抽成费用使苏家不得不大出血,即便有庞大的不明资金入场,苏家也很难同时应付两家的进攻。」 「的确如此,」蔡世仁被道破心中所想,点点头,看着裴良夜愈发顺眼,「我知道贸然向从未合作过的左氏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唐突,所以只能这么紧急地跑一趟来和各位碰碰头,确定一下双方的默契。」 「蔡总,不是我想唱白脸,而是您的请求让左氏有些难以答应,」褚凡君嘆了口气,心绪不宁地把玩着手中的佛珠,「现在您所说的不明庞大资金支持只是猜想,而并无实际的证据,更何况,合作后蔡家或许能拿到那块地皮,但左氏呢?」 「左氏拥有比苏家庞大得多的市场份额,拥有比苏家更加雄厚的市场基础,我们和苏家打价格战是有天然优势的,有些价格我们还有得赚,苏家就只能赔了,」他慢慢恢復了镇定,慢条斯理地说着,「更何况,苏家一旦和维罗尔签订合作,左氏马上就可以转身继续和昆古尼尔再续前缘,他俩是竞争对手,维罗尔对于左家来说并不是必选项。」 第209页 蔡世仁看看对于褚凡君发言不动声色的左止元和饶听南,笑笑。 说是不唱白脸,但还是在试探蔡家的出价么? 「褚部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他笑眯眯地反问。 「如果有证据,您不应该已经拿出来了么?」褚凡君反怼。 蔡世仁沉默了会,在左止元好奇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我有证据,只是……结果令人很难相信而已。」 他拍了拍身旁的蔡世礼,「说说吧。」 蔡世礼瞪起一双熊眼,瓦蓝瓦蓝的眼睛迷茫地看着自家哥哥,「我怎么知道?」 蔡世仁唇角抽抽。 果然不应该对自家弟弟抱有多大幻想。 「说说你最喜欢的,」他无奈地提示,「关于苏家的最新八卦。」 「哦哦哦好,」说到这个,蔡世礼来劲了,也不用思考,轻咳一声张口就来,「众所周知哈,苏家长子苏长云和二房的苏长空现在争权夺势斗得厉害,苏家老爷子呢,是把苏长云当做继承人培养的,从小接受的就是那劳什子的精英教育,也就没什么父子亲情。」 「但就如同所有俗套的狗血故事一样,苏家二房更受宠些,苏家二太太吹枕头风吹得厉害,希望自己儿子苏长空继承家业,」蔡世礼越说越精神,一对异瞳闪闪发光,「苏家老爷子虽然宠苏长空,但对于这种要求也是不答应的,奈何苏长云当年雄心壮志进军大陆的时候,被你们左氏打的七战七败,从此失了锐气,苏老爷子很失望,也就真的开始找下一个继承人。」 「原来追踪溯源,现在这齣戏还和我们搭上了关系么?」左止元失笑,摇摇头,「这叫什么事儿。」 「左氏只是一个催化剂而已,」蔡世仁评论道,「即便是没有当年的七战七败,苏长云自身心理素质不过关,就肯定执掌不了这么大个家族,二房的野心也会日益显现。」 「这和我们今天说的事,有什么关系吗?」褚凡君捏着佛珠的手愈来愈快,惹得李春蝉多看了他几眼。 「当然有,」裴良夜嘆了口气,接过话头,「这样,苏家异常举动就可以解释了。」 「当年已经被完全摧毁自信,对左氏再也提不起进攻欲望的苏长云为什么又开始和左氏争抢?明明知晓香江地皮游戏规则的苏长云为什么会抛出那样一个异常的价格?」 「唯一的可能,是做出这些事的并不是苏长云,而是苏长空。」饶听南补上了最后一句。 蔡世仁赞许点头,极为满意地看着裴良夜,又扭头,极为欣赏地看着饶听南。 「正是如此,蔡家的智囊也得出了差不多的结论,」他缓缓说着,「所以这两天,我们抓紧时间,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查了查苏长空的情况。」 他看向左总,笑眯眯地问道,「左总,你猜我们找到什么了?」 「十位数可以任意挥霍的资金,即便是我,也没有这样的魄力,」左止元凝视着他的眸子,「这意味着提供资金的人,和苏长空的关系极为亲密。」 「那可能性着实不多。」 她收回目光,边想边说,「或许,是苏二太太的娘家,为了自己外孙能拿到苏氏的大权而倾尽所有。但这不太可能,苏二太太倘若真有这么大的能力,也不会只是一个二太太,你们也无需费尽心思调查这个已知结论。」 「或许,是苏老爷子做出了决定,全力支持苏长空上位,苏家自己的资金全部倾斜到了苏长空身上。但这与苏老爷子现在闷不做声闷头养蛊的做派不符合,也排除。」 左止元指节慢悠悠敲着桌子,「所以……不会是苏长空秘密订婚了吧?商业联姻?」 蔡世仁笑着,边点头边用力鼓掌,却不发一言。 左止元挑眉,「难道推理还没结束?」 「没结束,」饶听南缓缓开口,「蔡总方才说了,调查结果令人不可置信,现在这个结果虽然震撼,却也没到不可置信的地步。」 裴良夜骤然想到了什么,瞳孔剧震。 「所以,我大胆猜测,」饶听南翻过前两页,看着本子上的另一个名字,「苏二公子的联姻对象,该不会是昆古尼尔药业?」 褚凡君隐在衣袖下的手瞬间掐住了佛珠。 「为什么不猜是维罗尔?」蔡世仁饶有兴趣地看着饶听南,「苏家能插手维罗尔的特效药的代理,所以背后有维罗尔的关系,这很合理。」 「因为这很合理,所以不够不可置信。」饶听南轻声回答。 这惊人的秘密让诸人陷入沉默,只有蔡世仁的掌声响彻小会议室。 「左家,很好,是个很适合的合作对象,」他眸中带着毫不吝啬的欣赏之意,「都是很出色的人,没有一个废物。」 他顺便削了身旁的蔡世礼一个大脑瓜子,「不像我这个蠢弟弟。」 「真是,为什么?」李春蝉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昆古尼尔为什么会指使苏家与维罗尔达成合作?它们明明是竞争对手。」 「可能是有针对维罗尔的阴谋,也可能只是单纯打算坑左氏为苏长空立威,」裴良夜迅速做出了判断,「但无论如何,敌在暗我在明,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们必须重新衡量和苏家的竞争了,」褚凡君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将佛珠收回口袋,十指交叉搭在桌上,看向左止元,「左总,我认为和蔡家的合作非常有必要。」 第210页 左止元看向饶听南,得了个肯定的眼神后,微微点头,「那咱们光明正大些吧,蔡总就在这,我们表决一下。」 「同意和蔡家达成合作的,举手。」 所有人瞬间都举起了手,包括疯狂记录的蔡世宜。 她环视四周,发觉李春蝉和褚凡君奇怪的目光后,又悻悻放下。 左止元笑了笑,举着的手顺着就伸了出去,「那,蔡总,合作愉快了。」 散会了,李春蝉和褚凡君先后离场,前者慢慢悠悠,后者脚步匆匆。 李春蝉凝视着褚凡君的背影,扭头看了眼饶听南。 饶听南和她视线对上,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情。 李春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也缓步离去。 就坐在饶听南身边的左止元并没有注意到她和李春蝉的小动作——盖因为,蔡世仁起身,直勾勾地朝着裴良夜去了。 左止元有些紧张。 作为蔡家疯狗之首,最无可救药的死妹控,蔡世仁不会揍良夜姐一顿吧。 想来蔡世宜也有差不多的想法,她上前一步,警惕地看着自家大哥。 蔡世仁越过她的头顶看向裴良夜,眸子里带着浓浓的欣赏,缓缓开口。 「我和世礼和世信商量过,以后小妹的伴侣是个怎样的人我们才会放心。唔……怎么说呢,我们三个人的要求并不一致。」 左止元放松了些,却也把耳朵竖了起来,扭头看了眼饶听南。 她也在兴致勃勃的吃瓜。 「我那个愚蠢的二弟认为她一定要能打。」 嗯,良夜姐是柔道黑带,确实很能打。 「我那个没良心的三弟认为她至少得与小妹门当户对,家庭环境优异,岁数比小妹大一些才好。」 嗯嗯,左家和蔡家当然算门当户对,良夜姐也比自家闺蜜大了不少。 「而我认为,一得是小妹喜欢,她喜欢最重要,」蔡世仁笑眯眯地看着脸已经红透了不断推搡着自己的蔡世宜,「二得足够聪明,毕竟我小妹脑子实在算不得机智,怎么也得互补。」 嗯嗯嗯,良夜姐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之一了! 左止元止不住地感慨:你们兄弟三个确定不是按照裴良夜的模子提的要求吗? 「大哥!你都在说什么啊!」蔡世宜一边暴怒,却也在一边偷偷摸摸看裴良夜的反应。 蔡世仁微笑着,手搭上了自己妹妹的肩膀,轻轻往裴良夜方向推了推。 「所以……小妹劳烦您照顾,我很放心。」 裴良夜:……??? 作者有话要说: 裴良夜:裴良夜你要镇定你要冷静这是合作伙伴你不能说脏话……哦淦! 第70章 裴良夜可想吐槽了。 你们蔡家三兄弟是不是从来没有考虑过另一个人是否喜欢你们妹妹? 也是,三个死妹控,自然都觉得自己妹妹天下第一谁会不喜欢? 良好的修养和多年来深入骨髓的得体作风令她强忍着心中浓浓的吐槽欲望也微笑着按住了蔡世宜的肩膀,往蔡世仁方向推了推。 「抱歉蔡总蔡世宜很好但我并非良配。」 被当众拒绝,蔡小公主离奇地没发飙而是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无奈神情,磨磨牙狠狠地一脚跺在了蔡世仁皮鞋上,用力踩了两下。 「嗷!」蔡世仁还没从裴良夜的拒绝中反应过来,就被自己妹妹来了个狠的,下意识嚎出声。 蔡世礼忍不住捂脸狂笑。 「我让你乱说话让你乱说话,」蔡世宜还在忿忿不平地踩着大哥的脚「你知不知道你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 她的目标是温水煮裴总:日夜相处,让她习惯自己的陪伴,最后离不开自己。 大哥平日里聪明怎么这种时候就犯蠢了? 呵,活该他找不到女朋友。 她如常的神态和稳定的情绪令裴良夜多看了她两眼。 还以为小公主会彻底暴走呢。 「裴总」蔡世宜出了口气停止了对她哥的摧残轻咳一声漂亮转身扬眉眉眼间居然有些飒爽英姿「您别听他的,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约定相处。」 裴良夜摊手耸肩,看了看疼出眼泪的蔡世仁。 「是我唐突了,」蔡世仁真的很想脱鞋看看自己脚趾是不是已经肿了,却强忍着疼痛,勉强带上微笑,看向裴良夜,「不过小妹待在您身边也确实很好,可以……」 蔡世宜骂骂咧咧地将人推出了会议室,「您没事就吃点熘熘梅吧,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看着啪一声关上的会议室的门,蔡世仁欲哭无泪。 将自家大哥打包丢出去的蔡世宜拍了拍手心,一转身,看着不远处排排坐吃瓜瓜的三个人。 在小妹目光的逼视下,蔡世礼自觉起身,绕了好大一个弯,尽量不经过蔡世宜,熘熘达达出门陪自己大哥了。 左止元也想走,被饶听南牵住。她疑惑地看着饶听南,得了个肯定的目光后,也慢慢坐下。 于是乎,二人,不动如山。 裴良夜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会议资料,又捡起蔡世宜做的会议记录看了看,扯开钢笔画了几个圈,将小本子还给蔡世宜,「做的不错,有些地方还可以加油。」 蔡世宜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接过本子,胡乱点点头。 「还有什么事吗?」裴良夜看着她。 第211页 蔡世宜又扭头看了看左止元和饶听南,见两人依然没有挪窝的意思,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算了算了,反正都是自己人。 她忿忿不平地拿起桌上的钢笔,用力戳着裴良夜的肩膀,边戳边碎碎念,「第四次了,已经是第四次了!」 「什么第四次?」裴良夜莫名其妙。 「你已经拒绝了我四次!」蔡家小公主气鼓鼓,「第一次是摄影展,第二次是你把我送的奶茶扔了。」 呜,现在想起来还心疼奶茶。 「第三次是你在桥上喝酒,第四次是刚才。」 这还都是明文拒绝,有些暗戳戳的拒绝自己都没算上的! 蔡世宜想着想着,愈发心痛了,长嘆口气,「我本来想着,事不过三,等你第四次拒绝我就跑,谁能想到我大哥那个蠢货没和我商量就搞了这一出?」 裴良夜挑眉,「所以你要跑了?」 那蔡世仁也算做了件好事。 「当然不,这又不关我事,」小公主可谓把无赖本性发挥了个十成十,「等下一次我自己开口你拒绝才算。」 「啊,真是遗憾。」裴良夜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 「裴良夜!」蔡世宜气成一只河豚,手中钢笔用力戳着裴良夜的肩膀,「你等着吧!等我不喜欢你了,我一定要好好折磨你!」 裴良夜笑了,笑得挺开心的。 「假如真的有那一天,蔡小姐想做什么,我悉听尊便,必当奉陪。」 终于送走了河豚似的小公主,裴良夜又搬把椅子坐到了两人对面。 「说说吧,怎么了?」 她们留在这里自然不是为了单纯吃瓜的。很明显,两人在等自己。 左止元也看向饶听南,眸中都是好奇——她想走来着,被饶听南拦下了。 饶听南面对两人探寻的目光,却在装傻充愣。 「没什么事啊,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怎么应付蔡世宜的。」 裴良夜不善地眯起眼睛,而左止元忍着笑,揉了把她的脸。 「饶助理啊,你最近是越来越皮了。」 不过,皮一些也好,或许活泼才是饶听南的本性。只是之前,实在是被肩上的担子压得狠了。 「咳,好了,不开玩笑,」饶听南被捏得脸红,皮完就正经起来,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我这个地方很适合观察褚凡君,会议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只是因为最近的事而对他稍微多关注了些,但后来发现,他……的确有些异样。」 边学文送过来的档案里,曾经提过左氏与昆古尼尔的那次异常,似乎与褚凡君有关。 「仔细说说,」裴良夜凝神,「我没太注意。」 「首先,有任何资料显示褚凡君信佛吗?」饶听南看着自己小本子上的记录。 「没有,褚凡君应该是一个无神论者,」左止元回忆着各方资料和老爹对每个人的叙述,摇摇头,「经过庙都不会烧香的那种。」 「那他手里拿串佛珠干什么?」饶听南皱起眉,「他似乎很少拿这玩意出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一次我见到那串佛珠,还是在有关黎正淳事项的视频会议里。」 「可能是为了手里拿着东西比较好思考,」裴良夜抿着唇思索,「有些人会有这样的怪癖。」 「嗯,我也知道这说明不了什么,所以只是问问,而异样的地方还不仅仅是如此。」饶听南看着自己的小本子,缓缓开口,「他前后态度转变太快了,称得上是前倨后恭。」 「我们復盘一下刚才的会议。首先,当蔡世仁提出我们要注意苏家的时候,他的表现很不屑,认为苏家无法与我们竞争,这和之前开会他对苏家表现出来的情绪是一致的。」 「但是,当蔡世仁告知苏家背后有来歷不明的巨额资金扶植时,他的情绪变动极为剧烈,」饶听南回忆着当时的场面,「正常人的情绪应该是震惊,比如李春蝉。但他的表情非常僵硬。」 「保守一点想,可以理解为被打脸的羞愤,」她缓缓说着,「但是激进一点,也可以是秘密被拆穿的无措。」 「之后,他更是在裴总您已经和蔡总聊到左家和蔡家应该怎么行动保持默契的时候,一个回马枪,又开始质疑蔡世仁提出的巨额资金的真实性,需要蔡家拿出证据。这是一个似乎合理又似乎不太合理的质疑。」 她看向紧蹙着眉的左止元,「如果我戴上有色眼镜,以怀疑的目光看他,我会认为这是他在试探蔡家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 「正如你说的,存在不合理的地方,但也不是说不通。」左止元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还有吗?」 「在蔡世礼讲完苏家的狗血故事后,褚凡君显然表现得有些焦躁,他不断的,在按那串佛珠,」饶听南比划了个手势,「这也是他动作最大的一次,甚至引起了李春蝉的注意。」 「我没学过心理学,但是也看过一些小说和影视作品。手上的频繁的小动作,应该是表现着一个人比较紧张,亦或者烦躁。」 「他在紧张什么?又在烦躁什么?」 「对,那个时候他问了个很具有攻击性的问题,不太礼貌,我记得,」裴良夜也皱起眉回忆,「他在问,『这和我们今天说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但是就连我都知道蔡世礼为什么要讲那个苏家狗血故事,更何况他?」左止元也意识到了问题,「我不信他没想到。」 第212页 「保守一点,可能他真的没想到。」饶听南耸耸肩,「不过他此时的态度,依然属于『前倨后恭』的前倨部分,甚至还存在像刚才那样攻击性的发言。」 「可是,当我说出那个不可置信的答案,即『苏家的联姻对象是昆古尼尔药业』之后,他的态度瞬间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将佛珠收回了口袋里,还第一个提出要和蔡家达成合作。」 「这就是『后恭』的部分了,」左止元倒吸一口凉气,「确实,态度转变太快了。」 「保守一点想,可以是他确实意识到了这件事对分公司存在多大的影响,于是迅速以非常灵活柔软的姿态向蔡家释放好意。」裴良夜缓缓说。 「但是激进一点想,也可能是他发现木已成舟,秘密无法被掩饰,故干脆伪装成和我们站在一边。」左止元嘆口气,「也说得通。」 「综上所述,这是一系列合理中透着些许不合理的行为,」饶听南轻轻拍了拍桌子,「说它合理,那得先把我眼睛戳瞎了,但说它不合理,也没那么多的证据支持我们的猜想。」 说起来好笑,在饶听南眼中,最重要的证据居然是李春蝉那充满暗示意味的那一眼。 呀,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这只老狐狸也注意到了啊。 「那现在怎么办?」左止元第一次碰见这种碟中谍局面,颇有些手足无措。 她已经能够自如的应付比自己大几轮的下属,能风度翩翩地与许多人周旋,甚至还能通过阴阳怪气的家族禀赋在和人打嘴炮的时候站上风。 但这个问题,超纲了啊! 我才学会鸡兔同笼您就让我去做微积分啊! 「我们现在要确定褚凡君的态度,」好在这里有好两个老师,裴良夜开始谆谆教导,「他到底只是今天有些失常,还是确实早就知道昆古尼尔药业和苏家的合作却不告诉我们。」 「额,所以,怎么做?」 饶听南感觉手机在震动,一边查看消息,一边耸耸肩,「一般来说,我会再开一个会。」 「明白了,我们需要紧急拿出一个怎么和维罗尔谈合作的方案,唔,新会议的议题就是这个了。」左止元可谓是一点就通,按了按桌上的铃,张秘敲门进来。 「张秘,把褚部和李部叫回来吧,有一个紧急会议,」左止元发号施令,随后犹豫了会,又敲了敲桌子,「也请蔡总过来。」 「是,左总。」 「我请蔡世仁过来应该没什么事……怎么了?」左止元扭头,却讶异地看着饶听南翻着手机,眉心紧蹙。 「没事,他可以旁听。」饶听南回应着左止元的问题,死死盯着屏幕上乔言给自己发过来的消息。 【饶总,天光有救了,苏家愿意入场,但还是谢谢你愿意帮我问问左氏】 【苏家入场?苏长云还是苏长空?】 【弟弟,苏长空】 「不,不对。」饶听南勐地关上手机,缓缓摇头,用力捂住脸,五官都挤在一起,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一定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 「饶听南?」 饶听南迅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静静思索着这一切。 风暴的中心,是苏家。 先是左氏被卷进来,其次是蔡家,而后是天光。 这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一切,却又没留下一丝痕迹。 左氏和维罗尔的合作是在和昆古尼尔谈判破裂后顺理成章的事,蔡家和苏家是为了争那一块地皮,而乔言早就说了希望黄达左氏苏家都要入场,他在左氏没得到回覆,去苏家也是非常合理的事。 但,一切都是合理的,却又透着种种诡异。 不,一切都是合理的,才是最大的不合理。 饶听南在左止元担忧的目光中骤然站起身,在会议室来回踱步,倒转几次后,突然顿步看向左止元,「左总,我想和左董打个电话。」 左止元懵懂地摸出自己的手机,拨出号码,递给饶听南。 饶听南接过,快步走出会议室,走进自己办公室,用力关上门。 「哦,我的乖女儿,你最近给我打电话的频率可不低。」左修才欢快活泼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沉浸在情绪中的饶听南骤然清醒,尴尬地抿抿唇,「左董,是我。」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会,随后左修才轻咳一声,声音变得沉稳又可靠,「饶助理,有什么事吗?」 饶听南犹豫了会,将自己方才思考的东西和盘托出。 「我觉得这一切不是巧合,」她的声音沉闷,「但我看不清前面的路。」 直觉告诉她,很危险,非常危险。 「所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左修才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笑意。 「是,也不是,」饶听南点点头又摇摇头,仿佛左修才真的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在老老实实听课一样,「我只是想问问,现在这种局面,在您的掌控之中么?」 有左修才兜底,她才能放手去做。 「唔,现在这种局面,存在巧合,但也有人推波助澜,」左修才先给了个定义,也给饶听南吃了颗定心丸,「如果只有蔡家和分公司一起和苏家掰腕子,胜负难料。」 「但是既然有人把天光也推到苏家那边去了……」左修才似乎是在憋笑,「那我很明确的告诉你,等着赢吧。」 第213页 「因为天光也需要烧钱?等于三线作战?」 「当然不是,」左修才似乎有些不满于饶听南的悟性,「笨蛋,问题在天光,天光本身就是个大雷。」 「好了,话已至此,」他轻咳两声,「我就不给你更多提示了,路要自己走,饭要自己吃。」 他的声音温和了些,「下次找我,可以自己打电话过来,不用通过小元转一道。」 饶听南沉默了会,点点头。 电话另一端的左修才似乎能看到她的动作似的,畅快地笑了起来,「好了,过年见。」 饶听南挂掉电话,又沉思了会,渐渐恢復镇定,快步走回会议室。 新一轮的会议已经开始了,蔡世仁作为旁听者位列末座。左止元见她进来,点点头,随后继续看向褚凡君,「褚部觉得我们该怎么应对维罗尔?」 褚凡君笑容儒雅又平和,「我觉得按照之前和蔡总商量好的,压低抽成费用,和苏家打打价格战就可以了,唔,尽管站在左氏的角度,价格战存在着无可置疑的问题。」 左止元挑眉,示意他继续。 「抱歉蔡总,我并没有质疑我们之间合作的可能性,只是我现在是在为左氏考虑,」他先是优雅地向蔡世仁道歉,随后看向左止元,「左总,打价格战,意味着四件事。」 他举起四根手指,「首先是复杂,我们需要心力交瘁地探听苏家的底线价格,从而经过好几轮的商议确定自己的底线价格;其次是耗时,两边不断出价,不断审核不断来回拉扯,假如真的打价格战,恐怕我们今年整个第一季度都要在和苏家扯皮中度过。」 左止元不断点头,并向饶听南抛过一个眼神。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饶听南抿抿唇,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递过去。 【一般来说,有四个词能让领导採纳提案:快捷、简单、流行、便宜。还有四个词能让提案被领导否决:复杂、耗时、昂贵、争议】【1】 左止元瞳孔地震,手指在「复杂」、「耗时」两个词上敲了敲。 对上了褚凡君方才的发言。 「第三是显而易见的,昂贵,」褚凡君依然在侃侃而谈,「打价格战意味着我们的利润空间被压到了很低,苏家苏长空是以『復仇者』的姿态出现在左氏面前的,他可以不考虑收益只要面子,但我们不能不考虑收益。」 「而最后一点,是争议。左氏的长期合作伙伴一直以来都是昆古尼尔,这次突然反过来和维罗尔合作,而且还把代理价格压低了这么多,我已经不敢想像会在社会舆论和总公司那边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了。」褚凡君苦笑着。 左止元抿抿唇。 四点全中。 也就是说,褚凡君的态度,是不希望打价格战,比较抗拒和蔡家合作。 蔡世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褚凡君,不说话。 「但是这个价格战我们必须要打,」李春蝉看着自己面前的会议记录本,缓缓开口,「一是方才和蔡家已经达成了友好合作,二是……在和昆古尼尔联姻后又和维罗尔合作的苏家,会对整个亚洲的特效药市场形成几乎垄断的局面,这对我们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这也是我想说的,」褚凡君冲着李春蝉笑笑,「打有很多坏处,但不得不打。」 「而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一旦价格战打输,为了确保不产生垄断局面,我们应该立刻与昆古尼尔恢復接触。」他轻咳一声,「我们和昆古尼尔的合作已经有段时间了,左氏拥有庞大市场份额,放低身段挤进这个新的垄断集团喝口汤,我想也不是什么难事。」 裴良夜缓缓眯起眼睛。 之前的会议上,褚凡君一直都是最自信的那个,一点都不认为苏家能赢。 但现在,率先提出「价格战可能打不赢」这种悲观言论的也是他。 有意思。 左止元嘆口气,看着自己桌上的小本本,在饶听南写下的「快捷、简单、流行、便宜」四个字上打转转。 「话说回来,」她嘀咕着,「一定要打价格战么?」 褚凡君虽然肯定有自己的私心,但他说的那些缺陷,也都是实打实真是存在的。 她看向在座几人,手稍微比划了下,「那个,大家集思广益一下,就没有什么,便宜管用的方案?」 褚凡君和李春蝉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笑意。 小孩子,就是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啊。 可饶听南却有些惊喜地看着左止元。 难道又可以看到她的左总跳出棋局降维打击的神之一手么? 左止元见没人说话,只得无奈地摇摇头,盯着自己会议记录本上的东西,脑瓜子转啊转。 一道道灵感被捉住,不断有新的想法产生。 「我们就是不应该和苏家面对面打价格战硬刚啊,」最终的方案在脑海中缓缓成型,左止元几乎是梦呓着在说,「明明对方存在那么明显的缺点的,为什么要打价格战呢?」 「什么缺点?」饶听南开始充当一个合格的捧哏。 左止元环视全场,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苏长云。」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是,大臣》中汉弗莱爵士的经典名句 第71章 「苏家目前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苏长云和苏长空在争权夺势,这两人之间的内部矛盾比外部矛盾还有激烈得多,」左止元渐渐理清了思路开始侃侃而谈「蔡总,我想先向您确定一下在蔡家的调查中现在的掌权人依然是苏长云对么?」 第214页 蔡世仁点头,「没错。」 「我再确定一下苏老爷子现在对于两个儿子之间的争斗是撒手不管的对么?」 「是。」 「最后一件事,」左止元看着面前的笔记本轻笑着摇摇头,「不妨大胆猜想,由于苏长空背后的人属于『外戚』,是之前苏家人从来没接触过的药业,是昆古尼尔。」 「所以苏家内部对昆古尼尔应该是抱着谨慎怀疑的态度,由此可以推出,大部分人依然是站在老太子苏长云这边的对吧?」 蔡世仁眸中的惊喜更甚,思索了会缓缓说「我们并没有去确定这件事但是根据一些现象的观察完全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倘若没有昆古尼尔的支持苏长空是根本没有资本和从小被当做接班人培养的老太子掰腕子的。 「没关系没关系这其实是和第一个问题连在一起的」左止元笑得开心,「我们只需要确定,在苏家,苏长云依然有拍板的权力就可以了。」 褚凡君和李春蝉再次对视一眼,渐渐收起了心中的小觑之意。 驱狼吞虎之计么? 似乎……有点意思。 饶听南也觉得自己明白了左止元的想法,连连点头,心中不断赞嘆。 用苏长云去给苏长空添堵,的确是很漂亮的一手。 她开始充当一个合格的捧哏,「所以,左总您是想和苏长云合作,让他在后面搞小动作,弄乱苏长空的行动是么?」 左止元愣了愣,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用力一拍桌子。 「噢噢噢噢,我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么做的吗?」 所有人脸上带着的笑容顿时都僵住了,包括不断点头感慨的蔡世仁。 难道您想的,不是这样的吗? 「唉,我还是太光明磊落了,」左止元率先反应过来,嘆口气,「和你们这群老狐狸不在一个段位上。」 「而且……」她面露嫌弃,「和苏长云合作,得花钱收买吧,得花多少才能让他背弃自己的家族啊。」 「的确,我也想过收买苏长云,但刚才没有提出来,」裴良夜缓缓开口,「苏长云和苏长空虽然都是在争,但身份还是有所不同,苏长云毕竟是『现太子』,顾忌更多些,和外人合作攻击自己自家弟弟,在苏老爷子眼中恐怕犯了忌讳。所以想收买他,得给出足够的筹码,苏长云很可能会狮子大开口。」 「绝不自己割肉肥苏家,这是我的底线。」左止元敲了敲桌子,声音清亮坚定。 饶听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继续当捧哏,「所以,您的计划是什么?」 左止元笑了笑,「我记得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还是李部和裴总告诉我的。」 「苏长云对老爹……对左董有心理阴影,他曾经想在左氏最乱的那段时候染指分公司,进军大陆,但是七战七败,从此留下心里永恆的伤疤。有一次开企业家大会,明明他和左董座位挨得挺近,硬是绕着左董走,绝不打招唿,左董想上去握个手,他和被吓着的兔子似的一惊一乍的,逃跑了。」 几人面面相觑。 「对,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蔡世仁笑着开口,「我还可以补充一点,他的心理阴影几乎到了病态的程度,看到任何和左董相关的东西都会发疯,砸花瓶啊砸水杯的,都是会有的。」 饶听南隐约想到了什么,再次试探,「您是想,借左董威势,狐假虎威?」 「没错,」左止元期待地搓手手,「裴总,维罗尔那边定了最终谈判的时间地点吗?」 「定了,地点取了庐城和香江的中间,s市,时间是年后第一个周五,维罗尔还是给了大家放年假的机会的。」裴良夜也好奇地看着左止元,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嗯,好好好,好歹是在大陆,更方便我们了,」左止元看着所有人好奇的眸子,轻咳一声,在网上找到了s市的大幅地图,投射在身后的白屏上,站起来,钢笔指了指其中一个点,一路向下定在酒店,在酒店周围画着圆圈。 「我听过一个笑话,是真事,也是段子,」她回忆着,笑着摇摇头,「大概意思是做营销,用户看不到顾客看不到没事,老闆一定要看到,所以有一次,某公司做gg投放的时候预算不够,就把老闆家附近所有的gg全包了,希望给老闆一种『啊虽然我们预算少但全天下都是我们的gg呢』的感觉,这种投放策略叫tob,to boss。」 饶听南瞳孔地震。 她好像知道左止元要做什么了。 左止元站在屏幕前,钢笔用力点了点酒店,「所以,我们大可以借鑑一下这个段子。」 「从机场到谈判地点,我要看到左董为左氏药业代言的大头gg无死角全覆盖!」 褚凡君一口水喷了出来,不断咳着嗽,目光震撼地看着左止元。 「另外,香江离s市太近了,苏家的代表团可能不会坐飞机,」左止元还在兴奋地说着,「所以,从海关到他们下榻的酒店,我们也要布置一条无死角覆盖的gg线路!」 「从街边公交站台到cbd大屏幕,从地铁里的地广到酒店里的电视机,从计程车广播到拿快递的丰巢屏幕,我要让维罗尔和苏家全天候处于老爹……左董的gg轰炸!」 「哦,对了,还有,代表团们预定的饭店是哪家?我们到时候也要在那里里安排上,」她大手一挥,「电梯里24小时循环播放,所有能贴gg的地方都贴上左董的脑袋!」 第215页 饶听南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眸色惊喜地看着手舞足蹈的左止元,轻咳一声,继续充当一个合格的捧哏,「左总,这是为了什么呢?」 「让维罗尔觉得,左家在大陆拥有无可置疑的市场份额和能量,」左止元笑着,「当然了,维罗尔那边只是顺带的。」 「而最重要的,」她面上含着促狭的笑容,「是让苏家感到恐惧和惊诧,让他们觉得全世界都是左氏,都是『敌人』,不管苏长云会不会带队来,苏家代表团肯定是要汇报回去的,让他回想起当年七战七败阴影,从而做出错误的决断,扰乱苏家的谈判。」 「或许有个不太适当的比喻,」左止元笑了笑,「我倒希望他吓成赵构,12道金牌把岳-苏长空-飞急招回香江。」 李春蝉忍不住捂着脑袋,唇角高高扬起。 她在分公司干了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缺德」的gg进攻手段! 这个手段有着很明显的缺点:只能针对对左修才有着浓浓心理阴影甚至ptsd了的苏长云,而这种几乎类似于「斩首行动」点对点精准爆破的宣传也只能在谈判位于本土的时候才方便进行。 听起来又缺德又好笑,但是……但是。 应该真的有用啊! 「这是我们给苏家准备的『个性化定制』gg攻势,」缺德点子的提出者左总轻咳一声,优雅坐下,「大家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蔡世仁高高举起了手,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蔡家作为合作伙伴,愿意鼎力配合!」 「大陆这边gg攻势再怎么勐烈,汇报到苏长云手里终究是隔了张纸。」他看着左止元,面上带着狡黠的神色,「我知道苏长云办公室对面就是香江某大楼的巨幅屏幕,他有闲暇时看看那里的习惯。」 「或许,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就会莫名其妙地发现,左董不断在上面闪来闪去呢。」 他轻咳一声,继续道,「苏长云也有常去的,当做食堂的私房菜馆,说不定,他会突然发现,那家私房菜的地下停车场,左董正在温和的看着他呢?」 「好奇怪啊,」裴良夜憋着笑,「怎么香江也会有左董的gg?」 「是啊,真是不可思议呢,」蔡世仁感慨着,「应该和蔡家没什么关系吧。」 众人大笑起来,会议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和特效药代理的一个千分点变动就是几百万美元流水的天价代理费比起来,左止元这个狂轰乱炸铺gg的法子,的确称得上「多快好省」。 而且,缺德归缺德,这个gg攻势也称得上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和行贿维罗尔亦或者是买通苏长云比起来,还是要干净许多的。 李春蝉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笑到失态,努力平復住笑意,绷着脸,看了眼身旁的褚凡君,清了清嗓子,「左总,虽然我认为这个定制化gg攻势会很有用,但是我们毕竟还是要做好预案。」 「嗯,我懂,如果能起到『12道金牌召回苏长空』的效果最好,要是没成功,我们也要做好打价格战的准备,」左止元显然是异常冷静且听得进意见的。 「而且,价格战和gg战要一起打,」褚凡君也开口了,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珠,「价格战那边打的愈僵持,gg战这边就更要加大力度。」 「那现在,我们面对的最大问题……」饶听南沉吟道,「左董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抛头露面拍过gg了?」 「这包在我身上,」左止元面上露出促狭的笑意,「为了自家生意用用他的脸,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很久没站到媒体前为左氏撑腰的左董一旦出现,所造成的轰动和媒体自发的宣传,也是另一种层面上的舆论攻势,唔,还不需要我们花钱。」裴良夜轻咳一声,「以我对左董的了解,他大概会磨着牙答应吧。」 「我回头先和他说一声,年前就把gg拍了,正好他最近减肥,瘦了些,还上镜。」左止元三言两语将自家老爹安排的明明白白。 会议室里又充满了欢声笑语和快活的气息。 而晚上的晚宴也算是宾主尽欢其乐融融,哦,除了蔡世礼。 因为没有酒,他跨起了一张小熊批脸。 不过他的态度显然是不用在意的,蔡世仁一边喝着椰汁,看着桌上照顾到了所有人口味的餐品,一边向裴良夜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怎么办,自己看裴良夜是越看越顺眼,可人家就是不喜欢小妹。 在蔡世宜那里听到了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的蔡世仁忍不住嘆口气。 有些人,大概就是有缘无分。 ------------------------------------- 「唔,好撑。」到家已经很晚了,饶听南哼哼唧唧,从身后抱着左止元,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了她身上,踉踉跄跄往前走,幼稚得和小学生似的。 「饶听南,」左止元咬牙切齿地拖着背上这人往前走,「你作为年上,能不能有一点年上的稳重啊!」 幼稚鬼! 到底谁才是年上啊喂!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饶听南装聋作哑,笑着将脑袋埋进了左止元肩窝,用力蹭了蹭。 左止元嘆口气,唇角却不自觉地高高扬起。 活泼又幼稚的饶听南,黏人又可爱的饶听南。 这感觉,真是好极了。 「当年第一眼看见你,觉得你是个高冷的人,算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误判,」左止元总算踉踉跄跄走到了客厅,和身后的人一起栽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唿吸,手寻着饶听南的脸,用力捏了捏,「长了这张高级厌世脸平时就不要总是笑啊。」 第216页 「我也没有总是笑,」饶听南的声音沙哑而慵懒,「只是在你这里笑得多而已,不信你问问秘书办的人,我才没兴趣在别人面前笑呢。」 「那是我的荣幸了,饶助理。」左总轻笑着,将往自己怀里蹭的人扒拉开,随后自己开始往饶听南怀里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枕在她肩上,就像两只猫猫挤成一团猫。 「唔,左总,好撑。」饶助理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谁让你吃那么多,」左止元没好气地抬眸看她,只得扯出她的衬衫下摆,手探进去,轻轻揉着她温暖又微鼓的小腹,「那么大串的羊肉串,你直接炫了五六根,不撑才怪呢。」 还好是自助式的晚宴,还好有一个比她还能炫的蔡世礼因为没酒喝而憋着一股子气在疯狂扫荡全场,饶听南才没引起什么注意。 「因为真的很好吃啊,」饶听南被揉得舒服极了,哼哼唧唧,「除了羊肉串,烧酿牛尾和纸包虾仁味道都很好,甜点里最好吃的是香草巧克力蛋糕,其他都不够甜,哦对了,还有拔丝猕猴桃,我怎么都没想到猕猴桃还能拔丝。」 「香草巧克力蛋糕就是为你准备的,其他人口味没这么重。」左止元剜了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吻上了饶听南的唇。 她一触即走,感受着香草巧克力蛋糕的香甜,舔舔唇。 「这个甜度对我来说比较合适。」 饶听南的眸子半闭半睁,一副懒散的做派,红唇微张,对身边人毫不设防。 左止元喉咙滚动,眸色渐渐暗沉,又吻了上去,揉着肚子的手缓缓侧移,用力摩挲着她的右腰,手指抚过那大片大片的血色蔷薇。 饶听南喉咙中溢出轻哼,迎合着她的吻,唇齿交缠直至窒息感涌来。 「真乖。」左止元低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看着身下人凌乱的衣衫,唿吸又开始不平稳了。 「还要和蔡世仁敲定合作具体事项呢,他明天下午就走了,上午可不能摸鱼。」饶听南抬手,阻止了她的吻落下,也阻止了进一步动作的可能。 她又开始回忆起香草巧克力蛋糕的甜味,脑袋埋在了左止元肩膀处,哼哼唧唧,「还想吃小甜点。」 「撑死你得了,」左止元用力翻了个白眼,看着衣衫凌乱极具诱惑却毫无自知之明的饶听南,嘆口气,伸手扯过来一床薄毯,将身下人包了个严严实实,自己隔着毯子抱着她,声音温和了些,「你要想吃,过年的时候再做就好了。」 饶听南投去一个迷惑的目光。 「嗯,这次的宴会总厨是良夜姐从家里要过来的,以前是国宴厨师,老了在左家养老,」左止元笑笑,「过年回家,我给你安排。」 饶听南凝视着左止元,湿漉漉的琥珀色眸子里闪着若有所思的光。 她一直都知道,左氏的枝桠繁茂,影响力极大。但大到什么程度,她一直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直到刚才,她脑子突然蹦出了一个词。 上达天听。 她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这样的左氏,即便是一个分公司,真的是自己能颠覆的么?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去暗戳戳搞小动作了,也很久没有想过要颠覆分公司,但曾经做过的事,一直像一根鱼刺一样,梗在她的喉咙里。 自己没错,却也没做对。 自己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左止元。 除非…… 她想起了左修才温和的面容,又想起了裴良夜的那句话。 【有没有想过……左董其实是为了你好呢?】 左氏是催化剂,而非决定性因素。 【笨蛋,问题是天光,天光本身就是个大雷!】左修才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如果是这样,那或许可以说得通,但,为什么呢? 「饶听南?」左止元好奇地看着怀中突然愣神的女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饶听南思绪迴转,看着面前的左止元,笑笑,手从毯子里探了出来,伸手拥住了左止元,声音闷闷的,「过年上门,我是不是应该给左董带点什么东西?」 「嗨,你就在想这个啊,」左止元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家里什么都不缺,唔……」 她露出狡黠的笑容,吻了吻饶听南的唇角,「缺一个小媳妇。」 「是驸马!」饶听南反驳。 「那你做1。」 「……算了,媳妇就媳妇吧。」饶听南投降,丝毫没有要当1的觉悟。 「对了,说到礼物,」左止元起身,从包里拿了几个小盒子出来,「这是蔡世仁的回礼,我看了看,价值可超出那三只鹦鹉一大截。」 「而且,」她唇角带上期待的笑容,「我觉得都很适合你。」 饶听南愣愣地看着她给自己左手手腕上戴了个黄花梨手串,右手手腕戴了个镯子,又在大拇指上戴上枚玉扳指,脖子上戴了尊玉佛,腰间再别一颗平安扣。 「左总?」 咱就说,咱的气质突然就从一个高冷的高岭之花变成了暴发户呢。 「戴着这些,走一步路都得叮噹响好几声。」饶听南哭笑不得。 「没事,好看,」左总显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看都觉得好看,「你拿着吧,我也不缺这些。」 饶听南有些无奈地收下礼物,却突然想到了左止元的生日。 是啊,她什么也不缺。 自己空空荡荡的钱包里还躺着一张裴良夜支援的卡,资金肯定不愁。 第217页 愁得是,不知道该送什么。 以前她还阔气的时候,限量首饰限量包包可以不要钱似的往左止元宿舍堆。左止元看上去也很开心,但现在想来,确实没送到点子上。 左家唯一继承人,左家大小姐,难道会缺这些? 饶听南苦恼极了,抱着身旁的左止元,左思右想,干脆一记直球打过去。 「左止元,你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不准说『你送的我都喜欢』这种话。」「你送的我都喜欢。」 两人异口同声,随后面面相觑。 左止元眸中带着温暖又柔和的笑意,戳了戳饶听南的脸,「真的,你送的我都喜欢。」 「但总也有喜欢,很喜欢,非常喜欢的区别吧,」饶听南嘆口气,指腹蹭着左止元的脖颈,「想送你一样你非常喜欢的礼物。」 「你送的都非常喜欢,」左止元眸中笑意更甚,「更何况,你现在有多少钱?两万存款?你不用费钱准备礼物的,有心就好。」 不,我不止两万,我还有裴总的支援。 饶听南咽下这句话,嘆口气,瘫在沙发上。 「不对啊,我怎么还是两万存款?」饶助理突然坐直了,看着自家左总,「我已经工作快两个月了。」 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之前从来没注意的问题,看着左总的目光渐渐不善。 「左总,我的工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咳,那个段子,大概率是真事,传言中就是网易和丁磊的故事,出处已不可考~咱就说,现实比小说魔幻得多的多 第72章 饶听南仔细想了想。 是的我来左氏的目的之一的确是打工还债的。 虽然住在左止元家吃穿不愁,甚至称得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左止元也压根没提起过债务的事…… 但我的工资呢?我的血汗钱呢! 左止元愣愣地看着她眨巴着眼慢慢的,想起来了一些早就该想起来的东西。 比如饶听南是她的私人助理。 再比如私人助理的「私人」二字,意味着是自己僱佣的饶听南而不是左氏。 又比如,给饶听南发工资……应该是自己做的事。 左总慢慢举起抱枕挡在面前。 「饶助理对不起我……」 我忘了。 饶听南的小拳头用力拍在抱枕上,将抱枕打落。 啊,左止元在捂脸狂笑。 饶听南虎视眈眈地盯着笑得打滚的左止元,痛彻心扉,「左总您怎么能忘了呢?」 她的工资水平也算不错,毕竟是媒体吹上天了的商业天才,唐倾的创始人而且说是私人助理,更像是智囊团。 她的月薪是3万对于私人助理来说算高但对于智囊团来说绝对算低。 不过考虑到左止元包吃包住还包睡……低一点也正常。 左止元笑够了颤颤巍巍直起身眼尾还发红轻咳一声扯着饶听南的衣服下摆晃啊晃,讨好的看着饶听南,「饶助理,我错了。」 饶听南没好气地摊出手。 「无良老闆,我来讨薪了!」 左止元又笑得抖啊抖,翻找着自己的包,抽出张卡递过去。 饶听南:? 你们左家人都有塞卡的习惯吗? 「我的工资卡,我上交,」左止元偷眼看着饶听南,面上一本正经,「月薪正好也是三万,不高,每个月左氏总部财务打过来。」 饶听南顿时迷惑了,「你堂堂左氏分公司总裁,怎么才这点钱?」 年薪百万都么得。 「因为老爹说我还在实习期,只拿三成工资。」 饶听南无语凝噎,左止元又笑到锤沙发了。 「既然您给我,那我收下了,」饶听南耳朵微红,将卡收了起来,又摊出手,「无良老闆,我来讨薪了。」 左止元怔愕,「我不是刚给你……」 她反应过来,气哼哼地看着饶听南。 「那是您上交的工资卡,我代为保管,」饶听南表情不变,红晕却慢慢爬上了脸庞,「可不是我的工资。」 左止元气鼓鼓地拿起手机,计算机摁了半天后,恶狠狠转帐,听着身旁终于绷不住了的饶听南愉悦的笑声,笑意也渐渐蔓延到了眸中。 「转过去了,」她一抛手机,恶狠狠地将饶听南按倒在沙发上,「我工资卡都交了,是不是应该有一点点对应的权利啊?」 「嘶,疼,」饶听南佯装唿痛,眸中却还是满满的笑意,「我说了,今天晚上绝对不行,明天上午事很多的。」 「嗯哼?也就是说明天晚上可以?」左止元挑眉,尾音上挑。 「周五就只有一个年会了,年会开完下午就放假,我们周末不是有……一些关于陶冶艺术情操的计划么?」饶听南红着脸,扭过脑袋,「到时候再说呗。」 明明今天上午还和自己嘀咕说「不想做1了」,现在又…… 左止元哼哼唧唧,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凑上去,用力咬了一口饶听南的脸。 「嘶,左止元,你属狗吗?」 左止元咬完,又亲了亲饶听南脸上浅浅的牙印,干脆自己也躺下来,将毯子披在两人身上。 「左总,您不觉得沙发很挤吗?我们为什么不上楼?」 「你先动。」 「我不想动。」 「我也不想。」 第218页 「那就挤着吧。」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狭窄的沙发上勉强容得下侧躺的两个人,饶听南感受着身后拥着自己的左止元,感受和她身上的温暖和柔软弧度的挤压,又忍不住往她怀里缩了缩,缓缓闭上眼睛。 「喂,别在这里睡啊,」左止元很是无奈,「还有正事没说呢。」 饶听南又睁开眼睛,才短短几秒,她眸子里就有了些许睏倦,「什么事?」 「你忘了我们一开始决定再开一个会是为了什么的吗?」左止元将手伸进饶听南的衬衫下摆,继续尽职尽责地帮她揉着微胀的小腹,「是为了判断褚凡君的态度的。」 虽然会上有了左止元的缺德版「神之一手」,定下了会议欢快活泼的基调,也确定了具体方案,可谓是收穫颇丰。 但一开始,这个会只是为了褚凡君而开。 可惜会议结束已经到了晚宴时间,晚宴后又已经太晚,还没来得及和裴良夜一起讨论。 饶听南骤然清醒,凝神思考,手隔着薄薄的衬衫握住了左止元乱揉肚子的手,「还是那句话,两边都说得通,但依然奇怪。」 「说来听听。」左止元的手翻转,隔着衣服贴在饶听南的手心。 「他提出的那四个缺陷,的确是存在的,但在蔡世仁在场的情况下他就这么说出来,态度极为微妙。你说他是不想和蔡家合作?有可能,这一条指向的是他希望维罗尔和苏家签成单子。那按照他第一次会上的悲观言论,他认为这个时候要放下身段加入这个新的垄断集团喝汤。」 左止元眯起眼睛思索着,听着饶听南将一颗颗线索珍珠串了起来。 「这一条推理到这里就结束,每一环都无可挑剔。」饶听南继续缓缓说着,「但是,如果,他是愿意和蔡家合作的,只是一心为分公司,冒险唱这个白脸,也不是不可以理解。那这样他就还是希望左氏和维罗尔达成合作。」 「同样,这条推理到这一环,也结束了。」 左止元嘆口气,「所以我们一无所获对么?两条都说得通。」 饶听南沉吟了会,想着会议最后,褚凡君那做不得假的爽朗笑容,心中慢慢有了个判断。 「左总,我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测,」她忍不住捏紧了左止元的手,「我对于褚凡君没有好感,边学文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他的『死谏』绝非空穴来风,可当我们带上有色眼镜审视褚凡君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的时候,恐怕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我觉得也是。」左止元忍不住用力将怀里的人又向怀里搂了搂。 自己来分公司前,老爹曾经面授机宜。 …… 「当然了,你顾叔,你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李春蝉是可以合作的对象,但不可以把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她」左修才缓缓说道,「她算是保守派,希望保持现状,不希望分公司分裂也不希望总公司指手画脚。你可以和她在某些方面达成有限的合作。」 「而褚凡君?他是激进派,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爱分公司,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希望分公司脱离出左氏的掌控自立门户。你和他除了在对外的时候可以达成有限的合作,其余都是必须要警惕的,我建议你,到分公司先拿他的财务部开刀。」 「我明白了,」左止元思索着,「但这是块硬骨头吧,我啃得动吗?」 「有饶听南呢,」左修才的笑容中似乎有一些其他的意味,「而且,褚凡君本人就是一个裂缝的臭鸡蛋,破绽可多,为人莽撞,你完全不用担心抓不到他的把柄。」 …… 左止元思绪迴转。 老爹和饶听南对褚凡君做出过差不多的判断,「为人莽撞,破绽颇多。」 所以现在滴水不漏的褚凡君,更显得可疑。 她忍不住将脑袋靠在了饶听南的肩窝里,用力蹭了蹭,对着她的耳廓轻声呢喃,「所以?你说的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是什么?」 「我在想,既然经过了两轮观察,得出了一样的结论,发现两条推理都走得通,是不是本身就说明,褚凡君也在两边下注?」饶听南忍住耳廓处的痒意,缓缓给出了令人震惊的答案,「会不会是,对他来说,两条路都可以,所以他才会反覆横跳?」 「可是那两条推理一条指向和维罗尔签署合作,另一条指向的是不合维罗尔签署合作。」左止元瞪大了眸子,「怎么可能是两条路都可以呢?」 「不,我们需要更加明确的指向,」饶听南又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苏家和维罗尔签上单子,按照褚凡君的说法就要放低身价了,这意味着的是,左家,维罗尔,昆古尼尔和苏家的四方合作。」 「而分公司和维罗尔签上单子,意味着的是左家和维罗尔合作,苏家和昆古尼尔捆绑。」 「然后,就有些东西可以浮出水面了。」 「你等等!」左止元忍不住咬了口饶听南的肩膀,示意她停住自己跟不上了,「什么东西浮出水面了?」 「左止元,你就是属小狗的,」饶听南哼哼唧唧,「把两个可能求同存异嘛,有什么共同点?」 左止元歪着脑袋思索了会。 「唔,你是说,无论是哪种结果,左家和维罗尔都站在同一边,而苏家和昆古尼尔也一直捆绑?」 「对。」 「啊,我明白了,然后呢?」 第219页 饶听南一摊手,「没有然后了啊。」 左止元:??? 「现在只知道达成这种局面是对褚凡君有利的,」饶听南开始提示,「你想想,那个边学文标註出来的奇怪单子——分公司和昆古尼尔没有达成合作的那个单子。」 「啊,」左止元反应过来了,「不是说是维罗尔搅乱的……天哪!」 褚凡君想要左氏和维罗尔捆绑! 「或许真相离我们只有一张纸的距离了,但也有可能和真相大相迳庭。」饶听南嘆口气,「因为这解释不了很多东西。比如就解释不了维罗尔对左氏暧昧的态度,倘若他们想和左氏达成合作,应该早就来了,而不是磨磨蹭蹭等到现在,甚至允许苏家加入竞争。」 激动的左止元瞬间焉吧了下来,「也是哦。」 饶听南笑了笑,松开手,脑袋向后,枕在左止元肩上,声音懒散,「至少有了一个确定结论,也有了一个相关猜想,怎么说解题都变得简单些了,放轻松。」 最重要的,是无论题目无论对了还是错了,都有左修才兜底。 【笨蛋!问题是天光,天光本身就是大雷!】 饶听南又忍不住想起了左修才这句话。 天光……为什么会是大雷呢? …… 饶听南陷入了沉思,左止元的心却开始痒痒了。 她见怀里这人不说话了,放在饶听南腹部的手又开始不老实的动作,敷衍地揉了会小腹后,慢慢向一旁移,又开始摩挲起那一片火红的蔷薇纹身。 「你好像很喜欢那儿。」饶听南也没动弹,散漫地说着,声音慵懒。 「因为以前你不让我碰这个,现在好不容易给碰了,当然得多摸摸。」左止元眼神聚焦在了饶听南后脖颈的那颗小痣上,喉咙微微滚动。 她知道,就在这颗痣的正下方,在饶听南的尾椎骨,也有一颗小痣。 这是她的新发现,源于上次把饶听南按在窗户玻璃上时的探索所得。 和后脖颈的小痣一样,那里也是碰不得的地方。 左止元眸色渐渐变暗,张嘴,嗷呜一口叼住了饶听南后脖颈的软肉,用小虎牙轻轻啃噬摩挲。 仿佛天灵盖上通了电,饶听南身子骤然紧绷,感受着这头皮发麻的触感,嘴里恶狠狠地吐出女人的名字。 「左止元!我警告你不要太放肆!」 左总显然是不怕威胁的,扣在饶助理腰间的手骤然收紧,嘴中也从叼变成了吻。 饶听南咬着牙将这人的手从自己衣摆里抽出来,丢到一边,艰难地翻了个身,与左止元面对面侧躺着,手指在她肩膀上用力戳了戳,「得寸进尺是不是?」 左止元捡了便宜也不吭声,只是抿着唇笑,手又磨磨蹭蹭抱了上来。 饶听南轻哼一声,也不拦着,枕在她手臂上,又缓缓闭上眼睛。 嘶,左止元! 她极为惊愕地睁眼,看着面前一副装乖巧实则手指在自己尾椎骨上来回蹦迪的左止元。 她一睁眼,左止元就不动了。 饶听南觉得是自己的眼神吓到了左总,于是哼唧一声,又闭上眼。 左止元的手又开始来回横跳。 饶听南再睁眼。 左总也闭着眼睛,睡得安详。 饶听南闭眼。 左止元愈发放肆。 「左止元!」饶听南忿忿起身,狼狈地下沙发,勉强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衣服,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我错了,饶听南,我错了。」左总告饶,揽着这人的腰,隔着薄薄的衬衫吻了吻她的清瘦的嵴背,又站起身,讨好地将她抱进怀里,像只大猫似的磨磨蹭蹭。 「我要睡觉了。」饶听南决定不再给左总机会,声音冷冰冰。 「那我抱你上去。」 左止元熟练地将怀中人打横抱起,惹得她惊叫一声,胳膊却很自觉地环上了左止元的脖颈。 红晕渐渐爬上了饶听南的脸。 好像……自从坦白局后,自己亲自用双腿上楼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几乎每次都是左止元代劳。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连地都不用下了。 「左总,我迟早被你养成一个废物。」饶助理如是感慨道。 「废物美人多好。」左止元笑着抱饶听南进了客卧,将她温柔地放在床上,吻了吻她的额头,就要顺势躺下。 废物美人坚定地按住了她的肩膀,露出了一个和善礼貌的微笑。 「饶听南?」左总有些不可置信。 「您去您房间,自己睡。」饶听南用的是极为标准的播音腔。 左止元眯起眼睛,肩膀抵着饶听南的手,依然要往下躺。 饶听南一定生气了,哄哄就好,怎么能被赶到分床睡呢? 肢体僵持,饶听南知道自己是赢不了对面这个经过了专业反绑架训练的柔道黑带的,所以她任由左止元躺下,自己抱起枕头起身,微笑看着左止元,「左总,我回书房睡。」 「你来真的?」左止元极为惊愕,随即变得委屈巴巴,「你真的要和我分床睡?」 「因为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左总您在床上的诺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毫无效力,」饶听南一本正经,「为我身心健康充足睡眠和明天和蔡家谈合作着想,我做出了这个并不艰难的决定。」 「知道了,」左止元耷拉着脑袋起身,老老实实站在饶听南面前,像是只犯了错的修狗儿,「你住这,我回我房间。」 第220页 她偷偷摸摸看了眼饶听南,「那,我们刚才说好的,周末的陶冶艺术情操的活动?」 饶听南面色不改,「我和左总您不一样,我是一个讲信用的人。」 左止元顿时眉开眼笑,开开心心亲了口饶听南的唇角,来了个晚安吻,又蹦蹦跳跳回自己房间了。 饶听南摸摸自己的唇角,失笑,将枕头放回原处,躺了上去。 唔,被子,床单,枕头,哪哪都是左止元的香味。 人就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不觉得,一走,才发现她的味道,她的习惯,她的印记,已经极富有侵略性地烙印在自己生活的每一寸地方。 饶听南唇角不经意漫起笑容,又磨蹭许久后,慢悠悠走向浴室洗漱,拿起手机,偶然看了一眼,眉毛顿时皱起。 趴在自己床上哭哭啼啼独过长夜的左止元突然听到了联通门处的敲门声,她惊喜地跑过去,开门。 莫不是饶听南回心转意了? 饶听南抿着唇,指着手机,委委屈屈。 「左总,为什么是两万五千一百二十五元八角四分?」 有零有整,这个数看得她脑瓜子嗡嗡的。 左止元唇角笑容褪去,跨起一张小猫批脸。 「我帮你交税了,不用谢。」 ------------------------------------- 法国,东一区,时值下午三点。 江法道戴着墨镜,在导游的带领下,慢悠悠地漫步于这个葡萄酒酒庄。 她在印度待了一天不到,就又接到了裴良夜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古板又生硬地告诉自己,印度治安不是很好,最好还是赶紧北上西进去欧洲。 【关你什么事啊?】江法道很想这么怼人。 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老老实实地答应,老老实实地改了行程和机票,还把改签的机票照片码掉关键信息后放在了微博小号上。 呵,我能接你电话就是天大的恩赐了,休想让我主动给你发消息。 裴良夜没再问自己行程的事了。 于是江法道盯着关注自己的区区几十来个人,翻来覆去地翻看着他们的微博内容,努力判断其中哪个是裴良夜的小号。 而刚才,裴良夜突然又来了个电话。 「你去了比福尼亚酒庄?」女人的声音有些诧异。 我下次非要挂掉你电话不可!江法道心中恨恨地骂骂咧咧。 你打电话我就接,我怎么这么卑微。 「对啊,怎么了。」她的声音懒散极了,根本看不出「狰狞」的面部表情。 电话那头的裴良夜沉默了一会,声音放缓了些。 「不要种葡萄藤。」 「为什么?」江法道极为疑惑。 她来这个酒庄就是奔着它对外开放且互动性极高,可以种一株属于自己的葡萄藤,支付一定的费用就由酒庄代为打理,待葡萄成熟后就可以自己试着酿制葡萄酒。 「我说不要就不要!」裴良夜的声音骤然暴躁了起来,直接挂掉了电话。 「喂,你!」江法道憋着一股子闷气发泄不得,只得狠狠吐出口浊气,收好手机。 自从自己离开庐城后,裴良夜待自己是越来越霸道暴躁了。 「你敢吼我?」她愈想愈生气,「我就要种!」 「相信大家都知道,比福尼亚酒庄是可以自己种一株葡萄藤的,」导游笑眯眯地带几人来到了葡萄园,「除了本身种的葡萄可以自己酿制葡萄酒外,比福尼亚酒庄还有个传说:只要是一对情侣一起亲手种下一支葡萄藤,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哟。」 「谁信这种消费主义的传说啊。」江法道超小声的嘀咕着,手却伸向口袋,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机。 这就是你不让我种葡萄藤的原因么? 真霸道。 我自己一个人种不行? 还有,你怎么知道这个消费主义「传说」? 导游小姐姐带着甜美的笑容一个个问过来,十多人的临时旅游团里大部分都选择了种一株——能来这里玩的人自然不会缺酒庄打理费那几个钱。 「江小姐,您呢?」 江法道抿抿唇,摇摇头,「我就不了。」 「好的,那祝您玩得开心,可以在这个葡萄园里逛逛哟。」 江法道笑着点头,扯开步子,随意地在葡萄园里闲逛起来。 葡萄藤旁边都有个小木牌,写着种植人的名字,大部分是一对,只有极少一部分是一个人;大部分是外国名儿,得过好久才能看见几个汉字。 渐渐地,她走到了极里面,这里的葡萄藤枝繁叶茂,至少是有十年的年龄了。 她突然顿步,看着一个旧木牌,身子摇晃了下,只得扶住一旁的木架支住身子。 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来。 木牌上是汉字。 木牌后的葡萄藤郁郁葱葱。 木牌上写着: 【裴良夜】 作者有话要说: 唔,饶猫好像彻底1不起来了啊,不行!饶猫你得支棱! 第73章 江法道静静看着那几个熟悉的汉字心中的酸涩骤然翻涌了上来,宛若浪潮般拍打着她的理智,沖得她头晕脑胀。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缓缓蹲了下来手指颤抖地抚上那块陈旧的木牌。 那甚至就是裴良夜自己的字迹,不是什么同名同姓之人。 「你不许我种你凭什么不许我种。」她低声咒骂着眼眶有些热意,从未有过的暴躁情绪充斥了自己脑子。 第221页 甚至想将这个旧木牌一把拔起这株葡萄藤一把火烧了。 她死死盯着那几个字,似乎能把它们瞪出两个洞来。 「中国人?」身旁突然响起了蹩仄的国语她扭头,一个胖乎乎的带着口罩和剪子的外国老头好奇地看着她。 「啊,我是。」江法道勉强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露出一个笑容。 「裴的朋友?」老头看着她更好奇了,上下打量着。 「不是」江法道回答的斩钉截铁,「认识而已,不熟。」 「哦这样啊,」老头儿似乎有些失望抄起剪子开始修剪这株葡萄藤上的枝叶「我还以为这个木牌上终于能写第二个人的名字了呢。」 江法道一怔低头。 和旁边的木牌对比起来这块木牌很明显是双人款式的一边写着裴良夜的名字另一边空着落了灰。 「这个主意还是裴给我出的,那孩子,满脑鬼点子,」胖老头虽然口音蹩仄,话说得却很流利,而且相当健谈,「一开始我们酒庄只是说种葡萄藤会有好运保佑,被裴嫌弃了,说这是什么老套的营销手段,应该往爱情上靠,才有现在的传说。」 江法道唇角抽了抽。 您直接告诉我这是营销,合适吗? 「呵,裴的长篇大论是一套一套的,说得她自己很懂爱情一样。」胖老头又开始修剪下一株藤蔓,突然又嘆口气,「她最近怎么样了?」 她挺好的,身旁有一个活泼又可爱还爱着她的小朋友陪着。 江法道张张嘴,又缓缓合上。 「我不熟。」 胖老头瞅她一眼,也笑了笑,指了指前面更加郁郁葱葱的葡萄藤,「再往前,就基本都是单人木牌了,裴的这块,是我们葡萄园第一块双人木牌。」 他丢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就抄着剪子继续修剪枝蔓,慢慢也挪开了些距离,留下江法道一个人待在这。 有胖老头一顿插科打诨,她的心情缓和了些许,再看着那块木牌,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裴良夜……」她喃喃自语,屈指,用力弹了弹上面的名字,似乎是在泄愤。 咦,听胖老头的口气,他和裴良夜很熟? 江法道眨巴着眼睛,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迅速掏出手机搜索。 【左修才法国比福尼亚】 看着加载出来的报导和图片,江法道捂额。 怎么命这么背?随便挑行程的时候居然跑到了左家世交的酒庄里。 唔,这个胖老头看起来也很眼熟。 江法道怀疑地举起手机,将手机上的图片与不远处穿着园艺装备的胖老头对比。 嗯,更胖了,更老了。 他居然是酒庄主人! 江法道心中震撼之余,又忍不住看向那块木牌。 木牌下写了时间。 她的目光骤然复杂起来了。 怎么会忘记这个时间? 那是她 也就是说,这就是十年前,左董抽不开时间不得不由裴良夜代为拜访故交以至于错过了自己演奏会尾场的那个行程。 她用力咬着下唇,忍不住抬头,冲着胖老头的背影挥了挥拳头。 …… 「江小姐,」在这里枯坐十多分钟后,导游小姐姐从身后走过来了,笑着问,「您走了这么远啊,可让我们好找。」 「嗯,怎么了?」江法道转身,露出一个惯来的随性微笑。 导游小姐姐被这明媚的笑容看得心脏扑通扑通跳,轻咳一声,「大家都已经种好啦,可以准备返程了。」 江法道抿抿唇,回头看了眼那块旧木牌,看着裴良夜名字旁边的空荡荡。 这株十年前种下的葡萄藤郁郁葱葱。 「嗯,走吧。」 她走到葡萄园最前端,看着一对金髮的青年夫妇在他们种下的葡萄藤面前拍照合影,看着他们幸福快乐的笑容,她也不自觉唇角扬起。 他们笑得真开心啊。 她第一次觉得,比福尼亚酒庄这个消费主义的营销传说,似乎也挺不错的。 那块木牌上已经写了两个人的名字,正要准备插在土壤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上前,用流利的法语和两人交谈,「请问可以让我先拍个照么?」 不用打草稿,瞎话张口就来,「我想让我女朋友看看这个,下次带她一起来。」 金髮夫妻愣了愣,随后开心地表示同意。 江法道掏出手机,迅速在各个角度拍了几张照,面带笑容向他们表示感谢,将照片丢到了自己微博小号上,顺带附上了比福尼亚的传说故事。 呵,裴良夜大概会把手机捏碎吧。 江法道极为愉悦地想着。 离开葡萄园,酒庄之旅也差不多结束了,一行人准备坐上小电车返程,只是从葡萄园里突然跑出了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凑到导游小姐姐耳旁嘀咕了几句。 「啊,看来我们这一行人很幸运,」导游小姐姐诧异地看着她们,「酒庄老闆说,由于今天是某个很值得纪念的日子,他打算邀请我们其中的一位女性在酒庄小住两天,近距离体验比福尼亚酒庄的别样风情。」 关键词:一位、女性。 江法道沉默,看了看自己这一行人。 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单身的……只有两个。 另一位是男性。 胖老头!你在干什么! 工作人员已经笑着向她走来了,恭恭敬敬地递过来一串钥匙,其他人的目光中顿时多了歆羡和友善。 第222页 江法道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我……」 可以不接受么? 工作人员笑容满面,依然坚持地举着手,将钥匙递给她。 胖老头骑着小电车,板着脸,从一行人身边嘟嘟嘟开过。 江法道瞅了他一眼,悻悻接下了钥匙。 「那,谢谢你们老闆了,替我问候他。」 问候二字,咬得极重。 ------------------------------------- 裴良夜看着江法道小号发的微博,看着那株葡萄藤和配的文字,手慢慢攥紧,捏指成拳,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摔在了地上。 手机是高档货,很抗摔,除了屏幕瞬间碎裂外,依然倔强的亮着。 图片上的那抹青翠的绿意,似乎在无情地嘲讽自己。 裴良夜死死攥拳,闭上双眼,深唿吸平復自己的情绪。 没用。 她根本没法压抑住自己的心中的怒火和酸涩。 「为什么,」一个个字从牙缝里蹦了出来,「为什么不听话?」 自然是没人回答她的。 直到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裴良夜任由铃声响了十多秒,总算慢慢收拾好情绪,面无表情地捡起手机,看着上面来自法国的跨洋电话,愣了愣。 「本叔叔?」 「裴,你那边很晚了吧,」胖老头笑着在办公室里踱步,「但是我得告诉你,我看见你给我看的照片里的女孩了,很漂亮,和你很般配。」 裴良夜一怔。 本叔叔和江法道偶遇了? 「我在葡萄园里见到的她,她在你种的那株葡萄藤面前蹲了好久,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胖老头喋喋不休,「她还说和你不熟,你是不是惹人家生气了,嗯?」 裴良夜咬咬唇。 「是,我惹她生气了。」 「那可不行,」胖老头嘆口气,「我还指望着你带她过来,在你的小木牌上写上她的名字呢,你得哄啊。」 我们分手很久了。 「嗯,好的本叔叔,我会哄她的。」 「那还差不多,」胖老头拉开窗帘,看着在侍者带领下住进城堡的江法道,「我把她留在酒庄了,住两天,你要不要来看看她?就安排在了你房间呢。」 裴良夜沉默了许久。 「不用了,本叔叔,她暂时应该不想看到我,」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听着自己说出恳求的话,「能把我那根葡萄藤酿出来的第一瓶葡萄酒,给她送过去吗?」 ------------------------------------- 周四的一天,平平无奇,风平浪静。 和蔡世仁进行了友好的谈判之后,左氏和蔡家正式结成了合作关系,没有多少摩擦和争议。 蔡世仁下午离开的,走之前有拜託左止元好好照顾蔡世宜。 「您虽然就比小妹大了好几岁,但您比她可成熟多了。」蔡世仁提熘着鸟笼,肚皮绿在里面蹦蹦跳跳,他微笑着说,「小妹就拜託您了。」 「她是我闺蜜,这是我应该做的。」左止元回答得相当得体稳重。 周四晚上,恳求欢好的「稳重」左总继续被饶助理赶到了另一个房间,宛若一只生气的猫猫,不断挠门。 「饶听南!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不讲信用,」「稳重」的左总哭唧唧,坐在地上,边挠门边哀嚎,「你答应我今天进行一场畅快淋漓的运动的。」 饶听南坐在床上,耳朵通红,佯装没听到,翻阅着明天年会的流程。 大会议程相当简单,一共两项。 第一项,表彰优秀员工。 第二项,抽奖。 她的目光移到了奖品区,三等奖是某大牌蓝牙耳机,二等奖是左氏自家旗下某品牌的新款手机,一等奖是同款笔记本电脑,特等奖是北欧双人游。 唔,还有一个神秘奖品,左止元的签名照。 今天下午,她俩在总裁办公室对着一堆照片挑挑拣拣。 …… 「这张?」左止元把手机给饶听南看,「在海南的旅游照。」 饶听南黑了脸,「你露胳膊了。」 左止元沉默,又低头看了眼。 谁在海南会不穿漂亮的吊带小裙子呢? 她默默滑过这张照片,又滑过很多穿着漂亮裙子的旅游照,假装看不见饶听南越来越黑的脸,终于翻到了一张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照片。 「这个?」她抬手给饶听南看。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整整齐齐的正装,眉眼间有意气和锋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挥舞,身子微微前倾,面上带着淡淡的似笑非笑的挑衅表情。 那是饶听南从未见过的左止元,青涩又锋芒毕露。 真好看啊。 「这是我在大学辩论赛的照片,」左止元眸中滑过一丝怀念,「我其实不太会辩论,但奈何被同学拖去报名了……她说我很会阴阳怪气,会阴阳怪气就够了。」 「然后呢?」 「一轮游,但是接到了超多情书。」 饶听南脸持续性地黑着。 左止元忍不住笑了,手指又前后翻了翻,「那你觉得这个呢?」 饶听南沉默。 这个倒是老老实实地西装半身照,就是…… 「会不会太像成功学讲座?」 「饶听南!」左止元气唿唿,「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要不干脆签个二寸证件照算了?蓝底还是红底?」 第223页 饶听南讪讪地摸摸鼻子,又拿过左止元的手机来回翻动,最后落在了辩论那张照片上。 「就这个吧,」她的面上是极不情愿的表情,磨磨蹭蹭递过手机,嘀咕着,「我都没有看过这张照片,居然要当做签名照送出去。」 左止元这才明白饶听南在纠结什么,忍不住笑了,「这算啥,我让张秘多印点,给你签个百十来张都行。」 「那倒不用,你手不是还酸着吗?」 「饶听南!」 …… 饶听南想着下午的事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门外,左止元还在扯着嗓子哀嚎伴奏。 她屈膝下床,拉开联通门,搂住了像狗狗一样扑上来的左止元,用力揉着她的脑袋。 「睡素的,不准动手动脚。」 左止元眼泪汪汪地点头。 饶听南终究还是放虎归山放狼入圈,任由左止元爬上了她的床。但今天左止元的确很乖,大脑斧变成了小猫咪,饿狼变成了乖狗狗。 「我昨晚没睡好,」乖修狗往饶听南怀里拱啊拱,声音委屈巴巴,「醒了好几次,一翻身你不在身边,我差点以为是在做梦。」 昨天晚上,她迷迷煳煳醒来,看着自己冷冰冰的侧榻,差点以为所有的重逢和好、敞开心扉都只是自己一甘情愿的黄粱一梦。 她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刷的一声落下来了,打湿了枕头。 还好,不是梦。 饶听南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却又忍不住想起了左止元那张意气风发的照片。 她已经错过了左止元的好多时光,未来,她一定不会再错过的。 「晚安,我的左总。」 「今天会有一个好梦的。」 ------------------------------------- 「请大家迅速落座,我们的年会马上开始,」蔡世宜在台上蹦蹦跳跳,看着礼堂里密密麻麻的人,一点儿也不怯场,声音欢快活泼,「这次年会,我们的后勤部可是准备了极为丰厚的奖品,现在都堆在我身边呢,现抽现兑哦!」 「良夜姐,你怎么让蔡世宜上去当主持人了?」左止元看着台上欢快活泼的蔡世宜,忍不住笑道,「她竟然意外地挺适合这种场子。」 「她毛遂自荐的,后勤部最后也选了她。」裴良夜看着台上的蔡世宜,唇角也不自觉带上了些笑容。 大概快乐是会感染的,所以看着快乐的人,自己心情也会好许多。 「尊敬的各位领导,亲爱的各位同事,大家下午好」!蔡世宜安静下来说着字正腔圆的播音腔时,居然还真有点正经主持那味儿。 「我们此次年会的主题是『今年大家都有奖,明年大家——还有奖』!」 左止元端着杯子抿茶,听到这里,一口水险些喷了出来,一旁的李春蝉和褚凡君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带头疯狂鼓掌。 台下也笑成一片,鼓掌声持续了将近一分多钟。 「我当时应该起一个认真点的主题的。」左总觉得羞耻极了,低下脑袋,耳朵红了,尴尬得脚趾抓地。 摄影师在褚凡君的暗示下,非常鸡贼的将摄像头对准了左止元。 左总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墨色髮丝下隐约印出的微红耳垂让礼堂再次掀起了欢唿声,甚至还有不怕死的吹起了口哨。 饶听南骤然眯起了眼睛,身上冷意散发,转身,手搭在座椅靠背上,环视会场。 正坐在她身后的一位疯狂鼓掌的小部部长打了个冷颤,瞬间放下手,嵴背笔直,做得端正。 有杀气。 热闹是会传染的,安静也是会传染的。 很快,第二排安静下来,紧接着蔓延到第三排,第四排,还有没眼力见的在用力鼓掌吹口哨,被身旁的同僚狠狠掐了把手。 于是,短短几十秒,偌大一个会场落针可闻。 「别这样,」左总却对此有些不满了,扯了扯饶助理的衣服下摆,「大家开心就好嘛。」 饶听南悻悻转身,看着左止元,神色变得无奈又温和,只能微微点头。 左止元握住了她的手,她也习惯性地反握。 可惜她俩都忘了,还有一位得到了褚凡君指示所以相当头铁的摄影师,电光火石之间,他迅速调整焦距,把饶听南也纳入了取景框。 于是,大屏幕上,出现了两人紧握的手,和满脸错愕的饶助理。 会场也就安静了那么几秒,随后响起了比刚才响亮数百倍的山唿海啸般的欢唿,饶听南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却被左总死死抓住。 于是大家笑得更开心了,甚至惹得隔壁大楼的人打开窗子往这边张望,嘴里不住嘀咕着。 「左氏今天疯了吧?」 【我疯了我疯了,这是什么集体吃狗粮现场!但为什么我吃得这么香啊呜呜呜】瓜群瞬间刷到了99+ 【饶助理的双标日常。对我们:生人勿进,你tm谁?对左总:我超乖超听话,握手手】 【头一回见饶助理露出这种表情,救命,居然有点可爱】 【常去顶层就知道了,饶助理其实很好的】 【她们真的分过吗?我不信】 【不管分没分过,我已经把民政局搬过来了!请二位速速结婚!】 摄影师考虑到自己的生命安全问题,默默把摄像头移开了,但是瓜群里的讨论依然热烈。 蔡世宜勉强控住了场子,按照惯例为优秀员工进行了表彰。 第224页 往年的优秀员工都恨不得在台上多待一会,但今年……他们一个个熘的比谁都快。 接下来就是抽奖啊!奖品超级丰厚的那种,而且抽完奖就放假回家了!他们是优秀员工不错,但能放假谁不想放假! 「众所周知啊,我们每年的年会都有一个压轴的神秘奖品,」蔡世宜在台上兴奋极了,「但是,今天!我们第一个抽取神秘大奖!」 「大家每个人桌子上都有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每个人的随机编号,而当大屏幕上的滚轮停止时,幸运儿就出现了!」 裴良夜听着台下疯狂的掌声,好奇地看着自己桌上的信封,拆开,看着上面的数字,侧头问左止元,「我们也参与抽奖吗?」 「当然啊,」左止元轻笑着,「不都是左氏的人吗,良夜姐你想要什么?」 裴良夜摸了摸口袋里屏幕粉粹的手机,无奈地摇摇头,拿出来给左总看,「我能抽个二等奖就心满意足了。」 「哇,这怎么弄的?」 「不小心摔的。」 左止元看着裴良夜的目光顿时带了丝狐疑。 不小心摔能摔成这样? 她也不多问,豪气万丈地拍了拍裴良夜的肩膀,「我是发奖的,我说话算数,你一定能抽到二等奖。」 隔了几个座位的褚凡君闻言,瞟了她一眼,强忍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明明是我发的奖。 「他们好兴奋啊。」饶听南听着身后随着大屏幕上滚轮转动而响起一轮又一轮欢唿的众人,止不住感慨。 她就不一样了,她心如死水,心心念念的是北欧双人游。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签名照,」左止元听着身后潮水般的欢唿声,臭屁了那么一小会,摸起桌上的糖,拆开包装袋闻了闻,皱起眉,「闻起来好甜,不想吃。」 「扔了呗。」 「浪费,不节约。」 「那你给我。」 「张嘴。」 左止元将糖递过去,而屏幕上最后一个滚轮也停止了转动。 饶听南就着左止元的手,低头叼住了她送过来的糖,一脸懵逼地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众人:……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第74章 饶听南一脸懵逼地迅速被拉上主席台发表获奖感言嘴里甚至还叼着颗糖。 于是,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她沉默着嘎嘣嘎嘣嚼着嘴里的硬糖咀嚼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整个会场。 当众表演完吃糖后饶听南轻咳一声,开始发表获奖感言。 「很抱歉耽误了大家30秒。」 「但是本着贯彻节约运动的精神我必须得吃完更何况是左总给的。」 台下顿时响起了零零散散的笑声。 饶听南耳朵微红,心中却多了丝莫名其妙的感慨。 上一次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发言是什么时候来着? 三个月前?半年前? 当时自己大概还在唐倾,是一个新品发布会。 其实自己是很渴望聚光灯的吧。 「唔,怎么说?其实,我不是很想抽到这个奖。」她声音里含着笑意,摄影师极为鸡贼地将摄影机对准左止元。 果然,左总脸黑了手指一下又一下,哒哒哒的用力敲着桌面。 「我比较想要那个特等奖,双人游。」 大概是因为饶听南脸上的笑容太过亲切以至于台下居然有人不怕死地高喝一声,「和谁?」 饶听南还没反应过来台下好几处地方零零散散响起乐子人的唿应「和我!」 左总惊诧左总震怒左总站起身往回看。 「刚才说话的那几个人下周一因为左脚先迈进公司被开除。」饶听南忍不住笑了隔空安抚着炸毛的左总耳朵微红。 「到底和谁,你们心里应该清楚。」 台下响起口哨声和哄堂大笑。 「话说回来,」饶听南打量着手中精装的签名照,「这张照片还是我和左总一起选的,早知道能被我抽中,当时就应该再好好挑一挑。」 比如,那些更漂亮的,穿着吊带小裙子的旅游照,因为露出了胳膊和锁骨被自己无情pass掉了。 左总忍不住了,拿起桌上的话筒。 「你下来,这么不乐意就重新抽。」 「哦哦哦哦哦!」台下再次响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欢唿声。 「我不,」饶听南哼哼唧唧,眸中渐渐含上笑意,「这对我来说,很有纪念意义。」 她终于不插科打诨了,而是温和地看着礼堂众人。 「我来左氏,大概还不到两个月,这两个月,我开始尝试扮演了之前二十多年生命中从来没有扮演过的角色。」 会场安静下来,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女人。 「怎么说呢?这两个月,对我来说确实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她轻笑着,「比如终于可以悠闲地睡到自然醒,不用连轴转地和各种人开会谈判;终于不用做担起一切责任的那个人,而可以把目光放在身边的事……以及身边的人上。」 还有很多东西,她没说。 终于可以卸下那些无谓的包袱,躲在一个人怀里;终于享受到了被人宠着,她眼睛里全是自己的滋味…… 她沉默了许久,摄影师给了她一个面部特写。 她看着某个方向,眸光变得温柔又黏腻。 第225页 「所以……谢谢左总。」 左止元嘀咕一句。 「算你过关。」 可她的唇角却也不自觉扬起。 台下响起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响亮的掌声,许多人疯狂鼓掌。 【救命,这是表白吧,是表白啊!】 【想什么啊,她俩应该早就表白过无数次了】 【但是这是当众的啊呜呜呜】 【我一开始还以为饶助理是一个喜剧演员,居然还有抖包袱的天赋,呜呜呜,没想到,这个女人好会煽情】 【哪个喜剧演员不会煽情?】 【此处禁止出现春晚笑话】 【我把民政局搬过来了,请你们,速速结婚!】 饶听南步下主席台,将签名照揣在自己怀里,开开心心回到了座位。 左止元凑过去笑嘻嘻的安抚,「北欧那边,我年后带你去?」 「不用,」饶听南唇角噙着笑,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我说了,抽到奖了再去,抽不到还不如在家里晒太阳。」 她将签名照摆在桌上,静静欣赏着照片上青涩而又意气风发的左止元,心中泛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昨天,自己尚在感慨,错过了左止元那样一段精彩的人生。 明明那时候自己拥有她,却从来没有认真看看她。 直到失去了,才知道可贵么? 可今天,她居然抽到了这张签名照……就像,某种失去的东西,以一种极为离奇的方式重回了自己怀抱。 她忍不住抬头,看着身边的左止元。 「真的不是你暗箱操作的?」 「真不是我,」左止元辩解,随后耸耸肩,「不过我一直希望你抽到这个,可能老天听到了我的祈祷?」 「我确定左总不是在暗箱操作,因为我刚才才和她说想抽一个二等奖,」裴良夜语气诡异,「但左总,您可能真的有点玄学在身上。」 比如,第二轮二等奖的抽取,大屏幕上出现了裴良夜的脸。 不是神秘奖品,自然也没什么获奖感言,但是这一轮领奖的人大都战战兢兢挤在后头,看着裴良夜拿了盒子下台后,才一熘烟地领奖跑下台。 饶听南又叼住了左止元餵过来的一颗糖,含在口中,感受着嗓子眼里的甜意,欣赏着新到手的热乎签名照。 突然,一直热热闹闹的会场再次安静下来,饶听南茫然抬头。 又怎么了? 大屏幕上没我啊? 等等,有左止元? 裴良夜再次忍不住感慨,「左总,你是真的有点玄学在身上的。」 饶听南茫然扭头问她,「这是什么奖?」 「第一轮特等奖,」裴良夜语气古怪,「你心心念念的北欧双人游,有了。」 ------------------------------------- 「很成功的一次年会,」左止元坐在总裁办公室,把玩着手中的特等奖奖券,笑咪咪地看着面前两大部长,「我觉得的确可以把这个年会习惯继续延续下去,你们觉得呢?」 抽到了个四等奖的李春蝉煞有其事地点头。 而财神爷铁公鸡褚凡君呢?他嘆气耸肩摊手,「您是老闆,您最大咯。」 「哈,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吧,留下二位,是因为要加点小班,开个小会,」左止元笑着示意饶听南,后者将两份文件放在了两人手中,「这是我初步拟定的人事调动的名单,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下周一公示,年后执行。」 褚凡君笑眯眯地翻开,看着上面自己熟悉的名字,满意地点点头。 而李春蝉也一样。 「我没什么问题。」两人异口同声,「就按照这个来吧。」 …… 送走了褚凡君和李春蝉后,裴良夜懒散站在一旁,手里端着杯咖啡。 「我们能忽悠过他俩一时,但是肯定忽悠不了一世。」 她小口小口抿着苦涩的液体,声音含煳不清,「李春蝉还好,她本就是保守派,乐意保持现状,但是要特别注意褚凡君,等他反应过来,反扑可能会相当恐怖。」 「好在我们已经有了缓冲期,也对他的势力也有了些心里准备,」饶听南缓缓说着,不顾裴良夜异样的眼神,「拜节约运动所赐,什么牛鬼蛇神都露出马脚了。」 「嗯,」左止元闭目养神,「年后肯定有一场硬仗要打。」 「对了良夜姐,你今年年后打算回福利院看看吗?」她睁开黑白纯粹的眸子,看着面前的裴良夜,眸色有些迟疑,「你好像很久没回去了,老院长……她会很想你的。」 裴良夜抿着唇,沉默了会,摇摇头。 「还是暂时不回吧,」她迅速扯开了话题,「我会随时注意褚凡君的动向,你们放心出去玩。」 「嗯,辛苦良夜姐了,不过……我觉得我们大概是可以过一个好年的,」左止元自知这是裴良夜的痛处,也不追问,脸一红,扭头,笑吟吟地看着饶听南,「中国人嘛,大过年的,以和为贵。」 「的确,」饶听南缓缓开口,「褚凡君是个有乡土情节的人,即便是发现了异样,应当也不会在春节期间发难。」 「有道理,」左止元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随后极为生硬的转移话题,「唔,那什么,现在是放假了对吧,饶助理,我们是不是应该……」 可以开始陶冶艺术情操了。 饶听南听懂了她的意思。 第226页 这次绝对不是误会。 她的耳朵刷一下红了,眼神游离,嘴里支支吾吾,「我听您的。」 目前单身的裴良夜抿唇,嗅着空气中恋爱的酸臭味,无奈嘆了口气,率先出门,扬长而去。 这个办公室,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左止元扑了上来,宛若只大狗狗似的蹭着饶听南,唇间是抹不去的笑意,「饶听南!我抽到了特等奖!我们去旅行吧!」 这种巧合程度,几乎让她以为自己暗箱操作了! 这就是天意! 「年假可没有多长时间,如果春节跑出去玩,可能就不能在京都待很久了,」饶听南单手抱着她,唇角也泛起笑,「左董会生气吗?」 「不会不会,他早就习惯一个人在家了。」左止元干脆将这人扑倒在沙发上,手臂紧紧地环着她的腰,抬起头笑,「反正还有良夜姐陪他。」 「也是。对了,你刚才说,裴良夜……回福利院?」饶听南有些迟疑,「这是什么意思?」 「良夜姐是被收养的,你知道吧,」左止元舒舒服服窝在了她的怀里,抬头啄吻一口她的下巴,笑吟吟地看着这人通红的耳朵,「唔,我妈年轻的时候是个丁克,我爸也同意了她的选择,但是他们又想要一个孩子,所以在福利院领养了一个,就是良夜姐。」 「那你是怎么?」 「这不是后来,我妈带良夜姐,发现小孩也挺乖挺听话没想像中那么麻烦,就觉得带小孩挺有意思的,想自己再养一个嘛,」左止元嘆口气,「可惜了,生了我这么个混世魔王,据我爹说,有段时间她恨不得把我塞回肚子里。」 饶听南挑眉,看着乖乖巧巧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傢伙。 混世魔王?看不出来。 「这次回去,你要有些心理准备,」左止元看出了她眸子里的疑惑,抿抿唇,期期艾艾道,「就……」 「就什么?」饶听南笑着追问。 「唉,」左止元将脑袋埋在了她怀里,哼哼唧唧,「就那些关于我『嚣张跋扈』的传言。」 饶听南忍不住笑出了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在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信那些传言?」 「不,传言是真的。」左止元吞吞吐吐,「我的嚣张跋扈,只是……比较有针对性罢了。」 「比如?」 「额……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啦!」 两人又墨迹了一会,才从沙发上起来,整理好乱糟糟的衣服,带上东西放假回家「休息」,准备好好陶冶情操。 ------------------------------------ 江法道晃荡着脚脚坐在阳台的鞦韆上,木质的鞦韆吱吱呀呀,带着某种特殊的韵律感。她极目远眺,看着在葡萄园里辛勤劳作的员工,试图找到那个胖老头的背影。 在比福尼亚庄园住了两天,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一些事发生。只是有一位汉语流利的侍者带着她游览了这座经过修缮的古堡,讲解了比福尼亚酒庄的歷史,用过了特色餐点,带她看了庞大的地下酒窖,然后将她送到了这间屋子。 江法道忍不住看着桌上的钥匙。 好大一串,显然不仅仅是房间钥匙,甚至……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其中有一个,是保险箱钥匙? 你们也是心大,这种东西都给我。 但是侍者并没有告诉她其他钥匙都可以去哪。她问过,侍者只是轻笑着摇头。 她再一次打量起身处的偌大房间:这很明显不是普通客房,因为没有普通客房会在一般当做摆设的书架上堆满看过的书,也不会有普通客房……会给自己这么熟悉的感觉。 很明显,这里常有人住。再随便用脑瓜子想想,就知道这里原本住的是谁了。 所以,其实酒庄老闆,那个胖老头认出了自己?所以才会过来搭话? 她慢吞吞走到这两天自己避之不及的书架前,静静看着上面的书籍。 《对人进行投资》、《产业经济》、《伦巴第街》、《国民经济学讲义》…… 她随便抽出其中一本,里面有密密麻麻的批註和手稿,也是自己熟悉的字体。 「真认真,」江法道嘀咕着将书放回原位,「我一个字都看不懂。」 她坐在书桌前,试着拉开抽屉。 抽屉没上锁,里面也躺着几本书。 《恋爱心理学导论》 《恋爱的一百个小技巧:让女朋友对你死心塌地》 《情侣必做的一百件小事》 《情侣必打卡的一百个地方》 江法道唇角抽了抽,看着抽屉里明显有卷边显然翻阅了很多次的书。 她想伸手拿起来看,但很快又失去了勇气。 「你该不会拿着这些和我谈的吧,」她小声嘟囔着,「还是说和你那些小女友也都是这样?」 她又试着打开桌上的电脑,唔,果不其然,有密码。 密码提示是六位数生日。 江法道心中顿时闪过一串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的数字。 裴良夜的生日。 她心情复杂地输入。 咦,错了? 不会吧不会吧,裴良夜,你不至于这么…… 江法道气唿唿的磨牙,打开手机搜左止元和左修才生日,一遍遍试,没有一次成功打开。 啧。 她犹豫了会,试着将自己生日输了进去。 第227页 打开了。 她心中顿时五味杂陈,看着桌面上分门别类的各类文件,犹豫了会,打开了浏览器,随便打开歷史记录。 唔,什么都没有。 她悻悻地关上,又试着打开桌面上除了文件夹之外唯一的一个音乐浏览器,点开了最近播放的那首歌。 女人遗憾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慢慢响了起来。 【游遍了天下,前路的风景盖着了烟霞 蒙闭的双眼 未明白拈上你是何代价 彼此亦另有她 神秘的烟霞,谁认清真假 你别要用我受不住的鼻音跟我说话 令我的心软化 证实我真心想有火花】【1】 「你这是干嘛?」江法道喃喃自语,却任由自己听完了这一整首歌。 歌很好听,但是……听歌的人,是什么心情呢? 「你还说你终于喜欢上了重金属乐队,对那些乐队如数家珍,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她瘪瘪嘴,「你明明不喜欢。」 歌单里一首重金属摇滚都没有。 或者说,是住在比福尼亚庄园的裴良夜,一个相对真实没有带面具的裴良夜,不喜欢重金属乐队。 她静静在座位上坐了会,一边放着歌,又试着拉开底下的柜子,发现柜子居然被锁住了。犹豫了就那么一会,她将那一大串钥匙拿过来,挨个试。 直到某一把钥匙突然成功插入锁孔,咔嗒一声,锁开了。 江法道抿抿唇,小心翼翼拉开柜门。 哦,里面是一个保险箱。保险箱的钥匙?很明显,也在自己手上。 开不开? 江法道陷入了思考。 胖老头将这串钥匙交给自己,意味着他,亦或者是远在大洋彼岸的裴良夜,是不介意自己打开这个柜子的。甚至——他们希望自己打开这个保险箱。 这是一个陷阱。 打开她,说明……你心里有了选择,你接受了某些东西。 你接受了她的好意,接受了她的和解请求。 或许,接受也不是不行?因为她表现得很在乎你。 不,不可以,再在乎有什么用呢?她要的只是控制,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你。 江法道迟疑地将手放在了冰凉的保险柜上,心中天人交战,修长的手指不自然的屈伸,摩挲着这堵冰冷的铁门。 门口突然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江法道听着敲门声,触电一般慌忙收回手,用力关上柜门,又深唿吸几口,关掉音乐,起身开门。 身着得体正装的胖老头正微笑地看着她,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休息的好吗?」胖老头操着蹩脚的中文,笑着和她打招唿。 「挺不错的。」江法道礼貌点头回应,眼神却有些游离。 其实……她躺在那张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被子上枕头上哪哪都有裴良夜身上的香味。 仔细闻,却什么也闻不到。 她有轻微的洁癖,所以从不会与床伴睡在同一张床,但作为曾经的女朋友,裴良夜很明显是一个例外。 她与裴良夜同床共枕过,也缩在那人怀里感受过她身上的温暖。 于是, 第二天晚上倒是睡得很快,就是做了一个异常清楚的梦:那场演奏会尾场,裴良夜坐在了那个特意为她留着的座位上,微笑着鼓掌。 梦醒,她甚至有瞬间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虚幻。 胖老头看出了她的恍惚,也不戳穿,微笑着将手中的长条木盒递过去,「你既然认识裴,可以帮我把这个转交给她吗?这是她那株葡萄藤酿出的第一瓶酒,葡萄青涩了些,但味道应该还不错。」 我不可以转交,您明明可以寄过去,您肯定知道她的住址,而且我和她也不熟!我们不熟! 江法道心中腹诽,却老老实实接过了木盒。 「谢谢,我会转交的。」 胖老头顿时笑得更加灿烂了,声音也更加温和,「你在这里可以想住多久住多久,再住几天也没关系的。」 「谢谢您,不用了,我还有其他的行程,」江法道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感谢您的招待。」 「也行,」胖老头也不强留,看向不远处的葡萄园,「你……还想去葡萄园看看吗?」 江法道犹豫了会,缓慢又坚定的点点头。 于是乎,葡萄园里其他的工作人员都被胖老头清了出去,只留下江法道一个人。她坐在工作人员留下来的小马扎上,托着下巴,看着那株葡萄藤。 风穿过叶梢,带起沙沙的响,吹来草木的清香。 她盯着落灰的陈旧木牌,盯着裴良夜名字旁边的空白,唇渐渐抿紧。 错了,大错特错。 你还在接她的电话,还在这里住了两天,就是大错特错。 你应该要修正这个错误。 她想起了那对金髮年轻小夫妻灿烂又幸福的笑容。 江法道咬着下唇,拿起一旁工作人员遗留下来的,用来浇水的小喷壶,打开盖子,食指指尖蘸上清水。 好凉。 她以指为笔,在陈旧木牌空白的那一侧,用力写下了一个「蔡」字。 她的手很稳,也很坚定。 那个小姑娘,很活泼,很开朗,身份家庭背景也很好,配得上裴良夜,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不像自己。 裴良夜,很幸运。 第228页 不像自己。 只是,第二个「世」字,她刚写下一横,就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她的指尖颤抖着,用力想要再写下一竖。 只是指尖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怎么也不听她的使唤。 「江法道,你这个混蛋。」她低声咒骂着,手无力地低垂下来。 她将脸埋进了自己掌心,渐渐的,发出了小兽的呜咽。 过了不知多久,木牌上水渍干涸,显出一个「蔡」和一横。 一只漂亮修长的手突然用力将这些痕迹抹去,紧接着,颤抖的指尖快速却用力地在空白处写下了三个字。 【江法道】 【裴良夜&江法道】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就像这用水写成的名字,过一会就蒸发了,没人能看见。 没人能看见,所以…… 容我放肆一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1】:《烟霞》容祖儿 稍晚一点还有一更,稍微补一补昨天的更新 稍微解释一下副cp。裴良夜是我写过,最纯粹又最复杂的一个角色。纯粹在于,她身上的一切特质都是受他人影响而来的(剧透ing),而复杂在于,影响过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身上太多的故事可以挖掘。 所以,裴良夜也是我笔下第一个完全「失控」的角色,永远跳出大纲,永远能「做出」我意想不到的事,比如打江法道那一巴掌,是我码字前也没想到的,完全是她自己干的…… 所以也不是我来回拉扯,是我每写一个故事情节我都要重新问问她,你到底要谁 唔,她的选择很一致…… 副cp定下来了,裴江,会给小公主一个好结局的,不虐 第75章 办公室裴良夜抿着唇站在窗前,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有些年头了的玉牌。 她摩挲着玉牌上的纹路,心中轻嘆口气。 回福利院看看么? 还是不了。 她被左家领养的时候大概是四五岁的年纪已经记得许多事了。 比如,谁对自己好她是记的清清楚楚的。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回福利院见老院长,怎么好意思……回去看望她呢? 她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会失望的吧。 裴良夜回身,看着自己乱糟糟的书桌和书柜犹豫了会,将玉牌随手放在桌子上,着手开始整理起来。 于是当蔡世宜敲门进来的时候,瞳孔地震。 夭寿了!我裴总居然在整理她的书柜!她受了什么刺激吗? 不是又一次打乱,而是真的在整理!按照字母表的顺序从a到z!书本从高到低从新到旧!连书页里面的地图文件都拿了出来整理放好了! 不过二十多分钟后书柜已经变得整整齐齐,让蔡世宜这个有着轻微强迫症的人也看得极为舒心。 唔,这才是她想像中裴总这么讲究规矩的人应该有的书柜嘛。 但是很快裴良夜又开始将书籍「放回原处」。 于是又是半个小时后,书柜恢復了之前熵增的情况。 「你就在这里看我整理了一个小时书柜?」裴良夜终于开口头也不回问着身后的蔡世宜。 「额是」蔡世宜讪讪点头「看着挺有意思。」 她犹豫了会看着裴良夜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是有很大压力,用这种方法解压吗?」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答案了。 裴良夜转身,再一次惊讶于她的敏锐,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我是有很大的压力,但……」她唇角扯了扯,「这并不是什么解压的方式。」 蔡世宜拉了把凳子坐过来,撑着下巴,「有什么压力,和我说说呗,我可是出了名的解压小能手呢。」 裴良夜挑眉。 她怎么不信。 不过,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她将桌上的玉牌丢了过去。 「认识这个吗?」 蔡世宜手忙脚乱地接过,瘪着嘴,「我选修了玉石鑑赏课,但没学得很好,说错了你不能怪我。」 她在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桌上这块玉牌了,成色极好,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不过裴良夜身上有这种贵重东西倒也不奇怪,圈内谁不知道左家是把这个收养来的孩子当做自家亲生女儿疼的啊? 她仔细打量着这块玉牌,愈发确定了它价值不凡——但是玉牌上有很多坑坑洼洼和磕碰,也减少了它的价值。 就是,就是…… 为什么看上去这么眼熟呢? 她死死盯着玉牌上的纹路,苦苦思索着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它。 等等! 她想起来了! 爷爷的书房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牌,那是奶奶的遗物! 奶奶来自香江钱家——一个人丁稀疏却极有钱的家族,在上个世纪末群魔乱舞,香江还是世界间-谍之都的时代,被来路不明的仇家灭了满门。 但是听说有小道消息,钱家小孙女正好前往内地,下落不明。 那个时候奶奶早已经过世,蔡家自己当时也算不上有什么家业,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復仇。 不过,向来重感情的蔡家老爷子向每一位蔡家成员展示过这枚代表钱家人身份的玉牌,嘱咐过,倘若找到了当年钱家的遗孤,一定要接回蔡家好好养着。 唔,算算时间,那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了,裴良夜今年三十五六…… 第229页 可是,裴良夜不姓【钱】耶。 额,也说得通,隐形换名嘛,诶!左家可能觉得钱这个字不好,所以改成了【赔】! 贱名好养活!对,一定是这样! 裴良夜欣赏着蔡世宜的瞳孔地震,也好奇着她的小脑瓜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蔡世宜颤颤巍巍抬头,以一种裴良夜看不懂的神色凝视着她,眸子里褪去了冲动的狂热。 「表姐?!」 裴良夜:??? 「我不是,你别瞎攀关系。」 「那你怎么会有这块玉牌?」蔡世宜有些激动。 裴良夜皱了皱眉。 「别人给的。」 「谁给你的!」蔡世宜几乎是吼出来了,「我要见她!」 裴良夜的语气毫无波澜。 「她死了。」 蔡世宜愣愣地看着她,情绪的激烈动盪让她身子提不起一丝劲儿,后背重重靠在了座椅上。 「……死了?」 「死了,」裴良夜默默拿回了玉牌,「三十年前,因为火灾去世的。」 这块玉牌,是大火中唯一的遗物。 「去世了啊,怎么能去世了呢?」蔡世宜忍不住喃喃自语,随后在裴良夜带着询问和压迫的目光中苦笑着摇摇头。 「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重重喘了口气,「我差点以为我……对自己的表姐有了兴趣。」 如果裴良夜真的是钱氏遗孤的话,没出五服,她们的血缘关系会让她们彻底没有任何可能。 但……如果裴良夜是钱氏遗孤,该多好?老爷子该会有多高兴? 「我得回家一趟,」她喃喃自语,「我得把这消息告诉他们。」 她漂亮的杏眸恳求地看着裴良夜,「裴总,能带我们去见一见她吗?」 「为什么?」 蔡世宜迅速将当年的事和蔡家与钱家的渊源讲了讲,于是方才在左止元办公室拒绝得痛快的裴良夜陷入了迟疑。 按照这个意思。蔡家,大概是那位姐姐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暗杀?原来故事是这样么? 真是个……相当久远和魔幻的词语。 「可以,」她犹豫了很久,终于做出了决定,「就年前这几天吧,我带你们去。」 送走蔡世宜,她坐在座位上,静静看了那块玉牌许久,最后收好放在盒子里,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不敢回去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自己失控地喜欢上了一个失控任性的人,还不顾姐姐幼时的教诲,一直任由自己失控着。 江法道啊江法道。 她无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上辈子是造了多少孽,这辈子才会爱上你。 ------------------------------------- 饶听南哼哼唧唧趴在床上,任由身旁的人帮自己揉着酸疼的腰。 左禽兽!真是个禽兽啊! 陶冶艺术情操的计划相当成功,就算自诩见多识广实践经验也算丰富的饶听南看得脸红耳热,收穫颇多。 不过进步更大的显然是左止元,憋了足足有两天的左禽兽可谓是相当努力的贯彻学习教学内容,把理论知识应用到了实处,并且因地制宜,将知识以最适合饶听南的方法加以运用。 她们一共看了两部十分具有教育意义的大片,在放映厅进行了三次实践,又更换场地,进行了重复实验若干次,例如浴缸、书桌等多个场地都成为了实践地点,探究了地点和温度对实验的影响。 实验主要负责人左止元表示:被实验人饶听南对于温度的反应是相当敏锐的,较低温度或者较高温度都容易使其过早脱水,陷入懈怠状态。 而实验总结就是:目前实验次数太少,样本太小,且受被实验人状态影响比较大,应该再多试验几次。 但是在被实验人的严正抗议下,今天的实验还是暂时告一段落。 实验结果表明,学习目标是圆满完成甚至是相当成功的,具体表现之一——饶听南觉得自己的腰快断掉了;具体表现之二——左止元隔着被子揉着她腰的手是左手,而且也是软绵绵的。 左止元看着面前趴在床上,白皙细腻后脖颈肌肤上布满红痕的饶听南,喉咙微微滚动。 她尽职尽责地揉着腰,一边偷偷将被子往下拉了点。 于是露出了一小截绝妙的肩颈线。 饶听南慵懒地抬起水润的眸子,瞅了她一眼,懒得做声。 于是左总开始得寸进尺,被子一点点往下滑,露出了展翅欲飞的精緻蝴蝶骨,诱惑的腰线,浅浅的腰窝…… 「用力一点。」不隔着被子的按摩倒是更舒服了些,饶听南也就放任了她的行为。 左止元的手用力摩挲着饶听南的腰窝,看着右腰上大团大团鲜艷的红蔷薇,忍不住低头吻了吻。 饶听南打了个哆嗦,因为某些她自己才知道的原因,也不阻止。 可能是因为惯性,被子还在继续往下掉,露出了若隐若现的臀线。 「阿嚏。」饶听南突然打了个喷嚏。 愈吻愈下愈吻愈缠绵的左止元瞬间直起身子,将被子扯了回去,给饶听南盖得严严实实,老老实实按着腰,并且开始反思是否方才探究温度对受实验人的影响的时候过大的温度差异让饶听南冻着了。 短短两个月,饶听南在她身边骨折一次,感冒发烧一次。 第230页 这种瓷娃娃体质她可是受够了。 「你冷就要说,」她低声抱怨着,「不用管我的。」 「我不冷,」饶听南嘴硬,「突然鼻子痒痒而已。」 她甚至左右扭了扭,努力让被子滑下来点,露出肩膀上一小节滑腻的肌肤。 「哦。」左止元顺手又将被子拉了回去,甚至还掖了掖。 饶听南无语凝噎。 好吧,看来今天左禽兽打算做个人了。 「你不冷吗?」她有气无力地歪过脑袋,看着只披了一件衬衫的左止元。 「不冷,」左止元笑嘻嘻,「我还年轻,不像某些老年人容易打喷嚏。」 被内涵为老年人的饶听南怒从心头起,一个饿虎扑食,将左止元扑倒在自己身下,感受着柔软弧度与自己的相互贴合,恶狠狠地低头,用力吻着她的脖颈。 「唔,」左止元难耐的哼唧一声,将饶听南脑袋推开,「你别闹。」 饶听南:??? 「你现在只能点火,不负责灭火,这是相当不负责任的行为,」左止元捞起饶听南的右手把玩,「饿了吗?我去做饭。」 饶听南摇摇头,感受着指尖隐隐约约的胀痛,嘆口气。 「我估摸着还得几天,」她迟疑地勾了勾手指,脸慢慢红了,「可是那个时候,我们都已经去京都了。」 在左家……做吗? 她忍不住动了动腿。 刺激起来了呢。 左止元一个翻身,两人相对侧卧,她一手揽着饶听南,一边将自己身子拱进饶听南的怀里,哼哼唧唧,「我又接到了老爹的指示,恐怕我们这几天还得出差一趟。」 「嗯?」饶听南狐疑地看着她,「离年假只有不到六天了,左董应该知道各种琐事挺多的吧,怎么会让我们出差?」 「不知道,但他说琐事可以丢给良夜姐,」左止元打了个哈欠,将自己的右手交到饶听南手里让她揉揉,「你不想知道他吩咐的出差地点是哪里么?」 「哪里?」饶听南配合地问。 左止元睁开半睡半醒的眼睛。 「他让我们去褚凡君和边学文的老家,拜访一下边学文。」 作者有话要说: 猜一猜,灭族之仇的仇家是谁?嘿嘿~很好猜吧 明天大概会是下午或者晚上更新,考研太累了,四天暴瘦三斤,今天刚考完就滚过来码字,我得好好睡一觉…… 第76章 翌日裴良夜踩着午饭饭点来了左止元家里,敲门,门开打着哈欠揉着手的左止元出现在门口。 裴良夜无语凝噎看着面前眉眼疏倦简单盘了个头明显刚刚起床还带着起床气的左止元,抬腕看了眼表。 嗯的确是中午快十二点啊。 她又看看面前人的黑眼圈。 左止元的作息一向是很规律很老干部的有着很多同龄人不具有的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能让她变成现在这样,一定是因为饶听南那个傢伙!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裴良夜忍不住吐槽,「你们多少注意些啊节制!」 「这不是今天不用上班吗?」左止元又打了个哈欠,随意指了指水壶,示意裴良夜自便,「良夜姐你先坐会儿,我弄点吃的上去。」 「她还没起?」 「没呢。」 已经单身了超过三个星期的裴良夜撇撇嘴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左止元,无奈地摇摇头,去阳台坐下晒太阳随手掏出刚换的手机刷起了微博。 她沿着【经常访问】熟门熟路地进了江法道的小号,顺手翻着她的游记。 嗯是的她还没关注江法道。 从本叔叔那里知道了江法道这两天的行程裴良夜不禁有些忐忑:一是在想自己的保险箱有没有被打开万一被打开了自己又该怎么面对江法道。 她会问自己吗?她会问什么? 二是听本叔叔说江法道在自己葡萄藤前枯坐了一下午。 她又……在想什么呢? 裴良夜有些烦躁地刷新着手机。 唔上一条更新还是一天前在比福尼亚庄园的晚餐打卡江法道戴着口罩墨镜,放了张自拍。 大概是因为终于有了除了风景和美食以外的博主照片,又有了比福尼亚庄园的加成,博主本人又是口罩和墨镜都无法遮掩住的风情万种。以至于这条微博的转评贊是之前所有微博的好几倍,关注江法道的人顿时多了好两个数量级,从几十个变成了勉强破千。 评论里嚎什么的都有。 【姐姐粉丝破万摘墨镜吗?】 【有一天姐姐在跑步。我冲上去就把她绊倒了。她站起来继续跑,于是我又把她绊倒了。她问我想干嘛,我对她大喊:「我碍你!我碍你啊】 【姐姐再不发露脸自拍的话,那我的一些,比如说我的温柔,我的素质,我的美貌,我的社交礼仪,我美好的品质,甚至我的灵魂都会被毁了】 【我没听说过比福尼亚酒庄有庄园内部的对外开放项目啊?骗人的吧,是不是马上就会变成gg博主了】 裴良夜的唇瞬间抿成了一根直线,黑着脸熟练地举报投诉一条龙。 举报完之后,她又看向那张自拍,眉间多了丝低落。 她觉得,照片中的江法道好像不是很开心。 没什么理由,全凭直觉和对江法道的了解。 她犹豫了会,看着已经破千的粉丝数,手指慢慢地挪到了右下角,迟疑地点了个关注,又将这人设置成了特别关心。 第231页 现在她的粉丝有这么多了,应该注意不到自己了吧。 关注不到三十秒,私信突然多了条消息。 裴良夜瞳孔地震,手指颤颤巍巍地点开来自江法道的私信。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她是在筛查每一个关注她的人? 江法道:【哇哦~你终于关注了呢![爱心][爱心][爱心]】 裴良夜:! 真的被她发现了! 她手一抖,这台崭新的手机险些飞出去摔在地上。她手忙脚乱地捡回来,看着那条消息,心底反覆思索着江法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思索的时候,手里喜欢撕吧点什么是很正常的吧? 正好旁边有一株小盆栽,扯点叶子也是正常的吧? 左止元端着面包牛奶上楼,经过阳台,顺势往那边一瞥,瞳孔地震。 我的良夜姐耶,你是要把我的小发财树扯秃噜皮了吗? 裴良夜沉思了好久,在小发财树只剩下几片叶子的时候,终于颤颤巍巍发过去一个【?】 江法道自然是没有回覆的。 于是裴良夜开始忧心忡忡地等待起来,每三十秒又重新刷新页面,忐忑不安地等着江法道的回覆。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充斥着她的心脏——大概类似于给导师发邮件等回復,给甲方发文件等修改意见,高考前查成绩……以及,等女朋友的消息的感觉。 裴良夜以前是没有如此忐忑过的,她前二十多年的生命一直有条不紊,秩序是她人生中的主色调,从来没有东西超出了她的掌控和意料。 江法道的到来就是个意外。 但即便是十年前,她等江法道消息时,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唿,」她忍不住给自己滚烫的脸扇了扇风,嘀咕着,「你疯了吗?」 ------------------------------------- 楼上,客卧里还拉着窗帘,房间里暗暗沉沉,饶听南穿着整齐的睡衣,蜷缩侧卧在大床上,睡得香甜。 「饶听南?」左止元放下餐盘,轻轻帮她掖了掖被子,得了床上这人含煳不清的一声哼唧。 左止元的眉微微蹙起。 这样蜷缩的睡姿,代表着这人极具的不安全感。 她嘆口气。 饶听南虽然已经有了很大改变,不再老闆着脸,而是打开了她的心防,开始敢于展示她的伤疤。 但整个的改变过程还是任重而道远。 「我把餐盘放在旁边了哦,插上电有自动加热,你饿了起来吃就好。」她的声音温柔缱绻,吻了吻饶听南的眉心。 饶听南睁开睏倦的眼皮,忍不住抬起手推开这人蹭上来贴贴的脸,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 这人,真讨厌。 她得收回昨天下午那句话:左禽兽并没有打算做个人,她还是一只禽兽! 昨天晚上,左止元极有耐心地磨豆腐,将豆腐磨得软软嫩嫩的才下口。最后也是胡闹到了后半夜,她甚至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困得睡过去的还是爽的晕过去的了。 「良夜姐来了,不知道有什么事,我下去问问。」 「嗯。」尾音向下掉,表示肯定。 「等会起床吃午餐?」 「嗯—嗯~」尾音先上扬再向下掉,表示否定。 左止元笑笑,似乎是下楼了,热气腾腾的面包和牛奶的香味慢慢充斥了房间,饶听南的肚子也开始抗议起来。 但她似乎根本没有动弹的打算——无他,实在是太累了。 左止元居然还能下床,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啊。 她一直静静躺着,陷入半睡不睡的浅眠,直到夺命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嗯?谁啊?大早上的来电话? 饶听南磨磨蹭蹭地翻过身,半支棱着身子摸索到手机,有气无力地接起。 「宝贝~一放假就记得赶紧带人回来哦~」 欢快活泼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哪位啊?谁是你宝贝?」饶听南嗓音嘶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困意,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手机丢到一边,趴好,闭上眼睛睡觉。 唔……刚才的声音,有点耳熟。 不,是很耳熟。 饶听南睏倦的大脑开始重启思考。 唔,我是在哪一边拿的手机来着? 好像是翻了几个身,那就不是我这边。 左止元带手机下去了吗? 不记得了。 她瞬间睁开了眼睛,瞳孔地震,手忙脚乱地把丢到一边的手机捡回来,用自己的指纹解锁了左止元的手机,翻看来电记录。 【黑心老爹——1分钟前】 饶听南欲哭无泪,用力咬着唇,思索许久,颤颤巍巍回拨过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另一边的人沉默。 饶听南唇角扯起一个令人心疼的笑容,小心翼翼发问。 「左董?」 「是你啊,我就说呢,」左修才的声音干干巴巴,「吃了吗?」 「没呢。」 「小元呢?」 「楼下。」 「……起了吗?」 「……没有。」 左修才:「……」 他听着饶听南嘶哑的嗓音,抬腕看表。 「我回头和小元说说,你们虽然年轻,但也要注意节制。」 饶听南将脸埋进了被子里,不吭声了,耳朵滚烫滚烫,沉默几十秒后生硬地转移话题,「您是有事找左止元对吧,我这就下去给她送手机。」 第232页 「不用了,」左修才的声音依然干干巴巴,随后轻咳一声,「我直接和你说吧。」 「本来也是要让小元转告你的。」 饶听南闻言,坐直了些,嗓音沙哑地回应,「您说。」 「你们这次去边学文那儿,或许能看到一些东西,但也有可能看不到,」左修才声音沉稳起来,「如果看到了,就仔细思考思考,为什么和怎么做?」 「看到什么?」饶听南皱起眉。 又要怎么做? 左董又开始当谜语人了。 「自己去悟吧,」左修才脾气极好地笑笑,随后温声对饶听南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过年不用拎东西,把人带过来就可以了。」 饶听南抿抿唇,唇角下意识扯起了一个得体礼貌的笑意。 「好的,左董。」 对面挂了电话,她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发了会呆,重重地躺回了沙发上,用力捂住了脸。 啊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社死场面啊! 她翻了个身。 都怪左止元! 饶听南在床上扭来扭去,彻底失去了睡意,磨着牙忿忿不平地起床,软着腿洗漱,恶狠狠地啃着面包,好像那是左止元的脸一样。 收拾好下楼,看见在阳台上大眼瞪小眼的左止元裴良夜两人。 等等,那株发财树怎么秃了? ------------------------------------- 「你觉得江法道这是什么意思?」实在是坐立不安忍耐不住的裴良夜将手机递给了左止元,「帮我参考一下。」 「您有这么多情史,您问我?」左止元吐槽。 「不,你现在算是有两段情史了——虽然都是和饶听南。」 裴良夜轻咳一声。 「而我第二段还八字没一撇。」 「把这话告诉你那些前女友们吧,看她们怎么评价。」 左止元面无表情,嘴上吐槽,手却很实在的接过手机,看着微博私信的聊天记录。 江法道:【哇哦~你终于关注了呢![爱心][爱心][爱心]】 裴良夜:【?】 「我一关注她她就给我发了这个,」裴良夜坐立不安,「她是什么意思?她是怎么发现我的小号的?是饶听南偷偷告诉她的吗?为什么现在又不回我了?」 左止元听着裴良夜的四连问,陷入了沉默。 「这个……你有没有考虑过,这其实是关注后的自动消息。」 裴良夜:? !!! 「能撤回吗?」她瞬间将手机从左止元手里夺了回来,咬着牙,疯狂按着自己那个问号。 很显然,不可以。 「该死!微博什么时候能开发私信撤回功能!」她几乎想把自己这台手机也砸了。 左止元看着面前暴躁的裴良夜,默默退后几步。 果然啊,单恋令人暴躁,单恋令人降智,单恋令人崩人设。 我好好一个机智聪明的良夜姐,怎么就能干出这种蠢事呢? 「我得提醒您,」她又默默退后几步,「法国离这儿8个小时时差,现在中午十二点不到,那边应该是凌晨三四点,她估计还在睡觉,您其实有充足的时间想想到底怎么应对。」 「以及,您上门是为了什么?肯定不是为了问我这个的吧。」 裴良夜深唿吸,勉强恢復了理智。 「也是,」她看似冷静沉稳地坐下,「我和你说说我的来意……一般这种情况说手滑可以吗?」 左止元:…… 真无语。 「可以。」 于是裴良夜又迅速打开手机发了个【抱歉,手滑了】过去,左止元瞳孔地震,连伸手阻拦都没来得及。 「您有没有想过,」左止元声音不禁也颤颤巍巍起来,「您隔了十多分钟后发这句话,非常可疑呢?」 裴良夜:! 对哦! 微博私信为什么不能撤回! 「算了,」左止元嘆气,「您要不还是把人家微信加回来吧,反正我听饶听南说你们现在还能打得通电话。」 她不喜欢江法道,但良夜姐一厢情愿,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到时候再说吧,」裴良夜深唿吸几口,嘴里碎碎念着安慰自己,「那边还在晚上还在晚上还在晚上,不慌不慌。」 左止元忍不住捂额。 良夜姐!你淡定稳重的人设全崩了啊! 算了算了,在江法道面前,良夜姐的人设崩了不止一次两次了。 裴良夜强行将手机收回口袋,坐稳坐好,认真地看向左止元,「我来是想和你说……」 「左止元,刚才左董来电话了。」饶听南下楼,声音沙哑地打断了裴良夜。 「他说什么了?」左止元瞬间抛弃了自家姐姐,哒哒哒跑过去扶着慢悠悠下搂的饶听南,极为狗腿子,「你腰还疼吗?」 裴良夜忍不住抿抿唇,摇头。 真是没眼看。 饶听南的脸微微发红,看着左止元的目光中多了丝恶狠狠,惹得左止元脖子向后缩了缩,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 「他没说什么,」她被扶着在沙发上坐下,「就是让我去拜访边学文的时候仔细观察,用心思考。」 「但我不知道他要我观察什么。」 「老爹又当谜语人了……那我们就在那儿多住几天,你好好观察,」左止元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微微点头,看向被自己丢在阳台的裴良夜,笑着挥挥手,「良夜姐,这几天公司的事就拜託你了!」 第233页 裴良夜看着面前两人,走过来,声音古怪。 「你们也要出差?」 左止元眨眨眼,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什么叫『我们也要出差』?」她狐疑地看着裴良夜,「你有行程了吗?」 「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裴良夜嘆口气,「我年前这几天打算带蔡世宜回一趟福利院,而且……祭拜一下那位。」 「裴良夜!」左总闻言,瞬间炸了,甚至直唿她的大名,「你既然心里已经有了选择,就别去撩拨蔡世宜啊!」 一边和江法道不清不楚,一边带蔡世宜回福利院?蔡世宜算什么?江法道又算什么? 要知道,福利院对良夜姐的意义极为重大,老爹和自己都去得少,甚至连江法道都没被带过去过! 「我不是那个意思,」裴良夜有些无奈,「是那位……和蔡家有些亲戚关系。」 她将昨天下午的事向左止元和盘托出,总算安抚好了炸毛的左总。 「这还差不多,」左总嘀咕着,后怕地看着裴良夜,「我还以为……你真的变成那种人了。」 变成那种脚踏几只船玩弄感情的渣女。 「怎么这么巧呢?」她忍不住感慨着,「你居然还能和蔡家扯上这一层关系。」 「所以我更加不会去撩拨她了,」裴良夜咬咬唇,「这次去福利院,我会找个机会和她说清楚。」 「……是啊,早点说清楚吧。」左止元想着蔡世宜,心里嘆口气。 自己闺蜜,还是来得太晚了。 已经有太多人,在裴良夜的人生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所以……」饶听南举手提问,打破了客厅中的沉默,「我们现在的行程怎么安排?」 年前这段时间本就琐事比较多,也会比较忙碌。 更何况,她们不可能完全放任褚凡君和李春蝉在没人关注的情况下待在分公司——现在已经不是左止元刚来分公司需要观察分公司权力运作内部秩序的时候了,而是几方互相角力谁也不能松手的阶段。 左总思索一会,当机立断,「我把顾叔叫回来,他的年前巡视差不多也已经结束了。」 「也行,」裴良夜点点头,「我这边是要等蔡家其他人,所以可能得到周一才能动身,你们呢?什么时候出发?」 左止元扭头看向饶听南。 「我都可以,」饶助理表示自己紧密跟随领导的脚步,「既然时间紧急,我们今天下午出发都行。」 「那还是算了,你不行,我不想走两步就得回来扶着你。」左总吐槽。 「那还不是因为你!」饶助理火冒三丈,当时就表演了一个以下克上。 我不行?嘿,要不是我手还伤着,我非要你知道我行不行! 以前都是谁求饶的? 左总脖子一缩,轻咳一声,迅速转移话题,「那就明天吧,明天再说。」 她挥挥手,疯狂眨着眼睛示意裴良夜快走,「良夜姐你平时这么忙应该还有事吧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不留你吃午饭了!」 这里即将成为家暴现场,左总觉得自己还是得要点面子的。 裴良夜沉默。 我饭点来不就是为了蹭口饭吗? 「良夜姐!我不送你了!」 左总余光瞟到饶助理已经拿起了枕头,面上表情「兇横」,似乎是想把自己捂死,语气中瞬间带着了些着急。 裴良夜迅速起身,准备滚蛋。 这里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到处都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 她得体地告别,晃晃荡盪地离开房子,带上了门,听着屋子里的笑闹声,嘆口气,晃晃荡盪地走了。 仿佛一只路边上走得好好的,被踹了一脚的修狗。 ------------------------------------- 「饶助理,我错了,我不应该说你不行。」左总向来是承认错误比谁都快的。 认错最快,下次还犯。 饶听南咬着牙,骑在左总腰上,表情「狰狞」,手上枕头不轻不重地压在了话多嘴杂的左总脸上。 在左修才面前的社死,刚才又被吐槽自己不行。 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她手上又用了点劲儿。 「饶助理,你这样是闷不死人的。」左总发现自己根本没事儿后,又开始臭不要脸的嘴贱了,「你得用劲啊,不是刚吃完饭吗?」 她腰部用力,腰马合一,将身上人用力拱了起来,翻身,笑眯眯地趴在饶听南胸口。 「你得这样,才能捂得死人。」她的声音沉闷,显然极为享受。 「美死你得了!」饶听南瞪她一眼,将身上享受洗面奶的人推开,气唿唿。 骂也骂不得,打又打不过。 好气哦。 「别闹了别闹了,」她又将磨磨蹭蹭贴上来的左止元推开,极为无奈,「我要看看经济新闻。」 自从坦白局后,自己和左止元过的那叫一个「昏庸」,天天不是流连于床榻就是流连于与床榻类似功能的地方,就连基本的经济新闻都看得少了。 这可不行,作为做生意的,要保持基本的敏锐。 「知道了,」左止元乖乖放开饶听南,哒哒哒跑过去开了电视机,又狗腿子地给她倒水揉腰,「饶助理,这个劲可以吗?」 「可以。」饶听南板着脸,看着电视屏幕。 很快,她皱起了眉,也不顾左止元的手在自己腰间带着目的性的流连忘返。 第234页 电视里在播放的是一个採访节目,主持人在採访某位地方部门的大佬。 「相信现在很多人都好奇,现在市面上这么多私立养老院,这带有使用期限的养老机构床位是可转租、可售卖甚至还能出租领「分红」的,这到底属于养老还是炒卖呢?又符不符合我们市场规范?」 「我们邀请来了……,为我们讲解这个问题,说一说养老行业的乱象。」 尽管给品牌名打了码,但饶听南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天光。 对了,这是天光多项烧钱战略中的其中一项。全国最好的连锁私立养老院的名头吹得震天响,条件极好,设施完备,不少老年人拿着存款蜂拥而至趋之若鹜,甚至有些打算晚年住进养老院养老的中年人也开始盘算是不是该早做准备。也有不少企业迅速跟进,跟着在这个行业开始烧钱。 大佬侃侃而谈,「虽然说经营性的养老机构的定价是放开的,政府不能够给予干预,但是,从保障购买者权益、稳定养老床位价格、规范市场秩序等角度来说,有关方面需要高度警惕这种经营模式带来的种种问题。」 「比方说,床位可以炒卖,既有可能背离了养老机构床位的属性——把养老服务变成一种投资形式,还有可能把养老机构床位的价格哄抬高,造成老人们买不起也住不起。另外,床位售价被炒高后很有可能会出现闲置浪费。总之,如果不加以规范,有可能重蹈中国楼市的炒房覆辙。」【1】 「天光这是被拉典型了啊,」左止元看着电视屏幕,啧啧感慨,「毕竟是第一个吃桃子的人,也是这个行业里最出名的一个。」 「那现在会怎么样?」饶听南有些机械地发问。 「整改呗,」左止元奇怪地瞅了眼身旁的人,「天光这次算是被半点名,估计得难受一阵了,得重新规范床位售卖制度,禁止床位的炒作式销售,还得想办法把热度降下来,想个法子好好公关。一方面烧钱不能停,另一方面热度也肯定没有了,也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办。」 这么简单的道理,饶听南怎么会想不到? 饶听南死死抿着唇。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当然知道。 【笨蛋,问题在天光,天光本身就是一个大雷!】 左修才的话又萦绕在了她的耳畔。 【你们这次去边学文那儿,或许能看到一些东西,可能看不到。如果看到了,就仔细思考思考。】 难道,左修才说的大雷,就是这次被点名? 不,不应该,左止元的判断没有错,自己的判断应该也没有错。 这次点名是给了天光面子的,品牌名打了码,这位地方部门的大佬,话里话外也有斡旋之意,显然只是想遏制一下现在养老行业过热的势头,也警告一下天光,不允许像某些房地产企业那样,搞那种「先买床位后建养老院」的流氓套路。 她重重吐出了口气,起身,忍着腰腿的酸软找到自己的平板,解锁,找到唐倾那边之前发过来的消息。 左修才亲自下令砍掉的唐倾的几个项目中,可炒作床位价格的私立养老院正在其中。 而其他的…… 饶听南迅速瞟过一个个项目名字。 其中有的是立项三四个月了,正如火如荼被突然拿掉,有些还是个构想,却也是准备上马的项目。 私立医院、小额贷款、菜入社区、素质教育…… 还是看不出什么问题啊。 「饶听南?」左止元的声音里带着好奇和担忧,「你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饶听南缓慢摇头,「我现在脑子乱乱的。」 「但是……」她又看向手中的平板。 「我好像知道,去了边学文那里,应该重点关注些什么东西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边,裴良夜熘熘达达地在左止元的小花园里逛了逛,坐进车里,慢慢驶出别墅区,思索着在哪里解决一下午饭比较合适。 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嗯?什么消息?回头再看吧,开车呢。 嘶,怎么振个不停? 她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摸出手机,瞳孔地震。 是江法道! 是微博里,江法道的私信! 江法道:【?】 【???】 【裴良夜?】 【我知道是你,你别不吱声!】 【裴良夜!说话啊!哑巴了???】 真的被认出来了。 裴良夜喉咙滑动,有些欲哭无泪。 从穿上马甲到掉马,有三十分钟没有? #史上最快掉马# 她犹豫了会,颤颤巍巍发消息,【你那边不应该还是凌晨四点左右?就起床了?】 另一边迅速回復。 【还真是你,被我诈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裴良夜:? 【你诈我?】 这条消息却发不出去了,屏幕上显示:【由于对方的设置,你不能发送消息】 裴良夜一怔,迅速点开江法道主页。 已经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 她,把我拉黑了? 红灯已经转为了绿灯,裴良夜在身后喇叭的不断催促下缓慢起步,大脑一片空白。 好在中午车少,她缓慢却还算平平稳稳的把车开回了酒店,瘫倒在沙发上发呆。 第235页 我被瞬间认出来了,我被瞬间拉黑了。 她开始头疼起来这十年来自己一直在思考的那个问题。 江法道的小脑瓜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 江法道衣着凌乱的躺在浴缸里,笑得眼睛都红了,一只手按着自己太阳穴,另一只手却无力地垂着,拿着手机。 窗外夜色如墨。 【你那边不应该还是凌晨四点左右?就起床了?】 老娘根本就没睡。 她昨晚盯着胖老头让自己带给裴良夜的那瓶酒,不知道为什么就让酒店前台送了一箱伏特加上来,随后是宿醉,不知道怎么的,最后躺在浴缸里就睡着了。 为什么喝酒? 因为心里不畅快。 为什么心里不畅快? 都是因为裴良夜这个混蛋! 一醒来就看见她的消息,一整天的心情都不好了,干脆拉黑了事! 手机再次震动,她慵懒抬手。 这次是微信,裴良夜发过来了好友请求。 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拒绝。 当初先删自己的是裴良夜,当初先扇自己的也是裴良夜。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侧脸,仿佛那一巴掌还火辣辣的疼。 江法道闭上眼睛,想着那个昏暗狭窄的楼道,想着那方小小窗户外印出的烟花,想着那个暴躁克制又隐忍悲伤的裴良夜。 和最后眸子里褪去了所有疯狂,变得得体又稳重,却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的裴良夜。 「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上你?」 她忍不住捂着自己的心脏,闭着眼睛笑了起来,越笑越癫狂,眼泪却从眼角滑落。 江法道,你疯了,你本来都已经决定彻底放弃她了,却因为那一巴掌,又对她重新燃起了兴趣。 你是抖m吗? 那样失控的裴良夜,是她第一次,在床上以外的地方看到。 某种因为特殊原因破土而出的思念不仅没有因为分别而消失,甚至越燃越浓,以至于每天都会想起她。 她们就像是飞鸟和镇守皇宫的石狮子,一个代表着自由和野望,另一个代表着秩序与囚笼。 飞鸟和石狮子,怎么能相爱呢? 一开始就是畸形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荒唐,到现在…… 现在,两人算什么? 「好想找个人上床。」她撑着脑袋,喃喃自语。 她手机都已经拿起来了,找到了自己备忘录里的法国名字,号码都已经输入了,就差拨通。 她抿着唇,过了很久,放下手机,打开了水龙头。 冰凉的冷水瞬间浸透了她的髮丝,顺着脸庞流淌,随后浸湿了她的黑色衬衫,皱皱巴巴地贴在了她的肌肤上。 「唿……」江法道深唿吸,忍住自己眼角的热意。 「江法道,你一定是喝醉了。」 冷水,可以消解冲动,却也不能消解冲动。 她捡起一旁的手机,胡乱退出了拨号页面。 她的手在颤抖,不过……大概不是因为冷。 她打开了微信,通过了裴良夜的好友请求。 【你们已经是好友了,打个招唿吧】 【为什么加我好友?】江法道发过去一条消息。 明明删我的扇我的都是你。 【因为我后悔了】 裴良夜的回覆同样迅速。 随后,江法道看着屏幕最上方瞬间弹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鼻子一酸,懒得想裴良夜会发过来什么,一条语音丢了过去。 「现在,马上,发张照片过来。」 裴良夜丢过来一个问号。 她继续发语音:「不然我去找别人上床了。」 另一边沉默了很久。 【你等一下】 江法道撩了把自己湿漉漉的头髮,将低垂的髮丝梳到脑后,又将龙头切换到热水,慢慢浸没在舒服的浴缸中。 十多分钟后,裴良夜丢过来了张照片。 唔,是自己熟悉的风格——裴良夜非常擅长捆绑她自己。 江法道并没有着急动作,继续发语音:「谁给你拍的?」 她其实只是想要一张自拍,随便露个锁骨的都行,其余的可以靠自己想像。 反正裴良夜身体的每一寸秘密自己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过,这样的裴良夜,当然更好。 但是一想到除了自己可能还有人会看到这样的裴良夜,她就嫉妒得发疯。 【自拍,手机支架定时,】裴良夜言简意赅,【你等一下,还有一张】 这还差不多。 江法道随意扯开贴在自己肌肤上的衬衫,将其丢出浴缸,等着裴良夜的第二张照片。 第二张照片缓缓加载出来,她瞬间屏住了唿吸。 裴良夜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纯白衬衫,作为装饰的黑色皮质双肩腋下枪套勾勒出了这人姣好的身材,闪着冷冽的光。 而她的手里,拿着一条弯折的皮带。 看起来,很疼。 江法道忍不住用力咬了咬唇,在两张照片之中毫不犹豫地选了后面那张。 ------------------------------------- 裴良夜在酒店里转着圈圈,有些焦急地等着江法道的回覆。 生产了两种风格迥异的产品,总要得到客户的反馈不是?她喜欢哪一种? 第236页 一个是经典款,而另一个显然有了质的创新。 直到十多分钟过去,微信里突然弹出了一条新语音。 她迅速点开。 江法道沙哑又带着抽气的破碎嘆息声传来。 「裴良夜,嗯……我这辈子,唿……算毁在你手上了。」 裴良夜唇角勾起笑容,迅速发消息。 【更喜欢哪一个?】 可是对话框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嘆号。 又把我拉黑了? 裴良夜愣了愣,可对于江法道这种用完就扔的态度没有一点脾气。 至少她还想着自己,没轻易去找别人不是? 她又点开了江法道的语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播放,听着那破碎的喘息声。 「是啊。」她的声音低沉,带着淡淡的感慨。 「我们这辈子,就这么互相折磨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一条2016年的新闻,也是2018年公务员省考行测的一道题 (继续感慨,裴江真的有我自己都永远也看不懂的发展) 第77章 翌日下午饶听南和左止元很轻易地就在小村里打听到了边学文的消息。 「哟,好俊的两个女娃,」村口嗑瓜子的大娘笑着眼睛里闪过八卦的光「找老边是做甚子的啊?」 「我们是他的同事,给他送点过年的东西来」左止元笑得活泼又开朗看上去极讨人喜欢,「姐姐老边现在在哪呢?」 「我的年纪都能当你妈了,你还喊我姐姐」大娘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却乐开了花,从小板凳上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努努嘴「跟我来吧,我给你们带路,那条路可不好走。」 「既然路不好走您就上车给我们指指路吧,」左止元指了指后座依然笑靥如花「正好我和您唠唠。」 大娘眸子里惊喜极了嘴上客气了几句又用力拍了拍身上的灰才坐上那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越野车嘴里念叨着「姑娘们,你们应该还没工作多久吧。」 左止元和饶听南对视一眼,后者惯来疏离凉薄的面上也带起了一丝笑意,温声道,「确实,我和她一起进的公司,才上班两个多月呢,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不简单?诶,前面右拐再左拐,」大娘见自己猜中,又乐了,「你们两女娃看着就脸嫩,年数不大,又被丢到这穷不拉几的山沟沟里来出差,肯定是新人。」 「对,没错,我们还在三个月实习期呢,」左止元笑着应和,「可我看咱们村子不穷啊。」 「以前穷啊,这是最近这十多年发展起来的,」大娘感慨道,「村子里出了个有出息又念旧的,给我们修了路架了网,家家户户建了小洋房,县里政策又好,我们算是……那句话怎么说的?诶,对,走在了时代的风口上。」 两人再对视一眼,瞬间有了决定。 这送上门的健谈大娘,不套话多亏。 「您说的是我们财务部的褚凡君褚部长吧,」左止元轻笑着,熟练地打方向盘,绕过一个弯,「他可也是我们的财神爷,刚开完年会,给我们发了不少奖呢。」 「对对对,褚部长,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大娘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他自己其实也不算多有钱,但是每次给村子里花钱都不带眨眼的!」 褚凡君不算有钱? 饶听南差点要笑出声来。 如果褚凡君都不算有钱,那我估计就算赤贫了。 哦,不对,我好像确实挺穷的,只有四万五千一百二十五元八角四分的余额。 你问左止元的工资卡? 那是得存起来的。 「那……您怎么看边主任呢?」左止元也憋着笑,转移了话题,「我们也和边主任打交道打得少,他这人难相处么?」 「啧,怎么说,」大娘嘆了口气,张张嘴,又摇摇头,「只能说,老边其实是个好人吧。」 「但你们等会注意点,他脾气很兇的,特别是最近他喊人帮忙刷大白,没人理他,脾气就更暴躁了。」 「怎么没人理他呢?」饶听南有些讶异,扭头看向全是麦茬的田里,乌压压的羊群挤在一起啃着枯草,几只土狗跑前跑后,奋力吠叫着。 「最近应该不是农忙时节吧。」 「不是,都大冬天了种什么地啊,」大娘又嘆口气,「你说说他,不给钱,不给烟,连饭都不管,老是板着个脸,也不给人好脸色看,谁给他干活?他离村这么久了,每逢年节也没见回来,有谁念叨着他啊。」 「又不是没钱,不然怎么搞得起房子?怎么去县里跑的手续,」她显然有些怨念,「抠死人得了。」 「前面那个是他吗?」左止元眯起眼睛看。 「诶,对对对,那个骑在脚手架上刷墙的就是他,」大娘依然极为热心肠,「这样吧,我帮你们和他说一声,省得你们两个小姑娘挨骂。」 「诶……不用,」左止元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娘迅速跳下车上前,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看来捂不住马甲了。」 「没事,迟早捂不住的,」饶听南手指搭在车窗上,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着玻璃,看着窗外的乡野景色,「刚才这位大娘说的,褚凡君的事,你怎么看?」 「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嘛,不知道他在这里给自己打造了个什么人设,」左止元唇间勾起笑,「我没记错的话,褚凡君女儿在国外念书,前妻陪读,吃穿用度都不便宜,房子好几套,豪车也不少,税都交了七位数了。」 第237页 她顿了顿,随后有些感慨地摇摇头,「不过,他能从手指缝里漏下来些给村子里,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正如边学文的评价:他从来没有亏待过朋友。 「有人来找我?」边学文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工装,身上手上全是油漆白点儿。 才一个多月不到,他下巴上已经长满了胡茬,眼睛里有血丝,看上去吓人得很。 「谁会来找我啊。」他嘀咕着,跳下脚手架,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向不远处的那辆车,扯开步子,雷厉风行地大步走了。 「你也知道没人来找你啊,还挺有自知之明。」大娘嘴里嘀咕着,却也跟了上去。 那两女娃又俊又懂事,千万别被这凶阎王骂哭了。 然后,她瞪大了眼睛。 嵴背笔直硬朗的边学文看到下车的两人后,又快了几步,身子微微前倾,向来是板着的脸上多了笑容……甚至,带了点谄媚? 谁说的边学文不会给人好脸色看?谁说的边学文不会陪笑脸? 「见鬼了……」大娘喃喃自语。 「左总,饶助,」边学文下意识伸出沾满油漆的手,又马上收回,尴尬地在自己裤子上搓了好几下,「您两位怎么来了?」 左总?饶助? 大娘脑袋陷入了瞬间的短路。 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说人家女娃娃长的真俊?还说了边学文坏话? 老天爷啊! 左止元却并不介意边学文手上的油漆,微笑着伸出手与其相握,「边主任,有段时间没见了,这不是快过年了,我给您来送点年货。」 「这怎么好意思,」边学文苦笑着摇头,「左总您已经帮了我这么多了。」 「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饶听南笑着接过话,「您也帮了我们很多。」 几人寒暄几句后,左止元向一旁石化的大娘,哭笑不得地伸手,「姐姐抱歉了。」 「您别这么叫我,」大娘魂不守舍地与她的手握了握,「左总?」 「额,我是。」 「您刚才说您才工作两个月。」 「我确实是新上任两个月。」 大娘唇角抽了抽,小心翼翼地看着一边微笑着的边学文。 夭寿了!这个人是会笑的啊! 「我这辈子就在村子里种地了,没见过什么世面,刚才说的话您千万别放心上。」 左止元只能苦笑着点头,安抚着情绪跌宕起伏魂不守舍的大娘,目送着她跌跌撞撞地走远了。 风里隐约传来嘀咕声。 「这孩儿,手真嫩。」 「王婶儿是个热心肠,就是话有些多,」边学文笑着摇摇头,「您刚才和她说什么了?看把她吓得。」 「我刚才没告诉她我是分公司左总。」 「啊,那难怪了。」 「她还在我面前夸褚凡君,又暗戳戳怼了你几句不懂人情世故。」 边学文:「……」 「您别和她计较。」他最终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这话应该我们和您说才对。」饶听南笑着接过话头,上下打量着边学文身上的油漆点点,「在刷墙吗?」 「对啊,」他搓了搓手,「我琢磨着,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所以学校胚子建好以后就没再雇帮工,自己来了。」 他回头看了眼那桶刚调好的大白,忍痛摇摇头,「我换身衣服,到我家去,请您二位喝杯茶,歇会儿。」 「不了,」左止元却已经迈步走到了油漆桶前,低头看了看,「你这种油漆调好后六个小时就不能用了,还是先刷完吧。」 她开始撸袖子,「我来帮你。」 「这怎么好意思?」边学文吶吶道。 「我学美术的,也刷过墙搞过涂鸦,」左止元扭头,笑了笑,「这算是老本行了,说不定动作比你还快呢。」 饶听南也默默撸起袖子,活动了下僵硬的右手,「我也来吧。」 她在左止元和褚凡君惊奇震惊的目光下耸耸肩,「以前在老家帮过忙。」 边学文用力抿抿唇,脸慢慢变红了,又由红变紫。 他大步跑回屋子,拿了两套崭新的挺括工装,「你们穿上,别把衣服搞脏了。」 于是乎,三人一边刷墙,一边闲聊。 「你离开公司后,我们把你送过来的资料原封不动的送回去了。」左止元戴着粗布手套,拿着刷墙的滚轮,笑眯眯的,似乎根本不在意边学文是否会生气。 「嗯,可以理解,」边学文的声音闷闷的,似乎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好饭不怕晚,我等得起。」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他指了指这间小屋子,「村委会给我批了这块地,我去县里把程序跑完了,现在就等房子盖起来,明年春天娃娃们就可以进来读书了。」 「老师呢?老师找好了吗?」饶听南插话。 「差不多,是我在师范大学念书的同学,说可以帮我联繫,」他扭头看了眼手腕有些僵硬的饶听南,「饶助,您的手还没好全吧,千万注意。」 「我慢点刷就行了,」她笑笑,「主力还是左总。」 两人一起扭头。 左止元不愧是专业的,动作干净利落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连衣服上都没有粘上油漆点儿。 很快,她退后几步,欣赏着大白墙。 「老边……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她笑笑,「你还有其他颜色的油漆吗?我稍微调点颜色,给你搞副涂鸦呗。」 第238页 「可以可以,左总您想叫什么都成,油漆就在里面呢。」边学文甚至有些诚惶诚恐了,目送着左止元消失在门口, 「唿,」他重重喘了口气,有些感慨,「饶助理,我知道左总一定会是个好人,但没想到……」 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了些哽咽。 俗话说,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左止元贵为左氏唯一继承人,却能一屁股坐在这里陪他刷墙。 「她的确,相当接地气。」饶听南手里动作不停,却陷入了某种回忆。 她想起了左止元带她吃的那些街头小巷里的苍蝇馆子,想起了还在国外时,左止元挥舞着水管钳与破水管搏斗。 如果她自己不说,谁能知道这是左家千金? 「饶助理。」 「嗯?」 边学文眸子里带了点复杂的神色,看着一旁的饶听南,「你变了挺多。」 饶听南有些讶然地扭头,「我变了什么?」 边学文细细端详着她,慢慢摇摇头。 「我说不上来,但是,」他努力表达着心中的感觉,「这次见面,觉得你……亲切了很多。」 「我说话直,你别生气,以前我总觉得你和褚凡君是一丘之貉,所以对你也不太信任,」他刷墙的手用了点劲,「不过这次见面,我倒是没那种防备的感觉了。」 「饶听南饶听南!」左止元拿着手摇喷漆跑了出来,打断了两人的聊天,笑着向他们晃了晃手上的东西,「我找到了这个!你就等着看我作品吧!」 「你打算画什么?」饶听南被她喜悦的情绪感染,下意识也扯着嗓子大声问。 「没想好!」 两人同时失笑,饶听南摇摇头,又扭头看向边学文,唇角噙着笑意,「如果我真有什么变化的话,大概是左总的功劳。」 「怎么说?」 「她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的人,」饶听南呓语着,「才高而不自许,德高而不自矜,功高而不自誉,位高而不自傲。【1】」 「是,」边学文认真点点头,「她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好了,我这面墙刷好了,」饶听南笑着从脚手架上站起来,换了个位置,「边主任……老边,我也这么叫你吧,我这次来,还是领了左董的任务的。」 「什么任务?」边学文面上闪过一丝好奇。 「我不知道,」饶听南耸肩,「反正,他让我好好观察,用心思考。」 「左董还是这样,不说人话,」边学文失笑,「那你要观察什么?」 「不知道,要不您和我说说您在村子里有意思的见闻吧。」 「有意思的见闻……村子里有意思的见闻真不多,就这么百十来户人家,来往都熟。」 「您随便说说。」 于是乎,饶听南听了边学文叨叨了二十多分钟今天张家打麻将输给了李家,明天老李又偷了张家只兔子扒皮吃了,村里哪户人家结婚又离婚三回了,又有某某老公出轨私会。 饶听南:…… 「没看出来,您还挺八卦。」 边学文顿时脸有些热,轻咳一声,「没办法,村口那些老爷老娘们就爱聊这些。」 「不过,我倒是记得一件事儿,不是在村子里,」边学文思索了会,「就是上次去县里跑手续的时候,看见人在那儿静坐示威。」 「哦?什么事?」 「具体的我没看清,」边学文努力回忆着,「好像是一些自体户吧,大概是做生意亏了本,闹到了政府门口呢。」 饶听南愕然,「政府还管你做生意亏本不成?」 「肯定不是,」边学文嘆口气,「好像是在抗议,抗议那个……天光来着吧。」 饶听南一怔,瞬间打起了精神。 怎么这里还能和天光扯上关系。 「想起来了,」边学文一拍脑袋,「是天光的那个买菜的项目吧,优惠力度太大,搞得所有人都去抢一分钱十个的鸡蛋和三块钱一斤的猪肉了。你说说,大公司在打架抢市场,便宜了消费者,却苦了这些在小区门口做生意的自体户,一个个生意几乎做不下去了。跑到政府门口抗议,说这是扰乱市场的基础秩序,要天光给个说法呢。」 饶听南勐地抿住了唇。 扰乱市场的基础秩序? 好像,有什么东西,隐隐约约现出身形了。 一丝灵感滑过她脑海。 好像,养老那个项目,也是得到了差不多的评价。 「那……您怎么看这件事?」她干巴巴地问。 「我不太懂,毕竟消费者是确确实实得了利益的,」边学文摇摇头,又有些惆怅地嘆口气,「但是那些自体户,唉,也是真的苦啊。」 「谁不是要赚钱养家的呢?」 【咕……】 话音未落,边学文肚子响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一旁的饶听南,挠挠头,「饶助,我吃点东西。」 饶听南笑着摊手,示意他请便。 她咬着唇,看着面前被一层洁白油漆遮掩住的土坯墙,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开始想像方才边学文描述的画面。 一堆人,面红耳赤地大声叫嚷,脑袋上绑着白布条,拉着红横幅,在大街上坐着抗议。 这还只是一个县。 天光的生意布局到了全国。 其他地方呢,也是这样吗? 她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扭头,看向一旁的边学文,愣了愣。 第239页 边学文取下半只手套,不知从哪里摸出了坑坑洼洼的不锈钢饭盆,里面装着两个冰凉干瘪的大馒头和一点咸菜,就着凉水用力啃着。 「你中午就吃这个?」 边学文绝对是不缺钱的,左止元给了他不少,听说褚凡君也给了不少。 边学文不好意思地笑笑,用力擦擦嘴,「我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中午在这里随便对付一下,打个地铺休息,晚上回家再吃顿好的。」 「吃顿好的?」饶听南眯起了眼睛,「老边,等会我们去你家可是要掀锅盖开冰箱的,要是没个好菜,你看我们和不和你急?」 边学文顿时嗫喏起来,眼神游离,「那个……我觉得白菜豆腐挺好吃,还有黄豆酱!我爱吃那个。」 饶听南重重嘆了口气,随后又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看来我还是选对了。」 「嗯?什么意思。」 「本来是打算给你随便带点菸酒,瓜子花生干果礼盒之类的,」饶听南缓缓刷着墙,「我思来想去,还是没让左总带这些,来之前特意跑了趟超市。」 「那您带了什么?」 饶听南头也不回,指了指不远处的车。 「吶,那个后备箱里,十斤猪肉,牛羊肉各五斤,三只鸡三只鸭,五尾草鱼,还有一床新弹的棉被。」 她唇角勾起笑意,「冰箱放得下吧,放不下就把你那些白菜豆腐清一清。」 边学文这个大老爷们,眼睛瞬间红了。 「放得下的,饶助理。」 ------------------------------------- 裴良夜抿着唇,在福利院大门站了许久,听着里面被风带出来的,隐隐约约的笑闹声。 蔡世宜就静静站在她身后,偷眼看着这个身前的女人。 她,很悲伤。 她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很悲伤。 「你再不愿意面对,总是要进去的,」她忍不住开口说,「都已经到了。」 裴良夜回头看了她一眼,一路上都没有温度的眸子慢慢黯淡了下来,点点头。 她推开门,穿过院子,进入大厅。 一个身姿还算利索笔挺的老太太站了起来,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来人,嘴里说着说了许多次的欢迎词,「欢迎光……良夜!」 她拿起了桌上的老花镜,手竟然有些颤抖,小心翼翼戴上,喊着来人的名字,「是良夜吗?」 「是我,曹奶奶,」裴良夜的声音极缓极温柔,是蔡世宜从未见过的耐心,「我回来了,来看看您。」 「回来了,回来了好啊,」曹院长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粗糙宛若树皮的手用力握住了裴良夜的手,嘴里是嗔怪和心疼,「你这个孩子,连个电话都不打,我还以为……以为左家亏待你了。」 「怎么会,左家待我有多好您是知道的,」裴良夜声音低沉沙哑,「奶奶,我这次来,是想带人看看懿姐姐。」 「好好好,她就在老地方,」曹奶奶看着裴良夜身后貌似乖巧的女孩,唇角忍不住掀起笑容,「就是这位吧。」 她是知道裴良夜的喜好的。 「这是你的……嗯?」 裴良夜知道奶奶误会了,抿抿唇,刚要开口。 蔡世宜清亮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奶奶好,我叫蔡世宜。钱懿姐姐,大概是我的表姐。」 老院长又是一愣,方才见到裴良夜都只是蓄在眼眶里的眼泪,突然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你们……」 「你们怎么才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1】:《周易》 我有书读了!普天同庆啊啊啊啊啊! 本章留言发红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近尽量会把更新时间拧回12点,一个星期内吧~ 第78章 裴良夜髮丝挽起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艷的血红色玫瑰花,静静站在一方白色的简朴小石碑前。 寒风吹过她的风衣,猎猎作响。玫瑰的馥郁而热烈的芬芳在这安静的墓园里显得格格不入。 蔡世宜和曹院长一起站在不远处抿着唇看着这样……陌生的裴良夜。 这样孤独,而又悲伤。 「良夜这孩子每次来都是这么安静」曹院长压低了声音,带着些许落寞「我倒希望她能喊一喊,吼一吼把心里压着的那些事发泄出来。」 蔡世宜喉咙滚了滚。 「奶奶,其实……她是在叫嚷的,她在质问,她在恳求,她在嘶吼。」她的眼前一阵恍惚「只是我们听不见罢了。」 曹院长扭头看了眼蔡世宜,眸中有些惊讶,随后忍不住感慨「你真不是和良夜一对?」 蔡世宜迅速摇头,随后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干脆利落。 「裴总有喜欢的人了。」 「也没见她带回来过。」曹院长低声抱怨着。 蔡世宜扭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会带回来的。」 曹院长看着蔡世宜迈步走上台阶看着两人称得上般配的背影忍不住嘆口气。 这姑娘挺讨人喜欢的。 「钱懿姐姐好我是蔡世宜」蔡世宜强势挤开了一旁的裴良夜蹲下来相当「自来熟」地做起了自我介绍,「按照辈分来算,我应该算是你表妹,我奶奶是你爷爷的姐姐,但是很早也去世了,可惜我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不然我还可以描述一下加强可信度。」 裴良夜默默往一旁走了两步,腾出位置给嘴里叭叭叭仿佛真的有人能听见的蔡世宜,将手中的玫瑰花摆在了墓前。 第240页 「不是我们故意来迟的,也是我阴差阳错看到了你送给裴总的玉牌,才找到了你,」蔡世宜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用力擦着墓前的酒杯,清理着里面沉积的雨水和灰尘,低着头,「除了我之外,你应该还会有两个表弟和一个表哥,但是他们现在很忙,真的没抽出时间来,只能我过来先看看你了。我保证,明年清明,你就能看到他们三个,很和善很好的三个人呢。」 裴良夜闻言,沉浸在悲伤中的迟钝神经也忍不住跳了跳。 蔡家疯狗,和善? 「我带了酒,但裴总说,你还小,不能喝酒,」蔡世宜将酒杯里擦得干干净净,然后从怀里掏了瓶牛奶出来,小心翼翼给两个杯子满上,「那我们就以奶代酒啦。」 第三个杯子,她没倒牛奶,而是,偷着看了眼一旁的裴良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里又掏出一瓶橘子汽水给第三个杯子满上,笑嘻嘻,「虽然裴总说小孩子不能多喝汽水,但这哪里算多。」 「我喜欢橘子汽水,你也试试。」 裴良夜没阻止,而是静静靠在了一旁。 蔡世宜依然在絮絮叨叨,讲香江这几十年的变化,讲她的哥哥们的奋斗史,讲天南地北的漂亮风景,讲叫花鸡讲臭豆腐讲北京烤鸭讲街边好吃的虾米小馄饨,讲蜻蜓讲荷花讲秋天的落叶和北风的唿啸。讲左止元和饶听南的感情,也讲裴良夜。 「姐姐,您得管管她,」蔡世宜抱怨着,看也不看裴良夜,「她肯定不敢和您说,但她现在简直就是个大渣女!」 裴良夜闷不做声地起身往回走。 蔡世宜心头一跳,强忍着回头看的欲望,继续蹲在小方碑前,看着墓碑上那年轻、甚至带着点婴儿肥的青涩少女的黑白照片,嘴里碎碎念。 脚步声远去,又很快转了回来,裴良夜手里拿了两个小马扎,又递给蔡世宜一瓶打开的矿泉水,声音冷清却又温和,「说了这么多,不渴吗?」 「还好。」蔡世宜抱膝坐下,托着下巴,小口小口抿着水,突然就不说话了。 瞬间,墓园又只剩下了风声和鸟叫。 「她听不见的,」裴良夜自己也坐下了,将那捧鲜艷的红玫瑰往里推了推,「你告状也没用。」 「她在三十年前就死了。」 蔡世宜听着这毫无波澜的一句话,心头一堵。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 「和死人说不了话,可以和活人说说吧。」 「可以。」 蔡世宜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比如「为什么不敢回来?」,「你和她有什么故事?」,「她有什么特殊的?」,「她是你的初恋吗?」 但是最后,她只是轻声开口,「她很喜欢玫瑰花?」 中国人祭奠极少用红玫瑰,那更像是露西亚的风俗。 「对,她很喜欢红玫瑰,」裴良夜淡淡开口,「她不喜欢菊花,总觉得那是老人才用的花儿。」 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抚上了那张照片。 三十年过去了,自己被领养,被左家抚养长大,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甚至有了许多段感情经歷。 而她依然是年少的模样,躺在这冰凉的盒子里,不见天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裴良夜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她是我很好的姐姐。除了是姐姐之外,没有其余不该有的情感了。」 三四岁的时候,哪里懂什么爱情。 「容我多问一句,」蔡世宜忍不住把膝盖抱得更紧,「你的初恋是……」 「江忍冬。」 「啊,果然。」蔡世宜干巴巴挤出一句,唇角扯了扯,脑袋搁在了膝盖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和我说说她吧。」 裴良夜看了她一眼。 这句话有歧义。 是说说江忍冬,还是说说钱懿? 「我和她 那时候的奶奶尚还年轻,也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但是却把自己的一身精力都奉献给了福利院,奉献给了这些。 「那个冬天,她浑身是血的躺在了白雪皑皑的福利院门口,被院长发现了,」裴良夜凝视着那张黑白照片,「后来,我问过她,那次发生了什么,她没说。」 「现在想来,应该是那所谓的仇家在这里也安排了人手,想要杀人灭口,但在大陆,他们终究是不敢太猖狂,被一个才九十岁的孩子逃了出来。」 「当她终于修养好了,走出了病房,」裴良夜顿了顿,眸中滑过一丝怀念,「我们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使。」 那种与生俱来的富养气质和规矩的得体做派,让他们这群野惯了的皮猴子们惊艷不已。 「她不会受到了排挤吧,」蔡世宜咂咂嘴,「我看过类似的小说情节,因为太优秀而被排斥什么的。」 「一开始是有的,但奈何,她太好看了,人又很温柔,」裴良夜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一开始奶奶还担心这个呢,结果福利院里的结成的小团体不到三天就分崩解离了,她成了我们的头头。」 皮猴子们拜倒在了公主裙下。 「奶奶开心得不得了,念叨了好久,说自己捡到了个宝贝。」 「她几乎都想给姐姐发工资了。」 蔡世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说?」 「因为我们都听她的,她又教给我们规矩,甚至原本福利院没有的规矩她也给我们立起来。于是我们这一帮连午睡都要上演枕头大战、吃饭都要打几个来回的傢伙们,居然开始学会轻声细语细嚼慢咽了。」 第241页 如果江法道听到这个故事,大概就能猜到些什么。 裴良夜那份该死的古板固执,秩序体面,就是从这里生根发芽。 幼时的影响,对一个人是最为潜移默化,也是最为深远的。 「她很喜欢我,大概是因为我是这群皮猴子里最听话,唔,也是最好看的,」裴良夜笑了笑,「所以她经常把我带在身边,她是福利院的孩子王,那我就是王之左手,天神右翼。」 「她对我的期待也是最大的,她告诉我:她这辈子都不敢迈出这个福利院了,哪怕是被人收养,她也怕自己会给那家人带来麻烦,所以长大后大概就接手奶奶的福利院,继续在这里带孩子好了。」 「但是,我不一样,我应该要找到一个好人家,我应该去读书,去考一个好大学,谋一份好前程,找一个我爱的也爱我的伴侣……」 裴良夜突然顿住了,不做声。 「所以,你不敢回来。」蔡世宜轻声补上了她没说出来的那句话。 她不敢让将自己视作亲人的姐姐,看到自己现在这样玩弄感情,流连花丛。 就连不怎么回来看老院长,也是一个道理。 她会失望的。 裴良夜并没有接话,而是按着自己的节奏,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我按照她教的方法,在左董和夫人面前表现得安静又乖巧,果然被选中了。」 「这是我人生中关于某个『意义』的对错,的第一次清楚认识。」她扭头看向蔡世宜,「你能理解么?」 蔡世宜张张嘴。 「我,好像能明白。」 因为太小,而缺少是非观念。 按照姐姐说的做,成功了,做对了,于是迈进了一个温暖的家庭,拥有了父母,拥有了未来。 从此姐姐说的道理,成为了一生的教条。 规矩,秩序,得体,体面…… 她一生都在恪守这些准则。 「二十多年……」裴良夜声音里突然带着了无奈和悲哀,「我过去二十多年一直活在她和夫人一手塑成的秩序牢笼里,但我甘之若饴。」 「所以,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她声音更轻了些,「我不敢回来看她,因为我变渣,因为我流连花丛,其实对也不对。」 「我只是,不太敢告诉她我为何这样改变。」 「她那么爱我,她一定是可以接受我的所有改变的。」 「但是改变我的那个人,还没被我成功带回来。」 蔡世宜沉默了好久。 「其实,裴总,你大概没有注意到,」她拿起一旁的橘子汽水,喝了一口,突然拐向了一个奇怪的话题,「年会的时候,我也抽到了特等奖。」 「唔,虽然我搞不明白,为什么我才来左氏两三个星期也能有抽奖机会,但是吧,反正是抽到了。」 「饶听南连正式编制都没有,不也有抽奖?这一点褚凡君做的还是不错的,」裴良夜点点头,陪着她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你是特等奖,我注意到了,有想好邀请的人吗?」 「我邀请你,一起吗?」 裴良夜扭头看了她一眼,缓缓摇头。 「唿,我就知道,」蔡世宜笑了起来,看起来并不伤心,从怀里摸出那张特等奖奖券,用力塞进了裴良夜手里,「送你了,你应该有想邀请的人吧。」 「什么意思?」裴良夜皱皱眉,摩挲着手中的奖券表面。 「我之前说过了,等我第四次亲自向你表白的时候,你要是还拒绝,我就提桶跑路,」蔡世宜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吶,这不是第四次了吗?又失败了,所以我决定提桶跑路。」 裴良夜也跟着站起来,扶了她一把,顺手帮她拍了拍背上的灰,唇间不自觉带起笑意,「这和之前的三次比起来,这次相当内涵和隐秘了,也算吗?」 蔡世宜瞟了她一眼,眉宇间是意气风发,「可能是因为我发现我突然对你下头了,所以想赶紧找个理由『脱粉』吧。」 「但是,」她勐地揪住了裴良夜的衣领,眼睛眯起,明艷的脸上似乎是瞬间褪去了青涩,走向成熟,「陪我喝杯咖啡,我才把奖券送你。」 裴良夜面不改色地轻松拧开她的手,「可以,但是为什么?」 蔡世宜也不恼,蹦蹦跳跳地跳下台阶,朝一直等着两人的曹奶奶笑笑,又回身,冲着人大声喊着。 「和我聊聊江法道吧!」 ------------------------------------- 于是乎,下午两点半,两人坐在了客人极少的咖啡馆角落。 「我来一杯冰美式,」裴良夜在手机上点单,头也不抬,「你呢?」 「一样。」 「很苦。」裴良夜闻言,狐疑地抬头看了眼蔡世宜。 一个喜欢喝橘子汽水的小傢伙怎么会喝冰美式呢? 「我可以喝!」蔡世宜相当不满地敲着桌子。 裴良夜不说话了,又点了杯冰美式,犹豫了会,加了杯生椰拿铁,加了条备註。 她记得,小傢伙喜欢和橘子汽水和椰汁。 随后她将手机倒扣在桌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抿着唇的蔡世宜,「不是我自恋,但是按照一般小说剧情走向,听完一个人的过往之后,不是一般会更喜欢她么?」 怎么到蔡世宜这里就反过来了?反而是干脆利落地提出了告别? 「吶吶吶,看你这话说的,我可是蔡世宜啊,」小公主笑得放肆,「我怎么可能和其他人一样。」 第242页 「左止元说得对,我的喜欢很肤浅的,只是喜欢你的脸而已,顶多喜欢那个在大会上演讲,发着光的那个人,」她表情轻松,「这不是刚才,突然觉得你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喜欢了的么?」 「更何况,你根本就不是裴良夜,」蔡世宜总是能在极不着调的时候说出很有哲理的话,「钱懿姐姐,左董,左董夫人,江姐姐,共同塑造和改变了你。」 「那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我还不如去喜欢改变了你的江姐姐呢,反正她也好看。」蔡世宜语不惊人死不休。 裴良夜瞳孔地震。 她那在商战中歷练多年的智商情商也没想明白,蔡世宜的脑瓜子是怎么转的。 蔡世宜却不说话了,唇角噙着笑,看着面前的女人。 裴良夜比自己年长一轮还要多,眸子里深邃又温和,其中仿佛有岁月的痕迹流淌。大概岁月是偏心的,只赋予了面前这人阅歷和沉淀,却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她见过裴良夜温和又低调的模样,也在她布鲁塞尔大会上大放异彩的时候惊鸿一瞥。 哪个小姬崽儿可以拒绝这样的姐姐呢? 但是……刚才那个女人孤独却悲伤的背影,让她的内心陷入了更深一层的震撼。 她比你大这么多,比你多经歷了这么多的事,她此生最重要的几个人已经有的走入了坟墓,她会孤独地为那人送上红玫瑰,在寒风中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她或许与人一起促膝把酒聊过通宵,甩过瓶子,在一地碎玻璃碴子中抱头痛哭亦或者是哈哈大笑;或许还曾与志同道合的人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蔡世宜听过一个理论:每个人一生能付出的情感是有限的。 裴良夜作为一只洞庭湖的老麻雀,已经把这辈子可以倾注出去的感情都给了其他人:那样浓烈炙热的爱情;那样真诚善良的友谊;那样敬重和睦的亲情。 用一句很俗套的话形容:你来的太晚了。 她即便能爱上你,你也不会再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那个人。 小公主的骄傲顿时发作了。 如果我不可能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一个必然,又何必腆着脸放下身段追求呢? 我爱的人,最爱的必须也是我。 唔,好在裴良夜一直严防死守,没有给自己半点机会,自己喜欢的又实在是肤浅,才能抽身得如此决绝。 现在……心里有一点点难受吧,但是也还好,谈不上什么心如刀割。 不过是一段无疾而终的肤浅单恋罢了。 裴良夜被她盯得心里毛毛的,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那……你想知道什么?」 蔡世宜回过神来,点点头,学着裴良夜的姿势懒散坐着,语气也很轻松,「和我聊聊江法道呗。」 「你刚才说……你要,嗯?」裴良夜显然没有领会到小公主复杂的内心变化,心底还提着警惕。 蔡世宜撑着下巴,掰着手指头,「她喜欢什么?生日多少?你和她有什么故事能让我嗑一嗑,都可以嘛。」 裴良夜怎么听怎么不对劲,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了机场这两人初见时的景象。 江法道直接上手揉脑袋,小公主就乖乖巧巧站在原地让她揉。 「我不说。」语气中莫名带了些醋熘熘。 蔡世宜有些无语地看着她,瞬间更加下头了。 这感觉类似于你突然发现自己一直舔着的女神也在舔其他人,于是瞬间神格崩塌。 「不说就不说,」她哼哼唧唧,「反正我有江姐姐的联繫方式。」 她思来想去,极为不满地用力敲桌子,「裴总,你最好努力讨好我,我可以考虑帮你说两句好话。」 「哈,」裴良夜笑了笑,「那倒不用。」 蔡世宜有些惊奇。 「我在她眼里滤镜是拉满的。」 蔡世宜:…… 一口狗粮,好气哦。 「虽然这话被我说出来有些奇怪,」裴良夜歪着脑袋看她,「以后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吧。」 「你是不是怕我哥哥的报復?」蔡世宜冷哼一声,「朋友,做不成,滚蛋。」 正好侍者将两杯冰美式端上来,裴良夜轻抿一口,任由苦涩如中药的液体滑入自己喉咙,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捏着鼻子苦着脸往喉咙里灌的小傢伙。 「咳咳咳。」蔡世宜终于是没忍住,用力咳嗽起来,裴良夜随手扯了张卫生纸递过去,又抬手招唿了一下服务生。 蔡世宜胡乱擦了擦唇,看着服务生再端上来的一杯生椰拿铁,表情复杂起来。 「你真的,很会拿捏人心。」她摇摇头。 「只是做助理做惯了而已,这是职业素养。」 蔡世宜瘪瘪嘴。 「那就……还是做朋友吧,」她声音懒散,「和你做朋友一定很舒心。」 「那还待在分公司吗?」 「不了,我还没毕业呢,滚回去读书了,毕业的时候我会邀请你和左止元和饶听南,记得来。」 「那我可缺一个助理了。」 「呵,说的我干了什么似的,我都觉得我做你助理我得给你发工资。」蔡世宜显然对于自己的能力非常有逼数。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端起那杯黑咖啡,学着裴良夜的姿势,小心地抿了一口。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 突然就觉得生活还是很甜的。 「我大哥说,我总有一天会喜欢上这种苦涩的饮料,」她的声音突然沉稳下来了,「就像,我们香江歌神,陈奕迅唱过的一首歌,《苦瓜》。」 第243页 「今天先记得听过人说这叫半生瓜,这意味着它的美年轻不会洞察吗?」她优雅地摇晃着杯子,「可能,成长就在一瞬间吧。」 裴良夜静静看着面前的人一口口咽着浓郁的黑咖啡。 「呸呸呸。」蔡世宜装不下去了,恶狠狠将手中的咖啡杯往旁边重重一放,紧接着用力喝了两口一旁的生椰拿铁,嘴里低声咕哝。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吃这种苦死了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暂时下线一小会啦,但是后面主线还有非常非常重要的剧情,可以期待一下哟~ (我还得好好想想,小公主的cp得是啥人呢) 第79章 王婶儿手里一边剥着毛豆一边内心复杂地復盘着一天的遭遇。 她对那两妮儿的第一印象是很好的,乖巧又懂礼貌,嘴还甜自己一开心什么话都秃噜出去了。 哦豁,结果人家是边学文的上司是那个就连自己都听过名字的左氏分公司的左总自己还自作聪明地评价这评价那的。 人家特意来探望边学文,人家和老边是什么关系?轮得到自己指手画脚? 当时王婶儿很想挖条缝自己钻下去。 而当反应过来后生气又代替了羞耻。 城里来的人果然心眼多,自己好心待她们结果她们把身份瞒着瞒着,是要看自己笑话呢。 一边想着,她一边忿忿不平地捏坏了手里的毛豆。 但是…… 她又心情复杂地抬头,看向不远处挽着袖子,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折了根树枝在田里笑着帮自家赶羊的,那位左总。 自家大黄在她身边跳来跳去,汪汪叫着狗尾巴摇得和风火轮似的。 一旁那位饶助理看起来稳重许多,只是无奈地一次又一次把朝自己身上扑的热情狗子扒拉开偶尔扶一把在田埂上走得歪歪扭扭的左总。 「诶小心!」她不自觉叫出声。 可是晚了那漂亮妮儿一脚踩进了水坑裤脚和鞋子瞬间湿透了。 「玩球。」王婶儿一拍脑袋急匆匆丢下手里的毛豆趿拉着鞋就往外跑。 城里人脾气阴晴不定该不会生气吧。 拐过一个弯下田,她一眼就看见那位左总已经趴在了饶助理背上,手里拎着她湿透的鞋,光着脚丫子,开心地笑着,脚脚晃啊晃。 那位饶助理一脸无奈,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左总超级大声的嚷嚷,大长腿还用力往饶助理腰上缠了缠。 饶助理似乎是生气了,左手不轻不重的一巴掌就落在了左总的挺翘的臀儿上,惹得左总惊唿一声,又眼泪汪汪地看着饶助理,脑袋埋在了她的肩窝,整个人老实不少。 王婶儿用力一拍脑袋。 这是总裁和助理应该有的画风吗! 这分明是小情侣! 这时,饶助理似乎也看到她了,扭头和身后的左总说了些什么,左总又是惊唿一声,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自己,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腾出只手开始挠饶助理的背。 「别动,」她已经能听见饶听南的声音了,「再动我可就背不住你了。」 「饶听南~」左总尾音上扬,声音欢快活泼,就像一根羽毛,挠的人耳朵痒痒的,「你不行啊饶听南。」 饶助理的面色从白变红,又由红变紫。 「王婶儿在呢!」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话,「回去再说。」 「左总,饶助理。」王婶儿心情复杂地迎了上来,把家里这几十来头黑山羊赶进了栅栏里,合上门,又把狗子轰到一旁。带着饶助理到了屋内,又急哄哄地跑上跑下,找出双东北大花布似的棉拖鞋,尴尬地递过去。 「您别嫌弃,新的,我前些天刚纳的棉鞋,可厚实了,晚上气温低,您别着凉了。」 「怎么会嫌弃呢,」左止元脸还有些红,笑着穿上了鞋,「王婶儿,叫我小左就成,别您啊您的,我担不起啊。」 「您是左总,」王婶儿依然坚持着,「我不能不懂礼貌。」 左止元只能摇摇头,无奈地笑笑。 在自己掉马的时候,就该想到这样的情形了。 「你们今晚是住在老边家吗?」王婶儿又坐在了小凳子上剥起了毛豆,憋了许久,终究是忍不住开口,「老边家只有他一个男人,您俩住进去,村子里恐怕会有人讲闲话的哟。」 旁边突然蹲下来了一个人,左止元笑着捡起一根毛豆,帮她一起剥。 「诶,您别摸这个,到时候指甲里都是绿汁儿,老半天洗不掉。」王婶儿一急。 「不碍事不碍事,」左总的眼睛亮晶晶的,「王婶儿,您这边有没有空床能让我们住一住啊。」 王婶儿瞅她一眼,瘪起嘴,声音干巴巴的,「正好楼上我下午新收拾了两间屋子,不过……」 她顿了顿,看着一旁也开始笨拙剥毛豆的饶听南,「你们住一间就可以了吧。」 面前两个妮儿耳朵顿时红了。 还是饶助理脸皮厚些,轻咳一声,率先开口,「我们一间就可以了。」 王婶儿从一旁捞过了两条凳子,示意二人坐下,又轰走一旁探头探脑的大公鸡,「去去去,这里没吃的。」 「王婶儿,叔不在家吗?」左止元熟稔地剥着豆子,愈剥愈快,一边开始闲话拉家常。 「他啊,和他几个老哥们钓鱼去了,还把小晨带过去了,说是钓鱼要从小培养,」王婶儿嘴里抱怨着,脸上却带起了笑,「小晨,哦,就是我女儿,她也没个女孩子样,天天爬树掏鸟蛋下河摸虾米的,这回估计又野疯了,回来衣服上不知道带了多少泥,都快过年了,寒假作业都没写一个字呢。」 第244页 「小孩嘛,就是该多玩玩。」左止元顺着话说。 王婶儿咂咂嘴,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年轻女人。 「左总,不是我说,你真不像个干领导的,」大抵是因为这两妮儿实在是温柔好看,她也就大着胆子多说了几句,「哪有大领导亲自放羊剥毛豆的啊,就连褚部,他从小干这个的,回来也不上手干活呢。」 「很多人说我不像个总裁,但您这理由我倒是 她絮絮叨叨着,「我从小老爹就教育我了,我是靠手吃饭的,别人也是靠手吃饭的,哪有什么高低之分。」 王婶儿瞬间鼻头一酸。 「您父亲真是个好人。」 饶听南忍不住看了眼左止元,对左家的家教突然就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倘若她是刚认识左止元,刚对左家有所了解,听到这句话,只会觉得虚伪。 但左止元的确是在身体力行地去实践的:她可以挽起袖子就帮忙刷墙,可以抄起水管钳修水管,可以和大街小巷的街坊邻居打成一片,也可以坐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剥毛豆,偶尔怒rua几把一旁大黄的狗头。 「像饶助理,」王婶儿又忍不住开始嘀咕了,「饶助理看起来就像平时不怎么干活的。」 「呸呸呸,」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嘴,「您别放心上。」 饶听南低头,看着三人面前的毛豆皮堆。 王婶儿的自然是最大的,左止元也不逊色,就自己面前,还零零散散一小堆。 「嘿嘿,」左止元幸灾乐祸的声音从一旁响起来了,「饶听南,人家王婶儿也说你不行。」 饶听南默默举起自己的右手,「王婶儿,我真的行,我只是手骨折还没好全呢。」 「你就是不行。」左止元在一旁煽风点火。 饶助理开始磨牙,饶助理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饶助理一把揪住了想跑的左总,摁在自己膝盖上。 王婶儿就在眼前,她也没好意思打屁股,只是低下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气声低声威胁,「我行!」 左总不动弹了,疯狂点头。 王婶儿默默将凳子抽远了些。 没眼看没眼看。 「这些差不多了,」她突然发现和两人一起剥毛豆是一个错误,于是迅速结束了这项活动,将塑胶袋子里的豆子聚拢,掂量掂量,递给左止元,「你们把这些给老边带过去。」 「啊?」左止元一愣,「不是您自己吃的吗?」 「我自己吃的等会自己再剥嘛,」王婶儿撑着膝盖站起身,锤了锤腰,又大步走向厨房,高声道,「老边那儿什么情况村里人都知道,这时候再去买估计也来不及,你们吃不上什么好的,我再给你们切块腊肉带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饶听南愣愣看着迅速去而復返的王婶儿拎着一条腊肉回来。 「收下,收下,」她用力往饶听南手里塞,嘴里可不客气,「就当我讨好你们大领导了。」 还没等饶听南推拒,她就看向不远处的小路,嘴里骂骂咧咧,「吶,钓鱼佬回来了,你看看,小晨就和个泥猴似的。」 她龙行虎步地大步迈出院子,揪着那个小女孩的耳朵拎回来,边数落边拍着身上的泥,「是不是又掉水坑里了?我告诉你我不可能给你洗衣裳的!你自己洗!」 「妈,疼!」小女孩求助地看向自己父亲,可是钓鱼时吹牛吹上天的老爹只会呵呵笑,边把手里的成果展示给妻子。 「三条!」中年男人展示着鱼篓里的东西,一抬头,就看见院子里两个漂亮姑娘,一愣,看着王婶儿,「你亲戚?」 「不是,」王婶儿胡乱摇头,压低声音,「你赶紧挑条大鱼,把鳞颳了鱼剖了给人带过去,这是大人物。」 「噢噢噢噢,好。」木讷老实的中年汉子点点头,沖两人侷促的笑笑,绕了个弯去了厨房。 小女孩也看见了院子里的两位姐姐,安静下来了,怯生生地看着她们。 「真可爱,」左止元已经笑着蹲了下来,与她平视,伸手戳了戳小姑娘沾满了泥点儿的脸,「多大了。」 「小学三年级,」小女孩声音软软的,根本就不像方才王婶儿口中形容的那个泼猴儿,退后了几步,脸已经红了,「漂亮姐姐,你别戳我,我身上脏。」 「这时候知道自己脏了,」王婶儿骂骂咧咧地拽着这人后领丢进了屋子,「赶紧去洗洗!」 「好嘞,妈。」小女孩一熘烟就跑了,可是过不了一会儿,又探出个脑袋,小心翼翼看着两人,「漂亮姐姐,你们今晚还在吗?」 「在呢!」左止元笑着挥挥手。 过不久,木讷汉子又出来了,手里拎着个黑色塑胶袋,里面是已经剁好的鱼块,话也不会说,脸都憋红了,只知道把袋子往饶听南手里塞。 「这怎么好意思,」饶听南苦笑着,努力推拒,「我们买了鱼的。」 「水库里的,不一样,」中年汉子憋出几个字,「新鲜。」 「收下吧,」两人来回拉扯了几下后,左总终于开口发话了,温和笑着,「那我们先走一步,叔,晚上再来打扰了。」 …… 两人漫步在乡间的田野上,饶听南手里拎着毛豆,而左止元拎着腊肉和鱼。 大黄蹦蹦跳跳地跟在了她们身后,直到把她们送到了路口,在汪汪叫两声,趴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开。 第245页 「饶听南,」左止元声音软软糯糯的,又轻又甜,「刚才那个小孩好可爱。」 饶听南扭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忍不住挂起笑意,「是很可爱。」 左止元眼睛湿漉漉的,咬着唇,「听说……现在国外有这项技术,我……」 她的脸扑的一下就红了。 「这么早吗?」饶听南挑眉,耳朵也有些红,「我们都还这么年轻,再过一段时间二人世界也行。」 左止元不开心了,「你是不是不乐意。」 「我可没这么说,」饶听南告屈,「我乐意啊,我可乐意了,就是……」 她瞟一眼身边的年轻女人,「你做好当妈咪的准备了吗?」 左止元脸更红了,嗫喏几句,「我听说生孩子很疼。」 「这个不怕,我来嘛。」饶听南牵住了她的手,轻笑着。 「那还是我来吧,」左止元几乎是瞬间做出了决定,嘴里嘟囔着,「再过几年,你都三十多了。」 饶听南磨牙。 「左总,你嫌我老了。」 「对啊,你老了,你不行。」 「我行!」饶助理咬牙切齿,「左总,我今晚就让你看看我行不行!」 在边学文那里用过了简单的晚饭,两人在小院里散散步,消消食,又踩着田埂回了王婶儿家。 值得一提的是,本来是边学文下厨,左止元在一旁看了半天,决定还是自己来拯救那尾新鲜的草鱼,免得被边学文折腾;于是乎边学文被赶去了切菜打下手,又被伤着一只手的饶听南嫌弃了,表示自己伤一只手都比他切得快,最后可怜的边学文被赶去砍柴生火。 「不是我说,老边啊,」左止元一边翻炒着鱼块,嘴里一边嘀咕着,「你好歹也是当秘书出生的,能把自己的人际关系处成这样也是个奇葩,王婶儿人这么好都对你有些怨言,怎么搞的。」 边学文的脸被炉火映得红红的,只得用力用钳子捅了捅柴火,让它生旺一些。 「左总说的是。」 「多走出去看看,」左止元声音又温和了些,「你想做的那些事,我在着手处理呢,好好当老师,好好教孩子,也……把自己心里的包袱放一放。」 边学文用力揉了揉眼睛,似乎是因为烟燻得红了眼。 「是,左总。」 …… 「你们睡三楼,我们平时不会上来,」王婶儿给两人抱来了一大床杯子,「三楼就有卫生间,有热水,你们放心用就好了。」 「谢谢王婶儿!」左止元靠着墙笑,「小晨呢?」 「在写作业呢,」王婶儿嘆口气,「爷俩儿没一个让我省心。」 「你们好好休息,我下去看看她去,有事记得叫我啊。」 王婶儿下楼,饶听南也从一旁的阳台出来了,顺手把手机收回口袋。 「谁啊。」左止元迎上去,扑在饶听南怀里蹭啊蹭。 饶听南搂着她的腰,坐在大床上,嘴里敷衍着,「没谁。」 「你有事瞒着我,饶听南,」左止元瞬间眯起了眼睛,伸手戳了戳饶听南的脸,「老实交代。」 饶听南眼神躲躲闪闪,「真没谁。」 她推了推怀里的人,「快去洗漱。」 左止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耳朵一红,哼哼唧唧爬起来,「这次放过你。」 待左止元走进浴室,水声响起,她才偷偷摸摸又打开了手机,继续刚才和蔡世宜的聊天。 饶听南:【你刚才说,左止元会喜欢什么生日礼物?】 不好问左止元,也不太好问裴良夜,她只能求助蔡世宜了。 蔡世宜:【一个个都来虐狗……你送的左止元都会喜欢啊】 【不过,硬要我推荐的话,我觉得她什么都不缺,哪怕是像我之前一样,送一份鲍勃迪伦的歌词手稿,对恋人来说也落了下乘,还不如自己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呢】 饶听南陷入沉思。 【你的意思是,手工?】 【差不多吧……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你们能不能管管裴良夜!】 饶听南发了几个问号过去。 【算了,你说话不算数,我直接找左止元告状!】 蔡世宜忿忿不平地收起手机,用力瞪着自己对面的人。 虽然这是私人包厢,虽然除了两人之外只有两个服务生,但是依然相当羞耻啊! 裴良夜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仿佛看不见她眸中的愤怒,也看不见服务生小姐姐眼睛里的惊奇,只是默默拿起手机回消息。 …… 另一边,左止元已经洗好出来了,吹弹可破的肌肤带上了沐浴后的红润,熟练地躺进了饶听南的怀里,枕在了她的肩膀上。 饶听南已经恢復了淡定,亲了口这人水润润的脸,起身走向浴室。 左止元扯着嗓子,「饶听南,我想看你手机!」 饶听南显然是犹豫了会,想到蔡世宜其实没有给自己什么实质性的建议,也不影响自己准备惊喜,于是点点头,「你看吧。」 左止元还没打开饶听南手机呢,自己的手机先响了起来。 蔡世宜的消息宛若轰炸一般突突突过来了。 【左止元,我真的要好好告上一状!裴良夜简直就是个变态!】 左止元丢过去了一个问号。 【你和饶听南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反应……】 紧接着左止元就看着蔡世宜的聊天框中不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第246页 可是过了怕是有十多分钟吧,蔡世宜突然就抛过来了短短一句话。 【算了,裴总给了我一笔不菲的封口费,我决定暂时不告状了】 左止元:??? 【但是她真的是个变态!】 【蔡世宜!你把话说清楚啊,别说一半就跑了,良夜姐怎么你了?】 【没怎么我,我们现在清清白白,】蔡世宜眉开眼笑地看着余额里那一笔极为丰润的封口费,【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左止元悻悻地收回手机,饶听南却也已经出了浴室,把门带上,反锁,顺手关灯。 左总一惊。 「饶听南?」 黑暗中的饶听南唇角露出冷笑。 「左总,我是来证明我自己的。」 左止元脸红了,把蔡世宜和饶听南手机那码子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坐在床上,往床脚缩了缩。 「我等着呢,」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更多的是兴奋,「饶听南,来吧。」 饶听南欺身上来,不疾不徐地啄吻着她水润润的唇。 屋内响起连绵不绝的水声。 自己的手其实还没好全,想要老闆满意,就要在其他地方努力下功夫。 「唔,饶听南。」左止元很快被吻得有些缺氧,头不得不扭到一旁,大口大口喘着气。 但这种把自己脖子暴露出来的行为,倒更像是邀请。 饶听南叼住了面前小动物的脖颈,感受着细腻皮肤下脉搏的跳动,轻轻用虎牙勾着。 两人不知不觉紧紧相拥,身体的每一丝曲线都与对方的紧密契合。 饶听南松开了面前人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低笑着在她耳边呢喃。 「这里隔音应该不太好,等会,忍着点。」 左止元红着脸,胳膊勾着面前人的脖颈,用力点头。 黑暗中传来衣料的摩挲声和……敲门声。 笃笃笃。 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漂亮姐姐,你们睡了吗?」 左止元险些被吓得惊唿出声,被饶听南堵住了唇。 饶听南安抚地吻吻她,苦笑着起身。 左止元拉住了她的袖子,声音极低,「把领口拉上去点,别带坏小孩子!」 饶听南自然是从善如流的,但是有些痕迹,怎么遮也遮不掉。 于是乎,敷衍完小朋友,饶听南听见了楼下小傢伙脆生生的声音,「妈妈,姐姐屋里好像有蚊子!脖子上好大一个红包包!」 两人脸一红,听着楼下王婶儿的哭笑不得的叫骂,关上了门。 「还来吗?」饶听南躺回了床,摸了摸自己脖颈,低笑着蹭了蹭面前这只「大蚊子」。 「不来了不来了,」左止元将脑袋枕在了她肩膀上,心虚地拍着自己的胸膛,「再来几次,我会被吓死的。」 两人又在黑暗中交换了一个晚安吻。 「唔,饶听南,」左止元的声音很低,带着嘟囔和轻笑,「我想,我们还是不需要这么早要孩子吧。」 ------------------------------------- 法国,江法道又泡在了浴缸里。 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了声音。 「啊~」 是裴良夜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喘息,任由谁听到都会多看两眼。 也是,裴良夜的来信特别提示音。 江法道的唇角瞬间勾起,耳朵也红了。 勾着手拿起手机。 裴良夜:【满意吗?】 江法道轻笑着敲下几个字:【非常满意】 裴良夜:【嗯,为了礼尚往来,我也给你设置了「这种」,来信特别提示音】 江法道一怔。 我什么时候给过她素材? 不,不对!上次享受裴良夜的远程服务的时候,我好像说了句话来着! 「裴良夜!」她愤怒地发过去了一句语音,脖子却已经变成了粉红色,「你给我撤掉!」 裴良夜也丢过来一句语音。 「我就不~」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江法道好几次出场都是在浴缸里泡着了 这不安排一个浴缸y不合适吧(狗头) 我明天,一定要中午12点更新啊啊啊啊啊!!! 第80章 当裴良夜和蔡世宜出现在庐城机场时饶听南和左止元已经等了她们许久了。 「晚点了?」左止元顺手帮忙拎过蔡世宜的行李。 「嗯,晚了一小会,」蔡世宜打了个哈欠扑进左止元怀里「左止元我好睏,我昨晚失眠了。」 「为什么失眠啊。」左止元拍着她的后背向饶听南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呜回去再说。」 饶听南眼睁睁看着自己女朋友被另一个小姬崽儿嘤嘤嘤的抱着,委屈地瘪瘪嘴。 裴良夜鼻子动了动。 好一坛老陈醋。 她默默将自己行李递过去。 饶听南cua一下收回手面无表情,「你自己提。」 裴良夜:? 「哦对了等会你开车。」 莫名其妙变成食物链最底端的裴总只得自己哼哧哼哧放好行李箱,又坐进驾驶座,饶听南默默上了副驾驶座,看着蔡世宜倒在左止元怀里哼哼唧唧。 裴良夜深吸一口气。 啊,这酸味更浓郁了。 她没急着起步而是先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似乎是在给人报平安。 蔡世宜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她,随后认命地堵住耳朵。 第247页 过不了多久车已经稳稳噹噹地驶上了机场高速,突然密闭安静的车厢内突然响起女人的喘息。 「嗯~」 左止元虎躯一震瞪大了眼睛。 哪里来的声音? 饶听南瞳孔地震顺着记忆中听到的方向向身旁看去。 裴良夜面不改色心不跳稳定地开着车仿佛刚才发出声响的不是自己的手机一样。 很快两人就再次确定了当事人。 裴良夜口袋里的手机再次亮起,伴随着又一声轻哼。 「嗯~」 蔡世宜麻木地用力塞住了自己耳朵。 天知道她昨晚和裴良夜吃饭的时候是怎么活过来的! 「良夜姐?」左止元看着在红灯前停车回消息的裴良夜,忍不住出声询问。 「江忍冬的来信特别提示音。」裴良夜唇角勾起,手指哒哒哒地敲击键盘,顺便言简意赅地告知左止元。 饶听南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面色沧桑的蔡世宜,和左止元交换了个眼神。 「我昨天是不是就告诉你们了,」蔡世宜有气无力,「裴总是个大变态。」 …… 回到家,蔡世宜瞬间被左止元提熘去了书房,而饶听南和裴良夜两人待在了客厅。 「喝点什么?」饶听南一副以主人自居的模样。 「咖啡就好。」 饶听南塞给她一杯温水。 裴良夜:? 「和你客气客气而已,你还真点上菜了,」饶听南自己手里也端了杯温水,小口小口抿着,「少喝点咖啡。」 裴良夜耸耸肩,也不反驳,只是继续看着手机,一副网瘾少女的模样。 饶听南一点点靠近,好奇地盯着她,「你……和江法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都用那种声音做特别提示音了! 「我很难解释我们现在的关系,」裴良夜关上手机,思索着,「以普遍理性判断,我大概,像是一个会说话的远程情-趣玩具?」 饶听南一口水呛在嗓子眼里,用力咳嗽起来。 裴良夜抿抿唇,顺手帮她拍了拍背。 「那不以普遍理性判断呢?」饶听南咳完,眼尾还红着,抬头看裴良夜。 「大概是在拉扯和暧昧吧。」裴良夜的手机又响起了那令人面红耳赤脚趾抓地的羞耻提示音,她再次抬手回消息。 饶听南不可思议地摇摇头,「那……你设置这个,她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她先让我喘一声给她她好设置来信特别提示音的,」裴良夜表情淡定,「我喘了大概有四五十分钟,选了我觉得最好的给她发过去的。」 「那她也给你发了?」 「没有,我给她素材是虚假的,但我用的素材是真实的。」 饶听南默默捂住自己的脑门,发出感慨。 「你们真会玩。」 这就是两个流连情场的老炮儿极致拉扯暧昧时的景象么? 相比起来,自己和左止元真是纯情极了。 「裴良夜。」 「嗯?」 「你不会……一直要用这个手机铃声吧。」 「为什么不呢?」 「包括回左家之后?」 裴良夜的手第一次有了停顿,面上也第一次有了纠结。 不过,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当然,继续用。」 饶听南挑眉,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 「你狠。」 这边两人交谈着,而书房里,左止元和蔡世宜大眼瞪小眼。 蔡世宜一摊手,「吶,事情就是这样啦。」 左止元捏着下巴,有些难以接受地看着面前的闺蜜。 「你说放下就真放下了?这么快?」 「当然,」蔡世宜坦坦荡荡,「喜欢上是一瞬间的事,为什么放下不能是一瞬间的事呢?」 「而且……」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喜欢的,只是我想像中的那个裴良夜吧,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究极大佬。」 左止元又忍不住摩挲着下巴。 她了解自己闺蜜,蔡世宜的表情告诉自己:她确实是放下了。 「但是……按照你的形容,良夜姐确实是这么一个人啊。」 「但是她对喜欢的人才不是这样呢!」蔡世宜反驳,「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喜欢起人的时候有多疯批,我才不要。」 当彻底放下的时候,以前靠着滤镜维持的喜欢,也就消失的极快了。 「如果我喜欢的是她不喜欢人时候的样子,而她喜欢的样子我却不喜欢了,这不是个最大的谬论么,」蔡世宜快速说着一长串绕口令般的话,「我还是早点提桶跑路比较好。」 左止元歪着脑袋看她。 「那你还失眠了?」 蔡世宜瘪瘪嘴。 「这很正常嘛。」她嘀嘀咕咕着,「好歹是我第一场无疾而终的单恋啊,而且……」 她脸又苦了下来,「我怎么都觉得,我失眠更多是因为她的手机铃声。」 左止元也想起了那令人羞耻的手机铃声,忍不住捂额。 良夜姐到底是怎么想的! 「唔,所以,你是打算回香江了?」 「嗯嗯,本来就是要回家过年了。」蔡世宜伸了个懒腰,「我还没毕业呢,等我暑假再来找你玩儿。」 「也行,」左止元抱了抱自己闺蜜,声音又轻又温和,「这些天受委屈了吧。」 第248页 作天作地的小公主大概还是第一次收敛性子老老实实待在一个地方任人差使的。 「没有啊,」蔡世宜一脸茫然,「我委屈什么。」 「哦,是吗?」左止元声音里带上了笑意,「我还打算说请你吃饭赔罪的。」 「噢噢噢噢!我可委屈了!我要吃大餐!我要吃最贵的那家!」蔡世宜开始假哭,「嘤嘤嘤,左止元,我好难受啊,心里好痛。」 「滚蛋。」 送走了蔡世宜,左止元又拷问了一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裴良夜,得了一个「知道错了绝对不改」的回覆后,也只能悻悻地把人送走了。 她堂堂左总,谁也管不了。 「饶听南,」左总送走两人,只觉得精疲力尽,栽倒在自家助理怀里嘤嘤嘤,「我好累啊。」 「累吗?」饶听南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还想更累一点吗?」 左止元一愣,抬头,看着自家助理一边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一边解衣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耳朵一红,「还是白天!」 「我知道,而且我知道下午等会还要去趟公司,」饶听南也只是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左止元的身上,又静静抱住了她,瘪起嘴,「你身上都是蔡世宜的味道。」 左止元松口气,抬头,捏了捏这人的脸。 「吃醋了?」 「对。」 「怎么什么醋都吃,」左止元低笑着,「她是我闺蜜呢,按这么说,你还得吃良夜姐的醋,我从小到大都是被她带着的,手拉手上学手拉手放学,吃一碗饭睡一张床,她还给我换过尿布呢。」 女人抱着自己的手臂顿时勒得更紧了,耳旁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是啊,我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饶听南顿了顿,声音突然缓和了好多,带着淡淡的遗憾。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时间倒流。」 「怎么,又后悔当年分手了?」左止元开始玩起她的耳垂。 「不,不仅仅是,」饶听南用力蹭了蹭她,确定这人身上只有自己的味道了,才稍微离开了些,「我还想,再往前走一点。」 当年分手,大部分还是自己的错。 大概,自己也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但是一次次令人失望的举动叠加起来,最终令左止元心灰意冷,选择了离开。 不是不爱了,只是……不那么爱了。 「我想再往前走一点,」她靠在沙发上,将人拉进自己怀里靠着,脑袋枕在她的肩窝处,声音低若蚊蝇,「我不想让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酒吧,是一夜放纵,我想,提前认识你。」 你和谁一起度过的童年,和谁一起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在教室里听课?和谁打闹?看过什么书,为谁流泪过,走过哪些路,又遇到过哪些人? 我已经拥有你的未来了,但我很贪心,我还想看看你的过去。 可我只能翻着相簿来窥视你的过去。 左止元安安静静听着她的倾诉——甚至饶听南那些没说出来的话,她也感受到了。 女人心跳下澎湃的情感涌动,令她咬住了唇。 「饶听南。」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嗯?」 左止元伸手抱着她的脖颈,腿也缠上了她的腰,整个人宛若八爪鱼一般纠缠在她的身上。 「这次回京都,我带你去我学校看看吧,」左止元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可以准备好校服哦。」 饶听南抬头,凝视着左止元湿漉漉的,黑白分明的眸子。 「好。」 ------------------------------------- 下午,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左总和饶助理姗姗来迟。 「裴总没来吗?」经过秘书办的时候,她好奇地问着张秘。 「裴总的假是请到明天的,」张秘微笑着回答,「事实上,您二位的假也是请到明天的,按照新规,您需要给自己开一个加班条儿,否则需要罚款。」 左止元在饶听南憋笑的眼神中咳嗽了两声,「我就来拿点东西,不算加班。」 在张秘的目送下,两人熘进了办公室,左止元给自己泡了壶茶,又拉开抽屉,捡起那本《论法的精神》看了看。 很快,敲门声响起。 张秘进门,眸子里带着点惊讶,「饶助,褚部请您过去喝茶。」 饶听南微微点头,看向左止元,「左总,我去了。」 左止元与她对视一眼,点点头。 这就是她们今天下午来公司一趟的目的。 那是边学文的老家,也是褚凡君的老家,她们可不信没有消息传到褚凡君耳朵里。 褚凡君有疑虑有动作是正常的,请饶听南聊聊天,也是一个非常合理的举动——或者说,太过于合理了。 「饶助,」褚凡君笑眯眯地迎上来,「好久不见了。」 「也就两三天而已。」饶听南的微笑矜持而疏离,与褚凡君握握手,坐下。 「饶助喝茶,」褚凡君也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两三天,我可是度日如年啊。」 饶听南轻抿一口杯中茶水,随后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褚凡君一眼,笑着摇摇头,「褚部急什么呢?」 她的姿态极为坦荡,「边主任也是分公司的老人了,又是才离的职,我们年前去拜访一下,也是应该的。」 褚凡君悻悻笑着点头,「是啊是啊,应该的,应该的。」 第249页 「倒是褚部这杯茶,」饶听南又轻抿一口,唇角带上笑容,「似乎不太一般吶。」 这茶不太一般的原因,是它太一般了。 并非什么龙井大红袍之类的名贵茶叶,甚至也不是毛峰仙毫之类的名茶,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茶叶。 一般般的茶叶,出现在褚凡君这儿,又被端给了自己,就很不一般了。 「这是村里的茶,」褚凡君笑道,「我估摸着给您可能也没喝上,就想着给您试试。」 是在向自己宣告对村子的绝对掌控权,进而表示对她们动作的警告吗? 饶听南察觉到了这杯茶的隐秘含义,微微一笑,将杯子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褚部是对我们的合作还不放心啊。」 这个「我们」显然是有歧义的,可以是指自己和褚凡君的那些合伙搞的小动作,也可以是指左止元和褚凡君的那塑料战友情谊。 而怎么褚凡君怎么理解,决定了饶听南的态度。 「怎么会,」褚凡君也是个老狐狸,眯起眼睛,「我对我们的合作是很放心的。」 饶听南心中嘆口气。 看来套不出什么话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褚凡君起了疑心。 那就暂时只有一张牌可以打了。 「褚部,不是我说,」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感慨,「边主任的确是一个不太会照顾自己的人。」 「嫂子和他离婚离得早,身边也没什么人,」她看着面前褚凡君面色慢慢沉凝,不疾不徐地慢慢说着,「我们这次去,他一个人刷着墙,也没个人搭把手,午饭就是咸菜就冷馒头凉白开,冰箱里除了豆腐白菜也没其他东西,谁知道他曾经是左氏分公司财务部主任?」 她又端起茶水抿了口。 「您也别奇怪,我为什么没喝出来这茶,」她笑笑,「边主任家里可没茶叶。」 「所以啊,我们本来是打算一去一回一天解决,但看他这样子,还是多待了一天,至少帮他把家里冰箱给填满咯。」 褚凡君忍不住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 「他又不是没钱,」他的声音里带着些感慨,摇摇头,「老边就是这么个性子。」 「他那屋子,」饶听南决定添把火,「算得上家徒四壁了,都比不上那刚建好的学校。」 「怎么说,褚部,就算边主任和您意见相左,那毕竟也是当年一起在左氏打拼的兄弟。」她敲敲桌子,「难道,左总真的能视而不见?这大过年的。」 褚凡君用力搓搓脸,声音沉闷。 「好了,饶助,我知道了。」他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谢谢你们对老边的照顾,我这次回去,怎么也得给他换套屋子。」 饶听南轻舒一口气。 看来,这一关是过去了。 果然,就如边学文所说:褚凡君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打感情牌或许对李春蝉左修才等人无用,对他却是极为有效。 「好了,往事不提,」褚凡君笑着摆摆手,「饶助,年后,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刚以为自己过关的饶听南瞬间警惕,但面上依然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什么忙?」 「我需要您的帮助,」「您」这个字,褚凡君咬得重了些,「但是具体什么事,年后再说吧。」 饶听南心中瞬间染上一层阴霾,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到时候再考虑吧。」 两人又寒暄几句,饶听南被褚凡君送出了办公室。 她有些惴惴不安地思索着方才的交锋。 可以说,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但是……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褚凡君目送着她的背影,眉紧紧皱起。 他拉开抽屉,看了眼里面的的东西。 …… 「怎么样?」左止元歪着脑袋看恍若无事的饶听南。 饶听南笑着摇摇头,「暂时过关,我打了张感情牌,说了说老边现在的难处,他也就放过了我们,也不追究我们到底是和谁站在一边的了。」 她回来的路上,左思右想,还是心怀愧疚地隐瞒了最后一次交锋。 毕竟自己还什么都不清楚,可能只是褚凡君的又一次试探,也可能什么也不是。 贸然妄动,不是她惯来谋定而后动的作风。 更何况,自己还有尚未说出口的秘密,还有未曾想明白的答案,或许,当自己想通后,再将一切都坦白出来会更好。 事实证明,左止元很聪明,很难骗,但也很好骗。 或者说,她大概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有所隐瞒。 「累了吗,休息休息。」左止元含笑坐下沙发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面前的人靠过来。 饶听南倒在了她的怀中,脑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哼哼唧唧,「左总,回家吗?」 话里话外都是暗示,「快晚上了。」 左止元看不见饶听南的脸,自然也没看见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愧疚,只是磨着牙,用力拍了拍饶助理被正装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臀儿,「刚见完褚凡君就走,人家肯定就想明白我们是特意为他来一趟的了。」 「呀。」饶听南一声惊唿,脸一红,「要不,我记得,你有一个很少去的休息室?」 左总脸也红了。 「在那吗?」 「我的意思是,可以先休息一下。」 ------------------------------------- 第250页 两人去休息室的大床滚到了一起,而裴良夜手里端着杯黑咖啡,开开心心在酒店摸鱼。 她试探着给江法道发了条消息。 【起了吗?】 她们下飞机的时候是正午,而法国那边才凌晨四点。 江法道几乎是秒回,估计也是睁着眼睛,没怎么睡。 对话框前没有红灿灿的感嘆号,看来这次自己还没有被拉黑。 裴良夜估摸着这人大概还在补觉,也就放下手机,慢悠悠地走向厨房,琢磨着弄点什么填填肚子。 她打开柜子,下一瞬间,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 裴良夜施展出了神技「瞬间移动」,两步并做三步拿起手机。 江法道发过来了一条语音。 点开,慵懒又软糯的声音响起,「熬夜熬过劲了,睡不着。」 裴良夜挑眉,舒服坐在沙发上,轻抿一口黑咖啡,也发过去一条语音。 「视频吗?」 江法道在床上半眯着眼睛,听着身旁手机的传来的□□,勾手拿起,看了消息后,唇角微微勾起。 视频电话拨了过来,裴良夜接起,喉咙顿时一紧。 江法道穿着一身丝质的白色吊带睡裙,侧趴着看她,睡裙松松垮垮地落在身上,但她的肤色比睡裙还要白,在阳光下甚至显得有些透明了。 天鹅般的脖颈、精緻的锁骨、脸上红润又迷茫的神情和方睡未睡的慵懒神态,不该露出的圆润弧线都露得七七八八。 裴良夜抿抿唇,又忍不住大口大口喝着黑咖啡。 本不是用来解渴的饮料,就这么被用来缓解她身上的燥热。 「你还在用我那个铃声吗?」江法道耳朵微红着,手指戳了戳视频里裴良夜的脸,又滑向她紧扣着的衬衫领口,一路向下。 穿得这么正经,还以为是个正经人呢。 「你还在用,我当然也在用。」裴良夜不紧不慢地说着。 「左止元没怼你?」 「怼了,但她管不了我。」 江法道气得磨牙,但又提不起劲儿来生气。 「我好睏,但我睡不着,」她翻了个身,于是露出了更多的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用力戳着裴良夜的脸,「都怪你。」 「嗯,怪我。」裴良夜依然冷静——至少看上去依然冷静,「答应我一件事。」 「不。」 裴良夜仿佛没听到拒绝,「过年的时候,祝我新年快乐。」 江法道气唿唿地爬起来,「哪有你这样的人啊!直接问别人要祝福的!」 「答应我。」 「你这个人太霸道了!我就不!」 裴良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眸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江法道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莫名其妙就想起了那个有烟花的晚上。 当时,裴良夜的眼神也是这么吓人。 她心中顿时涌上酸涩和委屈。 凭什么啊。 她的手试探地向那个红色的键按下,并决定这次彻底把裴良夜拉黑,年前绝对不再放她出来了。 可是裴良夜似乎看到了她的动作,眸底酝酿的情绪几乎瞬间消散了,带着淡淡的无奈,「算了算了,你开心就好。」 江法道瘪着脸收回了手。 裴良夜的声音更加温柔,「你困了就睡吧,我看着你睡。」 「你是变态吗,喜欢看别人睡觉?」但江法道是真的困了。 本来这几天就睡不好,昨晚又是一宿没合眼,等着裴良夜报平安。 她把手机架在一旁,睏倦地闭上眼睛。 裴良夜静静看着女人的侧颜。 不是一会儿就睡熟了么?之前怎么就睡不着? 她喝干净杯子里的黑咖啡,闭上眼睛。 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饶听南的问题。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唔,当然不至于就只是一个远程情-趣玩具。 而在江法道去过比福尼亚酒庄后,对自己的态度变化也转变了不少。 裴良夜睁开眼,指腹轻轻摩挲着屏幕里江法道的睡颜。 「情人以上,恋人未满。」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赶上了~终于快恢復正常更新时间了~ 第81章 次日也是年前上班的最后一天,大家都无心工作,一心摸鱼在瓜群里抓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水群。 更何况昨天还有件事带着些神秘元素大家就讨论得更欢了。 【诶,你们听说了吗公司昨晚遭贼了!秘书办的抽屉被翻了个底朝天!都是乱糟糟的!】 【天哪?报案了吗?丢了什么?】 【额听秘书办那边清查了半天,好像什么都没丢就是少了两套新的制服衬衫,还少了两条饼干】 【陷入沉思什么贼摸进来啥也不要就拿制服衬衫走啊?】 【可能是因为我们衬衫的质量好?】 【话说那是什么饼干啊,一定很好吃吧】 【那可是总裁秘书办耶!稍微搞点情报都比衬衫和饼干强吧!】 【所以呢所以呢,查监控了吗?】 【左总说既然是年前最后一天,又没什么实质性损失,就算了吧但是好像后勤那边还是本着防范心理查了查。重点来了,你猜怎么着!】 【快说快说!】 【因为秘书办公室里遵守保密原则是没有监控的嘛,所以查的是廊道的监控结果!居然没有任何异常!】 第251页 【没人出入吗?】 【有还是有的,就是张秘裴总她们而且来得比较早但这算什么异常?】 【哇年前最后一天左氏惊天悬案谁拿走了衬衫和饼干!】 张秘看着群里疯狂弹出的消息默默捂额。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今天一定不要有事让我去左总办公室汇报工作。 但怕什么就来什么,小陈凑了过来,递过去一份文件,「张姐,你帮我把这份文件送给左总签字呗。」 张秘难得地板起了脸,「怎么不自己去?」 小陈瘪瘪嘴,一张清秀的脸蛋皱成了苦瓜,「今天左总和饶助看起来都好低气压,我怂,您帮帮我嘛。」 张□□角抽抽,沉默一会,还是拿起了那份文件。 「下不为例。」 小陈顿时眉开眼笑,「谢谢张姐,回头请您喝奶茶!」 目送张秘进了总裁办公室,小陈一蹬椅子,滑到一旁最近低调做人的八卦秘书……呸,通讯秘书旁,神神秘秘地用胳膊肘顶了顶她,「你别说,今天张姐状态真的很奇怪。」 八卦头子抬起脑袋,手机屏幕里就是瓜群疯狂刷屏的「年前悬案」。 她的眸中闪过精光。 「我觉得,张姐一定是这桩悬案的知情人!」 …… 办公室里,张秘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只鹌鹑似的将文件递了过去。 左止元默默签名,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推过去。 「左总?」 「封口费。」 一旁的裴良夜看着低气压的两人,又看着诚惶诚恐的张秘,疯狂憋笑。 不枉她早起,看了这么一场好戏。 这事儿还得从昨天下午说起。 ------------------------------------- 总裁办公室休息室内,两人靠坐在那张大床上,左止元又靠在饶听南身上,捡起她的右手把玩。 「左总,我有点紧张。」饶听南将脑袋枕在左止元肩上,低声呢喃着。 「你紧张什么?」左止元在她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来来回回翻看着饶听南的右手,检查着今天晚上的作案工具。 「唔,我和左董打过不少交道了,但是……夫人,我还没见过。」饶听南咬咬唇。 甚至没听说过。 左修才将自己夫人的身份隐藏得极好,没有公开新闻报导,更没有秀过恩爱,甚至连难得的几次採访中都不愿意提起夫人。 这就让花边小报们有了机会,今天靠一张图编排编排左家婚变,明天又煞有其事地猜测着左夫人究竟是何许人也,大后天又盛赞左修才将夫人保护得极好夫妻恩爱。左夫人神秘的身份不知道给多少营销号提供了kpi。 左止元忍不住笑了,伸手挠了挠饶听南的下巴。 「没关系的,我妈大概率不会回家过年,你碰不见她。」 「啊,」饶听南一怔,「为什么?」 左止元瘪瘪嘴,「工作原因咯。」 「其实我老爹超级想秀老婆的,」她嘆口气,「我觉得他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娶了我妈。」 饶听南挑眉。 「那,是和夫人的工作性质有关系?」 「差不多,」左止元笑着点点头,却没有与她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自己的手指与饶听南的纠缠在一起,小心翼翼触碰着她的指尖,「看起来确实好的差不多了,还疼吗?」 「不疼。」饶听南反扣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左手则腾出来,为左止元拢了拢鬓角的碎发。 大概是两个人挨着坐一起有些热,左止元直起身子,解开了衬衫最上头几颗扣子,脖颈左右扭了扭,露出后脖颈一大片雪白。 饶听南喉咙滚了滚,方才的一点小紧张瞬间被她抛到了爪哇国。 从她这个角度,左止元敏感的耳廓就在自己眼前,薄薄一层白皙细腻的肌肤下掩着极细的青色血管,看起来可口极了。 她抿抿唇,试图忍住心中的躁动。 不行,忍不住。 于是饶助理一口亲了上去,舌尖挑逗着左总的耳垂,描绘着她的耳廓轮廓。 「嘶。」左止元倒吸一口凉气,手忍不住用力揪紧了床单。 明明是亲惯了的地方,却因为是在公司,而多了不少隐秘的刺激。 「饶……饶听南!」她不断吸着气,声音都是支离破碎的,用力推了推一旁人的脑袋,手却一点劲儿都没有,「别闹。」 「我不。」饶助理咕哝着,表现出了耍无赖的气质,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得寸进尺地亲吻着她的脖颈,扒开她的领口,指腹摩挲着她漂亮的锁骨,另一只手则扣紧了左止元的腰,狠狠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这里是公司!」左总带着鼻音低声控诉。 「嗯哼?」饶助理不为所动,甚至开始解左总的衣服扣子。 左止元这回是真慌了。 她努力挣开饶听南的胳膊,转身跪坐,气势汹汹地瞪着面前的人,白葱般的手指指节曲起,一下一下敲着饶听南脑袋,「干嘛呢!」 饶听南屈膝懒散靠坐着,任由自己被一下下敲脑瓜子,笑吟吟地看着左止元,「没忍住。」 大概就是手好全了,气势见涨,这几天被左止元一口一个「你不行」刺激,当1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刚才左止元一解扣子,那一节修长漂亮的脖颈就仿佛送到自己口中。 第252页 不轻轻咬一口,简直不是人。 而且,当攻嘛,自己的熟练度不算低,还都是在面前的人身上刷出来的。 她熟悉左止元,了解她的所有喜好。 左止元抿着唇,气唿唿瞪着她,声音却软极了,「回家再说。」 饶听南只是歪着脑袋笑,不答应,也不吱声。 左止元恼了,用力捏住了她的脸,红晕从耳后落到了脖颈,示威似的轻轻掐了掐,「答不答应?」 「好好好,」饶听南怕把面前这人逗得恼极了,最后什么也捞不着,只得点点头,又笑着张开手,声音里带了几分黏腻的撒娇,「抱抱嘛。」 左总瘪瘪嘴,还是躺进了她的怀里,脑袋枕在她的肩上。 饶听南低笑着,拥着她侧躺下,脑袋搁在她的颈窝,像只大猫一样用力蹭了蹭。 左止元绷紧身子,颇有些惴惴不安地感受着饶听南的轻轻搭在自己小腹处的手,感受着这人轻浅又灼热的唿吸轻拂在自己脖颈。 嗯?饶听南这回变得好乖哦,一动不动。 不对,身后人的唿吸……好像渐渐平缓了? 左止元反应过来,身子放松了些,哭笑不得地轻声唤了唤身后人的名字。 「饶听南?」 没反应。 这人一唿一吸绵长而平稳,丝毫不因她的唿唤所动。 「居然睡着了……」左止元扭头确认了一下,随即捂额,随后又开始磨牙。 这都能睡着?这几天出差太困了么? 她艰难转了个身子,凝视着饶听南的恬静的睡颜,瘪瘪嘴,小心翼翼将饶听南的抚着自己小腹的手抽了出去,拢了拢乱糟糟的衣服,轻轻帮饶听南的外套解了,叠整齐,放在一旁,又轻手轻脚勾过来一床薄被,给两人盖上,自己抬起饶听南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身上,钻进了她的怀里,舒服枕着。 她倒是不困,于是睁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饶听南,看着看着,唇角就忍不住扬起来了。 睡着的饶听南没有笑,倒是恢復了一贯冷漠疏离神态,唇微微抿着,看上去安静又冷清,宛若高岭之花。 可是,高岭之花,躺在自己床上耶。 于是左止元唇角的笑容愈发灿烂了,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戳饶听南的脸。 没反应。 她于是得寸进尺,指腹细细描摹起饶听南的眉眼。 薄薄的细腻肌肤下,就是那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她看向自己的时候,浅色的瞳孔里全是自己的倒影。 饶听南睫毛跳了跳,头扭向一旁,眉微微蹙起,喉咙里咕哝一句,手下意识就寻着人过来,抱在怀里了。 醒了? 左止元感受着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动作僵住。 饶听南没有进一步动作了。 唔,看来还是没有醒。 左总心中玩心更甚,开始压低声音轻唿起饶听南的名字。 「饶听南?」 面前人睡得很香。 「听南?」她开始尝试一些自己从没喊过的称唿。 饶听南更是一点反应都没给。 「姐~姐~」她开始用上了平日里只有在床上才会有的腻歪唿唤。 饶听南眼皮似乎动了动,某种类似于肌肉记忆的东西让她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些,脑袋也埋在了她的颈窝。 左止元脸愈来愈红,安静看着面前的人,无声做出口型。 【宝贝~】 话都没说出来,她的脸却已经烫得吓人,忍不住将脑袋埋在枕头里,止不住地痴痴憨笑着。 大概是因为看着饶听南睡熟了,渐渐她的困意也涌了上来,打了两个哈欠后,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 下班铃响起,张秘慢吞吞收拾好东西,看了眼表,有些疑惑地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 里面没人应声,灯也没亮。 张秘试着推了推门,门应声而开,里面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看上去人早就走了。 「左总她们什么时候走的?」她嘀咕着,又安静等了几分钟,确认人确实不在了,才按照公司规定拿了备用钥匙从外面反锁好办公室的门。 左总她们一向是身体力行按时下班的规则的,忘记反锁门也是偶尔会有的事,张秘也就想当然的没有打电话再请示,熘熘达达的回家了。 明天再上一天班就放假咯。 ------------------------------------- 总裁办公室休息室,两人几乎是同时醒来的,此时已是华灯初上。 「我怎么睡着了?」饶听南打了个哈欠,直起身,「你也不叫我。」 「我看你睡得香,没忍心叫你,」左止元还赖在床上眯了会,才缓缓睁开眼睛,「现在几点了?」 饶听南摸起手机,一怔。 「十点多了。」 她们居然睡了快五个小时。 左止元慢吞吞坐起,伸了个懒腰,松泛松泛筋骨,「回家吧。」 饶听南啪一声躺回了床上,翻身抱住了左止元的腰,嘴里哼哼唧唧。 「懒劲儿起来了,再躺一会。」 左止元推了推她的脑袋,没推动,也就随她去。 两人又磨蹭了一会,直到听见对方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我记得办公室里好像有速溶饮料,你先喝点垫垫肚子。」左止元爬起来,开灯烧水,沖了两杯橘子汁,递过去一杯。 第253页 饶听南接过,小口小口抿着。 「帮我端一下,我收拾收拾。」 于是饶助理一手一杯橘子汁。 左总简单收拾好了东西,拿起包,走向办公室大门,手压下门把手,推了推。 咦? 她用力推了推。 门哐哐响,就是不开。 左总沉默,左总捂额,左总转身。 「饶听南,我们今晚好像要在这里……嘶!呀!」 饶听南靠得太近,她转身又转得太急,充满狗血气息又毫无意外的,橘子汁泼了两人一身。 左止元低头,看着自己衬衫上滴滴答答的橘色痕迹,又看看饶听南身上的。 两人对视一眼。 空气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两人的那点小洁癖瞬间发作了,都有些嫌弃地捏了捏自己身上的衣服。 「左总,您休息室,有换洗衣服吗?」饶助理拿纸吸了吸自己身上的橘子汁,又扯了好几张纸用力擦着左止元身上的。 「我几乎没有用过休息室,所以……没有。」左总有些无奈地摇头。 今天还是她第一次在休息室休息呢。 其实,在总裁办公室被反锁一晚也没什么问题……吧? 顶多就是经歷一次顶级社死嘛,顶多就是成为分公司上上下下的新年谈资嘛……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陷入沉思。 淦,不行,这也是会出大问题的。 而且,很明显,现在问题更严重了。 饶听南默默放下杯子,走向落地窗,探头看了看,一本正经地报告。 「左总,这里是顶楼,我认为跳窗不可行。」 左止元则摸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晚上十一点半,正常打工人应该已经陷入了睡眠……更何况两人这情况能让普通打工人遇见? 顶级社死!达咩! 于是左止元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裴良夜的号码。 良夜姐是出了名的可靠,也是出了名的作息不规律,她一定可以拯救她们的! 不,怎么会? 左止元茫然地听着手机里嘟嘟嘟的忙音。 向来可靠的裴良夜在这抓马的夜晚里似乎也变得不可靠了——她的电话居然打不通! 裴良夜的电话居然打不通!这和她们被反锁在自己办公室一样生草! 「饶听南?」她看着还在落地窗旁边探头探脑的饶助理,脑子里写满了「离谱」两个字,「我们……不是在做梦对吧。」 「很明显,不是,」饶听南用力掐了自己虎口一下,疼得直抽抽,表情复杂地转身,「蔡世宜呢?她应该也还没睡。」 这社死笑话可以让小公主捧腹大笑一整年,但让她笑总比让其他人笑好。 「蔡世宜今天下午就飞走了。」 两人再次面面相觑。 「饶听南……」左止元捂脸,蹲在角落画圈圈,「我们好像真的要为分公司奉献新年谈资了。」 「左总,我觉得现在研究撬锁说不定来得及。」饶助理打开一个教学视频,试图一小时速成撬锁大业。 「没用的,总裁办公室的锁怎么可能撬得开。」 「那我们现在回去睡一觉吧,假装这是个梦。」饶助理开始摆烂。 「呜,我们真的不挣扎一下了么?」 两人对视一眼。 唯一能指望上的,好像只有裴良夜了。 「一直打电话吧,」左止元捂额做出了这个决定,「直到良夜姐看到为止。」 「是啊,唯一的好消息是,我们至少有充电器。」饶听南表情沧桑。 ------------------------------------- 裴良夜是凌晨五点醒来的。 她睡眠一向很浅,但把手机放在耳边,看着江法道的睡颜,听着她的唿吸声,竟然难得的睡得很香。 唔,唯一的坏处,大概就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伸了个懒腰,插上电,开机。 嗯? 她瞪大了眸子,看着左止元和饶听南密密麻麻宛若轰炸的未接来电,从昨天晚上十一点到刚才十分钟前。 出什么事了? 她迅速回拨过去,「怎么了?」 「呜呜呜,」左止元的呜咽声带着真情实感,「良夜姐,救命!」 裴良夜神色一凛,随便扯了件衣服就要往外跑。 左止元像倒豆子一般将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裴良夜的手僵住,随后,开始努力憋笑,手上的动作也慢了起来,不疾不徐地穿戴整齐。 「等着,我来救你们了。」 凌晨五点半,裴良夜赶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良夜姐!」左止元泫然欲泣,「快开门。」 「备用钥匙在哪?」裴良夜哭笑不得,推了推门。 门的另一边沉默了一会,左止元的声音传来,「饶听南,备用钥匙在哪?」 饶助理保持沉默。 裴良夜一拍脑袋。 得了,她慢慢找吧,反正肯定就在秘书办。 她开始挨个打开抽屉搜寻,小心翼翼将文件抽出来,又保持原状放回去。 「良夜姐,你快点,」左止元小声说,「按照她们一向的上班速度,大概六点半就有人来了。」 裴良夜手一顿,随即开始暴躁搜寻起来。 嗯,等等。 她掀开一个空工位——或者说是公共工位里抽屉里的废弃文件寻找钥匙的时候,突然瞟见了一行字。 第254页 褚凡君和昆古尼尔? 她简单翻了翻那份文件,表情更加凝重,迅速掏出手机拍照。 这个空位是……她抬起头,找到了原来还没撤走的名牌。 前前任总裁秘书? 她心中滑过某个猜想,可还没来得及思考,手上又将文件放了回去。 现在还是「救」左止元和饶听南比较重要。 四十多分钟过去了,她将秘书办翻了个底朝天,总算是在张秘抽屉夹层里找到了备用钥匙。 开门,左止元眼泪汪汪,嗷嗷哭,「良夜姐!」 裴良夜看着两人身上大片大片的橘色污渍,捂额。 「你们怎么不让我带件换洗衣服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 对哦! 「着急忙慌的,忘了……」 「我记得茶水间有新的制服,赶紧去拿两套换上吧。」裴良夜想吐槽,忍住了。 …… 早上六点二十,张秘哼着歌儿上班。 年前最后一天上班,早十分钟到,给左总一个好印象,说不定会给我包个大红包。 她漫不经心地迈进秘书办,看着不远处虚掩着的总裁办公室门,一愣。 左总已经到了? 她也没多想,在自己工位上坐下,看着桌面上的东西,又是一怔。 不对,有人动过我东西! 她迅速拉开抽屉,更加确定了判断! 贼! 她快速起身,抓起一旁的花瓶,大步走向总裁办公室,用力推开门。 里面空无一人。 茶水间那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她心中警惕更甚,一只手已经掏出手机,随时准备拨110。 推开茶水间的门,里面只有一个拆饼干包装盒的裴良夜。 「裴总?」张秘一愣,随即松了口气,「您来这么早。」 裴良夜难忍心虚,强装淡定,「嗯。」 张秘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狐疑地走进来,「裴总,您到的时候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吗?」 「没有啊?」裴良夜强行控制着自己不去瞟门后刚换好衣服的左止元和饶听南。 左止元和饶听南在对着口型。 【我们为什么要藏起来?】 【不知道,良夜姐把我们推到门后面的】 【所以她为什么要把我们推到门后面?】 【我想……可能是气氛到了?】 【可是这真的能叫藏起来了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 张秘皱皱眉。 裴良夜好可疑,却又想不通哪里可疑。 可是,裴良夜的忠诚是绝对无可指摘不容置疑的。 好奇怪好奇怪。 她带着满腹嘀咕转身,一眼就看见了门后两大只上司。 张秘大脑停止了思考。 左止元默默将自己脑袋搁在了饶听南怀里。 饶听南则颤颤巍巍抬手,挤出一个笑容。 「张秘,早上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左止元:张秘!你不就是想要个红包吗!我给你! (顺便划重点:那一份裴姐姐拍照的文件值得注意哦~) 马上就要过年了!要见家长了~要去旅游了~ 咳咳,裴江也要见面了! (我自己都在搓手手期待她们又会搞出什么么蛾子) 第82章 「好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送走拿着红包浑浑噩噩出门的张秘,裴良夜憋着笑看低气压的两人,「又没有大范围社死只有我和张秘知道了而已。」 「更何况我估计张秘一整年都会处于『妈妈,我把我两位领导反锁在了屋里一整晚』的惶恐中。」她扯了把椅子过来懒散坐下「她比你们还慌。」 饶听南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脑袋又垂下去了,表情沧桑。 通过看他人惨状来缓解自己的悲伤这种方法一般都是有用的。 但她们和张秘不同。 她们是因为同一件事而悲惨的。看到悲惨的张秘,只会加剧心中的尴尬和社死。 「那说点有意思的吧,」裴良夜轻咳一声,正色道,「我刚才翻秘书办文件的时候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找到了什么?」左止元提不起一点精神,有气无力地问。 「褚凡君和昆古尼尔。」 低气压的两人齐刷刷抬头,目光如炬。 裴良夜心中暗笑面上却更严肃了些,将自己手机递过去「在空工位找到的原本是前前任总裁文书秘书的工位。前前任总裁离职后把他带走了但是这些文件却留了下来。」 「很奇怪」饶听南伸手接过还没看却已经皱起了眉「为什么文件没有被清理?为什么这些机密就堆在一个空工位上?」 莫不是有人特意做的局?可是也不对,张秘将两人反锁在办公室,这纯粹是一个偶然事件。 「答案很简单,」裴良夜看着面前脑袋凑在一起看屏幕的两人,微微耸肩,「在左总来之前,分公司内部的权力生态已经混乱到了荒唐的程度,五年换四任总裁,一任比一任时间短,倒数第一任的任期更是只有五个月,唯一留下的遗产就是那一份人事任免。倒数第二任稍微好一些,待了八个月,但也是命令不出总裁办公室,憋屈极了。」 左止元有些讶异地抬头,「怎么会这样?」 「因为他们实质上只是傀儡,是各方势力打架的工具,」裴良夜抿了口茶,「今天他上任,想把分公司分离出左氏,李春蝉不干了,压着你打;明天亲左家的又上任,想要让分公司靠拢总部,财务部直接撂挑子;大后天保守派上任了,说是要保持现状,但是又谁也使唤不了,还比不上前面两个站队的,好歹能在背后人的支持下做点实事。」 第255页 左总咂舌,茫然地眨巴着眼睛。 「那,为什么,我感觉我使唤得动李春蝉和褚凡君啊?」 难不成是她的错觉? 饶听南却已经瞭然了,摇头苦笑着,「因为之前几任总裁只是傀儡,是各方势力的代言人,本质上还是各方势力在打架在争话语权……而您的背后,是左董。」 左止元是实实在在能说得上话的。 「嗯,而且,按照分公司过去的歷史,离职的总裁重新上任也不是不会发生的事,」裴良夜手指交叉在一起,「总裁五年换四任是按照人头算的,如果按照次数来算,恐怕来来回回得有十多次。」 「就比如混乱时期的第一任总裁,上任离职上任离职,估摸着搞了四五次。」她看向饶听南,「我稍微打听了一下,这就是这个工位没有被清理的原因——秘书办那边说,除非总裁发话了,否则她们更愿意让它保持现状,她们甚至会搞搞卫生保持桌面干净整洁来着。」 「怕把人东西一清,转眼人又回来了?」左止元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对,而且这些文件算不上什么机密,」裴良夜看向饶听南,「我们顶多从这些文件里,窥视当时分公司混乱权力生态的一角。」 「按照一般的划分,前前任总裁是亲左家的,那他剑锋所指,就是褚凡君这个激进派。」 两人低头,看向裴良夜匆忙之间拍下来的照片。 「褚凡君和昆古尼尔药业疑似有利益输送?」左止元眉深深皱起,又仔细看了看前后文,摇摇头,「没有论证,只是一份报告的一句话而已。」 饶听南摩挲着下巴,努力思考着。 她曾经根据已有的证据大胆推测:褚凡君希望左氏与维罗尔捆绑。 但是维罗尔和昆古尼尔是打破了脑袋的竞争关系,如果褚凡君和昆古尼尔药业之间有利益输送,又怎么会和维罗尔药业勾勾搭搭? 她困惑地摇摇头。 完全想不通。 「这个不能说明什么,」左止元眉紧蹙着,将手机交还给裴良夜,「我们对于褚凡君可以有一万种猜测,但证据呢,重要的是证据。」 能捶死人,逼人下台甚至将其送入监狱的证据。 「但是有一个好消息,」裴良夜笑笑,「前前任总裁亲左家,所以离职退休后,定居在了京都。」 「或许,这次过年,我们可以上门拜访。」 左止元眼睛一亮。 事情好像真的有了转机。 「不对,」饶听南给两人泼了一瓢冷水,「我估计,他手上也没有证据。」 「如果他手上有证据且亲左家,但从未向左董汇报过,证明他蠢。」 「如果他手上有证据且不蠢,但没向左董汇报过,证明他不亲左家。」 「如果他亲左家、不蠢、且向左董汇报过,但左董并没有告知我们,证明他手上没有证据。」她挑眉,「你们觉得呢?」 左止元瞬间像一只焉巴的狗子,瘪起了嘴。 好有道理啊。 裴良夜沉默了会,思索着饶听南的推论。 「但哪怕没有证据呢?」她嘆口气,「哪怕多一条思路也是好的,还是去问问吧。」 她和饶听南对视一眼,后者耸肩摊手。 「问问当然可以,只是……我觉得不用抱太大希望。」 ------------------------------------- 「好吧,我只是问问,也没有抱太大期望啦。」 「真的非常抱歉女士,我们的客房已经在半年前就全部订满了,您可以先预定排队哦。」 江法道挂掉电话,趴在阳台上,伸手,接住了空中飘零的一片落叶,看着缓缓升起的朝阳,瘪瘪嘴。 想看极光。 北欧的冬天是最适合看极光的,她老早就想去一次了,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旅伴,一个人又实在是太孤单。 唔,还有这次心血来潮的旅行,在游歷了几个国家之后也彻底犯懒了,在法国一呆就是许久,完全打破了之前拟定的计划。 她转身,赤足踩在木质地板上,坐回大床,无聊地开始翻起手机。 微博,因为没更博,所以也没什么新评论,偶尔有几条催更的,也有几条嗷嗷叫让她取墨镜露脸的。 她翻了个身。 找点乐子吧。 于是乎,她将裴良夜拉出了黑名单,开始翻起了她的微博小号。 主页非常无聊,除了最新几条转发自己的旅游博之外,最后一条更新停在了十年前。 她顺手往下翻,指尖突然一顿。 一张照片,什么文字也没配。 很明显,这是一场演奏会——按照照片所在位置判断,应该是位置最差的山顶区。 但照片的氛围感实在是太浓烈,那是人影簇拥诸人欢唿中,小小的舞台上打下一束冷光,将那小得只剩影子的人笼罩,如梦似幻。 会场的热烈,映衬着舞台上的孤独。 江法道忍不住鼻子一酸,骂骂咧咧地存图搜索。 「网图吧,我好像见过。」 唔,果不其然,是自己当年演奏会流传很广的一张氛围感极强的神图,首发就是一个营销号。 「气死了气死了。」她嘴里碎碎念着,又用力将这人拉黑。 眼不见心不烦。 你不来就算了,拿什么网图忽悠人! 她翻了个身,愈想愈气,又打开图库,找到裴良夜发过来的那两张照片,用力戳戳戳,仿佛要隔着屏幕把这人戳烂一样。 第256页 渐渐的,她的手慢了下来,盯着裴良夜那张温和却凌厉的脸,轻轻抚了上去。 真是离谱,她过去十年想念这人的次数加起来都没有最近这么多。 又忍不住打开微信,反覆翻看着那寥寥几字的聊天记录和长达五个小时的视频通话,手指停在了裴良夜上一条消息上。 【视频吗?】 她一阵恍惚,再清醒过来时,发现视频电话居然已经拨了过去。 江法道吓得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就要按挂断键。 还没等她的指腹碰到屏幕,视频电话却先一步被挂断了。 她愣愣看着聊天记录显示的【对方已拒绝】,用力咬咬唇。 还没等她的心开始抽抽着疼,裴良夜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开会,怎么了?】 江法道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唇角不自觉扬起,手指快速回復。 【我想看极光】 【看呗】 【订不到酒店,爆满了】 那边停顿了很久,老半天丢过来一个号码。 【再打一次电话,报这个号码预定】 江法道一怔,【我还没说是哪个酒店呢!】 【你想定哪个酒店都行】 【……你这样真的很霸总行为耶】 裴良夜发过来了一长串问号。 【我又没有想把酒店买下来】 【哦,是吗?真遗憾,我还以为能出现小说里的那种情节呢】 江法道忍不住笑了起来,快速发消息:【你不是在开会吗,怎么回消息回的这么快,会开完了?】 【没有,我坐在主席台上,小元在讲话,但所有人都在看我玩手机】 【喂,等等!主席台上有麦克风对吧!你改了消息提示音对吧!】 裴良夜回了一个笑容。 【你猜?】 江法道气得一丢手机,在床上用力翻滚,裹着被子将自己扭成一个蚕蛹。 裴良夜就是个混蛋! ------------------------------------- 坐在主席台上的裴良夜,收敛了唇角的笑意,淡然地收好手机,无视了一旁神色复杂的饶听南。 手机铃声自然是没开的,以她的占有欲,怎么会允许这么多人听到江法道的低喘? 问题是,这是分公司全体员工参加的大会,大概内容就是左止元作为总裁客串一把老妈子,叮嘱叮嘱放假注意事项,讲一讲安全问题,补充一下加班补贴政策,给大家发个新年红包,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什么的。 会开完,就算正式放假了。 于是乎,所有人一边听着左总有些无聊的例行讲话,一边盯着裴总在主席台上摸鱼玩手机。 【嘿嘿,裴总摸鱼,我也能摸鱼】 【我离得近,裴总好像是在发消息,说不定其实是在处理工作?】 【谁处理工作的时候能笑成那样啊?裴总分明是在谈恋爱吧!!!】 【不冲突,我觉得以裴总工作狂的性格,说她的恋人是工作也没什么问题……】 【救命!听起来居然非常有道理】 「我宣布,」左止元终于结束了冗长的讲话,微笑着看向台下所有人,「假期开始!」 台下顿时响起了山唿海啸般的掌声,伴随着众人的欢唿。 「本来订的是今天晚上的机票,」散会后,裴良夜站起身,向两人投向问询的目光,「你们要不要多休息会?我改签到明天。」 毕竟两人昨晚绝对是没休息好的。 「不用了,」左止元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回家再休息吧,老爹多少年没亲自下厨了,我可馋呢。」 一旁的饶听南抿抿唇。 怎么办,更紧张了。 …… 「不用带多少行李,」左止元收拾好自己的小包,又哒哒哒跑到了客房,看着往箱子里挑挑拣拣的饶听南,嗷的一声扑倒她,「家里东西都有。」 「你家里又没有我的东西。」饶听南被压在床上,无奈地推搡着这人蹭过来的毛绒绒脑袋。 「迟早会有的,这次就添。」左止元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饶听南被这一记直球弄得脸一红,手也不推拒了,「但我们出去旅行不也得带行李么?」 「也是,」左止元哼哼唧唧,看着身下的饶听南,奇道,「你怎么又开始戴眼镜了?」 好像……是从唐倾回来后吧,饶听南就没怎么戴过眼镜了。 许久不见,居然有种隐秘的刺激和新鲜感。 此时她鼻子上架着一副简单普通的圆框眼镜,衬得那张高冷的脸又软萌了几分,可口又好揉捏。 唔,话说回来,饶听南并没有近视,有那么多款式的眼镜一是为了满足收集欲,二是…… 按照她说的理由,一面简单的玻璃,就可以阻止别人窥探自己的内心。 「因为我怂,」饶听南表情有些尴尬,「面对左董嘛……」 左董那双温和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她隐藏的小心思,那些小秘密小动作,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嗨,你怂他干啥,那就是一糟老头子。」左止元笑着取了她的眼镜。 她凝视着饶听南琥珀色的瞳孔,不说话了。 饶听南抿抿唇,看着身上的人的喉咙微微滚动。 过了一会儿,那柔软又湿润的唇落在了饶听南眸子上,宛若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走,又缓缓下移,轻轻吻着她的唇角。 第257页 「左止元,」饶听南忍了会,直到左止元开始摩挲她的唇珠时,才难捱地推了推她的肩膀,「你知道,我们是要赶飞机的吧。」 「我当然知道,」左止元咕哝着,用力亲了口她的唇,「所以我很克制。」 她撑起身子,将丢在一旁的眼镜给饶听南戴上,亲了亲她的鼻樑,笑着发出邀请,「我想泡个澡,一起吗?」 饶听南面无表情地丢过去一记眼刀。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要赶飞机,不过我动作很快的。」 「但我很慢。」 「我说的是泡澡,你想什么呢?」左止元笑得宛若小狐狸一般。 饶听南挑眉,「我说的也是泡澡,你以为是什么?」 小狐狸吃瘪,悻悻起身,拉饶听南起来,「所以,一起吗?」 「旅行的时候可以。」 得了许诺被哄好的左总眉开眼笑,开开心心蹦回了自己屋子洗漱。 饶听南看着她蹦跶的背影,失笑,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 「旅行的时候么……」她脸更红了。 没记错的话,户外温泉,是一个没有被解锁的选项。 ------------------------------------- 头等舱,长达三个小时的飞行。 饶听南和左止元脑袋歪在一起补觉,盖着一床毛毯,像两只猫猫挤在一起。 裴良夜看着电脑,抿着黑咖啡,偶尔看一眼旁边睡得香甜的两人,手指又继续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临了下飞机,她保存文档,喝干净杯中咖啡,拍醒懵懂的两人。 「良夜姐,你写什么呢?」左止元打了个哈欠,看着裴良夜的电脑,哼哼唧唧,「我说,不准工作,已经放假了。」 「不是工作,写一份给左董的报告而已。」裴良夜不动声色地收好电脑,接过左止元带着的小包,「走吧,左董应该已经在机场等了一会了。」 饶听南闻言,有些讶异,「左董亲自来接我们吗?」 「对啊,」左止元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按照往年的规矩,这个时候司机已经他们放假了,他要是不来接我,我可是要向妈告状的!」 裴良夜正给发消息给大洋彼岸的人报平安,犹豫了一会,默默将手机提示音又关上。 还是……有点羞耻的。 饶听南抿着唇,任由左止元牵着她的手,裴良夜在她俩身后尽职尽责地推着箱子,看着手机,「左董说他就在门口。」 「我看到他的车啦,」左止元牵着饶听南开心地快走几步,穿越人流,蹦跶到一辆越野车面前,用力敲了敲车窗,「老爹!别装了,我看到你了!」 左修才降下车窗,露出了一张因为突击健身而不再圆润,甚至显得有几分稜角的脸,面上却依然戴着惯有的温和笑意,眼神落在了两人牵着的手上。 饶听南心漏跳一拍,下意识就要抽回手。 左止元笑着,死死捏住饶听南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轻轻安抚着,嘴里却嚷嚷,「我可是把人带回来了哦。」 「这话说的,像是我强迫你女朋友来似的。」左修才似笑非笑地看着饶听南。 「嘿嘿,老爹,你再说一遍。」 「您女朋友。」左修才无奈,声音拖长,甚至用上了敬称。 一旁将箱子丢进后备箱的裴良夜闻言,唇角抽了抽。 这一对不着调的父女啊。 「左……左董好。」饶听南觉得自己的掌心全是汗,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打招唿,于是结结巴巴开口。 「小饶你好啊,肚子饿了吧,我听小元说你喜欢甜口,这次特意试了两道新菜式,」左修才也没说什么要饶听南改口改称唿之类的话,只是笑着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示意三人上车,「我把龙井关在厨房外面了,它现在闻着糖醋鱼的香味,应该正嚎着呢。」 饶听南闻言,有些尴尬地推了推眼镜,「左董,我……龙井可能不太喜欢我。」 除了那个下午,龙井莫名其妙的趴在了她的腿上。其余时候见面,那只漂亮又矫健的黑猫要么沖自己挥爪子哈气,要么怂的一批绕道走。 「我听小元说了,」左修才开着车,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体质也真有意思,不过没关系,龙井挺聪明的,说不定这次会有改变呢?」 事实证明——饶听南这不招猫待见的体质依然没什么变化。 见着几人进来,龙井拍打厨房门玻璃的爪子顿时不动了,仿佛刚才心急如焚喵喵叫的不是它似的,高冷地迈着猫步过来,嗅了嗅左止元,又嗅了嗅裴良夜,尾巴摆了摆,算是打招唿。 紧接着,它跳上一旁的猫爬架,全身肌肉紧绷,摆出攻击姿势,盯着饶听南。 左修才一个大逼斗煳在了小猫咪脸上,用力搓了搓,「好好打招唿,我去做饭了,晚上给你加餐。」 「喵!」龙井轻轻咬了口他的手,又看向左止元,垮起个小猫批脸,眼神中居然多了几分人性化的意思。 「我怎么觉得……」饶听南有些迟疑地看向左止元,「它好像在说:『你确定就她了啊』?」 「喵~」龙井似乎是嘆了口气,继续挎着小猫批脸。 这边左止元和饶听南在逗猫,另一边,裴良夜默默跟进了厨房,熟练地挽起袖子。 「不用你帮忙,」左修才笑着挥挥手,「出去歇会吧。」 裴良夜不为所动,开始帮着切菜。 第258页 左修才挑眉,凝视着裴良夜。 这孩子,他太熟悉了。 「怎么?」他也不阻止裴良夜帮忙了,「有事求我?」 「我刚才给您邮箱里发了份文件,《关于收购xxx酒店的可行性考察报告》。」裴良夜终于吱声了,「我打算买来看极光。」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的霸总一:刷大白修水管的左止元 虚假的霸总二:一推就倒软软萌萌饶猫 真实的霸总:动不动就买酒店的裴良夜 第83章 「我刚才给您邮箱里发了份文件《关于收购xxx酒店的可行性考察报告》。」裴良夜终于吱声了,「我打算买来看极光。」 左修才剁排骨的手顿了顿。 他微微思索会,将刀递给了裴良夜自己洗了洗手「说说吧,理由。」 「在当前经济的高速增长下人均可支配收入日益增多旅游业……」 「打住,我要真实的理由。」左修才笑笑饶有兴趣地看着裴良夜。 裴良夜继续手里的动作,声音却骤然温和了许多「如果,您想咱们家在短时间内拥有两个新成员的话:一个儿媳妇,一个女婿。」 左修才嘆了口气,「所以说小元真的是受?」 裴良夜瞅了他一眼。 「不,小元是攻。」 左修才先是笑了随后骤然瞪大眼睛。 「那你……!」 裴良夜恍若无事,点头,「我是。」 左修才瞳孔地震摇摇头,「真看不出来。」 他靠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裴良夜「不过你居然能搞出来这种纨绔子弟为了泡女人一掷千金的事也挺匪夷所思的。」 裴良夜忍不住抬头抗议了「左董我和纨绔子弟不同我还给了你一份考察报告!」 「嗯嗯,你不同,你比他们懂礼貌,还知道拿一个蹩脚的考察报告当理由煳弄煳弄,」左修才笑着摇摇头,「去吧,咱们在北欧那边也没什么生意,就当扩展商业版图了。」 裴良夜挑眉,「左董?」 「这是我打算用来忽悠董事会那边的说辞,你觉得怎么样?」 「他们应该能听出您在忽悠他们。」 「哦,那他们最好装作没听出来。」左修才笑眯眯的,眼睛里却有杀伐气。 他在左氏的绝对领导地位,可不是继承来的。 「对了,虽然我心里大概有猜测吧……但是,我未来女婿是谁?」左修才上下打量着裴良夜。 「您知道的,江忍冬,江法道。」裴良夜将排骨丢进锅里焯水。 「嗯,知道,小元告过不少次状,」左修才笑笑,「认定了?」 「定了。」 「那就定了吧,等你带人回来,」左修才扭头,看了看厨房外逗猫的二人,声音压低了些,「饶听南最近怎么样?」 「摇摆幅度几乎降低为零,但也是最近她和我们没什么利益冲突,所以也无法给出最后判断。」裴良夜也回头,看了看因为左止元威逼利诱而挎着小猫批脸趴在饶听南腿上的龙井,「但是……在某个方面她和我们是绝对一致的。」 「哪个方面?」 「她也不愿意伤到小元,」裴良夜将排骨捞了出来,「红烧?我老惦记您做的红烧排骨了。」 「不不不,糖醋,」左修才戴上围裙,「饶听南不是爱吃甜口吗?」 裴良夜手顿住,随后转身就走。 「喂喂喂,留下来帮忙呗?」 「您休想。」 在左修才又好气又好笑的目光下,求完人就懒得做样子了的裴良夜转身出门,看着一脸绝望趴在饶听南腿上的龙井。 龙井求助地抬起头,冲着她喵喵叫。 「小猫咪不要不识好歹,」左止元手上拿着一根长条玻璃棍,极为不满,「这是我平时想趴都不能随时趴的地方呢。」 「你瞎说,」饶听南声音微弱,「你什么时候想趴我不让你趴了?」 「那今天我想摸摸都被你打手了!」 「那是在开会!」 裴良夜无视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猫咪,也无视了撒狗粮二人组暴露的今天大会上的隐秘互动,坐在了饶听南边上,掏出手机。 左止元跪坐在饶听南另一旁,搂着她的脖子,看着沉迷聊天的裴良夜,嘆口气,「良夜姐,你最近和在网恋有什么区别?」 「没有任何区别,」裴良夜的声音冷静又淡定,「而且马上就要奔现了。」 左止元气鼓鼓。 她还是不喜欢江法道。 一边是老友,一边是女友,饶听南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决定迅速换一个话题。 「左止元,为什么你拿着这个玻璃棒,就可以让龙井这么乖啊?」 裴良夜听着这生硬的转折,默默承接了话题,「因为你在家里其实不是最不招猫咪待见的那个。」 「最不招待见的,其实是夫人。」 饶听南试着伸手,去rua龙井脑袋上的毛,遭到哈气之后讪讪收回手,「为什么啊?」 「大概是因为妈身上的气势?」左止元佯装生气的挥了挥细长细长的玻璃棒,龙井只能忍气吞声用脑袋往饶听南手里蹭,得了饶听南受宠若惊的一阵狂撸。 「其实妈也不是不招猫待见,」左止元看着「和谐」的一人一猫,满意地点点头,「她是不招一切小动物待见。」 「去动物园永远看不到任何动物,狮子老虎见着她都熘熘达达跑开;去峨眉山玩的时候,那里张狂惯了的猴子都对我妈退避三舍,绝对不敢抢任何东西;去菜市场买鱼鱼装死,买虾,虾躺在冰上都要蹦起来离她远点;就连鸟儿都不敢在她车上拉屎。」左止元说着自己母亲的「光荣事迹」,居然越说越骄傲。 第259页 龙井苦着脸,将脑袋又往饶听南手里塞了塞,堵住耳朵。 小猫咪听不得这么恐怖的事。 饶听南目瞪口呆,连猫都忘了撸,「为什么会这样?」 这已经脱离正常规律,进入了玄学范畴了吧! 「其实是气势原因,」裴良夜笑了起来,「夫人这一辈子手上处理过的各种小动物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只了,虽然大多数是小白鼠小兔子之类的吧,但长年累月积攒下来,也是一股让动物两股战战的气势。」 饶听南愣了愣,好像明白左夫人是做什么的了。 科研工作者和生意人? 真是奇怪但放在左家又意外很适合的搭配。 「龙井在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妈,老爹开视频会议的时候它都敢上去给他做个髮型,看到我妈就和耗子遇了猫似的,」左止元也不拿从实验室顺的玻璃棒吓唬小猫咪了,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得了委屈巴巴的一声喵喵叫,笑道,「好在我妈长年不在家,不然它迟早得抑郁。」 话音未落,龙井突然炸毛了,恐慌地直往饶听南怀里钻。 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在左止元惊喜裴良夜惊奇饶听南惊吓龙井惊恐的眼神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风风火火推开门。 「妈!」左止元连身旁的饶听南都顾不上了,嗷一声扑了过去。 「行云!」左修才连锅里的菜都不管了,嗷一声从厨房里扑了出来。 女人似乎应付这种场面极为熟练,一手搂着了左止元,一手推开了左修才。 「妈,我好想你。」左止元趴在女人怀里嘤嘤嘤。 左修才苦兮兮看着相拥的母女二人,差点也没嘤嘤嘤出来。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女人的声音清亮且清冷。 「对哦,」左止元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您居然回家了,您是不是忘了您还有个女儿?」 女人面上透着尴尬,唇动了动。 「我主要,是回来看看你女朋友。」 这混世魔王般的女儿从小看到大,不看也罢,倒是她女朋友,自己得过过目。 她看向不远处的饶听南,面色微微一动。 饶听南站得笔直,面上因为紧张而带上了惯用的保护色,宛若一株笔挺的雪松,清冽又高冷。 手里还抱着一只黑猫。 小猫咪脑袋钻进了饶听南怀里,尾巴夹起。 裴良夜看看身边的人,又看看不远处的夫人,心里忍不住感慨。 以前没往这方面想,现在两人同处一室,她居然讶异地发现:左家父女俩的审美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这相似的气质,你说饶听南是夫人亲生女儿她也信。 女人松开了眼泪汪汪的左止元,没理睬一旁同样眼泪汪汪的左修才,大步向饶听南走过去,仔细打量着她,愈看,眼镜背后,眸底深藏的笑意就越明显。 左止元的选择,挺好的。 她打量饶听南的时候,饶听南也在紧张地观察着她。 面前的女人大概也是四五十岁的年纪,和左修才相仿,却显得比左修才年轻不少,身上披着白大褂,按照实验室准则规矩扣着;鼻樑上架着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眸子清澈,偶尔有精光和锋芒闪过;髮型则颇为不羁,长发简单挽起……额,自己没看错的话,那用来挽头髮的水晶簪子,其实是玻璃棒对吧? 左止元看着不远处「对峙」的两人,紧张地握住老爹的手,低声嘀咕,「你觉得妈会喜欢饶听南吗?」 「废话,她肯定喜欢,不然她回来一趟干什么?又不是为了你我回来的。」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抱头痛哭。 女人看着饶听南,渐渐的,唇间露出笑意,又看着她怀里瑟瑟发抖的小猫咪。 「龙井看起来不怕你,挺好的。」 饶听南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敢说。 其实这只小猫咪五分钟前还要靠左止元威逼利诱才能趴在自己腿上。 面前女人鼻子突然动了动,扭头看向左修才,「菜要煳了。」 裴良夜默默走过来,冲着女人点点头,「夫人。」 她顺手接过左修才朝她丢过来的围裙,心中嘆口气,自己围上,迈步走进厨房。 唔,排骨还没做? 裴良夜扭头看了眼围着饶听南的左家三人,思索了一回。 唔,今天可以吃红烧排骨了! …… 「南行云,东南西北的南,」女人朝饶听南点点头,又挥挥手,「你不用自我介绍了,我知道你。」 饶听南启唇,又缓缓合上。 好吧,虽然她与夫人气质相仿,但就像气质相仿的江法道蔡世宜完全是两类人一样,饶听南觉得自己和夫人也是两类人。 「我请假回来就是看你一眼,」南行云说话称得上「直率坦诚」,根本没给一旁抱头痛哭的父女俩一个眼神,「人挺不错的,左修才大概也调查过了你的家庭背景,既然在他那里能过关,我就不问了。」 饶听南喉咙滚了滚。 救命,这让我怎么接话? 「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饶听南险些惊掉手里的小猫咪。 「妈,太早了!」左止元及时出来解围,脸红扑扑的,「我们还想谈会儿恋爱呢。」 第260页 「也行,」南行云点头表示同意,随后迈步就准备走,「我回实验室了。」 饶听南再次震惊。 没了? 我还没说话呢! 左修才窜出来了,满脸笑容,「行云,留下来吃个饭呗?」 「不了。」 「我有做你最喜欢的红烧排骨。」 厨房里忙碌的裴良夜觉得鼻子痒痒的,很想打喷嚏。 闻言,南行云已经迈出的步子又收回了,「那好。」 她终于正眼看了看左修才,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微微点头,「体脂率应该降下来了。」 「那是!」左修才极为骄傲,「我有在努力锻鍊的。」 「以后再让我看见你的球型身材,就离婚吧。」 饶听南眼皮一跳,从一个震惊的余韵中步入下一个震惊。 左修才打了个哆嗦,哭哭戚戚地点头。 夫妻二人熘达着去院子里聊天了,左止元想跟过去,一眼被左修才瞪回来,又看了看身旁石化的饶听南和终于喘了口气的龙井,还是决定自觉陪女朋友。 饶听南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刚才……夫人说要离婚,是开玩笑的吧。」她在努力摸索南行云的脑迴路。 「诶,你居然看出来了!」左止元有些惊讶,随即失笑,「我妈是不会开玩笑的人,这辈子和幽默感绝缘,我和我老爹努力过一次,试图让她学会除了平铺直叙外的第二种说话方式……然后,不能说没有成效吧,只是不太明显。」 饶听南陷入沉思。 何止是不太明显,这是往相反方向用力了吧! 「我好像,还没太摸清怎么和夫人打交道。」她看向窗外散步聊天的两人。 左修才面上是满满的笑意,而南行云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眸子里也是温和开心的。 画风违和却又和谐。 「和我妈打交道太简单了,」左止元笑出了声,「不要去理解她话背后的意思,简单直接一点,她说什么就做什么就ok。」 「她平时也是个挺随和的人,没什么规矩,毕竟出差的时候风餐露宿的情况也是常有的,」她耐心给饶听南补着课,「但是如果你去了实验室,那规矩可太多了,能把人逼疯,每个从她实验室里出师的学生都成了强迫症。」 「所以我是不太敢去实验室找她的,而且她研究的东西有保密条例,就算想去也得提前许久打申请写报告,」左止元嘆口气,接过饶听南手中可怜舔毛的龙井,轻轻顺着毛,安抚着小猫咪,「不过良夜姐在她实验室实习过,我从来没见过我妈这么开心地夸一个人!要不是老爹坚持把她带在自己身边做事,恐怕你现在看不到这么圆滑的良夜姐的。」 饶听南大概猜到了一些。 是性格原因么? 裴良夜那遵守规矩秩序几乎到了严苛程度的性格,除了小时候的经歷,大概也与南行云有关。 「不过,你这次好感度大概在老爹那里刷满了,」左止元忍不住低笑起来,「他见一次我妈也不容易,我妈因为你而回趟家,甚至还留下来吃饭,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饶听南抿抿唇,又看向窗外聊天的两人。 南行云若有所觉,扭头看向她。 两人目光交汇,南行云露出了一个友善的清浅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她回以微笑后,又看向左止元,轻轻抱着她,脑袋搁在她肩上。 「我觉得我和夫人,大概会很合得来。」 …… 「除夕那晚回来吗?」左修才殷勤地为南行云夹了好几块红烧排骨,又给饶听南夹了一筷子糖醋鱼,笑着问。 左止元苦着脸。 我的家庭地位居然已经沦落到连老爹都不给我布菜了吗? 想着想着,旁边一筷子盐焗鸡落在了自己碗里。 左止元顿时眉开眼笑,在桌底的脚轻轻碰了碰饶听南的。 裴良夜沉默,自己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蔬菜,面无表情地咀嚼着,面无表情地吞咽。 她忍不住又掏出手机,找到江法道的聊天框,哒哒哒打下几个字。 【想你了】 江法道没回,大概还没看到。 「除夕吗?不回,」南行云解决完一块排骨后,对裴良夜的手艺点头表示肯定,又看向左修才,「又不是 饶听南沉思。 这……是在安慰吧。 「真是谢谢您,」左修才吐槽,「小饶也在家里过年呢,真的不回来吗?一晚上也好啊。」 南行云看向饶听南,眸底闪过一丝犹豫,还是摇摇头,「项目到关键时刻了,每天都在和美利坚那边的实验室争进度,我是副总工,走不开。」 左修才也不再挽留。 按顶级的保密条例和项目背景,南行云应该是要隐姓埋名的。但她好歹还能请假回家,自己和左止元还能申请去看看她。 已经是给了左氏天大的面子了。 大概,那些营销号想不到——自己只口不提夫人,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为了……保护左氏。 「话说回来,」左修才笑着看向对面戚戚我我的小情侣,「她们打算年后去北欧旅行,我在想要不要推荐她们去特罗姆瑟。」 南行云显然没反应过来,「哪儿?」 左止元捂额,看着自家老爹可怜兮兮的眼神,忍不住悄声提示,「你们度蜜月的地方,看极光。」 第261页 「哦!我想起来了。」南行云轻咳一声。 「嗯哼,在那里你第一次向我解释了极光的形成机理和歷史上的诸多理论假设,还讲了磁场因为带电粒子而扭曲的原因,甚至举了个计算例子。」左修才面无表情。 真的很催眠。 「真的很浪漫,」南行云感慨着,「自然的鬼斧神工最后落于数学公式,这是人类利用工具向自然的讨教和挑战。」 饶听南唇角抽抽,忍不住看向左修才。 是这样的浪漫么? 「别这样看我,」左修才不板着脸了,笑了起来,「我报復回去了,我给她讲了有效市场假说,解释了市场短期的不可预测性之合理性和长期波动的规律性。」 左止元也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好奇地看向南行云,「妈,你听懂了吗?」 「没有。」南行云慢条斯理地啃了块排骨,「但是有些感想。」 「什么感想?」饶听南忍不住好奇地问。 「人性的弱点导致市场无法回归到理性状态。」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饶听南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对不起,我不该说你们画风违和的。 你们分明是天生一对! 几人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话题就转到了分公司的事上。 「昆古尼尔药业和维罗尔药业这次的动作,包括昆古尼尔药业和苏家的联姻,您有什么看法吗?」聊到这个,饶听南不怂了,将最近发生的事整理整理,向左修才和盘托出,认真提出问题。 这是困扰了她很久的疑问。 种种线索指向了各种不同的方向,而真相,宛若被重重叠叠丝线包裹着的巨茧,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你们是当事人,你们尚且有疑问,我在京都并不能看到比你们多多少,」左修才坦然承认了自己的不知情,「不过,只要大方向没有错,就没有太大问题。」 饭桌上聊生意的时候,南行云向来是安静的。 科研工作者最基本的素养,就是不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指手画脚。 以至于,当她开口的时候,所有人都投来了讶异的目光。 「昆古尼尔药业,这个公司我知道一点,」她叠好纸巾擦了擦唇,「在我们的圈子里,他们可算是个热点。」 左修才看着她,皱皱眉,「能说吗?你身上的保密条例……?」 「不碍事,这是我们专业本科生都知道的东西,只是你们不太关注而已,」南行云看着四人投过来的目光,「这家公司,在全球有很多个实验室,具体研究什么?不知道,不清楚。」 「但是,几年前,他们有过一则丑闻,实验室一份被曝光的文件表示,他们研究的某个领域是人类基因。」 「基因?」左修才皱起了眉,「我记得这个只要有许可就可以研究,不算丑闻吧。」 「研究基因当然不是丑闻。丑闻是,他们无法解释基因样本的来源,」南行云声音冷肃极了,「为什么在南美洲的实验室,会有大批的东亚人基因样本?」 作者有话要说: 唔……这是大纲里的内容,早就定好了的,并没有结合什么时事…… 只能说,押对题了? 第84章 晚饭后南行云没再多逗留,雷厉风行地走了,左修才出门送了送她站在原地依依不捨看着车影消失在路尽头,又站了好久才慢悠悠地踱回了屋子。 一进门就看见了客厅里低气压的三个人。 「怎么了,」他挑眉笑着在沙发上坐下,「还在想刚才的事呢?」 左止元用胳膊肘推了推饶听南示意她说。 「左董,我们刚才查了查相关的资料,发现问题比想像的还要严重,」饶听南面色凝重地将面前的平板推过去,「基因组数据的泄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且以文件中曝光的研究基因组的数目,这不是一个外国公司凭一己之力能做到的,所以说……」 她抿抿唇没把那句话说出来。 所以国内有内鬼,一直在把同胞的基因序列输送出去给外国人研究。 昆古尼尔为什么要研究这个? 为了追求科技进步? 笑话。 什么时候轮到资本家宣称要追求科技进步了? 资本家们就像是闻着血味儿的鲨鱼向所有能挣钱的地方蜂拥而去而榨不到油水的地方他们绝对不会涉足。 基因研究想想就是一个需要耗费巨额资金的项目。 那如何获利?如何收回成本? 饶听南发现自己想不明白。 这就是恐惧的根源——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布局先走了好几子而当你发现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它为何要这么做。 尤其是,昆古尼尔通过联姻与苏家站在了同一边,而苏家又与左氏有着直接的竞争关系。 这样的庞然大物,真的是自己可以抗衡的吗? 「没关系,」她失神时,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放在了她的肩上,左修才唇角含笑,「苏家那边,放手去做吧,无论发生什么,有我兜底呢。」 他拍了拍饶听南的肩,又屈指敲了一旁的左止元一个脑崩儿,在后者气鼓鼓的目光下没好气地吐槽,「为了扳倒苏家,我都被这黑心棉安排着去拍gg了,你们担心什么?」 客厅内原本沉闷的气氛被这句话打破,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262页 左止元的缺德点子,还真是想起一次就能乐一次。 「而且,刚才我也问了问行云,她说自从那次丑闻后,国内对于基因信息泄露的追查已经放到了和用户数据、国家安全同等的高度,现在他们可没法那么轻易的再获取那么多的样本了,」左修才笑着补充,「放轻松,别自己吓自己。」 饶听南默默点头,原本沉重的心情居然真的舒缓了些。 她心中骤然泛起了一丝诡异的情绪。 一个人踽踽独行单打独斗惯了,所有东西都是靠双手一点点拼出来的,突然听到一句「有我兜底」,居然有些许不适应。 但是,好爽! 这就是背后有人的感觉么? 「还有个问题想问您,」裴良夜开口了,「分公司前前任总裁,有没有和您说过什么关于褚凡君和昆古尼尔的事?」 「对,他报告过,」左修才的答案她们早已预料,「褚凡君和昆古尼尔疑似存在利益输送,但他在分公司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证据,本着疑罪从无的原则,我没有追查。」 「真是奇怪,」饶听南忍不住感慨,「褚凡君做事并不细緻,他的每一笔小贪小腐都是有迹可循的,怎么到了昆古尼尔这里,就没有一点关于赃款的证据?」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只有一个可能,」裴良夜耸耸肩,「他们不存在金钱交易。」 左止元蹙起了眉。 存在利益输送,但是没有金钱交易? 某个隐隐约约的灵感滑过脑海,仔细一想,却又无迹可寻。 「我有预感,这次和苏家的竞争中,你们应该可以得到些线索,到时候再追查也是可以的。」左修才笑眯眯,用力一拍手,「好了,结束这个话题,我们来聊点有意思的,比如……」 他看向饶听南,「我准备好了客房,不过,你们想住一间我也没意见。」 饶听南耳朵刷一下红了。 「我住客房。」「她住我屋。」 两人同时开口,随后面面相觑。 左修才一时不知道该说两人有默契还是没默契。 「你们自己决定,」他摊摊手,优哉悠哉地走到一旁,将趴在猫爬架上的舔毛的龙井抱在怀里顺毛撸,「对了,小饶,我给你安排了些行程,这几天你和小元一起拜访拜访我的几位老朋友,或许对你有些帮助。」 饶听南一怔。 这是,在给自己介绍左家的人脉? 这么不把我当外人么?不至于吧。 左修才见她似乎没明白,笑得更加高深莫测,「你不是还没想明白那个问题么?」 饶听南心中一凛,腰杆瞬间笔挺。 是了,自己来左家过年,是为了寻求答案的。 「是,左董。」 左止元却嘴嘟得老高,「老爹,我们回来是过节的,是休息的。」 饶听南刚想安抚左止元,左修才却慢悠悠开口,「我给你们安排的都是下午。」 他的眼睛眯起,宛若只老狐狸似的,一下一下老老神在地撸着龙井,「老人家嘛,上午起不来是正常的,你们迁就一下他们的作息。」 一旁的裴良夜忍住了自己吐槽的欲望。 老人家要跳起来用拐杖打你膝盖告你诽谤哦,老年人觉比年轻人少得多。 也不知道是谁起不来。 左止元闻言,瞬间由气鼓鼓变得嬉皮笑脸,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嘆为观止,「我就知道老爹您想得周到。」 左修才笑笑,挥挥手,「你们休息吧,」他走到裴良夜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到我书房来一趟。」 裴良夜跟着左修才上楼。后者落座后,一改方才的轻松自如的模样,手指用力摩挲着龙井的猫脑袋,眉微微蹙起。 「良夜,我有一个新任务交给你。」 裴良夜站得笔直,「您说。」 「最近,格外注意一下天光总裁,乔言。」 ------------------------------------- 「客房,我房间。」左止元站在两扇门中间,左右指了指,随后盯着饶听南。 饶听南轻咳一声,手默默搭上了客房门把手。 某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顿时变得幽怨起来了。 饶听南手微微用力,咔嗒一下按下门把手。 身后传来了嘤嘤嘤的声音。 她不为所动,推开门,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 背上突然挨上了一具柔软又滚烫的身躯,某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脑袋搁在了自己肩窝处,唿吸灼热滚烫。 「饶听南,」身后传来年轻女人的低声呓语,「我知道,你来我家其实有心理负担,心里有坎儿,不用担心,你不愿意没兴致我肯定我不会强迫你,但是……」 她的声音带上了些恳求,「至少还住一起嘛。」 饶听南拖着背后这人,默默上前几步,走进屋子,又转身关门,反锁。 「左总,您想多了,我心里没什么坎。」 「我只是觉得两间屋子需要分工明确而已。」 左止元一怔。 分工明确,什么意思? 「就比如说这间客房,干净整洁,但是少了点菸火味道,我觉得比较适合从事简单纯粹的单一体力劳动,比如插花;您的卧室一定是布置得温馨又舒适的,比较适合中场休憩和睡眠。」 「那……我们中间还需要换房间?」 「我愿意称之为战略转移,您要是走不动,我可以抱着您进行战略转移。」 第263页 左总沉默。 「饶助理,插花是很艺术的劳动。」 「但是次数多了,更重的负担还是在体力上。」 「你的体力?」 「不,您的体力。」 左止元捂额。 「饶助理,你真的很厉害。」 她是怎么用这么干净不带一点颜色的词语说出这么令人脸红的话的! 饶听南忍着笑意,伸手揉了揉身后人毛绒绒的脑袋,嘴上依然一本正经,「左总谬赞了,唔……」 左止元忍不了了,将怀中人用力转过来,堵住了她那张能说会道巧舌如簧的嘴。 饶听南恍惚了一瞬,随即下意识反搂住她的脖颈,热情地回应着这个吻。 左止元佯装生气地轻轻咬了咬她的唇,惹得一声吃痛的闷哼,腰间一疼,她才用舌尖温柔的舔舐起了方才咬得用力地方,从唇角到唇珠,最后叩关攻城。 饶听南只觉得头皮发麻,腿几乎软得要站不住了。 左止元的吻技又进步了,她霸道而又不容置疑地侵入她的领地,掠夺她的一切甜美。 不知不觉间,两人倒在了客房的大床上,衣衫也因为翻滚而有些凌乱。 「唿。」窒息感传来,饶听南骤然推开了左止元,大口大口喘着气。 左总看着面前面庞酡红,红唇微肿,眸子湿润,胸膛急剧起伏的某人,忍不住低笑起来。 「笑什么!」饶听南瞪她。 「没什么,」左止元抿着唇憋笑,「想起了好笑的事……唔!」 饶听南毫不客气地再次吻上了她,并且恨恨地也咬了她一口以示回敬。 刚才真是丢人,居然被吻得差点站不住。 自己可是信誓旦旦要重整威风的! 这回进攻的轮到了饶听南——与左止元纯粹的吻技进步不同,她胜在对面前人极为了解。 毕竟经验值不是白刷的。 她了解左止元的每一寸肌肤的温度湿度,熟知她的所有喜好。 不比左止元的霸道和侵略性,她吻得极有耐心,一点点推进,一点点占有领土,一点点享受甜美的果实。 左止元的喉咙里溢出低吟,浑身战慄,勉力抬起一点劲儿都没有的手,颤抖地抓住饶听南摩挲自己侧脖颈的手,似乎是在抗拒,但或许……也是催促这人快些? 饶听南顺手反握住她的手腕,又捏起另一只手腕,两只并在一起,压过头顶。 唇齿交融间,左止元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抵抗能力,沉浸在这个吻中。 恍恍惚惚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案板上的一条鱼,饶听南就是那只极有耐心的猫咪,在想方设法将自己烹调地更美味些。 良久,唇分。 饶听南看着身下双目失神的左止元,忍不住也笑出了声。 左止元半天才反应过来,恨恨瞪她一眼。 「你笑什么?」 「你刚才笑什么我就在笑什么。」饶听南餍足地抱着她。 「压到我头髮了!」左止元狠狠掐了她腰间软肉一把。 饶听南抬头,茫然地看着自己脑袋刚才放的地方。 什么也没有啊? 她和左止元在这方面磨合了这么久,应当不会犯这种低级小摩擦才对。 很快她反应过来——左大小姐找个由头髮脾气而已。 至于为什么发脾气? 饶听南笑了起来,蹭了蹭她,「洗澡吗?」 「洗!」 「一起吗?」饶听南自觉自己占了上风,于是发出邀请。 「休想!」 左止元脸红扑扑的,「恼羞成怒」的用力推开她,看了看自己白皙手腕上掐出的红痕,瘪瘪嘴,屈膝下床,腿一软,险些栽倒,她慌忙扶住墙,佯装无事地向自己房间慢慢走去。 饶听南看着一步一踉跄的人,抿着唇笑。 直到目送左止元出门,听着隔壁房门一开一关,她才松了口气,栽倒在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床上,捂着自己发烫的脸。 她和左止元,属于卧龙遇见凤雏——堪称一对「旗鼓相当」的对手。 左止元快受不住了,她其实也差不多。 又休息了会,她缓过劲来,起身,从箱子里找到那件左止元送的呆鲨睡衣,带着去了浴室。 ------------------------------------- 浴室温暖的水雾缭绕下,左止元扶着墙,闭着眼睛,任由滚烫的水珠喷洒,浸透自己干湿度极为不平衡的身躯。 唔,之前,某些地方的湿度可是达到了100%。 「唿……饶听南。」 她静静站了许久,终于重重吐出口气,随后唇角疯狂上扬。 有句古话: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饶听南用实际行动告诉自己——她不仅能吃,还有能力一晚吃好几次。 她拍了拍自己愈发红润滚烫的脸,也不知道是水汽熏得,还是因为某种期待。 「嗯……」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脸更红了,看向饶听南房间的方向,抿抿唇,手指用力戳了戳墙,仿佛戳在了那人身上。 「真是的,便宜你了。」 ------------------------------------- 当饶听南洗漱完,吹干头髮,穿着蠢萌呆鲨睡衣在客房晃荡了好一会儿后,还没等来左止元。 她有些茫然。 不应该啊,左止元动作一直比自己快的。 她狐疑地推开了左止元的卧室。 第264页 浴室门大开着,没人,甚至热气都散了不少,一旁的吹风机还插着电,旁边放在捲髮棒,都一起搁在洗漱台上。 很明显,里面的人早就结束战斗了。 「饶听南?」更衣室传来了左止元的声音,「你稍微等一会,我马上。」 饶听南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她应声,随后环视左止元的房间。 「我能到处看看吗?」 「看吧看吧。」更衣室传来了窸窸窣窣的丝质衣料摩擦声。 饶听南狐疑地看了一眼。 马上就要从事体力劳动了,为什么还要换衣服? 她也没多想,伸手按了按大床,感受了下弹性,满意地点点头,又打量着这间屋子。 和隔壁干净整洁却没什么人味儿的客房不同,这里充满了温馨的味道。粉红色的大床,粉红色的墙纸和宽大古朴的书桌博古架结合在一起,竟然不觉得违和。 她慢悠悠走到书架前,看着上面的东西。 和庐城那边全是书不同,这里的书架很明显更活泼些:手办、三阶四阶甚至五阶的魔方、粉红小猪存钱罐、时尚杂志、各种各样的摆件杂书、照片……甚至还有好多个拼图盒子。 她伸手晃了晃粉红小猪存钱罐。 里面传来了零星的硬币碰撞的声音,少得可怜,大概还抵不上这只存钱罐的价钱。 看来其象徵意义大于使用意义。 饶听南失笑,又拿起相框。 这是一张全家福,那时左止元爷爷还健在,裴良夜也还是个青涩的女孩,看上去也就是刚小升初的年纪,左止元更是一个被南行云抱在怀里的娃娃。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包括不怎么会笑的夫人。 饶听南心中骤然漫起一丝羡慕,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左止元那张粉粉嫩嫩,肉嘟嘟圆乎乎的小脸。 出生在这样的大富大贵之家,还家风良好,气氛和睦。 真好啊。 却也仅仅是羡慕,而非妒忌。 有的人出生在了罗马,但罗马并不是她的终点。 她的目光,早已经放在了星辰大海。 「你在看那个?」左止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笑着站在她身后,声音温柔,「等我们订婚了,再拍一张全家福吧。」 饶听南脸一红。 订婚,结婚,生孩子。 最近这些词出现的频率好像有些太高了。 但自己却并不觉得奇怪——大概,自己心底早就准备好了,要与这个人一直走下去。 「我觉得,还得等裴良夜把江法道搞定,大家一起拍一张,」她耳根红着,将相框放回了原处,听到身后人的嘆息,微微一笑,「你别担心,我倒是觉得,她们这次应该能修成正果。」 她们之间经歷了那么多东西,老天也该开开眼了。 「好吧,那也不是不行……呸,挺好的,」左止元沉默了会,轻声开口,态度终于头一次软化,「她俩相爱,属于为民除害了。」 饶听南失笑,看着书架上的几个魔方,好奇地拿下来一个三阶的。 「我虽然空间立体感还不错吧,但挺讨厌这种玩意的,」左止元看着魔方吐槽,「当年年少轻狂,觉得电视上那些可以几十秒復原这些的人老帅了,就一口气买了好几个,还有高难度的,可惜就三分钟热度,玩了一天不到就腻了,丢到了这里。」 饶听南把玩着手上的三阶魔方,修长的手指微动,在左止元讶异的目光下,魔方迅速转动,最后復原。 不到半分钟。 「……果然啊,这种东西只有看别人玩才觉得帅。」左止元老半天憋出一句话。 「我空间立体感老差劲了,只是背过公式。」饶听南笑着将魔方放回原处,又看向那个只开了封,落了一层灰的拼图盒子。 「清明上河图等比缩小的拼图,超高难度,完整拼出来应该有7米,」左止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又开始吐槽,「我当年一定是疯了才会买这个。」 「没拼出来?」 左止元长嘆口气,嘟嘟哝哝,「你知道我其实没什么耐心啦。」 「那拼了多少?」 「三个月拼了两百片。」 「总共多少片?」 「7240。」 饶听南失笑,转身看向左止元,「你……」 她突然哽住,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左止元衣冠楚楚,披着一件厚实又宽松的驼色长款大衣,围着一条格子围巾,扣子扣得严严实实,脚下踩着闪亮闪亮的小皮靴。 甚至还特意吹了个髮型,长发微卷,披散在脑后。 饶听南低头看了看自己。 蠢蠢的蓝色呆鲨睡衣,赤足踩在地毯上。 又看看左止元。 「你要出门?」 「不要。」 「那……」饶听南无语凝噎。 左止元笑得狡黠,「不是给你一点拆礼物的快感吗?」 她捏起饶听南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围巾上。 饶听南眼睛一红,磨着牙就要吻她。 一根修长骨感的手指压在了她的唇上,左总唇角笑意更甚,「嗯哼?不是要精确分工吗?饶助理?」 「去xx的精确分工,我可忍不了,」饶听南嘟囔着,隔着手指压过去,吻上她的唇,手上用力拆掉了左止元的围巾,随手丢在了宽大的书桌上,手指又灵巧地一颗颗解开大衣扣子。 第265页 驼色大衣跌落在地毯上。 饶听南看着面前的左止元,惊得忘记了继续动作。 左止元脸红扑扑的,退后半步,将长发挽起,优雅地行了个女僕礼。 饶听南喉咙滚动,口舌发干。 行女僕礼,是因为穿着的是女僕装。 不擦边,也不露骨,甚至可以说这身衣服将人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修长的脖颈外,没一点暴露的地方,但是…… 一种别样的破坏欲望瞬间在她心中燃烧。 左止元向她眨眨眼,笑得狡黠。 「饶助理,今天,可以满足你的一切愿望哦。」 「一切愿望?」饶听南确认了一遍。 「一切,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年轻组也逐渐会玩了啊~ 第85章 江法道半跪在地上赤-裸的膝盖抵在厚实的地毯上,眼睛则死死盯着放在床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是和裴良夜的微信聊天记录。 裴良夜:【想你了】 这三个字共有21个比划,其中「想」字为13画「你」字为7画「了」字为1画,三个字笔画数为公差为6的等差数列。 而从字形结构来看「想」字为上下结构「你」字为左右结构,「了」则是独体字。 如果从拆字的角度来看「想」可以拆成三个字,「你」也可以拆成「彳」和「尔」「了」拆不了,所以其中还蕴含有一个3、2、1的等差数列规律,换成音乐就是咪瑞哆。 「啊啊啊裴良夜!」江法道的手指用力插入髮丝缝隙,毫无形象地将自己的髮丝揉成乱糟糟的一团,「你到底在干什么!」 拜特殊的来信提示音所赐她午睡时,懵懵懂懂惊醒,第一时间就抓起手机看消息。 看到消息的一瞬间那点儿睡意瞬间消散,手一抖。 啪叽。 手机就砸脸上了。 江法道揉了揉自己疼得抽抽的鼻樑觉得很难论证自己到底是被吓醒的还是被手机砸脸砸醒的。 现在她已经盯这行字盯了快半个小时尝试过从各种层面解读其中用意眼睛都瞪干了却还是想不明白裴良夜在想什么。 「难不成真的只是给我发一句『想你了』?」江法道自言自语随后疯狂摇头,「绝对不是!」 裴良夜就不是会无的放矢的性格,她每说一句话都带有目的性。 偶然一次,她曾作为裴良夜的女伴与其一起参加某个酒会,宴会上觥筹交错热闹极了,但裴良夜只是一直微笑着,安静听着。 可当她开口的时候,原本喧闹的宴会瞬间肃静下来,甚至有人放下酒杯,掏出小本子记录。 会后,她悄摸摸问了裴良夜。 「哦,两重原因,」裴良夜微醺,唇角带着年少轻狂的些许张狂笑意,「一是我是左董的代言人,他们可以轻视我的年纪,却不能轻视左董。」 「二是,我不会说废话,话语间稍微透露出的消息就足够他们揣摩很久了。是跟着左氏吃肉还是喝汤,还是边角料都捞不上,都靠他们自己,所以没人敢吱声。」 那场宴会令江法道记忆犹新:满身金鍊子的暴发户,位高权重的领导,投机取巧的掮客,都围在自己女朋友身边,安安静静听她说话。 她不说废话。 工作上如此,生活上也一样。 倘若裴良夜开始和你调情,那大概不出半小时,她就可以把你迷得三迷五道的,被她拐到床上或是把她压在床上。 语言对于裴良夜来说是工具,是她动作的先兆。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江法道捏着下巴,低声嘀咕,「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她说想我了,那就应该打视频电话。」 「但她没有,也没有后续,所以她不是想要视频电话,或者说,视频电话不能满足她的需求?」江法道用自己的小脑瓜做着判断,脸一红,磨着牙,「那你要怎么样?」 视频电话都不能满足,难道她想要那种? 她摇摇头,将脑中的黄色废料抛出去,继续思考,「如果视频不够,那就只能看真人……她难道要飞过来?!」 江法道悚然一惊。 越想越有可能,裴良夜已经放假了,说走就走这种事以她雷厉风行的性子做的出来。 对了对了,自己还拒绝了她的要求!那个霸道的傢伙要自己祝她「春节快乐」,自己怼她的时候她脸黑得很可怕! 呜,她还知道自己去了比福尼亚庄园,肯定还看到了自己用来气她拍的那株葡萄藤的照片。 她肯定是要过来,新仇旧帐一起算的。 江法道哭戚戚,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可怜巴巴地抬起手机。 【我什么时候去接你?】 …… 裴良夜坐在自己的书房,手指敲打着键盘,搜索着最近天光的新闻。 「苏家入场了天光新项目么?」她看着密密麻麻的报导,眉微微皱起,「还被点名批评了好几次。」 但是,报导里只有天光的新闻,关于天光总裁乔言的消息,则是少之又少。 裴良夜摩挲着下巴,摇摇头。 想不明白,但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儿。 「嗯~」 手机提示音响起,她身子一僵,看向门外。 门外没动静。 裴良夜轻咳一声,摸起手机,看着上面的信息,皱起了眉。 江法道什么意思? 第266页 她来回翻动着聊天记录,确定自己并没有漏过什么消息,于是相当耿直地回消息。 【我没有打算过去啊?】 江法道一怔,看着弹出来的一行字,舒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居然有点小酸涩。 「你干什么啊,她不来不挺好的吗。」她安慰着自己,唇却嘟得老高。 【或者说你想让我过去?】裴良夜下一条消息蹦了出来。 【别,我不想!你别过来!】她手指比脑子还快,瞬间回復。 【嗯,那就好】 江法道咬咬唇,忿忿将手机一摔。 「那就好」是什么意思?她也不想过来? 那你说你想我了! 江法道觉得这几天和裴良夜的交流几乎要将自己低血压的老毛病治好了,每天不是生她的气就是生自己的气。 她翻来覆去,脑子一热,又捡起手机。 【如果我说我想让你过来,你会来吗?】 裴良夜上下翻动了这奇奇怪怪的聊天记录。 惯来会揣摩人性的她好像明白了江法道在想什么,于是拿起手机,步入阳台,拨通了视频电话。 江法道咬咬唇,接起。 手机屏幕里,裴良夜坐在阳台的圆形鞦韆上,长发披散,神色温柔。 可说的话怎么就这么霸道呢! 「你想让我过去。」她的话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你想多了别瞎说我才没有,」江法道否认三连,「我只是问问而已。」 「嗯,好吧。」裴良夜凝视着手机屏幕里的人,「那我回答你:不会。」 江法道一愣,随即明白了裴良夜在说什么。 【如果我说,我想让你过来,你会来吗?】 裴良夜的回答是「不会」。 「那挺好。」她听见自己冰凉凉的声音。 「毕竟是春节,我还是得陪陪家里人的,」裴良夜嘆口气,温声解释,「而且年前这几天也没闲着,我还有任务。」 江法道抱膝坐着,脑袋搁在膝盖上,不说话。 裴良夜看着她缩成小小的一团,手指忍不住轻轻抚上了她的脸,试图通过这冰冷的手机屏幕传递过去些许温度。 「但是……」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了,「我真的想你了。」 江法道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底蕴藏着说不清楚的情绪。 「那年后呢?你会来吗?」她突然开口问。 裴良夜指尖顿住。 「你想让我来吗?」 这是今天的第三个类似的问题了。 江法道抿着唇不说话,迅速挂掉了电话,又抱膝坐了许久,才用力栽倒在床上。 她看着挂着华丽水晶吊灯的天花板,深唿吸。 一次两次,三次。 她骤然咬紧了唇,唇上传来的痛意让她憋住了眼角的晶莹。 江法道,你也想她。 「你说说你,嘴硬有什么用。」她捂住了脸。 她自己就是玩弄情绪的高手,而在与裴良夜的相处中,她一直都占据着主动。 当初,是她主动飞进了金笼子,也是主动飞走的。 哪怕是后来那一段长达十年的诡异床伴关系,自己也是更强势的那一方,是更玩世不恭更随意浪荡的一方,裴良夜一直是顺从自己的。 直到……烟花下的那一巴掌后,两人的位置完全逆转。 再到现在,自己的情绪完全被裴良夜捏在手心。喜怒哀乐,都被她一手掌控。 「争点气,硬气一点,你又不是没她就活不了了。」她暗暗给自己打气,翻了个身,拿起手机。 裴良夜看着挂掉的电话,心中轻嘆一声,十指交叉,拇指指腹用力摩挲着虎口。 令人面红耳赤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江法道:【不想,别来,滚】 裴良夜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险些被这人气笑。 「浑身上下最硬的就是嘴。」 她抿着唇,忍不住开始翻看去欧洲的机票。 ------------------------------------- 翌日,裴良夜起了个大早,看着在院子里打太极的左修才,微微挑眉,端着咖啡靠在一旁看。 「您什么时候学的?」 左修才一声白色太极装,拳打的刚柔并济有模有样,闻言收功,吐出一口浊气。 「王家那位老爷子教的。」他拿起一边的白毛巾煳弄煳弄脸,又瞥向裴良夜杯子里的东西,「大早上的,少喝点咖啡。」 「上瘾了,戒不掉,反正这玩意已经基本不影响我的睡眠了,」裴良夜笑着举杯,轻抿一口,「早饭做好了,两人份的。」 「哦,不用给她们准备吗?」左修才擦着手。 「我估摸着她们至少是早午餐,直接吃午餐也有可能。」 两人迈入餐厅,左修才整理了下身上的太极服,慢悠悠落座,「话说回来,我今天给饶听南准备的行程,就是让她和小元一起拜访王老爷子,你记得稍微提点一下她。」 裴良夜一口咖啡险些喷出来,震惊地看着左修才,「有必要吗?」 那位王老爷子是左止元爷爷那一辈人,很欣赏左修才,也一直和左家保持的不错的关系。 而在左家的人脉中,他不属于最高的那一级别,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怎么解释呢? 王老爷子叫王红军,很朴素的一个名字,但这是他的汉名,他还有一个满名。 第267页 叫什么?不清楚,他也很少提。 反正姓爱新觉罗。 「当然有必要,」左修才摇了摇头,「我在想,老爷子会教饶听南什么呢?」 是太极,是书法,还是赌石? 裴良夜深吸口气。 「您安排饶听南要拜访几个人?」 「不多,」左修才笑了,「三个。」 裴良夜喉咙滚动。 第一个就是王老爷子,那剩下两人呢? 左董怕不是把左家压箱底的关系都拿出来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左修才轻易读懂了她眸中的情绪,笑着摇摇头,「其他两位只是普通人罢了。」 「我不信。」 「吴家那位和梨园那位唱数来宝发家的。」 「您管这叫普通人?」裴良夜瞪起眸子,「一位是棋圣,一位也是梨园宗师了。」 「和王老爷子比起来确实是普通人嘛。」左修才轻笑着。 额,那倒也是。 裴良夜咬了口面包,眨着眼睛思索着,「您安排的这些人……还真是费了心思。」 「看出来了?」左修才笑眯眯。 「差不多吧,」裴良夜无奈地摇摇头,「您对饶听南还真是上心。」 「当然,她毕竟是小元的女友嘛。」 裴良夜闻言,迟疑了会。 「左董,我有个问题。」她抿抿唇,犹豫地问,「如果,饶听南没有和小元的这一段感情,那……您还会出手吗?」 左修才眸间笑意顿时深了些。 「我会。」 裴良夜诧异挑眉。 「谁能忍心看到璞玉蒙尘呢?」他笑着嘆口气,「我安排这些人,就是希望她能开开窍。」 裴良夜微微点头。 是了。 或许只有能几年后,饶听南回望这一段经歷,才能察觉到左修才的用心良苦。 她听着定时的闹钟响起,起身,从厨房里把炸好的油条端出来,也顺便换了个话题,「左董,我昨天查了查天光。」 「什么看法?」左修才苦兮兮喝着燕麦粥,鼻子疯狂抽动,闻着桌上油条的香味,仿佛闻闻味儿就等于是自己吃到了一样。 虽然已经恢復到了正常体重水平,但依然不敢吃。 「风雨欲来,大厦将倾,」裴良夜评价着,在左修才幽怨的目光中将油条送入口中,「但是最近的报导全是天光,我几乎搜不到乔言,这是很件奇怪的事。」 乔言是一个极擅长塑造人设贩卖人设的领导者,他每次仿佛传教现场般的新品发布会都会为他吸引大量粉丝,这些粉丝几乎也都转变为了天光的死忠粉。 但只要乔言一声令下,他们到底还是不是天光死忠粉,也说不准。 圈内有过戏言:如果天光和乔言能分开卖,说不定偌大个天光还没乔言值钱。 所以,一贯张扬高调的乔言,最近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的确是很反常。 「嗯,大概是得了某些人的指点,或者,也是在酝酿什么大动作,」左修才思索着,「还是那句话,随时注意。」 「但我还是想问问,他难道能翻出什么浪来?」裴良夜很是迷惑。 天光算得上准一线大企业了,但和左氏这种虎踞一方的庞然大物比起来还是差得远。 左修才这么关注乔言,属实也不是很正常。 面前这人笑笑,没有正面回答。 「你就当我在做一个社会学实验吧。」 裴良夜挑眉。 「饶听南是实验组,他是对照组?」 「不不不,」左修才摇头,「他们都是实验组。」 「那……对照组呢?」 面前这人笑得意味深长,又带着一丝无奈。 「对照组还需要找吗?」 明明到处都是。 ------------------------------------- 出乎裴良夜意料的,饶听南九点多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站在左止元卧室门口,努力挣开迷瞪的双眼,拍了拍脸,让自己显得清醒一些。 「左董出门了,家里就我一个人,其实你可以回去睡个回笼觉,」裴良夜蹲在地上,给龙井绊着猫饭,抬头看她一眼,「倒也不用为了什么礼仪和面子强撑。」 饶听南沉思一会,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裴良夜:「……」 门又吱呀一声开了,饶听南探出个脑袋,轻咳一声,「左董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裴良夜捏了捏龙井晃来晃去的尾巴,得了小猫咪一记猫猫拳,「我估摸着怎么也得下午吧。」 饶听南关门转身,脱鞋上床,抱住还在沉睡的左止元,脑袋搁在她的颈窝,闭上眼睛,动作一气呵成。 裴良夜嘆口气,揉了揉小猫咪的脑袋。 「龙井啊,我其实不知道左董只是去菜市场给你买鸡胸肉去了,所以猜他下午回来,也是很正常的吧。」 「喵~」 不过左家的确没那么多规矩,也没什么客人必须要早起才叫礼貌的潜-规则。 裴良夜站起身,拍了拍手,看向左止元卧室紧闭的房门,微微摇头。 「你要是没睡够,下午带着那样的状态去拜访王老爷子,才叫不礼貌,也辜负了左董的一片心血。」 …… 饶听南自然是不知道裴良夜的好心的。她睏倦地闭着眼,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 「醒了?」她脑袋在左止元颈窝处蹭了蹭。 第268页 「嗯,」左止元声音沙哑极了,带了浓浓的鼻音,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你刚才起的时候就醒了。」 饶听南睁眼,轻轻啄吻怀中人微肿的唇,「抱歉,吵醒你了。」 「是我的生物钟,」左止元摇摇头,手寻到饶听南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怎么又回来睡了?」 「左董不在。」 左止元顿时笑出了声,轻轻捏了下她的手,「那就再睡一会?」 「嗯。」 昨晚,两人进行了深入浅出的坦率交流。在左止元的创意和主导下,两人开发了全新的交流模式,探索了不同人体的水质差异,分享了彼此的感受,在交流的创新发展中迈出了关键一步。 而交流的主要控制者饶听南更是在左止元的创意基础上提出了不少精而微的改进,譬如围巾的一百零八种用法,怎么绑人才不疼之类的,具有进步性意义的课题,实现了创意的深度共建,深度共享。 其次,饶听南更是发挥了自己的经验优势,熟练地打出了一套又一套组合拳,藉助年龄的自然势能,纵深满足用户需求,并且尽可能延长了服务时间,加强了基础投入,建立了交流的持久影响力。 而在初次交流之后,两人颇觉在各种方面都得到了长足进步。于是乎秉持着认真好学的精神,两人乘热打铁,秉烛夜谈,对今晚的交流进行了多次復盘,直到半夜三更,才因为一方体力不支而中场休息。 听不懂?没关系。 说人话就是……饶听南不是人。 她知道自己手还没好全,而且在力量和速度上也远不及柔道黑带还年轻不少也健康不少的左止元,于是乎另闢蹊径,摈弃了单一的力量和速度,在追求技巧方面走到了极致。 她掌控了左止元的每一寸神经,控制着左止元的每一次战慄。 直到最后左止元哭着求她,她才给了左止元一个痛快。 「饶听南。」左止元过了一会还没睡着,大概是想起了昨晚……不,今早的事,愈想愈气,于是开口,声音沙哑极了,带着浓浓的控诉。 「我顶多算禽兽,你可是一只老禽兽!」 这人!焉儿坏! 被指控的饶听南低笑着吻了吻左止元的眸子,看着她脸上依然依稀挂着的泪痕,极富有成就感地捏了捏她的脸,「是你先说『我不行』的。」 左止元抬起眼皮,瞅她一眼。 「现在觉得我行不行?」饶听南活动了下还有些酸涩的右手。 「你行。」左止元极为诚实。 不仅行,还非常行。 行到她一晚上头皮发麻,都不想做1了。 「但我觉得我不行,」饶听南一本正经,「我的攻速和力量都上不去,远远不及左总您,以后还是您来吧。」 「不不不!」左总连忙开始谦让起来,「我的技巧太差劲了,还要向您多学习。」 「技巧这东西是学不来的,您得多练。」 「先学先学,理论知识也很重要。」 两人不断推辞,最后同时笑出了声。 「各退一步吧,下次,一人一次?」饶听南提议。 「可以,」左止元思考着,「谁先来?」 「锤子剪刀布?」 两人对视一眼。 「同意。」 达成了一致的两人同时打了个哈欠,又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从此开始躺平摆烂,每次争着当0(狗头) 年上组(裴江)可就不一样了,我估摸着还得打好几架(床上)才能定胜负~ 第86章 裴良夜看着面前衣装整齐迅速进食不断揉着手腕的饶听南和偶尔锤一锤腰的左止元两人,陷入沉思。 这是,又逆了? 唔还好左董不在不然非要给自己安一个「谎报军情」的帽子才对。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给龙井买个鸡胸肉买了这么久。 「良夜姐第一位要拜访的是谁啊。」左止元率先结束战斗开始投餵另一边因为手伤而慢腾腾的饶听南。 「你认识,王爷爷。」 左止元手一抖险些把饺子贴到饶听南下巴上,在后者哀怨的目光中震惊地看向裴良夜。 「是我想的那个王爷爷吗?」 她随即反应过来。 对应该是了。 王老爷子以擅长看人着名,就像伯乐相马,子期听琴,凡是他觉得可以聊聊天的人,未来的成就就没有小到哪里去——比如自家老爹。 让饶听南去拜访王老爷子很合理。 但是……一上来就玩这么大的么! 裴良夜心中闪过一丝得意。 嘿,你看,小元也被吓着了吧。 她一副「这算什么真是大惊小怪」的从容自若模样微微点头。 尚被蒙在鼓里的饶听南疑惑地看着两人,抿了口豆浆。 「王爷爷是满清皇室后裔。」左止元嘆口气。 于是饶听南剧烈咳嗽起来变成了和左止元刚才一样的震惊目光。 她知道左家人脉广但是广到这个地步真是……吓人。 「我要准备什么?」她肉眼可见的侷促起来。 「什么都不用准备左董已经打好招唿了」裴良夜缓缓开口看着失态的饶听南唇角笑意更甚,「你去拜访,是学习,去观察。与此同时那几位也在对你进行考察。所以,自然一点就好。」 第269页 饶听南深吸一口气,又分几次缓缓吐出,如此重复好几次,总算缓解了心中的焦虑。 不就是皇室吗?皇室算什么,大清早就亡了! 「那我们这就动身吧,」她放下没喝完的豆浆,「王老爷子住哪儿?」 裴良夜露出一个微笑。 「后海,最大的那个四合院。」 饶听南:「……」 深唿吸深唿吸,不紧张不紧张。 左止元看着饶听南四肢颇有些不协调的向外走,无奈地回头看了眼裴良夜,低声埋怨,「良夜姐,你别吓她。」 「没有的事,」裴良夜隐去唇角的幸灾乐祸,表情温和了些,「只是免得她产生误判罢了。」 她看向左止元,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更何况,如果面对王老爷子她都会有心理负担,以后面对那些和你一起长大的大院崽子们,怕不是会受到不少刁难哦。」 左止元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传言」,就是从大院里传出去的。 某人从小就打遍幼儿园无敌手,将那些孩子揍得一个个哭爹喊娘。而且「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在伙伴面前是嚣张跋扈的大姐大,在长辈面前摇身一变又成了乖巧懂事的乖宝宝。 那些崽子被爹妈教育「你怎么不和你小元姐学学好」的时候,总是会用哀怨的目光向她行注目礼。 明明是她撺掇我们使坏的!你别看她乖,把她切开,里面是雀黑雀黑的! 长此以往,左止元渐渐「一统天下」,被打服的崽子们也渐渐心悦诚服,然后…… 其中就诞生了来追左止元的一个加强排,连表白都要摇号。 嗯,男女都有。 左止元自然没给他们好脸色看,而「加强排」里也自然是谁也不服谁的,每天「内讧」不止。 一旦让他们知道左止元谈恋爱了,非得吵吵嚷嚷地要见见「能收服大姐大」的女人,而对饶听南,估计也少不了一阵「考察」。 那可是一群货真价实的二世祖,刁难起人来可不会收手。 「他们敢!」左止元显然生气了。 裴良夜笑着摇摇头,看向远处饶听南的背影。 「你当然能护住她,但你也得考虑考虑,她是不是愿意一直待在你的庇佑之下,」她撑着下巴,喃喃自语,「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所谓的『吃软饭』也只是开开玩笑罢了。」 左止元抿抿唇。 「我不觉得,这些压力能压垮她,和她前半辈子一个人经营唐倾的压力比起来,这些只是洒洒水而已啦。」裴良夜看着已经重新恢復镇定,步伐稳健的饶听南,轻笑着,「我倒是很期待,王老爷子会和她聊多久,又会让她学什么呢?」 ------------------------------------- 后海不是海,而是人工湖,也是京都的着名景点。 两人踏着青色石板,沿着古色古香的胡同慢悠悠走着,旁边是小贩的吆喝和叫卖声。 「爆肚滷煮灌肠嘞~瞧一瞧看一看哟~」 饶听南鼻子动了动,脸跨起,「这是什么味儿?」 「传说中的豆汁儿,我是吃不惯,」左止元看向一旁,笑道,「你要不要试试?」 饶听南打了个寒颤,显然是听过这种特色小吃的鼎鼎大名,默默摇头,拉着左止元快走几步。 在胡同里拐过几个弯,人渐渐少了,胡同也渐渐宽敞起来,左止元停在一处古色古香的大门前,轻轻扣响了青铜门环。 「来了,」里头传来女孩活泼的声音,门沉重推开,里面探出了个小脑袋,随后笑了起来,「左姐姐~」 「小钥,」左止元笑着打招唿,「我来看看爷爷。」 「爷爷和我说了。」女孩声音清亮又婉转,又用力推了推门,示意两人进来。 她看向左止元一旁的漂亮姐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漂亮姐姐!呜,不行,是小元姐女朋友。 她在打量饶听南,饶听南也在打量她。 这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漂亮姑娘,膝盖上盖了一块蓝色的碎花小毯子,黑眸透亮。 明明是个活泼的孩子,却因为轮椅而多了分脆弱感。 「你们先去会客室坐一会,我去叫爷爷,他刚开始练大字呢。」她笑着,熟练地掌控着轮椅拐了个弯,轮子在青石地板上吱吱呀呀的响。 饶听南心中骤然多了几分怜惜。 假如她能够自由的奔跑,该有多好。 「还是太慢了。」女孩嘀咕着,cua一下站起身,把腿上的小毯子往轮椅上一放,拔腿就跑。 饶听南瞳孔地震。 「小钥!」左止元哭笑不得,「把你哥哥的轮椅推回去啊。」 「这是备用的,我等会再给他放回去!」女孩一熘烟就不见影了,只有声音顺着风远远传来。 饶听南捂额。 「小钥就是这么个古灵精怪的性子,」左止元失笑,「被她爷爷和她哥宠得无法无天了。」 饶听南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蔡世宜。 「啊,她和蔡世宜可是两种形态的二世祖,」左止元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低笑着,「蔡家毕竟还是有钱,但王爷爷家不同,钱还是少,更多的是威望和能说上话的能量。」 饶听南轻轻跺了跺脚下,面无表情。 京都二环的四合院,你告诉我王家没什么钱? 「这是祖辈留下来的,王家把其他地产都捐给了国家,挑了处最小的自住而已,说有钱,肯定是有几个钱,但也还真比不上做生意的,」左止元边领着人往会客室走,边轻声解释,「老爷子练大字一练就是一两个小时,除了小钥能进他书房,不准别人打扰。」 第270页 「我们没赶上时候,得等一等。」 话音刚落,小钥又哒哒哒跑出来了,惊奇地看着饶听南,「这位姐姐,老爷子请你去书房。」 「左姐姐,老爷子让你随便走走看看,当成自己家,不用客气。」 饶听南闻言挑眉。 不是不准别人打扰么? 是左修才的面子……还是其他原因? 她没多想,和左止元对了个眼神,稍微整理整理衣装,和小钥一起迈步走向书房。 「小元姐,你觉得她能待多久?」身后传来了轮椅的吱吱呀呀声,一个年轻男人坐在轮椅上,微笑着看着两人的背影。 「最近老爷子脾气怎么样?」左止元没回答,而是反问他。 「不太好,看着温和,其实有点暴躁,我最近都被骂过,」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笑意,「上一个被长辈提熘过来的傢伙,才待了十分钟就被爷爷轰出来了,这还是爷爷照顾了下他家长的面子。上上个更差劲,六分钟。」 「唔,现在的最高记录是多少?」 「那还是左叔叔,三个小时十七分钟,然后就是吴家那位破了副部级年龄记录的阿姨,三个小时十分钟。」 左止元闻言咂舌,「这两位都是多久前的事了,居然还没有人打破记录的么?」 「所以啊,爷爷也感慨,说现在一代不如一代,」男人吐槽,「对了,最高记录和最低记录都是被你们左家垄断的,令堂的1分50秒的记录至今无人超越。」 「谁让我妈一进去就吐槽老爷子的珍爱的玉石收集不过是一堆硅酸盐,又嫌弃老爷子的兔子养得不好。」左止元失笑,抬腕看了眼表,开始帮饶听南吹牛,「我觉得她至少可以待三个半小时。」 反正记录是老爹,随便编排也不怕得罪人。 年轻男人低笑着摇摇头,「老爷子脾气愈发暴躁了,像十多年前那么有谈兴是很少见的事。最近几年的最高记录也就是顾家小辈的一个半小时,你知道那位,现在已经接手顾家了。」 「你想说什么?」左止元眼神不善。 「我觉得,一个小时……额,三十一分钟。」年轻男人怂了。 但他显然不觉得饶听南可以和老爷子聊这么久。 左止元轻哼一声,「饶听南至少能待两小时以上,赌什么?」 「100块。」 「……」 「小赌怡情嘛。」年轻男人乐呵呵的。 「老爷子应该教你赌石。」左止元疯狂吐槽。 两人聊聊天,喝喝茶,看着小钥满院子上蹿下跳爬树撵狗。 一个小时过去了,年轻男人有些惊奇地往书房方向看了眼。 一个小时,是一个分水岭,但凡在老爷子这里待够一个小时的,只要不早夭,未来都是声名煊赫的人物。 尤其是近些年老爷子脾气不好,现在的一个小时就愈发宝贵,含金量极高。 而且,待够一个小时,老爷子往往会选择教来者一项「技能」:书法、太极和赌石。 这也是王老爷子对人的判断:学书法者需守静;学太极者需修武;学赌石者则是稳健有余,赌性不足,容易错失机会。 年轻时的左修才和吴家那位都是练了书法。而最近老爷子又把左修才抓过来了,让他学了太极,话里话外都在提点:现在的左修才少了年轻时的雷霆手段。 一个半小时过去。 左止元笑了起来,用力拍了拍年轻男人的肩膀,「你输了。」 「认赌服输。」年轻男人塞给她一张皱巴巴的红票票,眸子里都是好奇,「我现在好奇,她是不是真的能迈进三小时的关卡。」 等待逐渐变得煎熬起来了,两个小时,两个半小时……左止元不断抬腕看表,而年轻男人的眸光也愈发惊异和凝重,两人之间的交流也渐渐变少,陷入沉默。 直到正式迈入三小时。 年轻男人重重吐出口浊气。 又过了两三分钟,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差一点破纪录,」年轻男人终于松了口气,止不住感慨,「也就是老爷子这些年脾气暴躁也没什么谈兴,放到十几年前,肯定是破纪录了。」 左止元有些可惜,也只能起身。 「左止元,我问你一个问题!」一身黑色布衣的精神老头儿迈出书房,声音中气十足,「庐城猪肉多少钱一斤?」 「啊?」左止元一怔,下意识回答,「超市里大概十块一,菜市场便宜些,九块八。」 老头儿笑了,看了看书房里,再次中气十足的大吼。 「小钥,准备做饭!留客人用晚餐!」 「啊?好嘞!」 书房门又啪的一声关上了。 年轻男人倒吸一口凉气,慢慢扭头看向一旁懵逼的左止元。 「你是,找了个什么怪物做女朋友?」 ------------------------------------- 三个小时前 饶听南迈进书房,鼻尖微动。 好香。 「手工做的线香,」老爷子穿着一身黑色布衣,鬚髮皆□□神矍铄,写完手上的字,才抬头沖她笑了笑,「味道不错吧。」 「很舒服。」饶听南微笑回答,顺便打量着这间面积颇大却颇为空旷的书房。 博古架上是各种各样的玉石摆件,两张宽大的实木书桌,一张上摆着许多杂物,老爷子则在另一张桌前练字,墙角堆着一堆灰扑扑的石头,与周遭环境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第271页 「小元妈妈进门,第一句话就在吐槽,说我收藏了一堆垃圾,甚至还有假货,」他放下手中的毛笔,擦擦手,指指博古架上的玉石摆件,「你觉得呢?我收藏的是不是垃圾?」 饶听南心中嘆口气。 来者不善啊。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肯定是要一捧一踩,拍拍老爷子马屁的。 可偏偏另一位当事人是左夫人,而安排自己拜访的是左修才。 自己若是一捧一踩,估计老爷子反而会认为自己不够「忠诚」,不堪大用吧。 「我小时候,学校旁边有卖一种叫干脆面的小零食,里面有小卡片,」她思索了会,没有正面回答,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那是水浒传的人物卡片,做工很劣质,但是大家都很喜欢。谁要是收集了一整套,可以嘚瑟一整年。」 「收集,收藏,无论是集邮、纪念币、古董,还是小卡片,玻璃弹珠,都是一样的,自己觉得快乐开心,自然就会认为其珍贵,」她笑着看向老爷子,「至于真实到底价值几何,有多重要呢?」 「我想,如果有人溢价买您这架子上的东西,您也不见得会卖吧。」 老爷子大笑起来。 「我当然不卖。」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饶听南,「来了,第二个问题,会写毛笔字吗?」 饶听南心中暗暗叫苦。 「老爷子,这个真不会。」 「没关系,你就你以外行人的眼光,评价评价我这两幅字。」老爷子笑眯眯地示意她过来看。 早知道应该做些功课的,可左修才也没有提示自己啊? 饶听南心中有些忐忑,低头看向桌上的字,随即一愣。 「时间短,我刚才就写了两幅,你喜欢哪一幅,说说吧。」老爷子退后半步,背着手看她。 饶听南忍住自己吐槽的心理,左看看,右看看。 怎会如此? 好丑。 两幅字,一幅极为普通,方方正正,一笔一画极为规整,漂亮得像是印刷体;另一幅……以饶听南浅显的书法水平评价,只觉得丑。 但稍微动动脑筋就知道,那幅印刷体的字绝对谈不上书法。所以答案其实已经给自己了,但是得说出些一二三来,才算过关。 她开始细细打量起了那副丑字。 这是一幅很任性的字,书写得极为肆意:有的字圆润,有的字锋利;有的宽而扁,像一堆扁石头挤在一起;有的长而窄,恰似老蛇挂树;有的歪歪扭扭,宛如刚刚拿笔的顽童,有的却落笔千钧,一笔一画间仿佛有金石之感。 「这副,」她若有所悟,指了指那幅丑字,随后苦笑着摇摇头,「老爷子,我的审美水平是被左止元吐槽过很多回的。我大概能感觉出来这幅字应当很难写,但我看不出来太多,只能简单说说。」 老爷子坐下,也示意她坐下,「说说吧。」 「我很羡慕这幅字,也很羡慕写这幅字的您,」她沉默了会,嘆口气,「从心所欲,不逾矩。」 老人再次大笑起来,笑得白鬍鬚一抖一抖的。 「小元不应该吐槽你的审美的,」他的神色愈发和善,「你已经看出精髓了。」 「你说你羡慕这幅字,那你想要这样的生活吗?」 饶听南犹疑了会,摇摇头。 「我其实会更喜欢,在秩序中稍作改变的自己。」 老人用力一拍桌子,吓了饶听南一跳。 他指向博古架。 「从左往右数第二行最上头的格子,大红袍,我最好的茶,自己去沏一杯,我等你,咱们详聊。」 饶听南只得听命。 唔,好歹茶文化自己是专门研究过的,不至于狼狈。 …… 十多分钟后,两人相对而坐。 「左修才说,我肯定是要教你点什么的,我还不信,」老爷子笑眯眯,「他说对了。」 饶听南不明就里。 「和小元一样,叫我王爷爷,或者直接喊我红军老头也行。」 饶听南喉咙滚了滚。 后面那个称唿……真的有人敢喊吗? 「王爷爷。」 「好,」老爷子点点头,「咱们继续,第三个问题,可能也会是最后一个问题。」 饶听南闻言,瞬间坐得更加笔直了。 「知道电车难题吗?」老爷子微笑着看她,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一个小孩和五个小孩,你救哪个?」 饶听南一怔。 居然,是这么个问题么? 电车难题,世界着名哲学思辨题。一辆电车正在轨道上行驶,有5个无辜的普通人被绑在前方的铁轨上,而另一条岔道上绑了1个无辜的普通人。此时你有一个选择的机会:是搬动道闸杀死1个人从而救下那5个人,还是袖手旁观看着那5个人送命而保下岔道上的1个人? 由原题还衍生出了许多问题,比如一边是正在铁轨上玩耍的五个顽劣孩子,另一边是安安静静的乖孩子,你救哪个? 她低头看向老爷子的那张纸,仔细观察着,突然,又是一愣。 和普通电车难题大差不差,但有意思的地方在于,纸上两条铁轨是对称的——也就是说,其实看不出电车要压向哪一边。 「开放性问题,随便说点什么,」老爷子微笑,「当年左修才可是在我这里口若悬河,引经据典,从社会舆论讲到哲学价值,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到了,一讲就是四十多分钟,给我都绕得晕乎。」 第272页 「答案不重要是么?」饶听南忍不住笑起来,「您要听的是思路。」 「嗯哼?」 「我什么都不做,」饶听南抿了口茶,摇摇头,「因为所有人都以为我手上拿着的是轨道扳手,其实,我只是一个拿着皮搋子路过的普通市民。」 「我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我什么都不做。」 老爷子愣住了。 显然,这也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这个答案。 「如果,」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手上真的是轨道板手,你又会怎么做?」 「我什么都不做,」饶听南平静地回答,「我会假装不知□□故的发生,因为我怕承担责任。」 「哈,你的观点真的非常新奇。」他又笑了起来,「那,假如你是领导,你不用承担责任,你会让这个可怜的,正在现场的铁路工人扳下扳手吗?」 「不会,」饶听南的态度一以贯之,「我甚至会提醒他,让他什么都不要做。」 「但是我必须强调一点,这并不代表着我认为五个孩子的生命小于一个人,」她正色补充,「不管会被压死的是一个人还是很多人;是顽劣的孩子还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是科学家消防员还是清洁工,我都不会做任何事情——对于死亡和铁轨,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死亡源于事故,而判断一个人该不该死的只有法律,绝不能是人。」 「虽然你也说了说生命价值,但你的重点不是放在生命价值,而是放在『不作为』上。」老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我明白了,为什么?」 「不是不作为,事实上,事故结束后,我有很多事要做。」饶听南面上骤然有了杀伐之意。 「是谁造成的这种局面,就惩治谁。如果是哥谭的小丑,就找到他,判决他,杀了他;如果是意外,就去防范意外;如果是人祸,就去挨个问责;由之于道,则易道;由之于政,则改政;有叛则平,有匪则剿,有乱则安。」【1】 王老爷子静静看着面前的人,过了许久,才轻嘆口气。 「难怪左修才冒着被你记恨的危险也要出手。」 他也是实在爱才吧。 盖平天下者,状若高山,水自下之,未尝闻有升斗溪畔也。【1】 「真是难得,」他感慨着,「这个了,居然还能看到走王道的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自顾不暇时袖手旁观,余力自保时圆融于秩序,而当真的登上高位,却也不失改变世界的野心。 饶听南收起了身上的杀伐味道,一脸懵逼。 我没听懂。 「你,很好,」老爷子点点头,「我教不了你什么。」 第一个刁难人的问题,饶听南表现得不失稳重和圆滑;第二个超出知识的问题,饶听南也不失赌性;而第三个问题,更是杀伐气极重。 唔,按照年轻人的说法,这种人,好像叫做,「六边形战士」? 「我虽然教不了你什么,但是你身上确实存在问题,」他也直接挑明了说,「左修才说,你在寻找一个问题的答案。」 「是。」饶听南瞬间坐得笔直。 「你曾经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的,但你忘了。」老爷子毫不客气地批评,「离唐倾破产也有快三个月了吧,还没想明白,真是愚蠢。」 饶听南抿抿唇。 「请您明示。」 「我才不会告诉你,」老爷子哼哼唧唧,「但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不然我多没面子?」 饶听南面上露出笑意,带着些许骄傲。 「您尽管问。」 以她的急智,就算不懂的东西也能胡侃几句,怎么可能会被问住? 「第四个问题,」老爷子挑眉,「京都……哦不,你不住京都,庐城,庐城猪肉多少钱一斤?」 作者有话要说: 【1】:源自知乎答案 第87章 「怎么样?」红军老头儿关上门看着面前呆愣愣的饶听南,畅快大笑起来,「我说了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你答不出来小元能答出来呢?」 饶听南抿抿唇。 「因为她做饭和买菜。」 「嘴硬了不是」老爷子又坐下,笑眯眯地看着饶听南「你难道没有陪她一起买过菜?」 饶听南启唇又缓缓合上,良久憋出一句话。 「您问这个问题,是要……」 「我当然不是无的放矢要故意为难你」老爷子凝视着面前极为优秀的女人,轻声说,「仔细想想吧,我再多说一句,就有透题的嫌疑了。」 饶听南轻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点头。 「留下来吃顿便饭,唔,大概饭前还有一段时间」老爷子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我知道你心里应该有很多疑问这样你问我答。」 饶听南愣了愣。 「问什么都可以吗?」 「理论上是都可以的但有关唐倾和左修才安排的事我不回答。」 饶听南顿时陷入了沉思老爷子则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被自己给了问问题机会的,之前也只有两人而已:一个是左修才,另一个则是吴家那位小辈。 这两位问的问题可谓是天差地别:左修才极为务实地向自己讨教了一些左家遇到的问题,吴家那位问得问题则虚得很,更像是……在考察自己的站队。 「第一个问题,」饶听南缓缓开口,「我来的时候听说,您姓爱新觉罗?」 第273页 可这四合院,这书房,包括面前的老爷子,没有一点前朝皇室的感觉。 「哈哈哈哈,」老爷子大笑起来,摇摇头,「我以为你会像左修才,结果更像她。」 他挑眉,「确定要把第一个问题浪费到这么无用的事情上吗?」 饶听南点头。 「我的确是姓爱新觉罗,但我的汉名是王红军,」老爷子含笑看着她,「够打消你心里的疑问了么?」 当年吴家那位听到这个答案可没嫌够,又追问了好几句才算放过自己。 「够了,」饶听南点头,又略微思索了会,「第二个问题,我想向您请教,如果在同一件事上,两条都确认为真的线索却指向不同的结果,会是什么原因?」 「公司的事?」 「嗯。」 老爷子心中愈发感慨:这是务虚完又开始务实了么? 真是个好苗子啊,怎么就被左修才给发掘到了? 「我对公司经营不太懂,」他缓缓开口,「但按照你的描述,要么两条线索一真一假;要么两条线索指向的是同一个结果,只是其中一个带了面具;要么……这其实不是同一件事。」 他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老头我在说废话?」 「没有,」饶听南认真摇头,「对我很有启发。」 「第三个问题,」她沉默了会,「我来京都之前,按照左董的吩咐,和左止元一起出了趟差,拜访了一位……额,理想主义者。」 她简单说了说边学文的事迹,惹得对面的老爷子连连点头赞嘆。 「是个不错的人,可惜不懂变通,」老爷子点头又摇头,「他忍辱负重,待在分公司能发挥的作用,比他现在要大得多。」 饶听南心中有些不同意见,却也不反驳,而是轻声道,「那,王爷爷,您觉得,左董让我拜访他,是为了什么?」 「左修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老爷子诧异地看着她,「多听,多看,多观察,多思考。」 「我观察到了很多东西……」饶听南苦笑着摇头,「但我不知道哪些是左董想让我看到的。」 「那就是还没思考够,再多想想。」 饶听南:…… 「那就 「哦?」老爷子也笑了起来,「你尽管问。」 「您不准生气。」 「我绝不会生气。」 「那好,」饶听南正色,「您的孙女小钥,知道京都的猪肉多少钱一斤吗?」 王老爷子骤然愣住,看着面前女人的眼神骤然复杂起来了。 饶听南笑笑,也不问了,站起身,向老爷子鞠一躬,「谢谢您的指点。」 「我对她并没有像对你这样,有这么高的要求,」老爷子语气轻松,表情却十分凝重,也站起身,向饶听南微微鞠躬,「也谢谢你指出这一点了。」 饶听南倒是坦然接受了这份大礼。 「差不多到饭点了,」老爷子很快收起了面上凝重的神情,笑道,「走吧。」 ------------------------------------- 桌上是很朴素的四菜一汤,老爷子指挥着,将餐桌抬到了外面,几人在院子里那颗大桂树下吃饭聊天。 凉风习习,晚霞明艷。 「您院子里还种了菜啊。」饶听南讶异地看着那一大块花坛——花坛里没有花,土质极好,边边角角种着几颗蒜,几根韭菜。 「嗯,春天会种点蔬菜,」王老爷子笑道,「以前种得多,现在少。小光干不得这些活儿,小钥又嫌烦,我又老了,也就不怎么种了。」 饶听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旁边左止元终于忍不住,胳膊肘轻轻推她一下,「饶听南,爷爷教了你什么?」 饶听南懵逼扭头看她,「爷爷教了我很多东西啊。」 「哎哎哎,不是这个,」左止元急了,看一眼一旁的年轻男人,「我和王光这小子打赌呢,他觉得老爷子教了你赌石,我觉得老爷子应该教了你太极。」 「赌注可是500块!」年轻男人忍不住强调。 「老哥,你居然赌这么大的局?」小钥在一旁大唿小叫,「夭寿了哟,铁公鸡也开始拔毛豪赌了。」 饶听南懵逼地又看一眼笑而不语的老爷子,摇摇头,「都不是。」 「啊?」饭桌上传来两声惊唿,随即左止元上下打量着饶听南,嘀咕着,「我觉得你可稳重了,怎么会让你练书法呢?」 饶听南困惑地皱起眉。 每个字都听懂了,连起来完全不明白。 「我什么都没教她,」老爷子慢悠悠夹起一块豆腐送入口中,为两人答疑解惑,「我教不了她什么了。」 啪嗒。 年轻男人惊掉了筷子。 怎么会? 这意味着老爷子觉得,饶听南不失稳重,也不缺果决,更是有豪赌的勇气和运道。 这可是连左修才和吴家那位都没有得到的评价。 「爷爷!」左止元盯着饶听南看了会,突然扭头看着老爷子,眸子亮晶晶的,「要不你也和我聊聊?」 她其实一直挺好奇老爷子是怎么相人的。 而且……饶听南得了这么高的评价,自己也差不多哪里去嘛。 说不定回家就可以吹牛。 「不聊,」王老爷子断然拒绝,「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看你难道还需要聊天?」 「小饶可是打破了左修才的最高记录,你也别想着冲击你母亲的最低记录了。」 第274页 「那您说说我要学什么呗?」左止元好奇地撑着下巴,「书法太极还是赌石?」 老爷子佯装思索,沉吟一会,摇摇头,「要不你都学学?」 左止元愣住,左止元震惊,左止元沮丧地将脑袋搁在饶听南肩膀上,「呜呜呜,饶听南,我是不是很差劲。」 「怎么会,」饶听南听着听着,也大概明白了这三项代表的含义,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老爷子的意思是你各方面很均衡,没什么需要特意强调补足的。」 「你别安慰我了。」左止元嘤嘤嘤。 小钥看着传说中的小元姐嘤嘤嘤,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哥哥。 老哥和自己说起小元姐年少时的「光辉事迹」的时候,可不是这个画风。 啊,原来老哥也一样震惊呢。 「不是安慰你,」饶听南放下筷子顺毛哄人,「我什么都不用学,其实不是什么好事。」 她的神情低落了些,「这意味着,我的缺陷,爷爷帮不到我。」 「相反……」她抱着怀里的左止元,抿抿唇,「你有我缺少的东西。」 「真的?」左止元狐疑地看着饶听南,又看看老爷子,「爷爷,她说的是真的吗?」 老爷子欣慰的点点头。 「是真的,」他微笑着,「你没有什么严重的缺陷,只是还太年轻,都还能进步而已。」 「好像被安慰到了,又好像没有。」左止元瘪着嘴,「那爷爷,我良夜姐,您有兴趣聊聊吗?」 「她……我倒是有些兴趣,但我其实也帮不了她什么。」老爷子想着裴良夜,缓缓摇头。 「裴良夜和我一样,」饶听南轻声开口,「她的问题,只有自己才能解决。」 老爷子赞许地看她一眼。 看来饶听南已经醒悟了一些了。 特别是……她最后问了自己那个问题,证明她的确明白了自己缺少什么。 他又忍不住看向开开心心大快朵颐的小钥。 你拿这个问题考教饶听南,但你的乖乖孙女呢?她知道吗? 哈,还真是应了那个笑话:灯下黑。 「好了,不说这个,」他思绪迴转,笑眯眯看着惊愕的两人,「小元啊,你们明天要拜访的是谁?」 「啊?哦哦,」左止元反应过来,「我们明天是要拜访吴棋圣的。」 老爷子又愣了愣,随后轻唿出一口气。 「左修才用心了。」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开口,「吴棋圣那边,如果你们运气好……说不定能见到小吴。」 他细细打量了下饶听南,「不过,我觉得你的运气应该不会差。」 或者是说,在左修才的安排下,某位吴部必然会「偶然」出现在她父亲家中的。 年轻男人看着饶听南的目光也骤然复杂起来了。 拜访吴棋圣是幌子,拜访那位吴部才是真么? 可是,左修才和吴部完全是两类人——就像向老爷子的提问一样,左修才更务实一些,而吴部则更擅长务虚的内容。 这两人也不算有多深的交情,点头之交都嫌深,而左修才和吴棋圣也没听说有多硬的交情…… 左修才这次怕不是下了血本哟,又是自己爷爷又是吴部的。 饶听南还不知道明天的安排呢,闻言,持续一脸懵逼地看向左止元。 「我们明天拜访的那位吴棋圣,嗯,有一个还非常年轻的女儿……」左止元压低声音向她解释,「老爷子的意思是,我们实际上是要拜访那位吴部的。」 「非常年轻?」饶听南低声回问,「多年轻?」 「39岁的实权副部,」左止元感慨,「简直恐怖。」 饶听南打了个哆嗦。 确实恐怖。 「除了小吴,还有谁?」老爷子颇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我倒是越来越好奇左修才的安排了。」 「还有就是梨园那位,冬皇。」 「唔,这个倒是不吓人,」老爷子笑起来了,点点饶听南的脑袋,「左修才是花了心思的,好好悟去吧。」 饶听南点点头,颇有些食不下咽的在王家吃完饭,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她听着老爷子在安排一些事。 「小钥啊,你不是早就想出去旅游了吗?」 「爷爷,」女孩十分惊喜,「您终于打算放我出去了吗?」 「是,」老爷子声音中带着些莫名的情绪,极为严肃「但是,我有要求,我只给你5000块,没有游遍全国之前不准回来,不准问家里要钱,缺钱了自己想办法,可以做到吗?」 「爷爷!」年轻男人情绪激动,「小钥她还小……」 「不小了,成年了!」老爷子重重一杵拐杖,鬍鬚一抖一抖,「小钥,可以做到吗?」 小姑娘显然不明白自己哥哥在激动什么,只是沉浸在终于可以出去野的喜悦中,「可以!」 饶听南忍不住回头看。 这是,老爷子在纠正自己犯下的错误么? 她突然笑了起来,摇摇头。 不知道猪肉价格而已。 这算什么错误。 她笑着笑着,唇角慢慢耷拉下去。 这算什么错误? 「饶听南,」左止元牵着她的手,好奇地问,「爷爷是问了你猪肉价格的问题吗?」 「是,」饶听南轻吐出一口浊气,「我没回答上来。」 第275页 「为什么?」左止元的声音极为讶异,「你不是天天看新闻?最近猪肉价格终于跌下来了,有大幅报导呢,而且咱们一起逛超市的时候不也会买吗?」 饶听南顿步,看向左止元,浅棕色瞳孔中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你平时会注意这些。」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而我不会。 左止元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眨眨眼。 「这……不就是顺便的事吗?」 饶听南收回目光,牵着她继续向前走,声音悠远,「嗯,是我的问题。」 左止元嘀咕着,「这算什么问题啊。」 「不,」饶听南踏着脚下的石板路,看着不远处清理垃圾桶,将易拉罐采扁收进随身布袋子的清洁工,「这是很严肃的问题。」 她脑海里浮现了许多乱糟糟的画面。 【庐城猪肉多少钱一斤?】 【是天光的那个买菜的项目吧,优惠力度太大,搞得所有人都去抢一分钱十个的鸡蛋和三块钱一斤的猪肉了。你说说,大公司在打架抢市场,便宜了消费者,却苦了这些在小区门口做生意的自体户,一个个生意几乎做不下去了。跑到政府门口抗议,说这是扰乱市场的基础秩序,要天光给个说法呢。】 【谁不是要赚钱养家呢】 【你有没有想过,左董其实是为了你好呢?】 【我还是很奇怪,左修才为什么要砍掉这几个项目】 她甚至,想起了一些过于久远的记忆。 【你要读书,你一定要读书……读书才有出息,我要不是没考上大学,才不会娶你妈】 那是唐青山某日醉酒后,难得的没有发酒疯打人。 【走出去,别待在这里,没出息】 饶听南的头骤然疼了起来。 她不断深唿吸。 不,不仅如此。 在自己埋藏在深处的痛苦回忆里,他还说了一句。 【但……你也要偶尔回来看看,别忘了你是谁】 【我是谁?】年少的自己看着醉倒的父亲,冷漠的问。 唐青山睁开醉眼,突然大笑起来,没有回答。 …… 左止元静静看着身边神色不断变幻的饶听南。 她仿佛陷入了某种深度的思考中,身上散发着一奇怪的气质。 按小说里说的,这叫顿悟。 左止元抿抿唇,不说话,只是慢悠悠牵着她走,拐了个弯,没直接回家,而是绕到了后海景区。 晚上的后海,自有另一份风情。风吹皱湖面,吹散星光,吹乱吆喝。 饶听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不知道左止元已经停了下来。 她凝视着站在唐青山面前,年少的自己。 【你是谁?】 【我又是谁?】 那只是记忆中的画面,自然不可能给出答案。 她只觉得耳边突然变得喧嚣起来了,似乎有好多好多人。 她骤然惊醒。 自己和左止元的确站在一处人来人往的胡同末端,眼前就是后海,身后便是叫卖的小贩。 「怎么样?」左止元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想到答案了吗?」 「没有,差一点点。」饶听南下意识回答。 或者说,一直差一点点。 其实就差一层窗户纸了,但凡左修才或是今天的王老爷子多说一句,她就能想明白。 但……大概是左修才和他们通过气了,老爷子绝不透露一点儿。 想来明天后天拜访的那两位也一样。 她转身,看着胡同。 人来人往,无数暖黄色的灯光闪烁明亮。 这就是万家烟火。 「左止元。」她轻声开口。 「嗯?」 「现在这里都卖些什么啊?」 「无非就是吃的和纪念品呗,」左止元好奇地看着她,「怎么了?」 「我想吃东西。」 「不是刚吃过饭吗?」左止元震惊,「不会又饿了吧。」 「额,没有,」饶听南摸了摸肚子,尴尬笑笑,随后又抿抿唇,「只是馋了,好香。」 左止元笑了起来,牵着她步入人潮。 「那就吃点什么吧,那个糍粑怎么样,闻起来很香。」 「我要多放点黄豆粉和红糖。」 ------------------------------------- 晚上九点,两人才磨磨蹭蹭到家,龙井嗷一声扑过来,爪子不断扒拉着一个袋子。 「不可以,小猫咪不能吃这个,太咸了。」左止元将鸭脖高高提起,龙井一下又一下的跳高扑腾,「老爹!良夜姐!快来!我们买了好多吃的。」 左修才和裴良夜从书房出来,后者目瞪口呆地看着左止元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这是?」 「都想试试,但是吃不了了。」左止元脸一红。 一旁的饶听南耳朵也有些热。 左修才一眼就看见了两人手腕上带着的同款珠串儿,看上去价值不菲。 「哟,挺好看,这多少钱买的?」他挑眉。 「老闆报价2000一对,说是冰种翡翠边角料磨的,」左止元把龙井扒拉开,将手中东西递给裴良夜,幽怨地看了眼饶听南,「这个大冤种还觉得挺值。」 饶听南脸更烫了。 「哦?那最后多少成交的?」 「我砍到了20,他卖了。」 「亏了,可以砍到15的。」 第276页 饶听南忍不住捂脸,耳朵通红。 「好了好了,说正事,」左修才看向饶听南,笑容满面地搓手,「老爷子教了你什么啊?」 左止元眸中顿时带上了笑意。 饶听南轻咳一声,「老爷子什么都没教。」 「怎么可能?」裴良夜闻言,讶异看向她,「你不至于一小时都没待到吧。」 她和左修才都压根没考虑过这个可能。 「嘿嘿,我来说我来说,」饶听南刚要开口,被左止元捂住了唇,「老爹!你的记录被破了!还是大幅度被破的!饶听南和老爷子聊了四小时三分钟五十二秒!」 裴良夜手顿了顿,随后微微点头。 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左修才忍不住挑眉,心中泛起一丝古怪的情绪。 自己的记录被破了,多少……有点小生气。 但是是自家宝贝女儿的女朋友,好像又还行。 「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左止元极为欢乐,替饶听南在自家老爹面前大吹特吹,「王爷爷说他没什么能教给饶听南的了。」 裴良夜和左修才对视一眼。 这真是一个了不得的评价。 饶听南忍不住摸摸鼻子,看向左修才。 「挺好,」左修才笑了起来,拍了拍饶听南的肩,「到我书房来一趟。」 两人步入书房,左修才将桌上乱糟糟的文件收拾收拾,随后笑眯眯看着饶听南,「和老爷子聊的怎么样?」 「很有收穫。」 「嗯,」左修才点点头,又有些哭笑不得地摸摸鼻子,「我以为老爷子会让你学书法呢,结果他居然给了你这么高的评价。」 他犹豫了会,从抽屉里抽出两本书,一本蓝色,一本红色,都是大部头,背面朝上,遮住书名。 「老爷子如果教你什么东西,一般来说,是要查作业的,我当年就要每天练两张大字,隔一周送过去一次。」 「本来呢,我是打算让你这些天练字的时候抄这两本书的,但是你不需要,所以我现在也有些纠结。」 饶听南微微蹙眉,「您想让我看,可以直接给我的。」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左修才笑笑,将书推了过去,「你想看就拿走,上面也有我年轻的时候读书的一些批註。」 饶听南犹豫的看向那两本书,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个答案。 她手指按上那本封装深蓝色,磨砂质感的书籍,轻轻翻过来。 《资本论》 她深吸口气,又看向那本红色的大部头,双手捧起,有些颤抖地翻转,看向封面。 《毛选》 作者有话要说: 第88章 【……在农会威力之下土豪劣绅们头等的跑到上海,二等的跑到汉口,三等的跑到长沙四等的跑到县城五等以下土豪劣绅崽子则在乡里向农会投降。 「我出十块钱,请你们准我进农民协会。」小劣绅说。 「嘻!谁要你的臭钱!」农民这样回答。 好些中小地主、富农乃至中农从前反对农会的此刻求入农会不可得。我到各处,常常遇到这种人这样向我求情:「请省里来的委员作保!」】 饶听南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读这本书,这文风委实是生动有趣得很。 玻璃门被推开,左止元探出了个小脑袋,「饶听南,吃午饭了。」 「嗯,好」她笑着答应,「我看完这篇。」 左止元点点头,也不走就这么静静靠在一旁等她。 小院里搭着木架,种着爬山虎。爬山虎抗冻即便是冬天也茂盛而葱茏。女人安静坐在藤椅上翻阅着手中的大部头偶尔有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落下来在卷了边儿的旧书上印出金色的光斑。她脑袋低垂修长的手指搭在书页边缘过一会翻一页唇角有时带着笑意,有时又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看着她,左止元唇角也忍不住带上笑。 「笑什么,」饶听南拿起书籤夹进书本,小心放好,起身,一眼就看见左止元笑容灿烂,摸了摸自己的脸,奇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左止元笑着点点头,「有啊。」 「什么?」饶听南一怔,用力擦了擦自己的脸。 「有我爱你的目光。」左总做捧心状。 饶听南:…… 「不要瞎说土味情话啊。」她忿忿磨牙,捏住了左止元的脸,轻轻扯了扯,又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 「这还用学吗?」左止元嘿嘿笑着,反手握住了饶听南捏着自己脸的手,正色道,「饶助理,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这又是哪一出?」饶听南莫名。 「想借你的手牵牵。」 「……」 饶听南被哽得又无语又好笑,心中还夹着一丝丝羞耻和甜蜜,任由左止元将手指插入自己指缝中,两人十指相扣,慢悠悠进门。 裴良夜端着一个紫砂锅出来了,歪歪脑袋示意两人落坐,「左董说他很忙,让我们先吃,不用管他。」 饶听南忍不住抬头看向楼上书房的方向,有些奇怪,「左董在忙什么呢?」 「他们那种人本质上是没有假期的,」左止元帮饶听南舀了一碗鸡汤,「公司偶尔会有情况,他必须得处理。」 「这我当然知道,」饶听南失笑——她以前在唐倾的时候也没有所谓的假期,「我是在好奇是什么事能牵扯住左董。」 第277页 「我也不清楚,」左止元耸耸肩,又将两只鸡爪子都捞出来丢在饶听南碗里,「吃啥补啥。」 饶听南脸一红,默默接过汤碗,看向一旁将鸡肉撕成条条餵龙井却一直一言不发的裴良夜。 她眉微微蹙起,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几幅画面。 昨天她们回来时,左修才和裴良夜一起从书房里出来的。 还有,自己昨晚进左修才书房拿书时,桌上乱糟糟堆着许多文件,他迅速收拾了一下,自己随意一瞥…… 她努力回想。 什么也想不起来。 好吧,自己并没有什么过于惊人的照相机式记忆。 她又看向裴良夜,裴良夜将猫饭放在龙井面前,起身,笑着向她们介绍,「这鸡汤我是拿老母鸡炖的,炖好后去鸡留汤,又切了只小鸡放在里面煮,所以肉也嫩,汤也好喝。」 「哇,良夜姐你真浪费,那只老母鸡呢?」左止元咂咂嘴。 「龙井碗里呢,它不挑,够它吃两天了。」 「喵~」龙井埋头干饭,听到自己名字,抬头看看几人,又低头狂吃特吃。 饶听南也不提方才那个话题了,只是心中有了答案。 大概,裴良夜是知道左董在忙什么的。 但是她一言不发,就很有意思了。 「今天下午,是去拜访那位吴棋圣吗?」她换了个话题,「我应该准备点什么?抱佛脚看看围棋书?」 「什么都不用准备,」裴良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面色有些诡异,「吴棋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哦,有意思在哪里?」饶听南好奇地问。 「你去了就知道了,」裴良夜顿了顿,「不用太早过去,三四点左右差不多。」 饶听南心中瞭然。 这是要卡住那位吴部的下班时间? 不过,无非是聊天而已,聊一个小时三个小时都行,为什么一定让自己晚点去? 饶听南对自己侃大山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她又看向左止元。 左止元嘴里叼着鸡肉,耸肩摊手,含含煳煳嘟囔,「这位我也不熟。你知道的,我对围棋的唯一了解是小学兴趣班。」 裴良夜察觉到有一束目光投向自己,也耸耸肩,「你知道的,我和蔡世宜两个人拿围棋盘下五子棋,我还输了。」 饶听南:…… 一个都靠不住。 「说到蔡世宜,」左止元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乐了,「她最近又搞了个大动作,好像是想考无人机驾驶证,在家里搭了个控制中心,嚯,那可真是大手笔,买了一堆无人机玩儿呢。」 饶听南歪着脑袋想了想。 她印象中的无人机,好像……就是比锅大一点儿的那种,能嗡嗡飞,能航拍,也可以组成无人机机群在晚上拼字应援什么的。 普通人都能玩玩,对蔡家小公主来说,玩个无人机而已,算什么大手笔? 裴良夜显然有一样的疑问,「她玩就玩呗。」 「是啊,她就是想玩玩,苦了她二哥蔡世礼,天天跑去警察局备案,」左止元笑道,「她是把市面上能买无人机都买了,最大的,好像……是个农用无人机,估摸着得有200千克。」 饶听南和裴良夜面面相觑,无语凝噎。 好!不愧是小公主! 「她买那个干嘛?」饶听南忍不住吐槽,「不会是突发奇想想去种地了吧。」 「大概就是小公主毛病犯了,要玩就玩性能最好价格最贵架子最大的。」左止元猜想。 饶听南:?! 离谱之余,似乎很有道理。 蔡世宜绝对能因为这个原因干出这种事。 「不过她现在证还没考下来,只能拿微型无人机试试手,」裴良夜笑着摇摇头,「说不定证还没考完热情劲儿就过了呢。」 三人又随意聊了聊,饭后,裴良夜收拾东西,左止元端着饭菜跑去了书房,饶听南则回到了小院坐下,手撩了撩木架上的爬山虎,捡起书看了几眼,又放下,想了想,打开电脑,搜了搜吴棋圣的资料。 吴棋圣,啧,这名字取得真好。 因为原名就叫吴齐盛。 饶听南唇角抽了抽,继续向下看。 他出生于一个普通城市家庭,普通的家境,普通的学业,略高于普通线的模样,远超出普通线的发量,还有前半辈子普通的一生。 哦,唯一不普通的大概是他居然读了基础数学,也就是传说中只有天才和疯子才能读完的纯粹数学。 转折则也在大学,他加入了学校有名的围棋社。这位18岁才接触围棋的少年一开始并没有展现出过人的天赋,和那些五六岁就开始下棋的童子功选手比起来真就只能算个业余爱好。 但大概是数学和围棋有些共通之处,又或许是阴差阳错的原因,他居然在某次围棋赛事上成为了学校的替补队员。 按道理,以他们学校数一数二的实力,只要不发生意外,他完全不用上场,随便摸摸鱼划划水就可以拿到学分。 一开始也的确如此,他只是安安静静坐在看台上看大屏幕,看着自己队友车翻全场。 然后,意外发生了。 队内实力最强的围棋七段不知道吃了什么,拉了好几天肚子拉得虚脱,只能让他这个业余选手替上,队友们把他放在了最后一个——不是为了压轴,而是以防出丑。 第278页 毕竟只要不出意外的话,哪怕少了个人,他们也能车翻全场。 额,然后,意外再次发生了。 半决赛,对手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位位都是超水平发挥,两边各七人车轮战战到最后,居然对面还剩三人,己方只剩吴齐盛。 对手们已经在欢唿,队友们懊恼地自抽耳光了——止步半决赛,这可是建校以来的最差成绩。 然后,安安静静的吴齐盛上演了惊天逆转,极不讲道理的打了个一串三,又在决赛场上第四个出场,拿下两个赛点,奠定胜局。 后来接受採访,吴齐盛表示,「多看比赛,然后开窍了。」 饶听南看到这里,忍不住摇头感慨。 「这是什么逆袭剧本?」 吴齐盛这回答,放到现在,绝对算得上凡尔赛了。 之后,这人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在棋协的注意和培养下,进步飞速,打破了从入门到九段的最快记录,并在当时国内尚且低迷的围棋环境中成为了最后的脸面,创下了外赛从无败绩的惊人成绩。 时至今日,快七十的吴齐盛虽然早就淡出了棋坛,棋力也远不及现在的年轻人,但以他的地位和贡献,被尊称一声棋圣,绝不过分。 饶听南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唔,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没什么用。 她又查了查那位吴部的资料,看到其现任职务,她打了个哆嗦。 我好怂。 试问,哪个做生意的看到市场监管局的不会打哆嗦啊!更何况这位还是实权副职! 她仰天长嘆,表情极为沧桑,又看看表。 两点半了。 饶听南刷一声起身,找到左止元,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我们走吧。」 左止元茫然抬头,「良夜姐不是说可以晚点去,三四点再走?」 饶听南一把把人从沙发上薅了起来,「可以先和吴棋圣聊聊天打听打听消息嘛,早死早超生。」 「哦哦哦好。」 逗猫的裴良夜抬头看了急匆匆出门的两人一眼,长嘆口气。 「不听老人言啊。」 她挠了挠龙井的下巴,惹得小猫咪舒服得嗓子眼里唿噜噜,「龙井,你说说,饶听南会不会被逼疯?」 ------------------------------------- 吴家老屋离左家也挺近,两人熘熘达达的就过去了,饶听南不自觉地转着手上昨晚买的珠串儿,抿抿唇,轻轻扣响门环。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将银丝梳得整整齐齐点着红唇的精緻时髦老太太站在门后,笑着看着两人,「小饶和小左吧,来了?老吴在里面等你们呢。」 几人寒暄了几句,左止元刚想和饶听南一块进屋,却被老太太一把把住了胳膊,「小左是吧,我听说你学的是艺术,品位应该不错,正好,陪老婆子我逛街去!」 「啊?」左止元傻眼,懵逼的看了眼饶听南,迟疑地点点头,「好啊奶奶。」 「不要喊我奶奶!」老太太佯装生气,「叫我春花。」 左止元麻了爪。 她没和吴家人打过交道,也从来没与他们聊过天,哪里知道这位是这种画风? 这老太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社交牛逼症? 「……春花……姐。」 老太太长笑,树皮般的手用力拍了拍左止元的手背,「这才对嘛,我人老心不老。」 饶听南目瞪口呆地看着左止元被老太太「挟持」走,又看了看小院里端坐着的那位板着脸不怒自威的老人,喉咙滚了滚。 好可怕。 「吴……爷爷,您好。」她恭恭敬敬打招唿。 对面那人微微点头,挤出一丝笑容,却不说话。 看来称唿没错,但……为什么不说话? 饶听南懵逼。 她就这么站在院子里,颇有些手足无措,吴棋圣一对虎目就这么盯着她,令她无所适从。 完蛋,事情好像超出自己掌控范围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五六分钟,空气中陷入难捱的沉默。 吴棋圣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这样有些奇怪,站起身,表情依然冷冰冰,「书房,来。」 饶听南松了口气,亦步亦趋地跟上他。 「水,喝。」吴棋圣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坐在书桌后。 书桌上是一副很普通的棋盘,面上都有些磨损,连社区棋牌室的都不如。棋子就更是普通,压根比不上裴良夜和蔡世宜用来玩五子棋的那副棋。 饶听南喝着杯中只能算得上还行的茶,看着这磨损的棋盘,心中慢慢有了猜测。 吴棋圣,应当是一个很简朴的人吧。 「会下棋吗?」吴棋圣终于说出了第一个连续的四个字,拿出了黑白棋盒,打开,放在桌面上。 饶听南默默放下杯子。 「吴爷爷,我不会围棋。」 吴棋圣手僵在半空,似乎根本没想到这个答案。 过了一会,他说出了第二次连续的四个字,「你会什么?」 饶听南猜他大概是想问自己会什么棋。 「……五子棋?」她试探着问。 面前的老人沉默了好久好久,惹得饶听南浑身发毛,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轰出去。 「看。」吴棋圣憋了好久,憋出一个字。 随后,饶听南目瞪口呆地看着吴棋圣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棋,开始左右互搏。 第279页 是……将对自己的嘱咐隐含在棋局中吗? 饶听南眼睛瞪得熘圆,认真看着棋盘,想要从其中找出一点讯息。 啊,这几个黑子好像拼成了一个狐狸,不对,也像耗子。 如果那几个空位再添三颗子,就是北斗七星了。 诶诶诶,刚才这儿有几颗子怎么没了? 哦,被提出去了。 饶听南认真观察许久后,开始思索一个严肃的哲学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黑子白棋渐渐犬牙交错,而吴棋圣也没了一开始落子的快速,而是偶尔会陷入长考。 饶听南眼睛都酸了,慢慢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吴棋圣好像真的是在下棋而已。 如果真的是把隐喻放在棋局中,为什么需要思考呢?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吴棋圣。 吴棋圣过了好久,落了一子,抬头,两人目光对视。 他执棋的手一僵,眸中闪过一丝思考的痕迹。 「你……」他沉吟一会,「懂了吗?」 饶听南沉默。 您难道真的有隐喻? 是不是应该拍张照回去慢慢揣摩? 啊啊啊啊啊左止元怎么就被拉走了啊!她好歹上过围棋兴趣班可我对围棋一窍不通啊! 吴棋圣看着饶听南的复杂表情,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面部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憋出了今天第一个长句子,「看懂围棋怎么下的了吗?」 原来您是这个意思么? 饶听南默默摇头。 吴棋圣沉思许久,把桌上的棋一收,推了一盒黑子到饶听南面前。 我说了我不会。 饶听南欲哭无泪。 「五子棋。」吴棋圣的虎目又变得没有一丝感情。 饶听南愣了愣,犹豫了会,拿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正中间。 落子天元。 吴棋圣抬头,瞅了她一眼,确定了饶听南确实对围棋一窍不通。 围棋中的第一手棋,往往落在所谓的「金角银边草肚皮」占据实地,而第一手下天元约等于「让一手棋」,简直就是对对手的挑衅羞辱,尤其对面还是一位棋圣。 他强忍住自己往角落落子的肌肉记忆,贴在了黑子旁边落下白棋。 吧嗒,饶听南落子。 两人一来一往,落子飞速,竟然真的开始认认真真下起了五子棋。 饶听南心中充满了诡异的情绪。 对面是棋圣耶,当代棋圣耶,外赛无一败绩的传说耶。 居然在陪我下五子棋! 而且,他五子棋还下得很臭。 大概是某种习惯,他渐渐就开始打包围,落了几子才反应过来,又改为五子棋的脑迴路。 于是乎,早就能赢的饶听南看着一团糟的棋局,开始放水。 毕竟两人安静的下棋,总比自己安静地看吴棋圣自己左右互搏要没那么尴尬。 只是……某种魔幻现实主义的色彩愈来愈浓了。 妈妈,我和棋圣下棋,我居然在放水。 过了不知道多久,饶听南已经如坐针毡,偷偷摸摸看了眼表。 居然才过去半个小时?才三点半?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裴良夜的那句忠告的重量。 看到饶听南看表,吴棋圣也开始连连看表,甚至愈发频繁。 饶听南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有些恐怖的事实—— 吴棋圣是不是也挺煎熬的? 「你,」对面的老人突然开口,「现在住哪?」 饶听南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我就住在左家。」 「嗯,好。」 一个简短的对话瞬间结束,老人家又低头,开始研究乱糟糟的棋局。 过了一会,他又说。 「京都天气不错。」 夭寿了,又是一个六个字的长句子! 「是,挺好的。」 「嗯。」 又一次对话结束。 饶听南沉思一会,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不是故意给自己脸色看么? 而是……娶了一个社交牛逼症做老婆的吴棋圣,是一个社恐重度患者? 怎会如此? 啊,他是学纯粹数学的,学纯粹数学的做一切事都可以理解。 她看着表情愈发痛苦的吴棋圣,心中有了答案,尝试着开口,「吴爷爷,我简单汇报汇报我的情况吧,您就当故事听听呗。」 您不听也行,主要是不需要您找尴尬的话题尬聊了。 吴棋圣如逢大赦,连连点头,看着她的虎目瞬间多了几分慈祥和善意。 「我出生在……」饶听南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开始了对自己一生的描述。 为了尽量拖点时间,她忍着戳自己伤疤的疼,连自己童年的那些悲惨故事都搬出来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从盘古开天地开始讲。 毕竟才三点半,估摸着至少得solo两个半小时…… 这一天,饶听南回想起了曾经在新品发布会上的自己,她充分发挥了能说的特点,嘴叭叭叭的没停过。 而吴棋圣的目光从慈爱善意渐渐转变为惊愕,开始主动给她续水,最后又转变为浓浓的钦佩。 饶听南大概读懂了他的意思。 【这孩子真能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吴棋圣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第280页 他挂断,向终于停下来的饶听南点点头,指了指外面。 唿。 饶听南松了口气。 正主终于到了么? 「谢谢吴爷爷。」她微笑着起身,礼貌的微微鞠躬,推开门。 院子的石椅上,已经坐着了一个女人,捧着本书在读,气质温婉,完全看不出其被众人称道的铁血手腕。 饶听南默默走过去,坐在一旁。 「听说你们三点就到了。」女人头也不抬,声音里却含着笑意,「等久了吧,和我父亲聊得怎么样?」 饶听南摸了摸自己沙哑的喉咙。 单方面的输出,应该也能叫聊天吧。 「……还行。」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最前头的文字源于《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 第89章 「左董」裴良夜坐在左修才书房办公桌对面,帮他整理着桌上乱糟糟越堆越高的文件,有些无奈地地抬头看着对面的人「真的不告诉小元和饶听南她们么?毕竟是分公司的事。」 左修才往嘴里扒着已经凉了的饭菜闻言,抹了抹嘴角的饭粒将其塞入口中摇摇头,「让她们先集中精力把她们那件事解决了。更何况这次分公司的事有些严重饶听南或许还能说上个一二三,小元的那些急智就几乎帮不上一点忙了还是我来操盘比较好。」 裴良夜重重嘆了口气。 话是这样没错,但…… 分公司那边对左董极为排斥,但这次又必须绕过左止元这个总裁,所以左修才只能借自己在分公司的副总章发号施令,不仅多绕了几个弯效率也远远不够,并没有完全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 只能说,还好还有顾晨东。 裴良夜抬头,看着对面短短一两天长出了淡淡胡茬的中年男人面上有些忧心。 「如果这次事情真的没压下去总部还是及时和分公司割席吧。」 毕竟这次是足以颠覆左氏一贯而来的好口碑打破左修才「金身」的天大丑闻。 左修才扒拉干净碗中的饭眸底闪过一丝锋锐。 「或许这就是他们想看到的」他的手指摩挲着碗沿「很像是意外,但也不是没有操纵的可能。」 他放下碗,打开手机,看着早已保存好,这几天看过无数遍的视频。 因为左氏舆情监察部的及时反应,现在还没发酵开,但资讯时代,没有什么东西能被完全压住,它离彻底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裴良夜看着面前养气多年,一向以慈眉善目待人的左董面上,染上极致的愤怒和凌厉。 「他们怎么敢的啊,嗯?」他攥紧拳头。 可自己还不得不违背本心暂时把事态压下来,还不得不帮这群混帐玩意擦屁股。 虽然自己必然会把他们送上法庭审判,但一想到现在还得帮他们一把,左修才就像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 裴良夜抿抿唇,试着转移话题。 「饶听南应该已经察觉到一些了。」她手指轻抚文件纸面。 「嗯,」左修才重重吐出口浊气,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瞒不过她的。」 「能让她知情,出份力吗?」 左修才摇摇头,「现在没到引爆这枚炸弹的时候,她即便知情,也不是现在发挥作用。」 「等年后吧。」 「是,左董。」 左修才沉默了一会,再睁眼,方才的逸散的戾气已经全部消失,温和地看着面前的裴良夜,「你不是一直怀疑她么?怎么,这次这么信任她会站在我们这边?」 裴良夜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 「她是有灵活的道德底线,但是她毕竟还有道德底线。」 「我甚至认为,她会比我们,更加愤怒。」 左修才点点头,也拿起了一份文件,翻开,开始工作。 这些乱糟糟堆着的文件,高频词只有一个。 黎正淳。 ------------------------------------- 「和我父亲聊得怎么样?」 「……还行。」 女人听着饶听南沙哑的声音和「还行」的答案,陷入了沉默。 自己父亲,她当然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德性。 聊得还行? 良久,她轻笑起来。 「不愧是在王老爷子那儿打破了左修才记录的人啊,果然很能说。」 饶听南面对着所有经商人都不敢直面的大恐怖,秉持着从心的策略,谦虚礼貌的回应,「主要是左董面子大。」 「过分的谦虚并不是什么好事,」女人声音含笑,「你这不是就在否定老爷子的眼光了么?」 饶听南:「……」 没等她辩解,女人却略过了这一话题,轻飘飘地继续发问,「听说老爷子什么都没教你?」 「是,」饶听南斟酌着谨慎回答,「老爷子说,我的问题,他帮不了我。」 「确实,」女人点点头,「所以左修才在努力帮你,给你安排了这些行程。」 她笑了起来,「哈,他委实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或许,等我退休后,能和他做做朋友。」 饶听南一怔。 您两位……现在不是朋友么? 难道作为在王老爷子那儿唯二突破了三小时大关的两位来说,没一点「英雄惜英雄」的情结? 不,当然不是。 她很快反应过来。 从事实来看,裴良夜和左止元对吴家都不是很熟,而从两人的职业性质来说,如果是朋友关系,这次的和自己的聊天或许会方便许多,不需如此避嫌,自己也不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先拜访吴棋圣再来创造「偶遇」。 第281页 而「英雄惜英雄」的情结……或许有,但更多的大概是「一山不容二虎」的竞争关系。 所以他们现在不是朋友。 可是,如果不是朋友,左董是怎么请动这位的? 女人很轻易的就读懂了饶听南眸中的困惑,笑着摇摇头,「我不是看在左修才面子上来见你的,他也没这么大面子来安排我。」 饶听南眨眨眼。 「老实说,我是对你感兴趣,」女人笑吟吟地看着饶听南,「你的档案,唐倾的档案当时已经出现在我办公桌上了,差一点就要被拿去会上讨论。」 饶听南顿时遍体生寒。 一个打破脑袋才能勉强挤进准一线的新锐公司,被拿上女人所说的会议讨论,要么是大机缘,准备被拿来树典型;要么是毫无翻身之地的绝望,准备被拿来树典型。 她并不觉得会是前面那种。 「我看过你的档案后,有点犹豫,觉得非常可惜,」女人眸中含着某种深意,「不过好在,左修才没有给我这种纠结的机会。」 因为唐倾破产,又被左氏收购了。 一个破产的公司,自然不需要被拿来树典型。 巨兽需要寻找下一个杀鸡儆猴的目标。 饶听南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明白了。 【你有没有想过,左董其实是在帮你呢?】 裴良夜的话再次萦绕在她耳畔。 她对这句话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嗤之以鼻,到后来的慢慢犹豫,再到来京都后的渐渐信以为真却还抱有疑虑。 时至今日,终于在女人口中听到了准确的答案。 她没有必要欺骗自己,就像狮子没有必要欺骗绵羊。 左修才的确是救了自己,救了唐倾。 但是,为什么? 唐倾一直是按时纳税遵纪守法勇于创新的模范公司,就算有些「合理避税」的小动作,也完全是在正常框架范围内的,为什么要被树典型? 饶听南还没来得及细想,女人却已经切换了下一个话题。 「左止元呢?」她微笑看着饶听南,「我倒也很想见见那位小姑娘。」 「被……」饶听南愣了愣,在称唿上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了稳重,「被春花奶奶拉去逛街了。」 「被我母亲拉去逛街了?」女人一怔,不禁失笑,摇摇头,「也好,『京都三不惹』彼此之间还是不要见面了。」 「京都三不惹?」饶听南一怔。 怎么听上去是和什么xx四大公子一样的名号? 「人在京都,不惹左,不惹吴,不惹梨园小冬皇,」女人低笑着,「不惹左止元,是因为她嚣张跋扈声名远扬,而且手下一群二世祖小弟一唿百应,又背靠左家,自然惹不得;不惹梨园小冬皇,是因为那位既是唱戏名家,又算得上是丐帮出身,记仇得很,被她记恨上的人,得着机会就会在公共场合出言讽刺,往往被骂得狗血淋头还不能还嘴。」 饶听南脑中还想像着左止元带着一帮小弟和古惑仔似的走在大街上,听到女人的停顿,下意识问,「那您呢?」 此话一出,她瞬间自知失言。 女人笑眯眯。 「你觉得呢?」 饶听南默默闭嘴。 京都三不惹,小冬皇她不知道,但把左止元和面前这位相提并论,一定是给左止元抬咖了。 她有些焦躁地转着手腕上的珠子。 呜呜呜,饶听南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蠢话。 大概是转珠子的声音引来了女人的注意,她低头看了看饶听南手腕上翠绿翠绿的「翡翠」珠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了,「看上去是后海那边买的。」 「啊,是。」饶听南尴尬地停止了转珠子的行为,点点头。 「多少钱?」 「报价2000一对,」某位大冤种无奈地分享着自己的糗事,「我差点就要拿下了,结果眼睁睁看着左止元砍到了20。」 女人大笑起来,随后摇摇头,「看来那边最近得派人去几趟了,这报价太离谱。」 「好了,既然说到了这,我也就不和你闲聊了,说正事。」她拍拍手。 饶听南麻了爪。 合着您觉得刚才都是闲聊? 闲聊我都慌得一批,正式聊天还了得? 「嗯,本来就是只准备和你说接下来这一段的,不过,你很有趣,所以多聊了些,」女人唇角笑意收敛了些,带着淡淡的感慨,「说起来,你差点被骗这事,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谁没有过一段愚蠢的青涩岁月呢?」 她扭头,看着饶听南。 「我在基层干过,也在部委干过,做过招商引资,也抓过人事纪律,去过宣传口,也当过一方父母官。」 她并没有给饶听南什么说话的机会,而是淡淡地说,「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年轻人总是会把事情想得简单。那时我觉得,只要把工作做得无可挑剔就行了。」 「不过事实显然不是这么简单的,」她手指轻抚着书嵴,身上第一次,散发出极为凌厉的气质,「有人给你压力,有人给你动力,有人等你出成绩,有人等你出差子。」 「我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要求所有的事都要经过我手。我与我的同事周旋、竞争、合作……那段时间,我甚至痴迷于在夹缝中游走,以无可指摘的手腕获得我想要的东西,推行我的命令。」 第282页 她凝视着饶听南浅棕色的眸子。 「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饶听南抿抿唇。 「我……」既然这么问,当然不会是好事,「我不知道哪里不好。」 女人笑了,摇摇头,缓缓说。 「是啊,我也一直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双脚实打实踏上那方土地了。」 饶听南喉咙滚了滚,头皮突然一阵阵发麻。 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 女人唇角掀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我坐在全城的枢纽,我是全城的大脑,但我居然不知道,除了摆在我面前的一串串冷冰冰数字之外,除了一份份不知道经过多少次润色出现在我办公桌上的文件之外,这座城市的真实面目。「 「他们到底是如何生活的,有哪些牢骚,哪些无法在纸面上表达的困难,又或者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开心。」 「我一无所知。」 「唿,」她重重吐出口气,顿了顿,「对我来说,这算得上是一次顿悟。」 「那你呢,饶听南,」过了好一会,她凝视着一旁低垂着脑袋不发一言的饶听南,「你是唐倾唯一的领袖,甚至是他们的精神信仰,你带着唐倾克服一个个困难,不断前行,长-枪所指,所向披靡。」 如果左止元在这里,大概会想起唐倾小团宠余阳对饶听南的形容。 【她是神,被我们架上战车的神】 【凡人遇到糟心的事的时候好歹能到庙里烧几株香,乞求神明保佑;神遇到糟心的事了,又该向哪个虚无的偶像乞求?】 「饶听南。」女人的声音宛若黄钟大吕,在饶听南耳边迴荡。 「你还记得,你的唐倾,是为什么而存在吗?」 饶听南突然身子前倾,手架在膝盖上,将脸埋在掌心。 头,好疼。 突突的疼。 脑子里无数声音在交织穿插。 【你的唐倾,是为什么而存在?】这是女人的声音。 【不要忘了你是谁】这是唐青山的声音。 【我其实一直很迷茫,我不知道,我为唐倾的奋斗是为了什么】这是自己苦笑着向左止元直抒胸臆。 饶听南觉得脑袋快要炸了。 身旁传来脚步声,一只苍老的手,颤抖着抚上了她的嵴背。 女人讶异抬头,看着自己那社恐的父亲。 吴棋圣板着脸,用力抿着唇,努力安慰着面前情绪失控的饶听南,并向她抛了个不满的眼神。 女人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怎么,合着就自己唱白脸? 「唿,」饶听南重重唿出一口气,直起身子,先向一旁的吴棋圣感激地点点头,又扭头看向一旁的女人,「谢谢您。」 女人也收起了身上凌厉的气势,变回了方才温婉的模样,微笑着点头,「话说重了些,别记恨我。」 「怎么会,」饶听南笑了起来,「感激您还来不及的。」 吴棋圣瞅了眼她们,又一言不发的默默退回了书房。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饶听南沉吟一会,看向女人,「站得越高,必然离地面越远,这种矛盾,怎么克服呢?」 女人愣了愣,眸子里多了几分赞赏。 「老实说,我不知道,」她笑着摇摇头,「包括我现在,也只能是偶尔走下高台,在地面上闲游逛逛。」 饶听南突然想起了左止元。 她天生出生于高台,却那么接地气。 「我知道了。」她默默点头。 「我其实希望你能找到答案,某天来告诉我,我其实走错了,有更好的方法。」女人笑着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加油吧,别让这么多人失望。」 饶听南骤然觉得肩膀一沉。 以前是背负着唐倾的期待,现在更是背负了多位大佬的期许。 但她却不觉得沉重,甚至有些轻松。 虽然还没看明前路,但至少,自己不会再像在唐倾的那段时间一样那么迷茫。 因为已经有人点亮的迷雾中的火炬,自己只需摸索,却不用再担心走错路。 「就不留你吃晚餐了,」女人温和笑笑,「我也很少回这边,今天顺便陪我他们吃顿饭……而且,我父亲的毛病,你应该也知道,留你吃饭对他来说是种折磨。」 饶听南笑着点点头,看了眼书房里端坐着,不断往这边瞅的吴棋圣。 真的是,非常可爱的一对老爷爷老太太啊。 她推开门,站在屋外,看着狭窄的胡同,居然有一种天地宽广天高云阔的错觉。 呆站一会,她抬腕看了眼表。 唔,这都四个半小时了,左止元怎么还没回来? 她试着拨通电话。 「饶听南,」另一边过了好几十秒才接起,声音惨澹,「救命!春花奶奶比我还能逛!」 饶听南不由得想起了那打扮时髦的老太太,咂咂嘴。 能把体力出色的柔道黑段「折磨」成这样,一定是相当恐怖的了。 「你要不要和春花奶奶说一声,」她笑了笑,「我们已经聊完了,而且今天吴部在家里吃饭。」 …… 不一会儿,胡同里开进了一辆小甲壳虫,春花奶奶神采奕奕地下车,手里空空如也。 左止元下车,手里也空空如也。 饶听南一怔。 第283页 「春花姐,那我们先回了?」左止元笑容灿烂,牵住了饶听南的手。 「好好好,」时髦老太太不断点头,「小左啊,我们留了联繫方式,以后再约。」 饶听南察觉到左止元手一抖。 「好呀好呀~」 目送春花奶奶进门,饶听南看了看那辆并放不下多少东西的小甲壳虫,迟疑地看向左止元。 「你们,什么都没买?」 左止元瞬间栽倒在她怀里,整个人的重量压在饶听南身上,化身嘤嘤怪。 「呜呜呜,对啊,什么都没买,但是逛了三个商圈十七座商场。」 饶听南感慨着摇摇头,忍不住唿噜唿噜她的脑袋以示安抚。 「回家我帮你揉揉腿。」 …… 而另一边,吴棋圣与自己女儿面对一桌子饭菜,相顾无言。 直到春花奶奶进来,潇洒落座,捡起筷子,「哟哟哟,今天菜很丰盛嘛,吴齐盛你还是疼女儿啊。」 看着春花,吴棋圣没有接话,腰杆却瞬间笔挺几分,虎目威严地看向自己女儿,「那孩子,求你办事的?」 「算是,但也不太算。」女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吴棋圣板着脸,「你要能帮,就帮帮她。」 「哟,」女人挑眉,「老吴你可是以前怎么教我的,连亲戚求到我这里你都不许我徇私,怎么今天帮饶听南说话?」 吴棋圣脸瞬间憋红了。 「不徇私,」他用力抿抿唇,「能帮就帮。」 他又沉默了会。 「那孩子,挺苦的。」 吴齐盛,向来都是一位极为出色的倾听者——不然也不会娶到一个话痨又社牛的妻子。 饶听南的那些往事,他当故事听,却也不仅仅是当故事听。 女人笑着摇摇头,夹起一筷子菜塞到他碗里,「好了,我已经把我能做的都做了,您别操心这个。」 她看向门外的方向,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其实,即便是连左修才当时都什么都不做,她也总有一天能悟出来。」 像自己当时那样。 「只是,可惜,时间不等人。」 「我倒是很期待,」她抿着唇笑,「她与那位小冬皇的碰撞。」 ------------------------------------- 左止元卧室。 「你今天好像一直心不在焉的,」左止元撸起裤管,露出一截纤细却不乏肌肉线条感的小腿,白净的脚丫搁在饶听南腿上,整个人栽倒在床,歪着脑袋看饶听南,「想什么呢?」 饶听南又往手里倒了点精油,认认真真帮她按摩着,闻言,想了想,如实告知。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可以既能脚踏实地,又能身在高处望远呢?」 左止元皱皱眉,眸间闪过一丝稀奇,似乎是在奇怪饶听南居然连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想不到。 「这还不简单,巨人啊?」 饶听南揉着她脚底穴位的手瞬间顿住了。 「你再说一遍?」 「巨人啊,」左止元莫名其妙,「只有巨人,才可以既脚踏实地,又能眺望远方吧。」 饶听南用力抿抿唇,心潮澎湃,忍不住握住左止元的脚,用力亲了口她的脚背。 「左止元,你真是个天才!」 左总麻了爪,脚丫子疯狂扑腾,挣脱饶听南的「魔爪」,眸光警惕,从耳朵到脖颈红了一大片。 「饶听南!你别不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古怪爱好!」 饶听南笑了。 「抱歉,我只是,有些激动。」 答案是如此简单,却……如此艰难。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成为巨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已经有很多宝贝都忘了还有黎正淳这个人了(狗头) 第90章 「好!」戏台上一段精彩利落的唱段结束,底下满噹噹坐着的观众轰然叫好。 左止元在一旁跟着起闹,手激动地捏着饶听南的手捏得她生疼。 而作为艺术沙漠的饶听南则与周围一众票友格格不入她瞅眼台上,又看一眼左止元任由自己的手被捏着抿抿唇,低头继续看那位小冬皇的资料。 之所以叫小冬皇,是因为歷史上已有一位冬皇——时期着名老生余派弟子,冬皇孟小冬。 小冬皇唱的也是老生,名字也有一个冬字,也是余派传人,于是就被好事者捧了起来媒体报导也是清一色的用了「小冬皇」的外号。 尽管这位曾多次公开表示,自己不喜欢用别人的名号。但无奈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她的唱段实在太好,外号又流传太广报导的态度也渐渐从炒作噱头变为真实认可最后那位脾气暴躁的小冬皇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而这位的经歷也颇为奇特——她无父无母是被遗弃的孤儿一位老乞丐捡了她教她唱了数来宝后来老乞丐死了,她沿街挨个商铺唱段子乞讨,由于模样算是清秀,唱的好听还不讨厌,所以商铺们也都算出手大方,她也能勉强度日。 直到某天,一位余派名家无意中路过,注意到了这株好苗子,收为徒弟,才有了现在的小冬皇。 「有这样的经歷,居然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主么?」饶听南若有所思地看着相关报导。 说得好听些是爱憎分明,说的难听些是睚眦必报。 王老爷子和左修才都说她好相处,但从吴部嘴里听说的和报导上看的,似乎是另一个答案。 第284页 饶听南思索会,歪着脑袋低声问左止元。 「王老爷子平时看戏吗?」 「他当然看,」左止元也小声回应,「他是小冬皇的忠实票友。」 「那左董呢?」 「也是。」 「你觉得小冬皇好相处吗?」 「挺好的呀。」 饶听南无奈点头。 好嘛,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她觉得自己应该得不了什么好脸色。 「经典来了。」左止元揉揉她的手,低声提示。 饶听南抬头,耳旁瞬间响起了前所未有的,山唿海啸般的欢唿。 「白虎大堂奉了命,都只为救孤儿舍亲生,连累了年迈苍苍受苦刑,眼见得两离分……」 台上人身着一声黑衣,黑须黑冠,手持节杖,咿咿呀呀唱着。 尽管之前已经听了不少她的唱白,饶听南依然忍不住感慨。 真好啊。 唱腔端严厚重,完全听不出扮演者是位女性。 嗯,她也只能听出这些了。 饶听南心里开始犯愁打鼓——要不然,还是赶紧补补课吧。 又坐了小半个钟头,一曲《搜孤救孤》唱完,观众散场,左止元拉着饶听南,悄咪咪熘到后台。 后台乱糟糟。卸妆的,抱着衣服跑来跑去的,伴随着嬉闹声和道具师偶尔的大吼。但大概当代第一老生总有些特权,左止元带着饶听南摸进一间小屋,里面正是正在卸妆的小冬皇。 「来了?」女人转身,沖左止元笑笑,「小元,你先出去。」 左止元向饶听南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耸耸肩,关上了门。 饶听南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她的妆卸了一半,鬍鬚和黑冠都已经取下,露出了一张俊秀清丽的脸。 再想想方才听到的声音,她忍不住挑眉。 这音色,和方才戏台上的完全不一样啊。 「唱白是唱白,平时说话是平时说话,自己找地方坐,」女人看懂了她面上的疑问,淡淡说着,面上的笑意在左止元退出屋外后就消散了,态度甚至称得上淡漠,手上依然在卸着脸上残余的油彩,「左董说我这里是你的最后一站。」 「是。」饶听南拉把椅子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位算得上是自己同龄人的小冬皇。 「哈,」女人唇角扯起一丝无奈又自嘲的笑容,「我何德何能能与王老爷子和吴部相提并论?」 「左董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饶听南微笑回应。 「或许吧,但其实他并没有告诉我要我和你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也和你说什么,」女人卸掉脸上最后一点儿妆后,转过身看向她,「他只是要我唱这齣戏给你听而已。」 饶听南:…… 左董有没有考虑过我其实听不懂? 「你知道这是哪出戏吗?」小冬皇用手指将自己的短髮往后梳了梳,扎起一个清爽的狼尾。 哦,谢谢,这题我压中了。 「《搜孤救孤》,」饶听南缓缓说,「民间故事赵氏孤儿改编的。」 「故事梗概也都知道了?」 「差不多。」 「够了,也不指望你知道太多,」小冬皇向她露出了第一个笑容,「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很符合国人的传统审美,」饶听南斟酌着言词,「忠良之后的唯一遗孤,在诸位忠诚正义人士的牺牲保护下逃脱抓捕,长大成人后血刃仇敌,简直处处都戳在人的爽点上。」 「是么?」小冬皇笑了笑,「你觉得那个代替他去死的假婴儿无辜吗?」 「非常无辜,」饶听南耸耸肩,「但无论从戏剧角度,还是从人物塑造角度,亦或者是推进故事情节酝酿更深的仇恨来看,那个无辜的婴儿都非死不可。」 「是啊,非死不可。」小冬皇唇角扬起嘲讽的弧度,沉默了一会。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甚至称得上厌恶。」 饶听南愣了愣。 「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孤儿,」小冬皇并没有给出答案,而是直接转到了下一个话题,「当我还在沿街乞讨的时候,我无数次想过,我是不是只是被搞丢了,他们并没有不要我。」 「不要用那种愚蠢的安慰眼神看着我,」她淡漠地看着饶听南,「我不需要安慰,这对我来说也不算伤疤。」 「嗯,那个时候,我经常做梦,梦见有一天会有人找到我,抱住我,告诉我,我其实是他们的宝贝女儿,然后我被接回大房子里,在香香软软的被子里,听着母亲唱的摇篮曲入睡,一睁眼是水晶吊灯和雪白的天花板。」 「但我每次睁眼,看见的只是桥洞,听见的只是汽车的轰鸣,闻到的只是食物腐烂的味道。」 饶听南抿抿唇。 「后来呢?」她轻声问,「你出名后,有试着找过他们吗?」 「有,」小冬皇点点头,「我找到了,但令我大失所望的是:他们不过是普通人,费尽心思养着八个孩子。」 「我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的,但大概他们也真的只是把我搞丢了——毕竟养八个孩子和养九个孩子也没什么分别,我并不重要,也并不需要费尽心思找。」 「所以,我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走了。」 饶听南轻吐一口浊气。 是啊,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结局圆满的故事。 人间哪有童话。 「所以我讨厌这个故事,」小冬皇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刚才《赵氏孤儿》的话题上,「凭什么,復仇只是英雄之后的专属,凭什么,枉死的普通人只能枉死?」 第285页 饶听南一怔。 「凭什么老臣的儿子就该死,贵胄的儿子就该活?」 「凭什么那个无辜的婴儿就要为了那些自私的愿望而被乱刀剁死?只能成为復仇的背景板和仇恨的催化剂?」 她盯着饶听南,「英雄之后只能是英雄,虫豸之后只能是虫豸。」 「这不公平。」 ------------------------------------- 「你觉得这公平吗?我的乔总。」 富丽堂皇的书桌后,一个身形消瘦的年轻男人叼着一根雪茄,肆意笑着。 乔言坐在逼仄的小凳子上,用力抿着唇,面上天人交战。 「你拒绝的很痛快,有骨气。」年轻男人起身,拿着点燃的粗大雪茄,深吸一口,抽了抽面前人的脸。 随后他俯身,一口浓重的烟雾喷在了乔言脸上。 「骨气值几个钱?」 「苏总,」乔言咬着牙开口,「我还是那句话,恕难从命。」 但他的屁股并没有离开那逼仄的小椅子。 苏家二公子,苏长空笑笑,坐回了舒服宽大的真皮办公椅,翘着二郎腿,面上极为可惜,「可是,乔总,你这让我怎么帮你呢?」 「苏总,您之前答应过我了!」乔言瞬间抬头,瞪大眼睛。 「答应是答应了,」苏长空摇摇头,唇角滑过一丝讽刺的弧度,「但我可没说,我的友谊是无偿的。」 乔言瞬间握紧拳头。 「哟哟哟,拳头握紧了啊,想打我?」苏长空夸张地笑了起来,「来啊,打我啊。」 他又吸了口烟,将脸凑了过去。 乔言额上青筋爆出,拳头越捏越紧。 最后,狠狠锤了自己大腿一拳。 一口浓烟又喷在了他脸上,苏长空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我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呢。」 「真的不考虑考虑我的邀请吗?」他微笑着,起身,绕着乔言的小椅子走来走去,嘴里啧啧感慨着,「不公平啊,不公平,凭什么她左止元年纪轻轻就能接手左氏?凭什么你只能毕恭毕敬在那个黄毛丫头面前乞求垂怜?」 他转过身,拍了拍乔言的脸,嘴里嘟囔着。 「都说努力可以创造奇蹟。」 「可是,我的乔总,你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啊。」 乔言的眼睛慢慢变得通红。 「你所奋斗,所努力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宝贝女儿,为了你们幸福的家庭,」苏长空将雪茄按灭,「可惜哟,你的珍爱的一切都快要消失了。」 乔言眼睛布满红血丝,抬头看向苏长空,「褚凡君也是这么被你们拉下水的?」 「褚凡君?」苏长空一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你说他被我们拉下水?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乔言闻言,心中骤然轻松了些。 还好,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褚凡君应当只是好心,给自己引荐了苏长空。 他不知道这人是多么的黑暗无耻。 他用力抿着唇,想起了和饶听南的交谈。 【抱歉,乔总,左氏不会入场】 「你凭什么不救我?」他从喉咙里爆发出呜咽和恨意。 「乔总,再考虑考虑吗?」苏长空笑眯眯地看着他,又从雪茄盒里拿出一只雪茄,用小剪刀慢条斯理剪开。 鹰快要熬好了。 乔言沉默了好久好久。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我答应你。」 苏长空笑了,向他递过去手上剪好了的雪茄。 「乔总,合作愉快,祝贺你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乔言沉默地接过雪茄,点燃,深吸一口,又在苏长空递过来的文件上签字,按上手印。 在红指印按下的那一瞬间,他的眼前瞬间模煳。 「苏总,我想回去休息会。」 「乔总请便。」苏长空笑眯眯指着门口的方向。 乔言叼着点燃的雪茄,摇摇晃晃走出了这间魔鬼的办公室。 他用力擦了擦眼睛,随后愣了愣,看着保养的极好的昂贵西装袖口上的水渍。 这是他的「战袍」,是他每次出席重大活动的「幸运战袍」,是相知于微末时,妻子花了半年积蓄为他购买的礼物。 他咬着牙,将西服外套脱了下来,丢进了一旁的金属垃圾桶。 又将扯出嘴里叼着的雪茄,也用力扔进了垃圾桶,看着一点点火星渐渐吞没那昂贵的布料,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直到火舌渐渐泛起,高温和热浪将空气都灼烧得变形,浓浓的烟雾让报警器滴呜滴呜的响了起来,他才如梦初醒,震惊地看着那不断上扬的火舌,迅速拿出一旁的灭火器,对着垃圾桶用力喷出干冰。 火灭了,他身旁也围了一群人,指指点点。 「哪来的神经病啊,来苏氏烧东西?」 「保安呢?抓走啊!」 乔言蹲在地上,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 他只是看着那已经被烧毁大半的西装。 苏长空皱着眉,拿着手机出门,挥挥手,示意人群散开,看了眼蹲在地上的乔言。 他没说什么,直接回了办公室。 乔言静静看着那套西装,忽然,泪如雨下。 …… 「喂,褚部,嗯,我们继续,刚才发生了点小意外,」办公室里,苏长空笑着对手机对面的人说,「你给的法子还真有用。」 第286页 电话另一头传来男人儒雅的声音,「当然是有用的,他就是这类人,有骨气,却没有勇气挥拳。」 「这形容真好啊,」苏长空大笑起来,「我就喜欢看见狗一边龇牙,一边却只能温顺地任由你辱骂的样子。」 「话说回来,」他饶有兴趣地问褚凡君,「他为什么那么恨左止元?以后不会恨我吧。」 「当然不会,」褚凡君声音温和,「因为左止元是好人,而你是大恶人。他不敢向恶人挥拳,却反而记恨起好人来了,甚至敢咬好人一口。」 「有道理,」苏长空笑眯眯地看着桌上的拆信刀,「一条狗而已,左止元为什么会在意一条狗的感受?」 「我说了,因为她是好人。」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哟,」苏长空坐在椅子上转着圈,饶有兴趣地提出一个假设,「你说,如果今天是饶听南在我这,她会怎么选择?」 褚凡君沉默了许久。 电话对面传来了抽屉拉开的声音。 「如果是以前,我觉得她同意的概率是1%。」 「这么小啊?」苏长空嘀咕着,「我还以为她和乔言一样呢?」 「他们不一样,」褚凡君淡淡地说,「虽然机率很小,但做足准备工作,不是没有可能。」 他顿了顿,似乎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但是现在,我完全没有把握。」 「哦,为什么?」 「因为……」褚凡君细细打量着手上的东西,「她原本灵活的道德底线,似乎又没那么灵活了。」 「她居然有道德底线,真稀奇。」苏长空嘀咕着,随即又笑道,「褚部,我和你说个笑话啊。」 「嗯,你讲。」 「哈哈哈哈哈,乔言问我,你是不是也是这样被我们拉下水的,」苏长空大笑着,笑出了眼泪,「你说好不好笑,你被我们拉下水?哈哈哈哈哈哈!」 褚凡君也笑了起来。 「年轻人,总是比较天真的。」 ------------------------------------- 【有些时候,我觉得真不公平,我们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都拿不到的东西,她唾手可得。】 「自由,公平,」饶听南忍不住感慨,摇摇头,似乎心有所感,淡淡说着,「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而行。」 小冬皇眯起眼睛,极为不善,「你什么意思?」 「没有说你的意思,」饶听南回过神来,摇摇头,「我只是想起了另一个在我面前诉说不公的人。」 她冲着小冬皇笑笑,「面对罪恶,有的人选择挥刀斩不平,有的人选择躲在英雄背后为他吶喊助威,有的人却选择挥刀斩向更弱者抒发心中的仇恨,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 饶听南犹豫了会,手按上了小冬皇的肩,「大多数人,并没有挥刀的勇气,所以他们渴望英雄,所以他们甚至渴望英雄能代代相传,英雄之后还是英雄,永远有人能挺身而出点亮烛火,这只是他们朴素的期许罢了,也不必为此讨厌一个好故事。」 「当然了,的确,应该有更多的故事,讲的是普通人挥刀斩向罪恶。」 小冬皇抿抿唇。 「像你一样的人,终究还是太少,能做到不挥刀向更弱者,已经很好了。」 「明明是你来拜访我,现在变成你在说教了。」小冬皇沉默了会,唇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那你呢,饶听南,你是哪种人?」 饶听南瞬间有些恍惚。 【是谁造成的这种局面,就惩治谁。如果是哥谭的小丑,就找到他,判决他,杀了他;如果是意外,就去防范意外;如果是人祸,就去挨个问责;由之于道,则易道;由之于政,则改政;有叛则平,有匪则剿,有乱则安。】 「我在王老爷子那里做出过答案了,」她微笑着起身,拉开门,回头看着小冬皇,「感谢您愿意分享您的看法,对我很有启发。」 小冬皇板着脸,微微点头,「有启发就好。」 饶听南笑了笑,关上门,步出后台,逛到戏园子里,看着左止元蹲在地上无聊地抠石缝里的草根。 「诶,今天这么快?」左止元发觉有一道阴影落在自己身前,诧异抬头,随后惊喜地蹦了起来,「我还以为要像前两天一样一呆就是一下午呢,现在才……才半个小时!」 「刚才不是看了那么一齣戏了么?」饶听南微笑着扶住因为蹲久了而有些头晕的左止元,「一个很好的故事。」 「不要当谜语人啊喂!谜语人滚出去!」 饶听南笑了,牵着左止元的手,慢悠悠往外走,「我没瞎说,我们俩真的只是交流了一下关于刚才那出戏的感想,说别的我也不懂啊。」 「……你变得和老爹越来越像了。」 「有吗?」 「看似当了谜语人实则没当谜语人的行为其实也是谜语人。」左止元忿忿掐了她的腰一把。 「嘶,疼疼疼,」饶听南告饶,「回家,回家之后我细说。」 「说起来,饶听南,」左止元突然顿步,凝视着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琥珀色眸子,「你这几天,好像不太一样了。」 「有吗?」饶听南挑眉,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大概是因为困扰我的一些问题基本都得到了答案吧。」 「基本?」 「嗯,还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而已,」她伸了个懒腰,随后脑袋靠在了左止元肩上,「为了庆祝终于结束了拜访,今天晚饭吃松鼠鳜鱼怎么样。」 第287页 「你还真是会为难良夜姐啊。」 「想吃你做的。」 「……你还真是会为难我啊。」 「吃嘛。」饶听南脑袋讨好地蹭了蹭她。 左止元被她蹭的脸红,一把将人推开,「吃吃吃!只知道吃,还有三天就过年了,年夜饭给你做不行吗?」 「不行,」饶听南理直气壮,「年夜饭的鱼要留着,年年有余,可如果你做松鼠鳜鱼,我一个人就可以炫一条,而且……」 她振振有词的声音突然顿住,紧接着,左止元听见耳旁传来感慨。 「原来还有三天就过年了啊。」 「是啊,」左止元歪过脑袋看她,挠了挠这人的下巴,「很快吧。」 饶听南抿抿唇,轻声说。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年耶。」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京都这一段剧情基本结束了~马上就要开始旅行啦~ (话说回来,这也是我三本书里写过的最难写的一段了……上一本那么烧脑的科幻都没这么难写) 第91章 大年三十清晨左止元难得赖床一回,慵懒地侧躺在床上,贪婪地凝视着身旁人的睡颜。 饶听南唿吸清浅睡颜祥和。窗帘没有拉上阳光洒进屋子,落在她白得透明的肌肤上宛若某种易碎的琉璃柔软的额发上落下了金色的剪影,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阳光落在了她的紧闭的双眸上长长的睫毛垂着,落下一小片投影。 大概是被晃得有些恼,饶听南喉咙里咕哝一声,翻了个身,面对着左止元侧卧将被子裹到了后脑勺,微蹙的眉再次舒展开。 左止元忍不住笑了,笑完又看着这人静静发呆。 她一直是一个很没有耐心只有三分钟热度的人。魔方懒得玩,拼图拼不完就连「征战大院收编小弟」这种「游戏」在她完成「统一大业」之后也懒得涉足了任由那些二世祖小弟自生自灭。 她永远在逃离【无聊】的路上她会让自己一直充满活力的去面对下一个挑战她从来不会觉得自己会因为什么而驻足停留—— 在没遇到饶听南之前。 「饶听南你这个坏傢伙。」她嘟哝着伸手戳了戳这人的脸蛋得了一声不满的呓语。 这人已经多少次破坏自己早睡早起的健康作息了? 「嗯,别闹。」饶听南睏倦地睁开湿漉漉的眸子,看她一眼,伸手将左止元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压住,扣在掌心,又合上眼。 明明饶听南的手没一丝劲儿,左止元也任由她压着,五指插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躺在床上,看饶听南赖床,真无聊。 但是好像可以就这么一直看到天荒地老,浑身的骨头仿佛也被抽走了似的,提不起一点劲儿做任何事。 只是…… 左止元想起这两天的事,心中骤然泛起一丝委屈和恼火,忍不住探过头去,轻轻咬了咬饶听南的唇,随后又半趴在她身上,一字一句的重复,「饶听南,你这个坏傢伙。」 饶听南大概也醒了,眼睛却还没睁开,伸手,靠着感觉环住她的腰,用力往怀里一带,脑袋埋在她的胸口,低声嘟囔着,「我怎么坏了?我这两天什么坏事都没干。」 左止元腾出只手,轻轻捏着她的耳朵,扯了扯。 「因为你什么坏事都没干,所以你是个坏傢伙。」她的脸微红,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不满。 她本以为按照左修才安排的行程拜访完几位后,年前空余的这段时间,饶听南能和她做一些没羞没臊酿酿酱酱的事。 不是按照小说里描述的:心结解开的人,战斗力往往会高一个档次吗? 「我这不是在忙其他的吗?」饶听南打了个哈欠,睁开眼,抬头看着她,唇角泛起轻笑。 左止元看着那亮晶晶的琥珀色眸子,生不起气来了,瘪瘪嘴,扭过头,「都怪老爹。」 那晚饶听南回家后,被左修才叫进了书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随后两天,她就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 一大早醒来身边没人,只留下浅浅的凹槽和这人身上的鸢尾花香。 而到了很晚很晚,这混蛋也依然没回来,身旁的床榻冷冰冰的,让她提不起一丝睡意。 左总委屈地发现——把人拐回家过年,反而自己要抱着枕头孤枕难眠了。 这叫什么事啊。 也就是今天早上,床上终于长出了饶听南,她能好好看看两天没见的自家女朋友。 「怎么又怪起左董了?」饶听南闷声笑着,喷吐的热气让左止元身子痒痒的。 「一定是他又安排你做什么了,」左止元紧绷着身子,忍着这奇怪的感觉,气鼓鼓,「这次为什么我都不能陪你。」 饶听南微微挑眉,想起了前天发生的事。 ------------------------------------- 前天晚上,她被左修才喊去书房。 左修才似乎又恢復了一贯的老老神在的模样,仿佛之前几天的忙碌并不存在一样。 「这几天的拜访结束了,有什么感想吗?」 饶听南看了眼他干干净净的书桌,大概明白,已经有件事被悄无声息地被解决了,于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非常有收穫,我知道了我现在缺了些什么。」 「既然你知道,那我就不多说了,」左修才笑眯眯的,「不过你似乎还有问题。」 第288页 「是,」饶听南犹豫了会,「缺了这个,真的这么重要么?」 左修才笑了,摇摇头,「你会知道它有多重要的。」 随后他挥挥手,似乎是想结束这个话题,「对了,小元那边,你准备好了吗?」 饶听南一懵,「什么准备好?」 左修才听见她方才的愚蠢问题都没恼火,现在倒是有些生气,「你不知道?」 饶听南看着面前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挂了「兇相」的左修才,大脑飞速运转,慢慢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她有些苦恼地摇摇头,「我知道,而且也有了大概的思路,但是……没时间。」 如果左止元在这里,肯定是要大骂两个谜语人不当人的,但饶听南和左修才显然交流得极为顺畅。 「我帮你打掩护,就说你要帮我办事,你安心去准备想要做的事吧,」左修才笑了,微微点头,「小元只会暗戳戳骂我又支使你干活,不会多说什么的。」 「如果有资金上的需要,随时可以联繫我。」 饶听南很想吐槽——你们左家人都有塞卡这种财大气粗的习惯么?左止元如此,裴良夜如此,现在您老也是如此。 她心中又感激又想吐槽,面上却是恭敬的,带着轻松的笑意。 「那就提前谢谢左董了。」 ------------------------------------- 饶听南想起了前天晚上与左修才的交流,抬起头,笑盈盈看着左止元,「这件事,你的确帮不了我什么……嗷嗷嗷!疼!」 左止元掐了她的脸一把,眼睛里燃着愤怒的火焰。 饶听南也不闹了,乖巧地哄着面前生气的左总,讨好地啄吻着她的唇,试图将这件事敷衍过去。 她从唇角吻到唇珠,细细吸吮一会,又再次上移,吻着这人高挺的鼻樑,细嫩的脸蛋,灵动的眸子,凌乱的鬓角。 左止元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她喜欢这样,会有一种,自己被捧在掌心的珍重感。 她沉迷与这种被珍视被宠爱的感觉。 猫咪不疾不徐地按着案板上的鱼,搓着爪子。 然后……猫咪骤然愣住了,看着面前突然笑得狡诈的鱼儿。 现实给了小猫咪一个大逼斗。 左止元忍不住笑了,笑得一抖一抖的,捂住了眼睛。 饶听南一脸不可置信,又确认了一遍。 「你姨妈来了?」 「来了。」 猫咪勐地翻了个身,在床上捶胸顿足。 阴谋,都是阴谋! 左止元笑得更加开心了,肩膀一抖一抖,「谁让你这两天不着家,昨晚刚来的。」 饶听南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狼狈的爬起来去沖澡。 难怪左止元今天早上如此「暴躁」,掐自己那一下可疼可疼了。 原来是激素原因。 左止元看着冲进浴室的饶听南,笑得更加开心了,稍微整理了下自己,也爬起来,慢悠悠晃荡进浴室。 浴室是磨砂玻璃,磨砂玻璃另一侧是浓浓的白雾,蒸腾着热气。她站在洗漱台前,能隐隐约约能看见人影。 饶听南对于左止元的一举一动极为警惕,生怕这位现在叠加了无敌buff的左总搞什么「共浴」的么蛾子。 「怎么了?」她沉声问。 左止元听着里面这人的声音,脑补出了一只受了惊吓却佯装淡定的猫,忍不住笑了起来,打开水龙头,「我刷牙洗漱啊,你说干什么?还是说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饶听南听着潺潺的水流声,总算松了口气,抿抿唇,眼睛却不自主地瞟向看着磨砂玻璃另一侧隐隐约约的人影,看着她刷牙,往掌心挤洗面奶,梳头吹发…… 直到……另一边传来了衣料的摩挲声。 「左止元!?」她的声音再次上扬,带着浓浓的惊恐,「你干嘛?」 「我换睡衣啊,」左止元的声音依然带着无辜,「哦对了,你刚才跑的太快,没拿衣服吧。换洗衣服我也帮你带过来了,就在门口的篮子里,你记得拿。」 饶听南再次松了口气。 难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诶,不对!你在哪里换衣服不是换,怎么非要跑到卫生间来? 她刚想反驳,话却突然哽在了喉咙里。 因为磨砂玻璃上印出了一个比刚才清晰很多倍的人影。 大概是左止元在换裤子,找个支点靠着,修长的双腿一曲一伸,宽松的衬衫紧贴在玻璃上,甚至能隐约看出这人模煳的紧窄腰身。 饶听南默默捂住了眼睛,就是指缝能游金鱼。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偏偏能凭藉自己对于左止元的理解,脑补些东西来。 饶听南想着想着,只觉得自己的脸愈来愈烫。 滴答。 浴室里突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水滴落下的声音。 饶听南一怔,清醒过来,看着地上蔓延的一道浅浅的血红。 诶,不对,我没到日子啊? 鼻间再次一热,她震惊地摸了摸脸,看着手上一手猩红。 我? 流鼻血了? 夭寿了! 左止元换好衣服刚想出门,浴室里骤然传来一声声闷响。 她吓了一跳,敲了敲磨砂玻璃,「饶听南,你怎么了?」 饶听南停止了用自己脑袋撞墙的愚蠢行为,声音沧桑。 「没什么,左总。」 第289页 又过了一会儿,饶听南板着脸迈出浴室,坐在床上无聊转着魔方的左止元抬头,先是一懵,随后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脸红了。 她刚才当然是故意的,就是没想到,对饶听南影响这么大。 幸灾乐祸之余,还有点小开心。 「别笑了,左总,」饶听南面无表情,捂着鼻子的白色纸巾渐渐泛起猩红,「有什么止血的偏方吗?」 ------------------------------------- 折腾了半天,饶听南终于凭藉强悍的意志将脑中的黄色废料清除以止血,在上午十点,成功迈出了卧室。 「你一定是最近吃的太好,补多了,」一身正气左止元在为饶听南分析着原因,「等会晚上的花胶鸡你就别吃了,他们好像往里面搁了不少药材。」 饶听南喉咙滚了滚。 花胶鸡,听起来好好吃。 「左总,我觉得刚才是个意外。」饶听南试图挽回自己的花胶鸡,「而且,明明是因为我最近吃的太素了。」 左止元下意识想反驳。 前天晚上谁一个人炫了一条龙井看着都馋的松鼠鳜鱼?太素了? 「你还吃的太素了……」左止元勐地意识到饶听南在说什么,脸一红,恶狠狠瞪她一眼,「谁让你这两天这么忙!」 饶听南心虚地移开目光。 怎么又想起来了呢? 「左董他们在忙什么?」她拙劣地转移话题,「啊呀,在剪窗花贴对联呢,我去帮忙。」 你还「啊呀」? 左止元气得牙痒痒,看着一熘烟逃跑蹭到裴良夜身旁抄起剪子就帮她剪窗花的饶听南,追了上去。 扒拉着厨房门的龙井看着身旁两个飞过去的二足兽,高冷地冷哼一声,继续扒门。 哦我的喵啊,这是什么玩意喵了咪的这么香。 裴良夜看着飞奔过来的左止元,默默让了个位置给她,又将手里的剪刀递过去。 左止元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不敢说荤话,只是恨恨地瞪了饶听南一眼,接过红纸和剪刀,嘴里挑着这人的刺,「你会吗?」 饶听南微微挑眉,手上很迅速,不仅有大刀阔斧的动作,还有细枝末节的修剪,偶尔还再摺叠一下,惹得左止元不断看她。 「你是在瞎剪吗?」手里剪着传统窗花的左总发出疑问。 饶听南哼哼唧唧冷笑一声,手上动作更快,随后放下剪刀,「来吧,展示。」 她缓缓将红纸展开,露出一尾活灵活现的,抱着龙珠的鲤鱼。 一旁闲着玩手机的裴良夜抬头,有些惊讶地挑挑眉。 左止元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接过剪纸,「你还有这手艺呢?」 门口贴好对联的左修才扛着梯子经过,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 「那是,」饶听南看起来极为骄傲,「你不知道的事还多了去了呢。」 左止元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着这张剪纸,胳膊肘推了推饶听南,「再来一个。」 骄傲挺胸叉腰的饶听南麻了爪,身子宛若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下来,小声嘟哝着,「我就会这一个。」 她的眸子里骤然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手指轻轻触碰着那尾鲤鱼,小声说。 「是我母亲教我的,嗯……我只会这一个。」 裴良夜心中嘆口气,佯装看表,随后装作汤煲好了的样子起身。 这不是自己该待的地方,也不是自己该听的话题。 她熟练地用脚勾住一开门就要往里窜的龙井,迅速闪进厨房,关门,扭头看了眼客厅。 左止元轻轻抱着饶听南,唿噜着她的脑袋,揉乱她的髮丝,嘴里念叨着什么,似乎是在低声安慰。 紧接着饶听南说了些什么。 于是乎,左止元从后面拥住的饶听南,她的手包裹住饶听南的,拿着剪子,开始手把手教她最简单的窗花。 「饶听南,真是个幸运的傢伙啊。」裴良夜嘀咕着,看向在厨房里忙碌的左修才,丝毫没有帮忙的觉悟,靠在一旁继续看手机。 「哎哟喂,我的老胳膊老腿啊,真疼啊,」左修才瞅了眼她,开始叫唤起来,「刚扛完梯子闪了腰喂,果然是人老了啊。」 裴良夜撕了两节干净的厨房纸,塞进耳朵。 听不见听不见,两只耳朵都听不见。 这种象徵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的行为让左修才气得牙痒痒,「我说裴良夜,你最近一闲下来就沉迷网恋了啊。」 你爹妈喊你大名了,一定相当恐怖。 但裴良夜头也不抬,「之前忙的那段时间我直接失联,把人气得又给我给删了,那事结束我哄了两天,昨天刚把我加回来呢。」 现在气还没消,还在哄,昨天自己甚至捨身凹姿势拍了张极为羞耻的腹肌照发过去哄。 就是对面得寸进尺,要看身上没两块布料的那种艺术照。 被她断然拒绝了。 然后江法道似乎又生气了,到现在都还没回她,她只能费尽心思写一大段一大段的话发过去。 左修才闻言,一脸无语,「你忙起来之前不会说一声吗?而且,忙的时候也不至于一声早安晚安都不能发吧,嗯?」 裴良夜懵逼抬头,耳朵里的纸团团掉了出来。 「可是,我忙起来没时间聊天,也没有话题可以聊啊。」 左修才一拍脑袋,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位养女可能真的是那种忙起来就会彻底失联的那种人。 第290页 他当年刚稀里煳涂接手左氏什么都不懂每天工作14个小时的时候还没忘记每天给南行云发消息汇报呢。 「来,我告诉你一些经验啊,」他开始谆谆教导,「没有话题聊不代表不聊啊,我当年忙的时候是怎么办的呢,每天起床发早安,早中午饭都吃了什么,拍照发过去,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拍照发过去,再说些今天遇到的奇葩事,最后道一个晚安。」 裴良夜沉默了一会。 「夫人怎么评价您这种行为的?」 左修才身子微微僵硬,轻咳一声,还是实话实说。 「她说,感觉自己像养了一个电子宠物,有时候烦得想把我删了。」 裴良夜的目光瞬间从好奇变为了鄙夷。 左修才磨牙。 「想把我删了和真的把我删了是两件事!」他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裴良夜,「你是真被删了!」 夭寿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让自己省心。 「算了,过完年,你赶紧给我去欧洲,」他颇为嫌弃地摆摆手,长嘆口气,「预算,你想要多少我给你批多少,要买酒店还是买雪场或者是其他东西都行,你赶紧把人给我带回来,别小元都搞定自己终身大事了你这个做姐姐的还单着。」 裴良夜低头,看了眼没一点消息的手机。 「好。」 ------------------------------------- 江法道慵懒打了个哈欠,抬起手机看时间,发现已经是上午九点。 「今天是大年三十啊。」她嘀咕着。 某人之前可是颇为霸道的要自己祝她新年快乐的呢。 她犹豫了会,打开了裴良夜的聊天框,随后就被宛若一堆堆未读信息未读语音疯狂轰炸。 一条条语音搭配每个小时就要发一篇的小作文,让她打了哆嗦。 「大年三十你没有别的事要做吗?」她掐指一算,现在的京都应该是正午。 她开始一条条翻看着裴良夜的肉麻小作文,渐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以脑袋撞床,脸红得一批。 「这是在干嘛?」 裴良夜真的很不会哄人,有些话一看就是网上抄来的,但自己偏偏就吃这一套。 她看着看着那些土味情话,脸愈来愈红。 磨磨牙,忍不住发过去一句话。 【你就是这么哄你那些小女友的?】 裴良夜是秒回,似乎一直守在手机前面似的。 【没哄过别人】 江法道瞬间觉得自己被拿捏住了后脖颈,头皮一阵阵发麻,忍不住栽倒在床上滚来滚去,嗓子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叫唤。 裴良夜迷惑地看着手机屏幕。 怎么又不回我了呢? 我刚才应该没说错话啊。 江法道突然停止了滚动,骤然瘫倒在床上,像一条摆烂的咸鱼。 到底要不要定点祝不祝她新年快乐? 想她,想和她打电话,想听她的声音。 但是好不爽。 咸鱼扑腾了一下,翻了个身。 凭什么她说什么我就得听什么啊。 而且……她委屈地瘪瘪嘴。 现在这人还没给自己一个准信呢,过几天到底来不来? 实在是纠结的江法道瘫着想了许久,一个鲤鱼打挺咸鱼翻身,爬了起来,打了客房服务的电话。 「喂,您好,帮我拿两瓶伏特加。」 「对,不需要其他的,伏特加就行。」 「我说了,不需要。」 十分钟后,她无视了手机屏幕继续闪动的消息,端坐在床上,凝神看着那两瓶高度数的烈酒。 自己酒量多少,她心里有数。到什么程度就该断片了,她更是有数。 一口,两口,三口…… 她喉咙滚动,就这么干喝,直到一个瓶子空了,另一个瓶子空了大半后,她栽倒在床上,唿唿大睡,唇角露出甜美的笑意。 裴良夜,你能不能收到你想要的东西,就看缘分吧。 如果,我醒不来,就说明我们,有缘无分。 作者有话要说: 本亲妈立马给江法道手机订800个闹铃,醒不来?哼哼哼,想都别想 第92章 「这还是这台机子买回来第一次用上」吃过晚饭后,左修才不知道从哪里倒腾出一台落了灰的麻将机摆在客厅,殷勤地擦干净灰尘搓着手笑道「家里也是难得凑齐四个人。」 「不看春晚吗?」左止元闻言问道。 她在给龙井套上红衣服,又给它带上金色的小狮子头装饰。龙井眸子里带着浓浓的鄙视却被裴良夜拿捏住了后颈皮只能乖乖巧巧任由左止元牵着它的爪子套进衣服。 「春晚……」左修才沉默了一会,「平时看新闻联播还不够吗现在还要看一个加长版4个多小时的。」 「当个背景音得了呗,说不定有惊喜。」裴良夜松开龙井的后颈皮打开电视,小猫咪瞬间开始扑腾,爪子扒拉起身上的衣服。 「哦龙井你这一身真好看,真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猫咪一直穿着好不好嘛,」左止元夹着嗓子哄猫,不远处贴窗花的饶听南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大概所有的夹子音对小猫小狗都是有用的,龙井居然真的不想着挣脱衣服了只是鄙夷地看了左止元一眼又高冷地跳下她的膝盖熘熘达达的跑到了饶听南那儿轻巧跳上了梯子坐在饶听南身旁尾巴垂落尾巴尖尖勾起,富有节奏感的摆啊摆。 第291页 饶听南一扭头,就看见一只威武的小狮子坐在自己旁边。 「你怎么来了?」她试着摸了摸龙井的脑袋。 小猫咪没有跑,耳朵向后扯了扯,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着那张贴在窗上的那尾鲤鱼。 「那不是真鱼。」饶听南笑道。 「喵。」 饶听南也不管它了,再低头,看着手上一个歪歪扭扭的普通窗花,手指摩挲着边角,犹豫了会,也贴了上去。 是左止元手把手教自己剪的。 它简单,粗糙,且丑,在一众漂亮的剪纸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看了那个窗花许久,又扭头,看了交流得热切的三人一眼。 左修才似乎说了个烂到透的冷笑话,裴良夜一脸无语,左止元却跺着脚笑出了眼泪。 饶听南就这么静静坐在梯子上,看着他们笑闹,又回头看了看那个格格不入的窗花,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明明知道左家一家子都是很好的人,即便是对自己展现过多次敌意的裴良夜,也是坦然接受自己的,绝没有什么排挤孤立之说。 但就是……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龙井的目光突然从鱼转移到身旁的女人身上,喵一声,跳到了她怀里,蜷起身子。 「龙井?」她有些讶异地摸了摸小猫咪,试着碰了碰它的肚皮,遭到了猫猫拳十三连击。 「饶听南!」 她再一抬头,左止元就已经「瞬间移动」到梯子下了,笑道,「快下来,都等你呢。」 「好。」饶听南笑了,从梯子上蹦了上来,被左止元接了个正着,后者退后几步,卸去了力。 两人抱成一团。 盯着这边的左修才和裴良夜同时收回目光,摇摇头。 没眼看没眼看。 夹在两人怀里成为一只猫饼的龙井,用爪子艰难地扒拉住饶听南的衣服,超级大声的喵喵叫表示抗议。 喵啊咪的,要被挤死了啊! 左止元和饶听南同时笑了起来。 「我先把梯子扛回去。」 「等会让老爹来扛就是。」左止元支使起自己爹来可谓是毫无愧疚。 两人松开,饶听南一手托住龙井,慢悠悠往牌桌走,而左止元又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两本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书和一个盒子。 「这是干什么?」左修才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女儿对着书念念有词。 「我算一卦,看看今天坐哪个方位对我有利,能生财,」左止元掐着手指算,「唔,按着我的生辰八字,今天是……西方!」 她用力一拍自己老爹。 左修才无语起身,将自己屁股底下的「生财」位置让出来,嘴里吐槽,「你技术不行,坐哪都是没用的。」 「别闹!你等会就知道有用没用了。」左止元一挥手,又换了本书。 「这又是?」裴良夜好奇的问。 「佛家的方法,我再算一次。」 几人无语凝噎。 又过了一会,左止元满意点头,又放下书,拿起盒子,掏出里面的塔罗牌,一抬头,发现几人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我……再验算一次。」她轻咳一声,嬉皮笑脸。 「如果三种结果算出来不一样呢?」左修才忍不住举手发问。 「那就轮流来,每个位置打三圈,取收益平均值估算期望,」左止元振振有词,「正好,也可以验证一下在牌桌上是哪位神比较灵,下次打牌专拜祂。」 饶听南撸着怀里的龙井,忍不住捂额憋笑。 你说她封建迷信吧,她还相当科学的搞验算,你说她深信玄学吧,她还给神搞起了绩效考验。 左止元,不愧是你。 好在今天几种玄学算出来的结果都一样,众神躲过了左总的绩效考核,左总终于落座,气势汹汹地发出豪言,「今天我要赢你们所有人的钱!你们等着吧!」 左修才冷笑,裴良夜转移目光假装看不见,只有饶听南笑着点点头。 「好啊。」 其他两人瞬间向她看过去。 你就宠她吧。 「打到十一点半,」左修才搓手,「跨年前留半个小时,那时候估摸着我的电话就多起来了。」 「少废话少废话,快码牌。」胸有成竹的左止元不断催促。 于是乎……接下来半小时。 左修才:「胡了。」 左止元探头,一脸不可思议,「我放的炮?」 「嗯哼。」 又过一会,裴良夜面无表情一推牌,指着左止元,「你连放三炮我没接,事不过三懂不懂。」 「又是我?」左止元傻眼。 「你又不记牌,也不看场上情况,」左修才优哉悠哉地码牌,嘴里吐槽,「不输才怪呢。」 饶听南看着自家刚抓的,难得的一手好牌,沉默了一会。 「左止元,我这把胡三六万,你别放炮。」 其他两人投来震惊的目光。 这也行? 你就宠她吧。 还没开胡过的左总收回马上就要打出去的六万,看着自己忠心耿耿的助理,泪目了,「饶听南,还是你靠谱。」 饶助理摸牌看牌,沉默一会,推牌。 「自摸。」 「你还不如让我放炮呢!」 左总开始闹了。 打了几圈大概摸清了几人牌技水平的饶听南轻松向后一靠,任由左止元的小拳头落在自己身上,笑得一抖一抖。 第292页 「谢谢左总的红包。」 每人赢了左止元几百块后,三人都开始有意无意的放水,打牌的速度变慢,牌桌上的话题也多元了起来。 「看来明年会开始扶持新产业了,」左修才分析着,「刚才的小品是一个很明显的风向。」 「不仅如此,那段歌舞也有差不多的含义,或许可以提前布局。」饶听南补充。 裴良夜点头表示肯定,「不过我记得左董早就开始在这方面提前布局了。」 几人看的好像是新闻联播,只有左止元看的是小品。 她笑得不断锤桌,「啊哈哈哈,这个小品,好有意思。」 三人瞟她一眼,沉默。 左止元的笑点,真低啊。 左止元委屈抬头,「你们不觉得好笑吗?」 左修才和裴良夜同时摇头。 饶听南看着委委屈屈的左止元,忍不住唇角勾出了一丝笑意,笑意渐渐扩大,最后也笑出了声。 两人再次向她投去无语的目光。 你就宠她吧。 在左总连输了小一千后,小品终于也逗乐不了她了,她苦兮兮地看着牌桌,念念有词,「这次拜的这三个都不靠谱,下次换几个试一试。」 饶听南沉默了会,把趴在自己怀里打盹的龙井递过去。 「我们那有句土话,猫来财,你要抱着龙井打,说不定运气就会变好了。」她表情认真。 「真的吗?」左止元将信将疑。 「真的。」饶听南举手保证。 然后…… 「啊啊啊啊我胡了!饶听南你点的炮!」 左修才探头看了眼饶听南的牌,极端无语。 拆对子给她放炮。 你就宠她吧。 饶听南笑着,不做声。 「哦哦哦我又胡了!饶听南!」 左修才又看一眼。 好好的牌被你拆的七零八落。 你就宠她吧! 在饶助理全力以赴拆东墙补西墙的的努力下,牌局结束之时,左总总算是稍有进帐。最后四人算帐,也只输了饶听南一个人。 左止元喜不自胜,用力亲着迷迷煳煳的龙井的小脑袋。 「呜呜呜龙井,你就是姐姐的招财猫。」 饶听南心中哼哼,看着被左止元疯狂亲的龙井,燃起一丝小嫉妒。 哼,早知道说自己招财了。 左修才已经踱到另一边开始接电话打电话,作为左家话事人,开始一年一度最密集也是效率最高的一次社交; 左止元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毕竟是分公司总裁,更何况年前公示的那份人员调动,也有不少向她示好后被提拔于是顺理成章被划为她队伍的人,要打电话表忠心; 而饶听南则更是忙碌——往日里按规定不能与她有联繫的唐倾旧部趁着这个机会,一位位排着队给她拜年。 毕竟,大过年的,规矩也宽松了些。 裴良夜收拾好牌桌,看着忙碌社交的三人,又看着自己一声不响的手机,笑笑。 这个时候,长期做助理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人都奔着左董去了,自己这儿反而人少。 她拿了半瓶酒,熘熘达达去了小院,坐在木架下,听着风拨动叶片的沙沙响,将木塞拔了出来,给自己杯子里倒上一杯。 她晃着杯子,看着葡萄红的酒液在其中翻转,却没喝。 等待是漫长而又枯燥的,她强忍着自己愈跳愈剧烈的心脏,听着屋内电视隐约传来的主持人的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与此同时,她摆在桌上的手机发出轻响。 「嗯~」 裴良夜笑了,解锁,听着江法道的语音。 这人的声音软绵绵的。 「裴良夜,新年快乐。」 ------------------------------------- 江法道睁开了眼睛,看着窗外墨色的天空,头疼得仿佛要裂开了,肚子饿的咕咕叫。 她却先去摸手机,开锁。 京都时间,十一点四十九。 她重重栽倒在床上,笑出了声,一抹晶莹却从眼角滑落。 她每次喝断片必然是睡一天一夜,这次却才半天。 没有订闹钟,但自己就是醒了。 江法道用力按着自己的心脏。 如释重负,还是有些遗憾? 她躺在床上,静静等着十二点的到来,听着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 十二点一到,她轻声给裴良夜发去了一条语音。 那边回的很快,也是一条语音。 「开门。」 江法道愣了,随后摸爬打滚翻下床,忍着头疼,鞋都没穿,着急忙慌地跑向门口。 她赤足站在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居然有些不敢开门。 于是她先给裴良夜消息,语音里带着急切和惊喜,「你来了吗?」 裴良夜骤然感觉心脏被一只手握紧。 「我没有,」她轻声说,「是酒店工作人员,是新年礼物。」 江法道扬起的眉毛耷拉下来了。 「哦,那你让她们等等。」 她慢慢走回大床,「我先收拾一下。」 裴良夜死死抿着唇,用力按着自己太阳穴,犹豫了会,一个视频电话拨过去。 江法道很快挂掉了。 裴良夜心中一紧,深唿吸好几次。 对面弹出了条消息,「我现在丑死了,才不要见你。」 第293页 但是,如果你真的来了,我……也会马上开门。 江法道看着镜子里自己凌乱的髮丝,水肿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唇,乌青乌青的黑眼圈,眼角大片大片的红血丝,苦笑一声。 她自己都不敢信这居然是自己。 简单换了件衣服,扎了个精神的高马尾,又往脸上疯狂抹粉底,涂上口红,几分钟上好了全妆。 总算看上去有了些气色。 裴良夜又一个视频电话拨过来,她带上耳机,接起。 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画面,江法道唇角勾起一丝苦涩自嘲的笑意。 「你还真是在左家啊。」 亏她还有些不该有的期待。 裴良夜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你状态怎么这么差?」 「有吗?」江法道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我觉得还好啊。」 裴良夜看着那没有一丝生气的红唇一开一合,忍不住握紧了拳。 「你送给了我什么新年礼物?」江法道却已经走向门口了,忍着咕咕叫的胃,打开门。 她一怔,看着走廊上好几辆长餐车。 「年夜饭。」裴良夜轻声说。 「即使是你一个人在那边,也应该吃顿年夜饭。」 江法道忍不住抬头,不断眨着眼睛,任由侍者给自己布置好餐桌后退去。 「我有时候觉得,你什么都不会,但又什么都会。」江法道勉强平復好情绪,落座,看着桌上丰盛的,热腾腾的饭菜,「我看到比福尼亚庄园里,你抽屉里的那些书了。」 裴良夜面色一僵。 「你就是拿那些玩意和我谈的?还是和别人?」 某位曾经将《恋爱心理学导论》、《恋爱的一百个小技巧:让女朋友对你死心塌地》、《情侣必做的一百件小事》等书奉为圭臬的裴总心虚地摸摸鼻子。 「我……以前是用过,但是现在没用了。」 「为什么不用?」江法道轻声问。 裴良夜轻垂眸子。 「总觉得,好像少了点真诚。」 江法道不说话了,夹了一筷子水晶肘子,送入口中。 裴良夜看着视频里埋头吃饭的人,抿抿唇。 「菜色和今晚左家的年夜饭是一样的,」 江法道筷子顿住,而裴良夜依然在碎碎念,「那个花胶鸡肯定很好吃,我在法国那边联繫的厨子说那儿没那么多配料和药材,我特意从国内寄了好几份,你快尝尝。」 江法道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将手机移远了点,埋头喝汤。 也遮住了自己通红的眼睛。 「哦,对了,你找找,应该还有一个装葡萄酒的木盒子,」裴良夜的嘴还在叭叭叭,「里面有半瓶酒。」 「为什么是半瓶?」江法道勉强平復了下心情,抬头问。 「另外半瓶在我这儿。」裴良夜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也算,喝了同一瓶酒。」 江法道的手再次颤抖起来,过了会,她嘆口气,苦笑道。 「我今天不能喝酒了。」 不然胃就别想要了。 「为什么?」裴良夜一怔。 「我……我今天上午还在纠结,要不要给你发消息。」江法道犹豫了会,将事和盘托出。 她不想让精心安排这一切的裴良夜失望,却也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 那就要把话说清楚。 头还突突突的疼着,而且酒劲儿还没过,要是喝过白酒再喝红酒,这种混着的喝法……大概裴良夜下次看见自己就是在医院里洗胃了。 裴良夜愣了愣,随后几乎要压不住心中的暴怒。 难怪这人看起来气色这么差。 「你不要命了么?」她气得胸膛急剧起伏,「伏特加,那么烈的酒,两瓶,你连一颗花生米都没要就干喝?」 「你的胃不要了么?身体好也不是这么个作践法!」 江法道心中本就含着浓浓的委屈,再被裴良夜一吼,委屈顿时爆发了。 「那你来管我啊!」 裴良夜一愣。 手机屏幕里的人眼睛红得不像样,死死抿着唇,不发一言。 「你……」裴良夜轻声开口,声音沙哑。 江法道瞬间拧过脑袋,侧到一旁,不看她。 「忍冬……」裴良夜呓语着,叫着这个曾经是艺名,但因为这人淡出娱乐圈而渐渐变得更像两人爱称的名字,「你刚才,说什么?」 江法道死死咬着唇。 「那你来管我啊?」 裴良夜眸子顿时暗了下去。 「这是你说的,」她的声音平淡又隐忍,「不准反悔。」 江法道一怔,突然意识到她又给自己挖了个什么坑。 嚮往自由和蓝天的鸟儿,刚才亲口说出要回到金笼子里。 「我……」她勐地转身,有些急切地看着手机屏幕想要解释,却猝不及防地落进裴良夜的眸子里。 她眸子里什么负面情绪都没有。 温柔,宠溺,带着浓浓的,失而復得的喜悦和满足。 「我……」江法道嗫喏着。 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怎么忍心看着这双眸子又夹杂进失望和低落? 那个在昏暗走廊看烟花的晚上,暴虐又脆弱的裴良夜,她见过一次就够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裴良夜小心翼翼的问。 「唿……」江法道深唿吸几口,摇摇头。 第294页 「没什么,忘了。」 她胡乱夹起一筷子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送进口中,大口大口嚼着,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和一点点不甘。 裴良夜托着下巴看她,唇角带了笑意。 「笑什么笑?」江法道白她一眼,又看了看木盒里剩下的半瓶酒,手指摩挲着瓶身。 「诶!别碰!你别喝了!」裴良夜一惊,声音却没了方才的暴躁。 「这是你那株葡萄藤酿出来的吗?」江法道翻看着瓶身,轻易地找到了比福尼亚酒庄的logo。 「是,」裴良夜的声音软了几分,「你……」 她犹豫了会。 「能找个时间,和我再去一趟比福尼亚酒庄么?我有东西……」 「我不!」江法道拒绝的痛快,带着一点点报復的快意,「我才不会在你的小木牌上写名字。」 「不是那个,」裴良夜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愣了愣,随后说,「保险箱里的东西,你看了吗?」 「啊?」 裴良夜笑了笑。 「嗯,下次,赏个脸,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江法道抿抿唇,倒也没注意到保险箱,而是开始在意另一件事。 「我不会在你的小木牌上写名字。」她强调了一遍。 「好,你不想写就不写吧。」裴良夜极为宽容地点点头。 江法道顿时有些气闷。 这人,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的? 「怎么,」她忍不住出口讽刺,「还打算给你某位小女友留个名字的位置吗?」 裴良夜瞬间有些恼了,深唿吸几口,又勉强忍下来。 「我是觉得,不太吉利。」她抿着唇说,「那是我一个人种的,那次没带上你。」 而且,种完之后不久,她们就分手了。 「下次,可以我们一起再种一颗葡萄藤,」她轻声说,「一起写一次名字。」 她们可以不仅仅是缅怀过去,还有未来。 「那你种的那颗葡萄藤呢?」江法道反问,「长了十年了。」 「你想拔掉就拔掉,任你处置。」裴良夜毫不犹豫地回答。 江法道不说话了,又开始埋头安静吃饭。 裴良夜…… 她一时间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么情绪在主导,在作怪。 反正,心中充满酸涩。 她安静吃饭,裴良夜安静看着她吃饭,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直到……窗外响起烟花声,一朵朵璀璨的烟花在墨黑的天空炸开。 「诶,」江法道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这边居然放烟花了耶。」 「毕竟已经成为世界的节日了嘛。」裴良夜笑道。 「我就说好像少了点什么,」江法道一拍脑袋,「你们那边没烟花?」 「五环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好吧,」江法道嘟囔着,带着手机起身,「那,你想看看吗?」 她走到阳台,靠在栏杆上,让裴良夜可以看见在自己背后炸开的朵朵漂亮的烟花。 「很好看。」裴良夜轻笑着赞嘆。 「不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江法道靠在栏杆上,轻声说。 「你见过最好看的,是哪一次?」裴良夜忍不住好奇的问。 江法道却骤然沉默了。 良久,她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裴良夜,下次,我们在空中花园那个餐厅,再好好看一次烟花吧。」 作者有话要说: 饶猫看着被狂亲的龙井,心生嫉妒: 我才是你的招财猫! 下注了下注了,裴江复合的第一次,谁1谁0?(狗头) 第93章 次日江法道被刺眼的阳光晃醒。 她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睁着迷瞪的眼睛,躺了许久终于慢慢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我都说了些什么! 躺在床上宛若咸鱼的女人忍不住翻来覆去,用力捂着自己的脸。 一定是因为昨天喝醉了! 都怪裴良夜! 她又瘫了一会儿嘆口气起身屈膝下床,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自动关机的手机捡起来充上电。 手机一开机,裴良夜的消息就弹出来了。 裴良夜:【新年快乐早安~】 后面还配了个猫咪打哈欠的可可爱爱表情包。 江法道吓得手一抖。 裴良夜被夺舍了? 江法道:【你生病了???】 她看着对话框最上面不断弹出又不断消失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又看了看那个猫咪錶情包,依然是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了吗?】 裴良夜最后就憋出来四个字。 江法道嘆口气,【发的很好,以后别发了不习惯】 【哦】 江法道盯着那个字,不知道为什么,盯出了种委屈巴巴的感觉。 【可是我们以前,也是互道早午晚安的】 好嘛她好像更委屈了。 【早安可以别带表情包别加波浪号不是你的风格】 【哦那好】 江法道丢下手机一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唇角高高扬起的笑容。 她摸了摸唇角,强行让其从扬起变成平直,随后开始端详起自己。 唔,气色比昨天好多了,虽然唇色还有些苍白,但眉眼间雀跃的活力和前几天比完全是两个模样。 第295页 她抬头看了眼窗外的阳光,眨眨眼睛。 要不,今天出去逛逛? 说走就走,她热了热昨天晚上的菜填肚子,画了个精緻的淡妆,精心挑了件漂亮的小风衣,做贼心虚地将手机来电提示音关闭,顺便无视了裴良夜发的【中午好】的问候,终于迈出了房门。 她虽然会法语,但法国其实来的比较少,少有的几次还都是演出。这么悠闲地走在大街上,还是第一次。 于是,她看着街上的鸽子,陷入沉思。 好肥啊。 这一只,怕不是有三斤重? 这是鸡还是鸽子啊。 吸熘,烤起来应该很好吃。 她看着那肥硕的大鸽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走,有翅膀却不用,颇像一只走地鸡。 闲着也是闲着,她就跟着大鸽慢慢走到一个公园广场,看着长条椅上一堆堆拿着大把大把面包屑往地上洒的人,终于明白了这里的鸽子为何会这样肥。 带她来的大鸽扑棱着翅膀就沖入战局。 江法道目瞪口呆。 原来你会飞的啊。 她绕过争抢面包屑的大鸽们,四处看了看——这是一个不小的广场,应该也算是个景点,有不少世界各地的游客在闲逛,一旁也有许多纪念品商店,其中不乏高奢品牌。 江法道思索片刻,迈步走进一家卖各类西服和配饰的品牌店面,摆摆手,拒绝了店员的介绍,先是熘达到了丝巾区。 她看着满墙满墙不同款式的丝巾,掏出手机。 【送你新年礼物,要不要?】 裴良夜大概真的是一直守在手机前的,又是秒回。 【要】 江法道挑眉,唇间又不自觉勾起,【不怕我坑你?】 她顺手拍照,将一整面墙的丝巾纳入取景框,【挑吧,给你自己挑】 【……用在哪?】 脖子还是脚脖子,还是手腕? 【你觉得呢?】 江法道抬头看了眼镜子,意识到自己的笑容似乎灿烂到会引人侧目了,于是默默从包里摸出口罩和帽子带上。 裴良夜沉默了好久,丢过来一张图——正是自己刚发过去的那一张,只是被圈上了好几个圈。 【你还真认真挑上了啊】 江法道向店员招招手,示意将图上这几条包起来,又看向另一面墙上的皮带,以她的厚脸皮,脸也不由自主的一红,心虚地摸摸口罩。 「我想……请问一下。」她轻咳一声,将帽檐也压低了些。 「您问,」店员很是热情,「是帮伴侣挑吗?目前来说是这几款卖得最好哦。」 她们最喜欢这种事少还爽快的大客户了。 江法道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店员还是很有眼力见的,向她推荐的是女款。 「是帮女朋……别人挑的,但是……不,嘶,」江法道有些难以启齿,沉默了好一会,「有没有,比较柔软的那一种?」 店员一怔。 「就是,捆人不那么疼的。」江法道又忍不住把帽檐往下拉了拉。 每次看着裴良夜手腕上的红痕她也有点点心疼,但只用丝巾,在激动时,还真不一定能控制得住那位柔道黑带。 店员瞳孔地震,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控制住了面部抽动的肌肉。 「如果,您有这样的需求,」她斟酌着言辞,「我向你推荐这几款,是款式比较轻松和纤细,相较来说,应该是比较柔软的。」 「谢谢谢谢。」江法道又拍了几张照过去。 【这几条应该不会疼,你觉得呢?】 裴良夜:【……】 她尽职尽责履行着自己奇怪的某种「义务」,发表看法。 【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你帮我试试?】 有道理。 江法道点头,取下一条,试着在自己手腕上缠了缠。 店员再次瞳孔地震。 所以其实是给自己买的吗? 「感觉还行。」江法道嘀咕着,一抬头,就看见店员惊愕的目光。 她脸又是一红,轻咳一声,迅速将皮带拆下来递过去,「这三条也包起来吧。」 「好的,」金钱瞬间让店员的表情变得正气凛然,随后,秉持着优秀的服务态度和职业素养,为了应对客户多元的需求,她试着推荐,「其实,我们也卖皮质枪套背带,材质和皮带是一样的,如果您有需要,它可以做到更……多元的方式。」 江法道摸了摸鼻子。 这还真没试过。 裴良夜在搭配西装的时候也搭过枪套背带,相当帅气,能完美勾勒出这人的身材。 如果……不穿衬衫,直接搭这种皮质背带呢? 白皙细腻又不失肌肉和力量感的肌肤,因为紧贴着微凉的皮带,亦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而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江法道勐地甩甩脑袋。 昨天吃的花胶鸡里面药材太多了,挺补的,要是再多想些,估计就得当街流鼻血了。 达咩,太丢人。 「带我去看看吧。」她一脸正气凛然。 …… 完成大採购后,江法道看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给店员留了自己酒店房间的地址,随后自己拎起装着丝巾的小袋子。 「女士,这个我们也可以一併送过去的。」店员眉开眼笑,极为热情。 虽然都是配饰,但众所周知,配饰远比西服贵得多,更何况这位女士似乎更看重「功能性」而非价格,手笔阔绰,绝对称得上是一单大生意。 第296页 「没关系,这个我自己拎着吧。」江法道笑笑。 自己拎点东西,比较有帮裴良夜买新年礼物的真实感。 她又将大包小包的袋子拍了张照。 【五条丝巾三条皮带还有四份额外惊喜,开不开心~】 【开心~】裴良夜秒回。 【说了你别用波浪号!崩人设】 【哦……】怎么看怎么委屈巴巴。 江法道抿着唇笑,心中盘算着。 所有的小配饰加起来是十二件,哪怕是一天一件不重样的也得是十二天。 真不错真不错,她已经忍了太久太久了,就该天天饱餐日夜笙歌。 她踏上广场,避开一只咕咕飞来的大鸽,手机铃却同时响了。 「喂,怎么了?」她顺手接起,声音轻快又柔软,带着点调侃的味道,「我已经买了,不准退货,所以,不能反悔。」 饶听南看了眼手机。 没打错啊。 她清了清嗓子。 「是我,饶听南。」 「啊,哦!」江法道一惊,疯狂咳嗽清嗓子,再开口,又从方才轻软的音色变成了往常声音磁性风情万种大美人款音色,「小南南,怎么了吗?」 饶听南看着对面眼睛里充满酸意和嫉妒的年轻女人,面色不变,「我和小元打算初三去欧洲玩,大概……一两周左右,你不是还在法国吗,我们第一站也打算去那,记得来接机。」 「初三!」江法道瞬间激动起来了,用力抿着唇,压抑着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今天是初一对吧。」 「是,记得来接机。」 饶听南挂了电话,看着对面那年轻女人眼睛里愈来愈浓的酸意,轻咳一声,轻轻扯了扯左止元的衣摆。 左止元抱着龙井,极为配合地贴在了她身上。 年轻女人眸中浮起失落,正好看见自己父亲从左修才书房出来,迅速站起身,大声说,「爸我想起家里狗狗还没餵今天还没熘花园里水还没浇我先回去了。」 中年男人看了眼女儿。 家里狗子什么时候是你餵了?你又什么时候熘过它?还浇花,仙人掌都能被你养得渴死。 他又看了眼几乎要贴在一起的左止元和饶听南,心中嘆口气,冲着左修才笑笑,「左董,你看,家里有些事,那吃饭的事就下次再说,我们先回了。」 「好。」左修才也不留,微笑抬手送客。 …… 人一走,左止元瞬间从饶听南身上弹起来,用力搓着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苦着脸,「饶听南,你还是叫我大名吧,你叫我小元总觉得好奇怪好奇怪!」 饶听南面无表情,瞅她一眼。 左止元眨眨眼睛。 「这是今天第四个了,」饶听南咬着牙,「今天上午一共就五波人来拜年,四个人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 左止元心虚地往旁边蹭了蹭,眼神飘忽,「都是一起在大院里长大,被我打服过的,对我有些钦佩很正常。」 「她们看你那眼神可谈不上清白。」饶听南委屈极了。 她自己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仰慕她的人肯定也有,但大都不敢靠近。 她也一直保持着单身生活,直到遇见左止元。 哪里想到左止元居然还是个「万人迷」体质! 「但是我看她们的眼神很清白啊,」左止元抱了上去,手轻拍着饶听南的嵴背,安抚着开始吃干醋的某人,声音又软又轻,「我的眼睛里只有你。」 饶听南被这一记直球打的心中一颤,耳朵一红,眼睛瞟向楼梯。 左修才早就不见了。 她又往院子里看去。 裴良夜还在木架下看手机,唇角上扬,活脱脱一副网恋上瘾的模样。 左止元还在她耳边乱蹭,她瘪瘪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却伸手也抱住了左止元。 「以后不能再招惹别人了。」 「我真没招惹她们,」左止元嘆口气,「就……还是本人太优秀吧。」 饶听南被这颇为自恋的发言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将她抱紧了些,声音低沉,带着些小威胁,「那我会很想把你关进小黑屋,只准我一个人看。」 左止元眸中顿时闪过惊喜。 饶听南居然还有往这种方向发展的潜力吗? 想想就腿软。 「好呀好呀!嗷!疼!」 饶听南用力掐了她的腰一把,气唿唿,整个人紧紧贴在了她怀里。 被遗忘的龙井又被夹在两人中间成为猫饼。 小猫咪嘆口气。 做猫好难。 饶听南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想着方才那几人看着左止元灼热的眼神和对自己敌意的态度,声音带着点小不情愿,「我想明天就走。」 赶紧把这人拐跑,拐到天涯海角去,再也不要看见有人对她露出迷恋和渴望的表情。 她是我的。 「不行,今天是别人上门拜年,明天是初二,我们得去别人家走走。」左止元无奈的抚上了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安慰着,「不是也和江法道说好了吗?初三就可以跑了嘛。」 饶听南嗓子里溢出一声轻哼,将脑袋埋在左止元肩窝,用力蹭了蹭。 「这次去法国,我们也去种一株葡萄藤吧。」左止元安抚地抚摸着这人的脖颈。 「我才不信这种消费主义传说。」饶听南和江法道不愧是旧友,在某种方面,思路简直一模一样。 第297页 但左止元和裴良夜就完全不同了。 「但是比福尼亚酒庄的葡萄酒真的很好喝耶,自己种一株,养三年就可以结果,之后每年都能白嫖几只葡萄酒,碰上雨水好的日子,一点都不比那些奢牌差,简直血赚!」左止元掰着手指为饶听南算着经济帐。 「那必须种!」 ------------------------------------- 另一边挂掉电话的江法道,手里捏着手机,站在广场上嘿嘿傻笑,引来了几位路人侧目。 这美女,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 江法道哪里在意这些。 还有两天就能见到真人了,就能实打实地摸摸裴良夜的脸,戳戳她的腹肌,拥抱,亲吻,深入交流。 而不是只能对着照片,聊解相思。 唔,从今天起,一天要敷三张面膜!睡足十二个小时!保证良好的精神状态。 江法道开心的快要飞起来了,脚下都软绵绵的,踩不踏实。 就在沉浸在喜悦中时,她隐约听见了急促的钢琴声。 出于职业敏锐,她寻着声音看过去。 那是一架音有些不准的街头钢琴,有一个孩子在弹奏,妈妈在一旁拍视频,周围稀稀拉拉的站了几个人。 「这么小年纪就弹《冬风》了啊。」江法道也来了兴致,忍不住驻足观看。 《冬风练习曲》算是萧邦所有练习曲中难度最大的一首,要持续的弹奏快速的高难度音群,听起来就像是凄凉的冬风席捲枯叶,黄叶狂舞。浓浓的悲伤和愤慨通过曲子扑面而来。 小孩显然是常练琴的,但大概年纪太小,当着许多人的面弹奏又太紧张,错了不少音,对情绪把握也不太到位,不过能完整完成这只曲子,也是已经相当不错了。 弹下最后一个音符后,路人纷纷鼓掌叫好。 江法道看着看着,手痒痒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唔,多久没练琴了? 好像从旅行开始就没练了。 真是不该,都怪裴良夜! 她见小孩已经从琴凳上站了起来,忍不住上前,将手里提着的丝巾袋子放在一边,试了几个音。 原本要离开的小孩和母亲停下了,好奇地看着这位带着帽子和口罩的大姐姐。 江法道稍微热了下身,思索了会。 她是一个情绪质的演奏者,在曲子能契合自己的心情时,往往能超常发挥。 而现在……她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名字! 黑白键落下,欢快活泼,充满激情和律动的曲子响起。 急促、多变的和声重音的反覆出现,节奏感极强,在流畅的旋律中运用强弱、高低、动静、浓淡的结合,搭配江法道欢快到肆意的表达,使本就富有感染力的曲子更加激情。 这是一首爵士风的探戈曲,《自由探戈》。 越来越多的人驻足,拍照,短短一两分钟,小广场上就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一曲终了,掌声顿时响起,甚至有人蠢蠢欲动,想上来要联繫方式。 离得最近的母子近水楼台,母亲激动地拦住江法道,「这位小姐,可以请您指点指点他的演奏吗?」 尽管江法道弹的曲子和小孩并不是同一个难度,但稍微懂行的人都知道其中的差距。 所谓大师,就是可以拿着树枝轻松赢下拿着神兵的普通人的。 「他弹的很不错,」江法道笑笑,心情极好的她并未吝啬自己的夸奖,「只是年纪还太小了,对音乐的理解还不够深,情绪还不到位,多看多练多感受就好了。」 毕竟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理解萧邦写这首曲子时那种悲哀和愤慨呢? 「那……」母亲迟疑了下,「可以请您弹一次《冬风》吗?让他感受一下,我出多少钱都可以的!」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位的水平,甚至做好准备为这一首曲子支付一节大师课的价格。 江法道愣了愣。 她是一个情绪质的演奏者,而在演奏特定曲目时,她会让自己带入到那种情绪中,以求更完美的表达。 《冬风》,萧邦是国破家亡的悲哀。 生在太平年代的她,再怎么努力也很难体会到这一点,所以她选择了其他的,悲哀愤慨的情绪来代替——熟悉江法道的粉丝都知道,她第一次巡演,尾场的最后一支曲子,就是《冬风》。 也是最好的一次《冬风》。 江法道眼前下意识浮起了第一排那空荡荡的座位,心中控制不住的酸涩涌了起来。 再后来,她每一次弹《冬风》,眼前都是那个没有人的座位。 她用力甩了甩脑袋,看了看一旁的丝巾,笑了。 「女士,真的很抱歉,我现在弹不了《冬风》,」她摊手,在母子可惜失望的目光下,无奈地摇摇头,「我现在心情实在太好了,而且……我也不是很想破坏这种好心情。」 ------------------------------------- 江法道苦苦捱过了这两天难熬的日子。 每天巡视一遍丝巾皮带的「配饰」组,或者说是工具组,傻笑两个钟头,又看裴良夜照片看一个钟头,紧接着就是发呆。 也会每天抽两三个小时跑到酒店的琴房练琴,于是琴房里传来了许多欢快兴奋的曲子。 江法道捂着眼睛躺在床上,嘿嘿笑着。 她感觉现在自己弹再悲哀的曲子都能弹出一股子歌颂爱情的欢快味道。 第298页 好不容易捱到了大年初三中午,她精心画了个淡妆,租了辆车,按着饶听南发过来的航班号,提早两个钟头就开到了机场。 过于开心的她,下意识忽略了一些异样,比如——为什么不是裴良夜给自己发航班号?比如上飞机前裴良夜为什么没给自己打报告? 直到她看见饶听南和左止元两人推着行李走了出来。 饶听南看着面前不断张望着自己身后的老友,心中嘆口气,面上却带着微笑,上前,伸手晃了晃她的眼睛,「看什么呢?」 江法道张张嘴。 「就……你们俩吗?」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是,就我们俩。」 江法道亮晶晶的眸子瞬间暗了下去,就连一直不待见她的左止元看着都有些心疼。 回酒店路上,她面无表情地开着车。 没关系,裴良夜的确没说过她会初三来,她甚至没有明确说过年后会来。 她不算爽约。 就算她爽约了,难道这是她第一次干这种事? 江法道面无表情。 她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又想弹《冬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急不急,下一章就见面,裴姐姐只是要安排些其他的东西~ 江法道买的东西: 给裴良夜用x 给自己用√ 第94章 法国晚上七点。 左止元窝在饶听南怀里打哈欠,眸子睏倦,却强打精神「饶听南我还是觉得良夜姐不做人。」 「她来都来了,也不和人家说一声……」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小脑袋一点一点随后又勐地直起来,继续嘟囔「江法道好惨。」 饶听南轻揉着她的髮丝,指腹摩挲着她的鬓角慢慢帮她按着脑袋,闻言,轻笑道,「你不是一直不待见她吗?怎么还心疼起她了。」 「不待见归不待见,尊重归尊重」左止元强忍困意,「毕竟是良夜姐选的人,我得尊重她的选择嘛。」 「就像良夜姐虽然也不待见你不也帮我打了不少助攻?」她困得失去理智,用脑袋蹭饶听南的掌心嘴里哼哼唧唧的「再揉揉。」 饶听南无奈地看着怀中还在和时差抗争的左止元温声道「现在放在国内是晚上十一点是你睡觉的时间了你先睡吧。」 「嗯……」左止元用鼻子哼出一个轻音手臂环着饶听南脖颈,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已然是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 饶听南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在她唇上印上一个晚安吻。 「晚安。」 「晚安,」左止元嘟囔着,随后又勉强睁开眼睛,「饶听南,你为什么不困。」 「大概是我以前到世界各地飞的多了,所以还好。」饶听南帮她掖掖被子,轻声说,「我去对面看看江法道。」 「嗯,去吧,」左止元闭上了眼睛,用下巴蹭了蹭饶听南的手,「早点……唿……回来。」 饶听南看着熟睡的左止元,失笑,揉揉自己微微发胀的太阳穴,起身,敲开了对面的门。 「你怎么来了?」江法道有气无力地靠在门上,放她进来,「左止元呢?」 「睡了,我来找点吃的,」饶听南毫不客气的熘达到厨房,看着空空荡荡老鼠出来都要泪流满面的冰箱,沉默了一会,又熘出来,熟门熟路地从江法道衣柜里摸出一袋薯片,「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喜欢把零食藏在衣柜里?」 「那是我珍藏的泡菜味薯片……」江法道想打人,却提不起一点劲儿,只能眼睁睁看着饶听南咔嚓咔嚓把自己最后一包薯片吃掉大半,随后嘆口气,「还不是小时候留下的病根。」 「明白,还有其他的吗?」饶听南擦擦手,又在衣柜里摸索摸索,掏出两罐旺仔牛奶。 「饶听南!过分了啊,」江法道愤怒的支棱起来了,但也就支棱了两秒钟,又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算了,你吃吧。」 饶听南瞅了她一眼,大概判断出了这人现在的精神状态。 连珍藏的泡菜味薯片和旺仔牛奶都能放手,看样子的确是心如死灰了。 她四处张望,看到了角落里一堆印着高奢品牌logo的袋子,也没多想,倒是餐桌上一个木盒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拿起,「半瓶葡萄酒……妈耶!」 她被瞬间移动到自己面前的江法道吓了一跳。 江法道扑过来,迅速夺过了她手中的木盒子,宛若护犊子的雌兽,瞪大眼睛,「这个,绝对不能动!」 「半瓶葡萄酒而已……」饶听南见着面前这人似乎要发脾气了,心里隐约有了猜测,摸了摸鼻子,「好好好,不动你的。」 她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你对法国这边的滑雪场有了解吗?」 「一点点吧,我又不会滑雪,」江法道被她的话牵着走,一边将木盒子收进酒店提供的保险箱,一边歪着脑袋问她,「不过大名鼎鼎的阿尔卑斯山谁没听过啊,法国世界着名的滑雪场还是很多的,你要去玩吗?」 「嗯,算是吧,」饶听南点点头,「有经营不善的吗?」 江法道一愣,狐疑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饶听南打开一瓶旺仔牛奶,小口小口喝着这过于甜却很适合她口味的饮料,「买下来。」 江法道:…… 「小南南你变了,」她忍不住笑了,又扑过来,用力搓着饶听南的脸,「你怎么变得这么霸总了,嗯?」 第299页 「左董给的任务,帮左家在欧洲布局一些产业而已,」饶听南挣脱了她的手,「喂喂喂,01有别啊。」 「我是1,你也是1,怂什么?」江法道不以为意。 「我不信。」饶听南狐疑地上下打量她。 准确的说,是不信她和裴良夜在一起还能是1。 除非裴良夜为爱做0,否则……这细胳膊细腿的,还不任由裴良夜捏圆搓扁? 「不信算了,」江法道显然心情好了些,也不和饶听南纠缠这些,感慨着,「总算让我见到一个一掷千金的真霸总了。」 饶听南挑眉,思索一会,还是隐去了裴良夜的一些动作。 所谓惊喜,当然还是让当事人自己说比较好。 「唔,我记得,这边应该没有什么经营不善的滑雪场,」江法道又将话题绕了回来,打开电脑查询着,「尤其是最近,雪质又好,又是滑雪旺季,怎么也不可能经营不善吧,诶?」 她面色突然有些古怪。 「怎么,真的有吗?」饶听南好奇地凑过来。 「是有一位老闆在考虑出售手里的滑雪场,但不是经营不善,额……你预算多少。」 「理论上来说,这是左家的布局,所以,上不封顶。」 江法道瞅她一眼,啧啧感嘆几声,将电脑递过去。 「吶,世界顶尖的滑雪场利托维利,它的老闆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出售套现呢。」 饶听南沉吟一会,又搜了搜相关的谘询和资料,点点头。 「这两天陪我去看看吧,我缺一个翻译。」 江法道瞪她,「说英语呗。」 她非挤在饶听南左止元中间当电灯泡干嘛? 「你也应该出去走走,」饶听南也不找蹩脚的理由了,直视面前这位老友,戳戳她的脑袋瓜子,轻笑着,「这么没精打采的江法道,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 「麻熘滚蛋。」江法道没好气地挥挥手。 「就这么说定了。」饶听南起身,提熘起没吃完的薯片和没开封的旺仔牛奶,「我等会联繫一下利托维利那边,先撤了。」 「喂,你给我把牛奶放下!」 摸走我的薯片和牛奶也就是算了,没吃完的薯片带走也就算了,没开封的奶你还要拿走! 没人性啊! 「我给左止元拿一罐,」饶听南理直气壮地关上门,「准备准备,明天下午出发,后天去谈生意。」 「饶听南!你不是出来玩的吗?」 「光是玩多无聊,谈点生意调剂一下生活嘛。」 江法道:…… 果然,工作狂还是工作狂。 不过经饶听南这一插科打诨,她的心情却也好了些。 「裴良夜,」她扯了张纸,恨恨撕着,将其揉成一团,「我再理你我是狗!」 ------------------------------------- 利托维利滑雪场大晚上的接到了一个电话,随后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 经理更是一个电话把身在英国的老闆喊了回来——老闆,真的有冤大头在这个时候来买雪场啦! 急急忙忙做了一天的准备工作,在中国的大年初五,利托维利滑雪场迎来了来自中国的客人。 「您好,饶总,我是利托维利的老闆,」金髮蓝眸的壮年男子大步上前,紧握住饶听南的手,上下晃动,极为激动,「您叫我维托就好。」 饶听南微笑点头,「您好,维托先生。」 「您的团队呢?」维托看了眼饶听南空荡荡的身后,有些讶异。 「没有团队,只有我一个人,」饶听南笑道,「我是来度假的,听说您打算卖利托维利,所以过来看看。」 这么不靠谱的答案并没有引来面前几人的轻视。 一是因为面前是位中国人,你永远也不知道中国人的购买力上限——既然能度假的时候买一堆奢侈品,为什么不能顺手买个滑雪场? 额,虽然自家的滑雪场确实有些大了。 二是因为,这位是通过左家的渠道联繫上他们的。 左家,即便是它的生意触手尚未涉及欧洲这边,也是一个世界闻名盘踞一方的巨兽。 三是……自家老闆不就是个这么不靠谱的人么?去英国玩了一趟,回来就要卖滑雪场,虽然利托维利在老闆的商业版图中也算不上什么很重要的拼图吧,但…… 反正终归是不靠谱遇上了不靠谱。 「我们去会议室聊聊吧,」维托领着饶听南走进会议室,微笑着,「您要喝点什么?」 「咖啡就好,请多放两块糖。」饶听南忍着一丝倦意。 她其实是不太喝咖啡的,因为无论怎么放糖都觉得苦。 但……委实是有点困。 倒不是因为她没倒过时差——是因为左止元还没倒过时差。 两天了,左止元顽固的生物钟让她准时准点六点半入睡,两点半清醒,即便再怎么轻手轻脚,旁边少了个那么大个源源不断提供热源的人,饶听南总是会被惊醒。 但她又不忍心把精神的左止元按在床上让自己抱着睡。 反正这两天没怎么睡好,不过状态也不算差就是了。 她小口小口抿着端上来的咖啡,忍着嘴里蔓延的苦涩味道。 「利托维利滑雪场,其实更应该叫滑雪区,在很久以前,是这里有大概七八个中大型滑雪场,各有各的优势和特点,但彼此独立,不方便售票和游客游玩,后来这七八个中大型滑雪场的老闆一合计,干脆合併售票,才有了利托维利。」维托滔滔不绝的介绍着。 第300页 「后来,又经过了些功能细化、合併和股权转变,利托维利滑雪区一共分了五个大区,」维托指了指ppt,「我掌握着其中两个,一个是比较适合初学者的初学区,也是最大的一个区域,另一个是高级的赛道区,跳台障碍之类的设施都有,也有承办各类国际赛事的资质。」 「这次要卖的,也就是这两个区域了,但是只卖雪场,肯定是不包括酒店之类的设施的。您买一个也行,买两个给您打个九九折。」维托嘿嘿笑了起来,「怎么样?」 饶听南并未表态,却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人,「我倒是有些好奇,利托维利绝对算得上是优质资产,现在经营的情况也很好,您怎么突然想着要卖了它呢?」 「说来,有些尴尬,」维托忍不住摸摸鼻子,苦笑着,「因为我手上的现金流不够了。」 饶听南挑眉。 「我打算买一只英超球队来着。」 还是支豪门球队。 「抱歉,我对这个没什么概念,」饶听南有些好奇,「一只英超球队多少钱?」 「唔,现在的价格……大概30亿美元往上吧。」 饶听南:…… 打扰了。 「我们去滑雪区看看吧,」她略过这个话题,微笑起身,「实地走走。」 「这是当然的,」维托笑道,「车已经准备好了,您打算先去初学区还是赛道区?两块地方挨着的。」 「赛道区吧。」 因为左止元在那儿。 …… 阳光明媚,饶听南踩着脚下被压得硬邦邦的雪,看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山峰,倾斜超过80°的雪面,偶尔在冰雪上穿梭着的小小人儿,心里忍不住打鼓。 看着就可怕。 「除了坐缆车登顶外,缆车上的风光也很不错,」维托并没有看出饶听南的心不在焉,在一旁介绍着,「和赛道区紧挨着的就是初级区。」 「怎么这样设计呢?」饶听南回过神来,有些好奇。 「因为赛道区海拔高,所以初级区是可以看见赛道区这边的情况的,」维托笑道,「那些刚开始练习滑雪的孩子,说不定就有因为看到赛道区的飒爽英姿而爱上滑雪的呢?」 「有道理。」饶听南笑了,目光却在搜寻着左止元的身影——她今天应该穿得很显眼才对。 啊,她找到了。 那个隐隐约约的小红点,她很确定就是左止元。 而看着左止元的滑雪路线,她的心骤然绷紧了。 那可是跳台! 全套大红色滑雪服的左止元踩着定制的单板,疾沖而下,头盔和滑雪镜反射着阳光,惹来不少人侧目。 她带着速度冲上跳台,在空中漂亮的转体,舒展,在饶听南担忧又惊愕的目光下稳稳落地,优雅又潇洒地换着刃,一路滑下。 「动作真漂亮,」一旁的维托也注意到了这位穿着显眼的年轻女人,忍不住赞嘆道,「肯定是练过许多次了。」 诶? 怎么冲着他们过来了? 他身旁的保镖也注意到了飞速冲来的人,上前几步,将老闆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愈来愈近的左止元。 的确是冲着他们来的! 左止元在一行人面前稳稳剎车,剎车激起一大片碎雪,尽数扬在了维托保镖和饶听南身上——而饶听南身上更多。 维托一惊,看向满头满身碎雪的饶听南。 哦我的上帝,我可是刚夸了她技术好,饶总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吧! 生意要吹了!该死,早知道刚才就不夸了。 饶听南面无表情地擦去髮丝上的碎雪。 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左止元笑着撞入了饶听南怀中,整个人宛若树懒一样挂在了她身上。 饶听南一身昂贵的西服顿时沾满了碎雪,却也无奈地回抱住她。 「刚才帅不帅?」左止元嘿嘿笑着,帮她擦掉脸上身上的冰碴子,得意的邀功。 「帅。」饶听南诚实点头。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在剧烈跳动的心脏,是因为紧张,还是心动。 那阳光下,年轻女人的跳跃,翻转,宛若慢动作一般,不断在她眼前重放。 「我刚才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将怀中人抱紧了些,嗓子里咕哝出几个字。 「别担心,我可是练过的。」左止元笑着,手塞进饶听南左口袋掏啊掏,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就这么环抱着饶听南的脖颈,撕开糖纸,送入口中,顺便亲了下饶听南的脸,又将糖纸放进饶听南右口袋。 她嘴里叼着糖,含煳不清地说,「我去玩咯。」 「去吧。」饶听南拍拍她的头盔。 送走左止元,饶听南转身,坦然应对着利托维利诸位高管的诡异目光,「女朋友。」 维托终究还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率先反应过来,笑着说,「她滑的真的非常棒。」 维托现在很庆幸:自己在不知道左止元身份的情况下就狠狠夸了她,那在饶总面前,好感度怎么也刷了些吧。 为了把利托维利卖出个好价钱,他决定继续拍马屁,「那想来,饶总应该也很会滑雪才对吧。」 「不,我对滑雪一窍不通,」饶听南轻笑着,「我应该得去初级区。」 ------------------------------------- 「技术这么好,怎么不去赛道区啊。」江法道一屁股坐在雪道上,看着远处每一个动作都引来一阵阵欢唿的蓝色滑雪服,忍不住磨牙。 第301页 她看不惯这个在初级区装大佬的蓝色滑雪服很久了!衣服骚包,动作骚包,技术……也就那样吧。 就像一只大鲨鱼闯进鱼塘,她的每一次换刃,跳跃,都引来无数小朋友的欢唿,已然已经成为了初级区小朋友眼中的神。 哼,怎么不去赛道区?就知道在小朋友这里刷认同感。 江法道看着一个小朋友潇洒地从自己身边滑过,好胜心起,勉强爬起来,迈着脚下的双板滑了几步,又是一个屁股墩,摔在地上。 她摸了摸自己快要摔成八瓣的屁股,欲哭无泪。 在酒店里睡大觉多好!为什么要被饶听南忽悠到这里来! 呜,屁股都摔肿了。 她只能忿忿不平地瞪着那个蓝色滑雪服,试图用目光鲨人。 江法道自然不会是随随便便和人结仇的——主要还是之前,有家长带着小孩跑过来谘询那个蓝色滑雪服,问孩子初学滑单板还是双板。 远远的声音若隐若现的钻到了江法道耳朵里。 「双板和单板各有优劣吧,双板容易上手,但如果不是专业运动员,很难去达到更高难度更漂亮的滑雪动作;单板虽然难上手些,但作为业余爱好,一旦学会了,能一直享受进步的快感。小孩子要的就是酷炫,我个人还是推荐单板的。」 「不过学单板最好去找一个教练,不容易受伤。」 「双板?双板可以自己玩明白,但是也最好请一个教练吧,没被指导过的双板,唔……看那边,就像个鱼雷,直冲沖就下去了。」 江法道迅速瞟了眼蓝色滑雪服手指着的方向。 鱼雷?哪有鱼雷? 等等,她在指我? 她骤然愤怒起来。 然后……注意力一不集中,她就摔了个屁股墩,至今还没站起来。 唔,恭喜这位蓝色滑雪服,成功暂时战胜裴良夜,成为她心中「仇恨榜」第一名。 「你才是鱼雷,你全家都是鱼雷。」她嘴里念叨,看着周围小朋友的滑雪动作,仔细揣摩,又勉强站了起来。 离滑道末端只有一小节距离了,她试着压低重心,慢慢向下滑。 速度越来越快,她激动起来。 嘿呀!成功了! 旁边突然窜出了一个速度更快的小孩!超过她十来米后,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了她面前。 妈妈!我不会剎车! 江法道从大喜到大悲只有那么一瞬,雪杖无力地摆动着,重心摇晃,努力想要转弯。 她成功了,避过了那位小朋友。 但是看着越来越近的档板,江法道欲哭无泪,下意识拿手去撑。 一个蓝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身侧,速度极快!随后切在了她和档板之间。 砰!两人同时摔倒在地上。 蓝色滑雪服脑袋磕在了档板上,却一手环着江法道的腰,结结实实抱住了她。 江法道眨巴眨巴眼睛,手指动了动。 她本来是想拿手去撑档板,但这个人挡在了她和档板中间,所以…… 她撑在了不该撑的地方。 「手不要了么?」蓝色滑雪服说着法语,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怒气。 「对……对不起。」江法道听着声音耳熟,大脑却有些短路,一时没反应过来,慌忙收回手。 可下一瞬,她的两只手腕就被蓝色滑雪服的另一只手擒住了。 「拿手去撑,手腕会受伤的,你自己手有多金贵你心里没点数吗?」 这回说的是中文。 江法道愣住,方才短路的嗅觉好像突然就恢復了。 女人身上那熟悉的香味,侵入她的鼻间。 「你,你……」她结结巴巴,巨大的喜悦沖刷她的脑袋,让她头晕脑胀。 裴良夜看着自己怀里的人,看着那一张一合的红唇,终于没忍住,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撒花~ 第95章 裴良夜看着自己怀里的人终于没忍住,低头,吻上了她肖想已久的唇。 大概是因为江法道许多次摔倒在雪地上的缘故唇很凉。 但很软也很甜,带着类似果木的清香令人上瘾。 她想要用力的吻想要将这人痛痛快快拆吃入腹,却又捨不得稍微用点劲儿生怕弄疼她。 便只是温柔地吻着,含着她的唇将它吻温软些。 江法道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了,想要挣扎。 裴良夜手一紧,颇有些粗鲁地紧握住她的手腕,死死摁着怀里另一只手又将人抱紧了几分。 「呜……」江法道喉咙间溢出一声呜咽,手指用力掐了把裴良夜的软肉。 裴良夜吃痛,唇分。 江法道喘着气用力推开她,气唿唿地看着面前戴着滑雪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女人面色不善「你谁啊。」 认出来人那一瞬的惊讶和喜悦很快就被这人冲动的举动吓没了。 这可是人来人往的雪场!虽然她们在没什么人的边缘也是公共场合! 你想干嘛? 江法道脸有些热又羞又恼好在之前就被冻得小脸通红现在倒也看不出来异样。 羞完恼完,再看看面前这人,之前的种种委屈又泛上心头。 你又鸽我,这是第几次了? 你刚才还说我滑雪像鱼雷! 你凭什么一上来就吻我,我和你什么关系?你谁啊? 第302页 裴良夜哪里知道她一瞬间想了这么多。她听着江法道的话,胸口一闷,也不知道是被掐的还是被气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暴虐和愤怒,嗓音嘶哑,「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嗯?」 没认出她,却就这么随便的被她吻了? 那是不是随便换个人也可以? 酸味瞬间蔓延在空气中。 江法道被她的脑迴路无语住,拳头捏紧,想要锤她,却又捨不得,只能用力锤了锤雪面,又被压得硬邦邦的雪疼得收回手,看着通红的骨节,欲哭无泪。 都怪裴良夜! 裴良夜看着这一幕,勉强收敛暴躁,嘆口气,起身捡来了江法道掉在雪面上的手套,牵过她冰凉的手,认认真真给她戴上。 江法道乖乖坐在雪面上,任由她给自己戴好手套,随后一指雪场外面,「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滚蛋。」 裴良夜闻言,刚松了口气,又瞬间气闷。 好嘛,这人其实认出了自己。 但还是要赶自己走。 「你不想我吗?」她闷着声,在江法道身旁坐下。 「完全不想,根本不想,你赶紧滚蛋。」江法道毫不犹豫。 裴良夜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了许久。 「别瞎说,我会当真的。」 她顿了顿,又缓缓说。 「我很想你。」 一记直球,令江法道瞬间浑身瘫软,无力地靠在档板上。 她看着不远处宛若穿花蝴蝶般来回穿梭的孩子们,心一阵阵抽着,泛着酸。 想念、愤怒、羞恼……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杂糅。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她最终吐出一句吐槽,声音却已经软了很多。 裴良夜唇角勾起笑意,却又忍不住再确定一遍,「所以……我不用滚蛋吧。」 「滚蛋!」 「好好好,知道了,我不用滚蛋。」裴良夜低笑着,将这人扶起来。 因为摔倒,雪板和雪鞋已经脱离了,好在这里已经接近雪道末端,江法道扶着档板,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往休息区走。 裴良夜看了看地上的三块雪板,无奈地摇摇头,一手扛起自己的单板,另一只手拎着江法道的双板,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江法道忍着疼,一瘸一拐走了几步,气却也慢慢消了。 最终还是被重逢的喜悦占据了心头。 「裴良夜你……」她转身,一顿,随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裴良夜看着面前这人笑弯了腰,眨眨眼。 笑什么呢? 江法道看着面前这刚才还在潇洒的在小朋友面前耍帅的人此时苦力一般哼哧哼哧背着雪板,还一脸迷惑无辜的样子,不知道怎的,又戳到了她笑点上,整个人笑软了身子,笑得靠在了档板上。 裴良夜依然不知道她笑什么。 但面前人小脸通红,眸子却亮晶晶的,一点碎冰黏在脸上,更显得生动活泼了些,头盔歪歪扭扭戴着,几缕弯曲的髮丝从鬓角旁逃出来,随着她肩膀的抖动活跃地一跳一跳。 真好看。 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法道看着她傻笑,笑得更大声了。 临近休息区,人也多了起来,不少人朝她俩侧目。 嘿,这俩人好像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摔傻了? 「收,」江法道一挥手,憋住笑,轻咳一声,声音又轻又软,「裴良夜,我走不动了。」 裴良夜:「啊?」 江法道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后,两只胳膊就如同水蛇般缠上了她的脖颈,理直气壮道,「背我。」 裴良夜沉默了会。 「我的小祖宗,你知道雪板有多重吗?」 「我不管。」那两只胳膊将她缠得更紧了。 裴良夜嘆口气,但也的确空不出手背这人,只得一手一个雪板,背后拖着个百来斤的「累赘」,艰难地在雪地上挪动。 偏偏这累赘还不是个安分的主,脑袋就埋在她的肩窝,人在她耳边笑得可开心了。那温热的唿吸扑打在她的脖颈上,令她一阵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挪到了休息区,裴良夜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将身后这人卸了下来,放在凳子上。 「嘶,」江法道轻唿一声,委委屈屈看着她,「疼。」 屁股好像摔肿了。 裴良夜从一旁扯来一张躺椅,「吶,可以趴着。」雪场对这种摔了好多次的初学者当然有相应的准备。 江法道看了眼躺椅,用力摇摇头,「我不。」 裴良夜奇道,「为什么?」 江法道不回答。 裴良夜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只当是这人又开始使小性子,干脆自己动手,在江法道无奈的目光下把人抱在躺椅上趴下。 江法道觉得自己又能被这不解风情的傢伙气死。 这傢伙,真的和很多人谈过吗?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脑迴路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率和粗犷? 她懒得解释,只能拧过头,自己和自己生闷气。 蠢傢伙,你是属木头的吗? 但光她生闷气了,另一旁却老半天没声音。 江法道终于按耐不住,偷眼望过去。 身旁空空荡荡。 咦,人呢? 江法道撑起身子,四处张望。 这人又跑到哪去了? 找不到那骚包的蓝色滑雪服的身影,她又开始生闷气,小本本上给裴良夜记了一笔又一笔,嘴里念念叨叨。 第303页 「只有傻子才会看上你这个不解风情的混蛋,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上你,就这脑迴路,谈过多少次恋爱都是被甩的那个……」 「念叨什么呢?」裴良夜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身后。 「呀!」江法道宛若被吓了一跳的雪豹,差点没蹦起来,重心不稳,险些翻下躺椅,好在及时抱住了裴良夜的大腿,避免了接连翻车的命运。 裴良夜憋着笑,提腿将侧翻了一些角度的躺椅正回去,随后饶有兴趣地看着闭着眼睛死不松手的江法道。 「你想抱到什么时候?」 江法道抬眸,悻悻松手,拍了拍裴良夜被自己揪得皱皱巴巴的裤子,躺回去,抬头看她,「你去哪了?」 好吧,她已经知道裴良夜跑哪里去了。 裴良夜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的吸管杯,里头盛着刚接的热水。 她在自己面前蹲下,杯子放在一旁,开始拆自己手上的手套。 「刚才我就发现了,你手冰得很,」裴良夜轻声说,「给你暖暖手。」 江法道心中漫起一阵感动。 唔,虽然这人不解风情,但有些地方还是很暖心的。 小性子来得快去的也快的江法道决定宽宏大量的原谅这人方才的木头行为。她艰难爬起身,在裴良夜讶异的目光下调了调躺椅的角度,将其从「躺」变为「椅」。 「怎么了?」 江法道扯了扯裴良夜的衣袖,「吶,你坐下。」 裴良夜茫然照办。 江法道手里捧着热水,跨坐上她的腿,嘴里哼哼唧唧,「这样也不会疼。」 裴良夜低头,看着趴在肩口的女人,感受着怀中的温度和重量,心中被塞得满满的。 她轻吐出一口浊气,强忍着将她抱紧的冲动,伸手,包住江法道还有些凉的手背,静静看着她。 而江法道则在认真研究裴良夜的滑雪服。 唔,虽然骚包了些,但这身衣服还是很帅气的。 刚才裴良夜的动作也很潇洒帅气。 滑雪技术也相当不错呢。 她开开心心回想着,完全忘了自己刚才是怎么看不惯这位「嚣张」的蓝色滑雪服的。 「你的滑雪镜,好漂亮。」她想要伸手摸摸,手却被裴良夜包在掌心,干脆拿额头撞了撞。 裴良夜看着她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举动,忍不住笑了起来,松开一只手,揽着江法道的腰保持平衡,一歪脑袋,「你喜欢的话,取下来自己戴吧。」 「我自己戴干嘛,我速度上不去,根本用不着这玩意,」江法道嘀咕着,手却伸了过去,「取下来倒是可以。」 她一直看不见裴良夜的眼睛,也有点想念。 捣鼓了半天,取下滑雪镜的那一瞬间,裴良夜被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睛。 随后一只温软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眸。 「这是干什么?」裴良夜失笑。 「怕你一下子不适应,眼睛被闪瞎了。」江法道声音软软的,带着调侃的味道。 她感受着裴良夜睫毛颤动滑过掌心的酥痒,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傻笑个笑。」裴良夜低声嘟囔着,唇角却也不自觉勾起。 「好了好了,」又过了一会,她终于忍不住上手拆江法道的手了,「让我看看你。」 江法道收回手,沖她露出一个笑容。 裴良夜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江法道只画了个淡妆,脸都被冻得有些红,除了一贯的美艷之外,还多了几分娇憨的味道。 却依然风情万种,顾盼生辉。 「你又变白了。」她做出评价。 「唔……因为好多天没出门?」江法道窃喜,表示开心。 「还重了。」 江法道开心不过两秒就再次被哽住。 「有吗?」她开始怀疑人生,「明明我这些天吃的很少。」 甚至一日三餐都是混沌的,有时一天只吃一顿。 「不要怀疑我的精准度,」裴良夜掂量掂量,相当认真,「上次抱你还轻些的。」 「那都怪你!」江法道理直气壮,「谁让你送来那么一大桌子年夜饭,我又不想浪费,这两天就都吃了。」 「好,怪我,」裴良夜点点头,眸中含笑,蹭了蹭她的脸,「胖点好,反正你会胖在该胖的地方。」 「裴良夜!」江法道耳朵通红,咬着牙低声说,「公众场合,你……少说荤话。」 裴良夜认真点头,用力抿抿唇,示意自己不说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抱了会,江法道又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很喜欢滑雪吗?」 「我?我谈不上很喜欢吧,是左董喜欢,」裴良夜轻笑着,「以前左董还没这么忙的时候,一度假就是来欧洲,一度假就是来滑雪,我总觉得他如果不生在左家去做个滑雪运动员应该也行,而我……我怎么也算是熟能生巧。」 「这样啊。」江法道眨着眼睛,感受着掌心热水的温暖,和手背裴良夜的温度。 她竟然有种错觉——好像裴良夜的掌心更热乎一些。 她低头,吸了口热水,让胸膛也暖和起来。 「裴良夜,你渴吗?」 裴良夜笑着摇摇头,「我不渴,你喝吧。」 「不,你渴。」江法道面无表情。 我恨木头。 「我真不……」裴良夜被江法道要杀人的目光吓得一缩脖子,随后反应过来,「我的确渴了。」 第304页 她抱着江法道的手,将她手中的杯子拉近了些,低头,就这同一根玻璃吸管,静静吸着热水。 玻璃吸管上还有些残留的温度。 江法道不喊停,她也就没停,乖乖巧巧将一杯水都喝完了。 突然失去了一个暖手宝的江法道:「……」 好的,是错觉,还是热水比较暖和。 她忍不住用力翻了个白眼,整个人靠在了裴良夜身上。 「我想学滑雪,你教我。」 「可以啊。」裴良夜满口答应。 「我要学单板。」 「可以,」裴良夜眨眨眼,「不过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某人说我滑双板像颗鱼雷。」江法道板着脸。 裴良夜瞬间心虚,眸子闪躲,「你听见了啊。」 「是啊,我听见了,」江法道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不解释一下吗?」 惯来能说会道的裴良夜憋红了脸。 「鱼雷这个形容吧,是一种赞美,」她绞尽脑汁瞎诌着词,「众所周知,鱼雷需要有流线型的漂亮外壳,减少阻力,才能运动迅速精准又漂亮。所以形容一个人滑雪像鱼雷,是在夸她。」 「所以你是在夸我身材好,滑行速度快,动作漂亮?」 「对,就是这个意思。」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江法道咆哮,挣出一只手,捏住了裴良夜的脸。 裴良夜老老实实任她蹂-躏,「我错了。」 「每次都是这样,」江法道气唿唿收回手,「道歉比谁都快,就是不改。」 「我们继续算帐,」她瞪圆眸子,「为什么鸽我!」 「我……我没鸽你啊,」裴良夜心虚,「我又没说我什么时候来。」 江法道深唿吸。 「我错了我错了,」裴良夜秒怂,随后低声解释,「我其实初二就到法国了,但我先去了趟比福尼亚酒庄,安排些事,你答应过我的,陪我回去看看。」 「我没答应。」江法道面无表情。 「你答应了。」 「我没有。」 「你不答应我就在地上打滚撒泼嘤嘤嘤哭。」 「那你快点,我想看。」 还是要面子的裴总沉默了。她抿抿唇,指腹摩挲了下江法道的手背,眸子里带着点恳求。 「回家看好不好?」 江法道终于被逗笑了,随后又板住脸,「那你不会提前和我说一声什么时候到?」 裴良夜嗫喏着,「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书上都是这么说的,要出其不意。」 「你看的都是什么书,什么歪理!」江法道忍不住咆哮。 裴良夜耷拉着脑袋,十足一副耙耳朵的模样。 不过,也就这样了。 江法道发完脾气,支棱不过三秒,又瘫倒在裴良夜怀里。 裴良夜的确算不上鸽了她。 但是她以前,也确实鸽过。 江法道抿抿唇,眼前又恍惚出了那个空着的座位。 这已然已经成为了她的一个心结。 「我现在心情很好,不想翻旧帐。」她嘟哝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裴良夜听,下一秒,又精神了起来。 「好了,裴老师,教我滑雪吧!」 ------------------------------------- 「你再说一遍,砍价砍到了多少?几折?!」左止元背着滑雪用具,靠在电梯墙壁,听着饶听南复述谈判的过程,还有些不可思议。 「砍到了骨折。」饶听南笑着报出了一个数字。 看维托最后那面如死灰又难掩钦佩的模样,估计有一阵不想见到她了。 左止元瞳孔地震。 「你在后海那次,差点要全款拿下那两串『翡翠』珠链,」她低声吐槽,「我还以为你不会砍价呢。」 「怎么可能?」饶听南摸了摸鼻子,想起那次,还有些脸热,「术业有专攻而已,只是这次的业务比较精通。」 「我已经打电话给左董报备了,」她率先步出电梯门,慢吞吞地走在雪区酒店的廊道上,「接下来左氏应该会派专业团队来和利托维利接洽,大概在某些条款方面还有些小变动,不过大框架定下来了,应该不会差。」 「这些交给老爹去做就好了。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做到的?」左止元还有些好奇。 「这个不难,或者说,维托先生似乎不太擅长谈生意,」饶听南拐过一个弯,低笑着说,「他直接就把他做这笔生意的用意报了出来——为了购买英超豪门球队。甚至连那边的报价都如实相告。」 为人坦率的令她不可置信。 「我根据资料大概估算了他手上的现金流,又与雪场的价值结合,去除了冬季雪场的溢价,大概就能确认了他的报价底线。这不算什么难事。」 左止元沉默。 这不算难么? 饶听南一没带团队,二对资料并不熟悉,短短一天时间准备,就可以凭藉着套出来的一句话估出对面一个大概的底线? 呜,不愧是饶听南! 她俩走到房间门口,左止元正决定向自家女友疯狂吹彩虹屁的时候,对面却隐隐约约传来江法道的极富有穿透力杀猪般的惨叫。 「你……你轻点,疼!」 「裴良夜!我说了让你轻点啊!」 两人同时顿步,瞳孔地震,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不可思议。 第305页 饶听南甩过一个眼神。 【裴良夜是这种人?】 【良夜姐才不是!】左止元表示抗议。 【可是……】 完成一轮眼神交流后,左止元沉默了会,上前敲门。 笃笃笃。 里面的惨叫瞬间消失了。 裴良夜很快就开门走出来,满手都是红花油,「怎么了?」 左止元看着这一幕,自然知道是两人想歪了,脸有些臊得慌,轻咳一声,「没什么,你们注意。」 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她牵着饶听南迅速熘回了自己房间。 「我就说了良夜姐不是这种人,」左止元关上门,叉着腰,开始分析,「应该就是江法道摔惨了,良夜姐在给她按摩推拿活血化瘀呢,不然明天她能不能动还是个问题。」 她当年初学的时候,也摔过这么惨。 饶听南挑眉。 初级道都摔成这样了么? 她感慨之余,心中闪过一丝庆幸。 还好我没打算试试。 ------------------------------------- 裴良夜看着两人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转身,关上门。 大床上,江法道身无寸缕,只盖着一床薄被,修长的手指紧抓着枕头,精緻的蝴蝶骨一抖一抖,仿佛振翅欲飞。 但这场面却绝对谈不上香艷——盖因为她身上也只有肩膀和手那两块好肉了。 毫无运动天赋的她,遭到了此生最惨烈的一次滑铁卢,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胯骨轴是一大片一大片蔓延的恐怖青紫,手肘和膝盖更是重灾区,除了青肿之外,还被磨破了皮,肉都翻了出来。 「谁啊。」江法道焉儿吧唧地趴在床上,没一点精神,见裴良夜回来,懒懒地开口问。 「小元她们,大概是回来和我们打声招唿吧,」裴良夜又往手里到了点红花油,无奈地给这人推拿按摩,「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没有运动天赋?」 「是你这个老师教得不好!」江法道愤怒顶嘴,「嗷!轻点!」 「我哪里知道有人连重心都掌握不了?」裴良夜抱怨着,帮她用力揉着青紫处,「我扶着的时候滑的好好的,我一松手就栽在我怀里。」 这让她对自己短暂的滑雪教练生涯产生了极度的不自信,甚至一度怀疑过是江法道故意捣乱就想让自己抱抱。 哦,后来怀疑打消是看见江法道当场给自己表演了个平地摔狗啃泥。 她这才想起来——的确没看见过这人做过除了练琴之外的其他运动,就连桌球这项小区大爷都能来几个回合的球类都不会打。 大概真的是没什么运动细胞。 「嘶,你轻点,」江法道苦兮兮地将脑袋闷在枕头里,声音也闷闷的,「我不想按了,能不按了吗?」 「现在不按,你明天后天都别想站起来,现在按,也就是疼一会的事,」裴良夜手上动作不停,低声埋怨着,「学不会就不学了嘛,明明已经疼得手脚不协调了还要学。」 江法道干脆咬住枕头,忍着疼,含含煳煳哼哼唧唧,「因为看你滑雪很帅……」 「夸我也没用,自己好好反思。」裴良夜手上用力,疼得这人嗷嗷叫。 「你要么就快点,」她眼睛里已经蓄满了眼泪,「别这么慢悠悠的钝刀子割肉了。」 「刚才是谁要我轻一点,」裴良夜嘆口气,又犹豫了会,「我用点劲也不是不行,但是……得上你床,好使劲。」 这人不是有洁癖吗? 据她所知,江法道关于某事的选择,永远不会是在床上,而是会选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椅子、沙发、窗台、卫生间…… 反正不准上她床。 也从来没有她的床伴能打破这个规矩——除了十年前,的确被她给了名分的自己。 可惜,自己曾经拥有,又永远失去了。 「这个时候还管这些做什么啊,」江法道痛哭,眼泪终于疼得憋不住了,啪嗒啪嗒往下掉,「你给我快点,我怕我等会就反悔了。」 裴良夜无奈,跪在床上,寻了个好发力点,沾满红花油的手用力按压着她细腻肌肤上的青紫处。 「嗷嗷嗷嗷嗷!」江法道眼泪狂飙,疼得嗓子里冒不出一句完整话,「你……呜,轻点,疼。」 裴良夜选择性失聪,为了明天江法道能正常行走,手上甚至还加大了力度。 「裴良夜你这个混蛋!」 …… 过了好一会,按摩终于结束,裴良夜将被江法道眼泪打湿的枕头丢到一旁,给她换了个新的,又给她掖掖被子,走回卫生间,清洗沾满红花油的手。 当她再出来时,江法道已经累得睡着了。 大概是今天滑了一天雪,已经远超她以往的运动量,又摔得全身青紫,早就累得不得了。 裴良夜拉过把椅子,坐在了江法道身旁,静静凝视着她的睡颜。 惯来以美艷着称的人,此时微张着唇,睡得香甜,看起来娇憨极了。 她看着这人的美艷却娇憨的脸,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戳了戳她水润润的唇。 「唔。」江法道哼唧一声,手无力地抬起来,将裴良夜的手扯开,吧唧吧唧嘴。 但她的手却没放开了,就这么轻轻牵着裴良夜。 裴良夜反扣住她的手,静静坐着,就这么看足了两个钟头。 直到她身子坐得也有些僵硬,起身,松开江法道的手,揉揉自己的肩,看眼表,颇有些不舍地离开主卧。 第306页 是时候休息了。 可还没走到门口,睡得又沉又香的江法道居然骤然惊醒。 「你去哪?」她揉着眼睛,艰难地撑起身子,睡眼惺忪地看着裴良夜。 「怎么醒了?」裴良夜有些讶异回头,「十一点了,我打算回去睡觉呢。」 江法道一头栽回床上。 「陪我。」 裴良夜无奈,只得又坐回椅子上,牵住她的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已然一副「我做好坐一晚上的准备了你放心睡吧」的模样。 江法道抬眸,瞅了她一眼,嘆口气。 我恨这是个木头,不解风情。 她撑着疲倦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 「上来。」 裴良夜一怔。 随后,巨大的喜悦充斥着她的心脏。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颤抖。 她曾经被允许过,但是十年前,又被取消了这一资格。 「我数三声,三……」 裴良夜迅速窜上了床,小心翼翼避过她身上的伤,将人抱在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鬓角。 「比福尼亚酒庄是吧,」江法道艰难地寻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赖在她怀里,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嘴里嘟囔着。 「明天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牛逼的谈判家——饶听南; 一些潇洒的滑雪运动员——左止元; 一些着名的木头——裴良夜 第96章 「吶我和左止元今天特意跑了趟华人超市,东西还给你。」翌日下午,饶听南没好气地将手里一大袋一大袋的零食丢到沙发上「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拿着吧。」 「谢谢小南南,放桌上吧。」江法道躺在沙发上无精打采仿佛一根焉巴的狗尾巴草。 饶听南挑眉。 哦哟,这人今天不太正常。 坐在她旁边看当地报纸的裴良夜却因为这个过于亲密的称唿不满抬头剜了饶听南一眼。 「瞪我干嘛,」饶听南无奈「你以为我乐意被她这么叫啊。」 于是裴良夜低头,眸色温柔似水,手指轻轻弹了弹江法道的额头,声音腻得吓人,「别这样喊饶听南了嘛。」 饶听南一阵恶寒。 这是在撒娇吗? 「你管我?」江法道龇牙表情兇狠。 裴良夜默默收回手,又用力剜了饶听南一眼。 饶听南无语。 这双标举动啊。 得得得,怪我。 「小元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裴良夜发泄完心中的小不满后放下手中过于无聊的报纸,疑惑地发问。 她俩不是在一起后就一直黏黏煳煳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吗? 「她生我气呢现在不想看到我」饶听南无奈伸出自己左手「你们看。」 两人同时看过去。 饶听南的左臂在微微颤抖。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向饶听南投向愤怒且不满的目光。 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飢。 「这样看我干嘛?」饶听南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怎么,你们都会射箭吗?」 ------------------------------------- 「饶听南,我们今天去射箭吧!我教你!」左止元翻着旅游攻略,惊喜地发现就在雪区内居然还有一个射箭俱乐部。 「不去。」饶听南懒劲儿泛上来了,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脸上放着一本书,声音迷迷煳煳似睡非睡,「太阳好好,适合睡觉。」 左止元扑过去,和她挤在一张躺椅上,两个人挤成一团。 「昨天下午可没有太阳,你也是说适合睡觉。」左总愤怒。 「是吗?」饶听南取下脸上的书,做回忆状,「我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饶听南!」左止元咬牙切齿地挠她痒痒肉。 「别,别闹,」饶听南宛若一只猫猫虫般扭来扭去,躲着左止元的爪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昨天确实说过。」 左止元收回爪子,没好气地捏住饶听南的耳朵扯了扯,「在家里也是睡觉,出来旅游也是睡觉,那出来玩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饶听南抱住了左止元,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哼哼唧唧,「我这二十多年做过的最大的白日梦就是,有天能环游世界,在不同的地方——繁华的都市也好,静谧的山村也好,热带雨林的树屋、北极圈里爱基斯摩人的冰房,海景房、动物园,甚至是天上地下。窗外是各类美景,是灌木或是冰雪,是海洋或是天空,甚至是老虎之类的勐兽在拍打我窗,我都能美美睡一觉。」 左止元揉了揉这人的细软的髮丝,眸中有些许动容。 这还是饶听南第一次说她有「愿望」之类的东西。 记得那次坦白局,她选了个简单的问题作为尾声。 【你喜欢什么?】 这个问题却令饶听南为难了,她甚至说不出自己喜欢什么。 【我没有什么爱好和兴趣,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但是今天,她告诉自己,她有一个白日梦,想到世界各地睡大觉。 大概,这是她在世界各地到处飞来飞去疯狂工作无暇休息后的某种报復性补偿。 动容归动容,左止元一把揪住了她的耳朵,磨着牙,「睡觉还是和我走,二选一。」 饶听南被她拎着抬起了头,委屈巴巴,「我选三,和你睡觉。」 第307页 左止元脸一红,咬牙切齿,手上加大力度。 「嗷嗷嗷!」 「滑雪还是射箭,二选一!」 「真的要选吗?」饶听南表情纠结。 太阳真的很好,睡觉一定很舒服。 左止元见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松了手,脑袋蹭了蹭她的脸,眼睛亮晶晶的,就像自己叼着牵引绳跑到你面前摇着尾巴想要去散步的狗狗,声音也是软软的,「饶听南,选一个嘛。」 饶听南果然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吃软不吃硬,无奈地点点头,「滑雪还是射箭,对吧。」 「对。」 她想到昨天江法道撕心裂肺的唿痛,打了个哆嗦。 她对自己的运动天赋也没什么自信。 「那还是射箭吧。」 …… 开着酒店提供的小雪车,两人来到了这个比那个游乐园里要大得多的射箭俱乐部。开了个包厢,婉拒了热情的教练,左止元兴沖沖拉着饶听南来到几张反曲弓前,「你选一个。」 饶听南一眼就相中了那个最漂亮的,灿烂红色的反曲弓,拎起来,递给左止元,「你用这个。」 左止元哭笑不得地接过,又放在一旁,「我是要你挑,给我挑干嘛?」 「我用什么都行,」饶听南看了看四周,没特别合眼缘的,又抬头,「但是你要用那张。」 在游乐园那次,左止元指哪打哪,能拿特等奖的水平硬生生给她拿了个二等奖回来,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那个毛绒绒的雪白小熊帽子,她现在还珍藏着。 那次左止元用的就是一张红金色的反曲弓——红金实在是太适合左止元了,她就是这么个张扬的性子,这种别人难以驾驭的明艷颜色,放在她身上却根本压不住她本身的肆意与灿烂。 「好好好,我用这个,你既然选不出来就我给你挑一张吧,」左止元拿起一旁一张深蓝色的反曲弓递过去,嘿嘿笑着,「自古红蓝出cp。」 饶听南饶有兴趣地掂量掂量那重量不算轻的大弓,站在箭道上,试着举起弓瞄准,「要怎么玩啊?」 左止元站在了她身后,握住了她的左右手,轻声说。 「乖,跟我来。」 她温柔的声音就落在饶听南耳畔,温热的唿吸扑打在饶听南敏感的后脖颈和耳垂上,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耳朵怎么红了?」左止元看着那通红的耳垂,忍不住笑了,「我可什么都没干。」 某人死鸭子嘴硬,「因为热。」 「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嘴。」左止元低笑着吐槽,指腹摩挲着饶听南的指尖,微微用力。 「你现在是在干什么了吗?」饶听南手指僵硬,耳垂的红逐渐蔓延到了脖颈。 「想什么呢,我是在教你怎么拿弓,」左止元没好气地说,「手指松开,别捏这么紧,我掰都掰不开。」 饶是以饶听南的厚脸皮,闻言,脸也一红,乖乖按着左止元的指引握弓。 她抿着唇,感受着左止元温热的手掌包裹着自己的手,手指与手指摩擦,触碰,脸愈来愈红。 这种感觉,很奇怪。 明明她俩什么该做的都做了,可为什么这种简单的肢体接触,却依然能让自己心脏狂跳? 她任由左止元将自己摆弄来摆弄去,手把手教自己举弓、上箭、拉弦。 就像自己是一个木偶,一个傀儡,被她操控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她就站在自己身后啊。 饶听南忍不住往后靠了靠。 「干嘛?」左止元突然觉得身上重了些,有些讶异地看着怀中人的侧脸。 饶听南唇角勾起笑意,「突然觉得,你是可以依靠,可以託付后背的。」 或者说,自己愿意被她主宰——主宰行程,主宰行动,主宰情绪,主宰自己的一切。 左止元耳朵也一红,嘴里嘀咕着,「怎么莫名其妙就开始说情话。」 她又低声嘟囔,「我一直觉得你是可以託付后背的。」 「别说了别说了,」饶听南脸红着,「不是要教我射箭吗?」 「好好好,你要用箭尾扣住弓弦……」 「……这就是所有准备步骤,现在要做的就是瞄准,松弦,把箭放出去。好,我们第一步是找到准星……」左止元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饶听南拉着弓弦,看着微微颤抖的箭尖,有些好奇地撞了撞左止元的脑袋,「继续啊。」 「饶听南,或许你知道,我和你一样高,」左止元表情沧桑,「我看不到准星了。」 …… 「别笑了别笑了,」左止元没好气地提过来一个小脚凳,站了上去,拍了拍笑得蹲在地上的饶听南,「再来。」 饶听南站起身,仰着脑袋看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左止元,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这个角度看你,真新鲜。」 「我也是,」左止元嘀咕着,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哇,你脑袋上有两个旋儿。」 她戳了戳饶听南的脑袋。 「我也有新发现。」饶听南一本正经。 「嗯?」 「哇,你下巴上有两层肉……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没有没有!」饶听南抱头蹲下。 左止元瞪圆了眸子,盯着抱头蹲防的饶听南,气得磨牙。 饶听南越来越活泼,的确是件好事。 但也越来越皮了。 第308页 「起来,教你瞄准。」她没好气地拎着这人后脖领子,将人拉起来,又握住了她的手,认真了些,「箭尖,准星和靶心,三点一线,握弓的左手一定要稳,右手轻轻松开,嗯,就这样。」 手指松开弓弦的一瞬间,长箭破空而去,稳稳扎在了靶子上,箭尾微微抖动。 「哇,」饶听南发出赞嘆,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厉害。」 「你自己来,射完这一壶试试。」左止元松开手,笑着靠在一旁。 饶听南骤然离了温暖的怀抱,一时有些不适应,但也乖乖捡起一根箭,扣在弦上,生涩地张弓搭箭,瞄准,放。 「嘶!」饶听南疼得一抽抽,没管箭是否中靶,捂住了自己左手小臂。 「打臂了?」左止元在一旁笑出了声,似乎早有预料,「是你握弓的姿势还是不对,身体的用力线也还没有形成稳固的梯形,总而言之就是手不稳。」 她走上前,安慰地揉了揉饶听南的胳膊,「我再教你一次。」 饶听南感受着身后熟悉的热意,小臂上的疼居然消失了不少。 唔,如果被弓弦抽一次,左止元就会再教自己一次,似乎这生意也不亏? 她乖乖跟着左止元的动作来,再次沉肩,张弓搭箭。 又是稳稳一箭,自然没抽到手。 「再来。」左止元松开手,示意饶听南自己试试。 饶听南感受着身后温度的消散,颇有些恋恋不捨,开始思考要不要故意来一次打臂。 事实证明,无需故意。 「嗷!」饶听南疼得蹲下身子。 左止元在一旁笑得一抖一抖。 「你还笑!没人性!」饶听南瞪她。 「这是很正常的,」左止元笑着把她拉起来,抱在怀里,握住她的手,再一次示范,让饶听南熟悉肌肉记忆,轻声说,「我当初刚开始练的时候也经常这样。」 「你好像会不少东西,」饶听南任由左止元控制着自己的身体,闻言,想到了什么,开始一件一件数,「柔道、射箭、滑雪……对了,你还说过你会马术。」 「哦,元妃,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左止元低笑着,「禀告陛下,其实臣妾还会潜水、射击、跳伞、攀岩、反跟踪……甚至野外生存。」 饶听南手一抖,箭稳稳射歪。 「为什么?」她扭头,震惊地看着身后的人。 左修才是想培养一个接班人还是个特种兵啊! 左止元耸耸肩,「其实不止我会这些,良夜姐也都会,这里面除了滑雪算是被老爹培养起来的爱好以外,其他都是必修课。」 「特别是反跟踪和野外生存,超难,我已经算高分毕业了,但良夜姐的成绩比我还好。」她嘆口气,「至于为什么,你得问问我老爹。」 「我也很想问问他,反绑架课真的有必要吗?」 饶听南眨眨眼。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教育吗? 反……绑架课? 脑子里好像有模模煳煳的印象。 「我好像记得,你和我说过这个。」 「是说过,」左止元松开手,靠在一旁,突然笑得极为荡漾,「就是坦白局那个晚上啊。」 饶听南脸一红。 好嘛,她哪里记得?她那晚光记得左禽兽不当人的充沛体力和一次又一次恳求自己留下来住时的放肆举动了。 「说起来,才不到两个月吧,」她嘆口气,张弓搭箭,瞄准射击一气呵成,「我都觉的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真不错,」左止元看着微微摆动的箭尾和箭头没入的红色区域,鼓掌,「第一壶箭就能射到九环,看来你有天赋的,自己练吧。」 饶听南一惊。 意思是她不打算教自己了? 左止元果然走到了另一个箭道上,拿起了那张大红色的反曲弓,沖饶听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也觉得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大概,是因为经歷了太多事吧。」 她不再说话,静心屏气,安静地射出一箭又一箭。 饶听南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反曲弓,突然瘪瘪嘴。 她的确没什么爱好,也很难喜欢上一样东西。 刚才觉得射箭似乎有些意思,还是因为左止元。 现在,她觉得射箭很无聊。 觉得无聊,自然就开始摆烂,她懒洋洋地将壶中剩下几根箭全部射出去,最后一箭甚至没上靶。 咦,去哪了? 另一边,左止元看着自己靶子上的十一根箭,陷入沉思。 「怎么脱靶脱得这么厉害?」她哭笑不得地取下箭,又走到饶听南身边,握住她的手,「不过初学嘛,也挺正常的,我还见过有差点射到自己脚趾的呢,你这问题不大,我再示范一次。」 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的饶听南有些懵逼。 原来,摆烂是可以得到老师关注的么? 她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唇角上扬。 啊,射箭又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呢。 掌握了让左老师关注的秘密的饶听南开始享受起了放水摸鱼还能被抱抱的快乐。 「嗷,左止元,我又抽到胳膊了。」饶听南哭戚戚。 左止元走过来,揉了两下,又握住她的手,认认真真示范。 「嘶,左止元,我又脱靶了……」饶听南眼神飘忽。 左止元走过来,握住她的手。 第309页 「左止元,我觉得我的手不稳,是什么原因啊。」 左止元走过来。 「左止元,我是不是可以调一下准星?」 走过来。 饶听南极为享受「射箭」的乐趣,一壶一壶箭射出去,玩得不亦乐乎,甚至持弓的左手都有些抖。 另一边,左止元却对自己射箭教练的生涯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饶听南不是没有运动细胞啊,她甚至有不俗的天赋的。 怎么越教越差劲呢? 难道是我的问题? 「啊呀,」饶听南已经面不改色心不跳了,「又脱靶了。」 左止元嘆口气,站起身,准备再示范一次。 她看着饶听南唇角扬起的笑意,突然顿住脚步,意识到了什么。 「饶听南!你是故意的吧!」 某人眼神飘忽。 「哪里,是我真的差劲,需要老师多教一教。」 ------------------------------------- 「然后,她就气唿唿的不理我了。」饶听南无奈摊手。 她回头还得哄人呢。 不得不说,现在手是真的酸,被弓弦抽到的小臂也是真的疼。 江法道啧啧感慨,「小南南,咱俩简直一模一样,我也是,裴良夜怎么教也教不会。」 「她是故意的,其实早就学会了,」裴良夜面无表情,无情地指出差别,「你是真的不会。」 「裴良夜!人不说话不会死!」 裴良夜摸摸鼻子,拉开桌上的购物袋,拆开一袋薯片递过去。 江法道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供奉」,小口小口咬着酥脆的薯片。 「饶听南,」裴良夜拍拍手,却站起身,示意她跟过来,「我有事想问你。」 打算回去哄女朋友的饶听南一脸莫名地跟了过去,在裴良夜的示意下,关上阳台门。 「什么事啊?还得避着江法道?」她看了眼窝在沙发上好奇看向这边的女人,「分公司的事?」 「不是,」裴良夜摇摇头,面上有些难言之隐,「是我和她的事。」 「这事本来不应该问你的,」她嘆口气,看向自己的双手,面色有些犹豫,「但我不敢问小元。」 饶听南挑眉,靠在一旁的栏杆上,一副吃瓜的模样。 裴良夜忧心忡忡的抬头。 「你觉得我有暴力倾向吗?」 饶听南瞳孔地震。 「你没有啊。」她诧异地看着裴良夜。 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永远不会失态,永远将一切事掌握在手中的人,怎么会让人觉得有暴力倾向? 「没有就好。」裴良夜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眉眼间却依然带着忧愁。 饶听南莫名其妙地从她俩房间里出来,刚打开门,手机就受到了一条来自江法道的消息。 江法道:【小南南,我是认真问你的,你觉得我会不会有什么受虐倾向?】 饶听南再次瞳孔地震,顾不上回復,也顾不上哄女朋友。 她奔向在阳台佯装生闷气等人哄的左止元,「那两位不太对劲!」 ------------------------------------- 饶听南一走,屋子里顿时又陷入尴尬。 或者说,今天一上午都挺尴尬的。 江法道无精打采地躺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白皙手臂上的青紫,试着按了按。 「你干什么?」裴良夜无奈地拿走她的手。 「我就试试。」她嘀咕着。 「试什么?」 江法道不说话了,一瘸一拐地起身,试图逃跑。 裴良夜眸色暗沉,一把将人拉了回来,扣在自己怀里。 「忍冬……」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气势却颇为骇人。 「告诉我,你在试什么?」 江法道瞪圆眸子,一点都不憷她。 「你觉得我在试什么?」 她指着自己白皙肌肤上的淡淡青紫——这是个新鲜的痕迹,并不来自昨天的摔伤。 「或者说,你敢不敢告诉我,你昨天梦到了什么?」 方才还气势骇人的裴良夜瞬间萎靡了,心虚地松开江法道,靠在一旁。 江法道盯着她,良久,发出一声嘆息。 「从某种意义上,咱俩还真是天生一对。」 这事要从今天早上说起。 ------------------------------------- 「哎哟喂,我的胳膊肘啊,我的波棱盖啊,我的胯骨轴啊……」一大早起来,江法道赖在裴良夜怀里,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你不是说昨天按过了今天就不会疼吗?」她哭唧唧,委屈巴巴地用脑袋一下一下撞着裴良夜的肩膀,大声嚷嚷着,「你骗人!」 裴良夜却并没有回答。 江法道有些奇怪,艰难地抬头看她,背后突然一凉,突然觉得凉飕飕的。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裴良夜。 她明明正凝视着自己的脸,眼神却太过于悠远,好像并不是在看现在的自己。 她的眸色暗沉,其中仿佛有风暴在聚集。 江法道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大概,更像是一种「可控的暴虐」,亦或者像是某些不太好的事的尾调和余韵。 「你怎么了?」某种小动物的直觉让她缩成一团,小心翼翼地问。 她心中又怂又委屈。 好不容易能抱着自己睡了,这人不应该开开心心感恩戴德吗? 第310页 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可怕! 「没什么,」裴良夜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人,摇了摇头,声音也是嘶哑的,「就是……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深唿吸几下,放松面部肌肉,随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你刚才问什么来着?」 江法道看着自己熟悉的裴良夜回来了,总算松了口气,却依然心有余悸,甚至不敢使小性子。 「我说,我今天还是好疼。」 「疼肯定是疼的,你昨天摔的那么惨,我是在世神医都不可能让你第二天就不疼,」裴良夜轻轻碰了碰她胳膊肘上的青紫,惹得她倒吸几口凉气,无奈道,「但是昨天要是不给你按按,今天你连动都动不了。」 「我以后再也不要滑雪了。」江法道瘪着嘴,接受了这个解释。 「我给你再按一轮吧,看看下午会不会好些,先换药。」裴良夜起身,随便披了件外套,拿来红花油和药膏,从被子里捞出了江法道的手臂,将药膏轻轻涂在破皮处。 江法道任她施为,只是轻轻咬着唇,忍着疼,看着乖巧极了。 裴良夜给她身上的破皮处涂上药膏,直起身子,隔着被子轻拍了下她的腰,「自己把衣服脱了,我去洗个手。」 江法道看着裴良夜僵硬的背影,眨眨眼。 这人,感觉好奇怪。 但她又想不出哪里奇怪,只得瘪着嘴褪去衣物,看着身上一大片一大片的摔伤和青紫,欲哭无泪。 …… 卫生间里,裴良夜看着自己在水流下的双手发呆。 这双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简直是所有小姬崽儿的梦中情手。 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女人简单披着件外套,睡衣胸前被昨晚睡在自己怀里的某人揪得皱皱巴巴,微卷的髮丝因为刚睡醒而有些凌乱,随意地披散在脑后。 她眼神有瞬间的恍惚,镜子里突然不再是自己,而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江法道。 而自己手上拿着马鞭,在空气中挥舞,爆出空气的炸响。 来自同一个人的,一阵又一阵的痛苦唿痛的哀求,和像自己手机来信提示音一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同时响起。 怎么会这样?! 裴良夜勐地低头,将一捧水用力泼在自己脸上,大口大口喘气。 冰凉刺骨的水让她打了个哆嗦,再抬头,水珠从眉眼处滑落,滑过高挺的鼻樑,精緻的下颚线,修长的脖颈,滑过锁骨,最后没入衣领。 她忍不住用湿漉漉的手用力向后捋了捋髮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声呓语。 「你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 「裴良夜,你洗手洗得好慢。」江法道已然已经准备好了,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等——为了防止又疼得哭湿一个枕头,她将自己的枕头和裴良夜的掉了个个儿,旁边还放着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干净枕巾。 见裴良夜走过来,江法道眸中闪过大义凛然的光,一口叼住了白色枕巾,含含煳煳地说,「开始吧。」 裴良夜动作一顿,看着这梦里出现过的场景,一时间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好笑又惊异地看着江法道,「这是干嘛?」 「找个东西咬着,能扛疼。」 裴良夜也不多说什么了。她强迫自己不要看江法道的脸,搓热自己双手,倒上红花油,按上了江法道白皙细腻的肌肤。 真嫩啊。 她瞬间走神。 估摸着一掐就是一个红印。 她很快恢復理智,老老实实给江法道按着身上的青紫,「是不是没昨天那么疼了?」 江法道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哼,吐出了口中的枕巾,委委屈屈,「并没有,还是疼。」 「今天能说除了骂我之外的完整句子了,」裴良夜轻笑,「看来是好些了的。」 江法道不断倒吸着凉气,手指攥紧了枕头,咬牙切齿,「好一点点,也是好吗?」 「当然。」裴良夜话音未落,就看见被子被往上扯了扯——江法道将脑袋也蒙在了被子里。 「这是干什么?」她好奇地问,「不怕缺氧吗?」 「你别管我,嘶,疼。」江法道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 「那我轻点?」 「不,你重点吧,速战速决。」 江法道躲在被子的黑暗里,用力咬着唇,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小脸微红,眸子里却都是无措和茫然。 怎么会这样? 或许是因为被子里,床上,枕头上全是裴良夜身上的香味?或许是因为裴良夜的手又好像热了不少?亦或许是因为……昨天实在是太疼了,提高了阈值,而今天的疼在自己阈值范围内? 她被裴良夜一个过于用力的推拿动作弄得倒吸一口凉气,嗓子里就要冒出呜咽,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但自己绝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才对。 她眸子湿漉漉的,又将被子往下拉了拉,不断乞求着各路神仙。 裴良夜可千万别发现。 …… 裴良夜也有些失神,看着那原本不应该出现在江法道白皙肌肤上的,新鲜的青紫印记。 自己失控了。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江法道的脑袋。 可为什么,被子里的人,一声不吭呢? …… 江法道觉得今天的推拿似乎比昨天还要漫长——昨天是因为剧烈的疼痛占据了所有心神,而今天则是另一种情绪。 第311页 当按摩终于结束,裴良夜扯了张纸擦了擦手上的红花油,将被子往下扒拉,扒拉出这人红扑扑的脸。 「我说了,会缺氧的。」她无奈低笑。 绝不是因为缺氧而脸红的江法道乖巧点头。 裴良夜咬咬唇,凑过去,亲了口她的红脸蛋。 「要去洗个澡吗?我帮你包包伤口,不会进水的。」 江法道瞳孔地震,「你发现了?」 「发现什么?」裴良夜一脸懵逼的样子,「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洁癖,一天不洗澡肯定受不了啊。」 「哦哦哦,对!」江法道疯狂点头,「我要洗澡,身上到处都黏煳煳的!」 裴良夜唇角勾起笑,给她膝盖和手臂上的伤口裹上防水布,又将浴缸里放满热水,将人抱进去。 「有事叫我。」她面上是完美的,绝对挑不出差错的微笑。 「好。」江法道的脸被热气熏得更红了。 裴良夜笑着关上浴室门,看了看自己的手。 「你发现了?」她学着江法道的语气问自己,随后扯了扯唇角,面上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发现不了才奇怪吧。」 ------------------------------------- 江法道盯着自己大腿上的新鲜青紫淤青,又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翻着无聊当地报纸的裴良夜。 她也是泡澡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个的,她也瞬间意识到——异样的并不是自己一个人。 「说说吧,我知道你知道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东西了,但我也知道了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她说出一长串绕口令,随后吐出一口浊气,抿抿唇,「真是新鲜的发现,对我们彼此而言。」 裴良夜沉默了会,丢下无聊报纸,抱住了她,脑袋轻轻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发誓,」她轻声说,「只要你不愿意,这种事,不会有第二次。我们还是以前那样,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哪怕她也发现了江法道的秘密。 一直自认为是大勐1的江法道闻言,心情顿时舒缓了不少,伸手揉了揉裴良夜的脑袋。 「好了,那就略过这事不说,」她开心笑着,「换个有趣点的话题吧。」 裴良夜就像一条温顺的修狗,点着脑袋。 「比福尼亚酒庄,你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江法道好奇地看着她。 「惊喜是不能说的。」裴良夜表情严肃。 「喂喂喂,好歹透露一下嘛。」 裴良夜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 她轻声问: 「你觉得,你最恨我的一件事是什么?」 江法道心脏紧缩,那个人山人海中唯一一个空荡荡的座位又浮现在自己眼前。 她用力摇摇头。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永远不要对裴良夜抱有太多期待,是她学会的,和裴良夜谈恋爱时的相处之道。 「我……」她轻轻启唇,顿了顿,「我不恨你。」 即便是那件事,她也谈不上恨。 她怎么可能能做到恨裴良夜呢? 裴良夜唇角漫起笑容,轻轻吻上了她的唇,仿佛在吻一件易碎的珍宝。 「忍冬,」她低声呢喃,「你可以对我,多一点期待的。」 作者有话要说: 9000大肥章~理直气壮求营养液嘤嘤嘤 第97章 京都后海一处四合院。 「爷爷,我东西收拾好啦,」小钥蹦跶到了王老爷子面前背着手笑嘻嘻「拜年也都拜完了,我是不是可以出去旅行了?」 「可以」王老爷子捋了捋被打理得极好的鬍鬚点点头,随即再次强调「小钥,你要记住身上只能带5000块钱,不能说自己是王家人,不能偷偷向你哥求助,没有游遍全国之前不准回来。」 「是是是,我知道。」小钥显然还并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满口答应。 「爷爷,」坐着轮椅的年轻男人苦笑着,「你看古话说初七不出门,初八不回家。今天初七小钥还是明天再走吧。」 老爷子还没开口小钥却率先抢断了他的话「哥!你这是搞封建迷信!」 「没错你哥就是古板。小钥你要是想走今天就走。」王老爷子挥挥手。 「好耶!」女孩一熘烟跑走了。 王老爷子转身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孙子。 「我刚才看了小钥的行李,」年轻男人轻吐出一口浊气,苦笑着,「她带了十八个箱子,各类衣服六箱,护肤品化妆品三箱,杂七杂八的零食三箱,剩下一些杂物还有六箱,甚至还背了她最喜欢的那把吉他。」 他看向老爷子,面色中带着几分恳求,「爷爷,小钥根本没意识到这应该是怎样的旅行。」 「正是因为她没意识到,才有了这场旅行,」王老爷子面无表情,「你不要去帮她清简行李,这是她该吃的苦头。」 「那……安全问题?她毕竟才满十八。」 「我的保镖会全程盯着,你不用担心。」 …… 「你最近,来这里,特别多。」 吴棋圣盯着自家女儿,后者正优哉游哉地在文件最后签上【已阅】,闻言,合上笔,笑眯眯地看着老爹,「哎呀呀,老爹,你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现在还没过十五,理论上来说还在过年呢,我多陪陪你们怎么了?」 「你在躲人。」吴棋圣极为确定地吐出四个字。 女人表情如常,干脆利落地承认。 第312页 「是啊,」她伸了个懒腰,「有人说,身处在这种大染缸就必须和光同尘,可我懒,连虚与委蛇这种事都不愿做,干脆跑到您这儿图个清净。」 吴棋圣微微皱起眉。 自家女儿在工作中并不是那种孤狼型人物,下属或是曾经下属的拜会,她自然也不会推辞。 但都这么说了,自然不是下属,而是……另一批想「考验干部」的人。 可现在风口这么紧,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铤而走险? 「你要有,大动作?」吴棋圣突然想到了那位年前来拜访的年轻女人——也是唯一以生意人身份迈进自家门槛的女人。 「老爹,怎么能说我有大动作呢?」女人唇角漫起轻笑,看着自己的手,「我只不过是一位普通文官,是卑微的社会公器,我只是,在坚定的执行坚不可摧的意志,应和澎湃汹涌的声浪罢了。」 …… 「好了,严肃的事说完,说点有意思的吧,」几天不见又瘦了一圈的左修才松了松领带,笑着示意秘书将文件分发,「饶听南那边发来的文件,她已经和利托维利的老闆维托达成了共识,搭出了一个谈判的基本框架,我们这几天要组一个谈判团去好好谈谈收购的事。」 董事会的诸位翻看着文件,都忍不住笑着摇头。 「能砍到这个价位,着实是厉害。」 「利托维利雪场我也听过,是很好的优质资产,这个价位的话,是可以考虑投资。」 「但如果作为左氏向欧洲市场进军的第一步子,还是缺了些分量。」 「这个倒是问题不大,」左修才轻笑着,「她们那边,大概是会收购一家连锁高级酒店的。」 「有多高级?」有人提出疑问。 左修才手比划了个数,「需要花这个数字的高级。」 董事会瞬时陷入了沉默。 和这个数字比起来,收购利托维利雪场简直就是小打小闹。 有人皱起了眉,似乎是在思索这笔生意值不值得。 「另外,我还需要强调两件事,」左修才却并没有给他们提出反对意见的机会,表情再次变得严肃,甚至是肃杀,「第一,我不希望再有人往我耳边吹风,说我收编饶听南是养虎为患。」 众人点头。 在座都是去拜过年的,当然也都看到了和左家大小姐黏黏煳煳的饶听南。 「第二,最近发生的事,严守口风,决不能向欧洲那边透露一个字。」 「为什么?」这次有人提出了异议,「小元毕竟已经是分公司总裁了,有些事她应该知道。」 「我没说不让她知道。」左修才手指敲着桌面,沉默了一会。 「只是现在不到时候。」 散会后,左修才还坐在会议室里,一个人静静思索着。 他了解正在欧洲度假的三人——饶听南和裴良夜是实打实的工作狂,左止元也责任心很重。要是真让她们知道了这边的事,怕不是会马上终止度假以最快的速度飞回来。 那可不行。 他搓了搓自己的脸,嘿嘿一笑。 「给她们遮风挡雨,让她们开开心心玩,这不就是我这个当爹的责任吗?」 …… 庐城,李春蝉家。 「乖,我和你爸爸谈些事,」李春蝉蹲着,笑着哄好小朋友,又面无表情地向面色憔悴的黎正淳示意,「来我书房。」 女孩乖乖坐在沙发上,安静又可爱。 「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敢来,」李春蝉看着面前低垂着脑袋的黎正淳,连茶都没给他倒一杯,表情冷肃,「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造了什么孽?」 「我知道。」黎正淳轻吐出口浊气,随后笑容有些勉强,「但,京都,左董那边给我把消息压下来了,是不是……我还有希望?」 「想都不要想,」李春蝉轻哼一声,「左董眼睛里容不下沙子,他给你压下去这事,只是想钓更大的鱼。」 「如果你稍微还有点良心,还想在你女儿面前挺起腰杆,听我一句劝,站出来咬人吧。」 黎正淳面上泛起复杂扭曲的神色。 「李部,我不敢,」他的手颤抖起来,「我怕报復。」 李春蝉眉眼微微松了些,「你的女儿,今年可以留在我家。你的妻子被你气回娘家了,她娘家能护住她。」 「……李部,我还有,一个儿子……抱歉,一个私。」黎正淳头低得更低。 李春蝉眸子里泛起一丝厌恶。 「你也不想想,」她终究还是嘆口气,点醒了这个蠢货,「你的小情人是谁送到你床上的?」 「她会比你安全得多。」 因为你一旦胆敢反水,她就是戳刀子戳的最狠的一个。 「……我明白了,」黎正淳惨笑着,「我真是个笑话。」 他站起身,向李春蝉深鞠一躬。 「辜负了您的期望,真是抱歉。」 「你没有辜负我,」李春蝉面无表情,「你辜负的,是曾经的你。」 ------------------------------------- 京都和庐城的风起云涌,在左修才的严防死守下,终究是没跨过崇山峻岭落到正在度假的三人耳朵里。 又休息了一天,江法道依然是走两步路就疼得嗷嗷叫,丝毫不见好转,裴良夜无奈,干脆给她买了副轮椅。可坐久了也不行,于是又租了辆大型房车,顺道载上了左止元和饶听南,慢悠悠往比福尼亚酒庄开。 第313页 饶听南坐在电视机前的软椅上,倒了杯葡萄汁给自己,又夹了好几块冰,摇晃着杯子,冰块和玻璃杯壁碰撞,发出清冽的脆响。 「给我来一杯。」江法道有气无力地趴着,身上披了件裴良夜的外套。 「你现在像极了半身不遂。」饶听南将手上这杯递了过去。 「别给她喝冰的,」裴良夜开着车,脑袋后面却像是长了眼睛,「她还伤着呢。」 饶听南耸耸肩,将手中的冰饮收回来,倒了杯常温的递过去。 「我不!」江法道不干了,用力锤着床,咆哮,「裴良夜,你连我喝什么都要管!」 裴良夜这回又仿佛变成了聋子,认真看着导航,认真看路,认真开车。 听不见听不见,两只耳朵都听不见。 江法道又求助般地看向饶听南,「小南南,放一颗冰块好吗?」 饶听南贱兮兮地摇头晃脑,在江法道愤怒的目光中将装着冰饮的杯子递到自己嘴边。 坐在副驾驶上的左止元却突然回头,「饶听南,你最近也别喝冰的,我记得你的日子也快到了。」 饶听南愣了愣,乖巧放下杯子。 江法道幸灾乐祸地笑了,「原来你也被管着啊。」 「管着就管着呗,我觉得挺好的啊,」饶听南坐在了她旁边,揉了揉她的脑袋,「啰嗦不都是为了你,你不应该开心又自豪吗?」 世界上,有这么个人一直惦记着自己。 裴良夜又医学奇蹟般的恢復了听力,评价道,「饶听南难得说了句人话。」 江法道看着站在一边的三人,长嘆口气。 她才不想被管,她是野惯了的性子。 「我是从小到大没怎么被正儿八经管过,」饶听南帮她拍了拍褶皱的衣领,轻声说,「有人管着,我是觉得挺好的。」 她抬头,视线正好撞进了左止元心疼又宠溺的眸子里,唇角忍不住扬起。 江法道默默翻了个身,背对饶听南。 好香的狗粮……哦等等,我现在算不算是单身狗? 算? 但裴良夜已经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了,还是自己允许的。 不算? 这货还没有正儿八经表白呢!就算是重新追也不能这么没仪式感吧! 江法道仗着没人能看见自己的脸,小脸扭曲,嘴嘟得老高,手用力揪着裴良夜的外套袖子,将其假想成裴良夜的手,一下一下用力掐。 都怪裴良夜! 裴良夜胳膊肘推了推一旁的左止元,做着口型。 【你帮我开一会,我去哄人】 左止元点头,又转身看饶听南,眨眨眼。 饶听南点头表示自己了解。 车停在路边,三人迅速交换位置,饶听南坐在了副驾驶,第一件事就是把隔音档板拉了下来。 「唿,」她喘口气,松了松领子,看向左止元,挑眉,「你觉得呢?」 「我还是看不出良夜姐有那种倾向,」左止元皱着小脸,「她很正常啊。」 「我也不觉得江法道有那种倾向。」饶听南嘆口气,又摇了摇头。 前天,她急吼吼冲进阳台,都没顾得上哄人,直接将两人的异样与左止元分享。 左止元闻言,也被吓了一跳,两人苦苦思索了三个钟头,思前想后发现——她们什么都做不了。 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更亲密的亲人,她们都无权干涉这两人的私事,礼貌地站在一旁,是对两人关系最起码的尊重。 但是,如果两人都有倾向,没问题;两人都没有,也挺好。 怕的就是一方有而另一方没有,尤其以「裴良夜有江法道没有」这种情况最为严重。 于是乎,两人开始格外注意她们的一举一动,但…… 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或许只是江法道性子太野了吧,觉得裴良夜稍微多管一些就是冒犯,但她偏偏跑不了,这种纠结的心理,让她觉得自己有受虐倾向。」饶听南嘆口气,猜测着。 「有道理。」左止元点头。 两人又对视一眼,苦笑着摇摇头。 「管不了管不了,」饶听南伸了个懒腰,「随她们去吧。」 …… 江法道背对诸人,只觉得车停了一下,又启动,随后床一沉,身边躺了个人。 熟悉的香味袭来。 「滚蛋。」她面无表情。 「我不。」裴良夜不仅不滚,还从背后抱住了她,将脑袋搁在她的肩窝处,轻浅又灼热的唿吸喷吐在她的脖颈,激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不是说我让你往东你绝不往西么?」江法道咬紧牙,「这才几天你就不听话了!」 「那是在床上。」裴良夜蹭了蹭她的脸。 「现在就是在床上!」江法道压低声音咆哮。 「哦,你想么?我虽然不介意,但怕你的洁癖介意。」裴良夜可谓是将左脸皮贴在了右脸上——一边不要脸一边二皮脸。 江法道气得转过身来瞪她。 裴良夜身姿慵懒,眉眼温和,眼睛里都是笑意。 「是你说的,」她强调,「你让我来管你的,不准反悔。」 江法道深吸口气,脸都憋红了,在裴良夜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忐忑不安地等待她即将爆发的脾气时,她骤然泄了气,栽在了裴良夜怀里。 「栽在你手里了。」她气唿唿地反抱住裴良夜。 第314页 裴良夜心脏狂跳,手收紧了些,惹得江法道一阵唿疼。 「我没用劲。」她有些委屈。 这人怎么和比瓷娃娃还娇贵,碰一下就喊疼。 「你是不知道你的劲有多大,」江法道吐槽,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开始生气,「我不管你在比福尼亚酒庄准备了什么,但是如果没有……的话,你就别想哄好我!」 「没有什么?」裴良夜心中一紧,开始盘算起自己的准备有没有缺漏。 江法道气急了,嘴边有啥咬啥,用力咬了口裴良夜的胳膊。 我恨木头。 非要我说出口么? 我要一个名分!我要你亲手给我带上镣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仗着我喜欢你,用一点我喜欢的鸟食儿就把我哄得死死的! 「嘶。」裴良夜吃疼,肱二头肌肱三头肌瞬间发力。 江法道被她的浅浅一层却强度硬度韧度皆有的肌肉振得牙疼。 她松开嘴,对裴良夜怒目而视,心中又生气又沮丧。 我咬都咬不动你! 「我错了,」裴良夜认怂比谁都快,放松了手臂的肌肉,送到江法道唇边,蹭了蹭她水润润的唇,示意,「你再来,我绝对不用力。」 江法道又嗷呜一口咬上去——这回她真没留口。 裴良夜闷哼一声,强行克制住身体本能的反抗反应,放松胳膊,任由她咬。 江法道出了口恶气,看着她胳膊上深深两道牙印,又开始心疼和后悔,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唇覆上去,小舌头轻轻舔着自己的牙印,似乎是在安抚。 裴良夜喉咙里传出一声闷哼,一声喟嘆。 被咬一口,又被亲一下。 这笔买卖着实不亏。 「我困了,」过了好一会江法道才松口,面无表情地在她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要睡觉。」 「睡吧,」裴良夜知道这人算是哄好了,吻了吻她的鬓角,也打了个哈欠,「小元开车开得很稳,适合睡觉。」 「我记得好像很快就到了,」江法道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嘀咕着,「要不定个闹钟吧。」 「没事,不用,到了她们会叫我们的。」 …… 一个半小时后,比福尼亚酒庄,左止元和饶听南下车,盯着安安静静的房车车厢,陷入沉思。 「睡着了?」饶听南扭头看着左止元。 「估计是。」 「叫不叫?」 「不叫,让她们睡吧,」左止元迅速拉着饶听南奔向城堡门口的本叔叔,面上是狡黠的笑意,「趁她们睡着,我们可以过会二人世界。」 四个人一起旅行很好,也很热闹,但终究还是少了点乐趣——比如不敢说荤话,也不能做害羞的事。 「本叔叔!」她奔向胖老头,开心地抱了抱这位父亲的老友,随后介绍饶听南,「饶听南,我女朋友。」 「本叔叔好。」饶听南乖巧打招唿。 「你好你好,真好啊,」本叔叔说着蹩脚的中文,开心得直搓手,「裴呢?她说她也带人来了。」 「还在房车里呢,」左止元狡黠地竖起一根手指,「千万别去喊她们,她们还睡得很香。」 和本叔叔打完招唿,左止元牵着饶听南去了城堡里自己的屋子。 「城堡啊,」饶听南一路左顾右盼,好奇地看着这看上去年龄不小的建筑内部,看着其中的一砖一瓦,「看上去好有意思。」 「是本叔叔修缮的啦,里面都是现代设施。」左止元用力推开自己的房门,转身,笑着迎接饶听南,「欢迎来到我的画室!」 「除了你和家人,没有其他人来过哟。」 饶听南看着房间内的景象,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并不像庐城那个家,能看到左止元生活点点滴滴的细节;这也并不像京都左家的老宅,能沿着时间长河,摸索左止元的过去。 正如左止元所说,这仅仅只是一间画室。 偌大的房间里,最中央摆着一张欧式大床,层层叠叠的白纱垂落,宛若童话中的梦幻。 除此之外,这里再无任何与生活有关的东西——墙上乌泱泱地挂满了画作:油画、水墨亦或者是素描,什么类型的都有,从地面都天花板,除了床正对的墙还有一大片空白外,其他都被画作占满;地上有不少空白的画架,有一副上压着画纸,上面只浅浅用铅笔打了个草稿就没再进行下去;一堆堆崭新的画具放在屋子另一边,白颜料堆得比山还高。 饶听南突然有些喘不上气,忍不住快走几步,用力握住左止元的手。 「怎么了?」左止元惊讶地看着她。 「没什么,」饶听南张张嘴,「只是有点紧张,不,是有点害怕。」 左止元:??? 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画作。 都是正常的风景图亦或者是各种练习。 我也不画克苏鲁之类的玩意啊? 「不对,也不是害怕……」饶听南皱皱眉,努力形容着心中的复杂感觉,「我只是,突然觉得陌生。」 庐城那个家,她刚搬进来就完全接受良好,甚至不认床,可以倒头就睡。因为那里充满了自己熟悉的左止元的生活细节,甚至有自己在左止元生命中的留下的印记——相册和画册留存。 左家老宅的屋子,她也觉得还行。那里是左止元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充满着她的回忆,也见证着她成长的点滴。 第315页 所以也谈不上陌生。 可是这里…… 这是自己,完全未曾涉足过的左止元的领域。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梳理着自己的思绪,慢慢将心中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说给左止元听,后者惊异于她的敏感的同时,也笑了起来。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带你来,为什么一定要在良夜姐她们中间当两个闪闪发光的电灯泡,」左止元笑着,揉了揉饶听南的脸,「不仅是为了种葡萄藤,也是让你来看看这里。」 她踮起脚,在画作的包围下,近乎虔诚地吻上饶听南的额。 「我所珍爱的所有东西,都向你敞开,我所到的每一寸地方,都应该有你的足迹与我伴行。」 饶听南浅棕色的眸子瞬间变得湿漉漉。 左止元低笑着吻了又吻,发出邀请。 「做我的模特,在这里留下唯一的一副肖像画,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左止元喜欢的: 画画和滑雪 家人 饶听南 人间 饶听南喜欢的: 左止元 左止元 左止元 左止元 一个虚假的(但也说不准,万一呢)明日预告: 饶听南睁着湿漉漉的眸子:「我要怎么当模特?」 左止元沉吟一会。 「你看过铁达尼号吗?」 第98章 当江法道醒来时裴良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了,就靠在她身边。 她右腿曲起,左手轻轻搭在自己腰上右手则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指腹轻轻敲着,看上去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灯光昏暗一大片一大片的阴影也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眸子明暗不定,久居上位的威严气势无意识逸散看上去有些骇人。 江法道鼻子动了动,嗅到了熟悉的香味。 她丝毫不憷裴良夜的冷脸一巴掌拍在了她曲起的那条腿上,「放下,别装酷。」 久居上位气势骇人的裴总默默照做,看着这人宛若游蛇一般贴上来,枕在自己腿上双臂环住自己的腰,将脑袋埋在腹肌中。 「我还睡一会,」她咕哝着声音里都是睡意,「好久没睡这么香了左止元开车确实稳。」 裴良夜看了眼车窗外的月明星稀抿抿唇感受着这人温热的唿吸有些难耐地动了动。 「别乱动。」江法道一把将人按住声音朦胧「我就再睡五分钟。」 裴良夜捱过这漫长的五分钟看着怀中人打着哈欠坐起来,伸手让其靠在自己怀里。 「睡醒了?」 「嗯,」江法道任由她帮自己梳理睡得有些乱的髮丝,脑袋在她掌心蹭了蹭,又打了个哈欠,「没想到睡得最好的一觉居然是在车上。」 「之前睡得不好么?」裴良夜不动声色地问。 「嗯哼,」江法道哼唧一声,「之前有点失眠。」 只有和裴良夜视频电话一整晚那几次睡得还算好。 「可以理解,」裴良夜帮她梳好髮丝,屈膝下床,将早就准备好的摺叠轮椅组装好推过来,「但我来这几天还是睡不好么?」 江法道表情幽怨,「睡到大半夜总会被疼醒好几次。」 她看着身上的淤青,长嘆口气,「我果然不适合任何运动。」 「别妄自菲薄,」裴良夜仗着左止元不在,肆无忌惮地说着荤话,「你可能把运动天赋全点在床上了。」 「喂!」江法道眸子瞪圆了,心虚地看了眼驾驶室的方向,「你小声点。」 不瞥不要紧,一瞥,江法道瞬间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她又看向小小的车窗外,肚子非常配合地咕咕叫起来,向她提示着时间的流逝。 已经是晚上了。 「她们,没叫我们?」江法道又惊又恼,气唿唿地磨着牙,「好一个饶听南!」 「我本来也打算去兴师问罪的,」裴良夜怕她疼,又给轮椅上垫了好几层软垫,才将她抱起,小心翼翼放在轮椅上,随后蹲在江法道面前,微微仰视着她,眼睛里都是笑意,「不过,你说这次睡得挺好,那我放她们一马,就不去追究责任了。」 江法道被她看得脸红,伸手推了推她的脑袋,声音越来越软,「快走啦,我好饿。」 裴良夜轻笑着起身,推开车门跳下车厢,又转身,双臂用力,架着江法道的轮椅,连椅带人稳稳托下来。 不远处,站着一个满头微汗却在风中凌乱的胖老头。 管家刚告诉他,车厢里有动静了,他丢下手中的活计一熘烟跑到大门口,搓着手准备迎接裴和裴的女朋友。 然后就看见裴架下来一个轮椅。 是了,轮椅上那位明艷的美人就是自己前些天曾经见过的,裴的女友。 但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前些天还是好好的。 胖老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法国人丰富的想像力和从小到大听过的无数悲苦的浪漫故事在这一刻,在他脑海中汇总,重组,构成了一出经典古早狗血大戏。 「怎么会这样啊,」他眼含热泪,向两人直冲过来,胖手颤抖地伸出,「江,你的腿怎么了?」 江法道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指了指身后人,嘴里哼哼唧唧,「都怪裴良夜!」 胖老头听到这句话,更是激动愤怒得不得了,直起身子,看着推着轮椅的懵逼裴良夜,手颤抖地指着她的鼻子,「裴,我让你把人带回来,你就是这么带回来的吗?」 第316页 裴良夜沉默,观察,思索,最后得出结论。 她推了推江法道的背。 「站起来,走两步。」 「啊?」 「本叔叔大概以为我把你腿打断了?」 「啊?!」 江法道吓了一跳,赶紧撑着扶手站起来,一瘸一拐走了两步,「本叔叔,我腿是好的!只是受了点伤!」 「哦,这样啊,」胖老头悻悻放下指着裴良夜鼻子的手,咕哝着,「我倒也没有觉得是你打断了她的腿,裴,你是好孩子,好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我以为是那种……你们在街上偶遇,她兴奋地向你冲过来,然后一旁突然窜过来一辆大货车,咔咵嘶啦砰。」 胖老头看着两人震惊的眼神,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不是就好。」 裴良夜按着江法道的肩膀让她坐下,哭笑不得,「她只是滑雪摔伤了而已。」 「摔伤?」胖老头耳朵一动,「我这还有一箱红花油呢,裴,你给人家按按。」 裴良夜和江法道两人同时瞳孔地震。 「不用了本叔叔!」 两人异口同声,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面上的薄红。 胖老头不明所以,挠挠头,也不多问,走在前头引路。 裴良夜推着轮椅,载着东张西望的江法道,慢悠悠走进古堡,「本叔叔,左止元她们呢?」 「小左和饶一来就进她们自己屋了,现在还没出来呢,晚餐也是佣人放到门口的,」胖老头回头看她们,「你们饿了吗?」 两人再次点头。 「那好,」胖老头又开心地搓起手来了,「我也好久没下厨房了,正好给你们露一手。」 「不必了本叔叔!」裴良夜再次瞳孔地震,「我来做就好。」 她使尽浑身解数,嘴皮都要磨破了,总算把热情的胖老头支开。 胖老头边走还边恋恋不捨地回头看着厨房,「裴!你会后悔的!」 江法道好奇地看着这俩,扯了扯裴良夜的衣服,「为什么不让本叔叔做啊。」 裴良夜表情沧桑,长嘆口气。 「本叔叔其实是英法混血。」 「他既继承了法国人的浪漫、创造性,却也继承了英国人的厨艺水平,而且对自己的厨艺没有一点逼数。」 江法道陷入沉默。 大嘤帝国,着名美食荒漠了。 「更恐怖的是,由于和左董交好,他还接触了很多中餐,这些东西在本叔叔的脑瓜里重组……额。」 「要知道,创造性和厨艺是不能结合在一起的,尤其是他的各种灵机一动,」裴良夜像是陷入了什么灰暗的回忆一般,「你见过香芋月饼炒淮山吗?吃过鲱鱼罐头蘸鹅肝酱吗?听过有人在土豆泥里加虾头提鲜的吗?」 江法道想着黄澄澄土豆泥里伫立着的几个虾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恐怖。 「所以还是我来做吧,」裴良夜自信满满地捲起袖子,走进被清场的厨房,「想吃什么?法餐中餐还是……英国菜?食材应该都有。」 江法道眨巴着眼睛。 「什么都可以吗?」 「嗯哼?」 「你都会做?」 「应该都会吧。」裴良夜此时还很自信。 「我要吃佛跳墙或者开水白菜。」江法道嘿嘿笑起来了。 裴良夜手顿住,扭头看她,表情诡异。 「你和饶听南,不愧是好朋友。」 在难为厨子这方面,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 比福尼亚酒庄,左止元画室,下午 「你和江法道,不愧是好朋友。」左止元看着饶听南左臂上两大块青紫,嘆口气,「就连体质也都是瓷娃娃类型的。」 「她是,我才不是。这不是很正常么?」饶听南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轻轻按了按,随后疼得龇牙咧嘴,「被弓弦那么抽,不青才怪吧。」 「而且,我比她强很多,」她继续强调,「她是运动废物,我好歹还能学会呢。」 「那下次试试滑雪?」 「告辞。」 饶听南披上衣服,一副逃跑的架势,被左止元一把按回来。 「别跑,还要当我模特呢,」左止元笑着扒拉开她的衬衫,露出漂亮的肩颈线,「手臂有伤,不露手臂就行了嘛。」 饶听南脸红扑扑的,任由她摆弄,小声问,「真的……要这么画么?」 「这是艺术,」左止元义正严词,「我学人体的时候,裸-模画得多了,你还什么都没脱呢,害羞什么。」 那能一样吗? 饶听南瘪着嘴,看着自己被左止元凹出一个极为优雅也极为不上流的造型。 「那,这幅画,可以不挂在这里吗?」她红着脸,举手发问。 虽说这是左止元的画室,但也是有人能进来的。 「这一副当然不挂在这里,」左止元后退几步,打量着模特的造型,又上前几步精修,将背后的几缕髮丝顺到胸前,低笑着,「这一副是我自己收藏啦。」 「那你刚才还说要在这里贴上一副唯一的肖像画!」饶听南一动不动,只能瞪圆眼睛瞪她。 左止元低头,吧唧一下,亲了口她的唇,笑道,「改天画一副正儿八经的嘛。」 但她现在,只想在这片属于自己的王国里,做一个沉迷美色的实打实的昏君。 第317页 「好了。」她后退几步,看着构图,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姿势有不舒服吗?能坚持下来吗?」 「能。」饶听南老老实实回答,一动不动。 左止元坐在画架后,开始打底,饶听南不能动,也看不到左止元,相当无聊之下,只能胡思乱想。 她想起刚才两人的对话,又红了脸。 …… 「我要怎么当模特?」饶听南被感动得一塌煳涂,心软得不得了,睁着湿漉漉的眸子,轻声问。 她觉得,现在左止元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自己都能答应。 左止元沉吟一会,「你看过铁达尼号吗?」 「那个不行!」饶听南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咪。 铁达尼号,两人那场着名的,删减过依然极富张力的对手戏,正是一个画师在画一个模特。 那颗硕大的蓝钻,被胸有沟壑的女主托着,真大,真白……呸,真蓝。 宝石配美人,自是一段佳话。 「我没有为艺术献身的觉悟。」饶听南红着脸拒绝。 「试试嘛试试嘛,」左止元开始撒娇,在她身边转着圈嘤嘤嘤,「画手是我啊,我什么不知道?你害羞什么。」 「不行,我有底线的!我的底线很坚定!」 左止元红着脸,凑到饶听南旁边咬耳朵。 「你这次答应我,下次,我……」 她的声音低若蚊蝇,耳朵却不争气地红成樱桃色。 饶听南沉默了。 她的底线,也可以很灵活。 经过了激烈的磋商后,两人都各退了一步,于是才有了现在的情况。 饶听南回过神来,看着画架后一动不动的左止元,有些奇怪。 怎么还不画呢? …… 左止元发现,自己实在是高估了自己。 她摸了摸鼻子。 有点热。 她学人体的时候,画过很多裸-模,其中不乏漂亮的小姐姐。但那时,她满腹心思都在研究肌肉纹理,人体结构去了,确确实实是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的。 但现在,面前的是饶听南啊。 是自己一眼就沦陷,一眼就定了终身的爱人。 她抬头看着饶听南。 女人慵懒地侧躺在榻上,眸子迷离而恍惚,脸微红,明明没有喝酒,却是一副微醺的醉意。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搭在身前,向前探去,似乎是想要拿果盘中的水果。衬衫最上头的扣子被解开了一颗,因为重力的缘故,一边的领子软趴趴贴在她修长的脖颈上,随着风一唿一吸,另一边则垂落在肩颈处,露出一片白皙细腻的肌肤和让人想咬一口的精緻锁骨,阳光倾洒在她身上,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是白得透明。 衬衫最下面也并没有老老实实扎在西裤中,而是也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拇指节那么短的,一节极浅极浅的腹肌,和隐隐约约的,腰间那火红的蔷薇纹身。再往下,是被合身西裤包裹得极好的,修长笔直的双腿,女人褪去了鞋袜,白净的脚搭在米色的榻上,偶尔动了动,脚踝筋骨的律动令人挪不开眼睛。 左止元眨了眨干涩的眸子——象牙白的肌肤和蔷薇的火红让她晃了眼睛。 她的嗓子也是干的。 这样的模特,她该从何下笔? 她用力抿抿唇,强行将自己的视线移到眼前的画纸上。 嘁,画纸还没有饶听南白。 她逼迫自己蘸起一些颜料,开始认认真真打底,涂着色块,心思却又不由自主地往饶听南那边飘了。 饶听南真的好白,她的肌肤也是如此细腻,就像上好的绸缎。 似乎也有人在绸缎上作画过。 她的手一抖,晕开了一团颜料,慌忙将笔刷浸入水中涮了涮,打算补救一下。 额……她看着那滴着水的刷子,再次陷入了恍惚。 刷头有些硬,颜料又过于黏稠,在绸缎上作画,以绸缎的精緻和细腻珍贵,大概还会疼的吧。所以要软一点,唔,如果是丝质绸缎,最好还是用水墨作画,兔毛笔比较软,狼毫又够硬,能够适应多种需求。可以用兔毛笔沾满浓墨,挥斥方遒,再用狼毫在关键处画龙点睛,应当是一副上好的佳作。 左止元想着想着,鼻子一热。 唔咦? 她愣愣看着颜料盘上一团猩红。 …… 饶听南震惊地看着左止元蹦起来冲进卫生间,极有模特素养的她没动,微微转了转脑袋,高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左止元狼狈地冲着鼻子,声音闷闷的,「今天不画了。」 饶听南闻言,起身,赤足走到卫生间前,好奇地探头一看。 她瞬间又好气又好笑,「你是想到了什么啊?」 「上火了!」左止元红着脸强调。 饶听南憋着笑,疯狂点头。 「好好好,是上火了。」 她一边逗左止元,脸却也红了。 也不知道这个小色坯子在想什么,反正估摸着不是好事。 用流水沖了好久,冷静了鼻子,也冷静了大脑,血终于被止住了,左止元狼狈地直起身子,看着面前憋笑的饶听南。 「你流一次鼻血,我也流一次,这很公平。」 「是是是,很公平。」饶听南低笑着。 左止元跨起张小猫批脸来掩盖心中的羞恼。她眼睛乱瞟,一眼就看见了赤足的饶听南。 第318页 这可被她找到了机会,在饶听南惊异的目光中蹲下,抱着这人的腰,微微用力,一把将人扛在了肩上。 「你干嘛!」饶听南骤然腾空,吓了一跳。 「谁让你不穿鞋乱跑,虽然开了暖气,但也是冬天。」左止元理直气壮地扛着人走到榻上,放下,自己也脱鞋爬上来,和女朋友挤在一起贴贴。 「嘁。」饶听南瘪瘪嘴,却也任由左止元躺在了她腿上。 既然不做模特,也不画画了,她决定找点事做。 「想吃葡萄吗?」她指了指果盘里的葡萄。 她馋这葡萄很久了,又大又紫,浑圆透亮,看上去就是上品。 「这里毕竟是酒庄,」她自信满满地捡起一颗,一点点撕开皮,「这里的葡萄一定很甜很好吃。」 「这不是酒庄的葡萄哦,」左止元笑着,懒洋洋做着科普,「酿葡萄酒的葡萄和我们平时吃的品种也不太一样,会偏酸一点。」 饶听南一口吃掉,含煳不清地说,「但这个很甜。」 「嗯,因为是外面买的。」 饶听南沉默,扭头,看着窗外大片大片的葡萄园。 「这种感觉……大概就像爆米花厂想吃玉米棒子还得去超市买一样。」她做出评价。 「还真差不多,专门做爆米花的玉米也不是我们平时吃的甜玉米,」左止元懒散点头,搂着她的腰,「饶听南,我也要吃。」 这人递过来一颗,「自己剥。」 左止元瞪她。 饶听南笑了起来,指甲轻轻撕开葡萄的软皮,露出晶莹剔透的果肉,递到她嘴边,「张嘴。」 左止元嗷呜一口,叼走了葡萄,小舌头顺便舔了舔饶听南指尖上的葡萄汁。 「小色坯子。」饶听南红着脸低骂。 「我终于知道,纣王为什么一定要妲己餵葡萄了,」左止元伸了个懒腰,笑道,「换我,我也要吃葡萄。」 饶听南翻了个白眼,又往自己嘴里送一颗。 这还有一半没入口呢,左止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上来,叼住了另外半颗。 饶听南看着突然放大的,傻笑着的精緻俏脸,愣愣地迎合着这个充满了葡萄甜味的吻。 左止元抢了半颗葡萄还不过瘾,又撬开她的唇齿,将她口中残余的果香全部窃取,在被夺食的饶听南发作之前快速退走,笑得像只小狐狸,还咂咂嘴,感受着香甜的余韵。 「我喜欢吃葡萄。」她煞有其事地说。 「你!」饶听南耳朵到脖颈红了一大片,气唿唿起身,「不玩了。」 但是下榻之前,她还是很乖的穿上了鞋袜,不给左止元一点把自己扛回来的机会。 始作俑者看着她气唿唿的背影,身子笑得一抖一抖。 像是一只被抢了食儿的护食炸毛小猫咪,又幼稚得像是幼儿园三岁小朋友。 「饶三岁,」左止元声音里含着笑意,也跳下来,凑到她边上,「不会生气了吧。」 饶听南正捡起一颗葡萄,看到她,气唿唿转过身,背对这人。 「真生气了?」左止元刷一下绕到她面前,小心翼翼戳戳她的腰。 饶听南抬眸瞪她,手指用力捏着那颗可怜的葡萄。 姐姐,捏什么葡萄啊,捏我啊! 左止元心中说着荤话,却终究不敢开口,免得把这人弄得更羞更恼,搞得最后今天自己要可怜兮兮打地铺。 「你刚才画了点什么吗?」饶听南决定换个话题,不和葡萄纠缠了,慢慢往画架那边走。 「额,是画了点什么。」左止元瞬间有些心虚。 「哦,我看看。」饶听南将葡萄送进口中,站在画架前,瞬间小脸皱成一团。 「因为要画色彩,所以先用其他颜料打底。」左止元干咳一声,开始解释。 她是有想要好好画的。 「真的吗?」饶听南看着一团团纷杂的颜料,迷惑转身,「你怕不是在逗我?」 「姐姐」,左止元学着天津口音,无奈道,「真不是。」 ------------------------------------- 「裴良夜,你怕不是在逗我?」江法道对裴良夜怒目而视。 「真不是。」裴良夜慢条斯理地说。 …… 时针拨回一个小时前。 在江法道「又哭又闹」呜呜呜呜撒泼打滚的情形下,裴良夜无奈许诺「明天一定给你做佛跳墙和开水白菜「,江法道一秒收起矫揉造作的戏,开开心心吃完了简单的晚餐。 「上次,本叔叔是不是也给了你这个?」裴良夜递过去自己房间的一串钥匙。 「对,」江法道舀了一勺鸡蛋羹,含煳不清地点头,「我就知道有房间钥匙,有城堡钥匙,好像有一个专门装酒的酒窖钥匙和你柜子的钥匙,其余的没找。」 「哦?这个没认出来吗?柜子都打开了不顺便看看保险柜里的东西?」裴良夜低笑着挑起保险柜钥匙,「或者,要不要今晚看看?」 江法道瞟了一眼,心痒痒的。 「我又不在意里面放了什么。」她依然嘴硬。 「那就不看了。」裴良夜从善如流。 「你!」江法道深唿吸。 不生气不生气。 「我要看!」她咬紧牙,吐出几个字。 裴良夜低笑着,将东西塞进了她的手中。 「这和你布置的那些有关吗?」江法道忍不住紧了紧手中的钥匙,小声问。 第319页 「有,」裴良夜认真点头,「这就是能打开一切的钥匙。」 江法道瞬间觉得饭都不香了,开开心心蹦起来,「我要去开保险柜!」 裴良夜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含笑。 江法道走了没两步,苦兮兮地扒拉着墙回头,「轮椅,可以推过来吗?」 裴良夜慢条斯理地把轮椅推过来,慢条斯理地将人按在了轮椅上往回走,慢条斯理地为她又夹了几筷子菜。 「先吃饭。」 「裴良夜!」 总之,等两人到房间时,江法道脸上的期待已经要溢出来了,心里和猫抓似的痒,手指不安地摩挲着保险柜的钥匙。 里面是什么? 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次在空中花园吃饭,裴良夜口袋里没拿出来的,那个鼓鼓囊囊的小方盒子,心跳得更加剧烈了。 如果,真的是……戒指,自己要接受吗? 呜,好像有点快。 但也不是不行? 不,也不一定会是戒指,以裴良夜这种名贵木头的木头脑袋,那次能鼓起勇气浪漫一回已经很难得了,还被自己那么狠的拒绝。 家里这种保险柜……里面大概会是金条,房产证之类的? 哇,她不会是现在选择把财产都上交吧,嘿嘿,老娘一夜暴富! 也行也行,虽然没有戒指那么好,但我也很满意! 江法道美滋滋想着,唇角已经快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你来开我来开?」裴良夜握住了她颤抖的,半天怼不进锁眼的手,笑道。 「我来!」江法道瞪她一眼,屏住唿吸凝住气。 咔嗒。 保险柜应声而开,里面只有一个红色的方盒子——但并不小。 江法道有些懵逼。 这看上去就不是装戒指的盒子。 她将方盒子捧出来,试着掂量两下。 好像根本没什么重量。 看来也不是金条。 她皱眉打开。 盒子里躺着一把钥匙。 「裴良夜,你怕不是在逗我?」江法道又看了眼空荡荡的保险箱,对裴良夜怒目而视。 「真不是。」裴良夜慢条斯理地将盒子里的钥匙塞到她手里,微笑着将她按在轮椅上。 「你不想知道,这把钥匙,是用来打开什么门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你不想知道这把钥匙,是用来打开什么门的吗?」裴良夜的声音低沉又轻柔,仿佛带着某种蛊惑的意味。 江法道手紧握着这个造型极为普通的钥匙咬着唇。 钢铁的冰凉渗入肌肤钥匙坚硬的轮廓陷在她的掌心。 她用力摩挲着这把钥匙,咬着牙。 「要是这次打开里面还是一把钥匙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我了!」 裴良夜低笑着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别轻易说这种话我会很难过的。」 江法道自认的铁石心肠又瞬间软了。 她伸手捏住裴良夜的脸扯了扯,磨着牙「变得油嘴滑舌的。」 「你可以尝尝,到底是不是油嘴滑舌。」 「你!」江法道哽住,一把将这人拉起来,气哼哼地示意她推轮椅,「果然还是谈了不少增长的经验啊现在终于会哄人了。」 以前某个木头脑袋只会一五一十地给自己讲道理,讲规矩,休想看到她放下身段哄人。 「瞎说」裴良夜慢悠悠推着她,穿过古堡的走廊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我没哄过别人。」 江法道只觉得头皮发麻却依然嘴硬「哟哟哟现在这种腻歪又空洞的情话也是张口就来啊这句煳弄过多少小姑娘?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你可以问左止元」裴良夜表情极为认真,「凡是闹脾气要我哄的,我一般会没什么耐心地直接分。」 「……渣女,」江法道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随后狐疑地抬头,看向身后的人,「『一般』?还有特例?」 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的脸捏圆搓扁。 裴良夜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觉得特例是谁?」 江法道说不出一句话,身子瘫软在轮椅上。 好吧,她觉得就算是这把钥匙打开的锁后面还是一把套娃的钥匙,自己大概也提不起多少劲儿来生气了。 两人间陷入了沉默,寂静的古堡里,只有脚步声和轮子滚动的摩擦声。 「到了,」裴良夜停下,看着面前一扇木门,唇间忍不住勾起笑容,双手搭在了江法道肩上,「你来开还是我来开?」 江法道低头看着手里的钥匙,瘪瘪嘴,抬头看着这人。 「我想自己来,但我没劲儿。」 手软。 裴良夜也不多说什么,握住了江法道发抖的手。 钥匙轻轻推进锁眼,转动两圈,咔嗒。 门应声而开。 江法道愣愣地看着这宽敞却也显得有些拥挤的房间,眼前瞬间模煳。 好熟悉的布局,好熟悉的物件。 身后还是熟悉的人。 恍惚中,裴良夜的声音忽远忽近。 「忍冬,我把我们的过去,放在这里了。」 ------------------------------------- 京都时间,下午六点,左修才结束了一天繁重的工作,伸了个懒腰。 手机突然响起了消息提示。 「哪个小崽子这么没眼力见,下班还发消息?」他骂骂咧咧地拿起手机,眼睛一瞟,瞬间喜笑颜开,抓起桌上的电话通知自己秘书,「你通知一下,半个小时后召开董事会紧急会议。」 第320页 「好的左董,议题是什么?」 「酒店收购的案子,」左修才笑得开心,「嗯,那边总算确定是哪一家了。」 也就是说,下次春节,怎么着也是五个人一只猫一起过了。 秘书心中奇怪。 「那边」是哪一边? 而且,怎么左董这次这么虎? 早就打算要买个酒店,但现在才确定是哪一家么? 但他自然不会将这些问题问出来,只是恭恭敬敬地点头。 「是,左董。」 ------------------------------------- 「忍冬,我把我们的过去,放在这里了。」 江法道接过这人递过来的纸巾,用力擦了擦眼角,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看着面前几乎是一比一復原的,两人十年前在京都的小窝。 当时裴良夜搬离了左家,和自己住在一起,彼时刚参加工作还没有现在阔绰的某人自然谈不上一掷千金在京都寸土寸金的地方购房,自己更只是一个新锐琴手,有些名气,却也仅仅只是有些名气。 所以她们只是租了套不错的公寓,大概70多平,自己做了精装修的设计,裴良夜当苦力,然后两人疯狂往里面塞东西。 【这要是以后房东不租给我们了该怎么办?】 彼时,自己看着亲手搭建的小窝,满怀感慨。 【不会的,】年轻的裴良夜面上带着轻狂的笑容,【到时候买下来就好了】 【你有钱吗?】 【会有的会有的】 江法道眸底闪过一丝落寞。 最后让自己离开的,并不是房东,也不是其他外部原因。 「裴良夜!」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慌扭头,握住了她的手,「你把东西都搬到这里来了,那家里……?」 裴良夜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安抚她,「还在呢,我买下来了。」 江法道还没反应过来,就已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她的潜意识里,还把那里当家呢。 「哭成这样,」裴良夜嘆口气,扯出身上带着的纸巾,蹲下,一点点帮她拭去眼泪,唇角带着无奈的笑意,「本来东西都是好好保存在那儿的,我是打算带你回京都看。」 「但,我发现我实在等不了了,所以初二到初五,我一直都在忙这个。」 她抬头,看着这个努力復原的房间,眸子里有些感慨,「其实如果给我更多的时间,我能做得更好。像现在,墙漆只能用墙纸代替,有些细微差距的布局也只能勉强遮盖,哦对了,我甚至想把本叔叔的门给拆了,换上我们当年那扇,钥匙也用一样的。这样你一拿到钥匙就明白了。」 江法道哭得更厉害了,直接趴在了裴良夜身上,用她的外套擦眼泪。 「可是我一想到你就在法国,和我只有几个小时车程,我就怎么也等不下去了,」裴良夜轻抚着她哭得一抖一抖的嵴背,「嗯,我紧赶慢赶赶到利托维利,一眼就看见某个在初级道上摔得四脚朝天的笨蛋。」 江法道瞬间直起身子,面上还满是泪痕,湿漉漉的眸子用力瞪大,使劲瞪她,「你说谁是笨蛋!」 「我是,我是笨蛋,」裴良夜毫无底线地躺平认错,又吻去江法道睫毛上残余的泪,笑着,「你现在就哭成这样,真正的好东西还没给你看呢。」 「啊?」江法道又擦了擦眼泪,环视这间屋子。 仔细一看,确实有很多细节不太一样了。 她还以为是「復刻」带来的细微差别,但听裴良夜的意思,是有意为之? 「嗯……怎么说呢,」裴良夜推着轮椅,走到了【客厅】中央,轻声说,「这里不仅仅存放着我们的过去。」 「也是我在假设,如果我们没有那十年的分离,它会变成什么样子。」 江法道用力抿抿唇。 「忍冬,你就当,这是我过去十年,一直做的一个梦吧。」 江法道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已经看到第一个不同了,毕竟是自己的老本行——而且那架钢琴,未免也太漂亮太显眼些了。 黑色为底色,渲染着阳光的暖橘,仿佛旭日东升,云破日出。 「施坦威限量款,摇滚风的旭日,全球仅售69台。」她心里大概估了个价,看向一旁的裴良夜,「300万?」 「差不多吧,钱是小事,」裴良夜推推她的肩膀,有些紧张,「我对专业知识不太了解,选了个我觉得漂亮的,你喜欢吗?」 「那可是施坦威啊,哪个弹钢琴的不喜欢施坦威,」江法道咬着牙,医学奇蹟般站了起来,一瘸一拐走向钢琴,「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够离经叛道了,除了古典外,最喜欢的就是重金属摇滚。」 裴良夜唇角勾起笑意。 虽然她直到现在也没法完全get重金属摇滚的魅力,但……看来选对了。 江法道轻轻按下一个键,沉迷地听着那完美的琴音。 「真好,」她捨不得多弹了,收回手,看向裴良夜,「你的确是在做梦。」 裴良夜:??? 「我怎么可能会把这种琴放家里当练习琴,我恨不得供起来!」江法道挪回轮椅上,长嘆口气,眼睛却黏在了那架钢琴上。 裴良夜笑了。 「我的那台小破琴呢?你没扔吧。」 「怎么可能,保养得好好的,待在老房子里呢。」 「那就好,」江法道眼睛依然离不开那台钢琴,嘴里念叨着,「这个重逢礼物,我很满意。」 第321页 身后传来了一声嘆息。 「这不是重逢礼物,重逢礼物……可能还要贵一点点,」裴良夜很无奈,吐槽着,「你要是去玩密室逃脱,一定跑不出来,毕竟白长了一双大眼睛,什么线索都看不到。」 江法道:??? 她总算把视线从钢琴上挪开,开始上下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细节。 额,裴良夜说得对,自己的确有些眼瞎。 她默默拿起钢琴上的一个相当显眼的白色小牌子。 上面是一个日期,日期是……三年前的情人节。 「这是我三年前买的,」裴良夜轻声说,「是三年前的情人节礼物。」 江法道又是鼻子一酸。 裴良夜从背后抱住她,脑袋搁在了她的脖颈处,轻轻蹭了蹭,嗅着她身上的香味,声音有些低落和沙哑,「十年了,每年的各种节日,我都会买各种东西塞到我们原来的屋子里。」 就像她们好像并没有分别一样。 江法道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前一阵模煳。 「你再打开那个琴谱盒。」裴良夜指了指另一个小盒子。 江法道擦了擦眼角的泪,小心翼翼捧下来,感受着这轻飘飘的盒子,抿抿唇,轻轻打开。 里面是一张,保存得极好的琴谱。 「额,其实不是钢琴谱,」裴良夜摸摸鼻子,「是枪花乐队的吉他谱,据说是初版手稿,我买下来了。」 江法道看向她。 「我最喜欢的不是枪花,是铁娘子乐队。」 「我知道,」裴良夜摊手,有些无奈,眸子里也有些愧疚,「但我只淘到了这个。」 江法道精緻的脸蛋迅速靠近,在她唇上用力吻了一下,又笑着离开。 「没关系,」她又低头看向这份吉他谱,带着泪痕的脸笑得开心,「我很喜欢。」 她再次环视着这件屋子,眸子里突然燃起了浓浓的好奇和欣喜。 裴良夜梦中的十年,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从那个柜子开始!」她坐在轮椅上,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开始大唿小叫地支使裴良夜,「我要一个一个看!」 …… 半夜的古堡,这一间小屋吵吵嚷嚷,热闹极了。 「裴良夜,这是什么?」 「一个铁达尼号的乐高模型啊,你很久以前不是发微博说过喜欢么?」 「你自己拼的?」江法道震惊。 「不是我拼的,是龙井拼的。」裴良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是……这十多年流行过的珠宝款式?」江法道又拉开了梳妆檯,被一堆各色宝石项鍊闪花了眼睛。 「嗯哼,我每年都有买。」 「那为什么衣柜里只有这两年流行的款式?」江法道拉开了衣柜。 「呵,你的衣柜里什么时候有过超过三年的衣服。」裴良夜吐槽。 江法道脸一红,又看向每件衣服上贴着的时间标籤。 「这是什么日子?」她嘀咕着,翻开手机找日历。 什么节都不是,恋爱纪念日也不是。 「买衣服还需要挑日子吗?」裴良夜持续吐槽,「看到好看的适合的不就买了?」 「好吧。」江法道悻悻关上衣柜,唇角却高高扬起。 身后突然响起了裴良夜的咳嗽声。 「咳咳。」裴良夜耳朵是红的,眼神飘忽。 「哦?」江法道眼睛一亮,「衣柜里还有东西吗?」 「嗯,有。」 某人开始翻箱倒柜,最后翻出了个黑色的,极为不起眼的大包。 裴良夜默默退后几步。 江法道好奇地拉开拉链,瞬间被闪瞎了眼睛。 「裴良夜!」她咆哮着,脸红成了油爆虾,「这都是什么啊!」 颇具有情趣的衣物,各种小玩具,一些摸起来质量极好绑人应该也不疼的绳子,马鞭,甚至…… 她手里拿起一个小玩意,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 裴良夜抱头蹲防,「低温蜡烛。」 「你还敢说你没那种倾向!」 「真没有,至少买这些的时候没觉得我有,」裴良夜红着脸解释,「这不是,你以前嫌我没什么花样吗?」 她得努力证明,自己花活多着呢。 江法道气得压低声音咆哮,「所以你还在怪我?是我的错?」 「没有没有,」裴良夜卑微极了,「是我的错。」 江法道红着脸拉好拉链,将这一堆东西丢到裴良夜怀里。 裴良夜稳稳接住,极其狗腿子地转身,「我这就丢了。」 「谁让你丢了!」江法道握紧了拳头,觉得自己多年的低血压都能被裴良夜治好,耳朵红着,咬牙切齿,「我的意思是,带上!」 裴良夜耳朵一动,惊愕地看着轮椅上的人。 是,自己想像的那个意思吗? 「忍冬?」 江法道红着脸不理她,只是继续翻着柜子。 「这是……」她看着手里一沓证件,愣了愣。 「房产证,存摺,各种不动产权证,还有我在左氏的股权证明,」裴良夜抱着黑色大包走过来,耳朵微红,声音却软极了,「你都可以拿走。」 江法道抿抿唇,心中瞬间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自己想像的东西,居然真真切切地摆在了自己面前。 真的一夜暴富了呢。 第322页 她稳了稳情绪,扭头看向裴良夜。 「金条呢?」 「啊,你要那个?」裴良夜一怔,「那些在银行保险柜里呢,保险柜密码和钥匙也在这里。」 江法道轻咳一声,直接将东西揣进兜。 裴良夜唇间瞬时泛起笑意。 这是她们的默契,是聪明人之间契约。 江法道收下这些,意味着……她愿意承担这些财产另一位主人的责任和义务。 将屋子全部检查完,江法道最终,看向了书桌上的一个小盒子。 这个小盒子很显眼,但她一直没有打开。 因为这是这间屋子里唯一一个上了锁的盒子。 「开锁。」她指了指小盒子。 「开这个锁之前,还有件事,」裴良夜放下了一直抱在怀里的黑色大包,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平板递过去,「挑一下,你喜欢哪个?」 江法道被她弄得一愣一愣的,接过来,低头看。 上面是三家酒店,好巧不巧,正是自己向裴良夜吐槽过的,订不到房间看极光的几家。 「你不是给了我那个号码吗?我已经订到了。」她有些茫然地抬头。 「这是另一件事,」裴良夜唇角含笑,「乖,选一个,随便选都行,只要你顺眼。」 「那这个吧。」江法道指了指最贵的那家——自己比较了半天,没捨得订。 「好。」裴良夜低头,掏出手机发消息。 「这是干什么?」江法道持续懵逼。 「是稍微贵一点点的重逢礼物,」裴良夜收好手机,抬头微笑,「我打算买下来,写了三份收购议案,你喜欢哪个我就交哪个,唔,半个小时后应该就会召开紧急董事会,讨论收购事宜了。」 江法道瞳孔地震。 你管这叫稍微贵一点点? 她结结巴巴,「我……我当时是开玩笑的。」 「我没开玩笑。」裴良夜认真地说,随后俯下身子,含住了她的唇,轻轻吻着。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 江法道睁着恍惚的眸子,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用力推开裴良夜,眸子湿得能滴出水来,嘴却还硬着,「这不是左氏的商业行为么,到头来还是归左氏,又不是归你我的。」 「谁说的,」裴良夜握住她的手,笑道,「等着吧,等着做老闆吧,这就当我的嫁妆了。」 她是真的打算把酒店送出去的——她做了左氏这么久的「监国长子」,难得任性一回,也不是没有这个资本。 「而且,你是老闆,我当老闆娘,」她捧起江法道的手吻了吻,低笑着,「不是一样的吗?」 「谁说要娶你了!」江法道用力缩回手。 但又被裴良夜捉在手心,这人笑道,「那你嫁也行啊。」 江法道用力将脑袋拧到了一边,这回手却没抽出来。 「好了,」裴良夜却主动松开了手,将那个带锁的小盒子塞进了江法道怀里,笑道,「现在可以开了。」 江法道恍惚地摇头,「我没什么心情了。」 她还处于巨大的震撼中。 那得是多少钱啊。 「这可不行,」裴良夜嘆口气,「这才是最重要的呢。」 江法道一惊,贴着小盒子的手瞬间弹起来,「不会是左氏的股权转让书吧,那我肯定不能要!」 比酒店还贵重的,还能是什么? 裴良夜失笑,「你想要那个也行。」 她捉回江法道颤抖地手,贴在了小盒子上,「不过放心,这个不是。」 江法道迟疑地摩挲着那把小锁,犹豫地看着裴良夜。 「给点提示?」 裴良夜眸光瞬间明暗不定了。 「忍冬……」她轻声说,「哪件事,让你最恨我?」 江法道张张嘴。 怎么又问起这个问题了? 在与裴良夜相处的这几天,她早已多次告诉过自己——不要去翻旧帐,不要去回忆那些事,现在的裴良夜很好,你享受现在就好了。 但大概是今天受到了太多冲击,她的情绪波动过于剧烈。 她听着自己带着哭腔开口,「我的 她看见裴良夜的眸子里,第一次带上了水雾。 「忍冬……」她声音颤抖着,抬手,抚上了身前人的面庞,「所以,你一次又一次返场,是为了等我么?」 江法道用力躲开她的手,低垂着眸子。 「哈,」裴良夜收回手,紧握住她的,单膝跪在地上,凝视着坐在轮椅上的江法道,「忍冬,那晚……我其实在。」 「你开什么玩笑!」江法道红着眼睛。 那个座位从来都是空的。 裴良夜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声说,「我问你要票,是因为我觉得好像可以拼命工作早点结束行程赶上你的尾场,说不定能给你一个惊喜。」 「结果,」她唇角挂着自嘲的笑,「突然又出现了一个新行程,我无奈之下,正好有合作方那边的朋友想要看你的演奏会,我就把票转赠给了她。」 江法道忍不住用力掐住了她的手。 「后来……是一些阴差阳错吧,」裴良夜忍着疼,轻声说,「新行程延迟了一天,我正好能空出你尾场的时间,我也没好意思联繫合作方的朋友,自己紧赶慢赶地回了京都,跑到了首体。」 她将脸埋在了江法道掌心,声音闷闷的。 第323页 「已经开场了,我没有票,就拖着行李箱站在首体外面,站着听了你弹的三首曲子。」 江法道的手骤然颤抖起来。 那是晚上,很冷的。 「还是有个黄牛找上了我,」裴良夜喉咙里发出一声苦笑,「我买了他手里最后一张票,5000,山顶座。」 「你疯了!」江法道眼睛红了,将人拉起来,「那次山顶座正价才卖500!」 「我只是想看看你,」裴良夜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很轻,「但其实,山顶座几乎看不到你,我只能看见一束光,光里有一个影子,影子一次又一次的返场。」 江法道突然想起了裴良夜微博小号里的那张图。 人影簇拥诸人欢唿中,小小的舞台上打下一束冷光,将那小得只剩影子的人笼罩,如梦似幻。 会场的热烈,映衬着舞台上的孤独。 是了,除了裴良夜,还有谁能看出当时自己的孤独? 她舔了舔唇角的水珠,尝到了咸味儿。 「你一次又一次返场,我也就一直没离场,所以……」裴良夜无奈地笑笑,「为了赶 「抱歉,真的抽不出时间来参加你的庆功宴。」 江法道胡乱擦擦眼睛,声音沙哑。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那时很蠢,」裴良夜轻声说,「我以为,你看见座位上坐了别人就能明白了。」 「座位上没有人!」江法道强调。 「我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裴良夜苦笑,「那位合作伙伴的朋友也因为急事,没赶上你的尾场。」 「我要回了当时送她的那张票。」 裴良夜握住江法道的手,用她名字的首字母,打开密码锁。 里面躺着两张泛黄的演奏会门票。 一张完整的vip区门票,售价1580。 一张少了一半的山顶区门票,售价5000。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巧合之《这正好是 裴江99! 第100章 翌日上午多云,饶听南和左止元穿着便装,扎着方便活动的高马尾在胖老头的带领下手挽着手来了葡萄园。 两人边走还在边小声斗嘴。 「说好的唯一一副肖像画呢?哦豁,没了某个懒人怎么催也不动笔。」 「那不是都怪你谁让你长的这么好看,我光顾着看模特去了哪里还有心思画画?」某个懒人声音理直气壮,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心虚。 现在想想那一幕鼻子还会热。 她怕自己失血过多而亡。 「嘴抹了蜜吗?这么甜。」饶听南低笑着。 「对啊,你尝尝?」 「我不,那不是便宜你了。」 两人打打闹闹,幼稚得像两个幼儿园小朋友。 胖老头远远走在前面,听着风带来的只言片语唇角忍不住往上咧。 她们感情真好啊。 真好。 到了地方,他递给两人一把小铁锹。 饶听南一爪子煳在了左止元脑袋上,用力揉了揉笑得放肆,「柔道黑带的特种兵小姐你来刨土。」 左止元被这奇怪又诡异的称唿哽住无奈地拿过铁锹随便刨了两下地就将铁锹一丢「好了。」 「这就好了么?」饶听南有些讶异。 「对啊」胖老头在一旁修剪着葡萄枝随后笑眯眯地递给两人「把这个插进土里就可以了,土我们在秋天就翻过好几次了,但这就是仪式感嘛。」 左止元接过胖老头递过来的葡萄藤,歪着头,笑着看饶听南。 饶听南也笑了,主动伸手,握住了她的。 两人一齐将葡萄藤插进土中。 「这个时候可以许愿哦。」胖老头在一旁轻声提示。 两人同时闭上眼睛。 饶听南感受着掌心左止元肌肤的温暖,心脏不由自主地快了几分。 她是从来不信这种东西的,尤其她昨晚还知道了,这是十年前裴良夜提出来的,为了拉动酒庄旅游业的小主意。 但……人类祈求神明,不也从来不是期待神明的回应吗? 而是确认心中的答案。 分清好坏,理清是非,决定前行的道路,或者是将认定了的人带在身边,用这种仪式感来告知彼此—— 我确认了,是你,漫天神佛为证。 所以,如果是左止元,她愿意丢掉理智,荒唐一次。 【葡萄神,或许,葡萄酒之神?】 她心中默念,手指轻轻摩挲着左止元的手背。 【伟大的葡萄酒之神,我祈求您,护佑我的爱人,愿她此生无忧无愁,欢笑常驻】 她心中默念好几遍,再睁开眼,发现左止元好奇地看着自己。 「你许了什么愿?」左止元的眸子亮晶晶,湿漉漉的。 饶听南笑笑,「说出来就不准了。」 「哎呀,你难道还真的信这个,」左止元轻掐了把她腰间软肉,「我问过良夜姐了,她说她当年定规矩的时候没有【愿望说出来就不准了】这一条。」 「好傢伙,难不成我祷告的葡萄酒之神是她?」饶听南装模做样地生气一会,随后笑道。 「我刚才许愿啊,希望这株葡萄藤长得好好的,希望比福尼亚酒庄未来几年风调雨顺,让我有好酒喝。」 左止元忍不住笑出了声,抱住饶听南,脑袋在她颈窝蹭啊蹭。 「嘿嘿,我也一样。」 第324页 饶听南反抱住她,抚着她的嵴背,轻笑着,「没用的默契增加了。」 「不仅如此啊,我怕伟大的葡萄酒之神认错人,我还背了我们的住址,身份证号,强调了三遍我们这株葡萄藤在地球上的经纬度,一定要结出最好的葡萄,」左止元嘿嘿笑着,「不然你许愿,神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愿望怎么能灵呢。」 饶听南:「……」 好有道理。 科学拜神第一人,左止元,不愧是你。 她重新闭上眼睛,一脸虔诚地对着那株葡萄藤,嘴唇快速翻动。 背了三遍左止元身份证号家庭背景年龄住址后,她才睁开眼,看着一旁笑得肩膀抖啊抖的左止元,唇角也带上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真幼稚,但……真的很开心。 在小木牌上籤下两人的名字,将其也插进土里,两人直起身子,身后也传来了轮椅轮子滚动的声音。 她们转身,看见裴良夜推着轮椅过来了。 左止元瞳孔地震。 饶听南则先是一愣,随后差点没憋住笑。 盖因为,江法道戴着一副超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微卷的长髮披散,穿着一身利落又飒爽的红色风衣,内搭酷飒的纯黑修身西装,踏着一双黑色小皮靴,又拽又酷。 但是,她坐在轮椅上,一副半身不遂的模样。 炫酷潇洒极了的气质瞬间大打折扣,甚至有些谐。 饶听南好笑地蹲下来,伸手取下她的墨镜,嘴里念叨着,「好傢伙,今天一点太阳都没有你还戴墨镜,装酷也不是这么装的嘛……」 「饶听南!」江法道没来得及阻止,只能气唿唿地瞪着自己这位损友。 饶听南看着墨镜下肿成桃子的眼睛,沉默,默默将墨镜戴回去。 「墨镜很酷,戴好。」 「怎么成这样了?」她撑着膝盖起身,面色不善地看着裴良夜。 江法道是个什么没心没肺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能让她哭成这样的,除了裴良夜还有谁? 「她太感动了,」裴良夜面色不改,眸中带着些许无奈,「在我怀里嗷嗷哭了一晚。」 「只是这样?」饶听南狐疑。 「只是这样。」 ------------------------------------- 「呜哇哇,裴良夜,你是个混蛋,」江法道用裴良夜的外套擦眼泪,哭得打嗝,「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裴良夜就这么单膝跪在地上,将轮椅上的人拥入怀中,轻轻抚着她清瘦的嵴背,眸中也有水雾。 许许多多的巧合,让本来十年前就该说清楚的事,拖到了十年后。 不过……即便十年前就说清楚了,她们之间的隔阂依然存在。演奏会,只是许多压抑着的矛盾的一个导火索。 分离是一种註定。 嚮往自由的年轻野性鸟儿,怎么会甘心一辈子就待在金笼子里。 而那个金笼子,也是刻板僵硬,不懂变通。以保护之名,行禁锢之实。 直到十年后,鸟儿见过了无数的风景,认识了许多人。她终于飞累了,想找个地方落脚搭巢。 而金笼子,也被十年的磋磨磨平了刻板僵硬,变得柔和而圆滑。 裴良夜用力搂紧这人清瘦的腰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要将人揉进自己骨血。 好在,十年后,她们没再次错过。 十年后,她们再次在最好的时候相遇。 「疼……」江法道下意识撒娇,身子却突然一僵。 她感受到了肩膀上的温热。 裴良夜哭了。 裴良夜居然哭了! 她慌慌张张地推开这人,仔细打量着——裴良夜眼角还挂着些许晶莹,朝她挤出一个笑容,声音甚至还是那么温柔: 「抱歉,我手下没轻重,弄疼你……」 江法道颤抖地抚上了她的眼角,拭去那抹晶莹,打断了她的话。 「我还以为你不会哭。」 她不是没见过裴良夜的眼泪——情到浓时,她失态战慄,眼角的水珠一点也不比其他地方少。 但江法道更愿意称其为生理盐水,而非眼泪。 「我又不是铁打的,怎么就不会哭了。」裴良夜揉揉她的脑袋,轻声笑。 「你起来,」江法道又抹了抹眼睛,将单膝杵在地上的裴良夜拉起来,环视復刻的小屋,眸间闪过一丝哀伤,「裴良夜,我今晚想住这儿。」 「可以,」裴良夜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你想住哪我都陪你。」 「……算了,还是不了,」江法道看着这熟悉的布局,鼻子又是一酸,眼前模煳,忍不住搂着裴良夜的腰,将脸埋在了她怀中,声音闷闷的,「在这里住,我今晚别想睡了,眼泪都会哭干的。」 裴良夜揉着她的脑袋,轻声重复,「你想住哪我都陪你。」 江法道将脑袋埋在裴良夜腹肌,深唿吸几口,这才松开她,摸出了口袋里方才收起来的金库钥匙,放回了原处。 裴良夜一慌,「怎么放回去了,你收好啊。」 「我拿着干嘛?」江法道搓了搓哭得僵硬的脸,嘆口气,「反正你的都是我的。」 裴良夜唇角勾起笑。 「那倒也是。」 「好了,推我回去。」 「好好好。」 「带上那个黑袋子!」 裴良夜一怔,眸底再次闪出一丝不可思议。 第325页 江法道躲着她的视线,低咳一声,「我想研究一下。」 裴良夜笑了,将大黑袋子扛在了肩上,推着轮椅。 「需要实验对象么?」 「你愿意?」 「悉听尊便。」 …… 而当裴良夜洗漱完,吹干头髮从浴室走出来时,就看见了令人耳赤面红的一幕。 江法道穿着一身酒红色真丝吊带睡衣,盘腿坐在欧式大床上。 白皙娇嫩的肌肤,在酒红色的衬托下更显得诱人,而她身上些许已经淡去了不少的摔伤青紫,则更多了一分血-腥的魅力。 但更夺目的并不是人,而是…… 饶是以裴良夜的厚脸皮也是老脸一红。她快步走过去,看着大床上摊开摆放的各式小玩意,又羞又有些急,「你都拿出来干什么?」 「你买都买了,我这不是要研究吗?」江法道无辜抬眸,「好多都是久仰大名但没见过的玩意。对了,这个怎么关?」 裴良夜抿着唇接过电池强劲的小东西,和江法道脑袋凑在一起,对着说明书找。 「你没用过吗?」江法道看着翻来覆去看说明书的裴良夜,好奇发问。 裴良夜向她展示自己可以去当手模的手。 「也是,你不需要。」江法道恍然。 「那你呢?」裴良夜总算找到了开关,将小玩意丢回了袋子里,又将乱七八糟的玩意全部塞了回去,反问道,「用过吗?」 「你这是在小看一个钢琴家的天赋。」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江法道笑得肩膀一抖一抖,本就松松垮垮的肩带滑落,露出了一大片细腻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绝妙弧度。 裴良夜喉咙一紧,伸手帮她拉好衣服。 江法道眸子因为方才哭得实在是太厉害,现在还红着,但眼尾的微红却又是一种引诱。 她将裴良夜拉上床,轻轻吻了吻这人水润的唇。 「裴良夜,还有红花油吗?我身上还是好疼,再按按呗。」 裴良夜眼底瞬间漫起危险的暗沉,声音低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裴良夜看着危险极了,但江法道一点也不憷她,笑着又仰头亲了亲她的唇,「给你一个机会。」 裴良夜眸底闪过一丝错愕。 这意思是? 「我的伤还没好呢,身上已经够疼了,」江法道看出了她的错愕,轻笑着撒娇,「我才不要劳累自己。」 裴良夜瞬间压低身子,用力吻着她的唇。 「停,」在她想要撬开唇齿之前,江法道脱离了这个霸道的吻,手指按在了她的唇上,脸红扑扑的,「我刚查的资料,我们需要一个安全词。」 「你定。」裴良夜声音低沉。 江法道眸底闪过一丝轻快的悲哀。 「冬风。」 裴良夜一怔,鼻子一酸,眼前再次漫起水雾。 是那首曲子啊。 就算心结已解,但阴影却依然存在。 裴良夜抱住江法道,轻轻吻着她的眉眼,吻去她说出那两个字后一瞬间沁出的泪水。 江法道颤抖地回抱住她。 「你最好不要让我有说出这个词的机会。」 「绝无可能。」裴良夜回答地斩钉截铁。 …… 欧式大床,床头床尾有栏杆,当银色的镣铐扣住脚腕时,江法道眸间闪过一丝恍惚。 「被你带上脚镣了。」她指着,轻笑。 裴良夜神色一凛,瞬间起身找钥匙。 「不用。」江法道拉住了她,主动送上了自己的唇。 是我自己贪恋笼子的。 「哈。」唇分,她轻笑一声,望着裴良夜,眸底闪过温柔的爱意。 「被你拷住了。」 ------------------------------------- 裴良夜推着轮椅,在胖老头的引领下,在饶听南狐疑的注视下,默默迈步走进葡萄园。 江法道板着脸,继续装酷装拽。 「我觉得不太对劲,」饶听南看向左止元,回想着方才江法道肿的不像样的眼睛,「这要哭多久才能哭成这样啊。」 「毕竟是十年啊,」左止元凝视着她们的背影,眸底闪过一丝怅然,反握住饶听南的手,「她们这一辈子,才几个十年?」 同样都是复合,她们不过分开一年不到,而那两位,可是硬生生互相折磨了半个前生。 「也是,」饶听南嘆口气,从身后抱住了左止元,蹭了蹭她的脑袋,唇角突然含上了笑,「你说,我们明天能看见极光吗?」 「当然能,」左止元歪着头看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听说在极光下许愿很灵。」饶听南一本正经。 「你不是刚和伟大的葡萄酒之神许过愿了吗?」左止元有些想笑,「怎么,极光之神也能保佑葡萄收成好?」 「那谁说得准呢,这不都是和你学的吗?」饶听南低笑,「我琢磨着,理论上菩萨也不管牌桌吧。」 「喂喂喂!饶听南,我生气了!」 被揭了短的臭牌篓子左止元恼羞成怒,掐了饶听南好几下。 「好了好了,走吧。」饶听南感受着那软绵绵一点劲儿也没用的手,笑道,「赶紧的,回去画画,好歹画幅正儿八经的肖像画先挂上呗。」 左止元一脸无奈,拖着身后的人慢悠悠往回走,「你怎么对这事就这么上心?」 第326页 「这不是要赶紧在您的王国留下我的痕迹么,」饶听南委委屈屈,「明明是某人先说的,话说的那么好听,什么『我所珍爱的所有东西,都向你敞开,我所到的每一寸地方,都应该有你的足迹与我伴行』,结果是个拖延症晚期。」 「走走走,」左止元被说得脸有些热,「现在就画!」 走之前,她扭头又看了眼那株刚种下的,小小的葡萄藤,忍不住紧握住饶听南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嘴唇微微翕动。 【伟大的葡萄酒之神,我再一次虔诚地祈求您,护佑我的爱人】 【愿她一生平安顺遂,无灾无难】 【哦,饶听南的身份证号是xx……xx,您千万别认错人了】 「怎么了?」饶听南好奇地用脑袋撞了撞她。 「没什么,再看一眼而已,」左止元回过神来,笑着牵住她的手,向古堡小跑,「走啦,画画去。」 …… 江法道扭头,看着一熘烟跑远的两人,嘆口气。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 裴良夜看了眼站得老远非常有电灯泡自觉的胖老头,轻笑着摇摇头,「你昨晚也很有活力。」 「裴良夜,长了嘴不一定要用来说话!」江法道脸有些热,好在那副夸张的墨镜遮去了她大半张脸。 「如您所愿,我是讷于言而敏于行的。」 「不,您既巧舌如簧又能妙手回春,昨晚是知行合一了属于是。」 裴良夜耳朵一热,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打住,别毁成语了。」 两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江法道感受着微风轻抚面庞,听着葡萄叶片的沙沙响。 「所以,应该是瞒过去了吧。」江法道不安地摸了摸鼻樑上那副夸张的墨镜。 她戴墨镜,是为了掩盖红肿的眼睛。 但眼睛不一定是哭肿的。 裴良夜忍不住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手机里「如何清理皮肤上的低温蜡烛」之类没删完的凌晨三点的搜索记录证明了,眼睛肿还有可能是熬夜熬出来的。 「瞒过去了,」她说完,又低笑着摇摇头,「瞒不过去又怎么样呢?」 「那当然不一样!」江法道激动得直拍轮椅,又被新伤旧伤扯得肌肉酸疼,疼得直咧嘴。 「我昨天真是被你迷昏了脑袋。」她揉了揉腰,忍不住小声嘀咕。 她穿得这么拽,一是为了和脸上的墨镜匹配,二是……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满」。 她才是更勐的那个! 昨天纯属意外,是她被裴良夜弄得心软得一塌煳涂,才让她得手。 「到了,」裴良夜笑笑,看着面前自己十年前种下的那株郁郁葱葱的葡萄藤,秉持着「得了好就不要卖乖」的原则不接话,而是换了个话题,「你想重新种一株吗?」 江法道抿着唇,看着面前的比其他「同年龄」木牌要干净很多的小木牌,看着上面裴良夜熟悉的字迹,吸了吸鼻子。 「我上次来,在这里和傻子一样坐了好久,想了好多好多事,」她没回答裴良夜的问题,而是轻声开口,「那个时候,我觉得我这辈子估计得和你互相折磨至死了。」 裴良夜抿着唇,搬来了个小马扎,坐在江法道身边,握住她的手。 江法道将她的手反扣在手心,表情低落了一会,随后又笑了起来。 「好了,但是没过多久,你不就来了么?」她捏了捏裴良夜的手心,指了指小木牌,笑道,「你仔细看看,说不定还有痕迹。」 「什么痕迹?」裴良夜颇有些莫名其妙,凑上前,仔仔细细打量着小木牌。 木牌上一尘不染,上面的木纹清晰可见。 裴良夜一怔,扭头看向附近的其他木牌。 或多或少都落了些尘土。 她心有所感,回头看了江法道一眼,又试着调转角度。 终于,在某个角度下,她终于在木牌的空白处,看见了浅得几乎看不清的水渍。 【江法道】 那是用水写下的三个字。 【裴良夜&江法道】 江法道推着轮椅,默默上前,感慨笑着。 「我当时只觉得,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水写就的名字,很快就蒸发了,谁都看不见。」 「但是,凡留存过的,必有痕迹。」 她的脸越来越红,面色却也越来越坚定。 「根据热力学 比如……爱。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 「总有些东西,能逾越物质,跨过时间的吧。」 裴良夜骤然转身,弯下身子,用力将这人拥入怀中。 江法道又听见了吸鼻子的声音,心中不禁失笑。 堂堂左氏「监国长子」,分公司裴总,怎么这两天居然有向哭包发展的潜质? 她轻轻摩挲着裴良夜的侧脸。 「所以啊,你刚才不是问我了那个问题吗?」 「我的答案是:就不重新种了,就在这一株上写我的名字吧。」 「反正……」她用力揉了揉裴良夜的脑袋,笑道,「这十年,你不是拼命往家里塞东西,在做一个假如我们没分开的美梦么?」 「我也想做这个梦。」 裴良夜直起身子,凝视着江法道的眸子。 「忍冬……」 她说不出话来了。 无论在何时何地,无论在哪里,她们之间,一直是这样。 第327页 她掌控着她的情绪亦或躯体; 而她主宰着她的灵魂。 江法道笑笑,推着轮椅上前,拿起一旁的笔,郑重地在小木牌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裴良夜&江法道】 两个名字,一新一旧。 骤然,云破日出,阳光倾洒在这片葡萄园,在湿润的泥土上落下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光晕。 两人凝视着那块木牌,过于灿烂的阳光,让她们眼前有些恍惚,仿佛世界都不那么真切。 就好像,两个名字之间,真的没有了那十年。 就好像,真的存在什么。 能逆转时间,倒置光阴。 作者有话要说: 100章撒花~ 也要开始全书最后一个大型副本了~大概会在五月初完结? 徵集番外了啊,想看什么番外,速速评论区报上来 目前俺想写的有: 猫猫们的过去; 小公主和她的cp(是谁暂时保密); 落跑新娘江法道; 裴江if线(我曾经脑过一个更激烈两个人更拉扯的版本,但随着剧情的推进还是选了温和些的,但又捨不得那么激烈的感情线,放番外里试试) 第101章 翌日上午。 「少喝点咖啡」左止元一手推着行李,一手拉着饶听南,在机场vip候机室舒服坐下看着同行的裴良夜一放下行李就去茶水间接了杯黑咖啡来忍不住开口,「巴黎到特罗姆瑟得有六个小时呢你不睡一觉?」 「问题不大我本来就睡不着,醒着就好」裴良夜轻抿一口,摇摇头「至于咖啡,成瘾了,戒不掉。」 喝咖啡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左修才也好,饶听南也好都曾劝过她少喝些——因为她的量委实是有些大了,是药都三分毒,一天五六杯咖啡灌下去怎么想着都不太好。 一旁的江法道恹恹地抬起眸子,声音有气无力「别喝了等会陪我睡觉。」 在左止元无语的目光中裴良夜瞬间丢掉了手里的杯子。 左止元:「……」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裴良夜丢掉了咖啡又面色不善地看着坐在一旁与江法道挨得极近几乎要贴上的饶听南。 饶听南正研究江法道脖颈上缠着的丝巾呢察觉到一道敌视的目光抬眸看过去看到一只浑身散发着酸意的河豚裴良夜。 「回小元那里去,」裴良夜没好气地说,「贴着忍冬干嘛?」 饶听南收回目光,无视了某人的话,继续研究丝巾。 裴良夜磨牙,委屈地看向江法道。 她们才刚确定关系,她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和这人黏在一起。 怎么饶听南就这么没眼力见呢?当时她和小元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也没打扰不是? 江法道无视了她眸中的委屈,挥挥手,「你去其他地方坐坐,我和小南南有话要说。」 气鼓鼓的裴良夜像被放了气的河豚,耷拉着脑袋,走到了看旅游攻略的左止元身边,坐下。 「被赶回来了?」左止元头也不抬,低笑着问。 「对啊。」裴良夜醋熘熘地看着都快要贴在一起的两人,胳膊肘推了推她,「你管管饶听南。」 左止元沧桑抬眸,「你以为我管得住她?」 「她不听你的?」裴良夜有些讶异。 这可和她平日里的观察不同。 「额,是这几天不行。」 要是平常,饶听南肯定是乖乖巧巧的,但现在她还暗戳戳生自己气呢。 昨天,画着正儿八经肖像画的自己突然又鼻血狂冒,两人手忙脚乱一通止血下,饶听南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要不要去做个体检?」 总是流鼻血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没事,」左止元捂着鼻子,相当心虚,「是我的问题。」 饶听南眉毛依然蹙起。 第一次流鼻血她还觉得情有可原,毕竟自己凹出了个那么优雅且艺术的姿势。 但刚才,自己就端端正正坐着啊,照证件照都没这么端正过。 「不行,」她越想越心慌,掏出手机,「我查一下,总是流鼻血是什么……」 「大可不必,」左止元大惊失色,「没听过吗?水一百度会开,人一百度会死!」 「那你刚才说是你的问题,」饶听南紧皱着眉,「什么问题?」 左止元眼神飘忽不定,声音低若蚊蝇。 「我想……在你身上画。」 饶听南愣住,下一秒,红晕瞬间爬上她的脸庞。 她骂骂咧咧地拎着左止元的领子将其丢进浴室,「现在,马上,洗个头,给我好好冲掉脑子里的玩意!」 …… 左止元从回忆中脱离出来,表情依然沧桑。 肖像画又没画成,不过不比上次只画了色块,这次算是完成了大半部分,只差更精细的微调,于是她也先挂在了墙上。 就是饶听南还在生气——不,更应该说是羞恼。 裴良夜左止元对视一眼,察觉到了对方和自己的「相同点」,于是「英雄相惜」,抱头痛哭。 可能这就叫家庭弟位吧。 「你在查什么?」裴良夜瞟到她平板上的东西,脑袋凑过去。 「吶,是特罗姆瑟的旅游攻略。」左止元将平板递过去,「我们不是预计待三天嘛,今天飞过去入住肯定已经是傍晚了,今晚休息休息,应该能看极光。所以我这不是在做后两天的行程规划么?」 第328页 特罗姆瑟作为挪威北部最大的港口城市,北极光之城,左修才和南行云当年度蜜月的地方,肯定是有不少有趣玩意的。 裴良夜看着左止元做的旅行规划,不禁连连点头。 非常细緻周密严谨了。 她看看自己,又看看不远处贴在一起似乎是在说悄悄话的闺蜜组,心中骤然泛起了一丝诡异的情绪。 居然,是年龄最小的左止元最成熟稳重最靠谱么? 作为长姐,作为诸人中一向最成熟稳重的那个,裴良夜决定……摆烂。 「小元长大了,」她极为欣慰地点点头,「挺好,我们都听你的,今天怎么安排?」 「今天主要以休息为主吧,」左止元看着酒店介绍,眸子里闪过雀跃的光,指尖在平板上按了两下,递过去,「吶,良夜姐,看看我们订的酒店。」 裴良夜和江法道自然是住一起的,而她们订在了隔壁房间。 在旅游旺季,各个酒店一房难求,预约都排到几个月后了,但每家酒店总会空出些最高档的房间,为突然来兴致想要游玩的尊贵客人准备。 她们自然属于尊贵客人的那一列。 「我们两个房间的花园应该是联通的,有露天的烧烤架,」左止元跃跃欲试,「酒店有准备新鲜食材,我们可以自己搞搞烧烤,吃完后休息一会,吶,还有露天温泉,可以一边泡温泉一边看极光。」 嘿嘿,露天温泉,嘿嘿。 她唇角不由自主地高高扬起。 再一扭头。 裴良夜脸上也露出了一样的笑容。 …… 另一边,饶听南终于轻轻揭开了江法道脖颈上的丝巾。 「她怎么敢的啊。」她倒吸一口凉气,磨着牙将丝巾系好,气唿唿瞪了眼远处看着露天温泉介绍页面傻笑的裴良夜。 江法道眨眨眼,摸了摸脖子,又开始帮裴良夜说好话,「其实还好,不疼。」 「都留印子了,」饶听南埋怨,「你就这么由着她的性子,助长她的气焰?」 江法道轻咳一声,不自然地摸摸鼻子。 「但是,那个,其实我也挺喜欢的。」 饶听南沉默。 你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您不是说您是大勐1吗?」 「但我突然发现躺着也挺好的。」 饶听南再次沉默。 不愧是我闺蜜。 她又看了眼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裴良夜和左止元,嘆气,起身,大步走过去,没好气地将人揪起来,「陪你女朋友去。」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可不想左止元被裴良夜「带坏」。 …… 飞机头等舱,裴良夜充当着肉垫的角色,被江法道抱着。 这人昨晚又没休息好,此时困得不行,一登机,靠在自己肩头倒头就睡。 裴良夜伸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发顶的发旋儿,心中骤然泛起浓浓的满足感,忍不住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鬓角。 「别闹。」江法道喉咙里闪过一丝咕哝,头也不抬,伸手将她的脑袋扒拉开。 裴良夜失笑,帮她将毯子往上提了提,又扭头看向旁边。 左止元和饶听南倒是一如既往地紧贴在一起,头挨着头,像两只猫猫挤成一堆猫。 她确认所有人都睡熟了,表情冷肃了些,轻手轻脚掏出手机,翻看着国内的新闻。 左修才没给她安排活儿,但她也按耐不住工作狂的本性,总想着做些什么。 特别是左修才年前的嘱咐,令她总放不下心。 【最近,格外注意一下天光总裁,乔言】 【他难道能翻出什么浪来】 【你就当我在做一个社会学实验吧】 【饶听南是实验组,他是对照组?】 【不不不,他们都是实验组,至于对照组……不是到处都是么?】 左修才不说人话的谜语人水平可谓是又上了一个档次,连惯来会揣摩人心尤其擅长揣摩左董心思的自己这回也一知半解,只能按着他的吩咐,格外注意些乔言和天光的相关消息。 前几天心思全都放在了江法道身上,现在尘埃落定,倒是能抽出些时间回头看看。 不看不打紧,一看……其实也不打紧。 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 「乔言还在香江么?最近都没什么新闻。」她微蹙着眉。 对于一个精心打造人设的新锐公司总裁来说,这都快一个月没新消息了,实在是异常。 她又打开微博,顺着摸去了乔言的粉丝团——是的,一个公司老总居然粉丝团这玩意,成员数量还不少,某种意义上称得上是相当离谱。 「没有最新的航班,也就是说还在香江,」她皱了皱眉,「他待那么久干嘛?」 天光,天光最近也没什么新消息,除了还在和某一线大厂对着烧钱外,新闻里只偶尔提了一句天光在海外市场大有作为,出口额显着增加。 裴良夜怎么看也看不出异常,只得放下手机,苦恼地试图釐清这一团乱麻。 ------------------------------------- 「这是我给你派的第一个任务,」苏家二公子苏长空腿搭在桌面上,抽着烟,慢吞吞地说,「这第一个任务,我需要你亲自跑一趟。」 「我亲自跑一趟?」乔言坐得笔挺,闻言一怔,随后点点头,「可以,我跟着我们公司的货轮一起走就行了。」 第329页 「不不不,」苏长空摆摆手,笑得嘲讽又恶毒,「不是天光的货轮,是你自己。」 他将只抽了两口还剩一大截的烟按在了菸灰缸里,从抽屉里丢过去一串钥匙,「吶,没开过游艇吧,这几个星期熟悉一下操作。」 乔言瞬间抿紧了唇。 游艇和货轮,哪一个对于送货来说更安全更便捷运载量也更大,答案不言而喻。 但面前的苏家二公子也不是傻子。 他是要把自己绑死在这条船上。 自己跟着货轮走一趟,倘若事情败露,还能狡辩是底下人的所为,自己并不知情;但自己独身一人开着游艇被抓,那可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辨不清了。 乔言垂下眸子,没有思索很久,直接接过游艇钥匙。 「好的,苏总。」 …… 苏长空看着乔言离去的背影,又点燃一根烟,盯着菸头燃烧的火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愈发猖狂。 熬鹰的感觉,真不错。 他最喜欢打碎这些自傲之人的嵴梁骨,看着他们在地上蠕动,像狗一样舔着自己的鞋面乞求垂怜。 他大笑着,门却突然打开了。 「苏总,您不能进去……」 苏长空的秘书被苏长云一把丢了出去,后者用力关上门,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面色阴晴不定。 「那个姓乔的,最近来了太多次了,」他眸光深沉,「你在做什么?」 苏长空看着面前的哥哥——也是苏家目前理论上唯一的继承人,轻笑起来,搭在桌面上的脚都没放下来,态度称得上是蔑视。 「我亲爱的哥哥,」他懒洋洋地说着,「我培养一点我的势力而已,你怎么就这么激动呢?」 「是么?」苏长云冷笑一声,坐在了乔言方才坐着的逼仄椅子上,舒服靠着,翘起二郎腿,「我给你的建议,你是不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乔言在来香江之前,去过左氏!」 苏长空看着自己坐得云淡风轻颇有气势的大哥,眸子里闪过一丝嫉妒。 同样一张椅子,乔言坐得憋屈,哥哥却宛若坐在王座上。 苏长云模样长得比他好看,是一张国人喜欢的周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星眉剑目;而自己,因为从小留下的病根,更像个瘦猴。 哥哥是嫡长子,从小就被确定了接班人位置,一直被当做接班人培养,倘若不是许多年前进军大陆市场被左修才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现在的位置应当稳固得很。 从这个角度想,自己应该感谢左修才,要不是他,自己绝无可能能和哥哥争这个位置的。 苏长空想着这些,心情又变得愉悦起来,声音却是惯来的玩世不恭,「哥哥,左修才在你心里留下的阴影是不是太大了些,嗯?」 「那是左氏分公司,」他夸张笑着,「左氏分公司什么情况你不清楚?」 「你真的以为左修才真的对分公司没有掌控能力?」苏长云面色极冷。 这就是你情报不行了吧。 苏长空愉悦想着。 呵呵,可是,把乔言介绍过来的,是褚凡君,褚凡君是什么人? 「如果世界上有左吹排行,你一定能排第一,」他摇头感慨,「毕竟是在商战中把你揍了七次,七次都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啊,是不是把他吹成神,你就没那么丢脸了?」 他大笑着,「哥哥,你一定要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把神拉下神坛的。」 苏长云骤然闭上眼,过了一会,又缓缓睁开。 「不要以为这能戳到我伤疤,」他面无表情,「我只是要提醒你,不要小看左氏。」 「知道了知道了,」苏长空点头如捣蒜,极为敷衍,又像赶蚊子般随意挥挥手,「哥哥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苏长云抿抿唇,站起身,慢慢靠近办公桌,手撑在办公桌上。 久居上位的恐怖气势,拎苏长空不得不将搭在桌子上的脚放了下来,浑身绷紧,看着面前的哥哥。 「小空,」沉默良久,苏长云喉咙里骤然发出一声喟嘆,气势尽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外人并不知道的是——苏家这同父异母现在势同水火的两兄弟,儿时感情极好。 苏长云极照顾这个年少又体弱的弟弟,甚至愿意背着他爬来爬去被当成马骑,还被苏老爷子骂过好几次,说是没有一点接班人的架子和风度。 「我还是会很怀念,我们童年的日子的。」 苏长空摸摸鼻子,看着面前的大哥,微微挑眉。 「哥哥,打感情牌没用的,」他微笑着,眸子里却闪过一丝说不明白的情绪,「不过我也很怀念以前的日子,所以……」 他歪着脑袋,「等我赢了,我会给哥哥一个闲散的子公司总裁噹噹的,就当给您养老了。」 苏长云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嘲讽。 只是他身上的那种压迫感又回来了,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我等着。」 目送苏长云离开,苏长空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用力抓起桌上的名贵花瓶,用力往地下摔! 他从来没赢过!他从来没赢过哥哥哪怕一次! 他喘着粗气,呛得咳嗽几声,无力地倒在了办公椅上。 他这次,一定要赢。 ------------------------------------- 「裴良夜,我饿了。」江法道紧了紧脖颈上的丝巾,看着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挽着裴良夜的胳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忍着身上新伤旧伤的疼,慢吞吞开口。 第330页 「刚才还嫌飞机餐不好吃呢,」裴良夜极为无奈,「就算不和胃口,头等舱的飞机餐不会难吃到哪里去的。」 「那个时候不饿,现在饿了。」 「那你等等吧,等小元她们拿到行李租好车,二十多分钟就到酒店了。」 「裴良夜,我饿了!」江法道重音强调。 裴良夜爪子一麻,环视一周,看着机场里的小店,「你想吃什么?」 「随便。」 裴良夜略过了那些奇奇怪怪的特产店,她可不想买到类似鲱鱼罐头蓝纹奶酪之类的恐怖玩意;也略过了一系列快餐店,炸鸡什么的江法道只会嫌油腻。 再挑挑拣拣一下,选择就不多了。 她半抱着这人,将其拖去了面包房。 「吃什么?」 这是一家现做现烤的面包房,空气中蔓着黄油的浓香,江法道胃里的馋虫被勾起来了,什么都想买。 裴良夜及时察觉到了她澎湃的购买慾,轻咳一声。 「我得提示一下,我们打算等会做烧烤。」 江法道瞬间收回目光,想着烧烤,喉咙滚了滚,拿起一袋白吐司,「就这个吧。」 「吃的完吗?」 「吃不完等会还能烤面包片,涂上黄油和鸡蛋液,老香了。」 于是当饶听南和左止元拉着四个人行李回来时,江法道正抱着一片吐司啃。 「味道怎么样?」裴良夜低声问。 「唔,好吃。」 饶听南闻言,又扭头看一眼,确认了一下,是,只是普普通通的白吐司。 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还真是有情饮水饱,白吐司而已。 「车停在外面了,」年龄最小却操心最多的左止元指了指外面,「走吧,现在天刚刚擦黑,据说还挺好看的。」 几人步出机场,江法道叼着吐司,含煳不清地发出一声毫无水平的赞嘆。 「真好看啊。」 特罗姆瑟位于北极圈里,虽现在已经没有极夜了,太阳却依然是晚出早归。才下午四点,天边已经擦黑了,天空中的云都蔓着粉色,整个城市也被这温柔的粉色笼罩,许多雪白的海鸟在城市上空盘旋,宛若梦幻。 「那是海鸥吗?」她连吐司都忘了咬,兴奋地指着天上。 「是,」饶听南接话,也在抬头看天,「特罗姆瑟是港口城市,当然有海鸥。」 「好漂亮,」江法道感慨,「海鸥好可爱,我喜欢海鸥,诶,那只是沖我们过来了吗?」 一只庞大的海鸥舒展双翼,一个俯冲,直勾勾冲着四人飞过来。 江法道眸里从惊喜变得茫然。 「嘎——」 海鸥一个俯冲,拍拍翅膀飞远了,嘴里叼了半块吐司。 裴良夜看着手里空空如也欲哭无泪的江法道,瞬间低头憋笑。 「海鸥不可爱,我讨厌海鸥。」某人气急败坏地发出咆哮。 「没事,」左止元也在憋笑,指了指在地上扑腾的鸽子,「海鸥不可爱,还有鸽子嘛。」 「好肥的鸽子,」饶听南吐槽,「比法国那边的还肥,烤起来一定很好吃,吱吱冒油的那种。」 一群大鸽自然不知道饶听南的盘算,只围着江法道咕咕叫。 「大概它们也看到你刚才手里的面包了,」裴良夜猜测,「估计想等你投餵呢。」 「想都别想。」江法道哼哼唧唧将剩下的吐司收好,塞进包里。 她自己吃还嫌少呢。 或许真的听懂了她的话,鸽群刷拉一声散去,其中一只大鸽走之前还撅起鸽臀,在江法道鞋边留下一泡鸽粪。 江法道目瞪口呆,其他三人憋笑憋得唿吸不畅。 「裴良夜!」某人在咆哮,「我今天一定要吃烤乳鸽,我要吃三只!」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感慨:饶听南和江法道不愧是朋友呢~ 第102章 「烤乳鸽今天我一定要吃烤乳鸽。」到了酒店,放下行李,江法道还在碎碎念。 裴良夜已经在打电话联繫酒店服务人员了手里拿着左止元刚列出的单子「对,按照我刚才说的准备另外再加四只烤乳鸽半成品,一起送过来。」 隔壁房间饶听南则在盯着户外的露天温泉发呆,温泉蒸腾着热气熏红了她的脸。 左止元蹲下,手指试着探了探水温,被烫得缩回来,随即趴在她耳边低笑,「饶听南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有个约定?」 「什么约定?」饶听南一副无辜的表情,左顾右盼。 「在家的时候你答应过我的,」左止元继续压低声音咬耳朵声音黏腻缠在饶听南耳边「出来旅游的时候可以……选一个有趣地方进行一些身心愉悦的运动。」 轻微的气声吹拂在饶听南耳畔仿若一支羽毛在轻轻撩拨着她的肌肤,撩动着她的心弦。 「可是……」她结结巴巴,指着露天温泉,「我刚查了资料,这个温泉是半人工半天然的,是不是不太好?」 「那我们可以选一些平替,比如浴室,我刚才看了,浴缸也很大,容得下两个人纵情嬉戏玩水。」 玩水。 真是个好词。 左止元越来越会毁词语了。 饶听南红着脸,抿着唇,点头。 「好耶!」左止元忍不住笑了起来,手里魔术般变出了个平板,「吶,选一件泳衣吧。」 饶听南红着脸接过,在酒店提供的页面上挑挑拣拣,「要不要把江法道她们喊过来,一起选得了呗。」 第331页 「哦,我觉得她们应该不需要。」 「她们不泡温泉吗?」 「不,她们泡温泉,但不需要泳衣,」左止元耸耸肩,嘴里嘀咕着,「毕竟她们应该不会在乎半人工半天然什么的这么多。」 饶听南闻言,脸更红了,快速选好后将平板丢还给了左止元,「我去帮那边支烧烤架。」 随后这人拔腿就熘,似乎一秒也不愿多待。 左止元好笑地看着她有些仓皇的背影,低头,看饶听南选择的泳衣,脸瞬间红透了。 「你是故意的吧,」她小声嘟囔着,唇角却不自觉扬起,傻笑起来,「选这件,我真的能忍到浴室?」 …… 饶听南拍了拍自己的脸,站在户外吹了吹冷风,总算让红晕褪去。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她迈进裴江套间内的花园,看着坐在草坪上慢悠悠支架子裴良夜。 「过来搭把手,」裴良夜也不客气,招唿饶听南过来,「拿一下这个,准备生火了。」 饶听南看着裴良夜熟练将一堆木炭点燃,忍不住感慨,「只能说不愧是学过野外生存的么?我上次看别人点火点了好久。」 「小元都和你说了啊,」裴良夜抬头看她,轻笑,「要不要也和我们一起学学反绑架课程?」 「不了不了,」饶听南断然拒绝,随后失笑,「以国内的治安,也不是很需要吧。」 「左董是防范于未然,」裴良夜拍拍手上的碳灰,「毕竟谁也说不清楚,万一就有持刀砍人的疯子呢?多一门技术防身总是好事。」 饶听南被她说得有些意动,「要学哪些课啊。」 「柔道、潜水、射击、跳伞、攀岩、反跟踪,还有野外生存。」裴良夜掰着指头数,「这些都是必修课,尤其是最后两项,每年还要重新考核。」 「告辞,听起来就很痛。」饶听南打了个哆嗦。 另一旁,江法道站在冰柜前,对着单子清点酒店送上来的食材,随后拿着四只烤乳鸽兴沖沖跑了过来,「裴良夜,来,先把这个烤上。」 裴良夜挽起袖子,接过四只半熟的烤乳鸽,看了看一旁星星眼的江法道,又看了眼抱臂不动的饶听南。 她沉默。 「啊,我来帮忙。」江法道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你不用。」「你退后。」 饶听南和裴良夜异口同声。 「你手上了保险,那么金贵,」裴良夜无奈地开始给烤乳鸽刷油,「我怕你烫着。」 饶听南则盯着江法道手腕上两道浅浅的红印。 新发现。 她走过去,拎起江法道的手仔细研究,随即黑了脸,一下下戳着裴良夜脑袋瓜子,「你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 裴良夜被戳得缩了缩脑袋,有些心虚,迅速转移话题,「你会烧烤吗?」 饶听南还想质问两句,却被江法道牵住衣摆扯了扯。 她心中哀嘆。 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会。」她气唿唿地点头。 「那来帮忙。」 「能烤熟,其他不能保证。」 裴良夜:「……」 她扭头看了看满满当当一冰柜的食材,陷入沉思。 这要烤到什么时候? 当完烧烤工具人的自己,晚上手还有肆意玩耍的劲儿吗? 「饶听南,搬把椅子过来坐,」她心中瞬间有了决断,「我教你。」 于是当左止元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江法道靠在一旁无所事事,眼神黏在了裴良夜脸上,眸间流转着说不明的情意;裴良夜懒散地看着面前的烧烤架,偶尔翻个面刷个油;饶听南则坐得笔直,神色紧张地盯着烧烤架上的各种东西,额顶都微微冒汗。 她失笑,走到饶听南身边,俯下身子咬耳朵,「泳衣刚才已经送过来了,在更衣室。」 「不得不说,实物比图片更好看。」她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蛊惑。 饶听南轻咳一声,也压低声音,「你呢,你选了什么款式?」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左止元笑得狡黠,又搬来把凳子,准备上手帮忙。 「小元,」裴良夜却懒散开口,「你先去厨房把莲子排骨汤炖上,清热去火,食材应该冰柜里都有,就是莲子是冷冻的,不太新鲜。」 「行,」左止元爽快起身,边说变笑,「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有莲子已经很难得了,还在乎冷冻不冷冻干嘛。」 「我也去厨房,」饶听南跟着起身,轻唿出口气,「做饭我还是稍微会一点的。」 至少煲汤嘛,怎么也不至于煲煳。 「不用了,材料都是现成的,我洗洗丢进去开火就行,」左止元失笑,「你还是待在这吧,我去去就回。」 饶听南悻悻坐下,看着满意点头的裴良夜。 「小元还是善解人意的,」她慢条斯理地给烤鸡翅翻了个面,「不像某人,才几分钟就要熘了。」 「我这不是怕把你的劳动成果给烤煳了么?」饶听南没好气地指着归自己管的一块隐隐约约有煳的痕迹的鸡翅。 「煳了你自己吃就行。」裴良夜不紧不慢地说着,拎起一小串羊肉串,鼻尖动了动,扭头打算递给江法道,「忍冬,你试试……咦?」 江法道已然不见踪影。 「跟着左止元进屋了,」饶听南轻声说,「大概是有些话想说吧。」 第332页 惯来云淡风轻的裴良夜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了,不断抿着唇,深唿吸,「小元不太喜欢她。」 「关心则乱了吧,」饶听南瞟她一眼,轻笑着摇摇头,「你以前不也不喜欢我?」 「从这一点看,江法道的确是爱惨你了,」她轻声说,「她向来是逃避一切不负责任的性子,所以看上去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算是野惯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逃避】就是她的座右铭。」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愿意为了某个人去承担某项责任。」 裴良夜勉强按耐住自己起身的想法,「什么责任?」 「被驯服的野鸟,胆战心惊地冲着自己主人的亲属啾啾叫两声以示友好嘛。」饶听南显然对此多有感慨,「就像过年时我被带去左家一样。等你去见她父母的时候,应该就能感受到这种紧张了。」 裴良夜皱了皱眉,在乎的却是另一个词。 「我们是平等的,没什么主人不主人,你这个比喻不好。」 「哦?」饶听南想着江法道手腕上和脖颈上被勒出来的红痕,表情颇为不善,「我不信你们没这么称唿过。」 裴良夜骤然沉默。 饶听南瞬间咬牙切齿,「你还真让她这么叫你啊!」 裴良夜回过神来,抿抿唇,将烤得金黄的烤乳鸽翻了个面,摇摇头,「我不过能掌控她的欲-望罢了。」 「她主宰我的灵魂。」 饶听南挑眉。 「就像,一个鸟笼子,」裴良轻声说,「如果里面没有鸟,怎么能被称为鸟笼子呢?」 「我和她的关系中,我从来只是她的裙下之臣。」 …… 「小元,」江法道忐忑地走进厨房,看着给排骨焯水的左止元,小声开口,「我能这么叫你吗?」 左止元扭头看她,友好地笑笑,「当然可以。」 「倒是我,」她将浮沫撇出,笑道,「我想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称唿你。」 法道姐? 好奇怪。 江姐姐? 只称唿姓氏,似乎又过于生分了。 「叫我忍冬就行,」江法道笑了笑,「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父母给的名字,太大了,我平时也不太喜欢用。」 「好,忍冬姐,」左止元关小火,微笑着看她,「有什么事么?」 「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江法道无奈轻笑,「那边明明缺人,却也不愿意让我上手。」 「我这边也快结束了,放点佐料放莲子开小火慢慢炖就行。她们也是怕你的手烫到吧,」左止元闻言,开始在柜子里翻找,翻出一个抗高温的厚手套递过去,「吶,戴上这个,应该就没事了。」 江法道有些惊喜地接过,「谢谢。」 「客气什么?」左止元笑着摇摇头,「一家人。」 江法道眸中闪过一丝动容,轻靠在门框上,良久,才又轻声说一句。 「谢谢。」 左止元手顿了顿,扭头看向她。 江法道是无可挑剔的明艷美人,一颦一笑顾盼生辉,可偏偏她此时眉眼间带了少许愧疚,于是与她那富有侵略性的艷丽气质相中和,整个人软了几分,更有一种不可方物的美。 「不必道谢,」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江法道的愧疚从何而来,轻声说,「现在的良夜姐,至少有一半是你塑造而来的,你在她生命中的重量,超过了工作,超过了她儿时在福利院认识的朋友,超过了我的父母,更是超过了我。」 「我尊重她,自然也接纳你,而且……」她笑了笑,「良夜姐一向是没人能管的,工作上的事另说,她生活中的坏习惯不少。总是过量的□□,不规律的作息,偶尔酗酒甚至抽菸。」 她叨叨着,嘆了口气,随后看向江法道,笑道,「反正,良夜姐交给你了,好好管管她。」 江法道一句话让裴良夜丢掉咖啡的画面,她还歷歷在目呢。 「当然。」江法道也笑了起来。 「我们走吧,」左止元放好佐料,又定好闹钟,拍拍手,「她们应该等急了。」 两人一齐向外走。 「唔,小元,我还想问问,你的父母,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江法道声音里又带了些忐忑。 「啊,不用管这些,我老爹很好相处的,至于我妈……别说你了,我和老爹都看不到她,所以更不用在意,」左止元声音沧桑,「忍冬姐,你的父母呢?」 「他们,他们可不好相处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古板的人,以前的裴良夜和他们比起来都算得上是圆滑,」江法道嘆口气,「要不是我小时候被他们各种规矩逼疯了,长大也不会到处乱跑不着家。」 「结果,刚接触社会,就又喜欢上了一个规矩怪,」她嘆口气,「我大概真的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倾向。」 裴良夜看着从屋里出来,气氛和谐融洽的两人,松了口气。 江法道则兴沖沖地带上手套,扯了把椅子,将裴良夜挤到一边,「我戴上这个,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裴良夜捏着她的手翻来覆去检查好久,终于勉强同意,递过去一串鸡翅,「你烤这个。」 「喂喂喂,裴良夜,你少看不起人啊。」 另一边,饶听南则挑了几串香喷喷的牛羊肉串,知道左止元嗜辣,她撒上在自己看来绝对过量的辣椒面,送到左止元嘴边,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快试试,都是我亲手烤的,一个也没煳!」 第333页 左止元唇角含笑,嗷呜几口,一口一串,含煳不清地点头,「唔,好吃。」 「裴良夜,你看看人家。」江法道委屈极了。 「煳了不少,都被她自己吃了,这几串里还有她从我这薅的,」裴良夜毫不客气地揭人短,扯过湿巾擦了擦手,拿起一旁烤好的烤乳鸽,撕了一块翅中递到江法道嘴边,「吶,你心心念念的鸽子。」 江法道就这么就这裴良夜的手,一点点吃着。大概是源于对鸽子的愤恨吧,她连骨头都嚼碎了吞下去。 哦,她绝不承认是因为裴良夜烤得又酥又脆,骨头也很好吃的原因。 「烤煳了的自己吃掉?」左止元则好笑地看着饶听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烤煳了多难吃啊,难为自己干嘛。」 「又没煳多少,」饶听南轻咳一声,「焦焦脆脆也挺好的。」 左止元接过她手中大半铁签,熟练地刷油刷蜂蜜刷蜂蜜刷蜂蜜,将蜜汁鸡翅堆上了一个「致死量」的甜度,「等会我餵你。」 「好呀。」饶听南声音轻轻软软。 「好就好,说什么好呀。」左止元听得耳朵一热,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好呀好呀。」 左止元直接用鸡翅堵住了饶听南的嘴,「吃!」 看着开开心心啃鸡翅,口中鼓鼓囊囊看上去可可爱爱的饶听南,她忍不住嘆口气,表情沧桑。 「年上就要有点年上的样子啊。」 ------------------------------------- 「左止元,你的安排绝对有问题。」更衣室里,饶听南声音闷闷的。 「什么问题?」左止元裹着浴袍,赤足站在门外,闻言,微微挑眉。 「为什么会有人先安排吃一顿大餐再泡温泉呢?泡温泉是要穿泳衣的啊!」饶听南咬牙切齿,对着镜子努力收腹。 左止元笑出声,「谁让你吃那么多?」 「怪你,你烤得东西太好吃了!」两个人隔着门开始吵吵。 「那汤呢?汤也能喝两碗。」 「因为汤也很好喝,所以都怪你!」 「得,都怪我。」 「进来,」斗了几句嘴,饶听南没好气地说,「帮我系一下带子。」 「不至于吧,带子都系不上了?」左止元一边贱兮兮笑着吐槽,一边推门而入。 「是因为带子太多了!」饶听南红着脸瞪她。 左止元看着面前的饶听南,喉咙微微滚动。 她知道饶听南选了一件很好看的泳衣,但没想到穿在她身上会这么惊艷。 泳衣是宝石绿色,衬得她肌肤白若象牙,细腻如锦,抹胸被两道带子牵着,带子搭在精緻的锁骨之上,系在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而背部也是交错繫着的带子用于固定,露出宛若振翅欲飞的蝴蝶骨,饶听南腰间的火红蔷薇纹身穿梭在宝石绿的泳衣中,茂盛而艷丽。 这件泳衣的名字叫做【惊喜礼物】。 确实非常有礼物的感觉,无论是系带子还是……拆带子。 「背后的带子,帮我系一下。」饶听南看着不动弹的左止元,抿抿唇,脸依然红扑扑的。 左止元回过神来,上前,环住她精瘦的腰,脑袋搁在她肩窝处,慢条斯理帮她摆弄着身后的系带。 「你就不能从背后系吗?」饶听南无奈。 「想抱着你,」左止元脑袋在她肩窝处蹭了蹭,声音喑哑,「还是这么瘦,就应该多吃点。」 「都有小肚子了。」饶听南委屈。 左止元系好带子,戳了戳她软绵绵的,其实只有一点点弧度的小腹,「这手感不挺好的吗?」 饶听南啪一下打掉她的手,气唿唿披上浴袍,头也不回的就往阳台走。 「等等我。」左止元笑着跟上去。 褪去浴袍,饶听南慢慢没入温热的温泉,轻唿出一口气,面色酡红,额上瞬间就有薄汗。 左止元则端来一个盘子,又拿来几罐冰镇的啤酒,放在托盘上,搁在温泉池子旁,才慢悠悠下水。 「好烫。」她咂舌。 「我觉得正好,」饶听南看着她轻笑,「年轻人总是怕热一些的嘛。」 左止元嘆口气,递过去一瓶冰镇啤酒。 啤酒又被饶听南递迴来,某人声音懒洋洋,手也懒洋洋,「帮我打开。」 「自己来。」左止元极为嫌弃。 「左止元~」女人的声音腻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尾音上挑,像小勾子一样,「帮我开一下嘛~」 左止元一声鸡皮疙瘩,看着这个没有一点年上自觉的傢伙,磨着牙,气唿唿给她打开,递过去。 「谢谢。」饶听南笑着沖她眨眨眼,又举起啤酒罐,「干杯。」 两个啤酒罐在星空下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 饶听南觉得,大概是温泉太烫的原因,不过几口啤酒,自己就晕晕乎乎的,一副喝醉的感觉。 身旁突然游过来了一个人,左止元从身后抱住她。 「怎么靠过来了?」 「整个温泉里只有你凉快。」左止元声音闷闷的。 她失笑,顺势靠在了左止元身上,枕在她的肩口,仰头看着星空,看着那横穿天幕的极光。 「好美。」她轻声赞嘆。 难怪南行云会试图用数学解释这样的景色——除了这最简练最接近神数字和公理,再难以用语言描述这样的画卷。 左止元收紧扣在她腰间的手,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惬意地闭上眼睛。 第334页 「明天上午怎么安排的?」饶听南抿着冰镇啤酒,懒洋洋的问。 「睡大觉,用来倒时差。」 【时差:这次我好像不需要被倒】 饶听南也不揭穿她的小九九,笑着抬头,撞了撞她的下巴,「下午呢?」 「下午出去逛吃逛吃,明天天气很好,可以看日落。」左止元如数家珍,「我查了攻略,晚上这里有大型的表演,非常有当地特色,后天上午可以去港口,港口附近有一个公园,可以凿冰钓鱼,挺有意思的,下午收拾收拾,晚上的飞机,下一站是冰岛,或许可以撸到北极狐……」 「真用心,不愧是我们左总。」饶听南笑着,扭头,奖励般轻吻一口她的唇。 「那是,」左止元哼哼唧唧,「没办法啊,另外三个都是幼稚鬼。」 「哦,您不幼稚吗?」 「我多靠谱,我多稳重。」 「那把您乱动的手松开。」 「不,这显示着我的成熟。」 「幼稚鬼。」饶听南轻笑,看着温泉水面上飘起的宝石绿的系带,也不阻拦,继续仰头,看着璀璨的星空。 她喝干净罐中的啤酒,放在一旁,转身,胳膊缠上了左止元的脖颈,眸子湿漉漉的,声音又轻又软。 「左止元。」 「怎么了?」 「你会一直帮我开啤酒的吧?」 「当然。」 「左止元。」 「嗯哼?」 「我不想学反绑架课,那些课程听起来就好痛。」 「那就不学。」 「那我亲爱的柔道黑带左总,一定要保护好她弱小可怜手无缚鸡之力的姐姐啊。」 「当然。」 「左止元。」 「你说嘛。」 「我以后想养一只狗狗。」 「养呗。」 「我不喜欢出门,所以你来熘。」 「好好好,我来熘。」 「真乖,是姐姐的好小朋友。」饶听南轻笑一声,俯身,吻上了她的湿润又甘甜的唇。 「这是奖励。」 在主人的默许下,左止元终于拆掉了这份惊喜礼物。 星汉灿烂,洪波涌起。 ------------------------------------- 可惜的是,左止元认认真真做的旅游计划终究是没派上用场。 翌日一大早,三人手机里收到了同一条消息。 左修才:【速归】 作者有话要说: 饶听南和裴良夜聊天:成熟女性的交流; 左止元和江法道聊天:高智商者的互动; 裴江:裴三岁和江三岁 猫猫组:饶三岁和……我宣布,左止元最成熟稳重,她至少有三岁半! 四人一起玩:春田花花幼稚园校车发车啦! 第103章 【速归】倒不是因为出了非常要紧的事。 无论是分公司还是左氏总部再紧迫的事,左修才自诩都能拦一拦,给几位小辈多些度假休息的时间。 但这次是因为维罗尔药业会知了苏家和左氏提前了三方谈判可分公司两位能说得上话能拍板的高层都不在,简直不像话。 在左修才发来消息后半小时不到分公司也发来了邮件向左总和裴总请示。 「同意他们的谈判请求。」左止元回拨电话做出指示,脸有些臭。 不同意又能怎样? 「另外张秘,准备一下高层会议我们先飞京都,再飞庐城,大概……二十个小时后到,算上时差正好是上班时间。」 「会议内容……大概敲一下之前定好的谈判策略,估一个其余两家的心理底价另外该开始的舆论宣传也要开始造势了。」 「好,记得是先开高层吹风会定调子,再开扩大会议去落实各项行动。」 另一边三人在边收拾行李边聊天。 饶听南看看板着脸低气压的江裴二人,轻咳一声「要不你也跟着我们回去?」 「不了」江法道垂着眸子「我不像你还能帮得上大忙我对做生意这些事一窍不通和你们一起回国只能分散她的注意,扰乱她的心绪。」 「不会的,」裴良夜有些无奈,「都是早就定好的计划,只是需要我们去宣布执行,然后和其他两方周旋谈判而已。」 饶听南瞅了她一眼。 好傢伙,为了哄江法道回国,连【只是……而已】这种句式都说得出口,可谓是相当看不起苏家了。 虽然也确实不算难罢了。 「但之后呢,之后会怎么样?」江法道嘆口气,「你朝九晚五地上班,我什么也帮不了你,只能乖乖在家等你回来……我暂时还不想让这种等待成为主色调。」 她话说的不太明白,裴良夜和饶听南却都听懂了。 江法道接受了裴良夜,却暂时没法接受她的生活,也暂时没法接受会安稳待在家中的过着日復一日枯燥生活的自己。 「我知道了。」裴良夜用力抿抿唇,心中泛起一阵阵的酸楚。 才在一起几天,就又要分开了么? 「其实……你不用在家等她,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饶听南看着低气压的两人,弱弱提出建议,「去开演奏会也好,重操旧业去拍戏也好,让自己也忙碌起来嘛。」 「凭什么是你等她下班,不能是她等你这个大明星有空临幸垂怜么?」 裴良夜眸子微睁,向饶听南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再次看向有些意动的江法道,声音温和地哄着,「她说得对,和我回去吧。」 第335页 江法道迟疑了会。 「如果我开巡迴演奏会的话,你可能大半年都见不到我的哦。」 「怎么会,」裴良夜笑了起来,「我不会买票去看吗?」 「买什么票!」一想到买票,江法道就想起那张5000的山顶票,看着面前的大冤种,鼻尖很没出息地一酸,低声嘀咕着,「你要是来,我给你寄。」 「我当然会来,」裴良夜认认真真,「鸽掉分公司那边的会我都要来。」 江法道迟疑了会,最终,点点头。 「那我,回去吧。」 她因为简单的理由而瑟缩不前,却也可以因为简单的理由而尝试迈出那一步。 裴良夜傻笑起来,江法道看着她傻笑,也开始笑。 饶助理看着开始自成结界的两人,默默退后半步。 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还有,左总,我要打小报告!裴总刚才说为了哄女朋友可以鸽掉分公司的会议!您快管管她! …… 飞机上,左止元和饶听南脑袋挨在一起,抓紧时间睡觉补眠,提前调时差,但另一边的两人却都睁着眼睛。 「你不睡吗?」江法道靠在裴良夜肩上,手指揪着盖在两人身上的毯子。 「睡不着,昨晚睡得太好了,」裴良夜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附耳过去,压低声音含混说着,「早知道会出意外,昨晚就不应该休养生息。」 昨晚,看着江法道身上的新伤旧伤,某位辛勤耕地的老黄牛终于决定让土地休养生息一阵,好好养伤。 哪里想到隔了一天,到嘴的肉就飞了呢? 江法道脸刷的红了,前后左右看了看,又扭头瞪着裴良夜。 这可是在公共场合,你发什么疯说什么荤话! 裴良夜则得寸进尺,在毯子下的手搂着了她的腰,脑袋也搁在她的肩窝,声音闷闷的,「你要不来左家住吧,左董一个人一只猫也孤零零的。」 加入江法道真住在了左家,她一定三天两头就回来「探望」一下孤苦的老父亲。 「想都别想。」江法道没好气地拒绝。 她可还没做好见家长的准备。 裴良夜嘴一瘪,看起来委屈巴巴,嘴里又开始念着囫囵话,「那早知道这样,昨晚就应该和你……」 她的唇被江法道的手堵住了。 江法道脸红扑扑的,看着面前眸中含笑的裴良夜,很轻易地就读出了她的意思。 早知道这样,昨晚就不应该休养生息,而是抵死缠绵,彻夜到天明。 裴良夜捉住江法道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掌心,又握住她的手,一齐塞进毯子里,合上眼睛。 江法道愣了愣。 你不是说不睡吗? 等等! 她慌张地看着四周,又用力瞪两眼合着眼的裴良夜,手腕不断用力,却根本挣不开裴良夜的掌控。 裴良夜的不睡,只是不睡,而不是不睡! 她眸子越来越湿,或许是焦急,亦或者是其他原因,看起来像是快要哭出来,唿吸也愈发急促。 她凑到裴良夜耳边,咬紧牙,「别逼我扇你。」 裴良夜无奈睁眼。 她只是一想到马上就要分开,什么也吃不到得饿很久,所以想吃吃前菜垫垫肚子简单饱腹而已,真没打算做什么。 「那下次,」她嘟哝着,「我把左董的私人飞机要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滚!」恼火的江法道压低声音咆哮,耳朵到脖颈,红了一大片。 但即将分别的酸楚,也被裴良夜弄的这一出打消了不少。 ------------------------------------- 「左总,裴总,饶助。」庐城机场,张秘接到了三人,礼貌打过招唿后,努力用自己良好的职业素养控制住好奇心,不去看裴良夜被咬破的唇角和脖颈上的吻痕。 裴良夜面无表情,还在回想江法道的离别吻。 那样激烈,那样放肆,浓烈的铁腥味儿在两人口腔中蔓延。 当了几日的莬丝花,她差点忘了,这人其实是朵带刺的玫瑰,热烈又尖锐。 「去公司吧,」裴总走神,稳重可靠的左总发话,「会议室都准备好了?」 「是,左总,三位部长等着你们呢。」 到了会议室,裴良夜被咬破的唇角和脖颈上的吻痕引来三人侧目,但三位老炮儿自然谁也没开口,而是极有默契地起身问好。 褚凡君手里盘着佛珠,微笑道,「左总,您几位是先到的京都,左董有给出指示吗?」 「没有,」左止元落座,微微摇头,「左董一向尊重分公司的自决权,他对我们的计划表示了肯定,并且做出了配合。」 饶听南则眯起眼睛打量褚凡君。 怎么这第一句话,就来者不善啊。 她与回过神来的裴良夜对视一眼,从对方眸中看到了一样的疑虑。 褚凡君是实打实的独立派,想要将分公司分离出左氏。所以由他来问左董有没有做指示,就显得格外奇怪。 而在座三大部长,除了褚凡君是铁狼,而顾晨东是实打实的左氏铁桿外,李春蝉的态度一直是暧昧而模煳的——事实上,她属于保守派,更像一个为了保证局势平衡的操盘手,更愿意保持现状,而无论是分公司独立出去还是分公司和总部深度捆绑,都不是她乐意看到的。 饶听南瞬时瞭然。 褚凡君想要刺激李春蝉。 第336页 倘若左修才真的对分公司的事做出了指示,恐怕接下来李春蝉的屁股就会轻微歪向他那一边。 好在左止元的回答滴水不漏,也好在……左修才的确没有做出任何指示。 但是…… 她微微皱起眉。 褚凡君怎么这次攻击性这么强?一上来就是阴阳怪气。 她看了看左止元。 唔,左总虽然进化速度极快,但还是没有听出褚凡君的言外之意,只能说多亏左董的确没说什么。 她又看向裴良夜。 裴良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从惊异变为瞭然,没有半分震惊,仿佛这是很正常的事。 饶听南微微挑眉。 裴良夜也不太对劲,她比自己多知道了些什么。 沉迷恋爱好久没转的脑子飞速转动,饶听南迅速锁定在了一次异样上——在京都,她和左董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始忙碌起来,左修才桌子上堆满了如山的文件,而大概两三天后,他们又同时恢復了清闲,左修才的桌面也空了。 尽管什么线索都没有,但某种在商海厮杀多年的敏锐嗅觉告诉饶听南:这就是答案。 思考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褚凡君听闻左止元的答案,微微挑眉。 「左董没有嘱咐么?」他轻笑着,「也是,左董现在应该忙着收购欧洲那家连锁酒店吧。」 「说起来我有些好奇,」他手指不断摩挲着佛珠,佛珠转得飞快,「总部怎么就突然往欧洲开拓市场了呢?」 「褚部的消息很灵通嘛,」裴良夜淡淡开口,「连紧急董事会上的事都知道。」 「看来我得上报左董了,」左止元虽对这次的交锋听不大懂,却也能默契地打配合,轻笑着,「紧急董事会的决定居然就这么外泄,或许总部也承平太久,忘了一些基本的保密规定了。」 褚凡君笑笑,摆摆手,「我不是从总部听到的,是我正好有一朋友在那家酒店当高管,他告知我的。」 「挺好的,」饶听南开口补刀,「褚部还真是交友广泛,欧洲那边也有这么要好的朋友。」 褚凡君被哽住。 顾晨东饶有兴趣地看着轮流暗戳戳怼人的三人组——哦不,饶听南和裴良夜还能说得上是暗戳戳,左总略逊一筹,称得上是明涵了。 看来,提前结束年假,三位肚子里都憋着些火气,正好褚凡君撞在了枪口上。 就是褚凡君有些大失水准,怎么就提起来总部的事了? 他也没多想,只当是褚凡君又脑子抽抽——毕竟这人就是这么个人设,看似儒雅,做事却糙得很。 李春蝉无视了褚凡君投来的求助目光,低头喝茶。 你先开的团,你被反杀,别看我。早开会早下班,我还得回家给小孩做饭呢。 「好了,感谢褚部对总部的关心,」左止元结束战斗前,还阴阳怪气了一句,随后清了清嗓子,「说正事吧,维罗尔那边说是什么时候到?」 「原定的谈判时间是在s市,年后第一个周五,也就是正月十七,」顾晨东接过话,「但是按照他们现在的行程来看,大概后天就会到,大后天正式开始谈判。」 「后天是正月十三,提前了四天,」饶听南看向三大部长,「维罗尔那边有说原因么?」 「没有。」三人一齐摇头。 左止元微微皱眉。 这种没有提前商量就突然改变原定计划的行为,极为反常。 「总体上来说,除了时间提前,没有其他异样,所以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执行,」她思索了会,微微摇头,「s市那边,我们的宣传做得怎么样了?」 顾晨东笑了起来,当时开会并不在场的他,忍不住击掌赞嘆,「这的确是个剑走偏锋却很有用的主意。总部那边在年前寄过来了左董的gg照,宣传部在这十几天已经把所有能铺开gg的地段全部铺开了:商场、公交车、电梯、酒店,甚至上星卫视都买了不少gg。」 饶听南忍不住看向褚凡君。 宣传部是在褚凡君手中的,这回……他居然执行得这么出色么? 哦对了,因为那个人事调动,他还觉得他和我们是一条战线的来着吧。 等等,那他刚才开什么团? 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 「总之,现在全国人民都觉得,左氏在医药领域一定会有大动作,」褚凡君无视了饶听南几分赞许几分狐疑的目光,手里捏着珠串,慢条斯理地开口,「尤其是s市的市民,到处都能看见左董的脸。」 「这得多亏左董瘦了不少,精修过后看起来挺耐看,」李春蝉忍不住吐槽,「不然迟早看腻歪。」 会场都笑了起来。 「香江那边呢?」笑完,左止元继续掌控着会议进程,「蔡家那边的行动怎么样?」 「根据那边传来的密函,也是前两天开始了,现在在香江,已经用左董的gg慢慢将苏长云合围,」褚凡君比划了一个手势,随后笑了起来,「希望能起到作用吧。」 「哦,苏长云没来对吗?」裴良夜微微挑眉,「那就是苏家二公子苏长空带队?」 「没错,」褚凡君点头,「包括维罗尔那边,这次似乎也有一个大人物随行,整个行程的规格是顶级的,唔,所以,我们这边……」 左止元微蹙着眉,手指敲打着桌面。 按道理来说,应当是她带着饶听南和相关谈判团队去就好,裴良夜留守分公司主持大局。 第337页 但……这次双方的谈判规格都是奇高,又是这么重要一件事儿,自己是个刚上任不到半年分公司总裁,饶听南理论上又只是自己的私人助理而并非左氏的人,法理上稍欠几分。 两人恐怕镇不住场子。 所以得带裴良夜。 但三人又不可能都去谈判——她很怕自己被偷家。所以还是得留一个人,盯着褚凡君,也顺便盯盯李春蝉。 她心中很快就有了决断。 「这样吧,我和裴总去一趟,饶助留在公司主持大局,」她轻声说,又扭头看向饶听南,「s市离庐城近,有事你随时联繫我,有要紧事的时候,你先斩后奏直接飞s市也行。」 饶听南点头表示肯定。 褚凡君一怔——显然,左止元的决断不符合他的猜想。 「左总,」他迟疑地开口,「饶助毕竟是您的私人助理,她……」 左止元看向裴良夜,后者微微点头,从手提袋里掏出副总公章,丢了过去。 饶听南稳稳接住。 「褚部现在还有问题么?」左止元微笑看着褚凡君。 「没有了。」褚凡君悻悻摇头。 「好,第三项议程,」左止元手指敲着桌面,「苏家和维罗尔的底价,有没有做相关的估计测算?」 会场陷入了沉默。 李春蝉奇怪地看了眼突然不说话的褚凡君,自己慢吞吞开口,「有是有的,但……有些困难。」 「怎么说呢,维罗尔那边的底价稍微好估些,毕竟按照我们以往和昆古尼尔的合作价照猫画虎就行,但苏家那边,变数太多。」 「因为,理论来说,苏家完全可以出一个跌穿地心的价格,」她轻声汇报着,「毕竟他们已经与昆古尼尔有了联姻的姻亲关系,如果再和维罗尔达成合作,就可以垄断整个亚洲的特效药市场,到时候想怎么提价就怎么提价,想怎么割韭菜就怎么割,完全有利润的可能。」 左止元瞬时陷入了沉思,微蹙着眉,摩挲着下巴。 褚凡君眼皮微微动了动,轻声开口,「的确,按照我的消息渠道,苏家内部的确给了苏家二公子一个极低的价格底线。」 他掌心还握着佛珠,手指比划了个数字,看着会场诸人投来的狐疑和震惊的目光,轻笑着耸耸肩,「毕竟我交友广泛嘛。」 「保真吗?」顾晨东皱着眉开口。 「当然保真。」褚凡君笑着。 事实上,这是苏家二公子苏长空亲自向他汇报的,他也并没有对这份情报做出修改,可谓是真的不能更真了。 「如果我们压到这个价格之下,」饶听南心中迅速估算着,摇摇头,「即便是以分公司原本的市场基础,也会亏不少。」 「价格战不可取,这是我们一开始就定好的基调,但看现在这样子,即便是蔡家那边在地皮上也一併发力,也很难拖垮下定决心的苏家。」左止元合上双目,努力思索。 「所以啊,我早就说过,如果真的出现了最坏的情况,分公司恐怕要放下身段,努力挤进这个垄断圈子里喝口汤,」褚凡君无奈地笑笑,「我现在非常希望,您那剑出偏锋的一招能有效,苏长云真的能因为心中对左董的恐惧而将人召回香江。」 左止元没有搭话,会议也陷入了僵持。 险招之所以是险招,就是因为正面硬抗可能抗不过。 对方拿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盈利的抽成谈,谁谈得过? 但……只能祈求险招有用,其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是她左止元的行事风格。 还有什么办法呢? 左止元在思索如何破局,饶听南则冷眼观察着褚凡君。 褚凡君,似乎,太兴高采烈了一些。 可不管是三家垄断吃肉,分公司勉强挤进圈子喝汤,还是分公司以骨折价和维罗尔达成合作,对分公司都不是好事,无非是输三成和输七成的区别。 你的目的是抗左,而非打击分公司。 你为什么高兴? 即便是最极端的情况,苏长空被他哥哥紧急召回,分公司以正常价格和维罗尔达成合作,那左止元的威望更上一层,对你来说也极为不利。 你又在开心什么? 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年前和左止元的分析。 【我在想,既然经过了两轮观察,得出了一样的结论,发现两条推理都走得通,是不是本身就说明,褚凡君也在两边下注?】 【会不会是,对他来说,两条路都可以,所以他才会反覆横跳?】 自己当时得出了一个现在看来有些粗糙的结论:【褚凡君希望,维罗尔和左氏捆绑,苏家和昆古尼尔捆绑】 但现在看来,绝不止如此。 甚至更进一步——褚凡君认为,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有赢面。 饶听南摩挲着下巴,想起了自己问王老爷子的那个问题。 【如果在同一件事上,两条都确认为真的线索却指向不同的结果,会是什么原因?】 【按照你的描述,要么两条线索一真一假;要么两条线索指向的是同一个结果,只是其中一个带了面具;要么……这其实不是同一件事。】 褚凡君,兴高采烈的你,是哪种原因呢? 饶听南一边思索着,一边缓缓开口,为左止元拓宽思路。 「左总,我一样认为,在苏家和昆古尼尔通过联姻进行利益深度捆绑之后和维罗尔达成合作形成三家垄断集团这种情况,是有发生的可能性的,但,这并不代表着分公司一定得放低身段挤进去喝汤。」 第338页 她瞟了一眼褚凡君,心中不自觉泛起一丝丝优越感。 感谢左修才,他介绍自己年前拜访的三位大佬,给了她不少新思路。 「相反,我认为,即便是达成了三家垄断集团,也并非最坏的结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慢吞吞说着,「分公司可以等一等。」 「等一等?」左止元狐疑地看着她。 「没错,等一等,等一个机会。」饶听南的笑容神秘莫测,倘若左修才在场,一定要惊唿她将自己的谜语人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左总,如果您信我的话,」她慢吞吞开口,「这次去谈判,不要打价格战,也不要有心理包袱,如果我们的奇招真的有效自然最好,如果是另一种结果,也不必失望,一切会向好的情况发展的。」 正如左修才说的那句话。 【细枝末节不重要,只要大体方向不差,怎么都是走在正确的路上】 苏家,看起来赢面极大,但可是叠了不少debuff的,比如,兄弟阖墙;比如,昆古尼尔的灰色背景,再比如…… 高悬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会议室所有人都狐疑地看着她,可继续高深装神秘莫测的饶听南只是笑笑,不说话了。 只有左止元,眸子里若有所思。 「我明白了。」 散会后,左止元拖着饶听南进了自己办公室,顺手带上门。 「老爹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她看着饶听南,微微挑眉,「我就知道,他后来把我们轰出去,又和你单独聊了三分钟,一定是和你说了些什么的。」 她说的是她们今早短暂的京都之行。 左修才对和维罗尔的合作没说什么,却拉着饶听南聊了会。 「额……」饶听南沉思。 其实不是这件事。 「老爹是不是还给你派了其他任务?」左止元见饶听南支支吾吾,只觉得自己猜对了,愈发兴奋,「不然怎么会说让我不要追究你下班去哪了,你是不是等会下班后还有其他行动?」 饶听南很想说:您误会了,这是两码事。 但她只能点头,「差不多吧。」 「我真聪明,」左止元开始哼哼唧唧,随后笑盈盈地看着饶听南,「我听懂你刚才说的话了。」 「哦?」饶听南挑眉,看向臭屁的左总。 「你的意思,是整件事还有变数。」左止元极为自信。 「没错,是还有变数。」饶听南点头。 这是可以通过她的话推断出来的结论,假如相信她的话,那做出这个推断不算难。 可左止元接下来一句话,令她瞳孔地震。 「变数,是天光,是乔言。」 「对不对?」 左止元看着震惊的饶听南,微微挑眉。 ------------------------------------- 「接下来是最后一项议程,我希望各位同志,对这个议程进行谨慎的表决。」年长的男人坐在主座,随后看向次座的女人。 气质温婉的女人微笑着拿起桌上的报告。 「我先简单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宣布,小左就是坠牛逼的! 所以,有没有小可爱想明白褚凡君的小脑瓜里到底在转什么啊~(线索已经齐全了,按照常理来说,他确实不可能输) 第104章 裴良夜靠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看着桌上堆着的资料,却根本无心工作。 倘若左止元在这,一定要高唿一声:夭寿了工作狂不工作了! 她瘪着嘴手机宛若一个烫手山芋,在手里翻来覆去。 要不是维罗尔她现在应该正和自家女朋友做些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事。 江法道买的那些玩意她都看了也都用了。 就是没用完。 裴良夜思绪发散,想着江法道手腕上的红痕。 这人也太嫩了些一掐一道印子,一按一条痕迹下次就应该先用丝巾轻轻裹上一圈。 「唿。」她终于忍不住思念,打开锁屏,给江法道发了条消息。 【在干嘛呢?】 她盯着这四个字,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自己也会说这么没有意义的废话啊。 江法道隔了一分多钟才回覆:【和我工作室的朋友一起清堆积下来的工作呢你是不知道,一堆堆的东西要我签字,什么都要我这个老闆去跑累死我得了】 裴良夜唇角微微上扬,【考不考虑签个公司?】 【不签打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左氏也有娱乐公司规模也不小配得上你】 【达咩在你手底下打工更不可能】 【这怎么是打工我又不给你发工资】 【???您】 【我的工资卡上交】 江法道工作室的员工看着自家老闆杵在原地对着手机傻笑,都忍不住别开脑袋。 没眼看没眼看,这么个英气又妩媚的明艷美人,怎么能笑得这么憨批? 裴良夜继续哒哒哒打字,【我也有好多活要干,但我不想工作】 江法道:【您是被夺舍了吗?】 【连麦工作嘛?】裴良夜不理会她的吐槽,图穷匕见,【想听你声音】 江法道唇角扬起,快速步进自己办公室,关上门。 很快,门又打开,一个脑袋探出来,威胁地沖外面诸人挥了挥小拳头,「今天下午都不要进来汇报工作,明白吗?」 第339页 「明白,」一位和江法道模样有着三成相似的年轻女人——是她的远方表妹,也是她的经纪人,此时无奈点头,「那我亲爱的姐姐,明天呢?」 「明天……」江法道支支吾吾,脑袋迅速缩回去,关上门,留下一句话在门外,「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老闆一关门,员工们顿时都活跃起来了,一个个凑到年轻女人旁边,「姐,老闆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年轻女人嘆口气,唇角却也扬起。 「还能是怎么回事,老树逢春,谈恋爱了呗。」 …… 「你戴眼镜好看。」江法道看着镜头中的裴良夜,喉咙滚了滚,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裴良夜懒散坐着,一手拿着一份文件,一手撑在座椅扶手,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支黑色的钢笔,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西装外套解开,熨帖的衬衫因为坐姿有些微微的褶皱,更显得慵懒诱惑。 裴良夜唇角微微勾起。 她凹姿势就凹了三分钟,容易吗她。 「你不是没有近视吗?」江法道笑眯眯地趴在桌子上,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人,好奇问道。 「防蓝光。」裴良夜推推眼镜,又指了指一旁开着的电脑。 她才不会说是特意买来诱惑这人。 江法道的角度看不到电脑,却看到了她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忍不住咂舌,「怎么这么多活啊。」 「大多是堆积下来的,」裴良夜慢悠悠在文件最后签字,「都不是什么紧急的文件,只是需要我的签字罢了。」 「真好,」江法道忍不住感慨,又苦兮兮地看着自己桌上的文件,「我的就不一样了,我从几年前去国外进修就很少回来过,现在什么东西都要自己看。」 她的脑袋重重磕在桌子上,嘟哝着,「看不懂……」 「念给我听听。」裴良夜声音温和。 「啊,好,」江法道瞬间支棱了起来,拿起最上面的几张纸,又看看裴良夜,「你在看什么?」 「分公司二月的财务报表。」 「那我还是别念了吧,」江法道脖子缩了缩,「毕竟我这个只是……水电填表须知。」 裴良夜憋笑,忍不住捂着口鼻,轻咳两声。 「想笑就笑吧。」江法道表情幽怨。 「念吧,」裴良夜又轻咳两声,擦去眼角的泪,「反正,应该不怎么占脑子。」 「裴良夜!」江法道磨牙,又骤然嘆口气,委委屈屈,「你这样,显得我很废物。」 「谁不喜欢废物美人呢?」裴良夜的语气算得上是感慨,随后在江法道愤怒的目光下抱头,「你不是,你当然不废。」 「那我念了,」江法道瞪她两眼,开始一行一行念,「首先是……」 她哒哒哒念一堆,嗓子都渴了,一抬头,裴良夜悠哉悠哉换了份文件看。 「你有没有在听啊。」江法道瘪瘪嘴。 「有啊,」裴良夜抬头笑,「刚才那个抬头应该是填公司的全称,而不是你们工作室。我记得你们工作室是挂在另一个公司底下的,别填错了。」 江法道:「……」 淦哦,这人好强! 她草草弄完这一份报告,干脆熘达到沙发旁,半躺下,盯着手机屏幕里认真工作的裴良夜。 正值下午,窗外是一片片的宛若棉花般的云,太阳被笼在云后,云被镶了一层金边。裴良夜大概是看到了个需要认真对待的文件,腰背也笔挺起来了,认真伏案工作,眉微微蹙起。 风吹乱云,阳光骤然从云后四溢,逆光的裴良夜骤然看不清了,人影周围镀上一层灿烂的光圈。 江法道的心骤然跳乱半拍。 「怎么不说话?」裴良夜处理完这份报告,抬头看看她,又好笑地摇摇头,「怎么就躺下了?」 「看你,没心思做其他事。」江法道实诚地打出一记直球,有些贪婪地凝视着裴良夜的眉眼。 裴良夜耳朵骤然红了些,轻咳一声,不自然地松了松衬衫扣子。 「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来着,」她轻声说,「唔,我和小元,大概过几天有一个商业谈判,在s市。正式谈判前,一般会有一个酒会。」 「所以呢?」江法道挑眉。 「我缺一个女伴。」 「我不去,」江法道懒洋洋地摇头,「s市也太远了,和京都几乎就是一南一北,飞都要飞好久。」 「我来接你。」 「不去。」 裴良夜的眼睛顿时耷拉下来了,像一只失落的狗狗,「那我就没有女伴……」 江法道唿吸也屏住。 这样的裴良夜,是在撒娇吗? 「你再说一遍。」她清了清嗓子。 裴良夜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那我就没有女伴……」 「不,是前面那句。」 「我来接你。」 江法道骤然笑了起来。 「唔,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 ------------------------------------- 「变数,是天光,是乔言。」 「对不对?」 饶听南瞳孔急剧缩小,再次认认真真打量着面前笑得肆意的人,眸中带了些许震惊和钦佩。 她也是去过京都后才懂得了所有关键,左止元,又是怎么明白的?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左止元被她柔软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麻,声音也忍不住放软了。 第340页 「因为很厉害,」饶听南认认真真说着,「怎么想到的?」 「额,猜的。」左止元心虚地摸摸鼻子。 饶听南惊愕的目光中顿时掺上了一些无语——其中一分对左止元,剩下九成是对自己。 你看看人家,猜都猜出来了,亏你当时苦兮兮想那么久。 「老爹不是一直说,天光是个大雷嘛,老爹的话我可是一直记得死死的,」左止元嘀咕着,「虽然我也没想明白这个雷会是怎么个爆炸法,但苏家这么强势的干涉进天光的事务,估计这雷爆炸的时候,他们也逃不掉。」 「再想想,老爹年前冒着一定的风险为你联繫了吴部……额,我大概能明白天光为什么是个变数了。」 饶听南眸中闪过一丝感慨。 左止元,不愧是被谜语人左修才带着长大的,在解读左修才行动这方面,她称第二,裴良夜不敢说自己是第一。 而在其他各方面——就像王老爷子说的,她无论是沉稳的心态还是雷霆手腕,亦或者是抓住机会的赌性和运气,都不缺,甚至脑瓜里还有无数灵光一现的奇思妙想。 看看她在分公司短短三个月,干了多少前几任总裁没做到的事?整肃纪律、严肃考勤、收编人心、培植势力……没有一点总裁的架子,甚至相当接地气,却做到了前几任总裁都做不到的事。 前几任被各方势力架空的总裁看到她的成绩,估计能哭出来。 而现在的稚嫩,只是由于经歷的缺乏,她的各方面能力都还没有达到顶峰而已。 假以时日,左止元必将成为下一个六边形战士。 左氏,运气真是好啊,连着三代都是「明君」……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样的家教,出人才也是应该的事。 「餵?饶听南?」左止元的手好奇地在她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饶听南回过神来,嘆口气。 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废物。 「我帮我分析分析呗,我想不通,」左止元坐在椅子上,脚脚一蹬地面,转着圈圈嘀咕,「为什么天光会炸?」 「我其实也没想明白,天光为什么会炸。」饶听南又嘆口气。 她只从吴部口中确认了达摩克利斯之剑会要落下,但天罚为何而落,吴部没说,左董也没说。 「除此之外,苏家内部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她回过神来,继续解释,「倘若苏长空真的带队谈好了这桩生意,那他作为自从苏长云在大陆惨遭滑铁卢后第一次击败左氏的苏家二公子,自然有望夺权,必然会和他哥哥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苏家内部大打出手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其次,是昆古尼尔的问题,」她缓缓说,「我查过一些资料,自从昆古尼尔几年前爆发出实验室丑闻后,其在大陆的生意就遭到了民众自发的抵制,算得上是不轻的打击,这次选择苏家联姻,从香江入手,恐怕也是带了点曲线救市的心思。」 「明白了,」左止元摩挲着下巴沉吟,「你的意思是,苏家和昆古尼尔站在一起,看起来很强,但也不是没有破绽?」 「准确得说,是这个联盟并不稳固,」饶听南掰着指头给她数,「苏家内部的矛盾,昆古尼尔并不干净的屁股,再加上天光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响雷,这个利益联盟中的破绽太多了。」 「这一局,后手执子,伺机而动,也不是不行。」 「那挺好,」左止元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瘫倒在办公椅上,一直支棱着的肩膀骤然垮了下来,「那我就当去度假咯,反正即便是谈崩了也没影响。」 「那也不行,」饶听南哭笑不得,「只是可以放稳心态而已,谈还是要认真谈的,要是真的能借左董之势逼退苏家当然更好。」 左止元歪着脑袋看她,伸手,示意要抱抱。 「更何况,这也是你的首秀,」饶听南抱住她,任由自家领导将脑袋埋进自己小腹,一点点帮她捋着鬓角的碎发,一边轻声说,「强势宣告你是左家继承人,表现得出色些,对你未来接手总部那边也有帮助。」 左止元骤然笑了起来,脑袋在她小腹上撞了撞,「你还真是眼光长远,这就想着接手总部了,老爹还春秋鼎盛呢。」 「也可以从总部那边的执行总裁干起嘛。」饶听南也忍不住笑了。 「唉,可是,」左止元的肩膀骤然又垮下来了,她嘴里嘟哝着,「虽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心里还是有压力。」 她的手臂忍不住又将饶听南的腰环紧了些。 「你又不在身边……」 饶听南的心骤然软得一塌煳涂。 就算左止元再优秀,再出色,再聪明,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刚毕业不久,上任三个多月的菜鸟总裁罢了。 对外竖起层层尖刺,却向自己翻开柔软的肚皮,展示她的无助和脆弱。 她伸手,揉揉左止元的脑袋,声音放温和了些,「裴良夜不是在吗,她在左董身旁待了这么久,完全能镇得住场子的。」 「但是你不在身边。」左止元的声音委委屈屈。 不是镇场子的问题,是……是不是你的问题。 饶听南不说话了,只是揉着左止元脑袋的手更用劲儿了些。 「好了,」沉默良久,她嘆口气,「s市离庐城那么近,我随时都能飞过来,所以……」 「正式谈判前的酒会,我来当你的女伴怎么样?」她轻笑着,低头,在左止元耳旁咬耳朵。 第341页 「那倒也不用,」左止元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她,摇摇头,「我不是很喜欢那种场合,到时候肯定随便找个地方窝着喝点酒算了。」 「不社交吗?」 「社交就交给良夜姐吧,她擅长那个,」左止元嘆口气,脑袋在她小腹处蹭了蹭,嘟哝着,「你身上不还有老爹派给你的其他任务吗?而且我还需要你在庐城盯着褚凡君和李春蝉呢,一个酒会而已,如果不是要紧事,就别去了。」 饶听南微微挑眉。 和左止元相处了这么久,她自认为还是能摸索到这人偶尔的口是心非后的真实想法的。 比如…… 她明明很想让自己去吧。 只是因为一些责任,一些大局观,让她嘴硬着说出这些话。 饶听南心中玩心大起,捏了捏这人的后脖颈,笑道,「好,那我听左总的,老老实实守家。」 左止元抬头看她,笑着点点头,眼睛里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饶听南骤然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 樱花般的唇瓣又软又湿,让她忍不住想要多吻一吻。 良久,她抬头,与左止元额头挨着额头,轻笑着。 「我会守好我们的家的。」 左止元亮晶晶的眸子里瞬间染上了水雾。 她伸手,环住饶听南的脖颈,闭上眼。 两人静静依偎着,仿佛,可以一直这样待到天荒地老,直到…… 「左总,能松开我了么?」 「不能。」左总哼哼唧唧,手环紧了她亲爱的私人助理。 「可是,左总……」 「不行!」左止元眼睛都没睁,拿脑袋撞了撞她的额头。 饶听南沉默了好久。 「左总,我的腰快要断了。」 左止元骤然笑出了声,松开了手,看着总算能直起身子的疯狂揉腰的饶听南,笑得一颤一颤。 这人,怎么能在气氛这么好的时候说出这么谐的话啊! 「饶助理,你不行。」她声音轻佻又甜腻。 「还不是因为您,」饶听南瞪她一眼,先坦然承认了自己不行,随后咬着牙,「本来就容易腰肌劳损,您还要在水里,我……」 「你还怪我?」左止元瞪大了眼睛,「说好了一人一次轮流来是谁享受完就没劲了手都抬不起来的!」 「您也说了,我不行!」饶听南摆烂。 左止元被她理所当然的态度哽住,无语凝噎。 「帮我揉揉。」某人得寸进尺,哼哼唧唧。 左总嘆口气,凑过来,环住她的腰,又将脑袋靠在她的小腹上,指腹一点点帮她揉着侧腰,缓解这酸疼。 饶听南手轻抚着她的颅顶,将刚才被自己揉乱的髮丝捋顺。 总算,气氛从诙谐又变回了甜蜜安详。 可惜,没安详过三分钟,饶听南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消息提示音。 「谁啊?」左止元懒懒散散的问。 饶听南眉心微蹙,「褚凡君,约我去他办公室喝茶。」 「怎么直接和你发消息,」左止元嘟哝,「你可是我的人,怎么也得先和我说一声吧。」 饶听南心骤然一紧。 左止元真是,敏锐。 「可能是因为大家比较熟了?」她收好手机,又拍了拍左止元的脑袋,「我先去一趟。」 「去吧去吧,」左止元慷慨地松开手,「我等你下班。」 「额,您别等我,您先回吧,」饶听南失笑,摆摆手,「左董还给我安排了其他任务呢。」 「这样啊,」左总的嘴顿时嘟得老高,晃着脚脚,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那我先回,你想吃什么?」 饶听南有些摸不准自己到底需要多久,眨眨眼,「我大概……晚饭在外面解决。」 左止元抿唇,左止元生气,左止元跺脚脚,「我要去找老爹算帐,给你安排的什么任务!」 吐槽完后,她又可怜兮兮地看着饶听南,「那你这个任务,大概要持续多久啊?」 「大概……两个,不,一个半星期?」饶听南看着这人的狗狗眼,迅速改口,做出一个大概的估计。 「知道了,」左总耷拉着脑袋,再次挥手,「去吧。」 ------------------------------------- 眨眼间,已是月明星稀,霓虹灯舞。 饶听南微蹙着眉,解开西服扣子,慢慢踱步在街道上,回想着方才褚凡君的话。 不得不说,褚凡君一定是一个擅长以言语蛊惑人心的好手,倘若她年前没有去过京都,说不定还真会被他的歪理说得心动。 「可惜。」她唇角勾起一丝笑。 大概,自己能将计就计? 她的心情极好,就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手机铃声响,接起,另一边响起了左止元的声音,「饶听南,你大概什么时候回啊。」 某位左总在沙发上翻来覆去。 没有饶听南的夜晚,好无聊。 「我任务几乎还没开始呢。」饶听南失笑。 「这么慢啊,」左止元嘟囔着,「那你早点回。」 她咽下了那句「我等你」,生怕自己多说一句影响到饶听南的心态。 那毕竟是老爹布置的神秘任务不是?一定非常有难度。 「好啊。」饶听南听着她的声音,心里软得一塌煳涂。 这就是,有人牵挂的感觉么? 第342页 挂掉电话,她心情舒畅,迈步走向一旁的酒店,开始执行「左董布置的任务」。 …… 当她带着一身疲倦,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回到家中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不得不说,这份任务比自己想像的要有难度,但自己又向左止元承诺过,一个半星期就能弄好。 唉,只能加班加点了。 她又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轻手轻脚推开门。 屋子里灯是关的,也是,这个点,早过了左止元生物钟的睡眠时间了,左总一向是早睡早起身体好的,明明还是年轻人却有老干部一般的作息。 饶听南摸着黑换鞋,摸着黑上楼……咦,客厅沙发上那一团是什么? 她心漏跳了一拍,慢慢踱过去。 客厅沙发上,蜷缩着一只穿着可可爱爱毛绒睡衣的左总。她手里手机歪着,微蹙着眉,睡着似乎有些不安稳。 饶听南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酸又胀。 用左止元的指纹打开屏幕锁,微弱的灯光下,是与自己的微信聊天框。 左止元:【我等你回来哦】 当然,这条消息没法出去,只是安安静静呆在消息框里。 饶听南用力抿抿唇,深唿吸几下,又轻手轻脚,试图将她打横抱起。 「唔,饶听南?」只是在自己抱起她的那一剎,左止元惊醒,手臂下意识搂住了她的脖颈,嗓音还带着睏倦,「你回来了啊。」 「嗯,回来了。」 饶听南声音低沉,「怎么一直在等我,你可以回房睡的。」 「啊,本来是想回房睡的,」睏倦的左止元没听出她声音中饱含的情绪,打了个哈欠,「十点的时候,我想着等到十点半就上去睡觉,结果时差没调好,在沙发上就合了眼,后来醒了一次又懒得动,就干脆睡在这里了。」 她抬头,亲了口饶听南的下颚,笑道,「反正你会抱我上去。」 饶听南失笑,心中的某种酸涩消失,但很快又被另一种情绪填满。 不是像小说里,那么单纯的等待,那么朴素而执着的情感,左止元只是……纯粹睡着了,又懒得动而已。 很奇怪,她们俩每次泛起粉红泡泡般的气氛时,总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往谐的方向发展。 但,饶听南觉得这挺好的。 她推开卧室门,将左止元放在床上,又亲了亲她的唇。 「我去洗漱,很快就来,你好好睡,晚安。」 「晚安。」左止元嘟囔着回答。 饶听南看着她的睡颜,又忍不住俯身吻住她。 大概,这是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猫猫组谐是真的谐,甜也是真的甜啊~(一边磨刀一边感慨) 第105章 「昨天才去的庐城今天就飞回来!」 啪。 硬物划破空气,发出音爆的炸响。 「飞机票不要钱啊!不要钱吗?」 龙井趴在猫爬架最高处,看着左修才拎着鸡毛掸子「追杀」裴良夜懒散打了个哈欠舔了舔猫爪子,尾巴摆啊摆。 一个三十多一个五十多的人还这么幼稚。 裴良夜极为灵巧地撑着沙发靠背轻而易举地起跳下落姿势极为潇洒,又瞬间蹲下翻滚躲过了横空扫来的鸡毛掸子。 「好吧,可能咱家家大业大确实不缺几个机票钱,机票就算了,」左修才轻喘几口气,继续咆哮吐槽,「你还好意思向我开口要我的私人飞机?」 看似力道十足其实速度缓慢的鸡毛掸子挥过来裴良夜灵巧闪躲,轻轻巧巧起跳。 龙井则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蹿上了自己的猫爬架。 救命喵!就算是大型猫爬架也承受不了这样的重量啊,谋杀啊喵! 「你下来啊!」左修才气唿唿瞪着上头的裴良夜。 「我不。」裴良夜嘴硬却心虚地到处乱瞟。 「问我要我的私人飞机也就算了,」左修才叉着腰喘气鸡毛掸子丢在一旁「你还好意思说要今天飞庐城?你知道这是京都吗?京都耶!我能瞬间办完所有审批手续吗?」 裴良夜抱紧猫爬架轻咳一声「飞庐城还是比较简单的吧我记得您以前说想飞随时可以飞的。」 「走加急程序好说歹说也要一天吧!」 「那我明天走?」 「裴良夜!」 裴良夜一缩脖子讪笑着轻咳一声,「左董,我开玩笑的。」 她顺着猫爬架熘下来,半炸着毛的龙井总算松了口气。 只见她讨好地捡起一旁的鸡毛掸子,轻轻抽了自己掌心几下,脸上挤出一个谄媚微笑,「左董,是我不对,您别生气了。」 左修才看着她脸上陌生的笑容,一阵恶寒,拍了拍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打住!」 「看来身手没退步,」他接过裴良夜递过来的鸡毛掸子,将其丢回原处,慢悠悠在沙发上落座,「忙完这一阵,记得和小元一起去把今年的考核弄完了。」 「明白。」裴良夜嘴上答应着,面上却戴上了痛苦面具——即便以她的身手,每年经歷魔鬼考核的时候也会掉几层皮。 「庐城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左修才轻抿一口茶,蹙着眉,开口问。 「有点奇怪,主要是褚凡君,」裴良夜轻声说,「我摸不太准,现在饶听南到底稳住他没有。」 「哦?」左修才挑眉,「仔细说说。」 第343页 「嗯,按照我的推测,曾经有一段时间,褚凡君是坚定地认为,我们和他是站在同一边的,」裴良夜说了说人事任免的事,随后眉微微皱起,「但中途,我们和褚凡君也产生过不少小摩擦,这中间边学文肯定是起过疑心的,就比如,我听小元说,她们拜访完边学文和他的学校,一回公司,饶听南就被褚凡君请去喝茶。」 「然后呢?」左修才不动声色。 「饶听南打了张感情牌,大肆渲染边学文生活的励志和艰苦,」裴良夜笑了笑,「总之,无论是从饶听南的描述,还是从褚凡君后来的的动作来看,应该是被稳住了。」 「但是昨天的会,有些奇怪,」她一边回忆着昨天会议的细节,一边缓缓描述,「褚凡君表现得具有一定的攻击性,虽然被我们怼回去了,但他产生了攻击性,或许意味着什么。」 「但与此同时,他又很好的完成了年前定下来的宣传任务,并没有动什么手脚。」 「你是怎么判断的?」左修才手指摩挲着茶杯,若有所思。 「我觉得,他应该是又因为一些原因起了疑心,」裴良夜轻声说,「但是也仅仅是疑心,而没有真正确定我们的态度,还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不然也不会老老实实在s市大面积投放您的gg,很漂亮地完成了宣传任务。」 「而且,昨天开完会后,饶听南和褚凡君又聊了一次,希望能稳一稳她。」 一想到gg,左修才就脑壳疼——这几天,已经有不少老朋友将gg截图发给他了。嘲笑倒也谈不上,大多数也就表达一下「诶嘿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被支配着拍gg了?」的澎湃感情。 有一点点社死吧。 「他起疑心也好,不起也罢,不是我们需要考虑很久的事,」左修才强行将gg驱逐出自己的脑海,轻咳一声,「小元代表的是我的意志,是左氏的意志,左氏的意志就必不可能让分公司分离出去。褚凡君必然是站在我们对立面的,就算之前能因为一些共同利益达成合作,崩盘也是迟早的事,能稳住最好,也要随时做好稳不住的准备。」 「我明白。」 「李春蝉呢?她应该还是老样子,不咸不淡滑不熘秋?」 「是,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裴良夜有些无奈。 抛去其他方面,仅从养气功夫来说,李春蝉不知道比褚凡君高了多少个饶听南。 「但是,据说,过年的时候,黎正淳带着他女儿上门拜年了,」她有些迟疑地说,「她会不会,还是要保黎正淳?」 「呵,怎么可能,」左修才扭头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你怎么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就算黎正淳是她的人,那些事也是他在她的诱使下做的,但我们压下去的那些东西一旦爆发,谁都保不住黎正淳。」 「那个滑不熘秋的老泥鳅,不会让人抓住自己的把柄的。」 「可是……」裴良夜抿抿唇,「我听说黎正淳是自己一个人回去的。」 「嗯?」 「他女儿留在了李春蝉家。」 左修才愣了愣,随后眸底深处闪过一丝感慨,笑着摇摇头,「这个洞庭湖的老麻雀,居然还有恻隐之心这种东西么?」 「我记得,黎正淳的妻子和他闹离婚,丢下女儿跑回娘家了,」他轻抿一口茶,缓声道,「黎正淳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 「他女儿,好像今年是初升高的考试,三年后就是高考……」左修才摇摇头,「这小姑娘,未来日子不会好过啊。」 「是啊,我听说是个清华苗子的。」裴良夜苦笑。 「李春蝉,也是难得动了恻隐之心,」左修才挥挥手,「孩子毕竟无辜,随她去吧,到时候,我会和媒体那边打招唿,尽量少提黎正淳的家庭。」 裴良夜轻笑,「您也动了恻隐之心啊。」 「少来这一套,」左修才瞪她,「我的良心一直大大的有好么?」 「好了,和我来书房。」他起身,示意裴良夜跟上,「我给你拿东西。」 从一沓纸里随意抽出一份,他翻开看了看公章齐全,丢给了裴良夜,「吶,拿着去机场给那边经理吧,不过怎么也得晚上才能飞了。也是你运气好,机组班子都在京都。」 裴良夜迅速接过,看着那一份除了时间空着其他都填满的私人飞机的行程报告,眸子微亮,「您还真有啊。」 「只有飞庐城的,你但凡换个地方都没有。」 「真的吗,我不信。」 「滚!」左修才举起鸡毛掸子轰人。 裴良夜轻咳一声,拿着报告就跑,「谢谢左董了!」 「嘁,小傢伙,」左修才看着合上的书房门,笑骂一声,眼底染上了几分好奇,「我倒真想看看小江,能让你喜欢成这样的,到底是各方神圣。」 …… 京都,江法道工作室 「姐,您别转了,」江法道经纪人看着拿着手机乐呵呵在工作室里熘达转悠的某人,长嘆口气,有气无力地举起手机,上面赫然是微信步数页面,「这才上午呢,您就有一万多步了。」 「啊,有吗?」 「您问问大家!」经纪人咆哮,「大家脑子都要被您转晕了。」 「是吗?那我坐下。」江法道显然心情极好,坐在她身边,看着手机聊天记录,又抿着唇笑。 笑完,她又不自觉地开始起身踱步了,哒哒哒的轻快脚步声响彻工作室。 第344页 经纪人小姐姐瘫倒在沙发上。 求求了,那位未曾谋面不知是何方神圣的大佬,您快点来吧,快点把我姐这日行万里的神通给收了吧。 忽然,江法道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 自家老闆忽然窜向自己办公室,重重关上门。 众人面面相觑。 「她马上就到了,」门突然又开,江法道伸出个脑袋,威胁地看着所有人,「不许说我刚才做了什么蠢事!」 众人:原来您也知道是蠢事啊。 经纪人小姐姐晃晃悠悠起身,深唿吸提起精神,微笑站在工作室门口。 还是得感谢这位,莫名其妙的让自家摆烂的老闆又有了事业心,总算让她们这一群也算得上高材生和专业人士的工作室成员终于不再白拿工资吃白饭。 她心中也有些期待。 能让自家「断情绝爱」的老姐老树逢春重新变成恋爱傻瓜的,得是什么人啊? 只是,当她看见来人的时候,还是愣了愣。 裴良夜穿着标准的西装三件套,外套一件驼色的大衣,围着条格子围巾,身上各处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京都冬日风沙大,她脸上甚至还戴着口罩。 但即便是这样,即便是经过十年,裴良夜的气质不再那么锋芒四溢,她也一眼认出了裴良夜是谁。 她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您……是您啊,」经纪人小姐姐重重吐出口浊气,「居然还是您,我早该想到的。」 裴良夜看着面前这位算得上是「老朋友」,也是十年前那些事的知情人的年轻女人,微微点头,伸出手,「还是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她伸出手,与裴良夜轻握一下,瞬间松开,尽职尽责地引路,「老闆在办公室等您。」 裴良夜轻笑,知道这个虽然年纪比江法道还小些但挺护犊子的经纪人其实不太待见自己,也不多说,跟着她缓步走向江法道办公室。 工作室角落,大家都挤在一起,偷偷摸摸看着走廊上的两人。 「为什么咱姐看起来不太开心啊。」 有这些年才加入工作室的新人嘀咕,很快就被几位老油条重重拍了下脑袋。 「少说话,」几位十多年前就跟着江法道的老油条看着裴良夜,同样面色不善,「居然又是她,老闆真是,唉。」 裴良夜无视了四面八方投来的或好奇或复杂的目光,抬手,敲门。 笃笃笃。 又过了十多秒门才打开,江法道极为矜持地站在门口,下巴昂起,「来了啊。」 「是啊,说了会来接你,」裴良夜微笑点头,「好久不见。」 她身后的年轻女人瞬间想吐槽。 你们昨天上午才分开,昨天下午还视频,今天就见面了,说个鬼鬼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江法道矜持地点点下巴,努力克制自己扬起的唇角,然后…… 她终于没忍住,扑到了裴良夜怀里,脑袋埋在她的肩窝,髮丝垂落,遮住了微红的耳垂。 好多人看着,饶是以她的厚脸皮也有点害羞,但…… 好想抱住她,好想咬她一口。 这人,又穿得这么严严实实,衬衫扣子都扣到了最上面一颗,一整个禁-欲系模样,简直就是在她的x-p上疯狂蹦迪! 裴良夜一手搂住她,迈入江法道办公室,冲着身后的经纪人小姐姐歉意笑笑,关上了门。 年轻女人看着面前关上的门,陷入了沉思。 「唿,算了。」她嘆口气,缓步回到自己的工位坐下。 「姐,」几位老油条面色复杂地窜过来,「我们没看错吧,还是那位?」 「是,是她。」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苦兮兮地看着自家老闆办公室紧闭的大门,「那……」 年轻女人嘆口气,想着自家老姐灵动又鲜活的笑容,「你们这十年,见过她开心成这样吗?」 「没有。」「没。」 「所以啊,算了。」 …… 裴良夜自然不知道屋外一群人怀着复杂的心情努力消化掉了对自己的负面情绪,她只是无奈地坐在沙发上,怀中抱着江法道。 这人坐在自己大腿上,手指兴奋地扒拉开她的大衣,又扯扯她的围巾。 「干嘛呢干嘛呢。」裴良夜嘆口气,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 「拆礼物啊,」江法道理直气壮,「你穿成这样,不就是让我拆开的吗?」 裴良夜磨磨牙,低头,吻上她的唇,含煳不清地嘟哝着,「这里隔音也不知道好不好,而且……我有其他的计划。」 「什么计划?」 「我弄到了左董的私人飞机。」 「裴良夜!」江法道脸瞬时红扑扑的,恶狠狠盯着面前轻笑的女人。 这人,真是……执行力强悍。 「身上伤好得差不多了么?」裴良夜开始扒拉起江法道的衣服。 「托您不在的福,好得特别快。」江法道翻了个白眼,又认认真真回答,「除了膝盖和胯骨轴还有青紫,其他地方都差不多了。」 「那就好,」裴良夜笑笑,将脑袋埋在她颈窝处,又微微下滑,咕哝着,「我昨天已经打电话订礼服了,虽然来不及现做,但拿条高定改一改也是可以的。」 「你都不问问我想穿什么的吗?」江法道感受着这人有些灼热的唿吸,面庞微红,揪住了她的耳朵,轻轻拧了拧。 第345页 「我挑的,你肯定喜欢,」裴良夜表现出了极度的自信,随后又低笑起来,「至于尺寸……你哪里的尺寸我不知道?」 「嗷嗷嗷!」 江法道咬牙切齿,指尖捏着裴良夜的耳朵,又转了个圈。 「话说回来,你今天应该得上班吧。」她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是,但我请假摸鱼了。」裴总厚着脸皮坦然承认。 「别摸了,摸什么鱼,」江法道起身,将她揪到自己办公桌后,按下,指了指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吶,交给你了。」 裴良夜目瞪口呆。 怎么「好不容易」见面一次,不约会就算了,还要处理公务? 「怎么了?你好歹也是我工作室的老闆娘,」江法道一昂下巴,「吶,让我看看裴总有多厉害。」 裴良夜怨念满满地打开一份文件,又看了看江法道,伸手,将这人捞过来,按在自己怀里。 「你干嘛?」江法道红了脸。 「我是来约会的,不是来工作的,」裴良夜吻了吻她的唇,轻笑着,「我的女朋友,要我帮忙,好歹得给我点奖励吧。」 「你要什么奖励。」 裴良夜淡定地解开她衬衫两粒扣子,轻咳一声。 「这样就很好。」 ------------------------------------- 「为什么,良夜姐可以摸鱼可以去约会,我们只能工作。」左止元栽在饶听南怀里,看着手里的文件,嗷嗷乱哭。 饶听南和她贴在一起,手里也是一份文件,闻言耸耸肩,「毕竟人家属于两地分居?」 「唔,也是,那还是算了,我宁愿和你一起工作。」左止元嘆口气,读着维罗尔公司和苏氏的详细资料,为接下来的谈判做着基本的知识储备。 饶听南则在筛选自己觉得有价值的文件,偶尔给左止元念两句。 「这个维罗尔的董事长乌兰诺夫有点意思啊,」她轻笑着,「特种兵出身,应该和你挺有共同语言吧。」 左总气鼓鼓,「饶听南,我不是特种兵!」 这人对自己的反绑架课程到底有什么误解? 「咳咳,好,不是。」饶听南摸了摸鼻子,总裁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敲响。 两人瞬间弹开,默契而又飞速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衫,左止元熘到了办公桌后坐下,正襟危坐,「请进。」 张秘进门,神色犹疑,「左总,保安刚才逮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人,在分公司门口探头探脑。」 「奇奇怪怪?」左止元一怔,「那送走就行了,特意报告一声干嘛?」 「她说她要见您。」 「想见我的人多了去了,」左止元失笑,却也准备起身去看看,「怎么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我不是看着那孩子还太小么,」张秘嘆口气,「都不知道成年没有,看着挺可怜的,前台怎么问她名字她都不说,又信誓旦旦说您一定会见她,我怕出什么乌龙,只能来和您说一声了。」 左止元顿步,困惑地眨眨眼。 好像,的确有些奇怪。 她顺手带上饶听南。 正值饭点,处理完这桩小插曲,也该去觅食了。 几人步出电梯,迈步走进一楼的待客室,沙发上坐着一个清瘦的背影,背着一把大大的吉他,身旁还有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左止元顿步,愣住,不可思议地眨眨眼睛,又绕到女孩身前,再确认了一遍。 「小钥?!」 「小元姐!」女孩一见来人,双眼顿时泪汪汪。 不远处的张秘轻唿出口气。 还好自己多留了个心眼,汇报了一声。 「怎么变成这样了?」左止元好笑又心疼地蹲下,看着不过半个多月没见的小傢伙。 这才多久,黑了至少三个色度。 「爷爷说的,让一个人出来旅行,」小钥小脸一垮,「我……我……」 她钱不够了。 倒不是身无分文,就是花得有些快,令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才走过了一个省,预算就花了一大半。 这要怎么走遍全国? 左止元听出了她言语中的窘迫,伸手就要掏钱包,嘴里还不住埋怨,「老爷子也是心狠。」 「别,小元姐,」小钥慌忙阻止了她,「你别给我钱,爷爷说了,不准找别人的。」 女孩虽然窘迫,却也是个犟脾气。 左止元手顿住,疑惑地看着她,「那你是……?」 小钥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就想蹭个饭,然后……听说小元姐你后天就要去s市谈判了,我想蹭个车,去s市。」 左止元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s市?」 小钥平日里是不关注这些的。 「左叔叔的脑袋到处都是,电视上也有,商场也有,随便打开一个新闻也是,周围人都在议论呢。」 饶听南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嘛,左修才铺天盖地的gg居然还有这种效果。 「好吧,」左止元也失笑,站起身,揉揉她的脑袋,「行李就放这里,姐姐先带你去吃饭,晚上在我那里凑合一宿,明天我带你去s市。」 「谢谢小元姐!」 「想吃什么?姐姐带你吃大餐?」 「额,不了不了,」小钥疯狂摆手,苦着脸,「简单点就好,能填饱肚子就行,千万别太贵。」 第346页 她来左止元这里蹭饭,绝对算得上是钻老爷子定下规矩的空子,还吃大餐,连能蹭个饭蹭个车都称得上是谢天谢地了。 「那……」左止元陷入沉思,扭头看向一旁跟上来的饶听南。 「那家酸汤水饺吧,」饶听南提议,轻笑着,「正好我也好久没吃了,有点想念。」 「行,出发。」左止元一挥手。 步出分公司大门时,她余光瞟到一丝异常,扭头看去。 一辆低调的日系车停在路旁,外地牌照。 她皱皱眉,也没多想。 大概只是来谈生意的吧。 …… 「唿,好吃。」小钥迅速干完碗里的饺子,又勐喝几口汤,然后瘫倒在椅子上,揉着微鼓的小肚子。 饶听南则慢条斯理地吃着,更多的时候,是在打量这家苍蝇馆子,眸中闪过一丝怀念。 这是刚来分公司,左止元带她来吃的,彼时的自己还在惊异——京都有名的跋扈二代居然还会跑到这种名不见经传的苍蝇馆子来。 只是现在看,的确是当时的自己狭隘了。现在的她相信,给左止元一把麦苗,她说不定也能连夜帮着老乡播种。 她看看身边温和看着小钥的年轻女人。 和上次来吃的时候不同,上次她们面对面,这次她们肩靠肩。 真是不错。 小钥揉了揉肚子,眸中闪过犹豫和思索,深唿吸几口,突然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跳了起来,跑向后厨。 在两人惊异的目光中,她沖老闆露出一个怯生生的可爱笑容,「老闆,阿姨……不,姐姐,那个……」 「怎么了?」老闆是个热心肠,看着这么小一姑娘喊自己姐姐,脸上的褶子都笑得展开了。 小钥搓搓手,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低下头,「我,我可以在你这里洗一下午盘子吗?我虽然洗得可能慢一点,但是很认真很干净的,那个,就是走的时候,您给我打包一份饺子就行。」 老闆听着这地道的京都口音,一愣,下意识向左止元这个老主顾看过来。 左止元惊异之余,微微点头。 「行啊,」老闆一口答应,随后又笑了笑,「洗一下午盘子,按5个小时,就算你洗得慢,时薪怎么也得6块吧,只要一碗水饺,怎么算都是你亏了,我一碗饺子才多少成本?」 「啊?那?」小钥愣了愣,下意识回头看左止元。 「那您给她折现吧。」饶听南轻笑着开口。 「我觉得行。」老闆点点头,又看向一旁可可爱爱的小姑娘。 「我当然可以!」小钥兴奋极了。 这可是她除了捡到五毛钢镚外的第一次进帐! 虽然才三十,但别不把豆包当干粮啊! 妈妈,我能挣钱了! 「那小钥,你下午就留在这里咯,我下班来接你,」左止元笑了笑,难得没用手机支付,而是将几张钞票压在了碗底,「老闆,我们先走了。」 步出小巷,饶听南轻咳一声。 「我看见你多给了三十。」 「万一小钥打碎了人家的盘子怎么办?」左止元有些无奈地笑道,「我总不能让老闆亏本吧。」 饶听南笑笑,看向不远方主干道上的车来车往,「老闆是个好心人。」 「是啊,她是个热心肠,」左止元嘀咕着,扭头,伸手指了指主干道另一侧的高楼,「那儿,几年前还是个学校,这里来来往往好多学生,凭学生证,可以在老闆这儿吃到半价水饺,分量足足有正常的七成,相当实惠了,我吃了怕是有两年。」 「那个时候,老闆记性还好,有些老来光顾的孩子,她还能叫出名字,帮没及格的卷子伪造家长签名这种事更是不知道干了多少,」左止元笑着,摇摇头,「明明她自己字也不认识多少,却能写出好多不同风格的签名。」 「她不算有钱,但不缺钱,只是喜欢孩子。」 「学校迁走之后,她也挺孤独的,难得碰见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所以,她会喜欢小钥的。」 饶听南轻唿出口浊气。 真好啊。 跟着左止元,总能听见一些,自己以前从来听不到的,可可爱爱的故事。 …… 两人慢悠悠踱步,回到自己车旁,饶听南率先上车,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看着站在车门口的左止元,有些诧异,「怎么了?」 「没什么。」左止元随口回答,微皱着眉,看着车侧的一个浅浅的泥脚印。 像是,有人在这里驻足停留一样。 这个角度,应该能看到自己的车内饰和车牌号。 昨晚刚下过雨,周围也没有工地,泥脚印也很浅,那就只能是…… 她环视四周,找到绿化带上一块裸露的黄土,又顺着这个方向,看到了路边的一辆日系车。 和刚才公司门口看到的不同,但一样是外地牌照。 她眸色微凝,上车,启动,偶尔瞟两眼后视镜。 那辆日系车停在原地,没跟过来。 她轻唿出一口浊气。 看来只是一个巧合?不,不对! 她看着后视镜中,慢悠悠跟上来的一辆新的日系车,同样的款式,同样的外地牌照! 左止元瞳孔地震,声音顿时沉凝了几分,「饶听南,坐稳,准备报警。」 「啊?」饶听南有些懵逼。 左止元用力踩下油门。 第347页 「我们被跟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武力超标的小左:有事找警察,别自己瞎莽 第106章 「误会都是误会,」样貌普通体格精壮的男子哭笑不得地向表情严肃的警察出示证件,又乖乖举起双手「没有跟踪我只是想开远点,再和那两位打个招唿。」 饶听南是拿左止元的手机报的警。作为庐城的纳税大户钱多又事少的左氏分公司总裁的号码各个派出所都有备案,因此出警很快警力等级也很高,甚至……除了标准的电棍之类的装备外一位看上去就是领导的老警察厚重的冬装下,有鼓鼓囊囊的一团。 开玩笑,左氏分公司总裁,左家大小姐说自己被跟踪了?真要出事,那是要上头版头条的!乌纱帽都不知道要掉几顶! 左止元和饶听南靠在一旁后者胳膊肘推了推身旁的人,嘀咕着,「你是怎么发现的?特种兵小姐?」 左止元咬牙切齿「我不是!」 随后她嘆口气,看着身边人亮闪闪的眼睛低笑着摇摇头「这不是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的吗?」 饶听南:「……」 好的我没长眼睛我瞎。 「主要是他也没做什么伪装大咧咧就直接跟过来了这我要发现不了今年的考核就别想过了,」左止元摇摇头,眸子里有些感慨,「我还真以为是心怀不轨的人呢。」 饶听南挑眉,「不是歹人,你居然还有点遗憾?」 「嗯吶,有一点,」左止元嘆口气,「学的那些玩意就没派上过用场,屠龙之技难得能用上一次,结果还是个乌龙,谁不遗憾啊。」 她嘀咕着,「亏我暗戳戳激动了一小会,还以为长年在后备箱放着的甩棍真的能派上用场了呢。」 饶听南失笑,伸手握住左止元微微颤抖的手。 她的手心有些湿,大概,这人也不像表面那样云淡风轻泰然自若。 …… 「安保公司?」年轻警察翻来覆去看着男子出示的证件,狐疑地看着他,「哪里的安保公司。」 「京都的,奉命保护一个人。」 看上去便是领导的老警察抬手接过证件,瞳孔微微一缩,却也没就此退却,而是继续严肃地盘问,「你要保护的人是左总吗?」 「额,不是。」 「那你为什么跟着人家?」 「说来话长。」男子有些头疼,抬头,求助地看向左止元。 要解释这一切,就得先解释钥小姐的旅行和老爷子定下的旅行规则,解释自己的任务,解释……自己其实只是想开远点避开钥小姐的视线后把钱给左总的。 哪里知道左总如此机警敏锐! 左止元看到他求助的目光,摇摇头,有些无奈地上前,「警察同志,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大概……这是个乌龙。」 她接过老警察手里的证件看了看,交还给了男子,尴尬地轻咳一声,「抱歉,真是麻烦你们出警了。」 「没事,」老警察也松了口气,笑着摇摇头,「乌龙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左止元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们去你们派出所做个笔录?」 「啊?不用不用,您二位自己解决了就好。」老警察也是个老油条,知道那男人吞吞吐吐,必定是藏了什么不好说出口的。 做笔录?算了算了,没事就好。 目送警车离开,样貌普通的男子哭笑不得地摸出钱包,掏出三十块钱递给左止元。 「左总,我就为了还这三十块,就被您逮住了,容易吗我。」 左止元知道这大概是老爷子给他们定下的死规矩,也不推辞,直接拿了过来,又摊开手,「吶,小钥明天还要坐我的车去s市,你们不顺便报销一下嘛?」 饶听南在她身后,险些没笑出声。 男子一怔,挠挠头,「这,这按什么报销?高铁二等座还是……」 见左止元唇角隐含的笑意,他无奈地笑笑,「您又开玩笑了。」 「咳咳,好了,不说闲话了,」左止元清了清嗓子,随后评价,「你们这跟踪技术糙得很,怎么能被派出来保护小钥呢?」 「我没打算跟踪您啊,」男子有些委屈,手里比划着名,「我只是,跟着您开了一小截。」 而且,他是保镖,又不是私家侦探,平时也不常干跟踪这活儿啊。 「好了,以后记得细緻点,要是再碰上我这样的,多丢人吶,」左止元吐槽,随后挥挥手,「去忙你的吧。」 您这样的,我从业十多年也没碰上过几个啊。 男人目送两人离开,随后默默掏出手机,在工作群里哭诉。 【兄弟们,今天丢大人了】 群里瞬间冒出了好几个人,【怎么个丢人法,详细说说,让哥几个乐一乐】 男人看向街道尽头,左止元的车早就不见了踪影。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钦佩和敬意。 【我和你们说,左氏那位大小姐,是真的强……】 ……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强?」换了饶听南开车,左止元则坐在副驾驶,兴奋地扭来扭去。 饶听南好笑地看着她。 刚才那个淡定自若礼貌周全面面俱到的左总呢?怎么突然就降智了? 「是啊,很强,」她顺着在自己面前开始臭屁的左总说话,眸中也带了几分笑意和感慨,「弄得我都想去学了。」 第348页 「学呗,」左止元眨眨眼,随后笑了起来,「说不定我能当你教官。」 「可以只学反跟踪吗?我怕疼。」 「……估计不行,这是配套课程。」 「那算了,」饶听南嘆口气,「除了反跟踪,其他的科目听起来一个比一个疼。」 「问题不大,」左止元胸脯拍得震天响,极其自豪骄傲地抬头,「有我呢。」 「那就拜託了,我的特种兵小姐。」 「说了我不是特种兵啊!」 经歷了这一桩调剂平淡生活的小插曲后,两人继续苟在办公室看文件。 左止元枕在饶听南大腿上,皱眉看着和维罗尔药业有关的资料。 「饶听南,我有个问题,」她一松手,任由纸张盖在自己脸上,闷着声,「苏家的态度和目的,我们很清楚,也很明确了,昆古尼尔的目的也是清晰的,我们自己就更不用说……」 「但为什么,我看不懂维罗尔在想什么?」 饶听南闻言一怔。 确实。 她们读过边学文汇报文件中的记载,其中一行小字中称:维罗尔药业通过压低价格,搅黄了分公司和昆古尼尔的三年续约。 理所当然顺水推舟的,分公司开始寻求和维罗尔的合作——你搅黄了我和昆古尼尔的合约,不就是想和我一起挣小钱钱吗?可以,你的价格我也满意,一起吧。 可是维罗尔又开始矜持起来了,磨蹭了好久,直到昆古尼尔和分公司的所有协议都到期后,才慢吞吞地跑过来谈判。 谈判过程中,又拉进来一个和昆古尼尔药业有联姻关系的苏家。 「完全看不出它在想什么呢。」左止元嘆口气,翻了个身,伸手环住饶听南的腰。 「最坏的情况,就是左氏被这三家联手骗了,」饶听南懒散地分析着,「维罗尔是故意的,昆古尼尔不挽留也是故意的,就为了和苏家一起搞垄断集团。」 左止元沉默了好一会。 「为什么,听起来,好像很有可能的样子?」 这个猜测倒是能很好的解释维罗尔磨磨蹭蹭的态度。 「我倒觉得不太可能,」饶听南轻笑一声,伸手,探到文件下,轻轻按着左止元皱着的眉,「主要是,如果真要骗左家,维罗尔没必要假惺惺的来和我们谈判,完全可以在我们和昆古尼尔的合约结束后,瞬间奔向苏家。」 「有道理。」左止元的眉被抚平了些。 「更何况,如果真的要建一个垄断集团,左氏怎么想都是必要成员,毕竟左氏这么多年耕耘搭建的市场基础不是吃干饭的。」饶听南轻声说,「抛弃左氏强行开拓市场,对他们来说,亏大了。」 「所以啊,」左止元勐地坐起来,不断摇头,「维罗尔的高层到底在想什么呢?」 「不知道,」饶听南伸手将这人抱进自己怀中,轻笑着摩挲着她的鬓角,「车到山前必有路,后天酒会你不就能见到人了?」 左止元闻言,并没有开心一点,反而嘴嘟得更高。 「是啊,后天酒会,我明天就走了……」她嘟囔着。 这是个难度较高的活儿——几方势力错综复杂,左氏和维罗尔之前又没什么交情和合作,算是一切从零开始,双方定意向的初步谈判估计都要十天半个月,更别提后续敲定细节的扯皮了。 她有些怂,但有裴良夜在,倒也好。 心情如此低落,更多是因为…… 左止元可怜巴巴地看着饶听南,一双黑白分明的狗狗眼湿漉漉,「饶听南,我明天就看不见你了。」 上午还吐槽感慨过裴良夜江法道「两地分居」,明天她们却也要分开了。 裴良夜还能找理由跑京都,她作为谈判的主要负责人,跑都跑不了。 「这话说的,」饶听南失笑,伸手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可以视频啊。」 「那不一样。」 「那我两边多跑几趟。」 「不行,你得盯着褚凡君他们。」左止元将脑袋搁在她肩窝处,声音闷闷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深唿吸,像是要把饶听南的气味刻进肺腑。 自从饶听南成为她私人助理后,她们甚至没分开过超过一天。这次一下就是半个月,她很不适应。 饶听南心中嘆口气。 她又何尝不会想念左止元? 她面上依然是风轻云淡的,动作却带了些急切。停在左止元发顶的手指向下滑,卡住她的下颚,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头。 这个姿势令左止元修长如天鹅般的脖颈绷紧,白皙细腻的肌肤下,青色的血管微微跳动。 看上去,可口极了。 饶听南的吻落在了她的脖颈侧处,轻轻咬了咬她喉咙,惹得年轻女人不断吸气,发出破碎的嘆息,「饶听南……」 她的水润柔软的红唇微张。 好想吻一吻饶听南的唇啊。 只是饶听南并不随她的愿,轻柔又绵密的啄吻还在往下移,隔着衬衫,吻着她的锁骨。 左止元浑身战慄起来。 很快,薄薄的衬衫被润湿了一小部分,隔着湿润布料的亲吻,那种黏腻又滚烫的触感,令人慾说还休。 很快,饶听南微微抬头,用唇舌解开了她衬衫的第一粒扣子,绵密的亲吻落在了她锁骨处,小虎牙轻轻啃咬,舌尖舔舐着她细腻的肌肤。 左止元忍不住伸手,探到饶听南后脑勺,用力按着。 第349页 自己和饶听南相比,在技术上,的确有相当大的差距,仅从吻技这一方面就可以管中窥豹。 她湿得快要滴出水的眸子缓缓闭上,口中不断响起破碎的抽气声。 「你到时候,是穿礼服裙吗?」饶听南含煳不清地问。 「不……不是,」左止元断断续续地回答,「大概是西装三件套。」 「那就好。」饶听南骤然用力,在这人精緻的锁骨处留下一个鲜红的吻痕。 「呀。」左止元轻唿出声,声音软得不像话。 饶听南低笑着抬头,轻轻啄了啄她微张的水润红唇,声音暗哑,「我盖个戳。」 不可一世的左大小姐也好,嚣张跋扈的「京都三不惹」也好,亦或者是彬彬有礼周全圆滑的分公司左总也好,此时都不见了。 左止元软趴趴地抱着饶听南,眸子水润,声音慵懒,带着几分娇憨,「饶听南,脑袋凑过来。」 「嗯?」 左止元微微抬头,吻上了她的唇。 她喉咙干渴很久了。 饶听南先是愣了愣,随后扣住左止元后脖颈,取过了主动权,加深了这个吻。 还要见人的,她不敢太放肆,不敢肆意填满心中的欲壑,只能温柔又深情的吻着,探寻着左止元唇齿间的每一份甘甜,每一丝美好。 可她温柔成这样,唇分时,左止元的红唇也有些微肿。 「饶听南,」这人的声音软绵绵的,「你今天晚上,有特殊任务吗?」 饶听南轻笑起来,「今晚,可以没有。」 什么乱七八糟的特殊任务,鸽了鸽了。 可肩窝处突然多了个毛绒绒的脑袋,紧贴着自己肌肤的俏脸烫得吓人,左止元小声说,「可是今晚,小钥在家里呢。」 饶听南骤然沉默。 对哦。 虽说,左止元的小别墅隔音效果很好。 虽说,小钥就算还小,对这些事懂得不多,也能意识到自己是个电灯泡,也不至于这么没眼力见地会打扰她俩。 但,终究是怪怪的。 「嘶,」饶听南纠结起来,脑袋埋在了左止元胸口,声音闷闷的,「要不给小钥在酒店开一晚房?」 左止元失笑,扯了扯她的耳朵,「你想让小钥的旅行提前结束吗?而且……」 她脸更加红了,「小钥会怎么想?」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先不说小钥年纪小不一定想得到,就算想到了又怎么样?」饶听南一脸正气凛然,就是手不怎么老实,又悄摸摸解开了一粒扣子。 左止元沉默。 「饶听南。」 「嗯?」 「我没记错的话,我的办公室,有一个休息间。」 从来是工作狂的饶助理脸有些红。 「会不会,有些荒唐了。」 还在上班时间呢。 「休息间就是用来休息的。」左止元轻笑着,修长的双腿缠住了饶听南的腰。 「您不要再临阵磨磨枪抱抱佛脚吗?后天酒会结束可就正式开始谈判了。」饶听南嘴上这么说,行动却很诚实,运气,起身,搂紧了怀中人。 她没左止元那么大的劲儿,只能双手托着她。 「也是,」左止元思索会,「那,带上几份文件吧。」 饶听南一脸懵逼。 她这回是真不懂左止元在想什么了。 左止元看出了她眸中的茫然和疑虑,轻笑一声,脸却骤然红了。 「你……一边干活,一边念给我听。」 ------------------------------------- 「小元姐,我今天好累,但老闆姐姐夸我洗盘子洗得非常好,多给了我三十!」 回家路上,饶听南开车,左止元衣冠楚楚,披散的长髮遮住了面庞上不自然的红晕,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半坐半躺在后排座位上,笑着听一旁的小钥叽叽喳喳。 下班后,她们接到小钥,又带小傢伙在公司食堂凑合了一顿。 为什么不回家做饭? 左总揉了揉自己的腰。 饶听南爆种了,荤话频出,骚操作一个接一个。 就比如……cosy家庭教师,她一手拿一份文件,念一句,就要求自己复述一句,复述不出来,就要接受惩罚。 啊也不对,这个实际上算是自己出的主意。 左总现在对那几份文件很愧疚。 对不起,没想到记住你们是因为这种原因。 「真不错,小钥会挣钱了,」她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声音却依然有几分沙哑,「但是小钥,你如果要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旅行,洗盘子一定不是长远之计。」 女孩顿时沮丧地垂下了脑袋,微微点了点。 一下午才挣了60,如果不是能蹭小元姐的房子,连今晚的住宿费都不够。 「那,我该怎么办?」 「想想你会什么,擅长什么,」饶听南在红灯前停下,不动声色地轻揉着手腕,一边轻声说,「把自己擅长的技能变现,会比做简单机械的劳动要快得多。」 刚成年不久的孩子陷入了迷茫。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左止元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钥明明擅长很多东西呀,就比如……」她指了指小傢伙一直随身带着的吉他。 她与王老爷子那边联繫过了,聊了聊小钥的情况。 听说小傢伙出门时一共可是带了十八个箱子,现在就剩下了一个,显然也是小钥在不断调整自己对旅行的预期,调整自己的行为。 第350页 但即便如此,这个绝对称不上必要用品的吉他,她也一直背着。 可见小傢伙对它的喜欢。 至于剩下的行李,应当是被一直跟着的保镖收走了。 左止元下意识看向窗外,目光巡游一会,很轻易地就在车流中找到了那个远远缀着的外地牌照。 这么说来,其实小钥也知道自己身后跟了人,但这倔性子的小孩,丝毫没有想过向身后的人求助。 左止元心中欣慰,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傢伙的脑袋。 「街头卖艺吗?」小钥被左止元揉得歪歪扭扭,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自己的琴盒,清亮的眸子上,闪过一分若有所思。 很快到家,左止元难得地没有去帮着提行李,而是扶着车门站了一会。 无他,腰酸腿软。 她示意饶听南先带人进去,懒散地靠在车旁,看着街道尽头,慢悠悠拐弯拐过来的车。 外地牌照又没有通行证的车显然是进不了这个别墅区的,只能停在了路边。 过了会,似乎是注意到了左止元,那辆车打了个双闪,随后调头离去。 左止元笑笑,冲着车影挥挥手,转身,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进了屋。 「饶听南,你帮小钥整理一下客……书房吧,我先去泡个澡。」 她扶着栏杆艰难上楼,褪去衣衫,将自己泡在温热的水中。 「唿……下次必须要把休息室的浴室修一修。」她松泛了身子,低声感慨。 再一低头,她脸顿时一红。 知道她穿正装三件套后,饶听南无比放肆,在她身上各个地方都霸道地盖上了戳。 她伸手,轻轻触碰着脖颈上的吻痕,唇角忍不住扬起。 「饶-听-南。」 她一个字一个字吐出,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柔软而黏腻。 …… 「饶姐姐,为什么小元姐看起来这么累啊?」被保护得极好,尚还对某些事懵懵懂懂的小钥茫然发问。 饶听南老脸一红,轻咳一声。 「她今天下午背文件背累了。」 ------------------------------------- 翌日上午,饶听南站在公司大楼前,目送着车队离开。 当最后一辆车的影子消失在地平线,她才慢吞吞走回大楼,步入电梯。 靠在电梯墙壁上,饶听南脑袋微微耷拉着,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伤感。 向来是两人一起的,不觉得分公司这个电梯有多大。 现在自己一个人,顿时觉得,这里太大,太空旷了。 「怎么办?」她按了按自己心口,苦笑着摇摇头,「才十多分钟。」 才十多分钟,就开始泛起思念了。 电梯慢慢停住,门开。 还没到顶层啊。 饶听南愣了愣,抬头看。 褚凡君微笑着步入电梯,站在她的身侧。 饶听南面上泛起一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厌恶。 褚凡君没有察觉到饶听南的情绪波动,只是儒雅地笑着,轻声道。 「饶助,我们敲定一下具体计划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小剧场: 饶听南:「跟我背,【维罗尔公司去年的财报收益是……,这份收益并不理想,其原因可以从三个角度来分析……】」 左止元:「维罗尔……去年的,财报,财报收益是……嘶」 饶老师推了推刚戴上的金丝眼镜,将文件捲起来,轻轻敲了敲左止元的。 「左同学,你不专心啊。」 第107章 「腰还疼吗?」裴良夜一边扶着江法道跟在左止元身后,慢悠悠地走在左氏谈判团下榻的酒店走廊中,一边嘘寒问暖手却偷偷摸摸搭上了她的腰。 「你小点声」江法道髮丝下耳垂微红,看了眼不远处的左止元用力拍掉她的手又红着脸掐她一下。 这人,忒坏。 私人飞机上没有其他乘客还有机组成员呢!这人明晃晃地将空乘都赶到了休息室,下飞机的时候又嘱咐内饰全部换一遍傻子都知道她俩到底干了什么! 好在机组成员的职业素养实在是优异,对于这种一日千里的行为视若无物,依然是标准的微笑服务,总算缓解了江法道的尴尬。 可是,尴尬缓解了腰疼缓解不了。 江法道腰酸腿软地走着,越想越气,一下下掐着裴良夜的手臂咬牙切齿。 走在最前面的左止元听着身后的打打闹闹,怅然地嘆口气。 明明自己也有女朋友却要被塞一大口狗粮。 离开饶听南的第五个小时想她。 进门前她却被裴良夜喊住了。 「小元」裴良夜示意江法道先进去随后快步走来方才脸上温柔笑容消失眉心微蹙,「我没看错的话,苏家的谈判团和我们前后脚到的。」 「香江离s市只有一道海关,他们来的早很正常,」左止元恢復到工作状态,轻笑着,「现在就等维罗尔了,他们应该是晚上的飞机。」 裴良夜微微挑眉,「等会要去和苏家打个招唿吗?」 「当然,」左止元点点头,微眯起眼睛,「这次谈判可也是苏家二公子的首秀,他哥哥被老爹按着揍,我怎么也不能落下风不是?」 「好,我让人注意他们的行动,想办法制造个偶遇。」 两人达成一致后,左止元迈步进屋。 s市是一个海港城市,离香江极近,也是一个年轻的新锐城市,短短二十多年,在大量倾斜的政策和勤劳的劳动人民的共同努力下,成为了最年轻的超一线城市,几乎能与京都羊城等城争锋。 第351页 也难怪小钥心心念念想来这儿,毕竟是和京都完全不同的风土人情,对于这从小生于京都长于京都的小孩来说绝对算的上致命的吸引。 唉,这孩子也真是倔,自己提出可以让她蹭蹭酒店和酒会上的餐食,被她礼貌拒绝,自己一个人背着吉他,推着半人高的箱子,走进了都市的洪流中。 还好,三辆外地牌照的车先后跟上,都沖自己打了打双闪示意。 左止元摇摇头,将小钥的事放在一旁,刷的一下,拉开窗帘。 窗外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硕大无朋的ledgg屏上,赫然是左修才那张精修后稜角分明眼含精光的脸。 左止元唇角抽了抽,忍不住笑出声。 虽然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依然,非常具有视觉冲击力。 拉好窗帘,隔绝左修才那眼含精光的目光,她又顺手打开电视。 左修才那张脸再次出现,这次不仅有全身照,甚至还是动态的,伴随着请人专门定制的,病毒营销式的gg语和gg曲,疯狂洗脑。 「你有事吗?你有事吗?你有事吗?」 「有事,找左氏!」 左修才露齿笑,举起大拇指,牙齿白得能去拍牙膏gg。 左止元沉默一会,关上电视,陷入怀疑人生的沉思,唇角却不自觉地不断上扬。 这个具有「强污染性」的gg,一定非常有效,也……非常。 她以为,老爹顶多露个脸,摆几个竖大拇指的poss,在刷脸的同时还保持着神秘感和左氏话事人的威严。 怎么是这种! 总部宣传部那边有能人啊,是怎么搞定老爹的? 难怪老爹说他自己社死,这换了谁不社死? 左止元轻咳两声,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的脸,又兴致勃勃的打开某视频网站。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个在年前正式投放,经过将近二十天发酵的gg,已经彻底席捲鬼畜区,成为鬼畜区新宠。 某知名电影名场面被p上了老爹的脸。 「我来拍gg,只为了三件事,有事,有事,还是tm的有事!」 「你翻译出来给我听,什么tm的叫有事!什么tm的叫tm的有事!」 评论区也很会整活。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我有一种错觉,左董在骂我】 【不是错觉,左董就是在骂你】 【你有事吗?】 【所以有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有事吗?」的意思】 【谢谢你,翻译的真好】 【下次春晚小品没有左董我不看】 【up主即将收到来自左氏的律师函】 【笑死,没人注意到up主是谁吗?】 【???我去?】 左止元正开开心心看着沙雕网友的评论呢,一愣,上滑。 up主:左氏宣传部 她看着那五个大字,又看看这1800w的播放量,再次陷入了沉思。 官方整活,最为致命。 她忍不住掏出手机,拨通老爹的电话。 「怎么了,小元?」左修才几乎是秒接,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愉悦,似乎还有猫叫。 「嗯?」左止元愣了愣,「您把龙井带到公司了?」 「没,」左修才懒懒散散,「我最近居家上班。」 「哦,因为那个鬼畜视频?」 左修才陷入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沧桑。 「你看到了?」 「对啊,」左止元憋着笑,「老爹,这种好东西怎么能藏着掖着呢?」 「咳咳,我知道你迟早会看到,这不是……」左修才嘆口气,「想让我英明神武的形象多保持一会吗?」 左止元还在往下翻着评论,一边调侃,「我这不迟早能看到,对了,原gg那么拍我还算勉强能理解,这鬼畜视频到底是谁出的主意?宣传部有能人啊。」 「不是宣传部的主意,是你最惦记的那人说服我的。」左修才嘆口气,「毕竟她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我最惦记的人?」左止元一怔,「饶听南吗?」 「对啊,年前她和我聊天的时候,顺口说的,」左修才捞过一旁的龙井,放在怀中撸,惹得小猫咪不爽地扯了扯耳朵。 「她说,『短时间大批量的爆炸式gg投放,是很有可能引发民众的逆反心理的,越看到你就越厌恶你,从而产生反效果,所以最好是引起民众自发的追捧,制造热点。』」 …… 「但左董您太久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了,人们对您天然是有畏惧心理、神秘感和期待的,即便是病毒式gg词,也很难打消这种感觉,」年前一次偶然的聊天,饶听南看着宣传部那边发来的成片,一边憋笑一边分析,「人们肯定会热议,但大概还是带着畏惧心理的热议,如果被对手抓住机会,恐怕主流情绪还会往负面方向发展。」 「哦?那你的意思是?」 「如果左氏宣传部依然保持着一向的高冷,不大好,」饶听南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撸着躺在自己腿上的小猫咪,「最好左氏主动打破这一层神秘感和隔阂,主动下场与民同乐,比如整两个活,哦对了,您知道整活的意思吗?」 「……我倒也没有老到这种程度。」 「咳咳,您知道那我就不解释了,」她清了清嗓子,「左氏主动的大批量投放gg是第一步,主动整个活打消人们的隔阂感是第二步,再后来,热点应该就会自己发酵了,会有大量自发的整活出现。」 第352页 「将左氏主动的营销行为变成与普通人一起制造的舆论爆点,从而尽量打消普通人因过度营销产生的逆反心理和恶感么?」左修才若有所思。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好像又要社死了。」 「哎呀左董,社死多了,也就习惯了嘛。」 …… 「吶,大概就是这样,」左修才耸耸肩,揉着龙井的脑袋,「这算是把你那剑走偏锋的计划中的最后一个小漏洞补上了吧。」 左止元抿抿唇,看着沙雕网友大段大段的评论,面上的笑意却淡了些。 「饶听南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她忍不住感慨。 「唐倾那种新兴公司扎根于网际网路,在宣传公关营销方面的经验还真不比左氏少,」左修才轻笑着,「她应当是习惯了这种思考方式。」 「她闷声做大事也不告诉我一声。」左止元瘪瘪嘴,再看那些段子般的评论,眸光变得无比柔和。 「额,大概在她看来这不算什么大事?」 挂掉电话,左止元继续往下翻,总算看到了一两条恶评。 【笑死,左修才几个月前接受採访还说什么『现在的市场风气是畸形的,有些年轻企业家正道不走,偏偏爱走歪门邪道』,怎么短短几个月,他自己也下场开始搞这种营销了?】 左止元神色一凛,再定睛一看。 哦,被骂了几百条,那我就放心了。 【真无语,投放个gg也是助长畸形风气?来,你去和广-电掰扯掰扯,看看是不是把所有gg都禁了比较好?】 【发个鬼畜怎么就歪门邪道了,大清已经亡了】 【笑死,我们学传媒的,这几天的课堂作业都是变着法子换着花样研究左氏这一波组合拳,我们老师直接把左氏宣传部夸天上去了,还特别说想出做这个鬼畜的一定是个宣传界的大佬】 【同学传媒,已经打算纳入毕设选题了,传统老牌公司与网际网路的交融之实例分析,多好的切入点】 【课题fine,下秒mine】 左止元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不是饶听南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地毯轰炸式gg投放所激起的逆反心理,恐怕恶评会比现在多十几倍。 「真是,」她嘟囔着,关掉了视频网站,栽倒在大床上,嘆口气,「想找点事分散注意力也能想起你。」 她的小拳头锤了锤软绵绵的枕头,又无力地放下。 离开饶听南的第六个小时,想她。 ------------------------------------- 转眼间就到了下午,左止元盘腿坐在大床上,髮丝束起,资料摊满一床。 裴良夜敲开了门,「小元,苏家那边有动静了。」 「嗯嗯,知道了。」 「临阵磨枪呢,」裴良夜靠在门旁,看着一床的文件,笑笑,「现在还是好好休息吧,等会睡一觉,养精蓄锐,这些杂乱的材料有底下谈判团的人负责汇总的。」 「啊,我也想休息,但根本睡不着嘛,」左止元嘆口气,将文件拢了拢,又走进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甩了甩脸上的水珠,套上一件轻薄的外套,「良夜姐,走吧。」 「忍冬姐呢?」她见走廊外没人,好奇地看向裴良夜。 还以为这俩会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裴良夜老脸一红,轻咳一声,「她昨晚累了,正补觉呢。」 左止元:…… 我就不该多问。 她抑制住心中不断蔓延的,对饶听南的想念,强行转移话题,「苏长空他们打算去做什么?」 裴良夜相当识相地接过话头,「底下人汇报说,好像是去餐厅吃饭。」 「真巧啊,」左止元笑了,「我也饿了呢。」 …… 酒店餐厅中,苏长空带着几个狗腿子,低调地在角落坐下,低调又礼貌的点了餐。 低调和礼貌是因为……他们有点不知所措。 「为什么到处都是左修才的gg啊!」苏长空咬牙切齿,试图将自己的身体藏到柱子后头,不与餐厅电视屏幕上的左修才对视。 从海关高速到下榻的酒店,左修才简直随处可见。 无恶不作胆大包天的苏家二公子现在有点慌,甚至带着点惶恐。 上次来大陆还是小时候,什么都记不清了,现在才意识到:这就是左氏在大陆的霸主级统领地位吗? 「幸好不是苏长云带队,」他深唿吸平定心绪,顺便在狗腿子面前狠狠讥讽哥哥,「换了他,看到这么多左修才,估计会拔腿就跑吧。」 「就是就是,」狗腿子一号拍着他的马屁,「也就是二公子您英明神武,才不会把小小左修才放在眼里,换了苏长云那个怂包,早就屁滚尿流了。」 苏长空烦闷地扯了扯领带。 这批狗腿子质量不高,马屁拍得相当生硬。 「咦,那两位好眼熟。」他一怔,看着不远处缓缓步入餐厅的两人,「那是,左家这次带队的?」 他也不是个草包,该看的资料也都看了些,字没记住几个,照片倒是勉强记住了。 「对,」狗腿子二号顺着看过去,点点头,「那是左家左止元,还有左修才的秘书,裴良夜。」 「真巧啊,」苏长空嘀咕着,站起身,整整衣服,「走吧,去打个招唿。」 苏家二公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却也知道柿子只能捏软的的道理,左家独女,唯一继承人,他衡量过后,觉得自己惹不起。 第353页 他摆出一副自认为帅气的笑脸,晃着红酒杯就向左止元那桌走了过去。 「来了。」裴良夜翻出一份当地日报,展开,佯装阅读,轻声提示。 「嗯,听到脚步声了。」左止元懒散叠着面前的餐巾。 「左总,」身后响起了轻浮的声音,「真是巧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左止元微微皱眉,又迅速展开,扭头,迅速打量着来人。 和资料上说明的一样。苏长空比他哥哥瘦了不少,也矮了不少,虽然是笑着的,但眉眼间带着一丝阴鹜和跋扈,明明是穿着裁剪得体的手工西装,却有一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怪异感觉。 左止元对他的第一印象不算太好。 她看着来人,控制着面部表情,先是一愣,随后展现出恰到好处的礼貌问询神色,「您好,请问您是……」 苏长空手指顿时捏紧了酒杯。 这是明晃晃的侮辱! 这说明,左氏根本没把苏家放在眼里! 「我是苏长空。」他制止了身后就要发作的狗腿子,微笑着吐出几个字。 裴良夜微微挑眉。 居然,忍下了这口恶气么? 看来倒也不是个纯粹的草包,至少,有点脑子。 「苏长空?」左止元还按着剧本在走,面上陷入思索,随后恍然大悟一般起身,微笑着拿起酒杯,「是苏总的弟弟吧,真巧啊。」 苏长空又是一哽。 左止元极为精准地戳到了他的痛处。 苏总弟弟。 从小到大,他的定位永远只是「苏总的弟弟」。 他永远只能是,生活在哥哥阴影中的虫豸。 他的面色扭曲起来,深唿吸几口,又带上了笑容,「是啊,苏长云是我哥哥。」 这回连裴良夜都讶异起来了。 她和左止元定下的策略,就是尽可能地表现出对苏家的轻视和不屑一顾,激怒刺激苏长空,从而使其失去分寸,搅乱心绪。 此外,苏长云不可能任由毫无谈判经验的苏长空负责全局,苏家的谈判团中,必然有真正的智囊,会将这边的情况尽数汇报给苏长云。 这也符合她们的整体行动——她们的轻视和不屑一顾会令苏长云误判左氏。苏长云那种想事想八层的弯弯绕性格当然不会认为左氏真的一点资料都没看,他反而会认为,左氏在纵观全局情况之后,还有必胜的把握。 毕竟苏长云是老「左吹」了。 再配合上前期的舆论宣传。 这是针对苏长云的攻心战。 左止元眸底也闪过一丝隐藏得很好的讶异——苏长空这么能忍,超过了她们的预期。 不过,她的三板斧还有一招呢。 苏长空听见面前的年轻女人微笑着问询他,「小苏总好,你哥哥也在吗?我去敬他一杯。」 小苏总? 苏长空心中的怒火险些吞没他的理智。 这是什么狗屁称唿?! 「我哥哥不在,」他几乎已经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这次谈判是我带队。」 左止元以极为惊异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好几回,随后露出了敷衍的完美笑容,微微举杯,「那我期待和小苏总在会场上的碰面了。」 苏长空忍着火气碰杯,随后一秒也不愿意多待,带着几个怒视左止元的狗腿子转身就走。 他重重放下手中酒杯,面色阴沉而扭曲。 「二公子,您……」不怎么识相的狗腿子一号打算大骂左止元一通解气。 「闭嘴!」苏长空低声咆哮,手指捏紧了酒杯,低垂着脑袋,额上青筋爆出。 「呵。」过了好一会,他扭曲地笑了起来。 「以为我忍不了么?」他摊开自己瘦削的手掌,凝视着掌心的断纹,慢慢吞吞,一字一句地吐出阴毒又绝望的话。 「我忍了一辈子了,我什么忍不了?」 …… 左止元凝视着他的背影,收起了面上轻视的笑意。 「有点意思。」她放下酒杯,坐下,十指搭在一起,若有所思。 「的确很出人意料,」裴良夜评价,「但只能忍,而没法还击,还是说明了自身底气不够足。」 要是换了蔡家三疯狗任何一只在这里,你阴阳怪气试试?嘴都给你打歪。 「不是完全的草包,」左止元指腹摩挲着酒杯,缓缓评价,「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跋扈二代,已经比八成以上的二代有潜力了。」 裴良夜笑了笑,持起刀,切割着侍应生送上来的牛排,慢悠悠送进口中,含煳不清地说,「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饶听南了。」 左止元一怔,轻笑着摇摇头,也开始解决盘子里的餐食,「哪里像了?」 「刚才那种镇定自若甚至居高临下的评价,以前的你是说不出来的,」裴良夜笑笑,「以前的你也没有能说出这种评价的底气。」 现在的左止元,自然不能与普通二代同日而语,「社会地位」应该已经从「二代」进化成了「接班人」了。 「那为什么是和饶听南像?」左止元反问,顺便将卷好的义大利面送入口中,「良夜姐,你和老爹不也是这么说话的么?就不能是我像你们了?」 「你和我们相处了多久?」裴良夜瞟她一眼,摇摇头,「二十多年,也没见得你学会左董的说话方式,倒是和饶听南黏在一起三个月,就越来越老成了。」 第354页 「更何况,我和左董不是这么说话的。」 「哦?」 「我和左董更弯弯绕些。」 左止元无语。 那倒也是。 虽然饶听南偶尔也会当谜语人,但不说人话的频率和这两位比起来,还是要少得多。 「而且,你身上的改变还小些,」裴良夜轻抿一口酒液,笑着摇摇头,「饶听南那才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俩算是磨合好了。 就比如,三个月前,她是怎么也不能把【活泼】这个词和饶听南联繫起来的。 可现在?饶听南活泼到有时候甚至显得欠揍了。 「嘁。」左止元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抿着唇。 完蛋,又开始想饶听南了。 离开饶听南的第十四个小时零二十八分钟,想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左逐渐变成饶猫的形状(狗头) 第108章 与苏长空的简单交锋只能算得上是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两人抛到了脑后——毕竟一场一边倒的屠杀,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两人用完晚饭,裴良夜又给江法道点了份简餐无聊等待时她凑到了低头看手机的左止元身边,「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左止元展示手机页面。 是一家犬舍的网页一群毛绒绒的糰子幼崽挤在一起宛若黑曜石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就很想让人狠狠rua几下。 「狗狗?」裴良夜有些讶异瞅了眼左止元面上的笑意,唇角也扬了起来「你想养狗了吗?那龙井大概会醋疯。」 这可是一只会因为铲屎官在外面撸了别的小猫咪就沖你生气地喵喵叫一个小时的小醋精,这可是一只能和邻居家猫猫争地盘打得头破血流耳朵缝针的兇悍小猫咪。 「不是我想养,是饶听南想养,」左止元想着两人在露天温泉时的对话,眸色更加温柔「我先帮她看看。」 「至于龙井……额,虽然它和猫猫不太对付,但狗狗还好吧」她思索着,「大不了以后让狗狗常住庐城了。」 「那倒也行不过以饶听南的惫懒性子我不觉得她能天天遛狗。」 「嗯我来熘就好。」 裴良夜无奈地看她一眼「你还真是纵着她的性子。」 左止元轻笑「她的性子我不纵着谁来纵着?」 裴良夜:…… 这一对真是非典型年下和非典型年上。 「别说这些了快帮我选选,」左止元将手机塞了过去,面上有些苦恼,「我觉得哈士奇很好看,家里也容得下它拆家,但又想养只大金毛,边牧也行,听说挺聪明的……不过大型犬换季掉毛严重,我怕饶听南看着家里乱飞的狗毛会疯,但小型犬吧,我又没什么了解,你帮我看看。」 「我不,」裴良夜轻轻巧巧地拒绝,「你自己问饶听南去呗。」 左止元幽怨地看着她。 「女士,您的餐打包好了。」 裴良夜微笑接过,拎起餐盒,冲着左止元微微挑眉,「走吧。」 左止元扭头看了眼苏长空的方向。 那人和他的一帮狗腿子早就不见了。 她再转身,正欲走时,却惊讶地发现裴良夜又坐下了。 「等等。」 这人面色严肃地看着窗外。 左止元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面色瞬间凛然。 一条长长的车队缓缓驶来,最前头是某国使馆的公车,插着两国国旗。 「来了,」裴良夜指节轻敲着桌面,微蹙着眉,「的确是好大的排场。」 左氏消息灵通得很,但这次谈判也没有接到任何和外事活动有关的通知,左修才也没有让她们格外注意,说明这场谈判还是一次纯粹的商业性质的谈判。 那有这种超规格的排场,只能说明,这次来谈判的主要负责人,是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看来褚凡君的情报没有错,维罗尔那边很重视这次谈判,有一位身份不明但一定地位恐怖的大人物随行,」裴良夜轻声说,「就是不知道是哪位。 「不管是谁,这里毕竟是大陆,」左止元表情沉稳,身上散发出令裴良夜侧目的气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照样谈就是了。」 裴良夜也笑笑,「确实,你在这里呢,不管是谁来了,在身份对等上都是可以应对的。」 「哈,总不能是维罗尔董事长乌兰诺夫亲自来了吧?」左止元摇摇头,笑道。 话音刚落,两人一起愣住。 方才还风轻云淡的左总瞬间有些紧张,手指不自然地屈伸。 嘶,这个排场的话。 好像不是没可能啊。 两人对视一眼,面色同时剧变,同时起身,快步向电梯走去。 「良夜姐,你通知一下谈判团,让他们打起精神来,准备打一场硬仗,我和老爹联繫联繫,问问情况。」左止元神色严肃,却自然地接过主导权,开始迅速安排。 裴良夜欣慰地看着她,点点头。 「是,左总。」 …… 「您那边没有任何消息吗?」左止元在屋内踱步,眉心微蹙。 「没有,所以你们继续按照商业谈判去谈就好了,这应该就是个人身份导致的超规格待遇,你老爹我去个小国,排场八成比这还大,」左修才的语气还算轻松,甚至带着点笑意,「放轻松,就算是乌兰诺夫亲自来了又怎么样?」 第355页 左止元瘪瘪嘴,「那按照身份对等的规矩,您不得飞一趟s市?」 「或许吧,」左修才耸耸肩,「这场谈判註定得持续挺长时间,你们这一轮才确定初步意向呢。如果乌兰诺夫真的出现在会场,我会考虑飞一趟的。」 「唿,」得了老爹的兜底保证,左止元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轻吐出一口浊气,「那就好。」 她重重栽倒在沙发上,忍不住吐槽,「我才是个上任三个月的菜鸡总裁,乌兰诺夫,维罗尔董事长,我何德何能啊。」 「刚才良夜还给我发消息夸你呢,说你已经有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魄。」左修才轻笑,「怎么现在又开始紧张了?」 「我刚才那是学饶听南的,」左止元嘆口气,「她谈判时那种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天赋简直是犯规,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我只是照猫画虎而已。」 「说到饶听南,」左修才想起了什么,饶有兴趣地问,「她最近在忙什么呢?」 「还不是忙您安排的神秘任务?」左止元没好气地说,「第一天晚上十一点多才到家。」 「我安排的神秘任务?」左修才一怔,忍不住笑了,「她是这么和你说的啊。」 左止元察觉到一丝不对,一骨碌爬起来,磨着牙,「你俩煳弄我呢?」 「没没没,」左修才慌忙改口,「是,是我安排的神秘任务。」 「您觉得我是傻吗?」 「咳,好吧,不煳弄你了,」左修才眼见简单敷衍过不了关,迅速换了种方式,「我们看问题,既要抓住问题的表面,也要抓住问题的本质,大多数时候事务的本质和表面是具有一致性的,但我们必须考虑不具有一致性的情况。从总体上考虑这个问题,结合多方面的因素,我们不难看出,这个问题就是表面表现和本质不一样的那种情况。那么直接了当的说吧,我们刚才讨论的既是都成立的,也都是不成立的,因为要么是仅从表面出发的判断,要么是对本质的不深刻理解。」 左止元:「……」 直接了当的说? 【直接了当】这个词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难为您了,换了这么长一段拗口的话来敷衍我。」 「不算拗口,家常便饭而已。」左修才谦虚摇头。 「您还好意思骄傲?!」左止元咆哮,「给我一个明了的回答不行么!不准超过三句话。」 「……其实刚才那句话也就三句。」 「老爹!一句话解释清楚!」 「饶听南自己想做那件事我配合她做了些辅助工作所以不算我安排她去做但我的确提供了帮助和思路所以这么说也没错。」左修才秒怂。 「这还差不多,明明能说人话。」左止元哼哼唧唧,又瘫倒在床上,沉默了一会。 「她那个任务紧急吗?」 左修才心中判断着,缓缓说,「应该不算紧急。」 「我可以和她打电话吗?」左止元翻了个身。 「当然可以,」左修才失笑,「你……」 对面瞬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左修才沉默。 「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黑心棉啊啊啊!」 龙井被书房愤怒的咆哮吓得一激灵,不满地喵喵叫一声,跳上猫爬架最顶层,盘成一团猫猫球,继续睡觉。 …… 远在千里之外的左止元打了个喷嚏,不以为意,翻了个身,傻笑着拨通饶听南的号码。 她还以为饶听南在做神秘任务的时候完全不能打扰呢,甚至已经委屈巴巴的做好了一个星期都说不上一次话的心理准备。 左修才方才透露的消息,完全是意外之喜。 唔,就冲着这一点,勉强原谅老爹了。 不像往常的秒接,这回,电话拨通了好久也没人接,直到自动挂断。 「手机不在身边么?」左止元抿抿唇,想要再打一个过去,又有些迟疑。 说不定是饶听南在忙? 老爹只说了她能接电话,可没说她有没有时间接电话。 「唉。」才开心了不到一分钟的左总又陷入了浓浓的悲伤中,翻了个身,最终还是悻悻放下手机。 还是别打扰饶听南了。 下一秒,来电铃声突然响起。 左止元骤然蹦了起来,慌慌张张捡起床上的手机,翻开一看。 【裴良夜】 「喂,良夜姐,」她瞬时像霜打了的茄子般有气无力,「怎么了?」 「你听起来怎么这么虚弱?」裴良夜快步走在廊道上,有些讶异。 「没什么,」左止元栽倒在床上,哼哼唧唧,「有什么事吗?」 「嗯,我刚才和谈判团那边碰了个头,确认了一下我们的态度,但有件很有意思的事,」裴良夜转了个弯,「盯着苏家的人汇报,苏家这次谈判团的势力构成非常复杂。」 「哦?」左止元来了兴趣,「怎么个复杂法?」 「我先给忍冬送个饭,餐都快凉了,等会到你房间和你细说,你现在有空吧。」 「……有空。」左止元悻悻挂掉了电话。 好嘛,不仅饶听南没联繫上,还被强行秀了波恩爱。 她盯着床上的手机,瘪瘪嘴。 饶听南要是闲下来了,肯定会回电话的吧。 一两分钟后,裴良夜敲开了她的房门。 「长话短说,我送饭晚了半个小时,等会还得哄哄那位大小姐,不然今天别想上床。」这人颇有些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唇角却不自觉上扬,显然极为享受这种「折磨」。 第356页 左止元心静如水,宛如老僧入定。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什么事?」她微笑问道。 「嗯,盯着苏家的人汇报,苏家这次谈判团内部至少有四股势力在打架,」裴良夜笑着摇摇头,掰着手指头数,「首先是苏长云派来盯着苏长空的核心智囊团成员,属于看不惯苏长空又只能捏着鼻子帮忙的那种;其次是苏长空的直系,虽然数量少质量也不咋地但是胜在能咋唿,仗着苏长空护犊子,在谈判团里作威作福惯了;然后是最纯粹的,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只是被派来谈判的人。」 「怎么说呢?」她接过左止元递过的茶,抿了一口,「他们团队之间有矛盾,肯定是利好我们的,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这几方势力虽然存在矛盾,但目标是统一的,都想让苏家谈判成功。」左止元苦笑着摇摇头,随后又问,「不是说有四股势力吗?这不才三股?」 「最后一个,底下的人也不太确定,」裴良夜沉吟了一会,「但是,那边团队中好像有几个外国人,疑似是昆古尼尔派来的智囊团。」 左止元沉默了好久,摇摇头,「错综复杂啊。」 各方势力的态度差异,让她一下子想到了许多种可能。 比如昆古尼尔——最了解你的一定是你的对手,昆古尼尔比苏家亦或者是左氏都要了解维罗尔,这在谈判中是对苏家的利好;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维罗尔对昆古尼尔的态度是恶劣的,至少表面上是恶劣的,尤其是那位乌兰诺夫董事长,更是在不止一个公开场合炮轰过昆古尼尔,倘若让他们知道昆古尼尔和苏家有这么深层次的合作,恐怕苏家会直接被扫出谈判桌; 不过,如果再想深一层呢?倘若就是那种最坏的结果,昆古尼尔和维罗尔嘴上吵吵嚷嚷,实际上已经达成默契,想要垄断市场呢? 左止元头疼的敲了敲脑袋。 再想想苏长云派来的智囊团。按照常理,他们再看不惯苏长空,但毕竟都是苏家人,共同利益一致,所以理论上是会捏着鼻子帮苏长空的; 但倘若苏长空一旦谈成了合作,这个人再不堪,毕竟也是苏家第一个击败左氏的勇士,挟威势,绝对可以直逼继承人位置,那他们效忠的主子苏长云不就失势了吗?所以,他们也有搞小动作的动机; 但到了第三层,苏家真正的掌权者还是苏老爷子,那作为继承人的苏长云,下阴招和外人一起坑自己的兄弟,必然被苏老爷子不喜…… 剩下两股势力倒是纯粹,被派来专门谈判的炮灰不说,就说苏长空的狗腿子们——有恃无恐的无脑狗腿子,是发生意外的高频人群,谁都不知道他们会搞出些什么事来。 左止元的脑袋高速运转,想过了无数种可能,最后苦着脸看向裴良夜。 「良夜姐,你怎么看?」 「我的意见是,不要轻举妄动,后手执棋,」裴良夜轻声道,「影响苏家的因素太多,除了他们自己分崩离析的势力,还有我们的外力影响,除此之外,我们还摸不清维罗尔的态度,所以最好是等一等,不急着出手。」 「饶听南和你的态度一样,」左止元点头,随后补充一句,「我其实也是这个想法。」 只是……和您两位不同,您两位是打算以静制动后手执棋,俺是纯粹,还没看懂这盘棋。 左止元唇角忍不住扬起。 嘿嘿,咱仨嘎嘎乱杀,她俩负责乱杀,我负责嘎嘎。 裴良夜莫名其妙地看着心情突然变好的左止元,挠了挠头。 我说了什么吗? 「大概就是这些,我就和你说一声,敲定一下统一的态度,」想不明白,裴良夜也不打算想了,放下茶杯,起身,指了指隔壁的自己屋子,「我回去哄人了。」 左止元心情极好地挥挥手,「回吧回吧。」 刚送裴良夜出门,她丢在床上的手机又响了。 「饶听南?」左止元惊喜接起。 「嗯哼,刚才在忙,怎么想起和我打电话了?」 饶听南坐在一片黑暗中,冬日的冷风吹不去额上因紧张而泛起的薄汗,声音却依然维持着镇定。 天知道她刚才看到左止元的电话时有多紧张,吓得僵在原地僵了十秒,面对不断响铃的手机又纠结了好久,直到来电自动挂断。 左止元怎么就打电话来了? 是发现什么了吗? 还是左修才说漏嘴了? 电话挂断后,她盯着手机盯了至少十分钟,才胆战心惊地拨了回去。 左止元声音软软糯糯的,「我想你了嘛。」 饶听南不动声色的轻舒一口气,面色剎那温柔了起来,「我也想你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听着彼此的唿吸声,竟然就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妙感觉。 「饶听南,」终于还是左止元先开口,向这人哼哼唧唧地撒娇,「这边情况好复杂。」 她甚至可以在裴良夜面前表现得镇定自若风轻云淡,甚至可以骄傲臭屁地昂起脑袋被老爹狠狠夸赞。 但面对饶听南,她只想撒娇,只想尽情展示自己的软弱,想被她温柔抱着,一边哄一边顺毛。 饶听南唇角挂着笑,听着这人嘟囔着今天窥见到的复杂情况,温声开口,「这不挺好的吗,你什么情况都想到了,至少无论发生什么都有预料,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嘛。」 第357页 左止元喜笑颜开,「饶听南,还是你会夸人。」 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踱步到了阳台,不自觉地开始揪起了阳台上绿植的叶子,声音轻快,「饶听南,你是在做那个神秘任务吗?」 「是啊。」饶听南轻笑着回答,手指拂过纸片。 「唔,你先别说话,」左止元兴致勃勃,「能开免提吗?」 饶听南失笑,将已经有些烫的手机放下,打开免提,「怎么了?」 「我就试试看。」左止元闭上眼睛,屏住唿吸。 电话另一头非常安静,但又有些隐隐约约的嘈杂。 「你在室内,」她缓缓开口,「室内很安静,能随便开免提,说明应该只有你一个人,但听方才的回声,这个屋子应当很大,很空旷。」 饶听南瞬间瞪大了眼睛。 「虽然你在室内,但是很远的地方有些杂音,应该是室外传来的声音——这个点了,唔,你应该处于比较繁华的地段。」 「……我亲爱的特种兵小姐,您还听出什么了?」 左止元这次没否认这个称唿,只是睁开眼睛,嘿嘿一笑,「能开窗试试吗?」 饶听南起身,在黑暗中绕了些路,推开窗。 「唔,要么是你是赤足,要么屋内有地毯,」左止元迅速判断,「脚步声被吸收的很好,但也不是没有。你走的是一个弧线,因为脚步声是先远后近的,说明窗户明明很近但你却绕了下路,可能是家具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阻挡,屋外……咦,好熟悉的声音。」 饶听南重重关上了窗,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异,几分钦佩和几分无奈,「你再多听一会,估计就猜到我在哪了。」 她的声音温柔了几分,「暂时要保密哦。」 「好吧,」左止元瘪瘪嘴,「我只是,想想像一下你所处的环境。」 「然后呢?」 「争取今天晚上梦到你。」 饶听南心中又感动又好笑,又恨不得穿过手机扯住这人的耳朵,「梦到我还需要争取?还需要努力一下?」 「这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的应该的。」左止元瞬间滑跪认错。 「明天上午是不是有第一轮第一次谈判来着?」饶听南声音放缓了些。 「是,」左止元点头,随后又吐出一口浊气,「饶听南,我好紧张。」 「别紧张,至少明天还不用紧张,明天的会议很水的。」饶听南笑笑,「好好休息,准备明天晚上的酒会吧。」 「那才是真正的第一轮交锋。」 ------------------------------------- 很快就到了翌日晚上,左止元身着一套低调而奢华的深蓝色暗纹正装,懒散又低调地靠在会场角落,手中摇晃着葡萄酒,偶尔和来敬酒的人碰个杯。 唔,果然就像饶听南判断的那样,今天上午的第一轮谈判,可以用昏昏欲睡来形容。 首先,三方寒暄就花了半个小时,又各自花了一个小时介绍与会人员,还好维罗尔那边的人员都精通中文,不然光是翻译还可以让介绍环节的时间翻个倍。 其次,是左氏作为半个东道主发言,左止元念着谈判团拟好的稿子,大谈特谈特效药的研发对全人类的影响和进步意义,极力赞扬维罗尔等企业为人类健□□活做出的杰出贡献;又讲了讲左氏分公司开拓市场的风雨兼程,暗戳戳强调了左氏的庞大的市场基础和良好的合作态度;紧接着对苏氏愿意加入这个「让人类生活更美好」的大家庭表示「欢迎」和「期许」,慷慨的表示愿意提供帮助(除了帮助之外的一切帮助)。 总而言之,就是一篇极有针对性又带了点阴阳怪气的长篇大论的废话。 这样的废话,维罗尔那边也念了一次。苏家的废话倒不是苏长空念,是另一个看起来就老成持重的谈判专家念的。 反正,就,很适合睡觉。 左止元至少能确认,苏长空是快要睡着了的。 唯一有些意思的,是维罗尔那边空出了主位,空着的主位证明——维罗尔的核心人物并没有来到今天的会场。 大概就是昨天那位超规格排场的正主? 左止元一边晃着酒杯,偶尔应付应付前来敬酒的人,一边思索着。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滑到了会场正中心——裴良夜和江法道身上。 自己懒得社交,社交的重任就担在了裴良夜身上,正好她还带了一个能艷压全场的女伴,风头还是让她出比较好。 不过,江法道这一身是真好看。 左止元懒散靠在沙发上,又抿了一口酒液。 繁丽复杂层层叠叠的大红色礼服裙,大概也只有江法道这种人明艷美人能驾驭。 明明都是红色,但每一层的红都是不同的质感,从裙摆的酒红逐渐往上盘旋蔓延的樱桃红、朱红、玫瑰红,渐渐不断变浅,变为橘红、橙红、浅粉红……许多种颜色掺杂在一起,却不显得混乱。 直到最上面,温暖的红变为跳跃的纯白。 宛若一团明艷的火焰。 「我记得这套是低领来着。」左止元嘀咕着。 裴良夜极具有占有欲地改为了高领。 身旁突然坐下了一个年轻人,还算熟练但口音奇怪的汉语响起,不断赞嘆。 「江真的太好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左止元扭头。 身旁是个年轻男人,典型的斯达夫人长相,还算小帅——毕竟斯拉夫人是典型的「燃烧颜值长大」的物种。 第358页 「伊凡。」她笑着举杯与他碰了碰,算是打了个招唿。 这位是维罗尔谈判团中最年轻的一位高层,却有一个最大众的斯拉夫人名字,其广泛程度堪比「张伟」。 她和裴良夜猜测,应当是某位化名来镀金的二代。 「苏真是讨厌,」伊凡瘪瘪嘴,看着眼睛黏在了江法道身上的苏长空,「如果我是裴,我会把他的眼睛挖掉。」 左止元轻笑着附和,心中却有些警惕。 这是来向自己示好的? 果然啊,如饶听南所说,酒会才算拉开了战场的序幕。 她收回目光,悻悻捡起盘中的一块樱桃,放入口中,却尝不出樱桃的甜味。 食之无味。 她心中有些低落。 怎么办,又开始想饶听南了。 「wooops!」身旁的伊凡突然吹了个口哨,极为自来熟地推了推她的胳膊肘,「左,又有一位美人。」 左止元头也懒得抬。 我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瞎看美女。 「噢噢噢噢,左,她往我们这边来了,所有人都在看她!」 那我就更不能看。 左止元老老神在,专心吃樱桃。 到时候良夜姐或者忍冬姐一告状,我怕是没好果子吃。 只是,周围真的安静下来了,只听见脚步声慢慢靠近。 直到,一袭浅蓝色的身影停在自己面前,熟悉的香味侵入这方空间。 左止元茫然抬头。 饶听南笑吟吟看着她,沖她眨了眨眼睛。 「左总,surprise~」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猫猫贴贴~ 醋精小左即将上线~ 第109章 酒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角落,在饶听南和左止元之间来回打量,偶尔有人瞟一眼一旁乱入的伊凡又很快挪回了目光。 无他画风太不一致,一看就是个闪闪发光的大灯泡而且这人还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尴尬还龇着个大白牙在那儿傻乐。 于是乎,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饶听南的微笑中,左总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努力睁开,黑白纯粹的眸子瞪得熘圆。 是了,不是自己做梦,的确是饶听南。 而且她还是第一次见着饶听南穿这种礼服裙。 左总眼睛都看直了。 她身着一袭修身的水蓝色鱼尾裙,款式简约而典雅大气,恰如她自带的清冷疏离的气质宛若皎皎明月,高岭之花鱼尾裙是极挑身材的胖一分则显得臃肿瘦一毫又撑不起其韵味就连明星走秀都极容易翻车但……饶听南显然驾驭得极好。 这件鱼尾裙的领口不算低却也谈不上高露出大片大片的白皙细腻肌肤,隐约能见着些绝妙弧度。她颈上还带着一条海蓝色的宝石项鍊,银色的细细金属链条落在锁骨处,左止元居然一时不知道到底哪个更精緻些。她的腰肢细而瘦,礼服束腰,更显得盈盈不足一握,而往下,优雅而不显得夸张的弧线被浅浅勾勒,裙摆又骤然展开,仿佛真的是一尾鱼。 饶听南好笑地看着这人蹦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扑到自己怀里,毫无形象的蹭啊蹭。 「饶听南……」 堂堂左总在自己耳边低沉的呓语,带着点小兽般的鼻音,似乎是委屈,又似乎是喜极而泣。 「是我,」她微微回抱住这人,轻笑,「我来了。」 可是,不是她想像中温馨的拥抱,左止元很快神色一凛,轻轻挣脱她的怀抱,不过手还搭在她的腰间。 她掌心湿润而滚烫,温度直接渗透入微凉的肌肤。 左止元感受着那没有一丝布料阻碍的接触,震惊地绕到她身后,喉咙再次一紧。 这不仅仅是一条鱼尾裙,还是一条露背鱼尾裙。背部空白,直到低腰处才骤然收紧,饶听南的微卷的长髮自然披散,青丝下,隐约能见着精巧的蝴蝶骨,与直接裸-露不同,而自带一种朦胧而隐晦的诱惑。右腰处的火红蔷薇纹身蔓延而上,与水蓝色的裙相得益彰,耀眼而繁茂,浑然一体的清冷高洁气质瞬间被打破,而多了几分热烈和荆棘之美。 左止元呆愣几秒,神色剧变,手忙脚乱地扒拉下自己的西服外套,有些粗暴的给饶听南套上。 「怎么了?」饶听南任由她施为,眸子湿漉漉的,声音低且柔,「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你天天在家这么穿,」左止元扶着她的肩膀,黑着脸,努力拉着自己的外套,确认将身前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后,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但是只有我能看!」 饶听南鼻子动了动,眸中带着笑意,小夸张的感慨,「好酸啊。」 「是,我酸了,」左止元看着周围已经收回目光继续社交的其他人,深唿吸,克制住心中浓烈翻涌的情绪,带着点小委屈,「我要是真的是什么特工特种兵就好了,电影里那种能让人失忆的小道具,我对着这里的人一个来一下!」 饶听南憋着笑,抬手,按了按左总紧皱的眉心。 按不平。 于是尽职尽责的饶助理微微俯身,凑在左总耳旁咬耳朵,小小的气音吹着她的耳廓,带着些别样的意味,「那,左总,我回家后,穿给你一个人看?」 左总的皱起的眉瞬间被抚平了,唇角的弧度似乎还有上扬的趋势。 唔,她与饶听南一样高,但饶听南为了搭裙子,今天穿了高跟鞋,于是比她高出了一些。 第359页 微微弯腰,海蓝色的宝石项鍊垂下,其后便是那只有自己这个角度能看到的美妙弧度。 啊,这宝石真大,真白……呸,真蓝。 唔,左总再次见识到了饶助理的胸有沟壑。 「坐。」左止元心情极好,牵着饶听南坐下,看看周围,那位大电灯泡伊凡不知道被谁拉走了,现在在远处喝酒,这个角落的沙发中只有她们俩人。 她捏着饶听南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滑过她的指节,最后十指相扣。 「你怎么来了啊。」她小声问,声音轻快。 「你不是说想我了么?」饶听南坐得笔直,指肚按了按左止元的手背,轻笑着,「所以我来啦。」 左止元窃喜之余还要装正经,「那,褚凡君那边?」 「一个晚上而已,」饶听南嘟囔着,「明天上午我就回。」 「可是……」左止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饶听南无奈的目光堵了回来。 「我费尽心思选衣服,搭首饰,做髮型,跑了这么远来见你,结果你和我聊褚凡君。」饶听南瘪着嘴。 左止元瞬间投降。 什么褚凡君,滚蛋。 「不说他了,」左总当机立断,轻咳一声,努力换了个话题,「额,这件高定,我记得不便宜。」 某种意义上,饶听南还穷困潦倒呢。 「你不是工资卡给我了吗?」饶听南瞥她一眼。 她还不止有左止元的工资卡,还有裴良夜的资助,左修才的扶持——左家人似乎都喜欢塞卡。 「所以,是买的不是租的,对吗?」左止元的眸子瞬间变得亮晶晶,手瞬间紧了些。 她想要释放心中暗藏的阴暗愿望,比如,将那轻薄的布料恶狠狠撕开,撕成一缕一缕。 「是,」饶听南只感觉手被捏得有些疼,大概知道左止元心里在想些什么了,微红着脸,低声骂,「小色坯子。」 「累的是我,爽的是您,我只是鞠躬尽瘁为您服务而已。」左止元压低声音,仗着在角落,肆无忌惮地说着荤话,被饶听南连着瞪了好几眼。 可偏偏礼服裙太紧,她连打人都不太好打。 左止元笑得瘫在沙发上,笑够了,看着正襟危坐腰杆笔挺的饶听南,轻咳一声,眉眼舒展,眸色温柔,「是不是很累。」 「是啊。」只能笔直坐着的饶听南嘆气,「连个靠背都没有。」 左止元坐直,松开与饶听南紧握着的手,探进自己的西装外套下,环住了她细瘦的腰肢,又调整了下姿势,示意她靠在自己身上。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她脑袋搁在饶听南颈窝,轻轻蹭了蹭,小声问。 饶听南唇角勾起笑意,舒舒服服地靠着这个人肉靠垫,嘴上还在装正经假客气,「那你不是也要笔直坐着,很累的,还是算了吧。」 「我不累,」左止元脑袋蹭着她的脸颊,轻笑着,「我是你的特种兵小姐。」 「吃了什么,嘴这么甜?」饶听南耳朵一红。 「可能是樱桃,」左止元指了指桌上的果盘,轻声问,「想吃吗?」 饶听南瘪瘪嘴,「拿不到。」 左止元失笑,俯身捡起一颗最大最红的,递到饶听南唇边,「张嘴。」 饶听南轻咬了一口,小虎牙刺破樱桃的外皮,鲜红的汁水瞬间流淌而出,沾满左止元白皙的指尖。她舌尖微卷,迅速将流淌的樱桃汁舔舐干净,最后又打着圈儿的在左止元指肚上绕了一圈,眸色中带着些恶作剧的调侃意味。 左止元感受着指尖的温热,唿吸急促起来,被她撩得气闷。 「你就仗着这是公共场合,我不敢对你做什么吧。」她磨着牙,忿忿收回手,看着指尖的晶莹和剩下的半颗樱桃,恶狠狠地送入自己口中。 唔,樱桃真甜。 【樱桃:您刚才还说我没味道不够甜来着。】 无视了旁人偶尔投过来的惊异视线,两人若无其事地调-情,在酒会角落疯狂撒狗粮。 「不去社交吗?就这么一直窝在这里?」饶听南眸子亮晶晶的,胳膊肘撞了撞左止元的腰,向酒会中心被人群围住的裴良夜方向扬起下巴示意。 「不去,」左止元拒绝得痛快,环着饶听南腰肢的手又收紧了些,嘟囔着,「才不想你被别人看到。」 「而且你才待一个晚上,才不想把短暂又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和人说废话上。」她若有若无地亲吻着饶听南的耳廓,抱怨着,「要不是我等会还有个讲话不能提前离场,现在就想带你跑路。」 温热的唿吸打在耳畔,饶听南控制住身子自发的战慄,没好气地推搡了她一下。 「停下,」她的眸子湿漉漉的,咬牙切齿,「这里都是人。」 左止元笑着松开了些,换了个日常些的话题,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吶,我这两天挑中了四五家犬舍,你看看你想养哪只毛糰子?」 饶听南接过手机,一点点翻看。 「哇,这只萨摩耶好可爱。」 「这只小金毛也好乖哦。」 「边牧打小眼睛里就透着一股聪明劲儿。」 「哈士奇就算了,拆家……但它好好看。」 左总一开始尽职尽责地记录着下属的喜好,可没过一会,她就只能无奈地看着某位见一只爱一只的花心助理,忍不住掐了把她的腰,吐槽,「要不我开个犬舍算了?就当投资。」 第360页 饶听南脸一红,将手机还了回去,悻悻地摸摸鼻子,嘟囔着,「谁能抵抗对毛糰子的喜欢嘛。」 左止元嘆口气,「没有特别特别喜欢的吗?」 「都特别特别喜欢。」 「我还是去开犬舍好了。」 饶听南轻笑,脑袋撞了撞左止元的额头,尾音上挑,撒着娇,「你帮我选一只嘛。」 左止元又长嘆口气,「就没有一只稍微更偏爱些的?」 「左总,我是公平且博爱的。」饶助理正气凛然。 「博爱,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说你博爱。」左止元开始吃未来那只莫须有的狗狗的醋,磨牙,又轻轻掐了掐她的腰。 不得不说,手感真不错。而且在人来人往觥筹交错的酒会,两人隐秘的肌肤碰撞,令她本就不太平静的心跳更剧烈了几分。 她仗着动作被自己西服外套遮挡着,手掌慢慢移动,指肚丈量着她的腰身,紧紧贴合着腰线,摩挲着饶听南腰间的蔷薇纹身。 由于是那场火灾留下的疤痕,那儿的肌肤不比别处细腻,而多了几分粗糙感,令人更心疼的同时,也忍不住多摩挲一会。 她抿抿唇,小半个手掌从背部探入礼服裙中。鱼尾裙是紧窄而贴紧腰线的,骤然又探入一个指节的厚度,紧绷的布料瞬时将她的手指压入绵密而富有弹性的肌肤中,掌心便是这人劲瘦的腰肢。 饶听南早就不说话了,眸子湿得能滴出水来,脑袋向左止元靠过去。 左止元只以为她又要暴力头槌制裁自己,乖乖不动。 饶听南那画着淡妆的脸瞬时放大,在她额前一寸停住,红唇轻启。 「左止元,我好热。」 左止元凝视着那红唇,克制住自己吻下去的欲望,喉咙紧了紧,「那……怎么办?」 饶听南宛若猫咪般的笑唇瞬时扬起,下巴指了指阳台的方向,「我想去透透风。」 「走。」左止元瞬间瞭然,当机立断,松开手,扶着这人起身。 两人顶着众人投来的好奇目光,脸不红心不跳地穿过人群,向阳台走去。 一位急匆匆的侍应生端着托盘快步走过,与饶听南擦肩而过时,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好在没发生那种狗血剧情,托盘中的酒液和果汁一滴没洒。 「抱歉抱歉。」侍应生慌慌张张鞠躬道歉。 「没关系,忙你的吧。」饶听南显然心情极好,检查看了左止元的外套干干净净后,摆摆手。 「谢谢左总,谢谢饶助。」侍应生又连连道歉,端着托盘离开。 饶听南正要走,却看见左止元站在原地,皱眉回头看那位远去的侍应生。 「怎么了?」她笑道,「人这么多,偶然撞一下而已,又没出什么事,你眼神怎么这么吓人?」 还是说,这人的占有欲又升级了? 「没什么。」左止元回身,嘟囔着,「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感觉,刚才那个好像不太像侍应生。 「还有,她怎么知道你是饶听南?」她一边继续往阳台走,一边狐疑地看着身旁的人。 饶听南气闷,「我这张脸很不出名吗?而且,这家酒店承接三家谈判这么大的活儿,给侍应生看几方高管照片是必修课吧!」 「也对。」左止元悻悻摸了摸鼻子,眸底却依然闪过一丝疑虑。 那个侍应生脚步很稳健。 是怎么撞上的? 她没想太多,只当是一个意外,伸手推开了通往露台的门。 偌大的露台上没有人,摆着几张躺椅和沙发,底下便是花园。 「虽然唐倾就在香江,虽然香江离s市这么近,我却也很少来这里,更别谈看这儿的夜景了。」饶听南挣脱了左止元的手,慢慢上前,双手搭在栏杆上,凝视着不远处的灯红酒绿,轻声说,「这么悠闲,还是 晚风吹拂她的长髮,髮丝飘扬。 左止元快走几步,帮她拢了拢外套,「冷吗?」 饶听南诚实点头,「有点。」 「那还是进去吧。」左止元微蹙起眉。 比起满足心中欲-望的亲吻,她更愿意饶听南健健康康的,别被风一吹就感冒了。 唔,某人是瓷娃娃体质这种刻板印象已经在她心中根深蒂固了。 「不想回去,」饶听南任性地摇摇头,伸了个懒腰,回头看她,笑着勾勾手,「暖宝宝,过来。」 左止元失笑,靠过来,双手自后环住她的腰。 这人的体温瞬时透过层层布料,渗透入肌肤。 饶听南微闭上眼睛,靠在她的身上,感受着她温热的唿吸打在自己耳畔。 渐渐急促,渐渐升温。 她睁眸,伸手,向后勾住左止元的下巴,脑袋也微侧。 左止元领会了她的意思,低头,噙住她柔软如樱花般的唇瓣。 她总算含住了她肖想了一个晚上——不,想念了两天的红唇,像品尝什么绝世美味一般,细细品位着,舌尖描绘着她的唇形,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角,唇吸吮着她精緻的唇珠。 饶听南眸子有些迷离。 果然,实践是最好的老师,左止元的吻技在自己日復一日的教导下,进步极大。 温柔地吻了会,左总显然觉得浅尝已经不够了,手指移到饶听南脑后,加深了这个吻。 饶听南被她的急切和粗鲁弄得有些无奈,勾着左止元下巴的手微微用力。 第361页 刚夸过,现在又没进步了,又靠蛮力而非技巧了,简直……毫无章法。 她试着掌握这个吻的主动权,可每一次试探都被左止元坚定的拒绝。 左止元用力吻着怀中的人,思念终于毫无保留的倾泻。 饶听南终究还是放弃了挣扎,沉浸在了这个毫无技巧的吻中。 会场内,似乎突然安静了一瞬,然后骤然喧闹了好几倍。 两人谁也没管,依然沉迷于彼此中。 直到,有人敲响了露台的门。 两人唇分。 裴良夜心中数着秒推开门,声音无奈,「小元,出了点事。」 「嗯,我知道了。」左止元头也没回,指腹轻轻擦去饶听南唇角的晶莹,「等会。」 她上下打量着饶听南红肿的唇,看着被自己吻花了的口红,无奈地摇摇头,干脆拿纸巾沾了点水,将残余的口红尽数卸掉。 饶听南轻喘着气,「怎么了?」 左止元眸子眯起,沉默了会,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没事,放心。」 她转身,向人群走去。 饶听南凝视着她的背影,忍着腿软,慢慢跟上。 …… 「发生什么事了?」左止元扶着饶听南,在酒会正中央的沙发上坐下,表情冷肃,气势骇人。 众人只当她被打扰到好事,心情不爽,互相看了看,还是裴良夜无奈地拉着维罗尔一位高管,上前一步,「刚才维罗尔这边发现,他们的一份机密文件被盗了。」 「什么机密文件?」左止元低垂的眸子微扬,看上去有些讶异。 「恕我们无可奉告,」这位维罗尔高层的中文极好,表情也很沉凝,「但是,我们已经看过了监控录像,知道了那位小偷的行进路线。」 左止元挑眉,示意继续。 「在他逃走的路线上,我们注意到,他与您的女伴,也就……应该是饶听南小姐,发生了一次不自然的碰撞。」 左止元的眸子眯起,恐怖的气势骤然爆发。 「你们什么意思?」她冷冷开口。 「我们没有想指责饶听南小姐是同谋的意思,」那位维罗尔的高管显然有些慌张,连这种话都秃噜出来了,惹得裴良夜连连皱眉,「但是,整个会场所有出口都有探测仪,监控显示他用的是u盘,所以他自己不可能逃出这个会场,我们认为,他可能把目标放在了饶小姐身上,想要借饶小姐的口袋将u盘带出去。」 毕竟,有些人拥有不用被安检的特权,左止元的女伴自然也在其列。 左止元似乎被气笑了,声音上扬了一个八度,「所以你们想干嘛?搜身?」 她骤然捏紧了沙发扶手,手背上青筋爆露。 「不是这个意思,」维罗尔高管为难地摇摇头,「只是,想看看饶小姐的口袋。」 「唿,」左止元笑着摇摇头,声音却低到了冰点,带着能冻死人的寒意,「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左止元年纪轻,好欺负?」 「今天换我老爹在这里,你们敢把刚才这些话说给他听吗?」 那位高管硬着头皮点点头。 反正左修才不在这,维罗尔的底气一定要硬。 不过,如果真是左修才,他们当然不敢问。 「合作伙伴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左止元唇角扬起一丝讽刺的笑意,「既然维罗尔这么不信任左氏,那也没必要谈合作了,裴总。」 裴良夜极为配合,退后半步,示意谈判团的人过来,同样冰冷的声音响彻会场,「让大家准备一下,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看热闹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包括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苏长空。 维罗尔高管更头疼了。 完蛋,董事长可是下了死命令的。 「左总,我们是信任左氏的,我们只是……」他看着迅速集结令行禁止的左氏谈判团,终究是嘆了口气,「抱歉,您当我没说过那些话吧。」 「可不能当没发生过。」 一旁明明是当事人却一句话都没说的饶听南终于慢悠悠开口。 「这位……抱歉,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她轻笑着起身,按住了左止元,又轻抚了下她的脖颈,顺了顺毛,「但是说过的话就是拨出去的水,怎么能当做没说过呢?」 「您是想?」 饶听南笑了起来,脱下左止元的西服外套,搭在自己臂弯,「我愿意配合维罗尔,毕竟是让你们这么紧张的机密文件嘛,但是……假如口袋里什么都没有,那么我的名誉权,左氏的名誉权,是不是也应该得到相应的补偿?比如,优先权?」 苏长空瞳孔剧震。 优先权?是合作优先权吗? 他几乎就要高唿出声。 不要答应她! 「可以,这个我能做主。」维罗尔高管答应得痛快。 饶听南笑笑,将西服外套递了过去,又坐下,顺着摸撑着下巴生闷气的左止元的嵴背,像撸一只炸毛的猫。 在饶听南将西服外套递过来的那一剎那,维罗尔众人其实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草草检查一番后,他礼貌地将西服外套递还,深深鞠躬,「非常抱歉,饶小姐。」 饶听南摇摇头,微笑着,「希望维罗尔履行承诺。」 「您放心,维罗尔一向信守诺言。」 左止元骤然站起来,牵着饶听南的手,声音冰冷,「良夜姐,我先带人回了,等会的讲话你来吧。」 第362页 裴良夜微微点头。 所有人目送着两人扬长而去。 ------------------------------------- 步入电梯,步出电梯,走进左止元的屋门。 这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低沉,而诡异。 饶听南看着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无奈勾勾唇。 山雨欲来啊。 左止元换了件舒服的外套,也慢慢步入卫生间,看着穿着漂亮鱼尾裙的女人,缓步上前。 饶听南看着镜子中的左止元帮自己解下耳环,又温柔地解开那条宝石项鍊,放进首饰盒,轻轻拆开繁复的髮型,一点点拆开定型的夹子。 她的动作很轻,很温柔,一点都没弄疼自己。 「谢谢。」饶听南轻声说。 「不客气。」左止元声音褪去了冰冷,带着丝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复杂意味。 她沉默了会,从自己西裤口袋中摸出了那枚小小的银色u盘,放在了洗手台上。 「不解释解释吗?我的特工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左是毫无保留信任饶猫猫的,即使饶猫做了让她想不明白的事,第一反应也是收尾和护短 所以啊,下章奖励左喵一尾鱼咪咪~(鱼尾裙的鱼) 第110章 「不解释解释吗?我的特工小姐。」 左止元的声音很轻。 她早在那位侍应撞过来那一下就发现了异样。那位侍应生下盘很稳不是习武之人至少也是练过的,撞过来那一下多少带了点故意的味道。 而之后,饶听南的反应唔算正常,但也有点奇怪总给她一种想要迅速盖过这事的感觉。 所以在亲吻饶听南时,她试着偷偷摸了摸西服外套的口袋在被侍应撞过的那边,轻易就发现了一枚原本绝对不存在的陌生的银色u盘。 复杂的异样情绪瞬间在心口蔓延,她几乎没有思考就加深了那个吻,以粗暴和鲁莽,掩饰和发泄心中的复杂。 而在听到会场内的喧闹时,她想都没想迅速将银色u盘放进了自己裤子口袋。并在之后维罗尔的质询中,表现得愤怒和咄咄逼人,似乎毫不理亏。 「你到底做了什么?」她轻声问眸子垂下,蕴含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你……其实不是来看我的对么?」 她指腹按在那枚u盘上。 我好像只是一个工具呢。 饶听南难得穿一次礼服裙自己肯定会给她披外套即便自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她撒个娇说冷自己还是得乖乖就范。 而后来去露台,也是饶听南先提出来的。 饶听南凝视着面前的人——她身上散发着浓到化不开的悲伤和暴虐。 「你在想什么?」她嘆口气,用力将人抱进自己怀中,声音也颤抖起来,带着一丝沙哑,「我就是来看你的,这件事只是顺带。」 左止元头抵在她肩上,抬手,用力抓住了她的肩膀,抓得她生疼。 「你不准骗我。」她的声音闷闷的,身上的暴虐骤然消失,像一只上一秒还以为自己被抛弃下一秒又被抱在怀里的小狗,大悲大喜让她的情绪剧烈翻滚。 她呜咽着,不断重复,「你不准骗我,你不准骗我……」 饶听南吻了吻她的耳朵,手指插入她的髮丝摩挲,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我不会骗你,宝贝,我从来就不会骗你。」 这人的呜咽顿时停住了,过了会,极细极轻的声音从肩头传来,还带着鼻音,却少了几分悲伤。 「你刚才叫我什么?」 饶听南笑了,凑到她耳边,若有若无地吻着她的耳朵,轻轻舔舐她的耳垂,用气声再次念出了那个词。 「宝贝。」 怀中人打了个颤,过了好一会,她捏着自己肩膀的手松开了,改为环在腰间,嘟囔着,「我真好哄。」 「我也觉得。」饶听南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又吻了吻那泛红的眸子。 「以后多这么叫,」左止元挣脱她的怀抱,再看向洗手台上那枚u盘,心情依然复杂,「所以,这个是?」 饶听南没说什么,而是捡起那枚银色u盘放在掌心,迈步出了卫生间,又从自己放在左止元房间的行李包中摸出了两枚同样的银色u盘和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膝上,打开。 「我能看吗?」左止元站在一旁,犹疑地问。 「当然可以,」饶听南笑笑,往旁边靠了靠,示意这人坐过来,「本就是要给你的东西。」 于是两人又挤在了一张椅子上,饶听南打开电脑,插入两枚新的u盘。 「全新的?」左止元看着空荡荡的桌面一愣。 「对,我昨天买的,怕u盘里有什么木马病毒。」饶听南轻声说,一边打开两枚u盘空间。 一个里面有一份文件,另一个则是空的。 她复制了文件存档后,又插入银色u盘。银色u盘中同样有一份文件,她毫不犹豫地打开。 「这是?」左止元一怔,随后瞳孔地震,「维罗尔去年在各个地区的销售额和代理费?」 倘若仅仅只是销售额和代理费,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机密,官网上就有一个大概的数字,财报上也有。 但这里的数据,详尽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而且在每一组数据最后都有分析,应当是出自维罗尔的智囊团和决策团,某种意义上,掌握这份文件的人,完全可以摸清维罗尔的想法和意志。 第363页 更离谱的是,其中居然有关于东亚市场的分析报告,也就是说…… 「居然有这次谈判维罗尔的心理价格区间……」左止元倒吸一口凉气,「难怪他们那么疯。」 三家博弈,维罗尔丢了这份文件,无异于明牌斗地主。 饶听南不动声色地打开另一个u盘中的文件,删除原本的文字,又迅速将原文件的内容复制粘贴过来,保存。 她拔出被修改文件后的u盘,递给了左止元。 「我?这是?」左止元一怔。 「维罗尔最机密的情报掌握在你手上,」饶听南轻笑着,「现在是不是更有底气了?」 「那,这个呢?」左止元又指了指银色u盘。 「这个我得带回去交差,」饶听南轻声说,「毕竟是他策划了这一切。」 「他是谁?褚凡君?」左止元迅速反应过来,又看了看掌心中躺着的u盘,狐疑,「他这么好心?」 饶听南笑着摇摇头。 那倒不是,他心肠歹毒得很,他可是让我直接把有误导性质的假文件给你的。 修改文件内容,那是我自己的私心。 …… 「为什么,褚部,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做这么危险的事呢?」饶听南懒散坐着,表现出一贯的淡漠。 「不危险,饶助,左总一定会护住您,」褚凡君微笑着吹着杯中茶,「而且也无需您亲自动手,我在香江,有几个身手还算不错的旧友,他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u盘放进你的口袋。」 「这是我按照维罗尔官网和财报,做的一份真真假假的文件。如果他们自己官方公布的数据没有掺水的话,那还是真话居多,唯一的假话,是最后维罗尔的心理报价,我提高了十八个千分点,」他指了指桌上的u盘,「饶助,我只需要您将这份假文件给左总就行了。左总太信任您了,她不会多想的。」 「为什么?」饶听南唇间泛起一丝笑,「你为什么要误导左总呢?」 「怎么说呢,唉,」褚凡君装模做样地嘆口气,「分公司和维罗尔谈不谈得成,到底是苏家和维罗尔合作,还是分公司和维罗尔合作,在我这里都是可以的,没有多大区别。」 「我只是,想让左氏多出点血而已。多出点血,我这个财神爷才能更好的掌握分公司的脉搏不是?」他笑着比划了一个手势。 「褚部,」饶听南撑着下巴,缓缓摇头,「您还是并没有给我一个令我信服的答案。」 「我为什么要去冒这个险?」 「我和您,目标不是一致的么?」褚凡君微笑着,「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分公司能分离出去。」 「而您也渴望报復,」他手中快速搓动着佛珠,「左氏太强了,而分公司分离出去,就是您能做到的,对左氏最大的报復。」 饶听南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即便不知道自己过年去了京都,也应该知道自己和左止元欧洲同游了才对。 居然还这么确定我的立场么?不怕我反水?还是说,他认为唐倾对我来说是磨灭不去的痛苦? 是了,在没想通那个答案之前,谁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立场有所改变。 她心中思索着起身,微笑着与他握手,「成交。」 …… 这就是褚凡君的原计划,只是他大概没想到,左止元轻易就发现了落在口袋中的u盘。 不愧是我的特种兵小姐。 回过头来,不得不说,这份维罗尔的机密情报,的确有冒险的价值。 不过自己当然不可能跟着他的计划走,而是搞了点小动作,将假文件删除,改成了真的,送给左止元。又留了一份假文件存档,防止褚凡君还有后手。 唔,搞小动作,惯常操作了,只是立场换了一下。 饶听南心中嘆口气,看着疑惑的左止元,微蹙起眉,有些为难。 这得从哪里开始解释? 要解释今天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就必然要解释自己的立场、褚凡君的立场和「褚凡君眼中我的立场」,从而要解释褚凡君对自己的信任,而引出自己曾经做的小动作…… 倒也不是不能说。 饶听南抿抿唇。 只是,在她的预计中,坦白一切应该是一个风平浪静花好月圆的闲适晚上,沐浴焚香心情愉快的两人躺在床上,自己轻轻巧巧地提起那段往事,乖巧滑跪认错,然后撒娇拥抱。 而不是像现在,左止元的情绪尚还处于极端的波动中,和维罗尔的谈判又迫在眉睫,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好时候。 「这事……说来话长。」她努力整理着措辞,试图以更委婉一点的语句表达。 「算了,」左止元突然嘆口气,伸手按了按她皱起的眉,「如果你觉得现在还不太好说出口,就不用说。」 「我真是纵着你,」她嘟哝着,手里攥着那枚u盘,指腹摩挲着u盘微凉的金属外壳,「唉,纵着就纵着吧。」 「被你吃的死死的。」 她的心,一见着饶听南为难的神色,就软得一塌煳涂。 饶听南顿时笑了,伸手将她拥入怀中,脑袋搁在她的肩窝,用力蹭了蹭。 左止元反抱住她,轻抚着她的嵴背,感受着她滑嫩的肌肤,小声嘟囔着,「你会找时间说的吧。」 「当然会,」饶听南轻笑,「只是现在委实不是个好时候。」 「知道了,」左止元又沉默了会,苦笑着嘆口气,将掌中的那枚u盘放回了饶听南手心,「这个,你也拿回去吧。」 第364页 饶听南一愣,「为什么?」 「你就当我,有点宋襄公那迂腐的味道吧,不会乘人之危『半渡而击』,」左止元垂着眸子,「如果是堂堂正正能拿到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耍些小动作呢?」 饶听南又是一怔。 宋襄公是春秋时期宋国一位还算仁明的君主,在他领导下的宋国,有与齐楚两个大国争霸的潜质。但后世流传最广的不是他的政绩,而是他的令人惋惜也经常被拿来教导军事生的笑话。 宋襄公与楚兵展开泓水之战,宋襄公讲究「仁义」,讲究军礼,否决了下属「待楚兵渡河渡到一半偷袭必将大胜」的提议,而是列阵后退扎营,待楚兵渡河后再战,结果大败而归。 「这是商战……」她想要劝左止元,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是啊,左止元一直就是这么个人,即便脑子里装了许多奇思妙想古灵精怪剑走偏锋的点子,也一直都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她从来都不屑于与阴影中的虫豸一般,耍些阴谋诡计。 饶听南苦笑着摇摇头。 我不如她。 左止元唿出一口气,笑笑,「最重要的是,即便我们没这份文件,一样能赢啊。」 「遭受了挫折也好,后手执棋也好,面对这么错综复杂的局面,当然是要自己解题才有意思,」她轻笑着,「哪里有遇到头疼的试卷就去偷一份答案的做法?」 「偷答案」的当事人抿抿唇,点头,「好,那,不要就不要了。」 左止元又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栽倒在她的怀中,抱住她,哭丧着脸蹭啊蹭,「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心痛啊。」 饶听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有意逗她,「那还是拿回来?」 「达咩。」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听着彼此的心跳唿吸。 「饶听南,抱歉,我还是……不是很开心。」左止元轻声说。 「左总,您无需抱歉的,该道歉的是我,」饶听南嘆口气,微微推开左止元,看着她的眸子,轻笑着,「那,为了表示歉意,今晚,我任左总惩罚如何?」 左止元某种闪过一丝明暗不定的光。 「这样的话,饶助理,你的机票可能要改到明天下午了。」 饶听南唇角勾起一丝笑。 「悉听尊便。」 目光交织,两人的唇自然而然地贴合在了一起。 左止元还是第一次如此粗暴,如此不留情面,她跪坐在床上,强势地抬起饶听南的下颚,居高临下地撕咬着她的唇。 饶听南喉咙中不断传来吃痛的呜咽,口腔中漫起铁腥味儿,手指揪紧床单。 左止元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后脖颈,加深这个吻的同时,用力摩挲着她后脖颈那颗小痣,饶听南身子一阵又一阵的颤慄,最后瘫软在床上。 唇自然而然的分离,左止元睥睨着胸膛起伏的女人,盯着她被自己咬破的红唇,看着那缓缓流动的,妖冶的血色。 她欺身下去,吻着她的眉眼鬓角,吻着她的耳垂,在她面庞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吻,饶听南主动昂起下巴,讨好地将自己脆弱的脖颈送到她口中。 「关灯。」她喘着气,用力按着左止元的脑袋,示意吻得更深些。 「不。」左止元抬头,舔了舔唇角黏腻的晶莹。 礼服裙就是好,露背礼服裙由为好,左止元甚至琢磨着要不家中常备几套,当做快消品好了。 她一只腿曲起,懒散坐在床上,脱了外套,马甲、衬衫西裤都一丝不苟,扣子到了最上面一颗,连锁骨都看不到。 饶听南坐在她的怀里,手臂用力环绕着她的脖颈,鱼尾裙那宽大的裙摆散落,宛若真的鱼尾,随着鱼儿的游动一起一伏。 最后,精疲力尽的饶听南看着身上的红痕,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我tm的和江法道不愧是tm的好朋友! ------------------------------------- 「抱歉,刚送饶听南去了机场,来晚了。」翌日,左氏谈判团内部会议,左总姗姗来迟。 裴良夜抬腕看了眼表,「她不是上午的飞机?」 「改签了,」左止元扯扯领带,在主位上落座,表情冷凝,「昨天晚上,最后是怎么样了?」 「没找到人,不了了之,」本次谈判团除了左裴二人之外的老大,项目部部长路仁嘉挠挠头,「你们说,会不会是维罗尔自导自演的一齣戏?」 左止元和裴良夜:盯…… 路部被两位boss盯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我就随口一说。」 「他们没事演这么出戏,图啥?」左止元真想敲开他脑壳看看里面装着些什么。 「但是也说不清楚啊,」路部嘆口气,「安保这么严格,什么人能逃脱层层安保把u盘带出去?」 左止元心中一虚。 「而且,维罗尔那边请了警方过来,警方看完监控录像后说,那位侍应生有功夫底子在身上,而且应该是经过了易容的,现在是人也找不到,东西也找不到。」路仁嘉分析,「维罗尔那边上上下下都气得七窍生烟,据说这次维罗尔的领队还被那位神秘大人物拎到办公室,臭骂了三个小时。」 「对了,现在有搞清楚那个神秘大人物是谁吗?」左止元挑眉问道。 「没,」裴良夜摇头,「我们有专人盯着,但那位深居简出,压根就没出过门。」 「有谁进出比较频繁吗?」 第365页 「唔,除了领队之外,就是最年轻的那位高管,伊凡。」 「明白了。」左止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如果不是维罗尔自导自演,会不会是苏家?」路部又把话题扯了回来,举手发言,「毕竟又会易容术,又会功夫,还能轻而易举地逃脱层层安保,我总觉得是特务啊间-谍之类的,会不会是苏家从香江带过来的?」 毕竟,香江,世界间-谍之都。 裴良夜嘆口气,「哪来的这么多特务特工,路部,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咳咳,我也就这么一说。」 「好了,闲话少说,」裴良夜正色道,「一个小时后是 裴良夜在做着任务安排,左止元却皱着眉,依然在思考方才路仁嘉说的那个可能。 她比别人知道的多一点,特工……还真不是没可能。 那个人,是褚凡君派去的,而且何止是练过,而是身手极好。 啧,褚凡君还真是交友广泛。 「……大概就是这些,」裴良夜简单安排完,又看向左止元,「左总,第二次谈判,您依然要发挥最关键的作用。」 「嗯?」左止元勐得听见自己的名字,回过神来,「我,我怎么了?」 裴良夜:「……」 「我们需要您充当嘲讽的角色,」她无奈地重复,「话越毒越好,越阴阳怪气越好,最好是能将苏家彻底激怒。」 左止元比出一个「ok」的手势,「没事,阴阳怪气嘛,我擅长。」 …… 不比上次温吞又冗长到令人想睡觉的会议,此次一上来,三方就火药味极浓——苏家和左氏是针锋相对,而本该气定神闲看双方争吵的维罗尔则憋着一肚子火气。 首先是维罗尔方发言,硬邦邦地说了维罗尔的要求。 「维罗尔无意想要干涉亚洲原本的市场局面,我们只是供货方,不参与你们的争斗和战争,」伊凡脸色极臭,大概也被骂了,「但是,昨晚出现的情况,让维罗尔对合作产生了怀疑——到底需不需要代理商这个东西?假如代理商都没法保证机密的安全,那维罗尔是不是应该撇开代理商,自己开拓市场?」 「希望今天双方能给维罗尔一个满意的答覆。」 昨天全程看戏的苏长空顿时讥笑起来,「左总,安全问题不是你们负责的吗?」 左止元不咸不淡地抬起眸子,「是啊,是左氏负责的,所以我们也没想通,已经里里外外清理过三轮的酒店,怎么还会有身手这么好偷术这么高超的人混进来了呢?是不是跟着谈判团混进来的都不知道。毕竟,苏家到现在都没给我们一份谈判团的详细名单。」 苏长空顿时一哽。 详细名单当然不能给,队里还有昆古尼尔的人呢,左氏不认识,维罗尔还不认识自己的老对手? 左止元还在继续输出,嘆口气,「早知道,昨晚不该只搜我女伴的口袋,应该所有人的口袋都掏一掏,说不定就发现什么了呢。」 伊凡顿时向苏长空瞥了一眼。 他对这人印象本就不太好,左止元,唔,还行。 「苏家自然是不会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的,」苏家负责人兇悍地瞪着左止元,却也自知理亏——他们无法自证,只得强行转移话题,「伊凡先生,苏家觉得,文件的事交给警方调查,我们还是继续谈判内容的磋商吧。」 左止元和裴良夜对视一眼,同时嗤笑一声,再次引来苏长空怨毒的目光。 伊凡回头看了看自家老大,得了个肯定的答覆后,臭着脸点头,「那,双方提出自己的报价和条件吧。」 「苏家先来,」苏长空坐直了,自信满满地摊开桌上的文件,「首先是关于代理费……」 他侃侃而谈,直接将价格压倒了一个极低极低的程度,惹得维罗尔那边响起了阵阵窃窃私语。 「……苏家会积极开拓东亚各方市场,包括大陆,」苏长空瞥了左氏诸人一眼,发现从左止元到角落的小记录员,都在疯狂憋笑,于是更愤怒了,「我们唯一的条件,是希望适当提高违约金。」 他话音刚落,左止元第一个笑出了声。 苏家齐齐怒目而视,而维罗尔这边,伊凡瞅了左止元一眼,「左总为什么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苏二公子大概是没做过生意,太天真,」左止元笑得抹去眼泪,「毕竟苏家一直是您哥哥,苏长云做主,对吧。」 苏长空表情再次变得阴毒。 「伊凡先生,」左止元笑着看向维罗尔的方向,「苏家提出了一个天方夜谭般的价格,让我怀疑,他们到底能不能执行这个价格,毕竟,他们还要开拓市场,从零开始。」 「这是严肃的谈判,」她轻蔑地瞥了苏长空一眼,「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我申请,苏家要证明,自己确实能拿出这个价格。」 这是左氏此次谈判的策略之一——他们都觉得离谱的价格,维罗尔肯定觉得更离谱,再加上苏长空毫无履歷,这debuff叠起来,会让苏家更加失信。 伊凡简直就要叫好,但身后,大老闆轻咳几声。 「证明,我们希望下一次谈判,苏家能拿出来,」他恢復了臭脸,「现在左氏发言吧。」 左止元微微抬手,制止了就要说话的路部,微笑着,「我先补充一点。」 「方才苏家说的开拓市场,太过天真了,」她微笑着,吐出狠辣至极的话,「只要左氏还在一天,苏家就永远没法进大陆市场,甚至,东南亚市场。」 第366页 气氛瞬间凝结。 「好了,路部,」她舒服向后靠,挥挥手,「发言吧。」 左氏给出的条件,称得上是中规中矩。 紧接着两边就开始扯头花,左氏大骂苏家小孩子过家家,给这个价格简直是开玩笑,回去请示了苏长云再来谈;而苏家则怒骂左氏毫无诚意,且扰乱市场基本秩序,属于店大欺客。 双方的大boss都没下场,而谈判团则开始了激烈的争吵和辩论,纸笔在天空乱飘,杯子碎了好几个,毫无高水平人才精英的形象可言,就连村口跳着脚骂街撒泼打滚的大妈都比他们文明。 谈判到最激烈的时候,双方甚至开始问候彼此的母亲。 「这和我想像中谈判的画风不太一样,」左止元面上依然保持着轻蔑的表情,胳膊肘却悄悄推了推裴良夜,「我以为……」 「会明枪暗箭?」裴良夜看着一旁破口大骂舌战群儒水都不需要喝一口的路部,微笑着摇摇头,「那种情况也有,但不是现在,从零开始的谈判,总是要困难些的。」 「要不是路仁嘉又能喝又能骂,他的水平,坐上这个项目部部长还真有些困难。」 …… 毫无营养的第二次谈判,在持续了六个小时后,终于在晚上九点结束。 制约双方战力的是——都饿了。 彬彬有礼的裴良夜微笑着向维罗尔和苏家约定了明天谈判的时间,带着眼冒精光极为兴奋且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谈判团去了餐厅。 可是路上,一行人被拦住。 「伊凡?」左止元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年轻斯拉夫人。 「我们大boss请您去一趟。」伊凡礼貌地示意。 「你们大boss应该也饿了吧。」左止元有些头疼。 「额,」伊凡愣了愣,随后笑着摇摇头,「不是大boss,是大大boss。」 左止元瞬间凛然。 是那位神秘人吗? 「他设宴招待您,不用担心会饿着肚子聊天,」伊凡笑着转身示意,「请吧。」 左止元与裴良夜对视一眼,点点头。 …… 「到了,」伊凡礼貌地轻敲三下门,「爷爷,我把人带过来了。」 「请进。」门后响起了年长者低沉厚重的声音。 左止元深吸口气,缓缓迈入房间。 「果然是您,」她看着面前的素未谋面照片却看过无数次的人,极为冷静,「乌兰诺夫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饶听南和江法道不愧是朋友啊~ 第111章 乌兰诺夫有着俄罗斯人的典型特徵——白皮肤蓝眼睛,高鼻樑,眼窝深陷浅金色的漂亮发色但地中海身材圆润但显得极为强壮。他坐在那儿,就仿佛一尊熊。 不过这尊熊显然不像北极熊——因为长期居于北非靠近赤道的缘故他被晒成了浅小麦色。 或许更像一头棕熊?不,那倒也没有那么黑或许还是被染色了北极熊更恰当些。 话说回来,他从小在露西亚长大在冰天雪地的环境里待惯了,跑到赤道附近常住真的不会不适应么? 就像,那啥,哈士奇,在寒风中智商奇高但一热起来就失了智…… 左止元表面看上去镇定极了,心中却在胡思乱想疯狂吐槽,用废话来缓解紧张。 「你好左,请坐。」乌兰诺夫抬手示意。 左止元神游天外身体却按照声控彬彬有礼地自动坐在了乌兰诺夫对面。 「伊凡你出去吧。」 年轻的斯拉夫小伙子恭恭敬敬退出门外带上了门。 门锁咔嗒一声落下左止元也骤然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轻吐出一口浊气放在桌下的手用力揪紧了挺括的西裤。 「只是想找你聊聊天而已不用紧张,来,吃饭,」乌兰诺夫笑笑,熟练地使用着筷子,「这样吧,为了让你感觉好一点,你可以先问我三个问题。」 左止元夹起一颗菜花放在碗中,没有送入口中,筷子随意扒拉着,表情依然镇定,「伊凡是您孙子?」 「是,带他来见见世面,」老人面色温和又慈祥,「总待在维罗尔当个皇太孙不是回事,得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您的中文真的很好。」左止元打量着对面的老人。 他有着和自己老爹一样的气质——温吞,圆滑,不紧不慢。 但自家老爹也是就个1鹅的战力,能和农村的大鹅打的有来有回虎虎生风。而这位,是真的能手撕熊狼的恐怖,老爹的胖,是应酬已久的虚胖,而人家粗如熊爪的胳膊,除了外面包的一层脂肪外,都是邦邦硬的肌肉。 不是饶听南打趣自己的特种兵,人家是实打实的特种兵退役。 「您看上去不是很兇,」她笑着摇摇头,「我还以为……」 「会是个满脸横肉脸上有疤左青龙右白虎的凶老头?」乌兰诺夫也笑了,「我现在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是怎么样我就怎么样。」 「是我的刻板印象太过于根深蒂固了,」左止元放松了些,微微挑眉,「您这次来s市,不是为了这单生意吧。」 「为什么不是?」乌兰诺夫反问。 「这种事,总觉得不应该是您亲自来。」 亚洲市场容量再大,也不过是一个正常的普通市场,一切合作也好终止合作也好,都是正常的商业行为,而并没有掺杂些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367页 而普通的合作谈判,维罗尔强大的项目部自己就能搞定,犯不上请出乌兰诺夫,就像左氏收购欧洲那家五星级酒店,不也没让左修才亲自出马? 乌兰诺夫凝视了左止元一会,摇摇头。 「我确实是为这次合作来的,不过,我不在意谈判的过程和结果,我只想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你现在还没资格知道。」乌兰诺夫平静地说。 左止元一哽。 刚才不都聊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和吃了枪药似的? 小心我把老爹喊过来怼你噢! 「好了,小孩子过家家时间结束,你的三个问题问完了,该轮到我了。」乌兰诺夫坐直了,表情冷肃下来,盯着左止元,仿佛择人而噬的勐虎,「左,我看了录像。」 左止元眯起眼睛。 「那个人,的确是故意撞上去的,」他淡淡开口,「不要怀疑一个特种兵的判断。」 「如果在饶的口袋里没找到,后来封锁全场,在露台也好沙发上也好都没找到的话,u盘可能藏在另一个地方,」他眸色暗沉,「当时提前离场的,不止饶一个人。」 左止元放下手中的茶杯。 骨瓷杯落在实木桌上,发出沉闷声响。 「我居然不知道,原来特种兵还要接受特工的教学?」她是遇强则强的典型,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带着浓浓的讽刺,「维罗尔自上而下都是这种态度么?怀疑完饶听南又开始怀疑我?我看真的要把左董请来和您好好聊聊。」 「今天左董事过来我也是这个态度,我对你们左氏,没有什么好印象。」乌兰诺夫淡淡开口。 排除掉一切可能,剩下的最大可能只有一个——左止元是同谋。 他本就对分公司有些意见,现在偏见更严重了。 左止元气极反笑,潇洒起身,「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祝维罗尔和苏家合作愉快。」 她底气十足是有原因的。 我压根就没看那份文件!看了个目录也叫看?我不仅没看,我还撺掇着饶听南把数据改了改,回头交给褚凡君的还是份假数据! 你们自己安保有问题被人轻易得手,我给你们两边擦屁股,容易吗我! 这老头,忒不识好歹。 乌兰诺夫看着面前表情坚定面色烦闷脾气还上来了的左止元,愣了愣。 难道真是自己判断错误了? 「左,请坐。」他收敛了身上的气势,再次按手示意。 「坐个p……鬼鬼的坐,」左止元的脏话在嘴边打了个转,最后还是换了稍微「委婉点」的词彙,却依然脾气大,扯开步子都快要走到门口了,「董事长先生,左氏谈判团这就收拾东西打包离开,告辞了。」 真当她是软柿子啊! 「左总。」乌兰诺夫无奈起身。 左止元比他想像的还要刚,但是……他必须把人留下来,话得说清楚。 特种兵退役后叱咤商界的老人放下身段,微微躬身,「我对我刚才的言论表示抱歉。」 左止元迅速躲过了这个鞠躬,手搭在门把手上,半是惊异半是疑虑地看着他。 「我个人,讨厌左氏,」乌兰诺夫淡淡解释,「但我更讨厌苏家,因为他们是昆古尼尔的狗……勾勾搭搭的跟班。」 乌兰诺夫也选择了更「委婉」的词彙,毕竟苏家也还在这家酒店。 左止元的手依然搭在了门把手上,闻言,颇为无语地看着乌兰诺夫。 火气瞬间噌噌往上冒。 这人开炮在先,她也就懒得管什么尊老爱幼的传统礼节,疯狂阴阳怪气,「您又讨厌苏家又讨厌左氏,却又选择了这两家谈合作,您是在耍我们呢还是您……」 脑子有病? 她咽下了最后一句话。 「吶,我给您一个建议,」左止元压着心头一阵阵往上冒的怒意,「香江还有一个很有实力的家族,叫蔡家,他们对合作伙伴非常忠诚,现在话事人更是为人直爽,维罗尔完全可以去找他们合作,省得您看着未来的合作伙伴相看两厌。」 正每天筹划着名怎么给苏长云办公室周围多贴一些左修才大头贴的蔡世仁勐地打了个喷嚏。 「左总,」乌兰诺夫无奈,又自恃身份,不想与小朋友对喷,只能压着火气,「可以坐下来聊聊吗?」 「大可不必。」 他看着面前这位年纪可以当自己孙女却刚得一批的女娃子,拳头攥紧,「左,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左氏吗?」 左止元无语地看着他。 「我知道有人讨厌我了,我还要上竿子问他为什么讨厌我,我欠儿是吗?」 「……因为你们和昆古尼尔有合作!」 ……合着和昆古尼尔有合作的公司您都讨厌?您是昆古尼尔的深柜吗? 「你们是昆古尼尔的帮凶。」 左止元的眸色瞬间沉凝,表情冷肃。 「董事长先生,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而来吗?」乌兰诺夫终于掌握回了主动权,淡淡地说,「我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左止元松开门把手,转身,气势十足地走到乌兰诺夫面前,微微仰起头,睥睨的望着这位比自己高一些的老人,「详细说说。」 「不说了,」他却坐下,抓起筷子,挥挥手,「左总请回吧。」 左止元:「……」 第368页 好气。 好想揍一顿这老头。 打不过。 更气了。 她冷着脸,大步走出乌兰诺夫的套房,直接无视了一旁凑上来的好奇伊凡。 伊凡看着冷脸离去的左止元,挠挠头,推门而入,「爷爷,怎么了?」 「怎么了?」乌兰诺夫吹鬍子瞪眼,看着自己孙子,压着的火气瞬间爆发,「人家年龄和你差不多,敢和我拍着桌子骂,你呢?吃干饭长大的?」 无辜挨骂的伊凡:??? 卧槽,左止元敢拍桌子和爷爷对骂! 左!你是我的神! …… 另一边,左止元怒气沖沖推开了左氏包下的小会议室的门,里面是开开心心恰饭的谈判团众人。 「左总?」裴良夜看着面上表情烦躁的左止元,看了看表,微微扬眉,「半个小时不到,这么快吗?」 路部举起一盘酱牛肉,含煳不清地递过去,「左总,再吃点?」 「我就没吃。」左止元摸摸扁平的肚子,磨着牙在原本是会议桌现在是餐桌旁坐下。 她就夹了一根菜花,都没送进嘴里就吵吵起来了。 盯着面前那盘酱牛肉,她突然又嘆口气。 「算了,气饱了。」 如果说,前面乌兰诺夫怀疑自己,她发脾气还属于半真半假更多是为了护住饶听南的话,后面,连连抛出「我讨厌左氏」、「我也讨厌苏家」、「你们是昆古尼尔帮凶」三个观点最后还当了一回谜语人的乌兰诺夫,才是真的惹毛了她。 看我年轻拿我开唰呢? 裴良夜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顺了顺她的嵴背,「发生什么了?」 左止元喝了口热茶,轻唿出一口浊气,「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被证实的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路部举手,「先听被证实的消息。」 「那位大排场的大人物的确是乌兰诺夫董事长,我刚才就和他,聊了聊。」最后一句,左止元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 「再听听好消息吧。」裴良夜轻声说。 「哦,好消息是,我们完全不用担心苏家能和维罗尔达成合作,乌兰诺夫对昆古尼尔称得上是恨了,是超出竞争关系的恨,绝对不可能能形成什么垄断集团之类的。」 「的确是天大的好消息。」裴良夜和路部面面相觑,微微点头。 「那,坏消息呢?」 左止元一口气喝完杯中茶水,重重放下杯子。 「我和乌兰诺夫吵了一架,算是,撕破脸了?」 瞬间,装了二十多个人的小型会议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裴良夜率先反应过来,刷一声站起,揪着左止元的衣服就要把人拖出去,「我们仔细说说。」 「等等!」左止元挣扎着,顺手带走了桌上的盐焗鸡酱牛肉和一盘菜花……她又放下菜花拿起另一盘西红柿炒蛋。 现在看见菜花就心塞。 「你们不用担心,明天谈判照旧,」左止元一边被裴良夜拖出去,一边安慰着会议室里的人,「毕竟乌兰诺夫还是更讨厌昆古尼尔的。」 看着两个boss离开,众人目光投向了路仁嘉。 「看我干嘛?」路部环视四周,莫名其妙,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按照左总说的办,继续准备明天的谈判。」 ……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左止元往嘴里塞着盐焗鸡,对着面前的裴良夜和她一旁的平板,含含煳煳地说着,眸色凄楚,「老爹,你要给我做主啊!」 她将自己和乌兰诺夫的交流和盘托出,却鬼使神差地隐去了饶听南的那一部分。 某种直觉告诉她,掌控一切的老爹,将饶听南放在自己身边辅佐的老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但她想听饶听南自己说。 「你不是很勇吗?人家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你也敢对着喷,」平板中的左修才哭笑不得,「现在看来,乌兰诺夫的恶意不算太大,你可以暂时先接触着。」 「这还不算太大?」左止元委委屈屈,「都说我们是昆古尼尔的帮凶了耶,好大一顶黑锅!」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裴良夜眉头紧蹙,「帮凶?会不会是他中文不好表述有误?」 「不像,」左止元正经了些,「他的中文好到离谱了,几乎听不出口音,而且无论是成语还是俚语,甚至是各种修辞手法都用得滚瓜烂熟,甚至能说出『皇太子』这样精准的形容。」 「『帮凶』这个词,应该就是本意。」 左修才凝神思考着,手指敲着桌面,「我大概有些思路了,但是还需要证实。」 两人抬头看左修才。 「老爹,说说呗。」 「现在不太确定,」左修才的眉拧成了一团,面色是难得的凝重,「小元,我希望你们能尽量延长这次谈判的时间。」 「可以,」左止元点点头,「但为什么?」 「我需要这边的情况吸引一些人的注意力,」左修才若有所思,「这样,才能眼疾手快地,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左止元微微点头,却微蹙起眉,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心脏。 「怎么了?」裴良夜率先察觉了她的异样。 「没什么,」左止元摇摇头,「刚才心脏好像突然停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第369页 「少迷信,」左修才没好气地说,「你这么小年纪就心悸了?改天让良夜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早睡早起健身锻鍊,怎么可能心悸!」左止元瞬间将这事抛到脑后,大声嚷嚷着。 ------------------------------------- 庐城,十分钟前。 「吶,东西。」饶听南姿态潇洒地在褚凡君面前坐下,十指搭在一起,似笑非笑,「我很好奇,褚部,你这个在大后方的财务部部长,要这个做什么?」 「谢谢饶助,饶助辛苦了。」褚凡君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将u盘插入了电脑,随便看过顶上的数据后,翻到最下面一页。 「嗯?」他一怔,「原来维罗尔的底线,居然这么低么?」 文件显示,维罗尔可以给代理商支付相当高昂的代理费,比他想像中的高了不少。 「我觉得,是因为维罗尔毕竟也是初次涉足东亚市场,尤其是大陆市场,他们需要一个靠谱的代理商,所以这次,维罗尔选择了让利。毕竟之前昆古尼尔和左氏的合作水泼不进,他们也算从零开始。」饶听南看着自己篡改后的数据,开始瞎分析。 「很有道理,」褚凡君思索一会,笑着点点头,「饶助,我也多少听说了当时的事,听说闹得挺大的,您的口袋也被搜了搜,最后是怎么脱身的?」 「这就不劳您操心了,」饶听南优哉悠哉,「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褚凡君凝视她的眸子,缓缓摇头。 「饶助辛苦了,」他摩挲着掌中的佛珠,温和而儒雅的笑着,「今天好好休息吧。」 「褚部也早点休息,」饶听南优雅起身,点头致意,「现在晚上九点多,您加班了,记得明天把加班报告补交给我,然后自己给自己批一份加班费。」 褚凡君失笑,摇摇头又点点头,「好的,饶助。」 他目送着饶听南远去,又看了看电脑上的数据,面色慢慢沉凝。 「撒谎,或者说,简直是胡扯。」他做出了判断。 他听说饶听南过年去了京都,在左家住了好几天,也知道了她与左止元同游欧洲,双宿双飞。 再加上之前种种异样,他早对饶听南的立场产生了怀疑。 这组异样的数据,就是导火索,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饶听南,你背叛了。」 他放下佛珠,拉开抽屉,凝视着里面的东西。 「我讨厌背叛的人。」 …… 饶听南离开公司大楼,伸了个懒腰松泛松泛筋骨,看向大楼旁的酒店——在那儿,裴良夜给自己安排了一间包年的套房,后来虽然闲置着,倒也一直没退,就放在那儿。 倒是方便了自己。 「三个月前的事,感觉像过了好久。」她轻唿出口气,手一翻,摸出一张房卡,迈步向酒店走去。 她漫步行走五光十色的街道上,听着各式各样的吆喝和大屏幕上的gg语,唇角泛起一丝笑。 如果上次让左止元多听一会,以她对分公司周边环境的熟悉,应该马上就能发现自己在哪。 她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腰。 唔,反正左止元不在家,今天应该可以在那儿加班加点,过个夜。 ------------------------------------- 左止元在酒店歇下了,饶听南在酒店加班加点,而有些人……没有酒店可以住。 小钥坐在她的大行李箱上,在广场一角,紧张而怯生生地弹着吉他,琴盒打开,里面被零零散散的丢了不少零钱,有纸币有钢镚,甚至还有游戏币。 但不得不说,还是比自己洗盘子来得快。 她忧心地看了眼琴盒里的零钱,大概估算了一下,又跨起一张小猫批脸。 不够啊!在香江住一晚!绝对不够啊! 是的,她在s市玩了一天,第二天就跑到香江来了,论起吸引力,香江比s市更大。 可是,听着陌生的语言,顶着偶尔投过来的,带点讶异和怜惜的目光。 小钥心中凄悽惨惨戚戚。 「看来今天只能动用储备金,去住青年旅馆了……等等,香江有青年旅馆吗?」 她陷入了更大的忧愁,音都错了好几个。 身前突然多了个阴影,她茫然抬头。 面前站着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 「您,您好?」 她有些慌,但也不完全慌——男人身后,已经有一位衣着普通的大汉慢慢踱步过来,虎视眈眈。 男人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小姑娘今年多大了?」 小钥:??? 「我……您……」她警惕地连连后退。 「你别慌,」男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我是好人。」 「好人才不会说自己是好人。」小钥的胆量随着普通大汉的逐渐靠近而上升,甚至能试探着怼几句。 男人一怔,随后苦笑着摇摇头。 「是啊,好人怎么会说自己是好人。」 小钥顿时麻了爪。 怎么,听你这话,你还承认自己是个恶人了呗? 「成年了吗?」男人浑然不觉身后靠近的大汉,轻声细语的问。 小钥沉默地看着他。 成年了,我长得嫩,但我真成年了! 「家里父母,是不是不在了?」男人自顾自地问。 小钥:…… 被你说准了,我爹妈真死得早,我是爷爷带大的。 第370页 男人退后半步,终于站在了灯光下,露出了一张还算英俊的脸,面上是满满的苦涩。 「我能点歌吗?」他轻声问。 小钥点点头。 「来一首《致爱丽丝》吧。」 那是钢琴曲,我这是吉他……唉,算了,客户最大。 小钥调整了下姿势,随后,如流水一般的乐声响起。 她一边弹,一边偷偷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看上去,很悲伤。 喂喂餵?是哭了吗? 她大气不敢出,一曲谈完,男人开始掏钱包。 皮质的钱包看上去价格不菲,钱包鼓鼓囊囊,是花花绿绿的钞票。 他直接将所有纸钞抽出来,零钱也好,大面额的也好,一股脑放进了小钥的琴盒。 「你?」小钥震惊。 这厚度,怕不是有几千块? 「你应得的。」男人吸了吸鼻子,犹豫了会,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錶,也放进了琴盒。 「答应我,不要丢掉这个,好不好?」他的眸光中带着些许恳求。 「啊啊啊,好的,可以。」小钥大脑短路,完全按照潜意识回答。 男人笑着点点头,起身,远去了。 「这钱……我能用嘛?」小钥目送他远去,怯生生抬头,看着面前气质普通的大汉。 大汉沉默了会,转身离去。 好耶,能用! 小钥望向男人已经消失的背影,目光中充满感激。 真是个好人啊。 不过…… 她捡起那块蠢蠢的,唐老鸭的手錶,困惑地皱皱眉。 一个大男人,身上怎么带着这么幼稚的手錶吗? 他女儿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劳动节快乐~~~ 今天发个红包吧,评论即可哦~~ 第112章 苏长云最近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整个人都被负面情绪笼罩——如果害怕也是负面情绪的话。 前来汇报的秘书看了看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一声也不敢吭低着头迅速汇报「乔言今天的行动轨迹依然很平常……」 如果乔言在这里的话,一定会不寒而慄。 有人一直在跟踪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晚上他在时代广场停留了很久把所有钱都给了一个弹吉他的小姑娘,之后又在街边打了个电话……」 「停一下」苏长云抬手示意,微蹙起眉「弹吉他的小姑娘?」 「对,看着脸可嫩了,估计是个未成年,」秘书补充着,随后又嘆口气「乔言打电话的时候,我们的人跟近了些,听到了一点点片段好像是和其他人在说那个小姑娘的事,什么父母双亡书还没念完就只能出来弹吉他挣钱之类的……大概他也是想起自己女儿了吧。」 苏长云沉默了会摆摆手「你们下次经过时代广场的时候要是遇见人也多少给点。」 「是苏总。」 「s市那边情况怎么样?」他下意识看了眼窗外看着那厚厚的密不透风的窗帘,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拧回脑袋。 他凝视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咬紧了牙。 「据反馈来说,不太好,」秘书苦笑着摇摇头,「左氏极为霸道强硬,甚至放出了『苏家休想迈进大陆和东南亚市场一步』的说法。即便我们谈成了这笔合作,再想进大陆市场,也是要伤筋动骨的事,左氏多年来打下的市场基础,与各地的医药公司的联繫,与各大医院的联繫,包括和上层建筑的联繫,都是我们不具有的。」 「我就说,」苏长云面色阴沉,攥紧了拳头,「我们怎么可能斗得过左氏!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个老狐狸!」 左氏这次完全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就连从来不拍gg的左修才都站出来造势,gg片都贴到香江来了!他都不敢想大陆会是什么样子! 当他第一次偶然看到那只洗脑的gg片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泛起几乎已经刻进dna里的恐惧,而第二反应就是…… 卧槽!?左修才疯了吗? 在他心中,左修才的神格有着瞬间的破裂,不过又迅速重组。 那只老狐狸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到底在想什么? 总不会是为了吓我特意拍这只gg片吧。 【左修才:恭喜你,先排除了一个正确答案】 最后苏长云认定,这是左修才在宣告左氏对于这笔合作的势在必得,是在以他的声誉为左氏造势。 「我打个电话给苏长空,」他眉毛拧成了一团,「不用在那里陪跑了,赶紧回来。」 他屏退秘书,捏着手机,犹豫了一小会,缓缓起身,站在了那厚重的窗帘面前,手颤抖地伸过去,小心翼翼捏起一个角。 一角窗外,窗外高楼巨大的led显示屏中,左修才笑得牙齿洁白,大拇指冲着他高高扬起,怎么看怎么讽刺。 「f**k!」苏长空怒骂一声,仿佛被烫到手一般疯狂退后,大口大口喘着气,额上背上已经全是薄汗。 他打听过了,外面这个led屏被包了一个月!平均每三十秒就会播放一次左修才的gg! 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他颤抖的手,拨出了苏长空的电话。 「你们,带队回来,」他面色扭曲又痛苦,甚至带着些复杂的快意,「和左氏对上了吧,是不是发现自己根本碰不过?连左止元都碰不过,还想着碰一碰左修才?回来吧,这就不是我们该涉足的领域。」 第371页 「苏长云,你发什么癫!」苏长空咆哮着,仗着看不见哥哥的脸不会怕他,将今天在会场上积攒的一肚子脾气尽数爆发出来,「我们占优势!占优势明白么!你现在给我开一个我们能给出这么低的价格的证明,我明天就能狠狠打她们的脸!」 「发癫的是你!」苏长云回敬,咬着牙,「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吧,连哥哥的话也不听了是吧!」 「你给我滚去看精神病医生!你tm看见左修才的照片都发抖这tm就是有病!」苏长空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苏长云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额上已经全是细汗。 他丢下手机,大口大口喘着气,随后用力捂住了脸。 他是有精神上的疾病,心理医生诊断过了。 七次,左修才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七次。 给彼时初出茅庐的自己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那是个算无遗策的老狐狸啊,」他轻声说,「你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努力平復好心情后,他按铃让秘书进来。 「给苏长空拟一份说明,盖公章和我的私章。」他吐出一口浊气。 「苏总?」秘书很是惊讶。 苏长云唇角抽了抽,带着讽刺,「他想要撞南墙,那就让他撞好了。」 「是,苏总。」秘书不敢多问,低下头退出去。 只是……苏总。 他有些迟疑地回头看了眼。 您的眼睛里,明明很悲伤啊。 ------------------------------------- 「查到她是谁了吗?」 另一边,因为把人弄丢而快要疯了的保镖三人组也在硬着头皮向老爷子汇报。 王老爷子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盯着屏幕里不断擦汗的三人,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而一旁年轻男人则坐在轮椅上,面色铁青。 「查到了查到了,是天光总裁乔言,男,已婚,有一女,最近不知道怎么来了香江,好像是因为天光和香江苏家最近有比较紧密的合作。」保镖一号——也就是被左止元活活逮住甚至惊动了警察的那位,疯狂擦着脸上的汗。 「我问的不是他!」老爷子用力杵了杵手上的拐杖,额上青筋暴起,「那个女的,是谁!」 「查到了!」在水饺店门口被左止元发现的保镖二号举手发言,「是蔡家的,蔡家小公主蔡世宜,还在上大学,额,她的风评好像不太好,新闻上形容是个被宠坏的小姑娘,嚣张又跋扈……诶!她与左家的左总是闺蜜耶!」 王老爷子瞬间掏出手机,拨通了左止元的号码。 于是乎,晚上十一点半,已经跟着自己雷打不动生物钟入睡的左止元又被手机铃声吵醒。 「谁啊,」她嘟囔着,定睛一看,瞬间被吓醒,弹起来接起电话,「爷爷?」 「蔡世宜?对啊,我认识,怎么了?」 「她人挺好的。」 「哎呀您别听新闻胡说八道,他们还说我不可一世肆意妄为呢。」 「对了,您怎么大晚上的问起她来了?」 京都王家和香江苏家,这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圈子,可能之间唯一的重合点就是自己。 「您说什么?」左止元瞪大了眼睛,心中瞬间充满了荒谬的情绪,「小钥被蔡世宜捡走了?」 ------------------------------------- 「姐姐好,哥哥们好……您好。」小钥背着吉他,推着箱子,认认真真对着每个人鞠躬打招唿,包括那只在鸟笼里跳来跳去的鹦鹉。 肚皮绿冲着她嘎嘎叫,「谢谢!谢谢!」 小钥看着这只蹦蹦跳跳的可爱鹦鹉,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很快又收敛笑意,颇有些侷促地坐在沙发上,将吉他抱在身前,细瘦的手指紧紧攥着琴盒。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客气,」蔡世宜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随后看向楼上探出头的蔡世仁,「大哥!我和你聊聊。」 蔡世仁点点头,又踹了一旁的蔡世礼一脚,低声说,「去,你去招唿客人。」 虎背熊腰的蔡世礼一激灵,「不怕我吓到人家吗?让三弟去。」 「你只是外表吓人,他是真的吓人。我不是给他搞了具大体老师,他最近啥也没干就练解剖了,身上一股子杀气,鹦鹉都不愿往他那飞。」 蔡世礼挠挠头,嘟囔着下楼。 看着惊恐如小兽身子紧绷甚至泫然欲泣的小姑娘,他尴尬又憨厚地举起自己熊掌般的蒲扇大手,挠了挠脑袋。 「那个,你好,别紧张,我……我是好人。」 …… 「小妹,」蔡世仁把蔡世宜接进自己书房,好奇地看着她,「怎么带回来个人?你朋友?」 「不是,刚认识几分钟,时代广场捡的。」蔡世宜老老实实。 蔡世仁闻言,沉思一会,面色瞬间复杂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取向,也知道她为了一见钟情的裴良夜干出过什么疯狂的事。 又是一次一见钟情? 那个小姑娘,可可爱爱,脸上有些黑但干干净净,眸子清澈,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 该不会……嘶,捡回来个小姑娘自己养,这种剧情有点狗血啊。 「她看着甚至还没成年。」 「我问了,成年了,十八岁零七个月。」蔡世宜不明所以。 「那也……」蔡世仁面色复杂。 「等等!老哥!你在想什么!」蔡世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瞪大了眼睛。 第372页 蔡世仁移开眼睛,有些心虚,「你觉得我在想什么我就是在想什么。」 蔡世宜深吸一口气,又分几次缓缓吐出。 「我亲爱的哥哥,」她面带微笑,面色核善,指了指自己,「我是个姬崽儿。」 「嗯,你是。」 「众所周知,姬崽儿喜欢姐姐,成熟的大姐姐!」她一脸无语,「我还年轻,我自己还是妹妹呢!我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甜妹!」 「是吗?」蔡世仁挠挠头,尴尬笑笑,「你们圈子还真复杂哈。」 不过他也相信了蔡世宜的话——毕竟裴良夜就比她大那么多。 「那你把人家带回来?」 「是乔言,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蔡世宜嘆口气,面色复杂起来,「我对他也不太熟,就在左氏分公司见过一次。我晚上正玩无人机玩得好好的呢,他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说他是饶听南的好朋友,刚才在时代广场看到一个很可怜很可怜的小姑娘,父母双亡,风尘僕僕的,听口音是大陆人,看着还没成年要出来挣钱,希望我能帮一把。」 「乔言?啊,我有印象,」蔡世仁思索着,「他是天光的总裁,好像还挺有名的,最近是在和苏家合作,他怎么不打电话给苏家打给你?」 「而且他觉得小傢伙可怜,他自己也有能力帮衬帮衬吧,捐个款什么的,对他来说不还是洒洒水的事?」 「不知道,」蔡世宜摇摇头,又耸耸肩,「可能是因为苏家最近乱的很,他不想将小朋友捲入旋涡,自己又是个男的,不太方便?」 「总觉得有些奇怪,算了,不是什么大问题,」蔡世仁挠挠头,「那你呢,你怎么就把人带回来了?」 「我不就好奇,所以过去看看嘛,」蔡世宜嘆口气,「我本来是打算给她开个酒店房间暂住一晚然后找左止元的,大陆那块,左家毕竟比我们熟,找找这孩子的家庭,要是实在困难,能帮就帮一点。」 「但我过去一看,好傢伙,她还这么小,我怎么放心她一个人住酒店?」她很无奈,「不就只能带回来了。」 「唔,也是,有道理,那我叫人清一下客房,」蔡世仁站起身,「走,下去问问那孩子的情况。」 两人下楼,瞅见蔡世礼正在和小姑娘尬聊。 「你叫什么名字呀~」虎背熊腰面色兇恶能使小儿止啼的蔡世礼尽量把声音放轻,还带上了点他向来鄙视的,能让他起一声鸡皮疙瘩的轻快尾音。 可是,似乎没什么用。 小钥更怕了,身子往后缩了缩,怯生生地看着面前异瞳的大哥,「我,我叫……林,林钥。」 老哥和爷爷姓,她则是和奶奶姓。 「林钥,好名字,」蔡世礼尴尬应和着,「听口音不是香江人啊,大陆来的?」 香江人没人能说这么标准的普通话。 「是。」 「念几年级了?」 「高三。」小钥又往后缩了缩。 「高三?」蔡世礼又愣了愣,「高三,不应该现在已经开始上课了吗?我记得大陆那边高考很难的。」 「我保送了。」 蔡世礼和刚下楼的蔡家兄妹同时沉默。 「保送到哪儿?」蔡世宜走过去,坐在小姑娘身边,声音温柔,试图让她没那么紧张。 小钥瞬间挺直了胸膛,极为骄傲,「清华!」 三人再次沉默,蔡世礼眸中泛起崇拜的光。 他是个大老粗,他崇拜一切会念书的人。 清华!牛逼耶! 蔡世仁震惊之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蔡世宜和他们都不一样,震惊过后,她心中涌起了更大的怜惜,忍不住猜想着。 父母双亡,家庭贫困但努力上进,头悬樑锥刺股,报送进清华后没有荒废时间而是一边旅游开阔视野一边挣钱补贴家用…… 真是个好孩子啊。 小钥看着身边这位眸色复杂的大姐姐,忍不住抱紧了吉他。 好可怕!这一家人都好可怕! 早知道就不抠抠搜搜为了节省住宿费屁颠屁颠蹭住了! 呜呜呜,当时瞅着这位姐姐好看又温柔,又自恃有保镖暗中保护,自己才答应的。 哪里想到,三位保镖大哥都被拦在别墅区外面了! 小钥现在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 「给你准备了客房,好好休息一晚吧,」蔡世宜声音软软的,带着哄小孩子的温柔,帮她理了理衣领,「我等会打个电话给我在大陆的好朋友,她会帮忙的。」 「好的姐姐。」小钥小声应着。 蔡世宜笑着目送蔡世礼带她上楼,随后走到一旁,看了眼时间,拨通了左止元的号码,吵吵嚷嚷的喊着。 「左止元,你睡了吗?我得和你说件事。」 上楼的小钥耳朵一动。 左止元?小元姐? 刚才这位姐姐说的大陆的朋友是小元姐?! 她紧绷的心瞬间就放松了不少,再看一旁的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蔡世礼都觉得眉清目秀顺眼的多。 小元姐的朋友,一定也是很好很好的人吧。 ------------------------------------- 世界怎么就这么小呢? 左止元忍不住感慨。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圈子也能碰上。 「爷爷,那我要不要和蔡世宜说一声?我估摸着是哪里出了点岔子,她们俩应该是没见过面的。」她听完事情始末,哭笑不得。 第373页 到底是哪里除了问题? 总不能是蔡世宜大街上熘达,随便就把人捡回去了? 「我想想,」老爷子沉思一会,摇摇头,「既然你说蔡家那个小姑娘是个可以信任的人,那,也就不用说明小钥的身份了,她的旅行还要继续下去,这种意外,也算锻鍊她随机应变的能力了。」 又聊了几句,左止元放下手机,哭笑不得。 这叫什么事啊。 手机铃再次响起,她一瞅,一拍脑袋。 好傢伙,另一个当事人。 她倒很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大晚上打电话?」左止元装作不知情,还打了个哈欠掩饰。 「左止元,你睡了吗?我得和你说件事。」蔡世宜咋咋唿唿的。 「我睡了,别说了。」左止元没好气地怼一句。 「别啊,」蔡世宜嘆口气,挠挠头,有些苦恼,「怎么和你说呢,唉,我今天,捡了个很可怜很可怜很可怜的小孩回家。」 左止元:「……」 蔡世宜刚开一个头,她就有不好的预感。 「真的,非常可怜,我看到都心疼,」蔡世宜生怕左止元因为没看见真人而没什么感触,开始疯狂添油加醋,「这孩子父母双亡,家庭贫困,被爷爷奶奶辛苦拉扯着长大的,但是她学习真的非常刻苦努力上进,年年都是年级第一,最后,她成功保送进清华了!」 「换了我,我要是报送进港大我肯定就到处疯跑瞎玩摆烂了,可是你知道吗?她一个刚成年八个月的小屁孩,还抱着吉他,一边穷游一边赚钱贴补家用!那张小脸和脖子胳膊就不是一个色号,风尘僕僕风餐露宿的,唉,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蔡世宜感慨,「我捡回家了,想帮她一把。」 「我听她口音,应该是大陆人,名字叫林钥,普通话很标准,大概是北方那边的人,你帮我找找,我打算拉一个基金会搞个助学金,资助她上学,京都消费那么高,就算有奖学金她家里不一定供得起吧。」 左止元:「……」 原来蔡世宜视角,是这样的么? 小钥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小钥:小元姐,相信我,我什么都没说!】 父母双亡,没错;被爷爷奶奶辛苦拉扯着长大,额,某种意义上也没错;学习刻苦努力保送清华……嘶,小钥学习确实挺努力的,不过在京都上学想要保送清华,倒也没那么难。 不过…… 风餐露宿?小傢伙有这么可怜吗? 还有,年年都是年级第一?懂事?家庭贫困? 左止元捂脸。 「左止元,你说话啊。」电话另一头的蔡世宜急了。 「嗯嗯嗯,我听着呢,是,很……可怜,太可怜了,」左止元有气无力,「我这不是在想该让谁去办这件事呢吗。」 「不行,」蔡世宜磨牙,「你亲自盯着,你自己和这小朋友接触接触就知道她有多懂事。」 我和她接触过老多回了,爬树掏鸟窝,下水摸鱼虾,抓鸡撵狗,哪件事我没见她干过? 左止元嘆口气,「可是我还在s市谈判呢,这轮谈判至少还得一个星期,我是主要负责人啊。」 「哦,也是哦。」蔡世宜挠挠头。 「这样吧,」左止元也心疼被老爷子撵出家穷游的小傢伙,琢磨着要不然让她过几天舒服日子算了,「小朋友先在你那住几天,反正你大学还没开学呢,闲着也是闲着,等我这里第一轮谈判结束了,你把人带到s市来,我接手。」 「行,就这么说定了!」蔡世宜开开心心挂掉了电话,一路蹦跶上楼,打算再看看小傢伙。 嗯?不在客房? 她一眼瞅到了二哥蔡世礼的大块头——他站在小傢伙身后,两人站在被自己改造成零件室的小型无人机准备室前。 「怎么了?」她走进,疑惑地问。 「姐姐,那个,」小钥眸子里带着兴奋的光,「我是机器人大赛保送进的清华,我会改装这个,但,我,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多品种和款式的无人机!」 蔡世宜瞬间开始脑补。 在努力学习之余,小傢伙还积极发展业余爱好。机器人大赛是烧钱的比赛,小傢伙只能拿简单的零件组装,但她硬生生靠着自己过硬的实力一路过关斩将站在了最后。可是,虽然拿到了冠军,但是看着别人家酷炫又高端的机器人,她眸中也会泛起羡慕——那是自己从来没法得到的东西啊。 呜呜呜,这是什么绝世小可怜剧本! 蔡世宜鞠了一把泪,在小钥期待的目光中,大手一挥,极为自豪,「姐姐这里有市面上所有能买到的无人机!随你怎么玩!对了,姐姐在港口那边还有个仓库,用来装大个的玩具,明天就带你去看看!」 「谢谢姐姐!」小钥眸子里泛起激动。 啊,这位姐姐不愧是小元姐的朋友,真的是个好好的人啊。 …… 只能说,还好左止元没听到这一段对话,否则她大概会疯狂掐自己人中了。 凌晨十二点 左总看着自己手机上的两段通话记录,面色沧桑,用力栽倒回床上。 这都是什么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乔言看见小钥,想到自己女儿,悲从中来,打电话给蔡世宜,生怕蔡世宜不管,开始添油加醋; 蔡世宜听着小钥「悲惨」的身世,悲从中来,打电话给左止元,生怕左止元不管,开始添油加醋; 第374页 左止元皱起猫猫脸:我震惊了 第113章 翌日蔡世宜难得在假期起了个大早,在蔡世仁震惊又欣慰的目光中,开车载上小傢伙直奔港口。 「小傢伙我可以叫你小钥吗?」蔡世宜轻笑着问。 「可以的我家人朋友都这么叫我。」 小钥今天穿着一条工装背带裤,扎着高马尾看上去更嫩了仿佛一个刚上高中的小屁孩,趴着车窗看窗外的景色眸子亮晶晶的。 香江的人文风景,是和京都完全不一样的类型。一个是近千年的皇都经过了百年风雨后换了新天,扎根于歷史底蕴,沉稳厚重,却又不失进取的活力。 一个是被殖民者掠夺打造的「年轻」城市——至少与京都比起来,香江实在是年轻太多了。于是作为海纳百川的港口城市,它糅合了西方的外表和大陆的骨劲儿,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审美上个世纪席捲了世界的香江娱乐圈,将这份独特的审美也带到了世界。 但随着时代的变迁所有地方的审美都在变艺术都在不断更新好像只有香江被按下了迟滞键。 京都是年长而进取香江是年轻却衰老。 小钥静静看了会又扭头看向一旁的漂亮姐姐声音乖乖的,「那姐姐,我怎么称唿你啊?」 「我?」蔡世宜笑了笑,趁着是红灯,伸手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就叫我姐姐就好。」 「我是家里最小的,几乎也是同辈人里最小的那个,我以前做梦都想有一个妹妹,但就,唉,老爷子这名字起的不好,」她开始叨叨,瘪着嘴掰手指,「世宜姐?总感觉像是甄嬛传里年世兰和宜修杂糅在一起来的称唿,宜姐姐?像是宜修和眉姐姐杂糅在一起,也是奇奇怪怪的。」 小钥笑出了声,「姐姐也看甄嬛传吗?」 「那可不,甄嬛传十级学者,」蔡世宜笑着停下车,指着面前的仓库,「吶,到了。」 小钥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看着一排一排的仓库,兴奋地搓手手,眸子激动,「姐姐,哪个仓库是你的?」 「哦,都是。」 小钥搓动的爪子僵住,脑袋一点点扭转过去。 蔡世宜看着愣成一个呆头鹅的小傢伙,笑得弯下腰去,直锤方向盘。 …… 「这个是我买的无人机里块头最大的一个,货运无人机,载重得有200kg,还是水陆两栖的哟。啊,那边那个是农用无人机,可以喷洒农药也可以播种,载重也有100kg。」蔡世宜骄傲地向小钥展示自己的收藏。 小钥看着面前的身长6米翼展12米的庞然大物,陷入沉思。 难怪得租这么多仓库。 「姐姐,」她极为不可思议,「不是,您买这些干嘛?想玩这些无人机得考证吧。」 这一下就戳中了蔡世宜的痛处,她气唿唿磨着牙,「是啊,考着呢,不还没过吗?」 小钥又盯着那农用无人机,沉思一会,「香江,应该也没有这玩意的用武之地吧。」 寸土寸金的香江,哪来的大片大片的农田啊! 「我就是什么都买了点,」蔡世宜眼神飘忽,「当时也不懂,尽挑最好的买了。」 小钥沉默了会,盯着那钢铁的大块头,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姐姐,我有证。」 「嗯???」 「民用大型无人机驾驶证,我考的是超视距驾驶员证,也就是机长证。」 蔡世宜:! 「而且,我还有一个证,」小钥兴奋地搓手手,「民用无人机系统专业工程师资质证,也就是说,我可以改装和维修这些玩意。」 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蔡世宜,「姐姐,可以吗?我可以吗?」 蔡世宜愣了愣,愈发感慨这孩子的努力上进,大手一挥,豪气万丈,「改,都可以改!城里不太适合,我过几天开游轮带你去公海玩!」 「噢噢噢噢!姐姐万岁!」 ------------------------------------- 这两人算是一拍即合一见如故,蔡世宜带着小傢伙在香江疯玩了几天,狮子山、时代广场、黄金广场尖沙咀,该去打卡的地方都玩了个遍。 而在s市的左止元,在结束了一天的谈判后,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打电话。 「饶听南,」她在嘤嘤嘤的哭诉,「你是不知道我这两天有多累。」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饶听南声音温柔极了,小声哄着,「宝贝辛苦了。」 左止元被这一声「宝贝」叫得面红耳赤,随后又开始撒娇娇跺脚脚,「不!你不知道!你听我说!」 饶听南瞬间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正襟危坐,「你说。」 「连着两天了,连着两天开会从上午开到晚上!」左止元开始疯狂控诉,「我屁股都要坐肿了!又饿又累。」 饶听南一愣,「不吃饭的吗?」 「吃啊,」左止元哭戚戚,「但是,唉,他们边吃的时候还在边吵架,原本唾沫乱飞,吃饭的时候就是食物残渣乱飞,刀叉和筷子碰得哐哐响,你想像一下,吵得面红耳赤的人挥舞着刀叉,配合着疯狂咀嚼的动作,每个人都像是要把对面的人生吞活剥了!」 「就……很倒胃口,」她嘟囔着,「而且吵架很费脑子的,吃过又饿了,就连每场会议提供的小面包小零食我都吃完了,还是饿。」 「我是这么打算的,明天我不穿正装了,穿那种大口袋的工装外套工装裤,外面套个风衣,全都装满吃的!」左止元碎碎念着,表情坚定,「牛肉,橙汁,面包,盐焗鸡,酱板鸭,我都要!」 第375页 「你不是倒胃口么?」 「那是看他们边吵架边喷食物渣子倒胃口,如果只是纯吵架的话,那还是挺下饭的。」 毕竟,边看热闹边嗑瓜子,属于国人天性了。 饶听南想像着左止元边听吵架边鬼鬼祟祟给自己加餐的画面,忍不住笑了。 在左止元不满和带着娇憨的嘟囔声中,她勉强止住了笑意,轻咳几声,「现在谈判进程怎么样?」 左总瞬间骄傲地挺直了胸膛,「哼哼,饶助理,想不到吧,大胜利!」 「这两天情况是这样的,昨天会议一开始,苏长空就牛皮哄哄的拿出了有苏长云私章和公章的传真件,嚯,他那叫一个底气十足。」她开始眉飞色舞地讲着这两天的唇枪舌剑。 「我其实蛮想不通的,苏长空怎么就会帮他呢?苏长云谈下这单生意绝对会影响他的地位嘛。唉,算了,这两兄弟真看不懂,」左止元语速极快,宛若一挺突突突的机枪,「当时的场面确实对我们来说有一点点难受,不过,我们怎么可能就让他嚣张下去呢,那不就辜负了良夜姐头天晚上通宵研读苏家给的合作方案的努力吗?」 「良夜姐真是厉害啊,那么厚一叠报告,硬是从一行数据里发现了异常,」她语气中充满了崇拜,「她当时就问苏长空了,『苏总,请问关于这份数据,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嚯,良夜姐当时轻描淡写地指出来,帅爆了!在一旁旁听的忍冬姐都是星星眼。」 「她谈判的时候的确很有个人魅力,」饶听南想像了下那个画面,赞许地点点头,又好奇地问,「所以那份数据是怎么回事?」 「那是左氏的一份市场调研报告!没有公布只给合作伙伴看了的那种!那份数据正常情况下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任何一家公司的办公桌上!」 饶听南瞬时瞭然,轻笑着,「除了我们和昆古尼尔。」 「对,我不是说了吗?苏家的谈判团里有昆古尼尔的智囊,这份数据肯定是他们给的,但苏家不敢说啊!维罗尔恨死昆古尼尔了,他们就只能含煳地说是谘询的专家。」 「我看他们支支吾吾,这不补刀等什么时候补刀!我当时就一拍桌子,『谘询的专家?哪位专家?名字报上来,左氏会告他偷窃公司机密告到破产!』」 「苏家就又前言不搭后语了,说什么不是谘询的专家,是他们苏家自己的智囊团做的数据模拟,是一个预期。」 「那我肯定不干了啊,这不明摆着说瞎话呢。我就在那里嘲讽,『哟,左家花了五年时间做的市场深度调研你们靠算就能算出来,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饶听南笑得肩膀一颤一颤,「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歇后语啊!」 「嗨,这不重要,然后良夜姐又补上了最后一刀,她对着维罗尔那边的大boss说,『苏家要么是窃取了左氏的核心机密,要么就是瞎算乱算瞎猫碰着了死耗子,可是这就是对谈判的不负责任,没有经过实地调研仅仅只是算出来的数据也好意思拿出来?我有理由怀疑苏家给您的那份报价同样也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产物』。」 「苏家一行人气得脸都黑了,那画面,真好看。」左止元幸灾乐祸地笑着,「后来这一天也就就着这点东西吵了。」 饶听南听着左止元绘声绘色的描述,唇角不自觉扬起。 左止元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将谈判的画面描绘得活灵活现。她甚至能够想像,她亲爱的小左总一拍桌子,唇带讥讽,漫不经心说出刺人痛楚的话。 「我现在真后悔,」她真情实感地感慨,「怎么也应该让裴良夜守家,我去看你大发神威。」 「你不是有特殊任务吗?」左止元瘪着嘴,「我当时先是考虑到你的特殊任务,然后才想到让良夜姐镇场子的。」 「所以……」她的声音骤然低了些,「你的特殊任务快完成了吗?」 「快了,」饶听南声音软得不像话,抬头,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轻笑着,「完成一半了。」 「等我做完这个,就来看你。」 左止元有心拒绝,可拒绝的话却在嘴边打转转,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她听见自己欣喜的声音。 「好了,我说说我关于谈判的看法。看来,你们这一轮谈判的重点,就是要从各个方面去质疑苏家的报价的可行性,相应的,他们也应该会努力从各个方面证实他们报价的可实施性。」饶听南又进入了工作状态,慢慢分析着。 就算在乌兰诺夫的领导下,维罗尔绝对不会与苏家合作。但这并不代表着维罗尔一定要和左氏合作——就像左止元嘲讽乌兰诺夫时说的那样,维罗尔完全可以找找蔡家,也可以在大陆找找林家之类的,和左氏同级别的巨鳄。 昨天左止元给饶听南打电话时,讲起了和乌兰诺夫的争执,饶听南给出了一个和裴良夜左修才截然不同的判断。 「我觉得,乌兰诺夫可能是在审视左氏。他因为一些原因而讨厌左氏——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和昆古尼尔合作已久,而有其他原因。不过,正如左董所说,他对左氏本身似乎并没有表现出那么深的恶意,他只是在审视,审视左氏是否已经褪去了他所讨厌的那一部分,是否能成为合作伙伴。」 左止元又将饶听南的判断转告给了老爹,老爹思索很久,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第376页 「是一个很有趣的思路。」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现在还必须要和苏家继续打这场口水战。 唔,不知道乌兰诺夫到底想看到什么,那就全方位展示一遍吧。 「没错,」左止元想着这些,也正经了起来,「我们昨天质疑完苏家数据的真实性,今天他们就找了个退休老教授来背书。这个老教授是香江大学蛮着名的一个经济学教授,和左氏也有过合作,苏家宣称他们的数据是在老教授的带领下计算出来的,啧,倒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嗯,那今天是什么情况?」 「今天,算是僵持吧。良夜姐还是主输出,她选择了苏家在报价文件中关于收益的那一部分进行了质疑,认为其虚高了。但那毕竟是收益期望,苏家怎么说都可以,不过良夜姐坚持认为需要引入独立的第三方对这个收益期望进行一个详细的调查和数据计算。」 左止元嘆口气,「吶,今天一天又只吵了这个。」 「很正常,」饶听南笑了,「只要苏家答应进行这么个调查,独立的第三方至少又要花一大段时间给出结论,这样,左董给你们的那个拖时间的任务又大大完成了。」 「嗯,我明白,但是苏家那边一直咬死没松口。」左止元摇摇头,又嘆口气,「我现在还在头疼,明天该抓着些什么东西吵架呢?总不能老让良夜姐想办法,忍冬姐偷偷摸摸和我说,良夜姐最近失眠严重,每晚每晚都在掉头髮。」 「饶听南,你帮帮我。」左总撒娇。 饶听南指腹摩挲着滚烫的手机,思索一会,「总得来说,有两个大方向,每个大方向又分别有两三个小思路,足够你们拖时间了。」 左止元:…… 我想破头也没想出来的东西,您一张口就是两个大方向三个小思路? 左止元瞬间躺平摆烂,放弃思考,嘴里嘤嘤嘤,「快说快说!」 「首先,如果对苏家报价报告中已有的数据和证据找不出什么破绽的话,可以尝试着推翻他们在报告中没有写出来的数据。」 左止元:??? 她一骨碌爬起来,抓着手机就往书桌跑,「你慢点说,我听不懂,等会记下来给良夜姐看。」 「你现在把她叫过来呗,不就在你隔壁?」 「不行,现在是良夜姐每日的『充电时间』,她这几天就指着这个续命了。」 「充电时间?」 「哎呀,忍冬姐就是充电桩嘛,别说这个了,你继续。」左止元表情极为幽怨。 她也想充电! 「咳咳,好,」饶听南反应过来了,尴尬地轻咳几声,「首先是质疑,苏家隐瞒的一些,没有给出答案的重要问题,试着让他们描述一下。比如,质疑他们会怎么打开大陆市场和东南亚市场,你们苏家打算採取那些策略,然后挨个嘲讽他们的那些策略幼稚可笑就可以了。」 左止元震惊,「饶听南,你这是没有问题也要给对方创造问题啊。」 饶听南笑了,「这就是这个大思路的精髓嘛。」 「其次,你可以指出,苏家的文件中某些东西是自相矛盾的,比如困难的市场开拓和极低的代理费,这两点就和他们宣称能得到的高额利润是矛盾的。裴良夜只质疑了最后这一点,完全可以结合起来质询。」 「这个我听懂了,继续继续。」 「然后就是第二个大方向了,你们也已经开了个头。」 饶听南笑着摇摇头,「他们既然搬出了那个老教授,为什么不能质疑那个老教授的动机呢?」 左止元:! 「唔,比如,他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人,找找他的黑点,不用怕找不到,搞经济学的比乌鸦还黑;再比如说,说他受到了胁迫,来自金钱的胁迫;又或者说他自愿被金钱腐蚀,苏家许诺给他一个挂名的顾问位置,啥也不干就年薪百万。」饶听南慢条斯理地说着,「本就是他先作伪证的,你在道德上也无需愧疚。」 「我倒不至于这么迂腐,」左止元嘿嘿笑着,疯狂在纸上写着,「饶听南,你才是真黑啊。」 「过奖过奖。」饶助理谦虚地摆摆手。 「唿,今天真是,一个好消息接着一个好消息,」左止元笑着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对了,褚凡君最近怎么样?」 「他还是老样子,什么动作都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左止元看了看表,兴奋地在屋子里乱转,「良夜姐的充电时间应该已经到了,我去敲门,明天再给你打电话,先挂了。」 「嗯,去吧。」 左止元放下滚烫的手机,敲开了裴良夜的房门。 窗开着透气,床单又换了新的,裴良夜眸子水润,靠在门上,眉眼间透着慵懒的韵味,而江法道则在用力揉着手腕。 左止元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地将刚才记下来的东西递过去。 「是饶听南出的主意。」 裴良夜愣了愣的,接过来,唇角迅速上扬。 「和我想的差不多,只是更细緻些,」她笑着摇摇头,「不愧是在术一道已经接近顶峰的人啊。」 「那是,」左止元极为骄傲,「你永远可以相信饶听南!」 …… 「褚部,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同一时间,同样在打电话,苏长空却表情阴沉,「苏长云那个蠢货,今天又打电话要求我们回去了。」 第377页 褚凡君极为无奈,「你没有告诉过他,那些gg是左止元的阴谋,他要是把你调回去就正中左止元下怀吗?」 「我说了!他不信!」苏长空咬牙切齿,「我们现在每天就在应付左氏各种稀奇古怪的质询,偏偏维罗尔还由着她们质询!」 褚凡君笑着摇摇头,「没关系,很快,这种局面就会改善了。」 「你前几天也说很快!」 「好了,我看看快递单号,」褚凡君嘆口气,随后微微挑眉,「看来明天就到了。」 「你最好是!」苏长空愤怒的挂掉了电话。 「呵,小朋友脾气真暴躁。」褚凡君温和笑着,摇摇头,放下手机。 「还冲我龇牙?你现在的一切,可都是我给你的啊。」 他又沉默了会,看着书桌上的一个小玩具人偶。 「左止元,」他拿起那个小玩具,捏了捏人偶的左右胳膊,「饶听南,裴良夜,左膀右臂。」 他手骤然用力,卸掉了小人的一条胳膊,脸上露出了病态的微笑。 「先卸你一根胳膊。」 ------------------------------------- 翌日上午,养精蓄锐,休战半天。 「大家的快递,」路部推着个大箱子走进左氏谈判团的会议室,大嗓门嚷嚷着,「赶紧来拿,你们都买了些什么,这么沉。」 人群一拥而上,左止元笑笑,继续低头看文件,努力找到苏家更多的破绽。 「左总,您的快递。」有人顺手帮左止元带了个小盒子过来。 「嗯?」左止元一怔,「我没买东西啊。」 「庐城来的,」裴良夜瞅了一眼,「饶听南给你寄的?」 「不是,寄件人不是她,我不认识,」左止元嘀咕着,晃了晃巴掌大的小盒子,「还有点沉呢。」 她顺手放在了一旁。 回房间再看吧。 …… 午饭过后,离下午谈判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裴良夜的房门骤然被敲开。 左止元脸上看不出喜怒,「良夜姐,我得回庐城一趟。」 「怎么了?」裴良夜瞬间蹙紧了眉。 「很重要的事,我下午就走,」左止元面无表情,「这边交给你了。」 裴良夜抿抿唇,没多问,拍了拍她的肩膀,「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嗯。」左止元沉默了会,突然上前半步,用力抱住了她。 裴良夜惊异地发现,她在发抖。 …… 下午下班后,饶听南继续熘熘达达地跑去了酒店,继续自己未完成的「大业」。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她看着来电,唇角瞬间高高扬起,开开心心接起,「宝贝,今天这么早就结束了?」 电话另一头的左止元老半天没说话。 饶听南愣了愣,「宝贝?」 「饶听南,我在家,庐城的家。」左止元声音如常,却压抑着别样的情绪。 就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 没等饶听南回復,她挂掉了电话。 她坐在书桌后,凝视着那个漂亮的花瓶。 花瓶中,摆着四朵干枯的玫瑰。 作者有话要说: 猫猫有难! 第114章 饶听南跳下车看了眼车旁的剐蹭,也懒得管,拾级步上楼梯。 回来路上一路右眼皮狂跳她抑制着心中紧张焦躁的同时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封建迷信封建迷信我只是这几天没休息好」。 自然注意力也没那么集中。 然后就发生了一起小剐蹭事故,好在市内压着限速开车速也不不算快剎车又及时两辆车都只掉了些车漆。她自知理亏,也不与那车主讨价还价甩下赔偿就走。 可是…… 饶听南站在门前,有些茫然和惶恐手轻轻搭在了那个指纹密码锁上。 她不敢开门。 她自恃对左止元有些了解,可方才电话里的左止元,她从未见过。 门后,迎接自己的是什么? 她发呆时,天一下暗了她浑浑噩噩的抬头,看见一大片雷云从远处飘来,墨云压顶电光如蛇,下一瞬一声惊雷炸响在她耳旁瓢泼大雨瞬间倾洒而下化为天地间的水幕世界被隐没在隐约的朦胧中。 3月5日惊蛰。 …… 左止元勐地拉开门手里拿着条白毛巾面无表情地将门外像呆鹅般傻站着的人扯进来。 被狂风捲来的雨滴打湿的饶听南乖乖低头,白毛巾贴上了她湿漉漉的髮丝,左止元的手透着厚重的毛巾抚在她的颅顶,抚过她的鬓角,令她忍不住咬牙,努力克制住心中复杂情绪翻滚而来的战慄。 「去换身衣服,我在书房等你,」左止元松开手,依然是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当心点,别感冒了。」 「嗯,好。」 十分钟后,饶听南脱了被打了个透湿的外套,换了套常服,愣愣地站在书房门前。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心脏跳动得剧烈。 思虑片刻,她抿抿唇,推门而入。 坐在书桌后的左止元微微抬头,食指举在唇前晃了晃,又侧过脑袋,指了指耳朵上的耳机。 饶听南瞭然,一声不吭地在她对面坐下。 左止元穿着一身修身的西装,大概是今天谈判时要穿的,还没来得及换。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闲闲敲着椅子扶手,静静听着s市那边的汇报,眸子微微耷拉着,闪着明暗不定的情绪。 第378页 饶听南凝视着她的面庞,骤然有些恍惚。 原来,当年那个在酒吧勾到的小傢伙,已经有这样重的威势了么? 「好,我知道了,」左止元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也很冷静,「不用和维罗尔解释我的缺席,今天进程很好,继续保持。」 她挂了电话,取下耳机,却没有马上抬头,而是盯着桌上的木纹,仿佛那弯曲的纹理是一道世界难题,需要仔细钻研一样。 「今天的谈判怎么样?」终究是饶听南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挺好的,你给的那些建议很有用。」左止元终于抬头,凝视着她琥珀色的眸子。 「那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她并不认为是左止元太想自己想到情难自已而翘班跑回来的,她的责任感比谁都重,干不出这种事。 「我中计了,」左止元声音淡漠地回答,「我知道这是个陷阱,是个阴谋,但我还是踏了进来。」 「什么意思?」饶听南微微蹙眉,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 左止元唇角扯起一丝难看的微笑,一路上克制的情绪终于随着面具的破裂喷涌而出。 她手肘撑在桌面上,将脸埋在掌心,深唿吸。 「饶听南,」她的声音闷闷的,「我必须要告诉你,我现在很冷静,非常冷静。」 饶听南迟疑地看着她颤抖的双肩。 深唿吸几口,左止元又恢復了之前那副古今无波的模样,面无表情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快递小盒子,朝着饶听南推过去。 「有人给我寄来的,你看看吧。」 饶听南沉默着接过来,凝视着那只有巴掌大的快递盒,抿抿唇,打开。 里面躺着一只普普通通的录音笔。 饶听南心中骤然闪过一个离谱的念头,她愣愣地看着那只录音笔,手颤抖地拿起来,开机,找到录音文件列表,点击播放。 窗外,惊雷骤然再次炸响。 【「饶助理,想不到我们第一次谈话居然是在我弟弟的办公室。手没什么大问题吧。」 「不碍事。我想请教褚部长一个问题。」 「您问。」 「我想问的是,在公司现行制度下应该存在的巨额加班费,在潜规则的弹性工作制下,发了没有?谁在发?发了多少?」 「……饶助理,您想要什么?」 「我需要人事部和财政部的一定配合。」 「是您需要,还是左总需要?」 「我们第一次谈话,是在您弟弟的办公室。」】 她的声音和褚凡君的声音,在书房中响起,復刻着三个月前的那一幕。 饶听南唇色发白,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左止元,手一松,那只录音笔啪嗒一声,掉回快递盒里。 左止元面色不变,凝视着她的眸子,伸手,将录音笔拿过来,按下第二段。 【「昨天,饶助似乎并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默契。」 「那是一个小意外,怎么,褚部对我们之间的合作产生了疑问么?」 「疑问肯定是有的。是否继续合作,也要仔细考量了,毕竟,我也不想总是被队友背刺。」 「褚部,你知道,反对一件事的最好方法是什么?」 「是什么?」 「百分之两百地去执行它。」 「饶助理的意思,是以开展节约运动之名,行削减员工福利之实,凭舆论倒逼左总取消命令么?我可记得唐倾的员工福利很好。」 「他们又不是唐倾的员工,我自然不需要对他们负责。」】 「好了,」饶听南骤然按住她的手,制止她继续播放下一段录音。她的表情苦涩,「左止元,你应该知道,这是褚凡君的阴谋。」 她怎么也没想到,褚凡君这个老阴比,居然还有录音的习惯! 「我知道,这是阴谋,」左止元放下了录音笔,手指交叠在一起,轻声说,「我刚才就说了,我中计了,我知道这是个陷阱,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了进来。」 「那你……」饶听南嗫喏着开口。 「饶听南,我现在很冷静,以理性的角度,我完全能够理解你,」左止元打断了她的话,黑白分明的眸子眸色淡漠,「那个时候你还不明白唐倾为何而破产,你心中全是对老爹的怨念,甚至连带着恨我,我都可以理解。」 听着左止元似乎是原谅的话,饶听南心里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毕竟,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我被人搞破产,我也当然会睚眦必报。」 「甚至,我现在也大概明白了老爹的想法,他也是要借你对左氏的恨,让你在分公司大搅混水,以你的手,击破分公司原本井井有条的固有秩序。嗯,我也能理解。」 「是,我都能理解。」 她又沉默了会,十指交叉在一起。 「我一开始,对你也有警惕的,也有疑虑的,我会想,你是不是真的在帮我。」 「哈,在我面前表现出帮我,其实背后有另一套计划,应该挺难的吧。」左止元唇角挂起一丝讥讽的笑,随后又被她自己强行抹平,「难怪,你可以简简单单看出轰炸式gg的唯一缺点并顺手补上,因为你很懂过犹不及这个道理,甚至早就应用到了节约运动上,用在了我身上。」 「饶听南,真的,我很冷静,我非常冷静,你的所有动机,我都能理解。」她疲倦地闭上眼睛,再次将脸埋在了掌心。 第379页 她的声音闷闷的。 「但你不该,用感情当诱饵,当工具,让我对你放下防备。」 饶听南的心脏骤然停跳半拍,随后,她怒极反笑。 「哈,呵,左止元,」她的声音在发抖,漂亮的琥珀色瞳孔瞬间被水雾笼罩,正如窗外被水幕和乌云遮掩的天空,「我什么时候拿感情骗过你?」 「我的每一次脸红,每一次瞳孔闪躲,每一次被你牵着手走在马路上剧烈跳动的心脏……」她颤抖着唿吸,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声音瞬间低落而疲倦,「就不能是我真的再爱上你的证据么?」 「那你为什么在坦白局的时候对此只字不提!」左止元骤然也抬起头,眸子里全是血丝。 饶听南骤然愣住了。 「我以为,坦白局之后,我们彼此之间已经没有这种能让我们再次决裂的秘密了。」左止元移开目光,声音很轻。 坦白局,那天晚上的烟花很美。 人也很美。 那是她们在坦白一切后,灵与肉的深度结合,是升华,是一段新的开始。 饶听南喉咙滚了滚,「我……」 「我那时……想等我明白一切,再坦白这件事。」 左止元合上了眼睛,胸膛一起一伏,再睁眼时,眸子里再次回归冷静,只是红色的血丝,是怎么也遮掩不了的了。 「你前两天在s市,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个吧,」她又指了指录音笔,「你和褚凡君最新的一次对话,关于他让你搞到维罗尔资料的那个,这里也有。」 「是。」饶听南唇角挂起一丝惨澹的笑容。 她当时在犹豫,觉得那不是一个好时候,却也没想隐瞒。 但被左止元阻拦了。 左止元纵着她,左止元宠着她,左止元从来不会让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我觉得那不是个好时候,你的情绪大概会急剧波动……那毕竟还有谈判。」她苍白无力地解释着。 「你的选择是对的,」左止元苦笑着,「告诉我一切的结果,现在已经摆在我们面前了。」 只是不是饶听南主动的,而是有人强行将这一切塞到了左止元眼前。 「包括,还有一点,我也想明白了,」她轻声说,「从之前的录音看,褚凡君对你的态度一直是将信将疑的,但在你交给他改过数据的u盘后,他彻底确定了。」 「他说,你背叛了。」 「哈,哈哈,」她骤然笑出了声,语速越来越快,「我如果不让你改那个数据,他可能还在犹疑不定将信将疑,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我如果当时没有阻拦就让你说出了一切,情况大概也会很糟,但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都tm是我的错。」 「你胡说八道什么?!」饶听南的眼睛红得像只兔子,水雾凝结而成的晶莹在眼角打转转。 「只是我怎么能想到呢,」左止元颤抖着吐出一口浊气,「我怎么能想到,你饶听南,居然还藏了这么大一个,能让我们决裂的秘密?」 饶听南愣了愣,注意到了一个词,一个刚才其实已经出现过一次,却被她忽略的词。 「左止元,你刚才说……决裂?」她呆愣愣地看着左止元,眼前的水雾骤然厚重了几分,让她几乎看不清左止元的人影。 「不,不是,」左止元暴躁了起来,拳头用力锤了锤桌子,震得桌上的花瓶一跳一跳,「我用错词了,不是决裂,不能决裂,你tm休想和我决裂!」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饶听南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瓣抖动,带着一点点哭腔。 「我还以为,你又要……」 我还以为,你又要离我而去了。 窗外又是一个响雷,伴随着骤然划破天幕闪电,桌上的花瓶一抖,就要掉下去,连带着里面四朵干枯的,轻飘飘的玫瑰也要落下。 左止元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花瓶。 她一手紧握住花瓶,一手捂着自己的脸不去看饶听南,大喘着气,不断强调。 「饶听南,我现在很冷静,非常冷静,」她颤抖着,「我能理解,我完全能理解,你的立场你的行为我都能理解,我也能换位思考,我知道你现在很爱我我也很爱你,我知道这是褚凡君破坏我们关系的阴谋,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可是……」 她的声音骤然带了哭腔,「去tm的冷静,去tm的理解,去tm的换位思考,受伤的是我,被当做小丑当做棋子被你们戏耍的是我,凭什么要求我换位思考!」 她说到激动时,站起身,手一下一下锤着桌面。 那个脆弱的花瓶,自然承受不住这样勐烈的撞击,瓷片破碎,尖锐的碎片瞬间划破了左止元的手掌,掉落在桌面和地毯上,边缘的锋锐处,带着一两缕血丝。 浓烈的血腥味儿瞬间充斥在整间书房。 左止元愣愣抬手,看着自己紧握住的那四朵干枯的玫瑰,看着那枯萎的荆条上,顺着流淌而下的妖冶鲜血。 她下意识握紧。 已经枯萎的尖刺或许扎不破皮肤,却能加深已有的伤痕。 「你疯了!」饶听南骤然站起来,快走两步绕到书桌背后,紧握住她的手,「松开!」 左止元下意识后退半步,挣脱她的手,鲜血已经溢出了指缝。 饶听南愣愣地看着左止元的躲避,面色低落了半秒,随后阴沉起来。 她上前半步,右手用力环住左止元的腰,左手紧紧包裹住她的手掌。 第380页 左止元勐地挣扎起来,手肘,拳头,膝盖,牙齿,能用上的都用上了。 但也这是她这个柔道黑带,第一次没有挣脱饶听南的怀抱。 每一次肘击,每一次肢体的碰撞,饶听南都疼得闷哼一声,环着她的手却越环越紧,死也不松。 直到左止元一口咬在了她的肩头,口腔中漫起另一股铁锈味儿。 饶听南疼得发抖,眼角,温热的晶莹落下,落在左止元肩颈处,烫得她身子一僵。 两人的手不知道何时已经纠缠在了一起,十指相扣,鲜血从两人指缝处流淌而下,而那四朵干枯的玫瑰,花瓣是苍老而深褐的红,在血色的映衬下,更显得妖冶。 饶听南掌心,就是那温热的黏腻。 不知道过了多久,左止元缓缓松开口,看着饶听南肩头,被鲜血浸透了的白色衬衫,骤然失去了所有劲儿,疲倦地靠在了饶听南肩头。 「对不起……」饶听南不断地重复,「宝贝,对不起。」 左止元沉默地听着她的道歉。 「饶听南,」良久,她轻声开口,声音沙哑又疲倦,「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分开……?」饶听南愣愣地重复。 左止元骤然抬起手,捂住了她的唇,眸中含着泪咆哮着,「不是分手,你休想和我分手,饶听南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要给我还债!你这辈子都是我的!」 「我只是……」她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决堤,「我只是,暂时不想看到你。」 她的声音中带着丝恳求,「你让我缓一缓,好不好?」 「好,」饶听南低头,与她额头紧贴在一起,疲倦地闭上双眼,「你想缓多久就缓多久。」 「反正我这辈子都是你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左止元总算勉强平復了些情绪,松开了饶听南,将那四朵玫瑰花放在桌上,凝视着那荆条上的血迹,轻声开口,「你打个电话给老爹吧,然后回京都,他应该能安排你。」 「那谁来盯着褚凡君?」饶听南苦笑着。 「良夜姐回来。」 「那……谈判,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左止元面无表情,「一个人就一个人吧,没什么大问题,苏家而已。」 饶听南垂下眸子。 褚凡君得逞了。 她抬起手,揉了揉左止元的脑袋。 这回左止元没躲。 「我等会就买机票,」饶听南轻声说,「我记得今晚就有一趟飞京都的航班。」 「嗯。」左止元闷闷的答应。 「对不起。」 「不用说这些话了。」 饶听南从兜里掏出一张卡,酒店房卡,塞进了左止元口袋,再次重复,「对不起。」 左止元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饶听南转身,慢慢离去,给她带上了书房门。 随着门锁咔嗒一声落下,左止元一直紧绷的肩膀骤然垮了下来,跌跌撞撞后退几步,瘫倒在座位上,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她凝视着桌上四朵干枯的玫瑰,眸子里再次泛起了水雾。 四朵玫瑰的花语,是至死不渝的爱啊。 ------------------------------------- 晚上十点,左止元换了件常服,开车到了公司楼下。 雨已经停了,一轮弯月从云后探出头,洒下一地清辉,都市也依然灯红酒绿,方才突如其来的大雨并没有阻碍人们纸醉金迷的夜生活。 左止元凝视着黑压压的公司大楼。 已经快到她生物钟睡觉的时间了,但她根本睡不着。 饶听南走后,她盯着那张房卡看了好久,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最后那个道歉,好像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睡也睡不着,她干脆出门开车乱逛,再反应过来时,车已经停在了公司楼下。 「笑死,」她面无表情,唇角勾了勾,「原来我是个社畜。」 她降下车窗,静静听着车窗外各种gg语和各种吆喝。 随即,她的眸子微微皱起。 好熟悉。 我好像前几天才听过这些。 但我已经很久没在夜晚出现在这里了啊?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心脏也骤然提了起来! 是那个电话!饶听南打开窗户逗她,让她听自己在哪的那个电话! 饶听南当时就在附近? 公司?应该不是。 她骤然摸向口袋,口袋里是那张房卡。 「特殊任务……」她喃喃自语,下车,一路奔向离公司大楼只有五分钟路程的酒店,熟门熟路按下电梯。 她站在那扇门前,拿着房卡的手在颤抖,心脏剧烈跳动着。 她居然有些惶恐。 完成了一半的特殊任务?就在门后么? 刷卡开门,亮灯。 偌大的客厅里乱糟糟的,地毯上堆满了没喝过的咖啡,还有一床珊瑚绒绒毯堆在一旁;地毯上有一个浅浅的人形凹陷,大概是有人困了就直接倒在了那儿;一瓶眼药水躺倒在桌子上,旁边还有个八音盒;墙角堆满了彩灯和绸缎,还有一个已经充好气的气拱门,上面写着: 【祝我最亲爱的宝贝生日快乐】 左止元跌跌撞撞走过去,手指颤抖着打开那个八音盒。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饶听南温柔而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房间响了起来,随后响起无奈的笑声,「不行,还是不行,又笑场了,等会再重来一遍,一定得录一个最好的。」 第381页 左止元慌忙关上了那个八音盒,又抬头,看着房间最中间,那个被红绸缎蒙着的,巨大的,像画架一般的玩意。 她的手揪住红绸缎的底端,微微用力。 绸缎宛若水流一般落下,无声无息地堆在了地上。 那是一张拼图,一张长一米五宽两米的巨大拼图。 拼图只完成了三分之二。 「你什么时候偷拍的照片……」左止元喃喃自语,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没来得及思考就潸然泪下。 拼图中,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自己窝在饶听南怀中安详地睡着,而她低头,眸中带着宠溺的笑意,轻吻着自己的额。 拼图中,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有提过褚凡君经常在和饶听南聊完天后有拉开抽屉看一眼又关上的小动作 小左的生日就在年后不久,有人记得吗~ 不会虐很久啦,因为很快,所有该发生的都会发生了(当一回谜语人真的很快乐嘿嘿嘿) 第115章 「嘟嘟嘟——」电话另一头传来忙音左修才无奈地摇摇头,放下手机。 「这还是小元第一次直接挂我电话,」他用力搓了搓自己僵硬的脸嘆口气「看来是真生我气了。」 饶听南坐在他书桌前,低着头一声不吭。 「好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拿你怎么样,」左修才抬头轻笑着,「毕竟你的那些小动作也都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你不做这些我才会觉得奇怪。」 「我没有担心过这个,」饶听南终于开口,嗓子仿佛被砂石磨过,声音沙哑极了,「我只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因为自己的缘故裴良夜不得不回庐城盯着褚凡君,而谈判团那边,就少了主输出少了一根主心骨。 她有些恍惚,眼前仿佛出现了左止元孤独的背影。 她独自一人坐在高椅上面前是乌兰诺夫怀疑的目光是苏长空疯狂的神情她瘦削而年轻的肩膀扛着所有的压力倔强地一步步往前走。 这些东西本来不该由她扛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很简单接下来你先回一趟庐城和良夜交接一下工作,」左修才眸间闪过一丝锋锐,「然后再回京都,给我在家里好好练两天大字。」 「嗯?」饶听南茫然抬头。 「你必须给我沉住气,调整好心态,我后面的安排,还有需要你的地方,」左修才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至于收拾人这件事,交给我来。」 「哈,这还是小元 他唇角的弧度愈发上扬,眸子里却有翻滚的雷云。 「褚凡君,小丑罢了。」 送走情绪依然低落的饶听南,他又看向桌上的手机,嘆口气,试着再次拨通左止元的号码。 …… 「左董的电话,你不接么?」 桌上手机屏幕亮起,不断振动响铃。 左止元直接伸手,再次挂掉了电话。 裴良夜表情复杂,凝视着对面神情憔悴仰着脖子喝着闷酒的年轻女人。 左止元一向是极度自律的,具有高度的责任感,酒量很好但平日从不喝酒,早睡早起,定期锻鍊,不沉迷于任何事物,对于一些哪怕是吸引力极强的活动,她也总能潇洒的及时抽身而出——说得好听些是有高度的自控能力,亦或者,是对除了责任外的所有事都只有三分钟热度。 除了饶听南。 她沉迷于饶听南,沦陷在那个温柔乡里,再也抽身不得。 她会因为饶听南睡懒觉,会很晚很晚也在沙发上打着盹等饶听南回家,会被愤怒冲破理智放弃责任放下谈判跑回庐城与饶听南对质,甚至,现在还大口大口喝着闷酒。 裴良夜的电话响了,她低头看了看,眸色瞬间更加复杂,起身,走到阳台上接起。 「好的,好。」 「对,小元在我这儿,今早就回来了。」 她努力压低声音,偷着看了几眼左止元。 左止元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左董让我回庐城,」裴良夜收好手机,迟疑地看着她,「今天下午就有新的一次谈判,你……」 「我没问题,」左止元晃着酒杯,凝视着杯中打着旋儿的透明酒液,淡淡说着,「如果你也有一群觉得应该为了你好而隐瞒真相的亲人,你就会意识到,总会有一场仗,你必须一个人打。」 裴良夜唇角提起一个苦涩的弧度,「你也在生我的气啊。」 「是的,良夜姐,我在生你的气,」左止元面无表情,「但你放心,我不会一直带着这种情绪的。」 「毕竟我又不能沖你们发脾气。」 她摇摇晃晃起身,慢悠悠走到栏杆前,低头,俯视着生机勃勃的s市。 她明明很年轻,身上却散发着一股迟暮的气息。 「良夜姐,你让我缓一缓就好。」 裴良夜凝视着她萧瑟的背影,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想要拍拍她的肩,却又慢慢缩了回来。 「有的时候,我真不希望你这么懂事。」 「你要是能像媒体胡诌的那样,真的是一个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二代该多好,」她站在了左止元的身侧,并肩看着都市的车水马龙,「那样,你就可以沖我们发脾气了。」 左止元晃着酒杯的手顿住,过了会,她缓缓扭头,冲着裴良夜露出了个清淡的微笑。 第382页 「没关系的,良夜姐。」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在她周身泛起一圈光晕。 光晕中的那个笑容,易碎而坚定。 ------------------------------------- 苏长空很开心,非常开心。 褚凡君还真是说到做到,昨天下午左止元缺席,今天下午裴良夜缺席。 而且,今天的左止元,身上还一股浓重的酒气,怎么看都不靠谱,就连维罗尔那边的人都皱起了眉。 呵,没有裴良夜,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些什么来! 谈判会议开始,左止元却率先开口,看向维罗尔谈判团的方向,声音清冷,「正式谈判开始前,我要向维罗尔药业的同行们说明些情况。裴总因为另有要务,正式退出左氏的谈判队伍,接下来的谈判,我是左氏这边的总负责人。」 「我们可以了解一下原因吗?」伊凡神色凝重。 在前期的谈判中,裴良夜一直是左氏这边的主输出,每天抛出一个新的议程,思维敏锐,逻辑缜密,堪称六边形战士,各方素质极为强悍。左止元虽然偶尔能口出妙言,攻击力极高,但也一直就是充当敲敲边鼓吶喊助威的角色。 临阵换帅,左氏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分公司的权责的正常变动,不必担心。」左止元淡淡说着。 「我们方便过问具体情况吗?」 「抱歉,不方便。」 伊凡被她不咸不淡的语调哽住,回头看了眼带队的boss,得到一个肯定的答覆后,点点头,也不再过问。 苏长空却开始大肆讥讽嘲笑起来,「左总,更换谈判团总负责人这么大的事,我们双方之前居然毫不知情,这让维罗尔的诸位怎么信任左氏啊,还怎么合作啊,还权责的正常变动,您连说都不敢说还能是权责的正常……」 他仿佛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话瞬间顿住。 左止元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就这么淡淡地盯着他。 苏长空背后瞬间汗毛倒竖! 危险危险危险!!! 左止元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她身上是真的有杀气! 该死,她怎么会有杀气这种东西! 「小苏总还有什么高见吗?」左止元轻声开口,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 整个会场,寂静得落针可闻。 「我,我没什么……」苏长空喃喃自语,紧接着他骤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左止元一个眼神吓得说不出话来。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左止元就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语权,「那谈判就正式开始吧。」 「我没什么耐心,不是很想像裴总一样陪你们玩小孩子过家家的回合制游戏,」她手中举起一份文件,直接丢到了苏长空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又示意路部给维罗尔那边递过去一份,「这是我个人对苏家报价的一些疑虑,不多,也就两个大方向,每个大方向两三个问题而已。」 她面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心脏却抽着疼。 不,不能想,不能想饶听南。 「现在,离预计的第一轮谈判时间结束还有五天,」她十指搭在一起,眸子微垂,遮掩了所有情绪,「这五天,就请苏家就这些问题,给我,给维罗尔,一个准确的答覆。」 -------------------------------------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饶听南将最后一叠文件递过去,「这几天分公司的运转很正常,没什么大事。」 「但是很快就有大事发生了,左董的报復从不隔夜,你大概今天就能看到一些预兆,」裴良夜坐在办公椅上,手中捏着一盒皱巴巴的软中华,轻轻晃了晃,神情疲倦,「介意吗?」 「不介意。」饶听南也寻了把椅子坐下。 裴良夜扯出一支烟,点燃,熟练地吐出一个烟圈。 浓郁的梅子味儿顿时充斥了整间办公室。 「好吧,我确实不介意,但你不怕江法道闻到了掐死你?」饶听南抬眸瞅她一眼。 「就一口……算了,你等会回京都的时候,顺带捎上她吧。」裴良夜无奈地摇摇头,将烟按灭,沉默了一会。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饶听南骤然抿紧了唇,看向窗外的夜景。 月明星稀,适合谈心。 「怎么说呢……算了,想到什么说什么吧,」良久,她缓缓开口,唇间是一分自嘲的笑容,「老实说,我第一次被分手的时候,其实没什么感觉。」 「没多伤心,也没难过多久,有一点生气,不过也是那种『我做了什么你就和我分手连招唿都不打一声凭什么啊算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这种,被伤了自尊的生气和难过。哦,我那时没现在这么多表情,其实也没什么人能看出我情绪不对劲。」 「我那时也总会想起她。一开始,看到路边结伴的情侣,就下意识会往身边看看,然后开始生气,再抽自己两个耳光。」 裴良夜抬手打断了饶听南平静的叙述。 「想喝一杯吗?」 「请便。」 深琥珀色的烈酒倒入两个玻璃杯中,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叮噹的脆响。 「后来,想起她的次数变少了,也就没那么生气了,」饶听南喉咙滚动,大口大口吞咽着酒液,仿佛那并不是什么高度数的烈酒,而是某种饮料或者咖啡,「但她倒也没有完全淡出我的生活,你知道的,就算隐瞒身份,她在哪里也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第383页 「说来好笑,我在分手后,才第一次跑去她们学校的官网搜了搜她的名字试图了解她的生活,而且,我当时是抱着一种恶意的情绪的,大概是那种,『我不信你能离开我』的那种恶意情绪。」 「结果,嗯,她看上去气色不错,还胖了点。」 「我看到她看起来气色不错的照片的时候,我也说不清楚我是释然更多些还是愤怒更多些。」 裴良夜捏紧了酒杯。 她见过憔悴的左止元。 刚才见过,几年前也见过。 「再后来……」饶听南声音依然是淡淡的,仿佛并不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我会发现,我想她的时间更少了,大概一个月也就那么一两分钟。」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买机票出差的时候总是会先订一个绕了个弯的,然后发几分钟呆,再取消,定直达。」 「我后来才意识到,我想起她的时间在不断变少……」 「但我还是想她。」 裴良夜沉默了很久,杯中的酒面急速下降。 「我是看着小元长大的,她其实从小到大都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 「嗯,我知道。」 书柜上随便扭了几下就丢在那的魔方,拼了不到三十分之一就开始落灰的拼图……左止元从来就没什么耐心。 饶听南觉得大概自己喝醉了,只有喝醉了,脑子才会这么不听使唤,不听使唤地去回忆不愿意回想的东西。 就比如,京都,左止元的房间的书架上,除了魔方和拼图,还有一张全家福。 【你在看那个?等我们订婚了,再拍一张吧】 她骤然伸手,按住自己突突跳的太阳穴。 可是裴良夜还在说话。 「她是没什么耐心的人,她把这辈子为数不多的耐心都给了你。」 「好了,闭嘴!」饶听南骤然暴喝出声,随后又疲倦地闭上眼睛,歉意地摆摆手,「抱歉。」 裴良夜又沉默了会,注意到了饶听南微微颤抖的手。 「你说你上次不怎么伤心,这次呢?」 饶听南缓缓抬起眸子,唇角扯了扯。 这次? 心如刀割。 「其实,在我个人看来,这或许是一件好事,毕竟你们上一次在一起,根本不算是在一起,」裴良夜明白了她的答案,在饶听南愤怒的目光下,淡淡说着。 「小元隐瞒了身份,而你更是藏起了自己的过去。」 「你们两个带着面具跳贴面热舞,但谁也没有打算展露真实,不是么?」 「连真实的彼此都不曾触碰,又谈何分开?」她饮尽杯中酒,杯子重重砸在了桌上。 「但是,虽然不曾触碰彼此,你们之间依然有伤疤。因为拥抱是需要紧紧依偎的,而伤害无需直接触碰,只需要拿一把刀就可以。」 「相爱很难,伤害很简单。」 饶听南听着她这些过于抽象又十分精准的描述,把玩着杯子,仿佛那是什么好玩的玩具。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有神棍的气质?神神叨叨的。」 「哦,小元经常这么说。」 「……我讨厌拥抱,」饶听南轻声说着,「拥抱的时候,我们看不见彼此的脸,也就看不见悲伤、愧疚、狠毒、愤怒。」 「拥抱,太方便说谎了。」 「错了,饶听南,错了,你自己都知道自己错了,」裴良夜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凝视着她琥珀色的眸子,「拥抱时,你的话或许是假的。」 「但你升温的皮肤,你心脏的悸动,你因为与对方的曲线熨合而发出的感慨和喟嘆,不是假的。」 「乘着这次机会,把一切说开,把从前遗留的伤疤也好误会也罢通通揭开,再好好拥抱吧。」裴良夜起身,深吸口气,随后报復般地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的髮丝揉乱。 饶听南无语地看着玻璃,看着自己乱糟糟的头髮。 「知道了。」 她顿了顿,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很轻。 「谢谢了,良夜姐。」 ------------------------------------- 「好了,今天的总结会议就到这里,」左氏谈判团的小会议室里,左止元微笑着整理资料,「进度很不错,只要保持和这种局面就好。」 众人面面相觑,又盯着看起来已经恢復正常的左总。 路部大着胆子开口,「左总,您,没事吧?」 「我没事啊?」左止元愣了愣,摸摸自己的脸,「我看起来像有事的样子吗?」 「额,您现在看起来还好,下午刚看见您的时候……」 一身酒气。 「哦,没事,」左止元笑笑,起身,「中午贪杯了。」 路部有心问问裴总怎么了,却又不大敢。 唔,反正今天下午左总一个人carry全场毫不胆怯,甚至比裴总更有攻击性,惹得维罗尔那边频频侧目,他们自己也相当震惊。 应该……没什么事吧。 「但我有一个问题啊,」他小心翼翼举手提问,面上表情有些忧心,「我们是能拖时间,但是即使拖到第一轮谈判结束又能怎样?」 「好问题,」左止元挑眉,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间,「嘘,听。」 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唿吸,不发出一点声音。 「tick tock,tick tock……【1】」左止元轻声念着,随后唇角浮起了恶作剧一般的笑容,「听到了吗?」 第384页 「什么?」 「时间的声音。」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好了,开玩笑的,」左止元放下手指,耸耸肩,「至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等就好了。」 她收拾好东西,慢悠悠往门口走,突然回头。 「对了,我带回来的东西呢?」 「额,哦,那个画板已经放到您房间去了。」 「好的,」左止元再次笑笑,优雅点头,「大家今晚早点休息。」 众人目送着左止元离去,某位见过大风大浪的资深谈判专家在门咔嗒一声关上后,打了个寒颤。 「路部,我觉得,左总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劲。」 「我当然看出来了,」路部咬牙切齿又无能为力,「我又能怎么办?!拖着左总去看医生吗?」 他坐直了些,表情凝重,「裴总退出谈判团了,左总又不太对劲,我们必须有所准备,大家辛苦辛苦,开个加长会议。」 当会议再次结束时,已经是月上中天,临近午夜。 「卧槽!」有人看了看手机,突然爆出了粗口。 「怎么了怎么了?」 「咱公司上热搜了!卧槽,公关部干什么吃的!」 …… 四个小时前,左止元推开了自己房间门。 那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画板」正在她房间正中央,还有一堆咖啡和一小盒眼药水。 左止元摸出美工刀,慢慢揭开「画板」的包装——正是那幅没完成的拼图。 唔,她是画画的,大概所有人都先入为主了吧。 「我讨厌拼图。」左止元看着只完成了三分之二的半成品,忍不住嘆口气,又从行李箱里抽出那条珊瑚绒的绒毯,裹住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饶听南留在酒店的东西,她都带过来了。 「为什么要弄这个,费眼睛又费脑子……」她嘟囔着,先给自己开了瓶咖啡,又往眼睛里滴了两滴眼药水,开始老老实实继续这副未完成的作品。 饶听南拼好了一大半——主要拼好了熟睡的自己。 至于低吻在自己额上的她,只拼好了半张脸。 「我一定是疯了,这么晚喝咖啡,等会一定睡不着。」 「我一定是疯了,我居然在弄拼图。」 「啧,饶听南你一定是疯了,搞这么麻烦的东西,你好歹搞个数字油画啊!那个还和我专业对口。」 她碎碎念着,随后认认真真,将一块块拼图拼凑在一起,拼凑出饶听南那张温柔的的脸。 「好吧,你拼我的,我拼你的,这很公平。」 她凝视着饶听南唇角宠溺的笑容,眸子里慢慢蓄满了水雾。 「饶听南!所以你为什么不选数字油画!我要哭了!好难!」 直到月上中天,饶是喝了半罐咖啡,她也打了个哈欠,舒展舒展僵硬的身子。 昨天就零点多才睡,今天她的生物钟已经提出了严正抗议。 「应该差不多了。」她将架子小心翼翼移到一旁,摸出手机,打开热搜。 这是一个註定让微博程式设计师破口大骂的周日。 周日凌晨。 左氏和分公司霸榜热搜,条条都是#爆# #左氏# #黎正淳# #黎正淳被捕# #三天集团承建房多次质检均不通过# #三天集团承建希望小学被曝偷工减料实为豆腐渣工程# #左氏分公司副总裴良夜深夜紧急回应:左氏全力配合警方调查# 作者有话要说: 左氏家训:君子报仇,绝不隔夜! 【1】:常被用来表示钟錶秒针行走的声音,表示时间流逝 第116章 凌晨一点分公司瓜群里炸开了锅,原本没醒的都被同事好友一通电话给薅醒了。 【不是,公关部干什么吃的已经上了十六个热搜了啊!赶紧去撤热搜啊!】 【用脑子想想这么大的消息连发酵都没有就突然爆发,很显然是有人在搞我们好吧】 【谁?谁敢搞我们?苏家?】 【我是公关部的无语刚才我们部长打紧急电话叫我们明天准备加班,然后裴总还没同意加班申请现在在家跺着脚干着急】 【why?】 【裴总自己不也在加班吗,刚还看到她用官号回应呢】 【唉这个回应倒也没什么差错,也挺诚恳的,但明明还能做点什么吧】 【我宣布这是分公司今年最大的舆论危机】 【把「今年」去掉】 分公司的员工们都是对分公司具有高度认同感的,对自己是分公司的一员具有极高的自豪感和优越感。而此时,分公司被汹涌的网络舆论牵扯入旋涡被网友跳着脚骂的员工们怎么忍得了? 【……淦,我去看了视频,被骂我捏着鼻子忍了是得骂一骂】 【我也去看了,离谱他们怎么敢的啊!】 …… 左止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强忍着困意打开了热搜上的视频。 视频在年前首发于一个短视频平台是一位在大山里徒步的资深驴友发的这个帐号之前就一直在经营大概就是分享一些徒步内容和装备选择有小几万的粉丝。 不过从年前到现在,帐号停更了,最后发的三个视频,很明显和之前的画风不太一样。 此时,第一个视频里的这位驴友极为愤怒。 第385页 「兄弟姐妹们,我是走累了,想来这所小学接壶水,看到这个觉得不对劲,就确认了一下,然后我这暴脾气噌一下就冒起来了啊,各位,我本行就是干工程的,咱们来看看这面墙。」他举着手机,指着被粉刷得一尘不染的外墙,从兜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用刀柄狠狠锤向了外墙。 墙上的白灰宛若面粉一般扑啦啦往下掉,那并非锤子榔头甚至不是扳手的瑞士军刀柄,将墙壁砸开了个大口子。 「不是我说啊,这年头,想找到这么低质量的砖都难!」驴友骂骂咧咧,看着缺口处的红砖,攥紧拳头,一拳砸下去。 缺口扩大,那看似坚硬的红砖在他手中瞬间破碎,墙面甚至出现了几条蜿蜒的裂缝,极为可怖。 「太离谱了,有些危房都比这屋子安全!」驴友火冒三丈,又举着手机迈进教学楼,「还有,这里的老师说这栋教学楼才投入使用不到半年,我们来看看这个防水啊,我怀疑施工的时候他们根本没做防水层!」 他手机朝向天花板。 天花板的角落,一大片深灰色蔓延,偶尔往地面上滴几滴浑浊的污水。地面湿漉漉的,放了几个桶子,大概是老师想要把水接住,但根本于事无补。 「我没法想像,学生们就是在这种条件下读书的,承建方是谁啊,良心被狗吃了?」 「我打算在这里停几天,明天仔细看看防水层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个视频结束了,左止元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困意消失得七七八八。 「他们怎么敢的?怎么敢的!」她喃喃自语,眸子里闪着愤怒的火焰。 「黎正淳!」 再点开第二个视频,还是那位驴友。 「兄弟姐妹们,我昨天在这里住了一晚,今天再来仔细看看这栋教学楼啊,」他举着手机,「我去村委会问了,就,唉,还是存疑吧,那个公司形象一直挺好的,我不太相信他们能做出这种缺德短命事来,可能是有人冒名搞的这些事。」 「今天,我得到了村委会的许可,喊人来把这栋闲置的教学楼给拆了,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做防水层哈。」 视频加速,六层高的教学楼轻而易举就被施工队砸开了一大半,随着锤子此起彼伏的响声,驴友的脸也越来越黑。 「防水层还是做了的,不过就tm一层薄薄的防水卷材,而且这种材料一般是用于平房防水,但是很明显这是栋六层高的楼房!而且,即使忽略防水卷材被削减的厚度,也忽略工艺用错了地方,单看这种工艺本身,二十年前就不用了!哈,承建方是搞起復古工艺来了?」 「哦,这还不是最气人的,」他额上青筋爆起,跑到被拆开的墙体边上,「来一来看一看,连钢架结构都不捨得?钢筋都不捨得拿木头在这里搭结构?这tm是震区!这tm是希望小学,是学校!还好意思说达到了六级抗震标准?说它是豆腐渣工程都侮辱了豆腐渣!」 「淦,这件事我管定了,我明天再跑一趟村委会找找当时承建方的资质证书和文件,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缺大德的搞出来的这玩意!」 第二个视频定格在驴友愤怒的面庞上。 室内响起粗喘,屏幕自动黑屏,映出了褚凡君那张震撼而愤怒的脸。 桌上的杯子被人抓起,又被人甩到墙上,骨瓷茶杯应声破碎,深褐色的茶水洒满了一墙,湿哒哒的往下淌。 「该死!该死!」 他穿着一身睡衣,在偌大的书房里焦躁地转圈。 「喂,裴总,对,我看到热搜了,」他喘着气,拨通了裴良夜的电话,压抑着愤怒的情绪,「明天……啊不,已经是今天了,虽然今天是周日,但还是让公关部回来加班吧,等到周一就过黄金二十四小时了!」 「可以,」裴良夜语气温吞,不紧不慢,「公关部那边这个月的加班额度好像不多了,这样吧,我预支下个月的。」 「裴总!现在是什么加班额度的事吗?」褚凡君满脸不可思议,「就算加上下个月的加班额度也就能组起两个办公室的人吧!人手完全不够!」 嘟嘟嘟。 电话另一头直接响起了忙音。 「该死!」他暴躁地一摔手机。 「还有一个视频,还有一个是讲什么的?」 他喘着粗气,点开第三个视频,第三个视频很短,只有几秒钟。 依然是那位驴友,不过背景不再是学校,而是村委会。 「各位,我和村委会联繫了,找到了当时承建方的资料,」看天色是第三天,他的表情沉凝,将那张文件展示给镜头,「我很失望,我非常失望,不是外包,也不是冒名顶替,更不是搞错了对象。」 「的确是左氏,是左氏分公司下属的三天集团。」 文件右下角签着负责人的名字。 黎正淳。 …… 「这还是凌晨,大部分人还在睡觉没看到消息,」饶听南坐在左修才对面,声音很轻,「今天是周日,大家都有吃瓜的时间,等到天亮,大概还会进一步发酵。」 左修才十指搭在一起,微笑着,「你觉得,事态会往哪一个方向发酵?」 「如果没有引导的话,人们首先会冲着黎正淳去,连他的底裤都扒出来,其次就是三天集团和分公司,甚至,有可能反噬到左氏。」饶听南表情凝重。 左氏在左修才的辛苦经营下,口碑极好。 第386页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抿抿唇,「您的好形象大概要付之一炬了。」 「这是必须要承担的代价,」左修才感慨着摇摇头,「我想要把分公司抓在手里,自然也就要承担他们造的孽。」 饶听南沉默了会,点点头。 的确,这是必须要承担的代价,只是左修才控制着事件的进程,让损失能够达到最小。 「这就是您年前和良夜姐在忙的那件事吧,年前这位驴友就发了视频,被您压下去了,现在才爆发发酵。」 「不错,你果然敏锐……等等?」左修才骤然瞪大了眼睛,「你改口了?良夜逼你的?」 「不是,」饶听南尴尬地挠挠头,「她本来就比我大了七八岁,喊一声姐也不是不行。」 「那我,你什么时候改口?」左修才虎视眈眈。 饶听南耳朵一红,心脏却同时抽疼起来。 「等……左止元原谅我吧,」她按着自己心口,唇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抱歉,左董。」 左修才唇角的笑容收敛,随后嘆口气。 两人相对沉默了会,最后还是饶听南先开口,强行将话题转回了正事上。 「不过,您就这么确定黎正淳在警局会咬人么?」她微蹙着眉,「他在被革职在家接受监察部内部调查的时候,可是一个字都没说。」 「此一时彼一时,」左修才摇摇头,「当时顾晨东只找到了他吃里扒外倒卖情报给黄达的证据,顶多再加上一个生活作风不端正。大概能判个侵犯商业秘密罪,最多判个十年,找个好律师,可能就是三年,再在里面表现好点外面有人捞,可能两年半就能出来。」 「两年半,他完全耗得起。」 「但现在不同了,」左修才扭头看着播放完的视频,表情沉凝,「他竟然敢把手伸到希望小学这里来,侵吞这部分资产,还真是胆子大。」 「危害公共安全罪、重大责任事故罪、提供虚假证明文件罪、挪用资金罪、公司企业人员受贿罪、侵犯商业秘密罪,数罪併罚,二十年以上也有可能。」 「为了将功赎罪从轻判决,他只能咬人。」饶听南若有所思。 「没错,」左修才微笑着点头,「而且,我前几天才给李春蝉通过电话。」 「和李春蝉通电话?」饶听南有些懵逼,「关她什么事?」 「不关她的事,但是,」左修才唇角泛起神秘莫测的笑容,「她可以配合调查。」 ------------------------------------- 「左止元你们那边是什么情况啊我大早上一看见热搜就惊呆了你还好吗心态怎么样听说饶听南和裴良夜都不在s市你还在s市吗要不要我过来陪陪你?」 翌日,早上七点,方睡下两个小时的左止元被蔡世宜的机关枪似的大嗓门吵醒。 「不用担心,没什么问题,都在掌控范围之内。」左止元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轻笑着回答。 「这还在掌控范围之内?」蔡世宜吐槽,「姐姐,您到底知不知道是什么事啊。」 「我昨晚五点才睡,我当然知道是什么事。」左止元打了个哈欠,坐起身,「不要往外说,但是,你等着看好戏吧。」 「唔,好吧,」蔡世宜哼哼唧唧,随后声音又严肃起来,「你不要自己强撑着啊,要是撑不下去了一定得和我说。」 「嗯嗯嗯,会的,」左止元胡乱点着头,看了眼表,微微挑眉,「你倒是起得早。」 「……唉,没办法,」蔡世宜长嘆口气,「小傢伙起得早啊,我得带她去港口那边搞改装呢。」 「改装?」 「嗯,她说她此生梦想就是能亲手改出一台性能超模的超级无人机。」 左止元:…… 我怎么不知道小钥还有这个梦想? 又随便聊了几句,左止元挂了电话,伸了个懒腰,凝视着窗外的朝阳。 「新的一天啊。」 …… 「左总,我们怎么办?」十分钟后,路部敲开了左止元的房门。 他眼底是大大的黑眼圈,再看着左止元眼底的黑眼圈,眸中闪过一丝沧桑,表情疲倦,仿佛一夜间老了不少。 「不怎么办,」左止元微笑着,「继续谈判,该怎么谈就怎么谈。」 「可是……」 「裴总已经回去了,她能掌控大局的,着急的不会是我们。」 「那着急的是谁?」 「可能是苏长空吧。」 路部一脸茫然。 苏长空为什么会着急? 左止元拿着文件,慢悠悠迈步向前。 她枯坐了一晚上,全都想明白了。 那个撞了饶听南将u盘放进她口袋的傢伙是褚凡君派来的,那个人不属于左氏谈判团,当然也不属于维罗尔。 再联繫到香江是东方间谍之都,唔,当时随口胡诌的可能应该是真的,那人应该的确是跟着苏家谈判团混进来的。 那为什么不大胆猜测,褚凡君和苏家有私下接触呢? 如果褚凡君和苏家之间有利益输送,那他的确无需在意此次谈判的结果——左氏赢还是苏家赢对他来说都可以。不过,如果她是褚凡君,当然也更希望苏家赢。 而他在谈判的节骨眼上寄了那只录音笔给自己,大概就是为了切断自己的左膀右臂。 呵,铁狼悍跳。 如果她这并没有补足证据的猜测是真的,那意味着,在苏长空身后帮助他夺权的并不只有一个昆古尼尔,还有,褚凡君。 第387页 如果褚凡君自己出了事,他自己都应接不暇,那失去帮助的苏长空,会是怎样的慌乱呢? 「这只是我的大胆猜测而已,需要谨慎的验证,」她边和路部聊着,边走到左氏谈判团的会议室,看着无精打采趴在桌子上的众人,笑着拍拍手,「都打起精神来!」 「左总,」有人大着胆子问,「三天集团那边怎么办?」 「那不是我们该思考的问题,」左止元微笑着回答,「裴总掌控着大局,甚至京都的左董也在关注这件事,我们能做的,就是打好我们这一仗,不要让她们再多操心。」 「左总说得对,」路部站在她身旁,表情凝重,「诸位,一起努力,共克时艰吧。」 倒也不算时艰,只是老爹抓住了机会,在处理深埋在分公司的流毒尖刺而已。 左止元思绪发散。 拔出尖刺的时候,当然会流血,但这也是癒合的前兆。 她自然不能多说什么,更不能透露现在微博上吵得沸反盈天的热搜其实是老爹的手笔。 她只是微笑着。 「各位,我需要大家今天格外注意一下苏长空。」 只是,她註定失望了。 苏长空,今日缺席苏家谈判团。 ------------------------------------- 「姑娘,回自己房间学习吧,」李春蝉看了看手机来电,微笑着对面前吃着早饭的小女孩,「等会家里会来两个客人。」 「好的李姨,」还在上初三的小姑娘声音清脆,表情期待,「李姨,我今天能玩手机吗?」 「不能哦,」李春蝉笑着摆摆手,随后板起脸,「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考试了,李姨连电视都不开新闻都不看就为了陪你,所以,考完再玩,好不好?」 小姑娘瘪着嘴点点头,倒是听话懂事地站起身。 「那我去学习啦。」 李春蝉微笑目送着小孩走进书房门,起身,走到阳台上,接起电话。 「嗯,我是李春蝉。」 「好的警察同志,我愿意配合调查。」 「对,我就在家,但我希望你们能穿便衣,家里还有小朋友,可以吗?」 「谢谢了。」 她老老神在地坐在沙发上,直到十五分钟后,门铃响,两人敲开了门。 一个穿着大棉袄的中年人带着个虎儿吧唧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展示了一下证件。 「李部,我们就是刚才联繫您的。」中年人微笑着打招唿。 虎儿吧唧的年轻人一边点头打招唿,目光一边在屋内巡游。 二楼,门轻轻被推开,弹出一个小脑袋,好奇地看着楼下的两位客人。 她与年轻男人的目光对上,被吓了一大跳,慌忙将脑袋缩回去。 年轻男人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客厅可能不太方便,」李春蝉无奈抬头,看了眼响起关门上的二楼房间,「两位,去书房细聊吧。」 几人在书房落座,年轻警察掏出小本本,准备认真记录,而看着就像领导的中年警察笑着接过李春蝉递过来的茶水,「说起来,我和左氏最近好像还挺有缘分的,上次你们左总搞出了个误会,也是我去处理的。」 「哦?这我倒是不知道,」李春蝉舒服坐下,微微挑眉,「什么误会。」 「误会而已,过去了就不说了,」中年警察指了指楼上,「刚才那个孩子,就是黎正淳的女儿?」 「是。」李春蝉微笑回答。 「据我们调查,黎正淳应该是在您手底下当过一段时间文书秘书,你还很欣赏他,对吧。」 「没错,」李春蝉坦然承认,甚至补充了一些内容,「包括他空降到三天集团,也是我帮忙安排的。」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表情更加严肃了。 「那您对现在热搜上的这些事,毫不知情?」年轻警察眯起眼睛。 「黎正淳怎么说的?」李春蝉依然是那副懒散的样子。 「无可奉告。」年轻警察硬邦邦回答。 李春蝉看看面容和善的中年警察,见他不说话,心中瞭然。 这是唱白脸和红脸呢。 「我的确不知情,」她笑笑,干脆直接挑明了说,「我知道,你们会觉得很可疑,会觉得我把黎正淳女儿放在家里是为了要挟他,是为了让他不敢把我咬出来。」 「但很抱歉,我的确是不知情的,」她耸耸肩,「但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建议。」 「您请说。」中年警察微笑着开口。 「你们可以给黎正淳带一句话,就说……」李春蝉顿了顿,「让他在里面好好做人,不用担心他女儿。」 两位警察狐疑地对视一眼。 好诡异。 「谢谢您的配合,未来我们可能还会叨扰几次。」中年警察站起身,礼貌与李春蝉握手。 「没关系,只是一定要和我提前说一声,小姑娘毕竟还没成年。」 「您放心,我们会的。」 两人回到车上,年轻警察开着车,眉毛紧蹙。 「师父,你怎么看?要给黎正淳复述那句话吗?」他嘟囔着,「我怎么觉得是威胁?」 「唉,死马当活马医吧,」中年警察嘆口气,「左氏的裴总也非常配合地提交了他们监察部的资料,经侦那边的同事说,的确没发现李春蝉的异样记录。」 「好吧……可是师父,我们干刑侦的,跑经侦的活确实是专业不对口啊。」 第388页 「没办法,事发突然经侦那边人手也不太够,这种小事先帮着忙吧,而且……」他眸子眯起,多年战斗在一线形成的直觉给了他一种不好的预感,「说不定查到后面,还真有我们刑侦的活儿。」 ------------------------------------- 周日下午,在家中枯坐一天的褚凡君接到了一个电话。 「您好,我是褚凡君。」他声音中带着笑意,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手中佛珠捏得极快。 「好的警察同志,没问题,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都不愿意看到。」 「当然,我乐意配合。」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预警:确实有刑侦的活儿 第117章 周一几乎所有人都无心上班,而是在各个社交平台之间乱窜,各大新闻媒体营销号营销号也好更是加班加点写报导写通告再次将左氏推上了风口浪尖。 在多方动作下,这年后第一大瓜遭到了全民关注。 然而一上午过去了万众瞩目的分公司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难道左氏分公司这次的公关策略就是装死?也太摆烂了吧】 【可是还能怎么公关?人在警方那里,分公司除了配合警方调查好像也干不了什么吧】 【我赌五毛钱这案子最多就查到黎正淳,再往上什么也查不到什么了】 【好阴暗凭什么查不到了?要我看,搞豆腐渣工程的包庇他搞豆腐渣工程的,就应该全部判死刑!】 【咳,内部消息,分公司高层已经开了一上午会了估计等会开完就会有结果】 【蹲个消息灵通的】 …… 「嗯是,昨天警方是来找我了,」上午高层会议结束后,褚凡君将自己反锁在办公室懒散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那串佛珠微笑着「没多大问题没做过的就是没做过。」 苏长空声音低沉「你真的没做过?」 「我和黎正淳没有任何金钱往来监察部查帐查了三个月了,你看看他们查出了什么?」 「哈,你和昆古尼尔也没什么金钱往来。」 褚凡君笑笑,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小孩子知道这么多,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是小孩子!」苏长空先是愤怒反驳,随后抿着唇,「你要不要来香江,我可以送你出国,我知道你在那几个没有引渡条例的国家都买了房子置了业。」 他表情阴沉,「现在查不出什么,万一黎正淳被撬开了口,你再想跑可就晚了。」 褚凡君骤然闭上了双眼,佛珠被他紧紧捏在掌心。 「我的事,不用你指手画脚。」他唇角依然是那副惯来的儒雅微笑,声音却极为冷漠。 随后他语气放缓,「说说你吧,你那边谈判谈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两天没去了,但看底下人的汇报,好像情况不太妙,左止元简直就是咄咄逼人。」 「蠢货!」褚凡君被气得胸膛起伏,「这是并行的两个战场!你在那边给她们越大的压力,她们就越顾及不上我!」 「可是我打不赢,我tm打不赢!」苏长空咆哮,声音里带着扭曲至极的愤怒和自卑,「我从来就没有赢过任何一个人!」 「哈,唿,哈。」褚凡君被气笑了,摁着自己的太阳穴。 当时就不该选这个自负又自卑的愚蠢混帐。 好控制归好控制,蠢也是真的蠢。 「打不赢是一回事,给她们压力是另一回事,」他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声音又变得蛊惑起来,「你别忘了你的梦想,你可是要把你哥哥踩在脚底让所有人高看你一眼啊,现在外人看来左氏分公司正是危急存亡之秋,你表现得硬气一些,会得到你们家族内部很多人的支持的。」 「……真的?」 褚凡君笑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知道了,」苏长空吐出一口浊气,「我等会打个电话给我哥。」 褚凡君心中瞬间又泛起一丝烦闷。 你哥你哥你哥,什么事都要和你哥说,要不是我三令五申和你强调过好多次,你是不是也要把乔言和昆古尼尔告诉他? 你到底恨不恨你哥啊? 等等,乔言? 「乔言最近怎么样了?」他眉心微蹙。 「在准备第一次押货了,按照你说的,他自己一个人,开游艇走公海。」 「时间?」 「一个星期后。」 「很好,」褚凡君笑了,「我很期待,乔言心口的恶之花,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子。」 ------------------------------------- 「左董,我没想太明白,」饶听南坐在左修才的私人飞机上,看着窗外的云雾,扭头,微蹙着眉,「我们为什么要去香江?」 左修才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雪莉酒,向饶听南晃了晃,微微挑眉。 「嗯,我不用。」 「三重原因,」左修才给自己倒了一杯,摇晃着酒液,微笑着,「首先,我要去吓唬吓唬一个小傢伙。」 饶听南一怔。 吓唬……苏长云么? 逼他鸣金收兵? 「这要是真能成,谈判不就结束了吗?」她一脸懵逼,「您不是要我们拖时间来着?」 「此一时彼一时,这不是整个进程提前了吗?」左修才轻笑着,「我虽然喜欢按着自己的节奏走,但我更喜欢有仇就报绝不隔夜。」 「其次,我要把你送过去,我需要你待在香江。」他轻抿一口酒液,看着持续懵逼的饶听南,温和地说。 第389页 「你不是一直很想回唐倾么?乘着现在有机会,回去看看吧。」 饶听南眸中的茫然渐渐变为震惊,再变为感激。 「左董,谢谢。」 「别谢我,」左修才笑着摆摆手,「我是个无情的资本家,我给你一点甜头可就是要压榨你干活的。」 他坐回了座位,翘起腿,「王老爷子最喜欢的那个小孙女的事,我听说了,我觉得很有意思的是,乔言在她旅游的故事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我一直觉得乔言无可救药。毕竟你劝了那么多次,我也借你口劝过他一次,他还是一意孤行,大概是没救了,」左修才指腹摩挲着酒杯,「不过,从小钥的描述来看,或许,他还有些潜藏的,在挣扎的良心。」 「您要我再去劝劝他?」饶听南挑眉。 「差不多,」左修才点头,「能劝就劝,能带回正道就更好,他和苏长空走得近,或许知道些内部情况,我们也现在也的确少一个污点证人,不过我估计悬,也别又太大期望。」 「要是不能劝,也盯紧他的行动。」 「明白,」饶听南点头,「第三呢?」 左修才愕然,「什么第三?」 饶听南:? 「您不是说三重原因?」 「啊,只是习惯而已,三重原因听起来会比两重原因深谋远虑一些,别人下意识就会多信任一点,」左修才笑着摇摇头,「如果真要凑一个原因,那你就受受累,多干一个活吧。」 饶听南:?? 「如果真的按照小元和你猜测的那样,褚凡君是苏长空的背后支持者,那苏长空背后等于有了两股势力。」 「是,昆古尼尔和褚凡君,」饶听南点点头,随后很快反应过来,眸子微睁,「您的意思是?」 「我还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通,」左修才赞许地点点头,「我一直在想,这两股势力间是什么关系呢?」 「除了有共同的资助人,他们之间难道就没有别的关系?亦或者,这二者倘若起了冲突,苏长空听谁的?换句话说,这两股势力,谁为主谁为辅?」 「甚至,他们其实有深度捆绑,利益是完全一致的?」 「可是,」饶听南有些迟疑,「前几任总裁都查过,褚凡君和昆古尼尔没有任何金钱往来。」 「褚凡君和黎正淳也没有金钱往来,」左修才微微挑眉,「我们现在不过是拿着答案,在反推过程罢了。」 「你在香江,如果有时间,也可以调查调查这个。」 「是,左董。」 「好了,休息吧,还有很久才能到呢。」左修才笑笑,「你可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喝完杯中酒,示意饶听南躺下休息,自己走到另一旁,将椅背放平,接过空乘递过来的毯子合眸小睡。 饶听南听着不远处缓缓响起的平稳唿吸声,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 她也想好好睡一觉啊。 「谢谢。」她接过毯子,抖开,将自己裹好,躺在私人飞机舒适的座椅上,睁着眼,看着窗外翻滚的云雾。 她这几天都没睡好,不能合眼,一合眼,眼前就是泪流满面的左止元。 她只能逼自己不断思考当下的局面,让自己沉浸在工作中,以此麻痹心中的愧疚和思念。 每次说是睡过去,更像是身体启动自我保护机制,在累到极致时晕了过去。 几天下来,别人觉得她没什么异样,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与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区别。 饶听南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肩膀上的伤口。 左止元那一口咬得极重极深,见了血,但她没有去医院,自己草草做了个包扎,任由伤口自己艰难地癒合。 唯有感受到肩口的疼痛时,她才觉得自己还在人间。 她睡不着,干脆摸出手机随便乱翻,等她再反应过来时,屏幕定格在了和左止元的微信聊天页面。 最后一条消息,是几天前两人互道晚安。 饶听南瘪瘪嘴,心脏抽抽地疼。 她用力按了按自己的肩膀,让一种疼盖过另一种。 左止元说暂时不想看见她,她就干脆利落地消失在了左止元的世界。 「我很想你。」她将耳机凑到唇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轻声说着,仿佛左止元可以听到一样。 手机自然是没有任何反应的。 思念蔓延在心口,她愣了会,苦笑着摇摇头。 飞机上,网都没联呢。 「没联网……」饶听南又愣了愣,随后唇角泛起一丝笑意。 她开始叭叭叭地打字。 【左止元,我的宝贝】 【我好想你】 【我这几天睡不好,一合眼眼前全是你,但我只能逼着自己睡,恨不得干脆拿个榔头给自己来一下,物理入睡算了】 【但是我超乖的,我睡不着归睡不着,但是没吃药,没酗酒,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身上有酒味儿】 【你说等一切结束了,等你原谅我了,我是不是得有一个夸夸】 【不行,夸夸不够,我要亲亲】 【我也有按时吃饭,胃病没再犯。这几天还给龙井做了几顿猫饭,它是越来越不排斥我了,还可以在我手里吃东西,我还以为是我这不招猫待见的体质有改善,试着去勾搭了一下邻居家那只可漂亮可漂亮的布偶,结果被猫猫挠了好几下】 第390页 【邻居家还养了一只老威风的狗子,简直是我的梦中情狗,有去问品种,但邻居说什么品种也不是,乡下抱来的小土狗】 【我们也养只小土狗怎么样?胃口好又皮实,反正龙井也是从村子里抱回来的】 【不说了,有点困了,可能是因为心情好了不少】 【宝贝,我依然很想你】 因为没联网,没有一条消息发出去。 每一条消息后都是一个大红的感嘆号。 饶听南轻唿出一口浊气,将手机收好,乖乖闭上眼。 …… 下午三点,一直没什么动作的左氏突然爆出了两条大新闻。 首先,今晚八点,分公司会和警方举行联合新闻发布会,说明目前的调查情况。 其次,左氏绝对的掌权人,左董左修才,乘私人飞机亲临香江。 没人知道左董要干什么,只知道那排场极为恐怖,香江大大小小的世家公司都接到了左修才的电话通知,大多派了个核心人物等在左董下榻的酒店门口迎接,而没有派出核心人物的公司,则是掌门人亲临,比如蔡家蔡世仁。 【我靠,半个香江商圈都在这里了吧,左董是要干嘛?】 【不是半个,是整个】 【不不不,我数了,缺了个家族,苏家】 【啊,懂了,苏家不还在和左氏在s市打擂台吗?】 【我都忘了还有这回事,但……应该不是吧,就因为这么小肚鸡肠的原因?】 【怎么说呢,我刚才去查了查,左董下榻的酒店是苏家的产业,旁边那栋楼就是苏家公司总部】 【我陷入沉思,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蹬鼻子上脸么?】 「网友们应该都在议论您这次来香江是干嘛来的。」蔡世仁和左修才在酒店门口握着手,顶着媒体疯狂的相机,微笑点头,嘴唇微动,说着悄悄话。 「我就是来吓唬人的。」左修才微笑,随后松手。 「搞这么大排场就为了吓唬人?」蔡世仁笑着领他进酒店,拐过一个弯,确认没记者后,揉了揉笑僵了的脸,嘟囔着,「我不信。」 左修才瞟一眼他,声音不咸不淡,「蔡总话很多嘛。」 蔡世仁打了个哆嗦。 淦,我也怕惨了这只老狐狸啊! 「开玩笑的,」左修才很快又和善地笑了起来,「嗯,饶听南也来了,只不过她另有任务提前离开,我帮她打个掩护而已。」 他和蔡世仁走在最前头,身后十几步是乌泱泱跟着的许多人,但倒也真没什么人敢竖起耳朵听两人在说些什么。 「饶听南也来了?」蔡世仁一愣。 「对,她这几天住在唐倾那边,还麻烦蔡总稍微关照一下。」 「那是自然,我让我二弟去跟着做事。」 「蔡世礼?」左修才想了想那人的模样,摇摇头,「倒也不用,他目标太大又太有名了,饶听南的任务需要暗中进行,不然也不用我这么打掩护,稍微注意下就好。」 「好的左董。」 …… 「我说了左修才不可能没有后手!」苏长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对着电话另一头咆哮,「你看看新闻,他现在离我只有一百米不到!」 苏长空用力抿着唇,表情再次怨毒起来。 「你就不能硬气一点吗?」他也压低声音咆哮,「褚凡君说了,这只是左止元想出来的怪招,打到你眼前的gg就是蔡家的手笔,他们就是要逼你把我撤回去!褚凡君说了,我现在和左止元僵持越久,赢面就越大!你就是不想看到我超过你对不对!」 「褚凡君说褚凡君说,我是你哥还是褚凡君是你哥!」苏长云快被气疯了,「你以后不准和褚凡君来往!现在,马上,人给我撤回来!」 他总觉得现在热搜上的左氏怪怪的。 磨磨蹭蹭效率极低,一点都不像是左修才的雷霆手段。 除非,这是一套组合拳,现在的压抑,是在蓄势。 「我不回!」苏长空自然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愤怒顶嘴。 「好,你不回,」苏长云喘着气,「我让我的人都回来,你带着你那些二流子下属谈去吧!」 「苏长云!」 苏长云直接挂掉了电话,摸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桌上座机突然响了。 他深唿吸,平定情绪,接起电话,「您好,苏长云。」 「小苏啊,抱歉把你忘了,」那个在他噩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声音响起,带着温和的笑意,「晚上有个晚宴,就在你办公室对面,来吗?」 「啊,忘记自报家门了,人老了就是记性不好,我是左……」 苏长云勐地抬手,将电话摔得粉碎。 「苏总!」秘书听到里面的动静,慌慌张张推门而入,看着捂着胸口颤抖的苏长云,「您怎么了?」 「我没事,」苏长云颤抖地回答,随后举起手,「现在马上,让s市那边的人回来,而且,告诉苏长空,他要是还认我这个哥哥,就给我滚回来!」 百米不到,左修才住的套房,老狐狸优哉悠哉放下了电话。 「香江这些小朋友,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暴躁。」 ------------------------------------- 余阳伸了个懒腰,起身,端起杯茶,站在窗户边看风景。 办公室里,众人议论纷纷。 「左修才来香江了耶。」 第391页 「我们又没收到邀请,关我们什么事?」有人吐槽。 「我们现在是左氏旗下啊……左修才邀请我们干嘛?」 「话说左氏最近搞出的新闻你们怎么看?」 砰! 办公室里响起了瓷杯碎裂的声音。 「小阳?」众人迷茫地看向站在窗口的余阳,看着她脚下碎裂的瓷杯和一滩茶水,「怎么了?」 余阳颤抖地举起手。 「底下,是饶总吗?」 …… 「我很好没胖没瘦,喂喂喂,谁在捏我肱二头肌!」饶听南无奈地被众人围着,「松手,给我松手,一个个没大没小的,都给我注意点!」 余阳忍着心中的兴奋,「饶总,您今晚是要和左董一起出席晚宴吗?」 他们大着胆子猜,也只能猜到这种情况了——饶总被左修才带着来香江,顺便来看看他们。 「不去,谁爱去谁去,」饶听南笑笑,「左董明天就走,我会待几天,甚至小半个月,我的办公室还在吧?」 「在,在的!我们什么东西都没动!」 「好好好,打住,别蹭上来了,」饶听南无奈地将人推开,「晚上我请你们吃饭,但现在得干正事。」 「你们联繫得到乔言吗?」 …… 「饶总怎么来香江了?」乔言穿着一身普通的卫衣,落后饶听南半个肩膀,站在日暮的维多利亚港前,声音淡淡的。 「我上次来维多利亚港的时候,有个人和我说了很有哲理的一段话。」饶听南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说着,「琥珀里的昆虫在想什么呢?」 「琥珀里的昆虫已经死了,它们没法思考,而且昆虫也不具有思考的能力。」乔言很是煞风景。 「哈,」饶听南笑笑,「是啊,它们不具有思考的能力。」 「大多数人大概也就这样吧,被洪流推着走,几乎没法思考,而即使思考,也没法反抗,只能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正如之前的自己,正如现在的乔言。 他们都是可怜的,琥珀里的昆虫。 乔言眸子暗沉,「饶总,您到底想说什么?」 饶听南扭头看他,笑着摇摇头,换了个话题,浅棕色的眸子里带着些感慨,「你觉得维多利亚港怎么样?」 乔言扭过头,看着日暮下海面的粼粼波光,淡淡开口。 「很美。」 「是啊,很美,平静而祥和,甚至枯燥。」 乔言轻笑一声。 「饶总,你错了,它才不平静,」他话突然变多了,指着远处被风吹皱的海面,「我这几天驾驶着游艇出海才发现,海面下什么都有,风、洋流、甚至海鸟的一次振翅,都有可能引来海面的剧变,我每次出海都在乞求老天,希望今天风小一点,希望今天天气好一些。」 「你说得对,大多数人面对洪流是无能为力的,有些人思考都没法思考,即使能思考的人,也只能不断乞求罢了。」 饶听南皱皱眉,极为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细节。 「你买了游艇?」 乔言抿抿唇,「朋友的。」 他突然有些不耐烦起来,「饶总,我没有时间在这里陪你打哑谜,有什么话请直说好么?」 饶听南心中嘆口气。 果然如此啊。 她也不再与乔言弯弯绕了,淡淡开口。 「乔总,你现在按照我和左董之前的建议去做,或许还来得及。」 乔言眸光瞬间暗沉下来,声音硬邦邦的,「如果饶总想说的就是这个,那恕我告辞了。」 饶听南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她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的。 就算乔言心中还有些少得可怜的,尚未泯灭的良心,那也是对孩子。 更何况,他并不认为他做错了什么。 乔言扭头就走,身影在落日下被拉得极长,饶听南却没有离开,而是静静站在原地,看着满池浮金。 她轻唿出一口浊气,松了松领带。 太压抑了,等待的这几天太压抑了。 虽然所有事都在按照左修才的计划进行,但一切就宛若雷鸣前的天空,低沉而昏暗。 只在等那一条划破天际的雷龙。 她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随后断网,发给左止元,后面附了一句话。 【所以,琥珀里的昆虫大概也是一样的,它在等待,等待某一天,有一个人,打碎近乎停滞的永恆。】 她看着那句话,唇角泛起轻笑。 她已经不是琥珀里的昆虫了。 左止元打碎了琥珀。 ------------------------------------- 「我告诉你们,我不回,你们谁想滚就滚!」苏长空在走廊上大发脾气,用力踹翻了旁边的一箱资料。 不远处,左止元抱臂看着苏家谈判团狼狈的模样。 「提前结束了,」伊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旁边,「恭喜左家,恭喜你。」 「有什么好恭喜的,」左止元淡淡地说,「乌兰诺夫先生不是讨厌左氏么?和不和左氏合作还是另一码事。」 「不不不,」伊凡笑着摇摇头,「爷爷请你过去聊天,你放心,这次是真的有饭吃。」 左止元瞟他一眼,下巴一抬。 「带路。」 两人迅速离去,苏长空则继续向小弟发泄脾气。 「喂,」他喘着气,没好气地接起电话,「谁啊?」 第392页 「乔言啊,找我干嘛?」 他的眼睛骤然眯起。 「你说,饶听南在香江?」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琥珀里的昆虫,可以回头看看 开始磨大刀子,嘿咻嘿咻~ 第118章 「左氏到底在搞什么。」入夜蔡世宜小声嘟囔着。 今天天气正好,晚风徐徐,月隐云舒浅淡的月光洒在夜晚的维多利亚港自有一分别样的韵味,宛若被蒙上黑纱的舞女愈往海的另一头就愈隐秘朦胧的矜持中带着魅惑。 蔡世宜却无心欣赏美景,她盘着腿以一个极为拧巴的姿势躺在游艇甲板的躺椅上,嘴里叼着橘子汽水的吸管刷着微博,看着网友对着几张不知怎么就流传出去的晚宴图片作各种猜测和议论,小虎牙忿忿地咬着吸管。 【不愧是香江!一眼看过去全是豪门贵族啊,除了香江哪里能有密度这么大的有钱人?】 【魔都和s市探头:盯】 【京都老大哥:我在二环里随便扔一砖头砸到的人都比这里的大部分有钱】 【笑死,还豪门贵族都是破落户罢了,没看到领头的蔡家也只能在左修才旁边敬酒吗?】 【香江是真不行了唉,以前虽然乱但是经济成绩和文化输出都贼牛逼,看看现在……只剩乱了】 蔡世宜气唿唿地关掉手机屏幕小虎牙用力咬着吸管将圆形的塑料吸管咬成一片再换个角度咬成方形。 连最爱的橘子汽水都不甜了。 她抬头看着闪耀的群星嘆口气。 网友的话不中听但的确是事实香江早就没了当年的荣耀。 蔡家这种在新时代崛起的家族还好,除了做事谈判粗糙嚣张些,在大方向上一直是老实本分的;倒是一些「祖上阔绰」过的,现在还没认清自己的定位。 她胡乱想着,身后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小钥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出来,小脸煞白,脚下游艇甲板随着水波一起一伏,她的身子也一晃一晃,眸子湿漉漉的,快要哭出来了。 她咬咬牙,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后一点点挪到了蔡世宜身旁,脑袋趴在躺椅扶手上,重重吐出一口气。 「还没适应呢?」蔡世宜失笑,看着乖巧趴着的小傢伙,忍不住揉了揉她手感极好的一头长髮,温声道,「还晕吗?」 「姐姐,别摸头,会长不高的,」小钥虚弱地抗议,身体却也没表现出明显的抗拒,她瘪着嘴,声音闷闷的,「比一开始好一点了,但还是晕。」 「幸好我提前一晚把你带上来适应,」蔡世宜觉得掌心这颗脑袋手感极好,于是揉得更放肆,嘿嘿笑着,「不然明天出海,我就能看到一个头晕眼花走路都走不稳的小钥了。」 小钥抬起眸子,虚弱地瞪她一眼,就像小奶狗被主人扯了扯尾巴,只能礼貌性的龇龇牙。 小奶狗虽然被扯住了尾巴,尾巴根儿却依然开心地摇动;小钥虽然被摸了摸头,瞪了姐姐一眼,但也眯起眼睛,享受着蔡世宜指腹擦过自己鬓角的触感。 蔡世宜却大唿小叫,「好你个小钥,胆子越来越大,敢瞪姐姐了。」 她一骨碌坐起,双手穿过小傢伙胳膊下,试图将人抱到躺椅上来好好教育——躺椅很大,容得下三四个人排排躺。 然后她失败了,人没抱起来不说,还险些因重心不稳栽倒在地。 「姐姐,虚。」小钥坐如钟,淡定评价。 然后她的脸就被捏圆搓扁,头顶传来蔡世宜恶狠狠的声音,「什么虚?我超强的!」 「好好好,姐姐强。」小钥虚弱而无力反抗,随口答应着,随后肩膀又是一跨,脑袋自然而然地搁在了蔡世宜的大腿上。 蔡世宜一怔,感受着源源不断的热度从小傢伙的皮肤漫出,渗透过薄薄一层布料,传递到自己肌肤上。 有点奇怪。 她在同辈里都是最小的,小时候就从没有小孩枕在她的大腿上,只有她骑在哥哥姐姐肩膀上的份儿。再长大一点,认识了左止元,明晰自己的性取向的两人即便是闺蜜也很少拉手抱抱。 换言之,这么紧密的身体接触,小傢伙还是头一个。 她看着自己胳膊上一层鸡皮疙瘩,手顿在半空,手指纠结地屈伸,斟酌着言辞,想要委婉地让小钥换个地方。 小钥眸子都没抬,嫩滑的脸蛋在蔡世宜腿上蹭了蹭,嘴里哼哼唧唧,「姐姐,头晕。」 她不仅脸嫩,虚弱极了时的声音也嫩,带着小鼻音,怎么听都是撒娇。 蔡世宜眨着眼睛。 小傢伙见姐姐没反应,微微抬起头,看见悬在自己脑袋上方的手,干脆自己蹭上去,声音更低了,「头晕,揉揉。」 蔡世宜那些诡异的心思瞬间抛到了爪哇国。 哦!我的老天,她好可爱! 小孩子懂什么呢?人家还难受呢,让她趴着!给她趴! 她手指抚上小傢伙的太阳穴,轻轻按着,动作温柔极了。 小傢伙合上双眸,睫毛微微颤动,落下一片颤动的阴影,她的唿吸逐渐绵长,温热的唿吸轻拂过蔡世宜的手腕。 「要睡着了吗?」蔡世宜忍着手腕上的轻痒,嘀咕着。 她可抱不动这人,可在甲板上睡会着凉的。 「没,没睡着,」小钥闭着眼睛,cua一下坐直了,吓蔡世宜一跳。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姐姐按得好好。」 第393页 「你吓死人了。」蔡世宜拍着胸脯,看着小傢伙的狗狗眼,没好气地扯了她一把,「别坐地上了,上来。」 小钥嘿嘿笑着,蹿上躺椅,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咬成正方形的吸管,微微挑眉,「姐姐很焦虑?」 蔡世宜一怔,「怎么突然这么问?」 「书上说,喜欢咬吸管是压力大的表现。」 「什么狗屁书,我从三岁就开始咬吸管了。」蔡世宜失笑,随后笑意淡了些,抿抿唇,「不过,最近的确有些事。」 小傢伙乖巧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要是姐姐很烦的话,可以说给我听的,反正我也听不懂。」 「也是,」蔡世宜嘆口气,「反正你也听不懂。」 「大概就是,姐姐我有一个玩得很好的闺蜜,她最近遇到了些事,她家的公司也遇到了些事……」蔡世宜沉默了会,又长嘆口气,「好吧,其实就是最近天天上热搜那个左氏。」 「我挺想帮帮她的,但又不知道能帮上什么。」 小钥眨着眼睛。 是小元姐? 「姐姐要是很想帮另一位姐姐的话,可以不用管小钥的,」她脆生生开口,「小钥待在家里就好,不用姐姐专门抽时间陪。」 「怎么行呢?说好明天后天带你去公海试改装机就会带你去!」蔡世宜轻哼一声,「这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吗,姐姐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而且,」她嘀咕着,「左止元也没那么容易被打垮。」 小钥歪着脑袋想了想。 她对生意场上的事了解不多,爷爷虽然名望颇高,却也从来不参合这些,倒是听说她去世得早的父母做过生意,留下了些小产业,现在是老哥在抽时间打理着。 她对左氏的唯一印象,除了小元姐,也就只有小元姐女朋友,破了左叔叔记录的那个姐姐。 唔,都是这么厉害的人,肯定没问题的。 于是她笑着开口,安慰着嘴上说着没事其实眉毛早就皱起的蔡世宜,「姐姐放心,肯定没事。」 「哦?为什么?」蔡世宜瞅一眼她。 「我很玄学的!」小傢伙抬头挺胸,「我考试的时候不会的题总是能蒙对,考前我的朋友都要过来和我握手吸一点欧气,所以我说没事就肯定没事!」 蔡世宜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吟吟地看着她,「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钥伸出手,眨着眼睛,「姐姐要不要吸一吸欧气?」 蔡世宜看着眼前那截嫩白嫩白的小手,迟疑了会,慢慢伸手,牵住她细瘦的手腕。 小傢伙骨架很小,手腕极细,轻轻松松就能圈住。 「呀,不是这样的,这样没用,」小钥嘆口气,嘟囔着,「笨蛋姐姐。」 蔡世宜还没来得及假装生气,掌心中就滑入了一只湿润的小手,与她掌心贴着掌心,甚至还想插入她的指缝。 「你?」蔡世宜一惊,看着与自己十指紧扣的小傢伙,刚想开口,小傢伙另一只手就啪的一声盖在了她的手背上,虔诚地举起她的手,举过头顶,闭上眼睛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快显灵!」 她勐地睁开眼睛,澄澈的眸中含着某种精光,双手骤然挣脱蔡世宜的手,在她眼前用力一拍,高喝一声,「哈!欧气速速来!」 蔡世宜被吓得肩膀一抖,震惊地看着她。 「作法做完了,」小钥眸子澄澈而认真,「姐姐一定能心想事成的。」 「作法……」蔡世宜心中有一万个槽想吐。 「对啊,作法,这是我和我同学们研究了三年研究出的,最有效的传递欧气的方式。」 蔡世宜凝视着小钥澄澈的眸子。 好吧,大概真的是自己胡思乱想了,小傢伙根本就没意识到十指相扣对于大人来说是怎么样的含义。 「那我倒要看看它到底有没有用。」蔡世宜笑眯眯,陪着小钥玩着这个幼稚的游戏。 小钥超级认真地点点头。 「姐姐放心,肯定有用的!」 「对了,你刚才是不是说我是笨蛋。」 「额,没有的事!」小钥瞬间心虚,一点点往后挪,试图逃跑。 蔡世宜眯起眼睛,拉长声音,表情危险,「小—钥—」 小傢伙一慌,风又突然大了起来,她一个没扶稳,身子直往下掉。 「诶!」蔡世宜瞪大眼睛,身子前倾,试图将人拉住。 砰! 啪叽! 「嗷嗷嗷嗷!」 小钥声音再次虚弱起来了。 「姐姐,虚。」 她宛若一只死鱼,双眼无神地平躺在甲板上,说话一顿一顿的。 盖因为,身上压了个人,人上还有半截躺椅。 蔡世宜脑袋磕在了小傢伙下巴上,疼得眸子湿漉漉的,闻言,恶狠狠一瞪她,「林小钥!」 小傢伙打了个哆嗦。 两人挣扎了半天,总算从倾斜的躺椅下钻了出来。 蔡世宜一手揉着被躺椅砸了一下的腰,一手揉被小傢伙下巴磕了下的脑门,疼得龇牙咧嘴的同时,小公主性子上来了,瘪着嘴,打算发发脾气,吓唬吓唬这个胆子愈来愈大越发没大没小的小傢伙。 一扭头,看见小钥安安静静坐在地上,手摸着后脑勺。 「林小钥,起来。」蔡世宜没好气地走过去。 「啊?」小钥被吓了一跳,手瞬间缩到背后,却被眼尖的蔡世宜逮了个正着。 第394页 「怎么回事?」她的小性子瞬间被抛到了爪哇国,慌张蹲下,掰开小傢伙藏在背后的手。 小钥指尖上,有一丝血迹。 该死! 蔡世宜看着那鲜红的血色,愣了愣,心中顿时漫起浓烈的愧疚。 自己算是摔在了小傢伙身上,有个肉垫,没多大感觉,可小钥是实打实后脑勺摔了个狠的,还被自己和躺椅分别来了一下。 「你疼不会吱声的吗?」蔡世宜抿着唇生气,胸膛一起一伏,指尖扒拉开她的髮丝,轻轻触碰着那一大块红肿,再开口,声音却变得温柔,「疼吗?」 「其实还好,」小钥嘀咕着,「习惯了。」 她爬树撵狗的时候,比这惨的跤也摔过不少,爷爷都夸她打小就皮实。 只是这话落到蔡世宜耳中,自然就有了另一重含义。 习惯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眸子微垂,用力将小傢伙抱进自己怀中。 「……姐姐?」小钥感受着这个温暖的怀抱,一脸懵逼。 「没事,没事了,」蔡世宜轻声安慰着小傢伙,心软得一塌煳涂,「以后小钥有姐姐了。」 小钥:「……」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乖乖地任由蔡世宜抱着,直到手机提示音响起,她才乖巧提示,「姐姐,好像有你的消息。」 蔡世宜松开她,伸手从桌上捞过手机。 不是谁的消息,是条微博推送。 在热搜排行榜第一的#左氏分公司新闻发布会#底下,赫然有一条崭新的热搜—— #左氏宣布与维罗尔达成为期十年的长期合作# 下面附着左止元与乌兰诺夫的亲切握手合照。 蔡世宜愣愣地看着这新闻。 底下评论也炸开了锅。 【意料之中但又是情理之外,感觉这是左氏的硬实力,但这个时候爆出来总觉得,emmm……】 【和我们想看到的不太一样】 【+1】 【但我总觉得,这里面应该是有深层次联繫的吧,说不定人家在第五层】 …… 蔡世宜看着照片里微笑着的左止元,又扭头,看着还坐在地上揉脑袋的小钥。 「小钥,你好像真的有点玄学。」 「就是就是。」小钥疯狂点头。 「来来来!再让姐姐抱抱!唔,这次我要许愿!」 小钥:「……」 她又被蔡世宜虎抱到了怀里,忍不住嘆口气。 幼稚的姐姐。 ------------------------------------- 时间拨回晚上六点。 左止元随着伊凡离去,自然也就没听到苏长空的那通电话。 她只是静静跟着伊凡,再次来到了乌兰诺夫的套房。 再次踏进房间,她的表情极为淡定,心态也极为平稳。 「左,请坐。」老人眯起眼睛看她,「几天不见,你变了很多。」 左止元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再看着面前的老人,心中已经不再有上次见面的紧张,只是轻笑着,「几天而已,哪来的什么变化。」 「你松弛了很多,」乌兰诺夫做出评价,「但是不是完全的松弛,外在的松弛是因为你有一根弦一直紧绷着。」 左止元垂眸,手指搭在椅子扶手上。 一直有一根弦紧绷着么? 她再抬眸,唇角挂上漫不经心的笑意,端起碗自然地开始夹菜,「您找我来不会就是评判我的状态吧,唔,也行,不过我可是饿了,您慢慢评,我先吃着。」 乌兰诺夫笑笑,举起一旁的伏特加,「喝酒吗?」 「抱歉,不喝。」 乌兰诺夫也不劝,用装啤酒的超大号杯子给自己满上,勐喝一口,擦了擦嘴,随后淡定地说出石破天惊的消息。 「你们谈判团可以准备一下,明天或者后天签合作协议吧,要是想的话,等会就可以和媒体放出消息。」 左止元夹菜的手一顿,微微眯起眼睛。 「您不是讨厌左氏么?」她面色不改,继续慢悠悠吃饭。 「现在不讨厌了。」 左止元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因为您终于发现这是个误会了?」 乌兰诺夫一愣,「什么误会。」 「我有一个朋友……」左止元顿了顿,然后改口,「就是我女朋友,这是我和她谈起您的时候,她做出的判断。」 「她说您可能是在审视我们,您因为一些我们也不知道的原因而讨厌左氏——可能是误会,也可能是其他原因,但您对左氏本身似乎并没有表现出那么深的恶意。」 「所以您只是在审视,审视左氏是否已经褪去了您所讨厌的那一部分,是否能成为合作伙伴。」 乌兰诺夫微微挑眉。 「你的女友评价的很精准,她在谈判团里吗?」 「不在,她之前在庐城,现在在京都。」 「那我很想见见她,」乌兰诺夫笑了笑,「我的确是在审视你们,而左氏过关了。」 「抱歉乌兰诺夫先生,我作为左氏分公司总裁,并不是很喜欢您这种居高临下的用词。」左止元抬眸,不咸不淡地瞟了他一眼。 「抱歉,左,」乌兰诺夫从善如流,「经过这几天的实地考察,我发现左氏并不是我预想的那样。」 左止元凝视着他淡蓝色的眸子,「您的预想是怎么样的呢?」 第395页 你为什么会讨厌左氏? 乌兰诺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岔开话题。 「你们最近频繁上热搜,不是遇到了麻烦,对吗?」他的虎目盯着左止元,「你们想解决,完全可以压下讨论,用不着让舆论如此发酵,我认为左氏有这个实力。」 左止元微微挑眉,不置一词。 「如果不是遇到了麻烦,那就是你们想做什么,」乌兰诺夫淡淡地说,「你们想打扫屋子,将一些人扫地出门,对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在针对褚下了个套,对么?」 左止元这回严肃起来了,看着面前这位外粗里细的老人,敲了敲桌子,「证据。」 「我没有证据,」这只狡诈的老熊笑了,「看来我猜对了。」 左止元轻唿出一口浊气。 「您怎么猜的?」 「不急不急,」乌兰诺夫摆摆手,「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们现在还不收网,是不是因为没找到褚和那个被关起来的……忘了叫什么的傢伙,之间的联繫?」 「你们在等他开口,对吧。」 左止元挑眉,以沉默回答。 「这就是我要说的了,」乌兰诺夫嘆口气,「你们是找不到褚与那人之间的金钱联繫的,或许是因为他和昆古尼尔一样,褚和他根本就没有金钱联繫,但是却有利益的深度捆绑,所以那个人也在权衡,到底该不该开口。」 左止元眨着眼睛。 几乎已经淡忘的某些回忆再次在心头涌现。 没有金钱联繫,但是有利益输出? 「我讨厌左氏,是因为我不确定,褚凡君的行为到底是他个人的意思,还是你们高层的授意,」乌兰诺夫还在继续说着,「我以为是你们高层有人给他撑腰,不然他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但是这几天谈判,我看你,看裴,左看右看都不像。」 「我又去了解了你们左董,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也不是这种人。」 左止元终于忍不住吐槽,「这么重要的事,您靠直觉判断。」 乌兰诺夫笑笑。 「不要小看一个老兵的直觉啊。」 左止元思索了一会,一个一直没有解决的问题突然就有了答案。 「所以,维罗尔搅黄了我们和昆古尼尔的合作,却又迟迟不和我们谈新合作,是因为您觉得我们和昆古尼尔狼狈为奸?」 「是。」 「那您为什么会允许苏家入场?」左止元眯起眼睛。 「唔,你可以理解为,我在查看我的老对手新落的一步子到底是什么货色。」 左止元重重吐出一口气。 很合理。 「我暂时没问题了,您继续。」 乌兰诺夫微微点头,「上次我和你聊的时候,我还不太确定你们的立场,所以这些都没说。」 「但看你们现在的动作,我清楚了,你们在打扫屋子,你们在针对褚。」 「等等,」左止元突然再次开口打断了他,微蹙着眉,「您为什么知道我们是在针对褚凡君?」 「因为他和昆古尼尔那个罪恶之源,接触的最多,」乌兰诺夫轻唿出口气,「左氏和昆古尼尔的每一次续约的新闻,都是他带队。」 左止元:「……」 好不靠谱的理由。 「好了,不要再打断我,」乌兰诺夫虎目一翻,「我已经酝酿很久了。」 「你知道,褚凡君和昆古尼尔,有什么交易吗?」 左止元大脑飞速运转。 没有金钱交易,却又深度的利益输送和捆绑。 「你知道昆古尼尔是一家怎样的公司吗?」 世界上最顶尖的两家药业之一,实验室遍布全世界。 等等,实验室? 「你知道,昆古尼尔的那个,着名的丑闻吗?」 【「研究基因当然不是丑闻。丑闻是,他们无法解释基因样本的来源。」 老妈冷肃的声音犹在耳畔。 「为什么在南美洲的实验室,会有大批的东亚人基因样本?」】 左止元勐得抬起头! 乌兰诺夫唇角漫起轻笑。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 左止元唇角翕动,不可思议地皱起眉,胸口急剧起伏。 「他是,一个基因贩子。」 「是的,他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在某些平台看过类似的gg,几年前很火的那种,大概就是用唾液就可以测基因组,追溯先祖血脉 不要信不要信不要信!!! 另:我已经开始期待小钥掉马了~这一对记得番外见~ 第119章 在这个世界上舆论对于一个人的评价是复杂而多元的:人们会拿着放大镜寻找那些夏桀商纣之流身上的优点,一旦找到某些闪光点就大肆吹嘘试图洗白来证明自己的算无遗策;又会以极为苛刻的目光审视那些歷史名臣,甚至不惜以现下的三观评价歷史中的他们——大概人死了就谁都能踩一脚。 除去古人今人也逃不过舆论的审视现在给一个人盖棺定论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不需要这人已故发达的社交网络就可以让他或成神或成鬼。而人类的叛逆心和从众性的杂糅还会让舆论对一个人的评价在鬼神之间反覆横跳。 但是,在某些普世价值的衡量下还是有些人会受到所有人一致的唾弃的。 第396页 就算他的个人魅力再强人品再好都一样。 比如将员工最后一丝剩余价值都无情剥削干净的黑心老闆,比如吃里扒外却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比如背弃信仰背弃祖国的汉奸,再比如干出反社会反伦理道德反人类底线的事的人奸——尤其是最后一种,绝大部分人会贊同赏他一粒花生米,以物理方式将其开除地球球籍。 而褚凡君,四点全中。 「基因贩子。」左止元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身子向后用力一靠,伸手,按着自己突突乱跳的太阳穴。 因为巨大的震撼而暂时失去表情管理的她此时面色扭曲,愤怒震惊夹杂着恐惧凝聚在她面庞上。 「哈总算看到你面具破裂的样子了」乌兰诺夫轻笑着「小小年纪就这么老成不是好事。」 左止元没开口摆摆手将脸埋在掌心,胸膛不断起伏,努力以深唿吸调整状态。 不行,忍不了了。 「我才踏入这行三个月,」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声音中夹杂着别样的情绪,「我还什么都不会,我才在新手村老爷爷那里领了新手装备完成了打史莱姆的小任务,然后突然就要去屠龙了。」 这些天本就崩得死死的那根弦,此时摇摇欲坠。 「抱歉董事长先生,我需要缓一缓。」她近乎狼狈的站起身,走到一旁的阳台,掏出手机,找到联繫方式,下意识就要打给饶听南。 就像被吓到的小猫崽子,第一反应是往最信任的人怀里钻。 她的指腹在屏幕上方一厘米处顿住,过了会,挪向了下方的左修才。 不,不行,老爹现在在香江,估计酒会刚刚开始,更何况他算是「身在敌营」,那地方人多眼杂,怎么想都不方便。 她再次翻页,找到了裴良夜的号码。 不,也不行,良夜姐现在在全国人民面前直播,新闻发布会的直播。 左止元愣愣地放下手机,看着远处渺茫的星光,手掌骤然握紧成拳。 总有些仗,是要自己一个人打的。 她突然对当年那个在唐倾的饶听南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情绪。 「我这还是第一次,」她垂下头,喃喃自语,「你都坚持了那么久了。」 又呆呆站了会,她淡定转身,重新坐回了座位,唇间挂着一丝无奈而苦涩的笑意,「抱歉,董事长先生,让你看笑话了。」 乌兰诺夫缓缓摇头,虎目凝视着面前的左止元。 年轻女人的情绪虽然还不太稳定,却也被她硬生生从崩溃的线上拉了回来。 「左氏很好,」他轻声说着,「我记得你是左氏唯一的继承人,如果没错的话,我不介意与左氏签三十年的长约。」 「倒也不必,」左止元微笑着摇摇头,「左氏也得对维罗尔进行评判的,而且……」 她面上笑容瞬间收敛,面无表情地爆出粗口,「这操蛋的位置,谁爱坐谁坐,这事一完,反正我不干了。」 乌兰诺夫愣住,眨着那双兇悍的眼睛。 「左,你是在说气话吧。」 左止元松了松领带,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随后面上再次带上了微笑。 「是气话。」 要是她撂挑子了,左修才第一个就得抓起鸡毛掸子揍人。 她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告诉她:你享受了先辈的奋斗成果,自然也要接过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等价交换,是世界上最严谨公平的法则。 「说说褚凡君吧,」她舒服地往后靠,十指搭在一起,总算恢復了之前的镇定模样,「我现在理解您对左氏的敌意了,假如是我,我也想不到这是他一个人敢干出来的事,我也会认为他的身后另有其人。」 「没错,」乌兰诺夫点点头,随后又笑着摇摇头,「不过倒也不至于让你拿着新手装备去屠龙,怎么也要送你一件百分百绝杀的神装不是。」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银色u盘,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左止元眨着眼睛。 她现在其实有点u盘ptsd。 「这是什么?」她没有接。 「维罗尔是昆古尼尔是多年的老对手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昆古尼尔,」乌兰诺夫摊手耸肩,「在他们曝出实验室丑闻之后,我就一直在调查,也是顺藤摸瓜,才发现大概有人在和他们里应外合。」 「所以,这里是我能找到的,所有和褚有关的,他那些犯罪勾当的证据,可能不全,但交给你们警方,他们肯定能补全的。」 左止元的ptsd瞬间治好了,抓起桌上的小u盘就往口袋里塞,嘴里还在埋怨着,「您也不早说您有这个。」 乌兰诺夫笑笑,「我这不是怕你们左氏和他其实是狼狈为奸的么?」 「那您怎么不交给警方?」左止元嘀咕着,「也省得我们针对褚凡君苦苦布置了这么久的套。」 褚凡君贪污的证据,一抓一大把,但要么可以被别人顶罪,要么不够致命。 也是从黎正淳这里,才算是有了突破口。 但黎正淳和这个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额,怎么说,」乌兰诺夫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对贵国的警方也有误判,左,你知道的,资本主义国家的警察为资本服务。」 「不过,也算阴差阳错吧,」他笑笑,「就当是我送给左氏的合作礼物了。」 「谢谢您,」左止元心情骤然轻松了不少,指腹摩挲着口袋里的u盘,轻笑着,「这才是昆古尼尔啊。」 第397页 乌兰诺夫先是一怔,随后明白了这个双关,笑着点点头。 昆古尼尔,北欧神话中主神奥丁的永恆之枪,在传说中,这柄枪拥有一项神力:一旦掷出,必定会无视所有阻碍命中目标。 昆古尼尔药业为何取这个名字已经不可考证,但对于眼下的局面来说,左止元手里的u盘,是可以让胜利天平彻底倾斜的筹码。 「是啊,这才是昆古尼尔之枪。」 ------------------------------------- 香江,苏家大楼。 「苏家所有在大陆的产业,全面收紧。」苏长云坐在主座,面色沉凝。 「苏总,我们在大陆其实也没有多少产业。」下面有人苦笑着开口。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在苏家,向大陆扩张的项目书即便一路畅通,最后也会在苏总那里卡住,就算是无可挑剔的投资,也会被反反覆覆审核个三五个月。 长久以往,苏家在大陆的产业几乎少得可怜。 「我的意思是进一步收紧,」苏长云闭上了眼睛,疲倦地按着太阳穴,「大陆那些来找我们投资的企业,也不要碰。」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 「苏总,这是不是,太过于小心了?」 苏长云沉默了会,摆摆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对已有的投资进行一遍审查。今天借着开会的机会,把体量比较大的公司过一遍吧,数量不是很多。」 底下人轰然应诺。 苏长云毕竟是苏老爷子从小培养的继承人,除了对左修才的心理阴影是在是太过严重之外,其余各项水平素质都极高,对苏家的掌控度也很好——只要老爷子正式放手,他就是苏家无可置疑的掌门人。 其实,没有任何人认为,二公子能争得过他。 大概苏长云为老爷子所不喜的,就是他坚决与苏家曾经的灰色产业进行了切割,曾靠着灰色产业完成了一大批血淋淋的原始积累的老爷子,在今天还捨不得放手。 「苏总,我们这边看完了,可能有两个项目需要底下人进一步跟进审查。」 「我们也是,这边的报表没看出什么问题。」 「苏总,」有人迟疑地举手,「这里少了个公司。」 「少了什么公司?」苏长云瞬间皱起眉。 「二公子许诺投资的公司,天光,也算是大陆那边准一线的大企业,离一线可能还差那么五六口气。目前财务已经把第一笔款打过去了。」 底下又有人想了起来,点头,「我们这边审查了天光的情况,除了的确是个吞金兽之外,各个项目和资金鍊都还算健康,二公子的这次投资还算不错。」 「这样啊,」苏长云撑着下巴思索,「他们总裁,就是那个乔言,对吧?」 「是,苏总。」 苏长云对乔言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唯一记得的,还是他在时代广场给一个可怜的小姑娘掏了很多很多钱。 「毕竟是苏长空难得一笔正常的投资,」他沉默了会,轻笑着摇摇头,「算了,不干涉,该打钱就打钱吧。」 「好的苏总。」 「对了,苏长空说他不回来?」 「……是,谈判团已经返程了,二公子坚持要留在s市。」 「我知道了,」他轻嘆一口气,「随他去吧。」 散会后,苏长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 窗帘紧闭,灯全部关上,只有隐约的昏暗光线,偶尔通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苏长云的身上。 他的表情狰狞,宛若一只择人而噬的勐兽。 他的气质孤独,更像一只孤零零的舔舐伤口的幼崽。 他一个人在黑暗里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手机突然一响。 是一条微博推送。 #左氏宣布与维罗尔达成为期十年的长期合作# 苏长云表情瞬时更加复杂,走到窗边,用力拉开窗帘,直视着对面那栋酒店。 那是苏家的产业,但是左修才在那儿。 从黑暗骤然到明亮,刺眼的霓虹灯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可刚一眯起,他就又努力睁开,顶着强光和迅速分泌的生理性眼泪,找到自己印象中的方向。 应该是酒店顶层,那里有左修才的酒会。 他沉默了会,转身,抓起桌上的电话。 「帮我准备一套西服,再准备一份随礼。」 「嗯,我要去拜访左修才。」 ------------------------------------- 觥筹交错热闹无比的酒会,在苏长云进门的那一瞬间,落针可闻。 苏长云顶着所有人或迟疑或惊异的目光,抑制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一步一步慢慢向酒会最核心的圈子走。 蔡世仁震惊地看着慢慢走来衣冠楚楚的苏长云,又看了看一旁笑眯眯宛若老狐狸的左修才。 「这也在您意料之中?」他压低声音问。 「不在,」左修才微笑回答,「我也很好奇他哪来的勇气。」 「左董,」苏长云终于再次站在了左修才面前,拿起侍应生托盘中的红酒,抑制着颤抖的手臂,缓缓举杯,「我敬您。」 在众人注视下,两杯相碰,苏长云的杯子比左修才的矮了五厘米。 而左修才也算投桃报李,其他人来敬酒他也就沾沾唇,这次倒是喝了小半杯。 「各位不用看着我们了,」喝干杯中酒,苏长云看向周围安静如鸡的众人,唇角扯起笑意,「继续吧。」 第398页 酒会瞬间再次热闹起来。 苏长云又扭头,看了眼一旁表情严肃的蔡世仁,又看了眼懒散的左修才。 「左总,我想和您聊聊。」 「可以,」左修才微笑点头,「需要找个房间么?」 「不用,这里就好,」苏长云摇摇头,随即苦笑,「我能来这儿已经鼓起了很大勇气了,单独和您相处,我压力会更大。」 两人移步到了酒会一角,其余人都乖乖留下了原地,只有蔡世仁,亦步亦趋地跟上。 「他可以旁听吗?」左修才看了眼微蹙着眉蔡世仁,又看向苏长云,微微挑眉。 「可以。」苏长云点头,心中却嘆口气。 还真是亲疏有别。 苏家,未来十年,大概会慢慢失去和蔡家竞争的资格吧。 「首先,恭喜左董了。」 左修才再次挑眉,「苏总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的新闻,」苏长云递过手机,「左氏宣布与维罗尔达成为期十年的长期合作。」 「那还真是不错。」左修才依然笑眯眯的,眸底却也滑过一丝诧异。 比他想像的快了些。 苏家的谈判团现在应该刚刚返程? 「是啊,苏家又输了,这次是小空输给了左总。」苏长云用了一个堪称亲昵的称唿,惹来蔡世仁频频侧目。 如果说他输给左修才,还有可能是因为辈分和阅歷的差距;那苏长空输给左止元,则是同辈人之间各方面素质比拼的一边倒的吊打。 「我乞求您,不要像当年对我一样,」堂堂苏家继承人,笑容苦涩,态度堪称卑微,「他还小,不懂事,不值得三番五次的针对和打压的。」 蔡世仁忍不住想想翻白眼。 左止元可比苏长空还要年轻些。 【他还小,不懂事】 这种话苏长云也说得出口? 「哈,我当然不至于出手打压一个小辈,」左修才笑了,「当年愈挫愈勇屡败屡战的,不是你么?」 苏长云脸青一阵白一阵,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用力点头。 「那谢谢左董了。」 「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会针对他,但他要真是做了什么坏事,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左修才懒散地摇摇头,「管好你弟弟。」 「好的左董。」苏长云乖巧无比。 「你来,就是找我说这个?」 「是。」 左修才心中诧异,再上上下下打量苏长云,「你们兄弟俩的感情比我想像得好。」 苏长云面庞更为苦涩。 「不,我们关系不好。」 左修才并没有什么兴趣听豪门兄弟的狗血故事,而不远处,他的秘书正拿着手机快步走来。 「左董,」秘书附到他耳边,低声说,「吴部的电话。」 左止元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今晚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往前赶进度呢? 他沖两人礼貌笑笑,接过电话,朝无人的露台走去,留下蔡世仁和苏长云大眼瞪小眼。 「唿。」左修才一走,苏长云立即重重靠在了墙上,弯着身子,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额上迅速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蔡世仁摇摇头,递给他一条毛巾。 「谢谢。」苏长云接过,声音沙哑。 「宠弟弟不是这么宠的,」蔡世仁终于忍不住开口,「【他还小,不懂事】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你个妹控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了解我妹妹的人品,你了解苏长空的人品吗?」 「我怎么不了解!」苏长云怒目而视。 蔡世仁认真看着他,最后,失望地摇摇头。 「你最好是。」 …… 「吴部,」左修才站在露台上吹着海风,微微眯起眼睛,「怎么了?」 他很少与这位联繫,所有的配合都是靠两人敏锐的嗅觉和过硬的素质完成的。 一旦需要正式接触,说明出了点事儿。 「刚开完会,算是正式定了调子,但定调子的人比你我想像的还要严肃很多,」女人温吞的声音传来,「所以,我部肯定会加快进度,你如果想搭顺风车,最好也调整一下时间。」 「知道了,」左修才点点头,「大概什么时候有声音?」 「明天晚上七点,记得看新闻。」 「这么快?」 「是。」 左修才摁摁眉心,有些感慨地点点头,「那我还得给小饶打个电话提醒一下。」 「哦,不用,我十分钟前刚给她打过。」 左修才:「……」 怎么还抢我活的呢? 「我说过,我对这个孩子很感兴趣,」女人轻笑着,「我很好奇她能走到哪一步。」 …… 十分钟前。 唐倾众人一声不吭,看着自家喝得有点多的老大瞬间被吓醒酒,起立立正,腰杆笔挺地接了个电话。 「好的吴部。」她恭恭敬敬地点头,仿佛对面真的能看到一样。 「唿……」挂了电话,她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再坐下来,揉着因为被吓醒而胀痛的太阳穴。 余阳弱弱举手,「头砸,刚才是谁啊?」 他们还没见过饶听南这么紧张的样子。 「一个大大大大人物,提醒我明天晚上看新闻,」饶听南笑笑,眸中带着一种【老师终于讲试卷了!】的期待,「你们也一起。」 第399页 众人面面相觑。 看新闻?他们其实每天都有在看的。 「头砸,您是在等什么吗?」 「等雷鸣。」 ------------------------------------- 这註定是一个难熬的晚上,无论是对在香江来回踱步的饶听南,还是对于在s市裹着小毯子苦兮兮拼拼图的左止元。 左止元每拼两张,就往手机看一眼。 她已经跟良夜姐和老爹简单说了说今天的事,但这玩意电话里三言两语还真说不清楚,更何况还有那个u盘里的内容需要分享,所以她琢磨着,打算明天回一趟庐城。 反正自己已经和乌兰诺夫定下合作的框架和基调了,剩下的鸡毛蒜皮的小谈判交给路部他们就好,她翘一天班,不是什么大事。 但她现在心里还和猫爪似的痒痒。 又拼了两块,她终于忍不住了,抓起手机,点开和饶听南的微信聊天框,恨恨戳着那人的头像。 「笨蛋,笨蛋,你就不会,不会主动联繫我吗?」她说一个字就戳一下,气鼓鼓。 这几天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她好想和饶听南说。 但心中的气还没完全散,又是自己先说的分开一段时间,她堂堂左总,现在……有些拉不下脸。 大概是真的有些玄学,在她用力戳着饶听南头像的时候,对面突然冒出了两个字。 饶听南:【宝贝】 左止元一惊,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 她慌慌张张捡起来,再一看。 【对方已撤回】 左止元:??? 她也真的这么干了。 饶听南看着左止元发过来的三个问号,手足无措。 这不是为了缓解思念和兴奋,她又打算给左止元写小作文吗? 然后太过激动,忘记断网了,好在补救及时。 哪里想到这短短几秒钟左止元就看到了!她是守在手机前的吗?! 饶听南心中惶恐,唇角却不自觉上扬。 她哒哒哒打了个几个字。 【对不起,发错了】 左止元瞪大了眼睛,气得深唿吸。 你发条【宝贝】,撤回,然后你说发错了? 「除了我你难道还有其他宝贝!」她磨着牙,越想越气,打开拨号页面,一个电话拨过去。 饶听南秒接,心中酝酿的情绪几乎就要喷涌而出。 宝贝原谅我了吗? 得想个开头,开头怎么说? 【宝贝,我好想你】 不行,万一左止元还没消气,这会让她更生气的吧。 【左止元,我好想你】 好像又显得有些生分。 好多好多话堵在她嗓子眼,她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两人几乎有些贪婪地听着对方的唿吸声。 左止元用力抿着唇,心中数着秒。 三、二、一……不,再听三秒。 如此循环了几个三秒后,她终于狠下心,恶狠狠地挂掉了电话。 刚想好开头的饶听南听着对面的忙音,一怔,失落地放下手机。 这就没了吗? 左止元的消息弹出来,带着浓浓的报復意味。 【对不起,打错了】 她恶狠狠发完,躺倒在床上,看着时隔好几天后两人的第一次交流,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香江的饶听南,也在对着通话记录傻笑。 虽然是为了报復,但是宝贝给我打电话了耶! …… 除了饶听南,今晚还有一个人在对着通话记录笑。 褚凡君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面上滑过一层晦暗不明的笑容。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了上一通电话的来电人。 【苏长空】 「饶听南在香江?」褚凡君自言自语,「真是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0章 翌日上午九点。 裴良夜开车,在机场接到了左止元。 「什么时候起的?」裴良夜看着打哈欠的左总,微微挑眉。 「五点半主要是昨晚三点才勉强睡着。」左止元探头对着后视镜看了看眼底的黑眼圈,嘆口气「我回不去的生物钟啊。」 为自己的优良作息哀悼一分钟。 「那你现在眯会。」 「睡不着」左止元又打了个哈欠,「我从来没有这么精神过。」 裴良夜骤然沉默车内瞬间只听得到两人轻微的唿吸和发动机微颤的轰鸣。 「小元,」她骤然发出一声喟嘆「这些天,你辛苦了。」 左止元只是轻笑着,懒散地摆摆手。 「快些吧,老爹应该到了有一会了。」 …… 上午十点半 「这就是我和乌兰诺夫的全部对话。」左止元一口气说完,嗓子有些沙哑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咖啡,大口大口往喉咙里灌着这苦涩的液体。 左止元家中书房,裴良夜和左修才面色凝重的看着电脑屏幕。 「很震撼但证据不是很全,」左修才反覆看了好几遍那些文件照片后轻唿出一口浊气无奈地摇摇头「虽然有乌兰诺夫这个人证但他的供词大多也属于猜测更何况他是维罗尔的高层维罗尔和昆古尼尔这么多年的竞争对手警方会考虑到恶意栽赃的可能性。」 「而且乌兰诺夫是外国人,身份不低,会不会还要走一遍外事流程?」裴良夜紧蹙着眉,手指敲打着桌面。 第400页 「如果乌兰诺夫配合的话,情况紧急可以一切从简,程序后面补,这个不是问题,」左修才有些头疼,随即又嘆口气,「算了,交给警方去头疼吧,把分公司和昆古尼尔合作过的所有文件卷宗也交过去,补证据链本就是他们的活,我们好歹还提供了不少线索。」 裴良夜撑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可不可以先把人拘起来,再去补证据链?」 「外事程序那边,要是当事人同意,还能一切从简,」左修才摇摇头,「这边没有实锤把人拘起来,只能传唤,最多24小时,这24小时要是证据链补不齐,哦豁,完蛋。」 「但我们不还有另一件事吗?」裴良夜扭头看他,「您别忘了,黎正淳还在里面呢。」 左修才眸中瞬时滑过一丝若有所思,微微点头。 这是两件事,但……或许可以当成一件事办。 他扭头,看向从刚才一直沉默到现在的左止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元,你想什么呢?」 「啊,」左止元回过神来,抿紧了唇,嘆口气,「我现在在想另一个问题,」 她的神情凝重。 「褚凡君的动机是什么?」 …… 中午十一点半,庐城中枢 「这就是左氏送过来的所有资料,我的意见是,立刻批捕褚凡君。」那位帮左止元处理过乌龙事件的中年警察站在多位大佬面前,腰杆笔挺,神色凝重。 会议室中,坐在次座的中年人看着大屏幕上的资料,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摇摇头。 「触目惊心。」 穿着警服警号序列靠前的另一位警察抬眸,瞪了汇报的中年警察一眼,语气中带着恨铁不成钢,「陈树啊,你也是老警察了,你自己清楚,这达不到批捕的标准!」 「刘局,可以先传唤。」陈树表情依然坚定。 「这是桩大案!是能送到京都的大案!」刘局一拍桌子,「你24小时补得全证据链吗?」 陈树骤然抿紧了唇。 次座的中年人扭过头来,「刘局,你是专业人士,24小时内,调查结果能达到可以把人拘起来的程度吗?打个持久战嘛。」 刘局收敛了些面上的怒容,摇摇头,「难,主要是案子牵涉到了外企,取证难度直接到了顶。」 「如果走程序的话,大概需要多久?」中年人继续追问。 「昆古尼尔这个体量的外企,至少也要是省局出面,甚至可能需要京都那边的批准,」刘局嘆口气,「报告打上去,专案组去国外取证,补全证据链后直接批捕,即便中间事急从权我们省一些手续,大概也需要一个月以上。」 「慢了。」首座的人淡淡开口。 「但是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刘局摇摇头,「要是现在传唤褚凡君,无异于打草惊蛇,24小时后人不得不放,他直接跑到那些和我们没有引渡条例的国家,再想抓回来可就难了。」 会议室中骤然陷入了沉默。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一个月,太久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24小时,太短了,什么东西都查不出来。 陈树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他忍不住想到那个将东西送过来的小左总。 她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会议暂时停一下,我去请示上面。」首座的中年人站起身,紧蹙着眉,大步向一旁的办公室走去。 …… 中午十二点 秘书们将盒饭送了进来,会议室里十多个人,吃饭的吃饭,去吸菸室抽菸的抽菸,去卫生间的去卫生间。 刘局从吸菸室回来,身上一股子呛人的烟味儿,他走到扒盒饭的陈树身旁,拍了拍这个老警察的肩膀,低声问,「你亲自带队,我扛着违反程序,能争取三天时间,够不够?」 陈树看着自己的老上司,过了会,摇摇头。 「但是,」他轻声说,「如果有另一桩确定的罪名,可以把褚凡君拘起来呢?」 刘局一怔,随后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微微点头,「当然可以。」 …… 下午一点半 在省局的指示下,庐城警力不声不响地开始动作,对左氏分公司大楼和褚凡君多处房产埋下了盯梢点。 暗中控制住人的同时,取证组也已经拿着紧急文件坐上了飞机。 年轻警察坐在车中,盯着分公司大楼门口,按了按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师父,分公司这边没有异样。」 「嗯,好。」陈树抬起头,看着对面低垂着头的黎正淳,微微眯起眼睛。 「黎正淳。」 「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没有其他人指使我,都是我自己干的,我利慾薰心,我不是人。」黎正淳虚弱地吐出了说了成百上千次的话。 陈树静静看着他。 「我见过你女儿了。」 黎正淳骤然抬起头,眸中迸发出野兽般的兇悍。 「李春蝉答应过我的!」 他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咆哮。 「是的,李部对你女儿很好,要求我们穿便装上门,」陈树轻声说,「你女儿状态很不错,李部没让她玩手机看电视,小姑娘应该还不知道你的事,为了防止学校有人议论你,她还专门请了家教。」 「你的女儿,还不知道她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黎正淳的目光渐渐黯淡了,身子也佝偻下来,缩成一团。 第401页 「……替我谢谢李部。」 「李部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陈树淡淡开口,「你女儿迟早会知道真相,迟早会知道,她的父亲搜颳了多少人的血汗钱,毁了多少人的梦想。」 「她还会知道,自己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弟弟,而你把大部分钱都交给了弟弟的妈妈。」 「黎正淳,你在这里和我装什么爱女儿?」 黎正淳骤然闭上了眼睛,痛苦地颤慄着。 他倘若真的不爱自己的女儿,又怎么会将其託付给李春蝉? 可是,可是…… 是的,他不配说爱。 陈树静静看着情绪濒临崩溃的黎正淳,知道棒子打完,应该给颗枣儿了。 「李春蝉让我给你带句话,」他的声音略微缓和了些,「让你在里面好好做人,不用担心你的小姑娘。」 黎正淳骤然长嘆了一口气。 「另外,我可以告诉你,现在有另一桩大案子,和你的事有关,」陈树声音低沉,「说吧,我们会审核你提供的线索,说不定法院会适当减刑。」 「从死刑改无期么?」黎正淳惨笑一声,又沉默了会。 「我说。」 「我其实,也不知道我到底算不算他的人。」 陈树骤然眯起眼睛,身子前倾。 「他是谁?」 「褚凡君。」 「继续。」 「我本来和他没有任何交集的,我是李部的文书秘书,李部一直和褚部在很多事情上意见都不太统一,我是李春蝉的人,怎么可能去靠近褚凡君?」黎正淳像倒豆子一般将自己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全都说了出来,「甚至现在,我和他在个人层面上,也没有任何交集。」 陈树骤然皱起了眉,「那你为什么会说你是他的人。」 黎正淳惨笑一声。 「或许您知道,我有一个情妇,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大学生……」黎正淳沉默了一会,又笑了起来,「她给我生了个儿子,我母亲很喜欢她的小孙孙,我也就爱屋及乌。」 「既然给不了她名分,我就给了她所有我能给的,金钱,权力。」 「我把她调到了三天集团,给了她一个小办公室主任坐坐,没想到的是……她有一天突然哭着来求我,求我原谅。」 黎正淳又沉默了好久好久,声音骤然透着痛苦的嘶哑,「一开始,这些事不是我做的,我不会做出这种事。是她,她哭着说,她被猪油蒙了心,现在后悔了,问我该怎么办。」 「我不可能把我儿子的母亲送进监狱,所以我一边胆战心惊地借一件小事开除了她,一边把她的那些脏活拿到了自己手上。」 陈树心中嘆口气。 多套路化的拉人下水的操作。 「然后……」黎正淳嗫喏着,「我也被猪油蒙了心。」 「他们给的太多了。」 「他们?谁?」陈树追问。 「包工头之类的,」黎正淳苦笑着摇摇头,「我把项目给他们,他们用劣质材料,贪出来的钱和我分成,我七他们三。」 「就是这样警官,」他表情沉重,「是我利益薰心一步步堕落的,我不是人。」 陈树轻吐出一口浊气。 他手指搭在一起,仔细看着身旁电脑上的审讯记录,随后微微抬眸。 「很有趣,」他轻声说,「整个故事里,并没有出现褚凡君的身影,但你一开始却说,如果你身后有人指使,大概是褚凡君。」 「为什么?」 黎正淳骤然抿紧了唇。 陈树嘆口气。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黎正淳用力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慢慢从牙关里蹦出来。 「我知道了。」 「你的那个情妇,是褚凡君的远房表妹。」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套。 黎正淳骤然闭上了眼睛,肩膀不断颤抖。 「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陈树翻开了卷宗,看着上面的数字,「你贪的钱,远比我们现在所查到的财产要多得多,你花到哪里去了?」 「不是我,」黎正淳摇头,「我没什么物质欲望,是她,她炒股。」 「炒股能亏几百几千万?」陈树音调不可思议地上扬。 不是,正常人亏了这么多,难道还会继续? 额,倒也真不一定,经侦那边还经常有被一个电话骗了几百万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我也想不通,但随她去了,」黎正淳摇摇头,「现在想起来,确实有些奇怪,怎么会有人炒股只买一只股票呢?」 陈树骤然嗅到了什么,「哪只股票?」 黎正淳茫然抬头。 「好像是,昆古尼尔药业。」 「砰!」 陈树用力锤桌子的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 …… 下午三点半 「老领导,」陈树拿着笔录,急匆匆跑到了刘局的办公室,兴奋地递过去,「您看这个,够拘了吗?」 刘局接过来,细细看着,不断点头。 看到最后一行时,他瞳孔一缩,抬头,「昆古尼尔药业?」 「是,」陈树点头,眸中泛着精光,「不是没有金钱交易,金钱交易在这里!据经侦那边同事的初步估算,前前后后七八千万是有的!」 「好好好,左氏分公司那边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第402页 「时刻准备着!」 「不错,」刘局满意地点头,「我这就给省局打电话汇报。」 「不是吧,」陈树的肩膀瞬间一垮,「还要给省局打报告?」 「你要是今天开会的时候拿出这个来肯定就不用,谁让你现在才拿出来?」刘局瞪他一眼,「省局那边经侦专案组都出去了,京都部-委的专家组也在路上了,你以为现在逮人我说了算?」 陈树嘆口气,又开始催,「那您快点。」 刘局到另一间办公室打电话,陈树就只能焦躁地在办公室里转圈圈。 偶尔看一眼表,盯着秒针咔嗒咔嗒走。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师父,情况怎么样?」年轻警察还在死死盯着分公司大楼。 「再等会,」陈树又看了眼表,「可以开始准备了,最多十分钟!」 「是!」 十分钟后,年轻警察又来电话了。 「师父?我们沖不沖?」 陈树难捱地看了眼门外,摇摇头,「还没。」 「您不是说十分钟?」 「再等等。」 直到第二个十分钟过完,刘局才姗姗来迟。 陈树也没来得及问怎么这么慢,只是期待地看着老领导。 刘局重重一点头。 「拘了。」 …… 下午四点 褚凡君办公室,早就等得焦躁极了的年轻警察破门而入。 里面空空荡荡。 「褚凡君人呢?」年轻警察目眦欲裂,扭头看向秘书。 「我不知道,」秘书也很慌张,「好像是中午午休的时候,褚部说他下午有点事,可能晚一点回来。」 年轻警察深吸一口气,按着耳朵上的蓝牙耳机。 「师父,人不在公司。」 「盯着他房产的那几个队呢?直接破门!」 「明白!」 又过了五分钟。 「陈队,一队没有!」 「二队也没有!」 「三队这里没人!」 年轻警察一拳捶在了褚凡君办公桌上,咬牙切齿。 「让他跑了!」 陈树带着蓝牙耳机,静静站了一会,扭头,看向身后的高楼,眸子骤然眯起。 「收队。」 「师父?!」 「陈队?!」 「我会越级请示省-政-法-委,」陈树面色凝重,「请求纪-委介入。」 「今天中午,从会议室打出去的电话,一个一个查!」 …… 下午五点,左止元家中 裴良夜震惊起身,「褚凡君跑了?」 「该死,」她不可思议地摇着头,「我就不应该在这儿和您分析局势,应该去分公司盯着他的。」 左修才皱眉起身,穿上外套,摇摇头,「不怪你,警方的动作已经够快了,出现这种情况,说明有内鬼,你即使盯着他,他在内鬼帮助下也能跑。」 「唉,也是,」裴良夜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随后抬头看他,「您要回京都了?」 「是,」左修才面色凝重,「黎正淳那件事的舆论已经反噬到总部了,总部承受的压力也很大,我必须回去坐镇。」 「明白。」裴良夜点头,随后又蹙起眉,迟疑地问。 「左董,您觉得,褚凡君会往哪里跑?」 左修才思索一会。 「应该是往国外。」 …… 下午五点十分 「马上封锁机场!」刘局勃然大怒,「尤其是飞往那几个没有引渡条例的国家的飞机,给我仔细查!每个人至少核验三道以上!」 「还有,褚凡君的手机信号,能追查到吗?」 陈树默然摇摇头,从兜里掏出褚凡君关机了的手机,放在刘局桌上。 「他把手机留在了办公室,」他表情冷静,「褚凡君具有一定的反侦察素质。」 或者说…… 帮助他的那个内鬼,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 下午,五点十二分 「老规矩,帮我个忙,」褚凡君开着车,嘴里叼着根烟,打着电话,「我知道我知道,紧急情况得加钱,我出五倍。」 他慢悠悠说出自己的要求。 「我没疯,我当然没疯。」 「算了,你当我疯了吧。」 「五倍不够?那十倍呢?二十倍?五十倍够不够?」 「五十倍够了啊,看来你的安全也不值钱。」 挂掉电话,褚凡君笑笑,又拨通了另一个人的号码。 「苏长空吗?是我,嗯,手机被偷了,换了个号码。」 「你马上让乔言今晚凌晨出发,而且,原本放在轮船上运出去的货,全都放在他的游艇上。」 「不要问为什么,听话就好。」 「乖。」 挂掉苏长空的电话,他将手机关机,用力砸在车门上,将手机砸的弯曲粉碎,随后开窗,将其用力扔出窗户。 破碎的手机落在了稀疏的田埂上。 随后,褚凡君一个大拐弯,往另一个方向开了过去。 「我是一个亡命之徒,」他哼着歌儿,「我疯了,谁也不要惹我。」 天色慢慢暗沉,他抬头看了眼,唇角浮起笑意。 「要下雨了。」 「看来老天都在帮我。」 …… 下午,五点四十五分 第403页 「不晕了,终于不晕了?」蔡世宜看着总算开始活蹦乱跳的小钥,笑笑,驾驶着豪华游艇,慢悠悠在金色的海面上航行着,「你还不快去最后检查一遍你的无人机?我们很快就到公海咯。」 「真的假的,」小钥睁着眸子,「这个老爷爷散步的速度,真的能很快到公海吗?」 「谁让某个小屁孩晕船?」蔡世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随后无奈地摇摇头。 「好吧,如果按照这个速度,我们大概明天才能到公海。」 「好慢哦。」 「林小钥!我发现你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哈!是谁刚才晕船晕得在我怀里哭戚戚。」 「对啊,是谁啊,」小钥东张西望,一副无辜的模样,「肯定不是我。」 …… 傍晚,六点五十 饶听南换了身笔挺的西装,坐在唐倾的多媒体室,高清的屏幕上还在播放熟悉的茅台gg。 她坐在最前面,身后的唐倾众人,也都穿着笔挺的正装,正襟危坐,仿佛在开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会议。 七点,伴随着钟錶归位的咔嗒和熟悉的音乐声,新闻联播准时播放。 一切都很平常,毕竟,昨天是许许多个日子中,依然平凡的一天。 直到—— 「《xxxx》发表评论员文章,《网际网路企业不要只惦记着老百姓饭桌上的几捆白菜》。」 「网际网路企业在发展过程中出现了只顾挣钱、平台垄断、资本无序扩张的问题,比如总是惦记着老百姓餐桌上的几捆白菜,几捆猪肉,热衷于打着颠覆传统行业的旗号盲目进入许多陌生领域等。」【1】 「是在『鹭鸶腿上噼精肉』的生意上发力,以大体量垄断小市场,用大数据这把牛刀雕微雕,还是在国家急需的硬科技上发展,勇攀科技高峰,这是每个企业都要思考的问题。」【2】 「服务业,是为人民美好幸福生活而服务,而不是以贩卖焦虑炒作概念为荣,以盲信数据煽动舆论作势为荣,以摈弃实际调查脱离服务对象为荣。」 「要把原始创新能力提升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努力实现更多「从0到1」的突破,别只惦记着几捆白菜、几斤水果的流量,科技创新的星辰大海、未来的无限可能性,其实更令人心潮澎湃。」【2】 多媒体室里,顿时落针可闻。 饶听南有些感慨地闭上眼睛。 乔言即使在最后关头听了自己的,大概,这把刀也会落在他的头上。 天光,一直是最会炒作概念的那个;乔言,更是为了流量硬生生养出了一个畸形的粉圈。 「老大,」有人轻声提问,「这就是左董的用意么?」 「是,」饶听南缓缓起身,摆摆手,「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不要跟上来。」 「对了,」她走到门口,突然笑着转身,手指点了点众人,「一人写一份五千字以上的感想,后天交到我桌上。」 多媒体室骤然响起了一片哀嚎,但倒也没人抗议。 他们是该好好消化消化。 饶听南笑笑,转身离去。 她解开西服外套扣子,松了松领带,一个人慢悠悠步入人潮。 脑子很乱,却又很清醒。 知道自己该往何去,却又不知道现在该去哪。 她顿步,随后抬头,凝视着都市的霓虹,凝视着被都市霓虹压去了几分色彩的弯月。 「好吧,知道了。」 她轻声说。 随后她转身,穿过热闹的人潮,慢悠悠往维罗利亚港走去。 那里能看得到月亮。 …… 晚上七点四十分,s市 左止元刚下飞机,开车回酒店的路上,接到了裴良夜的电话。 「良夜姐,怎么了?我刚下飞机。」 左止元随即笑起来,「我在开车啊。」 「好吧好吧,我停车。」 她把车停在了路边一个树下。 而后,一声短促的鸣笛惊飞了树上的飞鸟。 「褚凡君跑了?」左止元将砸在方向盘上的拳头收回来,胸膛一起一伏,极为不可思议,「怎么就让他跑了呢?」 「……好吧。」 她消化着心中的震惊,压了压情绪,重新启动了车,「警方有说大概会逃到哪里吗?」 「国外?唔……」 「我是有点其他的想法,我觉得他不一定去了国外,主要是警方动作很快,他不一定跑得掉,」左止元嘟囔着,「我们领空大,即使起飞,假如飞机还在我们领空,是可以直接拦停的。」 「至于他可能去哪,我还没想到。」 她瞟了一眼车后视镜,突然,眉心微蹙。 后面有一辆车,好像已经跟了她两个路口了。 她扶了扶耳朵上的蓝牙耳机,「良夜姐,你在开车吗?我听到你那边有鸣笛声。」 「你在步行啊。」 她思索了一会,没有直接回酒店,而是拐了一个大弯。 那辆车没跟上。 「看来是我的错觉……」她嘀咕着,随后眸子突然一缩。 角落里,另一辆陌生的车跟上了她。 「良夜姐,」左止元神色凝重,「你注意你身后,有人吗?」 裴良夜不动声色,慢悠悠走着,淡淡地说,「有,是十字跟踪。」 十字跟踪,每个负责跟踪的人只跟一段路程以保证自己不被发现,如果发现目标停下或者是做出了其他异常行为,跟踪的人就要继续若无其事地假装路人,将任务交给下一段路程中的同伴。 第404页 左止元吐出一口浊气。 这次的傢伙,素质比上次小钥的保镖要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良夜姐,你报警了吗?」 「早就报了,现在我带着他们兜圈子呢。你那边也有,对吗?」 「是,我现在报警,挂了。」 很可惜,在她拨通110时,身后的车突然不见了。 「发现我发现他们了么?」左止元紧蹙着眉,放下手机,「素质确实高。」 她迟疑了会,还是拨通了110。 她记住了两辆车的车牌号,虽然大概率是偷来的□□,但终究是个线索。 …… 晚上九点半 左止元做完笔录,洗漱完,坐在了那副巨大的拼图前,开始苦兮兮地开始每日日常。 「饶听南,挑礼物的时候好歹和我说一声嘛,」她开始了日常的嘀嘀咕咕,「下次别选这么麻烦的啊。」 「唉。」 她又往眼睛里滴了两滴眼药水,随后握拳,立下g。 「今晚一定要十点半前睡觉!我要恢復我亲爱的生物钟!」 三分钟后,她的手机响了。 「老爹?」她随便接起,打开免提放在一旁,对照着说明书,在拼图堆里挑起一块,在拼图架上比比划划,「干嘛呢?」 她指尖的拼图骤然掉落,落在拼图堆中,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 「你在开玩笑对吧。」她眼中瞬间蓄满了水雾,声音颤抖。 「饶听南不是在京都?怎么会在香江?」 左修才面色沉凝,眸子里含着深深的愧疚。 「饶听南在香江,我让她去的。」 他再次重复。 「而且,她失联了。」 作者有话要说: 【1】:《网际网路企业要「科技报国」,不能惦记老百姓三瓜两枣》 【2】:《别只惦记着几捆白菜,科技创新的星辰大海更令人心潮澎湃》 有修改 我先来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饶猫猫! 第121章 世界是一片黑暗偶尔随着角度的倾斜,似乎有光落在自己身上,眼前偶尔能感受到「亮堂的黑」和「暗沉的黑」的区别。 现在是晚上说明……至少有路灯? 车速极快却一摇一晃,她好几次被惯性狠狠掼到车门上被反剪绑着的胳膊被撞得生疼。 大概是路面极为崎岖不平是山路?还是什么其他土泥巴路? 车内是浓浓的烟味儿,还能闻到些车辆的机油味道驾驶室偶尔传来男人的咳嗽和低声诅咒。 眼前的黑布绑的极紧,勒得眼珠子都胀疼;绑着手腕的则是根极粗极粗粝的麻绳她试着挣脱过,情况不理想,手腕还被磨出了血。 她用指尖摩挲着后座靠背,通过靠背上的纹路确认着空间位置,靠着一次又一次车辆的振动倾斜所能触碰到的一切慢慢在心中对车辆建起一个模型。 又是一个拐弯,她又狠狠倒向一旁。这次她计算得很精准,手肘准确无误地压到了车窗开关车窗缓缓下降,一瞬间风声灌入蒸汽罐头般的车内空气中夹杂着青草牛粪的味道。 车窗就下降了几厘米随后被驾驶室的人骂骂咧咧地升上去了他强行按耐着心中的焦躁和怒火「饶助理您最好不要有逃跑的打算。」 饶听南坐直了微笑着回答。 「我知道我跑不掉。」 「我知道你是谁。」 「我甚至知道是谁委託了你,而我们又要去哪。」 车辆突然一个急剎车,饶听南听见了衣料的摩挲声,大概是驾驶室那人转过了身子,审视着她。 「饶助理。」他的声音很冷,而与此同时,密闭的车辆内响起了金属和机械的碰撞声音。 随后,森冷的金属圆柱带着淡淡的火药味儿顶上了她的脑门,就像在维多利亚港顶上了她后腰那样。 「如果您还想活命的话,就最好忘掉我是谁。」 饶听南心跳加速——或者说一直就没降下来过,只是现在跳得更快了。 但她依然微笑着。 「那你杀了我吧。」 再次传来金属的撞击声,保险打开,子弹上膛。 饶听南依然重复。 「那你杀了我吧。」 ------------------------------------- 「这么晚打电话干嘛?」大晚上的,江法道被裴良夜的电话吵醒。 电话另一头的人沉默了好久。 「你说话啊,」江法道本来还困着呢,被裴良夜这一出弄得有些生气,嘟囔着,「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裴良夜骤然嘆口气,压低的声音带着颤抖,「你没事就好。」 「我当然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啊,」江法道睏倦地翻了个身,听着对面那人的鼻音和哭腔,突然清醒了过来,cua一下坐了起来,「是谁出事了吗?」 「裴良夜你说话!」 裴良夜看了眼不远处一个人孤寂独坐着的左止元,用力抿抿唇,声音沙哑,「你最近不要出门,乖乖待在工作室。」 「裴良夜!」江法道在心中迅速搜寻着两人共同的好友,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胸膛一起一伏,「是……饶听南吗?」 裴良夜沉默了好久。 「她在香江被绑架了。」 江法道的手指一松,手机落在床上,来不及思考就泪流满面。 裴良夜强忍着飞到京都将人看在身边的冲动,挂掉电话,转身,看着背对着自己,翻看着饶听南遗落下来的手机的左止元。 第405页 她慢慢走过去,手搭在左止元肩上,「小元,你也别太难过,左董已经去和特首交涉了,掘地三尺也会把人找出来,饶听南不会有事的。」 左止元静静看着饶听南微信聊天框中与自己的聊天记录。 【我这几天睡不好,一合眼眼前全是你,但我只能逼着自己睡,恨不得干脆拿个榔头给自己来一下,物理入睡算了】 我也是。 【但是我超乖的,我睡不着归睡不着,但是没吃药,没酗酒,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身上有酒味儿】 【你说等一切结束了,等你原谅我了,我是不是得有一个夸夸】 【不行,夸夸不够,我要亲亲】 好好好,我一定给你一个大亲亲,但你在哪里? 【我也有按时吃饭,胃病没再犯。这几天还给龙井做了几顿猫饭,它是越来越不排斥我了,还可以在我手里吃东西,我还以为是我这不招猫待见的体质有改善,试着去勾搭了一下邻居家那只可漂亮可漂亮的布偶,结果被猫猫挠了好几下】 也不看看龙井是谁养大的,当然向着你,你没事撩其他猫猫干什么?话说回来,龙井还一只猫孤零零在家等你撸呢……但你在哪里? 【邻居家还养了一只老威风的狗子,简直是我的梦中情狗,有去问品种,但邻居说什么品种也不是,乡下抱来的小土狗】 【我们也养只小土狗怎么样?胃口好又皮实,反正龙井也是从村子里抱回来的】 好啊。但你在哪里? 【宝贝,我依然很想你】 我也是。但你在哪里? 左止元看着那聊天记录后一个又一个的红色感嘆号,眸中布满红血丝,声音却冷静得很,反手拍了拍裴良夜的手腕。 「良夜姐,我没事。」 「我只是觉得我食言了,」她轻吐出一口浊气,面上带着难看的笑意,「我答应过那个怕疼所以不学这些的惫懒傢伙,要保护好她的。」 「我食言了。」 「她身体又不好,就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某些刻板印象在此时被放大好几百倍,左止元忍不住颤抖起来,眸子里蓄满了水雾,「是我的错。」 裴良夜双手都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声音从嗓子眼里挤了出来,「怎么会是你的错。」 左止元骤然将脸埋在掌心,深唿吸好几次,再次恢復冷静,站起身,轻声说,「良夜姐,我没事,现在不是我自责的时候,我得去救她。」 「绑匪还没有来过电话,也没有提过赎金的要求,」裴良夜抿抿唇,「我们甚至还不知道是谁绑的她。」 门被用力推开,左修才风风火火进来,手里端着个电脑,「香江这边的警方已经把维多利亚港今晚的监控都调了出来,找到了饶听南当时情况的录像,也看到了绑匪,绑匪并没有去机场,而是走了走私渠道去了大陆。警方让我们辨认一下,能不能看出是谁。」 左止元和裴良夜瞬间凑过来,盯着电脑屏幕。 裴良夜看着将自己藏在鸭舌帽下的男人,皱起了眉,迅速分析着,「身高大概一米七多,下盘很稳,从脚步看是个练家子,他似乎知道这里有监控所以特意躲在了饶听南影子里,几乎看不清脸部轮廓,反侦察能力很强,怎么可能认得出是……」 「我认识他,」左止元却突然开口,直起身子重复,「我认识他。」 顶着左修才和裴良夜讶异的目光,左止元面色冷静得可怕,「现在,两个问题变成一个问题了。」 「我们只要找到褚凡君,就可以找到饶听南。」 ------------------------------------- 「怎么认出我的,」危险的金属离开了脑门,男人又启动车辆上路,「我记得上次与饶助理见面的时候,我做了易容。」 饶听南笑笑,「一个不算很难的推理罢了。」 「你在光天化日之下用枪威胁我的时候我就在想,香江这么小,你绑架了我又能跑到哪去呢。」 「一开始我以为你会把我带到什么废弃居民楼亦或者是废弃工厂,电影里常有这种情节。」 「后来我察觉到不对劲,我听到了飞机的声音,怕不是要去机场?」 「但难道在机场,你还能蒙上我的眼睛不让我看我们的目的地么?不可能。」 「果然,你只是路过,大概是走了什么不干净的渠道?你开车带我过了海关。」 她不紧不慢地侃侃而谈,「把这些综合到一起。你具有反侦察经验,能搞到枪,身手很好,在香江混得很开有门路能混过海关,还是跟我有仇的人僱佣的……当然,最重要的,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并没有过去很久。」 饶听南轻笑着。 「对吧,在酒会上撞了我一下的那位侍应生小哥,这次褚凡君又给你开了什么价?」 「我果然应该封住您的嘴。」男人淡淡地说。 「这样吧,不管褚凡君给你开了什么价,我都开双倍,」饶听南轻笑着,「你给我一个银行卡号,然后把我丢在这里就行,我发誓,绝对不会透露你是谁。」 「哼,」男人冷笑一声,「抱歉了饶助理,我很想赚您的钱,可惜了,我赚不到。」 「我是个有案底的人,」车辆又一个大拐弯,「警察才不会因为我和您的交易而放弃抓我。」 「那你还冒这个险绑架我?」 「褚凡君开出了我无法拒绝的价格,干完这一票,我就远走高飞。」 第406页 饶听南:「……」 「你真的很像在立g。」 「……我果然应该把您的嘴封住。」 「那为什么不封?」 「因为我还挺好奇,」男人顿了顿,「您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哪?」 「这不是很简单么?」饶听南嘆口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让褚凡君这么疯狂;他既然还有疯狂的本钱,说明他还没被逮住;他没被逮住,说明他逃跑了;那跑去哪里了呢?肯定不是国外,因为你可是在往大陆开。」 「而他在大陆,还能去哪呢?」 ------------------------------------- 左止元慢慢将在酒会上和后续的事和盘托出。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就是褚凡君了,」左修才若有所思,「很有道理的推测。」 「但他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绑架饶听南?」裴良夜紧蹙起眉,「他逃到国外去,把饶听南也绑架到国外去,然后呢?他又不缺赎金,也不缺人质,他早就接到消息跑了,从理智的角度来说,何必多此一举?」 「不要从理智的角度评判褚凡君,他早就疯了,理智的人能干出基因贩子这种叛国的罪名?!」左止元攥紧了拳,轻轻锤在桌子上,轻吐出一口浊气,「他是为了报復,他甚至想连我们俩一块绑!」 「如果真的是报復他为什么还要绑架多此一举绑匪手里有枪他完全可以……」裴良夜语气急促,却硬生生吞下了最后一句话。 他完全可以直接杀了饶听南。 「仪式感,」左止元轻声说,「他想让饶听南见证什么,或者让饶听南成为什么,完成他病态的仪式感之后再杀了她。」 左修才靠在一旁紧蹙着眉思索,摩挲着下巴。 「但是依然不符合逻辑,」他轻声开口,「疯子做事有疯子的逻辑,但即便以疯子的视角,自己逃到国外却把饶听南绑到大陆也是一个奇怪的行为,除非……他并没有逃到国外去。」 「我之前的直觉也是这样的,」左止元揉了揉眉心,「而且他如果要报復,也一定会亲手报復。」 「他没跑到国外去?那岂不是迟早能抓住他,他不想活了吗?」裴良夜说着说着突然一怔,沉默了会。 「好吧,他可能真的不想活了,他的确是个疯子。」 「所以现在饶听南面对的是一个随时会杀了她的,自己也不想活了的疯子,」左止元的声音骤然颤抖了起来,迅速站起身,焦躁地转圈圈,「我得找到她,我不能再食言了。」 她甚至不敢分心,不敢发呆。 一旦精神恍惚,她眼前就是倒在血泊的饶听南。 饶听南额上有个大黑洞,不断往外淌着鲜红的血。 她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的眸子,再也不会带着温柔和宠溺地看着自己了。 她那宛若樱花般的柔软唇瓣,再也不会印在自己的额上,再也不会在自己耳边呢喃低语,说那些黏腻的情话,说那些对未来的期许。 左止元的肩膀骤然颤抖起来。 「小元!」左修才低喝一声,宛若黄钟大吕。 他走到了左止元身后,用力按了按她的肩膀,声音低沉,「你要相信饶听南,她那么聪明,她一定会努力和绑匪周旋,和褚凡君周旋,直到我们找到她,救出她。」 ------------------------------------- 「我现在觉得,左董真的挺有先见之明的,反绑架课程非常值得一学,」饶听南声音懒散,努力在车后座寻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缓解充血麻木手臂的酸疼,「这还是在香江呢,要是以后去了国外,那些是军政府掌权国家天天政变,没事就绑几个,这要是没点防身术该怎么办?」 「就比如吧,假如你今天接到的任务是绑左止元,那你肯定搞不定,说不定还得栽。」 「对了,上次我和左止元聊起你,她说你应该是个练家子,甚至以前有过在部队里的经歷,怎么想起干这行了呢?在我们国家干这行可是高危中的高危职业,你说有你这身手退役后去当个保镖不是很香吗?」 车狠狠一个大拐弯,刚找到一个还算舒服角落的饶听南又被狠狠掼到了另一边。 「嘶……」饶听南吐槽,「您是故意的吧。」 男人终于开口,带着浓浓的暴躁和无奈,「饶助理,您是真的不怕我杀了你。」 绑架的活,他不是第一次干,以前在国外也干过,在香江也搞过几票。 但是这么嚣张这么安逸甚至还和绑匪聊天的人质,他还是第一次见。 「你当然不会杀我,」饶听南嘆口气,一点点努力挪回之前那个舒服角落,「褚凡君是要亲手杀了我的,你要是敢杀了我,钱不就拿不到了吗?」 「唉,我也快要死了,找个人聊天都找不到,很难过的。」 「你知道你要死了。」男人以冷酷的陈述句重复,从后视镜里看着懒散又悠哉的女人。 要不是她被捆得严严实实,他甚至以为这人是出来郊游的。 「是啊,我知道,」饶听南笑笑,「但是……我不是很怕死吧。」 「我很多次想过该如何死亡,我曾经甚至有过在五十岁生日自杀的打算,研究过很多炫酷的自杀方法,比如蹦极的时候不带安全绳;一个人驾驶着小游艇孤独地航向大海,然后服用安眠药死在海里;再比如去玩滑翔翼,飞到最高点突然松手。」 第407页 「不过相比起来,被绑架其实蛮刺激的,」饶听南忽然大唿小叫起来,跺着脚,「我突然发现,原来我骨子里是一个追求刺激的人啊,可惜了。」 「怎么会想自杀呢?」男人还真和她聊起天来。 「觉得,有点无聊吧,」饶听南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而且不太能接受自己的衰老。」 「我不理解。」 饶听南沉默了好久,又嘆口气,「好吧,刚才是开玩笑的。」 她扭头「看向」窗外,仿佛真的能看到什么风景似的,「我现在可怕死了。」 她还有很多事没做。 谈恋爱,游天地。 她们还有很多事没做。 养条活蹦乱跳的狗子,左止元去遛,她看着左止元遛。 她以前确实挺害怕衰老的,觉得无法接受一个满头白髮满面皱纹的自己。 可现在,她好像能接受了——至少她可以每天起床先嫌弃一下另一位满头白髮的傢伙。 你没有走到人生终途。 那我怎么会捨得你。 「我都说了这么多了,那说说你吧,」饶听南微笑着将话题转了回去,不动声色地继续套话,「你怎么干起了这行?当个保镖工资不也挺高?」 男人沉默了好久。 「我以前也当过保镖。」 「然后?」 「没了。」 饶听南无语,无奈评价着,「故事很无聊,你就没什么家人吗?」 「我的故事可不无聊,」男人居然笑了起来,随后又摇摇头,「饶助理,您不用想着套我话了。」 「哦?为什么?我的话术对你来说很拙劣吗?」 「很拙劣,而且,快到了。」 饶听南一愣,随后心中计算了一下路程。 好吧,确实是快到了,这儿离香江也不算远。 「那我就要奔赴我的死亡了,」她微笑着,「那么还不知道名字的绑匪先生,祝你前程似锦。」 男人又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他终结过很多人的性命,但从未见过这样蔑视死亡的人。 她神色淡然,仿佛并不是迎接终局,而是,独自一人向千军万马发起冲锋。 而且她很自信,自信她能赢下这一局。 「谢谢饶助理的祝福,」他收回目光,停车,看着远处慢慢走来的人影,「我们到了。」 车门被拉开,饶听南循着声音抬头,冲着来人的方向,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褚部,好久不见。」 褚凡君揭开了她眸前的黑布,儒雅的声音依然不变,沖她微笑着点头,「是啊,饶助,好久不见。」 饶听南适应了一下眼前的重影,随后瞳孔微缩。 褚凡君手里,不再是那把佛珠,而是一把□□。 该死,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和猜想是两回事。 他哪来的这玩意! 她努力保持着镇定的同时,迅速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果然如此。 她笑了,冲着褚凡君微微挑眉。 「嘘。」 褚凡君一愣。 「褚部,你听。」 「听什么?」褚凡君反问。 「你不知道?」饶听南反问他,随后畅快笑起来,「好吧好吧,我其实也不知道,但,等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总会有声音的。」 褚凡君和她一起笑了起来。 笑完,一枪托,用力砸在了饶听南头上。 饶听南被打了一个趔趄,剧烈的疼痛从鬓角蔓延,随后是温热的血,顺着面庞缓缓流下。 鲜红蔓延的猩红,宛若张扬的蔷薇。 而她依然在微笑。 「抱歉褚部。」 「这一局,我赢定了。」 ------------------------------------- 已经是凌晨六点,一夜没合眼的香江警方,大陆警方,都还没找到褚凡君的下落。 但庐城那边在郊区发现了褚凡君曾使用过的,被物理损坏的手机,肯定了左止元的判断——褚凡君并没有出国。 左止元也一夜没合眼,她这48小时加起来大概睡了4个小时,却没有一点困意。 她插着兜,站在露台上,凝视着远处的海面。 「那里很快就会有日出,」同样一夜没合眼的裴良夜站在她身边,轻声说,「说起来,海上的日落日出,都是不错的景色,升于海,又眠于海。」 左止元突然扭头,目光炯炯。 「良夜姐,你再说一遍。」 裴良夜一怔,「海上的日落日出……」 「最后那句!」 「升于海又眠于海……」 「该死,我知道褚凡君去哪了!」左止元右拳重重捶在了左掌心,胸膛不断起伏,扭头看着听见声音走过来的左修才。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纯粹而激动,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 「他在那里出生,在那里成长,在那里成为所有人的希望。」 「那是他的龙兴之地。」 「他当然,也要在那里埋葬自己。」 ------------------------------------- 凌晨七点,天已大亮。 边学文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看着教室外排着队背着书包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孩子们,面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今天,是开学第一课。 作者有话要说: 猫猫才不是一个人打这场仗(笑) 第408页 边学文,归位 第122章 「警方那边打电话了他们的判断和你差不多,但他们更谨慎些,不仅派队去了褚凡君老家还另外派了两只队伍分别去了他的大学和刚开始工作的城市调查」左修才靠在门旁,看着简单收拾东西的左止元眸中蕴着伤感「你确定要去吗?可能会很危险。」 「我答应过她的,」左止元头也不抬「我答应过她,要保护好她的。」 「小元……」左修才发出一声喟嘆随后又沉默良久。 「是爸爸的错,爸爸不该让饶听南来香江。」 左止元背好小包,抬头,面上露出浅淡的笑,「我只会去恨褚凡君又怎么会怪您?」 左修才凝视着她疲倦却依然澄澈的眸子。 是了,他们家的小元,一直都是最懂事的那个。 可是真的连一点点责怪都没有么? 他不信。 「老爹,」左止元开口面上依然是那种淡淡的笑「等我把饶听南接回来答应我一个请求好么。」 「什么请求?」 「我不想干了」左止元轻声说随后唇角的笑容扩大「至于我该干的活丢给饶听南好了。」 「那你呢?」左修才挑眉。 左止元轻咳一声。 「我当她的私人助理好了。」 她煞有其事地掰着指头数,「老爹你看嘛,要是我俩都在公司当高层,未来肯定是公司哪里需要我们就往哪里填,分居两地估计是常有的事。但难道您捨得您的宝贝女儿只能对着女朋友的照片聊解思念吗?您肯定不忍心。」 「而且,饶听南又懒又怕疼,即便来了这么回绑架,她也真不一定会去学反绑架课,那不就得我客串个保镖,贴身保护吗?」左止元笑笑,「再说了,她本来就比我更厉害,她做助理我做总裁,这不是资源浪费是什么。」 左修才也笑了,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 「等你们回来,细谈。」 「您好歹现在给个态度啊!」 「可以。」 「老爹万岁!」 左止元上一秒刚欢唿完,下一秒,面上又恢復了那种淡淡的笑意,仿佛刚才的活泼只是一种表演。 她微笑着与左修才挥手道别后,迈出了房门。 左修才凝视着她的背影,轻吐出一口浊气,眸中闪过一丝落寞。 他们在描绘一个最好的结果:饶听南没什么大碍地被救出来,褚凡君被绳之以法,最后皆大欢喜。 可无论他如何用美好的结果安慰小元,现实就是如此——饶听南在与一个想杀了她的疯子对峙。 最坏的现实是,饶听南可能救不出来了。 左修才的手骤然攥紧成拳。 他走到窗边,低头看着已经步出酒店大门的左止元。 如果,饶听南救不回来了,小元会做什么选择? 左修才身子摇晃了一下。 他会,在失去一个天赋绝佳的晚辈后,再失去他的女儿吗? 他唇角挂上一层苦涩的笑意。 按照小元一贯的理性来说,她不会做出如此愚蠢而冲动的事——但事到如今,还有谁保持着绝对的理性? 但即便有这种可能,他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她们已经对彼此许诺过,要携手度过彼此的人生,而无论这段旅程是长是短,结局是喜是悲。 「铃铃铃。」 手机铃声响,他收敛思绪,看了眼来电,面色一凛,迅速接起电话。 「陈队,怎么了?」 电话另一头的陈树笑笑,「左董,是好消息,有新进展,数据中心恢復了褚凡君丢在郊区田埂上那部手机的数据,发现他一共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海外号码,关机了,我们初步判断是打给绑匪的,我们已经在跟踪定位了,不过另一个号码查到了来源。」 「是谁?」 「苏家二公子,苏长空,」陈树微蹙着眉,「左董,现在情况是这样,苏长空人在大陆,但他是香江人,身份相较来说也比较特殊,我们不好随便上门把人拘了,但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褚凡君也要给苏长空打电话,我们认为里面有东西可以挖。」 「所以我们就想问问,您对苏长空有了解吗?他涉入这起案子涉入的深不深?」 左修才骤然皱紧了眉,半分钟后,他眉间骤然舒展。 「陈队,我建议立刻逮捕苏长空,他很有可能是褚凡君输送基因样本到国外的重要一环。」 ------------------------------------- 饶听南被绑在了一张极为不舒服的铁皮椅子上,坚硬的金属硌得她生疼。 额上的伤还在慢慢往外冒血,她却不以为意,只是打量着这间屋子。 这间屋子大概是褚凡君的自建房,和村子里其他屋子不同,它建在了半山腰上,还没装修,是间毛坯,即将逝去的星光和清风从没有窗户的窗口流淌而来,居然有几分惬意的味道。 「说起来,褚部,我有一个问题,」她懒散地开口,「你犯了什么事啊?」 站在窗口摆弄□□的褚凡君闻言,扭头,微微挑眉,「原来饶助还不知道?」 「不知道,」饶听南很诚实地摇摇头,「我以为你最多就是贪污,只是贪得无厌,甚至贪到了希望小学的头上。」 「哈,」褚凡君笑了,放下枪,拉了把椅子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饶听南,「饶助理猜不出来吗?」 第409页 「猜不出来,」饶听南笑着挑眉,「说说看嘛,别让我做一个冤死鬼。」 「那就说说吧,」褚凡君把玩着那只手-枪,轻笑着,「的确,没有人聊聊天,很无聊的。」 「从头说的话,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我们也没有这么多时间,」他想了想,看向饶听南,「饶助理,你知道祁同伟吗?」 饶听南一怔。 《人民的名义》,这么热门的电视剧,这么热门的反派角色,她当然知道。 被「权力的小小任性」而折磨了前半生的意气风发的优秀警察,一级战斗英雄获得者,在汉东大学操场上惊世一跪,埋葬了他所有的理想和抱负,青春与爱情,未来与梦想。 从此,他自诩是玩弄权术的高手,一门心思往上爬。 但在那一跪之后,他已经成为了权力的奴隶。 而在一切的结局,祁同伟去了他成为一级战斗英雄的那个孤鹰岭,在那个承载了他光荣与梦想的地方,结束了他的一生。 饶听南悚然一惊,再看面前的褚凡君,若有所感,轻嘆口气。 「你觉得你和他一样。」 甚至连最后的选择都差不多。 「是啊,」褚凡君轻笑着,「你大概知道,我结过两次婚,两次都是和同一个人。」 「我知道,你第一次结婚的时候还是老总裁给你当证婚人的,当时排场可大。」 「你知道这个就好解释了,」他翘着二郎腿,沉默了会,「我的妻子,是老总裁的私生女,我也是娶了她,才成了老总裁的秘书。」 饶听南一怔。 她对当年和左止元爷爷一起打天下的分公司老总裁併没有什么多大的印象,只知道那肯定是个手腕非常厉害的枭雄人物,但私德如何,年代太久远,她也并未关注。 「我和祁同伟差不多,我也有一段初恋,但只是罢了,」他笑笑,「也没他那么扭曲,我前妻是正儿八经追求我的。」 「所以你从了?」 「一开始没有。」 「那就是后来从了?」 「她说她父亲是老总裁。」 饶听南极为无语,甚至有点想笑。 「后来呢,怎么就离婚了?」她继续问着。 褚凡君回忆的眸中闪过一丝微恼,「我那时,已经没再做老总裁秘书了,而是在财务部做一些基础的工作,做一个小主任,我还年轻,算得上年少有为。」 「然后,是她先出轨的,而我的初恋……恰好也在差不多的时候离婚了。」 饶听南:「……」 她有点不想听这个能猜得到结局的狗血故事了,毕竟这么一对烂人,这么俗套的故事,写成小说放在厕所里都没人看。 但褚凡君还在叭叭叭讲,甚至眸中陷入了越来越深的回忆。 「褚部,我们能稍微跳过这一段吗?」饶听南忍不住开口。 褚凡君看着她,「和善」地笑笑,举起手中的枪,顶在了她的脑门上。 「褚部您慢慢讲,我对您的感情经歷很有兴趣。」 「……我们理所当然地离婚了,我去追求我的初恋,但她倒打一耙,在老总裁那里告了一状,」褚凡君眸中恼意更甚,「老总裁很生气,他把我一撸到底,我好几年的努力付之东流,我又变成了那个刚出大学的穷学生。」 「所以?」饶听南当着一个合格的捧哏。 「祁同伟那惊天一跪,是为了求婚;我那惊天一跪,更丢脸,是为了认错。」褚凡君哂笑一声,「就在分公司,在众目睽睽之中,我跪下认错,大概是满足了她什么奇怪的虚荣心吧,我们第二天就复合了。」 「当天,我官復原职。」 饶听南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老总裁在她心中的好印象碎得稀里哗啦。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带出了褚凡君这样的「得意门生」,在自己撒手人寰后偌大的分公司一下就变成了各方势力争权夺势的战场。 这样的人,大概也的确谈不上什么厉害。 不信你看左氏? 「我们第二次离婚是老总裁离世,我当天参加完葬礼,转身就去和她领了离婚证。」褚凡君这次笑得畅快。 「但我听说你们又要复合了?」饶听南挑眉。 「没有的事,但她的确在缠着我,在乞求我的原谅,」褚凡君面上的笑容更加扭曲,「我不会再和她有任何一点交集了。」 「所以,我以为饶助您,您也是和我一样的人。」他话锋突然一转,凝视着饶听南的面庞,「您不也一样吗?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因为左止元的任性,而被左修才一手打破?」 「我以为我们会是天然的盟友。」 他突然拉长声音,面容扭曲地咆哮着。 「但你,为什么背叛了我们!」 「因为真相大概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饶听南脖子往后缩了缩,躲过他的飞扬的唾沫,微笑着回答。 「首先,和你不同,也和祁同伟不同,我和左止元是双向奔赴,我们都确认,彼此爱着对方。第一次分手,是我犯了些错,但并不代表我们不爱了。」 「其次,左止元做不出来那种事,左修才也做不出来那种事,」她笑笑,「您昨天大概忙着跑路,没来得及看新闻联播。」 褚凡君是极聪明的人,话到这里,他就已经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么?」他冷哼一声,「那对乔言来说真是不公平,为什么左修才不捞他只捞你?就因为你和左止元有过一段恋情?」 第410页 「很显然,不是,」饶听南摇摇头,「因为我从来没有做过大肆炒作人设的事,我也没有把我的产品用户往畸形的粉圈方向去发展。」 「他从那里开始就做错了。」 「而且,左董不是没试过捞他,我劝过乔言很多次,左董也借我的口劝过很多次,甚至这次我来香江,就是想最后努力一把,捞捞他。」 褚凡君听着听着,笑了。 「原来你去香江是为了这个。」 他把玩着手里的枪,唇间带着笑,「你知不知道,乔言转手就将你卖给了苏长空,苏长空又马上告诉了我?」 「因为我和左董因为一件事,对乔言产生了误判,」饶听南眸色也有些怅然,「我们还以为,他还有些尚未泯灭的良心。」 但现在再想起来,大概只是乔言看着孤零零的小钥,想到了他跌落谷底后,他女儿可能的样子。 「我们是不是扯得太远了,」饶听南回过神来,看着褚凡君,轻笑着,「褚部,您还没说,您到底因为什么,像只丧家犬一样夹着尾巴跑回家呢?」 褚凡君对她话中的讽刺毫不在意,他只是微笑着,「刚才我的故事,讲到哪了?」 饶听南顿时有些头疼。 救命,她不想再听那个烂故事了。 「我也想不起来了,那不说了吧。」褚凡君摇摇头,「我和祁同伟不同,祁同伟的顿悟,让他决定了要一直往上爬,掌握权力后,美人,爱情,什么都有了。」 「在我看来,这太肤浅,太幼稚。祁同伟没有搞明白,权力的任性只是表象,真正的错误,来自不公平。」 他的面上带着快意,站起身,来来回回踱着圈子,手舞足蹈。 「凭什么有钱人能肆意妄为,凭什么老总裁就可以随便决定我的努力成果,凭什么他们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我们就要任由他们拿捏?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我在顿悟之后,就下定了决心,」他骤然回头,目光炯炯地看着饶听南,一字一句,「我要打碎这世上所有的不公!」 「好志向!」饶听南高声赞嘆,「那你做了什么?」 褚凡君笑笑。 「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慢慢走近饶听南,在她椅子前蹲了下来,面上带着扭曲的笑意。 「因为不公的根源,不在于社会形态,不在于意识形态,不在于阶级不在于贫富。」 「连原始社会,都存在着不公。」 他伸手,用力按了按饶听南额角的伤,看着自己指尖的鲜血,低笑着,「这才是不公的根源。」 「凭什么有的人更聪明,有的人更漂亮,有的人天生怎么吃都吃不胖,有的人则一出生就带了无法被治癒的疾病?」 他骤然咆哮出声,脖颈上青筋爆起。 「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饶听南震惊了,各种意义上的震惊了。 震惊褚凡君的扭曲和疯狂,也震惊于他的傻逼。 更重要的是,她突然明白了,褚凡君干了些什么。 【「研究基因当然不是丑闻。丑闻是,他们无法解释基因样本的来源。」 「为什么在南美洲的实验室,会有大批的东亚人基因样本?」】 「所以,你把国人的基因样本,提供给外国的实验室?」她难以置信地重复,「就因为这个荒唐的理由?!」 「这个理由很荒唐吗?」褚凡君眸子里带着浓浓的疑惑和不解,「让所有人都拥有最好的基因,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是啊,是好事,」饶听南简直要被气笑了,「你做了这么一件大好事,你跑路干嘛?」 「我知道我的理念并不为人所接受,」褚凡君笑笑,「但总有人是要为了理想牺牲的。」 「您还是别玷污理想这两个字了吧,」饶听南被这扯淡的理由气得无语凝噎,她顿了顿,继续骂,「你自己作为一个成功完成了阶级跃迁的人,抱怨不公,然后去求助一个阶级更加固化的国家的上层阶级?你自己看看这合理吗?」 「你只是在诡辩!你只是在为自己阴暗的欲望找一个理由,这个理由还如此荒唐!」 一把枪顶上了她的额头。 「……你说的对。」饶听南忍气吞声。 「我还以为你会说一些『你能杀死我,但杀不死我的思想,杀不死真理』之类的话。」褚凡君微笑,「饶助刚才不还很硬气么?」 「我还不想死。」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饶听南突然轻嘆一口气。 「我明白了。」 褚凡君挑眉,「你想明白我的话了?是不是很有道理?」 「不,是我想明白你那诡异的态度和立场了。」饶听南抬头看他。 「你原本是直接借着分公司和昆古尼尔的合作,向昆古尼尔输送基因样本的,但昆古尼尔被曝出了那桩丑闻,让你不得不收敛行为,换一种方式。」 「正好维罗尔来搅局,分公司和昆古尼尔就顺理成章地取消了合作,」她回忆起了边学文在那摞汇报文件中所述说的古怪,此时这份古怪终于有了解释,「维罗尔来搅过很多次局,唯独只有那一次,相当顺利的成功了,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你们早就想换一种更低调的方式。」 褚凡君微笑点头,「继续。」 「更低调的方式是什么,无非是更换合作对象和合作地点,比如,从大陆改成香江,」饶听南继续慢慢分析,「香江在国内具有特殊性,对你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第411页 「所以你找到了苏家,因为苏长空和你一样,他也在一直耿耿于怀不公,他嫉妒他的哥哥。当然了,他还又自负又愚蠢,所以好控制。」 饶听南迅速思考着,忍着额角的疼痛,抬头看他一眼,眯起眼睛,「苏长空和昆古尼尔的婚约,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差不多吧,」褚凡君耸耸肩,「这符合多方利益,他高兴,昆古尼尔高兴,我也高兴。」 「明白了。」饶听南点点头。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窗外已经大亮。 「现在是几点?」过了许久,饶听南突然开口问。 褚凡君看了眼手錶,「七点。」 他疑惑地看着饶听南面上突然洋溢的笑意,皱皱眉,「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饶听南看着窗外,唇角笑意温柔,「只是有点期待。」 七点半,朗朗的书声准时响起。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褚凡君听着风中隐隐约约的清脆书声,愣了愣,慢慢走到窗边,向山下看去。 绿荫中,有一所崭新的学校。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孩子们的念书声带着特有的,属于少年人的「矫揉做作」,感情饱满到了极点,每一个字都拖得极长,却透着少年人的雀跃。 褚凡君也骤然笑了起来。 「朱自清的《春》,我记得是初中课文吧,」饶听南笑着摇摇头,「他们才是春天啊。」 褚凡君没回头,趴在窗台上,勾着脖子往下看。 「边学文动作还挺快。」 「现在是开学季啊,他当然会赶工。」 「你说的在等的声音,就是这个?」 「嗯,是。」 「你为什么觉得,因为这个,你能赢定我?」 「不知道,」饶听南耸耸肩,「你可以理解为某种艺术的美感。」 经过左止元孜孜不倦持之以恆地薰陶,曾经是艺术沙漠的她,现在对这种美感总算有了些头绪。 在孩子们的朗朗书声中,在雨后清澈的阳光下,在迎接春天之时,最适合埋葬黑暗和骯脏。 「好像能理解,」褚凡君居然点了点头,过了会,又点了点头,「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他扯来椅子,坐在窗前。 两人就静静听着这美好的晨读。 半个小时的晨读很快过去,褚凡君怅然若失地摇摇头。 他拖着椅子后撤,将自己缩回阴影之中。 「老边做得不错,」他轻声说,「他一向行动力很强的。」 「你再想想你们盖的那些豆腐渣希望小学,」饶听南声音淡淡的,「难怪边学文不要你的臭钱。」 褚凡君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对了,我还不知道,在你的计划中,乔言属于哪一环?」 「怎么话题换得这么快?」 「你不配和我聊那么纯粹的美好。」 褚凡君笑笑,也不反驳,身子微微往后靠。 「乔言,他当然有他的用处。」 …… 「同学们,今天,是我们的开学第一课。」 「在这 边学文看着教室里坐着的二十多个孩子,微笑着,在黑板上用力写下了几个大字。 【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人字最后一笔落下,年轻得像刚大学毕业的老师急匆匆跑进来,凑到边学文耳朵旁说了些什么。 边学文一愣,随后瞬间反应过来,看向满眼求知好奇的孩子们,声若洪钟。 「孩子们,发生了一点特殊情况,我们需要紧急疏散,大家跟我走!」 左止元和全副武装的特警站在村子门口,看着被紧急疏散的村民。 「哎呀,我家狗怎么办?她怀了,临盆就是这几天呢。」她看见让自己和饶听南暂住过一晚的王婶儿焦急地想要返回。 「婶儿!没事,我们等会去抱出来。」 年轻特警手上拿着望远镜,往山腰处的毛坯房里看,随后将望远镜往左止元的方向递了递,「左女士,确认了,褚凡君和饶听南就在里面,饶听南就在窗前,褚凡君躲在了她身后。」 左止元没有接过望远镜,而是靠在树干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情况怎么样?」 「受了点伤。」 「那我不看了。」 特警小哥温声安慰,「左女士,没关系的,我们接到的任务指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保证人质的安全。」 左止元抬眸看他,「不需要活捉褚凡君吗?」 「能活捉更好,但我们也有就地枪毙的权限。」 左止元挤出一个笑容。 「谢谢。」 特警小哥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随后又按了按耳上的蓝牙耳机,微微一怔,再次微笑着和左止元汇报。 「左女士,好消息,我们的同事兵分两路,已经逮住了那个绑匪和褚凡君的合谋苏长空了。」 ------------------------------------- 我就不该接这个单子,果然,富贵险中求,我没这个命。 男人被全副武装的特警压倒在地,脸被按在地上摩擦,口腔中全是血腥味儿。 「这可是一条大鱼,」一个坐在车里指挥的老特警啐了一声,「我刚在我们内网里查到的,这傢伙手上可是有不少人命,通缉好多年了。」 第412页 裴良夜正作为受害者家属跟着这队特警呢,闻言,扭头看他,「他干过什么?」 「那可多了去了,以前香江还乱着的时候,他就专接这些脏活,」老特警摇摇头,「就比如说,最着名的,香江灭门惨案,钱家那起案子,应该就是他做的,就是不知道雇他的人是谁,这次看能不能撬开这张嘴。」 裴良夜骤然愣住。 钱家? 钱懿姐姐? 她摸了摸随身带着的那枚玉佩,面色慢慢沉凝。 「我如果下去揍他一顿,您能当没看见吗?您放心,我保证人活着。」 老特警一怔。 裴良夜却已经下车了,丢下了一句话。 「我与钱家,有些渊源。」 老特警看着她压抑着愤怒和仇恨的背影,犹豫一会,按了按耳机。 「让她打半分钟,看着点,人没死就行。」 ------------------------------------- 「我招,我都招。」苏长空缩在角落,腿抖得和筛糠似的,裤子裆部湿了一团,「都是褚凡君,都是褚凡君让我做的。」 「他让你做什么了?」 「他,他让我把货都交给乔言,乔言三个小时前刚出发,现在应该还没到公海,你们快去追啊!」 带队的特警面色剧变,一把将人拉起来。 「什么地方交货,多少货!除了乔言还有谁?」 …… 公海,一艘豪华游艇上沐浴在日出的光辉中,蔡世宜慵懒地躺在躺椅上,看着兴奋地将偌大一个无人机推到海水中的小钥。 「真的可以吗?」她好奇地问,「海水和淡水有区别的吧。」 「没问题,我算好了,这个本来就是水陆两栖的载重中型无人机,现在还是空载,等到满载,算重量绝对算得上是大型无人机,我又换了个发动机,重新写了遍代码,性能应该比之前还好。」小钥撑着膝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又风风火火地将重新装过的中控台也推了出来,「姐姐,你要不要试试?」 蔡世宜也来了兴致,站起身,按着小钥的指引,按下几个键。 在两人兴奋的目光中,庞大的无人机缓缓升空。 「哦哦哦哦哦哦!」蔡世宜开始欢唿,小心翼翼拨动着遥控手柄,随后摆摆手,「我不行,我还没考证呢,还是你来。」 「行,」小钥又指了指中控台上的屏幕,「我还在无人机上装了摄像头,姐姐可以看这个。」 随着无人机渐渐拉高,摄像头覆盖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诶,那是什么?」小钥注意到屏幕上的一个动点,操控着无人机换了个方向。 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小点儿,正迅速朝这个方向驶来。 「好像也是一个游艇,」蔡世宜眯起眼睛打量一会,摆摆手,「不管他,我们玩我们的。」 「好耶,」小钥极为兴奋,嘴叭叭叭的,「我改装了发动机,等热身完就测下速,还要对摄像头的范围做一个测算,最后试一下载重,对了,我还装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小玩意,等会给姐姐看。」 蔡世宜看着活蹦乱跳的小傢伙,笑笑,走回躺椅上躺下,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 「大哥,怎么了?」她笑着接起,很快,面色剧变,「什么意思?」 「乔言就在往你们这边来,马上就到公海,」蔡世仁也是刚接到左修才的电话,也是才知道,乔言的路线,和自家妹妹的重叠了很大一部分,急得在家里转圈圈,「现在不知道他有没有随身携带杀伤性武器,你们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蔡世宜心跳如鼓,紧抿着唇,勐地扭头,看向屏幕上那个越来越近的小点。 「老哥?」 「嗯?」 「你刚才说,乔言带的货是什么?」 蔡世仁咬咬唇,说出那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词,「同胞的基因样本。」 蔡世宜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快步走到甲板上,眯起眼睛,「我试着拦一拦。」 「蔡世宜!你不知道他有没有带枪!你们两个小女孩不要掺和这件事!等海警船来就好!」 蔡世宜直接挂掉了电话,丢在了一旁。 「这可是公海,」她喃喃自语,「出了国境线,再追可就麻烦了。」 阴差阳错,她们居然是最后一道防线。 「姐姐?」还没搞清楚情况的小钥愣愣地看着她。 「小钥,你的无人机上,有装喇叭吗?」蔡世宜扭头看她。 「有。」 「把中控台推回去,我们去室内,把门窗都关好,我记得当年买的时候推销说了是防弹玻璃的,肯定没事,放一万个心,绝对没事,」蔡世宜紧张得手脚发抖手心冒汗,语气却坚定极了,「小钥,我们要干一件大事。」 …… 乔言重重松了口气。 前面就是公海了。 他有些焦躁,扭头看着周围堆得满满的盒子。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让自己这么紧急地出海,才会让原本只是小试牛刀的任务突然变成大规模的运载。 但他不敢想。 远方似乎还有一辆豪华游艇,大概也是哪个富贵人家开出来玩的。 乔言没有在意,只想加速加速再加速。 开到公海就好了。 咦,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噪声? 「乔言,立刻减速,立刻减速!」蔡世宜紧紧抓着小钥的手,脸上的肉都怕得在抖。 第413页 她对着中控台的麦克风,扯破了嗓子大喊,「你已经被包围了,你已经被包围了!」 乔言一怔,随后,目眦欲裂。 他毫不犹豫地用力踩了一脚油门。 ------------------------------------- 「砰!」 穿着防弹衣的谈判专家连连退后了两步,看着地上的枪眼儿,脸色黑得吓人。 「我说了,」褚凡君躲在饶听南身后,扯着嗓子,「让左止元来和我谈,其他任何人我都不认!我知道她肯定来了!」 「如果下次还不是左止元,这一枪就会打在你们脑袋上!」 「而且,饶听南身上也会开个大口子!」他用力挥舞着匕首。 在车内的左止元用力一锤车门,死死抿着唇,面色扭曲,「答应他,让我去。」 「不要冲动,」特警小哥的面色也很差,一把拉住了左止元,「心理专家分析,褚凡君现在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欲望,他没有提任何关于金钱和逃离的要求,他只是想杀了你!杀了人质,再自杀!」 「你现在去,没有任何意义!」 左止元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那怎么办?」 「只能慢慢磨,或者找机会,直接枪毙。」 「那饶听南也会有危险,」左止元喃喃自语,眸子通红,「可以和他交易吗?用我换饶听南。」 特警小哥嘆口气,用力捏了捏她的肩膀。 「左女士,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队长,」有人跑步过来汇报,「有一位村民想见您。」 「谁?」 「是之前那个学校的校长。」 「校长?他来做什么?」小哥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请他过来吧。」 西装革履的边学文挤开人群,站在了两人面前。 「左总,」他直接了当,开门见山,「上面那个绑匪,是褚凡君?」 左止元点点头。 「是。」 「人质是饶助理?」 「是。」 边学文气笑了,一搂袖子,「我去。」 「这位村民朋友!」特警赶紧拦住他,「我们很荣幸有您这样勇敢的人,但是现在上面的绑匪放话了,他是无差别杀人。」 「我听到了,但是你们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对不对?」边学文极为认真,「褚凡君不会杀我。」 「我可以签一些文件,免责之类的,什么都可以,让我试一试。」 小哥看着面前极为自信的中年男人,犹豫地抿抿唇。 「老边,」左止元却轻声开口,劝道,「褚凡君不值当你赌你的命。」 「左总,」边学文笑笑,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又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镜,「你看看,我现在像个老师吗?」 左止元挤出一丝笑,「挺像的。」 「我也觉得像,」边学文身姿笔挺若青松,微笑着,「今天是开学第一课,我可是辛辛苦苦做了教案的。」 特警小哥凝视他许久,大概是受了什么影响,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穿上防弹衣。」 「让他去试试,一组,做好准备,劫犯出现任何异样,马上开枪!」 「是!」 …… 「警方比我想像中来得还要快,」褚凡君躲在饶听南身后,□□指着她的太阳穴,轻笑着,「真是遗憾,我倒是还有很多想和饶助理聊的。」 「以后说不定也能聊。」饶听南淡淡地说。 「哦,一起在地下聊吗?」 「不是,是你在局子里,我在局子外面。」 「哈哈哈哈哈哈,饶助理真会开玩笑,」褚凡君大笑起来,看着山路尽头出现的人影,兴奋地舔了舔唇瓣,「你猜,是不是左止元?」 「不是,她才不会中你愚蠢的圈套。」饶听南回答地斩钉截铁,心跳却骤然快了几分。 老天保佑,左止元你千万别犯蠢。 人影转过来,两人同时一愣。 「这个蠢货,他来干什么。」褚凡君愣住了,喃喃自语。 边学文慢慢走到毛坯屋底下,他才骤然反应过来,色厉内荏地大喊,「停下,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开枪了!」 端着狙击枪的一组,食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边学文唇角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再次向前迈了一步。 所有人屏住唿吸。 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子弹,没有枪响。 边学文打开小马扎,端端正正坐下,抬头,凝视着饶听南——更准确地说,凝视着躲在饶听南身后的褚凡君。 「老褚,今天是我的新学校的开学第一课,」他声若洪钟,「你知道,我第一课要讲什么吗?」 没有「学生」回答,于是他自问自答。 「我要问问大家,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有人会说,他想成为工程师,他想给家里盖一栋大房子;」 「有人会说,他想成为明星,在舞台上表演,光鲜亮丽;」 「有人会想成为科学家,有人会想成为太空人。」 「但是,孩子们,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并不是说你想做什么职业。」 「这是两码事。」 「即使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你也可以成为一个很伟大很伟大的人,比如老师,比如医生,比如清洁工,比如接线员。」 第414页 「这都是很伟大的工作。」 「我给大家准备了一份我旧友的日记,我的旧友……」他抬头看了看褚凡君,「他现在还待业在家。」 饶听南发觉,褚凡君拿枪的手在颤抖。 边学文开始高声念了。 「今天,老师问大家,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问边学文,他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说,他还没想好。」 「我就在那笑他,我说:『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还没想好呢?』」 「他反问我,『你想好了吗?』」 「我想,我是想好了的。」 褚凡君听着边学文洪亮的声音,唇角抽了抽,似哭似笑。 「我都以为我把日记本搞丢了,」他喃喃自语,「他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 饶听南微微扭头,问他,「你当时有很多朋友吗?」 「有很多朋友,但他是最好的一个。」 「为什么他是最好的那个?」 褚凡君沉默了一会。 「他会骂我,还骂的我没脾气。」 「那你当年的其他朋友呢,现在怎么样了?」 「喏,大多都这个村子里,我一人给他们建了栋房子,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都是最好的材料。」 「那边学文的房子呢?」 「他不要。」 边学文还在大声念。 「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很简单,我只是想成为一个,在邻居家小狗难产时可以照顾它的人,在朋友难过时可以拉他一把的人,一个可以给村子里的人都盖上大别墅的人,一个受到尊敬的人,一个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大好人』的人。」 「我想成为一个有益的人,正直的人,善良的人。」 饶听南沉默了会。 「除了最后一句,其他的你倒是没食言。」 褚凡君的确给村子里都盖上了大别墅,他的确得到了村子里的人的尊敬,所有人一谈到他,都交口称赞,说他是个大善人。 但仅限于他认识的人。 「同学们,这就是我今天要给大家上的第一课!」边学文合上那发黄的日记本,「无论贫穷富贵,无论未来是好是坏,只要大家能够成为一个有益的人,正直的人,善良的人,老师就非常开心了。」 褚凡君听着他的声音,突然咆哮着,「边学文,你最后一段没念!」 边学文抬头看他,表情冷静。 「褚凡君,你还记得最后一段是什么。」 褚凡君嘴唇颤抖。 「我记得。」 【我告诉边学文,我想成为这样的人。】 【他想了想,点点头,难得没骂我,说我想的很好。】 【我又追问他,他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成为一个,能让人正直、善良、有益的人,」边学文凝视着他,敲了敲自己心口,「褚凡君,我没有辜负我的许诺,你呢?」 楼上沉默了很久很久,大概有十来分钟。 「边学文,」褚凡君的声音很轻,「谢谢你的开学第一课,我就不收你稿费了。」 饶听南感受着额间几乎抖得不成样子的枪,冲着远处用力眨了眨眼。 左止元放下望远镜,扭头看着特警小哥,表情坚定。 「可以准备开枪。」 …… 「边学文,谢谢你的开学第一课,我就不收你稿费了。」 「把这些故事去讲给你的那些孩子们听吧。」 饶听南做着口型。 【三】 「他们才是春天。」 【二】 「但是,没有人能审判我,你不行,过去的我也不行。」 【一】 她腰马合一,脚勐地一蹬地面,用力向一旁翻滚! 砰! 砰! 接连着两声枪响! ------------------------------------- 「乔言,立刻减速,立刻减速!」 「你已经被包围了,你已经被包围了!」 「姐姐,怎么办?」小钥额间都是汗,反手握紧了蔡世宜的手,声音带着哭腔,「他还加速了!」 她还根本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蔡世宜看着疾驰而来的游艇,几乎已经缺氧的脑子下意识做出了她骄傲一生的反应。 「小钥,给我砸!」 悬浮在高空的无人机停滞了一瞬,随后带着极恐怖的重力势能,轰然落下。 没有直接击中那艘游艇,却在一瞬间,掀起了三米高的巨浪。 船体倾斜,蔡世宜凭着最后点理智,翻了个身,将小傢伙护在怀中,自己背部狠狠撞上了墙壁。 「咳咳。」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朦朦胧胧的蔡世宜听见了耳旁小傢伙的哭声。 「姐姐,姐姐,你别吓我。」林小钥哭得和个什么似的,不断摇晃着她,「你醒醒啊。」 「我都要被你摇散架了,」蔡世宜虚脱地吐槽,慢慢爬起来,看着一片狼藉的船舱,揉着腰,「那边怎么样了?」 两人小心翼翼探出脑袋。 远处的碧海上,在海浪正中心承受了的那艘游艇,侧翻,海平面上浮着好多盒子。 远处,好多艘海警船急速驶来。 「唿。」蔡世宜骤然吐出一口浊气,摇摇晃晃倒在地上。 「姐姐!」 「别喊了,」蔡世宜虚弱地回应,「我只是累了,想歇会。」 第415页 ------------------------------------- 「饶听南!」 「别喊了,」饶听南狼狈地又用力翻了个身,看着破门而入的左止元,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感谢褚凡君吧,他把我绑在了个铁皮椅子上。」 椅背上,赫然有一个弹坑。 那是褚凡君下意识开的那一枪。 第二枪,是远处特警开的枪,一枪击中褚凡君右肩,直接丧失反抗能力。 「饶听南。」左止元呜咽着,指腹轻轻触碰着她额上的伤,随后将人用力抱进自己怀中。 「我说,我的特种兵小姐,」饶听南虚弱地吐槽,「能先把我解开吗?」 「哦哦哦哦哦!」 解开绳子,饶听南窝在了左止元怀里,无奈地看着哭得稀里哗啦毫无形象的左总。 「左止元。」 「嗯,」左止元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你说。」 「我饿了。」 左总一愣。 和她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你……就和我说这个?」 「就是很饿了嘛,我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的,」饶听南委屈,「我不是还好好的吗,想说什么以后都能说。」 「也是哦。」左止元破涕为笑。 「我要吃松鼠鳜鱼。」 「吃吃吃,吃大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前所未有的大肥章! 而且最重要的,是今天可能还有!一个后记! 写完后记,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开始更新番外(当然也有可能我写嗨了直接不休息,都有可能嘿嘿~) 第123章 饶听南嘴里叼着支葡萄糖乖乖巧巧蹲在地上,任由左止元摆弄着自己的脑袋上的伤口。 「他怎么敢砸得这么重!」左止元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愤怒,指尖却无比柔和地包扎着生怕稍微弄疼了她一点儿。 「唔可能是因为我嘴贱?」饶听南抬起头思考。 毕竟自己当时如果不挑衅,应该也不用挨这一下。 左止元:??? 饶听南笑了扯了扯她的衣摆声音软软的,「回头和你说你机智勇敢的女朋友是怎么靠嘴炮智斗绑匪的。」 「好的,我机智勇敢的女朋友手机给你。」左止元将饶听南的手机还给她。 饶听南自然接过,突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僵,抬头看她,「你没看吧?」 左止元眼神飘忽。 「左止元!你是不是看了!」饶听南骤然红了耳朵。 「看了看了」左止元敷衍着答,随后轻笑一声,「某人在说这种偷偷摸摸的情话的时候还改不了惫懒的本性念念不忘要我遛狗。」 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面前跑过去一只大腹便便看着即将临盆的大黄狗沖王婶儿开心地摇花捲儿一般的尾巴。 两人同时沉默。 饶听南颤颤巍巍举起手「左止元我们有狗子了。」 「知道了。」 「你来熘。」 「……」 「你来熘嘛~」年上撒娇最为致命。 「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左止元没好气地答应着随后想起了什么似的指腹轻轻敲了敲饶听南的眉骨,「对了,有件事得和你说。」 「什么事?」饶听南懒懒的。 「我应该不干分公司总裁了,很有可能是你接任。」 饶听南:??? 「那你呢?」她震惊地看着左止元。 左止元用脸蹭了蹭她的手,轻笑着,「饶总,需要私人助理兼保镖吗?」 饶听南咧着嘴傻乐,连连点头,「需要需要。」 这叫什么? 身份置换,两级反转? 左止元挑眉,学着沈腾马丽小品中的语气,「饶总裁?」 「左助理?」 「饶总?」 「左助?」 两人在周围人看傻子的古怪目光中笑成一团。 饶听南乐完,一头栽在了左止元怀中,打了个哈欠,「宝贝,我好睏。」 「我也是,」被她的哈欠一传染,左止元也困了,嘟哝着,「我也很久没合眼了。」 「约觉吗?现在。」 「但其实睡不着。」 「好吧,我也是。」饶听南乖巧地将胳膊伸出去给左止元摆弄,微微仰起头,看着她面上满满的心疼,忍不住直起身子,用力亲了亲她柔软的唇瓣。 左止元脸一红,看着周围纷杂吵闹的人群——特警村民孩子医生,到处都是人。 此时,有不少人偷偷往这边看。 「……饶听南,我怎么觉得你被绑架一次后,更加放飞自我了?」 饶听南哼哼唧唧,「对啊,被绑架过后,才知道有什么想做的应该马上做,有什么想说的应该赶紧说。」 她面上带着洒脱的笑意,伸手,抚摸着左止元的侧脸。 「不然,后悔得胃疼。」 左止元感动得不得了,嘴上却不饶人。 「饶听南,有没有考虑过你胃疼其实是饿的。」 「……左止元,你很煞风景耶。」 左止元看着怀中气唿唿扭过头去的人,笑了,握住她的手,随后俯身。 饶听南热情地回应。 阳光正好,人潮汹涌。 她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深情拥吻。 ------------------------------------- 几日之后,两人到了香江蔡家,一人手里端一杯奶茶,听着蔡世宜吹牛。 第416页 「说时迟那时快,在危险关头,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那叫一个当机立断斩钉截铁英明果决!先辈们捨生忘死奋不顾身视死如归捨生取义的光荣传统在我心中久久不能忘怀。」蔡世宜端着杯橘子汽水上蹿下跳,说得嗓子哑了,用力灌一口。 可是她喝水的时候,也有蔡世宜的声音声情并茂地从屋子上空传来。 「我那时深深明白了,人活一世,总是要在最正确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事的……」 「死鹦鹉,让你多嘴!」蔡世宜抓起鸡毛掸子开始追鹦鹉。 肚皮绿嘎嘎嘎飞走了,嘴里还贱兮兮重复。 「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蔡世宜满客厅追鹦鹉,而两人对面的小钥,则向她们递了一个眼神,眸中是深深的无奈。 【小元姐,她每天要念叨八百遍,连鹦鹉都学会了】 两人对视一眼,努力憋着笑。 「气死我了,这死鹦鹉,只会饶舌,」蔡世宜气唿唿坐回来,揉了揉身旁小傢伙的脑袋,眸中有几分不舍,「吶,左止元,人交给你了,你得好好待她。」 「那是当然,」左止元憋着笑,陪着小钥继续演这齣戏,「我会把她安安全全送回家的。」 蔡世宜再看向小傢伙,眸色温柔了些,帮她整理着衣领,声音软软的,「这个姐姐你可以喊小元姐,她人很好很好的,你要乖乖听你小元姐的话,她会送你回家。」 小钥用力点点头,乖巧看向左止元,「小元姐好。」 「小钥好。」左止元笑着眨眨眼。 蔡世宜依然像老妈子一般叨叨着,说着些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之类的话,早就平整的衣领按了又按。 饶听南忍不住歪过脑袋,胳膊肘撞了撞左止元,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着耳朵。 「我还是第一次见蔡家小公主这样。」 「说得我看过似的。」 「你说她俩会不会……咳咳。」 「啊?但小钥还什么都不懂啊。」 两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对面懵懂的小傢伙,再无奈对视一眼。 好吧,一切随缘吧。 ------------------------------------- 「小空,我依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长云手里拿着电话,看着玻璃另一端的苏长空,面上是满满的疲倦。 他放下身段和尊严,克服心中的阴影和恐惧去求左修才,给弟弟求一个安稳。 哪里知道,苏长空背着他,干了这么多事。 苏长空穿着条纹的看守服,双眼无神。 他轻声说,「哥哥,我很嫉妒你。」 「为什么,你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你生来就是继承人,你可以接受那些精英教育,你天生就是人人夸赞的天才,而我,只能看着你发光。」 他会心甘情愿的替褚凡君卖命,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真的信。 不公平! 苏长云沉默了很久很久。 「小空,你知道吗,我也很嫉妒你。」 苏长空茫然地看着自己哥哥。 「你从小身体不好,老爷子就格外疼你一些,」他开始像个老妈子般叨叨着,「我在一日復一日地上这那些枯燥又乏味的继承人课程,偶尔看向窗外,就可以看见你。」 「你在画画,在骑着小马熘达,在老爷子怀里笑,老爷子也对着你笑。」 苏长云面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老爷子从来没对我那么笑过,我就不是他的宠爱的晚辈,我只是苏家的继承人。」 「小空,我也很嫉妒你。」 苏长空面色扭曲,随后,用力放下了电话,大步往回走。 「在里面好好做人!」苏长云咆哮一声。 也不知道苏长空听没听见。 有警察敲门进来。 「苏总,左氏的裴总在外面等您。」 …… 「内鬼抓到了,」陈树靠在墙上吸菸,闷着声,「和我猜的差不多,就是刘局。」 「褚凡君在分公司经营了这么多年,在庐城经营了这么多年,拿钱打通一两个意志不坚定的,不稀奇。」裴良夜插着兜,淡淡地说。 「也是,」陈树吸一口闷烟,「裴总,你怎么跑到s市来了?」 「找人讨个公道。」裴良夜看着出来的苏长云,直起身子,脑袋歪了歪,「去外边喝杯咖啡?」 …… 「认识这个吗?」裴良夜并没有给苏长云点咖啡的机会,落座后,她直接将那枚玉佩推到了他面前。 苏长云捡起来,反覆看了看,再抬头看裴良夜时,目光复杂了许多。 「原来你就是钱氏遗孤。」 他骤然笑出了声,唇角是满满的苦涩,「你是当年那起灭门案逃出生天的孤儿,现在你回来报復了。」 「真是一个好故事。」 裴良夜声音极冷,「看来真的是苏家。」 「是老爷子,」苏长云爽快地承认,「但我不认可老爷子的行为,现在的苏家,早就和过去做了切割。」 「这也是为什么我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你在这里坐着的原因。」裴良夜淡淡地说。 苏家这种从黑不熘秋的地方走出来的家族能出个苏长云,简直就是奇蹟。 菜归菜,人倒是堂堂正正。 「老爷子病重,也没几天好日子了,」苏长云摇摇头,又摇摇头,「算了,你要报復就报復吧。」 第417页 他唇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反正我对他也没什么感情。」 裴良夜收回玉佩,在指间摩挲。 「顺便一提,我不是什么钱氏遗孤,」她站起身,俯视着茫然的苏长云,「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王子復仇记的好故事,上天也没有给她太多恩赐,只是让她在这个世界上多苟且偷生了几年,就因为意外离世。」 「这个故事不是王子復仇记,不是赵氏孤儿。」 「这个故事甚至也不是普通人挥刀斩向罪恶,因为倘若不是这次意外,我可能一辈子也发现不了当年的黑手是苏家。」 「这个故事讲的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法网恢恢,天理昭昭。」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人记得,饶听南和小冬皇讨论过赵氏孤儿的故事吗~ 正文完结撒花~番外后天开~ 顺便求个预收呀,大概七月开《公爵被人类啃了》,文案如下: 秦唯西公爵在血族是出了名的挑剔洁癖强迫症以及言出必行。 她幼年时就曾放言:「我的甜食必须入口像玫瑰一样浓郁,含在舌尖像冰一样刺骨,吞入喉咙像火一样热烈,最后的余韵还要有午夜冷风的悽怆。不然我不吃!」 年少的公爵大人立下g。 老公爵只以为是个玩笑,没想到她真的从小到大都只喝冰冷又干涩的工业血。 老公爵为此头疼了很久,直到陷入长眠给管家留下的嘱咐都是:「务必给小姐找到她喜欢的甜食!」 秦唯西公爵就这么执着了很久,府上也从来没有豢养过一名甜食。 直到某天,她喜出望外的从黑市奴隶贩子那里发现了一名脏兮兮的人类小女孩,小女孩身上散发着最诱人的甜食香味。 公爵大人开开心心买回家,将甜食洗干净,戴好餐巾准备好刀叉刷好牙,兴致勃勃地等待着。 管家却为难地告诉她:「主人,陛下刚下的命令:出于对人类国度的尊重,经过了长时间的谈判,人类血族发布了联合公报,以后禁止豢养甜食,禁止在对方不情愿的时候品尝甜食。」 秦唯西公爵的刀叉叮噹落在了盘子上。 「退货!退货!」公爵大人的眼睛都气红了。朝思暮想的甜食就摆在面前,却不能吃? 「那个,主人,奴隶贩子跑了,退不了货。」 「那就丢到大街上!」 「主……主人,不合适。」 「那你说怎么办?」 「养在府里?」管家小心翼翼提出馊主意。 秦唯西公爵唇微微颤抖,仔细打量着面前被买回来就一言不发的小甜食。 还挺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 小甜食似乎根本不怕她,歪着脑袋笑嘻嘻,「我叫柏嘉良。」 秦唯西公爵思索一会,微微点头:禁止在不情愿的情况下吃甜食,那双方你情我愿就可以了嘛。她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小傢伙以后就养在府里。」 从那以后,公爵大人每天除了处理事务,还多了一项固定行程:哄小傢伙开心刷好感度。 你情我愿嘛,这还不简单? 岁月流逝,某一天,公爵大人起身离开办公桌,揉了揉酸疼的脖颈,习惯性地熘达去找小甜食,却被早已准备好的小甜食压倒在了桌上。 小甜食在她耳边低语,「大人,你知道在人类世界里,你情我愿等于什么吗?」 还不知道会发生的公爵大人困惑地眨眨眼。 「等于『我喜欢你』。」 细密的亲吻落在她脖颈,小甜食微微张嘴。 公爵大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我,我一个血族,被人类咬了?!! 我的那些所有挑剔条件,都是为了等待你的出现 第124章 番外 「我当然不可能来啊。」 「您闹也没用谁让贵校毕业典礼就在青年企业家表彰大会前一天啊,行程冲突,我和饶听南不可能翘了那个会来陪您对不对?」 蔡世宜假惺惺地擦着眼泪对着电话另一头夹着嗓子哭「嘤嘤嘤,左止元你好狠的心你最好的闺蜜的毕业典礼你都鸽当初谁向天发誓一定不会缺席的?」 「那必然不是我,我心里只有荣誉没有闺蜜。」 「呜呜呜,你冷酷你无情!」 「你无理取闹。」左止元顺口接梗一低头,看见饶听南促狭的望着自己,只能无奈笑笑,耸耸肩。 「好吧好吧,」蔡世宜嘆口气嘟囔着,「来不了就算了,但你得补偿我。」 「好呀想要什么?」左止元干脆窜上床,枕在饶听南大腿上懒懒地问。 「我的毕业旅行你得陪我当导游。」 「你要来大陆这边吗?」 「嗯哼」蔡世宜哼唧一声「那个表彰大会不是在京都吗那就从京都开始吧。」 「行那就这么定了嗯,对了,毕业快乐。」左止元笑笑,自然是满口答应。 挂掉电话后她将手机丢到一边,抱住了饶听南的腰,鼻子在她小腹处蹭啊蹭。 「打住,」饶听南感受着腹部的热意,无奈地将这人毛绒绒的脑袋推开了些,「我还在看文件呢,你等我批完这一份陪你。」 「不,」左止元声音又软又懒,还带着几分委屈,又抵着饶听南的手将脑袋挤了回去,「栗子躺得,我躺不得?」 哦对了,栗子是她们新养的狗子,王婶儿那只大黄狗生了一窝,颜色群英荟萃,黄的白的花的黑的都有,她们抱了一只最不怕生的小黑狗崽儿,带回了家。 第418页 唔,其实也有几分在颜色上和龙井凑一对的意思。 栗子的大名,其实叫烤栗子,而栗子的全名还要更长,叫烤煳的栗子。 盖因为,取名废饶听南端详着这只黑得很不均匀的小黑狗崽儿,沉吟五秒,取出了这「绝世美名」,得了左止元一个白眼的同时,被狗子开心地舔着手。 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栗子是狗,能一样吗?」饶听南无奈地加快了批阅文件的速度。 「狗狗就能得到饶总的宠爱吗?」左止元翻了个身,歪着脑袋看她,随后咧着嘴笑起来,「汪汪,汪呜儿汪!」 饶听南手一顿,沉默地看着腿上的大狗狗。 左止元学着狗狗的模样,舌头往外吐了一点,喘着气,期待地看着饶听南。 「左助总能给我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饶听南咬牙切齿地将文件一丢,顺手抽了她一奶巴,随后拉着人躺下,滚在一起。 「嘤。」左止元被打得脸红,四肢却又宛若八爪鱼一般缠上了她,凑上去吻她的唇。 两人深情拥吻,心中也同时发出一声喟嘆。 都是老妻老妻了,却依然还会因为触碰和亲吻心跳加速。 良久,唇分。 左止元舔去唇角的晶莹,低笑着发出邀请,「饶总,去浴室吗?」 饶听南脸红扑扑的,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白天帮助理干活,晚上还要被助理干,我这是过得什么日子?」 「这不是神仙日子吗?反正累的是我,」左止元将人打横抱起来往浴室走,嘴中还低声抱怨着,「也不知道是哪个,次次嚷嚷着要反攻,结果一结束手都抬不起来了,还反攻,我要你练体能吧你也不练。」 「我……我体力其实还不错,」饶听南胳膊缠上了她的脖颈,欲哭无泪,「明明半马也是能跑下来的。」 主要是左止元,委实不是人。 两人倒也没有在浴室里胡闹,左止元在定制的超大浴缸中放好热水,温柔地将饶听南放好,撒上一堆花瓣精油后,自己坐进去,将人拉到自己怀中靠着,手指搭在她太阳穴上,轻轻按揉。 饶听南最近实在是累了,她靠在左止元怀中,眯起眼睛打盹儿。 在敲掉褚凡君这个毒瘤后,他手底下那群也有分裂分公司野心的下属们都收起了自己的尖牙转入地下,饶听南一边与这股潜藏的不安稳因素斗争,一边努力拉拢李春蝉之流的保守派,总算在两年后的今天,分公司和总部开始了正式对接和「合併」,也正式宣告着,分公司能与总部并驾齐驱的日子终于一去不復返了。 左氏成功解决了上一辈遗留的内耗问题,原本就庞大的体量更上一层楼,原本多元化的国内资本斗争局面隐约有向一超多强发展的趋势。而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左修才比谁都懂,最近低调得不得了,甚至连总部那边的琐事都不怎么插手。 左董当了甩手掌柜,琐事总得有人干,于是裴良夜回了京都,做了个执行总裁——不过饶听南怀疑她只是想和江法道贴贴。 而另一边,在收编分公司这场硬仗中立下汗马功劳的饶听南,被左修才运作一番后丢进了董事会,成了左氏最年轻的董事,也让各方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左修才是准备把左氏交给饶听南吗? 当事人没透露一星半点,记者就只能主动堵人。他们逮不住左修才,就将目标对准了饶听南,可现在正是分公司与总部对接的要紧关头,饶听南天天两头跑两头开会,连和女朋友亲亲贴贴的时间都得努力挤,哪里有时间接受採访? 「总算要忙完这一阵了,」饶听南眯起眼睛,靠在左止元肩膀上,将身子全部没入热水中放松着肌肉,嘴里嘟囔着,「干完这一票,我一定要休个年假。」 「出去旅游吗?」左止元轻笑着。 「不,旅游好累,我要在家睡大觉,」饶听南惫懒劲儿又上来了,「睡它个十天八天,睡它个昏天黑地。」 「……饶总,睡觉大概是不可能,您是不是忘了良夜姐她们的婚礼?」左止元无奈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她们说是还在敲时间,其实就等我们了。」 「啊,差点忘了这一茬,」饶听南一拍脑袋,唇间瞬时带上了些笑意,扭头看左止元,「宝贝,我们是不是也抽个时间,把婚结了?」 左止元:「……」 「饶听南,你刚才是在求婚吗?」 饶听南眨眨眼,小心翼翼直起身子,慢慢挪到远一点的地方,心虚地看着微笑的左止元。 「嗯,怎么不是呢?」 左止元用力磨牙,看着面前的女人。 水雾缭绕,饶听南的面庞被热气熏得酡红,髮丝高高盘起,只有几缕落在鬓角,神态慵懒中带着点心虚。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也在慢慢往水里沉,眼神飘忽不定。 左止元一瘪嘴,狗狗眼委屈巴巴,「花呢,戒指呢,求婚仪式呢?」 饶听南喉咙滚了滚,颤颤巍巍从水面上捡起一片玫瑰花瓣,贴在左止元心口。 「……花。」她隔着花瓣按了按那块柔软。 眼看着左止元脸色越来越黑,饶总慌慌张张凑上来哄人,「宝贝,你就当我没说,我刚才脑子一抽抽……」 「怎么能当做没说呢?」左止元板着脸打断她的话。 饶听南贴上来,在水下扣住了她的手掌,指尖讨好地在她掌心中画着圈圈,「宝贝,我错了嘛,你等等,我一定准备一个超级……」 第419页 左止元再次打断她的话,「饶听南,你再说一遍。」 饶听南一怔,「哪一句?」 「……」左止元脸更黑了。 「哦哦哦哦哦!」饶听南反应过来了,面上带着些惊讶的喜悦,小心翼翼重复,「宝贝,我们是不是也抽个时间,把婚结了?」 左止元依然板着脸盯着她,这让饶听南惴惴不安起来。 难道自己其实会错意了? 「好呀,」左止元终于绷不住了,前一秒还板着脸,下一瞬就宛若春风解冻,笑得温柔,伸手拥住饶听南,将脸贴在她的脖颈处轻轻蹭着,「我不想等了,你问我就答应。」 她其实早就琢磨着问出这句话了,只是看着饶听南最近实在太忙,迟迟没说出口。 哪里想到被饶听南捷足先登。 饶听南松口气,也抱住这人,声音软软的,「还是补一个正式的求婚仪式好了。」 「不用,」左止元显然心情极好,抬头吧唧一口,亲了亲她滑嫩嫩的脸,促狭地笑着,「饶总能屈尊纡贵抽时间和我这个小助理结婚,我哪里还敢多要求些什么。」 饶听南磨着牙,伸手,轻轻抽了左止元的臀儿一记,「说什么胡话呢。」 「嗷!」左止元吃痛,毫不示弱,一口咬在了饶听南脸上。 「嘶,左止元,你是属狗的吗?」 「是!汪汪,汪呜儿汪!」 趴在卧室门口睡觉的栗子耳朵动了动,昂起头,向来机灵的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这声汪语里有至少三处语法错误啊。 ------------------------------------- 龙井坐在沙发上,仔细端详着面前吐着舌头傻笑的狗子,表情严肃。 上次见还是个能被自己欺负得嘤嘤嘤的烤煳的毛球栗子,怎么现在长这么大了? 「汪!」栗子叫了一声,跳起来转了个圈儿,尾巴摇得和花捲儿似的,在龙井面前蹦来蹦去。 龙井瞅准机会,猫猫拳啪一下打上去,准确无误地打在了那张傻乐的狗脸上,随后又连着扒拉了好几下。 栗子站军姿一般一动不敢动,喉咙里哼唧出还是小奶狗时的声音。 「嘤嘤嘤。」 龙井满意地收回爪子。 虽然大了好几圈,但是还能欺负。 它蹦下沙发,爪子推了推。 被养得油光水滑身姿健壮的狗子一推就倒,任由猫猫坐在自己旁边。 龙井开始给它舔毛。 「在猫咪的世界观里,地位高的会给地位低的舔毛,」左止元靠在饶听南身边,看着相处还算和谐的一猫一狗,和她咬耳朵,「龙井这算是认下这个小弟了?」 「应该是,」饶听南也松口气,「看来把栗子放家里应该没事儿。」 「不过……」她沉吟两秒,「这么大一只狗子,龙井会舔累的吧。」 「大概会。」一旁躲在报纸后的人淡淡开口。 「不是我说良夜姐,作为即将迈入婚姻殿堂的新人,你怎么宅在家里呢?去陪忍冬姐啊。」左止元疑惑又无奈地看着她。 裴良夜放下报纸,表情沧桑,「我也想啊。」 「但忍冬说最近不想看到我。」 饶听南和左止元对视一眼,后者小心翼翼开口,「你俩吵架了?」 「那倒不是,要真是吵架了倒还好,至少好哄,」裴良夜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她最近有点焦虑,大概是婚前综合徵,一宿一宿的失眠,脾气越来越大,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总是一副想和我吵架又憋着不吵的样子。」 毕竟江法道也知道,这是无由来的脾气,无由来的迁怒,不应该发泄给爱人。 「她要是和我吵一架,说不定心里会松快些。」裴良夜嘆口气,再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两个人,微微扬眉,「你们怎么了?」 饶听南眨巴着眼睛,歪着头问左止元,「我们也会这样吗?」 「不知道耶,」左止元傻乎乎的回覆,「婚前综合徵?」 「你们应该不会有,是我和她的问题,」裴良夜无奈地摇摇头,「不过,婚后应该就没事了。」 「那就好,」左止元迟疑了一会,抿抿唇,「说起来,你们婚期的时候,蔡世宜也在京都……你们要不要,也发个邀请函什么的?毕竟是蔡家人。」 裴良夜沉默。 不邀请吧,那是左止元的闺蜜,又是左氏优秀又忠诚的合作伙伴,人都在京都了,不邀请多少缺了分礼数; 邀请吧,又委实尴尬。 「唿,」裴良夜头更加疼了,犹豫一会,点点头,「还是发一份吧,她也不一定来。」 「那倒也是。」左止元干巴巴地回应。 「说起来,她这两年都没有再找过吗?」裴良夜斟酌着言语,小心翼翼地问。 饶听南也看向左止元。 「我听她说是和一些漂亮姐姐有些接触,吃过饭喝过酒什么的,但都没有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左止元耸耸肩,「我和饶听南一开始还以为她会和小钥有什么呢,但这两年她连问都问得少,要不是每年蔡家基金会那边都有一笔打款,我都以为她忘了这回事了。」 毕竟蔡世宜也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嘱咐了一句蔡家基金会每年记得打款后,后面也没再跟进。 倒是苦了左止元,为了隐瞒小傢伙的身份,左氏自己的基金会也只得和清华对接,除了蔡家每年的钱款,自己又添上不少,专门发给那些成绩优异家境贫寒的学子,算是资助了一项奖学金。 第420页 「对了,既然来了京都,既然明天开会前也没什么事,干脆去看看小钥吧。」饶听南提议。 左止元笑着点点头,「行啊,我听说她现在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一起吗?」饶听南看裴良夜。 「你们去吧,」裴良夜懒懒地挥挥手,又指了指手机,「我等电话,万一忍冬召唤我可以随时走人。」 「那你等会有时间顺便熘熘栗子。」左止元拉着饶听南,一熘烟儿跑了。 留下一人一猫一狗,大眼瞪小眼。 龙井看着躺着傻乐的狗子,生气地喵喵一声,一记喵喵拳拍在狗子脸上。 好累,为什么那么小一团毛绒球可以长这么大! …… 「饶姐姐,小元姐?」小钥坐着轮椅,惊喜地给两人开门,「你们怎么来了?」 饶听南打量着面前的女孩。 她实在是太忙了,很少有时间来串门儿,连带着小傢伙这两年都见得少。 两年不见,小傢伙变化还挺大,个子蹭蹭蹭往上长,面上也褪去了那孩童般的稚嫩,转为青春而青涩的活力。 「有事来京都,正好来看看你,」左止元好笑地看着轮椅款小钥,「你又把你哥的轮椅拿出来玩了?」 「才不是玩呢,」小钥瘪起嘴,起身,将轮椅放倒展示,「吶,我设计了个新型防震器,这几天在实验室组装出来了,这不是打算用老哥轮椅试试效果吗?」 嗯,人不可貌相,小傢伙学的是机械,男女比例23:1的机械。 「小元姐,你来的正好,能带我试试嘛?」小钥眸子亮晶晶的,「你就推着我在外面走一圈就好。」 「好好好,」左止元满口答应,又看向饶听南,歪歪脑袋,「一起?」 「是小饶吗?」饶听南还没来得及说话,身体还算硬朗的王老爷子就走出来了,看着门口的饶听南,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起,快步走过来,用力拍了拍饶听南的肩膀,半是埋怨半是惊喜,「你可是个大忙人,我这个破老头子想见见你都难啊。」 饶听南麻了爪,苦笑着摇头,「爷爷,您可别拿我开唰了,是我的错,我应该多来看看您。」 「嗯,知道就好,」老爷子虎着脸,很快又笑了起来,拽着饶听南就走,「来来来,陪我打拳,晚上在家里吃饭。」 饶听南求助地看向左止元。 「去吧去吧,」左止元憋着笑,挥挥手,「强身健体。」 她推着小钥,慢悠悠走在胡同中。 上午刚下过雨,青石路面中积了不少水。 「其实老哥的轮椅走这种路挺不方便的,膈得慌,」小钥腿上盖着一层蓝色小毯子,又放了个小本本,一点点记录着,边记边说,「我说干脆修修路吧,修条水泥路,他又觉得为他一个坏了整个胡同的景色不好,就一直搁置着。」 「所以你才想着给他弄个防震器?」左止元笑着问。 「嗯嗯!」小钥抬头笑,「正好是我专业了。」 「最近是考试周吧,小钥准备得怎么样?」 「呜……不怎么样,」一提到这个,小傢伙眼泪汪汪,「我的那帮同学简直就不是人!我要听三遍才懂的东西他们还嫌老师讲的太慢,听说已经有人已经自学完明年的课了!」 「呜,其实只剩一门没考了,但它挂科率又高,我又得通宵看书了呜。」 左止元感慨地摇摇头。 那里可是全国的精英,天才中的天才,每年都有自命不凡的新生满怀期望地进入学校,然后就被恐怖的现实打破骄傲。 「但我知道小钥其实成绩不错哟。」 「谁让我寝室里有个得国奖的畜生,她简直不是人,」小钥满腹怨念,却也看得出与那位室友关系极好,「她是怎么做到又有女朋友又做科创又打篮球还学习成绩这么好的。」 「嗯,大概就是能合理分配时间……等等!」左止元瞪大了眼睛,「女朋友?」 「是,女朋友,」小钥疑惑地抬头看一眼小元姐,似乎在奇怪她为何反应这么大,「她喜欢女孩子呀。」 「我不是奇怪这个,」左止元表情纠结,「但,你们是室友,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你们……」 「没事,小元姐你放心,」小钥笑了,「她说她是个守t德的好t,好t不撩直女,兔子不吃窝边草。」 「唔,那应该还好一点,但小钥你还是要注意……」 「嗯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生活,胡同尽头却隐约出现一个低头看手机的人影。 …… 蔡世宜心情很好。 她上午结束了毕业典礼,连毕业晚会都没参加就急吼吼跑到京都来,打算给明天一早给要接受表彰的饶听南左止元当个尽职尽责的摄影师。 这可是天大的荣誉! 唔,明天给她们一个惊喜好了,今天就先在京都随便逛逛。 对了,左止元不是说那个小朋友是京都人来着吗?去瞅一眼好了,地址是……后海? 她下了计程车,按着地图,慢悠悠走在漂亮的胡同中,好奇地左顾右盼。 这里看起来条件挺好的呀,都是四合院耶,是左止元帮忙找的地方吗? 左止元这么大方的吗?四合院可不便宜。 她满腹疑虑,低头看着手机。 唔,先左拐,再右转,直走一百米就到了。 第421页 她一抬头,迎面碰上了推着小傢伙的左止元。 小傢伙坐在轮椅上。 三人大眼瞪小眼。 蔡世宜手一抖,险些要握不住手机。 她好像知道左止元为什么这么大方了。 这是补偿,对么? 她跌跌撞撞奔过去,蹲在了小傢伙面前,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小可怜,眼泪汪汪,随后又抬头瞪一眼左止元,「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她又一把握住小钥的手,用力抿着唇,努力抑制着心中的心疼,颤抖着问,「不是有姐姐的联繫方式吗?为什么不告诉姐姐?」 左止元:…… 小钥眼前一黑。 哦豁,完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算是番外的一个,总绪吧?(笑),接下来每一章标题上都会有本章的主要cp,尽量一章讲一对的故事,防盗百分比放低了,大家可以选想看的买 第125章 小公主【1】 「姐姐对不起嘛。」 小钥怂成一团,蹲坐在蔡世宜身边,怯生生地道歉。 可是姐姐一声不吭。 她看着两人中间宽得能再塞进一个人的缝隙犹豫了会试着往姐姐身边靠了靠。 蔡世宜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勐地站起身换到了另一块青石上坐下撑着下巴,盯着面前的波光粼粼的后海继续生闷气。 在看到小钥cua一下从轮椅上站起来慌慌张张解释自己没事的时候,在看到那座古典优雅的四合院的时候她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蔡世宜,大错特错。 小钥又磨磨蹭蹭过来了,在她身旁老远坐下,抿着唇抠地上的鹅卵石。 两人僵持一会,蔡世宜突然开口声音极冷。 「林钥,过来。」 小钥打了个哆嗦,一种被长辈叫全名的恐惧瞬间漫上心头。 她小心翼翼靠过去「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蔡世宜那双好看的杏眸冷漠地看着她。 小钥张张嘴,又合上心中泛起一股股的委屈。 她在家里也是个无法无天被宠坏的主旅行的时候要隐瞒身份不说可在家里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腆着热脸去贴冷屁股。 「林钥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笑话?嗯?」蔡世宜还在生气。 「没有绝对没有」小钥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迅速否认,语速极快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是我那场旅行的性质比较特殊,爷爷要求我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小元姐也没告诉你。」 「但我也真的没有撒谎。」她声音软软的,脑袋耷拉着,委屈极了。 「是,是我的错,怪我心肠太好,又想得太多。」蔡世宜扭过头去,唇角扯了扯,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意。 现在回想,一切都有迹可循。 穷人家的孩子哪里能弹一手那么好听的吉他?穷人家的孩子哪里有资源去学编程和机械参加机器人大赛?穷人家的孩子怎么对于蔡家优越的生活环境接受良好没有丝毫不适应? 只是自己的眼睛一直被一厢情愿先入为主的判断给蒙蔽住了。 小钥委屈得只想点头。 我真没说假话啊。 但她也知道,倘若真的点了头,姐姐大概又会好久不理自己了。 「那为什么,旅行结束后没有给我解释?」蔡世宜再扭头看她。 说到这个,小钥心中顿时翻涌起酸涩又复杂的情绪。 她也有些执拗地拧过头,不看蔡世宜。 「姐姐不也没联繫我么?」 「这件事有点难解释,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想等姐姐先问我一句,随便先聊些什么再说,」她声音闷闷的,「但姐姐一直没和我说过话。」 「我想着姐姐可能在忙,就想看看朋友圈,看看姐姐在忙什么。」 「然后发现被屏蔽了。」 当时,她看着手机,心中反覆流转过许多说不明白的情绪。 最后定格成了一个念头: 我在姐姐那,大概不重要吧。 小孩子赌气,一赌就是两年。 「我……」蔡世宜无奈,用力按了按眉心,有点苦恼地摇摇头,「我发的那些朋友圈不适合你看。」 她本就是不太喜欢发朋友圈的人,也就偶尔发发吃饭喝酒和衣着清凉的漂亮姐姐贴贴,文案更是大胆露骨。 喝酒这种事怎么能给小朋友看呢? 「哦。」小钥轻声回答。 很显然,她没有接受这个解释。 蔡世宜也没那个心情哄她,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坐在后海旁,一人撑着下巴,一人抠着地上的鹅卵石。 直到左止元熘达了过来。 「蔡世宜,小钥,吃饭了。」 蔡世宜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恶狠狠瞪了左止元一眼,硬邦邦拒绝,「我不吃,气饱了。」 「我的错我的错,」左止元显然深谙如何哄炸了毛的闺蜜,手法娴熟地顺毛捋,「不过今天是我下的厨,你确定不吃?」 「我……」蔡世宜沉吟一会,拍掉她的手,板着脸,「吃完再和你生气。」 左止元笑笑,又将一旁还蹲坐着发呆的小傢伙牵起来,拍拍她身上的灰,回头看了眼走远的蔡世宜,压低声音,「没关系,她那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别把她那些话放心上。」 「我知道了。」小傢伙依然心情低落。 「好了,这事又不怪你,」左止元轻笑着,拍拍她的肩,「爷爷说,他来搞定这件稀里煳涂的事儿。」 第422页 小钥茫然地抬起头,眨巴着眼。 爷爷来搞定? …… 「我常听小钥提起您,她可是把您夸得天花乱坠,今天总算见到人了,」王老爷子满面笑容,起身,端起酒杯,正色,微微一鞠躬,「谢谢您那些天照顾小钥了。」 蔡世宜慌张站起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双手举杯恭恭敬敬与老爷子相碰,「不敢当不敢当,您叫我小蔡就行,只是做了些分内的事罢了。」 饶听南憋着笑,手肘拱了拱左止元。 老爷子不愧是阅人无数的人精,一眼就看出该怎么拿捏蔡世宜,奉承话不要钱似的说,硬是把蔡世宜拱了起来。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更何况是长辈? 蔡世宜瞬间没了生气的劲儿。 左止元也笑着,凑到小傢伙耳边咬耳朵,「下次她要是还冲你发脾气,你就顺毛捋就好了,她这人就是脾气大而已,稍微哄哄就能好。」 小钥看着与爷爷推杯换盏满面笑容的姐姐,茫然又笃定的点点头。 「小钥和我说了她的旅行,」老爷子还在叨叨,「她说她最难忘的就是待在香江的那几天。」 他笑着指了指低头扒饭的小傢伙,「她也是被我和她哥从小宠到大的,就没吃过苦,旅行那两个月估计也只在你那过了几天舒服日子。当然了,她刚回来那段时间,每天和我们念叨的就是她姐姐可厉害可果断,千钧一髮之际就能做出最棒的选择。」 小钥耳朵一红,脸干脆埋进了碗里。 爷爷!我有这么说过吗? 哦,好像确实是我说的。 那也一定是姐姐的自吹自擂太洗脑了!鹦鹉都记住了我肯定也记住了呀。 蔡世宜也被吹得脸有些热,尴尬地笑笑,向来不可一世的小公主表现出了难得的谦虚,「其实也没什么,要是没有小钥的无人机我也没办法呀,还是小钥厉害些。」 低头扒饭的小傢伙耳朵开心的动了动。 姐姐夸我了耶。 心中的小郁闷也消失得差不多了,她抬头,偷偷看蔡世宜微笑的侧脸。 那的确是一段非常难忘的经歷。 姐姐的害怕和颤抖是如此真实,但在恐惧中,她也依然坚定地将自己护在了身后。 …… 饭后,饶听南和左止元率先起身告辞。 「爷爷,我们明天还有会要开,改天再来拜访您了。」饶听南礼貌微笑。 「哦,下次再来又是两年后?」老爷子吹鬍子瞪眼。 饶听南再次麻了爪,在左止元促狭的目光中举手许诺,「我这个月应该都在京都,一定经常来叨扰。」 蔡世宜也起身,无奈地指了指两人,「爷爷,我明天还得给她俩拍照呢,也先告辞了。」 「好吧,」老爷子嘆口气,将小钥提熘起来,「去,送送客人。」 「噢噢噢噢好。」 胡同中,左止元和饶听南走在前边,蔡世宜自觉落后十几步,决不当电灯泡。 身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个小尾巴,小钥一声不吭地跟在她后头,垂着脑袋。 蔡世宜心中轻嘆,顿步。 小傢伙也停住脚步。 「两年没见,长这么高了啊。」蔡世宜转身,认认真真打量着面前的女孩。 从原本比自己矮个小半截,窜个儿窜到比自己高个半头了。 「本来就还能长嘛。」小钥挠挠头,嘿嘿笑起来。 「别长了,再长我看你就会看得脖子酸了,」蔡世宜没好气地说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胳膊,极为不满地摇摇头,「怎么个头长了这么多,身上还是没二两肉?」 「就……吃不胖。」 蔡世宜瞪她一眼,收回手,继续往前走。 小钥又慢吞吞跟上,一步步跟着她。 「那个,姐姐,你还生气吗?」 「生气啊,」蔡世宜轻哼一声,「生我自己的气,我就是个大冤种大白痴。」 她顿了顿,扭头看身旁的人,「小钥还生姐姐的气吗?」 小傢伙迅速摇头。 蔡世宜失笑,抬起手,想要揉她脑袋。 记忆中的手感挺不错的。 不对。 她一怔,迅速收回手。 面前的女孩已经不是那个稚嫩的孩子了。 小傢伙脸嫩的时候还能当她是小孩,现在这傢伙长得比自己还高了,怎么想都不适合。 小钥却会错了意,乖乖巧巧低下头。 一副乖乖等撸的大狗狗模样。 蔡世宜笑出声,也不忍就这么抽回手,指腹落在了她的鬓角处,轻轻揉了揉她的髮丝。 「姐姐在京都待多久?」小钥一边被揉脑袋,一边轻声问。 「唔,不知道,想待多久待多久吧,看左止元什么时候有时间,」蔡世宜想了想,「我也是旅行,毕业旅行。」 小钥眼睛一亮,「那姐姐要去我学校看看吗?」 「你学校?」蔡世宜一怔。 毕竟是国内最好的大学之一,确实想去看看! 她心中盘算——正好左止元那边也不知道还要多久,这边也人生地不熟的,干脆抓个人陪自己。 正好也能多了解了解小傢伙,就当弥补这两年没联繫的亏欠了。 「好呀。」她笑吟吟地答应。 ------------------------------------- 「姐姐,这边!」 第423页 翌日下午,小钥站在校门口,冲着蔡世宜开心地招手。 「给。」她将一罐冰镇的橘子汽水塞到蔡世宜手中,傻乐着。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蔡世宜惊讶地接过。 「稍微注意一下就知道了吧,」小钥歪着脑袋,「姐姐你就没选过除了橘子汽水以外的其他饮料呀。」 「观察不到位,我明明还喜欢椰汁。」蔡世宜笑着摇摇头,又看了眼自己的指甲。 唔,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姬崽儿,她完全没有留指甲,边缘都被磨得圆润平滑。 虽然没有女朋友,但作案工具得准备好不是? 她将汽水塞了回去,「帮我打开。」 「哦哦哦好。」 蔡世宜小口小口吸着冰镇饮料,舒服得眯起眼睛,和小钥慢悠悠在树荫下散步。 操场上有人顶着烈日打篮球,她顿步,饶有兴趣地看了会。 「姐姐喜欢看球吗?」小钥凑过来,乖乖地问。 「没,只是感慨一下,年轻真好。」蔡世宜笑着摇摇头。 这么热的天,也真是不怕晒。 她扭头看一旁的小傢伙。 小钥穿着一件宽松的白t,搭一条运动裤,扎了个松松垮垮的马尾,脸上是满满的胶原蛋白,身上是满满的青春活力。 「年轻真好啊。」已经大学毕业的蔡世宜忍不住再次发出感慨,吸着橘子汽水,看着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年轻人们。 一旁小钥的声音却有些古怪,「姐姐,外面多热,我们去屋子里面看看吧。」 「行啊。」蔡世宜没听出她的异样,欣然答应。 「那姐姐想去哪?」小钥笑了起来,掰着指头数,「教学楼图书馆还是实验室?」 蔡世宜:「……」 「你姐姐我看上去像那么热爱学习的人吗?」她没好气地用力一拍小傢伙的肩,「寝室食堂撞球室咖啡厅,我当然是来考察这些的。」 「那先去我寝室看看?」 「走走走,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什么叫见不得人的东西?」 「……没事,走吧。」 …… 「林钥!救救我救救我!明天要交的那个结课论文给我看看……嗯?」文卓抱着球一把推开门,随后和屋子里的陌生女人大眼瞪小眼。 她蹬蹬蹬退后几步,看了看门牌号,又茫然地看着林钥座位上的女人。 「你好,」蔡世宜微微挑眉,抬手打招唿,「我是小钥的姐姐,她下去拿外卖了。」 「啊,姐姐好。」文卓有些拘谨。 看着面前的陌生女人,她的姬达哔哔哔狂响,心中是满满的疑惑。 小钥没说过她有一个姐姐啊? 蔡世宜也一样,露出了遇到同类时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过她用不上姬达。 面前的女孩面容清秀,短髮,扎一个小狼尾,手里抱着篮球,活脱脱一个小帅t。 蔡世宜默默收回目光:不是她的菜,她喜欢姐姐。 「文卓?」小钥拎着两杯咖啡回来了,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讶异地看着她,「你刚不还打球吗?回来的这么早?」 「哦哦哦,这不是我刚听说明天要交结课论文匆匆忙忙跑回来吗!我才写了个摘要,救救我救救我!」 「您通宵吧,」小钥冷酷回答,「我相信您赶工的水平。」 「呜呜呜通宵肯定是要通宵了,但是您决定了我能睡几个小时,林钥,妈妈,救命。」 在蔡世宜震惊的目光中,小钥耳朵一红,咬牙切齿,「我姐姐还在呢,你别瞎喊,发给你就是了。」 「谢谢妈,我让她们上完课回来给咱妈带饭。」 「文卓!闭嘴!我等会出去吃。」 「好的妈妈。」 年轻女孩抱着衣服熘去了隔壁,大概是寝室里有陌生人,洗澡有些尴尬。 蔡世宜眨巴着眼睛,极为茫然。 「我不太明白,你们年轻人之间的这种……称唿。」 「就和男生那边会互相叫爸爸一样,」小钥轻咳一声,尴尬地解释,「就,人人有三个好大儿,无痛当妈。」 蔡世宜眸子里写满了「我不理解」。 我好像也就刚大学毕业?为什么我会和现在的年轻人有这么严重的代沟? 「那个,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换了个话题,斟酌着言辞,「刚才那个女孩,好像……」 「是,她是个t,」小钥拿出袋子里的咖啡,递一杯给蔡世宜,笑笑,「不过姐姐放心,我和她之间只有简单纯粹的共轭母女的关系。」 蔡世宜:「……」 「她,啊,我想起来了,刚才在操场上打球的那个就是她吧。」蔡世宜心中还抱着浓浓的警惕,总有一种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要被拱了的不详预感。 毕竟是住同一个屋檐下啊!而且这种小帅t最讨直女喜欢,说不准哪天哪天「共轭母女关系」就不纯粹了呢? 「她是哪里人家里情况怎么样成绩如何有女朋友吗有几任渣不渣?」蔡世宜迅速开始盘问户口,微蹙起眉,忧心忡忡。 小钥抿抿唇,乖乖依次回答。 「她虽然换女朋友换得比较勤,但不渣,」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帮好朋友找补一句,「而且换得勤也只是相对而已。」 两年三任,和她这种母单选手来比当然算换得勤的了。 第424页 「那她现在有女朋友吗?」蔡世宜忧心忡忡地追问。 「没……好像上一个分了之后就没再找了,」小钥眨巴着眼睛,看上去情绪有些低落,又将咖啡往蔡世宜手里塞了塞,「吶,姐姐不是要试试咖啡厅的水平吗?」 「嗯嗯嗯,好。」蔡世宜接过,脑子里依然是乱七八糟的东西,随手将咖啡放在一旁。 小钥又抿抿唇,在她旁边坐下,努力找话题,「姐姐,今天上午小元姐她们的表彰大会怎么样?」 「挺好的呀。」蔡世宜随口回答。 话题结束。 「……姐姐,你饿了吗?我们出去吃饭吧。」 「还好还好,不是很饿。」 话题再次结束。 小钥不说话了,趴在桌子上,静静看着凝眉思索的蔡世宜,过了会,收回目光,眸子垂落,落在了面前的咖啡上。 「我回来了。」过了会,寝室门又被推开,文卓坐回了桌前,一边擦着头髮一边打开电脑。 「我的发给你了,还有我没用到的参考文献也打包发给你了,你看着用就行。」小钥有气无力地说着。 「谢谢妈妈。」文卓看了眼时间,苦着脸拿起手机,「我还得叫杯咖啡。」 「嗯?」她进门的那一刻蔡世宜就回过神了,警惕地上下打量着,闻言,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桌上的咖啡,鼻子动了动。 哦,好苦的感觉。 「你买的纯黑咖?」她低声问一旁瘫着的小钥。 「嗯,是,」小钥眨眨眼睛,「姐姐不是说点我平常喝得最多的就行了么?」 蔡世宜嘆口气。 好吧,怪她没说清楚。 她怕苦,她可怕苦了。 她想了想,起身,拎起咖啡袋子,放在了文卓桌上。 「没喝过,」她勉强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毕竟也是小钥的朋友,「我也不喝,别浪费了。」 「哦哦哦好的,」文卓拘谨接过,「谢谢姐姐。」 小钥的唇骤然抿成一条直线,cua一下站起来,拿起桌上另一杯咖啡,也放在了文卓桌子上。 文卓:??? 「我怕你一杯不够,」小钥面无表情,「这个也给你。」 还没等文卓说话,她又反手握住了蔡世宜的手腕,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国粹变脸。 她歪着脑袋,笑得阳光,「姐姐,出去吃饭吗?」 「啊,我还不饿。」蔡世宜懵懵懂懂。 「姐姐,可是我饿了。」小钥声音软叭叭的,像是在撒娇。 「好好好,走走走。」 两人扬长而去,留下文卓一个人对着空白的论文和两杯咖啡在风中凌乱。 「不对啊,」她喃喃自语,「林钥也是弯的?」 「不可能不可能,她明明笔直笔直,我是直的她都不可能是弯的!」 她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写论文吧。」 …… 傍晚,小钥鬼鬼祟祟推开门,忧心忡忡坐在了她旁边。 「怎么了?」文卓分过一缕余光看她。 「你不准勾搭我姐。」小钥撑着下巴,警惕地望着她。 「您放一百个心,我才不会干这种事,那样辈分不就乱了吗?」 「瞎说什么?」小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沉默了会。 「文卓,我问你一件事。」 …… 第二天早上,小钥忐忑不安地敲开了蔡世宜的酒店房门。 「怎么这么早?」蔡世宜打着哈欠开门,看着面前的小傢伙,沉默了好一会。 一定是我还没醒,一定是我打开方式有问题。 门啪的一声关上。 又过了三十秒,蔡世宜又不可思议地拉开门,困意早已烟消云散。 「林小钥,谁让你剪短髮的!」 作者有话要说: 都还没开窍啊,慢慢来 小公主现在还坚定地认为在自己喜欢姐姐(狗头) 第126章 小公主【2】 「林小钥谁让你剪短髮的!」 蔡世宜一把揪住人衣领子给人薅进来,重重关上房门。 小钥看着气势汹汹的姐姐,瞬间缩在角落抱头蹲防耷拉着脑袋眸子却偷偷抬起,观察着蔡世宜的反应。 「起来。」蔡世宜没好气地拍了拍这人的脑袋用力磨着牙。 「姐姐不能打我。」小钥声音极为心虚。 「不打!」 小傢伙慢吞吞站起来乖巧低头,一副老实挨训的模样。 「这倒霉孩子。」蔡世宜骂骂咧咧地围着她转最后气鼓鼓靠在墙上抱起胳膊。 「好看吗?」小钥舔了舔唇,期待地问。 「……不丑。」蔡世宜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 这人底子在这里呢,真正的美人剃个光头也是美人。 更何况小傢伙的髮型师还算靠谱,没一股脑纯粹剪短,而是做了髮型,分了层次短髮也只是和之前比,真要扎起来的话,也能凑合出一个小狼尾。 等等。 蔡世宜骤然眯起眼睛打量起面前的人。 惯例是宽松的t恤,换了条酷了些的工装裤还是运动鞋。但是在小饰品上多了很多心机耳朵上带了个银灰色的耳夹食指上也戴了枚同色的素戒更衬得肌肤白皙手指修长。 虽然气质上还不太一致但单从外貌看和她那个小帅t室友活脱脱就是一类人。 第425页 蔡世宜「恍然大悟」随后面色不善中带了点八卦,「你喜欢上哪个女孩子了?」 她的想法极为朴素。 首先,以前从不在乎这些的女孩突然开始用心打扮,大概率是有心上人了。 其次,室友中有个t,耳濡目染被掰弯是非常有可能的事。 蔡世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断点头,绕着小钥转圈圈,眸中充满了八卦的兴奋,「告诉姐姐,是哪个女孩,我昨天见过吗?」 「什么呀!」小钥愣了半天反应过来,脸刷一下就红透了,结结巴巴地退后,背靠着墙站军姿,声音软巴巴中带着点羞恼的颤抖,「姐姐!」 「不是,你既然选择了这个路子就坚定一点啊,」蔡世宜不满地看着奶乎乎的小傢伙,「帅t在圈子里还是很有市场的,但你这奶又不奶帅又不坚持帅,走杂糅路线不太好啊。」 「姐姐到底在说什么啊!」小钥咬牙切齿,握紧拳头,红着脸大声说,「我没有喜欢女孩子!」 「啊?」蔡世宜一怔,「那你怎么突然剪了个短髮还这样打扮?」 「我,我……」小钥嗫喏着,脸像烧着了一样烫,突然扭头就跑,跌跌撞撞奔向卫生间。 一捧冷水拍在她脸上,水珠顺着脖颈滑落,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口大口喘着气。 「真是疯了。」她喃喃自语,按着自己的心口。 昨天在寝室,文卓在的时候,姐姐几乎把所有目光都放在了文卓身上,甚至把自己买的咖啡也给了她;而人不在的时候,姐姐问的问题全都是关于她的,和自己聊天都带着敷衍。 大概心里想的也是她吧。 小钥垂下眸子。 姐姐的朋友圈向她解禁后,她来来回回翻了很多次,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姐姐的性取向,而文卓和姐姐取向相同……而且看上去,类型刚好互补。 她眼前瞬间浮现出好多好多画面,比如自己身旁是姐姐,但姐姐在和文卓说说笑笑。 一丝隐秘的嫉妒逐渐蔓延,却又被理智狠狠压了下去。 「到底怎么了?」蔡世宜不知何时站在了卫生间门口,眸中的八卦散去,而是有些忧心地看着她。 小钥抿着唇,眼睛偷偷瞟她,随后又很快移开目光,小声说,「我以为姐姐喜欢这种,不然昨天怎么一直盯着文卓看。」 她的想法朴素而直接。 【明明是我先来的】 【如果姐姐喜欢,那为什么不是我】 【姐姐说过,只有我一个年纪比她小的,她只有一个妹妹】 倒还不是什么爱恋与情思,只是……小孩子突然被抢了玩具的愤怒和酸意。 以及,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霸道占有欲。 【姐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蔡世宜重重一巴掌,用力拍在了她脑袋上,打蒙了胡思乱想的小傢伙。 「我盯着她看,是怕她把你拐跑了!」她胸膛不断起伏,气得又狠狠敲了小傢伙几个暴栗,「好嘛,拐倒是被没拐跑,人跟着跑偏了。」 小钥瘪瘪嘴,乖乖巧巧任由蔡世宜敲脑袋,额上疼痛蔓延。 但听着蔡世宜的话,她的唇角泛起一丝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都不会喊痛的吗?」蔡世宜收回手,看着洁白脑门上大片大片的晕红,嘆口气,又心软了,伸手胡乱揉了揉。 「不疼。」小钥嘿嘿笑着,心情极好。 「那姐姐还是喜欢我留长髮吗?」 「当然,不准再剪了,你给我留起来。」 「嗯嗯嗯。」 「好了,今天去哪儿?」蔡世宜伸了个懒腰,笑眯眯看着小傢伙。 「如果姐姐想继续逛学校的话就逛学校,」小钥掰着手指,「不过京都也有很多景点,我来当导游嘛,姐姐想去哪?」 「随我挑吗?」蔡世宜唇角笑意更浓。 「嗯嗯!」 「去图书馆吧。」蔡世宜语出惊人,小傢伙一惊。 姐姐要学习了? 蔡世宜一把揪住了小傢伙的领子往外走,嘴里骂骂咧咧,「要不是左止元和我说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一门考试,不是要通宵看书吗?不是挂科率很高吗?不是学不会要掉头髮吗?还抽时间陪我,奖学金不要了吗?嗯?」 小钥麻了爪,乖乖被蔡世宜往外拎,像一只被拎着后脖颈动弹不得的狗崽儿。 「走吧,自习室,」蔡世宜没好气地说,「我今天督促你学习。」 …… 大概是考试周基本结束的缘故,图书馆自习室人不多,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小钥向自己惯坐的位置走过去,却看着姐姐直勾勾往角落走。 她扯了扯蔡世宜的衣摆,脑袋指了指另一边,做出口型:【姐姐,那边】 蔡世宜掏出手机给她发消息。 【去角落吧,那里有个柱子可以挡住我】 小钥:【???】 【在学习气氛这么浓郁的地方,我不学有点心虚,干脆躲起来好了】 小钥失笑,抱着电脑平板和几本书,跟着蔡世宜往角落走。 蔡世宜苟在了角落,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这是个好位置,外面几乎看不见里面,方便摸鱼。 小傢伙摆弄了下平板,放在了蔡世宜面前,示意她随便用,自己又从包里拎出一杯咖啡,戴上耳机,打开电脑摆开书,端正坐着。 第426页 一旁优哉悠哉摸鱼的蔡世宜看着认真学习的小钥,心中骤然泛起一丝感慨。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人家在努力学习,你怎么在摸鱼? 哦,我毕业了啊。 蔡世宜自我谴责了三秒钟,又继续心安理得地划水摸鱼,苟在角落,带上耳机,开始补最近的新番。 看到有好笑的地方,她咧开嘴想笑,理智又让她克制住笑意。 于是肩膀不断抖动,无声狂笑。 一旁的小钥偶尔扭头,看见得就是努力不笑出声而憋得面容扭曲的姐姐。 小钥:…… 她迅速拿起手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拍一张。 蔡世宜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还沉浸在补番的快乐中。 满肚子坏水的小傢伙看了看抓拍的侧脸,看来看去,总觉得不太满意。 她脑筋一转,鬼主意冒了上来,切换到聊天页面,给蔡世宜发了条消息。 【姐姐】 蔡世宜茫然扭头,一个硕大的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她面上的笑意残留。 ??? !!! 「林小钥!」她极力压低声音,用气声和唇语表达心中的愤怒,伸手就要抢手机删黑照。 小钥身高臂长,轻而易举地躲过她的抢夺,还煞有其事地举起食指放在唇边,摇摇头。 蔡世宜快要气炸了,这要不是在图书馆,她非得把这贱兮兮的小傢伙吊起来打。 她再恶狠狠瞪一眼表示愤怒,一扭头,板着脸,搬着凳子就坐到了最远的地方,身上散发着一股【别过来不想理你】的低气压。 小钥眨眨眼睛。 唔,姐姐好像有点生气,但也没太生气。 她想起了小元姐的嘱咐。 【下次她要是还冲你发脾气,你就顺毛捋就好,她这人就是脾气大而已,稍微哄哄就能好】 道理我懂了,但顺毛捋,是个怎么捋法? 她犹豫了会,坐近了些,按着字面意思,手搭上了蔡世宜的颈部,开始一下下捋。 蔡世宜惊得身子僵硬。 年轻人的体温本就高些,手心更是滚烫,掌心的温度透着夏季薄薄的一层衣料融入肌肤,所过之处带着灼热的触感留存。 那灼热的触感滑过嵴背,滑过腰部,在尾椎上停留了片刻。 她浑身仿佛过了电一般,动弹不得。 还是小钥看着情况不对,捋了几下就僵硬地收回了手,僵硬地低下头,假装看书。 那种酥麻的触感慢慢消散,蔡世宜接回了身体的掌控权,愣了半天,总算反应过来,扭头,气急败坏地盯着假装无事发生的小傢伙,伸手,一把揪住了她的耳朵! 嗷嗷嗷! 小钥无声喊疼。 蔡世宜又狠狠揪了两下才放开,心头的小本本又记了两笔。 林小钥这个小混帐! 等出了图书馆,看我怎么教训你! 她摸了摸自己微红的脖颈,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子,又气哼哼地咬咬牙,干脆散开发丝,扒拉扒拉,用髮丝遮掩脖颈可疑的红晕。 小钥偷偷摸摸瞟了一眼。 姐姐洁白的手腕上,套着一个黑色的小皮筋。 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蔓延,她摸摸鼻子,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到书上,犯了次贱后,开始身心愉悦地学习。 她能认真学了,蔡世宜却没法补番了。 她看着屏幕发呆,尾椎骨处却依然残留着酥酥麻麻的触感,脖颈处可疑的红晕逐渐蔓延。 小钥长高了,手好像也长大了。 主要是手指,形态和长度都还…… 呸呸呸,蔡世宜,你想什么呢?那是小妹妹!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苦恼地思考着。 我好像是太久没碰过女人了。 呵,蔡世宜,你就没碰过女人。 她忍不住捂脸,深唿吸,平静心中诡异的思绪,再抬头,屏幕上的番剧是怎么也看不下去。 她偷偷往身旁瞟了一眼。 小傢伙在认真学习,左手搭在键盘上,右手转着笔,偶尔按下暂停,在书上记几个字。 见这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窥探,她抿抿唇,干脆撑着下巴,光明正大地看了起来。 认真的人最好看,这是全球通用的公理。 小钥眸子微垂,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颤抖的阴影,面上褪去了初见的稚嫩,却依然带着些青涩,持笔的手骨感修长,中指指节处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大概是经常写字磨出来的老茧。 她面容沉静,唇角带着自信的轻笑,偶尔眉间蹙起,又很快舒展开。 大概是蔡世宜的目光毫无收敛,十多分钟后,她终于反应过来,有些迷惑地抬起头,和蔡世宜对上了视线。 蔡世宜仗着自己大几岁脸皮厚,继续直勾勾盯着她,小傢伙愣了愣,眨巴眨巴眼睛,大概是会错了意,犹豫了会,掏出手机解锁上交。 蔡世宜一怔。 还有这种意外之喜呢。 她迅速点开图库,咬牙切齿将刚才的「黑照」删了个干净。 删掉「黑照」的小公主身心愉悦,将手机交还回去,又有了划水摸鱼的心情,于是把椅子也搬回来了些,表示自己的「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 只是,再怎么消磨时间,也有累的时候。 中午去食堂随便垫了垫肚子,吃饱的蔡世宜又无聊又困,环视一圈,确定方圆十米只有小钥一个人后,她毫无形象地趴在了桌子上,合上了眼睛。 第427页 图书馆,安静又舒服,太适合睡觉了。 她带着一点点愧疚和更多的困意,很快陷入了浅眠。 当小傢伙结束了又一章的复习后,抬头,看到的就是睡熟了的蔡世宜。 姐姐枕在胳膊上,眸子紧闭,睫毛微微颤动,红唇半合半启,一缕垂下来的髮丝随着唿吸的节奏而微微摆动,明艷的面庞上因此无端带了几分娇憨,显然睡得极香。 太阳渐渐西移,阳光洒在桌子上,渐渐挪到了姐姐眉眼间,阳光下,姐姐的肌肤白得透明。 她喉咙中溢出一声极轻极轻的不满低哼,眉间轻蹙。 小钥手忙脚乱地挪动椅子,往蔡世宜那边靠过去,用书和电脑挡住了倾洒而来的日光。 只是这样,原本中间隔了不少空间的两人,几乎是紧挨在了一起。 小钥唿吸稍显急促了些,看着近在咫尺的姐姐,用力抿抿唇,犹豫了会,手指轻轻抚上了她微蹙的眉。 指尖传来温软的触感,蔡世宜骤然咂了咂嘴,让小傢伙的心跳紧张得漏跳了半拍。 唔,姐姐没醒。 她僵在原地僵了三秒,总算松口气,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蔡世宜微张的红唇上,喉咙不自觉滚了滚。 好想,戳一戳。 她被自己这奇怪的想法烧得满脸通红,用力甩了甩脑袋,深唿吸。 别想这些奇怪的东西了你是直的你是直的你是直的……姐姐的腰看起来好细,好好搂的样子。 蔡世宜也穿着件柔软宽松的t恤,此时趴在桌上,软趴趴的布料贴紧了她的背部,隐约勾勒出了那纤细的腰肢。 抱着一定很舒服吧。 她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用力咬咬唇,强行将视线移开。 林钥,你疯了,那是姐姐! 作为一名学霸,她再次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只是…… 她感受着身边人源源不断的热意和轻浅的唿吸,唇角泛起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 「唿,睡得好舒服。」天色擦黑,蔡世宜嗓子里咕哝着,从桌上爬起来,用力锤了锤腰。 图书馆,果然是睡觉的好地方啊,可惜不能放张床。 小钥已经将椅子搬回了原处,此时微笑着看她,递过去一片湿巾。 「谢谢,真贴心,」蔡世宜半困半醒地接过,简单擦了擦脸,眨眨眼睛,挑眉,小声问,「复习的怎么样?」 小钥竖起大拇指,随后也压低声音问。 「饭否?」 「饭。」 两人起身,随后漫步在傍晚的校园中。 「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蔡世宜在心中清点了下小本本,又瞟一眼身边乖巧老实的小傢伙,冷哼一声,「不准再这么没大没小的。」 「嗯嗯好。」小钥胡乱点着头,第一次后悔怎么就剪了个短髮。 连脖颈处的红晕都遮不住。 姐姐睡着的时候,她可是有着更多没大没小的想法和动作的。 蔡世宜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而是摸着肚子抱怨,「真是的,吃了睡睡了吃……明天不陪你了,你自己学。」 「不!」小钥瞬间慌了,扯住了蔡世宜的手腕,下意识撒娇,「姐姐,陪我嘛。」 「我又不动脑子,再这么下去会胖的。」蔡世宜无奈。 「姐姐不会胖,而且不管怎么样都很好看!」小钥结结巴巴说着理由。 「油嘴滑舌的,」蔡世宜嘀咕着,总算注意到了她脖颈上可疑的红晕,皱皱眉,伸手碰了碰,「你热吗?」 小钥瞬间弹了出去,就是手还扣着她的手腕,眼神飘忽,「一点点。」 「松开。」 「啊?」小傢伙仿佛一只受了惊吓的雪豹,松手,再次弹开。 「不是说热吗,」蔡世宜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瘪瘪嘴,「热还牵着。」 「学习的事明天再说,先吃饭,你说去哪吃?」 「额……」小傢伙还没说话,就被蔡世宜的电话铃打断。 「喂,您好。」 「我有一个同城快递?」蔡世宜疑惑地眨眨眼,「我没买东西呀。」 「先放着吧,等我回来看一眼。」 她挂了电话,抬头看小钥,耸耸肩,「有人给我寄了个东西,放在酒店前台了,我先去看看。」 「嗯嗯嗯。」小钥哪里还听得进她说什么,只得不断点头。 …… 「看起来像一封信?」蔡世宜靠在墙上,嘟哝着,「什么东西啊,还有点沉。」 拆开包装,在两人的注视下,掉出了一张包装精美的,大红色的,请柬。 结婚请柬。 蔡世宜一怔,咬着唇,慢慢打开。 那两个名字映入眼帘。 她瞬间合上,指尖捏得发白,双眸无神,望着一个地方发呆。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但,自己还是没有想像中那么潇洒。 倒也不是还挂念着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蔡家小公主才不会后悔和回头。 只是……有点遗憾。 终有一日要和过去那个自己告别啊。 「姐姐?」小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抱歉,你自己去吃吧,姐姐没什么胃口。」蔡世宜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几乎是慌不择路地按下了电梯。 「姐姐……」小傢伙还想说些什么,可毫不犹豫关上的电梯门让她把话都停在了嘴边。 第428页 「……姐姐,那你明天还陪我吗?」 她对着空荡荡的酒店走廊,听着自己的声音迴荡。 …… 晚上十点。 「总算打通你电话了,你那边吵吵嚷嚷的,又是酒吧?」小钥缩在寝室椅子上看书复习,一边吐槽,「还有几天就考试了,你还跑出去浪。」 文卓大口大口喝着啤酒,笑道,「这不还有几天吗,急什么。」 「我想不通你是怎么拿国奖的。」 「嘿嘿嘿,天赋,天赋。」 「滚蛋,」小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随后抿抿唇,「你知道哪家店假髮质量比较好吗?要比较长的那种。」 吵吵嚷嚷的人群中,文卓一愣,从身边的莺莺燕燕中挤出来,跑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忍不住吐槽,「昨天问我哪个理髮师不错,今天又问我假髮,你这是怎么了?」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小钥瘪瘪嘴。 「行了行了,我回头推给你几个店子。」 文卓打算挂掉电话回去蹦迪了,一扭头,却看见了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她一怔,迅速后退几步躲到了黑暗中。 「林钥,我觉得你可能得来一趟。」 「我才不去酒吧,我可乖了。」小钥翻了个白眼。 「你姐姐在这,看上去喝了不少。」 「……地址,快!」 作者有话要说: 小钥:我是直的我是直的我是直的……啊,姐姐真香 第127章 小公主【3】 当小钥匆忙赶到的时候蔡世宜正熟稔又不耐烦地应付着过来搭讪的莺莺燕燕。 她喝得是有点多,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自己一个人自然也不可能真的喝得酩酊大醉。 至于找人来陪酒?左止元饶听南她们大概在忙婚礼的事怎么可能来陪自己喝酒? 「抱歉,这里有人了。」她轻笑着拒绝慢慢摇晃着杯子杯中深琥珀色的酒液旋出小涡,宛若她杏眸中那股醉人的慵懒流转。 「我可是在一旁观察了挺久您就是自己一个人来喝酒的。」衣着清凉浓妆红唇的女人不但不退去,反而靠在了酒桌上手臂搭在了卡座上,微微俯身,隐约将蔡世宜圈在了怀里。 蔡世宜轻抿一口酒液,鼻子动了动。 好浓的香水味儿,透着名利场的灿烂与腐朽。 她不喜欢。 蔡世宜手指搭在太阳穴上轻轻按着,忍住眩晕,微笑着继续拒绝「可是我有女朋友了。」 皇帝的新女友。 这一招,她在往常一个人喝酒的时候常用一般也挺管用的。 但今天好像不太一般。 女人不但没有退去反而靠得更近了在她耳旁吐气如兰「这种让自己女朋友一个人来喝酒的人挺不负责任的有没有踢掉再找一个的打算?」 蔡世宜:「……」 小公主彻底失去了耐心。 皇城根底下又怎么了,我发不得脾气了? 叨叨叨,明摆着拒绝还叨叨? 再说一句?酒泼你一身! 还没等她抓着酒杯发作,身旁却突然响起了个喘着气的熟悉声音。 「姐姐!」 有人从旁边横插过来,一把抓住那女人的手,用力甩开。 一个清瘦的身影挡在了两人之间。 女人愣了愣,看着面前一副小帅t打扮的年轻女孩,有些不甘地退后几步,嘴里还一边嘀咕,「看走眼了,居然真的有女朋友。」 她随后又露出了一个洒脱的笑容,指尖敲了敲桌面,低笑着,「小朋友,别让自己女朋友再一个人喝酒哦,省得被别人撬墙角,你的姐姐,在这里可是很吃香的。」 小钥脸通红通红,不知道是因为一路奔跑还是被女人胸前洁白的半圆晃了眼,而在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后,红晕瞬间从面庞蔓延到了脖颈。 「不劳您挂心。」小傢伙低垂着的手都在抖,腿软,嘴却硬。 女人笑笑,走到不远处的吧檯点了杯酒,偶尔还往这边看一眼。 小傢伙身子笔挺,目光冷肃而富有攻击性,环视一圈,总算让周围那些还抱着搭讪心思的人群散去。 蔡世宜抿着酒液,凝视着她的背影,唇角泛起一丝笑意。 像只兇横的小狼。 「小钥。」她懒懒开口,然后看着兇横小狼身子僵住,慢慢转身,耷拉着脑袋,一副挨批的耙耳朵模样。 心情突然就好了些。 大概是因为今晚胭脂俗粉看多了,突然冒出来一个清清爽爽的大学生,眼睛都干净了不少,连带着看那一头短髮都看得顺眼了些。 「你不是要复习吗?」 小钥结结巴巴,「复习,复习完了。」 「嗯,能拿满分了?」 小傢伙顿时苦着脸,犹豫摇头。 「那赶紧给我回家!」蔡世宜唇间的笑容瞬间消失,酒杯往桌上一顿,低喝,「你一个小孩子跑到这里来干嘛?」 「我不回!」 小钥难得硬气一次,不仅没被板着脸的蔡世宜吓到,还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看了眼桌上空着的倒着的瓶子,又低下头,手肘撑着膝盖,声音闷闷的,「姐姐一个人,我不放心。」 蔡世宜酒意翻涌,头有些晕,气恼之余,心中还有几分暖意。 「我的酒量我知道,」她声音软了些,「不会有事的。」 小钥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用行动坚定表示自己绝不挪窝。 第429页 「啧。」蔡世宜拿她没办法。 赶苍蝇可以发脾气,可以泼酒,但小钥又不是那些烦人的苍蝇。 她心中又多了些烦闷,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视线无意中与不远处吧檯的女人对上了。 女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又看看一旁耷拉着脑袋的小傢伙,眸中有几分若有所思,还有几分跃跃欲试。 蔡世宜眉皱了皱,意识到了什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太不像女女朋友了。 她伸手,搭在了小傢伙肩膀上,往身前拉了拉。 「姐姐?」等着挨批的小傢伙被拉了一个趔趄,茫然回头看她。 「唉,学习了一天,放你一晚上假吧,」蔡世宜苦恼地嘆口气,「姐姐只想安安静静喝酒,你帮姐姐挡挡苍蝇。」 「啊?哦哦哦哦哦好!我要怎么做?」 「你坐在这里就可以了,」蔡世宜又给杯中续上了酒,看着两人中间宽阔的缝隙,再嘆口气,「过来点。」 小傢伙愣了愣,随后慢慢贴了上来。 夏日轻薄的布料根本阻止不了肌肤温度的传递,酒吧暴躁的鼓点喧闹的气氛更让燥热涌动,而年轻人本就更怕热些,她掌心几乎是瞬间濡出一层薄汗。 好热。 但是,不想离开。 蔡世宜看着身旁僵硬似木头的年轻女孩,唇角泛起笑意,心中有些柔软的东西在涌动。 唔,怎么形容心中这种感觉呢,有点奇怪。 你居然会因为一个小屁孩而有了安全感。 她稍稍放下了些对周围环境的戒备,醉意也顺着一阵阵往上。 「有点热,」她自言自语,往杯子里加了好几块冰块,随后又是一饮而尽,看着身边身子笔挺的木头,无奈地摇摇头,「假装女朋友不是这么假装的。」 她脑袋歪了歪,示意,「手,放上来。」 「哦哦哦哦哦!」 小傢伙颤抖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甚至手掌都没碰到她的肌肤,十足十的绅士手,一副好哥们的模样。 蔡世宜:「……」 她干脆自己动手,将小傢伙的手从肩膀上拆下来,搭在自己腰上。 「不要碰,」她声音懒懒的,「放在那,看着搭上去了就行。」 「嗯。」小钥低垂着头,耳朵通红。 从其他角度看过来,这就是女女朋友依偎拥抱在一起。 但只有两人知道,只是小钥的小臂贴上了蔡世宜腰背纤细的曲线而已。 而,还有个秘密,只有小钥自己知道。 她抿着唇,凝视着姐姐的侧脸,不动声色地深唿吸。 自己心跳如鼓。 姐姐仰脖,一口口喝着那度数不算太高却也绝对不低的烈酒,喉咙不断滚动,偶尔有酒液溢出唇角,黯淡又闪烁的灯光照耀下,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修长的脖颈流淌而下,落至锁骨,渗入衣料,落下一个个深灰色的水斑。 看上去……性感极了。 小钥喉咙也滚了滚,只觉得口干舌燥。 明明姐姐穿得严严实实,而周围衣着清凉甚至暴露的性感女人多得是。 她却只想盯着姐姐看。 甚至……想一点点舔去姐姐白皙脖颈上的酒液,想用小虎牙磨一磨姐姐精緻漂亮的锁骨。 甚至……还想往下。 林钥,这不对,你应该挪开视线,端正规矩,乖乖给姐姐当挡箭牌。 但理智还是第一次失去作用。 她忍耐且贪婪地凝视着身旁的人。 「一直看着我干嘛?」大概是喝得实在多了些,蔡世宜也有些迟钝了,只偶然抬头,落入小钥暗沉的眸子中,才恍然发觉这傢伙一直在看自己。 「不想看其他地方。」小傢伙声音有几分哑。 蔡世宜看了看周围。 黯淡的灯光下,到处都是白花花的大腿和胸脯在反光。 年轻人在燥热的气氛中举杯,狂歌痛饮,嬉笑怒骂。 「好吧,我们的乖小钥确实可能不太接受得了,」蔡世宜笑了笑,自以为明白了小傢伙的紧张,宽宏大量地点点头,「允许你看着我了。」 小钥静静看着蔡世宜喝了一杯又一杯,终于忍不住开口。 「姐姐很难受吗?」 那封请柬,她看清楚了,是一封婚礼请柬。 她虽然神经大条又对感情迟钝,却也看过许多小说电影,简单猜猜,就能猜出这个剧情普通的故事。 「谈不上很难受吧,只是有点难受,」蔡世宜被自己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愣了愣,随后笑出声,「看来确实是喝醉了。」 肯定是喝醉了,她怎么会和小钥说这些? 但是,有个人听这些,挺好的。 两年前,她走得极为洒脱,该放下的都在那时就尽数放下了。 她本以为自己没有遗憾,但看到那封请柬的时候,还是有些感慨,有些酸楚。 「那不是一封请柬,是一柄锤子,是一副棺材,」蔡世宜借着醉意,思绪天马行空,想到哪说到哪,「是一锤定音,是盖棺定论。」 「是墓碑上的墓志铭,」她笑了起来,「是来埋葬你姐姐呀,那段无疾而终的单相思。」 小钥看着洒脱笑着的蔡世宜,心脏慢慢被揪起,一种说不明白的情绪逐渐蔓延。 「姐姐喜欢的人,一定很优秀吧。」她轻声问。 「是啊,」蔡世宜有些怅然,「她当然优秀,她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发光。」 第430页 「我放下她的那一瞬间甚至觉得,我这辈子大概要孤独终老了。」 之后所有的挑剔,只因为初次的心动实在太惊艷。 小钥看着蔡世宜的怅然笑容,眸中闪过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落寞。 沉默了好一会,她又鼓起勇气问。 「那,姐姐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也没什么特定的标准吧,看眼缘,」蔡世宜声音又软又懒,「我是相信一见钟情的,等我喜欢的那个人出现了,我肯定看一眼就能知道。」 「哦对了,但肯定是姐姐,姐姐也喜欢姐姐。」 她看不到,身后小傢伙的表情瞬间垮了。 「姐姐……」她抿抿唇,生硬地转移话题,「我渴了。」 「啊?好,」蔡世宜愣了愣,准备向侍应生招手,「我帮你点一杯柠檬水,还是想喝其他饮料?」 她抬起的手被小傢伙捉在掌心。 「姐姐,我想喝酒。」 她也有愁绪,也想借酒消愁。 蔡世宜皱起眉,震惊之余,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被小傢伙紧握着。 她声音冷了些,「林小钥,你再说一遍。」 「姐姐,我想喝酒,」小钥轻声重复,随后补充,「我都快满21了,我当然能喝酒。」 蔡世宜沉默了会,晕乎乎的脑袋让她很难做出理智的判断。 对哦,成年了。 「两年前还是个小狗崽儿呢,」她喃喃自语,看着比自己还高半头的小傢伙,「是啊,早就成年了,还长这么大了。」 「你再给我一个理由吧。」 「唔,第一次喝酒,应该就要明确自己的酒量,」小钥一脸冷静地胡说八道,「姐姐在,正好我可以放心喝一点。」 「也是。」蔡世宜点点头,混沌的脑子根本转不过弯来。 「会喝酒吗?」她算是松了口。 「额,不会。」小钥尴尬地摇摇头。 蔡世宜笑了起来,红唇轻启,风情万种。 「那姐姐教你。」 她自然挣脱了小钥的手,拿了个新杯子,倒上小半杯,递到小傢伙唇边。 「张嘴。」 唇被冰凉的玻璃杯抵住,小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蹦出胸腔。 鼻间是姐姐身上的淡香,混杂着醇厚的酒香。 灯光昏暗,气氛旖旎,姐姐在餵自己酒。 她颤抖启唇,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庞。 但,蔡世宜大概自己都忘了,作为蔡家小公主,她从来没给人餵过任何东西。 毫无相关经验的同时,她的手还因为醉酒有些不稳。 「唔,咳咳咳。」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琥珀色的酒液大肆倾淌,顺着下巴流至脖颈。 两人手忙脚乱的放下杯子,扯纸巾的扯纸巾,擦身子的擦身子。 酒液浸湿了白色t恤一大片领口,蔡世宜愧疚中无意瞟了一眼。 嘶,看不出来啊,小傢伙还挺有料啊。 「姐姐……」小钥的声音里无端带了些幽怨。 「我的错我的错,」蔡世宜脸也有些热,视线飘忽,将杯子塞进小钥手里,「你自己来。」 小钥沉默地端着杯子,迟疑了会。 爷爷说,喝酒重在品。 「那个,姐姐,应该怎么喝?」 「我教你我教你。」蔡世宜揉了揉僵硬的脸,轻咳一声。 「嗯,首先,先喝一小口,然后让其布满整个口腔。」 小钥乖乖照做。 「用舌头慢慢搅动酒液,让酒液充分与舌尖舌根接触,慢慢体会酒的结构和香气。」 小钥继续照做。 「停留一会,不用太久,然后就可以吞下了,」蔡世宜期待地看着小傢伙,「怎么样,有没有尝到红酒香?」 小钥沉默,摇头。 「怎么会?」蔡世宜一惊,夺过小钥的杯子就着来了一口。 果然没有红酒味儿。 她沉吟两秒。 「这酒吧卖假酒,我要举报!」 小钥慌忙将奋起扑腾的姐姐按在自己怀里,咬牙切齿。 「姐姐,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红酒。」 怀中扑腾的人僵住。 蔡世宜将杯子放在眼前,瞪着懵懂的双眼,认真辨认了老半天杯中酒液,随后,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哈,」她手搭在小傢伙肩膀上,笑得肩膀一抖一抖,不断摇头,「我是真的喝醉了。」 「姐姐是喝醉了。」小钥唇角带着一丝笑,轻声重复。 比如,她的手,现在结结实实搂在了姐姐腰上,但姐姐没有半点反应。 那肖想了一个下午的纤细腰肢,就在自己的掌心。 她口干舌燥,拿过蔡世宜手中的杯子,将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呀,林小钥,你抢我酒!」 「姐姐,这本来就是我的杯子。」 蔡世宜瞪着醉眸,又思索几秒。 「好像是喔。」 小钥笑出了声。 喝醉的姐姐真的,好可爱。 「续杯续杯,」蔡世宜吵吵嚷嚷的给两人杯子里又满上,面上是灿烂的笑容,「干杯!」 两人一饮而尽。 小钥从来就没喝过酒,此时骤然喝了这么多,脑袋顿时晕晕乎乎的,有些上头。 看着姐姐的目光,也更放肆贪婪了些。 蔡世宜越喝越兴奋,丝毫没注意到小傢伙灼热的目光,撑着站起身,笑着向她伸出手,「蹦迪去吗?」 第431页 小钥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面上却有些迟疑,「我不会。」 她恋恋不捨地将目光从姐姐身上移到舞池,面庞瞬间通红。 有人在贴面热舞,只穿着类似运动背心的简单衣物和一条热裤,抬腿勾住另一人的腰,手臂宛若水蛇般缠上另一人的脖颈,身姿摇曳,极为魅惑。 有人没那么放肆,而是紧抱在一起,偶尔咬咬耳朵,偷亲一口红唇。 但无论是哪一种,自己和姐姐……? 「没事没事,我教你。」蔡世宜毫不在意,拉着人就往舞池里走。 我教你我教你教你你…… 蔡世宜的声音仿佛有回声,在小钥耳旁迴荡。 姐姐要教我什么? 她面红耳赤,四肢僵硬地被蔡世宜牵到了舞池。 「很简单的,」蔡世宜面上是肆意的笑容,指了指台上的dj,「跟着灯光和节奏乱蹦就好。」 小钥:「……」 哦,舞池里确实还存在第三种人,甚至是体量最大的一群人。 比如文卓。 她看着不远处快乐蹦跶的文卓,沉默。 第三种人,没有任何暧昧的举动,纯蹦迪。 小钥的脑袋晕晕乎乎,站在舞池边缘摸了摸鼻子,思索一会。 那还是不学了吧,看起来有点憨。 只是,她再将目光转移到蔡世宜身上时,瞳孔地震。 刚才那个和另一人跳贴面热舞的性感女人已经挤过来了,目标明晃晃就是姐姐! 她慌忙挤入人群,拦在了两人中间,用力搂住了蔡世宜的腰。 「你干嘛?」蔡世宜茫然抬头看她。 「有苍蝇。」小钥声音闷闷的。 「哦哦哦,好,那你抱着吧。」 过了几分钟,小傢伙偷偷往身后看去。 那人早就消失了,大概是去找新的猎物。 她松了口气,手却捨不得放开了。 「人走了吗?」蔡世宜睁着醉眼,歪头看着她精緻的侧脸。 小钥喉咙滚了滚。 「没呢。」 「哦,」蔡世宜不疑有他,乖乖任她抱着,嘴里嘟囔着,「苍蝇真讨厌,我都明摆着不喜欢拒绝了还老跑过来。」 小钥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听见自己声音镇定。 「就是啊,苍蝇真讨厌。」 鼓点渐渐激烈,dj声嘶力竭的咆哮,气氛被推上了高潮,舞池宛若雨中湖,泛起无数吵闹的涟漪。 但在湖中,有一处礁石。 小钥静静拥着她的姐姐。 两人与周围躁动的人群格格不入。 「困了,」蔡世宜打了个哈欠,睡意来得极快,「有点吵。」 小钥分出一只手,遮住了她的右耳,又将左半边脸往自己肩上按了按。 「真贴心,」蔡世宜笑笑,「等会我送你回学校,现在还进得去吗?」 「嗯,进得去的。」小钥随口瞎说。 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宿舍有没有门禁,毕竟她以前也从来没有这么晚回去过。 反正不指望姐姐送自己了,肯定是自己送姐姐回酒店,回不了学校就随便找个酒店住一晚……咦,我出来的急,当时带身份证没? 小钥回忆了会,面色一僵,随后陷入深深的苦恼。 正在这时,dj举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咆哮。 「现在是!kiss time!」 所有灯光瞬间熄灭,拥抱在一起的女女在黑暗中激情亲吻。 小钥一怔,听着身旁不断传来的旖旎水声,瞬间面红耳赤,就连手臂上的肌肤都带了些微粉。 「呀,」蔡世宜轻笑起来,「还有这种环节呢,真刺激。」 随后抚在她脑后的手又用力按了按,身前传来小傢伙紧张的声音,「姐姐不准看。」 「啊,我为什么不能看。」蔡世宜眨巴着眼睛。 「……大家都在亲亲,我怕姐姐也抓一个人来亲。」她说着最真诚最掏心窝子的话。 蔡世宜忍不住笑了起来,抬起手,用力捏了捏小钥软乎乎的脸。 「先不说我会不会这么做,你这个小傢伙倒是想得远又管得宽,我和谁亲关你什么事。」 黑暗中,小傢伙面色骤然黯淡。 一股说不明白的情绪缓缓蔓延。 「嗯嗯,好啦,我懂你的感受啦,」蔡世宜一副过来人的轻松神态,「我对我的嫂子不也是挑三拣四嫌弃这嫌弃那总觉得她们配不上我哥的,但他们喜欢,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小钥静静拥着她。 「姐姐,你不懂。」 「喂喂喂,林小钥,你反了?」 小傢伙执拗地重复。 「姐姐,你不懂。」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情绪在作妖。 但是,绝不是姐姐说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贯穿这一对从始至终的对话,从喝酒到蹦迪,再到,床上。 「姐姐,我不会。」 「姐姐教你。」 过了一会……小钥诚恳提问。 「姐姐是不是也不会?」 第128章 小公主【4】 「唔嗯好痛。」蔡世宜闭着眼,嗓子里哼出一声咕哝,翻了个身。 昨天实在喝得有点小多睡了一夜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奇怪我不是开了空调吗?怎么这一边的床这么热? 好热好热,跑路跑路。 第432页 她又翻了回去唿吸绵长睡得安详。 不对! 下一秒,她骤然睁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扭头。 一米八的大床,最边边那四十厘米蜷缩着一只身高腿长的林小钥,闭着眼,睡得很熟,胸前衣服被揪得皱皱巴巴的。 蔡世宜努力抑制住嗓子眼里的尖叫,撑着坐起来看着蜷成一团的小傢伙,眨巴着眼睛,惶恐又努力地搜刮着宿醉之后的记忆。 昨晚自己喝得摇摇晃晃走路都走不稳,小钥扶着送自己回来后打算一个人回学校自己仅存的理智觉得这绝对不行示意她开间房住下。 「姐姐我没带身份证。」 自己坐在床上用混沌的脑子努力思索了很久。 「那你和我一起吧」自己还故作大方地拍了拍身旁的床「床很大的,够睡两个人。」 蔡世宜用力按住了太阳穴,咬牙切齿。 该死,你对自己的糟糕的睡姿没点逼数吗? 她看了看四仰八叉在床上横成一个「大」字型的自己,又看看被挤到床边边可怜蜷起的小傢伙,再次捂脸。 而且,肯定不止是纯睡觉,肯定发生了什么。 啊啊啊啊! 她用力薅着自己的头髮,惊恐地看着小傢伙皱巴巴的领口。 那个角度,肯定不能是她自己揪的啊! 那就只能是我。 我干什么了我,我怎么就揪人家衣服了? 「唔……」在蔡世宜绝望的目光中,小钥傻笑着咂咂嘴,睡梦间溢出一丝喟嘆,「姐姐,嘿嘿。」 喂喂餵你别瞎嘿嘿啊,你嘿嘿个啥啊嘿嘿。 蔡世宜默默往后挪了点,盘起腿,苦恼地看着小傢伙,更加用力地薅自己头髮。 小钥翻了个身,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 脖颈上有一个红痕。 蔡世宜眼尖,一眼瞅着了,宛若天打五雷轰,身子僵住。 不是吧。 不能啊。 我怎么能干出这种禽兽事呢? 她双手用力捂住脸,不愿面对这个惨痛的世界。 嘶,好熏。 她被身上浓重的酒气熏得皱起眉,干脆起身,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地跑进浴室。 能逃避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温热的水顺着肩胛流淌而下,蔡世宜深唿吸一会,肩膀骤然垮了下去,撑着墙,面容苦涩而扭曲。 她咬咬牙,将水温调低,闭上眼,一头扎进冷水中。 即使是夏日,冰凉的水温也让她打了个哆嗦。 宿醉的昏沉骤然消散,她直起身子,甩甩脑袋,理智总算回笼。 「不对啊,」她迟疑地抬起手,翻来覆去地看,又试着动了动手指,「我喝成那样还有劲?」 如果不是自己主动,那……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腰,动了动腿。 身体零部件一切正常,宿醉后依然运转良好。 母胎单身的小公主陷入沉思。 难道书上说的那种腰酸腿疼是假的?还是说小傢伙太生涩不熟练?也是,她当然不可能熟练…… 呸呸呸,蔡世宜你想什么呢,就不能是什么都没发生吗? 她苦恼地挠挠头,打算出去再仔细看看「案发现场」,刚才太慌张太着急了,什么都没看清。 …… 小钥醒了,睁着惺忪的睡眼,愣愣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嘶,明明是张柔软又宽敞的大床,自己偏偏睡得腰酸腿疼。 她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艰难坐起来,看着身旁的空空荡荡,眨眨眼。 姐姐已经起了吗? 她听着浴室中的水声,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挠了挠脖子,站起身,慢慢锤着自己酸疼的腰。 水声渐停,蔡世宜站在镜子前,一改往常松松垮垮系浴袍的习惯,前前后后来来回回检查,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站在门前,她犹豫了会,咬咬牙推开门,踏出水雾,一眼就看见锤腰的小傢伙,再次僵在原地。 哦该死,我罪大恶极。 「姐姐早上好。」小钥笑得阳光,抬手打招唿。 「早上好啊……」蔡世宜打着磕巴,「你,你还好吗?」 「还好,就是腰有点疼。」 蔡世宜带上了痛苦面具,捂脸,「……那个,是我的错。」 「姐姐的睡姿确实有待改善,而且,您的劲真大,」小傢伙摸摸鼻子,尴尬地轻咳一声,「我昨晚被踹了好几脚,差点没给我踹下床。」 蔡世宜:「……对不起。」 羞耻之余,她陷入沉思。 怎么说呢,这个画风好像不太对。 「你,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她开始确认下一个环节。 「姐姐忘了吗?」小钥表情幽怨。 蔡世宜放下一点点的心又被高提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我干什么了? 「您昨天揪着我的衣领又哭又闹的在骂人,」小钥目光更加幽怨和古怪,「我被您来来回回晃,晃得我脑仁疼。」 昨天还是她第一次喝酒,头也晕乎乎的,再被晃来晃去,可难受了,要不是心中那点莫名其妙的柔软情愫在作怪,她非得拆开姐姐的手把这闹腾的傢伙按在床上。 「唿……」蔡世宜刚松一口气,突然又警惕起来了,「我骂什么了?」 该不会是把自己那点丢脸的情史抖落出去了吧。 啊啊啊啊那可就太社死了! 第433页 「您主要在骂您自己,大概意思是【我是昏了头才会这个时候来京都左止元又没空还要看她们秀恩爱被灌一嘴粮呜呜呜裴良夜还结婚了我给人家添什么乱搞得她们发不发请柬都尴尬呜呜呜我没事干嘛来京都】。」 小傢伙学着昨晚蔡世宜的语气,一脸无奈地复述,「就这么几句囫囵话。」 「啊,真好,」蔡世宜重重松了口气,欣慰地点点头,「不愧是我,喝醉了都这么理智克制。」 小钥:??? 这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对了,你脖子上是?」蔡世宜激动又小心地确认最后一个环节。 小钥揉了揉脖颈,表情委屈,「姐姐,你昨晚睡得香,蚊子都奔着我来了。」 她伸出胳膊,又撩起裤腿,白皙的肌肤上,有好几个大红鼓包。 小傢伙的狗狗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姐姐,希望得到些安慰。 昨晚先是被姐姐揪着领子晃来晃去晃得脑仁晕,然后被踹了好几脚又蜷在角落睡得腰酸腿疼,蚊子还都只奔她来。 可谓是相当痛苦和煎熬的一个晚上。 呜呜呜,我可怜又委屈,要姐姐安慰才能好! 蔡世宜看着她手臂上小腿上的红鼓包,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唇角泛起大大的笑容。 原来是蚊子啊。 诶嘿嘿,我什么也没干,我不是禽兽! 「真好啊。」她发自内心地欣喜感慨。 小钥:?! 她可怜巴巴的湿漉漉狗狗眼眨啊眨,随后耷拉下脑袋,气鼓鼓。 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乖,先去洗澡,身上都是酒气。」蔡世宜欢快地揉着她的髮丝。 「哦,」小傢伙闷着头迈进浴室,又默默转身回来,「我没换洗衣服。」 「没事没事,姐姐那有新的。」 「嗯。」 蔡世宜太过开心而没注意到小钥的失落,此刻,她叉着腰站在衣柜前,开开心心哼着歌儿给小钥选衣服。 唔,这孩子刚剪了短髮,花里胡哨的小裙子们先排除。 短款的也排除,小傢伙比自己高,自己穿都是短款,她穿得成露脐装。 剩下的选择就不多了。 她挑了件休闲的白衬衫,配上条简单的西裤,又拿了套全新的贴身衣物。 「衣服在门口,洗完了自己拿哦。」 「嗯。」依然是不咸不淡地一声回应。 蔡世宜依然没有在意,开开心心去换床单被套,将其丢进洗衣机,又开窗通风,嘴中一直哼着快乐的歌儿。 浴室中的水声慢慢停止,传来了窸窸窣窣衣料摩挲的声音。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姐姐,」浴室中,小傢伙窘迫的声音响起,「这,这个衬衫,它扣子扣不上。」 蔡世宜:??? 「怎么会?」她挠挠头,「这个版型比较松的呀,就算你肩宽比我宽一点应该也能穿才对。」 「……要不姐姐进来看看?」 蔡世宜眨眨眼,迟疑了会。 「其他衣服穿好了吗?」 「都穿好了。」 「开门。」 浴室门开了条缝,水雾缭绕,小钥探出个脑袋,面红耳赤。 蔡世宜:「……」 失算了。 小傢伙一直穿着宽松款的衣服,自己也就没有察觉。 怎么会比自己还大! 「你不会勒得疼吗?」蔡世宜犹豫着想解开那个紧绷绷的金属扣,抬起一半的手僵在半空,又很快缩回去。 「还好,勉强可以,」小钥尴尬得面庞通红,「但是衬衫扣子就是真的扣不上了。」 蔡世宜估摸着那柔软弧度的体积,沉重地点点头,「确实。」 两人相对无言,面面相觑。 蔡世宜先反应过来,用力一拍脑袋,迅速转身。 「我再去给你挑一件好了……算了,你把浴袍披上,自己来拿。」 「嗯嗯!」 两人站在衣柜前,安静地挑选着,用沉默掩饰彼此的尴尬和内心的复杂情绪。 直到……敲门声突然响起。 「蔡世宜?在吗?」门外传来了左止元的声音。 蔡世宜手一抖,瞳孔地震,扭头看一旁「衣衫不整」的小傢伙。 「你你你,快去卫生间躲躲!」 小钥比她还慌,仓皇点头,夺路而逃,用力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左止元奇怪地听着门里面的动静。 有人啊,怎么不开门呢? 她又敲了敲,过了一两分钟,蔡世宜才狼狈地拉开门。 「你怎么来了?」她站在门口,紧张兮兮地看着左止元。 「有事和你说一声,」左止元无奈地拨开她进门,嗅着空气中残余的酒气,又看看轰隆作响的洗衣机,嘆口气,「你昨天喝酒去了啊。」 「嗯。」蔡世宜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往卫生间飘。 「唉,我应该来陪你的,」左止元看着面色苍白的闺蜜,也有些心疼,「但我昨天也有点事,忙了一晚,抱歉啊。」 「你忙你的,」蔡世宜挥挥手,「我没事不用陪我,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姐,求求你了,赶紧走吧。 「不是,我想着这种大事还是得当面跟你说一声。」左止元揉揉眉心,面色苦恼。 「啊?」 「忍冬姐跑了。」 第434页 「啊?!」 「嗯,逃婚了。」 蔡世宜瞪大眼睛,心中那些杂七杂八的思绪瞬间被这重磅消息一扫而空。 「为什么啊?她们吵架了?」她不可思议地问。 「没吵架,」左止元摇摇头,揉揉自己僵硬的脸,嘆口气,「但就是逃婚了。」 「现在婚礼筹备乱成一团糟,时间大概也会推迟,我们昨天忙了一宿就在忙这个,今天早上才抽出时间,我想着得和你说一声。」 「这样啊……」蔡世宜茫然地眨巴着眼睛。 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困死我了,我去洗把脸。」 「嗯嗯,去吧,」蔡世宜恍恍惚惚懵懵懂懂地答应,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cua一下跳起来,瞳孔地震,「等等!」 晚了。 左止元已经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和里面局促不安的小钥大眼瞪小眼。 左止元:「……」 她看了看卫生间里只披着件浴袍还「衣衫不整」的干笑小钥,又扭头看看同样披着浴袍僵在原地的蔡世宜。 她鼻尖动了动,再次考量着空气中残余的酒气的作用。 洗衣机还在轰隆作响,床上没有床单被套。 她来来回回扭头,看了两人好几遍,终于开口,语气极为古怪。 「看来你确实不需要我陪。」 「蔡世宜,你终于出息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又名《小公主的社死》 我先笑为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29章 裴江【1】 「这孩子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气质和蔼又严肃的中年女人紧握住裴良夜的手轻拍着她的手背一脸愁容,「小裴一夜没睡吧快些去休息。」 「阿姨没事的。」裴良夜温和笑笑,一如既往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丝毫看不出苦主的模样。 「她这个时候逃婚,不是消遣你也消遣大家吗?」女人说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等把她找回来,我非得好好教育教育!」 裴良夜感慨又无奈地看着江法道的父母。 叔叔阿姨气质相仿,都是古板而严肃的,不难猜到,江家应该家教森严规矩颇多。 唔自己倒是没关系,再多的规矩也没有夫人实验室里的规矩多。 她表示适应良好。 只是兜兜转转,居然又回到规矩怪的生活环境中了。 难怪江法道生了个恣意妄为放荡不羁爱自由还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想来是有些家庭原因在的。 惯来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此时弯着腰,手里攥着张纸条坐在阳台上大口大口抽着闷烟抽了两三根后他突然站了起来把菸头狠狠按进菸灰缸面容沉凝地步入客厅用力挥舞手上的纸条沉着声,「我去找她回来,这婚不能不结。」 裴良夜还没来得及说话,左修才从楼上下来了。 「亲家,这些事就交给孩子们吧,」他笑容温和,「结不结婚,还不是孩子说了算。」 「请柬都发出去了,」江爸满面愁容,「这个时候取消,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不碍事不碍事,」左修才摆摆手,笑道,「就当给街头巷尾提供谈资了。」 他身旁抱着龙井的饶听南闻言,唇角勾起一丝浅笑。 这是左家的底气和自信,隐约有向首富方向发展的左修才,并不介意给大家提供些消遣和乐子。 因为除了能嘴上逗逗乐,调侃几句,压根就没人能在实力上刚过左氏这个还尚在整合中仍然在爬坡迈向顶峰的庞然大物。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他笑眯眯的,一手抓起一人的胳膊,往院中的葡萄架底下拉,「我们就舒舒服服喝茶,这些事交给她们处理就好,诶,小饶啊,你帮帮良夜。」 饶听南笑着点点头,随后扭头看裴良夜,微微挑眉,「要我联繫江法道吗?她应该不至于我的电话都不接。」 「不用,」裴良夜凝视着从江爸那拿过来的纸条,轻轻弹了弹,「我大概知道她在哪了。」 她放下手中的纸条,披了件外套,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饶听南看着她的背影,耸耸肩,捡起桌上的纸条。 上面只有四个字。 【跑了,别找】 ------------------------------------- 江法道穿着最舒适的t恤和沙滩裤,露出一截光滑白皙的小腿,蜷在昏暗而狭小的阁楼。 作为一个钢琴家,她其实很讨厌那些板板正正的西装亦或是礼服,如果不是投资方往往有要求,她恨不得穿睡衣上去弹琴。 她还喜欢狭小又柔软的空间,小时候她就喜欢躲在衣柜里睡觉,一睡可以睡一天。 狭小的空间,会给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后来,裴良夜知道了她这个习惯,将楼上这间闲置小阁楼改了改,硬生生塞进一套舒服又昂贵的沙发,用她喜欢的小零食堆满了剩余的空隙,又开了个遥控天窗,晚上可以看星星。 她和裴良夜闹矛盾的时候,总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气鼓鼓地等人来哄。 「真是好笑,」她想着过去的那些事,喃喃自语,「你以为能逃避一切保护自己的硬壳,也是那个人帮你建的。」 楼下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进门,换鞋,脚步声直接往楼上来。 江法道转过身去,背对门。 这是她和裴良夜年轻时在京都租的小房子,后来裴良夜买了下来,只有两个人有钥匙。 第435页 阁楼们吱呀一声开了。 她闭上眼,头也不回,烦闷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我给大家添了麻烦,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滚蛋。」 那人不仅没走,脚步声反而越来越近了。 沙发一陷,身旁多了个人。 「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让你……」江法道愤怒转身,随后话停在了嘴边。 裴良夜眸子里是浓浓的倦意,屈指,轻轻勾了勾她的衣摆。 「忍冬,我一夜没睡。」 随后她的手臂环上了自己的腰。 「我好累,让我抱着睡会。」 「谁不知道你裴良夜是铁打的工作狂啊,熬一天夜对你来说算什么。」江法道嘴硬,眸子却软了,任由裴良夜抱着,与她并肩躺在沙发上。 沙发算是宽敞,却毕竟不是床,两人得紧挨在一起才能躺下,肌肤与肌肤贴在一起,彼此的热度传递,唿吸也交织在一起。 夏天热,京都的夏天尤其热,即便开着空调,江法道身上也很快出了层细密的薄汗。 但是,不愿分开。 就想这么黏煳煳的贴在一起。 她抿着唇,伸手,轻轻抚摸着在自己怀中打盹的裴良夜的眉眼,神情有些落寞。 她见过八面玲珑心思缜密的裴良夜,见过铁腕果断意气风发的裴良夜,见过她的暴躁,也见过她情浓时的失态。 但是疲倦的裴良夜,她的确是见得少。 一天能喝三四倍咖啡的傢伙,向来是精力充沛的。 「你累了吗?」她喃喃自语,心脏一紧,鼻尖一酸。 她这段时间情绪不太正常,很爱胡思乱想,即便是理智不断告诫自己,却依然忍不住。 「你说我们还有半辈子没过完呢,」她喃喃自语,委屈得小脸皱起,抚着裴良夜眉眼的手也用劲了些,「你现在就觉得累了,我以后再作,你是不是就不会哄我了。」 装睡装累装柔弱的裴良夜心头一凛。 忍冬是怎么想到那里去的?! 书上不是说装脆弱就会被亲亲抱抱举高高么?该死,果然就该把这些书全扔了。 「怎么会,」她戏还在身上,装着打了个哈欠,睁开懵懂的双眸,轻轻吻了吻江法道的额,声音中带着宠溺的笑意,「你想怎么作都可以。」 「那我不想结婚了。」 「嗯,好。」 大概是裴良夜答应得太痛快,江法道愕然地看着她,过了老半天,她突然嘴一瘪,「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说了。」 裴良夜:??? 江法道越想越难过,声音中都带着点哭腔,「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和我结婚!」 裴良夜一个头比两个大。 她谘询过心理医生,婚前综合徵是一种常见的心理,大概是指人们因为婚姻而恐惧敏感逆反甚至自卑,只不过有些人症状轻些,有些就很严重——比如江法道。 心理医生给出的建议,是除了自我调整,还需要爱人的鼓励和帮助。 不过,这婚前综合徵,比自己想像中的还难搞定啊。 「不是,当然不是。」但无论怎样,她都会以最大的耐心和包容哄着怀中的爱人。 细密的碎吻落在江法道的鬓角,眉眼,耳廓,手指也按着她的后脑,指腹轻轻摩挲着,安抚着情绪焦躁的惶恐小鹿。 「我想结婚,」裴良夜捉住她的手,吻着她的掌心,呢喃着,「我当然是想和你签订终身契约的。」 「但如果你不想,也没关系,按着你的性子来就好,不用为难自己。」 江法道用力抿抿唇,心中的酸涩快要溢出来了。 她慢慢将手从裴良夜掌心中抽了出来,表情低落而茫然,「裴良夜,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值得你这么做。」 「你是天天上经济新闻头条的人,是左氏的继承人之一,是左氏的执行总裁而且未来会进董事会,有很多比我更厉害的人喜欢你……」 「笨蛋。」裴良夜轻骂一声,打断了江法道自卑的叙述,用力将人拥入怀中。 「你去问问饶听南,再去问问左止元,问问她们,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笨蛋,」她在江法道耳边呢喃,「现在的裴良夜,这么厉害的裴良夜,有一大半是你塑造的呢。」 「你不要你的作品了么?」 江法道用力将脑袋埋进她的怀中,几滴温热的眼泪落在她的脖颈处。 「怎么还哭了啊。」裴良夜无奈地轻抚着她的嵴背。 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怀中的人哭得更厉害了。 「你这个坏傢伙,」江法道抽泣着骂,「我都已经快忍住不哭了。」 骂完裴良夜,她又开始骂自己,「我,我是个混蛋,我对不起大家……」 裴良夜温柔拭去她越来越多的眼泪,碎吻落在她的面庞,将那微咸的泪珠舔舐干净。 「裴良夜,我真的觉得我又当又立,」她哭得打嗝,抱得更紧了,「我又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签订终身的契约,我又怕,我怕有一天你惹我生气了我跑都跑不了。」 裴良夜心中的酸涩也渐渐蔓延。 「我怎么会惹你生气。」她温柔地抚摸着怀中人的发顶。 「你敢说你没有!」江法道抬起头,眸子通红。 裴良夜用力抿了抿唇。 好吧,她有前科。 第436页 江法道很快又将脑袋扭到另一边,忍着不对裴良夜发脾气,用力咬着下唇,咬出猩红的血丝。 「唉。」裴良夜嘆口气,俯身,含住了她的唇,很快,她们唇齿交融。 浓重的铁锈味儿在两人口中蔓延。 良久,唇分。 「我根本不敢想像婚后的日子。」江法道缩在她怀中,像一只脆弱的小兽。 「婚姻,是彼此的契约,是我们双方让渡自己的部分权利而达成的一项共同义务,」她喃喃自语,「我的生命里从此多了一个契约,多了一个牵绊。」 「我从此有了个宽敞的笼子,我虽然也有自己的工作,但也会记挂着你,甚至你忙起来的时候,我大概会放弃我的工作乖乖在家,每天坐在窗户旁边等你回来。」 「我的灵魂多了一个人的重量。」 「我再也不能那么肆意的飞了。」 裴良夜轻抚着她的嵴背,微蹙着眉,思索着。 江法道抿着唇,忍着心中复杂的思绪,戳了戳她的唇。 「裴良夜,你说话啊。」 「唔,好吧,我的小金丝雀,」裴良夜沉吟一会,轻笑着,「有没有考虑过带着笼子到处乱飞?」 「啊?」 「一个比喻而已,事实上,我在考虑辞职。」裴总语出惊人,吓得江法道手一哆嗦。 「您!左董会提刀宰了我的!」 「不是那个意思,」裴良夜笑着摇摇头,「一个小元撂挑子已经够让左董头疼了,好在有饶听南补上。但我可不能再逃跑了。」 「我是在想,在三年内辞掉执行总裁的职务,赶紧进董事会,这样自由度会大一些,可以做一点有意思的工作。」 「啊?」 「比如,某人的演奏会开到哪里,我就去哪里谈谈生意,」裴良夜笑着捏捏她的脸,「你开全球巡迴演奏,我就在全球买买买,就当扩充左氏生意版图了。」 「你要是想在国外什么地方深耕几年,我就跑去那建个分公司陪你。」 「你要是还想拍戏或者去娱乐圈玩,我就去弄弄左氏的娱乐产业。」 「你如果累了,我就休假,把活都丢给小元,让她替班,我和你一起旅游,正好,世界上还有很多有趣的地方我们没有一起走过。」 「怎么样,我的小金丝雀?」 江法道瘪瘪嘴,眸子中却带着些欣喜。 「带着笼子飞有点累耶。」 「那没办法,」裴良夜苦着脸,「笼子已经很努力的减重了。」 江法道噗嗤一声,轻笑出来,眼角还带着泪珠。 「对我这么好啊。」 「当然。」裴良夜表情骤然严肃起来,撑着坐起,翻倒在沙发下,单膝跪地,用力抱住了同样坐起身的江法道的腰肢,将脑袋埋在她怀中,鼻尖轻轻磨蹭着她的小腹,低声嘟哝。 「虽然吧,我可能的确在床上掌握主动权更多些。」 江法道脸cua的一红,用力掐了把裴良夜的脸,「突然说这个干嘛!」 裴良夜笑笑,任由她掐,伸手,将江法道的手放在自己脖颈处,表情温柔。 「忍冬,你要知道。」 「我只不过掌控你的躯体而已。」 「但你主宰我的灵魂。」 江法道怔怔地看着她,感受着掌心中,裴良夜脉搏的跳动。 「刚才只是个比喻,」裴良夜眸色如水,「我是,在向你描述我们的未来。」 「我们的未来,可能不会是你想像中的那样无聊,也可能不会是我描绘的那么有趣。」 她执起江法道的手,指腹轻轻摩挲手背。 「但至少,我们要一起去看看,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样子,对不对?」 她低头,亲吻着江法道的指尖。 「忍冬,我邀请你,一同迈向未来的旅途,与我共度我可能无聊可能有趣的余生。」 「你愿意吗?」 江法道眸中蓄满了水雾,微微启唇。 「我愿意。」 裴良夜笑了。 「那,我的小金丝雀,我知道你讨厌中规中矩的婚礼,」她眸中带着兴奋,「我要带你,做一件会吓到所有人的事。」 ------------------------------------- 「左董,大事不好!」翌日,饶听南一脸震惊地闯进了左修才办公室,手上拿着张纸条。 「怎么了?」 「跑了!新娘跑了!」 左修才一怔。 怎么了?这不是昨天就知道的事吗? 饶听南颤颤巍巍将手中纸条递了过去。 那是一份请假批准单。 某人滥用职权,自己请假,自己批准。 「两个新娘都逃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裴良夜带着墨镜开着游艇,畅快地吹着海风。 「还自己请假自己批,」江法道吐槽,「直接跑不就好了么?」 「宝贝,这是规矩,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什么规矩怪。」 第130章 小公主【5】 「回来了啊」文卓一个人在寝室敲着电脑,听见开门声,扭头看见一只一脸懵懂恍惚茫然的小钥忍不住挑眉,促狭地笑「我们的亲爱的寝室长昨天还是第一次夜不归宿呢急死她们俩了,差点就要给辅导员打电话。」 「啊?」小钥吓了一大跳眸子瞪得熘圆,「你们没和导员说吧。」 第437页 「我说你出去和你姐一起住了。」文卓耸耸肩脚一蹬,椅子就滑了过来,手勾着小傢伙的衣领,鼻尖动了动,煞有其事地分析「唔,酒店沐浴露的味道,还有一点点酒味一点点女人的香水味。」 她双手一拍,身体靠后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又耷拉下脑袋的小钥「林钥如实招来昨晚干什么去了。」 「不还是你打电话告诉我的么姐姐一个人在酒吧喝酒我过去陪她自己也喝了点,就干脆一起住下了。」小钥也坐下,想着昨晚和今早的事,撑着下巴,神情复杂。 奇怪了,小元姐又不是旁人,自己为什么要跑到浴室去? 为什么小元姐看姐姐的眼神那么古怪? 她只觉得今早的气氛尴尬中夹杂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在涌动,却摸不着头脑。 「哇,你居然喝酒了!还和你姐姐住在一起了!」文卓眸子瞪大,「标间?两张床?」 「要是是两张床就好了,」小钥嘆口气,忍不住又伸手,锤了锤自己睡得酸疼的腰,嘟哝着,「大床房。」 文卓瞳孔地震。 你嘆气干什么,锤腰干什么? 「等等,」她一挥手,紧张兮兮地看着小钥,「你姐姐和你,出三代五服了吗?」 「啊?」小钥茫然,「没有血缘关系,是我认的姐姐。」 「哦哦,那还好那还好。」文卓松口气。 「什么和什么啊,不知道你在问什么。对了,她俩考试去了吧,」小钥烦躁地挠了挠头,「正好,我倒确实有事想问你……算了,先换身衣服再和你说。」 她很快又从卫生间出来,小心翼翼将换下来的t恤叠好,放在床上。 这是姐姐的衣服。 她唇角带起一丝柔和又傻气的笑意,惊得文卓直揉眼睛。 「好了,我有正事要问你。」小钥收回目光,拉过椅子坐下,表情严肃。 文卓也严肃起来。 「你说。」 「假如有这么一个人,你想牵她的手,想搂她的腰,想……舔她的脖子,甚至想咬一口。」小钥低垂着脑袋,慢慢描述,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出现了姐姐。 图书馆自习室,姐姐手腕上带着小皮筋,手指漂亮修长。 想牵住。 想和她十指紧扣。 同样是图书馆自习室,姐姐趴着睡着的时候,柔软衣料勾勒出来的纤细腰肢。 想抱。 而且晚上抱到了,手感真的很好,根本捨不得松开。 昏暗灯光下,姐姐唇角溢出的琥珀色酒液,由于喉咙的滚动缓缓顺着那修长的脖颈流淌。 好想一点点舔干净。 从脖颈,到唇边。 「不想让别人和她坐在一起,不想看到她和别人说话,甚至看都不想让她看。」她低下头嘟囔着,按着自己酸涩酸涩的心口。 「文卓,我是不是生病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文卓眨巴着眼睛。 您占有欲有点强啊。 而且,睡都睡过了,还问这种问题? 好吧好吧,和同龄人比起来,林钥确实单纯了些。 「那就是喜欢她咯,」她耸耸肩,「喜欢,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想和她贴紧,想把她圈在怀里,想把人拆吃入腹。」 小钥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喜欢?不是不是,肯定不是喜欢。」 「睡都睡过了再考虑是不是喜不喜欢,会不会晚了点,」文卓撑着下巴嘟囔,「应该得考虑是一夜旖旎从此一别两宽还是打算长期发展的问题吧。」 「什么睡过了!」小钥的脸瞬间红成了熟螃蟹,眸子湿漉漉的,羞恼捶桌,「纯睡觉而已啊,什么都没有!」 「而且,我是直的!直的!」 「啊?!」文卓惊得挺直了背。 「原来都以为我和姐姐做过了么?」小钥喘口气,肩膀塌了下来,脸更红了。 难怪,小元姐要用那么古怪的眼神看着姐姐。 她抬起头,看着文卓惊异的目光,兇狠龇牙,「看我干嘛!」 「好吧,我大概明白了,」文卓揉揉眉心,歪着头想了想,「唔,不过,对于你性取向的定论,是不是下得太早了些?」 那分明就是喜欢啊。 虽说自己的姬达也确实没有对她响过……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les吧看看,试试对漂亮小姐姐有没有感觉?」 「……文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昨天晚上去的就是。」 「噢噢噢噢对,」文卓一拍脑袋,轻咳一声,「那您看到那么多漂亮姐姐,有什么感觉吗?」 「额,我其实没怎么看其他人。」小钥心虚摸摸鼻子,脸更红了。 光顾着看姐姐了。 文卓无语,沉吟一会,她突然起身,锁上门,又用力拉上了窗帘。 室内骤然昏暗。 「怎么了?」小钥茫然地看着她。 「虽然这么做不太好,」她嘆口气,「但是,为了确定一下,还是试试吧。」 「?」 「带好耳机,给你看片。」文卓语不惊人死不休。 「?!!」 「注意自己的反应,」文卓舒服坐下,看着颤颤巍巍带上耳机的小钥,摊手,「噁心?反胃?还是会有感觉,亦或者是在脑海中有对其他人的幻想,看你自己咯。」 「好。」小钥红着脸,小声答应。 「这部其实挺清水的,前戏和剧情也有点长,咱们直接跳。」 第438页 「嗯……好。」 三分五十七秒后。 一个火红的螃蟹横冲直撞地冲进了卫生间,仓皇地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掌清水,直往脸上扑。 文卓耸耸肩,关掉电脑,摘下耳机。 「林钥,什么感觉?」她高声问。 「文卓你闭嘴!」小傢伙看着镜子里眸子湿漉漉的自己,嘴唇颤抖。 那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令人心跳如鼓的声音,仍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恍惚间,画面中那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突然变成了自己和姐姐的脸。 她吓得喉咙溢出尖叫,慌忙将自己脑袋按在了水龙头底下。 冰凉的冷水流淌,她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喘气。 姐姐,我,我不干净了。 ------------------------------------- 「按照你这么说,你误以为你和小钥发生关系后的第一反应,是逃避?」左止元端着茶杯,审视着面前耷拉着脑袋的闺蜜。 「差不多吧,」蔡世宜心虚抬头,又很快低下去,嘟囔着,「我知道这样不对,但……」 「好吧,」她烦躁地抓抓脑袋,「下次再有这种事,我一定会先考虑负责的。」 「你还想有下次!」左止元惊呆了。 「呸呸呸,」蔡世宜胡乱扇自己两个耳光,又心疼地揉了揉自己漂亮的脸,「没有下次,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所以啊,你和饶听南什么时候闲下来?」她苦兮兮看着左止元,「你们出去玩的时候带上我呗。」 「……你个大电灯泡。」 「可是我宁愿当电灯泡吃狗粮也不想体验那种尴尬了,呜呜呜,左止元,救救我。」 「好吧好吧,」左止元无奈,拍了拍她的肩,「等我们忙完良夜姐婚礼这摊子就带你。」 「好的小元姐!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闭嘴,别唱了!」 …… 送走左止元,蔡世宜瘫倒在了床上。 「这都什么事啊。」她用力捂脸,翻来覆去。 她觉得自己此生大概都不想再见小傢伙了。 轰隆隆的洗衣机终于停止了运转,她像咸鱼般瘫了几分钟后,撑着起身,踉踉跄跄去把床单都晾起,又去浴室,把衣篓中的换下来的衣服拖到洗衣机。 「嗯?」她愣愣地看着那件衣领处沾满了酒渍的t恤。 小钥的换洗衣服,自然是没拿走。 蔡世宜忍不住往底下翻了翻,果不其然,有一件贴身衣物也躺在里面。 「这孩子,吃什么长大的。」蔡世宜面红耳赤,指尖挑着肩带将其提熘起来,翻来覆去看。 嘶,比自己大了这么多? 她脑海中慢慢浮现起那惊鸿一瞥的,紧绷的洁白浑圆弧度。 好想戳一戳…… 啊啊啊蔡世宜你在想什么!!! 她慌张地将衣服全部丢进洗衣机,用力关上盖子,再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镇定,蔡世宜,镇定一点。」她深唿吸,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体再次僵住。 「完蛋。」 「我要给人家送回去吗?」 …… 「送回去,」蔡世宜手里攥着从阳台绿植揪下来的一朵小花,揪下一片花瓣,表情凝重地摇头,「我们都会尴尬死吧。」 「不送回去,」她又揪下一片花瓣,「可人家还以为我是什么变态,珍藏这种东西。」 「送回去。不行,绝对不行。」 「不送回去。啊啊啊我不想再被误会了!」 可怜的小花,花瓣一片片被揪了下来,直到……最后一片。 赫然是【送回去】 蔡世宜紧盯着那片孤零零的花瓣,沉默了一会,将其用力撕成两半。 「嗯,这是上天的指示,」她拍拍手,煞有其事地站起来,看着碎裂的花瓣,「不送回去了!」 翌日上午。 不仅左修才收到了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蔡世宜也收到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电话中,左止元有气无力。 「先听好消息。」 「她们俩的婚礼不办了,理论上来说,我闲下来了。」 「……好像对我来说确实是好消息,那坏消息呢?」蔡世宜翘着脚脚。 「坏消息是:婚礼不办的原因是良夜姐也跑了。所以,我现在被老爹揪过来顶班。」 蔡世宜:「……」 「那我们之间的约定呢?」小公主哭兮兮,「您不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也就算了,说好的毕业旅行您也不陪我。」 左止元坐在办公室,又穿上了正装,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那个,要不您找找其他人?」 「我在京都还认识谁啊!」蔡世宜气鼓鼓,又很快僵住。 「不是还有小钥吗?」左止元歪着脑袋想,「你确实也不应该躲着人家,乌龙和误会都是你搞出来的。」 「吶,她好像明天考完最后一门,正好有时间陪你。人家正宗老京都人,皇城根儿底下长大的,陪你玩还不是手到擒来?」 「知道了。」蔡世宜烦躁地揉揉脑袋,挂掉电话,重重倒回了床上。 「确实不应该因为这种小事就疏远人家。」她双眸无神。 「搞半天还是要把衣服送回去……」 她喃喃自语,又勐地摇摇头,「不行,我拿着去太尴尬了,让她自己到酒店来拿!」 第439页 蔡世宜深唿吸几口,做好心理建设,摸出手机发消息。 【明天什么时候考完,我来接你吃饭~~~】 为了掩饰尴尬,她疯狂加波浪号和可爱表情包。 小钥秒回。 【下午六点】她又丢来了具体的时间和教室。 「这是要我去教室门口接啊。」蔡世宜嘟囔着,手指不停。 【好哒~等姐姐哟~】 小钥看着那个波浪号,忍不住笑出声。 「去图书馆了,笑什么笑。」文卓背着包经过,无意间瞟了一眼手机屏幕,顿时极为无语。 你还说你不喜欢人家?脸都快笑僵了! 「我先去了,老位置等你。」她拍拍小钥的肩。 「嗯好,」小钥笑着起身,又突然摇摇头,「诶,这次我换个地方,我去右下角那个有柱子的角落。」 「怎么突然换地方,」文卓莫名其妙,「好吧,那我也去那儿。」 「不,你不准去。」 文卓:「……」 ------------------------------------- 蔡世宜向来懒散,此次却难得地画了个精緻的妆容,背着小包,在五点五十的时候,准时到了教室门口。 教室外零零散散站了几个不断往教室内探头看的人,大概都是在等自己的男女朋友的。 蔡世宜站在他们中间,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她咬咬唇,又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看了看。 嗯,不愧是我,漂亮美人。 她重重嘆口气,用力咬牙。 如果不是髮型也吹了很久,她都想疯狂揉自己头髮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蔡世宜!见个小朋友要画这么久的妆吗?! 她烦躁地看向窗外的艷阳。 她本来打算再早点来,自个儿在学校逛逛,仔细想想这几天的破烂事儿。 结果,下意识画了个淡妆的她突然在镜子前反应过来,迅速卸妆。 素颜就好素颜就好,别打扮了。 ……然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莫名其妙又坐回镜子前,画了个比之前精緻百倍的妆容。 蔡世宜又嘆口气,正好铃声响起。 她缓缓转身。 小钥 蔡世宜身穿一袭红裙,裙摆繁复色泽迤逦,却丝毫不觉得喧宾夺主。 再漂亮的衣裳,也压不住这人明艷的美貌。 小傢伙心跳如鼓。 姐姐本来就很好看了,现在……简直就是犯规。 她耳朵红了些,慢吞吞走过去,口干舌燥地低声喊着蔡世宜,「姐姐。」 蔡世宜抬眸,打量着眼前看自己看呆了的小傢伙,心情骤然愉悦。 她轻咳一声,「考得怎么样?」 「啊,题目有点难,本来想早一点答完交卷的,结果差点没写完,」小钥轻声回答,随后又露出自信的笑容,「不过至少也是90+吧。」 「真棒!」蔡世宜努力扮演一个真正的姐姐,笑着鼓励,「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嗯嗯,」小钥红着脸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惊,「姐姐跟我来!」 蔡世宜觉得自己的手腕骤然被人牵住,小钥背着包,牵着她,往一个地方勐跑。 「你,你慢点!」蔡世宜穿着小高跟,跌跌撞撞跟着她。 脚踝似乎扭了一下,隐隐约约透着疼。 她额头上冒出薄汗,抬头,看着年轻女孩干净又清瘦的背影。 「这一层都刚考完试,电梯可难抢了,要是没抢到 「那还是快一点吧。」蔡世宜闻言,忍着疼,加快了脚步。 幸好小傢伙出来得早,她们紧赶慢赶穿过走廊,成功排在了前几个,电梯门吱呀一声开,她们和其他几个抱着书本的同学一起进入电梯。 蔡世宜看着电梯外排队的人群,自觉往角落站了站。 小钥却用力抿着唇,看着人挤人的电梯,犹豫了会,转身,胳膊肘用力撑在了电梯墙壁上,用身子在角落撑起一片空间。 她比蔡世宜高半个头,此时……像极了壁咚。 「你干嘛?」蔡世宜愣住,抬头看着她,压低声音问。 她的脸有些红,也不知道是刚才跑的还是被吓得,亦或者……是其他的情绪。 「人太多了,」小傢伙凑到她耳边,低声呢喃,「不想让其他人碰到姐姐。」 碰都不许碰。 「你……」蔡世宜不知道该说什么,咬咬牙。 电梯内人多了起来,她的声音更低了,「手给我放下,像什么话。」 头顶沉默一会,传来一声喟嘆。 小钥放下了顶在墙上的手肘。 只是这时,一个背着大电脑包的男生艰难步入了电梯,人群被挤得一踉跄。 小傢伙也不例外。 她一个没站稳,跌入了蔡世宜怀中。 根本不需要思考,她下意识,环住了怀中人的腰肢。 电梯缓缓下行。 两人心跳如鼓。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其实是剧透(理直气壮叉腰) 啊啊啊姐狗就是yyds!我好想写她们翻来覆去酿酿酱酱啊! 结果定睛一看——哦哟,一个木头,一个不开窍 可能这就是【木石之恋】吧(嘆气.jpg) 第131章 小公主【6】 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树荫漏过浅浅的日光,落下浓暗不定的色调。 第440页 蔡世宜红唇微张,不动声色地小口小口喘气。 方才是两人都清醒时的第一次拥抱。 她没有挣脱没有抗拒,亦没有回应两人在人群中交颈而拥心跳如鼓。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小傢伙身上的淡香。那并非任何一种调制的香水味儿,而是专属于她的一种年轻女孩的淡香会让人想起灿阳,和灿阳下冰镇的橘子味汽水。 蔡世宜抿抿唇扭头,看着身旁垂着脑袋紧张揪着书包袋子的小钥。 「你……」 小钥耷拉着脑袋,身子却紧绷着,语速极快,「对不起姐姐我没站稳。」 「嗯」蔡世宜沉默了会,帮小傢伙找补,「不怪你当时人太多了。」 「走吧,去吃饭。」 她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站起身却又倒吸一口凉气跌跌往后坐下。 「姐姐?」小钥看着她脸上隐隐扭曲的痛意手足无措。 「刚刚好像扭了脚。」蔡世宜抿着唇额上沁出一层薄汗。 「我帮姐姐揉揉。」小傢伙毫不犹豫俯身捧起她的双足放在自己腿上,手指抚过她精緻的脚踝,忍不住多摩挲了会。 「你!?」蔡世宜一惊,还来不及挣扎,又眼见着裙摆顺着慢慢往下滑,露出一截细瘦笔直而不失肉感的大腿。 小钥也看见了那一截白腻,脸一红,慌忙从背包里抽出一件薄风衣外套,盖在了她腿上。 「干,干净的,」她结结巴巴,「我觉得教室空调太冷了,我有时候会披着,但肯定是干净的。」 蔡世宜抿着唇不说话,手揪紧了腿上的衣服,将其揪得皱皱巴巴。 小钥脑子则一片混沌。 她看着腿上白玉般的足背,理智炸开了一瞬间,随后又很快被恐惧拉了回来。 天哪啊啊啊,我在干什么!姐姐会生气吧,会打我吧,会再也不见我了吧! 她吓得一动都不敢动,过了小一会儿,才偷着抬眸,看了眼蔡世宜。 姐姐低垂着头,好像……是在发呆? 她愣了愣。 姐姐,没反应? 小钥咬着唇思索一会,伸手,迟疑地抚上脚腕,指肚轻轻摩挲按压着。 「嘶。」蔡世宜身子瞬间僵住,手指紧紧抓住了长椅的椅背,足弓绷成一个漂亮的弧度,白玉般的脚趾蜷缩。 「是疼吗?」小钥紧张得松开手。 「……是。」蔡世宜唇瓣发抖,扭过头去,吐出心口不一的掩饰。 该死,怎么会。 她的敏感点,怎么会是脚腕! 髮丝掩映下的耳垂,红得吓人。 「那我轻一点。」小钥动作更加温柔。 只是,随着动作的放轻,很多东西逐渐变味了。 蔡世宜强忍着心中一阵阵紧缩的莫名情绪,感受着脚腕处指肚抚过如电般的酥麻。小钥中指上因为长久执笔的薄茧偶尔蹭过某一处,她几乎就要惊唿出声,又很快将其压在喉咙。 小钥也在忍。 掌心中,姐姐脚踝筋骨战慄的律动,让她心中无端产生了些阴暗的妄想。 想,狠狠掐住。 她忍不住想起了文卓最后和她说的话。 【「那,你确定好了吗?」她脸上还带着水珠,红着脸,慢吞吞走出卫生间,有些难以启齿,「我到底是,什么原因。」 「刚才脑子里想了些不太好的事情吧,」文卓促狭地看着她,随后耸耸肩,「确定了,你就是喜欢她。」 「无论性别,只是她而已。」 「或者,用更直观的表述,」文卓眸中带了几分笑意,「你被你姐姐掰弯了。」】 一旦那层懵懂的窗户纸被戳破,心中瞎蹦跶的小鹿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又困惑地问文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姐姐。 「老天爷耶,这您也问我,您不应该问问您自己么?」文卓吐槽,「而且不愧是陷入初恋的菜鸟啊,还在纠结为什么喜欢。」 「可能纯粹的是因为脸好看,可能是因为你们相性很适合她就是吸引你你喜欢这款,或许是俗套的人美心善肤白貌美,而说得更高大上一点,或许她给你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什么都有可能嘛,喜欢还需要理由吗?」 「那,姐姐会喜欢我吗?」 「唔……」文卓沉思一会,随后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姐妹,加油吧,任重而道远啊。」 「您什么意思!」 「咳咳,我的意思是,你得多观察。」 小钥收回思绪,偷着抬眸看。 姐姐低着头,一双好看的杏眸湿漉漉的,睫毛不断颤动,按着长椅的指尖发白。 她心中嘆口气。 扭了脚,大概是真的很痛吧。 「好了,」蔡世宜却突然开口,迅速收回腿,站起身,将风衣丢回了小钥怀中,「差不多了,扭了一下而已。」 她头也不回,大步向前走。 嘶,脚腕还是痛,而且腿也软了。 还不如不按。 蔡世宜欲哭无泪。 「姐姐,等等我,」身后的小傢伙手里抓着皱巴巴的衣服,摇着尾巴跟了上来,傻笑着,「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按摩的天赋。」 蔡世宜紧咬着牙。 不,你没有。 「吃什么?」向前勐冲了一分钟,她突然止步,扭头尴尬地看着小钥。 「啊,不是姐姐定吗?」 第441页 「我对京都又不熟,」蔡世宜理直气壮中透着点心虚,「你定地方,我请客。」 「那就去小吃街吧,」小钥笑得开心,自然地牵起蔡世宜的手腕,「京都的小吃,姐姐可不能错过。」 蔡世宜低头,看着自己被牵着的手,犹豫了会,也没抽回来。 「不会是豆汁儿吧。」 「……您放心!那玩意我也不吃!」 ------------------------------------- 「从我旅游的经验之谈来看,其实各地的小吃都大差不差,只是不同地方有不同的风味,」两人并肩漫步在人流如织的小吃街,小傢伙轻笑着,捏了捏蔡世宜的手腕,「姐姐想吃什么?」 蔡世宜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嗅着空气中的煎烤炸煮的浓香,舔舔唇。 「我都要!」 「那就从这开始吧,」小钥笑着拉着她排在一处长队后,「这家红糖糍粑味道很不错的。」 「可是……」蔡世宜看着面前的许多脑袋,感受着脚腕上的酸疼,抿抿唇,「你姐姐我腿脚不好啊。」 「要不我先去那边坐着等你?」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桌。 小傢伙抿抿唇。 才不想放姐姐走。 「那地方哪还有座位?姐姐你去那儿也得先站着,还没人陪,更累,」她开始搜肠刮肚地找理由,又用力挤了挤眼睛,眼角落下委屈巴巴的红,「而且,姐姐要我一个人孤零零排队么?」 蔡世宜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好好,我陪你。」她一脸无奈。 只是身后突然贴上了一具暖唿唿的身子,那一直牵着自己手腕的手松开了,却搭在了自己腰上。 「小钥你……」蔡世宜惊得说不出话来,扭头看她。 「姐姐可以靠着我,腿脚会舒服些,」小傢伙眼神清明而澄澈,唇角带着几分诚恳的笑意,「我会当好一个好靠背的。」 蔡世宜看着她澄澈的眸子,有些迟疑。 好像,的确只是想关心自己而已。 「那,谢谢了。」她干巴巴吐出道谢,扭过头去,不自然地捋了捋鬓角的髮丝,试着靠在了小傢伙身上。 她没看到,在她扭过头去的一剎那,小傢伙眸中的清明消失,而是带上了几分渴望的暗沉。 小钥心中发出一声喟嘆。 又抱到了。 她凝视着蔡世宜的粉面红唇,克制住亲上去的欲望,移开视线。 文卓给的点子还真是不错。 【「文卓,那你说,我该怎么追姐姐?」 「你倒是行动力强,」文卓笑笑,摆出一副狗头军师的模样,下巴点了点空着的两张床,「什么都不用做,看看平时那俩粗线条的铁直女怎么相处的,你就怎么和你姐姐处。」 「啊?」 「直女这种生物啊,非常神奇,」文卓嘆口气,「明明那么诚恳,那么纯粹,又那么撩而不自知。」】 队伍虽长,排得却也快,蔡世宜竖起手指,「老闆,来两份红糖糍粑,多放黄豆粉!」 她的手被身后人捉住,耳旁传来轻笑,「老闆,一份就够。」 蔡世宜懵懂扭头看她,「你不要吗?」 小傢伙耸耸肩,苦着脸,「姐姐,我们就不能合吃一份吗?还要吃很多东西的。」 「哦哦哦也对,老闆,一份!」 小钥暗中一握拳头。 好耶,计划通! …… 「味道怎么样?」脱离了队伍,小钥却依然搂着蔡世宜的腰,毛绒绒的脑袋也凑过去,低笑着。 「很不错,」蔡世宜含煳不清地说着,竹籤上插着咬了半口的糍粑,「就是有点烫。」 小钥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将剩下的糍粑也裹满黄豆粉,又贴心地吹了吹。 蔡世宜心跳加速之余,满意地点点头。 养个贴心小棉袄还真是不错。 然后……小傢伙一口下去。 蔡世宜:?! 剩下半块糍粑被小钥吞入腹中。 蔡世宜看着空荡荡的竹籤,一时不知道心中是惊惶更多还是护食儿的小愤怒更多。 反正,她声音委屈巴巴的。 「那个我咬过。」 「啊,」小傢伙眼神澄澈又茫然,「怎么了吗?」 蔡世宜沉默。 好吧,好像在直女那边,这确实算不了什么。 都可以同喝一杯奶茶用同一根吸管了,一起吃一块糍粑大概也是很平常的事。 自己要是生气,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露出一个微笑,「味道怎么样?」 小钥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很甜。」 「对,黄豆粉和红糖都很甜,但是甜而不腻,正正好。」 「嗯嗯。」 其实,我觉得甜的不是这些。 她拥着姐姐慢慢向前走,唇角露出浅淡的笑意。 「烤猪蹄,要来一个吗?」 「会胖吧。」 「补充胶原蛋白呢,而且我们一起吃一个呗,试试味道。」 「也行。」 「鸡架十块钱三个,十块钱三个,快来买快来看啊。」小贩在卖力吆喝。 蔡世宜手肘戳了戳身后的人,「要不要试试那个?」 「我吃过,味道一般。」小钥睁着眼睛说瞎话。 十块钱仨,我还怎么和姐姐一起吃一个? 第442页 对不起老闆,下次再来光顾你家生意。 「这样啊,那算了。」蔡世宜信以为真,掰着手中的鸡蛋糕,一块块送入口中,偶尔也往身后人口中送一块。 身后的人往往会伸出小舌,在她指尖转一圈,捲走所有碎落的点心屑。 她一开始还吓一跳,但是看着小傢伙的表情诚恳极了,「姐姐,难道你吃薯片都不嘬手指的吗?」 「不嘬!」 「唉,我以前也不,何止不嘬手指,酸奶盖都不舔的,」小钥陷入回忆,「但直到被爷爷赶出去旅行才知道,薯片的精华就在嘬手指那一下。」 她说起过去,蔡世宜也有些小伤感。 「我当时见你还是个灰扑扑的粉嫩小姑娘呢,现在都这么大了。」 反正,都被小傢伙给煳弄过去了。 她们又拐过一个弯,小贩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男人的提款机,女人的美容器,xx烤羊腰,包您满意!」 小钥看着全小吃街最长的队伍,忍不住轻笑出声,「姐姐,要吃吗?」 「吃什么啊吃!」蔡世宜耳朵红扑扑的,恶狠狠盯着她,「小小年纪不学好,走走走。」 「全场第二杯半价,买两杯还有联名款心心相印钥匙扣赠送哦!」 小傢伙眼睛再次亮起,扭头看蔡世宜,「姐姐,吃了这么多也渴了吧,那有第二杯半价!」 咳,其实重点是联名款心心相印钥匙扣。 想要。 想和姐姐一起用。 蔡世宜也听到了吆喝声,眨巴着眼,有些迟疑。 「姐姐,我渴了。」小钥的狗狗眼湿漉漉的,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活脱脱一个甩着尾巴的狗狗。 「好好好,」蔡世宜最受不住这种眼神,摆摆手,「快去吧。」 「姐姐想喝什么?」 「你点就好。」 她靠在奶茶店外的小树上,凝视着人群中少女干净又格外突出的背影,唇角无意识间带了丝笑意。 小傢伙很快挤回来了,手里提着两杯奶茶,额上带着薄汗。 「姐姐,那没有橘子汽水,我点了一杯椰汁。」 「谢谢小钥了。」蔡世宜接过袋子,又自然而然地伸手,擦去她额上的汗。 小钥身子僵了僵,很快扭过头,轻咳一声,「我们去那边有光的地方开吧,店家说杯子下面是空的,小礼物就在下面。」 黑暗中,蔡世宜脸一红,却也微微点点头。 …… 「哈哈哈哈哈哈,心心相印。」两人并肩坐在凉亭下,蔡世宜笑得肩膀抖啊抖,手掌撑着小钥的肩膀,差点没笑倒在她怀里。 小钥脸色极黑。 她看着手中那做工精美手感温润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心相印纸巾钥匙扣。 「这是欺诈,」她委屈巴巴,「和宣传的不一样。」 「没说错啊,」蔡世宜笑得直不起腰,「大牌联名,做工精美,心心相印,哪里错了。」 她轻咳一声,忍着笑意直起身子,掏出自己的钥匙,挂了上去,满意地点点头,「我很喜欢。」 小钥的黑脸慢慢淡去了,看着笑得开心的蔡世宜,唇角也带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就是语气中还带着丝不情不愿,「那我也勉为其难地用着好了。」 话说得别扭,动作倒是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换好了钥匙扣。 「也不早了,准备回酒店吗?」她扭头看着蔡世宜。 「嗯,回吧。」蔡世宜口中答应,脚下却不动。 小钥眨眨眼睛,随后意识到了什么,蹲在她身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腕,抬头看她,「还疼吗?」 「一点点吧。」蔡世宜缩回了腿。 其实,挺疼的。 小傢伙抿抿唇,眸中有几分愧疚,突然起身,从包里扯出那件已经皱巴巴的风衣,给蔡世宜披上。 「怎么了?」蔡世宜茫然。 「姐姐的裙子太短了,」小钥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随后背对着她蹲下,「上来。」 蔡世宜愣愣地看着,面前那清瘦的嵴背。 她迟疑地搂上了小傢伙的脖子,那双滚烫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托住了她的大腿。 小钥起身,稳稳噹噹向不远处的酒店方向走着。 「不累吗?」蔡世宜抿着唇,脖子梗着,努力不与小傢伙的肩膀接触。 「姐姐很轻,」小钥笑着回答,「而且路也不远,不过……」 她微微扭头,「姐姐这样挺着脖子才会累吧。」 蔡世宜看着她澄澈的眸子,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想多了的那个。 「有点不习惯而已,」她迟疑地,慢慢将下巴放在了小傢伙肩窝处,「以前没被人背过。」 「你呢,你背过人吗?」 小钥感受着嵴背骤然压上来的圆润弧度,努力收敛自己唇角放肆的笑意,慢悠悠往前走着,「背过呀,不然怎么走得这么稳。」 蔡世宜唇角的浅浅笑容瞬间消失。 「我以前常背我哥的,」小钥自顾自说着,「他腿脚不好,以前轮椅还没这么先进的时候,我带他出门,遇到个楼梯台阶什么的,总要背他。」 「哦哦哦,」蔡世宜心中莫名一松,「这样啊,难怪。」 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昏暗的路灯下,她们重叠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蔡世宜靠在小傢伙肩膀上,凝视着她的侧脸。 第443页 手里提着的两杯奶茶不断传来冰块碰撞的声音。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听见了小傢伙的心跳声。 自己的快些,小傢伙的慢些。 恰如两杯奶茶中的冰块碰撞,隔着两层纸,发出闷响。 …… 「姐姐,我又没带身份证。」小钥站在房间门口,继续睁眼说瞎话。 考试哪有不带学生证身份证的。 「是啊,天晚了,」蔡世宜靠在门上,推了推她的肩膀,眉眼温柔,「回吧。」 门啪的一声关上。 小钥:「……」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轻咳一声,狼狈地摸摸鼻子,转身离去。 蹭床失败。 房间内,蔡世宜重重倒在了床上,咸鱼一样瘫了十分钟。 「哦不!」她突然跳了起来,「忘记把衣服给她了。」 哦不! 她看向身上披着的风衣,欲哭无泪。 甚至还又捎回来一件。 「算了,天晚了,叫人家回来也不太好,」她自言自语,「下次再给她吧。」 她就这么裹着风衣,又倒在了床上,嗅着其上残余的,年轻女孩身上的香味儿。 她又想起了小傢伙的侧脸。 精緻,漂亮,温和中带着些英气。 就连那一头短髮都怎么看怎么顺眼。 「不是直的该多好。」她无意中自言自语。 紧接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身子一僵。 「蔡世宜!你在想什么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开窍的小钥行动力up up! 迟早有一天,她要东一件西一件给姐姐衣柜塞满自己的衣服,然后理直气壮搬进去(狗头) 第132章 小公主【7】 床帘就像一块厚障壁将阳光尽数阻隔在外,寝室里不断传来轻声交谈和衣料摩挲的窸窸窣窣,走廊上偶尔有行李箱轮子滑过的声响。 小钥宛若咸鱼一般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床帘上的花纹,仿佛那是一道需要好好琢磨的数电题一样。 棺材。 她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两个字。 这方方正正的床帘倒真是像极了棺材。 床下有人抬手敲了敲她的床沿,「林钥我们出去吃饭了,要给你带吗?」 「不用你们去吧。」小钥翻了个身,声若游丝。 哀大莫过于心死,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仿若一只躺在棺材里的咸鱼。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又吱呀一声关上。 她静静听着脚步声远去随后一个咸鱼打挺坐了起来,抓着床帘缝儿探出个脑袋,盯着床下的文卓哭哭戚戚,「文卓救我。」 文卓抬头失笑「这又是怎么了?」 小傢伙脸皱成了一团。 「姐姐在躲我。」 她小嘴叭叭叭掰着手指头数「从我们上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两天零七个小时了!这两天我约了姐姐三次可是她都说没时间。」 文卓摸摸鼻子,「额,或许是真的有事?」 「可能吧,」小钥肩膀骤然垮了下来,用力抿着唇,嘟囔着,「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姐姐就是在躲我。」 「恋爱中一定要相信直觉,」文卓笑笑,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恋爱菜鸡,「那你打算怎么办?」 小钥怯生生看着她。 「我直接去敲她门可以吗?」 「……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但不建议这么做,可能会引起反效果。」 「那我等会沖个冷水澡,努力一下,争取发个烧?」 「你是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小说……这甚至不具有操作性,你家不就在后海?现在都放假了直接回家就行了啊。」 「那我该怎么办。」咸鱼又重重躺回了她的棺材里。 「不知道,」文卓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你那位好姐姐是怎么个脾气啊。」 她脾气挺大的。 小钥嘆口气,双眸无神。 「文卓,你说,姐姐为什么躲着我啊。」 「唔,据我分析啊,」文卓煞有其事地敲着桌子,「这可能是一件坏事,也可能是一件好事。」 「……您听听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咸鱼一边心死一边吐槽。 「不是,这其实是两重意思,」狗头军师笑笑,「首先,这种情况一般表明,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走到最关键的地方了,接下来要么走到一起,要么分道扬镳,不存在折中的可能性。」 咸鱼又cua一下坐起来了,表情惊惶又警惕。 「其次,虽然她现在在躲你,看起来不像是件好事,但……」她故意拖长尾声,卖了个关子。 「你快说你快说。」咸鱼急了。 「但,我个人认为,它有向好的那一方面发展的潜力。」文卓耸耸肩,「人家躲你,大概就是不想面对你,至于为什么不想面对你,唔。」 她的笑容带着些意味深长,「这可就不好说了。」 「这样啊,」小傢伙托着下巴,皱着眉思索,「那文卓,我该怎么打破僵局呢?」 「和她见一面。」 「额……怎么见面?」 两人面面相觑。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啊啊啊啊啊!」小傢伙暴躁地揉着自己的脑袋,重重倒在了床上,宛若烙饼一般翻来覆去。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第444页 微信提示音响了,小傢伙瘫了一会,懒懒地拿起手机,打开一看。 「啊啊啊啊天哪!」 「怎么了怎么了?」 「姐姐约我今晚去喝酒!」 文卓:??? 这是什么发展? 她怎么看不懂了? 狗头军师眨巴着眼,看着跳下床在寝室开心得跳大神的小钥,想了想,从抽屉里掏出个小东西丢过去。 「干嘛?」小钥手忙脚乱接过。 「指甲剪,新的,送你了,记得磨磨边。」 小钥:? 「对了,指套要吗?」 「我们还没那么快!」这两天在狗头军师指点下紧急补完课现在多少懂一些的小傢伙红着脸咆哮。 「行吧行吧,」文卓摸着鼻子,低声嘟囔着,「谁知道呢。」 ------------------------------------- 还是上次的卡座,还是上次的人,酒吧还是一样的嘈杂喧闹,纸醉金迷。 就是姐姐和上次不太一样。 小钥小口小口喝着冰啤酒,抹了抹额上的薄汗,看看自己穿着的短袖,又看看穿着长袖卫衣裹得严严实实不露一点肉的姐姐。 「姐姐,你不热吗?」 蔡世宜喝了一大口冰啤酒,牙齿咔哧咔哧嚼着冰块。 「不热。」 小钥眨巴眨巴眼睛,试着靠过去一些,和姐姐贴在一起。 蔡世宜身子僵住,过了会儿,悄悄往一旁挪了挪。 侍应生将她点的几瓶酒插在冰桶里送了上来,小傢伙看着那价格颇高酒精度数更高的烈酒,皱皱眉,迟疑地看着蔡世宜。 「姐姐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么?」 「不算烦心事,」蔡世宜揉了揉脑袋,抿抿唇,「只是想找个人喝酒。」 左止元又忙得很,陪不了酒,她思前想后,只能找小傢伙了。 三天的反思自省自我拷问,让她终于勉强压抑住了那不该有的心思,而从上次的经歷看,小傢伙又是笔直笔直的,正好,也不用担心酒后乱那啥的发生。 是个挺不错的喝酒人选。 有她陪着,自己也能难得地放松情绪,大醉一场。 她熟练地开瓶,倒酒,顺便将小傢伙递过来的杯子推了回去。 「小孩子不要喝这么烈的酒,喏,那一打啤酒都是你的。」 我才不是小孩子。 小傢伙瘪瘪嘴,却也不阻拦,小口小口抿着啤酒,努力收敛着眸中的贪念,静静看着昏暗灯光下的姐姐。 姐姐今天没有化妆,素面朝天长发束起,扎了个高马尾,配上那一套宽松的长袖卫衣,眸中温柔又带着些倦怠,沖淡了眉眼间的艷丽,活脱脱一个大学生。 好吧,姐姐好像也刚毕业不久来着。 蔡世宜在杯中加入半杯冰块,仰脖,喉咙滚动,大口大口喝着那灼人的烈酒。 她酒量还算不错,却也经不起这种喝法,很快,眼前就有些眩晕,看着身旁的人都有了重影。 「姐姐。」小钥挨过来了,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担心,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蔡世宜看了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思索一会,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自然靠上了小傢伙的肩,借着酒意胡思乱想。 刨除自己心中那些说不出的小九九,养这么个贴心的小东西还真不错。 「还说没有烦心事。」头顶传来了小钥的嘆气声。 她摇摇头,轻笑着,「确实不算烦心事啦,只是很想喝酒而已。」 肩膀被人捏了捏,小傢伙声音低沉而温柔,「姐姐可以说给我听的,我不会说出去。」 蔡世宜抬眸看了眼她,伸手,用力捏住了她的脸,扯了扯,「没看热搜吗?今天挂了一天呢。」 「啊?」 小钥手忙脚乱掏出手机,点开微博,一眼就看见那个现在还挂在高位的热搜。 #江忍冬婚礼# 她愣了愣,很快点开话题。 不是说不办婚礼了么? 她看着视频中的内容,又是一怔。 那是一个清晨,初升的朝阳将非洲大草原染成金色,远处有野象犀牛和长颈鹿慢悠悠吃着草,平坦的草地上却骤然升起石头搭成的,粗犷而雄伟的高台,高台之上,是穿着漂亮婚纱的江法道。 她坐在一台顶漂亮的钢琴前。钢琴黑色为底,渲染着阳光的暖橘,仿佛旭日东升,云破日出。 一只世界着名的重金属摇滚乐队站在高台次层,贝斯手拨弦,鼓点随后跟进。 高台之上的江法道也加入了这场弹奏,清亮的琴声夹杂在暴虐的鼓点中,仿若阳光清澈。 穿着笔挺西装的牧师挥舞着手上的圣经,在激昂的乐曲声中咆哮,念着祝福新人的圣词。钢琴椅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在演奏尾声,在牧师声嘶力竭的「现在新娘可以亲吻新娘了」的声音中,江法道重重砸下琴键,随后挑住了身边人的下巴,俯身,吻上她的唇。 她们身后,是草原初阳。 蔡世宜看着小傢伙惊愕得微张的唇,笑了。 「是不是很震撼?」她声音中带着些许感慨,「真是离经叛道。」 也,真是幸福啊。 「而且啊,我听左止元说,她们并不打算就办这一场婚礼。」 「啊?」小钥放下手机,茫然看着倒在自己肩上的姐姐。 蔡世宜已经喝得舌头大了,挥舞着酒杯,「北欧,南极,日本神社,东非裂谷,太平洋中心的小岛,她们都列在了计划单里,最后一站是京都天坛,传统中式风格,凤冠霞帔。」 第445页 「良夜姐在世界各地准备了九十九场不同内容不同形式的婚礼,现在计划单上比较困难的地点是太空,不过,唔,据说已经在和nasa交涉了。」 她唇角带着无奈的笑容,「这是在和全世界嘚瑟她娶到了忍冬姐啊。」 「所以啦,我也没什么烦心事,」她耸耸肩,「本来打算去婚礼现场敬杯酒的,现在当面敬不成,多喝几杯,也当祝她们百年好合了。」 「还有就是,有点嫉妒,」她沉默了一会,终于嘆口气,说出了些带着小酸涩的话,「天下哪个女孩会不嫉妒呢?」 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突然向下移,用力扣住了自己的腰。 喝得混沌的蔡世宜眨巴着眼睛,扭头看着沉默了很久的小傢伙。 「姐姐的婚礼也会很轰动的,」小钥轻声说,「比良夜姐的还轰动。」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蔡世宜笑着摇摇头,伸手,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怎么在这种地方有奇怪的攀比心。」 「姐姐值得。」声音中带着某种决心和肯定。 「啧,嘴真甜,」蔡世宜脑袋晕乎乎,也不扯开小傢伙的手,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喉咙里溢出咕哝,「好热。」 小钥:「……」 「那还穿这么多。」她嘆口气,犹豫了会,将手插入了冰桶中,冻得小脸发青才收回手,贴在了蔡世宜脸上。 蔡世宜宛若醉猫薄荷的猫咪般,舒服地眯起眼睛,蹭了蹭她的手,又端起杯子,大口大口喝着。 杯子被另一只手骤然夺去,头顶的声音中带着小埋怨,「姐姐,少喝点,伤胃。」 蔡世宜瞪起醉眼,撑起身子,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小傢伙,声音断断续续,「林小钥,翅膀……硬了对吧,敢,抢姐姐的酒了。」 小钥面无表情,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又板着脸换了个姿势,让怀中人可以靠得舒服些。 蔡世宜还在生气,趴在她怀里,面色酡红,红唇微张,胸膛一起一伏。 小傢伙凝视着她水润的红唇,心中,渐渐泛起了某种冲动。 想,咬住,狠狠咬住,听见姐姐吃痛的轻唿和咒骂,一边念着自己的名字一边哭。 「酒杯,还我。」蔡世宜气鼓鼓。 小钥回过神来,笑笑,拿着杯子的手高高举起,像逗猫一样晃了晃。 蔡世宜抬头,思索了不到三秒,就用力撑着她的肩膀,直起身子伸手去抢。 只是喝醉了,手实在酸软。 她一个没注意失去平衡,重重向后倒去。 腰间的手用力向回一带,她的手也胡乱找地方乱抓。 手,落入一处温软。 脸,也贴在那绝妙的弧度之上。 脑袋缺了根弦的蔡世宜,指尖动了动。 小钥感受着这人滚烫的唿吸,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她用力将人抱起来,顶着姐姐懵懂水润的目光,重重吻上了那肖想已久的红唇。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一对再写写裴江的婚礼~挑一场写,九十九场,要我老命(狗头) 让我们高唿,全书唯一指定霸总!裴良夜,yyds! 第133章 小公主【8】 灯光昏暗闪烁酒吧喧闹燥热,躲在角落里的两人生涩地亲吻。 姐姐的唇瓣饱满而湿润,甘甜之余还带着烈酒那横冲直撞的肆意浓香。 终于亲到了。 小钥心中发出一声喟嘆。 比自己想像的还甜。 她胡乱碰触着姐姐柔软的唇瓣细细描绘那宛若猫咪般的笑唇,从轻蹭唇角到含着唇珠用力吮吸再到胆大包天地伸出小舌试探着撬开紧扣的唇齿。 她一手扣紧了姐姐的腰,另一只手则捧上了那张酡红的粉面无师自通般的,拇指一下下用力摩挲着姐姐的鬓角。 怀中人嘤叮一声,身子似乎又软了下去。 这个吻没有持续多久,两人很快分开。 小钥看着面前微张着红唇,眸光潋滟而茫然的姐姐,心中更加兴奋。她喉咙溢出一声轻笑搭在腰上的手又环紧了些,另一只手探到脑后,轻轻解开姐姐束髮的发圈。 那一头鸦羽般的青丝瞬间滑落有几缕紧贴在了红润的脸颊上,凌乱中带着别样的风情。 她傻愣愣看着风情万种面色酡红的姐姐看直了眼干渴的喉咙滚了滚俯身再次吻了上去。 这回小傢伙不仅仅满足于唇瓣的触碰了她撬开几乎没有设防的唇齿没入更加温暖的内里与蔡世宜的唇舌搅动在一起。 「唔哼……」蔡世宜喉咙中溢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软倒在小钥怀中,还抚在圆润弧度上的手指下意识蜷曲,指尖不经意间蹭了一下。 小傢伙的进攻僵了一瞬,随后更加粗暴地按住了她的后脑,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蔡世宜宕机许久的大脑终于开始慢慢运转。 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钥,亲了我? 不是,现在直女的鬼把戏都这么放得开了么? 在喇舌耶! 但是,好……舒服,好想多亲一会。 她迟钝的大脑最后才反应过来。 哦不!老娘的初吻! 好在两个毫无经验的人根本不懂如何换气唿吸,过了一会,唇舌自动分开,她们胸膛起伏,蔡世宜茫然迟钝的眸光中渐渐多了几分兇狠。 然后她就被这人重重抱入怀中,小傢伙的轻声呢喃在耳边响起。 第446页 「姐姐,我喜欢你。」 蔡世宜已经涌到唇边的怒喝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茫然无措。 「你……你说什么?」 微凉的唇瓣轻轻触碰着她的脖颈,带着小傢伙的轻声嘆息和黏腻的唿吸。 小钥必须承认,吻上姐姐的那一瞬间,她有点小后悔。 太快了,不应该这么快的。 【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走到最关键的地方了,接下来要么走到一起,要么分道扬镳,不存在折中的可能性】 不过,既然已经吻了,那就一条路走下去吧。 「姐姐,我喜欢你,」她低声重复,随后又坚定地补充,「很喜欢很喜欢,恋人之间的喜欢。」 蔡世宜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不是,你不是直的吗? 震惊之余,她心中居然泛起一丝自己都没搞明白的窃喜。 「你……我……」她结结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小傢伙又蜻蜓点水般,偷亲了下她微肿的唇瓣。 「你干嘛?这里还有好多人。」蔡世宜脸红得吓人,眼睛不断往周围的人群上瞟。 「接吻而已,这里不是很常见么?」小傢伙愈发大胆,搂着姐姐腰肢的手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不行!」 她拒绝的话音刚落,灯光却一下子黑了,伴随着dj的大吼。 「现在是——kiss time!」 黑暗中的听觉格外敏锐,两人都听见了四面八方传来的亲吻水声。 蔡世宜听见一声轻嘆,随后面庞被一只手捧住。 「姐姐……」小傢伙无意识呢喃一句,随后又吻上了她的唇。 只能说,学霸学什么都是快的,几分钟之内,小傢伙的吻技就大有长进。她这回吻得温柔而克制,指尖轻轻摩挲着蔡世宜的鬓角,又落到她的耳朵上,轻一下重一下地揉捏着她的耳廓。 蔡世宜本就红透了的耳朵被她揉得又痒又热,身子再次软了下去。 这死孩子,在哪里学的这些招数。 她勉力睁开双眸,呆呆看着面前的小钥。 她黑白分明的温柔瞳仁中,只有自己的身影。 「姐姐,我在表白耶,」小傢伙微微离开了些,一边啄吻磨蹭着自己微肿的红唇,一边低声呢喃,看起来有些紧张不安,「接受还是拒绝,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吗?」 ------------------------------------- 「然后呢?」左止元坐在办公椅上扒饭,手指还在键盘上敲打,眸子却不断往抱膝坐在沙发上的闺蜜那瞟。 「我说我要仔细想想。」蔡世宜脑袋搁在膝盖上,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左止元停下了手中的活,沉默。 「你们真是……」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又摇摇头,「算了,这样也好。」 「好什么好!」蔡世宜瞪她,用力揉着自己的脸,咬牙切齿,「我就是喝醉了而已,这种事,绝对不可能有下次!」 左止元:「……」 某人上次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我这不是还以为你是来找我聊良夜姐她们的婚礼的吗?」她唇边泛起一丝无奈,耸耸肩,「你看,你现在都不在意那个了,这不挺好的?」 蔡世宜愣了愣。 对哦。 如果说昨天她心里还有些在意和介怀,那现在…… 什么婚礼,算啥啊,那都不是事儿。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她重重倒在了沙发上,继续抱膝生闷气。 「好了好了,小钥表白了,她被你掰弯了,再之后呢?」左止元忙着手中的活,继续问。 「我们回酒店了。」蔡世宜有气无力。 左止元敲键盘的手顿住,抬头,狐疑地看着她。 「回酒店了?」她一个字一个字咀嚼其中深意,又不可思议地抬眸,「你们?」 「都喝醉了,我不可能让一个醉醺醺的小傢伙自己走夜路回宿舍啊。」蔡世宜瘪着嘴,「你放心,她睡床,我睡的沙发,真真什么都没发生。」 她想起昨晚,脸又是一阵发红髮烫。 除了,小钥进门打了个趔趄自己下意识去扶结果没扶住双双倒在柔软的地毯上外。 除了,两人倒在地毯上后小傢伙又藉机亲了自己好几回弄得自己腿软得走不动路外。 除了,自己因腿软而在浴室滑倒小傢伙听见声音闯进来估计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到了脸红成个大闸蟹然后被自己狠狠踹了一脚外。 真没发生什么了。 「那小钥现在走了?」 「不知道,」蔡世宜声音虚弱,「我这不一大早就跑到你这里来了么,她当时还没醒,现在不知道。」 她低头翻出手机,瘪了瘪嘴。 「这小傢伙,也没发个消息过来。」 她放下手机,发了几分钟呆,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左止元,「左止元,救救我,我该怎么办?」 「委婉一点拒绝呗,拖着才不好吧,」左止元一边翻看着一份报告一边给出建议,「你又不喜欢人家,不回答不就是钓着人不放吗?」 蔡世宜抿着唇,没有回答。 剎那间,办公室里陷入难捱的沉默。 左止元眨眨眼,察觉到一丝不对,怔愕抬头,看着抱膝沉默的闺蜜。 「你……?」 「我不知道,」蔡世宜将自己缩成一小团,感受着自己乱跳的心脏,嗫喏着,「左止元,我不知道。」 第447页 她喃喃自语。 「我以为我会碰到那种,超级超级浪漫的一见钟情。我喜欢的那个人出现了,我肯定看一眼就能确定。」 「我以为,她会是那种,优秀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全身上下发着光的那种。」 「我以为,我至少,喜欢的肯定是成熟可靠的大姐姐吧。」 「可是,可是……」她的声音骤然低落了下去。 「我看见小傢伙的第一眼,是在时代广场,她灰扑扑的,看起来就是个小可怜。」 「没有在发光,也没有一见钟情。」 「我怎么会喜欢她呢?」 你喜欢她吗? 那你为何在犹豫? 你不喜欢? 那所有的心动、心痛、悸动、茫然,这百般复杂的情绪,从何而来? 「我把她当妹妹养的,」蔡世宜暴躁地揉了揉髮丝,声音苦涩,「我怎么能喜欢她呢?」 左止元咂舌。 【我怎么会喜欢她?】和【我怎么能喜欢她?】 这可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她沉思一会,抓起桌上的电话,嘴里嘤嘤嘤。 「饶总,快过来救救你的宝贝!」 蔡世宜茫然抬头。 三十秒不到,饶听南推门进来,诧异地看了眼缩在沙发上的蔡世宜,走到左止元对面,「怎么了?」 「饶总,」左止元露出了一个讨好又谄媚的笑容,将桌上两个大文件箱连带钥匙一起塞到了她手中,「帮帮我。」 饶听南:? 「我想着带蔡世宜去散散心,咳……但这些还没处理完。」 饶听南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箱,再次抬头,表情沧桑。 「你们左家人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从左修才到裴良夜到左止元,一个接一个的撂挑子。 就逮着她一个干活的薅。 左止元讨好地吻了吻她的唇角,扯着她的衣摆撒娇,「饶听南~」 尾音上挑,像个小勾子似的。 「停,打住,我干就是了。」饶听南无奈。 两年过去,她的脸皮倒是越来越薄——或者说,越来越受不住爱人的撒娇。 「真乖,」左止元又亲她一下,凑到她耳边咬耳朵,「晚上奖励你。」 饶听南表情沧桑地摇头。 「不,你的饶总被工作支配了所有体力,没力气。」 「没关系,我自己动。」 饶听南耳朵红了,瞟了一旁的蔡世宜一眼,抿抿唇,磨牙,压低声音,「你最好是。」 送走被哄好的饶听南,左止元麻熘换了套舒服的衣服,拉着蔡世宜就走。 「我带你去颐和园走走,但你先多少吃点东西,不吃饭可不行。」 「不,」蔡世宜摇摇头,表情悲伤,「我吃饱了。」 左止元:??? 「狗好端端坐在街边,突然就有人疯狂往她嘴里塞粮。」 「额,那我在路边买点小吃吧,红糖糍粑还是鸡蛋糕?唉,饶听南就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玩意儿。」 这些熟悉的小吃名字,让蔡世宜瞬间回想起了更多。 一些,当时被煳弄过去,现在想来却透着情-欲和旖旎的事。 「不!」 ------------------------------------- 「别灰心啊,你姐姐只是说要考虑,也没一棒子打死不是?没拒绝就有机会的。」文卓安慰着垂头丧气的小钥。 两人并肩走在颐和园的树荫下,小钥听着她的安慰,却依然提不起劲儿。 「我昨晚肯定是喝醉了,」她相当沮丧,「不应该这么快的。」 「姐姐喝醉的时候都一直在说要考虑,醒酒之后肯定会拒绝我的。」 「她一大早就不见了,这不是又在躲我吗?」 「我又搞砸了。」 狗头军师嘆气。 「额,反正现在也只能等,要不做做其他的事,稍微分散一下精力?」她提出建议,「颐和园今天有一个机器人大赛,属于游戏业余性质,大多是小朋友,不过金主大气奖励丰厚,所以也有国外的队伍参加,质量应该不会差,去看看呗。」 小钥抬头看她一眼,又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 「带我来颐和园干嘛?」蔡世宜吸着橘子汽水,口袋里被左止元硬生生塞了几个紫菜饭糰。 「这里今天有一个机器人大赛,左氏举办的,我顺便来看一眼,确认一下各方面情况。」 「……好啊,不是陪我吗?怎么还是工作。」 「咳咳咳,」左止元讪讪地摸着鼻子,「顺便,顺便。」 话音未落,身旁的人cua一下,瞬间窜到她身后。 「干嘛?」 「左止元,你是故意的吗?」蔡世宜惊恐地看着人群中熟悉的身影。 「怎么了?」左止元看着底下黑压压的围观人群,一脸茫然。 「那儿!小钥!」 左止元眯起眼睛找了好半天,总算在角落的角落找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这么多人,」她扭头,无语吐槽,「你是怎么一眼看到的。」 蔡世宜不断咬着吸管,表情复杂。 「就……不需要找啊。」 左止元心中嘆口气,「还看吗?」 蔡世宜几乎要将吸管咬破了。 沉默了好久好久,她听见自己低声说。 「看看呗。」 第448页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小钥:嗯,除了没上床,其他什么都发生了 最近被查重弄得心力交瘁,翟天临,我*********! 第134章 小公主【9】 小钥倚在栏杆上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玻璃室内的工作人员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现场设施。 机器人的比赛有很多种——对决pk,障碍赛功能性比赛等等。 但作为一个业余大赛最能激发观众肾上腺素和激情的,当然是拳对拳拼刺刀的对决pk。 而比赛又邀请了许多外国选手无端地激发了观众的民族意识一个个嗷嗷叫着要把这群小老外干翻。 长的可爱归可爱,干翻你不能含煳。 人挤人的观赛场地中吵吵嚷嚷,沸反盈天。 小钥听着周围的议论纷纷却怎么也提不起劲儿来。 她扭头看一旁兴奋的文卓,声音懒散,「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天上午,你送送我吗?」 「嗯,有时间就送。」 「哇真敷衍,都放假了你还会没时间?」文卓嘴上应着,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个已经在场内开始热身的红金涂装机器人忍不住拍了拍小钥的肩膀,「你是专业的看看那个机器人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这次外国队的种子选手啊。」 小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的确是一个相当酷炫的机器人外型是常见的坦克状红金色的装甲闪耀而吸睛「炮管」处是一把双面开刃的锋锐长刀此时已经像螺旋桨一般抡了起来速度极快,看起来虎虎生风。 周围人也在议论。 「那个和看起来和钢铁侠似的,应该很强吧。」 「我也觉得,涂装即是战力!涂装越酷战力越强!」 「爸爸,那个机器人好好看,它能拿第一吗?」 「额,宝贝,虽然那个很好看,但咱们还是要支持我们的选手啊。」 操控着机器人热身的是个金髮的小朋友,虽然语言不通,他却也能明白大家都在议论他的「贾维斯」,兴奋得小脸涨红。 「一般吧,」小钥看了眼,懒懒地收回目光,「为了保证涂装的质感,它的外壳比普通机器人的要重了不少,但是强度又不够,在那种暴力机器面前一砸就碎;那个长刀看起来威风,但存在攻击死角,一旦对手的机器人是低矮的小型号就根本攻击不到了。」 「额,所以是个银枪蜡桿头?」 「至少涂装的确很酷。」小钥笑笑,看了看自己这边也开始热身的机器人。 倒都是中规中矩,只是有一个机器人挺有趣的。 怎么装了这么多发动机? 她顺着看了眼它的主人,微微挑眉。 居然是个穿着公主裙的粉嫩嫩小女孩。外形可爱,嘴上却叼着颗棒棒糖,叉着腰,一副英姿飒爽的大姐大派头。 她又看向对面外国队的机器人,微微点头后,忽然皱起了眉。 身旁的文卓也同一时间发现了奇怪之处,嘟囔着,「不是小朋友的比赛么?怎么混进来了个这么大的,看起来得是大学生了吧。」 「不,他的机器人也有问题,」小钥用力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着,眉蹙得更紧,「虽然外型不太一样了,但我应该没看错,那是改装的军用款。」 与小孩子的游戏不同,那是真正的暴力机器。 「啊?」文卓讶异地扭头看她。 「不会认错的,」小钥愈发肯定,「那个型号被报导过,我们组还专门写了次分析报告。」 「这不是欺负人吗?」文卓顿时骂骂咧咧,「小朋友的比赛也胜负心这么重,简直无耻。」 骂完,她又忧心地看着那个低调的机器人,「那岂不是胜负已定了?」 「也不一定吧,这种比赛意外很多的,」小钥苦恼地看着场地,指了指地面四周为了增加比赛看点而设置的,已经开始旋转的尖锐滚轮,「要是能有机器人凭蛮力把它推过去也能赢。那玩意就算是军用款也是小型的,挨不上几下。」 「那我们是不是去提醒一下咱们这边?」文卓提议。 「走。」 两人拨开人群,逆着人潮艰难地挤到了备赛区和vip观赛区,随后被人拦下。 「证件。」保安大叔虎视眈眈。 文卓鬼心思多,从口袋里掏出学生证在大叔眼前晃了晃,就要抬头挺胸迈步往里走。 「清华的?」保安大叔愣了愣,态度友好了些,却依然伸手,「工作证呢?」 「我们是想来提醒一下比赛选手,」小钥尴尬地开口,「要注意……」 保安大叔无奈地打断了她的话,「对不起,我们这边没有证件不能进。」 两人面面相觑,也没什么法子,只能垂头丧气地走开了。 「怎么办?」 「唉,先看着吧,说不定运气好,那玩意突然罢工了呢?」 「……有这个可能?」 「0.1%吧。」 ------------------------------------- 「都是小朋友,怎么那里有个成年人啊。」左止元和蔡世宜并肩坐在vip观战区的角落,后者边吸着橘子汽水,边含煳不清地问。 「额,其实没有关于参赛选手年龄的硬性要求,」左止元也有些头疼,「但是我们在邀请的时候附上了我们这边参赛的小朋友的名单和简单资料,所以稍微讲点风度的……也都派出了小朋友参赛。」 第449页 而场上那个变数,很显然,就是没风度的。 「主要还是你们的奖励定的太离谱了,」蔡世宜吐槽,「奖金不说,那可是左氏科技研发部门的名誉总监耶,小朋友拿奖还能确实当个普通的荣誉,成年人拿到了,你就看看会不会大肆营销宣传好了,还是个外国人,简直是自带kpi的话题。保不准人家就打算用你这个荣誉申名校的研究生。」 「本就是想用这个名头上的荣誉鼓励小朋友多往这个方面发展钻研的,」左止元嘆气,「好吧,果然下次再搞这种活动,不能高估别人的素质和风度。」 「诶,比赛开始了,」蔡世宜直起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底下出场的选手们,「咱们胜算大吗?」 「应该,还行?」左止元也有些不确定,「都是精挑细选请老师专门培训的好苗子,实力肯定不差的,又多少有些主场优势,成绩应该还不错。」 一共四十八名参赛选手分立两侧,左氏这边二十四位,其余六个受邀参赛方各四位,算是简单分成了两个阵营。 四十七的小朋友中,某个傢伙鹤立鸡群,在一众嘘声中用力嚼着泡泡糖。 「……预赛的比赛规则是一对一对决!胜者晋级,晋级24强的选手修整一天后再次对决,决出12强进入总决赛,进入总决赛后各位参赛选手可以休整三天,而总决赛是——万众瞩目的大乱斗!」主持人激情四射地介绍着比赛规则,随后礼貌性地看着参赛选手,「小朋友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朋友们纷纷摇头。 一只手却举了起来,伴随着泡泡糖吹破的声音,万众瞩目之下,那年轻男人面上带着貌似爽朗的笑容。 「我有问题,」比赛配备的同传开始翻译,「请问,24强是抽籤定对手吗?」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介绍的比赛规则了,」主持人用微笑掩饰眸底的一丝嫌弃,「在晋级选手全部决出后,晋级选手可以自由向其他晋级选手发起挑战,胜者排名靠前,败者排名靠后,24强的对决则是第一名对决第十三名,第二名对决第十四名,以此类推。」 「明白了,」年轻男人笑得阳光,露出洁白的牙齿,「所以,如果我能在预赛阶段赢过所有人,是不是可以直接颁奖了?」 随着同传话音的落下,场上寂静无声。 大姐头气质的小女孩瞅他一眼,不爽地轻哼一声。 「真嚣张,」蔡世宜气得磨牙,「这是在干嘛?左止元我和你说,就算他赢了也不能给他颁奖。」 左止元也皱起眉,沉吟两秒,无奈地摇摇头,「是他钻了规则的空子,除非左氏耍流氓,否则这个奖还真只能颁给他。」 「那你打算耍流氓吗?」 「打算。」左助理如是说。 「嘿嘿,」蔡世宜笑了起来,用力拍了拍左止元的肩,「不愧是我闺蜜。」 「不过胜负还说不定呢,」左止元笑笑,摩挲着下巴,「要是这个口出狂言的傢伙被人打败了,不就不需要耍流氓了?」 而观众席在安静几秒后,也骤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货以为他谁啊,早看不惯他了。」 「孩子们,狠狠削他。」 「滚滚滚,这里不欢迎你。」 文卓的脸色极为难看,捏着小钥的肩膀,「他肯定是很有信心才会这么说。」 「嗯。」小钥眸底暗沉,十指搭在一起,眸子微微闭上。 「你在干嘛?」 「动用我的欧皇之力诅咒他,咒他的机器人半路熄火抛锚。」 …… 事实证明,左氏选出来参赛的孩子素质真的很不错。 「噢噢噢噢又赢了!我们赢第几场了?」 「一共比了七场,我们胜了五场!」 「哈哈哈哈,决赛肯定就是咱们自己玩了。」 「那肯定,左氏举办的比赛还能让冠军给其他人拿了?」 「我刚才没看着,那个口出狂言的傢伙怎么样了?」 「还没出场。」 「他是第几个啊,我已经迫不及待等着看咱们小朋友削他了。」 「来了来了。」 备赛区,金髮小男孩抱着他被撞得稀里哗啦的「贾维斯」哭得稀里哗啦。 带队指导头疼地哄着他,「所以啊,托尼,以后听老师话,不要再搞花里胡哨的涂装了。」 「我不,」小男孩哭戚戚地擦着眼泪,「如果机器人不好看,那赢了又有什么意义。」 「托尼,你这个想法不对……」 在观众的一片嘘声中,嚼着泡泡糖的年轻男人满不在乎地上场,带着他那低调的机器人。 站在他对面的,是叉着腰叼着棒棒糖的公主裙女孩,仰着头看他,眸子里都是睥睨的骄傲。 「小朋友加油!」 「干翻这个傢伙!」 主持人介绍小女孩时,观众席上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唿声和加油声。 「比赛开始!」 三十秒后。 全场寂静无声。 女孩眸中溢满了晶莹,棒棒糖被拿在了手里。 主持人吶吶宣布。 「比赛……结束。」 那个低调的机器人好端端的,装甲上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而她的小机器人已经四脚朝天,火花四溅。 「唉,」小钥嘆了口气,「她的机器人应该是以速度见长的,但……没发挥出优势。」 第450页 文卓抿抿唇。 「其实发挥出优势也很难胜吧。」 「嗯,那个机器人的外壳应该是特殊合金,普通攻击几乎破不了防。」 年轻男人微笑着步入场地,蹲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笑容阳光。 「小妹妹,没关系的,赢不了我很正常。」 女孩听得懂一些英语,睁着泪眼抬头看他。 「事实上,今天这里所有人都赢不了我。」年轻男人笑容变得肆意而张狂。 「哇——」女孩骤然哭成了声,抱起自己的小机器人扭头就往备战区跑。 观众们顿时炸开了。 「那个玩意儿和小朋友说了什么?」 「淦,同传也没听到,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小姑娘多懂事啊,还忍着眼泪呢,他一说话,给人家气哭了。」 「好想冲上去削他一顿。」 小女孩哭哭啼啼抱着小机器人跑回备战区,被指导老师蹲下抱住,揉着脑袋安慰。 「赢不了,根本赢不了,」小姑娘一边啜泣,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打不破他的外壳。」 指导老师面上带了几分阴沉。 人家刚才已经放出狠话了,预赛第一阶段结束,他大概率是要挑战所有人的。 输了一场没关系,赢不了一场,那可真是打脸。 「没事没事,」她安慰着小姑娘,「老师会想办法的。」 …… 「如果是你在场上,有办法吗?」文卓扭头看小钥。 「我大概能周旋更久,但是如果说要赢……」小钥抿抿唇,「得看运气。」 「没事儿,你运气不是一向很好么?」 「不,最近就挺差的。」小傢伙又想起了那个还没有得到回应的问题,神情更加低落了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小钥揉了揉胃,瘪瘪嘴,「饿了。」 「谢天谢地你终于想吃东西了,走吧,去吃饭。」 「不,」小傢伙摇摇头,看向比赛场地,微蹙起眉,「预赛第一阶段结束了。」 主持人的声音依然饱含激情,「预赛第一阶段结束!现在是第二阶段,挑战排名赛!请各位晋级选手上场!」 二十三个小朋友都将目光投向那个笑容阳光的年轻男人和他外表低调的机器人,表情凝重紧张又警惕。 这时,场外也有观众查到了机器人的型号,愤怒地展示给周围人看,「这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做的机器人,这是军用款!」 这顿时在观众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滚出比赛!」的口号声渐渐喊了起来。 「唉,」小钥又嘆口气,「军用款只是个设备底子,他自己改装了不少,主办方也说不出什么,又是在钻空子。」 文卓趴在栏杆上,托着脸,「刚才你也看了其他人的机器人了,有能稍微抗衡一下的吗?」 「……」 「好吧,」文卓头疼地揉揉脑袋,「还真是个糟糕的答案。」 「我宣布,挑战排名赛,正式开始!」 年轻男人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出来,笑着向第一个小朋友伸出手,「你好,我挑战你。」 这位小朋友的机器人上有一把相当恐怖的电锯,在初赛中,轻而易举地切开了对手的金属外壳。 十五秒。 比赛结束。 年轻男人摸了摸被碰出一道深深痕迹的金属外壳,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冒黑烟的机器人残骸,微笑着安慰,「已经很厉害了。」 「哇——」又是一个小朋友哭着离场。 第二个。 甚至只有十三秒。 第三个。 这位被观众抱以厚望,因为它拥有全场最大的重量和最厚的装甲。 事实上,它也的确没有辜负观众的期望,硬生生支撑了两分半。 第四个。 「我……我认输!」喊出这句话的小朋友羞愧地低下头。 凡是被挑战的机器人都近乎报废,他要是认输……或许,能拿个亚军。 「唉,明智的选择。」观众中有人嘆气。 「但小小年纪就少了血性啊。」 「这叫理智。」 年轻男人闻言,也怔了怔,随后笑了起来。 「这样吧,一个人一个人来也太慢了,」他阳光笑着,说的话却极为张狂,「你们一起吧,反正总决赛也是大乱斗。」 观众席再次炸开。 「卧槽!这小子真的太嚣张了,没人能治治他吗?」 「左氏的人呢?快点取消他的资格,今天你们要是真的把奖发给他了我代表我自己看不起左氏!」 「太狂是要翻车的,他的机器人是厉害,但另一边可是二十个人。」 「十九个,有一个孩子认输了。」 主持人表情凝重,按了按耳麦,静静听了会领导的指示后,高声宣布。 「同意参赛选手的请求,可以混战!」 「噢噢噢噢,孩子们,干翻他!」 「沖沖沖,打配合!」 「……唉,我不抱希望,真的是压倒性的实力碾压。」 「真的能打出配合来么?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训练吧。」 很快,观众席上再次沉寂。 这不是混战,这是一边倒的屠杀。 金属残片在玻璃房中飞扬,不断有机器人被撞到高速旋转的尖刺上冒出火星,那恐怖的机器在场上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第451页 七分钟后,年轻男人勉力收敛脸上的狂妄,微笑着宣布。 「好像是我赢了。」 主持人挂着职业假笑,忍着噁心继续走流程,「那这位选手,您现在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有的有的,」他看着用力努力瘪着眼泪的各国孩子,笑着说,「其实,这些小朋友都很不错,非常优秀,比我小时候厉害多了,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世界的未来。」 「哦哟,这玩意居然会说人话啊?」 「做做样子谁不会,呸,噁心。」 「所以,亲爱的孩子们,不要因为一时的失败而内疚自责,这根本不是你们的问题。」年轻男人依然在讲着心灵鸡汤,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肆意。 「因为,即便是同龄人,也根本赢不了我!」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欺负小朋友,那我就告诉你们,」图穷匕见,他畅快笑着,「别说同龄人了,就算是高校老师,专业研究人员,谁也赢不了我。」 观众席再次炸开,要不是有玻璃房的阻拦,大概已经有人朝他丢臭鸡蛋香蕉皮了。 文卓咬紧牙,胳膊肘推了推身旁的人。 「林钥,你……咦?」她愣愣扭头,「人呢?」 愤怒的抱怨声几乎要充满整个园区。 「卧槽,这人有病吧。」 「左氏,求求你了,干他。」 vip观赛区,左止元站起身,表情沉凝,脑子快速运转,打算找一个得体的理由耍流氓。 「什么得体的理由,不需要,只要你出去说一声不认帐,观众就会一唿百应的。」蔡世宜黑着脸说。 「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左止元嘆口气,正在迅速思考的时候,一个矫健的身影窜进了隔壁的备战区。 身后有保安大叔愤怒地追了过来,「喂,干什么的?拦住她,她没证件!」 小钥灵活地避开几只伸过来的手,蹲在了那个公主裙小朋友面前,擦了擦额上的汗,露出一个尴尬又善意的笑容,「小朋友,可以借你的机器人用用吗?」 小女孩还没说话,小钥就被一旁的指导老师用力扯开。 指导老师不仅要想应对的法子,还要一个个哄失落的孩子们,早就心情焦躁,此时看见一个莫名其妙闯进来「闹事」的傢伙,更是愤怒,声音尖锐,「你是谁啊,保安!快把她带出去!」 保安大叔已经赶上来了,大手用力抓住了小钥的肩膀,就要往外拖。 「我看谁敢!」 小钥身子一僵,不可思议地回头。 蔡世宜扶着备战室的门,轻喘着气。 「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霸气~~~ 第135章 小公主【10】 「我看谁敢!」 「姐姐?」小钥愣怔看着面前朝思暮想的人无由来的鼻子一酸,竟有一种日久岁深恍如隔世之感。 她又委屈巴巴地轻声喊着,「姐姐……」 蔡世宜不敢看她视线投向别处按着门框的指尖用力,微微发白。 「你又是谁?」指导老师打破了沉默狐疑地看着她。 「我是……」蔡世宜顿了顿心中一股子邪火不知道往哪儿发,用力抿着唇。 京都当然是没有人认识她蔡家小公主的。 「我是左止元,」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左止元在她身后站定,带着长年累月养出来的威势,微笑看着众人。 「左总好。」除了小钥,备战室里的人齐刷刷起身问好,就连还在哭哭啼啼的小朋友们都带着哭腔站起身。 蔡世宜忍不住磨磨牙手肘怼了下左止元,声音中带着些小嫉妒,「左总好威风啊。」 左止元笑笑,也不答话招招手示意小傢伙过来。 「小元姐。」小钥磨磨蹭蹭在左止元面前站定可忍耐又贪念的目光却落在了蔡世宜身上。 蔡世宜眼神飘忽不定备战室内一时再次陷入沉默。 「哦哟我的小祖宗你果然在这里可真是让我好找……」文卓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看着眼前这场面剩下的半句吐槽瞬间咽回肚子里有些侷促地站在原地。 「文卓,我室友。」小钥将人拉过来,向左止元轻声介绍。 「你好,」左止元笑着打了个招唿,又看向小傢伙,微微挑眉,「你是想挑战那玩意儿?」 「嗯。」 「有把握吗?」 「十成十的把握肯定是没有的,」小钥无奈地耸耸肩,「但,有些想法和思路吧,运气好的话,应该能赢。」 「好,」左止元点头,「需要多久准备时间?两天够不够。」 众目睽睽之下,小傢伙缓缓摇头。 「不用,两个小时就够了。」 蔡世宜看着小傢伙身后众人惊愕的目光,唇角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 这小混帐,倒是装得一手好逼。 哦不,装逼这词太俗了,应该叫人前显圣。 左止元眸中也闪过一丝惊喜和诧异,笑着点点头。 又一个人风风火火跑进来了,正是此次大赛左氏这边的总负责人。 他喘着气,额上的汗也顾不得擦,上来就先认错,「左总,是我没把控好局面。」 左止元随意摆摆手,声音淡淡的,「不怪你,但现在有事要你去办。」 她看向小傢伙,挑眉,示意她来说。 「我要向那傢伙发起挑战,但是需要两个小时准备时间,」小钥也不客气,直接说着要求,「让他不要得意太早。」 第452页 总负责人大喜过望,「那您这边需要什么吗?原材料?备用零件?主办方这边都有准备,也有备用的机器人可以提供。」 「零件拿一份过来,给我台电脑,我大概要临时搓个篇代码出来,机器人不需要,唔……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在参赛选手原有机器人的基础上改装,」小钥迅速思考着,顺手拉过文卓,「再给我助理配台电脑,她要帮我建模。」 文卓:??? 好吧,您是老大你说了算。 「明白,」总负责人扭头,按下耳麦,低声说了几句,又看向小钥,「那个,主持人应该怎么介绍您?」 蔡世宜挑眉。 这题我会! 【全国机器人大赛冠军得主,清华大学高材生,和同是清华高材生且多次斩获国家奖学金的助手,向那玩意儿发起挑战!】 人前显圣嘛,不就是这个套路? 小钥活动活动筋骨,轻笑一声。 「你就说,我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 「我不过是个路见不平的过路人罢了。」 「额,这……好的。」 文卓忍不住笑出声,左止元也在努力克制上扬的嘴角来保持威势和体面。 蔡世宜则翻了个白眼,低声吐槽。 「还是你会。」 「姐姐?!」小钥惊喜地看着终于搭了句话的蔡世宜。 小公主则扭头就跑落荒而逃,丢下一句话。 「你加油。」 「嗯嗯!」小傢伙开心得直点头,「我会的。」 总负责人则再次看向左止元,「左总,您和您的朋友,要不要去观礼台的主座坐坐?那里视野好。」 左止元笑着摆摆手,「不必了,我……」 蔡世宜又蹬蹬瞪倒退几步,在她身侧站定,盯着她的脸,「什么不必,必!」 左止元看着她,挑眉,两人眼神交流。 【你是要干嘛?】 蔡世宜耳朵微红,眨眨眼。 【不是说那里视野好?】 左止元嘆口气,无奈地看向负责人,点点头,「那带我们过去吧。」 观礼台主座的视野的确好,既能将赛场一览无余,也可以清楚看到备战区搬着电脑开始忙碌的两人。 主持人宣布有挑战者挑战后,场上掀起排山倒海般的欢唿,而这份激动在主持人介绍主座上的左止元后,迈上了一个新的巅峰。 蔡世宜听着持久不息的欢唿,扭头看一旁的左止元,忧心忡忡,「小钥要是输了,你会不会很没面子。」 「倒也无所谓,」左止元向台下露出完美的微笑,语气却很轻松,「左家人都不怎么看重面子的。」 裴良夜鸽掉了所有人带着江法道一起逃婚,左修才也并不介意自己羞耻社死的大头gg被贴满大街小巷。 她自然也一样。 「小人物才看重面子,因为他们的里子委实不怎么样。」她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焦躁在备战室转圈的年轻男人。 「真有道理,你说的?」 「饶听南说的。」 「真好啊。」蔡世宜嘆口气。 「嗯?」 「我说,你们真好。」 左止元说起饶听南,唇角的笑容又温柔了几分,声音也柔和了,「你也会有的。」 蔡世宜不说话,撑着下巴,忍耐了许久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备战室的小傢伙身上,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肆意和贪念。 上一次这么看着小傢伙工作还是几天前在图书馆,那次她们还隔得很近。 那次她还能坦坦荡荡地直勾勾看她,还能把小傢伙逗到脸红。 这次……她们隔得很远。 这次,她与她站起一起时,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蔡世宜只觉得心脏一阵阵紧缩,吐出一口浊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目光却好似黏在了小钥身上。 备战室里,文卓在迅速敲击键盘,小钥则好像在和那个公主裙小女孩说些什么。 小傢伙眸底清澈,带着淡淡的安抚和笑意,轻轻揉着小姑娘的髮丝,很快就把眸子红红的小姑娘哄得破涕为笑。 「真会哄人。」左止元听见蔡世宜在嘀咕。 还说你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只敢躲得远远的吃小朋友的干醋,酸味儿都要冒出几里地了。 左止元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看着焉巴趴着的某人,摇摇头。 备战室中,小钥已经抱着小女孩的机器人在检查组装,又突然抬头,和文卓说了什么。 文卓闻言,点点头,推门出了备战室,很快出现在了观礼台一侧。 「左总,」文卓轻咳一声,沖左止元疯狂眨眼睛,「那个,林钥忘了最重要的战备物资。」 「哦,缺什么?」左止元一怔。 「她一天没吃东西,现在饿了。」 左止元:「……」 她忍不住闷声笑了起来。 小钥的室友倒也是个鬼机灵,要吃饭不和备战室的负责人说,特意跑过来和自己说? 还是说给某人听的啊? 可偏偏某人就吃这一套,蔡世宜瞬间急吼吼地扭头看文卓,声音里充满埋怨,「她怎么能不吃东西呢。」 一摸口袋,她掏出左止元塞进来的两个三角饭糰,用力塞到了文卓手上,「送过去。」 文卓挑不出一丝差错地礼貌道谢,转身离去,蔡世宜则忧心忡忡地看着备战室的努力工作的小傢伙,嘴里不断念叨,「怎么就不吃饭了……」 第453页 左止元忍不了了,吐槽一句,「你自己吃东西了吗?」 蔡世宜僵住,一股姗姗来迟的飢饿感突然从胃部涌出。 「……左止元,我也饿了。」 左止元陷入沉思,看了看备战室已经在大口大口炫饭糰的小钥,拍拍蔡世宜的肩膀,「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我为你寻点吃的来。」 蔡世宜:??? 我觉得你在占我便宜,而且我有证据。 但她心力交瘁又困又饿,也没心思和左止元挠几记猫猫拳,只是焉儿吧唧地点着头,目光依然黏在小傢伙身上。 咦,左止元怎么去了备战室? 咦,左止元怎么冲着小钥去了? 嗯???左止元,你在干什么! 左总很快回来,顶着蔡世宜气鼓鼓的目光,递过一个被咬了半口的饭糰,「吶,小钥吃太快了,只救下来半个。」 蔡世宜不情不愿接过,换了个没被咬过的边边,小口咬下去。 左止元嘆口气,忍不住揭穿这人。 「我记得你有一点点强迫症和洁癖。」 比如当时硬生生把良夜姐乱七八糟的书柜和书桌给收拾干净了。 蔡世宜身子瞬间僵住,看着手中的饭糰,面色通红。 「这……这不是没别的吃的了吗?」她小声为自己辩解。 左止元再嘆口气,「我刚和负责人说了,他等会儿会送餐上来,小钥有,你也有。」 蔡世宜沉默,过了会,幽幽开口。 「左止元,你是故意的吧。」 「嗯哼,是。」 小公主磨牙,对促狭笑着的闺蜜怒目而视,终于,还是涨红着脸,用力咬下了一口饭糰。 「不能浪费。」 ------------------------------------- 「差不多了。」小钥几口扒掉剩余的饭,拿遥控器,试着操控了下地面上线都没理好的小机器人。 看上去委实有些简陋,个头也比那个军用款小了一圈儿。 「我刚才从备用的零件库里挑了个大小合适的外壳,」小朋友们的指导老师将手中东西递过来,表情依然忧心,「虽然也扛不住对方的攻击武器,但聊胜于无吧。」 小钥接过来,掂了掂,轻嘆声,摇摇头。 「用不到,而且还是有一定重量,太影响速度了。」她将外壳放在一边,「我没打算和对手硬碰硬。」 「我大概知道你想怎么赢了,」指导老师抿着唇,「但是……需要一定的运气。」 「是啊,」小钥嘆口气,「我最近运气不是很好。」 她迟疑了会,推门而出。 一直观察着她的动向的蔡世宜茫然地直起身子,很快,观礼台侧边的门就被推开了。 小钥站在门口,轻声喊着,「姐姐,我,我找你有事。」 蔡世宜还在犹豫,人就已经被左止元推出去了。 「你们快点,」左止元声音中带着笑,「离约定的挑战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了。」 「左止元,迟早找你算帐!」蔡世宜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却也乖乖跟着小钥来到了一个僻静处。 她不敢抬头看面前的人,眼神虚虚地望向小傢伙身后某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了。 带我来这里,是要干嘛? 如果她又要,亲我,我该怎么办? 头顶传来一声委屈的喟嘆。 「姐姐,为什么不看我。」 「我……」蔡世宜结结巴巴。 「唿,」小钥嘆口气,也不追问了,而是轻声撒着娇,「姐姐,我没把握,我需要一定运气。」 「你运气不是一向很好么?」 「不,至少最近挺差劲的。」小傢伙声音愈发低沉,犹豫了会,握住了蔡世宜的手。 「姐姐,借我点运气。」 她霸道地分开了蔡世宜的指缝。 两人十指紧扣,就像两年前在海上那样。 蔡世宜勐地闭上了眼睛,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抗。 小傢伙掌心滚烫而濡湿,热意顺着传递过来,点红了脖颈和面庞,烧着了砰砰跳动的心脏。 「如果,如果你赢了……」蔡世宜听见自己结结巴巴地开口。 「我就给你那个答案。」 小傢伙手掌瞬间一紧,声音哑了些。 「姐姐,不准反悔。」 ------------------------------------- 「托尼,现在你明白了吗,涂装根本就不重要,机器人大赛从来不是以颜值评定胜负的,」金髮小男孩的指导老师还在谆谆善诱,「你看拿冠军那个,他的机器人不就很低调吗?」 小男孩唇角不屑地抽了抽,「是啊,机器人不好看,人也不怎么样,我为什么要向他学习?」 「你……」指导老师语塞。 正在这时,主持人激昂的声音响起,「我们的挑战者已经准备就绪!万众瞩目的挑战环节开始!请双方选手入场!」 在一片嘘声中,年轻男人沉着脸,带着他那外壳上有几道划痕的机器人迈入场地。 左氏这边,小钥手里拿着刚组装好的遥控器,慢悠悠入场,眸中战意燃烧。 我必须要赢! 「这会不会是左氏的杀手锏,用来镇场子的?」观众们兴奋地交谈着。 「肯定是啊,没看见左家那位都坐在观礼台上了吗,这要是输了多没面子。」 「好期待好期待,左氏杀手锏的机器人会是什么样?至少要比对面凶吧。」 第454页 在万众瞩目之下,一个小小小机器人,慢慢开了出来。 这个机器人甚至没有带攻击武器,甚至没有金属外壳,凌乱的电线用黑色的电工胶简单裹了裹。 换言之,几乎只有个底盘。 「啊这?」 「我突然有点绝望。」 「个头就比对面小了两三圈啊,这怎么赢?」 「额,用前头的那个锤子。」 「那锤子也不大啊,人家电锯都割不开那边的金属外壳,锤子就能锤开了?」 「唉,是不是时间还是太紧了,要是有个一两天,怎么也不会这样赶鸭子上架吧。」 年轻男人先是怔了怔,随后也笑了,长舒一口气,「这就是你们的底牌吗?」 「是不是底牌不知道,」小钥慢吞吞回敬,「但赢你肯定够了。」 「比赛开始!」 「快点结束吧,」年轻男人恐怖的杀戮机器开始动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往小机器人的方向冲过去,「我不想再等这无谓的两个小时了。」 「完蛋,我觉得结束了,和之前一样,三十秒。」观众席里有人绝望的想要离场。 观礼台上,蔡世宜则用力抓紧了左止元的手,疯狂摇晃。 「左止元!救命,我好紧张!」 左总被她的冤种闺蜜晃得手要断了,还得继续安抚,「没事没事,你要相信小钥。」 小钥看着直冲而来的机器人,唇角掀起一丝笑,手指拨向操控器。 小机器人cua一下动了起来,灵巧地窜了出去,像只兔子似的,满场地乱转。 「咦,速度好快。」 「剎车拐弯都好灵巧啊,这到底是机器人还是赛车啊。」 「轨迹很飘逸嘛,好像动物世界里的那个,羚羊!」 「那货的机器人速度也挺快的,但好像……追不上它?」 年轻男人很快也发现了这点,忍不住皱起眉,「你只会逃跑么?」 主持人开始贴心提示,「如果双方一直不接触的话,会被判做消极比赛,消极比赛的一方败。」 小钥笑着摇摇头,对准麦克风,轻声说。 「三十秒。」 「嗯?」年轻男人隔着玻璃房看向她。 「我的意思是,三十秒,解决你。」小钥回敬一个阳光的笑容。 小机器人骤然剎车,转了个方向,前头的锤子用力往地上锤了两下。 咚咚。 伤害不大,却极为嘲讽。 「三十秒?」年轻男人气笑了,「我倒要看看是谁解决谁,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么?」 他用力按下遥控器侧旁的按钮,那机器人发出低沉的轰隆声,随后速度骤然上了一个档次! 「天哪!怎么还可以加速!」 「完蛋完蛋,这是爆种了吗,这还怎么赢?」 小钥笑了笑。 过载模式嘛,大部分顶尖的参赛机器人都有,这个当然也有。 过载模式下,速度、力量都会上一个档次,但是…… 她控制着小机器人,扭头就跑。 仍然是一个跑一个追,不过这次,二者之间的距离在慢慢缩小。 小机器人渐渐被堵到了赛场边缘,尖锐的滚轮发出低沉的咆哮。 「我看你还怎么躲!」年轻男人咬着牙,机器发出轰隆的声响,再次加速,狠狠向小机器人撞了过去。 蔡世宜勐得用左止元的手挡住了自己眼睛。 「啊啊啊啊啊!」观众中也传来绝望的尖叫,但很快,又被另一波更冲动的欢唿声淹没。 「哦哦哦哦哦!厉害!加油!加油!」 左止元笑着把手抽了回来,「吶,自己看。」 蔡世宜勉力睁开半个眸子,一怔。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攻守异势。 离那金属滚轮更近的,赫然是那个「杀戮机器」! 小机器人的锤子狠狠顶着那坚硬的外壳,发动机轰隆作响,一点点把那比自己大了两三圈的恐怖机器往金属滚轮里推。 宛若蚂蚁举起巨象,蜉蝣撼动大树。 外界的欢唿声丝毫没有影响到小钥,她只是坚定的,一直按着前进键。 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方法能赢。 过载,换取了速度和力量,捨去的就是一定的操控度。 她甚至没有加装外壳,抛弃了所有的重量以保证灵巧和速度,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狗屎。」年轻男人额上冒出薄汗,不断按着操控台上的按键。 「杀戮机器」借着自身远超对手的重量,开始一点点往回推。 「真以为我装这么多发动机是吃干饭的么?」小钥轻声说,「就你能过载啊。」 她也按下了一个按键。 剎那间,胜负已定。 庞大的金属滚轮将那不可撼动的外壳绞得粉碎,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尖锐摩擦声和山唿海啸般的欢唿。 计数器显示。 【29秒36】 年轻男人啪一下坐在了地上,痛苦地揉着脑袋。 金髮小男孩张大嘴,看着那破破烂烂围着场地转圈的小机器人,喃喃道。 「老师,你是对的。」 「涂装不重要。」 观礼台上,左止元笑着站起身鼓掌,并沖身旁兴奋得满脸通红锤着桌子的蔡世宜抛去一个促狭的眼神。 「你刚才好像答应了小傢伙什么,是时候兑现了吧。」 第455页 蔡世宜身子一僵,看向玻璃房。 小钥已经不顾观众的欢唿声,抛下手中的小机器人往这边跑了。 她慌慌张张起身,夺路而逃,却被小傢伙堵了个正好。 小钥眸中闪着兴奋的光,将人堵在墙角,声音克制而颤抖。 「姐姐,你的答案。」 蔡世宜眼神飘忽不定,垂在身子两侧的拳头捏紧。 「我……」 作者有话要说: 噫!我论文查重过了!啊哈哈哈哈我没疯!!!我过了! 本章留评发个红包庆祝啊哈哈哈哈哈哈!!! 第136章 小公主【11】 「姐姐你的答案。」 蔡世宜被她堵在墙角,脑袋一片浆煳,仰头眸子虚虚地落在小傢伙身后某处不敢与其对视。 这引起了小傢伙的不满。她抬起手,温柔又不容置疑地握住了蔡世宜的下颚强迫她看着自己。 蔡世宜兀然撞入了那灼热又诚挚的眸子中下意识屏住了唿吸,心脏一阵阵紧缩。 好近。 年轻人唇角带着兴奋的笑意身上阳光而富有侵略性的暖香将她笼罩。 她凝视着小傢伙额上亮晶晶的薄汗,忍不住伸手拭去眸中有些恍惚。 面前这小傢伙,活脱脱一只蹭着你的手想让你带她出去玩的大狗狗,假如身后有尾巴,肯定摇得和风火轮似的了。 和刚才在场上赢下比赛的小钥简直判若两人。 刚才,在万众瞩目之下沉着而坚定的小钥在千万人群中接受欢唿的意气风发的小钥。 在发光啊。 蔡世宜,你承认吧,你刚才心跳得很快。 不那只是因为比赛太过激烈,不要误会弔桥效应而已。 蔡世宜心中的两个小人在辩论她忍不住蹙起眉痛苦地摁着太阳穴。 「我……」 「姐姐?」小钥迟疑地放开了她侷促地退后半步「我弄疼你了吗?」 「没有」蔡世宜迅速否定抿着唇,脑袋又扭向一边,「我,我现在脑子很乱。」 本就是一时激动,为了鼓励小傢伙而许下的诺言。 她自己都还没想明白答案。 小钥看着姐姐因扭头而暴露在自己面前的,那通红的耳垂,努力克制住吻上去的冲动,声音沮丧了些。 「那,姐姐,我的……答案呢。」 就像一只垂下尾巴的沮丧狗狗。 蔡世宜这么想着,看着刚才意气风发的小傢伙低落的模样,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用力戳中。 「明天,明天下午,」她于心不忍,结结巴巴地许下诺言,「明天下午,我给你答案。」 「好!」小傢伙眸子瞬间亮起。 她兴奋极了,上前半步,伸手,想要抱住姐姐,可手抬起到一半又放下,矜持又克制地站在原地傻笑。 「傻子。」蔡世宜面色酡红,忍不住轻骂一句,拨开这人,大步往外走。 顾不上和左止元道别,蔡家小公主逃跑似的跑回酒店,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似的打滚。 「啊啊啊!」她将脑袋闷在被子里,大声尖叫,脚脚在空中乱蹬,蹬累了,啪一下砸在床上,宛若一只毫无希望的咸鱼。 又过了会,一个因为憋气而红扑扑的脸蛋从被子里冒了出来。 「完蛋,」蔡世宜自言自语,用力拍着自己的脸,五官都皱在一起,仿佛带上了痛苦面具,「蔡世宜啊蔡世宜,难道你明天就能给出答案了?」 那不过是因为心软给出的妥协之计罢了。 心软,真不是一个好习惯。 她又想起了小傢伙真挚而滚烫的眸子,那其中蕴含着的炽热爱意,让她几乎招架不住。 「唿。」她跌跌撞撞直起身子,掏出手机点了瓶红酒,打算借酒消愁,边喝边想。 慢悠悠晃到阳台,她一抬头,看见一件陌生又熟悉的衣服晾着。 唔,是一件比自己衣服宽大许多的t恤,看来某人今早是洗了澡换了衣服走的。 「怎么喜欢这种宽松款。」她脑海中又控制不住地闪过很多画面,比如领口沾满酒渍紧贴在肌肤上显露出来的弧度,比如那紧紧绷着的金属扣……真大。 「明明曲线那么好,」蔡世宜忍不住摸摸鼻子,脸上一阵阵发烫,「身材甘正,样甘靓的。」 如果把长发留回来,再改改穿衣服的习惯,嘶…… 蔡世宜开始在心中玩起了换装游戏,边想着边往自己衣柜走,打算找些参考。 等等,这是什么? 蔡世宜看着衣柜最边上一套风格格格不入的t恤,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房间内响起咆哮。 「啊啊啊小混帐!你自己衣服不穿偏要穿我的是吧!」 而此时某个小混帐,正看着衣柜里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姐姐的衣服,傻笑。 整理着行李的文卓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嘿嘿的傻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人,没救了。 ------------------------------------- 「你大概什么时候返校,会提前回来做实验吗?」翌日早晨,小钥帮文卓推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在机场候机室等着。 「应该不会,」文卓笑着摇摇头,晃了晃手上的手机,「我老家那边有个小妹妹,今年高考结束,最近在缠着我,我寡了有段时间了,试试也不错。」 「好傢伙,刚高考结束的水灵灵小白菜啊,被你拱了,」小钥咂舌,「不过这和你提不提前返校有啥关系。」 第456页 「虽然没办法,但能少异地一天就少一天呗。」 小钥怔了怔,思绪瞬间发散。 异地么? 她和姐姐,肯定是会异地的。 一个在京都,一个在香江,飞机都要飞三四个小时。可偏偏姐姐是蔡家小公主,肯定是扎根香江的,而她未来至少两年都在京都,万一读了个研究生,还会更久。 「别想那么多了,」文卓是什么老油条,一眼就看出她在惶恐什么,轻笑着拍拍她的肩,「先谈上再去解决问题吧。」 小钥点点头,唇角带上笑意。 「今天下午记得告诉我结果,」文卓伸了个懒腰,「好歹我也当了这么久狗头军师。」 「不过我估摸着,八九不离十吧。」 「真的?」小钥惊喜地看着她。 「至少,你姐姐对你那么粗糙的表白,那么横冲直撞的炙热喜欢,并没有表示出不满嘛,」文卓思索着,「照我的经验啊,现在就是临门一脚的事。」 「借你吉言。」小钥笑得嘴要咧到耳朵了,想着今天下午的那个答案,心中甜蜜又紧张。 「我登机了哦,回见。」 「回见。」 小钥站在候机室的玻璃墙前,目送着文卓拖着行李上了飞机,随后开开心心转身,在人流如织的机场中慢悠悠走着,嘴里哼着歌儿。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嗯? 余光掠到了远处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一时没多想——刚考完试放暑假,回家的人多得很,在机场碰见几个熟悉的同学也是常事。 不,不对! 她脚下突然顿住,勐地向那个方向看过去。 大夏天的,远处那人推着行李箱排在登机队伍的末端,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长袖卫衣,将全身遮挡得严严实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明星呢。 但即便她将全身都包裹住,小傢伙依然一眼认出了她。 「姐姐……?」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姐姐为什么会在机场?为什么还拖着行李箱? 蔡世宜心跳得很快,注意到不远处站在原地往这边看的人,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又抬手压了压鸭舌帽,快步往登机口走了两步。 「姐姐!」小钥迅速拨开人群,往那个方向冲过去! 放假了,机场人流量极大,她奋力左突右撞。 「干什么的啊!」偶尔有被撞到的人怒骂。 「对不起,我在找人。」她口中不断道歉,声音带着些哭腔。 不是答应过她了吗? 姐姐,你怎么能,不守信用。 蔡世宜在登机口前排着长队,汗津津的手心里攥着机票,心脏跳得极快。 她一夜没合眼,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她不想看到小傢伙难过的眼睛,却也忐忑于这段根本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的恋情。 惯来飒爽的小公主,居然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了起来。 所以……她做了个很简单就能做出的决定。 逃跑。 「对不起。」她瞟了眼身后越来越近的身影,喃喃自语,攥着机票的指尖发白。 「可以开始登机了。」空乘温馨提示。 「谢谢。」她挤出一个笑,出示手中的机票,走过栅栏。 「姐姐!」 「诶!这位女士不要闯卡!」 蔡世宜握着行李箱的手一抖,头也不回,就要迈步往前走。 「姐姐……」 身后传来哀痛至极的声音,恍若杜鹃啼血。 蔡世宜顶着周围人好奇的目光,用力抿抿唇,缓缓转身。 小傢伙额发都被汗水打湿了,眸子灰暗中带着些血丝,看起来狼狈极了。 像只被淋湿的狗崽子。 蔡世宜下意识往她的方向迈了半步。 狼狈的小狗眼睛瞬间亮起,耷拉着的尾巴也开心得摇了起来。 「抱,抱歉。」蔡世宜结结巴巴,连连退后好几步。 摇晃着的尾巴僵住,随后慢慢垂了下来。 「对不起。」蔡世宜咬着牙,扭头快步离去。 身后传来了几声呜咽。 像是被抛弃的小狗崽儿。 她登上飞机,手机关机,裹好小毯子,用力闭上眼睛。 一夜没睡,此时她终于抗不过困意,皱着眉沉沉睡去。 梦中,都是那蒙着水雾的黯淡眸子。 不要去想这些了。 她在梦中催眠自己。 不要去想了,马上就到家了。 到家就好了。 …… 「蔡世宜!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她方一下飞机,就接到了左止元的电话。 左止元难得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和她交流,「我是不是和你说过这些?」 「说过什么。」蔡世宜拖着行李箱坐在香江机场,声音极为疲倦。 左止元听着她的声音,心软了些。 她的闺蜜,那个向来怼天怼地不可一世的蔡家小公主,大概也是头一回这么狼狈。 当年裴良夜那事,她也能走得极为洒脱,可偏偏栽在了个更直球的小傢伙手上。 「我是不是让你不要逃避,要负责,」左止元嘆口气,「你以为和小傢伙发生关系了的那天晚上,是不是第一反应也是逃避?」 「这次不是第一反应……」蔡世宜轻声说,「我想了一夜呢。」 第457页 左止元沉默了一会。 「可是,你能站在小钥的角度想想吗?」 「嗯?」 「你和她两次喝酒,两次差点发生意外,都是因为良夜姐,」左止元极为残酷地指出了这个事实,「她要看着你,为另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借酒消愁。」 蔡世宜心脏顿时一颤。 「她明明知道你的理想型和自己完全不搭,却还在一次次冲锋。」 「蔡世宜,这亏得小傢伙勇敢又心大,但凡她敏感些细腻些,现在借酒消愁的就是她了!」 蔡世宜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左止元还在说话。 「你知道,小钥让我想起了谁吗?」 「谁?」蔡世宜声音干巴巴的。 「两年前的你,」左止元用力抿抿唇,「那么真挚,勇敢,无所畏惧,向几乎不可能的目标一次次冲锋。」 蔡世宜骤然捂住了脸。 自己早就放下裴良夜了,但那时的真挚和热爱,都是自己的的确确亲身经歷过了的。 根本没有任何阻碍,她瞬间带入了小钥的心理。 妈的,好痛。 这种痛,老娘为什么还要经歷第二次! 「但是,你们不一样,」左止元顿了顿,「你和良夜姐不一样。」 「蔡世宜,你分明喜欢她!你到底在瞻前顾后什么?」 「我没做好准备!」蔡世宜心脏抽抽着疼,嗓子里溢出呜咽,「太快了。」 她从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隐藏好自己的小心思,再到小钥的那一吻和石破天惊的表白。 太快了。 她压根没做好准备。 她有些茫然无措。 「快?」左止元要被她气笑了,「你丫不是要一见钟情吗?一见钟情比这还快!我看上饶听南的第一晚就把她拐上床了!」 「额,这……」 「做好准备就不叫恋爱了,」左止元声音放缓了些,带着点无奈,「唉,算了,你人也到香江了,我也不多说什么,自己想想吧。」 电话挂断,蔡世宜颓然坐在了长椅上,呆呆坐了半个多小时。 直到铃声再次响起。 她看了眼来电,手一抖,手机差点没摔到地上。 犹豫了很久,铃声自动挂断。 不过七八秒后,铃声再次响起,看那锲而不捨的劲儿,大有一股「你不接我就一直打」的势头。 「喂,」蔡世宜终究还是接起了电话,「小钥。」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很久,最后传来了年轻女孩强撑着笑的沙哑声音。 「姐姐,还能做朋友的,对吧。」 蔡世宜喉咙滚了滚,心脏抽疼,眸中瞬间泛起水雾。 「嗯,可以的。」她听见自己说。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玻璃杯和冰块碰撞的声音。 「姐姐,我不会放弃的,」女孩轻声说,「但是我会和你保持着朋友关系,真的,不越界。」 「直到你,好好看看我。」 「我会永远站在界外,等待着你的目光,等待着你的垂青。」 蔡世宜再次捂住了脸,肩膀一阵阵颤抖。 好熟悉的话。 自己好像,也对另一个人说过。 沉默了好久,她又听到了冰块碰撞的声音。 嗯?冰块碰撞? 「林钥。」她扶着行李箱站起身,眸子通红,喊着小傢伙的大名。 「你这个混帐是不是在喝酒!」 电话迅速被挂断了。 「混帐玩意,敢自己一个人去喝酒。」蔡世宜红着眼睛再次拨过电话。 小傢伙倒还没不接她电话的胆子。 「林钥,我告诉你,」她咬牙切齿吐着字眼,「我要是闻到你身上有酒味儿,你就完了!」 「姐姐?」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极为诧异,又有些惊喜。 「晚上九点,你要是不在,你要是身上有一丁点酒味儿,」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拖着行李箱,赌咒般说着恶狠狠的话,「我扭头就走!」 鬼知道她怎么想的。 买票的时候,买的居然是当日的往返票。 「要吃饭,不准饿着肚子来见我,」她在旁人惊讶的目光中哭得稀里哗啦,语气却兇狠极了,「我要减肥,我没兴趣晚上十点多陪你吃夜宵。」 「你必须把长发给我留起来。」 「以后不准一个人跑去喝酒,除非有我陪。」 「我会给你买好多好多好看的裙子,把你那些t恤都给我收一收,衣柜空出来。」 她顿了顿,站在了登机口。 红唇轻启,泪如雨下。 「林钥,我们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撒花~~~ 小公主篇可能还有个一两段,然后就到裴江啦~~~ 第137章 小公主【12】 京都时间晚上九点,机场大厅 小钥紧张而激动地站在出口,不断抬头看着时刻表。 快了快了。 十多分钟后眼尖的她看见一只戴着墨镜口罩鸭舌帽的姐姐,低着头鬼鬼祟祟地从出口挪出来头也不抬,直勾勾往门口走。 她微微挑眉大步迈出。 蔡世宜骤然感觉前方多了片阴影,她委屈得瘪瘪嘴依然不抬头,却用力撞了上去。 「嘶,姐姐,疼。」小傢伙含着笑意也含着委屈的声音响起。 蔡世宜总算看了她一眼,又是一记狠狠的头槌锤在小钥下巴。 第458页 随后她被这人揽住,紧紧拥在怀中。 两人心中都发出一声喟嘆。 终于,抱到了。 心脏紧挨着心脏跳动的频率都仿佛趋于一致。 蔡世宜感受着腰背处灼热的温度,犹豫了会手轻轻抬起落在了小傢伙背上下巴也小心翼翼地搁在了她肩窝处。 小傢伙身子先是僵了下随后腰间的手扣得更紧了。 「姐姐……」呢喃声从耳边传来。 「好了好了」蔡世宜忍着心脏的悸动将人推开不自然地捋了捋耳旁的髮丝头扭到一边,「抱够了吧。」 「没抱够,」小傢伙轻笑,却也松开了手,自然地伸手取下蔡世宜小脸上的墨镜,嘴里嘀咕着,「大晚上戴什么墨镜……」 她声音顿住了。 墨镜后,是一对委屈巴巴的红眼睛,哭得微肿,原本明艷的的眉眼也因此多了分楚楚可怜来。 小钥望着面前双眸红肿似喜似嗔的姐姐,心脏漏跳半分。 她温柔地将墨镜重新戴好,又带着些急躁和粗鲁地扯下了蔡世宜的口罩,俯身,用力吻了上去。 「呜,嗯……有人。」蔡世宜一惊,用力锤了她肩口两下,随后身子就软了下去,手也无力地搭在了小傢伙肩上,被动地享受着这个吻。 小傢伙好像愈发熟练了。 大概是因为在公共场合,偶尔有人往这边看,她周身都仿佛过了电般的战慄起来,腿软得不行,身子重心都靠在了小钥身上。 而这顺杆爬的小混帐也自然而然地又搂住了自己的腰,扣住了自己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唿……」直到窒息感传来,蔡世宜勐地挣脱,脸红得吓人,恶狠狠瞪着某个不知好歹的小傢伙。 小钥捧着她的脸,指腹轻轻拭去她唇角的晶莹,眉眼有几分心疼,赌咒般掷地有声。 「姐姐,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蔡世宜鼻尖一酸,又想哭了。 「你,你身上有酒味儿。」她结结巴巴地说。 「不可能!」小钥瞬间麻了爪,慌张地闻着自己的衣服,「我洗了两次澡,皮都搓没了,怎么还会有酒味。」 蔡世宜唇角泛起笑,扭住她的衣领,往下扯了扯。 小傢伙乖巧弯腰。 红唇印上她的柔软的唇瓣,一触即走。 「这里有。」 「啊?不可能,我刷了三遍牙。」某个木头如是道。 「我说有就是有。」蔡世宜红着脸,轻哼一声推开她。 小钥歪着脑袋想了会,总算明白了姐姐只是要一个主动的亲亲,忍不住傻笑着应和着,「姐姐说的对。」 「走了走了。」蔡世宜看着远处偶尔投来的好奇目光,脸又是一红,抢过小傢伙手中的口罩带上,低着头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姐姐,我来。」小钥狗腿子般殷勤接过行李箱。 「吃饭了吗?」蔡世宜问。 「我很乖的!吃了!还有,我下单了好几顶假髮,姐姐可以看哪一款喜欢,衣柜也整理好空出来了……」小钥问一句答十句,嘴叭叭的,像是个环绕音的小喇叭在蔡世宜耳边响。 「真乖。」蔡世宜又头疼又想笑,伸手摸了摸乖狗狗的脑袋。 「嘿嘿。」小傢伙傻笑。 两人还是来到了先前住的酒店办理入住。 「请二位出示身份证。」前台小姐姐笑容甜美。 「哦不用我一个人住,她送我……」蔡世宜还没说完,小钥迅速将身份证塞了过去。 「我的。」 「林钥!」蔡世宜眯起眼睛,面色兇狠,耳垂却又是一阵阵发热。 小钥默默转过脑袋,装傻。 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前台小姐姐迅速将两人身份证都录入系统,随后温馨奉上了房卡,「祝两位入住愉快。」 「姐姐,走啦。」得逞的小傢伙狡黠笑着,牵着蔡世宜就走。 蔡世宜被她牵着,面露勉强,身子却很诚实地跟着走了。 「你,你有家不回,和我住酒店干嘛。」电梯里,某人低垂着头,明知故问。 碎吻落上她的脖颈,身后的人环住她的腰,带着黏腻的呢喃,「姐姐,你觉得呢?」 蔡世宜脑袋轰一声炸开,全身肌肤都冒起微粉。 是不是,太快了。 她眸子里又蓄起水雾,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小混帐肯定不会,岂不是还要我教? 我得手把手教她扌……呜呜呜,打住,不能想了! 「姐姐?」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的脸怎么这么热?」 「林钥,闭嘴!」蔡世宜从嗓子里闷出一声羞恼的咆哮,甩开小傢伙的手,窜出电梯,窜进房间。 留下一个茫然的小傢伙在电梯里挠头。 我又惹姐姐生气了吗? …… 「我先洗个澡。」蔡世宜蹲在地上翻着行李箱,根本不敢抬头看人。 「嗯嗯。」小钥坐在床上,用力点头。 蔡世宜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脸又是一阵阵发烫,视线慢慢落到了行李箱内,两件和其余衣物风格格格不入的衣服上。 她昨晚喝酒熬夜,睡衣上沾满了酒味儿,也压根没来得及洗,一点也不想穿。 那…… 她红着脸瞟了茫然的小傢伙一眼,抓起那件宽松的t恤,又百米冲刺一般冲进浴室。 呜呜呜,蔡世宜你又不是没有其他舒服的,能当睡衣的衣服。 第459页 怎么就选了这个?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摇摇头,不愿多想,拧开水龙头,让自己沐浴在温热的水流下。 镜子里因为热气蒙上一层水雾,一只修长骨感的手拭去,看着朦朦胧胧镜面中的自己。 「真好看。」小公主臭屁一句,随后又傻笑起来。 按耐着紧张惶恐焦急等杂糅的复杂情绪,她红着脸,认认真真把自己洗干净。 快,哪里快了? 左止元说得对,和自己心心念念的一见钟情比起来,这都是乌龟速度。 磨磨蹭蹭一个多小时后,水声骤停,一滴晶莹的水珠从肩胛处缓缓流下,滑过白皙细腻的肌肤,振翅欲飞的蝴蝶骨,精瘦纤细的腰线,最后被干爽的毛巾拭去。 小钥盘坐在床上,听见声响,抬头,心脏顿时漏跳半拍。 姐姐穿着自己的t恤,穿在自己身上都松松垮垮的衣服,落在姐姐身上,更是大了许多。 问题是…… 她喉咙滚了滚,目光落在了那笔直修长的大长腿上,随后迅速转移视线,逼着自己不往乱七八糟的地方看。 可是,姐姐的脸也很美啊。 她又看直了眼。 姐姐面色酡红,眸光潋滟,红唇微张,眉眼间透着一股迟疑又慵懒的劲儿,那富有感染力的明艷气质被沖淡了许多,倒是多了些「日晚倦梳头」的浓睡倦怠感。 就很想,将美人抱在怀里……哄她睡觉,看她微蹙着眉沉沉睡去,睡姿乖巧又安静,然后悄悄数她颤动的睫毛。 想想就很甜蜜。 蔡世宜抬手,看着面前看直了眼的小傢伙,红着脸笑,修长的指尖灵巧地盘好干发帽,坐在了小傢伙身边。 「嗯,借你衣服穿穿。」 「您穿。」小钥拘谨又侷促地回答,眼睛不知道往哪放。 蔡世宜红着脸,看着自己蜷曲在一起的白玉般的脚趾,轻咳一声,「我累了。」 这暗示,够明显了吧。 「那,那,我帮姐姐吹头髮。」小钥跳起来,急急忙忙将吹风机拿过来。 蔡世宜歪着头想了想。 嗯,也是,快了些,但也要有些铺垫。 吹风机的响起,暖风轻抚面庞,小傢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头皮。 蔡世宜只觉得身子一阵软,干脆红着脸靠在了小傢伙身上。 「这个温度可以吗?」小钥轻声问。 「嗯。」蔡世宜哼出一声慵懒的鼻音,察觉到身后温软的身子僵了僵,唇角泛起笑意。 但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小傢伙中指处的薄茧蹭过她的鬓角,让粗粝又轻柔的触感令她全身发麻,指尖忍不住揪紧了床单。 一时间,气氛变得旖旎又难捱。 又过了五六分钟,小傢伙收起吹风机,拘谨地看着蔡世宜。 「姐姐,好了。」 蔡世宜恍然回神,眸子里的水雾都快滴出来了。 「那……睡吧。」 「嗯。」小钥红着脸,乖巧地躺在了大床一侧。 蔡世宜:??? 「过来点。」 「噢噢噢。」 小傢伙往一旁挪了十厘米。 蔡世宜磨牙。 「抱住我!」 「哦哦哦哦哦!」 小傢伙亲昵地环住她的腰,红着脸帮她揉了揉太阳穴,「姐姐不是困了吗,睡吧。」 蔡世宜:「……」 她看着小傢伙诚挚的目光,一时气闷。 这就是要手把手教起的小朋友吗? 好吧好吧,我手把手教。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或者想对我做的吗?」 这几乎已经算不上暗示了,这是明晃晃的诱引! 「有!」小钥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哦,什么?」蔡世宜眼睛一亮。 好像还不是无药可救。 「姐姐,」小钥舔了舔干燥的唇,「我们,是在一起了对吧,是女女朋友了对吧。」 蔡世宜:「……」 她无语地翻了个身,背对小钥。 「……是。」 身后传来傻笑。 蔡世宜悲痛地闭上眼睛。 我到底在想什么? …… 梦中,她梦到了小傢伙。 在现实中压抑的无语情绪在梦中一股脑儿发泄出来,小公主冲上去,一阵拳打脚踢。 「嗷!」 嗯,你别说,梦境里的这惨叫声还挺真实。 小钥揉着腰,从地上爬起来,茫然地看着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姐姐。 睡姿安详乖巧?不存在的。 林钥啊林钥,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误判? 她犹豫了会,试着再次爬上床,从身后环住了姐姐的腰。 半个多小时后,她嗅着姐姐身上的香气,睡意泛起。 「嗷!」 腰间一阵巨力传来,她又在失重中醒来,还没清醒过来,就落在了软绵绵的地毯上。 梅开二度。 她挣扎着爬起来,看着睡得香甜的姐姐,沉思一会,终于放弃了爬上床的幻想。 「我要练腰……」她恍惚着呢喃,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趴在床边,握住了蔡世宜的手,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8章 小公主【13】 「左止元是我不够漂亮吗?」蔡世宜对着镜子,审视着自己完美的身材。 第460页 「您当然漂亮。」 「那是我身材不好?」 「您身材很好。」 「那你为什么不看看我,果然还是我吸引力不够么?」左止元更衣室内传来了小公主泫然欲泣的声音。 左止元背对这人捂着脸,额上青筋爆起。 「你先给我把衣服披上!」 还有这对话这是什么对话! 饶听南要是听到那四溢的老坛醋的酸味儿能让整个京都一个月做饭都不用放醋。 身后传来不好意思的干咳,紧接着是衣料摩挲的声音过了会,蔡世宜在她身旁坐下颓然长嘆,「如果我身材很棒,吸引力也足够,那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那个小色坯子怎么每到关键时刻就没下文了呢?」 左止元瞅她一眼,掏出手机打开日历,将屏幕怼到了她眼前。 「你们才在一起多久!急什么?」 「一周了已经!」蔡世宜大声反驳,耳朵却不争气的红了。 这一周时间她们基本只干了一件事——同床共枕。 她们挨在一起聊天,聊过往聊未来小钥紧张又小心地说了些关于异地的忧虑她则一边安慰小傢伙一边思考要不要把老哥的私人飞机抢过来好随时飞京都。 也不是说两人就纯聊天没有肢体接触她满怀歉疚地帮小钥揉被自己踹得不轻的腰并发誓承诺自己一定收敛睡姿但第二晚又把小傢伙踹了下去小钥则一下下玩着她的髮丝让柔软长发在指间绕成一个个圈圈。 她们还靠在一起看电影试探着双方价值观差异,黏在一起点餐吃饭,了解对方喜好……两人可谓是相当有默契地在「补课」,补上因进展过□□速而缺失的磨合。 可喜可贺的是,经过一周的努力,蔡世宜终于能接受自己睡觉时身边多了个人了,虽然后半夜小傢伙还是只能可怜兮兮蜷在床边。 但至少不用被踹下床,绝对是史诗级别的进步。 不过,在某些事上,两人可谓是毫无进展。 她们也有拥抱亲吻,小傢伙吻技日益见长,蔡世宜被她按在床上吻得腰酸腿软,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不该在床上做的事一样不差,该在床上做的事啥也不是。 以前没女朋友就算了,怎么有女朋友还过得这么素! 「左止元,你是过来人,你给点主意。」蔡世宜期待地看着自家冤种闺蜜。 左止元沉默。 「我有什么主意?我和饶听南又没出过你们这种问题。」 蔡世宜:「……」 「不过,可能还真有个办法,」左止元想了想,拍了拍蔡世宜的肩,「喝酒吧。」 「啊?」 「酒是个好东西,酒精可以让人敞开心扉,酒瓶可以让人敞开脑门,」左止元笑笑,「当然了,你们用不着后面那个。」 「你是说,酒后乱那啥?」蔡世宜有些迟疑。 听上去不是好词啊。 「你们是女女朋友!这叫助兴!」 「哦哦哦!那大概要喝多少?我的酒量还行,小钥虽然喝得少,但天赋也不错。」 「我的老天啊,没让你们喝醉!喝点儿就行!」 「哦哦哦哦哦!」 左止元嘆口气,没好气地挥挥手,「麻熘滚蛋,我还得去哄饶听南呢。」 「她怎么了?」 「这次活实在太多,饶总绝望得想要撂挑子跑路了,我这个当助理的得手口并用才能安慰好。」 「……你这个成语,它正经吗?」 「滚滚滚。」 蔡世宜被左止元轰出门外,轻咳一声,摸摸鼻子。 「喝酒么?」她喃喃自语,耳朵不自觉又红了。 …… 「姐姐!」小钥端坐在沙发上,听见门响,飞奔而来,宛若一只围着人打转摇尾巴的狗狗。 「诶诶诶,别亲,等我放东西。」蔡世宜推着蹭过来的脑袋,慌忙将手里东西放好,随后手上劲儿一松,顺势搭在了她肩上,任由小傢伙吻上自己的唇。 嘶,怎么这么凶? 唇好像都被咬破了。 蔡世宜被狼崽子一般的小傢伙用力搅动着舌根,唇上被咬了口,一阵阵疼,腿却酸软得不行,靠在墙上直往下滑,被搭在腰间的手扣紧,整个人重心都靠在这小混帐身上。 「姐姐。」良久,唇分,小钥脑袋蹭了蹭她的脸,指尖小心翼翼碰了碰她红肿破皮的红唇。 「小混帐,」蔡世宜被她吻得双目失神,过了小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气唿唿瞪着她,胸膛起伏,声音却软得不得了,「一个星期呢,白练了,又回到一开始了!」 小傢伙尴尬地轻咳一声,看着自己的杰作,扭过头去,「那个,我给姐姐上药。」 她迅速从药箱中翻出用了些许的药膏和棉签,坐在了蔡世宜身边。 蔡世宜乖乖的,微仰着头,红唇半张。 小傢伙挑住她的下颚,棉签轻轻碰上那破皮处。 粗糙的棉签裹着清凉的药膏,按上那柔软的唇瓣,那粗粝的触感令蔡世宜疼得微微皱眉,眸子里溢起水雾。 「不疼不疼,我来唿唿。」小傢伙小声哄着,然后被敲了个爆栗。 蔡世宜恶狠狠瞪着她,「当我是三岁小朋友吗?快点!」 可是棉签稍重一些,娇贵的小公主又开始眼泪汪汪地唿痛。 小钥拿姐姐没办法,直起身子想了想,在蔡世宜惊异的目光中,她将药膏涂上自己的唇。 第461页 「林钥,你……」 小钥迅速俯身,挑起蔡世宜的下巴,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很温柔,很轻。 蔡世宜闭上眼睛,感受着柔软唇瓣上带着药膏凉意的轻轻摩擦,唇角泛起一丝柔软又甜蜜的笑意。 这小混帐,哪里来的这些古怪点子。 上好药后,二人无比自然地滚上了床,无比自然地纯情拥抱。 蔡世宜将脑袋靠在小傢伙肩窝处,舒服地蹭了蹭,合上眼。 「姐姐,你今天出门,干什么了呀,这么晚才回。」小钥小心翼翼问。 姐姐今早难得起了个大早,说出去有事要办,她自然是打算跟着的,却被姐姐推了回来,然后就在沙发上枯坐到了下午。 下巴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记头槌,蔡世宜紧闭着眼,声音有些慌乱,「小孩子知道这么多干嘛?」 哦,我去找左止元问她我们俩到底是我不行还是你不行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 小钥不说话了,过了老半天,响起闷着声的委屈轻哼,「哦。」 蔡世宜听着那饱含委屈的声音,感受着腰间骤然收紧的手,心中嘆口气,睁眼,「我出去买酒了。」 买酒? 小钥闻言,眸中骤然露出不可思议的哀伤,唇瓣微微颤抖,「姐姐,我做错什么了吗?」 姐姐为什么又要喝酒? 一记头槌又撞了上来,蔡世宜没好气地揪着小傢伙的耳朵,狠狠瞪着她,面上泛起酡红,小声咆哮,「你做错了!你做错的地方就是你什么都没做!」 「啊?」小傢伙委屈的声音中带着一点疑问。 蔡世宜嘆口气,翻身起来,看着窗外高悬的艷阳,只觉得自己等不到晚上了。 「林钥,拉窗帘。」 「啊?」小傢伙支起身子,乖乖照做。 蔡世宜红着脸,将放在一旁的红酒拿到了小桌上,坐在沙发上,不敢抬头看站在面前的人,声音都有些颤抖,「过了,陪我喝酒。」 小钥紧挨着她坐下,两只玻璃杯中,酒红色的液体旋转碰撞。 蔡世宜深吸口气,又分几次缓缓吐出,看着杯中酒液,仰脖,一口闷。 「姐姐?」还摸不着头脑的小傢伙惊慌失措。 姐姐到底怎么了! 闷了口酒的蔡世宜有勇气了,扯住她的衣领,将人揪过来了些,表情兇狠。 「林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怎么会?」小傢伙疯狂摆手。 「那,」这话,蔡世宜实在不敢大声说出口,只得凑到她耳旁,咬着耳朵咬牙切齿,「那你为什么,不……我!」 小钥震惊,手中酒杯险些打翻了。 「我,您,姐姐,我。」她语无伦次手足无措,浑身的肌肤都刷一下变成了粉红色。 「你不行?我来也可以。」蔡世宜明明比她矮些,此时却仿若睥睨的帝王。 「我才没有不行!」小傢伙红着脸大声反驳。 她好歹也是拿文卓的硬碟接受了特训的!理论经验可丰富了! 「那你说话,给我个理由!」 小傢伙深唿吸,举杯,大口大口吞咽着酒液降温,而后用力闭上眼睛,红着脸,超大声喊出羞耻的话,「我这几天忍得很辛苦的!」 蔡世宜:嘎? 「不是,你忍什么?」她表示极为不解。 小钥再睁眼,眸子湿漉漉的,小声嗫喏。 「我们本来就快,如果刚在一起我就拉着姐姐天天做这种事,我怕姐姐会觉得我只是馋你身子。」 蔡世宜看着她温柔又泛着水雾的眸子,心中泛起些感动,随后又是哭笑不得。 你说小傢伙木头吧,她偏偏能想得这么细腻敏锐。 你说她聪明吧,她又偏偏真没听懂自己那些暗示。 「那你有没有想过,嗯?」她翻身,跨坐上小傢伙的腿,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红着脸吐出羞耻的话,「姐姐一直在努力诱惑你,但一直没成功,姐姐也很失落的。」 怀中人吐气如兰,葡萄的馥郁香味蔓延。 小钥面红耳赤。 是吗,原来那真的是姐姐的主动吗? 现在,现在已经不算是暗示了吧。 「姐姐,现在是白天。」她忐忑着试探。 「我不是让你拉窗帘了吗?」 昏暗的室内,偶尔有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钻出,落在装满深红色酒液的高脚杯中,泛起红金色的奢靡灿烂。 「林钥,姐姐记得,教过你品酒。」蔡世宜摇晃着杯中酒液,轻笑着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假日午后,插花品酒,此乃人间乐事也 第139章 小公主【终章】 「问题在于预算吗?」指关节敲击桌面的笃笃声不紧不慢地一下下响起清冷疏离如山间月梅上雪的女人凝视着面前一圈低着头的公司高层。 「我在问各位,」饶听南慢慢拉高了语调,「问题在于预算吗?」 「饶董」有人结结巴巴开口还妄图辩解,「如果预算够了的话……」 「好我签字」饶听南压根没听他说完就答应得爽快,唇间泛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如果预算到位后这个单没签下来,刘总自己把辞呈放在我办公桌上吧。」 一时间会议室里人人噤若寒蝉,在左氏各个子公司称霸一方的各位老总,此时居然头都不敢抬。 第462页 又是快两年过去,左氏现下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饶董有希望在五年之内接过左董的位置,正式主掌左氏;裴董一方面是能在董事会和饶董拍桌子的诤臣一方面也是最好的辅助;而左董的亲生女儿左止元…… 左助理在双目无神地玩手机,一副咸鱼摆烂的模样。 会议结束,众人顶着一头冷汗纷纷告辞离场饶董则不紧不慢地整理着文件,待最后一人步出会议室顺手带上门后清冷疏离的高岭之花一头栽进咸鱼左助理的怀中哼哼唧唧。 左止元熟练抱住吧唧亲了她鬓角一口。 「饶董真威风啊。」 「我不端端架子发发脾气这些傢伙还觉得能煳弄我」饶听南将左止元的手捉在手心把玩着她的手指一副惫懒的样子,「你呢,你刚才在干嘛?」 左止元嘆口气,将手机递到饶听南面前。 「啊,蔡世宜和小钥又吵架了?」 「嗯哼。」 饶听南看着那大段大段的一分钟以上的语音,看着语音后表示还没有听过的红点儿,再看着左止元的每一条「恰到好处」的回覆。 【啊,她怎么能这样?】 【摸摸摸摸】 【你说的对,是该狠狠生气】 饶听南眨巴着眼睛,抬头看她,「你怎么做到的?」 「虽然每次内容都不一样,但大同小异吧,这两年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左止元双目无神。 吵架,哪对小情侣不吵架? 但像这对一样吵得这么频繁却这么不激烈的,左止元还是第一次见。 至于吵架的原因,也不难理解——蔡世宜是个骄纵惯了的性子,世上难得有能让她忍让的事;而小钥虽没这么大脾气,却也是王老爷子从小宠到大的,也是个颇为执拗颇有主见的人。 刚在一起时还好,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磨合的加深,争吵自然也就爆发了。 不过左止元一点也不急。 「你等等,现在离蔡世宜和我发第一条消息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大概三分钟后,就会有最新情况。」 饶听南还真赖在她怀中乖乖等。 三分钟后,一条消息准时弹出来。 蔡世宜:【嘿嘿,被哄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左止元一脸「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无奈神色,饶听南则唇角抽了抽。 「我还挺好奇,」饶听南看着女朋友回了个【真棒】的表情包,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小钥是怎么哄的?」 …… 「林钥……」蔡世宜被另一人死死箍在怀中,挣扎不得,大口大口深唿吸,「放开我,我要窒息了。」 「不放。」小钥靠坐在床上,长发随意散落在肩上,板着脸,但继续将这人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 挣扎不开,蔡世宜刷一下松了浑身的劲儿,鼻尖蹭了蹭。 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吧。 唔,真软。 小钥也被她蹭得脸红,手稍微放开了些,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鬓角,声音也一併温柔了下来,好声好气哄着,「姐姐,我错了。」 小元姐早就说过,姐姐脾气来的快去得快,顺毛捋就能哄好。 这可是她悉心钻研了许久才得出的正确的「顺毛捋」的姿势。 蔡世宜红着脸仰起头看她,气鼓鼓,「错哪了?你林钥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做错!」 小钥顺势抬起了她的下巴,俯身低头,轻轻吻上了她柔软的唇瓣。 「唔……」 这个姿势拥吻实在太难受,蔡世宜也不客气,微微向前一扑,将小傢伙扑倒在床,反客为主,肆意亲吻着她的唇,撬开齿关,搅动窃取着所有甜美。 吻了很久,两人才慢慢分开。 小钥喘着气,凝视着上方的姐姐。 明明姐姐是更居高临下更主动的那个,眼角却红着,眸子也湿漉漉的,一副脆弱易碎感。 她屈膝,讨好地蹭了蹭蔡世宜。 「别闹,」蔡世宜脸一红,用力掐了掐她的软肉,「帐还没算完呢,你错哪了?」 「我不该无理取闹,」小钥眸子移开了,虽是认错,声音却依然低落着,「姐姐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才不能来我毕业典礼的,我不该生气。」 蔡世宜气闷,又将这人脑袋拧过来,用力碾上了她的唇,嘴中含煳不清地吐槽,「什么茶味儿发言。」 小钥却没迎合这个吻,主动推开,又腰马合一微微用力,抱着蔡世宜翻了个身侧卧,将毛绒绒的脑袋埋在了她的肩窝,不说话了。 蔡世宜心中嘆口气,看着明明身高腿长却在自己怀中蜷成一团散发着低落沮丧气息的小傢伙,伸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嵴背。 「我努力抽时间吧,」她心软得一塌煳涂,轻声哄着,「香江那边忙完我一定马上往这边赶。」 「嗯,」小钥哼唧了一声,随后闷着声,「姐姐,我想喝酒。」 蔡世宜身子一僵,一时摸不准这到底是字面意思还是句双关。 她迟疑地问,「什么酒?红酒啤酒还是……」 姐姐亲手酿的酒? 「都要。」 小钥直起身子,将蔡世宜的羞恼的惊唿声中将人打横抱起,抱去了客厅。 为了方便落脚,蔡世宜在京都买了个小公寓。 每次来都住酒店总有些奇怪,又不可能住到小钥家的四合院去。 第463页 虽然家长都见过了,但四合院……它不怎么隔音啊! 蔡世宜侧坐在小钥大腿上,一手勾在小傢伙脖颈,轻一下重一下地揉着她的耳朵,另一只手晃动着玻璃杯,轻抿一口泛着葡萄香的酒液,耳垂依然已经红透。 罢了,毕竟这次是自己欠她的,随她放肆了。 她俯身,将唇中酒尽数渡入小傢伙口中,甜美的酒液缠绵在舌尖,香味混杂而奢靡。 玻璃杯不知何时已经被放在了桌上,酒液微微颤动。 品酒,是自己手把手教会小傢伙的。 首先,先喝一小口,让酒液布满整个口腔,随后用舌头慢慢搅动,让酒液充分与舌尖舌根接触,慢慢体会酒的结构和香气。 但经过两年多的实践,小傢伙显然做到了革故鼎新继往开来。 蔡世宜身子酸软,险些要喘不上气,她休息了会后,揪着小傢伙的衣领拉上来,红着脸拭去她唇边黏腻的晶莹。 今夜同你促膝把酒。 尽通宵都不够。 ------------------------------------- 「姐姐,在忙吗?」小钥在电话另一头懒懒地问。 「嗯,还好,怎么了?」蔡世宜戴着耳机,翻看着一份文件。 她毕业后进了蔡家的家族企业打工,现在也算是个小高管。 大哥蔡世仁本是反对的,他觉得自家小妹就该追求一些更自由更舒适的生活,不用被这些束缚,反正老哥肯定能养她一辈子。 但某种若有若无的焦虑让小公主终究不可能随心所欲——同辈人中,饶听南和裴良夜实在是太优秀,年纪轻轻就已经坐到了这个行业的顶尖,而某个看起来咸鱼的左助理,额,左氏有谁敢把左止元真当成助理?刨去身份不算,两位年轻董事偶尔撂挑子的时候不都是左止元顶上? 对此,左修才表示很欣慰。 多稳定的三角结构啊。 而小钥……小傢伙更是优秀到恐怖,毕业院校不说,还本校保送硕博连,导师是她们院的院长兼副校长,世界顶级的大牛,双院院士。 而更重要的是,听说这小傢伙已经发了好几篇sci和中文核心,其中不乏一区二区,某种意义上,甚至已经达到了博士毕业的标准。 小钥很少和她谈这些,左止元却某次笑着和她开玩笑。 「蔡世宜,你知不知道,令正林钥有院士之资。」 这让蔡世宜很焦虑。 一个个的都这么厉害,自己总不能当个米虫吧。 「姐姐,我给你发了份我的毕业论文,」小傢伙的疲倦的声音让蔡世宜思绪收了回来,「帮我看看语句问题吧,我自己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蔡世宜失笑,「我哪看得懂。」 「没事,这个时候就该给外行人挑刺了,」小傢伙精神了些,直起身子,「主要是我打算参评校优秀论文,虽然是八九不离十的事,但还是自我要求严格些好。嘿嘿,要是成了,我的论文可是要归档展览一届一届流传的。」 蔡世宜一边点头,一边打开那洋洋洒洒七万字的文档,忍不住咂舌,「我这得看到什么时候。」 「嗯……主要看摘要和致谢部分吧,遣词造句什么的。」 蔡世宜带上眼镜,认认真真一字一句斟酌,小钥就在电话另一端安静乖巧地等待,偶尔姐姐问起就解释一两句。 「摘要看完了,真复杂,你们这些搞学术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蔡世宜嘀咕着,又拉到最后的致谢,瞟了眼一旁的页数。 咦,进度条不对劲儿。 她只当是小傢伙塞了几百篇参考文献,也没多想。 嗯,一段感谢老师,一段感谢朋友和家人。 等等,剩下的是什么? 「……林钥。」 电话另一头的小傢伙的声音极为忐忑,「姐姐?」 蔡世宜眼圈微微红了。 「你说,这篇论文要归档展览,一届届流传?」 「对。」 「……合适吗?」 小钥知道姐姐已经看到了,心情反而没那么紧张,忍不住轻笑起来。 「有什么不合适的。」 蔡世宜擦着眼睛,滑动滑鼠,仔仔细细确认。 七万多字的论文,致谢居然占了五千字,其中两百字感谢完了老师朋友家人,剩余四千多字…… 是一封洋洋洒洒的情书。 整篇论文行文严谨而简练,唯到了此处,仿佛换了种风格。 【而在最后,我想要感谢一位非常重要的存在。 我的姐姐,我的爱人,蔡世宜。 在我尚还执拗、笨拙、无畏探索世界之时,她将莽莽撞撞灰头土脸的我捡了回去。 在那段苦行般的生活中,温暖动人、酸甜交杂、值得回忆的事不少。 但惊艷的,便也只有那一回。 如今想来,我何其有幸,得此垂怜。 我曾试图将她视为良朋挚友,却不知何时心动。 …… 幼时,我曾无数次设想过我的未来。 或绚烂,或放肆,或能成名于世,或隐没于人潮。 但从未想过,身边会有人把手共游。 但如今,我愿与她共享此身余时,共度几十春秋,共游鸿蒙世界,共览爱憎离合的万千。 不知,待到爽朗秋日,能否随同姐姐一起,赏香山红叶灿烂?】 「林钥。」 第464页 蔡世宜哽咽着,不断抽着纸巾擦眼泪,带着浓浓的鼻音,「你知不知道你很能惹我哭?」 小傢伙未来走学术方向,如今国内对于论文审核又极为严格,几乎每往上走一步所有论文都要重新被翻出来审核,甚至公示。 这也意味着。 她在全天下面前,向自己表白。 「不哭不哭,」小傢伙小声哄着,随后轻笑着,「其实吧,我是打算在姐姐来毕业典礼的时候,当众念出来的,我是优秀毕业生代表嘛,得发言的。」 蔡世宜:?!! 感动加倍,社死也加倍了! 「嗯……我导师倒是无所谓,只是建议我删减一点别念太久,」小钥脸红扑扑的,「但我觉得,我可能会念到一半哭出来,那就不好看了。」 蔡世宜吸了吸鼻子。 「你不想哭,所以让我哭,」小公主声音兇狠,「不行,林钥,我得让你哭出来一回。」 「嗯?姐姐打算怎么让我哭?」 「你现在在家吗,后海那个?」 「在的。」 「等我四十分钟!」 蔡世宜挂了电话,又很快拨通了大冤种闺蜜左止元的号码。 「姐姐!你是我姐姐!您确定四十分钟能搞定?!」左助理听完,瞳孔地震。 「有多少算多少!钱不是问题!」 四十分钟后,得了万能左助理的一个肯定的答覆后,蔡世宜再次拨通了视频电话。 「姐姐?」小钥看起来紧张极了,四合院外不断传来的车辆驶过的声音都没引起她的注意。 蔡世宜反锁了办公室,抹去眼泪,眼圈却还红着,轻咳一声。 「你现在,站到院子里的桂花树下。」 小傢伙紧张得乖乖照做。 「看到那个树洞了吗?里面有一把钥匙。」 「嗯,看到了。」小钥惊讶地看着手心中银白色的小钥匙。 「拿着钥匙,去我们房间,书柜最顶上,有一个挂着锁的小盒子。」 小傢伙心脏漏跳半拍,突然预感到了什么。 她踏踏踏地跑过青石板,气喘吁吁地踩着凳子,找到了蔡世宜说的精緻小盒子,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 「不急着打开,先到门口去。」蔡世宜一步步指示着。 小钥不断深唿吸,缓缓走到门口,站定。 「好了。」蔡世宜唇角带上了笑意。 「现在,打开吧。」 小钥眼角微红,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里面是一个更小的,四四方方的精緻红盒子。 「打开它。」蔡世宜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小傢伙颤颤巍巍打开。 那是一枚闪着光的戒指。 「呜,姐姐!」 小傢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蔡世宜鼻尖也有点酸,用力眨眨眼,声音沙哑,「早就定制好了,本是打算你毕业后求婚的。」 「但你这小混帐,就会惹我哭。」 「藏在家里总觉得会被你发现,我就和爷爷说了声,放在了这边。」 小钥回头,泪眼娑婆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笑的王老爷子。 「好了,戴上戒指,」蔡世宜依然是不可置疑的语气,「还没结束呢。」 小钥哭哭啼啼照做。 「拉开门。」 带着银白色戒指的修长手指,轻轻拉开了四合院的大门。 门外,是十里灿烂花海。 不远处的邻居们纷纷探头,好奇地往这边看,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快递小哥带着一捧捧玫瑰赶来,将娇嫩欲滴的花束规整放在地上。 后来有人回想那天,忍不住感慨。 「偌大一个京都,你翻来覆去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一朵玫瑰了。」 小傢伙身子僵硬,听见耳边传来无奈的轻笑。 「姐姐没什么擅长的,可能,就是有点钱,所以……」 此身无所有,聊赠一城花。 蔡世宜将藏在身后的,最后一束玫瑰掏了出来,单膝跪地。 依然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声音却极为温柔。 「小混帐……不,林钥。」 「嫁给我。」 小钥哭得稀里哗啦,扶着门,用力点头。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不适合放在正文的后续 小傢伙哭得身子一个不稳,跪坐在地上。 蔡世宜又惊又羞又气。 「小混帐,起来!这么严肃的场合你搞得和结拜似的。」 明天开始写裴江婚礼,篇幅不会很长,一万字以内吧,或许还有个猫猫组日常篇,番外就结束啦 裴江if线试着写了点,然后放弃了……现在的人物已经很饱满了,再加拉扯更加激烈的if线总让我有崩人设的感觉(哭泣.jpg) 第140章 裴江【2】 万里碧波之中一艘豪华的游艇静静停在海面上,一桿鱼竿悬垂在水中,微风拂过浮标轻动搅动一水碎金;极远处的苍茫雪山在海面上落下倒影,山顶的千年沉雪倒映在水中仿若一块洁白的美玉。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的确是很美的」江法道小脸上带着一幅夸张的墨镜,慵懒躺在甲板的躺椅上手中摆弄着相机,对准这无边美景,「范文正诚不我欺啊。」 「人家描写的是月亮,」裴良夜老老神在地坐在鱼竿前,顺口吐槽「你抬头看看天上的阳光。」 第465页 「呀,裴良夜!你能不破坏气氛吗?」江法道放下相机,恶狠狠瞪着披着件轻薄纱衣的女人「过来。」 裴良夜头铁得很。 「不,我要钓鱼。」 「过来给你擦防晒油!」 裴良夜仰起头想了想看看炽热的烈阳还是将鱼竿支好慢悠悠走了过来。 江法道看着面前的女人眸中有些恍惚。 某人穿着件极性感的黑色泳衣长发盘起。 性感到什么程度? 只堪堪遮住了该遮的地方少一丝布料都过不了审。 八块腹肌笔直长腿的好身材一览无余,这人又披了件薄纱,带了点影影绰绰的缥缈美感。 真是…… 不怕被晒黑啊。 最近吃了太多肉而有点腻歪所以现在清心寡欲的江法道的思想可谓是极为纯洁,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又从一旁小桌上摸出了一瓶防晒油,均匀倒在掌心。 「嘶,裴良夜,那么大一块空地方不躺,你非躺我腿上?」江法道看着蹭上来的女人,手背推了推她的脑袋,「不热吗?」 「热的话你脱了呗,」裴良夜抬眸瞅她,「穿这么多。」 「多吗?」江法道看看自己的大白t恤和花里胡哨的沙滩裤。 好吧,和腿上这人比是有点多。 「趴好。」 她没好气地将防晒油抹在裴良夜清瘦而不单薄的嵴背上,从修长的脖颈到精緻的蝴蝶骨,嘴里念念叨叨,「你要是晒黑几个色度穿婚纱可不好看。」 钢琴家的指尖都是极为有力的,裴良夜舒服得眯起眼睛,喉咙中偶尔溢出轻哼,像一只晒太阳的大猫。 江法道又伸手探到这人腹肌处,狠狠揉了揉,顺便将手上防晒油蹭干净,最后用力一拍某人的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起来。」 裴良夜无奈睁眼,撑着下巴看她,「没了吗?」 「还要怎样?」江法道有些捨不得这手感极好的精瘦腰肢,脸上却是一副清心寡欲宝相庄严的模样。 「我还以为能擦遍全身,擦一个小时的那种。」 「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些奇怪的东西。」江法道脸微微红了。 裴良夜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撑起身子,捋了捋有些凌乱的髮丝。 「你再蹭,我就真的会变得奇怪起来了。」 江法道讪讪收回手,轻咳一声,看着身旁人坐起并重新披上薄纱。 她喉咙滚了滚,心中泛起一声轻嘆。 真是个妖精。 不仅指身材,也指作风。 你见过穿着性感比基尼的大美人儿大马金刀豪气万丈地坐着,将娇羞的大白t恤沙滩裤抱在怀里的吗? 诶,这么说我的画风也挺奇怪的。 江法道懒得去想那么多了,舒服窝在了裴良夜怀中,脑袋搁在了她肩窝处,手臂自然而然地缠上了她的脖颈,口中呢喃,「下一站是哪儿?」 旅行将近半年,她们去了很多地方。 在非洲草原弹暴躁的重金属摇滚,看狮子搏斗; 在南极冰原顶着风雪漫步,看企鹅抱团和大海豹龇牙; 在高空跳伞拥吻,自己一边哭着说心脏病要犯了一边死死抱紧了裴良夜; 也在世界着名的潜水圣地漫游,看着裴良夜从一个贝壳中翻出一枚戒指。 泪水融于海水中,不可见,却有所查。 她们曾驾驶小船追月渡洋。看到虎鲸调戏企鹅,然后被座头鲸暴打;也看过海豚群在阳光下鱼跃而出,画出一抹艷虹。 当然,最惊艷的记忆,还是驾驶帆船的裴良夜。 女人攥紧了帆绳,眸中有星光,手臂肌肉线条宛若雕塑,像在驯服一匹烈马,驯服那扬起风浪的海洋。 狂风吹拂她的长髮,海水打湿了她的衣服,薄衫贴紧了肌肤,勾勒出了那完美的线条。 她眯起眼睛回忆,眸子看着不远处的盘旋的洁白海鸟。 这半年,真是野惯了,有点怀念……家了。 唔,人生旅途中有了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她拥紧了裴良夜,脑袋又蹭了蹭她的脖颈。 真好。 「下一站?按照计划表中的安排,下一站是在空间站,」裴良夜的声音让她思绪迴转。 「空间站?」江法道不禁打了个哆嗦。 「不过,可能得取消了,」裴总一脸无奈,轻掐了把某人的细腰,「某个傢伙现在还没做适应训练。」 上太空是对体质有要求的,除了飞船升空时恐怖的超重力训练外,还有上了太空之后的无重力训练。 裴良夜自然是没问题,但另一位世界着名钢琴家在经过一次适应性的超重力训练后,吐得七荤八素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卧床两天,从此躲得远远的,更别提无重力训练了。 说起这个江法道就委屈。 「可是人家真的很难受嘛。」她小声撒娇,脑袋一下下轻撞着裴良夜的肩膀。 「好好好,」裴良夜无奈又宠溺地揉着她的髮丝,「那就不去了。」 不去也好,因为除了对体质的要求外,上太空还有很多问题,比如在无重力的空间站婚纱裙摆容易飘起——这已经让全世界接到订单的设计师头疼几个月了。 有人向裴良夜提出了设想,「裴总,或许我们可以定制一个人造重力。」 裴良夜欣慰点头,「好,大概需要多少钱?」 第466页 「额,目前还没研究出来,可能……几千亿?」 裴良夜:「……」 「如果跳过空间站,接下来是哪儿?」江法道窝在她怀中,又愉悦了起来,手指把玩着裴良夜稍显凌乱的髮丝。 裴良夜轻笑一声,环紧了她的腰,凑到她耳边,红唇轻启,吐出黏腻的低语。 「那就是最后一站了,回京都。」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江法道的脸噌的一下红了,身子僵住。 「当然,」裴良夜精巧的鼻尖蹭了蹭她的脸,温柔地吐着气,「你要是想多玩一会,也可以的。」 江法道抿着唇,抬头,看着天空上盘旋的飞鸟。 这里已经很靠近陆地了,附近大概有一座小岛,所有才有这么多的海鸟落脚。 「回家吧。」她唇角笑容渐渐泛起,俯身,吻住了裴良夜的唇。 谢谢你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逃跑。 我已经不怕了。 裴良夜的手自然扣住了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手却不怎么老实。 「嘶,裴良夜!」江法道勐地脱离了这个吻,喘着气,生气地盯着裴良夜,「你能不能让我感动至少三秒!」 却也没把这人为非作歹的手扯出来。 裴良夜低笑着,轻轻吻着她的脖颈,求欢中声音里带着些委屈,「可是一旦回京都,我们婚前可能都见不到了。」 「啊?」江法道一怔,「为什么?」 「按照传统婚礼的规矩,新人不能见面的啊。」裴良夜指尖骤然用力,沙滩裤都快卷到了腿根。 「嘶,」江法道身子软了八分,脚趾紧绷,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语气却很兇狠,「你在和我讲规矩?」 「嗯,是,」裴良夜手上不正经,表情却极为认真,眸间极为深情,「想给你最好的。」 江法道还撑着点劲儿瞬间泄了,整个人软倒在裴良夜怀中,眸子微闭,睫毛颤动。 「那,随你了。」 这声应许,是一句双关。 她搭在裴良夜脖颈上的手微微一动,泳衣黑色的细带松开,垂落在了那白玉般的肌肤上。 裴良夜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进船舱。 鱼竿骤然一沉,正是清心寡欲的鱼儿终于忍不住那诱惑。 愿者上钩。 ------------------------------------- 「吃橘子吗?」月上中天,饶听南坐在江法道屋内,笑着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明天便是婚期,今晚也是她陪着好友的最后一晚。 「没胃口,」江法道恹恹地趴着,委屈巴巴地看着饶听南,小声恳求着,「你能不能让她站到窗口那儿,我看一眼,就一眼。」 「不行,规矩就是规矩。」饶听南残忍拒绝。 江法道又嘆口气,怅然看着窗外的假山园林。 这是座前朝亲王府,一砖一瓦都是文物,但因为某些原因也闲置了许久,颇有些破败。 左修才疏通了些关系,拍胸脯保证左家负责未来二十年的修缮保养工作,才好不容易拿了过来当做举办婚礼酬谢宾客的场所。半年过去,裴良夜雇了全国顶尖的设计师,对王府做了復原、修缮和一些现代化改造,此时倒也恢復了昔日的辉煌大气。 而王府后院布置着婚房,她也暂时住在这儿。 除了见不到裴良夜,一切都很舒适。 「你是闲着无聊,裴良夜在外面忙得脚不沾地,」饶听南笑着往嘴里放了瓣橘子,「宾客名单这些还好,左止元有在帮忙,她每天除了各种杂事,还逮着司仪一遍遍对流程。」 「你知道她记性好,但我看那流程也不复杂,她每天还要翻来覆去背个几十遍,生怕错了一点儿。」 江法道抬眸,瞪了眼她。 「你好像有点幸灾乐祸。」 饶听南回敬一眼,「裴良夜跟着您跑了,撂挑子了,您知道这半年我和左止元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江法道自知理亏,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还有,」饶听南的表情颇为哀怨,「您俩结婚就算了,怎么我和左止元还分开了呢。」 「没办法,」江法道轻咳一声,「我朋友……不只有你吗?」 同龄人里,能作为江法道这边的人,帮忙走流程拦亲的,便只有饶听南了。 而左止元?自然是在良夜姐那边帮忙的。 「所以啊,你最好贿赂贿赂我,」饶听南哼哼唧唧,「说不准到时候是左止元来叫门,她红包都不用塞,我毫不犹豫刷一下就给打开了,帮着给你抬上轿子。」 江法道脸刷的一红,嗫喏着。 「那不挺好的吗?」 饶听南盯着她,随后又嘆口气。 这橘子有点酸。 她顺手放下,又顺着问。 「吃橘子吗?超甜。」 「不了。」江法道笑着摆手。 「裴良夜还真是把你吃得死死的,」饶听南的无奈笑容中带着些欣慰,「某人之前不还逃婚么?」 江法道刚想说话,门却笃笃笃的响了。 「饶听南,」门口传来裴良夜压低的声音,「一眼,你就让我看一眼。」 「接下来三个月,我帮你打三个月白工都行。」 饶听南眯起眼睛,顺手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走到门口哼哼唧唧地敲着掌心,「我和左止元当时可是和你俩确定了好多次的啊,两人都信誓旦旦地说可以守规矩。」 第467页 「都一个星期了,一个星期都等了,一天等不得了啊。」 她开开一条小缝儿钻出去,江法道红着脸,听着门外稍远些的「追杀」声。 「退!退!退!退!退!」 她忍不住低笑,顺手拿起了桌上的橘子,送入口中。 半晌,饶听南神清气爽地拎着鸡毛掸子回来,看着某人将自己剥好的大橘子一扫而空。 「不酸吗?」她挑眉,坐回了江法道身边。 「甜的。」 饶听南看着对自己傻笑的好友,忍不住嘆口气。 「你啊,没救了。」 翌日。 十一月廿七,冬至。 宜嫁娶。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稍微晚一点啊,我紧急去查了资料,发现结婚这玩意儿还真复杂(托腮.jpg) 早知道就用点黑科技克服困难写太空婚礼了,随我怎么写,写什么中式传统婚礼啊……规矩又多又难记 发出江法道的嘆气声(规矩怪裴良夜狂喜) 要是不对的地方,通通是架空嗷~ 第141章 裴江【3】 「睡得怎么样?」翌日一大早饶听南轻手轻脚推开了新娘子的房门,随后哭笑不得地看着今日的主角鬓髮散乱,坐在床上干瞪眼。 「不怎么样醒了好几回。」江法道揉着太阳穴轻声说。 「那再睡会儿?」饶听南挑眉,拉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不管是算吉时还是循古礼婚礼都要等到黄昏的,你还能睡会。」 「要是睡不着」某只焉儿坏的猫猫笑得狡黠,撸起袖子「我给你脑袋后面来一下,保准你一睁眼就是上花轿。」 「去去去。」江法道嫌弃地看她一眼。 却也知道是这位损友想让自己轻松些。 「刚才去你们婚房看了看,顺手帮了些忙,」饶听南看着面前这人耳朵竖起,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放一万个心,很好看。」 江法道不满地看着她,「会说就多说点。」 「嗯说说婚床吧,」饶听南声音温和「安床那天我也过去搭了把手床上是凤凰红被撒了好多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江法道脸一红抱膝蜷成一团嘟囔着「我才不给她生孩子呢疼死了。」 「那让良夜姐生,」饶听南笑笑,随后眼睛一瞪,「你就窃喜吧,你知不知道你排场有多大?」 「啊?」江法道茫然。 「帮你抬床的人,知道是谁吗?」 「你说啊,我怎么会知道!」江法道急了。 「抬床铺床和撒喜果的人,按照习俗是要『精挑细选』挑出来的好命人,父母健在婚姻和睦儿女成双,」饶听南顿了顿,「希望给新人也带来这样的好运气。」【1】 「你觉得是谁?」她笑吟吟看着江法道。 江法道陷入沉思。 她的交际圈子就这么大,饶听南自然是不符合的;左止元,人家还没孩子呢,但倒是猫狗双全;左修才?父母不在了,自己爹妈也一样…… 她甚至想到了小钥,想到了蔡世宜,却都不怎么符合条件。 嘶,难道真是左止元?猫狗双全也挺好的。 「你别卖关子了,是谁啊。」她忍不住推搡了饶听南一把。 饶听南哼哼唧唧。 「是吴部。」 她果然看到了一只吓呆了的江法道。 …… 「吴部,来得这么早啊。」在院子里忙碌的左修才一抬头,看见穿着常服自然熘达进来的女人,笑着抬手打招唿。 「还不是你们逮着一只羊薅,」吴部头疼,「我好歹是个宾客,还被你们派了任务。」 「是宾客,重量级宾客,」左修才顺手塞过去一个红包,「吶,工钱。」 吴部挑眉,掂了掂手上轻飘飘的东西。 「左董,这可是行贿啊。」 「钱不多,五块。」 「……」 两人一齐笑了起来。 吴部倒也真把那红包装入了口袋,靠在了一旁。 左修才忙了一会儿手中的活,突然开口,带着些感慨。 「还是多谢了。」 「不必谢我,这是集体讨论的结果。」吴部笑笑。 分公司和总公司还在磨合期,左氏就已经表现出了雄踞亚洲的气魄,原本还有个京都林家可以稍微牵制一二,现在林家也被稳压一头。 一个没有敌人的左氏,是高层不太愿意看到的。 所以左修才半隐退藏拙,低调得过分。 所以裴良夜她们的婚礼从原定的天坛换成了这座亲王府。 大概是左氏上下遵纪守法,实在是挑不出什么大毛病,高层也在讨论,到底要不要因为所谓的「牵制」、「不能一家独大」而寒了左氏的心。 不仅高层在讨论,也有不少人在暗处盯着左氏的一举一动。 但今天,工作日,吴部踏入这座府邸,某种意义上代表着,讨论已经有了结果。 「我倒是想看看小饶,」吴部慢吞吞地说着,「我听说她这半年王老爷子那边跑得勤快,却不知道来见见我。」 「她哪敢见您?」左修才失笑,指了指后院的方向,「在陪新娘子呢,您去吧。」 「这样啊,」吴部思索,随后迈步,「罢了,迟早是要见见新人的。」 她刚起身,门口又风风火火闯进来两个人。 正是蔡世宜和林钥。 第468页 林钥看见院子里的女人,麻了爪,一个紧急剎车,裹足不前。 被她拉着跑的蔡世宜没站稳,一头撞在她背上,痛苦地揉着自己的鼻子。 「林钥!你没事剎车干嘛?」 小钥没回答她,只是紧张地看着院子里的人,小心翼翼的打招唿。 「吴部好。」 女人偶尔会来拜访老爷子,她自然也是认识的。 女人思索了会,随后笑着摇摇头。 「我就说哪里不太对,」她温声看着面前的年轻女人,「今天就不必称职务了,叫一声吴姨吧。」 「……吴姨好。」 吴部看着从年轻女人身后冒出来的陌生脑袋,倒也猜到了是谁,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唿。 「吴姨,那,我们先去看看新娘子了。」小钥将身后的脑袋摁回去,又牵住蔡世宜的手,想熘。 「嗯,去吧,」吴部微微点头,「和她们说一声,我马上就到。」 小钥:! 看着两人一熘烟往后院跑了,她无奈笑笑,摸摸自己的脸,「我应该没这么吓人吧。」 左修才也跟着笑出了声。 「吴部养得势又重了,孩子们怂一点也正常。」 「所以我挺喜欢你们左家的家教,教出来的孩子,圆滑中带着傲气和筋骨,」她摆摆手,「不和你多扯了,我去后院。」 她慢悠悠往后院走,看着随处可见的喜字和火红的灯笼,唇间泛起愉悦的轻笑。 直到敲开新娘子的屋子,看见里面排排坐得端正的四个人,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这是干嘛?」 蔡世宜表情悲痛极了。 她刚从小钥口中得知了女人的身份。 呜,早知道就去裴良夜那边了,好吓人! 「快别端坐着了,我是有任务的,」吴部又嘆口气,走到卫生间洗手,「小饶,梳子呢,吉时快过了。」 「好好好。」饶听南讪笑着起身,摸摸鼻子,表情严肃了些,从一旁捧来了一把崭新的木梳。 吴部擦干净手中的水珠,接过,按着江法道的肩膀,示意其坐在梳妆镜前。 江法道看着镜中的自己,特意去拉直了的长髮柔顺地披散在脑后,双颊微红,而更显得明艷无双。 微凉的木梳碰上颅顶,那坚硬而又温润的梳齿慢慢滑动。 吴部温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髮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四条银笋尽标齐。」【2】 这叫「上头」,是一个非常讲究的仪式。梳头要用新梳子,助「上头」的人也必须是六亲皆全,儿女满堂之人。【2】 然后唯一符合条件的吴部便又被拉了过来。 江法道听着长辈温润如水的祝福,眸子忍不住一红。 白髮齐眉,儿孙满地。 真好啊。 小钥扭头,看着眼圈泛红仰头望天不断眨眼的蔡世宜,心中泛起一阵忧心,伸手抱住她,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她们已经在一起半年了,虽然偶尔会有小争吵,却也开开心心幸福美满。 但渐渐知道了当年事的小傢伙,心中不可避免的有些芥蒂。特别是这回,姐姐推掉了好多事跑来参加婚礼,更让她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楚。 而现在,看到眼眶泛红的姐姐…… 「林钥,我也要这个,」蔡世宜凑到她耳朵边上,声音很轻很轻,「我也要和你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小钥心脏仿佛被捏紧又松开了的海绵,悸动,又舒展。 那丝小小的芥蒂不知何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好。」她轻声答应。 姐姐要的,她都会给。 「不,等等。」 但蔡世宜的声音又让她心脏停跳半拍。 「错了,是我要给你这个,」蔡世宜认认真真地说,「我娶你。」 小傢伙眼圈骤然也红了,将脑袋埋在蔡世宜脖颈,用力蹭了蹭,发出闷闷的声音。 「好……吧。」 梳礼方完,远远地便传来了清亮的乐声,素有乐器流氓之称的唢吶声响,划破了寂静的长空。 「哈,」吴部忍不住笑了起来,放下梳子向外看,「应该是那位小冬皇带着她的戏班子来捧场了。」 左修才爱听戏,小冬皇与他关系不错,这次也被拉来当工具人。 江法道揉揉眼睛,作为个钢琴家,她对此多少也来了点兴趣,于是起身,站在窗口竖起耳朵。 「是百鸟朝凤啊,真想靠近点听。」她喃喃自语。 饶听南警惕地看着她,「别想用这个藉口出门嗷。」 江法道是一点脾气也没有,耷拉下脑袋拖长声音,「知道了。」 吴部看着闹腾的两人,笑着摇摇头,拍拍饶听南的肩,「我先去前边了,改天带着小左一起去家里吃饭。」 饶听南啪一声立正站好,动作夸张,唇角带笑,「好的吴部。」 女人眯起眼睛,指指她的鼻子,「越来越皮了哈。」 她又笑了起来,点点头,「是件好事。」 捱到了上午十一点半,草草吃过简单的午饭后,化妆师也来了,饶听南看了眼不断给新娘子拍照的小情侣,又看了眼窗外。 窗外,极隐蔽极隐蔽的角落,一个白色的手帕在草丛中挥来挥去。 第469页 饶听南若无其事起身,舒展舒展身子,「我去外面透透气哈。」 江法道不明所以地瞥她一眼,下巴又被挑了回来,只得微微眨眼以示疑惑。 饶听南沖她眨眨眼睛。 江法道突然就明白了,脸一红,「去吧去吧。」 饶听南先在院子里绕了个圈,随后把躲在假山后头的裴良夜拉了起来,眸中闪过一丝惊艷。 裴良夜的衣妆比里面那人的简单些,此时居然已经画好了。 一袭红色嫁衣,如火,如天边霞,如女儿面上羞恼嗔。 墨发盘起,红绸垂落,面如白玉,身如青松。 裴良夜长得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此时火红嫁衣在身,居然无端端添了几分风流倜傥,正有几分那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可这翩翩公子此时急得不得了。 「里面怎么样了?」她低声问着饶听南。 「先前梳完了头,现在在化妆了,」饶听南靠在假山上,调侃地看着她。 「多说点多说点。」 「你婚后左止元带我出去玩,你自个儿打三个月白工。」 「成交!」 「签字,画押就算了。」饶听南居然从怀中摸出了一张a4纸和一支笔,上面印着一张合同。 裴良夜瞪她一眼,刷刷刷签上自己的大名。 饶听南施施然收好,随后拉长了语调。 「江法道嘛——很好看。」 「不过还是要你自己到时候亲自看比较好,我就不剧透了哈。」 好吧,其实是她自己也还没看到。 她像兔子一般cua一下窜了出去,顶着裴良夜幽怨至极的目光逃回了屋子。 被骗得心甘情愿的她站在原地幽怨地站了会,突然一拍脑袋。 「该死,忘记让她等会放水开门了!」 这边,饶听南再回到屋子,看见的就是一对痴痴站在原地沉迷美色的小情侣。 她挑眉,看向江法道,随后身子也僵住。 「好看吗?」江法道紧张得捏紧了拳头,掌心全是汗。 「真好看。」饶听南口中泛起一声喟嘆。 凤冠矜贵,嫁衣华美,却都盖不住这人明艷无双的动人气质。 「真是便宜裴良夜了,」她忍不住感慨,指尖轻轻触碰着凤冠上微凉的宝石,温声问,「沉吗?现在要不要取下来?」 江法道坚定地微微摇头,坠饰也随着轻轻摇晃。 「戴着吧。」她红着脸,紧张得直捏衣摆。 「你啊,别把衣服捏皱了。」饶听南不住摇头。 小钥则塞给她一个苹果,「忍冬姐捏这个。」 江法道接过,微垂着头,不断深唿吸,又过了一会儿,抬头,委屈巴巴地看着饶听南,「花轿什么时候来啊。」 「我看你恨不得现在走到婚房去,」饶听南翻了个白眼,看了眼表,又只能低声安慰着,「快了快了。」 下午三点,鞭炮声准时响起,吹拉弹唱的喜庆乐声越来越近。 江法道闭着眼睛,死死抓着饶听南的手发抖,喉咙中无意识溢出小兽的轻咽。 饶听南一边忍着疼,一边拿着干净的纸巾一点点吸去她额上的薄汗。 小钥则跑出跑进,不断报备。 「到胡同口了!」 「到前门了!」 「进来了进来了!」 蔡世宜本没那么紧张,被她跑出跑进,闹得也开始紧张兮兮,不断在屋内踱步起来,在小钥又一次吵吵嚷嚷着「到前院了」的时候,她伸手将人扣在怀里,用力瞪一眼,「别跑了!」 小钥喘口气,接过蔡世宜递过的水喝了一大口,抹抹嘴,「是不是该关门了?」 三人顿时手忙脚乱地将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当左止元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时,陷入沉思。 她忍不住去摸怀中的流程小抄,又努力克制住。 门……不应该是虚掩的吗? 不过不打紧,里面有内鬼。 她轻笑着,小手一挥,花轿两边的乐队顿时吹吹打打地更加卖力。 「开门吶开门吶,」她高声叫着门,「接亲的来了。」 「红包!」蔡世宜带着点小兇狠的声音响起。 要去开门的饶听南则被小钥堵在墙角。 「内鬼」被制服了。 左止元手里拿着一沓红包,左看右看,硬是没在那关得严严实实的门上找到一丝缝隙。 左止元:「……」 「你不开门我怎么塞红包?」 蔡世宜极为警惕,「你就是来骗开门的,对不对?」 左止元被这冤种闺蜜弄得又气又笑,凑到门口,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自己看看流程,门是虚掩的!关瓷实了我怎么塞进来!」 屋内顿时响起了手忙脚乱翻动纸页的声音,过了会,门啪嗒一声,开了极小极小的一条缝隙。 左止元总算将红包塞了进去,又高喊几声。 「接新娘子咯!」 门总算大开,她走到门口,看着被扶着起身的江法道,眸间泛起柔和的笑意,微微躬身。 「新娘子,该上轿啦。」 江法道紧张得同手同脚,扯开步子就要往外走,被总算逃脱钳制的「内鬼」一下拉住。 饶听南哭笑不得,压低声音,「你现在得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 「哦哦哦!」江法道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个环节。 第470页 但她根本忍不住心中的紧张和雀跃,只想赶紧见到裴良夜。 赶紧……拜堂成亲。 但饶听南眸间却骤然复杂了几分,轻拉着她的衣袖,微笑着拍着她的肩膀。 送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出嫁,她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伤感。 以前,她还能为了江法道和裴良夜拍拍桌子吵吵两句,今天之后就不行了。 她俩是一家人了,自己算是外人。 「真好,我以前认识你的时候就想着,你未来会有一个怎样的家庭。」 她慢慢抚平被江法道揪得有些皱的衣摆,抿抿唇,轻笑着,「倒是没想到我俩又从朋友变成了连襟。」 江法道察觉到了她心中复杂的情绪,握住了她的手。 「这不很好吗,」她声音温润,沖饶听南眨眨眼睛,「亲上加亲。」 「是啊,」饶听南被她逗笑了,「亲上加亲。」 她拍拍江法道的手背,松开,又微微屈下身子。 「走吧,我最后背你一程。」 小钥先走了几步,站在屋外露天的地方,在江法道头顶撑起一把火红的竹伞。 新娘出门时,须由姊妹背着上花轿。 江法道看了一旁的笑着的左止元一眼,迟疑着趴了上去。 饶听南走在红伞下,走得稳当,而蔡世宜手里攥着一袋子米,不断往红伞上、花轿上撒。 洁白的米粒宛若雨点般轻打在竹伞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江法道站在轿子踏板上,又转身,扶着凤冠和红盖头,向三人微微鞠躬。 「起轿——」 身强力壮的轿夫稳稳噹噹地走在了青石路面上。 按照规矩,迎亲回来时要走和之前不同的一条路,以取不会走回头路之意。 但这不是……接亲和结婚在一个地方么? 于是轿夫从侧门出,稳稳噹噹绕了偌大的王府一周,又吹吹打打地从正门进了府。 裴良夜长身而立,站在红毯尽头,看着慢慢向自己走来的花轿,眸间瞬间泛起了水雾。 去xx的规矩。 她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挤开一旁的饶听南,也不射轿帘也不踢轿门,大步上前,手颤抖地撩开帘子,看着轿子里端坐着的,自己的爱人,瞬间心脏漏跳半拍。 江法道嫁衣似火,足蹬绣履,流苏飘带低垂,红盖头盖住了那如娇粉面。 轿内,江法道怔怔看着那只低垂下来的,熟悉的手。 在轿子里的时候,她怕出和方才一样关紧了房门的笑话,又仔仔细细在心里复习了一遍流程。 不是应该裴良夜先对天对地对轿帘先空射三箭,再由饶听南撩开帘子么? 但这分明是裴良夜的手。 「裴良夜?」她小心翼翼喊着,克制住掀开盖头看一眼的欲望。 「是我。」裴良夜声音沙哑,干脆上前一步,在江法道的惊唿中,在众人惊讶又祝福的叫好和掌声中,在饶听南无奈捂脸中,她直接将人打横抱了下来。 站在屋内的左修才和王老爷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些许无奈的笑意。 刚赶到不久的南行云与左修才并肩而立,咬着耳朵。 「难怪你说良夜爱小江爱到骨子里了。」 毕竟,能让规矩怪破了规矩犯了忌的人,必然也是能相伴终身厮守到老之人吧。 王老爷子踏出半步,无视了完全不按流程来抱着新娘的裴良夜,高声唱。 「月老庙,佳侣共许愿,福缔良缘。」 「百梳发,粉黛倾城颜,凤冠霞帔。」 「花妆红,新娇乘鸾轿,紫箫声起。」 「花瓣洒,嫁与心中人,鸾凤齐鸣。」 「新词贺,笑将美言祝,璧合珠联。」 「合卺酒,锦帐情缱绻,花好月圆!」【3】 「好!」有资格来此的宾客不算太多,要么是亲朋,要么则是吴部和小冬皇一般的顶尖人物,此时却纷纷捨弃了那些架子,大声叫好。 此时,江法道就算反应再慢,也明白了某人完全没按规矩来。 她慌张得抱紧了裴良夜的脖颈,红盖头下的脸比嫁衣还红,将脑袋埋在了她脖颈处,手指轻轻掐了掐她脖颈处的软肉。 「快放我下来。」 「我捨不得,」裴良夜轻笑着,却也听话,老老实实将人放了下来,紧握住她濡湿的手,温声说,「小心,我扶着你。」 「嗯。」江法道微微点头。 两人一齐迈步。 跨火盆,红红火火。 跨马鞍,一世平安。 裴良夜紧挨着她,隔着层红盖头咬耳朵。 「忍冬。」 「嗯?」江法道觉得自己心脏是不是跳得太快了。 好像要跳出毛病了似的。 「要拜堂了。」 江法道身子僵住,随后整个人差点没炸开。 拜堂么? 她身子一个摇晃,被裴良夜抱住。 「要不还是我抱你?」 「不!」江法道声音软得不得了,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扣在她腰间的手突然收紧了些。 「忍冬,你现在跑不了了。」 「我没想跑。」江法道拖着酸软无力的脚慢慢向前走,慢慢挤出几个字。 「我……很期待。」 内宅,高堂之上,左修才南行云和江爸江妈端坐。 第471页 左修才和南行云还好,江爸江妈却已是双手紧握在一起,向来古板的人,此时面上也带着几分紧张。 新人交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任谁看了都不得不称一声。 真是一对璧人啊。 裴良夜身姿挺拔如青松,眉眼温润如月华,搀扶着身旁的的江法道。 两人嫁衣似火,金线绣着的凤凰栩栩如生。 蔡世宜和林钥在压低声音争吵。 「林钥,凤冠霞帔还是你来穿,我年纪大些,我来照顾你。」 「不不不,姐姐,你穿凤冠霞帔更好看。」 赫然是争着让对方做嫁人的那一方。 而另一旁坐在一起的饶听南左止元听着这争吵,忍不住笑出声,对视一眼。 「我想穿。」 「不,你不想,我想。」 赫然是争着想当嫁人的那一个。 「肃静——」王老爷子看着已经走到前头来的两人,高声唱。 两对情侣同时闭嘴。 「行礼——」 裴良夜还抱着江法道不放开。 王老爷子无奈,又高声唱一句。 「行礼——!」 江法道慌张挣脱了裴良夜的怀抱,往旁边走两步,准确走到了蒲团前。 身旁却响起一阵脚步声,赫然是裴良夜,又跑离了自己的位置。 王老爷子:「……」 「行礼……」 裴良夜扶着江法道跪下,歉意笑笑,又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双膝跪在蒲团上。 红盖头下,江法道深吸一口气,又分好几次缓缓吐出。 她是个素来骄傲的人,又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辈子不跪天不跪地不跪神佛,甚至没跪过父母。 但是…… 她唇角泛起一丝绝美的笑容。 「一拜天地——」 她缓缓叩首。 感谢苍天厚土。 我竟有此幸。 得遇良人。 「二拜高堂——」 裴良夜缓缓叩首的时候,听见了夫人吸鼻子的声音。 她鼻尖一酸,额顶贴在冰凉的地面上,久久不起。 若是多年前,没有两人的收养抚育,自然也没有现在的裴良夜。 南行云不断用力眨着眼睛,抬头。 素来稳重理性的她,此时竟然红了眼眶。 左修才其实也好不到哪去,不断轻抚着她的手背,是在安慰妻子,也是在安慰自己。 江爸江妈,更是握紧了对方的手。 从此,有人陪伴自己女儿走完人生旅途。 他们应该高兴的。 眸中却闪着泪光。 「妻妻对拜——」 两人起身,相对而拜。 …… 后来,江法道问过裴良夜。 「你在那一瞬间,想了什么?」 裴良夜先反问她。 「你想到了什么?」 江法道认认真真回答。 「很多东西。」 比如那个写着两人名字的小木牌和那株郁郁葱葱的葡萄藤,比如极光下两人靠在一起喝酒,比如那九十九次的盛大婚礼的每一个细节,比如一起看过的烟花,一起走过的路,一起遇见的人。 她洋洋洒洒说了很多,又看裴良夜。 「所以你在想什么?」 裴良夜温声回答。 「我只是在想你。」 「……哇,你这个回答好作弊。」 「是么?」裴良夜想了想,认认真真回答。 「但我当时真的只想着你。」 …… 「答谢亲朋——」 裴良夜扶着江法道起身,两人向宾客缓缓鞠躬。 掌声瞬间响起。 左止元用力鼓掌,手都要拍肿了。 随后就是…… 「送入洞房——」 身份清贵来歷颇大的亲朋们方才还矜持的掌声瞬间被欢唿声笑闹打趣声代替,饶听南捂住嘴,低下头尖着嗓子。 「送入洞房了啊!」 裴良夜一个趔趄,转身,狠狠瞪她一眼。 她觉得自己在定流程的时候,毅然决然将闹洞房这个环节删了,是自己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王老爷子笑着靠过来,低声问。 「挑盖头,合卺礼,结髮执手,不要我再和你强调了吧。」 「不用,我记得流程。」 「哦,真的吗?」 「真的真的。」 她不仅取消了闹洞房的环节,就连这些古礼,她也霸道得只准自己一个人来。 左止元当时听说的时候很嫌弃她。 「良夜姐,你也太不讲规矩了。」 「我的婚礼,我就是规矩。」某人霸道得冷哼一声。 而现在,霸总裴良夜看着坐在新床上的佳人,手中持着秤桿,却迟迟不敢向前。 江法道嘆口气。 她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那个,要不你坐下,我把红盖头给你,你把秤桿给我,我来挑?」 裴良夜手一抖。 「你要想的话,也行。」 「……你快点啊,」江法道拿她没有一点办法,咬牙切齿,「这样拖,好像急的是我一样。」 「好。」 江法道听见裴良夜的声音带着点鼻音。 秤桿慢慢挑起红盖头,她抬头,看见裴良夜微红的眼眶。 裴良夜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爱人,一阵阵酸涩堵在鼻尖。 第472页 她是个俗人,她形容不出面前人万分之一的美好。 于是她上前,轻,且虔诚地吻上了江法道的唇。 「哭了啊,」江法道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晶莹,声音也带了些颤抖,「哭什么。」 「快别哭了,等会还要出去敬她们酒呢,」她说着说着,自己眼泪也快要掉下来了,「我们拖太久,你信不信等会饶听南那个夺笋的傢伙又要调笑了。」 「嗯嗯。」裴良夜深唿吸,唇间带上笑意。 合卺酒,又叫交杯酒,她端来盘子,两人各执一杯。 先饮半杯,再交换喝下另外那半杯。 明明是清淡苦涩的酒液,偏偏江法道喝下后面色骤然酡红,仿佛喝醉了一般。 合卺酒喝下,妻妻同甘共苦,永结同好。 裴良夜又拿过来把剪刀递给江法道,自己乖乖低下脑袋。 江法道小心翼翼,剪下她一缕髮丝。 裴良夜又剪下一缕她的。 红绳将两人髮丝绑在一起,放入瓠盒之中。 「从此,就是结髮妻妻了。」江法道小声说。 两人那缕髮丝会一直好好保存,直到她们百年之后,一齐带入黄土。 裴良夜静静看着她,轻笑着点头。 「别看了,」江法道脸愈发红,「以后有你看的。」 「看不够。」 「但是还不出去,她们又要闹了。」 「随她们闹去,难道她们不结婚?总能报復回来的。」 江法道忍不住笑出声,主动伸出手。 裴良夜握住了她的。 她们一齐起身,伸手,推开了门。 「恭喜恭喜!」饶听南骤然拉开了彩带,门口响起了众人的鼓掌和欢唿。 江法道脸又是一红。 还好刚才没做什么,这些人一定苟在这里听墙角呢。 吴部!怎么您清贵如您也在! 裴良夜看着欢庆的亲朋好友,脑海中一阵恍惚。 心中突然泛起了感慨。 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把那句诗经中形容战友情谊的诗句当做新人的祝福。 她扭头,看着红着脸,一下下敲饶听南脑袋的江法道。 看着笑闹着的左止元。 看着执手靠在一起的蔡世宜和林钥。 看着不远处,微笑看着自己的左董和夫人。 她忍不住紧了紧身旁人的手,随后一个用力,将众人的欢唿和某人惊吓又羞恼的声音中,将她重重抱入怀里。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的确,是最好的祝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 【1-3】:均来自网络资料 写作时还参考借鑑了以下文献: [1]李桂梅禹芳琴.试论中国传统婚姻习俗的文化内涵[j].常德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04):11-14. [2]段塔丽.唐代婚姻习俗与妇女地位探析[j].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02):82-88. [3]裴庚辛郭旭红.民国时期的婚嫁习俗与婚姻法[j].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01):76-81. [4]李逸飞. 近代婚姻习俗与婚姻法规比较研究[d].山东师范大学2011. 诶嘿嘿,撒花~~~ 第142章 猫猫组【全文完】 左止元知道饶听南一旦放假在家,一向是一个能不动就不动的惫懒性子。 她会赖床,会起得很晚。 她会搬一把躺椅坐在阳光下手里拿本书,也不看就随便打开一页放在脸上睡觉苟在角落一睡可以睡一个下午,像极了一只缩成一团晒太阳的懒洋洋的猫咪。 她也没什么求知慾很乐于缩在自己的舒适圈内,只要不需要就懒得去学新东西。 她不喜欢烹饪,尽管会做饭,味道也还不错,但家里的主厨一直都是自己。 她还不喜欢运动——之所以不用「讨厌」这个词,是因为有且仅有一项运动她挺喜欢的。 所以在放年假的第四天,左止元清早醒来,惊异地发现身旁床上居然没人时赶紧忍着前一晚操劳过度的腰酸匆忙下楼。 然后看见一个穿着运动装戴着鸭舌帽给栗子戴上项圈的饶听南…… 左止元陷入沉思,随后忍不住往窗外看了眼。 「看什么?」饶听南眨巴眨巴眼睛。 「我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饶听南低头看了看乖巧坐着看左止元的栗子怒rua一把它的狗头磨磨牙「怎么了我就不能难得勤快一回吗?」 「可以可以。」左止元轻咳一声却依然上前探了探饶听南额头的温度。 唿没发烧。 饶听南表情幽怨伸手,帮她拉好滑落在肩头的吊带,又吻吻她的唇。 「今天,我想让一切有些不一样。」她在左止元耳边呢喃。 尽管都是老夫老妻了,左止元却依然会因为饶听南的小动作而脸红。 她歪着脑袋看饶听南,红着脸笑,「什么叫一切有些不一样?」 「比如……」饶听南故意拖长了音调,「今天我来做饭?」 左止元:! 她瞪大眼睛,绕着饶听南走了三圈,上下打量着这只向来惫懒的猫咪。 不对劲,肯定是哪里有问题! 「难道我还在做梦?」她自顾自嘀咕,又伸手摸了摸栗子的脑袋,「这触感不像啊。」 「什么梦啊,你就当我今天改性子了吧,」饶听南无奈地看着她,「粥在锅里,自己盛,中午想吃什么?」 第473页 左止元愣愣回答,「辣子鸡、青椒肉片,再随便来份时令蔬菜吧。」 饶听南潇洒地打了个响指,「交给我了,我等会正好经过超市。」 她拉了拉栗子,没拉动。 栗子端坐,吐着舌头,乖乖巧巧坐在左止元脚边。 「喂喂喂,烤栗子,不出去熘熘吗?」饶听南又扯了扯狗绳。 栗子疑惑地抬头看她一眼,又蹭了蹭左止元的脚。 「从来都是我熘它的,它的小脑袋就不知道还有别人能熘它,」左止元忍不住笑了,「要不我换身衣服和你一起去?」 「不用!」 饶听南超级大声的回答吓了她一跳。 「宝贝,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饶听南一脸正气,「我平时放假怎么休息的你就怎么休息。」 「额,您平时放假九点半点起。」 「那你快去睡觉。」 「好好好。」 左止元敷衍着回答,目送着某人将栗子扛了起来,夯吃夯吃走到院子里放下。 栗子的小脑瓜总算明白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开开心心熘达了起来,不时回头看一眼,灵巧的黑眼珠中偶尔透出一丝疑惑。 左止元摸着下巴,慢悠悠走到厨房,揭开砂锅,又是一怔。 「鸡丝皮蛋粥?」 她以为就是普通的白粥呢,但这个,恐怕是需要费些功夫的。 「饶听南不正常。」左止元嘀咕着,盛起一碗,勺子挑起一些吹了吹,送入口中。 她舒服地眯起眼睛。 味道不错,不过好像有特意照顾自己的口味。 随后左止元再次皱起眉。 「到底是怎么了?最近也没什么奇怪的事啊,好突然。」她端着碗,嘀嘀咕咕地上楼。 「诶,前两天忍冬姐好像给她寄了几本书。」 这么说起来,昨天下午,饶听南好像没有直接苟着晒太阳,而是先看了看那本书。 「叫什么名字来着?」 …… 「什么书?」江法道接到了左止元的电话,一脸懵逼,随后反应过来,「啊啊啊,我给饶听南寄的那几本啊,怎么了吗?」 左止元站在二楼,往厨房看了眼。 饶听南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她捂额。 好吧,饶听南切辣椒的时候被辣哭了,自己想去帮忙,被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轰上了楼。 「她今天有点奇怪,」左止元瘪着嘴,「好像是因为昨天看了那些书。」 「不能吧,」江法道声音听起来很是震惊,「我是给她当乐子看的啊。」 「所以是什么书啊。」 「嗨,是裴良夜的,她以前的书,是……」江法道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什么《恋爱心理学导论》、《恋爱的一百个小技巧》、《情侣必做的一百件小事》、《情侣必打卡的一百个地方》这些啦,我们前几天收拾屋子的时候从角落里翻出来了。」 「我翻了翻,裴良夜居然还在旁边做了笔记和批註,我就寄给饶听南当乐子看了。」 左止元迅速走到书架前,手指在书嵴上摩挲。 《恋爱心理学导论》、《恋爱的一百个小技巧》、《情侣必打卡的一百个地方》 这三本都在。 江法道还在不可思议地嘀咕,「饶听南不会真按上面说的做了吧。」 「恐怕是,」左止元倒吸一口凉气,「少了一本。」 「哪本?」 「《情侣必做的一百件小事》。」 …… 饭桌上,左止元夹了一筷子青椒。 「味道怎么样?」饶听南托着下巴,笑眯眯看着她。 「好吃。」左止元认认真真点头,心中却多少有些忧虑。 她刚才在书架上找遍了,书桌抽屉也翻了个遍,剩下的一本《情侣必做的一百件小事》硬是没找到。 江法道的吐槽很有道理。 「这类书就只能看看,无非是一些没谈过恋爱的人向另一群没谈过恋爱的人传授自己想像中的经验罢了。」 「真有恋爱可以谈的人,谁那么闲啊还写书?」 饶听南,应该不至于把这些东西奉为圭臬吧。 她看着面前似乎心情极为愉悦哼着小歌儿的饶听南,心中的疑惑不断蔓延。 而这疑惑,在饭后饶听南惯来的晒太阳时间时,达到了顶峰。 …… 「你说你要去跑步?」左止元瞪大了眼睛。 苍天大地啊!夭寿了!饶听南居然要去锻鍊了! 「对。」饶听南穿着运动小背心和瑜伽裤热身,身材曲线被完美勾勒了出来,看得左止元有些眼热。 不,不行。 馋了十多秒,她心中再次泛起忧虑和疑惑。 「那……我呢?」 平时饶听南晒太阳,她就会去跑跑步,但由于家里委实没这个需求,所以只有一台跑步机。 「你啊,就晒晒太阳吧。」饶听南开心地笑笑,哼着歌儿去了楼上健身房。 左止元无奈,只能忧心忡忡地在饶听南的躺椅上坐下,苦苦思索。 到底是什么原因? 饶听南为什么还要把那本书藏起来? 她眉毛紧蹙,轻嘆一口气。 咦,小桌子上是什么? 她余光瞟到了什么,扭头,随后唇角抽了抽。 躺椅旁边的小桌子上,赫然就是那本《情侣必做的一百件小事》。 第474页 好吧,人家根本没藏。 左止元无奈地摇摇头,偷偷摸摸往楼上看一眼,屏住唿吸仔细听。 隐约传来了跑步机的声音。 她手探过去,鬼鬼祟祟拿起那本书,随便翻了翻,又皱起眉。 这里大部分内容是教热恋期情侣磨合和相处的,但她和饶听南……早就过了磨合期吧。 她偶然翻过一页,随后惊异地发现,这里居然被折了一个角。 「情侣必做的第七十三件小事,」左止元眉毛骤然皱得更紧了,「交换生活?」 书上说,在情侣的磨合期,大部分争吵都是因为无法相互理解,而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到换位思考。 可换位思考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为了更好的体会对方的想法,这本书建议,试着交换一天的生活日常,了解对方的付出和苦衷,从而更好的相互理解。 左止元啪的一声合上书,瞪大眼睛。 是了,肯定就是这个! 平时遛狗做饭都是她来,放假的饶听南就是一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摆烂模样。 但她今天不但遛狗做饭,还连太阳都不晒了,还在运动! 饶听南是真的在跟着这本书的建议在做! 「饶听南是觉得我们之间出问题了?」左止元开始努力回想这些天的平淡甜蜜,苦着脸,「没有啊。」 她仔仔细细復盘了两人好不容易休个年假后的这几天的日常: 第一天,前段日子累得不行的饶听南大睡特睡,快到中午才起,吃早午餐,盛赞自己手艺又进步了; 下午,晒太阳,看书; 晚上,躺0许久的饶总化身大勐1,自己连连求饶。 第二天,她起得早了些,和栗子玩了一上午,又打开电脑兴致勃勃地考察着出去旅游的……酒店的床是不是够舒服,方便她打盹睡觉; 下午,晒太阳,看书; 晚上,饶总依然是大勐1。 第三天,也就是昨天,上午依然一切正常,两人挤在一起在影音室看了部电影; 下午,晒太阳,看书,哦对了,饶听南在第三天下午就开始准备今天早上的食材了; 晚上,大勐1。 左止元苦恼地抓了抓脑袋。 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啊,一切正常得不能在正常。 那为什么…… 她又翻开书,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为什么饶听南要突然交换生活呢? 她满肚子的疑问,在夜晚终于爆发。 …… 「宝贝,我想学画画。」晚上,饶听南端坐在她面前,表情认真。 「想学画画?」左止元倒吸一口凉气,「为什么?」 饶听南什么时候对世界这么有好奇心和求知慾了?! 「额,」饶听南顿了顿,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就是想学了嘛。」 左止元眯起眼睛。 自己偶尔会在睡前画副素描。 这也是交换生活的一部分吗? 「好。」 她温柔地从身后抱住饶听南,握住了她的手,在素描本上慢慢描画着最简单的静物。 饶听南被她操控着画,无聊地看了会,随后就是一副无心学习的坏学生模样,蹭了蹭左止元软嫩的脸颊,低声撒着娇,「宝贝,我腿好疼。」 左止元失笑,戳了戳她的脸,「你忙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疏于锻鍊,一运动就是用的我的配速,当然累啊。」 她说完,沉默了会,还是决定将心底的疑问尽数吐出。 「饶听南,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饶听南这时不藏着掖着了,声音轻软,「你看过那本书了吧。」 她是会物归原处的人,那本书放在那儿,就是想要钓一钓某人的。 「嗯,看过了,交换生活。」左止元将脑袋搁在了这人肩窝处,声音闷闷的。 「我体验了你一天的生活,」饶听南喉咙中发出一声喟嘆,「是挺累的。」 左止元心中泛起一阵温暖感动的同时,皱起眉。 「不啊,我喜欢遛狗,我喜欢烹饪,我喜欢运动,」她温声说,「我喜欢这些事,你喜欢另一些事,这并不是什么付出与回报,这是生活的分工。」 饶听南看了眼她,唇角泛起一丝狡黠的笑。 「我知道我知道。」 「但是,我是真的觉得你挺累的,」某只坏猫猫不装了,图穷匕见,「难怪这几天,一向禽兽的左助理也不反攻了。」 左止元:??? !!! 您!? 她突然想起了一些被忽略的小细节。 比如,饶听南在工作时,自己作为排忧解难的助理,是更操劳能干的那一方的。 但饶听南放假后成功从躺0化身大勐1,自己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 再比如,这几天,饶听南似乎明里暗里暗示过午夜场还可以有下半场,被自己以「呜呜呜饶听南我好累」赖掉了。 那么,某人心心念念要交换生活,是为了…… 你还真勐不过三天啊。 饶听南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铅笔,转身拥住她,奉上自己的红唇,口中呢喃。 「今天的交换生活,还有最后一项没有做。」 「做完它吧,宝贝。」 左止元无语凝噎,哭笑不得。 您今天从早到晚铺垫了这么长,就是为了最后这个? 第475页 人家的图穷匕见是一副地图。 你的图穷匕见,那得是一副清明上河图! 她气急败坏地将笑得狡黠的人摁在床上,红着脸低吼。 「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大躺0!」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真的非常不会写日常啦,从番外篇开始到现在,挠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过完所有剧情了的猫猫组还能写什么 所以搞出了个奇奇怪怪写的时候笑得我肚子疼的沙雕梗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 全文完结啦,撒花~~~ 顺便求一个完结评分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