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不了就读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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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攻略不了就读档》作者:竹系胖哒【完结】
本书简介:
宁十安穿进一本文中,成了男主沐寻被迫订婚的未婚妻。
沐寻其人,年纪轻轻便展露惊人天赋,成为第一仙府沐家的继承人,亦是不世出的天才剑修,可惜一朝遇袭,陷入昏迷,醒来便发现多了个未婚妻,沐寻冰魄之体,高冷疏离,不通世俗情爱,当即要求退婚。
宁十安问,啊然后呢?
系统告诉宁十安,沐寻因这性格缺陷,始终不得大圆满,最终会死于大反派剑下,修真界毁于一旦,你的任务就是让他爱上你,补全他这一窍,然后为他身死,令他大彻大悟,成就无上剑道,保住修真界,事成之后,修为、财富、道侣,你想要什么都行。
宁十安:可他是冰魄之体,他不懂爱,难度太高……
系统:你可以读档,如若失败,就读档重来,总能找到他的弱点,让他爱上你。
有了读档重来的功能,骗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能给沐寻编造一个完美妻子。
宁十安拍胸脯:「为了退休,我一定努力工作。」
——
沐寻一心向道,不通情爱,可身边被迫联姻的小妻子却无视他的冷漠孤僻,给与他无穷无尽的温暖,她完美无俦,她与他神魂契合,冰魄一朝融化,爱情汹涌浩瀚,可她却死于他身前,他痛彻心扉,崩溃坍塌,势要替她报仇,与她合葬。
可就在他于这痛苦中达到大圆满之境时,却看到了许多未曾知道的真相,他看到他那温婉可人的小妻子无数次的读档与重来,他听见她说:「下次演个什么好?怎么还搞不定,快点工作结束要退休啦。」
痛彻心扉,彻底坍塌,他挟着怒火与委屈寻她而去,却见小妻子快活的大声喊道:「退休啦,我要选道侣,好多好多道侣。」
好,她很好!她真的很好!
内容标籤:
主角视角宁十安沐寻
一句话简介:都是演的,根本不爱你
立意:世间总有善意
第1章
「舍弟阿寻就在里面,姑娘进去便好。」沐斐站在院子里,指着不远处紧闭的门扉,「巫医说姑娘与舍弟八字契合,能唤醒昏迷的他,接下来的日子,便拜託姑娘了。」
宁十安正站在一座偏僻的院落前,脚下是厚厚的红褐色落叶,院中的石桌上覆着一层薄灰,墙角爬满了野生的藤草,旺盛与荒芜错落。
有些奇怪啊,以沐寻沐府二公子的身份,为何住处如此……
奇怪归奇怪,宁十安还是乖巧点头:「斐公子,我知道了。」
沐斐,也是沐寻的大哥,沖她轻微颔首,人便退了出去,整个院落便只剩下宁十安一人,哦,还有她那死鬼未婚夫。
系统适时跳出来【开启主线任务一——不被退婚】
【沐寻,本书男主,情感缺失,冷漠无情,不通情爱,虽天赋异禀,却难成大道,最终会死于反派剑下,修真界随之毁于一旦。】
【你是他在昏迷时,家人为他找来的沖喜小娇妻,刚定完亲,你的任务就是让他爱上你,并在他最爱你时为他身死,令他大彻大悟,补全他这一窍,拯救修真界。】
【若是完成,财富、修为、美人应有尽有,若是完不成,你是身穿,修真界完蛋,你也跟着一起完蛋。】
宁十安刚接收完信息,一个端着托盘的小侍从走进院落,迳自来到她面前。
「宁姑娘,这是斐公子命我给您送来的吃食。」
宁十安接过,小侍从转身欲走,她便问道:「平日没人照顾寻公子么?」
小侍从提起沐寻,神色略有惶恐:「有的,会有僕从隔几日看护。」
「那这院子……」
小侍从起先错愕,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慌忙解释:「寻公子不喜同人亲近,也不喜人动他的院子,所以没人敢来。」
没人敢来?宁十安问:「你怕他?」
小侍从脸色一白,分明在害怕,硬说:「没有没有,我还有事儿,先退下。」
他的态度让宁十安有些不安。
暮色悄然降临,将这地处沐氏仙府最偏僻的宅院映衬的森然古怪。
宁十安咽了一口唾沫,拾阶而上,轻轻推开了沐寻的房门。
暮色透过窗,落进没点灯的房间里,屏风之后,帷幕轻摇。
宁十安轻手轻脚来到近前,帷幕后,一只苍白修长的手颓然坠落在被褥间,隐有青筋,削瘦无血色。
宁十安略一迟疑,伸手掀开帷帘,浅浅暮色下,昏睡的青年白的发亮,五官精緻,线条清晰,唇血色单薄,像是冰面下盛放的鲜红月季。
要怎样唤醒他?宁十安飞快思索,她伸手轻触他的脸颊,软软的,又滑向比她人生还清晰的下颌线,这般触碰,他依然没有丝毫甦醒的迹象。
宁十安陷入沉思,难道说……得内什么……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唇上,又往下瞄,最后飞快的收回来,脸颊因为骯脏的思想飞快发烫,她捧着脸羞涩:「不是我非要如此,但为了唤醒你,我也只能小小的牺牲,我也是被迫的……」
她找到藉口后,撅起红唇缓缓靠近青年,一点一点往他嘴唇上靠,就在即将碰触的时候,青年忽而睁开了眼。
宁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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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眼眸不含任何情绪,就这样直勾勾又赤、裸裸的望着她。
宁十安尴尬的直起身,故作惊喜:「寻公子,你醒了?」
青年活动一下手指,略作适应,便撑着上半身坐起,没对她方才的行为追究,只疑惑道:「姑娘是?」
宁十安一五一十将自己如何来的抖落干净,眼巴巴的望着他:「所以,我是你的未婚妻。」
青年黑眸半敛,显然在消化她所说的内容,他一沉默,屋内便格外寂静。
宁十安想起小侍从的模样,颇有些紧张,这傢伙该不会一言不合就动手吧?那她该要如何应对?
她头脑风暴的时候,青年忽而抬眼望来,宁十安汗毛霎时竖起,便听那青年道:「宁姑娘,你我素不相识,婚约委实荒谬,这婚退了可好?」
语气温和,甚至称得上彬彬有礼,宁十安一时愣住,随后回过神来:「仙君可是有钟意之人?」
「不曾。」
退婚是不可能退婚的,宁十安决定示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他:「寻公子,我孤身一人,无处可去,仙君可愿收留我?」
沐寻靠坐床榻,整个人陷入暮色的阴影中,视线缓慢的从她身上掠过,平静道:「为何要待在我身边?」
宁十安大胆发声:「我钦慕仙君,曾在永宁城得见真颜,至此难忘,一心一意想要留在仙君身边。」
青年微微前倾,盪开夜色,惊艷的五官动人心魄。
「可你都不了解我,不了解我,便钦慕我么?」
宁十安张口就来:「仙君信我,我这人一根筋,若是喜欢一个人,无论他怎样,都会永远喜欢。」
青年微垂了眼,瞧不清神色,舌尖滚落三个字:「永远么?」
胡说八道又不要钱,宁十安拍胸脯扮演顶级恋爱脑:「永远永远,说永远就是就是永远,绝不会变心,只喜欢你一人。」
「好。」
宁十安还在想词儿,冷不丁被他这声打断,仓促间抬眸望去,便见青年的髮丝与衣衫被穿堂而过的夜风带着微微浮动,他偏过头,目光温柔:「那便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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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从房间内退出,站在铺满落叶的院中,同系统道【很好说话啊,初始任务这不就完成了?】
系统探查过后,迅速回復【没有,任务依旧是不被退婚。】
啊?他不是应允她留下了么?难道还有别的?他会短时间内改变心意?
宁十安正思索,身后响起推门声,宁十安迅速回身,便见沐寻一袭黑衣站在石阶上,大病初癒,清瘦苍白。
宁十安忙问:「你怎么起来了?还好么?」
「已无大碍,宁姑娘费心。」沐寻身上没有一丝儿戾气,甚至称得上温和,他轻巧的走到石桌附近,捡起埋在落叶中的油灯,重新悬在高处的枝丫,拨弄灯芯后,院子便陡然亮起来,随后他挽起长袖,露出精瘦的小臂,拿起一旁搁置的竹扫帚,开始清理院中的落叶。
这朴实无华的发展让宁十安思绪模煳,她想是自己表现的时候,连忙跑过去按住他手中的扫帚:「你病刚好,我来吧。」
沐寻轻轻拨开她的手,橘色的暖光染透了他半边轮廓,「姑娘初来,怎好让你做这个?」
青年翩翩君子,温柔美貌,宁十安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小侍从会如此害怕,难道小侍从演给自己看的?她想不通。
「那我去清理杂草。」宁十安拿起一旁的花铲,跑到一旁去铲杂草,一边铲一边偷看沐寻。
他垂首清扫落叶,院中只闻竹枝刮过落叶的沙沙声。
宁十薅起杂草,悄悄问系统【你是不是找错人了?这不是沐寻吧,你不是说他情感缺失,冷漠无情,这傢伙看上去挺正常啊。】
系统搜索片刻,肯定【没错,是他,温和不代表有感情吧?】
宁十安想想也是,多的是温柔有礼的变、态杀手,她又偷摸看,沐寻清理好落叶,去擦石桌,没用术法,挑了只白帕子,一一拂过尘埃。
看上去他喜欢干净的院子,不然也不会刚醒便来打扫,宁十安忍不住问:「你不喜欢别人靠近你的院子么?」
青年手上不停:「没有。」
没有?那小侍从为何那般说?是小侍从有古怪还是沐寻不对劲?宁十安脑瓜子有些混沌。
院落外忽而传来脚步声,紧跟着那人便走进院中。
瘦高的身材着一身青衣,眉目俊朗,笑意若星,闲散走来,风流倜傥,正是沐斐。
这大公子亦生的好皮相,同沐寻的安静寡言不同,他更明朗些,一进来便惊喜道:「宁姑娘竟真的唤醒阿寻,感激不尽。」
宁十安察觉到沐寻并不意外他的到来,想来正是沐寻传音与他,谦虚回道:「巧合罢了。」
弟弟醒了,沐斐心情很好,匆忙上前,压着沐寻的手腕替他把脉,切了片刻,笑道:「没有阻塞,的确好了,巫医果真灵验。」
沐寻收回手,接着扫院子,沐斐却道:「阿寻先别忙,我有事儿找你。」
见沐寻停下来看他,沐斐道:「在你昏迷期间,镇灵阁丢了件凶物,求上门来请求追回,是已被摧毁的生息蛊。这东西阴毒,虽已失去活性,但那人既然打这物的主意,我担心他有启动的法子,这物若是启动会带来大灾祸,万不能疏忽。我收到消息说他在银鱼岛,想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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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手里薅着小草,心想,这大哥看上去关心沐寻,似乎也不咋地,他才醒第一天,便要他长途跋涉。
沐寻很快回应:「好。」
宁十安正在发愣,却见沐寻已经往院落外去,啊?这才刚醒,天还黑着呢,宁十安一把拽住他。
「明日再去,今日刚醒,天亦黑了,休息吧。」
沐寻并不在意:「我已痊癒,无碍。」
沐斐笑道:「宁姑娘,到了阿寻这个境界,睡不睡这一天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宁十安不松手,坚持:「睡一天,明日去。」
沐斐见姑娘执拗,抿唇笑了会儿,「好,就依宁姑娘的,有宁姑娘如此关心阿寻,我替阿寻高兴。」
沐寻低头望了望扯住衣袖的细白小手,眼睫微垂:「好。」
·
当夜,沐寻想将床让给宁十安,宁十安将他按住,自己拖着被褥去了书房,怕沐寻一大早离开,她不敢睡太死,一夜醒醒睡睡,并不安稳。
天微微亮,睡迷煳之际,忽听开门之声,宁十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揉着黑眼圈就追出去,果然见沐寻已往院落外去,宁十安慌乱追上,拽住他的衣袖:「等等。」
沐寻停下:「宁姑娘?」
宁十安打了个呵欠,仰脸望他:「我也要去。」
「此行危险,生息蛊乃至凶之物。」
宁十安不管,大清早说胡话:「我要跟着你,我离开你活不了。」
沐寻闻言默了默,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吧。」
两人一道往外走,今日的沐寻别院依然冷清,院落外寂静无声,落叶厚厚一层。
离开的小径曲折漫长,两旁草木肆意。
看样子真没人来……
宁十安胡思乱想间两人已到沐府的中心广场,说是沐府,其实是沐家仙府,坐落于永宁山脉,各长老分管不同峰头,蔓延数千里,门中弟子繁多。
沐府是修真界出了名的名门正宗,宗训匡扶正义,大公子沐斐温和好脾气,但凡有难求上门,鲜有拒绝的,而二公子沐寻虽人淡漠,但那些求上门的困难,大多由他解决,生息蛊便是如此。
生息蛊似乎危险程度很高,昨日阿斐还叮嘱沐寻,此次的任务是以最小的代价取回生息蛊,将伤害减到最低。
两人穿过中心广场,很快到了兽棚,宁十安见分管兽车的小侍从有些眼熟,正是那日给她送吃食的傢伙,他看见沐寻,脸色「嗖」的发白,握着缰绳的手指控制不住发抖。
趁着沐寻挑选兽车的当口,宁十安凑近他,悄声问:「你怎么了?」
「没怎、怎么。」小侍从支支吾吾,忍了忍问,「宁姑娘要同寻仙君一道去银鱼岛么?」
宁十安点头。
小侍从快速回头看了一眼沐寻,旋即低声:「为了你好,别去。」
「为什……」
宁十安尚未问完,沐寻已经牵着兽车来到身边,小侍从紧张行礼后飞快的逃走了。
沐寻惯常的温和:「怎么了,宁姑娘?」
「没事儿。」
「那……」青年眼睫微敛,彬彬有礼的邀请,「上车吧。」
第2章
赤焰马长嘶一声冲出沐府,奔向热闹的玄武长街,不过几息便到达西郊码头,两人换乘船只,往茫茫海面行去。
银鱼岛常年被迷雾所笼,丢失方位,五天才会现身一次,因此想要抵达银鱼岛,便要在现身那一日到达附近,此时迷雾会散去,才能看清岛屿方向。
船只行进两天一夜,驶进一片迷雾中,不辨方向不辨时日,不知漂泊多久,迷雾终于渐散,那藏身于中的海上明珠终于显露身形。
沐寻率先登岛,宁十安紧跟其后,船夫调转船身,往来时的路去,很快便被迷雾彻底淹没。
银鱼岛地处特殊,属于三不管地带,因此被称为海上黑市,常有一些外界罕有的稀奇之物。每隔五日便会有许多修者登岛,来交换所需之物,而离去亦需要在七日后迷雾散开之时,否则便会被迷雾吞没,困死其中。
银鱼岛四周常围绕银鱼群,将海面点缀的星星点点,因此得名,岛屿很大,俨然一座小型城池,内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并未有人守岛,两人轻易便走进城中,十字长街,两旁摊铺林立,其中修者繁多,街上一片喧闹之声。
宁十安好奇的四下打量:「所以我们五日后才能离岛么?」
「没错。」说话间,沐寻已经同她走到岛心,他挑了间客栈走进去,客栈内人满为患,他迳自去了柜檯开房。
掌柜的查帐本查了半天,才拿出一枚钥匙:「后天拍卖行开启,这几日来的客人很多,住宿比较紧张,您二位挤挤?」
宁十安在人声鼎沸中凑上前:「什么拍卖?在哪里?」
老闆指指不远处一座雕画凤檐衔明珠的二层建筑:「那儿喽,银鱼拍卖行,场子不大,但是货灵,听说有个压箱底的宝贝,叫什么神之泪,蕴含海量灵力,许多人都是沖那个来的。」
宁十安没听过,沐寻却眉心微拧,他接过钥匙递给宁十安便往门外走,宁十安立刻跟上,沐寻脚步一顿,比方才慢了些。
这分明是在等她,同他相处一日,宁十安已经有些摸清他的脾性,他似乎不擅长与人争执,只要他能接受,如果对方强硬些,他就会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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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沐斐要求他来银鱼岛,比如自己要求跟着,比起脾气好,更像是不在乎,因为他在让步时,情绪几乎没有波动,这倒是同他情感缺失有些吻合。
她不开口的时候,沐寻便不说话,宁十安想起方才他对神之泪有反应,便问:「神之泪有什么特别?」
「生息蛊因过于阴毒已被销毁,而重新启动的方式便是灌入海量灵力,神之泪正符合这个特徵,阿斐说偷了生息蛊的人在银鱼岛,恐怕正是为了神之泪来的。」
「所以咱们去哪?」
沐寻停下脚步,宁十安一抬头,便看见了头顶迎风招展的酒旗。
「去问问谁对神之泪感兴趣,兴许能找到那人。」沐寻抬脚迈进门内,喧譁与酒气扑面而来。
这是银鱼岛最大的银鳞酒肆,大厅分割成几部分,坐满了人,充斥着面红耳赤的争吵与划拳声。
沐寻从略显昏暗的过道走过,散开神识,很快在角落里找到了寻找的人,一个干瘦且眼睛凹陷的男人,他正靠在椅背上,懒散的同对面的人交易。
沐寻穿过沿途醉醺醺的壮汉,走到那人面前,宁十安被不怀好意的目光包围,小兔子一样紧紧跟在他身后。
「你是章离?」沐寻过去后前一个同男人交易的人刚走,他拉开椅子,坐在那人对面,又示意宁十安也坐。
章离散漫的依着椅背,手中抓着灌满烧酒的瓷碗,掀起眼皮,不客气:「找我?」
章离说话间,四周饮酒的男人们皆望向沐寻,目光挑衅威胁,大抵是他的手下。
沐寻太过乖巧安静,在一众醉酒糙汉中格外分明。
沐寻并不在意:「听闻你这里可以打听到有关拍卖行寄拍物品的消息,可是如此?」
章离混迹于市井,但实际是银鱼拍卖行的中层管理,手中掌握着各种拍品的信息,在这混乱无人监管的银鱼岛,拿来牟取私利。
章离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将碗往沐寻面前一砸,随手指使:「给我满上。」
宁十安坐在一旁不吱声,偷偷看沐寻,揣测他的反应,沐寻情绪稳定,伸手拿过酒壶给章离倒酒,一丝儿都不带犹豫。
章离只以为这青年养尊处优,不懂江湖事,是个好拿捏的公子哥,便道:「你想打听什么?我这儿很贵。」
沐寻便道:「神之泪买主。」
章离神色一动,打听神之泪买主,多半对神之泪有想法,对神之泪有想法,这公子哥应当很有钱,看他细白贵气不染尘埃的样子,想来好煳弄。
「关注过神之泪的名单可以给你,但要五万灵石。」章离说着拿出一张羊皮卷拍在木桌上,那里面记录着一份名单。
宁十安又偷偷看沐寻,五万灵石很贵,只是一份名单而已,这人看上去已经卖了很多份,早就不值这个价了。
「好。」青年又是不假思索。
宁十安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价这傢伙是一点儿不还。
章离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立刻觉着自己要便宜了:「我刚说急了,是一个名字五万。」
一个名字五万?干脆去抢好了,宁十安坐不住,沐寻不会这也答应吧?这价格连沐寻都迟疑了,他思量片刻后道:「太贵了。」
章离将羊皮卷收回去,不耐烦:「就这个价,爱要不要。」
宁十安生怕沐寻答应,拽住他的袖子劝:「这明摆着欺负你,别答应他,我们走,再想别的办法。」
章离冷笑:「耽误了我的时间,说走就走?」他话音一落,周围喝酒的男修全都停下手中动作,齐刷刷朝两人看来,一时剑拔弩张。
这傢伙真是仗势欺人,背靠银鱼拍卖行肆无忌惮,这不是明抢么。
宁十安想以沐寻的实力哪能吃这种威胁,抬头看青年,他亦黑眸深沉,冷冰冰的望向对面。
章离被他的眼神激怒,提着酒罈子起身,摇摇晃晃走向沐寻,嚣张道:「你这么看着我什么意思?」
他冷哼一声,提着酒罈就往沐寻头上招唿,就在即将砸到的瞬间,青年按住他的手腕,章离气势被压,动弹不得,恼羞成怒:「你敢跟我动手?来人……」
「没有。」沐寻起身,从他手中抽出羊皮卷,又将自己储物袋塞给他,神色平静,「成交。」
章离:……
气势汹汹的众人:……
宁十安:……
章离率先反应过来,骂骂咧咧的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废物,赶紧滚。」
宁十安脑子还是懵的,手臂被人轻轻一带,稀里煳涂的往外走,混乱中她仰脸看握着她手臂的青年,他平静的一如往常。
「你……他……怎么……这……」
宁十安处在冲击中,一时不知说什么,干脆闭嘴由他带着走。
两人出了酒肆,长街已陷入深海般的夜色中。
宁十安思来想去,拽住身侧的青年,气闷道:「明知他骗你,为何你要忍受?」
青年停下,垂眸望她,神色不解:「忍受?」
「对啊,他那样羞辱你,又藉机涨价,还强买强卖,你都不生气么?」
青年想了想,偏过头:「生气?我没有那样的情绪。」
宁十安愣住,没有那样的情绪?她便想起他情感缺失的事儿来,是情绪感知力低?
青年见她迷茫,补充道:「不会生气也没有特别偏爱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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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结合他的缺陷,略微有些懂,大抵是七情六慾淡薄,没有正常人类的感情,愤怒喜憎都浅。
青年视线淡淡扫过,见她小脸微皱,解释:「若与章离动手,他背后的银鱼拍卖行会为他撑腰,争执扩大,事情变得麻烦不说,还会让偷窃生息蛊之人警惕,兴许会逃走。」
「我们此行的任务是以最小的代价取得生息蛊,减少伤亡,多付些钱就可以解决这场冲突,自然是最优解。」
宁十安明白了他的思路,他的主要目的是取回生息蛊,减少伤亡,一切为这件事让步,那些挑衅威胁他又感知不到,被羞辱两句没影响,于是付钱走人最好。
听上去很合理……虽然难受……如鲠在喉……但是合理……
宁十安梳理完纠结的情绪,问他:「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沐寻将羊皮卷摊开,指着第一个名字:「从这个开始,一一找过。」
这些人隐瞒姓名,章离记录也只是记录代称与大致特徵,第一个人上便写着瘦高男修,右手虎口有细小梅花印记。
沐寻将羊皮卷一收,这便要走,宁十安一把拽住他:「你去哪儿?」
沐寻:「去挨个找人。」
宁十安道:「你该不会是打算一个个跟踪下来,然后慢慢找吧?」
沐寻:……
他默了默,问:「还有别的方法?」
宁十安脑袋瓜一昂:「当然有,跟我来。」
她扯着沐寻到热闹的街心,同旁边的摊铺借了椅子板凳,随后撸起袖子,露出细白的胳膊,纤细的手指握成拳状,大声吆喝道:「掰手腕赢上等灵器啦,只要一块灵石,便可以与我掰手腕,赢的人可以拿走一枚上等灵器。」她扬扬从沐寻兜里掏出的白灵芝,卖力的吸引众人。
「这白灵芝蕴含大量灵力,偷窃生息蛊之人应当也会感兴趣,若他与我掰手腕,我便能找到他,即便不参加,你也可以散开神识,在人群中找。」宁十安同身侧的沐寻道,「我掰手腕你得帮我,别让他们赢了。」
沐寻望着她细白的手臂不说话。
而宁十安这般吆喝,人群已经逐渐靠上来,很快便将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
一个眼上带疤的壮汉挤进来,嬉笑道:「我来我来。」他丢下一块灵石,便往宁十安对面一坐,迫不及待的撸起袖子,将粗糙满是茧的黝黑手掌往姑娘嫩白的小手上握。
宁十安不在乎这些,正要握住壮汉手掌,后领忽而被人一拽,人便被向后扯去,待她反应过来,沐寻已经替代她坐在了桌前。
「我来。」青年低声道。
宁十安想说她一个瘦弱姑娘欺骗性比较强,能吸引更多的人来,可她还没说出口,青年忽而转身,他伸手将她撸起的袖子拆开,重新覆盖住她纤细的手臂。
他将她在身后藏好,漆黑的眼睛平静温柔:「我来。」
第3章
手臂上方才沐寻触碰过的地方微微发烫,宁十安伸手捂住,她偷偷打量他,他没有感情,应当没什么意思,可能就是单纯觉得自己来比较好。
对面的刀疤男不乐意了,方才明明是个漂亮姑娘,换成一个男的,当即叫道:「怎么出尔反尔,我要那个姑娘。」
沐寻从兜里又掏出一块儿白灵芝,凑了一对儿,「这样行么?」
刀疤男的目光霎时被灵物吸引,见对面的男人温文尔雅,似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轻视几分:「行。」
两人这便较上劲,刚开始,刀疤男便用尽全力,可对面的青年纹丝不动,他惊讶之余愈加卖力,脸颊涨红,脖颈额头青筋暴起,青年却依旧悠闲的模样,连个眉头都没皱。
宁十安看不下去,戳戳沐寻的后心,轻声道:「别用力,先示弱再赢。」
沐寻接受到讯息,撤了力气,手腕立刻被刀疤男压向一边,眼看就要输,他才重新用力,佯装艰难的赢下。
围观的修士纷纷嘲笑刀疤男,那么弱的公子哥都赢不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要来比试。
这般持续了半个时辰,并没有找到虎口有梅花印记的男修,宁十安灵石都捡了一箩筐,这时有人挤进内里,笑道:「我来试试。」
是个颇清秀的书生,一身青衫,白净单薄,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红裙罩着面纱的纤细姑娘,看不清脸。
年轻书生坐在沐寻对面,笑着伸出自己的手,右手虎口赫然有一枚梅花印记。
沐寻视线微微一顿,旋即与书生相握。
「容长青,请赐教。」书生谦逊笑道,开始用力。
沐寻没回应,而是直接比试,佯装不敌,与书生僵持颇久,最终艰难获胜。
书生无奈笑道:「技不如人,罢了。」说完便同那姑娘离开人群。
宁十安低声问:「是他么?」
沐寻道:「我方才试探过他,他并未沾染镇灵阁结界气息,生息蛊并非他所盗。」
不是他那就去找下一个人,宁十安见沐寻打开羊皮卷,看向第二个人,那人的描述是红衣,灵器为刀。
两人这便收摊,同众人说着明日再来,刚要将桌子收起,有人大喊着让让,随后冲进人群,约莫数十人,为首的眉眼飞扬,一身红衣,腰间正配着一把窄刀。
「是红五,快走快走。」有人认出来人,惊惶避让。
名叫红五的张扬男修大喇喇走进场内,嗤笑道:「我还没比呢就打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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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想,这人似乎正是他们要找的第二人,沐寻显然也意识到这点,重新坐下:「来。」
红五大摇大摆的走来,撩起衣摆坐下,两人毫不耽搁的开始比试,同前一位梅花男修一样的路数,沐寻也很快发现这位红五不是要找的人,于是爽快的赢了他。
可应该离去的红五却将自己窄刀往桌上一拍,眉毛一挑:「你一定在作弊。」
沐寻道:「不曾,我只是天生气力非凡。」
「再气力非凡能赢过我?」红五不怀好意,蛮横道,「一定在作弊,这么不老实,你那白灵芝怕也是假的,拿来给我检查检查。」
人群顿时嘈杂起来,红五常年混迹于银鱼岛,早就有了自己的势力,除了银鱼拍卖行谁的帐都不买,跋扈惯了。
而待在银鱼岛的人,多是些亡命之徒,围观看热闹,各个嘻嘻哈哈。
「我就说新人不懂事,不先孝敬红哥,还敢摆摊,这不是找打么。」
「我看那小哥也不像修为高深的样子,怕是等一下便会被连骨拆了,身后那小姑娘生的漂亮,大抵要遭了红哥毒手。」
宁十安与沐寻被红五带来的人团团围住。
红安道:「怎么,不愿意?」
宁十安看向沐寻,他果然是一副平静的模样,随手便将两块白灵芝扔过去,「拿去看吧。」
红五没想到他这么上道,接过白灵芝有些发愣,当他反应过来,面前的两人已经消失无踪。
相隔几条街道外,宁十安与沐寻出现在巷弄中。
漆黑的巷弄有猫儿跑过,几只破损的竹篓堆叠在一处,风一吹,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沐寻松开揽住宁十安腰的手,见她垂头收拾衣襟,便道:「方才……」
「我知道,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么。」宁十安整理好,抬头沖他笑,「红五人多势众,起冲突耽误我们找人,白灵芝你又用不上,给他无伤大雅,对不对?」
沐寻微微一怔,旋即点头。
宁十安顺着他的思路,很容易便想明白他的处事方式,她要攻略他,便顺着他好了。
不过,相处这些时候,这傢伙好脾气又情绪稳定,小侍从到底在害怕什么?
·
接下来两人将羊皮卷剩下的人一一找过,竟无一人与生息蛊相关,沐寻的探测不会出错,兴许是名单不全,或者那人格外谨慎,并未出现于人前。
做完这些事儿拍卖行的拍卖日便到了,银鱼岛响起洪亮的钟声,持续一炷香之久。
全岛的人都往拍卖行汇集,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影。
宁十安与沐寻自然也在其中,羊皮卷上没找到人,拍卖神之泪时那人必然在场,两人随着人潮进入拍卖行。
拍卖行守卫森严,每隔数米便有修士守着,除了这些低阶弟子,三层还有不少高阶修者坐镇。
守卫森严、固若金汤,银鱼拍卖行正是银鱼岛真正的统治者。
主会场是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广场,内置一排排木质座椅,可容纳数千人,这会儿已经座无虚席。
进入主会场需要门票,宁十安早就买好,到入口验票的时候,发觉守在门口的有个熟人,正是先前打过交道的章离。
章离在自个儿的地盘愈加肆无忌惮,看见两人正要嘲弄两句,有一队人从远处来,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胸口配着拍卖行特制的金徽,气息内敛,目露精光,章离忙俯首行礼:「徐贯长老,今日拍卖行的守卫便交给您了。」
徐贯冷哼一声:「我自会尽力。」说罢,便带着身后的修士进入大厅。
章离流露出羡慕的神情:「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徐贯前辈的高度。」说完转头看向宁十安和沐寻,得意的道,「看见没,这是我们拍卖行第一高手,徐贯前辈,今日得见,也算你们开了眼。」
宁十安不想同他多言,拽着沐寻的袖子进入大厅。
徐贯进入拍卖大厅后,场上的人起了一阵小骚动,随后很快安静下来,拍卖中总会出各种意外,既然徐贯来了,那今夜定会平安度过,他便放下心来。
宁十安与沐寻找了空椅子坐,她四下打量,发觉那个清秀书生和抢过他们白灵芝的红五也在其中,均坐在最接近拍品的第一排。
沐寻则散开神识寻找可疑人士。
场上气氛热烈,时间流逝,很快拍品便只剩下最后两样,中途偶有争执插曲,也被徐贯轻易解决。
待倒数第二样灵器被拍下后,终于到了神之泪的竞拍环节,场上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凝重,人人都火热的望向那缓缓推进来的灵物。
据说这物蕴含海量灵力,甚至可以媲美小型宗门的灵脉,有这物的滋养,年久失活的上古灵器都可唤醒,自然无数人觊觎。
拍卖很快开始,台上主持打开玉盒,露出当中乳白色的水滴状灵物,冰凉之感瞬间笼罩大厅,令人精神振奋。
容长青率先叫价,随后红五也加入竞价行列,两人坐在一起,毫不相让,价格攀升,很快到了恐怖的程度,途中有不少人参与,但也皆败下阵来。
在再次报出高价后,红五安静下来,不再加价,看来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不过从他阴晴不定的脸色上看,怕是之后有什么恶毒的计划。
红五又扭头看了看徐贯的位置,知道不能在此人的看守下闹事,按捺下躁动的心思,重新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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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喊道:「还有没有加价的?五十万灵石一次,五十万灵石两次,五十万灵石三次,那么……成交。」
拍卖行的侍从走到容长青面前收取费用,而主持人则重新封存神之泪,打算结束后交给拍下者,就在侍从走到书生面前时,变故陡生,容长青忽而起身,身影闪电般沖向高台,手中摺扇划过,主持人霎时断成两截,大量鲜血涌出,铺满了竞拍台。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突然,直到片刻后才有人惊唿出声。
「他杀了主持,他要抢神之泪!」
章离听见动静闯进会场,带领守卫冲上主持台,一时剑芒纷飞似雪,将荣长青笼罩其中,他却不闪不避,摺扇「刷」一声打开,在掌心快速旋转一周,随后闪电般划过众守卫,血腥味儿骤然爆开,接连几声闷响,似重物落地之声,再抬眼望,台上鲜血横流,数十位守卫已身首异处,无一生还。
而章离就在摺扇入喉的瞬间,被徐贯扯住后领救走,保住了一条小命。
容长青则毫髮无损的站在台上,众人皆被他的雷霆手段镇住,无人敢言,大厅只闻扇尖鲜血滴落之声。
章离惊骇难当,一时手脚发抖,颤抖的看向身侧的徐贯。
徐贯丢下章离,冷哼道:「竟敢来我银鱼拍卖行撒野,我看你是活腻了。」说完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他面前,抬手便袭上他的胸口,这一掌显然用了全力,灵压暴涨,整个大厅的人都被压得透不过气。
宁十安觉得自个儿肋骨都要被压断了,身侧的人伸出手,轻轻将她拢在身后,压力顿时消散无形。
容长青也不似方才那般轻松,他快速侧身,卸了这掌的力度,随后亦挥出一掌,与对方相击。
巨大的灵压在同一时间碰撞,气浪轰的一声四散,将近处的一切都掀飞出去。
气浪散尽,两人各退一步,徐贯脸色难看,容长青略胜一筹,但拍卖行的人还在接连赶来,容长青不再缠斗,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漆黑的瓷坛,指尖掐诀,黑坛「嗡」的一声,张开了一道高约六尺的球状屏障,将他与台上的神之泪一道笼在其中。
徐贯眉心一拧,朝屏障挥出一掌,那屏障却分毫不动,他顿时惊骇不已。
宁十安亦惊诧于屏障的强度,问身旁的沐寻:「那屏障如此坚固,竟连徐贯都难以击碎?」
沐寻眉心微拧:「不止如此,黑坛问题更大,那似乎是……」
台上的容长青在屏障的保护下,轻松拿到神之泪,他将神之泪丢进黑坛,黑坛很快震动起来,片刻后,坛口爬出了一只黑色的虫子,那虫子吞吐间疯狂的吸收神之泪释放的灵力。
宁十安隐约察觉:「那虫子该不会是……」
「生息蛊。」沐寻盯着黑坛,快速回道。
宁十安惊讶:「容长青正是偷盗生息蛊之人,为何当时没发现?」
沐寻亦觉得奇怪:「他身上的确没有镇灵阁的气息,不知是用什么掩饰。」
「他这是要启动生息蛊么?」宁十安见那虫子愈涨愈大,厅里灵压愈来愈强,紧张道,「生息蛊到底怎么回事?」
随着虫子越涨越大,厅里的气息逐渐起了变化,近处的章离胸口一痛,像是有什么在啃噬脏腑,他惨叫着捂住胸口,却见胸口被不知名的力量撕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孔洞,灵力精元、血液被迅速抽出,化为一条细长的红线,汇聚到容长青手中那条黑色虫子上。
章离涕泪横流:「这是……这是什么?」
众人接二连三的开始起反应,几乎每个人的胸口都被强制撕开了一只血淋淋的大洞,由于精血灵力的丧失,皮肤瞬间由饱满变得干瘪,修为境界更是连连跌破,众人慌忙去扯胸口的灵力丝线,却发觉手指只能无力穿过,顿时哀嚎片野。
无数道血红细线被黑色虫子吞吃,那虫子便愈加油光发亮。
章离绝望哭喊:「徐贯前辈救命。」
宁十安也吓一跳,忙去摸自己的胸口,发觉并没有什么变化,又去看沐寻,发现他也没什么变化,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沐寻盯着黑色的虫子,罕见严肃:「是生息蛊,黑坛里那只虫子是生蛊,众人身体里被他下了息蛊,息蛊吸取宿主的修为精元供给生蛊,如若吸取的能量足够,生蛊便能快速成熟,一旦成熟后生服,会给服用者带来巨大益处,修为甚至可以破阶提升,同魔修採用的活人血祭有些相似。」
宁十安摸摸自个儿的胸口:「那我们怎么没事儿?」
沐寻道:「息蛊在体内生长需要时间,大概他早已将息蛊散落在银鱼岛各处,我们前几日才登岛,即便身体里有,也尚未成熟。」
徐贯与红五常年待在银鱼岛,自然不能逃过,两人胸口皆蔓延出血线。
红五咬牙道:「徐贯前辈,联手如何?总不能死在这生息蛊上。」
徐贯早已召集拍卖行的高阶修士,众人皆来到台前,徐贯同红五道:「不要留手,一道打破屏障,将此人击杀,生息蛊自然可解。」
红五当即提刀而起,徐贯与数十位长老也一道上前,剑芒铺天盖地,声势浩大,朝屏障攻去,众人希冀的目光追随,涕泪横流喊道:「徐前辈,击碎他!」
灵压层层叠叠,巨浪一般压过去,带着众人的希望与屏障相撞,巨大的轰鸣响起,众人耳边都响起了「咔嚓」的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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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离激动的道:「成了成了……」
可他尚未说完便彻底愣住,因为气浪消散后,台上的屏障毫髮无损,碎裂的是众位长老的手骨……
没想到这样的攻击都不能击碎屏障,徐贯面如死灰,他捂着断掉的手骨阴晴不定,而大厅的众人则一片死寂。
屏障内的清秀书生气定神闲,安慰道:「我要诸位的大量寿元与修为,诸位莫挣扎,运气好的话,兴许能保住性命。」
大量修为与寿元被抽走,即便保住性命,也不过是个废人,并且苟活不了几日,与死有什么分别?
众人痛哭流涕,章离连声求徐贯:「长老,您想想办法。」
徐贯沉默,红五愤恨的望向黑色虫子,却无能为力,绝望疯狂蔓延。
在一众颓然中,有人忽而起身,轻巧的走上前台,语气平静:「我来试试吧。」
章离闻声望去,发现竟是之前欺辱过的黑衣青年,那青年登岛没几日,看上去息蛊并未影响到他,只是连徐贯前辈都打不破的屏障,他又如何能行?这人软弱无能,这时候跑出来逞强,真是无知,虽不信,但他还是死死盯着那个青年。
红五自然也认出了沐寻,正是他强抢过的,这青年连他都不敢反抗,更遑论这个梅花男修,等他靠近被梅花男修杀了就不会如此天真了。
徐贯亦诧异的望着突兀出现的青年,但很快又颓然垂下目光,他与众修士合力都击不破,这青年根本没可能,等他试过就知。
众人听见动静,原以为有救,没想到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希冀的光顿时散了。
宁十安自然不这样想,下去的可是沐寻,若这大厅有谁能击破这屏障,只能是他,他人还怪好的嘞,这里面好多人得罪他,他也不计前嫌去救。
「是你?」容长青扫过沐寻,认出他是摆摊之人,摇头道,「何必尝试,谁都不可能击破……」
他话音未落,一道剑芒陡然斩在屏障之上,那屏障剧烈的震动起来,竟真的发出了「咔嚓」「咔嚓」的碎裂之声。
容长青第一次露出紧张的形态,他惊讶道:「怎么可能……」
第二道斩击很快到来,屏障再次剧烈摇晃,斩击落在相同的地方,连续遭遇重击的屏障竟真的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容长青惊骇道:「不可能!」
徐贯章离与红五也在同时震惊抬头,大厅众人亦不敢相信。
章离率先反应过来,他混帐无赖,脸也不要的哭喊道:「英雄,英雄,救命,之前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是我狗眼看人低,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救救我,我再也不敢放肆了,求求你救命。」
红五想起自己曾抢劫过他,脸色难看,亦跟着道:「是我的错,我愿双倍奉还,还请前辈救命。」
大厅里亦响起一片救命之声,只不过这次唿喊的名字变成了神秘人前辈。
徐贯放下偏见,诚恳道:「还请阁下出手相助。」
容长青知道眼前这人不好对付,取出摺扇,全身戒备。
在所有人的期待与注视中,那青年却望着屏障上的裂纹,迟迟没有行动。
徐贯也不想催他,可所有人的修为和生命都在流逝,只得硬着头皮问:「敢问阁下为何不动手。」
那青年转身,清俊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他认真解释:「我两次斩击才破开一道细小裂痕,若要彻底打破屏障,最少需要半刻钟。」
「而他手中的虫子汲取能量,半刻钟足够成熟七八成,若他生服,修为提升后执意逃走,我便无法将他擒获,而他若是逃离,势必会为别的城池带来灾难。」
章离理解不了他的思路,急道:「那您不动手,他那虫子彻底成熟,您不是更对付不了么?」
青年淡声:「有别的方法。」
红五追问:「是什么?」
徐贯众人也一道望向他。
青年偏过头,视线落在大厅里错综复杂网一般的血线上,语气平静:「在他利用你们催熟生蛊之前,将你们全部杀掉,息蛊会随宿主死去,生蛊获取不到能量,亦会枯萎而死,我便能轻易擒获他。」
章离:???!!!
徐贯红五众人:???!!!
宁十安:啊?
章离眼神颤抖,磕磕绊绊的道:「英雄,你、你开玩笑的吧?」
哪有人杀孽这么重?大厅这么多人,全杀光?胡扯的吧……
青年眼神平静,毫无嘲讽与玩弄,只是简单的陈述:「我此行的任务是以最小的代价找回生蛊,减少伤亡,若让他唤醒生蛊,修为大涨,逃出去后会给修真界带来巨大劫难,所以必须在此将他留下。」
青年明明不带一丝儿火气,语气甚至温文有礼,可章离被他冷冰冰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扫过,仍旧恐惧的发抖,他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英、英雄,你既然要减少伤亡,我们不是伤、伤亡么?不应该救我们么?」
他这话一出,青年短暂的沉默了,随后歉疚的道:「原本无论如何也该救你们,只是……」
红五仓惶问:「只是什么?」
青年一一扫过章离、红五、徐贯,又望向看台上的众人,淡声:「只是,相处这两日,你们好像没什么价值。」
红五:……
众人:……
红五恼羞成怒:「不就是抢你两颗灵芝么?怎么就没价值?这点儿错不至于要命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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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满目歉意:「抱歉,事态严峻,牺牲一下吧。」
章离:……
他悄悄往后移,想这青年唬人的吧,他哪里敢杀了这里这么多人,一定是胡说的,没人能如此残忍……
徐贯受够了羞辱,不再对沐寻抱有希望,率先发难:「我先杀了你。」说罢一掌朝沐寻挥去,沐寻神色不变,灵剑一挑,在徐贯靠近的一瞬便刺进了他的胸口。
快到所有人都未看清剑影。
徐贯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青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他轻巧的抽出自己的灵剑,徐贯便瘫倒在血泊中。
众人这才知道他来真的,当即吓得四处逃窜,可因为息蛊正在汲取能量,纷纷摔倒在地。
红五慌不择路的想往后逃,刚转身,青年便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他面前,不待他求饶,一剑便刺进了他的胸口。
红五愤恨的瞪圆眼睛,鲜血疯狂涌出,死也没想到会惹上这恶鬼一般的青年。
容长青都惊呆了,在屏障里着急道:「喂,你冷静一点儿,我没有要杀光这里所有人,他们能活的,你别冲动。」
可那青年根本不理会他,身影所过之处,众人纷纷倒下,血腥味儿与惨叫哭喊充斥着整个大厅。
章离疯狂的往一旁躲,哭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骗钱了求求你放过我吧。」可话音未落,头颅便脱离身体,「砰」一声狠狠砸在地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大厅俨然炼狱,黑衣青年宛若恶鬼修罗。
看台上传来容长青撕心裂肺的哭喊:「别杀了,求求你放过他们吧。」
宁十安站在炼狱中央,惊的下巴从未合上,一时分不清谁才是反派。
亏她还说他以德报怨,亏她还以为他好脾气,苍天啊,大兄弟才是真正的活阎王。
这位阎王不会介意你的小小僭越,但他会在关键的时候给你打零分。
一旦价值降为零,便会被他毫不犹豫的牺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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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横七竖八倒的全是尸体,血液从高处的阶梯一直流淌到低处的拍卖台。
容长青看着手中枯萎而死的黑色虫子,跪倒在屏障中痛哭:「你真的杀光了他们,你怎能够如此。」
青年提着染血的灵剑走上台,抬剑便斩,剑刃轻易斩破屏障,一剑刺入容长青心脏,他并未反抗,在这一剑中轰然倒下。
青年丢下手中剑,踩着满地血污朝唯一活着的少女走去。
少女也就是宁十安本人,震惊到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沐寻杀了整个大厅的人,反派痛苦流涕喊他住手……
最可怕的是,这傢伙神色平静,杀了这般多人,情绪没有丝毫起伏。
宁十安头皮发麻。
青年很快走到她面前,漆黑的眼睛望向她,深不见底。
宁十安先前觉得他冷,此刻觉得他简直如同一个冰窟,寒气不断侵蚀她的皮肤,让她止不住的发抖。
青年偏过头,语气温和:「很好的解决了。」
第4章
宁十安瞳孔一缩,哪里很好的解决了,兄弟你可是杀光了一个大厅的人啊!
你说他为了修真界好吧,他杀光了一个大厅的人,你说他杀人狂魔吧,他真为了修真界好……
能支配生息蛊的人的确是修真界的大劫,他成功阻止了这样的人胡作非为,但……他杀光了一个大厅的人啊……
活阎王表情轻松,丝毫没有杀人之后的不良反应,他甚至在一片血泊中白的发光。
宁十安微微发抖。
活阎王青年俯身看她,漆黑的眼睛吞噬了所有光亮:「你在怕我?」
宁十安想说不怕,但紧绷的开不了口,她清晰的看见他瞳孔的黑色愈来愈浓烈,直至将整个瞳孔淹没。
寒冷席捲而来,她听见青年冰冷的声音。
「宁姑娘不是说,无论如何也喜欢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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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失败】
【读档中……】
【读档完成】
【已回溯到在酒馆初见章离时。】
昏暗的酒馆角落,章离靠在椅背,抓着灌满烧酒的瓷碗轻晃:「你想打听什么?我这儿很贵。」
青年温和平静:「神之泪买主。」
一张羊皮卷被拍在木桌上,章离手掌按住封口,同青年道:「关注过神之泪的名单可以给你,但要五万灵石。」
青年不在意对方漫天要价,规规矩矩:「好。」
重复的话语陡然在耳中炸响,宁十安恍然回神,她四下打量,才发觉自己已经回溯到两天前,在酒馆中找章离买消息那天。
沐寻正与章离交谈,这正是前两天已经发生过的场景,她急忙在脑海中问系统【怎么回事?为何时间回溯了?】
系统道【这是任务难度过高,系统给你开的特权,任务一旦失败,便会回到先前的节点重新开始攻略。】
宁十安【所以我刚才任务失败了?】
系统道【不错,沐寻黑化,彻底摒弃作为人的感情,你不可能再攻略成功,因此任务失败。】
宁十安气闷【哪里黑化了,我倒是见他情绪稳定,是在理智的判断下做出的杀人决定。】
系统【这行为本身就不正常。】
那确实不正常,谁家好人这样大开杀戒啊……
系统【你的任务便是阻止他滑向深渊,至少让他对旁人多些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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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想了想【也许是让他正常些……】
系统【重新来过吧。】
系统留下这句便消散了,宁十安冷静下来,大厅里血腥的一幕又席捲而来,她头脑一片浆煳,用力甩了甩。
这委实还是太超前了……
怪不得小侍从怕他,这谁能不怕……
她偷偷看向身侧安静的青年,温文尔雅,情绪稳定,看上去真是乖巧极了,可杀起人来也如此情绪稳定……
宁十安手指微微发抖,她急忙用另一只手握住,开始思考如何破局,不能让沐寻大开杀戒,他大开杀戒的原因是觉得银鱼岛众人没有活下去的价值,简单来说,就是银鱼岛众人品性恶劣,不值得拯救……
但品性恶劣有品性恶劣的惩治方式,而且这般大的岛,即便再罪恶,也不至于全员都得死……
对面的章离已经开启了作死剧情:「我刚说急了,是一个名字五万。」
青年好脾气:「太贵了。」
宁十安不能让沐寻被骗,急道:「别理他,我们走。」
章离却不依不饶:「耽误了我的时间,说走就走?」话音刚落,手下「唰」的便全站起来。
这傢伙真是作死,宁十安眼看沐寻老实乖巧的去掏兜,直接轮圆胳膊,上去给了章离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巨响,将他扇的几乎站立不稳。
沐寻和章离都吓了一跳,章离捂着脸吼道:「你疯了么?」
宁十安指着他的鼻子骂:「我疯了?你疯了才是,一份破名单你要这么多,你要死啊?」
章离气的双眼通红:「竟敢跟我动手,混……」
他尚未喊出来,便被宁十安一脚踹在肚子上,人狠狠摔在地上,疼的话都说不出来,宁十安却还不解气,拿着酒罈就往他头上砸,「啪」一声砸稀碎,又去拎椅子往他身上砸,砸的他满身是血。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章离哀嚎连连,才终于醒悟,提刀朝宁十安砍去。
宁十安拔腿要逃,被人揪住后领往身后一藏,刀光剑影便被尽数拦下。
宁十安躲在沐寻身后探着脑袋看,见众人被沐寻一击扫落,这才大摇大摆的出来,走到章离面前,一脚踩在他胸口:「以后再骗人试试!」
章离鼻青脸肿,硬是吐不出一个完整的词儿。
沐寻握住宁十安的手腕,劝道:「算了,他也罪不至此。」
宁十安心想,你上回把他脑袋当冬瓜一样砍下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她又踹了章离一脚,这才转身挨到沐寻身边,紧张:「你消气了么?」
沐寻诧异:「我没生气。」
宁十安不管:「帮你打过了,你要是还不解气,我再帮你打他。」
沐寻不明白:「帮我?」
宁十安扯着他的袖子往外走,连连点头:「对啊,他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小姑娘走得快,沐寻望着她的背影,略一沉默,跟了上去。
从拍卖行出来,宁十安想对沐寻直接说出生息蛊的持有者,却发现无法言语,原来上一次攻略发现的线索这一回并不能明说,想来是系统限制。
她想反正摆摊容长青会出现,干脆延续上一回的策略,回去从章离手中抢走羊皮卷,同沐寻商议后,带着他再去掰手腕。
同上回一模一样的进展,人群很快将两人围的水泄不通,就在几人接连失败后,有人推开众人,挤进了人群中心。
宁十安一看,却并不是容长青,而是红五。
红五大摇大摆站在中间,嚣张跋扈:「听说你们打了章离?」
原来是因为打了章离,红五提前出现。
「打了章离还敢在这里摆摊,胆子不小。」红五迳自走到沐寻面前,不怀好意,「银鱼拍卖行不会放过你们,不如交些保护费,我来保护你们。」
沐寻:「不必。」
红五见不得别人忤逆他,他本来就是为了抢白灵芝来,当即怒道:「不识好歹,你们动手打人,又摆摊诈骗,跟我走一趟吧。」
沐寻道:「我们何时诈骗?」
红五嗤笑:「谁会将白灵芝卖一灵石?多半是假的,你拿来我检查检查。」
好,又回到这里,宁十安想,这红五绕这么一大圈,就是想抢占这两只白灵芝。
沐寻秉持着息事宁人的惯常操作,伸手去拿灵芝,拿到刚准备递给红五,宁十安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他的手腕。
沐寻惊讶抬眸。
宁十安道:「你的,不给他。」
红五戾气横生:「耍我是不是?我看你是活腻……」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个重重的大嘴巴子,这一巴掌给他扇懵了,一时眼冒金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宁十安打的手疼,她顾不上揉,又狠狠踹了一脚。
红五这时候反应过来,疼不算太疼,但羞辱意味儿极强,气的眼睛发红:「你竟然敢打我?」
宁十安持续发疯,抓起掰手腕的小木桌就往他身上砸:「你抢我东西,我怎么不能打你?打死你!」只听「砰」一声响,砸的结结实实,木屑纷飞。
周围人都惊呆了,在漫天木屑中看那个姑娘发飙。
红五灰头土脸,气得肺都要炸了,拔出自己的窄刀就朝宁十安砍去。
宁十安掉头便跑,刚抬脚便被人拽到身后,按坐在街边的小马扎上,青年清润的声音响在耳侧。
「在这儿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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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眨眨眼,只瞧见他翻飞的黑色衣角。
红五带着小弟气势汹汹的冲上来,被青年一掌扫翻在地,他不服气爬起,握紧窄刀抬臂再砍,被青年一脚踹在胸口,人咕噜噜滚出去,喷出一口鲜血,这回真的痛,骨肉碎裂的痛,「哎哟」半天也未能爬起来。
路人哄堂大笑,红五痛苦翻滚,小弟们冲上来扶住他,才勉强将他带离。
沐寻扫过逃走的背影,重新走回宁十安身边,在她身前蹲下,垂眸检查,发觉并没伤口后,才轻声道:「下次别这么冲动了,给他便是。」
宁十安想,哪能啊,又不是没给过,嘴上却道:「不成,这是你的东西,凭什么给他。」
经过骚乱,行人已经散空,空荡荡的长街只剩下两人。
沐寻垂眸:「姑娘如此做,是为了我?」
宁十安藉机表现:「自然是为了你,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受欺负。」
竹竿上的酒旗与青年的乌髮一起微微浮动,青年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
「不必如此,我不在意。」
「你不在意我在意。」宁十安故意往他面前凑,她闻到青年乌髮里凛冽的冰雪气息,「你知道的,喜欢一个人,便无法控制的想保护他。」
「我不知道,我从不喜欢人。」青年望着她的眼睛,「宁姑娘莫努力了,我不会喜欢你。」
宁十安:「我不。」
青年又道:「宁姑娘保护我,我也没感觉。」
宁十安倔强:「多保护几次,你就有了。」
夜色灯火下,姑娘显得异常坚定。
青年不再劝:「宁姑娘,以后伤心的时候莫哭。」
这傢伙还真自信,看看他们两到底谁哭!
宁十安来了精神,豁然起身:「走,我们去找下一个人。」
·
因着先前的打斗,长街上空空荡荡,原本会出现的容长青一直未来,只能街角巷弄去找一找。
两人离开街心,沿着长街搜寻,打斗的小插曲很快被热闹的人潮覆盖。
宁十安路过一间蜜饯铺子,买了一把糖青梅,又将沐寻拽过来,指着铺子上一格一格的蜜饯:「你喜欢什么?」
沐寻摇头:「我没有喜好。」
宁十安抓了一把糖渍话梅,连着另一只手里的糖青梅一起递过去,「挑一个。」
沐寻默了默,从糖渍青梅的袋子里捻了一颗丢进口中。
宁十安问:「如何?」
沐寻道:「还好。」
宁十安:「还要么?」
沐寻摇头,看上去的确不感兴趣。
宁十安将两袋零嘴揣进兜里,边走边吃,就在经过一间名叫珊瑚的酒楼时,宁十安发现了容长青的身影,他正与那位蒙着面纱的姑娘坐在靠窗的位置,吃着几碟下酒小菜。
宁十安示意沐寻看过去,不能明说,暗示道:「他喝的什么酒?看上去很好喝。」
沐寻望过去,便见男人握酒杯的右手虎口处,印着一枚细小的梅花,他指尖掠过羊皮卷,随后同宁十安道:「进去瞧瞧。」
酒楼大堂里坐着不少人,宁十安与沐寻刻意往容长青身边去。
沐寻与容长青擦肩而过时,刻意歪倒,手指顺势搭在男人肩上,丝丝灵力瞬间渗入,探索着镇灵阁的气息。
书生有些诧异,但态度温文:「道友还好么?」
「抱歉。」沐寻站着,回到宁十安身侧,对她摇头,「他身上并没有镇灵阁的气息,那姑娘亦没有。」
上回就探测不出来,宁十安知道这个结果,但容长青的确就是偷窃生息蛊之人,宁十安拽住欲走的沐寻,软声道:「我累了,歇歇好么?」
沐寻指尖摸索过羊皮卷,略一沉默,还是应了:「好。」
宁十安挑了靠近容长青的桌子,好近距离观察。
店小二送来一壶茶,宁十安又要了盐水花生与凉拌牛肉,慢悠悠吃起来,对面沐寻不动如山,对食物一丝儿兴趣也无。
宁十安一边暗中观察一边剥花生壳,剥了一小碟后推给沐寻。
小巧的白瓷碟上滚动着沾满盐水的花生仁,青年默了默:「这些东西于我无用。」
「很多事不是因为有用才去做,吃嘛。」
沐寻道:「我吃了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宁十安固执:「既然没有喜恶,那就也不讨厌,尝一颗有什么关系?」
沐寻默默瞅了会儿花生仁,神色犹豫,欲再推辞想想还是算了,伸手捻过一颗搁进口中。
宁十安满意了,这傢伙对什么都没兴趣,寡淡的要命,总要让他多尝试,心理才能健康吧。
不远处的容长青对蒙纱姑娘分外细緻,他将碟子里的盐水虾一一剥壳,剔除虾线搁在瓷碗中,推到姑娘面前,期待道:「阿芷,你尝尝。」
那叫阿芷的古怪姑娘一动不动,一丝儿反应也无。
书生温声道:「阿芷,你不喜欢么?」
那姑娘还是没反应。
书生便又将一碗糯米豆沙粥推到她面前,殷切道:「你试试这个。」
姑娘带着面纱,宛若一座雕塑。
宁十安偷偷回看沐寻,沐寻敏锐的捉到她的目光:「怎么了?」
宁十安嘀咕:「那姑娘好像你哦。」
沐寻:……
姑娘久久不回应,容长青撑不住,小声哽咽:「阿芷,你怎么什么都不喜欢?你太冷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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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又转头去看沐寻,学容长青:「阿寻,你太冷漠了。」
沐寻:……
容长青喝多了,情绪凌乱,他握住姑娘的手往自个儿心口放,酸涩道:「我到底要怎样才能捂热你?」
宁十安下意识去看沐寻的手,后者冷冰冰的回望着她,宁十安默默作罢。
那边容长青因为姑娘迟迟没有回应,情绪终于崩坏,他给自己灌酒,灌的眼圈通红。
「阿芷,你从前很喜欢我的,如今为何一句话不肯跟我说?是在怪我么?」他说着说着扑簌簌掉泪,「是我错了,怪我回来迟了,我以后都不走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姑娘却依然一动不动。
容长青失魂落魄的起身,端起那碗糯米豆沙粥,抖着手指送到姑娘唇边。
「好阿芷,多少吃一点儿,再这样下去,身体怎受得住。」他一边说一边往姑娘唇边凑,手指抖得厉害,便挨的近了些,只听「咚」一声响,那姑娘的头便脱离身体,砸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一直滚到了宁十安的脚边,头髮甚至铺到了宁十安靴面上。
宁十安:……
酒肆里的人看到这一幕,惊唿连连,纷纷往外逃。
沐寻垂眸瞧了瞧,问傻住的宁十安:「还像么?」
宁十安僵直着嵴背,欲哭:「不像了,快帮我拿走……」
沐寻伸手欲捡,容长青已经脸色苍白的冲来,他一把将人头抢进怀里,哆哆嗦嗦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阿芷,是不是摔疼你了?」
书生疯疯癫癫的抱着脑袋回到无头尸体旁边,小心翼翼的装回去,调整好面纱,又无事人一样的坐在尸体身边,温声道:「你不喜欢,那不吃了。」
宁十安回过神,压低声音:「那书生是个疯的。」
沐寻认同:「的确是疯的,跟一个毫无用处的尸体待在一块儿。」
「有没有可能,那个尸体对他很重要?生前有可能是他的心上人。」这傢伙真没感情,宁十安解释道,「他受不了心上人死去,于是带在身边?」
沐寻想了想:「为何要如此?很碍事,行动逃走都不方便。」
宁十安:……
夜色浓郁,书生同尸体耳鬓厮磨了会儿,牵起她的手走出酒馆,沿着长街往远处去。
沐寻起身:「跟上去瞧瞧。」
宁十安正有此意,还愁不知要如何同他说,倒是省了功夫,两人这便隐在暗处跟上了容长青。
宁十安踩着沐寻的影子,小声试探:「你觉得他有问题?」
沐寻道:「倘若容长青操纵那具尸体进入镇灵阁窃取生息蛊,那他身上便不会沾染镇灵阁的气息,而镇灵阁的气息亦不会在尸体上停留过久。」
宁十安故意问:「所以他有可能是偷窃之人?」
「不错。」
交谈间前方两人已拐进客栈,正是宁十安与沐寻投宿的同一间,两人快步跟上,容长青将阿芷送回房间后,便一人下楼,到了客栈后院。
宁十安与沐寻站在后院拱门的阴影中向内眺望。
宁十安问:「要如何确定他是否携带生息蛊?」
沐寻言简意赅:「搜身。」
宁十安想起容长青身上的护盾,有那枚护盾,他想逃走轻而易举,提醒:「可他修为不弱,身上兴许还有宝贝,万一打草惊蛇,没问出来,让他逃走,再抓就难了。」
「的确如此。」
宁十安探出脑袋看后院的容长青,他坐在井边的石阶上,坠入一片黑暗中。
「我去打听打听,你在这守着行么?」宁十安想多接近看看,能否得到有用的线索。
沐寻道:「你不是害怕么?」
当然害怕啊,谁不怕一个跟尸体卿卿我我的疯子?但宁十安更怕大兄弟无差别杀人,任务失败还得重来,但不能明说,于是道:「你想抓住他,我想帮你,帮你,我就不怕了。」
宁十安觉着沐寻情感淡漠,反正也不在意,满口胡说八道。
青年果然沉默。
宁十安拍拍自个儿的脸,鼓起勇气去了。
青年留在原地,看着少女愈来愈远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淡漠。
第5章
楼上的客房传来低微的交谈杂音,马厩中偶有马儿打着响鼻,很快又消弭于夜风。
灯火渐次熄灭,漆黑的地面徒留月霜。
寂静的后院中,男人的哽咽如泣如诉。
宁十安走得近了,便见容长青蜷缩在井边,脸埋了一半在怀里的酒罈中。
「你还好么?」宁十安小心翼翼靠近。
青年抬起头,双眼通红,泪痕印满脸颊。
宁十安故作惊讶:「道友何故如此伤心?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容长青擦擦眼泪,略带歉意:「是我哭的太大声,打扰到你了么?」
宁十安:……
这傢伙杀人的时候毫不犹豫,这会儿竟然谦虚有礼,属实荒谬,但她转瞬间便想到了更为荒谬的沐寻,嗯……都很离谱……
「并未打扰。」宁十安挨着他坐下,「倒是道友为何伤心?」
容长青心酸落泪:「阿芷一句话都不肯同我说,难道她不喜欢我了么?」
宁十安想,阿芷没有不喜欢你,她只是死了……
但这话不能同容长青说,这傢伙疯了,于是问:「你同阿芷姑娘怎么回事?」
容长青想起往事,又往里蜷缩,抱着酒罈给自己灌了两口酒,手指还是克制不住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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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阿芷自小相依为命,我体弱多病,阿芷一直不离不弃的照顾,好在我书念的还不错,阿芷便攒钱送我去考功名,我离开故乡去往遥远的都城,打算挣钱回来娶阿芷。」
「后来我果然高中,我骑着骏马荣归故里,可阿芷却被歹人所害身受重伤,我好不容易救活了她,可她却性格大变,不吃不喝,连话都不肯同我说。」
「她一定是生我的气吧?因为我回来的太迟了。」说到这里,容长青情绪激动,额上青筋爆出,双眼通红的看向宁十安。
因为你没救活她,她死了啊……宁十安含煳道:「大概是吧,那你来银鱼岛做什么?」
容长青道:「我来取一样东西,我要治好阿芷。」
宁十安紧跟着问:「取什么?」
容长青却神色一沉,不肯再说。
宁十安知道他有了戒备之心,起身离开。
·
「你都听清楚了?」宁十安刚走出后院,便被人扯进阴影。
「嗯。」沐寻思路清晰,「他要取神之泪,用来启动生息蛊,然后利用生息蛊的力量復活那位阿芷姑娘。」
宁十安好奇:「真能復活?」
「不好说,但生息蛊威能巨大,若以全岛人的生机餵养,说不定真能唤醒那个姑娘。」
「用全岛的人换那姑娘?这傢伙可真是个疯子。」宁十安顿了顿,低声道,「不过这傢伙也真是痴情。」
沐寻在黑暗中格外冷静:「那姑娘已死,他又何必强求。」
宁十安道:「大抵不能接受心爱之人离去,不过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你可有办法?」
沐寻整个人沉在阴影中,思量片刻:「还请宁姑娘将他带回房间。」
宁十安刚想问他打算怎么做,他却已经消失在眼前,宁十安便返回后院,容长青醉倒在井边,她拍拍他的肩,叫醒他:「道友,你房间似乎有动静,你要去看看么?」
一听房间有问题,容长青眼中混沌霎时散去,立刻起身,跌跌撞撞往二楼去。
两人很快跑到门外,容长青毫不犹豫推门而入,一进去便察觉到不对,神色顿时凝重:「什么人?」
木桌上一豆烛火被点燃,照亮了坐在床榻上的两人,一位蒙着面纱身材纤细,是那位阿芷姑娘,另一位一身黑衣,容貌俊美,是个年轻男人。
容长青见阿芷身边坐着人,神色阴沉,手掌一握,摺扇瞬间出现,想也不想便往床榻扑去。
宁十安立在门边,瞧见这幕眉尾便是一跳,沐寻说他有办法,难道竟是这种硬碰硬的办法?
容长青的摺扇已要刺穿青年的咽喉,他却仍旧一动不动,宁十安心脏提到嗓子眼,就在千钧一髮之际,青年忽而伸手将旁边姑娘的脑袋摘了下来。
容长青:!
宁十安:???!!!
一切发生的突兀又不可思议,宁十安僵直在门前,容长青僵直在床榻边,手中摺扇跌落在地,哆哆嗦嗦的恳求:「别……别……放下阿芷,她会疼的,快放下她……」
沐寻没有丝毫恻隐,他单手拖住脑袋,面无表情:「交出生息蛊,否则我就捏碎她。」
容长青盯着阿芷的脑袋,双眼通红:「给你给你,你先放下阿芷。」
「先交出生息蛊。」
「好好好,别伤害她。」容长青这样说着,伸手去储物袋中取,摸了半天摸出一个黑坛,略一迟疑将黑坛扔向沐寻。
沐寻伸手接住,正欲查看,容长青却直接冲上前,摺扇手中旋转,扇尖闪电般划向沐寻的手腕,沐寻手腕一沉,扇尖便刺向他的脖颈,沐寻瞬间后仰,避开致命一击。
宁十安赞嘆:好腰。
沐寻一个闪身离开床榻,容长青已经将没有头的身体抱进怀中,沐寻低头查看黑坛,发觉果然是个赝品,他将黑坛随手扔了,黑眸一压:「骗我?」
容长青抱着尸体,目光盯着沐寻掌心的脑袋,挣扎许久,还是道:「不能给你,那对我有用,我要救阿芷,求求你,把阿芷还给我。」
沐寻掌心腾起火焰,迅速包围了那颗头颅,他冷声道:「交出生息蛊,否则你的阿芷会化为飞灰。」
容长青神色几度变幻,「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叩首:「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别伤害阿芷行么?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
「咚咚咚」的磕头声格外惨烈,漆黑的地砖上蔓延着容长青鲜红的血液。
沐寻走到容长青面前,缓缓蹲下,将人头递到他脸上,魔鬼一般:「伤害?她已经死了,她不会疼。」
容长青磕头声一顿,整个房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宁十安躲在门外,听得头皮发麻,这两个傢伙到底谁才是反派啊……
容长青低声道:「阿芷没死,她活着。」
沐寻摇头:「你抱着的不过是一具尸体,别再为死人费心思,把生息蛊交给我,我饶你一命。」
容长青蓦然暴起:「你胡说。」
摺扇蒙着一层血光朝沐寻胸口刺来,沐寻退后一步险险避开,抬手凝出灵剑,容长青却不再缠斗,瞬间撑开屏障,将自己和失去头颅的阿芷笼罩在内。
沐寻没料到这个变故,眼眸一眯:「头不要了?」
容长青咬牙怒吼:「你这个混帐,你闭嘴。」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真正的黑坛,直接唤出那条漆黑的虫子,随后手掌按住自己的胸腔,掏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滴滴鲜血与脏腑全都被那虫子欢快的吞服,生蛊的气息逐渐变得鲜活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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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页
这书生竟用自己的血肉强行启动了生蛊,随着生蛊力量的增强,室内灵压陡增,屋顶承受不了如此大的压力,「唰」一下被掀飞,四面墙壁也接连崩塌,客栈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唿。
宁十安正站在坍塌的门边,准备跑的时候被人一把拽在身后。
断木与碎石雨一般坠落,皆被黑衣青年挡下,一片兵荒马乱,他撑开屏障,还有空转过身来问她。
「你不是说他对那姑娘情深……」他将烧光头髮的头颅递到她面前,「怎么心爱姑娘的头也不要?」
这场景委实叫人无语,宁十安藏在他身后,思量后道:「也许他知道阿芷死了,只是不肯接受,才时疯时醒,他要用生息蛊救阿芷,若是将生息蛊给了你,阿芷便真的死了,所以他宁愿不要头也要生息蛊。」
宁十安越过沐寻的肩膀,看见黑色的虫子油光发亮,而容长青的身体却如花木般枯萎,有的地方甚至露出白骨,整个人像是被生蛊抽干。
糟糕透了,没想到没有神之泪,他还是有办法启动生息蛊,那不是同上回一样?难道又要重来?
思虑间客栈已挤满了人,原本围观的众人忽而连声惊唿,原是他们的胸口忽而多了一道血线,慌乱之余用手去扯,才发现根本无法扯断,人群顿时惊慌尖叫起来。
那些血线响应生蛊召唤,蜿蜒爬行,很快便汇聚到黑色虫子身上,不过片刻,血线便如蛛网般密布于银鱼岛上空。
哭喊、奔跑、混乱在每一个街角巷弄上演,银鱼拍卖行的大批侍卫也跟着血线来到了客栈外围。
徐贯带着章离在最前方,章离冲进客栈,想也不想往屏障上撞,可那屏障纹丝不动,他又举起长剑砍去,却连道印记都未能留下,这才惊慌起来,连声道:「徐贯前辈,这屏障破不开。」
徐贯胸前的血线较别人还要粗些,没人能忍受修为寿元被如此夺走,他立刻上前,用尽全力朝屏障轰去,那屏障竟连颤动都无,固若金汤的护着枯骨般的容长青。
红五带着手下从人群中挤进来,发觉徐贯都未能成功,惊骇万分,随即喊道:「徐贯前辈,一起试试如何?」
众人便合力发起攻击,那屏障却依然完好无损,这个结果令期待的众人霎时寂静下来,恐惧与绝望瞬间蔓延。
沐寻盯着屏障看了片刻,身体一动,出现在屏障前方,红五与章离第一时间认出他,惊诧于他的行动时,他已经一剑斩在了屏障上。
细微的「咔嚓」声响起,却如惊雷般在每个人心中炸响。
众人皆希冀的望向他。
青年却不再动作,站在屏障前一动不动。
宁十安知道这傢伙在计算得失,算完之后便是大开杀戒,飞快跑到他身边,劝道:「别冲动,如此做,对你往后修习不利。」
沐寻诧异:「你知道我要如何做?」
宁十安亲眼目睹,当然知道,她伸手拦在他身前:「我知道,我了解你,你别乱来。」
沐寻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大开杀戒哪里是最好的方法了?动动脑子好么大兄弟,宁十安情急之下按住他的手腕:「你别去,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沐寻垂眸看向自个儿的手腕,姑娘的手骨架纤细,小小一只,覆在其上,暖意接连传来。
他望了片刻,反转手腕,那小手便落了空:「在这儿等我。」
话音刚落,人已消失不见。
宁十安阻拦不成,颇为沮丧,她不想重来,但追也追不上,劝又劝不了,无能为力,只能颓然靠在破碎的门框上,等待血腥屠杀的到来。
可出乎宁十安意料的是,沐寻提着长剑却并未砍向人群,而是再次斩向屏障,这次屏障比上次裂开的痕迹更大,他没有停顿,持续斩击,随着斩击的增加,裂痕愈来愈大。
他这次选择救人了?
宁十安不明白他为何改变选择,但不杀人有新的转机自然好,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沐寻的胸口也突兀的蔓延出一条血线,毫不留情的抽走了他的寿元与修为,那血线甚至比在场的众人都要粗壮。随着血线的出现,沐寻的攻势肉眼可见的减弱。
宁十安猜测,大抵是太过靠近生蛊,他体内尚未成熟的息蛊被催熟,才会如此。
那他知道么?宁十安去看他的表情,他并未被这件事打乱节奏,像是一早就知道。
好在有惊无险,在沐寻的斩击下,半刻钟后,屏障应声碎裂,他一剑刺入枯萎的容长青胸口,那油尽灯枯的书生霎时化为一堆枯骨,他一直抱在怀中的无头尸体也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众人被抽走了半数修为与寿元,各个亏损严重,但大多保住性命且留有余地,纷纷感激涕零,徐贯更是邀请沐寻与宁十安去拍卖行休息,沐寻一一谢绝。
众人拖着孱弱的身体快速散去,破碎的客栈很快空空荡荡。
沐寻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他缓了片刻,走向尸体,将她的脑袋还回去,大火只灼烧了头髮,阿芷的脸完好无损。
宁十安回过神,匆忙跑到他身边,想知道他为何改变主意救人,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见她眼巴巴的望,沐寻起身,神色疲惫的倚在断墙:「容长青以身饲蛊,修为精元耗尽,即便生蛊成熟七八成,他也无法逃走,自然要破开屏障救人。」
「那些人虽品性不端,但罪不至死,更何况,宁姑娘已经替我教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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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页
宁十安恍然,上一回,容长青利用神之泪饲蛊,自身完好,破开屏障他能携蛊逃走,为了保证将他击杀,杀人比较保险。这次容长青以身饲蛊,自身损耗过重,破开屏障,他也无力离开,所以选择救人。
沐寻的确以大局为重,严格意义上来说,人还怪好的嘞……
这不过是个任务,还是别人求上门来的,他却愿意做到这种程度,虽然没有感情,却比大部分人都要好。
这傢伙真矛盾啊。
青年恢復了些力气,掀起眼皮望她:「宁姑娘为何惊讶,不是说了解我?」
宁十安心虚:「我当然了解,我只是没想到如此兇险,我担心你嘛。」
「是么?」青年声音淡下去,「拦住我不是怕我杀人么?」
宁十安心头一跳,这傢伙不可能知道上一次轮迴的事儿,他竟如此敏锐,立刻道:「你怎会这样想?」
青年藏身于阴影,黑暗模煳了他锋利的轮廓:「大家都如此想。」
宁十安起先愣住,但很快明白过来,她在经歷了拍卖行屠杀事件后,也一直担心他杀人,但忘了他其实不坏,只是他的处理方式极端,甚至在特殊场景下,算是最优解。
小侍从一定也亲眼目睹了类似事件,才一直很怕他。
宁十安怕么?自然是怕的,她为什么拦他?当然是不想他杀人,但她不能承认。
夜色荒芜,看不清他的脸,宁十安便往里凑,几乎钻进他怀里,他失血过多,疲累不堪,没有避开。
宁十安仰起脸,发觉这傢伙漂亮极了,月光染透他的双眼,眨动间碎银一般。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拦你是不想你受伤,你杀人一定有你的道理。」不管他信不信,她努力扮演究极恋爱脑,靠得近了,她胆子也变大,伸手去摁他的额头,「方才那般兇险,你没受伤吧?」
手指尚未碰到,手腕便被人握住,青年低声:「无碍。」
宁十安却不顾他的阻拦,另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的覆上他的额头,触手温热。
青年一怔,因着她的力道微微后仰,露出修长的脖颈。
宁十安凑上去,大惊小怪,气息喷涂在他脖颈间:「这么烫哦,你需要休息。」
酥痒的,热烈的气息。
青年想说不,手腕被姑娘反握,用力一拽,往外扯去。
他想拒绝,气力却已然用尽,只得随了她去。
街道上到处倒塌着客栈的残骸,酒旗跌落泥泞,破损的酒罈流淌出清冽的酒液。
大脑一片空白,无序的跟着身前的人走,视野尽头是灰濛濛没有生机的天空。
他忽而有些累,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坠去,就在坠落的一瞬,被一双手接进怀里。
陷入昏迷前,他看到了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第6章
宁十安没想到沐寻受损竟然如此严重,背了他几条街才找到新的客栈,安顿他睡好,才松了一口气。
终于解决了生息蛊事件,算是大进展。
她再次检查完沐寻的状况后便出了客栈,飞快的回到先前打斗的地方,在废墟中找到了阿芷的尸体。
她总是不忍心,想着将这姑娘带到郊外去埋了,可刚靠近,那尸体竟「嗖」的一下坐起来,虚虚安在其上的脑袋「砰」一下又掉了。
宁十安吓得惊叫一声。
那无头尸体便循声望来,没有脑袋,没有眼睛,身体直勾勾的对着宁十安的方向。
宁十安悄悄后退,惊恐道:「你不是诈尸了吧?」
那尸体左转右转,终于找到自己的头,捡起来装好,竟开口道:「姑娘莫怕,我是阿芷。」
宁十安大脑过载:「什么?」
阿芷的头髮先前被沐寻烧了,好在他没那么变、态,没将她烧的面目全非,脸蛋仍旧英气。
阿芷找了根布条将所剩不多的乱糟糟的短毛束起,起身活动活动身体,这才道:「是生息蛊,我被生息蛊唤回了魂魄。」
竟然真的成功了……
阿芷见脚边倒着一堆骨头,顺脚踢开:「姑娘,见没见过容长青,书生模样,还挺俊秀。」
宁十安指指她脚边:「刚被你踢开了。」
阿芷:……
阿芷便蹲下去捡枯骨,一边捡一边道:「我大概想起来了,他是为了我吧?」
宁十安点头:「他从前就这般疯么?」
阿芷将枯骨全揣进兜里,摇头:「他从前挺乖的,正义有理想,是个好孩子来的,即便我的死令他崩溃,也不至于疯癫至此。」
宁十安原本来替她收尸,如今事态突变,便问:「你打算做什么?」
阿芷活动活动关节,又将自己的脑袋摆正,同她道:「带我去见你那心上人,总得谢谢他,我身体里大多流的是他的血。」
宁十安:……
想来是阿芷復活,沐寻的血起了大作用,可这话听上去还是很古怪……
沐寻陷入昏迷,她又身怀生息蛊,宁十安担心她有企图,阿芷看出来,笑:「生息蛊在我体内只能维持我的生机,我也就比普通人略强些,对你那心上人造不成威胁。」
·
两人回到沐寻休息的客栈,宁十安刚靠近床榻,青年便睁开眼,警觉的醒了,视线落在熟悉又古怪的那人身上,眉心微微拧起。
阿芷扶了扶自己的脑袋:「生息蛊和血肉都没法还你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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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页
沐寻很快摸清状况,淡声:「不用。」
「可你毕竟救了我。」阿芷道,「若有什么我能……」
「我没救你。」沐寻平静的道,「我救的是银鱼岛众人,从未想过你能活,若当时知道你能活,顾虑生息蛊,兴许还会一剑了解你。」
这话一出,再说什么都显得不合适,宁十安扯扯阿芷:「让他休息吧。」
两人出了房间,宁十安道:「他不在意,你便不用放在心上。」
阿芷笑:「他性子古怪,但人不错,往后有机会再报答他。」
夜色苍茫,万籁俱寂。
宁十安问即将离去的阿芷:「你要去哪儿?」
阿芷摸摸兜里的白骨,神情低落。
「我回临江城看看,到底是什么让长青变成这样。」阿芷拧眉,「他从前并非如此。」
·
同阿芷告别后,宁十安与沐寻也在迷雾散去的那日离开银鱼岛,返回沐府。
两人从中央广场经过时,往来的弟子皆站定行礼,随后便匆匆离去,不敢停留。
沐寻早已习惯,走向他那僻静的别院,小径上的落叶比离去时还要厚,院落里枝木疯长又枯萎,繁盛又荒芜。
没有人来过。
沐寻不在意,找到角落的扫帚便开始打扫,宁十安站着愣神,沐寻扫过来的时候她还站着,他顿了顿,伸手将旁侧石椅上的落叶拂净,又用袖子擦了擦,同她道:「坐这里。」
宁十安奔波劳累,实在不想一回来便整理,依言坐了,院中便只剩沐寻忙碌。
他扫完落叶,见天色渐晚,便将枝丫上的油灯点亮,油灯有着藤木的边框,造型颇为独特,看上去用了不少时日。
他的物什多老旧,鲜有新的,也没几个,整个院子空荡荡,灰蓝色,像他寡淡的性子。
「平日没人来打理你的院子么?」宁十安摆弄着石桌上的落叶,视线望过去。
「阿斐遣人来过。」沐寻动作很快,院子已整理过半,他将手里的焦枯的花枝丢掉,直起腰来,「但他们很快便不来了,不来便不来吧,也没关系。」
这人不发疯的时候,情绪格外稳定,甚至宽厚温柔。
广场上传来阵阵欢唿,宁十安起身眺望:「那是什么?」
「大抵是生息蛊的事件解决了,阿斐组织的酒宴吧。」
宁十安古怪的望着他:「生息蛊事件不是你解决的么?酒宴怎得没叫你?」
沐寻不在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我去了也不会比现在开心。」
「没有你想做的事儿么?」
「没有。」沐寻摇头,说完继续整理房间,很快从主卧抱了一床被褥出来,「你睡这里,我去书房。」
宁十安走上前,双手按住被褥,从软绵绵的被子上探出个脑袋,故意道:「你可以同我一间……」
青年神色不变:「不必。」
「你该不会担心同我一间,怕自己会喜欢我吧?」
沐寻没应,望着她似笑非笑。
宁十安懂,他在说开什么玩笑,可恶,她恼道:「你不是说你不管做什么都无所谓么?既然无所谓,那同不同住一间有什么区别?」
沐寻抱着被褥立在屋檐下,长风穿过瘦骨,眉宇温润:「没必要太过亲密,到时多有伤心。」
宁十安不服气:「你说谁伤心?」
沐寻淡淡:「不会是我。」
好好好,他还真是自信。
青年朝她颔首,旋即往书房去,声音平淡的飘过来:「夜深了,姑娘早日歇息。」
宁十安生闷气,青年便又转身:「若是睡不着,去夜宴转转。」
谁睡不着啊!她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丝毫不会动心,他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宁十安挥拳,书房门当着她的面合上,她正要说什么,灯也熄了。
可恶啊,他可千万别落在她手里!
·
斐公子今日心情好,办了这场热闹的流水夜宴,整个中心广场都被萤光石点亮,弟子们川流不息,嬉笑打闹。
宁十安从小径出来,混入人群,挑个铺子坐下,取了杯梅子酒,躲在角落,慢悠悠喝起来。
身侧坐着几个年轻的弟子,喝的微醺,脸颊红扑扑的闲聊。
「说起来,这夜宴是为寻公子办的,但谁也没想起来请他。」
「寻公子不在意的,寻公子不在意,我们又何必在意。」
有一个瘦高个儿闷头灌酒,这时候气恼道:「寻公子就没有在意的事儿,谁能让他在意啊。」
另一个白裙姑娘笑起来:「还气那事儿呢?」
瘦高个儿抬起头,眼睛上有一条明显的伤疤,他愤愤不平:「没进沐府时,我一直仰慕寻公子,我日日苦练就为了成为他的侍从,我回回参选,两年了,还为他挡过一刀,他却从不看我一眼。」
「上次参选就我和一个新来的,那个新来的才来半月,他竟选了他,就因为新来的比我高半个境界,半个境界啊……」
「就狠心吧,谁能狠心过他啊,你对他多热情付出他都感觉不到,他所考虑的一切都是完成任务。」
白裙姑娘嘆息:「正是因为如此,才有那般多人想接近他,最终又失望而归,可望不可得罢了。」
有人压低声音:「你们说,那新来的沖喜的姑娘……」
「定然坚持不了几日,越期待就越失望,她相处过就知道,没人能打动寻公子,不过徒增伤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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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岚小姐么?」
「对啊,岚小姐回府那时有多喜欢,如今就有多伤心,忙前忙后暖了寻公子数月,才发觉是个捂不化的寒冰,还没缓过来呢。」
「我听闻岚小姐自从知道寻公子定亲,便气的将屋子砸了,还去同家主大吵一架。」
「能理解,岚小姐到底还是喜欢,不过也没关系,寻公子那脾性,没人能待得长久,那姑娘受挫后就明白了。」
宁十安一竹筒梅子酒喝完,事情也听了大概,她又要了一杯,往不远处的花铺走去。
花铺里都是药田培育后灵力微弱的品种,没有药用价值,便留给众弟子拿回去栽种观赏。
宁十安想沐寻的院子常年荒芜,挑些带回去好了,刚走进,便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先前提醒过她的小侍从。
「君山,这些拿回去餵你那些妖兽正好。」花铺中戴着碎花头巾的师妹笑着将竹筐推给小侍从。
叫君山的少年便乐呵呵的抱着竹筐转身,正巧撞见宁十安,他惊讶道:「宁姑娘?」
宁十安不想引起骚动,将他扯到一旁,轻声道:「嘘。」
「我知道。」君山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问,「宁姑娘活着回来了?」
「这叫什么话?」
「姑娘有所不知,寻公子外出的任务大多兇险。」君山解释道,「他又不太照顾身边人……所以多有折损……」
她现在知道了。
君山顿了顿,眼神略有恐慌,「你见过寻公子杀人么?」
宁十安一滞,现在也见过了……
君山脸色一白,自顾自的道:「你可能没见过,寻公子杀人毫无心理负担……只要阻挠任务完成,一切都可以牺牲……」
是挺吓人的……
宁十安不想聊这个,便问:「岚小姐是谁?」
「岚小姐是家主沐乘风的小女儿,斐公子是长公子,而寻公子则是养子。」
沐寻竟是养子……
「岚小姐自小养在紫微宗,前些日子回府探亲,发现多了位义兄,便一头载了进去,日日往寻公子别院跑,一颗心都要掏给他,接触了小半年,才发觉寻公子根本是块捂不热的寒冰,至今还伤着呢。」
君山唏嘘片刻,忽而道:「你要是想离开,便去求岚小姐,她定然会帮你。」
「我为何要离开?」
君山道:「你与寻公子定亲,註定悲苦伤心,不若早日离去啊。」
宁十安坚定:「我不,我喜欢他,我不离开。」
君山悲悯的摇头:「多少人像你这样说,最终还不是……你瞧那空荡荡的别院,还不明白么?」
宁十安道:「那是别人,我是我,我喜欢他,比任何人都喜欢。」
君山连连嘆息:「你这话也无数人说过,各个都以为自己特别……悬崖勒马啊宁姑娘……」
宁十安一口将梅子酒闷了,握拳:「我太爱了勒不了。」
·
宁十安抱着一捆挑出的灵植,又拎了两支竹筒酒回到别院,别院静悄悄,只有枝丫上的油灯微微摇晃。
书房里一片漆黑。
呵,还叫她去夜宴转转,结果听了一大堆他的缺陷,这换了谁都要吓跑了吧……宁十安忽而一怔,他又怎会不知夜宴里全是关于他的传言……
她恍然察觉,也许他叫她去夜宴转转并非自信,而是想要她了解那些关于他的传言,想她知难而退。
那句「怕她伤心」并非出于骄傲,而是见过太多,真的怕她伤心。
他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嘛。
既然如此,宁十安将竹筒酒搁在石桌上,取出一枚小刻刀,在竹筒上歪歪斜斜的刻下。
【我不怕伤心,也不会离开,我全心全意喜欢你。】
宁十安欣赏一番,这下谁还分得清她和情圣,这不得感动死他!
她刻完后将竹筒酒搁在书房门前,调好位置,让他明早一起来便能瞧见,又将灵植种在石桌附近,盛开的花枝在风中摇曳,灵动可爱。
宁十安栽种好已到后半夜,她伸个懒腰,回去睡觉,奔波一天,这一觉睡得极沉,起来后,天光已然大亮。
宁十安精神倍儿好,出门便见沐寻坐在院中石桌前,视线扫过书房的台阶,发现上面空空如也,兴致勃勃的跑到他面前,笑着问:「你看到了?」
青年放下手中茶杯,淡声回:「看到了。」
态度冷漠,看来不喜欢她那些情话,计划一失败。
昨夜种的灵植扎根土壤,适应的极好,在黑衣青年身后摇头晃脑。
宁十安换了话题:「那……这些灵植喜欢么?」
「不喜欢。」晨辉下,青年半敛着眼睫,「无需做这种事。」
也不喜欢……计划二失败……
白忙了,这傢伙果真难搞,看来这种肤浅的东西很难打动他,那应该怎么做呢?得另外想办法……宁十安陷入沉思……
她许久不言,气场低沉,整个人团在一团阴影中,耳边忽而传来一声轻咳,她下意识抬头,便见青年正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
「伤心了?」她听见青年这样问,男人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像是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宁姑娘,待在我身边总归伤心,早日离开比较好。」
宁十安一拍桌子站起身:「瞧不起谁?就这点破事儿我能伤心?」
素来冷静的青年亦因她的离奇发言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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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瞪了他会儿,忽然乐开花:「你……你这样说,是不是在关心我?」
沐寻:……
她愈发觉得自己分析的对,弯腰去看他的眼睛,直勾勾的望。
青年面无表情:「宁姑娘,我没有关心的意思。」
宁十安却觉得不是,若是当真不在意,管她伤心不伤心,为何一定要让她离开?从任何角度来说,让她离开都是在替她考虑,这傢伙还有一丝儿人性!有人性,就有攻略的可能!
宁十安喜滋滋挪到他左侧坐下,仰脸:「你是不是有一点儿关心我?」
沐寻坦然回望:「没有。」
宁十安无赖:「不能的,有一点儿吧。」
她连番追问,青年亦没有不耐烦,而是始终如一,平静的回覆:「没有的,宁姑娘。」
宁十安便有些恼:「有就有,有什么好不承认。」
沐寻却道:「宁姑娘,没有。」
宁十安气鼓鼓的瞪他,沐寻不为所动,伸手摸过茶碗,给自己倒茶,倒满一杯,握进指掌,缓缓送进口中。
宁十安不服气,咬牙望他,望着望着恶向胆边生,她对他的脾气多少了解,知道小小的冒犯他不会怪罪,于是抿抿唇,趁着他饮茶的当口,勐然起身,飞快的在他脸颊上轻啄一下。
而青年因为右手握着茶杯,无法第一时间反应,在宁十安的突袭下猝不及防愣住。
计划是宁十安想的,结果做完后,混乱不堪的亦是她,她没想到他脸颊那般软,轻轻一靠,棉花糖一般,那触感宛若细小的雷电,直击她灵魂深处。
她更没想到自己竟会一时头脑发热做了这种事,脸颊蓦然滚烫泛红,她慌忙背过身去,双手按住脸颊,佯装不在意的嚷道:「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放完狠话自己腾腾冒热气,不敢回头看他,后领忽而被人一揪,迫使她转身。
她蜷缩在他掌心,面对着他悄悄睁开眼,对上青年星子一样的双眸。
青年俯下身,靠她极近,声音被缱绻的风卷进她耳中。
「那你仔细瞧瞧,我动心了么?」
第7章
「你自己瞧瞧,我动心了么?」
青年说完这话,宁十安当真仔细瞧,同她的本能反应不同,青年一双眼眸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欲、望,宛若冬日里空荡荡的冰面。
亲一口竟然毫无反应,这傢伙可真是难搞。
宁十安挫败,不肯认输:「以后会的。」
青年松开她,塞给她一杯茶:「不会。」
·
下午沐寻不在院中,应是被沐斐找去交代生息蛊始末,她左右无事,在院中侍弄昨日栽种的灵植,一阵风过,有什么「啪嗒」一声落在草丛中,她拨开草根,发觉是悬在枝丫上的藤木油灯。
藤木因着年岁过长出现裂痕,支撑不住坠落在地,碎成了几块。
沐寻院中物什不过零星几样,这灯他每次回来第一个侍弄,虽不在意,但到底陪他良久,宁十安便将碎片捡起,想着给他修一修。
碎片揣进兜里便去找唯一熟识的人,她很快便在兽栏找到正在餵食的君山。
君山在围裙上擦擦手,摘下斗笠,同她一道坐在草垛上。
宁十安将藤木碎片掏给他看:「这种藤木哪里有?」
君山眯起眼细细打量,片刻后回道:「这叫碧藤木,是落日村独有的,那里有一片碧藤林,背靠落日山,景致挺美。」
「落日村?远么?」
君山道:「不远,距离咱们都城约莫数百里,兽车小半日车程,你要去么?你要去的话,可以借辆兽车给你。」
宁十安瞅瞅天色,现在去,取了碧藤木,兴许能赶在夜里回来,就算夜里不回来也没事,反正沐寻也不管她死活。
宁十安要了兽车,这便启程去落日村。
兽车穿过中央长街,碾过青石板路,一路跑出城门,又钻入深林,辗转两个时辰,于傍晚时分抵达了落日村。
落日村背靠落日山,一条长河蜿蜒而过,宁静秀美。
此时村民大多劳作完毕,在家中休息,等待晚餐,郊外的碧藤林便显得格外寂静,只有落日的余晖与偶尔惊飞的鸟雀。
宁十安将兽车拴在林外粗壮的枝干上,利落的钻进林中,比照着藤木灯的样式寻找合适的木材,掰了几支都不甚满意,无意识的愈走愈深。
待她搜寻到满意的木材时,天色早已黑透,林子里不辨来路,枝木错杂,阴森可怖。
得快些离开,保不齐冲出些什么野兽,宁十安将藤木收好,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可夜里起了薄雾,留下的印记也消失不见,宁十安走了一刻钟,还在林子里晃,这可不太妙,她按照记忆又走了一刻钟,仍旧没看到出口,这下糟了,她进来时并未走这般久,八成迷路了。
湿雾的林中危险重重,倘若真要过夜,得寻个安全的地方,宁十安知道出不去,便四下寻找可蔽身之处,
摸索着瞧见一个山洞,乱石覆盖,差了些,但也只能将就,她正欲向那处走,忽而听见了年轻男人的说话声。
「岁岁,天色不早,我得回去了,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宁十安悄悄走上前,便见一个着粗布麻衣的男人对着一块空地祭拜,她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轻声道:「餵。」
男人一哆嗦,惊恐的望向她:「你、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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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忙安抚:「小哥莫怕,我只是一个迷路的旅人,听见有动静,过来瞧瞧。」
那小哥吓白的脸这才恢復了一点儿血气。
「差点被姑娘吓死,夜里林子不安全,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小哥名唤周木,胆子小了点儿,人还怪好的,宁十安原本想让他带自己回兽车那里,但一时说不明白位置,便还是同他先出林子。
「你方才祭拜的是谁?」宁十安跟上轻车熟路的周木,好奇的问。
周木黯然道:「岁岁,我妹妹,一场意外离去了。」
「抱歉。」
周木摇摇头不欲多说,将宁十安带到林子入口,对面是一条宽阔的官道,通往落日村。
「近日村里不太平,姑娘千万莫进村,尽早离去。」
同周木告别后,宁十安便沿着碧滕林边缘寻找自己的兽车,可当她绕了半天,发觉自己仍在落日镇那条官道上,这下麻烦大了,这村落似有诡异的结界,进来了不让走。
周木已经返回村落,眼前又只有一条路,别无他法,宁十安只能硬着头皮进入落日村。
街道上空荡荡,两边的住户亦熄了灯,月亮隐入云层,只有惨澹的星子落下零星的光。
静谧的可怕,远处传来犬吠,紧跟着便是大声呵斥,宁十安循声望,见街角那户尚点着灯,还没睡,她便硬着头皮去叨扰。
宁十安快速往那户去,愈走狗声愈响,忽而那狗不叫了,主人家的呵斥也不再响起,宁十安走到近前,屋里格外安静,大门虚掩着,她试探的敲门,又唤了两声,却始终没人应声。
她停顿片刻,小心的推开大门,木门的「吱嘎」声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可即便如此,那狗却也未曾再吠。
不对劲儿啊……陌生人进来,怎么狗也不叫……
宁十安心中不安,可眼下外面的长街也不见得安全,便小心翼翼的往屋内去,前厅并不大,摆着简单的桌椅用具,可空气中却隐隐传来古怪的味道。
狗到现在也没叫,人也没见到……
她看到前厅通往卧室只隔了一道布帘,她走上前,鼓起勇气,用力掀开。
瞳孔一缩,她差点失声尖叫,只见卧室的地面上躺着两具尚在流血的尸体,是一对老夫妻,两人身旁还躺着一只亦被开膛破肚的黄色小土狗。
小狗刚才还在叫,夫妻两还在呵斥,这么短的时间都死了,那兇手……走了么……
宁十安蓦然嵴背发凉,她进来时还发出了声音,这让她惊恐万分,她竭力镇定,顶着害怕查看了卧室内的所有角落,床底下、衣柜、门后,确定没人躲藏,也许兇手在屋外……
宁十安这样想着,便当真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她一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立刻在储物袋中摸出一把匕首,故意将衣柜的门重重合上,随后便躲在门后。
脚步声很快靠近,一只手挑开门帘,来人果然本能的往反方向的衣柜看去,宁十安毫不犹豫的刺出匕首,可尚未刺中,便被人单手握住。
什么怪力……徒手握匕首竟然不流血……
宁十安当机立断弃匕首逃窜,还没跑走,便被人揪住衣领,轻易的扯回身前。
「宁姑娘怎么在此?」清俊的青年拢了眉,困惑不解。
宁十安原本还在奋力挣扎,一下子愣住,来人竟是沐寻,她不想同他说修藤木灯,说了他也不在意,便眨眨眼,胡扯道:「我闲逛……」
沐寻放开她,目光审视:「闲逛逛到兇杀现场?」
宁十安便说自个儿是被迫,这村子有古怪的结界,进来了便不让出去,她没法子,才想到这家投宿。
「倒是你,来这里做什么?」宁十安交代清楚自己,便来问他。
「落日村前几日来府里求援,说村子里接连死人,却始终找不到兇手,府里派了几位弟子来,全折在这里,阿斐束手无策,我便来看看。」
原来如此,宁十安便道:「这两个一炷香前还活着,你来时没看见可疑的人么?」
沐寻摇头,上前检查尸体,刚查探片刻,门外便哄哄闹闹来了一堆人,全是落日村的村民,宁十安见过的周木亦在其中。
众人哄哄闹闹,村长是个中年,他看出沐寻气质非凡,同先前来过的外乡人有些相似,小心的问:「仙师可是府里遣来帮忙的?」
沐寻将宁十安拉过来,客气的同他道:「我二人皆是。」
村长连忙行礼,边说眼泪便掉下来:「求两位救救我们,我们无法离开,又接二连三的死去,已不知如何是好。」
沐寻扶起他,温和道:「自当尽力,我已查探过,兇手似已离去,暂时安全。」
村长连声道谢,请求两人去家里暂住,又叫人妥善处理老两口的尸体。
沐寻并未推辞,两人便一道住进了村长家,村长询问过沐寻后,安排了两个相邻的房间。
宁十安又惊又累,一身疲惫,正要吹熄油灯睡觉,却忽而传来敲门声,她奇怪之余拉开门,发现站在门外的竟是沐寻。
宁十安故意道:「你想通了,要和我一起睡?」
沐寻不答,走进房内并反手将门带上。
「你要干什么?」宁十安嘴硬胆子小,不争气的往后退了一步,「你给我一些心理准备。」
沐寻却目光不善的望着她:「宁姑娘有事瞒着我,究竟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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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想,修灯这事儿就算告诉他,他肯定也觉得荒谬,便道:「我听君山说落日镇的藤林很美,左右无事,便来看看。」
沐寻却道:「你恰巧那样的时候在那两人家里。」
哦,这是怀疑她!
这傢伙还真是没有良心,她怎么也与他在银鱼岛同生共死过,这才过去多久啊,就开始怀疑她是兇手了!
不过他说话的模样总是正经认真,不带丝毫情绪,算不得质问,气不起来,只是无奈。
这傢伙真是丝毫感情没有,明明已经培养了好几天,却还是同外人没区别……
青年对别人的情绪毫无察觉,公事公办:「既然来调查原委,自然要先排除可疑事项。」
好好好,她可疑是吧?
宁十安故意往他面前凑了凑:「你不信我,那你来检查啊,我若是兇手,身上总该有什么杀人痕迹吧?」
青年许是没想到她如此,在烛火跳动中沉默不语。
「不检查啊?」宁十安笑眯眯,「那请你离开,我要睡了。」
宁十安转身欲走,手腕蓦然被冰凉的指扣住,耳边传来淡淡一声「得罪了」,人被微微一扯留在原地,青年不知何时已贴近她面前。
宁十安惊道:「你!」
青年不待她反应,骤然俯身,凑到她脖颈边嗅了嗅。
青年的髮丝柔软酥麻的挠着她脖颈的皮肤,温热的气息落在她锁骨。
宁十安因着突袭整个人都僵住,脸颊「唰」一下变得通红。
青年却一触即走,飞快退至安全距离,面色如常眼神平静,歉疚的躬身:「宁姑娘抱歉,的确不是你,是我鲁莽,姑娘请休息。」说罢,便无事发生一般转身离去,还贴心的将门带上。
莫名被撩不能平静的宁十安:!!!
啊啊啊啊!!!这混蛋!有机会她一定要杀了他!!!
第8章
宁十安气的一宿没睡好,第二日醒来眼睛浮肿。
可恶啊!她愤愤的啃着村长送来的馒头和咸菜,咬的咯吱咯吱响。
对面坐着的青年倒是神清气爽,捧着茶碗喝的优雅。
宁十安气不过,将馒头和咸菜推过去,恶狠狠道:「吃!」
青年一怔,惯性道:「我不需要。」
「管你需不需要,吃!」
青年见她裹在一团黑色阴影里,原本还想解释,似是觉得会纠缠很久,便依了她,拿起一个馒头啃起来。
这傢伙啃馒头的时候倒是挺乖,没那么讨厌。宁十年吃饱喝足,心情舒畅了些,两人便出门去村落查看。
村口的官道通向外界,可远处的长空却一片雾蒙蒙,看不真切。
宁十安眺望完藤木林,问道:「那些雾气是什么?」
沐寻道:「似是某种结界,困住落日村,只能进不能出。」
「不能破解么?」
「我昨夜已经试过,蛮力无法破解。」
「那可要怎么办啊?」村长正巧赶来,苦着脸道,「不能出去便夜夜死人,村子虽不大,也有数百人,已死了近十人。」
沐寻问:「何时开始?又是何时杀人?」
「五日前,柱子一家被发现惨死家中,大家惊恐之余排查兇手,但始终未能找出,自那以后,每天夜里都会死人,仙府派来的小兄弟也在调查过程中死于非命。」
「将死去人的名单给我。」沐寻视线掠过远处沉闷的天空,「得尽快找到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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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沐寻带着名单去村落排查,他行动迅速,宁十安便没跟,白日相对安全,她便沿着村里的小道四下打量。
这莫名的危机叫村民人心惶惶,但已持续五日,生活总得继续,郊外田里仍能见到忙碌的身影,孩童不多,偶有几个在门前奔跑玩耍。
宁十安左右无事,找了个田埂边折腾手中的藤木条,她试图让手中的藤木条变得柔软,折腾片刻,忽而听见前方有人在争吵。
「一定是岁岁,是不是?她恨我们,所以才……」
「张沖你闭嘴,岁岁不是这种人,而且岁岁已死了三年,她要真想报復,你还能活到今天?」
「那你说还能是谁?咱们村里的活人可没那么厉害,仙师们都说了,兴许是鬼物,岁岁死了三年,不是正好……」
「张沖,你别逼我打你,我不许你这样说岁岁,滚。」
宁十安听到了耳熟的名字,岁岁?岁岁不是周木死去的妹妹么?她抬起头,果然见在田里吵架的是周木和另一个壮汉。
那叫张沖的男人还想说什么,但见周木神情愤怒,摸摸鼻子走了。
许是察觉到宁十安的视线,周木蓦然回头,捉了个正着。
宁十安尴尬道:「我不是故意偷听,我恰巧在这里。」
周木嘆口气,苦笑道:「怎能怪姑娘,随着时日增长,我一天不知道要被质问多少次。」
「能同我说说么?」
周木将手中的铁铲搁在路边,挑起水桶的水洗了手,同宁十安一道坐在田埂边,低垂着脑袋,很丧气。
「岁岁幼时被爹娘遗弃,终日流浪,一日来到落日村,我见她孤苦,便收留了她,那时也就八九岁。」
「她年岁小,尝尽冷暖,比同龄的孩子懂事,我们相处的不错,但也正因此,她也比同龄的孩子警惕戒备,除我之外,待谁都冷冰冰。」
「村里的小孩儿不喜欢她,欺负嘲笑她,她便同他们打架争吵,闹的不可开交,婶子们将自家小孩儿接走,说她几句不好听的,她便哭着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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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质问我为什么不去接她,质问我是不是也想抛弃她,说她最恨别人抛弃,反正她在任何人心中都不重要。」
「我告诉她,不会的,我不会抛弃你,我会一直照顾你直到你长大,你永远都是我妹妹。」
「她那时候开玩笑,说我们拉钩,你要是负我,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她流浪的时候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儿,她一个小孩儿哪知道这么严重的字眼,只是随口一说,很快便抛诸脑后。」
「婶子们并不坏,岁岁这些年穿的衣物都是婶子们给的,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都会送来,只是岁岁牙尖嘴利,常把婶子们气的骂两句,但骂两句还是会照顾她。」
「岁岁嘴上不说,心里是知道的,也会同我说,要改改自己的脾气。」
「可我还没等到那一天,岁岁就没了。」周木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三年前落日村背靠的落日山忽而山崩,泥石流汹涌而下,几乎将整个村子和附近的藤木林淹没,岁岁便在这场灾难中丧生。」
「那时岁岁十二岁,已经快要长大了。」周木揉揉眼睛,缓了缓才道,「这次的杀人事件太过诡谲,来了几位仙师都找不到问题,甚至命丧黄泉,有位仙师说,来去无踪,怕不是大凶的鬼物,不知是谁先开的头,说是岁岁来。」
「因为第一家死的人,正是最先同岁岁争吵过的小柱子一家。」
「可是怎么会呢……岁岁只是嘴硬,但心不坏,她知道大家对她好,她不会做出这种事儿的。」
原是这么个缘由,宁十安没见过岁岁,自然不好下定论,见周木难过,便安慰几句,周木嘆了几口气,又继续劳作。
宁十安收起藤木条,起身回落日村,她记得方才同周木争吵的人叫陈沖,她沿途打听,很快便在村尾的屋子里找到了他。
宁十安到的时候,陈沖正坐在院中喝闷酒,宁十安打了声招唿,他立刻起身,恭敬的叫了一声「仙师」。
「仙师有何贵干?」
宁十安走进院中,问道:「我方才听见你同周木争吵,说起他妹妹岁岁,是怎么回事?」
陈沖听到这个,火又冒上来:「我说如今这事儿,八成就这小丫头干的。」
宁十安:「哦,怎么说?」
「那小丫头脾气又臭又硬,天天打架,总是将打死你挂在嘴边,冷冰冰的目光像是我们都欠了她似的。先前来的仙师说有可能是鬼物所为,不是她又是谁?她怪大家在山崩中抛弃了她,所以才要我们一起死。」
「阿沖,别胡说。」女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皱着眉道,「天天胡说八道,仙师,别理他。」
女人是陈沖的老婆,她呵斥完陈沖,又同宁十安道:「岁岁那丫头脾气是坏,不太亲近人,但也是年幼时吃了苦,周木带着她多有不便,我照顾了几回,那丫头虽然嘴上兇巴巴,但也曾偷偷跑来帮我干活,是个懂感恩的孩子,不至于因这种天灾报復全村的人。」
陈沖却道:「我知道那丫头本性不坏,但那丫头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她自小被双亲遗弃,因此最讨厌被人丢下,周木对她好吧,一次忘了接她回家,差点被她砍了。」
女人听了这话也顿时沉默下来,犹豫再三才道:「这是那孩子的心病,一旦触及会有些疯,倘若她真的觉得村里的人抛弃了她,来报復也不是不可能……」
宁十安谢过,又去问了隔壁几家,发觉大家的说辞差不多,线索收集完成,宁十安打算回村长家时,没走几步便遇到了在路边等候的周木。
他眼底青黑,形容萎靡,见到宁十安,打起精神沖她招手。
宁十安同他站到一处,惊讶道:「在等我?」
周木情绪激动:「你别听他们胡说,岁岁不会的。」
宁十安安抚他,「我知道岁岁是个好女孩儿,你先冷静。」
「你信我。」周木连声道,「岁岁很喜欢大家,不会报復的。」
宁十安又安慰几句,待他和缓下来才又问:「山崩那时究竟怎么回事?岁岁又是如何丧生?」
周木道:「我记得很清楚,那是破晓,天尚未亮,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响声,一阵地动山摇,我才恍然惊醒,我醒来就到处找岁岁,岁岁为了给我减轻负担,常去藤木林里捡野菜野果,甚至还能抓些果腹的山鸡兔子。」
「岁岁为了查看她那些陷阱,去的早,山崩的时候便在藤木林中,我起床就想往藤木林去,刚出门,便见泥石流轰然在眼前坠下,只能仓惶逃命,根本没办法折返去往藤木林。」
「后来得先师们救助,才艰难保住性命,而村落和藤木林的一部分则被泥石流彻底覆盖,岁岁不巧就在那里,便丢了性命。」
「的确,在那场事故中,只有岁岁一人丧生,也的确,岁岁最讨厌被抛弃,但那样的天灾人祸根本无关抛弃,岁岁并不会因此责怪于人,更何谈报復?」
周木揉了揉眼睛,低声道:「我之所以说这么多,一是不想岁岁被误会,二是希望你们不要走弯路,别被误导了。」
他说的情真意切,且是最了解岁岁的人,应是不会有差,宁十安信了八成,周木说完,红着眼眶告辞,宁十安便返回村长家,但沐寻仍旧未归。
宁十安不再出门,候在村长家,一等便到深夜。
沐寻还没回来,宁十安不放心,起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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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页
白日尚有活气的村落,一到晚上便死气沉沉,狭窄错乱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紧闭房门,连灯都藏在厚实的门帘后。
周木说,每夜都会死人,大家起先害怕,都凑在一起,可还是死人,本来凑在一起就不方便,于是仍旧各回各家。
宁十安想,反正是无差别杀人,在那都是死,还不如出去找沐寻,说起来这傢伙真不管她死活,她在他心中同这些村民没什么区别。
攻略好难哦,宁十安嘆口气,不知道沐寻的方向,便完全交给直觉,约莫走了一刻钟,便被一堵矮墙堵住去路,矮墙后似也是一户人家,内里一片漆黑,她扫了一眼打算离开,鼻端忽而飘来一股熟悉且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味,她汗毛「唰」一下竖起来,整个人都警觉了。
她小心翼翼走到大门,发觉门锁已经损坏,她原想直接离去,一阵风过,破烂的木门「吱嘎」一声被吹开,满室血腥映入眼帘。
一人正开膛破肚的躺在血泊中,看样子早已失去生机。
第二次,宁十安接受度仍旧不高,一阵反胃,她不等胃里翻腾停下,便打算逃走,刚转身,便撞进一个硬邦邦的怀里。
撞勐了,鼻尖生痛,泪花控制不住的从眼角迸出。
「宁姑娘?」
宁十安捂住鼻子,抬眼便看见熟悉的青年,亦看到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怀疑。
宁十安气不过,嚷道:「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我刚进来发现死人,你紧跟其后就出现,谁知道你是不是兇手啊?」
青年将她从怀里拎出来,认真解释:「如果我是兇手,你现在已经死了。」
宁十安:……
「好吧。」宁十安放弃抵抗,「那你要如何?」
沐寻伸手拨开她脖颈间的髮丝,快速低头嗅了嗅,旋即皱眉:「身上沾染了其他味道,你来的时候,这里有人?」
宁十安指指地上躺着的尸体:「只有这个。」
交谈间他忽而神色一凛,转瞬出了房门,宁十安愣住,这里有尸体,兇手还有可能在附近,这傢伙竟然说走就走,连句话都没同她说,实在离谱。
她可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就在她气苦的向外跑时,青年却又折返回来,淡声道:「手给我。」
哦,还知道关心她的。
宁十安伸出手,他一把握住,带着她往外走。
被他握住的地方微微发烫,宁十安心里一软,故作乖巧:「不用管我,你先去忙,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沐寻头也没回:「宁姑娘,你如今有嫌疑,我只是担心将你留下,你会趁机处理尸体。」
宁十安:……
啊啊啊啊!!!这狗东西!!最好别落在她手里!!!
第9章
宁十安就知道对沐寻期待不了一点儿,她心神恍惚被他带着,最终停留在结界边沿。
结界将整个落日镇笼在其中,边缘便在落日镇的郊外。
月亮隐在云层后,风吹过稻田,像是冰冷的溪流。
「不见了。」沐寻停下,抬头看向灰濛濛的天空,「逃到了结界外。」
「结界外?」宁十安苦着脸,「这也太犯规了,进来杀人,杀完人出去,岂不是没办法?」
沐寻道:「这物来去如风,不似寻常,恐非人。」
宁十安立刻道:「难道是鬼物?村民们说先前的修者认为有可能是鬼物。」
「多半。」沐寻视线扫过灰濛濛的天空,「这般无章法又坚韧古怪的结界,恐怕的确是鬼物所为。」
既然说到鬼物,宁十安便将岁岁的事儿告知沐寻,沐寻听完后陷入沉思。
宁十安便道:「虽说如此,但我也觉得这鬼物并非岁岁,你还是查查,看有没有别的可能性。」
「好。」沐寻道,「你先回村里,我再去附近看看。」
好好好,又将她一人丢下,宁十安见怪不怪,独自回村。
漆黑的街道空无一人,远处路边晃着一豆油灯,温黄的光撑开夜色。
那是周木家,宁十安左右无事,干脆去了周木家,他没睡,坐在台阶上想心事。
宁十安叫了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往旁边挪挪,给宁十安腾了个地方,宁十安刚坐好,远处又有人挑灯来,叫着周木的名字。
周木眯眼瞧,不客气:「陈沖你怎么来了。」
陈沖走到近前,嘆口气:「来同你道歉,我想咱们都活不了多少日子,闹成这样属实没意思。」
周木气闷:「还不是你说岁岁。」
陈沖拖个板凳坐在两人对面,将手上的油灯悬起:「我仔细想过了,的确不是岁岁,我被恐惧沖昏了头脑,其实岁岁待我也不错,还给我送过些小物件,个个精巧可爱,这样的小孩儿怎么会想报復大家呢。」
周木哼道:「我早就同你说过。」
陈沖摸摸鼻子:「我这不是为了找原因么,如果不是岁岁,又是谁同咱们有这么大恩怨?咱们村子常年和睦,又刚死里逃生,图什么都没有。」
周木痛苦道:「我也不知道,也没谁跟谁闹不愉快,真是鬼物的话,会是谁呢?」
「是岁岁。」
冷静的男声忽而响起,三人一怔,便见青年不知何时正站在院中。
「不可能是岁岁。」周木大声恼道,「即便你是仙师也不能胡说,我知道大多鬼物都怨气深重,可岁岁不会的,没人抛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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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页
青年漆黑的眼眸在温黄的光线中格外冰冷:「有。」
周木霎时愣住。
宁十安也怔住,忙追问:「谁抛弃岁岁?」
青年默了默,才又开口:「我。」
院中三人皆惊讶:「什么?」
青年却不再解释,转身便走,宁十安忽而一怔,想起什么,同陈沖道:「你说岁岁送给你过什么小物件?给我。」
陈沖慌乱的在兜里摸出一个小东西塞进她掌心,宁十安来不及看,攥着便去追沐寻。
沐寻并未走远,他坐在村落尾部祠堂外的石阶上,祠堂打扫的很干净,点缀着油灯,周围枝木繁盛。
宁十安跟着过去,才发现台阶外的远处是一览无余的藤木林。
沐寻看向藤木林,沉默不语。
宁十安从没见过他如此模样,像是带了些感情,属实难得。
她弯腰去看他藏在夜色中的表情,成功吸引了他的目光,这才问:「你方才说的什么意思?」
沐寻的视线在她身上略一停留便转向藤木林:「我曾来过落日村,与岁岁在藤木林相处过几日。后来山崩爆发,我正巧在村中,便匆忙救人。」
他指向眼前高耸的落日山。
「山崩时乱石从高处落,覆盖了村落和藤木林。」他收回手,看向宁十安,「村落和藤木林是两个方向,只能择一救之。」
「村落里到处都是人,我便先去拦截了村落的落石。」
沐寻顿了顿,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等我再赶去,她已死在了藤木林中。」
宁十安没想到还有这个过往,想来想去也不是他的过错,便道:「那也没办法,藤木林那般大,你也不知道岁岁在里面。」
「知道。」
宁十安一怔:「什么?」
「山崩来临之际,我御空而过,看见她在林中,她亦看见了我。」沐寻又道,「但我没有停留。」
啊这……
宁十安不知该如何说,只得道:「当时情况紧急,你也是迫不得已,救了村落便没有时间救岁岁,村落里数百户人家,你也是大局为重……终究难两全……」
「可她是为我去的藤木林。」青年声音很淡,他仰起脸,瞳孔漆黑,「我知道。」
宁十安愣住,她不知要如何回应他。
「我知道,但我抛弃了她。」青年看穿了她的慌乱,他偏过头,缓声道,「宁姑娘,现在了解了么?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
宁十安盘膝坐在台阶上,试图疏离脑中纷乱的思绪。
沐寻得知结界杀人大概率是岁岁所为,便离开去找村长了解更多情况,此地只余她一人。
宁十安从兜里掏出带出来的藤木灯,这是沐寻一直悬在院中树枝上的旧物,他物件甚少,这是其中一个。
她又摊开掌心,拿出陈沖塞给她的东西,那是一只小巧的手编藤木兔子,同这藤木灯的编法很相似,可以证实出自一人。
这么说来,沐寻的藤木灯是岁岁送的,他们在林中恐怕有些交情,不然那冷漠警惕的小女孩怎么会送他礼物。
如此一来,似乎便能说的通,岁岁同沐寻在藤木林中相遇,建立了岁岁认为的「友情」,后来山崩那一日,岁岁照例在藤木林等他,可沐寻却为了救助村落,在看见岁岁的时候迫不得已离开,在岁岁看来,便是将她弃之不顾,随后岁岁被山崩掩埋,怨恨化鬼。
哎,宁十安捂住脑袋,原来最终还是因为「抛弃」。
她垂首端详藤木灯,怪不得她三番五次被吸引到杀人现场,原是因为这藤木灯是岁岁做的,同她的魂体有渊源。
手中藤木灯忽而异常冰冷,宁十安微一愣神,便觉得周围的气场变了,而自己肩膀处沉甸甸的,似是有什么正伏在上面。
要命,该不会是岁岁吧……
她僵硬着脖子想喊沐寻,可声音却像是被屏蔽在极小的范围内,怎么也传不出去,她没法子,只得苦着脸问:「岁岁,是你么?」
冷空气一阵波动,吹得她瑟瑟发抖,这是有回应,宁十安小心翼翼又问:「岁岁,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没有回应,阴风愈强,宁十安骨头缝都开始冷,她只好道:「岁岁你今天已经杀过人了,杀过人就不能再杀我了哦。」
冷风有瞬间的抖动,似是鬼物都觉得无语。
宁十安只求保得小命,也不知道沐寻那傢伙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看自己,哦,以她这些天的经验,他根本不会回来看她……
宁十安只得自力更生,耐心劝道:「岁岁,你听我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被依赖的人背叛的确难以接受,但当时那种状况,也不能算抛弃吧?那种情况下,谁也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决断……」
她说的起劲,一团黑色的阴气勐然撞上脑门,眼前顿时一黑。
·
【三年前·落日村·藤木林】
浅金色的光线散落在碧绿的枝头,微风吹过,抖落草地与溪流,处处金光粼粼。
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身形纤细,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裤管挽上小腿,小腿以下血肉模煳,她年纪轻轻,却不见眼泪,眉宇间皆是倔强,忍痛忍的满头大汗。
一个身着黑衣的瘦高青年正半跪在她面前,一只手握着她的小腿细细查看伤处。
「我不要你管。」小丫头兇悍道,她甚至抬起受伤的脚想要挣脱,只是稍一动,便疼的小脸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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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页
「我就看看伤。」青年不在意,眉目温润,「看好我就走。」
小丫头动不了只能由着他,她忍着痛,将脑袋移向一边,语气仍旧充满愤怒:「即便你给我看好了伤,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
「不用。」青年头也不抬,指尖掐诀,用灵力给她温养血肉。
疼痛减弱,小丫头忍不住去看青年,他蹲伏在她面前,髮丝乌黑,身上跳跃着晨时的浅金色光芒。
「为什么要救我?」
青年细细滋养过她每一处伤口,轻巧的放下,他仰起脸,漂亮的五官令人惊嘆。
「见到便救一救,修习不就是拿来做这个的么?」
小丫头尝试着动了动脚,没有方才那般痛了,皮肉似在疯狂癒合,她放松了些许警惕,不再像方才那般紧绷。
「那你什么人都救么?」这青年叫人好奇,他好像热情,又好像冷淡,但脾气总是好的,她这样别扭的小姑娘沖他发脾气他都一一解答,不见恼的样子。
青年想了想,回道:「也不是,得分情况,不过能救当然都会救的。」
他救完她,便去河里抓鱼,她其实也擅长这个,她常给周木哥抓,但眼下她受伤了,自然是动不了。
只是她没想到那青年烤好鱼会拿来给她吃,她别过脸:「我不吃陌生人的东西。」
青年有些诧异:「方才不是认识了?」
她说不出话,脸颊微微涨红。
「你是怕有毒么?」青年恍然,他干脆利落的撕了一块儿塞进口中,当着她的面吞下,随后才道,「这样呢?可以了么?」
她有些烦,恼道:「你到底为什么要管我……」
烤鱼又被塞到面前,焦黄的表皮,洒满蘸料的鱼肉,叫她快速分泌唾液。
「吃吧,吃了好的快。」
青年模样清俊,性格却古里古怪,她拗不过,接过来狠狠咬了一口,本想大放厥词,可是真的太好吃了,于是整个人都变得柔软。
后来捧着圆滚滚的肚皮被青年送回了家,脚上的伤也奇蹟般的好了,第二天一早她便迫不及待的再次跑进林中,有了昨天的教训,她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地上的扑兽夹。
不知那青年还在不在,她一边找一边又别扭:「我才不是想要见到他呢。」
这样发着脾气找了半个时辰,竟真叫她在溪边找到了,那青年昏睡在溪边,半截身子淹进水中。
她急忙跑上前,奋力将他拖出来,他皮肤苍白,神色痛苦,似是陷入什么梦魇之中。
昨日还好好的,他又那么本事,她实在想不出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她常在林子里玩,这一块熟悉,麻利的生火,找来荷叶接了水餵他,还搜罗了一大堆野果,用巨大的叶片包裹着搁在地上,不时捏碎一颗,餵些汁液给他。
这般照顾了四五个时辰,从清晨照顾到傍晚,他才恍然转醒。
她掩饰不住的惊喜:「你醒了?」
他撑着身体坐起,靠在身后的巨石上,缓了缓后道:「想要什么报酬?」
她的笑意僵在脸上,愤怒的音调陡然拔高:「我才不是为了报酬,我是想救你才救,不,我根本不想救你,我是为了报答你昨日救我,就这样,我们两清了。」
她罗里吧嗦说了一通,气的胸脯剧烈起伏,那青年却平静的望着她,回了淡淡一个「哦」。
更气了!她不想同他说话,却又迈不开脚步走,思来想去还是坐在他身边。
「你为什么晕倒?你怎么了?」
青年回的很快,没有丝毫隐瞒:「旧疾。」
她好奇追问:「什么旧疾?」
青年问:「心魔知道么?」
她点头:「我听过。」
青年并不因她是一个凡人小孩儿而敷衍,而是认真解释:「一些无法跨越的过去,久而久之成了心魔,不时便会跳出来折磨我,我抵抗不过便会陷入昏迷。」
她勉强听明白,试图理解:「就像我一样,因为被爹娘遗弃,所以最讨厌被人抛弃,一旦有这迹象,便会情绪失控,这便是我的心魔。」
青年看向她:「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她别扭的鼓励:「你会好起来的。」
青年却摇头:「不会好起来,会越来越坏。」
「为什么?」
「因为遇不到能治好我的人。」
「怎么会遇不到?」
「遇不到就是遇不到。」
她不服气:「我以前也以为遇不到,可还是遇到了周木哥,你也会遇到的。」
青年对她的话全然不信,但他还是道:「好。」
她抓了一把果子给他:「你吃,吃了好的快。」
青年看上去想拒绝,似是怕她继续游说,接过送进口中。
他果然好的很快,甦醒后没过多久便能自由行走,他起身。
她问:「你要走了么?」
他道:「等心魔稳定下来,还要待几日。」
她暗自高兴,两只手掌都因为高兴握成小拳头。
后来的几日,她天天来林子里找他,带他去看自己发现的宝贝,他看上去兴趣缺缺,但很有礼貌的赞美。
她想,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作为看宝贝的报答,他会抓鱼给她吃,烤的焦黄酥香,撒上盐巴、孜然和辣椒,光闻味道都口水直流。
她偷偷想,他们应该算朋友了吧?想到这个,心里便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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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页
分别那日,他惯例送她回去,陪她一道穿过并不漫长的藤木林,踩得落叶沙沙作响。
他帮她收集她的猎物,用一块麻布兜了抱在怀中,鼓鼓囊囊小山一样。
她不好意思:「挺脏的,给我吧,把你衣服弄脏了不好。」
他像平常一样冷漠又温柔:「没关系,你的东西比较重要。」
她微微愣神,心口渐渐发烫,他对她真好,他是除了周木哥以外,她第一个朋友,她想为朋友做些什么。
落日余晖染透了云层和森林,薄薄的苍蓝与暖橘的光线也将青年勾勒的画一般。
她伸手拽住他的袖子:「你明天临走前来这儿一趟行么?」
「怎么了?」
她低着头:「我有东西想要给你。」
他道:「我不来,你也不用送我。」
她又倔强上:「我不,我要送,你来一次,我在这儿等你,你不来我不走。」
他嘆口气:「我不会来,你别等。」
她的声音与渐渐降下来的暮色一般执拗:「我不,我要等。」
他没有回应,他犹豫再三,伸出手,僵硬的揉揉她的脑袋,转身离去。
她呆呆的伸手摸了摸头顶,毛茸茸的,滚烫的,她裂开嘴角,欢唿雀跃的回去了。
第二天天不亮她便欢快的爬起来,甚至心情很好的扎了两个别扭的麻花辫,她拿从林子里带回来的藤木开始编制藤木灯,这灯她已编了好几日,今日便能完工。
周木哥前几日瞧见后还揶揄她,要送你新认识那个朋友?她眼睛晶亮的点头。
周木哥笑,你不是说那人仙姿出尘,能瞧上你这藤木灯么?你要送朋友他想要的才行吧。
她气鼓了脸,他能瞧上,他需要的。
她忙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编好,这是她编的最好的一次,她用家里最好看的麻布袋装了,提在手里兴沖沖的去藤木林。
她跑到他们相遇的地方,喜滋滋的拎着那盏灯在那里等他,等到天将未明,等到破晓时分,等待她的朋友到来。
可朋友没等来,却等来了震天巨响,她慌乱转头,便见漫天巨石瀑布般塌落,她惊慌失措手脚并用的往外逃,可那可怜的速度根本及不上滚石的万分之一。
巨石雨眨眼便来到身后,死亡的恐惧紧紧攥住她,她不肯停,咬紧牙关飞奔,就在气力耗尽摔倒在地的时候,上空忽而有一道身影掠过。
她仰起脸,看清了那人的样貌,是那个青年。
求生欲一瞬间爆发,她拼命唿喊:「哥哥,哥哥,我在这里,救救我。」
声音与巨石滚落的声音相比,分外渺小,但青年还是听到了她的唿救,他俯身,视线遥遥落在她身上。
她大喜过望:「哥哥,救我,救救我。」
青年却冷漠的转过头,毫不停留,迳自御剑而去。
无论何时都未能流出的眼泪在这一刻不可置信的决堤而出。
泥石流山洪一般将她吞没。
藤木灯从她手中脱落,孤零零的滚落在乱石的缝隙中。
·
眼前重新恢復清明,祠堂前的烛灯安静的照在石阶。
身后的黑雾却不安静,阴冷之风吹的宁十安骨头都快散了假,她甚至能感受到一双冰凉小手摸上了她的脖子。
她立刻喊道:「岁岁,我懂你,是他不对,是他不对。」
小手停下了。
宁十安怕她动手,绞尽脑汁劝:「岁岁我知道,你拿他当朋友,虽说当时情况危急难两全,但他但凡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痛苦挣扎,你可能都不会那么难过。」
黑雾受到刺激,陡然剧烈翻滚起来。
宁十安连声喊道:「是他混蛋,他也是这么对我的,我恨死他了,这样吧,冤有头债有主,我带你去找他復仇,你可千万别杀我。」
第10章
黑雾翻滚不休,逐渐吞噬光亮,就在宁十安觉得快要不能唿吸之际,忽有人喊道:「宁姑娘。」
她肩膀陡然一轻,黑雾霎时退却。
她看向来人,正是周木,再看身后,已空无一物。
得救了!看来岁岁还是顾忌周木,大抵是不想他看到自己如此模样。
「宁姑娘,沐仙师已经找到了破解结界的法子,你跟着一道来看看啊。」周木快步走近,见她脸色苍白,便问,「你没事吧?」
宁十安想说于他听也无用,便示意自个儿没事儿,跟着周木一道前往村长家。
村长家门外汇聚了不少村民,沐寻正立在中间,同众人道:「此事因我而起,我自会负责到底,诸位请回去休息,不会再死人了。」
众人大喜过望:「仙师,当真么?」
沐寻点头:「我已弄清缘由,还请放心。」
众人见他如是说,纷纷感激涕零,这便四散开去。
宁十安穿过人群到他面前,抓住正欲离开的青年:「弄清什么缘由?」
沐寻道:「岁岁是心有不甘怨恨化鬼,便为怨灵,怨灵设置的结界牢不可破,但若能满足她的遗愿,结界便会减弱甚至消失。」
宁十安道:「怨灵的遗愿?她怨恨你抛弃她,她的遗愿是什么?报復你?」
沐寻:「等她下一次杀人,问问她就好,既已知道规律,我应该能在她下一次杀人时提前找到她。」
他回答的十分平静,平静的像是与他本人无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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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页
宁十安忍不住问:「她可是要报復你,你怎能如此平静?」
青年:「我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每一次的事件便仅是事件本身,因为被抛弃而怨恨化鬼的女孩儿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需要处理的怨鬼。
不得不说,这样的人实在适合处理各种突发状况,不会被情感所累,永远理性。
怪不得他大病初癒,沐斐便要他去找回生息蛊,只有他才能不受胁迫,以最小的代价找回那东西。
落日镇山崩那时,也只有他才能毫不犹豫的丢下岁岁,转而救助村民,不然存活的便只有岁岁一人,这是他最理性的思考与选择,不能算错,只是作为岁岁来说,没法接受。
所以他才说,对我好,没用……
所以,不需要对我好……
但一个人真的可以如此么?
宁十安还是问:「岁岁的事儿你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么?」
青年回的很快:「没有。」
霜月落在他的眼角眉梢,像是经久不化的冬雪。
·
第二天夜里很快到来,村民们都按照沐寻的叮嘱老实待在家里。
宁十安则跟沐寻在空旷漆黑的街道游走。
霜月铺在青石地面,空寂的冷,耳边隐有狗吠虫鸣,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高空之上黑雾悄然遮住了黯淡的月亮,四周转瞬间暗沉下来。
沐寻忽而驻足,眼眉一压,看向右方:「在那里。」
他又要独自行动,宁十安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带着我,我跟不上。」
沐寻便握住她的手腕,借力给她,与她一道去了右前方的别院。
院子宁十安有些熟,正是她先前来过的陈沖家,两人刚到,便听见内室传来连声惨叫。
两人立刻进入内室,便见陈沖正握着一把菜刀,用力朝自己腰腹砍,一刀下去,皮肉翻卷鲜血淋漓,他痛哭流涕,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
宁十安清晰的看见菜刀上缠绕着一圈一圈的黑色雾气,正是那雾气控制着菜刀让陈沖自杀,沐寻单手掐诀,唤出灵剑,一个闪身,提剑便落,冰凌凌的剑气轻易便刺入雾气中,雾气霎时溃散融化。
陈沖手中的菜刀「砰」一声砸在地上,陈沖看着自己几乎掉出体外的肠子,当即身子一瘫昏死过去,而被魇住的陈沖媳妇这才转醒,看到血腥的现场,当场尖叫出声。
宁十安赶紧上前扶住她,沐寻则单膝跪地用灵力替男人止血,稍作处理后,便叫陈沖媳妇带着陈沖离开,两人则留在内室。
内室的黑雾始终未曾散去,即便被冰剑融化,却又很快融合如初,似是完全没有影响,如今漂浮在上空,冷眼旁观。
沐寻抖落掌心鲜血,抬眸看向上空,淡声:「岁岁,我知道是你。」
黑雾蓦然一阵翻腾,发出愤怒的嘶吼,那些雾气散开又融合,很快凝实成了一个小女孩儿模样的漆黑身影。
漆黑身影浮在半空,冰冷的目光利刃一样射来。
沐寻平静道:「岁岁,我知道你恨我,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你要如何才能化解怨气?」
一丝雾气从小女孩指尖逸出,捲起菜刀在他手臂上比划。
沐寻看明白:「要我的手臂?」
菜刀点了两下。
「好。」
宁十安头皮发麻,好什么好,这种事儿也不讨价还价?她立刻去拦:「不成。」
沐寻便问:「宁姑娘可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她迟疑道:「不如我们先走,从长计议。」
「可不满足岁岁,她便会出去杀别人。」沐寻道,「夜夜如此。」
宁十安想说,这些村民同你有什么关系,你已经救过一次,这次便算了,但她说不出口,她也两难。
沐寻安慰道:「宁姑娘,一条手臂很合算。」
宁十安不觉得,但岁岁已经呈现出疯狂暴躁的状态,她不断的嘶吼,想要冲出房间。
事态不可控,沐寻当机立断,单手握住自己的肩胛骨处,用力一扯,将一整条手臂都扯了下来。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眼前皆是血红。
宁十安心乱如麻,急忙伸手去捂他的伤口,可血还是不断的流下来,她不知所措:「你还好么?」
青年没什么反应,忍痛一流,明明脸色苍白气力虚浮,但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他将鲜血淋漓的手臂丢在地上,黑雾欢快的席捲而上,握住菜刀开始一刀一刀的砍。
「宁姑娘,莫担心。」在笃笃笃剁骨头的声音中,青年淡声道,「她似乎略有满足,结界有所削弱。」
黑雾并未散去,而是在剁骨头中愈来愈兴奋,很快,一条手臂便被黑雾剁的稀碎,随后,黑雾便又将菜刀送到了沐寻面前,显然是不够,想要更多。
宁十安飞快握住他右手手臂,用力到指节发白:「不够也不能再给,算了,沐寻,我们走吧。」
沐寻却道:「结界不破,遗愿得不到满足,岁岁会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
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是说不能轮迴投胎,永远暴戾疯狂么?
宁十安这时才想明白,他不单是想破界,还想救岁岁……
但这要怎么救啊?岁岁的遗愿是要他死啊……
黑雾卷着菜刀一直在他腰腹比划。
沐寻伸手接过。
黑雾兴奋的点头,甚至因为激动连连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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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页
「你别乱来。」宁十安脸色发白,她忽然想到,结界削弱,以沐寻的修为,根本没必要满足岁岁的遗愿,他可以直接将岁岁灭杀,他一定也知道吧?
他知道,但他完全没想这样做,他只是低头看着那把菜刀。
他在想什么?
宁十安忽然想起岁岁的回忆中,沐寻曾因心魔陷入昏迷,那心魔是过去难以忘却的事儿,而她到达沐府,正是因为他陷入昏迷,应该也同心魔有关。
岁岁三年前去世,沐寻便昏迷三年,致使他昏迷三年的心魔一定是岁岁,他还去藤木林捡回了那盏藤木灯,悬在自己院子里,算得上珍惜。
他虽然没有感情,但岁岁这件事对他有影响,甚至影响深重,他一直记挂于心,恐怕也在为自己的视而不见痛苦。
宁十安便问:「沐寻,你是不是愧疚?」
沐寻摇头:「我不会愧疚。」
不愧疚为什么迟迟不动手?明明杀掉岁岁是最优解,为何迟疑?
宁十安怕他乱来,劝道:「那件事不怪你,你只能择一救之,那种情况下,你已经做到最好了,岁岁是可惜,但不是你的错。」
沐寻道:「我知道。」
他看上去同平时没什么分别,情绪稳定,握刀的手也稳定。
「我们先离开,至于后续会怎样,之后再说……」宁十安没办法要他现在杀死岁岁,却也不想看着他送死,只能先逃避。
可就在这时,凝成黑雾的岁岁忽而悽厉的嘶吼起来,黑雾陡然膨胀,几乎要将她单薄的魂体撑破。
宁十安惊恐:「怎么了?」
沐寻盯着越来越膨胀的黑雾:「遗愿无法得到满足,便要杀人发泄,可又被我们强留在此处,如此一来,怨念便无休止增长,吞噬她仅剩的残魂,她要彻底失去理智了。」
难怪每次岁岁杀完人,都会消失一阵子,原来是怨念得以发泄,让她恢復了一些理智。
宁十安问:「彻底失去理智的话,是不是只能灭杀,再无清醒的可能?」
沐寻:「不错。」
这可怎么办,要么放岁岁去杀人,要么满足岁岁的遗愿,要么杀了岁岁,这三个她都不想选,可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这短短片刻,岁岁的魂体已经因为黑雾的撕扯发出了悽厉的惨叫,像是一个小孩儿无助的痛哭。
再多犹豫,一切便都不可挽回。
「沐寻……」她喊了他的名字,却不知要给出什么样的建议,什么样的选择都显得恶毒,她不想做恶人,却也做不了好人,大脑一片空白。
青年的回应是将菜刀捅进自己腰腹,出手快准狠,用力一划,整个人都变得支离破碎。
没有一丝犹豫。
鲜红映满眼帘,血腥瀰漫。
宁十安受到冲击,哆哆嗦嗦去捂他的伤口,鲜血漫上她的手背,她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没有感情,所以每个决定都做的很快,他有时候漠视生命,连自己的也是。
他没必要这样做的,宁十安艰难道:「你、你还好么?」
沐寻身体破开一个大洞,鲜血将黑衣染透,情绪比宁十安还稳定:「宁姑娘,我没事。」
黑雾被他的鲜血灌溉,终于缓和下来,岁岁不再痛哭,嘶吼声渐熄,似乎得到了安抚。
片刻之后,那些粘稠的黑雾竟真的一点一点散去,逐渐露出小女孩儿原本透明的魂魄。
沐寻失血过多,身体无力支撑,委顿在一旁的木椅上,右手垂下,菜刀「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宁十安蹲在沐寻身前,他满身是血,她都不知能碰他哪儿。
「沐寻,你是不是自责?」
青年面色苍白,语气轻浅:「宁姑娘,我不会自责。」
明明是在自责吧?自责自己将小姑娘独自留下……
宁十安便道:「不怪你,这事儿不能怪你。」
青年气息微弱,沉默不语。
宁十安的衣裙被他的鲜血染透,她松开手,去碰他的脸:「沐寻,你会死么?」
沐寻眨眨眼:「我死了会如何?」
宁十安便道:「我会伤心。」
「宁姑娘喜欢我?」
「当然。」
「可是……」他漆黑的眼睛望向她,「你一滴眼泪都没掉呢。」
宁十安:……
这一连串的变故,她又惊又怕又气,哪里哭得出来,此刻再努力也显得荒谬,她便僵在原地。
青年破天荒轻笑了声。
「骗子。」
·
「不见了,似是逃到了结界外。」
宁十安勐然回神,发觉自己正站在落日村郊外。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青年站在她身前,见她久久未有反应,面露困惑。
这是她第二次目睹兇案现场,又被沐寻带着追到郊外的场景。
这是发生过的事情,她读档重来了,脑海中隐约记起之前的系统音。
【任务失败】
【读档中……】
【读档完成】
【已回溯到昨夜目睹第二场兇案后。】
任务失败了……
至于失败的原因,沐寻……死了……
第11章
宁十安没想到沐寻真的死了。
失去一条手臂,开膛破肚,就那样流血而亡……
青年侧眸看她:「怎么了?」
宁十安拍拍自己的脸:「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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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寻将视线重新转回高处:「这东西能在结界中来去自由,似是鬼物。」
宁十安没再同他说岁岁的事儿,他知道后就会延续上一轮迴的结局,但她不说,他稍作调查,这事儿也瞒不住,要如何做呢?
在她胡思乱想间,沐寻丢下一句「我去调查」便消失了,宁十安没来得及阻拦。
岁岁再次杀人在明天夜里,沐寻正是那时候自杀,她得在这期间想到办法。
岁岁怨恨化鬼,在落日镇撑开结界,每夜杀人,如若要破解,便要满足她的遗愿,而她的遗愿是杀死抛弃她的沐寻,这怎么看都是死结……
宁十安忽而想起上回岁岁趴在她肩膀上,她为了活命拼命同她说话,小鬼有反应,而且她刚杀完人会恢復一些理智,那有没有可能把她叫出来劝劝?
上回她能在岁岁手中平安活下来,这次也能吧?
她记得摆弄藤木灯的时候岁岁出现了,也许藤木灯正是召唤她的魂契,想到这里,宁十安便从兜中取出藤木灯。
上回周木一出现,岁岁便消失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去周木家附近召唤,要是岁岁打算杀她,她就大喊周木的名字。
说干就干,宁十安立刻回到村子,轻车熟路来到周木家。
院子里传来交谈之声,想来是她有所耽搁,陈沖已经到了周木家,两人正在谈论关于岁岁的事情。
「来同你道歉,我想咱们都活不了多少日子,闹成这样属实没意思。」陈沖的声音传出来,同上回所说一模一样。
宁十安靠在院外的墙上,就着屋檐下飘摇的藤木灯,研究手里的藤木灯。
周木家里挂了许多藤木灯,想来都是岁岁编的,这大抵是她最拿得出手的东西,所以才想要送给沐寻。
宁十安嘆息一声,抓着藤木灯摇了摇,低声唤:「岁岁?岁岁?」
她又摇又喊折腾了一炷香,丝毫异样没有,猜错了?没有用么?她颓然转身,迎面撞进一团黑雾中,冰冷的阴风扑面而来。
啊!她差点惊叫出声,慌忙后退,这才看清自己面前那团散乱的阴气。
是岁岁!
雾气被她撞散又很快凝聚,勾勒出一个小女孩儿的模样,似是恼怒她的莽撞,阴气稍一停顿,便气势汹汹向她捲来。
宁十安将藤木灯举到身前,立刻道歉:「岁岁,对不起对不起,别生气。」
许是藤木灯起了作用,岁岁停下来,发出模煳不清的嘶吼音。
真的没有杀她,赌对了,宁十安松了一口气,试探道:「岁岁,我理解你的感受,被真心对待、当做朋友的人抛弃真的很难释怀。」
岁岁在空中微微浮动。
宁十安故意嘆气:「谁不是呢,我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也是如此待我的,咱两同病相怜。」
「他吧,对谁都没感情,对他好也感受不到。」宁十安见她肯听自己说,小心翼翼的往她面前靠近,「我也想报復他,要不,咱们合作啊?」
岁岁没有离开,亦没有嘶吼,像是听进去了。
「他这个人什么都不在意,连死亡都不在意,你即便杀了他,他也不痛苦,那算什么报復啊。」宁十安趁热打铁,「你看,他救了那么多人,却无人愿意待在他身边,甚至召来诸多怨恨,这样的人,活着不是更难受么?」
小鬼似是陷入沉思。
宁十安再接再厉:「对吧,你反正是报復,当然要选让他痛苦的方式,你不如放他离开落日村,然后一直跟着他,看他如何被世人唾弃。」
雾气陡然翻滚起来,没有五官的漆黑小鬼呈现出愤怒的状态。
「谁在外面?」
周木听到动静,从屋内跑出来,黑雾陡然烟消云散。
岁岁果然不想见周木,宁十安轻嘆一声,迎着周木诧异的眼神回道:「没事儿,我路过。」
周木邀请她进来,宁十安还想继续召唤岁岁便婉拒,待周木走后,宁十安打算去周木家稍远一点儿的地方,这样不会被他打扰。
她刚转过墙角,便是一怔,就见沐寻正站在墙的另一面,目光幽深的望着她。
啊?这傢伙怎么在?对了,上回就是她同周木、陈沖在家里闲聊的时候他过来的,她把这茬忘了,那她方才说的他岂不是都听见了?
宁十安略有惊慌,连忙问:「你来多久了?」
沐寻道:「不久,刚好全都听到了。」
宁十安:……
这要怎么同他解释,真要命,好感度没刷到,恶感倒是「噌」的要长满了。
宁十安痛苦万分,但不能放弃,她得补救,于是努力挤出微笑,绞尽脑汁解释:「啊,那个,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其实……」
「是在救我。」
「啊对……什么?」宁十安蓦然愣住,诧异的看向青年,「你说什么?」
「宁姑娘是在救我。」青年淡声重复,「我知道。」
「啊这,你怎么知道……」
「我方才在村落已经了解了有关岁岁的始末,方才那团黑影是岁岁吧?」沐寻扫向黑雾消散的地方,「这结界是咒灵的遗愿,而岁岁的遗愿是杀掉抛弃她的我。」
「宁姑娘洞察了这一切,于是试图劝说她放弃杀我,让我活下来。」
橘色的灯火下,青年的面孔俊逸温柔:「对么,宁姑娘?」
对是对,可方才她说了那么多话,虽是为了救他,但也算真假掺半,他怎么完全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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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没关系么?我……」
「宁姑娘是为了救我,我怎么会在意?」青年浓密的眼睫覆盖在漆黑的瞳孔上,温润如玉,「宁姑娘是很好的人。」
这傢伙温柔起来也真是要命……宁十安五味陈杂……
「宁姑娘如何召唤岁岁出来?」
宁十安取出藤木灯:「这个,摇晃并且叫岁岁的名字,她就会出现。」
沐寻伸出手:「我来试试。」
宁十安立刻将藤木灯收起:「不成,你不行,你不能见岁岁。」
他见了岁岁可是会自杀的,她要杜绝这个可能。
沐寻诧异:「可藤木灯是我的。」
宁十安一滞:「是我带出来的,现在归我保管。」
青年默了默,素来不爱与人争执的他还是选择妥协:「好吧。」
宁十安安慰他:「你放心,我会想到办法的,我们都能活。」
沐寻温顺:「好,都听宁姑娘的。」
「我再召唤出来劝劝看,她怨恨你,你出现可能事态不可控,你先离开。」
沐寻倒也乖巧,回了「好」便欲离开。
宁十安取出藤木灯正要摆弄,却又想起方才同岁岁的对话,她是要刷好感度的,还是道:「沐寻。」
青年停下转过身来,髮丝与衣衫被夜风吹的微微浮动。
宁十安大声道:「我没有受伤,不讨厌你,也没有怨恨,我不要你痛苦,我从没这样想过。」
青年微微诧异,旋即道:「我知道了,宁姑娘。」
宁十安眼眸一眯:「就仅仅是知道了么?」
青年想了想劝:「宁姑娘莫太喜欢我,对你不好。」
宁十安:……
也行,总比被叫骗子强……
第12章
宁十安去远的地方尝试召唤,这次花费的时间比上次更久。
岁岁再次在她面前出现,漆黑的雾气身体略显黯淡,但依旧气势汹汹。
「你考虑的如何?愿意同我合作么?」宁十安道,「你仔细想想我的话有没有道理,报復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小鬼冷冰冰的漂浮在她面前,似是在认真思考,片刻后沖她点点头,示意她跟自己走。
宁十安大喜过望,还好是小孩儿,好骗,她立刻跟上前方漂浮的小鬼。
小鬼飘了一小段便停下来,雾气起伏不定,隐隐溃散。
宁十安在旁看得不安,这小鬼该不会是能量耗空了吧?难怪她一夜只能杀一次人,原来杀完人会耗空她的能量,她白日需要休息恢復,今日强行出来两次,所以呈现出虚弱的状态。
看来她的确想跟自己合作,宁愿虚弱也要回应召唤。
小鬼难得答应,她可不能给她机会反悔,宁十安立刻在她身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小鬼没有五官的脸转向她,没有动作。
宁十安:「愣着干嘛,忘了我们的大计了?」
小鬼一愣,默默爬上她的后背。
没有上次沉了,看来小鬼消耗不轻,宁十安背着她,小鬼漆黑的小手按在她的脑袋上,给她指方向。
一人一鬼这便离开落日村,一直往郊外去。
时辰已过子时,弯月隐于厚实的云层之后,沿途阴影重重。
小鬼一直将她带入藤木林中,夜里的藤木林远比村落可怖,但宁十安难得同岁岁建立联繫,自然不可能放弃,硬着头皮进。
这小鬼不会把她骗到藤木林里杀了吧?
宁十安胡思乱想间已经钻进林中,头顶树冠如幕,将一切遮挡的模煳不清。
小鬼还在给她指方向,让她往更深处去,宁十安因为小鬼长时间趴在背上,刺骨的寒意冻的她几乎瘫软跪倒,强撑着坚持往里去,终于在走了半个时辰后小鬼示意她停下。
宁十安立刻躺倒在地,疲惫的几乎要立刻睡去。
小鬼蹲在她面前,伸手拍她的脸。
宁十安勉强盘膝坐起,发现小鬼带她来的地方,正是岁岁死去的地方,四周高耸的树木早被砸断,堆满乱石,杂草在石缝间顽强生存。
小鬼飘上乱石,停在一块石头上方。
这是叫她去?宁十安咬牙站起,爬上层层叠叠的乱石,来到小鬼面前,垂首去看那块石头,发现同别的根本没区别,这石头怎么了?
思虑间,小鬼已经又连续飘在五块石头上,宁十安没在这些石头上察觉出不同的气息,但连在一起看,竟然隐约是个阵法的模样,想来这便是困住落日村的结界。
这玩意儿要不是小鬼自己点出来,就是沐寻也没法找到。
那接下来便是破坏结界,宁十安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小铁锤,这还是临出行时沐斐塞给她的灵器。
宁十安抡起铁锤,狠狠朝石头砸去,只听「砰」一声巨响,那石块竟纹丝不动,反震力让宁十安铁锤差点脱手。
好硬啊……
她转头看小鬼,小鬼能量耗尽,蔫了吧唧的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休息,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脸来,那张脸上没有五官表情,可宁十安却分明感受到了两个字【废物】。
好,这也要骂她是吧……
宁十安愤愤不平,但也只能继续锤,得在小鬼能量恢復之前锤开,不然她可以杀人后杀自己也就是一念之间……
「砰砰砰」的声音在漆黑的林中不断响起,黑色的鸟群惊飞而起,附近好奇的小动物也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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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十安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一个时辰后那块巨石终于应声而裂。
小鬼被震的「嗖」一下飘起来。
宁十安手掌鲜血模煳,她在自个儿衣裙上擦了擦,看向小鬼,喜悦:「终于锤碎了一块。」
这一看吓一跳,小鬼的状态明显不对,她的气势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强,没有五官,宁十安却感受到了骇人的杀意,似乎随着她的恢復,她的理智逐渐消失,戾气与报復重新占据了上风。
这样的话,她若是没能在小鬼完全恢復之前捶碎结界,小鬼就会撕毁协议,再次杀人……
那可糟了,宁十安来不及休息,握着锤锤到了另一块石头面前,一边锤一边同小鬼道:「你既答应同我合作,便不能再杀人了啊。」
小鬼阴恻恻的盯着她的脖颈,目光森然。
力量恢復,戾气愈重,不太好沟通了。
宁十安有些心慌,砸的更快了些,但还是近一个时辰才砸碎石块,这两块石头碎裂,天幕明显震颤片刻,看来有效。
此刻已然破晓,浅淡的光线刺破云层与树冠的缝隙,斑斑点点落在碎石落叶上。
宁十安力气耗尽,握不住铁锤,筋疲力尽倒下。
小鬼悄然靠近她,漆黑的小孩儿身影一动不动的悬浮在她身体上空,阴气扑面而来。
宁十安被冻的睁开眼,勐然打了个哆嗦,这小鬼冷冰冰的瞧着她,让她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在下一刻,小鬼陡然伸出双手就往她脖子上掐来,宁十安立刻翻身躲过,小鬼扑空,发出愤怒的嘶吼,再次朝她扑来。
宁十安连滚带爬逃窜,气力耗尽脚下一滑,从乱石高处坠下,眼看便要摔的血肉模煳,一人轻巧的接住了她,将下坠的力道卸去,将她放置在一旁。
得救了,宁十安劫后余生,松了一口气,发现来人正是沐寻。
沐寻放下她,立刻上去找岁岁,岁岁看清他的模样,气的不断崩散又凝实,整个藤木林都是她的怒吼,黑色的雾气缠绕住碗口粗的枝干,狠狠向他砸去,沐寻唤出灵剑,轻易噼开。
岁岁能量尚未恢復完全,察觉到攻击无效之后立刻在眼前溃散,紧跟着便消失无踪。
沐寻走回宁十安身边:「逃出结界外了。」
宁十安心有余悸:「还好你来的及时。」
沐寻指指她身后:「我一直在那里。」
「啊?」宁十安愣住,「什么?你一直在?」
「在落日村时我便没离开,一路跟着你到藤木林,我怕现身岁岁会消失,就像刚才那样,所以才没有出来。」
那也不能在树后看她砸两个时辰巨石吧?宁十安心情复杂。
看出她的疑惑,沐寻解释:「我方才查看过五石结界,我无法破坏结界石,那是岁岁遗愿形成的遗愿结界,只有她允许的人才能破坏。」
原来如此,只有她可以打破,那他不出来倒是没有任何问题。
宁十安嘆息:「可惜我气力耗尽,还有三块结界石没能打破。」
「宁姑娘辛苦,先回去休息,后面再想办法吧。」青年道,「岁岁的遗愿是针对我,或许我能想出办法。」
不,你不能,你想出的办法就是自杀!
宁十安立刻道:「你不要想办法,我来想。」
沐寻默默瞧她,这姑娘总是语出惊人。
「好,姑娘想不出我再来想。」
宁十安交代完毕,这会儿才觉痛苦,满身疲惫与疼痛疯狂涌来,让她几乎昏死过去,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林子外走,有气无力:「我们先离开吧。」
青年忽而握住她的手腕。
宁十安诧异回眸,却听青年道:「宁姑娘,我背你吧。」
宁十安眨眨眼,一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青年走到她身前:「宁姑娘看上去很疲惫。」
宁十安的确很疲惫,疲惫到头脑不清,惯性的客气:「不用,我可以走。」
沐寻在她身前蹲下:「宁姑娘,你恢復力气后还要破坏巨石,浪费时间可不行。」
感动还没浮上心头便烟消云散,这傢伙真是可恶,她立刻往他身上一扑。
青年稳稳的接住她,背着她踩着破晓的晨光往外走。
宁十安模模煳煳的伏在他肩头,视线里是他苍白如雪的皮肤。
她困得快要睡着,稀里煳涂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沐寻,会有人愿意待在你身边的。」
青年低低「嗯」了一声。
「也会有人因为你的死去伤心。」
青年脚步一顿,旋即又继续向前。
少女陷入昏睡,挪了挪自个儿贴在他肩头的脸蛋,梦呓一般的道。
「那个人就是我,嘿嘿。」
青年漆黑的眼睫微微一颤,復又恢復宁静。
漫漫长路,终于走出。
藤木林外,天光大亮。
第13章
宁十安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她从村长家客房的床上勐然惊醒,看着窗外的晚霞愣了一下,旋即跳起来。
怎会睡了这么久,她还要碎大石呢,完了完了赶不上了。
她「噌」的一下便往外跑,刚拉开门便看到候在院中的沐寻。
「宁姑娘醒了?」青年总是客气疏远的样子,像是两人将将认识,「打算去哪里?」
时间不等人,宁十安风一样的掠过他,边跑边道:「我要去藤木林把剩下的结界石打碎,这样结界才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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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页
「可你的伤还没好……」青年说话间她已快要跑出门外,他只好道,「我陪你去。」
宁十安想拒绝,又怕到时候岁岁要杀她,便道:「好,那你躲起来。」
宁十安飞快赶往藤木林,跑着跑着觉着哪里不对,低头一瞧,发现手掌的伤痕已经消失不见,定然是沐寻做的。
他一定是为了让她更好的碎大石,错不了,感动不了一点儿。
宁十安这样想,还是回首看了一下青年,身后空空如也,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宁十安不再管,闷头往藤木林去。
跑到藤木林的时候已经天黑,距离岁岁下一次杀人还有四个时辰,她只需要三个时辰便能敲碎结界石,顺利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藤木林的夜晚一如既往的黑暗,宁十安干脆将怀里的藤木灯点亮,就着微薄的烛火爬上乱石高处,按照昨夜的记忆找到了第三块结界石。
这次她没叫岁岁,掏出锤锤就开始锤,可她发现无论如何用力,铁锤始终无法靠近结界石,她想起沐寻先前所说,只有岁岁允许,才可以捶碎结界石。
她只好拿起藤木灯,开始召唤岁岁,可这次岁岁却始终没出现,岁岁不出现,她便不能捶碎结界石,这可糟糕了。
她抱着藤木灯一直召唤,就这样断断续续一连唤了两个时辰,岁岁才堪堪出现,一团黑雾满身戾气的在她面前化形。
宁十安几乎哽咽落泪:「你怎么才出现啊,你到底要不要合作了。」
小鬼低吼一声,漆黑的小手就要往她脖颈上招唿,攻击过程中被藤木灯的烛火照亮,小鬼微愣,停下动作,发出低低的吼声。
小鬼又快要发疯了,宁十安不再耽搁,掏出铁锤,尝试锤第三块结界石,好在这次,结结实实砸在了石头上。
原本时间完全够用,如今却缺了些,距离岁岁杀人只剩两个时辰,而她捶碎三块结界石需要三个时辰,她一连吞了几颗蓄灵丹,用足力气。
灵器倒是好用,锤了这般久丝毫不见磨损。
「砰砰砰」的撞击声在林中格外震撼,沉睡的鸟雀与动物皆惊慌逃窜。
宁十安锤的过程中逐渐找到技巧,这次在一个半时辰内捶碎了两块,手掌已经血肉模煳,她顾不上擦血,立刻开始锤第三块结界石。
距离岁岁杀人只剩半个时辰,到时候让沐寻再拖延片刻,她应该能捶碎这块结界石,虽然兇险,但未尝没有生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林子里愈发阴暗,身边的岁岁也愈来愈黑,身上冰冷的气息无法抑制的外逸。
半个时辰快到了,结界石上已布满裂痕,但离彻底碎裂还有一段时间,身旁的岁岁状态诡异,笔直的飘在巨石上方。
宁十安感受到她的戾气,知道她要去杀人,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就在她努力敲击的过程中,一直点燃的藤木灯忽而「噗」一声熄灭了。
身边陡然陷入一片黑暗中。
宁十安心一慌,急忙从储物袋中摸出萤火石,就着萤火石往岁岁待的石头看去,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糟了,到岁岁杀人时间了,宁十安急忙对着远处喊道:「岁岁,回来,再给我些时间。」
可没人应她,她举起萤火石四处查看,便见那团黑影正往藤木林外去。
「岁岁!」她焦急喊道,可她还要击碎结界石,不能追出去。
一道瘦高身影适时从暗处转出,拦住了小鬼的去路。
岁岁看清来人,愤怒的涨大了好几倍,不过此刻的她已经拥有了杀人的力量,并未如先前那般逃走,而是同沐寻对峙。
沐寻同岁岁对上,宁十安更揪心,若是沐寻在这里自杀,那她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她一边留意一人一鬼的状况,一边不停手上的动作。
月光惨澹,林木高耸入云,将站在黑暗森林中的一人一鬼衬得渺小如蚁。
沐寻拦在岁岁身前:「岁岁,要如何做,你才不杀人?」
岁岁将身影凝实,暴躁的飘来飘去,最后将黑色的雾气凝结成丝线,系上沐寻的手臂。
青年眸色如墨:「要我的手臂?」
岁岁兴奋的转圈。
青年不假思索:「好。」
宁十安听得肺都气炸,当即骂道:「叫你拖延时间你立刻就说好,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拖延时间?」
沐寻被她骂的一怔,头一次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当即改口:「不行!」
这话一出,岁岁立刻暴躁的低吼出声。
宁十安抓紧时间砸结界石,结界石上裂痕愈来愈多,只需要再有一刻钟便能彻底击碎。
那边岁岁被拒绝,愤怒的要离开藤木林,她打不过沐寻,沐寻拒绝给予她想要的,她便去村里杀人,沐寻看她转身,便道:「行,给你。」
岁岁停下,盯着他的手臂,满身都透漏出渴望。
沐寻看看宁十安,在岁岁靠近之时又道:「不行!」
岁岁受到欺骗,狂怒起来,也顾不得打不打得过,直接朝沐寻扑去,沐寻快速闪开,一人一鬼便在林中追逐起来。
宁十安欣慰,干的不错,再有半刻钟就够了,有希望。
而岁岁几次三番追不到后再度停下,恶狠狠的盯了沐寻片刻,转身又要离去。
沐寻急忙道:「给你。」
岁岁这次不再上当,她毫不犹豫接着往外走,刚飘出一寸,林中便响起皮肉骨头拆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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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页
血腥味儿一瞬间充斥在空气中。
小鬼与宁十安一道看去,便见青年已经扯下自己的左臂,鲜血疯狂涌出,滴滴答答跌在地上,又飞快被泥土吸收。
岁岁兴奋的跑回来,抱着那只手臂欢快地往石头上砸。
宁十安心头一颤,怎么还是成了如此模样。
沐寻却得空安慰她:「别急,宁姑娘莫伤了手。」
这人……
宁十安气急:「你才是伤了手吧,这种时候关心什么别人。」
他道:「没事儿的宁姑娘,我能破开结界,别担心。」
就是因为他能才担心啊,岁岁砸碎那只手臂用不了多久,下一次就会要了沐寻的命,她得在那之前击碎结界石。
铁锤毫不犹豫的用力挥下,重重击打在结界石上,裂纹已经多到结界石快要无法承受,而那边岁岁已经将手臂砸的稀碎,开始向沐寻索要更多。
一枚尖锐的石片被漆黑的小手砸在青年的胸口,又咕噜噜滚到地上。
修长手指捡起石片,青年看向岁岁,神色如常:「要我的性命?」
小鬼欢快的点头,没有五官的脸显出贪婪。
沐寻原本想答应,忽而想起宁十安的叮嘱,于是佯装思考,沉默不语。
宁十安只消几锤便能够击碎结界石,她大喜过望,用力将铁锤抬起,狠狠向下击落,可就在要接触到结界石的一瞬,手腕蓦然被人按住。
宁十安大惊失色,盯着突然按住自己的那双手,瞳孔陡然一缩。
那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食指最下方赫然有一枚血红的细小梅花。
这梅花的样式同银鱼岛容长青虎口那枚一模一样,怎么看都不是巧合,这怎么回事?
那人只用一只手便轻易制住了她,铁锤无法移动分毫,耳边传来那人轻巧的笑声,音色若月光淡薄。
「宁姑娘,怎能让你坏我的好事?」
声音没听过,不是容长青,梅花的事儿稍后再考虑,宁十安无法回头,浑身汗毛竖起:「你是谁?」
那人竟真的自报家门,他轻易便从宁十安手中取下铁锤,语调轻松:「在下初酒。」
没听过,他已经放开她,但宁十安仍旧无法动弹,她无法回头看他,猜测道:「你说坏你的好事儿,难道这结界是由你设立?」
那人道:「这是岁岁的遗愿,结界自然由岁岁设立,小孩儿死不瞑目,想见沐寻,便形成了结界。」
宁十安却道:「可你却说坏你好事儿,你定然在当中做了什么,是否岁岁并没有这般强的怨念?」
那人笑:「的确如此,小孩儿遗憾身亡,明明执念深重,却只会在结界中苦等,我便帮了她一把,增强她的怨念,给她力量,让她能为自己復仇。」
宁十安恍然:「我就说为何岁岁怨念那般强,那样的状况下,虽然愤怒痛苦,也不至于一定要杀了沐寻泄愤。」
那人嗤道:「那留下来做什么?等着沐寻来,哭着问他,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不救我?明明是朋友,为什么对我弃之不顾?这有什么意义,当然还是杀了他才能平息愤怒。」
两人已交谈这般久,沐寻并未察觉,看来这人使用了某种幻术。
宁十安问:「你为何一定要杀沐寻?你同他有仇怨?」
那人懒散笑道:「嗯,的确如此。」
原来这一切是针对沐寻,可他手上为何有梅花印记?这同容长青手腕上的有没有关联?仔细想来,容长青偷盗生息蛊,亦是将沐寻引到了银鱼岛,难道也是针对沐寻?
不对,阿芷说容长青从前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容长青的目的是復活阿芷,容长青与沐寻没有关联,那是利用容长青的人想害死沐寻?
越想越乱,而且都与沐寻有关,这让宁十安颇为心慌。
不过眼下情况危急,并不是她混乱的时候,被初酒一耽搁,沐寻与岁岁那边便分外危急。
岁岁要求沐寻自杀,若他不肯,便要去村落杀人。
而沐寻已经将时间拖延到极限,无法再拒绝。
高耸的树木下,青年攥着石片,缓缓抵到自个儿的胸膛处。
宁十安大喊不要,声音却传不出去分毫,也许沐寻眼中的她正在奋力锤击结界石,她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身后的人发出开怀的笑声。
青年指尖用力,眼看石片就要划破胸口,他却骤然抬手甩出石片,那石片精准锋利的飞向宁十安的位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宁十安身后。
身后之人猝不及防「诶」了一声,宁十安身体一轻,脱离了束缚,她可以动了。
青年视线遥遥望来:「宁姑娘,到我这里来。」
结界石还有一块未碎,宁十安不想离开,便摇头。
「果然还是看穿了。」初酒躲开致命一击,藏身于阴影,笑道,「不过有什么用?沐寻,你再不满足岁岁的遗愿,她可要出去杀人了,你若强行让她留下,她亦会被怨念吞噬,成为只会杀人的恶。」
仍是先前的困境,甚至还加上了来路不明的初酒,宁十安从未觉得头这般疼。
初酒得意:「沐寻,你要如何做呢?」
沐寻略一思量,将石片重新抵到自己胸口,慢条斯理:「我先自杀满足岁岁的遗愿,让她脱困,之后我身死成为死灵,我的遗愿是杀死你,执念之强足以形成死灵的遗愿结界,最后在我的遗愿结界中将你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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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初酒:「相信我,我说可以形成结界就一定可以。」
那人:……
宁十安:……
坏了,这么难的法子都被他想到,这谁还分得清他和天才?除了不要命以外真是了不起呢……
但死了就是死了,即便执念强大也不过困在一片方隅之地,浑浑噩噩只为遗愿活着。
这傢伙的计划永远骇人听闻,宁十安无奈:「你别乱来。」
沐寻却道:「宁姑娘已经没有法子了,换我来想。」
他偏过头,碎银一般的月光照亮了他脸上的血色,「宁姑娘能活下去的,相信我。」
这傢伙又要自杀,宁十安大吼:「你闭嘴!」
情急之下,她看向结界石,铁锤被那人取走,她并没有趁手的工具,心一横,直接用脑袋磕了上去。
若是结界石碎了,结界破除,沐寻就不用死了。
只听「砰」一声巨响,宁十安撞的头破血流,那结界石除了增加几道伤痕外无动于衷。
身后男人啧啧称奇:「姑娘头真硬,可惜结界石没碎。」
宁十安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做尝试,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她踉跄跌坐,伸手捂住脑袋,鲜血不断的从指缝流下。
视野里一片血色,小女孩儿一身漆黑的漂浮的沐寻面前,正等着他偿命。
青年用石片抵着自己的胸口。
可那方才还很兴奋的小鬼忽而委顿下来,黑雾翻滚不休,飞快的溃散又凝实。
宁十安看的真切,小鬼发生了变化,难道方才的撞击有效果?是了,小鬼本身并没有那么重的怨气,更多的是遗憾不甘,她原本也没想让沐寻偿命,如果她能恢復理智,也许沐寻不用死。
可宁十安尚未来得及高兴,小鬼又重新凝实成功,她挫败的嘆息一声。
林木高耸入云,将一切映衬的微茫。
一人一鬼相对而立。
沐寻垂眸看向小孩儿:「满足你的遗愿,让你彻底解脱好么?」
小鬼用力点头。
握着石片的手毫不犹豫用力,一道血线蜿蜒而出。
小鬼却忽而上前,漆黑小手摁住他的手腕,磕磕绊绊的开口:「这、这不是我的遗愿。」
绝望的宁十安瞬间抬眼,她听见了什么?等等,小鬼开口说话了?她能说话?还有她说了什么?
不止她疑惑,青年也一样疑惑。
小孩儿便又重复了一句,这次比上次利索很多。
「这不是我的遗愿。」
宁十安喜极而泣,太好了,小鬼恢復理智了,她方才破坏结界石是有用的。
初酒看到这一幕,却道:「有什么好高兴?即便小鬼恢復理智,也要质问沐寻为何抛弃她,你觉得沐寻能说出什么话来?搞不好就此将小鬼逼黑化。」
宁十安心头一凉,这倒真有可能……
【你为什么抛弃我?因为我不在乎。我们不是朋友么?我从不交朋友。】
宁十安想想就头皮发麻,岁岁原本就执念深重,搞不好一怒之下变恶鬼……
她忐忑不安,满是鲜血的脑袋忽而一沉,多出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
【过去·岁岁】
乱石堆下伸出一只布满鲜血的小孩儿手臂,纤细稚嫩,尚未长大。
她叫岁岁,死于落日村山崩,临死前受到冲击,残魄不消,久而久之,成为死灵。
彼时已是她死亡半年之后,尸体被埋在藤木林里,有座小小的墓碑,供奉着鲜花。
她因执念留下,这执念便是她的遗愿,她要再次见到那个人。
她灵力微弱,不能离开过远,始终徘徊在自个儿尸体附近,她常睏倦,时睡时醒,但她不肯离去,她要完成自己的心愿。
她一直等,等待可以与他重逢的契机,她不知要等多久,但多久都要等。
她反覆睡着又反覆醒,被困在一片小小的地方,这一等便是三年,她依然没能等到那个人。
这日,坟前来了个年轻男人,叫初酒,他戴着面具,声音年轻悦耳,他爱笑,问她:「你是不是死不瞑目?」
她有些怕他,往后躲,又被他抓出来,他又问:「你是不是想復仇?」
她摇头:「不想,我只是想见他。」
他道:「那怎么行,他那般薄情寡义,你怎么能不想復仇?我来帮你。」
她才不要他帮,她慌忙逃窜,可却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他给她餵了奇怪的丹药,她便整个人都烧起来,整个魂魄都被烧成了黑色。
她开始把什么都忘了,只想復仇,她满身戾气,脑海中全是杀人,她怨气深重。
初酒很满意:「这才对嘛,被欺负了,当然要欺负回来。」
她不想,可是她忘了,她甚至忘了起初的愿望,她究竟为什么徘徊不去来着?
偶尔杀完人,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能恢復一点儿理智,她便能想起最初的愿望。
可是她很快又忘了,她依然每天杀人。
那个人终于来到了村落,但她想做什么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她麻木的杀人,浑浑噩噩的过每一天。
直到那个姐姐身上传来吸引她的东西,她忍不住靠近,看到了那只破损的藤木灯,她才恍惚间想起了一些。
说来也怪,只有待在那个姐姐身边,她才能恢復一点儿理智。
她偶尔能听清那个姐姐的话,可很快又神志不清,她甚至想杀掉那个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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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那个姐姐又叫了她来,说着什么合作的话,她其实听不明白,但她想要得到她的帮助,初酒用古怪的丹药控制她,若是能打破结界石,也许她能想起自己最初的遗愿。
那个姐姐人很好,虽然害怕但还是同她到了藤木林,用尽全力帮她破除结界。
她时而清醒时而混乱,有时还想杀了她,但姐姐从未放弃,第二天还是来到藤木林,可那时她再度失去理智,无法回应她的召唤。姐姐坚持不懈喊了好久,她才终于从怨气中清醒,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可惜姐姐仍未在她失控之前打碎全部结界石,她又变成了杀人的恶鬼。
千钧一髮之际,姐姐撞向结界石,她的血似乎影响了结界石,结界的力量有所松动,她终于恢復了一丝儿神智。
她便想起了自己最初的遗愿。
·
宁十安恍然惊醒,这是岁岁化鬼后的记忆,她的遗愿究竟是什么?
同样困惑的还有沐寻,按住自己手腕的漆黑小手正缓慢褪去黑雾,一点一点露出魂魄苍白的颜色。
她最初的遗愿是什么?
不过都没关系,最重的不过是要他偿命,只要她能释怀,命什么的他不是很在乎,给她好了。
青年一如既往的淡然:「那你想要什么?」
岁岁身上的黑雾在这刻完全散去,是他在藤木林初识的模样。
那时的她年轻稚嫩,生机勃勃,如今的她容色苍白,早已死去。
他道:「什么都可以,只要我有,都可以给你……」
「哥哥。」苍白的小手点在他胸口,女孩儿轻声道,「没关系的。」
青年微微一怔。
小孩儿缓慢而认真:「哥哥不要将那件事儿放在心上,我没有怨恨哥哥,哥哥救了大家,我很高兴。」
青年愣了片刻,他没想到她竟在安慰他。
他垂下眼,表情藏进阴影中:「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哥哥同我说过,曾被心魔所扰,我便想,我这桩事会不会成为哥哥的心魔。」多年未开口说话,声音多有生涩,小孩儿努力让自己说的顺利,「我想应该会吧,哥哥是个很好的人,见不得人伤心。」
「我见过哥哥心魔侵入的样子,昏迷不醒,溺于梦魇,若我成为哥哥的心魔,哥哥便会因此痛苦。」
「周木哥告诉我,送给朋友的东西应该是朋友最需要的。」小孩儿仰起脸,苍白的小脸挂着笑意,「我想,我应该将这些话告诉哥哥,哥哥便能释怀,便不会被心魔所扰。」
青年道:「所以,这就是你最初的……」
岁岁用力点头:「没错哥哥,这就是我最初的遗愿。」
是的,这就是她最初的遗愿,将这些重要的话告诉哥哥。
哥哥是她认定的朋友,她想为朋友做些什么,做些朋友真正需要的事儿,为了完成这个承诺,她默默等待了三年。
直到在此刻遇到他。
哥哥,没关系的,我没有怨恨你,所以你,千万不要难过啊。
第14章
宁十安哭得稀里哗啦,眼泪混合着血水弄花了整张脸。
岁岁啊……呜……就连她也觉得岁岁是因为报復才留下……可这孩子……呜……
她的眼泪不值钱。
素来古井无波的青年亦久久未言。
黑暗的森林陷入寂静。
许久之后,青年终于开口:「我其实没有难……」
他话还没说完,满脸血泪的宁十安不顾一切从乱石堆上跳下,闪电般沖向沐寻,伸手死死捂住他的嘴,抢先同岁岁道:「他很高兴,你可真是帮了大忙。」
青年漆黑的眼睫眨了眨,没有挣扎。
而岁岁在用尽全力说完这些话之后便溃散在空气中。
宁十安眼泪决堤:「啊,岁岁怎么消失了?」
沐寻道:「能量耗空暂时消散,魂魄应当还在。」
宁十安松了一口气,从他手中抢过石头丢的远远的,怒道:「你看,人家根本就没想你死。」
青年垂眸:「我没想到。」
宁十安其实也没想到,谁也不能想到吧,岁岁那孩子……不能想,一想便泪奔……
沐寻扫过乱石堆,初酒已消失不见。
宁十安抹泪:「叫那混蛋跑了。」
「结界尚未完全解除,他没跑远,还在村子里。」
「那我们还等什么?」宁十安立刻便要回去,「我们快些回村找他。」
沐寻扣住她的手腕:「宁姑娘,你不要紧么?」
宁姑娘这时候才察觉到虚弱,眼睫被血水打湿,眨眼就往下落血珠。
青年伸出指腹,轻轻擦拭她的脸颊,目光温柔若水。
「我背你。」
指腹温热,搅浑了宁十安的思绪,她呆愣愣:「可你断了一只手臂怎么背?」
沐寻抬手拂过断臂,空气中的水分不断凝聚在他的断臂之上,很快形成了一条冰做的手臂,青年略一活动,同他道:「这样就好。」
青年转身,在她身前半跪。
宁十安不再推辞,手脚并用爬上去,她早就累坏了,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沐寻轻巧托起她,几个起落便到了村落,宁十安想起周木对岁岁的照顾,想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他,便对沐寻道:「你先去找初酒,我去周木那里一趟。」
沐寻点头,转眼消失,宁十安则飞快跑到周木家,周木正在院子里整理藤木灯,宁十安高兴的同他道:「岁岁没有要復仇,岁岁很好,岁岁是一个为他人着想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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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木喜极而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宁十安将林子里的事儿一一告诉他,周木频繁拭泪:「既然岁岁如此在意沐仙师,我想她一定很高兴将遗物送给他。」
「遗物?什么遗物?」
周木道:「宁姑娘跟我来。」
宁十安便跟着他走进主卧,周木反手掩上门,便去翻箱子。
宁十安原本好奇的等待,忽而想起什么,头皮瞬间发麻,她紧张的脸色发白,趁周木不注意,小心翼翼往门口挪。
周木却像是身后长了眼睛,笑道:「宁姑娘要去哪儿?」
宁十安一听,不再掩饰,拔腿就往门口跑,却在下一瞬间被人扣住手腕。
宁十安瞳孔一缩,大声道:「放开我。」
周木不解:「怎么了?」
宁十安怒道:「别演了,初酒!」
周木笑着撤了幻术,幻术下,是一张年轻俊逸的脸,不认识,但那可恶的笑声,是初酒没错。
「宁姑娘怎知是我?」
宁十安直唿晦气,早些想起来就好了,愤愤道:「我忽然想起,岁岁曾两次应我的召唤出现,两次都因为『周木』出现而仓惶离开,我以为她是不想亲近的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但方才觉得不对,我是个外人,只带了一盏藤木灯,她都觉得亲近,愿意现身,更何况是待她一直很好的周木哥,她更应该出现寻求帮助才对。」
「可她却仓惶逃离,可见这个『周木』不太对,现在我知道了,这是你假扮的,所以她才害怕。」
初酒赞赏的拍拍手:「姑娘的确聪明,可惜迟了。」
宁十安修为不高,拿他毫无办法,神色紧张:「你要做什么?」
周木爱笑,可那笑却从不让人觉得亲切。
「当然是利用你逃出落日村啊。」
宁十安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是打算……」
宁十安声音未落,门外传来青年熟悉的声音:「原来在这里。」
初酒脸色一沉,单手扣住宁十安的脖颈将她压进怀里。
宁十安心一沉:「你要拿我威胁沐寻?」
初酒:「不然呢?」
宁十安心里苦,连声劝:「他心里没我,你这是无用功,不要浪费时间,不如现在就从后窗逃走。」
初酒道:「不可能,姑娘方才在林中对他可是情深义重,相信我,男人受不了这个,他心里定然有你。」
宁十安还想说什么,被他一推,只得踉跄的同他走出门外。
初酒看向站在院中的青年,笑:「意外么?沐寻?」
沐寻道:「我不识得你。」
「不重要,我认识你就行。」初酒扣着宁十安往前两步,同青年道,「让开,否则我杀了她。」
院中挂满了岁岁编制的藤木灯,昏黄的烛火照亮小小庭院。
青年执剑立在院中,丝毫没有退后的意思。
初酒手臂用力,引得宁十安闷哼一声:「这姑娘方才为了救你可是拼尽全力,你竟不顾她死活?」
宁十安气急:「都跟你说了,不听。」
初酒不信:「你一定在意这姑娘吧?你若不让开,我真地会杀了她。」
青年冷眼瞧着,无动于衷。
宁十安气得脑壳痛:「他无动于衷,你杀我干什么,要不你带着我一起逃吧?」
初酒终于意识到宁十安的话有几分道理,不可置信:「沐寻,你有没有良心?这姑娘为了你头破血流。」
青年的回应是提剑上前,丝毫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初酒一瞬间慌了神,他不知道是杀了宁十安再逃走,还是扔下她逃走,还是带着她一道逃走,思绪完全被不按章法出牌的青年搅浑。
正常人受到威胁,还是刚刚救过自己的人,第一时间是谈判,而这傢伙直接上来砍人,完全不在意救命恩人的生死。
那他再挟制宁十安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杀她似乎没时间也没必要,但就此放手又很蠢,一时两难。
沐寻眨眼间便到了近前,剑风烈烈,刮的宁十安眼泪都飙了出来,惶恐不安之际被他一把从初酒怀里扯出,旋即推向远处。
初酒恨得牙痒,人质没了还被青年近身,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想起来要逃的时候已被青年一剑斩破长衫。
他慌忙后撤惊起一身冷汗,不要命的往口中塞丹药,一边塞一边逃。
青年眉目皆冷,只几个起落便轻松超过他,纵身一跃至半空,正出现在初酒头顶,灵剑倒握,用力向下刺去。
初酒想避,却被剑锋所迫,狼狈艰难,行动凝滞,眼看着灵剑刺穿身体,他发出一声惨叫,动作一僵,整个人扑倒在地,鲜血瞬间蔓延。
青年停在初酒身前,拔出自己的灵剑,高高举起,再度狠狠落下补刀,可剑尚未挨到初酒,眼前便起一阵白雾,待白雾散去,地上的初酒已消失不见。
叫他跑了,青年明显不悦,但初酒身受重伤,短时间内无法作恶,青年便未追去,事情解决,才得空看向遭受无妄之灾的姑娘。
宁十安眼睛尚泛红,亦回望他。
无人说话,空旷的风穿堂而过。
青年走过来,默了默:「宁姑娘,我不是要……」
「我知道,为了救我。」宁十安揉揉眼睛,「你直接冲上来,初酒反应不及,是救我最好的时机,最坏的结果是受些伤,但受伤没关系,你有丹药,还会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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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没想到她会如此说,一时愣住。
「可是……我方才……」他想了想,「你不会伤心么?」
宁十安走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胳膊:「怎么会啊,你待我这么好,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青年垂眸,看向姑娘仰起的小脸,她真心实意的沖他笑,眼睫弯弯,月牙儿一般。
从前也遇过这样的事儿,但是……
【他怎么突然冲上去了?】
【救人啊,这不是救下来了。】
【可是受伤了,一定有更稳妥的方法吧?他本来就没感情,谁也不在乎,我看他根本不在意人质的死活,只是想解决这件事吧?】
【也许他有自己的判断。】
【第一时间就冲上去了,哪来的判断?就是单纯的没有心。】
沐寻闭上眼復又睁开,问身边的姑娘:「若我没救下你呢?」
姑娘笑眯眯:「怎么可能啊,你没有把握是不会这样做的,你除了不爱我,其他方面无可挑剔呢。」
青年望着女孩儿不说话,漆黑眼眸无风无浪。
就在这时,宁十安脑海中忽然响起电子音。
【目标好感值增加。】
第15章
好感值增加?
这傢伙看着风平浪静,难道内心已经风起云涌?
宁十安喜滋滋,有进度是好事,她懒洋洋的伸手:「阿寻,我累了。」
沐寻抬手擦过她脸颊上的血渍,在她身前俯身:「上来。」
两人这就回了村长家,宁十安疲惫不堪,陷入昏睡,一睡便是两日。
醒来时,沐寻正坐在不远处,听见动静,向她走来,「醒了?宁姑娘如何?」
宁十安睡饱了一身轻松,刚想说好了,忽而改了主意,她眉心一拧:「阿寻,我头疼。」
沐寻坐在床沿,闻言去翻储物袋,摸出一颗乳白色的丹药,递到她面前:「吃药。」
药丸安静的躺在他掌心,手指白皙修长,同他的人一样好看。
这傢伙永远疏远,客气的仿佛初识。
宁十安便道:「我没力气,你靠近些。」
手掌便往她面前递了递。
宁十安眨眨眼,忽而垂首,将脸埋进他掌心,张口叼走了那颗丹药,还「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掌心。
柔软与柔软相触,宁十安脸颊红扑扑,盯着沐寻的脸,「咕咚」一声将丹药吞下。
姑娘漂亮灵动,勇敢冲动中带着羞涩,这场景该是很蛊惑,换了谁都要心猿意马,但青年只是淡淡扫过自个儿掌心,起身:「我去给姑娘倒水。」
啊这……宁十安挫败,她可是鼓起勇气了呢,她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别走。」
沐寻便重新坐回来,伸手轻触她额头:「还疼么?」
宁十安握住他手腕:「你没有感情,但你还是可以待我好啊。」
沐寻沉默。
宁十安便道:「你会,但你不做,你在怕什么?」
「宁姑娘知道我怕什么。」
她知道,他说过很多遍,怕她太过喜欢,怕她伤心,所以刻意疏远。
宁十安:「我已经太喜欢你无法自拔了,你这样疏远也没意义,不如对我好些。」
沐寻:……
他问:「宁姑娘为何要执念于一段没有结果的关系?」
「那是我的事儿。」宁十安道,「我刚在藤木林救了你,我要你报恩,不要刻意疏远我。」
青年思量片刻,在她床沿坐下,「好,就依姑娘所言。」
宁十安心情好,眉眼弯弯。
沐寻起身:「我去倒水,方才宁姑娘吃了丹药,需要饮水化开。」
他很快回来,站在床前想了想,「姑娘气力不济,我该餵姑娘不是?」
他可从来没这么主动,宁十安看着他眉清目秀的样子,脸颊微微发烫,低声道:「当然。」
沐寻便坐在床头,右手执杯,将水送到她唇边,宁十安一点一点儿喝,但沐寻从未做过这种事儿,甚至从未与人如此接触,配合的便不是很好,宁十安一呛,水便洒了出来,脸颊与脖颈皆湿。
沐寻瞧见那湿漉漉的水滴,眼睫轻眨:「宁姑娘,要我帮忙么?」
宁十安尚未咽下去的半口水也差点喷出来。
她这下明白了,这傢伙是真不知道要如何对人好,要么冷淡要么越界,要他帮忙么?当然要、要啊……
宁十安盯着他的脸,不知道自个儿已经悄悄泛红,黑眼睛忽闪:「那你来吧。」
青年得了应允,伸出指腹,轻轻点在她嘴角与下颌,缓缓将水渍拭去。
指腹温热有力,缓慢而折磨。
宁十安僵直嵴背,觉得自个儿快要烧起来。
青年眼神认真,手指捏住她脸颊,叫她仰头,然后修长指尖又向她脖颈滑去。
他指尖所过,仿佛有火在烧,宁十安没经歷过,便有些难耐,绷不住的难耐,她睁着眼睛望他,他便瞧过来,嗓音低而缓:「宁姑娘,怎么了?」
她说不出话,也说不出拒绝,眼神焦躁慌乱的有些可怜,这份可怜让她极为可爱。
青年不解:「我弄疼你了?」
宁十安抿着唇,嗓子好像堵住,盯着他说不出话。
他抹掉最后的水渍,手指离开,唤:「宁姑娘?」
宁十安这才回神,她伸手捂住自个儿的脖颈,胡言乱语:「啊,我……我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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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页
沐寻诧异:「姑娘不是刚醒?」
宁十安恼羞成怒:「你不管,我就要现在睡。」
沐寻好脾气:「好,那便睡。」
宁十安钻进被中,拿薄被将自己全身都蒙住,蜷缩成一只虾子。
她脸颊通红,热气不间断的冒上来。
这傢伙真可恶,分寸感简直大开大合……
她安静下来,才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正慌乱,一只手探进被子,轻轻覆在她额上。
青年平静的声音响起:「宁姑娘,你很烫,哪里不舒服么?」
宁十安触电一般,挥开他的手:「你先出去。」
青年愕然,俯身瞧她:「不要我对你好了么?救命恩人。」
宁十安欲哭:「暂时不要了。」
·
宁十安只躺了半个时辰便又爬起来,精神看上去比方才还萎靡。
出了房门,却不见沐寻。
去哪了?宁十安略一思量,出了村落往藤木林去。
结界消散后森林不再阴森可怖,白日里翠绿鲜活,生机盎然。
宁十安一路去往岁岁死去的地方,刚靠近,便见青年立在墓碑前。
小小的墓碑占了极小的一块儿地方,四周花草繁茂。
「岁岁呢?」如此靠近坟墓,宁十安却察觉不到丝毫魂魄波动。
「岁岁心愿已了,支撑她的力量已经消散,只余残魂,我原本以为可以靠外力凝魂,却不想因为初酒的介入,结界抽空了岁岁的魂力。」沐寻道,「她无法存在,快要消散了。」
竟然如此,宁十安去瞧沐寻的神色,他没什么变化,只是安静的站在墓碑前,盯着岁岁两个字发愣。
看着云淡风轻,却迟迟不离开。
宁十安也很喜欢岁岁,她便在脑海中问系统【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岁岁?】
系统【你攻略的进度条涨了一截,赠送十积分,你可以兑换修为、身体素质、灵根、或者给小女孩重新凝魄。】
宁十安难以抉择,她现在很弱,兑换修为或是身体素质都是很不错的选择,要她拿来给小鬼补全魂魄,委实心疼……
但小鬼那么可爱,她更捨不得她灰飞烟灭,嗓音发颤:「给小鬼吧,我下次攻略成功了再兑换修为。」
系统【是否确定?】
宁十安含泪点头。
身边忽起微风,无数绿色的光点朝墓碑上空汇聚,那些绿点携带着生机勃勃的能量,很快将一个透明的魂魄弥补的殷实。
小女孩儿忽而出现,她坐在自个儿的墓碑上,惊讶的看着自己的魂魄。
沐寻亦惊讶。
小鬼检查完自己,抬起头,只一眼,便愣住。
沐寻定定望了她片刻,低声:「等这般久做什么?」
岁岁轻哼,将脑袋转向一边:「才不是因为想你。」
沐寻:「我也没想……」
「咳咳。」宁十安在一旁剧烈咳嗽。
沐寻顿住,淡淡扫过宁十安,略一思量,改口:「藤木灯我一直挂在院中。」
听闻这话,岁岁转过脸来,脸上的别扭神色淡去,小孩儿高兴的很明显:「哥哥,真的么?」
沐寻:「真的。」
小鬼仰起头,认认真真看他。
「哥哥,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想遇见你。」
沐寻一怔,旋即道:「遇见我有什么好……」
「咳咳。」宁十安肺都要咳出来了。
沐寻又顿住,重新组织措辞:「我……也是。」
小鬼愈发高兴,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
岁岁重新凝魂,欢喜的去找周木,原本的周木在第二日岁岁杀人后被初酒调换,藏在地窖,如今已被救了出来。
林中便只剩下宁十安同沐寻。
「宁姑娘,这样好么?明明不在意,却装作情深。」
「也不算假装吧,藤木灯你的确有收着,你也愿意为了救岁岁死去。」宁十安道,「更何况,稍微演一演热情,就能哄得小鬼开心,不是挺好。」
「可当年便是如此,明明谁都不放在心上,却因为佯装的亲切叫小鬼有了期待。」沐寻道,「若我当年救了她便离去,不与她相处,她也不会在藤木林等我,便不会身死。」
宁十安道:「天灾人祸,并非你之错。」
沐寻却望着她不说话。
她诧异:「怎么了?」
青年偏过头,模样认真:「我在想,我是否应该远离宁姑娘。」
宁十安摇头:「用不着,我已经爱你深入骨髓,你无论怎样我都会爱的。」
沐寻:……
宁十安凑近他:「所以你不如对我好一些。」
沐寻看向她漂亮的小脸:「那……现在需要我背你回去么?」
宁十安为攻略前进的一小步高兴,双手一张,笑眯眯:「好哦。」
青年便在她身前伏身,宁十安爬上去,搂住他的脖子。
他背过她好几次,但每次都在她无力支撑的时候,清醒状态尚是第一回。
她靠得近,偷偷打量他。
他总是平静温和,像是很好亲近,常引得周围人趋之若鹜,可实际又冷漠至极,谁都不在乎。
她不由得很想知道,这样的人,倘若沉沦,该是何种模样。
·
两日后,岁岁魂魄凝实,可重新投胎,她打算陪周木几日再走,宁十安与沐寻便告辞回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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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页
宁十安终于找到遗失的兽车,一路颠簸,于半日后抵达沐府。
沐寻常出任务,府中众人早已习惯,但宁十安已经跟了他两次且存活,这便不寻常。
众所周知,沐寻出的任务皆兇险,而他又是为了任务不择手段的人,身边人没有不受伤的,不单指身体,还有情感。
但宁十安状态不错,众人自然多加好奇。
宁十安一回到府上,便察觉出周围异样的目光。
沐寻的别院依然荒草丛生,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修整庭院,宁十安将藤木灯重新悬挂在树枝上,风吹过,吱吱呀呀。
第一个来看沐寻的是沐斐,他生的俊美,又常带笑,眉眼弯弯的模样让整个庭院的阴沉气氛一扫而空。
他轻快走进来,语调欢喜:「阿寻回来了。」
沐寻兀自规整落叶,轻轻「嗯」了一声聊做回应。
沐斐习惯了,走到石桌前坐在宁十安对面:「宁姑娘可还好?」
沐斐毫无架子,待她颇为关照,宁十安对他有好感,便道:「挺好的,此次能回来多亏了你送的铁锤。」
沐斐笑:「竟然如此,我随手拿的,能帮到姑娘可太好了。」
他顿了顿,瞥向一旁的沐寻,又看回宁十安:「先前阿寻病重,为了唤醒他同姑娘定亲,实属无奈之举,如今姑娘同阿寻相处数日,对阿寻已有所了解,如若不想同阿寻成亲,我可以做主废除婚事。」
一旁清理院落的沐寻毫无反应,依旧有条不紊的打扫落叶。
沐斐见宁十安没说话,笑:「当然,先前同姑娘说的报酬不会少。」
这换了谁都得说一声好,谁愿意同沐寻成亲,纯纯找罪受。
但宁十安就是为他来的,攻略成功得到的更多,自然不可能放弃:「我喜欢阿寻,我不退婚。」
沐斐惊讶:「你喜欢阿寻?」
宁十安点头。
沐斐缓过来,笑:「遇到姑娘真是阿寻的福气,那便如此好了,以后姑娘若是反悔,随时来找我。」
宁十安信誓旦旦:「我不反悔。」
沐斐闻言并未多言,笑眯眯的将带来的生骨丹留下便离开庭院。
生骨丹可使断掉的手臂再生,正好医沐寻的伤,养上半月便好。
沐寻仍在扫落叶,宁十安凑上去,摁住他的扫帚:「我不退婚,你也不许退。」
沐寻停下,看向宁十安,意外的爽快:「好,不退。」
宁十安眼睛瞪圆,惊讶:「你怎会答应的如此快?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些在意我了?」
「我方才想过,我总会令人受伤,若宁姑娘在身边,便能抵挡掉一些麻烦。」
「而宁姑娘……」他斟酌措辞,「宁姑娘很坚强,似乎真的不会受伤,调节起来也很快。」
青年望向她,总结:「反正总要有一个人受伤,那我选择宁姑娘。」
就在此刻,系统忽而传来提示音。
【初始任务——不被退婚完成。】
宁十安:……
呵,完全高兴不起来呢……
第16章
虽然理由不尽如人意,但好歹也有进展,宁十安不计较。
她按住他的扫帚,同他道:「阿寻,我头疼,你陪我睡。」
青年不再推辞:「好。」
·
入夜时分,院中的藤木灯笼着一片暖光,在枝干上摇摇晃晃。
主卧里,宁十安合衣钻进被褥,沐寻则坐在床沿。
青年礼貌询问:「宁姑娘,要如何陪?」
他如今那般爽快,宁十安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她叫他坐在自己同侧,扯过他的右手垫在自己脸颊,双手抱着他的小臂,换了个舒服姿势,原本还想说什么,但睏倦袭来,竟这般睡了。
窗外枝影婆娑,房中灯火未熄。
青年坐在床沿,一动不动,保持这个姿势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他垂眸,见姑娘睡颜可爱。
脸蛋因为挤压凹进去,紧密的贴着他的手臂,软软的一团。
从前身边未有过这样的人,大多是哭泣崩溃的模样,质问他为何如此无情。
宁姑娘是个特别的人。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什么感觉,不心动,不在意,哪怕宁姑娘就此消失,似乎也没有更多的情绪。
他没有睡意,无事做,身边又正在发生新鲜的不常有的事儿。
他便想起宁姑娘说过的话,不讨厌也不喜欢,做一做又何妨?
这样一想,便不知不觉抬起空闲的那只手,轻轻落在姑娘脸上。
忽然很想捏捏她的脸,软软的,像她强塞给他的糯米汤圆。
指尖落在软乎乎的脸颊上,轻轻按了按,姑娘微拧了眉,哼唧一声又放松下来,他便得寸进尺,食指拇指按住一团软肉,轻轻捏了捏。
是从未有过的,新鲜的触感。
不觉得有趣,也没有其他感觉,但是难得宁姑娘坚强……试试也不错……
他正要收回手,姑娘忽而睁开了眼,困意未消,嗓音绵软:「你干什么……」
他收回手,不知要如何解释。
宁十安亦茫然,不知道自个儿怎么醒的,愣了片刻才想明白,这傢伙方才偷捏她的脸,因为右手被她抱着,只能用左手,而左手是用水汽凝成,过于冷了……
等等,这傢伙偷捏她的脸?难道是终于有一些在意了?趁她睡着,克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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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页
她欢喜的看向他,语调忍不住放软:「阿寻,你是不是对我有一些在意?」
青年温声:「宁姑娘,你知道的,这不代表什么。」
宁十安:……
可恶啊,这傢伙,一定会下地狱的!!!
·
宁十安怒气沖沖的将沐寻赶走重新睡,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沐寻不在院中,想来是去找沐斐汇报落日村和初酒的事儿。
宁十安在沐府识得的人少,便在院中修剪草木,一直等到傍晚,没等到沐寻,等到了沐斐遣人送来的口信。
沐寻缺失手臂,服下生骨丹也需要在灵池静养,这几日便不回别院。
那怎么成,不见面怎么攻略?她还想尽快脱离苦海呢。
宁十安当即打听了灵池位置,风风火火往那处去。
灵池位于后山的竹林中,寻常弟子不得入,但宁十安毕竟是沐寻的未婚妻,守门的弟子便放了她进去。
哗啦啦的的灵泉水从高处落下,形成小型瀑布,下方一汪水潭,氤氲着浓郁的灵气,雾蒙蒙一片。
其中隐约有一道身影,正靠在潭壁上休息。
那傢伙虽然性格讨厌,但脸蛋身材无可挑剔,这会儿不知道有没有穿衣服……
宁十安是来同他增加亲密度的,倘若感情缺失进展缓慢,那不如让他习惯她的存在,习惯了哪怕不喜欢,她离开时也会有所触动。
宁十安沿着潭壁往深处去,穿过薄雾,看清了靠在池边的男人,他整个人浸在灵池中,露出了脑袋和肩颈。
皮肤即便在雾气中也白出一些,锁骨清晰,肩膀处肌肉匀称。
青年自然察觉出她的到来,漆黑的眼睛从薄雾中望出来:「宁姑娘。」
嗓音温和,没有丝毫戾气,在灵泉的滋养下,更显温润。
宁十安忽而愣住,她来的时候,尚抱着一丝怒气,气他不解风情,气他胡言乱语,甚至还在半夜将他赶出去。
可他做了什么呢?他其实什么也没做,一开始便要求退婚且同她说的清清楚楚,是她一直说着喜欢他一直跟着他。
他虽然情感淡漠,但一直也关照他,在她同别人争执时帮她,在她受伤时将她背回村落,不想她受伤,三番五次拒绝她,要她退婚。
而她明明了解他,知道他的缺陷,甚至不爱他,只是为了完成攻略任务,却仍会在他没有给予回应时生气。
他不理解她的脾气,但从不为此责怪她,无论何时她靠近,他总会温和的唤一声「宁姑娘」。
他没有做错,而她是人之常情,她了解一切尚且如此,那些原本就不了解他,且对他抱有期待的人,又会如何失望崩溃……
他一定经歷了很多次,才会频繁的拒绝,才会一直强调【莫喜欢我,对你不好】。
宁十安忽而心存愧疚,走到青年身边:「阿寻,对不起。」
沐寻偏过头,池水沾湿黑髮:「宁姑娘有何对不起我?」
宁十安道:「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你没做错什么。」
青年漆黑的眼睛轻眨:「可也没做对,宁姑娘生气是应该的。」
这傢伙要不是没感情,该多么叫人心动……
「你要在池子里泡多久?」
「大约到明日清晨。」
这么久,宁十安来都来了,坐在池沿:「那我陪你。」
「既然如此。」青年邀请,「姑娘不如一道入池。」
一道入池?宁十安有些发愣。
「姑娘不是头疼?」沐寻解释,「灵泉水的灵气可以治癒旧伤。」
原来如此,池子不小,即便泡两个人也绰绰有余,一来可以增加亲密度,二来灵气浓郁,可以滋润身体经脉,左右没坏处,宁十安便跨过池沿,从沐寻的另一边走进灵泉水中。
「嘶」好冷,宁十安脸色瞬间发白,这灵泉水怎么刺骨的冷?
「这灵泉水乃是冰泉,是以极寒,但只要姑娘运功抵挡,片刻后便能消除寒意。」
运动抵挡?哪来的功……她的积分拿去救岁岁了,不然她现在好歹也有修为傍身了。
泉水漫过脚背、小腿、腰臀,寒意侵骨,宁十安冻得发抖。
沐寻见她神色不对,便道:「姑娘莫要勉强。」
宁十安想,想提升修为,想完成任务,哪能不吃苦,硬是将她将自个儿浸入池中,牙关打颤:「我还行……」
池水渐渐漫过肩颈,刺骨的寒意让她止不住发抖,她团成一团,身体的热量仍在飞速流失。
灵力虽然不断地钻进身体,但却无法抵抗寒意带来的痛楚,她强撑片刻,觉着不行,得离开,可这一会儿她便几乎冻僵,身体完全不听使唤,甚至……还在下沉……
咕嘟……她整个人都坠入水中,她慌乱的想要往上浮,四肢却冷硬的不听使唤,糟了……她连声叫沐寻,可字不成句,又被池水淹没,只发出一连串的咕噜声。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之际,一只手扣住她的腰,成功将她拎出水面。
宁十安大口唿吸,灵泉的寒意叫她发抖,她意识到身前有暖源,不顾一切贴了上去,那人一怔,被她推倒在池壁上,起先想推开,可略作尝试发觉无用,只得放弃,任她抱着。
而宁十安意识模煳,求生本能让她手脚并用,藤蔓一般缠了上去。
热度一点一点渡进身体,缓和了她的冷,她死死抱着,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渐渐回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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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页
她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裸、露结实的胸膛。
啊这……
头脑逐渐清晰,她也终于弄明白目前的状况,慌乱害羞之际,悄悄低头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这傢伙穿着裤子……
她不敢多看,羞涩渐渐占据头脑,想放手可身体还无法承受寒泉的冷度,但抱着又实在慌乱,一时犹豫,松开搂住他窄腰的手指,太冷又重新抱住,几番折腾,青年终于开口,嗓音是从未有过的哑度。
「宁姑娘,别动。」
宁十安垂眸不敢看他,低声:「那就这样一直抱着么?」
青年沉声:「先抱着。」
宁十安不敢乱动,仍旧抱着,脸颊贴在他胸膛,硬邦邦的,她视线不知该看何处,干脆闭上,可片刻后,她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太对。
腰部以下,某个……部位……悄然……
宁十安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脸颊瞬间滚烫,顾不得冷,立刻松手,想往后退,可刚松手,寒意便铺天盖地将她淹没,她咕噜咕噜往水下沉,无法控制身体。
青年眼疾手快,再次将她捞起,他扣着她的腰将她压进怀里,又拉过她的手叫她环住自己的腰。
宁十安重新浮出水面,大口唿吸,四周寒冷,唯有身边温暖惑人。
思绪重新清晰,她哆哆嗦嗦用下巴往下方点了点:「你、你、你……」
青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垂眸与她的目光相对,姑娘明明冷的发抖,脸颊却红的通透。
「我是个男人。」青年面色平静,「各方面都正常。」
宁十安不想再听,脑袋低垂,逃避:「抱我出去。」
青年俯身,揽住她的腰背和腿,将她打横抱起,「哗啦」一声出了池子。
几个起落,便将她带回别院,他抱着她进入内室,用床边的毯子包住她,将她身上的湿气擦干净。
「抱歉宁姑娘。」他用厚实的棉毯擦拭她湿漉漉的发,「我不知道你无法抵御。」
脱离了池水,宁十安依旧很冷,那寒意像是侵入骨髓,她冻的嘴唇发白,下意识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青年的动作一顿。
他因为自身原因,始终孤身一人,从未与女孩儿如此接触过,今日算是生平仅有,但即便如此,心中仍然不起波澜。
可不起波澜,却也是新鲜的。
宁姑娘用力攥住他的手腕,身体一直在发抖,目光透过凌乱的发和盖住脑袋的毯子望过来,本能的寻求帮助。
若是从前他会拒绝,将她丢在房里,去找阿斐给她讨些御寒的丹药,可那实在耽误太久,她会受更多的苦。
如今,宁姑娘比他想像中要坚强许多,也许可以不用如此麻烦……
他望向她颤抖的黑色眼睛,缓声问:「宁姑娘,要我帮你么?」
宁十安冷的意识模煳,想要从他身上汲取暖意,可他不肯靠近,她便有些茫然,忽而听到他问,下意识点头:「帮、帮我。」
他起身,轻易将她打横抱起,放进床榻,人站在床前,默了默,又问:「宁姑娘,要我帮你么?」
宁十安只想解了寒意,朝他伸出手。
床边的青年再次得到回答,终于不再犹豫,掀开了被褥。
宁十安冷的意识昏迷,忽而被人搂进怀中,她本能的抱住他的腰,往他怀里钻,他没动亦没回应,只是任她动作。
宁十安整个人都蜷缩进他怀里,脸颊贴着他胸膛,不留缝隙。
温暖驱散了寒意,她终于不再发抖,气力耗尽,就这般沉沉睡去。
·
宁十安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到底什么状况,她为什么会同沐寻以这种姿势在床上……
她低头看,衣衫倒是齐整,她渐渐想起昨夜……
她稍一动作,青年便睁开眼,幽深黑瞳望向她:「宁姑娘醒了?」
这样过了一夜,他却波澜不起,明明这傢伙的手还搁在她腰上……
青年随着她的视线看去,收回自己的手,「这是昨夜宁姑娘硬要……」
她当然记得,不需要他重复,她只是挫败,挫败他抱了她,却无动于衷……
这无动于衷太伤人了……
宁十安很挫败,情绪低落下来,悲伤之时,忽而想到什么,勐然拉开被子,往他身、下看去。
某些地方果然……
呵,也不是全然没感觉嘛……
青年怔了怔,无辜道:「宁姑娘,我身体正常,这委实没什么办法。」
·
自那日后,宁十安再也没去过灵池,老实在院子待着,半月后,沐寻手臂重新长成,便要出发去往临江城。
阿芷与容长青的故乡在临江城,容长青又与初酒皆有梅花印记,初酒针对沐寻,而容长青虽不是明确针对沐寻,但生息蛊自沐府失窃,自然由沐寻负责找回,这样看来,仍然与沐寻相关,如此一来,便不能置之不理。
两人前去乘坐兽车,宁十安问:「你有什么仇家么?」
青年道:「很多。」
也是,沐府这些年难处理的事儿都是沐寻在做,得罪的人不知几多,根本无从分辨。
两人要了辆兽车,启程赶往临江城,五日后,于傍晚时分抵达。
临江城同沐府所辖永宁城一样,富庶繁华,四方来客川流不息。
灯火如龙般蜷缩在屋檐棚顶之下,将整个城池衬得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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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惯例两人去找客栈,却在走过一座青石桥后,被前方密集的人潮吸引了注意。
宁十安走上前眺望,发觉人潮去往的地方,是一座颇有气势的寺庙。
门前有香炉,插满了点燃的香,还栽种着粗壮高大的银杏树,上面挂满了金线红绸。
「你第一次来么?我跟你说,这神祠里供奉的神仙可灵验了,有求必应。」
「当真么?」
「当然,我前些日子刚求过,我求娘亲身体康復,不受疾病所扰,没过几日我娘便好啦。」
「如此灵验,那我也去试试。」
两位姑娘欢喜的从宁十安面前走过,生怕慢一步那愿便不灵了。
宁十安问身侧的沐寻:「什么神灵这般灵验?」
沐寻道:「修者并没有这个派系,多是些提升自己境界的能力,修为高了,自然可以实现凡人的愿望,但太过超脱,大乘上仙也难办到。」
「所以是骗局?」
沐寻抬手摸过香炉灰,又去看系在银杏树上的金线红绸,密密麻麻的字迹皆是所求所愿,他摇头:「没有阴损戾气,不知道什么状况,进去瞧瞧。」
两人随着人潮进入神祠,神祠里供奉着一株长着细密花瓣的九重月,此花色淡如月,以花瓣多闻名,层层叠叠不知几多,是以叫九重月。
人人进得神祠,请一株九重月,许下愿望,再一瓣一瓣摘下花瓣,成、不成、成、不成这般问下去,最后一瓣若是成,便愿可成,若是不成,便是不成。
方才交谈的两位姑娘正在前方的蒲团叩首,请了九重月来后,便开始求问心中所愿,月白的花瓣层层剥落,独留一片微微颤动。
姑娘欢喜不禁,连连叩首,想来是愿可成。
宁十安问沐寻:「你要不要去试试?」
沐寻道:「我没有心愿。」
「你没有心愿?一个也没有?」
「没有。」青年垂手而立,「你去吧。」
「我?」宁十安略一思量,走向九重月花池,池中种满九重月,她随手取下一支,回到沐寻面前,仰起脸看他,「我要许愿了。」
沐寻便道:「好。」
宁十安双手举起九重月,几乎将花儿戳到他脸上,闭上眼装虔诚:「我要沐寻爱上我。」
青年垂眸,越过摇晃的月光看向她:「这愿不可成。」
宁十安睁开眼:「我还没试,你怎知不成。」
他便不语,只安静的立在一旁。
宁十安一片一片的揪九重月,叶子似月光飘落。
神祠里的人都这般做,是以地面铺了厚厚一层花瓣,走动间,花瓣纷飞,像是流泻的月光。
宁十安一边念叨着成、不成,一边快速扯下花瓣,不过片刻,碧绿的枝干上便只剩下一片花瓣。
青年看向她:「念啊。」
宁十安快速扯下:「不成。」
青年垂眸,浓密漆黑的睫毛覆在眼上,明明没表情,却像是在说【看,早就同你说过了】。
宁十安不服,又取了一朵,当着他的面再测,结果仍是不成,她仍旧不服,又接连试了十几朵,结果都是不成。
花瓣散落在地,花枝丢进一旁的竹筐,宁十安拍拍手,同沐寻道:「不准,这神祠是骗子。」
沐寻看着花枝:「目前尚未可知。」
宁十安已经学会不同他置气,她重新走回九重月池边,却见池子里的九重月不见少,这里客似云来,那般多的人取花,就连她都取了十几枝,这花儿却仍茂密如初,倒是稀奇。
沐寻打量过后道:「似是神祠主人的术法。」
宁十安想见见这位神祠主人,打听一圈却无人见过,都道只要供奉香火,许愿取九重月卜卦即可,若是今日不成,明日再来,日日虔诚祷告,兴许有一日便成了。
宁十安听完,同身旁的沐寻道:「那我明日再来卜卦。」
沐寻问:「还是这个愿么?」
宁十安道:「对啊。」
沐寻:「姑娘何必……」
宁十安走出神祠,路过银杏树旁被满树红绸吸引,那都是先前求愿之人虔诚求取的,红绸上用黑色墨汁写着密密麻麻的心愿。
宁十安仰起头,一一看过。
【愿高中】【愿嫁得良人】【愿家和万事兴】【愿阿芷死而復生】……
等等,愿阿芷死而復生?
第17章
【愿阿芷死而復生?】
容长青死而復生的心上人就叫阿芷,这难道是容长青留下的?
宁十安忙叫沐寻来?看,沐寻踩着?满地银杏叶,仰头去看红绸:「叫阿芷的不少,但死而復生又在临江城的恐怕不多。」
「看来?容长青在这里?许过愿,不知道这与他之?后的变化有没有关系。」宁十安道,「我们得尽快找到阿芷。」
前方忽起骚乱,人群惊慌避开,那骚乱很快蔓延到宁十安与沐寻处。
一位华服公子正带着?几位美姬与黑衣侍从从远处来?,人潮汹涌,被他的侍从以术法推开,逃的慢的,便被气浪掀开,身?体弱的,更是摔飞出去,一时哀嚎不断。
「这人谁啊,这般嚣张可恶,竟会对凡人出手。」宁十安拧眉。
「凌天剑宗宗主之?子楚凌知,临江城正是凌天剑宗的辖区。」沐寻闭目,神识放开,很快便从四散奔逃的人群中搜集到信息,「楚凌知似是天生灵根缺陷,终日用丹药吊着?,高不成低不就,被其他宗门少主嘲笑,心里?扭曲,便常在凡人面?前找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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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页
楚凌知大摇大摆的从清空的石阶上走过,享受四周人群的惶恐和不安,很快便到了银杏树前。
宁十安与沐寻正在这里?,他们两显然?也挡了少宗主的路。
楚凌知正眼都不瞧,身?后的黑衣长者掐诀放出大片风刃,风刃如龙捲风一般向四周捲去,附近的凡人百姓躲避不及,纷纷摔飞出去,顿时惨叫连连。
那风刃亦刮到了宁十安与沐寻身?前,宁十安尚未躲,沐寻已将她揽至身?后,风刃掠过他,骤然?崩碎。
黑衣长者眉心一跳,朝两人望来?。
楚凌知戾气大涨,呵斥道:「什么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挡我的路?」
沐寻尚未说话?,宁十安从他身?后探出脑袋:「你又是什么东西,就知道拿普通百姓撒气,废物。」
宁十安之?所以这般横,是在银鱼岛得到的经验,不能让沐寻受欺负,他受欺负的后果不可控。
这话?几乎瞬间点燃了楚凌知,灵根缺陷是他最大的痛点,被骂废物气得他面?目扭曲。
「定叔,杀了她,给我立刻杀了她。」楚凌知几乎咆哮着?对身?后的黑衣人大吼。
那叫定叔的黑衣人当即向宁十安与沐寻的方向走了一步,直接起势掐诀,广场上灵压顿时起了变化,宁十安受不住,气血翻涌。
这黑衣人不同寻常,宁十安思虑间,黑衣人已经唤出灵剑,提剑斩来?。
宁十安被气机锁定,无法移动,心中骇然?,青年抬手拂过她头?顶,那令人恐惧的力量瞬间消失,她一身?轻松,飞快的躲进他身?后。
黑衣人已到身?前,沐寻掐诀,灵剑应召而来?,与黑衣人剑刃相撞,「砰」一声巨响,气浪排山倒海般向四周散去。
宁十安躲在沐寻身?后,小心地探头?望。
青年侧眸:「莫担心,打得过。」
还抽空安慰她,今天安慰她,明天就会爱上她,啧啧,未来?可期。
黑衣人见一击不中,知道小看了这青年,气势愈强,再次提剑攻来?。
就在沐寻掐诀之?时,一人忽而冲进战场,一柄灵剑格挡住了黑衣人的攻势。
来?人挡在沐寻与宁十安身?前,朗声:「两位退后。」
宁十安扯扯沐寻,沐寻便收剑。
来?人是个?身?形削瘦的青年,长发束了高马尾,器宇轩昂,来?去如风的样子,像个?高手。
宁十安还没感嘆完,高手便被一脚踹在腰腹,狼狈的摔飞出去。
宁十安:……
高手很快爬起,执剑又上,不出两招,又被一剑斩在手臂,血痕鲜明,但高手没有丝毫退缩,迎难而上。
这不要命的打法不厉害,但是非常耽误时间,楚凌知急着?要去神祠,骂道:「林不然?,你是不是有病?」
原来?两人认识,那叫林不然?的青年刚被定叔掀飞,拍拍灰爬起来?,大声道:「你才有病,谁准你拿凡人撒气?」
楚凌知冷笑:「不过一条狗,还管起主人来?了,别以为叫你一声大师兄,你就真是大师兄了。」
宁十安想,林不然?原来?是楚凌知的大师兄,那也是凌天剑宗的大师兄了,不过大师兄就这实力么?
林不然?提剑:「反正不会让你乱来?。」
楚凌知知道他的脾性?,不打死他就会一直纠缠,三番五次坏他的好?事儿,但一时半会没办法解决他,只?得悻悻道:「我们走。」
临行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宁十安和沐寻,那眼神像是在说【你们给我等着?】。
楚凌知进了神祠,百姓也跑了个?精光。
林不然?大师兄还在吐血,宁十安上前查看:「师兄,你还好?么?」
林不然?擦擦嘴角:「姑娘莫担心,我没事儿,倒是你们,还好?吧?」
这大师兄菜是菜了点儿,但人很正义。
「好?在师兄来?的及时,我们无碍。」宁十安见林不然?灰头?土脸,便道,「师兄救了我们,我们请师兄吃顿便饭。」
林不然?笑眯眯应了。
三人去了附近的清风酒楼,林不然?刚到,掌柜便笑:「阿然?又被打了?」
林不然?摆摆手:「莫笑话?我了。」
掌柜女儿送来?软帕,嘆息道:「楚凌知混帐,也就林师兄敢出头?,我们承蒙师兄照拂,感激不尽,可师兄下回莫再冲动了,还是保全自?身?要紧。」
林不然?笑:「不要紧,莫担心。」
三人寻了个?座儿,掌柜女儿送上酒和小菜,直言林师兄带朋友来?吃饭不要钱。
宁十安将红豆糯米粥推给沐寻,同林不然?道:「师兄真是好?心人。」
林不然?无奈:「楚凌知被我师父惯坏了,飞扬跋扈,常在临江城胡来?,宗里?无人敢管,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这位林师兄生的俊,为人热忱,叫人倍生好?感,宁十安便道:「师兄熟悉临江城,可否替我们找个?人?」
「姑娘请说。」
宁十安想阿芷的相貌不好?描述,干脆道:「请师兄放出消息,就说宁十安在清风客栈等一位叫阿芷的姑娘,若她看到消息,请来?汇合。」
林不然?点头?应允。
宁十安又想起神祠,问林不然?:「师兄,这神祠可有古怪?」
林不然?道:「神祠存在已有数年,一直没出过什么差错,倒是诚心求愿的话?,能得到神祠主人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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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页
「什么指引?」
「你若去求愿,取一支九重月,便能测算愿成或不成,不成便是没希望,成的话?,去后室的九重花灯处取红绸,红绸上会给出成愿的提示,根据提示去做,愿便能成。」
「师兄可有求过?」
林不然?不好?意?思的笑笑:「求过,想求道侣,试了十几朵九重月都是不成,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宁十安惊讶:「林师兄也如此?我方才请愿求道侣,也试了十几朵都不成。」
林不然?眼睛陡然?发亮:「宁姑娘,竟这般有缘分?」
宁十安笑眯眯的回:「是啊,有缘分呢。」
沐寻闻言瞧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闲聊间暮色渐浓,长街上燃起灯火。
「林师兄可有见过神祠主人?」
「未曾见过,人人来?这里?,都求九重月,但无人见过神祠主人。原本这花没这么茂盛,后来?还愿的人多了,便愈来?愈茂盛。」
沐寻忽而道:「这兴许是神祠主人的修炼方式。」
林不然?:「什么意?思?」
「靠指引人们完成心愿获得力量。」沐寻道,「虽然?少见,倒也不是没有。」
宁十安啧啧称奇:「世间竟有如此修炼方式,这位神祠主人可真是个?好?人。」
沐寻却道:「不好?说,容长青也来?许过愿。」
这倒是,果然?还是得找阿芷问问。
·
接下来?几日宁十安与沐寻住在云来?客栈,终于在第三天清晨收到了林不然?的消息,说是已经找到阿芷。
宁十安匆忙下楼,见到了候在大堂的阿芷。
阿芷不再佩戴面?纱,气色好?了许多,着?一身?青绿,脖颈上繫着?娟白的绸带,是个?英姿勃勃的大美人。
宁十安上前唤了声阿芷。
「宁姑娘好?。」阿芷笑着?打招唿,又瞧见她身?后的沐寻,「恩人好?。」
沐寻上回没杀她,那事儿便算揭过,温文有礼:「阿芷姑娘好?。」
三人一道在桌前坐了,宁十安要了茶水,直接问道:「你回来?这些日子,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阿芷扶正歪掉的绸带,盖住脖颈上缝合的针脚:「我知道长青在神祠许过愿,长青一直想復活我,他接连多日许愿,得到了神祠主人的指引,赐下红绸,那红绸上便写着?沐府生息蛊。」
「所以容长青才去沐府偷了生息蛊,然?后于银鱼岛实施復活计划。」宁十安道,「这件事竟同神祠主人有关。」
阿芷满目遗憾:「我自?幼同长青一道长大,长青是个?心软明朗的人,应当不会做出这种事儿,这些日子我也常去神祠许愿,得到的答案总是不成。」
宁十安便问:「你许得什么愿?」
阿芷道:「再与容长青见一面?。」
容长青死了,看来?神祠主人也没起死回生的本事。
沐寻却忽而道:「你身?后有东西。」
他这样说,阿芷本能回头?,却只?见喧闹的大堂,她茫然?问:「什么?」
沐寻掐诀,阿芷身?后的空气便扭曲模煳起来?,但始终无法凝实,还是空无一物。
沐寻亦看不清,只?感应到细微的灵力,拧眉:「应是残魂,怕是很快便会消散,无碍。」
宁十安却双目睁圆,她看的清,方才沐寻掐诀之?后,她便清楚的看见阿芷身?后飘着?一团浅灰色虚影,那虚影正是容长青的模样。
宁十安正要开口?提醒,那虚影对她摇摇头?,宁十安不知为何,暂且装作不知,片刻后,她佯装上街买零嘴。
出了客栈,回头?瞧一眼虚影,虚影便懂事的跟上。
沐寻转眸看一眼,又重新移回视线。
·
宁十安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低声道:「容长青,出来?。」
书?生模样的虚影便出现在她面?前。
「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你?」
容长青此刻的模样又凝实了些,猜测:「也许你之?前接触过阴魂,所以感知比较高。」
她在落日村的确同岁岁接触很多,兴许是这个?原因。
「其实我也只?能看见你,我模模煳煳跟着?熟悉的气息,猜测那是阿芷,一切都被雾气遮挡,全然?瞧不清。」容长青道,「只?有你清晰。」
竟然?如此,宁十安想,这样厉害,她该不会是什么修炼天才吧?
「你来?的正好?,我正想问,你到底在神祠遇到了什么?」
容长青垂手立着?,风穿过他的虚影,空荡荡一片。
「我想念阿芷,不能接受阿芷离去,听说神祠灵验,便来?许愿,一连坚持数月,才终于求得一个?【成】,神祠主人指引我去后室九重花灯处,取出红绸,上书?【生息蛊】,我一介书?生,哪里?知道生息蛊是什么,四处调查才弄明白,可这东西要一城生灵血祭,我即便再想復活阿芷,也不能做出这种事,只?好?痛苦的放弃。」
「我便又去求神祠主人,想要其他的方法,神祠主人以红绸告知我进入内室。」
「内室里?一片九重花池,我被满室月光迷惑,一头?坠入池中,再醒,便见池边铺着?柔软如丝的红绸,红绸上搁着?一杯酒,【饮下便可成愿】红绸上如是写,我太过思念阿芷,一口?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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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我的犹豫彷徨害怕恐惧全都消失,只?一门心思想完成心愿。」
「之?后我去阿芷坟前将阿芷挖出来?,用神祠主人教的方法将阿芷假性?復活,带她去了银鱼岛。」
「再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宁十安道:「你的意?思是神祠主人影响了你的心智?那杯酒有问题?」
容长青嘆息:「想来?如此,我明明之?前已经放弃,谁能毫不犹豫拿一城人的性?命去血祭?我饮酒后满脑子都是復活阿芷,再也不想其他。」
「但我也知道这样復活,阿芷定然?不愿,于是挣扎着?去了银鱼岛,银鱼岛是众所周知的罪恶之?岛,我只?能尽量减少无辜伤亡。」
容长青同她说了这般多,身?影愈显虚浮,看上去几乎透明。
宁十安问:「你这怎么回事?」
容长青苦笑:「死了,被你心上人一剑穿心,支离破碎,只?有零星残魄,我太过思念阿芷,想在临走前见见她。」
宁十安想到方才:「她看不到你,你也看不到她。」
容长青道:「所以方才才阻止你出声,我不知道能停留几日,也不知能否与她相见,不想她伤心。」
宁十安忽而想到岁岁:「我在落日镇见过一个?小女孩,她死后魂魄不散,因为有巨大的执念,你执念也不小,竟没化为死灵么?」
容长青笑:「我最大的执念是復活阿芷,已经成功了,虽然?也想同阿芷在一起,但人不能太贪婪。」
这傢伙,也不知道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对了。」宁十安想起红梅的事儿,连忙问,「你腕间的红梅印记是怎么回事?」
容长青扬起手腕,露出细小的红梅印记:「你说这个??」
宁十安点头?。
「我也不知道,以前没有。」容长青努力回忆,「似是饮酒后出现的,大概得去问神祠主人。」
说话?间,他的身?影又单薄几分,容长青无奈,「我气力耗尽,无法再同你交流,等过阵子再来?找你。」话?音刚落,虚影便彻底溃散。
宁十安伸手握,空气穿过掌心。
·
宁十安回到客栈时,便见沐寻孤身?坐在窗边,正对着?茶碗出神,阿芷已经离开。
宁十安递给他一把糖青梅,他想想,拿起一只?白瓷碟接下。
青年抬眸瞅她:「同他聊完了?说了什么?」
容长青是他先发现的,她匆忙离开,想来?他是猜到了,宁十安便尽数同他说了。
沐寻沉思:「酒?看来?还是同神祠主人有关。」
宁十安含住一颗糖青梅,甜滋滋的道:「要不我们再去神祠瞧瞧。」
·
两人再次来?到神祠,这里?依旧人满为患。
穿过人海进入大堂,站在一池九重月前,宁十安同沐寻道:「这次我许个?能成的愿。」
沐寻立在她身?旁,随她一道去看池子:「许什么?」
宁十安取一支九重月,踩着?满地月光与飘散的红绸,拉着?他一路走到角落。
这里?无人经过,宁十安缩进角落,沐寻则挡在她身?前,青年瘦高,将纷扰嘈杂皆遮了去。
宁十安将九重月举起,闭上眼许愿:「我要同沐寻亲亲。」
青年明显一怔,欲说的话?堵在喉间。
宁十安睁眼瞧他,见他面?色平静,但那漆黑的眼中却混乱难明,她嘿嘿一笑:「我就许这个?。」
宁十安的主要任务是攻略沐寻,自?然?要抓住一切机会做正事才是,要这神祠真的灵,她的攻略进度肯定能涨。
其实宁十安真亲的时候也虚,但她菜且勇,先许着?再说。
她一瓣瓣摘下花瓣,撕到最后果然?是不成,她不在意?,又去取,结果还是不成,她便接二连三的取。
沐寻轻声道:「宁姑娘……」
宁十安撕得认真:「别吵,心诚则灵。」
沐寻不再出声,默默站在她身?前。
宁十安取了十几枝都是不成,但她丝毫不慌,反正时间多,她多试几次。
她想神祠主人接到她的愿望,一定在疯狂测算,这愿望也许比容长青復活阿芷还难,需要成千上万的验算才能有答案。
长夜漫漫,宁十安盘膝坐着?,虔诚的撕扯花瓣,沐寻靠在她身?侧的廊柱上,垂眸看飘散的花瓣。
不知不觉到了深夜,仍是不成,宁十安伸个?懒腰,锤锤肩膀,起身?再去拿。
沐寻劝:「宁姑娘要不换一个??」
宁十安手持九重月重新坐下,倔强:「不换。」
她抬头?看他:「这愿不成,是你不愿同我亲亲,你又不在意?为何不愿意??」
沐寻道:「你会在意?。」
切,谁会在意?啊?不过……他闲散靠在廊柱,眉目俊朗,宽肩窄腰,皮相极美,说不定亲亲后她真的会有一点点在意?……
宁十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撕扯花瓣,成、不成、成……
好?,最终还是不成,她终于有些气馁,丧气的扯下花枝上的最后一瓣。
沐寻瞧见,俯身?下来?:「不能成的,宁姑娘还是……」说着?说着?,声音一顿。
而宁十安这时也愣住,她方才扯下最后一瓣后,发现竟是重叠的,那花瓣下竟还有一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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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意?思是……成?
她许什么愿来?着??
她茫然?间抬头?看沐寻,那傢伙也正俯身?望下来?,眼瞳幽深。
宁十安一怔,嗓子忽而有些干,她眨眨眼,「你怎么……不是不愿意?么?」
沐寻扫过花枝上遗留的花瓣,只?道:「这神祠不准。」
宁十安忽而慌乱,一骨碌爬起来?,逃避似的道:「走,去后面?看看神祠主人给我什么指示。」
沐寻抿抿唇,没说话?,默默跟上她。
内堂并未有人看守,从上至下坠满金线红绸,红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祈愿,中央红木桌上搁着?一只?九重花灯,宛若满月。
宁十安上前,将手上只?剩一瓣的九重花枝丢进去,好?奇的盯着?瞧,便见那花枝被月光般的灵力包裹,待那些灵力散去,花枝便化为了一截捲起的金线红绸。
宁十安将红绸取出,搁在手心柔软舒适,她摊开红绸,便见上面?用黑色小篆写着?三个?字【九重月】。
九重月?这是什么意?思?宁十安不理解。
沐寻瞧过,亦迷惑不解。
宁十安四下探查,未见一人,又回到花灯前,佯装虔诚:「敢问神祠大人,九重月是什么意?思?」
没有回应。
她便又问:「我不懂,便不能成愿,可否教我别的方法?」
九重花灯仍旧无反应,就在宁十安准备离开的时候,白蒙蒙的灵力忽而涌上来?,随后吐出一支新的红绸。
宁十安立刻取出,红绸上书?【到内堂深处】,与此同时,在瞧不清的后方,忽而传来?浓郁的灵力波动。
宁十安跟着?指引往那处去,刚靠近,便被白蒙蒙的灵力包裹,沐寻立刻握住她的手腕,「宁姑娘莫去,危险。」
宁十安扯开他的手,「没事儿,我进去瞧瞧。」她话?音刚落,眼前景致便起了变化。
满室月光摇曳,偏侧一池清泉,泉中花枝浮动,到处悬挂着?金线红绸,黑色小篆遍布其上。
她进到了一间空无一人的房间,只?她进来?,沐寻被阻隔在外?。
九重月娇艷惑人,像那月光为你而来?,宁十安不知不觉竟已站在池边,她恍然?惊醒,才发觉再一步便要坠入其中。
方才还空置的池边此刻多了一杯酒,同容长青所说一模一样,红绸上书?【饮下便可成愿】。
容长青说饮下便多了那红梅印记,她便想着?试一试,反正她的愿望无伤大雅,若有什么后果,沐寻该可以救她吧?
环顾四周,并不见人,也不知那神祠主人藏身?何处,她略一停顿,将那酒仰头?饮下。
视线陡然?一阵模煳,再睁眼,已回到内堂。
青年漂亮的脸在她视野中模煳又清晰,她听见他问:「宁姑娘如何?」
她扶着?脑袋,待那晕眩劲儿过去,同他说了饮酒的事儿。
沐寻拧眉:「宁姑娘怎可如此……」
宁十安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和手腕,甚至撸开袖子看,发觉什么也没有。
「咦,怎么没有红梅印记?」
沐寻查看后道:「不清楚,倒是宁姑娘,你还好?么?」
晕眩感已经消失,宁十安摇摇头?,发现没有大碍,便同沐寻道:「放心,我好?得很。」
·
两人从神祠离开,不多久便回到客栈。
夜深,大堂只?寥寥几位宾客,正在百无聊赖的饮酒。
一位婶婶挎着?竹筐,兜售自?制的糖青梅。
沐寻停下,他知道身?侧的姑娘好?这个?,每每瞧见总要买一袋,自?个?儿吃不行,还要他一道吃。
可今日姑娘却目不斜视,迳自?略了过去,沐寻疑惑:「你不吃糖青梅了?」
姑娘仰起那张惯常带着?笑意?的脸,同他软乎乎道:「不吃,你不吃,我也不吃。」
沐寻拧眉,她从前可不是这样,她是我吃,所以你也尝尝看,宁姑娘这是怎么了?
「可你不是喜欢么?」
姑娘摇头?:「你不喜欢,我便也不喜欢。」
他伸手摁住她的额头?,没发热,看上去也正常。
姑娘乖乖让他摁着?,乌黑的眼睛专注的望着?他。
不对劲……她哪有这么乖……嘴上说着?喜欢他,什么都不介意?,但总是气唿唿的模样……
许是他摁得时间久了,她双手握住他的腕,不解道:「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对么?你说,我可以改。」
更离谱了……
他想起方才在神祠,是因为饮了酒?所以神志不清?
他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到窗边的桌子坐下,买了份糖青梅,要了壶茶,将糖青梅用白瓷碟装了推给她,又给她沖了一杯热茶。
她眼角弯弯,满心欢喜的捧着?茶杯:「你待我真好?。」
不过是倒杯茶……
他头?痛:「我待你不好?,以后也不会好?。」
她的脸颊被茶水的热气蒸的红扑扑,一双灵动漆黑的眼睛从雾气中望过来?:「没关系,你不用待我好?,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行。」
相似的话?她从前说过,但没一次像现在这般真挚,就像是绝对会做到一样。
他莫名有些出神,手指无意?间打翻茶碗,茶碗「哐当」一声翻倒,茶水顺着?桌沿流下,滴滴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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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你还好?么?」
她的眼里?满是担忧,真挚灼热,他移开视线:「无碍。」
打翻茶碗自?然?不会有什么事,不过溅一身?水,姑娘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方帕子,一点一点的替他擦拭,手指、手腕、衣襟,她愈靠愈近,满怀都是她身?上的淡香。
他闭上眼復又睁开,摁住她的手:「不用。」
从前姑娘被拒绝,总要恶狠狠的瞪他会儿,可今日的她乖巧退后,笑的甜软:「好?哦。」
她真的不会生气……
他试探道:「别靠近我。」
她便往远处挪了挪,软声问:「这样行么?」
这样都没有发脾气……这不是宁姑娘……
他豁然?起身?,同她道:「在这里?等我。」
她笑着?点头?。
他不放心,又要了几份小点心,一股脑摆在她面?前。
「别走开,等我回来?。」
她乖巧:「好?哦。」
出了客栈,他飞快前往神祠,深夜的神祠空无一人。
他直接去往后方,中央一盏九重月灯,四周金线红绸飘荡。
他迳自?走到九重月灯前,见那花瓣月光一般飘散,低声:「解除宁姑娘的癔症。」
九重花灯并无回应,他便四下寻找内室入口?,却始终察觉不到术法痕迹,于是唤出灵剑,抬手欲斩,九重月灯忽然?冒出白蒙蒙的灵气,随后吐出一支红绸。
他走上前,将红绸摊开在掌心,上面?用小篆写着?一行字。
【为何要解除?】
「那并非真正的宁姑娘,自?然?要解除。」
九重花灯再次散出白色灵气,第二支红绸出现。
【这能完成她的心愿。】
「这心愿并无意?义。」
【你怎知无意?义?她真心实意?许下,一定是她真正所求。】
沐寻不知道,但某种意?义来?说,这的确是宁十安的真实愿望,沐寻不会心动,也不愿意?再靠近,那她的攻略进度便会停滞,若能更亲密,兴许会有更多转机。
沐寻却道:「连自?己都不在意?,怎会是她真正所求?」
九重月灯沉默片刻,又吐出一支红绸。
【这难道不是你的心愿么?】
沐寻神色微冷:「我没有心愿。」
【你有。】
青年手指倏尔紧握,将红稠攥在掌心。
【你还没有察觉么?】
他眸色一沉。
他的确有……那隐秘的……难以察觉的奢望……
他无欲无求、无法感知他人情感,生性?淡漠,但偶尔也会希望,有人能陪在身?边……至少,不用远行归来?后,独自?一人面?对满园的荒草……
但他无法回报,伤心痛苦不可避免,这事儿便绝不能成。
而如今的宁姑娘不会伤心,不会离去,只?为他而活,简直像是上天的馈赠。
【这是你唯一成愿的机会。】
他默了默,掌心忽而腾起火焰,将红绸燃烧殆尽,眼眸倒映着?红绸上密密麻麻的祈愿,冷声。
「宁姑娘为何要为我而活?宁姑娘就该是宁姑娘。」
【错过这次……你那心愿终不可成……】
青年嗤笑:「我没有心愿。」
他提剑便斩,九重花灯被凌厉剑锋割开,应声而裂,最后的白光聚拢,化为一道红绸。
【饮过九重花酿,魂体契合之?人可唤醒。】
·
沐寻返回时月上中天,客栈门扉挂着?烛灯,铺一地昏黄。
唤醒宁姑娘,需要魂体契合之?人,一时半会儿寻不到,只?能明日去请林不然?帮忙。
姑娘还坐在他离去时的位置,桌上的坚果壳堆成一座小山,她许是累了,蔫蔫的伏在桌面?。
他进入大堂,几步到了她身?边,她察觉到他出现,仰起小脸,橘色的暖光下,那些疲惫睏倦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的欢喜。
「你回来?了?」姑娘凑过来?,挽住他的手臂,「你没受伤吧?」
他垂眸看她毛茸茸的头?顶:「很累?」
「不累。」姑娘拉着?他坐下,给他倒茶,「你回来?我就很高兴了。」
「只?是如此便高兴?」
「只?是如此。」
滚烫的水从壶口?冲出,茶香四溢,茶叶被冲进碗底又很快浮上来?。
他盯着?裊裊升腾的热气,慢声:「也许会等无数个?日夜,也许并不会回来?,因为我并不挂念你,这样也可以么?」
她挨着?他坐,诚心诚意?的点头?:「没事儿,我去找你。」
那张小脸在夜晚的灯火下愈显可爱,圆熘熘的眼睛天真热情,欢喜满溢而出,无法抑制,就像方才的茶叶,即便被压在碗底,又飞快的涌出。
他握住茶碗:「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么?」
她信誓旦旦:「当然?不会。」
她如此可爱,像是掠过荒原的风,像是……真的……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推得远一点儿。
眼神重新变得清晰平静:「宁姑娘,你累了,我们去休息。」
·
两人回到房间,姑娘显然?弄错了他的意?思,一路跟着?他,沐寻想拒绝她却已经钻进房中。
沐寻将她按在八仙椅上,同她道:「你回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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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却道:「我要同你一起。」
她不肯走,抱着?他的手臂,小脸贴上去:「我们有婚约,应该睡一起。」
他冷漠拒绝:「我不想。」
姑娘却道:「没事儿,我不在乎,我喜欢你。」
胡言乱语又字字诛心。
沐寻头?疼之?余忽而想到容长青,容长青清醒过来?是因为復活阿芷,完成了心愿,也许宁姑娘完成心愿也能恢復正常。
那姑娘的心愿是什么?对了,是同他……
怎能趁她混乱如此做……不成……
他低下头?,姑娘已经抓着?他的手臂,伏在桌上睡着?了,许是九重花酿消耗了她的精力,才如此疲累,他小心取出自?己的手,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进床榻,拿过软被将她盖住。
她闭着?眼,长睫毛温柔的盖住眼睛,皮肤雪一样白。
他坐在床头?,默默瞧她。
他没有感情,对什么都不在意?,可他也会想,这世间会不会有一个?人,正巧如此适合他?
他望着?姑娘熟睡的脸,无意?识的伸出手,轻轻拨开她凌乱的髮丝。
没有的,他这样想。
·
清晨浅金色的光线透过窗,轻巧的落在床前。
姑娘悠悠醒来?,看清他的模样,欢喜道:「你守着?我么?」
他这才恍然?回神,原来?竟不知不觉坐了一夜,想说没有,但事实又是如此,便抿唇不答。
不答姑娘也不在意?,软绵绵来?抱他的手臂,像团棉花扑进他怀里?。
「你可真好?哦。」她嗓音软软的,同她的人一样。
他将她拎出来?,头?疼的走向八仙桌。
姑娘也不气恼,仍是欢喜温柔的模样。
他坐在桌前发愣,忽见一团模煳的雾气停留在门外?,极浅的灰色,不成型,也完全无法沟通,但他知道这是容长青,这魂魄停留不了几天,很快就要消散。
对了,唯宁姑娘可以和他沟通,且他饮过九重花酿酒,正巧也是魂体,也许他能唤醒宁姑娘。
他立刻掐诀将雾气召了进来?。
雾气木然?的团在他面?前。
他起术式,将灵力打入雾气中,助容长青化形。
灵气源源不断的输入雾气中,已持续半个?时辰,却还远远不够,助即将消散的残魂化形,耗费巨大,但他始终没有停下。
一个?时辰后,雾气终于变得凝实,显露出一位青年书?生的模样。
沐寻收了法诀,冷眼望他。
容长青昨日同宁十安对话?完便溃散,突然?又恢復意?识,且化形成功,大为惊讶,再看眼前人,正是一剑将自?己送走的男人,当即慌乱后退:「你、你要做什么?你已经杀了我,而且我是被控制的,你不能再折磨我……」
沐寻只?道:「宁姑娘同你一样饮了九重花酿,你去尝试唤醒她。」
「啊?」容长青大惊失色,「我已经告知她危险了怎么还喝,那可是让人心智迷失为了达成愿望不择手段的东西。」
沐寻道:「为了我。」
「哦。」容长青冷静下来?,十分容易便共情到,「那我能理解,为了心上人再多的的苦难都可以接受,宁姑娘同我一样是个?痴情人啊。」
沐寻:……
沐寻灵力耗费过大,头?痛欲裂:「别说了,去唤醒她。」
容长青便往宁十安飘去,立在她面?前,大声喊道:「甦醒吧,我的知己。」
沐寻:……
·
沐寻推门下楼,来?到大堂,坐在常做的那张桌子。
他要了一壶茶和一碟花生。
将花生一颗一颗剥开,缓缓送进嘴中,仍旧没什么滋味,也不喜欢,但莫名成了习惯,仿佛坐下来?就应当如此。
遇见蜜饯铺子就该买糖青梅,去酒楼就该饮茶吃小点心。
那是宁姑娘的爱好?,如今成了他的习惯。
甚至宁姑娘一直在身?边,也成了他的习惯……
不喜欢,但是应当如此。
应当如此有些可怕,糖青梅不会离开,茶点不会离开。
但宁姑娘会……
虽然?宁姑娘一直说喜欢他,但他知道,那不长久……
他握着?茶碗,发觉茶水已经冰凉,什么时候倒的已记不清。
恍惚间有人骂骂咧咧的走来?,是个?酒鬼,醉醺醺撞在桌角,却头?脑发昏指着?他骂,他还在思索宁姑娘的事儿,便对眼前的事儿慢了半拍,全然?没听清他骂了什么。
就在他愣神间,有人怒气沖沖从楼上下来?,迳自?冲到醉鬼面?前,将他一把推开,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谁准你欺负他?当我不存在啊?」
正是宁姑娘。
酒鬼昏沉沉被推了个?趔趄,恼羞成怒抬起手,他单手掐诀,那巴掌便甩在了酒鬼自?个?儿脸上,将他一下子打懵。
姑娘聪明,知道是他出手,叉腰:「瞧见没?我修为深不可测,识相点就快滚。」
醉鬼不敢再多言,慌不择路哦逃了。
宁姑娘赶走酒鬼,在他身?边坐下,拧眉:「他骂你你怎么不反抗?不在意?也要反抗嘛,莫被人欺负了。」
她鲜活明朗,会发脾气,这是宁姑娘,她被容长青唤醒了。
于是他道:「好?。」
「好?什么好?。」姑娘把一碟盐水花生推过来?,「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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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吃,她便会一直问,于是他捻起一颗送进口?中。
青年在一旁默默剥花生,宁十安忽而头?脑昏沉,她觉得自?个?儿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那些事儿逐渐清晰,她便将之?前干的事儿都想起来?了。
她悄悄看向沐寻,青年正望向她,她便不好?意?思的笑:「啊那个?……那都是饮酒的缘故,你别、别放在心上。」
她这样说完,又觉得不对,其实她饮酒后的行为才是正确攻略他的方式吧?以绝对不会退后的热情永远在他身?边,赤诚热烈,爱意?昂扬。
她左思右想,又回头?去骗他:「其实也不全然?是饮酒的缘故,我说的那些话?大都出自?于真心,你可以放在心上。」
青年剥花生的手指一顿,抬眸看向她,漆黑的眼睛比平日冷漠:「不放。」
宁十安恼怒:「小气鬼。」
青年不搭理她,继续剥花生。
宁十安自?顾自?的回忆,哎呀,这样一想,她饮完九重花酿后的攻略方式简直是一绝,她本人说不出的,做不来?的,饮酒后轻而易举,还比现在演的真挚,她无意?识就能把任务过了,简直是躺赢。
越想越难受,她伸手戳戳青年,略带埋怨:「干嘛唤醒我啊,不是挺好?的嘛。」
惯常温和不露情绪的青年黑眸一眯,忍无可忍,将她拽进怀里?,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第18章
「唔唔……」
宁十安挣扎着推开他,怒目而视:「沐寻,你做什么?。」
沐寻淡声:「不想听。」
宁十安:……
可恶,这混蛋!
姗姗来迟的容长青从楼梯上飘下来,气喘吁吁:「终于?适应了。」
他一路飘到桌前,发觉两?人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坐下,低声问宁十安:「知己,怎么?回事?」
宁十安故意道:「惹我心上人生气了。」
容长青感嘆:「宁姑娘这爱情比我那天人永隔的爱情还要?艰难。」
宁十安:……
她愤愤然:「那还是你艰难。」
容长青想了想,愉快接受:「也是。」
宁十安瞥了沐寻一眼:「这样说来,我的心愿还是没成,这神祠主人也不怎么?样。」
容长青将虚幻的手指在水壶上戳来戳去:「那大抵是你的愿太难了。」
「比你復活阿芷还难?」
容长青手指一顿,目光扫过平静的沐寻:「若心愿同你的心上人有关,那无论是什么?都很难。」
宁十安有些丧气:「这倒也是。」
容长青话锋一转,又道:「可是知己,心愿这种?事儿?,不能光靠祈祷,指引仅仅只是指引,更多的是努力,你有为心愿拼尽全力么??」
这话叫宁十安羞愧,那肯定是没有……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喜欢阿芷,便为她付出所有。」容长青见宁十安没精神,当即握拳,热血沸腾的鼓励,「知己,你想要?得到心上人,也要?如此做才行啊。」
宁十安被迫跟着热血:「那当然那当然!」
容长青振聋发聩:「即便没有回应,即便被无数次推开,也要?坚持不懈!」
宁十安跟着宣誓:「坚持不懈!」
沐寻:……
宁十安热血完,转身去拉沐寻的手:「阿寻,同我回房……」
沐寻没说话,容长青汗流浃背:「知己,不可操之过急,显得没诚意。」
宁十安立刻松开:「阿寻,改日改日。」
沐寻:……
·
酒足饭饱后,严格来说,是宁十安一个人的酒足饭饱,沐寻只喝了茶,吃了两?口她硬推过去的点心,容长青则眼巴巴的看,身体只能从食物间虚幻穿过,于?是只有宁十安一个人满足。
「所以说,神祠主人靠祈愿之人达成心愿提升修为,但?很多祈愿之人哪怕得到指引,也并不能完成心愿,比如我,神祠主人便引诱祈愿之人饮下九重花酿,让他失去神智,不管不顾,一心只想完成心愿。」宁十安道,「这样长久以往,势必会造成恶劣的后果,容长青便是一例恶性?事件。」
容长青心虚的移开视线。
「的确如此。」沐寻道,「得去找林不然封锁神祠。」
沉默半天的容长青道:「宁姑娘,可否陪我去看阿芷?我如今化形成功,应当可以看见她,或许她也可以瞧见我。」
沐寻助容长青化形成功后,他已能看清周围环境,亦可多停留几?日,但?他毕竟是残魂,周围人依旧无法察觉他的存在,沐寻因着修为高深,能看清他的样貌,可阿芷灵力低微,不好说。
「我紧张,你能陪我去么??」容长青恳求道。
容长青唤醒她,宁十安自然愿意帮忙,两?人离开客栈去找阿芷,而沐寻则去找林不然。
沐寻眨眼消失不见,宁十安与容长青行于?长街。
宁十安问?:「去哪里找阿芷?」
「去神祠瞧瞧。」容长青从前虽然跟着阿芷,但?什么?都瞧不清,是以也不知道,只能猜测,「阿芷一直在调查我的事儿?,最常去的一定是神祠。」
两?人往神祠去,大街上人潮涌动,擦肩而过的路人或步履匆匆,或谈笑风生,并无人侧目,显然不能察觉到容长青的存在。
愈走身侧的书生鬼魂便愈紧张,抖的魄都要?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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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想,要?是给这傢伙一个鸡蛋,他能把蛋黄抖散了。
「容长青你干嘛?」
容长青瞳孔颤动:「马上要?见阿芷,我紧张。」
「那也不用这样紧张……」
「我太久没见阿芷了,自故乡一别,已有五年,如今她好不容易復活,我实在欢喜难禁,又怕她怪我闯祸,生我的气。」容长青想起这事儿?,脸色苍白,「阿芷自小义?气善良,定然不愿如此復活。」
「别担心,见面?再说。」宁十安安慰。
「若阿芷因此不再理我,那我……那我不如死了算了……」容长青忽而一怔,「哦,我已经?死了。」
宁十安被他逗乐了:「别怕嘛,阿芷活都活了,再说你是被控制的,若她真生气,我帮你劝劝。」
容长青像溺水之人遇见浮木,感动的泪眼汪汪:「我的知己,你真是个好人。」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紧张到发抖。
宁十安笑:「你真的好喜欢阿芷。」
「当然喜欢啊。」容长青一提起阿芷,整个鬼都灵动起来,「我自小孤苦,是阿芷将我捡回家,与我相依为命,我不能没有阿芷。」
宁十安摆手:「好了好了,知道了,留着待会儿?跟阿芷表白。」
容长青一顿,整只鬼又缩成一团,他紧张的几?乎大脑空白。
两?人闲聊间到了神祠外,沿着中间的楼梯上去,便到了宽阔的平台,中间一株高大茂盛的银杏树。
宁十安稍一打量,竟真看到了阿芷,那脖颈间繫着丝绸的姑娘正立于?树下,仰头去看飞扬的金线红绸。
「阿芷真的在这里。」宁十安同容长青道,「你去……诶,你躲哪去了?」
容长青从她身后冒出来,幽幽道:「在你身后……」
宁十安苦笑不得:「阿芷就在前面?,你去啊。」
书生迟迟不动:「我紧张。」
这傢伙,宁十安立刻大声道:「阿芷,来这里。」
容长青仓惶跳起来,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宁十安笑:「我帮你喽。」
远处阿芷闻言转身,见是宁十安,便笑着走来。
「怎么?来这里?」
「来找你。」宁十安往旁侧步,让出身后的虚影,那傢伙僵直立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阿芷,一副慌乱又期待的模样,宁十安笑,「能看见这傢伙么??」
阿芷疑惑的瞧了半天:「什么??」
宁十安比划着名容长青的形体:「这个,你仔细瞧瞧。」
阿芷盯着瞧了片刻,眼前一片空荡荡,摇头:「什么?也没有。」
容长青听见这话,握紧的拳头下意识的松开,慌乱与欢喜皆消散,他木然的望向阿芷,满目伤心。
阿芷灵力与普通人无疑,看不到实属正常,但?宁十安难免替容长青遗憾,这傢伙有多想见阿芷,她最清楚不过,这残魂也停留不了几?日,便道:「阿芷,再仔细看看呢。」
阿芷揉揉眼睛,又努力片刻,还是摇头:「看不到哦。」
容长青不是没想过这种?事,但?真正发生还是叫他无法接受,他茫然无措,眼眶蓦然泛红,眼泪竟就这样滚落,只是那眼泪落下便化为雾气消散,什么?也留不下。
宁十安看的真切,却爱莫能助。
阿芷却忽然上前。
「什么?都看不到。」阿芷摇摇头,却又笑,「但?是别哭了,容长青。」
容长青一怔,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宁十安亦惊讶:「你不是看不见么??」
「看不到,但?我知道是这傢伙,他见不到我便哭,一直如此。」阿芷仰起脸,抬手精准的搁在容长青虚幻的脑袋上,「这傢伙大概是这么?高,我应该没猜错。」
容长青瞬间哇哇大哭,眼泪不值钱的往下掉,停都停不下来。
没人知道,他有多想见阿芷,没人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
【临江城郊·数年前】
小小少年吃力的掀开米缸盖,沖正在院中砍木柴的少女喊道:「阿芷,没米了。」
少女头也不抬,抡起斧子砍在木柴上,笑眯眯:「没事儿?,待会去买。」
小少年脸色苍白:「可是也没钱了。」
少女:「没事儿?,待会去挣。」
少年环顾四周,发觉能当的东西早就当完了,整个房子只剩一个空架子,焦虑的瞳孔涣散:「完了,我们要?饿死了。」
少女哈哈笑:「饿不死的,容长青。」
过去的阴影笼上双眼,少年神色混乱:「饿的死,你遇见我的时候我就要?饿死了,你根本?不知道我之前都吃了什么?。」
少女砍完柴,将斧子丢下,抬起头,眉眼娇艷飞扬:「我知道,我也吃过。」
少年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少女也遭遇过相同的困境,眼眶一红:「阿芷……」
「莫哭啦,容长青。」少年还未发育,少女却已张开,比他还要?高上一截,她走上前,老气横秋的揉揉他的脑袋,「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少年不信,扑簌簌落泪。
「别哭啦,容长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少女伸手替他拭泪,「我们把柴卖了去换些吃食。」
两?人背着柴出门,换了一袋红薯,在河边找块空地,就地支了篝火,将大块的红薯埋在柴火堆下,片刻后烘熟,掏出来,剥开焦黑的外壳,便能瞧见橘黄的内里,甜糯的香气亦蒸腾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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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页
阿芷剥开一颗递给小少年,他双手捧在掌心,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
阿芷哈哈笑:「阿青,你可真有意思。」
少年涨红了脸,捧着红薯啃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剩。
黄昏晚霞漫天,河水波光粼粼。
近处传来打骂声,两?人循声瞧,便见几?个大孩子正在欺负一个孩,小孩哆哆嗦嗦求饶,大孩子却咄咄逼人,抬手就是一耳光。
阿芷起身,容长青拽住她:「阿芷别去,那是村长儿?子,多管闲事会出事。」
阿芷扯开他的手,笑眯眯:「没事儿?。」
少年再次抓紧,不肯放:「求你了阿芷,别去,我爹娘就是如此才丢了性?命……」
阿芷却道:「我爹娘亦是。」
「那你还去?」
阿芷侧过脸,看不清表情:「我爹娘是因此丢了性?命,却不是多管闲事,只是路过,普通人命如草芥,被连带杀了。」
「容长青,你看,管不管闲事,都会如此,为什么?不热血的活着?」
容长青一怔,他懂她的意思,却不想放手,她笑着挣脱:「容长青别怕,会回来的,我还要?养大你呢。」
他太小,又体弱多病,平常走几?步便气喘吁吁,根本?无法阻止,只见她飞一般的冲到几?人面?前,姿态强横的护住那小孩,将那几?个大孩子唬走了。
他忽而想,阿芷若不是这般热血,又怎会将他捡回家?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难以控制慌乱,阿芷一回来,便忙不迭道:「今日别回去了,我们先在郊外避几?天,以防村长报復。」
阿芷又笑:「你别慌,看看我。」
少年抬头,便见少女脸颊漆黑,根本?看不出模样。
阿芷扬起手,双手皆炭黑:「方?才剥红薯,沾了满手,我便抹在脸上,那傻小子认不出我,这下放心了?」
少年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放下戒备。
阿芷同他坐在一处,拿着树枝拨弄柴火,几?欲熄灭的篝火便又旺起来。
容长青仰脸望她,他不懂,阿芷明明同他活在一样的世界,遭遇一样的经?歷,为什么?阿芷能如此没心没肺?
这样的阿芷,让他惶恐的心有了着落,焦虑害怕睡不着的时候,想起阿芷,便能生出些力气。
他见她一直望着远处,便问?:「阿芷,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阿芷拿着烧红的树枝指向远方?的山脉:「我们村子窝在山里,我想翻过那座山去看看,去看看别人怎么?活。」
容长青总是悲观:「若活的同我们一样,或是比我们还差呢?」
阿芷道:「那也要?去看看。」
「若远比这儿?好,格格不入被驱赶呢?」
「那也要?去看看。」阿芷伸出手臂,振声,「人要?热血的活着,要?永远相信未来。」
少年被她的热情感染,篝火在她眼眸跳动,似晚霞,亦似朝阳。
对一切惶恐害怕的他忽而涌出勇气。
「阿芷,我长大了,带你到外面?看看,你一定要?等我。」
阿芷笑眯眯:「好哦。」
·
少年体弱多病,太多的活计做不了,可他一直记挂着要?带阿芷出去,忽有一天听说考功名可以挣很多钱,还能风光的回来接阿芷,于?是他便开始埋头苦读,好在他聪明,竟生生叫他考出名堂,得了进?城的名额。
他离开那日,阿芷将攒了好久的银子铜钱统统塞给他。
「这是这些年我挣来的所有的钱,都给你。」阿芷笑眯眯,「考不上也没关系,我等你回来。」
她后来又说:「考上了,不想回来也没关系,阿青,你有自己的路要?走。」
他才不会不回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芷。
后来他真的功成名就,他收到很多赏钱和俸禄,他喜极而泣,带着宝物骑着骏马荣归故里。
可他的阿芷不在了。
他甚至不知道她死于?何时,她的尸体被胡乱丢在坟地,他捡了好久。
他四下打听,才知道一年前镇上来了数位散修,那些散修专抓村里的孩童,说是带孩童修习,夜里却总传来孩童悽惨的哭声,阿芷于?心不忍,与村里众人合力潜入散修住处,将孩童救出。
那时死了很多人,阿芷亦在其?中。
他的阿芷,还是死在了热血沸腾的那一天。
也许阿芷不后悔,可他不行……
他不能没有阿芷。
没有阿芷,他活不了。
·
【神祠银杏树前·现世】
容长青想过无数次与阿芷重逢,可从未想过是如此模样。
他还是容易落泪,阿芷则一如既往的温柔。
只不过他已经?比阿芷高出一大截,阿芷想要?摸他的脑袋,得踮起脚尖。
他不想哭,可他停不下来。
阿芷哄了会儿?问?宁十安:「还在哭么??」
宁十安双手捂住耳朵,满脸无奈:「吵死了,什么?时候停啊?」
阿芷便道:「阿青,你再哭,宁姑娘可走了,你没有话要?同我说么??」
她这样说完,容长青果然好了许多,片刻后,才哽咽道:「有很多话要?说。」
宁十安听到,同阿芷道:「他有几?句话想说。」
容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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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页
他转向宁十安:「是很多,不是几?句!」
宁十安也恼了:「你给我长话短说,不要?加形容词!我天天在沐寻那儿?碰一鼻子灰,我够烦了,我听不得情话!」
容长青:……
话说如此,宁十安还是一五一十的向阿芷转达了容长青无处安放的情意,一句比一句露骨。
宁十安转达了一炷香人都麻了,正巧林不然带着剑宗弟子上来封锁神祠,沐寻亦在其?中。
他似是恢復正常,不像方?才那般冷了,宁十安便唤:「阿寻救我。」
青年闻言走来:「怎么?了?」
「你也能看见容长青,你来替他们传话。」宁十安将他推到两?人身边,蔫蔫,「我狗粮吃太多,身体受不了,你没感情,你来传话对大家都好。」
沐寻扫过宁十安可怜巴巴的脸,点头应允。
有人接活,宁十安得以解脱,她疲惫的坐在银杏树前的小木桩上,正巧坐在阿芷身后,这地方?远,听不见容长青说话,世界都安静下来,真好。
容长青太多思念要?表达,欢欢喜喜的又开始。
彼时刚过午后,阳光正好。
微风穿过枝叶,簌簌作?响,金线红绸安逸的飘摇,宛若花雨。
静谧的午后只有青年温润干净的声音。
「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我觉得一切都糟透了,遇见你之后,才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宁十安从未听他说过这般多的话,亦从未用过此种?词彙,她发愣之余抬眸看他,便见他漆黑的眼睛越过阿芷,正朝她望来。
她知道这是容长青说给阿芷的情话,可他这样望过来,却忽而让她心跳快了一拍。
她想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被吸引。
「不要?离开我行么??不要?让我再孤身一人。」
漆黑的眼睛幽深,平静之下是暗藏的黑暗汹涌。
「我不能没有你,宁姑娘。」
宁姑娘?宁十安恍然惊醒,宁姑娘?
思虑间青年已走到她身边,宁十安呆愣愣的问?:「你说什么??」
青年低眸瞧她:「【我不能没有你】是容长青说给阿芷的,【宁姑娘】是我在叫你,容长青已经?说完,我们该去神祠了。」
哦,原来是这样,宁十安小声嘀咕:「我还以为你动心了,说给我听的呢……」
青年看着暖阳下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回道:「怎么?可能,我永远不会如此。」
第19章
这傢伙,一本正经说这种话。
宁十安气闷:「走着瞧。」
神祠前忽而传来争吵,原是林不然带弟子封神祠,惹怒了楚凌知。
「林不然谁准你封锁神祠?」楚凌知带着手下匆匆赶来,怒气沖沖,「神祠一直造福百姓,你说?封就封?」
林不然道:「神祠有?古怪,暂时封禁,调查后?若是无?事自会解封。」
楚凌知怒道:「你这是亵渎神灵。」
「你日日来此撒野,驱赶民众,求愿不成拆祠堂,践踏花池,也没见你多敬重。」
楚凌知恼羞成怒:「我说?不能封便不能封,这我凌天剑宗境内,我是少宗主,你是什么东西?」
林不然嗤笑道:「楚凌知,你求那愿还没成么?」
众所?周知,楚凌知灵根缺陷,自身又不努力,靠丹药吊着修为,被其他宗门少宗主嘲笑后?便逐渐扭曲,暴躁易怒急功近利,后?来临江城多了座神祠,便日日来求愿,求一飞沖天,求碾压众人。
楚凌知双目通红,恶狠狠的瞪着林不然。
林不然丝毫不憷:「既然这神祠主人都无?法助你成愿,你还护着做什么?」
「谁告诉你我不能如愿?我早就得到成愿的指引了!」楚凌知气得浑身发抖,咆哮道,「定叔,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那叫定叔的黑衣长者?这便朝林不然攻去?,林不然立刻后?退,掌风却还是擦到他的腰侧,他闷哼一声?,剑尖插、入地面稳住身形。
勇气可嘉,但还是菜……
林不然这次彻底惹怒了楚凌知,不止那位叫定叔的长者?出手,同时还有?数位黑衣侍从一道出手,这都是楚凌知爹楚巡天为了保护他安排的死士,林不然的处境一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沐寻唤出灵剑,上前帮忙。
一时场面混乱。
楚凌知在混乱中抽出灵剑,将气撒在附近的弟子和百姓身上,弟子们慑于宗主不敢反抗,被他几剑刺伤,纷纷后?退。
「都给?我滚。」楚凌知提剑乱砍,不少百姓被他砍伤,他却浑然不顾,只顾自己发泄。
宁十安拧眉,这人实在是个疯子,身侧慌乱逃来一个小弟子,被楚凌知刺伤,胳膊划开一道巨大的伤口。
宁十安拽住他,从兜里掏出止血粉:「别动,我帮你处理一下。」
小弟子苍白着脸,感激:「多谢姑娘。」
宁十安扯开撕坏的布料,将粉末细细洒在伤口,问道:「楚凌知如此疯魔,他爹都不管么?」
「宗主艰难得子,格外宠溺放纵,凡人与?弟子哪能同爱子相提并论,伤了杀了都无?所?谓,闹得凶了,赔些银子了事。」小弟子连连嘆息,「宗里无?人敢忤逆楚凌知,让他不爽,下场都格外惨。」
「也是就是大师兄不怕这些……」小弟子摇头,「其实大师兄每回?在外拂了少主面子,回?去?都要受罚,但他不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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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为如此,常常受伤,大师兄从前多惊才绝艷一人,可惜极了。」
「不少弟子叫大师兄离开凌天剑宗,但大师兄不走,大师兄知道,他要是走了,就真的没人管楚凌知了。」
原来如此,不过他现在这般菜,真的很难想像之前的惊才绝艷,这小弟子该不会对大师兄有?好感加持吧……
小弟子劝道:「你们也快些离开这儿,那位道友帮了大师兄,一定会被找麻烦的。」他说?完便去?帮忙疏散百姓。
沐寻与?林不然被愈来愈多的黑衣死士包围,楚凌知拎着剑在一旁看?戏,他视线忽而一转,落在宁十安身上。
宁十安与?他对视,顿觉不妙,楚凌知一踢手中剑,朝宁十安走来,宁十安想也不想,转身便跑,可刚跑出一步,脖颈忽而一凉,是湿漉漉的水汽。
下雨了?视野中忽而飘下银白的羽毛般的……雪……雪?下雪了?
方才明明是温和晴朗的午后?,怎么一眨眼,便下雪了?
漫天雪花纷纷扬扬,飞扬在整个临江城上空。
不对,不是雪……
宁十安伸出手,那些雪花落在掌心,很快便积攒了数枚,她仔细看?去?,竟是撕碎的九重月花瓣。
怎会有?这般多的九重月?又为何漫天落下?
思虑间,掌心的九重月花瓣忽而消融化为透明的液体?,散发出清淡的酒香,随后?悄无?声?息的渗进皮肤里。
她脑海一阵晕眩,这感觉同她在内室饮下九重花酿一样,难道说?,这些九重月花瓣便是九重花酿?
倘若真是如此,那全城的人,岂不是都要被蛊惑着完成心愿?
人人皆有?心愿,无?论良善或罪孽深重……这可遭了……
正朝宁十安走来的楚凌知亦察觉到异常,往自身贴上符篆,轻易便将雪花阻隔在外,他阴森的看?了一眼宁十安,似是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召回?苦战的侍从匆匆离去?。
沐寻与?林不然发觉事态不对,便也未追。
宁十安跑过去?,焦急道:「这雪是九重花酿,会蛊惑心智,强行让许愿之人完成心愿,沾染到普通百姓身上就糟了。」
林不然神色凝重:「不止是寻常百姓,修为低些的弟子也都无?法抵挡。」
宁十安看?去?,果然见弟子们个个神情恍惚。
「麻烦大了。」林不然快速给?自己贴上屏蔽符,给?宁十安也贴了一张,歪斜的贴在她右侧髮髻上。
就这短暂的功夫,弟子们已经骚乱起?来,充斥着哭泣与?打骂。
「我早就想杀了你,你处处欺压我,上次试炼背地里给?我捅刀子,我一直隐忍,就想有?朝一日修为超过你把你干掉,我不等了,就现在。」那瘦弱弟子说?完,当真拔剑去?刺一位粗壮弟子,那弟子低吼一声?拔剑格挡,两人这便轰轰烈烈的交上手。
瘦弱弟子杀招频出,甚至还吞服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禁药,大有?不砍死对方不罢手的气势。
还有?人忽而大哭起?来,将剑收进储物袋就往外走,边走边哭:「娘,我好想你,我根本不想修仙,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我这就回?家。」
瘦高的年轻剑修躲开身旁的刀光剑影,将小师妹拦在一旁,真挚:「师妹,我心悦你许久,一直不好意思开口,我此生只想同你做道侣,你可愿接受我?」
一位黑衣师弟站在一片凌乱中张狂大笑:「我老大说?了,整垮你们凌天剑宗,我们清水剑宗就是第一大宗了,你们都死在这儿吧。」他说?着便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球状法器,看?上去?像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法器,张嘴就去?咬保护栓。
宁十安惊道:「怎么还有?卧底?」
林不然也头疼,一个闪身冲出去?,挨个儿敲晕。
沐寻扫过宁十安,将那歪斜的屏蔽符扯掉,抬手拂过她头顶,灵力便形成隔绝万物的屏障。
「宁姑娘在这儿等我,我去?帮忙。」说?完他便出现在混乱的弟子堆中。
宁十安盯着被沐寻扔掉的屏蔽符,始终不放心,捡回?来又贴在脑袋上,双重保护,有?安全感。
林不然与?沐寻很快将弟子们集体?敲晕,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人受伤。弟子们尚且如此,城中百姓更不用说?,林不然火速告辞回?宗求助,沐寻则回?到宁十安身边:「没时间去?管神祠主人,得先去?城中看?一下状况,你要跟来么?」
宁十安点头,她当然要去?。
两人匆匆往城中去?,并肩走下石阶,青年忽而道:「我的屏障够用。」
宁十安一愣,反应片刻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的意思是,他的屏障够用,为何还要戴着林不然给?的符篆。
宁十安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贴哪儿有?效,林不然贴哪儿她就还贴哪儿,黄色的符纸在髮髻边摇摇晃晃。
「你问这个嘛?」宁十安指指自己脑壳,随意找理由,「人家给?的,扔了不太礼貌。」
青年默默扫过一眼,不再多言,但仍旧抬手给?她加了一层屏障。
宁十安便问:「为何多加一层,你是希望我把符篆撕下来么?」
青年顿了顿,回?:「不用。」
·
两人从神祠来到长街,才发现状况有?多糟糕。
漫天九重月雪一般飘落,无?穷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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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页
长街上到处沾有?血迹,不断传来哭泣,却又夹杂着幸福的喜悦笑声?。
有?人怒气沖沖拽住对方衣领:「你上回?当街轻薄我娘子,这仇我一直记挂在心,只不过你是官老爷,我无?权无?势只能忍气吞声?,但我今日定要为娘子报仇。」
有?人提刀捅向商贾,嘿嘿大笑:「我要万贯家财,你的就是我的。」
有?人趁乱强抢少女,将少女拉扯的痛苦求救,他却癫狂大笑:「我早就想娶你过门,可你看?不上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有?人自高处坠落,情深难忘:「婉儿,我来陪你。」
有?女子衣衫单薄,却不管不顾背着包袱跌跌撞撞奔出青楼门外,那姑娘身上青紫,泪落如雨:「从前没勇气逃走,如今不试一试,死也不甘愿。」
哭声?、仇恨、穷凶极恶,欢喜、惊慌失措又鼓起?勇气奔赴山海。
这是光怪陆离的悲喜世界,抛却伦理道德,抛却一切束缚,只有?最?初的,不加掩饰的纯粹愿望。
癫狂混乱,叫人震颤。
宁十安被这野蛮原始的场景冲击,说?不出话。
整个城的癫狂,要如何阻止?雪还在下,到处都是哭声?、鲜血与?兴奋的欢唿。
宁十安回?过神来,喃喃道:「这要怎么阻止,你能做到么?」
沐寻眉头紧锁:「人太多,只能尽力。」
林不然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搬来救兵,整座城池仿佛只有?他们两人清醒。
沐寻眨眼间便消失在人群中,宁十安躲进一旁的小茶铺,茶铺老闆日夜辛劳,愿望是攒够了钱休息几日,于是在这混乱时刻,他转身回?屋睡觉了。
宁十安想,楚凌知说?自个儿愿成,应是神祠主人给?出了愿成的指引,他又阻止林不然封锁神祠,大抵是和神祠主人有?所?勾结,不然怎会这么巧,正要封锁神祠,便天降大雪。
附近的百姓已被沐寻敲晕,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但临江城富庶繁华之地,人口众多,如此不过杯水车薪,还是得等林不然的援兵。
大雪无?穷无?尽,忽而从远处走来一个人,宁十安起?初以为是林不然,待那人走近,才发觉是个十四五的小姑娘。
她乌黑的发用金线红绸束起?,小脸清秀,眼睛漆黑,身着金线红裙,裙上用小篆写着无?数祈愿。
她立于纷乱之上,提一盏骷髅头骨灯,头骨中种着一株盛放的九重月。
只不过,那小姑娘并不眨眼,一双眼睛空洞洞的,漆黑而荒芜。
宁十安瞳孔一缩:「你是……」
小姑娘缓缓向她望来,不带丝毫感情:「重月。」
重月?九重月?这小姑娘是神祠主人?
第20章
重月说罢,不理?会她,缓缓沿着长街前行,她这是要去哪儿?
宁十?安一咬牙,从茶铺跑出来,她从没见过重月出手,哪怕神祠里出了乱子,有人?打砸,重月也从不动怒,她想重月的术法与祈愿有关,更多的是卜卦能力,也许武力值不高,干脆跟上她。
宁十安先跟在重月身后,见她无动于衷,便又走在她身侧,她还是自顾自的向前,不理?会她。她试探的同重月说话,但她自从回答自己重月后便再也不言语,宁十?安只好作?罢。
宁十安的视线落在她的髮带和衣衫上,那些黑色的小篆似有魔力,吸引她的神识进?入,略略扫过,便心神恍惚,她提的那只头骨花灯上,也有黑色小篆写的字,那也是有人许下的心愿?看上去很特殊。
宁十?安便指向头骨花灯:「这上面?是谁的心愿?」
重月不理?她,宁十?安试图伸手去碰,重月将灯移开,宁十?安忽而?想到她的术法,便双手合十?,闭上眼祈祷。
「我的心愿是想得?知头骨灯上是谁的祈愿。」
她祈祷完,重月便停下,缓缓向她看来,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愿望,而?重月的特性是替人?完成心愿,不辨善恶。
宁十?安尚未反应,手腕便被重月冰冷苍白的指握住,顿时冰寒入体,冻的她身体骨缝都?疼,与?此同时,一枚金线红绸在她眼前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黑色的字。
·
【数年前·望江村】
望江山上开了一支九重月,老一辈的人?说九重月是月神降临,可以?助人?实现愿望。
有姑娘名唤翠儿,常背着竹篓上山捡野食,无意间瞧见这支九重月,平日里无人?可倾诉的她便席地而?坐,同它说着那些无人?可知的心绪。
「小月啊小月,为什么我不可以?读书识字?阿弟可以?,阿兄可以?,我不可以?,爹说我不需要。」
「小月啊小月,今日我求阿兄教了我自己的名字,我一次就?学会了,我写给你看。」
「今日爹花了积攒多日的银两送阿弟去同镇上的秀才学诗,我也好想去,但是爹说,我不需要。」
「今日爹请镇上武官的师父饮酒,将自己珍藏多年的陈酿送予他?,求他?教阿兄打拳练剑,我其实也想学,但爹说,我不需要。」
「今日爹带回来一些腊肉,我只分了一小块,可我还想吃,但爹说阿兄阿弟长身体,需要进?补,我不做力气活儿,不需要吃太多。」
「小月,女孩儿好像很好养活,她不需要读书识字,不需要学诗作?文,不需要打拳练剑,不需要很多食物,每天只要像阿娘一样照顾好家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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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页
姑娘眼神迷茫:「小月,这样是好还是不好?但大家都?这样活,那便是对的吧?」
天黑她下得?山去,破晓她又归来,一人?一花日日相伴,不知不觉,已过两年。
「小月,今天阿弟骂我笨,说我字都?不识,将他?的书信拿错了,我确实笨啊,字也不认识,书信也看不懂,阿兄阿弟都?好厉害,他?们认得?很多字,他?们懂得?非常多,都?是我从未接触过的东西,我一个女孩儿家,听都?听不明白。」
「小月,今日洗衣,将阿弟一件袍子洗坏了,阿弟很生气,沖我大吼,说我只会干这个,还干不好,真是笨手笨脚。那不是,我还会做饭缝补衣物,但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阿弟会写字作?画,还能同那些官大人?偶尔闲谈几句时事,阿弟比我厉害太多。」
「阿兄文不如阿弟,爹便送他?去武馆学艺,阿兄便学会了骑马射箭,常威风凛凛的回来,说那些遇到的趣事儿,也偶尔会给我带些远方的小玩意儿。」
「都?是些我闻所?未闻的事儿,他?们闲谈大笑,我常跟不上。」
「好像的确如他?们所?说,女孩儿天生就?笨,我常听到「笨手笨脚,你怎么什么都?做不好,就?这点儿事儿你都?做不好,你还能干什么?」这种话,那也得?承认,我确实比不上他?们。」
晨昏交替,寒暑反覆,又是一年。
「小月,我往后不能再来看你了,我要……成亲了。」
「阿弟要进?城同城里的大人?学文,阿兄到了晋升的关键也需要打点,家里存银不多,爹便要将我嫁人?,是个残疾的富家老爷,他?承诺娶了我,会给爹很多钱。那老爷大我几轮,几任妻子都?死?了,如今孤身一人?,爹说我嫁过去,能享福。」
「小月,我有些害怕,我听说那几任妻子都?是被老爷虐待死?的,我说给爹听,爹说别胡说,没有的事儿,你什么都?不会,能嫁给这个富家老爷,已是高攀了。」
「小月,我害怕的睡不着觉,又跟爹说了一次,但爹说,阿弟和阿兄都?急需用钱,我要在这个关键时刻闹,就?是逼死?全家人?,养我那么大,我不能如此狼心狗肺。」
「小月,我也想过逃走,但是又能如何呢?我什么都?不会,还笨,离开家里也无依无靠,这个世道,女孩儿一个人?在外?面?也是被糟践的命,也许爹没有骗我,富家老爷是我最好的选择。」
「小月,我明天就?要出嫁了,我不能再来看你了,我们,后会无期吧。」
九重月抖动层层花瓣,似是在安慰她一般。
姑娘忽而?偏过头:「小月,你可以?助人?实现愿望是么?那我可以?许愿么?」
九重月花枝摇曳,竟当真开口:「可以?。」
姑娘大喜过望,她盯着花枝,想了片刻:「那我希望……我希望我的夫君能待我好一些。」
九重月沉默片刻:「就?这样么?」
姑娘道:「不然呢?」
九重月在风中沉默,捲起花枝,不再回应她。
姑娘坐在山上想了一下午,一直想到暮色沉沉,才终于小心翼翼的触碰九重月。
「小月,其实我……还有一个心愿。」
九重月这才伸展花枝:「你说。」
姑娘屈膝坐着,仰头看浩瀚无垠的远空,暖橘色的夕阳染透云层,飞鸟无拘无束。
「小月,我不想嫁人?,我根本没见过那位老爷,却要一生听从他?的管束。」
「我有心愿,从很早以?前就?有。」
「我想读书认字,我想学文作?画,我想骑马射箭,我想像阿兄阿弟一样活着。」
「小月,你还记得?么,数年前,阿兄教我的字,我一遍就?记住了,阿弟都?学了三?天。」
「我不笨,我从来都?不笨。」
「只是,没人?教过我,因为女孩儿不需要。」
「小月,我也想,真正的作?为自己,活在这个世上。」
那些话被风捲走,传出去很远。
九重月抖动,飘落下层层花瓣。「那么翠儿,逃走吧。」
姑娘捡起坠落的花瓣送进?口中,将那花瓣嚼碎吞下,像是生出无穷的力量,她悄然下山,回到家中,偷偷将攒好的银子带在身上,这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家人?很快发现了她的踪迹,快速追来,富家老爷也命手下骑着马抓捕。
翠儿吞下九重月,跑得?飞快,一路出了村落,沿着田埂往更远的地方去。
月光铺满去时路,她像飞鸟一样自由。
·
宁十?安回过神来,这是一个名叫翠儿的许愿,最后在九重月的帮助下,她顺利躲过抓捕,逃进?临江城,在近郊寻了个空屋住下,自此开启了新生。
那时候九重月并没有如今这般厉害,像是初初化形,也许翠儿是她的第一次卜卦,也是第一次愿成。
重月不算个坏人?,但不辨善恶就?满足心愿也算不上好,楚凌知那样的人?一旦愿成,整个临江城都?得?遭殃,甚至波及临近宗门。
宁十?安试图劝:「你救了翠儿,翠儿也在临江城,如今满城的人?都?失去理?智,翠儿也会受到伤害,你不如停下……」
重月充耳不闻,走出城门后,忽而?抬手掐诀,白蒙蒙的灵气骤然汇聚,无数花瓣化为一柄长剑,她将剑踩在脚下,抬手御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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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页
这是要御剑走了?宁十?安情急之下跳上灵剑,伸手抱住她的腰。
重月缓缓转过脸,寡淡的表情中也显出几分荒谬和不理?解。
宁十?安不管,胡乱许愿:「我的心愿是重月御剑带着我。」
重月默了默,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推了下去。
这许愿怎得?不灵了,宁十?安不放弃,再次跳上去,不满道:「这么小的心愿都?不能满足?你是不是不行?」
重月:……
宁十?安催促:「你不是要做正事么?别耽搁了。」
重月不知是否听懂,不再同她纠结,掐诀御剑而?去。
两人?穿山过云,不过几息,便到了一座巍峨的山门前。
重月收了术法,宁十?安整理?凌乱的髮丝,抬头一瞧,凌天剑宗,怎么到凌天剑宗来了?这山门前怎么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重月迳自往内里去,宁十?安赶紧跟上,内里空荡荡,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弟子,这状况可不太好,再加上林不然没回应,宁十?安心中忐忑。
后山忽而?发出巨大声响,夹杂着惊唿,宁十?安担心林不然,顾不上重月,立刻前去。
「知儿,快回来,不可对先祖不敬。」焦虑的女声在前方响起。
宁十?安悄悄靠近,才发觉后山是一片墓园,应是凌天剑宗歷代先祖埋骨之地。
前方围了不少?弟子,宁十?安踮起脚尖,才看清最前端站着林不然与?几位年长的修者,个个气息不弱,为首的那位不怒自威,大抵是楚凌知的父亲,凌天剑宗的宗主楚巡天,他?身旁站着的美妇人?,应是楚凌知的母亲。
而?众人?紧张关注的楚凌知,竟拿着一把铁锹在挖坟,大逆不道挖自个儿祖宗的坟。
楚巡天气的鬍子都?飞起来,却没法阻止他?,因为逆子钻进?墓园后就?开启了防护屏障,这屏障蛮力破开需要时间,就?怕屏障还没破开,这逆子先把坟挖开了。
楚巡天怒火冲天:「快滚出来,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楚凌知充耳不闻,埋头苦挖,他?家歷代先祖,个个修为高深,其中一位最特殊,修有一副玉灵骨,这玉灵骨乃不可多得?的仙品,可随意改造,若与?自个儿的骨架替换,便能轻而?易举修炼各系术法。
楚凌知灵根庞杂,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那日去神祠求愿,红绸给出的解便是【玉灵骨】,他?一直谋划要来挖坟,而?今日天降九重月花瓣大雪,整个凌天剑宗乱成一团,爹娘忙着处理?,终于让他?找到时机,趁乱行动。
他?独自一人?潜入,悄悄打开屏障,挖了半刻钟便被人?发现,他?不管不顾,无论如何也不肯停手,再有一会儿,就?成了,到那时,他?倒要看看还有谁看不起他?。
楚巡天拔剑,一剑斩在屏障上,怒吼:「畜生,滚出来。」
美妇人?急道:「凌知一定是被九重月花瓣蛊惑,才做出这种事儿,巡天你千万别怪他?。」
林不然头痛欲裂,在一旁求:「宗主,我可否带人?去支援临江城?」
楚巡天却道:「玉灵骨并非凡物,凌知若被玉灵骨寄身,恐遭反噬,我得?在凌知挖开前阻止他?,留下的弟子要助我破开屏障。」
林不然急道:「可是,临江城的百姓……」
楚巡天打断:「凌知面?临重大危机,总要分个轻重缓急。」
林不然气道:「那混帐有什么重要,临江城一城百姓的性命才……」
楚巡天神色一沉,灵压陡然剧增,林不然勐然吐出一口鲜血,他?怒道:「还不是你一直纵容,楚凌知才长成如今这畜生模样?」
「放肆。」楚巡天眼眸一压,一掌拍出,林不然迅速避开,又沖里面?的楚凌知喊:「楚凌知,别挖了,你若肯停手,待临江城的事儿解决,我陪你一起挖。」
楚凌知双目通红,正在兴头上,大吼:「我管他?们去死?,那群贱人?同我有什么关系。」
林不然气得?头疼,而?因他?的胡言乱语,又挨了楚巡天一掌。
宁十?安在后方瞧的分明,重月也已走到近前,宁十?安道:「你看,就?是你要完成他?的心愿,甚至还帮他?降雪,他?才会做出这种事,整个临江城都?因此失控。」
重月漠不关心:「心愿只要能完成就?好。」
宁十?安愤愤:「只管自己修炼,不辨善恶,你同楚凌知又有什么分别?」
重月又道:「前进?的路上总要有所?牺牲。」
说不通,她似乎没什么情感,这方面?甚至有些像沐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两人?交谈间,楚巡天已经带着弟子全力破除屏障结界,林不然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得?跟着破除结界,破除的快也许还来得?及去救人?。
众人?接连使出灵器宝物,甚至吞服丹药,终于在一刻钟后破除结界,正欣喜之余,墓园内忽而?传来张狂大笑,竟是楚凌知成功挖出了玉灵骨。
众人?心情瞬间沉入谷底,楚巡天更是面?如黑炭,大喝道:「所?有人?结阵,将凌知困在其中。」
楚凌知将玉灵骨捧在掌心,那骨架若幼儿骨架般大小,晶莹剔透,散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灵气,楚凌知立刻掐诀,当即吸收玉灵骨,玉灵骨在他?的咒决下化为乳白色灵气,飞快被他?吸入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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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瞬,楚凌知便发出痛苦的惨叫,玉灵骨飞快接管他?的身体,疯狂改造着他?的体格,他?的修为节节攀升,那灵压暴起得?骇人?,就?连楚巡天都?难以?抵挡。
楚凌知头一次拥有如此骇人?的力量,狂喜道:「我知道你们都?在背地里笑话我,瞧不起我,我倒要看看以?后还有谁敢,你们都?得?死?!」
他?癫狂的朝众人?攻来,将将结好的阵法受他?这一击,竟瞬间碎裂,连楚巡天都?吐出一口鲜血。
「快阻止他?,不能让他?离开。」楚巡天吞服丹药,灵器霎时暴涨,指引弟子结金刚阵,金刚阵瞬间成型,将楚凌知困在其中。
楚凌知狂怒,连连攻击,不断有弟子吐血倒下,又有新的弟子替上来,倒是堪堪防守住。
宁十?安知道重月不可能帮她,趁乱往里钻,跑到痛苦的林不然身边,低声问:「想不想救临江城百姓?」
林不然愤恨:「自然,沐道友还一个人?在临江城苦撑。」
宁十?安看向那些防守的弟子:「这些弟子中,像你一样愿意救助临江城的有多少??」
林不然道:「大多像我,谁愿意给楚凌知收拾烂摊子。」
「那好,安有一计。」宁十?安凑上前,「别困住楚凌知,将他?放进?临江城,楚巡天势必要带着弟子们追去,等到了临江城,你便命弟子们去救助临江城百姓,可做得?到?」
林不然忧心忡忡:「可楚凌知这状态,连金刚阵都?困不住太久,放进?临江城,临江城的百姓……」
宁十?安道:「楚巡天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儿子,不会让他?太过放肆,如果?控制住临江城形势,你和沐寻都?能腾出手来对付楚凌知。」
林不然略一思量,觉得?只能如此,当即起身,一位结金刚阵的弟子正好吐血昏迷,他?便假意顶上,随后悄悄破坏附近阵眼,有了瑕疵,楚凌知只一击,便将金刚阵打碎。
楚巡天骇然,连忙掐诀要再起阵,却听大徒弟大声道:「楚凌知,你这个蠢货,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废物东西,有本事来杀我啊。」
楚凌知当即暴走,狂乱的朝林不然攻去,林不然迅速往口中塞丹药,强行提气往临江城方向逃窜,楚巡天气急败坏,只得?带人?跟上。
一眨眼,墓园前只剩下宁十?安和重月。
楚巡天在离去前,见到两人?还愣了一瞬,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偷摸上来的,只是没时间管。
宁十?安看向重月:「愣着干嘛,咱们也走啊。」
重月:……
她倒是没多言,掐诀唤剑,宁十?安踩上去,怕高又搂住她的腰,小姑娘眉心微拧,但最终还是带着她御剑而?去。
·
重月几乎与?林不然同时抵达临江城。
林不然吞服丹药,提高遁速,打起十?二分精神躲避楚凌知的攻击,仍旧受了几击,这短短的路程几乎要了他?的命,玉灵骨同楚凌知融合度愈来愈高,他?已经很难抵挡他?的攻击。
林不然艰难冲进?城中,立刻同弟子们传音。
【速去城中寻找百姓,控制住混乱局势。】
八成以?上师弟师妹们虽然惊愕,但略一思量便不再管楚凌知,亦不听楚巡天指挥,飞快冲进?城中。
计划成功了一半,林不然脏腑破碎,已无力远遁,只得?同楚凌知在原地周旋,几次差点死?于他?手。
楚巡天飞快赶到,顾不得?训斥林不然,命令残余弟子再次结阵。
宁十?安暗自祈祷沐寻快些腾出手来,这城中唯有他?可以?对抗楚凌知。
身旁的重月冷漠旁观,楚凌知的心愿看来对她颇为重要,不然也不会出手相助,得?想办法阻止她,她想起与?重月有渊源的翠儿,那姑娘最终逃到了临江城近郊,也许把翠儿找来,能唤回重月的良知。
宁十?安想到这里,便孤身一人?去往近郊,刚到便见不少?人?在发疯,不过好在各疯各的,并未互相打扰,这当中只有一位婶子安安静静的坐在门前啃鸡腿,啃得?仔细又认真。
宁十?安试探道:「婶子,你还好么?」
婶子笑眯眯:「好的不得?了,我从年头养这些鸡,养了卖养了卖,从来不捨得?吃一口,我就?在想,到底什么时候能美美吃上一顿,可等来等去也捨不得?。今儿个不知哪来的勇气,忽而?不想等了,我就?将鸡杀了,炖了,真好吃啊。」
宁十?安知道是九重花酿的缘故,但婶子能美餐一顿,也算一件好事。
宁十?安见婶子状况良好,打听道:「您可见过一个叫翠儿的外?乡姑娘?应是多年前孤身一人?来到此地。」
「我在这片住的最久,人?我认得?最全,单身的外?乡姑娘有几个,可没一个叫翠儿的。」婶子嘆息道,「那几个姑娘有的嫁人?,有几个还失踪了。」
「失踪?」
婶子点头:「嗯,晚上还有说有笑明日要一道去街上,之后就?再也不见,不知是遭了什么难,这世道,单身姑娘总是过得?艰难些。」
宁十?安又往四周去问了几个精神状态稍微正常的人?,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这里从来没有过叫翠儿的女孩儿。
第21章
宁十安困惑不解,明明翠儿最后到了临江城近郊,为何查无此?人,兴许翠儿为了逃避抓捕改了名字,但她从祈愿红绸上得知翠儿过去,却?不知翠儿样貌,无法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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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去打听那些单身女孩儿的去处,几个嫁人的均都找到住址,可时间紧迫,她一个人全然顾不过来,匆忙之时,有东西忽而从她身侧飘过,她脖颈一缩,认了出来:「容长青!」
容长青在她面前停下:「知己,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
宁十安简略解释,旋即眼睛一亮:「阿芷呢?你同阿芷帮帮忙,去这几个地方问问她们是不是翠儿,顺便找她们打听打听那些失踪的女孩儿。」
说?话?间阿芷已经到近前,原来她同容长青在一起,只是没有容长青飘得快。
两人满口答应,很快便消失在长街深处。
城门入口处传来爆破音,不知林不然是否还好,宁十安不放心?沐寻,怕事态不可控,还是往城门去。
可她刚走过一半,路边忽而冲出一个提刀的壮汉,猩红着双眼朝她砍来,宁十安一时避之不及,抬手去挡,后领一紧,身体?便被扯开,黑衣青年千钧一髮之际出现,将壮汉一剑刺穿。
「上?来。」青年在她面前矮身,没有多余的废话?。
宁十安轻车熟路的爬上?去,沐寻便背着她往林不然的方向赶。
宁十安搂着他的脖子,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低声问:「你杀人了?」
青年很快回:「不多。」
宁十安:……
这对话?怎么听上?去怪怪的,她又问:「你没受伤吧?」
沐寻道:「不曾。」
「城里局势如何?」
「凌天剑宗弟子来的及时,有他们帮助,已安定了大半。」
交谈间两人回到城门,林不然正被楚凌知一拳轰飞,砸在墙壁上?,痛苦的吐出内脏碎片般的东西。而楚巡天的包围圈也在同一时间被突破,楚凌知正欲挥拳向众人,忽而看到了对面的宁十安与沐寻。
「是你!」楚凌知狰狞的瞪向她,「来的正好。」
坏了,若说?谁最不给楚凌知面子,那一定是他,这傢伙肯定恨死她了,宁十安心?一慌,沐寻侧眸:「别怕。」
狂风倒卷,漫天飞舞的雪花凌乱纷飞。
楚凌知携着万钧之力,如坠落的朝阳般滚烫可怖,瞬息间便朝两人撞来,灵压山岳一般,压得骨头都发出吱嘎欲碎的声响。
宁十安只觉得全身都要裂开,沐寻口中诵诀,一柄小?巧的灵剑在她周身盘旋,压力一轻,她顿觉舒畅。
青年的黑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起势掐诀,灵剑应召而来,他伸手握住,迎着楚凌知沖了上?去。
灵压的对撞产生巨大爆鸣音,气浪排山倒海般的涌来,宁十安抬起手臂抵挡,人仍旧被沖退好几步。
一只手抵住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体?,宁十安诧异回眸,发现是重?月,后者睁着一双没有感情的眸子默默瞅她。
宁十安:「扶我?做什么,看看你惹出来的事儿。」
重?月却?指指沐寻,问宁十安:「他能杀了楚凌知么?」
宁十安仰头:「当然,只有他能,厉害吧。」
重?月想了想:「所以你想和他亲亲。」
宁十安:……
「不是因为这个。」宁十安解释不来,关键时刻也不想同她聊这个,「总之你看看清楚,不是什么人的心?愿都要满足,要分善恶。」
重?月扭过头去,不搭理她。
沐寻与楚凌知的战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青年灵活迅速,明月一般高?高?跃起,足尖轻点?店铺旁伸出的酒旗,借力跃向楚凌知庞大的肩背,手中灵剑顺势刺出,轻松便刺穿了他的肩胛。
血花崩现,楚凌知发出惨叫,他怒气愈盛,身体?又庞大一拳,灵压增强好几倍,只是靠近,便连唿吸都艰难,楚凌知终于捕捉到青年身影,重?重?一拳挥出。
林不然看的清楚,大声喊道:「危险,快避开。」
青年却?并未避开,风暴将他清瘦的身影席捲在内,一剎那什么也看不清。
宁十安死死盯着场内,心?脏剧烈跳动。
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一切音形,林不然与众弟子的惊唿也被风声淹没。
待狂风轰然四散,一切安静下来之后,便见那青年的长剑已经刺入楚凌知胸膛。
楚凌知单手握住长剑,不可置信的瞪着青年,口中不断喷吐出鲜血,说?话?含煳不清:「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青年并不多言,他握住长剑,冷漠拔出,便要再次刺入,忽有一人冲进两人之间,抬手便将青年轰开。
「住手。」来人是位鬚髮皆白?的长者,目光所过之处,令人不敢直视,显然修为深厚。
沐寻灵剑脱手,虎口震麻,退后几步站定,拧眉看向来人。
不少人认出这人,脱口而出:「是修真联盟的三长老陈泰川,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修真联盟?宁十安知道是各大宗门成立的联合仙府,长老十人皆是修为高?深德高?望重?之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且不止如此?,陈泰川身后还站着数十位修者,皆气息不凡。
沐寻抬手将灵剑召回,此?举令楚凌知又惨叫出声,一旁的陈泰川握住他的胳膊,餵给他一颗丹药。
沐寻淡声:「为何阻我??」
陈泰川替楚凌知止血,将他交给自己带来的修者,这才道:「楚凌知身负玉灵骨,事关重?大,得将他带回修真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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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寻冷冰冰的问:「何事重?大?」
陈泰川颇有些恼怒,通常搬出修真联盟的名头,修士都不会多问,这青年竟如此?不通人情世故,虽不舒服,仍解释道:「玉灵骨乃世间罕见的灵物,毁去可惜,放着不管又恐生祸端,自然要带回联盟好生监管。」
众人身后的楚巡天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陈泰川正是他找来的,方才那青年一出剑他便察觉到不对,恐凌知不敌身死,匆忙将玉灵骨的事儿透漏给陈泰川,好在陈泰川来的及时,救下凌知。虽说?留在修真联盟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比起死来说?总归是好的。
林不然摇摇晃晃站起来:「你确保他不会再作恶么?」
「进我?修真联盟自会严加看管。」陈泰川扫过众人,见各个负伤,便道,「我?会送一批伤药给诸位,顺道带些给临江城的百姓,此?事儿便就此?了结。」
他这样一说?,众人却?也不好再说?什么,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城里的百姓也被弟子们安顿好,一场劫难就此?化去,勉强算是解决。
陈泰川瞥向重?月:「你就是令临江城大乱的小?精怪?」
重?月空洞的眼睛望向前方:「你不能带走楚凌知。」
陈泰川嗤笑:「你有何本?事阻我??」
重?月摇头:「没有。」
她的确没有,她的术法是祈愿,正如宁十安猜测那般,她武力值并不高?。
陈泰川不将她放在心?上?,抬掌便欲灭杀,重?月鬼魅般的闪开,喃喃重?復:「你不能带走楚凌知。」
陈泰川动了真怒,攻势愈发凌厉起来。
宁十安不明白?,重?月的计划已然失败,为何还要执迷不悟,楚凌知到底有什么重?要,非得助他成愿?
耳边忽而嗖嗖冷,她转过头,容长青果然飘在身后,他气喘吁吁:「问出来了。」
宁十安想,事儿都解决了,他才问出来,但还是道:「你说?。」
「她们不知道什么翠儿,说?临江城近郊从未住过这样的姑娘,而那些失踪的姑娘……」容长青顿了顿,示意宁十安往场中心?看,「死于楚凌知之手。」
宁十安神色一沉:「楚凌知?」
「对,楚凌知在临江城无法无天,想得到什么便得到什么,因为灵根缺陷修为不高?,在修者中得不到尊重?,便格外喜欢柔弱的凡人少女。」容长青面露不忍,「临江城唯一管着他的是林不然,他有所忌惮,而单身少女生活关系简单,即便失踪,也没人闹到林不然那里去,方便他行?事。」
「于是,这些千里迢迢投奔到临江城的单身女孩儿,便成了他的目标,她们千辛万苦才开启新?生活,结果遇上?了他……被她虐杀,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到……」
竟然如此??
「对了。」容长青道,「那些已经嫁人的姑娘说?,当初逃到临江城,多亏了九重?月的指引。」
也就是说?,重?月帮助了这些女孩儿,就像当初帮助翠儿一样,可为什么这些女孩儿存在,而翠儿不存在呢?
宁十安忽而察觉到这当中有些古怪,她看向场中还在缠斗的重?月与陈泰川,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点?儿自己漏掉了。
是什么呢?
她的视线忽而落在重?月的裙子上?,那些小?篆写成的祈愿潇洒漂亮,可没人会把字写在衣服上?吧?那些字是重?月亲手写的么?她忽而一怔,想起在红绸上?看到的翠儿的过去。
【小?月啊小?月,今日我?求阿兄教了我?自己的名字,我?一次就学会了,我?写给你看。】
【小?月,你还记得么,数年前,阿兄教我?的字,我?一遍就记住了,阿弟都学了三天。】
翠儿学字很快,她很聪明,她的愿望是学诗作文?……
她又想到自己遇到重?月后,两次许愿,第一次许愿想看骷髅上?的祈愿,重?月没有拒绝就给她看了,而她第二次许愿,说?要重?月带着她,重?月却?拒绝了。通常小?小?的心?愿她是不会拒绝的,除非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重?月,她许愿让重?月带着她,那自然是不能成。
那么,她若不是重?月,就只有可能是……翠儿……
但还有许多说?不通,若她是翠儿,那谁又救了她?红绸上?明明写着九重?月救了她,不然她一个瘦弱小?姑娘,常年吃不饱,哪来的力气逃脱抓捕?
除非是……她根本?就没有逃脱……
·
翠儿死于出嫁后第三日。
这世间并没有能助人成愿的九重?月。
她日日上?山的那些隐秘碎语,不过说?与长风与花木。
从来无人回应。
世间并无九重?月,世间只她孤身一人。
她的勇敢、不甘、反抗皆生于自己,可惜一个瘦弱的姑娘,用尽方法仍未能逃脱,最终被塞入花轿送进富家老爷的深宅。
她死去那日身上?的大红喜服还没脱,富家老爷说?是前几日太过欢喜没来得及换,但身边的人都知道,因为红色与血的颜色接近,染上?亦看不出。
家里父兄来哭了两场,讨了丧葬费回去,却?忘了将她带走,她被胡乱丢弃在荒郊坟冢边,因为如此?模样死去,晦气不吉利。
她的一生便如此?浑浑噩噩度过,仿佛没有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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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大雨,她身上?血渍蔓延,人竟忽而有了意识,濒死之际,只见漫山花枝摇曳。
恍惚间她望见月光。
模煳之际幻象频生。
她望见自己并未死去,而是逃出了村落,她跑得飞快,将身后的马儿与咆哮远远抛下。
她撕扯着红嫁衣,剥落一身枷锁,欢喜不禁,像是正要迎接一场新?生。
月光铺满去时路,她像飞鸟一样自由?。
·
宁十安恍然明悟,重?月就是翠儿,翠儿就是重?月,她也许并非什么精怪,而是……亡者的遗愿……
与岁岁相似,死后执念深重?,有未了的心?愿,于是魂体?不消。
可她似乎同岁岁又有不同,并非怨气缠身,甚至还有可修炼的灵气,是以就连沐寻也未察觉出她的真身。
那她的遗愿是什么呢?
宁十安想到这里,沖场中的重?月大声喊道:「翠儿。」
重?月听闻,躲闪之余侧过脸瞧她,苍白?的小?脸总是面无表情。
宁十安便问:「你的心?愿是什么?」
重?月尚未回答,陈泰川的掌风已到面前,她气力消耗的差不多,躲闪不及,被一掌印在肩头,打的魂体?几乎溃散。
视野一片模煳。
她的心?愿是什么?
她原本?已经死了,只是不知为何被人唤醒。
年轻男人盘膝坐在她尸体?旁,叫她的名字:「翠儿,快醒醒。」
她便当真被他唤醒。
男人笑:「我?叫初酒,同我?家主人路过此?地,他见你可怜,便遣我?来问一问,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有什么心?愿?死而復生?重?活一世?
她认真思?量,问:「你主人厉害么?」
初酒想起主人,不满的撇撇嘴,但还是道:「厉害的。」
她很快便做好决定:「那我?要做九重?月,可以帮人实现心?愿的那种。」
初酒诧异:「为何要帮别人实现心?愿?为何不许一个关于自己的?」
她看着自己四分五裂的身体?:「我?不想要这世间再有死去的翠儿。」
初酒嗤笑:「没劲儿。」
她默默道:「行?么?不行?我?睡了。」
「这需要卜算能力,很难。」初酒托着腮,回首朝密林里看了一眼,「但主人应该做得到,你且等着。」
她原以为又是自己的一场幻梦,没想到初酒几日后当真送来了一小?片龟甲,「磨成粉,喝了便成。」
她将信将疑,将那龟甲磨粉饮下,便当真有了卜算能力。
自那之后,她便开始助人实现心?愿,帮的人多了,便有人在临江城给她建了神祠,她也靠这些回馈的信仰凝实了魂体?。
最让她高?兴的是,她帮了很多像她一样的女孩儿,她们或是丢失勇气,或是不敢前行?,或是处境艰难,她们别无他法,向天地许愿,她便应了她们的愿,将她们拉出苦海。
可惜好景不长,临江城样样好,可惜有楚凌知。
那些千辛万苦才迎来新?生的姑娘,就这样死于楚凌知之手,可他却?横行?无忌的活着,无人敢管。
也不全然是,临江城有林不然,楚凌知因他收敛不少,可单身女孩儿关系淡薄,林不然也不能事事得知。
她恨楚凌知,可武力值不高?,只有卜算能力,便在红绸上?用力写下祈愿【杀死楚凌知】,替自己卜算,可无论如何卜算,结果都是不成。
楚凌知有凌天剑宗庇佑,有楚巡天庇佑,楚巡天还有深厚的关系人脉网,无可撼动。
楚凌知不死,那些女孩儿便不能活,无论如何得杀了他。
终有一日,她卜算的结果是成,她迫不及待求那个解。
红绸摊开,上?书两个字。
【大雪。】
她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也尽力去做,天降九重?月大雪,全城癫狂并非她所愿,助楚凌知成愿也并非她所愿,她只是按照指引去做,她也不知未来会如何。
也许当中一步踏错,那愿便不能成,但心?愿么,总要孤注一掷,楚凌知活着,临江城便不能好。
但她没想到眼下竟落入这困局。
楚凌知被陈泰川带走,陈泰川同楚巡天是旧识,那便再也不可能杀掉楚凌知。
但她无能为力,如今就连躲避也变得艰难。
又是一掌袭来,她猝不及防跌出去很远,伏在脏兮兮的泥土中不能动弹。
陈泰川走上?前,目光森冷:「就是你这小?精怪害全城百姓遭殃,害楚凌知失去理智挖坟,我?今日便为民除害。」
无人知这内情,所有人皆冷眼旁观,她的确是此?次事件的祸首,就连那一直跟着她的宁姑娘,也面露不解的神色。那姑娘已经距离真相很近了,却?也仍旧很多困惑。
她这样的隐秘而复杂的心?愿,又要同何人说??
可她也不想要旁人理解,她只想要楚凌天死,她想要那些如她一般的女孩儿活下去。
但好像也成了奢望……
陈泰川抬掌袭来,像是成亲那日富家老爷甩来的鞭子。
无法逃脱,梦魇一般。
重?活一次,仍旧无能为力……
就在掌风印上?魂体?,魂飞魄散的时刻,一柄长剑穿风而来,霎时将巨大的灵压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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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页
她惊讶的转头,便见那一直沉默的青年正立在她身侧。
她惊愕不解。
青年面无表情:「宁姑娘叫我?救你。」
她一怔,扭头看向那位宁姑娘,她正在人群中奋力朝她挥手,大声喊道。
「翠儿,别怕,我?都明白?。」
她心?头一颤,蓦然大哭,眼泪大颗大颗涌出,不受控制的滚落,她那无人可说?的遗憾与心?酸,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出口。
她哭得停不下来。
第22章
宁十安见重月嚎啕大哭,从一旁挤过去,伸手拽住小姑娘的手,将她从中心带出来。
陈泰川不满,沐寻却拦在身前,只好作罢。
「你要留着小精怪性命,给?你便是。」陈泰川不想节外生枝,欲带楚凌知离开,那青年却长剑一横,他怒道?,「你什么意思?」
沐寻慢声:「楚凌知留下。」
陈泰川冷笑:「你也配打玉灵骨的主意?」
青年眼睫半敛,眸光冷寂:「玉灵骨我不在意,楚凌知得死。」
这话一出,四周顿时譁然,人?人?都憎恶楚凌知,都希望他罪有应得,但无人?敢言,这青年委实大胆。
没人?敢如此不给?他面子,陈泰川气笑了:「别?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你在同谁说话?」
沐寻只道?:「没有分别?。」
青年语气平淡,听在陈泰川耳中却格外挑衅,他冷笑:「你要楚凌知,且来试试看。」他说罢,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枚飞舟法器,打入法决,飞舟陡然变大,巨大的玄铁船身?遮挡住光线,黑压压的悬在众人?头顶,本?已固若金汤的船身?竟还「嗡」的一声?张开了灵力屏障。
众人?骇然,仰头望去,只觉惊惧。
「带楚凌知上船。」陈泰川命令身?后的修者?,自己则一掌朝青年攻去。
沐寻不闪不避,抬剑便斩,两人?再次交锋,巨大的气浪层层叠叠,众人?躲避不及,纷纷被掀翻。
趁着这个当?口,修者?们已经将楚凌知带上玄铁飞舟,飞舟飞快收起结界,船身?符文频闪,眼看便要展开遁术,青年一剑逼退陈泰川,掐诀结剑阵,无数剑芒纷飞,将他笼罩其中。
楚巡天眼看不好,也同陈泰川一道?朝青年攻去。
青年淡扫过两人?,并不在乎,一跃而起,巨大的灵剑虚影在手中成型,他眼眸一眯,锋芒毕现,一剑斩向十几丈长的玄铁飞舟。
众人?皆想,这般坚固的玄铁飞舟,一剑怎么可能……
可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巨大的剑刃已经撞上玄铁飞舟,爆鸣音刺痛耳膜,那巨大的力量瞬间?将飞舟撕碎,内里的修士和?楚凌知纷纷从高空跌落。
就连宁十安都仰起脸惊嘆:我的老?天爷……这怎么可能……
楚凌知原本?以为保住性命,又被斩落,惊恐惨叫:「爹爹救我。」
楚巡天与陈泰川的攻击已到青年面前,但他并不在意,鬼魅般的从两人?的包围圈中消失,再次出现,已在楚凌知身?前,他毫不犹豫出剑,在楚凌知惊恐扭曲的神色中,一剑插、入他的心脏。
楚凌知吐出大口鲜血,撕心裂肺的痛哭:「我爹、爹不会放过你,你死、死定了!」
青年这次没给?他任何机会,手中灵剑用力向下一划,便将楚凌知整个人?切成了两半,鲜血内脏摊落一地。
所有人?都忘记了唿吸,惊骇的看向他。
在楚巡天和?陈泰川手中杀了楚凌知,虽然大家的确希望楚凌知死,他死了也很高兴,可这青年要怎么办?楚巡天的凌天剑宗不会放过他,陈泰川身?后的修真联盟更是实力可怕,两人?若联手发下通缉令,这青年再强也没有活路……
楚巡天没能阻止,看着碎成一地的爱子,双目通红,他恶狠狠的咆哮:「你竟敢杀我知儿,我要你偿命!」
青年足尖落地,闻言看向楚巡天,略一思量,拖着沾满污秽的灵剑朝他走去。
众人?一时不知他要做什?么,视线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楚巡天没想到他竟敢过来,当?即道?:「我凌天剑宗不会放过你。」
青年一言不发,待走到近前,眼眸一压,气质陡变,他轻盈跃起,快如鬼魅,楚巡天慌忙后撤,提剑格挡,却连他的身?影都难以捕捉,就在他惊恐之际,灵剑勐然刺穿了他的胸口。
剧痛传来,楚巡天撕心裂肺的痛唿一声?,旋即无力跪倒。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脑子都不太转了……
他把楚巡天也杀了……怎么会有人?如此杀伐果断……
那恶鬼般的青年握着剑柄,将灵剑拔出,楚巡天喉咙被鲜血堵住,连遗言都未留便颓然倒下。
青年提着灵剑又转向陈泰川,漆黑的眼眸平静的盯着他。
陈泰川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误会,都是误会。」他一边说一边退后,随后勐然掉头,朝楚凌知的尸体奔去,玉灵骨还在楚凌知碎尸里,必须抢到手。
陈泰川这一手出乎意料,他遁速极快,几乎瞬间?便到了楚凌知面前,他一眼便瞧见缩小的玉灵骨,心头一喜,伸手便抓,可玉灵骨却在他眼皮子底下飞了起来。
「什?么人??」他恼怒的一掌挥出,「滚出来。」
被他一掌几乎挥散魂体的容长青在他眼前被逼化形,他不敢停留,抱着玉灵骨飘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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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页
陈泰川没想到还有个阴魂,这阴魂气息微弱,他竟一时没感?知到他的存在,让他钻了空子,还想再追,青年已经一剑斩了过来,他不敢逗留,咬破舌尖,施展秘术,只能血遁而去。
陈泰川跑得飞快,青年淡淡扫过,并未强追,而是默默的将视线转向在场的诸位。
众人?头皮一麻。
青年淡声?:「诸位可是凌天剑宗的弟子?」
众人?心尖一颤,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表态:「我们不会替他报仇的,您放心您放心。」
青年偏过头,神色微松:「那便好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他又恐惧又好奇,纷纷悄悄打量他,猜测这修罗一般的青年到底来自何处。
就在众人?松懈之际,方才坠落的飞舟忽而动盪起来,紧跟着散发出令人?恐惧的灵压,刺眼的强光从一点爆发,很快便将一切淹没。
青年神色一沉,知道?是陈泰川引爆了飞舟的灵核,威能足以将眼前的一切摧毁,他不敢松懈,得赶在灵核彻底爆、炸前将灵核封印,他想也不想,往飞舟残骸处去。
宁十安同重?月离飞舟残骸不远,原以为一切都已经解决,没想到陈泰川还留了一手,骂骂咧咧拽着重?月向外逃去,重?月先前同陈泰川争斗,灵力耗损,如今比宁十安还不济,两人?磕磕绊绊往外逃。
灵核爆裂掀起罡风,飞舟数吨重?的破碎船身?被掀起,竟不巧朝宁十安和?重?月砸来。
宁十安脸色一白,这被砸中不得连渣都不剩?她慌乱间?手脚并用,可却根本?抵不过船身?砸来的速度。
这可是玄铁船身?,这场中能一剑斩碎的除了沐寻没有别?人?,就连楚巡天和?陈泰川都无法做到,可沐寻正去往晶核源头,根本?来不及救她,而且救了她,晶核爆裂便无法阻止。
要死了要死了,宁十安面色惨白,头顶上的巨大阴影死亡般笼下,她绝望闭眼。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忽有人?轻笑:「宁姑娘,别?怕。」
她茫然睁眼,便见一道?璀璨剑光自下而上,如巨大月牙般挟着磅礴的力量斩向玄铁船身?。
剑芒与玄铁相?撞,发出轰然巨响,尘烟与轰鸣消散,那玄铁船身?竟在眼前被斩为碎片,落雨一般拖着烟尾坠下。
宁十安惊骇的说不出话,怎么会,这人?怎么会这般强……
她大脑一片空白之际,身?体忽而被人?轻轻扯开,带向一边,几片玄铁碎片就这样砸在她方才的位置。
「小心啊,宁姑娘。」年轻男人?明朗笑着,出声?提醒。
宁十安不明白,颤抖着手指指向他:「林不然,你不是菜……不是修为不高么?」
玄铁坠落掀起的气浪吹动林不然的黑髮与衣摆,他笑:「我师父救了我,见我天赋不错,便在我体内种下契约,要我守护楚凌知,不能对他出手,所以我面对楚凌知,灵力便会被锁,如今他死了,契约便自行解除。」
难怪他那么菜,楚凌知都不敢对他太过分,原来是因为灵力被锁,楚凌知是真怕他,也是,这般强,谁能不怕。
「那你为何不离开?要在这里受他欺凌。」宁十安原以为他菜,无处可去,才在这里受欺凌,那既然如此强,他完全可以远走,以他的天赋修为,去哪儿都会受人?尊敬。
林不然道?:「只有我能管楚凌知,我走了,临江城就毁了。」
这傢伙真是个好人?啊,宁十安刮目相?看。
林不然道?:「这里危险,我们先行离开吧。」
宁十安正要同他走,却发现脚踝痛的厉害,低头一瞧,发觉脚腕不知何时被碎片割碎,正在流血。
林不然立刻蹲下,从储物袋中取出止血药,细心的替她擦拭。
与此同时,已亲手封印爆裂灵核沐寻正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他方才刚走,玄铁船身?便朝宁十安砸去,他飞快的计算着灵核爆、炸与船身?落地的时间?,发觉无法两全,于是强行吞服嗜血丹,短时间?耗费精血强行提升修为,这样便可先封印灵核,再赶去救宁十安。
计划周密无破绽,时间?上也完全来得及,可等他封印完毕,便见林不然已经斩碎了船身?,正在一片烟尘中蹲着给?宁姑娘涂止血剂。
胸口一闷,他勐然呕出一口鲜血,这是嗜血丹的反噬,他抬手将嘴角的鲜血擦掉,若无其事的朝宁十安走去。
宁姑娘瞧见他来,甜甜沖他笑,他想解释自己为何没来救她,可又不知如何说,便听宁姑娘善解人?意的道?。
「没事儿的,别?担心,我知道?你会优先救大家,我都能理解。」宁姑娘漆黑的眼中是亮晶晶的笑意,「还好林师兄来的及时,林师兄真好。」
胸口再次发闷,气血蓦然上涌,他想,一定是嗜血丹再次反噬了。
第23章
林不然给宁十安涂好药,起身关切:「宁姑娘还好么?」
他细心?温柔,叫宁十安有些不好意思:「我无碍,你不用管我。」
「若不是宁姑娘当机立断,楚巡天定然纵容,这?会儿楚凌知恐怕都融合玉灵骨成功,大开杀戒了。」林不然眼睛闪亮的看向她,「我为宁姑娘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林不然身高腿长,容貌俊美,为人热忱,如明朗朝阳,融化一切阴郁不安,让人忍不住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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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玉灵骨,宁十安这?才想到容长青,立刻往远处看去,喊道:「容长青?你还好么?」
废墟下很快传来?容长青有气无力的声音:「还行,但是被这?骨架卡住了。」说着说着,废墟摇晃起来?,容长青灰头土脸的从中钻出,而他抱着的玉灵骨则不知?何时已?融入了他的魂体,这?让他的魂体更为凝实。
宁十安惊讶道:「这?是……」
林不然道:「玉灵骨同容长青的魂体融合了,若要剥离,只有杀了他。」
宁十安想到楚凌知?也是死了玉灵骨才脱落,同林不然道:「容长青魂体快散了,等他散了玉灵骨自然会脱落。」
林不然摇头:「玉灵骨为他凝实魂体,正在?逐渐生成血肉,他不会消散,而是会重新拥有身体。」
远处的容长青听到此话,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嗖」一下逃走了。
宁十安知?道他去找阿芷,紧张的看向林不然:「你打算如何……」
林不然笑:「罢了,他与玉灵骨有渊源,楚巡天和楚凌知?都死了,玉灵骨也不是我祖宗,与我无关。」
他这?是放容长青一码的意思,宁十安松了口气,毕竟同容长青有交情,还是不希望他身陨如此,没想到这?傢伙运气不错,竟能重新凝聚身体,同復活也没区别。
一场灾祸就此解决,弟子们?开始收拾残局。
宁十安看向身侧脸色苍白的重月,还有很多事?要问她,便?道:「先回客栈吧。」
从方才便?一直站在?边缘的沐寻视线始终落在?她脚踝,闻言靴子一动?,正要像平常那样背她,林不然却道:「姑娘受伤,我背姑娘回去。」
沐寻脚步一顿。
宁十安惊讶推拒:「不劳烦师兄,我能走。」
「宁姑娘不用客气。」他忽而看到身侧的沐寻,大方问道,「敢问两位什么关系?」
宁十安扫了一眼沐寻:「你说啊,我们?什么关系。」
沐寻默了默:「我是她师兄。」
林不然哈哈大笑:「我早就看出来?了,还是刚入门不太熟的小师妹吧?你们?看上去就很生疏。」
宁十安笑眯眯:「是哦。」
沐寻抿抿唇不说话。
林不然便?又问沐寻:「沐道友,我可以背宁姑娘回客栈么?」
宁十安跟着问:「沐师兄,行不行嘛?」
青年神色淡然,同先前没什么分别,只是沉默许久也未能开口,直到气氛开始僵硬,他才吐出一个字:「好。」
林不然转向宁十安:「宁姑娘如何?」
宁十安黑漆漆的眼睛笑眯眯的看沐寻:「师兄都不介意,我当然好哦。」
林不然欢欢喜喜在?宁十安身前俯身,宁十安便?当真爬了上去。
众人这?就前往客栈。
沐寻落在?后头,胸腔沉闷,气血翻涌,嗜血丹的反噬接踵而来?。
·
宁十安回到客栈便?烧水洗漱,接连奔波令她颇为疲惫,待她修整完毕,正对镜梳理湿漉漉的长髮?时,窗外忽而传来?声响。
宁十安转身,便?见容长青正从窗户翻进?来?,轻巧坐在?窗棂上。
「知?己?。」他笑眯眯的望她。
宁十安走上前:「别担心?,林不然不追究了,你能与阿芷相见。」
「嗯,极好。」容长青心?情很好,俊逸的脸上皆是笑意,「知?己?,多谢。」
「谢我做什么,我没帮什么忙。」
「知?己?,我要走了。」
「这?么快?」宁十安惊讶,「去哪里?」
「这?里毕竟是凌天剑宗地界,我身负玉灵骨,待在?这?儿不合适也不安全。」容长青递给她一枚传音符,「想找我,用这?个,有缘自会重逢。」
他说的也有道理,宁十安便?道:「一路顺风,好好待阿芷。」
容长青笑:「知?己?,我也希望有人能好好待你。」
他说罢,身形一闪,瞬间在?她眼前消失,玉灵骨果?然厉害,容长青原本是个溃散的残魂,如今修为却一日?千里。
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宁十安站在?窗边:「进?来?。」
沐寻推门而入,青年原本便?白皙的皮肤如今更是霜雪一般,宁十安拧眉:「你怎么了?方才封印晶核气血耗损过重?」
并非如此,要不是吃了嗜血丹……但沐寻并不解释,只点头认了,不再同她多说此事?,视线在?房内扫视一圈:「有灵力波动?,我便?来?瞧瞧。」
「是容长青来?告别。」宁十安忽而悟了,「你担心?我有危险?」
沐寻便?道:「你是我的同伴,我自然担心?,你知?道的,这?不代表……」
「这?不代表什么。」宁十安接过他的话,高?傲的昂起脖子,「我知?道,不用你重复。」
青年便?又沉默。
就这?会儿,门外又传来?敲门声,伴随着林不然爽朗的声音:「宁姑娘,我来?看你,你好些了么?」
宁十安看向沐寻,故意道:「我开门么?」
沐寻道:「随宁姑娘高?兴。」
「你说开我便?开,你说不开,我便?拒了。」宁十安凑近他,「阿寻,你怎么想?」
青年垂眸,视线落在?她精緻漂亮的小脸上,不肯改口:「随宁姑娘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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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页
「哼。」宁十安一把推开他,气唿唿的拉开门,豁然对上林不然的俊颜,「林师兄怎么来?了?」
「我担心?宁姑娘的伤势。」林不然将自个儿储物袋扯下来?,塞给她,「这?是我这?些年攒的丹药,都给林姑娘。」
这?也太贵重了,宁十安忙推拒:「使不得林师兄。」
「这?是我愿意的,宁姑娘千万收下,算帮我的忙行么?」
宁十安只好收下。
林不然这?时候才看到沐寻,笑:「沐道友也在?。」
沐寻点头算是打过招唿,他面无表情的望着两人,抬脚便?往门外走。
宁十安扯住他的袖子:「师兄去哪里?是介意我们?两人么?」
青年硬邦邦:「不介意。」
「不介意就留下。」宁十安仰脸看他,「走就是介意。」
沐寻停下望着她,重复道:「不介意。」
「那就好了。」宁十安笑眯眯,「我们?一道去找重月,有些事?儿还没问她。」
·
重月就住在?宁十安隔壁,宁十安几人刚靠近,小姑娘便?面无表情的拉开门,黑洞洞的眼睛望过来?,颇有几分渗人。
她打量众人片刻,伸手?拽住宁十安,僵硬唤道:「姐姐。」
自从宁十安叫沐寻救下重月,小丫头就很听她的话,乖乖跟着她来?客栈,一直没有离开。
宁十安带着重月来?到大堂,众人寻个座坐下。
重月便?听宁十安的,将自个儿的生平尽数说清楚。
宁十安听完惊讶道:「你也见过初酒?他竟然还有个主人?」
重月点头:「那人很爱笑,自称初酒,他称为主人的人并未现身。」
初酒的主人又是谁啊?宁十安一头雾水,这?主人未免太强了,阿芷凝魂需要生息蛊,容长青凝魂需要玉灵骨,而重月凝魂竟然只需要一块龟甲碎片,甚至还因此获得了卜卦的能力,简直不敢想像。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又似乎隐隐同沐寻相关。
生息蛊同沐寻相关,岁岁的遗愿是初酒对沐寻的针对,而此次临江城事?件也牵扯到初酒,更不用说那红梅印记。
对了,红梅印记,宁十安问重月:「红梅印记怎么回事??」
重月一头雾水:「红梅印记?什么红梅印记?」
「你没有么?」
重月摇头:「没有。」
「这?就怪了。」宁十安眉心?轻拢,「容长青明明说过饮下九重花酿后多出了红梅印记,他都有,你怎么可能没有?」
「可是……」重月看向宁十安,「容长青并没有饮下九重花酿啊。」
宁十安震惊:「什么?」
重月道:「容长青求愿復活阿芷,起初我测算不出,他接连来?了数月,终有一天,我测出解为【生息蛊】,我知?道这?东西阴毒,自然不会给他九重花酿,我的九重花酿只会给予需要拯救自身却犹豫不决的人。」
「在?大雪之前,我并不会帮助恶人实现心?愿。」
宁十安仔细一想,的确如此,她初来?时便?问过林不然,神祠可有出过什么事?儿,林不然的回答是没有,重月建神祠已?有数年,若她真是非不分,临江城早已?大乱。
「那容长青怎么会去银鱼岛……」宁十安愣住,旋即心?头一震,「他是自己?做出的决定。」
「不错。」重月道,「我并未在?他身上察觉到太多恶念,所以给了他解,之后一切由他自行决定。」
宁十安受到冲击,这?简直颠覆了她一直以来?对容长青的认知?,那他得到玉灵骨的事?儿……
她仔细回想,容长青出现在?客栈,同她说了九重花酿的事?儿,于是她去神祠,饮了九重花酿,沐寻为了唤醒她替容长青凝魂,他自此可以化形。也是他在?最?后及时出现,为她打听出了翠儿的消息,让她千钧一髮?之际想通关键,唤沐寻救下翠儿,亦杀了楚凌知?,而他则恰好出现在?楚凌知?尸体旁,恰巧与玉灵骨融合,死而復生。
容长青这?傢伙,一早便?算计好了吧,怪不得临走前对她说【谢谢】。
宁十安咬牙切齿,立刻想到那枚传音符,她愤而起身,独自跑到客栈外,寻个角落点燃传音符。
熊熊火光中,容长青欢快的声音响起:「知?己?。」
宁十安恶狠狠道:「容长青!」
容长青欢快的声音一滞,小心?翼翼:「知?己?,你都知?道了?」
「别叫我知?己?。」宁十安气的肺疼,「你敢骗我?」
「没有。」容长青忙道,「十安,你听我解释。」
「我的确为了玉灵骨而来?,一切也确实在?我谋划之中,但是知?己?,我从来?不是故意骗你。」容长青道,「我一直在?尽力帮忙不是么?」
「若说我骗你,那只在?一桩事?上撒了谎。」
「我曾对你说,我復活阿芷便?够了,人不能太贪婪。」容长青笑了笑,「这?句是骗你的,我的心?愿是永远同阿芷在?一起,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若世事?无常,便?改写这?无常,若生死相隔,便?踏碎这?生死。」
「知?己?,你如此喜欢沐仙君,想必也懂我的感受吧?你不也是如此做的么?」
宁十安想,自己?才没他这?么执念,她只是为了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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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容长青这?样的人,世间也少有,她想他的确疯。
「对了,你那红梅印记到底怎么来?的?」
「我见过初酒,那时我疯狂调查如何获取生息蛊,于黑市交易中遇见了他。」容长青道,「我告知?了他阿芷的事?儿,他得知?生息蛊在?沐府,便?答应助我一臂之力。」
「那把摺扇灵器是他给的,短期内快速提高?修为的丹药和秘法也是他提供的。」容长青笑,「那些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即便?没死在?沐寻手?上,修炼那种?术法,吞吃那些丹药,大抵也活不久,梅花印记便?是在?修炼之后出现的,应当同他给我的丹药与秘法有关。」
「我从那时起便?谋划如何获得新的身体,我得知?凌天剑宗有玉灵骨,便?有意识的同阿芷回了临江城,接下来?的事?儿你便?都知?道了。」
宁十安愕然,又是初酒。
容长青道:「初酒听闻生息蛊在?沐府,便?很兴奋,一副看乐子的姿态,他拿我做棋子,目的应当是沐府。」
宁十安道:「是沐寻,你可知?初酒同沐寻有什么过节?」
「不知?,初酒并未透漏过多。」
宁十安陷入沉思。
容长青声音低下去:「知?己?,能原谅我么?若日?后有差遣,我定倾力相助。」
宁十安想,容长青这?一路走来?,端的是惊险无比,踏错一步,便?万劫不復,她忍不住问:「容长青,你后悔过么?」
容长青问:「后悔什么?后悔屠城?后悔成为亡魂,还是后悔这?样人鬼不知?的活着?亦或是,后悔被阿芷发?现做错的那些事?儿,终日?提心?吊胆?」
宁十安道:「差不多,你后悔过么?」
「没有,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容长青笑,「我就是这?样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无论怎样活着,亦或有什么后果?,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同阿芷在?一起。」
这?傢伙……
宁十安连连嘆息:「冷静点儿容长青,你以后不能再乱来?了。」
容长青笑:「放心?,阿芷在?,阿芷不喜欢我胡来?,我不敢的。」
·
传音符熄灭,宁十安盯着长街有些出神。
抛开别的不谈,这?世间还有容长青这?种?为了爱孤注一掷的人么?
思量间有林不然走过来?,轻声道:「宁姑娘,为了庆祝解决了大麻烦,今夜城中举办集会,姑娘愿意同我一道去瞧瞧么?」
宁十安想沐寻反正不在?意,点头应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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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中只剩下沐寻与重月,两个人皆不爱说话,皆面无表情,互不理会,卖糖青梅的婶子提着竹篮,沿桌兜售,沐寻起身,买了一袋。
他将糖青梅攥在?掌心?,走出客栈,彼时天色渐晚,长街上灯火渐次点燃。
他见姑娘站在?街角,灯火替她拢上薄光,衬得小脸愈发?娇美。
他欲上前,忽见林不然从街对面跑来?,手?里捧着一袋糖青梅,递给姑娘,姑娘眼睛晶亮亮的接了,笑的格外开怀。
他手?指蓦然攥紧,将牛皮纸袋捏成一团,随后又颓然松开。
他站在?阴影处,不想上前也不想离开。
姑娘喜滋滋的吃糖青梅,又从袋中取出一颗搁在?掌心?,递给林不然,林不然捻起送进?口中,眼睛蓦然睁大,惊喜道:「哇,这?个真好吃,宁姑娘推荐的果?然不会错。」
他抿抿唇,也从自个儿的纸袋中取出一颗送进?口中。
他眼神一黯,酸的,不好吃。
第24章
「宁姑娘要试试这个么?」林不然递过来一串裹着糖浆的玲珑果?,「我们这里的特产,会在口?中炸开,很有趣。」
宁十安本来就爱尝试新事物,接过来便往口?中送,一咬便爆浆,甜滋滋的,疯狂在口?中跳动?,宁十安很高兴,眼睛弯成月牙儿。
林不然侧眸瞧,跟着笑,脸颊悄悄泛红。
宁十安瞥见不远处的飞剑投壶的小把戏,跃跃欲试,林不然一眼看出,立刻道:「走,去瞧瞧。」
两人兴致勃勃到了近前,摊铺上摆着许多机关小玩具,宁十安看中一只?机关小鸟,拨弄机关,玄铁小鸟便盘旋而起,还?会喷出烟花。
宁十安做出决定,正要去买飞剑,林不然已经抱着剑筒出现在她面前,笑道:「给你。」
这傢伙真贴心啊,热爱生活,事事有回应,还?生的俊,修为高,宁十安越看越顺眼。
宁十安将一筒剑投完,都没能投中大奖,林不然又买来一筒:「我来。」
他扬手?,飞剑丢出,精准的落入筒中,飞剑消耗不过半数,机关小鸟便已到手?,他将机关小鸟搁在她掌心:「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找来。」
宁十安仰脸看他:「林师兄真好。」
灯火交织的阴影处,青年安静立在其?中,默默看向欢喜的两人,眸色沉沉,不知所想。
重月轻咳一声出现:「姐姐同林不然很相配。」
沐寻的视线追寻着四处跑动?的姑娘,白色裙角在他眼前风一样划过,他淡声道:「是么??」
重月靠过来,抬手?指给他看:「契合的两人在一起总是开心,你瞧。」
他瞧的再清楚不过,他都在这里瞧了半天了,沐寻垂下?眼:「的确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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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页
「从前林师兄总来求姻缘,卜算结果?一直是不成,但方才我替他卜了一卦。」重月看着阴影中的青年,刻意停顿,引得他望过来,她才说完后半句,「有解了,你猜解是什么??」
青年神色冷下?来,很快回道:「不猜。」
胆小鬼,重月故意道:「解是一位特别好的姑娘,好多人喜欢。」
青年眸色愈冷,许久之后才道:「挺好。」
重月知道沐寻的天生缺陷,她听过这位仙君的名号,这些寻常人能懂的东西到他这里总是艰难,于是追问?:「若姐姐真同林不然走了,你要如何?」
青年看上去与寻常无异,甚至情绪波动?都不大,只?是回应的时间长?了些,长?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缓缓开口?。
「去阿斐那儿给她讨些嫁妆。」
好好好,重月不再多言,吧嗒吧嗒走开,去一旁的甜水铺子买甜茶,老?板开心追问?:「仙子,我们大师兄真能找到对象了?」
她抱着甜茶,面无表情:「不知道,我没卜卦,骗那位仙君的。」
老?板一顿:「啊?为什么??」
她嘬了一口?甜茶:「看那位仙君挣扎很有趣。」
·
宁十安怀里抱了一堆小玩意儿,全是林不然赢来给她的。
她自然瞧出林不然的情意,但自个儿的状况属实不好耽误人家,还?是打算同他说清楚,正欲开口?,林不然却忽然道:「宁姑娘喜欢沐仙君吧?」
他看出来了,宁十安觉着自己演的真好,点头承认:「所以你……」
「但沐仙君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林不然笑,「宁姑娘不要急着拒绝我,你同沐仙君也不一定成不是么??我还?有机会。」
「这……」
林不然从她怀中将重物接走,笑着道:「没关系的,我等你。」
宁十安原本想说她不可能放弃沐寻,忽而想到最后还?要死遁,死遁之后可就是自由身了,林不然这么?适合做道侣,她其?实很心动?啊。
宁十安脱口?而出:「那以后若是我改变心意,你尚未有道侣,咱们也不是不行。」
林不然笑出声:「好。」
·
沐寻坐在不远处的茶肆,点了一壶姑娘常喝的绿茶。
相配的两人就在眼前有说有笑,林不然总能变出稀奇有趣的玩意儿,兴致勃勃的配合姑娘的情绪,姑娘……前所未有的高兴……
这是他做不到的事儿,他没有高兴的时候,饮一口?凉茶,苦的,推向一旁。
林不然打开机关小鸟,那只?玄铁鸟便扑棱扑棱飞起来,一小口?烟火喷出,火星落在姑娘头顶。
他指尖掐诀,灵光刚亮起,林不然已经抬手?摁在姑娘头顶,将火星扑灭,姑娘惊慌的将脑袋往他身前送,似在问?他头髮有没有事儿,林不然便垂眸替她检查,两人姿态亲昵,姑娘像是被他揽进怀中。
他移开视线,又喝了一口?凉茶,依旧是苦的,原本不在意的,此刻却莫名有些烦。
少年提着一篮九重月沿街兜售,自大雪过后,城中不少地方长?出了九重月,郁郁葱葱,玲珑可爱。
「公子,您要买么??」少年走到近前,见他一直望着,试探的将竹篮递到他面前。
一篮九重月,约莫二三十朵。
鬼使神差的,他摸出银子,将一篮全部买下?。
他没有心愿,嗯……只?偶尔有过奢望,那严格意义来说,不算心愿……
他望着一篮九重月,想起重月的话,下?意识取出一支,用低到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问?:「宁姑娘会离开我么??」
问?完之后,开始一片一片撕扯花瓣,花瓣似月光,落一地霜,结果?不出意料,是【会】,他便又取过一朵,一片片扯完,仍是【会】。
他并未有太多情绪,而是将剩下?的九重月尽数测完,结果?一如开始,宁姑娘会离开他,他早知如此,并不意外,花瓣散落在脚下?,被风捲走,纷纷扬扬。
林不然同宁姑娘停留在字画摊铺前,不知向摊主?求了什么?字,一人一只?锦囊妥帖收好。
有的人有解,有的人没有。
他起身离开。
·
林不然一直将宁十安送到客栈门口?,这才依依不捨挥手?离开。
宁十安抱着一兜战利品往二楼客房去,今夜没见过沐寻,不知他在做什么?,她同林不然出游,想来他也不在意。
这样说,他这性格倒是有些好处,一边攻略他,一边还?能同别人培养感情,属实不耽误,啧啧。
沐寻的客房就在她隔壁,她想起离开时他苍白的脸,见他房间透出烛光,还?是伸手?敲门。
「沐寻,你睡了么??我能进来么??」
门内片刻后传来青年平静的声音:「进来。」
宁十安推门而入,他正坐在桌前翻看一本册子,烛火下?的脸庞无甚血色。
宁十安走上前,将怀里的小物件丁零噹啷放下?,挨着他坐:「你还?好么??」
青年的视线扫过那些小物件,略有停留,宁十安以为他难得有兴趣,便道:「这些都是林不然赢给我的,夜市长?街很热闹,特别有趣,明日还?有,你要同我一起去么??」
沐寻眼睫半敛:「不去。」
他惯常这么?答,总要宁十安费一番口?舌才能同意,她拿起机关小鸟,像寻常那样给他详细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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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只?机关小鸟,它?会喷火。」宁十安拨弄开关,机关小鸟便扑棱扑棱飞起来,呛了一口?,喷出一簇小火苗,随后又扑棱扑棱一直飞。
沐寻面无表情,屋内气氛冷下?来,唯有那只?鸟发出扑棱扑棱的声音。
「我不喜欢。」青年如是说。
「你什么?都不喜欢,你就没有喜欢的事儿。」宁十安不在意,又在那堆宝贝里扒拉,扒拉出用油纸包的玲珑果?,「林不然说这是特产,很好吃,还?会在口?中炸开,我吃了,挺有趣。」
她将玲珑果?递给青年,他不接,冷冰冰的望她,她便将玲珑果?搁在他面前的茶碟上,闷头再去扒拉。
「你看这锦囊,我同林不然一人求了一个,据说能保佑以后再相见,挺有趣的不是么??明日我们也去……」
「宁姑娘。」青年忽而出声打断。
「怎么?了?」
青年冷漠:「夜深了,早些歇息。」
宁十安正说得开心,昂起脑袋:「我不困,再聊会。」
烛火下?,青年眼眸沉如深海。
头顶上的机关小鸟忽而被呛到,吱吱嘎嘎的乱吐火星,宁十安便笑着同沐寻的道:「方才在夜市上,这小鸟也出问?题,火星还?落在我头髮上,林不然她……」
机关小鸟蓦然在空中爆开,发出「砰」的一声,零件带着烟四散。
宁十安惊愕的看着指尖冒着灵火的沐寻,方才正是他引、爆了机关小鸟,尚未来得及问?什么?,人勐然被男人拽进怀里,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腿上。
强壮坚硬的手?臂箍住她的腰,叫她不能动?弹,她慌乱之际想要挣扎逃离,另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脑袋,将她强硬的按向自己。
随后视野一暗。
他吻了下?来。
第25章
宁十安理智被剥夺,她被禁锢在沐寻膝上,被迫接受他的?吻。
思绪一片空白,青年?身上总是冰冷,他将她按进怀里,让她的柔软贴上他的胸膛。
他掠夺着她的甜蜜与空气,叫她四肢都失了?力气。
不知过去多久,他才终于放开她,宁十?安髮丝凌乱,嘴唇红肿,意识更是混乱不堪,连任务都忘得一干二净,她蜷缩在他怀里,无措道:「你、你、你……」
她衣衫挣扎间散开,整个人?乱七八糟,青年?却衣衫整洁,就连那双眼眸都平静异常。
像是意乱情迷的?只她一人?……
脑子浆煳一般:「你?到底为什么……」
他忽而将她打横抱起,引得她惊唿一声,伸手揪住他的?衣襟,他起身往床榻去。
宁十?安愈加慌乱,很快整个人?便被抛进绵软的?床榻中,青年?掀开被褥,跟着上、床,将她与自己?一道盖住。
宁十?安这?时?候意识终于回?笼,于任务来说自然是好事儿,但于她个人?来说委实太过仓促,连个准备时?间都没有。
她一时?不知躲还是不躲,本能往里躲,腰肢上揽上一只手,稍一用力,便将她拽进怀里。
青年?身体?的?热气传来,她被迫与他贴合,双手下意识推拒,被他反剪在身后摁住。
他垂首,又来吻她。
宁十?安侧脸躲开,气喘吁吁:「沐寻,你?到底……」
青年?低声:「宁姑娘不是喜欢我么?为何要躲?」
「是喜欢……」宁十?安脸颊滚烫,将表情藏进灯火无法点燃的?暗处,「但太突然了?,你?为何突然如此?」
「没有为什么。」青年?垂首,于暗处寻到她的?唇,低声,「宁姑娘,别躲。」
她倒是想躲,可他根本不让,整个人?被摁进怀里,那吻便又强硬的?落下来。
·
宁十?安第二日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青年?箍在腰间的?手臂,昨夜……
她勐然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还在,她松了?一口气,昨夜他亲的?她喘不过气,他仍要继续的?时?候她神色惶恐,呜呜抗拒,好在他最?终停下,放过了?她。
不是她不争气,她没准备好,她没想这?么快,而且,也摸不清他的?态度啊……
这?傢伙,亲了?做了?恐怕都不知道爱还是不爱,她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宁十?安背对着他被他扣在怀里,正胡思乱想,头顶忽而传来青年?的?声音:「醒了??」
宁十?安脸颊「腾」便红了?,她含煳道:「嗯。」
他手臂用力,叫她转过身来,宁十?安逃避般的?直接坐起,涨红着脸:「你?先说清楚,昨夜到底怎么回?事。」
沐寻便也坐起,语气淡淡:「宁姑娘,我无法解释。」
声音干干净净,没有晨起的?睡意,没有情迷之后的?暗哑,平静又清醒。
宁十?安炸毛,愤然回?头与他对视:「什么叫无法解释?」
沐寻想了?想:「硬要说的?话,便是突然想亲你?,于是便如此做了?。」
一定?是醋了?,醋她一直提起林不然,有进展啊宁十?安,她加紧逼问:「喜欢我?」
沐寻沉默。
宁十?安知道他无法回?答,喜欢么?他可能没这?种情绪,不喜欢么,他又无法自控的?亲了?她,这?情绪对他来说还是太过复杂。
不用他回?答,宁十?安自行?在脑海中检索好感度,进度条果然向前涨了?一大截,虽未过半,但也是质的?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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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虽然害羞,但他亲起来委实……还不错……
宁十?安想着想着,脸颊又腾腾冒热气。
沐寻道:「宁姑娘,有些东西我给不了?,对你?始终不公平,你?若是想离开……」
任务进展顺利,宁十?安高兴着呢,她打断:「我没有想离开。」
沐寻想起自己?的?不可控,总觉得隐患重重,「可是我……」
「没关系,你?想如何便如何。」宁十?安善解人?意,说完又觉得不妥,眨巴着眼睛瞧他,「若我不愿,你?莫强迫我便好。」
青年?偏过头,眸色沉沉:「不好说。」
宁十?安:……
沐寻幽深的?目光望着她:「我不可控,例如昨夜。」
宁十?安被他瞧得脸颊滚烫,含含煳煳:「昨夜最?后停了?……」
沐寻想了?想,认真问:「那宁姑娘是从何时?开始不愿意的?呢?」
何时?开始不愿意?宁十?安全身的?血色几乎都冲上了?脸颊,为什么会有人?这?样问啊!
她说不出话,眼巴巴的?看他,有些急有些茫然,眼圈便微微泛红。
青年?忽而沉声:「宁姑娘……」
「嗯?」
「我现?在……」沐寻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扣向自己?,「可以亲你?么?」
这?傢伙……宁十?安难以招架,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叫她难回?答,她胸口微微起伏,思绪混乱难明。
青年?冰凉的?指落在她的?脖颈,她瑟缩,微微发抖。
沐寻单手扣住她的?脑袋,轻轻用力,迫使她仰起头,俯身,凑近微张的?红唇。
「笃笃笃」,敲门声清晰的?响起,「宁姑娘醒了?么?」是林不然。
沐寻身形一顿,略一挣扎,放开了?宁十?安。
宁十?安冷静下来,搓搓脸蛋,问门外的?人?:「林师兄,何事找我?」
林不然道:「我听闻宁姑娘今日便要离开临江城,特来相送。」
宁十?安想,这?傢伙拿着她爱的?号码牌,以后有可能在一起,沐寻这?边进展越快,同林不然的?可能性就越大,强者都是兼顾,成功需加倍努力。
宁十?安理顺思路,拽住沐寻的?手腕,将他带下床榻,沐寻不解,由着她去,她忽而摁住他的?胸膛,小手柔软温热,他下意识想握,她却忽而用力,将他推到屏风之后。
沐寻:……
宁十?安伸出手指搁在唇上:「嘘,阿寻,莫出声。」
沐寻:……
宁十?安退出屏风,走出去瞧,房间中央并不能瞧见屏风后的?人?,颇为满意,将自个儿整理好,头髮丝儿都一丝不苟整理成看似随意实则用心的?模样,这?才拉开房门。
林不然瞧见她,眼眸骤然发亮,赞嘆:「宁姑娘真好看。」
这?傢伙比起沐寻来说可太能提供情绪价值了?,宁十?安全身通畅,将他迎进来。
林不然将他带来的?宝贝一股脑儿搁在桌上,笑眯眯:「都送你?。」
一桌子符篆灵器,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宁十?安忙道:「师兄破费了?。」
「出门在外,总要保护自己?,就像昨日那玄铁船身,若是砸到身上不堪设想。」林不然道,「今日别后,我便不在你?身边,无人?可依靠,危险来临,总得有些灵物傍身。」
这?倒是真有用,宁十?安感激:「林师兄周详,也是,我师兄虽武力值高,但也是天下为先,跟在他身边,倒的?确很需要这?些。」
屏风后的?沐寻指尖微不可察的?紧握。
「沐道友大义,我很钦佩。」林不然笑道,「对了?,宁姑娘,昨日脚踝上的?伤可好了??」
宁十?安转动脚踝,只有轻微不适:「大多好了?。」
「我可否再为姑娘换一次药?」见她神色犹豫,他劝道,「最?好根治,不然会留下隐患。」
宁十?安不经意扫向屏风,反正沐寻也不在意,他这?会儿应当还不懂吃醋,问题不大。
于是她道:「有劳师兄。」
屏风后沐寻离得不远,纷杂细微的?声响传入耳中,窸窸窣窣去除鞋袜的?声音,手指握住纤细脚踝,与皮肤接触的?声音,止血粉落在伤口上的?声音,以及在药粉刺激下,姑娘忍不住微微喘、息的?声音。
喉头蓦然腥甜,他取出白色丝绢捂住口,血渍蔓延,他将丝绢团成一团,用力攥在手心。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重新变得安静,姑娘漂亮的?脸蛋探进屏风内:「阿寻,你?还好么?」
他看着她不说话。
姑娘瞧出他脸色不对,走上前来,伸手轻触他额头:「阿寻,你?受伤了??」
他摇头。
姑娘跑出屏风外,很快取来一枚乳白色丹药:「你?吃这?个,林师兄给的?,说是治癒内伤。」
他面?无表情:「不吃。」
「对了?,林师兄说为我们饯别,在清风酒楼设宴,你?去么?」
他冷冰冰:「不去。」
姑娘便笑道:「早猜到了?,知道你?不想去,那我一个人?去啦,林师兄还在外面?等,那我就……」
姑娘转身欲离开,他蓦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姑娘神情疑惑,片刻后恍然:「你?是介意林师兄么?不希望我同他走的?过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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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了?默,松开手:「不是。」
姑娘歪过头,神情可爱:「还是你?介意我是你?未婚妻,即便自己?不喜欢,也不能同别人?过于亲近?」
「没有。」这?倒是冤枉他,他从未这?样想过,「宁姑娘从来是自由身。」
「那?」
「宁姑娘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儿。」沐寻整理自己?的?情绪,发觉黑沉沉一片,太多他不明白的?东西搅合在一起,理不顺,道不明,总不能因此要求宁姑娘,便道,「喜欢林不然也可以,同他在一起也可以。」
「哦。」姑娘拖长语调,眼眸弯弯,「阿寻,我知道了?。」
姑娘转身退出屏风,快步往外走,他很快听见开门声,旋即是同林不然欢喜的?交谈声。
他头脑一片混乱,无意识的?走到门前,伸手拉开,门外两人?吓了?一跳。
他往姑娘身边一站。
姑娘便好奇的?望他:「阿寻怎么了??要一起去么?」
他便道:「要去。」
要去,不去难受……
但眼下,看着两人?欢快的?气氛,去,好像更难受……
第26章
林不然悄悄向后看了一眼,同宁十?安低声道:「沐道友醋了?」
宁十安思索片刻:「不算吧……」
三人加上重月一道往清风酒楼去,沐寻走在边侧。
林不然同宁十安咬耳朵:「平日没这般殷勤,你去哪儿他是不管的,这定?是上心了。」
宁十?安啧啧称奇:「你单身多?年,懂的倒是不少?。」
林不然眼神幽怨。
宁十?安忙道歉:「错了错了。」
林不然好哄,只觉姑娘活波可爱,又同她道:「要不再同我亲昵些?,搞不好沐道友能与你更进一步。」
「你人还怪好的。」宁十?安道,「可这样利用你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林不然道,「我愿意?的。」
宁十?安颇为动容:「若多?年后你没道侣,我定?来找你。」
林不然哈哈大笑。
两人在这里?亲亲蜜蜜咬耳朵,沐寻走在边侧默不作声?。
重月黑洞洞的眼睛没有情绪,小声?嘀咕:「心如?刀割,心如?刀割。」
沐寻瞥她一眼:「没有。」
重月便道:「去求嫁妆吧,这眼看着要成了。」
沐寻:「成了再去。」
这傢伙真是……
重月低声?:「你不主动些?么?姐姐要被抢走了。」她虽故意?气他,但心底是喜欢他的,他杀了楚凌知,完成了她的心愿,她希望他能和姐姐在一起。
沐寻道:「林不然与她更相?配。」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重月道,「不是耽误他们甜蜜相?处嘛?离开喽。」
沐寻硬邦邦:「不走。」
啧啧,重月想?,真是活该受折磨。
·
一碟碟精美菜餚端上桌,掌柜还额外送了几坛酒。
四人间隔落座,宁十?安想?起昨夜与沐寻的亲亲,便想?起重月给的解【九重月】,那到底代表什么?是指重月本人么?无论如?何,算是应验。
这些?日子遇到的所有事儿都同初酒有关,这傢伙似乎在四处放火,总要找到他,也许可以藉助重月。
宁十?安便问:「重月,你能占卜出初酒的方位么?」
重月抬手,掌心便盛开数枝九重月,她握着花束往宁十?安面前一递,苍白的小脸带着难得的笑意?:「给你,姐姐想?许什么愿,自己?测便是。」
宁十?安伸手接过,她眼角便弯了一弯,很是雀跃。
小姑娘命途多?舛,性子却如?此可爱,宁十?安忍不住揉揉她的头髮,她微微愣住,没有血色的皮肤悄悄爬上微红。
说起来,她一生并未得到过什么关爱,唯这素未谋面的姐姐帮了她,便想?再亲近些?,她坐在宁十?安对面,身侧是沐寻,这傢伙也不主动,委实浪费,她便看向沐寻,试图同他换个?位置。
认真剥盐水虾的青年头也不抬:「不换。」
重月愤愤然,小气,自己?不亲近还不给别人机会?!
沐寻默默剥好一盘虾,想?递给身侧的姑娘,不曾想?林不然先他一步,一碟虾肉已经送到姑娘面前。
他盯着眼前的虾肉沉默,这东西他不吃,是给她剥花生剥栗子剥一切剥着剥着习惯了。
他早说了,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一张桌子,宁十?安自然察觉,见沐寻眼睫微垂,神色黯然,想?来受到一定?冲击,说不好就?此开窍,于?是她将碟子推到中间:「师兄一起。」
林不然便推拒:「姑娘吃。」
这番做派刻意?又令人不适,但刺激沐寻来说刚刚好,他神色比方才更沉,忽而抬眸,两人动作下意?识顿住。
他抬起手,宁十?安本能的缩脖子,沐寻却只是将自个?儿剥好的一盘推给林不然,迎着众人惊异的目光道:「给你们,不够我还可以剥。」
一桌人皆沉默。
林不然没想?到他来这一招,颇有些?招架不住,低声?在宁十?安耳边道:「我不忍心了,你呢?」
宁十?安嘆息:「我也……」
她豁然起身,拽住沐寻的便往外走,青年疑惑,但也没有反抗的跟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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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页
宁十?安拽着他一路出了酒楼,停留在僻静的巷弄。
长风穿过狭窄的巷弄,将远处的废竹篓卷的四下滚动。
宁十?安倚在墙壁,将纷乱的髮丝别在耳后,慢悠悠问:「阿寻,你怎么想?的?」
沐寻站在她面前,只道:「林不然人不错,很适合你。」
「那我同林不然结为道侣,你也没有意?见了?」
青年眼眸静如?湖水:「没有。」
宁十?安忽而笑:「可是阿寻,我同林不然结为道侣,会?亲亲的,就?像昨夜你同我那样。」
青年倏尔沉默,望着她不说话。
「你不说话,我可去找他了。」
他依然不做声?,沉如?墨的眼睛盯着她,看不出情绪。
宁十?安故意?起身,佯装往客栈去,刚动,手腕便被青年攥住。
宁十?安便问:「阿寻,做什么?」
他默了默,又松开:「去吧。」
好嘛,逼过头了,直接放弃,宁十?安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沐寻已经有所改变,还需要时间。
于?是她问:「阿寻,你丝毫不在意?我么?」
「不在意?。」
「那我同林不然结亲,你会?来参加婚宴么?」
「不会?。」
「若我要你来呢?」
「好。」
「你会?给我和林不然的孩子起名字么?」
沐寻:……
青年明显停顿了很长时间,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宁十?安便往他面前凑了凑:「你说啊,阿寻。」
阿寻逃避,阿寻不想?说。
宁十?安逗他:「那我同林不然的孩子能不能认你做义父啊?」
饶是毫无脾性的沐寻,此刻也忍无可忍:「宁姑娘。」
「啊?」
他伸手将她扣进怀里?,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衣裙被坚硬的手臂压出褶皱,宁十?安丝毫动弹不得,她略有惊慌:「阿寻。」
沐寻并不回应,俯身凑近她的唇,原本是要亲下去,却不知想?到什么,在最后克制住。
「宁姑娘,我可以亲你么?」他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礼貌的如?是问。
虽然小巷僻静,保不齐会?有人突然进来,宁十?安脸皮薄,被他抱着已经小脸泛红,而且这傢伙还问,问就?是不行,她推拒:「不要……」
可话刚脱口,他便亲了下来,说话的间隙正被他逮个?正着,横冲直撞的闯进来,不给丝毫躲避的机会?。
「唔唔……」宁十?安只能发出短促的无能为力的尾音,双手被他反剪握住扣在腰后,整个?人被他压进怀里?,与他紧紧贴合。
姑娘意?乱情迷,害羞的闭着眼,眼睫无助颤动,脸颊红而滚烫。
青年却在这时睁开眼,他细细打量她的表情,将她死死摁在怀中。
不在意?,不喜欢,没感觉。
但是……
想?亲她……
·
摇晃的兽车中,沐寻靠着轿厢小憩,宁十?安坐在他旁侧愤愤然:「我不是说不要?」
沐寻掀开眼皮,没什么诚意?:「抱歉,我下次改。」
这话丝毫没有说服力,宁十?安恼怒的瞪着他,沐寻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袋糖青梅:「吃这个?。」
宁十?安接过糖青梅,冷笑:「好好好,不想?听我说话,堵住我的嘴是吧?」
青年眸光从半敛的眼睫中望过来,轻声?:「那有更好的办法。」
宁十?安脸腾就?红了,这傢伙!真混蛋!
她抱着糖青梅坐在角落,一颗一颗吃着泄愤,忽而兽车颠簸,她勐然向一侧摔去,眼看便要砸上轿厢,被青年眼疾手快的捞进怀里?,糖青梅都被他完好无损的接住。
宁十?安趴伏在沐寻胸膛,衣裙同他的墨衣缠绕在一处,而颠簸还在进行。
眸光望向轿窗,瞧见一片漫漫天光,这是腾空了。
先前她同林不然与重月告别,通过九重月卜算出初酒所在地【云海之境】,便同沐寻坐上兽车出发,云海之境是悬于?半空的城池,有一段空路需要御风。
而他们两人此刻便行进到这段空路上,今日气候并不温和,狂风席捲长空,将云层尽数搅碎,这渺小兽车便如?暴风大海中的一枚小舟,摇晃的厉害。
宁十?安还在同沐寻赌气,她一赌气便将任务抛诸脑后,几次想?要起身,都被他扣住腰身。
宁十?安气鼓鼓:「你放开我,这点儿颠簸我没问题。」
沐寻不放,温声?:「宁姑娘,这样更安全?。」
这兽车布有结界,横竖摔不出车外,再说她完全?可以拽着铁制把手,也很安全?!
「不安全?!」宁十?安奋力挣扎,可他不松手,便毫无用处,于?是故意?道,「你是真觉得安全?,还是想?抱我?」
「想?抱你。」
「呵,就?算这样真的安全?你也……」宁十?安一怔,大脑陡然死机,他说什么来着?她茫然抬眸看他。
青年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重复:「想?抱你。」
宁十?安被他这直白又野蛮的话冲击,皮肤羞恼的泛红,一时不知要如?何回答。
青年扣住她腰的手臂却又收紧,迫使她更靠近,他的气息将她笼罩。
「想?抱你,想?亲你,却不喜欢你,也不会?对你好,随时可能弃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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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你,远离你,想?要你同良人结契。」
「可是……」
「还是想?要靠近你。」
「怎么办,宁姑娘?」
他垂眸望向她,乌黑的髮丝与她的青丝纠缠。
「想?亲你,可以么?」
宁十?安被他困在怀里?,无法挣脱,连神智都模煳了大半,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青年的声?音却又在耳边传来。
「宁姑娘,拒绝也没用,我不想?听。」
他垂首,撬开了她的口。
第27章
云海之境是一个中型城池,悬浮于半空,据说是城主方万里施展大神通才形成此?境。
兽车跌跌撞撞划破云层,终于撞进?城门之中。
宁十安与沐寻驾着兽车沿着长街前行,宁十安掀开布帘,望见一片热闹景象。
无数枝木沉沉扎入土壤,撑开繁茂的伞盖,中央一株巨大的树木更是贯穿了厚实的地面?,枝干高耸入云,枝叶四散开去,颇为震撼。
街道旁商铺林立,人群川流不息,只?是与?普通凡人不同,竟大?多背生双翼。
沐寻靠着轿厢,同她解释:「云海之境居住者?乃是背生双翼的翼族,翼族曾四散于林间?,是城主方万里聚集族人,又施展神通将陆地禁锢于半空,形成云海之境,供族人修养。」
原来如此?,宁十安便问:「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你曾来过?」
沐寻摇头:「未曾。」
两人寻间?客栈住下?,将兽车交予客栈,便出得街来,不远处便是一座告示牌,上面?贴着几张通缉令,宁十安好奇上前查看,蓦然一怔,指着其中一张同沐寻道:「这张怎么这么像你?」
沐寻仔细一看,沉默不语。
宁十安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惊讶道:「名字也一样。」
沐寻面?无表情:「就是我。」
只?见那通缉令上清楚的画着沐寻的样貌,上书【沐寻,狂妄恶徒,杀之赏金十万灵石】。
好在告示牌四周没人,宁十安从口袋里取出丝绢,叫他俯身?,将他口鼻捂住,在他脑后?系了个结。
她拉着他往人群稀少的角落去,低声问:「你不是说你没来过?」
沐寻道:「的确没来过云海之境,但与?翼族有些渊源。」
「什么渊源?」
沐寻抬手指向巨木:「瞧见那棵中央树了么?」
中央树巍峨壮观,根本无法?忽视,宁十安点头。
「那是翼族的圣树,为翼族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沐寻顿了顿,「早些年我曾在无风林见过,我把那棵树砍了。」
宁十安眉心一跳:「啊?为何?」
「圣树腐朽魔化,不砍掉便会滋生恶念与?魔气。」沐寻道,「但翼族人不肯,觉着圣树有救,我便硬来了。」
宁十安:……
宁十安闷头想了会儿:「可?那圣树到底有救没救?」
沐寻道:「没救。」
「可?你也不是翼族,你怎知一定没救?」
沐寻道:「我看清了圣树腐化的脉路,照那个速度,没救,翼族人也顶不住魔气,绝对会死伤大?半。」
「所以你提前砍了?」
「嗯。」
宁十安猜测:「所以无人知道圣树到底会不会腐朽,你便成了翼族的仇人?」
「没错。」
宁十安陷入沉思,许久后?道:「那你为何要砍,他们也不信你,救人却成了他们的仇人,不值当。」
沐寻瞧她:「你信我?」
宁十安道:「信啊,我了解你,你判断没出过错。」
沐寻望着她不出声,片刻后?道:「宁姑娘,我想……」
宁十安跳起来,一眼看懂他的眼神,面?红耳赤:「刚才在兽车你已经……你怎么还……你想都别?想。」
沐寻漆黑的眼睛轻眨,隐约可?见遗憾:「那好吧。」
光天化日之下?的,这傢伙脑子在想什么!爱也不爱,就知道亲,混蛋极了!
宁十安肚子饿,同他找了间?馄饨铺坐下?,要了两碗小馄饨,还有两杯甜草汁。
宁十安将甜草汁一饮而尽,长长吐出一口气:「方万里想杀你,所以初酒才躲在这里,方万里利用初酒引你来,而初酒利用方万里保护他。」
沐寻掀起丝绢,尝试性的将小馄饨送进?口中,果然没感觉,他吞下?馄饨,这才道:「的确如此?,初酒大?概率躲在方万里的城主府。」
那就难办了……
宁十安嘀咕:「其实为何要管翼族?他们同你又没交情,不信你还恩将仇报。」
沐寻将甜草汁推给她:「想做便做了。」
宁十安便道:「哦,原来你也有想做的事儿。」
「算是吧。」沐寻看向她,目光灼灼,「最近还多了几件。」
宁十安:……
这傢伙!宁十安想,倘若想要攻略有进?展,不能总让他得逞。
两人闲谈间?,长街上忽而吵吵闹闹,宁十安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背生双翼的清秀少年正被铁链锁着游街。
他衣衫破损,皮肤上遍布猩红鞭痕,脖颈和四肢上皆扣着黑色铁链,被两个翼人催促着往前走,走得慢了,一鞭便会抽在身?上。
不少路人围观,吵闹不休。
宁十安忙向馄饨摊铺的老闆打听,老闆道:「这是方承玉,城主的养子,当年族人居住在无风林,圣树被个天杀的混蛋砍了,才迁居到云海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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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族人都恨那砍圣树的狂妄恶徒,唯这个小混蛋,总替那傢伙说好话,说他是为了救大?家,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
「城主恼了,便罚他游街,他仍不肯改口,这事儿便闹了几年,隔些时候,他便要如此?走上一遭。」
宁十安听闻此?事,去看沐寻,低声道:「是为了你。」
沐寻没有丝毫触动:「有何必要?事情不会改变,还白白遭受这些苦难。」
真?冷血啊,宁十安便再次体?会到对他好没用这句话。
宁十安又问:「那……要救么?」
「救了他,初酒便会知道我们在此?地,以他的遁术,有了防备便难抓了。」
说的也是,但这少年……
「啪」一声响,那少年便因脚步慢又挨了一鞭子,皮肤裂开,血珠崩落。
「说啊,错了没?」
他咬牙不吭声,因这沉默又挨了一鞭子。
宁十安不忍心,沐寻却道:「不过是皮外伤,不及筋骨,回去休息几天便会癒合。」
话虽冷血,但有道理,救了的确不好收场,宁十安便道:「那我们晚上去瞧他。」
·
暮色降临,沐寻带着宁十安靠近城主府,城主府守卫森严,而方承玉则被丢回自个儿的破屋,在城主府外围。
两人轻易便靠近,宁十安见屋内亮着灯,欲伸手敲门,沐寻却已带她破门而入。
少年正拨开染血的衣衫,艰难的给自己上药,忽而六目相对,身?体?一顿,僵硬的问:「你们谁啊?」
宁十安一时不知要怎么回,伸手扯下?沐寻脸上的丝绢。
方承玉看清沐寻的脸,惊讶的张开口:「你、你……」
宁十安道:「没错是他,狂妄恶徒。」
方承玉震惊之色褪去,看向沐寻的目光多了几分欣喜,声音都柔润不少:「你、你怎么来了?」
沐寻道:「来找人。」
方承玉眨着大?眼睛看他,满脸都写着难道是我……
宁十安语重心长:「不是你,别?多想。」
方承玉略显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找谁,需要我帮忙么?」
「的确需要。」宁十安道,「城主府来的客人中可?有名唤初酒的?」
方承玉尴尬道:「我近日游街频繁,府里的事儿知道的少,但我可?以去打听,你们别?急。」
少年满脸都写着【放心,我能堪大?用】的紧张与?期待,生怕两人就此?失望,看完宁十安又去看沐寻,饱含歉意:「我待会儿就去打听行么?」
宁十安没想到方承玉对沐寻如此?真?挚,而沐寻淡淡扫过少年身?上的伤,似是觉得并不严重,而初酒不稳定有可?能危及到云海之境,便冷漠的道:「那也可?……」
「以」字尚未出口,便被宁十安捂住口,她笑着看向少年:「不用着急,修养好再去。」
沐寻眨眨眼,姑娘不让他说,多说会挨骂,虽然他不在意,但也不想挨骂,于是乖乖闭嘴。
方承玉欢喜片刻又开始忧愁:「可?云海之境贴满了沐大?哥的通缉令,你们去哪儿都不安全,要不住在我这里?」
沐寻扫过破破烂烂的小房子,狭窄阴暗,他自己没关系,但姑娘若睡在这种地方,一定不喜欢,而且也不方便给她买糖青梅,果断拒绝:「不要。」
方承玉小脸一僵,慌乱道歉:「对不起,我知道我房子破,我可?以给你们找间?好些的。」
宁十安立刻瞪向沐寻。
沐寻:……
宁十安转向方承玉,安慰道:「别?担心,他只?是不会说话,不是嫌你房子破。」
方承玉偷偷看了一眼黑着脸的沐寻,沮丧:「我是不是惹沐大?哥不高兴了?」
「没有,阿寻一直如此?,没有不高兴。」宁十安劝道,「不过你也真?是傻,这种事儿有什么好嘴硬的,平白受这些伤。」
方承玉低声道:「我不想沐大?哥被误会,总得有人知道他做的是对的。」
宁十安好奇:「你又是如何得知他是对的?」
方承玉道:「我体?质特殊,与?圣树有渊源,能看到圣树腐化的脉络。」
他那时慌乱不堪,四处告知别?人圣树即将腐化,可?无人信他,甚至还以他妖言惑众将他关进?地牢,他在暗无天日的地牢苦苦哀求,却无人回应,数日之后?,他寻得契机逃出,原以为族人皆会死于魔化圣树之下?,却见圣树轰然倒塌,一个青年提剑踩着圣树的树冠走出。
他才得知,是这个青年冲破阻碍砍了圣树,他感激涕零,却只?来得及看他一眼,因为紧跟着他便被族人集体?追杀。
后?来这个青年的通缉令贴满了云海之境,他还偷偷拿了一张回来仔细收藏,想记住恩人的脸。
方承玉认真?:「无论如何,我都要为沐大?哥正名。」
宁十安刚要感慨这小孩真?义气时便听到沐寻冷冰冰开口:「我不在乎。」
方承玉一怔,倔强:「我在乎。」
沐寻平静道:「为了说些无人能信的话日日遭受这些,有什么意义?」
方承玉没料到他这么说,嘴唇发颤:「有意义,即便不信也有意义。」
沐寻扫过他满身?伤,淡声:「不值当也没必要。」
方承玉咬牙瞪着他,伤心填满眼眶,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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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将沐寻拽出房间?,摁在黑暗的墙边:「阿寻,别?这样说。」
沐寻抿唇,俯身?望她:「我便是这样的人,我感受不到这般做的意义,除了受苦有何用?」
宁十安道:「并不是所有的事儿都要有意义,你不明?白也没关系,莫再伤他的心。」
「宁姑娘,即便什么也不说,我心里也是如此?想。」沐寻眼睫半敛,盖住眸光,语气低而轻,「我向来薄情,还不如一早告诉他,省的他多有期待,若是对我失望,便也不会再做这些无望之事,也不必再受这些无妄之苦。」
他望向宁十安,语气淡漠:「宁姑娘,我对你也是如此?,你总要清楚明?白的才好。」
宁十安仰脸瞧他,瞧了又瞧,他眼睫轻眨:「瞧我做什么?」
宁十安便问:「阿寻,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你不想他再为了你……」
「当然不是。」沐寻一口驳回,「我没有感情。」
宁十安乖乖点头:「哦,知道了。」
沐寻沉声:「知道了就该远离……」
他话未说完,宁十安忽而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口,用亮晶晶的眼睛望向他:「阿寻,亲你一下?,你能对他温柔一些么?」
青年瞳孔微微睁大?,旋即又恢復平静,但却久久未能开口。
直到少女?摇了摇他的手臂,软声唤道:「阿寻?」
他才低低回了一个「好」字。
第28章
两人重新进入房间,方承玉也调整好了情绪,低声道:「抱歉。」
沐寻的【温柔一些】便是不开口说话,他只要站在那里沉默,看上去便是一个?温和的人。
他愿意如此宁十安已经很满意,见方承玉伤痕累累,还抓着止血粉,前面已经上过药,但后背鞭痕明显,他自己无?法?触及,便道:「我来帮你。」
方承玉摇头拒绝:「不用。」
宁十安却不由?分说从他手中取过止血粉,抬手便要剥开他的衣衫,刚要动作,手中止血粉被人取走,青年?沉声:「我来。」
方承玉颇为诧异,但神情柔和许多。
「好哦。」宁十安乖乖退到一边,青年?却始终没有动作,宁十安颇为奇怪。
沐寻却道:「宁姑娘请在门外等?。」
她在门外等?,这两人不会吵起来么??宁十安略一愣神,沐寻走过来,拽着她的手腕便将她推出?门外,并顺手将门关上。
宁十安:……
宁十安多少?担心,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便听里面安静如鸡,一丝儿声音都没有,正将眼睛对准缝隙想偷看,门豁然洞开,视野被黑色布料占满。
青年?沉声:「宁姑娘。」
宁十安尴尬的直起腰,往里眺望:「涂好药了?这么?快?」
沐寻一手捂住她的眼睛一手按着她的肩转身,带她往外走:「好了。」
两人出?了城主府,不过几步便到了中央树前,中央树枝干粗壮,高耸入云,因?着高并未遮蔽太多光线。
沐寻忽而停下脚步,宁十安跟着停下,他仰头看,她便也仰头看,看了片刻问:「怎么?了?」
沐寻眉心一拢:「这树……」
宁十安不明白:「如何?」
沐寻缓声:「要腐化了。」
宁十安震惊:「什?么??」
她不可置信的又去瞧,枝繁叶茂,哪瞧着都健康,不安的道:「你没看错吧?」
「没有。」沐寻沿着中央树巡视一圈,平静,「的确要腐化了。」
宁十安下意识按住他的手:「你别冲动,这树不急着砍,我们从长计议。」
沐寻盯着她用力?的小?手,眉心微缓:「你又信我?」
宁十安小?鸡啄米般点头:「信信,当然信,不信你信谁呀。」
「一直信么??」
宁十安要攻略他,当然知道该说什?么?话,没有思考直截了当:「当然一直信。」
沐寻目光落在她头顶,凝住不动,忽而道:「世间怎会有宁姑娘这样的人?
宁十安仰起脸,嘿嘿一笑?:「配你不是正好?」
沐寻:「不是正好。」
宁十安小?脸一僵:「沐寻!」
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在她的慌乱中低语:「配我委屈。」
宁十安尚未反应过来,耳边忽而风起,原是他抱着她掐诀遁走,她只得紧紧搂住他的脖颈,身后传来嘈杂声响,原是巡逻的人靠近。
高处风寒,她紧紧搂着他,脑袋闷在他肩颈,声音软软的贴着他的耳。
「阿寻,不委屈。」
·
宁十安醒来时沐寻已在大堂,穿过客栈的木窗,可见远处生机勃勃的中央树。
宁十安打着呵欠坐下,青年?脸颊上繫着丝绢,宁十安给自己灌了一杯茶,这才压低声音:「中央树还有多久腐化?」
「正在腐化。」沐寻将早已叫好的桂花糕推给她,「再有几日便不可逆转,得在这之前砍掉。」
「根系扎入整个?临海之境,一旦魔化,整个?城池四分五裂不说,城中所有人都会被魔气吞噬,从而丧失理智。」
窗外的中央树没有丝毫异样,宁十安根本看不出?变化,她拧眉:「城池四分五裂会坠毁么??」
沐寻道:「自然会,下方是守云城,云海之境坠毁,便会落入守云城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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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页
那可太惨烈,且不说通知守云城的人撤退需要时间,就算来得及,他们也不能轻易相信。但若是擅自砍树,那梁子?又结大了,况且这里还有身份不明的初酒。
店老闆是翼族,挥着翅膀来送甜草汁,笑?眯眯的多送了一壶:「小?丫头爱喝,拿去喝吧。」
宁十安惊讶:「多谢老闆,今日有喜事么??这般高兴?」
老闆笑?呵呵:「最近中央树的灵气愈来愈充裕,我精神比从前好了许多,我夫人一直重病在床,近日也能下床活动,再有个?把月,大抵能痊癒,当然高兴了。」
老闆说完笑?呵呵的走了,宁十安看向沐寻:「灵气愈来愈充裕?」
「的确如此,腐化是圣树内里出?了问题,圣树为了抵抗腐化,便会释放出?更?多的灵气用来反击,表面看来灵气的确比从前充裕很?多。」
这就更?麻烦了,也许城中有不少?人像老闆的夫人一样,正借住这灵气修炼或是康復,若被砍了,定然激起群怒。
沐寻道:「这些只是饮鸩止渴罢了,一时的治癒如何与丢掉性命相比?」
「但他们不知道,知道也不会信,毕竟你是外族。」宁十安道,「恐怕只有方万里说他们才会信,方万里也不信么??」
「数年?前在无?风林,我最先找的便是方万里,方万里不信。」
宁十安奇怪:「方承玉都能看圣树的问题,方万里为何看不出?来?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沐寻道:「不清楚。」
「若方万里知道却不说,那便是至族人性命于不顾,方万里同?族人有仇么??」宁十安不解,「在无?风林圣树被砍之后,又将族人带上云海之境,重新栽种圣树,结果圣树又出?问题。为何如此巧合?怎么?看都像是想将族人献祭吧。」
沐寻尚未回答,少?年?在这时跑进大堂,气喘吁吁,正欲向店老闆打听,忽而瞥见两人,便闷头跑来,正是方承玉。
「我打听到了。」方承玉抹掉鼻尖的汗珠,低声道,「有两位要找的人,住在城主府的客房,叫初酒,今夜城主在主厅宴客,他也会参加。」
他说罢,取出?一份羊皮卷,在两人间犹豫一番,交给宁十安:「这是城主府的地图。」
宁十安谢过,请他坐下,指着窗外的圣树问:「你瞧圣树可有问题?」
方承玉仔细看了片刻,瞳孔陡然一缩:「怎么?……怎么?……」
他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再次看去,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为何又开始腐化?」
宁十安安慰道:「别担心,最不济,你沐大哥在呢。」
话虽如此,方承玉还是坐立难安,只稍作停留便告辞离去。
宁十安扫过他慌乱的背影,继续方才的话题:「你说方万里是不是有问题?」
沐寻道:「晚上去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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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时分,长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灯火逐渐点亮,若星子?散落深海。
沐寻带着宁十安跃过高墙,翻进城主府,他避开巡逻修者,很?快到了主厅外。
两人靠在暗处的廊柱,主厅内灯火通明,内里觥筹交错,丝竹悦耳。
宁十安在沐寻的气息庇护下探头去看,便见主座上坐着位一身青衣的女人,约莫二十七八,眉目美艷慵懒,正同?身侧的青年?对饮,那青年?眼熟,正是初酒。
宁十安低声道:「那女人是方万里?」
沐寻道:「不错,正是方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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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里歌舞翩翩,方万里饮下杯中酒,慵懒靠在宽大的梨木椅背上,同?初酒道:「你惹他做什?么??还要逃到我这里来。」
初酒愤愤不平:「他有什?么?好?主上那么?喜欢,还得是我才能助主上成就大业。」
「主上就喜欢他那冷漠劲儿。」方万里摇头,「你差远了。」
「论冷漠果决,我比他强多了,他那般优柔寡断,不能成事儿,我就是要主上看看,他选错了人。」
方万里嗤笑?:「他优柔寡断?你疯了吧。」
初酒哼道:「你别不信,我看他早被身边那位宁姑娘融化了。」
方万里来了精神,惊讶道:「宁姑娘?他按道理绝不会动情,怎么?会被个?姑娘打动?」
「不算打动,但我看离打动也不远。」初酒冷笑?,「心智薄弱,成不了大事儿。」
方万里根本不信他,重新躺回去,慢悠悠道:「上回在无?风林他就砍了我的树,你若是将他引来,岂不是又要坏我的好事儿。」
「我这不是无?处可去么?,被他重伤,只能来找你。」初酒狼狈道,「对了,你那圣树准备怎么?处理?要腐化了,你真打算拿一城族人血祭?」
「怎么?是血祭?」方万里皱眉,「是优胜劣汰,如今族人实力?太弱,圣树腐化可以激发灵根变异,虽然死伤大半,但活下来的族人却可以实现质变,我翼族便不用再蜗居在小?小?云海之境。」
「你可知在无?风林时,我翼族东躲西?藏过的有多艰难?你可知因?着体型特殊,大多美貌,守云城的地下水牢锁着我翼族多少?族人?又因?为羽翼可以炼化为飞行法?器被多少?人觊觎?」
「没有力?量如何守家?没有力?量如何立足?」方万里饮下杯中酒,「总要有所牺牲,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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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酒钦佩:「我欣赏你的魄力?,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方承玉那小?子?……」
方万里笑?:「没人听他的话,看他挣扎也挺有趣。」
初酒看了看漆黑如墨的远空,收回视线:「他追来是早晚的事儿,我不能一直东躲西?藏,他砍了你的树,你一定也很?恨他,不如我们联手。」
方万里抬眼:「要如何做?」
初酒便道:「从那位宁姑娘下手试试。」
方万里笑?:「宁姑娘么??我也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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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瞧了半天,只见首座上两人相谈甚欢,却什?么?也听不清,便问沐寻:「他们两说什?么??」
沐寻摇头:「有灵力?屏障,听不清。」
这时初酒起身离席,方万里独自一人留在厅中饮酒,歌舞仍在继续。
沐寻搂住宁十安的腰身猫进夜色,跟上初酒。
初酒很?快转进客房,就在他进去的一瞬,沐寻同?宁十安也跟着进去,屋内黑漆漆一片,初酒察觉风动,警惕道:「什?么?人?」
一柄匕首便贴上脖颈,青年?淡声:「好久不见。」
初酒暗中叫苦,他知道来得快,不知道这般快,他慌道:「别动手,有话好说。」
宁十安坐在一旁的八仙桌上,慢悠悠问:「你手上的红梅印记怎么?回事?」
初酒借着月光看清宁十安的脸,回道:「这是主上的赐福,接受过主上赐予的人便会有这个?红梅印记。」
「所以容长青也是因?为你主上给予他功法?,才有了这个?印记?」
「不错。」
宁十安又问:「你主上是谁?」
初酒抿唇不答,大有杀了他也不会说的架势,宁十安便换了个?问题:「你为什?么?针对沐寻?」
初酒倒是实话实说:「主上欣赏他,我不服气。」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初酒忽而笑?,「我也没有痛下杀手不是么??」
宁十安搞不清初酒的目的,他一定还藏着许多东西?没说,恐怕和那位主上有关,真杀了他,线索便断了。
沐寻显然也想到这点,并未直接动手,而是封了他的经脉,将他摁在椅子?上。
外面忽而狂风大作,木门被吹得吱嘎乱响。
初酒转动眼珠,忽而道:「沐寻,你不去砍树么??腐化快要完成了。」
沐寻挑起木窗,果然见府外的中央树内里漆黑一片,他转身回来,捏住初酒的脸,迫使他张开口,餵进一颗通体血红的丹药,眉目清冷:「在这儿等?我,离开会死。」
初酒转向宁十安,苦着脸:「你瞧他,是不是比我恶毒多了?」
宁十安:「呸。」
沐寻攥着宁十安的手腕带她离开,宁十安临走时初酒忽而扯了扯她的衣服,她扭头,便听初酒道:「你还没拿下他啊?」
宁十安脸一红:「要你管。」
初酒便笑?:「我帮帮你。」
第29章
宁十安与沐寻赶往圣树,将将靠近便听人声鼎沸,便见方才还空荡荡的圣树此刻挤的满满当当,似是在举行什么祭礼。
沿街的火把点亮漆黑天幕,翼族与远道而来的修者皆在把酒言欢。
宁十安头痛:「这定然是初酒搞得?鬼,圣树如何?」
沐寻的视野中?,圣树内里的黑色已经满到溢出,一丝一缕融入到外界,他直截了当:「得?砍。」
宁十安看向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圣树,这?模样?根本不可能让这?群人相信圣树要?完蛋,但硬来?的话会出大问题。
这?儿不比地面,云海之境乃方万里以大神通制成,几乎相当于她的法?器,对沐寻很不利。
「两位道友远道而来?,可愿与?我共饮一杯?」女人爽快的声音响起,一身青衣的方万里提着一坛酒出现在两人面前?。
宁十安便问:「好喝么?比甜草汁还好喝么?」
方万里笑:「当然好喝,这?是我酿了数十年的酒。」她在圣树下?的木桌坐下?,拨亮桌上的油灯,笑眯眯招手。
宁十安望沐寻:「去尝尝。」
青年便与?她一道落座。
方万里给两人斟满酒,酒液清香扑鼻,她见宁十安不动,自个儿先饮一杯,脸颊泛红,漂亮的凤眼微醺:「你们瞧,没毒。」
宁十安捧起酒杯小啄一口,有些辣,她吐了吐舌头,沐寻不语,目光冰冷的落在方万里身上。
方万里纤细的手臂从宽袖中?伸出,握住酒罈坛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盯着清澈的液体,慢悠悠道:「其实?这?是我们翼族自己的事儿,你们又何必在意?」
宁十安眉心一跳:「你果然知道。」
方万里懒散的用手掌支着脸颊,宽袖散落,露出素白如霜的手臂。
「我种的我能不知道么?」她看向宁十安,笑道,「两位何必淌这?趟浑水?没有好处,说?不定还会一不小心丢了性?命,何苦呢?」
她说?话间,有少年几步登高,振臂大唿:「圣树要?腐化?了,大家快离开云海之境,现在走还来?得?及。」
正是方承玉,他奋力疾唿,一声接连一声,可全场无一人信他。
「阿玉又来?了,总这?样?胡闹。」
「算了,自从他爹走后他便有些不正常,孩子小,也可怜,想来?是受刺激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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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把他弄下?来?,别让城主瞧见,不然又要?罚他。」
众人议论纷纷,却只拿这?事儿当玩笑,不过片刻,便有几人将方承玉捉下?高处,带到旁苦口婆心劝说?。
「你们看,阿玉说?了几年也没人信,你们两个外乡人更不可能。」方万里道,「你们不就是要?初酒么?给你们便是,我不阻拦,从前?砍树那事儿我也不再计较,如何?」
宁十安转眸看沐寻,他碰也不碰酒杯,神色淡定如常:「下?方是守云城,圣树腐化?,云海之境会落入守云城境内,你想杀了守云城所有人?」
方万里道:「守云城城主李剑贪图我族人貌美,捉了不少锁在水牢,待我去救,早已悽惨死去,我不得?报仇么?」
宁十安道:「以你的神通,杀了李剑便是,何必毁了守云城?尚有那般多无辜之人。」
「那些人同你们有什么关系?」方万里笑了笑,眸光流转,扫向沐寻与?宁十安,「人不是应该珍惜眼前?人么?」
她给宁十安斟酒,红唇微扬:「我且问问,寻仙君这?般正义?凛然,在守云城百姓和宁姑娘中?,若只能救一方,会救谁啊?」
沐寻视线蓦然冰冷。
方万里不在意,将酒杯推给宁十安:「我再问问宁姑娘,在守云城百姓和宁姑娘中?,若只能救一方,宁姑娘希望寻仙君救谁呢?」
这?种题哪来?的正确答案……宁十安无法?回答。
方万里转眸看了一眼圣树,黑色已经浓郁到几乎撑开树干,她同宁十安道:「宁姑娘,会有答案的。」
她说?完,眼眸一眯,纤长指尖飞速掐诀,树干中?黑雾勐然爆裂开来?,海水一般喷涌而出,瞬间灌入云海之境,不过几息,身侧便被黑色的雾气覆盖。
宁十安原本坐在木桌前?,四周嘈杂一片,如今世?界安静下?来?,耳边只余风声,方万里、沐寻全都不见踪影。
她好像被孤身一人困在了黑雾中?。
她兜里尚有沐寻先前?给的屏障石,约莫能屏蔽开三尺见方的黑雾,可以勉强保持安全,但屏障正被黑雾一点点蚕食,想来?蚕食完,黑雾便会将她淹没。
这?黑雾究竟是什么?她尝试分?出一点神识探入黑雾中?,脑海中?陡然传来?爆裂的尖鸣,她喉头一甜,蓦然喷出一口鲜血。
这?是神识攻击,难怪会让人神智不清,她走出屏障范围,尝试伸出手指触碰黑雾,将将靠近,指尖便骤然一痛,鲜血顿时涌出,她立刻缩回手,再看指尖,遍布利刃割开的痕迹,深可见骨。
黑雾竟如此厉害,根本无法?走出。
她只得?重新回到木桌前?,坐回屏障内,尝试想别的办法?。
脑海中?忽而响起方万里的笑声。
「既然尝试过,便知道黑雾无法?逃脱,原本黑雾只会攻击神识,但我特地为你附近的黑雾中?加持了万剑阵,两刻钟后,黑雾会蚕食空你的屏障,你便会万剑穿心而死。」
「而两刻钟,也只够沐寻砍断圣树,救下?守云城百姓和翼族众人。」
「宁姑娘,是砍断圣树救众人,还是放弃众生,来?救万剑穿心的你呢?你猜他会怎么选?」
宁十安气苦:「我不猜。」
方万里便笑着隐藏了踪迹,独留下?宁十安坐在黑雾中?。
全黑的世?界里,只有她这?处有三尺见方的安全区域,屏障石散发出淡淡的光,照亮小小木桌,可不过片刻,屏障边缘已经被黑雾啃噬的坑坑洼洼,往里缩进。
寒意愈来?愈重,黑雾中?隐藏的杀机令她汗毛都竖了起来?。
宁十安问系统可否用积分?兑换些什么,系统努力的翻库存,翻来?翻去找不到有用的东西。
宁十安尝试对着黑雾唿喊,叫沐寻的名字,可无人回应她,而就在这?段时间里,黑雾又往里推进了一截。
宁十安无计可施,坐在桌前?发愣,沐寻会来?救她么?
应当不会吧,他没有常人那种情感,他只会选择最优的解法?。
她一个人,如何与?守云城众人和翼族众人相比?在他心中?当是没有份量。
她胡思乱想,又想起阿芷,若阿芷在里面呢?容长青一定会奋不顾身来?救。
思路到这?里便断了,她不敢往下?想,她当然希望有人能来?救她,她不想死,可这?种想法?便建立在要?沐寻放弃守云城众人性?命的基础上。
她反过来?又想,如若是她呢?她会救沐寻还是守云城众人?亦或被困的不是沐寻,而是自己的挚爱亲朋?
她是一个普通人,她自私,并不伟大,她会救自己的挚爱亲朋,她会去救沐寻。
不是因为任务,而是同他相处这?般久,有感情,她不能看着沐寻死。
她没办法?承载更多人的希望,她只想自己在意的人好好活着,来?这?里这?般久,身边只有他,她希望他好。
可他应该不会选择自己吧。
他正义?,爱世?人。
宁十安便有些难过,她揉揉脸起身。
四周死一般寂静,只有黑雾涌动,吞噬屏障的声音。
宁十安决定再去试一试,看能否想到破除黑雾的办法?,她尝试用灵力包裹手指,再次将手伸进黑雾。
只一瞬,大量鲜血蓦然喷出,只见自己腕间划过一道血线,手掌便陡然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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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滞后传来?,她这?才痛的惨叫,低头看,手腕已被整齐切下?,手掌不见踪影,腕口鲜血直流,将衣裙染红。
宁十安急忙退回木桌,叫系统兑换止血剂,几颗药吞下?,血才止住,可她右手已经没了。
宁十安脸色惨白,剧痛令她冷汗直冒。
真是糟糕透了,她不敢想像黑雾蚕食完屏障后覆盖到身上该有多痛,有了这?次教训,她不敢在乱动。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始终无人来?救她,黑雾已经来?到身前?一尺,她盘膝坐在木桌上,怀里抱着屏障石,蜷缩成一团,不敢乱动。
黑雾就在咫尺,下?一瞬就会将她淹没。
眼里没出息的溢出泪水,她不想死,可却毫无办法?。
她一早便猜到结果,可还是难免伤心,他是救了天下?人,但她也没办法?高兴吧?
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她也没想他来?救她,但他都亲过她了,难道没有一点点触动么?
生死存亡之际,思绪乱七八糟,混蛋王八蛋,她再也不想对他好了。
屏障在她的眼泪中?被蚕食一空,黑雾在她的恐惧中?铺天盖地朝她压来?。
·
【任务失败】
【读档中?……】
【读档完成】
【已回溯到半个时辰前?】
宁十安重新坐在木桌前?,木桌中?央的屏障石发出幽弱的光,安全范围重新扩大到三尺,同半个时辰前?黑雾刚降临时一样?。
宁十安还在发抖,她没办法?忘掉刚才死亡的恐惧,她握住已经恢復如初的手腕,缓了片刻才回过神,想起自己回档了。
她死了,所以任务失败,时间回溯了。
好在秒死的瞬间回档,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沐寻终究没来?救她。
她现在同岁岁的处境没什么不同,沐寻不会救岁岁,自然也不会救她。
她明明想过的,但这?一幕真正发生,她还是无可避免的伤心。
倒不是一定要?沐寻抛下?一切来?救她,她若是没被困,也会叫沐寻先去救人莫管她,但如今她被自己豁出性?命救的人放弃,总归要?伤心的。
道理?是道理?,情感是情感。
没人来?救,便只能自救,她拿起木椅,尝试着伸出黑雾外,只一个瞬息,木椅便碎成粉末,宁十安只好退回来?。
无计可施,要?怎么办?难道只能等死么?
绝望蔓延,宁十安颓然坐下?,伸手捂住脸。
黑雾再次蚕食完屏障,将宁十安彻底淹没。
·
【任务失败】
【读档中?……】
【读档完成】
【已回溯到半个时辰前?】
又死了,宁十安再次坐在木桌前?,屏障再次恢復成三尺见方。
惨白惨白的光,叫人难受。
其实?,哪怕他来?瞧她一眼,不用他救,只要?同她在黑雾外说?上几句话,她都不会如此伤心。
他从未靠近过一次,说?明他根本没有丝毫犹豫,这?才是她最难过的地方。
明明相处这?般久,怎能没有挣扎呢?
这?傢伙没有心!活该孤单一世?!
宁十安收拾破碎的情绪,开始重新想办法?自救。
眼前?只有木桌和四把木椅,再就是丢在木桌上的屏障石,更糟糕了。
宁十安四下?走动打量黑雾,漆黑浓郁根本望不穿,她忽然想到可怕的事情,倘若她一直出不去,一直死在黑雾里,又因为回档会一直復活,该不会,永生永世?被困在这?里吧?
宁十安头皮发麻,得?出去得?出去,她在越缩越小的屏障内来?回走动。
·
【任务失败】
【读档中?……】
【读档完成】
【已回溯到半个时辰前?】
又死一次,宁十安身心俱疲,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要?她如何自救?但她没有放弃,仍旧积极的四下?想办法?。
【任务失败】
……
【任务失败】
……
宁十安趴伏在桌面,已记不清究竟死了多少次,斗志被消磨殆尽,她身心俱疲没有力气,干脆一动不动的趴着,直至黑雾冲破屏障。
·
【任务失败】
【读档中?……】
【读档完成】
【已回溯到半个时辰前?】
好,又一次,宁十安愤怒的将椅子砸向黑雾,椅子在瞬间碎成了粉末,她火气上涌,又将另外一只也扔进黑雾,同样?碎成粉末,她便又接连将另外两只丢进黑雾,前?一只照例碎成粉末,而最后一只却意外的残留了一只椅腿,「砰」一声砸在黑雾与?安全屏障的交界处。
宁十安惊讶上前?,将椅腿捡回来?,发觉浸入黑雾的一半椅腿虽有剑痕,但却痕迹尚浅。
这?是怎么回事?黑雾威力减弱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通过屏障蚕食程度可以判断,离她身死只剩余半刻钟,难道黑雾会随着时间推移威力减弱?
宁十安这?样?想着,将椅腿丢下?,用神识包裹手掌,咬牙朝黑雾伸去。
一道细光划过,手腕一痛,鲜血陡然喷出,剧痛延迟到来?,宁十安痛唿出声。
手腕再次被整齐切断,哪里减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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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页
宁十安:¥%@¥
·
【任务失败】
【已回溯到半个时辰前?】
宁十安骂骂咧咧的从木桌前?坐起,将四把椅子拆成一条一条,然后盘膝坐在黑雾边缘,拿一条去试探,「咔嚓」椅子碎成粉末。
她等待片刻,再次拿出一条试探,又是「咔嚓」一声碎成粉末,她仔细观察剑痕深浅,同上回没区别,她又等待片刻,再次尝试。
如此这?般,她每间隔一段时间便用木椅去试黑雾强度,一直到最后的半刻钟时,木椅的粉碎程度终于有了变化?,木椅上的剑痕明显变浅。
在最后半刻钟时黑雾威力的确变弱了,但仍然能轻易切开她的手腕。
宁十安思虑片刻,看向木桌上逐渐暗淡的屏障石,反正都是死,不如尝试一下?。
她将屏障石握进掌心,打入神识,将原本可以支撑半刻钟的屏障缩小到只保护自身,强度陡然提升,但支撑的时间缩短了一半。
她利用这?增强的屏障试探的往黑雾穿去。
屏障驱散黑雾,但黑雾啃噬的声音也愈发渗人。
宁十安只有极短的时间,她尝试着往更远处去,模煳间踩到断裂的树枝,低头瞧,便见粗壮的树干和碧绿的枝叶,这?是倒下?的圣树,看来?沐寻成功砍断了圣树。
空气中?并无血腥味,地上亦无残肢,看来?方万里的万剑阵只针对她一人。
四下?空寂,想来?是沐寻砍断圣树,翼族人脱离黑雾的神识控制,利用双翼飞离了云海之境,而圣树停止腐化?,亦不会坠落,守云城也保住了。
一直死去的只有她一个。
这?么多次回档,他没有一次选择她,也没有一次来?到黑雾前?同她告别,没有挣扎犹豫一次。
宁十安已经不伤心了,只剩无奈。
屏障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看来?已经到了极限,快要?破损,她又要?身死在这?雾气中?。
她擦擦眼睛,用最后的时间向前?走去,就在这?时,她忽而看到了一个黑影,瘦高颀长,踉跄行于黑雾。
宁十安瞳孔一缩,将屏障石提高去照亮,瞳孔一缩,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正是沐寻。
只是他……满身都是鲜血与?伤痕,深可见骨,黑衣几乎被鲜血染透,唯有那双眼睛尚有清明。
他看见宁十安,神色平淡如常。
宁十安不知道他经歷了什么,攥着屏障石走到他身前?。
他满身血腥气,勉强站定,他抬起手,似是想碰碰她,那手掌一半白骨一半鲜血,他瞥了一眼,便又收回,而是客气的唤她:「宁姑娘。」
宁十安看着快要?灭掉的屏障石,想着自己也没几息能活,身心疲惫,便抿唇不语。
他望着她,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屏障石陡然熄灭,最后的安全区域消失了。
宁十安闭眼等死,黑雾却并未袭来?,她睁开眼,却见沐寻正用最后的灵力为她撑开屏障。
可这?有什么用呢?待他灵力耗尽,她还是会死……
沐寻低声:「宁姑娘,对不起。」
她知道不怪他,她知道他没有选错,可此时此刻,她没办法?说?出【不要?紧】这?几个字。
她看向他渗人的伤口,默默想,虽然他不来?救她,但她还是要?救他,等下?一循环遇见他再想办法?给他治伤。
果不其然,沐寻受伤过重,灵力很快耗尽,片刻之后,撑在她头顶的屏障彻底熄灭。
屏障一熄,黑雾陡然袭来?,宁十安闭眼迎接死亡,可熟悉的提示音却没有响起,她发觉自己仍好好的站在黑雾里。
黑雾中?已经没有戾气,没有神识攻击亦没有剑阵,同普通雾气无疑。
身侧黑影颓然倒下?,宁十安忙伸手去接,她艰难抱着他,他却气力全无,低低在她耳边唤:「宁姑娘……」
宁十安此刻已经慌了神,她完全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她急道:「阿寻,为什么黑雾不攻击我?」
沐寻手臂颓然坠下?,再也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至此,刚满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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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失败】
【读档中?……】
【读档完成】
【已回溯到半个时辰前?】
宁十安崩溃的从木椅上站起,她想不通,她无论如何想不通,她明明应该死于黑雾攻击,为何黑雾没有攻击他?沐寻最后给她撑开的屏障同屏蔽石一样?,并无特殊,正常情况下?黑雾应该攻击她。
这?到底怎么回事?
宁十安在脑海中?叫系统【这?么多次任务失败,究竟原因是什么?】
系统【不是因为你身死么?】
宁十安【我也以为是如此,但事情有些不对,你快去查一下?。】
系统飞快消失,兴许是数据过多,亦或是分?析难度过高,它过了一刻钟才重新开口【不是因为你身死。】
宁十安【那是?】
系统【是沐寻死了。】
宁十安一怔,大脑一片空白。
是沐寻死了,她就说?为什么每到半个时辰后黑雾淹没她,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原以为是系统的保护机制,没想到是因为那时候的黑雾已经丧失了攻击性?,就跟方才一样?。
而刚才正好过去半个时辰,她平安无事,是沐寻死在了她怀里,这?才开启了新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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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死去的是沐寻,并非是她。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黑雾丧失了攻击性?,又为什么沐寻会一直死去呢?
她急于寻求答案,终于熬到最后半刻钟时,将屏障缩小,沖向黑雾,她这?次没有犹豫,而是沿着方才的方向一路狂奔,在更早的时候遇见了受伤的沐寻。
他满身都是伤痕,宁十安上前?扶住他,叫他的名字:「阿寻,你这?伤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沐寻艰难转动眼睛,额上鲜血流下?,染红了眼角。
黑雾爆发的一瞬,他瞧见宁十安被困黑雾,亦被剑阵包围,没有犹豫的选择救众人,第一时间便去砍圣树,只不过同上次一样?,吃了向阿斐讨来?的嗜血丹,以燃烧气血的代价短暂提高功法?。
阿斐告诫他少吃,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如今,便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他想要?救宁姑娘,他想要?……两全。
方万里不好对付,他又要?争取时间,便选了兇险伤身的打法?,灵力掏空,气血亏损,好在重伤方万里,成功砍断圣树,翼族四散而逃,他便赶去救宁姑娘。
可黑雾漫漫,似是赶不到了。
他没有感情,不喜欢宁姑娘,可一想到从今往后都无法?与?她相见,心里便止不住的难受。
这?难受从未有过,但却来?势汹汹。
宁姑娘身侧环伺万剑阵,剑阵威能巨大,贸然进入只有死路一条,任何剑阵都有阵眼,寻找破坏便可,但眼下?却并无时间。
他站在剑阵前?,想像着黑雾中?宁姑娘的样?子,眼眸微弯,提剑走进剑阵。
万剑阵藏剑千万,寻不到阵眼,便耗尽斩击,亦能破坏剑阵,只是无人能做到。
好在最后成了,最后一道剑光落地,万剑阵轰然摧毁,只可惜他亦气血耗尽。
宁十安这?时候察觉出这?些都是剑伤,顿时明白了先前?的事儿,沐寻没有丢下?她,他来?救她了,他为她化?解了万剑阵,只不过化?解剑阵后的他气血耗尽而亡,所以读档重新开始。
他为了她死了数十次……
宁十安小心翼翼搂住他,眼泪落进他的脖颈。
「阿寻,你不喜欢我,为何又要?如此拼命。」
他不说?话,低头寻到她的唇,轻轻亲上去,鲜血混合着温柔。
「不知道,也许……是宁姑娘对我很重要?。」
第30章
宁十安推开沐寻,他因?为疼痛拧了眉,疑惑的望她。
宁十安掌心擦过自个儿眼睛,湿漉漉一片,她在裙子上蹭蹭,低声道?:「别亲了,你都要死了。」
沐寻闷声:「那不是更应该……」
宁十安捂住他的口:「嘘,省点力气。」
她在脑海中同系统沟通,要用目前所有积分兑换维繫心脉的丹药,系统翻箱倒柜,找出一枚护心丹。
系统【三思,换了可没有了。】
宁十安【换,快换,一刻也?别耽误。】
系统很快兑换成功,护心丹出现在她储物袋中,宁十安取出来,捏在指尖递给他。
他察觉到?当?中汹涌的灵力,抿唇不?肯吃,宁十安便将丹药咬一半在口中,伸手揽住他脖颈,仰头?往他唇上凑。
柔软贴上的一剎,他神色软化,接受了她的赠与,在她餵完打算退后?之时摁住了她的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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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雾散去,云海之境空无?一人。
破晓之时,天空墨蓝。
宁十安搀扶着沐寻回到?客栈,老闆与夫人皆离开逃难,客栈空荡荡。
沐寻陷入昏睡,宁十安则去后?厨提了一桶水,一点点给他清理身上的脏污,小心翼翼,避免碰触到?伤口。
他身上不?少深可见骨的剑伤,不?知要多久才能癒合。
宁十安替他掖好被角,去城里的药铺翻找了些灵性药材回来,对应药效,捣碎成汁,敷在他的伤口上,一日?数次,细心照料。
沐寻一睡便是数日?,始终不?曾甦醒,但身上的伤口在灵力与药材的作用下开始癒合,不?似先前那?般触目惊心。
不?得不?说,这傢伙的恢復能力,强的跟狗一样。
·
城主府·客房
初酒尝试走动,稍一动,气血流转,经脉便难以承受,全?身撕裂般的疼,只得重新坐下。
他愤恨的想,那?傢伙真是不?给活路,心狠手辣。
房门忽而?被人推开,方?万里脚步虚浮,踉跄在他对面坐下,神色复杂:「树又没了。」
初酒不?以为然:「没了再种呗。」
方?万里气笑了:「你以为圣树随便能种?即便真种好了,我威信全?失,身边空无?一人,你吃腐化变异么?」
「谁知道?你有云海之境和圣树加持都没打赢他,这能赖我?」初酒愤愤不?平,「他甚至还闯进了你的万剑阵。」
方?万里道?:「比你强吧,只能在这里等死。」
「我一时大意。」初酒不?肯承认,瞥方?万里一眼,「我没说错吧?我说他会动情?,为了那?个小丫头?,命都不?要了。」
方?万里却道?:「他为了谁不?都是命都不?要么?又不?是第一次。」
初酒嘿嘿一笑:「我觉得不?是,那?个小姑娘对他而?言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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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不?一般。」方?万里起身,朝初酒伸手,「走吧。」
初酒惊讶:「去哪?」
方?万里在他乱七八糟的惊唿声种将他抗在肩上,往外行去:「去找主上给你解毒。」
·
又过几日?,沐寻伤口恢復大半,气色亦好上不?少,宁十安便想是否应当?替他换身衣裳,当?时伤痕累累,她没敢动。
他满身血污这样躺着的确不?合适,宁十安便去了城中的衣铺,人都走光了,她大摇大摆进去,捡着他爱的黑色,比划着名尺寸,挑了一件回来。
重新坐回床榻,她深吸一口气,掀开了被褥,青年闭着眼沉睡,她抿抿唇,去找他的腰带。
衣衫被血污染透,混合着破碎的血肉,她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找到?腰带,稍一用力扯不?开,她便取出匕首割断,腰带丢在地下,衣袍便散落开来。
她不?想太过惊动他,反正衣衫也?破损严重,她干脆直接用匕首割开,将碎片一块块丢下,很快,沐寻的上身便被她剥了个精光,伤口已不?显,身体上只余细细的疤痕。
白皙坚硬的胸膛,窄瘦有力的腰腹,清晰分明的腹肌,宁十安头?一次看的这么清楚,先前沐府的灵潭里也?看过,但水雾氤氲,没得今日?冲击鲜明。
她揉揉脸拉回意识,用湿帕子替他擦拭,不?敢停留,动作飞快,腰部以下更是碰也?不?敢,好不?容易完成,心脏乱跳。
她扔掉帕子,取过新衣,双手握着他的肩膀将将他抬起,好叫衣衫从后?背过,可刚用力,他却忽而?睁开了眼,眼神惺忪迷茫。
宁十安一时愣住,又惊喜又无?措,她还维持着抱他的姿势,语无?伦次:「我只是想给你换衣服,没有别的意思。」
他不?语,漆黑的眸子逐渐清明,宁十安立刻松手想退后?,后?腰却蓦然被他扣住,用力一按,人便趴伏在他胸口。
宁十安脸颊发热:「你……」
他却一个翻身,带着她一道?翻进床榻内,宁十安惊唿连连,被褥掀开,将她裹了进去,随后?她便被搂进男人温热的怀中。
宁十安一动不?敢动,蜷缩成一团,低低唤:「阿寻,阿寻。」
他不?应她,只死死抱住,叫她同他贴合在一处。
她缩手缩脚,脸颊被迫窝在他颈窝,脸颊脖颈耳朵尖全?都泛红,她低声:「阿寻,你醒了?」
他不?回应,垂首咬她的耳垂。
宁十安触电一般,身体微微发抖,酥麻之感从四肢百骸升上来。
她推拒,青年纹丝不?动,她羞恼难当?,咬向他的肩膀,硬邦邦的难以下口,她用了蛮力,他却丝毫不?在乎,自顾自扯开她的束腰,手指从散开的衣衫探进内里。
冰凉的指贴上皮肤,宁十安惊慌失措,尖叫:「沐寻!」
青年停下了动作。
宁十安伏在他胸口气喘吁吁,气道?:「你是不?是醒了?说话!」
沐寻垂眸看她,轻轻「嗯」了一声。
宁十安气唿唿的将他的手掌挪开,仰头?瞪他:「那?你为什么不?应我?」
他目光灼灼:「想抱你。」
宁十安气的又咬了他一口:「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沐寻奇怪:「宁姑娘不?是一直都愿意么?」
呃……宁十安卡住……讲道?理,她的人设是该非常愿意的……
她干脆不?回答,直接道?:「那?你喜欢我了?」
青年果然沉默,片刻后?诚实道?:「不?到?那?种程度。」
宁十安借题发挥:「那?你别碰我。」
青年不?肯放手:「你明明说我做什么都行。」
宁十安从他怀里挣脱,甚至掀被下床:「现在不?行,我改主意了,只有喜欢我的人可以碰我。」他略有动心,那?便要改变策略,不?能一味顺着他了。
沐寻怀里一空,神色复杂的看向姑娘,他不?明白,他先前推开她时,她说喜欢他,只要能待在他身边都可以,他说自己会失控,她便说失控也?没关系,可如今真的失控了,她却说不?行,不?能碰。
他该尊重她的,可是……想抱……但是……她不?愿意……
那?要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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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车顺着气流轻微颠簸,轿厢内的气氛不?甚融洽,两?人相对而?坐,却无?人言语。
应当?说,沐寻向来沉默,平常笑呵呵的宁十安沉默后?,两?人便冷下来。
兽车离开云海之境,前往下方?的守云城补给,妖兽需要妖核补充妖力,兽车也?需要铁匠铺修补。
强劲气流涌来,兽车颠簸幅度骤然增大,宁十安东倒西歪,腰身蓦然被人扣住,她看向青年,尚未开口,便听?他道?:「气流过后?我便会松手。」
比从前客气了。
宁十安悄悄打量他的神色,他不?避讳的与她对视,片刻后?,气流消散,他果真松手,不?再碰她。
此刻正是他内心混乱,有所转变的时刻,得给他时间,宁十安靠着厢壁默默不?语。
沐寻忽而?道?:「宁姑娘既然想通了,再待在我身边不?合适,我可以送姑娘去见林不?然。」
啊?这傢伙想了半天就?想到?这个,真是没长进。
宁十安道?:「我没说要走。」
沐寻道?:「但我没办法再与姑娘相处,我不?可控,但又不?可能喜欢姑娘,只会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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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页
坏了,宁十安可不?是要这个结果,她解释:「也?不?算是伤害……」
「但越来越过分不?是么?我原以为姑娘是愿意的,如今看来却只是被我强迫。」沐寻道?,「这对你不?公平。」
宁十安慌了:「其实也?还好……」
沐寻垂眸看她:「姑娘真是温柔,这种时候还在安慰我。」
「啊……我没有……」
沐寻抬手想揉揉她的脑袋,最终收回手,只道?:「到?了守云城,我会送你走。」
宁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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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车于半日?后?降落在守云城,沐寻将兽车送去兽栏,交给老闆,便带着宁十安去了客栈。
兽车只需一日?便能修整好,明日?他们便会启程离开。
客栈大堂里,沐寻点了几样宁十安爱吃的小菜,又要了一壶酒,给两?人斟满。
不?喜欢也?可以尝试,这是宁十安教给他的。
宁十安则默默思量如何劝说他将自己留下,谁知道?这傢伙脑迴路竟然如此,她努力挽回:「阿寻,我没有不?愿意,我不?想走。」
沐寻用丝帕擦干净手指,将剥好的虾推给她:「宁姑娘,这对你是一件好事。」
宁十安不?吃,盯着他:「我没有喜欢别人。」
他安静回望:「喜欢谁都比喜欢我好。」
这傢伙,宁十安同他说不?清楚,气的豁然起身,往客栈外去。
沐寻要跟,宁十安冷冰冰道?:「别跟着我。」
沐寻便又坐回去,姑娘身上有他留下的防护屏障,不?至于有危险,她正气头?上,兴许出去一趟便能想通。
·
宁十安在守云城漫无?目地的闲逛,她倒是没那?么生气,她知道?突然的转变沐寻一定会陷入混乱,只是没想到?不?进反退了。
有些烦闷,她沿着街道?边的摊铺逛去,不?知不?觉经过一间丹药铺,沐寻气血尚未恢復,她便想买些聚灵丹,刚要进去,便迎面撞上一人,那?人捧着满兜的药材,正在一一分辨。
「抱歉……」宁十安抬眼,瞳孔蓦然一缩,「是你!」
那?人也?吓一跳,后?退两?步,警惕的道?:「是你!」
宁十安眼眸一眯:「初酒,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正是初酒,满身狼狈,脸色失血苍白,眼眸中是掩饰不?去的病态,他心中暗暗叫苦,方?万里从主上手里取得解药,将他丢在守云城便消失了,他虽解了毒,但气血亏损严重,行动不?能,只得修养,鬼知道?竟在这里撞见了宁十安,撞见宁十安就?意味着沐寻在不?远处。
初酒心里苦:「他呢?」
宁十安骗他:「就?在我身后?。」
初酒也?是信的,不?敢乱来,匆忙想逃,被宁十安一把揪住衣领:「你去哪儿?」
初酒如今连宁十安的力量都难以挣脱,他求饶道?:「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再也?不?害人了。」
那?怎么行,这傢伙得交给沐寻处理,也?许送回沐府,沐斐有办法叫他开口,宁十安不?放,初酒便用力挣扎。
两?人正纠缠,沐寻便来了,他自然关注宁十安的状况,见她撞上初酒,第一时间便赶来了。
初酒瞧见他立刻蔫了,动也?不?动。
沐寻便道?:「宁姑娘,来。」
彼时暮色茫茫,青年一身黑衣,神色淡淡,再寻常不?过。
宁十安想到?明日?他便要送自己走,计上心来,她抓着初酒向前一推。
「阿寻,你不?是说喜欢谁都行么?我喜欢这傢伙,我要跟他走。」
沐寻:???
初酒:???
初酒咬牙:「宁姑娘莫戏耍我,要我死么?」
宁十安低声威胁:「你别出声,不?然现在就?死。」
初酒欲哭无?泪,整个人都僵直了。
沐寻眉心微拧:「宁姑娘莫乱来,他不?成。」
宁十安脖子一昂:「他为何不?成?我就?喜欢他这样的,模样俊俏,放荡不?羁。」
沐寻黑眸沉沉:「不?成。」
宁十安伸手挽住初酒:「我就?喜欢他,我要同他去天涯海角。」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人便被强行扯开,青年攥着她的手腕,沉声:「不?成。」
宁十安甩开他的手:「为何不?成?反正你明日?就?会送我走,我爱同谁在一起便同谁在一起,你管不?着。」
「那?也?不?能是初酒。」
宁十安往初酒身边靠:「怎么不?能,我就?要同初酒哥哥在一起。」她故意将「初酒哥哥」四个字咬的暧昧难当?。
青年神色陡然一沉。
第31章
宁十安作势又去挽初酒,初酒慌忙往一旁躲,奈何体虚避之?不及,被她挽了个结实,当下?冒出虚汗,暗自叫苦。
宁十安低声:「配合我,不然我就同他说你欺负我。」
初酒哀声:「宁姑娘,何故如?此害我。」
沐寻冷眸扫来,宁十安掐了一把初酒的腰,他只?得苍白着脸挤出笑容,爆、炸发言:「沐寻,我同?宁姑娘真?心相爱,我早就对她一见钟情,我会对她好的。」
宁十安惊讶的瞧他一眼,不愧是人渣,张口就来。
沐寻一袭黑衣站在街边,神?色同?沉暮的长风一般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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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页
宁十安选初酒,自是有考量,她怕选个良人,沐寻真?会送她走,毕竟这?傢伙是个好人。
沐寻不语,她便故意:「阿寻,那就告别……」话音未落,人便被扯到青年身边。
青年攥着她的手?腕,眸色沉沉:「你知道他品性不端。」
「他已经改了。」宁十安胡言乱语,「他如?今修为?尽失,无法作恶,他会对我好的。」
宁十安说?完深情望向?初酒,初酒头皮一麻,立刻道:「是的我改邪归正了,我想做个好人,我一定会照顾好宁姑娘。」
宁十安又问沐寻:「阿寻,你怎么看?你会成全我们么?」
阿寻不回应,漆黑的眼睛雾一样看向?她。
宁十安想从他掌心挣脱,他攥着不肯放,「不成,他品行不端。」
宁十安盯着他的眼睛:「阿寻,只?是因为?他品性不端么?」
沐寻:「只?是如?此。」
「若他是个好人,便可以么?」
沐寻抿抿唇,没有立刻回答,他手?指微微用?力,攥得她有些疼,片刻之?后仍旧道:「是的。」
宁十安故作恼怒甩开他的手?:「反正你我今日告别,他品性端不端也与你无关吧?我往后如?何,你无权过问。」
沐寻拦住她:「宁姑娘,何必如?此。」
宁十安叉腰:「沐寻,你才?是何必如?此,你要送我走,我同?意了,你又百般纠缠,你究竟意欲何为??」
「他不会对你好,你不应当如?此胡来。」
他不答,只?坚持说?同?样的话,像这?才?是他不肯放她走的真?正缘由。
宁十安道:「阿寻,跟着你才?是胡来吧?」
沐寻神?色一僵:「的确如?此,但初酒不成,他只?会伤害你。」
宁十安尚未回应,一旁听了许久的初酒忍不下?去,挤上前:「我怎么就不行?你又好到哪里去?」
沐寻冷眸扫向?他,初酒缩缩脖子,仍旧大声道:「你不就是觉得我人品差,不会对宁姑娘好么?谁还不能改邪归正了。」
他说?着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张羊皮卷,当着两人的面摊开,咬破指尖,以血书之?【绝对不会伤害宁十安】,羊皮卷在他落下?最?后一笔时散发出猩红血光,随后「嗡」的一声灵力大涨,初酒将羊皮卷塞给宁十安,又对沐寻嚷嚷:「现在呢?你还有什么话说??」
契约在沐寻眼前完成,他自然知道有用?,宁姑娘同?初酒一道望过来,在等他回答,他想要思考,却发现脑中空荡荡,本能回道:「这?又能保证什么?」
这?话激怒了初酒,他眼眸一眯,「你明?知道能保证什么,我同?宁姑娘两情相悦,你究竟为?何阻挠?还是嘴上说?着希望宁姑娘离开,实则想将她困在身边?」
宁十安在旁悄悄鼓掌,趁机点头:「对啊对啊,沐寻你到底什么意思?」
初酒混帐发言沐寻并?不放在心上,但宁十安在一旁附和便叫他心烦意乱,伸手?想将人拽过来,宁十安往初酒身后躲,固执:「我要同?初酒哥哥在一起。」
烦闷的脑海中宛若落下?雷击。
初酒又来质问:「你说?话啊。」
宁十安跟着学:「你说?话啊。」
沐寻头痛,只?同?宁十安道:「你怎会喜欢这?种人……」
宁十安未回答,初酒抢先:「这?种人?我怎么了?我为?她洗心革面不行么?同?你比起来,我有血有肉多了吧?」
宁十安必须承认,初酒表现太?好了,饶是情绪稳定的沐寻,也隐隐有爆发的徵兆。
初酒难得有如?此机会,持续输出:「你凭什么管着宁姑娘?她愿意同?谁在一起不是她的自由么?你既不喜欢她,又为?何不肯放她走?你倒是给她一个合理的理由。」
宁十安叉腰,昂起头:「对啊,合理的理由。」
两个人吵得沐寻头疼,可他却无法给出答案,便顺手?去摸自己的剑,初酒脸色一白,往后退了两步,宁十安跟着要退,被沐寻握住手?腕,稍一用?力拽进怀中,打横抱起,这?便往客栈去。
初酒犹豫再三,抬脚跟上,沐寻会怎么做,他可太?好奇了。
·
宁十安被沐寻一路抱回客栈房间,她想他定然是在意她的,兴许功成便在今日,于是道:「阿寻,你究竟如?何想?」
沐寻将她搁在椅上,与她相对而坐,直截了当:「宁姑娘,我不同?意你与初酒在一起。」
「理由。」宁十安严肃道,「别同?我说?他人品不好,我既愿意同?他在一起,这?些我便不介意。」
沐寻微愣,思虑后才?道:「为?什么不介意?他很恶劣不是么?」
「与你无关。」
沐寻强硬:「宁姑娘,我不同?意你与他在一起,无论如?何,他不行。」
宁十安火大:「沐寻,你凭什么?」
沐寻凑上前,压迫力陡增,宁十安本能的后缩,嵴背压在椅背上,她被他看的汗毛直竖,强作镇定:「你做什么?」
沐寻扫过她的红唇,又盯着她的眼睛:「他可以亲你么?」
宁十安:「既然决定同?他在一起,那当然可以。」
沐寻便道:「我不同?意。」
宁十安:……
宁十安恼火,她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往自个儿面前扯,昂着下?巴,半眯着眼看他:「你凭什么啊沐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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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页
他沉默,幽暗的眼神?深海一般,宁十安脖子都昂酸了也没等到他下?一句话,烦闷的正欲开口,他却俯身亲了上来。
宁十安猝不及防,亦无路可退,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被迫接受了这?个吻。
宁十安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搅浑,鼻端满是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她原本应该用?力推开他,可他一靠近,她便手?脚发软,全都由了他去。
片刻后,他终于肯放开她,宁十安这?才?捡回混乱的意识,她红着脸沖他喊:「你不能如?此。」
沐寻却道:「宁姑娘是在欺负我么?」
宁十安一怔:「我何时……」
「是宁姑娘先来到我身边,是宁姑娘说?无论如?何都可以,是宁姑娘不肯走。」沐寻盯着她的眼睛,「是宁姑娘说?我即便失控也没关系……」
「可为?何,又不行了?」
这?傢伙说?话间又凑近,宁十安本能的往后缩了缩,低声道:「人的想法会变,从前愿意,不见得一直愿意。」
「是了,所以我劝自己放手?,我想宁姑娘离开我会更好。」沐寻顿了顿,「可宁姑娘随意找了初酒,同?初酒在一起会更好么?」
他说?的认真?,目光满是疑惑不解,宁十安忽而沉默,他的确一直在替她着想,他不放心她同?初酒在一起,这?让她觉得自己很卑鄙,但转念一想,她不也是为?了他能拥有感情么?早点完成任务,对大家都好。
宁十安清清嗓,一字一句回:「会更好。」
沐寻神?色陡然一沉。
宁十安才?不管,接着道:「你说?我欺负你,你何尝不是欺负我呢?你说?过吧?你不会喜欢我,我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事到如?今又算什么?」
沐寻终于显出几分狼狈:「至少不能是初酒……」
「不是初酒就行?那好,我现在就去张贴招亲启示,我就在这?守云城找个相公。」
沐寻眉心皱起:「你……」
宁十安道:「你不是一直想给我找个良人么?你去给我拟告示。」
沐寻抿唇不语,宁十安轻笑一声,推开他起身,「你不拟,那我自己写。」
手?腕被青年扣住,他低声:「别……」
宁十安晃晃手?腕,他不肯松,她气笑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沐寻垂眸:「宁姑娘,别……」
「别什么?」宁姑娘佯装不耐烦,执意挣脱,「别耽误我寻良人。」
沐寻攥的紧,宁十安无法离开,手?腕的皮肤便泛起挣扎的红,青年平静的神?色下?是深不见底的黑,他抿抿唇,终于道:「别招亲。」
「哦,为?何?」
「我想宁姑娘留在我身边。」青年望向?她,终于找到了混沌中的真?正缘由,「我不想宁姑娘同?别人在一起。」
宁十安几乎要尖叫出声,他终于说?了!他终于在乎自己了!苍天啊,她等这?一天多久了!宁十安属实兴奋,但知道不能表现出来,压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声。
「为?何不想?你不是不会喜欢我,也不会在意我么?」
「我不知道。」青年陷入迷茫,「但我不想宁姑娘走。」
宁十安试探:「你喜欢我?」
沐寻没有回答,他想自己那浅薄的情感称不得喜欢,但那不是宁姑娘的问题,是自己的问题,他无法做到常人那种喜欢,他不配说?喜欢两个字。
宁十安见他不答,作势欲走,他便拦在她身前,终于道。
「宁姑娘,我在意你。」
青年垂眸,视线落在姑娘白皙柔美的脸上。
「我不知道这?在意有多少,能否让你不伤心,但这?是从前绝无仅有的。」青年英俊的脸上神?色依旧寡淡,唯那双翻涌着黑暗的眼睛透漏出不同?寻常的情绪,「我不想宁姑娘同?初酒过于亲密,不,应该是,我不想宁姑娘同?除我以外的人过于亲密。这?叫我难受。」
宁十安便问:「那你要如?何?」
沐寻沉默许久才?道:「宁姑娘愿意同?我试试么?」见宁十安不语,他又道,「我知道如?此甚为?冒昧,若姑娘不愿,我便送姑娘离开,姑娘想要如?何便如?何。」
宁十安没有立刻回答他,她盯着他的眼睛,尝试看出更多的情感,但那双眼睛始终淡漠,情绪波动并?不大,想来这?在意于他来说?,已是极为?难得。
任务进度不出意外涨了一大截,宁十安挺满意,便道:「好啊,那试试。」
青年闻言望向?她,略一停顿朝她走来。
「宁姑娘。」他在她身前站定,低声同?她道,「有件事,我想了一整天。」
宁十安仰起头,好奇:「什么事儿?」
他伸手?扣住她的腰,俯身亲了下?来。
第32章
进度涨了一大?截,但到顶还有一段距离,得继续努力。
宁十安站在?兽棚外,日光微晒,她眯着眼,鼻端皆是草木饲料的味道。
她想起方才沐寻在客栈亲她的模样,她以为他该是意乱情迷,可最?终他放开她时,那双眼睛清清浅浅,并无沉迷深陷。
他该死的清醒。
倒也在?宁十安意料之中?,他哪有那般好攻陷,如今在意已是极大的进步。
他伸手轻抚她的发,同她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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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宁姑娘,我恐怕无法做得更?好。」
·
沐寻在?兽棚内检查兽车,若状况良好,便回沐府,初酒有伤在?身,无法逃走?,只能被?迫与两人一道。
宁十安抓了一把草料餵棚内的雪兔,初酒跟上来,在?她身边蹲下。
「他在?意你?」
宁十安头也不抬:「与你无关。」
初酒伸手摸了摸雪兔的脑袋,笑道:「怎得如此无情,我帮了大?忙不是么?甚至还写了契约。」
宁十安不同犯罪分子客气?:「都是你应该做的。」
「不过我的确没见过他如此状态,倒是稀奇。」初酒斜睨着她,「但你知道,他不会爱人,那在?意算不得什么。」
宁十安:「我自是知道。」
「他即便在?意你,也还是同从前没分别,他永远不会像常人那般喜欢。」
宁十安当?然知道,沐寻本就情感?淡漠,即便在?意也难抵挡缺陷,不能以常人要求之。
她瞪向初酒:「我不在?乎。」
初酒与这姑娘打?过不少交道,知她性子倔,如今亦生出几分好奇,试探道:「他那般冷血,有什么好,我都写了契约书给你,你还不如同我……」
宁十安啐了一口:「你想得美。」
说话间沐寻已将兽车牵了出来,他走?到两人身边,抬脚将初酒踹开,这才俯身凑近宁十安。
「宁姑娘,可以走?了。」
初酒被?踹的扑倒在?草料上,雪兔蹦蹦跳跳在?他头顶,他气?的吐出一口草屑,骂道:「沐寻你疯了么!」
沐寻冷声:「离宁姑娘远点儿。」
初酒恨得牙痒痒,偏打?不过他,只得忍气?吞声。
宁十安见初酒狼狈,忍不住笑出声,随后打?算往兽车走?,沐寻却伸手来抱,宁十安诧异:「我自己可以。」
沐寻英俊的脸淡漠依旧,却仍是伸手将她打?横抱起:「我们在?一起了不是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宁十安愣住。
初酒亦满头草料的说不出话,比宁十安还要震惊。
宁十安被?沐寻抱回兽车上,坐下来整个?人都是懵的,而初酒也被?勒令立刻上车,他垂头丧气?的坐在?另一边,目光愤恨的瞪向沐寻。
沐寻抬手摸剑,他又认怂的收回目光。
兽车即刻启程,赶往沐府,妖兽吃饱了灵物,干劲满满,一路风驰电掣,是以车内也颠簸异常。
宁十安靠着厢壁,身体也不能稳定,沐寻适时揽住她的腰身,将她紧紧的扣在?身侧。
初酒在?一旁看的直翻白眼。
车内停止颠簸,沐寻也没有松手的意思,他仍揽着她,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这会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包糖青梅,递给她:「要吃么?」
宁十安没想到他还顺手买了这个?,伸手欲接,他却撑开牛皮袋口,自己取了一颗,递到她唇边。
宁十安茫然的眨眨眼。
青年?垂眸,眼睫轻眨:「有糖渍,脏手,我来。」
宁十安更?茫然了,望着他不知所措。
沐寻理所应当?的道:「我们在?一起了,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么?」
啊?他不是不会么?他不是冷漠么?他不是即便在?意也不可能对她好么?
宁十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直到糖青梅被?餵到唇边,青年?温声道:「宁姑娘。」她才就着他的手,吞下了那颗糖青梅。
甜滋滋的,格外好吃。
初酒掀开车帘,怒道:「妈、的,我要吐了。」
沐寻根本不在?乎,他待宁十安吃完,又取出一颗来喂,修长的指压着圆润的绿,温柔漆黑的眼专註明朗。
宁十安含着糖青梅,脸颊鼓鼓,被?他看的微微发烫,她吞下这颗糖青梅,正要说什么,沐寻却忽而道:「别动。」
宁十安本能的听?了,问他:「怎么了?」
沐寻低眸看向她唇角:「沾了糖粉。」
「哦。」宁十安顺手欲抹,手腕忽而被?他轻柔按住,紧跟着他便俯身下来,用舌尖捲走?了那沾染的糖粉,湿软一触即走?,宁十安宛若雷击般挺直了嵴背。
「啊、你、这……」她语无伦次。
沐寻偏过头,黑眸清亮:「怎么了宁姑娘?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么?」
宁十安涨红着脸说不出话,的确如此,但也不是,他怎么能,啊这这这……
初酒在?一旁看的分明,手直抖:「沐寻你有完没完?」
沐寻并不理会他,兽车轰隆隆前行,他垂首看向红着脸的可爱姑娘:「宁姑娘,我想亲你。」
他不问可以么,他直接说,宁十安脑袋「嗡」的一声,忙道:「初酒还在?这里?呢,不、不……」
初酒自然受不了这个?气?,他大?声嚷嚷:「对啊,我还在?这里?呢,沐寻你别太过……」他正说着,眼前蓦然一黑,便什么也看不见,张着口舌,亦发不出任何?声音,只余听?觉尚在?,这是五感?封印,沐寻这混蛋!
初酒气?得抓耳挠腮,却无法做出有效的反抗,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宁十安的低语:「阿寻,别,初酒在?呢。」
沐寻却道:「我封了他五感?,他看不到也听?不到。」
什么听?不到,他明明听?得到,沐寻分明是故意的,是了,他方才一定听?见他在?兽棚同宁十安说过的话,故意报復他,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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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页
初酒气?苦,又听?见那细微的唇齿相?依的声响,整个?人都气?炸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生气?。
姑娘细弱的声音传来:「阿寻,我……」那声音很快便消失,紧跟着便是衣衫摩挲的声音。
初酒气?得胃痛,蜷缩在?一处,片刻之后,终于?重见光明,他破口大?骂,却发觉仍然无法出声,吚吚呜呜半天,对上青年?漆黑的眼,又只能偃旗息鼓,憋屈得很。
再看那娇美动人的姑娘,此刻嘴唇红肿,髮丝凌乱,还被?扣在?青年?怀里?。
初酒胸腔一阵翻涌,只觉凭什么,这冷血的傢伙怎能拥有这样的姑娘?他不该是孤家寡人一辈子么?他这种性子,姑娘怎会愿意同他在?一起?
他根本就不懂爱,亦不懂如何?照顾……
黑衣青年?冷漠的扫他一眼,便又去亲怀里?的姑娘,姑娘想要后退,被?他扣住了脖颈。
初酒的眼前又是一黑,视线再次被?遮挡,脏话全都涌上喉间,化成了痛苦的吚吚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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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被?亲的脑中?一片浆煳,手脚发软的伏在?青年?胸口,他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摁在?她的后颈,将她压向自己。
每每她想要逃离之时,便会被?他压回去,最?后只得由着他乱来。
宁十安羞愤难当?的想,好在?初酒没有五感?。
兽车就在?这一路旖旎中?回到了沐府,从正门直接沖向兽棚。
守在?门前的几人早在?之前接到通知,早早前来等?候,当?中?的年?轻姑娘眉头紧皱,身侧的尤师兄道:「寻仙君回来了,阿岚可以放心了。」
那姑娘正是沐府三小姐沐岚,沐寻的义妹,曾照顾沐寻数月,却未曾赢得他一点儿真心,最?终失望而去。
那时她伤透了心,但亦宽慰自己这人并无感?情,并非针对她一人,稍有释怀,此刻再次看到沐寻的车辇,心中?五味陈杂,她不断同自己说,他就是如此,他不爱任何?人,情绪才得以和缓。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兽车前,那车帘终于?掀开,她看见熟悉的黑衣,挤出笑意正要叫「阿寻」,却见那素来不与人亲近的二哥抱着一个?姑娘出得轿来。
笑意僵在?脸上,沐岚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尤师兄亦惊讶:「寻仙君回来了,这是宁姑娘么?」
宁十安捡回力气?,从沐寻身上下来,她在?轿中?便拒绝他抱,是他执意如此,这傢伙拗起来根本不听?人劝。
沐寻道:「是宁姑娘。」
沐岚的视线忍不住落在?宁十安脸上,她听?说过这个?姑娘,那时还与阿斐吵了一架,掐指算来,这姑娘也在?阿寻身边待了些时日,按理应该受不了才对,怎么会……
她又想起阿寻方才抱着姑娘出轿,一定是误会,阿寻待人向来宽厚,定是这姑娘伤到某处,他才如此做,她收起仓惶神色,这才想起正事,忙道:「阿寻,快与我去镇灵阁,阿斐与众位师兄弟都被?困在?其中?。」
沐寻闻言拧眉:「怎么回事?」
沐岚示意沐寻同她走?,沐寻回头望了一眼宁十安,宁十安挥挥手,叫他不用管她,青年?便快步离去。
剩下的尤师兄叫人将初酒绑了送进地牢,这才带宁十安往内里?走?。
宁十安见四周空荡荡,两人所去的地方也不是沐寻的别院,便问:「师兄,发生何?事?」
尤师兄嘆息道:「镇灵阁某件镇压之物忽而爆发异动,弟子们前去查看,结果被?魔气?侵染,纷纷自杀身亡,正值紫微宗前来游学,府里?大?乱,阿斐忙带着弟子前去镇压,结果纷纷被?困。」
宁十安抬头,察觉一片雾蒙蒙,「那我们这是去哪?」
「魔气?一直在?四散之中?,府里?哪儿都不安全,若是孤身一人待着,被?侵染自杀便没人能救,还是同大?家一道的好。」
说话间尤师兄已带着宁十安到了镇灵阁附近,这里?聚集着不少弟子,各个?神色凝重,沐寻正在?前方,镇灵阁大?门洞开,内里?传来一阵阵血腥气?。
宁十安透过破损的门洞看到,镇灵阁中?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弟子,鲜血流了满地。
尤师兄低声同她解释:「那镇压之物乃一只佛手,不知怎得突破封印,越是靠近越被?其吸引,甘愿成为信徒为其献身。」
「佛手?」宁十安偏过头往里?看,果然在?中?间见到一只莹白剔透的骨手,单手竖起,成无畏印。
阁中?弟子见到那只佛手,都无法控制的朝其靠近,旋即自杀在?其之前,沐斐亦受佛手影响,艰难抵抗之余,持剑挡在?佛手与弟子中?间,竭力阻拦。
众弟子被?佛手吸引一步一步向它靠拢,无法反抗只能苦苦支撑,绝望落泪之际,忽有人抬脚走?进阁内。
一身黑衣,神色平静,正是沐寻。
沐斐松了一口气?,忙道:「阿寻,救人。」
众人难以抵挡的佛光下,青年?闲庭信步,面上无一丝艰难之色。
沐府弟子们皆悽然望向他,紫微宗前来游学的弟子也听?过他的名号,知道这位仙君冷漠又温柔,忙不迭哭喊:「仙君,救我。」
沐寻一一扫过,发觉众人四肢皆燃起萤光,那萤光随着时间增长占据更?多的身体,令他们心神混沌,正是这物在?控制他们,于?是手起剑落,将近处一位弟子四肢斩断,鲜血喷涌而出,那弟子哀嚎惨叫,其余弟子皆惊骇的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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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寻冷声:「阿斐餵他们生骨丹。」
生骨丹虽然珍贵,但不能同弟子们性命相?比,沐斐立刻从储物袋中?倒出生骨丹,餵给那位失去四肢的弟子,他痛的昏死过去,但身上萤光却也清除殆尽。
沐寻提剑看向下一位,那弟子涕泪横流:「仙君不要,我还能坚持。」话音未落,左腿已被?斩断,痛的他当?场惨叫,但他只侵染了左腿,比前一位好些。
黑衣青年?提着染血长剑,往弟子中?间走?去,所有弟子见他如见阎罗,比被?佛手控制还惊恐,有大?胆的反抗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你是不是图省事才如此对待我们?」
回应他的是斩断双手的剑光,他痛的咬到舌头,尚未来得及说话,一颗生骨丹已经餵到口中?。
所有弟子瑟瑟发抖,不敢再言,无助的等?待着阎王落下的剑光。
沐斐跟在?沐寻身后,安慰众人:「大?家莫慌,阿寻的判断向来是最?准确的,他说要砍断手脚便一定需要砍断手脚,这是最?好的办法,有生骨丹,大?家修养数月定能恢復。」
话说如此,但众人还是害怕的蜷缩起来,流下了比被?佛手控制更?多的泪水。
片刻之后,阁内的弟子们均已脱离控制,稍微健全的弟子便将残缺厉害的弟子们带出。
佛手还在?散发出莹白的光,沐寻想将之摧毁,却发现无法靠近,略一思量,伸手拉过封印盒勉强将此物盖住。
他出得门来,笼罩这镇灵阁的灰雾已散开些许。
众弟子见青年?解救了被?困之人,又感?激又恐惧,被?控弟子抬出来各个?不省人事,这仙君提着滴血的剑,全然不受影响,当?真冷漠无情,令人害怕。
宁十安在?弟子中?间,见沐寻出来,正欲沖他招手,一抬手,便见手掌散发出莹白的光点,她瞳孔一缩,这不是佛光么?再低头看自己双脚和另一只手,竟也开始散发出萤光,糟了,她站的如此远,怎会被?控制?一定是修为低下的原因,她欲哭无泪。
就这短短的一瞬,她已然僵硬的朝阁中?走?去。
宁十安惊慌失措,方才沐寻的处理方式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她亦知道他的判断向来正确,呜呜呜,她太倒霉了。
周围弟子自然发现了她的异动,尤师兄惊慌失措,他选的位置已经够远,怎么也想不到竟让那姑娘染上佛光,一时歉疚连连。
而不远处的沐岚也发现了这一状况,但问题不大?,沐寻在?这儿,这姑娘就不会出事,阿斐还有多余的生骨丹,不过是受些苦罢了。
思虑间,沐寻果然朝宁十安走?去,一时间众人下意识的都望了过去,被?冷漠的未婚夫斩断手脚可太惨了,有的不忍看便闭上眼。
宁十安控制不了身体,一步步朝前走?去,很快便与迎面而来的沐寻撞上,他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控制在?自己身前。
宁十安呜声道:「你快些砍吧,我能承受。」
他俯身看她:「你害怕么?」
宁十安发抖:「不怕。」
他安抚的揉揉她的脑袋,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害怕的话,我想别的办法。」
宁十安痛苦的睁开眼:「啊?」
众人皆惊讶,一时鸦雀无声。
沐岚忍不住喊道:「不应该砍断她的手脚么?别人都是如此处理,为何?她例外?」
沐寻温声道:「她是宁姑娘,我在?意她。」
众人:???
宁十安:???
宁十安在?众人诡异的眼神中?几乎想要遁地而逃,她虚弱的攥着沐寻的衣襟,求饶道:「大?哥,快带着我走?吧,求你了。」
第33章
宁十安闭上眼,装死?般的将?脸埋进沐寻胸口,事情已?经往她猜不透的诡异地方发展,这傢伙简直是疯了。
沐寻将宁十安抱回自己别院,院落荒草丛生,他放下?宁十安,改而牵住她?的手,将?石凳拂扫干净,这才叫她?坐下?。
他坐在?她?对面,见她?面色古怪,便问:「宁姑娘,是我做的不好么?」
宁十安不知道要如何说,纠结半天?道:「阿寻,你为何……」
沐寻瞭然:「你是想问佛光入侵的事儿?」
「嗯。」宁十安点头,「真的需要砍断手脚么?」
沐寻很快答道:「砍断手脚是最快最好的方?式。」
「那为什么我……」
「你害怕,我们便慢慢来?。」沐寻道,「你同别人不一样,我在?意你,我可?以慢慢替你治。」
宁十安甚至怀疑自己出现幻觉,沐寻怎会说这样的话?又怎会待她?如此不同?
宁十安戳戳他的脸颊,指尖传来?温软的触感,她?喃喃道:「你是真的沐寻?」
沐寻望向她?:「是真的。」
真是不可?思议,宁十安不理解:「可?你不是不会待人好么?」
「这算对你好么?」
「算啊。」
青年偏过头,眼神温顺:「我心里有?宁姑娘,想让宁姑娘减少恐惧,便如此做了。」
暮色柔和了青年的轮廓,减弱了他的锋芒,便显得五官过分?英挺。
他委实动人。
宁十安宛若被蛊惑,凑过去轻轻啄了他的唇瓣,意识清醒后脸一红,快速后退,磕磕绊绊:「啊、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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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页
青年眼角微弯,是从未有?过的模样。
「宁姑娘也想亲我?」清朗的声线丝竹一般,他靠近,「太好了,我也一整天?都在?想这种事儿呢。」
·
院落中的藤木灯重新亮起,荒草在?微风下?轻轻晃动,像是遥远的旷野。
宁十安动了动身体,青年便垂首来?问:「不舒服么?」
宁十安眼睛漾出水光:「一定要如此么?」
眼下?她?正?被沐寻抱在?怀中,他则坐在?宽大的竹椅上,黑色的衣袍与?她?的长裙杂糅在?一处。
「你被佛光入侵,不如此你会被控制。」
「话是这样没错,但有?必要如此亲昵么?」
「没必要。」青年望向她?,顿了顿,「但是我想。」
宁十安哑口无言,她?从未想过这傢伙告白之后竟会如此……
罢了,她?放弃挣扎:「佛光入侵要如何治?」
沐寻顺着她?纤细的手腕下?滑,将?她?细长的食指捞在?掌心,萤光已?经遍布她?的手,沿着手臂逐渐向上蔓延。
宁十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沐寻凝出一把小巧的灵刃,在?她?指尖轻轻一划,细弱的刺痛转瞬即逝,血珠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沐寻垂首,将?冒血的指尖含进口中。
宁十安:!
温热的触感酥酥麻麻,叫她?不知所措:「啊,你这……」随后她?便惊讶的看到身体中的萤光随着血液的游动而游动,随着沐寻的动作,那些萤光便进入了他的体、内。
他在?替她?清除佛光。
青年垂首在?她?身前,她?便只能看见他漆黑浓密的眼睫,她?忍不住想,这人若是有?感情,该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
血液流失愈来?愈多,她?逐渐丧失了力气,因着身体泛冷便往他怀里钻,他抬眼,停下?了动作。
「明日再继续吧,约莫要持续五日才能清除干净。」
宁十安担忧道:「那佛光进、入你的身体,不要紧么?」
沐寻盯着自己泛起萤光的手:「暂时不受影响,但太多恐怕不行。」
宁十安这才明白他为何说斩断手脚是最快最好的方?式,镇灵阁那般多被控制的弟子,只他一人清理佛光根本来?不及,恐怕救不了一两个?,其余的便自杀身亡了。
可?为何只有?他不受影响呢?沐斐修为亦不低,当时在?镇灵阁也寸步难行,难道是因为他缺失情感么?
·
五日后,宁十安体内的佛光清理大半,只余轻微,影响不大,沐寻便去镇灵阁查看佛手,宁十安见院落荒芜,去往花铺,打算挑些花种回来?翻新院落。
佛手事件后,府中忙碌许多,药房灵池都打开权限,让弟子们随意进出疗伤。
宁十安穿过中心广场往花铺去,甫一出现,便察觉四周探究的目光比上次回府还要密集,定然是因为昨日的事儿。
宁十安不想多管,往前走便是丹药房,丹药房后则是花铺,丹药房前排着不少弟子,身着不同修炼服,黑青色宁十安认识,乃沐府弟子,暗紫色则没见过,想来?是紫微宗的弟子。
宁十安走得近了,便听几?人交谈。
「我看那沐寻就是存心报復吧?明明有?更好的方?式,为什么要斩断人手脚?」说话之人愤愤不平,正?是紫微宗弟子。
沐府的弟子道:「也不能这样说,寻仙君一视同仁,所有?的弟子都是如此,也不是针对你们紫微宗。」
紫微宗的弟子冷笑:「一视同仁?那女人又要如何解释?她?凭什么不被斩断手脚?」
沐府弟子道:「我们也不知道,从前并未发生过这种事儿。」
「沐寻向来?冷漠寡情,大家才相信他的判断,如今他有?所偏向,那判断便也不一定准吧?」
沐府弟子沉默,他们对这事儿摸不着头脑,便无法反驳。
「我们紫微宗前来?游学,你们却如此待之,怕不是包藏什么祸心?」
沐府的弟子同沐寻其实并不亲近,对于?他的大多做法并不了解,亦有?不忿之人,只是沐斐不许他们多言,才时常沉默,如今紫微宗弟子提起,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其实我也不理解,大家都如此惨烈,为何那女人不用,寻仙君不是一直一视同仁的么?」
「可?那女人是寻仙君的未婚妻。」
「未婚妻又如何?寻仙君没感情,未婚妻同别人有?什么区别?在?寻仙君眼中,都是一样的份量。」
紫微宗的弟子冷哼一声:「我看他就是假借佛手之名坏我紫微宗元气,但轮到那女人又下?不去手便暴露了一切。」
宁十安原本要走,听到这里停下?脚步,大声道:「别胡说八道了。」
众人一怔,纷纷转身看向她?,紫微宗的弟子认出她?来?:「你是那个?女人。」他上下?打量她?,露出愤恨的神色:「果然不用砍断手脚也能治好,沐寻果然是故意的。」
宁十安生气:「救了你们性命还诋毁他,真是狼心狗肺,就应该让你们死?在?佛手前。」
「被斩断手脚的又不是你,你当然替他说好话,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为何要斩断我宗弟子手脚?」
宁十安道:「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你是如何好的?」
「他替我治的,他花了五日将?佛光引到自己体、内。」宁十安昂起头,「我侵染不深尚需如此,你用你愚笨的脑袋想想,救镇灵阁那般多人要花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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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宗的弟子一滞,仍嘴硬道:「我怎知你说的真假?」
宁十安冷笑:「首先我说的是真的,其次,这事儿需要真假?你们本来?要死?了,是他冒着被佛光侵染的风险进去救了你们,你是要命还是要手脚?」
宁十安怼的紫微宗弟子说不出话,他憋了片刻,叫道:「被砍断手脚的是我们,你当然如是说,倘若被砍断手脚的是你呢?」
宁十安道:「那我也感激他。」
紫微宗弟子阴沉着脸:「你别嘴硬。」
「我嘴硬什么了?」宁十安怒目而视,「是你们狼心狗肺才对。」
紫微宗弟子被她?激的上头,抬手拔剑,宁十安也不甘示弱,当即在?脑海中叫系统。
【把我所有?的积分?兑换成引雷符,我炸了他们。】
系统忙不迭的去翻,紫微宗弟子已?经提剑上前,宁十安亦要上去硬碰硬,刚有?动作,腰便被人扣住,旋即向后一扯,撞上坚硬的胸膛。
那紫微宗弟子才冲到一片,便被无法抵御的灵压扫向一旁,狼狈的摔倒在?地。
宁十安匆忙回头,便对上青年漆黑的眼。
「阿寻,你怎么来?了?」抱着她?的人正?是沐寻。
沐寻放开宁十安:「怎得如此生气?」
宁十安抬手指向紫微宗弟子:「你救了他们,他们却诋毁你。」
青年扫过安静如鸡的弟子们,神情不变,并未有?什么触动。
宁十安便想起他不太在?乎这种事儿,她?气不过,转身走到紫微宗弟子身边,大声道:「给寻仙君道歉。」
那紫微宗弟子摔的灰头土脸颇为狼狈,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开口。
沐寻则安静的站在?宁十安身后,并不关注场上的动乱,视线落在?姑娘因为气恼而微微炸开的头髮上。
宁十安不肯退步,她?今日非得讨这个?公道:「你若不肯道歉,那便叫你紫微宗尊者来?,让他评评理。」
场上顿时骚乱起来?,有?劝宁十安顾全大局息事宁人的,有?劝不要伤了两宗和气的,也有?看宁十安不爽小声腹诽的。
宁十安丝毫不在?意,只盯着那紫微宗弟子要他道歉。
沐岚听到动静匆匆赶来?,便见宁十安气势汹汹的吵闹,而黑衣青年则默默的站在?她?身后。说起来?,这种事时常发生,阿寻救人无章法也不解释,常有?被救者责怪他不近人情,质问他是否别有?用心,他从来?不在?乎也不放在?心上。
沐岚起初还为他打抱不平,可?他自己都不在?乎,她?便渐渐也放弃,他不在?乎嘛,便不会伤心,不会伤心便无需维护。
沐岚毕竟是紫微宗弟子,不想事情闹大,便走向沐寻,轻声道:「阿寻,这事儿闹大了对两宗不好,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三言两语,你劝劝宁姑娘,叫她?回去好么?」
沐寻视线里的宁姑娘气得脸颊涨红,舌战紫微宗众弟子,一步都不肯退后。
青年眉眼温柔:「我的确不在?乎。」
沐岚松了一口气:「那你快叫宁姑娘停……」
「可?宁姑娘生气了。」沐寻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宁十安,「她?不想停,那便不停。」
沐岚闻言怔住,不可?置信:「那你就由着她?胡闹,把事情闹大?」
沐寻:「是的。」
沐岚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宁十安吵得脑袋头要炸了,转头沖沐寻喊道:「阿寻,你来?。」
沐寻乖乖应声:「哦。」
青年毫不犹豫走到宁十安身边,姑娘气到叉腰:「让他道歉。」
青年便抬手摸剑,语气渐冷:「道歉吧。」
他抬手摸剑的一瞬灵压陡升,那群紫微宗弟子无法承受纷纷坠倒在?地,只得狼狈道:「是我等失言,还请寻仙君恕罪。」
沐寻侧眸看宁十安,轻声问:「行么?」
宁十安冷哼一声:「算他们识相,我们走。」
宁十安推着沐寻从一帮在?恐怖灵压下?无法起身的弟子中离开,顺便还同脸色苍白的沐岚打了声招唿,后者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以后遇到这种事,要反抗知不知道?」宁十安边走边絮叨,「不能叫人这样欺负了去。」
彼时正?值午后,树影斑驳错落,青年黑眸若含星光,望着喋喋不休的姑娘出神。
宁十安见他不答,凑上去问:「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青年含煳:「知道。」
这傢伙根本就不在?乎,宁十安气笑了:「知道什么啊。」
青年想了想,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知道宁姑娘待我好。」
宁十安一怔,侧眸望去,便见他笑意浅浅。
忽而微风起,吹乱碎发与?裙摆。
第34章
佛手尚未解决,沐寻便将宁十安带到了镇灵阁,镇灵阁守门的弟子恭敬行礼,让两?人进入。
宁十安第一次近距离接近佛手,那是一只晶莹剔透的骨手,正被封印盒盖住,气息无?法外?露,可封印盒已?然?微微发抖,摇摇欲碎,想来坚持不了多久。
沐寻在佛手附近布下结界,掀开封印盒,室内灵压顿时紊乱起来,宁十安感到一阵唿吸不畅。
沐寻轻拂她头顶,灵力微风般将她包裹,身体重新轻松起来,沐寻便又去研究那只佛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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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骨手蕴涵磅礴灵力,沐寻尝试数种术式都无?法摧毁,只得将掌心置于佛手骨之上,佛手骨顿时散发出莹莹白光,那些白光很快便落在沐寻指尖,旋即水一般消融,他的掌心很快变的莹白一片,这是佛光侵入的模样。
随着佛光脱离佛手骨不断被沐寻吸收,阁内令人恐慌的灵压逐渐降低。
宁十安在一旁悄悄打?量,白色的骨手看上去温和异常,竟莫名让她生出一种亲切之感,她急忙摇头,将脑海中怪异的感觉驱散。
沐寻侧眸:「怎么了?」
宁十安便道:「没什么,我还是去别?处吧。」
·
宁十安刚出镇灵阁,便见前方浩浩荡荡吵吵闹闹,正是方才那群紫微宗弟子,首位是一位身着紫衣的尊者,应是紫微宗的天?相尊者,而对面则是沐斐。
天?相尊者怒气沖沖:「沐斐,沐寻究竟意欲何为?」
沐斐笑?:「阿寻自然?是救人。」
「救人?我看是杀人才对,如此做派,是瞧不上我紫微宗么?」
沐斐神色不变,始终温和有?度:「尊者哪里话,阿寻性子单纯,绝无?此等心思。」
天?相冷哼一声:「性子单纯会在丹房威压我宗弟子?」
沐斐惊讶笑?道:「威压?阿寻竟有?长进了,叫人欣慰。」
天?相气极:「你!好好好,既然?如此,我们这就?走,请我师尊前来讨回公道。」
沐斐不客气:「我镇灵阁原本相安无?事,乃是你宗弟子擅自闯入,惊扰佛骨,才酿成大祸,若论公道也该是我来讨吧?」
这话怼的天?相无?话可说。
沐斐便软下来,又安抚道:「阿寻绝非有?意针对,您回去略一思量便能明白,那的确是最好的办法,若仍心中积郁,我给您赔个?不是,可好?」
天?相併非想不明白,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如今沐斐给了台阶,便不再纠缠,带着弟子们离去,沐斐侧眸过来,瞧见宁十安:「宁姑娘怎么在此?」
宁十安走到他身边,好奇问道:「斐仙君,冒昧问下,这骨手是何来歷?」
沐斐道:「多年前我曾闯入秘境,意外?进入上古宗门,得这一副佛骨,察觉到磅礴灵气,便带回收于镇灵阁。」
「这佛骨属于一位无?上圣者,名唤玄无?,乃天?才修者,堪破大道,肉身成佛,承世间烟火,庇护众生。」
玄无??宁十安似是隐约听过,街上常卖的话本上便有?这位圣者,什么无?欲无?求,大爱天?下之类。
宁十安谢过沐斐,仍旧去往花铺,沿途便在想,玄无?圣者肉身成佛,佛无?七情六慾,佛爱世人,这听上去,竟同?沐寻有?些相似。
而那骨手人人皆受影响,唯沐寻不受,会不会有?某种渊源?
·
宁十安在花铺挑选花种,挑完已?至傍晚,沐斐差人送信,他在中心广场设宴,请宁十安务必到场。
宁十安起身赴约,走到中心广场时,便见弟子们皆在其中,原是近日事故频发,沐斐想着驱驱晦气,顺道安抚一下众人。
中心广场热闹非凡,四周放置的长桌上皆有?仙酿灵果,糕点菜餚,弟子们可随意取用。
宁十安一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因着丹房的事儿,这目光并不友好,宁十安不在意,沐斐在远处招手,宁十安便穿过人群走到主桌。
主桌坐着数人,有?今日见过的天?相,几?位紫微宗弟子,再就?是沐岚与沐府诸位。
沐寻并不在其中。
沐斐道:「阿寻还在清除佛光,片刻后?便会赶来。」
宁十安挑了个?空座坐下,众人瞥她一眼,有?人便道:「宁姑娘可否给在下解惑?」
这人是沐府弟子,瘦高个?儿,左眼有?一条疤,宁十安有?些眼熟,恍然?间想起这是她第一回参加夜宴见过的人,这个?男人一心想成为沐寻的侍从,还为他挡过刀,眼睛上那条疤便是因此而来,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未能引起沐寻一点儿注意……
宁十安知道来者不善,仍旧道:「请说。」
刀疤男直截了当:「众所?周知,寻仙君没有?感情,我曾经那般努力,也未曾接近过一点儿,我想知道,宁姑娘究竟如何令寻仙君改变。」
宁十安严肃:「当然?是毫无?保留的爱他。」
刀疤男:……
众人:……
有?人愤愤不平:「说的谁没有?付出过似的,这位眼睛受伤的师兄,曾为寻仙君挡过一刀,这位师妹,曾在仙君受伤之时悉心照顾数月,更不用说岚小姐,更是倾其所?有?,你又凭什么?」
宁十安虔诚:「凭我一颗真心。」
众人:……
这傢伙真是油盐不进,那人一拍桌子站起来:「别?演了,你敢说你真的喜欢寻仙君,绝不会失望受伤么?」
宁十安眼神坚定:「当然?是真的,也会失望受伤,但失望受伤就?要离开么?你们的喜欢太浅薄,我对寻仙君的心天?地可鑑。」
「你就?是天?地可鑑寻仙君也不会动摇分毫,你是不是给他下药或者种蛊了?」
宁十安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绝不会做如此下作之事。」
沐岚一直望着她,此刻才道:「宁姑娘,我不信。」
宁十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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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页
沐岚道:「你若真喜欢阿寻,便会期待回应,而阿寻无?法给予这些,我们都试过,便知那如何伤心,你能情绪稳定在他身边这般久,只有?一种可能,你并不喜欢阿寻。」
宁十安想,这姑娘真敏锐,大抵也是真喜欢阿寻,不然?不会如此伤心,说起来,越喜欢阿寻,便越期待回应,便越无?法靠近他,只有?她这种有?所?图谋的人才能忍受那些。
沐岚目光忽而犀利:「宁姑娘,你在阿寻身边,究竟在图谋什么?」
宁十安自是不认:「我没有?图谋,我只是单纯喜欢寻仙君罢了。」
沐岚涵养用尽,阿寻可以不喜欢她,但她不能忍受阿寻身边存在这种别?有?用心之人。
「宁姑娘,既然?你如此说,那你敢不敢贴真言符?」
真言符?这玩意儿那么稀有?沐岚究竟哪里弄来的?不过这东西贴在身上需要受者完全敞开灵府接纳,得心甘情愿,不然?便不起效用,好是好,弊端也挺大。
沐岚逼问:「你敢么?」
数双眼睛望过来,宁十安当然?不敢,这不得把真话全都吐个?干净,她只得装作镇定,正要找藉口推辞,有?人从暮色中走来。
一身黑衣,眉目俊朗,正是沐寻。
他一走近,众人的视线便全落在他身上,可他浑不在意,只看向宁十安一人,旋即走到她身边坐下。
沐岚目睹这一切,掩下不甘,咬牙道:「宁姑娘,阿寻正好来了,你敢不敢当着他的面做这件事?」
宁十安想,那还用问?肯定是不敢啊,他才在意她两?三天?,被他知道真相岂不是完蛋?她故作沉思不予回应。
沐寻便问:「发生何事?」
「我怀疑她居心不良。」沐岚直视青年平静的眼睛,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直说,「阿寻你应当知道,没人能在你身边停留,可她却适应良好,显然?不正常。」
沐寻转眸看向宁十安,后?者一个?激灵挺直腰背,他道:「的确不正常。」
沐岚见他肯听,立刻道:「不错,阿寻可有?察觉出什么?」
沐寻点头,看向众人:「她比寻常人更喜欢我。」
沐岚:……
众人:……
沐岚恨铁不成钢:「阿寻你清醒一点,你从前不是如此模样,怎能轻易被她蛊惑?」
沐寻道:「怎是蛊惑,没人比宁姑娘真挚。」
宁十安悄悄抬头,正巧沐寻望过来,青年温声:「对么,宁姑娘?」
宁十安心想,这个?小傻瓜哦,随后?快速点头:「当然?当然?。」
沐岚气到头脑混乱,「阿寻你莫被这个?女人骗了。」
沐寻顺手将桌上的糕点取给宁十安,「宁姑娘不会骗我。」
宁十安心虚,闷头吃糕点。
「好好好,既然?如此,宁姑娘敢不敢贴真言符?」
宁十安尚未回答,沐寻道:「宁姑娘当然?敢。」
宁十安呛到,顿时咳嗽起来。
沐寻取来水,送到她面前,宁十安咕噜噜直灌,掩盖慌乱。
「那好,就?让宁姑娘当着众人的面,贴真言符。」
眼看沐岚取出真言符就?要走来,沐寻却又道:「但宁姑娘不需要。」
沐岚气急败坏:「怎么就?不需要?」
沐寻目光清澈:「宁姑娘待我的心不需要藉助外?力来证明,我都明白。」
沐岚:……
她二?哥一定是疯了,疯的彻彻底底,她气道:「你一定会后?悔的。」
沐寻:「不会。」
「你!」
沐寻起身,牵住宁十安的手:「宁姑娘,夜深了,我们回去休息。」
宁十安忙丢下糕点和茶杯,拍拍手上的糖粉跟上他。
沐岚怒不可遏,连唤数声阿寻,青年却始终未曾回头。
·
宁十安同?沐寻转入小径,中心广场的喧嚣已?在身后?。
小径静谧,枝影婆娑。
宁十安小心问:「阿寻,你为何不让我贴真言符?」
沐寻道:「因为不需要。」
宁十安干巴巴:「啊,对……」
青年又道:「宁姑娘如此单纯善良,同?旁人都不一样。」
宁十安汗流浃背,快别?说了,求求了……
「我知道宁姑娘比任何人都喜欢我。」月色下的青年温润若玉,「宁姑娘也是我这些年唯一在意的人。」
青年眼眸一弯:「我全心全意信任着宁姑娘,宁姑娘的爱是我见过最纯粹的东西。」
宁十安:……
她该下地狱吧……救命……
第35章
坏了,这傢伙竟如?此纯爱,看着他满是信任的黑色眼睛,宁十安只觉自?己真该死。
不能心虚不要心虚,他越爱她?离开才越痛,越痛才能打破先天缺陷,都?是为了他,她?没有?做错!
宁十安安慰完自?己,沉重的心才略有?放松,一抬头,又同他清澈的目光相撞。
那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哦,她?还是该下地狱!
宁十安默默流泪。
·
接下来几日宁十安没出门,用讨来的花种翻新小院,沐寻则日日去镇灵阁化解佛骨的佛光。
这日,宁十安已翻新了大半院落,院中一改颓靡,郁郁葱葱,夕阳西下的时候,沐寻回到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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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页
宁十安丢下花铲,欢喜的上?前招唿,青年却略过?她?,迳自?往书房去。
宁十安一头雾水,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袖,「阿寻,你怎么了?」
青年没有?焦距的眼睛望过?来:「宁姑娘,何?事?」
语气冷硬一如?从前,这傢伙像是又变回了先前冷漠的样子?。
不对劲,宁十安拽着不让走:「你究竟怎么了?」
沐寻轻易便从宁十安手中挣脱,不欲与她?纠缠,转身便进了书房,徒留下宁十安风中凌乱。
不对劲啊不对劲,早上?出去还好好的,没道理这时候忽而起变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
就在宁十安胡思乱想间,青年却又重新走了回来,宁十安茫然抬头。
「宁姑娘抱歉,我?方才受到了佛光影响。」冷漠消散,青年在她?面?前重新变得柔软,「现?在好些?了。」
佛光会让他丢失情感?是了,那佛骨是玄无?的,玄无?正是一位成就大道,无?情无?欲之人?,沐寻吸收了他的佛骨,便也吸收了他残余的神识,被他同化。
不能如?此,她?好不容易才令他有?了情感,绝不能再走回头路。
「阿寻,你能不再吸收佛光么?」
沐寻道:「众人?皆受佛光影响,若不将之摧毁,迟早还会发生自?杀事件,如?今只有?我?不受影响,便只能由我?来处理。」
「可是我?怕你……」宁十安拽住他的衣袖,「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我?问过?阿斐,无?人?可以接近,亦没有?属性相剋的法器。」
言下之意就只能是他,宁十安忧虑重重。
沐寻道:「我?知道宁姑娘担心什么,我?每日少炼化一些?便是。」
这哪里放心得了,眼看任务就快成了,宁十安嘀咕:「不放心不放心不放心。」
「我?保证,一定在可控范围内。」青年揉揉她?的头髮,「我?也不想忘记宁姑娘。」
·
即便沐寻如?此保证,宁十安还是忐忑不安,攻略沐寻有?多难她?心里清楚,都?不知道如?何?阴差阳错走到这一步,绝不能前功尽弃。
在沐寻清除佛光的白日,宁十安去了藏书阁,她?想了解玄无?的过?往,藏书阁在镇灵阁前方,宁十安取出沐斐给的令牌便被放进阁内。
光线透过?木窗,漂浮的尘埃青烟般缓慢旋转。
宁十安抬手拂开,仔细检索木架上?的古朴书籍,藏书阁面?积颇大,一排排书架望不到头,宁十安半个时辰后才在角落找出一本勉强相关的上?古修仙漫谈,打开封面?,烟尘呛的她?轻咳一声。
宁十安找了个角落盘膝坐下,一页页翻开,上?面?记录的宗门多半已经消失,流传至今的已成顶阶仙门。
就在宁十安仔细检索的时候,耳边忽而传来细碎的交谈之声。
「你们说那女人?究竟有?何?本事?」
「能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你们再不忿,寻仙君可是真的将她?放在心上?了,酸有?什么用。」
「谁酸了,我?才不信寻仙君真的喜欢她?,等她?的手段失效了,我?看她?还怎么嚣张。」
「那你们说,她?的手段什么时候失效?」
「我?听说佛光有?去除污秽的作用,就像之前被控的弟子?们自?杀,也是因为被祛除了杂念,只想献身于?圣者。寻仙君近日不是在清除佛光么?他不会被控制,但佛光亦会对他产生影响,有?可能那女人?下的药或是种的蛊会被驱散,届时就会变回从前的寻仙君了。」
「若真如?此,那就太好了,看那女人?还如?何?在沐府立足。」
宁十安听了个真切,她?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这也正常,沐寻从前高不可攀,如?今只对她?一人?特殊,自?然会引起不满。
她?想也许佛光清除的是七情六慾,去了七情六慾,才能心无?旁骛的入道,只不过?弟子?们承受不了佛光的威压,才被控身死。
手中的书册正翻到一个上?古宗门,名唤星云宗,而星云宗的宗主便是玄无?,宁十安打起精神,一字一句看去,星云宗乃是当时的名门大宗,门徒众多,宗主更是天纵之才,修为远超同阶修者,为人?热忱,正义善良,受众人?敬仰。
后魔族入侵,玄无?率弟子?迎战,虽艰难险胜,但星云宗损失惨重,玄无?更是销声匿迹。
宁十安想,玄无?堪破大道成圣应在星云宗覆灭之后,书册上?仅此一点儿相关,宁十安合上?书册,离开藏书阁。
出得藏书阁,那望来的目光愈加大胆,宁十安不予理会,往镇灵阁去,沐寻仍在阁中,她?便在外?候着。
「宁姑娘在这儿做什么?」熟悉的声音响起,宁十安抬眸,发觉是沐岚。
她?尚未回应,沐岚冷笑:「是担心阿寻恢復正常么?」
宁十安道:「从前那样叫什么正常?」
「总比现?在好。」
宁十安吵架从不输:「我?觉得现?在比较好,他在意我?,我?在意他,多好。」
沐岚气得不清,她?双眸冒火:「你等着,阿寻若恢復从前,我?第一个将你赶出沐府。」
宁十安嬉笑:「阿寻才不会变回从前的样子?,阿寻会永远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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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岚咬牙:「那你最好祈祷,否则我?们走着瞧。」
宁十安根本不怕:「走着瞧就走着瞧。」
沐岚气得拂袖而去,周围弟子?不友善的目光便密密麻麻的望过?来。
宁十安嘆了一口气,嘴上?硬,心里可没那么轻松,这次回府沐寻给她?拉满了仇恨,如?今她?能在沐府好好待着纯粹靠沐寻庇护,若沐寻真丢失感情,她?日子?定然艰难,还要重新攻略,想想就痛苦。
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儿发生!
宁十安思虑间,沐寻已经从镇灵阁出来,略有?倦色,但目光温和,宁十安急忙跑过?去,拉着他的手上?下检查,发觉萤光并不多。
沐寻不动?,任她?看,「放心,佛光没有?影响到我?,我?答应宁姑娘的一定会做到。」
宁十安严肃:「那就最好了。」
·
接下来几日,沐寻一直控制得很好,只消再两日,佛手骨的佛光便会被清理干净。
今日,沐寻又去了镇灵阁,临行前宁十安严格叮嘱:「绝对不能被佛光影响,不能一次性吸收过?多。」
沐寻点头:「知道了,宁姑娘。」
宁十安恶狠狠:「你若是变回从前,我?真的再也不管你了。」
沐寻乖巧:「知道了,宁姑娘。」
宁十安目送他走,暂时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沐寻应当不会乱来,只要好感度不清零,她?很快就可以完成任务,获得财富、修为,走上?人?生巅峰。
宁十安喜滋滋的在院中修剪花木,料理完一圈已是暮色时分,是时候去镇灵阁接沐寻了,虽然每次接沐寻都?要拉一波仇恨,但只要沐寻在意她?,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宁十安丢下花铲,清理干净脏污,正要起身,脑海中忽而「嗡」得一声,整个人?都?向下坠去,「吧唧」一声,宁十安摔了个结实,她?「哎呦哎呦」的爬起来,忽而察觉不对,抬眸四?望,发觉四?周比方才黑了许多。
再看天空,不知何?时已遍布乌云,这是怎么了?
心脏不受控制的急速跳动?,令人?心悸的感觉一波波传来,她?下意识的望向镇灵阁方向,只觉那里存在着令人?惊惧的东西,只望一眼,便惊骇的无?法动?弹。
一定是镇灵阁出事了,沐寻还在那里!
宁十安顾不得腿软,立刻望镇灵阁去,出了别院,再到中心广场,这才发现?弟子?们都?惊慌失措的满地乱窜。
她?艰难穿过?人?群,朝镇灵阁方向去,沿途遇见沐岚,被她?一把抓住,沐岚脸色苍白,大声道:「镇灵阁危险,宁姑娘回别院躲避。」
宁十安忙问:「发生何?事?」
「玄无?的头骨不知为何?突破封印,出现?在佛手骨旁。」沐岚脸上?血色全无?,「明明在手骨之后,阿斐已经加固了封印,寻常弟子?根本无?法破除。」
宁十安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这简直糟糕透了。
「好在这几日阿寻清理佛光,不允许弟子?靠近,弟子?们才没有?被控制。」沐岚道,「已经紧急疏散弟子?避难,宁姑娘也莫要靠近。」
宁十安道:「那阿寻……」
「阿寻正在思量破解之法。」沐岚道,「头骨佛光正在扩散,不加以处理便会酿成大祸。」
宁十安道:「处理的方式不就只能是吸收么?」
沐岚深深看她?一眼:「的确如?此。」
吸收的多了便会丢失七情六慾,沐寻会变回从前,她?的任务进度会清零。
她?得见沐寻。
「宁姑娘,我?不会让你去见他,我?不能让你影响他。」沐寻看出她?的意图,直接道,「来人?,送宁姑娘回别院。」
宁十安表示抗议,沐岚却根本不理,两位师兄蛮横走来,直接将她?请回别院。
心悸之感愈来愈强,镇灵阁方向只剩沐寻,他应当还在布置结界阻止佛光扩散,但结界只能做短暂阻挡。
两位师兄守在门外?,宁十安被看管在其中,不行,她?得出去。
宁十安唤出系统,询问有?否隐匿身形的东西,系统翻了一炷香,找出一枚隐匿符,宁十安使用积分兑换,这便贴着隐匿符悄悄出了别院。
一路小心翼翼,好在越靠近镇灵阁越空,快到镇灵阁时已空无?一人?,系统说这隐匿符有?短暂的护盾,可以保护她?不受佛光侵扰。
宁十安穿过?空荡荡的石阶,终于?来到镇灵阁门前,那里正站着一个黑衣青年。
她?走到他面?前,仰脸去看他,青年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默默望着镇灵阁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十安正要出声,他却忽而朝她?望来,眉心微拧,试探般朝她?伸手。
被发现?了,这傢伙真敏锐,宁十安便轻咳一声:「阿寻。」
沐寻便道:「原来是宁姑娘。」
「是我?。」宁十安低声问,「这般多佛光,阿寻也无?法抵挡吧?」
沐寻道:「是的。」
宁十安深吸一口气,问道:「阿寻打算如?何?做?」
沐寻低头看她?,他伸手触碰她?的脸颊,旋即扣住她?的后颈,叫她?仰起头来,他俯身轻触她?的嘴唇,撬开她?的口舌,细緻的吻她?。
宁十安伏在他胸口,乖乖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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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半敛着眼睫,将姑娘的表情尽收眼底,她?今日很乖,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轻颤,格外?惹人?怜爱。
他知道姑娘来找他做什么,她?这些?天的担忧都?写在脸上?,他知道她?喜欢自?己,他知道她?讨厌自?己变回从前,他也不想,可眼下这佛光,并没有?其他办法……
他松开她?,她?望过?来,眼眶红红的,鼻尖也通红,她?在努力隐忍着什么。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己答应过?她?,但如?今只能抱歉。
心像是无?止境的往下坠,沉重又荒芜,没有?着落,这是难过?么?
他便觉得唿吸也有?些?困难,姑娘道:「阿寻……」
他不敢听,他怕看见她?失望的眼睛,于?是逃避般的道:「宁姑娘……」
姑娘又唤:「阿寻。」
他只得看向她?。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开口:「阿寻,即便你变回从前,我?也不会离开你。」
「抱歉……嗯?」他一怔,没有?反应过?来,宁姑娘说什么?
姑娘用力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带着细微又克制的哭腔:「我?不会离开你,就算从头来过?,也不会离开你,我?宁十安说爱你就爱你,无?论如?何?都?爱你。」
他愣住,脑海中一片空白,宁姑娘竟不是来劝他的……
他不可置信:「这就是你今日来想同我?说的话??」
「是的,我?知道你要救人?,我?知道你不会选我?。」姑娘望着他,又脆弱又坚定,流着泪嚷嚷,「但没关系,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剩下的我?来努力。」
「阿寻别怕,无?论你做什么,我?永远都?在!」姑娘握拳,咬牙切齿,「宁十安永不放弃,永不气馁!」
她?明明很伤心,却嚷嚷的很大声,她?像是在劝自?己,可字里行间,却全是对他的在意,她?在安慰他。
她?冒着被控制的风险,辛苦来到这里,是为了安慰他。
沐寻鼻端莫名一酸,他勐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怀里的姑娘娇娇软软,眼泪蹭在他胸口。
他抬头,望见月光。
他垂首,那月光已穿山越海,被他抱了满怀。
那是他从未遇过?的温柔。
第36章
宁十安知道攻略沐寻没那么简单,先前的一帆风顺只是因为没有遇到需要抉择的事儿。
总有那么一天,总有那样一件事,会打破两人之间的平衡,给两人的相处带来危机,佛骨正是这样一桩。
宁十安的眼泪为任务进度而流,她同沐寻告别,青年?回头望她一眼,略一停顿,随后走?进镇灵阁。
空气中佛光浓郁,她不敢停留,借着隐匿符往别院去。
沿途空无一人,弟子们早已撤到沐府边缘。
宁十安站在?中心广场,看?着黑暗寂静的沐府,怪异之感忽而涌上心头。
佛手骨的出?现是紫微宗弟子的鲁莽,可佛头骨依沐岚所言,沐斐已经加强封印,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这人的目的是什么?要沐府弟子的性命?可自从佛手骨事件后,沐寻一直在?处理佛手骨的佛光,镇灵阁根本没有弟子靠近,这人即便强行取出?头骨,也?无法?伤人,那他的目的便绝不在?此。
从结果来看?,头骨出?现,沐府弟子无一人伤亡,唯有沐寻为了?阻止佛光扩散,必须强行吸收更多佛光,而他吸收太?多佛光,也?不会被控自杀,只会丢失七情六慾。
宁十安一怔,这人的目的是让沐寻恢復从前?
这人很了?解沐寻,知道他不会置沐府弟子不顾,亦知道他即便明?白是阴谋也?会前去救人,甚至在?知道沐寻对她在?意?后,选择了?一个微妙的难题。
【沐府全宗弟子的性命】与【同宁十安在?一起】,孰轻孰重?一眼便知,更何况是由沐寻来选,结果一目了?然。
什么人会如此做?难道是沐岚?或是看?她不顺眼的沐府弟子?亦或者根本就是针对沐寻,如同初酒一样,对他有着某种企图。
无论如何,这件事需要告知沐寻,宁十安转身返回镇灵阁,待她回到阁前,便见沐寻正孤身站在?镇灵阁外。
他方才不是进阁内了?么?怎么又在?外面??
宁十安上前,刚一靠近,沐寻便敏锐的望过来。
她便问:「阿寻,你在?这里做什么?」
青年?目光幽深:「我在?想,如何不离开宁姑娘。」
嗯?这傢伙在?说什么?宁十安惊讶道:「阿寻,你……」
沐寻站在?黑色的风中,语调缓慢。
「起初,沐府弟子的性命与离开宁姑娘相比,并?不算艰难的选择。」
「只要吸收佛光,便能保住弟子们的性命,而离我而去,对宁姑娘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我想,这是迄今为止最简单的选择。」
「可当我进入镇灵阁,准备处理佛光时,我才发现,我做不到。」
青年?黑漆漆的眼望过来,掩着深不见底的海。
「我告诉自己应该处理佛光,可我做不到,我便意?识到,原来我不想离开宁姑娘。」
宁十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傢伙在?说什么?是真的还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被佛光入侵,神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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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错乱间伸出?手,轻触他的额头:「阿寻,你病了??」
青年?攥住她的手,沉声:「没有。」
没病怎么胡言乱语?
青年?视线越过层层佛光,又转回宁十安的脸上。
「我方才站在?佛光前,心里想的却全是宁姑娘。」
「我不想成为不喜欢宁姑娘的沐寻,不想对宁姑娘视而不见,不想宁姑娘另觅良人。」
「我想同宁姑娘在?一起,我喜欢宁姑娘。」
青年?说完后,对面?的姑娘显然受到了?惊吓,她愣愣的看?着他,一时不知做什么反应。
青年?伸手轻触她的脸颊,俯身去问:「宁姑娘,你还好么?」
宁十安终于在?这时候反应过来了?,沐寻长进了?,比方才更有感情了?,呜呜呜……
「阿寻……」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声道:「我不能没有宁姑娘。」
宁十安哇哇大哭:「我也?不能没有你……」的好感值!
她趁着这个间隙偷看?了?一眼任务进度条,竟然涨了?一大截,真是令安高兴。
沐寻只以为她的眼泪是为自己而流,心中柔软,轻拂她的发,安慰道:「宁姑娘莫哭,我以后会待你好的。」
宁十安喜极而泣,呜了?会儿抬起头:「可佛光要怎么办?」
沐寻道:「再想别的办法?。」
宁十安便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他,沐寻道:「我也?如是想过,但头骨一经放出?,便会产生威胁,如今只我一人不受影响,便也?只能由我处理。」
「以佛光扩散的程度,约有五日便会笼罩整个沐府,得在?这之前想到办法?。」
五日?
沐寻道:「我们先离开镇灵阁,我去通知阿斐带着弟子全部迁移到山下的永沐城中。」
·
很快,偌大的沐府便只剩下宁十安与沐寻两人,佛光如今还只影响镇灵阁附近。
宁十安的隐匿符失效,但在?别处倒也?不影响。
两人坐在?空旷的藏书阁中,一本一本翻找古籍,试图寻找玄无的过去以及控制佛光的方法?,从日暮翻找到天明?,也?未能找到一丝儿线索。
宁十安盘膝坐着,打了?个呵欠,晨光从木窗照进来,暖洋洋的。
沐寻坐在?她对面?,一半身子融进暖光,他递过来一本书,指着摊开的那页道:「你瞧瞧这个阵法?有没有用?。」
宁十安「哦」了?一声接过,一字一句读过。
沐寻原本同她一道看?册子,忽而出?声:「宁姑娘。」
宁十安茫然抬头,他便这时候亲了?过来。
宁十安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退,靠在?了?木质书架上。
沐寻半敛着眼睫,低声同她道:「宁姑娘莫动,书架受力会倒。」
如此高大的书架砸下来可是惊天动地,更何况分门别类的书籍会混乱成一团,搜寻起来难度陡增。
宁十安好不容易才将?沐寻攻略到如此地步,当然不能功亏一篑,只得挺直腰背,虚虚靠着,靠自己的力量艰难撑着。
偏这傢伙蛮横,纠缠着她意?识混乱,想要推开手中却还攥着那本阵法?书,本能的攥紧,也?想不到扔开,便被他欺负了?去。
青年?沉溺于此,伸手揽住她的腰,愈加过分,整个身子都压了?上来,宁十安不敢向后靠,为了?保持平衡,便只能往他怀里钻。
嘴唇被啄吻的红肿,他松开她,沿着她的脖颈吻下去,宁十安大脑一片空白,得了?间隙低声唤:「阿寻……」
回应她的是脖颈上微微刺痛的吻痕,领口?被拨开,吻便一一落在?锁骨上。
宁十安唿吸急促,眼中泛起水光,她低低唤:「阿寻……」
沐寻便抬头又吻上她的唇,将?那些碎语全堵在?口?中。
待他放过她时,宁十安几乎融化在?他怀里,他倒是平静,垂眸替她整理领口?。
宁十安红着脸:「阿寻,你不是来找破解之法?的么?」
沐寻将?她凌乱的衣衫规整好,又将?她纷乱的发别在?脑后,盯着她因为害羞而泛红的脸颊,这才道:「我已经看?完了?,藏书阁里没有。」
「没有?」宁十安扬了?扬手中的书,瞪向他,「那你叫我看?这阵法?是什么意?思?」
沐寻取过那本书,随手丢掉:「为了?亲你。」
宁十安:……
沐寻将?她抱起,起身往外走?。
宁十安便问:「这次去哪里?」
沐寻道:「去下一处寻找破解之法?。」
·
宁十安盯着曾经来过的寒泉,没好气:「这就是你说的下一处破解之法??」
沐寻坦然:「对,寒泉有凝神静气之效,泡一泡,兴许能想出?办法?来。」
经过方才的事儿,宁十安颇为怀疑:「真的么?」
青年?平静温和,看?上去正正经经:「自然。」
「那你自己去泡,我在?岸边等……」
宁十安尚未说完话?,整个人已经被他抱进了?寒潭中。
冷意?瞬间将?她包裹,她冻的意?识不清,只想抓住身边的男人取暖。
青年?好心的将?手臂借给她,助力她攀上自己的身体,随后带着她一路进到最深处,懒散靠在?潭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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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页
宁十安瑟瑟发抖,抱着他才能驱散冷意?,她咬牙道:「阿寻,你是故意?的。」
青年?拨开她湿漉漉的发,低头亲吻她冻得发白的嘴唇,眼眸弯弯:「我只是想抱宁姑娘,我有什么错?」
他更加肆无忌惮了?,从他在?镇灵阁前表白后,他愈发的大胆。
「宁姑娘不是一直喜欢我么?喜欢到不能自已的程度。」
宁十安不能否认,含泪道:「当、当然……」
「那既然两情相悦,这一切不是理所应当么?」
宁十安冻得口?齿不清:「是、是……但……」
话?尚未说完,腰带蓦然一松,她冻得根本没办法?反抗,甚至远离他都做不到,想出?声阻止,他却俯身堵住她的口?舌。
他将?她圈在?怀里,手指一件件剥去她的衣衫,先是外衫,紧接着是单薄的里衣,最后只剩下勉强蔽体的肚兜。
他的手伸进去,掐住了?她的腰,旋即往上。
温柔与冰冷相触,宁十安呜的一声,溢出?了?泪花。
他将?她试图推拒的手反剪在?身后,用?散落的衣衫缠了?,将?她压在?潭壁上,俯身去亲她的锁骨,一路向下。
宁十安承受不住,连连唤道:「阿寻……」
青年?抬起头,见她皮肤通红,眼角泛起泪花,瞧上去迷乱又可怜。
他将?她重?新揽进怀里,亲了?亲她滚烫的脸颊:「宁姑娘,下次再继续。」
第37章
宁十安被湿漉漉的抱回别院,她一整天头脑昏沉,哆哆嗦嗦伏在他胸口。
无人的沐府四下寂然,只余微风掠过树梢。
沐寻将她放在床榻,抬手剥她的?衣衫,宁十安急忙摁住:「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沐寻便退至屏风后,待她换好才重新出来,见姑娘仍在发抖,便问:「冷?」
宁十安怕了?他,忙摇头:「不冷。」
他握住她的?手,冰冷渗人,于是?道:「只牵手可以么?」
只牵手可以,他别?像方才……这?事儿不能想,一想脸颊便烧的?通红,又冷又热,实在难受。
「阿寻,泡了?这?般久,你可想出什么了??」
沐寻望着她,目光幽深:「想了?很多。」
竟想出来了??宁十安大喜:「什么?说给我听听。」
沐寻默了?默,盯着她的?视线逐渐灼热:「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宁十安蓦然住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傢伙说的?是?什么,她怒目而视,「我说佛光!」
沐寻恍然:「哦,没想出来。」
宁十安:……
沐寻解释:「认真想了?,但没那么容易。」
宁十安斜睨着他:「就有时间想别?的?。」
沐寻毫不遮掩:「其他的?时间都在想别?的?。」
够了?,她说够了?!这?傢伙真是?……宁十安不想再同他这?个,转移话题:「对了?,初酒呢?也?同大家一起撤离了??」
沐寻道:「我问问阿斐。」
沐寻传书给沐斐,因着距离并不远,一刻钟后,便收到了?回信,沐斐清查人员后,发觉当中并没有初酒,许是?事出突然,将他忘在了?牢里。
宁十安立刻道:「我们去看看。」
地牢离镇灵阁不远,这?时的?佛光已经扩散到了?地牢上?方,初酒若仍在牢中,怕是?会受到影响。
宁十安刚准备用积分兑换隐匿符,沐寻抬手在她身上?落下屏障:「这?屏障坚持不了?多久,我们看完速速离开。」
两人从森严的?大门进入,沿着狭窄的?小道一路往下,沐府的?地牢已经许久不用,此刻只关了?初酒一人。
两人从小道甫一进入地牢,便闻到一股血腥味,再向?前,便看见了?倒在干涸血泊中的?紫微宗弟子,他已死去多时。
而正对面的?牢房中却空无一人,锁头打开胡乱堆在地上?,没有打斗的?痕迹。
宁十安检查完所有牢笼,肃目道:「初酒逃走?了?。」
初酒则俯身在实体旁,检索过后道:「这?名弟子身上?只有一道致命伤,且表情轻松,更?像是?被控后自愿被杀。」
「初酒控制了?他?」宁十安猜测,「初酒控制他打开牢笼将自己放走?,随后杀了?他。」
「可他明?明?被困牢中,又如?何做到?」宁十安不解,俯身在尸体旁的?沐寻却盯着一处一言不发,宁十安走?上?前,「怎么了??」
沐寻不语,宁十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见尸体的?胸口上?用鲜血歪歪扭扭的?写?着。
【宁姑娘,若沐寻选了?沐府弟子,你便来找我,我比他待你好多了?。】
字里行间满是?戏嚯,宁十安甚至能想像到初酒那嬉笑的?模样。
沐寻黑眸深沉,掐诀起引火诀,将尸体与血液一道灼烧干净。
宁十安担忧的?看向?他:「阿寻……」
青年直起身,神情从容安定:「宁姑娘放心,这?种事不会影响我。」
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宁十安便接着想眼?前的?事儿。
「照这?样看来,佛手骨意外被紫微宗弟子取出,之?后我们带初酒回府,在众人忙于清理佛光时,初酒趁机控制了?来地牢的?紫微宗弟子,命令他给自己打开地牢,并去镇灵阁取出佛头骨,随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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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页
沐寻拧眉:「可他为何不受控制?」
宁十安想:「他身上?宝贝很多,兴许有什么古怪的?东西,你别?忘了?他还有个厉害的?主人,只靠一些古怪的?龟甲,便令翠儿有了?卜卦能力。」
沐寻点头:「这?倒也?是?。」
如?今初酒逃了?,两人只得另寻他法?,距离佛光扩散还有四日,时间仓促。
两人出了?地牢,沐寻便带宁十安穿过中央广场,往西侧去,不多久便到了?一桩雅致的?院落。
花木繁盛,郁郁葱葱,想来受到了?很好的?照料。
宁十安隐约记得这?是?沐斐的?宅邸,沐寻带她进去,一路穿过中庭,又从后院走?出去,竟来到了?悬崖边。
靠近云蔼朝霞的?地方,有一方凉亭,置着厚绒毯与红木案几。
宁十安随沐寻走?到近前:「这?是?……」
沐寻同她坐在绒毯上?,远处天高云阔。
「从前我想不通的?时候,便会到这?里来。」沐寻望向?没有尽头的?远空,「亦或者是?做的?事太麻烦,兜不住了?,便也?躲在这?里,阿斐会替我处理。」
宁十安想,他这?性子,倒的?确会遇到很多麻烦事儿,帮了?人也?不被感激,甚至心生怨恨。
「我从小到大便一直如?此处事,若被人找上?门来,不紧急或是?不重要,便不在意。」微风掠过青年的?额发,露出他温和的?眉眼?,「宁姑娘见过那种模样。」
宁十安便想起在银鱼岛时,他被人欺负也?不反抗,因为情感缺失,感觉不到愤怒,生命中的?事儿便只剩下是?否值得。
「后来被阿斐瞧见,阿斐说,你以后完成任务,到我那里躲几天。我说我不在乎,阿斐说他在乎,那之?后我便常来这?里,后续的?处理全是?阿斐承担,无论我惹了?多大的?麻烦,阿斐从来不叫人打扰我。」
宁十安:「是?了?,上?回紫微宗的?人因为佛手的?事儿找麻烦,也?是?斐仙君将他们打发走?的?。」
「阿斐很可靠。」沐寻道,「所以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我们来此静坐,兴许可以觅得一丝线索。」
彼时日光正好,长?风掠过山涧,白云缓缓游移,视线尽头亦是?远空。
宁十安应了?一声「好」,但大脑实则空白,她甚至不知道佛光是?什么,又要如?何清除。努力半天空空如?也?,在这?暖风和煦的?时节里,生生把自己想困了?,但身侧青年目光沉静,一副认真模样,她也?不好意思?睡,于是?硬撑着发懵。
虽想坚持但她很快摇摇欲倒,就在她眼?皮打架实在撑不住的?时候,青年伸手将她捞进怀里,眼?睫半敛,盖住眸中碎光:「宁姑娘睡吧,我来想就好。」
宁十安便当真窝在他怀里睡着了?,一觉醒来,发觉天空布满晚霞。
她扒拉着他的?手臂直起身子,他垂首:「醒了??」
「嗯。」宁十安带着将将甦醒的?鼻音,「我睡了?这?么久。」
「不久。」青年递来一杯水,宁十安想接,他却微微后撤,将水杯递到她唇边,宁十安懵懂间便就着他的?手喝了?,青年盯着她微微晃动的?髮丝,目光愈发温柔。
宁十安清醒了?些,想从他怀里爬开,他却扣着她的?腰要她坐下,「宁姑娘如?此便好。」
宁十安便只好坐下,她背靠着他的?胸膛,头顶越过他的?下巴。
晚霞愈发艷丽,整片天空被侵染成了?暖橘、酱紫与墨蓝,或轻或重,揉成一团。
身后的?青年揽着她,并不出声,宁十安便问:「你想了?一下午,想出来了?么?」
青年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未曾。」
宁十安忧心忡忡,藏书阁与地牢都得不到线索的?话,恐怕空想亦是?无用。
「宁姑娘,我想……」
「嗯?」
「若是?实在想不出来,不如?换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
「不如?来想想,倘若我真的?变回从前,要如?何快速想起宁姑娘。」青年的?声音听上?去沉稳可靠,「比如?更?刻骨铭心一些。」
宁十安还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青年的?手指便轻巧的?扣住她纤细的?脖颈,微微用力,迫使她侧仰起脸,随后俯身吻住了?她。
宁十安整个人都被他锁在怀里,双手本能的?抬起,被他另一只手扣住,按在裙摆间。
他的?吻从来温柔到蛮横,闯进去便失去控制,她喘、息不得,却也?无法?出声,只有零星的?单音破碎坠落。
扣住脖颈的?手向?下滑,探进里衣深处。
宁十安慌乱后退,却已被抵在他胸口,退无可退。
腰带散落,他的?手贴上?她的?皮肤,这?次游移向?下。
宁十安瞳孔一颤,呜咽求饶,他放开她,吻掉她的?泪花,宁十安意识混乱,气力消散:「阿寻,别?,别?在这?里……」
青年哄她:「没有别?人,整个沐府只有我们。」
只有他们,也?不能在这?儿……
青年却再次覆住她的?口,不给她丝毫退路。
他的?手沾了?寒泉水,冰凉彻骨,叫她颤抖不休,可那些呜咽又被他尽数吞进口中。
她逃脱不得,只得承受,这?叫她慌乱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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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脱力伏在他胸口,才模煳见对上?他的?眼?。
那里终于不再是?一片死寂,而是?沾染了?浓郁的?情意。
一杯水被递到唇边,青年修长?的?指压着琉璃杯,「宁姑娘渴么?」
宁十安瞥见,方才作?乱的?正是?……
她整个人都烧起来,将脸闷进他胸口,闷声道:「不渴。」
青年的?手指落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宁姑娘一定累了?,好好休息。」
还不是?因为他!宁十安气得抖了?抖脑袋。
青年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儿故意:「宁姑娘,刻苦铭心么?」
真是?该死的?刻苦铭心,宁十安咬牙切齿:「一点儿也?不!」
「哦。」青年轻笑了?声,凑到她耳边,低低道:「别?担心,我们还有三天。」
宁十安:!!!
她恼道:「你到底要……」
青年正色:「还有三天来想,如?何驱除佛光。」
宁十安:……
他最好是?!
第38章
某种?角度来说,沐寻最近在?自我攻略了,他的好感度每日都在增加,冷漠日渐消融,看过来的眼睛里常含浓郁情意。
宁十安盯着快到顶的进度条想,倘若没有佛光事件,再过些时日任务必定成功,如今便不好说了,真让他恢復从前状态,攻略成功还不知要花费多久,她不能允许。
距离佛光扩散还有三天,宁十安一大早起来,发觉沐寻不在?身边,稍作梳洗便拉开房门,一出门便被?满园招摇的花枝晃花了眼睛。
浅金色的晨光下,院中种?满了异色灵种?,比先前她种的还要多数倍,灵风带着甜蜜香气吹过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青年的掌心?,那里正有一簇盛放的月季。
「是你种?的?」宁十安惊讶的走上前,「什么?时候?」
沐寻将月季搁回,将挽起的宽袖放下,从来清冷的他在?晨光中显出少?有的暖色。
「昨夜去花田找来的,你常去那儿,我猜你喜欢。」青年从花丛中走出,「你往后?同我住在?这院子里,不能教你总看见一片荒芜。」
往后?么??他们哪来的往后?……
没时间伤感了还得找方法?,宁十安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拖往镇灵阁。
「好看是好看,还是先想想如何清除佛光吧。」
青年盯着她握住自己的手腕,温顺道:「好。」
两人在?镇灵阁里窝了一天,镇灵阁里分隔成无数石台,每一座石台下都有镇压的灵物,宁十安顶着沐寻给的屏障,穿行?在?其中,屏障破损便立刻找沐寻修补。
可即便如此还是一无所获,她用尽气力后?看见沐寻正望着一个石台发愣,便跟过去瞧,入目是一块红宝石。
「深海灵物,你喜欢么??喜欢的话我拿出来送你。」沐寻上下打量她,眼眸一亮,「挂在?脖颈间好么??」
叫他想清除方法?,他在?这里做这些,宁十安恼道:「不要,我不喜欢这种?东西。」
沐寻便来哄:「莫生气了宁姑娘,我在?想的。」
虽然?如此,两人一直在?镇灵阁待到?晚上,仍旧未能想出有效的方法?,只好回到?别院。
这一觉睡去,便只剩两日,宁十安心?里烦闷,夜半时分,被?屋外的沙沙声惊醒,扭头看身侧,空无一人,这傢伙又跑到?哪里去了。
宁十安掀被?下床,拉开房门,月色下果然?见青年正坐在?石桌前,背着着自己忙些什么?,她吧嗒吧嗒走过去,大声道:「阿寻,你半夜不睡觉,到?底在?做什么??」
青年松开捂住掌心?的东西,夜色下,正是那块红宝石,同先前灵台上镇压的不太一样,似是被?他雕琢了形状。
「雕好了送给你。」他的瞳孔浮现细碎的月光,微笑着望她。
宁十安无奈:「阿寻,不如想想如何清除佛光,这些以后?再做来得及。」
青年执拗:「我想现在?做。」
「你不去睡觉?」
「你先去,我很快就来。」
宁十安劝不住,又睏倦的要命,只好自己回去,模模煳煳睡到?天亮,这时青年乖乖睡在?身侧。
宁十安抬手轻拂他眉眼:「阿寻,别忘记我,别丢失情感。」
沐寻睁开眼,亲了亲她的脸颊:「不会的宁姑娘。」
宁十安便问:「那你想到?办法?了么??」
青年神色一僵,歉疚的移开视线。
宁十安气唿唿:「那还不快些去想!」
沐寻乖巧:「好。」
·
两人把沐府能去的地方都去了,甚至连后?山祖宗坟地都去了,但?是佛光的特性始终无法?解。
宁十安气馁时,沐寻过来握住她的手,宁十安只当他有了想法?,喜道:「阿寻想到?什么??」
沐寻指指墓地,期待:「我们以后?埋一起好么??」
宁十安甩开他的手,气闷的不想说话。
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两人于暮色沉沉之际回到?别院,宁十安盯着沐寻:「阿寻,你究竟有没有好好想?」
沐寻回道:「当然?,我不能离开宁姑娘。」
这件事上,宁十安显然?更为焦虑,沐寻想不出法?子,到?时照常清理佛光,不过是丢失情感变回从前,并无什么?损失,辛苦攻略的只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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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真想不出法?子,她也不想逼迫他,罢了罢了,他才拥有情感几日,全?凭本能做事,由得他开心?好了,只希望他能记得这几日甜蜜,到?时快些想起她,莫叫她太过疲累。
想通后?宁十安便不崩溃了,而沐寻正将书房的书籍全?抱出来,堆在?石桌上,一本一本翻找。
宁十安走上前:「罢了,阿寻,莫劳累了,想不出便想不出吧,我会陪着你的。」
沐寻闻言抬起头,将身前的书拂开,唤:「宁姑娘来。」
宁十安上前,他扣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搁在?石桌上,两只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圈在?怀里。
沐寻仰起脸:「宁姑娘低下来些。」
宁十安俯身,他便细细啄吻她。
满园花木芬芳,余晖漫天,碎金跌落在?四处。
宁十安迷濛间睁开眼,便见青年正望着她,眸中沾染余晖与沉醉,混合成动人的神色。
「宁姑娘,我喜欢你。」
·
沐寻热衷于在?任何地方亲她,她不阻止,便更近一步,她若拒绝,便佯装听不见更近一步,直到?她羞恼难当,他才遗憾住手。
两人为了寻找线索逛遍了整个沐府,线索一点儿没找到?,但?沐寻几乎在?每个地方亲了她,甚至是沐斐的书桌上……
现在?宁十安无论走到?哪里,脑海中便是那些暧昧难当的画面,想想便浑身发烫。
今日已是最后?一日,今夜子时,沐寻便要去清除佛光,清晨宁十安起来,沐寻又不在?身侧。
宁十安拉开门,他正在?院中石桌上打盹,她上前轻点他的肩膀。
「阿寻,怎么?在?这里睡?」
青年醒来,望见她,眼角一弯:「宁姑娘。」
脸颊上印着书卷的印字,宁十安伸手戳了戳,沐寻道:「看晚了。」
宁十安便问:「看出什么?来了?」
「合籍大典好麻烦。」
合籍大典?这傢伙都在?看什么?闲书,等他丢失情感,不把她赶出去就不错了还合籍。
沐寻伸手将她拽到?身边,小心?问:「半年后?好不好?」
半年后??宁十安盯着他期待的眼睛,还以为这傢伙好感值快到?顶了,会迫不及待,没想到?还选了半年后?。
反正他丢失感情,如今说的话都不作数,宁十安敷衍道:「好哦。」
沐寻仔细看她的表情,问道:「宁姑娘喜欢我么??」
一腔努力快要化为乌有,宁十安实?在?积极不起来,公式回答:「喜欢。」
青年听不出来,抱她入怀,低语:「我也喜欢宁姑娘。」
·
子时乌云盖月,佛光几乎扩散到?了整个沐府,宁十安身上一直笼罩着沐寻的防护屏障,被?佛光侵蚀破损便及时修復。
宁十安知道这事儿怨不得沐寻,他已经待自己很好了,反正再努力便是。
「阿寻,没关系,即便你恢復从前,我也不会走的。」
沐寻俯身亲了她一口,笑:「宁姑娘,我不会忘记你的。」
他倒是轻松,宁十安眼见他走向?镇灵阁,在?踏入的一瞬,他回头瞧了她一眼,沖她笑笑,转身消失在?萤光点点的夜色中。
宁十安在?门外等,没有新?的方法?,结果也不会改变,她默默嘆了一口气,便见夜空中的萤光流水一般朝镇灵阁涌去。
沐寻开始清理佛光了。
天空银河一般璀璨,萤光散落若星子,游移间拖着转瞬即逝的长尾,若不是佛光杀人,倒真是绝美景致。
宁十安仰头瞧,被?这浩瀚的星空震撼。
约莫半个时辰,所有萤光都汇聚在?了镇灵阁,黑夜恢復宁静与空旷。
完成了,不知沐寻如何,宁十安快速走到?镇灵阁大门前,朝里唤道:「阿寻。」
无人应她,鼻端蓦然?飘过一股血腥儿,阁内只有沐寻一人,怎么?会……
宁十安瞳孔一缩,立刻冲进阁内,于黑暗中四处查探,终于在?佛头骨后?方找到?了青年,他胸口被?一柄冰剑贯穿,双眸紧闭倒在?血泊中。
怎会如此,宁十安慌忙跑到?他身边,将他抱进怀中,碎不成句:「阿寻,阿寻……」
青年面色苍白,没有甦醒的迹象,宁十安哆哆嗦嗦去探他的鼻息,探来探去探不到?,这傢伙该不会……该不会死了吧?
宁十安头脑空白,忽而想起,若他死了,她任务失败,该踏入新?的循环了,现在?没有系统音,他一定还没死。
她小心?翼翼的将他抱进怀中,她对他的喜欢虽然?都是演的,可相处这般久,她也捨不得这孤独善良的青年,她不想他死,视线蓦然?模煳,她低声问:「阿寻,你到?底怎么?回事,究竟为何如此……」
青年双眸紧闭,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宁十安擦擦眼睛,小心?割开他的衣衫,试图查看他的伤口,却?忽而发觉他身体上竟然?还有两道伤痕,像是新?伤,一深一浅。
这几日她不记得阿寻有受伤,这伤痕是哪里来的?
宁十安越看越觉得奇怪,再联想到?今日之事,忽而顿住,难道说……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冰剑上,这是阿寻的术法?,阁内空无一人,阿寻又是中了自己的术法?,难道说他是自杀?如若是自杀,那便是受佛光影响,可阿寻明明因为没有七情六慾不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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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从前阿寻的确没有七情六慾,可这几日阿寻对她的态度一日比一日热切,分明已经拥有了对她的情感,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被?佛光控制,导致自杀?
阿寻对她的情感竟已强烈到?会被?佛光控制?宁十安打开好感度,确实?已经接近顶峰,这样说来,倒的确如此。
那另两道剑伤呢?也是受控留下的?又是什么?时候?若是前几日,那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控制,为何还要硬来?
宁十安正胡思乱想,怀中青年忽而咳了一声甦醒过来,宁十安喜极,叫道:「阿寻。」
青年将视线转向?她,声音极轻:「宁姑娘。」
「阿寻,你是不是被?佛光控制才自杀的?」
「嗯。」青年低低应了声,用染血的手指掐诀,贯穿身体的冰剑终于消失,宁十安小心?将他扶起,将他带回别院。
沐寻躺在?床上,稍微恢復了一些气力,宁十安给他餵了水,又从药房取了药,坐在?床前替他清理伤口,一边清理一边问:「阿寻,你什么?知道自己会被?控的?」
青年盯着她发白的小脸,缓声道:「在?阿斐后?院凉亭那日,我忽而灵力紊乱,于是设法?令你陷入昏睡,之后?我便不由自主?往镇灵阁去,我便知道佛光对我有影响,但?不多时我便摆脱控制,重新?回到?凉亭。」
宁十安手上动作不停,擦拭血渍、伤口、再细细一层层上药。
「那两道伤是什么?时候?」
「一次是第三?日夜半,一次是第四日夜半。」
宁十安想起来了,这两日他都没在?床上睡,第三?日夜半她忽而惊醒,发觉他在?院中忙碌,走进发觉他在?雕刻红宝石,所以那时他是因为被?控受伤在?疗伤,红宝石只是藉口。第五日清晨她发觉他在?院中打盹,也是因为被?控受伤,可他告诉自己看书看晚了,都是藉口。
宁十安将这些事儿串联起来,有所明悟,闷声道:「所以你其实?想到?办法?了。」
「嗯。」沐寻垂眸打量姑娘神色,发觉她一丝儿笑意也无,抿抿唇接着道,「在?凉亭那日便想好了。」
「先前紫微宗弟子被?控,救下之后?并没有丢失情感,那我既然?拥有对宁姑娘的情感,在?吸收佛光之后?应该也能保有这些情感才对。」
「但?原先那点儿在?意太过浅薄,吸收佛光只会被?佛光净化。」
「可我后?来发现,我一天比一天喜欢宁姑娘,受控程度也一天比一天深。」
宁十安看出来了,第二次的剑伤比第一次深很多,显然?受控程度更高,她的进度条也说明了这点,沐寻一天比一天喜欢她。
「我便想,我拥有对宁姑娘的强烈情感,便能吸收佛光后?仍旧保留这些,但?我又只拥有对宁姑娘的情感,同常人相比仍有缺陷,便能在?最后?关头甦醒过来。」
「正好可以解决佛骨问题,我只要在?最喜欢宁姑娘的时候清除佛光即可,我知道会受控自杀,亦知道会在?某一刻清醒,但?只要在?尚有一口气之前甦醒,护住心?脉,便能活下来。」
宁十安盯着他鲜血淋漓的伤口,冷声:「你就没想过在?前几日清除佛光?」
沐寻察觉到?姑娘生气了,解释道:「那时不成,我刚发现自己喜欢宁姑娘,尚未拥有太多常人的情感,若是清除佛光,便会忘了宁姑娘。」
「忘了就忘了啊,忘了再想不就行?了?何必冒这种?险?」
沐寻望向?她:「并未冒险,我知道能够甦醒。」
宁十安终于按捺不住,气道:「能够甦醒就不叫冒险?命悬一线谁能保证一定能活?」
沐寻本能的察觉不能再多说,便抿唇不语。
宁十安看着他虚弱的模样,愈加生气:「明明可以轻松解决的事情,为何要如此惨烈?像从前那样吸收佛光不就好了,我答应你不会走了,你在?固执什么?!」
青年默了默,低声道:「我觉得宁姑娘很辛苦。」
宁十安一怔。
「喜欢我对宁姑娘来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宁姑娘虽然?没说,但?我也察觉到?宁姑娘近日的疲惫。」
「我便想,若我变回从前,宁姑娘一定会更加辛苦。」
青年小心?翼翼凑近她,染血的指轻触她的脸颊。
「若是宁姑娘累了,换我来爱你好不好?」
宁十安眼圈蓦然?一红,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
第39章
宁十安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没想到他竟然察觉。所以他说到合籍大典的时候,问她半年后行不行,因为他知道自己会受伤,这伤口要许久才能癒合。
她从前想过,阿寻要是?有感情,温柔起来该是什么模样,如今她知道了,那温柔叫她落泪,叫她不知所措。
【可是?阿寻啊,我没有真正的爱你。】
这话不能同他言说,她觉得自己没错,可又不对,那复杂的情感叫她蓦然委屈与难受,她伸手捂住脸,眼泪便一直掉下来。
沐寻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虚弱的安慰:「宁姑娘莫哭了,我不要紧,很快就会好?。」
宁十安不说话,哇哇哭。
沐寻没经歷过这种阵仗,宁姑娘甚少如此,便有些慌乱,「宁姑娘对不起,我不知会令你?如此伤心,只是?看着兇险,你?瞧我不是?好?好?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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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哄姑娘便愈伤心。
那仿佛是?悲伤,但又仿佛不是?。
·
佛骨解决后,沐府重新热闹起来,一切又恢復从前。
沐斐来看过沐寻,送来不少疗伤丹药,约莫半月后,沐寻在宁十安的照料下恢復了些许行动力,只是?身体?尚虚弱,仍需静养。
宁十安端着汤药餵沐寻,后者靠坐于?床榻,精神?好?了许多。
「阿寻,初酒取出佛头骨让沐府陷入险境,是?为了让你?吸收佛光,从而变回从前,可他为何要如此做?」
沐寻含住汤匙,将浓郁的药汁一饮而尽,缓了片刻摇头。
宁十安又餵过去?一勺,分析道:「他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好?处?他总有目的,难道同?他的主人有关?」
沐寻又摇头。
宁十安怒目:「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沐寻吞下药汁,慢吞吞:「恨我的人很多,目的各不相同?,委实难猜。」
这倒是?,依这傢伙的性子,得罪者不知几多,宁十安抓住他的手,隐约见内里光点游动,担忧:「这佛光会对你?有影响么?」
「暂时没有。」
「说来说去?,还是?得找到初酒,没想到竟叫这傢伙跑了。」宁十安愤愤不平,「明明已经身受重伤,竟然仍能逃脱。」
沐寻却道:「他似乎早有预谋,在守云城时,他明明没有反抗能力却一直跟着我们,被我抓进沐府丝毫不慌,像是?早就预知了沐府的动乱。」
「他如何得知?」宁十安惊讶,「难道有内应?」
「不尽然,他的主人轻易让重月拥有了许愿卜卦的能力,自己拥有也不足为奇,掐算出沐府出现动乱,命他趁乱做些事不算太难。」
宁十安严肃道:「这样说来,初酒与他的主人的确是?在针对你?。」
沐寻点头:「待我好?了,我们去?找初酒。」
宁十安从兜兜里掏出一枚八卦甲,指着其中的一个方位,笑眯眯:「我知道,找重月算过了,初酒就在这里。」
沐寻笑:「宁姑娘委实可靠。」
宁十安将八卦收起来,昂起脖子:「那当然。」
沐寻凑上去?亲了她一口,温声道:「宁姑娘,待初酒的事儿解决了,我们成?亲好?不好??」
青年的眼睛熠熠生?辉,是?从未有过的期待与光彩。
宁十安偏过脑袋,沖他甜甜一笑:「好?。」
·
又是?一月过去?,沐寻已恢復大半,两人便离开沐府按照重月的指引去?找初酒。
数日后,兽车终于?来到了八卦指引之?地?,东方位的一个中型城池——银缎城。
城中富庶,旅者繁多,熙熙攘攘行于?宽阔的城巷之?中。
宁十安与沐寻到的时候,便见人潮皆手持白色桔梗,向一处汇聚,宁十安询问路人。
「今日是?玄无?大人的祭日,大人生?前喜欢这种花,每年到这日,前后三天城中都会举办祭礼。」
玄无??宁十安惊讶的与沐寻对视,初酒躲在这里,定有什么目的,两人随着人潮走向城池中央,那里伫立着一座石像,石像是?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性修者,容貌儒雅,目光慈悲。
人群将白色桔梗捧在他脚下,虔诚叩首。
宁十安与沐寻站在角落,望见前方白色的桔梗花海浪一般。
祭礼还在继续,宁十安身侧的姑娘朝着石像叩拜,泣不成?声,宁十安待她擦干眼泪起身离开时才拦住她。」
「敢问姑娘,你?们拜祭的这位玄无?尊者有什么过往?」
那姑娘见他们一副旅者模样,便道:「二位可知百年前的银缎城守城事件?」
这段过往宁十安在史?书上看过,当时魔域大举进攻,进攻突然又由年轻天才的魔尊晏昭带队,一路摧枯拉朽,轻易便闯进腹地?,直到遇到银缎城,仙府弟子在宗主的带领下拼死?守城,才将晏昭拖住,最终等来援军,但仙府几乎全军覆没,宗主身先士卒,亦陨落于?此。
姑娘道:「守城的仙府名?唤星云宗,陨落的宗主便是?这位玄无?尊者。」
宁十安眉心一拢,惊讶道:「那银缎城是?……」
「当时的银缎城毁于?一旦,如今的银缎城是?在星云宗的旧址上重建而成?,城主正是?星云宗倖存的大师兄祝长生?。」
银缎城便是?星云宗?初酒来这里做什么?他可以不受控制的接触佛骨,难道他与玄无?有什么关系?
姑娘愤愤不平:「玄无?尊者大义,救黎民于?水火,若不是?那个男人,他又岂会……」
身侧有人拦住:「莫说了莫说了,城主不让提这种事儿,这也是?玄无?尊者的遗愿。」
姑娘后半段的话便堵在喉间,同?宁十安施了一礼匆匆离去?。
那个男人?宁十安尝试问了几个人,却无?一人肯说,只得作罢。
两人离开中央广场,寻了客栈住下,入夜时分,沐寻带着宁十安去?城主府打探消息。
夜月隐于?云层,巍峨高耸的城主府守卫森严。
沐寻将宁十安护在身侧,两人静立屋檐,等待巡视的守卫离开。
宁十安眺望远处,抬手指向一栋古朴的小楼:「那似乎是?祭堂,兴许有星云宗的宗谱之?类,我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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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页
沐寻亦察觉到小楼的重要,带着宁十安避开巡逻,轻巧的摸到小楼近处。门?前亦有守卫,略一靠近,便察觉到厚重的防御结界,宁十安想起自个儿的隐匿符,如今她积分不少,便兑了两张,给她和沐寻一人贴了一张,两人这便大摇大摆的进了堂内。
礼堂内布满白烛,苍黄的火焰不住跳动,正前方则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牌位。
宁十安仔细辨认,发觉最上面的是?玄无?,而玄无?之?下,则摆放着六个牌位,分别是?玄无?的六位弟子。
宁十安皱着眉思索:「玄无?一共几个亲传弟子来着?」
沐寻在身后道:「九个,守城站中死?了六位,还有三位存活,一个是?大师兄祝长生?,一个是?七师兄李又澜,还有一个则是?小弟子初酒。」
宁十安惊讶回头,便见沐寻正仰头看面前的壁画,宁十安跟过去?,果然见壁画上正画着星云宗的盛景,宗门?弟子繁多,遍布四处,最上方则是?几位亲传弟子的拜师画面,九人对着玄无?叩首在地?,旁侧一一标註姓名?,正如沐寻所说。
宁十安指着最后一位道:「这个是?初酒?」
壁画上几位弟子皆叩首,容貌也与本人有所出入,辨认不清,沐寻猜测道:「应当是?。」
初酒竟是?星云宗弟子,那他所谓的主人是?谁?祝长生??宁十安拧眉思索,那为何针对沐寻?难道沐寻同?星云宗有什么关系?
两人正在祭堂翻找,门?外忽而传来脚步,沐寻伸手将宁十安捞进怀里,藏进阴影处。
很快有两人推门?而入,一一将怀里抱着的香火点燃,虔诚的祭拜。
烛火跳跃下,宁十安看见两位清秀年轻的小弟子,他们拜完,又仔细整理一番牌位,忙完欲走之?际,其中一人抬眼看见壁画,恼怒道:「到底是?谁还要将他刻在上面,赶明儿我一定要求祝师尊将那混蛋去?除,他根本不配做师祖的弟子。」
祝师尊?应当指的是?祝长生?,这两位应对是?祝长生?的亲传弟子。
另一人道:「你?可别胡说,叫师尊听见了罚你?。」
「我当着师尊的面也敢说,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儿,凭什么不能说?」
另一人道:「这是?师祖当年的吩咐,师祖不想追责,你?是?要忤逆师祖么?」
「师祖心善不计较,但是?星云宗因此遭逢大劫,连师祖他老人家也殒身于?此,他却活的好?好?的,凭什么还要保全他的颜面?」
宁十安竖起耳朵,捕捉到了关键词儿,他还活的好?好?的?玄无?的九位弟子一共活下来三位,初酒与祝长生?显然不是?这两位弟子讨论之?人,那只剩下李又澜,难道今日那姑娘所说的男人就是?李又澜?
「若不是?他背叛,师祖又怎会身死?,星云宗又怎会……」
「好?了好?了,快走吧。」
待两位小弟子离开,宁十安与沐寻从暗处出来。
「看来当年的守城之?战还有些变故,这李又澜似乎做了什么。」宁十安道,「不过暂且与我们无?关,我们还是?得先抓到初酒,但初酒竟是?祝长生?的小师弟,祝长生?应当会竭力保护这位仅存的小师弟吧?」
沐寻道:「的确棘手。」
宁十安忽而道:「初酒看着如此年轻,竟然有一百多岁?」
沐寻道:「守城之?战后,倖存的星云宗弟子亦深受重伤,于?冰川之?地?沉眠休养,近些年才重新出世。」
宁十安恍然:「怪不得。」
祭堂内再无?其他线索,两人出了祭堂,原本打算离开,宁十安忽而瞥见方才那义愤填膺的小弟子正在不远处神?情纠结的徘徊,那里正是?祝长生?的住处,大抵像他说的那样,想跟祝长生?说,又不敢,于?是?门?前犹豫。
宁十安便戳戳沐寻:「给我找件府里杂役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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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提着一只一人高的竹扫帚,扯了扯衣衫,这便低头朝小弟子走去?,擦身而过时故意撞在他肩上,小弟子忙道:「抱歉抱歉,你?没事儿吧?」
宁十安低头行礼,这才道:「无?碍无?碍,也是?我昏头了,这几日尊者祭礼,我光顾着骂李又澜那个混蛋,忘看路了。」
小弟子一听这个来劲了,激动道:「没错没错,都怪他,府里人人不让提,我都要憋死?了。」
「没错,要不是?他当年……」宁十安故意开个头,小弟子一听便自顾自的接了下去?。
「要不是?他当年背叛师祖,星云宗何至于?此。」小弟子气的脸颊涨红,「九个弟子中,师祖最喜欢他,不然也不至于?将请援军这般重要的事儿交给他,可谁知他半道得知父母家人被晏昭控制,竟在胁迫下硬生?生?停下脚步,放弃大家,城中弟子等不来援军,只得苦战,师祖更是?为了守城,自爆灵府。」
「虽说他父母家人被擒,晏昭以死?威胁他,但他不想想,他即便答应晏昭,往后还有好?日子过么?整个城池的人甚至修真界都得为他的选择陪葬。」
「李又澜就是?罪人。」
小弟子气的脸颊通红,宁十安跟着附和几句:「对,没错,罪人。」
小弟子接着道:「后来师祖自爆灵府,重伤晏昭,魔族大军退去?,救下了李又澜几位家人,师祖弥留之?际同?李又澜道,既然选择救活家人,那从今往后便别顾流言蜚语,好?好?活着,别辜负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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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页
「李又澜假惺惺的哭泣,带着家人隐退,自此消失。」
「我们替师祖不值,师祖却道,那种情况下,怪不得他,罢了罢了,往后不必再提。」
「你?说可恨不可恨?」
宁十安配合:「可恨可恨。」
两人正说着,有人从正门?走出,轻咳一声。
小弟子听闻这声咳,脸色一白,立刻转身行礼,苦哈哈道:「师尊。」
看来来人是?祝长生?,宁十安自然配合的低头行礼,月色下,她看到一双墨靴。
墨靴很快走到近前,颇为无?奈的声音落下:「阿玉,怎得又在乱说。」
阿玉不服气:「我没有!」
宁十安悄悄打量祝长生?,温文尔雅,翩翩君子,并未有修者的冷漠与高高在上。
祝长生?无?奈:「当年李师弟接到指令便御剑出城,他是?我们当中遁术最厉害的修者,晏昭察觉,派人追击,他拼着重伤杀出重围,前往最近的仙门?求援。」
「李师弟不畏生?死?,有勇有谋,晏昭拿他没办法,于?是?设法抓了他父母家人一共十九口,每当围堵到李师弟,便送他一截断肢,甚至用传影虫记录他们满身鲜血的痛苦与求饶。」
「晏昭说,只要你?停下,我便放你?家人平安离开,我们不过要小小的银缎城,打完我们便不会再前进,并不会对灵域造成?什么威胁。」
「李师弟自然是?不信的,在这种情况下,李师弟一边崩溃一边坚持,每日都在接受非人折磨,很快精神?便承受不住,但仍咬牙前进。」
「直到五日后,晏昭送来了他父母的全身血肉,同?他说,李又澜,你?父母还没死?呢,只要你?停一停,停一停他们便能活。」
「李又澜,只要你?停一停,你?的父母便不用这么痛苦。」
祝长生?神?色哀伤,嘆息道:「李师弟停下了。」
一席话说完,阿玉和宁十安都沉默了,饶是?愤怒的阿玉也说不出话来。
祝长生?道:「阿玉,若是?你?,在这种情况下,你?会做何种选择?」
阿玉张口欲言,可话到口中又吞进腹中,几次三番,无?法言语。
祝长生?抬手拍拍阿玉的肩:「所以往后莫再胡说,师祖既然命大家不再提及,自有他的道理。」
阿玉点头称是?,宁十安亦点头行礼。
·
出了城主府,两人回到客栈休息,第二日祭礼仍在继续。
祭礼的队伍愈来愈长,白色桔梗花铺满整个城池,像漫无?边际白色的海。
沐寻出门?寻找初酒的踪迹,宁十安则停留在客栈,她坐在大堂,懒散的望着长街上虔诚的队伍,正在胡思乱想,忽有人走到身边,轻笑一声。
「别来无?恙啊,宁姑娘。」
宁十安抬头,瞳孔一缩,正是?初酒。
第40章
初酒这人,宁十安始终摸不透,看?上去并不强,但古怪却一丝儿不少。
初酒在她对面坐下,自在的摸过茶壶给自己倒茶,慢悠悠:「宁姑娘莫担心?,我同你签了契约,不会伤害你。」
他不伤害不代表不会叫别人伤害,宁十安才?不信,他能从沐府逃出,看?来比她认为的还?要厉害许多。
「你来做什么?」
初酒饮一口?茶,舒服的吐出一口?气,「宁姑娘来银缎城已有一日,以姑娘的聪明,也该打听到我李师兄的事了吧?」
「你说李又澜?」
初酒高?兴的拍拍手:「宁姑娘果然厉害,那一定也知道?我星云宗往事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哎,说起我李师兄,真是叫人唏嘘。」初酒嘆口?气,表情却看?不出丝毫悲伤的样子,「李师兄曾是师尊最喜欢的弟子,他聪明有天赋,进门晚,修为却进境极快,就连祝师兄也不是对手,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善良热血,爱好打抱不平。」
「全星云宗上下,没有不喜欢李师兄的,直到出了守城那件事儿。」
「李师兄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受折磨,停下了送信的脚步,银缎城死伤惨重,师尊自爆灵府,艰难守城。」初酒神色冷下来,此刻才?显露出一丝儿真心?,「师尊为了救他父母,耗尽了最后一丝灵力。」
「我问师尊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师尊道?,又澜已经做出了选择,如果父母没了,他便再也没有支撑,会痛苦一生?。」
「我作为被?遗弃的一方?,很难不怨恨李师兄,我能理解他的选择,但依然难以释怀。」初酒垂下眼,身体微微发抖,「但师尊不会,他总是竭尽全力替别人思考,他知道?李师兄这件事不会被?人原谅,于是命令所有人不得讨论此事,还?叫祝师兄帮助李师兄带着父母避世。」
他忽而抬起目光直视着宁十安,笑了笑:「后来我便失去了李师兄的消息,直到前些?时日与他重逢。」
宁十安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拒绝:「与我无关。」
「怎会无关呢。」初酒盯着宁十安的表情,凑近她低声道?,「我遇见他的时候,发觉他丢失了感情。」
宁十安冷笑:「你想暗示我什么?你的意?思是沐寻是你的李师兄?」
初酒摆手:「我可没这样说,我只是提供些?信息给你罢了,我那位李师兄,在做出选择后一直痛苦,待他赶回银缎城后便看?见满城尸体,从那时开始人便不太正常,时常陷入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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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页
「后来带着父母隐退,彻底消失,没想到前些?日子再见,竟丢失感情和记忆,成为了全新的人。」初酒笑,「倒是聪明呢,抛开那些?过往,成为了全新的人,过新的生?活。」
宁十安望着他不说话。
初酒便笑:「虽然丢失感情,但一如既往的爱管闲事,还?是曾经那样善良。宁姑娘可觉得有些?耳熟?身边有这样的人么?」
宁十安:「少来了,我不会信你的鬼话。」
「哦,可能年龄对不上,但姑娘看?我年龄对的上么?」初酒将自己那张年轻的脸凑过去,「我师兄当然也一样,银缎城守城事件,李师兄也不过十来岁,是个热血少年呢。」
他说的有板有眼,但宁十安哪能轻易相信。
「即便沐寻真是李又澜,你告诉我意?欲何为?」
初酒道?:「他遗弃我们,害死师尊,我的确痛恨他,想杀他,但后来想起师尊教诲,不想违背他老人家的遗愿,既然李师兄选择遗忘,那我应该帮他一把。」
「但宁姑娘在他身边一天,他便多想起一分,等他彻底恢復情感,便是回忆起从前的时候。」
「李师兄一旦回忆起从前,便会再次陷入噩梦与痛苦之中,日日消沉轻生?,宁姑娘这般喜欢他,应当不想看?见这一天吧?」
见她沉默,初酒又道?:「李师兄从前最喜欢助人,善良正义,如今的他失去感情,忘掉痛苦,却没有忘掉最初的真心?,对他来说岂不是最好?」
「一个无私的拯救他人的强者。」初酒盯着宁十安的眼睛,「这是李师兄最希望成为的吧?对我们所有人都好,师尊想必也很欣慰。」
「一个无私的拯救他人的强者?」宁十安笑出声,「一个工具究竟有什么好?」
初酒笑意?僵住。
宁十安道?:「无论阿寻是不是李又澜,他都不应该成为这样一个只有利他性的工具,他应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选择即便再艰难也应该由自己做决定。」
「所以宁姑娘执意?要李师兄想起从前么?即便他自己刻意?遗忘?即便这会让他陷入痛苦?」
宁十安没回应。
初酒道?:「你有没有想过,若他想起从前,不堪忍受,自杀呢?即便不死,却丧失所有斗志呢?你只想赌他爱不爱你,可他想起从前,神识崩溃,还?会在乎爱不爱你?」
宁十安冷声:「用不着你管。」
沐寻道?:「我只是想劝姑娘不要做傻事,我也是为了他好。」
「你是不是为他好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宁十安嗤道?,「你一看?就没安好心?。」
「星云宗因他损失惨重,师尊因他丧命,我的确不喜欢他,但我在帮他,不是么?」
宁十安强调:「让星云宗损失惨重,让你师尊丧命的是晏昭。」
「宁姑娘置身事外,当然可以如此想,我若不是亲身经歷,恐怕比姑娘还?豁达。」初酒嗤笑,他忽而扭头看?向长街,随后起身,同宁十安笑笑,「宁姑娘好好想想。」
初酒身影在瞬间消失,沐寻很快从客栈大?门进来,他环视一周,问宁十安:「跑了?」
看?来他察觉到了初酒的出现,宁十安点头:「刚走,许是怕你。」
「同你说了什么?」
宁十安望着他,略一思量,干脆道?:「他说你是李又澜,承受不了星云宗和师尊的陨落神识崩溃,于是捨弃记忆和情感,麻木的活着赎罪。」
沐寻:……
他沉默片刻,神情复杂:「你就直接这样告诉我?」
宁十安道?:「对啊,不然呢?」
「你就不怕我承受不了么?」
宁十安道?:「应该不会吧,阿寻很坚强的。」
沐寻:……
他默了默,走到她身边:「即便坚强,这种事也很难承受吧?」
他罕见的哀怨,宁十安便笑:「那你是不是嘛?」
沐寻便道?:「我不知道?,我没有这方?面的记忆,我只知道?自己是被?阿斐捡回沐府的,自那后便一直留在沐府。」
「那你觉得自己是不是李又澜?」
沐寻瞧她一眼,迟疑:「我不知道?,从初酒的描述来看?,倒是有些?像。」
「这样说来。」宁十安想起从前,「你倒的确经常陷入梦魇,你那些?梦魇都是什么?」
沐寻细细回忆,神情平静:「很多,岁岁,曾经救过的人,还?有起火的村落。」
「起火的村落?是什么?」
「记不清了。」
起火的村落倒是从未听他说起过,兴许同他以前接过的任务有关,待回沐府后问问沐斐,如今之计,还?是应当搞清楚他是不是李又澜。
宁十安不耽搁,拽着他往外走,「那我们去打听打听李又澜的生?平。」
沐寻乖巧的由了她去,姑娘兴致勃勃的在前方?带路,情绪没受到丝毫影响,他黑眸微垂,颇有些?困惑。
宁十安停在一间杂物?摊铺,顺手买了几只锦囊,这才?旁敲侧击的提到玄无之死,摊主义愤填膺,同她怒骂李又澜,宁十安藉机询问。
沐寻在一旁站着,卖糖水的年长妇人唤道?:「年轻人,要买糖水么?」
沐寻想了想,买了一杯,又扭头看?看?宁十安,后者专心?致志的打听李又澜,他这才?问:「您好,您知道?什么是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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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婶:……
因为他买了一杯糖水,大?婶虽觉着他古怪,仍热情的试图分析:「那玩意?儿吧,可能就是愿意?付出吧。」
青年握着糖水,看?上去乖乖巧巧,微垂着眼睫,表情有些?受伤,「如果真的喜欢的话,会时刻担心?他吧?」
「那当然会啊。」大?婶道?,「我家那老头有点儿头疼脑热的,我也担心?的不行呢。」
「倘若更严重呢?危机到生?命之类的。」
「那就更担心?了。」大?婶道?,「吃不下睡不着。」
青年看?上去更哀怨了,「倘若一句都不问呢?」
大?婶道?:「那应该就是不喜欢吧,喜欢的话无论如何都会放在心?上,怎么忍得住不闻不问。」
青年掀起眼睫看?了看?身边情绪饱满的姑娘,低声道?:「一点儿也不受影响呢。」
这么重要的事儿……若换了是他,定会担心?宁姑娘的……
他悄悄望她,愈望愈哀怨,可姑娘丝毫没察觉,他原想问问她为何不担心?,但又忐忑她说的话自己接受不了。
宁姑娘时常表现的很喜欢他,很爱他,他也能感受到,但有时候他又觉得好像不是,就比如现在。
她没有一丝儿犹豫,毫不担心?他会因此崩溃,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李又澜啊……
姑娘问的差不多,回来拉他的手,他将糖水递给她,她笑眯眯道?:「阿寻还?想着我。」
【可你并没有想着我。】
他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任由她拉着手,委屈巴巴的跟着。
姑娘似是察觉到什么,扭过脑袋问:「阿寻怎么了?不开心?么?」
【你不担心?我,是不是不喜欢我?】
他想这样问,但最终只是摇摇头:「没有,我很好宁姑娘。」
算了还?是不要问了,宁姑娘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他已经很麻烦了,不能再用这种小事儿烦宁姑娘。
可还?是很难受。
他不行了,他还?是想问。
宁十安总觉得身后有一道?阴郁的气息,冷飕飕的,她扭过头,却没有旁人,只有青年因为她的突然回眸吓了一跳。
青年看?上去同平常没什么不同,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她便问:「阿寻,你还?好么?」
青年默了默,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很好,宁姑娘。」
第41章
宁十安没想?那么多,她只觉着没什么好瞒的,与其猜来猜去多番顾忌,不如开?诚布公。
阿寻并非常人,在没恢復情感前不至于患得患失。
复杂的事情简单处理,挺好。
摊铺老闆只是同她怒骂半天,倒也没打听出什么有?效的,兴许得问问城主府的弟子。
宁十安想?好便拉着沐寻的手?往城心去,祭礼还在继续,城主府的弟子们?应该都聚集在那里?。
身后青年慢吞吞的,她回首便见他在望她,眸光湿软的从漆黑的眼睫下探出来。
这傢伙怎么了?
「病了么?」她这样问着,伸手?去按他的额头,这傢伙旁人很难近身,她碰一下却很容易,他从不反抗挣扎,甚至没有?本?能的抵御,她突然伸手?,亦能轻易触碰到他的皮肤。
青年眨眨眼,重复着先前的话:「我很好宁姑娘。」
宁十安撤回手?,再看他的表情,同?寻常没什么区别,兴许是?自己多虑了,宁十安不再管,拉着他穿过人流,往更密集处去。
青年待她转过身,极轻的嘆了一口?气。
长街上人满为患,比昨日更为拥挤,似是?全城的人都参与其中,手?中皆执桔梗,白色的花瓣散落满地。
祝长生的弟子通常都在最前方,宁十安越过人海,果然瞧见前方跪着几位,当中便有?她昨夜遇见的那位小弟子,她记得他叫阿玉。
宁十安挤上前,在一旁等待阿玉祭拜完成。
·
沿街酒楼,年轻男人与对面的漂亮女人对饮,视线却远远落在石像边。
女人嗤笑:「初酒,你那计划还没奏效?」
年轻男人正是?初酒,他愤愤饮下杯中酒,同?女人道:「方万里?,你也是?女人,你说说看,要是?你心爱的人面临崩溃,你会毫不在意么?」
方万里?笑:「我没有?心爱的人。」
初酒冷哼一声:「宁十安到底喜不喜欢沐寻啊,怎能无动于衷,原本?我这计划天衣无缝,她为了心上人好,甘愿离开?,一切便能回到最初。」
方万里?笑出声来:「那谁知道。」
初酒嘟囔:「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方万里?道:「你究竟为何不希望沐寻拥有?感情?」
「我主人需要他。」初酒道,「从前他是?一把?最好的剑,有?了感情,他就成为了他自己。」
方万里?瞭然:「哦,不好操控了。」
·
宁十安终于等来了阿玉,她拦住他,佯装焦急:「阿玉,我似乎看到李又澜了。」
阿玉微微一愣,旋即道:「不可能,李又澜退隐之后没人见过他。」
「我真看见了。」宁十安眨眨眼,「不然你告诉我他的特徵,我比对比对。」
阿玉仔细想?了想?:「我师尊说李又澜胸口?有?一颗痣,他们?当年一起泡温泉时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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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页
「好好好,多谢。」宁十安拉着沐寻便走,一直走到僻静的小巷,从前同?沐寻一道泡过寒泉,但哪里?记得胸口?有?没有?痣,于是?她松开?沐寻的手?,背对着他,「你自己看,结果告诉我。」
青年立在她身后,淡声:「我不。」
嗯?这傢伙说什么?宁十安豁然回首,「为何?」
他望着她,终于控诉:「你不关心我。」
宁十安不服气:「我不关心你我带着你四处打探李又澜的消息?」
沐寻一滞,好像是?这个道理?,但又觉得不对,他闷闷不乐:「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宁十安气唿唿,「我一路陪着你,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身边,说爱你说了无数次,还不行么?」
更有?道理?了,沐寻脸色泛白,仍倔强:「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宁十安才不管,欺负他不通人情,「是?不是?你无理?取闹?」
沐寻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可宁姑娘说得句句在理?,他愈发憋闷,只好道:「宁姑娘对不起,是?我不好。」
「知道错了就行。」宁十安三言两?语哄好,笑嘻嘻,「那你自己看一下。」
青年默了默,回道:「我不。」
宁十安:……
宁十安试探:「那我看?」
青年再次摇头:「不要。」
宁十安叉腰:「你自己不看,也不让我看,究竟什么意思?」
青年道:「宁姑娘觉着这件事不重要,我不会受到影响,那是?不是?也不重要,没有?看的意义。」
宁十安:……
这傢伙怎么回事!!!
·
宁十安站在街边长长嘆了一口?气,这傢伙当真不给看,她试了好几种方式,他就是?不肯妥协,除了这件事,其他倒是?一切如常。
青年将刚买的糖青梅递过来:「宁姑娘,给你。」
宁十安接过,仰脸看他:「阿寻,你是?在生我的气么?」
青年摇头:「我不会生宁姑娘的气。」
「那你为什么不给看?」宁十安烦躁,「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沐寻安抚的揉揉宁十安炸毛的脑袋,「小事而已,宁姑娘不必挂心,我自己能解决。」
啊啊啊,好烦啊,这傢伙!
原本?她觉着不是?特别严重的事儿,是?与不是?,她都会同?他一起面对,总之不会离开?,便轻描淡写?了些,哪知这傢伙记仇了!
她现在当然看明白了,这傢伙就是?在生闷气!
她抱着糖青梅,蹭了蹭他,挤出一个笑容:「阿寻,我关心你的。」
青年用手?指擦掉她唇边的糖粉,轻声:「嗯。」
宁十安立刻问:「那你到底是?不是?李又澜?」
青年牵住她的手?,不回应:「宁姑娘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宁十安恼了,甩开?他的手?,「你就是?在生我的气,气我不关心你!」
他将她的手?重新牵回来:「没有?,宁姑娘。」
没有?个屁!
宁十安气唿唿的想?说话,修长的指从油纸中取出一颗糖青梅,时机恰好的塞进她口?中,恼怒的话语便变成了含煳的「唔唔啊啊」,宁十安更气了,愤怒的咬着零嘴。
青年低眸瞧她一眼,将手?掌搁在他唇边,温声:「别把?核吞了,宁姑娘。」
宁十安:!!!
·
茶肆中,青年坐在对面乖乖饮茶,喝的正是?宁十安最爱的那种。
在宁十安尝试数种方式都失败后,她开?始胡思乱想?了。
这傢伙会不会是?李又澜,怕她担心所以不说,故意装出生她气的样子?也许他现在正在面临过去的痛苦与压力,处在崩溃的边缘……
这很像是?他会做的事情,佛光那时候就是?,明明知道破解方式却不告诉她,最后那般惨烈……
宁十安悄悄打量他,这次该不会也是?吧?明明支撑不住,怕她受到伤害,于是?决定自己牺牲……
宁十安想?到这里?,蓦然道:「阿寻!」
沐寻温顺抬眸:「宁姑娘怎么了?」
「你……」宁十安斟酌措辞,想?了片刻,最后还是?问道,「你究竟是?不是??」
青年将剥好的盐水虾推到她面前:「宁姑娘吃。」
这傢伙又迴避!
宁十安愤愤的吃着剥好的虾肉,唔……好吃……
这傢伙究竟是?不是?啊……嚼嚼嚼……到底在想?什么啊……嚼嚼嚼……可恶啊……嚼嚼嚼……
·
两?个时辰后,宁十安愈加难受了。
两?人行于拥挤的人潮,沐寻将她护在身前,却始终不告知她结果,他若是?不愿,她断然没有?硬来的可能。
「阿寻,我担心你。」宁十安没辙,可怜巴巴的望他,尝试挤出几滴眼泪,但努力半天,一滴都没有?,只好假意揉揉眼睛,「我真的担心,你告诉我……」
沐寻拉开?她的手?,用手?掌覆住她的眼睛,灵力温柔的融进皮肤,他低声问:「好些了么?」
宁十安又没哭……但她还是?厚着脸皮道:「好些了。」
「阿寻,你到底是?不是?……」
沐寻打断:「宁姑娘累了么?要不先回客栈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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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彻底恼了,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恶声恶气:「快点?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
沐寻倔强的转过脸,表达自己的态度。
宁十安气坏了,伸手?握着他的下颌将他的脸转过来:「你这傢伙怎么还哄不好了?要怎么样你才相信我担心你?」
青年垂下眼:「我信的。」
他哪里?信了!宁十安大声道:「你不说算了,我也懒得管,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再也不要相见!」
她气鼓鼓的转身,没走两?步又折返,再次拽住他的衣领道:「到底是?不是?,你给我说……」
「不是?。」青年望着她,很快回道,「我胸口?没有?痣。」
「你再不说我可要……嗯?」宁十安一怔,竟然说了,她仰起脸,「你不是??真的?」
沐寻点?头:「不是?。」
宁十安放心下来,又怒道:「非得这样才肯说嘛。」
沐寻却道:「我看见宁姑娘的关心了。」
宁十安嘟囔:「我什么时候关……」
「方才宁姑娘转身离开?,我尚未来得及伤心,宁姑娘便回来了,是?担心我难过吧?」
宁十安脸一红:「没有?!」
青年俯身在她耳边,温声:「宁姑娘担心我一天了,对么?」
声音温柔,穿过耳朵落在心口?,叫宁十安莫名发热,她别扭道:「我才没有?!」
青年望着她,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欢喜笑意。
太乖了,宁十安软下来:「那你现在开?心了么?」
青年温顺点?头。
宁十安便道:「那我让你更开?心。」
青年尚未反应过来,姑娘便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
青年霎时僵在原地。
万籁俱寂,只余狂跳的心脏。
无法抑制,无休无止。
第42章
宁十安不过略略亲了一口?,沐寻便又满眼都?是光了,说这傢伙好骗吧,还挺敏锐,说不好骗吧,略略亲一口?就轻松拿下,真是个聪明的笨蛋……
不过?有一点儿?倒是奇怪,以沐寻对自己的飞速增长的好感度,早就应该到顶了才对,可进度条却停滞不前。
得涨到顶才能死遁,如今显然欠缺,可这欠缺究竟来自哪里?
彼时黄昏,暮色四散,祭礼仍在继续,沿街的桔梗花被风捲起,纷纷扬扬。
宁十安打量身侧的沐寻,青年察觉,便回首来望她,那双眼睛微微发亮,唇角紧跟着上扬。
他喜欢她,毋庸置疑,喜欢到只?是瞧一眼便欢喜不禁。
她略略一瞧,他便来牵她的手,握在掌心,又雀跃。
这么喜欢了,怎么进度条不满?哪里不对呢?
宁十安思虑间,两人已到城主府前,弟子们?捧着祭祀用品忙碌的进出,无人有闲暇注意外人。
宁十安问道:「你确定初酒在城主府?」
沐寻点头:「有人在庇护他,所以他有恃无恐,这次定不能让他逃脱。」
初酒身上的确古怪,修为不高却次次逃脱,从?前不在意他,如今不能再掉以轻心。
两人等到夜色降临才摸进城主府中,沐寻带着宁十安,小心散开神识,一寸一寸摸索,可没找多久,院中忽而嘈杂起来,一队侍从?匆匆跑过?,沿途大喊:「抓住他。」
宁十安眨眼间便见一道黑影从?身侧掠过?,飞快奔向远处。
阿玉急忙跑来,抓住队长问道:「什?么情况?」
「陈蕴那小子跑了。」队长气急败坏,「我?去地牢给他送饭,他佯装昏迷,趁我?接近偷袭我?,逃出来了。」
阿玉听完眉心紧锁,立刻道:「你们?快追,我?去叫师兄们?。」
众人汇聚又散开,满府搜寻那个叫陈蕴的小贼,这导致宁十安与沐寻行动也受到限制,只?得暂且在阴影中躲避。
地牢里逃出来的?不知有什?么恩怨,宁十安正思量,那黑影却又在追捕中调转回来,撞到了两人身前,只?是并未察觉两人存在,小心的躲在两人身前的廊柱后。
宁十安看了个真切,是个削瘦的少年,背着一把破破烂烂的长剑,灰扑扑的衣衫沾满尘土,身上并无伤口?,想来尚未吃什?么苦。
阿玉带着搜查的人很快到了近前,他嗅了嗅,忽而道:「有奇怪的气息,四下找找。」
弟子们?散开,执剑地毯式搜索,眼看就要看少年面前,少年身子一僵,悄悄将破剑握在手上。
眼看祝府弟子就要搜到廊柱后,少年猫起身子起势,肩膀忽而搭上一只?手,他吓得一激灵,整个人都?跳起来,控制不出就要惊唿,嘴巴蓦然被捂住,将那惊恐的声音堵在口?中。
阿玉正提剑找到廊柱后,发觉后面空无一人,他嘀咕道:「明?明?有古怪,怎么没人,算了,大家去旁处找吧。」
·
而此刻的祝府外围僻静巷弄中,正有三人藏身。
巷弄内堆放杂物,漆黑狭窄,无人在意,宁十安看向扶着膝盖喘息的少年,问:「你是陈蕴?」
少年抬起头,脏兮兮的脸上那双眼睛格外狠戾,像个愤怒的小狼崽,对面的姑娘看上前很亲切,还有一人藏身于阴影处,瞧不清脸,到底两人救了他,他虽警惕,语气还是轻了些?:「你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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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页
「路过?。」宁十安丢给他一块儿?手帕,又问,「你怎会被关在祝府地牢里?」
小孩儿?默了默没有回答,只?道:「多谢两位相救,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宁十安不放心:「小孩儿?,你没做什?么坏事吧?祝长生怎会将你关在地牢?」
「我?只?是偷了他的龟甲罗盘而已,用完就还给他。」小孩儿?倔强,「不是什?么大事。」
他看上去完好无损,想来祝长生并未用刑,只?是困住这小孩儿?而已。
「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陈蕴直起身,想想觉得不妥,又回头沖两人鞠了一躬,「下次相见,我?再报答。」
少年起身的剎那,云层恰好移开,月光洒落,他便看见了姑娘身后年轻男人的面容,他瞳孔一缩,稍一停顿,面孔因?为愤怒霎时扭曲,勐然拔出长剑朝男人刺去。
宁十安被这变故吓了一跳,那迅疾的剑光落在沐寻眼中,不过?缓慢无力,他轻易动作便避向一旁。
陈蕴一击击空,嘶吼一声,咬牙再刺,沐寻挥手,他那破剑便脱手而出,连他本人亦摔向一旁,少年跌跌撞撞爬起,咬牙就要再上,宁十安过?去摁住他。
「你怎么回事?」
陈蕴愤恨的看着沐寻,怒声道:「我?要杀了你。」
沐寻平静的望着他,情绪并无波动:「我?同你有何渊源?」
陈蕴闻言气笑了:「你竟忘了?你凭什?么忘?」
宁十安打圆场:「有话好好说么。」
陈蕴死死瞪着沐寻,双眼通红:「没法好好说,我?要杀了他。」
宁十安摊手:「你这不是杀不了么?不好好说还能怎么办?」
陈蕴被她说的一哽,更?气了,眼泪控制不住落下来,恼怒道:「是我?废物,那你敢不敢同我?去引凤村?」
引凤村又是个什?么地方?宁十安疑惑的看向沐寻,后者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这莫名冒出来的青年看样子认识沐寻,会不会像前些?时候的岁岁一样,有什?么过?往?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初酒吧……
沉默片刻的青年却道:「好,随你去。」
宁十安一怔:「那初酒呢?」
「先放放。」沐寻看着陈蕴痛哭流涕的脸,神情隐在阴影里,「先弄清楚他怎么回事。」
·
引凤村距离银缎城并不远,兽车不过?两日距离,陈蕴坐在车厢最边沿,时不时用愤恨的神情盯着沐寻。
沐寻便问:「何事?」
他又移开视线,咬唇不语,再看眼圈便红了。
宁十安默默想,真像岁岁啊,该不会又是人家把沐寻当挚友,这傢伙又辜负人家了吧?
那小孩儿?默默擦眼泪,宁十安便也看向沐寻,揶揄:「没有一丝儿?记忆么?」
宁姑娘问了,自?然没有敷衍的道理,青年认真翻遍记忆,这才回道:「没有。」
陈蕴闻言双眸喷火,杀人一般。
宁十安忙安抚:「别生气,会想起来的。」
陈蕴便背过?去,对着车厢外抹眼泪。
一路便在这不算和谐的气氛中渡过?,于第三日天?黑之时抵达了引凤村。
引凤村不大,地处深谷,出入不甚方便,彼时落日,不少村民?劳作完正往村里走,忽而瞧见兽车,纷纷驻足眺望。
陈蕴跳下车,众人便大声喊道:「小蕴回来了,这么久不见,我?们?都?担心死了。」
陈蕴面色复杂的朝众人打完招唿,便叫宁十安与沐寻下车,沐寻刚一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便肉眼可见的僵住了。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他,那眼神同陈蕴一样,绝算不上友好。
沐寻拧眉:「诸位识得我??」
众人听他说这话,错愕茫然的看向陈蕴,陈蕴气道:「他不记得了。」
有人激动挥拳:「你凭什?么不记得?」
陈蕴拦住群情激昂的众人,低声道:「我?把他带回来,先休息,明?日再说。」
一位瘦高的小姑娘愤然道:「我?不想同他住在一个地方。」
陈蕴神色暗了暗,低声道:「宁儿?你放心,我?会看住他。」
众人围住宁十安与沐寻不肯散,陈蕴便又劝了劝,才让他们?让开,陈蕴便带着宁十安与沐寻往村落深处走。
路上碰见的村民?并不多,但?每一个见到沐寻都?驻足凝视,那充满恨意的目光叫人不安。
宁十安一一看过?,悄悄问沐寻:「阿寻,你不觉得奇怪么?」
「怎么了?」
「这个村子里,没有大人,全是和陈蕴一样的小孩儿?。」
两人一路穿过?村子,走到最深处的住处,也没有看到一个大人,全是如同陈蕴一般十六七的小孩儿?,最大的也不过?二十来岁。
沐寻亦觉得疑惑:「的确如此。」
陈蕴停下,指着前方的院落,冷声道:「这是我?家,你们?就住在这里,别想着逃走。」
这小孩儿?修为比沐寻差远了,村里那几个看上去也没什?么威胁性,他到底哪来的自?信可以限制住沐寻?
宁十安便道:「我?们?就算真的走,你又有什?么办法?」
陈蕴涨红了脸:「我?有我?的办法,我?劝你们?懂事。」
院落收拾的很干净,摆放着许多小物件,沐寻淡淡扫过?,同他道:「不想起来之前是不会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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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蕴听见这话,眼圈又是一红,他狠狠擦了一下,大声道:「你最好是。」
·
夜色渐深,村落暗了下来。
沐寻带着宁十安轻易便避开陈蕴,出了院子往村落去,来都?来了,总要找找看这里究竟有什?么古怪。
宁十安踩着青石路同沐寻四处探查,忽而被冒出的一簇鬼火吓了一跳,那鬼火飘飘荡荡的浮在不远处,紧跟着又浮现出好几簇。
宁十安手一抖:「那是什?么。」
沐寻牵住她的手,温声:「莫怕,是人。」
宁十安:……
是人就更?古怪了好么?宁十安满脸无奈,走近果然瞧见正是傍晚时见过?的那些?村民?,都?是一些?年轻的小孩儿?,举着蜡烛站在自?家门前望他们?,也不说话也不上前,死死盯着,格外渗人。
沐寻不受影响,牵着宁十安的手越过?烛火,往前去,宁十安回头,便见那些?小孩儿?举着蜡烛,视线齐齐调转过?来,仍旧盯着两人。
委实?古怪……
宁十安收回视线,沐寻已在前方的废墟停下,这是一片倒塌的建筑,像是一个被摧毁的村落,如今荒草丛生,只?能隐约看出从?前的轮廓。
宁十安四下走动,抬手拂过?发黑的砖石,忽而道:「阿寻,这里好像被火烧过?。」
第43章
「起火的村落?」沐寻琢磨宁十安的话,视线在四周来回逡巡。
这是?一片火灼后的废墟,视线远眺,绵延数里,不难推测,这里曾有一座村落坠于火海。
沐寻盯着焦黑倒塌的横樑,思量片刻后摇头:「不记得。」
宁十安捡起树枝在灰烬中翻找,忽而翻出一块石碑,表面被烧的漆黑,她抬手拂过,见石碑上刻着【引凤】二字。
「被烧掉的是?引凤村?」宁十?安示意沐寻来看,「难道大人都丧生火海,只有?这群小孩儿?活下来了?」
沐寻淡淡扫过,神情如常:「兴许如此。」
「可这同你有?什么关系?那?群小孩儿?为何?恨你?」
「不知。」
「不知?你凭什么不知?」陈蕴突兀出现,提着烛灯由远及近,恼怒质问,「不正是?你一手造成的么?」
沐寻一身黑衣立在焦黑废墟中?,丝毫不为所动,苍白的脸上冷漠平静。
这反应自然激怒陈蕴,他快步冲到沐寻身前,咬牙道:「你难道要用忘了来逃避罪责么?你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死?」
沐寻不适应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伸手将小孩儿?推远了些,情绪稳定的近乎残忍:「倘若真?是?我做的,那?一定有?合理的缘由。」
陈蕴双目通红,死死捏住自己的拳头:「合理的缘由?什么合理的缘由能让你屠戮全村?什么合理的缘由能让你将引凤村付之一炬?」
青年垂首立着,漆黑的眼睛半敛,月色朦胧,神情模煳。
陈蕴吼道:「你说啊!」
青年淡声:「忘了,但我若是?做了,那?便是?正确的。」
陈蕴一拳挥过来,随后结结实实砸在了沐寻脸上。
·
「你怎么不躲?」宁十?安伸手擦掉青年唇边的血,她方才没放在心上,以为陈蕴伤不到沐寻,但他竟然没躲,连护体灵气都没开,陈蕴卯足劲儿?,一拳甚至将他打退几步。
「要不是?我将他劝走,你还得挨几拳。」宁十?安看向陈蕴消失的方向,方才少?年也没料到自己能打中?,结实的一拳下去,整个人愣在当场,反应过来后比沐寻还要生气,扬起拳头便要再打,还是?她将他劝走。
沐寻不说话,低头看着姑娘染血的手指,默默伸手擦净。
宁十?安移回视线,「怎么回事??」
沐寻道:「晃神了。」
晃神?宁十?安不解。
「我似乎来过这里。」沐寻解释道,「陈蕴亦有?熟悉之感。」
先前沐寻丢下初酒执意要来引凤村,便足以证明他同陈蕴与引凤村有?关系,宁十?安不算太惊讶,她的手指轻轻擦过他微肿的脸颊。
「阿寻,你想要记起来么?」
「想,所以我才来这里。」
·
宁十?安与沐寻回到村落,方才举着蜡烛的小孩儿?已经不在,长?街上黑漆漆一片。
左手边忽而传来一缕幽光,宁十?安转头看去,便见身侧屋子的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在烛火的映衬下发出幽暗的光。
沐寻亦望去,那?双眼睛「嗖」的一下消失了。
「你吓到她了。」宁十?安盯着薄薄的门板,「她似乎躲在门后。」
沐寻抬脚:「我去问问。」
宁十?安一把拽住他:「人家讨厌你,你进去不会?理你,你在外?面等,我去找她。」
沐寻「嗯」了一声,乖乖待在原地。
宁十?安上前敲门,内里毫无回应,毕竟是?小孩儿?,她还是?以哄为主:「你们找他来不是?想解决问题么?你们肯定也看出来了,他听我的话,你可以把心里的委屈告诉我,我会?替你们主持公道。」
门内传来细碎的声响,想来正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
宁十?安觉着有?希望,扭头沖沐寻一笑,后者用那?双黑眼睛回望着她,眼角微微下垂,竟显出几分忧虑。
宁十?安瞭然,笑着哄他:「也会?替你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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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神色顿松,月色下模样又乖巧几分。
木门「吱嘎」一声被拉开,低低的女孩儿?音响起:「你进来。」
宁十?安不假思索的从狭窄的门缝进入,将将跨进,身后的木门便在瞬间关上,而她的对面则站着一个与她差不多高的女孩儿?,宁十?安认得她,正是?刚进村落时对着沐寻发怒的宁儿?。
宁儿?穿着细麻素裙,柔顺的乌髮挽了利落的髮髻,此刻警惕而愤怒。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宁十?安安抚道,「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宁儿?紧绷的神经略有?放松,她略一犹豫,让开了身后的路。
房子不大,院子收拾的井井有?条,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宁儿?从靠墙的位置拖出两把矮椅,请她在院中?坐下。
宁十?安尚未开口?,倒是?宁儿?先道:「你同那?位那?般亲近,不怕万劫不復么?」
这话听上去很熟悉,宁十?安从不同人口?中?听过很多遍,她没有?开口?劝宁儿?,而是?道:「他伤害过姑娘?」
「当然。」宁儿?几乎瞬间要从座椅上站起来,但她强行克制住自己的怒火,用力咬住嘴唇,片刻之后才道,「大家明明待他那?样好,样样照顾他,可他却将我爹娘,村里的叔婶全都杀了。」
宁儿?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哽咽道:「到底为什么?我知道他沉默孤僻,可大家这样真?心待他,他又怎能如此……」
这话宁十?安也听过很多次,她嘆息一声,问道:「当时村落可有?发生什么?」
「我那?时小,不懂,爹娘说是?瘟疫,只知忽而有?人病重,随后村子里开始乱起来,再之后村里的李大夫给大家治病,一切渐渐好转,可谁知那?人却突然发难,将爹娘与大家都杀了。」宁儿?愈说愈崩溃,掩面而泣,「后来剩下的大家年岁小,好在城里来人接济,我们才艰难活下来。」
宁十?安问:「你亲眼看见他杀人了?」
「我们都看见了,质问他,他也亲口?承认了。」
「他有?说为什么杀人么?」
「他是?个混蛋,他根本不在乎!城主大人震惊于他的冷漠与残忍,将他抓回地牢,可他却在第三日消失,再也没出现过。」宁儿?擦净眼泪,恶狠狠道,「那?混蛋死不足惜。」
小姑娘哭得伤心,宁十?安耐心哄了又哄,小心问:「那?你们叫他来引凤村做什么?你们看上去……嗯……没什么战斗力……」
「我们是?打不过他,但陈蕴说他有?办法,定要叫他给个说法。」
陈蕴有?办法?看来陈蕴武力值不高,却敢叫沐寻同他回引凤村,是?有?所依仗。
「我设想过很多个遇见他的方式,却万万没想到是?最讽刺的一种?,他竟忘了。」宁儿?红着眼冷笑,「他忘了?他凭什么忘?他凭什么可以抛下一切重新开始?」
宁十?安安抚好宁儿?,转身出门,青年候在门外?,听见动静朝她望来,黑色的眼睛莫名潮湿,月光落在其?上碎银一般。
「嗯……」宁十?安与他并肩,轻声道,「宁儿?说你杀了全村人。」
她说完打量他的神色,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反应,只道:「哦。」
宁十?安问:「你会?杀这么多人么?」
沐寻道:「通常不会?。」
【通常不会?】,听上去是?个不妙的答案,宁十?安自然希望这件事?同他没关系,不然陈蕴要的交代恐怕没法给。
四周寂静,不知那?群小孩儿?是?否都躲在门后看,两人往陈蕴住处去,道路愈往深处愈黑,直至视物不清。
眼前突兀出现一盏烛灯,悬在灰瓦檐间,微风中?飘摇,撑起的昏黄光晕便也摇摇晃晃,照亮了一小截路。
是?陈蕴的家,走得时候还没有?这盏灯。
两人进得门去,陈蕴正坐在院中?,视线死死盯着沐寻。
沐寻云淡风轻,毫不在意,陈蕴几乎瞬间被激怒,在他弹起来之前宁十?安按住了他。
「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宁十?安手掌下的少?年肩背单薄,她觉着这小孩儿?也不坏,不然也不会?那?般恨沐寻的情况下还给他留灯。
「我要如何?与他好好说?」陈蕴声音发颤,「这么多年,我要的也不过是?一个解释,可他不记得了,我要怎么办?」
「那?就让阿寻想起来,阿寻也正有?此意。」
陈蕴挫败的道:「我怎么知道他为何?记不得。」
宁十?安问:「过去你同阿寻要好么?」
「不算好。」陈蕴低头看向腰间坠着的一只布老虎,旧旧的,洗的很干净,「妹妹菱儿?同他很要好。」
「菱儿??」
「娘生菱儿?的时候生了重病,导致菱儿?头脑不太灵光,无法说话,她总是?自顾自的玩儿?,不甚与人亲近,后来不知怎得同他好起来,常闹着要找阿寻哥哥,我不喜欢他,他冷漠高傲,像是?不屑同我们说话似的。」
「但是?妹妹喜欢,妹妹总赖在他院子不走,我担心他会?伤害妹妹,但他对妹妹还算宽容。」
「菱儿?在哪儿??」
「菱儿?死了。」陈蕴声音低下来,「妹妹当年不过五六岁,太过年幼,病重无医,死在了那?场瘟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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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同沐寻很要好的小姑娘,这很难得,兴许可以唤醒沐寻的记忆,宁十?安略一思量,同陈蕴道:「把你的布老虎给我看看。」
陈蕴小心翼翼的解下递给她,「这是?菱儿?生前最喜欢的玩具。」
宁十?安将布老虎抓在手里,一股冰凉之感勐然袭来,这感觉她份外?熟悉,岁岁、容长?青身上都有?,是?生魂的气息。
第44章
宁十安攥着布老虎,冰凉之感波浪般袭来,她?再次确认道:「菱儿真的同阿寻要好?」
陈蕴点头:「菱儿自小执拗,很难沟通,唯一愿意接近的便是?他。」
倘若如此?,菱儿若死前执念深重,极有可能形成亡者的遗愿,只是?从这凉意看来,不如岁岁、容长青那般强烈,魂力极微弱,不知能否令她?现?身,也许她?的出现可以令沐寻找回记忆。
宁十安尝试唿唤,可布老虎毫无反应,那凉意减弱下去,似是要溃散在空气里。
这可怎么是?好……宁十安忽而想起什么,在脑海中同系统沟通【我?上次可以给岁岁补魂,应该也可以给菱儿补魂吧?】
系统很快回復【不建议,积分用?掉就没有了。】
【等彻底攻略完沐寻就有了,这次先用?。】
系统沉默片刻,还是?兑换了一样东西给她?,是?一颗魂石,告知她?滋养生前遗物即可,宁十安意识到魂石出现?在了储物袋中,便将布老虎也塞进?去,同两人?道?:「今夜先睡,明日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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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宁十安睡得很不安稳,身体仿佛被冰雪包裹,脖颈凉飕飕的,仿佛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扼住,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唿吸逐渐急促。
冰凉的小?手渐渐上移,轻轻覆在她?的眼睛上。
宁十安脑海中瞬间拥入一段破碎不定的画面。
视野低矮摇晃,前方是?少年削瘦的嵴背,他提着鲜血淋漓的剑,站在火海之外,似是?听到什么,冷漠的回过脸来。
那张脸是?少年独有的稚嫩和?锋芒,脸颊沾染血痕,让人?过目难忘。
是?沐寻。
画面中断,宁十安微弱的灵力仿佛被抽空,脑袋疼的厉害,睡梦中她?却无能为力,只是?痛苦的拧起眉毛,再度迷迷煳煳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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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她?神色痛苦的伸手按住,身侧的人?拉开她?的手,将自己的手覆上去,温润的灵力一丝丝汇入,头痛顿时减轻很多。
沐寻问道?:「怎么了?」
「似乎是?菱儿找过我?。」宁十安猜测道?,「只不过魂力太微弱,只能看见一些碎片。」
宁十安想,看来魂石的确有效,也许待会儿能看到更多,头痛缓解后,宁十安同沐寻出门,陈蕴已候在院中。
三人?在院中木桌上坐了,宁十安取出布老虎握紧,冰凉之感愈盛,她?轻咳一声,尝试唿唤:「菱儿?」
空气中传来微弱的波动,但?并未有魂体显形,宁十安摇晃布老虎,亦没有丝毫反应,她?便又用?力摇了摇。
【布老虎的晃动逐渐模煳,又很快清晰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布老虎,再次抬头,便瞧见前方吵吵闹闹,祠堂前挤满了人?。
视野变得低矮,她?踮起脚尖也看不清被众人?包围的中心,只能听见爹娘、叔叔婶婶们?和?村长伯伯在剧烈的商讨。
「瘟疫来得极快,再不控制就晚了,目前孩子们?还一个没有感染,我?们?得快些想办法。」
「李大夫正在研制药物,再给他些时间。」
「已经死了十数个人?了,哪里还有时间?再这样下去,大家都得死。」
「我?已经上报给最近的修真联盟了,他们?会派人?来看,我?们?会得救的。」
有人?匆匆忙忙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
「先前死掉的李叔,我?已经将他在山上安置,可他忽而从坟里爬出来,又回到了自己家里。」
这听上去太过匪夷所思,众人?都惊恐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偷偷靠近,发现?他身上的血肉都腐烂了,身上爬出了不少虫子,那些虫子不断成?长,最终生出双翼四散飞走。」
这是?什么东西?众人?从未听说过。
「你?说那虫子,飞去了什么地方?」
「那虫子飞到人?的身体上,便会钻进?去,这次的伤亡似乎正是?这种虫子造成?的,虫子寄生在体内,吸食血肉后会繁殖。」
众人?脸色皆变。
「怪不得我?最近一直觉得气虚,原来是?身体里有虫?」那人?说完,见众人?全变了脸色,「难道?大家身体里都有?」
众人?皆沉默,气氛一时间压抑起来。
村长铁青着脸开口:「那要怎么办,死后埋了也会爬起来,仍旧会成?为虫子的宿主。」
有人?叫道?:「烧了,烧了就行。」
「那我?们?呢?」村长悲戚的道?,「我?们?体内的虫子就在繁殖,修真联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会来。」
「这些虫子没有选择孩子们?,要不我?把成?人?都聚集到祠堂,我?们?就在祠堂等待救援?」
「只能如此?。」
那人?应是?,急匆匆便要离开,可他没走几步,身体骤然爆开,鲜血内脏洒了一地,无数飞虫从他的身体里飞出,疯狂的四处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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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页
众人?惊叫连连,吓得四处逃散。
「嗡」一声,祠堂外围忽起结界,将飞虫和?奔逃的人?全都关在其中,众人?惊慌失措之余,见那平常沉默寡言的少年提剑出现?。
他冷冰冰道?:「在原地,谁也别出来。」
是?……阿寻哥哥,她?紧紧攥着布老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一只飞虫「嗡」一声飞到了她?面前,带着尖锐狰狞的口器,她?全身的血液在这刻凝固了,就在这时,一柄小?巧的冰剑骤然飞来,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将虫子「啪」一下射穿,随后带着兇勐的后劲钉在身后的墙上。
是?阿寻哥哥的冰箭,她?惊魂甫定,去看少年,他已经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祠堂中。
祠堂里的飞虫飞快的被他解决,村长伯伯和?婶婶叔叔们?将他包围,急切的问他应对之法。
阿寻哥哥说:「你?们?等不到修真联盟救援,这是?子母蛊,子蛊寄生在你?们?体内,吸食你?们?的血肉成?长,成?熟后便会转化为母蛊,母蛊生数以万计的子蛊,子蛊成?熟后又会转化为母蛊,母蛊再蛊,周而復始,疯狂繁衍。」
「那我?们?要怎么办?」
「我?们?会死么?」
「李大夫在研制解药了,我?们?只要再等等……」
阿寻哥哥又说:「这结界护不了多久,待你?们?身体里数以万计的子蛊成?熟,就会冲破结界,届时孩子们?,乃至周边的城池都无法倖免于难,甚至可能波及更广。」
村长伯伯的声音发颤:「那……要怎么办?」
「子蛊成?熟需要一定时间,现?在你?们?身体里的子蛊正在吸食血肉成?长,只要在成?熟之前遏制,便不会转化为母蛊。」
少年默了默,声音稳定的传来:当然最好的办法是?,现?在就杀了你?们?,然后一把火烧了。」】
手中的布老虎蓦然一阵刺痛,宁十安清醒过来,视野里重新出现?了陈蕴的小?院。
沐寻一脸关切的看着她?,陈蕴也投来担忧的目光。
宁十安已经通过菱儿了解了始末,但?现?在不能说,得寻个时机慢慢说才能将伤害降低,于是?她?摇摇头:「我?没事儿,也没感受到什么,我?有些不舒服,我?出去走走。」
她?起身离开,沐寻要跟,她?摆手:「阿寻在这里等我?。」
沐寻虽然不情愿,但?没有坚持。
·
宁十安沿着村里的青石砖路一路来到郊外的废墟,这里曾是?引凤村,后来被烧得一干二?净。
事情已经很明朗,十多年前,沐寻为了保护这些小?孩儿杀了村民,因为身体中的子母蛊所以放火烧村。
救了人?,又杀了人?家父母,真是?叫人?痛苦的纠葛。
宁十安无意识的沿着焦黑的废墟前进?,废墟中早已开出繁盛的杂草与鲜花,荒芜与繁盛并行。
她?不知不觉停在一栋坍塌的房子前,这里的格局同陈蕴家里的很像,她?踩着碎石走进?去,拨开挡路的树枝与断木,来到院中,墙壁上歪歪扭扭刻着稚嫩的比划,被炭火烧灼后长久的保留下来。
手中的布老虎发出寒意,宁十安便确定这是?菱儿的住处。
坍塌的灶台,烧焦断裂的横樑,宁十安在一堆杂物中走来走去,并未发现?什么,于是?出了院落,站在毁损的门前,两旁是?错落有致的房屋,深处有一片空地,空地前方坐落着一座祠堂。
宁十安打算往祠堂去,刚走过陈蕴家门口,视线略一摇晃,眼前黑色的废墟忽而重新染上了色彩。
坍塌死寂的房屋恢復了往日神采,死去的村落在记忆中重新復甦。
【耳边传来嬉笑与闲聊之声,远处祠堂隐隐钟鸣,飞鸟哗啦一声划破长空。
她?抬头看向天空,直勾勾的盯着飞鸟,头跟着飞鸟的轨迹一起转动,直到那群飞鸟消失在视野中,她?才重新低下头,再度摆弄掌心里的泥巴。
有人?嘆息:「小?菱儿可怎么办,傻乎乎的,也不会说话?。」
她?听不懂,只闷头玩泥巴,她?要捏一个刚才的飞鸟,只是?泥巴在她?手中不听话?,捏来捏去脏兮兮一坨,还弄脏了脸和?裙子。
「小?菱儿快别弄了,你?爹娘回来,瞧见你?这模样要揍你?了。」那人?上前来拽她?,没注意那坨泥巴,一不小?心踩了上去,她?瞬间炸毛了,像头髮怒的小?兽咬了他一口。
那人?「哎哟」一声松开她?,又气又无奈:「小?傢伙脾气真拧,我?就不该管。」
她?旁若无人?的蹲下玩泥巴,玩得鞋子、裙子甚至脸上、头髮上都是?泥巴水。
少年从远处逆着光走来,他爹娘早就不在,某一年流落到村落,修葺了废弃的空屋,住下后便没再离开,他不爱与人?说话?,独来独往。
她?记得他叫阿寻。
她?抬起头看他,他便也转过视线与他相对,两人?冷冰冰的,都不带感情。
夕阳西下,这画面丝毫不。
她?正打算收回视线,他忽而开口,语气冷漠平淡:「你?要被打了。」
无聊,她?又低头摆弄自己的玩具,不再搭理他。
那天夜里,她?不出意外被打了,天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娘已经说过她?很多次了,但?她?改不了,她?控制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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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页
「你?就不能像哥哥一样学些字么?非要去玩泥巴?」
她?学不懂,她?根本看不懂那些鬼画符,她?有时候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怜爹娘还总以为能教会她?,娘在说教,她?又开始神游,想起那些划过天空的飞鸟。
第二?天,哥哥去夫子那学文,爹娘去田里劳作,她?便又到了门前的水坑边,她?要捏一个飞鸟。
她?正要将手指伸进?水坑,忽而有人?伸手点着她?的额头将她?推起。
她?抬头,是?阿寻,少年略有些颓丧,神情亦冷漠,他将一只白乎乎的东西塞给她?,声音冷而淡:「玩这个,不会被打。」
是?一只布老虎,她?捏了捏,软绵绵的,好像是?比泥巴好玩一些,他一只手便能抓过来的布老虎被她?抱了个满怀,她?不会说谢,也不懂谢,她?看了他一眼,抱着布老虎便走,他也无所谓,懒洋洋的站在原地。
她?很喜欢那只布老虎,睡觉要带着,吃饭要带着,去哪里都要带着,布老虎的布料因为多次刷洗变得稀疏松弛,颜色也渐渐暗沉,但?她?不在意,日日都抱在怀中。
爹娘出门,哥哥也学文的日子,她?便一个人?抱着布老虎坐在门口,她?经常能看到对面的阿寻,他不爱说话?,也不喜与人?亲近。
隔壁婶婶做了好吃的,烤红薯、烤花生、油炸果子,拿给两人?吃,两人?都冷冰冰的,接过也不说一声谢,婶婶不在意,笑眯眯便走了,下次还来送。
阿寻同她?一样不懂事,她?听到有人?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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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哗啦啦下,今日是?一个雨夜,她?抱着布老虎走出家门,雨水将她?淋个湿透,她?没什么感觉,漫无目的的走,途经隔壁婶婶家,听见了叮叮噹噹的声音,抬头便见上面伏着一个黑影,正趁人?不在家,悄悄修破损的屋顶。
她?认得那人?削瘦的嵴背,他带着雨笠,露出来的下颌苍白锋利。
是?阿寻。
她?定定的站在下方瞧他,这诡异的视线引起了阿寻的注意,他回首,与她?的视线撞上,素来冷漠的少年动作一僵,雨水顺着他的雨笠滚落下来。
尴尬的僵持,片刻后,少年从屋嵴一跃而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与她?擦肩而过,他沿着黑暗的巷弄走了几步,又回头将她?拎起,单手抱在怀里。
他抱着她?,她?抱着布老虎,他将雨笠拆下来戴在她?脑袋上,这才往家去。
她?觉得他好笨,她?已经湿透了,这时候戴雨笠有什么用??他给了他,原本干爽的身体也湿透了,两个人?一起湿哒哒的滴水。
他身高腿长,没几步便回到家,在院子里有蓬的地方生了火,烤他们?两个和?布老虎。
他寻来一块儿大的麻布,将她?脑袋盖住,轻轻擦拭她?的头髮。
视野被阻挡,脑袋被他拨弄的微微摇晃,耳畔只有雨水落地和?柴火烧灼的声响。
麻布被取走,她?重新变得干爽,他窝回椅中,懒洋洋的剥红薯。
她?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盯着雨水瞧,瞧了片刻,将布老虎搁在椅子上,跑去玩水。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重新低下去。
雨水飞快的将她?淋湿,她?不在乎,踩在水坑里,玩得满身泥泞,尽兴后才回到篝火前,雨水顺着头髮、眼睛、衣裙流下来,形成?深色的水洼。
他向她?伸手,她?习惯性的闭上眼闪躲,但?那巴掌没有甩到身上,也没有大声的责骂呵斥。
一块麻布丢过来,将她?兜头罩住,他先擦净了她?的脸和?手,塞给她?一颗剥了一半的红薯,又去给她?擦头髮。
她?捧着红薯有些愕然,盯着他冷漠干净的眉眼看了会儿,便低下头啃红薯,她?不懂道?谢,只知道?红薯香甜软弱,温热的滑过喉咙。
那天晚上她?玩了四次水,他替她?擦了四次头髮,最后她?累了要回去,他叫她?换了他干净的衣服。
她?抱着布老虎看向他,少年懒洋洋的回望。
他同别人?不一样,他没有骂她?有病,也没有打她?。
她?盯着湿透的麻布想,她?有点儿喜欢他。
第45章
宁十安脱离了菱儿的视角,重新回到焦黑的废墟。
菱儿也怪可怜,生下来便有所缺失,无法与?人沟通,常做一些执拗又古怪的举动,没?少受折磨。
布老虎的寒意?渐散,菱儿大抵是魂力消耗过大,陷入沉睡,明日再来,也许看到更多的东西。
她尚未想到要如何与两人言说,却听村口忽而嘈杂,她离得近,不过几步便到了?当前?,便见?黑压压来了?不少人,为首那个中年男人她有些眼熟,思量许久才想起是在临江城见过的陈泰川,那时?重月被楚凌知逼到绝境,沐寻出手相?救,在即将斩杀楚凌知之际,陈泰川出手阻拦,陈泰川代表着修真联盟,他来此地做什么?
他?身后跟着数人,各个气质不俗,宁十?安正欲回身通知沐寻,陈泰川却忽而朝她扫来,冷声道?:「出来。」
宁十?安知道?无法在这么多人面前?躲藏,只好走出。
「是你?」陈泰川打量片刻,认出她来,眼眸一眯,「我记得你同那小子交好。」
宁十?安否认:「不好,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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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页
陈泰川冷笑一声,抬手:「把她带走。」
看来是找沐寻茬的,宁十?安毫不犹豫转身便跑,没?走几步便被一个黑衣男人拦在身前?,抬手便向她肩膀抓来,宁十?安暗自叫苦,就在危机之时?,一支冰箭破空而来,以万钧之力钉进男人的身体,鲜血霎时?喷涌。
宁十?安被人扯进怀里,脸颊被修长的指捏住,往侧上抬起,那人仔细检查后问:「还好么?」
正是沐寻,宁十?安被他?捏着脸颊,含煳不清:「还好。」
他?松开手,将她藏在身后,这才看向陈泰川。
陈泰川冷笑道?:「你来的正好,正好我们有事?儿问你。」
这一闹腾,身后的小孩儿也全都跑了?出来,陈蕴上前?,察觉到恐惧的灵压,不敢造次,行礼后问:「各位前?辈所为何来?」
陈泰川左侧的青年笑道?:「这不是偷我龟甲罗盘那小子么。」
陈蕴认出那人正是祝长生,神色一僵,从自己储物袋中掏出一物丢给他?,「还你。」
祝长生伸手接过,看也不看收起,又问:「你怎么在这儿?难道?说,你是引凤村人?」
陈蕴警惕的看向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正是要回答你的问题。」祝长生视线扫过沐寻,微微一凝,「若你是引凤村人,我们此?次前?来,便是来帮忙的。」
陈蕴脸色一变。
陈泰川冷哼道?:「当年引凤村被人屠戮全村并放火烧村,兇手原本锁在地牢,可几日后却离奇失踪,自此?消失不见?,此?事?影响恶劣,修真联盟这些年一直在追查,近日得到消息,此?人正在引凤村。」
他?阴毒的扫过沐寻,厉声道?:「不知阁下觉得我说得可对?」
沐寻正要回答,宁十?安从他?后面探出脑袋,抢答:「不知道?,我们不认识。」
陈泰川气得眼睛一眯:「不认识?小丫头?可真会?胡说八道?,我不怕明说,兇手就是站在你身边这小子。」
宁十?安瞪他?:「你莫要胡言乱语,我家阿寻老实本分,怎会?做出这种事?儿。」
陈泰川怒极反笑:「不承认有什么用?你以为这件事?无人知晓?」
祝长生嘆息道?:「抱歉姑娘,的确如此?,你恐怕不了?解你身边这个人。」
「当年引凤村流传瘟疫,向银缎城求援,我乃银缎城城主?,不敢怠慢,第一时?间赶来,可惜仍未赶上,抵达之时?引凤村已被大火包围,我救下逃出的孩童,进入火海抓到了?纵火兇手。」
「正是你身边的这位道?友,当时?的他?异常冷静,我问他?为何要如此?做,他?只道?,这是正确的做法。」
「正确的做法是杀人放火?我无法理解,只觉得他?危险,便将他?带回银缎城接受审判,可他?却在三日后消失,我提交给修真联盟,可这些年却一直无法找到他?的踪迹。」
祝长生为人儒雅善良,宁十?安对他?有些好感,他?所言应当不虚,但这修真联盟就好笑了?,十?多年前?提交的通缉令,且有画像,陈泰川还在临江城见?过沐寻,却没?能认出他?,可见?修真联盟根本就不在意?引凤村的失火和命案,如今突然旧事?重提,定是陈泰川在临江城受了?气,回去偶然发现此?事?,前?来找茬。
陈泰川正是如此?,临江城后他?养伤多日,嫉恨在心,可拿沐寻没?什么办法,正值卷宗室清理,无意?间察觉到这桩陈年旧案,发觉上面的少年神似沐寻,多番调查后发现的确是沐寻,立刻召集人员前?来问罪。
他?洋洋得意?:「你还有什么话说?屠戮引凤村罪大恶极,迟来的审判亦是正义,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傢伙心眼小,嫉恨沐寻毁了?他?的船还打伤他?,跟他?走一趟哪还有什么活路?宁十?安看向陈泰川后方,各个皆是像祝长生那般的高手,甚至还有紫微宗的天相?尊者,这位也同沐寻有过过节,站在中间那位目光兇狠的女人则是楚凌知的母亲苏十?岚,而一直烦人的初酒也笑嘻嘻的躲在祝长生身后。
陈泰川请来的人都同沐寻不对付且来自不同宗门势力,麻烦大了?。
宁十?安不由自主?握住沐寻的手。
陈泰川见?沐寻久久不言,冷笑:「怎么,敢做不敢承认?不承认也没?用,证据确凿,你别逼我们动手。」
众人皆肃目望来。
剑拔弩张,气氛陡然凝重,沐寻正要开口,一旁隐忍多时?的陈蕴忽然冲上前?,大声道?:「前?辈,这是我引凤村的事?儿,让我们自己解决。」
陈泰川根本就不是为他?报仇,哪里搭理他?,冷冰冰道?:「这哪是你引凤村的事?儿?此?人阴狠毒辣,手段残忍,是修真界的祸端,怎么可能放着不管?」
陈蕴还想说什么,陈泰川一挥手,少年便被劲风推到一旁。
「自己不敢回应,要这黄毛小子来替你出头??」陈泰川讥讽道?,「沐寻,就这点儿担当?」
沐寻侧眸扫过陈蕴,淡声道?:「不错,是我。」
对方明显来者不善,宁十?安忙道?:「你胡说什么。」
「我想起来了?,是我。」沐寻松开她的手,点点自己的脑袋,「杀人放火,都是我。」
宁十?安没?想到他?在这时?候想起来,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发展,慌乱的去握他?的手,陈蕴却转身问:「你终于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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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页
沐寻道?:「是。」
陈蕴压抑住起伏的情绪,攥紧拳头?:「那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沐寻偏过头?,目光冷静到残忍:「没?有,我只是做了?正确的事?儿。」
陈蕴瞳孔瞬间瞪大旋即愤怒的压下,他?勐然朝他?撞来。
沐寻没?躲,被他?结结实实撞在肩上,往后退却两步。
少年弓着背,猩红的眼睛盯着他?:「你做了?正确的事?儿?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事?儿?」
沐寻站直身体,神情不变。
陈蕴控制不住眼泪掉落,他?抬手抹掉:「沐寻,你以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杀人么?是子母蛊对吧?」
沐寻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儿松动。
「子母蛊,母蛊生子蛊,子蛊成熟转化为母蛊,母蛊再生子蛊,无穷尽也。」陈蕴哽咽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救援迟迟不来,子母蛊又在爹娘和长者们身上繁衍,随着时?日增长,子蛊成熟之日便会?破开你设下的结界,向四面蔓延。」
「所以你为了?我们不被寄生,为了?外界不被感染,杀了?全村的长者,对么?」
他?说的全中,沐寻沉默不语。
陈蕴悽厉的笑出声:「沐寻,这就是你要的正确么?正确就一定对么?」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为了?活下去希望自己父母死掉?你凭什么替我们做这种决定?你是谁啊?你又在救谁?」
「你在救我们么?不对吧,你根本不在意?我们死活,若我们被寄生,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你是在救与?我们毫无关系的人,你在救除我们以外的人。」
「可是我们凭什么被牺牲?我们为什么不能得救?他?们比我们更高贵么?」
「只要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救援就能来,爹娘叔婶他?们说不定能活,你却为了?杜绝风险,选了?【正确】的做法。」
「叔叔婶婶对你不好么?村里的大家对你不好么?你还给婶婶家补过屋顶,你吃她辛苦种植的红薯与?花生,她那么好,她为什么不能得救,要死于你的剑下?」
「我再问你,你到底在救谁啊?」
陈蕴声泪俱下,他?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他?哽咽道?:「你杀了?对你好的人,去救毫不相?关的人,你爱他?们么?你在意?他?们么?你也不,倘若他?们被寄生,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杀掉。」
「那你是什么?你正义善良么?你不是。」陈蕴大声道?,「你只是一个工具,你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可怜虫。」
「你不爱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爱,你即便救了?人,也没?人会?感激你,因?为你也从来没?把他?们当人看。」
陈蕴死死盯着沐寻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你到底为何存在啊?」
沐寻无法回答,他?漆黑的眼里荒芜沉寂。
第46章
陈蕴说的太对,以至于众人皆陷入沉寂。
他胸腔剧烈起伏,双眼通红的望向他。
青年的乌髮与衣袍被?冷风捲起,淹没了他的面容。
「我救了你。」许久之后,他如是说。
陈蕴气到发笑:「别开玩笑了沐寻,这么重要的事儿,你问都没问过?我想不想得救,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你要救的怎么可能是我?」
青年神?情淡漠,「那种情况下,不快点做出?决定,只会死伤更多,保持清醒不好么?」
陈蕴身?体控制不住发抖,因着曾经的相处,他一直对沐寻抱有希望,至少希望他在这件事上能有所愧疚,但他丝毫没有,愤怒与绝望混杂在一起,叫少年看起来格外痛苦。
他吼道:「你什么都不懂,你没有感?情,你不懂失去双亲的痛苦,你不懂被?真心对待的人杀死是什么滋味,别再扯什么正义善良了,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沐寻任他骂着,不为所动,待他说完,才走向宁十安:「宁姑娘,这里?的事儿我已经弄清楚了,我们走吧。」
宁十安一时愣住,她头脑混乱到了一定程度,这事儿上她已分辨不出?谁对谁错,只觉得都有道理,但阿寻的平静仍叫她心惊。
这傢伙冷漠起来真叫人心寒。
沐寻不再理会众人,带着宁十安往村外去,陈泰川冷哼:「沐寻,你什么意思?」
出?口已被?陈泰川带来的众人包围,沐寻想要走出?必须从?众人身?边经过?,他停在众人面前,同?陈泰川道:「怎么,你要阻我?」
「你滥杀无?辜,必须和我去修真联盟走一趟。」
「怎是滥杀无?辜?」沐寻不解,「你方才没听么?我是为了救人。」
陈泰川道:「救人?那小孩儿说的清清楚楚,你明明是擅自做主杀了全村长者性?命。」
「为了救人迫不得已。」青年平静的解释,「想要遏制住子母蛊,只能出?此?下策。」
「你怎知他们等?不到救援?」
「我估算了发作时间。」
「你就?一定准确么?」陈泰川不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奇蹟?」
沐寻道:「奇蹟太过?渺茫,自然要求稳妥。」
「狡辩有什么意义?」陈泰川斥道,「说再多也无?法掩盖你杀害这么多条人命的残忍真相,你是否有罪自然要由修真联盟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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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页
「我不认为自己?有错。」沐寻道,「所以不打算同?你走。」
陈泰川冷笑:「所以你要与我们为敌?」
沐寻扫过?在场诸位,旋即摇头:「当然不,我哪有那本事。」
「那你就?乖乖跟我走。」
「我信不过?你,你不会公?平对待我。」沐寻道,「我无?意与诸位为敌,不过?是,我要离开这里?,谁阻我我便杀谁。」
他轻描淡写,不带任何怒气,但此?话一出?,众人皆头皮一麻,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陈泰川恶狠狠道:「你别太狂妄,即便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与我们所有人为敌,你想想清楚。」
沐寻不再应他,牵着宁十安的手从?人群中过?,最近的是天相尊者,他与沐寻的过?节最轻,见众人都不动,自然也不会去做出?头鸟,便垂首不语。
沐寻带着宁十安轻易走到了中间。
陈泰川再三被?蔑视,气得浑身?发抖,当即朝沐寻肩膀抓来。
劲风吹乱了沐寻的乌髮,他侧身?躲开,将宁十安按在怀中,反手拔剑,闪电般朝陈泰川刺去,陈泰川险险避开,不退反进,再度朝沐寻攻来。
沐寻往后退,身?后却忽现一道剑光,悄无?声息,却蕴含浩瀚灵力,沐寻护着宁十安硬接了这一记,「锃」一声响,众人纷纷掩耳,气浪冲出?,掀翻了周边的草木。
宁十安凝神?看,发觉那人正是祝长生?,她对此?人有些好感?,越过?沐寻的手臂问道:「祝道友也觉得阿寻错了么?」
「不算错,但也不对,我认为沐道友想法过?于危险,迟早带来灾祸,不适合再独自行动。」祝长生?嘆息,「宁姑娘与沐道友朝夕相处,难道不这样觉得么?」
宁十安当然觉得沐寻有问题,这正是她为什么来到这里?,但此?刻她不能说,只道:「阿寻有分寸。」
「杀了这么多人也叫有分寸?谁该生?谁该死,由沐道友来判断,宁姑娘不觉得太过?荒谬了么?」祝长生?摇头,「宁姑娘,倘若沐道友听你的,还请你多劝劝,莫叫他再一意孤行下去。」
宁十安想自己?这不是劝着呢么,但最近进度条不涨,阿寻除了对她有感?情迹象以外,对外界依旧冷漠,她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宁十安胡思乱想着,腰间忽而一紧,原是沐寻带着她避开了一道剑光,宁十安踮起脚尖,从?沐寻肩膀望去,瞧见了苏十岚愤怒而扭曲的脸。
宁十安愣神?的当口,陈泰川也趁机攻了上来,苏十岚更是咬牙切齿,祝长生?提剑加入战局,初酒立于人后,笑嘻嘻的看戏,无?数剑光笼下,宁十安甚至看不到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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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伏在沐寻背上,同?他风驰电掣的远遁,耳畔风声唿唿,吹得她睁不开眼。
她搂着他的肩膀,指尖一片濡湿,是沐寻的血,他方才中了苏十岚一剑,又被?陈泰川击中腰腹,不过?他还是在重围之下逃了出?来,那些人也重伤难追。
宁十安用手捂住他的伤口,血从?她的指缝滴落,她在他耳畔问:「阿寻,我们去哪里??」
没有兽车,沐寻又受伤,路程遥远,两人无?法回到沐府。
沐寻在野林溪边停下,此?处荒无?人烟,暂时不会被?发现。
宁十安捡来树枝生?了火,又打来水给沐寻清理伤口,青年靠在粗壮的枝木上,皮肤苍白如霜,胸口却又血红。
宁十安跪坐在他面前,小心翼翼扯开他的衣襟,用帕子沾了水一点点擦拭。
沐寻垂眸望她,视线始终不曾移开。
宁十安清理好伤口开始上药。
「陈泰川这次没能拦下你,还身?受重伤,一定气坏了,八成要把引凤村旧案调出?来,全修真界通缉你了。」
沐寻道:「待我伤好,便杀了他。」
「可他身?后是修真联盟,杀了他恐怕难以善后。」
「陈泰川这样的人坐守修真联盟,修真联盟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沐寻认真思索,「初酒、苏十岚亦并非良善,一併杀了如何?」
宁十安指尖一顿,略有些惊慌:「阿寻,你冷静一些。」
青年诧异:「我不冷静么?」
宁十安一滞,他的确冷静,他深思熟虑说出?这样的话,才更可怕。
「你别动不动就?要杀人,我们想想别的解决方法。」
沐寻道:「这样最快。」
宁十安伸手按上他的脑袋,触手温热,她嘀咕道:「阿寻你是不是烧坏脑子了,戾气这般重。」
沐寻任她按着,黑眼睛盯着她,眼角微垂,温顺道:「我戾气重么?」
宁十安戳戳他的额头:「看上去不重,但这里?面的想法很可怕。」
他怔了怔:「宁姑娘也觉得我可怕么?」
宁十安一时不知道该说真话还是假话,但眼下进度条不涨,也许她的确不能再哄着他了,于是她道:「可怕。」
青年眼睫微掀,眉心微微拢起。
「你杀人没感?觉,抛弃朝夕相处的人也不心痛,还不可怕么?」
沐寻道:「这样不是挺好?做决定时更方便。」
宁十安摇头:「人生?哪有那么多需要抉择的时刻?更何况,别人的抉择为什么要你来做?你对别人公?平么?」
沐寻顿住,他不知要如何回应,这似乎是他没想过?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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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页
宁十安道:「倘若有人说,杀了我便能救天下人,于是就?将我杀了,也不问你,也不问我,你觉得这样对么?」
沐寻握住她的手,抿唇不语。
显然这句话触动了他,这傢伙对她多少还有情意,只是那些情感?只在她一人身?上,还远远不够。
「你看,你感?情如此?淡漠也会难受,那别人呢?」
沐寻道:「别人无?所谓。」
宁十安:……
她勐然抽回手,气笑了:「阿寻,你讲不讲道理?」
沐寻盯着自个儿空荡荡的掌心,又将视线移到她的脸上,「我没办法讲道理,因为我感?受不到,除了你以外,别人在我这里?如同?砂砾。」
「引凤村的人待我不错,可如今我什么都感?受不到,我不会伤心,也不会觉得当年的事儿有错,我依然觉得那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只能这样活着。」沐寻顿了顿,「这也没什么不好。」
「这也没什么不好?」宁十安提高音量,「孤孤单单不受待见,流血辛苦却不被?人接受,哪里?好了?」
沐寻望着情绪激动的姑娘,低声:「宁姑娘从?前不是这样说的。」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我希望你更好不行么?」
「我没办法更好,我没有感?情,无?法体会,要如何改?我的想法也从?来没有变过?。」他停下,盯着宁十安的眼睛,「宁姑娘接受不了我了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不能一直如此?。」
沐寻想也不想:「我只能如此?。」
这傢伙,宁十安气得咬牙,真想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宁十安甚少沉默,抿唇不语的时候两人便迅速冷下来,沐寻不太理解她的怒气,默了片刻伸手揽她的腰,被?宁十安一巴掌打掉。
他眨眨眼,问道:「宁姑娘生?我的气么?」
当然生?气,说不通也不知道要如何做,这傢伙还回答的格外让人恼火,宁十安气鼓鼓道:「生?气,不想同?你说话。」
沐寻不擅长处理这种事儿,也不懂安慰,他失血过?多,头脑混沌,他想将姑娘抱进怀里?,但当他伸出?手,她便一把推开,满脸的愤怒。
他脱口而出?:「宁姑娘对我失望了么?」
失望?宁十安才没有失望,宁十安只是在想不同?的方式刺激沐寻,但眼下似是【失望】的好时机,宁十安立刻道:「没错,我以为时间长了你会有所改变,但没想到你仍旧如此?,我对你很失望。」
这话明显刺激到了青年,他稳定的情绪在这刻有了裂痕,他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复杂难懂。
宁十安硬着头皮道:「你看我做什么?」
青年低语:「宁姑娘从?前不是这样说的。」
「人都是会变的。」
「我没有。」
宁十安卡住,但仍梗着脖子道:「你本来就?同?大?家不一样,时日长了,我受不了不是很正常么?」
这话多少伤人,饶是青年,眼睫亦颤了颤,「那你要如何?」
要如何?宁十安压根没想,她只是胡说八道,不知怎得就?到了这一步,他现在只对她有感?情,要同?他分手试试看么?宁十安犹豫不决,若他同?意了怎么办?若他对她的感?情消失了怎么办?
宁十安胡思乱想,思考着各种后果,最后还是决定试试,毕竟她同?他保持现状太久,看不到突破的痕迹。
宁十安清清嗓子,深吸一口气,旋即大?声道:「我要同?你……」
话尚未说完,腰瞬间被?人箍住,用力按向对方胸口,冰凉的指滑上脖颈,虚虚环扣,迫使她仰起头,柔软却粗暴的吻瞬间覆了上来,所有的声音皆被?堵进喉间。
宁十安愈挣扎腰间的手臂便愈紧,她渐渐意识混乱。
青年手臂支撑着她虚软的身?体,温热的唇齿贴上她的耳垂。
「宁姑娘,莫要胡言。」
第47章
宁十安被他圈在怀里,手腕被?他反剪在腰后,反抗不能。
他亲的她?晕头?转向,鼻端飘来淡淡的血腥味。
她?得空低唤:「阿寻。」
沐寻没有松开她?,反而握得又紧了些,指尖摩挲着她的唇瓣,俯身又要凑近。
宁十安侧过脸,躲开他的触碰,他怕听,那便是在乎,在乎就会伤心,搞不好这正是最后的契机,于是她?故作忧伤:「阿寻,逃避有什么用?」
沐寻不语,俯身仍去亲她?,宁十安咬了他一口,怒气沖沖的瞪他,「阿寻!」
沐寻停下,眼睫微垂:「我们改日?再谈。」
宁十安从他掌心挣脱,气闷道?:「改日?你就能好么?」
他不语,向后仰靠在枝木上,闭上眼不理她?。
装死!宁十安转身欲走,他却拽住她?的手腕,宁十安甩开,「放开。」
沐寻覆又睁开眼,语气淡淡:「宁姑娘可以生气,但不能走。」
「凭什么?」
「宁姑娘说过不会离开我。」
「那我现在说要走,有何?不可?」
沐寻道?:「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又如何??」
「我不同意宁姑娘便走不了。」沐寻握住她?的手腕,说着胁迫的话,眉宇间却温润如初,「我从前劝过姑娘,姑娘说都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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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柔软的看向她?,眼角微垂,平静中带着疯癫的笑意:「所以我不会放姑娘走,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宁十安没见过这样的沐寻,他向来是无所谓的态度,如今却显出?病态的占有欲,她?微微有些吃惊,甚至有些瑟缩,张口欲言,却又不敢再进一步乱来。
手掌轻轻搁在她?头?顶,温柔的拨弄她?的发,青年?恢復先前的模样,低声来哄她?。
「宁姑娘乖,我会爱你。」
·
宁十安不知?道?这算不算有进展,在她?的一番操作下,沐寻愈加在乎她?,她?离开稍远他便紧紧跟来。
如若现在,她?不过在溪边清洗脏污的手帕,他便不放心的蹲在她?身侧,胸前的伤口裂开,血液一滴滴落下。
刚刚上好的药,这傢伙不休息乱跑,宁十安嘆口气:「阿寻,你去休息,我不走。」
他不语,只默默待在她?身边。
甚至晚上入夜,宁十安偶尔惊醒,睁眼便对上他的脸,宁十安几乎灵魂出?窍,她?气到?无奈:「阿寻你做什么?」
青年?默默道?:「想看看你。」
几次三番后,宁十安都快精神衰弱了,她?几乎想要认输告诉他自己爱他了,可这样一切又会恢復原状,任务完不成,阿寻也正常不了,这傢伙以后便会死在某个混蛋手中。
宁十安只能硬着头?皮冷着脸,将他推开,不去看他黑暗中委屈又受伤的眼睛。
静养几日?后,沐寻伤口略有恢復,两人不能一直待在郊外,得想办法回沐府,找沐斐要些丹药来给沐寻治伤。
两人只能先去附近的城镇找代步的兽车,最近的城镇名?唤饮牛,是个中型小镇,与?银缎城距离不远,宁十安劝沐寻戴上斗笠,这才进了镇。
镇上风平浪静,暖阳下叫卖声此?起彼伏,宁十安随着人潮走到?宽阔的广场,这才发现公告栏上贴满了沐寻和她?的画像,自然是修真联盟的通缉令。
饮牛镇都贴了,那大?型城池更不用说,现在沐寻的通缉令应当贴满了整个修真界。
沐寻淡淡扫过,并不在意,带着宁十安去兽栏租兽车,却见兽栏外有修真联盟的修士把手,进入的修士皆要受到?罗盘的探测。
宁十安想,应当是陈泰川打伤沐寻,他功法特殊,留有痕迹,所以会被?罗盘追踪到?,两人便无法前去租借兽车。
沐寻在兽栏前站了会儿,微风吹起了他的衣摆。
宁十安陪他站了会儿觉得不对,警惕的拽住他的手,低声道?:「你该不会是想杀了他们吧?」
沐寻便道?:「不过四人,一道?杀了便无人可以报信,租借兽车,我们几日?便可回到?沐府,想来最稳妥。」
宁十安问?:「那租借兽车的老闆呢?他目睹这一切,你又要如何??」
「一道?杀了。」沐寻轻描淡写,「不过小小凡人,死便死了。」
这傢伙的想法愈来愈危险,亦或是原本就这么危险,只是他对她?宽容,所以宁十安忽略了他的破坏性。
宁十安抬手敲了他脑壳一记,青年?侧过脸来,疑惑。
「不成!」宁十安严肃道?,「你不能如此?。」
沐寻并不觉得自己思路出?了问?题,他不走,站在兽栏门口吹风,目光漠然的落在几人的脖颈上。
宁十安看不下去,拽着他的手腕将他拖走,「你伤口渗血了,我们去买药。」
好在沐寻没有反抗,乖乖由着她?,可两人来到?药房门口,发觉亦有守卫把手,修真联盟的动?作真快,也许不止如此?,苏十岚、祝长生、天相等人应当联手发了通缉令,所以布局才会如此?迅速周密。
沐寻又静静站在门口,目光平淡的打量药房里的人——药铺老闆与?药童,再加四位修者。
宁十安知?道?这傢伙在想什么,她?一刻也不想要他多待,拉着他便走。
「你即便把药房的人都杀了,那兽栏呢?」
「顺手的事儿。」
宁十安:……
她?没好气:「闹这般大?,饮牛镇大?多数人都会察觉,你又要如何??」
青年?略一思量:「一个镇,我也不是做不到?。」
宁十安:……
「阿寻,你脑子里究竟怎样想的?」
沐寻将自己的思路讲给她?听,「我活着可以救更多人,我比他们有价值,所以他们小小牺牲,成就大?局。」
宁十安气笑了:「谁说你比他们有价值?」
沐寻道?:「我认为。」
「你脑子一定坏掉了。」宁十安同他说不通,拽着他的手往暗处去,「总之我不同意,你若执意,我便自杀。」
青年?因为这句话受到?了惊吓,他失血过多的脸色愈加苍白,漆黑浓密的眼睫连眨:「宁姑娘,莫乱说,你不能如此?。」
宁十安瞥他一眼,难得见他惊慌,故意道?:「为何?不可,我不过小小蝼蚁,我的死去微不足道?。」
「怎是微不足道??」青年?慌乱,「宁姑娘很?重要,我死宁姑娘都不能死。」
宁十安便又道?:「我在你心里重要,那饮牛镇上的人,在别人心中也重要,又为何?微不足道??」
青年?毫不犹豫:「因为别人也不重要。」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有你重要,只有你比我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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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页
宁十安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傢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敲敲他的脑壳,闷声道?:「阿寻真是个笨蛋。」
沐寻却紧紧握住她?的手,瞳孔微颤:「宁姑娘不要死。」
宁十安不理他,扭头?便走,沐寻跟上来,默默盯着她?看,比方才还?要紧张。
·
饮牛镇的修者愈来愈多,已经不适合两人停留,只能先出?去再想办法去其他城镇,来时平和的小路如今又拥进一队修者,身着修真联盟的制服,为首的修者正带着罗盘盘查路过的人。
宁十安抓住沐寻,将他扯进巷弄,探头?张望一番道?:「你不许动?,我来想办法。」
青年?神色浅淡:「好。」
宁十安戴着斗笠从巷弄里打量过路的人,试图想出?不用杀人的法子,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忽而在远处看见了一位熟人,她?示意沐寻停在原地,自己则扶着斗笠往那人跑去,不过几步便到?了那人近前,那人瘦高挺拔,正认真看路边的通缉令。
宁十安悄无声息站在他身侧,低声道?:「林不然。」
身侧俊秀的青年?迅速回过头?,欢喜道?:「十安。」
宁十安见到?他亦高兴,忙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说是来找你的,你信么?」
宁十安诧异:「找我?」
「嗯。」林不然点头?,「我前几日?发现临江城贴满了你们的通缉令,便觉大?事不好,上次陈泰川气急败坏的离去,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再度找茬,更何?况沐寻这处事方式,随便拿出?一件来都能大?做文章。」
「你们怎么说也是因为我临江城受到?牵连,我自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于是找重月占卜,求了你们的方位,一路到?了饮牛镇,没想到?真就遇到?你们。」
宁十安惊讶道?:「所以你特意赶来这里救我们?」
「不错。」林不然笑笑,「不应当说救,应当是报恩。」
宁十安颇为感动?:「林不然你真是个好人,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哪里哪里。」林不然谦虚道?,「姑娘才令我敬佩,若不是你,重月和临江城都毁了。」
这傢伙真是谦谦君子,叫人提起便心中一暖。
「我备了车,我们可以从后山走,有几位村民会帮我们。」
这种?高压下还?会有百姓出?手相助么?宁十安问?:「你识得他们?」
「不识得。」林不然笑眯眯,「顺手帮了他们些小忙。」
宁十安完全想像得出?这傢伙有多热心肠,真是讨人喜欢的性格。
「搜查愈来愈紧,我们现在出?发,沐寻在何?处?」
「我去叫他。」
宁十安回到?小巷,沐寻背靠砖墙,仍在原地。
宁十安拽起他的手便走,用了力气却没有拽动?分毫,她?扭头?看他。
青年?神情阴郁,一字一句:「我不要林不然救我。」
宁十安恼道?:「你别任性。」
他死死抓住她?,自个儿不动?也不让她?走,冷飕飕道?:「我宁愿杀光这里的人也不要林不然救我!」
听听这是人话么,这傢伙忒气人,宁十安气道?:「你不走,那你放开我,我跟林不然走。」
青年?情绪顿时崩坏:「你为了林不然抛弃我?」
宁十安又气又堵,到?底还?讲不讲道?理啊!她?上去摁着他便咬上他的脖颈,他也不挣扎,仰起脖子让她?咬。
血腥味沁上口腔,混乱的宁十安稍有冷静,她?唇齿染血,眯着眼问?他:「你听不听话?」
青年?挣扎许久,才终于垂下眼,低低「嗯」了声。
第48章
宁十安用袖子擦掉沐寻脖颈上的血,牵着?不情不愿慢吞吞的他出了巷弄,林不然正在远处等。
「沐道友,好久不见。」待两人走到近前,林不然热情的打招唿,随后示意?两人同他一道走。
沐寻看都不看林不然一眼,冷漠高傲。
林不然不在意?,带着两人避开守卫,穿过几座住宅,来到安静的后山,村民们早就准备好兽车和吃食,又给他们指了出城的山路。
兽车摇摇晃晃,终于出发,林不然从储物袋中倒出丹药递给沐寻,后者并不领情,他不以为意?,搁在他面前便闭目养神。
丹药装在玉盒中,随着?兽车摇摆,眼看便要滑走,宁十安一把将之捞进掌心,打算放进储物袋时沐寻伸手拿走。
宁十安瞪他。
沐寻在捏碎和丢弃之间权衡,最终还是在姑娘杀人的目光中吞进喉中。
宁十安转向?林不然:「多谢。」
林不然笑:「不用?放在心上。」
青年阴郁的注视着?两人,独自散发着?黑气。
拉车的角马兽忽而发出尖啸,兽车剧烈颠簸起来,紧跟着?便听见飞剑破空的声响。
「越过饮牛镇结界了,修真联盟的修者已经出现?。」林不然掀开轿帘查看,旋即跃下兽车,「我去阻拦,你们先走。」
宁十安担忧:「要不你还是同我们一起……」
「别担心。」林不然拔出长剑,笑,「十安信我。」
他在角马的屁股上拍了一记,角马嘶鸣一声向?前冲去,宁十安混乱中见到林不然朝追兵迎去,不禁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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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寻将她?扯回来:「他不会死。」
「不会死也会受伤。」宁十安看向?面无表情的青年,「怎么说也是为你,你一点儿感激都没有么?」
「我没要他帮我。」沐寻冷冰冰道,「这不是他自愿的么?」
「你!」宁十安又开始头痛,她?知道他没感情,但这样赤、裸裸说出来,还是叫人难以接受。
身后追兵被林不然拦下,角马飞奔向?山林而去,一个时辰后,角马力竭,两人便在林中逗留,一边餵食角马一边等待林不然。
沐寻即便吃了林不然的丹药,伤口依然癒合缓慢,他靠坐在枝干上,见宁十安来回走动,不时望向?来时方向?,郁郁道:「我说了我能解决。」
宁十安拿出吵架的气势:「人家豁出性命在救你,你能不能至少别说这种话?」
沐寻便闭口不言,宁十安偷偷瞄他,这傢伙显然在赌气,情绪比平常生动许多。
她?不止担心林不然,当然也担心他,她?可以温柔待他,但她?觉着?那并不能改变什么。
出城的时候天?色尚早,如今林中已染暮色,角马吃饱喝足,亦休息充足,完全可以上路的状态,但林不然还没回来。
沐寻起身,同宁十安道:「我们不要浪费他给我们争取来的时间,尽早赶路才是。」
话是没错,但哪能这么无情丢下就走,宁十安盯着?前方,摇头:「再等等,若他受伤了,我们还能接应。」
「他拦住后面的人,是为了让我们走,我们在此等候,倘若他没能成功阻挡,我们不是落入追兵之手?」沐寻道,「现?在走是最好的选择。」
「人不是非得?选正确的路,人也不是为了正确活着?。」宁十安回首望他,暮色染透她?的发梢,令她?看上去有些虚幻,「阿寻,人有时候明知会死,却还是勇往直前呢。」
青年不懂:「为了什么?」
「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
青年沉默,他看上去并不能理解,他没有感情,所以他没有重要的东西,一切在他这里都可以残忍而理性。
「宁姑娘,你们怎么在此停留?」
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林不然来了,宁十安松了一口气,欢喜的迎接他,青年长衫染血,但精神看上去很好,神采奕奕的模样。
宁十安忙问:「你还好么?」
「别担心,这都是别人的血,我的并不多。」林不然走向?兽车,「事不宜迟,他们已被我引到别处,我们快些离开。」
「多谢你啊,林不然。」宁十安歉疚道,「你别怪阿寻,他性子如此。」
林不然失笑:「我知道沐道友的性格,来救他是我愿意?的,我不需要他做什么。」
沐寻在侧冷声:「我也不需要他……」
宁十安捂住他的口,替他消音,随后沖林不然挤出微笑:「你先上。」
·
兽车再次出发,避开饮牛镇的追踪后,安全许多。三?人沿着?僻静的山路前行,若遇拦路盘查,林不然便出面周旋,一路有惊无险,于数日后抵达永沐城——乃沐府辖区,富庶繁饶之地。
进城相当顺利,不过几步之后便瞧见了修真联盟的修士,城中心巨大的告示牌上也贴着?沐寻与?宁十安的通缉令,已贴了数日,但围观的人仍密密麻麻。
林不然去兽栏归还兽车,宁十安与?沐寻斗笠遮面,停在告示牌后方,前方驻足的人员不少,议论?纷纷。
「沐仙君曾经救我过,怎会如此?」
「沐仙君是救过你,但也毁了我的房屋,虽然事后沐府送来赔偿,可那是我媳妇儿生前与?我一同盖的,赔偿又如何弥补?」
「啊,抱歉……我不知道……」
「虽然情况紧急,但倘若沐仙君支会我一声呢?我便可以将媳妇儿遗物从屋中取出,也不至于全部被毁。」那人嘆息道,「在他眼中,这些东西无关紧要,根本无需在意?。」
「抱歉……」被救那人声音低下去,颇为惭愧。
「他无情无爱,杀人放火这种事儿做起来毫无心理负担,有今日这个结果实属正常,说穿了,他不过是个冷血残忍的人。」
宁十安扭头看沐寻,他察觉到她?的视线,解释:「难免有所牺牲。」
宁十安道:「你救的是一个人,牺牲的可是另一个人,他们毫无关系,这要看别人的意?愿吧?你怎能擅自做主?」
沐寻声音低下去:「一个毁了房屋得?到赔偿,一个保住性命,整体上来看,不是好的结果么?」
宁十安:「每个人都是单独的,又怎能混为一谈?愿不愿意?牺牲是被牺牲那个人需要做的决定,而不是你。」
沐寻道:「他们犹豫,便会错失良机,我只是更为果决。」
宁十安摇头:「非也,你只是不在乎你救的那个人,也不在乎牺牲的那个人,所以你才如此【果决】。」
「那有什么不好?」
宁十安严肃:「阿寻,那很不好。」
·
三?人避开人群回到沐府,沐府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并未有修真联盟的人镇守,只是路过的弟子见到三?人,纷纷僵住,旋即露出复杂的神色,复杂中还带有一丝儿惊恐。
宁十安按下疑虑回到别院,上次她?种下的草木长势很好,夜色中摇曳生姿。
「终于回来了,你们还好么?」三?人尚未落座,沐斐便匆匆赶来,见到林不然颇为惊讶,「林道友怎么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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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略作解释,沐斐连连道谢,邀请林不然小住。
「斐仙君,府里可有发生什么事儿?」
沐斐嘆息:「的确发生了些事儿,此事儿还同引凤村有些关系。」
宁十安与?林不然面面相觑,好奇的看向?沐斐。
「府里不少弟子染了子母蛊。」
「什么?」宁十安大惊失色,「这怎么回事?」
「前几日永沐城西郊死了几位猎户,我遣弟子前往调查,弟子们发觉尸体爆开,採集了污血带回。」沐斐苦笑,「谁知医修们查验得?知,污血内便是子母蛊虫。」
子母蛊虫明明十多年前引凤村事件后便销声匿迹,怎会在此时此地再次出现??
「好在几位猎户住的偏僻,我已将西郊大火烧过又彻底封锁,蛊虫已经处理干净,但那些弟子与?医修染上子母蛊,却难以处理。」沐斐苦笑,「如今他们封在镇灵阁中,随着?时日增长,子蛊会飞速长大,到时还是难逃一死,若转化为母蛊,更是后患无穷,但若是现?在处理,子蛊尚未成熟,随着?宿主的死去自然也会死去,但那些弟子的命也是命,又有谁能下得?了手。」
话说到这里,三?人都看向?身侧面无表情的青年。
青年惯常的平静:「很好解决。」
第49章
大家自然知道他说的很好解决是什么意思,沐斐笑?:「有阿寻我就放心了。」
沐斐将带来的丹药搁下先行离去,府里?还?有不少事儿?需要?他处理,沐寻能畅通无阻的回到沐府,也是他顶住了修真联盟的压力,更何况府中弟子还染上了要命的子母蛊。
宁十安问两人:「去看看么?」
·
镇灵阁被?封锁后格外安静,但也有零星几人在结界边缘同内里?的人小声交谈,君山正是其一。
这次派出去调查猎户的严深正是他的至交好友,他原本在兽栏餵食,听闻子母蛊事件后第一时间赶来关心好友。
君山靠坐在镇灵阁墙外,同内里?的严深道:「你现在还?好么?」
「没什么感觉,也察觉不到虫子的生长。」严深克制自己颤抖的声线,「我会死么?」
「不会的,斐仙君正在想办法,他已经向医仙谷求援了,一定会在子蛊成熟前研制出解药的。」
「你别骗我了。」严深道,「前些日子斐仙君为了寻仙君同修真联盟闹翻了,弟子们根本出不了永沐城。」
「没骗你,岚小姐亲自带队去求援,已经突破了修真联盟的包围,传音说正在加急赶往医仙谷。」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我们有救了。」严深终于?燃起了一丝儿?希望,不远处带队的师兄正与外面的道侣说到伤心处,眼泪汪汪,他正想告诉他有希望,外面的君山忽而惊唿一声,
「怎么了?」
「糟了……」君山颤抖的声线响起,他磕磕绊绊的道,「寻仙君回来了。」
严深如?遭重击,脸色瞬间泛白?,他惊恐道:「你没看错么?他不是正被?修真联盟通缉么?」
「是啊。」君山急的快哭出来,「我怎么知道他会这时候回来,麻烦大了,以?他的性格,怕是会……怕是会……」
「会直接杀了我们。」严深崩溃的双手按住脑袋,接下他的话,「同引凤村那时一样。」
·
宁十安到镇灵阁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君山也在,他擦擦眼角的泪花便迎上来,眼含恐惧的望向沐寻:「寻仙君。」
沐寻淡淡扫过,略过他迳自往镇灵阁去。
君山吓得脸色苍白?,转身便抓着宁十安的袖子道:「宁姑娘,你帮帮忙,救救严深,救救他们,别让寻仙君……」
宁十安安慰道:「别担心,我会拦住他的。」
君山泪眼婆娑的松开手,这才看见身侧的林不然,当?即惊喜道:「然仙君。」
林不然不适应别人这样叫他,忙道:「叫我林师兄便好。」
君山这些日子没少听见林不然的大名,自从他离开凌天剑宗,便成了一名散修,但他古道热肠又?天赋异禀,轻易便闯下名堂,受过他恩惠的人不计其数。
这位仙君年纪轻轻,心胸豁达,处事仁义,同自家那位完全相反。
君山宛若抓到救命稻草,求道:「然仙君救救严深,他身体向来不好,怕是会第一个发作,寻仙君一定会杀了他的,我知道然仙君心地善良修为高深,一定能想出办法。」
林不然忙道:「你别急,我会帮忙的。」
君山这才退后,见两人往镇灵阁去,掉头?往中?央广场跑。
宁十安走到阁前台阶上时,沐寻已进入结界内,她?听见镇灵阁响起弟子们绝望的惊唿声。
宁十安想往结界内闯,林不然伸手轻阻,随后在她?髮髻上贴了一张防护符,「这下可以?了,宁姑娘请。」
黄色的符纸在髮髻上轻摇,同在临江城那时一样,宁十安伸手轻触,温柔的灵力倾泻而出将她?包裹。
宁十安谢过,顶着符篆进了阁内。
烛火飘摇的阁内有十三人,十人为调查猎户事件的弟子,另有三人是研究污血的医修,众人神色悽然,见到沐寻之后更是紧张惶恐。
其中?一人年轻瘦弱,肤色因为过度恐惧苍白?如?纸,他盯着沐寻,磕磕绊绊道:「寻仙君,我们还?能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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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页
沐寻淡漠的扫过他,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他们或许可以?,但你似乎不行。」
那年轻人正是严深,他闻言几乎要?哭出来,慌张道:「寻仙君莫杀我,我还?有救,求求你。」
他哭得过于?悽厉,其余人感同身受,终于?有人压力之下情绪崩溃,沖沐寻喊道:「沐寻,你凭什么啊?人人都说我们有救,斐仙君、岚仙子都在为我们努力,你上来就要?杀人,你算什么?」
「就是,大不了我们跟你拼了,即便打不过你,也不会让你好受。」众人纷纷喊道。
阁内群情激愤,甚至有几人当?场拔剑,沐寻并不在意,他平静的走到严深身边,拨开他举起的剑,摸上他右手的脉,切了片刻又?去下一个人身边,这些人方才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模样,此刻却不敢妄动,任由沐寻一一查看完毕。
「最多三日。」青年回到最初的位置,淡声撂下结论,随后又?看向发抖的严深,「你两日。」
三日后子蛊就会成熟?众人一时难以?接受,议论之声四起。
沐寻束手立着,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公事公办:「若到时解药未到,我会杀死你们。」
四下霎时寂静无声,旋即传来刀剑落地声响,有人难掩绝望,掩面痛哭。
沐寻并不被?这悲恸的氛围感染,他转身离开,顺手带上宁十安,出了结界后便摘下她?头?上的符纸,低语:「你身上有我的防护罩,用不着这个。」
宁十安嘆息:「你……」
他待别人如?此冷漠残忍,却有空来吃林不然的醋,真叫她?无奈,倘若他能将这情感分一些给别人,恐怕她?的攻略任务已经完成了。
两人出得门来,却见阁前已经乌泱泱围了一群弟子,君山站在最前方,正是他怕沐寻动手,将众弟子寻来。
众人警惕的目光牢牢锁住沐寻,人人皆知沐寻的性格和手段,阁中?有大家敬爱的师兄师姐,还?有朝夕相处感情深厚的师弟师妹,自不能袖手旁观任由沐寻处决。
有人忽而大喊:「我们不需要?沐仙君处理这件事!」
众人纷纷附和:「对,我们不需要?沐仙君处理这件事,有斐仙君处理就够了。」
「沐仙君自己尚在被?修真联盟通缉,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请沐仙君离开,否则我们便要?去请修真联盟。」
众人便一道喊起来:「请沐仙君离开。」
青年冷眸立在风中?,从容唤剑,剑芒在他指掌间暴涨,旋即在阁前刻下一道深约半尺的剑痕。
他收起灵剑,轻描淡写:「越剑痕者死。」
众弟子喊得激烈,却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愤怒之色愈盛,一时僵持不下。
沐斐匆忙赶来,眉心紧拢:「胡闹,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都回去!」
「斐仙君,我们不能再让寻仙君滥杀无辜,我们不能放弃阁中?弟子。」
沐斐素来温和,弟子们不甚怕他,七嘴八舌嚷起来:「没错,凭什么每次都要?顾全大局?我们就不配活么?」
沐斐自不能让事情如?此发酵,他眉眼一压,磅礴灵压霎时释放,弟子们瞬间唿吸困难,不敢再多言。
「寻仙君什么时候滥杀无辜了?」沐斐气道,「都回去,寻仙君会处理好。」
弟子们却不肯走,死死盯着他,修为高的几位顶着心悸的灵压道:「寻仙君上次砍人手脚,宁姑娘却不用,他真的处理的好么?」
「就是啊,寻仙君除了伤人和杀人外还?有别的处理方法么?」
弟子们便又?大声质问起来,场面又?开始混乱。
沐寻劝道:「先回去,阿岚传音已快回来,若蛊虫有解,弟子们都能活,你们在此吵闹,无济于?事。」
弟子们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拥挤混乱的广场终于?安静下来。
沐斐救完场,同三人一颔首,并未多说,迳自离开。
宁十安转向沐寻,青年神色淡然:「宁姑娘莫担心,他们无法闯过剑痕。」
宁十安想问的不是这个,但她?一时也不知道要?问什么,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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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母蛊多风险,沐寻自是守在阁前,宁十安担心他,也不会离开,林不然没必要?在这里?坐牢,宁十安想叫他先走,却不见他踪影,诧异间镇灵阁中?传来交谈声,她?走进一瞧,便见林不然正坐在阁口安慰众人。
「斐仙君不会放弃你们,岚小姐正在努力带回解药,你们这时候崩溃,只会让蛊虫趁虚而入。」林不然道,「还?没到生死一瞬,都有希望,信我,打起精神能活的更久。」
气氛仍旧凝重,林不然便道:「我曾中?过一种霸道蛊虫,拥有极强的破坏力,进入体内后便会摧毁经脉,至今仍存在于?我的血液中?,但在灵药的打磨下已经不会对身体产生伤害。你们若是信得过我,便受我一滴血,这种蛊虫进入你们体内,兴许能杀死一部分子母蛊,让你们存活的时间更久。」
众弟子几乎都听过林不然的名号,这位大师兄出走凌天剑宗后声名鹊起,颇受人尊敬。
严深略一犹豫,第一个道:「林师兄,我信你。」
众人见他开口,一咬牙也道:「我们也愿意。」
林不然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竹筒酒,割破手指,将鲜红的血液滴进去,递给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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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页
鲜红的血在酒液中?晕开,严深深吸一口气,饮下一口,又?传给身后的人,众人踌躇间尽数饮下。
林不然道:「诸位放心,保证无害。」
众人纷纷道:「我们自是相信然仙君。」
气氛终于?有所松懈,众人不再紧绷,情绪和缓下来。
宁十安惊讶之余沖林不然招手,林不然便出了镇灵阁。
宁十安道:「林不然你有如?此灵药为何不早说?」
林不然将宁十安拉到一旁咬耳朵:「我骗他们的,我没中?过蛊虫,我的血也没用。」
宁十安眼睛一瞬间瞪圆:「啊?你……」
「为了让他们放松下来。」林不然道,「否则他们会因为过于?恐惧提前身亡。」
原来如?此,这傢伙心思挺细腻。
宁十安无奈:「没办法,阿寻往那里?一站他们就紧张。」
林不然温声:「这不能怪沐道友,沐道友已经做的够好了。」
宁十安没料到他这样说,一时有些诧异。
「沐道友没有感情对么?」林不然道,「在我看来,没有感情的他能做到这个地步,不是很厉害了么?他原本可以?不管任何人死活的。」
宁十安忍不住笑?:「林不然,你真的很包容。」
林不然跟着笑?:「我真这样想。」
宁十安想,这傢伙真奇特,他似乎是第一个觉得阿寻很不错的人。
两人之间的和谐气氛显然引起了青年的不满,他走过来,将宁十安拽走了,宁十安朝林不然挥挥手,林不然便也笑?眯眯的同她?挥挥手。
让人没想到的是,沐岚第二日便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50章
宁十安惊讶的?看着站在沐岚身后的陈蕴,后者正怒目瞪着她身前的?沐寻。
今日一早沐岚带着医仙谷的修士赶回沐府,身后就坠着陈蕴。
宁十安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医仙谷的?修者,我?比其?他人更?了解子母蛊,我?自然要来。」陈蕴一脸仇视的看向沐寻,不客气的?道,「你该不会又要将这里面的人都杀掉吧?」
沐寻不置可否,陈蕴冷笑道:「你就只?会这样,你除了杀人还能做什么?」
沐寻终于开口:「说起杀人的?话,没人比我?控制的?更?好。」
陈蕴霎时气得双目喷火,沐岚拦住他,劝道:「小医仙,去研制解药吧,如今虽带回大量药材,却不知哪些有用,还需调配,时间宝贵,不能在此耽搁。」
陈蕴气唿唿的?扭头就走,沐岚看?向沐寻,后者亦与她对视,只?是眼中一如既往的?死寂,并没有她期待的?东西,再看?看?他身边的?宁十安,两人都叫人生气,不欲多说紧跟着陈蕴而去。
时间很快来到第三日清晨,医仙谷的?研制仍未成功,试了几种配比皆无效果,焦虑与凝重悬在沐府上空。
弟子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镇灵阁不远处,不敢越过剑痕,却也?不走,视线不客气的?落在沐寻身上,大有他若有动作,便会上前拼命的?架势。
君山正在弟子中间,他每日都来见?严深,在宁姑娘的?帮助下?能与严深说上几句话,他知道严深状况不好,今夜便会发作,严深一旦发作,便会被?沐寻杀掉,他担心的?手指搅在一起,不知该寻求谁的?帮助。
临近子时,君山听见?镇灵阁内传来咳嗽,这声音一听便是严深,原本在阁前静坐的?青年忽而起身进入阁内,君山慌不择路的?越过剑痕,跌跌撞撞沖向镇灵阁,刚靠近,便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别杀他!」君山大喊着冲进去,果然见?沐寻正停留在严深面前,两人中间站着林不然,严深状况很不好,脸上胸前皆是血渍,他急道,「然仙君,救救严深。」
林不然难得神情严肃,他伸手按住沐寻的?灵剑:「沐道友,再等等。」
沐寻却道:「严深身体里的?蛊虫已趋近成熟,不在此刻将他杀死,数以万计的?蛊虫便会破体而出。」
「我?替他切过脉。」林不然护住严深,不肯让,「还能再等一刻。」
严深唇角溢血,声泪俱下?:「我?还可以撑一会儿?,沐仙君再给我?一些时间。」
沐寻眉眼一压,不容商议:「让开。」
林不然劝:「沐道友莫冲动。」
沐寻灵压骤起:「你觉得你比我?看?得准么?」
灵压比之?沐斐还要?强横,严深摇摇欲坠,林不然却轻易化解,他扶住身后濒死的?修士,坚持己见?:「我?认为他还能坚持。」
争斗一触即发,宁十安想劝却不知该劝谁,她相信沐寻的?判断,但觉得林不然也?没错,不至于比沐寻偏差那般多,一时踌躇,沐寻却已率先提剑刺去。
林不然将严深推开,拔剑格挡,旋即逼迫沐寻向外去。
沐寻知道不击退林不然无法杀掉严深,亦知不应在镇灵阁打斗,于是顺了他的?意,退出镇灵阁,两人便在阁前大打出手,一时剑光四散。
弟子们惊骇莫名,不知所措,君山从镇灵阁中退出,他知道两人打不了多久,还得寻找根本解决之?法,于是闷头往医仙研制解药的?丹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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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蕴正将熬好的?药汁加进另一种研磨好的?草药中,他已经?失败了好几次,正在全神贯注,忽听慌乱的?脚步声,紧跟着来人已经?冲进丹房,紧张问?道:「请问?医仙们解药调配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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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页
怎么可能调配好,能不能调配出来都两说,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陈蕴摇头,但不欲伤他的?心,只?问?:「怎么了?」
「今夜真的?没可能制出解药么?」君山见?他不答,愈加绝望,「那怎么办,寻仙君要?杀死严深了。」
「什么?」陈蕴手一抖,多年前的?阴影再次浮现,他匆忙将药碗搁下?,「我?跟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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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赶到镇灵阁时沐寻已经?逼退了林不然,林不然到底有感情,即便同沐寻争斗也?留了情面,但沐寻却是生死不顾的?打法,剑刃冰冷的?划过他的?胸膛,顿时血流如注。
沐寻击退林不然,想也?不想便往镇灵阁去,陈蕴飞奔赶到近前,大声道:「沐寻。」
青年身形一顿,停在镇灵阁门口,回首侧眸。
「沐寻,你别乱来。」陈蕴走近,大口喘、息后道,「你非要?如此么?」
沐寻只?道:「这是正确的?做法,我?的?判断比任何人都精准。」
「我?、然仙君,沐府的?大家?都觉得严深可以再等等,这样也?不行么?」
沐寻冷漠无情:「不行。」
「你没感情,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么?」陈蕴被?他逼疯了,咬牙切齿,「你武力值高,就可以随便牺牲别人么?」
沐寻波澜不起:「这是最好的?做法,对大家?都好。」
众弟子无法忍受他漠视他人的?做法,按捺不住冲上前,纷纷道:「我?们不觉得,我?们可以等,哪怕他真的?爆体而亡,我?们也?愿意承受,大不了你将我?们都杀了。」
沐寻一一扫过众人,冷漠道:「愚蠢。」
陈蕴因为愤怒与过去红了眼眶,他张开手拦在他身前,哽咽道:「我?信你的?,我?一直信你的?,我?始终觉得你不该这样,我?一直信你的?,你别逼我?。」
沐寻拂袖,灵压便将陈蕴掀开,他丝毫不在意少年的?崩溃,抬脚便要?进入阁内。
陈蕴咬牙又追进去,叫道:「沐寻,停下?。」
青年不为所动,提着灵剑走向严深,他冷眸望向蜷缩成一团,恐惧又绝望的?严深,举起了手中剑。
陈蕴歇斯底里的?喊道:「沐寻!」
灵剑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原本下?一刻该刺入严深体内,那剑却突然停滞在空中,随后「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沐寻僵在原地,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正有一柄灵剑透胸而过,将他整个人刺穿,鲜血飞快蔓延,将他半边身子染透,灵力飞快流逝,剑刃造成的?伤害不可逆转,数息之?后,他轰然倒下?。
陈蕴在他身后痛哭流涕,他掌心中正有一只?小巧的?剑鞘,刺向沐寻的?灵剑正是从这剑鞘中发出,原本小小一只?,打入灵力,迎风便长?,威能之?大竟连沐寻也?无法避开。
没人料到这个变故,一时间鸦雀无声,林不然、宁十安皆木然。
宁十安回过神来,飞快跑到沐寻身边,他紧闭双眼,血流不止,宁十安尝试唿唤他的?名字,可他无法给予她回应。
这是怎么回事?宁十安混乱不堪,她一直没有参与沐寻与林不然之?间的?争斗,因为她无法判断谁更?精准,但她绝没想到沐寻会这样死去。
这灵剑是怎么回事?为何陈蕴会有如此威能巨大的?宝物?她这时才后知后觉想起,陈蕴一直说他有办法对付沐寻,原来这就是他的?办法。
阿寻倒在血泊中,陈蕴在哭,严深狼狈的?躲到角落,其?他人鸦雀无声,他们没有伤心,没有痛苦,就这样木然的?看?着死去的?青年。
气氛压抑至极,忽而有人道:「这下?好了,大家?不用再担心了。」
众人似是被?这句话刺激到,气氛竟意外的?轻松起来,「寻仙君活着也?没意思?,死去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至少我?们不用再提心弔胆【被?牺牲】了。」
众人议论着渐散去,林不然捂着血肉模煳的?胸膛,神情悲伤的?站在阁外,宁十安跌坐在沐寻身边,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她失魂落魄的?想,这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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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回溯】
宁十安睁开眼,听见?剑刃相击的?脆鸣,她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阁前,天空一片暗色。
彼时正是子时,严深蛊虫即将发作之?际,沐寻要?杀了严深,林不然阻拦,两人在镇灵阁前争斗。
回溯了,说明方才沐寻的?确死了,宁十安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沐寻会死在这种地方,为何会死于陈蕴之?手。
思?虑间争斗已经?停止,林不然捂着流血的?胸口退后,沐寻抬脚往镇灵阁去,外面传来陈蕴的?唿喊。
宁十安立刻起身,上一次她放任了事态变化,这次不能再置之?不理,她抢在陈蕴之?前跑到沐寻身边,扯住他的?衣袖道:「阿寻,别去。」
陈蕴亦跑到跟前,诧异的?望了一眼宁十安,原本要?说的?话被?她抢了先,便抿唇不语。
宁十安拦在沐寻身前,青年眉宇变得柔软,「宁姑娘也?不信我??」
「我?自是信你,只?是,也?许有奇蹟呢?再给医仙一点儿?时间,再给严深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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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寻摇头:「无任何益处,只?有隐患,他始终会死。」
宁十安不能让他去,他若是去了,会死在陈蕴手里,她上次得到的?线索这次又不能透露给他,只?好道:「我?担心你有危险。」
「不会的?。」他越过她,那模样像是在笑,「我?能有什么危险?」
宁十安伸手拽他,他却已然消失,宁十安的?手落了空,她一时情急,又想去拦陈蕴,后者却也?轻易避开,跟进阁内。
宁十安知道两人要?发生冲突,急忙跟进,想也?不想拦在两人之?间,沐寻却拂袖将他与陈蕴一道震开,事情无可避免的?沿着上一次的?轨迹进行。
宁十安劝不了沐寻,便去劝陈蕴,可陈蕴哪怕受阻,只?要?意念一动,那灵剑宝物便凭空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中了沐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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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相击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沐寻死了两次,这是第三次循环开始,留给宁十安的?时间太过短暂,她在这里拦不住沐寻也?拦不住陈蕴,于是她想也?不想往外跑去,她知道陈蕴是君山叫来的?,于是第一时间往丹房去,试图拦住君山,可她才走到一半,便与君山和陈蕴撞到,她试图同两人说话,但两人并不回应只?顾赶路。
宁十安知道跟着两人去也?无济于事,但一时不知要?去何处,忧愁之?际身侧忽而有人问?:「宁姑娘在这儿?做什么?」
宁十安转身,发觉是一身疲惫的?沐斐。
眼下?宁十安也?没办法赶到镇灵阁,沐寻不出意外会身死,宁十安也?不急了,同沐斐道:「我?来找陈蕴。」
「陈蕴?他应该在丹房。」沐斐揉了揉眉心,「这小孩儿?同阿寻不对付,说起来,陈蕴还是阿寻特意叫来的?。」
宁十安一怔:「什么?」
「阿寻先前找过我?,问?我?阿岚去哪里搬救兵,我?告知他是医仙谷,他便叫我?传音给阿岚,务必要?将陈蕴带来。」
宁十安仿佛抓住了什么又想不明白,她忙问?:「为何?」
「阿寻说陈蕴这些年一直在研究子母蛊,兴许能研制出解药,所以别人可以不带,但陈蕴必不能少。」
宁十安没想到有这个隐情,一时有些无措,就在她混乱不堪的?时候,世界开始重启。
第51章
【任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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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寻死?了三次,这是第四次循环,刀剑之声?一响,宁十安便沖向丹房,这次在更远的地方撞到了君山与陈蕴,两人行色匆匆,掠过宁十安便走?。
宁十安不管不顾伸手拦住,急促问道:「陈蕴,我就问你一件事,很重要。」
陈蕴终于放慢速度,宁十安跟上去,「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你们医仙谷最懂子母蛊的?」
陈蕴道:「我虽然接触的最多,但却并非最懂,谷主?音茵是医术最高且最懂各式蛊虫的。」
「她来了么?」
「来了,正在丹房制药。」
陈蕴说完便走?,宁十安一把扯住他,「最后?一个问题,沐寻知道你医术高超么?」
「医术高超?」陈蕴苦笑,「我只是刚入谷的新弟子?,医理方面并不太懂,我只是比寻常人更了解子?母蛊,但有关事项我已尽数告知了音茵谷主?。」
「这些事儿沐寻都知道,引凤村时,他曾问过我以后?要去哪里,我同他说会去医仙谷,他不可能会认为我艺术高超。」
陈蕴不再同她多言,同君山走?了,宁十安独自?停留在原地,脑海中一团乱麻。
沐寻知道陈蕴不懂医理,为何执意要沐岚带回陈蕴?陈蕴明明同他不对付,绝不同意他要做的事儿,难道他叫陈蕴来就是为了阻止他?
倒是有可能,她都知道陈蕴有对付沐寻的方法,沐寻肯定也知道,所以他叫陈蕴来就是为了激怒陈蕴杀了他?他是故意的?
为什么呢?难道是对当年的事儿心怀愧疚?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上痛苦难当想要自?杀赎罪?
那时候为了救岁岁他也是想要自?杀,嘴上说着不愧疚,实际心魔缠身,这次该不会也是吧?
宁十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沐寻因引凤村旧事心怀愧疚,梦魇缠身,这次沐府子?母蛊事件中,他发?觉自?己想到的唯一方法还是杀人,对自?己失望,于是故意叫来陈蕴,激怒他杀了自?己,好让陈蕴释怀。
这傢伙!
宁十安想明白?了,顿时生气?,死?有什么用?还不如活着照顾这些小孩儿。
这傢伙的脑袋的确有问题!
她愤愤待在原地,静待世界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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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回溯】
阿寻死?去的第四次,第五次循环开始,刀剑声?一响,宁十安便跑向沐寻,硬生生闯进?两人的剑阵中,两人皆慌乱收剑。
宁十安立刻跑向沐寻,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低了些,同他吼道:「阿寻,你不要愧疚,那不是你的错。」
沐寻配合她俯身,低头看了看衣襟上他细白?小手抓出来的褶皱,温声?道:「宁姑娘,我没有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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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愧疚难当,想自?杀赎罪!」宁十安一股脑倒出来,「我不允许,我不同意。」
青年眨眨眼,困惑不解:「宁姑娘,我真没有。」
他看上去很真挚,没有一点儿撒谎的痕迹,宁十安有些慌了,难道她猜测错了?一定是在嘴硬!宁十安大喊:「你是不是想死??」
他闻言愣了一下,眼角弯弯似是在笑:「宁姑娘,我没有愧疚,也不需要赎罪。」
宁十安还想问,君山与陈蕴已到了镇灵阁前,沐寻将她轻轻推到一侧,转身进?了阁内。
宁十安不想认输,跟进?去劝,可结果还是同第一次一模一样。
阿寻狼狈的倒在血泊中,周围的人只是在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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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回溯】
阿寻死?去的第五次,第六次循环开始。
宁十安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谁都劝不住,以为找到原因却似乎不对,但陈蕴的确是阿寻找来的,阿寻究竟找陈蕴做什么?她又?要如何才?能阻止阿寻死?去?
宁十安想她一定还有什么地方忽略了,也许引凤村的过去还有什么她不了解,她摸出储物袋中的布老虎,这是菱儿残魂的寄宿地,但自?从上次给她补魂,同她沟通后?,她便彻底消沉下去。
「菱儿,你还在么?」宁十安摇晃布老虎,但布老虎并没有反应,也是,残魂心愿了却便会消失,菱儿已经告知自?己看到的真相,自?然要消散。
就在宁十安打算将布老虎重新塞回去时,布老虎忽而散发?出了一阵冰冷之感,宁十安一愣,这是菱儿,她没消失,只是沉寂了,要如何才?能唤醒她?
宁十安已经没有多余的积分给她补魂,她忽而一顿,拿着布老虎飞奔而去,很快便找到了隐藏在深处的灵潭,她同沐寻泡过几次,次次都受不了寒意,但这里灵力强横,也许可以尝试唤醒菱儿。
宁十安眼睛一闭抱着布老虎跳进?寒潭,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她的意识在瞬间冻住,就在她抵抗不住沉入潭底之时,一只冰凉的小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但这丝毫没有救到她,反而让她的处境雪上加霜——这小鬼比寒潭还要冷,宁十安几乎在瞬间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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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引凤村】
阿寻哥哥杀了全村的人,他在祠堂里大开杀戒,满身是血。
爹娘叔叔婶婶们的血从祠堂里流出来,染红了脏兮兮的路面。
哥哥因为恐惧昏倒,隔壁大壮哇哇大哭,他跌坐在泥地上,胖乎乎的身上挂满污血,所有的小孩儿都在祠堂外,要么昏厥要么哭嚎,场面混乱不堪。
阿寻哥哥点燃火把,从祠堂铺在供台上的黄绸烧起,逐渐将一切焚尽。
支援的修士终于到了,领头的是个慈眉善目的哥哥,叫祝长生,他看见如此惨状,悲痛不已,令手下的人救昏厥的哥哥姐姐们,又?亲自?冲进?火场,将阿寻从祠堂里抓出来。
阿寻还是一副懒散漠然的模样,他没反抗,任由祝长生给他带上镣铐。
我死?死?捏着布老虎,在祝长生拽着阿寻经过的时候砸在他的脸上,他双手接住,又?递还给我,我不接,他便塞进?我怀里。
我不会说话,也不会读写,没办法表达我的愤怒,我死?死?盯着他,阿寻向来猜得出我在想什么,这次应该也一样。
阿寻,你死?吧,你该下地狱。
我发?出不成调的吼声?,阿寻看了我一眼,又?懒洋洋的移开视线,我想冲上去,被一个修士姐姐抱走?,她温柔的哄我,我无法思?考,咬了她一口,她痛唿一声?松开我,没有怪我,只用一双悲悯的眼睛看着我。
阿寻被带走?了,祝长生带来的修士们守在祠堂外,阻止火势蔓延。
原本热闹的村落只剩下污血、哭声?和大火。
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家门前,看对面的空屋,我想起那时总坐在阿寻院子?里,隔壁婶婶每次做了好吃的都会送过来,阿寻看着冷漠,实际上偷偷帮婶婶做了很多事,修屋顶、找跑丢的牛、挖井、在她晚归时偷偷给她掌灯。
阿寻很喜欢婶婶,阿寻哪怕不喜欢我,也不会不喜欢婶婶,他怎么下得了手……
我无法言语,无法读写,阿寻一走?,村里便无人懂我,我便只能独自?一直想一直想一直想。
我反覆的想起看见阿寻满身是血的站在祠堂里,站在大家的尸体旁,可是不对啊,我是在哪里看见的呢?我是在祠堂里看见的,可我怎么会在祠堂里?我明明是在祠堂外看见阿寻被祝长生拽出来的。
不对,我分明是在祠堂里,我记得自?己在祠堂里,我看见阿寻身上都是血,我看见自?己身上也都是血,我怎么会身上都是血?我身上的血是什么时候染到的?
我有些混乱,但我越想不清楚我就越要想,我一直是这个脾气?,谁都劝不动。
我重头开始想起,我站在祠堂里,看见阿寻满身是血的站在尸体旁,阿寻空着手,没有带武器,对啊,他怎么会带武器,他进?来的时候明明抱了我。
阿寻抱了我?没错,我想起来了,阿寻进?祠堂的时候抱了我,那我身上的血是阿寻抱我的时候蹭上来的,可也不对啊,我记得阿寻看起来像是在哭,我伸手触了触他的脸颊,他的脸颊原本很干净,可我碰过后?便红了一块,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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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寻是干净的,我才?是红色的……
怎么会呢,我明明站在祠堂外,明明是阿寻抱我的时候弄脏了我,怎么是我弄脏了阿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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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下来,死?掉的村子?连鸟儿也不再歌唱,婶婶家再也无法冒起青灰色的炊烟。
温柔的姐姐想抱我去集中处睡觉,我不理她,她又?劝了我很久,见我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便离开去哄别的小孩儿。
我盯着阿寻空荡荡的家里,把思?绪拉回来。
我站在祠堂里,看见阿寻满身是血的站在尸体旁,他刚抱过我,所以被我染了血,可我怎么会流这么多血?我又?没受伤。
我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裙子?被鲜血浸透,再看自?己的双手,似乎这里应该有一把刀,灶房里随处可见的刀,我隐约记得自?己握着这把刀。
第52章
我怎么会握着一把刀?一定是哪里记错了,我平时都带着我的布老虎,我不可能有手去拿刀。
夜愈来愈深,远处传来清理重物的声音,是修士们?在清理烧毁的祠堂,那里有化为灰烬的爹娘和大家。
我的意?识越来越混乱,我低头看?手中的布老虎,却瞧见自己腰上繫着一个布袋。
布袋?什么时候有的?我恍然间想起来了,是今天早上。我特?意?找了布袋,将布老虎塞进去,然后去了灶房,我吃力的站在板凳上,从高高的灶台上挑了一个能拿的动的小尖刀,将小尖刀藏在袖子里,然后去了祠堂。
我去祠堂做什么呢?我还将刀藏在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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悽厉的哭声不断在村子里迴荡,我看?见集中处燃起烛火,修士们?忙前忙后的照顾孩子,哥哥昏迷至今,亦在其中。
我忽而有些冷,我抱紧布老虎,我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别的小孩儿可能会崩溃害怕,我不会,我向来执拗,我愈害怕我就愈想搞明白。
我沿着长街往祠堂去,祠堂的血腥味即便清洗过还是厚重,我记得自己带着刀走到祠堂的大门前,门关着,我敲门,村长伯伯拉开门缝,看?了半天才看?清我的脸,他疲惫虚弱很多,眼里都是血丝,他原本想将门关上,但看?了看?身后的爹娘,说着【反正?也是最后一面了,见见吧】这样的话拉开了大门。
风吹过,村长伯伯摇摇晃晃,他嘆息着将我带进去,门内的大家都很虚弱,或坐或躺或陷入昏睡,我揣着刀走到爹娘面前,爹娘艰难起身,娘眼泪不住的掉下来,她伸出手,将我抱进怀里。
娘的身体很柔软,她抱着我,是一个完全?没有防备的姿态,这是最好的时机,我这样想着,取出我袖中的尖刀,飞快的扎进了娘的腰腹。
刀很快,像是有什么加持,我一个幼小的孩童也能用它轻易刺穿大人,鲜血飞快地涌出来,娘不可置信地倒下,连带着我也翻到在地,我身上沾了很多血,手上最多。
我听见此起彼伏的惊唿,闻到了厚重到散不开的血腥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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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来了,原来是我杀了娘,是我带着尖刀刺进了娘柔软的腰腹,是我将满身的污血过给了阿寻哥哥,是我弄脏了阿寻哥哥。
可我杀了娘,还被娘抱着摔倒了,爹又是怎么死的?大家又是怎么死的?
我逼自己回忆,我不断的重复在那段血腥的行?程里,我走了一遍又一遍,我脑袋忽而钝痛,我想起来了。
那天早上去祠堂敲门的并非我一个,大壮就在我身侧,哥哥也在不远处,全?村的孩童都在,他们?都与?我在同一时间到了祠堂门口。
不是我在敲门,是我们?在敲门,所以村长伯伯即便不想让我们?进去,却顾忌到以后天人永隔,让我们?见爹娘最后一面。
是哥哥杀了爹,是大壮杀了自己的爹娘,是我们?在最温暖的爱里杀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我跌坐在血污中,握着刀不知所措,阿寻哥哥冲进祠堂,看?见祠堂中的地狱景象,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
我从来没见过阿寻哥哥如此慌张,他冲过来将我抱走,他毫不在意?我身上的污血,他哆哆嗦嗦摸我的头髮?,跟我说不要怕。
他将我放在祠堂外,又去抱其他小孩儿,他们?倒在自己死去的爹娘身边,陷入昏迷,只有我醒着,大抵是我本来就蠢,对发?生的事儿反应迟钝。
阿寻哥哥将他们?一个一个抱出来,然后重新走进祠堂,我踩着红色的泥土,木然的跟着他。
阿寻哥哥背对着我,他向来挺直的嵴背在颤抖,他一一查看?大家,我看?见他捂着眼睛,他在哭。
我有些难受,将布老虎从腰间的袋子里扯出来,抱在怀里,这声音惊动了阿寻哥哥,他快速的擦擦眼睛,跑到我面前,他伸手将我抱进怀里,他说:「好菱儿,不要怕。」
他没问为什么,也没指责我,他说,好菱儿,不要怕。
阿寻哥哥一直是个温柔的人,我知道。
我对一切迟钝,我那些情感也模煳,我只有疲惫和麻木,我不知道痛苦,所以我没有被眼前的事儿击垮,我清醒者。
阿寻哥哥将我抱出门外,说早知道就不离开引凤村半步,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哭,我知道他出去做什么,他去找子母蛊的解药,上回我听见他与?村长伯伯还有大家的谈话,他说方法只有将他们?都杀了,在子母蛊成熟前杀死就不会有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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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知道阿寻哥哥不会这么做,他是个温柔的人,他不会轻易杀人,支援一直没来,他早出晚归寻找解药,可他没想到村子里出了这样的变故。
祝长生带着修者赶到了,在爹娘与?大家死去半个时辰之后,在阿寻哥哥迫于?无奈只能大火焚烧子母蛊时。
我模模煳煳站在祠堂外,在阿寻哥哥摸过我的脑袋后,忽而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
我是一直站在这里么?阿寻哥哥去哪了?我哥呢?爹娘呢?我四处张望,小孩儿开始陆续醒来,见到蔓延成河的鲜血开始大哭。
祝长生将阿寻哥哥从祠堂里拽出来,给他带上枷锁。
我从起火的祠堂望进去,看?见了满地的尸体,我这才明白髮?生了什么,阿寻哥哥杀了他们?。
向来情感迟钝的我忽而升起怒火,我拿起布老虎,狠狠的朝阿寻哥哥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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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中处的烛火点亮了死寂的夜,安慰与?哭泣声无法停歇,火后房梁断裂的声音偶尔重重响起。
我在这时想起了一切,是阿寻哥哥让我遗忘了真相?,他不想我们?背负弒父弒母的罪名?,他不想我们?被带回去逼问调查,他在保护我们?。
我抱起布老虎,跑着往集中处去,阿寻哥哥被关在祝长生隔壁,他明日便会被押送去银缎城。
我跑得飞快,一头撞上了温柔的姐姐,我拉着她往祝长生房间去,姐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我急切,将我抱起,不过几步便将我送到祝长生面前。
我盯着祝长生不知所措,我不会说话,不会读写,我头脑执拗混乱,我不懂表达。
那我要如何告诉他,阿寻哥哥没有杀人?
我抱着布老虎盯着祝长生,可他根本看?不懂我的意?思?,我拉着他去隔壁,他却以为我仇恨阿寻哥哥,怕我出意?外拦着不让我去,我发?疯,我咬了他。
他没怪我,只是无奈的将我锁起来,叮嘱温柔姐姐照顾我。
我砸锁、发?疯,兽一般嘶吼,温柔姐姐吓坏了,慌忙去找医修,我趁这个间隙熘出房间去找阿寻哥哥。
我无法寻求帮助,因为没人懂我,我孤身一人来到关押阿寻哥哥的房间,我悄悄贴在墙上,头顶是一扇铸铁窗,我掂起脚尖,试图往里看?,可我一抬头,便对上一双黑眼睛。
我惊恐跌倒,那双眼睛便弯了弯,是阿寻哥哥。
「等我一下。」阿寻哥哥这样说,旋即唤出灵剑斩在铁窗上,斩了几次后,铁窗出现了豁口,阿寻哥哥用力一掰,栏杆便向两侧弯曲,阿寻哥哥灵活的从洞口钻出,顺手捞起我。
集中处来了更多修士,是修真联盟派遣的人,他们?各个义愤填膺,说就算是孩子,杀了这么多人也一定是恶鬼,罪不容赦。
阿寻哥哥背着我,藏在阴影处,我看?见集中处的修士都毕恭毕敬的看?着站在中央的白衣男人,祝长生也恭敬俯身,似是修真联盟的大人物,那人戴着薄薄的面具,看?不清脸。
阿寻哥哥背着我绕过守卫,去了小孩儿的休息处,几位修士守在门外,阿寻哥哥绕到后方,透过窗子瞧了瞧,他们?太过疲惫大多已经熟睡,阿寻默默看?了会儿打?算离开,大壮却忽然坐起来,他眼睛闭着,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随后他便将自己的脑袋用力撞在砖石墙面上,鲜血陡然铺满了我的视线。
我不知道一个小孩儿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轻易杀死爹娘一样,大壮就这样将自己撞死了,头骨碎裂,红白的汁液煳了满墙。
这动静惊动了守门的修士,他们?冲进来,发?觉惨状惊骇不已,又有几个孩子挣扎着醒来,目光混沌模煳,眼看?便要做出同大壮一样的危险举动,修士们?连忙将他们?抱住。
祝长生很快带着医修赶来,粗粗检查过后说他们?体内有异常魔气,已击碎神?识,没救了。
没救了?是说他们?会死么?异常魔气又是什么?是这东西控制我们?杀人么?那我呢?蕴哥呢?我们?都会死么?
我手脚冰冷,大脑停止思?考,直到阿寻哥哥将我捞进怀里,我才感受到一点儿暖意?。
更多的小孩儿甦醒,场面愈加混乱,就在修士们?焦头烂额之际,戴着面具的白衣男人出现在门口。
修士们?忙恭敬行?礼:「仙君。」
白衣男人扫过满室混乱,冷淡道:「没救了就锁好,别弄的太难看?。」
修士们?点头称是,有人匆匆来报,说阿寻哥哥越狱了,白衣男人随口吩咐:「那少年杀害引凤村众人,这些孩子身上又出现异常,定是那少年做的,尽快将那少年抓回。」
他根本就没有调查,也不在意?真相?,随意?便决定了我们?和阿寻哥哥的生死。
我气不过,抬脚就想冲进去,却见宁儿醒了,她就睡在白衣男人不远处,醒来后僵直一瞬,便痛苦的捂住脑袋,想要往硬物上撞,白衣男人瞥见,轻拂过她头顶,她便失去意?识,轰然倒下。
白色的衣袖在眼前划过,我蓦然打?了个冷颤,隐约中,这白色的衣袖也划过我头顶,是什么时候?我拼命想拼命想,我终于?想起来了,是前几日,阿寻哥哥外出寻药,这男人来到村落,他带了好吃的糖豆,每个孩子都分到一颗,大家仿佛不懂拒绝,莫名?就吃进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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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我们?吃了古怪的东西……我们?才变成这种模样……
我慌乱的看?向阿寻哥哥,他一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追捕搜查愈来愈近,他将我捞进怀里,往远处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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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藏身于?后山,阿寻哥哥抱着我坐在山巅,眺望灯火通明的集中处。
我原以为白衣男人只是不在乎我们?,却没想到他正?是罪魁祸首,原本的希望在此刻消失殆尽。
引凤村没了,爹娘没了,大壮没了,蕴哥和我也要没了,那阿寻哥哥呢?
阿寻哥哥已经逃出来了,他也没被那奇怪的魔气控制,他完全?可以离开,他抱着我都跑得这样快,一个人肯定会跑得更快,那些人没法追上他。
阿寻哥哥可以离开……
我拽着他的衣襟微微发?抖,视野模煳又清晰,手上不知不觉沾满水渍。
阿寻哥哥拍拍我的脑袋,「我不会走。」
他从来懂我的意?思?,他知道我害怕。
我的确自私,我明知道阿寻哥哥留下来死路一条,也知道我们?没救了,却还是扮做一副可怜相?,想叫他心软,想叫他留下来救我们?,因为我害怕,因为我不想死。
我抓住阿寻哥哥这根救命稻草,想要他同我一起溺死。
我是个恶毒又贪生怕死的小孩儿,我执拗、孤僻,歇斯底里。
我活该没人爱。
眼泪一颗颗砸下来,我控制不住发?抖。
温热的手掌盖住我的眼,微微用力将我按进怀里。
「你不恶毒,也不会死。」他擦掉我的眼泪,「别怕,会好起来的。」
第53章
我模模煳煳醒来,发觉自己躺在院中的竹椅上,这是一处别院,院子外灯火通明,熟悉的临时建筑告诉我,这是集中处,我转过头,看见虚掩的书房。
我想起来了,方才阿寻哥哥带着我避开追捕来到白衣男人的住处,他使我在院中睡着,独自进了书房。
我不知道为何会?醒来,不过所?有?的孩子都忘却的记忆我却能想起来,我在某些方面也许有?过人的天赋。
我轻手轻脚走到书房前?,透过门缝看见阿寻哥哥正与白衣男人对峙,他坐在书桌后?,把玩着一只小巧的玉瓶,依然带着面具,云淡风轻的模样。
阿寻哥哥双手砸在木桌上,怒不可?遏:「子母蛊是你?下的,操控孩子们的也是你??」
白衣男人并不遮掩:「不错,是我。」
「你?到底为何如?此?」
「我在找人。」白衣男人将?掌心的玉瓶给他看,「找一个?能承受我灵药的人。」
「就是你?餵给小孩儿,让他们弒父弒母的鬼东西?」
「非也,是让他们在子母蛊危机中果断杀掉父母,获得生机的灵药。」
「胡说八道!」
「我的灵药可?以抹去七情六慾,可?以让人在危机中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男人来了兴致,耐心的给他解释,「你?不是知道么,子母蛊事件中,正确的做法是杀掉祠堂中的人,可?你?捨不得,所?以做不到。但服下我灵药的孩童却能冷静下来,利落的解决了祸端。」
「那叫什么解决?」阿寻哥哥恼怒的揪住他的衣襟,「明明是你?操控了他们,如?今还要害死他们。」
「是他们自己做的选择,怎是我的操控?」男人握住阿寻哥哥的手腕,释放出自己的衣襟,随意?道,「当然,我的灵药有?不完善的地方,虽能抹去七情六慾,但也因为霸道的药性会?让人冷血残忍漠视生命,他们若没有?强大的内心,便?会?入魔、崩溃、杀人如?麻。」他轻描淡写,「不过嘛,这都?是必要的牺牲,不重要。」
阿寻哥哥一拳挥了上去,男人没躲,被他狠狠砸在脸上,整个?人翻倒在地,他很快便?爬起来,不在意?的擦掉嘴角溢血,笑着摇头:「你?看,你?明知道激怒我没有?好下场,却还是被愤怒沖昏了头脑,这便?是错误的决定。」
男人显然是疯的,他的脑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阿寻哥哥似是也意?识到这点儿,改而问道:「你?找到这样的人,打算如?何?」
「送信啊。」男人语气低落下来,手指微微发抖,「我有?一封没有?送出去的信,我需要有?人帮我送到。」
「信不是谁都?可?以送?为何一定要服下你?的灵药,无情无欲才能送?」
「无情无欲才不会?犯错,不犯错才能将?信送到。」男人死死握紧玉瓶,「信送不到就完了。」
「送不到会?如?何?」
男人死死盯着他:「城池坍塌,万人生葬,大火焚原。」
他描述的场景我似是听阿寻哥哥说过,像是百年前?魔域那场屠杀,过去的银缎城死伤无数。
阿寻哥哥似是有?些震惊,追问道:「信?难道是那封求援信?你?是李又?……」
「不是!」男人快速打断他,说起这些往事让他焦躁不安,他癫狂自语,「来不及了,他要回来了。之前?几个?村子的服药者没有?一个?活下来,这个?村子看上去也一样,我得去银缎城,银缎城孩子多,兴许有?我要找的人。」
他竟杀了那般多的人,还要去银缎城……
阿寻哥哥霎时唤出灵剑,向男人斩去,剑刃划过男人的身体,连带他身前?的木桌木椅都?斩的粉碎,可?轰然巨响后?,男人却毫髮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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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道:「你?的剑很快,可?惜对我没用。」
阿寻哥哥再次提剑刺去,男人鬼魅一样闪躲。
「你?就是破绽百出,你?最好的选择是丢下这些小孩儿直接离开。」他忽而伸出手,握住锋利的剑刃,剑芒割破手掌,鲜血滴滴答答落下,他逼近阿寻哥哥,「可?你?一直在犯错,甚至将?自己置于险地,你?要不要尝一下我的灵药?你?会?变得更好。」
「滚开。」阿寻哥哥勐然抽、出灵剑,男人的手掌险些被削去,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他却并不在意?,反而对阿寻哥哥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你?这样的人,服下我的灵药兴许能活下来,也许你?能替我完成心愿,要试试么?」
回应他的是一道凌厉的剑斩,他灵活避开,伸手朝阿寻哥哥抓去,可?是阿寻哥哥速度极快,他的指掌甚至不能触碰到他的衣袖,几次三番后?,他遗憾的舔了舔嘴唇,放弃的朝外走去,「没时间同?你?在这里耗着,我要去银缎城了。」
阿寻哥哥灵压陡然暴涨,灵剑剑芒迅速窜起,如?燃烧的青色火焰,他快如?幻影,一剑刺入男人的胸膛。
大量鲜血涌出,男人却不见痛楚,他的胸口破开一个?大洞,但他却依然笔直的站着。
「没用,你?杀不了我。」男人笑道,「还不如?留些时间去看看那些孩子,他们最多到天明。」
他说罢,脚步不停,带着满身鲜血往门口走去,身上涌动着浩瀚的灵力,每走一步便?癒合一分,走到门口时,身上的伤痕已尽数癒合。
他竟身怀如?此可?怕的修为,恐怕这里没人可?以拦下他。
阿寻哥哥喊住他:「等等。」
男人停下转过身,意?味深长:「如?何?」
「你?不是想要我么?」阿寻哥哥收起灵剑,朝他伸出手,「把?你?那鬼东西给我,我替你?送信。」
男人走回阿寻哥哥面前?,兴奋的问:「真的?」
「你?先救引凤村的孩子,然后?放弃银缎城计划。」阿寻哥哥偏过头,「我便?同?你?做交易。」
男人哈哈大笑:「你?的确是很好的人选,但你?想清楚了么?」
阿寻哥哥回道:「当然。」
「先说好,你?若是死了我便?会?找别人,所?以你?不能死。」
阿寻哥哥道:「能活着谁会?死啊,我没那么傻。」
男人盯着他的眼睛,期待道:「你?这样的人服下灵药会?变成何种模样呢?」
「我怎么知道,反正无论如?何也会?活下去。」阿寻哥哥不耐烦的催促,「你?立血誓,然后?把?你?那鬼东西给我,我服下便?是,完成后?你?快去救那些小孩儿。」
男人迫不及待立了血誓,在阿寻哥哥活着的时候不会?对别人出手,随后?却道:「我的灵药对你?没用,我已经试过了,你?的话,得换另一种方式。」
「无论哪样都?好,快些完成。」
男人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银质匕首,又?取出一根莹白的肋骨,肋骨混合着魔气与灵气,复杂浩瀚的叫人心悸。
阿寻哥哥扫了一眼便?不感?兴趣的看向远处。
男人握着匕首,同?他道:「会?有?些疼,你?忍着。」
阿寻哥哥嗤笑:「能有?多疼啊……啊!!!」
他话音未落便?惨叫起来,我隔着窗户看见他胸口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和内脏都?看得清清楚楚,白衣男人将?手伸进去,折断了他一根肋骨,又?将?那根魔灵气混杂的肋骨替换进去。
这是常人无法忍受的景象,我看见阿寻哥哥露出了那副惯常懒散的表情,他眺望着虚无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像一只被拆掉的布娃娃,他身上染满鲜血,他没有?哭,他只是有?些累。
他忽而看向我,懒洋洋的模样,像我们第一次相遇。
·
第二?天阿寻哥哥满身是血的被扔在集中处,我则被交给温柔姐姐严加看管。
白衣男人声称研制出了解药,命医修餵给孩子们,大家渐渐好起来,人人都?对白衣男人感?恩戴德,小孩儿围绕在他的身边,欢喜的叫他仙君。
阿寻哥哥被押送到了银缎城接受审判,因行为恶劣,他被绑在广场上示众。
我哭着闹着硬要来,温柔姐姐迫于无奈只好带上我,我站在人群中,见人们义愤填膺,纷纷将?手中的投掷物向阿寻哥哥砸去。
他只是懒洋洋的望着虚无的方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染血的衣衫沾上了更多的污秽,我尖叫着冲上去,想要阻拦,却被更多的人抱下来,他们安慰我,说我们知道你?伤心,我们会?替你?报仇。
我没有?伤心,我没有?要报仇,我只是想保护阿寻哥哥。
那个?少年明明保护了你?们,你?们都?不知道,可?我无法言说,没有?人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尖叫、大哭,发疯,可?我只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小孩,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深夜到来的时候,我偷偷来到广场,人群早已散去,刑场一片狼藉,阿寻哥哥依然被拷在铁制刑柱上。
我走到近前?时,他睁开眼望我,懒洋洋的,像是每一个?寻常的午后?。
阿寻哥哥向来干净,可?如?今脏兮兮的,我掂起脚尖,却怎么也够不到阿寻哥哥的脸,我没法替他擦干净,眼泪迅速布满眼眶,视野模煳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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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寻哥哥低声安慰我:「没关系,不会?死的。」
不会?死,可?是会?难过,会?痛苦。
阿寻哥哥低垂着眉眼,轻轻摇头:「别担心,以后?不会?难过,也不会?痛苦。」
不会?难过也不会?痛苦,是好事儿么?
「不知道。」
阿寻哥哥还会?像以前?那样温柔么?
阿寻哥哥想了想,回道:「阿寻哥哥不会?,但你?会?遇到像阿寻哥哥一样的人。」
我不,我不要遇到别人,我就要温柔的阿寻哥哥,我的眼泪不住落下。
天色渐亮,广场外又?陆续来了路人,他们围着阿寻哥哥指指点点。
我坐在刑柱前?,见天空划过飞鸟。
同?我们相遇那天一样。
我在想,若是那时阿寻哥哥没来引凤村就好了,他便?不会?落到如?今这种惨境,他会?像飞鸟一样自由,他永远温柔、豁达、有?人爱。
微风掠过我头顶,像是阿寻哥哥微凉的掌心。
「不好。」阿寻哥哥的声音散落在风中,带着温柔的笑意?,「我想与你?相遇。」
眼泪终于失控,我在刑柱前?嚎啕大哭。
第54章
我在?刑柱前守了三天,傍晚的时候阿寻哥哥突然叫我,我擦干眼泪走近他。
他道:「我储物袋里有个小黑匣,你替我送给陈蕴。」
我从他脏兮兮的口袋中取出小黑匣,上面贴着一张符,还?写着几个字,我不?认识,问他什么?意思。
阿寻哥哥笑:「大概是顺利长大的意思,是美好的祝愿,你也一样,要好好长大。」
倘若我识字,我便会知道他在?撒谎,上面写的是【来找我报仇】。
后来阿寻哥哥消失了,我知道我永远失去了他,我将小黑匣交给蕴哥,他看见后格外生气,但还?是妥帖收好。
村里的孩子都得救了,但有人永远深陷囹圄。
而?这件事只有我知道。
·
宁十安快要溺死的时候被一双小手拖住,送出了水面,她伏在?潭壁上咳出几口?水人才渐渐清醒,她哆哆嗦嗦的爬出灵潭,失力?滚倒在?地。
后来大概是阿寻从银缎城逃走,丢失了所有记忆,被沐斐带回沐府。
原来沐寻并非天生缺陷,而?是疯癫的李又澜造成的,他竟活着,只可惜陷入疯魔,他似乎在?修真?联盟身居高位,怪不?得沐寻明明上了通缉令修真?联盟却?没有动静,想来是他压了下来,可最近又为何叫陈泰川来抓人?难道是沐寻同她在?一起,有所动摇,所以才给沐寻警告?
阿寻在?引凤村的时候说?他想起来了,他想起了什么??想起了不?是自己杀人,还?是想起了罪魁祸首是李又澜?还?是都想起来了?
他当时给陈蕴的小黑匣,装的应该就是陈蕴杀掉他的那把灵剑,他的确是特意叫陈蕴来,激怒他让他杀了自己。
那他为什么?自杀?
宁十安问系统【能让我快速恢復体力?么??】
系统【不?能。】
宁十安心烦意乱【为什么?不?能?我有积分。】
系统【你没有!】
宁十安【有,给我兑换。】
系统沉默,片刻后宁十安掌心出现了一颗漆黑的丹药,她想也不?想吞了下去,身体技能在?瞬间恢復,她顾不?上湿漉漉的衣衫,拔腿便往镇灵阁方向跑。
菱儿的记忆出现在?她意识中,实际耗费的只有短短一瞬,她听见远处吵闹,她跑的飞快,可她赶到镇灵阁外时陈蕴已经进了阁内。
她用力?挤开围观的弟子,跌跌撞撞冲进阁内,只见灵剑刺入沐寻体内。
没赶上,她头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青年轰然倒地,她慌忙跑过去,跪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拂上他的脸颊,低声?唤:「阿寻,阿寻。」
她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一片惊唿与冷漠中。
宁十安将沐寻抱进怀里,手指忽而?触到他腰间悬着的玉佩,玉佩蓦然发烫,她疑惑的取下,将玉佩握在?掌心,片刻后,神识中便出现了一封留书。
这是……沐寻留给她的?
【宁姑娘,我最近觉得自己越来越重要,你能明白么??真?正意义上的重要,我认为我可以拯救修真?界,只有我能。】
【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这意味着我认为其他人都应该为我牺牲,只要我活下来就好。】
【所以我在?饮牛镇才想杀人,我觉得他们微不?足道。】
【我在?引凤村想起了过往,知道了过去遗忘的真?相,但如今的我被魔骨侵蚀,已感觉不?到那有什么?错,我认同李又澜的做法?,我觉得那是正确的选择。】
【严深也好,感染子母蛊的众人也好,为了大局就应该毫不?犹豫的杀掉,这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我想我已经彻底丢失感情,再往前走只会万劫不?復。】
【可我不?会自杀,因?为这是错误的选择,我做不?到,好在?我多年前想到有这一天,我那时便想,若有一天陈蕴受不?了我,他一定可以帮我做这件事,于是给了他我的本命灵剑,我在?难得清醒的时候,叫阿斐一定要将他带来。】
【我会死在?陈蕴手上,我便不?会再做令大家失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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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做也是为了杀掉李又澜,因?为我认可他的做法?,所以活着无法?对他出手,但死后我会化为怨灵,我的遗愿是杀掉他,我便能做到这件事。】
【子母蛊发作还?有时间,医仙们即便研制不?出解药,应当也能拖些时日,我会在?大家病发前带回子母蛊的解药,大家都会好起来。】
【这样想来,我死掉便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
【对了,宁姑娘,我有一句话说?错了。】
【我说?,我认为自己比其他人都重要。】
【这不?对,因?为我始终认为宁姑娘比我重要。】
【宁姑娘万千美好,宁姑娘山巅明月,宁姑娘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宁姑娘让我保有了最后的理智。】
【所以我还?有一个愿望,杀掉李又澜后,我会回到姑娘身边,姑娘有任何想做的事儿,我都会替姑娘完成。】
【我会待在?姑娘身边直至魂力?耗尽。】
【宁姑娘,我真?心诚意的喜欢你。】
【我真?心诚意的只喜欢你。】
·
「这下好了,大家不?用再担心了。」
「寻仙君活着也没意思,死去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至少我们不?用再提心弔胆【被牺牲】了。」
宁十安回过神来,耳边便响起这些声?音,弟子们围着死去的青年,说?着冷漠的话,他们不?知道这个青年在?如何努力?的救他们,他们不?知道他有多好。
只有她知道。
她抱着他渐凉的身体掉眼泪,伤心的不?知如何是好。
·
【任务失败】
【读档中……】
【读档完成】
【已回溯】
阿寻死去的第六次,第七次循环开始。
宁十安尚在?悲痛中,耳边已经响起剑鸣,她知道,这是沐寻和林不?然在?阁外打斗。
她整理好纷乱的思绪,冲进两人之?间,两人霎时停手,宁十安一头撞进沐寻怀里,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咬牙道:「跟我成亲。」
青年惊的手中灵剑「吧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慌乱道:「啊?什么??」
宁十安一字一句的重复:「跟我成亲,就现在?。」
「宁姑娘,这怎么?能行……这……我……」青年语无伦次,苍白的面颊染上血色,「我的确对姑娘不?可自拔,我也绝不?会喜欢别人,我可以保证一颗心里只有宁姑娘,但现在?……眼下……」
「我不?管你打算干什么?,你都得先?跟我成亲。」宁十安盯着他的眼睛,态度强硬,「你就算死也要先?同我成亲,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沐寻愣住,他垂着眼望她,欢喜又茫然:「可是宁姑娘,为什么?呢?你这些日子……不?是嫌弃我么??」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宁十安睁眼说?瞎话,她这些日子的确刻意冷淡他,但她不?能承认,她仰起脸,靠他更近些,哄他,「我不?嫌弃你,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到不?成亲不?行。」
她愈说?青年脸颊愈红,他被欢喜沖昏头脑,浓密的眼睫轻眨:「真?的么??宁姑娘。」
「真?的。」宁十安问,「阿寻,你怎么?说??」
「我……我……我当然好……我怎能拒绝宁姑娘……」沐寻一身黑衣立于夜色,白色的皮肤因?为欢喜泛红,指尖激动发颤,他攥住手指,低声?道,「只、只是……」
「没什么?只是,我说?成亲,阿寻,同我在?一起。」宁十安真?挚的说?着情话,走不?走心不?重要,她知道阿寻受不?住。
青年因?这几句话整个人都无措起来,那无措并非慌乱,而?是无法?表达自己的欢喜与感激,他望着眼前的姑娘,不?捨得移动分毫,许久之?后他终于无法?抗拒自己的本心,下次决心道:「好,成亲。」
宁十安松了一口?气。
·
宁十安是这样想的,沐寻被魔骨侵蚀,无法?对抗李又澜,那如何能让他活着对抗李又澜呢?那便是突破魔骨限制,恢復到正常状态。
这正是她的攻略任务,她就说?进度条明明已经快到顶点却?始终完成不?了,原来差的正是这一点儿——解决李又澜。
要在?短短几日内解决李又澜、拿到子母蛊解药、阿寻不?死,宁十安想到的办法?便是将李又澜引到沐府,在?沐府将他杀掉,在?他身上找到子母蛊解药。
李又澜最在?乎的是沐寻,他按捺不?住派遣陈泰川出手是因?为他觉着沐寻有所改变,脱离了他的控制。想要引他来,便要沐寻更加脱离轨道,那就是同她成亲。
一个冷漠无情谁也不?在?乎的人要成亲了,怎么?看李又澜都会崩溃,他一定会出现。
但李又澜修为极高,沐府除了沐寻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活着的沐寻又不?会对他出手,问题便又回到最初,如何让沐寻恢復正常状态?
宁十安还?有一招没用,那便是死遁,阿寻已经对她情根深种?,她若是为他身死,他一定受不?了,兴许便能突破桎梏,一举破印。
届时阿寻恢復正常,她的任务完成,李又澜身死,一切皆大欢喜。
计划虽险,但的确行得通,宁十安决定就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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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页
宁十安和沐寻要成亲的消息在?沐府引起了大轰动,众人皆云里雾里,就连一向淡定的沐斐都忍不?住问了好几次。
宁十安当然希望闹得大,闹得越大,李又澜才能听得到。
成亲定在?两日后,沐斐虽不?可置信,但还?是遣人送来了不?少红绸与金玉器皿。
宁十安懒洋洋的坐在?院中石椅上,看身前的青年伸手将红绸系在?枝丫上,他身姿挺拔,眉目如画,垂眸望她时,温暖与欢喜满溢而?出。
他系好红绸,走到石桌前,拿起桌上的红色绸缎,在?她面前半跪,扯了一截虚虚盖住宁十安。
姑娘白皙的皮肤与那艷丽的红交织在?一起,他仰起脸,欢喜不?自禁。
「宁姑娘,很衬你。」
第55章
宁十安第二日醒来时,房中院中已挂满红绸,金器玉器也摆放规整,院中花木也被人精心护理过。
沐寻显然一夜未睡。
宁十安走到院中,便见他正捧着红绸仔细端详。
「阿寻,你在做什么?」
沐寻回?首,将手中那?物给她看?,竟是一件喜服,昨日明明还是绸缎,怎会如此快?看?出她的?疑问,沐寻道:「我昨夜求阿斐帮我做的?,你?喜欢么?」
宁十安知道李又澜快来了,这亲成不了,但见他如此慎重,仍道:「我自然喜欢。」
沐寻将喜服妥帖收起,又去忙碌。
沐府仍深陷子?母蛊困境,她特意支会沐斐,她与沐寻成亲只是两个人的?事儿,无需旁人,因此大?红的?院中,只他两人。
草木摇曳,红绸在树枝上颤动?,难得的?宁静,宁十安伏在石桌上昏昏欲睡,她忽而想起一件事,整个人瞬间坐了起来。
不对啊,菱儿怎么死了?沐寻为?他们?要来了子?母蛊解药,李又澜若是毁誓,早就魂飞魄散了,而且陈蕴、宁儿和?村里的?小孩儿都活得好好的?,为?何菱儿死了?
菱儿最后几天一直跟在沐寻身边,沐寻一定确保她安全才会离开,那?她为?何最后死了?
宁十安想不明白,跑出院子?去找陈蕴,陈蕴见到她颇有些吃惊,只愤愤道:「那?种人你?也要成亲,你?图什么。」
宁十安敲了他脑壳一记:「你?管我?不许你?说他。」
陈蕴被?她敲了也没说什么,闷闷不乐。
这小孩儿其?实很好,他明明有沐寻给的?灵剑可以轻易杀了他,沐寻还在引凤村承认了一切,但他却没有动?手,他愤怒、憎恨、痛苦,却没有动?手伤害沐寻,他已经够好了。
宁十安伸手揉揉他的?脑袋,陈蕴吓一跳,怒目而视:「你?做什么?」
宁十安收回?手,问道:「菱儿怎么死的??」
陈蕴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激动?,他愤恨道:「菱儿死于子?母蛊,那?药对她无效。」
无效?宁十安疑惑的?拧起眉毛。
「沐寻在银缎城消失后,菱儿回?到了引凤村,我们?全在引凤村接受医治,菱儿终日坐在门口看?沐寻空荡荡的?院子?,谁叫也不应。」
「我们?在医修的?照顾下渐渐好起来,宁儿却始终差些,我慌乱的?找来了医修,回?来时却见宁儿将自己撞死在了门前。」
「她喜欢在那?里玩耍,常因玩泥巴弄得脏兮兮被?爹娘揍。」陈蕴擦擦眼?泪,「可她最后却将自己撞死在了那?里。」
全村的?孩子?都得救了,没道理药物对宁儿没效,到底为?什么呢?
宁十年想不明白,听了陈蕴的?描述却更疑惑,她一边往别?院走一边取出布老虎。
「菱儿,你?告诉我那?么多了,这件事也告诉我好么?」
布老虎没什么反应,宁十安便放在手中摇,一边走一边摇,都快回?到沐寻的?别?院了,布老虎仍旧没反应。
宁十安忽而道:「菱儿,你?是不想同我说么?你?告诉我,我保证不说出去可好?」
布老虎终于散发出一丝儿微弱的?寒意。
宁十安骗小孩儿:「阿寻的?事儿只有你?我知道,你?多告诉我一些或许对他恢復有帮助,你?不是很想阿寻哥哥变回?来么?」
这句话?似是触动?了菱儿,布老虎的?寒意愈来愈重,宁十安眉心一冷,仿佛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摁住。
·
【十年前·引凤村】
隔壁婶婶家的?阿黄死了,阿黄是引凤村唯二懂我的?,还有一个是阿寻哥哥。
阿黄是一只小狗,我已经够小了,但它比我还要小,它是只到我小腿的?小糰子?,跑起来像一团棉花糖。
我常去找它玩,给它餵吃的?,把它抱去阿寻哥哥的?院子?里,我们?在院子?里追跑,阿寻哥哥就坐在摇椅里摇啊摇。
阳光太盛的?时候,他会拿一把蒲扇遮住脸,我们?撞到摇椅的?时候,他会用那?把蒲扇一人一狗轻轻敲一下。
阿黄大?抵是吃到不好的?东西,把自己药死了,我把阿黄抱到郊外,给它起了座坟,我不常伤心,可我坐在坟前却难受的?掉眼?泪。
我明明同它说好长大?了去郊外看?看?,那?里有一川瀑布,还有数不清的?兔子?和?松鼠,可它却没了。
阿寻哥哥陪我坐着?,给阿黄带来了它喜欢的?肉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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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页
旷野的?风从远处来,吹拂青色的?稻田。
我揉着?眼?睛,想原来伤心是这么难受的?事儿,我只懂一些,已这般痛苦,那?常人遇到这些事该多痛苦?那?不若不要这感情。
阿寻哥哥拍拍我的?脑袋,声音是少年浸在风中的?朗润。
「不能不要,这样活着?才有意思。」
可是阿寻哥哥哭得比我还难看?啊。
「那?你?别?看?。」阿寻哥哥别?开脸,对着?肉骨头失声痛哭。
·
几天后,我惊慌失措的?跑到阿寻哥哥的?别?院,他正盘膝坐在地上侍弄他移来的?花草,一手举着?铲子?一手拿着?花苗,鼻尖和?脸颊都沾染泥水。
我看?着?他,试图比划,但要说的?东西太过惊骇,我不确定他能听明白。
昨夜我原本在床上熟睡,却忽而睁开眼?,一路跑出家门,又一直跑到郊外,我跑得飞快,沿途的?景致匆忙掠过,微风带着?水汽打?湿我的?脸颊。
我继续跑,我踩着?柔软的?草地,一路跑到了郊外,我闻到草木的?芬芳,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我看?见了令人震撼的?瀑布,我还看?见洁白的?兔子?和?毛茸茸的?松鼠钻进深林。
我觉得不是梦,我甚至觉得阿黄就在我身旁,我同阿黄看?到了这一切。
我眼?巴巴的?看?着?阿寻哥哥,希望他能读懂我复杂的?思绪,希望他能为?我解惑。
阿寻哥哥偏过头研究我片刻,认真道:「你?再比划比划。」
我听话?的?又比划了一遍,我甚至从他的?厨房拖出了一根肉骨头,他终于明白,弯着?眼?睛笑。
「是亡灵的?遗愿。」
我偏过头,呆滞的?看?着?他,我不懂。
「倘若生前有执念或是怨气,过于强烈的?话?便会在死后流连不去,直到完成心愿。」他耐心解释,「阿黄亦是生灵,开了神智,它与你?朝夕相伴,想要完成与你?许下的?诺言。」
「你?不是想要长大?后去它一道去看?瀑布,还拜託我跟它说了很多次么?它一定是记住了,所以死去后便来找你?完成心愿。」
「它的?意识进入你?的?脑海,让你?看?到了它看?到的?一切。」
阿黄不会说话?,竟然能通过这种方式与我沟通么?我颇觉神奇。
「今夜我陪你?去瀑布,阿黄一定在那?里等你?。」
好,我一把攥住阿寻哥哥的?手,那?夜我们?去了郊外,到了林深处,我们?看?见了瀑布,看?见了兔子?与松鼠。
仿佛也看?见了棉花糖一般的?阿黄。
·
阿寻哥哥从银缎城消失后,我回?到了引凤村,孩子?们?得到解药,我自然也分到几颗。
我抱着?布老虎坐在门前,看?对面荒芜的?院子?,我知道那?里面不会再有人住,不会再有人看?我一眼?就懂我在想什么。
今晨下了雨,门前的?洼地积了水,我想起那?时我便在此玩泥巴。
飞鸟划过天空,我又想捏飞鸟。
我蹲在泥坑里,将自己弄的?脏兮兮,没人再管我是否会弄脏自己,也没人关心我挨不挨揍。
我可以随心所欲的?捏泥巴,眼?泪一颗颗跌进水洼,我捏的?飞鸟还是乱七八糟。
我不能言语,不能读写,我明明知道阿寻哥哥受了很多苦却无法告知别?人,我看?见银缎城贴满了他的?通缉令。
阿寻哥哥是会含冤枉死还是痛苦的?活着?呢?
我不知道,但我想拥有读写的?能力,我想帮他,我想说出真相。
我忽然想起阿黄,我想起阿黄带我奔跑的?那?个夜晚。
亡者的?遗愿,是这个么?阿寻哥哥说过,死去后,只要执念够深就能留下来,这样的?话?,也许会有人能看?见我经歷的?一切,阿黄都能做到,我也一定能吧?
我从口袋里掏出解药丢进水潭,用脚踩得稀巴烂。
后来两日的?药我也没吃,我愈发混沌。
我坐在泥坑前,我把自己弄的?脏兮兮,我捏的?飞鸟不成型。
其?实我早就不喜欢玩泥巴了,我只是在等那?个送我布老虎的?人,我幻想他还会出现,用蒲扇在我头上轻轻敲一记,笑着?道:「要好好长大?啊。」
对不起阿寻哥哥,我没办法长大?了。
我脑袋里好像有无数根针,痛的?快要裂开,我承受不了,将脑袋勐然撞向身侧的?台阶。
一切都沉寂下来。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对面的?院子?门被?人打?开,少年戴着?斗笠,懒洋洋的?走来。
他在我面前俯下身,笑眯眯道。
「在这里睡要被?打?的?,做什么梦了哭成这样?」
第56章
宁十安没想到菱儿是自杀的,还是如此惨烈的方式。
她攥住布老虎不知所措,眼泪不由?自的掉下来,菱儿那样小,人人只觉她?愚笨执拗,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聪明勇敢。
布老虎中魂力渐弱,宁十安知道菱儿心愿已了,到?了离去的时候,她?揉揉眼睛,带着布老虎冲进别?院。
暖橘的暮色染透半空,院中红绸亦带着浅金,风动,草木摇晃。
青年盘膝坐在地?上,一只手举着花铲,似是犹豫眼前的花种该如何移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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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老虎微弱的魂力迎风化成一个小女孩儿的模样,小小的一团,她?一路跑到?青年面前,他盘膝坐着,她?站着,也不过比他略高一些。
小孩儿默默看了他会儿,透明的眼泪滚落脸颊便消散不见。
她?想伸手拍拍他的头顶,像他从前常做的那样,可是她?站的有些远,魂力又微弱,吃力的伸出手仍不够,就在她?无可奈何之际,青年忽而在她?面前低下头。
稚嫩的手掌便正巧落在青年头顶。
虚幻交融的一刻,小孩儿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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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儿的身体在眼泪中化为碎光,「嘭」一下四散。
青年直起?身,木然的望向半空。
宁十安走过去坐在他身侧。
青年转身望她?,眼圈泛红。
宁十安揉揉他的头髮,髮丝晃动间?,青年欲哭的眼睛愈加柔软无措。
「会好的,阿寻。」她?这?样说。
·
子母蛊的确如沐寻所说,医仙们无法研制出解药,只研制出了短暂延缓的替代品,但这?也足以将弟子们的性命多保几日。
事情沿着宁十安的预想顺利展开了,在两人成亲消息传出去的第三日,陈泰川带人找上门?来。
彼时沐寻正缠着宁十安试喜服给他看,宁十安无奈妥协,将喜服接到?手上时,听到?了弟子的通传。
她?将喜服搁在藤椅上,拉着沐寻来到?中心广场。
陈泰川并非一人前来,上次在引凤村见过的修者皆在其中,祝长生、初酒、天相、苏十岚,更有数百修真联盟的精锐修士候在府外。
陈泰川正叫嚣着让沐斐交出沐寻,宁十安与沐寻出现在面前。
陈泰川看见沐寻有些畏惧,他想起?青年不要命的打法,那小子有一种谁都不在乎的狠劲儿。他早就收到?了沐寻回到?沐府的消息,原本打算养伤几日再来找他,可昨日上仙君传令,要他立刻将沐寻带回,他这?才召集人手启程。
不过这?次不一样,他们在沐府,打起?来损失惨重的是沐府,更何况沐府还有身中子母蛊的弟子,沐寻总要有所顾忌,并且这?小子虽然伤了他们,自己也不好受。
陈泰川便喊道:「你来的正好,上次让你跑了,这?次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青年独自走到?中央,沉声:「不逃。」
陈泰川得意:「不逃就对了,算你识相,乖乖束手就擒,莫要连累府中弟子。」
广场上弟子愈来愈多,近日他们虽对沐寻不满,但他到?底是自己人,被陈泰川逼迫,弟子们亦不忍,但这?般多仙尊前辈,也只能忍气吞声。
似是一道无解的难题,修真联盟的压迫下,无人可以全身而退,弟子们不知所措的看向沐寻。
陈泰川见沐寻不动,不耐烦的催促:「还不过来,在等什?么?」
沐寻却不应他,抬手唤剑,冰霜之气骤然凝结,本命灵剑「铿然」出现在他掌心。
陈泰川眉心一跳,惊叫道:「你唤剑做什?么?什?么意思??你别?忘了这?是你们沐府,打斗起?来肯定毁的一干二净。」
青年沉眉冷眸:「区区房子。」
这?傢伙怎么不按牌理出牌?他擦擦冷汗,威胁道:「那你沐府弟子呢?也不管么?若是打斗,定然死伤无数,更别?说还有身中子母蛊的弟子。」
青年不为所动:「区区低阶,不堪大用。」
刚打算同?沐寻一起?战斗的弟子们:???
弟子们瞬间?炸了锅,沐寻仙君果然同?情不了一点儿,但凡对他有一丝怜悯之心都是自己犯、贱,这?种人就不配得到?感情!修为高怎么了?修为高就能如此羞辱人么?脾气刚烈的已?经骂出声来,一时嘈杂一片。
沐寻却在这?瞬间?提剑斩向陈泰川,雷霆万钧聚于一瞬,罡风惊涛般奔涌,无法对抗的力量将弟子们压倒在地?。
冰霜之气化为巨龙,张口咬向陈泰川,陈泰川惊骇的瞪大眼珠,腿脚却宛若被钉在地?上般无法动弹,他拼命催动灵气,可那灵气在巨龙面前溃不成军。
眼看巨龙就要咬断陈泰川的头颅,祝长生取出灵器,强行?撞向陈泰川,巨龙与陈泰川擦肩而过,衔住了他一只胳膊,手臂霎时与身体分离,血花在空中炸开。
陈泰川嘶吼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的捂住自己的胳膊。
冰霜之龙在空中溃散,青年气定神闲的立在中央。
方才骂骂咧咧的弟子滚落一地?,此刻皆惊骇的望向沐寻,他们从未直观的看见青年动手,如今亲眼目睹,心神霎时被震碎,同?他比起?来,他们的确没什?么用,他的确可以说出方才那句话。
【区区低阶,不堪大用。】
方才叫骂最凶的弟子此刻偃旗息鼓,被最直观的、深海鸿沟般的力量差距冲击,他们才知道,他平日的温和有多难得。
他只是一直没同?他们计较……任由?他们那般放肆……
而青年停留一瞬,再次提剑斩击,这?次的目标仍是陈泰川。
陈泰川惊骇的脸色发白,他咒骂着想挪开身体,却被沐寻气机锁定,生死危机间?,众人终于出手,祝长生横插、进霜龙与陈泰川之间?,天相与苏十岚则直接攻向沐寻。
沐寻却退也不退,迳自冲进包围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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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页
「要我帮忙么?」林不然同?宁十安站在外围,见沐寻陷入危机,询问?身侧认真观看的姑娘。
「似乎不用。」宁十安发现眼下的沐寻更强了,比之前几日在引凤村还要强。
脚下的地?砖忽而凹陷,林不然眼疾手快,按着宁十安的肩膀将她?带到?一侧。
宁十安连声道谢,似是想起?什?么,神秘的同?他道:「待会帮我个忙。」
林不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仍爽快答应。
战斗波及的范围极广,中心广场地?皮瞬间?被掀飞,地?面深陷,房屋倒塌,沐斐喝令弟子们退下,自己则匆忙离开去开启护宗大阵。
弟子们往远处撤去,撤到?安全范围后又忍不住停下观看。
林不然护着宁十安,宁十安不用撤离,只见沐寻以一敌四丝毫不落下风,大声喊道:「阿寻,好样的,打碎他们!」
她?这?一嗓子竟直勾勾穿进战场,陈泰川这?才意识到?她?在现场,他刚刚吞下止血丹,伤情略有和缓,此刻祝长生为他顶住压力,他处于相对安全的后方,神情一顿,将注意力转移到?宁十安身上。
这?女人……是沐寻唯一在乎的人……
「对,没错,对付她?就能要挟沐寻。」有人在他身后嬉笑,「要与我合作么?」
陈泰川回首,初酒正站在他身后,笑眯眯的望他,他眉心一拧:「你怎么没去拦住沐寻?」
「我打不过啊。」初酒摊开双手,坦诚道,「不过,我们可以做些别?的,比如对付那个姑娘。」
「但她?身边有林不然,林不然虽修为弱于沐寻,但对付你我二人绰绰有余。」陈泰川没好气,「更何况我还身付重伤。」
「所以我们要合作。」初酒介绍自己的计划,「你去引开林不然,我去挟持宁十安。」
陈泰川一双眼睛瞪得熘圆:「你怎么不去引开林不然?」
初酒严肃道:「我打不过。」
陈泰川:……
他气唿唿道:「我就能打过?」
「你比我厉害,我们要的不是打得过,而是拖住林不然,给我时间?抓住宁十安。」初酒丢给他一只小巧木匣,「吃了吧,这?是上仙君临走时给我的,能让你修为短暂提升一阶。」
提升一阶?这?么强的丹药恐怕也只有上仙君有了,如此强大定然也有弊端,他将丹药攥进掌心,问?道:「药效过了会如何?」
「不过是无法动弹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恢復如初,没什?么坏处,你帮了上仙君这?么大的忙,他一定会记在心里,你知道的,他手里有不少好东西。」
陈泰川当然知道,上仙君出入覆面,神秘强大,修真联盟无不敬仰,指缝里露出的宝贝都是不可多得之物?。
「而且挟持宁十安要直面沐寻,最危险的事儿由?我来做,你已?经很轻松了不是么?」
他这?样一说,陈泰川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当即道:「好,我答应你。」
初酒笑:「那你去吧。」
陈泰川脸色一沉,将丹药吞进口中,毫不犹豫向林不然冲去,初酒看着他的背影,捏紧自己袖中的灵剑,这?是上仙君一道给他的,命令也只有一个,杀掉宁十安。
宁十安对沐寻影响太大,上仙君不满意,他要符合期待的沐寻,而不是现在被感情左右的弱者。
杀掉宁十安沐寻不会放过他,他大概率会死在沐寻剑下,他问?戴着面具的男人,我也会死的,你不在意么?男人却道,你会问?这?个问?题,只能说明你不如他。
他不觉得自己不如沐寻,沐寻根本就是个残缺品,只是上仙君一直重视他,上仙君认为,只要杀了宁十安,沐寻就不会被影响,他则认为,杀了宁十安,沐寻会崩溃。
但这?些话他没有对上仙君说,他要让上仙君亲眼看看,沐寻根本是个废物?。
陈泰川已?经成功将林不然引开,他笑意敛去,在原地?消失,再出现,已?在宁十安身侧。
宁十安看着突兀出现的初酒,故意道:「怎么,来找我双宿双飞?」
初酒笑:「同?你双宿双飞也不错,你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死心吧,我只喜欢沐寻。」没林不然保护,宁十安毫不犹豫往另一边跑,声音落下,人已?在三丈外。
初酒眼眸一眯,抬脚追上,伸手向宁十安抓来,刚要碰触到?她?,一柄灵匕从刁钻的角度飞来,威力之大发出破空音,眨眼间?便削向初酒的手指,初酒被迫缩回,但锋利的灵力仍割破了他的指尖,鲜血滴滴答答落下。
是沐寻,他已?突破包围圈朝自己冲来。
初酒将指尖的血舔掉,看着跑远的宁十安,取出一颗丹药吞下,周身灵力蓦然暴涨,速度比方才快了数倍,轻易便接近宁十安。
沐寻虽已?突破包围圈,但身后的人穷追不捨,而他突然撤离,露出了巨大的破绽,苏十岚割破手指,将灵剑染的通红,充满恨意斩向沐寻。
宁十安看在眼里焦急大喊:「阿寻快避开。」
青年却毫不在意,他的视野里只有即将被困住的宁十安,他若是回防,宁十安一定落到?初酒手中,他不闪不避,巨大的剑击便落在他身上,霎那间?皮肉绽开,鲜血飞溅。
宁十安眼前一片血红,她?即便有心想要死遁,也不愿阿寻受伤,可这?实在不可能,她?知道阿寻一定会为她?拼尽全力,她?不能让阿寻死,也不能让阿寻将她?救下,她?在等一个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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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页
初酒与沐寻一道向她?冲来,阿寻不能先到?,阿寻先到?她?就死不成了,她?在心里默默流泪,对不起?阿寻,我是为了你好,她?佯装扭到?脚,奔跑的速度瞬间?慢了下来,只这?一瞬,初酒便按住了她?的肩膀。
在这?种情况下,沐寻依旧冷静的可怕,他单手掐诀,身后的灵血骤然燃烧,遁速便又提升数倍。
宁十安眉心紧拧,这?傢伙是打算烧死自己么!不过眼下顾不上这?个,她?已?被初酒扣在怀里,但情况并不如她?所想,以沐寻的遁速,在初酒抬刀前,沐寻肯定将这?傢伙剁碎了。
想死也这?般难,宁十安疯狂想办法,只要在这?里死了,阿寻定然能突破魔骨的限制,恢復成正常人,子母蛊、李又澜都能解决,她?也能完成任务,她?不能功亏一篑。
宁十安冷笑着对身后的初酒道:「你还想杀我,你刀没举起?就被我心上人砍死了。」
初酒自然也看出这?个问?题,他神色狰狞的将储物?袋里的丹药全都倒出来,糖豆一样洒在嘴里,抓着宁十安便往后撤。
宁十安几乎被他高速的移动撕裂,这?傢伙吃大力神丸了么这?么勐,他与沐寻间?的距离又被拉开。
宁十安故作颤抖:「怎么办,阿寻赶不到?了,你不会在这?时候杀我吧?」
这?话提醒了初酒,他立刻拿出匕首,抬手便要抹宁十安脖子。
宁十安想快点死,她?快点死,沐寻便能少受些伤,一切便能恢復原状。
沐寻鬼魅一般又到?了近前,他衣衫上都是血,那些灵血燃起?火焰,让他空前强大,他目光漆黑冰冷,看万物?若草木。
初酒没料到?他已?经竭尽全力仍无法完成任务,歇斯底里道:「我一定要杀了她?。」他说罢,不管不顾的抬手,而沐寻的灵剑亦削向了他的手臂。
不出意外的话,他还未碰到?宁十安的脖子就会先被沐寻的灵剑斩碎。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众人耳中忽而响起?空灵的钟声,所有的激烈、鲜血、嘶吼都在这?刻湮灭无形。
一袭白衣强势挤进视野,来人闲散几步,便轻易挤进初酒与沐寻之间?。
沐寻凌厉的攻势在看清来人脸上的面具时本能的停顿一瞬,虽然他很快克服了这?短暂的停顿,但一切都为时过晚。
初酒的匕首在这?瞬间?割破了宁十安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
鲜活的姑娘眨眼间?变得委顿,眼中的神采消散,随后彻底灰败。
第57章
宁十安伏在林不然背上,催促道:「再快些。」
林不然几个起跃窜出很远,他已将遁速提到?最大?,拧眉:「你这样?做,委实太冒险了。」
宁十安摸摸脖子,触手温热,明明已经包扎过伤口,血还在往外冒,她?摸出止血丹,又吞了一颗,这才道:「富贵险中求么。」
一刻钟前,她?同林不然商议好?,她?要引诱初酒或是陈泰川来杀她?,她?会想办法假死,假死之后林不然必须第一时间靠近她?,想办法弄出点遮挡。
林不然听完后愣了好?一会儿,叫她?再说一遍。
太荒谬,他显然消化不了,于是宁十安再次跟他详细探讨了自己的计划,就在两人?沟通之时,陈泰川勐然朝两人?冲来。
宁十安看看远处的初酒,洞悉了他们的计划,要林不然假装被陈泰川勾走?,隐在暗处伺机而动,自己则欣然等着初酒来擒。
一切如她?预料般上演,只是她?没想到?拥有那?般多宝物的初酒仍不是沐寻的对手,不过她?并没有慌,所有人?都完不成任务,李又澜才会出现。
果不其然,在初酒即将被杀之时,李又澜出现了,他的出现让沐寻有了破绽,而那?时的初酒因为嗑药过多情绪爆、炸,手上动作慢一拍,宁十安自己撞上去,避开要害,割了道浅浅的伤口,顺便捏碎了兑换出的血浆。
她?要求系统替她?兑换一具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再三强调要一模一样?,不一样?骗不了沐寻,系统道,那?割脖子吧,宁十安问为什么,系统说比较美。
宁十安想想也?是,总比身上多个大?洞好?,悽美些。
林不然果然靠谱,他已知所有事儿,比任何人?都清醒,在初酒尚未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两人?面前,李又澜和沐寻对峙,没人?注意到?他的突然出现。
他故意与初酒抢夺宁十安,争夺过程中将火灵石撞在初酒身上,火苗瞬间窜上来,林不然借着这大?火偷走?了迅速贴上隐匿符的宁十安,系统亦在此时将兑换出的尸体留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尸体与大?火吸引,宁十安成功死遁。
她?担心沐寻状况,起初不敢走?太远,叫林不然护着她?躲在近处,直到?青年身上的火焰沖天而起,将整个天空烧红,盘旋凝实成灼烧一切的巨龙,沖向?初酒和李又澜,她?才放下心来。
沐寻对李又澜动手,意味着他冲破了魔骨的限制,他自由了。
·
林不然在密林深处停下,此地已距沐府甚远,一时半刻不会被找到?。
他找到?避风的洞穴,升起篝火,铺上软垫,将宁十安安置其上,随后独自去了林中,不多会儿回来,手上多了只野鸡和一兜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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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页
林不然处理好?野鸡,架在篝火上烤,还给宁十安带了一竹筒水回来。
宁十安小憩甦醒,看见眼前的场景,颇为惊嘆:「林不然,你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多事儿?」
林不然笑:「没多久。」
宁十安抱着竹筒咕嘟嘟喝了几口,嘀咕道:「我好?像没被这样?照顾过。」
林不然将烤软的果子递给她?:「那?我来照顾你。」
宁十安咬了一口在嘴里,烤过后香甜软糯,她?满足的闭上眼,舒了很长的一口气。
林不然翻转烤鸡,将烤熟的果子汁液涂抹在上面,黑亮的眼睛望过来:「你似乎很累。」
累么?宁十安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只是一直跟在阿寻身边,她?也?心疼他,没觉得累,但如今死遁后,却?还是觉得有些解脱,至少不用动脑子,她?可以休息了。
林不然斟酌措辞:「你死遁,不担心沐寻么?他看上去……不能没有你……」
宁十安当然担心,但她?的死是唤醒他的关键,她?担心也?不能回去,接下来只能靠他自己,这世上也?没谁不能没有谁吧,时间长了,他总会把她?忘了,开启新的生活。
林不然将烤的焦脆金黄的烤鸡放在荷叶上,用小刀切成一块一块,撒上香料和盐巴,递给宁十安。
香味儿窜进鼻端,口舌生津,宁十安咬下一口,幸福的眼睛都瞪圆了:「林不然,好?吃哎。」
林不然笑着又切下一块,见她?还捧着荷叶,便直接送到?她?唇边,宁十安张嘴吃了,眼眸亮晶晶:「谢谢哦。」
林不然将剩下的果子拨进篝火里,目光透过火焰看向?她?,「十安,你不是深爱沐寻么,怎么看上去不难过?」
宁十安正喝水,闻言呛了一下,她?道:「我看得开,既然分开是正确的,那?便无?需难过。」
「倘若深爱,怎会不难过?」林不然问,「你真?的喜欢他么?」
你真?的喜欢他么?宁十安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跟在沐寻身边是任务,是必须要做的事儿,那?些张口就来的情话只是攻略技巧。
但毫不动心么?也?不是,不喜欢怎会为他落泪,不喜欢怎么为他受伤?他亲她?的时候她?也?是满心欢喜的。
只不过她?是个骗子,一开始就目的不纯,她?知道有一天会别离,所以不敢太放纵,她?将自己的心藏的好?好?的,不敢拿出来给他看。
于是宁十安道:「喜欢,但是到?此为止了。」
「为何?」
「跟他在一起太累,我要休息,游山玩水。」
林不然道:「我陪你啊。」
「好?哦。」宁十安凑近火堆,盯着对面乌髮白肤的俊逸青年,「倒是你,我一说你就帮忙,你甚至弄不清为什么,这么荒谬的事儿你都愿意?你怎么回事?」
「这么荒谬的事儿你来找我。」青年眉眼弯弯,「我怎能让你失望?」
宁十安一滞。
「宁姑娘总是匆忙的做着什么,像是无?人?可诉说,亦或是无?法言说。」林不然将烤好?的香软果子递给她?,「以后向?我求助吧,多荒谬都会答应你。」
宁十安鼻尖莫名一酸,林不然是什么神?仙啊,太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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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林中躲了几日,林不然带着宁十安去了就近的城池,原以为轻松自在,却?没想到?全城都贴着宁十安的通缉令,还是沐府签发的,落款正是沐寻。
好?在宁十安戴着面纱,她?疑惑不解,她?死了啊,沐寻到?底发的哪门子通缉令?
她?立刻问系统【是不是假尸体被发现了?】
系统【绝无?可能。】
宁十安不懂【那?这是为什么?】
系统【我怎么知道。】
宁十安:……
林不然护着她?往一旁的酒馆去,内里坐满了人?,格外嘈杂。
两人?挑张桌子坐下,要了两壶酒和一碟盐水花生,不过片刻,四周的闲聊议论声便涌入耳中。
这事儿最近闹得格外大?,几乎传遍修真?界,街头巷尾遇见的人?都得聊两句。
「你们知道沐府寻仙君那?事儿么?」
「怎么不知道啊,寻仙君心上人?死了,寻仙君魔火攻心,杀了陈泰川,重伤上仙君,修真?联盟元气大?伤。」
「说起那?心上人?,我怎么听说寻仙君疯了啊?」
「可不么,寻仙君性子冷漠,听说唯一爱的就是这个姑娘,这突然死了,怎么受得了,当场就疯了。」
「可尸体都在,他怎么还发通缉令啊。」
「太过痛心疯魔了,活在幻想里,不信自己心上人?已死,认为她?只是躲起来了,纯爱么是这样?的,尤其寻仙君那?种纯粹到?极致的情感,更?是疯狂。」
「那?这通缉令发了不等于没发?」
「那?倒也?不是,咱么可以找到?相似的姑娘报上去,领个赏钱,也?许寻仙君看上了,喜欢也?说不定。」
「这倒也?是。」
宁十安把盐水花生捏的汁水四溅。
林不然道:「要不要回去看看他?」
宁十安两难,进度条在她?死遁后涨了很多,已经无?限接近成功,但却?卡在最后一丝儿无?法动弹,这应该就是沐寻不信她?死了,走?火入魔的原因,他还没有彻底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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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页
她?这时候回去功亏一篑,得让他度过这个阶段,确认她?死了才行。
「不回去,阿寻能行的。」宁十安将剥好?的花生丢进口中,「但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不能被发现。」
「那?我的确有个好?去处。」林不然道,「光佑城,那?里地处特?殊,风光独特?,还有我一位朋友。」
·
某座城池里,热闹集市上的一间杂货铺内,苍白纤细的姑娘坐在柜檯后,眯着眼望远处的公告栏,待看清通缉令上的面容时到?抽了一口凉气。
「这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儿说宁姐姐死了,一会儿又通缉宁姐姐。」小姑娘困惑不已,她?从塞得满满当当的书册中间抽出自个儿的罗盘,一边调试一边嘀咕,「沐寻怎么回事,我姐姐都保护不好?,真?没用。」
她?利落的将罗盘上的灰扫净,取出符纸铜勺,又拿出灵石供能,一一摆好?,这才开始念念有词。
她?打算给宁姐姐占占生死,随着她?的咒词生效,铜勺开始微微颤动,很快,铜勺便指向?了一个方向?。
她?正要查看,门内忽而涌进骇人?的冰冷气息,她?惊恐道:「谁?」
一袭黑衣落下,肤白若雪,发乌如墨,正是沐寻。
从前算得上温和的青年如今冷的叫人?发颤,同那?双眼对上,宛若坠入深海。
重月魂体被他锋芒所摄,几欲溃散,她?昂着脖子道:「你做什么?」
青年冷冰冰问:「她?在哪?」
「什么她?在哪,宁姐姐不是被你害死了么?」重月硬着头皮道,「连宁姐姐都保护不好?,还跑我这里发脾气。」
青年眼眸一眯,再次问道:「她?在哪?」
重月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她?扫了一眼罗盘,旋即道:「你自己看,我刚占卜的,她?死了啊。」
铜勺正颤颤巍巍指向?死,青年淡淡扫过,抬手一挥,铜勺便彻底碎裂,他道:「告诉我她?在哪,否则我便用你的魂体自己来。」
重月吓一跳,这傢伙太兇了,她?不再同他硬碰硬,重新取出一只铜勺占卜方位,铜勺很快便显示出位置。
【光佑城】。
青年冷眸:「你不是说她?死了?」
重月嘴硬:「死了又不是没腿。」
青年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死?他原本?也?以为她?死了。
在她?身死之时,他万念俱灰,崩溃痛苦,体内的魔骨也?在剎那?间被汹涌的灵力沖碎,他原本?该就此大?彻大?悟,大?道将成的,可就在他窥见天机的一瞬,他看见了她?无?数次的重来与攻略,也?意识到?那?些爱你都是谎言。
倘若他不爱她?,他该感激她?的付出,可他那?样?爱,他做不到?感激,他只有无?穷无?尽的不甘和委屈。
那?些爱全都是谎言,没有一句真?么?为何可以毫不在意的离开?为何她?可以没有他?她?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么?
死遁后便再也?不见他了么?又打算和谁在一起?
这些痛苦折磨着他,将他的心搅得粉碎,他的那?些委屈和爱全都化为恨意。
他一定要找到?她?!
第58章
宁十安与林不然穿山越海,于午后来到一处城镇,彼时阳光倦懒,人?群稀疏,零星几间商铺还都门窗紧闭,可?当?他们走过中心广场的传送结界时,嘈杂声陡然在耳边炸响。
再睁眼,一切都变了模样,入目是繁华拥挤的大型城池,城门高耸,房屋林立,长街上人?潮汹涌,商铺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宁十安与林不然进得城去,她停留在一间摊铺,瞧见上面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彩色参差不齐的剑穗,银质动物面具,温润的平安扣腰坠,再看了另外一个铺子,上面也有这些东西,她有些奇怪,问林不然:「这是这里的特产么?」
林不然笑道:「算是吧,光佑城是御魂宗辖区,光指的便是御魂宗大师姐阿拾,这些都是阿拾大师姐常用的配饰。」
「诶,你们也知道阿拾大师姐?」摊铺小哥两眼放光,「你看这剑穗,是她曾救过的小童送的,她一直戴在身?上,她好?温柔。还有这面具,阿拾大师姐太受欢迎,去哪儿?都前唿后拥,她为了方便出?行,常以面具覆面,她不讲究,各式各样的,买到什么戴什么,便也成了光佑城的风潮。」
「哦哦哦,还有这平安扣腰坠,阿拾大师姐常戴在腰间,现在满城的人?都这般佩戴。」小哥激动的介绍完,拿起?一个递给?宁十?安,「要来一个么?」
那平安扣腰坠用银线与藏蓝缠绕,颇为精緻,宁十?安入乡随俗,付过银子后系在腰间,行走时在裙摆微晃,挺好?看。
宁十?安穿梭在集市上,她为了保险起?见覆了面纱,但这里并没?有她的通缉令,看来这里地处偏远,亦或是特立独行,不参与外界的纷争。
酒楼里人?满为患,街边的茶水铺也坐满了旅人?,宁十?安见那茶叶通体碧绿非同寻常,盯着瞧了会儿?,煮茶的小姑娘笑眯眯道:「这是阿拾姐姐从妖域带回来的,她喜欢四处游歷,见到有趣的东西便拿回光佑城。」
小姑娘指指十?字长街交汇处,高大的钟楼重檐楼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那么大,宁十?安看到时眉心不由自主?的跳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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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哈哈大笑:「那是阿拾姐姐从金龙一族带回来的,那金龙太子硬要娶阿拾姐姐,阿拾姐姐不肯,非要她收下这个。」
宁十?安笑道:「阿拾大师姐真有趣。」
「是的。」小姑娘骄傲的昂起?脖子,「阿拾大师姐是御魂宗百年难遇的天才?,年纪轻轻性?子却格外宽厚,我们都喜欢她。」
宁十?安来了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便听闻了无数阿拾大师姐的故事,说得?她都好?奇起?来,小姑娘说阿拾大师姐常来市井玩耍,不过满大街都是覆面或是坠着平安扣和剑穗的人?,已经分不清真人?了。
宁十?安作罢,要了两杯茶,递给?林不然一杯,问他:「你那位故人?在什么地方?」
林不然笑着摇头:「我也不知,我与她相见已是七八年前,我们都年幼,曾一起?闯过秘境,算是过命的交情?,她送给?我这个。」
林不然取出?一只平安扣,宁十?安仔细一瞧,跟自己挂着的这个一模一样,她惊讶道:「你的故人?是阿拾大师姐?」
「没?错,她说她叫阿拾,后来各自离开,便未曾见过,但她说,她以后一定?功成名就,若是遇到困难尽管来光佑城找她。」
宁十?安道:「她人?很好?耶。」
「嗯,她的确很好?。」林不然道,「我试着叫她出?来。」
他握住平安扣,打入灵力,平安扣陡然发出?萤光,萤光很快增强,片刻后,萤光消散,平安扣又恢復成了普通模样。
传音已经激活,只能静待回音,两人?在街边茶铺坐下,要了两杯【碎玉】,茶香四溢,入口回味无穷。
宁十?安很喜欢,饮完又要一杯,在她喝完第二杯的时候,街边忽而出?现了一位姑娘,一身?白裙,戴着灰白小狗面具,腰间坠着一枚白玉扣,她站在路口,偏过头看两人?。
宁十?安戳戳林不然,低声道:「是她么?」
林不然尚未回答,姑娘已经快速朝两人?招了招手。
林不然笑:「是她,这是我们约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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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十?安与林不然同阿拾坐进了一旁的酒楼,两人?一进去,掌柜便笑:「你们两个又学阿拾。」
阿拾笑:「好?玩嘛。」
阿拾带他们去了二楼的包厢,窗口洞开,有风吹过,可?以瞧见街景。
三人?坐下后,阿拾几乎将招牌菜点了个遍,鱼虾肉蛋塞满了整张桌子,缝隙里还摆着糕点与蜜饯果子,边边角角好?不容易才?放下她点的酒。
林不然忙道:「吃不了这么多。」
「我们三个人?呢,慢慢吃。」阿拾将糕点递给?宁十?安,笑眯眯,「宁姑娘吃。」
宁十?安惊讶:「你知道我是谁?」
阿拾摘下面具,是个很清秀漂亮的姑娘,黑眼睛水汪汪的格外灵动,她笑:「想不知道都难,光佑城前几天贴满了通缉令,我仔仔细细看了,还听说了沐府发生的那件事。」
「咦,那通缉令呢?」
「我撕了。」阿拾慢条斯理的剥虾壳,「我不明白这通缉令的意义,若是真死了,通缉令就是个笑话,若是没?死,那宁姑娘一定?不想见他,既然不想见,他干嘛强迫你。」
宁十?安点头:「所言极是。」
阿拾将剥好?的虾递给?她,笑眯眯:「你尽管躲在我这里,他若找上门来,我保护你。」
宁十?安拆下面纱,用碗接过虾,沾沾醋送进口中,好?吃哦。
林不然这会儿?才?插上话,「阿拾你除了长大以外,性?子怎么一点儿?都没?变?」
阿拾葱白的指拿起?虾,又开始剥,边剥边笑:「是嘛?」
她剥好?又递给?宁十?安,宁十?安想这姑娘可?真热心,同传言一点儿?不假,她接过阿拾的虾,听她和林不然闲聊过去的事儿?。
她一边吃一边有些走神,直到阿拾将一盘剥好?的虾送到面前才?恍然惊醒。
阿拾捧着粉白的虾肉,漂亮的眼睛弯弯:「姐姐,给?你。」
·
宁十?安被阿拾投餵的很饱,她靠坐在椅背上,视线慢悠悠飘向窗外,热闹的街道上传来浓郁的生活气息,孩童追逐着跑向远处,她看见招展的酒旗上空浮游着软绵绵的云朵。
有些惬意,宁十?安无意识道:「在这儿?定?居也不错。」
阿拾听到,眼睛顿时发光:「我下午带姐姐四处瞧瞧可?好??」
宁十?安这才?发现自己说出?口来,见阿拾高兴,便应道:「好?哦。」
三人?吃饱喝足出?了酒楼,阿拾自来熟的挽着宁十?安,带她沿着光佑城一条街一条街逛。
城西一座断裂的塔楼,歪歪扭扭的矗立在空旷的草地中,年久失修,铜钟上绿锈斑斑,阿拾带着宁十?安一跃而上,两人?盘膝坐在破损的檐顶,风从很远的地方来,带来辽阔的气息。
「我以前常来这里,修炼累了,或是被师尊骂了,或是被人?欺负了,只要遇到不开心的事儿?,我都会来。」风吹起?阿拾的刘海,她漂亮的小脸白的发光,「以前年级小,上不来,后来熟练了,爬得?飞快。」
这里视野极佳,头髮和衣摆在风中不住翻飞,纷乱的情?绪似乎也被长风带走。
宁十?安看见远处璀璨到不容忽视的夜明珠,笑着问:「这是金龙太子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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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拾偏过头看看她,笑道:「是啊,我可?受欢迎了,五湖四海的才?俊都为我折腰,天天登门要娶我,烦死了。」
宁十?安笑:「那是很苦恼哦。」
「当?然苦恼啦。」阿拾挺起?秀气的鼻子,骄傲道,「毕竟像我这么优秀的没?有几个,那时他们假借游学名义跑来光佑城,带来的奇珍异宝铺满了街道,师尊气得?灵剑都砍断了几根,可?是根本赶不走。」
宁十?安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乱糟糟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后来呢?」
阿拾嘿嘿笑:「我跑了,把烂摊子丢给?师尊和师妹,师尊气的闭关,师妹气的不理我,我哄了好?久才?哄好?。」
「对了,你跟我来。」阿拾揽着宁十?安的腰,不管下方的林不然,直接御剑往城心去。
两人?在藏书阁前的空地上落地,阿拾挽着她进了藏书阁高阔的大门。
门内的修者笑眯眯打招唿:「阿拾。」
阿拾沖他招招手,拉着宁十?安踩着木质楼梯上了二楼,藏书阁内很安静,阿拾将宁十?安带到最后一排,手指滑过一本本光线照射的书嵴。
「姐姐若是不想被找到,可?以学习我们御魂宗的心法,隐匿气息很有用。」阿拾抽出?厚厚的一本心法,摊开后,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註解,「比较容易懂,以姐姐的资质,会进步神速。」
宁十?安确实对魂魄有极高的亲和力,御魂宗的确适合她,她接过书翻开,发现作者是阿拾,她惊讶的看过去。
阿拾笑道:「弟子多困惑,我又常游歷,便将自己的心得?全写下来了。」
宁十?安再抬头,发觉这座书架的书作者署名都是阿拾,有几层空着,但并未落灰尘,想来是频繁借出?。
宁十?安贊道:「阿拾真了不起?。」
阿拾便又笑:「姐姐哪里话。」
宁十?安左右无事,盘膝坐在地上,就着窗招进来的温柔光线翻开那本书,阿拾便挨着她坐下,偏过头同她一起?看。
心法写的通俗易懂,特意捡了简单的词彙描述,略深奥的地方全都写了註解,阿拾很细心,读起?来非常容易。
两人?看的其乐融融时,林不然轻咳一生,宁十?安抬头,林不然同她笑笑:「我来找阿拾,我有些事儿?问她。」
「姐姐慢慢看,我待会儿?回来陪你。」阿拾笑眯眯的打完招唿,同林不然出?了藏书阁。
柔和的微风吹拂杨柳。
两人?立于闲散的藏书阁前,林不然骤起?眉,「阿拾,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一直缠着十?安?」
阿拾懒洋洋的立在风中,表情?隐在小狗面具后,她轻快地道:「你不觉得?宁姐姐很适合我御魂宗么?我有预感,她留下来必成大业。」
宁十?安魂魄亲和力高这事儿?林不然知道,阿拾说的也不算错,「可?你们才?刚认识,你过于热情?了吧?」
「不热情?怎么将她留下来?」阿拾摇摇头,「我御魂宗如今青黄不接,正缺一个天才?,你应该也知道晏昭死灰復燃了吧?他第一站便是我御魂宗,就凭我们目前还无法挡住他。」
「十?安就可?以?」林不然道,「她再天才?,修炼几天又能如何?」
「你不懂我们御魂宗,即便修为不高,有时也有奇效,总之我一定?要想办法将姐姐留下来。」
林不然嘆息:「你别乱来,且问过她。」
阿拾语气软下来:「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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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祥和的光佑城午后,摊铺小哥正在兜售阿拾的平安扣,忽而瞥见城门处走进一人?。
是个瘦高的青年,乌髮白肤,一双眸子漆黑,俊的与这尘世格格不入。
只是这样一个好?看的青年,周身?气场却冷的吓人?,仿佛连空气都凝结成冰。
小哥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一眼就看出?来,这青年在生气,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思虑间忽而与他的视线对上,顿时冷的打了个哆嗦,旋即脑海中仿佛被什么侵入一般,变得?混沌不堪,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儿?不受控制的浮现,比如很多人?来问阿拾,比如一个俊秀青年和戴着白纱的姑娘来买平安扣。
当?他回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看见前方的青年更生气了。
一双漆黑的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第59章
纤细漂亮的姑娘盘膝坐在藏书阁角落,一页一页翻着厚实的?御魂心法,光线被窗格切碎,温柔的?落在她身上,她的?皮肤白的?发?光,眉目流转间灵动可爱。
林不然进来时便看?见这一幕,他默默靠在书架阴影处瞧了会儿,这才走上前?。
姑娘抬起头,沖他笑了笑。
林不然走上前?,同她坐在一处,「你要待在光佑城么?」
「光佑城挺好的?,阿拾不错,城里好玩的?也多。」宁十安扬扬手中的?书,笑眯眯,「御魂心法还特别?适合我,我也想成为修为高深的?上仙呀。」
「但阿拾目的?似乎不纯,我总觉得她隐瞒了什么。」
宁十安想起那个姑娘,她确实对?自己殷勤过?头,她笑:「阿拾人不坏,就?算有什么目的?应当也不是为了害我。」
林不然放下心来:「光佑城今日有灵物拍卖会,要不要去瞧瞧?」
宁十安伸个懒腰,将书一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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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了藏书阁,长街上行人熙来攘往,一副热闹景象,兜售阿拾小物件的?小哥摊铺前?围着不少人,他一边给客人递过?物件一边神采奕奕的?同人说着自己方才的?奇遇。
「你们?是不知道,那青年?俊的?嘞,还有那冰冷的?气质,看?着就?是个大人物。」
宁十安不在意,同林不然往拍卖行去,沿街的?茶肆客人不多,外围的?木桌上只?坐着一位客人,他一身黑衣,清瘦颀长,低矮的?桌椅几乎塞不下他一双长腿,他罩着一顶斗笠,举杯喝茶时,隐约可见白皙修长的?指与苍白的?下颌。
宁十安与林不然谈笑着从他身侧走过?时,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倏尔收紧,视线低侧向两人。
他就?这样静静看?了片刻,愈看?周身愈冷,茶杯忽而在掌心崩碎,茶水溅了他一身,他这才回?过?神来,轻抬眼,斗笠下的?黑眸微微泛红。
像是愤怒又像是要哭出来。
他伸手揉揉眼睛,起身丢下灵石,跟上了两人。
宁十安浑然不觉,捧着林不然买的?糖渍青梅,捻起一颗丢进口中,又将袋子沖向他:「你吃。」
林不然将手伸给她看?:「方才替阿拾整理货架,手上沾了灰尘,拿的?话会将你一袋都弄脏。」
修仙之人沾染灰尘根本不算事儿,但既然他如此说了,宁十安便捻出一颗递到他面前?:「喏。」
林不然黑睫半敛,轻轻将她指尖的?那颗叼了去。
两人这便分食着袋中的?零嘴向前?行去。
身后的?青年?转出暗处,斗笠罩着看?不清表情,他定定在原地站了会儿,直到两人快要消失才转向身侧,买了一袋糖渍青梅攥进掌心,身影摇晃,再次追上两人。
宁十安一袋青梅吃了半袋时到了拍卖行门口,拍卖行人满为患,无数人进出,她仰头看?高悬的?金字招牌,万象阁几个字闪闪放光。
两人随着人潮进入,圆形广阔的?拍卖会场可容纳千人,宁十安与林不然挑了个边缘的?座儿坐下,静待拍卖开始。
宁十安懒散的?靠在椅背,目光落在最下方的?拍卖台,恍惚间想起了银鱼拍卖会,那时她同阿寻在一起。
她闭上眼,想起他的?样子,他总是安静的?一个人待着,像个没人疼的?小孩儿。
没事儿,阿寻恢復情感,以他的?性子,会有很多人喜欢他。
她现在只?要静待阿寻忘记她,完成任务,获得积分,然后兑换财富、修为、美人,走上人生巅峰。
台上的?修者已?经开始介绍上场的?灵物,宁十安全神贯注的?听,是一枚小巧的?银质雕花灵匕,铭刻着风系和?冰系阵法,宁十安想挺适合阿寻,打算买来,以后有机会托人送给他。
宁十安翻兜,她陆陆续续也有不少宝贝,卖掉的?话能凑不少钱,于是她便举手叫价。
数人同她争抢,她便慢悠悠的?等,林不然问?:「喜欢这个?」
宁十安道:「想送给阿寻。」
林不然扫过?她的?表情:「你还是喜欢他吧?」
宁十安只?道:「不重要。」
林不然想了想,低声道:「在沐寻最喜欢你时死遁,是为了刺激他恢復情感,成就?大道,所以不能与他相见,与他相见便功亏一篑,是这样么?」
「即便喜欢也装作不喜欢,因为知道不能在一起。」林不然总结道,「在一起沐寻便不能恢復情感,恢復情感便不能相爱,对?吧?」
宁十安笑:「啧啧,听上去真?悽美。」
林不然跟着笑:「不是么?」
宁十安懒散道:「差不多吧,但哪有你说的?那样感天动地求而不得?不过?就?是顺其自然,成了这幅模样,反正不相见对?大家都好。」
林不然道:「那你们?还是有缘,沐寻极难动情,偏偏对?你不一般,你们?还是有缘。」
宁十安不服:「哪里是有缘,明?明?是我努力的?结果,你根本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
林不然忙道歉,想了想又问?:「那你确定不和?他在一起了么?」
宁十安道:「当然啊。」她可不能功亏一篑,她说罢听见竞价声停了,再次举起手,示意加价。
林不然忽而凑过?来问?:「那你同他不成,同我呢?」
「也不成了。」宁十安颇有些歉疚,「我这人对?感情随意的?很,我觉得人这一生这般漫长,不合适就?下一个,我原本觉得你很好,咱两可以试试,但同阿寻分开后,我似乎没办法喜欢别?人了。」
她嘆一口气:「你说怪不怪,我明?明?没放多少感情进去,也早就?知道结果,我以为不受影响,谁知道还是会想那傢伙。」
她像是想起什么,忽而笑:「我同别?人在一起,他知道八成要哭鼻子,算了算了。」
林不然颇遗憾,摇摇头又道:「那你等沐寻恢復再同他在一起不就?好了?」
宁十安捂住脑袋:「那时阿寻已?经接受我死去,说不定都有心上人了,我难道还跑出来说我是为了你好?太荒谬了。不要不要,再者说,我也没那么用情至深,好聚好散好聚好散。」
林不然看?着对?面的?姑娘,她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不见丝毫伤心,若不是她告诉自己还在想着沐寻,他看?不出分毫,她像是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她毫不犹豫的?花光积蓄买匕首又像是用情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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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竞价的?人都偃旗息鼓,宁十年?眼看?就?要拿下,忽而多出了一位竞价者,不急不缓的?跟着她,她抬手他便抬手,宁十安的?积蓄很快见了底。
谁啊!这破玩意儿也稀罕!宁十安气唿唿望过?去,却只?坠入一片冰冷,是个黑衣男修,用术法隔绝了真?颜和?气息,完全看?不清样貌。
林不然俯首问?:「要我借钱给你么?」
宁十安摇头:「不要,不值这么多,回?头我找铸剑铺打一个,他要给他吧,那么多钱买个破东西,也是个笨蛋。」
匕首被黑衣男修拍下,拍卖继续进行,宁十安索然无味,同林不然起身离开。
出来时天色已?晚,长街上起了灯,暖橘色的?光线藏在屋檐下,宛若倦懒的?游龙。
阿拾给两人在僻静的?近郊安排了宅子,宁十安随手买了几样零嘴,同林不然回?了宅院。
院中的?枝丫上悬了盏油灯,吱呀呀的?随风摇晃。
宁十安将零嘴分了一半给林不然,同他挥挥手进了房间,木门吱嘎一声合上,房间内很快亮起烛火。
林不然亦回?了房间,院中很快安静下来。
有人轻巧进入院中,一身黑衣,戴着斗笠,他悄无声息的?走到宁十安屋外,旋即停在那处不动,许久后抬起手,似是想扣门,但却久久没有动作。
他便这样僵持片刻,颓然收回?手。
他心急如焚赶到此地,见到那谎言欺他的?心上人,满腹愤怒与委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只?见她同林不然亲亲密密,在拍卖行还要给林不然买东西,心头恼火委屈,才抢了来,抢来后小心悬在腰间,假装是她送的?,可愈如此,便愈难受无措。
他要如何质问?她?问?她到底在不在意自己?若她说不在意呢?若她说从来不在意呢?
他便不敢问?,可不敢问?,又不甘心,那些甜言都是诳他的?么?没有一句真??
他坐在她门前?石阶上,五脏六腑都被痛苦覆盖,他迫不及待想冲进去,将她抱进怀里,可他又想起自己在她濒死时看?到的?画面,她从来只?将他当成任务,根本没喜欢过?他。
他抬首,见明?月高悬,眼睛陡而酸涩,雾蒙蒙渐看?不清。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宁十安,他不能没有宁十安。
他伸手揉揉眼睛,起身重新立于门前?,他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听宁姑娘同她解释,她也许有苦衷,并?不是纯粹的?诳他。
他想不能吓到她,什么话都应该好好说,他按了按疼痛的?心口,又揉揉自个儿的?脸颊,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
做完这一切,他才小心翼翼曲起手指,尚未敲门,心脏已?经狂跳不止,他只?得握紧手指又松开,再次劝诫自己要温柔,他深深唿吸一口,终于敲响了房门。
门内很快传来脚步声,女孩儿倦懒的?拉开门,尚未看?清便道:「林不然你又做……」说话间抬起眼,在这瞬间看?清了来客的?脸,她宛若被雷噼一般跳了起来,「卧槽!」,她惊唿着用力甩上门,房间内顿时传来兵荒马乱的?奔跑声。
门板重重甩上,差点砸到青年?的?鼻子,他方才做好的?调整全都烟消云散,这与他料想的?重逢完全不同,他额上青筋乱跳,眼尾气的?发?红,他几步进了房内,一把握住正在翻窗的?女孩儿的?后颈,咬牙切齿:「你要去哪儿?」
第60章
宁十安老老实实的坐在书桌上,低垂着视线,不敢抬头看。
青年就在她身前,伸手撑着桌面,将她?困在怀里。
木窗被她?混乱中掀开,来不及合上,夜风吹来,将桌面摊开的御魂心法吹的哗啦作响。
「啪」一声,青年将书?重重合上,宁十安便跟着抖了一下,仍是低着头。
他等了许久,她?始终不敢抬头,于是他伸手捏住她?软嫩的?脸颊,强迫她?抬起头。
宁十安被迫仰起脖颈,对上青年漆黑冰冷的?眼,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这才含煳不清的?唤道:「阿、阿寻。」
青年沉默不语,神情冰冷。
宁十安想林不然这般久还不来,大抵是沐寻封锁了气息,她?无论如何躲不过,这傢伙怎么这么快?他现在在想什么?
「咳咳。」宁十安心虚的?轻咳,先哄着再说,「阿寻,你?怎么来了?」
青年居高临下的?瞧她?,没有丝毫笑意。
这傢伙怎么冷冰冰的?,不就是骗他死遁了么,宁十安抽空查看进度条,发觉仍未完成,问题应该就出在阿寻不信她?死了,还让他找到了这里,这可怎么办?她?活生生在这儿,他不可能信她?死了,难道要再来一次?
她?挤出笑容:「阿寻,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当时重伤昏迷,一醒来就在这里,我也想去找你?,可我身体虚弱……」
手腕蓦然被青年扣住,他冰凉的?指划过她?的?脉,在她?诧异的?眼神中丢下几个字:「脉象强劲有力。」
宁十安:……
她?只?得虚虚一笑:「刚恢復……」
青年冷漠的?眼神告诉她?,他完全不信她?的?鬼话,宁十安想若他丢失信任便不好骗了,于是假意抹眼泪:「真的?,阿寻你?信我,我一醒就四处找你?,我原本?就打算今日启程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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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页
门外忽而响起敲门声,「笃笃笃」的?吓了宁十安一跳。
「宁姐姐,我瞧灯亮着,你?是不是醒着?」
是阿拾,阿拾这会儿来做什么?
「我来同你?商议定居的?事?儿,我在御魂宗给你?找了块儿风水宝地,灵气充裕,遍植花木,特?别适合你?。」
「夜里流萤漫天,星子熠熠生辉,正是好时候,要与我同去么?」
青年眼眸一眯,室内陡然冰窖一般,宁十安头皮发麻,哆嗦开口:「睡了睡了,明日再议。」
阿拾遗憾的?又劝:「好姐姐,我知道你?不想回?去,你?信我,这天底下没有比御魂宗更适合你?的?地方。」
宁十安汗流浃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门外阿拾颇有些焦急,抬手想敲门,却最终忍住,依依不捨的?转身离开。
门内的?宁十安嵴背都汗湿了,她?对上青年沉如深海的?眼睛,嘴硬道:「你?别听阿拾胡说,没有的?事?儿,我怎么会定居,哈哈……我当然是要回?去找你?的?,我心急如焚……」
他抿着唇,眉目凝霜。
宁十安顶不住压力,实在编不下去,抬手一指身后:「阿寻,那个柜子里有我给你?的?礼物,你?去看看。」
青年竟真在她?这一指下回?首,她?二话不说跳窗欲逃,只?要逃出去,就能叫林不然救她?,可她?刚攀上窗棂,腰便被修长的?手臂箍住,旋即被扯进青年坚硬的?怀里。
她?刚要尖叫,他便俯下身堵住了她?的?口舌。
「唔唔。」宁十安挣扎,他一手摁着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脖颈迫使她?仰头。
那吻冰冷又激烈,叫宁十安窒息,她?能察觉他的?愤怒,他咬住她?的?唇,叫她?痛唿拧眉,血珠渗出,他一道卷进她?口中,与她?缠绵。
宁十安起先呜咽,后来气力全无,声音亦发不出,只?能依靠他的?力量站立。
他指尖微动,扯开她?的?束腰,外衫陡然散落,宁十安混乱中惊醒,伸手去挡,他用她?散乱的?腰带缠了她?的?双腕,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上走。
宁十安慌乱唤道:「阿寻,阿寻……」
青年充耳不闻,将她?丢上床榻,脱了两人的?靴便跟着上来,宁十安缩在角落,他伸手握着她?纤细的?脚踝将她?拽到身下,拉起腰带将她?被束缚的?双腕用术法钉在头顶,扣住她?的?腰俯身又去吻她?。
宁十安动弹不得,任人宰割,他的?吻激烈,带着恨意与委屈,叫她?唿吸都困难,只?能发出破碎的?「唔」声。
宁十安肩头一凉,察觉到衣衫脱落,她?无法言语,拼命看向沐寻,可青年只?是抬手覆住她?的?眼,吻便一路向下。
宁十安眼睫扫过青年掌心,眼前?一片暗色,无法视物,身体的?反应叫她?慌不择路,她?呜咽道:「阿寻……阿寻……」
青年復又回?来,亲了亲她?的?嘴唇,声音低而哑:「十安别怕,我不会弄疼你?。」
宁十安眼角溢出泪花,染了一片绯红,她?沉浸在无法自制的?柔软与混乱中,可怜兮兮的?求:「阿寻……阿寻……」
破碎的?低唤在青年的?下一个动作中戛然而止,宁十安退不得,求饶不得,彻底陷入温柔的?折磨。
·
宁十安模煳间听见了鸟雀的?脆鸣,她?醒后才觉浑身酸痛,又觉腰间沉重,低头一瞧,便见一条手臂横在腰间,更令人惊恐的?是,她?不着寸缕!
昨夜的?记忆这才汹涌而来,她?一瞬间想起了那些面红耳赤的?画面,一张脸顿时通红。
她?叫苦不迭,还被他揽在怀里,想逃得先拿开他的?手臂,可这傢伙哪怕轻轻动作也一定会醒,她?要如何逃走?
她?尝试动作,小心翼翼侧身,去看身后的?人,却蓦然对上他睁开的?眼。
宁十安:!
这傢伙醒着怎么不出声?就这样盯着她?看,要死啊!她?满腹脏话就要脱口而出,他蓦然将她?按进怀里又亲了上来。
宁十安推开他,恼道:「你?昨夜还说不会弄疼我!」
沐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到怀中,低语:「这次保证不会。」
宁十安克制不住发抖,双手抵住他胸口,软下来:「不成,不成,阿寻我真的?不行了……」
他听也不听,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摁进被窝里,小小一只?轻易被他禁锢,任他胡作非为?。
宁十安刚清醒便又沉沦,双手无力环住他的?肩。
·
再次清醒,便到了傍晚,宁十安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十安,你?今日都未出门,你?怎么了?」
是林不然。
宁十安正思索,沐寻一口咬在她?脖颈上,威胁意味儿十足,宁十安痛唿一声,那傢伙便又一路亲下去。
宁十安忙大声道:「我对御魂心法颇有些心得,近日潜心研究,千万莫来打扰。」
修习之人自然知道顿悟多难得,林不然立刻道:「抱歉,有事?儿唤我就好。」
脚步声渐远,沐寻伸手去握宁十安的?腿,宁十安累了,眼泪汪汪:「我想沐浴。」
沐寻掀开薄被,用自个儿的?衣衫粗略给她?穿上,将她?打横抱起,一个闪身,便消失在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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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页
他遁速快,风猎猎吹过,宁十安睁不开眼,只?能将脑袋闷进他怀里。
这傢伙穿的?整整齐齐,凭什么她?就……还有,这傢伙是要去哪儿?
一炷香后,沐寻终于停在一处断崖上。
断崖上有一座精緻的?别院,流水潺潺,草木繁盛,天色暗下来后,流萤四起,星子漫天。
宁十安只?瞧一眼便喜欢,她?忽而想起阿拾说过的?话,她?问沐寻:「这该不会是御魂宗境内吧……」
沐寻抱着她?走到灵潭边,冷声道:「那姑娘不是要送给你?么?我带你?来瞧瞧你?的?【定居之地】。」定居之地四个字咬的?铿锵有力,宁十安顿时不敢吱声。
灵潭里的?灵气已?经浓郁到浮现白色雾气,两人进入灵潭后便被雾气遮盖,只?能听到高处落下的?瀑布声。
宁十安被沐寻抱着浸入灵潭,这里不如沐府寒潭那般冷,却也好不了多少,她?哆哆嗦嗦攀附着他。
沐寻将她?按在潭边,俯身亲她?。
宁十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惊慌道:「你?要在这里?这是别人的?地方……」
青年不悦她?的?分心,咬了她?唇瓣一口,冷眸道:「这是你?的?定居之地,有什么不可以?」
「人家没说要给,更何况我也没同意。」宁十安推拒,「你?快放开我,若是被人瞧见……」
沐寻眉目冷下来:「被人瞧见……又如何?」
宁十安道:「我要脸!」
沐寻带她?来这里,自是神识扫过,知道空无一人,亦设置了迷踪阵,闯入的?人会莫名其?妙愈走愈远,如今这偌大断崖,只?他二人而已?。
原本?要告诉她?,可她?一副抗拒的?模样叫他火起,明明是她?欺骗他在先,怎么理直气壮的?反而是她?,还……嫌弃他……
他眼眸一眯:「同我在一起就这般见不得人?」
这傢伙怎么又胡言乱语,宁十安只?得道:「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在这里不行!」
沐寻忽而道:「宁十安,你?喜欢我么?」
宁十安没料到他问这个,猝不及防愣住,这是答喜欢还是不喜欢啊?到底哪一个才对任务有帮助?
她?这一停顿,对面的?青年蓦然伤了心,他垂下眼,语调颤抖:「我真心待你?,你?却满心只?是算计么?」
坏了,宁十安被将军了,她?连忙弥补:「喜欢的?,我喜欢你?。」
青年却无法再压抑,他待在她?身边,抱着她?却无法入睡,他始终想问那个横亘已?久的?问题,只?是一直不敢,如今再也忍不住。
青年浸了水,乌髮湿漉漉的?滴落水珠,水珠划过眉眼,将漆黑的?眼珠浸润,眼眶渐渐泛起红,他咬牙道。
「宁十安,我只?是你?的?攻略任务么?」
宁十安原本?还在想如何哄骗他,听见攻略任务四个字宛若被雷噼一般。
「卧槽!」她?震惊道。
第61章
宁十安没想到沐寻会问出这种话,她一时以?为自己幻听,周围水声哗哗,她僵直着同他大眼瞪小眼。
假的吧,这傢伙不可能知道的,一定是她听错了,她快速切换笑容:「阿寻,我们还是回去吧。」
沐寻依然是一副要死的冰冷神情,他心脏都要跳出胸口?,她却同他笑嘻嘻浑不在意,他向前一步将她逼入狭窄的?,盯着她的眼睛又?问:「宁十安,我只是你的攻略任务么??」
这次宁十安听清了,她的小脸在瞬间白了好几个度,她震惊惶恐不可思议,头?脑空白的转身就?想跑,被沐寻扣住腰压在潭壁上。
潭壁灵石砌成,略坚硬,宁十安衣衫单薄,原本应该痛,但她的后背只撞在了沐寻横过?来的手臂上。
青年俯身逼问:「说话啊,宁十安。」
宁十安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心虚道:「阿寻,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青年的怒气在瞬间?升腾,他抿着唇盯了她片刻,满腹痛苦委屈说不出半个字,片刻后他垂下眼睫,盖住满溢而?出的心碎与失望,「算了。」
他说罢便来亲她,宁十安退无?可退,支支吾吾想拒绝,可他根本不瞧她一眼,他抱着她的腰叫她坐在高起的潭沿,勾起她的腿挤到她面前。
宁十安抓着他的黑髮,低低求道:「阿寻,我们去别院行么??」
青年看也不看她,只冷声道:「你若是怕人来,便小声些。」
细碎的吻从肩颈一路往下,他偶尔恼了,便稍用力,在雪白的皮肤上留下殷红痕迹。
宁十安混乱不堪,她不抗拒阿寻,但她怕人来,她紧张无?措,死死咬着嘴唇。
沐寻瞧见,亲了亲她的红唇,伸出手指,撬开了她的口?。
宁十安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余瀑布坠池与阿寻的唿吸声。
她渐渐受不住,啜泣着唤他:「阿寻,阿寻……」
沐寻抱住她,亲亲她的脸颊,却始终没有停下。
·
宁十安嗓子哑了。
她缩在别院的竹床上,用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肯再说一句话。
沐寻送水进来,扯她的被角,她死死拽住,沐寻便松手,默默坐在床边,片刻后低声问:「不舒服么??我看看?」
宁十安蛄蛹一下不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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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页
沐寻低下来:「我方才太……弄疼你了?」
宁十安尖叫:「你闭嘴!」
沐寻又?伸手去扯被子,扯开一个小口?,手掌便伸进去,覆上她的额头?。
「怎么?这么?烫?病了?」
宁十安往里缩,躲他的手,闷声闷气:「没有。」
沐寻将她捞进怀里,剥开她的保护被,将她整张小脸漏出来,她皮肤红彤彤的,衣衫凌乱下的肩颈也泛着可爱的粉,一双眼更是羞愤难当。
沐寻瞭然:「哦,害羞。」
宁十安哑着声音怒道:「放开我。」
青年黑眸清冷,充耳不闻,低头?咬住她的侧颈,细微的痛楚传来,宁十安四肢都酥了。
他是故意的,他气她骗她,根本就?是在惩罚她!
这种事儿?虽然她不讨厌,但次数多了身体受不了啊!!!
宁十安反抗不了,软下来,可怜巴巴的拽着他的衣襟:「阿寻,我累了。」
阿寻抬起头?,她努力眨眨眼,试图勾起他的恻隐之心,阿寻盯着她瞧了片刻,直到她的笑容维持不住,终于崩掉打算破口?大骂的时候,轻笑一声堵住了她的口?。
宁十安气的沖昏头?脑,张口?想咬他,可想想又?捨不得,她骗他在先,阿寻生气也是能理解的,呜呜呜……
阿寻握着她的腰迫使她转身,牵着她的手叫她扶着床头?,一边吻她一边同她耳语:「别乱动?啊,十安。」
·
宁十安真的累了,她真的累了,她不能再承受一丝一毫!!!
宁十安穿着沐寻宽大的衣袍坐在别院的摇椅上,目之所及是浩瀚高阔的夜空,星子遍布,远处的一切都渺小如画卷。
沐寻将一袋糖渍青梅搁在她掌心,撩开衣摆在她身侧坐下。
宁十安扫过?他,悄悄往远处挪,他看过?来,她便又?乖乖挪回来。
糖渍青梅是她喜欢的味道,她捻起一颗丢进口?中,嚼了两?下察觉到沐寻在看,将袋子整个递过?去:「你要吃?」
青年冷冰冰瞪她一眼,转过?身不搭理她。
生气了?宁十安凑上去蹭蹭他的肩膀:「喂,生什么?气嘛?」
沐寻不应,宁十安嘀咕:「脾气真差呀,不讨喜。」
沐寻勐然转过?身,宁十安吓一跳,捧着糖青梅瞪大了眼睛望他,眨巴眨巴的。
青年火大:「我脾气差?宁十安,我脾气差?」
宁十安缩成一团不吱声。
他伸手扣着她的脖颈将她摁向自己,眼睫敛着破碎的光。
「宁十安,我心急如焚来寻你,你一句解释没有,只想接着骗我,你到底有没有心?」
宁十安抿抿唇,将手中的糖青梅油纸袋递到他面前:「吃一颗消消气?」
沐寻俊脸乌黑,抬手将纸袋打掉,糖青梅咕噜噜滚了一地。
宁十安盯着空荡荡的掌心,有些发愣。
沐寻咬牙:「说话啊,宁十安,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宁十安并非不想说话,她在思考,她也想顺着他说喜欢他,同他在一起,但她的任务没完成,没完成,沐寻便会同原剧情一样?因为情感?缺陷死在反派手上。
李又?澜被他重伤,但未身死,不知是否会捲土重来,还有正復甦的晏昭,总觉得晏昭是个巨大的隐患。
她如今暂时死不成,那如何让阿寻清醒呢?思来想去只有……
她小心翼翼看向青年,她已经想清楚要同他说什么?才能刺激他,无?非就?是我不喜欢你,我从来不在意你,我只是为了任务才接近你,最后再轻蔑一笑给予致命一击。
她想清楚了,轻咳一声,青年亦望向她,她张张口?,可她忽而?不敢说……救命……这时候说这种话,阿寻一定会气死的,他气死前一定不会放过?她……
宁十安想说,宁十安不敢,宁十安紧张,宁十安不敢……
救命,怎么?说啊,阿寻已经要气坏了……她要怎么?办……
沐寻冷声催促:「说话,宁十安。」
宁十安鼓起勇气:「阿寻……没错,我的确只把你当成任务对象,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
「你」还没说出口?,整个人便被他扯进怀里,宽大的藤椅足够容纳两?人,衣摆撩起,她被迫跨坐在他膝上,修长莹白的小腿无?助垂下,衣衫半落,露出纤白肩背,乱动?的双腕被他反剪在腰后,用束腰缠了。
宁十安动?弹不得,气恼道:「你你你!」
沐寻懒散靠坐在椅背,垂眸盯着她红润的唇:「方才说什么??再说。」
这傢伙分明不正常,人家不喜欢他还要强来,正常做法不是黯然神伤默默离去么??
宁十安豁出去:「你这样?也没用,我就?是不喜欢你,对没错,我都是为了任务,谁会喜欢你啊,你也不看看你多古怪,谁愿意同你待你一起。」
宁十安害怕的闭上眼,只顾输出:「林不然比你好多了,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至少不会强迫别人做不愿意的事儿?!」
她乱说一通,对方半天没反应,她偷偷睁开眼,只见沐寻正平静的望着她,宁十安满脑子疑惑,青年这时问:「说完了?」
太奇怪了,宁十安茫然点头?:「嗯,说完了。」
只见青年一弹指,耳旁的风盾悠然消散。
宁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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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风盾把耳朵堵住了,这小混蛋没在听!!!
沐寻伸手轻拂她的脸颊,剥开欲盖弥彰的外衫,在宁十安颤抖中吻上她。
他无?一丝笑意,眼中的光亮宛若被深海吞噬,他冰凉的指落在他皮肤上,叫她战慄。
「那来做些你喜欢的事儿?。」他低沉的声音渐隐。
夜色深,流萤四起,碧绿的草木繁盛,隐约见白如雪的身影无?助起伏。
·
宁十安陷入死局,她的计划完全无?法展开,别说死遁,她离开沐寻身边一息他都得疯,至于用言语刺激他,那小混蛋根本不听,她说她的,他做他的……
一连荒唐三日,宁十安终于学乖了,先哄他情绪缓和?下来再说。
她坐在院中,裹着毯子看云海舒展,沐寻端着米粥,舀起一勺来喂,宁十安张口?吞下,慢悠悠看他的侧脸。
浅金色的晨光勾勒出他的轮廓,鼻樑高挺,皮肤白的近乎透明。
这傢伙真好看,就?是太兇了,她浑身酸痛,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惹他。
暖粥入胃,宁十安舒了一口?气,视线下移,忽而?瞥见他腰上坠着一枚小巧的银质雕花匕首,前几日浑浑噩噩没瞧见,这会儿?瞧见,笑出声。
「阿寻,你也有这个?你不知道,前几日我去拍卖行想买一个,有个笨蛋花了大价钱同我抢,又?不值钱,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想的,好蠢……」话尚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她望着青年愈来愈黑的脸,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艰难吞下一口?口?水后问,「那个笨蛋该不会是你吧?」
笨蛋沐寻脸色铁青,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宁十安察觉到危险,火速跳下藤椅,拔腿便跑,只是没跑几步,便撞进青年怀里,她揉揉鼻子,用溢出泪花的眼看他。
青年沉声问:「买给谁的?」
宁十安道:「买给你的。」
青年冷笑:「这时候还在骗我!」他那日明明见她与林不然亲亲密密凑成一团,明明是买给林不然的。
宁十安急了:「真买给你的。」
沐寻扣住她的腰:「宁十安,你没一句真话。」
宁十安气的要咬人了,她恼怒道:「对对对,买给林不然的,我说了不喜欢你唔唔……要同他唔唔……」
沐寻捂住她的口?,后半截话自动?消音,他将她打横抱起,直接丢进寒潭。
宁十安刚晕晕乎乎从水中站起,便被按进滚烫的怀抱,她含含煳煳:「不让说非要说,不喜欢你,一点儿?也不喜欢你,唔唔……」
一团绵软的布蓦然塞进口?中,制止了她的喋喋不休。
宁十安不服气,持续咒骂:「唔唔唔唔唔唔!!!」
很快,那唔声便变了味道,绵软低吟,断断续续……
第62章
濡湿的布团被?粗鲁的扯开,青年捏着她的下颌与她缠绵,含煳不清的呜咽破碎的溢出。
她泪眼朦胧,意识不清,他便又问:「十安,你喜欢我么?」
宁十安艰难挤出一丝儿清明,她无法思考,只觉这问题危险,她受够了,她不想再招惹他了,于是垂着眼,可怜巴巴的问:「你是要我答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青年危险的眯起眼眸,气到磨牙:「宁十安,你真?是好样的。」
宁十安有苦说不出,哑着声嚷道:「我不都顺着你了嘛,王八蛋!」
她愈说青年愈气,他愈气宁十安自然更受折磨,她零星的意识很快被?晃的稀碎。
嘴硬与愤怒都化为无助的低吟:「阿寻……轻些……」
·
宁十安一觉醒来又到黄昏,浑身软绵绵没一丝儿力气,视线越过窗远眺,苍蓝混合着暖橘色的晚霞布满天际。
门吱嘎一声响,青年缓步进来,宁十安气唿唿的转过身。
沐寻攥着颗水润饱满的红果?子,坐在竹床边哄她:「给你。」
宁十安别?过脑袋:「不要!」
沐寻低眸,扫过她脖颈上的点点殷红,笑:「要不要你说了又不算。」
这话激怒了宁十安,她勐然转身,一口咬在他手指上。
沐寻神色不变,抬起另一只手顺了顺她的毛,意有所指:「精神不错。」
宁十安警铃大作,立刻软下来:「没有,虚着呢。」
「哪虚?我看看。」
宁十安躲开他探寻的手指,红着脸叫道:「别?碰我!」
他不理,将躲避的她扯进怀里,顺手捏上她的脸蛋,扬眉:「碰了,怎么样?」
能怎么样啊?她要是能阻止,也不用吃这好几天的苦,宁十安没法子,改变策略,软乎乎道:「年轻人,你不能这样无休无止,对身体不好。」
沐寻不语,盯着她瞧了许久,这才慢悠悠道:「宁十安,我想抱你,我时时都想抱你。」
几句话说的宁十安脸皮红透,像他掌心那颗汁水饱满的艷丽果?子。
他俯身亲了亲她,慢声道:「不喜欢我又如何?宁十安,你哪儿也不能去?。」
宁十安戳戳他的胸口,闷声:「阿寻,你心理不健康。」
沐寻无赖:「又如何?」
又如何?要治啊笨蛋!
眼看沐寻剥开她的衣领就?要咬下去?,有人忽而朗声道:「谁在里面??」
这声音是阿拾,宁十安一激灵,翻身就?要起,沐寻却?按着她不松手,俯身咬上她的脖颈,宁十安惊恐的睁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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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页
脚步声渐近,阿拾很快立在屋外,她环视一圈,沖屋里问:「宁姐姐,是你么?」
宁十安衣衫半褪被?沐寻压在怀里,她急道:「阿寻,放开我。」
沐寻慢条斯理亲过她的锁骨,一路落下啄吻,根本不应她。
这傢伙嘴上说无所谓,其实心里气得要命,这会儿定然是故意想让阿拾瞧见。
阿拾走上台阶,手指似是已经按到了门板。
宁十安情急,一把掐着沐寻的下颌,用力将他拉过来,重?重?亲了他一口,散漫的青年蓦然怔住,连眼睛都忘了眨。
宁十安趁着这个当口一骨碌爬起来,将衣衫瞬间收拾好,快速冲到门前,将门打开了一道缝隙,她探出个脑袋,见门口果?然是阿拾,笑眯眯道:「阿拾。」
阿拾猜到是她,仍旧惊讶:「宁姐姐怎会在这儿?」
宁十安编道:「我那日听你说起,格外神往,便悄然前来,未曾招唿,实在抱歉。」
阿拾恍然:「姐姐哪里话,我将这处送你,你当然可以来。」
宁十安想起她一进来便唤她的名字,便问:「你怎知是我?」
阿拾道:「这里布满结界,寻常人进不来,我特意为姐姐留了进入的密匙。」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畅通无阻的进来了,宁十安原先以为是沐寻修为高,看来还有这层关系在。
「从今往后这里便是姐姐的住处,姐姐可任意往来。」阿拾顿了顿又问,「对了,姐姐住的习惯么?」
「习惯习惯,像是完全按照我的心意来的,哪里都很顺手。」
「那我就?放心了。」阿拾弯起眼角,月牙儿一般,「我近日有些事?儿,待我处理完了,便来陪姐姐。」
宁十安见她神色疲乏,便问:「御魂宗出什么事?儿了么?」
阿拾摇摇头:「没什么,姐姐静养就?好。」
「好。」宁十安想来想去?,压低声音,「那帮我同林不然说一声行么?」
阿拾点头:「姐姐放心,我会告知他的。」说罢她便告辞离去?。
宁十安见她背影消失在远处,松了一口气,刚回?首便被?人扣住腰摁在门板上。
青年抿着唇冷冰冰的望她。
宁十安忙解释:「我只是知会林不然一声,没别?的意思……」
「宁十安……」青年打断她,漆黑眼睫压着晦涩的眸光,说的却?不是林不然的事?儿,「你不喜欢我为何要亲我?」
「啊?」
「方才……」方才她亲了他,她主动?亲了他,她是喜欢他的吧?没有很多,也有一点儿吧?
宁十安略一思量,才明白他说什么,方才不就?是情急之?下亲了他一口嘛,他们不是已经荒唐了好几天,这一小口怎么了?有什么值得探究嘛?
宁十安眨眨眼:「怎么了?不能亲么?那以后不亲了。」
青年摁着她腰的手蓦然收紧,宁十安轻唤一声:「捏疼我了!」
沐寻松手,烦闷的闭上眼又睁开:「宁十安!」
宁十安理直气壮:「沐寻,你该不会因为我亲你一口生?气吧?你别?太?离谱,这几日你那样对我……我都没生?气!」
沐寻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明明是想问别?的,他被?她气得头脑昏沉:「宁十安!」
宁十安不服气:「我怎么了?这你也生?气?我以后不亲不就?行了?」
她怎能如是说……沐寻克制着怒气:「我不是……」
「不是就?是要了?」宁十安掂起脚尖,蓦然在他唇上啾了一下,渣男发言,「这样行了吧?不生?气了吧?」
沐寻脑中理智的弦终于崩坏,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几步便将她扔上床,宁十安尖叫着逃跑,被?他拽着脚踝拉到身下。
他扯开自己的束腰,将她乱动?的双腕缠上,眉目冰冷。
「宁十安,你今日要是还能说出话来,算我输。」
宁十安:!
哎,不是,她做错什么了?
「阿寻,阿寻,有话好好说。」宁十安这下慌了,「我捋捋,你是因为亲亲的事?儿生?气么?」
沐寻居高临下的瞧她。
宁十安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应该是吧?那不管你是想要我亲还是不想要我亲,我都同你道歉怎么样?这事?儿是我做的欠妥当,你别?放在心上行么?」
宁十安道完歉,觉着应该安抚的差不多,却?不料沐寻冷笑一声,伸手便掀开了她的衣摆。
宁十安:!!!
·
沐寻到底有多生?气,宁十安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她在他身、下呜呜哭的时候仍不知自己到底哪里惹他了。
她睡了一整天才醒,醒来后发觉自个儿已经被?洗干净且换了一身衣服,仍是他的,大了一圈,她昨日哭喊的过于剧烈,的确说不出话来。
沐寻进来时宁十安瑟缩了一下,一看见他身体的某个部位就?隐隐作痛。
青年走到她身边,伸手替她整理衣领,又将过长的袖子挽了几圈,露出她纤细的手腕,腕间尚有红痕,是束腰勒出的痕迹。
宁十安哀伤的想,说不出话也许不是什么坏事?,这对于她来说可能还是一种保护,至少不会再祸从口中了。
沐寻递来一杯水,宁十安就?着他的手咕嘟咕嘟喝了一半,唇边沾染水渍,沐寻凑上去?,用舌尖卷了去?,又送进她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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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页
宁十安老实了,乖乖同他缠绵。
沐寻亲完她,牵了她的手,「你不是要看看御魂宗出了什么事?儿么?走吧。」
宁十安忙拽住他,唔唔唔的指着自个儿的脖子和手腕,露出的地方皆是红痕,她红着脸摇头。
沐寻抬手拂过,「不是挺好看的?」
哪里好看了,王八蛋!宁十安骂不出来,唔唔唔的直摇头。
「那你要如何?不去?了?」
宁十安翻自个儿兜兜,翻出一罐雪粉,她指指红痕,示意要盖。
沐寻将雪粉扫开:「不行。」
不行你个头啊不行,宁十安气的锤床,她双手翻飞不断比划。
【小王八蛋看看你干的好事?儿,这样子我要怎么出去?见人?我要盖我要盖快点给我盖住!一丝儿也不许露出来!】
沐寻忍着笑:「看不懂。」
宁十安气坏了,将雪粉塞在他掌心,拽着他的手指往自个儿手腕上搁。
沐寻故意道:「什么意思啊,看不明白。」
小王八蛋怎么看不明白?那么聪明分明就?是在骗他!宁十安气鼓了脸,又比划手势骂他。
沐寻懒洋洋:「看不懂。」
宁十安不锤床了改锤沐寻,拳头挥出去?便被?他握在掌心,他俯身凑近她,盯着她气唿唿的眼睛,「亲我一下,我就?给你盖。」
宁十安眼眶蓦然瞪大,旋即唔唔唔的开始骂他,嗓子哑着,骂的含煳不清。
【小王八蛋你就?是要害我,我要是亲了你,你又变着花样欺负我!啊啊啊啊啊,我生?气了,我要咬死你!】
沐寻按下她乱挥的手,侧过脸颊贴近她,轻声道:「想出去?就?快点儿。」
宁十安气鼓鼓,瞪着他思考。
沐寻垂下眼等?待,眼睫轻轻颤动?,表情藏在阴影中,看不分明,只那只攥紧的手泄露了一丝儿情绪。
宁十安没察觉,犹豫再三,轻轻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小口。
青年顿在原地许久没动?,宁十安凑上去?看,他才蓦然起身,不言不语拿过雪粉替她遮盖红痕。
一切准备完毕,两?人出得别?院。
姑娘没心没肺,轻快的行于前。
青年默默跟在她身后,他望着她快活的背影,忽而停下脚步,抬手轻拂她方才亲过的地方。
片刻之?后再抬眼,已红了眼眶。
他揉揉眼睛,跟上愈走愈远的姑娘。
宁十安,我爱死你了,你知道么?
第63章
御魂宗在光佑城东郊的仙山之上,门徒子?弟兴旺,沐寻带着宁十安去往主峰,见众多弟子皆聚集在大殿广场前。
沐寻掐了隐蔽诀,将宁十安笼罩在内,两人混进弟子?中,便见御魂宗的宗主苏珏带着阿拾同对方交谈,而立在她?对面的,正是修真联盟的长老,为首一人戴着面具,宁十安见过?,正是李又澜。
他上次明明被沐寻重?伤,如?今看上去竟恢復如?初。
苏珏是个三十多岁的大美人,眉目英气凌厉,她?拂袖怒道:「要我御魂宗迁址,未免太过?荒谬。」
李又澜道:「晏昭復甦,全修真界都需戒备,你御魂宗地处灵脉,靠近魔域交界,适合建造防御城塞,小小牺牲,有何?不可?」
「小小牺牲?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珏道,「我御魂宗根基在此,御魂池中育有数万魂体,若是迁移,魂体便会彻底消散。」
李又澜不以为意:「本就是已死之人,魄散又如?何??」
「那全是我御魂宗弟子?千辛万苦救助的心怀执念的残魂,岂可令他们遗憾魄散?」
李又澜道:「活人已难顾,更何?况残魂?」
苏珏拒绝:「光佑城中百姓可尽数迁走,但?我御魂宗不行。」
李又澜却道:「光佑城有什么用?我要你御魂宗灵脉。」
李又澜话?音落地,修真联盟修者们霎时爆开灵力?,这分明是强抢,苏珏脸色铁青,亦丝毫不让,场面一时剑拔弩张。
阿拾上前一步,冷声:「诸位莫欺人太甚。」
李又澜扫过?她?:「欺人太甚?我们是为了修真界的未来,难道你们如?此自私自利,任由晏昭血洗灵域?」
阿拾怒道:「你一顶大帽扣下,道貌岸然?的要求别人牺牲才是自私自利吧?」
李又澜道:「这是我掐算的结果,是最好的方法。」
阿拾嗤笑:「最好的方法便是要别人牺牲?」
李又澜只道:「你不懂晏昭。」
阿拾唤出灵剑,厉声道:「你别管我懂不懂晏昭,你今日妄想?欺凌我御魂宗,我绝不会同意。」
李又澜抬手掐诀,被身后?一人按住,是银缎城的祝长生,亦是李又澜的大师兄,只是他现在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他疯魔的师弟。
祝长生拧眉:「贸然?叫别人迁移也并非正义之举吧?」
李又澜反问:「那你有办法对付晏昭?」
祝长生沉默,他见过?晏昭,知道那个男人的可怕之处,他切身体会过?绝望与痛苦,若不是玄无师尊护着,他也活不到今日。
他嘆一口气,放开了手。
李又澜掐诀唤剑,霎时风起云涌,宁十安惊骇的察觉到他的修为比上次更为恐怖。
阿拾眼眸一眯,想?也不想?提剑冲上去,两人这便交上手,剑击之声震痛耳膜,剑芒纷飞摧枯拉朽,弟子?们纷纷后?撤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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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页
屏蔽罩在纷乱剑光下溃散,沐寻与宁十安便露于?人前。
争斗的两人皆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停手,目光震惊的望向两人。
李又澜叫的亲切:「阿寻。」
阿拾咬牙切齿:「沐寻!」
李又澜望向沐寻的目光诡异的慈祥,仿佛他是自己最心爱的弟子?,他殷切道:「阿寻,今日之事,你来决断。」
阿拾瞧见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神色愤怒。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两人身上。
宁十安率先开口:「你自个儿逼人家迁移,叫阿寻做什么决断,坏人都要阿寻来做么?」
沐寻诧异看向宁十安,眼睫轻颤,目光柔软温顺。
李又澜最恨宁十安,他恼道:「就是你坏我好事儿,原本阿寻飞升成神,大有可为,都是因为你!」
「呸,你害阿寻还不够么?」宁十安啐道,「别以为你做的那些破事儿我不知道。」
李又澜气到手抖:「我是为了阿寻好,是为了修真界好。」
宁十安骂道:「别装了,你是为了你自己好吧?胆小鬼!晏昭还未来,就吓破了胆。」
李又澜恨不能上手捏碎她?,但?沐寻护着定然?是不能,于?是他压下怒气,又问沐寻:「阿寻,你最冷静客观,如?今两难,你权衡利弊,可否给出一个答案?」
沐寻最冷静最客观这事儿世人皆知,虽这一点让他显得毫无人情味,但?也正因此不偏不倚,一切以大局为重?,是最公?正之人。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皆落在沐寻身上,无论是修真联盟还是御魂宗,似是他一句话?便能拨动天平。
沐寻淡淡扫过?众人,目光又转回担忧的宁十安身上,他冷漠道:「与我何?干?我只想?同宁姑娘在一起。」
众人皆愣住。
「宁姑娘若住在御魂宗,御魂宗便不能动,宁姑娘若要去远方,我便陪她?去远方,你们打打杀杀,与我何?干?」
众人皆沉默,李又澜震惊到无法言语,许久之后?才气愤的沖宁十安吼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儿,你把他变成什么样了!」
·
宁十安觉着有些好笑,她?同沐寻回了别院,坐在院中的藤椅上,她?伸手勾过?沐寻的脑袋,笑着同他道:「阿寻,你脑袋坏掉了。」
阿寻道:「我从前什么都不想?要,如?今我只想?要你。」
「所以说你脑袋坏掉了。」宁十安敲敲他的脑壳,「阿寻是个笨蛋。」
他蹭了蹭她?的脖颈,毛绒绒的头髮弄的她?痒痒的,他低低地问:「那你要我么?」
宁十安真想?同心碎小狗说我要你的,但?是怎么说啊……阿寻要一直当个笨蛋么?
她?不要阿寻死……阿寻都没有真正活过?……
她?哄他:「阿寻你知道么,绝望之后?便是希望。」
他不管,仰起头,用泛红的黑眼睛望她?,不断地问:「那你要我么?」
宁十安不忍看他,移开视线:「我想?想?,阿寻,让我想?想?。」
到底还有别的办法能让阿寻恢復正常么?宁十安冥思苦想?不知道,眼下要紧的事儿还是李又澜,李又澜没走,而是从修真联盟抽调人手,要逼迫御魂宗的人迁移,时间很仓促……
夜色沉沉,宁十安叫沐寻带她?去找祝长生,这人不坏,兴许有用。
沐寻带着宁十安到了修真联盟暂住的别院,灯火通明,有数人看守,沐寻抱着宁十安几个起落便停在祝长生屋顶。
宁十安悄悄掀开瓦片,便见祝长生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似是有些走神,手指一抖,打翻了墨汁,衣袖瞬间沾染浓墨,他嘆息一声,将衣衫快速除了。
宁十安忽而撇见一点殷红,她?一怔,看得愈加仔细。
沐寻凑上来,闷闷不乐:「你在瞧什么?」
宁十安指指底下,压低声音:「你瞧,他手腕上有枚梅花印记,同初酒、容长青一样。」
沐寻跟着看过?去,的确看到了相同的印记。
宁十安道:「我们去问问他。」她?说罢便一跃而下,毫不犹豫伸手敲门。
祝长生开门见是两人,颇有些惊讶,将他们让进屋内。
宁十安开门见山:「祝道友,你手腕上的梅花印记是什么由来?」
祝长生客气道:「这是我星云宗的印记,凡受过?师尊功法,便会拥有此枚印记。」
原是如?此,怪不得初酒、容长青都有,宁十安又道:「那你知不知道,修真联盟的面具仙君是你的师弟李又澜啊?」
祝长生惊讶道:「不可能,我师弟早已失踪多年,不可能是他。」
宁十安道:「你别回的如?此快,你查验查验再说。」
祝长生不再这个事情上纠结,而是看向两人,犹豫再三,还是道:「宁姑娘可否帮忙?」
「做什么?」
「自然?是御魂宗迁址一事儿。」祝长生扫过?沐寻,又将视线移到宁十安身上,「上仙君所言不虚,我们的确卜卦出了这一劫,而晏昭已经?復甦,不出十日,便会抵达光佑城。」
「光佑城的灵脉能够滋养数万魂体,便可建造上古防御阵法守灵阵,能抵御晏昭的攻势。」祝长生道,「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宁十安问:「数万魂体要如?何??」
祝长生沉默片刻后?道:「数万魂体没了灵脉滋养,自是魂飞魄散。但?倘若放任不管,以后?修真界的魂体将远超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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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页
宁十安默了默,问:「那要我帮什么忙?」
祝长生道:「御魂宗不会让出灵脉,修真联盟势必要同御魂宗交手,不过?落得两败俱伤。其实?上仙君看着强势,亦不想?同自己人对抗,修真联盟与御魂宗皆是对抗晏昭的超强战力?,在这里元气大伤,对大家都不好。」
「所以……」祝长生看向宁十安,「只要沐寻出手……他上次一战后?修为暴涨,御魂宗众人不是他的对手,应是可以兵不刃血夺取灵脉。」
「如?今沐寻不是只听你的么?所以我想?请你说服他……」
宁十安牵着沐寻的手扭头就走:「告辞。」
祝长生目送二人离去,忧心忡忡。
·
宁十安牵着沐寻的手穿过?空旷的广场,气唿唿:「他也不是好东西?,净打你的主意。」
沐寻将她?勾进怀里,揉揉她?的头髮:「别生气。」
让宁十安没想?到的是,晏昭復甦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修真界,第二日,御魂宗来了更多的人。
各大宗门都派了人来,众人分成两派,在御魂大殿为了御魂宗是否迁址一事吵得沸沸扬扬。
宁十安在人群中看到了沐斐,沐斐亦瞧见两人,想?也不想?朝两人走来。
「宁姑娘竟活着?」沐斐惊喜道,「这可太好了,你不知道阿寻为了你如?何?伤心。」
宁十安心虚的避开这个话?题,问他:「关于?迁址一事儿?斐仙君如?何?想??」
沐斐回首看看激烈争吵的众人,嘆息道:「我想?,这事儿只有阿寻可以解决。」
宁十安笑意散去:「你也这样想??」
「晏昭復甦已是定数,御魂宗迁址属实?无奈之举,只能集众人之力?给与补偿,问题在于?数万魂体,灵脉一旦抽取用于?守灵阵,魂体便会彻底消散。」
「但?他们毕竟是有意识的个体,这点儿宁姑娘应该清楚。」
她?当然?清楚,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魂体的帮助。
「他们经?歷苦难留下,心怀巨大的遗憾和执念,没人忍心将他们杀死,但?大局为重?,只能如?此,在场众人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阿寻,他没有感情,不受干扰,他可以轻易穿过?魂体,将灵脉与守灵阵连接。」
宁十安道:「这同杀人有什么分别?他没有感情就可以让他承担这个罪过?么?」
沐斐嘆息道:「其实?若没有宁姑娘,阿寻应当会毫不犹豫的做这件事,他没有感情,亦不会痛苦,是宁姑娘改变了这一切。」
宁十安盯着沐斐,忽而道:「其实?你,根本不在乎阿寻吧。」
沐斐无奈:「宁姑娘怎能这样说,阿寻原本就不需要这些累赘的东西?,他是最接近神的修者,可惜宁姑娘让他成了一个凡人。」
宁十安拉着沐寻转身便走,这傢伙也不是个好人。
她?这时回想?起在沐府的一切,沐斐从未真正关心过?阿寻,他只是将他当成工具,利用他罢了。
这里争吵不休,又希冀阿寻背负一切的人,都不关心阿寻。
没人在乎阿寻。
宁十安拉着沐寻走的飞快,她?脑袋一阵钝痛,有些什么硬挤了进来,她?忽而想?起阿寻最后?是怎么死的了。
第64章
宁十安一直知道沐寻最终会死于反派之手,却不知具体状况,终于?在御魂宗迁址事件焦灼之时,想起了大概。
原本的故事线里没有她,沐寻只是沐寻,没有感情的沐寻。
御魂宗迁址事件中,那时的众人同现在一般争吵不休,有人?支持有人?抗拒,可即便支持的人也不敢直面数万魂体的消亡,承受这滔天的罪孽,他们躲于?人?后,指望有人站出来做这件事。
沐寻于危机之时来到了御魂宗。
在李又澜的精心操纵下,沐寻终于?长成了他想要的模样,大公?无私,不受任何情感负累,是他对?付晏昭最?趁手的工具。
他迫不及待的将沐寻推出?去,要他解决数万魂体,众人?亦察觉到?沐寻是最?合适的人?。
【他不会痛苦,没有牵挂,可以直面数万魂体的执念和遗憾。】
青年也的确如他们所愿,提剑破开阻挠的人?群,冲进了灵脉禁地。
可出?乎李又澜意料的是,第二日青年于?禁地唤他,他来,却见他并未动手,青年同他道,不少魂体已转修鬼道,与?活人?无异,且天赋极高,可一同抵御晏昭,如此牺牲不妥。
他惊讶青年的抗拒,这是他无数次卜卦求来的结果,是最?好的解法,他当着青年的面再?次卜卦,卦象的确显示无解,唯有守灵阵可抵挡晏昭。
他指着结果命令青年抽取灵脉,可青年不肯去,只道,我?认为联合魂体一道抵御晏昭更好。
沐寻是李又澜一手培养,体内有他亲手植入的佛骨,他摒除一切人?为情感,只会做出?他认为最?有利的选择。
李又澜问他,你认为你的决定比我?的卜卦更准?青年不带丝毫情绪的点头,不错,我?认为数万魂体不该就此消亡。
李又澜准备这么多年,做出?那么多荒唐混帐的事儿,都是为了抵御晏昭,他不能功亏一篑,他认为沐寻一定是哪里出?了错,命他执行命令,青年目光茫然一瞬却很快恢復清明,他平静的拒绝,只道,我?认为我?的选择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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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页
李又澜没想到?沐寻关?键时刻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这叫他失望又愤怒,他怒斥道,没有守灵阵,晏昭无人?能挡,届时冲进城中肆意屠杀,数万魂体仍旧会灰飞烟灭。
沐寻却道,兴许会损失惨重,但也可能会活更多人?。
李又澜的方法稳妥,但牺牲大,沐寻的风险高,可能会毁于?一旦,但也可能活更多人?。
李又澜游说沐寻,我?们不能冒险,若赌输,一切将无可挽回,可青年始终坚持己见。
李又澜失望至极,他一手培育的武器终究不堪大用,他原本便留了后手,青年体内的佛骨是他操纵他的利器,他原本想操纵沐寻杀掉魂体,可青年毕竟修为高,难以长时间压制,于?是他将青年困在灵脉入口,自己走进了灵脉深处。
他见数万魂体浮在灵脉上空,用魂力构建出?生前场景,像从前一样活着,他们大多数浑浑噩噩,却也有很多已经凝实魂体,与?活人?无异。
他闯入禁地,那些魂体纷纷向他看来。
他是不忍心的,他有感情,他会痛苦绝望,会自责崩溃,不然也不会需要沐寻,可如今青年不听他的,他只能自己来。
他没有错,也不是故意杀人?,他是为了修真界的未来,他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
他闭上眼,握住发抖的手,穿过密密麻麻的魂体,将灵剑刺入了灵脉。
·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震动,灵脉禁地爆发出?悽厉的惨叫,御魂宗苏珏带着众多弟子冲破修真联盟的防守,冲进灵脉禁地,可为时晚矣,禁地坍塌,无数魂体溃散,宛若地狱。
青年这时挣脱束缚,从漫天破碎的魂体中走出?。
所有人?都看向他。
御魂宗众人?充满愤恨,支持抽取灵脉的修真联盟众人?亦目光惊骇,看向他的眼神如同看向不可名状的怪物。
要青年去杀人?的是他们,他真做了,他们又接受不了,委实荒谬可笑。
青年被?众人?围在中间,气氛凝重萧杀。
苏珏眉眼含霜,气到?发抖,质问他是否杀了众多生魂。
青年神情平淡,他知道做这件事的人?不会被?众人?接受,而他独来独往,无法统领众人?,亦不知守灵阵布法,抵御晏昭需要李又澜,他不能失去威信。
于?是他道,是我?。
苏珏长剑刺来,他没躲,长剑透胸而过。
·
李又澜拦住暴怒的反对?者,将受伤的沐寻带回住处,青年衣衫染血,只简单止血,吞吃丹药,便同他商议后续事宜。
他情绪稳定,不需要安抚与?解释,他知道生魂消散,只有布守灵阵一条路,他不会责怪,他只会继续寻找更好的解决方法。
李又澜些许安慰,数万生魂在他身边溃散,大量执念与?怨气冲击他的灵府,令他心神溃散,沐寻便耗费灵力为他疏导,将执念与?怨气引至自己体内。
如今他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懂守灵阵且能指挥修真联盟的人?。
后来的事儿便如李又澜预测那般,晏昭于?数日后浩浩荡荡向御魂宗杀来,城中百姓已撤回安全地带,众人?于?守灵阵中与?晏昭战斗,真抵挡住了他的攻势。
可惜好景不长,在魔域大军源源不断的支援下,守灵阵还?是被?攻破了阵眼,一时死伤惨重,众人?纷纷后撤。
众人?撤退至银缎城,得片刻喘息,议事大殿復盘之时,当时的反对?者纷纷站出?来指责沐寻毁了灵脉,杀死数万生魂,倘若不是如此,加上生魂的力量,兴许和晏昭还?有一战之力。
一时间审判之声愈烈。
青年立于?大殿高大的门前,光线汹涌,他的身影模煳不清。
有人?大喊:「你应当承担杀人?罪责,你是修真界的罪人?。」
众人?激烈应和,先前的支持者沉默不语,无一人?替他说话?。
青年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中,并不解释,只丢下一句:「他来了,起守灵阵,我?去拦住他。」
众人?神色陡然变幻,咬牙道:「你是该赎罪。」
·
青年临行前去了难民营,乱糟糟一片哀嚎哭声,尚未靠近便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脏兮兮的小姑娘额头流血,跌坐在泥潭里发愣,混乱的人?群没能注意到?她,她仓惶一会儿安静下来,开始捏手中的泥水玩。
青年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他不知想起谁,满目哀伤。
他下意识的想取出?什么哄她,却摸来摸去摸了个空,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有一只布老虎。
小姑娘抬眼望他,瞧见他胸口印出?的血渍,问他,哥哥,你也受伤了么?
他伸手擦掉她额上的血,餵她吃了一颗止血丹。
你会好的,他揉揉她的脑袋。
那你呢?小姑娘问。
他?他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他活着死了没什么所谓吧?
看着小姑娘担忧的目光,从来无法体会别人?心情的他这时忽而想撒一个谎。
于?是他道,我?也会好的。
·
他没有好,他死在了银缎城外,晏昭手下。
他成功给众人?争取时间,布好守灵阵,等来了支援。
晏昭的魔域大军在光佑城亦损失不轻,见短时间无法攻破银缎城,退至光佑城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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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页
众人?迎来短暂的胜利,欢唿雀跃。
无人?在意他曝尸荒野。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应当赎罪。】
【没事儿,埋不埋的,他也不在意。】
【他没有痛苦,没有牵挂,也没有怨恨,他不会怪我?们的。】
·
宁十安按住头痛的脑袋,青年俯身望她:「怎么了?不舒服么?」
宁十安回过神,视线掠过他的胸口,干干净净,没有血渍,她蓦然搂住他,还?好一切尚未发生。
青年在她抱上来的一瞬瞪大瞳孔,他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喜悦从胸腔漫上来,他反手抱住她。
宁十安抱了会儿,情绪缓和下来,她拽着他的衣领叫他低下来些,轻轻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
她盯着青年漆黑温柔的眼睛,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你会好的,阿寻。」
第65章
宁十安知道李又澜被阿寻拒绝后会来找她,但没想?到那么快。
夜半酣睡之时蓦然惊醒,再?瞧身边沐寻,闭着双眼?唿吸均匀,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她便知道,李又?澜来了,他能?通过佛骨压制沐寻。
宁十安将被角掖好,起身开门来到外院,便见一人背对着她立在院中。
宁十安道:「找我?」
那人转过身,正是戴着面具的李又?澜。
李又?澜布满血丝的眼?从面具空洞处望出来,声音干哑:「宁姑娘,我?卜一卦你瞧瞧。」
宁十安知道他要卜什么,拒绝:「不必,我?不会同意你的做法,也不会叫阿寻抽取灵脉。」
李又?澜神色扭曲,阴沉的盯着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我?自然知道。」
「你不知道,你在害死所有人。」
宁十安冷笑:「是你害死所有人还是我?害死所有人?」
李又?澜听不进她的话,呵斥道:「你不懂晏昭,除了守灵阵,没什么可以阻止他。」
「若守灵阵行不通呢?」
「我?研究这么多年,就是为了阻挡晏昭,守灵阵不可能?行不通,这是唯一的方?法。」李又?澜陷入魔怔,忽而恶狠狠的瞪向宁十安,「是你坏事,是你毁了阿寻,毁了修真界。」他话音刚落,人便出现在她身边,蓦然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用?力之大,几乎将她提起来。
「你现在让阿寻抽取灵脉。」
宁十安脸颊涨红,她挣扎道:「不可能?。」
李又?澜手指用?力,宁十安唿吸立刻急促起来,房内忽而传来细微动静,李又?澜眼?眸一眯,带着宁十安便向远处遁去。
宁十安心头一跳,这个方?向,是灵脉禁地。
果然如她所猜测,李又?澜带着她直接冲进了御魂宗的包围圈,他不再?遮掩修为,瞬间将众人逼退,在众人兵荒马乱之时,抓着宁十安闯进了灵脉禁地中。
他飞快在入口处布下小型守灵阵,用?来拖延时间,随后掐着宁十安的脖子胁迫她进入内里。
灵脉若银河,贯穿了整个禁地,无数魂体悬浮其?上,在魂力编制的梦境中酣睡。
李又?澜将宁十安甩向一旁,宁十安跌坐在地,捂着喉咙剧烈咳嗽。
李又?澜拔出灵剑,走进宁十安,长剑点?着她的脖颈:「既然你不肯帮忙,那便死吧,你死了他就听我?的。」
宁十安是想?死遁,但不想?真死,这傢伙疯魔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于是她道:「李又?澜,你为何要一错再?错?」
戴着面具的男人手指一顿,剑尖划破了她的皮肤,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宁十安不管,接着道:「你当年送不出信,不是你的错,但你现在入魔至深,一意孤行,却是你的错。」
男人冷声道:「我?没错,守灵阵是唯一的解法,你莫要再?废口舌。」
「若你的守灵阵无法抵抗晏昭呢?」
「那便是修真界的劫数。」
这傢伙油盐不进,宁十安无可奈何,大声道:「你师尊当年护你救你,最后身陨,你对得起他么?」
长剑往前深入半分,刺痛让宁十安拧起眉。
李又?澜不再?说话,抬起灵剑便朝宁十安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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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失败】
【读档中……】
【读档完成】
【已回溯】
宁十安唿吸困难,这才发现自己被李又?澜掐着脖子推进了灵脉禁地,再?联繫方?才脑海中的系统音,她意识到重来了。
为何会重来?对了,方?才李又?澜抬剑刺了她,她死了,所以任务失败,任务失败自然重新回溯。
李又?澜将她甩在一旁,喉咙陡然放松的压力让她剧烈咳嗽起来。
脖颈蓦然一寒,剑尖已经戳进了她脆弱的皮肤中,李又?澜愤恨道:「既然你不肯帮忙,那便死吧,你死了他就听我?的。」
生死存亡,宁十安飞快想?办法,方?才那套说辞没用?,得说些别的拖延时间,于是她道:「李又?澜,我?可以帮你,我?让沐寻来。」
李又?澜松开手中剑,嗤道:「有感情的人果然轻易就会被胁迫。」
这混蛋!还不是你胁迫的!但宁十安知道不能?与?他硬碰硬,便道:「那你先?放我?走。」
李又?澜走到她身边,冷笑:「你去见了阿寻,若你反悔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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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页
宁十安张口就来:「我?答应你了,不会反悔。」
李又?澜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漆黑的药丸:「我?信不过你,还是抹去你的神识,让我?来操控比较好。」
宁十安眼?睛瞬间瞪的熘圆,这老混蛋心眼?真多,这玩意儿?吃了她哪里还有命活?她挣扎后退,被他捏住脸颊,漆黑的药丸被塞进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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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失败】
【读档中……】
【读档完成】
【已回溯】
宁十安被突兀甩开,揉着喉咙咳了片刻,果然那黑色药丸不是好东西,吃了就死,这傢伙根本还是要杀她,不答应死,答应也会死,这可要怎么办?
「既然你不肯帮忙,那便死吧,你死了他就听我?的。」
长剑再?次袭来,宁十安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故意道:「李又?澜,你信送到了么?」
李又?澜只道:「说这些没用?的话就能?拖延时间了么?」
宁十安颇觉奇怪,李又?澜是因为送信入魔,她旧事重提,他情绪应当更激烈才对,这般冷静委实怪异。
宁十安盯着他的脸,又?狐疑的打?量他,他宽大的袖口掩着手腕,她忽然想?起什么,避开剑锋勐然朝他冲去,伸手扯开了他的衣袖,她扫过他干净的手指与?手腕,勐然意识到什么。
而她这莽撞的行为也为自己带来了灭顶之灾,长剑毫不留情的朝她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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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失败】
【读档中……】
【读档完成】
【已回溯】
宁十安再?次回溯了,在剧烈咳嗽后喉咙的刺痛感减弱了许多,她方?才是故意的,反正她也不会真正死去,甚至痛感都轻微,她就想?确认一件事。
在长剑再?次顶到她咽喉时,她看向李又?澜,冷声道:「你不是李又?澜。」
戴着面具的男人手一顿,沉默不语的盯着她。
宁十安大声道:「没错吧,玄无尊者。」
男人冷哼一声,没有否认。
宁十安确认了,这人果然是玄无,她先?前从祝长生那里得知,玄无尊者的弟子身上有梅花印记,初酒、容长青、祝长生都有,都在手指手腕上,那李又?澜应当也有,她方?才就是去确认这件事,她扯开他的衣袖,发现上面空空如也。
对当年灭城事件清楚的只有星云宗众人,她又?想?起初酒对男人的态度,恭敬依赖唯命是从,初酒是恨着李又?澜的,所以这人只能?是他的师尊玄无。
玄无并非因送信入魔,而是怪自己不能?洞悉人性,他不怪李又?澜,只恨自己未能?提前预料这令人痛惜的结局。
他为救众人入魔,一心想?要能?抵御晏昭的完美利器,所以才四处寻找适合的人,最终选中了沐寻。
宁十安既知他是玄无,便道:「你既选了阿寻,他又?是你最完美的作品,那你应当相信他的判断。」
玄无沉默不语。
宁十安见有希望,继续道:「我?不会左右阿寻的判断,你也不要强加你的想?法给他,让他来做抉择如何?」
玄无挣扎道:「我?的卜卦结果……」
宁十安打?断:「你的卜卦结果是天意,沐寻是你一手培养,他才是你的意志,你连自己都不信,要信天意?」
这话成功打?动了玄无,他手中灵剑陡然坠落,语气疲惫:「好,便信你一次。」
宁十安摸摸脖子,终于死里逃生,她松了一口气正欲出灵脉,一人却击破守灵阵沖了进来。
宁十安看的清楚,正是沐寻,沐寻一个闪身到了她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宁十安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紧张。
「阿寻,对面这位是星云宗宗主玄无尊者。」
沐寻冷眸扫去,并不在乎。
玄无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沐寻身上,看向他的目光总是诡异的殷切,他声音发抖的问:「阿寻,御魂宗迁址一事,你如何看?」
沐寻进入灵脉,自然也看到悬浮于上的魂体,他道:「我?认为应当与?生魂一道抵御晏昭。」
玄无得到答案,神色悽惶,他欲言又?止,几番犹豫,最终颓然道:「好,我?信你。」
一场危机解除,宁十安死去活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三?人走出灵脉,在御魂宗众人的怒目而视中离开禁地。
宁十安同沐寻往别院去,青年歉疚道:「抱歉,我?来晚了。」
宁十安安慰:「不晚不晚,你来的正好。」
沐寻抿唇,用?湿漉漉的眼?睛望她。
宁十安顶不住,哄他:「我?不是好好的么?一点?儿?伤都没有。」
青年伸手按在她脖颈上,指腹沾染了一丝儿?红色,垂下眼?睫:「都是因为我?。」
宁十安虽死了几次,但并无痛感,是以没受苦,她拍拍他的胸口,原本想?说别难过,却见青年本能?的皱了一下眉。
宁十安手指一顿,察觉出不对,她伸手扯开他的衣衫,发觉他胸口平整,并未受伤,疑惑的问道:「你躲什么?」
沐寻道:「你知道的,先?前这里受过伤,所以……」
那都多久以前了?更何况他很能?忍痛,除非这里近期受过伤。
宁十安瞳孔一缩,忽而想?到了某种可能?,她佯装镇定?的道:「阿寻你一定?听到了吧?我?同李又?澜提起送信的事儿?,他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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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页
青年轻轻「嗯」了一声。
宁十安豁然停下脚步,转向他:「可是阿寻,那是第?一次循环的事儿?,你怎么听得到呢?」
青年一滞。
宁十安这才想?起他曾问过她,他是不是她的攻略任务,结合如今的事儿?,她才确认,他已经可以看到一切,他正与?她经歷完整的循环。
方?才她所经歷的一切,他同样记得,他打?破玄无的压制,四次来到灵脉禁地前,只是前三?次未能?来得及救她,但他知道救她的方?式,他知道如何开启新的循环。
所以……她丝毫没有痛感的死去……其?实是……
微风吹过漆黑小径,花木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宁十安轻声问:「阿寻,在玄无杀我?之前,你死了三?次对么?」
青年不语。
宁十安手指覆上他的胸口,低声道:「这里是么?用?什么?拍卖行那把雕花匕首?」
青年握住她的手,艰难道:「十安……」
「若我?一直想?不出法子,你要一直自杀么?」
青年垂眸看她,不假思?索便给出答案。
「嗯。」
第66章
修真联盟与御魂宗上下都在修建防御工事,守灵阵不能起,但大?威能防御阵法依然?可以起到一定作用。
沐寻前去帮忙,宁十安独自去了灵脉禁地,她对魂体很感兴趣。
靠近禁地入口时,见阿拾正在灵脉前同强大的魂体沟通着什么,宁十安不欲打?扰,离开?时被阿拾叫住。
「宁姐姐来?。」
宁十安走进灵力充沛的禁地,好奇的望向漂浮在阿寻身后的魂体,「你?这?是?」
阿拾道:「我们可以藉助魂体的力量提升修为,但同时也?会?承担魂体的执念,所以并不能藉助太多,增强有?限,我在想办法承受更多,这?样才可以抵御晏昭的进攻。」
宁十安想起来?了,她在阿拾编纂的御魂心法上看过,这?是御魂宗的修行方?式。
「但魂体的执念通常剧烈而强大?,承受的多了便会?精神错乱。」宁十安担忧道,「阿拾莫逞强。」
「我知道了,姐姐帮我护法行么?莫叫旁人闯进来?。」
宁十安答应下来?,便见阿拾走向一位捂脸哭泣的魂体,是个姑娘,不知道经歷了什么伤心事儿,魂体异常强大?,情绪却及其不稳定。
阿拾问:「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哭的几乎厥过去,断断续续道:「思语。」
阿拾掐诀,掌心微光闪烁,她用手指轻轻触碰思语,女?孩儿的痛苦似是被缓解,哭泣声渐弱,阿拾的修为开?始明显攀升,但情绪逐渐不稳,很快,她眼眶中蓄满泪水,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不过几息,哭泣的魂魄安静下来?,嚎啕大?哭的人变成了阿拾,思语漂浮在阿拾身旁,口里道:「别哭啦,有?什么好?伤心的。」
宁十安哭笑不得,阿拾很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宁十安见情况不对,忙上前安慰,刚走到阿拾身前,姑娘勐然?扑进她怀里,紧紧的搂住她的脖颈,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宁十安哄道:「没事啦。」
阿拾边哭边说胡话:「你?怎么能离开?我,你?明明答应我要?一直陪着我。」
这?应当是思语的执念影响了阿拾,宁十安从话语中猜测可能是情感纠葛,她想了想,同阿拾道:「莫伤心了,我不是回来?了么,以后都会?陪着你?的。」
这?话打?动了阿拾,她哭泣声减弱,宁十安又哄了哄,阿拾终于平静下来?,她擦擦眼泪,松开?宁十安。
「抱歉啊宁姐姐,方?才受到执念影响,现在好?了。」
宁十安想这?事儿的确兇险,每个人死去的原因不同,执念也?不同,数个执念纠缠在一起,人定然?会?疯的。
她担忧道:「阿拾,要?不就这?样吧。」
阿拾笑:「不碍事,只是看上去兇险,及时纾解便好?。」
「那你?千万小心,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记得来?找我。」
阿拾笑着点头,刚哭过的眼睛微微红肿。
·
距离晏昭抵达还?有?五日,光佑城的百姓在修士的护送下迁出一半,防御法阵亦围绕外城墙布下。
入夜城中灯火通明,每个人都焦急忙碌。
宁十安裹着毯子坐在院中藤椅上等沐寻,等着等着昏昏欲睡,忽而被人抱进怀里,嗅着来?人衣襟上熟悉的味道,她模模煳煳往他怀里钻,含煳的叫「阿寻」。
沐寻抱着她在藤椅上坐下,低声问:「怎么睡在这?里?」
宁十安蹭蹭他的脖颈,软乎乎道:「等你?。」
沐寻唇角忍不住扬起,他捏着她的脸颊叫她抬起头,夜风下,她漂亮的小脸软糯白净,嘟起的红唇叫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拨开?姑娘凌乱的髮丝,俯身去亲她,就在要?碰到的一瞬,忽有?人在别院入口道:「宁姑娘。」
宁十安立刻清醒,她瞬间坐直,险些撞到青年的下巴,她探出脑袋一瞧,发现竟是苏珏,御魂宗宗主。
她当即跳起来?,慌忙上前问:「前辈,找我何事?」
苏珏立在树影中,神色恍惚,宁十安又唤了她,她才回过神,疲惫道:「宁姑娘,帮我劝劝阿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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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页
「阿拾怎么了?」
「阿拾将自己关在灵脉,接连数日强行御魂,这?样下去不到晏昭来?,她便会?彻底疯了。」苏珏嘆息,「我劝她也?不听?,还?将入口封锁,我只能来?找你?碰碰运气。」
阿拾一直待宁十安不错,宁十安满口答应,立刻跟着苏珏走,沐寻怀里姑娘没了,失望溢于言表,幽怨的跟上。
三人到达灵脉,只见乱石坠落,将入口堵的严严实实。
苏珏起风诀,试图移开?乱石,可看似混乱的石块居然?嵌入阵法,阿拾这?几日修为攀升,布下的阵法竟连苏珏也?无法撼动。
苏珏气道:「阿拾,你?莫胡闹,出来?。」
内里传来?阿拾气、喘的声音:「师尊,我可以。」
「别说胡话,给我出来?。」
「只要?我成功,晏昭亦不是我的对手,危机便可解。」
「阿拾听?话,你?应当知道自己不能承受过多执念,有?些事儿强求不来?,你?该懂的。」
阿拾不肯听?,倔强道:「我偏要?试。」
苏珏无奈的转向宁十安,宁十安开?口劝:「阿拾,我知道你?为了大?家,一片好?心,但也?要?量力而为,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大?家考虑,若这?个节骨眼你?出了状况,我们要?如何抵抗晏昭?」
「宁姐姐?」阿拾略显惊讶,但很快平静下来?,「我有?分寸,我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苏珏烦闷不已,御魂宗尚有?事情需要?她处理,她只得道:「宁姑娘,阿拾便拜託你?了。」
宁十安保证:「前辈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阿拾。」
苏珏离去后,宁十安问沐寻:「你?能打?开?入口么?」
沐寻亦捏个风诀,狂风在他掌心迅速成型,所过之处,草木石块皆被掀开?,很快清理出一条通道。
两?人顺着通道进入灵脉,入口处皆是剑痕,一个女?孩儿漂浮在灵脉上,情绪稳定的看着两?人。
宁十安认得她,叫思语,便问:「瞧见阿拾了么?」
思语抬手指向深处:「在里面发疯。」
沐寻视线在思语身上转一圈又看向宁十安,宁十安便将之前阿拾与思语的事儿同他粗略说过,交谈间两?人已到深处。
阿拾指尖触碰灵体,正在源源不断地吸收魂力,但双眼布满血丝,神色混乱,显然?已到极限,宁十安立刻上前将她扯开?。
阿拾戾气陡然?上涨,抬手举剑,在看清宁十安的一瞬顿住,她挣扎片刻恢復一丝儿清明,叫着宁姐姐。
「何故不听?劝?」宁十安头痛,「你?该知道这?事儿风险有?多高。」
「我知道,但我非做不可。」
非做不可的后果就是走火入魔,宁十安没想到这?姑娘如此倔强,正要?耐着性子再劝,沐寻忽而道:「不自量力。」
阿拾瞪向他,戾气瀰漫:「与你?何干?」
沐寻冷声:「别做这?些多余的事儿麻烦十安。」
「到底是谁麻烦宁姐姐?」阿拾嗤笑,「沐寻,你?好?到哪儿去?」
沐寻眸色陡然?一沉。
阿拾偏过头,嘲弄:「宁姐姐都躲到我御魂宗来?,你?还?追着不放,到底是谁麻烦?更何况,比起我来?你?更难相处吧?」
沐寻抿唇,将视线转向宁十安:「你?认为呢?」
宁十安转移话题:「我认为阿拾应当停止危险行为,现在就同我们出去。」
「不是问这?个。」沐寻原本就想知道她如何想,她一直藏着掖着,叫他患得患失,他直截了当,「我麻烦么?你?想同我在一起么?」
宁十安因任务未完成无法回答,支支吾吾:「先不说这?个,阿拾,你?别胡闹了……」
沐寻眉眼一压:「宁十安!」
「嗯?」宁十安心虚的不看他,「阿寻,要?不你?先回去?」
沐寻气的拂袖便走,宁十安丝毫不体谅别人心情,还?在后面同他笑眯眯的招手:「阿寻,早些休息。」
沐寻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愤懑离开?,身后又传来?姑娘劝诫阿拾的细语。
·
沐寻在院中等了一夜,宁十安始终未归,待沐寻去光佑城辅助修建防御阵法回来?,她仍无踪迹,他便又去灵脉禁地寻她。
思语漂浮在入口处,见他来?,抬手指指深处。
沐寻靠近时便听?见宁十安劝告的声音,他没直接进去,倚在岩壁上冷眼瞧了会?儿。
阿拾分明已是强弩之末,却还?强撑着吸取魂力,在他看来?愚蠢至极,她到底为什么?为了抵御晏昭?可她御魂成功的可能性及其微茫,这?样赌命有?什么意义?愚蠢、顽固、害人害己。
十安那么聪明,看不出来?么?为何还?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就因为她不是为了自己?即便是为别人,也?应该採用正确的做法,而不是孤注一掷。
就在阿拾吸取魂力的当口,她忽而痛苦的抽搐起来?,再抬眼,清明已经消失,狠厉与杀意取而代之,她踉跄的离开?身边虚弱的魂体,闷头去寻下一个,宁十安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阿拾全身的毛髮陡然?间竖起,手中长剑毫不犹豫朝两?人交握处斩来?。
沐寻神色一凛,闪身出现在两?人中间,起盾诀隔开?灵剑,再将宁十安一把?拽到身后,一掌朝阿拾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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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页
阿拾迅速后退,沐寻还?要?动手,宁十安忙拦住,劝道:「阿寻别。」
他怒火中烧:「她方?才要?杀了你?。」
宁十安拽住他的袖子,阻止他动手,「你?误会?了,阿拾没有?要?杀我,她是要?斩断自己的手。」
沐寻气到无法言语,他缓了片刻才道:「她分明是要?杀你?,你?信她都不信我?」
姑娘赔着笑脸哄:「阿寻莫气,我信你?的,但阿拾真的不会?伤害我,你?误会?了。」
「我亲眼所见如何误会??」
阿拾这?时恢復了理智,她懒洋洋扫过他:「你?亲眼所见?你?见到我要?杀宁姐姐了?我根本不可能伤害她,别在因为你?那奇怪的占有?欲疑神疑鬼了。」
奇怪的占有?欲?他喜欢十安,想保护她,想同她在一起,怎么是奇怪的占有?欲?他转向宁十安。
姑娘立刻瞪了一眼阿拾,斥道:「莫胡说,别再气阿寻了。」
阿拾抿抿红唇,不服气的闭嘴,眼神仍恶狠狠地瞪向他。
姑娘又来?哄他:「阿寻你?很好?,我知道你?担心我,不会?有?事儿的你?放心,你?先回去,我劝好?阿拾就去找你?。」
又要?赶他走,嘴上说着他很好?,但从来?选别人,从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会?转移话题敷衍了事,他愈来?愈烦闷,沉甸甸的情绪死死将他往下拽,他无法思考,满脑子都是宁十安。
第67章
黑暗的思绪汹涌着将沐寻淹没,姑娘同他说?的话他渐渐听不清,手无意识伸出,死死握住她的腕。
姑娘面色苍白,张开口说?着?什么,他看不明白?,只想?将她带走,他俯身去抱她,一道剑斩在他手腕处落下,他本能松开手后退。
周遭的声音陡然灌进耳中,意识终于回拢,他这才恍然察觉自己做了什么,姑娘手腕上浮现扭曲红痕,那是他方才用力的结果。
阿拾怒气沖沖用剑指向他:「沐寻,你在做什么?」
他慌乱不堪,忙同姑娘道:「对不……」
姑娘却贴近他身侧,担忧的看向他的眼睛:「阿寻,你还?好么?」
他有些?发愣,磕磕绊绊道:「你、你的手……」
「哦,没关系,倒是你……」姑娘仔细打量他,神色忧虑,「你方才?怎么了?现在还?好么?」
「我?没事。」他忽而不敢看她,丢下一句「我?先回去」狼狈离开。
他一直走出灵脉才?停下,天色已晚,四处燃起灯火,弟子们?步履匆匆。
他穿过灯火树影,明暗交割,他看见自己被光线切割成纷乱的模样,他想?起阿拾嘲弄的说?,沐寻,你好到哪里去?
他的确没有更好,他孤僻、冷漠、神经质,他方才?甚至失控,他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他满脑子都是宁十安,想?到发疯,他一面克制自己不要?逼迫她,一面又想?将她困在身边。
他又开始走在悬崖钢丝之上,两边拉扯,摇摇欲坠。
从前便是如此,在杀人?毁灭与理智之间摇摆,费劲心力控制自己,如今坠入新?的困境,想?拥有宁十安,无论她愿不愿意。
他还?病着?,且病的更重了。
他踉跄前行,与前方一人?擦肩而过,那人?惊诧望他,旋即伸手相扶。
戴着?面具,是玄无,他避开伸过来的手,不欲与他多言。
玄无看向他身后,疑惑:「怎不见宁姑娘?」
这话令他愈加烦闷,冷道:「与你无关。」
玄无笑:「宁姑娘不理你,同我?发什么脾气?」
沐寻不应他,往别?院去,玄无跟上来,故意道:「她同别?人?在一起?林不然?」
沐寻停下脚步,抬手唤剑,玄无摁住,「不用发这么大脾气吧?我?利用你,宁十安也利用你,她比我?又好多少?」
灵剑铿然出鞘,一剑削向玄无脖颈,他惊骇后退,口里仍道:「阿寻,倘若宁姑娘真?心喜欢你,又怎会忽冷忽热,叫你如此不安?」
「她接近你一定有她的目的,你莫叫她骗了。」
他知道她有目的,一切都是因为她那个任务,她接近他,原本就不是爱慕喜欢。
玄无还?要?再说?,沐寻灵剑上挑,剑尖划过面具系带,玄无遮挡的面容陡然显露。
玄无起先有些?惊慌,随后放弃挣扎,似笑非笑地望向他。
沐寻收起灵剑,望见那张脸,平静道:「她同你不一样,阿斐。」
面具下的脸正同沐斐一模一样,连那惯常温和的笑都不差分毫,「你知道是我??」
「是你自己说?的,没有目的,没人?愿意长时间与我?相处。」沐寻垂眼,看不出情绪,「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唯二与他相处时日长的人?,一个是阿斐,一个是十安,十安的目的他已经知道,攻略他能够获得报酬,而阿斐是个例外,替他解决很多麻烦,却从不抱怨,也不要?求回报,像是对他了如指掌,这样想?来,除了玄无再无他人?。
「这便说?的通,为何初酒不反抗跟我?们?回沐府,又在你亲手将他关进地牢后轻易逃脱,还?偷出佛骨惹出事端。」沐寻淡声道,「是因为你不想?我?被十安影响,想?用佛骨清除我?的动摇。」
既已被拆穿,沐斐不再掩饰:「不错,你是我?最在意的人?,我?怎会让你脱离我?的掌控,但无论如何,我?替你解决了无数麻烦,也保护了你这么多年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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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页
沐寻冷漠的看向他:「又如何?」
沐斐一怔,忽而笑出声:「我?真?是蠢,是我?抹去你的感情,又同你说?这些?话,不过阿寻,你应当想?得明白?,在谎言中找真?心比我?还?要?蠢。」
沐寻只道:「她同你不一样。」
「都是利用,到底哪里不一样?」
沐寻转身离去,声音从夜风中传来。
「她骗我?我?也愿意。」
·
他知道与宁十安重逢后自己没有变好,反而更糟糕,从前他漠视所有人?,如今他只在乎宁十安。
他还?病着?,且病的更重。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人?会给别?人?添麻烦,不喜欢他,远离他都是应该的。
但他喜欢宁十安,他喜欢,她便不能离开,哪怕不情愿,也要?同他在一起。
他坐在院中等她,直至深夜,她的身影终于出现。
宁十安走上前,因着?他方才?的失控表现,打量他的神色,温声问:「阿寻,你在等我??」
他扣着?她的腰将她按进怀里,捏着?她的下巴亲她,她往后躲,他便更进一步,将她纤细的身躯紧紧揉进怀里,她很快气喘吁吁,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叫他停下。
他盯着?她的眼睛,咬着?她的耳垂问:「怎么?」
姑娘微微发抖,低声道:「阿寻,你不对劲。」
他一直都不对劲,他不回应,扯开她的束腰,剥开衣襟,从脖颈往下吻。
宁十安本能的颤动,近日沐寻很不对劲,先前的他根本不会因为阿拾的事儿生气,他戾气更重了。
「阿寻,你还?好么?」
他在她雪白?的皮肤上落下红痕,扣着?她的腰稍一用力,便叫她跨坐在自己膝上。
宁十安微有些?惊慌,她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同他……
「阿寻,别?……」
他俯首看她泛红的眼,问道:「宁十安,你喜欢我?么?」
姑娘又浮现出那种左右为难的表情,他知道是因为那个任务,她接近他从来就不纯粹,她可以今日说?爱他,明日就同林不然远走高飞。
但她现在连撒谎说?爱他都不愿意了……
他便又问了一遍:「宁十安,你喜欢我?么?」
夜风微凉,姑娘纤细的身体微微发抖,她盯着?他的眼睛,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咬牙道:「沐寻,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同你在一起。」
他知道的,刚与她重逢时她就常这样说?,他不敢听,于是想?方设法打断她,如今听到,仍旧冲击。
姑娘说?完便打量他的神情,不知道是怕他受伤还?是希望他受伤,他与她视线撞上,她便立刻又补了一句:「你不过是我?的任务工具,我?从未对你动过真?心。」
她许是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说?完后闭眼,本能的瑟缩,他低头吻她的唇,她睁开眼,恼怒的推开他:「阿寻,我?说?的话你没听见么?」
他淡声道:「听见了。」
她黑色的眼睛睁圆:「我?说?我?根本没喜欢过你,你听不懂么?你别?缠着?我?了行么?」
他俯身又去亲她,她勐然推开他,恼道:「阿寻!」
他伸手扣住她的脑袋,将挣扎的她用力按向自己,撬开她喋喋不休的口,将她的咒骂全堵进口中。
他故意亲了很久,他看见她眼中的湿意和求饶,他佯装不知,一直到她虚弱,才?肯放过。
姑娘伏在他怀中喘、息,纤细柔软的嵴背微微起伏,像只白?色的幼猫。
他捞起她的小?脸,她用湿漉漉的眼睛望他,绝望道:「阿寻,你到底怎样才?肯信我?不喜欢你?」
她为了告诉他这件事真?是煞费苦心……
他怎能不知道,他这样的人?,的确不配她喜欢,他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拨开她纷乱的发,低声道:「我?知道。」
姑娘一惊,瞳孔瞬间瞪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你是为了利用我?。」他缓慢道,「我?也知道你一直想?走。」
姑娘惊讶中甚至多出了一份欢喜,她鼓励的看着?他,「对对对,还?有呢?你伤心么?」
她的表情刺痛了他,伤心?他不是一直在伤心么?
她高兴的甚至往他怀里钻了钻,贴近打量他:「伤心欲绝么?痛苦么?身体里有没有涌动愤怒的力量?」
她怎能如此高兴……他气地说?不出话……
见他没反应,姑娘逐渐失望,伸手戳着?他的胸膛,大声道:「被人?利用都不生气么?你那么爱我?,结果发现我?是骗子怎能不愤怒?你到底行不行?」
他沉默不语。
姑娘愈加火大:「沐寻,你听见没有?我?说?我?不……」
他攥住她的手,低声打断:「宁十安,这样也不行么?」
姑娘一怔。
他看向她:「不生气也不行么?不用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也不行么?」
姑娘表情错愕,神色是他看不懂的复杂,她挣扎良久,还?是咬牙道:「但我?喜欢别?人?,我?想?同别?人?在一起。」
他的思绪被一团黑雾侵蚀,他被失去她的恐惧包围,他得不到她的爱与承诺,甚至她还?想?要?离开……
他妥协低语:「只要?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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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页
姑娘愤怒打断:「沐寻。」
他闭口不言。
她揪起他的衣领,恨铁不成钢:「阿寻,你怎能如此!」
他生不起反抗的力气,那些?愤怒与委屈也全都消散,他将她抱进怀里。
「我?不管。」
第68章
宁十安觉着沐寻被自己玩坏了,他?情绪愈加内敛,多重的言辞都能接受,允许她对他?做任何事儿,除了离开。就连死遁也?不可能,这傢伙已经掌握了重启循环的方式,她要是死遁,他?绝对自杀。
似乎已经无计可施了……
距离晏昭抵达还有五日,阿寻不突破缺陷,便会?死于晏昭之手,可她已经没有办法让他突破了。
宁十安很烦闷,青年望过来的眼神沉寂又可怜。
她想她已经尽力了,倘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痛彻心?扉,那干脆破罐子破摔好了,至少不让他?难受,于是她用脑袋蹭蹭他?的下巴,待他?看过来时?道:「阿寻,我先前是骗你的,我喜欢你。」
青年的神色毫无波澜,「哦。」
宁十安惊道:「阿寻,你听?清了么?我说我喜欢你。」
「听?清了。」青年平静的望向她,「换新策略了?」
宁十安急了:「我不是……」
青年伸手捂住她的口:「没事儿,都行。」
宁十安:……
·
宁十安搞砸了,阿寻对她完全丢失信任,一切都陷入僵局。
白日里阿寻去光佑城协助,她伸手拽住他?,试图解释自己的混乱行为?。
「阿寻,我真的喜欢你,一开始的确抱有目的,但相处时?日长了,我早就……」
青年俯身下来亲她,扣着她的手将她按在薄薄的门板上,勾着她同他?缠绵,片刻后松开她,只道:「我知道了。」
语气淡漠,神色平静,分?明?就是不信,他?认为?她在进行任务,于是妥协配合。
宁十安心?烦意乱,唤他?:「阿寻,再信我一次。」
青年很快回:「好。」
嘴上说着好,情绪却毫无波澜,宁十安几欲抓狂,沐寻便又回头亲了亲她,垂眸道:「你想要如何便如何,只要在我身边就好。」
·
宁十安坐在灵脉深处的岩石上,留意阿拾的状况,说起?来,阿拾也?让她头疼,这姑娘比她想像中要倔强更多,强行御魂利弊分?明?,吃力不讨好,可她就是不听?劝。
阿拾到底在执念什么?思?量间阿拾忽而闷哼一声,呕出一口鲜血,宁十安忙上前扶住她。
阿拾迅速坐下调息,宁十安则尝试将她过多的执念进行疏导,她的确适合御魂心?法,不过看了几天,便得心?应手。
虽有她疏导执念,阿拾脸色仍然?苍白的可怕,她豁然?睁开眼,内里血红,无数情绪纠缠,融合成化不开的杀气。
宁十安嘆息,强行替她疏导,半个时?辰后,她才终于找回一丝儿清明?。
宁十安严肃道:「阿拾,你不能再继续了。」
阿拾盯着自己的灵剑,执拗:「还差些?,我快突破了。」
「你再继续,没突破就先身死了。」宁十安苦口婆心?,「阿拾听?我的,我们有御魂宗、修真联盟、还有灵脉诸多魂魄,求援信已经送出,我们未必会?输,你不要再固执。」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阿拾咬牙,「我同他?们不一样。」
「你怎得如此?不可理喻。」宁十安气道,「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该顾全大局。」
「我就是在顾全大局。」阿拾油盐不进,「只要我杀掉晏昭,一切都会?好。」
阿拾宛若入魔,无论如何不肯听?,握着灵剑便要继续,宁十安扣住她的腕欲强行带她走,阿拾陡然?戾气暴涨,灵力化为?实质火焰,很快向宁十安身上蔓延,阿拾担心?伤到她,惊慌中故技重施,又斩向自个儿手腕。
宁十安气恼她胡来,正要松手,一道掌风袭来,将两人隔开,她则被来人扯到身后。
她看见?熟悉的黑衣,是阿寻。
阿寻黑眸一沉,唤出灵剑便要刺向阿拾,宁十安及时?扯住,「阿寻,你误会?了,阿拾没有要伤我。」
青年显然?不信,他?挣扎再三,最?终收回灵剑:「你觉得是便是。」
这傢伙怎么阴阳怪气,宁十安蹭蹭上火:「是真的。」
青年束手而立,冷冰冰敷衍:「好。」
宁十安:……
她造的什么孽!一个两个都如此?难搞!
阿拾歉疚:「抱歉宁姐姐,你先回去吧,接下来我自己就行。」
宁十安头疼:「你给我适可而止。」
阿拾自然?不听?,提剑便要独自去深处,沐寻冷声:「冥顽不灵。」
阿拾停下脚步,转身看他?,轻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伤到她了。」
阿拾扬眉:「你没有么?」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宁十安大声道:「都住口,阿拾你先回去修养,否则我再也?不管你了。」
阿拾虽满脸不情愿,但见?宁十安态度坚决,气沖沖离开灵脉,临走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沐寻。
宁十安这才转头去劝沐寻,刚要说话,青年将她打横抱起?,「不用解释,我信你。」
他?信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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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页
两人回别院的途中遇见?苏珏,她正带着众人去往灵脉,准备将清醒的魂体放出,当中有位熟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林不然?。
林不然?陪宁十安来到御魂宗,她与沐寻重逢再未与他?相见?,多少说不过去,宁十安便叫沐寻放下她。
沐寻自然?瞧见?林不然?,神色渐冷,抱她的手愈加用力,但最?终还是将她放下。
宁十安上前叫住林不然?,林不然?惊喜道:「十安。」
宁十安歉疚:「抱歉,近日……没来得及找你。」
林不然?善解人意:「阿拾同我说了,我知道。」
立在宁十安身侧的沐寻忽然?转身,将两人留下,独自往别院去。
林不然?错愕:「他?怎么回事?」
宁十安苦笑:「出了点问题。」
林不然?挠挠脑袋,斟酌措辞:「我以为?会?更……激烈一些?……」
「那部分?已经过了。」宁十安嘆口气,「如今情形更差,都是我的错。」
「不能这样说,沐道友的状况绝无仅有,你尽力了。」林不然?安慰道,「也?许过几日便好了。」
宁十安没他?这般乐观,颇为?沮丧:「如今我说什么都不信。」
「这……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相处时?日长了看看会?不会?好些?。」
·
宁十安回到别院时?沐寻正候在庭院,他?望了她一眼便又移开视线。
宁十安挨过去坐。
他?道:「今夜竟回来了?」
宁十安:……
「我同林不然?只是闲聊两句。」
「不用同我说,我不在意。」青年将脸别向一旁,「你只要回来就行。」
宁十安试图解释:「这次真没骗你,我想同你在一起?。」
「嗯。」他?淡淡回应,伸手将她捞上膝抱在怀里,平静道,「我知道了。」
这傢伙还是不信……宁十安悲伤地望着夕阳,沐寻不再说话,沉默的气氛将两人包围,宁十安忍受不了,一骨碌坐起?来,她仰起?脸,瞅了他?一眼,鼓起?勇气亲上他?的唇。
他?垂眸扫了她一眼,第一时?间揽住她的腰,给予她支撑,旋即配合地加深了这个吻。
宁十安被放开时?意识已经有些?模煳,她窝在他?怀里,脸颊红红的望着他?。
沐寻指尖划过她湿润的唇,低声道:「今日如此?主动……我知道,是补偿。」
补偿?宁十安瞬间清醒,刚要说不是,沐寻又道:「因为?想要同林不然?在一起?,对我愧疚,所以补偿我,对么?」
对个鬼啊!
宁十安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他?扣住腰压进怀里。
「我说过,只要同我在一起?就行,别的你想如何便如何,不用如此?。」
她不是,她没有,宁十安欲哭无泪,真是造孽啊,她按住他?的胸口,急道:「阿寻,你听?我说。」
他?的手顺着裙摆滑进去,低头吻住她。
「不用说,我信你。」
·
沐寻望着怀中熟睡的姑娘,伸手轻抚她脸颊。
他?脑海中翻来覆去那几个字。
【沐寻,我喜欢你。】
他?知道姑娘的任务一日不完成,一日便不会?有真话,他?没法信。
他?有时?也?会?猜测她的任务内容,是让他?彻底爱上她么?他?如今还不够彻底么?还要乖顺到什么程度?亦或者任务内容不是这个,那还有什么呢?玩弄他?叫他?心?灰意冷?可他?真心?实意喜欢她,不会?心?灰意冷,无论她如何待他?,他?都只想爱她。
再旁的他?想不出,她也?不肯说,他?当然?不知道宁十安的真正任务,抛弃他?要他?心?碎这种事,若是告诉他?,那便不可能达成目的。
他?左思?右想都不知道宁十安如何完成任务,可她翻来覆去的折磨他?,想来是要他?驯服?
先假装喜欢,再抛弃,再假装喜欢,再拒绝,最?后又说喜欢……
他?想再愚笨的人也?该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这样做的,若是他?,决不捨得如此?对待十安。
宁十安不喜欢他?,他?深思?熟虑后得出这个结论。
这结论叫他?伤心?。
可伤心?也?还是喜欢她,想让她高兴,只要能让他?待在身边,怎么样都好。
他?低声道:「宁十安,别离开我。」
他?俯身亲她的脸颊。
就在这时?,耳边忽而响起?唿啸之音,紧跟着轰然?炸响,房屋开始剧烈摇晃。
沐寻想也?不想将宁十安抱起?,几个起?落便到了御魂宗广场,此?时?广场灯火通明?,弟子们带着魂体纷纷御剑前往光佑城。
沐寻抱着宁十安快速赶到望云台,举目远眺,瞳孔陡然?一缩。
只见?城外魔域大军连绵成片,如漆黑海洋般无穷无尽,遮天蔽日的黑将光佑城衬得脆弱渺小,宛若深海里一叶孤舟。
晏昭来了。
第69章
无数魔焰混成巨大烈日般的炎弹,狠狠的撞在御魂山与护城防御阵上。
震动?便来自于此。
宁十安视野被巨大的炎弹填满,熊熊燃烧的火焰由远极近,「砰砰砰」数声巨响,御魂山与防御阵同时剧烈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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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页
她惊恐道:「怎会如此多……」
潮水般的魔域大军前?方,一个红衣男子骑在高头黑豹上,那黑豹比寻常的马匹要高出数倍,双眼喷出火光。
应是?晏昭,他看上去很年轻,昂起下巴,孤傲轻狂,手掌一压,新一轮的炎弹迅勐射、出。
炎弹拖着长尾铺天盖地,像是?漫天坠落的星子,挟着万钧之力撞在防御阵上,防御阵终于不堪重负的碎裂,露出了脆弱的城墙。
宁十安握紧栏杆,心脏砰砰直跳,她清晰的意识到,晏昭能踏平光佑城。
城中尚有?一半百姓未来得及转移,先前?走的一半也不过逃出短暂距离,以晏昭的速度,追上不过瞬息。
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宁十安脸色苍白,沐寻忽而拍拍她的脑袋。
「别担心,我死的话不是?可以重来么?」
宁十安拧眉,这?正是?让她心神不宁的一点儿,她有?种直觉,倘若被晏昭杀死,重来多少次都无法改变结局,似乎在晏昭面前?,系统的力量亦被压制。
宁十安担忧:「别乱来,别选择死亡。」
·
防御阵破碎之时,晏昭骑着黑豹勐然向前?冲去,身?后的魔域大军潮水般向光佑城涌来。
玄无、祝长生?带着修真联盟的修者从城墙一跃而下,苏珏也与御魂宗弟子带着魂体御剑前?来。
修士们?很快被汹涌而来的魔域大军淹没,激烈的打斗声响彻云霄,浓烈的血腥味儿瀰漫在空气中。
晏昭冲进修士们?的剑阵中,魔剑应召而来,肆意横扫,剑芒触及的修士纸煳一般被拦腰斩断,鲜血断肢铺了一地。
玄无目眦具裂,长袖捲起风诀扫开身?后弟子,避免他们?惨死于魔剑之下,提剑斩向晏昭。
「不自量力。」晏昭冷笑一声,身?影霎时消散,再出现,已在玄无身?后,魔剑高举,刺向玄无头颅,玄无向左侧身?,避开要害,魔剑便刺进肩臂,血花绽开,左臂瞬间被削去一块儿皮肉。
太快了,玄无不敢停留,向后退步,刚停下,晏昭又到身?前?,男人沖他嘿嘿一笑,魔剑再次催命袭来。
祝长生?从后方攻入,灵剑刺向晏昭后心,晏昭未动?,黑豹勐然扑来,一口咬住祝长生?灵剑,灵剑竟应声而断,黑豹咆哮一声,朝祝长生?扑去。
眼见晏昭就要刺中玄无,苏珏适时出现,起风诀将玄无推开,魔剑刺空,晏昭黑眸一眯,气势蓦然暴涨,一掌击向苏珏,看似轻飘飘的掌风印在苏珏胸口,叫她仓惶退步,呕出一口鲜血。
不过短短几息,众人接连受挫,晏昭却神态轻松,像是?将将打了个呵欠。
就在众人受创调息之际,他再度出手,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时间,魔剑所过之处,摧枯拉朽,玄无、祝长生?与苏珏皆被他剑锋横扫,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喷涌而出。
一时无人能挡,晏昭嗤笑一声,提着魔剑轻松往城门去,守城的修士战战兢兢,努力支撑着残破的防御阵法。
晏昭停在紧闭的城门下,懒洋洋的盯着守城的修士,忽而咧嘴一笑,握紧灵剑向城门斩去。
残破的阵法与魔剑接触的瞬间水一般消融,裸、露的城门直面滔天魔焰,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玄铁瞬间破碎,连一击都没撑过。
防御阵与城门皆破,光佑城袒露在魔剑之下。
晏昭冷笑着看向瑟瑟发抖的守城修士,扬手,魔焰再起,他要毁了城楼,连带着烧死这?些修士。
修士们?无法后退,身?后尚有?半城百姓,若此时后退,大家都难逃一死,众人忙结剑阵,努力抵挡,可这?在晏昭的魔焰之下,无异螳臂当车。
空气中的灵力皆被抽取,黑压压的云层遮天蔽日,狂风席捲城郭。
魔剑终于成形,火焰包裹着剑刃,焰芒窜起三尺,晏昭眼眸一压,提剑便斩,可怖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压来。
众修士脏腑破碎,呕出鲜血,目露绝望。
就在此时,有?人一袭黑衣,几个起跃沖向破碎的城门,于黑色剑斩到来之际,提剑撞了上去。
剑气相撞的气浪轰然冲出,席捲一切,众人迅速找到支撑才避免被捲走,房屋、地砖、光佑城巨大的钟楼,都被这?气浪轰碎,翻滚出很远。
两人一击之后并未停下,而是?极快的再次交手,剑刃相击的锋利声响彻半空。
宁十安站在破碎的城楼上,焦急的看沐寻与晏昭争斗,阿寻修为不低,但就是?差晏昭一截,那一截是?她的任务,可惜她没能完成。
修士们?与魔军混战在一起,不少魂体在这?其中支离破碎,宁十安干脆跳下城池,前?去搜集残魂,救下来养养也许能活。
玄无、祝长生?与苏珏等人则趁沐寻拖住晏昭时快速调息,尽快恢復灵力。
宁十安眼见一个魂魄挡在修者身?前?,被魔刃穿透,立刻将他吸至身?前?,快速塞进储物?袋,没提防一道剑斩冲着脖子横切而来,她咬牙侧身?,打算用肩膀硬抗之际,被一道力量勐然撞开。
她转头一瞧,见是?思?语,思?语被魔刃削掉了半边魂体,宁十安急忙拉着她往边缘退。
避开魔族大军,退至修者身?后,宁十安忙问:「思?语,你还好么?」
思?语愈加透明,平静的道:「没关系没关系,只可惜赶不上我的开业大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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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页
「开业大典?」宁十安尝试将自个儿的灵力供给思?语,她竟真的有?所好转,宁十安这?才又问,「什么开业大典?」
「我攒了很多年钱,终于可以在镇上开间茶水铺,不用再挑着担子风餐露宿了,今日是?我铺子开业的日子,我得赶紧去镇上,再不去就赶不及了。」思?语眼神迷离,开始说?胡话。
宁十安听懂了,这?是?思?语的执念,大抵是?在去镇上参加自个儿铺子开业典礼的时候出了意外,所以才会?死了也惦记这?事儿。
等等,宁十安忽而觉着不对,她奇怪的看向思?语:「你不是?情伤?」
思?语比她还茫然:「情什么伤?我大牛哥同我,恩恩爱爱,我为什么要情伤?」
这?就更不对了,宁十安不明白:「那你为何那日在灵脉同阿拾御魂时,说?『你怎么能离开我,你明明答应我要一直陪着我』这?种话?」
思?语道:「我没说?啊,这?不是?阿拾说?的么?」
宁十安愣住,阿拾说?的?阿拾没有?受思?语的执念影响自己说?的?难道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可她同阿拾之前?又不认识,为何要同她说?这?种话?
宁十安一头雾水,这?时巨大的剑斩横扫而来,她急忙带着思?语就地一滚,险险避开,那剑斩便一路摧枯拉朽,最终撞在御魂山上,御魂山轰然炸响,无数巨石草木滚落。
宁十安惊魂甫定,仰头望,只见沐寻与晏昭一击之后迅速分开,又毫不停歇的再度沖向对方,晏昭没办法短时间内杀掉沐寻,忽而偏过头望来,猩红的双眼带着嗜血的笑意,一道黑色剑斩勐然挥出,朝宁十安所在的方向雷霆万钧的冲来。
不好,宁十安忙带着思?语逃窜,可那剑斩威能太盛,几乎所有?生?路皆被他锁死,宁十安快速寻找薄弱点,打算吃些亏硬抗时,沐寻朝剑斩撞去,那剑斩几乎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
宁十安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她大喊道:「阿寻!」
沐寻撞碎了剑斩,自己也摇摇欲坠,他以灵剑支撑身?体,重新站直。
晏昭可以如此做,沐寻却无法效法,即便他对魔族大军出手,晏昭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他见自己的方法果然奏效,笑嘻嘻的再度挥出两道剑斩,一道斩向宁十安,另一道则斩向御魂宗众人。
宁十安大喊道:「阿寻,杀掉他,别回头看。」
沐寻却无法不回头,就在他沖向剑斩之际,有?人陡然现身?,一剑击碎黑色剑斩,又释放出强大魂体斩向另一道剑斩,眨眼间两道剑斩接被她摧毁。
是?阿拾,阿拾从灵脉出来了。
思?语大声喊道:「阿拾,杀了他!」
阿拾加入后,战力陡然提升,晏昭也不得不全?神贯注对付两人。
四周的吼声打斗声震耳欲聋,炎弹在这?时刻再次袭来,破损的城墙经不起这?一轮的攻击,宁十安与思?语匆忙撤回城墙,又叫了几位御魂宗弟子勉强布置了小型防御阵。
炎弹很快冲到眼前?,小型防御阵纸煳一般被飞快摧毁,宁十安与众弟子立刻拦截,可还是?有?大量炎弹突破防御,眼看就要轰在城墙上,只听「嗡」一声响,方才破损的防御阵竟救命般再次启动?,巨大的灵力罩拢在城墙之上。
炎弹撞在新起的防御阵上,虽击破了几个缝隙,但依旧被阻拦下来,没能冲进城里。
宁十安松了一口气,仰起脸,看见林不然从高处跃下。
宁十安忙问:「是?你修復了防御阵?」
林不然点头,他往晏昭、沐寻与阿拾的风暴中心冲去,「我去帮忙,你小心。」
林不然加入后,晏昭短时间内被压制,竟看似有?胜算。
但宁十安却心悸难安,她知道,谁都不是?晏昭的对手。
果然,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晏昭身?上魔焰蹭的窜出,飞快扩张,很快化为漆黑如墨的魔剑,那柄剑所过之处,灵力便凝滞难以运转,三人皆被魔剑刺伤,伤口处魔焰烧灼,灵力飞速被抽干。
晏昭冷笑一声,一剑洞穿了阿拾的胸口,林不然提剑去救,被晏昭一剑斩断手臂,魔焰汹涌,将两人包围。
沐寻起水诀将魔焰隔绝,护在两人身?前?,他身?上伤口众多,每一道伤口上都燃烧火焰。
宁十安知道阿寻能赢晏昭,但他还有?力量被封印在缺陷之下,可她偏偏没办法突破他的封印。
她气恼道:「都怪我没用。」
一旁思?语忽而转过来,奇怪的道:「你怎么会?没用?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第70章
宁十安没听懂,「什么?」
思语便又重复了一遍。
宁十安疑惑道:「什么意思?你从前识得我??」
「我?将将想起来,识得,你常同?阿拾一起来灵脉。」思语认真思索,「见我?哭得伤心,你还经?常替我?承受执念。」
宁十安惊讶道:「常常同?阿拾一起来灵脉?」
「对啊,你不是御魂宗弟子么?」
「我?是御魂宗弟子?」宁十安愈来愈煳涂,「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不是啊。」
思语认真想了想:「我?记忆的确混乱,我?们魂魄常这样,对了?你是阿拾,还是阿拾是阿拾?」
这句话?更让宁十安摸不清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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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页
思语解释道:「有?时你是阿拾,有?时阿拾是阿拾,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谁是阿拾大师姐。」
宁十安莫名其妙,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思语比她还要疑惑:「我?记得你几?个月前刚同?阿拾来过?灵脉,阿拾还亲亲热热的叫你师姐,说要缠着师姐一辈子,你怎么就忘了?」
几?个月前刚来过??她几?个月前明明刚进?沐府,她分明是沐寻的沖喜小?娇妻,怎么会是御魂宗的大师姐?
宁十安越来越觉得混乱,但?阿拾对她的确热情过?头,甚至还很听她的话?,她忽然想起苏珏前来找她那日,苏珏请她劝阿拾,那时苏珏望向她的神情便复杂难懂,现在想来,苏珏自己不去劝阿拾,怎会交给她一个陌生人?就好像笃定阿拾会听她的一样。
这太奇怪了……
宁十安脑袋忽而剧烈疼痛,她按按眉心,她得尽快把这件事搞清楚,她在混乱中找到苏珏的位置,头也?不回的向她跑去。
·
沐寻击碎晏昭突如其来斩向阿拾的剑斩,整个人踉跄一步,堪堪稳住身形。
晏昭猫看老鼠一般,嘲弄地看向三人:「废物。」
沐寻护着两人,将晏昭阻隔在外,他若是吞食嗜血丹,应当可以击退晏昭,可自己透支过?巨,必死无疑,那一切便会重来,重来的话?同?如今的局面一模一样,众人只是重新经?歷折磨罢了。
要如何做?
阿拾却?忽而一个闪身,出现在晏昭身前,身后魂体的力量源源不断汇聚到她体内,她萎靡不振的灵剑陡然爆发出数尺剑芒,她毫不犹豫刺向晏昭,晏昭没提防,被阿拾一剑刺入脏腑,阿拾尚未来得及高兴,剑身上?的灵力像是被什么吞噬一般,瞬间消失无踪。
晏昭眉眼一扬,一掌袭向她的胸口,林不然匆忙起身,将被气机锁定的阿拾扯开,沐寻则趁着这个间隙斩向晏昭头颅,晏昭收掌回防,沐寻灵剑靠近的一瞬便被震开。
电光火石之间,毫无破绽。
晏昭终于腻烦了这种无聊的游戏,他一剑将众人扫退,回到魔军中心,缓慢抬起魔剑,剑芒吞吐,无数魔焰汇聚于剑身之上?,黑色的魔气如同?深海落日,叫人恐惧不敢直视。
魔焰凝集的剑斩正对光佑城,剑芒几?乎覆盖了大半个战场,这一击毫无疑问会摧毁沿途所有?触碰之物。
林不然目露惊骇,想也?不想朝魔剑撞去,尚未冲进?魔军中便被沐寻拦下,他沉声道:「会死。」
林不然挫败:「放着不管,大家?都会死。」
阿拾盯着黑色魔剑,脸色苍白,她死死咬着嘴唇,似是想说什么,却?始终犹豫,她挣扎的望向城池,又望向苏珏方向,她看见宁姐姐正同?苏珏交谈什么,脸色愈加难看。
就在这时,宁姐姐忽而朝她望来,神情坦然,她甚至还朝自己笑了下。
眼泪骤然滚落,她慌忙用手去擦,那眼泪却?止也?止不住。
宁姐姐瞧间了,无奈的笑笑,隔空摸摸她的脑袋,示意她乖,随后指指她身旁的沐寻,同?她说了三个字。
「告诉他。」
她读懂了那三个字,她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御魂成功,可以斩杀晏昭,那宁姐姐就不用……还是她没用,最终没能成功,她没那般天赋。
她想着想着眼泪又滚落,视线里的宁姐姐模煳又清晰,她还是像从前那般温柔。
宁姐姐又在同?她招手,「小?五乖,告诉他。」
她不叫阿拾,她叫小?五,她死死咬住嘴唇,回头去看晏昭与沐寻,晏昭的剑斩即将成型,而沐寻则从储物袋取出鲜红的丹药丢进?口中,她知道那是嗜血丹。
她讨厌他,可也?知道只有?他能阻止晏昭,吃了嗜血丹的他能毁掉魔剑,可他会死。
青年在面对别人时甚少有?情绪,他吃嗜血丹也?异常平静,待丹药涌入四肢百骸,他提剑欲走,小?五拽住他的袖子,他诧异回首,见她哭得厉害,愈加疑惑。
小?五咬牙道:「我?现在将御魂心法教给你,你用心记。」
沐寻不懂:「我?记这个做什么?我?又没有?能修炼的魂魄。」
小?五眼泪滚落:「你有?!」
「我?没……」他似是意识到什么,忽而朝远处看去,便见宁十安站在苏珏身边朝他挥手,他浑身血液一凉,宁十安该不会要自杀成为魂魄吧?他冷道,「她要是敢……」
小?五悲伤的望向他:「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师姐同?魂魄亲和力那般高么?」
「师姐?」
「不错,师姐,宁十安正是我?御魂宗的阿拾大师姐。」
沐寻脑袋一阵晕眩:「阿拾大师姐?那不是你么?」
「约莫三个月前,阿拾师姐同?我?说自己大限已到,但?这消息不能传出去,要我?以她的名义活下去,师姐常戴着面具活动,我?从前便常同?她换身份玩儿,扮演她并非难事,甚至院中弟子都分不清。」
「后来师姐果然身陨,我?伤心欲绝,将师姐葬在后山,没想到三个月后竟再次见到师姐。」小?五略一停顿,艰难道,「见到师姐的魂魄。」
魂魄?沐寻手脚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师姐为何如此,但?我?知道是因?为你,所以格外厌恶你。」小?五道,「师姐失去了记忆,也?许同?她死前的执念有?关,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我?只知道她跟着你,一定有?她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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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页
「后来听说晏昭攻来,我?猜想她成为魂魄,是要同?你御魂修习,师姐魂体力量强大,若她辅助你,你定然可以斩杀晏昭。」
「原本如此也?不算太糟,魂魄也?可修习,以师姐的资质,鬼道飞升也?未尝不可,可师姐的状态很奇怪,是我?从未遇过?的状况,她在逐渐消散,她一定还做了别的什么。」
「所以我?才拼命御魂,我?想若我?能斩杀晏昭,她不与你御魂修习,兴许不会消散。」
沐寻愈听愈心惊,他茫然的望向小?五:「你是说,十安死了?如今的是魂魄?且不能修习鬼道,正在消散?」
「不错。」
「她会灰飞烟灭,彻底死去?」
小?五咬牙道:「不错。」
沐寻手脚冰冷,大脑亦停止运转,宁十安……死了?宁十安会……灰飞烟灭?他茫然无措的望向远处笑眯眯的姑娘,她正朝自己跑来。
宁十安……死了?假的吧,这怎么可能?明明那般真实,明明同?他在一起,阿拾一定在骗他。
可即便这样想,他却?忽而失了力气,明明吃了嗜血丹,手脚却?陡然不听使唤,颓然坠地的时候,被一双手接进?怀里,他抬头,看见姑娘平静温和的双眼。
「宁十安,阿拾在胡说对吧?」
姑娘替他抚平身上?的魔火,轻声道:「阿寻,你会好的。」
他攥住她的手,触感真实,有?血有?肉,宁十安怎么可能死了是魂魄?他放下心来,坠空的感觉逐渐消失,就在这时,他握住的细软小?手忽而一空,他惊骇的看见自己的手穿过?了她。
而面前的姑娘忽而变得虚幻,他惊骇的望着她,哆哆嗦嗦道:「不可能,不可能……」
姑娘虚虚环抱住他,她的身体在这时终于变了模样,虚幻的透明的,如同?灵脉里那些?魂魄。
四肢被冻住,头脑无法思考,他不信,可眼泪还是无法抑制的滚落,胸口蓦然疼痛,那疼痛很快往四肢百骸蔓延,他灵府搅的生疼,有?什么撕扯着他的魂魄和血液,他快要喘不过?气,汹涌而来的悲伤将他淹没,一切都被摧毁成了废墟。
他在废墟中茫然行走,忽而听见一个女孩儿的声音,那声音温柔轻快,带着笑意。
【阿寻,你知道亡者的遗愿么?】
·
【上?一世·战后毁损的光佑城外】
他躺在残肢断臂与粘稠的血液中,没有?立刻死去。
光佑城城门紧闭,偶有?人立在城墙上?打量他,丢下一句【算了,不用替他收敛尸骨,反正他也?不在意,我?们何必冒险】便消失不见。
他能听见,但?他的确不在意,他没有?这些?多余的情绪。
晏昭重伤败退,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那时,不知光佑城能否抵挡,不过?他已不在,似乎不用思考这个问题。
他察觉到生机正在消散,死亡于他并不是困扰的一件事,又或许他等这一天很久了,像是一种解脱。
他躺在刺鼻腐臭的尸山血海中,缓缓闭上?眼。
忽而轻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着粘稠的水声来到他身边。
难道有?人要替他收敛尸骨?他艰难睁开眼,看见了一位白裙姑娘。
她是谁?他似乎没见过?,她又来做什么?
姑娘盘膝坐在他身边,他看见她的白裙陡然被鲜血染红,姑娘垂眸瞧他,伸手抚过?他遍布的伤口。
「你是沐寻?」她偏过?头,沖他笑笑,「我?叫宁十安,他们都叫我?阿拾大师姐。」
宁十安?阿拾大师姐?他模模煳煳有?了印象,晏昭来攻的时候,苏珏与小?五多次提到这个名字,可惜她在外游歷,未能及时赶回。
原来是她。
「阿寻,你明明救了大家?,可却?无人替你收敛尸骨,你恨么?」她捧着脸颊,笑眯眯的问他,她自来熟,叫的亲昵。
他攒了攒力气,缓慢回道:「我?没有?那种情绪。」
「那你年纪轻轻,便身陨在此,你遗憾么?」
「没有?。」
「你有?想做的事儿么?」
「没有?。」
「有?在乎的人么?」
「没有?。」
她笑道:「果然同?传言一样,阿寻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他有?些?累,唿吸亦变得缓慢。
那叫宁十安的姑娘伸手按住他的脉搏,温润的灵力很快沿着他周身走了一遭,姑娘片刻后嘆息:「阿寻体内有?佛骨,原来身不由?己吶。」
他没想到这姑娘竟这般有?本事,一时难掩惊讶。
姑娘笑:「我?可是阿拾,魂魄亲和力极高,你快死了,半魂体化,探究你的灵脉不算难事。」
他那点惊讶很快消失不见,他又归于沉寂,看穿又如何,他不在意。
姑娘没有?走的意思,她又问他:「你有?未了的心愿么?」
「没有?。」他没有?情感,便没有?渴望,没有?渴望,便没有?执念。
唿吸变得艰难,姑娘在他眼中逐渐模煳,就在他闭上?眼的瞬间,姑娘忽而问道。
「阿寻,你想重活一次么?」
向来答的很快的他这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没有?渴望,没有?执念,没有?想做的事儿,没有?想爱的人。
但?是重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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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页
重活一次……
姑娘轻触他眼角,笑眯眯:「阿寻眼眶怎么红了?我?知道了,阿寻想要重活一次。」
可要如何重活一次?他不出几?息便要死了,更何况即便重活一次,他便能摆脱这既定的命运么?
姑娘看出他的担忧,她凑过?来,漆黑的眼睛里都是笑意:「阿寻,有?我?在,你会好的。」
从来波澜不起的他莫名有?些?触动,可这姑娘到底打算做什么?这逆天而行的事情又要如何做到?
她在哄他吧,也?是,没有?人会为他而来,这一定是他临死前的幻象。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幻象吧?」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她伸手捏上?他脸,「阿寻,痛不痛?」
她没用多大力,绵软的触感却?又真实。
「阿寻,总有?人知道你的付出与牺牲,总有?人为你而来。」姑娘眉眼弯弯,「那个人就是我?。」
他不甚懂,没人愿意接近他,这姑娘同?别人都不一样,但?他对她的好奇很快便在佛骨的压制下消散。
他恢復平静,他想这姑娘一定是在哄他。
「阿寻,你知道亡者的遗愿么?」
他听说过?大概,很久以前还同?菱儿解释过?这件事。
「若是有?人死前执念深重,便能形成亡者的遗愿,意志与魂魄会存活下来,一直到遗愿完成那日才会消散。」
姑娘同?他说这个做什么?
「阿寻,你知道么?我?御魂宗流传上?古心法,只有?我?参透了,若是有?人修为空前强大,死去时亡者的遗愿便可抵御天道,能做到仙人也?无法做到的事儿。」
她想说什么?
姑娘自信昂起脑袋:「我?们御魂宗数我?最强大,我?若是死了,利用亡者的遗愿,逆转时空未尝不可。」
逆转时空?这未免太过?骇人……她打算用这个让他重活一次?可亡者的遗愿首先得是亡者吧?她不是好好的……他还没思虑完,便见那姑娘唤出自己的灵剑,在自己脖颈上?比划。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惧,只可惜他无法行动,他挣扎道:「你做什么?」
姑娘偏过?头,笑道:「自杀啊。」
「你别乱来。」
「这可不是乱来,这是缜密的计划。」姑娘说着说着一顿,「对了,亡者的遗愿若是开启,时光回溯,那时会有?另一个我?,亡者不能存活,我?现在自杀,那时的我?会死,我?得同?她商量一下。」
她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旋即用那把灵剑利落地割破了自个儿的喉管,鲜血疯涌而出,他闻到了新鲜的令人发疯的血腥味儿。
他动不了,无法阻止,只能睁着眼看着这一切,他眼睛模煳发酸,不懂她在做什么。
姑娘颓然坠地,她艰难的盘膝坐好,很快进?入濒死状态,她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同?什么人说着什么,片刻后,她用含煳不清的声音同?他道。
「三个月前的我?同?意了,不愧是我?,连死亡这种事儿都能轻易答应。」她休息片刻,又喃喃道,「只是小?五那笨蛋,怕是要哭鼻子了。」
他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但?鼻尖蓦然一酸,意识模煳之际,他听见姑娘道。
「阿寻,你会好的。」
·
【现世·晏昭来袭·光佑城外】
沐寻在这时想起了上?一世的记忆,怀中的姑娘愈发透明,他终于弄清了来龙去脉。
上?一世他击退晏昭,但?也?濒死于光佑城外,支援来迟的宁十安,也?就是阿拾大师姐为了救他在他身侧自杀,开启了亡者的遗愿,令时光回溯到三个月前,因?为只有?亡者才能开启遗愿,三个月前的宁十安不能存活,身陨于御魂宗。
而带着执念的宁十安魂魄则于沐府找到沐寻,利用自己遗愿获得的回溯时空的力量,开始帮助他突破佛骨的限制。
这一切都是宁十安自杀后开启的亡者遗愿。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姑娘,眼泪止不住滚落,他终于明白小?五为什么恨他,宁十安的确为了他死了,早在三个月前就死了。
悲伤席捲,视野模煳,他想将姑娘抱进?怀里,可手指却?穿过?她。
他嚎啕大哭,姑娘带着血沫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
尸山血海的光佑城外,他躺在污秽中等待死亡。
姑娘食指中指併拢,沾染自己脖颈上?的鲜血,掐诀画阵,血红色的阵法飞快成型,黑暗的风吹起她的长髮。
他听见她带着血沫却?又温暖的声音。
【以我?之名,许下遗愿】
她神采飞扬的眼眸望向他,莞尔一笑。
【阿寻要好好活一次。】
第71章 正文完结
她的遗愿是【阿寻要好好活一次】。
不是为了光佑城,不是为了击败晏昭,不是为了修真界,是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她的确是为他而来的。
沐寻泣不成声?,徒劳无?功的抱着宁十安,可原先在他怀中软绵绵的姑娘如今根本?触碰不到。
极度的痛苦与绝望将他包围,他身体的佛骨在这瞬间被汹涌而来的黑暗冲击的粉碎。
·
【一刻钟前·晏昭来袭·光佑城外?】
宁十安终于?跟苏珏确认了这件事,她就是阿拾大师姐,一直令她不解的事情?全在此刻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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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她魂魄亲和力高,明明修为不高,却能看见沐寻都看不见的魂魄,比如岁岁,破碎的容长?青、菱儿等。
她也根本?没有系统,她与系统兑换的补魂丹,消耗的根本?就是自己的魂力,所以才能修补好?岁岁、菱儿的魂魄……
怪不得?她每次要兑换丹药之类,系统都会劝她,其实是自己的潜意识,因为她知道魂力消耗过巨会灰飞烟灭。
而她之所以能一次又一次循环重来,也是因为她在耗用自己的魂力,这是她遗愿带来的力量。
她在沐寻眼前诈死那一次,让系统给她找来一具相似的尸体,系统保证是真实的,绝对可以骗过沐寻的眼睛,原来那就是自己三个月前的尸体,沐寻的确没发?现?,只是他过于?悲伤看穿了循环,才导致她功亏一篑。
原来她完成任务也不会荣华富贵,坐拥美人,她完成任务,执念达成,只会魂飞魄散。
所以小五才待她格外?热情?,也是三个月前的自己交代小五以自己的名义活,不然?沐寻一到御魂宗便会发?现?端倪。
她屏蔽自己的记忆一定也是因为怕被沐寻提前看穿循环,还?未爱上便发?现?真相,导致任务失败。
一切的一切都按照她预想的进行,就连此刻也是。
沐寻看穿循环,一心一意的喜欢她,她无?法死遁也无?法令他破除封印,但这一切她早就计算好?了。
因为她早在三个月前就死了,沐寻一定能藉此突破佛骨压制。
就像她对他承诺的那样。
【阿寻,你会好?的。】
她如今是强大的魂体,与阿寻格外?适配,若与阿寻御魂修习,晏昭定然?不是对手。
只是一切结束后,她便不復存在。
这是她自杀时便决定好?的,她向来坦然?。
只是不能再见到阿寻,多少有些难受。
阿寻,我?其实也喜欢你。
一直一直喜欢你。
她望向青年,嘴角上扬,小五红着眼转过脸,与她视线对视。
小丫头果然?又哭鼻子了,她为了不让她意识到自己是魂魄,拼命的御魂修习,她现?在才懂她为何执念,原是为了她。
她虚空揉揉她的脑袋,便见她哭得?更厉害了。
她沖小丫头道:「小五乖,再帮师姐一次。」
「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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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锁解开的那刻,浩瀚的灵力向沐寻汇集,天地震动,所有人都惊骇的看向那灵力形成的巨大龙捲风。
晏昭亦被这阵仗震慑,他清晰的察觉出其中蕴含的恐怖杀机。
黑色剑斩才凝结一半,他想也不想一剑甩出,立刻骑着黑豹朝风暴中心的沐寻冲来,他不能让他完成晋阶。
凝结只有一半的黑色剑斩依旧威力非凡,所过之处大地龟裂、草木翻倒,修士快速撤退,而魔军却不在意生死穷追不捨。
就在巨大的黑色阴影抵达,即将收割性命之际,有人在远处虚虚一握,那剑斩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般,轰然?崩碎。
所有人惊魂甫定,就连头脑简单的魔军亦惊骇的停下动作。
骑着黑豹的晏昭成为了场中唯一移动的焦点,众人不由自主向他看去,视线随着他移动,只见他靠近风暴中心后,黑豹陡然?搞搞跃起,手中魔剑深渊一般,挟着雷霆万钧之力向下斩去。
灵力形成的风暴在这时消散无?踪,露出了削瘦挺拔的青年,他伸手虚握,灵剑陡然?成型,他动作缓慢,众人却依然?看不清动作。
晏昭剑斩终于?到了近前,他明明可以躲开,可他却未移动分?毫,晏昭的魔剑刺入他的胸口,而他的灵剑亦刺入晏昭胸口。
晏昭不可置信的盯着洞穿自己的剑,终于?不甘的倒下。
而青年依旧笔直的站着,贯穿他身体的魔剑瞬间化为破碎的黑色雾气,伤口飞快癒合,连丝血痕都没有。
众人震惊之余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发?出震天的欢唿,没了晏昭的魔军霎时开始溃败,修士们振奋的提剑追击。
而风暴中心的青年望着方才姑娘站立的地方,那里什么也没留下。
他掩面而泣,那悲伤无?法抑制,他愈哭愈大声?,终于?在漫天的萧杀中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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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昭陨落,魔军溃败,光佑城迎来了新?生,众人开始修復城池,安排后续事宜。
沐寻终日坐在御魂宗别?院,守着宁十安的坟度日。
姑娘诈死时曾丢下一具尸体,他将尸体存放于?冰棺中,如今知道这是姑娘真正的身体,便重新?将她葬于?御魂宗。
这间别?院也是姑娘生前住所,所以小五才要她住回来。
这里处处都是宁十安,可却处处不见宁十安。
他那时还?气她不喜欢他,可原来她一直都是为他来的。
他靠着墓碑,眼泪掉在衣衫上,近日他常哭,一想起宁十安就会哭。
小五带着一盆小雏菊走来,她将花儿搁在墓碑前,盘膝坐下,盯着墓碑发?愣。
沐寻救命稻草一般看向她:「十安她……还?有生的希望么?」
小五摇头:「执念已消,师姐不在了。」
·
十八年后,阳春三月。
重月抱着一摞心愿金笺跌跌撞撞从神祠跑出,嘴里还?叼着闪烁着金芒的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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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长?青拦住她,笑问:「做什么?」
重月将心愿金笺一股脑塞进他怀里,双手捧着罗盘,哆哆嗦嗦道:「你看,你看,这指针动了。」
容长?青脸色一变,低头看去,果然?见那指针颤颤巍巍的指向前方,这是重月这些年用来占卜宁十安行踪的罗盘,十八年来还?是第一次动。
「难道说?」容长?青语调也跟着发?颤,「知己转世成功了?」
十八年前宁十安魂飞魄散,容长?青本?是鬼道修者,得?知消息后带着重月赶到光佑城,结合沐寻的力量,归拢了宁十安破碎的魂魄,勉强令她转世,只是她魂魄残缺,成功概率不大,这些年,重月也一直占卜失败,没想到竟在金日有了动静。
两人激动万分?,重月忽而压低声?音,视线看向前方,一位黑衣青年正在金笺上写?着什么,不用看,他写?的一定是宁十安,日日写?、月月写?、年年写?,写?完就哭,哭完又写?。
果然?,青年落下最后一笔,身形蓦然?一顿,眼圈便蓦然?泛红。
重月痛苦道:「又来了又来了。」
青年正是沐寻,这些年他并无?变化,同十八年前一般模样,只是眉眼中的冷漠早已消散,他如今已是受人敬仰的大剑仙,却总躲在重月的神祠里许愿。
每日许,愿愿相同。
重月苦恼道:「要告诉他么?」
「先别?。」容长?青劝道,「这十八年来他寻遍整个修真界,都未能找到知己,倘若你这消息有误,不是叫他空欢喜,等有结果了再说。」
重月「哦」了一声?,快速将罗盘收起,她转身往大门去,「我?去扫落叶,这次换你哄。」
容长?青哭笑不得?,走到沐寻身侧:「走吧,捡些心愿替重月完成,这样她才能增强力量,才能更快的占卜到知己的下落。」
这话成功打动了青年,他擦擦眼泪便同容长?青出了神祠。
彼时正值午后,阳光温和,一株银杏树伫立在门前的空处,上面挂满了红绸。
沐寻伸手,一一拂过红绸。
求功名利禄、求家财万贯、求万事顺遂,求喜结良缘。
他在一排排的愿望中寻找真正困难的祈愿者,手指忽而缠上一条红绸,那红绸上写?着,祈愿同铁锤哥白头偕老。
他正欲放开,忽有人在身边道:「你怎么在看我?的祈愿?这样不好?吧?」
他转头,瞧见了一张过目难忘的脸。
十八岁的小姑娘水灵灵的站在他面前,漆黑的眼睛明月一般,她正不解的望向他。
他喉头一紧,眼眶控制不住的泛红,一旁容长?青看过来,瞧见姑娘的一瞬,惊悚道:「老天,你、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姑娘笑眯眯:「我?叫宁十安,您二位好?古怪。」
他擦擦眼泪,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磕磕绊绊脱口而出:「你那祈愿……」
姑娘眼眸一亮:「你们灵么?能替我?实现?么?」
他忍不住问:「铁锤哥是谁?」
「是炼器宗大师兄,我?前些日子在秘境里见过,那身材绝了。」说到这里,姑娘显得?有些兴奋,「还?会锻造灵器,打铁的时候迷人极了。」
沐寻:……
他头隐隐作痛:「你这就要同他白头偕老?你们什么关系?」
姑娘果断:「不认识。」
「不认识你就许这种愿?」
「不认识才要许这种愿,我?听?说这里的神祠主人很灵验,她会给我?指引方向,让我?找到铁锤哥。」
思路倒是清晰,就是感情?逻辑一团糟。
「你喜欢他什么?」
宁十安咽下口水,嘿嘿笑:「身材好?。」
沐寻:……
他忍不住道:「我?也……」
宁十安轻蔑的扫过他,嫌弃:「胸肌不够大,铁锤哥的可以动,而且你还?哭哭啼啼,啧啧。」
沐寻被她这样一说,几乎又要哭出来了,他咬牙道:「你要如何?」
姑娘道:「当然?是找铁锤哥。」
说话间神祠前竟熙熙攘攘来了不少人,各个高大威勐,尤其为首那个,高大黝黑,身材壮硕,薄薄的衣衫被他的肌肉撑开,一副要破裂的模样。
宁十安惊唿一声?,小脸飞红:「铁锤哥。」
一旁青年脸色铁青,他委实不懂她的审美,他又不是没有肌肉,一定要那么大么?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姑娘瞪他一眼:「你懂什么,大的带劲儿!」
她才十八岁,她带什么劲儿?这小姑娘年级小小,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铁锤带着众兄弟进了祠堂,似是要为下一个打造的灵器占卜材料去处,宁十安紧张的整理衣衫,小脸红扑扑的跟着往祠堂去,沐寻拽住她。「去做什么?」
「表白啊。」她害羞道,「若是成了,今夜就能跟铁锤哥回炼器宗。」
沐寻气坏了:「你都不认识他,也不了解他。」
姑娘推开他:「不要你管。」旋即气唿唿的跟上。
沐寻也只好?跟上。
铁锤在祠堂中央的金笺上写?下祈愿,九重月盛放一室,宁十安躲在旁侧偷看,待他落下最后一笔时鼓起勇气准备出去,手腕蓦然?被人拽住。
她转眸,见是青年,恼道:「放开我?,别?阻人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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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却不肯放,低声?道:「不许去。」
她暴脾气这就拥上来,掐诀便起风诀,可这风诀没吹开青年,却将一旁的红绸吹起,漫天的金线红绸飞舞,她模模煳煳看见一张,上面写?着【我?要同沐寻亲亲】。
这是谁的祈愿?她正疑惑,那红绸却不偏不倚落在她脑袋上,她正欲抚开,青年伸手握住红绸,覆上她的眼,旋即亲了上来。
她起先还?想挣扎,可那吻又让她熟悉的想哭,她不知不觉放软身体,任他予取予求。
她软绵绵的被他揽进怀里,撞上他硬邦邦的肌肉,模模煳煳想,他好?像也……挺带劲儿的……
风诀消散,红绸一一坠落,另一枚红绸悠然?飘下,落在宁十安身后,青年伸手握住。
红绸绵软,金粉温柔,赫然?写?着。
【我?要沐寻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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