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又打翻了将军的醋坛》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一章 新生 “老爷,老爷!不好了,夫人…夫人她早产了。” 刚从宫里出来的男人听了这话脚步生生一顿,朝身边慌张的婢女问道:“早产?我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就早产了?” “是…二姐儿…二姐儿犯了错,夫人替着肖娘子责罚了几句,二姐儿就来了脾气,推了夫人一把,这才…” “混账!”男人气急败坏的低声咒骂,脚步生风的踏上一旁的马车,刚撩起帘子又仿佛想起了什么,放下帘子转了身,利索的将车夫赶了下去,将套在马上的绳索解开,自己飞身一跃上了马,驰骋而去,余下小厮和婢女面面相觑。 顾府,文澜苑,奴仆们慌慌张张的进进出出,血水一盆接着一盆的倒,屋内妇人的呻吟由强转弱,到最后几乎只能听见一两声痛极难忍的呼声。 “大娘子用力呀,深呼吸,用力!” 顾承策马回到顾府的时候,只见院里慌乱一片,穿着华服的男孩儿焦急的在房门外踱步,时不时的还要探个头。 “衡儿。” “爹!” 男孩见了顾承,仿佛找到了救星,连忙拽着自己爹爹的袖子:“是顾焕怡推了阿娘,阿娘摔下台阶这才早产的。爹,阿娘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娘子,深呼吸,用力,看到了,看到了。”产婆神色一变,连忙呼道,“不好,娘子的胎位不正,是要难产啊,快去请郎中!” 门外等待的父子俩本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闻言,更是急的跳脚。顾予衡顾不得再告状,连忙放开手:“我这就去找郎中,这就去。” 男孩踉跄着跑开,牵过刚才顾承骑来的老马,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爬上马背,呼啸而去。 顾承望了一眼顾予衡离去的身影,转过身来便要闯进内室,被一旁的婆子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老爷,老爷,这不合适。” “不合适什么,我的夫人躺在里面为了我经历生死,我不陪着她,还要我在外面干等不成。” 顾承挥开拦路的婆子,闯进屋内,跪在床前,握紧了温氏满是汗水的手,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低声道:“别怕,我在这,衡儿去找郎中了,一会就来,没事的。” 温氏羸弱的一笑,握着顾承的手有些微微脱力,一旁的产婆连忙掐着温氏的人中喊着:“大娘子可不能泄气啊。这若是睡过去,可是要一尸两命的,娘子再加把劲,呼吸!” 温氏摇着头,咬着嘴里的布巾,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她可能真的过不去这道坎了。 “郎中来了,郎中来了!”顾予衡拽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老郎中闯进了屋子,浓厚的血腥味终是让八岁的孩子顿住了脚步,鼻子一酸,眼泪立马扑簌簌的往下掉,就算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看见这一幕还是哭成了个泪人儿。 温氏示意仆人拿开自己手里的布巾,虚弱的朝着小人儿道:“衡儿…过来…让阿娘看看你。” “阿娘,你会没事的,我把郎中带来了。”顾予衡抹了抹自己哭画的脸,又把一旁站在发愣的老郎中拽了过来,“你快给我阿娘看看,求先生一定救活我阿娘!” “是,求先生一定救活我夫人,顾府定有重谢!” 郎中颤颤巍巍的说了句救死扶伤乃本分的废话,才仔细查看起了温氏的情况:“大人,娘子的这一胎及其凶险,胎儿横在腹中,硬要生下来只怕是一尸两命。我有一套针法,可以将胎儿正过来,只是有可能伤及胎儿。” “那该如何啊?” “旦看大人是保大还是保小了。” “保大。” “保小……” 顾承睨了一眼孱弱的温氏,斩钉截铁的道:“我是这个家的主君,万事听我的,我说保大就保大。娘子,我们已经有衡儿了,这个孩子与我们无缘,我们又何必强求。” 温氏再次痛的说不出来话,只是不停的摇着头,产婆连忙道:“大娘子可别把力气花在哭上。这生孩子是个持久战,不能把力气耗没了。” 一旁伺候温氏的婆子也连忙劝道:“这里又是产婆子,又是郎中还有女使丫鬟的,老爷和衡哥儿便出去等吧,都挤在这里,这空气也不好流通啊不是。” 顾承点点头,拉起床边哭的立不起个的顾予衡,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对不起,孩子,不是做父亲的不想要你,实在是做丈夫的舍不得妻子,何况,衡哥儿也才刚刚八岁,不能让他没有娘亲啊。 顾承和顾予衡坐在院里,不吃不喝的等了整整一夜,直到转日晌午才听见微弱的婴儿哭啼,两个男人连忙像打了鸡血一样,站起来就要往屋里冲,好在伺候的婆子先一步出来报喜。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母女平安!”红色的厚褥子裹着新生哭闹的婴儿,婴儿的手胡乱挥着,顾承老泪纵横的伸出手指碰了碰奶娃的小手,那婴儿仿佛有感应似的,连忙抓住那根手指哭的更欢了,“恭喜老爷,夫人给老爷添了个姐儿,这下好了,儿女双全,凑了个好字。” 顾承连忙点头,看了眼旁边站在的男孩道:“衡儿,来看看你妹妹。” 说罢,竟是不管不顾的再次冲进房里,顾予衡叹气,他这痴情的爹,眼里只有他那貌美如花的娘亲。小人儿摸了摸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的小脸,温热的,软软的,弹弹的,他的妹妹:“怎么只会哭呀?” 婆子笑道:“这才刚出世,对一切都是陌生恐惧的,自然是哭着的。衡哥儿你刚生出来的时候也只晓得哭,那哭声呦,可比这响多了。” 顾予衡小脸一红,却仍是扒着望那张皱皱巴巴的小脸,生命原来是这样脆弱的,她刚刚差点就被父亲放弃了,虽然知道父亲是迫不得已,顾予衡却还是觉得心里难受的很。他伸了手握住婴儿的小手,轻声道:“你别怕,以后哥哥来保护你,谁都不敢欺负你。”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婴儿一个劲的哭闹声。 一场见证了生命诞生的闹剧终于结束了,文澜苑也再次恢复平静。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二章 被罚 顾焕怡被大家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跪在祠堂的第三天了,仿佛退了一层皮的小姑娘被婆子搀扶着走出了冰冷的祠堂,然而庆幸的时间不足半柱香,便又再次跪在了老太君的屋里。 顾府是个大家庭,忠勇侯顾承是老太君的嫡子,虽然只排老二,但是嫡庶分明,顾府的主心骨自然是顾承,顾承痴情,只娶了礼部尚书之女温氏为妻,孕有一子,排行老三,就是顾予衡。 大房顾瑾从商,娶了边远候之女刘氏为妻,夫妻两个相敬如宾,生了嫡长子顾焕然后,便又娶了妾室肖氏回来。 肖氏是商家的女儿与顾瑾自然谈得来,那斤斤计较的样子更是如出一辙,连带的女儿也随了爹娘的心机,这次闯祸的二小姐顾焕怡便是肖氏所出。 不过这一房倒也出了个乖巧听话的姐儿,便是刘氏的嫡女,顾焕妍,排行老四。 三房顾彦霖,整日游手好闲,留恋于烟花柳巷,硬是要娶那头牌花魁王氏为妻,跪了几天的祠堂竟也毫无作用,被气急的老太君一棍子打出了顾府。 老太君坐在主位上,细细的品了品杯里的茶,才回头看向跪在下面蓬头垢面的小丫头。 顾焕怡见老太君看向自己这边,连忙哭着喊着:“祖母,怡儿知错了!怡儿再也不敢冲撞二夫人了,小娘!” 肖氏听见女儿的呼唤,也连忙跪了过去,将顾焕怡拦在自己怀里,眼泪掉的比窦娥都快:“老太君,怡姐儿还小,您就饶了她这回吧。怡姐儿肯定不是故意的!” “都八岁了,还小,几岁才算不小啊。”老太君气急,干枯的掌心将桌子拍的轰轰作响,颤颤巍巍的指着底下的母女二人,“那么多女使婆子看着她推了二夫人,你,你还在这里狡辩说不是故意的?你,你!” 顾瑾和顾承连忙上前又是递茶又是顺气的:“母亲,别动气,身子要紧。” 老太君拂开顾瑾:“才这么小,就有这么恶毒的心思,长大了还不定如何。顾瑾,看看你娶的好妾室,你教的好女儿。” 肖氏母女俩再次抱在一起痛哭流涕,顾焕怡还算是有脑子,一边跪在地上一边移向温氏:“二夫人,对不起,对不起!怡儿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温氏想着因为早产分外娇小和虚弱的女儿,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这原谅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只好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扭过头去。 “你不用求二夫人,这次谁都救不了你。”老太君冷哼一声,“来人,把二姐儿拖下去打十杖,再带回房里禁足一个月。” 肖氏闻言连忙拽住顾瑾的衣袖:“老爷,老爷,您再向老太君求求情吧,怡姐儿还小啊,这十杖下去,怕是半条命都没了,她也是您的亲女儿啊。” “把肖氏也拖下去,一同打二十杖,禁足一个月。” 老太君再次发话,这次肖氏干脆晕了过去。 一旁的刘氏则冷眼看着被拖出去的肖氏,心底嘲笑,她早就看肖氏不顺眼了,整天花枝招展的勾引老爷,数不清的小手段还层出不穷,就连她的女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仗着自己是姐姐又受老爷疼爱就一直欺负她的妍姐儿。 不过这次她倒做了件蠢事,就算嫉妒二房那边的,也不该去招惹,毕竟顾承可是顾家的主心骨,又是当朝的忠勇侯,以后指着他的时候还多着。这次差点闹出人命,顾承怕是再也不会待见顾焕怡了,只求他的夫人眼光通透些,别把账算在顾焕妍身上。 老太君心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承儿。” “母亲,母亲可是头疼又犯了?” “怡姐儿到底也只是个孩子,不能罚的更重了。何况并没出人命,母女平安不是。” “是,母亲说的是。” 顾予衡闻言则大声嚷道:“什么叫没出人命!我母亲难产,我五妹妹差点就不能来到这世上了,我妹妹,才这么小。” “衡哥儿。” 被父亲吼了一句的顾予衡缩了下脖子,跺了跺脚,转身跑开了。 “三哥儿还小,不懂事,母亲见谅。” 老太君摇摇头:“不,三哥儿说得对,可怜了那孩子了。她可还好?” 温氏又拿着帕子捂着脸不住的抽泣着,顾承叹了声气:“毕竟是早产儿,实在太小了,身体似乎也不太健康,不过已经叫郎中随时盯着了。” 老太君点了点头,招来自己身边的婆子朝顾承说道:“苏妈妈家世代从医,看孩子更是一把好手,让苏妈妈过去跟着一起照看吧,有什么需要的便差她来告知我。” “多谢母亲。” 一边的顾焕妍朝自己的母亲说了句什么,只见刘氏点了点头,小人儿便欢快的窜到了温氏的身边:“二夫人,我可不可以去看看五妹妹啊?我有点担心五妹妹。” 温氏擦掉眼角的泪,摸着顾焕妍的头:“好孩子,去吧,找你三哥哥去,让他带你去看妹妹。” 顾焕妍得到准许便愉快的跑走了。 刘氏拍了拍温氏的肩膀:“弟妹也别太伤心了,这生了孩子,最是要养好身体的。五姐儿也定会没事的。” 温氏看了刘氏一眼,也晓得这气是该出在肖氏身上,不能牵连刘氏,何况妍姐儿看上去也的确是真心关心女儿的。 “是,嫂嫂说的对。” 刘氏一笑:“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不方便同我家那个榆木疙瘩讲,你就跟我讲,只要我能办到的,定替你办。” “那就先谢过嫂嫂了。” 另一边,顾焕妍连走带跑的可算在半路追上了顾予衡:“三哥哥,等等我呀,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你跟来干什么,走开!” 顾予衡现在看大房的人是横竖不对眼的。 “你那么凶干嘛。我就想来看看五妹妹。”顾焕妍有些委屈,平时三哥哥对她还是很好的,应该说顾予衡平时对家里的人都是翩翩有礼的,这幅样子还是头一次见。 “不给见。”顾予衡加快了脚步,想要把身后的人儿甩掉,“不要你假好心!” 小姑娘踉跄了一步,连忙稳住身子大喊道:“我真的是关心五妹妹啊,三哥哥,你不能把对二姐姐的气撒在我身上啊!” 顾予衡明显是听见了顾焕妍的控诉,也明白她说的是对的,脚步便渐渐慢了下来,顾焕妍见状连忙欢欣鼓舞的跟了上去。 “三哥哥,五妹妹好看吗?” 其实不是很可爱,刚出生的小孩,都是皱皱巴巴跟个猴子似的,但是宠妹狂魔还是分外自豪的说道:“那当然,我妹妹当然可爱的很,比你小时候可爱多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三章 哄孩子 “三哥哥,这就是你说的生的可爱?还比我可爱多了?”顾焕妍踮着脚尖看床上睡熟了的婴儿,一脸的嫌弃,“我怎么看着,像个小猴子?” 顾予衡脸上的笑容一顿,像是被戳破心思的大姑娘,立马红了脸,但仍是摆出了当哥哥的架式:“你知道什么呀,小孩子都差不多一个样子的。你生出来也这个样子。” “那长的都一个样子,你怎么还说五妹妹生的比我好看?” “我妹妹长大以后肯定生的比你好看。” 顾焕妍撇了撇嘴,决定不再跟这个宠妹狂魔一般计较,伸出小手刚要戳一戳婴儿的脸蛋,就被顾予衡眼疾手快的拍了一巴掌。 响声略大,两个小孩对视一眼仿佛没有想到自己搞出了这么大的声音。对视几秒后,又看向了一旁的小家伙,原本熟睡的婴儿好像是被吵醒了,扭了扭圆滚滚的身子,不曾睁开眼打量周围,便扯开嗓子哭开了。 顾予衡听到自家妹妹的哭声,立马手忙脚乱了起来,一旁顾焕妍也自觉自己好像惹了祸。 “哎呀,别哭啊,怎么哭了啊!”小丫头终究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遇到事了便立马拿出气势来,拽了拽顾予衡的衣袖,“三哥哥,你让她别哭了啊,五妹妹,你别哭了啊!” 婴儿见没人来哄自己,哭的更欢了,没多久就把隔壁的奶娘惊动了。奶娘将婴儿抱在怀里,看了看仍旧干爽的被褥,想罢是小东西饿了,于是连忙背过身去喂奶。 顾焕妍和顾予衡则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等责骂,等婴儿吃饱喝足再次睡下时,顾承和温氏也赶了回来。 温氏见两个孩子明显有些心虚,便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站在做什么?过来坐呀,妍姐儿,过来,来吃果子。” 顾焕妍有些踟蹰,一边想吃,一边又觉得自己刚刚闯了祸,闹醒了人家的女儿,此时又要恬不知耻的过去吃人家的果子实在不太好。 “怎么了?” 奶娘见婴儿睡熟了,才低声笑道:“怕是三哥儿和四姐儿说话声大了些把孩子闹醒了,五姐儿醒了便哭,吓到哥姐儿了,以为自己犯了错,这才不敢吃大娘子的果子。” 温氏失笑,将两个孩子拦到自己怀里:“是这样么?” 两个孩子点点头,顾焕妍有些局促的道:“对不起二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阿娘,对不起。” “没关系,小孩子嘛本来就是爱哭的,不用放在心上,下次轻声些就好了。”温氏温柔的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瓜,“好了,来吃果子吧。” “阿娘,我可不可以抱抱她?” 望着小儿子希冀的目光,温氏妥协的点头。 “二夫人,我也想抱!” “我的妹妹,我先抱。” “行行行,你先你先。” 顾予衡是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他本来就排老三,和排四的顾焕妍也就差了两岁,她小的时候他自然也没抱过,被奶娘手把手的纠正了好几次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婴儿抱在怀里。 顾予衡的心跳有些快,太奇妙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被他搂在怀里,他的妹妹,他得护着,待她长大了,他还要护着她,护她一辈子。 “三哥哥,诶,你让我抱抱呀。” 顾予衡转了个身背过去:“不给。” “诶,二夫人都肯给我抱了。” “好...好吧,那你轻一点,别伤着她。”温氏含笑看着顾予衡小心翼翼的将小孩交到顾焕妍的怀里,不错眼珠的盯着,生怕摔了,“不是你这样的,要这样抱。” 六岁的小人儿抱着明显有些费劲,得靠着奶娘和顾予衡在下面托着才能勉强抱住:“五妹妹好小呀!” 温氏在旁边接了话:“这孩子可怜,是早产儿,比一般孩子生出来都要小。” 顾焕妍抱得胳膊有些累,又怕自己摔了妹妹,连忙还给奶娘,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胳膊,跑向温氏:“二夫人别难过,我以后一定会照顾五妹妹的。” “好孩子。” “五妹妹取名字了吗?” “还没有主意,听着老太太的意思,像是也没拿定主意,不过倒也不急,百天宴前取了名字便好。” 两个小大人纷纷点头,脑海里顿时多了许多个想给小婴儿取的名字,不过大多数都是听着好听,没什么实际意义和出处就是了。 肖氏母女被禁了足,没人再出来作妖,顾府自然也难得的风平浪静,妯娌兄弟间和平的不行。顾承添了爱女,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就连上朝时,那一向不对头的宿敌说的话仿佛都比平日好听了些。 官家近日脸色不好,宫里也有传言说,老陛下离驾崩不远了,连让位的诏书都拟好了,只是...这太子实在是块烂泥扶不上墙的,让他一统江山,只怕这江山要一股脑的送到蛮夷人的手里了。于是朝堂上吵的实在凶狠的紧,许多大臣都在上谏,希望官家能够退位让贤,不过官家似乎没有想给答复的想法。 刚一下朝,老丈人便悄悄靠向顾承。 顾承做了一辑:“岳父大人。” “哼,看你们顾府这肮脏事,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是送给你们顾府糟蹋的!” 顾承额角冒出些冷汗:“是是是,已经惩罚过那孩子了,可也毕竟是个孩子,不好罚太重的。” “我那孙女可还好?” “都有人照顾着,岳父大人放心。” 老丈人再次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顾承赔着笑容见老丈人走远,才抬手擦擦额角的汗,朝身边的小厮道:“家里可有什么事?夫人和姑娘可好,没再出什么事吧?” 他现在真的是每天担惊受怕,生怕自己的爱人和小女儿再有什么不测。 “府里面没传信来说出事了,应该是没什么事的。” “嗯。” “老爷担心,我们快些回去就是了。” 顾承点头,便上了马车赶回了顾府,然而到了文澜苑却没发现温氏母女:“夫人和姑娘呢?” 女使在一旁答话:“刚才老太君差人来说希望能看看五姑娘,大娘子刚好得空,便抱着姑娘过去了。” 顾承点头,回屋换了朝服才又赶了过去。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四章 初见 顾承在昭华苑的门口顿住了脚步,不远处,一十来岁的少年穿着略脏的淡蓝色衣衫,显得有些风尘仆仆,可发髻却一板一眼扎得十分精神,神情冷漠,却不妨碍五官俊朗,远山眉,杏仁眼,小小年纪便出落的如此风度翩翩,待再大些,应该也是位难得的美男子。 但是这位未来难得的美男子腰间别着一把极其精致的佩剑,浑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息,只差将生人莫近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那人见了顾承,便朝他大步走来,顾承则有些发愣,直到少年走到自己面前做了一揖才反应过来。 “见过顾大人。” 顾承点点头,略有些激动的大掌落在少年的肩上反复捏了几下,似是有许多话要同他讲,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说出口着实有些肉麻,只得拍了拍他的肩:“安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进去说话吧。” 顾承进屋的时候,只见老太君坐在屏风后的床上,拿着粗布缝的布偶咿咿呀呀的逗着婴儿,小婴儿则挥舞着如藕一般的小短手要去够那布偶。站在一旁的顾焕妍和顾予衡也不肯闲着,对着小婴儿左戳一下右戳一下的。 这边少年已经恭敬的跪下朝老太君磕了个头:“见过老太君,老太君安好。” 闻声的老太君不敢置信的转过头,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两步并作一步的走到少年面前,泪水已经充盈了眼眶,一旁的温氏也是惊呼一声,拿帕子掩住嘴,一脸的惊讶。 “延霍,快起来,快起来!”老太君将顾延霍扶起来,又转头朝两个因惧怕站的笔直的小的道,“衡哥儿,妍姐儿,还不叫人。” “大哥哥。” 顾延霍道:“不敢,延霍见过三公子和四姑娘。” 顾延霍虽姓顾,却算不得顾家人,是老太君的好友的遗孤,当年南平霍家被诬陷,官家一道旨意下来便满门抄斩。 霍家怀有身孕的秦氏见状买通了女使婆子,使了吃奶的力气才从城里逃了出去。东躲西藏回了南平乡下,霍家本家和秦家自是不敢回的,实在无奈只得投奔老太君。 老太君早年也是受霍家帮忙的,心一软便收留了秦氏,然而秦氏将孩子生下来后便去世了,老太君于心不忍将他带回了京城,对外只说受人之托。当时的顾延霍连周岁都未满,老太君便找了个借口说心疼这孩子没个落脚处,便养在顾府。 顾延霍的爹娘都去的早,也不能叫孩子一直没名没姓的过下去。于是老太君便让他随了顾府的姓,叫顾延霍,有延续霍家的意思。待顾延霍大了些,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及老太君的救命之恩,便留在府里成了顾府的侍卫,但是背靠老太君,哪有人敢真的把他当成府里的下人。 顾延霍自己也是个争气的种,在顾府寄住的这些年,便什么都肯干,什么都肯学,七岁的时候不知道从哪拜了个师傅,便说要上战场杀敌,顾承见拦不住他,就也随他去了,背地里再略加打点就是了。 然而没想到,这三年还真让顾延霍混出来了点名堂,短短三年,这小男儿竟也混成了校尉,只怕以后前途不可估量。是以,顾延霍在顾家的地位也是很高的,虽是个侍卫,可凭着年龄也让顾府几个哥姐儿叫他一句大哥。 只是,这个大哥的杀气实在太重,顾延霍不和老太君住,按理说是属于二房的人,平日里自然也都是在文澜苑的。 七岁前,院里就经常能看见顾延霍舞刀弄枪的身影,当然,顾予衡上树掏鸟窝下海捉王八的时候,也是顾延霍冷着脸将他抓回来的,顺便罚他倒立一个时辰,这种阴影可不是一天半天能消下去的。 至于顾焕妍,虽然是大房的人,顾延霍走的时候,她也才三岁没什么记忆,但是这不妨碍每年过节她这个大哥回来都满身杀气的看着她啊,就算是嘴上恭敬的叫着四姑娘,但那眼神也,光是看一眼,顾焕妍都觉得自己要被吓死了。 这边两个人儿见他的心思不在自己这边,便立马放松了身体,深呼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呼出去,那边床上更小的就又扯着嗓子哭开了,顾予衡和顾焕妍见顾延霍将目光投了过来,立马如芒在背,哭丧着个脸转身去哄,奶娘也连忙过来将婴儿抱在自己怀里,咿咿呀呀的哄着。 “先坐吧。”老太君带着人走到外面坐下,不等女使将茶递过来就迫不及待的拉着顾延霍的手问道,“这次回来,连信都没捎一封,可是有什么急事?” “三哥儿前些日子的家书说二夫人早产,我便告了假回来。” 温氏盈盈一笑,满眼的宠溺:“延霍真是有心了,边疆这么远,还要赶回来,多累啊!” 顾延霍微微扬头:“看见二夫人无事,延霍便心安了。” “你在边疆可有受什么苦,上战场有没有伤着?在那边能不能吃饱穿暖,你...” “行了。”顾承有些无奈的止住自家夫人的话茬子,“你一连问了这么多,让延霍怎么答你。” “我...我这不是担心他嘛!” 虽说不是十月怀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但也好歹是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总是要担心的。 “谢二夫人挂念,延霍过的很好,偶尔添伤也都是些小伤,也能吃饱穿暖...” “哇啊啊啊!” 屏风后的婴儿哭啼再次想起,像是不满众人的视线不在自己这里似的,竟哭的一声比一声响。 温氏看向老太君道:“母亲,不如叫苏妈妈先把五姐儿抱回去吧,我也先回去看看,免得扰了你们叙旧。” 老太君点了点头,然后正襟危坐的顾延霍却开了口:“二夫人,我能看看她吗?” 闻言温氏有些犹疑,一旁的顾予衡更是不愿意,顾延霍的杀气可不是一般的重,万一吓着婴儿了怎么办,吓出个好歹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有了个妹妹啊! “大哥哥,小孩子刚生出来都不好看的,别看了吧。” “你前几天还说五妹妹生的好看。” 无视顾予衡和顾焕妍的吵嘴,老太君已经挥手示意了奶娘将婴儿报给顾延霍。 顾延霍难得轻手轻脚的接过红色包裹的小东西,分了一只手出来扒开被子,露出她的小脸。 哭的正在兴头上的小丫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缓缓抓住了那只扒着自己被子的手,然而婴儿的手实在太小,只能象征性的抓住顾延霍的一根手指头,然后抽搭了几下便冲着顾延霍笑开了。 这是一种极其奇妙的感觉,顾延霍只觉得自己心里一震,甚至有些钝钝的疼,她在对他笑,她的眼里像是只有他一样,在她的感知里,她现在只想对他笑。这样近乎偏激的认知让征战沙场多年的顾延霍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为什么他仿佛能从一个婴儿身上获取生的希望呢?为什么看见她笑他便觉得马不停蹄这几天通通是值得的呢。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五章 取名 “诶,倒也奇怪。”一旁的奶娘看着抱着孩子的男人说道,“这孩子,被谁闹醒了都要哭些时候,等哭累了睡过去才算作罢,没想到被霍哥儿抱在怀里竟笑了起来!” 老太君点点头:“这孩子与你有缘。” 顾延霍不置可否,低下头握了握小丫头胖胖的肉手,小丫头也十分上道的咯咯直笑,气的一边从没受到过妹妹宠幸的顾予衡止不住的咬唇跺脚,他的妹妹,不和他这个亲哥哥亲近,反倒和一个外人这么亲,怎么不气。 “可曾取了名字?” 温氏摇摇头,嗔怪道:“还拿不定主意,本想叫母亲来取的。母亲却思量好些时间也没给个答复。” “这孩子来的不易,又是顾府嫡女,自然得好好思忖。”老太太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顾延霍,“这孩子既然与你有缘,不如你来取。” 闻言,顾予衡立马跳脚:“那怎么行,叫大哥哥取,不如叫我这个亲哥哥取…” 顾延霍冷冷的看了一眼顾予衡,什么时候,轮到这个小毛头告诉他不可以了:“衡哥儿什么时候也会取名字了。” 顾予衡缩了缩脖子,顾延霍身边的杀气是不是又重了些,但是为了争取妹妹的取名权,顾予衡还是硬逼着自己挺直了腰板:“你们问五妹妹,想要谁取!” 老太君和温氏都被两个孩子逗笑了,竟也真的去问襁褓里的婴儿:“五姐儿,五姐儿要取名字啦,你想要谁取呀。” 然而婴儿尚且没有意识,见许多人都围着自己看,便又挥舞着小胳膊去抓顾延霍的手,待看见了他便又咯咯的笑,原本不苟言笑的顾延霍见状竟也忍不住的挑了挑嘴角,这小丫头还真是讨人喜的很。 老太君哈哈大笑道:“衡哥儿可看见了,是五姐儿自己要霍哥儿。” 顾予衡立刻如同一只斗败的的公鸡耷拉着脑袋暗自难过去了,他的妹妹,见异思迁! 老太君和温氏都乐得看小大人儿这幅可爱的模样,顿时笑的前仰后合。 温氏想了想道:“衡儿这一辈的应该是予字辈。” 顾延霍颔首表示晓得了,思忖了一小会儿道:“取予有节,笙歌鼎沸。” 温氏和顾承立即同意道:“予笙,这个名字好,我们笙儿以后定能快快乐乐的。” “嗯,以后定能快快乐乐的。” 顾延霍弯了弯嘴角,她叫他看见了生的希望,他自然也会叫她一生都过的平安喜乐。 众人嬉嬉闹闹的聊了一个下午,便传了晚膳,连带差人去请了大房那边的一起,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坐在了一起,当然其中也包括解除禁足的肖氏母女,顾焕怡被打了十杖,养病养了两个月,人消瘦了一大圈,倒也显出了一种骨感美。 坐在顾焕怡旁边的是顾焕妍,看着病秧子似的顾焕怡扭扭捏捏,风情万种的给再旁边的顾延霍布菜,她就觉得恶心。当然,感觉恶心的好像也不止顾焕妍一个人。 顾延霍抱着孩子皱着眉看着自己碗里的菜有些心烦,他一向讨厌女人身上的胭脂水粉的味道,可偏巧他这个妹妹却时不时的要给他夹个菜,连带的他连饭都有些吃不下,不过好在怀里的婴儿可爱的让他有了几分食欲。 “二姑娘不用如此,延霍受宠若惊。” 顾焕怡一顿,有些尴尬的扯出笑脸:“大哥哥这话说的,府里的哥姐儿一直当你是兄长的,兄长总也不回来,妹妹只是希望…” “不必了。” 刘氏见状内心冷笑一声,却仍是装作大方的样子为顾焕怡解围道:“霍哥儿多吃些,边疆那边一定吃不惯的吧。这次回来可是还要回去?” 顾延霍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答道:“是,这次回来是告了假的,明日便回去了。” 温氏闻言:“再留些日子吧,五姐儿快到百天宴了,再待个十几天再走。让承儿和那边打个招呼晚些回去,不会怎样的。” “我回来是为了看二夫人的,既然二夫人安康…” “哇啊啊啊!” 怀里的婴儿像是听懂了顾延霍的拒绝,立马哭了个震天响,顾延霍有些无奈这磨人的丫头怎么这么精明,同时又有些好奇,一个婴儿真的能听懂自己说的话吗。 “承儿,你一会下去就去打点一下,让霍哥儿晚些时日回去。”老太太吩咐道,“顾瑾,你也给然哥儿去给信,告诉他五姐儿过几天百天宴了,处理完自己手头的事,就回来吧。” “是,母亲。” 顾延霍摇着胳膊哄着怀里的婴儿:“好了,不走了。” 襁褓里的婴儿伸出小手紧紧攥着顾延霍胸前的衣襟,抽搭了几声便睡了过去,一旁的顾予衡只觉得自己心上插了数万只剑,他的妹妹同他不亲近可如何是好? 顾焕妍隔着顾延霍戳了戳暗自神伤的顾予衡:“诶,你怎么了?” “我的妹妹。” “五妹妹怎么了,你怎么一脸要哭的样子?” 顾予衡强忍住自己眼里的泪花问道:“你们女孩子家家的都喜欢什么东西啊?” “胭脂水粉,零食小吃之类的吧。” “那小孩子都喜欢什么?” “小孩子?”顾焕妍难得聪明了一回:“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要哄五妹妹呀,我阿娘前些日子拿剩下的绸子缝了个娃娃,抱在怀里最是柔软了,一会儿我回房拿给你,你拿娃娃去哄五妹妹吧。” 顾予衡连忙点头“不枉三哥平时待你不薄,好妹妹!” 顾焕妍道:“那你下次得了什么好吃的,别忘了我呀。” “嗯,笙儿吃剩的,便全给你。” 顾焕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顾予衡简直就是宠妹狂魔,三句不离他妹妹,真不知道就他这样以后还能不能讨到娘子了,大概除了顾予笙便没人入了他的眼了。 顾延霍功夫极好,听力自然也好,听着两个小家伙你来我往的话,心里打起了小算盘。绸子缝的娃娃,那不如改天拿蚕丝做个娃娃来哄哄这小丫头?这人儿还小,以后长大了,每年生日都要送礼物的,一定要早些准备着。顾延霍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实在太对了。 若是让温氏知道顾延霍准备拿千金难求的蚕丝做娃娃,不知道要吓成什么样子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六章 路漫漫 是夜,顾延霍好不容易将离了自己就止不住哭闹的小家伙交给温氏,回到自己许久不曾回来却依旧一尘不染的厢房,凳子还没坐热,便迎来了客人。 顾延霍开了窗,便见一个黑色纤细的影子从窗沿上倒挂下来,是一名穿着夜行衣的妙龄少女,少女怀中抱剑,神色高冷。 “顾府不太好进,我寻了许久...” “又迷路了。”顾延霍面无表情的一语中的。 女子的身影晃了一下,像是被男孩直白的话打击了:“若是没迷路也见不到徒儿你笑容满面的抱着个小婴儿不是,那婴儿是你流落在外的女儿么?” 顾延霍只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要控制不住的跳出来了,他现在恨不得拔剑捅过去亦或是拿了帕子把女人那张说话不过大脑的嘴给堵上,不过他现在还不想和她一般见识,只好眼不见心不烦了。 “徒儿...”白芷看着眼前咣就关上的窗户有一瞬间的尴尬,见顾延霍不再理自己,便慢慢悠悠的爬上了屋檐,习惯性的搬开了两块瓦,呦呦呦,她的乖乖徒儿开始脱衣服了,呦呦呦,真好看! “师傅今晚睡屋顶?” 听到顾延霍波澜不惊的话语,白芷搓了搓手立马飞身而下,顾延霍看着她皱起了好看的眉毛:“下次走门。” “为师不喜欢走门。” 顾延霍决定放弃沟通走屋顶还是走门这个话题,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准备谈正事:“你来做什么?” 对于顾延霍不大尊敬的话语,白芷似乎也不是很介意:“你前些日子在边疆捡的那姑娘,见你回来,也偷偷跟着你回来了,只可惜没跟上你,自己倒迷了路,被我又捡了一回。” “半路捡的?”顾延霍喝了一口茶,“那你跟着我又是做什么?” 白芷嫩手拍了拍桌子:“什么叫做我跟着你,为师这是走自己的路,碰巧同你顺路。” “哦?” 顾延霍疑惑的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果然白芷很快就像猫爪挠心般忍不住的全盘托出:“为师想起来那个小包袱被丢在哪了,此次前来是想再捡回来的。” “扔在哪了?” “好像是某个富贵人家。” “具体。” “长公主府。” 顾延霍大掌揉了揉自己紧皱的眉头,只觉得自己如果英年早逝一定是死在白芷手里的。 白芷见他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立马起立:“待为师去将他偷出来。” “坐下。” 白芷听话的坐下。 “长公主府,戒备森严,偷个大活人出来。”顾延霍觉得他的师傅可能真的患有什么隐疾,“不是你叫他小包袱他就真的是个包袱的。” “那...” “叫你半路捡的那个去。” “那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秦舒瑾。” 白芷笑了笑:“小丫头被安置在清风楼了,你改天得闲了便去交代一下。” 顾延霍眉头一皱,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一种被牵着鼻子走的错觉,他这个师傅平时虽然是个笑面虎,但是实际上是黑到心里了,万事都算计的明明白白,恐怕这次自然也是算计好了,今天来顾府也是来给他下套的。 白芷看了看顾延霍逐渐纠结起来的表情,内心晓得,这个男孩怕是发现自己被耍了,有些郁闷:“徒儿怎么如此不开心的样子?” “师傅以后若想叫徒儿做事,直说便可。” 白芷抱着剑敲了敲桌子,振振有词:“为师这是在训练你,报仇之路漫漫,以后若为师不能在你身边陪你了,你也能够自己筹划。秦舒瑾是把不错的剑,那小包袱却不知道是个真包袱还是把未见血的利刃。” “徒儿知道。” 说罢,便起身往内室走去,这意思不言而喻,是要哄她走了,不过白芷可不是什么善茬,总要给顾延霍添些堵心事她才肯罢休。 “顾府若用的恰当也是个不错的棋子,顾承如今在朝中脚跟站的稳稳的,承袭了忠勇侯的候位,又是礼部侍郎的女婿,官家眼前的红人,你虽只是暂居顾府,但是顾承器重你。外界的人也多当你是顾府的养子,认为顾承有意培养你。” 顾延霍转身的动作一顿,干脆站在了原地,却也不答话。 “顾瑾虽然从商,但是有几家皇商都是顾瑾幕后操纵的,我们以后若有所求,顾瑾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突破口。”白芷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个懂得报恩的人,不愿意将恩人也牵扯进来,但是你想好了,报仇之路不是这么好走的,你若孤军奋战注定是要输的,洗刷冤案,将官家从现在的位置拉下来,你不可能孤军一人。” 顾延霍紧紧的攥着拳头,依旧不说话,他知道白芷说的这些都是对的,报仇太难了,让十年前的案子得以沉冤昭雪更是难上加难,可是他阿娘走的冤,他不能让他阿娘在地底下冤一辈子。 “不到最后一步,我不想将顾府牵扯进来。”更不想让刚出生的小丫头也踏入他仇恨的世界,她该天天真真,干干净净过完这一生的。 “顾府新添的姐儿叫什么来着?” 顾延霍转头看向她,眼里警告的意味俞甚:“别碰她。” 白芷露出两颗虎牙不甚在意的笑道:“她还只是个孩子,我就算想用她当棋,也未免早了些,只是有些好奇,她叫什么名字。” “顾予笙,取予有节,笙歌鼎沸。” “你从她身上看到了希望么。” “不,只是告诫,获取和给予都该有节制。” 白芷一愣,随即笑道:“你若当真这么想,便好了。” 顾延霍朝白芷抱了抱拳:“徒儿改日便去清风楼和舒瑾交代,师傅也早些休息。” 白芷点点头,抱了怀里的剑便要离开,临走前不忘再恶心顾延霍一把:“顾延霍,在顾府你是有地位的霍哥儿,是顾校尉,可离了顾府,谁知道你顾延霍是谁。出了顾府,谁会叫你一声霍哥儿?” “师傅慢走,徒儿不便相送。” 看着白芷渐渐隐入夜色,顾延霍一拳锤在了墙上,的确,他靠着顾府少走了许多弯路,可是他现在实在太小,离了顾府他举步维艰,他需要时间,可留给他的时间又着实太少。但是谁都别想让他退让,在顾延霍的字典里就没有让步二字。 总有一天,他会为他的阿娘和霍家报仇,把那个人从皇位上拉下来。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七章 攀亲 白芷是秦氏的故交,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好到可以穿到一条裤子里去的好姐妹,但是秦氏落难的时候,白芷正玩心大的游走江湖,等回到京城的时候才晓得霍家被满门抄斩的噩耗,失魂落魄了许多日子又听说秦氏怀着身孕买通了女使婆子逃了出去。 白芷不敢声张,只能慢慢的查,竟查了一年有余才查到南平乡下去,南平老家告诉白芷,秦氏不曾回来。白芷又将秦氏在南平的熟人,挨着个的偷偷走访了个遍。最后终于找到了顾家的老太君。 然而那个时候秦氏早就香消玉殒,顾延霍也已经能自己下地打酱油了,就连顾焕然都呱呱坠地了。 白芷自责的很,她也偷偷望过顾延霍几眼,听着他称温氏母亲便刺耳的很,白芷不喜欢这个孩子,甚至说她对顾延霍是带着恨意的,如果没有他,秦氏不会难产,也许她还能来见她一面。 随着顾延霍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像他的母亲,白芷不忍再看,便离去了。 人虽离去,却意不能平,心里一直想着为秦氏报仇,她觉得,也许长大了的顾延霍便是她最强大的同盟。 于是,顾延霍七岁那年,白芷将他带去了边疆,势力的发展需要时间,好在顾延霍是个头脑聪明,也敢于吃苦的孩子,又仗着顾府大公子的名号,他们少走了不少弯路,短短三年,顾延霍变成了校尉,白芷相信,总有一天秦氏的血案也能得以昭雪。 然而顾延霍总会长大成人,他会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弱点,在她看到一向冷着一张脸的顾延霍对着怀里的婴儿露出那样温暖的笑容,她便觉得,也许不太妙。防患于未然,她该早些筹划才是,顾府,可以是棋子,但是最后必须是弃子。 顾延霍应温氏和老太君的要求,在顾府多留了些日子,每天除了晨起练功,便是逗弄顾予笙这个小不点。 小不点还不会说话,想干什么都是咿咿呀呀的乱叫,搞得大家只能胡乱的猜测,而且这个小不点似乎对他分外的不害怕,一般孩子总会被他身上的杀气吓到,可是换成顾予笙,前一秒还在嚎啕大哭,下一秒看见他便乐成了一朵花,顾延霍觉得,自己杀人如麻许多年,这一定是老天派来给他的救赎。 今天是顾予笙的百日宴,就连官家都派人赏了些东西恭贺顾承老来得子。顾予笙如今成了老太君的心头肉,每日都得抱在怀里逗弄个小半天才行,今日的席子,老太君更是以自己的名义请了许多贵客来看自己的小孙女。 “哎呀,这小人儿长得可真水灵,以后肯定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不愧是老太太您的孙女呀。” “承你吉言。” “我家小娘也有个哥儿,如今刚学会走,不如改天教两个孩子见一见,若能玩到一块去,再好不过了。” 老太君闻言便皱起了眉,就连站在外面以防不测同时耳听八方的顾延霍也皱起了眉,这小妇人打的是顾府的注意,还想着给顾予笙结娃娃亲不成,他的妹妹,自得精挑细选,还轮不到她做主。 “笙姐儿还小,连话都不会说,不急不急。” “话不是这样说的,万事早...” 顾延霍旋身入内,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妇人,那妇人便已吓得冒出了冷汗,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老太君,抓周的时辰快到了。” 老太君点点头:“赵大娘子先去前厅吧,我也就过去了。” “那妾身先告辞了。” 待妇人走后,老太君才不情愿的冷哼一声,朝身边的顾延霍道:“什么东西,主意还打到我笙儿身上了,她们赵府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自己把家业败光了,还想来借我们顾府的威风,想得美!” 顾延霍内心点头,老太君骂的好。 “老太君莫要动气。” “怎么不动气,她赵大娘子想攀顾府的亲,却拿一个小娘生的庶出的哥儿来应付。当我顾府没人么,我是摆设么。” “息怒。” 老太君叹了口气,将顾予笙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小鼻头:“我们笙儿这么可爱,祖母一定给你精挑细选,那些个歪瓜裂枣我们通通不要,好不好呀?” 顾予笙环视了周围,终于在锁定了顾延霍的身影后开始咿咿呀呀的朝人要抱抱。 “笙儿如此粘大哥哥么?”老太君被顾予笙逗笑,干脆将人交给了顾延霍,“刚好,我这老骨头抱不了她,她喜欢你,你便抱她先过去吧,别误了时辰。” 顾延霍道:“延霍不过是个侍卫…” 老太君不耐烦的将顾予笙往顾延霍的怀里一塞,见顾延霍手忙脚乱的抱住婴儿,呵呵笑道:“行了,顾府有哪个敢把你当下人指使的,看我不打断他的腿。你虽不是我顾府的孩子,但按照年龄,让这些小辈叫你一声大哥哥也是应该的。而且你现在可是顾校尉,他们叫你哥哥,还是占了便宜呢!” “老太君抬举了。” “延霍啊,你别想太多了。顾府永远是你的家。”老太君道,“行了,快抱我们五姐儿过去吧。” “是。” 桌子上摆了许多东西,刀啊,剑啊,文房四宝,绣品女工,账房算盘一应俱全,而正主顾予笙则被摆在了中间,顾延霍则怕顾予笙失足掉落守在了一旁。 顾承和温氏相拥在一旁。 “夫人希望笙儿抓什么?” “只要别是刀啊剑的就行,姑娘家文气些吧。” “我倒觉得刀啊剑的也不错,起码以后保护得了自己。” 温氏侧头瞪了顾承一眼:“谁敢欺负咱笙儿,让衡儿和延霍欺负回来,还用的着自己护着自己?” 顾予衡连忙应到:“没错,我以后肯定保护好妹妹。” 顾承大掌没什么力气的扇了顾予衡一巴掌,连忙赔笑道:“是是是,夫人说的是,姑娘家文文静静的,笙儿一定抓些文房四宝,女工之类的,夫人别气,小心气坏身子。” 顾予衡只觉得无语,谁来管管这狗腿子般的爹。 顾予笙那边,奶娘正拿着吃食逗弄着小家伙,让她注意,然后示意顾予笙可以从周围随便抓点什么。 “乖,五姐儿想要什么就自己拿。” 顾予笙睁着双大眼睛懵懂的环视四周,都是不认识的人,祖母坐在最远的主位上,爹娘和哥哥站的有些远,只有大哥哥是她认识还离得最近的。于是小丫头咿咿呀呀半天,见守在一旁的顾延霍没有半分要理会她的样子,便自力更生的准备自己过去了。 奶娘还在鼓励着:“对对,五姐儿真聪明,喜欢什么便自己爬过去拿。” 顾延霍有些好奇小丫头要拿什么,低了头便和小丫头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顾予笙见他看过来,便咯咯笑开了,似是确定了目标,爬的更欢快了。 顾延霍觉得,好像,不妙!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八章 惹祸 顾延霍看着小丫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若是抓周仪式真让这小丫头第一个抓了自己,只怕传出去不太好听。忠勇候嫡女,抓周时竟抓了府内一男侍卫,骇人听闻。 顾予笙见顾延霍躲自己,一下子顿在了原处,砸吧砸吧嘴便要扯开嗓子哭,然而顾延霍先发制人的一句不许哭,让小丫头成功止住。大哥哥不让她哭,却也不让她抱,顾予笙无奈,只好乖乖的按着奶娘的说法,随手抓了个喜欢的。 “恭喜老爷,五姐儿抓了把剑,以后定能惩恶扬善,成为国之栋梁。” 顾承点点头,显然女儿的表现合了他的心意,笑的露出了褶子,一旁的温氏背地里狠狠掐了顾承一下,男人才有所收敛。 “都怪你乌鸦嘴!” “是是是,都是为夫的错,夫人不气。” 那边桌子上的顾予笙抓着剑后却不曾放手,长剑略重,单凭三个月大的孩子是不可能拿的动的,于是她只能勉强抓着它往后扯,一个手滑,便差点仰了过去,顾延霍眼疾手快在背后扶了小丫头一把。仿佛是知道谁扶了自己,顾予笙更加有恃无恐的去拽那剑,顾延霍有些无奈:“别闹了。” 一旁的奶娘见顾延霍似乎有些心烦,连忙上来要将顾予笙抱下去。顾予笙却像个小机灵鬼,不去拽那长剑,反而去扯顾延霍的衣袖。男孩遂了她的意,直到自己的手碰到那剑,顾予笙才笑嘻嘻的收回自己的小肉手,盯着顾延霍看了一会儿,便又去够放在一旁的绣品,见仍旧拿不动,就又去拽顾延霍的衣袖。 “五姐儿定是觉得这都是些好东西,想把这些都给您了。”一旁的奶娘解释道,“哥姐儿的感情还真是好啊。” 顾延霍略微弯了弯嘴角,难得主动的伸手将顾予笙抱在怀里:“那要谢谢五姑娘了。” 席面结束的略早,顾延霍将顾予笙抱回房里睡下,才又回到自己房里,准备收拾一下行囊返回边疆了。 那边某不消停的姑娘便又出来作祟了,顾焕怡踩着小碎步,偷偷摸摸钻进了顾予笙的房里,她只是想来看看,她这个五妹妹到底是有多惹人疼爱,顾承夫妇疼她便也算了,老太君也拿她当心尖上的人,就连一向不与人亲近的顾延霍也捧着她护着她。 顾延霍这样一个冷漠如霜的人,就从来没对她笑过,可是他却对一个小婴儿笑得那么温柔,嫡出庶出,当真就这么大区别么。 顾焕怡看着熟睡的顾予笙,愤恨的差点咬碎一口银牙,顾予笙的确长得讨人喜爱,小人儿长大了些,不像刚出生时皱皱巴巴的模样,隐约也能看出些眉眼,是随了顾承的俊朗和温氏白皙的皮肤,再加上顾予笙是早产儿,比起其他婴儿,她显得更加娇小可爱一点。 顾焕怡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顾予笙的小脸蛋,新生儿的脸蛋滑嫩的可以用吹弹可破来形容,顾焕怡更是嫉妒的发疯,手下的力气也控制不住的加大。被掐疼的顾予笙终于从睡梦中清醒,一双如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环视四周,见没有奶娘也没有阿娘,更没有顾延霍,陌生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顾焕怡有些害怕的转身便想走,但是婴儿的哭声久久也没招来什么人,许是住在隔壁的奶娘笃定顾予笙不会醒,便去同女使婆子吃酒去了。思及此,顾焕怡收回了准备离开的步伐,再次居高临下的打量起顾予笙来。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天天就知道哭。”说着,又不轻不重的拧了一把顾予笙的小脸蛋,“真嫩啊,给你可真是浪费。” 顾予笙一边哭一边用小手推开自己脸上作乱的魔爪。顾焕怡有些不太乐意:“你个小东西,还敢推我,摸你一下怎么了。老太君还能为这个叫我再去跪祠堂不成,真当自己是金贵人儿了。” 顾焕怡收回手,就满脸嘲讽加嫉妒的看着顾予笙:“我到要看你哭到什么时候。” 顾予笙挥舞着藕节一般的小胳膊,像是推拒什么,又像是缺乏安全感要握住什么,于是放在身边的暖炉被小手不小心推翻了。 顾焕怡退后一步,捂着嘴有些惊讶,那暖炉里全是刚烧好没多久的炭,有的还是红的,被顾予笙这样一打翻,便全撒到了她身上,婴儿的哭声更加敞亮,似乎还有一丝疼痛在里面,顾焕怡晓得自己怕是又闯祸了,连忙过去,不顾余热的将炭块挪开,自己也落了个满手通红。 奶娘可能是吃酒回来了,听见婴儿哭还以为只是顾予笙醒了,想进屋来哄,便看见了如此一幕。奶娘三步并作两步,握住顾焕怡的手:“哎呀,二姐儿的手都烫成这样了,怎么回事呀?” 把顾焕怡拽开,又连忙把快哭断气的顾予笙从床上抱起来,掀开被子一看,原本白嫩嫩的小肚子被烫的到处都是燎泡,简直惨不忍睹:“我的老天呀,五姐儿怎么烫的更严重了呀,快来人那,请郎中,快请郎中!” 奶娘的大声叫嚷基本惊动了顾府半个院子的人,最先到的自然是离得近的温氏和顾承以及顾予衡。 “怎么了,怎么了?” “夫人,五姐儿睡觉的时候可能把暖炉打翻了...” 温氏看了看顾予笙的小肚皮,作势便要晕过去,顾承连忙环住自家夫人:“你怎么不说看着她,还不快请郎中!” 顾予衡则注意到一旁的顾焕怡,想起是她害自己阿娘难产加早产,他就对她没什么好气:“你怎么也在这。” “我,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五妹妹,自从五妹妹生下来,我都没好好看过她...我...” 顾延霍闻声也踏进了屋内,环视四周晓得是顾予笙出了事,忍下心里揪疼的感觉,打量了一下明显心虚的顾焕怡:“二姑娘的手是怎么了?” “没,没...”被点到名的顾焕怡打了个激灵,连忙把手背到后面去。 顾予衡则眼疾手快的握住她的胳膊,女孩吃痛的呻吟一声,却始终心虚的不敢往回夺。 “又是你,又是你!”顾予衡被气的跳脚,“我妹妹到底怎么惹到你了,她还是个孩子,你便这么对她,你,你太狠毒了吧!” 顾承老脸一黑,扶着以泪洗面的温氏,吩咐道:“来人,把二姐儿送去老太太屋里,闭门思过。” “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没有,真是她自己打翻的啊!” 温氏掩面:“我苦命的笙儿。” “郎中怎么还不到?” “回老爷,已经派人去请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九章 再惩罚 老郎中来的有些慢,顾予笙已经从疼哭变成了疼昏过去,只余下粗重的呼吸和起伏的小胸脯。 郎中掀开被褥,望着眼前触目惊心的伤口狠狠吸了口气:“这是怎么弄得呀,一个孩子伤的这么重,烫成这样!” “孩子哭闹不小心把暖炉打翻了。” “怎么也不留个婆子看着,这么大的小孩最是容易磕了碰了的。”郎中是上次给温氏接生的老郎中,一来二去也和顾府熟了起来,顾予笙是他接生的,头疼脑热也是他打小看的,都快成了半个孙女了,此时更是一边担心,一边絮叨起来,但是手下的工作却也没停,利落的从药箱里翻出一系列的瓶瓶罐罐和一根针说道,“得把这燎泡挑了,再覆上治烫伤的药,若晚点换药不见好,就要将腐肉割了才行。” 温氏闻言又要哭昏过去,顾予衡和顾延霍更是狠狠地揪了一下,顾延霍连忙问到:“可有什么止疼的?” “好在年纪小,这神经线还没发育完全,我在给她撒点止疼的药粉,应该不会有多大痛觉的。” 老郎中熟练的将银针简单消了毒,在伤口处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便眼疾手快的将上面的水泡一一挑开,期间顾予笙被轻微的痛觉吵醒,又哭了一阵,被顾延霍握住肉手哄了一会儿便又沉沉睡去。 “伤口算是处理完了,孩子身边别再离了人了。容老夫说一句,你们这富贵人家府里,哥啊姐儿啊的多,夫人老爷的也多,勾心斗角的更多,但咱别央及小孩子。” 顾承连忙低头哈腰道是是是,顾延霍的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 “晚上得换一次药,有什么情况随时派人告知我。” “先生慢走”顾承摆出了手势:“来人,送先生一下。” “告辞。” “多谢先生。” 温氏抹了抹眼泪,叹了口气“我可怜的笙儿啊。” “母亲快别哭了,再哭坏了身子。” 顾延霍则忍着自己的怒火走向了老太君的院子。 老太君焦急的坐在位置上抱着暖炉,底下瘫着略有些狼狈的顾焕怡,苏妈妈在一旁朝老太太耳语道:“老太君,霍哥儿来了。” “快,快让他进来。” “见过老太君。” “起来吧。”老人脸色有些不太好,“我听人说了,笙姐儿睡觉的时候自己把暖炉打翻了。” “延霍只晓得是暖炉翻了,具体是不是五姑娘打翻的,当时只有二姑娘在那,便要听她怎么说了。” 顾延霍控制不住的杀气外溢,将一旁的顾焕怡吓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不,不是我,真不是我...” “五姑娘睡觉一向安稳。” “我,我只是好奇。”顾焕怡的声音已经被吓得带上了哭腔,“五妹妹生下来我便没怎么亲近过她,便...便想着席面结束了,我这做二姐的该看看她!” “那暖炉是如何翻的。”老太太用拐杖跺了跺地面,呵斥道。 “真...真是她自己打翻的。”顾焕怡连忙全盘托出,“我就是看五妹妹生的可爱,上去摸了摸她,没想到就给她吵醒了。” “五姑娘睡觉比一般小孩儿都熟的多,你只是摸了摸她?”顾延霍一记眼刀飞了过去,他大概也能想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女孩子的嫉妒心作祟罢了。但是,顾焕怡欺负了顾予笙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论如何顾延霍都觉得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若是可以真想拿到把顾焕怡砍了。 “顶多...顶多只是力度没控制好。”顾焕怡诡辩道,“我怎么知道五妹妹如此娇嫩。” 她还觉得自己有理了,这话的意思分明是,我下手的力气很正常,是顾予笙太过娇气了。 苏妈妈从外院走来又连忙附耳道:“大老爷和肖小娘在外面跪着,怕是来给怡姐儿求情的。” 老太太看着明显觉得自己没错的女孩,也有些来气。她当初就警告过顾瑾,不要娶一个商人家的女儿做妾,他不肯听,把人娶回来就算了,还生了个女儿。 当初顾焕怡出生的时候,她也说了,要把顾焕怡记到刘氏名下,让刘氏抚养,顾瑾和肖氏是边磕头边求她,说不忍母女分离,定会好好教导,绝不行差走错,如今可好,他们教出来的好女儿,错事一件接一件,还通通都和顾承有关。 “你!”老太太伸手指着顾焕怡,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责骂些什么,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让他俩跪着,你,接着说,然后呢!” 顾焕怡缩了下脖子道:“然后,五妹妹就哭醒了,小孩子哭都是手舞足蹈的...” “为什么不叫奶娘?” “我叫了,奶娘不在。”顾焕怡眼神有些躲闪。 “你如果叫了奶娘,就算奶娘出去吃酒了,文澜苑这么多女使婆子,还能通通耳朵聋了?好巧的事。” “我...我以为我能哄好她...” “是觉得能哄好,还是就想看五姑娘哭的声嘶力竭?” 顾焕怡被戳中心事,但是她晓得她若承认了,那便承认她是个恶毒姐姐了,连三个多月的孩子都忍心加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以后若传出去了,她便落了个刻薄的名声,还怎么找个好夫家,怎么攀高枝。 “不,我真的觉得我能哄好的,可谁知道,五妹妹自己就把暖炉给打翻了,我当时吓了一跳,着实反映不过来。”顾焕怡举着自己烫红的指头和手心给老太君看,“等我反映过来的时候,我也去救五妹妹了啊,祖母,您看,我的手也烫成这样了啊,我若想害五妹妹,怎么会自己上去救呢!” 老太太是什么人,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一眼便也看穿了顾焕怡话的真假,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顾予笙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可顾焕怡也是她的孙女,何况顾焕怡这次可能真的没有害人之心,不过是嫉妒心使然,让她置身事外了罢。 于是看向顾延霍:“霍哥儿觉得呢。” “延霍不过是五姑娘的侍卫,来昭华院也只为说明事情原委。”顾延霍似乎是在用最怂的语气说最狠的话“一切旦凭老太君处置。” “唉,怡姐儿这次只能算是急救不及时,算不得大错,若怪也只怪肖小娘教养的不好,依我看,禁足两日,记到你嫡母名下吧。” “祖母,我不...” 顾延霍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顾焕怡便觉得压迫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她并不怀疑,如果她现在不在顾府,顾延霍一定会提刀杀了她的。 老太太挥了挥手:“那就这样吧,散了吧,我也乏了,笙姐儿那边有什么事,及时告知我吧。” “是,老太君。” “是,祖母。”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十章 变故 是夜,顾府的文澜苑再次陷入了手忙脚乱的慌乱中,这始自然是顾予笙。 顾予笙原本睡的很熟,可郎中晚上来换药的时候便被吵醒了,这一醒就开始哭,这一哭便就停不下来了,奶娘哄了许久也不见消停,着实无奈下想起了顾延霍,顾延霍二话没说将顾予笙抱在怀里,眉头一皱,朝顾家夫妇道:“五姑娘的体温好像有些高。” 奶娘连忙抵住顾予笙的小额头:“呀,五姐儿这是在发烧呀!” 于是可怜的上了年岁的老郎中被女使从温暖的被窝里叫了起来,差一点就要心肌猝死了。 “这,情况不太对呀。”老郎中顺了顺自己白花花的胡子,“伤口并未发炎啊,这高烧来的蹊跷,怕是孩子受到了惊吓。” “那该如何呀?” “我先开一些安神的药喂她喝下,而且依我看,这伤口还是得再处理一下,这一高烧,身体自愈能力也就差了,再这么晾着,怕是好不了还会更糟。” 一碗安神药灌下去,顾予笙没多久便睡的死死的,老郎中熟门熟路的将伤口处理好,又开了副退烧药,说待明日顾予笙醒了再说,若是醒来不烧,便作罢,若是醒了还烧便将这服药熬了,烧若还是不退便再来找他。 这一夜也算是勉勉强强平平安安的过去了。 顾延霍回到房里却迟迟心安不下来,老郎中割腐肉的那一幕一直在自己脑海里循环播放,顾予笙虽然没哭,顾延霍却觉得她应该是挺疼的。她还这么小,连一岁都没到,却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后怕是还会留疤。他驰骋沙场三年,什么样的可怕伤口他没见过,战友受得也好,自己受的也好,他一直觉得都是小伤,可是如今他却有些心慌,慌得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但是,他真的该回边疆了。 顾延霍在顾府睡了最后极不安稳的一觉,天刚蒙蒙亮,便收拾好了行囊准备离开。来送的人只有顾承和顾予衡,温氏留在房里照顾还没醒来也没退烧的顾予笙。 “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顾承将怀里的一个小包裹也递给顾延霍,“里面是些果腹的东西,留着路上吃,还有一副护膝,是衡儿的阿娘亲手缝的,边疆冷,一定要注意身体,别太逞强了。” 顾延霍接过包裹,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是软了又软。 “大哥哥,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啊?”顾予衡怯生生的问道,虽然他是有些怕这个哥哥,但是两个人好歹是打小一起长大的,顾延霍对他还是不错的,如果不和他抢妹妹就更好了。 “可能要很久,战事吃紧。”顾延霍在顾予衡的小脑袋上揉了两把,“衡哥儿长大了,照顾好侯爷和夫人,也要照顾好妹妹,有什么事就写家书告诉我。” 顾予衡连忙点头,他当然会照顾好他的宝贝妹妹。 顾承拍了拍顾延霍的肩膀:“唉,你这孩子就是见外,也随我,一条筋。走吧,记住,顾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保重。”语毕便翻身上马,驰骋而去,他本就是个不善表达的人,唯一能做的只有建功立业,有了足够的势力才好为阿娘沉冤,才好将顾府护起来,将顾予笙也护起来。 顾延霍没有直接回边疆,而是按照白芷的吩咐去了趟清风楼。 清风楼是个风月场所,平日里都是公子哥彻夜不眠谈欢寻乐的好去处,但是如今天才蒙蒙亮,一切都归于平静。顾延霍有些头疼,当初白芷只说让他来清风楼吩咐秦舒瑾,却没有告诉他去哪找这丫头。 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尤为平静,由远及近。 “吁!”女子帅气的勒马,“徒儿,好巧,来找瑾丫头?” “师傅料事如神。” “哈,徒儿谬赞。” “...” 二人找到秦舒瑾的时候,九岁的姑娘正在院里费力的砍柴,她拿着手里的斧子还是有些吃劲,瘦弱白嫩的胳膊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压断了,但比起刚被顾延霍捡回来,那骨瘦如柴的样子,如今也算是微胖了。 “瑾丫头,快看看,是谁来找你了?”白芷笑嘻嘻的朝秦舒瑾道。 见日思夜想的人儿就这样完完整整出现在自己面前,秦舒瑾险些鼻子一酸便哭出来,缓了许久才傻兮兮的站起来怯生生的喊道:“顾校尉。” 顾延霍点点头算是应下,这孩子总是一副怕生的样子,着实让他喜欢不起来,但是当初,她作为俘虏,被蛮夷人关在地窖里,脚上和手上都戴着镣铐浑身满是伤痕,奄奄一息却满怀希冀的望着他。 他是知道的,有些蛮夷人都有恋童癖,最爱买些娈童回家,一边享受一边折磨,他于心不忍她眼里的希冀落空,便捡了她,带回营里,让军医照看,只想等她伤好了便送走,却没想这丫头彻底赖上他了,还被白芷相中了眼,他也并不介意有这样一枚棋。 “别干站着,进屋说。” 二人进屋坐下,秦舒瑾连忙奉上茶水,眼睛一直没从顾延霍的身上挪开:“顾校尉此次来是有什么事么?” “你从边疆跟了我一路。” 秦舒瑾神色一凝,她晓得他最讨厌女人纠缠,连忙跪下:“顾校尉,我没想纠缠你,我只是怕你路上。”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不,我可以!顾校尉想让我做什么我都能办到的,我可以...” “不必如此。” “您救了我,就是我的恩人,这条命都是顾校尉的,要我下刀山火海来还都是应该的,只要顾校尉您吩咐,舒瑾一定为您做到。” “好。” 闻言,秦舒瑾有些发愣,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赶她走?而是,好? 白芷在一旁偷笑,却也不做声,只听顾延霍说道:“我现在要回边疆了。” “舒瑾愿随您一起回去上阵杀敌。” “不,你办另一件事。” 白芷从怀里拿出一张六岁男童的画像交给秦舒瑾:“此人,额,身份复杂,你去接近他,此次行动便命名为找包袱行动,徒儿,怎么样?” “师傅开心便好。” “好徒儿!” “...” “接近他?”秦舒瑾有些疑惑 “我的阿娘是蒙冤而死的,我希望能替她翻案,这个男孩是重要棋子之一,我希望你能让他心甘情愿为我们所用。” “是,舒瑾一定做到。”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十一章 失而复得 顾府 老郎中收回扎在顾予笙身上的银针,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道:“我已替她施了针,但这烧却还是没退下,老夫尽力了。” “怎么会这样!”顾氏夫妇闻言捶胸顿足。 “这孩子是早产儿,身体本就比普通孩童弱上许多,此次变故让她受了惊吓,怕是也伤了根本,这人啊最怕的就是伤了元气,伤了根本,若真的伤了根本,只怕不好养回来的。” “求先生再想想办法吧。” “这样吧,我再下一记猛药,若是这孩子挺不过这药性,老夫便真的尽力了。若能挺过,便算挨过这一劫,只是...” 温氏期期艾艾:“只是?” “只是就算现在好了起来,也...也活不长久,这根本伤了,养不起来,顶多耗到十一二岁,便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老爷夫人可要做好思想准备。” 温氏掩着面,泪水淌了满脸,几欲哭昏过去,张了张嘴却始终不晓得说些什么,她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 顾承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妻子,内心有些纠结,这个孩子的到来的确给顾府带来了不少乐趣,但是与此同时,温氏为了这个瘦弱的女儿更是操碎了心,人也越发显得苍老和憔悴,不是他自私,只是,会不会就这样算了,对孩子对整个顾府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顾予衡仿佛看穿了自己父亲的想法,小人儿紧紧攥着拳头,在顾承开口前抢先开了口:“先生,求您了,救救我妹妹吧,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可以。” “衡儿!”顾承大声呵斥到。 顾予衡泪眼婆娑的扑通一声跪在顾承面前:“爹!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这也是一条小生命啊,这是我的妹妹。” “爹知道,但是如果终归要香消玉殒,或许现在就...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呢。” “不!您都没有问过笙儿的想法,她现在连话都还没学会,您怎么就知道对她来说是解脱呢。”顾予衡伸手去拽顾承的袖子,“爹,当日阿娘难产的时候,您已经放弃过笙儿一回了,衡儿这次求求您了,别再放弃妹妹了好不好?我们顾府有钱也有势,衡儿以后也会努力读书的,我们一定能把妹妹的根本养好的,也许她能活得很久呢。” 顾承被说动了,叹了口气将跪在地上的顾予衡搂入怀里:“衡儿说的对,是爹太自私了,只顾及了你阿娘的身体。” “老爷还是快些做定夺的好。” “请先生尽全力救活小女吧,若小女能够好起来,顾府定有重谢。” 顾承将一旁的温氏也揽了过来,一家子抱在一起,顾承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另一边,城门口的顾延霍一步三回头的望向城内顾府的方向。 “舍不得你那五姑娘?” 顾延霍不语,只是内心却止不住的担心,他离开的时候,顾予笙还没醒也没有退烧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些,她还小,烧的时间长了只怕要把小人儿烧坏了。 白芷像是破罐破摔般的趴在马上,回过头朝顾延霍道:“别看了,那孩子活不久的,也许你下次再回来,已经没有顾...她叫什么来着,哦,顾予笙,已经没有顾予笙这个人了。” “为什么这么说?”顾延霍猛的回过头直视白芷的双眼,一双黑眸中,让人看出了风雨欲来的感觉。 “我今天寻你前,先去了顾府看了那孩子一眼,可怜的小姑娘,只剩一口气吊着了。”白芷弯了弯眉眼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听说她是个早产儿吧,她的根本伤的差不多了,这次更是耗了大半下去,就算勉强救回来,也活不长久。” 顾延霍看着白芷无所谓的表情吼道:“你为什么知道?我说了,与顾府无关,别动她。” “我也说了,顾府是步好棋。”白芷坐直身体,神色也严肃了起来,“这么好的棋子,不随时监视它的动向怎么行。” 顾延霍握住缰绳的手早已青筋暴起,但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掉马回头? 又有什么用,他不会医,也救不活那丫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痛哭。和白芷反目成仇?他现在离了白芷连下一步做什么都不晓得,他能做的只是依着白芷的说法,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有可能脱离掌控。 “我该怎么做。” “回边疆吧,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驾!驾!” 顾府,郎中将药给顾予笙灌了下去,没多久顾予笙便开始不住的咳嗽,连身上都渗出了汗珠。郎中连忙施针,不一会儿,小人就开始张嘴呕吐了,温氏连忙拍着顾予笙的背,拿帕子擦去她嘴边的污物。 小人儿像是病得没有什么意识一样,也不懂得哭,只是一个劲的哼哼唧唧,小肉手紧紧的抓着她能感知到的东西。温氏忍住了哭的欲望,颠了颠怀里的婴儿,边哄她也边安慰着自己:“笙儿乖,乖,会好的,会好的,阿娘在这里陪着你,阿娘一直都在。笙儿会好的。” 老郎中尽心尽力的又开了一副药,可是刚刚喂进去便又被吐了出来。顾承无奈,又病急乱投医,只好命人多熬几服药,顾予笙吐出来,便再灌一服下去,温氏虽然心疼却也没什么办法。 期间,大房的刘氏来过一趟,拿了许多算得上精贵的药材,说是,顾焕怡记到了她的名下,以后也算是顾府的嫡女了,既然是她的女儿,女儿犯了错,这当娘的自然要来赔不是。 温氏看的出来刘氏的小心思,她一方面是斗过了肖小娘,暗自开心,一边又怕顾焕怡犯了错,顾承将整个大房的人都记恨了,以后顾焕妍和顾焕然便没得出路了。 只可惜,温氏现在没空理会她的弯弯绕绕,只吩咐人将送来的药材收下,见里面居然还有一颗不错的人参,便差人切了须子,泡了水喂顾予笙喝了下去。 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在刚入夜的时候,顾予笙终于止住了呕吐,温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朝一旁的顾承道:“老爷,笙儿的温度好像降下去了。” “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我的笙儿活过来了。”温氏狠狠地亲了亲顾予笙的小脸蛋,失而复得怎么不让人高兴呢。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十二章 生辰 这是顾予笙的五岁生辰,也是顾予笙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顾延霍。 “笙儿,这支好看么?”顾予衡衣袍一甩,利索的爬上了树梢,左挑右选才选中一枝梅花小心翼翼的折下来朝下面费力仰头的小丫头道。 树下的小姑娘约莫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件鹅黄色的绒毛斗篷,左右各梳了个丸子发髻,右边的发髻上插着一只精致小巧的银簪子,簪尾垂着个红色的小铃铛,一走路便发出清脆的响声,精致的像个瓷娃娃。瓷娃娃怀里还揣了个暖炉,正抬着头不错眼珠的盯着自己。 瓷娃娃费力的仰头看着爬的很高的顾予衡,奶声奶气的道:“好看,三哥哥你下来吧,小心一些,摔倒会很疼的。” 树上的顾予衡抬了个头,大声喊道:“我发现枝更好看的,笙儿,你等着,三哥去给你摘。” 见顾予衡爬的更高了,小人儿眉头一皱,连忙去拽旁边的婆子:“苏妈妈,你快管管三哥哥啊,我...我说不动他。” 婆子见顾予笙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善意的笑道:“笙姐儿放心,你三哥哥可是习武之人,不会这么容易摔到的。” “怎么连妈妈也不帮我了呀!”顾予笙小嘴一嘟似是有些气闷。 那婆子见状连忙认输:“好好好,奴婢这就帮姐儿把三哥儿劝回来,三哥儿啊,快别摘了,笙姐儿担心您摔着,在这闹呢。快下来吧!” 顾予衡闻言,连忙眼疾手快的摘了那枝更好看的,没敢逗留,旋身赶紧下了树。男孩掸了掸自己身上粘上的灰尘,笑着将手里的梅花凑到顾予笙面前:“笙儿,祝你生辰快乐,愿你以后都能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顾予笙笑得开心,接过那枝花“谢谢三哥哥。” “哎呀,这花可真好看,看得我也想要了。” 顾予笙转过头见是大房的人,笑容略微收敛了回来。 顾焕然今年十四了,慢慢接手了顾瑾的产业,在刘氏的教导下好歹没像他父亲那样斤斤计较,在顾府也算是个好大哥,不过同二房这边始终不是很亲,仅限于过年过节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吃个饭。 倒是顾焕妍同顾予笙越发熟络起来了,十一岁的顾焕妍也是个大姑娘了,因为不喜欢突然搬到自己这屋的顾焕怡所以成天都往顾予笙那里跑,这也是个直爽性子,没有弯弯绕绕的心思,顾予笙又讨人喜,所以她都是有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第一个就想到这个五妹妹,一来二去两个人便成了好姐妹。只有顾焕怡,即使年龄增长了,也还是一如既往地招人厌的很。 “五妹妹,生辰快乐,礼物我已经差人送去二夫人那里了,五妹妹可要记得拆。” “多谢二哥哥!”顾予笙的朝顾焕然一笑,又朝他身后二人道,“二姐姐,四姐姐妆安。” 顾焕妍连忙上去牵顾予笙的手:“五妹妹在玩什么好玩的,竟也不叫我。” “三哥哥看院里梅花开的好看,便去折了几支给我。” “哎呀,三哥哥果然最会讨女孩子开心了。” 顾予衡哼了哼,没找到什么词反驳。 一旁的顾焕怡盯着顾予笙手里的梅花气的咬牙:“真好,我也想要一枝。” 顾予衡看了顾焕怡一眼就晓得她心里是在惦记着顾予笙手里那枝,那可是他千挑万选才选出来最好看的,怎么可能给她,于是连忙把自己手里不好看的那枝抛给她:“喏,还一枝。” “可我觉得五妹妹手里的那枝好看。” “顾焕怡,你别得寸进尺!”顾予衡自从小的时候顾予笙出过事,就对顾焕怡厌恶的不行,如果不是温氏和顾承拦着说要顾及家族颜面,他早冲上去给她一顿揍了。 “二姐,今天是五妹妹生辰,你总不会抢五妹妹的东西吧。” 顾予笙乖巧的将手里的梅花递过去:“没关系,二姐姐喜欢就送给二姐姐,梅花那么多,再摘就好了。” 顾焕怡看着顾予笙这幅懂事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抢过顾予笙手里的花便转身而去。顾焕然见状,有些头疼,但毕竟是自家妹子,只好朝顾予笙道了个歉便追了过去。 “五妹妹,今天是你生辰,可得开开心心的,别理她。” “没事的。” 照理来说,顾予笙才是顾府的正牌嫡女,但或许是因为生过大病,如今身体不好的原因。五岁的小人儿比同龄孩子懂事的多,没有大小姐脾气,从不苛责下人,自己做事也周到漂亮,能让则让,能退则退,加上人长得也玲珑可爱,小嘴又甜,府里的大人以及丫鬟婆子都很喜欢顾予笙,当然,最喜欢顾予笙的还是宠妹狂魔顾予衡了。 顾予笙没生气,倒是顾予衡被气的一拂袖:“什么东西!五妹妹,你别难过,三哥再给你摘。” 顾予笙怕顾予衡再爬上去,连忙抓住他的袖子,朝人儿张开手臂:“三哥哥不去了,你抱抱笙儿好不好。” 顾予衡连忙献媚的将小人儿抱到自己怀里,颠了两下才问道:“笙儿不想要花了么?那笙儿想要什么,三哥哥全给你弄来。” “笙儿饿了,想去找阿娘。” 顾予衡点点头,朝一旁的顾焕妍道:“也快到用膳的时候了,一起走吧。” 一路上,顾予笙都将头埋在顾予衡怀里,不曾抬起来,也不曾说笑。 顾予衡侧头看她:“怎么了,笙儿生气了?三哥哥去帮你讨回来。” “没有呀。” “那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笙儿就是...就是...”小人儿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嗫喏道,“今年大哥哥为什么没有给笙儿送礼物呀?” “可能大哥今年在边疆打仗太忙了些,没办法抽空给笙儿送礼物了。” 顾予笙懂事的点点头,又将小脑袋抵在了顾予衡怀里,没多久又抬了起来。 “三哥哥,去年让你寄给大哥哥的信,你有寄么?”顾予笙一脸担忧,“不会是你忘记寄了,大哥哥就觉得是我不知感恩,所以生我气了吧。” “当然寄了。”顾予衡表面应到,内心冷笑,呵呵,妹妹亲手写的信,寄给顾延霍是不可能的了,自己留下收藏倒是可以。 “好吧。” 走到文澜苑的门口,顾予笙立马闹着要顾予衡将她放下来。 小人儿倒着小短腿跑向主位的人,并且附送一个香吻:“祖母祖母,祖母比前几日看上去更年轻了,一定是的妈妈们照顾的好,得赏。” 老太君被顾予笙逗笑:“还不是有你这个小机灵鬼。快让祖母抱抱。” 一旁顾予衡吃醋归吃醋,却还是把顾予笙不开心的事告诉了温氏。 温氏道:“说来也是,延霍今年没托人捎礼物来,连封信也没有,于是边疆太忙了些吧。你回来写封家书问问他的近况吧。” “知道了,阿娘。” “你要不再备份礼物给笙儿,便说是延霍送的。” 顾予衡一皱眉,但为了顾予笙高兴,却也还是应了下来。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十三章 迟到的生辰礼 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和和乐乐的用了顿晚膳,小寿星顾予笙更是像嘴巴抹了蜜似的这边哄哄这个,那边哄哄那个,把老太君逗得前仰后合,温氏更是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晚膳过后,顾瑾同刘氏便先告退了,只留下几个孩子在老太君那逗留,顾焕然同顾予衡讨论着夫子留下来的课业题目,顾焕妍则和顾予笙说起自己最近新得来的首饰,将一边旁听的顾焕怡气了个半死。老太君叫人端了几盘点心过来,挑了块顾予笙最爱的绿豆糕朝小人儿招手道:“笙姐儿,过来。” 顾予笙应了一声,也不忘拉着顾焕妍,小跑着奔向老太君。 “慢点,别跑。”老太君笑呵呵的将手里的点心递给顾予笙,又挑了一块递给一旁馋的流口水的顾焕妍,才将顾予笙抱到了自己怀里,“笙姐儿,今天过生辰,开心吗?” 顾予笙点点头:“开心,二哥哥送了我好多首饰,都好看的不行。” 一旁的顾焕妍连忙说道:“那可是我陪着一起挑的,当然好看。” 顾予笙沉思了一会儿:“那下次四姐姐生日,我一定给四姐姐挑更好看的镯子簪子送你。” “行,我可记住了。” “那些首饰是然哥儿送的,那妍姐儿你送了什么啊?” “我绣了个香囊送五妹妹。”顾焕妍打了个激灵,仿佛是想起自己绣香囊时的可怖经历,这也是为了这小丫头了,换了别人,她可不想再绣一个了,实在费手指。 老太太闻言笑的似乎更开心了,调侃的问向顾予笙:“妍姐儿绣的的香囊你可要收好呀,估计只此一个了。” 顾焕妍小脸一红,看向顾予笙却见小人儿很是认真的点头:“四姐姐送的东西,我都有好好留着。” 老太太哦了一声,又问道:“但是我怎么听说笙姐儿今年并不如往年开心呢?” “啊?”顾予笙的小脑袋瓜转悠了一圈,晓得老太君是在指什么,才又气闷的回道,“哎呀,又是三哥哥在给您通风报信啦!” 老太君不太用力的弹了小人儿的脑门一下:“那么多女使婆子都看着了,怎么只怪你三哥哥了,不怪你二姐姐?” 坐在一边的顾焕怡不安的站起身,又被老太君一个冷眼瞪得跌了回去。 顾予笙则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二姐姐,我只和三哥哥说了呀。” 老太君一愣,连忙细问:“笙姐儿和衡哥儿说什么了?” 顾予笙忸怩了一阵,才不情愿的说道:“今年都没有收到大哥哥的礼物。” “咦,笙姐儿还记得你大哥哥?” 顾予笙连忙重重的点头,如数家珍的朝老太君道:“阿娘跟我说,我最喜欢的那个布娃娃,是大哥哥在我一岁的时候送的生辰礼,那个透明的红豆骰子是大哥哥送的两岁的生辰礼,三岁的时候大哥哥送来了一盒枇杷,甜的很。” 顾焕妍适时插话道:“我可记得那盒枇杷,我还找她讨过,结果这小丫头不肯给我,自己也舍不得吃,最后全烂了。” “哈哈哈,小财迷,那你四岁的时候,大哥哥送了什么?” “送了块暖玉做的坠子。”小丫头献宝似的将挂在脖子间的坠子扯出来给老太君看,“这玉可神奇了,冬天戴在身上,还会发热嘞。” 老太君定睛一看,有些吃惊,这玉的成色极好,一看就不是凡品,是有市无价的那种,竟被顾延霍拿来送个小丫头,一下子也不晓得说什么好。二房这两个男孩实在是太宠这个妹妹了。 祖孙几人又东扯西扯的聊了几句,直到顾予笙频频打气哈欠,神色疲倦的时候,老太君才恋恋不舍的将人交还给了温氏。 顾予笙如今是自己一个人住的,但是配了许多的女使婆子,等到顾予笙回来的时候,婢女已经将褥子铺好了,只留下了两个贴身的小女使伺候着。 顾予笙累的直接爬上了床,嘴里还嘟囔着太累了云云,一旁的婢女连忙将人拉了起来:“姑娘,洗漱了再睡。” “喜儿,我真的要困死了。”说着又往身后仰了去。 两个小婢女对视一眼,只好拿着毛巾去给顾予笙擦脸,然而却听见窗边传来咚的一声,两个婢女一惊连忙喊道:“谁!” 又是咚的一声,一块小石子穿过窗子落进屋内,这次吓得顾予笙也没了睡意:“乐儿,你去看看,是不是谁在恶作剧啊。” 乐儿咽了咽口水,磨蹭着打开窗子,只见一名男子抱剑站在窗外,浑身散发着杀气,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紧锁着两个婢女。 乐儿张嘴便要喊,却被男子率先打晕了,男子看向剩下的两个,低沉的道:“最好别叫。” 说罢便翻身进了屋,喜儿颤抖的护在顾予笙面前:“你……你别过来,再……再……” 没有后续了,因为这丫头也被男子拔剑的动作给吓得晕了过去。顾予笙眨着大眼睛无辜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刚刚的睡意已经全然没有了,却也没有惧怕的意思。 顾延霍看着小女孩的眼神明显一愣:“你不怕我。” 顾予笙摇摇头:“你又没杀她们,肯定不是坏人。” 顾延霍一笑,掏了掏怀里,将一个手绢包裹的物件扔给小丫头,顾予笙慌乱的接住,打开一看竟是个精致的血镯子,镯子上的花纹像是一种花,只可惜她没见过,顾予笙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带着余温的镯子,却在内侧摸到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凸起,小丫头看了男子一眼,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举到等下去看,辨别了许久才认出,这刻的竟是自己的名字。 小丫头刚想说话,就见门被顾予衡推了开。 顾延霍不悦的盯着推门而入的顾予衡,顾予衡吃惊的望着窗边抱剑的顾延霍,怀里的妆奁盒掉在了地上,顾延霍被这声响弄得似乎更是不悦,面无表情的盯着顾予衡,将人盯得咽了好几次口水。倒是顾予笙率先出了声:“三哥哥,你怎么来了?” 顾予衡似是还没有转过弯来,呢喃着:“大哥送的生辰礼。” 顾予笙回头看了看顾延霍,顾延霍也接收到了小丫头的眼神,很是争气的道:“我可没送过这么掉价的东西。”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十四章 关于喜欢 顾予衡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妆奁盒,唯唯诺诺的道:“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送礼。” “那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把笙儿吓着怎么办?” 顾延霍俊眉一皱,似是反应过来这不是军中,女儿家也还是讲究清誉的,况且他一个侍卫夜闯女儿家的闺房,传出去也的确不好听,于是略带尴尬的回头看向床边的小丫头,只见那丫头竟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满是希冀的看向他,似是想靠近他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靠近,顾延霍生出一种想将小孩抱进怀里的冲动,可是顾予衡又在旁边紧紧盯着他,一时间有些头疼。 考虑再三,先是长腿一迈将晕倒的两个小女使,一手一个提了起来,走向顾予衡,看得顾予衡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大哥,这小女使…” “自己晕的。”顾延霍将手里的东西满不在乎的扔向门外,回过头朝顾予笙道,“好好休息。” 顾予笙怯生生的:“大哥哥你能不能不走了?” 顾延霍点点头,算是应下:“明天还在。” 他这次回来,是经过官家召唤的,近几年顾承一心想辞官养老,过儿女承欢膝下的悠哉生活,手里的权有的没的已经交出去了不少,只余下偌大的家业和一些重要的产业能够交到顾予衡手里。 如此一来,官家本该开心的,但是这朝廷上讲究的可不是一家独大,而是分庭抗衡,彼此制约,若顾承这一方势力弱了下去,其他难以控制的势力强起来,难免不会出事。 于是官家现在一心想的就是不能叫顾承辞官,也不能叫他继续放权,可顾承心意已决,只能把权硬塞给顾家的其他人,顾予衡年纪尚轻,难当大任,等顾承把顾予衡培养起来,朝廷早就翻天了。不过顾府不是还出了个顾延霍,五年前已然是校尉,如今也凭自己闯到了将军之位。虽然不是顾承的亲儿子,但是外界都传顾承有意培养他,顾承也不曾出面解释过。官家便想着,将军权放给顾延霍,既拉拢了顾府也制约了其他各方势力,两全其美,官家这次打了一手好算盘。 只不过,顾延霍可不是一般的愣头青,官家的算盘打得不错,他顾延霍的小算盘也打的叮当响。想翻案是有难度的,当年的知情人已经很难再找回来了,只能凭着一些细碎的细节慢慢搜证据,但是将官家名正言顺的拉下位却还是简单的,就比如秦舒瑾手里的小包袱。这个我们稍后再提。 先说转过天来,没等女使婆子来叫便起了个大早的顾予笙。小女使一进屋便见这小娃娃正自给自足的穿好衣服坐在妆镜前挑首饰了。 “姑娘起的可真早。” 顾予笙重重点了个头,继续专心致志的翻找,许久才拎出一个小镯子朝人道:“喜儿,你看这个好看吗?” 乐儿打了温水端过来:“姑娘等下再挑首饰吧,先来洗漱。” 顾予笙闻言听话的蹦下椅子,由女使们帮着洗漱,之后又梳了个好看的发髻。 “姑娘今天是想出门吗?”喜儿有些纳闷的问道。 一旁的脾气沉稳的乐儿却率先道:“我看姑娘是想去霍哥儿的。” 顾予笙的小脸一红,喜儿却撇了撇嘴:“这哥儿也真是的,回来送礼就回来送礼吧,走门不好吗,非要走窗,吓死个人。要不是昨天晚上三哥儿过来解释一番,可要把我俩吓死了。” 顾予笙连忙替顾延霍辩解道:“大哥哥是在军中待得久了,便随性了些。” 乐儿推了推絮絮叨叨的喜儿:“这你也敢瞎说。” 喜儿连忙止住话头“对不起姑娘,是喜儿嘴欠。” 顾予笙笑着拍了一下喜儿的小脑袋便算翻了页,乐儿问道:“这次哥儿又送了姑娘什么稀奇物件?” 顾予笙拿出自己盒子最底层也是最里面的一个血镯子朝两个人道:“是个镯子,你们认不认识这上面刻的花啊,我不认识。” 两个人摇了摇头,她们从小就在顾府当差,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唯一认得的几个字还是顾予笙上学堂的时候,被夫子罚了几遍三字经,她俩连夜帮忙写的了。乐儿则道:“姑娘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去问霍哥儿。” “嗯。” “姑娘今天要戴这个镯子吗?” 顾予笙摇摇头,将镯子在自己过分纤细的手腕比划了一下:“大哥哥这次送的镯子有些大,挂不住,会摔的。” 待梳妆完后,顾予笙便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本想先去给顾承夫妇请安的,但是却在院里一眼看见了正在晨练的顾延霍。 男子穿着紫色华服,身形高挑,手里的红缨枪舞得猎猎生风,每一招都干脆利落却又狠辣致命,顾予笙看不懂这些,却也觉得顾延霍的一招一式快要把她的眼睛闪花了。怎么会有如此的翩翩佳公子呢,居然还是她的哥哥。只怕顾予衡若是知道顾予笙此时心里想的,要被气的吐血半斤了。 “大哥哥。”顾予笙清脆的喊了顾延霍一声就要跑过去。 顾延霍闻言连忙收回枪式,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小丫头跑向自己,道:“见过五姑娘。” 顾予笙朝男人伸了胳膊:“大哥哥抱抱笙儿行吗?” 顾延霍已经十五岁了,身形比之之前已经抽高了不少,顾予笙被男人抱起来,只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抬高了许多:“好高呀。” “五姑娘怕了?”说着便要将人放下。 顾予笙立马踢着小腿去楼顾延霍的脖子:“别放,笙儿没怕的。” 顾延霍被小姑娘逗笑,只好把人儿又重新抱回自己怀里:“你也不怕我?” “不怕。”顾予笙想了想又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不是笙儿的哥哥吗?为什么要叫我五姑娘,感觉好疏离呀。三哥哥都是叫我笙儿的。” 顾延霍一时不知道怎么跟眼前的小丫头解释,只听顾予笙又吵道:“大哥哥,你以后也叫我笙儿好不好?” “五姑娘,延霍只是您的侍卫,不能对您如此不敬。” “为什么我的哥哥还要做侍卫?” 顾延霍实在无法解释这个问题,想了想,除了应下,他也没别的办法。 “笙儿,那你记得我?”顾延霍刚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他见她的时候她不过刚刚出生,他离开的时候,她连一岁都不到,怎么会记得他呢。 小姑娘果然摇了摇头:“不记得,但是阿娘说我的名字是你取得,笙儿很喜欢自己的名字。还有,阿娘说笙儿很喜欢的娃娃也是大哥哥送的,大哥哥每年送的生辰礼笙儿都好喜欢,所以笙儿也喜欢大哥哥。” 小人儿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的喜欢,顾延霍却觉得自己好像被会心一击了一下,从来没有人告诉过自己,她是如何如何喜欢自己,还是如此认真的模样。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大讨喜的人儿,因为在战场上待的太久,杀气太浓,不论是小孩子还是同龄的孩子,看见他总是被吓得战战兢兢的。 他生下来就没爹也没娘,被温氏养大后也不曾隐瞒自己不是顾府亲生孩子的事情,所以他同温氏虽然亲近,却也没有什么过度亲密的行为。遇上顾承的时候,更是没什么话好说,顾承虽然喜欢这个孩子,却不会说出口,只是维持一个父亲的威严。只有顾予笙,如此认真的喜欢这个哥哥。 “五姑娘喜欢就好。” 得她一句喜欢,似乎足够欢喜好多年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十五章 不讨喜的受封 官家的旨意来的很快,顾承一家人刚刚用完早膳,宫里的老太监便已经捻着嗓子踏进了顾府的大门。 顾承同顾延霍连忙赶了过去,顾承俊眉微皱,却也不好当着传旨太监的面说些什么,只好略恭敬的道:“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 那老太监也是个明眼人,晓得如今的东方是往那边吹的,连忙谄媚道:“顾大人哪里的话,咱家不过是个捎话的,都是给陛下办事怎么好担这句劳烦,快让小顾将军接旨吧。” 顾承点了个头,往后撤了一步,跪在顾延霍后面,顾延霍也衣袍一撩,不卑不亢的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家顾延霍,为国守边,杀敌英勇,护国有力,甚得朕心,特此任命其为护国将军,并赐其府邸一座,白银万两,其余若干,望其今后也能保卫国家,为朕分忧,钦此。“ “臣接旨,谢陛下隆恩。” 顾延霍上前接了旨意,那老太监笑的脸上的褶子都显而易见:“顾大人真是好福气,看小顾将军这年少有为的模样,真是羡慕死咱家了。” 顾承乐呵呵的掏了个银元宝偷偷塞给那太监:“还望公公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老太监又说了几句奉承的话,才朝顾延霍道,“小顾将军明日可要进宫谢恩的,咱家不多叨扰了,这就回去复命了。” “公公慢走。” 待那太监走后,温氏抱着顾予笙从屏风后走出来,便见顾承皱着的眉头都快打结了,于是出口问道“怎么了?延霍受封是好事啊,怎么还皱着个眉头?” 顾承唉了一声:“你不晓得这其中原委。” 温氏闻言有些不大乐意,冷哼一声便准备抱孩子回房去了,只见妻管严的顾承连忙起身将自家夫人揽入怀里,狗腿的解释道:“夫人啊,这朝廷如今不太平,官家身子骨不如以前明朗,按理说该禅位了,可是如今的太子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朝中大臣一部分阻止官家将皇位留给太子,但是官家膝下就这一个皇子,有的大臣上谏让官家退位让贤,但都被扣下了。为夫不想参与这场纷乱,只想辞官养老,天天陪着夫人和笙儿。“ “那这和你皱眉有什么关系?” “很明显官家不肯遂我的意啊,我本已经放权了,可这权兜兜转转又还到了延霍身上,我不想卷入纷乱,自然也不想延霍被卷进去。” 温氏想了想道:“你也别想太多了,如今不过是封了个称呼,延霍的将军位除了领兵打仗时冲的前了些,也没什么实权不是。” 顾承又叹了一声气:“若真是这样便也好了,你看着吧,明日延霍进宫谢恩,官家定会给他一部分军权的,这样才能牵制其他势力。” 温氏怀里的顾予笙睁着双大眼睛,看了看皱着眉的父亲,又看了看显得忧心忡忡的娘亲,伸出小肉手先是摸了摸温氏的眉心,又去象征性的摸了摸的顾承的眉心,奶声奶气的道:“阿爹不要皱眉,不好看,阿娘也是。” 夫妇二人被顾予笙逗笑,总算显得不那么烦心了,一旁的顾延霍也终于出声:“请侯爷和夫人放心,延霍知道轻重和分寸,不管以后延霍境遇如何,侯爷和夫人都是延霍的救命恩人。” 温氏道:“我们一直都把你当亲生儿子的!” “延霍明白。” 顾承叹了口气:“我也老了,现在都是你们的天下了,不过,万事三思。” 现在当然是他们的天下,埋了五年的线,总该让他出来搅搅浑水了。 次日,顾延霍一早便去宫里谢了恩,也如顾承所料想的那般,官家说了许多赞赏的话,一个高兴,便将边疆的军权分给了他,还准许顾延霍不必过早回边疆,可在家中待些日子,正月十五后再返回边疆。 顾延霍出了皇宫该是回顾府的,但他却率先改了路去看了眼官家赐下来的宅子。这宅子一看便是个老宅,刚才听送他出宫的小公公讲,这应该是罪臣被罚抄的宅子,闲置了好几年了,不过这宅子所处的位置倒也不错,在街的拐角处,隔壁也是个空铺子,之前不知道因为什么,换了好几个东家,但是生意都不大好,最后便也空了出来。 但是这铺子和宅子间的位置又有些许微妙,宅子附近被种了许许多多的名贵树,树名贵也是由名贵道理的,毕竟它长得实在是过于茂盛了些,茂盛的遮住了隔壁那个本就略矮一些的店铺,那店铺门面又小,被枝叶和树干一挡,不特意去看,竟也看不出来这里还有一家店铺。 顾延霍进了宅子转了转,大致是想了想要如何翻新,不过他一介武夫,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大概只能想想如何把院里的杂草除了,湖里的绿屏清了吧。顾延霍挑了挑嘴角,便大步走出了宅子,策马而去。 这次,顾延霍的目的的是清风楼。 清风楼还是五年前的样子没什么变化,早晨也依旧安静的很,这五年来,他其实也有偷偷回来的时候,当然,每次都有去顾府夜访一下,看看顾予笙过得好不好,不过每次落脚的地方却都是秦舒瑾这里。 于是顾延霍再次熟门熟路的摸进了秦舒瑾的院里,环视一圈却没发现人,大概是出去办事了吧。 顾延霍自给自足的倒了杯茶,悠闲的在屋子里品起了茶。 秦舒瑾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英俊的男子窝在木质的椅子上,喝着茶,看着书,一副悠哉的样子,而书的名字好像是,如何养好一只猪? “顾校尉…” 顾延霍没放下手里的书,只是看向门口呆住的秦舒瑾道:“回来了?” “是”秦舒瑾将手里的食盒和背上的背篓放下,还是一脸的懵,“顾校尉突然回来,舒瑾都没有什么准备,这茶也…” “无妨,挺好。”顾延霍将杯里的粗茶一饮而尽,他喝茶不过是为了解渴,有茶已然不错了,在军中,喝的都是白开水,他的舌头都要不顶用了。 “顾校尉今晚要住在这里吗?” 顾延霍下意识的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住这儿,这次是回来受封的,应了官家的召唤,可以住回顾府。” 秦舒瑾闻言,表情有些失落,当然这失落却也没逃过顾延霍的眼睛,但他选择无视,秦舒瑾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才继续道:“我听白姨说了,校尉升了将军了,以后该叫顾将军了。” 顾延霍斜了一眼她:“你随意。” 对于顾延霍爱答不理的态度,秦舒瑾一时不晓得说些什么,直到顾延霍似是看完了手里的书,才又抬头朝她道:“给你换个住处,走吧。” “啊?”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十六章 小包袱容昭 秦舒瑾的新住处自然是顾延霍新得来的宅子,看着这偌大的宅子她一时有些发愣,她是晓得顾延霍是顾府的大公子,但是顾延霍的说辞是,他是顾府的养子,与顾府不怎么亲近,在军中的时间比他在顾府的时间长得多,于是秦舒瑾理所当然的认为,一个军里的男人该是没什么存款的。毕竟每次顾延霍回了京,宿在她那里,穿的常服也没有多么奢侈。可如今一看,她怕是有什么误会。 顾延霍大步迈的生风,丝毫没有等人回神的意味。 “官家赏的,以后你就住这里吧。” 秦舒瑾还有些愣:“我…我住这儿…不太好吧,将军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我…” 其实秦舒瑾这话带着点试探的意味,顾延霍让她住进来是好事,但是给不给名分又是另外的说法,她跟了他六年了,可这男人的心她却始终没有摸透。 顾延霍眉头一皱,娶亲这种事,温氏没有逼他,他自己也没有这种想法,而且人在军中,哪有什么姑娘让他看:“无妨,先住着。” “隔壁还有个铺子,我也盘下来了,你看着做点生意吧。”秦舒瑾的确如白芷说的,是个不错的人才,这几年为他办的事不论拎出来哪件,都漂亮的很,“这院子是之前罪臣罚抄的,你看着翻新一下,需要多少银票都跟我说就好。” “将军以后也会在这住吗?” 顾延霍突然想起了自己走的时候,顾予笙像块牛皮糖似的缠着自己,直到自己答应她回去的时候带些好吃的给她,她才肯放手,思及此,顾延霍难得的笑了:“不住,住顾府。” 秦舒瑾又是一愣,她实在很少见顾延霍笑,屈指可数,不,是一次没有,如今他却笑了? 虽然这笑,转瞬即逝,但是她疯狂的想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 “之前交给你的事,如何?” “将军是指长公主府的?”见顾延霍点了头,才又继续道,“那…小包袱,叫容昭。” “竟是姓容。” “是,他的母亲是容氏,从小是母亲带大,出了宫自然也是随母姓。”顾延霍没有再打断她的意思,于是秦舒瑾便继续道,“容昭现在在长公主府只是个下人,还是最低等的下人,被府里的下人欺负也是经常的事,他们还经常不给他东西吃,五年前的时候,我打听到这些,也知晓他饿极了会去隔了几条街的贫民窟和乞丐抢东西吃,所以便三五不时的送些吃的给那些乞丐,三年前,才和容昭熟络起来。” “刚刚也是去送吃的了?”顾延霍想起见到秦舒瑾的时候,她正挽着个食盒,便随口问了一句 秦舒瑾点了点头:“他现在对我该是没什么戒心了,而且,将军,我觉得容昭是个没什么坏心思的孩子,他…” “别太快下结论。” “…是,将军。” “容昭那边不要让他生了戒心。”顾延霍思考了一下道:“如果时候到了,带他离开长公主府,放了这么久的线,该收网了,让他趟趟浑水。” 官家这些年过的实在有些舒坦,边境的小国很少来犯,就连那些不讲道理的蛮夷,近些年也是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给大风国进贡,虽然小动作不少,但是都被边境大军压得死死的,既没有人祸也没有天灾,所以那些大臣才会闲的有精力逼官家禅让皇位。他顾延霍可不是什么懂得安生的主,既然手里有棋,当然要拿出来好好下一盘了。 “那将军今天是…” 顾延霍看了看天色,回道:“不早了,我该回顾府了,你…” 顾延霍又看了看偌大的长满杂草的院子,觉得让秦舒瑾住在这里着实有些为难:“你回清风楼住吧。” 大概是意会到了顾延霍的意思,秦舒瑾低眉敛眼道:“是,将军,明日舒瑾就去雇人把院里的杂草清了,再请些丫鬟婆子把厢房和主院都收拾出来,将军若是不想住顾府了,也好有个住处。” 顾延霍瞥了这温顺的女子一眼,觉得当初白芷说的的确很对,这些年,很多话他不曾说出口,秦舒瑾便已经意会到了,小人儿也就十三四岁,却已经有了七窍玲珑的心思,实在难得。不过,她若是能把心里其他的心思也藏好就再好不过了。 每每那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顾延霍都觉得自己在里面看见了无尽的爱意,满的快要溢出来了,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回应。秦舒瑾七岁的时候就跟在自己身边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他对她实在没有那种心思。可让他把拒绝的话直接说出口,他又有些舍不得见她难过,所以,只要秦舒瑾勉强将这份感情藏好,他也可以当做没瞧见。 “我先回去了。” “是,将军慢走。”秦舒瑾低下头,余光瞥着顾延霍远去的,高大的身影,这个人,是自己放在心里六年的人,可他一向只留给自己这样一个背影。 大步迈开的顾延霍,在迈出大门的门槛时顿住了脚步。 “舒瑾。” 秦舒瑾喜出望外的抬起头看向说话的男子:“将军还有吩咐?” “你知不知道京城哪家的甜食好吃,就是你们姑娘喜欢的那种。” 秦舒瑾一愣,缓了许久都没有缓过来,顾延霍这话,是要买了姑娘家喜欢的,去哄姑娘,他...有心上人了? 见秦舒瑾没回自己的话,顾延霍有些尴尬:“不知道便算了。” “东边有一家荷香坊,那里的点心样式很好,味道也不错,京城的女眷都很喜欢。听说做糕点的师傅还在宫里当过差,是特意给娘娘们做糕点的,只是有些远。” 顾延霍沉吟道:“无妨。” 于是不顾秦舒瑾还没说出口的话,便已翻身上了马,只留下马蹄扬起的灰尘。 秦舒瑾不自觉的攥住了粉拳,心里的苦涩止不住的翻涌上来,这六年只有她陪着顾延霍,他又怎么会有心仪的姑娘呢,就算有,她为什么毫无察觉呢,实在不甘心! 此时,那被秦舒瑾认为是顾延霍心仪姑娘的顾予笙正眼巴巴的等在顾府大门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十七章 会惹麻烦的小家伙 顾予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顾府大门口看着往来的人,一心只盼着能看见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温氏有些无奈,这丫头从早晨起来用了早膳,送顾延霍离开后,便搬了个凳子坐在这里说要等他回来,一坐就是一上午,谁劝都不听。 “笙儿,跟阿娘先回去用午饭吧。” “大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温氏摸了摸顾予笙的小脑袋,“说不定官家留延霍在宫里用膳了呢,不要等了。” 小小的顾予笙扒在自己的小板凳上,黝黑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向劝自己回去的人:“不嘛,我想等大哥哥回来。” 从文澜苑赶来的顾予衡见顾予笙如此撒泼打滚的样子,心里的醋又撒了半缸,于是上前毫不费力的拎起小人儿的脖领:“怎么连阿娘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我们太宠你了。” 闻言,顾予笙更是一副要哭了样子,就连眼里都蓄满了泪水,顾予衡见状又有些心疼,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顾予笙抱在怀里:“听话好么?” “三哥哥,你快放开笙儿。” “放开你之后呢。” “我想等大哥哥回来。” 顾予衡深吸一口气:“那若是大哥今天中午不回来呢,你也不吃饭了?” 小人儿迟疑了一秒:“不会的,大哥哥今早还说要带好吃的给我。” “那万一他真的被官家留在宫里用膳了呢?” “大哥哥知道我在等他,一定会捎信回来的!” 至此,顾予衡彻底无奈了,他的妹妹,怎么就和这统共没见过几面的捡来的哥哥亲呢。 “三哥哥,你快放下我。” 顾予衡如愿将人儿放下,叹了口气,携着温氏回去了。 顾延霍纵马回府的时候,远远的便看见了门口似乎有个什么小东西,走进一看竟是顾予笙倚着门框,一脸落寞的样子,于是连忙下马走了过去。 “五姑娘怎么在这?” 听到声音的顾予笙,一抬眼便撞进了男人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那双眼里带着深深的宠溺,连带了她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亮光,顾予笙连忙起来,抱着顾延霍的大腿甜甜的喊了句大哥哥。 怕顾予笙出事便候在一旁的苏妈妈无奈的道:“五姐儿今早送您离开之后,就搬了个凳子在这,非要等您回来。夫人和三哥儿刚才来劝说您可能被留在宫里用膳了,五姐儿也不听,非要等您回来才肯用饭,说您就算不回来也会捎信的。” 顾延霍低头看了看抱着自己大腿的小孩儿,小孩儿正仰着头费力的看向他:“大哥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是不是吃完午饭了,都没有等笙儿吗?” 顾延霍一笑,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一旁的小厮,一手拎着食盒一手将人高高的抱了起来:“不回来也会给你捎信,自然没用午饭。” “那怎么现在才回来,阿爹说,进宫面圣很快就能回来的。” 顾延霍扬了扬手里的食盒:“去买了荷香坊的点心。” 见顾予笙的眉头还是皱着,苏妈妈连忙替不大会说话的顾延霍解释道:“呀,这荷香坊在东街呢,离咱这可远着了,而且听说京城的女眷都喜欢荷香坊的点心,每天都是人满为患的,霍哥儿等了可久了吧。” 顾延霍点点头,没再为自己辩解什么,倒是顾予笙听了这话满意的笑了开,伸出白藕般的小手环上顾延霍的脖子,诺诺道:“大哥哥对笙儿真好。” 顾延霍略微低头看了她一眼,女孩长得白白嫩嫩精致的如同瓷娃娃,笑起来的样子更是明媚的仿佛能驱散连绵的阴雨,虽是冬季,穿的衣服很厚,但是仍然显得有些瘦削,露出衣服的小白胳膊更是纤细的不盈一握。顾延霍的眸色一沉,看到了顾予笙手臂上丑陋且突兀的疤痕。 像是感受到了顾延霍的目光,顾予笙也随着顾延霍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手臂,见到那疤时连忙松开自己的胳膊,缩回了袖子里,不敢再伸手去抱他。 “怎么了?”顾延霍有些奇怪小丫头突然将手缩了回去。 “大哥哥是不是看见笙儿手上的疤了。”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年龄小却也不妨碍顾予笙的爱美之心,“这个疤从笙儿记事起就有了,阿娘说是小的时候我不小心把暖炉推翻了,被里面的炭火烫到了。” 顾延霍点点头,他当时也是见过那伤口的可怖之处的,那郎中一刀一刀割去腐肉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剜了几刀:“还疼吗?” “不疼了,只是留疤了。”顾予笙有些失落。 “没事,会还好的。” 顾延霍想起白芷说过,边境那边的雪山上有种雪莲,治疗外伤最是管用,神奇到可以肉白骨,待回了军中,定要去为小人儿寻来,他不想看见她难过的表情。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文澜苑的门口,女使婆子正在布菜,顾予衡和顾承已经落座,温氏还有些担心的站在门口不住的张望,见顾延霍抱着顾予笙往这边走,便立马招呼道:“延霍回来了,真是时候,刚好赶上用饭,还没吃吧,笙儿可是等了你好久了。” “去了趟荷香坊,便晚了。” 想起早晨顾予笙不舍的样子,温氏笑了笑:“延霍也很疼妹妹啊。” 顾予笙终于乖巧的窝在顾延霍的怀里,由顾延霍一勺一勺的喂饭给她,小人儿皱了皱眉,又往顾延霍的身上靠了靠,顾延霍感受到小人儿的不安生,低头看她,只见顾予笙无辜的看着他,问道:“大哥哥身上有好闻的胭脂味,是哪个小姐姐的吗?” 顾延霍一愣,随即又想到,秦舒瑾向来都是不擦胭脂的,便道:“大概是去荷香坊的时候沾上的味道。” 顾予笙笑嘻嘻道:“我还以为是大哥哥去见了心仪的姑娘。” “怎么会。” “怎么不会?”顾予笙小大人似的道,“我前天还看见三哥哥去见了齐家的姐姐。” 顾予衡脸一热,连忙去捂住顾予笙的嘴:“不是说不说出来的吗?” 闻言顾予笙才想起来似乎自己是答应过这件事,于是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温氏与顾承相互交换了个眼神,顾延霍则有些头疼,怕是要被白芷说中了。怀里这丫头实在是会给自己惹麻烦。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十八章 心仪的姑娘 翌日,因为顾予笙的一句话,顾府的大门都快要被媒婆踏个稀巴烂了,这媒婆说亲的对象自然是如今官家颇有赞赏之词的顾延霍。 顾承一家连着隔壁大房的刘氏坐在温氏的房里,看着媒婆送来的画卷笑的眼睛都要眯到一起了,画卷上的姑娘各有各的风情,这个小家碧玉,那个温柔大方,这个柔情万种,那个人端庄典雅,简直叫人挑花了眼睛。 刘氏看了看手里的画卷略有感慨道:“唉,日子真是过的太快了,都到了要给延霍议亲的时候了,上次见延霍还是个小大人了,现在就成了男子汉,要离家了。” “可不是。”温氏看了看在院子里玩耍的顾予衡和顾予笙,“要不是笙儿打趣提起来,我也想不到这事。延霍这孩子,从小就独立。” “延霍也是倔,府里都当他是主子,偏生他自己要当自己是下人。”刘氏有些无奈,“不过现在延霍也成了将军了,总该改改那脾气了。” “可不是。”温氏笑了笑,“别光说我,你家的然哥儿,如今也是家里的栋梁了,他和延霍也就差了一岁,不如你也给然哥儿挑挑看。” 刘氏连忙摆手:“不急不急,我还舍不得然儿娶妻了,怕他有了媳妇忘了娘。” 闻言温氏也被逗笑了,屋里一时笑声不断。院外的顾予笙听到屋里的笑声,果断抛下了顾予衡,连走带跑的撞进自家阿娘的怀抱。 “大夫人安好。” 望着温氏怀里的小鬼头,刘氏心里一喜:“许久不见笙姐儿,真是一天比一天漂亮了。” 被夸的人儿小脸一红,腆着笑爬上了温氏坐的软榻:“阿娘,大夫人,你们在做什么呀?” 刘氏拿了幅画像给顾予笙看:“当然是给你大哥哥挑个好看的屋里人了,笙姐儿觉得这个好看吗?” 顾予笙看着那画像撇了撇嘴:“不好看,没有灵气,和我大哥哥一点都不配。” 两人被顾予笙的话逗笑,刘氏连忙问道:“那笙姐儿觉得哪个好?” “我觉得那齐家姐姐就不错。” 院外被戳到的顾予衡连忙跑了进来,提着顾予笙的领子将人提了起来:“不是说好不再提这事了,以后还想不想吃好吃的了!” 顾予笙连忙点头,向温氏投去求救的目光,温氏接收到,便不轻不重拍了顾予衡一下,将小丫头抱到自己怀里:“你这孩子,偷偷去见齐家二姑娘也没和我们说过,如果不是笙儿告诉我们,我们还被你蒙在鼓里了。” “阿娘,你们别误会,我和齐姑娘只是朋友!那天是帮她捎了本书。”顾予衡话锋一转道,“你们还是快给大哥哥选妻吧,别再牵上我了。” 刘氏呵呵笑道:“衡哥儿这是害羞了,哈哈!” 温氏无奈,再次把目光放回了那堆画卷上。 “阿娘给大哥哥挑,为什么不叫大哥哥自己来选?” 刘氏听到这话连忙道:“这男女之间谈婚论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哪有叫哥儿自己来挑的。我们又是名门大户,传出去不好听的。” 顾予笙小眉头一皱:“那若是大哥哥不喜欢怎么办?” 温氏和刘氏一时沉默,顾予笙又继续道:“那大哥哥若是本来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办?” 温氏思忖一下觉得顾予笙的话似乎有些在理,便道:“笙儿说的是,延霍也有自己的看法,不如改天叫延霍自己挑吧。” “弟妹,这样不合规矩吧。” “也无妨。”温氏喝了口茶道,“这么多年我都没有管过延霍,若是他真的有喜欢的姑娘了,我再给他说了另外的亲事,岂不是棒打鸳鸯了,我这心里啊,本来就对他有些愧疚。” 刘氏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 温氏看了看正在榻上瞎翻画卷的小人儿,打趣到:“笙儿不难过么?” 顾予笙有些莫名的抬头:“笙儿为什么要难过呀?” “大哥哥如果娶了妻子,就要把对笙儿的喜欢再分一份给别人了,笙儿不会不开心么?” 顾予笙小大人儿般,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儿才道:“不会的,大哥哥毕竟是我的哥哥呀,我相信大哥哥就算娶了亲也还会疼爱笙儿的,而且隔壁的赵家哥哥都已经娶了两房了。” 顾延霍踏进屋子的时候,刚好听到顾予笙不会吃醋的这番言论,心里顿时有些五味杂陈。若是这话换做问他,若有一天,顾予笙要嫁做他人为妇,他会不会不开心。顾延霍觉得,自己的答案一定是会,而且那人若是不够优秀却还来追求自己的妹妹,他一定叫那人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可这丫头却好像没心没肺的样子,居然还急着把他推出去,实在叫他又爱又恨。 “大夫人,二夫人。” “说曹操曹操到。”刘氏拿着帕子捂嘴笑道,“霍哥儿来的可真是时候。” 顾延霍不语,只是看着那堆画卷皱眉。 温氏见顾延霍的目光连忙解释道:“延霍,你也到了年纪了,如今官家又赏了你一个不错的职位,昨天也是笙儿打趣我才意识到,是该给你物色一门好亲事了。” “烦夫人担忧,延霍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温氏和刘氏俱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温氏赶忙问道:“那你可是有心仪的姑娘了,我和老爷都是同情达理的人,你说出来,只要那姑娘品行好,我们便替你去说亲。” 顾延霍刚要张嘴回绝,脑海里却印出了秦舒瑾的低眉敛眼的温顺模样,想起她希冀的目光,到嘴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顾予笙歪了歪小脑袋,细想了一下:“大哥哥心仪的姑娘,是不是昨日去见的姑娘?我在大哥哥身上闻到了好闻的味道。” 顾延霍看了眼顾予笙没心没肺的样,道:“不,我没有心仪的姑娘。” “那我和老爷给你物色…” “不必了,延霍现在不适合娶亲。” 温氏犹疑着再劝劝,却被顾延霍皱起的眉头打退了想法:“那便算了,是我多事了。” 顾延霍有些于心不忍,只好硬去挽回一下:“多谢夫人为延霍考虑。” “这些年,虽然你不曾叫我一声母亲,可我都是将你当做我亲生儿子疼爱的。可我总觉得我没有做一个好母亲。” “不,夫人您为我做的够多了。”像是不习惯这种深情的对话,顾延霍的神色有些尴尬,只好逃走,“您若没事,那延霍便先告退了。” 温氏点点头,顾延霍转身离开,没多久便听到了身后奶声奶气的叫喊。 “大哥哥,等等我。” 顾延霍转过身见是她,便蹲下身来等他跑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笙儿就是有点好奇。” “嗯?” “刚刚阿娘问大哥哥有没有心仪的人,大哥哥肯定想到了。”顾予笙搓着自己的裙摆,“笙儿想知道是谁,她叫什么名字啊?” “她叫秦舒瑾。” “她是什么样子的人呀,好相处吗?笙儿好想见见她。” 看着顾予笙这个好奇宝宝,顾延霍的脑海里涌入了第一次见秦舒瑾的样子。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十九章 计谋 “顾大哥,主帅让您去他的帐里议事。” 顾延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是顾延霍十岁的时候,也是他刚坐上校尉的位置不久的时候,因为顾予衡的一封家书,他是忠勇侯府的人的这个消息便在军中不胫而走,略加打听便也知道,顾承对顾延霍是有培养之心的,是忠勇侯想要栽培的人,这个头衔一贯上,军里看他的表情都不太对了,更是不乏有人对他有了拉拢之心,就比如那已经年近四十的主帅。 军中议事,都是主帅和几个将军的事情,他一个校尉,该做的不过是领兵打仗的时候冲的前面一点,换句不好听的,得了个好头衔,作战的时候自然要不怕死一些,不能在后面当缩头乌龟了。不过今日议事,却叫他前去,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延霍走进帐篷的时候,那主帅正油光满面笑嘻嘻的盯着他。 “顾小弟来了,前几日你才刚坐上校尉的位置,又听几个将军说你行兵策略不错,所以把你叫来,想问问你对这场仗接下来怎么打,有没有什么好的见解?” “主帅和将军抬爱。”顾延霍做了一揖,才看起面前的地图。 这场仗是蛮夷人挑起的头,双方从一开始的拉锯不下,变成了敌守我攻,从咸阳城一直打到如今的雁山城,满打满算已经打了一年多了,其实差不多也快收尾了,因为双方损失的兵马已经够多了,不适合再来一场大的对弈,相比而来损失更大的蛮夷人也本该偃旗息鼓,就算心里不愿,也该先暂停这场战事,修整个一两年再卷土重来。 可是这蛮子生性狡猾,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偷袭夜袭他们倒是搞得得心应手,顾延霍想,这帮蛮夷的人应该是想早晚都是要输的,那不如输之前再消耗敌人一波。不过我方的战士已经疲惫的很了,这样下去的确有可能叫他们翻盘。所以现在最好是能够想个办法将蛮夷军一网打尽,不要再剩漏网之鱼。 顾延霍不卑不亢娓娓道:“蛮夷人生性狡猾,但是遇事却不够冷静,我们不妨设个局,将他们圈起来,瓮中捉鳖。” 那主帅同各位将军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们的意思,但是如何捉却是个费脑子的技术活。 其中一位将军道:“顾校尉可有什么好主意?” 顾延霍上前一步,指了指一处地标,又画了个圈道:“此处有一崖壁,我之前查探过,这个崖看上去深不见底,但是崖底时刻都有大风,大风起到了很大的缓冲作用,只要是习武之人就可以很轻松的下去,而且崖底有一处通向上面的小路。” “哦?竟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顾延霍点头继续:“是,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 “与崖相连的是一片树林,我们不妨兵分两路,由主帅您带队和敌军正面交战,随后装出溃不成军的样子退向树林,蛮夷人应该不敢随意闯入树林,我们应该会在树林内外僵持一段时间,此时我们放出信息,就说主帅重伤失踪,您便带一小部分人躲入崖底。蛮夷人听到这个消息便会入林,再由林中的小军发出信号,我们再从后方包抄过去,在林中解决。” 主帅闻言大掌一拍桌子:“这个方法妙啊!” 几个将军也连忙点头。 “顾校尉果然是人才啊。” “是啊是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谋略,待长大以后前途无量。” “如今做校尉实在屈才。” 顾延霍微微低了头收下了这些夸奖,反正这些人的夸奖也不会是真心给他的,他们的意思不过是想和顾府拉上点关系。顾延霍是顾承的人,如果那个小破头衔就能卖给顾承或者卖给顾府一个人情,那何乐而不为呢。如果真的和顾承拉上了关系,何苦再愁仕途不顺呢?再不顺也还有人会背地提携不是。 主帅笑呵呵的又拍了拍顾延霍的肩膀以示赞许:“有顾校尉这个计策,想罢这场战事很快就能结束了,我替大风国的将士感谢顾校尉啊。” “主帅谬赞。”顾延霍不是个喜欢争功的人,“此事还要看主帅的,我不过是出了个计谋而已。” “哈哈哈,顾小弟太谦虚了。”主帅想了想又道,“我这就去派人下战帖,不知诸位有谁愿与我一同带兵诱敌。” 帐中一时沉默无言。 顾延霍的这条计谋虽说不错,但是倘若的真的实行起来,也未必是百分百成功的,主要还是得看军中配合如此,若是配合不当,前面已经入了虎口,后面的大军却迟迟未赶到,也许这诱敌的军队就不是诱敌而是送人头了,做将军的这些人谁也不愿意把自己当的命交到一个毛头小子手里,还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当然这些话,他们自然不会说出口。 “延霍愿同主帅一起。” “哈哈哈,果然还是年轻好啊。“ 几位将军又腆着脸说了许多口是心非赞扬的话,顾延霍才大步迈出了帐子,顾延霍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不论是官场还是战场,这些人的嘴脸都实在让他恶心,又想起顾予衡传来的家书,一心只想着打完这场仗,便可以告假回家看望温氏了,听说是生了个女孩,有了妹妹的顾予衡一笔一划里都带着炫耀,弄的他也有些好奇这个小主子。 回到自己的营帐中,白芷正百无聊赖的擦拭着自己的佩剑,见顾延霍回来了,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师傅。” “恩,又要出战了?” “是。” 白芷思忖了一下:“你如此着急想要打完这场仗,是想赶回顾府?” 顾延霍点头:“予衡传来家书说夫人难产了,虽然最后还是生下来了,但是我还是想要回去看看。” “回去也好。” “师傅可是要一起回去?” “应该不同你顺路,我还有些事要办。” 顾延霍有些疑惑,每次白芷的有事要做,就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但凡是件好事,她总要做完了再跑来神经兮兮的邀功。白芷抬头看他,似是看出了他眼里的意味,咋呼道:“为师是去做好事的,你那什么表情!” 顾延霍低了头,白芷叹了口气起身:“你早些歇着吧,为师应该会先你一步启程回京。” “是,师傅慢走。”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二十章 捡了个小姑娘 这场仗打得的确漂亮,一切都像顾延霍预料的那样不徐不疾的进行,蛮夷军在树林外守了三天,在得到探子来报说对方的主帅重伤失踪,大军也疲惫不堪的时候,便下令闯入林中围剿。然而在顾延霍发出信号弹之后,这围剿的和被围剿的立马对调了位置。 因为事发突然,蛮夷军着实没有料到他们居然还留了一手,所以士兵们都有些慌乱,对上有条不紊的大风军自然输的迅速。顾延霍策马挥枪,猎猎生风的红缨枪毫不犹豫的捅进敌人的腹腔,再狠狠的拔出来,腥热的鲜血迸溅而出,顾延霍感受到脸上的温热,也被蒙上了更重的杀气,他这一副样子虽然有些骇人,但是他自己却觉得心里有一丝痛快。 待到收拾战场的时候,顾延霍望着一地的尸体,有敌军的也有我方的,心里只觉得凄凉,他并非喜欢打仗的和杀戮,只是只有杀人的时候才会觉得一丝放松。 “顾大哥,主帅和将军们让你一同进城。” 这个城池是先前被蛮夷人占去的一个大城,城中百姓虽然没有被杀,但是却成了蛮夷人的奴隶,如今这仗算是彻底打完了,应该进城区巡视一圈。说是巡视一圈,大多是安抚安抚百姓,为官家说说好话,什么例如大风的将士来救你们与水火了,陛下心里还是爱子民的。其次就是搜刮一些蛮夷人的物资,例如珠宝金币兵器之类的。 顾延霍骑着马,跟随在主帅和几位将军的身后,路过的百姓皆是小心翼翼的看着过往的大军,其中不乏一些老弱妇残是刚刚被救出来的。顾延霍眉头一皱,其实这些无辜的百姓也并不在乎那个皇位到底是谁做,只祈求着自己能过安稳度日罢了。 “报,主帅!”探子单膝跪地道,“前方就是蛮夷军占据的城主府,我们搜到了许多珠宝玩物,请主帅指示。” “哦?”那主帅又露出一种十分油腻的表情,笑嘻嘻的朝身后一行人道,“那诸位随我一起去看看?” 几位将军点头应是,顾延霍也不得不随着一同前往。 城主府是抢的,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奢侈之风,但是一进府,顾延霍只觉得的自己的眼睛要被闪瞎了。成堆的金币放在箱子里,其中还有一些首饰珠宝之类的,当然这样的箱子简直不计其数。大概是蛮夷军这一年里路过每座城抢来的,即使被击退了,这些物资却是也没抛下,他们怕是没想到今天会全军覆没吧。 那个始终喜欢跟着自己的小兵,忍不住好奇挑起了其中一个物件,打量了许久才朝顾延霍道:“顾大哥,你看这镣铐。” 顾延霍应言看了一眼,便涨红了脸,他虽然年龄尚小,但是他那不正经的师傅经常拿一些画本子来逗弄他,他也晓得这足金还镶钻的镣铐是用来干什么的。 “唐琪,放下吧,咳。” “顾大哥?”被叫做唐琪的小兵有些疑问,“这也太奢侈了吧,足金打的铐子。” 那人又上牙咬了咬那镣铐:“还有点软,这样的镣铐能铐住犯人吗,这不一挣就开了。” 两人又往前走了走,便看到了这镣铐的具体用处。 这间房的布置显得十分暧昧,到处都铺了柔软的纱,还点了名贵的香料,身处其中便自然生出一种纸醉金迷的感觉,在往床上看,红色的床褥上躺着一名女孩,白皙的躯体裸-露在外面,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淤青,甚至还有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女孩的双手被同刚才那副镣铐差不多的一副镶着红宝石的铐子绑在床头,一双含着泪的大眼睛正惊恐的看着他们,这幅场景着实有些香-艳,视觉冲击太大了。 顾延霍听到了这群人中有的在吞咽口水,随即便是不怀好意的笑声,看着女孩那视死如归却愤恨不已的表情,顾延霍的大脑发出了嗡的一声,恶心的感觉涌到了嗓子眼,然后身体便已不受控制,大掌解下自己的毛斗篷,便遮在了女孩的身上。 那主帅暧昧的笑了笑,也不做评论,指挥着众人散去,若是能凭着一个被蛮夷人施暴过的女孩便能和顾延霍套套近乎,何乐不为呢。 顾延霍见众人要走,自己也不想多留,便挥剑斩了她的铐子,随口留下了一句走吧,便要转身离去。 女孩见顾延霍要走,连忙起身,但是被囚禁的时间实在太长,腿一软便不是很雅观的趴在了地上。顾延霍听见响声,回头看她。女孩也仰着头,坚定的望着他。眼里带着深深的希冀和求生的欲望。他很想拔腿就走,但是有些不忍拒绝这样的目光。 于是,他叹了口气,再次将被女孩落在床上的斗篷拿起来重新将这瘦弱的姑娘围了起来,才又半蹲了身子,视线与她平齐,他觉得他这一系列的动作,让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亮的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 “秦舒瑾。”女孩有些怯生生的样子。 “自由了,为什么不走。” “无处可去。” 顾延霍一皱眉:“你父母呢?” “死了。”秦舒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被蛮夷军杀了,为了让我不被他们带走。” 这事有点难办,这孩子还小,很明显没有办法养活自己,放她自己在这,无父无母,还这幅模样,只怕出了蛮夷军又落到大风军的手里了。 “公子,你能不能让我跟着你,我可以为您做牛做马。” “不需要。” 秦舒瑾瞬间有些绝望,他不肯收留自己,自己又该去哪呢。 顾延霍思忖了一下,还是将人裹得严实些抱了起来:“先回军里吧,我叫军医给你看看。” 听到军里,又想起刚才那些人看着她发出的笑声,秦舒瑾连忙摇头要挣开。 顾延霍沉声道:“放心吧,他们不会碰你,只是带你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闻言,秦舒瑾才又顺从的点了点头。 顾延霍将人抱上马,吩咐了一声唐琪,便不等大军,率先回了营。 进了营,便直接去了军医的帐子,那军医是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正给受伤的士兵处理伤口,顾延霍见状便将已经在自己怀里睡着的秦舒瑾放到了帘子后面,朝军医道:“是被蛮夷人囚禁的小姑娘,受了些皮肉伤,看着处理吧。” 没等人反应过来,顾延霍的身影便已出了帐篷。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二十一章 不需要做牛做马 秦舒瑾睁开眼,看着自己头顶陌生的摆设,一时间有些发愣,直到感觉慢慢寻回,才动了动手指,似乎是有人在轻柔的划过她身上的伤口。随后大脑才开始运作,自己好像是被人从那虎狼坑里给救了出来。 思及那风度翩翩的人,秦舒瑾连忙起身,却扯动伤口,没忍住的轻哼了一声。 “姑娘怎么起来了,快躺下,换药呢。”秦舒瑾警惕的打量着说话的人,这人二十来岁的模样,生的普普通通,只是眉目间带着一股子温柔,让人轻而易举的放松下来,应该就是昨天男人口里提到的军医,“你这伤都是些皮外伤,多上几次药也不会留疤,不过我给你把了把脉,你这气血有些亏,得好好养些日子。” 秦舒瑾还没回过闷来僵硬的点点头。 军医收好自己的酒精纱布和药材,才又问道:“饿了吧?我一会儿给你找点东西吃。” “我这是在哪?” 那军医露出一种十分同情的模样看向她:“这是大风国的军营,可怜的孩子,不用害怕了,你再也不会被那些蛮子欺负了。” 秦舒瑾点点头,其实昨天从那些人的装扮上和顾延霍的话里,她也能猜出一二,大概是大风国胜了,士兵抢回了城池在搜刮蛮夷军留下来的财物,所以才会进到城主府,又见到自己,还顺手救了自己。想到救自己的人,那人是主帅,还是将军? 于是连忙问道:“他呢?” 军医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秦舒瑾在问谁。 秦舒瑾也被军医的表情给噎了一下,自己连救命恩人的名字的都不晓得,他若真的撇下自己不管了,她也没地方去哭。不过万一他没撇下自己呢,秦舒瑾昨天见他的时候救知道,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起码,在别人淫-笑着看向她的时候,顾延霍却解了自己的斗篷盖住了她。 “昨天救我回来的人呢?” “噢,你说顾校尉吗?”军医想起那处处散发着杀气的男孩,有些头疼道,“顾校尉应该在空地晨练,大军打了胜仗,应该都在休整。不过顾校尉每日都起的很早。” “他,他…叫什么名字?”秦舒瑾一脸小女儿害羞的模样。 军医撇了撇嘴,不知道当不当说,却还是不忍心眼前的姑娘将感情错付他人,犹豫许久才道:“顾校尉叫顾延霍,小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缠着他比较好。” “为什么。” “这小顾校尉啊,杀气重的很,而且不好女色,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女军医叹了口气,“而且前些日子听说,顾校尉是当朝忠勇侯有心栽培的人,可以说是顾府的样子,忠勇侯啊,官家眼里的红人,侯门深府。你就算缠着他,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秦舒瑾生怕被人误会,抢道:“我没想怎样,我只是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军医见劝她没用,便耸了耸肩,转身便要走,却被秦舒瑾拽住了衣袖:“他在哪,我可以去找他吗?” 军医撩开自己帐篷的帘子,指了个方向:“那个是顾校尉的帐子,我也不知道他在不在里面,不过我劝你最好别在军里随意走动,惹了祸可就不好了。” 秦舒瑾点了点头,在人走后,还是忍不住的撩起帘子看向军医指的方向。突然,秦舒瑾眼前一亮,那穿着劲衣的人,是他,就是他。于是女孩不顾刚在人的嘱咐,聊了帘子便向他跑去。 顾延霍似是察觉到了动静,扭了个头,便看到女孩慌慌张张,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想起自己帐里还有一个不大正经的师傅,便停了脚步想跟她在帐篷外把话说清楚。尚且虚弱的女孩脚步不稳往前倒去,顾延霍于心不忍的出手扶了她一把。 秦舒瑾感受到顾延霍大掌的热度,又怯生生的推开他,一张脸羞的都红了。 “顾…顾校尉,我就是想谢谢您的救命之恩。” 顾延霍颔首:“不需要做牛做马。” 被顾延霍这样直白的拒绝,秦舒瑾一愣,扭捏了半天,却始终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你养好伤就离开吧,军里有个女子。”顾延霍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不方便。” 不待秦舒瑾反驳,顾延霍便已经进了帐子,她想追过去,但也知道这样不合乎礼仪,只好期期艾艾的站在帐篷外等了许久,见他真的不想再理会自己,才失落的离去。 帐内,白芷悠闲的看书品茶,见外面没了声响才道:“徒儿,你这是被哪家的姑娘缠上了,不用看表情,光听那声音,都替小姑娘觉得委屈。” 顾延霍沉声道:“昨日去巡城,顺路救回来的。” 白芷闻言,似乎来了兴致:“我听说过,蛮夷人喜欢养一些长得好看的娈-童,养在身边就像宠物似的拴起来,不真的玷-污,却喜欢折磨她们,直到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再丢掉,用不了几天就死了吧。” 顾延霍听了白芷的话,只觉得心里不大好受。 见顾延霍神情似乎不太对,便笑嘻嘻的差过了这个圈养娈-童的话题:“这小姑娘倒也幸运,被你捡了,而且我看,她似乎伤的也不是很重,养些日子,又是个白白胖胖的美人胚子。” 顾延霍不否定秦舒瑾的确长得的确好看,但是这也不代表他就必须把她带在身边,他实在讨厌这种娇娇弱弱,跟到那里都累赘的女孩子。 “带在身边吧。” 男孩的眉头皱的几近打成蝴蝶结:“为何?” “不是要复仇吗?”白芷喝尽手里的茶,慢悠悠的起身,从桌上拿起自己的佩剑,“多一个帮手是一个。” “她成不了事。”那怯生生的眼神怎么可能成事。 白芷笑笑:“未必,一个姑娘,为了男人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见顾延霍没有松口的样子,便无所谓的道:“那便再观察些日子,把她带在身边,你有不亏。行,不说这个,什么时候走?” “刚去告了假,下午便可动身。”顾延霍想起白芷也要回京便道,“师傅,您不是说先我一步返京?” “是这样打算的,没想到你的仗打得这么快。” 对于白芷的话,顾延霍保持怀疑,却还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二十二章 小尾巴 顾延霍觉得,自己怕是多了个小尾巴,还是骂不走也赶不走的那种。 “顾校尉,这是冰糖雪莲羹,舒瑾特意为顾校尉做的。” 军中众人正围在一起吃着大锅菜,啃着白馒头,听到秦舒瑾温温柔柔的话,都侧目而视,露出善意却暧昧的笑容,他们这帮大老爷们大多没有家室,就算有也已经一年多没见了,看见这么温柔的姑娘当然稀罕的很,于是连忙帮着漂亮姑娘说话。 “小顾校尉快别冷着脸了,瞧小姑娘这副模样,定是废了好大力气的。” 顾延霍回头望向自己身侧的姑娘,小姑娘白嫩的小脸上有些脏乱,额间的碎发也跑了出来,穿着粗布的衣裳,显得有些可怜。不过顾延霍倒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她,又低头把碗里的菜扒拉完,起身离去。 秦舒瑾呆愣在原地,鼻头有些发酸,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就真的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了,一句话都没有。 那叫唐琪的小兵见秦舒瑾委屈的快要哭出来,又看了看远去的顾延霍,才道:“小姑娘,别难过,顾大哥对谁都是这副样子的,别太放在心上。” 剩下的士兵也连忙附和。 “小姑娘还没吃饭呢吧,要不一块吃?” “人家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和我们这帮大老粗一块吃饭!”一人道,“还是叫军医给你送去帐里吧。” “哪那么多规矩。” 看着争吵不休的男人,又回头看了看快走到自己营帐的顾延霍,秦舒瑾单手端着碗,擦了擦溢出眼眶的泪水,朝好意邀她吃饭的人道了句谢,便转身小跑着去追顾延霍了。 “唉,小顾校尉也真是的,白费了姑娘一颗真心。” 旁边人打趣的嘲讽道:“那样总比看上你好,万一能给小顾校尉做妾,那以后也是荣华富贵的。” 围在一堆的几个人闻言撇了撇嘴,这话说的实在太对,唉,家世和机遇真的太重要了,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 顾延霍正撩起帘子的时候,秦舒瑾也端着那份羹,喘着粗气站在了他的面前。 “顾校尉,羹…” “我不喜欢甜食。” “那顾校尉喜欢什么,舒瑾都可以做…” “不必。”说着就要回帐。 秦舒瑾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竟侧了个身挡在了他的面前,刚想说话,却发现顾延霍的帐里似乎还有别人。 女子身着劲装却风姿绰约,慵懒的倚在榻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正好奇的打量自己,秦舒瑾从那双眼里看不出什么敌意和审视,竟也只是好奇,一时猜不中这女子的身份,便呆愣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弹。 白芷朝有些紧张的小姑娘笑了笑,无视掉顾延霍不满和阻止的神情,朝秦舒瑾招了招手:“小姑娘,进来说吧,延霍也进来吧。” 顾延霍放下帘子,侧身走了进去,秦舒瑾也跟着进去了。 白芷依旧笑嘻嘻的,看着秦舒瑾端了个碗,便问道:“这是端的什么,我都闻到甜味了。” “冰糖雪莲,是…” “是给延霍做的吧,真是有心了,可惜延霍不喜甜食。”秦舒瑾示意小姑娘将碗放在案子上,又道,“雪莲是哪里来的呀,军中可不会有如此名贵的东西。” 秦舒瑾瞥了眼顾延霍的神色,见他似乎没有理会这边的意思,才娓娓道:“是从崖上采的,不远那片林子连着崖,崖边有些雪莲。” “哦?你怎么知道的?” “我阿爹以前是做药材生意的,便听他提起过,就想去碰碰运气。” “你自己采的?” 秦舒瑾点点头,顾延霍则破天荒的回头看了眼谈话的二人,表情有些复杂。 白芷继续问道:“你会轻功?” “不会...”秦舒瑾低下头,突然有种自卑感,她好像除了会做些吃食便什么都不会了,“我只是拽着绳子够了够。” 白芷伸手去拉小姑娘的胳膊,掀开她的袖子才发现秦舒瑾的小胳膊上竟又添了许多新伤,其中还有一道看上去略微狰狞的口子,已经结痂了,但却有红肿。 顾延霍自然也看见了,眸色不忍黯了黯:“以后不必如此。” 秦舒瑾不知道该不该接话,只是低着头,怯生生的不再说话。 白芷装的很是慈祥的从怀里掏了个瓷瓶子出来:“这是治疗外伤的好药,你去让军医给你处理下伤口,不然会留疤的。” 想起男人都是爱美人的,如果自己有疤,顾延霍大概就更不想看见她的了吧,思及此,秦舒瑾连忙道了声谢,接过瓷瓶子揣在怀里。白芷又起身随口扯了几句顾延霍不喜女色讨厌别人靠近的话,半推半就的将小姑娘送出了帐子。 回到帐篷了,白芷看了眼那碗羹,朝顾延霍道:“浪费了。” “师傅若喜欢,便拿去。” 白芷淡定的继续道:“我是说,浪费了一个人才。” “她成不了事。”他依旧是昨天那番话。 “一个娇娇气气的小姑娘,自己去采莲回来。”白芷砸了咂嘴,“爱情的力量真伟大,我劝你收了她。” 顾延霍不去回他,又低头收拾起东西来,白芷也由着他,总有一天他会改变看法的。 秦舒瑾依言去军医的帐里处理了新伤,又给以前的旧伤换了点药,听着军医好生相劝了大半天,才离开帐篷,刚一走出来,便看见顾延霍策马离去,小姑娘楞了一下便迅速反应了过来,他要丢下自己去哪。 恐惧让人变得反应迅速,秦舒瑾随便拉了匹马,废了好半天的力气,最后还是在军医看不下去的情况下,帮了她一把才得以翻上去。 秦舒瑾不会骑马,却为了追顾延霍不得不骑,两只手紧紧的握着缰绳,有些不大协调的坐在马背上,几度要被甩下去。顾延霍从战场进了城,城里人多不好骑马,二人便下了马,顾延霍在前面大步流星,秦舒瑾则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他。 顾延霍进城后买了些干粮,他也知道后面有个小尾巴在跟着他,不过不打算管就是了,待跟不上他,这姑娘便也该回去了。于是买完干粮,便策马上了官到回京了。如顾延霍所料,秦舒瑾的确没跟上他,在半路迷了路,又被后脚回京的白芷给捡了去。 再后来,顾延霍也不得不听从白芷的,将人留在了身边,不过好在秦舒瑾的确让他用的顺手。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二十三章 被打断腿了 顾予笙被男人抱在怀里,可是这抱着她的男人分明已经陷入了回忆。等了许久还不见人回神的顾予笙再次伸手扯了扯顾延霍的袖子:“大哥哥,你在想什么?” 顾延霍的眼神逐渐清明,看了看怀里的小家伙道:“她是个好姑娘,心思细腻。” 顾予笙眨着大眼睛:“那哥哥去和阿娘说呀,把姐姐娶回家?” 顾延霍摇了摇头,弯了弯嘴角,伸出手指刮了一下顾予笙的小鼻子:“你不懂,你还小。” 他对秦舒瑾从未有过爱慕之意,只是温氏提起的时候他便想到了秦舒瑾那双眸子,才一时慌了神,不爱的人,何苦娶回家呢,就算是秦舒瑾愿意,顾延霍也不想耽误她这一生。 “大哥哥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妻子呀。” 顾延霍将人抱了起来,让顾予笙坐在自己的臂弯里,往顾予笙的住处走去:“要一个笙儿这样的。” 顾延霍此话一处,顾予笙便有些恼,小拳头雨点般的砸到顾延霍的肩上,不疼,还有些痒,连带的心里也痒,他只是顾予笙一问,他也随口一说,可如今说完了,冷静下来,却还觉得这句话好像还挺不错的,如果以后能一直和顾予笙在一起,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了。但是很明显,眼前撇嘴的小人儿,并不觉得他是真心的。 “五姑娘,你小小年纪,不要总是问男子这种问题,会被笑话。” 顾予笙见顾延霍又开始叫自己五姑娘,不满的哼了一声,却也没答话,自然的搂着顾延霍的脖子,被他抱回了屋子。 听见顾延霍的脚步声,屋里的小女使匆忙的迎了出来,将顾予笙交给二人照顾,男人也没再多呆,转身便走了。 喜儿给顾予笙洗了些草莓,顾予笙一边吃一边朝两个不比自己大多少的丫鬟道:“你们说,兄妹可以成亲吗?” 二人俱是一愣:“姑娘怎么问这个?” “阿娘想给大哥哥张罗亲事,我随口问的。” 乐儿道:“若是亲兄妹自是不能,不过若是表兄妹就没什么关系了,奴婢老家的姐姐,就嫁给了她的表哥,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顾予笙点点头,温氏一直没有告诉他顾延霍的身世,府里大多也没人提起过,所以顾予笙一直当顾延霍是她的亲大哥,既是亲大哥,他又怎么能说出那种话。嗯,大哥哥一定是在逗她,简直太坏了,今天都不想再理他了! 另一边的宅子里,秦舒瑾温婉的笑着从腰间掏出几锭银子,发给正蹲在阶上拿陶瓷碗喝水的男人,男人拿挂在肩上的汗巾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的接过银子,有些纳闷的望向秦舒瑾。 “秦姑娘,这是不是给多了。” “不多。”秦舒瑾弯了眉眼,“王大哥这些日子辛苦了,兄弟们活又干的利索,一些心意,王大哥留着让他们买酒喝吧。” 男子笑嘻嘻的应了,把银子揣进了怀里,又同秦舒瑾叨了几句话,便去干活了。 这几日,秦舒瑾雇了工人将院里的杂草和湖里的绿屏除了,又雇了个花匠将后院的绿化整饬了一下,自己闲的也是无事,便尽心尽力的将主卧和离主卧不远的几个厢房给收拾了,主卧铺都都是上好的褥子,是她转了大半个京城寻来的,只是希望顾延霍能够住的舒服些。 等办完手里的事,秦舒瑾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多天都没有给那帮乞丐们送吃的了,想起顾延霍的命令,便一头钻进厨房,做了几道下饭的小菜,放进食盒里,又上街买了些肉包子,才往街角走去。 乞丐们见是秦舒瑾,竟也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等着小姑娘分发食物。 一个大伯狼吞虎咽的啃着手里的包子,朝秦舒瑾道:“大闺女,你真是太善良了,好人会有好报的。” “大伯,你慢点吃,别急。” 秦舒瑾站直身子环视了一圈,这帮乞丐其实大多数都是些妇孺老人和小孩子,京城隔壁是个小城,之前打仗征兵,壮丁都被拉去打仗了,结果又赶上了收成不行,家里老弱妇孺都没了口粮,想换个地方便逃到京里,然而京里更不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结果这些逃难来的难民便成了乞丐。秦舒瑾是想找容昭的,但是环视一圈也没看见他的身影,便问道: “大伯,您看见容昭了吗?” 老人叹了口气:“那孩子前天犯了错,被府里下人把腿给打断了,今天怕是过不来了。” 秦舒瑾闻言有些怔,她知道他在长公主府里是受了苦的,没想到受了这么大的苦。 “大伯,不是说好了不跟别人说吗?” 熟悉的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秦舒瑾便连忙转过身去看,十几岁的容昭杵了根破木棍,中心不稳的一步一蹦的朝她走来,男孩的膝盖和胳膊肘的衣服磨损的不成样子,但还是缝了许多补丁勉强穿着,这还是秦舒瑾去年给他缝的,本该壮硕的少年,此时却显得有些瘦弱。 见秦舒瑾看他,容昭的耳根有些发红:“看什么。” 秦舒瑾努嘴道:“给你带了饭,快吃,要凉了。” “谁稀罕呀。” 最终二人还是找了张破席子坐了下来,精致温软的小姑娘身边缩着一个脏兮兮的男孩,男孩还狼吞虎咽的扒拉着食盒里的菜,看上去竟还有些般配。 “你慢点吃,这么多菜呢,没人和你抢。” 容昭无暇回话,只是点点头,慢慢吃了几口,又开始如疾风过境般,秦舒瑾叹了口气,干脆由他去了。容昭很快的吃完饭,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接过秦舒瑾递来的水囊,咚咚的去了大半袋水,才仿佛活了过来。 秦舒瑾伸手戳了戳那条有些跛的脚,容昭吃痛一闪道:“干嘛。” “你这腿又是怎么弄,大伯说是被下人打断了。” 容昭有些不耐烦,却还是解释道:“什么打断了,这不是还能走路吗。” 秦舒瑾不信他,再次伸了手去摸他,容昭躲不开这双魔爪,便只能由她摸,这感觉,有点疼,还有点痒,于是整张脸都显得红彤彤的。 “你这分明就是断了骨头。到底是为什么,一帮下人也敢下这么重的手。” “还能为什么,差事没办好呗。”容昭嗫喏道,“前几日,长公主办了席子,我不小心打碎了个茶盏子,就被打成这样了。” 秦舒瑾盒盖一扔,有些为他不平:“凭什么,一个茶盏子还能比人重要。” “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 “还不是因为官家不闻不问,早晚有一天,会被拉下来的。”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二十四章 正骨之痛 容昭的脏手下意识的捂住秦舒瑾的嘴,沉声道:“你不要命了,这也敢瞎说!” 秦舒瑾吱吱呜呜的闹了几声,容昭才发现自己手上的脏泥全抹到秦舒瑾那张白嫩的小脸上了,于是立马像被烫到一样挪开了,却又像个老妈子般的嘱咐道:“你跟我说这些也就算了,以后不要出去乱说,是杀头的罪。” 秦舒瑾顺从的点头,心里却不住的腹诽道,她不仅要说,还要做嘞。 “你不去举报我吗?” “举报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还想有口饭吃。” 被容昭着痞子似的语气给噎了一下,秦舒瑾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容昭的左腿,换来男孩的呼痛,才心满意足的收手道:“我带你去处理下吧,你这腿断成这样,不正过来,肯定就废了。” 容昭没再扭捏大大方方的应了下,他也不想自己年纪轻轻就废了一条腿,腿废了,当差只怕更难了。 秦舒瑾没敢太招摇的把容昭带去医馆,毕竟他穿的还是长公主府下人的衣服,有心人一辩就晓得了,于是就搀着瘸了的男人到了顾延霍盘下来的铺子。 这铺子还没怎么布置,前厅就只有个收费的柜台,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空了整整三面墙出来。显得不如理想中气派。秦舒瑾将人扶到长椅坐下,撩了他的裤腿看了一眼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拿药箱。” 趁着秦舒瑾去后面拿药箱的空档,容昭环视了一下这间铺子,这铺子其实离公主府没有多远,他偶尔跑腿也见过这铺子,这间铺子换了好几个东家,都没做太久便黄了,没想到如今却是被秦舒瑾盘了下来。这个地段虽然是有些偏僻了点,但是租金应该也不会太低。可是看秦舒瑾现在也没什么捉襟见肘的感觉,大概盘个铺子对她来说轻松的很吧。容昭一时有些自卑,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人家已经开了铺子,自己却寄人篱下还被打断了腿,嗯,还被开铺子的有钱人给瞧见了。 秦舒瑾拿了药箱回来,便看见容昭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出声叫他: “容昭,你想什么呢,都出神了。” “这是你的铺子?” “嗯?也不算是,是我主子盘下来,让我照料的,打算开个药铺,但是药材供应这块有些麻烦,便一直是这个模样,不过能开张的话应该也算热闹。”秦舒瑾蹲下身子,朝容昭道,“腿伸过来,慢点动。” 容昭没忍住闷哼了一声,将左腿慢慢挪到秦舒瑾面前,刚刚还能忍痛走路的左腿,现在竟已经痛的没有知觉了。秦舒瑾小心翼翼的挽起人的裤腿,容昭的整条左腿都已经红肿不堪了,秦舒瑾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想到他会伤的这么重,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下手。若只是断了也还好办,就怕是骨头碎里了,可她无法判断,只能先正过来。 若是以后也不见好,便八成是骨头碎里面了,拿不出来,这条腿也就废了。阴天下雨铁定得疼上一疼了。 秦舒瑾嗔怪道:“都肿成这样了,肯定疼的吧,你疼也不知道吱声的吗?” “吱声了就不疼了?” “那到不可能。”被秦舒瑾直白的回话气笑的男人,又听到她道,“那你可要忍住了,一会儿也不要吱声。” “什么?” 秦舒瑾柔软的手顺着容昭的腿捏了许久,才找到地方,嘟囔了一句:“应该是这里了” 容昭俯身凑近她,道:“你嘟囔什么呢?” “我说,你忍住了,别叫的太大声。” “啊?我才…啊!!”只听清脆的一声,接着便是容昭痛极的呼声,想起秦舒瑾嘲讽的话,后半段的喊叫愣是给咽了回去。大掌忍不住连续的拍在桌子上,将木桌拍的嗡嗡作响。 秦舒瑾还是跪着,再次顺着容昭的腿又捏又摸,确认应该已经正过来才又打趣道:“别把我桌子拍坏了,上好的红木呢。” 容昭想说话,刚想张嘴就觉得自己快要叫出声来,又连忙大口大口的呼吸,连额头都冒出了细汗。缓了许久才指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女孩控诉道:“你...你,最毒妇人心,公报私仇。” “行了,正骨都这么疼的,你去医馆也只会比这更疼。”秦舒瑾其实还是有些心疼他,从怀里抽出帕子擦了擦他额头的细汗,自己也坐上了椅子,很是正经道,“我不知道你这腿骨是不是只是断了,若只是断了,这样固定静养些日子便会好,可如果不只断了,断面的骨头还碎了,只怕以后就要留下病根,也有可能废了。” 容昭一时没说话。秦舒瑾便拿了跌打损伤的药酒,倒在自己手里,捂热了便往他的左腿上揉。期间抬头瞥了他一眼,却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 “感觉怎么样?” “刚才那下太疼,现在没知觉了。” “你要不别回公主府了,我带你走吧。” “怎么,想和我私奔?”容昭突然觉得,秦舒瑾那双好看的眼睛似乎没在说笑,一时有些尴尬,“你不会说真的吧?” “为什么不是真的,他们那么对你,你早就该翻脸了,下人也是人啊。你离开公主府,就到我这铺子里来帮忙,月钱可能比不上公主府,但起码没人欺负你,还能吃到饱饭。” 秦舒瑾一边说话,一边拿了木板将容昭的腿固定好。 容昭沉思了一会儿回应道:“我阿娘留给我的东西在长公主手里,那是我阿娘唯一的遗物了。我不能...” 秦舒瑾点头,又换上了一副调侃的样子:“那改天我陪你偷出来。” 容昭看着女孩亮亮的带着笑意的眼睛,只觉得她所有的话都是真的。 因为容昭下午不当差,便逗留到傍晚才由秦舒瑾搀扶着回到府里。 路过后门的几个家丁见容昭一瘸一拐的,又看见秦舒瑾的背影,冷笑道: “小瘸子回来了,还不赶紧干活,小心那条腿也被打断了。” “呦,这是去看伤了。”几个家丁围着他,一人一嘴全是难听的话,“刚才送你的那个,是你姘头吧,还会治伤么。” 容昭恶狠狠的盯着他们。家丁用力拍了他的头一下:“看什么看,还不许说了。” “看背影,身材不错呀,不知道滋味怎么样,便宜你...哎呦!” 容昭一拳打到那家丁脸上,自己也有些不稳:“不许你们说她。” “你个兔崽子还敢打老子,兄弟们给我打回去。” 最后想必是动静太大,惊动了长公主,容昭才留了条小命下来,那条断掉的腿不幸的又断了一次,不过好在主子发了慈悲,请了郎中给他处理了伤口,还说今天可以不必当值。 容昭并不觉得自己冲动,那些人,无论将什么脏水泼在自己身上都可以。但是秦舒瑾不行,那是他唯一的希望和光明了,不能让任何人玷污,他的舒瑾,就该始终无暇。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二十五章 没被邀请 年关将近,街上的气氛也活泛了起来,到处都是卖糖葫芦和吊钱的,家家户户都有些忙碌。秦舒瑾赶着年前把顾延霍的新宅子收拾了出来,从牙婆子那买了几个看上去老实的下人,也算热闹了起来,只是可惜来不及加什么设计,整个府里都显得有些过于简朴,不过顾延霍的意思是,这样刚刚好。 秦舒瑾也在顾延霍的准许下正式住进了新宅子的某个厢房。因着要过年了,想着给新宅也添些年味,便买了些灯笼和吊钱,人不多,张罗起来虽然与点麻烦,但是也乐在其中。 秦舒瑾想过去看看容昭,但是她去了好几次,都没在乞丐窝里看见容昭,长公主府她又进不去,只好作罢。至于容昭,一条左腿断了又断,走起路又跛的不行,说不定以后还要留下病根,他才不想让秦舒瑾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丑死了。 而且最近的长公主府也着实有些忙。长公主下嫁给了当朝的宰相柳方正,孕有一子柳子戚,官家疼爱这个亲妹妹,所以爱屋及乌,连带这个外甥也疼的很,前些年柳子戚刚一及笄就被官家封了个没什么实权的王爷称号。 但是这小王爷被母亲和舅舅溺爱的有些猖狂,仗着自己生的俊美便总是流连烟花柳巷,是以没什么正经女子想嫁给他。不过这小王爷如今也已经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了,通房是置了不少,小妾也有一个,但是正妻总得是个正经家的姑娘吧。 于是长公主便想着办个马球会,邀请了京城各大家的女眷们,打着马球会的旗子,想要相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又怕太过明显,便连着男宾也一起请了。若能再拉拉关系也很好不是? 温氏接到帖子的时候,思忖了一下便去找了刘氏。刘氏有些惊讶,一般这种帖子送来便是送到正位的夫人手里,再由这位夫人决定带谁不带谁。温氏的儿女,虽然顾予笙还小,但是顾延霍和顾予衡却是到了该婚配的年龄。温氏也本可以不来支会她,免得她们还分一杯羹,所以有些惊讶。 刘氏谄笑着拉过温氏的手:“弟妹真是用心了,还为几个小的如此操持。” 温氏也笑应着:“本该如此,都是一个府里的,多带孩子们出去见识见识也好。然哥儿和妍姐儿、怡姐儿都到年龄了,若是能相看中便是再好不过了。” 提起顾焕怡,刘氏有些不愿,便道:“唉,说来也是我教女无方,然儿和妍儿我自是能管住,只是怕怡姐儿到时候又不肯听我话,万一闯了祸就不好了。毕竟是长公主办的席子,若是闯了祸,外面传的也是顾家的姑娘怎样怎样…” 温氏觉得刘氏说的在理,可是又不能厚此薄彼,但是又想起顾焕怡之前的种种,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叫肖小娘一同?怡姐儿总该听她的话吧。” 叫肖小娘一起去,那岂不是母女俩一起作妖,还不如带一个呢! 刘氏连忙道:“这样吧,你也不要为难,我回去问问老爷在做定夺。” 温氏点了点头,道了句也好,便离去了。 刘氏回了房,便把大白天就赖在床上的顾焕妍给揪了起来,语气里充满着恨女不成器的焦灼:“还睡,还睡,还不快起来!” “母亲,你干什么啊,起来也没事干,我今天可不去找五妹妹。” 顾焕妍平时无聊了都是去找顾予笙打发的时间的,只不过最近,顾延霍回来了,她一开始还不晓得,便照常去找顾予笙玩,结果顾延霍正在顾予笙房里教她投壶了,很明显小丫头对投壶没什么兴趣,见了顾焕妍便扑向她,闹着要去放风筝。于是顾延霍的眼刀子就唰唰的朝她射过来,吓得她是腿打颤的被自己屋的小女使给搀了回来,她可不想再看见那位大哥了。 “长公主办了马球会,你快起来挑挑衣服和首饰。”刘氏忙着从衣柜里翻出顾焕妍的衣服,又从首饰盒里挑了几个首饰,左看右看都觉得不甚满意,“我还是带你再去买几身衣服吧,这些都有些不上台面,怎么见长公主。” 顾焕妍依旧赖赖巴巴的:“就是个马球会,穿那么隆重干什么,我还怎么打马球。” 刘氏一巴掌打在顾焕妍头上:“打什么马球!那就是个幌子,长公主家的柳小王爷到了婚配的年纪,长公主分明就是想物色人选,你给我争点气。” “五妹妹也去吗?” “肯定去的吧。” “那二姐姐是不是也得跟着啊?” “她倒是想跟着,也得看我这个嫡母同不同意她跟着。” 闻言,顾焕妍像是来了兴致,一个鲤鱼打挺便翻了起来:“母亲,走,我们去买衣服。” 而另一边,顾焕怡是在傍晚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消息,女使正立在一侧,头恨不得低到土里去,顾焕怡趾高气扬的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给本姑娘挑衣服。” 小女使将头的低的更低,蚊子大的声音响起:“姑娘,大娘子没说让您一起去。”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大娘子…大娘子没说让您一起去。” 顾焕怡闻言,气的挥手将桌上的茶盏拿起来扔向那女使的脚边,小女使吓得连忙跪下,伏的低低的,生怕姑娘火气再大些自己便要形同茶盏了。 “不是长公主递的帖子吗?” “是,长公主的帖子是给二夫人的,二夫人又来通知大娘子,谁去谁不去都是大娘子做决断的。” 顾焕怡气不过的又连着扔了两个盏子,才勉强平复了心情。思忖了一下,连忙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小女使也连忙站起来挡在顾焕怡面前:“姑娘这是去哪,万不可去找大娘子闹啊,咱们闹不过的。” 顾焕怡推了一把:“让开,我去找我小娘,她刘氏说不让我去就不去了,想的美!她不让我去,我偏去!我就要碍她的眼,我就要挣那王妃的位置,等我成了王妃,看她还怎么和我斗。” “姑娘小声些,别让旁的人听见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二十六章 求情 “小娘!”顾焕怡见了肖氏便像个孩子一般,扑进母亲怀里哭了个痛快,一边哭还一边委屈的诉说着刘氏的种种‘恶行’,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小娘,你要给我做主啊。” “这是怎么了?” 肖氏自从顾焕怡被老太君记到刘氏名下之后,就不是很受宠了,她生怕自己再作些幺蛾子顾瑾就真的对自己没什么兴趣了,所以这几年也算和刘氏偃旗息鼓各过各的。 不过,肖氏是商女,小主意多,使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机,顾瑾虽然不似以前宠爱她,但也不至于太过冷清。只是她也曾经开口说把顾焕怡接到自己这边,但都被顾瑾否了,顺道还冷落了她几天,至此,肖氏再也不敢提接顾焕怡的事情了。 “小娘,长公主办了个马球会,邀请了京城大家的女眷。”顾焕怡愤愤的道,“这哪里是什么马球会呀,这分明就是给自己找儿媳妇了。” 肖氏点点头,想了想公主府的柳小王爷。在她还是顾瑾心尖尖上的人的时候也有幸见过,神貌俊美,一表人才,虽然有些风流,但是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呢,而且又是长公主的长子,还受官家的喜爱。的确是万千少女的丈夫首选。这马球会若是真的是为了相看各家姑娘的,那顾焕怡长得可比许多少女温柔可人多了,说不定真的有机会被看中,就算当侧妃,她们母女俩也不用再受气了呀。 肖氏一时有些欣喜:“那你快去挑挑首饰衣裳的,小娘给你挑,务必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们怡儿长得这么好看,说不定就入了长公主的眼了呢!” 说着便要起身,却被顾焕怡给拽回了凳子上。 “怎么了?” “小娘别忙活了,这帖子是递给二夫人的,二夫人才又来通知大娘子的,可大娘子肯本没让我去。去都去不了,还怎么入眼啊!” 肖氏一听便来了气,一巴掌拍在一旁的小茶桌上,将上面的茶盏子都震了起来,杯里的水晃了几圈洒出来不少:“她刘氏安的什么心啊,有什么好的全留给她家四姑娘,她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 顾焕怡又开始嘤嘤的抽泣起来,肖氏连忙抚了抚她的背:“没事,冬菊,大娘子在哪,我得去找她说说理,有她这么做嫡母的吗?” 一旁的小女使颤巍巍的道:“我刚才听前院看门的小厮说,大娘子得了二夫人的消息后,就带着四姑娘出门了,应该是去买首饰衣裳了。“ “小娘你看啊,她们母女简直欺人太甚!” “好姑娘,没事,没事。”肖氏拍着顾焕怡的背,也恨得咬牙切齿,“她说不去就不去了吗?她想得美!小娘给你想办法啊,你爹马上就回来了,我去求你爹,你爹疼你,肯定会让你去的,啊,放心。” “恩,还是小娘对我好。” “傻孩子,我可是你亲娘。” 另一边的文澜苑,温氏把帖子给了顾承,问了顾承的意愿,才把几个小的叫到了跟前。 “衡儿,延霍,过几天长公主府办了个马球会,你们陪我一同去吧。” 顾予衡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好呀好呀,我都很久没打马球了,这次可得让笙儿好好欣赏一下本公子的精湛球技。” 顾予笙也连忙附和,顾延霍却只是淡淡的撇了顾予衡一眼,看的顾予衡瞬间没了气焰。 “话说,都快过年了,怎么突然办起马球会了?” 温氏道:“其实是公主府的柳小王爷到了婚配年龄,长公主留了私心,想借马球会给自己相看一下儿媳妇。但是又不好只邀请女宾,便连男宾一起请了。到时候京城大家的女眷都在,你们俩个也不小了,跟着一起去见识见识。” 顾予衡不大愿意,但是细想一下,人家主要相的是儿媳妇,又不是女婿。主角不是自己,也没人逼着自己必须看中个姑娘回来,可以权当是去打马球的吧。说不定还能遇见齐二姑娘,没什么亏的。 顾延霍道:“延霍还有事务在身,便不同夫人去了。” 温氏自是晓得他这一席话是在推脱的,也不直接劝他,而是低头看向自己怀里啃果子的小姑娘道:“那笙儿要不要和阿娘一起去马球会呢?” “要,我要去看三哥哥打马球。” 温氏和顾延霍对视了一眼,只见顾延霍一脸无奈的样子,他的弱点是被温氏摸的一清二楚啊 “阿娘,四姐姐去吗?” “去,我刚刚已经跟你大伯母说过了。” 顾予衡一听,立刻不满道:“啊,您还告诉大夫人了?那岂不是顾焕怡也得跟着去。” 温氏皱了皱眉:“还不知道,你大伯母说怕怡姐儿闯祸,不敢带去,我又怕厚此薄彼,想带肖小娘一同去,怡姐儿总该听她生母的话。” “阿娘,长公主办宴,哪有带个小娘去的,太失脸面了,不行不行。” “这大概还得听大哥的,你们小孩子别操大人的心了。”温柔的眼神看向顾延霍道,“延霍,你真的不去吗?我一个人带着笙儿,笙儿又如此顽皮…” “夫人…”顾延霍扶了扶额头,他是真的不喜欢应付这种场合,尔虞我诈,所有人都带着一副虚伪的面具,看着就心烦,他只适合行军打仗。 但是看着乐呵呵的小丫头,还是选择了屈服:“延霍去就是了。” 温氏满意的笑了,顾予衡却有些不愿意,万一顾延霍也上场打马球了,那他岂不是就没得机会让顾予笙看自己精湛的球技了。 “夫人,延霍还想带个朋友去。” “是哪家的姑娘还是哪家的公子?” “是个姑娘,之前一直跟在我身边的。”见温氏一脸惊讶的样子,却也没有解释的准备,而是做个揖,“夫人,延霍还要去给老太君请安便先告退了。” “恩,去吧。” 顾延霍转身离去,长公主这个宴,不止刘氏怕顾焕怡闯祸,他也怕那心思不正的姑娘再加害于顾予笙,所以干脆在摇篮里扼杀了得了。不管刘氏和顾瑾松不松口让顾焕怡去,他顾延霍都不会松口,之前的怨还没解决,她现在还想去马球会,还妄想着被长公主相中当王妃,真是白日里做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顾延霍觉得,如果他不做点什么,顾焕怡怕是要忘了她当年对顾予笙做过的那些蠢事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二十七章 被拒 “天色不早了,喜鹊,老爷还没回来吗。”因着今天高兴,刘氏便吩咐下人多做了几个好菜,想同顾瑾说下一席子的事情,顺便撺掇着顾瑾也同意不让顾焕怡同去,伸手拍掉顾焕妍的筷子朝规规矩矩坐在一边的顾焕然道,“然儿,看着点你妹妹,等你爹回来再吃。” 小女使道:“回大娘子,老爷去肖小娘的房里了。” 刘氏眉头一皱:“怎么去她房里了,也没提前知会我一声。” “肖小娘一直候在门口等老爷回来,见了老爷就说有事同老爷商讨,便把老爷叫过去了。” 刘氏冷哼了一声:“她能有什么事,大概是得了消息,要和老爷哭诉了吧。除了哭她还会什么。” 顾焕妍再次拿起筷子:“母亲,二姐姐要是偏要去就去吧,您也别生气了,过来吃饭吧。” 刘氏恨女不成器道:“你天天除了睡就知道吃,你能不能考虑考虑自己的将来!” “母亲,今天的鸡好嫩啊,快尝尝。”顾焕妍夹了筷子鸡肉放到刘氏碗里,劝道,“二姐姐就算去了,也未必能入长公主的眼,她那小家子气的样子,迟早闯祸把自己搭进去。” “好歹都是自家妹妹,二妹妹如果要去的话,我会看好她的。”顾焕然很是正经的道。 顾焕妍一边嚼东西一边道:“二哥,你怎么还向着她了?” “傻丫头,我这是向着顾府。” “行了,都吃饭吧,晚上等老爷回来再说。” 另一边的院里,肖氏正殷勤的给顾瑾斟酒,顾焕怡也温顺的拿出自己的绣品,软声软语的求着自家爹爹的夸奖,也算得上温暖和谐。其实顾瑾也没有太大的野心,顾承从官他从商,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利益冲突,何况顾承还时不时的给他搭了一把手,他现在的家业也做的够大,一切都很如意,如果后院能够再和谐一些就更好了。 顾瑾看了一眼肖氏,如果她能够安安静静不惹事,他自然会对她宠爱有加,可是每次的麻烦事都是肖氏惹出来的,倒是苦了自己的发妻,府里的众多事都是刘氏在操持,顾焕怡又记到了刘氏名下,看她如今的模样,刘氏想必也没有亏待她,反倒是刘氏自己,这些年竟也填了不少白发,定是府里的糟心事太多了罢。 “今日又是何事?” 肖氏有些尴尬,但还是硬挤出笑脸,给顾瑾夹了一筷子菜:“老爷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叫老爷来房里吃个饭吗?” 见顾瑾的眼神写着满满的不信任,肖氏便又道:“是怡儿,她今天难得来看看妾,妾便想着叫老爷也过来,一家三口吃个饭。我们都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个饭了。” “是啊爹爹,您都多久没来看看女儿了。” 听到肖氏将顾焕怡搬了出来,顾瑾的神色终于是软了下来,毕竟是自己的女儿。 “吃饭吧。” 顾焕怡给肖氏递了个眼神,肖氏接收到后,又给顾瑾倒了一杯酒,诺诺的道:“不知道老爷最近有没有听说一件事。” “什么事?” “听说,年关将至,长公主办了个马球会,邀请了京城大家的女眷的和男宾。” 顾瑾点点头:“嗯,帖子应该已经都递出去了吧,怎么了?” “妾大胆揣测了一下长公主的意思,怕是想给柳小王爷挑个合适的枕边人,这才想年前办个马球会吧。” 顾瑾思忖一下,觉得肖氏揣测的不错,却还是道:“长公主的意思,不是我们这些人能随意揣测的,好好吃饭吧。” 肖氏背地里攥了攥拳头,牙齿咬在唇上,直到泛白才放开,再次换上一副谄媚的样子:“老爷,您天天事务繁忙,妾也知道,只是怡儿今年就要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我这个做小娘的总该为孩子的未来的着想一下吧。” “这不是大娘子该想的吗?” “按理是这样没错。”肖氏的神情有一丝阴暗,“但是妾斗胆一说,这大娘子不是还有妍姐儿嘛,妍姐儿是她亲生的嫡女,我家怡儿又是过继过去的,大娘子难免会厚此薄彼。” 顾瑾皱了皱眉,替刘氏辩解道:“大娘子这些年都没亏待过怡儿,我相信她不会厚此薄彼的,你若不放心,我也会帮怡儿张罗的。” “老爷,那…马球会。” 顾瑾有些不耐烦的放下筷子:“帖子是递给二夫人了吧,二夫人怎么说的。” “二夫人是来通知大娘子了…但...” 顾焕怡适时的逼出一滴眼泪了,伏在顾瑾脚边:“爹爹,几个妹妹都去了,为什么怡儿就不能去了?” “大娘子不让你去?”顾瑾想了想也不知道刘氏到底是什么意思,看着顾焕怡可怜兮兮的求自己的模样,只好道,“你若想去便去吧,我回来支会大娘子一声。” 顾焕怡闻言终于破涕为笑:“谢谢爹爹,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 一家三口吃完了饭,顾瑾又指导了一下顾焕怡的课业,没有留宿的念想,便又说了几句让顾焕怡听话别惹祸的话,便回了刘氏那里。 然而刚一进门,屁股还没把垫子焐热也没和刘氏说起顾焕怡的事,老太君那边就派了人来 “大老爷,老太太请您和大夫人过去一趟。” 顾瑾和刘氏没敢怠慢,便随着女使过去了。二人朝老太君弯了弯腰表示尊敬。 “见过母亲,不知道母亲这么晚叫儿子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坐下说吧。”老太君挥了下手,又端起茶喝了好几口,刚刚应付顾延霍那小子,实在有些疲惫,他这性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他那被冤死的爹,都一样的轴。 顾瑾夫妇依言坐下,便听老太太说道:“我听说了,长公主办了个马球会。” 顾瑾有些疑惑,这分明是件小事,怎么一天之内就这么多人跟自己提起?长公主家的柳小王爷原来是块这么抢手的馒头吗? “是,母亲可是有什么指示?” 老太君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道:“依我看,你们大房这边,便只叫妍姐儿和然哥儿去吧。” 夫妇二人皆是一愣,刘氏反应过来之后自然是乐开了花,这下老太太都发言了,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不过她还是要维持一下形象,便开口道:“母亲,那怡姐儿呢。只是不带怡姐儿去会不会不太好,不好厚此薄彼吧。” “没什么不好,此次是参加长公主的席子,姑娘们一言一行都是代表顾府的,怡姐儿的性子还是得再磨一磨,出去丢了人,给长公主留下顾家姑娘不好的印象就不好了。”老太君再次挥了手,“就这么定了,你们回去吧,我乏了。” “是,母亲。” 肖氏接到消息的时候,更是气急的将桌上的东西统统扫到了地上,冲着小女使喊道:“怎么就又不让去了,刚刚老爷不是还松口了,是不是刘氏那个贱人。” 女使回道:“老爷回了屋便被老太君叫了过去,怕是老太君的意思。” “她老人家插什么手呀!” 顾焕怡跌坐在椅子上,哭唧唧道:“这次真的别想去了,老太君都发话了。” 肖氏安慰道:“没事没事,小娘给你想办法,咱还可以偷偷去,只要你和那小王爷见了面。” 顾焕怡点点头,表示赞同。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二十八章 挑儿媳 顾予笙是被顾予衡抱在怀里拖上马车的,一边拖一边拳打脚踢的招呼在顾予衡身上。男孩有些恼,待自己坐定了,便把小姑娘锁在了自己怀里:“小丫头,别闹了好不好,再闹以后都没有好吃的给你。” 对于这么个瓷娃娃般的妹妹,顾予衡一向是不敢打只敢骂,就连骂,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威胁几句罢了,他可不舍得真的没收了小丫头的吃的。这丫头,本来就没什么追求,除了对吃的情有独钟,便是对顾延霍不依不舍,这不,如今闹的原因也是因为顾延霍。 “大哥哥呢,我要和大哥哥一起。” 顾予衡扶额,头疼,本以为摆脱了顾延霍便能抢回自己的妹妹,那晓得,不是顾延霍那货勾-引,是自家妹妹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贴着人家不放。顾予衡从马车里支的小桌上拿了块点心递到顾予笙面前。 “笙儿乖,你大哥哥比我们早走了一步,他有事要办。那天不是说了吗,他要带一个朋友去,他现在要去接他朋友了。笙儿乖乖吃点心,等一会儿我们到了,就能看见大哥哥了,好不好?” 顾予笙终于点了点头,接过顾予衡手里的点心:“是荷香坊的吗?” 顾予衡语塞,这一大早的,他往哪里去给他搞荷香坊的点心,就算他天不亮就去荷香坊给她排点心,人家也不开门啊,她妹妹的嘴算是被顾延霍那厮给喂叼了。 长公主办的宴自然是大气非凡的,再加上女眷众多,算得上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刘氏领着顾焕妍和顾焕然,温氏领着顾予衡和顾予笙先去给坐在正中席子的长公主和小王爷请了个安。 “顾候之妻温氏,见过长公主,见过小王爷。” “快起快起。”长公主同温氏差不多的年纪,但是气质却是极其出众的,仿佛她站在那里,所有人的目光便会通通聚到她的身上。长公主将一双完全不显老的手伸向顾予笙,示意她过来。 顾予笙自从到了地方,便收起了同顾予衡撒大泼的脾气,变得温顺可人,处处都显得小心翼翼,见长公主叫她也不怯场,将身子直了起来,头依旧低低的,往前走了几步,行了个标准的礼,甜甜的道:“民女顾予笙,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福。” 长公主笑着拉起顾予笙的小肉手:“哎呀,瞧这做派,不亏是顾府的嫡女呀。前几年就听说顾候得了个女儿,一直没能得见,如今一见,这长得真可爱呀,这眼睛真像顾候,这年纪还小,长大了又是一位国色天香的小美人儿。” 顾予笙被夸的红了耳根,眨巴着大眼回了一句:“长公主殿下也长得好看。” 都说孩子的话是最可信的,于是长公主被顾予笙逗的前仰后合,朝温氏道:“顾夫人,你家这小姑娘,可真是个活宝。本宫的二儿子要是也这么可爱就好了。” “长公主谬赞了。” “这位是?”长公主的眼神飘香一旁的顾焕妍,顾焕妍今日换了身粉色的衣裳,梳了个十分端庄的发髻,又戴了个纯银打造的蝴蝶簪,刚一打眼,的确夺人眼球。 “回长公主,是民妇大哥的嫡女,顾焕妍。” 长公主满意的点头:“你们顾府怎么净出些钟灵毓秀的姑娘,真是羡煞旁人了。诶,怎么没见小顾将军啊。” “延霍说是去接一个朋友了,等一会儿他来了,民妇再让他来给您请安。” 长公主点了点头,让人带着温氏一行人去了自己的席位,自己则回头看向自己身侧的男子,问道:“觉得如何?” 柳子戚斜倚在那里,风情万种的扇着自己的折扇道:“没意思。” 长公主怒的压低声音道:“刚才那赵姑娘,你嫌弃人家长得不够俊俏,李家的你又嫌弃人家不够端庄,如今这顾家姑娘生的不错,礼又规矩,你又嫌人家没意思。你到底想干什么!” “母亲觉得不错?” “是不错,起码长得俊俏,虽然是旁系的,那好歹也是嫡女。我可听说,顾承和他大哥是手足情深,他大哥的嫡女给你做妻,虽然是有些高攀,但是你这性子,我到怕你对不起人家姑娘。” “母亲别生气,再看看,再看看。” 看着柳子戚那张风流脸,长公主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伸手拧住男子的耳朵,狠声道的“你给我好好看,别吊儿郎当的,你今天不给找我个好儿媳回来,你就别想进公主府的门。” “母亲,不至于吧,这感情还是得看感觉啊。” “婚姻是父母之命,现在让你自己挑已经不错了!” “母亲快放手啊,疼!” “哼。” “母亲,我想了一下,不如海家姑娘吧…” “你就喜欢那一脸狐媚相的。”长公主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柳子戚缩了缩头,也没敢再说什么,唉,女人心真是不好琢磨,只求以后可别找个自家母亲这样的,无福消受。 一边的刘氏也跟顾焕妍说着悄悄话。 “那小王爷长得果真俊俏,怪不得吸引那么多姑娘。” 顾焕妍点了点头,对于自家母亲的话不置可否,只不过,一看就一脸风流相,她可不喜欢,以后后院起火了她怕扑不灭。 顾家几人来到自己的位置,顾予衡便着急忙慌的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朝顾予笙和顾焕妍道:“四妹妹,五妹妹,哥哥我这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球技精湛。” 顾予笙鼓掌叫好,顾焕妍则一如既往的打趣道:“三哥,你前几天上树不是把胳膊闪了么,怎么,好的这么快吗?” “你个小丫头,话真多。等一会儿赢了彩头也不给你。” 那边小厮已经扬声报着这一局的彩头,竟是一只上好润玉打的簪子,顾焕妍立马变了脸:“三哥哥,你最好了,那簪子好看,你去给我赢来呗。” “我赢来也是给笙儿。” 顾予笙伸手拍了拍顾焕妍的裙边:“没事,四姐姐,一会哥哥赢来给我,我再给四姐姐。” “好妹妹!” “你俩真是狼狈为奸。”顾予衡吩咐人牵来了马,翻身而上,“行了,等着吧,哥哥给你们赢彩头去。” 顾焕妍待顾予衡走后,悄悄靠近顾予笙,小声的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三哥只要大哥哥不在,就特别活跃。” 顾予笙点点头,得出一个结论:“大哥哥在,是没有三哥哥活跃的机会的。” 索性顾予衡是没听见的,不然,只怕要被气吐血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二十九章 见婆婆 今日的秦舒瑾虽然仍旧显得淡雅,但是比之往日却也稍稍贵气的一点,若是与那大家的姑娘站在一起,大概也是不相上下的。顾延霍是提前支会了她了,要带她参加长公主的席子,但是当时她以为应该只是偷偷地跟着他,或是当个一天的小女使,所以一开始便找府里和她身形差不多的小丫鬟借了身她当差的衣服,谁知道顾延霍见了她却皱着俊眉,直言叫她换一身。 她便急急忙忙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却又被顾延霍嫌弃不得体,被拉着上街重新买了套行头,这才晚到了点。 秦舒瑾低着头跟在顾延霍身后,一双眼偷偷的环视着四周,长公主作宴啊,真是大手笔,看这规模,可以说是今生头一次见了,果然人与人是有差距的。 “想看就抬着头看,今日你就是我一个朋友。” 秦舒瑾点头称是,有了顾延霍的准许,便也直起身子好奇的打量四周,马场上是俊美的少年和姑娘正开心的你来我往,边上有小厮在候着,进一球插一旗,分为八小节,一小节大约七八分钟,结束时哪个队的旗子多,便可赢得彩头。 秦舒瑾从来没有打过马球,便一边跟着顾延霍,一边好奇的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在瞥到一个人的时候明显一怔,脚步也一顿,武功高强的顾延霍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身后人气息的变化,便回头看了一眼秦舒瑾,顺着她的眼神望去,见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低着头跛着腿,手里端着一应茶具,朝长公主的方向走去。 “容昭?” “是。” 秦舒瑾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心疼,觉得容昭那条断了的腿似乎比前几天更跛了,怕是骨头真的碎在里面了吧,突然又想起顾延霍向来神丹妙药数不胜数,或许有能将人脚治好的神药,便试探着道:“容昭的左腿,是前几天他当差犯了错被打断了的,我当时给他把骨头正过来了,氧几天便也该好了,如今一看想必是骨头碎在里面了。” 顾延霍淡淡的恩了一声,又再次细细打量了一下容昭,男孩瘦弱的有些不堪,仿佛风一吹便要被吹跑了,顾延霍都有些怀疑,这样的人真能帮自己成事? “将军…你有没有什么药,可以…” “他那腿,断了有些时日,再想治本,有些难。”见秦舒瑾的神情有些失落,顾延霍又道,“医术这方面我不太懂,回来得空,问问师傅吧。” “多谢将军。” “舒瑾,一会儿找机会带他见我。” 秦舒瑾不由得楞了一下道:“是。“ 顾延霍带着秦舒瑾找到顾家一行的时候,顾予笙正同顾焕妍凑在一起,手舞足蹈朝马场的方向鼓掌欢呼,顾延霍便回头看了眼马场,小厮敲响了比赛停止的铜锣,宣布是顾予衡赢下了这场比赛获得彩头,而顾予衡也坐在马上朝顾予笙挥着手,炫耀着自己的胜利。 秦舒瑾见了温氏,便乖巧的福身行了个礼:“见过两位夫人和几位姑娘公子。” 温氏显然有些惊讶,一双眼打量着秦舒瑾,这姑娘看上去教养不错,行的礼也规矩的很,只是一时间她也看不出和顾延霍到底是什么关系,只好微笑着看向顾延霍:“延霍,这位是?” “这是秦舒瑾,朋友。”顾延霍稍稍侧了个头便看见了秦舒瑾求救的眼神,于是打消了之前不想把顾家人介绍给她的想法,慢慢道,“舒瑾,这是二夫人,这是大夫人,这是我顾四姑娘顾焕妍和五姑娘顾予笙,那位是我顾大公子顾焕然,如今经商。” 秦舒瑾便又再行了个礼。 温氏见秦舒瑾似乎有些尴尬,就连忙挥手道:“延霍,刚刚长公主问道你了,你快去请个安吧。让秦姑娘先坐吧,别见外。” “一会便去。”顾延霍看向顾予笙,朝她伸了胳膊。 温氏见顾延霍不管不顾的样子,有些无奈,替自家儿子做起了好人:“秦姑娘不如坐我这里吧,刚好我也有些无聊了,陪我说说话吧。” “是,夫人。” 顾延霍没再理会秦舒瑾,而是大步迈向顾予笙的方向,顾焕妍见状止不住的一抖,抱着顾予笙的胳膊都有些发软。顾予笙则开心的跳出顾焕妍的怀抱,朝顾延霍跑去,一把将人的大腿抱住,甜甜的喊了一声大哥哥。 顾延霍笑着将小人抱在自己怀里,小人儿也很自然的环了上去,顺便附送香吻一枚:“笙儿今天这么开心?” “开心,三哥哥打马球可好看了。” 顾延霍冷哼一声,心里默默记下这笔,待有机会得为自己正名。 顾延霍的一笑当然并没逃过秦舒瑾的眼神。她呆呆的望着男人,直觉告诉她,顾延霍两次笑的原因大概都是因为这个孩子,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不甘,庆幸顾延霍或许没什么心上人,不甘,他对一个孩子笑,却吝啬于给自己一个笑容。 温氏亲切的拉了秦舒瑾的手,顺带把她的思想也给拉了回来:“秦姑娘是第一次见延霍这样吧,我们当时也很惊讶,这孩子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对我们就没个笑模样,没想到却和笙儿如此合得来,说来笙儿的名字还是延霍起的呢。” 秦舒瑾低了低头道:“是有些惊讶。” “秦姑娘是独生女吗?” “是,家里不大富裕,便只生了我一个。” 温氏对于秦舒瑾的真诚显得越发满意,秦舒瑾却有一种自己在见婆婆的错觉,只听温氏道:“其实还是有个兄弟姐妹热闹些,秦姑娘是哪里人呀?” “雁城人。” “雁城呀,那离京城可不近呀。”温氏有些惊讶,“那你父母呢,可有随你一起进京?” “没有…” 秦舒瑾听见温氏问起自家父母,便一时有些尴尬,没被握着的手狠狠攥着拳,自卑感油然而生,那段不堪的过往,此时仿佛被连血带肉的撕开了,而顾延霍却好像丝毫不在意这边。 “秦姑娘,那你怎么…” “阿娘,四妹妹五妹妹。” 谈话被打断,秦舒瑾舒了一口气。 “大哥,你来了。”顾予衡风风火火的将簪子凑到顾予笙面前,炫耀道,“怎么样,厉害吧,三哥哥给你赢来了。” 顾予笙接过簪子拿在手里摸了摸:“三哥哥好厉害!” 一旁的顾焕妍因有外人和顾延霍在,也没好意思大肆打压顾予衡,只是中规中矩的夸了几句。 顾予笙握着簪子伸向顾焕妍:“给四姐姐的。” 顾焕妍连忙接过:“五妹妹真乖!” “诶,那是我给笙儿赢来的。” 顾延霍面无表情的冷哼了一声,顾予衡便瞬间禁了声,一根破簪子也好意思拿来献宝。 顾予衡缩了缩头,这才注意道温氏身边的秦舒瑾:“这位是大哥的朋友吗?” “秦舒瑾。”顾延霍示意道,“顾三公子,顾予衡。” “见过顾三公子。” 顾延霍又轻声逗着怀里的小人:“笙儿自己玩会儿,大哥哥有事。” 顾予笙握着顾延霍衣襟的手只好松开,有些可怜兮兮的道:“那大哥哥快些回来。” 男人点了点头,放下顾予笙朝秦舒瑾使了个眼色,又朝温氏:“母亲,大夫人,我去给长公主请安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三十章 制造偶遇 “母亲,我去散个步。”柳子戚摇着折扇懒洋洋的站了起来朝端坐的长公主道。 长公主睨了他一眼:“你给我消停会儿,今日来的大都是姑娘家,你别瞎跑冲撞了人家。” “母亲,再这么坐下去,我人都要废了。” “那你下去打打马球,学学人家顾三公子和赵大公子,别整天窝在房里跟那些莺莺燕燕没个正型。“ “马球都是那帮粗鲁的武夫子才打的,万一别人惊了我的马,把我摔下来了,破相了可怎么办?”柳子戚自恋的摸了摸自己白嫩的脸,又不嫌冷的扇了扇扇子,“我可指着这张脸给母亲您寻个好儿媳了。” “你…你简直混账!” “好了母亲,我就去那树林里透透,不会惹祸的。” “快走,别让我看见你。”长公主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她是真的拿这个儿子没办法,自己和丈夫都管不住他,偏巧自己那做皇帝的哥哥也对他溺爱的很,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随着柳子戚的离开,不远处的人影也悄然跟了上去。 “姑娘,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要是被大娘子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顿板子啊!” 顾焕怡打掉小女使阻拦的手:“大娘子坐在那和二夫人聊得正欢,你若不说,她怎么知道!冬菊,这是你家姑娘唯一出头的机会了!” “可是,姑娘,这样…” “没有可是,等我当了王妃少不了你的好处。”顾焕怡推了冬菊一把,低声道,“走快些,绕到前面去。” 而一无所知的柳子戚还在漫无目的的闲逛,殊不知自己这块大肥肉已经被人给盯上了,这位佳公子正一边看着会场上的倩影们,一边心中腹诽,大家的姑娘啊,果然就是一板一眼的,一点风情也没有,害得他完全提不起兴趣。 然而下一秒头还没回就被撞了个满怀,有些发甜的气味从鼻腔钻了进来,嗯,真是沁人心脾,柳子戚低头一瞧竟是个姑娘,姑娘的怀里好像还抱着个什么东西,于是立马换上了一副体贴入微的样子。 顾焕怡也抬了头看了一眼,见自己撞对了人便连忙低下头,慌乱的退开了,在原地踟蹰着,不知该走还是不该走。 柳子戚率先出声:“真是对不住,本…我刚才有些走神,没注意到姑娘,唐突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顾焕怡佯装害羞的抬头看他,这一看便不得了了,柳子戚只觉得自己眼前一亮,眼前的姑娘巴掌大的小脸,柳叶眉,桃花眼,一张薄唇微微张着,虽然不如大家姑娘端庄,但是他就喜欢这种自带风情的啊,这可比他收进房里的那些小丫鬟好看多了,一时只想着不能把人放走。 “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可是随父母来赴宴的。” 顾焕怡心中雀跃,男人都是一个样子,只要见到了她这张脸,还不是轻易就到手:“你又是谁?” 柳子戚一愣,似是有些惊讶于眼前看上去怯生生的姑娘居然会反问自己,但也不恼,声线又柔了几番:“在下柳子戚,是…” 顾焕怡作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连忙跪了下来:“民女顾焕怡,见过柳小王爷。” “姑娘,跑慢些!”冬菊追着过来,见自家姑娘跪在地上,便也随着跪了下去,瞥了一眼柳子戚的神色,见他似乎没有不悦,神情间还带着一丝探寻,心里估摸了一下,她家姑娘这是…勾搭上了? 柳子戚见了冬菊,又听顾焕怡认出了自己,心下也有了猜测,想必是哪家的姑娘待得腻了,和自己一样出来散散步的,便道:“起来吧,不必在意身份,你说你姓顾,可是忠勇侯顾家?” 顾焕怡点点头:“是。” “适才顾家也来给母亲请安了,本王怎么没瞧见你?” “民女排二,是家中庶女,因为某些原因和家里前后脚到的席子,但是找了一圈也没见着家里人,好像是迷路了。” “你怀里抱得什么?” 顾焕怡将自己怀里的东西捧给柳子戚看,那坨灰色的东西见了光亮便动了动,竟是一只野兔:“适才在林里捡到的,左腿受了伤,民女想着它这样若是被别的野兽看见了,准是要成为果腹的食物的,便捡了它,想等着见了家里人给它包扎一下的。” 其实这兔子,是提前抓来的,腿也是冬菊拿石子划伤的,不都说男人喜欢有爱心的姑娘吗,双重保险,还不是手到擒来。 柳子戚看着顾焕怡小女儿家的神态,只觉得,自己今天怕是捡到宝了,母亲刚还夸奖了顾家,想必若是娶她回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思忖了一下,便吩咐了一下身边的小厮:“阿福,你去把药箱拿来,母亲若问起,你就说我回头再和她老人家解释。” “是,王爷。” “顾二姑娘不如等一会儿,我已经差人去拿药箱了,待给兔子包扎好了,我再送你去见家里人。” “那真是太谢谢小王爷了,民女感激不尽。” 顾焕怡一脸的感激和崇拜,让柳子戚更是受用,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灰兔子的毛,顺便离顾焕怡又近了一步。 “顾二姑娘真是有爱心。” “哪里算的上是什么爱心,只是看见了,便有些不落忍罢了。” 一旁的冬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有爱心?这柳小王爷当真是有些傻的,或者说是被美色蒙了眼,她家的姑娘有爱心。也不知道那个经常在府里责骂下人,一言不合就摔盏子,抽鞭子的人是谁! 果然是爱情使人愚蠢。 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别人眼里,这个别人自然是顾延霍。 顾延霍给长公主请了安,却没再回席面上去,此行他带了秦舒瑾来,就是想见见容昭,旁敲侧击一下容昭的想法,于是离开前便给秦舒瑾使了眼色,让她也找个借口出来。所以便等请完安后,在林里找了个地方,惦着等她,却不想碰见了这一幕。 怪不得他请安的时候没见着柳子戚,原来是在这里和佳人幽会了,而幽会的对象还是顾焕怡,不过他现在还不打算出面,这么点幽会的小错到时候说不定又是四两拨千斤的化去了,他要纵容着,直到顾焕怡酿了大错,再出手。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三十一章 共同的敌人 容昭将手里的托盘递到长公主的案子上,便去一边站着了,这几日长公主都没再安排他当差,今日是因为要办席子,人手不够使,自己才被差使了过来,而且分的又是轻省的差事,倒也没有多累,只是平日这腿总是养着,如今一用倒有些不太灵敏。才站了一会儿就有些疼。 于是容昭斜了下身子,把自己的重量放在了没伤的那条腿上,然而这条好腿却也猛地一疼,差点摔在地上,勉强扶了下旁边的矮桌才稳住身形。看到自己脚边的石子,以为又是那个讨厌的下人来欺负自己,于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在身旁的草堆里见着一张让自己朝思暮想的清秀的脸庞。 秦舒瑾抱着自己的裙尾,不是佷雅观的蹲在草里,见容昭看向她,便朝他挥了挥手,又指了指不远的小树林,比了个嘴型,才又偷偷摸摸的离开。 秦舒瑾在林子里拍打着自己裙子上的灰尘,觉得一件好好的裙子被自己弄脏了实在有些可惜,这布料摸上去就是好料子,但她也是没办法啊,人那么多,容昭又站在长公主身后,再怎么偷偷的,也偷不到长公主面前去啊,一时也只能这样了。 容昭尽量板着自己像正常人一样走向秦舒瑾:“你怎么来了?” 秦舒瑾听到声音便转了个身,只见容昭登时惊讶的嘴里可以塞下整个鸡蛋了:“你…你,怎么…” “我怎么了?你这什么表情?见鬼了?” 秦舒瑾在他面前一向穿的极简,看上去也不像大家小姐的样子,虽然偶尔的手笔的确有些阔绰,但是她都是说,那是她主子吩咐的,银钱也是主子批的。可是今日一见,那里有当下人的,穿着这上好料子的衣服出来,还带着银簪的,容昭只觉得秦舒瑾和自己如今的样子一比,实在差距太大,令人不堪。 “秦舒瑾,你能不能别再玩我了?” 秦舒瑾有些纳闷,这孩子怎么说甩脸就甩脸了? “我怎么你了。” “你好好当你的大家小姐,我就是一个下人,你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不用这么耍着我玩。” “容昭,你见过哪家的大家小姐是蹲草丛的?” 容昭被秦舒瑾说的有些挂不住脸,指了指她的衣服道:“那你怎么穿成这样?” “主子让穿的。”秦舒瑾一板正经的解释道,“我主子想见见你,你愿意吗?” 一开始的确是顾延霍让她来接近容昭的,但是时间久了,她对容昭的心疼却也是真的,这个大男孩跟她一样,吃的苦太多了,所以秦舒瑾才会忍不住在容昭最难的时候拉他一把。容昭和顾延霍不一样,顾延霍是她永远够不到的,但是容昭却是她触手可及的温暖。所以,如果他现在不愿意见顾延霍,她可以再另找机会,她不想为难他。 “我能知道你主子是谁吗?” “护国将军,顾延霍。” 容昭皱眉,一时沉默,因为在公主府当差,哪里的小道消息他总能听个一耳朵,所以对于顾延霍,他还有些耳闻,年少成名,比一般世家的公子哥要优秀的多,常年镇守边疆,此次回京是受官家的召唤,摇身一变便受封成了护国将军,如今可以说是朝廷上炙手可热的人物,就连长公主也存了心思同顾府交好。但是,这样的人物来见他? “舒瑾,我身上有什么惊天宝藏吗?” “没有。”秦舒瑾腹诽,但是你的身世可能比较惊天。 容昭再次沉默,沉默到秦舒瑾觉得,他可能是要拒绝了,刚要开口,就被容昭抢了先。 “那就见吧,我有点好奇,你主子图我什么。” 秦舒瑾无言,难道告诉他,我主子怕是在图你的人。 秦舒瑾带着容昭见顾延霍的时候,男人已经无聊的在地上支了火,正拿着小刀处理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野兔子,旁边堆着几只较粗的树枝,秦舒瑾毫不怀疑,这只兔子一会就会被烤了。 容昭是第一次见顾延霍,不知道是位高者总是不喜欢用正眼看人,还是顾延霍其实对他的兴趣并没有多大,总之男人的眼神就没从那只兔子上离开过,在容昭的眼里,顾延霍可以算的上是个冷冽的男人,因为他杀兔子的手法实在有些狠辣利索,毫不留情的剥皮拆肉,又毫不留情的将肉穿在树枝上,大概他杀人的时候也是这幅表情吧。 顾延霍在忙活完手里的兔子,将肉夹在火边之后,从怀里掏出帕子将小刀擦了个干净,又擦了擦手,将帕子扔在一边,才抬起头看向了容昭。 顾延霍看着容昭没有露出丝毫胆怯的样子,心里勉强对他有些赞赏。 “你记得你母亲吗?” 对于顾延霍的开头,容昭有点摸不清他的路数,却还是依言答道:“不记得,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小,没什么记忆了。” “对宫里有记忆吗?” “我该有什么记忆吗?” 一旁的秦舒瑾也有些纳闷,顾延霍要她接近容昭,却也没和她说过容昭的具体身世,直说是被母亲从宫里带出来的,若能为之所用对他报仇大有益处。 “你想知道你父亲是谁吗?”顾延霍一双眼紧紧的盯着容昭的表情,似乎一丝一毫的反应的都不想错过。 容昭咬了咬牙,摇头道:“不想知道,他既然抛弃了我们母子,我何苦再去知道他是谁?” “不想报仇?”顾延霍淡淡的收回眼神,又将插在那里的兔子翻了个面,“像你说的,你父亲是个负心汉,你就不想为你母亲报仇?” 容昭有些不喜欢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思考了一下反问道:“你找我,是因为我们仇人一样。” 顾延霍眼中划过一丝赞赏,还不算太不堪,于是点了个头。 “能做顾将军的仇人,大概是位高官?或者是位江湖有地位的人?” “不是不想不知道吗?” “是不想知道。”容昭吃瘪的摸了摸鼻子,又道,“那你想他死?” 顾延霍的神色黯了黯,一字几句道:“身败名裂。”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三十二章 不欢而散 顾延霍表情阴郁,周身都泛着寒气,容昭毫不怀疑,若是那人出现在顾延霍面前,可能他现在就就会把人给五马分尸再扔到大街上去曝晒三日。同时,心里又实在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让才十几岁的顾延霍恨他至此? 而且他实在不晓得顾延霍寻他帮忙的原因,他只是个在公主府当差的无名小卒,整日被下人欺负不说,还废了条腿,听顾延霍话里的意思,他就再顶多是个高官的私生子。可是私生子有什么用呢,想要争家业,还不得被正室大棒子给打出来。 “容我问一句,为什么选我,只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容昭再次将重心移到另一条完好的腿上,秦舒瑾见状连忙上去扶了他一下:“可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顾延霍眉头一皱,似是在不满意容昭对他有着隐隐的拒绝。 “不是非你不可。” 容昭闻言笑了一下:“那既然不是非我不可,顾将军还是另寻他人吧。” 秦舒瑾有些探寻的看了顾延霍一眼,却见这男人似乎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的确,顾延霍是需要容昭,可是这一切的想法,全是白芷吩咐给他的,一开始他想复仇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要凭自己的能力,把那人拉下来。但是渐渐的,这样的想法越来越淡,他似乎习惯了平静的生活,也明白孤军奋战还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 加上顾予笙的出生,他不想把她牵扯进来,也不想让顾府进退维艰,报仇的事情更是一拖再拖,白芷让他来寻容昭,他也听话的寻了,容昭不愿意同意,那也是他的事情。 男人看了一眼容昭倔强的背影,只觉得这样一个合作伙伴,或许真的不太适合自己。秦舒瑾有些焦急,看看容昭又看看顾延霍,朝容昭的背影喊道。 “容昭!你…”她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容昭听到后,转过身来,朝她托了托手,道:“我这个人有点倔,不是非我不可的事情,我不想冒险做,何况,我十三年没有父亲了,余下的日子,有个父亲未必会比没有好。我习惯了现在的日子,起码能好好活着。” 语罢,容昭难得潇洒的离去,秦舒瑾知道,容昭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能活着,很多事,他看的没那么重。 “将军!容昭他…” 顾延霍又从怀里摸出块手帕,将树枝上冒着香气的烤肉放到手绢里裹了起来,起身,一脚将生起的火踩灭,再一脚将痕迹给抹了去。 “他不愿便算了,你想追就去。” 秦舒瑾有些无奈,他家将军这幅样子,哪里像是求人办事的模样?换了谁都不会答应的吧。见男人要走,秦舒瑾叹了一声气,终究还是选择了留在顾延霍身边,没再去追,随顾延霍一起回到了席子上,今天终究是不欢而散了。 温氏见不同时出去的二人,竟是一同回来了,和一旁的刘氏悄悄说了几句,二人皆是笑的暧昧的样子,秦舒瑾意会到了二人的意思,却也不好出口解释,只是羞红了一张脸,安安静静坐在位子上当了一只鸵鸟。 顾延霍也回到位置上,想到刚才在林里听到的,只觉得一会儿大概要看好戏了。 顾予笙正和顾予衡和顾焕妍摇骰子,顾焕然坐旁边一本正经的当仲裁。顾予衡手把手的握着顾予笙的小白手,小人儿正乐得前仰后合,顾予衡道:“三哥带你杀她个片甲不留!” 顾焕妍有些郁闷,她都连输好几把了,于是纤手指着顾予衡骂道:“三哥,你太耍赖了,你平时和那些狐朋狗友玩的都熟了,如今还要欺负我来了。” 顾予衡嘿嘿笑道:“欺负的就是你,非得叫你把那润玉的簪子吐出来。” “五妹妹都说送我了。” “她说不算。” 顾予笙有些闹,不依不饶道:“为什么笙儿说了不算!四姐姐喜欢那簪子,笙儿喜欢送给四姐姐。” 顾予衡瞥了她一眼,朗声道:“你总是这样,什么喜欢的东西都留不住。之前生辰的时候,我给你折的梅花你也说喜欢,可顾焕怡同你抢,你便给了她。如今这簪子,我看你也摸了许久,分明一副喜欢的样子,怎么你四姐说喜欢,你便又给你四姐了?” 顾予笙被顾予衡说的小脑袋一低,一时觉得不太对,却也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顾焕妍也有些抹不开面,她一向都疼顾予笙,自然不可能和顾予笙抢东西,只是她的性子向来粗枝大叶,也没注意到,顾予笙也喜欢这簪子。 于是默默将怀里的簪子按到案子上,万分豪气的说道:“再来!” 顾予笙见顾焕妍真的把簪子拿出来,便又闹到:“不玩了不玩了,笙儿喜欢四姐姐,就想把东西给四姐姐,三哥哥不要乱说。” 顾延霍听到小人儿不由分说的一席话,有些好笑,便掏出怀里裹了肉的手帕,慢慢打开。只见刚还有些不情愿的小人儿,立马煽动鼻翼,寻着味道扑向他。 “唔,大哥哥!” 顾延霍低头逗她:“怎么了?” 顾予笙撒娇般的抱着顾延霍的胳膊,一个劲的往他怀里望,嘴巴一撇:“大哥哥藏了好东西,好香呀!大哥哥烤肉了?” 顾延霍勾了勾嘴角,挑了一块色相的不错的喂给小丫头:“随手抓了只野兔,刚烤的,别烫到。” 顾予笙似乎一顿,虽然嘴里的肉还是很香,但是却有些难以下咽了,嗯…她的大哥哥,居然打了只兔子… 顾予笙嚼完了嘴里的东西,却没在要第二块,但也还是粘人的钻进顾延霍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看马球了。 顾予衡有些不大乐意,出声道:“嘿,你个丫头,有点好吃的就被抢走了?” 顾延霍一个眼刀飞过去,让他抱一会儿已经很不错了,他回来了,顾予笙当然是他的。注意到小丫头的突然的沉默,顾延霍合上帕子将东西扔给了身后眼巴巴很久却不敢出声的顾焕妍,笙儿不喜欢吃,给谁都无所谓。 “笙儿喜欢兔子?” 顾予笙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道:“笙儿喜欢活的兔子,毛茸茸的东西,都很喜欢。” 小手费力的摸了摸顾延霍的头发,似乎想说,大哥哥也是毛茸茸的,所以她也喜欢。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三十三章 被撞见 顾延霍扯了扯顾予笙调皮的小脸蛋,脑子里却想着林里见到的那对幽会的狗男女,柳子戚说会送顾焕怡回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过应该不会明目张胆直接送到顾家,顶多送到附近的地方,他柳子戚风流惯了,却还要在乎一下公主府的和顾家的名声。 而顾焕怡也大概没有那个胆子来见温氏和刘氏,到时候肯定要混在人群里偷溜了,不过他顾延霍若真的叫她溜了,这十几年也要白活了。 顾延霍自诩目力过人,便一边逗着顾予笙一边注意着林子边的情况,果然没多久,就在林子边上瞧见了顾焕怡的影子,却也不急着拆穿,而是低头问怀里的小丫头:“笙儿喜欢毛茸茸的兔子吗?” 顾予笙点点头,见顾予笙点了头,一旁还和顾焕妍摇骰子的顾予衡瞬间将耳朵竖了起来,心中默默记下,笙儿喜欢毛茸茸。 顾延霍又道:“我刚才从林子里抓来的,笙儿喜欢,再抓一只。” 不待顾予笙回话,顾予衡立马蹿了起来,吓的顾焕妍手里的骰子也失手扔了,一脸惊恐的望着这突然犯神经的人:“三哥,你疯了?” “笙儿,三哥哥这就去给你抓。” 说罢,便扶了扶衣摆大步朝那林子走去,然而走了没多久却又原路折了回来,皱着眉看向温氏,温氏有些纳闷,这孩子经常为了顾予笙风风火火,她也早就习惯了,只是这去到一半又回来了是个什么原因。 一旁的刘氏插嘴问道:“衡哥儿,这是怎么了?” 顾予衡依旧皱着眉,语气有些不善:“我好像看见顾焕怡了。” 如果他没认错,那林子边上和男人牵着手依依不舍的绝对是顾焕怡,光看那扭得都要断了的身形就能判断。就算他眼力再差也绝不可能认错,绝对是顾焕怡。 刘氏和温氏闻言皆是一愣,两个人探头望去:“哪里了,衡哥怕是看错了吧,怡姐儿可是老太君下了命令不让出来的。” 顾予衡指了指方向:“我虽然武功不如大哥,但这么点距离我还不会瞧错,绝对是顾焕怡,身边还有个男人。” 刘氏一惊,心里却有些欣喜,这顾焕怡又让她抓住小辫子了,于是连忙道:“这万一让人瞧见,可是私会外男的名声,衡哥儿真没瞧错?” 顾焕然也坐不住了,毕竟是自家的妹子,起了身朝刘氏道:“母亲,儿子过去看看。” 顾予衡也连忙跟了上去:“二哥,我也去。” 能给顾焕怡找茬,他顾予衡当然得首当其冲。 顾予笙窝在顾延霍怀里,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正望着两个人离去的身影只留了个侧脸给她,但是她晓得,顾延霍现在正有些高兴,顾予笙的小脑瓜转悠了一下,撇了撇嘴。顾延霍低下头看她,眼里的得逞的意味还没来得及褪去,被顾予笙瞧了个正着,见小丫头撇嘴,便了然这聪明的丫头,什么都知道了。 于是弯了下身子附在顾予笙的耳边道:“比你三哥聪明多了。” 小丫头叹了口气,小大人般道:“大哥哥不要总是欺负三哥哥呀。” 顾延霍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由着小丫头离开自己的怀抱。秦舒瑾的余光一直黏在顾予笙身上,此时她只觉得羡慕,若是顾延霍这样同她说话,该有多好。可她要怎么和顾予笙比呢,一个是名门望族,一个是落魄孤儿,一个轻轻松松获得顾延霍所有疼爱,一个恐怕这辈子都等不到顾延霍一个笑容,而且秦舒瑾的直觉告诉她,顾延霍对顾予笙的宠爱,已经多于对一个妹妹的该有的了… 而另一边,跟柳子戚依依不舍的道完别后,正准备偷偷摸摸的混入人群,在偷偷摸摸的离开,就被顾予衡毫不客气的拦了下来,一旁是一脸不赞许的顾焕然。 顾焕怡一愣,看清了来人后,连带着冬菊,二人的脸色俱是一白,声音颤抖道:“二哥,三哥…我。” 顾予衡出声质问道:“你怎么在这?刚才那男人是谁?” 顾焕怡像是被顾予衡的话激道了,又想起柳子戚很明显已经臣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了,自己马上就要成王妃了,顾府的这群人到时候还得看她的脸色,便来了勇气,挺直了胸脯。 “长公主今日请了这么多女眷,我怎么就不能在这?” 顾焕然道:“二妹妹别再任性了。” “我怎么任性了?凭什么顾焕妍能来,我就不行。” 顾予衡冷哼了一声,顾忌顾府的颜面还是压低了声音:“帖子给了大夫人,大夫人想带谁不想带谁都凭她的主意,而且你之前闯过的祸都通通忘了不成?还敢来长公主的席子,是想再闯个祸,把顾府的名声也拉进去吗?” “你…我之前犯的错,我也受过惩罚了,与我小娘分开,这还不够吗?” 顾予衡听了这话更是生气:“笙儿现在身上还留着疤了,你觉得谁伤的重?不要以为你记到大夫人名下就真的是嫡女了!” “嫡庶就这么重要的么?庶女就什么都不配了吗?” 顾焕然连忙拦道:“衡哥儿,话重了,父亲和叔父都不是看中嫡庶的人。” 顾予衡也觉得自己的话的确有些不太好听,可他就是气不过顾焕怡始终一副不知错的模样,便又讽刺的笑道:“嫡庶没有分别,那人品总该有分别了吧?那男人是谁?” “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顾焕然显然也被顾焕怡给气到了:“怡儿!你是个姑娘家!” “顾焕怡,你知不知道和男人私会,传出去了是什么后果,你让顾家其他姑娘还怎么嫁人?你不知廉耻便算了,不要扯上顾府。” 顾焕怡被顾予衡这直接的话,逼的一下子红了眼睛。许是顾予衡的声音太大,许多人家也纷纷注意到了这边,议论声纷纷而至。 “这是哪家的姑娘公子吵得这么凶?” “我只认得那个年纪小些的是顾家三公子,我家儿子和他在一个学堂,听说是个重礼规矩的,才华也不错。” “那怎么气成这个样子,还是跟个姑娘?” “这就不晓得了。” “旁边的是顾二姑娘吧,我之前去顾家吃席子见过的,是有些骄纵。” “怕是和自家妹妹闹变扭了吧。” 顾焕然见情况有些糟,拉了顾予衡一把,又看了看啜泣个不停的顾焕怡道:“别在这吵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先回去再说吧。”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三十四章 谈心 顾予衡冷哼了一声,率先抚了衣袖离去,顾焕然叹了口气,怕顾焕怡在作幺蛾子,便牵了她往席面上走。顾焕怡低着头后面跟了个小女使,先是抬头瞥了眼自家哥哥,见顾焕然的脸色不大好,心里的不安便逐渐扩大,谁也不敢打包票,柳子戚真的能说服长公主娶她,若不能,她这次就真的完蛋了。 “哥哥也觉得,我这次错了吗?” 其实顾焕然一向对她很好,换句话说,是从不会在顾焕妍和她里面偏心,偶尔她闯了祸,顾焕然也会去给她收拾烂摊子,只是这次,她觉得顾焕然可能不会管她了。 “你这次做的的确有些过火了,为自己前程着想是没错,可是你该顾忌一下其他姐妹们,这么多人看在眼里,传出去妍姐儿和笙姐儿以后怎么办?” 顾焕怡只觉得自己心里有恨,他要她为其他姐妹们着想,可顾焕妍和顾予笙为她想过吗?家里三个姑娘,凭什么她最不受待见?连老太君都不站在她这边? 顾焕怡见了刘氏,刘氏便急火攻心,站起来伸了手便要打,顾焕怡闭了眼睛,巴掌还没落到自己脸上便被温氏给按了回去。 “嫂嫂别冲动啊,人多眼杂,让人看见可怎么好!” “这个不肖女!” 刘氏被气的不行,一张脸红了大半,手附在起伏的胸脯上,见状,顾焕妍也连忙上来安抚。 “母亲,别气坏了身子啊。” 顾延霍抱着顾予笙冷冷的看了一眼犯事的人,顾焕怡便瞬间成了软脚虾,这事她分明做的隐秘,又怎么会被顾予衡和顾焕然撞见?冬菊一直在自己身边更是来不及通风报信,可顾延霍的表情又让她觉得,他一早知道。 温氏道:“我派了下人去和长公主说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事也不好在这里说。” 刘氏点点头,被顾焕妍搀扶了起来,一旁秦舒瑾也起了身,显得有些尴尬,看向顾延霍,却见顾延霍的眼神就没从顾予笙身上挪开过。 温氏牵过秦舒瑾的手温柔道:“真是让秦姑娘看笑话了,改天若有空,可以赏个脸来我家用个饭。” “顾夫人,这怎么好意思。” 顾延霍不再等温氏,抱了顾予笙便走,路过时淡淡的道:“母亲,不必。” 秦舒瑾陪了个笑,便施然而去,指甲陷入掌心却还不自知,顾延霍这样对她也不是头一次,该适应了。 温氏推了推顾延霍:“怎么和秦姑娘说话呢,人可是你带来的。” 顾延霍皱眉,一时觉得,自己今天带秦舒瑾来怕是个错误,而且也没和容昭谈妥,回去白芷又要跟他絮絮叨叨了。简直麻烦。 回了顾家,刘氏便带了几个孩子先行离去,温氏也带着自家孩子回了房,说到底,顾焕怡犯了错,暂时没连带上顾家,那就是他们大房的事,轮不到温氏插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过自己家的孩子,该说还是要说的。 顾延霍把顾予笙托给了顾予衡,便要转身离开,却被温氏带笑的拦了下来,亲切的道:“延霍,我们许久没有说说话了。” 顾延霍脑海中警铃大作,只觉得自己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果真麻烦。 回了房,顾予笙犯了困便被女使带了下去,只剩下顾予衡顾延霍和一脸慈祥的温氏。 “坐吧,别站着,连衣去端些果子来。” 顾予衡有些犯怵,犹豫道:“阿娘,怎么了?可是有话要说?” 温氏端了茶抿了一口,看向顾延霍:“延霍,说说秦姑娘的事吧。” 好的,顾府的二夫人开始八卦了。 “是我十岁那年把蛮夷军击退时救回来的。” “从敌军手里救回来的?” 温氏的脸色不太好看,从敌军手里救回来的,大概也没什么清白可言了,顾延霍现在好歹也是护国将军,断不可能娶一个不清白的女子。 “舒瑾那个时候才八岁,只是被敌军抓了...清白应该尚在。” 温氏点了点头:“那你对秦姑娘是什么想法,今日虽然你带人来参加席子了,可若只想凭这样追姑娘,怕是不太行。” 这个孩子,她一向不干预太多,也没教他什么,但讨姑娘欢心这种,她还能说上几句。 “夫人,延霍说过,我们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显然温氏有些怀疑,却也不逼他,而是问道,“那延霍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就算现在无意,以后终归要成亲的,我和你父亲可以先帮你物色着。” 顾延霍有些头疼,他对情情爱爱这些本就没什么兴趣,可温氏却偏要他说个一二,想了想,便勾了下嘴角:“夫人若真想为延霍物色,便找一个像五姑娘那样的吧,延霍喜欢五姑娘那样的。” 温氏闻言一愣,不知道怎么搭话,倒是一旁听着的顾予衡立马跳脚:“顾延霍,我们可一直拿你当哥哥的!笙儿可是你妹妹,你不能打她主意!” 顾延霍眼刀一飞:“哦?” 顾予衡认怂,顾延霍道:“那就找个齐二姑娘那样的?” 顾予衡的脸一时红一时黑,好不精彩,温氏见顾延霍这边不太好啃,便又将枪指向了顾予衡。 “衡儿,你与齐二姑娘又是怎么回事?我看今天你们二人马球打的也很愉快啊。” “阿娘,我和齐姑娘…就,没…也不是…啊呀!” “嗯?” “我和齐姑娘没什么的。”他毕竟没把人追到手,总不好意思毁人清誉,说些什么。 “齐家也是清誉人家,我看配延霍也不错,门当户对,凑巧延霍也喜欢,不如...” 顾予衡立马拍了桌子,激动的道:“不行!阿娘,不行!” “为何不行?” “我...行吧,我,我是喜欢齐二姑娘来着,但她对我可能就那么回事吧。” 顾延霍有些想笑,却还是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坐在那里,顾予衡在他和温氏面前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不够玩的。 温氏连忙喜笑颜开:“既然这样,阿娘心里便有数了,待有机会便帮你一把。” 顾予衡红了脸,没再说话,温氏敲定了顾予衡的事,却对顾延霍始终没有办法。 顾延霍说他喜欢顾予笙那样的,他的表情不像玩笑,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三十五章 对峙 顾延霍从文澜苑离开后,便派人捎了信给老太君,说了今日席子上顾焕怡的事情。这件事情的确是私下处理最好,最好不要闹得太大,不然传出去,剩下两个姑娘或多或少也会受到些编排。但是顾延霍是存了心思不想让顾焕怡好过的,至于顾予笙,谁敢编排她,顾延霍不介意亲自让他永远讲不出话。 于是可怜必有可恨处的顾焕怡在刘氏那里还没跪热乎,就转去跪在了老太君面前,顾瑾也被人从铺子里给叫了回来,老太君思忖半晌,又派人装装意思似的去请了顾承,她一开始便知道顾承事务缠身一时回不来,来的应是顾延霍。今日之事,如何处理,都是做给顾延霍看的。 顾延霍一来便带了一身的寒气,将跪在地上却还觉得自己没错的人再次吓了个半死,男人朝端坐在主座一脸头疼的老太君请了个安,便退到了一旁的座位上,将腰间的佩剑重重按在了茶桌上,顾焕怡打了个颤,心里寒意不住上升,只听顾延霍道:“延霍回来还不曾换衣,望老太君见谅。” 老太君无言,只好看向顾焕怡,问道:“你可知错?” 顾焕怡倔着脾气扬了个头:“我有什么错?同是顾府的姑娘,凭什么四妹妹和五妹妹就去得,我就去不得?大娘子的心怕是要偏到南头了吧。” 顾瑾怒火中烧,健步一跨,上去就给了顾焕怡一巴掌:“你个孽障,还不知错!” “父亲,你打我…”顾焕怡捂着一张被扇红了的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顾瑾,眼泪更是啪嗒啪嗒落个不停,“怎么就是我的错了呢,大娘子偏心就算了,我还不能自己谋划吗!” 顾瑾似乎还想再打一巴掌解解气,却见顾焕怡彻底破罐破摔,任君打骂的样子,又一时下不去手了,只得恨恨道:“我早就同你小娘说过了,当日你不是也在吗?你是顾府的姑娘,你的婚事自有大娘子操持,看你如今吃穿用度,那一项不是按着嫡女的派头来的,你嫡母对你已经够好的了,在寻夫婿上自然不会让你吃亏,还用得着你自己抛头露面的,简直…简直!!唉!” 刘氏心里蔚然,算顾瑾看的通透,顾焕怡一开始记到她名下的时候,她也想过,这小蹄子可算落在自己手里,不让她吃些苦头,她就不知道谁当家了。但是思来想去,最终却没有为难她,仍旧按着嫡女的派头安排饮食起居,从没差过她什么。毕竟顾焕怡迟早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为了盆泼出去的水,让夫君觉得自己是个善妒之人,实在划不来。 “不让我吃亏?”顾焕怡冷哼一声,“东院谁不知道,大娘子一向看我不顺眼的?她不让我吃亏,她是恨不得看我吃亏!” 刘氏连忙起身,似乎是被顾焕怡这诛心的话伤到了,拿着帕子掩着面道:“老爷,实在冤枉啊,我对怡姐儿绝无半丝亏待啊!” “大娘子,家里每次贡绸缎,哪次不是顾焕妍先挑,她挑剩了的才是我的!首饰吃食我也是捡四妹妹剩的,这叫不亏待吗?”顾焕怡不想听刘氏的辩解,继续道,“再说这次席子,二夫人都将帖子递过来了,如果大娘子您不想我去,那也该做做样子,让四妹妹也待在家吧,这样厚此薄彼,是嫡母该做的事吗?” 刘氏闻言,连忙抱着顾瑾的胳膊哭,只哭也不辩解,全然一副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顾瑾拍了拍妻子,火气有点压不下去,伸手便要去打。 老太君杵着柺在地上敲了两敲,止住了顾瑾的动作,才又道:“不是你嫡母的事,是我下的命令,不许你去的。” 听了这话,顾焕怡也是一惊,于是不敢置信的爬向老太君的方向,质问道:“祖母,我也是您的亲孙女呀!您不能只宠着两个妹妹啊,嫡庶当真如此重要吗?” 顾延霍坐在位置上,大掌把玩着佩剑上垂下来的剑穗,一双眼也只是盯着自己的佩剑,没等老太君开口,便抢了道:“二姑娘,你说这话怕是有些不对吧?” 顾焕怡带着泪痕,扭头看向如今已经是将军的男人,口齿都被吓得不大利索:“那…里不对了?” “你问老太君嫡庶当真如此重要吗?”顾延霍抬了眼看她,顾焕怡却觉得他像是要宣布自己的死刑,“你若觉得自己是庶女,那该尽庶女的本分,安安静静的待在闺房,嫡母说一你不能做二,若换到其他人家去,你这样的言辞,只怕早该被嫡母乱棒打死了。” “我…” “你若说,你记到大夫人名下是嫡女,那你怕是忘记,自己为什么会记到大夫人名下了吧?”说话间,顾延霍的神色再次黯了黯,“你说老太君偏心笙儿,那也是替你偏心。” 顾焕怡想起五年前,她伤了顾予笙,顾延霍那要将自己千刀万剐的眼神,只觉得,今日,自己就要真的遭报应了。 “暂且不说这嫡庶之事!”老太君道,“我且问你,今日与你林中幽会的男子又是谁,你如实回答。” 顾焕怡沉默一会儿,道:“是柳小王爷。” 顾瑾皱着眉,指着顾焕怡,你了个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的脑仁要被顾焕怡气炸了:“你说谁?” “柳子戚小王爷…” 老太君道:“你糊涂啊!公主府是你能攀上的吗?” “我们是情投意合,我们顾家也是侯府,有何不可?”顾焕怡一心觉得,柳子戚被自己迷了心,定会想方设法娶自己,到时候这群人想拦也没有用。 顾瑾终是没忍住反手给了她一巴掌,痛心疾首道:“你个傻姑娘,那柳小王爷是什么人,那是长公主的儿子,他就是再放荡不羁风流成性,他的婚事也是长公主做主的,你当长公主打听不出事情原委吗?到时候只怕长公主也只会觉得是顾家得罪了她!你…孽子!” “父亲,我…” 老太君拍下桌子道:“也不要将事情想得太坏,叫府里下人都管好自己的嘴,敢出去乱说,就打断腿毒哑了,再发卖出去!” “祖母,那我…” “你那里都不许去,给我去祠堂好好反省三天!然后禁足,没我命令,谁都不许见!” 顾焕怡还想争辩,却被老太君挥手连着顾瑾夫妇一起赶了下去。有些疲惫的看向顾延霍。 “你这孩子,真是个倔脾气!” “老太君恕罪,延霍是恩怨分明之人,老太君与我有恩,延霍会报,顾焕怡与我有怨,这怨延霍也不会忘的!” “当时五姐儿也小,你见她也不过几日的时间,怎么这怨就拦道自己身上了?” 顾延霍被老太君点的一愣,的确他也从未仔细想过,为何他待顾予笙如此不同。大脑大致转了个弯,有些生硬道:“二夫人将我当亲生儿子看待,那笙儿便是我的妹妹,自然要护。” “罢了罢了,你有自己的主意!但我希望你有分寸!” “老太君放心。” 如果顾延霍当真对顾予笙有了心思,想必顾府的人都是喜闻乐见的。但是顾予笙这丫头缺根筋,一心觉得顾延霍是自己的亲大哥,他们也不好直接告诉她原委。旦看这二人自己的吧。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三十六章 拜访 顾焕怡被拉去了祠堂,老太君也吩咐了府里下人,谁敢说些不该说的话,就打断腿毒哑了再让人牙子卖了。如此一来,顾府似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下人们被吓得只敢低头做事,连悄悄抬个头都要胆战心惊的,把过年的气氛都冲淡了不少。 顾焕怡在祠堂跪了两天了,肖小娘也找过顾瑾求情,但是肖氏的求情就宛如火上浇油,气的顾瑾又罚了肖氏一顿板子,这对母女净给他找事了!而跪在祠堂的顾焕怡,也一天比一天绝望,柳子戚若真要娶她,这已经第二天了,总该有点风声吧,总不至于这样石沉大海吧。 第五天的时候,顾府终于在年前迎来了不速之客。 长公主带着柳子戚和一众抬着礼品的小厮。浩浩荡荡的进了顾府,于是老太君也没敢怠慢,亲自接待了长公主,对于这次事,老太君只想平息了便罢,她不认为长公主此次来是说亲,就算是说亲也不是给顾焕怡说。 老太君不卑不亢的向长公主行了一礼,道:“老身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立马堆了笑:“顾老太君快请起,本宫今日来,也是因为平日里夫君同顾大人交情甚好,如今小顾将军得了职位和军权,也不曾来道贺,眼下刚好得了空,便带着犬子一起来恭贺一下小顾将军。” 顾延霍颔首,抱拳作揖:“谢长公主挂念。” 顾延霍收了礼,长公主便坐在了位置上同老太君唠了几句家常,就开始了正题:“诶,说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见府里几个哥儿姐儿?子戚在这儿听我们聊这些,不如和哥儿们聊聊天。” 老太君连忙说是,又让顾延霍去叫了顾予衡顾焕然和顾焕妍。自从顾焕妍进了门,长公主便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今日说是来恭贺顾延霍的话,自然都是些场面话,相信顾老太君也是心知肚明她是为了给柳子戚相看亲事来的。 那日马球会结束,她这儿子回了府就匆匆忙忙找了她说,要娶顾家的姑娘。她问起为何在席子上差人来拿药箱,他也说是因为顾家姑娘拾了只受伤的兔子,总之三句话离不开这顾家姑娘。可长公主是什么人,回想起顾家请安时,柳子戚对那顾四姑娘的态度,便觉得有诈。可实在是被柳子戚缠的烦了,这才随意找了个借口来了顾府。 长公主斜眼看了一眼柳子戚的表情,显然,让柳子戚提起兴趣的不是这位顾姑娘。 “本宫有些好奇,听外面说顾府是有三位姑娘的?这四姑娘五姑娘本宫都见过了,剩下的那位姑娘,本宫到也想见见。” 老太君一笑道:“长公主恕罪,这剩下的姐儿是大房这边的庶出,礼数也不大规矩,怎么好意思出来见客。” 长公主一愣,不动声色的将手绕道柳子戚身后,狠狠的掐了他一下,看来这死小子看上的不仅是顾府的旁支,还是个庶出,一个旁支庶出做王妃,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 但是这话问出去了,只怕就这样说不见了,会让顾家多想,只好硬头皮道:“也无妨,本宫只是好奇,顾府几个姐儿都出落的如此钟灵毓秀,剩下的那个应是也不差吧。” 说到这,柳子戚像是来了兴致,勾了勾嘴角,又被自家母亲狠掐了一下,才又恢复如常。老太君也像是明了了长公主的意思,给了个台阶道:“说来惭愧,二姐儿前些日子犯了些小错误,正在屋里思过了,长公主若想见她,老身这就让人去请。” 长公主闻言,连忙顺阶而下:“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以后总有机会。” 柳子戚见母亲这样说,连忙想争辩,却被长公主一眼给瞪了回去,他敢在大庭广众再提这庶女,她就敢把他腿打折。 长公主又打量了一下顾焕妍,顾焕妍的确生的不错,眉眼都显得有灵气,起码不会扔到人群里就不见了。而且小姑娘从进门行了个规矩的礼后,便乖巧的坐在了老太君的身边,端茶递水的事情做的也十分贴心,这样的姑娘配她的儿子,虽然有些高攀,却也顺她心意。 而且顾延霍如今是官家面前的红人,又握着军权,自己的儿子就算不学无术,以后也能凭着这层关系行些方便,虽然自己势力足够强大,却也不嫌多不是,再加上外面最近也有些风言风语,说柳子戚同顾家姑娘如何如何,那不如就将这门婚事坐实。 但是他想去娶那庶女是不可能了,这旁支的嫡女倒是可以! 于是又朝顾焕妍招了招手,顾焕妍有些纳闷,看了一眼老太君,见老太君点头,才亦步亦趋的走了过去,长公主牵着顾焕妍的手,柔声道:“顾四姑娘,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呀?” “喜欢读些书,偶尔也会哄着妹妹玩会儿。” 顾焕妍不会刺绣,那些女儿家的活计,她也通通不会做,能捡出这两项来说,她已经是经过了头脑风暴的。 长公主却好像很满意的样子,退了手腕的镯子戴到顾焕妍手上道:“本宫这次来,也没带什么礼,只有这个镯子还能拿出手了。” 顾焕妍刚要张嘴回绝,就听长公主朝老太君道:“顾老太君也晓得,本宫这儿子也老大不小了,本宫做母亲的一直想给他物色门好亲事,如今见了这顾四姑娘,实在太合本宫心意了,不如…” 老太君道:“这,妍姐儿今年也不过十三岁,尚未及笄,会不会太早了些。” 长公主连连挥手:“无妨无妨,那便先将婚定下,以免如此可爱的儿媳妇被别人抢了去,本宫可要扼腕了。” 老太君思忖了一下,若是能和公主府成为亲家,那是可遇不可求的殊荣,的确没什么坏处。 “既然长公主抬爱,那老身便替妍姐儿父母做一回主。” “哈哈哈,那就再好不过啦。”长公主显然有些高兴,“没想到出来一趟,还谈成了一门亲事!” 顾焕妍的手还被长公主牵在手里,一旁的柳子戚看了她一眼有些烦躁,顾焕妍却觉得自己大概已经石化了。 什么情况,大哥不过差人叫她见见客,自己就被卖了?卖进公主府? 苍天可鉴啊,她可没有嫁进公主府的念想啊!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三十七章 教写字 “姑娘!姑娘!” 见冬菊跑进来,顾焕怡连忙扔了手里的绣品站了起来,急问道:“我听到动静了,可是有谁来了?是不是媒婆子?” “姑娘,来的是长公主和柳小王爷。” “我听着动静可不小!”顾焕怡的内心带着一丝期待,如果她麻雀变凤凰了,就再也不必在顾府受这些委屈了。 “是,长公主还抬了许多礼来!可…” 闻言,顾焕怡连忙不管不顾的跑向中堂,连礼都带了,定是来和老太君说婚事的。冬菊一惊,也顾不得尊卑,拦了顾焕怡道:“姑娘别去啊,听奴婢说完啊!” “不用说了,我自己过去!” “诶,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于是,长公主在欣然离开的时候,便在院门撞上了跑来的顾焕怡。 见了顾焕怡,长公主也是一愣,随后便开始皱着眉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小丫头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玫红色的外裳,胭脂涂得略厚,一身的风尘气,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顾焕妍,了然,这嫡女和庶女的气质就是有差别的,差了个鸿沟出来也不为过,又因为顾焕怡急着跑来,仪容不整,疯疯癫癫的简直不成体统。 顾焕怡朝长公主福了福身子,一双眼便黏在了柳子戚身上。 长公主冷哼一声,这礼行的也不规矩,让这样的姑娘做正妻,除非她死了。 顾延霍敲了敲腰间的剑柄:“二姑娘不是在受罚吗?” 老太君也连忙道:“怎么让二姑娘出来了!来人,请二姑娘回去。” 顾焕怡挣开小厮的禁锢,期期艾艾的看向柳子戚,腻人的道:“王爷!” 柳子戚见了她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更是忍不住求情:“母亲!” “怎么?本宫刚给你定了个正妻,你就要当着正妻的面寻花问柳了?你个孽障,还不收心,岂不是对不起顾四姑娘,还要本宫为你向顾四姑娘道歉不成?” 至此,顾焕怡瘫在了路边,柳子戚也没敢再说话,一行人便又浩浩荡荡的离去了。 顾延霍见她这幅样子,难得有心气嘲讽她,在她身边站定了道:“可不要太难过了,早了些。” 顾焕怡攥了拳,一脸的阴狠,她的东西,她早晚会抢回来,就先让顾焕妍暂时得意一会儿吧。 这场闹剧般的婚事便至此敲定了,顾延霍其实心里晓得,顾焕怡不会就此作罢的。如今柳子戚和顾焕妍也只是订婚,顾焕妍今年不过十三岁,尚未及笄,刘氏也舍不得这么早就将人嫁出去,起码也再等个五六年的,这五六年里变数太多,顾焕怡绝不会安生的让顾焕妍嫁进公主府,顾延霍不怕她有动作,只怕她没动作!他为了逮她的小尾巴可是守株待兔许久了! 今日,是除夕的前一天,按照习俗是写对联挂灯笼的日子,富贵人家大多是找有名的书法大家来写的,但是顾府标新立异,除了大门处的那副对联是顾瑾花重金求来的,可以撑撑门面,余下的对联,则成了顾府几个哥儿姐儿的娱乐项目。 顾焕怡自然是不参与的,她现在看见顾焕妍就恨得牙痒痒,给她好脸更是不可能的,顾焕然倒是担起了大哥哥的角色,差下人磨了墨,弄着几个弟弟妹妹玩了起来。 顾予衡依旧着急忙慌的想在顾予笙面前表演一番,于是率先铺平了纸,毛笔一挥,洋洋洒洒一句爆竹辞旧,桃符迎新跃然纸上。写完后还自我欣赏一番觉得十分不错便举给了顾予笙看。 “笙儿,怎么样!” 顾予笙很是给面子的鼓掌:“三哥哥的字真好看。” “那是肯定的,夫子可是夸过我的,见字如见人,你三哥哥我如此俊朗,字当然也写的好看。” 顾延霍冷哼一声,低着头认真的给顾予笙削水果,顾焕然也凑了过来,打量了一下顾予衡的字,一本正经道:“三弟,你这小楷写出了草书的感觉啊,也是难得。” 顾予衡吃瘪,顾焕妍倒是在一旁笑了个前仰后合:“哈,三哥就别丢人了!这对联贴到门梁上,要被父亲和叔父笑死了!” “有本事你来写!” 顾焕妍连忙摆手:“算了吧,我的字更见不得人,我每次抄书都是下人帮我抄的。” 顾焕然道:“四妹妹有空还是练练字吧,以后若是嫁到公主府去,字见不得人可不大好了。” 想起这桩婚事,顾焕妍便蔫了,天知道,她是看顾焕怡不顺眼,可也没想抢柳子戚啊,怎么就落到她身上了,她事后还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柳子戚的名声,简直就是一个被溺爱过头的风流鬼,她是真的不想嫁啊。 顾予衡知道顾焕妍被戳了痛脚,哈哈一笑,重新换了纸张,很是正经的握着手里的笔,道:“这次可是认真了。” 这次顾予衡算是认认真真的写了副对联,百花开锦绣,万马起云烟。 顾予笙将小脑袋探了过去,似是也想动笔写写,奈何个子太矮,跳了几下便放弃了。一直悄悄注视着小丫头的男人见状,便吩咐了下人搬了个矮凳给她,小丫头踩着矮凳,握着毛笔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 顾延霍被勾起了好奇心,放下手里的小刀,状似不经意的踱步过去,看着顾予笙无意识的咬着下唇,小手将笔攥的紧紧的,笔尖落在纸上先是晕出一大团黑色,小丫头一顿,皱了个眉,又换了张纸,这才顺利落了笔。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顾予笙的小楷才是字如其人,见字如见人,她的字和人一样都显得秀气且温雅,静静的躺在那里,让人一打眼便心生了喜欢。 顾焕然再次评价道:“嗯,五妹妹的字倒是不错。” “谢谢二哥哥,其实笙儿字好看,是因为被夫子罚抄罚的太多了。” 似是察觉到自己背后的男子,顾予笙便回头望了望顾延霍,见顾延霍正端详着自己的字,一时有些害羞,便道:“大哥哥也来写啊,我还没有见过大哥哥写字。” 顾延霍闻言便一脸的拒绝:“我从军多年,早已不动笔墨许久,字写出来怕是见不得人。” 见不得人才是遂了顾予笙的意,难得她能发现顾延霍不擅长的事情,于是便一个劲的拽着他,顾延霍只好依言,提了笔想接着顾予笙的写,却想起这诗的后一句不大符合自己的心意,便跳了两句。 而刚写了一个字,便挫败的停了笔,顾予笙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一个愿,有些想笑,又觉得,如果自己真的笑了,可能顾延霍会杀了自己。 “笙儿教你,大哥哥想写什么?” 顾延霍道:“就写你适才的那首诗。” 晓得顾延霍要写的是那句,便伸了手,想圈住顾延霍握笔的那只手,男人一颤,仿佛被击中一般,一种不太正常的感觉流窜起来,而顾予笙却一心扑在如何教男人握笔,因为自己手小实在带动不了他的大掌,于是换成了自己握笔,顾延霍将自己的小手圈了起来,这才能写出个字 于是两人合力写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虽然仍旧歪歪扭扭,但也勉强能看了。 顾予衡有些羡慕,看了一眼,道:“你俩这是写对联,还是写情诗?” 顾延霍坚定道:“情诗。” 顾予衡一顿,又想起前些日子,顾延霍随口道了句,找个顾予笙那样的做妻子,霎时黑了脸,也不怕男人生气,硬是将顾予笙抱到了自己怀里。 “笙儿,以后离你大哥哥远些!” “为什么呀?” “你还小,他就教你写这些东西。” “是我教大哥哥写的啊。” “……” “总之离远些,他目的不纯。” 顾予笙的小脸浮现出大大的疑惑,顾延霍不是她的哥哥吗,有什么目的不纯呢?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三十八章 宫宴风波 今日是除夕,因为晚上要守岁,顾予笙便赖床赖到了日上三竿,直到快传午膳的时候,才揉着朦胧的眼睛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喜儿和乐儿听见了声音便打了水来让顾予笙洗漱。小丫头被两个小女使摆弄了半天,才从邋邋遢遢的模样变成了个精致的瓷娃娃。 顾予笙今日穿的是件大红色的烟罗衫,襟领处还用丝线绣了交织的暗纹,配了前几日顾予衡硬是从顾焕妍手里抢来的润玉簪子,又在眉间点了个红点点希望能喜庆些,因着怕冷又披了件织锦镶毛的斗篷,大大的毛领子将顾予笙整个人都裹了起来,显得小人儿特别的娇俏。 乐儿将手里的铜制暖炉交到顾予笙手里,道了几句吉祥话,顾予笙掏出袖子里的散钱给了乐儿一份,给了喜儿一份,才蹦蹦跶跶的找温氏去了。 顾予笙见了温氏,便撒了欢的小跑起来,一头撞进温氏怀里,软糯糯的道:“阿娘,新年快乐,愿阿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温氏笑着刮了下顾予笙的小鼻子:“笙儿嘴可真甜。” “阿娘,怎么没看见阿爹和哥哥们?” 温氏道:“官家今日在宫里设了宴,你阿爹和大哥哥去宫里赴宴了,晚上才会回来。” 顾予笙点点头,隔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哥哥,才继续问道:“那三哥哥去哪了?我怎么也没看见三哥哥。” 见顾予笙果然一心惦记的是顾延霍,没顾予衡什么事,无奈的道:“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最后才想起你三哥哥。” 顾予笙被说的有些不大好意思。 “你三哥哥去给夫子拜年了,又想着你爱吃荷香坊的点心,便让人捎了信回来说去给你买点心晚些回来。应该也快回来了,笙儿要不要先用饭,饿了吗?” 顾予笙坚定的摇头,决定对顾予衡好一些:“笙儿要等三哥哥回来再用饭。” 皇宫 顾延霍和顾承被带着走向殿内,这是顾延霍第二次进宫,望着四周高高的红色朱墙,有一丝丝的同情,被囚禁在这里,即使是再奢华的生活,也会觉得孤独吧。 二人只管走,也没有过多交流,路上遇见了礼部尚书,顾承连忙行了礼:“岳父大人。” 顾延霍也做了一揖:“见过温大人。” 温尚书看了眼顾延霍,勉强露出了个满意的神情,他知晓顾延霍不是温氏的亲生儿子,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与他大多没什么关系,而且顾延霍又不是什么会讨喜的孩子,他实在没什么感觉,但是耐不住温氏疼爱这孩子,他也只能爱屋及乌,勉强自己一下。 几人跟着指引太监走向殿内,殿内的位置也是有讲究的,位高者坐的近些,像是官家根本认不得谁是谁的位低着便坐的远些,顾延霍是刚受封的新贵,论品阶也尚不能坐到官家眼皮子底下去,但顾承身为忠勇侯,是正一品的大官,自然坐的近些,于是顾延霍也沾了个光,坐在了顾承身边。 顾承对面坐的是当朝丞相柳方正,因着公主府与顾府结了亲,两个不爱唠家常的大男人便也只是点了个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柳方正旁边坐的是御史大夫左岩,负责监察百官,代官家起草诏命文书等,手里权利众多,是官家心头的一忌,也是顾承的死对头。 百官坐定说了会儿话,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太子便来了,扭扭捏捏示意了一下,百官便站起来行了礼,还没坐下,官家携着皇后也缓缓来了,这宴会便算正式开始了。 顾承凑到顾延霍的耳边悄悄道:“柳丞旁边的就是御史大夫左岩,如果没必要,不要和那老狐狸交锋。那老家伙没什么底线可言,你还年轻,在他手下讨不到好。” 顾延霍看了一眼对面那年近半百却满脸奸诈的男人,应了一下,便专心致志的喝酒了,没必要他当然不会和人起冲突,但如果有必要,谁讨不了好却也还不一定。 宴会进行了没多久,便有一位官员站了起来,朝正中的人举了举杯,道:“臣敬陛下一杯,愿陛下万寿无疆,圣体康泰,国运昌盛。” “赵爱卿有心了。” “陛下,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官家眉头一皱,直觉不妙,却还是道:“爱卿旦讲无妨。” “陛下,工部前些日子得到消息,河南水利的事停滞不前许久,前方传信回来说是赈灾钱财不够。” 一旁又一官员站了起来,道:“不可能,户部刚刚把灾银播下去,整整万两,怎么会灾银不够!” “爱卿莫急,先听听赵大人如何说。” 那赵大人继续说道:“杨大人,下官没有怀疑您的意思。陛下,臣也认为这原因应该不是出在户部身上,而是灾银层层下去,中途便有人克扣了。” “那赵爱卿觉得应该如何?” 其实这一问完全是走场子,官家不瞎,知道工部是站了队的,这赵禹全和左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顺便绑上了那烂泥扶不上墙的的太子。左岩心里想的,官家也再清楚不过了,如果这傻太子登基,那便成了他左岩的傀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谁不稀罕?何况上面那人说不定还会被他握在手里当枪使。而他要做的不过是极力推举他上位,这可是再好不过的交易! 官家明白这层关系,却仍旧不敢动他,是因为他握住了朝廷各种修建事宜,手下的权虽然散碎,却不得不重视,若是没了这一扣,损失太多,不合适,只好沉下心来。加上,顾承和他两厢平衡到没出什么大事,不过说到底顾承这边虽然有礼部做靠山,却没什么大用,因为礼部虽是六部之一,却管不到朝廷要脉,所以官家一心想把暂没站队的户部分给顾承,奈何顾承这老狐狸看出了他的心思,明着暗着都和他斗智斗勇,折腾了许久也不肯接。 “臣觉得,陛下应派人监督。” 官家沉思许久,又问道:“那爱卿觉得朕应该派谁?是柳丞还是左御史呢?” 赵禹全道:“臣认为,由御史大人出面更为合宜。” 官家瞥了眼不出声的户部尚书,心下便跟个明镜似的,看意思这户部尚书竟也站了队,财政和修建都被左岩握在手里,简直不妙呀。 官家挥了挥手道:“今日是宫宴,不是早朝,还是暂且不谈公事了。旦,赵爱卿如此关心朝堂大事,一会儿便多赐一道菜吧!” “陛下,臣…” “赵大人可还有事?” “不,臣…多谢陛下…” 顾延霍勾了勾嘴角,官家明显是不想将这差事交到左岩手里,却也一时没想好给谁,怎么可能会马上给答复呢。 其实修建这种事,最好是让自己的儿子去做的,就算克扣些钱,扣来扣去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而且如果办好了,百姓感谢的还是天家。但是若真由太子出面了,估计这坝是一辈子都建不起来了,国库到先给你败个干净。 官家想不出来办法,他顾延霍可以好心给他送个办法过去。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三十九章 旧事 宫宴没有持续太久,待天色黑下来,官家便说了几句场面话,例如大家多为国家奉献云云,便让小太监宣了今年赐菜的旨意,除去刚才赵禹全,官家半推半就多赐一道菜外,又特意点了顾延霍,说顾延霍守边有功,今年顾府多赏一道。顾承和顾延霍谢过恩,这宴便散了。 出了宫门,顾延霍借口有事处理,便和顾承分开了,转过身奔了自己的新宅。 新宅的管事是秦舒瑾新请回来的,还没见过顾延霍,站在门口见了顾延霍这张杀气腾腾的脸,手一软,差点就要摔门跑路,幸而被路过的秦舒瑾跑来搀一把,又把顾延霍放了进来。 “钱管事是舒瑾才招来的,还不认得将军,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顾延霍道:“无妨,师傅呢?” 秦舒瑾神色不太好看,小心翼翼道:“白姨前日夜里才回来,还带了伤,现在正在西厢房里歇着。” 听到白芷挂了彩,顾延霍便又加快了脚步。然而见到白芷后,顾延霍只觉得这和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样,自己怕不是被耍了? 白芷搬了个美人榻放在了壁炉旁边,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软白毛的毯子从脚盖到腰,一旁的矮桌上放着热茶和果子,而白芷虽然脸色稍微有点苍白,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见了顾延霍,也只是抬了个眼皮子便没再管他,捡了块果子,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 顾延霍道:“听闻师傅受了伤,徒儿来晚了,师傅可还好?” 白芷闭目养神:“你来干什么?” 顾延霍如实道:“来探望师傅。” 白芷冷哼:“话都不听为师的,还来探望我干什么,赶紧走,我怕被你气死。” 顾延霍向自己身旁的姑娘递了个眼神,见秦舒瑾完全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便晓得白芷大概是在为容昭之事生气,也没法恼秦舒瑾通风报信,只好赔罪。 “徒儿知错。” 顾延霍的话毫无波澜,仿佛只是为了请罪而请罪,原本就跳脱的白芷,更是被气的跳了聊,毯子一扔,站起来指着顾延霍的鼻子便骂到:“你真是好样的啊,你那是认错的态度么,你那是知错的样子么!让你办个事就给我扯三扯四,好不容易去办了,结果还办砸了,好好一步棋,叫你下成了死局,若不是舒瑾在,你倒是真不怕那包袱和你结仇。他若真和你结仇,你多的可不止一个包袱!嘶...” 大概是腰间的伤,被白芷这一顿吼给撕开了,白芷瞬间疼的倒吸了口凉气,连忙捂住伤口,强迫自己平静了下来。 顾延霍看出这人是真的生气了,叹了口气,软了声音道:“容昭无意与我们合作,强扭的瓜不甜,逼着他和我们合作,最后也会闹不愉快的。” 白芷眯眼笑道:“我看你是不想容昭跟你合作吧。” “徒儿不敢。” “再给你次机会,务必尽快拉拢容昭,先带他离开长公主府!” “师傅何必如此迫切?” 白芷咬牙切齿道:“当然要迫。” 见白芷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又想起她的伤,顾延霍有种不祥的预感。 “师傅的伤是怎么来的?” 提起自己腰间的伤,白芷像是被气笑了:“别提了,这群人简直了,草木皆兵。” 白芷在顾延霍受封后没几天便回了京,去清风楼寻了秦舒瑾却碰了个空,便打听了下,自己辗转着摸进了新宅里,听秦舒瑾说了说容昭的近况,觉得是时候动手了。奈何一直没同顾延霍碰头,也知道他现在虽然风光了,却被官家盯得紧,只好替他跑了躺西凉,本来一切顺利,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出了变故。 顾延霍眸色暗了暗,道:“可是西凉那边有动静了?” 白芷点了点头:“我把消息放出去了以后,便有了风声。我们估计的方向应该大致没错。” 当年霍家的冤案判的实在快,人证物证俱在,转眼便判了霍家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那处置下的更快,满门抄斩一个不留。当时的情况是先皇病逝,官家刚登基,太后还是垂帘听政的。可是朝中不服的声音也多。 先皇有三位皇子,如今的官家在当时也不是太子,而且先皇虽病了有一段时间,却应该也能再强撑些时候,然而,御医前天还说先皇病情好转,转过眼来先皇便甍了。先皇病逝,理应太子继位,可当时太后却拿了遗诏出来,将皇位传给了官家!许多人也曾私下质疑过这遗诏的真实性,都被太后给压了下去。当时与太后抗衡的是太子一党,朝中大员也开始纷纷站队,霍家当时是空有盛名,兵权已经或多或少被太后使手段给拿了回去,没多久就被满门抄斩了。 顾延霍和白芷后来开始查当年的事,先皇身边伺候的老太监和一些宫女跟着一起葬在了皇陵,太后因为升了位分,身边更是换了一批人,一些老奴被准许出宫养老,等白芷和顾延霍再偷偷查访的时候,已经病的病,死的死,糊涂的糊涂了。所以二人便怀疑那遗诏当真被动了手脚,顺着这条线查,便查到了西凉。 当初霍家被下狱的证据是通敌的信件,那信件如今被扣在大理寺,顾延霍无缘查看。但是相信西凉那边应该也会把当年的知情人处置了,所以白芷将找到容昭的消息放了出去,西凉那边果然就有了动静。 顾延霍追问道:“你和他们动手了?” 白芷道:“这事可能有新的发展。” “为何?” “西凉那边派了一行人来我大风,我便跟了他们一路,可是半路上,西凉那拨人便和另外一群人交手了,我躲在树上想分辨那群人的身份,可另外那群人的首领武功高强,发现了我,不想让我独善其身,便把我拽进了战场,你说我倒不倒霉,我真的是。” 顾延霍思考了一下,实在思考不出什么,他们查了这么多年,露出马脚的只有西凉国和那份遗诏。可如今,似乎还有人在查当年的事?而且还是友方? 白芷喝了口茶,再次窝回了自己的美人榻上:“后来我处理了伤口,顺着那条路又跟上了西凉那拨人,一起进了京。” “他们去找容昭了?” 白芷摇摇头:“我觉得他们这次来大风,不是冲着容昭来的。若是冲着容昭来,长公主府早该有动静了。” 顾延霍赞同。 “总之,你要小心,西凉人狡猾,而且我们还没摸清楚他们的路数,不知道他们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要多加防备。”白芷顿了顿,继续道,“我派人继续盯着他们了,应该近期,就会有具体动作了,容昭很重要,别让他出事,公主府不是久留之地,把他带出来。这次,别再失败了。” 顾延霍沉默,白芷却道:“你的五妹妹,现在应该六岁了吧。” 顾延霍立刻瞪圆了眼睛,白芷立刻笑嘻嘻道:“如果你这次办成了事,我可以答应你以后不动你那妹妹。” “徒儿明白。”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四十章 厨房偷吃 今夜是家宴,顾府这一大家子人便难得的围坐在了一起,顾焕怡和肖氏也被老太君准许出来放个风。顾府下人众多,一些父母尚在的都被温氏好心准许回去过年了,只留了一些家生子和老人在府里忙着备菜,但毕竟人手不够,速度略慢。 顾予笙中午的时候一心想着等顾承和顾延霍,便也没用多少饭,如今更是饿的不行,便撸了袖子一头钻进了厨房,跟着瞎忙活。 女使们见了这精致的小娃娃在这厨房里四下忙活,也是忍俊不禁。知晓她是饿了,便时不时塞她几口吃的,苏婆子刚进厨房想催下人们手脚利索些,便瞧见顾予笙腆着一张沾了灰的小脸,正蹲在炉灶那拼命扇火了。 苏妈妈又气又笑,连忙拿了帕子去给顾予笙擦脸:“五姐儿呦!老太君到处找您找不到,您怎么在这跟着瞎忙活。” 顾予笙道:“我看他们忙不过来,就来帮帮忙。” 苏妈妈一笑,想把顾予笙推出厨房,道:“您是主子,他们是下人,哪有主子帮着下人忙活的。你们几个手脚利落些,二老爷和大公子都回来了,别让主子们等太久了。” 顾予笙前脚还没踏出门,顾延霍便抓了只鸡大步垮了进来。 顾予笙一愣,抬头看他...和他手里的鸡,那鸡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正扯着脖子乱喊,顾延霍嫌吵,手里用了个力,那鸡便永远闭了嘴。 顾延霍低下头看她:“怎么在这。” 顾予笙如实道:“有点饿了,又没事可做就想来帮帮忙,让他们快些。” 顾延霍朝苏妈妈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我看着她。” “是,将军。” 苏婆子依言退下,顾予笙便乖巧的跟在了顾延霍身后:“大哥哥,你抓只鸡做什么?” 顾延霍没停下手里的话,极快的将鸡用开水烫了拨了毛,又抽出怀里的弯刀,对那只裸了的鸡下手了,顾予笙看的新奇继续问道:“大哥哥还会做饭么?” 顾延霍摇头,他怎么可能会做饭,不过是野外生存时,学会了烤肉这门技术,才能饿的时候随便打些野味来果腹。不过恰好马球会那天发现这丫头对他的烤肉有兴趣,如果那不是兔肉,估计会全吃了。今天刚好得空,便从鸡圈里拿了只鸡。 “马球会那日,看你喜欢吃烤肉,我只会这个。” 小丫头眼睛一亮,连忙抱住这临时大厨的腿,满意的道:“够了够了,会这一个就行!” 顾延霍看向比自己矮了好几头的丫头,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就好像之前他没觉得自己会烤肉是件多么了得的事情,如今在知晓了,她喜欢吃之后,便开始庆幸自己居然有这么一手。 会的不多,都是她爱的。 这种感觉,有点微妙。 顾延霍的速度很快,没等下人么把饭菜备好,他就已经把肉烤熟了,撒了些香料,率先给顾予笙开了小灶。 女孩甚至都没拿餐具,赤着手便探了过去,奈何被烫了一下有些委屈。顾延霍无语,便拿小刀插了一块,吹了吹递到顾予笙嘴边。 肉仍是有些烫嘴,但是小丫头却一边吸气一边嚼,吃的津津有味。 顾延霍假正经的戳了下顾予笙鼓鼓的腮帮子,道:“你这样贪吃,以后什么样的哥儿敢娶你。” 顾予笙不以为意,就着顾延霍的小刀又戳了一块放进嘴里,含糊道:“会做好吃的的,都可以。” “真没追求。” 顾予笙又道:“要像哥哥们这样的。” 顾延霍点了个头,算是她给了正确答案。顾予笙吃了小半就吃不下了,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有些不太满意的朝收拾残局的顾延霍道:“大哥哥要把笙儿喂成猪了。” 顾延霍没回头,道:“太瘦了。” 顾予笙不敢相信的摸摸自己的小脸,好像的确不算胖,但是照这样喂下去,早晚会胖的。小丫头还没回过神就被男人给抱到了怀里,他笑着柔了柔声音,却仍旧低沉的道:“抱的太轻松了,得多吃点。” 顾予笙小小年纪便被顾延霍这一张脸加这一笑给俘获了心神,乃至很久以后,见顾延霍一笑便会觉得心跳加速,难以自拔。 顾延霍把顾予笙抱回了屋里,下人也差不多将饭菜备好了,小一辈的都没敢乱跑,乖乖的坐在位置上等人去请老太君。 顾予衡见顾延霍抱着顾予笙,便有些不大满意:“我们到处找不到你,又跑哪里顽皮去了。” 顾予笙连忙反驳:“笙儿才没有顽皮,笙儿是去厨房帮忙的!” “是去偷吃吧。” 顾予笙哼了一声没有反驳,毕竟她的确偷了不少东西吃,小半只鸡都进了她的肚子呢。 顾延霍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道:“别理他,一会儿吃不下就少吃些,晚上还有官家赐的菜,别把胃撑坏了。” 顾予笙点了点头。 家宴还是比较愉快的,长桌上摆满了美食,老太君坐在正位上,一左一右分别是顾瑾和顾承,二人旁边坐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肖氏属于妾,便坐在了最末的位置,顾焕怡依旧看见顾焕妍便冒火,于是中间隔了个顾焕然,然而如此一来,顾焕怡和肖氏就像被特意排外了桌尾,显得格格不入。 顾予笙和顾焕妍依旧是桌子上的开心果,顾予笙因为饭前偷嘴吃了,没有进食的欲望,便干脆忙着给别人夹菜,乐的老太君皱纹又多了不少。 刘氏捧场道:“笙姐儿真是顾府的开心果。” 老太君道:“是啊!而且瑾儿最近的生意也不错,除去和朝廷牵连的那家铺子还有些棘手,剩下的都在越来越好。” 顾瑾颔首:“母亲放心,那铺子儿子会处理妥当的,如今已经有回暖的趋势了,只是不可操之过急。” 老太君点头,又道:“如今妍姐儿的婚也算定了,虽然还没有具体婚期,但大房这边得抓紧备些嫁妆了,别叫公主府瞧不起我们顾家。” 刘氏连忙称是。 “延霍如今也得了权,算得上是官家面前的新贵,但是戒骄戒躁,别出差错。” “是,延霍谨遵老太君教诲。” “再开春,衡哥儿也该科考了,功课断不能落下。” “是,祖母。” “顾家会越来越好的。” 顾府虽然其乐融融,然而外面却开始悄然变了天。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四十一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黑衣人一手握刀落在了白芷的脖子上,一手将白芷的双手反缴在身后,她手里的长剑也应声而落,白芷露在外面的眼睛狠狠的盯着那人,恨不得将他盯出个窟窿,却始终不知这人是谁。 之前她和顾延霍的确有过猜测,与当初逃不开关系的应该是西凉国的皇室,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西凉皇室却再也没什么动静。不得已,她只有把找到容昭的消息放出去,又暗中去尾随了一番,不巧的是在她从西凉回来的时候,这西凉派出来的死侍同另外一拨人起了冲突,她还没分辨出另外一拨人是什么身份,就被拉近了战局,也怪她轻敌,居然还被伤了,只能先保命逃了,处理了伤口再追上去,却发现后来那波人被杀了个干净,她无暇再顾其他,只能匆匆追了上来。 确定了他们的落脚位置,又派了人继续盯梢,才敢回顾延霍的新宅修养几天。但是今天这帮人似乎要有动作,她便跟了过来。只是,没想到他们的目标居然是皇宫。 她不敢跟的太紧,虽然这帮人的功力不如她,但是她总是觉得不大对劲,有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事实也恰好辅证了这一点。 官家赐菜是每年必有的恩宠,而这帮人的目的是对官家亲赐的御膳动手,想起这菜也是要送到顾府去的,白芷便想着不如下去拼一把。却在行动的那一瞬,被人有准备的制住了,看来,这就是今晚的黄雀了。 两人僵持了许久,可那黑衣人只是牵制了白芷,刀在她颈间不多一寸也不少一寸,控制在不伤她却也不让她动弹的范围里。白芷清楚,他没有杀她的意思,只是想让手下那批人能够顺利动手。但是一直被牵制下去却也不是个事。 “背后偷袭,阁下可真是卑鄙。”白芷出口嘲讽到。 “尾随之事,姑娘也做的得心应手不是。” 这人明显是压低了声线同她说话,一时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人。但是他们分明第一次碰面,这人却故意隐藏声音,难不成是因为他们之前认识或者见过?不然为什么不敢用原声和她讲话,西凉的熟人? 思路到这里再次断了个彻底,白芷从未和西凉人有过接触,又谈何来的熟人,难道是她想多了,黑衣人隐藏声音只是出于谨慎? “你到底是谁?” 白芷出其不意用腿向后顶去,黑衣人吃痛,微松了手上的力道,白芷连忙逃出了牵制,颈间却留下了一道血痕,这一刀,算不得重,却也不轻,血珠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那黑衣人见状有些惊讶,似是没料到白芷一个姑娘居然用这么强硬的手法挣脱,见她又要去追,便只好再次出手。 白芷背对黑衣人,一心只想拦下那波人,黑衣人出了一掌,白芷旋身迎上,却发现他这掌顶多五成的功力,根本不是要拦她样子。心里道了句不好,刚要抬手,就被黑衣人拿刀柄敲在了左肩上,这一下可比刚才那忽悠她的一掌重多了,左臂瞬间便失了知觉。黑衣人怕白芷再来个出其不意,便踹了一下白芷的膝盖,变成了白芷单膝跪地,双手被反剪在头顶,这个姿势虽然多少有些难看,但是对黑衣人来说,是控制她最好的办法了。 “姑娘不是想知道我是谁?怎么反倒跑的挺快?” 白芷挣了两下,见挣脱不开,胳膊反倒震得发疼,气急而笑道:“哦,那阁下是谁?” “姑娘多知无益,在下无意伤你。” 白芷冷笑一声,让她问,却又不告诉她答案,这个男人在耍她玩吗! 不过这个时候,再挣扎似乎也没什么用。知晓他的确没有要对自己下死手的意思,白芷便冷静了下来,体力活做不了,她做做脑力活还不行吗。 “我们认识?” 黑衣人不语,白芷了然,这是认识喽。 白芷还要开口再问,却被黑衣人给拦了下来:“姑娘还是不要问关于在下身份的事情了吧。” 白芷有些想笑:“好,那我可以问什么?” “你觉得你想拦下的这波人,是想做什么呢?” 白芷一愣,这人是在引导她知道些什么,虽然不想就这样被牵着鼻子走,但是好奇心促使她真的用心去想了:“官家赐菜是每年必有的事情,意在施恩,你想阻止他施恩。而每年送菜的太监是有由御林军亲自护送的,若是小太监死了,御林军的统领第一个负责任。” 男人淡淡的嗯了一声,似是在等着白芷继续猜下去:“御林总管是柳方正的人,你想断他一臂,也断官家一臂,你这么做是因为要争权吗?” 那人黑布蒙着的脸下似乎露出了欣赏的表情:“姑娘玲珑心思,但是你只猜对一半,在下今日不想杀人,也不想夺权。” 白芷沉默了,这黑衣人派出去的人应该是十一个,如果没猜错的话,官家赐菜的队伍,应该也是十一个队伍,除去携旨意的小太监,御林军有六人,以一敌六,的确不是个好选择。但是若要这一环出差错,也未必要小太监死不是,若是菜出了问题,自然也能算在官家头上。 官家每年赐菜的对象基本都是宫中举足轻重的大臣,如果菜里若有毒,那大风的朝廷便算彻底废了,对西凉自然好处大大的。 “阁下这么做,迟早会暴露的,不怕两国交战吗?”白芷道,“据我所知,西凉前些年刚经历过大仗,此时和大风动手明显不是明智的选择。” 黑衣人看了白芷一眼,却没有打算接她的话茬,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道:“十五年前的案子,尚有旧人活着,这个消息是姑娘放出去的吧?” 白芷继续沉默,心里又过了一遍此事,从被拉进战局开始,她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后来的这波人平白无故遇上西凉的死侍已经是不对劲了,起了冲突后却还要把她拉进战场,和一拨人打,难道不比和两拨人打轻松吗?她当时的伤受的也很是巧妙,很重,再偏几分便要刺到肾脏去了,那种情况下她只有先保命,而后来那群人,也无意缠着她,若是不想缠她,又为何要把她拉进战局? 除非,他们是有目的的。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四十二章 如人所愿 白芷有些困难的扭了个头想看看那人露在外面的眼睛,直觉告诉她,这人在笑:“你是故意的?” “姑娘何出此言呢?” “你不是西凉国的人。”这是个陈述句。 男人估摸了一下时间,松开了压制着白芷的手,白芷下意识的反身一掌,却被男人轻巧的躲了过去:“姑娘不要生气,在下从未说过自己是西凉国的人。” 是了,就是因为没说过,她才气的很。 这个男人,故意将自己引进战局,也故意巧妙的伤了自己,自己逃走的那段时间,他们便利索的将那拨西凉派的死侍杀了个干净,对调了衣服。又按着原路等自己追上来。不然,都已经被发现了,行踪就该隐秘些,怎么可能还被她发现。被盯梢什么的,估计也是他故意将自己的行动暴露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就是等她自己送上门来。 白芷不想和他纠缠,这人嘴里就没一句实话,只想转身拦了那群要对御膳动手的人。 黑衣人将白芷刚刚掉落的剑捡了起来,双手奉还:“在下劝姑娘不要去,我手下的人已经做完了他们该做的事,此时姑娘若再去掺一脚,恐怕不能独善其身!” 白芷恨恨的咬牙切齿的接过剑,转身便想走,男人却又摸索了一阵,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子,朝白芷道:“姑娘不想带些解药走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 不让她拦人,却给她解药,真的耍她玩呢。 “在下刚才说过,在下今日没有杀人的意思,也没有夺权的意思。”将手里的药瓶扔给白芷继续道,“在下的目的,一直是姑娘口里的旧人。日后,姑娘会感谢在下的。” “再奉劝姑娘一句,此药,莫要给小顾将军用,你大概也不想小顾将军这么早就成为众矢之的吧。今日,便先告辞了。” 白芷在原地被气得跳脚,不让她拦人,却给她解药,给了她解药却不让她救人!!拿她当枪使了! 顾府 官家赐了一道红豆粥,一道奶汁鱼片,顾予笙对鱼没什么兴趣,在厨房又偷吃了不少烤肉,肚子被撑得圆滚滚的,便只强撑着喝了几口粥,就往顾延霍怀里腻,桌上的菜是一口都不想碰了。 晚饭后,一大家子便去了老太君的房里守岁,顾予衡和顾焕然闲来无事搭了棋盘,端了茶便开始你来我往的下上了,顾承和顾瑾站在一旁津津乐道的看,顾予笙则和两个姐姐玩起了投壶,顾延霍守在顾予笙旁边,偶尔也会教一教她技巧,但是小丫头很快便失了兴趣,往旁边的矮凳一坐,便撑着脑袋打盹。 顾延霍对于守岁这一说法没什么看法,见顾予笙想睡,也没想打扰她,但是老太君却是一个劲哄着顾予笙,不让她睡,小丫头倒最后困得都快哭出来了。好不容易挨过了时辰,便小脑袋一歪,在顾延霍怀里睡的香甜。 顾延霍先将顾予笙送回房间才回房,还未推开门便察觉到了屋内的人。 白芷见他回来,面露急色道:“怎么才回来?” 顾延霍道:“笙儿睡的熟了,徒儿只好先把她送回房间。” 白芷适时打断了顾延霍的话,问道:“官家赐的御膳,你吃了没?” 顾延霍有些纳闷,却仍旧点了头道:“官家赐菜,自是要吃的。” 听到顾延霍的回话,白芷拍了下自己的大腿,便连忙扯过顾延霍的手,食指连同中指一齐并在男人跳动的脉搏上,然而,脉搏平稳有力,健康的不能再健康。白芷有些奇怪,便又换了只手,结果依旧另她匪夷所思。 顾延霍收回手,问道:“师傅这是何故?” 白芷道:“那菜有问题!” 顾延霍闻言,依旧没什么太大的波澜,道:“师傅可是又去跟踪西凉那行人了?他们有动作了?” 白芷点了点头,将今晚被黑衣人耍了的事,一一说了出来,又把解药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了顾延霍。 “我再怎么猜错,也不会猜错那帮人在菜里动了手脚!何况那人连解药都给我了!只是你脉象平稳,不像中毒。” 顾延霍沉思一会儿,道:“师傅说,那行人并非西凉人?” “若是西凉人,此时该将视线放在容昭身上,而不是在御膳上动手脚。”白芷道,“这手脚虽然动的隐秘,可早晚有一天会发作,那么多官员,还是朝廷重臣,官家定会彻查,若查到西凉,引火烧身,不划算!所以,定不是西凉派来的!” 顾延霍勾了下嘴角:“怕是在您处理伤口的时候,便掉包了” “嗯” “既然不是西凉人,却又来这么一出,说不定是友方。”顾延霍打开瓷瓶,闻了闻味道,辨不出到底用了什么药材,便又将塞子塞了回去,“徒儿大概晓得,那行人要做什么了!” “嗯?” “这些小动作都是在师傅将容昭的消息散出去后,说明这群人的目的,的确在容昭身上,但是,不是杀容昭,而是保他!不仅要保他,还要他出现在官家眼里。” 顾延霍继续道:“与其到处打听容昭,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不如做个局,叫你把容昭引到官家面前。” 白芷思考了一会儿,便也想通了这一堆弯弯绕绕,恢复了往日的跳脱,伸手在顾延霍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不亏是我徒儿,思考问题如此通透,为师甚慰。” 顾延霍绷着一张冷脸,没再看她,白芷也好像习惯了一般,没当一回事。 “师傅可要如他们所愿?” 白芷点头:“原先我们的计划也是先将容昭暴露在官家眼下,趟趟朝廷的浑水,既然现在有人替我们找了法子,遂他们的意也无妨。” “明日把解药拿给舒瑾。” “不急,看你的脉象,就算是毒发也要等上几日了,先把容昭带出公主府吧。那里人多眼杂,不是什么长久的地方。” 顾延霍眉头一皱,没说话,白芷看了他一眼:“为师知道你是怕容昭不肯和我们合作。但是,只要是个人就会有欲望和弱点,容昭的弱点就是他阿娘的遗物。” “何处?” “你问我,我问谁?” 顾延霍被噎了一下,却也没反驳,像是想起了什么,抬步往屋外走去。 “大半夜的去哪?” “师傅自便!” “……”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四十三章 走丢了 顾延霍就着夜色轻车熟路的摸进了顾予笙的房里,小人儿正在床上睡的香甜,许是做了美梦,嘴角还带着笑意,连小脸蛋都睡得红扑扑的。顾延霍伸手戳了戳顾予笙的小脸,小人儿就像是被扰了清梦般皱起了眉,顾延霍一笑,没再逗她。从怀里拿出装解药的瓷瓶,倒出一粒,喂顾予笙吃了下去。 那些你来我往的算计都是大人的事,同顾予笙没有关系,毒终归是毒,多留一日便对身体多一份伤害,他不愿她受伤害,只想护她一世都好。 因为前一天实在玩得太兴奋了,顾予笙这一觉睡得分外的香,并没察觉某惯犯又夜闯了她的闺房。而且,惯犯顾延霍一早便出了门,以至于顾予笙连他的人影都没逮到。 今日是大年初一,街上仍旧热闹的很,晚上还会有庙会。对于顾予笙来说,这可是难得的娱乐项目,当然得去看看。 于是顾予笙这个小人精白天还装得乖巧的跟着父亲母亲到处拜年,说了一箩筐还不待重样的吉祥话,惹得大人们笑的嘴都咧到了后脑勺去。可用了晚膳后,小丫头便原形毕露,再也坐不住了,一个劲的闹着要出去玩。 温氏有些无奈,顾延霍一早出去办事还没回来,顾承又说自己身体不大舒服,她又不忍心拒绝女儿的要求,只好让顾予衡带顾予笙出去,再多派几个下人跟着就是了。 “衡儿,要不你带妹妹去吧,多带些下人,注意安全。” 顾予衡一边挠着自己的手臂,一边皱眉应下,他今早开始便发现自己胳膊上起了许多小红疹子,痒得不行,连带的人也没什么精神,实在不是很想出门,但是看着顾予笙那亮亮的眼睛,这拒绝的话始终没能说出口。一年就这么一回,咬咬牙总能忍过去。 看到顾予衡一个劲的挠,温氏便出口问道:“衡儿,你怎么了?” “阿娘,我身上起了好多小疹子。” 温氏扯了顾予衡的胳膊看了一眼,男孩的胳膊被自己挠的通红,可上面的小疹子看上去只像是普通的湿疹,没什么奇怪的,便道:“像是湿疹,也许是天气太湿了,要不要请郎中来看看?” 顾予笙的小脑袋也凑了过来,见顾予衡胳膊红了一大片,似乎有些严重,便也没再吵着嚷着要哥哥带自己去庙会,满是担忧的看着他,反倒是顾予衡心下不忍,他的妹妹一直懂事的很,好不容易有点小要求,小任性,他这做哥哥的怎么能不满足呢! “阿娘,没事的,我带笙儿去玩了,路上如果遇见医馆,就进去看看。” 温氏点了点头,顾予衡便拉着顾予笙的手,叫上了喜儿乐儿和一干小厮,愉快的出府了。起先小人儿还有些过意不起,满怀愧疚的牵着自家哥哥,后来被街上的气氛感染,便将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顾予衡看着顾予笙在前面一蹦一跳的笑的开心,便觉得这忍耐实在值得。 顾予笙的步子停在一个摊位前,好奇的点了脚看。见状,顾予衡笑着从摊位上拿了个面具,盖在了顾予笙的小脸上,面具有些大,顾予笙只得自己拿小手托它一下。这下,顾予衡心里的小桃心止不住的往外冒,他的妹妹,真是可爱的让人血槽清空。 顾予笙不满的拿下自己脸上的面具,竟是个兔子,她很像兔子吗? “三哥哥,笙儿很像兔子吗?” 顾予衡笑着点点头,顾予笙气鼓鼓的又从摊位上拿了个猪的面具扣在他脸上,嘲笑道:“笙儿是兔子,三哥哥就是猪。” 顾予衡见顾予笙这气呼呼的样子,只觉得心都融了,便看向摊主:“老板,多少钱。” 顾予笙又扫了一眼摊位,眼疾手快的又拿了一个:“三哥哥,连这个一起算。” “一共五文钱。” 顾予衡交了钱,问向小丫头:“干什么还买三个?” “留一个给大哥哥呀!”小人儿兴奋的摆弄手里的两个面具,“你说大哥哥会喜欢吗?” 顾予衡撇嘴“那你怎么拿了个狐狸的。” 顾予笙有些同情的看向顾予衡:“因为笙儿觉得,大哥哥在忽悠你的时候特别像狐狸。” 顾予衡一头雾水???他是什么时候被顾延霍忽悠的??? 二人又往前走了许久,顾予衡揣着钱袋子,只要顾予笙目光停留时间稍长一些的,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买下来,妹妹喜欢,这些小钱,顾府还是出得起的!到最后,身后跟着的小厮们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东西,顾予笙也已经不敢再四处瞎看了,只能目不斜视的向前。 路过医馆的时候,顾予衡像是又被挑起了痒意,思忖再三,看向小丫头。而顾予笙正一手抱着两个面具,一手举着糖葫芦啃得开心的不得了。 便向她嘱咐道:“笙儿,三哥去医馆开些药,你在这里等三哥好不好?” 顾予笙依言点点头。 顾予衡又道:“喜儿,乐儿,还有你们几个,好好看着五姑娘,她掉了一根头发,拿你们试问。” “是。” 目送着顾予衡的身影离开,顾予笙便乖巧的等在那,小人儿啃完了手里的糖葫芦看向身边围了一圈的人:“三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需不需要小的去帮您看看?” 说话的是个小厮,手里的东西差不多快堆到了下巴,他身后的人也差不多都是这幅样子,顾予笙觉得自己额头有几道黑线滑了下来。 “你们几个,先把东西送回顾府,别都守在这了!怪累的。” 那人又道:“多谢五姑娘体恤,可是三哥儿让我们看着您。” “我又不会瞎跑,这有乐儿和喜儿陪着了,三哥哥一会儿就回来吧!你们先回去吧。” 见顾予笙要生气,几个小厮没再反驳,抱着东西蹲到了街角,继续远远的盯着,这样即使五姑娘有危险,他们也能立刻冲过去。 “闪开,都闪开!” 远处的马蹄声渐进,官兵策马狂奔,沿路还掀翻了几个摊子。街上人群众多,一下子便失去了控制,拥挤在道路两旁。那马蹄子转眼便到了顾予笙眼前,喜儿和乐儿大惊,喜儿推了顾予笙一把,乐儿则拽着顾予笙就地打了个滚,起来后便被人群不知带向了。 留下喜儿在原地焦急的大喊:“姑娘!姑娘!” 感受到街上的轰动,医馆里的顾予衡也坐不住了,拿过郎中手里的药膏揣进怀里,甩下个碎银子便跑了出去,人们挤在道路两旁,还有些惊魂未定。顾予衡环视一圈都没找到顾予笙的身影,却发现了她身边的小女使。 喜儿也一眼看见了从医馆出来的顾予衡,连忙急的跑了过去。 “你们姑娘呢!” “三公子…姑娘。”喜儿急的要哭,“刚刚有人在大街上骑马,差点伤到姑娘,奴婢心急便推了姑娘一把,结果再回过神来姑娘就不见了。” “定是被人流冲走了。”顾予衡也有些着急,这么多人,又这么乱,顾予笙别出事才好。 蹲在街角的几个小厮也干嘛过来了,见状顾予衡更气:“你们几个废物死哪去了!” 几个人交代了事情经过。 顾予衡喊道:“还不给我找去!找不到别回来!”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四十四章 美救英雄 他发誓,这一定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眼睛,纯净的仿佛是山涧里的清泉,不带任何杂质,保持着该有的天真。即使在染上怯弱之后,也还是强撑勇敢的站出来。 身边的人捂着自己被砸疼的额头,四处寻找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拿石头子扔自己,却发现罪魁祸首居然是个小姑娘,小姑娘一手拿了两个面具,一手还握着石子正准备砸过来,却在接收到受害者的控诉后,心一慌,失了准头。 “你个小姑娘,年纪小小就学会多管闲事了。” 乐儿闻言,立马挺起胸脯挡在了顾予笙面前。 经过刚才的混乱,主仆二人被人流带向了另外一条街,等人流散去,乐儿便想带着顾予笙回到一开始等顾予衡的地方,奈何二人平时也没怎么出过府,完全不认路。二人讨论了一下,准备一边问问路人,一边直接摸回顾府。等回了府再派人出来寻顾予衡。 但是半路上却见了一群人在欺负一个瘸了腿的男孩子,还没等乐儿反应过来,顾予笙就捡了石子扔过去。 “你们欺负人还不让人说了吗?” 那群人见顾予笙穿的精致,估摸着应该是那个富贵人家的姑娘出来逛庙会了,一时也不敢拿她怎样,只好道:“哪里来的小姑娘,什么事都管,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你快回去找你家大人吧。” 见劝说无用,顾予笙便想拿身份来压,可万一给顾府惹了祸就不好了,于是顾予笙的小脑袋转了个弯道。 “我可是公主府的二姑娘。” 那群人听了,纷纷开始捧腹大笑,一开始还觉得是那家的大小姐,如今一看,估计也就是商户家的小骗子,还公主府的二姑娘。 “你这小丫头,说谎说得挺顺呀。”其中一人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几个兄弟道,“我们几个就是公主府的人,还能不晓得柳二姑娘什么样子吗?” 顾予笙懵,怎么这么不巧,本想抬出来个有名声的,居然还被识破了。 “小姑娘,管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兄弟们,给我上。” 几个人亦步亦趋的朝顾予笙走来,顾予笙则朝着那群人身后的人喊了句快跑,自己则抓着乐儿一个毛腰从几个人的魔爪下钻了过去,顾予笙第一次庆幸自己个头小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啊。 顾予笙一手抻着乐儿的衣服,一手抓了那跛脚的男孩,便开始了夺命狂奔。 容昭有些发愣,他今日出来是想从庙会上买点什么小玩意送给秦舒瑾的,毕竟她帮了自己那么多次,刚好公主府也允了假,却没想到出来的时候却遇见了平时老喜欢欺负自己的一行人。其实顶多被打一顿,出出丑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居然会被个小姑娘救了。 这小姑娘个头实在小,手上的力气也没有多大,想拉着自己跑也只能去拽自己的袖子。这事本来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只要默默走开就行了,可她却非要掺和进来,现在明明放开自己她能跑的更快,可她却始终不肯放开自己的手。 顾予笙一急,便分了手出来,把手里拿的两个面具,和容昭一人一个戴上了。 容昭懵:“你戴面具做什么?” 顾予笙顶着个兔子面具看向容昭:“这样他们会不会认不出来我们,街上好多人都戴了。” 容昭一边跑一边无奈的道:“傻兔子,你觉得我们这种两女一男,男的还是个跛子的组合,会被认错吗?” “那怎么办啊!被追到会挨揍吗?” 容昭点头:“我们分开跑吧!” 顾予笙表示赞同,于是在岔路口的地方,乐儿发现自己终于不被追了,悲哀的是,她和自家姑娘分开了。 “站住,别跑!” “怎么还追呀!” 容昭闻言,愣愣的回头:“傻兔子,你怎么跟我跑啊,你跟那个女使跑不就不挨追了吗?” 顾予笙大喊:“我救都救了,不能让你再回去挨揍了啊,狐狸,你跑快点啊!” 被叫狐狸的容昭叹了口气,这小姑娘是真的傻啊:“你没看见我腿不灵光吗?” 两个人又跑了一会,居然跑到了河边,许多人正蹲在旁边放河灯。顾予笙灵光一闪。 “狐狸,你会凫水吗?” 容昭看了眼那河,面具下的脸出现一丝裂缝:“傻兔子,大冬天的,你可别想不开啊!” “可我不想挨打啊,太丢脸了!” 于是在身后人还没追上来的时候,扑通两声,二人跳了河。 大冬天的河水,虽然还没结冰,却也冷的刺骨,容昭下意识的去把那小姑娘护在怀里,他觉得自己可能快被这丫头给带傻了,这么夺命狂奔着实没什么意义,他回了公主府照样还是被一顿毒打,说不定还会更厉害。 顾予笙扑棱着自己的小腿,见容昭来拽自己,也没不好意思,直接八爪鱼似的缠了上去,她会凫水,但不代表她会潜水啊。 小姑娘的分量实在轻得很,于是容昭毫不费力的带着她往岸边游去。确定安全后才一把将人拖上了岸。 上岸后的顾予笙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面具搁在脸上沉重的很,于是干脆往旁边一扔,回头伸手把容昭也拽了上来:“狐狸,你还好吧。” 容昭点点头,想把自己的衣服脱给顾予笙保暖,但是两个人都湿了个透,就算给了,也是聊胜于无。 “傻兔子,我们根本不熟,你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话本里不都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英雄救美的吗?” “你才多小啊,还想英雄救美。”容昭也甩掉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有些苍白的脸,“傻兔子,你这应该叫美救英雄吧?” 顾予笙哼了一下,拎着自己的小斗篷拧出来一堆的水,风一吹只觉得自己要冻死了。 “傻兔子,你家大人呢?你就和一个小女使出来的?” “我不小心跟我哥哥走失了。” 容昭腹诽,果然是只傻兔子。 “那你赶紧回家吧,不然你哥要担心了。” 傻兔子被冻的红了一双眼,后知后觉,可怜兮兮的看向这只大狐狸“我…我不认识路啊!” 容昭扶额,从没见过这么蠢的兔子,但是他有点舍不得说她。 “你家在那条路上?我送你回去。” “青云路。” “快点走,一会儿要感冒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四十五章 幻想破灭 那张狐狸面具,容昭没舍得扔,便揣在了怀里,牵上顾予笙,开始了寻家之旅。一开始顾予笙还能自己走,后来小丫头只觉得自己浑身冷得像冰,腿都被冻僵了,走一步都觉得累,还一个劲的打哆嗦。牙齿都抖得嘎嘎作响。容昭无奈,只好将小人抱在自己怀里,企图能靠自己的体温给她点温暖。 小人儿在男人怀里冻得快要失去意识了,却还是本能的,不住的往容昭的怀里钻。 容昭怕她睡过去会病一场,便一直和她说话:“傻兔子,你多大了。” “六岁。”顾予笙伏在容昭肩上,诺诺的道。 容昭觉得自己耳朵仿佛被吹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却热了起来,他还没这么近的抱过谁,但是这丫头才六岁,刚有点非分之想的泡泡,也被自己一巴掌拍碎了,他还不是禽兽,连小孩子都能下手。 “你叫什么名字呀。” 顾予笙懒得理他了,觉得自己身子似乎有点回暖,这一点点的暖意,让她想要回归周公的怀抱,睡他个日上三竿,昏天黑地的。 见没人搭理自己,容昭又拍了拍顾予笙:“傻兔子,你别睡啊,傻兔子,我叫容昭,你跟我说说话,你睡过去,我可就扔下你不管了。” 顾予笙哼哼唧唧了几个让他分辨不出是啥的音节,便又不回话了,容昭觉得这样实在不是办法,得先让人儿暖和起来,别一会儿家没找到,人先挂了。他还真是脑残了,居然陪这么只蠢兔子跳河。 容昭环视了一下,发现不远有家馄饨铺,连忙加快了脚步走了进去,排出三文钱朝老板道: “老板,快来碗热馄饨。” 老板是个热心人,见二人这狼狈样子,便手快的先盛了碗热汤给容昭:“快,先喝点暖和一下!这就给你们下馄饨。” 容昭拖着有些刺痛的腿坐下,又将快没了意识的人放在自己腿上,拿了热汤,一勺一勺的喂给顾予笙,小丫头顺从的张嘴喝汤,整整喝了半碗,才勉强唤回意识。 “哥哥。” 容昭一愣:“瞎喊什么呢,傻兔子,你别冻傻了吧。” 顾予笙抬眼看了下容昭,还是有些怏怏的:“狐狸啊,这是哪”? 容昭道:“还有两条街就是你家了,我看你冻得不行了,就惦着先给你来点热乎的东西吃缓一缓。” 顾予笙点点头,道了句谢,在容昭怀里缩成了一团,老板也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快给你妹妹吃了吧,暖暖身子,你们这是怎么了?” 容昭道:“不小心掉河里了。” “定是刚才官兵冲撞时不小心了吧。”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像是在前面那条巷子里,死人了。”又有人招呼老板来碗馄饨,那老板也没敢多说只是道,“吃完馄饨赶紧回去吧,这种事情跟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没什么关系,最近还是少出门吧。” 容昭再次将注意力投到怀里的小兔子身上:“吃点馄饨吧,吃完了就送你回家。” 顾予笙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吃:“你自己吃吧,你不是也被冻了那么久吗?” “傻兔子,我是男人,体格比你这小兔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你才是兔子,你全家都是兔子。” 看顾予笙终于有力气和他拌嘴,容昭才稍微放心了些,他可不想连累好心救自己的这只蠢兔子大病一场。于是容昭拿过碗,一边自己吃,一边半推半就的喂了顾予笙几口。 顾予笙呆呆的看向门口,几乎是机械的在吞咽嘴里的食物,心里却弯弯绕绕走了好几个回合。 也不知道三哥哥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应该发现了吧,都过了这么久了,瞧什么病都该瞧完了吧。三哥哥发现自己不见了,肯定急死了,可是她也不认得路啊。 喜儿那丫头肯定被三哥哥逮到一顿乱骂了,说不定还被骂哭了。回去得给喜儿求求情,要不喜儿那一推,她可能早就丧生马蹄了。还有乐儿那丫头,分头跑,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也不认路啊,不知道有没有遇见好心的狐狸。 说起狐狸,顾予笙看向了身边的人:“狐狸,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叫容昭。” 顾予笙哦了一声,继续回头望,这一望,却望的眼睛一亮,没等容昭再反问她,顾予笙便连着拍了几下容昭的肩,害的他差点呛着。 “傻兔子,你拍我干嘛!” “我看见我哥哥了!”顾予笙立马倒腾小腿,要从长凳上下去。 容昭连忙放下勺子,把顾予笙抱了下去,却没松手,万一人放出去,又被人群冲散了怎么办 “哪个是你哥哥啊?” 顾予笙伸手指了指,容昭便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不用细分,容昭便能一眼看见那个男人,蓝色的华服,白色绒毛的领子将男人衬托的十分贵气,腰间配了把看上去就很名贵的剑,因为连剑鞘看上去都复杂的好看。男人皱着眉,像在找人,周身还环绕着生人勿进的杀气。 “那个蓝衣服的,是你哥哥?” 顾予笙幸福的点头。 容昭头疼,他偶遇的小兔子原来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灰狼的妹妹吗,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灭了。 “你是顾家的姑娘啊?” “你怎么知道的?”顾予笙想了想,啊了一声,“你认识我哥哥?” “见过一面吧。” 想起那次会面,容昭觉得实在不是很开心,那样的人,怎么就有这么可爱纯净的妹妹呢,人神共愤的啊。 “傻兔子,你自己过去吧,我就不送你了。”容昭有些欲言又止,“你…算了,你快去吧。” 顾予笙有些疑惑,但是看见顾延霍的欣喜,盖过了这层疑惑,让她道了句再见,便朝自家哥哥飞奔了过去。 顾延霍发觉有人靠近,便很快锁定了顾予笙的身影,见顾予笙狼狈的样子,立刻皱起了眉:“怎么这幅样子?” 顾予笙伸手要抱,顾延霍便依言把她抱了起来,顾予笙连忙煨进顾延霍的怀里,大哥哥的温度,真暖和。 “我不小心掉到河里了,还和乐儿走散了。” 见小人儿委屈巴巴的样子,也没了再问始终的意思,连忙拿斗篷把人裹起来,先回顾府再说吧。还没走进顾府的大门,顾予衡便红着眼睛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喜极而泣。 “你这是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差点吓死三哥!” 面对顾予衡的怒吼,顾予笙只好哄着:“对不起嘛,笙儿也不知道会有马突然冲出来。” “如果你不让那些小厮离开,他们肯定能护着你的,就留两个小女使关键时刻有什么用。”顾予衡的怒气似乎有些高,顾予笙感觉他额间的青筋都在乱跳,“你知不知道三哥找了你多久都没找到,我听人说巷子里发现尸体,吓得腿都软了!你…你。” 顾予笙连忙去抱住顾予衡,她这三哥哥,一向都是温润的,极少同她生气,如今这幅样子更是见都没见过,看来她是真的把他吓到了:“三哥哥,别气了,笙儿知道错了。” 顾予衡将湿淋淋的小丫头死死锁进怀里,道:“我没怪你,只是,别再让三哥找不见你了。” 顾予笙摸着男人的头发安慰,连忙应下:“不会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四十六章 命案发生 顾予笙被顾延霍抱回屋里的时候,便听见院里此起彼伏的呼痛声,精明的丫头便猜中了缘由,小脑袋不大好意思的抵在顾延霍的肩膀上道:“大哥哥,笙儿都回来了,就别罚他们了吧,他们也是听了我的命令才走的。” 顾延霍摸了摸小人儿湿乎乎的头发:“这次不是我罚的,你三哥罚的。” 顾予笙有些吃惊,她三哥这么好的脾气,可从来没有罚过下人,又转念一想,顾予衡这次罚下人也是因为自己,一时有些愧疚。 顾延霍道:“让他罚吧,不然这口气撒不出去,会憋坏的。” 顾予笙无奈,也是,总不能叫顾予衡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顾延霍又问道:“所以你是怎么掉进河里的。” 顾予笙脑中警铃大作,直觉告诉她,如果她说是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未遂,为躲毒打自动跳河的,她可能会被大哥和三哥来个混合双打,于是小姑娘便硬着头皮撒谎道:“人太多了,我不小心被推了一下,就失足落河,幸亏有人救了我。” “谁救得?” “不知道,笙儿也不认识。” 顾予笙觉得,和容昭分别时的欲言又止,大概是不想透露姓名,所以便隐瞒了下来。 顾延霍瞥了一眼怀里的顾予笙,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说谎,接到她的时候,他也没错过店里的那个男人,同顾予笙差不多的落汤鸡模样,应该是容昭。他不知道容昭救顾予笙是不是巧合,只知道,最好让这俩人离得越远越好。 “笙儿,不管你认不认识那人,以后遇见了,都离远一点。” “为什么呀,他救了我啊。” 顾延霍的身边开始散发杀气,连语气都冷了些。 “听话。” “...” 顾予笙被人伺候着泡了个热水澡,却还是觉得脚底板发冷,浑身都不爽利,出了浴桶便直奔暖好的被窝里。被窝里还被下人贴心的塞了两个小暖炉进来,可顾予笙却还是觉得冷的不行。顾延霍看出些端倪,便又吩咐厨房熬了些姜糖水来给小姑娘去寒,折腾了许久,小姑娘才安然进入梦乡。 那边撒够了气的顾予衡愤愤的回了房里,也不记得郎中给的药放在哪里了,干脆直接回床,闷头大睡了,睡前还想着,转过天来一定要给小丫头说道说道,让她长些意识。 然而转过天的顾府,差点被郎中踩平门槛。原因是,府里的哥姐儿们竟然相继病倒了。 若说只顾予笙发烧,那到还有些说法,毕竟小姑娘昨天晚上刚落了河,受了寒肯定会病的,顾予衡也可能是怒火攻心下病倒了,可连着温氏刘氏,顾焕妍,顾焕怡通通病倒了,这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 郎中来看,却说只是普通的风寒,开了副药,然而一副药灌下去,完全没有好转就算了,似乎还更加严重了。 顾予衡的胳膊,痒意又漫了上来,举给郎中看,那郎中便瞧着奇怪道:“这只是普通过敏的小红疹子啊,公子,你们这一家可是对什么过敏了?老夫适才为几个姑娘看诊,也发现了如此的小疹子。” 顾予衡有气无力的反驳:“不会啊,我自己对什么东西过敏还能不知道么。” “这,恕老夫尽力了,你们另寻高明吧,告辞!告辞!” 郎中连道了两声告辞,诊金也没拿,便一溜烟的跑了,活生生像是背后有东西在追他。 万一是疫病,他可还想多活些日子。 顾延霍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疹子,心下了然,定是那御膳里的东西起作用了,可郎中把了脉却没发现中毒,慢性毒?又或者不是毒? 顾延霍有些不大放心顾予笙,便去了她房里,惊奇的是,顾予笙的身上也起了疹子。顾延霍有些坐不住了,他明明给顾予笙喂了解药,怎么还会这样,莫不成那人还有后手?或者直接在骗白芷,没必要来这么一手的。 那瓶解药,顾延霍昨天出门后就已经给了秦舒瑾,希望她能辗转联系一下容昭,然而现在的顾延霍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马上把解药给自己服一粒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最后,男人还是忍住了,大局已定,他只能硬着头皮走!既然如此,就只能加快速度,容昭早一步进入官家视线,这种怪病便能早一日好起来。 顾延霍本想直奔公主府找容昭再谈一次的,结果出了门才发现,街上清净的很,他也没能摸进公主府见到容昭。看来这不大太平的气氛传的很快,就连小百姓都察觉出来了。 顾延霍打道回府的时候,顾承还被扣留在宫里。其实今日,本来是没有朝会的,但是官家硬是下了旨意召几位重要官员议事。顾承虽然觉得身体不适,却还是硬着头皮进宫了。 其实几位官员的消息都还有些滞涩,毕竟这事发生的太突然,老百姓害怕的更是缄口不言,大门不出,直到官家震怒的和他们摔折子,这群人才晓得天子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有了命案。 死的是除夕夜里赐菜的一个小队,连着御林军六人,加上一个传旨太监,七个人,一刀毙命,致命伤在胸口。死后的尸体更是被惨无人道的随手扔在了一个鲜少有人去的巷子里,只拿了一张破草皮子盖住。如果不是御林军统领数人的发现少了人,才去寻,估计尸体要在巷子里臭个几日才有人发现。 官家的脸色有些阴沉:“柳大人认为如何是好。” 官家显然是知道御林军是听这位丞相大人的:“臣理应为陛下查明真相。只是…” “只是什么?” “臣不过一介文臣,对于辩伤口查凶手这种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官家哼了一声,看出了他的推脱之意,却没按台阶下了,而是道:“那就让刑部尚书一同查案!朕给你们七日时间,查不出来真凶,你们提头来见。” “臣,遵旨。” “朕希望众爱卿能够一同协助,尽快把这件事情办妥。” “谨遵陛下圣意。” 官家的心里虽然也盘算的不错,柳方正为人不错,查案应该不难,却不曾想,转过天来,自己的盘算就被推了个干干净净。 有什么能比自己眼皮子底下死了七个人,还被抛尸于巷更惨的呢?那大概是所有可供他查案的人力痛痛病倒吧,接到接二连三的告假消息时,堂堂的大风陛下崩溃得快要以头抢地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四十七章 关于遗物 面对散落一地的公文折子,那老太监被吓的颤抖着伏在地上,恨不得立刻化身鸵鸟,把头直接埋到地里去才好,都说伴君如伴虎,官家发起威来,真的够他这老骨头喝一壶的了,老太监已经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提前辞官,告老还乡还能活得长久些。 男人尚不解气,又将手边的茶盏子扔了出去:“好他个柳方正啊!朕让他查案,他可倒好,给朕告病,出了这么大纰漏,打脸都打到朕脸上来了,他有脸告病么!” 老太监道:“陛下,兴许柳大人是真的病了呢?咱家昨日瞧着柳大人的脸色是不大好看。” “朕是四五十岁,不是七八十岁。真当朕脑子不灵光了吗?” “是,陛下英明神武。” 适时的阿谀奉承或许能让他活着走出殿门。 男人整了整自己的龙袍,道:“既然柳方正病了,那顾承那老狐狸总能查案了吧。” 老太监没敢抬头,道:“回...回陛下,顾大人他...也告病了。” 清脆的茶杯碎裂声,老太监觉得,很有可能下一个碎的,是自己的脑袋。 “还有谁告病了,一齐说了吧!” “回…陛下,左大人,郑统领以及六部的几个大人,都...都告病了。” “都告病了?” “是,都告病了。” 男人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上,陷入沉思,这么多人一齐告病,就算是集体罢朝也有点奇怪了,而且,很明显这不是罢朝,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可是十一人?” “的确十一人。” “可是被赐菜的十一人?” 那老太监至此也察觉出来有猫腻,皱着眉道了句是,男人便再次陷入了沉思,直到下面跪着的老太监觉得自己的膝盖快碎了的时候,那高高在上的人才发了赦免令。 “查案这事,暂缓吧,派御医先去看看病情。” “是,陛下。” 河南赈灾停滞不前,赐菜的御林军被杀,朝廷重大官员一齐告病,这对大风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而且前不久居然还有消息说找到了当年旧人。其实他一直当这消息有误,当年的旧人,怎么可能还有落网之鱼呢,可现在,不安的感觉几乎包围了他整个人。 另一边,顾延霍看着顾予笙浑浑噩噩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出手了。 距离公主府只有一条街的小巷子里。 秦舒瑾今日穿了套白色男装,简简单单略带些秀气,像是养在温室的小公子,小公子旁边是穿了下人衣服,却难掩俊俏的容昭,二人蹲在角落里正一致偏头望向公主府的房梁,未到主屋的院墙上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正是顾延霍。顾延霍一袭黑色的紧身衣,平日里的佩剑被替换成了一把短刀,被放在怀里。男人嫌弃蒙面显得过于不正经,于是没有蒙面,露出了自己冷毅的脸庞。 秦舒瑾依旧呆呆的望向男人逐渐消失的背影,用胳膊肘戳了戳容昭的腰:“容昭,你真的不知道那东西在哪吗?将军这样误打误撞会不会有危险?” 对于顾延霍,容昭真的提不起什么欣赏之意,这个男人除了武力值值得崇拜,其他的,只想对他翻白眼,而且更生气的是,秦舒瑾对顾延霍,简直是护短护到家了。 “公主府最近也很乱,不然我也跑不出来,你家将军武功高强,能有什么事。而且那东西我就见过一次,就被长公主拿走了。” “你什么时候见得?” “七八岁的时候吧。” 见秦舒瑾有些惊讶的样子,容昭继续道:“公主府里和我差不多岁数的下人都是家生子,他们的靠山都是府里做了许多年的老人,排外这种事情从我很小就有了。我的月俸被我存起来了,七岁那年吧,就想拿着钱去赎我的身契。” “长公主没给你?” “长公主说,我没有身契,我就立刻说,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公主府,但是被拒绝了,她拿了我母亲的遗物。” “威胁你了?” “不,她和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容昭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长公主说我母亲将我托付给她,我还未成年前,不能离开公主府,她会愧对我母亲,我母亲也会担忧我。” “我那个时候还小,就信了,甚至感激的五体投地。” “你怎么知道那真的是你母亲的遗物啊?”秦舒瑾问道,“你不是很小的时候就和你母亲分开了吗?你还记得你母亲什么样子吗?” “不记得了,我母亲的遗物是个上了锁的小盒子,左下角刻了个容字,现在想来,那盒子应该是什么特殊材料打的吧,不然可能早就被破开了。” 秦舒瑾点了点头,拍了拍容昭的肩:“等将军把你母亲遗物找到,你就不用再被人欺负了!” “其实我长大后,也想过要自己把东西偷出来的。”容昭叹了口气,“但是我一直没想到,就算我真的能离开公主府了,我该去哪?” “说来,你之前还不同意和将军合作。” “可能因为你们将军这次诚意到了吧。” 秦舒瑾轻哼了一说,她觉得容昭完全没在说实话。 “你哼什么?” 被心仪的姑娘哼了,那感觉有些好奇加微妙。 “哼你没说实话,你到底是为什么同意。” 容昭愣住了,下意识的偏头看向秦舒瑾,女孩的脸干干净净,眼神也很温柔,这么些年来,每次容昭在公主府被欺负的爬不起来的时候,秦舒瑾都会让他觉得世上尚有温暖,都能给他再次爬起来的力气。 后来这种依赖甚至慢慢变成了喜欢。 但是他的心上人,觉得稍微触碰一下都是一种玷污的那个人,一心拴在顾延霍身上。可他还是想能够多看看她,所以这次应了顾延霍一部分是因为他答应自己可以把母亲的遗物拿回来,一部分就是因为秦舒瑾,其实还有另外一部分,可他已经选择性忽略了。 容昭咳了咳,清了一下嗓子,从没有过的万分正经道:“我说,因为你,你信吗?” 秦舒瑾沉默了一下,又笑嘻嘻的一巴掌拍在容昭的后背上:“你在打趣我,我以后都不理你。” 容昭一笑:“好,以后都不说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四十八章 暗探密室 长公主府的戒备一向森严,但是顾延霍今日却很轻易的摸了进来,府里今日有些乱了手脚,下人来来回回的奔走,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顾延霍有些心知肚明,怕是府里几个主子都病了吧。 男人低头撸了袖子,胳膊上的疹子又红又肿,有的甚至开始流脓溃烂,人也感觉有气无力的。这症状郎中看过,说不是毒,白芷也看过,脉象只是有些虚弱,不妨碍身体,但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顾延霍觉得就是再能咬牙坚持自己也活不长。 男人有些无从下手,公主府这么大,让他怎么找。顾延霍蹲在房檐上思忖良久,才身影一闪,奔向了心里的目的地。 顾延霍先是去了柳方正的房间,落在房上的男人趴在房梁上,轻手轻脚的搬开两块瓦片,朝里面看去。丞相大人正躺在床上表情痛苦,双手不住的挠着自己能够碰到的地方,身躯几乎呈现了一个扭曲的状态,但是不解痒,依旧不能抚平身上的痒意,甚至连心里都泛起了一丝丝痒意。 下人推开门端了药来,柳方正连忙起身,端过碗来就一饮而尽,喝完了药,又重新换了身上的擦的药,下人有些震惊,劝道:“老爷,您可别再挠了,这都要烂掉了。” “你当我想挠?这药根本没用,庸医!”柳方正有些没好气的道,“大娘子和几个哥姐儿那边怎么样了!” “也不见好。” “都是庸医,滚!” 待人走后,柳方正再次跌回床上一个劲的挠。这可是他主动将人支走的,此时不动手,何时动手呢。 顾延霍从怀里掏出一支迷烟,朝屋内吹去,不多时,屋里的人便陷入了沉睡。他这可是好心助他睡了一觉。 男人将瓦片放回原位,趁着无人时,从正门闪了进去。 在顾延霍的印象里,柳方正为人也很方正,甚至有些古板,所以一开始顾延霍并没有把当年的事和长公主以及柳方正联系起来,但后来白芷却说,容昭在长公主府,这另他有些惊讶,也不得不把一部分精力分在长公主身上,他觉得,当年知道这个事的人,恐怕还要多个长公主。 顾延霍压下心里的种种猜测,开始尽心尽力的搜找起来,房间几乎一眼就能望过来,没什么可供藏匿的地方,顾延霍轻轻跺了跺每块地板,都是实心的,又将每个花瓶都转了转摸了摸,都是一般的花瓶,顺着墙壁摸过去也是平坦的毫无机关,男人又伸手探向柳方正的枕下,干净的连个私房钱都没有。 顾延霍又在房里环视了一圈,才趁着没人的时候闪出房门,去往了下一个目的地,长公主的闺房,在房檐上如法炮制的将人迷晕后,顾延霍才轻松的落在地上。 长公主的房间相较于柳方正的屋子,奢侈了许多。墙上张贴了许多名画,地上还铺了一块兽皮毯子,四周还有几个架子放着不少名贵瓷器,顾延霍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虽然不知道到底多名贵,但总之看上去就贵的足以亮瞎眼。 先是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脚下传来的声音告诉他,地板的确是实心的,顾延霍又蹲下身掀开了那块兽皮毯子敲了敲,才将视线转到了别的地方,又耐下心来顺着墙壁摸索了一圈,嗯?找到了。 顾延霍勾了勾嘴角,敲了敲墙壁,果然发出了略空的回音,在相隔不远的地方发现了拼接的地方,手下略微用力,那块小墙壁便被按了下去,旁边的墙壁也转了开来,是一间密室。 男人回头望了一眼,确保人还会昏迷较长一段时间,才闪身进入。来之前顾延霍便猜到公主府里,应该会有密室之类的地方,因为如果是和当年的事情有牵扯的,总有些东西是见不得人的,但是他没想到,这个密室会这么大。 冗长的甬道似乎通向另一个房间,但却有些暗,暗的几乎看不清眼前的道路,两边虽然有可供照明的火把,但是顾延霍却没敢点燃,而是强撑着靠自己的夜视能力向前摸索。 走了一段路,顾延霍却觉得自己右脚下一空,男人一愣,随即便听到了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顾延霍低咒一声糟糕,快速的闪身躲过,抽出怀中短刀进行抵挡,但是射来的箭矢太多,短刀只适合近战,没有趁手武器,再加上身子本就虚弱,男人的抵抗显得越发吃力起来。 随着一声闷哼,顾延霍终于处理了所有射来的箭矢,但也没逃过受伤的结果,腰间的衣服被撕裂,露出里面外翻的皮肉,好在也只是皮肉伤,看着严重了些。 这下顾延霍不敢再往里硬闯了,这个密室机关倒是不少,眼神有些涣散的男人终究掏出个火折子来照明,每一步都万分小心,才顺利到达了甬道通向的房间。 这个房间像是个书房,摞了许多文书,顾延霍大致翻看了一下,似乎都是很老的书,书架旁还放了个铁笼子,笼子很大,起码能够容纳一个身形较高的男人,上面还有血迹,但是已经干涸了,暗的几乎和铁笼融为一体,应该是很多年前留下的,那么,很多年前这个地方关过什么人?被长公主逮到,偷偷的囚禁在这里的...应该受了不小的折磨。顾延霍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但是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间。 顾延霍找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有些气馁,于是又沿着坑坑洼洼的墙壁摸索了一圈,顾延霍的手顿在那里,密室还不够,在密室里建暗格?!暗格打开后,呈现在眼前的果然是一个铁质的小盒子,盒子角落还刻了个容字,盒子旁还规规矩矩的放了一些书信。 顾延霍有些好奇,容昭阿娘的遗物,被藏的这么深,一定有其道理,还有书信,他想下手去取,却感受到了身后的掌风。 有人,密室里居然还有除他外的第二人,这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顾延霍侧了身子躲开,那掌风又如影随形,男人一咬牙准备伸手迎上,可那掌风却突然散了去,转而取巧般的握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行动。 来人也是一席黑衣,腰间佩剑让人有些眼熟,顾延霍抬眼与那人对视几秒,才渐渐松了一口气,他差点被这一变动给吓死,黑色夜行衣下直接蒙了一层汗上去。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四十九章 病入膏肓 “师傅,人吓人也会吓死。” 顾延霍的表情虽然一如往常,但白芷却仍旧看出来里面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这对常年看惯他面瘫脸的白芷来说还算有些新奇,但如果这时候她再打趣他,她怕顾延霍回过头来,又要小心眼的给她使绊子了。 “傻徒儿,为师要是不拦你,你就不是吓死,而是真死了。” 白芷示意顾延霍躲远一点,才捡了块小石子,朝那小盒子扔去。石子刚接触盒子,便有三支短箭飞速的射了出来,因为没打中目标便呈抛物线掉在了较远的地方。 顾延霍心有余悸的看向那三支短箭,依照这种速度,如果他刚刚站在那里,估计现在已经被射个对穿了,而且箭头隐约发绿,似乎是淬过毒的,真是够惊险的,但越是这样顾延霍就越加好奇,盒子里到底有什么,值得长公主将它藏的这么深,还设了这么多机关。 白芷又重新往各个角落扔了几个石子,确认无误才伸手取了盒子,揣进怀里。 “师傅怎么会来?” “放心不下,跟来看看。”白芷的表情有些严肃,看了顾延霍一眼示意先撤,“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出去吧,你抓紧时间回顾府。” “府里出事了?” 二人一边小心翼翼的向外走去,顾延霍一边询问起来。 “我来长公主府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太监带着两个御医往这边来。”白芷道,“应该是官家知道了,所以就派了御医来看看病情,顾府那边肯定也派了人,这种时候你不在,会引起怀疑的。” 顾延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又加快了脚步。 “师傅可知盒里是什么?” 白芷没看他:“为什么问这个?” “徒儿只是有些奇怪,这东西是容昭阿娘的遗物,但是容氏入宫为妃的时候已经是官家继位一年多以后了,就算容昭私生子的身份曝光了,那影响的也是太子的地位,长公主与太子殿下的关系,算不上好,她为何要将这个小物件藏的如此之深呢?” 白芷没回答男人的问题,而是道:“我今日又见了那天晚上的黑衣人。” 白芷停下脚步,顾延霍眉头一皱也停下脚步,黑暗将二人复杂的表情隐去,顾延霍低声问道。 “他同你说什么了?” “关于当年的旧事,他想和我们合作。”白芷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如果我们同意和他们合作,他会再送一份大礼给我们。” “如果不呢。” “御林军刺杀案,可能会被引到我们身上。” 二人一起沉默了许久后,才又一起往外走。 顾延霍道:“先把容昭送到那人眼皮子底下再说吧,趁这几天,我去查查那人的身份,他可有说他叫什么?” “姓徐。” “恩。” 出了密室,顾延霍便尽量将密室复原了回去,其实这些都是多余的动作,长公主一醒便会发觉出异样,早晚会想到有人曾经进过密室的,但是多些障眼法,便能多拖一些时间。 “舒瑾他们在对街的巷子里。” “我去把东西拿给他们,你先回顾府吧,等风头过了,新宅见。” 忍下心里的担忧,顾延霍嗯了一声,便离开了。 顾延霍和御医几乎是前后脚到达的顾府,男人本想先去看一下顾予笙的,但是估摸了一下御医的看诊时间,便先把一身带血的衣服处理掉,换回自己的常服,才亦步亦趋的走向顾予笙的房里。 小人儿还在发烧,触手可及的皮肤滚烫的吓人,顾延霍将冰凉的手掌抵在了顾予笙的额头,感受到令人舒服的温度,小人儿立马哼哼唧唧的睁开眼看向来人。 顾予笙病得眼神还有涣散,却在看见顾延霍的时候,本能的依附上去:“大哥哥,你身上的温度真凉快。” 顾延霍无奈的把八爪鱼似的顾予笙按回床上,又扯了被子将人盖的严严实实,道:“大哥哥刚从外面回来,会过寒气给你的,笙儿乖。” “嗯,好,笙儿会乖。” 御医来的时候,顾予笙已经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顾延霍坐在她身边将毛巾换了一条又一条,心揪得有些疼。 为首的御医像是走流程似的对顾延霍进行望闻问切一系列流程,其实也根本不需要问,顾延霍是他诊的第四个病人,前三个人的症状根本就是如出一辙,一丁点不一样的都没有,到了顾延霍这里,他闭着眼睛都快能诊出那番结论了——脉象平稳,并无大碍,只是普通红疹,静养即可。 只是,场面话还是要讲讲的,不能太丢太医院的脸了。 “小顾将军可有什么不大舒服的地方?” 顾延霍不语,只是撸了自己的袖子,将那些溃烂发脓的水泡露在御医面前。 两个御医对着顾延霍的胳膊看了许久才道:“小顾将军,依臣看,您这只是普通的红疹,似乎比顾大人和顾三公子的症状还轻一些。” “可能我自制力较好,没有碰它。” 御医颔首点了点头,刚要继续询问就被顾延霍冷眼打断了:“我无事,你先给五姑娘看看吧。” “是。” 御医将手指搭在顾予笙的小手腕上,良久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表情,皱着眉又换了一个手,之后又示意同行来的另一个御医上来看诊,二人对视一眼,那御医才道:“五姑娘的脉象实在虚弱的很,这烧发了几天了?” “前天夜里发的,她不小心掉河了。” “寒气入体,实在有损元气。”那御医又重新诊脉,问道,“五姑娘以前可是受过什么重伤?” 顾延霍点头:“小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差点半条命丢了,郎中断言,活不过十岁。” 御医道:“这就对了,五姑娘身子本就虚弱,小时候的大病几乎耗尽元气,当时也只是强行将病气压了下去。这样强行逆转,也只能算是勉强续命,这次掉河,又将以前的病气给勾了起来,还有这不知道是什么的病也很棘手,两两相加,很轻松的就能拖垮五姑娘的身子。” 顾延霍只觉得心钝的发疼,小姑娘这么善良,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大人可有救法?” “恕臣无能,五姑娘的病气蛰伏已久,已然压不下去了...” 御医被顾延霍突然散出来的杀气吓得一个腿软便跪在了地上,额头的上的冷汗就没断过,他真是倒霉,谁不知道小顾将军雷霆手腕,杀气极重,战场上更是给阎王爷送人头的主,他怎么就被分到顾府了呢,这小顾将军不会一个不开心就把自己头也拧了吧。 御医见顾延霍不说话,表情却越来越阴郁,只差杀人了,便擦了擦额角的汗,勉强道:“但是臣可以先开药,让五姑娘先把烧退了,这样五姑娘也能好受些,但是病气依然压不住了,还能吊几时,臣也不敢保证。” “用最好的药,能吊几时就几时。” “是。” “劳烦了。” “不敢不敢!” 受宠若惊的御医连忙抖着手,洋洋洒洒开了几张药方,才逃也似的离开了,命留下来了!!万幸!!!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五十章 夜访求医 对于顾予笙的病,一向以冷静自持的顾延霍也一下子乱了阵脚,让他眼睁睁看着顾予笙死,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于是,连思忖的时间都省了,顾延霍直接换了衣裳奔向新宅。 白芷看见顾延霍的时候,便大致猜到了男人的目的,俗话说得好嘛,无事不登三宝殿,对于顾延霍来说称的上是大事的,一般都与顾予笙有关。这种节骨眼上,还让男人冒险跑这一趟的,除了顾予笙,白芷暂时想不到第二人。 白芷对于顾予笙的存在,其实算是比较抵触的,顾延霍从七岁开始便对她言听计从,但是自从顾予笙出现,她越来越控制不了顾延霍的思想了。顾予笙小小年纪,便能左右了顾延霍的思想,若是长大了就更不得了了。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如今顾延霍把小姑娘当做是心尖尖上的人,她要是出事了,谁都别想好过了,现下也只能半推半就的哄着这两尊大佛。 白芷依旧懒散的窝在自己的美人榻里,之前的伤口虽然好了七七八八,但是神色间还是有些苍白,她看向顾延霍明知故问道:“这么晚了,怎么想起过来了。风头正盛,若是被人瞧见了,可是会坏事的。” 白芷如此玲珑通透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他此行何意。 顾延霍面无表情道:“师傅何必明知故问。” 白芷假装思考,顿了顿道:“徒儿可是来问容昭的,为师将那小包袱安置在了隔壁你盘下来的铺子里了,先躲些日子吧,让舒瑾尽快把铺子开起来,才好让容昭进到官家眼里。” 顾延霍皱眉,冷声道:“解药。” 白芷佯装生气拍桌:“你这是和师傅说话的态度吗!” 男人挑眉:“请师傅,把解药给我。” 白芷有些无奈,却又打不得也骂不得,只好耐心劝说道:“傻徒儿,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解药又有什么用呢,我们铺了这么久的路,若在你这一环上出了差错,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更应该大局为重。” “十五年前,我没有能力护我阿娘,可现在的我不是个孩子了,她是我妹妹,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她死。” “顾延霍,你真的只是把她当妹妹吗?”白芷似乎也被激怒了,“不要以为你叫顾延霍就真的是顾家的人了,你姓霍!如今成了将军,人也威风了不成!” 顾延霍避重就轻,道:“请师傅,把解药给我。” 师徒二人各自不肯退让的对峙,坚持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良久,白芷叹了一口气“傻徒儿,你也知道,现在解药未必救得了那丫头,她命数已尽,你何必和阎王爷抢人呢?” “我要抢的人,阎王爷都拦不住。” 顾延霍潇洒转身离去。 “去哪啊!” “找下毒的人去。” “徒儿,你这是病急乱投医啊!” 白芷反应过来连忙扔下手里的毯子,拿起桌上的佩剑,追了上去,唉,为什么人家收徒,徒弟都是可可爱爱,尊师重道的,她收个徒,就是离经叛道,恨不得把她原地气死呢。 白芷不是没见过三足鼎立的场面,但是这样微妙的三足鼎立的场面,她也是头一次见,不仅头一次见,还是头一次参与其中,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顾延霍一双眼阴沉的锁在眼前看上去略有些柔弱的男人身上,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身后追来的白芷则一心盯着顾延霍,生怕他下一秒就采取什么武力行动了,现在明显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那男人则带着善意的笑容,万分同情似的看向白芷,看的白芷觉得自己真的太尴尬了。 徐朗见几人僵持不下没个结果,便率先开口。 “小顾将军这是何意?一出手就打伤徐某三个兄弟,这可不是要合作的样子。” “合作也要诚意,阁下给的解药可没有诚意可言。” 徐朗略带疑惑的哦了一声:“小顾将军何处此言呢?愿闻其详。” “你不知道我为何而来吗?” 徐朗呵呵一笑,朝二人摊手道:“为了证明徐某对和小顾将军合作一事的诚意,徐某可没派人窥探一丝一毫,也没对顾府下手,至于小顾将军为何夜访徐某,徐某自然无从得知了。” 顾延霍有点恼怒,眼前的男人处处都显得怡然自得,好像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没想费心思对付他和白芷,是因为他觉得,他们一定会和他合作,他该死的被轻视了。 顾延霍抬手将剑柄抵在男人的肩颈间,质问道:“官家赐的御膳,我妹妹也吃了,但是我事先给她喂了解药,为何无用,还越病越重。” 徐朗被顾延霍威胁,却仍旧气定神闲,娓娓道:“小顾将军想必也诊过脉吧,徐某下的可不是毒,于人体无害。” “那为何我妹妹病情严重。”顾延霍深吸一口气,“她还小,与我们所谋之事无关,阁下莫把一个小丫头牵扯进来做棋。” 徐朗很是真诚的笑道:“徐某不说谎,小顾将军若是不信,自己试药便是,辅以针灸,不出三个时辰便会见好了。” 顾延霍将剑收了回来,沉默了一会儿,便坚定的朝徐朗抱拳道:“阁下若能救我妹妹,我们可以无条件和您合作。” “这个条件开的不错,徐某的确很需要小顾将军的帮助,只是,徐某不善医术,这药和解药都是别人给我的,令妹的病,徐某当真束手无策。” “谁给你的药。” “药王谷,江三离。” “这位谷主脾气怪的很,行踪也飘忽不定,徐公子是怎么认识江谷主的?”白芷适时插话道,其实她只是想让顾延霍知难而退罢了,这种时候,他断然不能出去借机偶遇。 “说来也是缘分,徐某之前途径江南一带,碰巧遇见江谷主吃饭没带钱,徐某财大气粗,便替她付了钱,江谷主不想欠人情,就送了我一些奇奇怪怪的药。”徐某两手交叠一拍,“当时江谷主在寻一味药材做引,会在江南一带停留些日子,小顾将军现在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能遇见江谷主呢。” 白芷想以手扶额,以头抢地,徐朗这番话一说,她几乎能想到顾延霍的反映,于是在顾延霍动作的前一秒,白芷先下手为强。 “既然江谷主在江南一带,那么为师这就派人去寻。” 顾延霍居高临下看着白芷,蹦出一句让白芷原地爆炸的话:“我亲自去找。” “你现在走?若官家再派御医怎么办?查到你身上,危险的就不只是顾予笙了,还得把整个顾府搭进去。” 徐朗悠哉悠哉的喝了口茶,道:“小顾将军愿意合作的话,便不会有这些后顾之忧了,徐某身边最多的便是能人异士,定能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小顾将军坐镇顾府。” 顾延霍看向他,似是在思考此人话的真实性,良久,道:“那劳烦徐公子。” “不客气,合作愉快。” 白芷怒目而视,徐朗风度一笑,嗯,他皮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五十一章 深夜道别 顾延霍转头回了顾府就开始连夜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为了图轻省,顾延霍只带了一套换洗衣服,和一些数额较大的银票,只够一日的干粮,其余的有需要就路上再买吧。 顾延霍有些奇妙的看着对面那个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和自己身形很像,或许也差了一两厘米,但绝不会太多,男人的脸也和自己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即使仔细看,也很难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所以,当眼前人朝他露出笑容的时候,顾延霍觉得太微妙了。 “一直都没自报家门,我叫上官云阳,小顾将军下江南的这些日子,就由我替小顾将军留在侯爵府啦。”上官云阳不卑不亢道,“小顾将军还有什么吩咐么?” “不要笑。” 开朗的男人一愣,连忙收起自己的笑容,绷着一张和顾延霍如出一辙的脸道:“可是这样?” 顾延霍点头。 “我知道了,多亏小顾将军平日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不然我还要琢磨些日子才能扮的像些。” 这应该算不上是夸奖吧。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注意事项么?”上官云阳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之前很少会扮一个人太长时间,容易被发现,但是这次小顾将军下江南的时间,起码也要一月有余了,长一些的话,可能一走走半年也说不定,如果我这次没做好的话,要让徐先生失望了。” “先生?” 提起徐朗,上官云阳似乎眼睛一亮:“我是个孤儿,是徐先生收养了我,还教我读书认字,我的武功和易容术也是徐先生教的,徐先生一直待我很好,出于尊重,我就一直都称他先生。” 顾延霍点了个头,心里对徐朗更是好奇了不少,徐朗这个名字他以前也没听过,这个人几乎是突然出现的,但是他的出现很明显是带着目的的,一步一步都是一早就铺好的,他是为了当年的事,是漏网的旧人?还是和他一样,也是为亲人复仇?不,如果是为亲人复仇,年龄有些对不上。 “徐公子是江南人?” 上官云阳点了点头,却像反应过来似的笑了笑,准备直白的岔开话题:“小顾将军可莫要再套我的话了,徐先生是真心想和你们合作的,你若是想知道关于徐先生的事情,可以等回来了自己去问他,先生定会知无不言的。” “恩。” “时间不早了,小顾将军还是说说有什么事要我特别注意一下的吧。” 顾延霍撸起自己的袖子朝他道:“官家派的御医还在顾府,明日应该还会再看诊一次。” 上官云阳也撸起袖子,露出和顾延霍差不多的伤口,解释道:“其实这症状不是毒,而是蛊,蛊可以被抑制也能催动,所以出门前,徐先生也喂了蛊给我。小顾将军可以放心,不会露陷的。” “那为什么我五妹妹吃了解药没作用。” 上官云阳又像个大男孩似的挠了挠头:“这事也和自身体质有关,可能令妹身子过于虚弱,才...” 顾延霍点头:“你平时多去看看她,大房那边不管谁过来,都不要让他们见笙儿,对别人就少说话。” “好的,时候不早了,小顾将军还是趁没人的时候快些上路吧。” “我再去看一眼她。” “...” 只听顾三公子是宠妹狂魔,未曾想,这捡来的兄长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么。 顾延霍摸进顾予笙的闺房,伸了大掌抵在人儿的额上,宫里派来的御医,好歹还算有点东西,起码一副药下去,顾予笙的烧退了下去。但身子却还是虚弱的可以,整个人似乎都不大清醒。 “笙儿...” 顾延霍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也没指望小人儿应他,继续道:“笙儿不要怕,大哥哥不会让你死的。等大哥哥回来,很快就会好的。” 男人在顾予笙的额上落下一吻,小丫头呓语一声,想睁眼却没有意志力,最后只是翻了个身再次陷入沉睡。 顾延霍看了看天色,再舍不得,也该走了。 翌日,顾予笙起的早,似乎没什么睡意,恍惚间觉得昨晚好像有人在同她说话,声音像极了她的大哥哥,那人说要离开了?她的大哥哥要去哪? 喜儿和乐儿听见声响,连忙端了水进来伺候,乐儿先是探了一下顾予笙额间的温度,才将手里的毛巾递给她:“姑娘的烧退了,但是御医说这药还得再吃一副,姑娘快些起吧,奴婢们去备早膳。夫人吩咐了,姑娘近日不用去请安,一会儿早膳便在房里用,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 顾予笙将用过的毛巾搭在盆边,苍白的脸上强挤了个笑容:“我想吃点清淡的。” “是。” “对了,乐儿,你有没有看见大哥哥。”想起昨晚的感觉,顾予笙有些不大放心。 “将军应该在房里,诶,姑娘,多穿点衣服再瞎跑啊。” 乐儿手里拿着东西,见状,连忙使了个眼色给喜儿,喜儿眼疾手快的取过架子上的毛斗篷就追了上去。 顾予笙直奔顾延霍的房间,男人今晨也没练武,顾予笙闯进去的时候,上官云阳假扮的顾延霍正举着书坐的端正,听到声响便看向她。 怪不得顾延霍疼这个妹妹,真的是个玲珑讨喜的模样。 女孩糯糯的喊道:“大哥哥!” 上官云阳起身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她:“嗯?” “大哥哥今晨没在院里舞枪?” 男人冷汗一冒,却强装镇定的道:“身子不大舒服。” 顾予笙的小胳膊利落的抱住男人大腿,仰头看他,但是上官云阳终究不是顾延霍,没能理解道顾予笙的意思。 于是小人儿皱了个眉,朝男人伸出胳膊:“大哥哥抱笙儿。” 上官云阳依言将小丫头抱了起来,顾予笙的小手抵在男人的胸口,良久,两手又摸像男人的脸,疑惑的叫道:“大哥哥?” 男人嗯了一声,没有后话。 “大哥哥,笙儿今天才看见,你前些日子送我的翡翠镯子上刻了字,但是笙儿不认识,大哥哥告诉笙儿呗。” 上官云阳假镇定,大脑飞速旋转,前些日子,公主府的马球会?不对,席子上的彩头没有镯子!再前些日子,啊,对,听说顾五姑娘生辰!小顾将军当时正好受召回来,定是顾延霍送丫头的生辰礼。 生辰礼还刻了字,上官云阳一锤定音。 “是你的名字。” 小丫头眯了下眼睛,再次打量眼前的人,这人不是顾延霍!她进房就觉得不太对,所以才抛了个问题给他,男人很聪明,大致猜到了,却没想,顾延霍送她的是个血玉镯子。看来昨天晚上,顾延霍真的去她房里道别了。 小丫头撇了撇嘴,既然她的大哥哥不希望她发现,那她就装作没发现好了,真是善解人意,但是被这么像顾延霍,却不是顾延霍的人抱在怀里,好奇怪啊。 于是小姑娘又扑棱着腿离开了男人的怀抱,正好喜儿追了过来,顾予笙又随便和上官云阳扯了几句话,主仆二人便离开了。 上官云阳目送顾予笙的身影离去,才喘了口气,他居然被个小女孩吓得一身冷汗,小顾将军,您还是快些回来吧!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五十二章 一群庸医 顾予笙用了早饭后,上官云阳便顶着顾延霍那张脸,来履行某人交代的多去看看顾予笙的嘱托,但是小丫头见了他,却是一副不大开心的样子,搞得上官云阳在背地里无数次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毛病啊,怎么小姑娘还不开心了? 顾予笙心里想的却是,这人只有外貌像顾延霍,她得多注意一点,别让他露陷了,免得给大哥哥惹麻烦,她真是体贴入微,善解人意。 伪兄妹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顾予笙的困意便上来了。小姑娘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病得有些重,浑身都提不起力气,还总想睡觉,吃东西也没有胃口,身体日渐虚弱这种事,她就算还小也是能感知出来的,就因为跳个河,浑身起疹子不说,命也要没了么? “困了?” 上官云阳见小人儿似乎说话都有些不清不楚,眼皮子不住的打架,便将人儿抱去了床上。 喜儿连忙阻止道:“姑娘别睡啊,御医已经在老爷房里候着了,您和将军得去复诊啊。” 上官云阳瞪了小女使一眼,才把顾予笙从被窝里捞了出来,扯了毛斗篷给小人儿系好,抱进怀里,亦步亦趋的走向文澜苑。 顾予衡已经好几天都没见到顾予笙了,他病得也不轻,加上没什么意志力,胳膊被挠的烂了,看上去就可怕的很,阿娘阿爹给他下了命令,不许去找顾予笙,所以这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在吵架后见到顾予笙。 上官云阳在接收到顾予衡希冀的目光后,便把在自己怀里打瞌睡的小姑娘送到了顾予衡怀里。 如果顾予衡是只有尾巴的大型犬,此时尾巴大概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顾予衡抱着妹妹,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可及的温热,似乎已经退烧了,于是我提了两天的心才终于从嗓子眼掉回原位。顾予笙似乎又瘦了,连婴儿肥都快瘦没了,看着就有些心疼。 御医走到顾予衡面前,顾予衡把顾予笙的小手先递给了御医:“先看我五妹妹吧。” 御医汗颜,顾府这两个哥儿,是把顾予笙当祖宗了么。 “万幸,五姑娘的烧已经退了,只是,这脉象虚弱的很,都快要摸不到了,臣再开一副调养身体的药吧。” 温氏斜椅在顾承的怀里,之前也听御医说了,顾予笙可能命数将近,也做好了心里准备,能看到自己的小女儿长这么大已经很欣慰了,只是,如今听了还是有种要哭的冲动。 上官云阳问道:“为何五姑娘总是犯困?” 御医道:“人的身体恢复是靠睡眠的,这五姑娘的身子比其他人虚弱的多,自然需要更长的睡眠时间,所以才会经常犯困。” 男人点点头,没再说话。 御医把脉把了一圈,才朝顾承抱拳道:“顾大人,臣就先回宫复命了,太医院一定尽早制出药方。” 顾承点点头:“劳烦众位大人了,来人,送送二位太医。” 下人依言去送,还给太医塞了两块碎银子:“劳烦太医也想想我们五姑娘的病了。” “应该的,应该的。” 皇宫内,大殿上 御医们呼啦啦的跪了一片,上位者则有些阴晴不定的扶额叹息。 “叫你们来复命,不是叫你们来这里干跪着的!倒是说话啊,病情如何啊!” 御医们内心腹诽,他们哪里敢说话,整个太医院瞧病有些能耐的都在这儿了,但是很显然,他们不知道这怪病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该怎么治。这种话说了,岂不是要职位不保了。 风无漠大掌拍在案子上,嗡嗡作响,吼道:“都不说话,是都哑巴了么,还要朕一个个把你们嘴巴撬开不成?” 跪在下面的人连忙把头低的更低,齐声道:“陛下息怒。” 风无漠有些气极反笑,他是不是养了一群废物? “先说说丞相府如何!谁去的丞相府!” “回陛下,是老臣。”站出来的御医约摸六十了,长着花白的胡子,是太医院最年长的一位。 “陛下,丞相府里柳丞相和长公主殿下,以及柳小王爷,柳二姑娘,柳三公子都得了这种怪病。臣经过诊治,觉得只是普通的小红疹子,已经开了药了,只是...” “说!” “只是,不见好。” 不见好的药,开它干嘛,毫无用处。 “郑统领那边呢?” “回陛下,郑统领那边,只有郑统领和一名副将感染此病,臣也认为,只是普通的红疹...” “忠勇侯府呢。”风无漠是越问越无奈,最后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回陛下,忠勇侯府患病的较多,顾大人因为和旁支的兄长一起住,所以患病的有十二人。但也都是普通的红疹。” 风无漠随手抄起了案桌上的褶子,便直愣愣的砸了过去。 “普通,你跟朕说这是普通的病!!普通他们还敢和朕告假!你知不知道,十一位官员一齐告假,这对大风来说是什么,是人祸!” “陛下息怒。” 风无漠揉头,这群人除了会叫他息怒,怎么什么都不会,他怎么养了这么一群废物,难道是天要亡我大风么!! “你们治不好,总能给朕说说,是为什么得这种病吧!总不能平白无故一整个府邸的全病了吧。” 其中一个道:“一般红疹可能是因为肝火过旺,或者整体环境过潮导致,也可能是因为自身过敏...” 风无漠托腮看他:“你觉得这是普通红疹?” 御医们再次消音了,真的是,一群庸医! 隔了许久,第一个被问到的老御医才颤颤巍巍的道:“老臣有一猜想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以丞相府为例,病得都是主子,而且发病也都基本是在同一天,臣认为,他们可能一起吃了什么,或者喝了什么。” 闻言,底下御医们纷纷附和。 又一人道:“而且各个府里的下人都没有染上病,所以很有可能是主子们吃了什么下人没资格碰的东西。” 此话一落,大家心里似乎都同时想到了一个东西——官家赐的御膳。 风无漠的脸黑了又黑,这病源的来头,是自己赐的御膳不成?这传出去,可是有损皇家威严的。 那老御医见风无漠神情不大好,唯恐降罪,便立即道“如果真是这样,陛下反倒可以放心了。” “何出此言。” “这说明此病不会传染,只要各位大人在家静养,太医院一定会找到办法医好此病的。” 风无漠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待御医退下后,男人朝身边心腹的老太监道:“你怎么看这事。” “如果真的是御膳的问题,肯定是有人往菜里动了手脚,其目的是败坏皇家威望啊!” “嗯,不错。” “说不定,和刺杀御林军的是同一波人。” 风无漠认同:“尽快派人查吧,从御林军下手,总能找到些线索。” 那太监又道:“是。陛下,不过陛下放心,此病不会传染,我们有效控制住便好。” 风无漠没想到,才隔了两天,自己就被疯狂打脸。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五十三章 开店前夕 大汉将驴车上最后一个箩筐搬到屋内,卷起搭在肩上的汗巾擦了擦额间的汗,朝背对着自己,拿着毛笔和账簿整理东西的女人大声喊道。 “秦姑娘,您要的药材都到了,您来清点一下?” 秦舒瑾连忙应了一声,拿毛笔将某味药材后面画了个勾,才放下东西,拿起柜台后的茶壶和茶碗,斟了杯茶递给大汉:“赵大哥先坐下喝口茶吧,有些凉了,别介意啊。” 得了允许,赵川一屁股安在了一旁的长凳上:“嗨,我就是个大老粗,没那么多要求,白水也喝的开心。” 秦舒瑾朝人笑了笑,又拿起笔和本子清点药材。 “都在这了么?怎么看着有点少呀?” 赵川正喝着茶呢,连忙一拍大腿,挠头道:“嘿,看我这记性,想着想着还给忘了。秦姑娘,你要的这批药材实在太多了,我们一趟车运不来,就分了三批走。这前两批已经送到了,最后一批,下午也该到了,最迟明天肯定到了!!不耽误您事吧。” 秦舒瑾秀眉皱了皱,她原想着,今天手脚快些,明日便能放个鞭炮把店开起来了,若是最后这批药材下午到了也还好,明天才到,又得晚一天了。不过倒也急不得。 赵川见秦舒瑾皱着个小脸不说话,以为是自己坏了人家的事,连忙赔罪道:“秦姑娘,您是不是急着要啊,早知道您急,我们就...” 秦舒瑾忙笑着接过话茬:“不急的,赵大哥看我这店也看的出来,什么都没收拾呢,八字还没一撇,有什么好急的。” “那就好,那就好。” 秦舒瑾连忙点完送来的药材种类,又仔细看了看品相,跟赵川确认了一下剩余几种药材,便掏了钱将工钱结了一半。 赵川拿着手里的钱袋子,有些不好意思:“秦姑娘,要不等都到了再结吧,万一误事了...” “不会误事的,拿着吧。” “行,那我先祝您开业大吉了!” 待人走后,秦舒瑾朝屋内喊道:“容昭,过来帮我整理下药材” 容昭闻言,揣了油纸包裹的热包子向秦舒瑾走去,将东西递给秦舒瑾:“先吃点东西吧,一大早就过来了,什么都不吃,一会儿饿晕你。” 面对容昭的毒舌,秦舒瑾挑了个眉,接过肉包子一边啃,一边口齿不清道:“你说,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啊,他现在吃了没,会不会饿肚子?” 容昭觉得,秦舒瑾可能瞎了,看不见自己,反倒总想着那冷冰冰的男人。 “容昭?” 容昭回过神来:“我又没派人跟着他,怎么知道他饿没饿肚子。你别说话了,快点吃吧,都凉了。” 他搁在怀里,捂了一早晨的... 秦舒瑾三下五除二将手里的肉包子塞进了嘴里,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才发出餍足的声音。偏过头,看向容昭:“你腿怎么样了?” 容昭大方的在秦舒瑾面前走了两圈,他这条断过的腿在秦舒瑾的精心照料下,的确好了不少,走路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也没一开始跛的厉害了,只是不小心着凉或者遇上阴天下雨的时候,还是让他疼的倒吸凉气。 秦舒瑾满意的点头:“恢复的挺好,我的医术不错。” 容昭顺着她道:“是是是,秦大夫妙手回春,待医馆开起来,我大风百姓的身体健康就看秦大夫的了。” 秦舒瑾笑着拿油手去蹭容昭的衣服:“你还打趣我,还不去整理药材,小心我克扣你工钱。” 容昭认命的走到药柜那里,从第一格开始,将药材摆进去,剩下的则搬到小仓库存放起来。 秦舒瑾一个人没办法把药材归位,所以一开始就打了奴役容昭这个苦力的想法。但是因为容昭不认识药材,所以秦舒瑾一开始便没在药柜的每个抽屉上写药名,等容昭塞了三分之二的时候,秦舒瑾便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挨个抽出抽屉查看是什么药材,再将写了名字的纸条贴在抽屉上,顺便把抽屉里偶尔有坏掉的药材摘了出来,两人分工配合,半天下来,竟然也将两面墙壁的药材给整理好了。 秦舒瑾又取了抹布,将看诊的桌子和长凳擦了一遍,从柜台后掏出自己的诊脉的小药枕,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拿丝布盖好,才环视周围。好像还是有点空荡。 顾延霍盘的这家铺子,虽然从外面看有些隐蔽,但是一进来却也别有洞天,敞亮的很。秦舒瑾割了小半的空间给容昭当住处,后面连带的小院子则设了土灶,为了二人中午能有口吃的。剩下的大半空间,虽然设了两面药墙和收银的柜台,可看上去还是有些空荡,秦舒瑾也不知道如何利用,便也先这样了。 二人疲惫的背靠背堆坐在长凳上,忙了一上午,实在不想动了。 “下午你要回新宅么?” 秦舒瑾摇摇头:“不回去了,白姨说我不用管她,我就在药铺守着吧,万一那批药材到了,把它收拾出来,明早就能把店开起来了。” 容昭点了个头,秦舒瑾又道:“说起白姨,我就想起来她把你阿娘的遗物给你时候的样子,好像还有些凝重。” “是么?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瞎了。”秦舒瑾直言道,“对了,你知不知道你阿娘的盒子里装了什么啊?” 容昭嫌弃道:“我又没打开过,怎么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我又没有透-视眼。” 秦舒瑾嘁了一声,看着容昭站起来,又锲而不舍的追问道:“那个盒子不是对你挺重要的么,那你为什么还要给白姨啊。” 容昭一笑,那双桃花眼紧紧锁住了秦舒瑾:“放在我身边可能更危险吧,再说,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秦舒瑾没敢问,便装着糊涂的样子,扯着容昭找了附近的小餐馆吃饭去了,容昭也假装秦舒瑾当真糊涂,和她一来二去的聊些有的没的,顺便喝了点小酒,听秦舒瑾又念叨了半顿饭的顾延霍,才忍不住的打道回府。 他承认,他目前为止还比不过顾延霍,但是他胜在年轻不是,给他个一两年,说不定他也能混个将军什么的,到时候,他再来光明正大的对秦舒瑾表白,八抬大轿的娶她,对她百般好,千般好,万般好,让她眼里以后只能有自己一个。 多年后,容昭终于实现了这个愿望,虽然只实现了一半。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五十四章 来装门面 二人吃完饭回到店里的时候,最后那批货刚好送到,秦舒瑾和送货的大哥又聊了几句便把剩余的工钱结了。叫了容昭,两个人依照上午的合作模式,把剩下的药材也一一归入药柜的小抽屉里。 收拾完后,秦舒瑾便开心的上街买炮仗了。 转过天来,秦舒瑾和容昭都起了个大早,小姑娘再次换上男装和容昭比肩而立,炮竹声一响,这药铺便算正式开业了,但是很明显,处于兴奋头上的只有容昭和秦舒瑾。 二人高兴了没多会,就被无聊给消磨掉了意志,一整个上午,居然没有一个人走进这个铺子。看病的没有就算了,连抓药都没人来么? 容昭拍了拍秦舒瑾的肩安慰道:“可能是药铺位置不占优势,没人知道。” 秦舒瑾瞥他:“我早晨的鞭炮白放了么?整整两挂,我觉得隔壁街都听的见了。” “...” 容昭又道:“那你写点宣传什么的,贴在外面吧,也许有人看见了就进来了。” “这个办法听上去可行。” 于是秦舒瑾利落的毛笔一挥,在纸上写到,前三天看诊免费,抓药优惠。容昭接过来将墨迹吹干,又躲进厨房熬了浆糊将纸贴在铺子外面。然后,二人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会不会是他们不认字?”秦舒瑾问道。 “那我总不能给你上街扯着嗓子吆喝吧?” 容昭觉得,秦舒瑾的那双眼正在昭示她在仔细思考这个事的可行性,并且隐约有点想试试。 容昭脑海中模拟了一下,自己在街上大声吆喝人家来看病抓药的场景,瞬间打了个激灵,他怕是会被人抓住揍一顿吧。 于是他立马朝秦舒瑾道:“咳,我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秦舒瑾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脆生生的喊道:“容昭!你也不至于落荒而逃吧,太没义气了。” 秦舒瑾在心里数落着容昭的各种不是,没多久,秦舒瑾便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位病人。 秦舒瑾听到声音连忙坐的端正,准备看诊,然而当老人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却被吓了一跳。 “大伯,您怎么过来了?” 这人正是乞丐窟被秦舒瑾救济过的老大爷,他身后还零零散散的站着几个乞丐,乞丐们越聚越多,不一会儿就排起了长队。 “你们这是。” 老大爷慈祥的看着秦舒瑾道:“是容昭那孩子叫我们过来的,咳咳…说你开了新的药铺子,让我们来给你捧捧场,还说看诊不要钱,我们就都来瞧瞧。你这大闺女也是,有这等好事,不说告知我们。” 秦舒瑾赔罪似的笑了笑:“是舒瑾的过,您将手放在这,舒瑾给您诊脉。” 老大爷依言将手递过去。 “大伯,您这咳嗽可是近日才得的?” 老人点点头,抱怨道:“今年的冬天尤其的冷啊,本以为扛扛就过去了,没想就开始咳嗽了,咳咳,我这一把老骨头,怕是到头了。” 秦舒瑾的表情有些晦暗,连忙将话题从生死拉回简单的看病上:“您这只是普通风寒,板蓝根4钱,黄芩2钱,浙贝母2钱,橘红2钱,天竺黄3钱,元参2钱半,炒杏仁2钱,白前2钱,鱼腥草3钱,芦根4钱,炙紫菀2钱半,甘草2钱,煎水喝,一天一副,等开春就能痊愈了。” “诶,行,谢谢大闺女。” 说着老人便颤抖着一双手从秦舒瑾手里接过药方子,起了身便想走。其实,他没钱看病,更没钱拿药,已经穷得将浑身上下最后两个子都用来买街头那家小摊剩下来的隔夜馒头了。 那馒头又冷又硬,还隐约带了点酸味,根本就不是人吃,那老板本来也是惦着掺点菜汤和成糊喂猪的,看他可怜,勉强还举着个破铜板才肯给他。他也想有点尊严,大不了就不吃,可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天天都在重复,饿急了觉得人家身子下面的草席子都能拿来啃一啃,跟活着相比,尊严狗屁都不是。 穷成这样,苦成这样,每天在街角蜷缩风餐露宿的人,比比皆是,入了秦舒瑾的眼的就能从看诊的地方排到铺子外面去。如果没有秦舒瑾,这群人可能来京的第一年冬天便熬不过去。 可是有秦舒瑾又怎样,她能给他们偶尔送送饭,也能无偿给他们瞧瞧病,顶多了在分几副药给他们。可她终究不能养他们一辈子,人家没那义务,也没那必要。 他们虽然是乞丐,为了活下去可以脸面都拿去让人踩,但是心里剩下的那一丝丝的羞耻感,让他们离秦舒瑾离的远远的,他们看得出来,秦舒瑾和他们不是一路的,说不定也只是利用他们,所以,今天若不是容昭,他们也不会过来招惹。 忙帮过来,该走就得走。 秦舒瑾看着老大爷蹒跚离去的背影,就觉得心脏的位置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她六岁的时候被蛮夷军掳回去当玩物,每天过得都是生不如死的日子,为了活着,她只能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七岁那年,她遇见顾延霍,她也知道不该招惹,但她还是伸手握住了。 一开始,她隐约猜到顾延霍的复仇对象或许是位高权重者,但知晓是当今皇帝的时候,她还是吃了一惊。顾延霍跟她说,舒瑾,你瞧瞧这大风的天下在他手里变成了什么样子,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肮脏龌龊。 她一开始不恨官家的,可是越是和这群人接触,她才发现,她还是恨,如果他能将国家治理的好一点,这群人就不会流浪在外,还要偷偷摸摸躲着,生怕被巡逻的士兵赶走。如果他能将国家治理的好点,蛮夷军不敢来犯,自己不会被掳走,阿爹阿娘不会死。 秦舒瑾最终还是伸了手,狠狠吞了口口水,道:“大伯,您等会儿再走吧,等容昭回来给您把药抓了,不要钱的。” 老大爷揉着自己乱鸡窝似的头发,笑道:“谢谢大闺女了,我还是不抓药了,我们本来就是来给你捧个场的,咳咳...没有让你再免费赊药的道理,一把老骨头了,咳咳,抗一抗这个冬天就过去了。” 秦舒瑾还想叫他,可横在嘴边的话,绕了三绕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有的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是在假慈悲,多余的很。 秦舒瑾压抑着自己的心情,将剩下的病人像是走流程般的看完,便将铺子关了门,自己窝了起来。 容昭是傍晚回来的,提着一罐买来的小酒,腿脚不大利索的路过了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被褥里的小姑娘,叹了口气,认命的开火做饭。 容昭随便抄了两个菜,一荤一素,便端着上了桌,又把秦舒瑾从被里拽出来按在凳上,倒了满满一碗酒给她,道:“吃饭,明天你还得坐诊了。” 秦舒瑾反驳道:“一个人都没有,看哪门子诊。” “你今日不是看了挺多个么。” 秦舒瑾撇了撇嘴,心知肚明那都是容昭给她央求来装门面的,算不得数,可容昭像是不愿意说,她也乐得不提这些。 拿起筷子尝了几口菜,秦舒瑾便手一抬将碗里的酒喝了大半。 容昭连忙制止:“喝这么猛会醉的,你这简直是浪费人家的好酒。” “你这算什么好酒,快喝,磨叽死了!” 容昭无奈,只好陪她喝。 酒过三巡,秦舒瑾酒劲也上来了,似是醉的没意识了,八爪鱼似的窝在容昭怀里,嘴里絮絮叨叨的从自己六岁念叨到自己十三岁,从自己阿爹阿娘念叨到顾延霍,说起顾延霍,她便再也没停下来,似乎说不完的仰慕之情。 容昭将秦舒瑾一巴掌按在了自己肩上,秦舒瑾嘴唇嗑在他的骨头上,也顺他意愿的闭了嘴。 容昭叹了口气,将人抱了起来,秦舒瑾耷拉下去的胳膊立马又缠了上来。 “容昭...容昭...容昭...容昭...” “嗯嗯嗯嗯。” “阿昭...” 容昭一愣,她伏在他肩头道:“阿昭,求你,别走。” “嗯。”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五十五章 被迫查案 官家下令查案的第二天,仵作再次将尸体翻看了一遍,企图能再从尸体上查出些什么蛛丝马迹,然而,死者是被一刀毙命的,连那位穿着铠甲的御林军也不例外,凶手带着十足十的目的,万分冷静的下手狠辣,毫不拖沓,找准了心脏的位置,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人家可能还被反映过来便再也没了说话的机会。 “可查出了什么?” 说话的人五十来岁,四方脸庞,额上镌刻着皱纹,鬓角也染上了银白,人到中年身材也开始发福,官场上喝出来的肚腩几乎连宽大的官服也无从遮挡。此人便是大理寺卿何浩,官衔其实也不比柳方正,顾承,左岩这三足鼎立的任一方低,却始终没能在斗得热闹的三人中插上一脚,如今没人接的烫手山芋,辗转了一圈,还是抛给他了。 办的好,是应该的,办不好,别说以后有没有横插三人的机会,头顶上的乌纱帽保不保都是未知。 仵作看向来人,有些为难道:“当日尸体送来的时候,判断死者身亡时间为丑时,伤口位于心脏正中,从伤口形状来看,凶手用的应该是短刀,而且凶手身形应该比负责送菜的几个公公都要高,大概和死的御林军差不多身高…” 何浩扶额:“这些话,你在今日还没看尸体的时候已经说过了,就没再看出点别的?” “这…尸体放了三日有余了,虽然是冬天,腐坏程度也会降低,但是…” 何浩看了一眼躺在停尸床上的发出恶臭的尸体,也明白大概想看出什么是没门了,只好作罢 一旁的下属连忙上来问道:“大人,尸体可要下葬?” 何浩思忖一会儿,摇头道:“再等等吧,寻阳,你一会同我一起出趟门。” “是。” 何浩没再耽搁,将官服换成便服后,便叫上了刚刚那名唤作寻阳的下属,又派人牵来了两匹马,朝案发地点而去了。 巷子里的采光不是很好,显得有些阴森,当时用来盖尸体的草席子仍旧无人问津的被扔在一旁,寻阳蹲下看了那草席一眼,破旧的草席被鲜血洇湿了很大一片,如今已经有些发暗了,血腥味也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男人仔细的将草席子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半天,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一根缠绕的金线。 寻阳将草席上的金线举给何浩看:“大人,这会不会是凶手留下的。” 何浩心里一怔道:“金线,那应该是寻常百姓接触不到的,在大风,能用的起金线的,也只有几家富足的商户,和朝廷官员了。” 如果只是凭着一撮金线来找凶手,未免有些异想天开,寻阳只好继续环视四周,可他发现除了尸体堆放的地方有血迹的残留,其余的地方包括墙壁都干净的很。 寻阳回头看向自家大人:“大人,属下认为,凶手行凶的地点可能不是此处。” 何浩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死的这一拨人是从顾府回来的,从顾府回宫的话也不会路过这里,说明凶手是在杀了人之后,将人抛尸在此的。” 寻阳道:“凶手既然敢杀人,还丧心病狂的抛尸,说明他并不害怕尸体被人发现,但是他却特意把尸体搬到这里,赐菜的一行整整七人,就算是宫里的公公,那也是有几分重量的,他不可能一次性都搬过来,来回数趟,留下痕迹的概率岂不是更大了。而且我们已经断出,此人目的是为了损害皇家威严,让百姓离心,那岂不是更应该让人们看到?可这条巷子,一般并不会有人走。” 被下属说了一溜够,何浩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如你所说,事出必有因。” 寻阳再次为了这个因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何浩道:“寻阳,按照回宫的路线,离这里最近的是什么地方。” “是青宁路,离这里隔了一条街。” 二人又牵着马,按着小太监们回宫本该走的路线走了一遍,因为是大白天,街上的行人不少,此事又不能惊动了百姓,二人查起来实在费劲。 “我看过尸体的伤口,快三寸长,也很深,不可能只有小巷里那些血迹,行凶的地方肯定也会有。” “可是大人,我们已经将这附近一带都查了一遍了,并没有大片的血迹。” “凶手回来处理过?不可能吧,再仔细查一遍。”何浩不禁疑惑道,“而且七个人,又不是一两个,他出手再快也会被送菜的人察觉,肯定也有过打斗,去问问附近的人家,丑时左右可听见了什么打斗或者喊叫的声音。” “是。” 寻阳领了命令下去,挨家询问了起来,但是得到的答案却不尽如人意,一水的没听见让寻阳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好想听点不一样的回答。 寻阳再次问道:“除夕当夜你有没有听见打斗声音,或者喊叫声?” 男人摇头道:“没有。” “那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男人望天想了会儿,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还真有!嗐,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你想知道的奇怪的事,反正当时把我吓了一大跳!” 寻阳一听,连忙打起精神道:“你说,算不算都没关系。” “我是这条街上负责打更的,除夕那天特殊,我回来的早。我回来的时候,碰见隔壁门前站了个女的,在叫门,穿了一身黑还配了剑,脸色苍白的像个女鬼!还带着杀意,她就叫了一声,见没人来应,便自己翻墙过去了。我这人也是胆小,那个时候应该没人才对,猛然见着个差点没吓死!” “你是什么时候回的家。” “丑时左右吧,但是已经过了守岁的时候,差不多都该睡了。” “那你回家的路上,没看见别人?” “没有。” “你确定是你看见的女人是站在隔壁府的?” “确定,人家那门都跟我们着穷酸老百姓的不一样,怎么可能认错。” “行,那多谢小哥了。” 寻阳抱拳作揖谢了那人,看了一眼旁边的高门大户,亦步亦趋的走了过去。 寻阳没敢直接敲门,而是先是绕着外围的台阶查看了一圈见如常,才转身回去复命了。 “大人!” “可问出什么?” 寻阳道:“都说没有听见声音,但是我问了那晚打更的小哥,他说丑时左右,他见着隔壁府外站了个穿夜行衣的女人在叫门,没人应后还自己翻过了过去,没再出来” 何浩一愣:“你可去看了?是什么人家。” “属下没敢,只敢在外围探了一圈,并无异常。” “没敢?谁家的府,你还没敢?” 寻阳道:“大人,是官家前些日子赐给护国将军的新宅。” “护国将军?” 何浩一时没能想起来。 寻阳连忙解释道:“就是顾府的小顾将军,官家如今很看中他。” 闻言,何浩只想天上能掉个石头把他砸死算了,虽然他正直,一向不趋炎附势,查案也刚正不阿。可这顾延霍,他...他惹不起啊,前面被官家宠着,背后又是忠勇侯当靠山,人家自己更是阴晴不定,给阎王送人头的主,他躲都来不及,还得上赶着查人家,这不是要命么。 这案子,不仅对官家来说是飞来的横祸,对自己这被迫查案的来说,更是飞来的横祸。 但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五十六章 引火上身 主仆二人站在新宅的高门外,思忖着该如何敲这个门,来这个口。寻阳像是想到什么了,脸色有些不太好的看向何浩。 “大人,属下有一猜想不知当不当讲。” 何浩看了他一眼道:“但说无妨。” “大人,我们刚刚觉得,凶手杀人抛尸是事出有因,那这个因会不会是因为,如果将尸体不管不顾放在原地可能会招致怀疑。”寻阳说着便不收控制的将目光投向立在二人面前的新宅,犹疑的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将军府的位置恰好位于青宁路,不论是行凶还是事后处理血迹,都是最方便的...还有据打更的小哥的证词,丑时左右差不多正是案发时间,还有草席子上的金线,属下记得,小顾将军回京时,官家应该赏了他不少东西,里面...” “寻阳。”何浩将手搭在寻阳的肩上,“年轻人思维发散是好事,但是,大理寺查案讲究证据,我不能凭猜想抓人,而且你觉得是小顾将军,那他做这事的理由呢,他现在风头正盛,没有这个必要。” “是,大人,是属下鲁莽了。” “先去问问话吧。” 来开门的是秦舒瑾新招来的钱管家,见了二人,问明来意后,便有些如芒在背,主子们的事,他也不好妄议啊。 “二位大人,我们将军一向都是住在顾府的,很少来这边。” “除夕当日,小顾将军在哪里?” “除夕...”钱管家想了一会儿道,“我想起来了,那天将军参加了宫宴,席子散了之后就回来了一趟,给下人们发了点散钱图吉利就回顾府了,晚上也没回来。” “没回来?” “是,新宅这边下人本就不多,因着过年的关系,回家探亲的又走了几个。将军说让剩下的都留在府里过年,还从天香楼定了几个菜给我们,让我们不必拘谨给府里添点年味。”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不觉得那冷面小阎王是这么体恤下人的主。 “那当夜丑时左右,你可有听见扣门声。” “应该是没有,我睡的早。” 二人一齐皱了个眉,寻阳道:“我们能不能进去看看?” 钱管家想到厢房住的那尊佛,一时有些为难:“这...” 何浩道:“希望你们能配合大理寺查案。” 钱管家无奈应了,侧身将二人让了进来。进了府,寻阳便像个勘探器,绕着地面草皮看了个遍,他总觉得凶手清理完尸体和路上的血迹,身上一定也会粘上,说不定能留下什么。 寻阳正低着头四处寻找,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女靴,寻阳顺着靴子看上去,是一位穿着白色骑妆的女子,女子束了发,手里拿了张弓,背上背着箭筒,正带着笑意好奇的望着他。 寻阳脸一红,连忙往后退,和人拉开距离。 白芷见这反应大的很,一时有些想笑:“二位可是想找些什么?” 何浩同时打量着白芷,猜测着她的身份,住在将军府,难不成是顾延霍养的外室,可年龄对不上啊。 钱管家见白芷好奇,便道:“二位大人是来查赐菜队伍被杀一案的。” 白芷哦了一声,云淡风轻的问道:“那二位大人可有什么想问的。” 何浩问道:“姑娘是小顾将军的...” 白芷爽朗道:“我是他师傅,我的傻徒儿还和此案有关系?” 何浩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问道:“姑娘除夕当夜在府里?” 白芷在心里悄悄皱眉,面上却从善如流道:“不在,我出去了,会了一个朋友,丑时才回来。” “是什么朋友,方便告知么。” 白芷笑道:“一位姓徐的朋友,我俩约好在城南山上见面的,约架。” 主仆二人似乎是被白芷的回答震惊了,一个姑娘和人约架?还说得如此坦荡,他们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了。 “丑时回来的?” “是,恰好听见打更的了,也是才发现自己居然打了这么久。”白芷好脾气的看向二人,“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么?” 何浩连忙作了一揖道:“没有,我们就是例行问话,打扰姑娘了。” “无妨,我送送二位大人吧。”白芷嘴角噙着笑将二人送出门,又万分贴心的道,“二位大人如果有话可以尽管问,我一定如实回答,如果不方便过来也可以传唤我,只是延霍近日在顾府养病,可能不会来新宅这面,二位大人如果要找他,可能要跑一趟顾府了。” “多谢姑娘。” 二人心中各有思考的离开了。 “大人?我们要去顾府么?” 何浩摇摇头:“顾府可能查不出什么,先去查查那个姓徐的朋友吧,听她的意思,那人是近几日才进京的,查查近日进京的都有什么人,再查查驿站和客栈。” “是。” 这边白芷目送着二人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冷着一张脸关上了门。 一旁的钱管家有些后怕的看着白芷等吩咐。 “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小的什么都没说。”钱管家保证道,“秦姑娘和容公子的事,我一个字都没提。” 白芷点点头,却有些心烦,大理寺查案的人居然还问到顾府了,自己那天回府被人撞见了,如果她解释不清,可就真的要引火上身了,但是徐朗说他会处理好,又在耍她不成。 钱管家从怀里掏了个纸条递给白芷:“姑娘,这是信鸽一早送来的,还没来得及给您。” 白芷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便咬牙切齿的将纸团揉烂,扔给钱管家:“烧了吧。” 天香楼见,惊喜待取。 果然是徐朗在耍花招!!狡猾的男人。 白芷站在天香楼下面,一抬眼便看见了那个在二楼窗旁喝酒摇扇子的男人,男人甚至还友好的朝她打了招呼,但她只想把人提出来揍一顿,天天给她搞幺蛾子! “白姑娘来了,坐吧。”徐朗很是风度的给白芷眼前的酒盅倒了酒,“徐某自作主张点了几个下酒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白芷冷哼道:“看见你,什么都不合胃口了。” “白姑娘这么生气,是因为朝廷查案查到小顾将军和姑娘身上了?” “明知故问?”白芷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朝男人道,“我们答应你合作了,这就是你的合作?你就不怕情急之下我把你供出来?” “白姑娘应该已经把在下供出来了吧。” 白芷没说话,不可置否,她的确提了他一嘴,但那也是被逼的。 男人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反倒是笑着帮她把酒斟满。 “白姑娘是个聪明人,知道把朝廷的目光往徐某身上引。” “这种时候,顾延霍和你都不能被怀疑!” 徐朗合上折扇在手里一敲道:“非也,非也,什么是最安全的呢,当然是被怀疑之后,查了一通发现小顾将军和我都是清白的,这样后续的事情,小顾将军才能拎的出来,不然早晚有被怀疑的一天,越往后,风险越大,不如一开始便将自己送到敌人眼前,自证清白。” 白芷有些无语:“果然是你让他们查到新宅的。” “徐某只是给他们提供了猜想空间,没想到那个小官员还挺上道的。” 白芷想翻白眼,但是为了形象还是忍了下来:“可如果继续这么模棱两可下去,可就真的引火上身了。” “不急,惊喜都备好了,这事,风无漠要吃哑巴亏的。”徐朗没等白芷再问,便继续道,“但是,在那之前,你得叫容昭来见我!” “明日。” “不,马上。”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五十七章 解毒教学 白芷忍下了心里的怒火,筷子一甩,酒盅一放,饭也不吃,酒也不喝了,转头便走。 身后徐朗言笑晏晏:“白姑娘慢走,老地方见,白姑娘喜欢什么菜,徐某打包带回去啊!” 白芷咬牙切齿,老娘喜欢满汉全席,你带吧,怎么不把整个天香楼带回去! 白芷到药铺的时候,容昭正跟秦舒瑾对坐着大眼瞪小眼,两个人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呆傻。 “怎么在这里干坐着?生意这么惨淡?” 二人回头见是白芷,容昭便自觉的缩了脑袋准备遁回屋里去,刚起了个身便被白芷伸手给拦了下来。 “找你有事。” 容昭有些吃惊被点到名,他和白芷不熟的,除了那天将他母亲遗物还给他的时候见过一面外,就再没接触过了。白芷一向有事也是吩咐秦舒瑾,跟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虽然,顾延霍说让他帮忙报仇,他也自愿同意了,但是,从长公主府回来之后,他连那男人的影子都没逮着,整天窝在药铺里除了蹭吃就是蹭喝的,别说报仇,连帮人家做事都不需要,如今突然被点名,容昭觉得,自己可能摊上事了,背上的鸡皮疙瘩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别紧张呀。”看着容昭如临大敌的样子,白芷的心情反倒有些转好,果然看别人吃瘪可以心情愉悦,于是便打趣道,“又不是叫你去送死,不用这么紧张的。” 秦舒瑾有些不大放心:“白姨,您找容昭做什么?” 白芷笑着敲了敲秦舒瑾面前的桌子:“呀,我们舒瑾长大了,都开始护犊子了!” 闻言,二人俱是耳根一红,都没再说话,白芷目光流转,了然道:“不逗你们了,我带容昭去见一个人,傍晚便回来了。” 和秦舒瑾打了招呼后,白芷便带着容昭去了徐朗借宿的地方。说是借宿的地方,其实和顾延霍得来的新宅面积也差不了多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来这么一套宅子的。 徐朗看见容昭的时候,似乎眼前一亮,破天荒的有些正经的将二人引到会客厅,替二人斟了茶,才又恢复了往常悠然自得的模样。 徐朗大冬天却不嫌冷的摇着自己的扇子,打量着容昭道:“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 容昭疑惑道:“是么。” 一旁的白芷更是挖空心思研究这句话,生怕他话里意有所指,她是答应徐朗合作的事情了,但是对于徐朗的身份和目的她也依旧好奇,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顾延霍走之前也说会去江南查探一下,但是江南一带,地界广阔,总不能什么依靠没有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查吧。白芷急切的希望能从徐朗的话里得出些什么信息,但是徐朗似乎没有想把故人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容小公子,徐某这次找你,是希望你能够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听说容小公子有间药铺,还每日为人看诊。” 容昭颔首:“是,但是生意不大好,一直都被其他医馆针对,今日好不容易等到人来抓药,却被人恶意宣扬给赶跑了。” “生意不好也无妨,徐某希望你能为人治病。” 白芷似乎听见了徐朗心里的小算盘在叮当响的声音。 容昭连忙道:“徐公子怕是有点误会,我不会医,铺子里为人坐诊的也是别人,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了。” “不会诊也没关系。”徐朗看着容昭的眼神像是一位慈祥的老父亲,他轻声道,“我教你,你就会了。” 白芷:“...” 容昭:“...” 现在诊病都已经流行现教了吗?!匪夷所思,颠覆三观! 徐朗没再好心的给容昭留反映的时间,而是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被叫到的男子依言上前掀起袖子给容昭看。 容昭看了一眼男人臂上的小红疹,向徐朗投了个不解的目光。 徐朗从怀里掏了个瓷瓶出来放在桌子上,左手挽住右手宽大的袖口,伸出两只手指搭在男人跳动的脉搏上,朝容昭道:“这是诊脉的动作,装的略像一点就好,要沉思一会儿,装作是很棘手的病状,最好再问问病患最近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然后再得出结论,告知其需要针灸,嗯?小公子可是没听懂吗。” 容昭舒展开自己无意识皱起来的眉头,道:“懂了,但是我感觉我是在骗人。” 徐朗笑道:“小公子果然是聪慧之人。” 容昭“...” 徐朗将小瓷瓶又往容昭那边推了推:“这是解药,之前徐某给了白姑娘一瓶,但是现如今看来也可能会不够,一会儿我让人将此药的成分写个单子给小公子,方便救急。” 容昭点了个头,徐朗便又吩咐人取来了一套针“这个是针灸的方法,穴位对于容小公子可能有些难记,不过还是努力记下吧,下错了针,可能会有麻烦。” 容昭默然,何止是麻烦,扎错了不会要人命么?! 容昭虽然心里吐槽,但还是像个好好学生似的盯着徐朗的手,不错眼珠的跟着那银针,将入针的位置一一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可看明白了。” 容昭将这一套穴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道:“明白了。” “小公子果真聪慧。” 不必再夸了,连夸人都像是走流程似的,被夸的人完全不会开心的吧! 送走了容昭,白芷便有些迫不及待道:“就算你教容昭解毒,他也不可能自告奋勇去官家面前要给朝廷要员解毒的!” 徐朗点头:“他当然不用自告奋勇去风无漠面前,风无漠会自己来求他的。他只要随便治好几例就够了。” 白芷眯了眯眼睛,仔细品了品徐朗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惊讶的道:“你又投蛊了?” “白姑娘真是聪慧。” “徐公子能不能换一句夸人的话?” 徐朗笑道:“恕徐某愚钝。” 白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次下在哪里了?” “不远,河里。” 白芷更是惊讶:“许多人家打的井,可都是从那条河里引水的!你下河里了?” “那不是正好给容小公子个赚钱的好机会么?” “大理寺已经开始查你了,你就不怕暴露么?” “徐某只怕他们不查我。”徐朗又像是没骨头似的将胳膊戳在桌子上托着脑袋扇扇子:“查了就好,徐某可是清白的很。” 看着那张装无辜的脸,白芷恨不得一拳打下去,但是也知道她可能打不过眼前的男人,于是在忍不住动手前,转身离开了。 刚刚被拿来当试验品教学的男子有些疑惑道:“先生,您不打算告诉白姑娘您的身份么?” 闻言,徐朗难得坐直身体,神情严肃:“白芷是藏不住事的性子,有的事情太早就让她知道,没好处。倒是容昭,比我想象中优秀。” 那人赞同的点点头:“的确,和当年的容姑娘很像。” “顾延霍那边怎么样。” “飞鸽传书他已经到驿站了,明日便可以进盐水城了,但是江谷主的位置离盐水城不近,等他摸过去也得半个月了,再回来也得有些时日了。我们要不要把五姑娘...” “不必,暂时让上官扮好顾延霍的角色吧,顾予笙不急着动。”徐朗突然露出个玩味的笑容,“听说,顾予笙和容昭还认识。” “是,先生,顾五姑娘好像救过小公子。” “你觉得容昭肯归顺于顾延霍,是因为阿绫留下的那个铁盒子,还是因为这小姑娘呢?” “您是觉得,小公子喜欢五姑娘?可我听说,小公子喜欢的是小顾将军身边的秦姑娘。” “不急,我们再看。”徐朗似乎心里自有一番定论,又问道:“饵放出去了?” “放出去了。” 徐朗满意的点头,很好。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五十八章 下旨封城 皇城最近有些不太平,风无漠被啪啪打脸的声音也似乎传遍了整个大风,于是各大朝廷官员们人人自危,就怕说错一句话自己脑袋顶上的乌纱帽就要不保了。相比而来,在家养病的几个,过的可是舒坦多了。 当然,感觉事态不对,开始自危的,也不止那些身居要职的人,大风的平民百姓也渐渐品出了什么。天子眼下杀人的事,他们也是有耳闻的,这传旨太监和御林军都无声无息的被杀了,凶手还至今也没找到,若是那杀人的哪天不高兴了,杀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泄愤可如何是好?就算撇下这事不说,当他们是居安思危,想得太多了,但自己身上起的红疹子总不能不提了! 有个人家,亲戚在宫里当个小差,听说几大官员已经为此告假了,便偷偷派人给家里递了个小道消息,可是这群七大姑八大姨嘴上没个把门的,传来传去,竟将这小红疹子传成了瘟疫,还是朝廷传来的瘟疫,这让百姓怎么咽的下去这口气,有人要针对大风朝廷,但把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拉进战局,就是上位者的不是了。 于是,得病的人们自发团结了起来,敲了鸣冤鼓,一股脑的挤进县衙里,你一嘴我一句的将县太爷脑袋吵大了两圈,莫了,没能平息,还被菜叶子鸡蛋砸了个满脸花。 小官没辙了,连滚带爬的上报给了大理寺卿何浩,何浩只觉得这烫手的山芋,岂止是烫手,简直是炸药,谁接炸谁,于是何浩也连滚带爬的上报给了风无漠,可怜这上了年岁的老皇帝,看了奏折气的差点翻白眼直接驾崩。 底下再次跪了一众大臣,何浩首当其冲,其后便是整整五日都没能研究出解药的一干太医。 风无漠想扔奏折,但觉得扔了也没用,只能扶额问:“杀人案查的如何?” 何浩声音颤抖道:“陛下...臣从盖在尸身上的草席找到了根金线,确定凶手应该是非富即贵之人,案发时间应该是除夕丑时,听附近打更的证词,将军府丑时左右曾有人出入,臣心有疑虑便去问了话。” 风无漠道:“你是说顾延霍的新宅?” 何浩擦了擦额角渗出来的汗,风无漠示意他继续。 “回话的是位女子,自称是顾将军的师傅,并且大胆承认自己的确丑时才回来,是去见了刚进京的朋友,虽然此女子回话坦荡,但是她说的话都是四两拨千斤,很让人怀疑...” 风无漠伸手止住了他的话:“你觉得此事与顾延霍有关?” “其实也只是猜想,但毕竟一切现有证据都恰好指向顾将军,臣不得不怀疑啊。” 风无漠眯了眯眼睛,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顾延霍背靠顾府,如今受朕之召回京也是加官进爵,朕待他不薄,他何苦杀人?而且杀人者和下毒者应该是同一批人,顾延霍以身试毒不成?” “臣也和陛下有相同的疑虑。” “你说那女子去见了刚进京的朋友,可查了。” 何浩道:“查了,那人姓徐,从江南来,应该是半月前进的京,臣还问了城门看守的士兵,其中一个人说最有印象的是,有一群西凉人进城,说是来跑商的,反复排查了他们很多遍,才放进来。” 风无漠神色一怔,呢喃道:“西凉人,接着查,盯紧了那群人!至于顾延霍,也盯住了,但也不要过分怀疑,这事不简单。” 风无漠有种不大好的感觉,大风与西凉虽然签了停战协议,但是关系从先皇病重时期就开始剑拔弩张,等到他继位才略有好转,但也很少会有西凉人来大风跑商。而且与西凉国的恩怨,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事,联想到之前那条不知是真是假的旧人消息,风无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事恐怕绝不会这么简单! 整垮皇室,往往都是从百姓入手的,想起突然增多的病患,风无漠道:“这病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不会传染么?” 太医道:“的确是不会传染啊,臣同几位大人接触了这么多次,也没患上此病啊!” “那为何那么多人得了此病!还说是疫病。” “这...” 何浩道:“陛下,臣认为可能是下毒之人...又动手了。” 太医反驳道:“何大人,此次患病人数起码有上百人,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呢!御林军的郑大人虽告假,但夜里巡逻一事却不曾停,下毒者真的能躲开巡逻之人对百来人下毒么?”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何浩想了想道:“十一位大人中毒时,是因为吃了御膳,那这次会不会也是这百来人吃了同样的东西。” 那太医继续驳到:“百来人吃同样的东西,恐怕不太现实。” 风无漠拍了下桌子,斩钉截铁道:“不论是如何得病的,如果真的是传染性的,再散播到其余的地方就完蛋了。” 何浩看向风无漠被岁月摧残的脸:“陛下,您的意思是...” “传朕旨意,立刻封城,如有违背,就杀鸡儆猴,斩立决!” 封城的旨意一下,城门便关了个严实,兵部抽了一小部分人守在城门前,告知百姓,如今的皇城不可出,也不可进。这下,那些没得病的人,觉得自己是活不下去了,疫病这种东西可怕的很,他们和这些得了瘟疫的人在一起,早晚要死的,可他们不想得疫病啊!!他们不想死啊! 于是满大街的奔走相告,渴望找到同类能够一起寻个活下去的法子,或者仅仅是一起说些咒骂某人的话来以书胸臆,盼望那人真能听到,来管管他们的死活。 顾府,顾予笙被街上乱的不行的声音吵了起来,而上官云阳正坐在她的床边看兵书,见她醒了微微皱了个眉。 顾予笙这些日子病得严重,不像顾府其余几人,这疹子时间长了,适应了,偶尔也不觉得痒,任由它去,除了容易身子乏,也没到要命的地步。 可顾予笙是真的要了命,每日汤药补药如流水般的送进来,顾予笙照单全喝下肚子,但是身形却日渐消瘦,瘦的只剩皮包骨了。一天里除了喝药时,是被两个哥哥叫起来的,其余的时间基本都在昏睡。 一开始是被迫修养,可后来越病越重,这被迫就成了难得清醒,上官云阳可怜这小丫头,却也没法子,先生说了,顺其自然,暂时莫动她。 顾予笙揉了揉眼,想坐起来,上官云阳眼尖,连忙垫了个软垫在她身后,小姑娘糯糯道:“哥哥,外面好吵啊!” 上官云阳大手一挥,冷着脸招来了外面的小女使问道:“何事,如此吵闹。” 乐儿低头敛眉道:“是百姓有些躁动,许多百姓患了和几位哥姐儿一样的病症,这以讹传讹,传来传去,便给说成了疫病,想必是传到官家耳朵里了,于是官家便下旨封城了,如今尚未染病的百姓,正在街上闹。” 上官云阳点了个头,乐儿便退下了,男人再次看向顾予笙:“这些事你不用管,若还是困的话,就再睡会儿吧,晚上我再叫你用饭。” 顾予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上官云阳道:“怎么了?有什么想要的?” 她其实是真的很想问问顾延霍怎么样了,他到底去干嘛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可是这样问出口是不是不太好,忍了这么多天,也许再忍忍就回来了。 于是顾予笙换了另外的话题。 “我想狐狸了。” “狐狸是谁?” 顾予笙比划着:“是我掉河的时候救我的人,我当时买了个面具,本来是打算给大哥哥的,事出突然,就把狐狸的那个给了那个小哥哥,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上官云阳了然,她说的定是容昭了,心里大致盘算了一下,道:“别想这些了,快睡吧,你想见他,就总会见到的。” “嗯。”顾予笙应了下,也只当是个安慰。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五十九章 神医再世 容昭有点累,他现在恨不得把自己两只耳朵都换成手长出来,这样就听不见这群人快刺破耳膜的喊声,还能动作迅速点,趁早把这堆人送出铺子,自己再回窝补眠。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离暴毙只差最后一根稻草。 秦舒瑾站在药柜前,无聊的翻着账本,右手的毛笔,只在人们看完病来付账的时候才微微动一下,账目很清晰,反正都是同一种病,收的钱给的药都是一样的,秦舒瑾懒,于是便直接画了正字,这样还能抽空看看容昭着急忙慌的样子。 她还记得容昭看第一例病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大夫,就算他自诩记忆力过人,可拿在手里的银针还是犹豫了好久才扎下去,碰巧那人还是个富家公子,细皮嫩肉,被扎了一下就疼的嗷嗷大叫,破口大骂他是小庸医。 如今,容昭下针的速度很快,穴位也精准的很,秦舒瑾低头看了眼画了大半篇的正字,心道,换成谁,看了几十例相同的病症,也要如有神助了,但是人也差不多废了。 秦舒瑾放下笔,踱步到容昭身边,冲着拥挤在一起的人,大声喊道:“后面的人,下午再诊!容大夫要休息了!” 人群突然不满。 “怎么这样!!” “我们排了一上午的队,你说不看就不看了?!” “就是啊!没这个理的,我这浑身都要烂了。” “我们花钱了,他就必须诊!” 秦舒瑾冷了表情,小手花了最大的力气拍在桌上:“说不诊就不诊,你有钱我们就得收么?大夫也是人,他都诊了一上午了!总得休息一下吧。” 众人默然,秦舒瑾冷哼了一声道:“人一累,这眼睛也不好使,万一下错了针,我们可是不负责的。不想等,就请回吧。” 虽然嘴上不乐意,但是这该等还是要等的,毕竟,命还是得药。 秦舒瑾没再理会这群人心里的小九九,直接拉着容昭回了院里,容昭毫不矜持的拎起桌子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喝满了一肚子的凉茶才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 容昭瘫在长椅上愣神,秦舒瑾在一旁给两个人前些天搭起来的土灶点火。 “容昭,白姨说,晚上在天香楼定了一桌子好吃的,等咱俩关了铺子就过去。”秦舒瑾一边往里面扔柴火一边朝容昭道。 容昭懒懒的回应:“怎么突然请我吃饭?” 秦舒瑾道:“是用你的钱,请你吃饭。” 容昭愣:“我哪来的钱?” “还没老,记性就不好了,忘了今天那富家公子送来的银元宝了,还附送妙手回春的牌匾。” 容昭无奈,她是搞情报工作的么?今早发生的事,现在就晓得了,还很厚颜无耻的要扒他身上的羊毛。 事情是这样的,那日徐朗教了他专治这红疹的法子,转过天来便如他所料,铺子里骂骂咧咧的来了个富家哥说自己浑身起了疹子,是疫病,跑遍了皇城所以医馆药铺,不是治不好就是不敢治。他也是碰巧路过他这小破铺子,准备死马当活马医了。 于是容昭按照徐朗教的,像是神棍似的先是把脉,又是学着秦舒瑾以往坐诊的样子,对着病人望闻问切了一番,然后斩钉截铁的道:“公子这病有些棘手。” 那小公子听出了容昭话里别的意思,立马亮了眼睛,一边抓耳挠腮一边问:“你说棘手,但没说治不了,你能治。” 容昭还没点头,那人继续道:“你要是给我治好了,别管是银票金票,小爷什么都给。” “可治是可治,但是需要针灸,针灸三次,便可痊愈了。”容昭道,“可能会疼。” 毕竟他是头一次给活人扎针。 那人立马拍桌到,疼就疼了,命要紧。 在新手大夫的针灸下,这小公子被疼跑了,一边跑一边喊容昭庸医,附近几个医馆更是嘲讽了好几句,不过没想到,这小公子今晨又喊了回来,这次喊得却是,容昭乃神医再世,他身上的红疹竟开始好了,他的疫病好了,不用死了!! 于是他这一嗓子,将方圆几里得病的人全给喊了过来。 容昭现在是富有了,但是他觉得这怕是用命换来的。 秦舒瑾炒了个小菜,又从街角买了热腾腾的馒头,两个人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边吃边聊,秦舒瑾可不管那些人在外面等了多久。 “想什么呢?” 容昭夹了口菜塞进嘴里,囫囵道:“在想,这解毒的法子,是那位徐公子教的。可是他会,干嘛还教我出面,也不怕我搞砸了。” 对此,秦舒瑾也是知道些什么的,白芷一开始的打算便是从公主府保下容昭,再送到风无漠眼前,算是按了个重要的暗钉在朝廷里。但是这些,顾延霍嘱咐过的,不能告诉容昭,连带的,容昭的身份也不能说,虽然容昭几次三番的旁敲侧击过,秦舒瑾的嘴却一直很严。 在秦舒瑾眼里,顾延霍排第一,顾延霍交代的事情排第二,排在第三的才是容昭。 “可能,那徐公子不方便出面吧。” 容昭忙着填饱肚子也没注意到秦舒瑾不太自然的神色:“等病都看完,我们就是有钱人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我想学骑马。” 秦舒瑾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便想学骑马,这样便能时时都跟在顾延霍的身边了,如果可以,她还想学打仗,学武功,这样关键时刻,她还能陪顾延霍上战场,护他周全。 “嗯。”容昭咽下嘴里的菜,缓缓道,“那等这事结束了,我们就把店铺关个几天,我带你去跑马场,我们挑匹好马,让你跑个痛快。” 闻言,秦舒瑾却不见有多开心,敷衍似的笑了两下,没再说话。 下午,容昭依旧诊病,但是这消息却像长了翅膀开了直通车似的直接进了风无漠耳朵。 消息是何浩带来的,连带的还有百姓得病的原因。 “陛下,臣近日带下属走访了一些患病的人家,似乎找到了源头。” 风无漠道:“是什么。” 何浩一抱拳道:“如果臣没推测错,这百来人的确是用了同一种东西才会患上此病。” 风无漠怀疑道:“百来人同时用一种东西,这不大可能吧。” “陛下,吃的是不可能,但水源却是有可能的。”何浩一字一句,分外坚定的道,“臣认为,投毒者应是将此毒投在了清源河里!城里许多人家打井所用的水源都是从清源河引过来的,如果真的是因为水源,那便能解释清楚,为何百来人同时患病了。” “可用银针试毒了?” 何浩有些磕磕绊绊,扭捏道:“试了...” 风无漠拍桌:“有话就说,磨磨唧唧,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糟!” “银针试不出来,或许是此毒特殊,也或许是臣猜错了。” 风无漠气急,终是将手里的奏折扔了出去:“猜错了你还敢报!!” 何浩吓得连忙跪了下去,连嗑了好几个头:“陛下恕罪,臣愚钝。” 一旁的老太监接受到何浩的眼神,连忙上前替风无漠顺背,捻着嗓子道:“陛下息怒,说不定何大人有好消息呢!” 风无漠长指一伸,没报什么希望道:“还有什么好消息么?” “回陛下,的确有,百姓间的躁动似乎有些平息下来了。” “哦?” “听闻是民间有一神医治好了这病。” 风无漠立马坐直了身体:“哦?御医们想了这么久都没个结论,一个江湖郎中竟治好了?是这毒蹊跷?还是你们废物啊!” 何浩低着头没敢说话。 风无漠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朕早习惯你们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了。那就传朕旨意,有劳那个江湖郎中,先替告假的几位大人诊病吧,若治好了,以后便可进太医院,占一席之地。” 何浩却道:“陛下,您不先见见此人么?” “一个江湖郎中而已,且让他去试试,量他搞不出什么花样,倘若真治好了,再见不迟。” “是,陛下。”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六十章 闯入心扉 一道圣旨下来,容昭就开启了脚不沾地的‘愉快’生活,上午留在药铺里坐诊,像颗人见人爱的香饽饽,谁见了都恨不得围上来。下午就奔走于几大官员之间,得到的目光不是质疑就是轻视,然后转过天来病情见了好,就一副尊敬热络的样子,转换之快堪比民间的变脸,令人咂舌。 至于秦舒瑾,则因为之前和顾延霍去了长公主的马球会,怕被有心人瞅见拿来说事,也不便跟着容昭一起跑前跑后的,便直接搬回了新宅,算一算,两个人也好几天都没见过一面了,容昭觉得自己累就算了,还要孤家寡人的累。 不过容昭一个人终究是忙不过来的,何况好不容易才从公主府跑路了,总不好意思再光明正大的去人家眼前晃悠,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呀。好在,那负责传旨的小太监是个知情知趣的人儿,被塞了点散钱,回去便和官家说了几句美言。官家思忖一下,觉得在理,大掌一挥便派太医院的几个御医,集体下放学习了。 容昭将针灸的方法手把手的教给了几个御医,又把药方誊抄了一遍交给几人。几个御医看了眼那药方,觉得不过是舒经活络的方子,问了容昭,容昭也只是扯谎说管用的其实是针灸,最后几个人讨论了一番只当他是不愿意将自己的医术过多透露给别人,也没再强求,只是干活的时候到底多了点不情愿。 容昭被冤枉的想哭,他不是不想说,他也想说啊,但是前提是他得知道啊!! 有了御医的帮忙,容昭便也轻省了点,铺子干脆交给了其中两个年轻的坐诊,自己则在外面跑来跑去。真大夫坐诊就是有好处的,连带着小病小灾的也给一起治了,只是没人记账,实在有些乱。 不过他现在也没心思看这些,因为他正走在去顾府的路上。 身边跟着的是上次为顾府看病的张太医,怕容昭不太晓得情况便一路跟他絮叨着顾府的情况。 “容公子,顾候是和旁支的兄弟一起住的,顾府人口众多,此次患病人数更多,怕是这几天都得在顾府耽搁着了,我们可有得忙了。” 容昭点了个头,想象了一下自己的工作量,笑道:“多谢张太医提醒。” 对于来顾府,容昭抗拒又渴望,抗拒见到顾延霍,毕竟是情敌,俗话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但是大概率也只是自己在眼红,人家似乎没有这层意思,可越是这般,就越气啊。他处心积虑都得不到的,人家轻轻松松就拥有了,还不屑一顾,这叫他怎么不气呢。 至于渴望,他有点说不清楚。 “顾府的大房那边,有两个姑娘,顾四姑娘是柳小王爷的准王妃,顾二姑娘脾气有些娇纵,容公子一会儿施针可得注意些。” 容昭点头应下:“知道了。” 在进顾府前,张太医像是想起了什么,偏头朝他说道:“说到顾府,这顾五姑娘得的病也奇怪,想是以前的病气突然被勾了起来,如今只能靠药物吊着,我是想了好多法子都没将人治好,也是惭愧。容公子医术高明,说不定还能有些办法。那小姑娘啊,虽然是正经的嫡女,但是待人极好从不苛待,玲珑剔透的,若真是这么早就香消玉损了,真让人不忍心。” 容昭一愣,脑海里回荡的全是,小姑娘,香消玉损,一时便落下了步子。 “容公子?” 回过神来的男人连忙扯了身边人的袖子,郑重的求证道:“你说谁?谁要香消玉损?” 那张太医似乎没见过容昭这幅快疯魔了似的表情,一下子被吓到了,口齿不大利索的道:“顾…顾五姑娘啊。” 闻言,容昭迈开步子就吭哧吭哧的往前走,一下子就将人甩在了自己身后,留下一句:“望大人能走快点。” 张太医有些懵,一个腿脚不好的人跟他说走快点?他怎么一下子走的这么快了,间接性腿好了?? 来接待的是苏婆子,容昭说一人一边还能快些,二人便分开由小女使引到了几人休养的房里,容昭先是给顾承和温氏施了针,喂了药,便辗转到了顾予衡房里。 顾予衡见到容昭,便开始一个劲的嘱咐起来。 “你去看我妹妹了吗?” “尚未。” “那你诊完别耽搁,快去看我妹妹。”一旁伺候的小厮简直听不下去,人家一口水没喝,气都没喘匀,就又要人家去看顾予笙,幸亏这小郎中看上去脾气好,“你一会儿是不是也要给我五妹妹扎针。” “是。” “那你轻点扎,她怕疼的。” 容昭点点头,柔声道:“三公子放心,我会的。” 看完了顾予衡,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容昭先去了顾延霍的房里,也是赶巧,上官云阳今日没在顾予笙房里逗留。 两人各自怀了心事,匆匆施完针,容昭就一溜烟跑去了顾予笙房里。 顾予笙是被两个小女使连拉带拽给叫起来的,整个人都是萎靡不振的样子,可怜兮兮的被按在凳子上等那给她治病的小郎中。 容昭见到顾予笙的时候更是一愣,腿立刻像是被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喉咙里更像是塞了什么东西,叫他话都讲不出来。顾予笙比那天见面时瘦的多了,瘦的都快皮包骨了,小脸更是惨白的吓人。 容昭有点心疼她。 听见推门声的顾予笙先是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便被惊喜抱了个满怀,小姑娘立马荡出了个大大的笑容,朝旁边的一干女使道:“你们不用在这站着了,都下去吧,留喜儿跟乐儿就行了。” 容昭站在门口看她,小姑娘不满,立马自己走过去将人往屋里扯,乐儿见状,也连忙倒水给客人。 “狐狸,怎么是你呀?”顾予笙看到他挎在腰间的药箱,笑的更开心了:“要给我看病的是你么?真好,那这样是不是你又救了我一次!” 容昭喃喃道:“你个傻兔子。” 顾予笙像是没听到,把茶盏子往容昭面前推:“不急着看病,你忙了很久吧,你先喝茶歇一歇。你想不想吃点心,荷香坊的!” 见顾予笙又要蹦跶起来,乐儿连忙将人按下,吩咐了喜儿再去备些茶水果子,她看出来了,这人就是那天姑娘美救英雄,救下来的英雄! 容昭喝了茶,笑道:“伸手吧,傻兔子。” 顾予笙依言将自己过于纤细的小胳膊放在了容昭的药枕上,却仍旧阔噪的和他搭话。 “狐狸,你最近好么?那天掉河你没事吧,有没有得风寒。” “没事,你不觉得现在有事的是你么?” 顾予笙依旧甜甜的笑:“我觉得我也没事呀。那你腿怎么样了,好些么?” “我的腿是被人打瘸的,好不了。” 闻言,顾予笙没在说话,容昭也借这安静的环境好好摸脉了,顾予笙的脉已经虚的快要找不到了,就算他是冒牌的,诊了这么几天,也晓得这是不好的,岂止不好,简直是要命的事,想起刚才那太医的一番话... “你...”“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一愣。 容昭道:“你先说吧。” 顾予笙伸了另一只手附在容昭的膝盖上:“你当时很疼吧,现在还疼么?他们还欺负你么?他们要是再欺负你,我就去帮你欺负回来,打的他们阿娘都认不出来!” 容昭愣住了,眼前的小姑娘摸着自己断过的那条腿,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说出的话,更是宛如千斤重的石头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心里砸出了个坑,他急切的想把那坑补平,可那坑像是有了意识再也填不平了般,以后都只能用来放这扬言为自己欺负回来的小姑娘。 他觉得这金枝玉叶的小姑娘实在好手段,只不过见了两面,就单枪匹马的闯进了自己那许久无人问津的世界,让人至死都不想再将她放出去。 那是连秦舒瑾都尚未涉足的地方,却被这么个小丫头闯了进去...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六十一章 换个称呼 容昭搭在顾予笙腕间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顾予笙吃痛的皱了眉,连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也被容昭这一紧给倒了回去。直到喜儿推门而入容昭才回过了神。 喜儿从小厨房拿了两碗杏仁酪回来,一碗给了顾予笙一碗给了容昭:“公子尝尝吧,我们姑娘可爱吃杏仁酪了,这厨子可是三哥儿特意从外面挖回来的,手艺不是一般的好。” 容昭松开了顾予笙的手,上面赫然是自己刚捏出来的两道红痕,刚想张嘴道歉,就被顾予笙给堵了回去:“狐狸,你快尝尝啊,我们不急着看病的。” 容昭看了一眼自己跟前的杏仁酪,又看了一眼顾予笙:“傻兔子,你喜欢吃甜的啊。” 解放双手后的顾予笙,已经抱着自己那份杏仁酪开吃了,听到容昭问话,才有些着急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答道:“是啊,吃甜的会觉得比较开心,但是最近两个哥哥都不让我吃这些东西,而且,每天还要喝黑不呼呼,苦了吧唧的药汁。” 顾予笙像是想起什么了,连忙放下自己的小勺子,看向容昭:“狐狸,你一会儿给我看病,能不能不要开苦苦的药啊,我不想喝。” 容昭有些无奈,哄着她道:“傻兔子,等你好了,我就带糖给你吃好不好,但是前提是你要赶紧好起来。” 顾予笙没抬头,一张脸恨不得埋进碗里:“是不是要喝苦苦的药?” 容昭嗯了一声,继续道:“还要扎针。” 小丫头快哭了。 最终,顾予笙还是没有躲过被容昭按着扎针的命运。 施完针后,顾予笙那压不下的困意便又泛了上了,一开始还能和容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几句,下一秒就开始说胡话了,再下一秒就头一歪的倒了下去。 容昭起身将小人儿抱了个满怀,大掌垫在顾予笙的小脑袋下,防止它和红木桌子直接来个亲密接触。 一旁的两个小女使也赶忙上前,手忙脚乱的将顾予笙抬回了自己的小床上,才又回过头来送容昭出门。 容昭一边走一边道:“你们姑娘的病有些严重。” 乐儿忙道:“夫人生姑娘的时候是难产,我们姑娘生下来的时候更是不足月,本就虚弱的很,偏巧姑娘满月的时候还被二…被别人欺负了,生了一场大病,当时是夫人和老爷用好多珍贵药材才把这病气给压了下去,姑娘才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那如今怎么又病得严重了?” “大夫说,是因为姑娘前几日不小心掉了河,寒气入体,便将以前的病气给勾了起来,加上这不知名的病,才会再也压不住。” 听了这话,容昭简直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如果知道顾予笙会因为跳个河就没了命,他当时说什么都不会陪着她疯的,他宁愿当时往回跑去送死。 “我和张太医还要留在顾府观察两日,您给行个方便,看能不能安排个离你们姑娘近些的房间,若有事我好随时看看她。” 乐儿忙道:“公子这是哪里的话,您和我们姑娘本就是相识的,听说姑娘当日掉河也是您救了她。而且奴婢看,姑娘今日见了您,精神反倒是比前几日好了许多。您要是不嫌弃,院里还剩一间厢房,离姑娘的房间是最近的,虽然摆设不尽如人意,但是总归能睡个舒服觉的。您也能随时去看看姑娘,陪她说说话,我们姑娘这些日子睡觉的时间是越来越多了,今日难得清醒…” 乐儿止住了话茬,有些想哭,一旁跟着一起送容昭出来的喜儿,低着头直接哭开了,帕子都湿了大半。 容昭点了个头,和张太医打了个招呼,便光明正大的搬进了顾予笙的隔壁。 转日,上官云阳例行替顾延霍来看望他的宝贝妹妹,刚踏进顾予笙的院里,就遇见了出门要往顾予笙房里走的容昭。 容昭见了顾延霍,好看的眉头立刻皱的像是打了蝴蝶结,而上官云阳则是因为想起昨晚接到的书信,如今再见到容昭的真人便只剩下了好奇,不过仍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大步走向了顾予笙的房里。 “要见她就进来吧。” 女使们将准备好的粥和小菜摆到桌上,回头便看见了两个男人并肩入了房,一时有些愣。 顾延霍道:“再添双碗筷。” “是。” 说罢,男人也不管身后的容昭,上前将被窝里睡得不大清醒的顾予笙给叫了起来,小姑娘哼唧了半天才爬了起来,睁眼看见是上官云阳,敷衍似的叫了句大哥哥,便自己下床洗漱了。 顾予笙洗漱完,穿着里衣就要小跑着去用膳,却被上官云阳长臂一伸给捞了回来,将人穿戴整齐才放出去。 “哥哥?” “容昭在。” 顾予笙顺从的伸胳膊任由男人给自己套了一层又一层,又想起眼前的人不是真的顾延霍,想了想道:“大哥哥见过狐狸了呀,他就是那天我掉河救我的小哥哥,虽说你让我离他远些,但是不是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吗?” 小丫头说完这话便跑了出去,留下上官云阳在原地挑眉。 这小姑娘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这话的暗示性简直太大了,像是在提醒他顾延霍反感顾予笙同容昭走得近似的,而且这种被提醒的感觉,上官云阳也不是第一天感受到,之前很多次,上官云阳都觉得顾予笙下一秒就要拆穿他了,但是也只是他觉得,顾予笙向来点到为止,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没发觉,还是不想揭穿。 他想不清楚,一个六岁大的小孩子,真的能拆穿自己的易容? 上官云阳压下心底的怀疑,摸了摸自己这张脸,觉得没什么问题,才信步而出。 顾予笙挨着容昭,正开心的喝着自己碗里的粥,时不时还要拿公筷给容昭夹些小菜放到碟子里。 “狐狸,你怎么真的瘦的像只狐狸呀,你多吃点。三哥哥找来的厨子手艺可好了。” 容昭道:“傻兔子,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叫我狐狸了?” 顾予笙无辜道:“你不是也一直叫我傻兔子,叫你狐狸不错了,我都没说你是笨狐狸” 容昭:“……” 伶牙俐齿的,不可爱! 顾予笙见他没说话,得逞的笑道:“行吧,那以后不叫你狐狸了,叫你阿昭好不好。” 一旁上官云阳插话道:“没大没小。” “无妨。” 看着低头喝粥,耳朵却略发红的容昭,上官云阳觉得,昨天信里的赌约,他要赌后者。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六十二章 揭开身世 顾予笙磨磨唧唧的用完早饭便被上官云阳架着灌下去了一大碗苦汤药,顾予笙一边吐着舌头,一边从桌上的小盒子里捡了块蜜饯放进嘴里吧唧,而嘴里的苦味还没散去,小丫头又被容昭压着扎了一通针。 顾予笙揉了揉自己被扎的有些疼的小胳膊,冲着两个男人骂道:“你们都是坏人,就晓得欺负我。” 上官云阳在心里偷偷托了托手,这坏人的锅,他可不想背,索性自己顶的是顾延霍的脸。不过,轻易给人家拉仇恨,是不是也不太好,思考了一下利弊,上官云阳还是将小丫头抱进怀里哄了几句,又将人送回温暖尚未散去的被褥里,体贴的掖好被角道:“等你醒了,破格让小厨房给你做绿豆糕吃。” “这还差不多!阿昭,你能不能先别走…我们…再…” 顾予笙的困意又泛了上来,本想和难得一见的容昭再说说话,就被突如其来的困意围了住,眨巴了几下大眼睛,便脑袋一歪睡了过去。她撑了一个早上也是很不容易了。 容昭有些呆愣,顾予笙这幅样子,实在让人担心,一旁的上官云阳了然道:“不必过于担心,会有解决的办法的,现在你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容昭狐疑的看向明显是在安慰自己的人,男人则毫不避讳的回头冲他一笑,吓的容昭脑中警铃大作,身上鸡皮疙瘩集体起立。是自己幻觉了,还是顾延霍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 “容小公子接下来还有事情做?” “我留在顾府是为了方便探病,针灸的方法,需要施针三次才可痊愈。我一会儿还要替其他人施针。” 忽略容昭话里的欲盖弥彰,上官云阳道:“天色尚早,施针也不急于这一时,小公子不如来我房里,我们谈谈关于我妹妹的事情。” 容昭沉默了一会儿,再没发觉眼前的人不是顾延霍,他就是真的傻了。 可是他很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居然顶了张跟顾延霍一模一样的脸,如果他刚刚没笑,也没叫自己小公子,他真的发觉不出来,起码从昨天到刚刚上官云阳故意出口的安慰,他都没发现这张脸下面已经换了人。 最后,容昭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是跟上了上官云阳的脚步。 上官云阳回了房便回手把门也带上了,转身看向容昭,露出自己认为最佳的和善笑容:“容小公子,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上官云阳,奉徐先生的命来替小顾将军的。” 还没消化这人话里的内容,容昭就有些忍不住了:“兄台,莫要再笑了可好。” “……” 上官云阳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觉得顾延霍这张脸挺好看的啊,笑起来更是好看的能让人眼睛被闪瞎,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想让自己笑?现在的审美潮流,已经变了吗? “所以,顾延霍去哪了?” “因为五姑娘实在病得严重,先生也没有办法,所以小顾将军下江南去找药王谷的谷主江三离了。” 容昭点了个头,表示知道了,又问道:“那今日叫我来又是何意?” 男人连忙从书桌上翻翻找找,找出一个信封,伸了手交给容昭。 容昭接过信封:“什么东西。” “你自己看吧。” 信封有一定的厚度,却不大均匀,里面应该是被塞了什么物件,摸上去手感略硬。像是玉佩或者什么令牌。 容昭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物件,果然是个玉佩,玉佩呈半月状,上面还刻着凤凰的图案。用来造玉佩的玉也是极好的,摸在手里除了觉得光滑外,竟还能在寒冬中带来丝丝温暖。 上官云阳也凑了一脑袋过来,见容昭看着那玉佩发呆,便解释道:“你手里的玉佩是润玉打的,有价无市的好宝贝,先生当年想要这样一块润玉可废了不少功夫。” “那为什么给我?” “徐先生让我交给你的。”上官云阳道:“顺便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闻言,容昭立马坐直了身子,像个好学生似的问道:“什么秘密。” 上官云阳道:“这玉佩原本是一对的,取了龙凤呈祥之意,至于为什么分开,是因为这原本是你父亲的东西,但他对你母亲一见钟情,便将这玉佩分成了两块,凤的那部分送给你母亲当定情信物了。” 父亲,一个对于容昭来说毫无血缘关系,甚至连亲切之意都没有的词语,但是这几个月来,却接连被人提起,他们费尽心思的把自己找来,总不会只是为了帮自己找那所谓的父亲吧。容昭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什么惊天身世吧,如果太过平凡,连他自己都要失望了。 “你认识我母亲?” 上官云阳回忆起那个风姿绰约的江南女子,点了点头,娓娓道来:“你母亲是个江南女子,但是她和一般的闺阁女子不同,她在江南那小地方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她活得随心随意,活得肆意快活,不知道拯救了多少人。她是个难得的奇女子!只是后来,事与愿违,她还是成了笼里的金丝雀。” 容昭能感受到上官云阳话里的怀念和崇敬:“你...” 上官云阳冲他一笑:“你叫容昭,这个名字还是容姑娘给你取的,她饱读诗书却从不自傲。我是个孤儿,被先生救下后,容姑娘就一直照顾我,不只是吃食起居,还叫我读书识字,我觉得我没长歪,真的是因为容姑娘的教导!如果没有她,我现在可能已经在什么江湖组织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了。” “那她后来怎么了。” 上官云阳的脸色突然暗沉了下去,仿佛带上了恨意,他说:“她遇上了那个男人,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到底是谁?” 容昭忍不住向前倾了身子,他觉得,他即将知道一个惊天的事情。 上官云阳盯着容昭那张脸,咬牙切齿道:“你的父亲,是当今皇帝,风无漠!” 容昭被雷的外焦里嫩,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有些难以消化,就算说他是什么当朝某位高权重的官员的私生子,也已经够他震惊的了,哪里还能想到,这下直接升级成官家的私生子了。 “你长得和容姑娘很像,眉眼都很像她。”上官云阳孩子气的道,“幸亏你没长得像那个男人,不然,我可能就要痛下杀手了。” 容昭没理他的玩笑话,连忙追问道:“那我阿娘最后怎么了,她是怎么死的,和那个人,有关系么?” “那个男人就是罪魁祸首。” 上官云阳痛心疾首道:“那个男人是在微服私访的时候遇见了你娘,贪图她的美色,对她一见钟情,硬是在回了皇城后,一道圣旨将她接进了宫里。” “她是那么肆意妄为的人,却被迫给那人做妃子,她那么纯洁,却在后宫过着尔虞我诈的生活!”上官云阳无意识的攥拳,话里都是对风无漠的恨意,“后来,你娘觉得这样下去她会疯的,便趁着一次动-乱带你逃出了宫里,我们去接应她了,但是等到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你也不知所踪。直到白芷姑娘放出找到你的消息,我们才来了皇城。” “你们不怕找错人?” “你和你娘长得这么像,怎么会错!” 容昭低下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这段话里的内容消化下去,抬头问道:“所以,你们和顾延霍要对付的人都是官家?他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世?” “小顾将军也是故人之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比他父亲更优秀,还比我们先找到了你。” “既然一开始就打算把我当棋子,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上官云阳皱了个眉:“他应该快要召你进宫了,而且你是容姑娘的孩子,我们怎么会把你当棋,你难道不希望为你娘报仇么。”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六十三章 互诉心事 容昭沉默了,其实他对于报仇看得并不重,毕竟过去的十来年,他过的都是没爹没娘的日子。对娘亲唯一的感想也只是觉得不值,居然没眼光的看上了一个负心汉。现在突然告诉他,自己的娘亲的死因有待商榷,但那负心汉肯定是罪魁祸首,他怎么着也得培养培养感情啊。 本该思忖报仇的容昭,却脑筋一转,想起了另外的事。 “你说顾延霍很早就知道我的身世了,有多早?” 上官云阳道:“我们打听到这个消息差不多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不过我觉得白芷姑娘他们应该更早知道了吧。总要确保你和他们统一战线,才敢将消息放出去吧。” 容昭一怔,他有一个很大胆,却不愿相信的猜测,如果顾延霍比这更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么,秦舒瑾接近自己,到底是因为送饭行善积德时恰好遇见,事后发现这么一回事才把自己介绍给顾延霍,还是...她本就抱了目的,一步步接近自己,全是给顾延霍铺路的... 容昭突然自嘲的笑了,他觉得应该是后者,那些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细节通通涌入了脑海里,秦舒瑾不大自然的神色,秦舒瑾为了顾延霍一个劲的追问,秦舒瑾偶尔多透露出的消息。他甚至想起来,他第一次和顾延霍见面不欢而散时,秦舒瑾留在男人身旁那微妙的表情。 现在,他终于知道原因了。 不是什么女儿家脸皮薄,不是什么秦舒瑾对自己无意的愧疚,什么都不是。 而是,她在利用他,一开始就是。 “小公子,你...” “没事,不用管我。”容昭的背影看上去有点萧瑟。 容昭本想直接回房的,但是等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顾予笙的房间里,两个小女使见了他,还很是伶俐的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容昭坐在顾予笙床边,女孩正睡得安稳,容昭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顾予笙没剩几两肉的小脸蛋,叹了口气。 顾予笙察觉到容昭的抚摸,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却见到容昭一副失魂落魄,生无可恋的表情。 顾予笙伸手抓住容昭的衣角:“阿昭...” 容昭看她:“对不起,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顾予笙摇摇头:“阿昭,你不开心了,是有人又欺负你了么?” 这个小丫头似乎从认识那天起就一直在担心他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不求回报,不带任何目的的担心他。 “傻兔子,不用担心了,现在没人欺负我了。”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 顾予笙不大相信容昭的话,挣扎着从被窝里立起身子,四下望了望,从自己的枕头下掏出个油纸包,塞到容昭手里,便像个傻姑娘似的朝他笑。 容昭打开那纸包,竟是两块水晶糖,他听到小姑娘说:“这个糖可好吃了,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就偷偷藏了起来,你别告诉我三哥,我分你一点,你也不要不开心了,吃了糖心情一定会好的!” 她把她拥有的最好的东西都拿给他,只是单纯的想让他开心一点。 容昭仿佛苦中作乐的笑了起来,伸手拈了一块放进嘴里,糖很甜,配上他现在的心情简直甜的发苦,他又拈了一块喂给了顾予笙。 顾予笙鼓着一边的小腮帮子,一边洋洋自得:“是不是很好吃。” 容昭点了个头。 顾予笙见没人,干脆往旁边挪了挪身子。顾予笙的床虽然是单人床,但是躺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加上顾予笙身形娇小,往墙上靠了半边,硬是留出了很大一片地方。 小人儿豪放的拍拍自己的小床,朝容昭道:“阿昭,你陪我躺会儿说说话吧,已经很久没人陪我说话了。” 容昭一愣:“这不合规矩,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和男人同床共枕呢!” 顾予笙委屈的撇撇嘴:“我才六岁,你就当我是小孩子不行吗,三哥也经常陪我睡觉啊。再说,我这么小,你总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的,我信你。” 不,你不要信,我自己都快不信了。 最终容昭也没能耐住顾予笙的苦苦哀求,踹了鞋子爬上了顾予笙的小床,但是容昭基本半拉身子都空在床外面,两人中间几乎能再躺个人进去。 顾予笙没再难为脸快红透了的男人,率先挑起了话茬:“阿昭,我是不是快死了?” 容昭看着还在笑的小丫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喉咙哽的难受,只能扔了句没有给她。 顾予笙却叹了口气道:“你不用骗我,我知道的。那个太医背地里和阿娘阿爹说过很多次的,我都装作没听见。” “他们都是庸医,你会好的。” 顾予笙把自己的小胳膊从被窝里拿出来给容昭看,白皙的胳膊上横窝着一大块丑陋蜿蜒的疤痕。 男人一惊,似乎没想到这金枝玉叶的小丫头身上还有这么严重的疤,他似乎能想到,她当时有多疼。 “阿娘说,这是我小时候不小心把暖炉碰到了烫伤的,我为此还烧了好几天。但是屋里的下人都悄悄说,这是二姐姐干的。我不记得我惹过二姐姐,但是二姐姐好像一直不怎么喜欢我。” 容昭道:“这世上,总有那种你不招惹她,她也会来招惹你的人。” 就像秦舒瑾... 顾予笙赞同:“二姐姐之前经常会说我是小病秧子,要死的人还挡她的路,这些我都没和三哥哥和大哥哥说。” 容昭攥住拳听她继续道:“我虽然是顾府的嫡女,但是我从来没有拿身份压人啊,可二姐姐一直不喜欢我。” 容昭忍不住伸手在顾予笙的额头上狠狠一拍:“顾予笙,你这个傻兔子,这是她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过了十几年没爹没娘的生活,在长公主府寄人篱下,我这条腿就是被公主府的人打断的,我没招惹过他们,可他们就是莫名其妙的看我不顺眼。我甚至发誓,等我以后有出人头地的日子,我就把这群人的腿挨个打断,我再也不低头活着了,我要按着自己的心意活,别人胆敢欺我,我就十倍奉还。” 顾予笙似乎是被容昭眼里的霸气惊到了,无意识的点头,笑道:“那如果我能好起来,我也不低头活着了。” 看着顾予笙的笑容,容昭再次忍不住脸红,又想起上官云阳强塞给自己的仇恨,便和顾予笙念道:“兔子,我阿娘死的早,我一直以为她是难产或者什么天灾才死的,但是我今天才知道,她的死不是那么简单的,而我从未谋面的爹是罪魁祸首。有人希望我为我阿娘报仇,可我...” 容昭没勇气说下去了,顾予笙却突然伸出小手牵住了他的大掌,容昭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兔子,我有点害怕,我父亲的身份不是那么简单,他们想让我认祖归宗,可我怕我有一天会变成我最讨厌的人的样子,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顾予笙摇头坚定道:“不会的!你在哪都不会变成别人的!我信你!” “可如果...” “没有如果。”小丫头伸出小指头朝男人道,“我们拉钩,约定好了,如果我好了,以后都不再低头了,谁欺我我也欺回去,如果你决定报仇了,也要保证自己不会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容昭颤抖着手,勾上顾予笙的小指。 “阿昭,我真的信你,你永远都会是救我的那只笨狐狸。”顾予笙轻声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站在你这边。”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六十四章 奉旨入宫 如上官云阳所说,官家下了旨意召容昭进宫,下定决心报仇的容昭也没耽搁,和张太医打了个招呼,便随着来传旨的小太监一道进了宫。 容昭低着头跪在下面,他刚刚只敢抬头瞥一眼风无漠,将近半百的男人头发已经隐约白了,模样算不上俊俏,却也比一般人出彩,但和常人不同的是,他单单坐在那里便带了帝王之气的威严,这大概是这么多年做皇帝锻炼出来的吧。这是容昭第一次见自己所谓的父亲,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想,激动没有,仇恨也没有,他甚至不觉得自己像是眼前这人的孩子。 反观风无漠则有些激动,一开始听他们说这江湖小郎中姓容,他便只当是巧合,但还是克制不住将人召进了宫,如今一见,便确定了,这不是巧合,这一定是容绫的孩子。太像了! “孩子,你把头抬起来。” 容昭依言抬起头,不卑不亢甚至带着点无所谓的看着他,风无漠却激动的连忙从龙椅走了下去,一旁的老太监更是吃惊。 “孩子...你...你娘,是不是叫容绫?” 容昭点了个头,风无漠差点老泪纵横的将人抱进怀里,但是旁边还有其他官员在场,为了维持形象,他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和你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像,太像了!” 风无漠激动的脚步踉跄,一旁的老太监连忙上前来抚他:“陛下...” 风无漠推开那太监,继续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草民名叫容昭。” “容昭...容昭...”风无漠念了两遍容昭的名字,再也没忍住老泪纵横的道,“是了,没错了,容妃说过,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取名昭儿的,文昭武穆,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别像她,没让容妃一生过的顺遂,是朕...是朕...是朕无能啊!” 老太监连忙劝说道:“陛下,这事未免蹊跷啊,陛下不该这么轻信此人的话啊。” “放肆!” 对于失而复得的儿子,风无漠当然要极力维护,而且容昭和容绫长得这么像,不会错的。 那老太监吓得连忙跪地叩首:“陛下,陛下三思,咱家也是为了大风着想啊,这事关皇室血脉,不能如此轻信啊!” 容昭像个局外人似的看着二人在自己面前上演开了苦情戏码,却在风无漠看向自己的时候换上了一副好奇且无辜的样子。 风无漠看出了容昭的疑惑,声音颤抖的解释道:“孩子,朕...不,我...我是你父亲啊。” 容昭一脸惊讶,其实,这惊讶也不全是装的,他真的有些惊讶,风无漠这话说的,连朕都不用了,居然用回了我,他大概很想认回自己吧,但是,这么急切想认回自己的原因,是因为爱他娘,所以爱屋及乌呢,还是因为太子不顶用,容昭的出现恰恰好呢。 容昭低头解了腰间的玉佩,正是上官云阳上午塞给他的,他拿着玉佩问道:“这是我阿娘留给我的,另外一半是不是在陛下您那里。” 风无漠定睛看,正是自己送容绫的那半块玉佩,这次总该是板上钉钉了吧。 一旁跪着的老太监却不依不饶的劝说:“陛下,这只能说明他的确是容妃的孩子,但...”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但风无漠听出来了,但是,是不是他的就不一定了。 风无漠有些生气,他的女人还能给他戴绿帽子不成? “好你个老家伙,朕今天就堵上你的嘴。”风无漠大手一挥:“来人,取碗取匕首,老家伙,滴血认亲总行了吧!” “陛下恕罪,咱家惶恐。” 滴血认亲的结果可想而知,两滴血很轻易的融合到了一起,证明了容昭的确是风无漠的孩子,这下那老太监也说不出什么了。 看来,大风要变天了,太子殿下的位置又还能保多久呢。 容昭乖巧的叫了句父皇,换来风无漠一个劲的安慰。 看到容昭瘸了的腿,安慰道:“可怜的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不过不用怕,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等这次的事情结束,父皇就昭告天下,你就是我大风国的二皇子!你的腿,父皇也会让御医多想办法的。” 容昭叩首道:“谢过父皇。” 风无漠想起正事道:“昭儿,此次你治好了百姓的病,刚好能立个好名声,不过,这病你是怎么治的,太医院想了那么久都没能得出结果...” 容昭道:“是我阿娘教我的,我阿娘留了一本书给我,这次的疫病其实并非是病,而是蛊毒,我阿娘留给我的书里恰好写到了。” 以上,全是上官云阳早晨加急培训过的问答。 风无漠果然坚信的道:“是,容妃之前就很喜欢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生性热爱自由,如果不是朕无能,她也不会想离开这里,也就不会受歹人迫害,连你也不知所踪。” 这话的意思是,容绫的死,与他无关,另有隐情。 容昭突然觉得,上官云阳的话或许不能全信,而风无漠的话也不能全不信,想摸清事情的始末,还是要靠自己。 风无漠还想拉着容昭话些家常,但是被容昭以要回顾府施针救人为借口给拒了,加上一旁的何浩和被治好的御林军统领郑成在一边虎视眈眈,也就作罢了。 风无漠又下令收拾一座宫殿给容昭,衣食住行通通安排了一个遍,确保这件事情结束后容昭能够在宫里住的踏实后,才又转回了正题。 何浩拱手道:“陛下,如果按照容...不,二殿下的说法,此病非病,而是蛊毒,那么在河水里检不出毒也是有据可依的。” 一旁的郑成赞同道:“臣也认为,何大人此番判断在理。” 风无漠点头:“那接下来如何?” “眼下,皇城患病人数已经被有效控制住了,不出五日,百姓便可痊愈,如果那人的意图是在对大风百姓动手,从而削弱大风国力,那么凶手一定还会在水源附近再次投蛊的。” 郑成道:“陛下放心,臣已经派人在各个水源附近进行盯梢和巡逻,他胆敢来,就叫他有去无回!定能为陛下抓住此人。”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六十五章 托人办事 昏暗的房间,穿着夜行服的男人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椅子上,他已经十来天没有洗过澡了,浑身都臭烘烘的,被绑在这里过着不辨晨昏的日子,一日三餐都有人送过来,也只有吃饭的时候自己能活动一下手腕。他不是没想过跑,只是房内房外都有人看守,他根本跑不掉。 跟着他一起走的兄弟早就被杀了,只剩下他一个活得,他也想咬掉嘴里藏着的毒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是抓他的人像是提前预料到了似的,笑眯眯的捏着他的下巴找到了药丸,一脚就碾碎了。可是那人没有虐待他,更没有从他嘴里套话的企图,他都不知道,这人到底想干嘛。 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泄进来的光,让男人不得不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来人拎着食盒,拿着折扇,看向他的表情亲切而友好的让人头皮发麻。 徐朗见男人盯着自己看,便哗啦一下展开自己的折扇扇了两扇:“小兄弟,又到了吃饭时间,期待么。” 男人没回话。 徐朗也不介意,吩咐守在一旁的两个壮汉,上前去给男人松绑,自己则踱步到矮桌旁,把食盒里的菜一样一样往外拿,有荤有素有主食,霎时饭香便溢满了整个房间。 被解放的男人活动了手腕,有些狐疑的看着眼前的菜肴,这有点不对劲啊,平日里虽然不会受虐待,但是给他吃的也是勉强能填肚子的,跟牢饭也没啥区别,但是今天这一桌子,他就是没被抓,也没吃过这么丰盛的啊。 “怎么?断头饭?” 徐朗笑道:“怎么会呢,小兄弟这可是误会徐某了,喝酒么?” 男人依旧没说话,也没敢上前,徐朗自顾自的让人拿来一罐酒,很是大方的给男人斟了一满碗,又给自己斟了一碗,率先喝个赶紧,咂咂嘴示意没毒。 男人的肚子适时传来了咕咕的声音,那人脸色有些尴尬,却始终不肯碰那饭菜。 徐朗道:“小兄弟何苦呢,不饿么?徐某向你保证,就算徐某在菜里下毒了,下的也是让人走的安稳的毒,绝对比小兄弟你饿死的感觉好。” 男人觉得徐朗说的有道理,做鬼也得做饱死鬼,饿死鬼太难看了。 于是,假装和徐朗又对峙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坐上了饭桌,开始狼吞虎咽。 徐朗也不笑话男人的不矜持,只是给自己倒了碗酒,坐在一旁摇着扇子看男人吃饭,偶尔自己抿上一口酒,狭窄昏暗的房间,竟被徐朗待出了高级感。 男子吃了个半饱后才渐渐放慢了速度,看向徐朗:“你到底是谁?” 说来尴尬,他连抓他的人是谁都不清楚。 徐朗自贬道:“我是谁不重要,无名之辈,说出来你也不会有耳闻的,不过,徐某很想知道你是谁。” 男人冷笑:“同样是无名之辈,我们彼此彼此,这次落在你手里,算我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我嘴里知道消息,不可能!” “看来我想问你主子是谁,也是不会有答案了。” “哼!” “那我只有自己猜了。”徐朗猛然伸手扯落男人本就凌乱的发束,在他的发丝上拈了拈,露出原本的颜色,“你是西凉国的人。” 西凉,地处西域一带,与南疆离得近,国民大多棕发异眸,这样的标志到哪都很容易被认出来。 徐朗继续道:“你们来大风也是因为听闻了十五年前的旧案,仍有旧人尚存的消息。” 徐朗在收到消息的时候便猜到,这消息放出来,西凉这边定会有动作,所以他才事先部署好,一抓一个准,至于白芷,也一早被算计进来的,但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徐朗没管他的话,继续道:“十五年前的旧案,与西凉皇室逃不了干系,我抓你们的时候,本来还留了另一个活口,但是他服毒自尽了,所以你们是死士,据我所知,西凉皇室拥有死士的,你们的王是一个,他的哥哥凉王也算一个,西凉皇膝下的几个孩子,只有一个有点出息,但是年龄对不上,所以,你背后的主子,是西凉王!不知道徐某猜的对不对。” 男人听了这话,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庆幸,但还是装模作样道:“就算是又怎样,你还想挑起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么?你们大风的皇帝若真的无脑至此,真是我大凉幸事。” “西凉一年前刚和西域边境小国打过一仗,此时已经不适合再打仗了。” “你们大风也未必适合!” 徐朗不置可否,大风如今也很乱,除却顾延霍和几个只能纸上谈兵再也不能身体力行的老兵之外,的确没人能干领兵打仗的事,不过,今日,他想做的也不是挑起战争。 “小兄弟,不用这么剑拔弩张。”徐朗一改之前猜测时咄咄逼人的态度,很是温和道,“徐某这次来,是希望你能替我做一件事。” “呵,你是不是脑子不好?让敌人帮你做事?” “这事你做成了,徐某就放了你,还会派人一路护送你回西凉,怎么样。” “什么事?” 徐朗满意的收起扇子,从怀里掏出个瓷瓶,交给男人道:“你把这瓶东西,倒进护城河里。” 男人把开瓶塞看了一眼,又立马塞了回去,有些不敢置信的道:“这是蛊?你往护城河里投蛊?你不是大风人么?” “没人规定大风的人不能往河里投蛊吧,我和风无漠有仇,见不得他好过而已。” 徐朗眼里闪过的怨恨不像是作假,男人思忖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只要我把这个倒进河里,你就放我走?”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过,可惜他徐朗是小人,不是君子。 男人吃饱了饭,就被带下去洗了个澡,顺便还换了件衣服,看上去也是人模狗样的。盯在他身边的人还没撤下,男人也没耍花招的心思,一心活动活动四肢,今晚准备行动。 跟在徐朗身边的人有些不解道:“先生,我有个疑问。” 徐朗拍拍自己身边的好奇宝宝廖青道:“每次就你问题多,问吧问吧。” “我们明明知道在背后指使的人不是郁王,而是凉王,为什么刚才先生质问他的时候却要说是郁王做的?” 徐朗的脸色十分正经,道:“廖青,他是死士,死士以任务为重,没有完成任务只有死的下场。但是他从我的话里听出了生机。” “我怎么没听懂呢?” “死士被杀,凉王肯定有所察觉,如果我刚刚坐实了他们的察觉,确定背后的人是凉王,那么那个死士会觉得自己任务失败,即使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在谁手里死都是一样的。”徐朗眯着眼睛道,“但是我故意说成是郁王,他便觉得,此事尚有一线生机,他如果回去,告知他的主子我们怀疑的是郁王,那么凉王就能把事情往郁王身上引。再加上我要他做的事,他也会觉得或许我们可以合作拿下大风,自然万般情愿帮我们做事。” “先生厉害!不是我这种大老粗能比的。” “那个死士应该会偷偷的给凉王传信,你们不用拦,毕竟他命不久矣,就让他送个信,尽尽忠。” “是。” “说来,你和上官的赌约怎么样了?” 廖青来了兴致道:“那小子赌的后者,一百两银子,肯定是我的啊!先生,您笑什么?” 徐朗笑道:“还是上官聪明,傻廖青,你最近还是多存存银子吧,省的家底都输没了。” “啊?先生,我怎么又听不懂了呀,不是应该上官输么?那顾五姑娘长得也没秦姑娘好看,小公子他...” 徐朗笑着摇摇头,没说话,走着看呗。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六十六章 送替死鬼 月黑风高夜,最适合用来做些偷鸡摸狗,下毒甩锅的事。无名无姓的男人负责下毒,徐朗负责甩锅,配合之默契,令白芷咋舌。 大理寺查案的人去过一趟顾府,询问了顶着顾延霍的脸的上官云阳,再和白芷以及徐朗的证词一对,又加上西凉一行人行踪诡异,在几乎能确定凶手是谁的情况下,顾延霍和白芷的嫌疑也瞬间降到了零。徐朗对此的猜测分毫不差,大理寺甚至因为怀疑顾延霍而开始讨好他。 所以,如今行动自如的白芷被徐朗吩咐来盯梢了,眼前不远的男人趁着夜色一路摸向护城河,这男人看上去也不像个傻子,怎么就听了徐朗的话呢。 其实也没资格说人家傻,自己也挺傻的,没想到从西凉来的那群人,还被徐朗藏起来一个当背锅的,这事做的,可真是优秀。既把容昭送到了官家眼里,又把顾延霍顺利从这里和将来所谋之事中拎了出来,顺便把这些事扔到西凉人身上。如果当年旧事真的和西凉有关,那么,这事十有八九会不了了之,风无漠说不定还会落个坏名声,他的哑巴亏是板上钉钉了。 白芷觉得,现在自己简直就是身心舒爽,她等着风无漠身败名裂的那一刻。 男人离河很近了,白芷便停下了脚步,猫在房梁上,没再跟过去,她甚至能看到四周隐藏的御林军,可想而知,男人一会儿的下场是怎么样的,提前为他默哀三秒。 男人蹲下了身,四周打量了一圈,手刚刚伸进怀里拿出那小瓷瓶,就被郑成一声令下给围了起来!郑成将男人两手反剪在身后,大声质问道:“你在干什么,谁指使的你!” 男人咬着牙没说话。 郑成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受得苦,一气之下,便先卸了男人一条胳膊,男人痛极的大喊大叫,郑成便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你背后的人是谁,到底是谁让你做的,不然,落到刑部手里,你可就没有好活的了。” 男人怕了,张嘴喊道:“我都招,我都招,是别人指使我的,我不知道啊,是别人指使我让我把瓷瓶的东西倒进护城河的啊,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别人是谁?” “我...我不知道啊,啊!!!!” 男人的另一条胳膊也跟他说了拜拜。 “满嘴胡话,来人,把他直接压去刑部!” “是,统领。” “你们大风人简直是卑鄙。无耻!!我大凉总有一天踏平你们!!” 白芷见人已落网,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去。 大凉会不会踏平大风她不清楚,但是顾延霍和徐朗早晚有一天会踩死风无漠。希望,那个早晚,快些来,她迫不及待的想看这些人遭报应了! 男人被直接压去了刑部,由刑部尚书范涛和大理寺卿何浩共同审理,范涛因为这蛊吃了不少苦头,何浩则因为最近四处奔走胆战心惊,也自觉是吃了苦头的,所以审起犯人来,没一个心慈手软的。 “谁派你来的!” 男人被绑在柱子上,身上都是鞭痕,皮肉外翻,时不时还要被泼盐水。 他也说了是徐朗但是没人信啊,毕竟他对徐朗也不甚了解,让他还能怎么具体啊。 到最后,男人为了保命,只能瞎咬了。 “我说,我说!!” 范涛不解气的挥下去最后一鞭子:“说!!” “是西凉王派我来的,我是西凉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你个阶下囚还不能这么对你?!” 男人接连又受了两回刑,直到二人把心中怒火都舒了出去,男人才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何浩回了大理寺,连忙拟了奏折,转过天来一早就递了上去,恰逢几位告假的官员也都转好了,干脆一起召进了宫。 述职的是何浩。 “陛下,昨天夜里,郑统领便在护城河上游抓住了此人,此人意欲再次下蛊,被郑统领当成抓住,人赃并获。之后,臣与刑部尚书范大人共同审理此人,此人便全部都招了。” “可招了是什么人派来的,意欲何为?” “回陛下,此人声称自己是西凉人,指使他的则是西凉的郁王。这个臣...无法查证。但是此人被抓时所穿的衣服,袖口缝有金线,臣已经核对过,与赐菜队伍被杀一案里,裹尸的草席上的金线相吻合,也与仵作形容的凶手身形相差无几,应该能判断此人正是这一连串事情的凶手。” 此话一出,底下的官员也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居然是西凉国的。” “我们与西凉本就剑拔弩张,此次西凉更是率先挑头,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是啊,不能叫他们觉得我们大风好欺负。” 风无漠有些头疼,此事虽然是西凉挑头,他也可以直接和西凉开战。但是,大风现在不适合打仗,朝堂暗潮汹涌,军力也大不如从前,打起仗来势必要征兵,但是江南那边的水利工程又出了问题,一些小城的收成也不好,死了不知道多少人,这些问题没解决之前,不可能打仗的,但是不打,国家颜面何存。 风无漠刚想给答复,就听见门外的小太监扯着嗓子喊道。 “太后驾到~” 对于太后的到来,风无漠有些惊讶,自从太后不再垂帘听政,他能独当一面之后,除了偶尔去太后的宫里请安,便也很少见面了。太后不是他的生母,所以自然不亲切,这样相敬如宾已经不错了。太后自己心里也有数,更不会没事踏进这议政殿,今日却…… 太后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吧,哀家有事同皇帝说。” 风无漠也挥手道:“嗯,你们退下吧,这事改日再议,先把百姓治好。” 待人都退下后,风无漠才道:“母后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哀家听闻了近几日发生的事情,这对大风的影响不好。” 风无漠点头:“是,但是朕已经抓住凶手了,乃是西凉派来的细作。” “哀家要说的正是此事。” “母后有何见解?” “抓住的西凉人可杀可刮,但是西凉国,你万不可动!” “不动西凉国?难不成要我大风吃哑巴亏么?” “皇儿!现在大风本也不适合打仗,你就听母后一回,不要动西凉国!此事...不是你像的那般,你以后行事一定要多加小心,万不可出差错。” “为何?” “你不要管为什么了,哀家不会害你。” “...”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六十七章 这就好办了 容昭光荣退休已经十天后的事情了,期间因为顾予笙的死缠烂打,容昭便直接暂居顾府厢房了,考虑到孤男寡女不大合适,容昭也拜会过顾承和温氏,隐晦的提了这个事。然而顾承和温氏一致表示没关系。他们宝贝女儿都要香消玉损了,就想留个人陪陪而已,就算是绑,他们也得把人给留下来。 至于蛊毒的事情,不知道太后用了什么手段迫使风无漠同意了,最后真的便也不了了之,没同西凉闹翻,而是吃了个哑巴亏。将蛊毒也说成了是疫病,还给染病的百姓发了一定的抚恤金,天灾而已,与皇室本就无关,封城也是无奈之举,他这么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但是百姓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种子埋下去了,什么时候发芽长大,就看以后的了。 而赐菜小队被杀一案,那被徐朗抓住的倒霉男人直接被锁着游街示众一番后斩首了,也算是给百姓一个安慰。 但两件事都做的如此不明不白,耐人寻味,聪明人总能看出个一二,比如朝堂上某些老狐狸,具体点,比如,御史大夫左岩。 左岩嗅到了时机,他可还没忘记河南水利停滞不前一事,当日宫宴被拒,而后又发生了疫病和杀人案,自然无暇再提,但是现在都解决了,河南水利的事情自然要提上日程。左岩没想亲自接手,他准备贿赂一波太子殿下,如果做的好,说不定官家直接退位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风无漠不傻,也清楚此事交给太子,怕是整个国库都给你败干净,但是交给柳方正,丞相府就要压过左岩这边了,他倒是想提携提携顾承,可这老家伙又开始和他打太极了。 风无漠在龙椅上看奏折看的如坐针毡,头都疼了。 “什么事啊!这都是什么事!”风无漠握拳凿桌子,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一个破水利工程居然找不到人盯着!” “陛下息怒,我大风人才济济,总能找到堪用的。” 风无漠想了想,拍桌道:“叫顾延霍去!朕看他办事利索,雷霆手腕,定能镇住下面的人,又背靠忠勇侯,他们肯定也会给个面子!” “陛下,这眼下就快十五了,小顾将军该回边疆驻守了。” 风无漠沉吟道:“也是,边疆小国趁年间几欲来犯,顾延霍的确不该久留于皇城!那还有谁,都是群纸上谈兵办事不利的废物!” “陛下,此事还是叫皇室成员去最好了。” “叫太子去啊?国库都给他玩干净了!还...嗯?” 老太监没再说话,给足了风无漠遐想的时间。 “朕现在是不是不止这一个儿子?”风无漠眼前一亮,“朕还有昭儿啊,此次疫病之事他又立了大功,是个好人选,昭儿现在在哪呢?” “回陛下,二殿下近些日子都在顾府。” 风无漠问道:“怎么在顾府?顾承那老狐狸不是好了么?” “是顾大人家的五姑娘。”老太监道,“顾五姑娘之前好像被二殿下救过一命,便和二殿下相识了,两人关系不错,顾五姑娘如今病重,就想找个人陪着玩,死缠烂打要二殿下留下来,顾大人爱女心切便由着去了。而且依老奴看,二殿下对顾五姑娘也很特别。” “哦?”风无漠托着下巴想了想,“那岂不是正好。顾承这老狐狸唯一的弱点就是这小女儿了,就让昭儿办这事!他说不定还能背后给点提携,如果昭儿真对这顾五姑娘有意,也能撮合撮合。好!真好!” “陛下莫激动,这之前还得先给二殿下正名啊!” “对对对!赶紧赶紧,水利此事朕先压一压,十五的时候先办个赏月宴,把昭儿的身份公之于众,你,你再派人偷偷给顾府赏点人参什么的,赏老狐狸个情面。” “是,陛下。” 这边顾予笙已经被老皇帝当成了准儿媳妇培养,那边的顾延霍却期期艾艾的跟在某人身后当跟屁虫。 他已经跟了江三离三天了,除了头一天开过口求人救命外,就再没说过话。顾延霍知道自己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场面话,也知道应该为了顾予笙做点改变,但是,他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如今是在山里,进山的第四天,江三离身上的东西都被她自己吃干净了,本以为碰见顾延霍还能拿药材换点儿吃的,结果这人就是个光杆司令,比她口袋都干净。还张嘴就让她救人,不救就跟她耗着,她倒要看看,谁先耗不过谁。 昨天一个睡树上,一个睡树下。江三离睡树上,顾延霍就在树下面守着。树上的江三离是被饿醒的,本想着下树找点果子吃,睁了眼却闻见一股难以言喻的肉香味,而且隐约是从下面传来的。 江三离旋身下了树,发现一直跟着自己的男人在不远处架了火堆,肉香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江三离腆着脸往顾延霍那边挪,好不容易三步一顿的挪到他身边,眼睛就不受控制的瞪直了。太香了,被穿在树枝上的肉已经烤成了金黄色,油顺着树枝往下滴,这看着就是外焦里嫩啊,顾延霍还不时用另外的树枝戳一戳肉,发出沙沙的声音,诱惑的人恨不得将其一口吞了。 江三离清了清嗓子,咽了下口水,道:“小伙子,你这...烤的什么肉啊。” “鹿肉。” “那还挺香的。”江三离琢磨着怎么能混口吃的,“我看你这是打了两只?” 顾延霍淡淡的嗯了一声,解释道:“可能是一对吧,留一只可怜,就一起杀了。” 江三离:“...” 这清奇的脑回路,她要夸他善良么? “你一个人吃不完吧,多浪费呀!” 顾延霍本想说吃的完,但是想了想道:“前辈还没吃早饭吧,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 还没等顾延霍说完,江三离已经席地而坐,掏出自己腰间用来割草药的小刀准备对其中一串鹿肉动手了。眼里的光芒仅次于看见珍稀草药。 顾延霍把其中烤好的鹿腿递到江三离面前。女人很快就开始自给自足的切块了,一边切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夸顾延霍的技术。 “小伙子这肉烤的不错啊,够嫩啊!太好吃了” “前辈喜欢就好。” 到后来,江三离干脆也不用刀了,直接拿着树枝上牙就咬,满嘴流油,心情舒畅,啊,她的胃活过来了。 一旁,顾延霍勾了勾嘴角,这就好办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六十八章 以后一定平心静气 江三离一个人吃下去了几乎半只鹿,吃的肚子都鼓了起来,眼神却仍旧流连在剩下的鹿肉上不肯离开。顾延霍因为常年行军不习惯吃太饱,便只啃了一条鹿腿,勉强充了饥后,把剩余的肉都割成了小块,拿布裹了起来,放进腰间的兽皮包里。 一旁的江三离默默的看着他收拾东西,心里谋算着,什么时候能再蹭一顿烤肉吃。一双眼盯着顾延霍的兽皮包直放光。 顾延霍自然是没错过这灼灼的目光。 “前辈吃饱了?” 江三离下意识抹了抹嘴:“吃饱了,小伙子有前途。” 顾延霍勾了勾嘴角,鱼上钩了:“既然,前辈吃饱了,那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 江三离一脸懵:“谈什么条件?” “前辈应该懂的,天下没有免费的早餐。鹿是晚辈冒险猎来的,火是晚辈费劲生的,肉也是晚辈动手烤的,您只负责品尝,是不是不太好?” 顾延霍觉得,自己为了顾予笙真的是把八辈子没说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江三离是个直爽人,脑子也天生缺根筋,没反应过来顾延霍是要坑她,竟还十分认真的思考后得出结论:“是不太好,这样吧,我送你点药。”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干瓶瓶罐罐:“这个是痒痒药,这个是叫你肚子疼,还有这个,一顺到底,能让你把前天吃的东西都排的干干净净!还是你想要金疮药?这可是药王谷疗伤圣药,保证快速止血!!还是雪肌膏,包你不管什么疤都能不留痕迹,也可以都给你。” 顾延霍刚想拒绝,便听到了雪肌膏的用处,于是目光在那瓶雪肌膏上停留了很久,道:“晚辈只要一瓶雪肌膏。” “是不是有点少?” 毕竟她还想多蹭几顿烤肉来着。 “那前辈可愿救舍妹一命,延霍愿倾尽所有财力...” 江三离挠了挠头:“哎呀,小伙子,我也不是说不想救人,但是我现在真的急需找到火焰草,我和人打过赌的,三年内制出解药来,这已经是最后的期限了,就差这一味药引子了,我说什么也不能前功尽弃啊!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么?” 顾延霍没说话,他能等,但是顾予笙等不了。 江三离却有些着急:“大不了,算我们药王谷欠你个情,到时候你有什么麻烦,只要我们药王谷能帮你的自然拼尽全力。你看怎么样?” 顾延霍依旧沉默,沉默到江三离以为这小伙子要疯了,他才缓缓道:“我带前辈上山,找到火焰草后,望前辈能够速速和我回皇城。” “那你能不能多做几次烤肉吃?” 顾延霍吃惊于江三离对于烤肉的执念,却还是和人对了个眼神,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交易达成。 有了顾延霍,江三离自然如虎添翼,男人向她询问了火焰草的样子,便仗着自己轻功好,往往趁着江三离休息的时候便自己爬上爬下把附近的地方翻了个遍。有的时候还能顺手摘点普通草药来给人充盈背篓。 到了吃饭的点,顾延霍便支了火堆开始烤肉,江三离的小日子过得真是好不快活! 但是即使是这样,二人也足足在山里耽搁了五天,却仍旧一无所获。顾延霍是真的心急,距离他离开顾府,少说也得半月有余了,眼见就要十五了,也不知道顾予笙还好不好,即使御医说了可以用药材吊着口气,但是能吊几时谁都不保准,万一他回去,看到的是... 男人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和意志力压抑心中的躁动,攥着的拳头发出咔咔的响声。 一旁的江三离拍了拍顾延霍的肩膀:“我知道你着急,但是没办法,我找火焰草已经找了快三年了,翻过的山头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要沉下气来,我有预感,总能找到的。” “真的不能再等了,笙儿她...” 她会死的... 顾延霍有些压抑,也知道跟眼前这个一心扑在草药上的女人无话可说。可他现在真的暴躁的压抑不住了,男人沉痛的一拳打在树上,那树便以肉眼可见的弧度弯了,顺便将江三离吓了个半死。 “小伙子,你别这么大气性,平心静气。” 江三离还待劝说,耳边却响起了轰隆轰隆的震响,顾延霍也是一愣,二人皆扭过头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碎小的石子从山体上滑落,有的砸到了二人的脚边。 而那轰隆轰隆的声音显然不是这些小石子发出的——并且进在耳边。 真巧,雪上加霜。 江三离跳脚,难得骂了句脏话,腿也没闲着,跑路的速度竟比顾延霍还快上一截,当然,嘴里的话也没停。 “小伙子,我就说你应该平心静气了吧!你这力气也太大了吧,山体滑坡都让你给打出来了!!” 顾延霍道:“此山泥土松软,本就易滑坡。并非晚辈的错。” 怎么能说是他干的呢,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江三离提高音调的嘿了一声:“我在山里待了八天了,也没见出事,还不是你那一拳给捣的!年轻人,火气旺,做了错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顾延霍沉默。 江三离大喊:“老天,快跑啊你!等死呢?” 江三离不会武,在外生存全靠一身毒术和医术,以及那纯熟的脚上功夫,大概平时也没少跑路。不然怎么长腿一倒跑的如此之快。 顾延霍觉得,还应该再加一句,平时应该也没少训人,嘴上功夫也叫人佩服,跑着路嘴也不闲着,用来训他的话,竟是没重过。药王谷的弟子也太惨了些。 顾延霍有点嫌烦,拉过江三离道:“得罪了。” 前面没路了,山体滑坡面积太大,速度又快,按照原本的路跑,就算他能飞,也得被石头砸底下。 顾延霍站住了身形,大难当前,脑子却没敢停,略微思考了一下,这山原就陡峭,如今也没路了,如果就这样从面前的崖跳下去,石头冲过来也不会垂直掉落,或许能捡条命回来,但是前提是,跳下去能够在近乎垂直的山壁上找到受力点立足,不然轻功再好也得摔成人肉馅饼。 被拉住的江三离似乎是意会到了顾延霍的意思,瞪着大眼道:“小伙子,万事三思,我觉得我虽然一把老骨头了,但是也还能再跑个几步,我还想多活几年的。” “前辈只管跑,跑的过那些乱石算我输。” 江三离无言以对,她,跑不过。 “可这么跳下去...行吧,万一命好就活了。” 顾延霍从怀里摸出了自己贴身的短刀,用牙齿拽掉了刀鞘,朝江三离道:“前辈抓紧了,晚辈尽量护您。” 拼了命也得护,顾予笙还在等,等他回去。 他丧命无所谓,但江三离必须得活着。 顾延霍带着江三离屏息一跃,二人下落的速度很快,山壁上横生的枝节也不是长着玩得,二人身上的衣物基本被划了个烂,江三离好歹还有人护着点,可怜了顾延霍,一张俊脸霎时添了不少口子。 顾延霍勉强控制了一下身形,一刀扎在山壁上,结果,土块直接被利刃掀了起来,跟着二人一块往下落。太软了,根本承受不住。 顾延霍一连试了三刀,始终没能找到个受力点,但是二人下落的速度却没减缓,身上也快被划烂了,再这样下去,当真死路一条了。 顾延霍发誓,他以后一定平心静气。 落石的声音逼得很近了,没机会了,最后一刀。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六十九章 身入险境 顾延霍最后这一刀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手臂,双目欲裂,气沉丹田,狠狠的扎向将近垂直的山壁。 如果没成,顾延霍有些不敢想象。 他这条命交代在这也就算了,可是,顾予笙怎么办,她还小,人间美好,他都没带她好好看过。求求老天了,看在她从小便过的苦份上,成败在此一举了。 顾延霍抵吼了一声。 谢天谢地,刺入山壁的短刀这次没再掀起土块来,但是男人这口气舒了一半又再次哽住。 原来这刀也没老老实实嵌在壁上,而是随着二人的重力一寸寸的往下落,除了能稍微阻拦一下二人落下的速度,再无其他作用了。 顾延霍低头看了一眼,身下是横生的枝杈。 二人正以极快的不受控制的速度迎了上去,顾延霍无奈,只得放弃手中的短刀,去抓那不知能承载几时的树叉。 顾延霍吊在树枝上,江三离一手勉强抓着树枝,一只手则抓着顾延霍的衣襟,被男人护在怀里。 轰隆隆... 是山路上滑坡落下来的巨石,冲过崖壁撞到对面的山壁上,又碎成不大不小的石块砸了下来,男人不得不抬头测算了一下石块散落的位置。 他和江三离的位置不太好,被碎石砸到的几率很大。 江三离也抬了个头,看着碎石掉落,便惊呼一声,复又低下头,顾延霍则没吭声将人又往自己怀里拽了一下,仿佛他护住的不是江三离,而是顾予笙的命。 这当然是顾予笙的命啊,这是唯一救顾予笙的办法了。 他的笙儿,从小就活得苦,一个婴儿能有什么错呢,可她刚出生就被人迫害了,那么重的伤,剖伤割肉啊,那个时候她才刚刚满月啊!生在顾府又怎样,是忠勇侯嫡女又怎样,她连童年都是喝着苦汤药过的,她甚至很少出顾府的门,她不招不惹,却依旧要忍受那群天生嫉妒的人的胡言论语,字字诛心啊! 可她呢,她依旧善良,那双眼睛依旧纯净的让人看到生的希望,他的笙儿,这六年活得不开心,可她从不怨怼,从不娇纵,永远那么干净,帮着身边所有她能够帮助的人。 以前他护不好阿娘,可是现在,他好不容易闯出一片天地来,好不容易能护她了,她不能死,她是唯一一个认认真真告诉他,她到底有多么多么喜欢他的人了,不带一丝利益索求,只是单纯的喜欢他啊,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了。 碎石掉落,江三离埋着头,听见了一声闷响,而后是男人的一声闷哼,再而后是背部感受到了一片温热。 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刚聚起来便被风吹散了。 江三离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顾延霍,男人一张脸从红到白,又从白到红,嘴角还挂着血丝。 刚才那声闷响... “我的天,你这是砸哪了?” “后背,不妨事。”顾延霍深吸一口气,压下胸间还在翻涌的血气,“前辈没事就好...咳咳...” 砸的太重,没晕过去都是他抗压能力强。 江三离连忙就着自己放在顾延霍的胸襟上的手,当机立断的在他胸间点了几个穴位,又艰难的从怀里掏了个瓶,往顾延霍嘴里倒了一颗。 那药入口即化,带着一股草药味,后口居然还略略回甘。 “疗伤用的,专治内伤,药王谷盛产。” “多谢。” 吱呀~ 顾延霍脸色一变,看向这支细长的枝杈,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刚刚那声脆响,是从这小破叉上传来的,他已经看见根部那条细小的裂缝了,完了,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的。 江三离虽然不会武,但是眼力耳力却也是极好的,自然没落下那声断裂发出的脆响,也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顾延霍道:“前辈,你抓稳。” 江三离一愣,连忙道:“小伙子,别冲动。我刚还教你平心静气啊,冷静,深呼吸,万事都会找到办法的!我真的觉得跳崖不是什么好主意啊,我知道你轻功好,但也不是这么个用法!” “这树叉承载不了两个人了!”顾延霍握住树叉的臂膀几乎是青筋暴起,掌心还隐约渗出了血丝,“前辈答应过会救我妹妹!” “我是答应过你,但是那也是找到火焰草以后啊。” 顾延霍皱眉:“前辈!!赌约都比不过两条人命么?” “都说了你不要激动啊,深呼吸。冷静。”江三离也被急得有些脸红脖子粗,“我救我救,可你死了,我也不知道该救谁啊!” “忠勇侯顾府,前辈到了皇城打听一下便能知道...还有雪肌膏,望前辈莫要食言。” 他想把顾予笙失去的通通补偿给她,包括那条在如藕般的纤臂上横亘六年的疤。他知晓她虽然嘴上不介意,心里却也是爱美的,顾予笙想要的,他都想捧到她眼前。 “冷静!!你就算留我一个人在这破枝杈上也没用啊。” 顾延霍一皱眉。 江三离继续道:“你也知道我不会武,轻功也是三脚猫功夫,逃命可以,但是从这么高的崖上下去,你这是为难我这一把老骨头。” 顾延霍的眉皱的更紧了。 江三离继续道:“你就算跳下去,留我一个人在这,我是能挂在这儿,但我也不能挂一辈子啊,没摔死也挂成干尸了!你不会指望我一把老骨头自己爬上去吧?我不行的,我宁愿摔下去,死个痛快。” 江三离拿出自己割草药的弯刀,在手间转了个圈:“最后一把刀了,再试试吧,万一能成了?” “山壁太软了,刺不进去。” 顾延霍看了一眼身下的景色,他和江三离爬了将近八天才到山顶的,传闻这是江南三大险山之一,爬的时候没觉得,如今挂在这里向下看,才发觉了是真的险,他们离崖底的距离简直是死亡距离。 江三离道:“现在只剩这一把刀了,行不行都只能这么做了,在这吊着没结果。而且你这幅样子,也撑不了多久。我们现在要么靠刀一点点下去,再想办法上去,要么直接摔下去,是死是活都听天由命。其实摔死比被巨石砸死稍微好一点,万一不是很高,死相不会太惨。” 吱呀~ “快,啊!” 江三离本想说快选的,但是选字还没能出口,那不堪承受的树枝就断了个彻底。 极速坠落,慌忙中顾延霍抓住了江三离,江三离的刀刺入山壁,这次居然真的叫她好运气的刺了进去。 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 江三离道:“我这把老骨头也太幸运了吧!等我回了药王谷肯定烧香拜佛。诶,小伙子,我有点不敢放手了,我们离崖底还远么?” 二人的确落了很大一块距离,但是离看见崖底,似乎还有一段距离,依旧是死亡距离。 顾延霍道:“还远。” “我不敢抬手了,万一下一刀没中怎么办。” 顾延霍有些无语,刚才还义正言辞,英勇赴死的人不是她么。现在开始认怂了。 咔... 顾延霍的脸色又一变:“前辈握紧了,这下抬手不抬手可能不是您说的算了。” “啊?” 原来,江三离采药的弯刀嵌入山壁后卡在了一块石头里,可这块石头并不大,在两个人体重的带动下已经松动了,就算江三离抬手,这块石头被完全从山壁上扣下来,他们还是得往下掉。 江三离见状,本想抽刀,但是石块却也被撬了起来,甚至将人晃了一下,弯刀脱手而出,失重的感觉再次涌了过来。 这次是真完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七十章 今天又是斗智斗勇的一天 “殿下可是又要出宫?” 说话的是小年子,今年已经二十出头了,是风无漠身边的老太监亲手带出来的,也伺候过风无漠一些日子,算是宫里的老人,如今被派来伺候容昭,更是间接升了职,照顾他的一切饮食起居。算得上是贴身伺候的小太监。 但这小太监有一点不好,人如其名,粘人的很,几乎是不错眼珠的盯着容昭,生怕他作什么幺蛾子,自己这刚讨来的轻省差事就要夭折了。 容昭道:“嗯,宫里席子的函贴做出来了,我想给顾府送去。” 容昭两日前便从顾府搬进了宫里,住在凌霄殿,饮食起居比起之前简直就是质的飞跃。风无漠昭告天下的各种公榜也已经贴出去了,因容昭此次抗疫有功,那榜上的话更是天花乱坠的将容昭从头夸到尾。百姓看了,知晓那救命的神医竟是当朝官家的儿子,是皇室,一时也是赞赏有加,这体恤百姓的高帽自然也给风无漠戴上了。 皇帝陛下开心,大手一挥,大赦天下。 可是却苦了容昭,十五将至,为了那个破赏月宴,他每天都在宫里学规矩。虽然以前在长公主府当差的时候也讲规矩,但和如今讲的恰恰相反啊! 以前是奴,低眉顺眼是必须的,可现在是主子,有必要的话,眼高于顶也是可以的。 容昭不习惯做高傲的孔雀,也不习惯自称本宫,但是也更不想回药铺面对秦舒瑾,他每天只想溜出去做顾予笙的瘸狐狸。 说来,今晨下了朝,他还遇见了顾承呢,顾承知晓他的身份后,虽然恭敬了不少,可话里话外还是透露出,顾予笙没见着他,有点发脾气了,快管不住了。 正巧,宫里的函贴做出来了,正派了公公送往各大府邸里,容昭私心扣了一份,想自己送去给顾予笙,免得顾予笙把顾府的房梁挑了。 “殿下,送帖子的事,留给下人做就是了。”小年子道。 小太监亦步亦趋的跟在容昭身后,妄图阻止这位新晋的二殿下。 容昭皱眉道:“我想亲自送不行么?” 小太监以为容昭生气了,直不楞楞的就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铺好的石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殿下,您现在不能出宫啊,您的规矩还没学了,陛下知道了,会罚奴才的。殿下,奴婢年纪尚轻,家里还有老母要养,不能丢了这份差啊!” 容昭不耐烦道:“官家罚你,你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让官家罚我总行了吧。” 小太监连忙磕了几个响头:“奴才怎么敢把事情推到殿下身上呢!奴才不敢!二殿下恕罪!二殿下恕罪!” 容昭有些无奈,宫里就是这点不好,虽然在公主府也略有感受,但这宫里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做奴才的,有一手察言观色的好本事,主子皱个眉,他们就能吓出身冷汗,主子说个重话就要跪地叩首请人息怒,主子要是直接拍桌子发火了,那他们大概要以头抢地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头身分离了。 容昭很烦这套,可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余下的岁月都得这么过,从跪别人变成别人跪自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终于扬眉吐气了。 可是,容昭觉得,他一点都不开心。 这宫里富贵归富贵,豪华归豪华,可它像座囚笼,闷得他透不过气。 他想那只爱叽叽歪歪说傻话的兔子了。 “你先起来。” “奴才有罪,奴才不敢。” “你有什么罪。” 那小太监凄凄惨惨道:“陛下叫二殿下学规矩,可奴才留不住二殿下!奴才无能!奴才无能!” 容昭觉得这精明的奴才像是在使苦肉计逼他,可他没有证据。 “你先起来吧,跪的我眼睛难受,总不会还要我扶你?”那小太监听了话,连忙站了起来,容昭也好言劝道,“我就是去送个帖子,用不了多久,也不是不学,下午,下午回来便好好学,总行了吧。” 得了容昭允诺的小太监舒了口气,又低头道:“殿下可需要奴才备辇?” 容昭有幸见过太子殿下的辇,金碧辉煌差点闪瞎他的眼。风无漠为了以示疼爱和补偿,赐给容昭的自然都是好的,特地嘱咐了内务府,必须按着位分挑最好的东西。所以容昭的辇虽然比太子殿下的低了些档次,可却也布置的奢侈万分,简直招摇过市的厉害。 可他是要上街的,他可不想乘那玩意上街,他宁愿用他这条瘸腿走着去。 但是很明显走去顾府有点远,不大明智。 “备马吧。”容昭道。 “是,殿下。” 聪明伶俐的小太监,手脚利索的很,不一会儿,就有一辆?马...车停在凌霄殿外。 容昭看向小太监,小太监低眉顺眼万分乖巧。 他自然不可能叫容昭骑马的,容昭腿瘸是众所周知的,万一摔个好歹,他负不了责任,而且,容昭若骑马就势必不会带仆从,如今二殿下的风头正盛,怎么能不带仆从呢,忠心护主的小太监只能暂时扭曲容昭的话。 容昭觉得他眼下养的这个奴才,似乎每天都在和他斗志斗勇。 “我好像说的是备马?” 小太监弯腰,苦口婆心的道:“殿下,您腿脚不方便,这马车多好,奴才还在里面备了软靠和茶水点心,让您舒舒服服的去顾府。” 马车很大,容昭掀了帘子,发现里面剩余的空间几乎可以让自己躺平再打个滚,而且依小年子的说法,里面还放了个兔毛的软靠,茶水似乎也是新沏的,出自御膳房的点心更是精致诱人。 可他不想乘,他是去顾府送贴的,不是指望半路郊游的。 “我好像说的是备马?”容昭再次问道。 小太监又跪了,哭哭啼啼的诉着自己的罪名。 容昭这次没理他,踱步到那马车旁,手顺着马背摸索了会儿,勾了勾嘴角。 小太监余光瞟着他,以为这位一向好脾气的二殿下就要屈服了,然而,下一秒他看见了容昭利落的翻身上马,毫无腿瘸之势。 “殿下!!!” 容昭狡黠一笑:“备马车也没事,我就想要马,车留给你自己玩吧。” 说罢,男人已经策马离去,那小太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追着马屁股后面跑。 “殿下您慢点,您这是要奴才命啊,殿下!!哎呦!” “别跟着了,午膳便回,你也可以尽管告诉官家!” 第一回合,容昭完胜。 容昭拿着自己的令牌,没再受阻拦的直接出了宫门,函贴在怀里好好躺着,被捂得暖暖的,他本想直接奔了顾府去见小丫头,却在半路上想起来,似乎空手不大好。 傻兔子喜欢吃甜,容昭便进了家糖铺。 糖铺的老板见容昭衣饰华贵,连忙迎了上来,这怕是哪家的富贵公子为了讨妹妹欢心出街买小玩意来了。 “公子,您想要点什么?” 容昭思考了一下道:“我妹妹喜欢吃糖,你这有什么好看又好吃的么?” 老板道:“一看就是用来哄妹子的。顾府的顾三公子也经常过来买糖呢。这个和这个都好吃的很。” 容昭挑了挑眉,宠妹狂魔顾予衡? “公子要哪些?”老板问道,“小的给您装。” 容昭掂了掂自己的钱袋子,很是霸气的一挥手:“挨个装一点。” 老板连忙笑逐颜开的帮容昭把那些各种各样的糖扫了个遍,容昭包着一大纸兜的糖再次翻身上马。 看着怀里的包裹,容昭心想,有钱就是好,花起来不心疼。 这下爱吃糖的傻兔子又该高兴的傻笑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七十一章 闹脾气也可爱 容昭现在对顾府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别说顾府大门在哪,就是顾予笙的房间他也能闭着眼睛就晓得怎么走,自然也不需要人引路。 但是,如今换了身份,规矩就多了,麻烦的很。 引路的小厮将容昭带到了顾府的前厅,便恭恭敬敬的退下了。身边桌几上的茶水点心备得妥妥当当,甚至还贴心的在他落座的高椅前放了个搭脚的矮凳。 顾承同温氏一前一后在旁边站定,见了他还躬身行了礼。 “臣顾承,见过二殿下。” “民妇温氏,见过二殿下。” 容昭有些头疼,怎么刚从宫里那烦七烦八的繁文缛节里逃出来,就又落入了顾府? 二殿下实在不好当,他觉得他可能被人坑了。 “顾大人快起,和我不用这么见外吧。” “老臣惶恐,您是殿下,规矩还是得守的。” 顾承其实真的有些惶恐,之前还没晓得容昭身份,自家的女儿又胡闹非要容昭陪不可,他当时差点真的让人拿粗麻绳给容昭绑了留下来,现在想想,幸亏他没冲动,不然还得落个唐突皇族的罪名。 容昭不准备再劝,而是直接说明来意:“那顾大人先起吧,都坐吧,别站着说话了。” 几人纷纷落座,容昭也坐在主位上,抻着脖子望了望外面,问道:“顾大人,那个...阿笙呢?” 顾承笑了笑:“回殿下,小女还没醒呢,她病情虽然靠着殿下一手医术得以控制,但是还是有些虚弱,平时都留在房里休养。” 容昭想起前些日子,风无漠特意准许他偷摸赏给顾府些东西,他便把御药房的各种珍稀药材都扫了个遍,里面甚至还有两根千年人参,一齐装了盒送过来,差点把太医院那群老东西给疼哭了。 容昭娓娓道:“我前些日子让人送来了好多药材,您可收到了?还有两根千年的人参,听御医说对治阿笙的病再好不过了,如果用完了,您就派人再来告诉我。” “是,多谢殿下抬爱,小女才能寻回条命来。”顾承心存感激道,“殿下几次三番救了小女,臣感激不尽,愿为殿下当牛做马。” 顾承这是要站队的意思? “顾大人言重了。”容昭没敢细想,只是客套般的回道。 而且,天知道,哪里是他救了顾予笙,分明是顾予笙救了他啊。 容昭道:“我此次来,是来送函贴的。” 容昭掏出怀里金黄色的函贴,交给顾承,继续道:“后天是十五,宫里办了团圆宴,风...咳...官家想邀了各位官员想一同取乐,顺便说明我的身份,届时顾大人可要来,如果可以也能带着阿笙一同来。” 顾承连忙应下,双手接过那帖子,自然也懂得容昭的意思,他顾承去不去无所谓,顾予笙去就够了。 他家这小女儿竟入了二皇子的眼,但是当父亲的,却又有些舍不得了。 “还劳殿下亲自送帖子过来,老臣实在受宠若惊。” 几个人都没再说话,一时的沉默让气氛有些尴尬,而且看不见顾予笙,容昭觉得有些没趣。顾承这幅样子,似乎有点想派人送客,可他来送帖子,是为了见顾予笙,又不是为了来见顾承,恩...要不还是拿身份压一压吧? “顾大人,那个...我想去见一下阿笙。”说着容昭便从位置上站起来,准备要走。 顾承连忙拦了下来道:“殿下,您说要见小女,臣这就去让人把小女叫过来。您在此稍作休息。” 温氏闻言悄悄扯了顾承的袖子,不想打扰顾予笙的意思不言而喻。 容昭也摇摇头,那怎么行,顾予笙若是刚醒,这样就出来,万一又得了风寒岂不是真的要命。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就是。” 顾承继续拦:“怕是不合规矩。” 容昭没理会顾承的阻拦,道:“顾大人之前准备把我绑在别院的时候怎么没说不合规矩?现在倒想起来规矩不规矩了。我没那么多事,我就去看看阿笙。” 容昭都这么说了,顾承自然没再阻拦。 容昭来的时候,顾予笙已经醒了,正窝在被窝里被小女使按着喝苦汤药,喜儿也在一边拿着蜜饯随时待命,见顾予笙将碗里的药汁喝尽才把手里的蜜饯往顾予笙的嘴边送。 容昭拦了一下,掏出纸袋子里的水晶糖,递给顾予笙。 顾予笙看了容昭一眼,竟哼了一声,直接咬了喜儿手里的蜜饯。完全不想理眼前讨好的人。 行吧,看这意思,傻兔子是生气了。但是闹脾气的样子,好像也有点可爱啊。 “乐儿,我想喝水,给我倒杯水。” 容昭皱眉:“你们先下去吧。” 闻言,顾予笙瞬间气鼓鼓的宛如河豚,两个小女使自然要先听容昭这个二殿下的话,着急忙慌的低头退了下,顺带把门带上了。 “臭狐狸,你干嘛支走我的女使,我想喝口水都不行么?” 顾予笙有点气,干脆自己掀了被子就要下地。 容昭无奈的将她按了回去,好声好气:“我给你倒还不行么?” “不劳二殿下了,您这么金贵,我...咳咳...” 顾予笙似乎是气的,顿时咳了起来,容昭赶忙倒了水递到她嘴边,顾予笙接过来一饮而尽,容昭的大掌便落在她背上,一下一下的安抚着。 顾予笙喝完水,也知道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的身子,便又爬回了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始终不肯理容昭。 骗了她这个事,他不好好解释,她打死也不理他了。 容昭坐在床边,把纸袋子里的糖果一点点往外拿,铺了一大片,顾予笙忍不住瞥了一眼,差点要流口水。 但还是倔强的说道:“臭狐狸,你不要以为拿糖就能哄好我。” 容昭无奈:“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我派人给你送的信,你也不回,派人给你的小玩意你也不收,到底怎么了。” 顾予笙有些委屈:“你都没告诉我你的身份,你还怪我不收你的东西。你个臭狐狸——干什么,你还瞪我,不让我叫你臭狐狸了,嫌我不尊重你二殿下的身份了,那你下旨罚我吧。” 难得看见顾予笙这撒泼打滚的样子,容昭有些失笑:“是我的错。但是我事先也不知道啊!” “可你来找我那天,肯定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说那些话。”顾予笙闷闷道,“可是你都不告诉我!我还怕人欺负你,谁敢欺负你啊,你可是堂堂二殿下啊!唔,我太丢人了。” 说着,小丫头干脆拿被子把自己闷了起来。真的太丢人了,容昭的身份比她高贵多了,她居然还说要替他欺负回去,他哪里需要她啊,太丢人了。 容昭叹了口气,把小丫头从被子里挖了出来,低声道:“我需要啊,宫里好多人都欺负我,你得替我欺负回去啊!” 顾予笙眨巴着大眼睛看他:“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真的被欺负了么?” 容昭坚定的点头:“真的!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就只是公主府的下人,这条瘸腿总不会说谎了吧!阿笙,那天是你救了我。” 顾予笙哼道:“跳河也算救么?” 容昭揉了揉小人儿的头发,道:“算!” 河水再凉,可他的心是暖的,那是心理的救赎,远比身体上重要多了。 顾予笙没说话,容昭却知道,这丫头原谅他了,真是小孩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阿笙,过几天宫里办团圆宴,你跟着一起来吧,我带你见识见识。” 口是心非,他明明是想把好吃的都拿给她。 “行吧,勉强赏你个面子。” 又一个口是心非的,明明开心的要摇尾巴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七十二章 行礼不如夸我 今日是宫宴,顾予笙的精气神算不上好,但是为了赏容昭一个面子,她也尽量不会下一秒就睡过去。 顾延霍和顾承一早便进宫上朝了,温氏和顾予笙则留在顾府,待用过午饭后便接了顾焕妍一同准备进宫。 至于顾焕妍为什么可以进宫,自然是因为之前顾焕妍同长公主府订婚的事情,可以说是闹得满城皆知,此次长公主更是派人私下来邀请顾焕妍同去,所以温氏便又顺带了一个顾焕妍。 对此,顾焕怡再次急得跳脚。 昨日夜里下了场大雪,今晨的温度便有些低,顾予笙几乎是被喜儿和乐儿裹成了个胖粽子,才在搀扶下走出文澜苑。 苏妈妈拿了个暖手炉等在门口,见着顾予笙,便低头一望,小丫头果然两手空空就出来了,不免的有些嗔怪的道:“婆子我就晓得你们两个丫头不够仔细,这么冷的天,也不说给五姐儿拿个暖手的,冻坏了怎么办。” 喜乐二人连忙低头称是。 苏妈妈则将自己手里散发着温度的暖炉递到顾予笙手里,嘱咐道:“五姐儿快拿好了,一会儿如果不暖了,就叫下人再换一块炭,别冻着自己。” 顾予笙笑道:“嗯,笙儿知道了,谢谢苏妈妈。” 马车里的温氏伸手将打算自己爬上来的顾予笙直接抱进了车里,塞进了顾焕妍怀里,温婉的朝苏妈妈点了个头,才叫马夫驾车。 顾焕妍因为这次疫病,也已经很久没见过顾予笙了,如今见着这瘦了一圈的五妹妹,心里更是稀罕的紧。 她同顾焕怡关系从小就不好,和公主府定了亲后更是雪上加霜,疫病期间,她除了待在房里就是待在房里,书架上仅有的两本书都快被她翻烂了,到最后甚至百无聊赖到香囊都做了两个,顾焕妍是天天盼着顾予笙能来找她玩,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当然要稀罕的。 顾予笙见顾焕妍不错眼珠的盯着自己,便甜甜的道:“好久没看见四姐姐了,四姐姐妆安。” 顾焕妍刮了一下顾予笙的小鼻头,宠溺之情溢于言表:“听二夫人说五妹妹病了,如今一见果真瘦了一大圈,脸蛋上的肉都没了。一会儿可要多吃些东西,把肉长回来。这样看着,恁的叫人心疼。” 顾予笙满不在乎道:“大多数的女眷都是以瘦为美的,笙儿这叫好看了。” 顾焕妍被她说笑了:“你个小丫头,现在就知道爱美了?” 顾予笙嘿嘿嘿的笑着。 顾焕妍从腰间解了个香囊挂在顾予笙的腰间:“这个是送五妹妹的礼物,是前几天我闲来无事的时候绣的,有点丑,不过比你小的时候生辰那个好了不少。五妹妹可不许笑话我。” 顾予笙点头道:“我才不会笑话四姐姐,四姐姐的绣工越来越好了。” “还不是母亲说,我以后是要嫁到公主府去的,现在开始就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工也不能落。不然以后要被婆婆嫌弃的。”顾焕妍叹了口气,“唉,我也没想嫁王爷啊,怎么偏偏是我呀,麻烦死了。” 这次换成顾予笙捧腹大笑了。 “咦,四姐姐的香囊好好闻啊,有草木的味道。” “里面放了些药材,我特意问了赵太医,这些药材放在一起可以安神养息,对你的病有好处。” 顾予笙喜不自胜:“谢谢四姐姐。” 一旁的温氏也道:“妍姐儿这个做姐姐的,真是有心了?” “二夫人太客气了。” 三人又聊了几句,马车便停在了宫门口,负责引路的小太监也连忙赶了过来,收了函贴后,便将人往里领。 此次宫宴,官家并没有特意点明要带上女眷,于是到场的女眷很少,又因为是团圆宴,也不好因为一己私欲害的别人家吃不了团圆饭,所以也没再特意的男女分席。温氏来的算早,席上人也少,一眼便看到宴会还没开始就已经被围着敬酒的两个男人。 上官云阳的耐性还好些,没有像顾延霍本尊那样释放生人勿近的气息,倒是顾承已经很明显的不耐烦了,余光瞥见温氏的那一刻,更是直接谢绝了别人的敬酒,理由也十分正当——我夫人来了,再喝酒不太好。 顾承揽着温氏的腰:“夫人来了。快坐。” “你这样回绝人家的敬酒会不会不太好?” 顾承大言不惭道:“我妻管严他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怕什么。” 温氏:“...” 顾予笙因为知道顾延霍并非真的顾延霍,所以也没什么想亲近的想法,便拉了顾焕妍在位置上安静的吃吃喝喝。 “宫里的蜜饯好甜呀!” 顾焕妍连连点头:“嗯嗯,但是五妹妹也别吃太多了,来之前,三哥可特意嘱咐我看紧你的。” 顾予笙撇了撇嘴,一边应着一边把手里剩下的蜜饯放进嘴里,看的顾焕妍直汗颜。 管他呢,先吃了开心再说。 顾予笙刚惦着伸手拿点心的时候,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公公悄悄的靠近顾予笙,有些犹豫道:“顾五姑娘?” 小姑娘看向这人:“是我,怎么了?” 小公公见自己找对了人,便低下头道:“我家主子想见您,请您跟奴才走一趟。主子还说,他备了很多很好吃的甜食等您。” 顾予笙思考了一下,心下了然。 “四姐姐,我去一下,一会儿便回来。”见顾焕妍点了头,又和温氏打了个招呼,才朝那奴才道,“那就劳烦公公带路了。” 殿前的牌匾上挥斥方遒的写着凌霄殿三字,可顾予笙走进了却发现,这宫殿的布置却有些高山流水的风雅温婉,毫无戾气。 殿中央的石桌上,华服的男子正百无聊赖的摆弄桌上的糕点盘,似乎是想着如何才能摆的好看可口些。直到听到了顾予笙蹦蹦跳跳的脚步声,才连忙回头起身。 容昭今日束了高冠,显得眉眼都英气俊俏起来,还穿了件紫青祥云袍,就连襟口打的结扣也是顾予笙从未见过的精致和正式。 顾予笙有些发呆,这个初见时被别人欺负成一团的男人,今天似乎变了个人,变得她有些不认识了。像是陡然见有了距离。 想起那天二人合衣躺在床上说过的话,顾予笙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似是想离这人远一些。 容昭见顾予笙一直没说话,还倒退一步,也突然慌张了起来,想了想便连忙叫带路的小年子先退下,才缓缓道:“傻兔子,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的盛世美颜惊呆了?” 顾予笙回过神来,小声的哼了一声,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民女顾予笙,见过二殿下,二殿下万安。” 容昭连忙大呼:“停停停,说好的再见面不许打趣我呢!行什么礼呀,你与其行礼不如夸夸我的盛世美颜。阿笙,你不觉得我今天很俊么?” 顾予笙又是一愣,眼前俊俏的男人终是和那日巷子里陪自己傻里傻气夺命狂奔的男孩重合在一起了。是他,没变。 顾予笙假装勉强道:“还行吧,有点当朝皇子的味道。挺俊俏的狐狸。” “怎么这么勉强?本皇子的盛世美颜还不能让你心甘情愿的夸赞一句么?”容昭有些失落。 顾予笙点了点头道:“但凡我还记得你落河的那副狼狈模样,我就断不能被眼前的假相迷惑了。”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捧腹笑开。 容昭在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他一直害怕顾予笙见了他这副模样或多或少会和他疏远,不过顾予笙似乎也自己说服了自己,是他想的太多了吧。 容昭还是容昭,是顾予笙的那只臭狐狸。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七十三章 关系真复杂 顾予笙被容昭哄着坐下,凳子都没捂热,容昭就献宝似的将桌上的甜点一股脑的推到了顾予笙面前,还十分狗腿子的道:“我听你家小女使说你特别喜欢吃荷香坊的点心,我一早就派人去买的。排了好长时间呢。这是桃花酥,还有你最爱的绿豆糕,你尝尝?” 容昭挑了一块准备递到顾予笙嘴边喂她,却被不解风情的小丫头拿了过来,自己欣喜的捧着点心,嘎吱嘎吱嚼的像只仓鼠,塞了一嘴。 喂食失败,容昭失落。 顾予笙则鼓着腮帮子也不望评论道:“好吃,酥酥甜甜的。唔,还是荷香坊的点心好吃啊!这荷香坊的大厨到底是什么神仙手艺。” 容昭呵呵一笑,也跟着坐下道:“你喜欢就好。下次想吃了,可以提前派人捎信告诉我。” 顾予笙一边吃一边歪着个小脑袋问道:“阿昭,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请我吃点心吗?我觉得宴上摆的点心也挺好吃的。虽然比不上荷香坊,但是也不用为了我特意...” 容昭看着顾予笙鼓着个腮帮子吃的香甜模样,顿时觉得心情舒畅,解释道:“宴会上人多眼杂,我不能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看着你,也不能肆无忌惮的跟你说话,所以就想宴前叫你过来陪陪我。你不知道,我现在在宫里简直就是没有自由,天天被盯着学规矩,学的不好便要挨训,还得恶补之前落下的学业。我倒宁愿做个江湖郎中。” 顾予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起江湖郎中,我到想起来了,阿昭,你之前是不是有个药铺啊?那你现在在宫里出不去,药铺怎么办?” 容昭有些发愣,如果顾予笙不提,他几乎都快要忘却了。他还曾经在铺子里做过伙计,他还喜欢过一个人。 其实人都是有惰性的,哪里舒适便趋向哪里,恨不得在此地筑个窝,活它个长久。一旦遇上不想面对的事情更是直接逃避,原地化身鸵鸟,直接把头扎到地里去,权当是眼不见心不烦。 就像他,整日在这宫里,做着其实没什么难度的事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一概不想去想,每天都是一只缩头乌龟。 但是,这分明是掩耳盗铃之事,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他还是忘不了秦舒瑾。 秦舒瑾像跟刺似的扎在他的皮肤上,有些深却也位置恰好,如果不摸便不会疼,可一旦被碰到,就会疼的他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容昭喜欢秦舒瑾喜欢了三年,她是他活在公主府唯一的白月光,他甚至不敢碰她一下,生怕自己的肮脏也玷污了这个心上人。可是他的心上人是怎么做的呢? 秦舒瑾喜欢的人是顾延霍,她甚至愿意为了那个男人将他容昭的真心踩在沙里视而不见,又遑论利用他呢,她简直做的得心应手,她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一步一步接近他,让他做顾延霍的刀做顾延霍的剑,从未想过让他做容昭。 容昭是人不是畜生,是有血有泪的,是会伤心难过的,也是会疼的。 他晓得,这颗刺,早晚是要拔掉的。 “阿昭?” 顾予笙啃完了手里的点心,见容昭失神的模样,有些担心。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 “嗯?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容昭勉强笑了笑,继续道,“铺子有舒瑾盯着,我不去也没关系,本来我也只是帮着打下手的。” “舒瑾?”顾予笙道,“是秦舒瑾姐姐么?” 容昭有些惊讶:“你认识她?” 顾予笙擦了擦嘴角的点心屑道:“也算不上认识吧,之前公主府的马球会,我见过那个姐姐一面,但是,是大哥哥带来的,我们也没说过话。阿昭,你是不是和我大哥哥也认识啊?” 顾予笙突然想起来自己走丢那日,回府后,顾延霍便叮嘱他,不管救她的是谁,都离他远些。所以,顾延霍那日看见了躲在馄饨铺的容昭,他们认识。 容昭思忖一下,没想瞒这眼前精明的小丫头,道:“那间铺子应该是你大哥哥的,秦舒瑾也是你哥哥的人...我离开公主府以后算是在你哥哥手底下求生存吧,我和顾延霍不熟,一般我都是在铺子里待着。他有事也会另托人来告知我。” 顾予笙觉得,他们似乎是在谋划什么,但是却把自己革除在外了。可是,她不想问,她想等着他们自己来说。 顾予笙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爪子,抬手落在容昭的眉间:“那你皱什么眉?你在不开心。” 眼前这个六岁的小家伙似乎总是能洞悉一切,包括他藏的最深,从不向外人道出的情绪。 容昭将顾予笙的小手握住,笑道:“傻兔子,我今天才发现,你好像一点都不傻。” 顾予笙将手抽出来,给了他一个不屑的表情:“哼,我当然不傻,所以你有什么话赶快说,说不定一会儿,我就不想听你说了。” 容昭道:“兔子,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喜欢了三年,把她当做苟且偷生中唯一的动力,回过头来却发现,你喜欢的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你,利用你的,你会怎么办。” 顾予笙沉思了一会儿道:“啊!狐狸,你是不是喜欢舒瑾姐姐。” 容昭瞬间涨红了一张脸,却在下一秒苦笑了一下,脸色也回复如常。 “关系真复杂。”顾予笙嘟囔了一声,不再打趣容昭,继续道,“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把话说清楚以后就不再喜欢这个人了吧。在我看来喜欢是件很纯粹的事,怎么能夹杂这么多利益相关的事呢,简直就是不尊重。” 望着顾予笙义愤填膺的小脸,容昭笑出来声音:“我想收回刚刚那句话,你还是只傻兔子。” 真的是小孩子的言论啊,在成人的世界里,喜欢已经不是这么干净的东西了。可是,他希望,顾予笙的喜欢永远都能这么干净。 “阿昭,如果你觉得喜欢这个人你不开心,那就放弃吧。”顾予笙很是认真的道,“每天都哭丧着脸的喜欢,是没有意义的。” 容昭叹气:“还说自己不是傻兔子。” 哪里来的那么好的事情。 顾予笙没理会,转而问道:“我下次能不能去药铺看看?” 容昭点头应下:“等有空。我就带你去玩。” 顾予笙想的是,看看顾延霍嘴里那个温柔体贴的姑娘,容昭心里喜欢了三年的白月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而容昭想的是,他要同秦舒瑾把一切都说开,然后像傻兔子说的那样,潇洒的放手。 已经退下的小年子适时的上来插话道:“殿下,时辰差不多了,该送顾五姑娘回席子上了。” “嗯。”容昭起身摸了摸顾予笙的头,“你先回去吧,改天我再出宫找你玩。对了,傻兔子,你一会儿记得要瞻仰一下我的英姿。” “知道啦!你可别得意过头,直接就在台上出丑了。” 顾予笙虽然口头上有些讽刺,但是心底里还是很关心容昭的。自从回了宴席到宴席正式开始,顾予笙都有些惴惴不安。 哎呀,明明是容昭的大事,她却比容昭还紧张。这不科学啊,一定是被臭狐狸刚刚那一席话煽动的。 直到容昭站到风无漠的旁边,带着得体且风雅的笑容,高高在上睥睨一众官员时,顾予笙才晓得,她似乎以后连口头的嘲讽都可以拾回了。男人站在那里就仿佛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握住了天下众生,他是自带光芒的,照的顾予笙有些辨认不清。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这只笨狐狸了。 可是顾予笙知道,这不是容昭要的,这是他用自由换来的牢笼,是他被逼无奈,不得不走的一步。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七十四章 二殿下的伴读 风无漠居高临下的举了酒盏,示意座下哄闹的众人安静,待众人落座后,才缓缓道:“今日是十五团圆夜,本该是难得团圆的日子,朕却还是把诸位召进宫来,众位爱卿想必也已经知道朕此次特意设宴所为何事了。” 风无漠踱步至容昭身边,宛如慈父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一众官员道:“朕今日是为了昭儿才办的席子,希望众爱卿知道,这就是我大风失散多年的二皇子容昭。” 只见座下众人皆行礼大呼道:“参见二殿下,二殿下万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风无漠笑的开心,摆了摆手吩咐众人起来:“朕这个孩子从小就遗落在外,过了不少苦日子。朕一直都觉得愧对于他,不过老天垂怜,如今也总算是找回来了,朕也终于能将肩上的担子卸一卸了。” 一旁的太子听了这话,连眼帘都没抬,只低头晃着自己酒杯里的酒,像只软脚虾没骨头似的依在那里,仿佛风无漠说什么都和他关系不大。 其实,他已经是太子了,对风无漠想把肩上的担子卸给谁他一点都不担心,最好能卸给他这捡来的便宜弟弟,让他能继续在宫里过逍遥日子。 他可是听说了的,河南水利的事情,不好管,处理不好就要得罪大批的官员。就算是亲临当地,这事也未必能干的漂亮,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那些当地的父母官早就黑心黑透了。为了长久的利益,一个冲动之下,买凶干掉这新找回来的皇子也是有可能的。 他可不想为了这么个破事劳心劳神。还得整日提心吊胆担忧自己身家性命的,不划算。 但是很明显,有的官员就不这么想了。比如野心勃勃的御史大人左岩。 他此刻正皱着眉琢磨着风无漠话里的意思。 之前风无漠的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不管怎么折腾,按风无漠的性子都不会甘心把皇位交到一个外人的手里,哪怕风楚轩再无用,再烂泥扶不上墙,只要不出大问题,这天下早晚都是他这位太子殿下的。而他左岩,便是辅佐风楚轩上位的功臣,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现在,时不同往日,谁能想到还能半路杀出来个容昭。而且这位二殿下明显比太子堪用多了。也甚的风无漠的心。 所以,左岩并不希望容昭受用,毕竟太子也是可以废了重新立的,若容昭当了太子,左岩并不确定他能控制的住这个人。控制不住,他还怎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左岩朝风无漠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只是,二殿下对朝堂诸多事宜还不了解,只怕殿下肩上的重担还是得太子殿下接啊。” 风无漠自然是知道这人心里想的什么,换做平时他早就皱眉打发了,不过今日,他还就怕他不说这句话了。 风无漠面色如常道:“不亏是御史大人,是朕的心腹啊,一下子便能猜中朕心中所想。这正是朕今日想说的第二件事。” 左岩面色一变,有种不好的感觉。 只听风无漠道:“常言道,没有人一生下来就能知晓万事,都是经过锻炼才能慢慢成长起来。众位爱卿也知道,河南水患一事已经拖了很久,百姓的日子过的艰苦实在不是朕愿意看到的。适逢朕把昭儿找了回来,昭儿这么多年都遗落在外,不过他终究是我大风的皇子,以后也要为我大风效力。所以,朕决定,把河南水利一事交给昭儿处理。便权当是种历练,众位爱卿届时还要多多指点昭儿啊。” 容昭表面上维持自己的微笑,内心已经开始咒骂顾延霍了,他当了十三年的下人,如今一下子就要他处理河南水患这么大个问题,角色转换也没这么快的吧。 他绝对是被人坑了吧! 众位大臣连忙称是并表达荣幸,天子发话了,他们还能当众反驳么? 风无漠道:“但是朕也知道,朕的昭儿如今尚且不能独挑大梁,所以,朕特意为了昭儿请了位夫子。但朕又怕昭儿一人未免有些孤单,所以,可有人愿意陪二殿下一起学习?” 风无漠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顾承身边的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这话问出来,其实只是走个过场的,他早就盯上了顾予笙,顾予笙同容昭走的近了,刚好能牵制一下顾承这个老狐狸。 一举两得,若是这俩最好结了亲,便是一举三得。 但是,他直接说出来,是不是也不大好。万一顾承那老狐狸直接给他尥蹶子不干了,他也没辙。 他这个皇帝当的好窝囊... “朕记得赵大人家有个小儿子。”风无漠道。 赵大人连忙回忆道:“能给二殿下当陪读,是犬子之幸,只是,犬子顽皮,恐怕会扰了殿下。陛下还是...” 容昭内心点头,嗯,只要不是顾予笙,都会扰他。 风无漠锲而不舍又道:“那齐大人家的...” “陛下,臣惶恐,臣有幸请了舒老先生在家中办了学堂,几个孩子连着顾大人家的几个哥儿姐儿都在,也不好去抚了舒老先生的面子,转而给二殿下当陪读。” “哦?顾大人家的孩子也在?” “是的,陛下。”顾承道,“犬子的确是在齐大人家的学堂读书塾。” 风无漠指着顾承身边的小人儿笑笑:“那顾五姑娘呢?” 顾承一顿,似是明了了风无漠的打算:“这,小女年龄尚小,身子骨也弱,学东西也慢的很,更是不会伺候人,那好意思给二殿下当陪读。” “朕没记错的话,顾五姑娘已经六岁了吧?” “虚岁六岁。” “那正是学知识的时候啊。不如就叫顾五姑娘陪昭儿一起吧。身子骨弱也无妨,太医院那么多御医肯定能调养好,五姑娘若能时常进宫,调养起来也方便。不会伺候人也无妨,宫里这么多人手,也不会叫个小丫头端茶递水,不过就是和昭儿做个伴,多看着他些。”风无漠几乎是用逼迫顾承同意的口气问道:“顾大人意下如何?” 顾承找不到措辞,只得同意:“臣倍感荣幸,谢陛下抬爱小女。” 一边的容昭更是狐狸尾巴翘上了天去,他现在觉得二殿下这个身份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以后可以天天看见傻兔子啊。 江南,某山 一心觉得自己这次死翘了的江三离,缓缓睁开眼睛,逆着光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好像还是在人间的。 江三离先是动了动手指,痛觉瞬间回归身体,仿佛整个人都是散架后重新组装起来的。但是身下好像还隔了什么。 江三离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身下压得不是别人,正是顾延霍。 原来是刚刚落崖的那一瞬,顾延霍下意识的把她护住了,自己垫在了底下。所以她现在才只是浑身疼,而不是一病呜呼。 江三离手指颤抖的将手指抵在顾延霍的鼻翼下,停留了几秒又摸了摸他颈间的动脉——感谢老天,还有气。幸亏这是顾延霍,恐怕换了她在下面,早就摔成人肉馅饼了。 “小伙子,快醒醒啊。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江三离拍了拍顾延霍的脸,没反应。 女人只好先站起来环视四周。 他们现在是掉到了山底?还是不知道滚到哪去了?四周除了一条河,就只有一个山洞了。 山洞? 不管了,先过去看看。 江三离先是拖着自己沉重的腿,走进山洞视察了一下,估摸着他们应该可以在这里躲个几天,等顾延霍醒了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想罢,便开始收拾起来。 唯一的难题便是......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七十五章 做了个噩梦 顾延霍背部先前被乱石砸过,江三离自然不敢把人直接从地上拖进山洞,只得另想办法。但这个办法,对于一个常年只对草药感兴趣的江三离来说,实在有点难。 她先是把山洞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扔了出去,捡了点干树枝,生了个火堆取暖。才朝顾延霍走去,她想过把人拽起来背进去,但是顾延霍一米八几的个头,压在她身上,她能站起来就不错了,遑论再走回山洞里,此法行不通,珍爱生命要紧。不能浪费了顾延霍的好心。 江三离站在原地思忖了一下,不敢托他不过是怕背部的伤更严重了。有什么办法不让他背部摩擦就好了。 不如把人翻过来拖吧。 江三离环视四周见的确没人,便脱了自己的外裳,铺在地上,冷风吹过来瞬间打了个颤,纵是江南一带,寒冬腊月也是冷的不行啊。速战速决。江三离搓了搓胳膊,不再耽搁的蹲下身,把顾延霍伟岸的身躯翻了过来,确保顾延霍的那张俊脸,不会因为自己的拖行毁个彻底,这才拽着自己可怜的衣裳,使了吃奶的力气将人往洞里拉。 江三离身上剩的药不多,之前装满药材的背篓早在掉落的时候就不知所踪了,如今给顾延霍处理伤口只能靠仅剩的一瓷瓶的金疮药。其实也不算太穷酸,毕竟终究是药王谷的金疮药,比起别的伤药,好的不是一星半点。背部的伤口很快就止了血。但是被巨石砸出来和落崖摔出来的淤青,江三离只能靠施针暂且缓解一下,她手头实在没有活血化瘀的药了。 处理完顾延霍,江三离便四处溜达起来,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或者什么弱一点的小兽,让她裹裹腹。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看她现在太惨,随手竟给了她奇遇——她花三年的时间寻遍大江南北的火焰草,居然会在个小破山洞里找到了,找到一株就够了,她居然发现了十几株!!十几株!!!上天垂怜! 但是随身的弯刀没了,江三离只能用手扒开泥土,连根拔起,再满载而归。 夜里,顾延霍发了高热,江三离没办法,她身上都是些创伤药,这些小病小灾的她一时也没办法。只能拿衣服洇湿了先给顾延霍降温了。 男人似乎连昏迷的时候都不大踏实,皱着个眉,嘴里念的是顾予笙名字,一遍一遍,不知厌倦,似是将死之人,抓住了唯一的希望。 江三离俯身听了几句,有些吃惊,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但她可不是故意的! 不过,还是有点好奇,这个冷冽的男人,从见面那一天起都是强硬的态度,不论是求她还是救她,都是一副高冷听命的姿态。可是他居然在梦里如此温柔缱绻的唤一个人的名字,他的妹妹?真的是妹妹么? 只是妹妹的话,何至于不假思索连命都不要。何至于梦里的呓语都是对她的想念。 顾延霍他不要自己的命,但是,他把顾予笙当命。 梦里 顾延霍有些手足无措,这是他征战沙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无措!沙场上,纵使再孤立无援,他也能想出办法突出重围,再不济他也能拼着一身伤杀出个血路来。但是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连伸手握住眼前的人,他都没有勇气。他害怕,他一碰,这人儿就像沙似的散了。 五岁的顾予笙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她好像很痛苦,但是她仍旧朝他笑笑,甜甜的叫他大哥哥。 她说:“大哥哥,你不用自责,这是笙儿的命,命数到头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哥哥不要伤心。” 他握住了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冰入骨子里,刺的顾延霍生疼生疼的。 “笙儿,求你了,怪我吧。我没能救你,是大哥哥无能。你怨我一辈子也好,下辈子继续怨我也罢,不要离开” 望着男人快哭的表情,顾予笙费力的伸手拍了他的脑门一下:“大哥哥怎么比笙儿还像个孩子啊。其实,笙儿一直很好奇,大哥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比三哥哥对我都好。” 是啊,为什么这么喜欢她呢? 可能是因为即使自己满手鲜血,这个人却毫不介意的拥抱自己吧。 是的,从第一次看见襁褓里的顾予笙,顾延霍便有这种感觉。他在战场上杀了无数个人,不论是冲锋陷阵时死于他刀下的敌军,还是他明知后果却依旧献策由着我方将士以身躯搭出路来,亦或是为生下他而郁郁而终的娘亲,这些人的死因都该归咎于他。他早已满手是血,背负无数条恨他怨他的灵魂,他死后也该为此下十八层地狱。 他不怨别人听见他的名字便闻风丧胆,退避三舍。不怨别人背地里说他是阎王爷派来的黑无常,不怨无人亲近,不怨孑然一身,更不怨汲汲顾影。 但是他遇见了顾予笙啊,她对所有人哭闹,唯独对他露出笑容,攥着他的手一副心安的表情,对于年仅十岁的顾延霍来说,这是难以求来莫大的安慰啊,她不怕他。 他给了她名字,但是也一直觉得这不过是小孩子的天性,不懂事而已。但是这次回来,他发现不是的。她会认认真真说自己对他的喜欢,喜欢他取给她的名字,喜欢他送的每一样东西,喜欢他这个人。 这是救赎啊,他一步步陷进去,根本来不及自拔,也不愿自拔。 这个救赎,慢慢变成了喜欢,不是兄妹间的喜欢,是男女间的,他希望这个人永远只能看着自己,永远留下来!可是他不敢说,他会吓到顾予笙,也会把顾予笙推到风口浪尖。 但是 “笙儿,我喜欢你,你是我黑暗血腥的世界里,唯一的光明了。所以,别走,别让我重新坠回地狱。” “对不起,哥哥。” “笙儿!不!笙儿!” 顾延霍睁开了眼睛,眼角挂着水渍,眼前虽暗却还有一丝光亮。刚刚的...是梦?肯定是梦了,不然他怎么敢说这话。 江三离察觉到醒来的男人,连忙探了探他额间的温度。 “还在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顾延霍终于将眼神聚焦到江三离身上,想起来自己似乎是从山上摔下来了。男人尝试着动一动,然而剧痛无比,身上的骨头仿佛是碎过的。 不过还好,还活着。 “有点疼。” “小伙子,我是该说你命大还是什么的。你护着我摔下来竟还能活着。”江三离啧啧嘴道,“重伤除了左胳膊骨折了,就只剩下你这高热了。其他的小伤无数,我都给你处理完了。胳膊也给你正过来了,只要好好养着,使刀使剑都不在话下。这次,我们药王谷欠你个人情。” 顾延霍勉强扯了下嘴角,发现他还是面无表情比较好,因为脸也疼:“我们这是在哪?” “山底?还是什么地方,不知道。但是附近有河,等你能行动了,我们沿着河走,应该有路。” “我没事,我们快点找草药。” 见顾延霍要起来,江三离连忙将人按回去:“我已经找到了,等你好了,就回皇城,我救你妹妹。但是你得先养伤,不然半路你就死了。我可不想我江三离的病人死于半路,丢我药王谷的脸面。” 顾延霍还想反驳,却被江三离强制按下,以扎针为名义给忽悠睡了。 江三离叹了口气,收起了自己的宝贝针包:“你这个年轻人,就是太倔了,先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才好救你那宝贝妹妹。”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七十六章 这醋吃的不冤 “五姑娘,五姑娘。” 夫子皱着眉,拿着戒尺在案子上狠狠拍了几下,发出啪啪的响声,才勉强换回了小人儿的意识。 顾予笙朦胧的双眼似乎还没有聚焦,只是眯着眼睛看向眼前叫她的人:“啊?怎么了?结束了?” 一旁的容昭捂嘴偷笑,托着下巴看着这明显不在状态的小姑娘。当然,他并不打算提醒她,迷迷糊糊的样子,也蛮可爱的呀,机会难得,他想多看看。 夫子怒极,连名带姓的道:“顾予笙。” 被连名带姓点到的小丫头终于清醒了过来,聚焦的双眼看了看夫子,吓得连忙站了起来,无措的搅着自己腰间的带子:“对不起,夫子。我...” “五姑娘,可是老夫讲的东西太无趣了,你这瞌睡打的可是挺久了。”夫子问道。 顾予笙哪敢说无聊,回道:“不,不是,夫子讲的很有意思。” “哦?”夫子拈了拈自己的白胡子,“那就是老夫讲的东西,五姑娘早早的会了,所以才敢这样堂而皇之的在老夫面前会周公。” “也不...” “那五姑娘就把刚才老夫说的那段文章,背诵一遍吧。”夫子道,“也让二殿下看看,五姑娘是如何天资聪颖的。” 嘤嘤嘤,她早就去和周公下棋了,哪里晓得夫子讲了什么。 “您刚刚讲的那段...”顾予笙低着头朝容昭投去了个求助的眼神,容昭笑着朝她比着嘴型,小丫头一点点分辨道,“天命...天命之谓性,率...命...额,不,率性之谓道...” 夫子侧了个身,走到顾予笙面前,恰好遮住了容昭。 顾予笙:“...” “嗯,接着背。” 顾予笙低头认错道:“对不起夫子,学生知错了。” “把手伸出来。” 顾予笙凄凄惨惨戚戚的举起自己嫩白的小手,准备迎接戒尺的亲吻。一张脸都吓得惨白。 见状,容昭也顾不得偷笑了,连忙抱拳躬身道:“夫子,学生有话要说。” “二殿下请讲。” 容昭道:“夫子,五姑娘毕竟只是给本宫伴读的,年岁尚小,夫子所讲的东西又过于深奥,五姑娘想必接受起来也有些枯燥乏味。而且五姑娘身体不好,平日里也是嗜睡的很,并非是故意对夫子不敬,还请夫子手下留情。这手板子便算了吧。顾大人一向疼爱这个小女儿,本宫可不想让顾大人的掌上明珠因为本宫挨手板子。” 容昭这样说了,那夫子也不好再拂了他的面子,便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道:“二殿下既然如此说了,老夫自然不好再罚五姑娘了,不过,只此一次,五姑娘虽是伴读,但是也有必要学点知识。” “是,夫子,学生知道了。”顾予笙诺诺道。 “那今天课就上到这里吧。” 容昭和顾予笙齐齐作揖:“恭送夫子。” 待人离开后,顾予笙便烂泥似的瘫在了位置上,一副我还想继续睡的表情。 容昭见她这幅样子,有些好笑,问道:“怎么这么困?你已经好几日不曾如此犯困了。昨日夜里去当盗侠劫富济贫了么?” 提及此,顾予笙有些委屈道:“不是,是昨天我大哥哥连夜赶回边疆,我不想他走,就和他闹了一通,便有些没睡好。” 其实是小姑娘终于在昨天夜里沉不住气了,气势满满的拽了上官云阳要谈心。 因为毕竟从顾延霍离开至今也已经有半个多月了,顾予笙一直没见到本尊自然担心的不得了。而且上官云阳就要返回边疆,这就意味着,顾延霍即使办完了自己的事情,和上官云阳把身份调换回来,那人也是在军营里,顾予笙也不能见到他,起码不能光明正大的见到他。 所以小丫头才缠着上官云阳一顿盘问。 上官云阳心里念着自己的任务,便跟顾予笙在房里玩着四两拨千斤的戏码,但是小姑娘过于聪明,聪明的几乎油盐不进,他说什么都不听,坚决认定他不是真的顾延霍。小人儿还放了狠话,如果他不交代顾延霍去哪了,她就到处宣扬他不是真的顾延霍。 上官云阳还是有自信能扮演好顾延霍不叫其他人发现的。并且觉得顾予笙现在才说,肯定也会帮着男人隐瞒。但他还是被小姑娘吵的脑瓜仁疼,疼的脑仁已经信誓旦旦要离家出走了。 最后,上官云阳没有办法,很怂的交代了一切。并且和顾予笙交换了条件。 顾予笙不把他易容的事情抖出去,他便给顾延霍捎信让他办完事偷偷回来见顾予笙一面。这才安抚好了这牛脾气般的半大人儿。只是那阵已经都快夜里了,顾予笙就算回房立刻睡了,也不过睡了几个时辰,便赶着入宫来给容昭当伴读。顾予笙年纪又小,没什么意志力,不困的约会周公才是有鬼。 “有什么舍不得的,总会再见的。我也没看你对你三哥有什么舍不得”容昭招来旁边的侍从道,“去把五姑娘的汤药端过来,记得拿点蜜饯过来。多拿点。” 顾予笙哼道:“这不一样,想见三哥哥什么时候都能见,不过一墙之隔的距离。但是大哥哥这一走,下次见还不定什么时候了。阿娘说,他上一次,一走就走了五年。” 容昭盘腿坐在顾予笙旁边安慰道:“最近边疆战事消停了不少,只有一些小国的不正规军队来试探,一时也打不起来。西凉也难的偃旗息鼓了。边疆无事,做将军的便能清闲些,等明年过年,你肯定能见你大哥哥的。” “希望是吧。” “别哭丧着脸了,傻兔子都成丑兔子了。”容昭道,“顾延霍今年也已经十五了,年少有为,用不了五年也就到了能做主帅的年纪。官家既然想着重用他,就绝不只是在战场上。他想让顾延霍接你父亲的权,来制衡柳丞和左御史,所以到时候,顾延霍定会久居于皇城的,你想见就能见了。” “当真?”顾予笙歪着个小脑袋问道。 容昭点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所以啊,你就当平衡一下吧,现在少见几面,免得以后见腻了吧。” 顾予笙点点头。 容昭叹了口气,开玩笑道:“你心里就只有你那大哥哥,我要走,也不见你想我啊。” 顾予笙连忙侧过头问道:“你要走?你去哪?我都一大早给你当伴读了,你不好好上学堂,你能去哪?” 容昭被顾予笙的话愉悦了,他现在的确挺开心的,因为可以每天都见到傻兔子,但是,以后就不行了。 “那天宴席上你也听到了,官家把河南水患的事情交给我了,这事有点难办,如果只是动动嘴皮子,让下面人去做,可能永远都办不好了。” 顾予笙似懂非懂:“那你自己处理不就好了。” “傻兔子,我是要自己处理,所以我要下到当地去监工了。” “要去很久么?” “不会太短的,河南水患严重,庄稼地里寸草不生,水利这块也是个大工程,真想永绝后患,起码也得有个几年了。” 顾予笙无所谓道:“哦,那你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早点回来。” 容昭指了指自己:“这么平淡?不想我?” “想啊。” “我感觉你没想顾延霍那样想我。” “怎么会呢?” “是真的吧。” “...” 他吃醋了 不过,这醋其实吃的倒也不冤。 因为比起容昭,顾予笙还是比较担心顾延霍的,她只是隐约有些感觉,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顾延霍回了战场更是刀剑无眼。让她怎么放心的下? 而容昭不过是去治理一下当地水患,又不用打打杀杀,可以说是毫无危险啊。 “顾予笙,你好样的。”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七十七章 又帮倒忙了 容昭这个醋虽然吃的不冤,但是却醋的略久,直到小公公把顾予笙的汤药端来,容昭心里的醋意也仍旧没能消下去。于是顾予笙的下场也略加凄惨——男人阴笑着按着顾予笙把一大碗苦汤药一滴不剩的喂给了进去,而特意嘱咐宫人拿来的蜜饯却尽数进了自己的嘴里,可怜的顾予笙只有看的份。 顾予笙撇着嘴,拿过一旁的茶壶,咚咚的灌了几大茶盏子的茶水下去,嘴里的苦味才渐渐散去,怒视着容昭道:“臭狐狸,你这也太狠了吧,简直就是公报私仇。” 容昭道:“你不是只想着你的大哥哥吗?他对你好,你去让他喂你蜜饯吃吧!” 顾予笙:“……” 无视顾予笙吃瘪的样子,容昭再次冷哼一声,回到自己的案前,装模作样的看起了卷宗。 顾予笙自然不是故意惹容昭生气的,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连忙堆出自己认为最讨好的笑容跑到案前哄人,好哥哥喊了好几句,奉承的话也说了一箩筐,容昭那张冷着的脸才逐渐回暖。 顾予笙笑着问道:“好阿昭,你不生气了吧。” “哼,我怎么敢跟一个病人生气,你近几日难得精气神好了些,能下床走动走动,我可不想再把你气回床上去。”容昭道,“罢了罢了,本殿下大度,你爱惦念谁就惦念谁吧,我不气了。” 顾予笙连忙调皮的笑道:“嘿嘿,阿昭最好了,我以后也会惦念阿昭的。” 其实顾予笙自己心里明白,她有没有以后都是不一定的事情,就像容昭说的,她近几日难得的精气神好些,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并不是真的好起来了,而是莫名的,大概,就是回光返照吧?也许是老天可怜,她的回光返照,久了些。足够她再多做些事,只是终究见不到顾延霍了。 容昭见顾予笙又有些出神,以为是自己的话触到了她的心事,便岔开了话题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说想去药铺看看吗,刚巧我的卷宗也看的差不多了,现在也左右无事,我带你出去玩玩吧?” 顾予笙喜出望外道:“我真的可以去药铺看看么?” 她好想多看看大哥哥和容昭的世界都是怎样的。 “当然可以。”容昭点点头,召开殿外侯着的小太监,道,“小年子,本宫要出宫一趟,备马。” 小年子躬身道:“殿下,车要么?” 容昭一下想起之前和小年子斗智斗勇,马车要马不要车的事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是顾予笙在,的确不能只要马。 容昭调侃道:“那你把上次本宫赏给你的车还回来吧。” 小年子愣了一下,回道:“是,殿下。” 于是小年子仿佛真的把容昭上次赏给他的车还了回来。马车还是那样雍容华贵,空间大到容下身形尚小的容、顾二人简直绰绰有余,车里依旧垫了软垫,就连茶水点心的样式和摆法都与上次如出一辙。 容昭有道理怀疑,这马车可能放在哪里五天不曾移动过地方。 不过事实证明,茶水是新沏的,点心是新鲜的,软垫还带着皂角的香味。 顾予笙被容昭抱上了马车,顺便又拿了个毯子,吩咐车夫驾车平稳些,不要急,便在车里哄着顾予笙又小憩了一会儿。 到了地方,容昭发现药铺今天挂了休业的牌子,便停了马车,由着顾予笙又睡了会儿,才把人叫起来,绕道后院的小门处。 院里摆了满满一地的各式药材,秦舒瑾正皱着眉头弯腰捡药,不远处白芷叼了个苹果到处溜达,还时不时做评几句。 “嘿,这药材长得真像晒干的癞蛤蟆。” 秦舒瑾看了一眼道:“的确是晒干的蛤蟆。” 闻言,白芷连忙扔了手里的东西,在身上擦了擦手,她太讨厌这种生前滑滑腻腻,黏黏糊糊的东西了。 秦舒瑾叹着气将药材捡起来:“这是蟾蜍草,是把蟾蜍剥皮晒干来的,可以解毒。白姨,你不要乱扔了,我整理不来了。” 白芷努嘴,坐到了一旁的矮凳上,专心啃苹果,抬了个头便看见了门口伫立的二人。闲的无聊的白芷如今最想看见的就是能陪她玩的活人啊,于是连忙招手:“小包袱,容昭,这里!” “白姨。”容昭喊了白芷一声,便又朝身边的小丫头道,“这是白芷,你大哥哥的师傅,我们平时都叫她白姨。” “白姨好。”顾予笙又笑着看向秦舒瑾道:“舒瑾姐姐好。” 秦舒瑾看着顾予笙的脸色不大好看,她本来就不喜欢顾予笙,看着她乖巧讨喜的样子就觉得心烦。如今看她和容昭站在一起,还一副熟稔的样子,就更加不开心了。为什么她拥有的,到最后通通变成了顾予笙的? 嫉妒,疯狂的嫉妒,似是要被妒火烧伤。 但是容昭也在,秦舒瑾只得装装样子,温婉的点了个头。 白芷踮着脚尖,跨过一大片药材,走到顾予笙身边,善意的掐了掐小人儿的脸蛋,唔,好软,好弹,手感真好:“你就是顾予笙吧,我常听我那徒儿提起你,果然可爱的紧。” 白芷话锋一转又问道:“不过,容昭,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你现在可是二殿下了,做殿下的出宫这么容易?” 容昭道:“官家准备把河南水患的事交给我,我可能过几天就要出远门了。正好左右闲的无聊,阿笙又闹着出来玩,我便带她过来看看。” 秦舒瑾面色一僵,阿笙,叫的好生亲昵。她有些委屈的望向容昭,却见男人的目光竟也是落在自己身上的。只是,不再是往日的关怀宠溺,而是审视。 她有些害怕这样的神色,急切的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解释什么。 容昭道:“你们这又是在做什么?我看铺子还挂了休业的牌子。最近生意怎么样。” 秦舒瑾道:“生意还是惨淡的,大家都知晓治好疫病的是当今二皇子,你又不来坐诊,他们便也没心思来这里看病。只偶尔来抓抓药材。” “那这又是?” “前几日落雪,药材有些发潮,今日天气好我便想着拿出来晒晒。”秦舒瑾无力的扶额继续道,“我一个人有些困难,便找了白姨来帮忙,但是...白姨把药材随便堆了一地,有的都混在一起了,我现在也分不清,这堆药材也不少银子呢,总不好扔了吧,只能慢慢捡了。” 容昭笑呵呵的道:“白姨,您又帮倒忙了呀。” 白芷佯装怒道:“什么叫帮倒忙,哪里的话!哼,只是没帮好而已。” 一旁的顾予笙也咯咯的捂嘴笑着,笑完了,便看向秦舒瑾怯生生道:“舒瑾姐姐,我能帮你一起么?” 秦舒瑾只当她是爱玩,便惦着让她随意捡点好分辨的药材。 容昭见状道:“都还没用饭了吧,先附近吃一口,回来在一起忙活吧。” 几个人纷纷同意,选定了附近的一家小馆子,步行过去。 顾予笙和容昭稍稍落后,顾予笙拽了拽容昭的袖子。 “嗯?怎么了?”容昭低了身子凑到她面前。 顾予笙道:“阿昭,我一会儿把白姨引开,你要把话好好和舒瑾姐姐说开。还有,对喜欢的人不能太冷着脸的,你这样追不到喜欢的姑娘的,本姑娘,只能帮你到这了。” 容昭笑:“你个小兔子,什么都知道。放心吧,我肯定比你大哥哥先找到姑娘。” 顾予笙“...” 容昭是不是得了心病,怎么万事都要和她大哥哥比? 第一卷 初次相遇 七十八章 无事顾延霍 一行四人找了个附近的小酒楼,要了二楼靠窗的一个位置,便坐了下来,准备点菜。 白芷和秦舒瑾口味淡,唯独顾予笙无辣不欢。但小丫头身子不好,容昭自然不敢让她吃太辣的东西。于是男人看了秦舒瑾一眼,又看了顾予笙一眼。板上钉钉的报了一堆清淡至极的菜,一点辣椒末都瞅不见。 小二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秦舒瑾有些尴尬的不敢看容昭炽热的眼神,容昭则看着秦舒瑾发呆,剩下没心没肺的白芷和寻找时机支开白芷的顾予笙在思考如何开启新话题。 “冰糖葫芦——又甜又脆的冰糖葫芦呦——不好吃不要钱!” 顾予笙眼睛一亮,有啦。 白芷眼睛也一亮,冰糖葫芦。 白芷其实是北方人,性格也随北方的豪爽。不过好歹是个姑娘,所以白芷小的时候也是温婉过的,也不是一上来便刀枪棍棒样样精通,看见心思不对的人便喊打喊杀的。而且她温婉的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这口了,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北方的冬天一向是冷的不行,人们都恨不得裹成球窝在家里烧好几个炭火盆。就连卖糖葫芦的小贩也少了,但是冬天的糖葫芦却是最好吃的,酸酸甜甜的山楂,裹着薄薄一层的糖衣,冬日里冻得脆脆的,一口下去好吃的不得了。 白芷已经很久没吃过糖葫芦了。 以致于光是听到都有些想念,遑论那卖糖葫芦的小贩近在眼前呢,她都快要流口水了。 顾予笙正好坐在白芷对面,也没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兴奋,连忙道:“白姨白姨。” 白芷咽了咽口水,回过头:“怎么了,小丫头。” 顾予笙指了指有些走远的小贩,朝白芷道:“白姨,我想吃糖葫芦,您能不能陪我一起去买呀,我怕回来记不得路。” 白芷当然欣然同意,也不说自己还能不能记得路,便抱起顾予笙一路小跑的下了楼。 被白芷抱在怀里的顾予笙还不忘回头给了容昭个眼神,容昭了然。 她说,阿昭,好好表现。 对于顾予笙的体贴,容昭无奈的笑笑,将目光再次投回了秦舒瑾身上。 半个月不见,她好像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眉眼间都是淡淡的疏离,可她坐在那里便充当了自己的白月光。 容昭发现,他实在不想怪秦舒瑾,即使自己到头来被利用了,却也觉得心甘情愿。很傻吧,但是克制不住。 秦舒瑾抬头看他:“容昭,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讲?” 虽然不怪她,但是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 她还是观察的很细致,但是这种细致在容昭眼里却也变了味道。她细致如此,何至于猜不到他每每说出口的试探是真是假,何至于发现不了他漏洞百出的喜欢呢?不过是,不在意,不想接受,觉得麻烦,便权当做看不见吧。 呵,真可悲! “是有话想说。”容昭押了口酒,深吸一口气,酒壮怂人胆,不就是说个话嘛,“舒瑾,你...” 你知道我的身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把我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你到底知不知晓我对你的一腔心意?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有没有心仪的人?” 秦舒瑾被问的也有些愣:“啊?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容昭也觉得自己实在太怂了,想问的明明不是这个。可话问出来了,便也没想再收回,而是换了个问法继续道:“舒瑾,你是不是喜欢顾延霍啊。” 秦舒瑾低下头,涨红了半张脸:“是...我喜欢他。” “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他急切的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如他,以前若说是身份不同,他无法反驳,可是如今他哪里比不上顾延霍呢,他是当今二皇子,风无漠的亲儿子,若他野心够大,说不定日后便能坐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比一个顾府的小将军不知高贵了多少倍。 而且他也比顾延霍那个冰块脸俊郎多了,比他笑的好看,比他姿态风雅,比他会哄小姑娘,怎么在秦舒瑾这里,就...比不过呢? “容昭,我一直都没和你说过吧。我是雁城人,而雁城曾经被蛮夷军占领过。”秦舒瑾在容昭吃惊的神色下,继续道:“那是我六岁那年,蛮夷军和大风军的仗打到了雁城。但是大风军连连落败,雁城便成了蛮夷军的据点。而我便被蛮夷军盯上了,虏回去做娈–童,阿爹阿娘为了阻止他们带走我,出面阻拦,但是却被杀了。我过了一年尊严扫地,生不如死的生活。” “顾延霍救了你?” 秦舒瑾点了点头:“将军的出现,宛如神祗,将我从水深火热中拉了出来。我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这份恩情。可是他说,他不需要。即使到现在我对他来说,也只是白姨硬塞给他的东西。” 秦舒瑾激动的道:“这么些年,我一直努力将所有事都办的井井有条,希望他能觉得我尚有一丝用处。我一直仰望着这个人,妄想他有一天能看见我!这种喜欢,根深蒂固的太久了。我没有办法不喜欢他,容昭,你能懂么?” 他当然能懂,因为,他对她也是这种感情啊,怎么会不了解呢。 秦舒瑾有些祈求的看向容昭:“容昭,我从来没有朋友,你是唯一一个了。你能不能别抛弃我。” 她是害怕的,怕容昭也离开她,从此她又是独自一人望着顾延霍的背影,顾影自怜。 容昭苦笑:“秦舒瑾,那你知不知道,你唯一的一个朋友,他并不想做你的朋友,他喜欢你。” 秦舒瑾僵在那里,似是没想到容昭居然这么直白的就说出口了。缓了很久,才硬扯出一个笑容来:“容昭,你不要开玩笑了,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么,不会再开这种玩笑的。” 二人对视,容昭从秦舒瑾的眼里看到了恐慌,看到了无措,看到了拒绝。果然,她知道的。 相处这几年来,她总是这样,无事顾延霍,有事找容昭。她把所有安逸捧给顾延霍,留给他容昭的都是阴霾。 可是。 她伤心的时候,陪她喝到酩酊大醉,在烂泥地里打滚的人是他容昭啊。 她焦头烂额的时候,陪她四处奔走,甘愿颜面扫地求人光顾药铺的人是他容昭啊。 她生病卧床的时候,宁愿偷跑出来事后挨打挨骂,也要在床边不舍昼夜照顾她的人是他容昭啊。 不甘心,太不甘心了,就因为顾延霍先他一步出现啊,就顺顺利利的俘获了眼前人的心。他真的不甘心。 然而,再不甘心,也已然成了定局。 容昭笑了:“你若觉得这是玩笑话,便当它是吧。” “容昭...”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我想你亲口告诉我。”容昭绷着脸有些许正经,他问道,“舒瑾,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秦舒瑾点点头,又连忙摆手道:“也不是太早。容昭,你信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没有带着目的接近你,真的!” 对不起,她撒了谎,她害怕啊。 容昭仔仔细细将秦舒瑾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收紧眼底,自然没有错过她的慌乱。他懂了... 只是... 容昭像曾经做过了无数次那样,起身揉了揉秦舒瑾的头:“舒瑾,你说了,我就信。” 即使我知道,那是假的。 秦舒瑾强忍着要冲出来的泪水,淡淡的嗯了一声。 恰好小二开始上菜了,二人便又坐回了原位。待顾予笙和白芷回来,两人也都已恢复如常了。 谁也不会知道,这一天,开朗的那个容昭,已经死在了秦舒瑾的谎话里,再也不会醒了。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七十九章 心急如焚 四个人用完饭,便又回到了药铺,容昭的神情有些颓废,顾予笙见了便担心的去拽他袖子,但是容昭无意向她解释,就三言两语的打发了。 秦舒瑾教着顾予笙认了几种简单的药材,便由着她自己玩去了。白芷撸了袖子也想帮忙却被容昭和秦舒瑾一人一边按在了矮凳上。 若是让白芷帮忙,这一堆药材摆上三天三夜也整理不完,想是最后也只能扔了。 这堆药材可是不少银子呢,扔了太可惜了。 顾予笙拿着个小箩筐,边走边往箩筐里面扔药材,不多时便捡了小半箩筐的药。小腿欢快的倒腾,跑到秦舒瑾那边,把药材举给她,诺诺的道:“舒瑾姐姐,你要的贝子草。” 秦舒瑾接了过来,低头检查一番,瞬间有些惊讶,居然真的都是贝子草,看这量大概所有混进去的贝子草都被捡了出来,就算有没捡出来应该的也是不小心落下了几株。 可顾予笙才六岁啊,顾府世代从军,也没听说她懂药啊,这怎么让她不惊讶。 “你以前认识药材?” 顾予笙摇了摇头:“不认识呀!是舒瑾姐姐告诉我,我才知道贝子草的。” 一旁听着的白芷,勾了勾嘴角,心里的想法又活络了起来。瞧,顾延霍的这个小宝贝,竟然真的是个宝贝。 秦舒瑾问道:“那你怎么分辨的这么快?” 顾予笙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揉揉衣角:“根据气味和形状呀,我好像天生对气味很敏感。舒瑾姐姐刚刚又教我辩了形状,所以很好找出来了。” 她天生对气味敏感,所以第一次见上官云阳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不是顾延霍。 两个人身上的味道是不同的,顾延霍身上总带着一丝丝腥甜味,顾予笙知道那是男人征战沙场的证据,抹也抹不掉。但上官云阳身上就很干净。 秦舒瑾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很微妙,自己要努力才能做的好,而眼前的小丫头,却是天生自带天赋。 秦舒瑾佯装亲切的道:“那就麻烦你把剩下的药材都捡好了。” “嗯!” 容昭适时插话道:“傻兔子,你病还没好,量力而行。” 闻言,秦舒瑾突然觉得自己心情稍微好了点。她听说了,顾予笙重病,顾延霍更是为此下江南寻人。但是,药王谷的江三离,那是多么行踪不定的一个人,找到她就需要很久。等他再回来,顾予笙早就病入膏肓了吧。 病入膏肓了才好,早早的死了更好,那么,以后不管是顾延霍还是容昭,眼里便只会有自己一个人。 既然如此,她现在又何必和一个小病秧子怄气呢。 容昭跟在顾予笙屁股后面,二人陪秦舒瑾脚不沾地忙了一下午,才勉强将药材捡了大半。 夕阳西下,宫里派了人来请容昭回去。容昭便领着顾予笙向秦舒瑾和白芷道了再见,乘上了来时的马车。 容昭依在马车的软靠上,朝外面驾车的人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您要的都准备好了。”小年子回道,“但是灾银还得有一两天才能批下来,官家召您回宫,应是有事叮嘱。” “我知道了。” 小年子又道:“此番前去,为了护您周全,官家特意指了郑统领和您一同前去。” “知道了。” 容昭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已经想到了,接下来的日子该有多难。 顾予笙的小手附在他打了结的眉上:“阿昭,你和舒瑾姐姐是不是没有谈妥啊?” 容昭看着这仿佛洞察一切的小姑娘,想笑,却鼻头酸的不行。但又不想自己狼狈流泪的样子被顾予笙看见,干脆长臂一伸,将小人儿揽进了怀里,大掌将顾予笙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肩上,不让她抬头。 泪水,不受禁锢的冲了出来,但是他不敢出声音,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三年的喜欢,就此埋葬了。 “阿昭?” 容昭闷闷的道:“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怀里的顾予笙软软的身躯,极大程度的给了他温暖。 马车停在顾府,小年子朝车内喊道:“殿下,顾府到了。把五姑娘送回顾府,您还要去见官家。” 催促下,带着泪痕的容昭没有抬头,而是侧着头放开顾予笙,把人直接推出了马车。 “阿昭!” “没事。”容昭抹了抹自己的眼泪,故作轻松的道,“你走吧,明日见。驾车。” 马车绝尘而去。 容昭希望,顾予笙见到的容昭,永远都是开开心心的。 但是容昭没想到,转天,他没能见到顾予笙。 顾予笙再次病重了,似乎是这几日的精气神已经被耗了个干净,回光返照的时间,到头了。小人儿再次回到了每日少有清醒的状态,汤药灌了进去,大部分却再次被呕了出来,毫无用处。顾予衡不舍昼夜的陪着顾予笙,有的时候他会神经质的把顾予笙叫起来,因为她的样子太像已经... 看到顾予笙朦胧的看他,他才会稍稍放下心来。 顾予笙的脉搏越来越虚弱了,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跳动,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在睡梦中与世长辞。 容昭得了消息,想去顾府看她,但是人一旦居了高位,便再也身不由己了。灾银的审批,还是需要容昭时刻盯着的,为了打通关系,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容昭即使心急如焚,却也忙的脚不沾地,没法脱身。他甚至想走之前去看顾予笙一眼都不行。 而另外一位心急如焚的男人,正在江南对着江三离苦口婆心。 顾延霍除了那日清醒了一阵之外,便整整睡了三日。江三离一个人待在山洞里,没有果腹的吃食,觉得实在不是办法。幸亏,她在山底转悠了大半圈,找到了自己割药的弯刀和一些绳子。简易的搞了个类似木筏的东西,把顾延霍放了上去,沿着河流往前走。 路上饿了便找些野草吃,顾延霍不肯进食,江三离只好给他喂一肚子水,起码不会把人饿死。 当江三离快绝望的时候,她却在河边看到了活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在河边洗衣裳,看见如此狼狈的二人,也吓了一跳,但还是善心大发的将二人带回了家中。 这像是个猎户的家,挺小的木屋,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别有一番温馨的滋味。那姑娘体贴的给二人熬了些米粥,晚上又杀了只兔子当肉菜。江三离把米粥都喂给了顾延霍,自己则抱着兔肉啃了个舒爽。 转过天来,顾延霍便醒了,可这男人连感谢的话都还没说,便急着和江三离吵架了。 “我都说了,前辈不用管我了。” “不管你怎么行,我江三离手下,就不能有未愈之人。” “我好了。” 江三离拍了拍顾延霍宽厚的背,换来了男人不叠的咳嗽声,他伤的太重,命保住了,也得修养很长一段时间,而且这段时间最好别动武,最好轻功也不要使。 可,顾予笙决计等不到痊愈。 江三离冷笑:“年纪轻轻就说谎,不积德。” 顾延霍无奈,只得软声软语的求道:“前辈,您就算救活了我!我妹妹不活,我也不想要这条命。” 江三离怒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如此不惜命的人。” “我妹妹就是我的命,我当然惜命。求前辈成全。” 江三离烦乱的摆手:“行行行,你是病人你最大,我明天就走,明天就走。但是你得在这好好养伤,让我知道你四处乱跑,我就直接毒死她。” 顾延霍点头应下。 笙儿,你可一定要等到啊!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八十章 做我徒弟弟吧 容昭走了,带着一道金黄的圣旨,以及满满几大箱子的灾银和慰问百姓的物资,随行的还有御林军统领郑成及其麾下精英十余人。为了好走一些,还特意请了皇城最有名的镖局来押镖。 然而来送行的,只有礼部的几个各怀心思并且闲来无事的大臣,当然还有偷偷摸摸躲在暗处的白芷和徐朗。 白芷问道:“徐公子打算就这么放他走了?” 徐朗雷打不动的摇着自己那把题了词的折扇:“不放又如何呢。现在的局势刚刚好,我们在暗敌在明,与其把容小公子锁在皇宫里,不如将他送出去。反倒更有利。” “你这次不怕容昭自己一个人处理不来么?”白芷侧头看向男人,却发现徐朗正自信的笑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这也是你算计好的?” “嗯?白姑娘真是聪慧之人,徐...” “我说了别再这么夸人。”白芷气急,剑柄抵在徐朗腰侧,恶狠狠的威胁道:“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不然今天,咱俩就看看是你的腰板硬,还是我的剑刃硬。” 徐朗佯装害怕的笑了笑,若有其事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娓娓道:“白姑娘莫要激动。姑娘如此通透之人,定然明白容小公子半路杀出来会惹人猜想,即便风无漠如今虽然打算重用他,但防不住有人不想让风无漠重用他。” “你说左岩?” “对。左岩算是我们一个障碍,他实在牵扯了不少人脉。不过咱们这位御史大人,权利大多在皇城埋着,我们想动他,不头疼一阵子怕是不行。但是出了皇城,就不是他的地界了。他想动容小公子也要费一番力气。” 徐朗收起折扇,扇子轻轻扫落白芷抵在自己腰间的剑柄,继续道:“所以如今将容小公子支开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河南豫州和荆州徐某都安排了人手,待容小公子到了,便会同他接头,白姑娘不必担心。容小公子这一走,恐怕也得有个几年才能干出点成果,不过刚好,躲开朝廷的几双眼睛,我们做起事来也会更加方便。” 白芷沉思了一会儿道:“西凉那边也没再有动静了。” “不急,凉王知道自己打草惊蛇了,不敢再妄动了。”徐朗笑道,“就算凉王有了动作,要头疼的也是风无漠,不是么?” 不置可否。 徐朗眯了眯眼睛:“大家都在养精蓄锐,准备一招致命啊。”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徐朗道:“想让容昭登位,最大的障碍就是左岩了,要么让他心服口服,无话可说。要么...扳倒他,让他永远闭嘴。” 白芷笑:“我猜你想扳倒他。不必夸了...” 徐朗不语,静静看着容昭的背影远去。他是想扳倒左岩,但是他不只是想扳倒左岩,他还想这天下的权都握在容昭手里。 没人敢再小瞧他。 不急,时间还长,他可以慢慢算计这些人。一招致命,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是夜 江三离花了三天时间赶路,从江南到皇城。 总的来说,她还是乘了顾延霍的情,总不好耽搁人家妹妹的宝贵生命,赶起路来自然是废寝忘食的,渴了喝水囊里的水,饿了就啃包里的白饼,困了累了马上睡一觉。连住宿都省了。等好不容易寻到顾府,马跑死了两匹不说,弹尽粮绝就忍不了了啊。 饿的快要前襟贴后背了。 忽视掉胃里传来的咕噜咕噜声,江三离凭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跃过顾府的大门,一通搜寻,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救的人。 女人松了口气,赶紧诊完脉,她要进食还要赌约。 屋里,四周的灯都熄了,顾予笙皱着眉头躺在床上似乎睡的不怎么安稳。江三离从窗子笨拙的翻了进去,蹑手蹑脚的摸到顾予笙床前。 两指一并搭在顾予笙脉间。 嗯...脉象虚弱,时有时无,体虚体弱,寒气入体伤及肺腑,好像是有点难办,怪不得顾延霍急成这个样子,换做别人,早该劝说父母准备后事了。 江三离陷入了沉思。 被人握着手的顾予笙悠悠转醒,眯着眼睛盯着自己眼前的黑影,下意识的以为是顾延霍,可定睛一看,好像不是顾延霍,不认得。 顾予笙糯糯道:“您是在把脉么?” “不要打扰我。” 顾予笙依言闭了嘴,任由江三离思考。然而不多时,江三离的肚子发出了咕咕咕的声音,宛如打雷,一声接一声。 “咳...太不是时候了。”江三离咳了咳,看向顾予笙,“嘿嘿,小丫头,有没有吃的呀?” 顾予笙摇了摇头,顾予衡不让她吃甜食,屋里的一应点心全被没收了,就连顾予笙枕头下面藏的也被顾予衡尽数收缴了,想吃东西,只能叫喜儿乐儿端些养生的粥吃。但是眼前的人似乎不想被人发现。 顾予笙挣扎着起身道:“不介意的话稍等一下。” 江三离看着小丫头蹦下床,轻手轻脚的穿戴整齐,又拽了个厚斗篷把自己裹成个球,推开门露出个小脑袋环视一圈,才回头示意江三离跟上。 顾予笙带着江三离进了别院里的小厨房,这个厨房是专门为顾予笙准备的。因为顾予笙清醒的时间不大一定,所以一般都是不锁门的。这下正好方便了二人过来觅食。 顾予笙没敢点灯,只是点了根蜡烛,偷偷摸摸的四处翻着东西。然而翻了一大圈,却什么都没找到。只好回头道:“您可以等一下么。没有吃的了,但是还有块剩面和一些肉馅,吃抄手可以么?” 江三离点头应下:“多放红油,谢谢。” “嗯。” 顾予笙精神不太好,手头便有些慢,但好歹东西也都是现成的。没多久,案板上就堆了好几个白白胖胖的抄手,各个饱满诱人。顾予笙踩着小板凳将抄手下了进去,待浮起来便盛到碗里,盛了一大勺红油,又撒了葱花,才端给江三离。 江三离接过来也不客气,埋头吃了个痛快,她这一辈子就两大爱好,收草药,吃美食。嘴里的抄手,实在好吃,肉馅饱满多-汁,一口咬下去便逸了满嘴的香味,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甜味,不腻,清香的很。这皮也擀得好,薄如蝉翼而不破,太好吃了,比顾延霍的烤肉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丫头手艺不错。”江三离有些舍不得的将碗里的汤汁一饮而尽,满足的叹了口气,“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抄手了,还有种淡淡的甜味。” 顾予笙道:“煨鸡汤的时候我放了贝子草,贝子草发甜,还可以去咳,但是我不喜欢喝药,就把它放进鸡汤里了,汤汁冻起来再抱进抄手里才会变甜的。” 江三离有些意外:“你懂药理?” 顾予笙摇头:“我只懂吃,贝子草的功效是一个姐姐告诉我的,我随便想想的。” 江三离感觉自己像是挖到宝了,居然有人可以把她两个爱好都团在一起啊。把药材放进吃食里,她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是不是有了这个小丫头,她以后就可以做人生赢家了? 江三离激动的握住小丫头冰凉的手:“小丫头,你做我的关门弟子吧!以后就专门做好吃的给我,好不好!我药王谷绝不亏待你。” 顾予笙忙摆手:“可是我有病的,时日无多的那种,不好再祸害别人了。” 冷风吹过,顾予笙打了个哆嗦干咳了两声。 江三离拍桌道:“这都不是事,就这么定了,我收你做徒弟,保你长命百岁。快叫声师傅来听听!” 顾予笙呆呆的:“师...傅...?” 第一卷 初次相遇 第八十一章 师傅,我想学骑马 翌日,江三离找自己新收的亲亲徒弟借了点银子,找了个落脚的客栈,换了套装扮。带着虔诚的心意,用了早饭才又光明正大的登上了顾府的门。 今日的江三离换了套江湖郎中的行头,背着自己新置的药箱,还举了个救死扶伤的小招牌,完全符合话本子里...招摇撞骗的郎中形象。 江三离咚咚咚的敲响了顾府的大门。 开门的是个小厮。 江三离很是亲切道:“我乃药王谷谷主江三离,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励志于悬壶济世,治愈天下有病之人。今行至皇城,听闻贵府有人重病,特来救助。小兄弟帮忙通报一...” “你才有病。” 那小厮见江三离实在像个江湖神棍,和传闻中的江谷主一点边都不沾,二话没说直接关了门。 被拒之门外的江三离,摸了摸鼻子,心道,如今皇城的风气已经变得如此恶意了么?她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怎么就被拒之门外了? 恰逢顾予衡路过,见小厮似乎是将什么人拒之门外,便随口问了句:“怎么了,可是有客人?” “三哥儿。”小厮见了顾予衡,忙解释道,“来了个江湖郎中,是个妇人,非说自己是药王谷的江三离,听说五姑娘病了,特来问诊的。小的看她满嘴谎话,便给拒了。” 顾予衡沉吟道:“让她试试也无妨,把人叫回来吧。” “可小的看她像是江湖神棍,哪里有江谷主的样子。” “不能以貌取人。让她试试吧,量她也没胆子诓骗侯府,救不活,再让她滚蛋。” 如今的顾予衡,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但凡有能把顾予笙治好的机会,他都不愿意错过。 “是。” 小厮领了命令,再次把门打开,那人竟还没走,站在门口有些回不过神来,见门又开了,再次换上副笑脸。 小厮道:“诶,正好你还没走啊。那你进来吧,我们三哥儿说暂且让你一试,但五姑娘若有差池,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江三离没回话,跟着小厮进了府,路上却小心眼的在人身上摸了两下,内心暗笑,等你回屋,痒死你个狗眼看人低的狗子。 顾予笙在睡,顾予衡便在一旁陪着,见了江三离,将人由上至下打量了好几遍,觉得小厮好像没说错,眼前的女人真的不像是传说中的药王谷谷主。 但耐不住人家真的是。 江三离先是诊了脉,保守的扎了几针下去,顾予笙便醒了过来。顾予衡没等江三离说话,就激动的将人手握住道:“只要您能治好我妹妹,您想要什么,我们顾府都能给。” “大可不必,救死扶伤,乃我药王谷宗旨。” 江三离有些纳闷,这小姑娘是不是上辈子干了什么大好事,这辈子这么招人疼。她打听了一下,这顾予衡是亲哥哥,疼她便罢了。那顾延霍,连养子都算不得,听说之前不过是顾府的侍卫,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将军位,竟也这么疼她。 当真奇了怪了。 江三离谦虚的抱了抱拳,没提什么要求,而是把顾予衡给支了出去,她还有话想和自己的乖乖徒弟说呢。 江三离一边拔针一边问道:“小丫头,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顾予笙道:“比之前有点精气神了,谢谢前辈救命之恩。” 江三离皱眉:“叫师傅。” 顾予笙无奈:“师傅。” 江三离揉了揉顾予笙的小脸蛋:“好乖呀!怪不得那个小伙子这么疼你。” 小姑娘思考了一下江三离的话,连忙追问道:“是我大哥哥么,他回来了吗?” 江三离摆摆手道:“说来话长,我本来在江南采草药的,不知道你这哥哥是怎么知道我踪迹的,就粘上我了,硬是要我救你,唉,也是承他人情,我才能保条命下来。便日夜赶路来皇城救你了。不过小丫头,你这病的有点严重啊,这像是多年的病气啊。不过你放心,我在,保你长命百岁。” 见顾予笙皱着眉不说话,江三离又道:“今天有没有抄手吃,或者别的也行。” 顾予笙连着点头:“您想吃什么都可以,但您先告诉我,我大哥哥呢?” 看顾予笙着急的模样,江三离心里暗道一句顾延霍没白疼她,也没再逗她道:“你大哥哥受了点伤,但是我给他养的差不多了,他很快就好,真的。” “真的?” “他就是被石头砸了下,又摔掉崖了,但是他皮糙肉厚的。病得还没你重。别担心了,诶,丫头,你这是干嘛?” “伤的这么重,怎么可能没事呢。”顾予笙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她的大哥哥,为了救她,这是连命都不打算要了啊,“是被石头砸了,还掉崖了啊,您怎么能说的这么轻巧?” 江三离拦道:“真的没事了,我可是江三离,小丫头,你这样担心他也没用啊,你要相信你师傅。” “我想去找他。”小丫头坚定道。 江三离被顾予笙的话吓得一噎,忙道:“小丫头,你冷静点,怎么你们兄妹都不懂心平气和呢?” 不是亲兄妹,都脾性一样么 “师傅,我大哥哥为了救我受了伤,我怎么心平气和呀,他又不是听话的人,他肯定瞎跑了,呜呜呜,他万一伤严重了怎么办?”顾予笙哭的委屈,连话都要说不连贯了,“他还要回边疆,他万一上战场了怎么办!呜呜呜...” 江三离见人儿哭的实在难过,仿佛下一秒就会背过气去,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和她讲讲道理。 “江南离皇城甚远,我赶路也是快马加鞭行了快五天的,你怎么去!” 顾予笙赌气道:“骑马去!!” “你会骑马?” 顾予笙睁着满是水汽的大眼睛,委屈的看向江三离:“我不会,呜呜呜!” “所以你好好养病,病好了,才好去看你大哥哥。” “可是...” “没有可是了。”江三离斩钉截铁的把还在抽搭着穿衣服小丫头抱回了床上,“我走之前也嘱咐你大哥哥好好养伤了,他一个大男人总不会把自己照顾死的。现在是你的情况比较不乐观。” 顾予笙顾左右而言他,撒娇道:“师傅,我想学骑马。” 江三离会心一击:“学,但是也得好了再学吧。你病成这样,就算你会骑马,你也到不了江南,半路死马上都没人管你。” 顾予笙:“呜呜呜...” 江三离:“我的个乖乖,你怎么又哭了,是水做的么?” “不是啊。”顾予笙边哭边道,“我一哭就停不下来!呜呜呜,师傅,您让我哭一会儿,呜呜呜...” 江三离觉得顾予笙这样个哭法,迟早把身体哭坏,干脆施了针,让人又睡了过去。自己则去找了顾予衡。 江三离和顾予衡说了些客套话,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救活顾予笙。顾予衡和顾承及温氏说了情况,江三离便在顾府住下了,每天顾予笙的闺房和药房两点一线,除了探病就是配药,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小半年,顾予笙这条没了一半的小命,居然真的被江三离给救了回来。 顾承和温氏喜极而泣,江三离适时说了自己想收顾予笙为徒的事,二老自然愉快的同意。 至此,顾府也相信了江三离的身份。 江湖再次掀起传闻,药王谷江三离重出江湖,做了忠勇侯府的客卿,并且收了顾府的五姑娘做关门弟子。 听说,这顾五姑娘,模样可爱,医术也是天赋异禀,才被江三离看中。 江三离不知道顾予笙以后医术高不高,她现在只晓得,这丫头做饭的手艺,太合她胃口了! 第八十二章 时光荏苒 七年后 顾府,马蹄声由远而近,最终一声嘶鸣停在顾府门前,只见白马上的少女穿着淡绿色的衫子,绾着干脆利落的马尾,她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如白玉,颜若朝华,少女服饰并不华贵,只手腕处戴了个血玉的镯子,但如此也足以彰显少女的出尘气质。 少女一手拽紧缰绳,勒停了马儿。一手抓了两条拼命挣扎的小青蛇,利索的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出来迎接的小厮,自己则不理会身后才跟上来的男人,率先跑向了自己的小厨房。 男人无奈勒马,也翻身而下,伸了手朝小厮道:“这丫头,这些年越来越疯了,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模样。把雪凰的缰绳给我吧,我自己牵回去。” “是,三哥儿。” 那边的少女根本懒得听男人的数落,已经风风火火的跑进了自己的院子,喜儿和乐儿听见了声音也连忙出来迎。 “姑娘回来了。”乐儿道。 “嗯,我师傅呢?” “江谷主在院里整理药材。啊!姑娘!”喜儿刚看见顾予笙手里抓的东西便被吓了一跳,大声呼道,“姑娘手里怎么还提了两条蛇啊。” 乐儿见了,转身去拿了个竹筐来接:“姑娘快放进来,别被咬到了。” 顾予笙怕这大惊小怪的两个人又絮絮叨叨的没完,便依言放了进去,接了手绢擦了擦手,吩咐道:“别扔,放到小厨房,里面扔两块生肉,别给我放跑了。不然就没得吃了。” 喜儿一脸不敢置信:“蛇还能吃,不会毒死么?” 顾予笙笑道:“当然能,青蛇没毒的,反倒能补补身体。” 两个小女使俱露出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拿着竹筐的乐儿,更是恨不得把手里的东西扔的远远的,姑娘这几年的口味越来越重了。 “又没叫你两个人吃,不必这么视死如归吧。”顾予笙哈哈笑道,“快放去厨房吧,我去看看师傅。” 江三离耳力过人,一早便听到了顾予笙的脚步声,却也不拆穿,由着她扑过来,在自己身上吊成了只树袋熊。 顾予笙调皮道:“师傅,师傅,你有没有想你的乖徒儿啊,徒儿这次可是抓了两条小青蛇回来,晚上给师傅做蛇羹吃。” 江三离点头问道:“这次倒是回来的快,你白姨这回怎么没有多留你几天?” 顾予笙不情愿的努嘴:“上次本来和白姨说好了,学完了心法便陪她和舒瑾姐姐一起去临镇玩个几天的。我们连行囊都备好了。” “那怎的没去。” “这不是我三哥突然不放心,非要和我一起去的嘛,白姨她们好像不大喜欢三哥,就没再多留我。”顾予笙叹了口气,“只好下次再去了。” “你三哥担心你也担心的太过了吧。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还有人看着,还这么不放心。”江三离摇了摇头。 “可不是!说了他多少次都没用。”顾予笙边说边蹲下帮着江三离一起理药材,“师傅,我帮您一起弄,快点弄完了,我们去做蛇羹吃。这贝子草也新鲜,再包些抄手吧。” 江三离无奈:“就你主意多,脑子里天天琢磨吃。” 顾予笙笑道:“徒儿若是没有这么一手,当初也拜不了师呀。” 江三离侧头看着顾予笙越发佳俏的容颜,她已经很难把她和当年那个病恹恹却还踩着小木凳给她包抄手的小姑娘重合在一起了。 顾予笙似乎是用了七年的时间,将自己完完全全换了副模样。 七年前,得知顾延霍重伤的小人儿,一心想着下江南去寻自家大哥,若不是江三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外加一些强硬的手段将人给拦了下来,只怕顾予笙真的要骑马追过去了。 然后死在半路... 但是江三离当时的情和理都是,顾予笙不会骑马,寻不过去的。顾予笙虽郁闷,却也没得反驳。 不过好在,没过几天,在山脚下养好伤的顾延霍便回了军中,也派人给顾予笙寄了家书,虽然只有寥寥四字——甚好,勿念。 顾予笙一边低咒男人的家书又简短又官方,一边暗自叫着劲,只花了四个月稍稍养好了病,便央着江三离和顾予衡要学骑马。 江三离是不会教人,顾予衡则是不希望妹妹身子刚好就学骑马,于是纷纷拒绝了小人儿的要求。 顾予笙一气之下,自己跑出了府,求到了白芷那边。白芷当然是一口应了下来。等后来顾予衡再发现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能骑着小马驹绕着马场自己跑一圈了。顾予衡被气的把小姑娘狠狠数落了一通,还下令禁足,但是仍旧防不住她几次三番偷跑出府。 后来干脆就同意了,定了每月挑出三四天住到白芷那边去。 白芷如此精明的人儿,心里早就打上了小算盘,恨不得顾予笙能文武双全,成为顾延霍的左膀右臂,所以顺带的还教她习武,万一以后用的上呢。 但是比起医术,顾予笙武学方面就差了点,她似乎没什么练武天赋,打一些无名小卒可能是绰绰有余了,但凡遇上一些习武多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惯了的,也就只能自保了。 白芷也不勉强她,总是挑着适合她的心法教,七年累积下来,顾予笙也算是什么都会了点,勉强算是小有所成吧。 不过顾予笙对自己倒是很满意,哪里来的那么多习武多年的还对她起歹意呢。她不过是想,下次得知顾延霍受了伤,她能立马赶过去而已。 再来说说容昭,容昭这几年都留在荆州,治理水患实在是个麻烦事,头一年他光是跑跑关系,都快要把一双瘸腿再次跑断了。等真的实施起来,更是急得一个头两个大。 有的人即使收了容昭微薄的好处,也就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利益当前,私下里还是该克扣的克扣,该奴役的奴役。有的文书本来三五天能搞定的,偏要拖上个十天半个月才批下来。把容昭气的掀桌子的次数更是两个人的手加在一起都快数不过来了。 朝廷批的灾银,足足两万两,可是真的落实下去的。有个一万两,容昭就要感激的哭爹喊娘了。 第三年的时候,容昭将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却也得罪了无数地方官员,左岩也终于将手伸到了荆州这个小地方。 容昭有一次下去巡视,在回府的时候还被刺杀了,长剑刺入腰侧,再多偏一指,他就该归西了。可是他命大,阎王爷竟是没敢收他,可人是救回来了,养伤却养了小半年,并且,在此期间,来刺杀的人更是一波接一波,看的容昭都快麻木了。 在被刺杀的半年后,容昭和徐朗的人也顺利搭上了线,安全得到了保证的容昭,也和徐朗开始了背地里的密谋。当然,这谋划的合作方之一,还有远在边疆驻守的顾延霍。 顾延霍偶尔也会偷偷的消失几天来荆州和容昭见面论事,帮趁着容昭做一些不太方便光明正大出面的事情,届时,就由上官云阳易容顶着顾延霍的脸在边疆坐镇。 上官云阳易容技术近些年更是练的炉火纯青,二人这换脸的小动作竟一直没被拆穿过。 七年时间,顾延霍也有了自己的势力网,白芷的牵制已经越发微乎其微起来,而关于当年的旧事,三人手里都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只欠东风了。 如今顾延霍和容昭处理完了手头之事,也该回皇城迎迎这阵东风了 不过,东风来之前,得先处理一些无关却又挡路的小鱼儿们。 省的他们不长眼,碍了大事。 第八十三章 女大不中留 顾予笙陪着江三离把药材分好类都收进了顾府新设的药库里,便挽起袖子亲自下厨房,给自家的亲亲师傅做蛇羹了。 顾予笙觉得,自己这些年,别的没长进,下厨的手艺却能和宫里的厨子比较一番了。而且江三离的嘴是越来越刁钻,不是顾予笙下厨,她吃的都很意兴阑珊。 用完了饭,顾予笙便回了房。 顾予笙探着头望了望便赶紧关了上房门,欢脱的扯了块布平铺在床上,开始在房里来来回回的走,然后时不时的拿点东西放进去。顾予笙摆弄着架子上的各种瓶瓶罐罐,内伤药,金疮药,退烧的,防虫的,活血化瘀的,都带着吧,以防万一。于是小姑娘捧着一堆小瓷瓶,一股脑的堆在床上。 一旁乐儿好奇的问道:“姑娘…您这是在做什么?这药都是江谷主给的,可都是好药,姑娘要送人么?” “不送人,自己带着。乐儿,你去把我前几天缝的那个护膝拿过来。”接过乐儿手里的东西,顾予笙朝好奇的两个人笑嘻嘻的道,“你们家姑娘准备出趟远门。所以要准备的齐全些,以防万一。” 喜乐二人还没问去哪里,来看顾予笙的顾予衡便推门而入,面色深沉问道:“出远门,去哪?” 他这妹妹,六岁前还乖巧的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从江三离来了,治好了她的旧疾,这温婉的小姑娘就像匹脱了缰的野马,根本拦不住。虽然外人面前还是那副知书达理,谨小慎微的模样,但是也只有府里熟悉她的这几个人晓得,这丫头是越发的难管教起来了。 温氏和顾承管不住她,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就得拿出架势来。 唉,其实相比小时候,顾予衡也还是更加喜欢顾予笙现在这副模样,总感觉这个妹妹总算有了些烟火气,不必再担心她某一天会香消玉损,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欺负他这心尖尖上的妹妹了。顾予笙不去算计别人,他就烧高香了。 但是,随着顾予笙年纪的增长,身条抽高了不说,那张小脸也出落的越发精致了起来,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如今谁不知晓,顾府五姑娘的姿色在皇城是数一数二的。而且顾予笙如今也已经十二岁了,到了可以订亲的年纪,媒婆更是把顾府的门槛给踏烂了,这丫头还没点自觉总是到处乱跑,每次回来总能惹上点烂桃花,惦记他宝贝妹妹的人太多了,他当然要防着。不让野男人把自家妹子骗走。 “哥哥,你怎么来了?” 顾予笙一屁股坐在床上,把包裹揽到自己身后,笑嘻嘻的看向明显已经面色不善的顾予衡。 顾予衡冷哼道:“我再不来看看你,明天我又得把府里翻个底朝天也找不见你个死丫头了。” “怎么会呢?”顾予笙乖巧的道,“笙儿这么乖,不会让哥哥你找不见的。笙儿哪都不去。” 顾予衡哼了一声便将顾予笙的话当做是耳旁风,快步走到顾予笙眼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自然也看见了顾予笙背后藏的小包裹。 男人伸手从顾予笙背后掏了个瓷瓶子,问道:“呵,哪都不去,收拾行李做什么?还带着金疮药?皇城里还需要你带金疮药么?” 顾予笙可怜兮兮的,声音更是绕了十八道弯:“三哥哥~” 顾予衡置若罔闻,将小瓷瓶放回去,板着俊脸道:“少来这套,你只有求人的时候才懂得乖巧。说吧,这次又要去哪里野?” “前几天阿昭给我写信说他的差事办的差不多了,官家也下了旨准许他回来了。”顾予笙全盘托出道,“我估摸了一下时间,应该差不多快到皇城了,我想去迎迎他,这应该也不算远门吧,快的话,三四天就回来了。” 七年里,顾予笙一直没见过容昭,但是靠着书信的方式两个人的联系也没断。第一封信是容昭写给顾予笙的,告诉她自己很好勿念,要照顾好自己云云,连带的还有荆州当地的一些讨姑娘欢心的小玩意。于是收到信的顾予笙也给他回了一封信,说说自己的近况。 顾予笙又想起来另外一个自己惦记的人,便也没厚此薄彼,又提笔写了一封,准备寄给顾延霍。当时小姑娘尚小,便把信件都给了顾予衡,让顾予衡去寄。可是这么多年,用书信来往的却只有容昭,顾延霍竟然一封也没回给她。 顾予衡自然是知道顾予笙和容昭来往的事,也觉得妹妹和容昭的关系似是太近了些。但是容昭这个人,在顾予衡眼里,目前还没找到什么大错值得他坚决不肯让妹妹同他联系的。 因为毕竟容昭人长得俊俏,身份也在那里摆着,办事能力如今也能拿出来让人们夸赞一番的,官家似乎也有意让顾予笙做皇儿媳,多么好的条件摆在这里,他没得理由拒绝啊。 越是没理由,就越是心不甘情不愿,他看了十几年的妹妹,就要被猪拱了。 顾予衡道:“想去就去,怎么还偷偷摸摸的不让我看见。” 顾予笙眼睛一亮:“这么说,三哥是同意我去了?我还以为你会不让我出门。” 顾予衡咳了咳,不太高兴的问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兄长么?这种小事也值得你瞒我。” 顾予笙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扑了过去,拽着顾予衡的胳膊撒娇道:“三哥在笙儿心里是最好的哥哥了,大哥和二哥也通通比不上。往常也只有三哥疼我,笙儿是怕这一出去,又要叫三哥担心了。” 只能说,顾予笙实在太会哄人,一句比顾延霍好就让顾予衡乖乖消了气。 男人摸了摸顾予笙的小脑袋无奈道:“你怕我担心你,那你一句话不说就没了影,我难道就不会担心了么?” 顾予笙道:“笙儿知错了。” 顾予衡伸手刮了一下顾予笙的小鼻子道:“行了,没怪你。下次有什么事,直接和三哥说。别偷着藏着的,反倒叫人担心。你也说了,三哥疼你,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不会不应你的。” 顾予笙笑嘻嘻道:“嗯!三哥最好了。” “你出门要骑雪凰么,我刚给她洗了个澡。要不要再换个舒服些的鞍。” 顾予笙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跟白姨上山的时候就骑得雪凰,感觉她已经很累了,让她歇几天吧。” 顾予衡皱眉道:“那你怎么办?” 雪凰是匹神驹,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是顾予衡在顾予笙刚要学骑马的时候就买回来的。从小马驹的时候就养起来的雪凰,性格温顺,很有灵性,和顾予笙更是尤其合得来。顾予笙每次出门,基本都是带雪凰走的。 顾予笙道:“随便挑一匹就好了,不用脚程太快的,温顺一些就好。反正我也不急着赶路,慢慢走吧。” “行,那我一会儿让下人去挑一匹。准备什么时候走?” “收拾完东西就走。” 顾予衡看了一眼顾予笙的行李,疑惑的道:“怎么还带了副护膝?” 顾予笙有些不大好意思:“那个,阿昭腿不好,这不是快入秋了,我就想着缝个护膝给他。” 顾予衡有些郁闷的道:“立夏都没到,入那门子秋,你都没给你哥哥缝过护膝!” “嘿嘿嘿~” “哼,女大不中留。”顾予衡甩袖离去,“说多了都是泪。” 顾予笙望着顾予衡的背影喊道:“哥哥,你别生气啊,你要是想要,我也给你缝一副啊。” 顾予衡没回话,自己讨来的多没劲,他想要顾予笙自己送的。 第八十四章 扮作宫女 顾予笙收拾完东西,顾予衡恰好将马牵过来给顾予笙。马驹大体是黑色的,马腹和马腿上又夹杂了些许白毛,一看就不是纯种的好马,肯定也是比不过雪凰的,但胜在脾气还算温顺。 “我送你出城么?”顾予衡不大放心的问道。 顾予笙摆摆手:“就这么几步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送了。” 一旁江三离还忙着往自家亲亲徒弟的包里塞东西,也没忘记嗔怪道:“别人家十二三岁的姑娘都在屋里忙着绣嫁妆待嫁了,你可倒好,天天乱跑。你去白芷那里为师就不说你什么了,这才回来没多久,就又要出去撒野,还是自己一个人,怎么不担心。” 顾予笙讨好的道:“知道师傅担心笙儿,笙儿会小心的,过几天就回来了,就是可怜师傅了,这些日子要吃些不和胃口的饭啦,哈哈哈!” “你个鬼丫头。”江三离无奈。 顾予笙将马牵到府门口,向跟在身后的二人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再送了,又道了句再见才利索的翻身上了马,缰绳一勒,绝尘而去。 留下顾予衡在原地暗咒,这丫头当真没良心,走的这么痛快。 顾予笙不急着赶路,便坐在马背上慢悠悠的晃。 这些年,她虽然会了点三脚猫的功夫,但心里却也还当自己是顾府的嫡姑娘,谨言慎行这几个字像个笼子似的把她圈在皇城的那片小天地里,不得痛快。碍于这个身份,她没什么必要的时候也不会特意出城,顶多在白芷那边撒撒欢。 这次得了机会,能看看城外的天地,自然满心欢喜,再加上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顾予笙也就不急着赶路了,看见美景的时候就停下来走走路,路过驿站的时候也会坐在茶肆里喝个粗茶,歇口气,听听说书先生讲讲当地的逸闻趣事,风土人情。 就这样吊儿郎当,不徐不疾的赶了几天路,顾予笙终于在第三天一早看见了容昭一行人的队伍。 容昭这次回皇城是受了风无漠的召,走的自然是官道,坐的也是皇家规格的马车,随行的是还是御林军的郑统领,如此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一眼打过去就觉得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气派。 但是顾予笙有些想笑,这么招摇,也不怕半路被抢劫。该不该说他心大呢? 这个暂且不论。 顾予笙猫在树底下开始思考,思考着如何能给容昭个惊喜,这样直接过去一点都不好玩。她得考验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只笨狐狸能不能认出她来。 于是小姑娘摸了摸自己腰间顾府的腰牌,翻身上了马,目标正是那站在队伍最前方的郑统领。 郑成看着在自己面前勒马扬蹄的人,下意识的进入了警戒状态,身后跟着的几个御林军也已经摸上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剑已出鞘半寸,若是敌,下一秒就该刀剑相向了。 然而从马上下来的竟是位妙龄女子,女子肤若白雪,眼含星辰,带着笑意的看向自己,女子站定后便从腰间解下了令牌递给他,他低头一看,腰牌的花纹复杂而雍贵,中间一个苍劲有力的顾字,心下便已经了然。 但郑成还是不敢置信的又抬头打量了一眼这倾国倾城的小姑娘,瞅了半天终于从眉眼中看出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顾予笙见他要行礼,便食指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马车里的容昭感受道队伍停滞了下来,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郑成不来回他,他便只好扬声问道:“郑统领,可是出了什么事,为何停下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并且散发着成熟的魅力,跟以前稚嫩的声音完全不同,顾予笙听得差点入迷,直想叫那人再多说几句。 郑成刚要回话,就见面前回过神的小姑娘连忙摆手,一副哀求的样子。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霎时就改了口:“殿下,遇到个乞讨的小乞丐,可是冲撞了殿下?” 容昭道:“无妨,给些钱打发走了吧。” “是,殿下。” 一行人再次启程,有了郑成的默许,顾予笙便也牵着马跟在郑成身边。 郑成如今已经年近四十了,之前为了护着容昭,脸上还多了条疤,跟这容昭奔波的这些年更是连白头发都冒了出来。虽说男人有疤是魅力,但郑成却始终没有成家。 谣传容昭心仪顾五姑娘的事情,他或多或少也听了。如今见顾予笙赶过来,心里便也确认了几分。但他实在搞不懂这帮小年轻的做法。难道真的是他对感情这块,天生缺根筋? 于是,郑成有些疑惑的问道:“五姑娘怎么来了?” 顾予笙低头笑笑,小声的答道:“在家待的闷了,便想来迎一迎,给殿下一个惊喜,郑统领会帮我这个忙吧。” 小丫头可怜兮兮的样子,让郑成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五姑娘真是...太,不拘小节了些。” “郑统领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郑成叹了口气,表示同意。 “有没有侍女的衣服啊?” “有是有,但是五姑娘要侍女的衣服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吓他一下。” “...” 他已经跟不上小姑娘的思想了。 于是到了用午饭的时候,一行人停了下来,顾予笙便和其中一个侍女互换了衣服,包袱随手扔给了侍女,只习惯性的带了几瓶子应急的药。 小姑娘在郑成面前转了个圈问道:“像么,会被看出来么?” 郑成不知道说什么好,衣裳还是原来的衣裳,可穿在顾予笙身上就硬生生提高了档次:“五姑娘气质出尘,不是换个衣裳就能挡住的。” 小姑娘有些不大满意的努嘴:“但也只能这样了。” 郑成问道:“五姑娘用饭么?” 顾予笙却道:“殿下不一起么?” “殿下一般都在马车里用,正要派人送过去。” 顾予笙兴奋的道:“那刚刚好,不用别人送了,我送过去吧。” 郑成慈爱的默许了,吩咐了正要送菜过去的宫女把托盘给了顾予笙,顾予笙整了整衣领,接过托盘,低眉顺眼的走向容昭的马车。 站在容昭的马车外,顾予笙低声道:“殿下,膳食为您端来了。” 容昭淡淡嗯了一声,掀开帘子,见是个小宫女,便想自己去接。却被顾予笙闪了过去,一脚踏上了马车。 容昭皱眉吼道:“你做什么?” 顾予笙低头答道:“为殿下布菜。” 说着便要进去,却被容昭一手抢过盘子,斥道:“放肆,出去。” 顾予笙再抬起头来,眼前的帘子已经被放下了,那七年未见的人也被帘子挡住了。 顾予笙摸了摸鼻子,走回郑成那边,有些委屈的道:“阿昭变得好凶啊。” 郑成忍俊不禁道:“殿下这些年为了水患的事情摸爬滚打,许多官员为了拉拢殿下送了不少美娇娘,但是都被拒绝了,殿下心里最是厌恶这些,一般随身伺候的也都是男子。殿下不知是顾五姑娘,才会如此凶的。” 顾予笙点点头,又问道:“有没有水囊,我要再去一次。” 郑成把水囊递给她,摇摇头看向跑远的小丫头,真是锲而不舍啊。 “殿下可要喝水么?” 容昭一皱眉,这声音,还是刚刚那个小宫女,虽然这娇滴滴的声音并不讨人烦,但是容昭却还是很烦女色近前,而且这个小宫女,刚刚居然还想进来。 容昭低声道:“放外面,你退下吧。” 顾予笙岂能如他所愿,哼了一声,正要撩帘子,却听到了空气被划破的声音。 顾予笙瞪大了眼睛,那边郑成已经起身喊道:“有刺客!保护殿下!” 第八十五章 路遇刺杀 利箭划破空气,刺入皮肉,发出刺耳且让人汗毛倒竖的声音。郑统领身边好几个随行的下人已经身中数箭倒地了,被射中要害的早就一命呜呼,没被射中要害的则哀嚎着,不多时,便被纷至沓来的箭矢刺了个对穿,就连容昭坐的马车也几乎被扎成了刺猬。 顾予笙低咒一声,都怪她刚刚乌鸦嘴,现在好了,抢劫的来了。只是,这群人劫的怕不是财,而是容昭的命。 又是一支箭,擦着顾予笙的耳边直直射向容昭,顾予笙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但是她的短刀和佩剑都在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就卸下了,连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药膏塞在了包裹里。可如果不拦下来,马车里的男人一定被射个对穿。她可不想,七年后第一次见容昭,他就被戳个大窟窿出来。 于是,顾予笙动手了,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握住箭尾,高速运动的箭矢产生的惯性立刻在顾予笙那白嫩的手掌上带出了个大口子。 献血顺着箭滴落。 顾予笙不作他想,一个高抬腿扫去飞来的箭,又撩了帘子去抓容昭的胳膊。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容昭身形比她高的多,她也只能尽量把男人护起来。能护一时是一时。 背后放冷箭的人,不知是箭矢用完了,还是发现远攻无用,便扔了弓箭,从不远的土坡处蹦了出来,和郑成的人打了个不可开交。 郑成看向顾予笙,发现这小姑娘虽小,却也还会些功夫,自保之余居然还能护着容昭。便也稍稍放下了心。再一回头却见顾予笙没有趁手的武器,便把她刚刚卸下的剑扔了过去。 “五姑娘,接着。” 容昭有些愣,五姑娘?哪个五姑娘? 顾予笙施展轻功,接住自己的佩剑,顺便一个飞腿踹向面前人的胸膛。落地后,赶忙猛的按下容昭的头躲过那再次欺近的黑衣人的冷剑,剑柄狠狠怼上黑衣人的颈间穴位。那人便瞬间软倒在地,不省人事。 顾予笙不杀人,但是她却晓得哪些穴位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让人失去武力,成为软脚虾。 被小姑娘硬压在怀里的容昭有些惊魂未定,他闻到了明显的血腥味,是身边的人的。她刚刚虽然企图进他的马车,可她也恰好救了自己一命。但是,他不记得自己请过会武的侍女。于是男人侧头去看身边这个一直把自己护的密不透风的姑娘。 姑娘的表情很严肃,白皙的脸上蹭上了一点血污,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的美感。姑娘的眼睛是杏眼,此时正睁的浑圆,提防着四周的人,那双眼里,有光。姑娘终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也回过头来,四目相接,熟悉感油然而生。 容昭觉得,这双眼睛,好像是这七年里自己无数次午夜梦回时见过的那双眼,清澄明亮,毫无畏惧,用来做他人生中的太阳,是他这七年来唯一惦念的人。 容昭不由得脱口而出:“阿笙...” 随即,容昭又摇了摇头,他的傻兔子一向温婉又胆小,何时能抓着自己在刀林箭雨中走过了。变化再大也不至于如此大吧。 然而下一秒,顾予笙再一次按下他的头,不大情愿的道:“笨狐狸,这种时候你还发呆,命不要了么,真当我是你雇来护镖的了?” 容昭一愣,瞬间激动的道:“阿笙!真的是你!” “不是我是谁?” 容昭语无伦次道:“我...不是...你怎么在这?” “想来迎迎你的,结果还被你凶。回来再跟你算这个账。”顾予笙拉着容昭往郑成的方向靠,“郑统领,怎么办,他们人数太多了,又各个都是精英。我们这边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人,唯一的武力,只有御林军这几人了。” 郑成当机立断道:“这样下去的确不行,五姑娘带殿下先走,湖城离这里最近,去搬救兵。” 顾予笙斩钉截铁道:“要走一起走。” “您带殿下先走,我断后。” “郑统领。”顾予笙急道,“我也只会些三脚猫功夫,顾不周全殿下的,要走一起走。” 郑成咬牙道:“好,一起走!” 顾予笙吹了个口哨,却没见雪凰的影子,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次出门没带雪凰,她真的是,出门忘记看黄历了,倒霉透了。 郑成牵来两匹马,顾予笙先是扶了容昭一下,可如此一来,后背便完完全全暴露在了外面。 容昭听见了衣裳破裂的声音,随即是一声娇软的闷哼。容昭回头去看,顾予笙却已经翻身上马,把高自己好几头的男人护在里面,拽紧了缰绳:“驾!驾!” 容昭有些急躁:“阿笙,你是不是受伤了?” 是的,刚刚虽然她躲得快,却也没能避免被砍了一剑,她该庆幸那人是用砍的,不是用刺的,不然,今天多个窟窿的人就是她顾予笙了。 顾予笙现在有些感慨,早知如此,她当初一定和白芷好好学武。 身后的黑衣人还在追,顾予笙没法处理伤口,只能硬着头皮向前:“阿昭,你抓紧了,千万别松手啊。” “你是不是受伤了,我闻见血味了。” 顾予笙无奈:“不是我,是别人的血。” 容昭不肯信:“我觉得你在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 容昭想了想道:“那你坐到前面来,我护着你!” 顾予笙一顿后,调侃的笑道:“殿下恕民女做不到啊,民女骑术不精,没办法在马上做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你太高了,我翻不过去。” 容昭仍旧不肯妥协,吼道:“我没和你开玩笑,翻不过来,那就下了马重新上!你来前面!我护你!” “笨狐狸,现在停下就等于是送死。”顾予笙有些脱力,只好嘱咐道,“阿昭,你握紧了好不好?” 一旁的郑成自是知道顾予笙受了伤,但明显现在不是能停下的时候,只好劝道:“殿下莫担心,我们应该能甩掉他们,臣记得再往前应该有个破庙,我们可以先去那里躲一躲。” 容昭点点头,也没再跟顾予笙矫情,把顾予笙的手圈进自己的大掌中,再握住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子,陡然提了速。 顾予笙便脑袋抵在容昭背上,偷偷点了自己几个止血的大穴,又从怀里掏了颗药丸咽了下去。失血过多让她觉得浑身都开始冰冷起来,不过幸亏这些伤药没一起卸下,还有救。 三人跑了许久终于将身后的黑衣人甩掉了,又行了一阵才看见郑成说的破庙。三人没耽误,便躲进了庙里。 庙还算大,用来藏匿的话,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容昭率先下了马,伸了手去接马上的顾予笙。顾予笙是被容昭抱下来的,于是他自然也没错过那一手的黏-腻感。 容昭看了看自己满手的血,又将顾予笙转了过来,小丫头后背上那条长长的血痕便一下子横在眼前,颜色已经略微发暗了。 容昭怒吼道:“顾予笙!别人的伤,没多大事?这叫没多大事么!怎么伤的这么重!” 顾予笙闷闷道:“皮肉伤,止血了。” “你一个姑娘家,顶着一身伤算怎么回事?以后哪个男子还敢要你。” 顾予笙仍不知错:“有雪肌膏,不会留疤的。”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容昭气急。 “阿昭,别生气了。”顾予笙可怜兮兮的道,“那个时候也只能以大局为重啊,总不能停下来吧。” 郑成也适时道:“是啊,殿下别怪罪五姑娘了,五姑娘也是为了救您。” 容昭扶额,他当然知道她是为了救她,他也不是在怪罪她,只是,他心疼啊! 第八十六章 处理伤口 索性顾予笙的伤是皮外伤,既没有伤筋也没有动骨,更没有流血不止,无非只是一眼打过去着实有些狰狞。但是如果就这样晾在那里不处理的话也不是没有发炎恶化的可能。顾予笙自己就是懂医的,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现在,明显没办法处理的吧。 容昭和顾予笙窝在角落里,郑成则四处捡一些枯黄的干草来给二人保暖。 容昭看了看离自己尚远的郑成,想伸手碰一碰身边的人儿,然而手已经抬到一半了,却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残留着血液的温热和黏-腻感,便又尴尬的停留在半空。 顾予笙苍白着一张小脸看向他:“阿昭,怎么了?” 容昭收回手,低着头小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疼么?” 顾予笙努了努嘴,一时无言。 其实顾予笙很怕疼的,学武这这几年她被白芷护的很好,几乎没受过伤,偶尔划破了点皮,也要硬挤出几滴眼泪来博博同情,撒撒娇。如此重的伤,算是人生头一回吧,她也很惊讶自己竟然能忍住不哭出来,还护着容昭一路狂奔至此。 她是不是也能算的上是话本子里那种惩恶扬善,救人于水火之中的侠女了? 容昭似是发现了顾予笙神色不太对,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让我看看,过来。” 顾予笙不想动,容昭只好自己伸了手,略带了一点力气去扳她的身子。 顾予笙为了不叫容昭看,只好做作的喊道:“疼!” “你别和我较着劲就不疼了。我就看看,乖。”容昭油盐不进的道。 男人再次放柔了动作,顾予笙也没办法,只好半推半就的转过身把后背留给他。 那道明显的血痕从肩膀处延向后背,伤口已经将顾予笙身上那套宫人的衣裳洇湿了大半,布料还紧紧贴着伤口,有些难舍难分。好像伤的很是严重。 容昭愣在那里,不知道该碰还是不该碰。 手足无措。 男人心疼的道:“傻兔子,你怎么还像以前那么傻,明明你只要不插手,远远躲开就不会受伤了。逞什么能?” 顾予笙一如既往的义愤填膺道:“那怎么行,我看都看见了,总不能坐视不理的。” 容昭无奈:“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话本子里的美救英雄么?” 两个人的气氛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在街角偶然遇见的两个小孩子,各自顶着小摊上买来的面具,慌不择路的躲避身后人的追赶,最终被逼无奈跳了河。那天容昭也是这么问的,明明跟那个小女使一起离开就不会被追了,是不是傻。顾予笙却说,话本子里常讲英雄救美的,她救都救了,不能再让他回去挨打了。 现在想一想当时说的话,真的是小孩子的言论啊。 二个人一同低声笑了笑,七年里积攒来的陌生似乎瞬间散了去,顾予笙的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正巧,郑成一手拎了个水桶,一手抱了堆干草从外面回来,把东西放在地上朝二人道:“臣在后院发现口井,枯了大半了,但勉强还能提上些水来。殿下和五姑娘不嫌弃的话,先喝点水,歇一歇吧。” 顾予笙看着那桶水欲言又止,没水的时候还好,看见水了就很想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身上汗涔涔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 可是大家现在都很渴,她总不好用着难得水源来清理伤口吧。而且大庭广众之下,她就是脸皮再厚,也不敢脱衣服呀。 容昭看了一眼那桶水,又看着她的侧脸,低头柔声问她:“我帮你处理下伤口吧,你这样一直晾着不行的。我们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真的安全。” 顾予笙为难的看了看郑成,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低声道:“不妨事的。再歇一会儿,我们就走小路去湖城,那里应该离此处不算太远,等到了湖城就安全了。” 似是明白了顾予笙的担忧,容昭没理会她的口是心非,而是朝坐在一旁的男人道:“郑成。” 郑成抬头看容昭,却见容昭脸上有一丝不大自然的潮红,于是疑惑道:“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转过身去。”容昭命令道。 郑成不作他想的背了过去,却听道身后的男人又朝那受了伤的小姑娘轻声道:“咳...你...把衣裳脱了。” 闻言,郑成不敢转身,却连忙喊道:“殿下,五姑娘已经不小了,您这不合规矩的,您要替五姑娘的清誉着想啊。她以后还要嫁人的。” 顾予笙将原本脱了一半的衣裳,又猛的穿了回去,拽紧衣领道:“要不算了吧,回去再说。” 容昭皱眉,一边伸手扯她衣服,一边道:“清誉重要还是命重要,万一落了疤,照样没人敢娶你。若是命都没了,更别提嫁娶之事了!” “都说了还有雪肌膏,不会落疤的。” 顾予笙也觉得有些难为情,虽然小的时候两个人也躺过一张床上纯聊天,抱抱举高高的事情也常做,但,那是小时候呀。她还是个孩子,被小哥哥抱一下到也无妨。可现在,她都十二岁了,容昭也二十了,总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亲密,会落人话柄的,而且容昭又是皇子,不能给他添坏名声。 顾予笙挣扎道:“阿昭,你别扯我衣服了!” “傻兔子,你听话,你不处理伤口,我没办法放心去湖城。” 郑成还待说话,容昭便已先发制人道:“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我不说你不说没人知道,郑统领若是敢说出去,可别怪本宫不念旧情了。” “是,殿下。” 郑成没再反驳,耳边已经是淅淅索索衣裳落地的声音。 顾予笙身上的衣裳洇了血迹,粘着外翻的皮肉,着实不大好脱,是容昭帮着才半褪了下来,但是期间,容昭的手总是会不经意碰到这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感受到容昭温热的触碰,顾予笙一下子脸红心跳了起来,而容昭这初出茅庐,母胎单身的小子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二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粗重起来。 看着顾予笙光滑白皙的美背上多了一条狰狞的血痕时,容昭先是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整个人都燥热了起来。目光死死锁在顾予笙的肌肤上,几乎挪动不了。 顾予笙红着脸嗫喏道:“阿昭,冷。” “你忍一下。” 容昭连忙回过神,拿了帕子洇湿了水去擦拭伤口。不一会儿雪白的帕子就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容昭只好在水里投洗一下,再擦再洗,来回反复了好几遍才把伤口附近的血污擦了个干净。 一旁的耳力太好的郑成已经有些待不下去的去门口放风了。 这边的容昭问道:“有药么?” 顾予笙点点头,把金疮药递给容昭:“撒上就行了,不用包扎。” 容昭淡淡的嗯了一声。 顾予笙又道:“你快一点,有点痒。” “知道了。” 容昭这次连耳根子都有些红了,又不是只有她觉得痒。他莫名其妙的也觉得很痒啊,像是有小猫在调皮的用爪子扒弄它的心。 男人不敢再瞎想,紧了紧手里的动作,上完了药,赶忙就叫顾予笙把衣裳穿上了。顺便把自己的外裳也脱下来丢给她:“多穿一点,遮一下血迹,我看着眼晕。” 顾予笙笑着将衣服穿好,也没忘记打趣他:“哈哈哈,几年不见怎么一点都不长进,笨狐狸什么时候开始晕血了呀!” 容昭呵了一声道:“我只晕兔子血。” “...” 门口的郑成板着脸跑进来,道:“殿下,有脚步声,怕是那群人追到这里来了。这个庙我们不能躲太久,得赶快离开。” 第八十七章 兵分两路 “殿下,这里不是什么长久之地,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郑成道,“那群人应该还会在庙里搜一阵,我们趁这个机会走,被发现的概率不大。” 容昭点了点头,顾予笙也穿好衣裳站了起来,却脚步一踉跄,直直撞进男人的怀里,被容昭一把扶住。 小姑娘尴尬的弯了下嘴角,从容昭怀里站了起来,解释道:“我没事,可能刚刚起的太猛了。现在没事了,我们走吧。” 容昭皱着眉,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郑成和顾予笙纷纷回头看向容昭,顾予笙问道:“阿昭?怎么了,快走呀。” 容昭眼神黯然,朝郑成低声问道:“郑统领,你能听出来大致有多少人么?” 郑成沉默了一会儿,仔细辨别后道:“臣现在听不太清,他们好像走远了,但是据臣刚刚判断的,应该十人左右,只多不少。” 容昭沉默着没回话,顾予笙以为他是怕了,便去拽他的衣角。 容昭抬头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小姑娘,小姑娘正冲他笑的明媚,耳边也是她好听的声音:“阿昭,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没人能欺负你。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容昭实在搞不懂这小姑娘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明明也是个精明的,别人的事情到她嘴里总能一针见血的指出来,三言两语便叫你拎个清楚。可换成自己就傻了个透,她总是怕人欺负他,可是,他才是个男人啊,如今还担着二殿下的名号,再不济,也不能让个小丫头护着他啊。 她怎么就没点自觉呢,已经受伤了,还伤的如此重,却仍旧扬言要保护他。 傻兔子。傻到家了。 容昭果断的道:“你不走了。” 顾予笙有些疑惑,却还是劝说道:“我们必须走,这个庙不大,他们迟早会找过来的,两拳难敌四手,我和郑统领没办法护你周全。湖城不远,我们很快就能到,到时候有了救兵我们就安全了。” 容昭看着她,笑道:“嗯,走,但是,不是我们,是我。” “殿下。”郑成低声惊呼。 顾予笙皱眉,也低声问道:“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只有你!” 容昭扶着她的双肩道:“阿笙,这群人的目标是我,与你们无关。你和郑成找地方躲起来,我去把他们引开。我们分头去搬救兵,好不好?” 顾予笙不顾自己后背的伤口,赶忙使了力气将容昭往外面拽,一边拽一边低声吼道:“你这是什么破方法,不可能,我不同意!让你一个人引开他们,你会武么,你打得过么?你知不知道万一被追上了,你就没命了,这不是搬救兵,这是羊入虎口!” 容昭却道:“阿笙,离湖城还有不近的距离,就算我们一起走,万一也惊动了他们呢,没有破庙再让我们藏了。与其一起死,不如你们去搬救兵,我等你来救我,好不好。” 顾予笙红着眼眶,不住的摇着头:“不好!不好!不好!” 一连三个不好,让容昭的心彻底软了下去,这个傻兔子,又为他哭成这个样子了。 容昭看向郑成:“还要劳烦郑统领保护好阿笙了。” 郑成单膝跪下,朝容昭饱了拳:“臣的职责是守护二殿下的安危,其他人的,不在臣的职责范围内,恕臣不能做到。” 容昭一只大掌压在郑成的肩上,沉声道:“郑成,这是本宫的命令,是懿旨。你难道还想抗旨么?” 顾予笙哭喊道:“那我就抗旨不遵,有本事你连我也处置了!” “阿笙,你听话。”容昭擦掉顾予笙脸色的泪水,苦口婆心的劝道:“三个人一起,活的概率远没有分头行动的大,我不是任性,我这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顾予笙又道:“那你跟郑统领一起,两个人,总能互相照顾着。我自己躲起来,他们找不到我,我没危险的。你带着郑统领一起吧…阿昭...” “不,你受伤了,郑成也留下来。” “我没事的,已经不疼了,也止血了。” “如果留你自己一个人,救兵也搬不来怎么办?你真的是让我去羊入虎口啊,叫郑成跟着你,待他们走后,你们就赶紧走。朝反方向走,别去湖城,去雍城,雍城特殊,有官家亲设的虎牙司,叫他们来救驾,比我们去湖城快得多。” 容昭的一席话说的合情合理,就连郑成也找不出方法来反驳,只好低头领命。 “我走了。” 顾予笙忍不住泪流满面,抓着容昭的胳膊不肯放。 容昭摸了摸头:“好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听话,我等你来救我,别叫我等太久。” 顾予笙松开了自己紧攥的拳头,忙不迭的点头,泪水已经打湿了胸口的衣襟。 容昭朝郑成使了个眼色,郑成便拉起跌在地上失神的顾予笙,半托半就的藏到了佛龛的后面。容昭则翻身上马,扬蹄而去。 顾予笙听见容昭故意勒马,马儿发出的嘶鸣,也听见那群人高喊着:“在那边,快追!” 而她只能躲在容昭留给她的角落里,捂着嘴不让自己出声。 郑成看着小姑娘哭花的脸,小声安慰道:“五姑娘,我们再躲一会儿,确认他们走干净了,我们就去搬救兵。” “殿下…阿昭他,会没事的,对不对?”顾予笙红着眼睛,似乎在渴求一个令人心安的答案。 郑成只好点点头:“殿下骑术精湛,断不会叫他们轻易追上的,我们动作快些,一定来得及,殿下不会有事的。” 顾予笙点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就走,我什么事都没有,我们现在就…” 郑成一把将小姑娘狠狠的拽了下来,按低了她的身子。不远处再次传来脚步声。将顾予笙惊的连哭都忘了。 郑成小心翼翼的在佛龛上左右摸索着,找到了一个凸起后,打开一道小门,先是把顾予笙塞进去而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动作快到小姑娘都还没反应过来。 顾予笙回过神来问道:“郑统领怎么知道这里有门?” “一般寺庙都会这么做,装神弄鬼,收些无知的信徒用。” 郑成朝顾予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顾予笙便听见了脚步声。 是个男人的声音:“这还有匹马,还有人藏在这里,接着搜!” “这群人是泥鳅吗,真不好抓。”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把人抓了,回去复命。” 两个人在殿里来来回回搜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人。 其中一个人道:“统共这么点地方,怎么就找不到人了。“ 另一个道:“说不定是弃马逃了,先去追那个重要的吧。剩下那两个,不坏事的话,杀不杀无所谓。走。” 殿堂内终于安静了下来,两个人从门里出来,顾予笙再次惊魂未定的瘫在地上,仰头问道:“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执着的要取容昭的命。” “二殿下近年来得罪了不少官员,也窥得了不少秘密,利益当头,那些人都想方设法的想除掉殿下,这几年私下里来刺杀的更是多得数不过来。”郑成道,“但是这次来的,似乎是死士,究竟是谁,不好说。” “我们离皇城越来越近了,会不会是皇城里有谁要害阿昭。” 郑成摇了摇头:“我一个臣子,不好过度猜测,五姑娘最好也先明哲保身吧。” “可…” 郑成语重心长道:“我可以说是是看着殿下长大的,自然也担忧他。可是,如果我们没有万全的准备就胡乱出击,是先发制人还是打草惊蛇就不一定了。” 顾予笙点点头 郑成道:“我们再躲一会儿,就走。” “嗯。” 第八十八章 被讨厌的人救了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身后是时强时弱的脚步声。那群不知来路的人,武功高,轻功也不弱,即使没有马,追上自己也是早晚的事情,他们是铁了心的要自己命。只是,不知道小丫头他们是不是已经安全了。 “在那了,快追!” 容昭啐了一声,腿上用力,咬牙夹紧了马肚子,扬声道:“驾!驾!” “用箭,射他的马。” 黑衣人弯弓搭箭,带着十分力道的长箭破风而过,嵌在容昭的黑马脚边。马儿立刻受惊的嘶鸣,扬起前蹄将背上的人甩了出去。 容昭跌落外地,心里暗道自己今天运气实在不好,遇见追杀,从马上摔个狗啃泥。想归想,容昭的脚下也没闲着,就地打了个滚后,手一撑地便爬了起来。 容昭自己都有些惊讶,他的身手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然而身后黑衣人身手显然更好,没等他跑远,其中一人已经欺身而至。自己的衣领被人狠狠抓在手里,容昭只好抬腿去踢。 可想而知,是踢不中的,黑衣人眼疾脚快的一个扫堂腿便将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踹到在地。容昭手撑着地面不住的后退,心里还想着再拖些时间。 正巧那人也遂他心意,并不着急杀他,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啐了口唾沫道:“嘿,小兄弟,跑啊,怎么不跑了,有本事你接着跑啊,跟个泥鳅似的,真他妈不好抓。费老子这么大力气。” 这一刻,容昭突然冷静了下来,抬起眸子直视黑衣人那双带着杀意的眼睛:“为什么要杀我?” “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呗。”黑衣人面巾下的嘴角弯了弯,挑眉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以后成了鬼魂要寻仇,也别把这账算在我们兄弟头上,都是谋生计的,谁都身不由己,只怪你命不好。” 容昭万分冷静自持的问道:“那你总能告诉我是谁派你们来的吧。不然我找谁去?” 黑衣人伸脚踢了踢容昭,似乎是在发泄抓他的不易:“你知道有什么用?你都快死了。” “只有死人嘴最严了,你告诉我也不妨事吧,叫我死个明白,也算你们积德了。”容昭甚至笑了笑,“你们过得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积点德,以后出门在外命大。” 那黑衣人一顿,似是没想到这小子都要死了还能这么心大。 一旁的弟兄推了推那人的胳膊肘道:“行了,跟个死人费那么多话做什么,快点把人杀了,好回去复命。兄弟们都等着拿钱快活了。” 被推的人哼了一声,长剑高悬,容昭紧闭着双眼,他二十年的人生就要至此结束了,小丫头应该安全了吧,唉,一条命而已,就当是还给顾予笙当年给自己的救赎了。 只是,匆匆见了她一面,就要分别了,等小丫头知道自己早已命丧黄泉了,又会哭成红眼的兔子吧,都还没和她表白心意啊…希望她别把身子哭坏啊,好不容易才养好的。 不要为了他... 容昭听见剑刺入身体的声音,然后是无限弥漫开的血腥味,唯独没有疼痛。 耳边开始有了打斗的声音,容昭颤抖着挣开眼睛,发现刚才那举着剑要杀自己的黑衣人,如今已经被一剑穿心,仰倒在地面了,黑衣人的身体还在不住的抽搐,似乎是不敢置信自己从杀人的变成了被杀的,不多时便咽了最后一口气,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了。 其余几个人黑衣人正在不远处和新加入战局的男人打得火热,说是打的火热,其实只是单方面的虐杀,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男人出手狠辣,几乎招招致命。 他的招数不拖沓,以致于黑衣人的死状也出奇的一致,不是被抹了脖子就是被一剑穿心。 看得出,男人想速战速决。 解决完一众弱鸡般的刺杀者,那穿着蓝色华服的男子稳稳的落在地面,拍了拍自己略有皱褶的衣袍,亦步亦趋的走向容昭,他停在那第一个被杀的黑衣人身边,嫌恶般的伸脚将人踢翻了过去,扔掉自己手里的剑,继而脚踩在黑衣人死透了的尸体上,握住插在人身上的剑柄,将剑拔了出来。 男人看了容昭一眼,掏了帕子,擦掉剑上的血污,再次像是嫌脏一样,把帕子扔的远远的,才把剑插回了自己腰间的剑鞘里。 容昭认得那把剑,那把光是剑鞘上的花纹就能把自己眼睛看花的剑。 顾延霍俯视着容昭,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冷冷的道:“还要我扶?” 容昭尴尬的回神,惊魂未定的呼了口气,自己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只是爬到一半,腿一软又再次跌了回去。容昭咳了一声,稳了稳才再次爬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略显狼狈。清了清嗓子道:“谢谢。” 顾延霍没理会他的谢意,而是把躲去一旁的马,再次牵了回来,交给容昭。 容昭牵着缰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顾延霍道:“回皇城,事先接了师傅的信,说你也要回去,我预想着可能会有人想在路上对你下手,便来看你一眼。” 容昭觉得顾延霍这简简单单的一句省了不少信息,但是一时也想不到该问什么。 其实,顾延霍真的省了不少话。 边疆的小国这些年已经被顾延霍带领的大军打了个服服帖帖,宛如看门狗,再过过就该派使臣来大风商洽一下进贡之事了。于是官家大喜,便下了旨召顾延霍回皇城,想给他加官进爵,如此一来,顾延霍以后便能在皇城久留了。 至于容昭,的确是事先听白芷提了一句,觉得容昭这一路不会太平,便让上官云阳顶了自己的脸,自己则先一步回来了。顺着官道走,便看见了一路的尸体,大致估寸一下容昭逃跑的路线,便追了过来。得亏容昭这小子命大,赶上了。不然他要多见一具尸体了。 容昭想了想还是有些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走这条路?” “皇子回京,走官道。”顾延霍斜眼睨着他,“若搬救兵,最近的是湖城和雍城。” “那你又怎知,我去湖城不去雍城?” “雍城虽有虎牙司,但只听命风无漠,纵你是皇子也无用。搬不来的救兵等同没有。只有往回走。”顾延霍解释完,便又问道,“为何只见你一个,郑成呢?” 容昭像是想起来还有个小姑娘还等着自己,连忙问道:“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路过破庙?” 顾延霍点了点头:“看见两个黑衣人,杀了。” 容昭舒了一口气,缓缓道:“那就好。郑成和阿笙躲在庙里,既然你处理了那两个,阿笙应该是安全了。” “你说谁?” “你五妹妹啊。” 顾延霍扶额,有些头疼:“简直是胡闹,不在家好好待着,跑出来也不说带点人护着。” 容昭挑了挑眉,有些洋洋自得,顾予笙如此胡闹可是为了自己,于是容昭很是高兴的翻身上马,看向顾延霍:“要和我一起去找阿笙吗?” 顾延霍皱眉:“谁准你叫她阿笙?” 容昭笑嘻嘻的道:“当然是她自己准许的。” 有点后悔救他,于是顾延霍长剑一挑,抵在容昭胸前:“想死?” 容昭毫无畏惧的推开顾延霍的剑,道:“真的不一起?” 顾延霍收回剑:“目前还不想她知道我们所谋之事,她不该和这些事有关联。你回去后也不必提起见过我的事。” “嗯。” “离皇城很近了,应该不会有人再动手了。我在暗处保护你们。” 容昭点点头,和顾延霍对了个眼神,便策马而去。留在原地的顾延霍叹了口气,施展轻功,跟上了容昭的马儿。 八十九章 回去找东西 郑成和顾予笙怕那些人再杀个回马枪,便又在庙里躲了会儿,直到一切归于平静,再也没有声响传来,确认那群人的确是离开了。两个人才从佛像里走了出来。 郑成托着顾予笙上马,自己道了句得罪,也翻身上马,奔向雍城。 一路上,顾予笙都在催促郑成驾快一些,一心想着快点到虎牙司,便能快点找人回去救容昭。他说了,他要等她去救他。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然而,顾予笙的人是好不容易站在虎牙司了,可情况却不是自己预想的那么个情况。 顾予笙脚步有些漂浮,被看不下去的郑成伸手扶住。可二人面前的虎牙司侍卫却依旧毫无波澜的看着他们,缓缓道:“虎牙司建司以来,只听官家号令,若无命令,不会出兵。二位请回。” 顾予笙边哭边喊道:“可那是容昭啊,是二殿下,官家的亲儿子啊。你们救救他。” “虎牙司只听官家命令。” 顾予笙跌在座位上,捂脸哭道:“你们是傻木头么,都没有心的么?好歹也是一条命啊,随便谁都好,救救他吧,求求你们。” 那侍卫也是一脸的为难,虎牙司向来奉命行事的,无命外出,受罚的也是他们。以致于,从建司来,虎牙司越发的冷面无情,固执己见。因为,这是官家留给自己最后一把利剑。 “你们就是风无漠的狗。”顾予笙口不择言道。 那侍卫听了这话也不想跟她计较,只是面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 郑成安抚着哭的一抽一抽的小丫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侍卫被顾予笙哭的不大好意思,道:“顾姑娘,您别哭了,要不先看看郎中?我看您伤的有些重。” 顾予笙还是老样子,一哭就不大停的下来,哽咽着道:“郑统领,他是不是事先就知道,他就是想把人都引走,让我活命。他骗我,他又骗我!这只死狐狸,为什么连这种事情也骗我啊。” 郑成也有些不知所措,虎牙司的事情他只听闻过一点,平时也不会打交道。他是知道虎牙司听命官家,却不清楚他们竟是油盐不进的,除了官家的命令,他们竟连容昭都不管,真是条好狗。 “五姑娘...” “他骗我,怎么办啊。搬不到救兵!”顾予笙一张精致的小脸已经被泪水冲花,脏兮兮的活像个小野猫,小野猫一边哭一边道:“容昭是不是没得救了,都怪我,如果我和白姨好好学武就好了。” 低沉的男声从远处飘来,钻进顾予笙的耳中,成功阻止了她的哭声:“我骗你什么了?怎么就没得救了?” 顾予笙诧异的抬头,看向亦步亦趋走进堂内的男人。容昭虽然有些狼狈,但是很明显也只是狼狈,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他活着,好好的活着! 于是顾予笙再次放声大哭。 “我这不是没事么?”容昭擦去顾予笙的眼泪,无奈道,“好了,别哭了,我没事你还哭?” 郑成也很意外,连忙跪在容昭面前:“二殿下,恕臣护主不佳。” “起来吧。”容昭看了看哭的快岔气的顾予笙又道,“你做的很好,本宫交给你的事情你都做的很好。” 那虎牙司的小侍卫也朝容昭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虎牙司十一,见过二殿下。二殿下无事便好。” “嗯。”容昭随意点了点头 十一道:“虎牙司一向听命陛下,没有及时搭救二殿下,还望您,见谅。” “无妨,本宫知道。” 闻言,顾予笙的小拳头毫不吝啬的赏给了容昭的胸膛:“你知道你还让我来雍城,你故意的!你又骗我,你怎么还敢骗我。” “我之前可没骗过你。这次也是无奈之举,谁叫我舍不得让你陪我送死?”容昭无奈的握住顾予笙的拳头,“好了,别打了,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后背的伤口该裂开了。” “裂开就裂开。” 顾予笙不情愿的哼了一声,抬袖子擦了擦自己哭花的脸,才又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那群黑衣人呢?” 想起顾延霍的嘱咐,容昭硬着头皮找说辞:“路上遇见一位行侠仗义的侠士,见我可怜,便救了我。” “侠士?哪位侠士啊,如此行侠仗义?” 容昭面不改色道:“人家无意透露姓名,我也不好追着问。” “喔。” 容昭揉了揉顾予笙凌乱的头发,温柔万分的道:“好了,先找个郎中给你处理一下伤口,歇一歇我们就回去吧。重新再请一队镖师,这里离皇城也不远,应该不会再有意外了。” 顾予笙和郑成点点头。 于是三人在虎牙司稍作整顿,便回了皇城。虎牙司事先给官家报了信,所以剩下这小半程路倒也平平安安,到了皇城门口,便看见了前来接容昭的队伍。 容昭对顾予笙道:“可要一起进宫?要不要再去凌霄殿找御医看看,我那里有许多好药,还疼吗?” 顾予笙摇摇头:“不怎么疼了,师傅给的药,可是药王谷的顶级伤药。我的伤才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呢。我直接回顾府就好了。” 容昭勒马停在原地,自己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顾予笙,语重心长道:“傻兔子,你以后别再为了别人受伤了,先保护好自己再说。” 顾予笙呵呵一笑,反对道:“你站在我面前被别人欺负,你叫我怎么不管?” 容昭眉头一皱,低声道:“顾予笙,我没和你开玩笑,你有点自觉好不好。我才是男人,应该是我保护你,而不是你保护我。” 似是没想到容昭竟然气的连名带姓的叫自己,顾予笙一愣,久久没话。 容昭叹了口气道:“不是只有你会担心我,相对的,我也会担心你的,阿笙,你还小,这些伤不该你受的。” 顾予笙伸出小手搭在容昭的眉间,抚平他的担忧:“好,我知道了。” “我让郑成送你回顾府。” 顾予笙张了张嘴,本想说不用,却在接收到容昭怨念的目光后生生改了口:“好。” “我这几天可能会有些忙,等我忙完了,就去顾府找你。” 顾予笙连忙点头,刚要走,又像想起来什么一样,一脸哭相的看向容昭:“阿昭...” “怎么了?” 顾予笙委委屈屈道:“我去见你的时候,带了个小包袱,和宫女换衣裳的时候就落在那里了。逃命的时候也忘了带。” 容昭道:“有什么贵重东西么,我让人回去找找。” 顾予笙撇了撇嘴:“算了,也没什么贵重的,再缝一副就是了。” “嗯?缝什么?” “护膝。”小丫头明显有些不大开心了,“他们说荆州那边冷,我想着你的腿遇见冷天儿可能会疼,就缝了副护膝,想着皇城也快要入冬了,等你回来刚好能戴。唉,算了吧,别去找了,我再缝一副就是了。” 容昭攥了攥拳,面上毫无反应的嗯了一声。 “那我先走了。” 容昭点点头,目送着顾予笙的背影离去。一旁的小年子上前道:“殿下,奴才备了马车,请殿下移驾。” 容昭深吸一口气,脸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朝小年子道:“不要车,来匹马。” 小年子牵了马过来,却见容昭翻身上马,调转了马头。 “殿下,您不回皇城么?” “不回。” “您这是去哪?” “回去找护膝。” 顾予笙亲手缝给他的东西,怎么能不明不白就丢在那边了呢,简直笑话。 容昭骑马离去。 身后小太监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快!跟着殿下!哎呦,我的小祖宗!” 第九十章 折人一臂 容昭活着回皇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朝堂上一片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样子,欢喜的自然是风无漠和一众尚未站队,但早已蠢蠢欲动想要站队的官员们。愁的便是以左岩为首的太子党。 俗话说,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容昭这几年治理水患,接触最多的便是当地的百姓,他的行事作风如何,功绩又如何,百姓都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的河南之地,容昭这个名字对百姓来说已经是如雷贯耳,宛如再生父母。荆州和豫州已然是容昭的地盘了。 反观太子殿下呢,其实名号也是响当当的,只不过,是废柴的名号。 官家如今已年过半百,膝下也只有这两个孩子可以担当大任,以后皇位是谁的,明眼人也都瞧得出来。但是偏生有那种笃定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硬要作妖。 朝堂之上 官家从上了早朝便喜笑颜开的,嘴角都要歪到后脑勺去了,就连顾承和他打太极,他都觉得心情尚好。 但是左岩就不一样了,从看见容昭安然无恙站在那开始,他就在心里开骂了。这小子真他妈命大,派去刺杀的人,不论是自己的人还是专门买来的刺客,都不是小次数了,他居然还活着。 风无漠一副俯视众生的样子,道:“此次昭儿治理水患有功,干出了一番事业。朕的昭儿长大了啊,可以为朕分忧了,此乃朕的幸事,亦是我大风幸事啊!” 一众大臣也连忙高呼:“容昭二殿下,乃我国之幸。” 容昭温润的笑着,不卑不亢道:“父皇过誉,儿臣能有如此功绩,也多亏众位大人私下打点了不少。尤其是工部,赵大人真的是帮了儿臣不小的忙。儿臣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赵大人。” 容昭笑眯眯的瞥了眼工部尚书赵禹全。被容昭瞥到的赵禹全则瞬间汗毛倒竖,因为他接收到的可不止容昭一道目光,还有左岩的。他仿佛是在质问自己为何临时倒戈。 但是,苍天可鉴,他冤枉啊,他真的没给容昭行方便。不仅没行方便,绊子也使了不少啊,天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待下了朝,他得解释清楚。 风无漠看了眼赵禹全,心里也明白容昭这话的意思,但这是他目前乐意见的。左岩已然势力过大,该削了,分给容昭再好不过的。 “是昭儿过谦了。”风无漠道,“朕一向是赏罚分明的,昭儿有功,当赏。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容昭朝向风无漠,略低了头道:“容昭能有如今的好日子都是父皇抬爱,容昭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以后能为父皇分担。” 最好,把皇位分给他担。 风无漠满意的点点头:“余下事宜便都交给工部吧,昭儿劳累,便也多歇歇吧。” “是,父皇。” 父子二人皆未提半路刺杀之事,却也都心中有数。只是现在提起,断然不是什么好时机。 下了朝后,左岩立马叫住了赵禹全。 左岩阴阳怪气的道:“赵大人好手段啊,吃着碗里的还惦记锅里的。年纪大了,脸面都不要了?” 赵禹全擦了擦额角的汗,连忙道:“御史大人,您这可真的是冤枉我了,我真没给二殿下行方便啊,该克扣的我一项没少啊。收来的灾银不是也分给您了么!” 左岩狐疑:“那容昭大殿上的话是什么意思,特意为你讨功不成。他这么好心?” 赵禹全两手一拍一摊:“青天可鉴,我绝对没骗您,咱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何苦做这种受力不讨好的事情。” 左岩很明显的不信:“不讨好?我看容昭待你不错,大殿上公然替你邀功。我看赵大人是要重新站队了。” “我不...” 容昭从大殿出来,远远的便看见了正在说话的二人,勾了勾嘴角,加快步子,喊道:“诶,赵大人。” 赵禹全一愣,旁边的左岩更是挑眉看他,朝上邀功就算了,私下还找过来,不是重新站队是什么。 二人皆回头看向容昭,行礼道:“二殿下。” “赵大人,啊,御史大人也在。”容昭的表情似是有些为难,“本宫同赵大人有事商议,不知御史大人可否...” 话都说成这样了,分明是在赶人了。 有话还要背着自己商议? 呵,左岩哼了一声,甩袖便走。算他倒霉,和顾承以及柳方正斗了这么多年没结果,最后竟然折在容昭这里,是他轻敌了。 赵禹全朝容昭抱拳:“殿下叫住臣可是有事?” 容昭不语,只是对着赵禹全温润的笑,笑的赵禹全浑身汗毛倒竖,额角有汗都没敢擦。 “殿下...您若无事,臣便...” “赵大人和御史大人关系不错。” 赵禹全强装淡定道:“都是同僚,关系说不上好与不好。” “哦?”容昭眯了眯眼睛,“那赵大人的意思是,官家给河南赈灾的银钱,被工部私扣的那部分没有进御史大人的口袋。” 闻言赵禹全直接被吓了个腿软,两腿打着颤便要给容昭跪下。容昭眼疾手快的把人扶住,道:“这么多人,赵大人是想现在就大庭广众的下跪认罪?” 赵禹全的一颗心实在是在这几句话之间上上下下的跳了个好几回,现在只想找个安生:“殿下有话,还是直说吧...老臣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住惊吓。” 容昭道:“赵大人还不明白么。刚刚大殿上,本宫也可以直接告知官家是工部克扣了灾银,才以致于水患一事拖了如此之久。但是本宫没有,甚至,本宫替你邀了功。” “是是是。”赵禹全拿着宽大的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谢殿下饶臣一命,臣当...” “本宫这么做的原因,想必赵大人想清楚了。”容昭在赵禹全的肩上拍了一下,“以后赵大人和谁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应该心里有数了吧。” 赵禹全连忙点头称是。 容昭满意道:“以后有的事情可能还要靠赵大人多多提携了,本宫就先回去了。有劳赵大人了。” “不敢不敢,殿下慢走。” 赵禹全低头送容昭离开后,才敢直起身,长舒一口气,之前倒是他眼拙了,觉得一个在外活了十几年才捡回来的皇子,怎么能斗得过为官几十年的左岩呢。 如今一看,这大风,怕是要变天了。 容昭回了自己的凌霄殿,一时觉得自己有些高兴,七年的时间折了左岩一臂,换自己的地位越发如日中天,实在划算。 但是这样的开心,他却没办法和人分享。 在荆州这些年,自己的身边只有郑成,郑成这人有些顽固,容昭私下做的那些事,他或许知道却也不赞成,逮到机会总要在容昭耳边念叨几句,像个老父亲。 可是回了皇城,这人也没了机会在自己耳边念叨了。 倒是有些想念。 容昭开始懂了,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了。人居高位,总要有取舍,总要学着自己消化情绪。 小年子看着容昭在书案前发呆,便问道:“殿下可是不开心?” 容昭看向他:“本宫开心啊,本宫为何不开心。只是,无人能与本宫分享这份开心。” 小年子道:“殿下宫里的确是有些冷清了,殿下这些年不在宫里住,内务府那边也就没分什么伺候的人过来。不过如今殿下回来了,改明儿奴才就去和内务府说一声。” 容昭道:“不必了,本宫喜欢清静。” “那便为殿下挑几个懂事的贴身伺候。太子殿下宫里,光是美人都封了不少。” 容昭脸一红,忙摆手:“不必不必。这样就好。” 有时间宠幸美人,他不如去找自己家的傻兔子。 第九十一章 逼了他一把 风无漠坐在金黄的龙椅上,手里拿的是虎牙司飞鸽传书来的信件。眉头皱的仿佛打了个死结。 信件内容是容昭曾派人来虎牙司求救一事。以及风无漠吩咐虎牙司派人调查的,那群黑衣人到底是听了谁指使的结果。 风无漠把信凑近烛台烧了个干净,随后靠在龙椅上,咳嗽声不断。 一旁的老太监连忙送上茶水:“陛下,您现在已经不易太过操劳了,有什么事,吩咐下面去就好了。二位殿下定能为陛下分忧的。龙体重要。” 风无漠灌了口茶,冷哼了一声道:“朕看能为朕分忧的只有一个昭儿,剩下那个,别惹事就不错了。” 老太监没敢说话。 “这唯一一个能分忧的,还被刺杀了。”风无漠拍案道,“这个左岩,朕给他的权还不够么,朕放任他如此多年,任由他同忠勇侯分庭抗衡,几次三番触朕逆鳞,朕都不曾处置他,他...咳咳咳咳...” “陛下息怒啊,身子要紧,身子要紧。”老太监帮着风无漠顺了顺背,道,“您现在要紧的是养好身子。” 只听风无漠苍老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朕也想退位的,但是太乱了,给哪个都是烂摊子。” “陛下可是在为二殿下被刺杀一事头疼?” 风无漠点点头道:“左岩野心太大,竟然对昭儿下了死手。不过也是难怪,柳方正和顾承跟他斗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把工部抓在自己手里,昭儿用了几年的时间就把工部任为几用,他不跳脚才怪。” 老太监连忙附和。 风无漠又道:“但是朕没办法啊,左岩手里还抓着户部的大权,事关朝廷重事,此时撕破脸,不是好时机。” 老太监安慰道:“陛下也不用过于忧心,二殿下是个懂事的,并没有因为这个事和陛下闹不和。” 风无漠点头:“但是,朕怕寒了这孩子的心啊。” 两个人一时都没再说话,风无漠想了许久才道:“拟旨。二殿下容昭,治理有功,朕心甚慰,特封其为容郡王,赐郡王府一座,白银千两,以示嘉奖。另,望我儿今后能代朕管理御林军。” 老太监手一顿,却没敢发问,而是依言拟好圣旨。 风无漠似乎看穿了老太监的意思,解释道:“昭儿如今惹了不少官员,身边却也没个护着的。郑成是个不错的,与左岩不同,他为人正直,也不趋炎附势。这次也多亏他跟着昭儿,他才能安然无事。” 老太监低头称是:“但老奴听说,这次救了二殿下的人,乃是顾五姑娘。” 风无漠一愣:“顾承的那个小女儿?” “是。” 耐人寻味,风无漠搓了搓自己的胡茬,有些好奇道:“那个小丫头怎么会救了昭儿?” “听说是二殿下回城前给五姑娘寄了信,五姑娘收到信便想去迎一迎殿下,没想路上出了这码子事。五姑娘这几年学了点功夫,替殿下挡了一刀,还去虎牙司搬了救兵。”老太监低头回道。 风无漠挑眉:“伤着了?” “是,伤着背了,应该挺重的。殿下这几天都有点担心。” 风无漠道:“圣旨呢,加一条,赏些药材,千年人参。” 老太监刚要加上,便听风无漠又道:“别加了,重新拟一份,顾家五姑娘,护驾有功,封...封太高了是不是不好。” 老太监点头:“自是该给五姑娘注意一下清誉。” “那就赏些药材吧,就朕刚说的那些。” 老太监笑道:“陛下对五姑娘可真是厚爱,太医院不少药材都进了忠勇侯府了。” 风无漠叹了口气道:“昭儿这么多年不容易,身边也没个知心人。朕看顾承家的这个小女儿就不错,模样生的俏丽,行事作风,性格脾气,礼仪规矩都是顶好的。关键是,昭儿喜欢。娶了做皇子妃,也挺好。” “不过,殿下好像一直没对五姑娘表明心意。” “怎么这么慢。这俩认识时间不短了吧。” 老太监一下也不知道如何回了。 风无漠没为难人,摆了摆手道:“行了,朕心里有数,你去宣旨吧。” “是,陛下。” 凌霄殿,容昭高高兴兴接了旨,便已经开始考虑着,要怎么布置新府了。阿笙喜欢梅花,他得找人在府里种些梅树才好。阿笙还喜欢吃点心,尤其是荷香坊的,要试试能不能把荷香坊的大厨挖回来。 以后有了自己的府邸,再去顾府也方便了。赶紧把新府布置好,便能以温居的借口见见傻兔子了。 然而除容昭外,别人的关注点都在御林军上。要知道,御林军的军权,风无漠一向是捏在自己手里的,任谁打了御林军的主意,都会引起风无漠的针对,然而此次,风无漠居然直接给了容昭。 容昭接管御林军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自然也传到了白芷和徐朗的耳朵里。 这几年,白芷和徐朗的走动说不上密切,但是每次得到消息,两个人也总是会碰个头,商讨一下。今天也不例外。 白芷心情愉悦的捂嘴笑道:“某些人要气的摔茶盏掀桌子了。” “御林军还是其次,工部的事,的确够左岩头疼一阵的。” 白芷看向男人:“工部如此重要?” 徐朗展开折扇:“白姑娘觉得,左岩在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是因为什么。” “有手段呗。” “左岩的御史大夫之位,并非继承而是靠自己的能力得来的。他从一个无名小卒到能和侯府乃至公主府分庭抗礼,手段是一部分。但只有手段他走不到今天。” 徐朗继续道:“打通人脉很多时候都是要银子的,左岩的银子,都是工部和户部给的,户部还算其次,税收的事,左岩不敢下狠手。但是工部这些年的克扣可将左岩的腰包充盈了不少。你说没了工部,他气不气。” 白芷了然的点点头:“气死那个老东西才好。” 徐朗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人:“那白姑娘想不想把这人再气的狠一点?” 白芷眼神一亮:“你想动户部了?” 徐朗点点头:“小顾将军快回皇城了吧。” “不让容昭去做?” “容小公子手里捏着工部,若户部也归顺他,官家难免起心思。但顾候手里只有无关轻重的一个礼部。你说官家倾向哪个?” 白芷道:“可是你也说了,户部事关税收,左岩不敢下狠手捞钱的。” 徐朗回道:“他不敢下,我们这不是逼了他一把么。工部折了,他要再寻助力,吏部尚未站队是最好的人选。他想讨好吏部尚书,没银子怎么行。” 白芷无端打了个冷颤,这个男人算计起人来,简直是一步步,环环相扣,万分周全,把人家每一步都算好了,直到得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可是这么多年了,白芷却一直没能想透,徐朗谋划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当年的旧事,他又在其中占了哪一环。 “对了,白姑娘,徐某听说,小顾将军近几年似乎在私底下做了些什么。” 白芷神色一黯,警惕的看向徐朗:“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徐朗笑道,“只是给姑娘提个醒,到最后可别让自己养的宠物反咬了。” 白芷起身离开:“不劳徐公子费心。” 她自是知道顾延霍背着自己做了不少事情,但是顾延霍做事越发滴水不漏,凭她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探知,他瞒的几乎密不透风。 总之,顾延霍在和徐朗合作的同时,也在想着逃离自己的牵制。 这对白芷来说,绝不是好事,也许真的会像徐朗说的,到了最后,被反咬一口。 第九十二章 郡王府的温居 顾予笙被禁足了,被自家难得说一不二的三哥顾予衡禁了足。 即使小姑娘万般说道自己无事,并且原地转圈翻跟头给他看,也还是被怒不可遏的顾予衡压在床上休养了好几天。 顾予笙这伤是为容昭挡的,于是顾予衡这当哥哥的在心里顺便把容昭也埋怨上了,每每看望顾予笙的时候,便三两句的把话头扯到容昭身上,然后把人再从头到尾骂个遍,纵是他又送了不少药材过来,也没办法把这事补上。 “师傅,我觉得我真没事了。”小姑娘无奈的叹了口气。 顾予笙趴在床上,枕头上放了一本厚厚的医术,自己则露着雪白的背部,背上被敷了厚厚一层的草药。顾予笙的眼睛虽看着平铺在枕头上的医书,一副苦心钻研的模样,但心思却没在上面。 她这么趴着已经趴了三四天了,这厚的过分的医术,都被她看了大半下去,再这么趴下去,她背上都快能自己长出药草了。 坐在一旁负责看护的江三离手里也捧了本书,但是不是医书,而是前几天路过小摊买的美食大全,她听到顾予笙的抱怨略带同情的道:“师傅也晓得你没事了。有师傅在,你这皮肉上的伤口自然好的快,现在就光剩疤了,估计再过个几天疤痕都淡的没了。” 顾予笙装模作样的翻了页书道:“那我为什么还要敷草药?” 江三离一本正经道:“你三哥要求的。我若不停,怕是这偏院得被他挑了。” 顾予笙小掌拍床道:“三哥这做法太过了,这简直就是浪费草药啊,顾府的银子也是银子啊,怎么能浪费草药浪费银子呢?” 江三离伸手将顾予笙背上的草药拨弄均匀道:“不花顾府的银子,你替着挡刀的那位送来的,还连了颗人参。” 顾予笙彻底泄了气。 “姑娘,姑娘!” 喜儿蹦蹦跳跳的推门而入,手里像是拿着什么,一副开心的样子。 江三离看了一眼嗔怪道:“莽莽撞撞做什么,关门关门,别冻着你家姑娘。” 随后赶到的乐儿,赶忙随手带上了门,朝江三离行了个礼:“江谷主。” 顾予笙费劲的回头看向两个小女使,问道:“怎么了?” 乐儿一板一眼道:“二殿下被官家封了郡王,还赐了郡王府。” “这是好事呀。”顾予笙激动的想起身,背上的药材也跟着滑了下来,被江三离眼疾手快的又一把按了回去。小人儿不耐烦的哀求道,“哎呦!师傅,好师傅,我不想敷了。这再敷下去,背上都要起疹子了。” 江三离只好顺她的意:“那不敷了,喜儿打水去。” “是。” 顾予笙想等背上的药擦干净再说话,可又耐不住好奇,只好变扭的侧头道,“乐儿你接着说。” 乐儿言简意赅:“所以二殿下送了帖子来,请姑娘去温居。” 待喜儿打了水来,江三离便帮着人把草药都擦干净了。顾予笙穿好衣服才继续问道:“只请了我?可还请了别人?” 乐儿回道:“还请了谁奴婢就不太清楚了。不过二殿下光是给顾府,就递了两份帖子,一份男宾,一份女眷。男宾的那份已经给三哥儿送去了,这是女眷的。” 顾予笙接了帖子有些疑惑:“嗯?这帖子这么正式,怎么不是递给阿娘的。” “奴婢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二殿下那边派来送信的人说的,直接递给姑娘和三哥儿就行。” 江三离替着道:“温居这种事情,是为了宅子里能热闹些,这小殿下年纪尚轻,想必这次的帖子也只递给了一些同龄人,想好好聚一聚,也方便以后官场上打滚。若是递给老一辈的人,只怕你们这些小辈要玩不开了。” 顾予笙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打开帖子一看,发现上面竟然还有顾焕妍和顾焕怡的名字。 小姑娘皱了皱眉,不情愿的道:“怎么也请了二姐姐。” 顾予笙小的时候是知道顾焕怡不喜欢她,但是却觉得自己怕是做了什么错事,惹她这位二姐姐不开心了,所以便又百般乖巧的希望能讨得顾焕怡的喜欢,于是处处谦让,被嘲讽欺负的时候往往都是一笑而过,不予计较的。 但是自从江三离治好了她的旧疾,小姑娘就换了副面孔,似乎是一下子明白了,不是谁都会喜欢你,纵使你做的事事周到,也总会有人看你不顺眼。所以谁待她好她便待谁好,谁待她不好,她也绝不让那人好过。对上顾焕怡的嘲讽,小丫头也总能三言两语的嘲讽回去,保准顾焕怡比她还没面子。 对此,顾焕妍表示,她这五妹妹可算活过来了。 江三离见小丫头皱眉,也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不忍的呵呵一笑:“小殿下第一次以自己的名义递帖子,不好厚此薄彼的,会落埋怨。” 顾予笙努了努嘴朝乐儿道:“乐儿,那你去通知二姐姐和四姐姐吧。” 江三离提醒道:“记得备礼。” 顾予笙附和:“对,记得让我四姐姐备礼。” 席子当天,郡王府 顾府的马车停在郡王府的门口,前面骑马的两个男人连忙下了马,把缰绳交给小厮,便回头接几个女孩。 先下车的是顾焕怡,柔嫩无骨的小手搭在顾焕然的手里,万般矫揉做作的下了马车,另一只拿着手绢的手挡在额前,仿佛是在遮阳。 紧随其后的是顾焕妍,顾焕妍斜眼看了顾焕怡一眼,冷哼道:“装腔作势!” 顾焕怡扭了头狠狠瞪了眼顾焕妍,还待说点什么,顾予笙便搭着顾予衡的手,走下了马车。 小姑娘牵过顾焕妍的手道“四姐姐,我们快些走吧,别在这博人眼球了,叫二殿下等久就不好了。” 顾焕怡跳脚,却拿顾予笙没办法。 几个人跟着引路的小厮一同进了郡王府。 容昭新得来的这座宅子,可比顾延霍的将军府大了不止一倍,而且排列布局也比一般人家的府邸看上去考究的多,有山有水有树,让人觉得是在观赏艺术品,顾予笙觉得,容昭一定是请了风水大家来特意设计过的。 容昭远远的看见了顾予笙,便和正在攀谈的人道了句失陪迎了过去。 “阿笙。” 容昭今日穿了件绀蓝色的窄银袄,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腰间还挂了个汉玉九龙佩,一眼看过去,正是一位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几人朝容昭行礼道:“见过二殿下,二殿下万安。” “不必多礼了。”容昭笑道,“本宫今日请的都是些同龄的公子姑娘,你们不必过于拘谨。” 顾焕怡谄媚道:“还是二殿下思虑周到。” 容昭淡淡的看了眼顾焕怡,又看了眼顾焕妍,笑道:“先前听姑母说过几句,道顾府的姑娘都是钟灵毓秀之人,奈何本宫一直只见过阿笙,阿笙长得可爱,想必她的两位姐姐也差不到哪里去。如今一见,倒是坐实了本宫的猜想,二位姑娘生的可真是堪比天仙。” 顾予笙低着头,悄悄翻了个白眼,容昭哄人开心她没意见,但也没必要带上她一句吧。 顾焕妍福了福身子:“二殿下谬赞了,小女平平之资。” 容昭道:“这位就是顾四姑娘吧,我听姑母说,四姑娘和公主府结了亲。恰好本宫今日也请了公主府的,四姑娘可借此机会多同柳小王爷说说话了。” “多谢殿下。” 一旁的顾焕怡咬牙切齿的看着顾焕妍,恨不得下一秒就冲过去把顾焕妍撕了。 看着二人之间的电光,顾予笙有些头疼,容昭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九十三章 都忘了吧 顾焕怡看不惯顾焕妍,顾焕妍看顾焕怡自然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都不顺心气。如果硬要凑在一起,不是气死这个,便是堵死那个。于是干脆两个人便分开了。 顾焕然怕顾焕怡闯祸,便主动跟着她。顾予笙见顾焕妍一脸落寞独自一人跟着自己后面,便让顾予衡跟着她去看看别的了。自己则和容昭说说话。 容昭站在顾予笙身边,笑着问道:“你这二姐,似乎不只是和你关系不好。” 顾予笙点点头:“我这个姐姐向来眼高于顶,嫡庶之分太过分明,纵使我和四姐姐什么都没做,只要我俩是嫡女的称呼,她便不开心。不过二哥跟着她,应当不会闯祸。” 容昭又道:“那你把自己哥哥支走了,你怎么办?” “自己一个人反倒清静。”顾予笙耸肩埋怨道:“你是不知道我三哥,他对我实在关心过度了。我蹭破点皮,他都得当成是天大的事情。何况这次伤成这样。” “换成是我,我也会这样。”容昭笑道,“你的伤怎么样了?这几天本来想去见你的,但是府里实在有事情要忙。与其着急忙慌过去看你一眼,倒不如把事情都处理完了,借着温居的时候再把你叫来。” “你忙你的就是。”顾予笙道,“我早就没事了。明明只剩疤了,还硬被我三哥按在床上敷了好几天药。再敷几天,你就要连疤都瞧不见了。” 容昭被顾予笙逗笑,想去揉小丫头的头发,但是看她今天绾了个好看的单螺髻,一时也没下去手。便只好规规矩矩的放下了手。 小年子从不远处小跑着过来:“殿下,将军府那边的来了,您...” 容昭还没回话,顾予笙便有些奇怪的问道:“将军府?” 容昭解释道:“嗯,护国将军府,我给你大哥也递了帖子,但是他可能尚没回来,来的应该是白姨和舒瑾,我去瞧瞧。” 听到秦舒瑾的名字,顾予笙突然觉得自己心里酸酸的,却还是微笑的朝容昭道:“嗯,你先忙吧,我自己逛逛园子,你这园子布置的不错。” “特意种了你喜欢的梅树,可惜没开花,不过无妨,来年冬天我再邀你过来。”容昭解释了一番,却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小年子,你跟着五姑娘吧。带她逛逛园子,廊里还有点心,累了就歇歇。我去去就回。” 离了顾予笙,容昭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么忙,他何苦请这么多人呢,只请一个小姑娘它不香么。 “小包袱!” 这么特殊的称呼,容昭即使还没看见人,也晓得是白芷了。于是男人加快了脚步。 容昭客客气气的道:“白姨能来,是容昭的荣幸。” 白芷豪迈的拍了拍容昭的肩:“这么多年没见,你这皮包骨的小包袱竟然如此玉树临风了,这岂不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到时候不如考虑一下我家舒瑾。” “白姨!” 白芷身边站着身条也抽高了不少的秦舒瑾,秦舒瑾今日特意穿了件颜色鲜艳的,是件玫瑰色的撒花烟罗衫,静静的立在那里,若是比起那些大家闺秀也是过犹不及的。 容昭看着秦舒瑾,这个一向轻简的姑娘,似乎也多了些色彩。 秦舒瑾犹豫再三,还是朝容昭行了礼:“见过二殿下。” 容昭淡淡的应了一声,并没有说让她不必行礼。 容昭温婉的道:“我带你们逛逛园子吧,特意请人设计过的。” 白芷把手里的盒子给了容昭道:“我们将军府的礼,我就是来送个礼,你带着舒瑾逛吧,我不跟你们凑热闹了。” 容昭颔首,送走了白芷,便朝站在那有些束手束脚的人道:“走吧,带你逛一逛。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怕是入不了你的眼。” 毕竟,秦舒瑾眼里,顾延霍才是最好的。 两个人并肩而立,不徐不疾的走着,秦舒瑾摸了摸那长得并不高挑的树枝,问道:“是新栽过来的?什么树呀。” 容昭听到秦舒瑾问,突然笑的温柔起来:“是铁岭的梅树,听说还是什么名贵品种,我对这些没有多大研究,但是阿笙喜欢的。” 秦舒瑾变了脸色:“是吗...” 从他应下那句明显带着疏远的称呼开始,秦舒瑾就知道,他们之间的确有什么变了。 容昭问道:“顾延霍还没回来么?” “尚未,说是在路上了。” 容昭心下了然,想必是看着他和顾予笙进了城,便又返回军中的大部队了吧。不然只他一人回来,实在有些显眼。 “七年未见,过的还好吗?”容昭打量了一下秦舒瑾,继续道,“你跟之前也不大一样了,若不是跟着白姨,本宫可能真的认不出你来。” 七年的时间,容昭费了一番力气拔掉这颗扎在他身上许久的刺,连带的,当年秦舒瑾那张让他觉得耐看的脸也在脑海里模糊了起来。如今提起来,好像也只是记得,自己当年掏心掏肺的喜欢过眼前的人,却没得善终。 但是那些爱而不得的痴嗔怨念,也已然是过眼云烟了,提起来,也只能一笑作罢。 “还算可以,药铺虽然生意不好,但是偶尔也能赚些闲钱。”秦舒瑾平淡的道,“白姨似乎还有其他来钱的路子,倒是不愁银子花,总之,日子很平淡。不过终是比一般人家好过些的。” 容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隔了一会儿又问道:“舒瑾,我没记错的话,你小我一岁。” “嗯。” “有心上人了么?还是顾延霍?” 这话,容昭问的坦荡,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羊肠小道,像是随口问了个家常般。 但是秦舒瑾却不觉得如此,她总觉得容昭的话是别有深意,所以她没敢回,只是低着头跟着容昭,两个人一同陷入沉默,久到容昭意识到什么停了脚步回头看她。 容昭看着她道:“你别误会,我只是随便问问。因为你也到了许人家的年纪,但是白姨那样,肯定无暇顾及你的。” “嗯...” 容昭笑了笑,继续转身走,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也怪本宫,提这些做什么。只是不知道同你说些什么好了。” “容昭...” “怎么了,不想逛了么?”容昭道,“廊里设了席子,要过去歇歇么。” “容昭,七年前的那句话,你是说真的么?” “哪句话?” “我唯一的那个朋友喜欢我。” 秦舒瑾一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想他回答是,又怕他回答是。 容昭叹了口气,反问道:“那你问的又是谁呢?七年前的容昭,还是七年后的容昭?” “不一样么?” “不一样。”容昭一字一句的道,“七年前的容昭会回你,认真的,他喜欢你。七年后的容昭会告诉你,是假的,都过去了,忘了吧。”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容昭托了托手,“你是被喜欢的那个,所以不用说对不起,没人规定所有喜欢都能被回应,是我自愿的。” “可...” 容昭止住秦舒瑾要说的话:“真的都过去了,舒瑾,你忘了吧。” 秦舒瑾红着眼睛和容昭对视,她听到男人很是平静的道:“忘了七年前的那个容昭吧。” “好。” “要再逛逛么,正好...” “殿下!殿下!” 小年子看见容昭便疾步跑了过来。 “怎么了?” “五姑娘,五姑娘私下里和人起冲突了。” 容昭一愣,随即朝秦舒瑾道了句失陪,便风也似的离开了。 秦舒瑾留在原地,攥紧了拳头。 五姑娘,又是她,又是顾予笙。为什么总和自己抢东西呢。她拥有的还不够多么。 第九十四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容昭着急忙慌的转头问道:“阿笙在哪,是突然出了什么事么?” 小年子一边领路一边低着头道:“五姑娘...在别院里。” 容昭有些疑惑:“宾客都在园里,她怎么会进别院?” “这...”小年子想了想支吾道,“刚刚公主府的几位来了,五姑娘一抬眼便看见了柳二姑娘,硬是过去和人家搭话了...然后...” 提起公主府,容昭心头猛的一悸,又见小年子一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然而到了别院,容昭便有些吃惊于眼前的事情。他一直以为顾予笙别再是被人欺负了,却没成想... 顾予笙坐在石桌旁的小石凳上,支着脑袋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面前两个穿着小厮衣服的男人,而那两个男人穿着灰蓝色的粗布麻衣,正倒立在顾予笙面前,一张脸涨得通红,额角还隐隐有汗滴落。 容昭认得这行头,是公主府的下人统一的打扮。 容昭皱着眉沉声喊道:“阿笙,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让人快下来。” 顾予笙闻声回头,见是容昭,有些不满的瞪向小年子:“我是叫你去拿棍子,谁叫你去把阿昭找来的。” 容昭有些头疼,这小丫头平时一向懂事,说是谨言慎行的标榜也不为过,怎么今天就开始给他惹祸了。 但是也无所谓,小丫头难得如此心绪外露,就算是惹祸了,他也得甘之如饴的给她兜着啊。 于是容昭挥了挥手朝人道:“小年子,你去门口守着,别叫人进来。” 支走了小年子,容昭头朝那倒立的二人的方向歪了下示意顾予笙交代:“这是怎么回事,公主府的人惹到你了,至于你这么罚人家。” 顾予笙立马变得乖巧,敲了敲桌面解释道:“我刚刚遇见了柳二姑娘,相谈甚欢。但是我闲的无聊,就找柳二姑娘借了她的两个小厮找找趣。” 容昭一皱眉,柳二姑娘的小厮...那岂不是之前最喜欢欺负自己的那几个,也是逼顾予笙和自己走投无路跳河的那几个。 思及此,容昭咳了咳,道:“咳,你看着玩,别闹出大事来就好。虽然有我给你兜着,但难免公主府会记恨顾府。你四姐和公主府结了亲,还是不必闹得太难堪。” 顾予笙知道容昭这是清楚了这二人的身份,一下子笑的像只偷了腥猫,回头朝二人道:“行吧,那你们先下来吧。” 两个人得了指令,狼狈的瘫坐在地,不住的喘着粗气。 顾予笙很是慈悲的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遗言想说?” 两人听了俱是一惊,其中一人想去拽顾予笙的裙角,看见容昭狠厉的眼神后,吓得顿住了手,想了想又跪着蹭向容昭,一边磕头一边哭喊。 “二殿下饶命,小的知错了。”男人一边扇自己的嘴巴一边道,“小的知错了,求殿下饶命,当年是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您是二殿下啊,您饶了小的一命吧。小的家里还有母亲要养啊!!” 容昭扯过自己的袍子,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皱眉:“本宫没想要你们的命。” 见状,另一个人也跪了过去:“那您替小的们和五姑娘求求情,饶了小的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殿下,求您了。” 顾予笙那张笑的灿烂的小脸在他们看来就宛如阎王催命。 顾予笙直接站了起来,走到二人的身边道:“阿昭以前叫你们放过他的时候,你们放过了么?你们聋了么?欺负别人是不是很开心呀,你们让我也开心开心吧。” 容昭扶额:“阿笙,我没说过放过我这种求饶的话。” 顾予笙有些尴尬:“哎呀,你别插嘴。去,拿根棍子过来。” “要棍子做什么?” 顾予笙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道:“当然是把他们腿打折啊。” 两个人再次哭的声泪俱下,纷纷求饶。瞬间怕成软脚虾,男人的自尊也通通不要了。 “不好吧,一会儿还得把人还回去的。” 顾予笙见容昭不肯和自己同流合污,也不气闷,而是看着二人道:“你们两个站起来,过来。” 二人被顾予笙一呵,便依言走过去,身子抖得像在打摆子。顾予笙拍了拍石桌:“左脚,放上来。快点!” 那人犹豫的把脚放了上去,晃了晃身形,稳住后才惊恐的看向顾予笙:“五姑娘,您这...” 顾予笙笑着抓住男人的脚踝,微微用了个力,男人只觉得一瞬间的疼痛后,自己的左脚就失去了知觉。 一旁的同伴见他呼痛,连忙要跑,却被顾予笙以相同的手法抓住了脚踝。 两个男人摔坐在地上:“五姑娘,您这是间接要小的命啊,腿瘸了还怎么当差啊!” 顾予笙红着眼睛朝二人喊道:“你们当初把阿昭的腿打断,想没想过他怎么活!今天就让你们也尝尝这种滋味,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小丫头在容昭眼里一直乖巧懂事,他还没见过她气成这幅样子,说这种难听的话。这次,又是为了他。 容昭想去牵顾予笙的手,却被小姑娘误以为他是想劝她,一下子躲了开。 小姑娘伸腿踹了那两个人一下:“快起来,别在那装死,断个脚还能死人不成,起来!再不起,那条腿也给你们打断。” 两个人诚惶诚恐的爬了起来,却听顾予笙道:“绕着院子跑,跑三圈,快点跑,不许停!” 两个人不敢不从,连忙哭丧着脸,跛着脚,绕着院子开跑,耳边时不时还传来顾予笙的声音:“跑快点,没吃饭?” 好不容易跑完了三圈,顾予笙朝二人笑了笑,指向不远处的池子道:“跳进去吧。跳进去就放你们回去了。” 两个人连忙争先恐后的跳进池子,顾予笙又道:“不许把头露出来,潜进去,我说行再出来。” 容昭有些想笑,他算是看出来了,小丫头这是把之前自己遭受过的通通替他还了回去。 “可以了。”容昭忍不住的将人儿搂入自己的怀里,头抵在顾予笙的颈间,“阿笙,你为我做的够多了。” 顾予笙戳了戳容昭,一本正经:“阿昭,我已经十三岁了,你不能像小的时候那样随便抱我了。” 容昭道:“那以后再说。” 顾予笙道:“什么以后再说?” 容昭没说话,心里默默回道,以后光明正大的抱你,谁都不敢置喙的那种。 最后顾予笙终于放过了两个被折腾的悲惨万分的人,甚至放了狠话:“这下知道什么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吧。但我看你们,这辈子都和君子不沾边,所以,别想报回来了!” 两个人哪还敢报回来,连忙道:“是是是。” “柳二姑娘若问...” “便只说是替您捡帕子。” 得了小姑娘首肯,连忙跑了个没影。 顾予笙问向容昭:“你会觉得我任性么?” 容昭笑道:“我可没见过任性的小姑娘,最后还得把断了的脚给人家接回去的。” 二人对视一笑。 小年子道:“殿下,宾客都到齐了。” 容昭点了点头:“走吧,我准备了不少彩头,看你能不能赢回去。” “要投壶么?” 容昭点头:“有投壶,还能斗诗,你想玩那个都行。” 顾予笙哦了一声。 容昭道:“不喜欢?” 顾予笙连忙摆手:“喜欢啊,没什么不喜欢的。” 容昭笑道:“晚一点还能去围猎。” 顾予笙眼睛一亮:“快走快走!” 看着顾予笙蹦蹦跳跳的背影,朝身边的小年子道:“去和宫里围猎场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安排好了,放些温顺的动物就行,别伤了人。” “是。” 顾予笙喜欢的东西,就算之前没有,现在也得有。 第九十五章 都解释清楚了 容昭带顾予笙回正厅的时候,便偷偷和顾予笙分开走了。虽然二人相熟,但也不好总是腻在一起,到场的人又多,你一嘴我一嘴,不知道能传出什么难听的来。 不过好在已经有下人安排着各位公子姑娘投壶斗诗了,他们也没空时时注意着自己。见状,容昭也没再打断他们说什么场面话,由着他们闹腾。 反正他的心思原本就在顾予笙身上。 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看见容昭站在那里,就凑了上来。 “二殿下不妨也赋诗一首啊。”其中一人文绉绉的道,“今日春光明媚,如此好的天气,您总不能让我们这群人自己在这玩的尽兴,您在旁边风轻云淡的瞧我们吧。” 这话说的不算讨喜,隐约还带着些强迫逼迫的意味,但容昭也没生气,谦虚的道:“昭文采欠佳,恐做出诗来也是让大家笑话,还是不扰众位兴致了。昭今日请大家来也是想给府里添些氛围,还请各位不必拘于身份,玩的尽兴便好。” 一旁的柳子戚道:“二殿下怕是过谦了,我可是听舅舅说,二殿下文采斐然,笔底生花,就连在宫里听学的时候所做文章,也是被夫子夸奖过的。” 容昭之前在公主府当差的时候,很少出现在各位主子面前,长公主似乎总是在想方设法的让容昭避开柳方正和几个孩子。 但是柳子戚见过他,可容昭不确定,七年过去了,他认不认得自己是当初那个灰头土脸的下人。 容昭笑道:“那都是些父亲对孩子溺爱下的夸奖,当不得真。” 众人不依,又闹着让容昭做诗,最后容昭见实在搪塞不过去,便也只好应下。 “那便做一首,众位可莫要笑话。”容昭带笑环视了四周,最终将视线锁在顾予笙身上,沉吟道,“风轻云静正春宵,月淡星疏带浪摇。缶藓绿阴侵曲洞,水桃红艳映平潮。朝莺唤醒金闺梦,草杏妆成玉貌娇。乔柳垂溪频点翠,十分芳惠异香飘。” 话音刚罢,就有人开始上赶着称赞。 “好诗,应景!” “是啊,不愧是二殿下,果真文采斐然,笔底生花。” “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秦舒瑾站在廊里远远的望向容昭,男人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顾予笙身上往返,他没有一直盯着她看,秦舒瑾知道,容昭是怕人言可畏,怕流言蜚语传到顾予笙耳中,所以他把那个小姑娘护的周周全全。 粉拳忍不住紧握,这些以前都是属于自己的,容昭从来都是只看自己的,顾予笙为什么时候要出生,她为什么七年前没有死掉。 秦舒瑾默默的转身离去,身后还传来人们打趣的声音。 “二殿下这到底是在夸景,还是在夸自己的心上人呀。” “二殿下如此优秀的男儿哪里需要这么文绉绉的讨姑娘欢心。” “哈哈哈!” 容昭有些下意识的看向顾予笙,见一向大大咧咧的小姑娘竟破天荒的红了脸,心一下子软了大半。 但又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把顾予笙牵出来当众矢之的,便冷了一张脸,沉声道:“本宫自是夸景。” 见状,有的明眼人连忙拽了拽起哄的几人,于是一众人又跟着附和道:“是夸景,是夸景。” 容昭这才恢复如常,又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笑眯眯道:“昭这是抛砖引玉,希望诸位能玩的尽兴,午时便留在府里用个饭,下午昭还特意为各位准备了狩猎,已经和宫里的狩猎场打了招呼。” 没等别人提问,容昭便贴心的道:“若有爱驹的,也可吩咐郡王府的下人回各位府里牵,若没有,昭的马厩里也有几匹品相不错的,获胜的自然也有彩头。” 容昭说完,一群人便又哄闹着自娱自乐了起来。 容昭便随处溜了溜,和之前尚未打过招呼的人聊了几句,便觉得甚是无聊,干脆便坐在廊里看着这帮人嬉闹。 许是看出了容昭喜静,倒也没什么过去打扰他。可这一闲下来,容昭便又觉得没什么意思,眼睛活络的确定了顾予笙的位置。 确定的轻而易举。 男人见左右无事,便向正投壶的顾予笙偷偷靠了过去。投壶的小姑娘表情万分认真,一旁跟着看的顾焕妍手里捧了柄绿如意,也在屏气凝神,似是比顾予笙还要紧张。 容昭不动声色的立于小姑娘一侧,顾予笙全神贯注投出一箭,容昭忍不住喝了声好。 小厮也扯着嗓子报到:“五姑娘,十贯。” 顾予笙被容昭吓了一跳,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侧头看他:“阿...殿下,您吓了我一跳。” 容昭傻笑不语,顾予笙则回头看向顾焕妍:“四姐姐,你替我投吧。” 顾焕妍连忙摆手道:“我?我不行的啊。” “没事,你能行。” 和顾予笙比赛的恰好是柳子戚,见要临时换人,换的又是自己的未婚妻,一下子也来了兴致,便道:“四姑娘试试吧,五姑娘可是替你领先了不少分了,本王也可以让你。” 闻言,人群里的顾焕怡再次气的跳脚,而别人却权当自己在看热闹。 在座都是些大家的公子哥,也是知道柳子戚这桩婚事的,只是,两边都以顾焕妍年纪尚小便一直拖着,前些年好不容易顾焕妍满了年纪,柳子戚的外祖母又因病去世,柳子戚便说要为老人家守孝,这事便也一直未成。 大家都觉得这桩婚怕是成不了了,可如今一见,说不定有戏,便又纷纷起哄了起来。 顾府的姑娘可真是好命,一个许了做王妃,另一个...不少人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顾予笙的身上,都被容昭侧身挡了个彻底。 这五姑娘还小,就被容昭护成了这样,以后肯定是做皇子妃了。若容昭争气,顾予笙以后便是皇后了。 荣华富贵啊,小丫头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了。 如果容昭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说,顾予笙是这辈子的好事做的太多了。 顾予笙和顾焕妍交接了手里的东西便和容昭暗搓搓的离开了。 容昭夸赞道:“阿笙,没想到你投壶这么厉害,我和你比都未必能赢。” 顾予笙很是自豪道:“那是,我的投壶可是我大哥教的。” 提起顾延霍,容昭神情有些复杂,不想提他,便不动声色换了个话题:“你这是赢了我个绿如意回去。” 顾予笙道:“这是我二哥斗诗赢得。本来给二姐姐的,二姐姐不喜欢,就给我了。” 容昭皱眉,顾焕怡,这么多年了,还是对小丫头这么不友好? “对了,阿昭,将军府来人,是白姨和舒瑾姐姐么?”顾予笙问道,“我怎么一直都没看见她们?” 容昭点了个头,但是一时也不清楚秦舒瑾去哪里便道:“是,白姨把舒瑾带过来就先走了,我刚刚注意力都在招待客人上,也不知道她去哪了,找她?” “不,没有。”顾予笙摇摇头,“我就是随口问问。” 顾予笙犹豫了一会儿道:“你...和舒瑾姐姐把话说明白了吗?” 容昭有些愣:“啊?” “七年前你们不是没有谈妥么,信件里你也没和我说过这些,我不想惹你伤心便也没问。但是今天,有点好奇。” 顾予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好奇还是什么,反正就是特别,特别在意。 容昭呵呵一笑,停下了脚步。顾予笙也跟着停下脚步。 容昭很认真的看着顾予笙道:“已经说清楚了,都过去了。” 顾予笙有些懵,什么叫都过去了。是解开误会了?还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容昭呵呵笑着,似乎不想给她解答。 第九十六章 我们比比吧 容昭见人们对投壶斗诗都已经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便吩咐着下人端上来些茶点,一行人填饱了肚子后,便都移去了宫里的狩猎场。 风无漠身边的老太监见状便报给了风无漠:“二殿下正用着宫里的围猎场呢。” 风无漠问道:“可是带了朋友?” 老太监道:“都是各大家的公子姑娘。还有...五姑娘。” 闻言,风无漠瞬间喜笑颜开:“由他去由他去,不必管了。这小子是要开窍啊,朕得帮他一把。” 老太监汗颜。 容昭那边也已经开始宣布规则了。 “抽签决定,两两一组进行狩猎,以猎得猎物的数量和体型来定输赢,拔得头筹者可获彩头。” 语罢,小厮还拿起了架在一旁的彩头让众人看了看。 那是一把万石弓,弓身是上好的紫檀木打造的,打弓的人还贴心的给弓身裹了层什么,以保证美观。但是,这张弓,比之常见的弓明显有些小巧,像是专门给女子用的。 “参与者可来此处写下名字,女眷放这边,男宾放这边,稍等片刻,便可抽签。” 众人纷纷写下名字,送到签箱里。 还有一些不大会骑马的女眷不准备参与围猎的,容昭也很是周到的在一旁设了乘凉的地方,又摆了许多茶点供她们闲聊。 顾予笙把写好名字的纸条投到箱子里,便回到容昭旁边悄悄问道:“那张万石弓,是特意给女子用的吧。” 容昭点点头,笑呵呵的问道:“你是不是喜欢?” 顾予笙道:“你这么明目张胆,不怕落人口实?” 知道顾予笙明白这弓是他特意找来给她的,容昭便也不再藏着掖着,道:“没有明目张胆吧,都是走的正规流程啊。他们不满,自己把彩头赢回去就是了。” 顾予笙无奈:“你就这么相信我能把弓赢回去,万一和我一组的是个废柴怎么办?” 容昭搓了搓下巴:“我很废柴?” 顾予笙一愣,得,容昭这是私底下又动了手脚了。连抽签都早已内定好了,这么以公谋私当真可以么? 不过,好像自己也蛮吃这一套的。 最后结果出来,顾予笙果然和容昭一组。 顾家剩下几个也参加了,顾予衡和齐二姑娘齐灵一组,二人站在一起,十分般配,如果顾予衡不要像个傻子似的,把嘴角笑歪到后脑勺就更好了。 顾焕妍和柳子戚一组,眼看过去也是郎才女貌。 上马准备的顾焕妍面色平静,她对柳子戚一向没什么感觉,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听话嫁过去就是了。相反柳子戚对顾焕妍似乎是有些兴趣的,只是,柳子戚对任何长相貌美的姑娘都有兴趣。 顾焕怡不知是运气差还是什么,和她一组的是个宛如火柴棍的小白脸。一眼打过去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模样。 顾焕然没参与,站在一旁不知和谁在交谈,余光也一直关注着自己家的弟弟妹妹。 他这个二哥做的一向称职。 顾予笙牵了雪凰过来,正温柔的抚摸着马背。容昭也牵了匹黑马过来,因为骏马的眉间还有个白色闪电的符号,所以就简洁明了的取名闪电。 闪电凑过头去,在雪凰身边嗅了半天,甚至还想低头去蹭。雪凰不大开心的甩了甩尾巴,冲闪电打了个响鼻,往旁边挪了几步,不再搭理这匹马。 闪电委屈的求抚摸,容昭顺意的摸摸它的头,含笑看向顾予笙:“你的这匹爱驹,这么不友好?” 顾予笙道:“雪凰脾气很温顺的,是你的马在耍流氓。” 容昭不轻不重的拍了闪电一下,很是正经道:“听到没,别这么没出息,不能做登徒子。” 顾予笙被逗笑了,两个人都利索的翻身上马,往林里走去,身后的香炉里已经插上了用来计时的香。 顾予笙背着箭囊坐在马上,也不急着寻找猎物,而是问道:“我三哥和四姐姐也是你安排的?” “你三哥是我安排的,可你四姐,怕是柳子戚自己安排的。” 容昭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顾予笙只思考了一瞬,便懒得再想这些弯弯绕绕,直接翻了篇。 容昭伸手从背后抽了只箭,搭在弓上,闭着右眼,瞄着不远处的一只傻狍子身上。 见状,顾予笙也搭了弓箭,和容昭瞄的也是同样的东西。 蹭,容昭的箭破空而出,却失了准头,落在那狍子脚边。被惊到的傻狍子连忙跑开。然而没跑几步,就被一箭中喉。 是顾予笙的箭。 小姑娘笑的开心,侧头看向容昭,那表情仿佛是在说,看见本姑娘的箭术了么,比你强不少吧。 容昭有些惊讶道:“果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没想到你箭术也如此了得。” “是白姨教的。”顾予笙笑道,“其实我不大喜欢打猎,但是我师傅喜欢把肉烤来吃,鸡肉猪肉她吃的腻了就想吃野味。我和白姨上山的时候,便会顺便猎些东西回去。” 容昭道:“这样比来我到真的是废柴了。这些年打交道的人不少,有的人就好打猎这口,我便陪着去。这半吊子的箭术还是七年里实践练出来的。” “还不错,郑统领教的吧。” 容昭点头:“你怎么知道?” “感觉发力方式差不多。” 容昭替顾予笙把猎物栓到马上道:“我嘱咐过他们,不用放猛兽进来,这狍子应该算大型动物了。那把万石弓非你莫属了。” 顾予笙想了想道:“阿昭,我们比比吧。” 容昭站在马下,仰头望着将长袖挽起来的小姑娘:“比什么?” “就比谁猎得多啊。” “彩头呢?” “你这就太没意思了。”顾予笙一边吐槽一边思考了会道,“那就输的答应赢的一件事吧。” “行。到时候输了别耍赖。” 说罢,容昭便策马离去了,他都想好了,如果顾予笙输了,他就让顾予笙同意和他在一起,如果顾予笙赢了,小丫头想要什么他都给。命也给。 顾予笙失笑,她随口说说的,容昭怎么这么当回事。 顾予笙骑着雪凰,来回溜达。奈何人太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实在不像打猎,像在谈情说爱。 顾予笙觉得自己看他们看的眼睛疼,一点猎东西的心气都没有。于是驾了雪凰往林子的深处走。 走了一会儿,人便渐渐少了,没人想往深处来,于是顾予笙也乐得清净,搭起弓,练手般的从空中射了几只麻雀下来,熟练的挂在马上。 耳边传来奚奚索索的声音,像是兽爪踩在枯叶上的声音。 顾予笙把雪凰牵到一边,自己也躲了起来,扒了个头,远远的望过去。 瞧,她看见了什么,一只狼,还是只小狼崽,好像还是只受了伤的小狼崽。 此时,顾予笙虽然有点好奇,但是她不大想对它动手了。它看上去伤的有点重。 顾予笙弯腰将中心压低,一点点的往那狼崽的方向走去。小狼崽正低着头一下一下的舔伤口,听到动静便动了动耳朵,警惕的扭头看向顾予笙,猩红的眼睛睁的浑圆,喉咙发出低声的嘶吼,警告她不要再靠近了。 顾予笙笑了笑,把手里的弓箭扔在了一旁,温声道:“小家伙,我没有恶意,你受伤了。” 小狼崽依旧呲着牙看她,但是喉咙里的嘶吼已经慢慢低了下去。 “我帮你包扎一下,别挣扎好不好,我没恶意的。” 顾予笙还在靠近,那小狼崽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后退了一步,警惕更甚。 顾予笙顿了一下,便继续靠近,那小狼崽急促的吼了声,便朝顾予笙扑了过来,将人扑倒在地。 第九十七章 多管闲事的后果 小狼崽的左腿受了伤,但是这并不妨碍它用两只前爪死死的按在顾予笙肩上,把人禁锢在自己身子。顾予笙不敢动弹,虽然眼前的还只是个小崽子,但是崽子虽小,却也是名副其实的狼崽子啊,野性未泯,难保下一刻就伸了爪子把她划个满脸花。 小狼崽喘着粗气,瞪着浑圆的灰色眼睛,恶狠狠的看着顾予笙。顾予笙只好平躺着任它压着自己,鼻翼间满是野兽嘴里的腥臭味,只略微一动,便要被它威胁似的吼两嗓子,耳朵都要耳鸣了。 顾予笙低下眼瞥了眼小狼崽的伤口,应该是箭矢擦过留下的痕迹,一部分结了痂,一部分还在淌血,估摸着受伤的时间距现在也不长,这伤口都还没完全结痂。可能是不知道谁射的箭偏了些,就被小家伙躲开了。 顾予笙犹豫着抬手,攀上小狼崽的身子,狼崽回头看了一眼,又朝顾予笙继续呲牙瞪眼。 “放轻松,我没恶意,真的。”顾予笙顺了顺狼崽的毛,温柔的道,“你别害怕,可不可以让我看一下你的伤口。” 小狼崽呜呜着,却没抬爪子攻击,于是顾予笙小心翼翼的用手摸向它的伤口。 小狼崽依旧一副警惕的模样,但是已经任由顾予笙抚上自己的伤口。 “对,真乖。” 顾予笙轻柔的扒开狼崽伤口处的毛发,摸到随身的帕子尽量放轻的沾了沾伤口上的血渍。 小狼崽痛的嗷了一声,又恶狠狠的看向她。 顾予笙不得不停了手,以投降的姿势再次平躺回原地。狼崽子则呜呜了几声,就着按住顾予笙的姿势,低头慢慢的舔-弄伤口。 狼这种动物,多半还是有点灵性的,于是顾予笙开口道:“小东西,你这样舔没有用的,伤口可能会恶化。你乖一点,我给你看看。” 小姑娘从它的表情里莫名感觉到了小崽子的委屈,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安抚一下,便听到了一声更加嘹亮高昂的狼啸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不妙啊。 顾予笙僵硬的仰头往自己的后方望去,那是一只毛色呈灰黄色的成年狼,正虎视眈眈的看着顾予笙,嘴角还流着涎水,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顾予笙又看了眼小的这只,毛色差不多,应该是大狼的小孩儿吧。狼这种生物可是记仇的很,它不会是误会自己伤的它孩子吧?这个误会有点大啊。 她不过是一时犯了职业病,看见伤口便想着医好,可绝对没欺负它的崽崽啊。 不过顾予笙还没傻到这种时候还妄图和只畜生解释,于是连忙用了力气把压在自己身上的小狼崽掀了来,自己则一个翻滚从地上利索的爬了起来,逃命般的捡起自己刚刚落下的弓和箭囊奔向了雪凰。 小狼崽被顾予笙掀的直接晕了的头,踉跄着站起来,甩了甩头才朝大狼委屈的嗷呜嗷呜的吼了几嗓子,就见大狼长啸一声,追上了顾予笙的马。 马上的顾予笙有些懵,这林子四处都长得差不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人多的地方跑,还是又往林子深处跑了。 对,她迷路了。 她不仅迷路了,还被两只狼追! 顾予笙的肠子要悔青了,多管什么闲事呢,还想给人家包扎,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现在好了吧,被狼追了吧。 狼是群居动物,万一她再碰见几只,别说几只,再多一只,她就真的小命难保了。 雪凰是匹好马,跑起来也能日行千里,可现在和匹成年的狼比起来,明显不够看的。 那狼亦步亦趋的跟在顾予笙的马后,时不时的还要跳起来扑向顾予笙,都被顾予笙一夹马肚子巧妙的躲了开。 顾予笙实在不想伤它们,它总觉得狼这种东西,都是有灵性的。何况,那里还有只受伤了的小狼崽,她若把大狼杀了,那小狼崽会不会也完蛋了。 但是,如果要她在狼崽的命和自己的命之间做一个选择,顾予笙果断的选择后者。 小姑娘思前想后,还是从箭囊里抽了只箭出来,毫不犹豫的搭在弦上,瞄准,射出。这一箭,正中大狼面前一寸的地方,然而那大狼猛的一跃,便精准的躲了过去。 顾予笙冷汗直淌,这样下去,离死不远了啊。顾予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再次瞄准,然而高速运动下,连着三箭都失了准头。 箭囊里只剩两只箭了,如果再射不中,她都能想到大狼和小崽子的晚餐是什么。 雪凰还在跑,顾予笙却迟迟不敢射出最后两箭。她只敢远攻,凭她的功夫进攻,那就是送死。 林间树叶的莎莎声陡然增大,顾予笙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树上掉落了许多叶子下来... 树枝上的黑影一闪而过,顾予笙心也跟着猛的一颤。 树上有人,绝不是容昭邀来的那些世家公子。这是围猎场,功夫再好也都是纵马狂奔,断然不会闲来无事走树上。而且那人看上去,轻功不错,她连是男是女都还没看清,就叫人闪了过去。 杀容昭未遂,又要对自己下手了么?那可真是太会挑时候了,赶着她被狼追的时候来,对顾予笙来说,可真是雪上加霜。 说不定都不用那人动手,自己便能一命呜呼了。让人白捡了份功劳去。 然而这些想法也不过是几秒的时间,那树上的影子已经飘然而至,瞬间把顾予笙惊的啊了一声。 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便已经稳稳当当的坐在了她的马上,而顾予笙,已经被他牢牢的圈在了怀里。 顾予笙没敢回头,但是被她依靠的胸膛又热又硬,是名男子。他心跳的声音咚咚咚的传来,震的顾予笙脸红了大半。 老天,就算派人来杀她,也不用这么亲近吧,男女授受不亲啊,要杀要剐您给个痛快吧。 男人伸了胳膊去握顾予笙的手,吓得小姑娘又嗷了一声,差点把手里的弓扔掉。 他他他...简直就是把自己圈了起来啊,连鼻翼间都是男人身上的气味,好像还有点好闻,清新的皂角香味,好像有点熟悉,顾予笙的大脑有些发懵。 她对气味一向敏感,这个味道她一定闻过,但是在哪里? 男人没管怀里小丫头的僵硬,握住顾予笙的手,夺了她手里的弓箭,从她背里的箭囊抽了只箭,转过身,搭在弓弦上。 箭飞速穿过空气,朝大狼飞去,男人也没看结果,转过身,扯过顾予笙手里的缰绳,将马掉了头。 顾予笙突然觉得,这人可能不是想杀自己?不然费这么多事做什么,刚那一箭,射在自己身上岂不是更好。 顾予笙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男人皱了个眉,沉声道:“你走错路了,前面危险,带你回去。” “嗯?” 顾予笙觉得,这人的声音也好熟悉,一时想要回头看看。 男人不满道:“好好驾马,其余的不用管。” 顾予笙哦了一声。 那狼被男人刚刚那一箭划到了前腿,摔了一跟头才又翻了起来,不肯罢休的继续追。 男人抽出顾予笙箭囊里最后一直箭,瞄准,射出。狠狠地扎进了跃起的大狼的左眼。 大狼吃痛的怒吼,再次不顾一切的追了上来。 男人把弓扔在了顾予笙的箭囊里,附在小姑娘的耳边道:“你只管往前走,别回头。” 小丫头软软的身子似乎有些颤抖,男人失笑的补了句。 “别怕。” 顾予笙点点头,突然就不是那么怕了,男人拍了马屁股一下,雪凰陡然加速,男人则飞身下了马,看意思是打算和那野畜生,赤手空拳的打了。 第九十八章 苦肉计都使了 虽然那人说了叫她只管跑,别回头。可策马长奔的顾予笙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男人的背影很伟岸,似乎只是这样远远的望着便能油然而生一种安全感。他正和野狼纠缠在一起,野狼的两只前爪抵在他的肩上,男人则紧紧锁住野狼的喉咙,虽然有些狼狈,却没有惊慌。 顾予笙回过头来,驾着雪凰开始思考自己到底于何处见过这个人。她绝对是见过的,一个人身上的气味不会骗人,她肯定闻过这个味道,而且那个背影也熟的很。 有种安全感,像哥哥一样。 顾予笙一愣,似乎是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给吓愣了。 像哥哥一样...她有三个哥哥,一个顾焕然,一个顾予衡,二人天天在她眼前晃悠,还有一个不爱说话的,总是冷着脸的哥哥差不多被她忘到了爪哇国。 但是,这个哥哥是最疼她的,给她买喜欢吃的点心,为了她大老远的求医,即使身受重伤也无所谓。只要她好好的,他什么也不求,他是不爱说话,可是他用行动证明,她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 顾予笙低声自言自语道:“不是吧,真的假的。” 顾予笙犹豫了一下,总觉得自己想多了,顾延霍身在边疆,总不会突然就回来了,就算回来也得提前写封家书吧。 顾予笙唉了一声,勒住了雪凰,再次调转马头,向回跑去。 人命关天啊,万一真的是顾延霍,她总不能真的把人扔在那里不管了吧。虽然她大哥哥武功高强,不需要她,可她还是放心不下。 顾延霍看了看脚边已经咽气了的野狼的尸体,皱着眉擦了擦自己贴身的短刀,塞回了刀鞘中。又侧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伤口。 四道长长的血痕,是被大狼抓伤的,那狼的爪子锋利的很,就是轻轻挂一下都要没层皮下去,何况是结结实实挨了一爪子呢。也怪他过于轻敌了。 伤口看上去有些狰狞,红色的皮肉外翻,不住的流着血,顾延霍只好先点了几个止血的穴位,准备回去再找点伤药抹一抹。 这样的伤口,在战场上就宛如家常便饭,不足为提。 马蹄声传来,顾延霍猛的回头去看,一时有些惊讶,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 小姑娘居然又回来了。 顾延霍看向她,语气里带着些无奈和纵容:“可是又迷路了?” 顾予笙看着他也不说话,似乎是在努力辨别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的大哥哥。 虽然七年未见,男人的声音变了不少,但是模样大体还是没变的,毕竟顾予笙最后一次看见顾延霍的时候他也已经十五岁了,模样再变也不会太大,仍旧是刚毅的脸庞,坚挺的鼻梁,薄如蝉翼的嘴唇,还添了些久经风霜的沧桑感,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反正还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顾延霍见她没回话,一边朝她走去一边道:“我带你回去吧,别怕。” 嗯,她不怕,她的大哥哥都在这里了,她有什么好怕的。 顾予笙轻声喊道:“大哥哥。” 顾延霍一愣,知晓顾予笙这是才认出他来,一时有些好笑。不过也难怪,自己走了七年,那个时候小丫头又还小,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于是顾延霍难得的朝小人儿笑了笑,淡淡的嗯了一声。 顾予笙只觉得顾延霍的这个笑容实在好看,看的她眼也花了,脸也红了,心跳都宛如兔子逃命了,自己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一看顾延霍笑,就像个傻子一样了呢。 顾予笙觉得自己连翻身下马的动作都显得傻里傻气的。 她七年都没看见他了,纵使知道他为自己身受重伤,也没办法去看他。而且他更是过分,自己写给他那么多封信,竟是一封没回。 想起那些没有回音的信件,顾予笙终于恢复了清醒,看向顾延霍的眼神也没那么热切了。甚至还隐约有些责怪。 感受到这些变化的男人看向嘟着嘴的小丫头:“怎么了?” “没什么。” 顾予笙突然有些生气,自己担心他,写了那么多信,他一封不回就算了,这人从边疆回来也不说来封家书,如今还有脸问怎么了。 顾予笙阴阳怪气道:“大哥哥事务繁忙,还这么及时的来救了妹妹,妹妹真是感激不尽。” 顾延霍被顾予笙的话一噎,也不知道刚刚还挺温顺的小姑娘,怎么一下子变得说话都酸不醋溜的。 男人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 顾予笙哼了一声,转身又上了马道:“妹妹哪敢生哥哥的气。” 顾延霍道:“好好说话。” 顾予笙缩了缩脖子,明明是他的错,他还好意思凶她。这人,太不要脸了些吧。 顾延霍朝顾予笙走去,自觉自己刚刚说话可能的确是重了点,于是便放轻了声音道:“笙儿总要告诉大哥哥,大哥哥才知道自己哪里惹你生气了啊。” 哄小孩的口气。 顾予笙哼了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顾延霍见顾予笙要走,连忙翻上她的马,将人圈在自己怀里,柔声道:“我不清楚,但是,我错了,别气。” 男人的声音尽在耳边,顾予笙又有些晕晕乎乎的了,却还是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 顾延霍倒吸一口凉气,被顾予笙撞到的伤口又开始发疼,又热又疼又痒,实在不好受。 前面的小人儿感知到后,连忙侧了身子去看他的胳膊:“大哥哥,你怎么受伤了。” 顾延霍缓了一下,毫无波澜道:“轻敌了,不小心被划了一爪子。” 顾予笙眼睛有些发红,连忙拿自己的帕子,给顾延霍的胳膊打了个结,心疼的问道:“疼么?” 顾延霍想摇头,却见顾予笙一副着急心疼的样子,也不和自己置气了,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顾延霍昧着良心道:“嗯,好疼。” 顾予笙也顾不得和人生气了,连忙安慰道:“我们这就回去,回去我给你上药。” 顾延霍嗯了一声,顾予笙拍了一下雪凰,让它快一些。顾延霍也不和顾予笙抢缰绳,便安安静静的由着顾予笙载他,小丫头好像长大了不少。 男人深呼吸了一下,顾予笙的香味尽数进入鼻腔,填满整个胸口。 他回来了,以后也不会再走了。 “阿笙!” 容昭的声音,顾延霍皱了皱眉,心里瞬间盘算了起来,容昭这块挡路石,他早晚得除了。 和他抢人,不自量力。 顾予笙见了容昭却好像舒了一口气,连忙朝他打了个招呼。 容昭看了眼顾予笙身后的顾延霍,没做理会,而是朝顾予笙道:“我听有人说碰见了狼,我就怕有人受伤,便派了人去转告宾客狩猎停止,但是他们找了一圈也没见你,我想着你恐怕是往林子深处走了,这才来找你。” 容昭也舒了一口气道:“看来你没事。” 顾予笙有些担忧道:“但是我大哥受伤了,有没有伤药啊。” 容昭看了看顾延霍的伤口道:“好像只是被带了一爪子,不是很严重吧。” 顾延霍比容昭高了一头,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声道:“很疼。” 顾予笙居然还当真的催容昭去拿伤药,容昭只好让人赶紧拿药去。 心中嗤笑,好手段,连苦肉计都使上了,也就只有傻兔子那样的才会相信。 顾延霍征战沙场这么多年,什么伤没受过,这么点小伤,还会喊疼了? 顾延霍则在心里洋洋得意,自己身上别的不多,就伤多,以后不妨好好利用一下。 第九十九章 公平竞争,想得美 容昭正坐在一旁醋意满满的看着顾予笙,小姑娘则万分轻柔的拿洇湿水的帕子沾去顾延霍胳膊上的血迹。那模样仿佛眼前的男人是玻璃做的一般,稍微用点力便要碎了。 他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其实顾延霍自身恢复能力实在快,容昭觉得,即使顾予笙不给他处理伤口,顾延霍的伤过几个时辰也能自动结痂。保准明天又是能舞刀弄枪的一条好汉。 奈何小丫头实在保护过度了。 “药怎么还没拿来?”顾予笙皱着眉头问向容昭。 容昭漫不经心的道:“可能有些远,常备的药都在偏院了。” 顾予笙放下帕子站起身,道:“那我去看看吧。哥哥你等我一下。” “嗯。” 容昭没叫住她,而是由着她自己跑了出去。反正受伤的不是顾予笙,府里那么多下人了,不盯着也没事。 不过眼前这个...不盯着,可就容易坏事了。 顾延霍看着容昭,眼神冷清至极:“你是故意的。” 容昭不情愿的嗯了一声,他对顾延霍的欣赏,完全是英雄惜英雄的欣赏,但是对于这种连问话都呈陈述的语气,不管过了多少年,他都喜欢不起来。 更何况,这个男人可是自己的头号情敌。不论自己喜欢谁,他都是头号情敌!阴魂不散的,太烦人了。 容昭道:“你应该伤的不重吧,顾将军沙场上饮血这么多年,不至于受了点小伤就张嘴喊疼的吧。” 当然不至于,甚至没什么太大感觉。 顾延霍却仿佛炫耀道:“如果能讨福利,我不介意喊疼。” 容昭被顾延霍的话一噎,简直要原地跳脚,再啐他一句不要脸了。他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面的男人,顾延霍是头一个。 容昭思忖着如何能把这句话堵回去,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愉悦的道:“你可是阿笙的兄长,不维持一下形象么。” 顾延霍皱了个眉,自从分清自己对顾予笙的心意后,他就十分讨厌自己现在的身份——顾予笙的兄长,顾府曾经的侍卫。 顾予笙当他是什么不好,非得当他是兄长么。 不过,早晚有一天他会把这个名号摘下去,但,不是现在,时候未到。 顾延霍道:“你应该也查过我吧。” 容昭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顾延霍继续道:“我是顾府的侍卫,这件事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但凡你去打听了便能知道。我和笙儿,不是亲兄妹。” 容昭笑道:“但是,阿笙觉得你是她的亲大哥。” 这话没错,顾延霍的身份顾府虽知,但碍于顾承对他的疼爱以及顾延霍本尊的可怖,府里下人也不会大肆宣扬。 顾予笙生的又晚,温氏和顾承也没特意告诉她,所以她一直以为顾延霍是自己的亲大哥。 容昭觉得自己好像踩住了顾延霍的痛脚,笑容更甚:“你总不能现在告诉她,你不是她亲大哥吧。你觉得凭阿笙的性子,是会生气你瞒她,还是难过的哭红眼呢?” 不管哪种,顾延霍都不乐得见。 顾延霍撇了洋洋得意的容昭一眼,冷声道“就算我是她大哥,也轮不到你。” “为何?我可是比你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顾延霍嘴角一勾道:“是么?据我所知,笙儿好像一直以为你喜欢秦舒瑾,还妄图撮合你俩。” 容昭消声了,是他失策,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他会爱上顾予笙,他打死都不会把自己和秦舒瑾的事情告诉她。 他对秦舒瑾付出的那些东西,任凭是谁知道了,都不会觉得他还能喜欢别人,而且小丫头又天生迟钝。 容昭恶狠狠的看向顾延霍,顾延霍则冷静的和他对望,二人的目光之间几乎快要炸裂出火花来。 最后,容昭叹了口气:“那我们公平竞争。” 顾延霍挑眉:“想得美。” “你!”容易咬牙切齿道,“既然如此,那就走着瞧吧。” 二人陷入沉默,心里都有了自己的算计。空气一时有些尴尬,不过好在,顾予笙很快的拿着药跑了回来。 顾延霍调整了一下表情,若无其事却十分温柔道:“擦擦汗。” 顾予笙摇了摇头,又把顾延霍的衣袖挽了上去:“先上药吧,大哥今天回去可别再碰水了,万一发炎就不好了。” “嗯。” 顾予笙的手很轻,轻的让男人发痒。 “还疼吗?” 这是顾予笙今日问的第五遍。 “有点疼。” 这是顾延霍今日第五次睁眼说瞎话。 容昭有些看不下去,冷哼道:“顾将军征战沙场多年,受的伤肯定都比这厉害,何况不过是被狼爪子带了一下,应该也没有严重到喊疼吧。” 兄妹二人皆是无话。 顾予笙学医,此时冷静下来再看顾延霍的伤口便觉得容昭说的也对。虽然是伤了,但凭顾延霍的忍劲,远不到喊疼的地步。 顾予笙想起之前自己因为书信的事情和顾延霍生气,想必男人这是使了苦肉计让她消气了。 顾予笙气极反笑,拿布条裹了顾延霍的伤口,用最大的力气饶了几圈,还狠狠的打了个结。 顾延霍嘶了一声,这次是真疼了。 顾予笙抬头,无害的问道:“大哥,疼么?” 随着顾予笙手中一紧,顾延霍的身躯竟还颤了一下。但是男人很快恢复了以往的神情,不敢再撒谎,道:“不疼。” 顾予笙呵了一声,似是烦躁道:“不疼就好,妹妹还有事,先告退了。” 顾延霍伸手拽住了顾予笙的胳膊:“几年不见,这么大气性?” 顾予笙被顾延霍一说就觉得委屈,明明他的错,到头来还怪自己气性大,这是什么道理。 于是小姑娘朝人吼道:“几年不见,大哥开始讲歪理了么。” 顾延霍一愣:“我怎么了。” “怎么了?大哥怕是独来独往惯了吧。”顾予笙像只红了眼睛的兔子,不依不饶道,“七年里,我给你寄了那么多封家书,你为什么不回我?再忙也要回一封的吧,刀剑无眼,你知不知道我有担心你。你可倒好,杳无音信!你放开我。” 顾延霍没有放开,而是站起身来,又向顾予笙逼近了一步,认真道:“我没有收过你的家书。” 顾予笙用力挣开了顾延霍的禁锢:“原来大哥还学会睁眼说瞎话了,苦肉计还不够吗?妹妹被耍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好玩。大哥这么喜欢骗我么。” “顾予笙!” 顾延霍忍不住连名带姓的叫她,她的话,说的实在扎心。 顾予笙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而是看向容昭:“对不起阿昭,我先回去了。” 说罢,人就跑了开。 顾延霍有些头疼,小丫头说的家书到底怎么回事,他真的一封也没有收到啊。 他也不是故意骗她吼她,实在是不想让她生自己的气,也不想听她说那些扎心的话。 只能回顾府再哄哄了。 容昭幸灾乐祸的啧啧嘴:“一出好戏。” 顾延霍不理会他,而是道:“你帮我注意一下顾焕怡和柳子戚。” 顾延霍这话有些突然,容昭反应了许久才醒悟过来,点了个头又问道:“顾焕怡到底怎么回事。” “你见过笙儿身上的疤么?”顾延霍道,“笙儿满月宴的时候,把暖炉推翻了,炭火撒了一身,当时只有顾焕怡在场。笙儿当时伤的严重,受了惊吓,半条命都没了,是靠着好多药材才勉强吊了口气。” “然后呢。” “如果没有江谷主,你我如今都会永远失去她。”顾延霍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顾焕怡觉得自己跪个祠堂就是赎罪了。也要问我同不同意。” “你想怎样?” “她想嫁给柳子戚,那就让她嫁,公主府辉煌不了多久。” 容昭点点头:“我明白了。” 顾延霍转身离去,留下一句:“但笙儿,你别妄想了。” 容昭觉得,他不爆粗口已然是脾气好的证明。 第一百章 不会哄人 因为出了野狼袭人一事,在座的又都是一些有头有脸养尊处优的公子姑娘,伤了那一个,都不是好交代的事情,即使容昭贵为皇子,也不好将围猎再继续下去了。 于是容昭大掌一挥,这为顾予笙准备的围猎就匆匆喊了停,派了下人将众人的猎物清算了一下,便开始分彩头了。 令容昭有些惊讶的是,拔得头筹的队伍竟不是自己和顾予笙,而是顾予衡和齐灵那队。那张本该进顾予笙口袋的万石弓也被转而给了齐灵。但是,他也不能硬抢回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能再另打一把弓,等下次有机会再送给傻兔子了。 发完了彩头,容昭又说了些客套话,宾客才慢悠悠的散去。 顾予衡心里欢喜,便落在队伍后面,和齐灵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其实顾予衡讨姑娘欢心也是有一手的。小的时候是哄顾予笙,大了些是哄齐灵,不过这人也只哄齐灵。 顾予衡和齐灵可以说是打小认识的。那个时候,齐家专门请了教书先生来家里设学堂,齐大人和顾承交好,于是顾家这几个哥姐儿,便也跟着沾了光,可以一同听学。顾予衡进学堂的时候,第一眼便看见了齐灵,他一直觉得这姑娘眉眼都长得像自己妹妹,便生了好感。有了好东西还会不自觉的给齐灵也备上一份。 久而久之,他总是下意识的去讨齐灵的欢心。看佳人笑的开心,他便也开心。他就想着若余生都能见她笑,倒也不是件坏事。 等他过了殿试,考了功名,就去齐府提亲。这样以后便可名正言顺,叫齐灵只笑给他一人看。 容昭远远的看见了顾予衡,便抱着打趣和套近乎的心思靠了过去。 “顾三公子。”容昭笑道,“昭在这里要恭喜三公子了,三公子可真是不可多得文武双全的人才。” 顾予衡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容昭,抱的本是挑刺的心态,可是最后也只是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容昭这人的确不错,怪不得自己小妹喜欢:“二殿下过誉了。” 容昭道:“三公子不必如此生疏,直接称我姓名便好。” 齐灵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一番,便低头捂嘴笑了笑。 顾予衡看了眼齐灵,也爽朗的笑道:“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们年岁差不多,便都直呼姓名吧。” 容昭看向一旁偷笑的齐灵道:“齐姑娘得来的彩头,可还喜欢?” 齐灵福了福身道:“多谢二殿下,小女自是喜欢的。” 容昭颔首,只听齐灵又道:“只是,怕是夺了顾家妹妹的心头好了。” 容昭一愣,随即大笑:“齐姑娘真是通透的人。无妨无妨,阿笙喜欢,再打一张弓给她就是了。” 顾予衡也明白了其中缘由,于是三个人便一齐笑成了一团。若顾予笙当真想同容昭一处,他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 “说来,我那不听话的妹妹又野哪去了?”顾予衡道。 “说来话长。”容昭道,“刚才在林里,阿笙遇见了顾将军,二人吵了几句嘴,她发了脾气就先回去了。” 顾予衡微愣:“我大哥回来了?” 容昭点点头,又道:“我刚还碰见了四姑娘,四姑娘似是觉得围猎无趣,便和二公子先回去了。” 顾予衡问:“那我二妹...” 顾予衡话还没问出口,便一抬眼就看见了和柳子戚聊的火热的女人,正是顾焕怡。 顾予衡头疼,一个没看见她,她就又和柳子戚勾搭上了。但是这么直接过去把人带走,也太欲盖弥彰了些。 他得回去和父亲还有大伯说说,尽快把顾焕怡嫁出去,以免夜长梦多,耽误了顾焕妍的婚事和顾予笙的名声。 容昭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安慰道:“想必是四姑娘先回去了,柳小王爷没得伴了,便由二姑娘替了妹妹。” 顾予衡笑着跟容昭和齐灵道了别,便三步并作两步的朝顾焕怡走去。顾焕怡见了顾予衡一脸阴郁,也安生的和柳子戚拉开了距离。 哼,她迟早有机会。 这边顾予衡气的头疼,那边顾延霍也头疼。 顾延霍拍了拍顾予笙的门,柔声道:“笙儿,给大哥开个门。” 屋里的顾予笙环着手臂坐在床上朝屋外吼道:“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顾延霍道:“我真的没收到信,笙儿,你把门打开,我们谈谈把误会解开。” 顾予笙道:“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大哥连苦肉计都会了,睁眼说瞎话还不是手到擒来。” 顾延霍忍住直接把门踹开的冲动,继续哄道:“大哥知道错了,可是大哥只是不想笙儿生我的气。” “不想我生气就可以骗我了吗?” “大哥错了。”顾延霍咬牙握拳,深呼吸道,“那你开门,大哥给你认错。” 这次门开了,但是开门的不是顾予笙,而是顾予笙的小女使乐儿。 乐儿绷直了身体看向立于门外的男人,瞬间打了个激灵。 男人黑着一张脸,虽然面无表情但却杀意满满,乐儿毫不怀疑,如果现在有敌人站在这里,顾延霍一定一剑过去取人首级。 顾延霍是真的憋屈的紧,想他堂堂护国大将军,平日里干的都是上场杀敌的事,谁见了他不是吓得两股战战的,和他说话也都是恭恭敬敬的。今日居然沦落到哄小姑娘了。 他还不敢大声吼她,顾予笙是自己放在手心怕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儿,他怎么舍得吼她。 乐儿的声音颤抖道:“姑...姑娘说不想...不想看见您,您请回吧。” 话说完,小女使就连忙关了门,喘着大气依在门上,活像有鬼在追。 顾延霍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他还是等小丫头气消了些再哄吧。 顾予笙看向乐儿:“走了?” 乐儿扒着门缝看了看,朝顾予笙道:“走了。” 顾予笙更气:“就这么走了,才哄了几句!浪费了我以前这么担心他!” 乐儿道:“不是姑娘说不想见将军么?” “我说不见他就走,也太没诚意了吧。” 一旁的喜儿道:“将军可不像是会哄女孩子的人。不过他对姑娘倒是极好,若换了别人,哪还敢跟将军置气,我听外面都传说咱们将是冷面阎罗,只会收人命。” 顾予笙闻言更加不乐意了:“他们知道什么,都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我大哥好着了!” 两个小女使对了个眼神,齐齐的捂嘴偷笑,乐儿道:“姑娘不是生将军的气么,怎么还为人家说好话。” 顾予笙努嘴,小声道:“这个不是一码事。” 两个人没再劝,各自退了做自己的事去了,留顾予笙独自生闷气。 到了晚膳的时候,顾予笙也没能消气,即使同坐一席,也懒得施舍给顾延霍一个眼神。 顾延霍给顾予笙夹了一块肉,道:“多吃点,太瘦了。” 顾予笙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顾延霍偷偷给自己开小灶,喂了自己一堆肉,还一边抱着自己一边说自己太瘦了。 但是,这仍旧不能抵消他的罪行。于是顾予笙哼了一声,把肉扔进了顾予衡碗里。 桌上的人俱是一愣。 温氏道:“你们这是,吵架了?” 顾延霍看向温氏,眼神里难得的委屈。 顾予衡也很意外,顾予笙从小就粘着顾延霍,两个人好的跟亲兄妹似的,他还没见过二人吵架。 顾予衡道:“大哥,你惹笙儿生气了?” “我...” 顾予笙道:“三哥,你好好吃饭!” 顾延霍被噎了一下,锲而不舍的又给顾予笙夹了一筷子菜,被顾予笙再次扔给了顾予衡。 顾延霍无奈,只好闷头吃饭。顾予衡不敢说话,温氏也不打算插手,小一辈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闹腾吧,哄哄就好了。 只是,温氏忘了,顾延霍哪里会哄人啊。 第一百零一章 罪魁祸首 翌日清晨,顾予笙歪着脑袋坐在镜台前,机械般的摆弄着手里的血玉镯子,一会儿戴在腕子上,一会又摘了下来放进妆奁盒里,如此反复了好几遍。 小姑娘将镯子握在手里,手指无意识的摸了摸内侧的凹凸,那是她的名字。这个血玉镯子,是五岁生辰时,顾延霍送她的生辰礼。当时没戴在身上,只是因为尺寸过大,可自从她长大了,这镯子合适了,她便再也没有摘过了。 她如此珍惜他送的东西,也如此惦念他的人,可他倒好,七年不回,还一封家书都不回。 喜儿就站在一旁不知所以的看着顾予笙来来回回的折腾,忍不住问道:“姑娘,您这是...” 顾予笙仿佛突然回了神,像是被吓到一样的把镯子戴回腕间,问道:“怎么了?” 喜儿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见顾予笙这幅样子,有些疑惑的问道:“姑娘,您这起的比公鸡都早,但早膳也没用,就在这呆愣着,您在这坐了一个早晨了,镯子摘了戴,戴了摘的。这镯子是将军送您的生辰礼吧,有什么不对么?” 顾予笙被说的尴尬,连忙起了身道:“没什么不对。那我们赶紧用早膳。用完了早膳,还要去给师傅请安。” 乐儿道:“姑娘要去大娘子房里用早膳么?” 顾予笙疑惑的嗯了一声,乐儿便解释道:“姑娘没起的时候,大娘子派人来问姑娘要不要过去和三哥儿还有江谷主一起用早膳。” “怎么突然一起用早膳了?”顾予笙想了许久也没猜到原因,“那就过去吧。” 顾予笙让乐儿服侍自己换了身衣服,简简单单的盘了个双螺髻,期间无数次瞄过自己腕间的镯子。 乐儿贴心的给了顾予笙一个台阶道:“姑娘可要换其他首饰。” 顾予笙摇了摇头,唉,就让它这样待着吧。 顾予笙到的时候,下人们还在布菜。顾予衡正襟危坐在饭桌前被顾承谈话,江三离则和温氏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顾予笙小跑着到门口,装模作样的福了福身:“给阿娘,阿爹,师傅请安了。三哥哥也安。” “怎么轮到你哥哥就这么敷衍?”见顾予笙来,顾予衡也顾不得自家老父亲了,连忙起身走向顾予笙,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道,“小丫头这么晚才过来,又赖床了吧。” “才没有。”顾予笙道,“笙儿今晨起的可早了,只是突然说要一起用早膳,又整整一夜没能见到阿爹阿娘还有师傅,自然得好好梳妆打扮一下,便迟了些。” 顾予衡笑道:“原来如此。” “哎呀,姑娘家的事情,你不懂。” 江三离被活宝似的顾予笙逗笑,道:“那让你如此匆忙,倒是为师的过了。只是,昨天夜里药王谷来信了,谷中许多事宜需要我回去处理,我准备回去一趟。” 闻言,顾予笙愣着反应了一下,便一头撞进江三离的怀里,万分不舍的抬头问道:“师傅,您要走了么?走多久啊,徒儿会想你的。” 江三离摸了摸顾予笙的小脑袋:“最快也得个把个月了。” 顾予笙的小脸霎时皱成了包子。 江三离被顾予笙的表情逗笑:“你这小丫头,平时也没见你有多缠着我。” “不一样的,只要一想到以后要见不到师傅,就会很难受啊。” 江三离道:“又不是再也不见了。你若想我,自己找去药王谷就好了。” 顾予笙眼睛一亮:“我可以么?” “当然可以,你可是为师的关门弟子。”江三离点头,“说来你都没有正式行过拜师礼。等我把谷中事宜处理的差不多了,就给你写信,你可以来药王谷玩几天,顺便正式行拜师礼。” 顾予笙这才满足的点点头,松开了江三离。 温氏道:“快坐好用膳吧,粥都要凉了。” 待众人都落座后,顾予笙环视了一周后却没发现顾延霍,但也没好意思直接问,而是低了头专心致志的喝着碗里的白粥。 顾延霍不会是觉得自己太无理取闹了,所以被气的不想来见自己了吧,可是,原本就是他错啊。 顾予笙的心里,九曲十八弯的想了许多,不过终究是小孩子心性,没忍多久,便抬了头问向温氏:“阿娘,怎么不见大哥啊。” 温氏笑道:“笙儿昨天不是还在和哥哥吵架,今天看不见人家就要问了?” 顾予笙努了努嘴没说话。 温氏道:“有什么事值得生这么大气,你以前可没和延霍吵过架。” 顾予笙拿勺子巴拉了一下碗里的粥,叹了口气道:“明明就是大哥的错。” 顾予衡好奇:“大哥怎么了?” “我寄给大哥的信,他一封都没回过!”顾予笙义愤填膺的伸了一根手指强调道,“一封都没回过!他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他。” 闻言,顾予衡被粥呛了一口,连咳了好几声后,才向温氏投去求助的目光。 二人对视一眼,温氏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了自家儿子的意图,顿时有些无奈。 温氏哄道:“延霍肯定不是故意不回的,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 顾予笙闷闷的道:“能有什么误会,哼,真想撬开大哥的脑子看看他在想什么。” 顾予衡缩了缩脑袋,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喝完了碗里的粥,道:“阿爹阿娘,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顾承颔首,温氏叹了口气,男人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家夫人,却没得到解释。 顾予笙用完了早膳,便陪着温氏说了会儿话。见江三离立刻要走,又舍不得的骑了雪凰把人送到城外才又回到顾府。 坐在茶桌前的顾予笙,心里对于顾延霍的气闷还是没消。她决定去找同为男性且年龄相仿的顾予衡讨教一下,男子的脑回路都是如何的。 是不是男人都喜欢做独行侠的。 于是,没再耽搁,顾予笙一路小跑的跑到了顾予衡的院里。 小厮见了顾予笙,行礼道,“见过五姑娘。” 顾予笙问:“我三哥呢?” “三哥儿有事出去了。”小厮道,“您要不去三哥儿房间里等一下,三哥儿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顾予笙点点头,又一头钻进了顾予衡的书房。 顾予衡的书房古香古色,书架上的书籍也各种方面都略微涉猎了些。其实顾予衡也是相当优秀的,能文能武,一表人才,在皇城也是万千少女心中的婚嫁人选。只不过,顾府还有个顾延霍,旁人多是称赞顾府的小将军如此天资卓绝,便把这位顾三公子给忘了。 顾予笙坐在椅子上,随意的翻了翻顾予衡书桌上的书籍。 三哥学习起来也是很认真的嘛,书上乱七八糟的竟还标了不少注解。嗯?还有信? 顾予笙从书中将信封抽了出来,怎么还是自己的字迹——大哥亲启。 顾予笙皱着眉头打开信封,那信正是得知容昭要回皇城时,自己寄给顾延霍问他何时回来的。 为什么在顾予衡这? 而且顾延霍说他没收到过自己的信。 顾予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起身,走向书架。在毫不犹豫的一通翻找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被书挡住的盒子。 盒子没有上锁,顾予笙轻轻松松就开了。那盒里装的竟然是厚厚一沓子的书信,全是顾予笙写给顾延霍的。 从稚嫩歪歪扭扭的字迹变成一板一眼的小楷,从四岁那年学会写字,到如今的婷婷少女,信件足足攒了近百封。都在这里,被顾予衡私存了。 顾予笙无奈,怪不得顾延霍没收到家书,顾予衡才是罪魁祸首。 顾予笙有点气,却又觉得气不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打亲情牌的顾予衡 顾予衡回来的很快,他的左脚在门槛外面,右脚却已经迈进了书房,一抬眼发现顾予笙正满脸笑意的拿着信看向他。那右脚便不由自主的又收了回来。 “三哥回来了呀。三哥先进来吧。”顾予笙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但是三哥,你是有什么脸面回来的。” 顾予衡一愣,他知道如果他现在有本事拔腿就跑,顾予笙就有本事翻脸不认人。从今以后他这个三哥不仅颜面扫地,只怕在顾予笙心中更是地位低到谷底。 于是男人连忙堆出笑脸,狗腿子般的走到顾予笙身边,谄媚道:“这是谁惹我们五姑娘不开心了呀,真是不长眼。看这小脸...” 顾予笙不语,把装信的盒子从腿上狠狠放在桌面上,斜眼看向他。 顾予衡被盒子碰桌的声响震得一缩头,他怀疑这桌子快要禁不住顾予笙的怒火了:“呵呵,我真是不长眼。” 没办法,他顾予衡这辈子就这么一条软肋,他就是拿顾予笙没办法,从小就不敢打也不敢骂,再生气也得自己忍着。何况这次生气的还是顾予笙,而惹她生气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呢。能怎么办,哄呗。 “三哥哥不解释一下么?”顾予笙朝盒子一歪头问道,“为什么我从小写给大哥的信都在你手里?” 顾予衡思来想去也没找到个好一点的说辞,只好如实回答道:“这是笙儿亲手写的东西,三哥不想把他送给别的男人。” 顾予笙被顾予衡这一句话搞得气消了大半:“三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小孩子气了。” 顾予衡叹气:“笙儿,顾延霍在你心里当真这么重要么?比我都重要,我可是你亲哥哥。” 顾予笙反驳道:“大哥难道就不是我的亲哥哥了吗?” 顾予衡皱着个眉头:“笙儿,你以前还小,分不清也无可厚非。可是你现在不小了,也该知道顾延霍不是我们顾家人。他之前不过是顾府的侍卫,阿爹阿娘仁慈,把他当亲儿子一般,这才让我们称他大哥,你们不是亲兄妹,他...” 要怎么说,他对你别有所图? 可这也不过是他猜测的,他也知道不该有这种猜测,可万一顾延霍真的存了这种心思,他却没事先发现呢。 对顾予笙来说,这可不是好事,世人的流言蜚语太过致命,往往上嘴唇碰碰下嘴唇就能毁掉一个人。 顾予笙沉默,她也不是一无所知的,从顾延霍自己的态度便能看出来一二。比如她小的时候他一向是喊她五姑娘的,直到他成了将军,又被她硬板了好几回才肯喊一句五妹妹。比如顾府那些嘴碎的婆子偶尔也会私下里和新来的小女使谈谈顾延霍的八卦,说男人是多么好命的,从孤儿到顾府侍卫再到大风国的护国将军,当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但是她一直不想承认这个事实,顾延霍当了她十三年的哥哥,如果不是哥哥,那还能是什么? 顾予笙努了努嘴,对顾予衡的气闷又消了些,不过还是板着脸道:“大哥的账,我回来再去找他清算,现在是算我和三哥的账,你不要转移话题。” “笙儿,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顾予衡在顾予笙面前蹲下身子,就像每次哄她时那样温柔的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你差点没办法来到这世间。又差点刚刚来到世间便要被放弃。笙儿,对你,哥哥心里有愧,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偏执的觉得阿爹当年的决定是错的,我在替他偿还这份愧疚。” 顾予笙被男人煽情的话说的眼睛一红,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予衡揉了揉顾予笙已经及腰的长发,继续煽情道:“笙儿,我发过誓的,这辈子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护你周全,让你平安喜乐,顺遂一生。谁想欺负你都不行,哪怕那人是顾延霍。就算三哥打不过他,也会拼死一试。” “三哥…”顾予笙低头嗫喏着。 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一向是拎得清的。从很小的时候顾予衡就很疼她,都说侯门深府的哥姐儿只有血缘,亲情淡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但是顾予衡对她是不同的,不像顾焕然和顾焕妍那样维持兄长形象的疼爱,顾予衡是打心眼里疼她爱她。 他会在她生辰的时候爬梅树只为给她折最好看的那只梅花,会因为顾焕怡抢了她的东西,就怒不可遏的拂袖,会想尽办法的给她讨她最喜欢的东西。会因为她不小心走丢一边气到发抖,一边把她揽入怀里说别再让三哥找不见你。 顾予笙看着顾予衡那双和自己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睛,眼睛便又隐隐发酸,顾予衡每次跟她说话的时候,几乎都会下意识的弯腰,或者这样蹲在自己身前,神情总是无比认真的。 顾予笙伸手抚摸顾予衡越发成熟的俊颜:“三哥,笙儿知道你对我的好。但是笙儿一直都当他是我亲大哥,你如此防他,万一伤了大哥的心怎么办。” “这次是三哥的错。”顾予衡无奈的笑了笑,握住顾予笙的手道,“是三哥对你的占有欲太强了,你都没给我写过信,也没给我缝过护膝,三哥有些嫉妒,所以才想着通通私藏下来。” 顾予笙连忙将头甩的宛如拨浪鼓一般:“是我疏忽了,三哥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便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就…不过以后不会了!” 见顾予笙这么说,顾予衡维持着表面上的柔情,心里偷偷的松了一口气,乘胜追击道:“那笙儿不生三哥的气了?” “嗯!”顾予笙坚定的点头。 顾予衡立马笑的灿烂,想了想又语重心长道:“但是大哥的事情你要多留一个心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占有欲在作祟,我总觉得大哥对你…虽然这么说的确会伤了他的心,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笙儿,你不知道人言可畏...你这丫头,你还笑,我这是舍不得你受委屈。“ 顾予笙点点头:“笙儿明白了,不过一定是三哥你想的太多了。” “可能吧。”顾予衡看了看放在桌上的盒子,起身把盒子合了上,虽然有些不舍得却还是道,“这次是三哥不对,还害你和大哥生了嫌隙,这些信你拿去给他吧,也替三哥和他道个歉。” 顾予笙抱着盒子点点头,和顾予衡道了别后就跑走了。 顾予衡看着小丫头蹦蹦跳跳走远的身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院外的小厮见顾予笙走了,也连忙走了进来,见了顾予衡便连忙给男人递了帕子:“三哥儿,快擦擦额角的汗吧。” 顾予衡接过来嗯了一声,擦了额角滴下的冷汗,走回屋内瘫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小厮见他这幅样子便问道:“小的看五姑娘走的时候还挺开心的。” 顾予衡坐起身来面色不善的盯着那小厮:“谁叫你把笙儿放进书房的。” “是五姑娘来找您,见您不在便说要等一等的,小的说让姑娘去房里等,谁知道五姑娘偏要来书房啊。” “幸亏你主子我聪明!” 这几年他还是聪明了些的,知道顾予笙吃软不吃硬,想哄好还是得打亲情牌啊。 “不愧是您,小的都为之动容了。”小厮一番马屁拍完了,又问道,“那万一以后五姑娘还要寄信,咱寄是不寄?” 顾予衡扶额:“你真当小丫头是蠢的?她怎么可能还让我帮着寄信,我现在应该担心大哥知道了会不会把我打残!” 提起顾延霍,二人俱是一个激灵。 第一百零三章 终于查到了 顾延霍可以算是被逼无奈的回了新宅,为此感到兴奋明显的有两个人,一个自然是秦舒瑾,她千盼万盼的大将军终于回来了,而且在未来的日子里,男人还会长住将军府,她以后每天都能看见他,再也不用忍受相思之苦了,这让她怎么不激动。 而另一个则是容昭,顾延霍搬出了顾府,这说明顾延霍离顾予笙远了,再也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反之是自己,搬离了皇宫,有了自己的郡王府,再也不会有人限制他的自由了。想去找顾予笙什么时候都可以,他就不信,都这样了,他还不能讨的顾予笙欢心。 但是容昭终归是年纪尚小,心思单纯,还远没有顾延霍的道行深,想不到另外一个层面——顾延霍离开顾府,也是在潜意识的暗示众人自己脱离了顾府,暂居结束,不管他是如何不堪的麻雀变凤凰成了护国大将军的,从此以后自都与顾府毫无关系,与顾予笙毫无关系。即使以后再去追求顾予笙,别人背地里说些什么,他也好去堵他们的嘴。 毕竟明面上,这种关系也是说得过去的。 秦舒瑾端了新沏的茶站在顾延霍的房门外,很是忐忑的敲了敲门:“将军,您在么,舒瑾来给您送茶。” 房内无人应答。 站了许久也没听见回应的秦舒瑾轻轻推开了门,环视了一周却也没发现顾延霍的身影。愣了愣后便又端着托盘,走向了白芷的房间。 白芷的房门没关,大敞四开着,秦舒瑾尚未走近便看到了顾延霍的身影。男人的身形比之几年前又抽高了不少,已然是一副成熟男人的模样。而且他不需要做别的,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能紧紧的抓住秦舒瑾的目光。 她已经七年没见过这个人了,这七年他都没回来过,或许他回来过也已经不愿意叫她知道。他也不曾给她写过一封信,他所有的信笺不是给了白芷,就是给了徐朗,从不会有她的份。总之她已经太久太久没见过这个人了,甚至得不到他一点点的消息,但是她对他的爱意却从未削减过。 白芷和顾延霍听见脚步声一齐抬头朝人看去,顾延霍依旧面色清冷,倒是白芷笑呵呵的朝秦舒瑾道:“瑾丫头来送茶吗?刚好,我嗑瓜子嗑的嗓子干。过来吧。” 秦舒瑾连忙给白芷倒了杯茶送到她手里,又倒了一杯举给顾延霍,柔声道:“将军,喝茶。” 秦舒瑾觉得,自己的声音激动的甚至都有些发抖了。 顾延霍淡淡的看了秦舒瑾一眼:“不必了,放着吧。” 秦舒瑾握着茶盏子的手几不可见的抖了抖。 白芷有些无奈,这么多年过去了,顾延霍对秦舒瑾的态度好像还是丝毫没有改观,所有的柔情依旧都留给了顾予笙。不过就客观的角度来看,顾予笙的确比秦舒瑾的利用价值高一些。顾予笙是顾府的嫡女,以后说不定还是皇妃,而且医术也是顶尖的。 只不过,利用价值虽高,副作用也大,顾予笙是白芷控制不住顾延霍的主要原因。不到最后一刻,白芷还没勇气拿顾予笙铺路。她怕到时候会适得其反。 但是秦舒瑾不一样,她是枚好棋,并且因为顾延霍,心甘情愿被搓圆捏扁了做她的棋子。 秦舒瑾深吸一口气,不以为意的将茶盏放回桌上,笑着问道:“将军许久没回来了,府里和当年总归是有些变化的,您在府里住的可还满意?若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便告知舒瑾,舒瑾可以为将军整改。” 闻言,顾延霍低头看了秦舒瑾一眼,还是这双眼睛,清明带着希望,小心翼翼的,什么都藏不住。 顾延霍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平静的道:“都好。你下去吧。” 男人的话冰冰冷冷的毫无感情,真真的像是在使唤一个仆人,秦舒瑾又是一颤,面色有些尴尬。 “我和延霍有事要谈,瑾丫头你先下去吧。”白芷见状连忙缓和道,“你不如去厨房看一看,午饭做些延霍喜欢吃的东西菜,再拿些酒来,也算给你家将军接风洗尘了。” 秦舒瑾点点头,又问道:“将军喜欢吃什么菜?舒瑾去吩咐。” “都行。”顾延霍随口答了句,他一向没什么偏好,唯一的偏好便是顾予笙了。 秦舒瑾走后,白芷有些不大乐意的伸手扯了扯顾延霍的俊脸,道:“你怎么一直冷着个脸,为师可是从小就教导你对待姑娘要温文尔雅,灿若阳光的,你就权当没听见。” 顾延霍不语,白芷也没了打趣他的心思,难得一本正经的问道:“你好像不喜欢秦舒瑾。” 顾延霍点头:“那双眼睛,有太多的感情,但是我不想回应她。” 听了顾延霍的回答,白芷更无奈了,她是知道秦舒瑾喜欢顾延霍的,不,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盲目的爱和崇拜,盲目到丢失自我。但是眼前的人,明显对她没别的意思,再这样下去,秦舒瑾会受伤是肯定的。 不过白芷也不是什么有善心的人,当初带秦舒瑾来皇城,也只是觉得这小丫头有潜力,能帮顾延霍一二。所以,只要不会扰乱计划,秦舒瑾和顾延霍如何,她也不会出手干预。 “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听,罢了。随你心情吧。”白芷叹了口气道,“不过以后你就住在将军府了,终归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叫小丫头太难堪了。当初毕竟是你把人带回来的。” 顾延霍没说话,只侧头看着她。 白芷咳了一声道:“咳,是为师带回来的行了吧,就当给我个面子。” “是。” “我们刚才说到哪了?”白芷拍了下脑袋道,“你说你去江南一带查了徐朗?” 顾延霍道:“是,上官云阳有的时候会在军中替我些日子,有的时候我便借口说去寻容昭转道去了江南。” 白芷的神色突然变得正经了起来:“可打听到了什么。” 这些年和徐朗合作,二人都或多或少从中得益了。但是徐朗这人太过高深,白芷和他处事总要留一份心眼,久而久之便觉得累。 徐朗知晓她的身份,可她看徐朗却是蒙着纱的,未免不公平了些。所以,白芷也几次三番的派人私下里去调查了一下。 白芷的人手多在南平和皇城,几乎是在徐朗的眼皮子底下查,查来的结果自然是不尽如人意的。也不知道是徐朗动手隐瞒了什么,还是真的没人知道。 反正男人总是笑意盈盈的问她有没有得到答案。笑的白芷汗毛倒竖。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上官云阳曾透露徐朗是江南人。”顾延霍道。 “我派人去过江南,但都一无所获。” 顾延霍理解的点点头,开口道:“江南一带不算小,我一开始也没打探到什么,但是后来我开始查了容绫,这才有些消息。” 白芷挑挑眉:“容昭的娘亲?” “没错。”顾延霍道,“徐朗一开始在你面前出现便是冲着容昭来的,但是他意不在害他,而是护他。容昭又是容绫的孩子,而且容绫当年死的悄无声息,未免蹊跷,我便觉得徐朗或许和容绫有些关系。这才转而去打探容绫的。” 白芷沉思着没有回话,其实当年她很欣赏容绫,她是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女子,脾气性格都和白芷很像。所以白芷一直有意和她结交,当年容绫似乎也是这样的感觉,不然她也不会求她办事,可当年的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像都是预谋好的。 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救不了顾延霍的阿娘,也救不了容绫。 “可查到了。” 顾延霍道:“查到了,但也存疑。” 第一百零四章 徐朗和容绫 “容绫的名字在江南一带几乎家喻户晓。”顾延霍娓娓道来,但是他的神色依旧很平静,平静到他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并且这个故事讲了得都有些麻木了,但是白芷却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一丝嘲讽,他道,“因为这是那个小地方出的唯一一位皇妃。” 顾延霍陷入了回忆。 他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把目标定在容绫身上,而是放在徐朗身上。但是问了许多地方,人们都说没什么印象,又或者他们知道的人并不是顾延霍想知道的人。 徐,这个姓,在江南也是大姓,叫徐朗的人多的是,顾延霍几乎怀疑徐朗这名字和身份会不会都是假的。 意识到这样查下去不会有结果的,顾延霍这才想起容绫。 顾延霍到了江南只是随意打听了一下容绫,便发现,容绫这个名字比徐朗有标志的多,有的时候,甚至不必过多形容,人们便你一嘴我一嘴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的说给了他。 “她在我们江南一带可算是个人物了。”一个老婆子拄着拐杖坐在矮凳上仿佛陷入了回忆。 一旁的妇人见老人似乎有一堆话都要倾泻而出,连忙捂住了怀里的孩子的耳朵,嗔怪道:“好好的提她做什么,外把安儿教坏了。真是晦气。” 顾延霍看着那妇人揽着孩子回了屋里,不住的皱了皱眉头。 那老人咳了两声,看了看妇人的背影,又扫了眼顾延霍的衣着。叹了口气后,便改了口说容绫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她们也不好背后谈论,给顾延霍指了路叫他问别人去了。 顾延霍顺着老人指的路,找到了一间有些破旧的屋子。屋子外立了栅栏,圈出了一块小院来,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正喂着院子里的土鸡。那女子抬头见了顾延霍,稍稍愣了一下,便把剩下的饲料一口气撒了,就着衣服擦了擦手,走向顾延霍。 “公子可是来问路?” “我想打听个人。”顾延霍没等她回,继续道,“你知道容绫吗?” 那女子闻言足足呆愣了十几秒,才问道:“你打听容姑娘做什么?” 这人对容绫的称呼可以说的上是尊敬,也没有直接将他轰走,所以顾延霍难得真诚的道:“我来查她的死因。” 女子没回话,顾延霍便站在栅栏外等,等了许久女子才打开栅栏侧了身子把顾延霍让了进来:“公子进来说吧。” 女子将顾延霍领进了门,男人进了屋子便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四周来。 这间屋子不小,似乎是能容纳不少人的样子,屋内还放了许多木头做的桌椅,但都有些小,对成年人来说算得上是屈居,于是男人便屈居在小木凳上等着那名女子开口。 “我们这地方小,没什么好茶招待公子,想必公子也没心思喝茶。”女子一开口便将话说的直白,“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很少有人会再提起容姑娘了。更别提还要查她的死因。” 顾延霍没说话,等着女子把话说下去。 “容姑娘是个洒脱的性子,她不似水乡女子般温婉,反倒是有说不出的豪气。她像个侠女一样惩恶扬善,但是永远会有人说她不好。”女子有些愤恨的道,“就是因为她与众不同,所以人们常常说三道四。觉得女子就该在闺阁中绣绣花,缝缝帕子。像她这样抛头露面的,都是不伦不类的,提起来便晦气。这世上的风气便是这样,自己不敢出头便罢了,等到别人出头了,又摆出一副排它的嘴脸。因为你跟我们不一样,所以活该被排斥在外。” “可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呢,容姑娘也是人,会笑会哭会觉得日子苦。其实她比别人过的都苦,却也比别人过得都开心。”那女子没看顾延霍,只是低着头娓娓道来,“容姑娘曾经有过自己的镖局,她闲暇的时候便接一些委托,有的委托人还是个财主,出手也很阔绰。但是容姑娘仍旧存不住钱,那些护镖得来的银钱都被她都换成馒头给巷角的乞丐了。还有这间破屋子,你别看它破,这可是容姑娘花了不少心血盘下来的,这些桌子凳子,都是容姑娘自己一点点做出来的。江南几乎所有的孤儿都是容姑娘在抚养。” “所有的孩子都爱戴她,但是总会有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那些长舌妇,居然背地里说乞丐堆里有人是容姑娘的姘头。说一个姑娘家不在家待嫁,整天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顾延霍冷冷的道:“因为嫉妒吧,好人做得久了,但凡行错一步便会让别人觉得不如意。” “后来有一天,一个男人来到了镇上,他说自己身无分文,希望容姑娘能给他三枚铜板果腹,日后必定会双倍奉还。”女子叹了口气,“容姑娘不仅给了他铜板,还准许他暂时住在学堂。于是那男人便爱上了她。” “是官家?”顾延霍问道。 “是。”女子点点头,“官家回了皇城,便下了圣旨封容姑娘为妃,即刻进宫。容姑娘不愿,但圣旨不可违。我们本以为她入了宫起码会好过一些,但是,没想到...” 女子开始哽咽,缓了很久才恢复如常:“若公子能知道容姑娘是怎么死的,我愿意给公子当牛做马,若没有容姑娘,我断活不到现在,说不定哪个冬天就暴尸街头了。” 顾延霍从怀里拿了个画像递给女子,问道:“你认识这人么?” 女子点头:“你这画画的传神,应该是徐公子没错。” “你对这人印象很深?” 女子点点头:“我们这里是小地方,难得遇见如此标志的人物,自然印象深一些,这徐公子叫徐朗,人长得俊俏,说话也文绉绉的,跟容姑娘关系也好,二人经常一起押镖。” “他是江南人?” “听口音不像。”那女子摇了摇头,“这徐公子是容姑娘有一次押镖救回来的,当时他满身是血,气息也只出不进,容姑娘几乎把那次押镖得来钱全砸在徐公子身上,又是买药又是请郎中的,这才把人从阎王殿拉回来。养了不少时日呢。” 顾延霍思忖了一番,这徐朗可以说是突然出现的,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被容绫救的时候浑身是血,被人追杀么。 “那你知道他现在去哪了么?” 女子继续摇头:“这个学堂是容姑娘和徐公子办的,容姑娘入宫为妃后,徐公子无法接受便跟着去了皇城。结果没多久人又回来了,虽然没伤,但那感觉也和没了半条命的样子差不多。再后来徐公子就成了学堂的先生。” “后来呢?” “后来传来了容姑娘的死讯,徐公子也说要查明真相,便带了几个容姑娘看大,身手不错的孤儿一起走了,至今都没回来过。” “姑姑,姑姑,我们回来了!”三四个孩子成群结队的扑进了女子的怀里。 女子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才起身和顾延霍道:“我知道的都和公子说了,若公子当真能查明容姑娘的死因,我甘愿做牛做马。” “姑娘放心,在下尽力。” 顾延霍和人道了别,便离去了,他得知的信息终究太少,很多事情只能靠猜测。 白芷听完顾延霍的叙述,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徐朗来皇城是为了给容绫报仇?” “八九不离十。”顾延霍道,“容昭是容绫的孩子,所以徐朗才会爱屋及乌。” “但是,容绫到底是怎么死的?就算他是为了给容绫报仇,那报仇对象是谁,风无漠?” 顾延霍沉默了一会儿道:“师傅,您记不记得长公主府里的那个密室。” 第一百零五章 惊天大秘密 长公主府的密室,白芷当然记得。为了偷容绫留给容昭的遗物,顾延霍不得不深入密室,如果不是她到的及时,男人的小命早就交代在那里了。 顾延霍一边回忆一边皱着眉道:“我有几件事情一直都想不通。” “什么事。”白芷看他。 顾延霍道:“其一,容绫给容昭的东西为何会在长公主手里,并且看样子风无漠和柳方正都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其二,那个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值得长公主如此费心思的藏它。其三...” 白芷似乎知道了顾延霍想说什么,接了话茬道:“其三,长公主密室里的铁笼,当年锁的是谁。” 白芷这话一说完,二人就一齐沉默了,他们手里目前没什么确实下来的证据,大多都是靠半猜半蒙才能把整件事情穿出来,说是自圆其说也不为过。 “风无漠的继位存疑是一定的,当时的太子和二皇子又去哪了呢。”顾延霍皱着眉头道。 白芷解答道:“说是当年宫里不小心走水了,二位殿下的寝宫相近,没跑出来。而风无漠当时去皇陵拜祭先皇了。所以侥幸躲过一难。” “如果没死呢?” “那也只是猜测。”白芷托了托手。 “那先不说这个。长公主身上的疑点也太多了。她应该做了不少事情,瞒着风无漠,瞒着柳方正。” 白芷赞同的点点头,只听顾延霍继续道:“据我所知,长公主的生母并非太后。当时太后和一个妃子同时有孕,同时生下了一位公主,但是太后的孩子早年夭折,先皇看不过太后整日郁郁寡欢,就把另外一位公主过继给了太后,正是如今的长公主。” “这事不错。”白芷道,“你觉得太后和长公主是一路的?” 顾延霍没点头也没摇头,站在原地正界于一无所知和若有所思之间,白芷没敢打扰他,便站在一旁静静的等着。然而等了许久,男人依旧抱剑而立,没有说话的意思。 白芷等的不耐烦,想要从另外的方面推敲一下,道:“西凉那边...” 顾延霍眼睛一亮,打断了白芷的话:“太后是西凉人。” 白芷也被顾延霍这突兀的一句话砸的有些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朝男人点点头:“对,太后是西凉公主,当年先皇无后,又与西凉签署了停战协议,承诺在位期间不挑起战争。西凉便派了和亲公主,意在和大风永结同盟。先皇便这样立了后。” 顾延霍看向白芷求证道:“师傅,您有没有觉得长公主如今长得不像风无漠。” 白芷笑了笑:“兄妹不像的例子比比皆是,何况风无漠和长公主又不是同一个母妃,不像也是...” 白芷的话戛然而止,顾延霍挑了挑眉,他觉得白芷应该发现些端倪了。 白芷猛的抬头看顾延霍:“你是不是觉得长公主和太后长得很像,尤其眼睛?” 顾延霍淡淡道:“我倒觉得长公主长得很像郁王。” “这也太...”白芷扯了扯嘴角,“我们是不是知道什么惊天大秘密了?” “我会派人再去西凉打探一番,风无漠继位的事查不出端倪,但一位公主远嫁的事情总能有些线索。”顾延霍缓缓道,“如果真的是我们猜测的这样,那么太后和长公主就是蛇鼠一窝,当年旧事应该是太后一手主导的。” “那我们有道理怀疑当年的遗诏了。” 顾延霍点头:“我回来去问问容昭,想办法把容绫给他的盒子打开。” “嗯。”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白芷便再次恢复了往日的跳脱:“对了,你怎么突然回将军府了,还是常住?” 思及原因,顾延霍的脸色不大好,看着白芷那八卦的神情,顾延霍选择了隐瞒:“所谋之事甚多,顾府不方便。” 白芷挑了挑眉,七年前所谋之事也不少,也没见这人自觉的搬离顾府。于是白芷捧着顾延霍的俊脸开始死盯,恨不得能瞧出些什么,顾延霍被白芷盯得难受,思忖着要不就交代了,还能免于女人的唠叨。 顾延霍刚要开口,便听白芷贼兮兮的道:“你是不是算计什么呢,为了娶那小丫头,你可真是用心良苦,思虑过甚啊。” 顾延霍道:“师傅料事如神。” “...” 白芷没再和顾延霍打太极,哼了几下便去等饭吃了。 秦舒瑾的手艺一般,这些年白芷经常找不到人,用饭的时候也不晓得按时回府,于是多是府里雇的厨子在做饭,白芷回来若是饿了便自己找点吃的。是以,秦舒瑾也只会下个面充饥。 但是顾延霍回来了,秦舒瑾私心想给他弄些好菜,便去天香楼打包了好几道菜。 秦舒瑾给白芷和顾延霍斟好了酒后,才给自己也倒上,捧着酒杯犹豫了一下,才怯怯生生的举起来,起身朝向顾延霍:“将军,这杯酒舒瑾想敬您,恭喜将军此次回来又可以加官进爵了,而且还能久留皇城。不必再受边疆风吹日晒之苦。” “嗯。” 顾延霍只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回话,也没举杯去迎。秦舒瑾神色有些难堪,手举在那里也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白芷的手在桌底悄无声息的放在了顾延霍腰侧,重重拧了下,朝男人使了个眼色。 顾延霍猛的吃痛,竟也没有闷哼出声,瞥了白芷一眼,想起她刚刚的嘱托,为了不再受这人的毒手,顾延霍不得不举起酒杯,朝秦舒瑾道:“你有心了,但是日后不必太拘谨,你不是将军府的下人,不用如此。” 说罢男人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秦舒瑾也赶忙举杯仰头喝尽了,红着脸道了句是,才悠悠坐下。 顾延霍心里舒了一口气,女人真是不好应付。猛的他觉得白芷的手又要朝他伸过来,吓得男人连忙开口:“舒瑾。” “将军?” 秦舒瑾认认真真的等他吩咐,然而男人不过是为了躲白芷的手才慌忙开口的,哪有什么想说的。不过好在,顾延霍的大脑运转几块,只顿了一下,便继续道:“前几日容昭办了席子,你也去了。” 秦舒瑾点点头:“当时将军还没回来,容昭给将军府递了帖子,白姨说不好直接回绝的,起码也要备份薄礼送过去。所以舒瑾便和白姨过去一起送礼了。” 顾延霍夹了口菜送进嘴里,他这些日子总觉得食欲不佳,这天香楼的珍馐,抿进嘴里,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容昭怎么样?”顾延霍问道。 秦舒瑾道:“容昭这些年都是在荆州,回皇城的时间和您也差不多是前后脚,舒瑾也不太清楚容昭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不过官家对容昭很是赏识,还封了郡王。” 赏识他当然知道,而且容昭这小子被赏识的快飘了。居然还敢和他说要公平竞争顾予笙,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真当他是死的了。不过他现在回了皇城,很多事情肯定不会容着容昭做的。 不给他使点绊子,容昭就要当他活阎王的称号是白叫得了。 秦舒瑾看着顾延霍的拿张俊脸有些阴沉,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可一时又不知道自己说错哪里了,便道:“将军,可是舒瑾说错话了?若是将军想知道容昭的事情,舒瑾这就派人去探一下,还是将军府不宜和容昭接触过多,舒瑾以后都会注意。” 白芷恨铁不成钢似的摇了摇头,猛踩了一下顾延霍的脚:“他肯定是在想别的事了。” 顾延霍回过神嗯了一声:“旁边的铺子怎么样?” 秦舒瑾回道:“好是好,只是没什么人。” 不曾想,转过天来,秦舒瑾便迎来了客人。 第一百零六章 求盘铺子 秦舒瑾的确很希望药铺能迎来客人,但是她可没希望迎来的是不速之客。 顾延霍今晨一早就出了将军府,说是出门办事,和白芷打了个招呼就没了人影。白芷今日也没有去找徐朗的打算,但是在府里又闲不下来,便又粘着秦舒瑾,狗皮膏药似的来了铺子里赖着不走了。 铺子很冷清,来看病的没有,来抓药的也聊胜于无。于是秦舒瑾就站在柜台前戳着毛笔发呆。 脚步声传来,秦舒瑾断定应该是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却也没抬头:“抓药还是看病。” 顾予笙见秦舒瑾没注意到自己,便使坏的捏着嗓子沉声道:“姑娘,我盘店。” 秦舒瑾一愣,抬起头,见是顾予笙便瞬间变了脸色:“怎么是你。” 她不喜欢顾予笙,看到她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但是顾予笙却好像一直不知道,对自己总是一副亲切热络的样子。 其实,顾予笙是多么精明的人,常年与顾府大房那边的顾焕怡斗智斗勇,秦舒瑾喜不喜欢她,她怎么会不知道。她不仅知道秦舒瑾不喜欢她,她还知道秦舒瑾不喜欢她是因为顾延霍,因为秦舒瑾心仪顾延霍。 小丫头虽然对此有些不大舒服,但是这毕竟是顾延霍的人,她便只好摆出一副亲切的样子来。反正一年到头她们也见不上几面,委屈自己也委屈不了太久。而且,今天自己又有求于人家。 顾予笙的小脸几乎皱成一团,朝秦舒瑾委屈巴巴道:“说来话长,白姨在么?” “白姨在后院呢。”秦舒瑾道。 于是顾予笙一路蹦蹦跳跳的奔向了后院。后院里,白芷一如往常的坐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的嗑瓜子吃水果。 “白姨!”顾予笙奔向白芷,蹲在白芷的膝边,仰头看向她,“白姨,您快帮帮我吧,走投无路了。” 白芷被顾予笙这一连串的求救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直起身问道:“这是怎么了,瞧这委屈的小模样。” 白芷看向后面跟过来的秦舒瑾,有些疑问。秦舒瑾朝她脱手,无声了说了句我也不知道。 顾予笙希冀的睁大眼睛道:“白姨,铺子是不是生意不太好呀。” 虽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白芷还是点了点头。这铺子开了跟没开没区别,不过好在不是租来而是直接买来的,也省的每月都要看租金闹心了。 顾予笙起身解下腰间的袋子,豪气万分的放在矮桌上:“那能不能把铺子盘给我啊,连着那些药材一起,不会少给的,绝不让白姨吃亏。” 白芷一笑,没想到这小丫头如此风风火火的竟是来和自己做生意的。便撑开那鼓鼓囊囊的袋子瞅了一眼,有碎银也有整银。白芷又掂了掂重量,还真不少。 “这些都是我平日里存下来的,白姨你不要笑。”顾予笙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里面的银子盘个铺子应该不成问题,看在往日的情意上,白姨,你一定要把铺子给我啊。” 白芷放下钱袋子,把顾予笙扶了起来:“你先和我说说,你这是怎么了,风风火火的过来就要盘铺子。要离家出走?” 顾予笙道:“离家出走的哪里是我啊,分明是我大哥!” 听到和顾延霍有关,白芷和秦舒瑾都来了兴趣,秦舒瑾给顾予笙和自己一人搬了个小木凳。便坐在院里,开始说起了事情的始末。 “之前阿昭不是办了个席子么。”白芷和秦舒瑾一齐点点头,“白姨和舒瑾姐姐可能先走一步,后来我们又去围猎了,但是我在林子深处不小心遇见了野狼。” 白芷道:“宫里的围猎场这些大型的野兽挺多的,容昭没嘱咐过你们不要往深处去么?” “嘱咐了。”顾予笙道,“但是我迷路了。” 两个人闻言都有些无奈,但也没说什么,顾予笙继续道:“我被野狼追的时候,大哥就赶过来救了我,还不小心受了伤。因为很久没见,我又想起来这些年寄给他的家书,他一封都没回,便来了脾气。谁知道我大哥说,他没收到家书,还仗着胳膊上的伤使了苦肉计,我就和他吵了架。” “哦~” 白芷仿佛了然似的发出长长一声哦,怪不得顾延霍突然回了将军府,原来是和小丫头吵架了。 白芷兴趣盎然的问道:“是不是你大哥去哄你了,结果吃了闭门羹,被你轰了出来。” 顾予笙红着脸点了点头。 白芷笑道:“延霍可还没吃过谁的闭门羹。” 顾予笙有些挂不住面子,回道:“可明明是他使苦肉计在先,不能怪我拒之门外。” 白芷顺着她道:“那这和你想盘铺子有什么关系?” 顾予笙搅了搅衣角:“我想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这么做,就想去找我三哥取取经,结果...结果发现,我之前写的书信都在我三哥那里。大哥真的是因为没有收到家书,才没给我回信的。” 秦舒瑾听完顾予笙的话,感觉有些复杂。顾延霍这人太过大男子主义了,做事也随心,不想理的人就一个眼神都吝啬。但是他对顾予笙的耐心,是秦舒瑾不敢奢求的。 顾延霍他...应该是喜欢顾予笙的吧... “大哥住回将军府一定是因为觉得我太无理取闹了。我想让大哥别生我气了,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去说。”顾予笙道。 白芷点点头,勉强顺出了来龙去脉:“那你租铺子做什么?” 顾予笙忙道:“不是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么。大哥以后都在将军府住了,午饭肯定也会在将军府用。我想每天都做些药膳给他,大哥这些年在边疆打仗,受得伤多了,也不肯好好养,看面色就是气血两亏的症状。药膳能调养调养身体。这样...这样以后再去道歉的话,会比较容易吧。” 秦舒瑾突然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不会这做饭的手艺呢。 白芷看了看秦舒瑾又看了看顾予笙,俗话说的实在好啊,两个人女人一台戏,她很乐意看她那傻徒弟和这两个小丫头上演一下两女争一男的戏码,有戏看,不看的都是傻子。 “把铺子盘给你也不是不行,但是...”白芷故弄玄虚的顿了顿,“那瑾丫头怎么办?” 顾予笙连忙道:“若舒瑾姐姐愿意留在铺里就再好不过了,我还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呢。如果舒瑾姐姐能给我帮忙,我也可以给她付报酬。白姨,您就把铺子盘给我吧。” “嗯...”白芷偷笑着吊小丫头的胃口。 顾予笙拽着白芷的胳膊来回摇着:“白姨,笙儿可是您看着长大的,你就帮笙儿这一回吧。” 白芷问道:“你白姨我可是不谋无利之事的,我帮你有什么好处么。” 顾予笙有些为难的皱着眉头,她盘铺子的事情没和家里说,自然不可能一下子拿什么两倍三倍的银子来,可是别的东西她也不趁啊。 最后顾予笙苦着脸,腆着脸皮道:“我的厨艺很好的,药膳不仅可以养身体还能美容,要不我给大哥送饭的时候,给白姨您也送一份?” “可以美容?”哪个女子不爱美呢。 顾予笙重重的点了好几下头:“虽然见效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但是长时间食用,保证能肤若凝脂的!” “行吧,那就这么定了。”白芷不再逗小丫头了,一口应了下来。 顾予笙立马欢欣鼓舞。 药铺原先的布置本就不错,剩余的空间很大,顾予笙直接搬来了几套桌椅,请了顾府做账的学徒,又带了两个小女使过来。 转天鞭炮一点,招牌一挂,这铺子便也算重新开张了。 第一百零七章 抓住心前先抓住胃 “殿下!殿下诶!”小年子跨着步子紧赶慢赶才追上了容昭,一脸无奈的喊着,“我的殿下呦,您这又是要去哪啊,折子摞了半人高了,您好歹处理一下吧,工部催着要了。” 容昭停了脚步,夸张道:“那些东西原本摞了一人高的,本宫两天没合眼才处理下去半人高,小年子,你可怜可怜你家殿下吧,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说罢,又转身接着走。 小年子一时无语,容昭这话未免说的太夸张了些。虽然是处理了不少,但是也不至于两天没合眼,下一秒就会英年早逝啊。但小年子毕竟是个奴才,也不好太强硬了,把容昭逼狠了,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他自己。 “那殿下快些回房歇着吧。”小年子很是狗腿的道。 容昭脚步没停,头也没回的道:“本宫要出去,你不必跟着了。” “您要去哪啊。” 天知道他多害怕眼前的祖宗一出去就不肯回来了。 容昭言简意赅的道:“去顾府。” “诶呦!”小年子踉跄了一下,连忙稳住身形朝容昭道,“殿下,您慢点,五姑娘没在顾府,您去了也没用!” 容昭果然应声止步,回头看向小年子:“你说阿笙没在顾府?” 小太监点点头。 “她不在顾府去哪了?” 容昭有些不满,从那日顾予笙气冲冲的跑回顾府后,容昭就被事务缠身,再没空去找这小丫头了。又听说顾延霍搬去了将军府,一时也就放心了下来,只要顾延霍不在,就没人会和他抢傻兔子了。 今天好不容易得了闲,正想去顾府慰问兔子,那曾想兔子居然不在家,莫不成那傻兔子又屁颠屁颠的跟着顾延霍去了将军府吧。 小年子差点一头撞向容昭的怀里,不过对于活着的渴望,让他硬生生的停在了容昭的面前,往后一仰就摔了个实打实,摔得尾巴骨都快碎了。 小年子松了一口气,相比一头撞进容昭怀里,他到宁愿摔这么一下。 小太监没爬起来,而是顺势往地上一跪,就要磕头。容昭则有先见之明的道:“不用跪着回,你起来说。” “是。”小年子连忙站起来,拍了拍灰色袍子上的灰,“五姑娘在将军府附近盘了个铺子,今日刚好开张。应该是正忙着了。” “将军府附近?”容昭皱眉问道。 小年子想了想道:“应该是您之前坐诊的那间铺子,铺子生意不好,原来的东家就把铺子盘给了五姑娘。五姑娘便拿来开了个药膳店,好像叫...禧味居。” 容昭又大步生风的走,留下一句:“以后再延迟不报,真摘了你的脑袋。别跟来。” 被容昭这么一唬,小年子瞬间起了一身的冷汗,哪里还敢跟过去。 容昭走进铺子的时候,正好是用午饭的时候,店铺里人不是很多,但也比起开药铺的时候好很多了。 顾予笙带过来的小女使不认得容昭,见他提了步子就要往里面走,连忙伸手给人拦了下来。容昭皱眉,听那小丫头道:“公子是来用饭的吧,您先坐,看看吃点什么。” 容昭也不想让顾予笙太过惹眼,只好先坐了下来,小丫鬟便站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开始报菜名了。菜名大多都有些新奇,鲜汤云吞他能懂,但是鲜汤贝草云吞是什么,怎么分开都能看懂的字,合到一起他就有些看不懂了。 容昭朝小女使问道:“你们东家掌勺么?” 小女使自豪的点点头:“小店刚开,还是东家掌勺的,也会有大厨帮着打打下手。公子吃些什么?” 胃适时的提醒自己的确到了该用饭的时候,容昭便道:“那就鲜汤贝草云吞吧。” 容昭没等多久,小女使便端了一碗热腾腾的云吞上来,男人舀了一颗云吞仔细观察了一下,跟平常的云吞没什么不同啊,它也没绿啊,怎么就贝草了? 容昭放弃观察,直接送进了嘴里,咬开的一瞬间便亮了眼睛。甜丝丝的,却不腻,没有遮过肉馅的香味,反倒是又添了些回口的清香和草药味。人间美味! 小女使见容昭一副喜欢的模样,连忙道:“我们东家手艺不错吧,东家说里面放了贝子草,长时间吃还可以清肺止咳,对人很好的。” 容昭点点头,有些心痒痒的想见她,于是道:“你去跟你们东家说,有一只狐狸想见她。” 小女使狐疑的走开了,没多久便小跑着回来了,恭敬的引了路:“公子,您这边请。” 铺子大体布置还是没变的,几乎不用小女使提醒,容昭便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顾予笙。 顾予笙正在灶台边,将菜盛到盘子里,放入食盒,交给了秦舒瑾才抬头。 秦舒瑾也看向容昭,很是恭敬的朝容昭福了福身:“殿下。” 顾予笙歪头看了看二人,不是说都谈妥了么,怎么还这样。 于是小丫头也使坏的朝容昭行礼:“见过殿下。” 容昭笑道:“不必多礼。” 秦舒瑾不想再和容昭这么尴尬下去,便和顾予笙道:“那我先把饭菜给将军和白姨送过去。” 顾予笙点头:“嗯,暂时不必跟大哥说是我做的,劳烦舒瑾姐姐了。” “给顾延霍?” 顾予笙点点头,放下了手头的事,又和一边帮忙的厨子嘱咐了几句,才专心招待容昭了。 “怎么样,云吞好吃吗。” “你的手艺勉勉强强还可以吧。”容昭口是心非的道,“你怎么突然把这个铺子盘下来了?” 听到容昭问,顾予笙便苦着小脸把自己将顾延霍气的离家出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了一遍。 容昭听了立马笑成了一团,按着笑疼的肚子,怎么也停不下来。 顾予衡,简直就是最佳助攻。 另一边,将军府 秦舒瑾先给白芷送了羹,便去了顾延霍房里。男人不想和她共处一室,于是二人便在院里的石桌前落座了。 秦舒瑾打开食盒,把菜盘一道一道的往外拿。顾予笙也真的是偏心的没边了,给白芷的只有一道桃羹,换成顾延霍就又是凉菜又是热菜的,末了还煨了排骨汤,道道菜都显得色香味俱全。 顾延霍单是看了看桌上品色不错的菜,便以为秦舒瑾是去天香楼打包带回来的:“日后不必如此铺张。吃不完。” “是。” 男人伸了筷子夹菜放入口中,他不太懂美食,反正有些好吃,比他之前吃过的菜都好吃。肯定不是秦舒瑾的手艺,但也绝不是天香楼的大厨。 顾延霍挑眉:“不是天香楼?” 秦舒瑾点了点头,顾予笙不许她告诉顾延霍是她做的,她便不说,其实就算顾予笙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说,她都未必会说。毕竟,顾予笙是情敌,能让顾延霍离她远些便远些。 “新换的厨子。”秦舒瑾低眉顺眼道,“合将军的胃口么?不合的话,再换?” 顾延霍摇了摇头,这菜不错,几乎每道菜都很合他的口味,像是专门为他做的似的,换就不必了,但:“下次告诉厨子不必做这么多,浪费了。” 浪费也没见你分别人一口。 最后顾延霍一个人将几盘子菜都吃了个精光,他行军打仗这么多年都不大喜欢吃得太饱,这是难得的一次,吃的有些满足,改天有机会要去见见这个厨艺不错的大厨,赏些什么,才好让人家认命的给自己翻着花样做吃食。 秦舒瑾看着顾延霍餍足的表情,再次原地化身柠檬精。 那句话果真没有说错,先抓住男人的胃才能抓住男人的心。 第一百零八章 交给我处理 “东家,您怎么从昨天起便皱着个眉头。”大厨见顾予笙皱着张小脸,手里的账本已经快被来回来去的翻烂了,好奇的出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顾予笙叹了口气,不耐烦的合上账本扔在了一旁。她这个铺子眼看已经开了快一个月了,把顾延霍喂得白白胖胖不说,店内的收入也是极其可观的。 药膳毕竟是药膳,长期吃也是能缓解一些常年顽疾的,虽然根治不大可能,但也足以让人察觉到这种好转。对女人来说,更是能改善肌肤,哪个女人不爱美,连白芷这种常年行走于江湖的侠女都没能抵住变美的诱惑,那些市井的小女子就更不用说了。 人一旦得了好处,自然会一窝蜂的涌上来。顾予笙不怕生意太好忙不过来,大不了再雇人。但是她害怕,生意好还要交税啊。 郁闷至极的顾予笙已经没有心情再去回那厨子的问话了。倒是一旁做账的学徒,探了个脑袋代顾予笙回道:“昨天有人来通知东家交税了,正愁着呢。” 顾予笙应景的再次长叹一声,宛如一条命丢了大半的模样。 大厨有些不解道:“咱这儿生意这么好,即便交些税,也不至于亏账吧,怎么还这么愁?” “咱是生意好,但是这赚来的银子大部分都得用来交税,等给你们发了工钱,我这和亏了也没区别。”顾予笙皱着眉头再次翻了遍账本,道,“总觉得这钱数不对,别再算错了吧。” 记账的学徒连忙道:“不可能,这本总账小的对了三遍了,每笔收入都是有明细的,不可能算错的。小的哪敢给您算错账啊。” 她也觉得应该没错,但是忍不住的心疼啊。 容昭跨进来的时候,顾予笙正抓狂的猛拍桌子,吓得男人直接僵在原地。 顾予笙没抬头,大厨见了容昭便道:“我们今天打烊盘账,公子改日再来吧。” 顾予笙闻言抬头瞅了一眼,感觉心里的烦闷好似散去了一些:“阿昭,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容昭笑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顾予笙摇头,没想把事情说给容昭,容昭这些日子都有些忙,却还是隔三差五的来看看她。虽然每次来的时候,都显得万分疲惫,但也是强打精神陪她说话的。 她可不好意思再没皮没脸的将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倒给容昭了。不然容昭又得为她的事情再分一次心了。 那大厨转了身要回厨房,一旁的小学徒则调皮的道:“公子,我们东家正为着交税的事情心烦了,您快想想办法吧。” 容昭来的频率很高,学徒天天站在柜台算账,每次容昭来,他都能瞅见。不仅能瞅见容昭来,还能看见男人经常背地里对着他们东家露出一种痴迷的模样,那些看上去暧昧至极的小动作也接连不断。他笃定,这两个人绝对有猫腻。 不是两个人心意相通,那就是容昭暗恋。容昭这人看上去不错,但是自己东家有点呆,所以,他决定推顾予笙一把。 这一把推得有些狠,顾予笙扬了手便要追着人打。奈何那小学徒瞬间脚底抹油,跑了个没影。 “这个月的工钱全给你扣没!” 容昭低头看着愠怒的顾予笙,捂嘴偷笑。 “不许笑!”顾予笙回过头狠狠地瞪他。 “嗯,不笑了。”容昭仿佛很困难的收住笑容,却还是忍不住的勾着嘴角,“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予笙哼唧了一声,旋身坐在长凳上,缴着衣角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你。” 容昭伸了手指,重重的戳在顾予笙眉间,反问道:“既然不是大事,那怎么你的眉头都快皱出个结来了?” 顾予笙拍掉容昭的手:“你打趣我!” “哪敢?”容昭道,“说说吧,税收怎么了,让你如此烦心。” 顾予笙认怂的拿了账本递给容昭,抱怨道:“你敢信么,这个月的税收,差不多是铺子收入的一半!再等我给伙计们结了工钱,我就又是穷鬼一只了。” 容昭一边翻账簿一边道:“你是花了什么,连顾府都养不起了,还得要你自己出来谋生。本殿下平日里也不曾亏待你啊!” “有钱是有钱,可是累死累活开了一个月的铺子,到头来赚的银子都用来交税了,怎么都觉得我要亏死了。” 容昭没回话,俊眉越皱越紧。 顾予笙偏头看他:“阿昭,怎么了?账面不对?” 容昭摇摇头,账面是没错,但是总不会交这么多银子出去。 “有算盘么?” 顾予笙懒得起身,随手指了指,容昭便踱步过去,一手算盘一手账簿,噼里啪啦的算了起来。 “阿昭,你什么时候学会算账了?” 这剥珠子的手,可真好看。 容昭回道:“在荆州学的,朝廷拨了赈灾银,这花多少,花去哪,总得有笔明白账。” 顾予笙嗯了一声,便呆呆的盯着容昭的侧脸看,她总觉得,容昭自从当了皇子,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而且人也瘦了。可想而知,在荆州这些年,他到底吃了多少苦。 容昭将算盘复原,回身和顾予笙撞了个正着,二人俱是沉默,最后还是容昭调侃道:“傻兔子长本事了,还学会盯着好看的瞧了。” “能不能别自恋了,哪里好看了!!” 就算好看,也不承认。 “不逗你了。”容昭托着账簿说道,“这账面没错,但是该交的钱却也没你说的那么多。” 顾予笙坚定道:“昨天有人过来催税收,挨家铺子说的,就是这个数,不会错。” 容昭了然:“既然账簿没错,那错的便是税了。” 顾予笙好歹是顾府嫡女,以后也得学着掌家,这账的事情自然也学过,容昭一点便也反应过来了:“你是说,朝廷调了税率?” 容昭道:“恐怕不是朝廷的意思,是某些人的意思。” 官场上的事情顾予笙不大懂,顾家的男人在这方面一直都是背着顾予笙的,所以她一时也没懂容昭说的某些人是谁。便歪着个小脑袋看他。 容昭呵呵一笑,也不避嫌的解释道:“掌管税收之事的是户部,户部尚书杨汉光和左岩一个鼻孔里出气,沆瀣一气多年了。左岩原本还有一个工部可用来捞钱,但是我在荆州这些年,基本拔了工部的根,顺便逼着工部尚书投靠与我。所以,这位左大人定是气急了。” 顾予笙明白的点点头:“所以他就提高了税收?” “嗯。官家应当还不知道。” 顾予笙想了想又问道:“阿昭,你回城的时候刺杀你的那拨人是不是和左岩有关?” 容昭没说话。 顾予笙又道“那你和我大哥是不是想扳掉他?” 容昭一愣,心绪复杂的将大掌压在她头上:“阿笙,这些事情,你可以不用管。这些税你也先不要管,交给我处理,不会让你吃亏的。” “怎么处理?” 容昭被问住着实有些尴尬,从他回皇城至今一直没动左岩,不是因为没这个心思,而是因为没找到机会。这税收的事就算报给风无漠,到时候左岩三言两语的解释一番,户部还是那个户部,小金库依旧充盈。 他在等机会,等左岩将事态闹大,等他触到风无漠的逆鳞。 顾予笙道:“你们用不着把我护的这么严实,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与其让我背着你们自己把事情摸清楚,不如你们直接告诉我,省的到时候我遇到危险,你们都不知道。” 容昭被顾予笙说的哑口无言,直接举了白旗。 “傻兔子怎么这个时候精明起来了。”容昭有些无奈,“下次寻个好时机,便都告诉你。” 顾予笙刚要说话,便看到外面人们一股脑的拥了出去。 顾予笙疑惑的朝外扒了个头:“这是怎么了?” 一个大娘见顾予笙可爱,便好心回道:“衙门审案子了,小姑娘,你也过去看看吧。” 果然,八卦力量大。 第一百零九章 吃瓜吃到自己家 “人太多了,你不要乱跑。”容昭不错眼珠的盯着往人群里面钻的顾予笙,隐隐觉得自己要管不住这过于活跃的丫头了。 他后悔答应她过来看热闹了。 “没事的。”顾予笙见容昭有些跟不上自己,便伸手扯了他的袖子,再往前跑,“你才是不要跑丢了。” 容昭看着她,感觉微妙,总感觉她还是当年那个拽自己跑都只能费力的扯他袖角的小丫头。但是,她已经长高了,能够到自己了。 只是,既然都能够到,干嘛不直接牵他手呢,不用这么矜持,他不是什么君子。 于是,容昭一个反手,将顾予笙的小手裹在了自己的大掌里。顾予笙一愣,停了脚步,犹豫着回头看他。男人怕她拒绝,便装了一副没看见的模样。 顾予笙哼唧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专心的看热闹了。 “底下何人,所报何事?” 跪在下面的是个女人,穿着带补丁的粗布衣,盘着最简单的妇人发髻,皮肤粗糙,双手布茧,像是个农妇。而这个农妇正两眼泪汪汪,声情并茂的喊冤。 “民妇陆氏,有冤要鸣。” “何冤要鸣?”那县官有些不大情愿的问道。 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妇总为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敲鼓,敲得街坊邻居都知晓了。皇城脚下,他总不好坐视不理,万一当真有重要之事,被人参一本,头上的乌纱帽就难保了。 “民妇的丈夫已经五天未归家了!” 听到这话,那县官更是不满的嘲讽道:“男人嘛,五天不归家,也未必是出了事。你去那烟花之地寻一寻,说不定他正寻花问柳,潇洒快活了。” “大人!”那民妇低头在地上重重一磕,“我丈夫不是那种人!民妇家里有好几亩田,他每日都是劳作和家里两头跑的,从来不会这么久不归家,他一定是出事了,一定是那庄头对我丈夫做了什么!大人,求您帮帮民妇吧,民妇家里还有一个孩子,断不能失去主心骨啊!” “你丈夫失踪与庄头又有何相干。”县官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问道:“你是哪个庄子的?” “民妇是南平海丰庄的。”女人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海丰庄的庄头海大富,平日里就克扣我们工钱,隐瞒佃户不报,如今更是提高了赋税,简直就是将人往死里逼,真真的黑心。我丈夫也是被他叫过去之后就不见了的!大人,您明鉴,一定要为民女申冤。” 县官不耐烦的挥挥手:“我怎知晓不是你故意寻这么个说辞,要逃避赋税呢。” 女人又接连磕了几个头,边哭边道:“大人,民妇所说句句属实。民妇都已经告到皇城了,却还不能申冤么,这世道当真还有公平可言么!” 那民妇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看热闹的人们也不忍心的窃窃私语着。 “大人,您若不肯信我,民妇今日便撞死在这里!” 县官见事态不好,连忙拦道:“你不要激动!本官自会明查,你丈夫姓甚名谁,本官这就查。” “外子名唤顾彦霖。” 顾予笙一愣,手中蓦的使了个力,攥的容昭疼的闷哼,这丫头手劲还不小。 容昭看向顾予笙,问道:“阿笙,你怎么了?” 顾予笙怔怔的看他,像是没有回过神来,嘴却已经先于大脑的反应了过来:“阿昭,你帮帮她!” “怎么突然就叫我帮帮她?” “我...我现在说不清楚。”顾予笙皱着眉头,只是一个劲的催他,“我回来再给你说,你先帮帮她。” 容昭点点头,不忘调侃道:“那你欠我个人情。” “还你一百个都行!” 容昭穿过人群,站定在阶前,虽然被衙役拦了,却还是自带一种雍容华贵的光环。 “何人!” 容昭不语,把腰间的令牌露了出来,那县官眯眼看了看,便颤抖着跪在了容昭的面前。 容昭小声和那县官说了什么,顾予笙听不大见,只见没多久,容昭便带着柳氏走了出来。衙役见状,也跟在后面开始驱赶群众了。 顾予笙连忙凑过来,眼神落在女子身上来回的打量。 柳氏先给容昭行了个礼,哽咽道:“多谢殿下,民女无以为报...” 容昭嗯了一声:“本宫不过受人之托。” 柳氏这才看向一旁的小丫头,柳氏自觉之前没有见过这孩子,怎么她还主动帮了自己,到底是何人,居然还能使唤动当今二皇子。 顾予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道:“这里人多,我们先回铺子吧,边走边说。” 容昭只负责跟着,顾予笙犹犹豫豫的道:“你...” 柳氏道:“也多谢小姑娘,只是不知姑娘为何帮我?” “我...” “若有难言之隐,不便相告便算了。”柳氏体贴的道。 “也不是。”顾予笙手指无意识的搅着裙角,容昭见她紧张的不知如何开口,干脆直接握住了她的手,但是小丫头却仿佛更紧张了。 “你...”顾予笙一张嘴便差点咬到舌头,“你刚刚说你丈夫,叫什么。” “顾彦霖。” 容昭神色一顿,他刚刚没听清,如今一听,便也发现不对了。姓顾的人家不多,在南平,顾姓可以算的上是大姓了。 南平顾家。 顾予笙颤抖着问道:“是...顾府的顾么...” 柳氏从新打量了顾予笙一次,说话的语气也突然慌了起来:“什么顾府,我不知道什么顾府。多谢姑娘帮着解围,民妇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顾予笙反应,福了福身,便逃也似的走了。 顾予笙没去拦她,只是留在原地呆愣愣的。容昭问道:“你到底怎么了,那个农妇,和你有关系?” 顾予笙点了点头,开口道:“她说她丈夫名叫顾彦霖。我三叔也叫顾彦霖。如果没估摸错,应当是同一个人。” “你三叔为什么不在顾府,她那模样,足以见得她过的不好。” “其实我记事的时候,我三叔就不在顾府了。”顾予笙道,“但是我听府里的下人说,三叔是被祖母用棍子给打出去的。因为三叔整日流连烟花柳巷,甚至还要聘青楼花魁为正妻。祖母说,我顾府容不得这样的女子。三叔不听,就被祖母赶出了顾府。” “农作家里两头跑,这可不像是你那流连烟花柳巷的三叔。” 顾予笙瞪他:“流连烟花柳巷怎么了,说不定我三叔不是那种人,反倒是个忠情之人呢。不然何苦被赶出顾府。” 说不定真的只是忠于一人,奈何那人偏生是个青楼女子,为了那人也甘愿放弃这殷实的家世,重新白手起家。 “那你想怎么样?” 顾予笙道:“毕竟是顾家的人,如果三叔真的出事了,我相信阿爹也不会坐视不理的。而且她说家中还有孩子要养,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总得帮帮她。” 容昭点点头。 “我要回去告诉阿爹!” “先回铺子。”容昭扯住顾予笙,“这事你不要管,交给我来办。这个时候出这种事,可忒巧了些,你别淌这趟浑水。” 顾予笙歪头看他,容昭笑道:“相信我。” 顾予笙妥协的点点头,跟着容昭回了铺子。 “你去哪里了,我在这等了两个时辰了。”秦舒瑾依在门框上环臂嗔怪道。 顾予笙猛然反应过来,连忙歉意的道:“不好意思!我还没开始做饭,你等我一下。” 秦舒瑾道:“不用忙活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将军今日不在府里,不用备饭了。” “怎么...” 秦舒瑾托手道:“不太清楚,什么时候要备饭了,我再来找你。” 第一百一十章 一起去 容昭很负责的接手了顾予笙的家事,并且得心应手的替顾予笙来回奔波,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顾予笙的哥哥。 容昭派了人去查,南平的海丰庄是个数一数二的大庄子,在南平也是叫的上名字的,但庄头是个黑心鬼,赚的钱都是昧着良心的。庄子上闹出人命的事,更不止一两件,但是奇怪的是,最近出的人命尤其的多。很多农妇都告到了官府,但是官府和庄头两两勾结,把事情压了下去。 柳氏见投告无门,这才把事情告到了皇城的县衙。 最让容昭生疑的便是,海丰庄如今在收租,好像也长了税收。 如此一来,说不是左岩搞得鬼,他可就不信了。 不过这事容昭不大好插手,户部定是要扳掉的,但是风无漠不会再叫他出面了。一个工部便已经叫风无漠忌惮许多,再加一个户部,怕是防不过来。 亲儿子又如何,风无漠不想退位前,不论是太子还是他,都得防着。 但是若叫别人来管此事,绝对是弊大于利的。于是容昭只是随口和风无漠说起此事,又随口聊了聊顾延霍,这彻查海丰庄的事,便直接落在了顾延霍的肩上。 顾延霍皱着眉头接下旨意,他对于要扳掉户部没什么意见。但是他有点舍不得顾予笙和每天的饭。 从小丫头将他拒之门外,大发脾气之后,他便搬去了将军府,虽然他也去了几趟顾府,但顾予笙却总是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在躲他。 与此同时,郁闷的还有顾予笙。 顾延霍最近似乎都很忙,秦舒瑾也迟迟没来找她拿药膳,但是她每天都生怕秦舒瑾会来,便做了一桌子的菜,最后再通通赏给店铺里的伙计。 瞧她店铺这些伙计,大厨胖就算了,连记账的学徒都被她喂胖了一圈。却一直没能等来想等的人。 于是,顾予笙决定主动出击。 “你在做什么?”容昭环视一圈以后,皱着眉锁定了房檐子上缩成一团的顾予笙。 顾予笙听到声音明显一惊,脚步一踉跄,就差点掉下去。幸亏小丫头眼疾手快的扣住了一片瓦片,这才免了一灾。 小手抚慰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转头嗔怪道:“阿昭,你差点吓死我。” “谁叫你做贼心虚。”容昭也被顾予笙这一踉跄吓了个半死,长长的舒了口气才问道,“你在房檐子上做什么?何时添了听人墙角的毛病。” 顾予笙连忙回头,食指抵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也是偶然发现的,一开始她也只当是这铺子离将军府离得近些。后来有一天,心情不大好,准备学学侠女什么的在屋顶上看星星月亮,顺便买个醉,结果上来之后发现,这么间小铺子竟然直接和将军府连着。当时激动的她连自己因为何事不快,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这次她也是没有办法,她遇不见顾延霍,也没办法问秦舒瑾,毕竟她不骗她就不错,怎么可能告诉她顾延霍在干什么。所以,干脆她自己爬上来,瞅瞅顾延霍近日里都干了些什么。 她在这蹲了好几个时辰了,蹲的腿都快麻了,姿势从蹲到趴,从趴到蹲,换了好几次,仍旧没见着那人,却把容昭等来了。 顾予笙朝容昭比了个嘴型:“你要不要上来。” 容昭想了想,点点头。顾予笙也点点头便没了后话。 顾予笙等了许久也没见容昭,便再次回头,只见容昭冷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怎...怎么了...” “顾予笙,你是故意的么?”容昭挑眉问道,“你当我自己可以上去的么?” 顾予笙一愣,一边赔笑一边飞身下去把人拉了上来。 容昭长袍一撩,选好姿势,和顾予笙一齐蹲在了房檐上。 容昭伸手指了指:“你要蹲的人,是他么?” 顾予笙嗯了一声,顺着容昭的手指看过去,便看见顾延霍一脸不善,大步生风的走进院里。赶紧点头再嗯了一声,顺便回手把容昭的身形按了下去。 待顾延霍进了院子,顾予笙才松开手,二人立起身子,对视一眼。 “跟过去么?”容昭问道。 其实顾予笙有点不太敢跟,顾延霍武艺卓绝,但是她自己却是三脚猫的功夫,她怕跟过去会被发现,但是,小姑娘最终思忖了一下,一口应道:“跟!” 她今天非要搞清楚,顾延霍到底在做什么。 于是顾予笙带着小包袱容昭,偷偷摸摸的飞身而下,跟在了顾延霍的后面,眼看着顾延霍进了白芷的房间,二人便附耳与门,开始听起了墙角。 “官家可说了什么?”白芷问道。 顾延霍言简意赅的回道:“让我去南平查案。” 白芷颔首:“这是个扳掉左岩的好时机。税收之事与左岩脱不了关系,如今更是闹出了人命,风无漠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了。” 顾延霍没说话。 白芷看了看他,继续道:“但是,延霍,你记住,万不可去霍家。你此次去南平,左岩定会派人跟着你,当年霍家本家是凭着功勋才免于一难,可如今,旧案未翻,你不能和霍家有牵扯。” 顾予笙在门外听的云里雾里,顾延霍和霍家有什么关系? 她听说过南平霍家,在南平如今算的上是富硕人家。但是听说霍家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在风无漠尚未继位的时候,霍家的霍大将军是老皇帝眼前的红人,也是二皇子的左膀右臂,可以算的上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人将士。 顾予笙记得,这大将军落马的原因是——叛国。 通敌叛国之罪,理应株连九族。 顾延霍又怎么会和本该被株连的霍家有牵扯呢。 顾予笙虽然也隐约察觉到了顾延霍可能不是自己的亲大哥,但是具体身份和原因,她却始终没能推敲出来。 不过顾予笙不知道,一边的容昭可是一清二楚,对于情敌,当然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可尚不是告知顾予笙的时候。 “你这表情,可有什么要嘱托的。” 顾延霍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平日里备饭的厨子,就留在府里吧。有要求就满足他。” 顾予笙这才心情好了一些。 容昭拽了拽顾予笙,使了个眼色。顾予笙也听见了脚步声,连忙拽过容昭躲了起来。 顾延霍从白芷的房间走了出来,顿住脚步,朝顾予笙和容昭躲得的地方看了一眼,似乎在想些什么,久到顾予笙觉得自己被发现了,正准备自首,却听屋内的人问道:“还有事么?” 顾延霍皱了个眉:“无事。” 随即离开了。 二人松了口气,却仍旧没敢动弹,顾予笙等确定了顾延霍的确不会再回头的时候,才领着容昭飞檐走壁回了自己的小铺子。 “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顾予笙心虚的问道,“刚刚我大哥往咱俩躲的地方看了好几眼。” 容昭摇摇头:“应当不是,他不是没过来么。就算知道有人,也不知道是咱俩。这么怕你大哥?” “才不是怕。”顾予笙反驳道,她从来都没怕过顾延霍,哪怕他是别人嘴里那个活阎罗,她也没怕过。只是... “我是怕他发现我了,我就不能跟着了。” “哦。”容昭无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被顾予笙吓得跳脚:“跟着?你打算跟着顾延霍去南平?” 顾予笙点点头。 容昭反驳道:“你这是胡闹!傻兔子,你大哥是去办公事,你跟去干什么?” “我...当然是跟去找机会道歉。” “这不是闹着玩的事,左岩肯定会在路上对顾延霍有小动作的。你跟着,太危险了!” 顾予笙瞥他:“那我更得跟着了,总不能叫他单枪匹马的吧。你要么陪我一起去,要么我自己去。” 容昭无奈扶额,他拿这丫头,越发的没有办法了。顾予笙简直是把他吃的死死的。 “一起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海丰庄有异 这次海丰庄的事情,风无漠没有明目张胆的拎出来和一众官员耳提面命。只是私下里偷摸的宣了顾延霍进宫,不咸不淡的提了几句,便把人发配了出去。 没有圣旨在手,顾延霍便也犯不上大张旗鼓的搞出个什么查案小队来,便只带了块象征身份的令牌,牵了只马,趁着天色未亮就出了门。 可怜了顾予笙,睡梦间便被小女使给叫了起来。 “东家,别睡了。”小女使不太敢用力,只是轻轻的拍了拍顾予笙的脸蛋,“您要跟的那位,都已经上路了,快醒醒。” 顾予笙翻了个身呢喃了几句,然后像是瞬间反应过来了似的,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拽着小女使的手问道:“你刚说什么?谁上路了。” 小女使一字一句回道:“顾将军,已经上路了。东家,您在不快些起,人家怕是都到了城门口了。” 顾予笙连忙手忙脚乱的穿衣服:“怎么这么快,昨日才说要查案,这天还没亮,鸡都没打鸣呢,我哥就跑去南平了。这护国将军未免做的太敬业了些。” 顾予笙收拾完自己,便跑去隔壁叫醒容昭了。 小姑娘一心要随着自家哥哥去查案,容昭放心不下顾予笙,就准备一同跟着去。可顾延霍这行程也没个准信,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他什么时候走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丫头什么时候跟着一起走。 他怕自己回了宫,小丫头再派人来通知他,便追不上了。于是容昭干脆给宫里的小年子捎了个口信,便在顾予笙这小铺子里暂且住下了。 不得不说,容昭真的是未卜先知,顾延霍这次走的的确突然。 二人手忙脚乱的忙活一通,这才一齐出了门,但是早已追不上顾延霍的身影了。 立在城门口,容昭问道:“怎么走?” “大哥怕是走的官道。”顾予笙思考一会儿沉吟道,“阿昭,你认识海丰庄的方向么,我们走小路吧,不然当真要追不上了。” 容昭皱眉道:“小路不安全,走官路。” 顾予笙静静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一双眼仿佛会说话似的直勾勾的看着他,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容昭揉了揉自己隐约发疼的太阳穴,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早该知道的,自己拗不过她:“好,走小路。” 闻言顾予笙得意的勾起嘴角。 顾予笙都快被他供成小祖宗了。 二人没在耽搁,缰绳一扬,奔向一旁的羊肠小路。 顾予笙不大认路,便由容昭领着走,容昭又私心走的慢一些,不想让人就这么追上自己的情敌。 “阿笙。”容昭叫道,“我前些日子又派人去了柳氏那里。” 顾予笙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查了她的身份么?是...是我婶婶么?” 容昭点了点头:“柳氏之前乃是青楼之女,是花香楼有名的头牌,人人说起她来,总有许多话可说,打听起来倒也容易。后来顾彦霖娶了她,顾府不肯认这位夫人,二人便躲到了南平乡下去。” 顾予笙给了容昭一个眼神,表示知道了,又道:“希望我三叔不要出事,不然柳氏可怎么办。” 二人到南平的时候,已经暮色渐晚。顾予笙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先顾延霍一步到南平,还是顾延霍已经进了海丰庄,自己落了他一步。便勒停了马有些犹豫不决。 容昭立于顾予笙的一侧,想了想道:“天色也晚了,不如我们先去海丰庄吧,在附近找个落脚的地方。剩下的事,休息一晚再说也不急。顾延霍明日总该到海丰庄了。” 顾予笙对于容昭的提议一半满意一半不满,小丫头一心想等着顾延霍,而容昭则是希望这丫头不要以身犯险,找个地方先住下。两个人争吵一番也没个结果,于是容昭在顾予笙的淫威下,再次妥协折中了。 顾予笙拖着容昭随便找了个小客栈安顿了一下,便换了一身轻简的衣服朝海丰庄奔去。 “应该是这里了吧。”顾予笙压低声音问道。 海丰庄是个大庄子,但是远没有顾予笙想的那样宏伟,甚至让顾予笙大跌眼镜。因为这个庄子像是许久没有打理了似的,庄子门口居然还有将近一人高的芦苇荡。此时两个人便隐于这芦苇荡之中。 容昭点点头,一双眼逡巡着四周,生怕有人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地。顾予笙小声的问道:“不都说海丰庄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庄子么。这芦苇荡长的都比你高了,难道这大庄子的庄头都这么不讲究的么,也不说清理一下门前草。” 容昭也压低声音回道:“这庄子不大对劲。我之前来过一次海丰庄,但绝不是这个模样。” “当时也有这些芦苇荡么?” “当时的海丰庄绝对是肉眼可见的富硕。”容昭伸手拈了拈芦苇荡的根茎道,“这些芦苇,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新长出来的。想要长到这种高度,怎么着也要三四个月。我怀疑,庄子里出了什么事,以致于他们无暇清理这些草,又或者他们本就想留着这些。” 顾予笙顺着容昭的思路想了许久,直到腿都发麻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干脆道:“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想办法进去就是了。” 容昭知道此时他再叫顾予笙回去,这小丫头怕是也不会听。便也没再和她废话。二人就着暮色和隐蔽的芦苇荡,从某处后墙翻了进去。 顾予笙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转过身去接容昭,容昭一跃而下,却像是踩到什么似的,猛的一个踉跄。好在顾予笙眼疾手快的将人扶稳,才免了和大地母亲的亲吻。 容昭有些尴尬道:“虽然是泥草地,但未免也太不平整了些。” 说着还愤懑的躲了一下脚,泥地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 “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容昭问道。 顾予笙笑道:“阿昭,你别一惊一乍的,哪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想罢只是泥土松动后被踩实的声音。” 容昭哼了一声道:“一会儿你害怕了,可别往我怀里钻。” 顾予笙惦记着一探究竟,没再和容昭拌嘴。而是抓着男人的腕子,猫着身子,朝不远处的一排房屋走去。 顾予笙远远看见了一片水稻田,妇女正成群的赤裸着脚踝在水稻田里弯腰插秧,一个个累的都满面通红,汗流浃背。 顾予笙和容昭躲在一颗比较粗壮的树后。小丫头好奇的瞅了几眼便问道:“这天色都快黑了,怎么还在插秧。看得见什么。” “许是要赶着时间。” “那怎的不让自家男人来帮忙。”话一出口,顾予笙便自己把自己惊到了,连忙又在水稻田里环视了一圈,当真一个男丁都没见到。 海丰庄规矩如何她不清楚,但是隶属顾家的几个庄子,她还是知道一些的。一般庄头招来的佃户,虽然有些会拖家带口,但也是男丁居多,女人们平日里便是缝缝补补赚家用,顶多了劈一下柴火,下地插秧也有时候,但身旁总会跟着些男丁指挥着,可这海丰庄... 容昭也有些疑惑:“这个庄子不会没有男人吧?” 顾予笙嗤之以鼻:“你当是话本子里的女儿国了?” 容昭吃瘪没再说话。二人又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见的确没有男丁,便准备换个地方搜查,然而。 顾予笙察觉自己的肩上多了一只沉重的大手,惊的她下意识就要惊呼,却被那手捂住了嘴巴。小姑娘吓得侧头去看容昭,却发现他干脆直接被打晕在原地,连忙一边挣扎一边呜呜。 “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说话的是个男人。 顾予笙:“呜呜呜!” 男人拽着顾予笙走了几步,发现这小丫头挣扎起来气力不小,便又是一个手刀... 世界都安静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误会一场 顾延霍走的是官道,的确比顾予笙慢了一步,但是等顾予笙和容昭在庄里偷偷摸摸探查的时候,顾延霍也已经将马勒停在了海丰庄的门口。 顾延霍是奉命查案,所以不必像顾予笙和容昭二人那样偷摸的去翻人家后墙。于是男人直接翻身下马,扣响了海丰庄大门上的门环。 出来迎的是名男子,三十多岁的模样,精瘦精瘦的,连一双小眼中都盛满了精明和狡猾。 男子打量了一下顾延霍,警惕的将门合到只剩一条缝,问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么。” 顾延霍将手卡在门上,硬生生将门又开大了一些,右手解开自己腰间的令牌举到男子的面前:“护国将军顾延霍,奉命查案,麻烦小哥通报一声。” 男子被顾延霍这么一瞪,隐约觉得自己背后猛然升起一股凉风,颤颤巍巍的往后退了一步,和顾延霍道了句稍等,便毫不犹豫的扭头跑了。 过了许久这人才又转了回来,依旧一副警惕的样子将人带入了庄子。不远处庄头早已带了人等在那里。 见了顾延霍庄头便谄媚的抱了抱拳道:“见过顾将军,早先便听闻顾将军的威名,今日才得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就是不知道顾将军来此是有什么要事要查。” 嘴上说着不清楚,但这海风庄的海庄头却早已心里有数。他这里到底闹出几条人命,没人能比他清楚。许多佃户家中女眷早已想将他告到衙门去来寻公道,但是公不公道的,在南平还不是他说的算。 但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过,这个小小柳氏竟然还能告到皇城去。打柳氏跑到皇城的那一天,他便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柳氏不同于其他女眷,那是顾家的人。虽说这柳氏的丈夫顾彦霖是个落魄的哥儿,但保不准那顾家是个护短的,听了这事便会插上一手。他已经是尽自己最快的速度收拾残局了。想过顾家会来人,只是没想过这次来的,竟然是这杀人不眨眼的冷面阎罗顾延霍,还来的如此之快,的确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能赢过谁,都还是未知数。 顾延霍扫了一眼等待的众人,便已经心下了然,这是块硬饽饽,啃不好还要蹦到牙,不能硬攻。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一锤定音,这帮人恐怕不会老老实实认罪伏法。 顾延霍面无表情的如实告知:“此处有一佃户,去皇城的衙门敲了登闻鼓鸣冤,说自己丈夫已很久未归家,此事传到了官家耳中,官家体恤百姓,便派本将军来此探查一二。” 海庄头闻言连忙做出一副我很纯良的模样,颤颤惊惊的答到:“将军明查,这男人不归家,无非两个去处,若不是去了远方打拼,那便是入了烟花柳巷寻快活了。这农妇未免小题大作了些。” 顾延霍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面前这油盐不进的人,也知道不好过早打草惊蛇,便道:“想必也是。只不过,官家要本将军查,本将军也只好过来查探一番。还望庄头多加担待。” 海庄头还待说话,便见不远处似是有人再往这里走来。 顾延霍也回头去望,只见那走来的是个男人,男人的肌肉十分丰满,丰满的连粗布衣都已经挡不住,露出了小麦色的胸膛,那人亦步亦趋的走来,似乎是肩上扛着什么,手里还拎了什么。 再走近些,顾延霍发现,男人这抗的和拎的,似乎都是人。只不过区别是,肩上抗的明显是个女扮男装的美娇娘,而手里一路粗暴的拎着过来的是个男人。 待那人再走的近了些,顾延霍便完完全全的变了脸色。 那二人,赫然是顾予笙和容昭。 男人扛着肩上的女人拎着手里的男人,在海庄头面前站定。 海庄头有意无意的看了眼顾延霍,见顾延霍的脸色不好,心思活络的想到,恐怕这人是顾延霍先前派来查探的小卒。他早就猜到,顾延霍对他已经生了怀疑,断不可能如此光明正大的明面上来查他,总会派些人手私下来会会他。那这第一回合,可是算他赢了。 没想到这便宜捡的如此痛快,该给顾延霍下马威的时候,他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于是,海庄头便极其夸张的问道:“哎呦,大壮,你平时里拖些树干便也罢了,如今怎么还拖了两个人过来。还拖到这里,我这正接着贵客呢。你不要惊扰了贵客。先退下,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海庄头偷偷摸摸的朝肌肉男挤眉弄眼的传达了一下消息。 张壮见状,豪爽的解释道:“俺不是故意冲撞客人的,只是刚刚俺在庄子里面巡逻,便看见这两个人在鬼鬼祟祟不知道做些什么。俺怕再折回来叫人,这二人便又不知道跑到哪里隐着去了,所以干脆打晕了带回来,看庄头您有什么发落。没想到贵客在此,俺是一个大老粗,还得请贵客多包涵。” 海庄头刚要说话,便侧头瞥见了顾延霍的神情,男人阴鸷的眼神死死锁着自己,像是恨不得能把自己看出个窟窿似的。如果不是官家有命,他可能会直接杀了自己。 虽然下马威很重要,但是命更重要吧,没了命还怎么和人家斗。 于是海庄头迅速的选择了保命。万分贴心的给顾延霍铺好台阶,朝张壮喊道:“你可真是什么人都敢打晕,万一人家是良民呢!顾将军,您看,这...” 识时务者为俊杰,算他有眼力见吧。顾延霍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仍旧带了一丝杀气道:“是我的人。” 海庄头一愣,这将军说话都这么言简意赅的么,他要怎么接,会不会太刻意了。 只听顾延霍又道:“本将军的确派人先行一步,只不过是怕路上有事耽搁。想罢是本将军没能传达清楚意思,竟然叫这两个不懂事的翻进了庄子探查。画蛇添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海庄头有些分不清这顾延霍到底是在骂那两个手下,还是在骂他,毕竟那冰冷至极的眼神一直没从自己身上挪开过。 “张壮,听见没,这是将军的人,还不快把人放下。”海庄头又扭头给顾延霍赔笑道,“既然如此,都是误会一场,顾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张壮依言先把手里的容昭扔到了地上,刚想把肩上的人也一并扔在地上的时候,只见顾延霍身形一闪,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顾予笙就已经稳稳当当被顾延霍抱在了怀里,以公主抱的形式。 顾延霍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顾予笙,似乎只是晕了过去,也没受伤,一时便放了心。于是,男人伸脚踢了踢地上同样晕着的容昭道:“打盆水,泼醒。” 众人一愣,这顾将军对自己手下的人都这么残忍么,快入秋了,居然还要泼醒。不过人家说了泼醒,那就泼醒吧。 在顾延霍轻柔的拍打顾予笙的小脸时,容昭已经被一盆冷水泼了起来,变成了一只清醒的落汤鸡。 “谁在背后偷袭本殿下!”容昭抹去脸上的水,口吐芬芳的喊道。 众人又是一愣,殿下?这人... 卧槽,他们居然泼了二殿下冷水?众人下意识的齐齐后腿一步,纷纷看向顾延霍。不是他们的锅,是这位大将军让他们泼的。说好的是手下呢,报仇也别找他们。 容昭环视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顾延霍和他怀里的顾予笙身上。 “醒了?” 容昭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袍,让自己看起来不必太过于狼狈:“嗯,阿笙没事吧?” “只是晕了而已,过一会儿再叫她。” “那为什么要泼醒我?” 顾延霍勾了勾嘴角,却没有回话,只是那眼神已经能说明问题了——老子看你不顺眼,就想泼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跟踪被发现 海庄头见容昭浑身湿淋淋的宛如落汤鸡,又想起这人的身份。连忙命人拿了条干爽的毛巾来,笑的满脸褶子的看向容昭:“殿下,您可是要擦擦身子?用不用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容昭看向说话的人,一双狐狸眼将人上下打量了个遍。对顾延霍的怒气似乎一时有了宣泄口:“是你的人在背后偷袭了本宫?也是你的人泼了本宫凉水?” 容昭觉得自己大概是跟顾延霍学坏了,他也能将这疑问句说成冷冰冰的陈述句了。而且眼看这效果还不错。 海庄头连忙跪下道:“殿下明鉴,这…这都是误会啊!小的们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也是受人指使!啊不,是受人之托,是将军他…” 他当然知道是顾延霍的命令,不过这气他总不能和顾延霍发,只能怪这海大富倒霉了。容昭面上笑了笑道:“无妨,本宫不是如此小气之人,冤有头债有主,不会为难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海大富。” “嗯,本宫记住你了。”容昭道离咬牙切齿也不过一毫之差,“先起来吧。” 海庄头哆嗦着起了身。 待他回了宫,这人肯定要好好惩戒一番。 顾延霍没理会容昭的小脾气,而是再次轻柔的拍了拍顾予笙的小脸,只见小姑娘长长的眼睫毛似是颤抖了几下,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迟道的痛觉传来,顾予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下手还真重,一点也不晓得怜香惜玉。待心里将人骂了个遍后,顾予笙才开始环视四周,她记得她好像被人一掌劈晕了,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那么,现在抱着她的是谁? 顾予笙猛的一抬头,便看见顾延霍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以及眼中万分明显的担忧。顾延霍明显感觉到顾予笙紧绷的身子在看见自己之后放松了,甚至小手还习惯性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襟,于是心里的不满也略微散去了些。嗯,她偷偷跟着他的事情,他可以缓一步再和她清算。 反应过来的小丫头心虚的道:“大哥,好巧呀,你也在这。大哥...你听我跟你狡辩。” 见顾予笙醒了,并且已经能能说会道的打哈哈了,顾延霍心里吊着的那口气才算舒了下去。反倒是海庄头,原本掉回原位的小心脏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小姑娘叫顾延霍大哥,那...那...那她岂不是顾府的五姑娘?妈呀,这都是什么事,一惹就惹了三个来,还通通都是惹不起的那种。 顾延霍看着怀里的小丫头没说话,顾予笙只觉得自己被顾延霍盯得发毛,但是她人在他怀里,纵是想跑也跑不掉。 “大哥。”顾予笙小声支吾道,“你能不能先放下我,阿昭还在那看着了。” 男人原本已经想将小姑娘放下了,但是听了这后半句... 顾延霍冲顾予笙笑了一下,随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变成顾予笙搂着自己的脖子,自己稳稳的托着她,朝容昭道:“殿下见笑了,笙儿想必是刚刚不小心扭到脚了,现下也没办法自己走路。” 容昭挑眉,他觉得顾延霍把他当傻子了,但是他还没办法反驳。 顾予笙已经被顾延霍一席话闹得羞红了脸,原地化身鸵鸟,将小脑袋埋在了顾延霍的肩上。完了,她已经无颜面对容昭了。 两个男人站在那里彼此对视,各带各的架势,一时之间硝烟弥漫。见状,海庄头连忙道:“将军,殿下,这天色也晚了,查案之事...” 顾延霍最先收回目光,道:“查案之事暂且放下吧,明日再提不晚,先找个地方给二殿下换身衣服。” 海庄头面露难色道:“殿下,将军,不是小的不愿意招待你们,只是,我这庄子住的都是佃户。家里简陋不说,也没有额外的地方能供给二位了。不如,镇子上有家不错的客栈,这住宿的钱,全算在小的身上,您看如何?” 容昭瞥了眼顾延霍的神情后,才扭头朝那海庄头道:“有心了。不过此事你不必管了,我们明日再过来查案就是。” 海庄头连忙弯腰称是。 送走了这一行的三尊大佛,海庄头擦了擦额角的汗,长舒一口气。 一旁的张壮问道:“庄头,这上面派来查案的,可一个比一个不好对付。怎么办?” “该认怂的时候认怂,该动真章的时候也别跟他们含糊。这案,能不能查得下去还不一定呢。”海庄头嘬了一声问道,“你遇见那二人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 张壮回道:“他们是从东苑那边翻后墙进来的。正好是...不过俺到的时候,他们正猫在树后鬼鬼祟祟的,东苑那边的妇人正插秧呢,他们应该什么都没发现。” 海庄头点了点头,又嘱咐道:“叫他们手脚麻利些,该处理掉的东西,尽快按老规矩处理掉,省的夜长梦多,这顾延霍明日肯定还会再来,你们都给我机灵些。把账簿都做好,不该说的话也烂在肚子里,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离开了海丰庄,三人便去了顾予笙和容昭原先落脚的客栈。 顾予笙一路都心虚的不行,直到进了客栈闻见饭香,这胃口才像活过来似的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小丫头面色一红,顾延霍也不好叫人饿着肚子认错,于是三个人要了几个小菜,坐在了大厅里。 容昭和顾延霍之间依旧相爱相杀,剑拔弩张。顾予笙则忙着填饱肚子,无暇理会两个幼稚的男人。 等顾予笙吃了个半饱,吃饭速度明显放慢的时候,顾延霍才伸出手指敲了敲桌子,低声问道:“说说吧,怎么会在海丰庄。” 闻言,顾予笙一下子就被呛到了,连灌了好几口茶水才嗫喏着回道:“笙儿是怕大哥路上有危险,所以才一路跟了过来。” 顾延霍挑眉,怕他有危险?战场都上了半生了,查个案倒引得小丫头担心了?分明是借口。 男人有些不满的道:“你如果不想说为什么,我也不逼你,只是别再胡闹了,你在这休息一晚,明日就和容昭回皇城去。” 听到顾延霍叫她回皇城,小丫头似乎瞬间来了勇气,茶杯一放,高声道:“腿长在我自己身上,回不回皇城我说了算,我不回去!” “顾予笙。” 被顾延霍这样一吼,顾予笙瞬间原形毕露,宛如泄了气的河豚。拽着男人的胳膊撒娇道:“大哥,好哥哥,你就让我跟着你呗。我也是有任务在身的。” “你之前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怎么如今倒缠我缠的紧了。”顾延霍绝不承认自己现在开心的快要摇尾巴了。 一旁的容昭早就看不下去顾予笙这幅狗皮膏药的模样,于是口快道:“这七年你在边疆,阿笙担忧你,便写了许多家书寄与你。” “阿昭!” 顾延霍疑惑:“我并没收到。” 容昭点点头:“因为被你三弟私藏了。” 顾延霍看了看顾予笙,顾予笙无奈点了点头,她现在也不知道是该为自己颜面扫地而羞愧,还是该为顾予衡的命运默哀三分钟。 顾延霍揉了揉顾予笙的小脑袋道:“既然是误会,解开了便是。你不再生大哥的气便好。” 她哪还敢生他的气,他不反过来气她就不错了。 “那你不怪笙儿冤枉你么?” 顾延霍难得温柔的道:“大哥永远都不会怪你的。” 小丫头被顾延霍感动的一塌糊涂,只差钻到男人怀里撒娇了:“那大哥能不能也别赶我回皇城?笙儿想陪着你。” 顾延霍不语。 顾予笙便撒大泼道:“大哥哥,你最好了,就让笙儿留下吧。” 男人无奈的点点头表示应允。 她想跟便跟,有什么危险,他护她便是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分房风波 顾予笙和容昭是留下来了,但是,站在房门前,三个人再次同时停住了脚步。顾予笙看一眼顾延霍又看了一眼容昭,本想钻回自己房间,任由这两个彼此置气的男人自己在这儿对视的。但是自己肩上一左一右的两个大掌,着实禁锢了自己的步伐。让她这个无辜的人也陪着他们。 顾予笙保持着目不斜视的状态,淡淡的道:“大哥,阿昭,天色不早了,该休息了。” 两个男人点了点头,却仍旧没有付诸行动。 顾延霍略微低头看着顾予笙道:“笙儿,大哥的房间比较宽敞,你拿着东西搬去大哥的房间好不好?” 容昭连忙阻拦道:“顾将军未免太不细心了些,阿笙的东西挺多了,不好再让她来回搬东西了吧。” “笙儿若想搬,我替她搬就是。” 顾予笙叹了口气,她好像已经窥得了这两个幼稚男人的心思了。 三个人的房间是这样排的。 容昭和顾予笙来的时候要了两间房。这两间房的旁边那间已经有人住了,所以容昭便主动选了那间紧挨着别人的房间,这样便能把顾予笙隔开了。免得这房间隔音不好,扰了她休息。 但是顾延霍来了之后便选了顾予笙旁边的空着的那间,如此一来,两个男人便将顾予笙围在了中间。其实这样本来很是公平的。但是顾延霍和容昭要的,可不是公平,而是独占。 所以顾延霍就想着和顾予笙换一下房间,这样就能把顾予笙和容昭隔开了。他也不用担心,容昭会夜里有什么小动作了。但是显然容昭也是这么想的,顾延霍这做哥哥的对傻兔子别有企图,他怎么可能让这两个人离得如此近。他可得好好护着那傻了吧唧的兔子,免得一个不注意便被大灰狼给叼走了,他哭都没地方哭。 顾延霍也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没品。但是如果这样做能防止容昭继续接近顾予笙,那没品就没品了。 顾予笙叹了一口气,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她今天就别想睡觉了。于是小丫头决定自己应该一碗水端平:“如果你们再这样,那就你们两个人睡,我自己一个人换一个房间。离你们都远远的。” 男人们皱着眉异口同声道:“不行!不安全!” 顾延霍和容昭对视一眼,纷纷放下自己搭在顾予笙肩上的手。 顾延霍清了清嗓子,长腿一迈,率先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早点休息,有事可以来找大哥。” 容昭冷哼了一声,嘱咐般的道:“傻兔子,如果晚上有登徒子借着兄长的名号来骚扰你,你可一定要告诉我。不能俱于某人的淫威。” 顾予笙扬起手便打,顺带附送一脚将容昭送进了房间。自己也精疲力尽似的仰倒在客栈的小床上。床是木板床,远没有顾府的大床舒适,但是对顾予笙来说,这已经像是渴了许久的人看见水源了一般。 这一天也太累了,早起不说,又赶了一天的路,好不容易到了海丰庄,事情没窥得多少,反倒被人一掌劈晕过去了。她现在都还觉得自己的脖颈处在隐隐作痛。 而且她还当着容昭的面,被顾延霍抱了这么久。想起男人的怀抱,顾予笙的脸已经隐约发热了。身边许多人都在告诉自己,顾延霍是对自己别有所图的,他对她有不同于兄长的别样感情。可是,这叫她怎么相信,那是她的大哥哥啊,她是顾延霍从小看到大的,他一向是对她疼爱有加的。也从不逾矩... 顾予笙将小脑袋埋在被褥里,从不逾矩...其实比起顾予衡,顾延霍或许已经逾矩太多了,但是都被她有意识的忽略了。可他图她什么呢?图她家世,还是图她娇纵? 一边的顾延霍也同样有些静不下心来。他内功极佳,连带的听力也比常人好的多,小丫头屋里一点点的动静他都能听的清清楚楚。不管是她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还是她的叹气声,亦或是那句极小声的‘大哥哥不会真的喜欢我吧?’都一丝不落的进了他的耳朵。 他好像越发的克制不住自己了,居然还叫这么迟钝的小丫头有所察觉了。 七年前,他在江南生死一线时,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但是在那之后,他足足七年没有回过皇城,更没敢去见她。说他怂也好,说他懦弱也罢,这份感情他始终不敢宣之于口。他怕会给顾予笙带来麻烦,人言可畏,顾延霍很清楚的明白其中利害。 他想将这份感情永远的藏好,他爱她,但是他希望顾予笙这一辈子都不知道。只是在听见顾予笙的名字的时候,他便动摇了,即使听着容昭亲昵的喊她阿笙,他都觉得刺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了,遑论他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把小姑娘圈在怀里,感受她的温热,一切都美好的不像样。 他不可能克制住的,一个于黑暗中独自摸索前行十几年的人,看到了光明,怎么可能克制的住呢。 顾延霍叹了口气,且不说他对顾予笙的感情。光说顾予笙自己,这个小丫头仗着自己对她的宠爱,简直要无法无天了。若是以后,当真让她晓得自己的心意了,她岂不是要每天都上房揭瓦了。 容昭也是太过纵着她了,居然带着小姑娘一路跟他跟到南平,当时他若不在场,这二人肯定要吃苦头的。 海丰庄里头,肯定藏了不少事情,他们既然不想和海大富撕破脸皮,那少不了要以身犯险,私下里去探查一番。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太多了,那海大富明面上是个贪生怕死的东西,但是背地里恐怕就又换了副面孔。从那个张壮明知道顾予笙和容昭可能是上面派来的人,却还是下了狠手把二人打晕来看,就能知道,海大富这是想杀鸡儆猴。 他如果去查案,顾予笙肯定会跟着他的,但是这回,他不太想让顾予笙趟这趟浑水。 于是男人利索的换了身夜行衣。 顾延霍觉得,海庄头今日不肯留他们在庄子里过夜,定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恐怕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果明日再去探查,说不定那些蛛丝马迹早就被清理干净了,所以,他有必要夜探海丰庄。 男人拿起自己的佩剑正要往外走,就听到了房门外传来了容昭的声音。 容昭回了房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左右思考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顾予笙的房门。 “阿笙,你在里面么。”容昭小声问道,“我...我有话想和你说。” 顾延霍听到小丫头飞快蹦起来,然后整理衣服的声音,随后便是木门被吱呀打开的声音。 以后有必要给顾予笙提个醒了,三更半夜不能给男子开门。 “阿昭,你怎么了?”顾予笙看着面露难色,脸颊还略微发红的容昭,担忧的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你先进来吧,我给你把把脉。” 容昭没回话,只听顾予笙一个人絮絮叨叨:“这都快入秋了,我大哥居然还让人拿冷水泼你,也真是太小孩子心气了。待回来得空了,我一定好好说说他。这万一感了风寒怎么办,幸亏我还带了些治风寒的药,一会儿再让小二给你熬些姜汤来。别愣着呀,笨狐狸,你先进来。” 容昭嗯哼了一声,随即是木门合上的声音。偷听墙角的顾延霍,也顺利收回了自己要迈出房门的脚,气的咬牙切齿,若非他的佩剑是把难得的好剑,只怕此刻剑柄都要被他捏个粉碎了。 容昭,不治治他,真当自己是摆设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表白被打扰 顾予笙一本正经的给容昭把了脉道:“好像没什么大问题,脉相也平稳有力。阿昭,你哪里不舒服么,说不定只是感了风寒?” 容昭觉得自己有些愧对顾予笙,人家在一本正经的给他把脉诊治,他却在这里看着顾予笙那张娇俏的脸想入非非。哪里不舒服,大概是心里不舒服吧,看见顾延霍抱着她,便觉得如鲠在喉。 “我没什么事,我就是有话想和你说。”容昭低头道。 隔壁的顾延霍瞬间支棱起了自己的耳朵。 顾予笙坐在木凳上,一脸好奇的托着腮问道:“嗯,怎么了,想说什么?” 容昭抬起头,无比认真的看着顾予笙:“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记得啊。”顾予笙先是一愣,而后荡出了一个笑容,“那个时候你可没有如今这般威风,被人欺负成了一团都只晓得躲,幸亏本姑娘及时出现,来了个美救英雄。” 这个话题已经聊不下去了。 “如果我知道你会因为落河差点没命,说什么,我也不会陪你这样胡闹的。”容昭无奈,却还是硬把话头往回扯,“但当时我也只觉得,怎么会有人傻成这样,明明只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却拼了命的想要拽住我。” “阿昭,你...” 容昭摇了摇头,示意小姑娘听他说完:“在那之后,我假装察觉不到自己的心思,但是我还是鬼使神差的和顾延霍统一阵营了,你知道我俩一向不对头。直到我来顾府看诊的时候,我才醒悟过来,阿笙,我想见你,从第一次分别之后,我就一直想要见你。” 容昭真诚的笑道:“我一直想知道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竟能牵着我对你如此的念念不忘。” 隔壁的顾延霍攥了攥拳,容昭可能没想明白,但是顾延霍自己却是早早的看了个一清二楚。顾予笙对他来说,的确是特别的,因为她给了他别人给不了的救赎,恐怕容昭也是如此。 容昭道:“直到我第二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才隐约明白过来。呵呵,阿笙,你记不记得我当时在顾府见你时你的样子。” 顾予笙捂着脸道:“不要提了,肯定很丑的!” “怎么会丑,傻兔子永远都是最可爱最漂亮的兔子。”容昭轻轻的把顾予笙覆在脸上的手拿下来道,“那个时候你病的只剩皮包骨了,但是在看到我的时候却还是眼睛一亮,像是蕴藏着无穷的星河。即使自己病痛缠身,却还要问我疼不疼,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阿笙,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有人问过我疼不疼。你是唯一一个。” 顾予笙脸红的不行,只好用手再次捂住脸,想了想又露出一个缝来。 “我当时...”顾予笙绞尽脑汁才缓缓憋了句话出来,“我当时一定是被烧坏了脑子。明明和你不熟的,却还这么问你。你当时肯定觉得我奇怪死了,不仅奇怪,还很蠢!别说了!” 只听容昭温柔又无奈的道:“我当时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好手段。只见过两面,便轻而易举的闯进了我心里那块无人问津的地方。只怕从此也要长长久久的住下去。” 顾予笙一愣,仿佛是大脑突然罢工了,一瞬间便宛如痴傻孩童般,容昭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她竟都一时反应不来。 容昭说,她还会在他心里长长久久的住下去,那可不可以认为,他在说,她是他的...心上人,他心悦于她。 二人沉默了许久,久到一旁的顾延霍都快忍不住拿着剑冲过来了。 只听顾予笙声音都有些颤抖,似乎是鼓了极大的勇气才又道:“那...那秦舒瑾...算什么。” 顾予笙自己不得不承认,她是嫉妒秦舒瑾的。秦舒瑾既温柔又大气,做起事情来也贴心周到,如此通透的姑娘,她稍微嫉妒一下也是情有可原的吧。而且能这么多年都陪在顾延霍身边,定是有过人之处的。更甚的是,这可是狐狸喜欢了好多年的白月光啊。 她怎么敢奢望自己能比过秦舒瑾在容昭心里的地位呢。可她对感情这种事,又十万分的偏执,如果容昭心里藏着一个人,那她绝对不会就这么迷迷糊糊,暧昧不清的和他在一起的。 容昭听到顾予笙提起秦舒瑾,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他早就猜到了,顾予笙定会提起秦舒瑾的,他也是万分认真的喜欢过她没错,可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啊。 早在他知道秦舒瑾为了顾延霍利用自己的时候,他便已经不喜欢她了啊!可他该怎么和顾予笙解释。 顾延霍听到顾予笙如此问,只差鼓掌叫好了。小丫头不错,思维清晰,一针见血,之后一定要多加夸奖。 “早在郡王府温居的时候,我便和你说了啊,我们之间都说清楚了。”容昭无奈。 “什么说清楚了。”顾予笙一脸的懵,还隐约有一些委屈,“我哪里知道你们是把误会解释清楚了,还是以后都再老死不相往来了。偏生你还坏心眼的和我打马虎。如今倒还怪起我来了。” 容昭一愣,被顾予笙这连环炮的指责逼的缩了缩脖子,安抚道:“我那敢怪你,你别生气,这是我的错。那我现在和你讲清楚好不好。阿笙,我是喜欢过秦舒瑾,但是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之前在郡王府见她的时候,我便已经告诉过她了,都过去了。心悦于她的那个容昭,已经死在七年前了。” 顾予笙淡淡的嗯了,死鸭子嘴硬的道:“说这些做什么,喜不喜欢她都是你的事,倒也不必跟我说的如此清楚。” 话虽如此,但是顾予笙还是忍不住的勾起了嘴角。从傻兔子变成了偷着腥的猫。 容昭见她笑,自己也忍不住心里甜的宛如打翻了一大罐子的蜂蜜。于是便想乘胜追击,直接表白心意:“我喜不喜欢秦舒瑾这个事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同你说。” “什么...”顾予笙红着脸道。 “笙儿。” 敲门声传来,是顾延霍的声音。被男人的声音一吓,顾予笙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刚刚那种旖旎暧昧的氛围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了。 容昭咬牙切齿,顾延霍!又来坏他好事!早晚有一天得给他来个治标治本的事情让他彻底闭嘴。 “阿昭...”顾予笙委委屈屈。 容昭叹气:“无妨,下次再跟你说吧。是我太着急了。” 敲门声再次传来:“笙儿,你方便开一下门么,哥哥有事情和你说。” 顾予笙连忙打开门。 顾延霍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拿着佩剑,一脸冷峻的站在门外,见到乖巧的小丫头,难得的温柔了一下,然而看向容昭又是一副面无表情想要杀人的模样。 “殿下怎么在这儿。” 顾予笙窘迫的搓了搓衣角,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来了勇气回道:“还不是因为大哥,这都是快入秋的天了,你还让人拿冷水泼阿昭,阿昭觉得不舒服便来找我瞧瞧。” 她可不敢把容昭要表白心思的事情告诉顾延霍。她怕顾延霍就不是想杀容昭了,而且直接动手。 但是殊不知,听力过好的某人,早把这事一句不落的听了进去。 顾延霍眯了眯眼睛,小丫头已经会撒谎了:“怎么不去请个郎中?” 容昭神色自若道:“外面的郎中,哪里能有阿笙半分好。阿笙可是江谷主的徒儿,与其找别人不如找阿笙。将军认为呢。” 顾予笙站在二人中间,只觉得这两个人又开始硝烟弥漫了,于是连忙道:“大哥,你怎么这幅打扮,要去干大事了吗。” “夜探海丰庄。”顾延霍低下头看到顾予笙一闪而过的担忧,勾勾嘴角道,“带你一起去。” 顾予笙又回头看了眼容昭。 只见顾延霍皱眉转身:“二殿下自便。”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探海丰庄 三人隐匿与夜色中,顾予笙身形矫健,顾延霍勉强身形矫健,而容昭则略微狼狈。 事情是这样的。三人准备夜探海丰庄,但是海丰庄距顾予笙选择的客栈距离并不是很近。但是如果骑马的话,动静似乎太大了,容易打草惊蛇。所以顾延霍的建议是,走房檐子和树上。 于是容昭黑着张脸质问道:“你们兄妹二人可曾想过,本殿下不会轻功。” 不仅不会轻功,这条断腿偶尔也会不太灵光。 顾予笙一脸歉意,然而顾延霍却只是不咸不淡的道:“若殿下不愿意跟来那便算了。” 容昭冷哼一声:“顾将军此话差矣,本宫还就跟定了。” 绝对不能让顾延霍和顾予笙独处。 二人再次一触即发,一点就着。顾予笙只能继续做和事老。 顾延霍可以放着容昭不管,但顾予笙却绝不能任由容昭自己爬房檐子吧。所以小姑娘即使有些费力,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握住了容昭的手,还是十指相扣那种。外加搂住了容昭的腰。 见状,顾延霍自然不可能放任二人如此亲密,所以容昭从幸福的被顾予笙牵着,变成了狼狈的被顾延霍提着,跨度之大,令人猝不及防。 容昭皱眉问道:“顾将军不觉得自己如此做法,甚是没风度么?” 顾延霍挑眉:“海丰庄的事情是你抛给我的。不过是想把我从笙儿身边支开。如此做法,二殿下的风度也没多到哪里去。” 顾予笙适时的回头,止住了两个男人你来我往的对话。 顾予笙有些不大乐意道:“你们两个有时间吵架,不如说一说海丰庄的事情。” 被顾延霍抓着衣领子的容昭冷哼:“海丰庄的庄头是个黑心鬼,一个人有两副面孔,刚刚那副样子想必全是装出来的。顾彦霖,凶多吉少。” 顾予笙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容昭瞬间闭嘴。嗐,又惹到小姑娘了,好凶。 顾延霍听到容昭提起顾彦霖,眉头一皱,问向顾予笙:“你是因为顾彦霖才非要跟来的?” “柳氏说,家中尚有孩子要喂养,不能失了主心骨。”顾予笙点头道,“柳氏的孩子,再怎么说也是顾府的血脉,如果我小叔真的出事了,我不能放着我可怜的弟弟不管。” 顾延霍没再说什么,反正这丫头是牛脾气,倔得很,他想拦也拦不住。 只是... “海丰庄的确不像表面那样,这里面的事多的很,一个不小心还会搞得自己一身臭。”顾延霍道,“笙儿,我不劝你回去,但是你要答应我,必须时刻跟着我,让我能随时看见你。若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没有办法和侯爷交代。” 也没有办法再原谅自己。 顾予笙点点头,像是又想起什么道:“我跟阿昭去探查的时候,发现很怪异的一点。” 顾延霍挑眉示意顾予笙继续。 “我们发现都快夕阳西下了,农妇们却还在劳作。并且只有农妇,男人通通不在。”顾予笙低声打趣道,“这海丰庄莫不是个女儿国。” 顾延霍万分平静的道:“原先大概还是有男丁的,不过如今可能是尸骨无存了。” 顾予笙和容昭闻言,只觉得背后突然吹过一阵阴风,二人一齐打了个哆嗦,没再说话。 他们这是进了什么龙潭虎穴般的惊险之地吗? 三人到了海丰庄,便像之前一般,轻车熟路的翻了人家的后墙。顾予笙和容昭是不认路的主,于是全靠顾延霍在前领路。 容昭极小声的道:“你们当真不觉得这地有古怪吗?” “有什么古怪啊。”顾予笙轻轻在地上踩了两脚,湿润的土地便发出了几不可闻的吱吱声,小姑娘笑了两声道,“这好歹是个庄子,想必是土地被翻松了,踩上去才会有吱吱的声音吧。” 容昭露出狐疑的表情。 顾予笙调侃道:“二殿下如今是养尊处优了,这地是有些不大平整了,委屈殿下了。” 顾延霍皱着眉,也抬脚在地上慢慢的撵了几下,然后男人一顿,似是碰到了什么凸起。顾予笙向他投来了疑问的表情,于是男人摇了摇头,再顾予笙转过头去之后,不动声色的又在那凸起上踩了几下,把湿润的泥土抹平。 这地的确有古怪,但是他不太想告诉顾予笙,把人吓到就不好了。 顾延霍经过一番摸索,顺利的带着两个人找到了海大富的房间。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房内传出一声咒骂,伴随的还有茶盏子碎裂的声音。 顾予笙眼睛一亮,给两个男人打了个手势,便找了合适的地方蹲起了墙角。 屋内再次传来海庄头的声音:“就这么几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能成什么事。” 顾予笙回头给了顾延霍和容昭一个眼神,两个人则是朝她点了点头。这个海大富果然有问题,看几个人都看不住,看的应该是他们这三个人吧。怪不得在客栈的时候便隐约觉得有人盯着他们,幸亏顾家这对兄妹轻功不错,即使带了个小包袱也把人给甩了。 “庄头,那现在怎么办?要不俺再去寻寻?”张壮问道。 “他们不会平白离开客栈的。定是察觉到了庄子里有异,这几个人说不定现在正躲在庄子哪个地方呢。”海庄头皱着眉,焦头烂额的在原地踱步,“不管怎样,东苑的那具,今晚必须处理掉。” 那具,那具什么…顾予笙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顾延霍对屋内的对话没什么兴致,关注点一直都在顾予笙的身上,见小丫头听了这话似是瞬间绷紧了身子,连忙轻声道:“别瞎想,我在这。” 顾予笙长舒一口气,继续将耳朵覆了过去。 张壮道:“如果那几个人真的在庄子里,俺们继续这么做,恐怕会被发现。” “大壮,你现在就带着几个弟兄在庄子里巡着。”海庄头吩咐道,“处理这个事,我另外吩咐人去做,如果你在庄子里发现了这三个人的踪迹,不用手软,让他们有来无回。” 张壮有些犹豫:“庄头,不是俺怂,只是,那可是朝廷的人,如果闹大了。” “闹大了?你当现在闹得不大么?”海庄头气急败坏道,“从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闹大了。如果放任他们继续查下去,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反正他们从客栈的消失的时候没人知道。就当他们是失踪了,或者查案时被仇家害了,反正与我海丰庄没什么关系。” “庄头,俺这功夫,教训一下那两个小卒可以,但碰上面冷的那个,俺...俺揍不过啊。” 海大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想了想摆手道:“容我再想想吧,硬的不行就...” 张壮猛的回头:“谁在那里!!” 顾予笙和容昭皆是一顿,被发现了? 只见顾延霍扯过容昭的衣领,搂过顾予笙的腰,在张壮说话间便已经携着二人换了地方,隐匿于夜色之中了。 海庄头道:“是不是你感觉错了。” 张壮没说话,只是在附近查看了一圈才道:“可能是俺太紧张了吧。” 二人又说了几句,张壮便离开了。 树上 顾予笙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长舒一口气低声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会被发现。幸亏有大哥在。” 顾延霍冷着脸:“我跟你说过,海丰庄很危险,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趟这趟水,柳氏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顾予笙嗫喏着:“来都来了。” 容昭则道:“我们要跟上那个张壮么?” 顾延霍没吱声,似乎还在嗔怪小丫头不肯听自己的话。于是顾予笙只好自己思忖了一下,摇头道:“不跟他,再等等。” 第一百一十七章 早知道是捡来的兄长 “你说这个海庄头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我小叔真的出事了,那是什么让一个即使安安稳稳也能富贵一生的人去铤而走险的去杀人的?”顾予笙一脸严肃的问道,“还有他刚刚说,那具,那具什么...不会真的是尸体吧。” 顾延霍毫不留情的道:“八九不离十,海丰庄的人命应该不止一条了。海大富也没你想的善良,能一个人撑起这么大的庄子,没点本事不行。” 容昭也接上话茬:“先不说这个,阿笙,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开始是因为你铺子收税的事才继而发现柳氏这个案子的。” 顾延霍皱眉:“什么铺子收税?” 顾予笙一愣,心虚的别过头,朝容昭龇牙咧嘴道:“没什么没什么,阿昭,你接着说。想好了再说!” 这丫头居然有事瞒他。 容昭接受到顾予笙的眼神,抱歉似的灿灿一笑:“总之我们一开始是觉得柳氏这个案子和左岩脱不开关系的。不过现在能供左岩驱使的,只剩下一个户部了。” 顾延霍认同的点点头:“这个思路应当没错,待明日白天里,我们再来海丰庄查查他们的账簿。” “左岩掌管赋税。”顾予笙有些纳闷,问道:“可是赋税和人命有什么关系?” 两个男人一直觉得,这小丫头到底还是太单纯了些。 容昭笑的有些讽刺道:“傻兔子,如果人都没了,税自然可以不用交了。” 闻言,顾予笙忍不住的打了个激灵,搓了搓自己发冷的肩膀:“海丰庄的男人,不会死干净了吧。” 顾延霍笑了笑,抚了抚小丫头的小脑袋:“别想太多,我护着你,没人能伤害你。” 顾予笙有些复杂的看了顾延霍一眼,刚才在客栈时藏在心里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似乎又一齐冒了出来。但是刚刚那种鸡皮疙瘩都起来的恐惧感却是渐渐淡去了。很神奇,眼前的这个男人总是像定心丸一般,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冲出来将她护在怀里,告诉她不必害怕。当然这话也不是说说而已的,顾延霍一直都用身体力行的告诉她,即使是不顾自己的性命,他也要护她周全。 但是,为什么要如此护她呢。 顾延霍的眼神黯了黯:“我本来就是五姑娘的侍卫,如此护你并无不妥。” 顾延霍的重点在于并无不妥上,然而小姑娘却不是这么想的。 顾予笙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居然一个不小心就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可是顾延霍的回答也太... 顾予笙将重点放在了他说他本就是自己的侍卫上... 顾予笙似乎想起来了,五岁那年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顾延霍,然后他看到自己的时候,称呼自己是——五姑娘。恭恭敬敬的样子,和顾府其余的下人是如出一辙的。不管顾承和温氏待他如此好,他也只称一句,侯爷,侯夫人。后来也是她扳了许久,这人才肯开口叫她一句五妹妹,或者笙儿。 她本来就不是傻的,对于顾延霍是不是他亲大哥,她当然心里有数。只是所有人都缄默不言,她自然也不会把这件事放到明面上来说,何况,她又恨不得顾延霍是她亲大哥。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顾延霍,喜欢他用心为自己取的名字——取予有节,笙歌鼎沸。 也喜欢每年生辰时,他托人从边疆送回来的礼,就算她没说,他也知道自己的喜好。不论是那个蚕丝做的布偶,还是甜的发腻的杏子,她都喜欢的紧。但是... 顾予笙搓了搓自己腕子上的血玉镯子,只觉得眼睛酸的要命。 为什么这么固执的想要顾延霍做自己的大哥呢,因为她一直觉得世间所有感情都是凉薄的,也许今日同你要好,转过头来便再也见不到了。唯有亲情,起码还能有一些血缘的羁绊。即使这人远在他方,她也尚能有一丝理由寄去一封书信,问他安好与否。所以她固执的想要顾延霍同自己有些牵连。 但是如今,他却... 看着顾予笙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顾延霍也觉得自己这话是不是说的早了些。 但是不怪他太着急了,容昭一直在一旁虎视眈眈,时不时就要撩一下小姑娘,他若再不往前走一步,这丫头迟早要被容昭骗走的。 而且别人总将他和顾府混为一谈,纵使大多人都清楚他是顾府捡来的,但如果他要和顾予笙有点什么,也要被拿来当饭后谈资的。所以他才如此迫切的要离开顾府,搬入将军府。才会在这七年里,拼了命的往上爬,让所有人都怕他。只有如此,人们才会对他敬而远之。 只有如此,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拥有顾予笙。让别人无法置喙。 顾予笙吸了吸鼻子,低声道:“顾延霍,你当真这么不想做我大哥么!我到底哪里入不了你的眼了。” 这话说的顾予笙直想咬自己的舌头,她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还开始口不择言了呢。 顾延霍还待回答,只见容昭把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顾家这对兄妹便也顺着容昭目光向树下望了望,只见一个精瘦的男人提溜着眼睛,环视四周后,避人耳目般的走进了海大富的房间。二人心里便有了数,私情要先往后放一放了,他们要等的鱼来了。 待那人进了房间,顾予笙哽咽着小声问道:“我们要跟过去听么。” 容昭看了顾延霍一眼,准备让他做决定。男人则伸手擦去顾予笙眼角的泪,温柔的道:“笙儿,你下去太危险了。” 小丫头仰头看他,只听男人道:“从走路便能瞧出来,那个人恐怕功夫不低。你们贸然下去,如果反应不及时,可能会有危险。你和容昭在这里藏好,我去探一下。” 看吧,这个男人,即使是这种时候,都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这让她更加的无地自容了。 顾予笙扭扭捏捏的扯了顾延霍的袖口:“那你小心些。” 顾延霍勾了勾嘴角,小丫头的关心似乎让他重新有了动力。 男人轻巧的飞身下树,毫无声息的贴上了墙边,屏住呼吸的分辨屋内传来的声音。 顾予笙望着顾延霍的方向,有些担忧。但是容昭却是懒得看他,反而从怀里掏出了帕子,给已经变成小花猫的小丫头擦脸。 “傻兔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顾延霍不是你亲大哥啊?”容昭坦言问道。 顾予笙也直白的点点头:“我又不傻,你见过谁家哥哥见妹妹第一面就叫五姑娘的。你见过哪家儿子称自己阿爹阿娘是侯爷和侯夫人的。而且,我和哥哥都是予字辈的,只有大哥是...我就是再小,也总分辨的清楚吧。” 容昭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内心却已经低低的啐了一口,他本想拿这件事来威胁顾延霍的,以为小姑娘会因为这件事和顾延霍闹些变扭,最好永远都别和他说话最好。但是谁知道,小姑娘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生气。 失策失策。 “那你不怪顾延霍瞒你这么久么?”容昭问道,“会难过么?” 顾予笙本想摇头,但思忖一会儿后却选择了点头:“难过还是会的,但是我不怪他。大哥很多次都想告诉我这个事,但是,是我自己不愿意醒过来。我觉得这个捡来的兄长挺好的,他给了我许多别人给不了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希望他是我大哥。因为只要血缘尚在,我们就还有一丝联系,他是不会悄声无息就走掉的。” 容昭没有说话。 顾予笙自言自语道:“但是现在,梦醒了,一切都说开了,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容昭心头一悸,他一直觉得只是顾延霍对顾予笙有了这样的心思而已,可如今来看,顾予笙对顾延霍的心思也是相同的,只是小丫头自己还没发现。 他要快一点和顾予笙表明心意,只要尘埃落定了,顾延霍想抢也没有办法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抛尸现场 顾延霍并没有离开太久,顾予笙只和容昭说了几句话,顾延霍便已经飞身回来了。 男人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气氛有些凝重。顾予笙投过去一个好奇的眼神,男人接受到以后却只是摇摇头,眼神飘去了海大富的屋前。于是三个人继续默默盯着海庄头屋前的动静。 三个人又蹲了一会儿,只见刚刚那个精瘦的男子又从海大富的屋里出来了,这次他只是环视了一圈,便目的性极强的奔向了东苑的方向。 顾予笙扬了扬手,做了一个跟上的动作,复又看向顾延霍。眼神里满是问询的意思。 顾延霍有些犹豫,他隐约感觉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也能预料到小丫头如果见了这种场景会是何种反应。所以他下意识的想让顾予笙远离这件事。但是已经走到这步了,顾予笙根本不会听劝。 顾延霍叹了口气,沉重的点了点头:“别跟太近,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随时都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顾予笙表示可以。于是三个人便远远的跟上了那个精瘦的男子。 男子似乎也是怕人跟着,走的极快不说,还七拐八拐的绕路。顾予笙跟的有些困难,容昭被顾延霍拎在手里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个你追我赶的游戏,玩的着实有些累人。 眼前蓦然出现了一个小仓库,男子停在仓库前,又左右看了看才推门而入。 顾予笙三人则猫在树上,密切的关注着下方。 小丫头煽动了一下鼻翼,一股腥甜的铁锈味被风卷着飘进了鼻腔。顾予笙仔细分辨了一下,随后皱起了眉头,身上再次不由自主的堆满了鸡皮疙瘩。 这可不是铁锈味,而是血腥味啊。 容昭细心的问道:“傻兔子,你怎么了,怎么还突然紧张了?” 顾予笙打了个激灵后,低声回道:“我闻到血味了。” 容昭没去怀疑顾予笙的话,他早就知道,顾予笙天生对气味敏感,绝不会把血腥味分错的。 所以这个小仓库为什么会有血腥味? 顾延霍想了想问道:“有没有闻到其他味道?比如...臭味。” 顾予笙闻言又仔细分辨了一下,摇摇头:“只有血腥味,而且很淡。” 顾延霍舒了一口气,所以暂时还不用看见那种场景。小丫头这个样子,应该也有些心理准备了。 门吱呀被打开了,男子从里面快步走出,手里拖了个铁皮铲子,铲子上还残存着血迹,但是已经有些发暗了,应该不是最近的。顾予笙闻到的血腥味应该就是大铁铲上的味道,所以才会和铁锈味相近,并且不至于过于明显。 树上的几个人对了一下眼神,便齐齐的跟了过去。 男子提着铲子又走了一段路,停下后,用脚在地上摸索了一阵,便拿起铲子挖起了土。 容昭在树上仔细的辨认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们不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么?” 顾家兄妹听了也跟着一起打量了四周,顾延霍心里有数的选择缄默不言。顾予笙则有些惊奇的道:“这不是我们来的时候翻过来的那堵后墙嘛。他这是在干什么,挖什么...” 顾予笙话说道一半,便止住了,她好像知道这人要干嘛了,她已经闻见顾延霍说的臭味了——来自尸体的腐臭味,浓郁的让人作呕。 容昭道:“我刚刚踩到的不会是人的骨头吧,那吱吱声也是...” 顾予笙捂紧了自己的嘴巴,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胃里已经开始翻涌了。 底下男人已经开始翻地了。不多时,那个坑就已经有一人大了。男人用脚又摸索了一下,随后坚定的在跺脚的地方挖了两铲子。 顾予笙从来没觉得视力好是如此糟糕的一件事。但是在树上,隔着这么远都还能看见露出泥土的手臂已经腐烂了大半,其余没烂的皮肤也已经满是尸斑了时,顾予笙还是想要自戳双目的。太恶心了。她还从来没碰见这么恶心的事情。 “为什么会有尸体。”容昭的胃也隐约有些不适,酸水只往脑袋上冲,但好在他是个男人,总不会在一个小丫头面前丢面子,而且还是自己的心上人。 相比而来,顾延霍就显得很镇定了。毕竟男人时长混迹沙场。打起仗来更是死伤无数,那些士兵们也死状各异,缺胳膊少腿已经是幸运的,不幸的那些,不是没头了,就是肠子都被掏出来了,红红白白的堆了一地。他还不是照样要找个坑给人埋了。再把他们的牌子一个个捡回来。 只能说,见多不怪吧。 顾延霍平淡无波的打量了一下那具尸体,看身高应该是名男子,看尸体腐烂的程度,应该也有一段时间了。如今是夏末,的确会稍微燥热一些,但是腐烂成这样子,都能看见白骨了,没有七天不会这样。 “是海丰庄的佃户。”顾延霍道。 顾予笙捂着脸,又分开一道缝:“我出生的时候小叔就不在了,我对他没什么印象。那具,不是我小叔吧。” 男人摇了摇头,小丫头才舒了一口气。 底下男人挖出了一具尸体后,却没有停,换个方位继续挖了起来。 顾予笙道:“这里到底埋了多少尸体!” 容昭回道:“不会我刚才走过的每一步都是踏着别人的尸骨吧。” 顾予笙瞪他:“不会说话就闭嘴。” 男子接连挖出了两具尸体,才拿铲子把原来的地方压平。继而拽着尸体把尸体挪向别处。 顾延霍分析道:“这三具尸体,腐坏程度差不多,如果没估计错,应该死了七日左右了。” “柳氏报到皇城县衙的日子距今也才四日。”顾予笙低声道,“算上从海丰庄到皇城的路,我小叔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遇害的吧。你确定这里没有我小叔。” 顾延霍点了个头,挑眉道:“怎么,知道我是捡来的,连大哥都不叫了。” 顾予笙明知这人是在逗她,但却还是就着这话回道:“嗯,以后都直呼其名。” “随意。”顾延霍巴不得她直呼其名,鬼知道大哥这种称呼有多刺耳朵,男人明显心情好的提醒道,“跟过去,看他去哪。” 顾予笙依言施展轻功,远远的跟上了那名男子。男子走到了一个较为空荡的地方,三个人没有办法再藏在树上,环视一周之后,只好藏在了芦苇荡里。 “汪汪汪!” 容昭扒开干枯芦的苇杆子,小声道:“怎么还有狗叫?” “不知道。” 容昭见小丫头一副绷紧了弦的模样,怕她这么紧张容易受惊便打趣道:“难道是要把尸体切了喂狗么?我也不知道该说人可怜还是狗可怜了。” 顾家兄妹回过头,齐齐给了容昭一个凶狠的眼神,顾延霍道:“若真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不然我就松手了。” 于是容昭自觉的闭上了嘴,他不想在海丰庄有来无回。 那是只体型较大的猎犬,露着尖牙,留着涎水,被拴在一个短粗的木桩上。见了男人便一边企图挣扎开绳索,一边用力的狂吠着。 男人不耐烦的狠狠踹了狗肚子一脚,只见大狗哼唧了几声便趴在原地,愤恨的看着男子。 “一个畜生罢了。”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狗,随后把其中一具尸体扔到了它的面前。 只见那狗见了眼前的尸体,就像来了劲头似的,叼住布满尸斑的胳膊就开始疯狂的撕咬。 不过这具尸体,陈放的时间早就不短了,即使那只大狗疯了似的撕咬,尸体也不会再流出什么新鲜血液来了。 “怎么办?”容昭无声的问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撕破脸皮 顾予笙道:“这是在干什么?亵渎尸体?没必要这么狠吧?” “是为了做出来被野兽咬死的假相。”顾延霍头头是道的分析着,“海丰庄离山近,偶尔也会有一些狼群出现。上山被狼咬死的也不少。如果我们查起大面积死亡的原因,这个理由是最好不过的。” 顾予笙点点头,表示明了,继而回头望向顾延霍,问道:“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他把尸体抛在哪?” 顾延霍摇摇头:“八九不离十是扔在山上。我们不跟了。回去。” 容昭不大赞同的反问道:“为何不跟了。海大富这种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让他认罪伏法是不可能的事情。万一路上有什么不确定性,我们跟了这么久就是功亏一篑啊。” 顾延霍瞥了一眼早已脸色发白的顾予笙。小丫头从看见尸体的时候便是这幅样子了,身体蹦的比弦还紧,脸色更是惨白的要命,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吓晕过去。今天见到的事情,对于一个久居侯府的嫡姑娘来说,的确有些惊悚。 顾予笙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多少也随了忠勇侯的性子吧。 顾予笙见男人沉默,并且眼神挂在了自己身上。便晓得了顾延霍的顾虑。于是小姑娘握住了男人的手腕,微微使了个力:“我也觉得,现在跟过去才是明智之举。” 顾延霍倔强的否了顾予笙的决定:“我们先回去,明日报了官再来查探。山上的路我们不熟悉,贸然跟过去,被发现的可能太大了。” 容昭和顾予笙对视一眼,无奈之下只好同意这翻说辞。于是小姑娘在两个人的搀扶下,慢慢的起了身,一行人准备撤退。 “咔嚓。” 顾予笙望了望脚下干枯的芦苇杆子,内心咒骂道,自己真的是一脚踩进绝望里啊。这好歹也是个数一数二的大庄子吧,就算这是个极好的埋尸地点的确应该多些遮蔽物。但怎么着咱也稍微讲究一点吧,这堆了满地的芦苇杆子好歹命人收拾一下吧。 这一踩一个响的,简直就是在打着铜锣敲着鼓的告诉人家,嘿,大兄弟,我们在这呢。想死都没这么积极的。 那名抛尸的男子显然也不是个愚笨的,听了响动,连废话都没再说,直接飞身欺了过来。 顾予笙像是天生自带的条件反射似的,先是推开了一左一右的两个男人,然后一个回手迎上了男人的掌风。 顾延霍见状再想去拦,却也已经来不及了。男人的功夫明显在顾予笙之上,而且他速度极快,自己又因为小丫头推他的这一下,惯性的往后掠了好几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予笙不知轻重的自己迎上去。 男人根本没有手下留情,带着七八成内力的大掌,死死的拍在顾予笙的肩上。而顾予笙那道没什么内力的绵绵掌,早在半路上便被化了去。 两相一比,谁赢谁伤,显而易见。 顾予笙按着自己已经麻木到完全失去的胳膊,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才一口血喷在地上。但是男人并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再次欺身上前。 顾延霍也没再犹豫,身形一闪加入了战局。男子本来是压着顾予笙节节后退的,但是顾延霍加入了战场,便又有了些改观。 他打顾予笙是绰绰有余了,但是对上顾延霍那就有些棘手了,势均力敌是运气,稍落下风才是正常,加上旁边还有一个与之配合极为默契的顾予笙,这仗打起来,的确有些两拳难敌四手的意味,即使顾予笙只剩了一只手,但顾延霍可以一个顶俩。 男子也知道如此纠缠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和顾家兄妹拉开了距离。 “久闻顾将军大名。”男子突然开口道。 顾延霍皱着眉扶住虚弱的顾予笙,没有说话。 男子笑嘻嘻道:“庄头一早就叫我们防着将军您,没想到,您还真的如我们所料,半夜溜进了我们海丰庄啊。怎么,走正规的查案流程,已经无用了么?” 容昭拿出气势,冷着一张脸道:“本宫同顾将军深夜查案也是无奈之举,但你们海丰庄草菅人命,证据确凿,你们的罪行早就板上钉钉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男子不大认同的回问道:“证据确凿?哪里有证据,如果是这些尸体,那他们不过是上山打猎砍树的时候遇见狼群了,于狼口中丧生不过是天灾而已,我海丰庄可不用担责任。” 顾予笙被气的想要说话反驳,但是张了张嘴,却只能又呕出一口血来。 顾延霍给小丫头顺了顺后背,回头问道:“这是撕破脸皮了?” 男子耸了耸肩,托着手做了个无所谓的姿势。 “你就不怕我们明日去告官?”容昭道,“你这个借口应付农妇到还行,应付杵作,怕是不能过关了。” “报官?这里最大的官不就是顾将军和二殿下么?”男人笑了笑,眼神瞬间吵的凌厉起来,再次飞身欺近,“但是,今天,你们能不能走出海丰庄还是个未知数呢。” 顾予笙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摇摇晃晃摆了架势,还想再战。却被顾延霍长臂一览,护进了怀里。佩剑出鞘,剑锋舞出了好看的银花,将周身的气息封的死死的。唯恐有人伤害到怀里的女子。 但这个打法,明显使不出全力。 顾予笙有些不大乐意,吼道:“顾延霍,你这是几个意思?我又不是小孩子。” 男子似乎是发现了顾延霍的弱点,将目标瞬间改成了顾予笙。顾延霍见状眉头皱的紧紧的,赶忙化守为攻,连出了几招,将男子逼退。 只要他在,他就会护着她。 “听话。” 顾延霍难得温柔的给了顾予笙一个笑容。笑的小丫头瞬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就连心里的小鹿都开始不受控制。待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容昭的怀里了。 顾予笙深吸一口气,恶狠狠的吼道:“顾延霍,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每次都要推开我。我这七年和白姨学武,不过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帮的上你们,你为什么还要...” “笙儿。帮帮大哥,先带容昭离开。” 顾予笙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只听顾延霍一边拆招,一边解释道:“你现在受伤了,很重。加入战局只会让我分心。所以带容昭离开好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况且,这不是游刃有余么?” 顾予笙愣了一下,最终无奈的转身搂过容昭的腰。 身后,顾延霍难得神情的道:“顾予笙,你是我的命。所以,保护好自己。” “可真是感人啊。谁能想到堂堂护国大将军,竟对自己的妹妹产生了这种龌龊的思想。”男子嘲讽道。 “与你何干?” “对了,听说顾将军并非忠勇侯大人亲生,而是顾府捡来的孩子。”男子一席话说的阴阳怪气,“就是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 顾延霍直觉事情不对:“你不是海大富的人。” 一个庄头,再有钱财,也不可能窥得如此隐秘的事情。 男子无所谓的笑了笑,手中的掌风也没弱下去:“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也可以,我这个人,没这么多讲究,反正都是替人办事。您说是不是,霍,哦不,顾将军。” 一道凌厉的鞭子突然插入战局,鞭子卷起男子的腰便提了起来,随后毫不留情的扔了出去。 “反派死于话多。” 顾延霍看向来人,挑了挑眉:“你怎么来了。” “先生怕小顾将军一个人带不动两个人,所以便把我派来了。将军,您没受伤吧?” 顾延霍摇摇头,不打算恋战:“先撤。” 第一百二十章 应激过度 那男子本就打不过顾延霍,再加一个上官云阳,他就更加处于下风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二人视若无睹的离开。 顾延霍则对上官云阳的到来表示探究。从边疆回来之后,上官云阳便也回了徐朗那里,两个人没再有什么联系。但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上官云阳肯定把这七年里他做过的事一字不漏的都报给了徐朗。说不定也包括他私下去江南调查他的事。 而且他事先并不知道,上官云阳这次会突然来海丰庄... “小顾将军,咱俩好歹共事许多年了,我真的是来帮您的,不用这么提防我吧。”上官云阳依旧一脸真诚的看向满脸狐疑的顾延霍,“先生怕您带着五姑娘和容小公子,二位都是金枝玉叶的主。您肯定会因为要保护他们,多少有些束缚,不得施展。这才叫我来助您一臂之力的。” “嗯。”顾延霍没再反驳,只是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问道“何时开始使鞭子了?” 刚刚那套鞭子,使的的确不错。 只见上官云阳腰间挂了一个细长的银色鞭子,这个鞭子甚至有些小巧,手握的部位还挂了一方柔软的丝巾和一些流苏。明显就是女子所使用的。盘在上官云阳身上只能说,着实有些违和。 上官云阳一愣,跟着顾延霍的目光瞥向自己的腰间。随后似乎意识到了男人指的是什么,连忙把鞭子从腰间解了下来,解释道:“小顾将军不要误会,这个不是我的鞭子!” 顾延霍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女子用的。” 上官云阳总觉得顾延霍的眼神隐约还有丝暧昧,于是继续解释道:“小顾将军,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这个鞭子可跟我没什么关系,这是给五姑娘的。” “给笙儿的?”顾延霍疑惑的问道。 上官云阳点头道:“先生知道五姑娘一直跟着白姑娘学武,但是始终也没把趁手的武器,而且五姑娘又不大喜欢使剑使刀。恰巧先生前些日子得来了这挂鞭子,觉得适合五姑娘,便吩咐我送来了。” 顾延霍颔首,他本不想承徐朗这个人情的,但是事关顾予笙,他便只好让一步了。毕竟小丫头的确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鞭子对于她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远攻总比她脸贴脸和人家近战的好。 “话说回来,怎么没见着五姑娘和容小公子。”上官云阳问道。 顾延霍答道:“可能先一步回客栈了。” 顾予笙和容昭的确先一步撤回了客栈,但是两个人回了客栈却也没闲着。 顾延霍远远的便望见了客栈外,一条昏暗的小巷里,顾予笙正一手扶墙一手扶着自己的胸口,吐的昏天黑地。容昭则在一旁不住的顺着顾予笙的后背。 “有没有好一点。”容昭忍不住皱眉,心疼的问道。 他没想到小姑娘反应会这么大,他甚至觉得她什么事都没有。毕竟在海丰庄,顾予笙表现的也不像是有恙的,分析起事情来头头是道,就算偶尔可能身体过于紧绷了,但遇见这种事谁都会不大适应。而且小姑娘动手的时候也表现的毫不怯场不是。可谁能想到,这还没进客栈呢,顾予笙便扶着墙,把胃里的东西折腾了个干净。 如果早知道她反应这么大,他说什么都不会由着她胡闹了。 顾延霍大步走向顾予笙,搀扶着她问道:“怎么回事?” 顾予笙听见顾延霍的声音连忙摇摇头,拿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污渍,便回了身去看顾延霍:“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到了?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顾延霍心头一悸,这傻丫头自己都这幅样子了,还在问他怎么样。顾延霍有些无奈道:“那人不是我的对手,而且云阳来帮我了,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顾予笙应言看向顾延霍身旁的男人,一时有些惊讶:“大哥哥!怎么是你?” 上官云阳发愣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今日可是腆着自己的脸皮出来的,按理说顾予笙应当没见过的。她怎么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顾延霍面色不善的眯了眯眼睛,看向上官云阳,扬着声调问道:“大哥哥?你何时认识的笙儿?” 上官云阳也有些纳闷的指着自己的脸道:“五姑娘,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呕!” 顾予笙没能忍住,再次扶着墙干呕,但也只能干呕,胃里的东西都被吐了个干净,哪里还能呕出什么东西。 顾延霍心疼的质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这么呕下去,身子都要呕坏了。” 顾予笙摆了摆手,她自己就是懂医的,自然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有些反应过度而已,让我缓一缓就好。” 其实很多人都会有这种情况的,碰见难以承受的事情,便会反应过度,这样呕上一会儿已经是很轻的了。她没昏上几天就不错了。 “能吃些药么?”容昭问道。 “晚上吃些安神的药便是了。” 上官云阳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下长得不堪入目了些。令五姑娘一见我,便呕成这样。” 顾予笙笑了笑:“怎么可能?大哥哥长得也算俊郎的了。” 顾延霍面色沉了又沉:“你们怎么认识的?” 顾予笙听出了他话里的醋意,非但没解释,反而火上浇油的道:“我们为什么认识,你心里不清楚么?” 顾延霍被小丫头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的往上官云阳身上扔眼刀子。上官云阳畏于顾延霍的淫威,连忙道:“定是之前在下替小顾将军的时候五姑娘便记住了在下。只是,在下当时用的也是小顾将军的脸,没想到五姑娘还有识人的本领,竟然一眼就看穿了。” “说是识人,不如说是识香。” “你早知道那不是我?”顾延霍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小姑娘一下就能分清自己与别人,心里竟然莫名的开心。 “当然知道。又不是愚笨的。但是你当我是蠢的,瞒着阿爹阿娘和外面那些人也就罢了。居然连我和三哥一起瞒。师傅找到我的时候还说你受了重伤,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差点就跑去边疆找你了!结果你一封家书都没回。”顾予笙将顾延霍的罪行条条罗列了出来,并且隐约有越说越来气的架势。 顾延霍有些无奈,他总不能和小丫头置气,怪也只能怪那罪魁祸首的上官云阳。 于是上官云阳接受到男人的眼神后,连忙岔过话题:“五姑娘,在下此次来,还有件薄礼送给您。” “给我?”顾予笙终归是小孩子心性的,一挂鞭子便顺利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这鞭子还真是精巧的物件,手感也好。” 容昭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爽的道:“没有我的万石弓好。” 顾予笙没理他:“真要送给我?” 上官云阳笑道:“五姑娘喜欢便收下。这是我家先生特意为姑娘寻来的,若是能成为姑娘趁手的武器,便再好不过了。” “你家先生...”顾予笙不大好意思道,“我与他并不相熟,这会不会不太好?” 上官云阳道:“若五姑娘过意不去,也可以待回了皇城之后再上门拜访我家先生。他一直很想见您一面。先生常说,有小顾将军这样的兄长,五姑娘应当也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顾予笙被夸的有些不大好意思。但手里的辫子的确让人爱不释手。顾予笙自然也想不到,往后这鞭子的确帮了她。 顾延霍在一旁紧皱着眉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容昭悄悄靠了过去:“在想什么,一脸凝重。” 顾延霍看了眼上官云阳:“徐朗怕是想动她了。” 容昭冷哼:“这么多年了,早就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了。” “自然。”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备而来 转过天来一行人起了个大早。上官云阳第一个坐在了客栈的大堂里。他的房间选的不大好,隔壁的动静又太大了,搞得他晚上都没睡好觉,快要神经衰弱了。 第二个是容昭,紧随其后的是顾延霍,两个人几乎同时下楼。其实刚刚二人还在顾予笙的门前上演了一出你争我抢的大戏。两个男人都恨不得小丫头醒来推开门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 但是争抢无果,只能彼此各退一步。 上官云阳一脸明媚的看着二人,露出两颗虎牙问道:“小顾将军,容小公子,睡的还好么?” 顾延霍有些冷淡:“嗯。” 容昭则展示了什么叫做皇室做派:“多谢云阳兄关心,甚好。” 一个晚上便能和人家称兄道弟了,如果不是这二人臭味相投,那就是容昭太有手段了。如此有手段的人,怎么能把单纯的小丫头托付给他呢? 想都别想,门都没有,窗也封死了。 直到三个人都已经落座并齐齐的沉默品茶时,顾予笙才穿着身劲装,绑着高高的马尾姗姗来迟。 小丫头的脸色不太好,苍白无力的如同白纸,眼窝处还有些发黑。这样一看,似乎又有点许多年前那副即将香消玉殒的模样。 上官云阳第一个开口问道:“五姑娘这幅样子,可像是昨晚没睡好的。” 顾予笙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上官云阳的话。昨晚...哪还有什么昨晚。一行人从海丰庄折腾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四更天了,打更的小哥一慢三快的敲着,活像哪催命的。 再加上顾予笙自己受了内伤,又实在是见了今生都闻所未闻的事,反应过度呕了许久,不得不硬塞了两颗安神的药才好一些。可是好不容易都尘埃落定了,这天也差不多亮了,留给人休息的时间,顶多不足两个时辰。也不知道眼前这几个男人是怎么休息的,一个比一个精神。 顾延霍心疼的道:“怎么没有多睡会儿?” 顾予笙眼睛亮了亮:“今日不是要去海丰庄查账么?” 容昭闻言有些不大赞同道:“你都这幅样子了,还想着海丰庄的事呢?别回来没能找到你小叔,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呸呸呸,本姑娘好的很。”顾予笙双手叉腰道。 顾延霍没再劝她,这丫头不听劝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况且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也未必放心。还不如时刻带在身边了,只是:“再遇到事情,你只管退就是。不必挡在我面前。” 顾予笙低着头乖巧的嗯了一声,但是心里又比较了一番。如果让她在推顾延霍出去受伤和自己为顾延霍挡伤里二选一的话,她肯定选择后者。 嗯,顾延霍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腿脚长在她身上,自然自己说了算。 “所以各位今天是何打算呢?”上官云阳依旧一副笑面虎的样子,“若有需要的地方,可以尽管告诉在下,在下一定会尽力而为之。” “多谢云阳大哥。这原本也是家事,还让你...” “无妨。” 是不是纯家事,在座男人心里都清楚,甚至各有各的小算盘。 “一会儿找个客栈的伙计去报官。”顾延霍吩咐道,“我们用完早膳便去海丰庄查账,务必把他们狐狸尾巴揪出来。” 容昭有些不大赞同:“报官有用么?若是报官有用,那柳氏也不至于告到皇城才找了个能解决公道的。” 顾予笙抿了抿嘴:“那海大富昨日可以说是和我们撕破脸了。我们能活着离开海丰庄就是万幸了。我看那黑心的庄头是真的胆大包天,什么事都敢做。” 上官云阳笑道:“也许一开始是不敢。但看到你们夜探海丰庄,他们就又敢了呢。” “为什么。” 顾延霍没能克制住,伸出大掌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不是所有亡命之徒一开始便是不要命的。可能只是一步接一步的走,最后发现走错了,但也回不了头了。” 见顾予笙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容昭也有些不忍心的解释道:“或许是我们刺激到他了,如果被我们发现什么,他们可能就要遭受牢狱之灾了。与其这样,不如拼一把。如果让我们所有人都闭嘴,他或许还有条活路。” 顾予笙颔首表示懂了:“那他都想对我们下死手了,报官也没用啊,官匪勾结,就算是官家来了都没用吧。” “报官不是为了解决事情,我只是想看看,这个海丰庄还留了什么后手。”顾延霍道。 于是一行人再次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海丰庄。那庄头又仿佛未卜先知似的侯在了门口,面目之热情恭敬,吓得小丫头都觉得,昨日见到那个在屋里破口大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男人不是他了。这脸变得也未免太快了些。 “早知您和殿下还有五姑娘会来。小的一早便侯在这里了。”海大富谄媚道。 容昭良好的皇家素养让他笑着和他打哈哈:“海庄头真是有心了。” 顾延霍不再和他打太极而是直白道:“本将军昨日回去想了想,男人若跑了,定是因为家中收成不好。没有办法拖家带口,所以,不知海庄头能不能让本将军查查账簿?” 其余三人皆是一愣,这未免拐的有些生硬吧。 但是那海大富竟还真的恭恭敬敬,一板一眼的将账簿送到了顾延霍手里。 “将军想查何事吩咐便是。”海庄头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连着好几本厚厚的账簿都堆在了男人怀中,“最后的这本是总账,其余都是分账。事事有记录,每一笔的钱经过何人手,做了什么事,都是有记的。将军慢看。” 顾予笙凑了个头,就这顾延霍的手翻看了几页,这账的确如海大富所说,每一笔都清晰明了,绝对是年度最佳账本,但是... 顾予笙踮着脚和顾延霍耳语道:“应该是假账,他们这是有备而来。” 顾延霍低头看她,示意她继续说,小丫头缓缓道:“我刚刚看见了佃户那页,这么大个海丰庄绝不只是那么几十个佃户。海大富绝对是隐瞒佃户不报了。而且账面未免太清楚了些。” 顾延霍挑眉,顾予笙解释道:“假如你只是开个小餐馆,连算账的带后厨的,再加上,上菜的叫买的,不过五六人。人流来往也控制在百人内,账面都不会如此干净。缺一笔多一笔都是常事。何况那么大个海丰庄,账面太清楚了,反而有鬼。”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顾予笙连忙朝顾延霍道:“你翻一下最后交税的地方。” 顾延霍依言翻给她看,只见小丫头又自己来回翻了几下,眉头紧皱。这最后的税收的确是超于往年税收的,按理说,如果海大富要做假账,没道理不把此处改一改,除非,他并不觉得此处需要更改。 “怎么了?” 顾予笙不知如何解释,只好道:“我们会不会查错了方向。他们和左岩或许不是...” “是谁报的案!” 几个人一齐回头,见来人有三四个,皆是官府衙役的打扮。 上官云阳刚想说是自己报的案,便见那海庄头低头哈腰的和一群衙役边对眼神边道:“是小的报的案。” 衙役的头头问道:“怎么了。” 海大富一脸担惊受怕的道:“昨日,我庄里死了个佃户,肯定是她杀得。大人,你可别被她这幅纯良的模样骗了,她肯定是杀人凶手!” “证据呢。” 海大富连忙从怀里掏了个镯子递给衙役:“这就是证据,今早在东苑发现的,如此贵重的女子之物,定是她的。” 顾予笙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腕间,空的... “来人,带走!” 原来这就是海大富的后手。 第一百二十二章 被抓走了 见那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去拽顾予笙,容昭瞬间来了火气,那些翩翩风度也不要了,殿下做派也全丢了,只抓着其中一人的手腕,面色阴狠,咬牙切齿道:“我看谁敢带走她!” 那人有些不耐烦:“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野小子,还敢妨碍官府办事了。” 容昭一字一句道:“我可是当今二殿下,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那人闻言有些怂,隐约想要放开顾予笙,然而一旁站着的衙役头头却斜眼制止了他,道:“杀人偿命,这是硬道理。再说我们只是按照流程把她带回去审一审,不是再也不放出来,也不会滥用私刑,殿下您又何苦为难我们。况且这个事本就是这么个礼,您是殿下也不能徇私枉法啊。就是官家来了,也是这么个处理法。” 一席话说的合情合理,有理有据。找不出半丝不对,但是容昭还是被气的跳脚。 “你们!!” 容昭看向顾延霍,希望这个一向比自己暴躁的男人,能够雷厉风行的抹了这几个人的脖子。他敢做,他就敢给他担着,若不是自己不会杀人,他早亲手卸了他们脑袋了。哪里还能轮到顾延霍出风头。 但是被注视的人,却只是皱眉留在原地。 “顾延霍,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容昭见他毫无行动之意,红着眼睛吼道。 上官云阳忙站出来打圆场,朝那为首的衙役头头道:“这位兄台,在下觉得此事尚且存疑。官府也不能只听他人一面之言就定罪吧。况且,您要带走的,可是忠勇侯府的五姑娘。说出去未免不太好听吧。这要是让顾大人知道了……” 那衙役皱了个眉,一时觉得上官云阳这话说的的确没错。这人的确不该惹,站在旁边的两个男人他也不该惹。但是事已至此,他不惹也未必能独善其身。他现在只能希望,强龙压不过他这条地头蛇吧。 衙役面上朝上官云阳笑了笑道:“此事当然存疑,我们也没有直接定罪。只不过,是要请顾五姑娘和我们走一趟。把事情问清楚了,自然就让顾五姑娘回来了。” “别跟他费那么多话,本宫说今天不许动她,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抗旨不遵。”容昭阴狠的道。 顾予笙心情复杂的看了看顾延霍。容昭这副样子,她倒是能够想到。但是顾延霍这副不闻不问的做派,倒是让她有些吃惊。她一开始的确是有些落差,觉得容昭都能为她如此,顾延霍却冷淡的仿佛与他无关,莫不成是在生她的气。 但是转念想一想,这个男人一向冷静自持,绝不会不分场合的乱使脾气。这次这样,恐怕是心里有了什么别的打算。而且还需要她和这群人牢狱一日游。 那她自然要赏个脸。 顾予笙仍旧显得温婉大方,缓缓道:“阿昭,无妨的,既然只是问几句话,那便有劳大人带我走一趟吧。不过小女子还有一个要求。” “顾五姑娘但说无妨,只要下官能做到,自然为顾五姑娘办到。” “那个血玉镯子。”顾予笙勾着嘴角看向海庄头,笑的海大富觉得自己即将一命呜呼了,“是我很珍重的一件的首饰,希望各位大人,查完了案子,务必归还给我。” “自然,自然。” 顾予笙亦步亦趋,万分优雅的走过顾延霍的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顾延霍,这个账,回来再和你清算。” 顾延霍握住小丫头的手腕,嘱咐道:“上官云阳给你的鞭子,随时带着,如果他们把你关进狱里,你也把鞭子藏在腰间,不要给别人。保护好自己。” 顾予笙依言乖巧的点点头。 容昭被上官云阳牵扯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予笙被人带走。 顾延霍回过头,眼神阴冷的盯着海庄头,以低到极点的温度开口道:“海庄头,既然您认为的杀人凶手已经被带走查问了,那我们的这个案子,也该继续查了吧。” 海大富心头一惊,问道:“顾将军,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海丰庄现在可能有些乱,将军您此时查案恐怕查不到什么,不如…” 顾延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海大富瞬间打了个激灵,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顾延霍没说话,海大富的额间的冷汗便止不住的滴了下来,但他只敢弯腰躬身,擦都不敢擦的等着男人的吩咐。 “能管理这么大个庄子,海庄头的算盘一定打的比常人都好。不然怎么能算清楚这么多账目。”顾延霍扬了扬手里的账簿,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闻言,海大富更是心头一悸,为什么有种这个男人已经窥破一切的感觉呢。他甚至觉得,顾予笙今日被带走的事情。顾延霍也已经早就预料到了。 其实海大富还是有点高估了顾延霍的。顾予笙被带走的事他事先也没能算到。但是顾予笙被带走的那一瞬间,顾延霍便想清楚了海大富的意图,不过就是为了拖他们一些时候。 想拖住他们,定是有事要避开他们的耳目。既然如此,那他就遂他的意,他反倒怕海大富没有行动,不然他怎么能抓住这人的小尾巴呢。 顾延霍不再等海大富的回答,率先道:“本将军只是略有些佩服海庄头的算账能力,这账本毫无问题,每一笔都是清晰明了的。” 海大富笑哈哈的道:“多谢将军夸奖。” 顾延霍合上账簿,将之交还给了海大富,体贴的道:“既然海丰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的确不太好再深究另外一起无关痛痒的案子了。况且这被带走的还是本将军的妹妹,本将军这心里多少有些担忧,只怕也会影响判断。” 海大富连忙道:“将军莫要过于忧心,或许只是个误会呢。我报官也并非认定顾五姑娘是凶犯,只是这事太大了,我哪敢私下处理,这佃户的家眷若是问起来,我也要给交代的。只能移交官府了。” 顾延霍点点头,依旧打官腔的道:“此事想罢也给海庄头带来了不便,查案的事便先耽搁几天吧。待此事有个结果了。本将军再来查。” “多谢将军体恤。” 来时四个人,有的时候却只剩三个人了。其中一人还被另一人粗暴的禁锢住了。 出了海丰庄,容昭便忍不住的大骂:“顾延霍,你这个没心的狗东西,你怎么能让他们把阿笙带走!海大富本来就看我们不顺眼,此次又污蔑阿笙是凶犯,阿笙被他们带走能有什么好果子么!!你不是喜欢她么,你就是这么喜欢她的?上官云阳,你放开我。” 顾延霍只是用余光轻轻瞥了一眼容昭,随后停下脚步,冷声道:“云阳,放开他吧。” 上官云阳叹了口气,松了容昭手腕上的力道。只见容昭挣开禁锢后,连有些凌乱的衣衫都没有整理,便紧握着拳头,一拳揍了过去。 容昭这一拳力度极大,似乎是用了这辈子吃奶的力气。但是对于一个常年习武并且武艺卓绝的人来说,这样的拳头完全是小儿科,甚至就是给他喂招的。 但是顾延霍仍旧被容昭打的脑袋都偏过去了,嘴角瞬间红了大片,隐约还有点血迹。顾延霍拿手背揉了揉自己嘴角的伤口,不得不说,容昭这小子还蛮有爆发力的,这一拳打的可以说是毫不留情。 其实打人的容昭也没好到哪里去,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顾延霍嘴角疼,他打人的手还火辣辣的呢。 “为什么不躲。” 顾延霍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消气了么?” “嗯。” “回去再说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达成策略一致 容昭觉得自己就像个久处闺阁的小怨妇,心里的怨气要没品的用小拳拳来解决。而顾延霍则像是满眼只有公事的丈夫,二人起了争执,他只会问他冷静了没。 这样两相对比,好像自己的确不如顾延霍。 顾延霍将佩剑重重放在桌上,四周的气压低的可以。虽然是他默许他们可以带走顾予笙的,也是他默许容昭朝他挥的这一拳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心情不好。 海大富实在越来越嚣张了,居然敢让人在他面前把顾予笙带走,简直就是活的不耐烦了。他不发威,真当他是病猫了。还有容昭,他没给他使绊子,他还觉得自己能上位了? 摸了摸自己破了的嘴角,顾延霍冷冷的看了一眼已经冷静下来,还明显有点心虚的容昭。 “刚刚这一拳,力道不错。”顾延霍挑眉评论道。 容昭尴尬的咳了一声,没好意思说话。 刚刚他的确是有些冲动,这一拳根本没过大脑,见着顾延霍能眼睁睁看着顾予笙被人带走就心里莫名起了一团火。可是事后冷静下来,又觉得,顾延霍这人应该不会如此放任。平日里,他称顾予笙一句阿笙,都要被他计较许久,别人都对她下手了,他却还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定有猫腻。 容昭落座,摆出一副准备好谈话的姿态:“说说打算吧。” “没打算。” 容昭被这话噎了一下,差点又要再挥一拳,但是思及顾延霍这次应该不会再大度了,才硬生生把拳头憋了回去:“我不信你能就这么看着他们带走阿笙,还不动手任他们逍遥的。” “为什么不能。”顾延霍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那样子像极了富贵人家的哥儿在品茗,“我可是狼心狗肺。” 容昭再次吃瘪:“打你这一拳算我不是。便当欠你个人情也行。” 顾延霍嘴角上扬,颔首道:“先找到顾彦霖。” 容昭疑惑道:“那我呢?” “你找顾彦霖。”顾延霍平静的道。 容昭又指指顾延霍:“那你呢。” “找顾彦霖。”男人见容昭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挑着眉调侃似的问道,“不然,你当只凭你一个人,能找到顾彦霖?” 容昭吸了口凉气,反驳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两个都去寻顾彦霖了,那谁去救阿笙?上官云阳?非亲非故,他还是徐朗的手下,凭什么帮我们去救人。” “没人要去救她。”顾延霍的表情一如往常的冷漠。像是茶余饭后随口提了句天气真好一般。 容昭大掌拍了一下桌子,只见茶杯里的茶都跟着晃了三圈。 顾延霍抬头看他,这小子最近的力气见长啊。这拍桌子的力道可不小。 顾延霍怕人气出个好歹,自己又要多带个累赘,连忙将大掌按在容昭肩上:“有话好好说,先坐下。” 容昭依言坐下,却又不甘心的一锤落在桌上:“顾延霍,你当真放着阿笙不管。” 他本不想告诉容昭,甚至还盘算过如何把人送回皇城。但是,他如果不把话跟容昭说清楚,他恐怕都要自己去怒闯官府,私自劫狱了。 顾延霍解释道:“如今她在官府手里也未必是坏事。” “怎么说?”容昭难得静下心来问道。 “我们同海丰庄如今的关系不太乐观,可以说我们在明敌在暗。我们必须在明面上查案,可他们却可以在背地里搞小动作。这个对于我们来说太不利了,就像昨日夜里遇见的情况,即使我在场,也没能护住她,让她...”顾延霍的表情突然有些阴狠,“如果下次遇见的不是一个人呢,双拳难敌四手,我们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问号。” 容昭点点头,算是赞同他这个想法。但是转过头来又问道:“但是阿笙在他们手里,他们会不会伤她?” 顾延霍摇摇头:“暂且不会。在他们没有稳定的靠山之前,他们还不敢动笙儿,毕竟她还是侯府的嫡姑娘,侯爷名声在外,他们总会顾忌些。而且...” “而且?” “而且,她现在被官府的人留住,比跟我们一起去探究顾彦霖到底身处何处要安全的多。”顾延霍几乎猜到了海大富每一步的意思,“如果我们当真窥得了海大富的秘密,他也可能会狗急了跳墙和我们鱼死网破。如果笙儿能不来趟这趟浑水就是最好不过的了,但她的性子,让她听劝是不可能的了。如今这个结果倒算间接保护她。他们不会关她太久。” “为何?” “官府今早来海丰庄闹出的动静不小,佃户家中的女眷定然也都听闻了。死者的亲眷也定会要官府一个解释。”顾延霍有条不紊的道,“我们见过那些尸体,虽然不知道尸体的致命伤口在那里,但是起码清楚,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七天有余了。其余的便是伪造伤口。” 容昭接过话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官府要确定死亡时间为昨晚,那么身上就只有海大富伪造的野兽撕咬的假伤,与阿笙无关。如果要追溯到七日前,便更与阿笙无关了,因为她当时在皇城。所以他们不敢过于苛待阿笙,因为早晚要放出来。” 顾延霍点头,孺子可教。 “那海大富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那么一个精明的人,用这样的方法陷害阿笙,连自圆其说都难。图什么呢,就为了让他们带走阿笙?” 顾延霍搓了搓下巴上隐约冒头的胡茬道:“他可能希望我们能为此分心吧。” 顾延霍继续道:“他瞧出了笙儿对我们来说的重要性。如果她出事了,我们定会把目光从海大富身上挪开。所以即使官府留不了她几天,海大富也会弄这么一出事情,为了能够拖些时候。” “你觉得他拖这些时候,是因为顾彦霖?” 顾延霍点点头,沉吟道:“以柳氏的脾气,如果顾彦霖早就出事了,她绝不会这个时候才把事情告到皇城。所以顾彦霖出事的时间。应该和我们发现的这几个死者差不多,说不定还是同一时间。” 容昭不自觉的跟着点了点头。 只听顾延霍继续道:“但是我们也看了,被埋的那三具尸体中并没有顾彦霖。他为什么没在其中。” 容昭思考了一下回到:“或许是顾彦霖身上有什么能够证明凶手是谁,不能光明正大的给别人看。” “嗯。”顾延霍表示同意,“这是一种可能性。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也许顾彦霖窥得了海大富的秘密,但是海大富碍于什么原因不敢杀他,所以他还活着。活人难以控制,能说会道的活人可能会把他的罪行全部抖弄出来。所以他必须把他禁锢起来,待套出顾彦霖最后的筹码,再杀了他。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找到顾彦霖。” 容昭直视他的眼睛:“可是我们要从哪里入手。我们恐怕再难进海丰庄了吧。” “他不会把这种随时随地都可能爆炸的角色留在自己身边的。”顾延霍想了想道,“从昨日挖尸的那个男人查起吧。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个人恐怕不是海大富的人。” 容昭表示知道了。 顾延霍又嘱咐道:“还有官府那边也查一查,海大富和官府,官匪勾结其中肯定会有利益链的,找出这个链子,然后断了它。再对付海大富或许就容易了。” “你想让谁去?”容昭皱着眉头,眼神若有若无的偏向上官云阳的屋子。 他可还记得,顾延霍说过,徐朗已经想动顾予笙了,这或许就是开端。 顾延霍一边晦暗的摇头,一边扬声道:“此事不必担心,云阳会帮我们的。用了午饭,我再去官府探探情况,你和云阳抓紧找到顾彦霖。” 容昭看到顾延霍碰了碰腰间的玉佩。一时明了,二人对了个眼神,都重重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监视与反监视 “小顾将军这是要去哪里?”上官云阳立于客栈二楼的栅栏旁,笑眯眯的看向从房间走出来的顾延霍,在看到顾延霍身后的容昭时笑的更假了,“呀,容小公子也在,二位可是要去劫狱?需不需要在下助二位一臂之力?” 容昭表面平静,背地里的手心却已经开始冒冷汗了。之前未曾和上官云阳接触过,只知道他是徐朗的手下,也知道徐朗和白芷一直盯着自己,但是等到接触之后才发现。这种处处被人盯着的感觉,简直让他汗毛都倒竖起来了。 他们刚刚在屋里说的话,上官云阳可能一字不漏的听了去。 相比容昭,顾延霍就显得自在多了。他和上官云阳共事七年,早从一开始的处处掣肘变成如今的游刃有余。上官云阳的小伎俩,他差不多都已经摸透了,和他在一起不过是拼演技罢了,上官云阳的演技可没有徐朗的好。 顾延霍露出一副有些棘手的模样,眉头微微皱起,摸了摸自己佩剑的剑鞘道:“云阳,此次可能真的需要你帮忙了。” 上官云阳站直了身体,真诚且严肃的模样让容昭一瞬间的恍惚,这人当真是徐朗派来监视他们动向的么,如此真诚是不是也太难得了些:“将军有何吩咐么,先生派我来就是希望能帮到将军的忙。将军若有事希望我做,只管吩咐就是,云阳定当竭力而为。” 顾延霍颔首:“我放心不下笙儿,要去官府走一趟。但是海丰庄的案子不能耽搁,再拖下去,海大富恐会把自己的马脚都藏好。到时候我们就很难再发现什么有利的线索了。” “那便依将军所说,在下再去海丰庄探一探。”上官云阳顺着顾延霍的意思道。 “那此事就劳烦你和殿下了。” 上官云阳原本最是正经不过的一副表情渐渐出现裂缝,嘴角止不住的翁动,然后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容小公子也要一同前往么?” 容昭笑眯眯的道:“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嘛,此事到底是阿笙和将军的家事,我多少也和阿笙熟识多年,不好袖手旁观。况且,也不好只劳烦云阳兄一人。” “怎么能算劳烦呢。在下与小顾将军共事多年,小顾将军的事,便是我的事。岂有推脱之理。”上官云阳连忙朝容昭抱拳躬身,劝说道:“反倒是容小公子,您如今已经贵为二殿下了。海丰庄中又有种种危险,您能不去,还是不要去的好。在下定能不负将军嘱托,完成此事。” 容昭大掌拍了拍上官云阳的肩赞赏道:“云阳兄真是太讲义气了。既然如此,那我更不能临阵脱逃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吧,我们即刻出发。” “多谢二位。”顾延霍不顾上官云阳抗议的眼神,附和道,“我认为二位可从昨日挖尸那人查起,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并不像是海大富的人,他所知道的东西未免有些多了。其中还包括,当年旧事。” 提起当年旧事,三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晦暗难猜。心中也是各有各的想法。 上官云阳再次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此事不宜耽搁,在下这就去准备一番。” 目送上官云阳离开的背影,容昭长舒了一口气:“这也太不好对付了吧。上官云阳为何如此不想我跟着他。” “还是太年轻了。我们以后少不了和徐朗的人虚与委蛇,趁早适应吧。”顾延霍调侃了容昭几句,才正经的道,“上官云阳可能已经发现什么了。” 容昭摆出一副探寻的表情。 顾延霍道:“昨夜,在海丰庄,上官云阳来的时机十分巧合。那人刚提了一句旧事,我还没来得及深究,上官云阳便出现了。” 容昭皱眉:“徐朗吩咐的?” “上官云阳善于易容和追踪。也许从我们碰头的时候,他便也已经跟上我们了。”顾延霍面色不善道。 “他这次来的目的,到底是不是阿笙?” “不好说。徐朗一般只观事情走向,很少会实际插手。除非...”顾延霍沉吟道,“不论如何,跟紧他。谁监视谁,不是他说的算的。” 容昭点点头。 “我先去官府一趟,有什么事晚上回来再说。” 容昭伸手戳了下顾延霍挂在腰间的玉佩,笑问道:“这次来的是哪个。” 顾延霍脸色不大好,看了容昭一眼,冷哼一声后便拂袖而去。 容昭点点头了然道:“来的是程苏。” 顾延霍站在官府的门口,环臂抱剑等了许久。但是,方圆五里内,一个活人都没有。不,是一个活物都没有。 之前有过几个小衙役来做说客,说顾予笙如今虽未定罪,但也是官府怀疑的头一号,不能轻易见外人。让顾延霍这位德高位重的大将军莫要同他们这群小虾米计较,别再为难他们了。不过顾延霍只是冷着脸看了他们一眼,这群人便一个接一个屁滚尿流的滚了回去。 所以现在这种方圆五里没有活物的场面,也当真是个奇景。 顾延霍自然不是在等他们允许,而是在等别人。树上一道黑影闪过,发出沙沙的声音,一些枯黄的树叶则随着这阵风缓慢的落到地上。 男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叹了口气后,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几个衙役扒着大门瞅了几眼,见没看到那尊大佛,才放心的敞开大门。 其中一人问道:“这就走了?” 另外一人东张西望的看了一圈道:“这...没用人劝就走了?那他刚才站哪那么久几个意思?来下马威的?” 身旁的同伴连忙捅了他一下:“你小点声,万一没走远呢!自己走了还不好嘛,你难道还想送人家一程?” 那人连忙捂住嘴,随后悄悄道:“惹不起惹不起,刚刚他瞪我那一眼,差点没吓死我。” “走吧走吧...” 殊不知,顾延霍已经不请自来的摸了进来。 而另一边,容昭也正尽职尽责的和上官云阳比较到底是谁的演技更好一些。监视与反监视的戏码,有点刺激。 “容小公子还真是轻车熟路。”上官云阳道。 容昭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多翻个几遍,也能轻车熟路。” 上官云阳率先落地,转过头想去接容昭,却发现男人已经自己一跃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地上,容昭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果然翻墙翻多了,身手都敏捷的都不需要人扶了,只是... 容昭看了看脚下,一时露出了嫌恶的要命的神情。上官云阳不解的问道:“容小公子可是有什么发现。” 容昭摇头,指了指自己脚下的泥土:“倒也没有,就是想到我脚下踩着的这块地,曾经埋过别人的尸骨。心里有点不大舒服,胃也有点不大舒服。” 闻言,上官云阳也一副吃了死苍蝇的表情。二人连忙快走了几步,离开了这块埋骨之地。 之前来海丰庄都是趁着夜色,海丰庄的佃户也大多借着夜色早早的休息了。今日难得白天查案,佃户们也都在辛勤劳作。 海丰庄好歹是数一数二的大庄子,占地面积自然不小,整体上分为了东苑和西苑。今日趁着佃户们都在劳作,上官云阳带着容昭将庄子大致摸索了一遍。 “似乎没有看到那日的男人。”上官云阳道。 容昭点点头:“或许留在屋中没有出来劳作?要不再把每间屋子翻一遍。” “我倒觉得不可能。” “细致一些终归没错。” 上官云阳拗不过容昭,于是便只能听他的,两个人花了半天的时间,日上三竿时才把一个偌大的庄子翻了个底朝天。 容昭道:“人间蒸发了不成。” 第一百二十五章 被当成了流氓 上官云阳思考了一下道:“小顾将军果真没说错,这人不对劲。” 容昭用余光将上官云阳面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上官云阳的表情似乎很正常,有一点点焦虑,有一点点探寻,但是容昭总觉得他探寻的不是这人是谁,而是这人去哪了。 容昭隐约有些察觉,徐朗可能一早就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这个挖尸之后就人间蒸发的人,也在徐朗的预料之内,他派上官云阳来,一是为了想对顾予笙下手,二是为了控制一些有可能在意料之外的事。 但是这些只是猜测,他现在需要一点点来验证这个猜测。然后不动声色的让徐朗打消这些念头。不管什么事,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才会放心。 “云阳兄觉得那人到底是何身份?”容昭默默的抛出一个套。 上官云阳严肃的道:“或许如小顾将军所说,那人未必是海大富的人。海大富只是雇佣他来挖尸抛尸,伪造伤口。” 没套上,嘴可真严。 容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样倒也能解释的通。买凶这种事,即使是官府来了也很难查,死无对证,的确很像是海大富这种人的做法。但是,那人可还提起了当年旧事。” 上官云阳在一瞬间的呆愣后立刻恢复如常道:“容小公子提醒的是,是云阳考虑的不够周到了。” 容昭内心只想口吐芬芳,这上官云阳的嘴未免也太难撬了吧,说话永远严密周到,叫人挑不出一丝猫腻来。任务有些艰巨啊,他甚至怀疑,顾延霍是故意将这脑力活交给自己做,他则挑了轻省的体力活。老奸巨猾! “那现在该如何。”容昭决定他今天尽量做个透明人,让上官云阳来做决策,他只负责盯着他,直到搞清楚徐朗的意图。 上官云阳似乎并不忌讳容昭对自己的猜疑,低声问道:“这个庄子,大致分为两部分,东苑和西苑。容小公子有没有看出什么?比如东西苑的区别。” 容昭思忖了一下有些犹豫的答道:“西苑男人还算多,东苑却像是女儿国一般。” “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西苑的佃户应该是老一批佃户,与海大富早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而东苑的佃户,可能是刚刚在庄子谋生的。” 容昭接过话茬道:“云阳兄是觉得,我们发现的那三个遇害的男人,应该是东苑的人。海大富负责谋划,还有负责有人动手,然后西苑那群老佃户再帮着一起瞒天过海?” 上官云阳重重点头:“八九不离十。” 容昭有点想不清其中的弯弯绕绕。这可是杀人犯法的事,佃户又大多都是些老实人,海大富是怎么让这么多老实人帮着他一起瞒天过海的。 上官云阳似乎是看出了容昭的不相信,托了托手,指向其中一户人家道:“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万一打草惊蛇怎么办?”容昭拉住上官云阳的腕子,不安的道。 上官云阳则笑道:“线索到这里全断了,只凭我们这样没头苍蝇似的找,不知道要找多久。我们现在只能顺着我们已知的事情摸下去。” 容昭还在犹豫,上官云阳则继续劝说:“况且来之前我们也听闻过一些说海大富是黑心庄头的传言。说此话的应当不是明显富足的西苑,而是东苑。那我们不如赌一把,失去丈夫的可怜妻子们,说不定能为我们提供些线索。” 容昭思考了一下,柳氏将事情状告到皇城的时候,也曾说过对海大富的不满,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上官云阳的办法虽然是下下策,但是他们现在也只有这下下策尚能一用。 容昭点点头,同意了上官云阳的做法。 于是...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容昭一边摸着墙前进,一边挑眉问道。 上官云阳一边摸着墙前进,一边十分正经的回答道:“虽然我们是赌了一把,但是也不能太引人耳目了,我们偷偷的溜进去,看情况,实在不行就...” 上官云阳比了个手刀,吓得容昭道:“云阳兄,有话好好说,尚不到见血的地步。” 上官云阳一愣,无奈的道:“我是说,实在不行把人打晕就跑。” 二人环视一圈,闪身进了屋内。屋子有点小,勉强可以用简朴来形容,其实穷苦才算是比较恰当的形容。一张简单的木床,一张木桌,一个配套的凳子,和一个木头的小矮凳,就连桌上放的茶具都不是配套的,其中一只好像还碎了一块。 烧水的灶好像是自己砌在屋里的,做工不怎么精细,但是使用应该是没多大问题。除此之外,入眼的再没什么贵重的东西。 “这也或许简朴了吧?”容昭低声道。 上官云阳环视了一下,也压低声音回道:“但是我们还算走运,瞎猫碰见了死耗子。” “你是说,这是遇害的那三个男人其中一人的家?” 上官云阳点头。容昭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上官云阳指了指角落里的布鞋。那双布鞋看着有些大,应该是男人的,一些时长外出劳作的男人总会在家中备上一双较为舒适的布鞋,这样回到家中便能歇歇脚,只是这布鞋如今已经蒙上了一层灰。 “那双鞋,蒙灰了。”上官云阳道,“这种鞋应该是男人每天回家都会换上的。可如今摆在进门处,还蒙了灰,只能说明,男人已经许久未归了。而许久未归的原因便是早已遇害了。所以,应该是那三名死者中的其中一位。” “那这家的女人呢?” “应该是在外面劳作吧。如今正是播种的日子。”上官云阳似乎有些感同身受,同情的道,“家里的主心骨都没了,自然要更加努力谋生计了,不然怎么养活自己呢。” “我们就这样坐在这等?”容昭看着已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的上官云阳问道。 男人点了个头,容昭无奈,自己好像只能坐坐这个超级低的小木凳了。 容昭问:“我们这样等着,她不会推门一看,两个陌生的男人,以为我们是来偷窥的变态流氓登徒子就开始尖叫吧?” 上官云阳无所谓的又比了一个手刀的姿势。实在不行,打晕跑就是了。 容昭这个白眼还没能完成,便听到木门被吱呀一声推了开,农妇装扮的女人见到二人有些发愣,随即尖叫一声,拿过了角落的木棍子,警惕的看向容昭和上官云阳。 “流...流氓。” 两个男人面对这样的阵仗都有些无奈加心虚。 “你...你们要是再不离开,我...我就喊人了!” 容昭和上官云阳对视一眼,然后做了一个手刀的动作,上官云阳摇摇头,伸出两个指头做了个点穴的动作,容昭点点头,表示可以。 一旁拿着木棍的女人将二人这一番眼神交流,更是怕的腿都软了,他们这是要杀人灭口的意思嘛。不行,她还得好好活着呢! 女人转身便要跑,却被上官云阳一个闪身定在了原地。 敲门声响起。 一个女声问道:“翠花,你刚刚鬼叫啥呢,需不需要我帮你一把啊。” 上官云阳从怀里掏出了匕首,抵在何翠花的脖颈间,威胁道:“告诉她,你没事,让她赶紧走,不然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女子颤抖着眨了眨眼睛,上官云阳便解了她一半的穴道:“我没事,刚才看见只虫子,现在打死了。” “什么虫子没见过,叫这么大声,吓死个人了。”农妇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何翠花快哭了似的问道:“你们到底是谁,我不好看的。我还有丈夫!”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询问事情始末 被当成采花贼的两个男人抚了抚额,这人是怎么有自信觉得自己是朵花,值得别人来采的。 上官云阳收回自己的匕首,换回了一幅温柔的翩翩公子模样,安慰道:“这位大婶,你别害怕,我们没有恶意的。闯入家中只是想来问一些问题。” 何翠花变了脸色,破口大骂道:“叫谁大婶呢,你才是大婶,你全家都大婶!” 容昭连忙笑眯眯道:“这位姑娘,别害怕,我们真的不会伤害你。” 何翠花看了容昭一眼,瞬间就眼睛都看直了,这位小公子可真俊朗啊:“公子说的是,公子如此俊俏,肯定不会伤害人的。” 上官云阳像是被什么噎了一口,脸色不大好看,睁大了眼睛,回头去看容昭,指了指自己的脸,张了张口,骂人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现在女人们的审美是怎么了,虽然容昭的确是年轻俊朗,可是他上官云阳也没比容昭大几岁啊,这张脸也能用英气非凡来形容啊。 这没见识的农妇,居然还把他当采花贼? 容昭无视掉上官云阳吃瘪的表情,耐心的问道:“姑娘,你现在不要声张,我让我朋友帮你把穴道解开,我们问你几句话,问完了我们立即离开。” 何翠花头尚不能动,只能一边疯狂眨眼睛,一边嗯嗯嗯。 容昭给上官云阳递了个眼神,男人只好不大情愿的给人解了穴。能够动弹的何翠花连忙向容昭靠了几步,扭捏的道:“真是让公子看笑话了,家中简陋,公子不要嫌弃。” 说着还连忙拿了个破茶杯倒了茶端给容昭:“公子若不介意,便喝口茶吧。家中简朴,只有这些粗茶,平时都是舍不得喝的。” 容昭眼含笑意的接过,内心却已经被恶心的直起鸡皮疙瘩。人比人真的会逼死人的,这如果换成是顾予笙,他可能做梦都会笑醒,此女子,小意温柔。但若是何翠花… 容昭的嘴角控制不住的抖了抖:“姑娘家中为何如此简陋呢。这海丰庄怎么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庄子。虽然佃户可能存不下什么积蓄,但把日子过好总归是没问题的。” 说起此事,何翠花立马变的愤恨:“好日子,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这海丰庄的庄头是个黑心鬼,和西苑那群老佃户合起伙来搜刮我们的油水。能活着便就不错了,哪还奢求什么好日子。” 上官云阳皱眉:“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走呢?海丰庄虽大,可南平也不缺这样的大庄子,换一个小一些的庄子谋生计还能确定温饱。” 何翠花摇了摇头,一幅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容昭和上官云阳对了一个眼神,容昭道:“姑娘有话但说无妨,说不定我们二人还能帮到姑娘一二。” 何翠花看向二人,表情有些不大信任:“你们别再是海大富派来灭口的吧。” “何出此言呢。”上官云阳道。 “我丈夫已经遇害了,下一个万一是我呢。” 他们果然瞎猫碰死耗子找对了人家,这是三个死者其中之一的家。 容昭赶忙安抚道:“姑娘可曾听闻护国将军?” 何翠花点点头,男人继续道:“那姑娘也该知道,官家已经知晓了海丰庄的事,正在派人查案。不过有的事,顾将军也不好放到明面上来查探。希望姑娘能够帮我一把。” 农妇有些惊讶,捂嘴问道:“你们…你们是朝廷的人?” 两个人没有说话,给农妇留足了瞎想的时间。 最终,何翠花妥协道:“你们想问什么。只要能惩治了海大富,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以身相许也可以!” “大可不必。” 上官云阳接着刚刚的话题问道:“刚刚你说海大富是黑心的,和西苑的佃户一起搜刮你们,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走?” “你当我们不想走么?是走不了啊。”何翠华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丈夫的卖身契还在海大富手里。” “卖身契?”容昭有些疑惑,“一般佃户和庄头签的都是协议,最长的也就十年。怎么还会有卖身契?” “想做佃户也要有钱租地才行。我丈夫,一开始是在人牙子手里的,后来被海大富带回了海丰庄,本以为是做小厮的,一日里也不会太累。但是,有一天,海大富突然跟我丈夫说,他如果想做庄里的佃户,他可以送给他一块地。” 两个男人齐齐的皱眉,何翠花继续道:“这样的好事就像是天上掉馅饼,谁不稀罕。但是没想到,这海大富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他让我丈夫做佃户不过是为了逼他劳作,而且我丈夫的名字根本不在佃户的名册里。也不需要交税。我们东苑的都是这种境况,不知道给海大富省了多少税金。” 海大富这手算盘打的可当真好,拿着他们的卖身契,让他们顶着佃户的名号,往死里劳作,却没给他们佃户该有的酬劳。而且这样还能省下来一笔税金,这可是笔不小的财富。 “你们有反抗么?”上官云阳问道。 “怎么反抗?”何翠花嘲讽道,“寄人篱下,人家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卖身契都被人家捏在手里。反抗更没好果子吃了。” 容昭问道:“你们真没反抗?那你是怎么知道你丈夫遇害后就是你的?” 何翠花的眼神有些闪躲,容昭也不急着问她,只露出一个让人瞬间感到安心的笑容:“别害怕,只有知道事情的始末,我们才能帮助你。” 何翠花叹了口气,道:“我们的确是想反抗的。不只我们家,东苑好几家佃户都有这个想法,所以我们团结到一起,准备去跟海大富讨个说法。” “结果呢?” “他们是去了,但是没能要来说法,只得骂骂咧咧的回来了。”何翠花遗憾的道,“日子还要照常过的,只是没过几天,便出事了。” 容昭问:“出事?是指你丈夫出事了吗?” 何翠花点头应到:“是,那天海大富突然说需要木柴,府里剩余的不多了。还承诺,他可以用一定银子来换。东苑的人本就穷的叮当响,有这等好事,他们当然要参与的。于是,他们便结伴上山了。” “是不远的那座山么?”上官云阳大致指了个方向。 “对,就是海丰庄背后的那山。那不是什么深山,但是也有不少动物。有的时候男人们饿急了,也会去山里碰碰运气。” “去了几个人?” “五个人。” 容昭皱眉:“都遇害了?” 何翠花点头:“那座山,其实男人们都已经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上山的路。但是,上是上去了,只是一直没再回来。” 上官云阳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月前吧。” 上官云阳回头看向容昭:“半个月前,容小公子可有什么判断了?” 容昭沉思了一会儿道:“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就是税收调整的时间,事情又恰好出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的思路应当是没错的。” 容昭又去问那农妇:“那前后时间上,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何翠花想了想赶忙道:“有,男人们失踪了没几天,官府就来了人。我们还以为官府是来查案的,但是那群人只和海大富说了几句话,便跟着在庄子转悠了一圈,随后抬了个黑色的木箱子,便离开了。” 木箱子...里面装了什么? “姑娘可清楚里面装了什么?” 何翠花摇头:“不知道,但是应该挺重的,我看搬箱子的两个衙役都有些吃劲。” 很重的木箱子,在五个佃户遇害之后... 难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得到线索 “姑娘可认识顾彦霖?”上官云阳没再自己瞎琢磨,而是直接开口问道。这么多事都已经问了,那左右也不差这一件。 何翠花像是在回忆,想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长什么样子啊?” 容昭和上官云阳一时也被问住了,长什么样子,这...顾家兄妹也没和他们说过啊。找了这么久的人,连人家什么模样都还不晓得了,就算见到也不认得吧。 其实这也不怪顾予笙,顾彦霖被顾老太君扫地出门的时候,顾予笙还没出生呢,自然不认得这人长什么样子。而那个时候的顾延霍,也没年长几岁,整日和白芷混迹在沙场,对于顾彦霖也没什么印象。 这就难倒了出来寻人的二位。容昭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我也不大好形容,不过应该气质出尘,模样也不算太差。” 容昭没见过顾彦霖,但是顾承和顾瑾他倒是见过,二人虽然不是同一个娘生的,但是应该都随了老侯爷,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水的俊俏模样,还带着点出身侯府的矜贵高雅。所以顾彦霖身为侯府之子,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吧。 何翠花又想了想,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我想起来了,你们是不是说顾老三啊,个子高高,但是看上去文文弱弱还挺风流那个,这儿,这眼角还带了颗泪痣?” 泪痣不泪痣的,他们也不清楚。 二人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力水平和查案素质了,找的人长什么样都不清楚,还一问三不知,是怎么有胆量担了这寻人的任务的。 见二人还是一脸的懵,何翠花又道:“他内人,是不是...啊对,是不是姓柳。长得挺俊俏,瓜子脸柳叶眉,挺风情的,别看岁数大,风韵犹存着呢!” 容昭亮了亮眼睛,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他们。姑娘可认识?也是你们东苑的人?” 何翠花摇了摇头,呵呵笑了几声道:“哪能是我们东苑的人啊。那顾老三估摸着是哪家的落魄公子。算算时间...应该是十年前过来的吧,带着妻子柳氏,拿了一大笔和海大富做交易,后来就成了海丰庄的大佃户。他不喜欢别人称他全名,只说自己在家中排行第三,让我门叫他顾三就行。再后来人们和他混熟了,就有了顾老三这个称呼。你刚才蓦的跟我说他的本名,我倒一时没能想起来。” “顾彦霖是西苑的人?”上官云阳问道。 “那可不,人家那地位我们哪能比,那可是大佃户。哪像我们这些日子都快过不下去的。” 容昭问:“那顾彦霖也跟着西苑那些佃户一起压榨搜刮你们么?” 何翠花嗐了一声道:“那倒没有,这顾老三其实是个心地不错的人老实人,偶尔还会过来帮着我们干干活。我们这几家和他虽然算不上熟识,但是偶尔也会搭上几句话。” 农妇似乎是从两个男人的层层逼问中察觉了什么,犹豫着问道:“你们是不是特地为了这顾老三来的,他也遇害了?” 俗话说,能够最快获得一个人信任的方法就是和她推心置腹,于是容昭也没瞒着,很是真诚的说道:“的确。事出之因是,柳氏将此事告到了皇城,官家才下了命令要查案。所以还希望姑娘能配合一下,我们也好尽早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各位一个公道。” 何翠花道:“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 容昭陷入沉默,这么些东西就算是农妇直白的告诉他了,他也什么都推断不出来,线索过于零散了,东一片西一片的,短时间凑在一起,还要从中,接下来搜寻哪里的信息,实在过于难了。 唯一明显的疑点,便是,官府来人抬走的箱子。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而且官府来人的时间,是在佃户们失踪几天之后,当真是巧合么? 上官云阳咬掉手指上的死皮,安静的宛如陷入了思想世界。但是男人却突然回过神来问道:“你说男人们曾约好一起去讨公道?顾彦霖去了吗?” 何翠花大大咧咧的道:“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他去不去我们怎么知道,你也看见了,这西苑和东苑离的可挺远了。” 上官云阳锲而不舍的继续问:“那后来男人们一同上山的时候,顾彦霖知不知道,有没有跟着一同去。” “有没有一同去我不太清楚。”何翠花道:“但是我能保证,顾老三肯定是知道的。他还劝过我丈夫暂时先不要动呢。说没必要为了一点银钱,犯这么大险。当时,如果听了这句劝,不去上山,或许还能抱住一命。” 上官云阳和容昭对视一眼,这顾彦霖果然有古怪,他肯定比一般佃户知道的要多,否则也不会这么劝说。说不定真的是窥得了海大富的秘密。 上官云阳朝容昭使了个眼神,容昭接收到信号后,笑眯眯的朝何翠花道:“那我们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便不再继续打扰姑娘您了。此次还多谢姑娘能够如实相告,帮了我们不少忙。” 何翠花又变的扭捏起来,一点点的靠近容昭:“公子说的哪里话,能帮到你们,是小女子的荣幸,不如...” 容昭见鬼似的连忙起身,怕她再说出什么以身相许的话,便赶紧抱拳躬身的作了一揖,逃也似的拉着上官云阳离开了。 上官云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原来容小公子也有行动如此迅速的时候,果真是可塑之才。 容昭喘了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才开口问道:“现在怎么办。线索过于凌乱,就这样硬推,我们什么都查不到。” 上官云阳也有同感,附和道:“的确太过散乱了。唯一的两个疑点就是那个箱子,和顾彦霖此人本身到底知道些什么。” “那个箱子是疑点没错,可是怎么查?”容昭大胆的猜测道,“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此次的事,海大富肯定和官府有勾结,说不定那个箱子里装的就是尸体呢。可到头来都是猜测,我们要怎么具体的去查?” 两个人突然有一瞬间的沉默。的确没有办法查。这官府的人来抬箱子,既然何翠花都能看见了,那应该就不只何翠花一人能看见了。如此光明正大之事,想必也没什么猫腻。但继续追溯到往箱子里放东西,就不太好询问了。 但是... 上官云阳道:“箱子的事情,不如我们先放一下。刚刚那个农妇说,男人曾经们一起上过山。不如我们先去搜搜山。虽然不知道顾彦霖有没有跟去,但现在这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容昭点点头,表示赞同。于是二人又马不停蹄的来到了海丰庄相邻的山脚下。 这山坐落于南平的南边,和海丰庄离的极近,步行一个时辰便也能走到了。的确是平日里开小灶的好来源。 容昭突然开口道:“男人们上山是受了海大富的诱惑。你说那个时候海大富在想些什么,他肯定已经事先预谟好了要让这些人有来无回的。是什让他做了这个决定,让庄子里的老实人去死。” “逃避赋税。”上官云阳斩钉截铁道。 “可是,这些人不在佃户名册上,也不需要算进赋税里,海大富为什么还像要他们命。” 上官云阳皱了皱眉道:“他大概是想找人替了这些人吧,中间肯定是有利益环在的,只是我们还不知道。先在山里搜一圈吧,可能会花不少时间,但是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蛛丝马迹。” 容昭看着上官云阳点点头,随后两个人便在山里进行了搜寻,当然容昭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死死的盯住了上官云阳。 他肯定知道什么了,也肯定会将事情进度递给徐朗。所以他得盯好他。 第一百二十八章 看见美人儿啦 “这山...”容昭沉吟道,“和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上官云阳附和般的点点头。 离海丰庄不远的这座山,名唤雾崖山。这名字听上去挺唬人的,加上海丰庄的几条人命隐隐约约都和这雾崖山有关联,便又平白罩了层恐怖的气氛。 但是等容昭和上官云阳真的站在雾崖山的山脚时才发现,这世间最可怕的果然就是自己吓自己了。这山跟他们脑海里的那副阴森样完全对不上。什么雾崖山,既没崖也没雾的,连横生的枝杈都少的可怜,一条又宽又干净的路,直铺向山顶。 怎么当的起雾崖山这个名字。 容昭和上官云阳怕这一切都是表象,便又沿着山路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容昭这养尊处优多年的小身板和那条断腿再也支撑不住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容昭依着山壁,挽起袖角擦了擦额角的汗,不住的喘道:“我觉得再爬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这山路平坦的都像是被人特意修整过,简直能够一眼望到尽头。再正常不过了。” 上官云阳皱了皱眉,容昭这话虽然没错,但是他们出来这么久,总不能空手而归,顾延霍那边还好交代,可是徐朗那边就... 上官云阳不得不把刚刚何翠花说过的话在脑海里重新过一遍,企图抓住什么细微的东西,男人自言自语道:“他们向海大富讨要说法无果后并没有立即遇害,反而是隔了几天后这些人才遇害的。那中间隔了这些天,海大富在做什么。” “说不定海大富一开始没想杀他们。”容昭道。 上官云阳摇摇头:“我倒是觉得,海大富坚定了要杀他们的决心一定是从他们去讨说法开始的。中间隔得这几天,可能是在和官府联系,或者和那天挖尸的人联系。” “你是说,海大富和官府交谈过后不想亲自动手,但是人又必须除掉,所以,买凶-杀人?” “容小公子认为呢?” 容昭沉思了一会儿,也点点头道:“这个说法还算可以自圆其说。暂时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解释了。但是说是这么说没错,可我们要怎么继续查。” 容昭表面上一副无知的样子,内心却又些动荡。他觉得上官云阳着实古怪,平日里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如今来查案,他却难得的比自己还要积极。刚刚闯入何翠花家中时,他都觉得,上官云阳已经失了冷静,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冒险。 让他这样的,肯定不是顾延霍,如果不是顾延霍,那就是徐朗。他们如此关心这件小案子,为什么? 如果说是为了扳掉左岩,那也有些不大可能。毕竟当初他可是花了七年才把赵禹全拉入麾下的,徐朗若有心想管,他也不至于在荆州这种苦寒之地待这么久。反正,在容昭眼里,左岩尚没有这么大排面,惹徐朗出面。 不是左岩,到底是什么... 上官云阳一时也没有办法,略微有些急躁的在原地一边踱步一边转了几圈。最后无奈的道:“如果三人真的是在这里遇害的,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的。再找找吧,能确定这里是事发的地点也好。如果能找到顾彦霖来过得痕迹就更好了。” 容昭抬头看了看天色和自己的影子,叹了口气道:“我们都出来这么久了,我还真有点饿了。那个农妇不是说,山上偶尔会有野味么,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还有他们砍柴火去哪砍的啊,这大路平坦的也没什么可砍吧。” 上官云阳眼睛一亮,大手拍了拍容昭的肩:“容小公子,不愧人才,问题指的一阵见血。这大路如此平坦,那些人又是结伴而行,在这里被害的几率几乎是零。所以...我们应该多注意一下四周的小路。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容昭被拍得一愣,随即问道:“还要往上爬?” “还要往上爬。”上官云阳点头。 容昭的脸色越发的不大好看:“还得爬崎岖的小路?” “还得爬崎岖的小路。”上官云阳重复道。 容昭斜眼看着上官云阳笑道:“待本宫回了皇城,一定找一只会说话的八哥来炖。” 上官云阳:“...” 这边容昭和上官云阳累死累活的爬山,那边,顾延霍已经凭着卓绝的轻功摸进了官府的大牢。 门口的守卫已经被悄无声息的撂倒了,顾延霍使得力气不大,但也足够他们晕上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他要去看一眼顾予笙。 南平是乡下,本就比不上皇城,这县衙里的破牢房更是比不得宫里的大牢。用来锁犯人的铁栏杆都快绣的不行了,顾延霍疑心这若是哪个犯人力气大些,轻轻掰一掰,这栏杆会不会就应声而断了。 这环境如此差,小姑娘怎么忍受的了。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事实上,顾予笙也的确快忍受不住了,这环境脏乱差便也算了,这两个一直在她身边转悠,把她当香饽饽的恶心男人是怎么回事?把放在她肩上的咸猪手拿开可好? 顾予笙一巴掌拍掉自己肩上的脏手,另一只手也已经不自觉的摸上了藏在腰间的银鞭,想了想却还是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警告道:“我劝二位自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其中一个男人的脏手就着顾予笙拍落的动作又在她的手上揩了一把油,不正经的笑嘻嘻道:“小娘子脾气还挺大的。你都进了这大牢了,还能怎么对哥哥不客气?” 另一个男人也搭腔道:“瞧这水灵的模样,是犯了什么事被抓进来的呀。” 顾予笙勾了勾嘴角,一本正经的道:“杀人。” 两个人霎时一愣,原地化为了雕像。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人们犯事也顶多是打架斗殴,偷点小钱,杀...杀人就有点... 二个人的咸猪爪还放在顾予笙的身上没放下来,顾予笙的手也放在腰间的银鞭上犹豫着动手还是不动手。但是顾延霍的人,已经不声不响却带着万分沉重的氛围站在了顾予笙的牢房前。 揩油的二人感受到一丝冷气,便颤抖着望向牢门前的人影,这一望便像是被彻底定住了身形,这眼神太可怕了吧!! 顾延霍黑着脸,腰间是已经出鞘三分的佩剑,一副要索命的样子吓得顾予笙都没敢说话。 一道蓝色的影子闪过,锵的一声,牢门的铁锁已经被削成了两半。下一秒,那道蓝影便在顾予笙面前站定了,瞧着小姑娘这张惊愕万分的脸,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眼前的人竟是个穿着水蓝色纱衣的美人儿,美人儿二十出头的样子,个子比顾予笙高了一整头,放在姑娘堆里估计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但是抵不住这人自带了一股天下老娘最美的气质,只这样站在顾予笙面前,小丫头便觉得有些自行惭愧了。更别提美人儿还笑了笑。 那人保持着微笑,又看了看揩油的两个脏兮兮的男人,缓缓道:“唐突佳人,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说罢,长腿一扬,两个人便被这看似文文弱弱的美人儿给踹到了墙上,二人捂着自己被踹的地方,不敢置信道:“你...” 美人儿的声音不太好听,但是模样美就够了,她笑道:“二位应该多谢我,不然此时的你们就已经没命了。” 二人纷纷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美人儿回头看了眼顾延霍,见顾延霍刚刚那副想杀人的表情已经淡去了,换成了一副吞了死苍蝇的复杂表情,一时只觉得有趣,便道:“将军似乎每次见到我,都是这副表情,倒是一点惊喜都没留给我了。” 顾延霍没说话,只是眉头皱的快打结了。 顾予笙不知所以道:“你们...” 第一百二十九章:被人利用了 美人儿回头看向顾予笙,又露出了令人看之便心情愉悦的笑容:“刚刚好像忘记自报家门了,我叫程苏,山水一程的程,苏杭的苏。” 顾予笙被程苏弄得有些略微尴尬,连忙道:“刚刚多谢姑娘搭救,我叫顾予笙,是...” 程苏听到顾予笙的称呼先是挑了个眉,随即却又笑的更灿烂了些,他打断了顾予笙的话,不疾不徐的道:“顾五姑娘,我知道你,顾侯的小女儿,将军的心上...” “你没被这二人怎样吧。”顾延霍长腿一迈,挡在了程苏和顾予笙之间,冰冷的眼神在程苏身上转悠了一圈,转到顾予笙身上时就变成了绕指柔,“鞭子收好,他们若欺负你,尽管打回去便好。出了事,有我。” 程苏捂嘴笑笑,刚刚那句话他尚未说完,顾延霍便着急忙慌的挡在了二人中间,还用眼神警告他。看来,这被捧在手心上的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是男人的心上人了。 顾延霍这幅宛如母鸡护小鸡仔的模样,倒也难得一见,有趣。 顾予笙低头变扭的嗯哼了两声,算是应了顾延霍的关心,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连忙抬起头问道:“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可有我小叔的消息?” 顾延霍摇摇头,见顾予笙立刻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只好安慰道:“别太忧心了,顾彦霖应当还活着。云阳和容昭已经去寻了。” 顾予笙点点头,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你和程姑娘是来。” 顾延霍皱眉:“程姑娘?不是...” 程苏毫不留情的一脸踩中顾延霍的脚背,男人闷哼一声,没说完的话也被吞了下去,还差点咬中舌头。 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顾延霍觉得,程苏简直就是报应。 程苏笑了笑:“我是将军的手下,常听将军提起你,所以就很好奇。这次将军要来探望你,我便厚脸皮的一起跟来了。” 顾予笙不大相信的打量了一下二人之间的神色,问道:“就只是看望?” 顾延霍深吸一口气,恢复如常的点点头:“这里环境不太好。” 顾予笙回头看看两个晕死在角落的人:“是不太好。” “你再忍一忍,过几天就带你出去。” 顾予笙琢磨了一下顾延霍话中的意思,问道:“没了?” 顾延霍低头看她,明显有些心虚:“还有什么?” 顾予笙被这一番话弄得来了火气,碍于程苏在场,也没好直接和他发脾气,只能咬牙切齿一句一顿的道:“你费尽心思把我送入牢里,当真就是为了让我吃几天牢饭的么。” 顾延霍想了想:“我会找人给你送吃的,牢饭不许碰,太脏了。” 小丫头被气的只差七窍生烟了。亏她觉得,当时男人如此淡定看她被带走,定是还有后手,想必是为了让她打探什么。结果...他真的只是任性耍了个脾气,眼睁睁看着她入狱,自己在那捂嘴偷笑! 看不过男人这幅不知所以的蠢样,程苏忍不住微咳了一声。 顾延霍一顿,自己又说错话了? 程苏笑了笑,在顾延霍阴冷目光的注视下,十分无畏的牵起顾予笙的手:“将军一向嘴笨,你不必放在心上。” 顾予笙看了程苏一眼,这人上来便一副熟稔的样子,也一副和顾延霍知知甚多的样子。她讨厌不起来眼前的人,可是心里却觉得十分不舒服。 见顾予笙这幅难以言喻的表情,程苏似乎也晓得自己是说错了话,但他本就是来看戏凑热闹的,能给顾延霍添添堵,他乐意的很,可转念一想,又怕男人到时候气的急了,还是要拿自己来泄愤,随即换上了一副姨母般慈祥的样子,笑呵呵的看着顾予笙。 “说来,我总觉得和你投缘,反正我也年长你几岁,以后就叫你予笙好不好?” 顾予笙心里正气着顾延霍,倒也没空思考程苏这番做法的原因,便点了个头应了。 程苏睨了一眼顾延霍,笑的更好看了,男人有些不悦的又狠瞪了他一眼,这人才算消停了。 都说学医的人知道如何保养,皮肤都是吹弹可破的,顾予笙也不例外。程苏拉着顾予笙的柔夷,趁着小丫头走神,又捏了几下,唔,好软呀,他一时有些不想放开,索性便就着这个动作和顾予笙道:“予笙,你真的别生将军的气,他一向嘴笨的,既然将军走了心思让你来这破牢里转悠一圈,自然不可能只是叫你来吃几天苦头的。他是希望你能打探些消息。” 顾延霍眉头一皱,他让顾予笙进来,本是想让她远离这次的案子,程苏这话可是与他背道而驰,当即便要反驳:“笙儿,我不...” 程苏不动声色的再次很踩了顾延霍一脚,顺带还撵了一下,男人的脸色瞬间白里透黑,好不精彩。 “你如此通透,应当晓得我们指的是什么吧。” 顾予笙看着程苏带着笑意并且隐约发亮的眸子,叹了口气。不着痕迹的松开了这人的手,随即坐在了支吾作响的小破床上。 这一来一回的对话,顾予笙也大致摸清了顾延霍的意思,不过是不想她来趟这趟浑水,生怕她傻得可以去以身犯险。 她能说什么,总不能因着人家担心自己,就把人骂一通吧。 顾延霍察觉到小丫头的低落,试探性的问道:“之前的内伤怎么样了,还疼么?” 顾予笙没理会这句话,只是低着头慢吞吞道:“南平知府前几天带了几个人入狱,都是男人,半死不活的被牢头搀着扔进来的。” 程苏渐渐收敛笑容,他收到顾延霍飞鸽传书的时候,顾延霍的人还在皇城刚接旨了,他根本无从知道海丰庄到底发生了什么,加上顾延霍这人,两个字恨不得合成一个字写,他只知道顾延霍约了他南平见。 他对海丰庄的事情能略知一二,可是全凭自己掘地三尺的本领打探来的。不过也多亏顾延霍这飞鸽传书来的快,在海大富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程苏便也事先窥得了什么。 但是其中,却也总差了一环... 若顾予笙知道什么... 顾予笙继续道:“但是听说,那些人没在牢里待几天,就又被人半死不活的搀了出去。” “知道是什么人么?”顾延霍问道。 “穿着粗布衣服,八九不离十就是海丰庄失踪的佃户。” 程苏思考了一下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予笙被问的也是一愣,这下语气里带了八成的犹疑:“听牢里的犯人说的,就刚刚...” 顾予笙话头一顿,显然是反应过来了其中的不对劲。她今日才被带进牢里,隔壁的人就算是在论八卦,可怎么就好巧不巧赶着她进牢里这头一天把这些八卦讲出来呢。 再者,同样是牢里的囚犯,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事,这南平的知府可不像是会让他们讨论八卦的人。 所以...这人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程苏退出顾予笙这间窄小的牢房,往四周望了望,随后确认了这人可能在的牢房。程苏施施然的走了过去,隔着铁栏杆望了一眼牢房内的情况。 一个男人,背靠着斑驳的墙壁,在破旧的木板床上蜷缩着,却不知是死是活。 程苏回头看向顾延霍,男人微微颔首,示意程苏去瞧瞧。于是程苏不费吹灰之力的再次撬动牢门上的锁,轻而易举的进了这间牢房。 其实程苏大概已经可以猜到这人的下场了,这么大的动静却还没有反应。但是程苏还是将手指伸到了人的鼻子下方,探了探呼吸。 嗯,死透了。 这些人,动作可真快。 程苏再次回到顾家兄妹身旁,朝顾延霍摇了摇头:“死透了,应该是被灭口了,这些人动手可真是快极了。” 第一百三十章 摸清意图 顾予笙闻言,原本就不大好的心情,似乎更加不好了。毕竟没人会被利用了还开心吧。 程苏安抚道:“你也不用太难过,虽然这些话是有人特意想要告诉我们的,但是,如果他们不透露这些,我们恐怕什么都窥视不到。也算帮了我们忙吧。” 顾予笙觉得这种说法实在有些牵强,明显就是在安慰她,但是小丫头不想被安慰,于是她抬头看他,有些不甘心的问道:“那我们就这么被牵着鼻子走么?” 顾延霍和程苏对视一眼,勾了勾嘴角道:“那可未必。” 顾予笙一脸疑惑,顾延霍却没有想给她解惑的想法。 男人叹了口气,走到顾予笙身旁,抬手揉了揉她已经有些凌乱的头发,温柔至极道:“笙儿,我的确不想你和这次案子有什么牵扯,这次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我说过,你是我的命,我得保护好自己的命才行。” 顾予笙没应下,却在心里把顾延霍的话反复琢磨了个遍,随后猛的抬起头直视他道:“你不欠我顾家什么,若是因着祖母将你捡回来的恩情,那这么多年你还的也够了。大可不必再为了护着我而不顾自己性命。” 顾延霍一愣,意识到顾予笙怕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他这不是报恩啊,他是因为喜欢她才如此的,怎么这丫头的脑回路如此清奇,这是拐了多少个弯才能想到报恩上去? 顾延霍还想解释,却看顾予笙直接破罐破摔的躺在了那张小小的木板床上,背对着他道:“你走吧,我会老实在牢里待着的,不用你再费心了。” 顾延霍被小姑娘这番话噎的半天没能蹦出来一个字,他又不是什么能说会道,舌灿莲花的人,不知道怎么去和这人解释,最后也只能自认温柔的再嘱咐几句,才和程苏拎着那两个欲行不轨,奄奄一息的男人离开了。 两个猥琐的男人被随意扔在了角落,之前打晕的狱卒也老老实实的昏着,但是顾延霍的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开。 程苏问道:“怎么了,苦大仇深的模样。” 顾延霍没回话,而且反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程苏知晓顾延霍问的是什么,依旧十分优雅,缓慢的答道:“这次的事情,就像您说的,没有这么简单,西凉那边有动静了。” “关于大风?” 程苏先是点了点头,又随后摇了摇头:“说是也不是,凉王针对大风又不是从近些日子开始,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背地里推波助澜,企图一口吞掉大风国。但是凉王做事,虽然有迹可循,却经常都是无关痛痒的小手脚,所以这次兄弟们带回来的消息,重点不是在如何对大风上。” 顾延霍嘲讽似的笑问道:“不是对大风,那就是自己窝里反了?” 程苏点点头:“将军英明,西凉如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顾延霍眉头一皱,很快便得出了结论,几乎是陈述的语气朝程苏问道:“郁王出事了。” 这次程苏很坚定的点头:“郁王被下毒了,是慢性毒,已经毒发了。据说郁王已经很久没上朝了,西凉皇室已经在极力遮掩此事,但是还是走漏了不少风声。” 顾延霍冷哼:“那帮蠢货,想和凉王斗,未免不自量力了些。” 程苏晓得顾延霍这是英雄惜英雄,只好无奈的道:“将军!如果郁王倒台,下一步凉王肯定会把重心放在针对大风上,我们既要对付风无漠又要防着凉王,境地只会更加困难。他这次的棋局应该布的不小。” “凉王最近有什么动作?” 程苏沉思了一会儿便斩钉截铁的说道:“西凉和各国之间来回跑商的次数似乎多了不少。西凉的皇商一直是凉王在管理,春季一趟,秋季一趟,之前春季的商队已经进了大风,下一次交易理应等到快入冬,但是探子来报,新一批商队已经出发了,到达大风应该正好是秋季。” “他既然把手伸到大风了,定然已经知晓了左岩的小动作。甚至还想在这方面做文章。”顾延霍一针见血道。 程苏疑问:“税收再怎么增,这哗啦啦响的银子也是进左岩的裤腰带。凉王的手再长,也不可能从大风的税收里得利吧。” 程苏说的很对,但是顾延霍觉得凉王绝对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没有利益辅佐,他不会费心思把手伸这么长,就算是为了拿下大风,那他掺和税收之事,总得自己得到些好处。 到底是什么好处,哪一关是他没想明白的呢。 顾延霍思考着,突然,他猛的一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赶忙问道:“军里怎么样了?” 程苏被问的一愣,这好好的怎么还问起了军里:“我来的时候,兄长并未让我捎口信给您。想来是无事发生的。将军怎么突然问起军里。” “这是我能想到唯一让凉王出手的原因。” 顾延霍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程苏也一时意会不到他的意思,只好不耻下问道:“我这脑子可是越来越不禁用了,将军的话,我可是一点都没听懂。” 顾延霍皱着眉头回答道:“左岩这次,眼看是对税收动了手脚,可是就算是调整税收,吃苦的顶多是一些平民百姓或者一些的商户。与那高枕无忧的富户和风无漠影响不大。” 程苏点点头:“没错。不管是什么,最后苦的都是百姓。” “但是凉王却觉得此事对他来说有利可图。他的利,无非是大风的弊。”顾延霍顿了一下,给足了程苏思考的时间,随后缓缓道,“你仔细想,若把税收的事情想得更加长远,弊端放到最大会发生什么?” 程苏一遍思考一边沉吟道:“税收虽然是左岩控着,可他不过是捞捞油水。说到底,最后这些钱财还是要充国库,或者写进户部的明细里,每一笔都得明明白白的。” 顾延霍颔首,示意程苏继续。 程苏道:“户部拨银,无非这几个去处。第一,兴建工程,像是之前荆州的水利,就是户部拨的赈灾银,尚未用到国库的钱财。第二,赏罚大臣,风无漠这人小气的很,只要户部有钱,从不肯开国库的。第三…” 程苏眼睛一亮,随后又有些表情复杂:“第三,拨给其余各部,比如,兵部。” 第一百三十一章 毛应该顺着撸 顾延霍赞同的点头,程苏这次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程苏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兵部尚书是个良臣,每年户部拨下来的银财,他丝毫不克扣的给了驻扎边疆的军队,大风军能如此骁勇善战一往无前,其实和军中没有蛀虫是有关系的。将军的意思是,凉王看中了这一点,想要从这一环中下手?”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凉王可贪图的利益了。”顾延霍也有些面色不善,“西凉很多年都没有动静了,大风的边境也一直是我在驻守。可是如今我被召回了皇城,凉王肯定又起了心思,如果通过税收,把弊端闹大,军中一定或多或少会受影响。如果将士们连饭都吃不饱,就是有再好的将领带着,也是要尝败仗的。” “那我们现在如何?” “其余小国暂且不用管,凉王尚没有勇气和蛮夷人联手。大风是块抢手的馒头,他西凉也一样招人眼红。一步走错,亡的是谁还未可知。”顾延霍勾了勾嘴角吩咐道,“把西凉边境偷偷换成我们的人,粮草库减去一半藏到我们的地盘上,等我消息。” “是,将军。”程苏难得恭敬道,“将军还有其他吩咐吗?” 顾延霍想了想:“想办法让容昭回皇城。” “是。” “下次让程韵来见我。” “……” 顾延霍从牢里出来,又去办了些事,才悠悠回到客栈。程苏已经在男人的吩咐下,再次隐了起来,现在还不是他暴露在徐朗和白芷眼下的时机。 顾延霍要保证自己手里的牌是白芷和徐朗不知道的,这样他才有和人谈条件的资格。 顾延霍回到客栈,也没再耽搁,直接敲响了容昭的房门。来开门的是一脸凝重的上官云阳,身后是正大口大口灌水的容昭。 容昭的额上还挂着汗水,衣服上也蒙满了不少灰尘,喝得急了胸襟前还被茶水洇湿了一部分,一副十分狼狈的样子。 顾延霍觉得,容昭这不像是去查案的,倒像是是丢了半条命的。 “怎么这副模样?”男人问道。 容昭哼了一声,又指了指自己的腿朝顾延霍道:“将军可还记得,本宫这条腿是断过的。” 顾延霍点点头。 容昭咬牙切齿道:“但看将军的意思,是准备让本宫这条腿再断一回了!” 上官云阳在徐朗手下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再加上和顾延霍也共事多年,见男人一皱眉,便连忙插在二人中间做起了和事佬,不然由得顾延霍的火气上来,谁都别想好过了。 “小公子,小顾将军,稍安勿躁,咱也都是为了查案,不必如此剑拔弩张的吧。” 容昭撇了撇嘴,虽是不情愿,却也没再出声,顾延霍则问道:“犯什么毛病。” 容昭刚要拍桌而起,就见上官云阳一手落在他肩上,使了个巧劲,不动声色将人按了回去:“在下和小公子去查案,顺藤摸瓜去了雾崖山,雾崖山地势颇高,辛苦赵公子腿脚不便还硬是走了不少山路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上官云阳后半句话没说,但顾延霍已经心领神会了。于是男人挑了个眉,破天荒道:“辛苦了。” 闻言,容昭一愣,那八丈高的气焰瞬间被顾延霍灭的只剩个火星子。这男人今天是忘吃药了还是吃错药了,没把自己怼的一文不值不说,还跟他说辛苦了,匪夷所思。 二人视线相交,容昭似乎也察觉了顾延霍眼中的焦虑。想必也是因为案子过于棘手,顾予笙入狱的事情也让二人有些措不及防。其实,刨除顾延霍情敌的身份,他还是蛮欣赏这个男人的。 于是,容昭主动交代道:“我们去了海丰庄,但并未找到那日的挖尸人。又不想空手而归,便只好去了东苑佃户的住所,想着万一能瞎猫碰见死耗子呢。不过也是巧了,我们恰巧遇见了三名死者其中之一的女眷,咬咬牙便赌了一把,通过盘问倒也知晓了不少东西。” 顾延霍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容昭料他是因着上官云阳的关系,很多话不方便当面说出来,便也就止了话头,待一会儿得了空,私下里寻他便是。 殊不知,顾延霍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把容昭弄回皇城。 其实他想让容昭回皇城的心思,早在知晓这二人跟着他一同来了海丰庄的时候,便起了。只不过,这两个人,一个他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一个满脑子想着如何同他争宠,断不可能一个人回皇城。所以他才没得法子。 不过,如今顾予笙入狱,他那些手段倒是可以不假思索的通通使在容昭身上,也算是解了他的心头之恨。 但是,在那之前,最好连上官云阳一起处理掉才省心。 上官云阳见顾延霍沉默了,以为是他因为查案不顺而心情不好,刚要张嘴,便听顾延霍缓缓道:“我去了趟大牢,笙儿所处环境很糟糕,而且,有人通过利用她来给我们传递消息。” 顾延霍话茬一顿,看向上官云阳的眼神明显有了些变化,上官云阳被顾延霍这一眼瞪得也是猛的一颤,为什么有种,心里的小九九都被人窥探尽了的感觉。 “小顾将军可知是何人所为?”上官云阳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可是左岩的人?” 顾延霍没点头也没摇头:“尚不可知。” 上官云阳也不知自己该开心还是该不开心了。 容昭的关注点却是在顾予笙的身上:“阿笙还好么?有没有人对她用刑,没有受伤吧!什么时候能把阿笙接出来?” 顾延霍张了张嘴,容昭却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的追问道:“牢里环境定肯定不好吧,总不能让阿笙吃牢饭吧!顾延霍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不出三日,总该放出来了。” 顾延霍的话不咸不淡,激的容昭却是火冒三丈。 上官云阳眼疾手快的控住形式,堆笑道:“也快到用饭的时辰了,不如在下想想办法,给五姑娘送些吃食?” 容昭依然双手双脚的赞同,顾延霍也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上官云阳和二人福了福身,便推门退下了。听着上官云阳离去的脚步声,容昭啧了一声:“徐朗都是从哪里挖来的人才,做事这般滴水不漏。” 顾延霍冷哼:“捏着冠名堂皇的理由,收留一些孤儿,好手段。” “就这么让上官云阳离开我们的眼皮子?”容昭问道,“今日所得消息可不少,上官云阳定会找机会联络徐朗。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怪怪的,如果徐朗先我们一步找到真相,会不会给我们使绊子?” 顾延霍撩了衣袍,也坐在木凳上:“程苏跟上去了,这次我们的确应该防着些徐朗。” 顾延霍睨了一眼容昭,心道,这毛果然应该顺着撸。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下有对策 “现在有打算了么?”容昭心平气和的问道,“你不是那种没有打算就做事的人,不用为了气我一副事不及我,高高挂起的模样。” 男人笑道:“殿下何时如此了解我了?” 容昭道:“我和你认识将近十年了,在荆州又一起共事七年,说不上是了如指掌,但这种小习惯,我也算能察觉一二。刨除你对笙儿的龌龊心思,我对你并无不满,相反,我很欣赏你。” 许是顾予笙入狱的原因,一向针锋相对的两个男人竟也难得的能心平气和聊个天了。 顾延霍这次没再成心呛容昭,直白的道:“有人通过利用笙儿来向我们传递消息。” “徐朗的人。” 顾延霍颔首:“应当不错。这次海丰庄的事情涉及的势力颇多,海大富的势力在明,其余都在暗。并且我们陷入了误区。” “比如那日的挖尸人。”容昭斩钉截铁道。 “没错,那人很明显不是海大富的人。”顾延霍点点头道,“那晚我们对峙时,他曾提起我的身世,纵使海大富再神通广大,他也不过是个庄头,就算是凭着地头蛇的本领也断不可能探得如此隐晦之事。” 容昭嗯了一声,示意男人继续。 “一开始我觉得此人当是左岩的人,海大富和左岩应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顾延霍皱着眉头将事情一点点抽茧剥丝,“转日我们去海丰庄查账的时候发现,海大富交上来的账目是伪造的,他们一早料到我们会查账,但是有一点很奇怪。笙儿曾经也提醒过我,海丰庄的账簿上记录税收的这一栏,是按照左岩新调整的税率来记录的。” 容昭似乎想通了其中关键,甚至激动的拍了下桌子道:“我懂了,如果海大富和左岩是一路的,那么税收这一栏,海大富便会为了帮其遮掩而选择篡改数据。但是他没有,说明,他觉得没有必要,因为他不是左岩的人,他只当这是朝廷新提了政策罢了。” “对,所以海大富做的事情应该不是很复杂只限于南平,例如苛待佃户,和官府勾结。完完全全的黑心庄头罢了。他如今费力隐瞒的,当是和官府合作的那条利益链。我猜顾彦霖的消失,应该是不小心撞破了他同官府勾结的场面。海大富为了保全自己,不得不下手。” 顾延霍这席推测合情合理,加之容昭自己查来的消息,两厢比对一下,也是说的通的。 “既然不是左岩,那还能是谁?徐朗?” “不是徐朗,徐朗虽然瞒了我们一些事情,但是尚不至于要给我们使绊子。” “那是,不会是…” “对,是凉王。”顾延霍见容昭已经猜到,便也不卖关子了,他勾了勾嘴角,继续和容昭解释道,“徐朗和凉王暗地里针锋相对不少年了,从七年前的御林军被杀案以及护城河投蛊案时,这二人就是水不容火的关系。徐朗一定知道什么,并且还是和当年旧事有关的。所以我留了个心眼,后来也单独派人盯住了西凉。” “这些年西凉和大风都相安无事,不过最近,西凉乱了。郁王毒发,连朝会都上不了。皇室极力镇压,却收效甚微。如今正是凉王代理朝政的时候。与此同时,西凉同大风之间的走商更加频繁了。仔细想想,太多的巧合碰在一起就未必是巧合了。” 容昭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顾延霍却像是未卜先知似的,自顾自说道:“你是不是想不明白凉王此种做法的目的?你可以想一想提高税收的弊端,然后将这个弊端放到最大。” 容昭本身是个聪明的,不然也不可能坐上二殿下的位置,还折了左岩一臂。经过顾延霍这一提点便也明白了事出原因。 “此事,我也会想办法旁敲侧击一下父皇的,让他盯紧了附近各国的动作。” 顾延霍嘲讽道:“等风无漠有动作,西凉已经兵临皇城脚下了。” “……”容昭一时被噎,也找不出理由反驳。 风无漠如今自顾不暇,而且许多进谏之言,但凡不顺他的心意,便装作充耳未闻的样子。再加上太子殿下那副模样,如果不是容昭和一些大臣,大风早就亡了。 “我已经派程苏去了。” 闻言,容昭心里总算平衡了些,他晓得,程苏一定没少恶心顾延霍。 “那通过阿笙向我们传递消息的人,也是凉王的人喽。” 顾延霍摇摇头道:“一开始我也是这样以为的。不过后来左思右想,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如果凉王要做此事,最好保证我们毫无察觉,他才能一击毙命攻占大风。用这种方式给我们递消息,除非是挑衅。” 容昭点头,顾延霍继续道:“不过我刚刚提起这事,上官云阳的反应到是有些耐人寻味。” “的确。”容昭笑了笑道,“应该是徐朗猜中了来龙去脉,有心提点我们。” 顾延霍突然皱起眉头,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一旁的容昭也跟着他一同沉默,隔了许久,容昭才缓缓开口:“看来不只是你摸清了徐朗,徐朗也将你摸得明明白白。” “他应该只是晓得我背着白芷发展势力了,但具体做了些什么。他应当还不知道。” “也对,不然程苏程韵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二人又扯了几句闲天,容昭才将话题又带了回来:“既然事情分析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怎么办?” “这三个人虽然都有各自的势力,但好在不是勾结在一起的。那个挖尸人,虽然是海大富请来的,但他未必知道那人是凉王的。”顾延霍一字一句道,“所以,很好解决,逐个击破就是。” “对付海大富很容易,还是我们之前说的,找出顾彦霖。对付左岩也不需要多花心思,想办法把这件事闹大就好了,最好能触到风无漠的底线,朝廷自会收拾他。凉王那边…” “将计就计!”容昭道,“既然你已经吩咐了程苏,那我们也不用急,就按照凉王所想去推进事情发展,看看他的后手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他准备挥兵北下,那我们正好来个敌在明我在暗,瓮中捉鳖。” 顾延霍点点头表示应允,二人终于达成一致共识。 只是容昭没想到顾延霍刚从自己嘴里套完话,转天便开始算计他了。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第一百三十三章 消息被截胡了 容昭黑着脸倚在马车的软靠上,回忆着昨天和顾延霍一来一往的对话。 他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二人昨日聊得如此愉快,甚至容昭认为彼此之间已经放下了往日的成见,有了英雄惜英雄的情谊,然而今日他却被迫坐上了回皇城的马车。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是因为没有利用价值了么,容昭觉得,顾延霍似乎是给自己上了人生一课,今后不管和谁都要有所保留,不然容易被当成弃子。 顾延霍这人,真的是当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自己简直被他算计了个够。 容昭深深的叹了口气,驾着马车的小年子还在絮絮叨叨的诉说着近日的不满:“殿下您也真是的,给奴才递了个口信就不回宫了,等奴才到了顾五姑娘的铺子才发现您居然已经出了皇城,真是让奴才这顿好找,这要是官家责问下来,奴才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呀。” “官家问你了?”容昭冷冷的问了句,小年子像是被噎住了,一下子便噤了声,容昭继续冷哼道,“官家既然没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还跑来南平和本宫哭爹喊娘,谁给你的勇气。” 回忆起一个时辰之前,这人跪在自己脚边抱着自己大腿,哭的涕泗横流,连家里快死的老狗都快搬出来了,吵的他脑瓜仁直疼,才不得不跟他回皇城。 小年子憨憨的道:“宫里过些日子要办席子了,殿下总不好不在场的。” 容昭警惕的问道:“什么席子?” “就是一般的席子,邀请一些各大世家的哥儿姐儿的。” 闻言,容昭觉察不对,猛的一掀帘子,伸手攥住了小年子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道:“狗奴才,你别忘了你的主子是谁,本宫现在要听实话,不然你这条命也留不到回家看你家的老狗了…” 马匹被这一折腾受了惊,扬了个蹄子,吓得小年子冷汗直冒,赶紧勒停了马车,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求饶:“二殿下饶命,奴才家里真的还有老母要养,求殿下饶了小的一命。” “说!到底是什么席子!” “是官家和皇后娘娘办的席子。说是殿下您也到了年纪,太子殿下像您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好几个妾侍了,所以官家想借此次机会为您选妃。”小年子被容昭吓得不轻,如实的答道。 容昭一愣,果然当皇子就是诸多不便。选什么妃,他的妃只能是顾予笙。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南平海丰庄,我给你的口信可没说的如此清楚。”容昭挑眉问道。 小年子喘了口大气悠悠回到:“多亏了顾将军,不然奴才哪能知道殿下您在哪。” 容昭咬牙切齿道:“又是顾延霍!!” 他有理由怀疑,这选妃宴也是顾延霍的手笔。他既然想用他皇子的身份框住他,不让他同顾予笙有接触,那就别怪他用皇子的身份使顾予笙光明正大属于他。 容昭撩了帘子,钻回了马车内:“回宫吧。” “是,殿下。” 另一边的程苏则在顾延霍的吩咐下一直死盯着上官云阳,上官云阳最近都定时定点的给顾予笙送饭,当然,一来一回的路上似乎还会搞些小动作。例如来无影去无踪的去海丰庄转一圈,或者摸入某县衙官员的府邸内。 虽然这些小动作都不知不觉的暴露在了程苏的眼皮子底下,但是程苏不得不承认,这人做事真的滴水不漏,徐朗手下的人倒也不全是废柴,因为上官云阳很多次都差点把他甩了,幸亏他机智没被甩掉,不然真的没办法和顾延霍交差了。 程苏算了算时日,离容昭回皇城已经两日了,顾予笙被关押也已经三日了。按照官府的规矩,嫌疑人被收押的时间不得超过七天,也就是说,四天之后如果官府不肯放顾予笙,那就必须要进行堂审,证据拿出来了,这人才有可能不放。 可是他们现在不过硬拖,不仅没有证据,更甚的,所有证据都是对他们不利的。 不过官府似乎还是想挨到堂审的时候,死缠烂打,泼皮耍赖似的再押顾予笙一段时间。海大富知道顾予笙是他们的软肋,想拖着他们查案的步伐,就只能困着顾予笙。 好在,顾延霍对此已经想好了对策,最近顾延霍手下的人都在四处寻找顾彦霖。容昭虽然远在皇城,但是南平的事却能更好的插手了。毕竟,能光明正大使唤的人更多了。不过动不动给顾延霍找不痛快的次数也多了。 与此同时,上官云阳也得尽早做决策了,但是他的决策可不是自己想想便能行的,他不得不去通知徐朗,等待徐朗的吩咐,这就是为什么顾延霍让程苏死盯他的原因。 税收一案,前因后果来龙去脉顾延霍已经摸了个清楚,如果再任凭徐朗插手,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被徐朗牵着鼻子走,这并不是顾延霍想要看见的,所以势必不能让徐朗知晓海丰庄的消息。而徐朗能知晓消息的途径,只有通过上官云阳。 有了,望着天空的程苏眼睛一亮。 上官云阳似乎放飞了什么,并且在确认消息传递无误后便转身离去,留给他的时间不多,表面上他还是要和顾延霍虚与委蛇的。不能被察觉离开的太久。 殊不知,自己这番动作早就落入程苏的眼里,还在自己离开后,轻而易举的截了胡。 程苏拿出怀里的袖箭,瞄准后,干净利索的射出一支短箭,准确的命中了正在飞的小白鸽的脚踝。那鸽子的喉咙中发出了一阵呜呜的声音,随后成直线下落。 程苏勾了勾嘴角,走过去将掉落在地上的白鸽捡了起来,果然脚踝的地方栓了小竹筒,是用来传递消息的鸽子。程苏打开竹筒从中拿出纸条——凉王插手,注重边防,官匪勾结,请先生吩咐。 程苏不得不再次佩服顾延霍的头脑,竟然早早的算到了这些人的路数。 既然算到了,也就不会再由得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这位置,也该换过来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桥是哪个 程苏将竹筒里的字条揣进怀里,那只可怜的鸽子自然也没能逃过这人的魔爪,一同被掳了回去。 程苏在顾延霍的门外站定身影,看着门前守着的人,眉头像是控制不住般的接连皱了好几下,甚至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似的隐约往后退了一寸。 视线在空中相交,却又一时无言。 守在门前的那人面容和程苏十分相似,放在人群中也是惹人侧目的角色,和程苏比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这人一身黑色的劲装,挽着高高的发冠,腰间的配剑也是棱角分明,寒气逼人。就算脸上没写着生人勿进几个大字,但他看向程苏的那双眼如同黑曜石一般散着光亮,其中却还隐隐夹杂着些不悦,正是这些不悦让这人显得不易近人了些。 虽然也很美,但是比起程苏的阴柔美,这人偏向了阳刚美。 “阿韵。”程苏小声的叫了人一句,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见人以点头的方式回应了自己一下,才继续心虚的问道,“你怎的来了?” 程韵有些嗔怪道:“我再不来,你便要无法无天了。唉,你得了将军的指令便直奔南平来了,连个招呼都未同我打,如果不是六子发现了,你又打算瞒我到何时?” “不是的,阿韵,你听我解释。”程苏小声嗫嚅道,“前些日子我犯了错,又被老祖宗们罚着去跪了祠堂,父亲大人好不容易才允我出来,我再留在程家本家,说不定就要久住祠堂了。你也知道那祠堂对我来说就宛如地狱,将军的指令来的急,阿韵你又去外祖宗家祭奠,一时赶不回,我自然就代替你了。” “你私自替了我,却未曾知会将军,若是给将军添了麻烦,耽误了事可如何是好?”程韵皱着眉头句句紧逼的问道。 程苏被人数落的低着个头,小声道:“是,兄长教训的是。” 屋内的顾延霍隔着门栏也能听见这二人的对话,见程苏被人训得听了话,才满意的推开门。 程韵率先对着顾延霍行了个礼,程苏在自家兄长面前自是和往日不同,不得不十分违心的恭了躬身。 “可有消息了?”顾延霍问道。 程苏点点头,把怀里的字条连同手里攥的鸽子一并递到了顾延霍面前,难得的恭敬:“如您所言,上官云阳在给徐朗传递消息,不过已经被属下截住了。” 顾延霍满意的点了点,大掌落在程韵的肩上捏了几下,目光却是看向程苏的:“很好。” 程韵抖了抖,诚惶诚恐道:“程苏此次是私自前来,给将军添了麻烦,请将军责罚。” “无妨。”顾延霍这话说的的确是心里话,自从和程苏认识,他被程苏恶心到的次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该习惯了,何况程苏办事风格比起程韵来说,少了一丝刻板,关键时候也是有奇效的,倒也不是光捣乱没可取之处的,“上官云阳也快回来了,你们也先隐起来,信鸽收好,字条毁了吧。程韵你防着上官云阳的笔记重新拟一份给徐朗,务必将南平发生的事情以及凉王的小动作瞒住。如果徐朗回了消息,就一同截了,换成我们的消息,想办法让上官云阳速回皇城。” “是,将军。” 转日中午,上官云阳就像瓮中捉鳖的鳖一样,按照顾延霍的心意万分听话的落入了男人挖好的坑里。还是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的直接蹦了进去的那种。 看着收拾随身物件的上官云阳,顾延霍故意露出了一幅惊讶却不打算仔细探寻的样子:“在规整东西吗?” 上官云阳回头望向男人,笑道:“先生那边可能遇到棘手的事情了,需要我回去一趟。” 顾延霍哦了一声,隔了许久才问道:“可需帮忙?” 上官云阳连忙摆手,略带了些歉意,将官话说的十分漂亮:“怎好劳烦将军。先生让在下来南平就是为了能助将军一臂之力的,结果却没能帮上将军什么忙,五姑娘也…” 顾延霍皱了皱眉:“笙儿的事情,的确始料未及。” 上官云阳道:“将军不必过于忧心,五姑娘是侯府嫡女,他们也不敢拿她如何的。” “嗯,替我和徐公子好好问候一下。”男人的话说的有一丝诡异,上官云阳似是有所察觉,却在下一秒一掠而过。 “替先生承蒙小顾将军问候。” 上官云阳踏上了回皇城的路,顾延霍则是以查案为由没有去送,两个人也没在有什么虚假之极的来往问候。算是两个人都舒坦了。 当然,顾延霍也算不上是骗他,好不容易将上官云阳和容昭一齐骗走,自然要好好的查查案子了。早日将此案完结,才好早日把顾予笙从牢中接回顾府。再顺路想想如何给顾予衡挖坑,他可没忘记顾予笙是为了什么才追来南平的。 “将军在等什么?” 顾延霍弯腰猫身在房檐上,左边是发髻挽的一丝不苟的程韵,右边是跳脱的程苏穿着水蓝色的纱衣仍旧不辨男女。三人盯着身下府内来来往往的下人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顾延霍歪了个头指向下面其中一人的身影朝身边二人解释道:“那个人,是府内的总管。来来往往的人,去干了何事用了多少花销都要报给此人。” 二人了然的点点头,顾延霍是候府的哥儿,这种事情只需一打眼便也能看得出来。所以二人被顾延霍这一指搞得有些不明所以,他们猜不到男人的意思。 顾延霍打量了一下二人继续道:“但是这个管事并不受主家器重。程韵,你觉得是为什么?” 程韵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下,似乎是在把刚刚看入眼中的画面在脑海里又重播了一遍,随后回道:“刚刚主家和他交谈过至少两次,但是期间行为皆是光明正大不曾避人,甚至表情上也显得疏远,只是单纯的吩咐任务。” 顾延霍满意的点点头,见程苏还是一脸的云里雾里便道:“我们先从海大富入手,在我们看来,海大富和官府勾结其中包含一条利益链,找出这条利益链切断它,为我们所用,一切便迎刃而解。这是那天带走笙儿的捕头的住所,他若和海大富联系,应该也不会傻到自己亲自去。” 程苏点了点头,顾延霍问道:“那你看出二人之间的桥是哪个了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全顺干净了 这次率先开口的是刚刚还处于迷糊状态的程苏,他朝着角落指了指,只见一名小厮模样的人,正低头哈腰向一个粗使婆子道歉。 程韵皱着眉头下意识去训程苏:“莫要捣乱,现在不是玩的时候。” 程苏吃瘪,没再说话。 顾延霍却直问道:“程苏,说说为什么你觉得是这个人。” 程苏在程韵面前一向是收敛的,在顾延霍的话音落下后,程苏也是下意识的看了程韵一眼,见自家兄长应允的点点头,才开口道:“你们看他颈间和腕间。” 程韵依言去看,顾延霍则满意的勾勾嘴角,程苏道:“那人颈间挂的是金丝线,下面的吊坠是上好的翡翠玉。腕间也栓了一个红绳。” “那又如何?”程韵问道。 闻言,顾延霍了然。这就是这兄弟二人的办事风格,程韵虽为长,办事稳重,但是较之程苏来说终归是少了一丝人情味的。程苏虽平时喜欢打打闹闹,但是因着长时间漂泊在外,人情冷暖自然是拿捏的精准,很多时候,看透人情才是最难的。 程苏道:“金丝线和翡翠玉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他不过一个小厮,刚刚还在向一个粗使婆子低头道歉。定是没有什么地位的。那么,这些东西是谁给他的呢。” “应当不会是偷得,我们刚刚也看到了,这里制度森严,下人们办事也都小心翼翼的。这人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偷奸耍滑的人。定是有人直接送的,送东西的人也不会是外人,因为这狱头应该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从他事事过问的作风上便能瞧出,如果这个是外人送的,那么这人也便生了外心,那狱头不会要一个有外心的人,所以送东西的人只能是自己。” 程苏言之有理,程韵便也附和道:“至于为什么要送这人如此贵重之物,是因为他替他办了私事?和海大富勾结。” 程苏点点头,探寻似的望向顾延霍。顾延霍带着笑意的点点头,肯定了程苏的发现。程韵的神色则有一丝丝的不自然,看向程苏的眼神略微有些闪躲不定。 “那我们现在要盯住他吗?”程苏问道。 “不必。”顾延霍摇摇头,这人他早就盯上了,也早就有了方案,才敢想方设法的忽悠走容昭和上官云阳,再在没什么帮手的情况下来了这里,“我们悄悄溜到库房,这人是库房的伙计,的确没什么地位,只能算是那狱头的一条狗。” 程苏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容昭在走之前曾说过,狱头配合着海大富曾从海丰庄搬走了一个不小还及其重的木箱,就在佃户上山的后几天。” “嗯。”见二人眼中都有猜测,顾延霍也没藏着掖着,出声肯定了二人的想法,“箱子里装的,八九不离十就是海丰庄佃户的尸体了。但是这人不会武功,杀人不可能,顶多是去抬箱子放箱子的苦力。那些贵重物应该是封口费。” “我们先去库房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吧。”程韵道。 三个人的轻功一个比一个好,程苏开路,顾延霍和程韵紧随其后。三个人避开来来往往的下人,没多久就摸进了府里的库房。一路上竟没遇见什么困难,果然,南平的这些家伙,空有其表,绣花枕头。 库房的锁是程韵撬的,男人一脸正经,快速的像是在开自己家院子的门。估计等这些绣花枕头发现了,他们也早逃之夭夭了,就算想找罪魁祸首也要找证据。 库房有些杂乱,各种各样的东西乱七八糟的。 程苏拿了件盏子举给程韵看:“阿韵,是你喜欢的琉璃盏。” 程韵有些不领情的皱着眉头瞪了人一眼,程苏一顿,不情愿的将那个成色不错的琉璃盏放回了原位。顾延霍睨了一眼二人的小动作,大方的道:“喜欢就顺走。” 程苏啊了一声又去看程韵的表情:“顺走会不会不太好。” “琉璃盏价值不菲,定是拿不义之财买的。顺了便顺了。”顾延霍看了一眼程韵,见人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继续道,“如果心里愧疚,拿回去卖了,送给海丰庄的佃户做补偿也可。不过你可想好了,护国将军实际上是个穷光蛋,可买不起琉璃盏送你们。” “那我多顺一些?”程苏一边说着一边又从架子上拿了个发钗塞进怀里。 顾延霍道:“鎏金银簪,眼光不错。但明显是给姑娘…” 想起程苏的打扮,顾延霍及时闭了嘴,挺配他。 “这里东西多的很,又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值钱,但是意义不大。我们就这样没头苍蝇的找吗?”程韵分析着当前的形式道,“我们虽然摸进了库房,但是还是不要停留过久。” 顾延霍同意程韵的说法,但是环视了一圈后,还是没有办法缩小自己的探索范围:“一点点翻吧,这个时辰有人来库房的概率不大,速度都快点。有那些又小又值钱的就统统顺走。” 顾延霍这话也并不是给二人开玩笑。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拖磨,很多时候即使是他要求人办事,这银子金子的该花还是得花,花起来的时候便也察觉不够花的了。可是他一个将军只能吃一吃朝廷的俸禄,顶多再因为立功受一些赏赐。 可是这些钱都是明面上的东西,花光了,被有心人知晓了,还得去探寻出路的。所以逼的他不得不想一些来钱的路子,当然他不会像左岩一样吸百姓的血。 咔嚓。 顾延霍猛地一惊,神经反射般的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进入了备战状态。 这么个小仓库,除了他们,还有别人。 程苏和程韵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动静,二人不动声色的靠近顾延霍,保证有任何变动二人都能即使保证顾延霍的安全。 顾延霍歪了个头,朝程苏使了个眼色。声音是从那边发出来的。 轻小几乎不宜闻的衣物摩擦的声音传来,顾延霍屏住了呼吸,仔细的辨别了声音传来的具体方位,一点点的慢慢逼近过去。 男人在一个木箱前停住,声响已经消失了,四周静的连掉根针都能轻易听见。 程韵胳膊拦在顾延霍身前,眼神中写满了不赞同和保护。 顾延霍不顾程韵反对,朝木箱伸出了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小丫头越狱了 掀开箱子得一瞬间,顾延霍感受到一阵较为凌厉得掌风迎面而至。男人愣都没愣,几乎是下意识得便迎了上去。 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那人见他熟练得化去自己得掌风,似乎是有些吃惊,竟连呼吸都一瞬间的顿住。 程苏第一个耐不住寂寞加入战局,形成了二比一的状态。那女子瞥见程苏的加入,急不可耐的抽出腰间的银鞭,像是有些怕他出手,便先发制人,银色的细鞭贴着程苏的脸便蹭了过去。 顾延霍打量了一下那鞭子,没做声。程苏却有些不满,这女子居然对他这张盛世美颜起了想法,他有些嘲讽的道:“打人不打脸,忒不厚道了些。居然还想动我的脸,简直不自量力。” 一旁的程韵也挪了挪步伐,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出其不意加入战局。程苏和顾延霍一同欺身上前,程韵也往前再迈了一步,只是下一秒,顾延霍一个闪身,挡在了程苏面前,甚至还轻轻推了一掌。 程苏一脸诧异的看顾延霍将自己隔开,腿脚连倒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形,程韵不得不伸手去扶他,一时竟和缠斗在一起的二人有了些距离。 “不是,这是何意?”程苏一脸的问号,他越来越摸不清顾延霍的心思了,这种情况不该速战速决么? 顾延霍则不理会那些:“别来插手。” 顾延霍勾了勾嘴角,从看到那银鞭子的时候他便知晓这小女子是谁了。他虽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好歹是过自己手的物件,总是会有些印象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拆穿,反倒陪着这人在这里胡闹了起来,完全是因为好奇心和比武心作祟。 他一早便听白芷说了,这丫头背着人学了武,虽然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但是自保和逃跑也能不在话下,只是,他没试过她。 印象里的小姑娘还是那个柔柔弱弱的模样,掉了河便委委屈屈,颤抖着窝在自己怀里喊大哥哥的样子。 分别的时间太久,彼此都已经变了心境。 顾予笙的鞭子耍的利索又漂亮,但终究是力道不够,真对战起来,小丫头很吃亏。顾延霍抱着指点的心思,给顾予笙喂了几招,小丫头也很上道的按着顾延霍的心意打出招式。 男人估摸了一下时间,终于放水放了个彻底。 顾予笙笑着使了个擒拿,将明显比自己高处一头的男人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清脆如铃般的声音响起:“你输了。” “嗯。”顾延霍心情甚佳,回道,“是我输了,笙儿武艺超群。” 程苏程韵一脸吃惊,将军输了,还如此宠溺,不愧是放在心上的人,换成他们,怕是哪招出错了,都要被男人骂个狗血喷头了。 顾予笙放开顾延霍的手,看向程苏程韵,又是一脸的乖巧无害:“程姑娘,这位是…” 程苏笑道:“是我兄长,程韵。” “程公子。” 程韵不懂为何顾予笙叫她程姑娘,连着使了个颜色给他,程苏却不做解释:“阿韵,这位是顾五姑娘,是将军的妹妹。” 程韵作了一揖:“久闻五姑娘大名。” 护国将军的妹妹,药王谷谷主的关门弟子,又同当今二殿下关系匪浅,哪条身份说出去,都是让女人眼红的。 顾延霍揉了揉小丫头有些凌乱的头发,问道:“怎么在这?” 刚刚是没想起来,如今想起来,只觉得这丫头越发的不听话了,连逃狱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不仅做的出来,竟还不曾同他商量一下。 顾予笙无畏于男人的质问,直白道:“在牢里待的快发霉了,把之前的消息整理了一下,感觉似乎抓到了什么关键。” “如何推断出的?” “据我所知,你和徐朗不和,但是徐朗这人永远是大业当先,就算不喜欢你,也会适当提醒你。”顾予笙继续道,“那么利用我传递消息的人就是徐朗,徐朗的消息应该是可靠的。所以县衙真的把海丰庄的佃户带到了狱里,后来又带离了。但是为什么要带离,明明可以让他们在牢里自生自灭的,所以有可能是这是狱头自己的主意,要躲避上面的人的查看。于是,我来探一探这南平的二把手。” 小丫头和自己的出发点不一样,但是能在已有消息这么少的情况下推断至此,已经不错了。 “怎么出的牢?” 顾予笙有点傲娇的说道:“那种小破锁,用钢丝随便捅一下就开了,跟顾府的后院似的,当然拦不住我。” 程苏捂嘴笑道:“不愧是五姑娘,有将军的作风。” “那你查到什么了,为什么躲在这?” “我那是试探!我到这里的时间也不长,能探查的地方有限。这个府邸的主人叫李剑,是南平的二把手,也是县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狱头,管着县衙里所有的捕头和狱卒,好像父亲是个五品的官,所以这人应该在南平捞了不少油水了。” 程苏随手拿了件值钱物件:“这哪是捞了不少油水,这是啃着南平百姓的骨头,喝着南平百姓的血,过骄奢淫靡的日子。瞧瞧这财物,这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当然有见不得人的勾当。”顾予笙从怀里偷出一封信递给程苏,“我从书房翻来的,藏的不算隐蔽,不过数量很多,这是最近一封,他们交流的频率大概一月两封左右。” 顾予笙是个闲不住的主,她不可能让顾延霍和容昭两个人辛辛苦苦查案,自己则在牢里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等案子结束再让人把白白胖胖的自己带出牢里。 这种坐吃等死的行为,是她顾予笙不齿的。所以她才会在收集了消息之后,跑了出来。 为了不成为累赘,她这两天也算是提心吊胆的挖消息了,不过也没有白受罪,还是让她找到有用的了。 那信是短短的几行字,有些让人摸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货物备齐,来老地方速取,有些意外,多备人手。 程苏把信转给顾延霍,顾延霍打了一眼问道:“老地方,意外。意外是什么?” 顾予笙想了想答道:“意外,应该是指我小叔。” 顾延霍没应,心里却觉得应该八九不离十了。海大富干这种勾当应当不是从今年开始,但是偏偏今年出了问题,为什么出问题,因为有意外,意外是谁,脚指头想都知道是顾彦霖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找到慢性毒 “五姑娘还从书房搜到别的东西了么?”程韵察觉到信息量太少,有些焦急的问道。 顾予笙点点头:“除了和海大富的书信,桌案上还有一封和人牙子的书信。信上说,让人牙子后日带人来府里,李剑要挑二十名家丁,如果被看上,可以携家眷一同入府。” 顾延霍皱着眉,顾予笙则道:“那信的位置过于显眼,如果被拿走他们也会很快发现,我怕打草惊蛇,就没动它。” 男人点点头,肯定道:“你做的是对的。” 顾予笙问道:“但是我想不明白,李剑为什么要这么多家丁?顾府每年也会添家丁,但是每次只会是一两人。除非是府里的下人做了错事,被主家一齐罚没了,才会急着补人。” 顾延霍想了一下缓缓道:“之前容昭去海丰庄问了佃户,发现海大富隐瞒佃户不报,而这些被隐瞒的佃户的身契都捏在海大富手里。” 顾予笙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人牙子将人卖给海大富做家丁,结果海大富却让这些人做了佃户该做的事,还不给他们应有的报酬。” 男人点头,程苏连忙恭维道:“五姑娘聪明伶俐,竟是一猜就中。” 顾予笙摇头道:“因为我在书房还发现了一份名单,人数不少,但是很多名字都被划掉了,我觉得那些被划掉名字的人是出了事的。” “暂定是这样。但是我们仍旧猜不到这些人发生了什么。” “被杀人灭口了。”顾予笙的小脸皱了皱,又拍了拍自己刚刚躲过的箱子,开口道,“这个箱子应该是用来装尸体的,里面有血迹,已经干的看不出来了,角落里还有些稻壳,应该是佃户身上不小心粘到的。还有一些白色粉末,我不知道是什么。” 顾延霍伸手攥住了小丫头的柔夷,又在手里捏了两下,软软的,柔若无骨。可是这丫头明显不像表面上那样柔弱,她带给他的惊喜越来越多,简直就是宝藏。 他越来越舍不得放开她了。 顾予笙被这厚脸皮的登徒子牵的一颤,不明所以的看向他:“顾延霍,你这是几个意思?” 程苏和程韵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顾五姑娘,居然敢直呼将军大名。 见鬼的是,男人完全没有计较,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宠溺的说道:“碰见什么不确定的东西,不要碰,留给我。” “万一是毒也留给你?”顾予笙挑眉看他,一副挑衅的样子。 顾延霍被小丫头这幅样子激的简直要血气上涌,攥着那双手,又反复捏了几下,笑道:“嗯,都留给我。只要是危险的,你都不要碰,我替你担着。” 顾予笙一愣,她好像越发接不住男人的甜言蜜语了。顾延霍到底在想什么,一方面不承认是自己的兄长,一面又… 脑海里旖旎的氛围瞬间破灭,顾予笙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甩开顾延霍的大掌,转身去开那个箱子。 一旁的程韵也连忙帮忙。 “想起什么了?”顾延霍看着动作的顾予笙问道。 “那个白色粉末!” 箱子很大,又高又深,顾予笙几乎探了半个身子进去,却还没能够到。 顾延霍伸了大掌环住顾予笙的腰,略使了力便将人带回了自己怀里。背靠着温热的胸膛,顾予笙有些急:“顾延霍,那个粉末…” “我刚刚同你说了什么?”男人的脸一本正经。 他得板板她的毛病,总是这么冲在前面,早晚要出事的,他护都来不及。 “有危险留给你。不要自己碰。”顾予笙叹了口气,男人禁锢在自己腰间的大掌很紧,自己就算想动也动不了。 “嗯,所以呢。” 小姑娘指了指角落里混在干涸血迹里的白点点,朝男人撒娇道:“哥哥,那个粉末很重要。” 这声哥哥过于受用了,像是打了鸡血。 顾延霍放开小丫头的细腰,伸出手指去蹭了那粉末。那些白色已经略微有些结晶了,顾延霍将手指举到鼻尖,但是闻到的都是浓重血腥味和一股子陈年腐尸的臭味。 顾予笙自认对气味敏感,连忙踮着脚去够顾延霍的手指,男人无奈,只好把手伸到她面前。 顾予笙用力嗅了嗅,除了血腥味,什么都闻不见,不是被血腥味盖住了。因为就算盖住了,凭她的嗅觉离得这么近也是能闻出来的,但是没有味道,说明无味。 似乎是看出小丫头也闻不出什么,顾延霍捏了捏手指,刚要凑近嘴巴,就被顾予笙一把拉住了胳膊。 小丫头被他这一行为吓得脸都白了,话说的都有些急躁:“你你你,你这是疯了呀,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小孩子么?万一真的有危险怎么办。” 顾延霍笑:“不是小孩子了。二十五了,该娶妻了。” 程苏程韵偷偷捂嘴笑,原来他们的将军这么无赖,逮到机会就要调戏小姑娘。 顾予笙涨红了一张脸,没接他这个茬,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在顾延霍的手指上反复蹭了蹭。 银针并没有变化,顾予笙眉头一皱,顾延霍道:“没有毒。” 程韵适时的插嘴:“许多慢性毒,银针是测不出来的。” 顾予笙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来一根银针,比刚刚那根略粗一些,头部似乎还有一些沟壑。 银针暴露在空气中没多久就变得乌黑发亮,顾予笙取了手绢将银针擦拭干净放回怀里:“这个是师父走之前留给我的,专门用来测一些慢性毒。比之前的毒针好用很多。” “慢性毒?” “对,慢性毒。”顾予笙道,“而且我猜这应该是海大富和李剑勾结的利益来源。” “五姑娘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有了猜想,但是还需要证实。”顾予笙看向顾延霍,恳求的道,“如果可以,我们必须再去海丰庄看一眼!如果真的如我所想,那么这个利益真的是暴利。” 顾延霍没有回话,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顾予笙能老实待在牢里的。 “顾延霍!” “…” “大哥!” “…” “延霍!” 顾延霍吸气,叹气:“好,走。” 第一百三十八章 阿芙蓉花 顾延霍拗不过这好奇心极重的小丫头,只得再次回到海丰庄。 许是海大富害怕顾延霍一行人再偷摸着翻进海丰庄,今日海丰庄的家仆似乎特别的多。 顾延霍有些犹豫,小丫头的功夫并不怎么好,如果被人发现,他真的能护她全身而退么? 顾予笙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小声道:“我们动作快一些,我只是确认我的猜想,其余的事我都不做。” “确认之后立刻离开,你如果被发现越狱了,我们的被动性更大。”顾延霍不得不妥协。 四个人俱是轻手轻脚的翻过高墙。 顾予笙朝这两个方向指了指,又看向程苏和程韵,一脸的请人办事要诚恳的样子:“程姑娘程公子,希望你们能帮我个忙。” 程苏没敢多说话,怕自己一句话引得程韵和顾延霍一起揍自己,倒是程韵抱了拳:“旦凭五姑娘吩咐。” “麻烦二位去海丰庄各处找一种作物。”顾予笙用小手比划了一下高度,“茎高大约一两尺,有伸展的糙毛。花朵大多是白色的,也会有紫红色,花蕾是那种圆圆的球形,有四朵花瓣。仔细观察的话基部会有深紫色的斑点,是宽倒卵形或接近圆形。如果找到就来通知我,不要过多的去闻。” 程苏和程韵点点头,随后四散而开。 顾延霍则和顾予笙走了另一个方向。 男人有些好奇,便出口问道:“你找的是种什么作物?” 顾予笙答道:“阿芙蓉。” “阿芙蓉?” “其实也叫罂粟花。”顾予笙兢兢业业的给男人科普,“它本身就是一种毒物,但是如果提取少量的粉,是可以起到镇静和麻醉的作用。像我们这些江湖行医的人,药箱里总会放一些阿芙蓉粉的。用来治疗的时候止疼。像你们行军打仗受伤时,军医撒在你们伤口上的,一部分是消炎药,一部分就是阿芙蓉粉。” “这种阿芙蓉粉很值钱?”顾延霍对于医术可以算是一无所知。 “的确比其他药粉贵一些,但是尚不到天价。”顾予笙顿了一下,继续皱眉道,“但是如果将大量的阿芙蓉粉进行提纯之后,就能卖出天价了。百两也好千两也好,都是不在话下的。” 顾延霍一边跟顾予笙搭着话,一边眼神活络的打量着四周。其实海丰庄大多的作物还是正经的麦子和玉米高粱,长得高高的,挡住了人的大部分视线。 男人的眼神顿在一个角落上,随后勾了勾嘴角:“找到了。” 花朵种植的地方已经接近海丰庄的边缘了,白色和红色交替,很大的一片,被藏在高粱地的后面,如果不是有意去找,真的可能忽视掉。 “哪里了?”顾予笙急切的问道。她被高粱挡住了,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顾延霍低头看向比自己矮了一个头还多的小丫头,再次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男人绕到小姑娘的身后。 顾予笙仰头去看他:“做什么?” 随后顾延霍温热的大掌落在了顾予笙不堪一握的盈盈细腰上,顾予笙觉得有些痒,便想逃脱他的禁锢。 顾延霍被小丫头这一扭,扭得心神荡漾。仿佛有一阵火从二人相连的地方一股脑窜到头顶。手心被烫的又麻又痒。 低沉的声音响起:“别动,不是看不到么?” 顾予笙嗯了一声,下一秒就被男人举了起来。顾延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顾予笙能够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眼前的视野突然变得开阔。那大片的阿芙蓉花海也映入眼帘。不是很宽一片,但是很长,似乎是沿着海丰庄的围墙长起来的。 程韵和程苏也沿着围墙寻了过来,程苏眼尖的看见了坐在顾延霍肩膀上的顾予笙,连忙向她指了指花海。顾予笙也伸手挥了两下。 小姑娘低头朝顾延霍说道:“我们过去吧。” 顾延霍应了,宛如工具似的把顾予笙送了过去。 顾予笙折了一支花杆,反复看了两眼:“就是这个了。” 程苏阅历极广,一下子便也认出了这花:“阿芙蓉花?” 顾予笙眼睛一亮,有些惊讶:“程姑娘也知道这花?” 程苏点点头:“行走江湖奇人异事见得也就多了。上次见这种花还是在南疆。” 程韵看了程苏一眼,程苏似乎从内由外的散发自信,和顾予笙攀谈的样子也意气风发。不管是顾延霍还是顾予笙,似乎都更喜欢程苏一些。即使是在程家,他程韵和程苏站在一起,受瞩目的也一向是程苏。 有一点点不甘心。 顾予笙似乎是觉察到了程韵的低气压,便贴心的给没见过的人科普了起来:“少量的这种花可以制成阿芙蓉粉,用来医治病患的时候做止疼散。虽然价格较一般药粉昂贵点,但是尚不能达到天价。” 程韵领情的点点头,又好奇的问道:“只靠这种蝇头小利,可营造不出那样的库房。” 顾予笙笑道:“想要巨大的利益也很简单,加重剂量,稍微提纯,就可以变成几百两甚至几千两的东西。比如大麻,也就是大烟。这其实是一种慢性毒,会使人成瘾,想戒也戒不掉。一次花销可能承受的起,但是时间久了,就是砸锅卖铁,把房契押出去都买不起了。” 程苏道:“抽大烟可是官府禁止的事。别说卖大烟了,那可是走私犯法的!” 顾延霍冷哼一声:“越是危险的事情,利益就越大。” “我想这就能够解释清楚海丰庄的一切了。”顾予笙缓缓道,“先是李剑从人牙子手里买人,随后卖到海丰庄。海丰庄手里握着这些人的身契,却让他们做佃户,甚至种植大片的芙蓉花。卖掉这些阿芙蓉花又可以隐瞒佃户不报,其中利益可想而知。但是这些佃户久受压迫,终于揭竿而起。” 顾延霍点头,接上顾予笙的话:“他们或许不知道阿芙蓉花,但是海大富以为他们清楚,杀人灭口。或许每一个死去的佃户都是因为受不了压迫,被海大富杀了的。” “但是我小叔的尸体没找到。”顾予笙有些担心。 顾延霍想了想,猜测道:“也许是因为顾彦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甚至留了证据,以便关键时刻保命。” “那我小叔一定是被关起来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容昭就是导火索 “我们要快点找到小叔啊,不然他会不会有危险?”顾予笙激动的扯着顾延霍的袖子,一脸的担忧。 “我们先找到他们交易的老地方吧。” 顾予笙有一些不赞同顾延霍的话,连着退了两步才站定身影,深吸了一口气。 程苏和程韵对视一眼,程韵给程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过多插手,这是人家两个人的事情,但是程苏似乎无视了程韵的警告,又像初见时那样,笑得温婉妩媚,拉着顾予笙的手道:“惹了美人儿不开心,那就是将军的错了。” 顾予笙泪眼朦胧的看向程苏,像一只被主人弃养了的猫咪,有些怯生生的,想要靠近,又害怕靠近,我见犹怜的模样。 程苏觉得顾予笙的这副模样太可怜了。 啊呸,他家将军简直太不是男人了! “不用安慰我。”顾予笙还是捏了下程苏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但是小丫头明显没有多想,倒是顾延霍看的快要提枪杀过去了。 实在看不过眼,男人闪身挡在了二人面前:“不是不让你找顾彦霖,只是…” “不用你说我也晓得。我们直接找小叔不好找,与其兜兜转转的绕圈子,不如先去找他们交易的地方,说不定还能有一些小叔的线索。就算没有线索,早点把案子结束掉,小叔自然也就安全了。” 小姑娘说话简直头头是道,条条在理,顾延霍都不晓得该怎么回才好了。 顾予笙继续道:“这阿芙蓉花已经开的快要败了,海大富一定很快就会行动的。这花不能直接卖,肯定要经过加工。找一找吧。” 程苏开口道:“我倒是认为,他们不会在海丰庄进行加工的。” “怎么说?” “阿芙蓉花的加工,起码不能在密闭的地方,海丰庄这一亩三分地我们几乎都翻遍了,不可能有地方了,再有就是密室了。”程苏道,“密室更不可能了,过多的闻阿芙蓉花,恐怕那些人也活不久的,要在较为空旷的地方加工,最好有风。理想的话,还要离海丰庄近,这样运送的话,被发现概率会稍小一点。” 顾予笙一拍腿:“海丰庄有一条小路,还算隐蔽,直通不远处的林子,林子尽头好像还有一个崖。通风这个条件是可以满足的,而且离海丰庄也很近。” 程韵问道:“五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顾予笙不还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脸蛋:“我和容昭之前从皇城来海丰庄的时候为了追上大哥,就没有走官道,而是抄了小路,恰好路过了那片林子,可以算是抄近路了。如果加工之后再运到别的城,那这条路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余下三人俱点了点头,如果按照顾予笙所说,这条路,当真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对了。”顾予笙突然问道,“阿昭去哪了?我怎么没看见他,没跟你们一起来吗?” 听到顾予笙问起容昭,顾延霍一扫刚才的好心情,脸色黑的快要挤出墨来了。目光冷冷的看了顾予笙一眼,冷哼一声后,转身便走。 程韵和顾予笙歉意的笑了笑,也跟上了顾延霍的脚步。 程苏捂嘴笑着,他家将军怕是大风第一醋王了吧。 顾予笙一脸纳闷的去扯程苏的袖子:“这是怎么了?阿昭又和他呛火了。” 程苏回道:“容昭殿下前两天就已经被官家急召回皇城了。” “有急事?” “听说是官家和皇后娘娘起了要给容昭殿下选妃的心思。”程苏小声的打小报告,还有些心虚的直瞟着顾延霍的背影,“具体到底是不是这样,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程苏这番动作,自然落在顾予笙的眼里,她又不是傻子,自然懂的其中的因果。 “顾延霍!你犯得着总砍自家妹妹的桃花吗?” 闻言,顾延霍一顿,回过身万分认真的看着顾予笙的眼睛道:“嗯,犯得着,顾予笙,你知道为什么。” 她知道为什么?因为他对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好像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不仅知道,还任由这种不符合伦理常情的感情发展下去。她阻止不了顾延霍,不知道该怎么阻止,甚至有些不想阻止。 像个不要脸的女人,拖着人家的喜欢,却始终不给回应。 顾予笙鼓起勇气开口:“大哥,我喜欢的人是容…” “顾予笙!”顾延霍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顾予笙的话,“快些去找人吧,越晚,顾彦霖出事的可能越大。” “大哥…” “官府也快要提审你了,早日结束这个案子吧,我们在南平已经待了不少日子了。”顾延霍强迫自己冷静的分析道。 “嗯。” 他不想听她的实话,不想听她的拒绝。 顾延霍开始后悔了,一开始明明打算好,喜欢她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她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知道,怎么如今沦为了被她公开处刑的地步呢。 他的冷静,在她面前,都是泡沫。 而容昭就是他们之间的导火索。 四个人谁都没再说话,气氛越发的沉重,沉重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 程苏有心缓和气氛,却始终没找到突破口,最后便也作罢了。 几个人顺着顾予笙指明的小路,果然绕到了一片竹林里。顾予笙扯着三人没再前进,而是从怀里拿出了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了四粒药丸来分给他们。 “阿芙蓉是毒花,但其实它只能麻痹人的神经使人对其上瘾,并没有解毒的药。”顾予笙解释道,“但是我给你们的药丸,可以使身体增加一些抗性,是专门用来对付迷药一类的。万一一会儿真的发现人了,他们用阿芙蓉粉对付我们,这个药起码能起一半作用。” 程苏笑笑:“不愧是药王谷的弟子。” 顾予笙谦虚的收下程苏的夸赞,又从怀里抽了几条手绢递给几个人:“掩住抠鼻,阿芙蓉粉的起效方式,都是口鼻吸入,只要不是大量的阿芙蓉花,是不会通过皮肤表层渗入的。” “嗯。”顾延霍点点头,拿过自己的那条系好后,又拿过顾予笙的那条,贴心的给小姑娘结结实实的绑好,“绑好了,注意安全,有危险立即后退。听懂了吗?” 顾予笙愣愣点头。 第一百四十章 是敌是友 “阿韵,救救我。” 程苏一只手吊在崖壁上,另一只手则满是鲜血的动弹不得。 他们中了他们的算计,不仅中了他们的算计还迷路了,不仅迷路了,还丢失了顾予笙和顾延霍的踪迹。 果然是祸不单行。 一开始他们的确很顺利的找到了海大富一行人的行踪,这证明他们的推断没有错。花期将至,他们等不及的要制作新的阿芙蓉粉。 马脚已经露出来了,只差一锅端了。 问题是,在他们准备冲上去一锅端的时候,发生了两级反转,被一锅端的人成了他们四个。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们是四对一百的差距。程苏程韵打起来倒是没什么顾忌,下手狠辣,招招利落。顾予笙的武力值则是中等,牵的顾延霍也有些掣肘,他不敢一味的进攻,更不敢离开顾予笙身侧。 这样一来,打起来就有点费力了。 这帮人大多数都像是海丰庄的佃户,顾予笙猜测,这些人应该是西苑的佃户。和东苑不同,他们有着明显的优越感,穿着并不破烂,脸色也很红润,一看就是过得极好。 顾予笙还眼尖的从这群人中看到了曾经打晕自己的张壮。 她似乎再次看懂了海丰庄的构造,官匪勾结,东苑是受害者,负责种植阿芙蓉,西苑是同谋者,负责制作和运输。相辅相成,在世人面前又营造了一副干干净净的样子。 在这样勾当下丧生的人,估计连数都数不清,更多的,怕是连个尸骨都不完整了。 顾予笙有些生气,气的整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抖起来。那天从海丰庄的红土下刨出来的尸骨,挥散不去的浮现在眼前。 顾彦霖可以拥有公正,可以寻求帮助。但是那些普通佃户,他们去哪里申冤,他们去哪里要所谓的正道! 顾予笙气的眼睛发红,下一秒却被顾延霍攥住了腕子:“笙儿,冷静一些。” 怎么冷静,她冷静了,岂不就是对那些尸骨无存的人的一种漠视。要放任他们死不瞑目么? 她快要失去理智了。 “笙儿,我在这儿。”男人攥着他的大掌越发用力,似乎是看出了她理智快要崩溃,企图在边缘上拉她一把。 他做到了。正如他以往所做的每一次,在关键时刻,让她安心。 顾予笙吐出一口浊气,冷静的应付着朝自己逼近的人,她不敢下死手,除了一些被专门雇来的打手,例如张壮这样的,其余的到底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佃户。 纵是他们陪着海大富一起作恶,可,那也是人命啊,顾予笙不觉得自己高尚到可以决定其他人的命。 “先撤吧。”程苏隔得老远,朝顾延霍问道。 顾延霍颔首表示同意,人太多,他们无心伤人,可这些人却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再不走,最后也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处于下风。 张壮拦住几人来时的路,挑衅的道:“俺听闻最多的便是顾将军英明神武,所向披靡,冲锋陷阵更是英勇无畏,从不做缩头乌龟,怎得今日便要做一做逃兵了?” “我不打实力悬殊的仗。”顾延霍皱了皱眉头,“我们无意伤你们,我会同官府解释,你们不过是被海大富迷惑了而已,罪不至死。但如果你硬要同我们做对,就别怪本将军不客气。” 张壮挑眉,满脸的不屑:“不愧是顾家的人,这官话说出来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顾予笙激动的问道:“你们到底把我小叔藏在哪了!!放了他!” “放了他?”张壮反问,“顾五姑娘可真是天真,放了他再放了你们,那么谁来放了俺们?” 顾予笙率先一个鞭子甩了过去,张壮轻巧的躲开,看向二人的眼睛阴狠又可怕:“看样子,顾将军的武艺不错,却没将这手本领传给令妹。” 顾予笙很气,却在强迫着自己冷静:“你一个人大男人,花拳绣腿便罢了,口齿倒是比小女子还凌厉。” 张壮抽出一把袖剑,恼羞成怒的划向顾予笙。小姑娘本能的后退,一时便离开的顾延霍的保护范围。 “程苏程韵,保护好她!”顾延霍焦急的大喊。 “是,将军。” 程苏和程韵的状态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些人其中也有几个武力高强能跟他们过上几招的。过招不怕,怕的是,那些佃户还一齐上阵,他们打的毫无章法,却专从刁钻的地方下冷手。 程苏程韵都程度不同的挂了伤。 程苏企图去拽顾予笙的胳膊,但是却被张壮一剑划了个鲜血淋漓。 袖剑虽比不的一般好手用的配剑,但锋利程度还是不可小觑的。这一剑,挑破了皮肉,倒也够他疼些日子了。 最讨厌身上多疤了。 “程苏!”顾予笙被吓的惊呼,“这…这,伤的好重啊!” “不碍事,先撤。” “没有路了,他们把我们来时的路堵死了。”程韵在一旁将两个人都护在身后。 “回林子里去?”顾予笙试探性的问道。 那边,顾延霍也在拼命的想要突出重围,朝顾予笙靠拢。 程韵再次摇头:“这个林子不大,但是向两侧延伸的面积倒是有一些,可是如果我们进了林子,迷路了该如何。更可怕的是,如果他们搬了救兵来,将我们围在林子里,我们就成了瓮中捉鳖的鳖了。” 顾延霍不耐烦的用剑柄将眼前胡乱挥棍子的人打晕,他今日并不想拔剑,还是留了一丝余地的,若拔剑,必见血。 尚不到这个地步。 男人几乎是如风一般的到了顾予笙的身边。将人死死的护在怀里,才看向程苏的伤口:“伤的如何?” “不碍事。” 三个人将顾予笙围在其间,搞的小姑娘既欣慰又无奈。完全没觉得自己这七年所学的武艺此时发挥作用了。 “将军,我们现在应该如何?”程韵问道。 他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想出一条稳妥的道路来,但是眼下,分明没有这样一条路。他总不能凭空变出来。 顾延霍的耳朵动了动,马蹄声,大约十几人左右。 男人的眉头不自觉的皱到了一起。 顾予笙问道:“怎么了?” “马蹄声,十几人,不知是敌是友。” 若是敌,他们今天当真凶多吉少了,若是友,便能有一丝生机,最起码,要把顾予笙带出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不了鱼死网破 “咦?” 两方人马似乎僵持在了一起,一方骑着高头大马,一方则显得溃不成军。 顾予笙看向那骑在带着闪电额饰的黑马上的男人,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终于归于平静:“阿昭…” 容昭回了皇城,没能老实几天,该帮顾延霍做的查的一样没少做,该给左岩和凉王施压的,他也是下了狠手的。 一切都很顺应心意,只是有些想念顾予笙。 明面上他是绝对不可能出宫的,风无漠怕是不会同意,小年子到时候也要念到他耳朵长茧。但是他还可以偷偷走不是。 于是他打着操练御林军的幌子,将人带去巡街了。只是这街越巡越靠近城门口了,到后来,容昭干脆扬蹄子跑了起来。御林军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二殿下出皇城还无人看护啊,郑成打了个激灵,手比脑子快的马鞭一扬跟着追出了皇城。 容昭仍旧没敢走官路,怕半路遇上哪个不长眼的便把他堵回宫里了。于是他走的还是之前和顾予笙走过的小路,路走一半,眼看要到了南平的地界,便听到了打斗声。 好奇的走进一看,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么。 容昭环视一圈,一眼瞅见人群中的张壮,对着顾予笙一脸阴狠,看见自己更是一副即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模样。意识到不对劲的男人,也没容着自己瞎想,连忙扬声喊到:“郑成,全给本宫抓起来!” 郑成一向忠心耿耿,没问为什么,就朝身后的手下比了个手势,御林军倾巢而出。 局面一下子被扭转了。 顾予笙他们被围在中间,容昭不会轻功,也没法奔着心上人过去,只能在外围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一边急一边朝顾延霍喊话:“顾延霍,你给我护好阿笙!她掉一根毛,我饶不了你。” 顾延霍不耐烦:“何时论到你来教我做事。” 张壮见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这里,明显有些不悦。而且这些御林军不在少数,虽然大多数也是富家子弟来白吃朝廷俸禄的,但是说到底还有些武功底子,和这些胡乱打成一气的佃户来说,谁能更胜一筹,一目了然。 再这样下去,张壮觉得他们迟早会被一锅端。如果被端了,他的后半生可是都要在牢里渡过了。 他若孤身一人,大不了冒死一拼,可他家中还有个母亲,母亲并不知道他做的这些事。他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做的这些肮脏事。 “顾将军,我们给彼此都留一条路如何?”张壮远远的喊道。 顾延霍加了内力的声音,清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怎么说?” “你今日只当没有看见我们,也莫要把海丰庄的事情声张出去。我们就把顾三爷完完整整送还给你们,如何?” 见顾延霍不为所动,张壮心里简直警铃大作,不到最后一步,他并不想和顾延霍鱼死网破,于是劝道:“顾将军对朝廷也未必是忠心耿耿的吧。如果将军觉得这个交易不够划算,我们也可以把所得利益分将军一成,大家其实都没有必要闹得如此难堪。” 顾予笙有些犹豫,她不是圣人,在自家人的性命,和已死之人的清白之间,她开始摇摆不定了。 “你叫我当做没看见你们所做的事?”顾延霍挑眉问道。 张壮点头,朝人抱了抱拳:“将军高抬贵手。” “那些长眠于红土之下的无辜之人应如何?” “我们可以给他们一定的钱财上的补偿。” 顾延霍冷哼一声,一字一顿道:“不知悔改。” 张壮闻言,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张壮仗着自己四处无人,从怀里蓦然掏出一个火折子来,下一秒便点燃了不知哪里来的炸药,引信被点燃,张壮拿着它朝一行人耀武扬威:“将军不同意我的提议,那便鱼死网破吧。” 顾予笙惊呼:“是炸药。” 容昭连忙喊道:“保护好五姑娘!” 炸药被扔到了人群中,那群佃户似乎也没有想到张壮居然这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在看清那被扔在人群中的炸药时,便乱成了一锅粥。 “张管家疯了!” “快跑啊,要炸了!!” “快拉我,拉我一把吧!” “我自己都跑不掉,怎么拉你。” 人性,越是在危难的时候,越是让人一览无余。 顾予笙伸了手去抓顾延霍伸给自己的手掌:“哥哥。” “抓住我!” 二人之间的距离不算很远,但是慌乱逃跑的百姓还是阻隔了两人,他们无法抓到彼此。 顾延霍有些恼火,几乎是狠厉的抚开中间挡事了人。然后一把抓住顾予笙的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笙儿不要怕,我抓住你了。” 顾予笙还没出音,好不容易和顾延霍握在一起的手便再次被人群冲了开。 嘭! 火光溅起,一道刺眼的光炸裂而出,随后硝烟味弥漫,浓烟翻滚阻挡了视线。 顾延霍在一片浓烟中,奋力的睁大了眼睛去寻找顾予笙的身影,然而只有徒劳。他费力的挥了两下胳膊,企图能够抓到自己熟悉的柔夷。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顾延霍的祈求,他好像真的抓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分辨,便觉得背后一凉,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只有手还在无意识的紧握。 顾延霍的意识回复的很快,只是他现在看东西有些不大清楚,还有一瞬间的失聪,就连后背都是火辣辣的疼痛。他刚刚离那炸药不算特别远,被波及到了,自然会受伤。 但是这些伤远没有此时此刻顾予笙不在他身边来的惊恐。 “笙儿!”顾延霍模糊不清的辨认着眼前的一切,奋力的寻找着那抹倩影。 “笙儿!是大哥啊!你听不听得到,如果听得到,回应我一下。” 男人低沉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再回荡。顾延霍一愣,他们这是在一个空旷的地方? “顾予笙!!”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但是眼睛还是十分的刺痛,快要流出眼泪来。 “顾…延霍…” 属于女孩子的嘤咛声,带着点委屈和依赖。清晰的传入顾延霍的耳朵中——是顾予笙! 容昭这救兵,搬了等同于没搬,索性顾予笙没事,不然他怕是会让整个海丰庄都给她陪葬。 只是,顾予笙没事,程苏和程韵的状态却不太好。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为什么想我去死 “阿韵!”程苏觉得自己完好得这只胳膊也快要断掉了。再这么吊下去,他要坚持不住了! 程韵趴在一边昏迷不醒,程苏连着叫了好几声,这人才费力的转了转眼球。 “阿韵!!你快醒醒!”程苏的风度早在那炸药爆的一瞬间就荡然无存了,他现在没有破口大骂,都是因为程家家教甚严,“程韵,你再不醒,你就要没有弟弟了!!” 像是听到了程苏的控诉,程韵终于抖了抖眼睫毛,睁开了眼睛。程韵甩了甩头,企图恢复清醒,但是爆炸留下的后遗症让他的反应都有些迟钝。太阳穴也有些发疼,似乎大脑里还有一场小型爆炸在发生。 “阿韵!”程苏见他还没反应,便再次出声喊道,“我在这儿,阿韵,你拉我一把。” 程韵醒过神来,定定的看着程苏。 男人那张时常让人分不清男女的脸上已经带了许多细小的伤痕,有的还在淌血,有的已经结痂了。他在崖边上,一只胳膊费力的够着一块大石,另一只胳膊满是鲜血,似乎还脱臼了。 看得出来,他快脱力了。 程韵连忙爬起来,朝程苏走过去,然而下一秒,即将伸出的手却犹豫了。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没有伤害程苏什么,他只是没来得及救他罢了,只要他死了,谁都不会再说什么。 再也没有什么程二公子了,程家人不必再次次拿他同程苏做比较,将军也不用明目张胆的偏爱程苏。 程苏是谁,不过一个死人罢了。 程苏苍白着脸抬起头看向程韵,他从来没在程韵的脸上看过这种表情,阴鸷的,自私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送他去死的表情。 这真的是程韵么? “阿韵…你…” “闭嘴!”程韵大声的喊道,似乎是在对程苏说,又似乎是在告诉自己脑海里不该出现的声音。 程苏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是因为程韵不肯救自己。 挂在崖上的胳膊已经透支了他所有的体力,精疲力竭,连去叫程韵的名字都是有心无力。 不如算了吧,他并不喜欢程家,即使程家待他不错,他也一向不喜欢这个背后一堆肮脏事的家族。他也不喜欢这个世界,人人都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他整日戴着面具说话已经够累的了。 他唯一喜欢的,只有程韵啊。可是现在,这个他喜欢的人希望他能去死。 不如就遂了他的意吧,算做这么多年来程韵肯陪伴他的恩情。 这条命,他要,他还他。 程苏朝着程韵笑了笑,随后像是赴死般的张开了手掌。 程韵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程苏以为自己要做自由落体了,但是手腕处的温热让他知道,自己被人抓住了。犹豫的睁开眼睛,抓住自己的人,是程韵。 程韵觉得自己的潜能真的是无限大,这么长的距离,这么短的时间,他居然真的能一把抓住程苏。 “阿韵?” “都疯了!” 是的,都疯了,他居然会想让程苏去死,而程苏居然真的不想活了。 程韵大半个身子都探在崖边外,没有什么能借力的,脚只能尽可能的抓着地,千斤坠都不大好使了。 “程苏,把那只胳膊也给我!”程韵皱着眉道。 程苏无奈:“脱臼了,根本抬不起来。” 程韵被程苏拽的又往下滑了一下,他已经能够料想到二人的下场了。 “苏苏,我被你害惨了。” 苏苏,他的小名,在没被认回程家之前,程韵一直都是这样叫他的。自从进了程家,他再也没听过程韵这么叫他,他甚至都不知道程韵这么多年在想什么,是真的在想叫他去死么? 他也来不及想了,程韵被他坠了下来。 程韵没说话,只是在下落的瞬间,把程苏尽可能的拉了过来,拉过来,护在怀里。 疼是真的疼,但是轻功在身,程韵在快落地的时候又借着崖壁缓了缓冲力,是以,他们两个人还好好活着。 两个人躺在地上,纷纷喘着粗气。 程苏眨了眨眼睛,轻轻问道:“程韵,你刚刚在想什么。” 程韵被问的一惊,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可能是魔障了。” “为什么呀!”程苏似乎带了些哭腔,“为什么呀程韵,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会想我去死?” “嫉妒。” 两个人没再说话,程韵率先起身,朝程苏伸了手道:“起来吧,我们要先找到将军他们。说不定他们也落崖了。” 程苏抓住程韵的手,借力坐了起来,但是却朝人撒娇道:“胳膊脱臼了,走不了。” 程韵难得没有说大道理,而是将大掌放在了程苏脱臼的胳膊上,轻声道:“我给你接上,如果疼了就说话。” “啊!!疼!” “我还没动手,你疼什么?” 程苏其实从不喊疼的,但是他知道,他今日为什么会喊疼了。他怕是永远也补不上这个缺口了,只能认由它疼下去。 咔,骨头复位,程苏摇了摇胳膊,朝程韵道:“阿韵,谢谢。” 谢谢你,最后一秒,还是抓住了我。 两个人找到顾予笙和顾延霍的时候,这两个人似乎是在山洞里打情骂俏。 “我刚说的什么?”这是顾予笙如银铃般的声音,似乎还带了些气闷。 “不可以碰水。”这是顾延霍的声音。 程苏程韵猜,这人怕是明知故犯了。 “那这上面是什么?” “水…” “哪来的水?”顾予笙忍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戳了戳顾延霍手腕处已经染红的纱布,“这不是白包扎了么?你看看,又被泡湿了,发炎了怎么办?” 顾予笙一边数落男人,一边粗鲁的解开缠绕的纱布。 “笙儿,好疼。” 顾予笙皱眉,不以为意的道:“别再给我使苦肉计了,你当我还会信?” 顾延霍手腕处的伤口还外翻着些红肉,虽然看着严重其实只是皮肉伤,保证它不会发炎就好。 “这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男人义正言辞。 “笙儿不能多关心我一下么?” “碰水也是想给你洗一下新摘的果子。” 洞口外的程苏和程韵逐渐石化,他们的将军好像变成了大型犬? “好了,不要说了。”顾予笙无奈,她好像拿顾延霍越来越没有办法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程韵伤的明显比程苏轻的多,只是一些皮肉伤,顾予笙将药膏丢给他,嘱咐了几句别沾水之类的话就看向了程苏。 她可还记得,程苏当时为了护她,被袖剑划伤,那口子划得可怖的狠。 “苏苏,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顾予笙有些忧心的道。 程苏出门在外一向穿的光鲜亮丽,然而今天经历的实在太多,一袭水蓝色的纱衣早就破破烂烂了,有的和着血污粘连在皮肉上,看着就觉得疼。 程苏看着不远处昏迷着的人问道:“他看起来似乎也很严重,予笙不用先看看他么?” 这个人是顾予笙误打误撞在山洞里捡来的,男人身上也是七七八八一堆伤口,还发着高热。发热的原因也很简单,营养不良导致的体虚,随后又着了凉。这才烧的一发不可收拾。 顾予笙给他喂了药,男人有过一时的清醒,喊了几声柳儿之后,就又昏了过去。顾予笙觉得,这人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小叔,他口中的柳儿应该就是柳氏。 “他可能是我小叔。”顾予笙神色复杂道,“我给他喂了一些补药,又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现在只能等他自己醒过来了。” 顾予笙又转向程苏:“我还是要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你们都出去,苏苏,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一下药。” 顾予笙一直误会程苏是个姑娘,程苏玩心大便也一直没解释,现在估计是不得不解释了,他已经感受到顾延霍要吃人的目光了。 程苏下意识退了一步,摆手道:“不不不,五姑娘怕是误会什么了,容我解释…” 顾予笙手快的握住了程苏的腕子,中指食指一并,熟练的搭在了突突跳的脉搏上。 顾延霍一双眼骇的像是要杀人。 程苏的脉搏,孔武有力,跳的欢快,丝毫没有气血亏的样子,只是… 顾予笙眨了眨眼睛,又把程苏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随即涨红了一张脸,猛的松开程苏的手,避嫌般的拉开距离:“苏…不,程…程公子,唐突了。” 相处了这么多天,她居然一直将人家当做是姑娘,如果传出去,她就真的太丢师父的脸了,药王谷谷主的亲传弟子,男女都分不清楚。 程苏似乎也头一次尴尬的不知作何反应,他这次是不是玩大了。 程韵歉意的朝顾予笙道:“程苏一向贪玩,这次惹得五姑娘误会,实在对不住,我这个做兄长的,代他向您配不上。” 顾予笙嗯了一声,便反应了过来,连忙:“不必不必,也是怪我,一直以为是姑娘,程公子的模样实在太迷惑人了。” 程苏挠了挠脸,呵呵笑道:“我从小便是扮女装的,予笙一时没分出来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也不必生分,还叫我苏苏也行。” “嗯。”顾予笙把药膏拿给程韵道,“不过毕竟男女有别,我也不好…就由程公子代劳吧。” “好。多谢五姑娘。” “不谢不谢,苏苏也是为了我才受伤的。” 程韵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给程苏上药,顾予笙则和顾延霍背对着二人,默默生了团火来取暖。 “接下来怎么办啊?”顾予笙拿着树枝拨弄了一下燃着的火堆,“崖边又陡又高,我们又没有绳子,爬上去不太现实。” 顾延霍沉默了一会儿回到:“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来救吧。” 程苏程韵两个人有些沉默,他们发现了,这三个人的关系有些尴尬。容昭和顾延霍都心悦于眼前的小姑娘,但是这个小姑娘似乎对他们的将军只有兄妹之情,一颗心拴在了容昭的身上。 偏生他们将军还越挫越勇,一直往人家面前凑合不说,还诋毁人家心上人。只求五姑娘脾气好些,别同将军置气,也连累了他们夹在中间难做。 顾予笙也如二人所求一样没同他置气,只是有些不大高兴的奶声奶气的问道:“你怎么总是和阿昭不和呢?阿昭不好么?” 逼他承认情敌优秀?妄想! “我小的时候落河,是阿昭把我救起来的,还送我回家,给我喝热乎乎的馄饨汤。我得了瘟疫也是阿昭每天来给我看诊,救我一条命的。阿昭待我很好的。除了家里人,还没有谁能待我如此好。”顾予笙细数着男人的种种好处,听的顾延霍直想揍人。 小丫头话锋一转,又质问起来:“可是你不喜欢阿昭,那次落水之后你就不让我接近阿昭,你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什么了,对么?” 顾延霍点点头,语重心长道:“容昭是风无漠的孩子,是大风国的二殿下,他不是普通人。” “但是我相信他,他永远是我心上的狐狸。”顾予笙低声道,“我不确定你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但是我从小到大,只当你是兄长,断没有其他念头。我喜欢容昭,我希望我的兄长也能够接受。” 顾予笙的话实在太过凌厉,仿佛一把刀把他一颗心扎的千疮百孔还不肯罢休,非要一片片切下来炫耀一般,一定要捅破这层纸,一定要他血流成河,痛不欲生。 但是,是他活该,分明一开始就决定,他要喜欢这个人,一辈子都不会让人知晓。但是随着得到的东西更多,他开始贪心了,他想让她知道她的喜欢,想光明正大占有她,想让全天下的人清楚,顾予笙是顾延霍的所有物,他人休想染指。 是他越矩了。 可,他不后悔,即使现在他仍旧这样想。早晚有一天他会让顾予笙喜欢他。 而容昭,休想得到她。 男人周围的气压似乎有些低沉,顾予笙刚要开口,便听到男人略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笙儿,我是在以兄长的身份劝你。容昭是二殿下,但是太子无能,官家无论如何都不能将皇位传给太子。一旦容昭成为太子,他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若有一日,他成了皇帝,天下百姓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他。他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历来没有哪一任皇帝,可以只有一位妃子。” “你真的想好了么?”男人道,“我不盼着你飞黄腾达,位居高位,只求你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型认亲现场 顾予笙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该难过一下。总之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可又如鲠在喉,说都说不出来。 松口气是因为,顾延霍对她并没有存那种心思,他之前的千般好万般好只是因为是她的兄长又或许还存了报答侯府的心情。 难过则是因为,顾延霍说的对,容昭贵为二殿下,早就和当初那个把她从河里救上来的狐狸不一样了,不管她认可不认可,容昭都不是那个容昭了。 他不仅要护着她,他也有责任对黎民百姓负责。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一时有些尴尬。 “柳儿,柳儿。”昏睡的男子又开始呓语起来,顾予笙回头看过去,发现男人似乎有隐约要醒来的样子,“别怕!柳儿!” 顾予笙连忙拿着大一点的叶子捧了点水过去,男人的嘴唇都有些发白干裂,感受到水源便迫不及待的自动喝了下去。顾予笙抽了袖间藏着的银针,对着穴位慢慢的扎了下去。 “听的道我说话么?”顾予笙试探性的问了一下,手下的动作也一直没停,“醒醒,听得见么,你的柳儿还在等你。” “唔,柳儿!”男子被顾予笙一针扎的痛呼了一声,又模糊不清的喊了声柳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强光照的男人不得不又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眼神聚焦在收针的顾予笙脸上,小姑娘的脸上带着一丝担忧还有坚韧,眉眼都有些熟悉。 顾彦霖意识不太清醒,冲着顾予笙喊道:“嫂嫂…” 顾予笙被人喊的一愣,再次确认这人应当就是她的小叔。很多人都说过,自己的眉眼和温氏生的一般无二,温婉清秀,却带着点坚韧。 这是顾彦霖意识不清,把她当成了阿娘。 顾予笙掏出药丹,给顾彦霖喂了一粒下去,絮絮叨叨的道:“这个是提神醒脑的药,我身上可没几颗了。不要再睡过去了,你现在需要保持清醒,最好能够吃些清淡些的食物。” 顾彦霖花了一些时间调整,最终真正的清醒过来:“多谢姑娘搭救之恩。” 他有意无意的多瞥了几眼顾予笙,她真的太像自己的嫂嫂了。他当初还没被赶出顾府的时候,就经常得顾承和温氏的照顾。他是小幺,比起大哥二哥,他是最不学无术的那个,家里人自然不重视他。 但是温氏却不嫌弃他,就连知晓他看上的是个青楼女子,也没有反对过,甚至还去和老太君求情,他被大棍子打的时候,也是温氏最心疼,偷着送了不少好药给他。可他混账,一声不吭就跑路了。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了。 顾予笙打量了顾彦霖一下,果然是顾家的人,气质和阿爹他们如出一辙。 她来南平就是为了找到顾彦霖,再把他带回去,现在好歹是完成一半了。现在机会正好,能把人劝回去就功德圆满了! “不谢不谢,都是一家人,倒也不用这么客气。”顾予笙这话说的越来越小声,他也不确定顾彦霖会想和她回顾府,万一…万一他和柳氏一样,见她就跑可怎么办? “一家人?”顾彦霖有些懵,他没大懂顾予笙的话。 顾予笙皱了皱眉,随后乖巧的坐在顾彦霖的面前,指了指自己的小脸:“你有没有觉得我眼熟。” 程韵和程苏在一旁直想偷笑,这两个人当真是一家子,懵起来都是一副模样。 程苏小声问道:“倒是和将军一点也不像。” 程韵扶额无奈:“将军又不是亲生的,怎么可能像。” 想起这层关系,程苏恍然大悟。 那边顾彦霖也打量着顾予笙,只看了几眼便点了点头笑道:“姑娘同我嫂嫂长得真是像极了,刚刚我意识不清还把姑娘认错了,姑娘别放在心上。” 顾予笙连忙疯狂点头:“就是极像呀!” “嗯?这是何意?” “你还没问我叫什么名字!” 顾彦霖犹豫道:“这,敢问姑娘大名。” “我叫顾予笙!”顾予笙道,“就是那个回头看的顾,取予有节,笙歌鼎沸的予笙。” “是个好名字,倒也是巧了,我同姑娘倒是同姓…” 在顾予笙期盼的眼神中,顾彦霖似乎反应过来了:“姑娘你…家住何方?” “皇城,青云路上。” 皇城,青云路上,姓顾的,不就那一户人家么。难怪这小姑娘让他如此眼熟。 顾彦霖有些激动,又撇头去看顾延霍,反复将二人打量了好几遍才道:“你是侯府…” 这人已经激动的快要说不出话来,顾予笙怕他一下子又背过气去,连忙应着:“我是忠勇侯府的嫡女,我爹是顾承,温氏是我阿娘。” “怪不得,怪不得长得这么像,真是和你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顾彦霖又转头去看顾延霍,“那你是,延霍?” 顾延霍点点头:“三爷。” 顾彦霖哈哈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见外,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你记不记得。后来我离了顾府,嫂嫂还给我写过信,说你这孩子最不让她操心,又最让她操心。话里话外都埋怨你不肯亲近她。顾府将你抱回来,都是把你当亲生孩子养的,没想到你还是如此见外。” “顾府于延霍有恩。”顾延霍一席话,说的有些生硬。 “嗐,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今天能看到你们长这么大了,我就欣慰了!”顾彦霖抹了抹眼角流出来的泪水。 “小叔。”顾予笙问道,“你怎么会到了南平,又在这里,还虚弱成这个样子。” “唉,我当时因为柳儿的事情被老太君打出顾府。本来是在皇城里,随便找了个地方挨了几年,这几年不好过啊,我一心想和顾府掰扯清楚,但是人在皇城,哪那么容易分清楚的,你阿娘又一直在救济我,我这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后来干脆,牙一咬,心一狠,就搬去了南平,连你阿娘也没告诉。这一走就是这么多年,没想到再一见就是这样的局面。”顾彦霖有些感慨的说道。 顾予笙追问道:“那你在海丰庄又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 第一百四十五章 解释真相 顾彦霖调整了一下坐姿,摆出来一幅即将要讲故事的样子,突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顾延霍,好奇的问道:“你们来南平,是特意为了海丰庄来的么?延霍现在是当官了吗?” 顾予笙有些惊讶,顾彦霖似乎对皇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小叔不知道皇城的事吗?” 顾彦霖不大好意思的点点头解释道:“一开始还是知道的,你阿娘时常会写信给我,说说家里的近况。听说你四姐姐还和公主府结了亲,延霍也当了校尉,再后来我离了皇城,也没告知你阿娘,就再也没收过你阿娘的信。南平是个小地方,消息蔽塞,我也没特意去打听,便也一无所知了。” “大哥现在是官家御赐的护国将军,那名声说出去,别人都要害怕的。”顾予笙笑着说道,话语里隐隐带了一丝调皮,分明是在打趣男人。但是该说的正事,顾予笙还是正正经经的回道,“南平的事情,我们一开始也不太清楚。是婶婶把状告到皇城的县衙去了,她敲登闻鼓的时候,我恰巧路过凑了个热闹,婶婶又凑巧提到小叔您,所以大哥就来亲自查案了。” 顾家人最是护短了,顾彦霖被人欺负了去,就算是老太君当初拿大棍子将他打出顾府,听到这件事估计也得杵着拐杖站出来,将那欺负他的人乱棍打死。 顾彦霖自然清楚,清楚的眼睛都有些发酸。 “那你们查到什么了?” 顾予笙蹲在顾彦霖面前,又捧了一叶子水给他,才缓缓回道:“这个事情有点复杂,但是跟小叔有关的应该只是海丰庄里的弯弯绕绕。海大富是不是和官府勾结制阿芙蓉粉,再配合着高价出售从中赚取利益?” 顾彦霖叹了口气点点头,娓娓道:“你们查的没有错。几年前我辗转到了南平,没告诉你阿娘,自然也没告诉老太君这边的。我当时手里还有些钱,就想着与其到处奔波,不如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男耕女织倒也自在。便想找个庄子租块地,安稳一些。海丰庄算是南平数一数二的大庄子,我便去了。” “为了不让人发现我是侯府的人,便也改了名字,让他们叫我顾三。一开始在海丰庄真的过得不错,海大富划给我们的地很大一块,他也不会多收税,我和你婶子完全是自给自足的。可是后来,我渐渐发现事情似乎不像是我想的那样。就比如海丰庄很多地方,都是不可以去的。比如接近外围的围墙,比如东苑。” “海丰庄还算大,我住在西苑那边,很少往东苑那边去。后来一次偶然,我因为脑子想着事情了,便走错了路,拐去了东苑那边。结果看见东苑那边的佃户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跟我见到的西苑的佃户也不一样。他们……似乎过得不好,连最便宜的粗布衣服上还带着补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在侯府,所以天生带了直觉,我觉察这件事情似乎不太对。” “我没有直接去问海大富,而是旁敲侧击了一些西苑的佃户。他们对东苑的佃户似乎很是不屑的样子。这更让我觉得,其中一定有事。有一次,我和西苑的几个老佃户一起吃酒,他们吃酒吃醉了,就开始说胡话,说只要跟着海大富肯定吃香的喝辣的,金子银子都是大把大把的来。” 顾予笙适时的点点头,插话问了句:“海大富不过一个庄头,哪里来的那么多金子银子,还大方的发给手下的人。” “嗯,没错,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顾彦霖道,“自从那次路过东苑,我便和东苑的几家佃户保持联系。发现的怪处也越来越多。我想如果我直接去问海大富这件事,他可能也不会告诉我。所以我当着海大富的面演了一出戏。我让你婶婶把许多珠宝首饰都变卖了,穿的衣服也越来越简朴。果然,没多久海大富就找上了我。” “他觉得你缺钱,会在走投无路之下上他们的贼船。” 顾彦霖表示赞同,继续道:“我假装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一开始海大富并不信任我,只是让我同人接头,把手里的东西转卖出去。” 顾延霍眼睛一亮,不紧不慢的问道:“三爷的意思是,您知道他们交易的地点?” “是,但我知道的应该不是全部。”顾彦霖想了想,“南平北面有个女娲娘娘的破庙,还有一个叫悦来的客栈,是个黑店。这是他们最常交易的地点。” 顾彦霖知道的不少,这对他们来说的确是件好事。 “小叔,那后来呢,海大富怎么会对你下手?”顾予笙好奇的问。 “海大富会经常从人牙子手里带人回来伪装佃户,这些佃户需要被教导如何在阿芙蓉田里劳作,才能入住东苑。”顾彦霖道,“当我取得信任的时候,便会时不时去教导那些新来的佃户。当然教导他们的人不可能只有我一个,这些佃户会被洗脑,被压迫。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虽然我手里握着许多证据,但是海大富一直派人盯着,我不敢贸然将证据送到官府手里,更何况,官府不过是海大富的同谋。” “我以为这辈子我可能都逃不出海丰庄了。但是事情有了转机。东苑的几个佃户被压迫的实在过不下去了,几个人决定反抗,但是他们不敢来硬的,只敢去求海大富。他们去的时候,我刚好路过,便听到了这几个人的谈话内容。我也知道,经过他们这么一说,海大富肯定会动了杀心,他不会任由定时炸弹留在自己身边的。” “这些佃户的命也是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所以在他们走后,我把你婶婶偷摸的送出了海丰庄,便去找了海大富,同他谈判,威胁他,如果他不肯放过那几个人,我就把这一切都捅到天子眼下。我一直以为他知晓我是侯府的人,一定会有所忌惮,但我没想到,他居然胆大包天,还想着害人性命。” “雾崖山是怎么回事?”顾延霍问道,这是容昭走之前,留给他唯一的疑点。 第一百四十六章 终于得救了 顾彦霖对顾延霍投去赞赏的目光,他没想到顾延霍居然能查的如此细致。 “雾崖山是杀人地点。”在顾予笙惊讶的神情下,顾彦霖继续揭露海丰庄的事情,“海大富会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和手段将人骗到山上,雾崖山虽然大路平坦,但是许多小路都极其隐蔽。是杀人抛尸的好地点。有的直接被抛在雾崖山上,尸体被夜间出没的小兽们啃食殆尽。有的则被海大富吩咐带回海丰庄。” 顾予笙想起海丰庄那片埋骨之地,问道:“为什么要带回海丰庄埋起来,这样被发现的概率岂不是更大?” “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后来我发现,被派去杀人灭口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庄里的管家,一个可能是特意雇来的杀手。管家杀的人都被随意抛了,杀手杀的人,则被带回海丰庄,有的埋起来,有的装在箱子里被官府的人抬走扔进大牢里,或者混进其他死尸里处理掉。” 顾予笙眨了眨眼睛,将顾彦霖的话消化了一下,可始终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为何。 顾延霍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给她解释道:“但凡有些路数的杀手,杀人都是有自己的标志的,如果我们分析的没错,被派去杀人的应该就是那天的挖尸人,是凉王的人,他也参与了海丰庄的利益。为了不把凉王暴露出来,海大富才会将尸体分开处理。” 顾予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顾彦霖恢复了些体力,摆正了自己朝顾予笙几人道,“你们要把这些事情告到官府么,我怕海大富狗急了跳墙会伤害到你们。” 告到官府?李剑和海大富同流合污,告到官府也无济于事,如果想要一次治本,只能告到官家眼前。 但是风无漠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无暇管这么一桩小事,就算容昭去吹吹风,风无漠最后也会当做是小事,左耳进右耳便出了。 想让风无漠把海丰庄的事情当回事,闹大他就行,顺便还能让左岩再折一臂。 “此事,三爷不必再管,延霍自有对策。”顾延霍冷静的道。 顾予笙担忧的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在崖底,想要上去不是件容易的事。程公子他们还受伤了,我小叔也不会武…” 顾延霍似乎是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似乎是在丈量崖底至崖面的距离,随后便开始闭眼小憩:“等着吧。” 顾予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什么?” 顾延霍睁开眼,直视着顾予笙那双好看的眸子,勾了勾嘴角:“等你的狐狸来救人。” 顾予笙没说话。 程苏程韵心里惊的下巴快掉了,他们将军这是在吃醋,还吃的这么明目张胆,方圆十里都弥漫着浓烈的醋味啊! 顾彦霖不知道顾延霍嘴里的狐狸是谁,但是他如今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去了,便也没好意思问,只能和顾延霍一样,闭目养神。 剩顾予笙一个人有气没地方撒,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暴躁。 这个崖不小,容昭带的人也不多,手头也没什么趁手工具,搜救起来的确费了不少时间。 但是容昭心系顾予笙,速度再慢,到底是趁着天色将黑未黑,找到了顾予笙一行人。 容昭远远的瞧见小丫头瘦弱的身影,便迫不及待的奔了过去,甚至当着顾延霍还有程家兄弟的面便要把顾予笙纳入怀里。 这是失而复得啊,他已经太久没能看见这人了,整颗心都快要跟着顾予笙一起丢了。 顾予笙也想回应这个拥抱,但是想起来自家小叔也在场,顾延霍也在一旁虎视眈眈,便下意识的往后错了一步,躲过了容昭的胳膊。 容昭一脸错愕,顾予笙堆笑着指了指一旁的顾彦霖,介绍道:“阿昭,这是我小叔顾彦霖。” 顾彦霖一脸懵。这人看上去和自己的小侄女关系甚好。 “小叔好。”容昭话一出口便被顾予笙攥着肉狠狠拧了一下,连忙改口道,“咳,顾三爷好。” 顾彦霖机械的点头回应:“这位是…” “这是容昭。”顾予笙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大风的二殿下。” 顾彦霖闻言,连忙站起来给容昭行礼。容昭眼疾手快的扶住顾彦霖:“顾三爷不必如此客气,我同阿笙之间没有如此多的繁文缛节。您是阿笙的长辈,自然也是我的长辈,我可不敢受您的礼。” “啊…”顾彦霖觉得,自家的小侄女似乎有点厉害,能和二殿下做朋友。 暮色降临,崖底的气温逐渐低了下去,容昭还在指挥手下的人弄出一条路来。 他们是顺着绳子下来的,崖上只留了几个人,本以为找到顾予笙一行人,再顺着绳子爬回去问题不大,然而现在看一看这伤的伤,弱的弱,这条路明显有些不大可以。 可是再辟出一条路来也不现实。只好让几个人先顺着绳子爬回去,几个人拉一个人,虽然时间上慢了点,但是总比一个人拉一个人的好。 顾予笙一行人回到崖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小姑娘被冷风吹的瑟瑟发抖。一旁的顾延霍无奈的叹了口气,脱掉自己的外裳,路过顾予笙的身边,随手将衣裳扔在了顾予笙头上。 “哥哥?” “怕你冻到。”顾延霍又加了一句,“侯爷要怪罪了。” 顾予笙知道他口是心非,也没拆穿,只道了句谢谢。 待所有人都被接了上来,容昭和郑成才像顾予笙这边走来,郑成朝顾予笙行了个礼,便皱着个眉头:“五姑娘先行回客栈吧,莫要受凉了。” 郑成带领的御林军如今被纳入了容昭麾下,他又同容昭共事多年,私下里早就把容昭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而且皇城外遭到刺杀那次,顾予笙对容昭的情意,他看的清清楚楚,所以连带的,他也把顾予笙当成了自己的姑娘。 “无妨,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容昭道:“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们找到了昏迷的张壮,已经准备派人率先回皇城通知官家了。现在只要回去捉拿海大富和李剑就好。” 顾延霍适时插嘴道:“此事暂时不要声张,也不要送消息回皇城,把人扣下,再等等。”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两个人吵架了 抛开顾予笙不提,容昭和顾延霍的默契早在无形中便建立了起来。或许容昭一时没想到,但是顾延霍这样一说,他便也意会到了男人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容昭一心扑在顾予笙身上,其他的事情他都有些懒得管,直接把人带回了要下榻的客栈。可怜了郑成和几个御林军,花了不少时间寻找海丰庄那些被炸飞的佃户。 容昭选的客栈不错,床铺也柔软的很,小二还贴心的烧了几大桶热水供几人沐浴。顾予笙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才想起来其余的几个人。 小姑娘穿好了衣服,颠颠的跑到了隔壁顾延霍的房间,恰巧看到小二抬着尽是血色的木桶出来。便急不可耐的敲响了顾延霍的房门:“是我,顾予笙,大哥你…” 顾予笙的话还没说完,顾延霍便打开了门。男人精瘦的臂膀上还淌着水,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结痂,有的还在发红。男人手里拿了条毛巾,毛巾的边角似乎被染红了一点。 “怎么不穿衣服?”顾予笙红着脸问道。 “你敲门敲得急。” 倒是她的错了。 顾予笙心里觉得顾延霍对她没那种心思,便也没在乎旁的,直接拉过了顾延霍的手质问道:“不是说了不许碰水?” 顾延霍调侃道:“不碰水,五妹妹要帮我洗么?” 闻言,顾予笙更是涨红了脸。掏出药给顾延霍处理手腕的伤口,力道之大仿佛是在泄愤,弄得顾延霍额头都冒了冷汗。 顾予笙处理完了伤口没给顾延霍说话的机会,只留了句话便转身走了。 “这只手再碰水,我便以后都不管你了。” 顾延霍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大掌,似乎苦肉计已经不管用了。容昭是不是又挑拨离间了。 隔壁的容昭打了个喷嚏,有人骂他,肯定是顾延霍那厮。 顾予笙从顾延霍房里出来,便转路去看了程苏程韵,开门的是程韵,见了顾予笙有些惊讶:“五姑娘?是有什么事么?” 顾予笙扬了扬小药瓶:“程苏呢,我来给他换药。” 程韵的表情似乎有些纠结:“程苏不在…” 顾予笙察觉了一丝不对劲,便道:“那我等等他吧,他伤的不轻,发炎的话就麻烦了。” 程韵叹了口气:“多谢五姑娘挂念,但是程苏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五姑娘还是早点休息吧。” 顾予笙心有疑惑,却没有再问,而是听话的回了房间。躺在柔软的被褥上,脑子似乎我逐渐迟钝了起来,本来在想程苏程韵是不是在吵架的,下一秒就已经陷入梦乡和周公下棋去了。 一夜好梦。 清晨,因为睡眠质量不错,顾予笙也没在赖床,起了个大早。 客栈是被容昭包下的,偌大的客栈只有他们一行人,想什么时候吃早饭吩咐小二就好。 顾予笙下了楼便看见了顾彦霖,小姑娘笑着同人打了招呼:“小叔,昨晚睡得怎么样,身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应该已经退烧了吧。” 顾彦霖欣慰的点点头:“已经没事了。我吩咐了小二弄了些白粥,加了几道小菜,坐下等等吧。延霍他们还没醒么。” 顾予笙嗯了一声:“可能昨天太累了吧。” 是啊,这两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海丰庄的事情谁都没能料想到,更没有料想到张壮身上还会藏着炸药。 他们在崖底又耽误了整整一天,如今能睡在客栈柔软的床上,真的是算幸运的。 白粥来的挺快,米香味弥漫了大半个客栈。容昭是第二个下来的,看见了顾彦霖便凑上前去套近乎,又是加菜又是送粥的。 顾彦霖表示,他真的受宠若惊啊。 第三个是程苏,男人是从外面回来的,水蓝色的纱衣上似乎还带着露水,脸庞也沾着灰尘,像是一夜未归。 “程苏。”顾予笙将人叫住,“你昨晚去哪了?一夜都没回来么,伤口怎么样了。” 程苏道:“有些事情耽搁了,便没回来。伤口也多亏了五姑娘的药,如今已无大碍了。” “来吃些东西吧,从昨天开始你也什么都没吃了吧。” 程苏点点头:“我回去换身衣服。顺便把将军他们也叫下来吧。” “嗯。” 程苏动作挺快,程韵和顾延霍没多久就下了楼,郑成领了一众手下坐在了另外一桌。 容昭和顾延霍依旧一人一边将顾予笙圈在中间,顾彦霖坐在了三人对面,程韵则坐在顾彦霖旁边。几个人说了几句话,程苏便下来了。 程苏今日换了男子的衣裳许是爱蓝色,这套衣裳是深蓝色的,没什么装饰,只绣了几条金线,似乎和程韵的衣服差不不多。 程苏在众人的目光下,落座在顾彦霖的旁边,和程韵之间几乎隔了一整个桌子。 顾予笙有些吃惊,大气没敢出的在两人的身上来回打量。程苏和程韵其实很像,毕竟是双胞胎兄弟,不细看倒也分不出来是两个人,只不过,程韵偏阳刚,程苏偏阴柔。 其他人不晓得,但顾予笙可是晓得的,这二人形影不离,程苏更是喜欢粘着程韵。 可今天… 程韵身边那么大空位,程苏没看见? 他们吵架了? 顾予笙刚要劝,便听到顾延霍出声问道:“人抓住了?” 顾延霍是故意不让她问的。 回话的是程苏:“李剑抓住了,但是…让海大富跑了。程苏甘愿请罚。” 顾延霍皱了皱眉头,没说罚与不罚:“海大富的事情劳烦郑统领去办吧。现在要紧的是边疆的粮草。” “属下愿回边疆,为将军分担。”程苏程韵异口同声道。 顾予笙不得不感叹,果然心有灵犀,这么长的话居然还能异口同声。 二人对视一眼,都不再开口。 顾延霍想了想,吩咐道:“程苏,你回去吧。路上注意一些,徐朗应该也会再派人的。别让他们发现行踪。” “是,将军。程苏这便出发。” 程韵皱着眉头,似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容昭道:“这边的事情最好快些解决,如果不上报官家,我在南平也留不了几天了。” “嗯。”顾延霍应了一声,在心里大致算了算,“三天后便回皇城。程韵,你随行。” “是,将军。” 第一百四十八章 饶你一命,可以 直到早饭结束,顾予笙也没能把心里得疑问问出口。 顾彦霖用完了早饭便听话的回房间窝着了,郑成带着一众御林军出门寻找海大富的下落。程苏赶着回边疆,便也回了房间收拾行李,自始至终没同程韵说一句话。 厅堂内,只剩下顾家兄妹和容昭三人。 容昭清了清嗓子,抿了口茶,准备说一说这几日皇城的事情:“我回了皇城后,先是派人去寻了柳氏,把她安置在了一处外宅。虽然没有正式通知侯府,但是顾大人应该也听到了消息。你若是想把你小叔带回顾家,顾大人应该不会反对。” 顾予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容昭继续道:“左岩那边似乎还不知道海丰庄发生了什么,税收还是老样子。我没敢打草惊蛇,只是私下里给了几个庄子一些压力,打算闹大此事。” “干的不错。”顾延霍颔首,“凉王那边怎么样?” 程苏程韵都在自己手边,边疆那边的消息自然会比以前慢,与其再让二人去探,不如直接问容昭。 “西凉现在乱的可以。郁王中毒一事,已经瞒不住了。听说,凉王现在已经成了摄政王,代为管理西凉一切大小事物。”容昭顿了一下,“这手牌打得不错,郁王现在不过一颗棋子了。” “没有其他动静?” 容昭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摇了摇头:“他似乎在蛰伏,还没有动大风的迹象。” 大概是在等此时闹大的那一天。 “既然他不动手,那便放在一边吧。先处理了海丰庄和左岩。”顾延霍道。 “你打算把海大富和那个狱头怎么办,杀了?”容昭问。 顾延霍没回话,脑海里把自己用过的几大酷刑纷纷调档了出来,恨不得在海大富和李剑的身上用个遍。 顾予笙坐在旁边想了想,便开口道:“只杀了的话,也太便宜这两个人了。” 容昭调侃:“咦,傻兔子何时变成了心狠手辣的兔子了?” 顾予笙白了他一眼:“海丰庄的佃户被海大富压迫了这么多年,肯定吃了很多苦。而那些被埋于红土之下不全的尸骨,更是死都不能瞑目。我们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不肯说。” 容昭赞同的点头,评头论足道:“傻兔子还是那只善良的傻兔子呀。” 小姑娘没理会这个从一早就和她调侃的人,继续说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安抚一下家属?这次爆炸,西苑的佃户也伤了不少,虽然他们穷凶恶极,但也好歹是一条命。” “已经派了郎中去瞧了。”顾延霍食指敲了敲桌子:“还想如何?” “东苑的佃户更应该接受赔偿。” “抚恤金朝廷会发,以后海丰庄可以纳于皇庄,你若不放心,便叫顾瑾来管。”顾延霍道,“我也吩咐郑成了,去把埋于海丰庄的尸骨全部挖出来厚葬。” “他们的罪行。” “他们的罪行会公之于众。”顾延霍一字一句道,“南平知县治下不严,德行有亏,放任手下制毒贩毒,不配担任知府一职,撤职查办。满意了?” 小丫头满意的点点头。 程苏拿着自己的小包裹下了楼,朝顾延霍行了一礼:“将军,那我先行回去了。” “嗯。” 程苏又看向顾予笙,笑道:“这些日子多亏予笙你的照拂。不然这胳膊可能好不了这么快。” 顾予笙舍不得程苏,又不能一同跟过去,只好七七八八往他行囊里塞了不少药。都是药王谷出售几十两起步的好药。 望着程苏的背影,顾予笙还是没忍住:“大哥,我去送送苏苏。” “嗯。” 二人走后,只于顾延霍和容昭对坐,一时有些沉默。 容昭开口问道:“你刚刚说的那些,官家会同意么?” “等我替他除了户部,一个破庄子,送给侯府也无伤大雅。” 容昭隔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有没有觉得程苏今日有些不太一样?” 闻言,顾延霍皱了皱眉头,他当然发现了程苏的不对劲,而且他还晓得,这不对劲八成与程韵有关。但是感情这种事,他去调解,怕是分分钟劝分。 男人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头,自己麾下的两员大将,因为感情的事情在闹变扭,他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是你火药司出了问题?”容昭问道。 顾延霍摇了摇头:“火药司如今立稳了脚跟,徐朗也别想动它。等把现在这批货出手,就连官家也会忌惮几分了。” “那程苏…” 顾延霍没说话,只留了个自行体会的眼神便回了房间。 程苏和程韵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顾予笙是将近傍晚才回来的,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整个人都显得闷闷不乐。 容昭有些放心不下她,但在顾延霍恶狠狠的眼神下,他也没办法去顾予笙的房间。 郑成则领着一众御林军在外浪荡了一整晚,才抓住了海大富。他们是从破庙的地洞里把人翻出来的,海大富的头上还夹杂着庙里的杂草,被郑成拎到顾延霍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显得畏畏缩缩不太好。 甚至男人轻巧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的时候,海大富还被吓得尿了裤子。 一开始他敢和顾延霍叫嚣,显得有恃无恐,完全是因为有李剑罩着。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坚信顾延霍的势力远在皇城,在南平只能是他们说的算。 而且,他只要把账目伪装好,顾延霍他们根本不会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尽早把这尊大佛送回皇城,他们又能逍遥快活了。 可谁能料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查到了他们的利益链,还惊动了御林军。这次真的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顾予笙坐在一边摆弄着茶杯,见了海大富便笑嘻嘻的踢了踢这软的快没骨头的人:“海庄头,好久不见呀。海庄头应该不会怪我,私自逃出大牢吧。” 海大富连忙摇头,又狠狠的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五姑娘恕罪,五姑娘息怒,是我们有眼无珠,胆大包天。求五姑娘高抬贵手!” 顾予笙不大满意的哼了一声,有些人就是到最后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海庄头,我的血玉镯子呢?”顾予笙问道。 “小的立马吩咐人去庄里取,不不不,小的亲自去取!”海大富快要哭出来了,“求姑娘饶我一命!” 顾延霍轻轻开口:“饶你一命,可以。” 第一百四十九章 被停职查办了 海大富连忙给男人磕了好几个头,感激涕零:“多谢顾将军,多谢五姑娘!大人有大量,小的再也不敢做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了!” 顾予笙喝尽茶盏里的茶,冷哼了一声:“庄头怕是高兴的早了些,你总要做些什么换你这条破命吧。” 海大富咬了咬牙:“将军有何吩咐,小的一定照做,照做!” 兄妹二人勾了勾嘴角,照做就好办了。 海大富失神的走回海丰庄,整个人汗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这是虎口夺生,抢回来一条命。 张壮被顾延霍拘了,西苑许多参与的佃户也因为爆炸一事有死有残,大多不在庄里。东苑那边,顾延霍封锁了消息,佃户们还不知道海大富被打下马,也没有一窝蜂的来报仇。 海大富喘了口气,才朝外面喊了句来人。 只不过树倒猢狲散,他直喊了好几句,才颠颠的跑来了个小厮。 “庄头,您回来了?”小厮连忙道,“张管家不知道去哪了,一直都找不到人。” 海大富摆了摆手:“先不要管张壮了。账本呢,把账本给我,要原先的那本。” 小厮心有疑惑,却也没敢问,只是赶忙去取了账簿递给了海大富。 海大富一边翻着厚厚一本账,一边问道:“朝廷是不是快要来收税了。” 小厮啊了一声,想了想回道:“算算日子差不多,也许今日下午便来收了。可是账目有问题?” 海大富沉吟许久,合上账簿吩咐道:“待人来收税的时候,你便说赋税太重,今年收成不好,交不上如此多的税。” “可…咱庄子每年交税都是…” “今年税收高了。”海大富解释了一句,又心烦意乱的道,“别管这些,不管你用什么借口,就算说庄头不干了都行。税收的钱不要交给朝廷,把人哄弄走,叫他改日来。” “若真的改日来呢?”小厮问道。 海大富皱眉:“继续叫他改日来。” “…” 皇城 户部尚书皱着眉头看着手下人递上来的消息,随后发火的把东西猛的扔了出去:“到底要你们何用,收个税都收不上来,户部缺的漏洞还要本官自己补不成!” 一旁的属下默默的将东西捡起来,劝慰道:“今年您调了税收,肯定会有一些收成不好的小庄子交不上来啊。这是早该预料到的事情。还有,大人,兵部已经派人来催拨款好几次了。如果再不拨款,怕是要闹起来了。” “他兵部有什么可着急的!!这不是添乱么?” “大人!”小厮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户部尚书扶额,心烦意乱:“慌慌张张的,又怎么了。” “左…左大人来了。” “快请啊!” 没等人去请,左岩便已经风风火火的踏入了房间,一脸不悦的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兵部尚书今日递了折子弹劾你!再不拨款下去,他下一个要弹劾的人,就是我了!” 户部尚书冷汗直冒:“大人,我倒是想拨款呀,可…我也得有这个钱啊!您总不能叫我用私库去填这个大坑吧。再说了,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啊!这…” 左岩瞪了他一眼,户部尚书吞了吞口水,还是选择把话说出来:“当初说要调整税收的是您,如今赋税太重,收不上来,左大人可不能只怪下官一人。这税,要么调回原样,要么永远都别想收上来。” 闻言,左岩似乎被气的脸都绿了,伸了食指指了半天,也没蹦出来一个字。 “周公公到。” 听到小太监的通报,两个人俱是一愣。周公公,那可是风无漠身边的老公公,平时负责的都是传圣旨口谕这样的大事,今日怎么突然来了尚书府。 户部尚书本就心虚,此时听见周公公来了,只得换上一脸谄媚的去迎。 “不知公公要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户部尚书十分狗腿的道。 老太监睨了他一眼,点点头,又看向一旁的左岩,一脸的高傲:“呀,咱家没想到御史大人也在啊,见过左大人了。” 听出这人的轻视,左岩假笑着回了礼:“周公公客气。” 对比之前周公公和户部尚书对自己的态度,左岩现在直想揍人。 估计现在谁都知道了,他左岩快要失势了。一年前容昭从荆州回来,金刀阔马的斩了他的工部,赵禹全那个贪生怕死的东西,被容昭说了几句就重新站了队伍。 没了工部,他少了捞钱的渠道,打点什么都需要银子,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柳方正和顾承又不错眼珠的顶着他,恨不得他犯错。现在还站在他这边的只有户部了。 什么三足鼎立,他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 如果户部再折进去的话,他拿什么和其他两人斗。 “咱家今天是来传官家口谕的。”周公公抚了抚自己的拂尘,笑道,“传官家口谕,户部尚书谢庭,未按时给兵部拨款,户部资金周转失误,恐有失职。判处户部尚书谢庭停职查办。钦此。” 谢庭腿一软便跪在了周公公面前,刚要开口,周公公便截住了他的话:“这是官家吩咐的,咱家也帮不了你。” “是,臣,谨遵圣旨。” 谢庭叩首,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土,立起身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公公笑着安慰道:“谢大人也该知道,如今大风和几个边境小国关系都不好。如果再发生战事,兵部却没办法给将士拨款,后果是无法估量的。” “周公公说的是。”左岩道。 老太监满意的点头,朝左岩道:“此次弹劾谢大人的是兵部几位老臣子了,他们一向刻板,谢大人和左大人不用放在心上,只是停职查办而已,未必会丢了头顶的乌纱帽。只是…二位大人自己也要好自为之。咱家就先回宫复命去了。” “恭送公公。” 他没把面子撕破,因为他也不能保证左岩会因为此次的事情彻底落马。如果他东山再起,再次有了依仗,三足鼎立的局面便是好的,最怕他彻底翻了身,要来计较这些曾经落井下石的人了。 他不参与站队之事,但是该拉拢的还是要拉拢,不然也不可能在官家身边侍候如此之久。 第一百五十章 要变天了 “先生,户部尚书被停职查办了,如今户部周转不开,不过一具空壳。”上官云阳立于徐朗右侧,恭敬的说着自己得来的消息。 徐朗轻轻嗯了一声,便用芦苇杆子逗弄着鸟笼里的八哥,朝上官云阳道:“你觉得这笼子里的鸟怎么样?” “这…”上官云阳挠挠头,“我不懂这些。” 徐朗冷哼一声,打开了笼子,芦苇杆子有些粗暴的往鸟儿身上戳。那八哥被戳的疼了,起先只是一个劲的躲,扑棱着翅膀子,挥掉了好几根羽毛。后来痛急了,便回头去啄那杆子,见笼门虚掩着,撞了几下便飞走了。 “逼得太急,便要反击了。”徐朗看着飞走的八哥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上官云阳心下了然,徐朗这是在暗指顾延霍。 想起自己被骗的经历,上官云阳咬了咬后槽牙,自动请罪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被顾延霍摆了一道。没想到他竟敢模仿先生的字迹骗我回皇城,这也太…” 这也太无赖了,说出去一点也不像是那个混迹沙场的大将军会做的事。 “顾延霍的事情,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了。”徐朗扔掉手里的芦苇杆,坐回自己的木椅上,“不过就算吃一堑长一智吧,以后再和他周旋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些,这个人已经不是之前的顾延霍了,恐怕白芷也很难再控制他了。” 顾延霍身后的势力,已经不再是白芷了。现在他同容昭倒是越走越近,一开始他并没把容昭放在眼里,觉得一个自己捧上来的皇子,又是容绫的孩子,应该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可是他失策了,千算万算没算到,顾延霍竟然还能把容昭拉拢过来。而容昭还心甘情愿的被使唤。 上官云阳犹豫着道:“顾延霍身后应该有了自己的势力网。” “怎么说?”徐朗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就拿这次南平的事情来说,许多消息都不是从我们这边泄露出去的,而是他自己派人查到的。”上官云阳似乎是想起了自己被骗的经历,不由的咬了咬牙,“而且,他应该还派人跟踪我了。我竟然连自己的消息被换都不知道,此人应该轻功很好,内力也不弱于我。属下实在想不明白,明明我们一直都派人监视着他,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发展的势力。” 徐朗皱了皱眉,仔细的思考了一下上官云阳的问题。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又重新抛给了上官云阳:“你觉得呢?顾延霍是何时躲过了我们的监视的呢。” “莫不成是在边疆的时候,那个时候恰逢容小公子也在荆州。”上官云阳猜测道,“顾延霍时常会让我易容替他些时候,然后去见容小公子。” 徐朗勾着嘴角笑了笑:“朽木可雕。” 其实顾延霍的势力,他多少也探到了一点,只不过每次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凡触到边缘,他就会损失些什么。两败俱伤的情况,更是十之有九。不过说到底,顾延霍最后的目的还是同自己一样的,倒也不必强制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只要不损坏自己的利益,他也不会对他下死手。 不然只上官云阳被骗回皇城这事,他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了。 “先生,我们要不要把顾予笙也监视起来?”上官云阳问道。 一旁笨手笨脚沏茶的廖青闻言有些不赞同的道:“老爷们的事,惹上一个姑娘算怎么回事。再说了五姑娘她…” 徐朗风轻云淡的瞥了一眼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没说话,然而廖青接受到男人的眼神后便瞬间闭嘴,缩了缩脖子。 “忠勇候嫡女…”徐朗咂摸道,“倒也是个变数。不过也不必盯的太紧了,隐晦一点,若是叫人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廖青有些疑惑:“顾延霍难道还敢直接质问先生您吗?” 徐朗展开自己的折扇,敲了敲自己的鼻骨,嗅了一口上面新墨的味道:“是另外一个。算算时日,也快回来了。找时间,让他来见我。” 另外一个,他想见的,是容昭。 廖青一脸懵,上官云阳却一点即透,连忙低头称是。 而大风的官场,在顾延霍的推波助澜下,开始了新一波的大换血。谢庭被官家勒令停职查办,而查办他的人则是大理寺卿何浩。之前御林军被杀案的时候,容昭或多或少帮了何浩的忙,所以这次容昭也暗地里给人了一些暗示,让人对谢庭特殊照顾一下。 谢庭所做的事情大多都是有证据的,何浩这边也终归是占理的。加上顾延霍又撺掇着许多大庄子一同写了联名书,一只状书告了上去,告的风无漠头疼,头疼的结果就是当甩手掌柜,把事情全权交给了何浩。 何浩在容昭的授意下处理的很快,只用了两天便理清了谢庭犯下的所有罪过,户部尚书正式落马。气的左岩脸都绿了,却又一言不敢发。 户部尚书落马,总要找到新人来顶替,但是出奇的是,这次没人敢自告奋勇的站出来自荐。风无漠更是为此在早朝的时候发了很大的火,御医都叫了好几次。 其实没人出头的原因也很简单,户部虽然掌管税收,有不少油水可捞。但,那是之前的户部,现在的户部已经是千疮百孔了,谁不知道,户部如今在谢庭和左岩的压榨下,根本连最基本的运转都维持不住。谁想担户部尚书这个名号也可以,先把户部的这些大窟窿补上,要补这些窟窿,恐怕得倾家荡产了。 虽然谢庭这个倒霉蛋的私库已经被下令罚没了,但是离把窟窿补上还是差的远的。毕竟还有一个兵部在那里虎视眈眈的等着拨款。 “陛下,您的头疼又犯了吗?”老太监见风无漠又扶着额头,不由得担心的问道。 风无漠有些无奈:“边疆传来了消息,说驻扎在不远的西凉军似乎有了动静。顾延霍如今不在边疆,户部又没有资金给兵部拨款,朕怕…” 周公公想了想道:“陛下要下旨让顾将军返回边疆吗?” 风无漠点点头:“大风,怕是要变天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五妹妹跑了 顾延霍当初打算的便是逐个击破,海大富算是杀鸡儆猴,第一个被处理的。而谢庭下马后,左岩也算失势了,顾延霍的目的达成了三分之二,最后便该将目标转向边疆了,他和凉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风无漠的圣旨直接传到了南平,命顾延霍即刻出发,赴边查看西凉军队的动静,保大风安稳。顺便给顾延霍捎了口信,如果容昭在的话,让他速回皇城。 容昭有些不大情愿,不过值得开心的是,顾予笙会同他一道回皇城。而且顾延霍回了皇城后就会立刻去边疆了,不用在他面前来回瞎蹦跶。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就不信顾延霍不在了,他和顾予笙还不能有点实质性进度了! “阿昭!” “嗯?”容昭勒了马,放慢自己的速度等着后面的小姑娘追上来,等顾予笙的马和自己的马平行时,才朝她那边倾了倾身子问道,“怎么了?傻兔子可是无聊了,来找我聊天?” 顾予笙哼哼唧唧的翻了个白眼,才和他开始说正事:“我大哥回了皇城以后就要立刻去边疆了。” 容昭点点头:“这次海丰庄的事情也有凉王怂恿的因素。就算制毒贩毒这件事与之无关,但税收一事凉王还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呢。顾延霍设了局,他和凉王有场硬仗要打。” 顾予笙低着头思考着什么,沉默的容昭有些摸不清小丫头的心思:“你到也不必担心,你大哥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论兵法,没人能算计他,论能力,能打过他的也寥寥无几。” “阿昭…我能不能…”顾予笙嗫嚅着,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容昭,一副可怜模样。 容昭被顾予笙盯的愣了一瞬,随后想起顾予笙之前的种种恶行,不太确定的问道:“不是吧,你不会又想当小尾巴吧?” 顾予笙坚定的点点头,一脸希冀。 容昭不赞同的道:“你这简直就是胡闹,你来南平就已经是胡闹了,还想跟去边疆。那是军营,顾延霍是去打仗的,不是去享受的,岂能纵着你你瞎胡闹。而且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的,你去不方便。听话,跟我回皇城,过几天宫里办席子,我带你去玩。” 顾予笙趴在自己的马上,搂着马驹的脖子,不情愿的撒娇道:“臭狐狸,你这二殿下的谱,真是越摆越顺了,说我说的头头是道。” “我是为你好。”容昭无奈。 顾予笙揶揄道:“逼我偷着去也是为我好?” “别逼我叫顾延霍来管你。” “卑鄙!” “彼此彼此。” 一行人走了一天的路,决定找个客栈先休整一下。顾予笙同容昭闹了变扭,一头钻进房间就再也没出来过,容昭期期艾艾站在房门口敲了半天也没等到小丫头回应,只好先回房间。 唉,等她冷静冷静,他再来哄吧。 翌日清晨,容昭很早就起了床,洗漱过后便屁颠屁颠的端着白粥站在顾予笙的门外敲门。 “阿笙,你醒了吗,是我,容昭。”门内没有回应,容昭还在锲而不舍的劝说,“阿笙,你不要同我置气了,如果醒了,先起来吃些东西吧,你昨晚也没吃东西。我这有点白粥和咸菜,你出来吃一些,垫垫胃口。” 房间内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容昭有些尴尬:“阿笙,我错了,我同你道歉好不好。我以后都不凶你了。” 郑成路过房间,见容昭正端着白粥苦苦哀求,大致也清楚发生了什么,大概是这对小情侣又开始闹变扭了。 “殿下。”郑成轻唤着安慰道,“五姑娘可能是这几天过于劳累了,所以还没醒。” 容昭点点头,自欺欺人的想到,郑成说的对,顾予笙肯定是在懒床,不是不乐意搭理他。 于是容昭默默端着那碗凉了的白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着顾予笙起床。这一等便等到了日上三竿。 大部队已经在整顿准备出发了,容昭探了个头看见郑成在收拾东西便问道:“郑统领,看见阿笙了么?” 郑成回想了一下,朝容昭摇了摇头:“没有。臣好像一个早晨都没见到五姑娘,五姑娘还在睡么?” 容昭觉得有些怪异,顾予笙一向勤奋,就算懒床也不会懒到日上三竿还不醒啊。不会真的是同自己置气不肯出来吧。 容昭犹豫的再次扣响顾予笙的房门,苦口婆心:“阿笙,你别不理我呀。我知道不对了,以后都不凶你了好不好。” “阿笙,大部队都准备走了,你就算和我置气,也先出来再说。我回皇城再给你赔罪好不好。” 屋内寂静一片,屋外容昭心里隐约觉得不大对劲。 郑成已经走上来了,把耳朵附在了门上,听了一会儿后抬起来,对容昭道:“里面很安静,五姑娘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要不问问小二看能不能从外面把门打开?” 容昭点点头。 小二来的挺快,但是也只能一脸的歉意:“这位公子,这个房间是从里面拿门板阉住的,不是上了锁,您找小的也没用,小的实在爱莫能助,您还是…” “那怎么办?” 动静这么大,顾予笙还没出来,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容昭现在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小二挠了挠头:“想开这种门可以借助外力的,只不过小的手头也没什么能撞开它的东西,而且维缮费也要不少…” 容昭皱了皱眉头,大方的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小二,豪气的问道:“够了吗?” 小二疯狂点头,恨不得把容昭当爸爸。 容昭朝郑成歪了歪头:“把门弄开。小心着点,别伤到里面的人。” “是。”郑成准备好架势,嘱咐旁边的人,“殿下,您离我远一些,免得误伤。” 容昭后退几步,便听嘭的一声,门被郑成一脚踹开。房间内空空如也,只有窗户是敞开的,风刮进来,刮的容昭有些石化。 郑成也有些呆愣,看着眼前的空房间不知如何是好:“殿下,这,五姑娘她…” 容昭十分冷静的下楼,敲响了顾延霍的房门。 顾延霍打开门,神情冷淡的看向容昭:“准备走了?” “不,是有别的事。” “什么事?” “你五妹妹跑了。” “…” 第一百五十二章 闹够了没有 “所以,去哪了?”顾延霍坐在客栈的木凳上,食指一抬一落的敲着桌子问道。 容昭皱着眉回道:“可能是去军营里了吧。” 顾延霍一愣,容昭继续解释道:“昨日阿笙提过要和你一道去军营,被我凶了一顿,结果今日就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男人的眉头皱的仿佛打了结。 “也许…今晨便跑了?”容昭有些不确定。 顾延霍猛的起身,带起一阵风:“你带程韵回皇城,如果徐朗和白芷还敢下手阻拦,就让程韵给我捎信。我先回军里,回来可能需要些时日。” 容昭也起身问道:“需要我和你一起回军里么?” 顾延霍挑眉:“你当我很闲?” 容昭语塞,当他是拖油瓶也不必如此明目张胆吧。 唉,他还得回去想办法把席子错后,顾予笙不在,他选哪门子皇妃。 顾延霍没再耽搁,看见程韵也只是匆忙的嘱咐了几句,便驾马而去。希望能从半路就追上顾予笙,把人劝回皇城,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快了,身下的马似乎都有些承受不住这种速度,但是,他还是没能追上顾予笙。 顾延霍是在夜色中回的军营,只有巡逻守夜的士兵看见他了。顾延霍急着找人,便示意小兵不必声张,直奔了自己的营帐,不出意外,程苏应该在自己帐里。 营帐内空无一人。 顾延霍对着空气喊了句程苏,便见一道蓝影闪过,穿着劲装的程苏恭敬的跪在顾延霍的面前,那张俊脸上还有些惊讶:“将军回来的真快,可是有何吩咐?” “看见五姑娘了么?”顾延霍问道。 “五姑娘?”程苏一愣,回道,“未曾,五姑娘不是一直跟着将军的么?是出什么事了么?” “官家下旨命我戍边,笙儿晓得了就硬要跟过来,被容昭否了,结果她自己竟偷跑了出来。” “不愧是五姑娘,胆子可真大。” 竟敢从将军眼皮子底下开溜。 “西凉那边如何?” “西凉军似乎已经做好了打仗的准备,他们比以往更欺近大风的边境了。但是也只是在边境试探,似乎没有开战的意向。”程苏问道,“我们要主动宣战么?” 顾延霍扒开营帐的帘子看了看天色,回头朝程苏道:“嗯,让他们列队,准备夜袭西凉军。” “将军!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 现在的确不是动手的时机,他离开军营许久,对军中的人也不如以往熟悉,按理说应该拉练几日,布置一下战略再去攻打西凉军的。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想等了,他只想赶紧打完这一仗,让西凉人赶紧滚蛋,再把那让人头疼的小姑娘带回皇城。 “我说夜袭西凉军。”男人的话语冰冷到极点。 程苏被训的缩了缩脖子,妥协道:“夜袭需要几人?” “两个小队。”顾延霍叹了口气朝程苏解释道,“如果笙儿真的混在军营里那就太危险了,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打完这场仗。而且那边很有可能是凉王监军,他这人谨慎的很,等他开战,可能还要有些时日,我等不了。” 说他是拿别人的命去护顾予笙也好,不爱江山只爱美人也罢,他都要以顾予笙为先。 但凡事关顾予笙,他都是自私的。 “是,将军。” “让全部人都列队。”顾延霍吩咐道,“趁这个空挡你去检查军营,找到五姑娘就立刻把她带到我面前。” “是。” 程苏清楚顾延霍的心急,鸡刚刚鸣过一声,程苏便已经叫人开始列队集合了。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顾予笙也赶忙支棱了起来。 她的确是偷跑来的,但是不是从早上,而是回到客栈后她便整装出发了。她怕被两个男人发现了,自己就真的跑不掉了。所以入了夜她就驾了马跑路了,抵达军营之后便悄声无息的混了进来,她现在住的帐篷是一个小连,平时也不会被人发现多人了还是少人了,不过关键时刻,她应该也能帮上些忙。 集合的号角吹的很急,顾予笙犹豫着是找个地方猫起来还是去集合。 “你怎么还愣着啊,快点去集合了。”同行的人连拉带拽的耸她,“晚了可要挨罚了,听说我们要去夜袭,动作快点。” 夜袭?打仗? 顾予笙利落的跟上,她要跟着顾延霍,以免有人在他身后放冷箭。 小姑娘跟着自己的连队站在乌泱泱的人群里,还特意挑了个不太显眼的地方。校场的台子上,顾延霍一脸冰冷的立在那里,眼神阴狠的审视过一排又一排的士兵,顾予笙是第一次见到顾延霍这个模样,平时虽然也听说过顾延霍冷面阎王的名号,但是他从不会用这种表情面对自己。 顾予笙能够感觉到,顾延霍现在在生气,生了很大的气,气的快发疯了。 有的士兵抵不住顾延霍恶狠狠的眼神,下意识的低下头。顾予笙也躲闪的把头低了下去。 “都把头抬起来。”顾延霍冷冷的声音响起。 身边的人小声的和小姑娘吐槽道:“将军今天似乎心情不好啊,他是在找什么人吗?” “可能是吧。”顾予笙有些害怕,他如果发现她混进来了,会怎么样。 “小声说话的那个!”顾延霍轻巧的指了指顾予笙身边的士兵,吓得小丫头瞬间汗毛倒竖。 “将军!” “叫你旁边的那个过来。” 顾予笙似乎能听见顾延霍轻轻的舒了口气,他这是认出她来了。小丫头把头又往下低了几分,没敢动。 身边的人推了推她,小声道:“你招惹将军了?快去啊,违抗军命是要军法处置的。” 顾予笙心知肚明,顾延霍才不舍得军法处置她,她现在只是腿软的没法动弹罢了。男人没等她自己磨蹭过来,而是长腿一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了她。人群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这个小兵怕是离死不远了? 顾延霍站在小丫头的面前,依旧一副冷冽的气息,吓得顾予笙身边的小兵直打哆嗦。 “把头抬起来。”顾延霍命令道。 顾予笙抬起头,有些委屈的看着他,不太甘心,她才刚跑出来半天,夜袭也没参加,就被发现了。 “闹够了没有?” 第一百五十三章 命都是你的 “大哥…”顾予笙九转十八弯的撒了个娇,企图顾延霍能看在她可爱的面子上不同她置气。 人群中再次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这个小兵叫顾延霍什么?大哥?那那那……岂不是顾府的人,顾三公子混入军营了? 顾延霍摘掉顾予笙脑袋上沉重的头盔,看了看小丫头有些脏兮兮的小脸,连着奔波了几天,似乎都有些瘦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一个姑娘家不要凑热闹,我叫人送你回皇城。” 吸气声更甚,不是顾三公子,是顾五姑娘啊!!被药王谷谷主收为关门弟子,还被当今二殿下看上的那个顾五姑娘啊!是不是摊上事了。 “我不…” 顾延霍眉头一皱,伸出大掌攥住小姑娘的手腕,把人带出人群,一边走一边道:“你知道我会因为你分神的,战场之上,最忌讳分神。” “能不能不要总认为我会给你拖后腿?”顾予笙的小脸也有些愤怒,“海丰庄的事,如果不是我偷偷跟去了你们不知道要查到多久。” 顾延霍有些头疼:“这不是一个性质。” “怎么不是一个性质。你带上我,万一有人在你背后放冷箭,我还能救你啊!大哥…” “别逼我。”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疼的复杂情绪。 “你也别逼我!”小姑娘梗着脖子丝毫不让。 顾延霍道了句对不起,便伸手拿了旁边武器架上的长戟挥向顾予笙的脚踝。 顾予笙有心想躲,但是和顾延霍比速度简直就是不自量力。小姑娘吃痛的跪在地上,不甘心的看着他。 男人道:“在军营里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他下手轻重自然心里有数,顶多养个四五天也就好了,差不多也能打完这场仗。与其让她上战场受伤,不如这样,也让小丫头长个记性。 “今日早上巡逻的,去领二十军棍。”顾延霍面无表情的吩咐着,“分出两小队随我夜袭,其余人守好营帐,做好时刻打仗的准备。唐琪,你送五姑娘去军医营里养伤,不必跟着我了,守好五姑娘就是。” 程苏做的事都是极其隐秘之事,也不好让他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营帐里。而军中他最信任的也就只有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唐琪了。 耳边是将士们震耳欲聋的答话声,随后便有一名小兵小心翼翼的将顾予笙搀扶起来:“五姑娘,我送您去军医那边。” “顾延霍!回了皇城,我和你没完!” 男人温柔的看着她:“回了皇城,随你。” 顾予笙坐在军医的营帐里,一颗心却已经随着顾延霍飘了很远。直到军医挽了自己的裤脚,才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爬了上来。 小姑娘细白的脚踝上横亘了一道红色的印记,看上去又红又肿,动一下都觉得快要疼哭了。 军医有些吃惊,拿着棉布和着酒精擦拭了一下顾予笙的伤,小丫头疼的直吸凉气。 “这是怎么伤的?”军医问道。 顾予笙哼了一声没回,一旁的唐琪小声回道:“为了不让姑娘上战场,将军打的。” “这下手可不轻。” 军医不知晓顾予笙的身份,只当她也是爱慕顾延霍的一员,惹那不近人情的将军心烦了才一棍子打到她这里,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然而下一秒身后帘子被掀起,那位不近人情的将军闪身进来,轻声问道:“她的伤,怎么样?” 军医一愣,这可是破天荒,居然还来探望。连忙回道:“有些疼是肯定的,不过都是外伤,没有伤及骨头。养个几天肯定又能活蹦乱跳了。” 顾延霍点点头,刚要张嘴,就被小姑娘一句话怼了回来:“少在那惺惺作态,这伤可是你打的,疼不疼的,你自己不清楚?” 顾予笙将脚伸给顾延霍,上面红色的伤痕像是在无声控诉男人的过分。顾延霍失笑,蹲下身,万种柔情的抚了抚顾予笙的伤,又将小姑娘落下的碎发别到耳后:“是我的错,回了皇城任你处置。” 军医和唐琪已经一副惊掉下巴的模样。 “那我也这么给你来一棍子。” “命都是你的。” 小丫头哼了两声,没在同他置气:“说好了命都是我的,可不能叫别人拿了去。” 顾延霍知道她心里是担心他,便承诺道:“好,等着我大败敌军回来吧。” “注意安全。” “好。” 男人离开的十分潇洒,余下两个不明所以的人纷纷石化。什么情况?刚刚那个,真的是他们将军?一向冷情的男人居然还有柔情的一面? 唐琪不由自主的点头咂嘴,这次他了可算知道传闻不假了,顾延霍真的恨不得把自家妹子宠上天。 军医又嘱咐了几句这几天要按时擦药,不能吃过于辛辣的食物,最好也不要随意走动。顾予笙也乖巧的一一应下,她自己就是学医的,自然知道怎么养伤。 “小唐,你扶着她回营帐吧。”军医收拾好东西,便吩咐了旁边傻愣着的人。 唐琪扒开营帐的帘子向外探了个头,发现外面来来往往的都是士兵,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夜袭的小队,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才对。 唐琪回过头不大好意思的朝军医说道:“将军走之前没给姑娘安排营帐,而且外面现在正乱着。” 顾予笙好奇的问道:“我住他的营帐就行,外面怎么了,这么乱是在忙些什么?” 两个人听到顾予笙要住顾延霍的营帐竟然也没觉得怪异,凭顾延霍对她的在意,她想上天,顾延霍都得捧着。 这位简直就是祖宗,他们得供着。 “我也不大清楚。”唐琪道,“要不姑娘稍等一下,我出去问问,马上就回来。” 顾予笙点了个头。 唐琪便闪身出了营帐,随便抓了个小兵问道:“你们抱着粮草是在做什么?” 小兵停下脚步回道:“将军吩咐的,要我们把粮草找个地方藏起来,这些天要打仗了,敌人可能会对我们的粮草动手。” 唐琪大致了解了情况,便回到帐篷里告知顾予笙。 顾予笙点点头,也没再多问。转移粮草,是因为凉王想从粮草方面下手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要不一块治了 顾予笙帮不上什么忙,毕竟现在的腿的确疼的动弹不得,便让唐琪搀扶着回了顾延霍的营帐。 唐琪将人扶到桌几旁的软靠上,轻声道:“五姑娘好好休息,我就在附近,您有事就唤我。” 唐琪走后,顾予笙隐约能听见兵刃相接的声音,即使在营帐里似乎都能感受到不远处的忽明忽暗,火光冲天。 他们应该已经进入敌方大营了吧。 万物寂静,顾予笙闲的有些无聊,伸手摸了摸自己脚踝上的红痕,疼的直呲牙。小姑娘想了想,从怀里摸了个药瓶出来,勾着一旁的毛巾擦干净自己脚踝上的药,又重新上了一遍。 军里的便宜药,怎么能比得上药王谷的疗伤圣药呢。她得赶紧好,然后和顾延霍算账。 隐在暗处的程苏见顾予笙似乎行动困难,也顾不得那么多,身影一闪落在顾予笙的面前。 顾予笙惊讶的道:“苏苏!你怎么在这?” 程苏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小声一些,笑着解释道:“将军命我回边,我便一直隐在军营里,但是又不能让徐朗的人发现,不方便光明正大的出现。所以,你要小声一些,不要让他们发现我。” “苏苏,粮草是怎么回事?”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同时问出口,又同时一顿。 顾予笙先行解释道:“我偷偷跟着大哥来的,结果他不让我上战场就打伤了我。” 程苏不晓得该作何评论,他们将军真的是直接粗暴。 观察了一下小姑娘的伤势,应该没有大碍,程苏才开始回答她的问题:“将军想设局。” “设什么局?” “凉王参与税收是因为希望户部亏空,而户部亏空便无法给兵部拨款,户部尚书也因此落马。” 顾予笙小脑袋转悠的快:“兵部没钱,将士没粮,打什么仗都要输。输了的话就要割地了。” 程苏点头:“凉王可能看上了海港,那是西凉和大风贸易的必经之路。” “那将士们现在没有饭吃么?”顾予笙的小脸几乎皱成了团子。 “有。”程苏失笑,“将军吩咐我提前屯了粮草,如今他们搬粮草也就是个障眼法,西凉肯定会派探子来,倒时候以为我们没有粮草了,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攻过来,到时候反击就好了。” 顾予笙有点想佩服顾延霍,果然玩心计兵法什么的,没有人能把顾延霍算计了。 小巫见大巫。 “你在这里好生歇着,别随意走动了。这场仗不会拉的太久。”程苏安慰道。 这次顾予笙难得的听话。许是累了,靠在顾延霍的榻上,嗅着男人留下的味道,便进入了梦乡。 太阳隐约升起,顾予笙感受到有人进来,还带进了一股凉风。她挣扎着想要张开眼睛,却是徒劳。随即一个冰冷的吻落在自己额间,便又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觉醒来,顾予笙伸了个懒腰。开始到处寻找顾延霍的身影,然而空荡的营帐只有她一个人。 “苏苏。” 程苏应声落在顾予笙眼前:“醒了,怎么了?” “我大哥…” “还在前阵。”程苏没敢说顾延霍今晨回来过,也没敢说男人还受了点伤。 “外面怎么样了?” 程苏定神听了听:“外面挺乱的,应该是前阵送了受伤的士兵回来。你别乱跑,饿了的话,就将那个叫唐琪的小兵唤进来。” 顾予笙皱了个眉,摇摇晃晃的起了身:“我想去帮忙。” “可你的伤。” 顾予笙撸起裤脚给程苏看,昨天还又红又肿的伤痕,今日居然已经消肿了。 程苏有些惊讶:“不愧是药王谷的药,真的是有奇效啊!” 顾予笙嘿嘿一笑,又拖着个腿跑到外面,唐琪看见她,连忙跑了过来:“五姑娘,您醒了,可是饿了?我去给您找点吃的,军里简陋,可能没什么能入口的东西,委屈您了。” 顾予笙环视四周,士兵有的是用担架架回来的,有的只躺在地上一个劲的喊疼打滚,发甜的血腥味弥漫着,说是哀嚎遍野也不为过。 这就是战场,顾延霍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他每日看见的都是这些,甚至比这些还要可怕,他在前线,入目的定不止这些。 有些心疼男人,这么多年,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唐琪以为顾予笙被吓到了,连忙道:“五姑娘回营帐里等着吧,外面太乱了,都是伤兵,我一会儿…” “这个要不行了,还有没有止血药了!!”是军医的声音。 顾予笙顺着声音回头望过去,那个躺在地上的士兵,腹部被划了一个很大的口子,皮肉外翻,深可见骨,温热的血液咕咚咕咚的往外冒。 那人似乎还残存一丝意识,抓着自己脖子上的牌子,断断续续的道:“帮我带给…我娘,儿子…不能…不能尽孝了…” 顾予笙吞了口口水,行动快于大脑的冲了过去。军医看见她,似乎有些不耐烦,刚要出声呵斥,就见顾予笙以极快的速度,点了几个穴位,咕咚咕咚往外冒的血流似乎慢了许多。 顾予笙赶忙掏出怀里的药,不要钱似的撒在伤口上,但是作用不大,撒多少也会被血冲来。 “有没有银针,还有缝合的针线。”顾予笙问道。 看着顾予笙的脸,军医被震了一下。随后连忙给她递东西:“都在这,只是,没剩多少止血药了。” 顾予笙一边皱眉一边下针,她身上也没有多少止血药了,如果再遇见这种大伤,可就要命了。只靠穴位止血,难。 小姑娘下手又利落又熟练,缝合的速度也极快,军医看了一样,那伤口位置的走线似乎都漂亮的很。顾予笙拿了纱布又缠了几圈,包扎好后,给人喂了颗丹药才舒了口气。 “应该死不了了,只要血止住就好。按时换药,小命还能保住。” 军医点点头,又喊了那小兵几声,小兵虚虚应了几句,好像也知道自己是鬼门关前面走了一趟,如今又回来了。 军医打量了一下顾予笙,对人似乎有了些改观,之前她以为她是个拖油瓶,一无是处还死缠烂打,现在… “到底什么来路啊?”军医小声的问着一边的唐琪。 “啊?将军的妹妹啊。” “嫡亲的那个?” 唐琪点点头。顾予笙被江三离收徒的事情,整个大风都知道。 军医指了指躺了满地的士兵,问道:“五姑娘,那边还有几个,您要不一块治了?” “…”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想逼死苏苏么 顾予笙被拉去当壮丁了,甚至凭借着一手医术,成为了军里人人都抢着要见的香饽饽。 而这场仗,也已经进入了白热阶段。几日前,凉王认为士兵们已经没有后备军及储备粮,大掌一挥便不遗余力的攻了过来。顾延霍看着乌泱泱且气势满满的西凉军,冷笑一声,便下令围了西凉军。 比起拿出实力打了好几天已经略感疲惫的西凉军,为了养精蓄锐每天吊儿郎当只敢夜袭的大风军明显更加占优势一些,两军相遇,谁赢谁输,明眼人还是看得清的。 凉王有心想撤,但是顾延霍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战事还在持续,但离结束的那天也不会太久。 受伤的士兵还在源源不断的送往军医的营帐里,大家都哭着闹着喊疼,如此,那位善良又好骗,还医术高超的五姑娘便会对他们例行慰问。 “五姑娘什么时候才会来啊!”一个士兵吊着自己的胳膊,问着身边的人。 “你能不能别每次老缠着五姑娘?”那人似乎是有些看不过去,“我这伤的也不轻啊。” 士兵嘁了一声,悠悠叹着气:“你说,五姑娘模样俊俏,菩萨心肠,又一手好医术。这样的条件,哪个男人能配的上啊,她会不会看上我啊?” “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五姑娘的婚事,肯定是侯府做主,要不你去问问将军,看他愿不愿意把五姑娘许给你。” “你以为我不敢啊,我一会儿就去问将军,到时候将军同意了,你可别眼红。” “诶,五姑娘来了!” 顾予笙掀起帘子进来,后面跟着一脸阴狠的男人,男人挑了半边眉,直勾勾的盯着刚刚交谈的两个小兵,冷声道:“你要问我什么?” 那个刚才还扬言要求娶顾予笙的小兵立马拨浪鼓似的摇头,天地可鉴,他什么话都没说。 顾予笙笑了笑,不轻不重的打了顾延霍一下,示意他别在这里捣乱。便开始给人换药治伤了。 随着顾予笙的动作,顾延霍的表情简直越来越凶狠,甚至是如坠冰窟般寒冷,周围的温度都一瞬间降了下来。 顾延霍攥住顾予笙的手,看了一眼敞着衣服的小兵,不赞同的道:“未出阁的姑娘,谁准你给他们换药的。” 顾予笙甩开顾延霍的手,一本正经:“医者眼中,不分男女。” 顾延霍有些生气,劝道:“我都说了,仗差不多打完了,叫你收拾东西随我回皇城。” “那就等你真正打完再说。这里伤兵如此多,止血药又不够用了,如果我不在,该有多少人会因为失血过多没命,你自己心里清楚。” 顾予笙熟练的拆掉小兵胸前的纱布,清洗干净后,又重新换上新的纱布,还随手打了个漂亮的结。做完以后,才看向顾延霍:“别闹脾气了,我还没同你算你打伤我的账了。” “回皇城算。”顾延霍坦坦荡荡道。 “打完仗,回皇城算。”顾予笙纠正道。 男人有些不乐意,到底也没再劝说,再次一身寒气的翩翩离去。 顾予笙也紧了紧手下的动作,换完了药,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去。 二人走后,一众伤兵才长舒了一口气。顾延霍的低气压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不愧是五姑娘,连面对这样一位煞神时,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还能讨价还价,好本领。 刚刚那个对顾予笙有点想法的小兵有些劫后余生的道:“将军刚刚的样子,像是恨不得杀了我!” 一旁一个看上去年长一些的老兵道:“一看你就是从军没多久的吧。” 小兵点点头:“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禁忌么?” “就五姑娘啊!” “五姑娘怎么了?”小兵不知所以。 “五姑娘是将军的掌上明珠。”老兵呵呵笑道,“五姑娘还小的时候,将军就捧着她宠着她,还特意为了她告假回皇城。时时刻刻盯着,生怕五姑娘出事。” “这会不会太过了,那以后还许人家么?” 老兵的表情有些复杂,只回道:“许人家也不会许你个新兵蛋-子,五姑娘的夫婿肯定是人中龙凤。” “那…” “侯府的事情,不是我们能讨论的。” 他隐约察觉了顾延霍对顾予笙的不同,但是却也不敢细想,如果是真的,那可是要被天下人诟病的。 顾延霍不知道这群兵说了他什么,气冲冲的回了营帐,便叫来了程苏。 程苏一脸无辜的跪在顾延霍面前,心里百转千回,将军这幅样子,往往是有人要倒霉了的预兆。 所以他要倒霉了对么? “程苏,我该如何才能哄她回皇城?” 程苏心里了然,这是在说顾予笙。这场仗的确打的差不多可以收尾了,凉王军大败,只不过有一小队兵给跑了,顾延霍如今也在派人追这群跑了的兵,再收拾一下战场。 其实不追也是可以的,毕竟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这一仗,打的又是极其漂亮。但是损失也不小。 程苏沉思了一会儿道:“五姑娘医术高超,如今伤兵有多,还没有止血药,只凭军医一人,似乎的确吃力。五姑娘还是暂且不要离开军中比较好。” 闻言,顾延霍更加不乐意了,人人都这么说。 他对顾予笙的期望,不过一生平安顺遂。甚至他自私的不希望别人看到顾予笙的好,只他一人得见就好。 但是这丫头不肯听话,甚至变得越来越耀眼。 “止血药…”顾延霍咂摸着,随后命令道,“你去找止血药,明天我势必要看到足够的止血药出现在军里。” “是…将军。” 将军这是为了顾予笙恨不得逼死他么? 于是,程苏被压迫的不得不去寻药,跑的腿都要断了,才找到了足够的止血药送到军医营里。 顾延霍指着大片的止血药草,义正言辞:“现在止血药补齐了,军医一人足够应付军里的伤兵了,你和我回皇城。” 顾予笙看着药草发呆:“谁找来的?” “程苏。” “你是要把苏苏逼疯么?” “…”男人皱眉。 顾予笙叹了口气,她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听话,顾延霍很有可能把整个军营都掀了。 “行吧,回皇城。” “下午就回。” “行。” 男人皱了几天的眉,终于舒展开来,连身上的伤都不疼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没有烟火气 顾予笙终究是没拗过男人,不管是不许她上战场,还是让她立即回皇城,她都得乖乖听着,虽然知道是为自己好,但是隐约还是觉得不大舒服。 “驾!” 顾延霍在进入城门之后,便纵马跟上了顾予笙,兄妹二人保持平行的距离。小丫头似乎还有些不大开心,理都没理他,顾延霍也板着个脸没劝什么。 男人很正经道:“我给侯爷捎了信,说你今日回来。以后莫要私自跑去危险的地方,起码,要让我知道。” 顾予笙嗯了一声,算作答应。 “顾彦霖在我府上了,程韵在看着他。你若想认他回顾府,便改日来领他。” 顾予笙皱了个眉,问道:“那你呢?不回顾府了?” 顾延霍揉了下顾予笙柔顺的长发,点点头。顾府,始终不是自己的家。 顾予笙一梗,许多想说的话溜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说到底,她还是心疼眼前这个人的。不管因为什么,他从小便寄人篱下,在战场上也是孤单单一个人看遍了生死,她不敢想他吃过的那些苦,一想,就觉得整颗心都碎了个干脆。 “顾府和将军府不是一个位置。”顾延霍平静的道,“我叫人送你回去。我还要进宫述职,改日再去拜访侯爷和夫人。” 顾予笙张了张嘴,想要挽留他,最后却只是蹦了个含糊不清的好字出来。 二人在分岔路口便分道扬镳了。 顾延霍进宫述职,风无漠一脸的欣喜,大手一挥便想要给人加官进爵,但是左思右想,也没想到个比护国将军更大的官出来。 或许有,但是他却不敢许,他已经隐约开始忌惮顾延霍了。 边疆战事是国忧,他得把眼前这尊佛哄得开开心心的,才能稳坐身下这把椅子。 顾予笙回了顾府,家里两个男人得了消息,一早就等在了门口,见了顾予笙的身影,便长舒了一口气。这口气舒完,便一左一右拎着顾予笙的耳朵开始了说教。 “你一个姑娘家的,私自出皇城便算了,还敢去边疆!谁给你的胆子?”顾承一脸的担忧,“若不是延霍护着你,你也不怕你这条小命都没了。” 刀剑无眼,没人会因为她是侯府嫡姑娘就手下留情。也没人会因此抛弃自己的生命护她。 顾予笙撇了撇嘴,没敢说自己去了趟边疆,身上唯一新添的伤就是顾延霍打的。 “阿爹,我知错了嘛!”小姑娘九拐十八弯的撒娇道。 顾予衡不轻不重的提着顾予笙的耳朵,问道:“知道错了?我怎么听大哥说,如果不是他强迫,你还不想回皇城?” 顾延霍倒也知道自己是强迫! “哎呦,三哥哥,你掐疼了!”顾予笙十分夸张的道,“没有的事,我特别想念阿爹和三哥哥,还有阿娘!阿娘呢?” 顾予衡松开自己的大掌:“阿娘在休憩,你晚些再过去。” “哦哦,对了,阿爹,小叔他…” 顾承打断道:“这个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歇一歇吧,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一起想想办法。我虽是旁敲侧击告诉了你祖母,但是你祖母那边,始终不肯松口啊…”= 顾予笙乖巧的嗯了一声,也没再为难顾承,回了自己的房间。 喜儿乐儿在顾予笙走的期间一直没忘了将顾予笙的卧房打扫的一干二净,打扫完了之后便一个两个的往门槛一坐,对着来来往往的长廊翘首以盼,宛如两尊望夫石。今天,二人打扫完之后,一如既往的当石头。 喜儿叹了口气:“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啊,这侯府没了姑娘,连最后一点子烟火气都没了。” 乐儿也不住的点头称是,顾予笙在的时候,侯府人人都拿她当宝。顾予笙也讨喜,这个逗几句,那个逗几句,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可是自从顾予笙走后,府里就越发的沉寂了。 顾焕妍在待嫁,被刘氏逼着待在闺阁里学刺绣,学规矩。喜乐二人每每看见这位四姑娘,她都是愁眉苦脸的,一点笑模样没有。至于顾焕怡,因着顾予笙不在,顾焕妍也没空搭理她的面上,整个人也消停了不少。只是偶尔的出去逛逛,买点小玩意。或者哪家有席子的时候,死乞白赖的非要去凑凑热闹,总之比以前让人省心些许。 府里的两个姐儿安静,府里的两个哥儿就更安静了。顾焕然接了顾瑾的家业,近些日子都是府里铺子两边跑,几乎见不着人。剩下一个准备科考的顾予衡,整日整日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直有顾予笙来信的时候,这人才冒个头,其余时候都宛如人间蒸发一般。 喜乐二人觉得,如果顾予笙再不回来,这个府里真的要宛如一潭死水了。 蓦地,乐儿眼睛一亮,她似乎看到了一抹俏丽的身影? 一向矜持的乐儿也忍不住的猛扯了几下喜儿的袖子:“喜儿,你快看,不是我眼花吧。” “看什么呀?”喜儿看着乐儿这不正常的模样,一时也还没反应过来。 乐儿长指一抬,指着不远处小小的身影,不确定的道:“是不是我太想姑娘了,我怎么觉得那个身影,挺像咱家姑娘呢?” 喜儿顺着乐儿指的方向看去,定睛一瞧,便开心的朝人挥手,大声喊道:“姑娘!姑娘!” 听到小丫鬟的喊声,顾予笙笑了笑,也挥手回应喜儿,不自觉的便加快了脚步。 喜乐二人见顾予笙走到自己面前,连忙福了福身,一副快喜极而泣的样子:“姑娘!您可算回来了,我和乐儿天天盼着您回来,脑顶都快盼出花来了。” 顾予笙呵呵一笑,刮了刮喜儿的小鼻子:“就你会说话!行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用不着哭吧。” 喜儿连忙点头,擦干眼泪道:“没哭没哭,姑娘安全回来就好,听说姑娘自己一个人就跑到南平去了,还跟着将军去了边疆,差点没把奴婢吓死。” “你家姑娘我神通广大。” 乐儿一面附和一面道:“姑娘快些歇息吧,奴婢一会儿吩咐小厨房做几道姑娘爱吃的菜,给您接风洗尘。” “嗯。” 第一百五十七章 赌别人的命 小姑娘在自己家地大床上真正意义上地睡了个好觉,不必担心有人监视,也不必担心会被追杀,更不会被惊醒,她需要做地只是一觉睡到天亮。 转过天来,顾予笙是被容昭地声音叫起来地。 “你们姑娘还没醒?”看到守在门口的喜乐二人纷纷摇头,容昭无奈的小声道,“行吧,那我便再等一会儿。” 他这个二殿下做的,来见一个小丫头,都快要三顾茅庐了。 乐儿有些看不下去,体贴道:“殿下来来回回可跑了不少趟了,不如奴婢去给殿下搬个椅子,殿下便在这里等?” 喜儿捂嘴偷笑道:“殿下再如此纵着姑娘,怕是要越发的没地位了。” 乐儿轻轻推了喜儿一下,示意她不要胡说。二人又纷纷低着个头侯在一旁。容昭清楚这二人是顾予笙的心腹,倒也没因二人的调侃而生气,只是心里略微有些赞同,他的确是越发的没地位了。 顾予笙揉揉眼睛,支着耳朵听清了外面一来一往的对话,才自己赤着脚蹦下地利索的穿戴整齐。 “阿昭!” 顾予笙软糯的声音飘出来,容昭眼睛一亮,连忙应了一声。 喜乐二人见顾予笙醒了,朝容昭福了福身子便进房伺候顾予笙起床了,过了一会儿才打开房门,迎容昭进去。 容昭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了茶桌旁的矮凳上,笑道:“你这小丫头,这一觉可睡了挺长,害得我厅堂和这里跑了好几回。” “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是有些过了。”顾予笙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挠头,又问道,“那你今日是过来做什么?我阿爹怎么没招待你?” 顾承怎么可能没招待他,不仅招待他了,还异常的热情,但是那能一样么。他想见的可不是顾承那个老狐狸,而是眼前这个傻兔子啊。大概顾承也晓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含糊了几句,就将他放了进来。 “你可真是傻兔子!”容昭不轻不重弹了一下顾予笙的脑门,“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宫里办席子,我带你去玩,这是帖子。” 顾予笙拿着金晃晃的请帖问道:“什么席子呀,也不是什么节日呀,怎么突然办席子了?” 容昭一时语塞,总不好告诉她,是顾延霍使手段铲除他这个情敌,特意撺掇风无漠搞的选妃宴吧。 “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叫你去你就去。” “去了有什么好处?” “荷香坊的绿豆糕。” 顾予笙咬牙,她被人抓了弱点:“我去。” “兔子真乖。” “…” 乐儿端着托盘来给容昭看茶,顾予笙则调侃道:“你往我这里吃茶来的?这都第二盏了。” 容昭失笑:“你这丫头,吃你几盏茶,还能吃穷了你不成?” “倒也没有。”顾予笙托着个下巴看他,“阿昭,做皇子的都很闲么?” 容昭闻言,简直要被气的吐血。 是谁告诉她做皇子很闲的,除非是风楚轩那样的皇子,否则怎么可能闲的下来,他每天都被风无漠使唤的像个陀螺,更何况顾延霍还时不时的给他下绊子,防不胜防。 “我的傻兔子呦,我都快忙成无头苍蝇了。”容昭抱怨道,“你以为海丰庄的事情结了就结了么?” “你还要管善后么?”顾予笙问道。 “本来这些的确不用我管,理应是在上报官家后,户部协同刑部自行处理的。”容昭恨恨道,“但是你的好大哥!直接给户部来了个大换血,若只是户部尚书一人落马倒也还好,底下能用之人总归还有,可顾延霍倒好,把整个户部的事情翻了个底朝天。现在还能明哲保身的超不过五个。让他们自行处理?拖你个三年五载吧。” “还有,顾延霍许你的承诺,那也不是那么好实现的。赔偿的银子哪里来?国库亏空,户部又都是大窟窿,总不能叫觊觎官家的私库吧!” 顾予笙听懂了这些,却没懂容昭如今忙些什么:“那你如今每天忙着做什么?” 容昭一顿,似是有些脸红:“忙着罚抄罪臣家产。” “…” 忙着数钱。顾予笙感叹,她也想过这种日子。 “户部现在几乎被掏空了,位置空了许多,却始终没人填,也是个棘手的事情。”容昭道。 顾予笙点点头,帮着一起思考到:“不如你给我三哥哥谋个职位?” 话一出口,顾予笙自己便摇了摇头,当官的事情,一般人还好,但凡这种世家子弟当官,都是有背后含意的,若是顾予衡进了户部,那便说明,以后的户部是归顺顾府的。 容昭却是实打实的思考了此事的可行性,一条一条分析道:“其实并非不可。如今六部,唯一不曾站队的是兵部,工部归顺与我,礼部归顺于顾大人,刑部吏部被握在柳丞手里。外加我手中还有御林军,如此一来,之前的三足鼎立的局面,便成了我替了左岩的位置。可顾大人有心让步,风无漠又忌惮柳丞,所以户部花落谁家,犹未可知。” 顾予笙如此通透的人,隐约从容昭的话里感受到了什么:“你和我大哥,一早就想让左岩落马?” 容昭点点头,这一点他们没什么好瞒着的。 小姑娘皱着眉头,斗胆的又猜了一句:“你们最终的目的…是不是在官家?” 容昭又点了个头,这件事他们瞒也瞒不住。顾延霍对于官家,不,对于整个大风皇室的恶意其实很明显。 顾予笙见自己猜对了,反而更疑惑了:“你们到底想要什么,非要如此铤而走险?” 要什么?容昭一愣。 顾延霍是目的明确,有所可图,可他呢? 当初答应男人,嘴上说着是风无漠负了容绫,他要把报复。可是他对容绫的感情到底没有那么深,他连自己阿娘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归根究底,还是为了眼前这个人,想接近她,想有一个接近她的资格,而不是永远做一个长公主府的下人,被人欺压,也不能光明正大去见她。 可现在,他已经有了这个资格,甚至,他再往前一步便可纳她为妃,那接下来的事情呢,他还要不要做? 不只是危险,甚至有可能和顾予笙分开。 “我不管你们做什么,但我希望,你和我大哥,都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别人的性命。”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容昭的赏赐 容昭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沉默了许久后才问道:“你都知道了?” 顾予笙点点头,不太开心道:“我又不是真傻。我打听了一下南平霍家的事情,许多人都说这是个冤案,霍将军一家满门抄斩,但是唯独逃了个霍夫人,等朝廷找到霍夫人的时候,她就香消玉殒了。听说,霍家或许还有个遗孤。” 容昭皱着眉头,顾予笙到也没说错,世人大多知晓当年霍府被满门抄斩一事,有的人知道的多一些,便知道霍大将军尚有一遗孤在世。但是没有人知晓,那个遗孤是现在人人闻风丧胆的护国将军——顾延霍。 顾予笙十分认真的道:“所以那个遗孤,是我大哥?” 容昭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但是顾予笙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容昭叹了口气:“知道这些对你没有好处。对顾延霍也没有好处。” 闻言,小丫头心头一紧,连忙闭上了嘴巴陷入沉默,如果她的好奇心会让顾延霍陷入两难之地,或者给他带来麻烦,那她可以好好的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她可以装傻,可以装作什么都不曾窥探过。 容昭见顾予笙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不忍心的揉了揉她的长发:“好了,也没有那么可怕。现在能动顾延霍的人没有几个,他已经所向无敌了,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他从来不做没分寸的事,也不打没把握的仗。” 容昭很少夸顾延霍,所以偶尔夸这么一回,倒也真的能让顾予笙放宽心。 小丫头扬了扬手里的帖子道:“那我到时候去找你。” 容易搓了搓下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上下打量了一下顾予笙才道:“好,这几天如果有人找你麻烦或者找顾府麻烦,不必含糊,还回去就是。” “谁要来找我麻烦?”顾予笙歪歪头,一脸的不解。 容昭没回她,只是一副你自己注意安全的表情,便转身走了。 第二日,宫里便捎来了好几箱的赏赐,来的小公公正是容昭身边的小年子。小年子还颤颤巍巍的托了个盒子,郑重再郑重的交到了顾予笙的手里,才擦擦额角冒出来的汗:“这个是二殿下吩咐奴才一定要亲手交到五姑娘手里的。不然殿下就要把奴才凌迟处死!” 顾予笙笑了笑,容昭这是又在小年子身上找消遣了。 “那就多谢年小公公跑这一趟了。” “奴才可不敢承蒙五姑娘一句谢,都是分内的事。” 这可是未来的皇妃,他怎么敢得罪。 顾予笙得体的派人将小年子送出顾府的门,才捧着盒子回到房间,打开来看。 “咦,看上去像是上好的料子。”喜儿偷偷探了个头品头论足道,“这料子我之前去裳衣坊见过,但是老板却不肯卖我,说是要送进宫里的好料子。” 乐儿扯了一下喜儿,嗔怒道:“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合该叫姑娘罚你去小黑屋。” 顾予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小黑屋倒也不必了,你去抄两遍戒律来吧。” 喜儿一脸吃惊,见顾予笙煞有其事的表情,瞬间蔫蔫的跑了个没影。乐儿捂嘴偷笑,这丫头快被顾予笙纵的无法无天了,是该管管了。 顾予笙将盒子里的东西拿了起来,一抖,柔软的雪纱便铺展开来。 顾予笙惊呼道:“居然是件成衣。” 起初她也只当是匹好料子的。 这件成衣,是以白色为主,红色为辅。作为外裳的白色纱衣,足足夹了好几层的纱,不论是质感还是垂感都是一等一的好。顾予笙小手轻柔的拂过柔软的衣裳,一时都有些不愿抬手。 白色纱衣的里面配了一件暗红色的内衫,内衫上,活灵活现的用金线绣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兔子,小兔子两只前脚抬起,作观望的状态,似乎是在好奇周围发生的事情。 一旁还放了一副束腰,一根腰带,束腰和腰带也都是暗红色的,其间隐约夹杂着几根金线。腰带是流苏状的,一头还挂了一个小铃铛,走起路来应当会一响一响的。 乐儿也忍不住的呼道:“这衣服也太好看了,二殿下一定是为姑娘特意做的,为了让姑娘赴宴的时候穿。” 不置可否,顾予笙摸了摸那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宫里尚衣局的宫女可真是手巧的很。 “姑娘不试试么?”乐儿问道。 “不试了,你拿去收好,赴宴那日便穿这一身吧。” 应当是不需要试的,既然是特意为她做的,怎么可能会不合身呢。顾予笙忍不住勾着嘴角。 乐儿一边收着顾予笙手里的衣裳一边好奇容昭送来的其他东西:“姑娘不看看其他箱子么?” 顾予笙随意开了几个小箱子,竟是和衣裳极其相配的一些首饰。 顾予笙点了点盒子朝乐儿道:“都收起来吧,除了镯子,其余的都赴宴戴。” “是,姑娘。” 顾予笙得了大大一堆赏赐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顾府。又难以按下去似的,传遍了大半个皇城的勋爵人家,就连官家都知晓了。 风无漠听了老太监传来的消息,大掌一拍:“好他个容昭啊!手段真是有一套!” 老太监以为风无漠盛怒,连忙跪下去:“陛下莫气,二殿下许是还小,心性不成熟,那礼也说不明不了什么…” 风无漠一脸懵:“朕生什么气?” 老太监也一脸懵:“陛下难道不是因为二殿下送五姑娘礼才…” 风无漠大掌又一拍:“是啊,这小子总算开窍了。追姑娘,当然应该这么追了,若还向他之前那样,哪家的姑娘也看不上他,何况顾承那个爱女入魔的老狐狸,更不可能松口了。”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 “我儿干得好!朕心甚慰!” 风无漠一脸慈祥老父亲的模样。 “…”老太监虚惊一场。 当然,听闻此事后,也不是人人都抱着祝福心态的,就比如大房一直期期艾艾,看别人好一点就眼红的顾焕怡就并不开心。 她又要嫉妒的疯了。 顾焕怡气的将自己衣柜里的衣裳一股脑的扔在地上,疯狂的在上面踩了好几脚以泄愤怒。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是怎么看容昭的 小女使任劳任怨的捡起顾焕怡扔在地上的衣服劝道:“姑娘您这又是何必呢?” “我就是不甘心。”顾焕怡咬牙切齿道,“凭什么我是庶出,她顾予笙是嫡出。我同她比,差在哪里了!她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丫头凭什么得到二殿下的青睐,而我却……” “二殿下还不是二殿下的时候就同五姑娘相识,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姑娘不必为了这个同自己过不去。”小女使低着头道。 顾焕怡冷哼一声,其实她对容昭没什么感觉。如果让她在柳子戚和容昭之间做选择的话,她还是会选柳子戚的。毕竟皇家的儿媳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容昭又得官家喜爱,以后说不定就是太子,太子殿下如何娶妃,可不是自己说的算。如果容昭争气接下了皇位,三宫六院她也拦不住,与其在后宫争斗,不如选一个永诀后患的。 让柳子戚一辈子只娶一房,可比让容昭一生一世一双人简单多了。她顾予笙喜欢宫斗,那就让她自己斗去。她只是看不过这丫头永远一副瞧她不起的样子,看了便恶心。 “姑娘还是消消气吧,莫把自己身子气坏了。”小女使整理好顾焕怡的衣裳,便给她又倒了一盏茶道,“宫里的宴会,姑娘到时候也是要去的。与其同五姑娘置气,不如想想怎么对付四姑娘。” 是该想想如何对付顾焕妍了。 那日在容昭的郡王府上,这二人见过一面。柳子戚那见色眼开的色胚,便不要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了,直说现在守孝期已满,耽误顾四姑娘已久,承蒙顾四姑娘不弃,也该把这桩婚事办了,择一良辰吉日,早日完婚最好。 于是公主府和顾瑾商量了一下,定在了科考下榜之后的第三天,若柳子戚能中,那自然是喜上加喜,值得庆祝。 但是顾焕怡自然不可能叫这桩婚事好好的,等顾焕妍过上了好日子,自己可就没什么好日子可过了。而且她已经老大不小了,这么多年却还是没有议亲,一是顾瑾对她失望了,二便是,她始终不想放过柳子戚这块香饽饽。 婚期将近,她得想办法将婚事搅黄了,最好的结果,是能狸猫换太子。让柳子戚放弃顾焕妍的同时,不得不娶自己为妻。 “要你去取的东西,可取了?”顾焕怡问道。 小女使点点头:“已经按照姑娘吩咐的拿到了,也已经给了封口费。那人保证这件事,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了,姑娘放心。” “嗯。”顾焕怡满意的咂了一口茶盏中的茶。 小女使的表情似是有些犹豫,隔了许久才试探性的问道:“姑娘,您真的要用这个对付四姑娘么?” “当然,这是难得的机会,到时皇城的勋爵人家都会去,还有宫里的皇亲国戚。只要成了,他们就能看到顾焕妍的真面目,我看柳子戚还怎么娶她。” “可是,四姑娘的名声不就…” “我和顾焕妍斗了这么多年,不就等着这一天了么。” 看着顾焕怡表情阴狠的样子,小女使也没敢再劝。 可,侯门深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顾焕怡的见识终究太狭隘了。 宫里的席子一向都早,加之这次的席子对许多人家来说都是重中之重的,侯府也不例外。所以,顾予笙被迫早起了。 顾予笙坐在梳妆台前困得直点头,温氏坐在一旁捂嘴笑道:“喜儿乐儿,你们扶着点姑娘,一会儿出了门可别直接睡过去。” 顾予笙打了个哈欠,勉强睁了睁眼:“阿娘,你也笑话我。要是知道这个席子这么折磨人,我当初一定不应他了。” 她若不应,这个席子办不办估计都是问题。 容昭的小心思,温氏作为过来人,自然看的明白。只是,顾予笙的心思如何,她倒是一直没能瞧出个一二。 因为顾予笙大多时候都粘着顾延霍,对于容昭… 温氏接过乐儿手里的发梳,一下一下梳着顾予笙柔顺的长发,不过一眨眼的事情,当初那个娇弱不堪的小姑娘一下子就长大了,甚至到了快能嫁人的年纪了。 顾予笙能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到现在,温氏觉得这已然是上天的馈赠了。 “笙儿真的是长大了。”温氏感慨的道,“你小的时候成天就是粘着我和你阿爹,如今长大了,就翅膀硬了,不晓得回家了。” 顾予笙嘿嘿嘿的傻笑着,企图蒙混过关。 温氏无奈:“也该给你找个人家,好好管教管教你了。” 想起待嫁的顾焕妍每日都生不如死,顾予笙忍不住打了个颤:“阿娘,我觉得我年纪尚小,也还不到成婚的年纪吧。” “不成婚也合该订婚了,你四姐姐定亲的时候也同你一般大。如果不是长公主府办了丧事,你四姐姐也是王妃了。” 顾予笙支吾道:“不急不急…” “笙儿,阿娘问你,你要如实答。”顾予笙点点头,温氏便一脸严肃的问道,“你对二殿下,到底是何看法?” “阿昭?”顾予笙歪头,“阿昭很好呀。” “那若他想纳你为妃,你可愿意?” 顾予笙一愣,下一秒便腾的红了脸,怎得突然就说起这个事情了? 温氏见顾予笙脸红的如同番茄,似是明白了什么,只是她这幅样子怎么像是不知道今天要去做什么的? “笙儿,殿下可告诉你,今日这个席子是为什么办的?” 顾予笙摇摇头:“他只说是宫里办了席子,他一个人拘谨又无聊,叫我去玩,这席子还有讲头?” 温氏笑了笑,她懂了,大概是容昭怕说清了理由,这丫头便使性子不肯去了。但是容昭这么做,就不怕到时候顾予笙知道真相了,不肯答应,反而更会置气吧。 “没什么讲头,一会儿你和你四姐姐一同进宫吧。你四姐姐婚期定了,你也看着点她,别叫她同柳小王爷会面,坏了规矩不说,传出去也不好听。” “知道了,阿娘。” 顾予笙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惊叹,她平时懒得施脂粉,也懒得盘发髻,如今捯饬起来居然还挺好看的。 “阿娘你手真巧。” “是我们笙儿生的好看。”温氏朝一旁的二人招招手,“喜儿乐儿,你们伺候姑娘更衣吧。” “是,夫人。” 第一百六十章 希望不会出事吧 顾予笙穿着容昭送的那身红白相间的雪纺长衣,静静的立在门前,并不说话,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顾焕妍远远的走过来便瞧见她,霎时都忘了怎么走步。呜呜呜,她的五妹妹怎么这么好看,就算她是个姑娘都快爱上她了。这个世上真的有人可以同她五妹妹相配吗? “四姐姐!”顾予笙扭过头,笑意盎然的朝顾焕妍招手。 顾焕妍捂嘴,呜呜呜,五妹妹,你不要笑,我怕把持不住啊。 顾焕妍诶了一声,便快步走到顾予笙身边,算一算,姐妹二人也有一段时间没能得见了。顾焕妍亲昵的拉着顾予笙的小手,她的五妹妹是不是又瘦了。但是下一秒顾焕妍的注意力便被小人儿身上的衣服给吸引去了,她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顾予笙的衣服,柔软的让人爱不释手,顾焕妍半是羡慕半是调侃的道:“五妹妹这身衣服是二殿下送的吧,真是太能称你的身段了,真好看。” 顾予笙呵呵笑道:“四姐姐喜欢,待去了席子回来,四姐姐拿去穿。” 顾焕妍连忙摆手:“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 这可是容昭专门送给顾予笙的礼,她要是真的拿来穿了,到时候被顾予衡晓得,又得数落她了。数落她不说,还得想方设法的叫她把东西还回去,这一来一往的白白折腾,她还是别瞎折腾的好。 看着顾焕妍拘谨的样子,小姑娘一愣,又呵呵的笑开了。 姐妹二人为了等顾焕怡,便站在门口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等了不多时,顾焕怡便踩着施施然的步伐走来了。顾予笙瞧着顾焕怡,规规矩矩的手指叠手指朝人行了个礼:“二姐姐妆安。” 顾焕怡及其冷淡的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多余的,她同顾予笙和顾焕妍一直都不对付,能嗯一声已经是给了面子了。 顾予笙依旧笑得十分乖巧:”二姐姐要不要和我们乘一辆马车?” 闻言,顾焕妍猛地打了个激灵,背地里的小手扯了一下顾予笙的袖子,见人丝毫没有反应,便如避蛇蝎般的让丫鬟扶着自己率先上了马车。她是真的懒得和顾焕怡做对,但是终究防不住这姑娘非要费心思的折腾。同她乘一辆马车,这一路上她还不得头都大了。 顾焕怡冷哼了一声,眼神高傲的如同一只立在鸡群中的白孔雀,由着自己的小女使搀扶着上了马车。顾予笙没说什么,也上了车。 马车走的不算慢,但是还算挺稳的。顾予笙起得早,便支着脑袋,开始困得睁不开眼了。只差在马车上给对面的顾焕妍磕几个头了。 马车行了一会儿,顾予笙便隐约听见了乐儿在外面唤自己的声音,小姑娘揉了揉眼睛,撩开马车的帘子:“乐儿,你唤我?怎么了?” 乐儿张了张嘴,又朝着顾焕怡的马车望了一眼,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小哥,麻烦先停一下车,让我的女使上来。”顾予笙了然,体贴的吩咐道,“乐儿,你上来侍候吧。” 车夫听话的将马停住,乐儿便赶紧钻进了马车里。待马儿又跑了起来,小丫鬟才回头朝驾马的车夫道:“小哥,麻烦您驾快些。” “好嘞,那姑娘们可扶好了!驾!” 顾予笙又掀了帘子朝后面看了一眼,顾焕怡的车夫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依旧驾的有些慢,待后面的马车渐渐的和自己的马车有了一段距离的时候,顾予笙才又开口问道:“乐儿怎么了,一脸大事不妙的样子?” “就是大事不妙了!”乐儿有些慌乱,慎之又慎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刚刚我看到伺候二姑娘的小女使也进了马车。” “那怎么了,许是二姐姐自己待的无聊了,叫她进去陪着聊聊天吧。”顾予笙向来不以恶意去猜测别人。 “可是,我看见她递给二姑娘一包东西,像是什么药粉,挺小的一包。”乐儿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药粉包的大小。 “药粉?” “对,还隐约提到了四姑娘您。”乐儿看向顾焕妍道。 “啊?我?”顾焕妍指了指自己,心有忌惮,又有些无奈,“怎么又是我啊,我是不是躲不过了?” 顾予笙也皱了皱眉头,虽然她不喜用恶意来猜测别人,但是顾焕怡之前的种种,实在也让人没什么好印象。 “乐儿呀,你有听到到底是什么药粉吗?我今天是不是不该吃东西了?唉,要不我现在就回去吧?”顾焕妍一脸的消极,愣是将原本还有些心烦的顾予笙给逗笑了。 “四姐姐,你这么怕二姐姐呀!” 顾焕妍顾不得自己的面子,连忙点头:“你不懂!” 其实这也不怪顾焕妍,实在是顾焕怡的手段花样百出,让人防不胜防。而且顾焕妍自己不过是个旁支的嫡女,顾瑾对她到底没有那么重视,就连老太君也不曾护着她。每次和顾焕怡起了争执,就算刘氏护着,理在自己这边,最后也会招顾瑾的厌恶。顾瑾本就事情多,哪里来的空闲时间给她们两个解决纠纷,往往是两个女儿一起罚。 所以顾焕妍是真的怕了,能离得远点便离得远点,省的一身腥。 顾予笙笑着牵起顾焕妍的手,对着忧心忡忡的人道:“四姐姐也不必太过担心,这是官家和娘娘办的席子,二姐姐就算再不懂事,也不敢在这样的席子上作妖吧。” “真的不会吗?当初长公主的席子,她都敢偷跑着去勾搭柳小王爷,今日柳小王爷可是也会来的。”顾焕妍越说声音越小。 虽然她对柳子戚没什么轻易,但是那毕竟是自己要嫁的人,她还是希望自己今后的夫家能够待自己一心一意的,而不是中间插着一个顾焕怡。她可不觉得姐妹二人共事一夫是一件什么美好的佳话,尤其那个姐妹还是顾焕怡。 思考了一下顾焕妍的话,顾予笙也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有备无患最好。 “乐儿,一会儿到了宫里,你让喜儿过来侍候就行,你一定要盯紧了我二姐姐,尤其是她的小女使。”顾予笙道,“如果有什么来不及通知我的,你便机灵些。” “是,姑娘。” “四姐姐放心吧。” 顾焕妍点了点头。希望不会出事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这衣裳有什么问题吗 顾焕妍心事重重的坐在马车里,一度恨不得让车夫就此掉头转回顾府。让她和顾焕怡起争执,她宁愿不参加这次席子。 “吁~”车夫将马车勒停在宫门口,朝车里的几个姑娘喊道,“姑娘们,到地方了。” “谢谢小哥了。” 乐儿掀开帘子,率先下了马车,伸手去接顾予笙和顾焕怡。顾焕怡先将手搭在乐儿的胳膊上,落落大方的下了马车。目光不受控制的看了一眼身后顾焕怡的马车,又是一个激灵。阿娘,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待顾焕妍站稳之后,乐儿又伸了手去接顾予笙,在手还没碰到小姑娘的时候,便觉得自己的头上似乎罩了一层阴影。乐儿奇怪的仰起头看了一眼,便瞬间脸色的发白,几乎是下意识的退到了一边,将自己原本的位置让了出来,和顾焕妍一起站在旁边不敢抬头。 顾予笙并没意识到外面等待的手已经换了人,照旧的将自己的手放入等着的人的手中,当自己的小手被不符合女子细腻的温热大掌包裹的侍候,这反应迟钝的小丫头才好奇的咦了一声。 顾予笙用剩余的手掀开帘子,瞅了一眼,惊呼道:“大哥?” “嗯。”顾延霍应道,眼神宠溺的将小姑娘从马车上接了下来。 顾延霍适时的松开顾予笙的柔荑,只留下满手的温热。顾焕妍打量了一下男人,便很怂的低了个头,默默的喊道:“大哥。” 男人并没出声,只是点了个头,宠溺的眼神从没离开顾予笙娇小的身躯。只是在注意到顾予笙的衣裳之后,瞬间黑了神情,就连身边的温度都霎时降了几度,顾焕妍抱着胳膊搓了几下,现在皇城的天气这么多变吗,刚刚还挺暖和的呀。 “衣裳哪来的?”男人的声音带着些冷意。 顾予笙乖巧的实话实说:“前些日子阿昭吩咐年小公公送来的。还有一些搭配的首饰。” 小姑娘说着还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簪子:“因为没想好要穿什么,阿昭送的这身衣裳又着实不错,便偷了个懒穿了。这衣裳有什么二问题吗?” 顾延霍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但是在看见顾予笙细腕上的血玉镯子的时候,周围的温度才又勉强回温了。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是又竭尽全力的控制自己的语气能够尽量的温柔:“找个地方去把衣裳换了。” 顾予笙一愣,随即反驳道:“大哥,这是宫里啊,我哪里再去找一身衣裳来?你总不能叫我穿着打马球的衣裳去吃酒吧?” 顾延霍皱着眉,有些不满顾予笙的拒绝,但是又找不到理由反驳。他这个要求提的是有些不大合情理了。男人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顾予笙戴在细腕间的血玉镯子,想着即使容昭送了她不少首饰,但是小丫头还是乖乖待了自己的血玉镯子,心里才略又舒服了些。 还是不为难小丫头了吧。 “以后,容昭送的东西不要随便穿戴。”容易被人带进坑里去。 顾予笙还没反驳,顾焕怡便下了马车跟了上来。顾焕怡见顾予笙的身边跟着顾延霍,也规规矩矩的朝顾延霍行礼,之后便低了个头朝身边的小女使使了个眼色。小女使接收到后,便找了个借口脱离了一行人。 乐儿一直时刻注意着顾焕怡主仆二人的动静,见小女使离去,连忙扯了扯顾予笙的袖子,顾予笙回头看了乐儿一眼。乐儿不动声色的表示顾焕怡的小女使走了。顾予笙便也使了个眼色示意乐儿跟过去。 乐儿走后,顾予笙又看向了顾延霍,男人正好挥去了想来领路的太监,自己带着几个人往席子上走。边走边嘱咐二人:“今日的席子,是男女分席的,先去给官家请了安,我再送你们去女宾的位置上。” 三个人点了点头,顾予笙看了顾焕怡一眼,便拽着顾延霍的袖子,故意走的慢了些,渐渐的落了两个人几步。 顾延霍察觉到顾予笙的目的,便伏了身子,将耳朵凑到顾予笙的嘴边:“何事?” 面对顾延霍的体贴,顾予笙笑了笑,轻声的道:“刚刚在马车上,乐儿跟我说,顾焕怡的女使给了她一包药粉,还隐约提到了四姐姐。她和我四姐姐一向不对付,若是放在平时还好,如今是官家办的席子。我们都是侯府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怕她又不知分寸做出什么事情来。伤到四姐姐怕是不好挽回了,所以有点担心。” “嗯?”顾延霍皱着眉头。 顾延霍早就对顾焕怡有了防备之心,之前很多次他都是看着顾焕怡耍的手段,但是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人放了过去。那是因为顾焕怡的小手段到底是无伤大雅的。不过,今日的席子上,他也料到她恐怕会有什么大动作了。柳子戚的婚期将近,顾焕怡一心恨不得嫁进公主府,不动作才是令人匪夷所思。 但是,今日不同往日,他放了这么久的网,也该收了,免得顾焕怡真的忘记了自己曾经可是有罪的。 顾予笙以为顾延霍没大懂这件的事情的重要性,便又道:“我刚刚看见她的女使偷偷离开了,虽然我叫乐儿追过去了,但是我怕乐儿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 顾延霍点点头,本来想去揉顾予笙的长发,但是今日顾予笙盘了发,男人只好改道刮了刮小姑娘翘挺的小鼻梁安慰道:“知道了,这件事情,你放心吧,我会盯着她不让她伤害你四姐姐的。” 顾予笙傲娇道:“那也是你四妹妹啊。” 男人没说话,四妹妹?他的妹妹可一向只有顾予笙一人。顾焕妍,给她撑腰,不过是连带的爱屋及乌罢了。 顾延霍带着三个姑娘跪在殿上朝风无漠行礼,风无漠十分满意的吩咐几人起身,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人群中一眼便能瞧见的顾予笙,待见了她的衣裳时,露出了一些复杂的表情,问道:“顾五姑娘,你的衣裳是…” 顾予笙歪了歪头:“回陛下,是二殿下前些日子送给臣女的。这衣裳可是有什么问题?”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对她的衣裳感兴趣。 风无漠一怔,随即笑道:“没事没事,昭儿的赏赐,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第一百六十二章 和我比试一把 顾予笙被风无漠的话搞得有些受宠若惊,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只好低着个头装乖巧。正是如此,也错过了身边男人眼睛中一闪而过的阴狠,他现在正恨不得将容昭揍的娘都不认识。 不过急不得,就叫他得意些日子吧,捧得越高,到时候才会摔的越惨,他等着他摔得惨兮兮,毫无还手之力的那一天。 顾予笙走的时候还悄悄的环视了一眼大殿之上,大殿之上已经零零星星的做了几位男宾,但是没有容昭的身影。小姑娘明显的有些失落,顾延霍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而是尽职的将人送到了女宾的席子上。 皇后娘娘一早便入了席,那些穿的花枝招展的女眷来的时候都会给先给皇后请安,随后再接受一番审视。毕竟她们都知道,这个席子可是专门给容昭选妃的。容昭是刚刚认回来的皇子,母妃也早已不在,官家体恤直接将人记在了皇后的名下。所以如今容昭要选妃自然要先过皇后的眼。 只不过,不仅是顾予笙,顾家的这几个姑娘都被蒙在鼓里,自然不知道今日席子的主题是什么,顾予笙只当是来玩的,顾焕妍和顾焕怡只当今天是沾了顾予笙的光,来见世面的。或许顾焕妍可以再见见柳子戚。 皇后一眼看到三姐妹中的顾予笙,顾予笙虽然人小小的,那张脸蛋却已经可以算是姿色上佳了。站在两个身形高挑的姐姐中也丝毫不逊色。皇后之前听过顾予笙的名号,但都是从风无漠的嘴里。而且还是风无漠随口提的,说容昭可能有了心仪的姑娘,是忠勇侯的嫡女,顾五姑娘。但是具体他也不清楚,也有可能是他多疑了。 不过今日看着顾予笙身上红白相间的这身衣裳,皇后觉得,容昭心仪顾予笙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她甚至觉得,这个席子就是白办的,她甚至有些对不起这些穿的极尽妍态的世家姑娘们。怕是会引起民愤吧,但是能怎么办呢,容昭喜欢啊,风无漠还一股脑的纵着。她总不能和两个最尊贵的男人对着干吧。 皇后朝几人点了点头,便让人坐下了。 顾延霍也适时的告辞,走到了殿外。男人环视了四周,轻声唤了一句程韵,程韵并没现出声音,但是不远的树上的树叶却随风摆动了一下。 男人冷冷的吩咐道:“盯好顾焕怡,又情况来报。笙儿的那个小女使想做什么的话,便由她去。” 树叶莎莎的响声,逐渐归于平静。顾延霍也快步离开。 席子上,各家的姑娘凑着对的聊着天,顾予笙没来之前,皇后娘娘还会挑着几个看着不错的姑娘问问问题,但是顾予笙来了之后,皇后娘娘似乎陷入了什么回路里,竟是一直没有开口,一时有些尴尬。 “顾五姑娘啊。”皇后犹豫着开口。 “臣女在。”顾予笙起身,低眉顺眼道。 “本宫对你真是一见如故呀。”皇后笑着朝顾予笙招手,“你过来我这里坐吧,没事,别怕,不必拘谨。” 顾予笙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依言的顶着众多女眷如针一般的目光,硬着头皮的走到皇后的身边坐下:“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想问臣女的?” 皇后尴尬的笑笑,哪里又什么想问的,不过是觉得这席子越发的多余,实在是尴尬。 “你和昭儿早先便认识?”皇后随便开了个话题。 顾予笙点点头,一脸的娇羞。皇后见这小人儿一副害羞的和小宠物似的,便也来了八卦的心思:“你和昭儿是怎么认识的?” 小姑娘啊了一声,想了一下,似乎也不好把容昭之前在长公主做下人被欺负的事情抖弄出来,便简化了慢慢回道:“当时是大年初一,臣女和自家哥哥去庙会玩,但是臣女不小心和哥哥走散了。又碰上巡逻的士兵骑马,不下心便掉进河里了。得亏二殿下路过,便救了臣女一命,当时臣女尚小,不过也就六七岁,也不识的路,还是二殿下送我回的家。” 皇后在宫里一向喜欢听这种话本子,而顾予笙和容昭的故事可是比话本子还精彩啊,她都差点直拍大腿,大呼好一出英雄救美了。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后来臣女因为落河勾起了旧疾,还感染了瘟疫,差点一命呜呼。是二殿下每日都来给臣女治病施诊,才将臣女一条命从鬼门关带了回来的。” 皇后听的津津有味,还要再问时,便听身边的大宫女捂嘴咳了几声,才又猛的反应了过来。这是席子上,她不能因为顾予笙冷落了其她众多的女眷。 于是皇后连忙朝着坐在下方的姑娘举了个杯子:“姑娘们都莫要拘谨,也是本宫平日在宫里待的无聊了,大家便当作今日是来陪本宫消遣的吧。” 皇后绝口不再提容昭纳妃一事,众女无奈却也连忙举起杯子回应皇后。 顾焕怡狠狠剜了一眼出尽风头的顾予笙,冷哼了一声。皇后右手边的姑娘也看了看顾予笙,突然站起来道:“姑母,我们这样干坐着未免有些无聊,不如我们来找些乐子?” 顾予笙一顿,听这姑娘称皇后为姑母,那应该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了。她为什么从这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敌意。其实顾予笙并没有错觉,这位站起来的是椿华郡主,隐约对容昭有一丝爱慕之情,之前也听说过顾予笙,今日好不容来了席子,当然得把这人比下去了才行。 “哦?椿华想找什么乐子啊?” “我们比射箭如何?点到为止,便当是给姑母您取取乐了。” 姑娘们开始窃窃私语,皇后想了想道:“都是姑娘,比射箭会不会有些不大安全?” 椿华郡主眼睛一转道:“那不如这样,旁边便是男宾,我们两两组队,看总的成绩便是,谁射中的环数最多便谁赢如何?” 皇后犹豫着:“那各位姑娘意下如何?” 椿华郡主是出了名的飞扬跋扈,众姑娘也只好点头应下。 见人们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椿华便又伸了手指,指向顾予笙,气势高昂道:“那么,顾五姑娘可愿和我比试一把?” 那语气说是询问,不如说是下战书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又给她惹麻烦了 顾焕妍掂了掂自己手里的长弓,一个趔趄差点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个狗啃泥。这种重弓分明就是给专门习武之人用的,就连一般的男子如果不曾接触过射箭按,恐怕都未必拉的动吧。小姑娘一脸悲恸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弓,所以这是何必呢,她都举不起来,这不是难为她的五妹妹吗? 然而,顾焕妍回头望向顾予笙,却发现这个一向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正以标准的姿势将弓弦拉满。弦上并未搭箭,她似乎只是在看这张弓的好坏,只见小丫头皱了皱眉头,似乎是那弓并不好使。 顾焕妍觉得,不管顾予笙能射中几环,但凭她能拉开这张弓,她便觉得她这五妹妹不是一般人了。 顾焕妍又将目光转向那位椿华郡主,不得不又咂了咂舌。只见椿华郡主早已拉弦搭箭,射出的那一箭也正中靶子的红心。顾焕妍倒吸一口凉气,她五妹妹是不是悬了? 椿华郡主也是生在武将世家,从小这些刀枪剑戟便摸了个遍。如今年芳二八,战场都上了不少次,弯弓射箭这种事情早就是家常便饭了。在加上…椿华郡主身边站的是柳子戚,男人的桃花眼正笑眯眯的看着椿华正中红心的箭矢,似乎是在赞赏她的箭术。顾焕妍有些不大开心,直想自暴自弃的把弓扔了。 “四姐姐?”顾予笙推了推顾焕妍,笑着问道,“四姐姐这是不开心了?” 顾焕妍连忙摇头:“我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顾予笙眼神飘到柳子戚的身上,安慰顾焕妍道:“柳小王爷和椿华郡主好像是堂兄妹的关系,似乎平时也多有来往,亲昵一些也是正常的。” 闻言,顾焕妍一下子便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哪里问你这个了,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与我何干?” 顾予笙没说话,只当顾焕妍是死鸭子嘴硬,姑娘家家的害羞自然是不肯承认的。 一旁的顾焕怡冷哼一声,这两个人这副姐妹情深的样子,看着就恶心。就让她们再逍遥一下子,一会儿她倒要看看,顾焕妍还怎么有脸站在众人的面前装一副白莲花的样子。 顾焕妍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赶忙抓住顾予笙的手道:“我记得柳小王爷虽然武艺不怎么样,但是投壶射箭这种玩闹的东西他还是擅长的。加上椿华郡主也不是个善茬,你会不会输啊?诶?跟你组队的人呢?” 顾予笙没说话。 “你不会是还没找到吧?”顾焕妍不确定的问道。 顾予笙无奈的点点头,男宾那边,她是想找顾延霍帮忙的,放眼大风,也没人能比顾延霍还精通骑马射箭了吧。但是她再人群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男人的身影,问了几个公公,都说是小顾将军临时有事暂且离开了,一会儿便回。退而求其次,她想去找容昭的,但是得到的答案依旧是,二殿下有事要晚些再来。 这样一来,她是真的没办法再求其次了,男宾虽然多的很,但是没人敢和顾予笙组队。前有顾延霍这个煞神拦路,谁都不敢肖想护国将军的妹妹,后有容昭这个笑面虎殿后,更没人敢动二殿下看上的小姑娘了。和顾予笙组队,那不是直接去作死吗?当然没人敢站出来了。 椿华郡主踩着步子往这边走来,柳子戚也紧随其后。 “看样子顾五姑娘是还没找到和自己组队的人啊!”椿华假装一脸遗憾的道,“但是比赛的时辰也快到了,到时候五姑娘若是还自己一个人,这比试的总绩可是会有些难看啊!” 她不在乎赢了能赢到什么,她只是单纯的想让眼前这个人输。这样便能向容昭证明,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不过是个废物罢了,自己才是那个更好的选择。 顾予笙没理会椿华语气里的嘲讽,只是大方得体的笑道:“郡主倒是择了个好队友。柳小王爷的箭术,臣女早有耳闻。” 柳子戚笑了笑,调侃道:“五姑娘可别觉得,本王马上要成为你的姐夫了,就会让着你了。椿华这丫头如果看我放水,可是饶不了我的。” 顾焕妍下意识的往顾予笙身后躲了一下,顾予笙道:“自然不敢叫王爷让我。” 椿华狠瞪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了,顾予笙和顾焕妍对望一眼,小丫头叹了口气:“所以这位郡主到底是因为什么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呢?” 顾焕妍想了想:“我觉得极有可能是因为二殿下吧?” “因为容昭?” “是啊,刚刚椿华郡主的眼神实在和顾焕怡看见我同柳小王爷说话时的眼神一模一样。赤裸裸的嫉妒啊!醋坛子都快翻了。”顾焕妍分析道,“你身边不过就是三个男人,大哥和三哥还有就是二殿下。三哥应该到不了惹人嫉妒的份,大哥那可是高岭之花,看都不敢看,别说觊觎了。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二殿下咯。” 顾焕妍分析的头头是道,顾予笙也忍不住点点头,容昭这个蓝颜祸水,又给她惹麻烦了。 一旁记分数的公公已经敲响了铜锣,扯着嗓子喊道:“时辰已到,比试开始,请椿华郡主和顾五姑娘。” 顾予笙不得不认命的走到规定的地方,椿华看着她一个人的身影,不由得冷笑。就是两个人都未必能赢,她居然还敢一个人迎战。 “蓝方椿华郡主,红方顾五姑娘。男方三箭,女方三箭,计算总环数,环数多者胜出。”小太监看向顾予笙,有些犯难,“顾五姑娘,您的搭档…” “我没有搭档…” “五姑娘这是寻不到人了?那不如本郡主帮你随便安排一个吧。” 随便安排一个,与其到时候射到脱靶,不如靠自己,顾予笙谢绝了椿华的''好意'':“多谢郡主好意,我一个人就行。” 小太监没再强求,而是问道:“那么谁先来?” “我先来!”椿华郡主熟练的将拴着蓝色丝带的箭矢搭在弦上,毫不费力的将弓拉满,姿势飒丽又漂亮。 箭矢破风的声音,小太监连忙跑过去查看箭靶 “椿华郡主,正中靶心,十环!”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引起民愤了 “五姑娘,请吧。” 椿华郡主向顾予笙做了个请的手势,虽然是在尊敬的请,但是眼神里却是显而易见的不屑。她不相信顾予笙如此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能够拉开手里的重弓,就算拉开了,射出的箭矢估计也会脱靶。 两个人怎么可能同日而语。 顾予笙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举起胳膊,那张大弓在顾予笙的手里的确显得更大的一些。但是下一秒,顾予笙却轻易的将弦拉满,姿势既标准又漂亮,比之椿华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姑娘轻轻闭上一只眼睛,朝着箭靶瞄准。 身边议论声不绝。 “没想到顾五姑娘人小力大,居然能拉的动那么大的弓。瞧那姿势,太标准了!”其中一位世家公子向身边的同伴道,“我觉得我都未必能拉的这么漂亮。” 同伴赞同的点点头:“不愧是忠勇侯的嫡女,护国将军的妹妹!这小小年纪就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了,长大了还得了?” 椿华听着耳边的议论,冷哼道:“一群肤浅的人,花架子罢了。光姿势好看有什么用,一会儿脱靶了,看她怎么出糗。” 箭矢射出的那一刻,顾予笙的胳膊有些不大稳。小姑娘不大满意的看着箭靶上系红色飘带的箭矢,和椿华的箭矢差了一块。 小公公报道:“顾五姑娘,九环。” 椿华郡主有些意外,虽然不是正中靶心,但是九环绝对是个好成绩了。在座的女眷中,再找一个能射出九环的人都少,可顾予笙她… 难道真的人不可貌相? 不能让她赢,椿华再次拿起弓箭,这次她认真的瞄准后,才放手。 “椿华郡主,十环。” 椿华勾了勾嘴角,两次十环,足以说明她的实力。顾予笙,说不定只是运气好,再来一次,就未必是九环这样的好成绩了吧。 “请吧,运气好的五姑娘。” 顾予笙不理会她的嘲讽,但是心里却还是有些慌张。 这弓的确又重又难用,光是拉开就需要不少力气,维持到将箭矢精准的射出又要耗费不少力气。刚刚那一箭,她真的是快使出吃奶的力气了,如果不是平时捣药之类对胳膊手腕会有一定的训练,她刚刚那一箭可能真的会脱靶。 但是即使如此,最后一刻,她的胳膊也不是很稳。 顾予笙心里告诉自己稳住,拿起弓箭,深呼吸,搭箭,拉弦,绷紧,瞄准,松手。 “顾五姑娘,十环。” 闻言,一旁观战的顾焕妍连忙鼓掌,天哪,她的五妹妹原来这么厉害么?她之前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解。难道是顾延霍这个做大哥的教的好?她现在去认那个阎王当哥哥还来不来得及。 椿华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两箭射出去,她也消耗了不少体力,状态不好。但是顾予笙却仿佛找到了诀窍。 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椿华勾了勾嘴角。不过也无所谓啊,顾予笙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个人连射六箭,到时候还是她赢。 椿华郡主的最后一箭有一些随意,只有八环,但是这人还是挑衅的看着她。顾予笙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只是,一开始她就没想和她斗,应下这场比试也不过是好玩,她也很久没专门练习射箭了。 可现在却被人激起了好胜心,井水不犯河水便罢了,但是人家都已经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总不能还当缩头乌龟吧。 但是,胳膊迟来的酸痛感,让她快要连弓箭都举不起来。一连两箭中间还没有休息时间,的确让她吃不消,而且等着她的是和柳子戚的三箭,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现在只希望,不管是谁,顾延霍也好容昭也好,快点办完手头的事情吧。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输给椿华郡主。 第三箭… 虽然射出去了,但是顾予笙知道,成绩不理想,并且她几乎没有再射下一箭的力气了。 “顾五姑娘,五环。” 椿华那边已经换了柳子戚,柳子戚朝顾予笙笑了笑,道了句承让。 一箭射出。 “柳王爷,九环。” 男人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似乎对自己到底射中多少并不感兴趣,毕竟,顾予笙已经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他隐约看到了她细嫩如藕的胳膊上已经青筋暴起了。 小太监皱着眉看向顾予笙试探道:“五姑娘,您这边。” “我自己来。”顾予笙颔首,她绝不低头。 “呦,五姑娘这是什么名声啊?连个搭档都找不到么?”椿华捂嘴偷笑,“我看,忠勇侯的嫡女,不过就这么一回事吧。” 皇后坐在软卧上,一开始还没觉得怎样,不过是姑娘们有些争强好胜。但是她怎么感觉现在事情的发展不太对了呢。这硝烟味,怎么这么浓? 这让容昭看见了,还不得又把后宫掀了? “这…” “怎么,当真以为她身后无人了?” 男人的声音乍一听温文儒雅,但是细听便会发现其中的冰冷以及盛怒。众人皆回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容昭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衣服,束着华冠缓缓而来。而那身衣服,与顾予笙身上的相差无几,分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都传,前几日容昭心血来潮便给顾予笙赏了不少玩意,衣裳首饰不计其数。如今他自己又穿了这么一件衣服出来。 果然是司马昭之心啊… 容昭站在顾予笙的身边,只给了椿华一个冰冷的眼神便再也没有看过她,而是低了头看向快被自己圈在怀里的小姑娘,柔声问道:“我来晚了,怎么受了欺负也不差人去找我?” 顾予笙挠了挠脸:“也不算受欺负了吧…” 容昭呵呵一笑:“在比射箭?” 顾予笙点点头,只见容昭接过她手里的弓箭,掂了掂,便拉开了弦。顾予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箭矢就已经破风而出了。 顾予笙回头看向箭靶,一时有些吃惊。容昭的箭居然将椿华的箭从中劈开了,那只带蓝色飘带的箭晃了两下居然掉在了地上,而容昭的箭稳稳落在靶心上。 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听郡主说,这是要一起算总绩的,还算么?” “这…” “本宫不介意你射一只,本宫打掉一只。” 椿华被容昭吓得后退一步,咬着牙举了白旗。 顾予笙觉得,她好像要吸引民愤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宴会中 椿华不作妖了之后,其他女眷也没什么要比试的心思,毕竟她们连箭都拉不动,比试个毛线。于是众人便散了,不过由于这样一个契机,男女也没再分席而坐。 顾予笙打量了一下容昭的衣裳,容昭接收到小丫头的目光后立马站的挺直,任由顾予笙看。 “这衣裳…”顾予笙心里大致有数了,却还是给容昭留了一丝解释的余地。 “宫里尚衣局做的,只此两件!”容昭像是在摇着尾巴求夸奖似的往顾予笙身边靠了靠,却在被小姑娘狠狠一瞪后瞬间委屈了,“阿笙,你别这样呀,我也是想和你穿一样的衣裳嘛,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站在一起很配么。” 般配到没有人敢再来觊觎你,除了顾延霍那个油盐不进的狗男人。 顾予笙叹了口气,不可置否,他们这样看上去的确很搭。而且她也知道为什么不仅是顾延霍,就连风无漠和皇后都对她这身衣裳兴趣满满了,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下次好歹事先告诉我一声吧。”顾予笙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 容昭笑嘻嘻的趁人不备去牵顾予笙的手,等把那柔软实实在在攥在手里的时候,才心满意足道:“什么明目张胆,这叫光明正大好不好,傻兔子一看就是没读好书塾的。” 顾予笙笑着迁就他:“是是是,光明正大,殿下您说的都对。” 容昭停了脚步,万分认真的看着顾予笙,表白道:“阿笙,不管我是什么身份,公主府的下人也好,如今的二殿下也好,我想给你的永远都是光明正大。” 顾延霍攥着拳头看着万分般配的两个人,身边是胆战心惊的程韵。 “怎么样了。”顾延霍不耐烦的问道。 比起容昭来说,顾焕怡实在好处理多了,不过是一些一眼就看穿的小手段,但是容昭这只狐狸却实在阴魂不散了些。插在他和顾予笙之间,实在刺眼。他刚刚就是去找容昭的,本想连软带硬将人忽悠退了,但是没想到狐狸聪明了,居然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他。 他好像遇到了人生第一个滑铁卢。 “查清楚了。”程韵依旧是以往那种公事公办从不夹杂私情的模样,“顾焕怡手里的是催情药,只消一点便能叫人神志不清,欲-火焚身。” 男人的神色一时有些阴狠:“下在哪了?” “顾焕妍的餐具上。” 男人阴狠的表情瞬间褪去,换上了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那个小女使呢,也发现了这些?”顾延霍随口猜测道。 “是的。”程韵带着笑意回道,“五姑娘身边倒也都是人才,那小女使发现后居然不动声色的将顾焕妍的餐具换掉了。先斩后奏,倒是挺像五姑娘的行事风格。” 顾延霍难得的夸赞了一下被程韵点名的小女使:“喜乐二人在笙儿身边侍奉多年了,的确和笙儿的做事风格越来越像了。多加教导,不会有错的,将来也能让笙儿用的更顺手一些。” 程韵点点头,问道:“那此事,我们是不是不用再插手了?” “有些太便宜她了。”顾延霍勾着嘴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那种催情药粉,被扔了?” 程韵回道:“这个催情药粉应该是两包的,顾焕怡手里一包,她派出去的小女使一包。小女使负责下药,顾焕怡应该是为了嫁祸她人吧。” 要嫁祸谁?顾延霍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 害了顾焕妍不说,再把锅甩到顾予笙身上。如果没能被人查出来那便算了,只是顾焕妍自己一个人丢了脸面,如果查出来,不仅两个人名声一起玩了,怕是顾焕妍和顾予笙今日就要反目成仇了。 顾延霍冷笑,顾焕怡的这招,到真的是挺狠的了。 “那你想办法,把下了催情药的那副餐具换给顾焕怡。” 顾延霍的小算盘可谓是打的叮当响。 程韵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是将军。” 顾延霍是在酒席差不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回来的,男人进了殿,给风无漠行了礼便直奔的顾予笙的方向。 小丫头左边是容昭,容昭正摇着狐狸尾巴极其怂的给顾予笙倒酒夹菜,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样子。顾予笙右边则坐了一个头发秃了一半的大臣,大臣连顾延霍瞪了他一眼,连忙反应过来,捧着自己的酒杯便一溜烟的跑去了角落里的席位。 他不该奢求能和大佬们一起坐。 顾予笙吞掉容昭指间的葡萄,小小的喟叹了一声,才看向顾延霍:“大哥你来了,我刚刚找了你好久,你去哪了?” 顾延霍瞥了容昭一眼,面不改色的道:“去追你说的顾焕怡的那个小女使了。” 顾予笙连忙追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太脏了,你不要知道。”男人控制不住的皱眉,“顾焕妍呢?” 顾予笙纤指一指,顾焕妍正坐在另外一个角落里和顾焕怡大眼瞪小眼了。 男人嗯了一声,嘱咐道:“如果一会儿顾焕妍不胜酒力了,你不要管,安心在这里待着。席子结束后,叫容昭送你回顾府。” “我四姐姐会有事么?”顾予笙不太放心道。 “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 顾予笙点点头,难得的没有和顾延霍对着干,男人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了。 席子进行的很好,不管是男宾还是女眷在风无漠和皇后一齐打哈哈的情况下,都绝口不提容昭纳妃之事了。 光是容昭在顾予笙身上花的心思,姑娘们就知道自己没什么机会了。加上顾予笙是侯府嫡女,背后是有人撑腰的,她们就是再嫉妒,也不敢像椿华郡主那样,硬要拆顾予笙的台。 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席子进行了一半的时候,顾延霍却突然起身离开了位子,在男人离开的了没多久以后,顾焕妍便红了一张脸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是嘟囔了几句,下一秒,便咚得磕在了案席上。 顾予笙亲眼看着有人将顾焕妍带出了席子。 而那人正是程韵。 第一百六十六章 带你去看戏 顾予笙见顾焕妍被带走,顾延霍刚刚说的话就被瞬间屏蔽了了,连忙起身要追过去。容昭眼疾手快的攥住顾予笙的腕子,待顾予笙看过来的时候便一脸的委屈:“阿笙,你去哪呀?” “我四姐姐她…” “你大哥刚才说让你不要管,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见顾予笙生了挣扎的心意,容昭又补到,“到时候顾延霍又怪我看不住你,你不知道他背地里给我使了多少绊子,兔子,你体贴我一下吧,别去了。” “顾延霍当真为难你?”顾予笙有些不太相信,她哥哥怎么可能这么幼稚? 容昭重重的点头:“真的,苍天可鉴。” 小姑娘犹豫了,容昭连忙道:“顾延霍肯定自己能处理的,你就不要插手了,阿笙你如此通透,肯定也不想扰乱他的计划吧。”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语言是自带魅力的。反正容昭这一番夸奖,顾予笙是觉得挺受用的。 于是顾予笙乖巧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容昭喜闻乐见,继续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替顾予笙夹菜:“吃这个,我特意让人去荷香坊买的绿豆糕。还有这个桃花酥是新品,听说里面夹了花瓣,你都尝尝看。喜欢哪个,回来我让人再买一些送去顾府。” 顾予笙一张嘴说话都没空便被容昭塞了满满的甜,小姑娘来不及嚼,腮帮子就鼓得像只可爱的仓鼠。 那边,顾焕怡也起了身,和皇后道了句出去透风便也走出了殿外,顾予笙看在眼里,水汪汪的眼睛又扫了一眼大殿,柳子戚似乎也不在。 顾延霍刚刚说,太脏了,叫她不要知道,所以到底是什么,会让顾延霍觉得脏从而瞒着自己。顾焕妍会不会被…顾予笙有些不敢想象。 “唔,阿昭,我不…” 容昭嗯了一声,又倒了杯果酒送到顾予笙顾予笙嘴边,那动作熟练的,在外人看来容昭只是在好心情的哄着小丫头吃东西,丝毫看不出来强迫之意,只有顾予笙自己知道,男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意,在一个劲的半强迫着她吃东西。 “容昭!”顾予笙皱了个眉头,破天荒的喊了他的全名,眉眼中隐约带上了一丝怒气。 容昭愣了一下,随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一会儿再去,再吃两口。” 容昭不再递东西给顾予笙吃,顾予笙也不曾动作,两个人便僵持在那里。随后,是顾予笙率先举了白旗。小姑娘自己拎过酒壶,给自己满了一杯酒:“吃完这盏酒就去。” 容昭顿了一下,他还像再留她一会儿,不过再讨价还价的话,顾予笙真要跟他翻脸了。 “行。”容昭无奈,“那你慢些吃,就些糕点吧。” 顾予笙瞪了他一眼,男人便怂的没再说话。 他这个皇子当的,谁都不把他放眼里,猛男哭泣。 顾予笙这一盏酒吃的算是此生最慢了。小丫头朝容昭示意自己喝的一滴不剩,便一溜烟的跑出了大殿。所有人的目光其实都若有若无的落在顾予笙和容昭身上,顾予笙这么一走,人们的目光就都变了些意味。 容昭起身,好脾气的替顾予笙解释道:“阿笙有些不胜酒力,便先离开了。” 皇后了然的点点头,赶紧道:“昭儿你快跟过去吧,人多眼杂的,五姑娘自己一个人别再出了什么事。” 容昭点点头,乘了皇后这份情,便也离开了大殿。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了顾予笙的身影。 顾予笙见了容昭,以为他又来拦自己:“臭狐狸,你又来干嘛呀,我们不是说好了么?” 容昭食指贴唇,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温柔的牵过顾予笙的手,将人向自己所在的方向拽了拽:“不拦你,跟我走,带你去看你二姐姐。你小声些,最好别发出声音。” “二姐姐?不是我四姐姐?” “你刚刚不是看见程韵了么?你四姐姐在你大哥那歇着了,现在去看你二姐姐的好戏。”容昭低声道。 一开始,他的确不想小丫头看见这龌龊肮脏的事,但是现在看来,不让她知道个所以然,她是不会事罢干休的。 容昭带着顾予笙走了小路,绕到了一座破旧的宫殿,路上遇到一些宫女奴才,也都被容昭躲开了,这一路竟是没人发现他们。 顾予笙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宫殿,这个宫殿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就连宫殿的顶子都有些破财,殿门前还生着杂草,绝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萧条。 可是容昭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这是谁的宫殿,感觉和冷宫有的一拼了。”顾予笙好奇的小声问道。 容昭道:“这是我阿娘的寢殿。” “你阿娘不是…”不是早就去世了么? 容昭知道顾予笙要说什么,点了点头道:“听说是官家对我阿娘用情至深,即使是我阿娘早就不在了,他还是时常想念她。也会偶尔来这个宫殿睹物思人,所以并没有让新人再住进来,而是一切都保存着原有的样子。” “可是,这殿如此破败,官家当真是悼念旧人么?” “不过是一时的热度罢了,一开始宫人们还会认真打扫,但是时间久了,谁会一直为一个死人打扫宫殿呢。官家不提也不再来,她们便不会再打扫了。”容昭的表情有些落寞,“人不就是这样么,永远向着有势的,狗眼看人低。” 顾予笙有心安慰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自小都是众星捧月下长大的,就算说着是懂容昭的,但是她真的懂么? “你带我来是…” 容昭的表情有些复杂,脸颊上还悄悄爬上了一层红晕,他支支吾吾道:“就…殿里有人。” 顾予笙有些疑惑,便静下心来听。 “嗯啊…慢…一点,好舒服…” “小东西,我让你这么爽,你要怎么报答本王。” “啊!让…让王爷也舒服!嗯…” 顾予笙猛的红了脸,就算是未经过人事,但是这么明显的淫词浪-语她也是能听明白的。而且那男女交-合的咸腥味,她也闻到了。 实在是太不堪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不算是他说的 而且那道女声,娇柔造作的仿佛扭了十几道弯,还带了一丝丝熟悉,像是——顾焕怡。 顾予笙觉得自己快要石化了,但是小姑娘甩了甩头,总不会真的那么巧吧,顾予笙扯着容昭的袖子。容昭回过头看她,脸上的红一直都没能消下去:“怎么了?要不我们先离开吧…” 顾予笙固执的摇了摇头,指了指那宫殿,不确定的问道:“里面的人,不会是我二姐姐吧?” 容昭不太想点头的,这样的事情难免是脏了顾予笙的耳朵和眼睛,而且当事人又是顾予笙的二姐姐,虽然知道顾予笙同顾焕怡不是很亲近,甚至二人还有间隙,但,尽管如此,他也怕这样的事情会给小姑娘留下心理阴影。 容昭没有回答,但是顾予笙还是猜到了答案。如果不是顾焕怡,容昭早就开口澄清了,现在他不肯说,不过是为这她的面子。 顾予笙消化了一下,又问道:“那……那个男的是谁?还自称是王爷…” 那道男声似乎也有些熟悉,但是脑海里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个人是谁。 “男的…”容昭觉得顾予笙的这些问题都是送命题,自己一个回答不好把眼前这丫头的脾气点起来,她怕她不分场合的就要把这宫殿的房顶子掀了,但是不回答的话,顾予笙可能会把自己掀了,于是,思考再三,容昭嗫喏着回道,“男的,是柳子戚。傻兔子啊,你四姐姐与柳子戚的婚约你别太当回事,我见你四姐姐对柳子戚也就那么回事,并不是多喜欢。如果是为了公主府的名分,那天下的好男儿那么多,比柳子戚尊贵的自然也是大把的有,她若想嫁个豪门,改天本殿下再给她撮合,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不是该她四姐姐想不开的,为什么容昭在这里劝她想不开? 不过顾予笙确实有点气结,小丫头咬牙切齿道:“这对狗男女太脏了吧!居然在宫中苟合!柳子戚这个狗男人,与我四姐姐的婚约是早就定下的,没想到他居然还勾搭我二姐姐,平时的作风也如此不检点。长公主若看不起我顾家,自可不必联姻,当初又何苦来讨这门婚事。” 自然是因为柳子戚的名声在外,公主府若想高攀或者找门当户对的,没有哪家正经姑娘原因嫁到公主府来理这般多的污糟事。长公主当初看上顾焕妍,一是因为顾瑾这方虽是旁支,但是同顾承尚未分家,同气连枝,不看僧面看佛面了。二是因为不想柳子戚娶了顾焕怡。相比顾焕怡来说,顾焕妍毕竟还是个嫡女,行事作风也像是个大家闺秀,说出去也不会太丢人。 既然柳子戚想要顾家姑娘,顾四姑娘和顾二姑娘也没多大分别。 不过这些,容昭自然不敢真的跟顾予笙说,他怕这丫头直接气疯了。所以他现在只能一个劲的附和:“的确狗男女。” 顾予笙偏头看向容昭,她总觉得容昭的口气里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你知道为什么顾焕怡和柳子戚勾搭在一起了吗?我四姐姐又为什么去顾延霍那里了。” 见顾予笙已经称呼顾延霍的本名而不是大哥了,容昭的脑海便开始警铃大作了。他现在如果不说实话是不是…… “阿昭,我劝你说实话,不然我就让你变成瘸腿的狐狸。”顾予笙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又两手交叉的活动了一下,关节也发出咔咔的响声。 容昭吞了吞口水,这条腿虽然已经被治好了,行走也和常人无异,能跑能跳。但是那瘸腿的感觉却仿佛深入骨髓,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这份屈辱了。虽然顾予笙不可能真的把他腿打折,让他瘸一辈子,但是让他难受个几天还是有可能的。 男人想起当初郡王府温居时,小丫头逮到那两个公主府的下人,脾气恶劣的将两个人争的连哭带尿的,便打了个激灵。 “你听我解释。”容昭很怂,顾予笙哼了一声,抱着手臂安安静静的等容昭的解释,“其实你四姐姐也未必是自愿的。” 顾予笙更加不解,顾焕怡不是自愿的?骗鬼? 顾焕怡对柳子戚的心思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多少年前顾焕怡就为了柳子戚违背过顾老太君的意愿,甚至屡教不改,连祖宗祠堂都跪了不少次,但是顾焕怡还是一门心思的想嫁入公主府。如今跟她说,她同柳子戚厮混可能不是自愿的? 容昭想了想,换了个直白又委婉的说辞:“你四姐姐可能是中了催情药。” 一开始容昭也对这些一无所知,但是后来顾延霍私下给他递了眼神让他看好顾予笙,别让她知道这些肮脏事。作为等价交换,这个瓜便就让容昭知道了,顾延霍说的并不是很明确,但是女人嘛,无非就是这些手段。仔细推敲一下便也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柳子戚给顾焕怡下了催情药?”顾予笙提了个选项出来,但是刚说出来自己就否了,“柳子戚想要顾焕怡,应该也不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吧。” 柳子戚早就知道顾焕怡的心思,甚至两个人好几次都借着席子的事情暗通款曲。他想勾搭顾焕怡倒也不用下药。 容昭道:“你再整理一下这个关系,你四姐不是还在你大哥那里嘛。” “这和我四姐姐有什么关系。” 顾予笙皱着眉头,这怎么越说越乱。她不得不静下心来,屏蔽宫殿里越来越高昂的男女交-欢声。 顾焕怡,顾焕妍,柳子戚……顾延霍刚刚还说顾焕妍的这件事情他会处理,所以一开始,受害者的确是顾焕妍的,但是现在宫殿里的人却变成了顾焕怡和柳子戚,所以是… 顾予笙猜测道:“不会是,顾焕怡想给我四姐姐下催情药,但是被我大哥发现了,于是他把这催情药又反下到了顾焕怡身上,再引得柳子戚来。可是顾焕怡的名声如果臭了,那顾府也…” 容昭道:“没人会在自己身上下催情药吧,顾焕怡到底也是受害者。” “所以,柳子戚是来背黑锅的么?” 容昭没有点头,但是那表情却也足以说明一切。顾延霍这手棋,真的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高超的很。 顾予笙也不愧是顾延霍的妹妹,稍稍反应一下便也回过闷来了,这样应该也不算是他告诉顾予笙的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姑娘是受害者 “那你现在还要下去阻止吗?”容昭乖宝宝似的问道,“顾焕怡虽然是个受害者,但是也算是自食恶果了。如果你不想管的话,这场闹剧也快结束了,如果你不想他们看到顾焕怡这副样子,我也可以现在就派人过去把人带走。” 顾予笙沉默了,她现在的确有些纠结。 顾焕怡虽然作恶多端,但是也没伤天害理啊。这件事情如果真的继续下去,等待顾焕怡的只会是身败名裂。谁都不是傻子,就算柳子戚最后娶了她,但是他会真的疼她爱她吗?那样的疼爱又能持续多久。可如果这次放过了她,依照顾焕怡的性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她还是会针对顾焕妍,想尽办法让顾焕妍被人诟病,搅黄这段婚约。 这三个人的关系中,最最无辜的明明是顾焕妍啊,这婚事她不想要的,但是因为顾焕怡,她硬是被老太君塞给了长公主府。长公主未必真的看得起她,成了亲,柳子戚也未必会敬爱她。一个人女人的一生,便也这样郁郁而终了。但是在别人眼中,顾焕妍是谋了门好亲事,不仅是顾焕怡,别人都是要眼红的,她不能说她不幸,哪个丈夫不三妻四妾,人们只会当她是太矫情了。 顾焕妍永远都会有苦说不出。 顾予笙低着头小声道:“我不想管这件事,这是顾焕怡自己惹下的祸事,没有人应该为她承担后果。” 容昭笑着轻抚过顾予笙的头发,将小人儿的发髻都弄的有些松散,他的阿笙,善良之余却也能做出最正确合适的做法:“兔子,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选,所以不必自责。不管顾焕怡的下场如何,她都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食恶果罢了,与你无关。” 顾予笙看了他一眼,颔首道:“我自然知道。” 容昭一顿,深呼吸,很好,这天没法聊了。太没地位了。 随着殿内男人的一声低吼,一切也逐渐归于平静,除了更加浓烈的情-欲的味道,顾予笙还眼尖的看到宫殿旁边不远处的树后似乎还藏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正是顾焕怡身边一直伺候的小女使。那个小女使似乎也是在确定殿内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才偷偷摸摸的走开了。 顾予笙指了指身影逐渐远去的小女使,容昭见状也点点头,评头论足道:“这戏也得有客官看呀,不得不说你二姐姐真的是太会安排了,估计那个小女使是去叫人的。” 顾予笙不轻不重的拍了容昭的肩一下,似乎是在嗔怪男人的不正经:“她难道不知道里面是顾焕怡吗?” “其实顾焕怡和顾焕妍的身影还是挺像的。”容昭分析道,“如果远看,分辨错也是有可能的,而且她也想不到,这下药的最后会变成被下药的吧。不然她也不会去叫人来。” 顾予笙点点头,表示赞同。 两个人继续猫在角落里等待事情的发展,很快,那小女使便带了一众人前来,而为首的居然是皇后娘娘。 “她这是说了什么,竟然连皇后娘娘都能请来。” 容昭呵呵一笑道:“大概是什么听到有人偷欢,宫女偷欢其实也属于后宫之事,理应皇后处理,若是在座女眷偷欢那就更该皇后出面了。反正皇后是肯定会来的。不过身后那群人应该是自愿来看笑话的。” “你确定是这座殿?”皇后问道。 那小女使重重的点头,像是配合一样的,殿内还想响起了男女交谈的声音。 皇后有些生气的道:“来人,把殿门打开,本宫倒要看看是哪对恬不知耻的狗男女还敢在宫里白日宣-淫。” 跟随而来的士兵气势满满的将门踹开,一行人你一嘴我一嘴的鱼贯而入,随后便是女子高昂的惊叫声。 “舅母……我……”柳子戚反应极快的护住顾焕怡,一眼看见领头进来的皇后,一时也是有口难辨。 奈何柳子戚的速度再快,一行人还是将顾焕怡的脸看了个清楚。议论声四起。 “那个,是不是忠勇侯府的二姑娘啊!” “什么侯府的,我听说是旁支吧。行为真不检点。” “对了,这柳小王爷不是跟顾四姑娘定了亲吗,如今怎么和顾二姑娘搞到一起了?这也……” “那二姑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再是…” 话虽尽,意犹在,众人的眼里难免是赤裸裸的讨伐。 “这若换成你四姐姐,恐怕是要羞愤的一头撞死以示清白了。”容昭道,“我们也过去吧。你若现在想护着顾焕怡也还来得及。” 皇后颤抖着手指,指着二人道:“你们……先把衣服穿上!” 说罢,又带着众人退出了殿内,等着二人整理好仪容。没多久,柳子戚和顾焕怡便跪在长公主的面前。 那小女使没有料到殿内关的竟然是顾焕怡,这下被顾焕怡一瞪,便跪下哭着朝皇后求饶道:“皇后娘娘您一定要给我家姑娘做主啊,我家姑娘平时一向检点,一定是被强迫的。” 柳子戚一听小女使将矛头对准自己,风度也不要了,连忙道:“舅母,您不要听这个小女使胡说。我怎么可能对官眷女子下手,是她!是她自己突然缠上来,我头脑一热就…” 顾焕怡也知道自己这是被人反将了一军,但是如果此时承认是自己,那她这辈子都别想好好活着了。绝不能认! “不是的,不是您想的那样,皇后娘娘明鉴啊!”顾焕怡连忙给皇后磕了几个响头,道,“娘娘,臣女也是受害者啊,臣女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头胀的发晕,浑身都很热,只想出了大殿透透风,便被一个宫女引到了此处,进了大殿便看见了柳小王爷,然后就……” 那小女使也慌忙的磕头:“皇后娘娘,姑娘她肯定是被人下药了,她被人害了啊!娘娘您一定要为我们姑娘找回公道啊,不然她这一生就毁了啊!” 皇后皱着眉,吩咐道:“来人,去请太医,看看顾二姑娘到底是不是中了药!” 空口无凭,还是要证据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狗咬狗 “回娘娘,顾二姑娘这幅样子的确像是中了催情类药物的样子。”皇后娘娘叫来的太医已经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了,此时正捋着胡子,不紧不慢的道,“只是如今很多催情之药是银针试不出来的,不过二姑娘这样也八九不离十了,二姑娘记得自己今天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么?” 顾焕怡在一旁拿着手绢期期艾艾的抹着眼泪,自打那老太医说她的确被下药开始,顾焕怡这不要钱的眼泪就没断过,一会儿说自己委屈,一会儿又要皇后娘娘给自己做主,顾予笙都怕她一时哭瞎了眼睛。 “娘娘,臣女一向谨慎的,从没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啊!”顾焕怡连忙自证清白,“今日喝的吃的,也都是席子上的东西啊!” 不该碰的东西,要是真的说起来,那范围可就广了去了。 顾焕怡想了想突然道:“一定是席子上的那些器皿被下了药!一定是!” 顾焕怡为什么这么肯定呢,因为她当初就是想把那催情药下在顾焕妍用的碟子里的,如今既然没成功,还被反将了一军,那么那个人可能也同样把药下在了自己的碟子上。 “今日席子上的器皿,应该都是随机放的,大面积下药不可能,若是只针对顾二姑娘,怎么就知道哪个是顾二姑娘的了?”说话的是个姑娘。 人群中也有一些和顾焕怡臭味相投的人,此时便也站出来附和,一副真的想要帮顾焕怡找到真相的样子。 其实大多都是来看热闹的,从刚刚那个小女使叫人开始,人们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里面大多数的女眷都会时常进宫,对宫里面都算是熟悉,但是眼前这个小女使却眼生的很。一猜便知道,怕是哪个头一次进宫的女眷带进来的。 而且这小女使一张口便是说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把人一带,就带到了如此偏僻的宫殿里来。女眷们入席,若不带下人,宫里面也会特地辟出个地方来让女使们等候自己的主子的。一般女使们等候时也多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怎么可能四处乱跑还撞破了别人的好事。 再加上这小女使同当事人还是这种关系,看两个人的交流,估计也是有内幕的。 “这是陷害!一定是有人想要害我,这是要毁我侯府的名声啊!”顾焕怡声泪俱下道。 人群中的顾予笙看着顾焕怡这幅样子,不禁冷哼了一声。如今顾焕怡求皇后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时候想起来顾府的名声了,她当初要害顾焕妍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若东窗事发,侯府会不会受牵连。 这种人,是真的活该! 顾焕怡见顾予笙冷哼一声,先是愣了一瞬,随后表情变得十分狰狞。猛的便朝顾予笙扑了过去,却被容昭拦了个正着:“顾二姑娘,这是何意?” “是你,一定是你害我的!!我是你姐姐啊,你为什么这么对我!”顾焕怡声嘶力竭的吼。 但是顾予笙只是略显轻巧的看了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人群一片安静,她们愿意在这听顾焕怡的八卦是因为这人没权没势,只不过是个旁支的庶女,要贬要踩都是随自己心意的。但是顾予笙不一样,那是忠勇侯的女儿,还被容昭看中,连椿华郡主都斗不过这人,灰头土脸的跑了,她们又算什么。 可是顾焕怡却在这儿叫嚣,让她们不得不下意识的远离。 有的八卦听了,是得付出代价的,她们并不想为了顾焕怡卷入这种事情。 容昭的脸色变得有些冷,一脸不善的看着顾焕怡,他对顾焕怡一直没什么好感,但是他也经历过没势的日子,所以对她也尚存一丝同情,只不过,如今这份同情在看到她的这副嘴脸之后便消失殆尽了。 “顾二姑娘还是慎言的好。”男人眼中的警告意味越来越浓。 顾焕怡被容昭看的浑身发毛,他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但是她还是道:“为什么不是她!她一直看我不顺眼恨不得毁了我!怎么样,如今你开心了,你做到了。” 顾予笙直视着顾焕怡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从来没有看你不顺眼。” 顾焕怡一愣,还想反驳却始终蹦不出一个字。顾予笙她……没说错。她从来没有看自己不顺眼,她也粘过自己,一口一个二姐姐的叫,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但凡她要的,她都让了。不管二房的人怎么讨厌自己,她都没有像她们一样厌恶自己,是她自己,是她自己从来没有真心待过她。 容昭护在顾予笙面前:“阿笙一直都和本宫在一起,没有时间去给顾二姑娘下药,至于阿笙的女使,应该一直都在偏殿候命,顾二姑娘若不信可以派人去问,但是你的小女使为什么会四处乱跑,本宫就不得而知了。” 明显的维护,顾焕怡只能伸着脖子,有口难辨。 “按照顾二姑娘的逻辑,你是不是更应该怀疑一下柳小王爷?”容昭勾着嘴角看向柳子戚,好心的给了顾焕怡另外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选项,“虽然这话难听了些,但是顾二姑娘的身子终究是柳小王爷糟蹋的,王爷说是顾二姑娘主动勾引。但是若王爷不想,应该也没人能强求王爷吧。如此说来,会不会王爷一开始便早有预谋,顾二姑娘的主动对王爷来说,不过是,顺水推舟。” “容昭!你不要血口喷人。”柳子戚咬牙切齿。 皇后也冷眼看着柳子戚:“那柳小王爷又是为什么要来这偏殿?” 柳子戚跪在地上,也一副即将声泪俱下的样子:“娘娘,您一定要信我啊,我只是,只是席子上太闷了,想出来透透气。” 这一来一去,顾焕怡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或许害她的不是容昭,但是容昭却替那人打了掩护。而那人不仅要自己因为自己的手段身败名裂,还要陷害柳子戚,让他背锅。这么好的手段,大概是顾予笙那位好大哥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吧。 但是她现在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就这么算了,要么把柳子戚拖下水。她选那个,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王爷,你到底为什么要害臣女啊!”顾焕怡哭晕在地上,“臣女与你无冤无仇,又早倾心与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顾予笙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是狗咬狗,太可笑了。 第一百七十章 招不招都行 柳子戚见顾焕怡一口攀咬上自己,表情也逐渐扭曲起来,狠狠的道:“顾焕怡,你少这里咬一口那里咬一口了。本王为什么要害你,就你这种姿色的,本王才看不上,你少自作多情了。” “你!” “再说了,本王同你妹妹早已定了亲,你妹妹可是嫡女,我俩的婚期将至。本王凭什么要为了你,放弃如此好的婚约?”柳子戚振振有词的反问道,“顾焕怡,你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你当自己是老几啊!呵,依本王看,八成是你自己给自己下的药,为的就是能够攀附本王。” 顾焕怡从未想过柳子戚会是这样的人,她原以为,自己同柳子戚应当是两情相悦的,他们不能在一起不过是因为顾焕妍横插了一脚,长公主也从中作梗。而她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把这两个人的嘴都堵上,让柳子戚只属于她。 可是如今看来,这个契机她等到了,但是柳子戚却明显不愿意娶她。他看中的还是嫡庶。 嫡庶,嫡庶,她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命啊! 恨意,来的很快,这一瞬间,顾焕怡对柳子戚早已没了情意,这一刻,她只想把柳子戚拉下水。 就算柳子戚不爱自己又怎样,她就要柳子戚不得不娶她,她要恶心他一辈子! 顾焕怡笑了笑:“柳小王爷犯不着如此贬低臣女。若您与此事当真无关,那您又怎么会恰巧来了这偏殿。” “本王说了,只是酒席太闷,出来透透气。” “呵。”顾焕怡发丝都有些凌乱,她死死的盯着柳子戚,她赌,赌顾延霍既然想让柳子戚背锅,就不会给他任何退路,“出来透透气,大殿离这里七拐八绕的,王爷又怎么会刚好来到这里?” “那你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顾焕怡捋了捋自己额前的碎发,似乎是想自己能够好歹有些自尊:“臣女被下了药,走出大殿便晕晕乎乎的,是被人带到这里的。八成那人也是王爷的手下吧。臣女虽然不太清醒,但是王爷您可是一直清醒的啊。” 皇后也适时的问道:“如果柳小王爷不能解释清楚为什么会来这个偏殿的话,本宫也只能请刑部来审理此事了。” 虽然顾焕怡与顾予笙不对盘,但是这件事情很明显容昭也在关注,她必须得给容昭一个交代,也得给顾府交代。 “我……”柳子戚狠了很心道,“我的确是觉得酒席太闷想出来透透风的,但是遇到了一个姿色不错,身形高挑的宫女,我想追上去问问她是哪个宫的,结果就被引到这里来,遇见了顾二姑娘。” 姿色不错,身形高挑的宫女…顾予笙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觉得,那个人有很大可能是程韵。虽然她没见过程韵穿女装,但是程苏的女装她可不止见过一次啊,惊为天人,以假乱真,她甚至真的以为他是个姑娘了啊。 人群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顾予笙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便下意识的回头。瞬间眼睛一亮:“大哥!” 顾延霍左手抓着一个大汉的衣领,右手提着一个大汉的裤带,大步流星的走来。本该是费力的事情,但是在顾延霍做来,似乎是分外的轻松。男人将手里的两个人如同东西一样扔在了地上,看了一眼顾焕怡,才朝皇后娘娘道:“臣在附近找到了这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闻言,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陌生的壮汉,再加上又发生了顾焕怡和柳子戚的事情,不难想象到底会发生什么,强-奸不算,这是要轮-奸啊。好狠的一颗心。 “大哥!”顾焕怡哭哭啼啼的爬向顾延霍,有那么一丝小妹寻求自家兄长庇护的样子,但是只有顾焕怡自己知道,她现在不过是颗棋子,“大哥,你要为我做主啊,我的清白就……就这样毁了啊。他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娶四妹妹啊!” 顾延霍克制着自己不将抱着自己大腿的顾焕怡一脚踢开,冷冷的看着柳子戚:“哦,柳小王爷似乎并不想认下此事?” 对于容昭,柳子戚可以说是不想招惹,但是对于顾延霍,柳子戚就是有所忌惮了。男人的眼神太过寒冷,盯的柳子戚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是凉的了:“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认。” “王爷的小厮去哪了?”顾延霍像是风牛马不相及的问了一句。 容昭了然,立马接话道:“来人,去把伺候柳小王爷的小厮找来。” 皇后有心想拦,这种事情,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最好还是不要大庭广众之下解决,两边都是权贵之家,私下给个解释便好了,何苦这么为难彼此呢。但是溜到嘴边的话,却在顾延霍的淫威下一下子吞了回去。 她还是当个摆设吧,顾延霍和容昭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太可怕了,她管不起了。 小厮很快就被叫了过来,不,是被抬了过来,然后被一把扔在地上。 那两个大汉见了那小厮,连忙挣扎着要说话,顾延霍伸手拿掉两个大汉口中的布条,两个人连忙你一嘴我一嘴的道:“将军!将军,我们说,我们招,我们都招。” “刚刚不是不招吗?”顾延霍淡淡的问道。 大汉的额头渐渐冒出冷汗,他们刚刚不是不想招啊,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他们虽然是奉命来夺人清白的,但是吩咐他们的具体是谁,他们也不知道,现在说招也是因为看清了形式,眼前这个看上去冷冷清清略带煞气的男人才是管事的,其他的人,都只能听他的。而这个人估计是想把这个锅扣给那个什么柳小王爷。 如果他们配合一些,是不是能免于一死,毕竟这个男人似乎对于当事人也没什么同情之心,与其说他在给当事人做主,不如说他只是想把那个什么王爷拖下水。 “想招,那就说吧。”男人的口气依旧淡淡的,像是他们招不招都无所谓了。 “就是他,他让我们来这的,就是让我们去办了屋里的女人。我们都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将军饶命。” 第一百七十一章 婚事板上钉钉 那小厮连忙疯狂的摇头,看了看柳子戚又看向顾延霍,有些状态之外:“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将……将军可否告知小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容昭决定演戏演到底,笑道:“没想到,柳小王爷的小厮演技如此精湛,瞧这副惊慌的样子,本宫差点就信了。” “容昭,你闭嘴!”柳子戚一副恨不得将容昭撕烂了吞吃入腹的表情。 顾延霍没理会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硝烟味,他早就知道这两个人有怨,或者说,容昭跟长公主府的所有人都有怨,所以这次也算是帮了容昭一下吧,说不定这个傻孩子还会当自己欠他个人情呢。 顾延霍没有解释,而是命令道:“搜身吧。” 男人话音一落,便有人上前对着那小厮一通的上下其手,最后在其怀内发现了一包类似药粉的东西。东西在那小厮惊恐的眼神下交到了顾延霍的手里。 “不是的,那不是我的东西,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上。”小厮哭丧着脸看向柳子戚,“王爷,王爷,不是的,这……” 如果再看不出门路,柳子戚就当真是个傻的了。不管最初的原因是什么,反正这件事情的锅,他柳子戚背定了。 顾延霍假装闻了闻那药粉,便交给了一旁的太医:“劳烦太医看看了。” 那老太医接过来打开,发黄的牛皮纸包裹着白色的药粉,药粉挥发出了一丝甜腻腻的味道,太医伸手沾了些药粉在手指上捻了捻,随后又放在了鼻翼前闻了闻才回复道:“娘娘,将军,这的确是催情类的药物,看成色应该是强效的催情类药物,只消一点便能发挥作用了。” 皇后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如今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坐实了。但是柳子戚好歹也是长公主的人,又是官家宠爱的外甥,这件事情实在有些不太好处理。 “陛下驾到!”老太监扯着嗓子通报道。 众人默契的低下头给风无漠让出一条路,再纷纷跪在地下行礼。风无漠走到皇后的身边,只打量了一下衣衫不整的两个人,便知道了大致的事情。 顾延霍也跪在一旁,皇后却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子:“陛下。” “发生什么事情了?”风无漠舔着脸明知故问道。 “是柳小王爷和顾二姑娘,二人…”皇后千般万般的注意着自己的措辞,附在风无漠的耳边,小声的将事情给风无漠复述了一遍。 风无漠的脸色不大好看,顾延霍在一旁虎视眈眈,今天他如果不给一个顾延霍满意的答案,这尊大佛怕是就要不高兴了。但是柳子戚,怎么就偏偏是柳子戚呢。风无漠怒火中烧道:“来人,把这两个壮汉拖下去斩了!” “官家饶命啊!官…” 顾延霍嫌烦的又将手中的布条塞回了两个人的嘴里,动作熟练的令人咋舌。而一旁的小厮瘫坐在地上,长舒一口气,刚刚以为自己逃脱一命,却听到顾延霍冷冷的道:“那个小厮,也一同拖下去吧,官家认为呢?” 风无漠当然毫无疑问的点头:“嗯,带走!再给顾二姑娘拿套衣裳来。” 衣裳拿来的很快,顾延霍拿在手里皱了皱眉,下一瞬间便扔在了顾予笙手里,顾予笙手里有些无奈,却还是展开衣裳将顾焕怡围了起来护在怀里:“还站的起来?” 顾焕怡点了点头,破天荒的再也没有当初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依偎在顾予笙怀里,虽然高人一头,却平添了一丝小鸟依人的感觉。 “陛下,请允许臣女先行带臣女的二姐姐回府。” 风无漠点头应允。顾予笙则又看向了顾延霍,顾延霍也点点头,伸手揉了揉顾予笙大发顶,尽量没有弄乱她的发髻:“先回去吧,这件事情交给我。” 顾延霍的声音虽小,但是却确保风无漠能够听的道,是诉求,也是威胁。 容昭见顾予笙走了,也连忙朝风无漠道:“父皇,儿臣去送送五姑娘!” 风无漠不耐烦的挥挥手,他这个儿子,已经被外人拐带走了,儿大留不住:“其他人,也散了吧。” 索性是风无漠发话了,那些早就想走的人也立马乱作鸟兽般的散了,惹不起惹不起,一个两个的都惹不起。 待无关人员都走了个干净之后,顾延霍才又一下子跪在了风无漠的面前,看似恭敬,说的话却没给风无漠反抗的余地:“陛下,如今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此事是因柳小王爷而起,臣的妹妹需要柳小王爷一个交代。” 柳子戚反驳道:“舅舅,真的不是我,是顾焕怡她自己…” 风无漠一个巴掌扇在了柳子戚的脸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的确是他最疼爱的侄子,可他却品行不端,风流成性,虽然也有自己放纵的原因在,但是他却这样屡教不改,实在是叫自己失望,还让他陷入如此两难的地步:“逆子!如果不是你贪图美色,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应该庆幸,今天是朕来处理此事,若是你母亲来处理,早就把你大卸八块了。” 柳子戚无言以对,只能认栽。风无漠道:“朕会下旨,给顾二姑娘赐婚,许她王府正妃之位,再赏赐一些东西,让顾二姑娘风风光光嫁入公主府。” 但是嫁进去之后,柳子戚对她如何,长公主又待她如何,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的了。 顾延霍谢恩道:“多谢陛下体恤臣的妹妹。只是臣还有一事,希望陛下能够应允。” “但说无妨。” “柳小王爷还与臣的四妹妹有婚约,但是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希望陛下能够下旨让这门亲事作废吧。”顾延霍难得维护顾焕妍道,“我四妹妹虽然只是旁支,但是也是正经人家的大家闺秀,她绝不会再同意这门婚事的。” 一旁的柳子戚有些吃瘪,为什么他一个被陷害的人,现在搞得像是嫁给他就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风无漠想了想点点头道:“公主府会代子戚向顾四姑娘道歉的,如果以后四姑娘有心仪之人,朕也可以为二人赐婚。” “多谢陛下。” 如此,这门婚事,才算真的板上钉钉。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东家回来了 顾延霍驾马回了顾府,却没在府里看见顾予笙的身影,找来下人一问才得到答案,五姑娘在二姑娘的房里。 顾延霍没来过顾焕怡的卧房,没什么意外,他都懒得和顾焕怡交谈,遑论是还要来她卧房寻她。这次是没有办法,他有些日子没看见顾予笙了,只在席子上匆匆见了一面,又因着顾焕怡这些破事没能和小丫头说些话,实在很难解心头的相思之苦。 男人踏进卧房的时候,顾予笙正无奈的揽着顾焕怡的肩,顾焕怡早已经梳洗整齐,只不过一张脸早已经被泪水浸了个透,再也见不到往日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顾予笙看见他,朝顾延霍打了个招呼,又抽出自己的手绢给顾焕怡擦了擦眼泪,她怎么总是这么心软呢:“二姐姐别哭了,再这样哭下去,眼睛都要哭瞎了。” 顾焕怡点头,却还是一边抽搭一边哽咽,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些年过得都是浑浑噩噩的日子,为了一个柳子戚,为了一个权贵,她拉着脸的贴过去,自尊被人扔在地上踩,可她得到了什么呢,只有一句顾焕怡,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这么多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而已,最后众叛亲离,姐妹反目,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顾延霍没理会顾焕怡如今的惺惺作态,只是冷冷的道:“和公主府的婚事我给你讨来了,你今后自求多福吧。” 这是被迫许来的婚事,柳子戚心里不愿,又怎么会善待顾焕怡。 “大哥…是你把药换了的么?” 顾延霍点头,承认的坦荡:“从你要害顾焕妍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被反将一军的准备,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 “是因为我要盖顾焕妍,所以你才插手,还是因为我要陷害顾予笙,你才不得不插手?”答案她早就知道,却还是想问这么一声。 顾延霍没答,却道:“十四年前,因为暖炉里的碳火掉到身上,刚刚出生的婴儿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甚至落下了病根。郎中断言她活不过十岁。” 顾予笙一愣,那个婴儿,是她。顾延霍一直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 顾焕怡想反驳,却没找到话,最后笑道:“这件事,你记了这么久。” “如果不是笙儿遇见了江谷主,保下一条命来,你以为你能活着么?”顾延霍的语气里满是恶意。 顾焕怡当年虽小,但已经有了思考能力,她必须承担自己闯下的祸事。 “是我欠五妹妹一句对不起。” 顾予笙没说话,她不是很想原谅顾焕怡,她不是圣人,大道理也都懂,但是她不想原谅。一句对不起什么都换不来。 “过几天圣旨会下来,你安心待嫁吧。” 说罢,男人便带着顾予笙离开了。顾焕怡坐在床上,处于石化状态,顾延霍这么恨她,又为什么替她讨来这门婚事?难不成是为了让柳子戚恶心她? 其实不仅顾焕怡搞不懂,顾焕妍也有些搞不懂,怎么她酒席上睡了一觉,就没了一桩婚事。刘氏提溜着耳朵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啊,她真的只是睡了一觉。 不过索性,她本人并不想嫁给柳子戚,只当甩掉了一个麻烦吧。 “姑娘,您这刚回来,又是要去哪里?”乐儿有些无奈,天知道,宫里一个席子发生这么多事,她那根神经绷的都快断了。 顾予笙道:“小点声,我去铺子里看看。” 顾予笙的药膳铺因为税收的事情的确头疼过一阵,但是为了开下去顾予笙是硬着头皮经营的,但是后来自己跟着顾延霍去了南平,这铺子就给了手下的是打理。 当初开铺子是为了给顾延霍送药膳,希望能给他调理调理身体。如今顾延霍也回了皇城,大部分时间也都在将军府待着,送饭事宜也可以继续了。 顾予笙出了府,便直奔了自己的店铺。 店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药香味和饭香味浓郁,一副蒸蒸日上的样子。算账的伙计听见有人来,先是抬了个头准备让小二来招呼可是,但见了是顾予笙便是一愣,随后感动的快要哭了的样子:“东家啊!!您可算回来了!东家啊,我们都以为您不要我们了啊!!” 伙计哭啼的声音过于夸张,吃饭的客人也纷纷抬起头来盯着顾予笙看。顾予笙连忙的止住小伙计的哭声:“别闹了,小点声!” 那边后院的大厨也探了个头:“东家回来了??” 胖厨子看见顾予笙,竟是和那小伙计如出一辙的哭喊起来:“东家啊!!您回来的可太及时了,这药膳永远就那么几种,虽然见了效果,但是众口难调啊!太难伺候了。东家想想办法吧。” 的确,顾予笙走之前就只推了几款药膳出来,大都是一些润肺止咳,美容养颜,调理身体的药膳。一个月左右就会见效,但是见效了,人们就贪心了,总叫他们吃同一种东西也不现实。 但是大厨做饭可以,让他研究药膳就不行了,他怕自己用药用错了,便担了个杀人罪行。这才盼着顾予笙回来。 “好好好,我会想办法了,小点声啊,客人都看过来了。”顾予笙脸红红道。 负责招呼客人的是个小女使,见了顾予笙也连忙冲过来,抓着顾予笙道:“东家,您觉得店里的人怎么样?” 顾予笙愣愣答道:“好像挺热闹的?” “那您有没有看见殿外排队的人?” 顾予笙点点头。 小女使哭诉道:“那您知不知道店里就我一个招呼客人的?东家啊,女使不是这么用的啊,我一条腿都要跑断了啊!东家啊,姑娘啊,您让我回侯府吧,我愿意去小黑屋领罚,降为末等女使也行啊!!” 顾予笙连忙安抚道:“是是是,我会想办法添人手的,不许哭!!涨月俸,涨月俸行了吧!” 顾予笙费了好大劲才把众人的怨言都按下去,伙计们的吵闹声仿佛还在脑海里回荡,她的脑仁都大了一整圈。 实在是他们太夸张了,声音大的隔壁秦舒瑾都晓得,他们的东家回来了。 她万年情敌顾予笙,又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同性相吸 “今日菜的味道不错,还是之前的那个厨子?”顾延霍优雅的吃着眼前的饭食,问向一旁侍候的秦舒瑾。 白芷在一旁也喝着自己的养颜排骨汤,这排骨汤是真的有效,她如今觉得自己的皮肤真的是吹弹可破。虽然之前有点喝腻了,但是如今顾予笙回来了,这汤好喝之余似乎也换了配料,让人觉得新鲜不少。 看着顾延霍食髓知味的样子,和秦舒瑾一脸不想回答的神情,白芷就觉得心情不错。她最喜欢的就是看这种戏码了。 秦舒瑾道:“还是之前的厨子。” “你去和他谈谈,不如请到府里来吧。”顾延霍边吃边道,“酬劳什么的可以商量,肯定比他在酒楼里的待遇好。” 秦舒瑾无语,您想雇您的妹妹,您妹妹知道么? 秦舒瑾委婉道:“将军,这他未必会同意。” 顾延霍道了句不强求,便认真的吃饭了。一旁的白芷诚心看热闹道:“听说那个厨子的店,就在旁边,不远。” 白芷虽然平时爱多管闲事,但是也不是什么都爱多管闲事,顾延霍似乎是心有疑惑,又似乎是突然想起来白芷的药材店,便随口问了句:“你的药材店怎么样了。” 秦舒瑾有些尴尬,小声道:“都好,谢将军挂念。” 顾延霍抬眼看她,最终也没说什么。 下午的时候,白芷出门办事了,顾延霍估摸着她是去找徐朗,他没叫人再去监视这两个人的动向,毕竟他现在倒也没有和徐朗撕破脸皮争你死我活的欲望。 边疆处理的差不多了,凉王输了场败仗,大风军压至边境。凉王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打下去,二是举白旗投降,乖乖给大风进贡。如果凉王是聪明人,现在应该选择第二个选项。西凉内乱的严重,再打仗,只怕人心会散个干净。 他只能蛰伏着,再寻时机。 所以也多亏凉王的投降,给了顾延霍喘气的机会,他们原本的计划也耽搁很久了,是时候该进行下去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彻底断了左岩的后路,也断了公主府的后路。 左岩如今手里唯一一张牌就是太子风楚轩了,如果风楚轩被废,那么左岩就彻底完蛋了。所以现在,他得逼他一把。 至于怎么逼他,还得从容昭身上下手,急不得。他们想将当年旧事抖出来,得先保证容昭立稳脚跟,六部也得在自己的控制中。柳方正属于刚正不阿,大义灭亲型,真到了重审旧案的时候,他手中的两部也不会从中作梗,所以这个目标,如今也算完成了一半,六部他们握了两部,又额外加了一个御林军。 只要能把当年的案子重新提出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只是,他们要的是光明正大,得找一个合适的契机,不能太生硬了。 还是要等。 顾延霍如今算是清闲,要做的事情条理清晰,也不需要急,只许纵着便能成。唯一需要急的,只有顾予笙。 这丫头让他头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男人本想出门去找顾予笙,但是脚步刚迈出府邸大门,又想起白芷刚刚说的话,那个大厨的店,就在将军府附近。 说真的他对吃食本来没有太多追求,但是这个厨子却挑起了自己的食欲,所以他有些好奇。 顾延霍不知道方位,便怀着试试运气的心,到处溜达。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顾,还就真让他给碰见了。只是… 这难道不是自己当初盘下来给秦舒瑾开药材店的铺子,这怎么突然就变了样子。这熟悉的饭香混着药香,很明显自己每日的饭食都出自此处。 顾延霍跨入店中,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店内的人实在多,再来晚一步就要没有地方了。可是这不是已经过了饭点了么? 来招呼的小二是顾予笙新雇来的,见顾延霍不知道点什么吃,本想叫之前的小女使来介绍,却发现这人在看见顾延霍以后竟一股脑的跑了个没影。 小女使一头钻进后院,喊道:“东家啊,不好了!姑娘,你别做了!” 顾予笙放下铁勺熄了火,擦了擦手问道:“怎么了?” 她回来以后,但凡府里没事,她就一头扎在店铺里。有的时候是自己研究新的药膳,有的时候是指点一下几个大厨做菜的火候。一天下来倒是挺充实的。 “将军…咳!”小女使一口气呛到,咳了两声才继续道,“顾将军来了。” 顾予笙道:“顾将军?我大哥?” 小女使点点头,顾予笙开店的事情顾延霍不知道,而且小姑娘还熊心豹子胆的把店开在顾延霍的眼皮子底下,不仅如此,还天天给人送饭。到时候被顾延霍抓到,就算男人不生气,也得抓着顾予笙耳朵念上几句。 顾予笙被吓得连忙扯着小女使蹲下身子,如果顾延霍突然往后厨来,这灶台应该也能挡住她俩。 “东家,你这是…”做饭的大厨不解的看着突然紧张起来的顾予笙。 顾予笙摆摆手:“你做你的别管我。” 小女使小声道:“东家也不必如此紧张,将军没证据也不会突然闯到后院来。我跑过来的时候嘱咐伙计了一声,让他眼神活泛点,有事就报。” 顾予笙点点头,这小女使是她从顾府带的,谁知道男人会不会过目不忘的记住这小丫头。但是算账的伙计是雇的,不会被顾延霍认出来。 “东家,要不我们偷偷的走后门,先回侯府吧。” “你说得对,这样也好!” 于是两个人猫着身影,慢慢的挪向后门, “呀!”顾予笙想起来什么突然低声喊了一嗓子。 “怎么了?” “容昭之前给我捎信。”两个人一同吞了下口水,顾予笙道,“说要来店里找我…” “容公子应该不会…” “东家啊!!”算账的伙计匆忙的跑到后院,到处寻找顾予笙的身影,“咦,东家,你们干什么呢?” 两个女人一起把伙计也拽了下来,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小点声,什么事?” “容公子来了。” 顾予笙望天流泪,什么时候来不行,偏得这个时候,容昭和顾延霍是不是同性相吸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得见真容了 “你为什么在这?”顾延霍面色不善的看向容昭。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容昭反问,“我吃个饭,大将军还得管我去哪里吃么?” 顾延霍的位置靠近门口,于是容昭一进门便和顾延霍对上了,两个男人僵持在门口。都面色阴冷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打起来,谁都不肯让谁。 容昭是常客,小二虽然是新招的,但也见过容昭一两次,自然也知道这人和他们东家关系匪浅,便赶紧上来招呼:“容公子来了,现在好像没有位置了,您要不去…” 去后面找东家挤挤,这话伙计没说完,便被容昭噎了回去:“我和他拼桌。” “他怎么知道你姓容?”顾延霍皱眉,“谁又准你同我拼桌?” 小二被顾延霍一身寒气吓得大气不敢出,不敢叫容昭落座,也不敢就这么走了。这两个人一副要打架的样子,会不会真的打起来,到时候铺子的顶子都得被掀了吧。 “来的次数多了,伙计当然知道我姓容了。”容昭无视顾延霍的神情,落座在他对面,朝伙计道,“老样子就好。” 小二点头哈腰,赶紧跑开了。 顾予笙和小女使小心翼翼的扒着帘子望向厅堂,容昭和顾延霍似乎聊的有来道去,并没有窥探后厨的动向。 顾予笙愤愤道:“这只死狐狸,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吃东西,要是让我大哥知道了我背着他开店,他以为自己能躲过一劫么!” “东家,容公子如果不叫吃食,似乎更容易被发现。”小女使头脑清醒的劝道。 “…” 顾延霍的心思明显已经不在吃食上了。这个铺子很奇怪,这铺子原本是他租来给秦舒瑾的,地契房契都在白芷手里。如果是白芷租出去了,总会告知自己一声,如果是直接卖了,更该告诉自己一声。但是自己问了秦舒瑾很多次,秦舒瑾都没有提过铺子如何,每次都含糊其辞。 “你常来这家。”是男人一贯的疑问句,陈述的语调。 容昭心虚的点点头,吃不吃饭都常来,每天都是郡王府和这边两点一线,我会告诉你? “你和这里的东家认识。” 容昭继续点头,不仅认识,还很熟,熟到快要娶回家做夫人了。 男人没再继续发问,长指有规律的敲在桌子上,敲得顾予笙心里发寒。 “完了,我大哥这是心情不好了。”顾延霍一旦心情不好,就会带着规律的敲击桌面或者敲击剑柄,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顾予笙恨铁不成钢道:“傻狐狸,说什么认识东家,这让我大哥知道了我还有命么?” 小女使拆台道:“就算容公子不说,顾将军知道了,东家您也会下场凄惨的。” “…” 做人需要活的这么清楚么? 小二钻进来准备端菜,却被顾予笙一把抓住脖颈:“东…东家…” 小女使掀开帘子,顾予笙指了指顾延霍,小女使确保小二认清目标后才把帘子放下,顾予笙威胁道:“我给你个机会,把那个人委婉的赶走,委婉的!你如果叫他发现端倪,你这个月的月钱就别想要了。” 小二被吓的连忙点头,端了容昭叫的吃食,平复了一下心情便走了出去。 容昭和顾延霍还在对峙,男人似乎发现了端倪还在思考,容昭则已经放空了脑子,四大皆空的样子。 小二将碗端到容昭面前:“您的馄饨。” 容昭点点头,机械的拿勺子拨弄了一下碗里白白胖胖的馄饨,看向顾延霍:“你能不看着我么?” 顾延霍挑眉:“不是你要和我拼桌的么?” “可是你不是吃完了么?”容昭指了指男人盘子里冷点的食物。 小二眼睛一亮,朝顾延霍歉意道:“这位公子,小店现在客官比较多,位置不是很富裕,您看…” 顾延霍没说话,冷冷的扫了一眼小二,便从怀中掏了银子放在桌上,起身离去。 小二松了口气,下意识的看向后院与大堂相隔的帘子,帘子那边顾予笙探了个头,偷偷的观察着这边,见男人走了似乎也舒了一口气。转而又嗔怪般的看向容昭。 容昭被顾予笙这一看,看的半边身子都酥了,小丫头太可爱了。 容昭朝顾予笙挥挥手,示意她先回后院等着。自己便勺子一扔,走到门口望了望,确认没有顾延霍的身影了,才一溜烟的冲进后院。 顾予笙叉着腰,不满的看向容昭:“你来做什么?” 容昭无辜道:“不是早就说了会来找你么,谁知道顾延霍会突然来这儿。秦舒瑾开铺子的时候,顾延霍从来没来过。” “谁知道!”顾予笙也觉得莫名其妙。 容昭点点头,说起正事来:“过几天是我生辰,我派人接你来郡王府好不好。” 顾予笙思考了一下便同意了:“如果我能活到你生辰的话。” 容昭一愣,拍了一下顾予笙的小脑袋:“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顾延霍又不能真的把你怎么样,他捧着你还不够呢。” 顾予笙拨浪鼓似的摇头:“我大哥会念死我的。反正这件事情不能告诉我大哥,你若敢泄露出去,我就…” 顾予笙比了个手刀的姿势,威胁道。 容昭悻悻的点头。 “什么不能告诉我。” 清冷的男声悠悠的飘进二人的耳中,让两个人瞬间疆在原处。 容昭冷静的道:“突然想起官家召我进宫,我就先回去了。” “去哪?”顾延霍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带起一阵风,随后便将剑柄抵在容昭的后脖领上,冷冷的道,“不好好谈谈么?” 顾予笙连忙抱住顾延霍的胳膊,软软的小胸脯抵在男人的关节处,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样子:“大哥,你听我解释,看在我每天给你做饭的份上,你绕我一命!” 顾延霍被柔软的触感刺激的一挑眉:“顾予笙,我什么时候要你命了?” “没有没有,大哥从来不舍的为难我!” 男人抽出自己的胳膊道:“什么时候的事?” 顾予笙乖巧的道:“就之前因为三哥偷藏了书信,我误会你以后,我便和白姨盘了这个铺子。” 顾延霍细想了一下,饭菜的口味的确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一直想见见是哪个厨子如此好的厨艺,如今倒也得见真容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搬到我那住吧 “大哥,你是怎么过来的?”顾予笙支棱着指头将顾延霍的剑柄从容昭的脖颈上挪开,一副我们有话好好说的样子。 顾延霍顺从的收起自己的剑,没同容昭计较,而是朝房顶子上瞅了一眼道:“翻过来的。” 顾予笙一时语塞,怎么说呢,自己当初也真的是胆大包天,明知道这铺子和顾延霍的将军府就一墙之隔,随随便便翻个墙就能看见各自的全貌,她当时还和容昭蹲在上面等过顾延霍的。可她却还敢在老虎的眼皮子底下活泛,光想着哄男人了,却没想着被发现之后自己会被男人念的。 容昭见顾予笙露出紧张为难的表情,难得拿出了气势道:“顾延霍,你别老和阿笙耳提面命的,她明年就及笄了,你个做大哥的也该学会放手了吧。” 容昭把做大哥这三个字咬的分外的重,似乎是想让顾延霍注意自己的身份。 不过男人并不领情,反而挑衅一般的看向他:“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吧。” 容昭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居然还不怕死的道:“我打算派人把阿笙接来郡王府。” 顾予笙扯了扯容昭的袖子,示意他别在顾延霍气头上还不知收敛,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顾延霍似乎并没有心情不好,相反,男人似乎心情还不错,伸手摸了摸顾予笙的发顶,没再提容昭生辰的事情,而是道:“以后这种事情提前告知我一声,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仿佛他是站在她对立面的感觉,十分的不好。 顾予笙点头,解释道:“当时是想着先搞定大哥的胃,这样道歉的话,大哥肯定能原谅我和三哥的。后来虽然误会解开了,但是这铺子好歹也开了些时日,又经营的不错,我实在舍不得就关了。本想改日再告诉你的,谁知你今日就过来了,居然还翻墙。” 她是真没想到顾延霍会给她玩这手,人前走了个干净,人后幼稚的翻墙过来确认。 “你三哥…”提起顾予衡,顾延霍的确有些不太愉快,他迟早要和顾予衡算一算私藏家书的账,不过现在也还不是时候,“我回来再和他算账,过几日你三哥哥也要进贡院考试了,你这些天别再到处乱跑,担心你的也不止我一个。” 小姑娘点点头,算算日子也的确是快要科考了,怪不得这几日顾予笙都没看见顾予衡的人影。 “可是着铺子,我不管的话…”顾予笙犹豫的准备和顾延霍讨价还价。 “也会有人替你看着。”顾延霍毫不犹豫的接了话茬,“你看哪家铺子的东家事事亲力亲为的?你在府里收收账簿就好。” 顾予笙有些失落:“好吧。” 闻言,容昭也有些失落。其实他更希望顾予笙能天天来铺子里忙活,他从郡王府来铺子总不会有人管着,但是若是去顾府找顾予笙,虽然顾承不会说什么,但是侯府也是人多口杂,下人们八卦起来也让人不敢恭维。他还是得克制自己,不能每天都想着去见小丫头。 顾延霍看了容昭一眼,勾了勾嘴角朝小姑娘道:“要是觉得侯府无聊了,不如搬来将军府来住两天。虽然很早就置了府,但是一直没搬过来住,也就没叫你,正好我最近都闲,你要不要搬过来?” 顾予笙思考了一下事情的可能性,便眼睛一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可以吗?” “不可以。”这是坚决反对的是容昭。 “当然可以。”这个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同的是顾延霍,男人无视容昭的反对颔首道:“有东西要带吗?我派人给侯府捎信?” 小姑娘无比纠结的思考,似乎有很多想带的东西,又似乎都不是多么重要。 “想不出就算了,回来差什么带你去置办就是。” 容昭见此事已经快要板上钉钉了,便横在二人中间道:“阿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随随便便就搬进你府里会落人话柄吧!” 挑衅的意味有些浓,顾延霍呵呵笑道:“刚刚殿下不是还说过,我作为笙儿的大哥,既然是大哥,接自家妹妹来府上小住几日有什么问题吗?” 大丈夫理应能屈能伸,这种时候如果换个称呼就能换来小丫头来府里住上几日,那他可以在称呼上让步。 容昭没想到男人居然这么耍无赖,一时被噎了个没话。 “现在过去吗?”顾延霍问道。 “好,我去嘱咐一下伙计。” 顾予笙小跑着离开,和小女使以及算账的伙计说了两句,便又回到了顾延霍面前,只见两个男人正用眼神对峙着,顾予笙似乎能看出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汹涌,连忙开口道:“我们走吧。” 闻言,容昭似乎立刻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如果说顾予笙在侯府,他还能隔三岔五的去见。但是如果顾予笙在将军府,他相信就凭顾延霍那种为了顾予笙小肚鸡肠的性子,他肯定让自己一直见不到顾予笙。 “阿笙…”容昭可怜兮兮。 “你如果想找我可以来将军府找我呀。” 容昭咬牙切齿,傻兔子,你难道不知道你哥哥有多么的小肚鸡肠吗? “那好歹我送你过去。” 顾延霍破天荒的点头同意,随即笑嘻嘻的看向顾予笙:“你这铺子虽然和将军府只有一墙之隔,但是走正门的话还是要跨过一条街的,绕远了些。” 容昭的神情渐渐黑了下去,顾予笙还不知所以然的望向自己兄长,顾延霍道:“不如我们走上面。” “顾延霍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不会轻功。” “距离如此之近,殿下想送笙儿,不如目送吧。” 说罢,男人便拉着顾予笙,一跃而过。顾予笙无奈的笑道:“你这样对阿昭会不会不太好?” “他自己会从那边跟过来的。”顾延霍一本正经的道,“他最近管事管的太宽了,总得治一治这毛病。” 于是,兄妹二人站在院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等了没多久就听见将军府的大门被敲响了。 院内的秦舒瑾被惊动,连忙出来开门。见到顾予笙的时候明显一愣,顾延霍示意她先开门,于是秦舒瑾开了门见了跑的呼哧呼哧的容昭又是一愣。 今天是有什么特殊的事吗?一个两个都跑将军府来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容昭与狗不得入内 秦舒瑾愣在门口,回头看了看顾延霍和顾予笙,又回过头看向容昭,愣了一瞬后才猛的反应过来,福着身子给容昭行了礼:“见过二殿下。” 容昭也是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来开门的竟然是秦舒瑾。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郡王府温居的时候,两个人似乎是闹了个不欢而散,谁都不知道怎么再把话题继续下去,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了:“啊,嗯,起身吧。” 看着容昭失神的样子,顾予笙只觉得自己像颗黄色的柠檬精开始咕嘟咕嘟的冒酸水了。小姑娘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二人竟然莫名的觉得搭配,是谁说自己和容昭很配的,哪里有秦舒瑾和容昭配呢,相仿的年纪,相仿的性子,容昭还曾经掏心掏肺的喜欢过这个人。 容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眼开向顾予笙,小姑娘一惊,没来得及收起眼里的嫉妒便被容昭看了个清楚。容昭眼睛一亮,略过秦舒瑾便大步跨向了顾予笙。一口气还没喘匀,就着急忙慌的喊着顾予笙的名字,似乎是生怕这人误会。 顾予笙笑了笑,容昭不是说过的吗,他同秦舒瑾早就把话说清楚了。她合该信任他,不该在这儿莫名其妙吃醋的。 顾延霍朝秦舒瑾道:“舒瑾,笙儿要在府里小住几日,你去把我旁边的厢房收拾出来吧。” 顾延霍旁边的厢房,秦舒瑾咬了咬牙应下。她其实也有些日子没看到顾予笙了,以为顾延霍搬出侯府便能离顾予笙远一些,谁知道,这人这么阴魂不散! 没错过秦舒瑾那一瞬间的怨恨,顾延霍皱了皱眉头,提点道:“秦舒瑾,做你分内的事情,铺子的事情我不同你计较,但是没有下一次。” 顾延霍的话说的既冷血又无情,秦舒瑾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低头应了一声,便匆匆退下了。 “我带你去认一下房间,再去置办一些衣裳,快入秋了,你穿的太单薄了。”顾延霍领着顾予笙往院里走,想起容昭还跟在后面,又转过头来道,“殿下怎么还跟着,难不成还想夜探姑娘家的闺房吗?” 容昭攥着拳咬牙切齿:“你以为我是你?” “也是,毕竟将军府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顾延霍勾着嘴角,“凭殿下一个人的话,应该是过不了我这关的。” 顾延霍这是在嘲笑他不会轻功不能翻墙吗。 “顾!延!霍!” 男人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来人,送殿下回去。” 于是,容昭被人架着扔出了将军府,他甚至怀疑,顾延霍是不是事先就和府里的下人说过什么,比如容昭与狗不得入内之类的。不然他们为什么扔自己的时候扔的如此不留情面,一点没因着自己是二殿下就显示出尊敬,相反的,他们似乎特别瞧不起自己。 不过这些对容昭来说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见不到顾予笙了。 第一次去将军府的时候,老管家颤颤巍巍的说,将军和五姑娘出门游船去了,要傍晚才会回来,殿下改日再来吧。 第二次去将军府的时候,老管家颤颤巍巍的说,将军带着五姑娘去置办首饰了,殿下改日再来吧。 第三次去将军府的时候,老管家似乎也是抹不开面子了,颤颤巍巍的说,将军带着五姑娘回侯府看侯爷了,殿下不如…不如进来等吧。于是容昭被人恭恭敬敬的请进了将军府,茶和果子也备的很齐,只是他从日上三竿等到夕阳西下也没等到顾予笙和顾延霍回来。老管家适时的回来,颤颤巍巍的说,侯夫人实在舍不得五姑娘,便让将军和五姑娘在侯府留宿了。 容昭扶额,顾延霍这是故意的么?老管家也适时的出现,颤颤巍巍的道:“天色也不早了,殿下不如在府里用个便饭再走吧,老奴这就让人去准备。” 容昭面色不善冷哼道:“你当本宫是来吃茶蹭饭的吗?” 老管家回头看了一眼被容昭喝干净的茶,低下头道:“自然不是,殿下您…” 容昭尴尬的打断老管家的话,警告道:“明日是本宫生辰,我会派人来府上接五姑娘去郡王府,你最好告诉顾延霍让他乖乖的放人,不然别怪本宫和他翻脸不认人。” 老管家不卑不亢:“是,殿下慢走。” 容昭拂袖离去,待人出了将军府才有往主院走去,路上遇见了也要去主院的秦舒瑾,老管家弯着腰打了个招呼:“秦姑娘。” 在顾予笙没有住进来之前,他一直以为将军的心上人当是眼前这位秦姑娘。只不过见了顾延霍对待顾予笙的那副样子,才晓得他们将军若是喜欢一个姑娘会是什么样子,总之不会是对待秦舒瑾这样子就对了。 “殿下走了?”秦舒瑾问道。 容昭这几天三顾茅庐求见顾予笙她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她也只是远远的望了容昭几眼,没再自作多情的往容昭眼前凑。 老管家点点头:“是,殿下让我给将军捎话。” “什么话。” “明日是殿下生辰,他要派人来接五姑娘,让将军乖乖放人。” “知道了,你去吧。” 秦舒瑾握着拳,指甲快要陷进肉里去,顾予笙,顾予笙,一个两个全是顾予笙。顾延霍为了不让容昭见顾予笙可是什么无赖的手段都耍了,一点也不像是堂堂护国将军该做的事情。容昭为了见顾予笙更是连做殿下的自持都不要了,几次三番的来将军府。 若是有一天她能翻身,她绝对容不下顾予笙。 老管家将容昭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顾延霍听,顾延霍点点头表示知道,一旁拿着绣品收针的小丫头也探了个头问道:“官家爷爷,阿昭来过了?” 她以为容昭会来将军府找她,可是谁知道连个人影都没见到。每天都被顾延霍拎着练武,别的没增进,她这逃跑的三脚猫功夫倒是增进不少。 顾延霍背着顾予笙瞪了老管家一眼,只见老管家从善如流道:“不曾,二殿下不过是捎了个口信来,说明日回来接姑娘。” “是这样吗?”总觉得怪怪的。 “是这样的。”他也是被将军逼得。 第一百七十七章 做了一回媒婆 “都准备妥当了吗?手脚麻利点,平时给你们吃的饭都是摆设啊,一个个磨磨唧唧的。”容昭指挥着下人,难得拿出了做殿下的样子,“马车呢,马车套好了吗?” 小年子弯腰道:“都准备好了,殿下放宽心。” 容昭搓了搓手,紧张的又在原地绕了一圈,似乎是无法平复内心的紧张。小年子笑问:“殿下如此紧张作什么,今日是殿下的生辰,又不是五姑娘的生辰。一切应当是按着殿下的喜好来,五姑娘肯定也会顺着殿下的心意的。” “对对对,顺着我的心意,一定要顺着我的心意啊。”容昭小声的念叨着。 小年子有些纳闷,却也没细问。打点好一切便扶着容昭先行上了马车,车夫勒了一下缰绳朝着将军府去了。马车停在将军府外,容昭更是有些紧张,他开始害怕顾延霍不肯放人了。不过这次顾延霍似乎没和容昭使手段,马车等了不久,顾予笙就缓缓的走了出来。 顾予笙今日穿身深蓝色的水雾裙,裙摆上刺着好看的云纹,今日的小姑娘没有散着头发而是盘了个简简单单的单螺髻,额前留了一撮碎发,正经之余还有了一些俏皮。容昭见人出来,便撩了帘子,伸出手要去接她。 顾予笙小跑着把手递到容昭手里,看见人便笑得弯了眼睛:“阿昭。” 容昭觉得小丫头这一笑杀伤力有些大,他现在脑袋都有些晕晕的,心脏跳动的声音也被无限的放大了。容昭用力攥了攥手中的温热,笑道:“我还以为,顾延霍今日不会乖乖把你放出来的。” “怎么会呢,我大哥虽然管我严了些,但也不会这么幼稚的…吧…”顾予笙的话越说越有些不自信,顾延霍对待别人的时候是一副样子,可每次对上容昭的确就有些幼稚的和孩子一样了,动不动就要吵嘴。 容昭努努嘴,没和顾予笙再纠结这个事。 顾予笙上了马车坐稳后,便把手里捧着的小盒子送到容昭手里,甜甜糯糯道:“阿昭,生辰快乐。今年也是临时起意要送这个,可能技术不太过关,你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你送我的东西,我都喜欢的不得了。”容昭伸手要去掀盒子,但是掀之前还是问了一句,“是绣品吗,我可以打开吗?” 顾予笙想了想道:“是个荷包,不过你要不还是等我走了之后再打开吧。” 容昭体贴小姑娘害羞的心情便也没强求着要打开只是问道:“你这几日不是都不在将军府吗?什么时候绣的?” 顾予笙嗯看一声,似是有些疑惑:“我这些日子都在将军府呀,大哥平日里会教我习武,空闲的时候我都在绣荷包。过几天三哥要进贡院,贡院里冷,我就又做了一副护膝,时间太赶了就也没到处瞎跑啊。” 容昭一愣,随后扶额无奈,很好,又是顾延霍的好手段:“顾延霍也太幼稚了吧!” “……” 马车很快就到了郡王府,容昭兴奋的拉着顾予笙就往府里走。顾予笙倒着腿似乎是有些跟不上容昭的步伐,轻声道:“阿昭,你走慢些,走这么快做什么?” “有个礼想送你,我好不容易才寻来的。” “今天不是你的生辰吗,送我礼做什么?”顾予笙疑惑。 容昭义正言辞:“虽是我的生辰,但是并不妨碍我想把好东西送给你。阿笙,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想把最好的东西送给你。” 顾予笙失笑,只得被容昭牵着走。 容昭牵着顾予笙来到了马厩前,其中一匹黑马见了容昭就连忙跺着蹄子朝容昭走了过来,低低的嘶鸣着。容昭打开马厩的门,那匹黑色的马就把马头放到了容昭的肩上,男人温柔的摸了摸黑马的鬃毛,朝顾予笙道:“你见过的。” “嗯。”顾予笙试探着也将手放到了黑马额头的纹路上,“我记得,叫闪电是不是。” 闪电听到顾予笙的声音,十分有灵性的拱了拱顾予笙,似乎是想把顾予笙往容昭的身上推。顾予笙红着脸道:“你这马,还真是爱耍流氓。” 容昭哈哈大笑道:“我记得你是不是也有一匹好马?” “对,叫雪凰,是匹白色的千里马,和闪电一样很通人性。不过她好像不怎么喜欢闪电。”顾予笙想起之前温居时雪凰对闪电表现出的不屑,有些无奈。 “跟我来。”容昭领着顾予笙往马厩里又走了些距离,直到顾予笙愣在原地,容昭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喜欢吗?” 眼前的马驹有着漂亮的毛发,修长有力的马腿,鬃毛也十分柔顺,一眼便能分辨出来是匹好马。难得的是,这马驹除了颜色是黑色的之外和雪凰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果不是知道雪凰还在家,顾予笙差点会觉得容昭这是把雪凰染了颜色还给自己的。 “喜欢……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 “雪凰是江谷主送你的吧?”容昭问道。 顾予笙点点头,当时是江三离看她骑术精进,又时常要和自己一起上山采药,便送了她一匹好马做生辰礼物,当时激动的她好几天都睡不着觉,每天都要摸一摸甚至都舍不得骑。 “我一猜就是,雪凰这种千里马是江南一带才有的品种。我看你喜欢她喜欢的紧,便想着再送你一匹的。而且,一开始本来是想着让闪电给雪凰作伴,但是我看她不喜欢雪凰,所以这次特意寻了一匹公马来。” 顾予笙被男人一袭说辞逗笑:“阿昭,你什么时候做起了马匹的媒婆了。” 容昭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小丫头的脑袋:“还学会打趣我了?今天可是本宫生辰,尔等应该顺着本宫的心意来行事。” “是是是。”顾予笙行了个标准的见礼,“自然是殿下说的都对。” 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捧腹笑开,容昭指了指那马道:“骑上去试试,这马的性子温顺的很,不会伤你。我带你去个地方。” 顾予笙翻身上马,问道:“还有其他的惊喜。” 容昭背着顾予笙也翻身上马,耳根子不由的红了,小声道:“算是吧,只是不只是惊是喜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为什么说这个 容昭带着顾予笙出了郡王府,上了街以后七拐八拐的绕开人群便走上了小路。眼见着四周的景色越发的荒芜起来,但是这也不是出城的路啊。 “这是去哪?不像是出城的路啊。”顾予笙疑惑的问道。 容昭嗯了一声道:“这是城郊,再往前有座小山,惊喜在山上。” 顾予笙有些惊讶:“皇城里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 “当然有,你看不到的地方其实很多。” 容昭没好意思告诉顾予笙,这里原本也不是这么荒凉的,还剩了几户人家,都是七老八十走不动的老人。他想把这块地圈出来算作自己的地盘,就给这几户人家换了个住处,这才让这边彻底空了出来。 “我本想昨日夜里带你过来。”容昭稍微勒了一下缰绳让马匹的速度渐渐慢下来,顾予笙也缓缓的跟上了容昭的速度,只听男人心有不甘道,“但是被顾延霍三言两语的劝了回来,他居然还和我扯谎说你们不在将军府。” 顾予笙有些无奈:“我大哥对上你,倒是有些幼稚过头了。” 闪电自觉的停在山脚下,容昭帅气的翻身下马便朝顾予笙伸了手,小姑娘顺从的把手搭在容昭的手上,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眼睛亮亮的,笑看着他。 “傻兔子变精明了?”容昭笑意盎然,宽厚的大掌移到顾予笙的腰侧,另一只手拉着顾予笙的胳膊轻轻一扯,便将小姑娘带向了自己怀中,亲亲一举,便将人从马上抱了下来。 顾予笙被容昭这番动作吓得一惊,脚踏实地后才舒了一口气,以后就是再大的胆子她也不敢撩拨容昭了。没想到容昭之前还一副文弱的样子,现在居然就有力气把自己从马上抱下来了,恁得吓人。 看顾予笙后怕的样子,容昭没再嘲笑她,而是率先迈了步子往山上走去,身后的顾予笙见状也连忙给了上来。 “阿昭,我们要上山?”顾予笙问道。 容昭点头:“这山不是很高,半山腰还建了个凉亭,你如果累了就说话,我们可以沿路歇歇脚。” 顾予笙哦了一声,也没问容昭为什么要上山,只是跟着容昭一步一步的往上爬,这些年她似乎都习惯了听容昭的话了,竟是一点没怀疑。 “说来你生辰不必进宫么?”顾予笙好奇的问道。 容昭摇摇头,有些心虚。其实是需要的,一般皇子生辰,宫里都会设宴。但是他从未在宫里过过生辰,被认回来以后就直接被派去了荆州,他在荆州这七年每天想的都是会不会有人来刺杀,或者是抓紧结束这一切好见到眼前的人。 没人知道他的生辰是哪日,也没人会对他说生辰快乐。顾予笙是头一个人,也会是唯一一个人。 “阿昭,你今天好像不是很开心。”细心的小姑娘再次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她仿佛有种魔力,一眼便能看出来他心情的好坏。 “怎么会呢!”容昭回头朝顾予笙笑了笑,嘴里嘟囔着,“我只是有些紧张。” “你说什么?” “没什么。”容昭岔开话题,想了想道,“阿笙,我记得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还很小。只到我这里。” 容昭在自己腰部的地方比了比手势,似乎是说顾予笙当初只有这么矮。 顾予笙一边走一边回忆了一下当初遇见容昭的时候:“当时我也才七岁吧,我比同龄人体虚,身形便一直没能拔起来。阿爹说家里两个姐姐,不管是二姐姐还是四姐姐,七八岁的时候都比我要高了。” 容昭笑道:“可不是,这么点小人儿,抓不到我的手,踮着脚去拽我袖子也要扯着我一起跑。” “别总是说我,当年的你,腿还瘸着呢。一瘸一拐的往前跑,我就算是同你一样高,也扯不动你呀。”顾予笙不满的反击。 容昭仿佛是被戳到了痛脚,瞬间禁了声。但是男人也不恼,锲而不舍的又换了个话题去逗小姑娘:“你可别忘了,你的命可是本殿下给你捡回来的。” 顾予笙嘁了一声,嘲讽道:“同你在一起这么久也不晓得你会医,你老实说,当年你治瘟疫的时候,是不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了,还是有高人指点?” “你这兔子不该精明的时候精明。” 顾予笙心知肚明当年的事情,但是她从没问过,没有问过容昭,也没有问过顾延霍。 容昭看了顾予笙一眼,深呼吸道:“当年我在公主府做下人,待遇不好,那帮人时常和我抢吃的,我没饭吃了就去和乞丐抢吃的。” 顾予笙皱着眉头,像是想到了容昭当年的经历。 “当年秦舒瑾在乞丐区时常施舍干粮饭菜之类的,一来二去我们便熟了。认识秦舒瑾第二年的时候,顾延霍也通过秦舒瑾找到我了。”容昭自嘲的笑了笑,“我曾因为秦舒瑾施舍给我的善良而喜欢她,后来却看明白,这一切不过是早有预谋。顾延霍利用秦舒瑾接近我,而我最后也利用顾延霍做了当今二殿下,说来不过是互惠互利。” “阿昭…” “顾延霍找到我不久,便出了御林军被杀案还有瘟疫。疫情发生没多久,徐朗也在顾延霍和白芷的默许下找到了我,治病方法是徐朗一点点交给我的,治病的药方也是徐朗给我的。”容昭猜测道,“所以,当年的疫情,应该是徐朗一手指导的。我想过他为什么这么做,大概是为了叫我能够入官家的眼吧。让我顺理成章的做二殿下。” “不仅徐朗,还有白姨到底是什么人?” “应该是二十几年前霍府的冤案留下来的旧人吧。他们和顾延霍一样,想要为当年冤死的人翻案。”容昭道,“当年的事情长公主府和太后也有参与,所以你不要同长公主府走的太近。另外,凉王也需要忌惮。” “那我大哥和你会不会有危险。”小姑娘有些急的问道。 “不会。”容昭笑了笑,“顾延霍手里还有一张牌。他会把左岩彻底拉下马,也会成功为当年的事情翻案,我会帮他。” “阿昭,你今天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顾予笙有些疑惑。 容昭停下脚步,原来两个人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山顶。 第一百七十九章 表明心意 容昭错开自己挡在小姑娘面前的身影,示意顾予笙从山顶往下看。顾予笙倒吸了一口凉气,呆呆的往下望去。这山不高,但是在皇城来说也算是一个足够的制高点了。 站在山顶上,顾予笙能够俯瞰整个皇城的景色,她甚至能够看到那个富丽堂皇却宛如牢笼的皇宫。行人变得渺小如蝼蚁,似乎他们的存在也丝毫不重要。原来皇城是这幅景象吗。 “阿笙,我要做的事情可能会很危险,也许我一步踏错便要从比这还高的地方摔下去,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但是我不想瞒着你,阿笙,你对我来说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若这世间都是苦,那么就唯有你是甜。在我遇见你的那一刻,你便给了我救赎,唯有你一人会问我疼不疼,会祝我生辰快乐。我回顾以前所有一切皆如草木,唯你是青山。”容昭的声音认真的不能认真,“我想把我拥有的一切全都给你,包括这天下。” 顾予笙愣愣的听着耳边男人的声音,鼻头突然开始发酸,泪腺似乎是有生之年难得的发达,眼眶里突然充盈的泪水不受禁锢的流了出来,眼睛红的倒也真的和兔子有一拼。顾予笙想要张嘴回应,但是刚一开口就被生理性的哽咽给噎了回去。 泪珠子啪嗒啪嗒的掉。 容昭呵呵笑了两声,抬起手小心翼翼的去擦顾予笙的眼泪,活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东西:“这次真的成了红眼的兔子了。嗐,也不能光说你,瞧我,手抖得要不会替你擦眼泪了。” 他很笨,这些话,明明从荆州回来了就想和顾予笙说了,但是拖了这么久,今日才有勇气将这一席话完完全全的说出来。和顾予笙表明心意,真的是件挺难的事情,害怕被拒绝,也害怕吓到眼前这个小姑娘,更害怕看她哭成现在这个样子。 顾予笙抓住容昭停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手,乖巧又依赖的蹭了蹭。 容昭几乎能够听见自己咚咚跳的心跳声,快的要跳出来了,完了,这辈子都要栽在顾予笙手里了。在这人面前,他怎么可能还有自制力呢。 顾予笙哽咽着道:“阿昭,那日在南平客栈,你来我房间寻我,最后一句是要和我说什么。" 她一直记得容昭那日在南平客栈里涨红着脸吞吞吐吐,磕磕绊绊却最后也没能把话说出口的样子。虽然被顾延霍打断了,但是她也猜到了容昭要说什么。也是那天她明白了自己对容昭的心意,两个人是怀着同样的心情,却因为彼此的胆怯,在这里兜兜转转这么久。 顾延霍说的那些,虽然有道理,但是如果那个人是容昭的话,她愿意试一试。 容昭有些无奈,这丫头明知道他紧张的话都快说不出清了,却还偏要他说,但是他能怎么办呢,只能宠着了:“顾予笙,我喜欢你,愿以天下为聘,十里红妆娶你为妻。” 隔了许久,顾予笙都没有回话,容昭不得不怂怂的问:“行吗?” 顾予笙被人逗笑,却还是摆出架势道:“娶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以后眼里可只能看见我一个人了。” 容昭失笑,调侃道:“怎么,还在吃秦舒瑾的醋?” “我吃她的醋?”顾予笙不屑的h嗯哼道,“我怎么可能吃她的醋,我可是忠勇侯的嫡女,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也有样貌,哪里比不上她了,我至于吃她的醋吗?” 顾予笙这一席话像是给容昭说的,又像是给自己说的。惹的容昭也无奈的很。 “反正你以后眼里只能看见我一个人,以后不管有什么莺莺燕燕,都不能入你的眼!”小姑娘双手叉腰,难得一副市井泼妇的样子。 容昭连忙点头哄着:“傻姑娘,我怕是上下八百辈子,眼睛里都只看见你了一个。” “行吧。” “所以到底行不行?” “什么行不行?”顾予笙错过挡在自己身前的容昭,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似的往山下走去。 “你说呢?”容昭挑眉。 “那就行吧。”小姑娘装作不经意的答道。 容昭立马笑到合不拢嘴,紧走了几步,追上顾予笙的步伐。伸手将顾予笙的手紧紧攥在大掌里:“回到郡王府,得让厨子多做几道好菜,我得庆祝一下。” 似是搞不懂男人的兴奋,顾予笙道:“有什么好庆祝的?” “庆祝一下,我喜欢了快八年的姑娘终于知晓我的心意了,还同意了。” 顾予笙的小拳不轻不重的砸在容昭身上。容昭则笑着任由她打。 于是顾延霍到府里接顾予笙的时候,便看见二人一副亲昵的样子,顾予笙脸红的如同新摘的红苹果,容昭则一脸笑意的给小姑娘夹菜。 顾予笙看见顾延霍,连忙站了起来,乖巧的叫了一声大哥,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容昭,给人使了个眼色,有些心虚。 容昭好不容易得到顾予笙的肯定,满心的欢喜就是顾延霍来了都没法平复,所以干脆也不再遮掩了,甚至明目张胆的在顾延霍的眼皮子底下握住顾予笙的手朝顾延霍道:“不知道顾将军要来,有失远迎。不如给将军添副碗筷,一起吃点?” 顾延霍看着两个人相握的手,只觉得刺眼万分。他就不该把顾予笙放出去,果然,就会惹麻烦。而容昭,他也是真的太放任他了。 下一秒,顾延霍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出了自己的剑,尖峰直直的抵在容昭的喉咙出,贴的紧紧的,再近一分便要血溅当场了。 身边的下人早在顾延霍进来的那一刻就被撤退了,容昭还是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顾予笙却紧张的快要炸毛了:“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你先把剑放下。” “放开。” 他是在说两个人相握的手,容昭冷哼一声似乎打定主意不听,顾予笙却十分听话的连忙松开手。 顾延霍的剑还指在容昭的喉咙间:“回家。” “你这样拴着她,又能如何?” “容昭,你以为你同笙儿表明心意就能娶她了吗?”顾延霍面无表情的道,“有本事,你便叫风无漠给你赐婚啊,你看看风无漠到底有没有这个胆子。” “你!” 顾延霍收回自己的佩剑,强制性的将顾予笙拉走了。只留容昭在原地,近也不是,退也不是。 第一百八十章 我以后是不是没有大哥了 顾延霍拉着顾予笙回了将军府,一路上男人的表情都阴沉的可怕,吓得顾予笙大气不敢出,只能被男人一路牵着。 顾延霍回到将军府,整个人都像是炸毛的狮子,连开门都是用踢的,他现在正处于一点就着的状态。 被顾延霍带回房间的顾予笙有些心虚,男人这幅样子的的确确把她吓到了,她一点都不怀疑,顾延霍刚刚的确是想杀了容昭的。如果不是怕吓到她,可能毫不犹豫的就动手了。 “大哥…我和容昭…” 顾延霍看了顾予笙一眼,眼里的杀意四起,低沉着声音道:“别再和我提他。” 顾予笙想要和他生气,叫他别再像现在这样管着她,她已经到了可以定亲的年纪了。她和容昭更是男未娶女未嫁,更没有高攀一说,没什么不能在一起的。但是不知为何,顾予笙从顾延霍身上竟看到了一丝难过,到嘴边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去了。 “笙儿,你去收拾一下东西。”顾延霍坐在矮凳上,大掌将自己阴狠的眼神和脸都遮了起来,声音平静的像是风雨欲来,“我派人送你回侯府。” 顾予笙一愣,突然就有些委屈了,就因为她和容昭在一起了,顾延霍就想把她赶出将军府么? 凭什么,她就这么没有自由么! 顾予笙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就不走,我和容昭的事情阿爹阿娘都没有反对,你凭什么这么生气,做大哥的也不用管的这么宽吧!” “顾予笙,你真的只当我是你大哥么?”顾延霍的目光死死的锁住她。 他在期待她的答案,宛如落水之人渴求的望着岸上的人,渴求她救一救自己,渴求她给他一个他盼了十几年的答案。 但是顾予笙没有,她没说话,就眼睁睁的看着顾延霍眼里的光芒如流星一般坠落,再也不会亮了。 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这么多年的思维定式,让她自己也分不清她真的只当顾延霍是兄长么,这么多年她也惦念过他,也因为他一些动作浮想联翩。 顾延霍没逼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道:“顾予笙,如果你只是把我当你的兄长,那么你现在也知道了,我不是侯爷亲生的,我是霍家遗孤,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 “我已经搬出了侯府,间接算是和侯府断绝关系了,侯爷侯夫人也默认了。”顾延霍看着她,不像是一时冲动也不像是开玩笑,只是在通知她罢了,“所以,你以后不必叫我大哥。我们没有关系。” 顾予笙愣在原地,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顾延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门口,头也没回道:“你收拾东西吧,容昭说的对,我不该一直管着你。一会儿我派人来送你回去。” 这一次顾予笙没再耍脾气,看着顾延霍高大悲怆的身影消失在院落外,从始至终,头也没回。 所以,顾延霍对她的心意,到底不是光明正大的对么。 顾予笙蹲在地上,将整个人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小声嘟囔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而走出院落的顾延霍,更是咬牙切齿的一拳打到墙上,愣是把墙打出了裂缝。攥紧的双拳还隐隐有一丝血迹。 他不是想推开顾予笙,只是他怕顾予笙再留在这里,他可能会把怒气撒在顾予笙身上,他这幅样子,会把小姑娘吓到。 顾予笙在将军府不过住了几日,大部分的东西也都是顾延霍给她新置办的,没有带回顾府的必要,唯一要带的不过是缝给顾予衡的那副护膝。于是小姑娘一个人,可可怜怜,委委屈屈的抱着那副护膝,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了马车,回了侯府。 温氏和顾承见了顾予笙被送回来,竟是一致的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任由顾予笙一回来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倒是顾予衡,见用饭的时候没见到顾予笙,担心的直接端着饭去了自家妹妹的房间。 “笙儿,是我,三哥。”顾予衡贴着门喊道,“你把门开开,起码用些饭吧,有什么不开心也可以跟三哥说说。” 顾予笙或许是真的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开门的速度不慢,顾予衡叫了不一会儿,顾予笙就把门打开了,站在门内红着眼睛委屈的看着顾予衡。 顾予衡一愣,赶忙把饭放在桌子上,拿了帕子去给顾予笙擦眼泪,嘴上还念叨着:“我的小祖宗呦,你这是因为什么哭成这个样子,也不怕把眼睛哭坏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三哥,三哥去给你报仇。” 顾予笙没说话,只是眼泪一个劲的掉。 顾予衡为难的坐在凳子上,伸手便把小丫头抱了起来,顾予笙也顺从的宛如树袋熊一样的窝在顾予衡肩上,顾予衡问道:“你不是去大哥哪儿了么,怎么回来了,还哭成这样?” 顾予笙哽咽着说道:“阿昭生辰,我今日去了郡王府。” “嗯,然后呢?殿下欺负你了?” 顾予笙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阿昭和我表白心意了…我…我同意了。” 小姑娘仿佛听到了抱着自己的哥哥磨牙的声音,疑惑的抬头:“三哥?” “没事,你继续说。然后呢?”容昭这家伙,居然真的把自家妹妹骗到手了! “然后大哥知道了。”顾予笙又有些哽咽,“他差点杀了阿昭…” 顾予衡心头一悸,差点杀了容昭?顾延霍这是疯了?明明收敛了这么多年,今天这是爆发了? 顾予衡知道顾予笙八成是被吓到了,连忙拍着小姑娘的背,安慰道:“不怕啊,大哥不会这么不理智的,他只是…” 只是看不得你被别的男人带走,顾延霍的心思他隐约懂了,却也一直抗拒。 “他是真的想杀了阿昭!”顾予笙哭的更厉害了,“他还把我赶出了将军府,他说自己同侯府断了关系,和我也没关系,我以后不必…不必再叫他大哥了…” 顾予衡愣住:“他真这么说?” 顾予笙泣不成声的点头:“我知道他不喜欢阿昭,但是他为什么要赶我走…” 顾予笙咳了一下,哭成个泪人,小胳膊环着顾予衡不肯放开:“三哥哥,我惹他生气了,我以后是不是都没有大哥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是不是做了个梦 最后是顾予衡好说歹说,加上顾予笙也的确是哭累了,这才把人哄睡着了。顾予衡没敢走,怕这姑娘半夜里睡得不安生,又乱踢被子,已经快要入秋了,再着凉就不好了。 也多亏顾予衡细心,顾予笙晚上的确睡得极其不安生,她做了个噩梦,梦里顾延霍面若冰霜,像是对待陌生人一般的从她身边路过。她叫他大哥,他则说,五姑娘认错了,我没有妹妹。于是顾予笙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都如坠冰窟。 缓过来神以后,顾予笙又开始想哭。这一哭,便把坐在床边的顾予衡惊动了。顾予衡吓得连忙去把小人儿抱在怀里,这一抱却发现不妙:“这手脚怎么跟个冰坨子似的。” 顾予衡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手环着人,一手赶忙去探她的额头,触到一手的滚烫,惊呼道:“我的小祖宗呦,怎么还发起高热了。来人!” 顾予笙渐渐有些意识不清,大致晓得顾予衡在身边,所以便肆无忌惮的在这人面前掉泪珠子,每次都是这样,但凡遇见和顾延霍相关的事情,她这眼泪都停不下来。 顾予衡本想叫人去请郎中,奈何三更半夜的,没有能出诊的大夫。无奈之下,只好拿着湿手帕反复的给小丫头擦脸,又去顾予笙自己的药架上找了个治风寒风热的药喂了下去,这才把热降了下去。 这一折腾便折腾到了后半夜,顾予笙浑浑噩噩的又睡了过去,只是梦里仍旧是顾延霍那张冷脸。 转日,顾予笙许是被折腾的恨了,有些筋疲力尽,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这一醒,便觉得浑身都宛如被马车碾了一般疼,冷汗更是嘁了一身,浑身的不爽利。 顾予衡则坐在不远的桌子旁,捧着书本打瞌睡,昨夜折腾这一宿,他也累的很,更何况他还得为了科考啃书本了。 “三哥…”顾予笙的声音有些哑,平白添了丝病弱。 顾予衡听到小丫头呼唤,连忙睁了眼睛,走到顾予笙的床前,蹲下身,摸了摸顾予笙的额头:“好在退下去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本想给你今晨请个郎中的,但是想了想你自己就是懂医的,与其叫别人来,不如你自己医。现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顾予笙摇摇头:“谢谢三哥。” “傻丫头,和自家兄长说什么谢,你只要好好的,三哥就比什么都放心了。”顾予衡笑道,“这都日上三竿了,饿了么,要不要用些饭,小厨房备着米粥了,我让人去热一热。” 顾予笙顺从的点了个头,便看着顾予衡开始忙前忙后的嘱咐下人。 “三哥哥…” 顾予衡回头:“怎么了?” 顾予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顾予衡便也明白了,边端粥边道:“殿下今早派人来赏赐了许多东西,我没说你病了,只说你尚未睡醒。” 顾予笙点了个头:“阿昭自己来的?” 她突然就想起昨天顾延霍说的那席话了——你以为你想娶她这么容易么,有本事就叫风无漠赐婚,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量。 她从不觉得嫁给容昭会是多难的事情,她以为只要他们情投意合,便没什么难的。但是顾延霍的话仿佛点醒了她。 是她太天真了… 顾予衡道:“是身边的年公公来的,说是殿下进宫面圣了,叫你不必忧心,殿下会处理好的。” 这次顾予笙没应,顾延霍的话说的太过于笃定,连她都开始犹豫了。 顾予衡将粥吹的凉了些送到顾予笙的嘴边:“我不反对你同二殿下在一起,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笙儿,你要想好,一旦你嫁入皇家,就要被禁锢一辈子了。三哥哥就算再有能力,也未必能护你。你能确定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负你。” “阿昭很好。”顾予笙道,“他对我也很好。” “你若打定了主意,那便好就好吧。”顾予衡不再劝,该说的他都说了。 “可大哥…” 提起顾延霍,顾予衡也叹了口气,所有人都怕这个大哥,觉得他人情淡薄。唯独顾予笙,一颗心拴着人家,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拴的可是匹随时下狠手的狼啊! 顾予衡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顾延霍对她的心思可不会因为她和容昭在一起就灭了啊。就算容昭三书六聘的把人娶回皇宫了,顾延霍也有胆子把人再抢回来。 “还没消息。”顾予衡摇了摇头,他这也不算撒谎,他去过将军府,只是顾延霍没肯见他罢了,“等顾延霍消了气,你再过去吧。现在先好好养病,你这个样子,不管是见顾延霍还是见殿下,恐怕都要将人吓跑了。” 其实顾予衡这话说的有些心虚,顾延霍这次似乎不是冲动,他是认真的,想要一刀斩了和顾予笙的兄妹关系。 小丫头听话的点头,喝完了粥,吃完了药,便有睡了很大一觉。 但是一觉醒来,顾予笙仍旧没听到任何消息。 顾延霍像是真的不要她了。顾予笙也不清楚他知不知道自己病了,但是她知道,顾延霍什么消息都没留给她。 不仅顾延霍没有消息,就连容昭也没了音讯。往日恨不得一天跑三次顾府的容昭,顾予笙已经一连三日没有见过他了。他像是进宫面了圣便再也没回来过,顾予笙不由得有些失落。 豪言壮志要天下为聘娶她为妻的是他,如今连个人影都瞧不见音讯全无的也是他。 顾予笙变的有些沉默寡言,更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许多。顾焕妍见了更是心疼的不行,索性自己不用待嫁,每日被刘氏催着多去参加一些席子,恨不得抓紧把这个到了年岁的大姑娘嫁出去。 于是顾焕妍去参加席子,便连带的拽上顾予笙,她就希望她这个五妹妹能开心一些,但是顾予笙始终都没有个笑模样。 席子上没有将军府的人,也看不见容昭。这两个人像是从那一天以后就凭空消失了一样。顾予笙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 这样的情况,直接持续到了顾予衡科考的日子。 第一百八十二章 顾予衡科考记 “这被薄了些,换床厚些的来。”温氏摸着被同一旁的女使吩咐道,“贡院里冷,多带些厚实的衣服,不能有夹层,不然还不让带进去。” 温氏说着说着又朝顾予衡念起了顾承:“你阿爹也是,堂堂一个忠勇侯,分你一个小官做做不行么?还非得叫你去受科考的这份罪。” 顾予衡笑了笑,没敢同着自己娘亲的面诋毁顾承。 顾焕妍也闲来无事的跟着小女使乱忙活,听了温氏这话便问道:“二夫人,我听说二爷当年也参加过科考?” 温氏点点头:“其实顾家的爵位是世袭的,但是老太君是清明的,硬要老爷自己去考功名。衡儿,阿娘可不似老太君那般,你若考不中便也算了,不必太为难自己了。” 顾予衡点点头应到:“知道了,阿娘,你放心吧。” 顾予笙从房里将早先缝好的护膝拿了来,进了门便递给了顾予衡,勉强给了顾予衡一个笑容:“三哥哥,这是我前些日子缝的,用的都是上好的兽皮,里面还塞了绒,肯定暖和。” 看着顾予笙这幅样子,顾予衡一下便红了眼睛,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顾延霍和容昭,一人揍个一顿,但是现在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顾予衡想要逗顾予笙笑,便拿了顾焕妍来找趣:“这妹妹当的都不一样,顾焕妍,你什么时候也能像笙儿似的安安静静坐下来给你哥哥我做点什么?” 顾焕妍瞪着眼睛指了指自己,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最后憋了许久才道:“你个宠妹狂魔,心里便只有你这嫡亲的妹妹是好的,其他人哪能入你眼!改天我给你做顿饭,毒死你算了。” 顾予笙晓得这两个人是为了哄自己,便也十分给面子的笑了笑,又嘱咐道:“三哥哥好好考,等三哥哥考完了,我和四姐姐就去接你。” 顾予衡应了,爱怜的摸了摸顾予笙的头:“笙儿,等我出来了,你可得把自己养的胖些啊。开心一点,不要叫我担心。” “好。” 顾承没能从宫里回来,所以温氏便带着顾焕妍和顾予笙去送送顾予衡。 贡院外挤满了马车和人,车夫只能将马车停的略远,让小厮抬着东西和顾予衡走着过去。顾予衡下了马车:“阿娘,别送了,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 顾焕妍眼疾手快的给自己和顾予笙围了面纱朝温氏到:“是啊,二夫人别送了,我跟五妹妹去送三哥就行。” 于是顾予笙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顾焕妍拽着下了马车,小姑娘不满的嘟囔道:“四姐姐都待过嫁了,怎得还是这样风风火火。” 看到她会打趣人了,顾予衡也算勉强放心了。 三个人走了一段路,一路上顾予衡一个劲的嘱咐顾予笙要吃好喝好,搞的顾焕妍都快觉得这要科考的人是顾予笙了。 路上也遇到了许多熟人,比如柳子戚,比如齐府的大公子。顾予衡和齐府的大公子在贡院外寒暄了几句,齐大公子大掌便在顾予衡肩上拍了两下,似乎也是在激励。 齐顾两家向来交好,齐大公子更是晓得顾予衡对齐灵的心思,只盼着顾予衡能够上榜,如此齐家便也快要迎来喜事了。 顾予衡和齐大公子道了别,转头还想在看一眼顾予笙,却发现小丫头站在原地,不错眼珠的盯着远方。 顾予笙顺着顾予笙的目光望过去,远远的便能看见那个放在人群里都格外出众的男人——顾延霍。 顾延霍似乎是看到了顾予笙,但男人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便错开了目光。顾予衡没时间再耽搁下去,又安慰了几句顾予笙,便进了贡院,回头再看向顾延霍的位置,男人却已经翻身上马离去了。 顾予衡的考试持续了九天,顾予笙便在府里窝了九天,不去打听容昭也不去打听顾延霍。只不过容昭也算勉强有了些消息,小年子再次捧了一堆东西送来了顾府,只不过,这次,顾予笙没收,而是万分冷静道:“不必再送东西过来了,顾府什么都不缺,若容昭有心,便叫他自己过来。” 于是容昭也彻底没了音响。 第九天的时候,顾予笙和顾焕妍一早就套了马车去贡院外等着。见了顾予衡走出来,便连忙上前。 顾予衡的脚步有些虚浮,顾焕妍和顾予笙一左一右的搀住人,才发现顾予衡的手都凉的可以。整个人也跟褪了层皮似的。 “三哥,你这…”顾焕妍被顾予衡这幅样子吓得不轻。 顾予衡咽了咽口水道:“要是没有笙儿这幅护膝我怕是得死在贡院里。” “这么严重?” “先回家,回家再说。” 于是顾予衡回了家,便瘫了过去。晚饭用了整整两大碗,也没心情关心顾予笙了,说了句我去睡觉,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顾予笙瞠目结舌,她还从没有看过顾予衡这幅风风火火的样子:“阿娘,阿爹,三哥这…不会有事吧。” 温氏也有些担心,顾承倒是一副心大的样子,朝二人道:“不会有事的,我当年科考也这样,在贡院里吃不好也睡不好,环境恶劣,冻得狠。放出来的那天手脚都冻得没知觉了。我记得和我一同科考的,还冻死了一个。回家扒了几大碗饭便回房睡了,一直睡到放榜的时候才被下人叫起来。” 顾予衡应该算是仗着年轻,起码比顾承当年科考的时候年轻一些。于是男人只睡了两天便醒了,醒了才想起来去找顾予笙。 顾予笙坐在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看书,听到动静看向门口,似是没想到会是顾予衡,有些吃惊:“三哥,你醒了?没什么事吧。” 顾予笙似乎比他走之前的状态好了许多,气色也红润了些。顾予衡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什么事,看见你也没什么事,就更没什么事了。” 顾予衡像是说了个绕口令,顾予笙笑了笑:“三哥哥紧张么,明天就放榜了。” 顾予衡攥了攥拳,佯装不在意:“本公子才学斐然,肯定能够高中,我不去看都晓得。” “所以三哥哥是打算明天不去看了?” “…” “打算让我替你看了?” “…” “三哥哥这是害怕的不敢瞧吧。” “…” 第一百八十三章 茶楼谈谈话 反正不管顾予笙怎么说,顾予衡都打定了心思不去看榜了。说他怂也好,反正感觉只要自己不去身临其境的去看榜,他就不会紧张。 顾予笙劝不动这人,便只好叫了顾焕妍一起去给顾予衡看榜。 张贴榜单的地方早已里三圈外三圈的挤满了人,顾予笙和顾焕妍两个瘦弱的小姑娘挤不进去,顾予笙只好蹦了两下企图能够看见榜上写的名字。顾焕妍扶了顾予笙一把,着急的问道:“怎么样,看到了吗?有没有三哥的名字?” 顾予笙摇了摇头:“其他的地方我看不到,但是中间的地方没看见三哥呀,三哥哥会不会落榜了呀。” 顾予笙的口气可比顾焕妍急躁的多,小姑娘连忙扯了顾焕妍的袖子:“四姐姐,我们往前挤挤试试。这样看不着啊。” “行。”顾焕妍牵住顾予笙的手便往人群里面挤,还不忘回头嘱咐道,“你牵住我了,这里人多,你莫走丢了。” 顾焕妍的话音刚落,就觉得自己和顾予笙相连的手被什么人猛的扯了一下,轻微的疼痛之余便觉得自己的手略微松了一下,再一攥就攥了个满手空。顾焕妍愣住,得,她这是又把小姑娘给弄丢了,赶忙原地转身喊道:“五妹妹,笙儿,你在哪呢?” 顾予笙蹦了两下,在人群里也算明显,顾焕妍顺利的一眼看见了她,只见小姑娘一边给她打手势一边道:“四姐姐,你去看榜吧,我们一会儿马车那边见。” 确定了顾焕妍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并且朝着榜单走了之后,顾予笙才松了口气,只不过这口气没松完就猛的被人推了一下。小姑娘的脚步踉跄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因为重心不稳而与大地母亲亲密接触了。只见一个宽厚的大掌突然出现,稳稳的托住了顾予笙的窄腰。 小姑娘猛地一惊,连忙站直身体,往前让了一步。但是那大掌却是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贴在顾予笙的腰侧,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度。 “呀,对不起!”顾予笙连忙回头去看扶自己的人,却在看见大掌的主人之后呆愣在原地,甚至是无意识的上唇碰下唇喊道,“大哥…” 顾延霍的眼神黯了黯,见顾予笙已经站稳当了,才缓缓收回了自己的大掌,面无表情的道:“这里人多,五姑娘小心些。” 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少自制力才能把手从顾予笙的腰上松开。小丫头的腰肢简直就是不盈一握,属于她的体温也让他依恋,太久没有见过她了,更何谈触碰。但是现在却只能把手松开,露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不怪他急功近利,只是他再不急着和顾予笙断了这兄妹关系,容昭那狗狐狸就要捷足先登了。想起容昭,顾延霍的神情变得更加阴鸷了起来。 听到顾延霍对自己的称呼,顾予笙再次露出了一副即将要哭出来的模样。 “四姑娘呢?怎没同你在一起?”顾延霍问道,语气却略微疏远了些。 “四姐姐去替三哥看榜了,我俩不小心被人群冲散了。”顾予笙低着头说道,那样子像是自己犯了什么错。 顾延霍低头看了一眼只到自己胸前的小丫头,想要离开的脚步却怎么都迈不动了,最后只得叹了一口气道:“失礼了。” 顾予笙咦了一声,下一秒就被顾延霍抱了起来,亦步亦趋的往人群外走去。小丫头被如同麻袋一样的抗在肩上,一时有些不满。顾予笙觉得自己也是有肉的呀,怎么顾延霍抗自己跟抗棉花似的轻松。于是顾予笙的粉拳落在了顾延霍的背上:“顾延霍,你别这样扛着我!” 顾延霍没说话,在离开人群之后,便赶忙将人放了下来,像是在扔什么垃圾一样。 小姑娘一时无话,呵呵,真是不好意思,脏了您的手? “五姑娘。”顾延霍看着她,眼神隐约有些炙热,“我送你回侯府吧,这里人太多了。” 顾予笙不领情的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侯府的马车:“我要等我四姐姐。” 小丫头想了想称呼,赌气的又加了一句:“顾将军若有事,可以先行离开。” 男人皱了皱眉,顾将军?行吧,也可以,先从不叫哥哥开始吧。但是小丫头真的不叫了,又有点怀念是怎么回事。 “那去茶楼里等吧。” 男人说一不二,话音落了,也不等顾予笙反应,便大步流星的走向茶楼。顾予笙本想拒绝的,凭什么他说见面就见面,说不想见就把自己送回侯府的,多没有面子啊,但是男人这副样子似乎根本没留什么拒绝的余地给她。于是顾予笙也只好迈了步子跟上去。 茶楼里有不少人,不仅仅是来看榜的人,还有一些人家带着媒婆坐在大堂,只是等那榜下来,好问问那榜上有名的哥儿可娶了妻,若没有便可以为自己姑娘上去说亲了。 不过,就算人再多,顾延霍还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要了个二楼的房间。 “二位客官喝些什么?”小二问道。 顾延霍看了顾予笙一眼,但是顾予笙正赌气懒得给他眼神,于是男人想了想道:“龙井。” 顾予笙一愣,他说的是她最喜欢的。 两个人的包间是靠窗的位置,于是二人就坐在窗边,慢悠悠的喝起了茶。顾予笙有些尴尬,无数次的看向顾延霍,还以为男人不知道,却不晓得自己这番小动作早就被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男人笑了笑,问道:“五姑娘近些日子过的不好?瘦了。” 顾予笙冷哼了一声:“呵,本姑娘如何和将军有什么关系。真是承蒙将军惦念了。” 顾延霍叹气:“最近哪里都乱,你莫要乱跑了。” 顾予笙直觉顾延霍说的肯定是他和容昭所谋之事,忍不住担忧的问道:“是什么出了乱子吗?左岩还是西凉?” “西凉。”男人如实道,“之前一仗西凉败了,自然要向我大风低头,使臣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日便会进皇城了,但是他们的到底是来求和的,还是来挑衅的,未可知。” 顾予笙哦了一声,起身便要走:“你们两个人的事,与我何干。” 顾延霍眼睛手快的攥住顾予笙的腕子,便往怀里轻轻一带。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兄妹关系妨碍发展 顾予笙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顾延霍的腿上,男人有力的胳膊环在她的腰上,把人死死的禁锢在自己怀里,身后是男人宽厚的胸膛,像是一个不断散发温度的热源。 顾予笙撑着顾延霍交叉的手挣扎了一下,不满的问道:“将军这是何意?不是同我没关系了么,怎么还…嗯。” 顾延霍使了个力气,顾予笙只觉得自己被勒的生疼,朝顾延霍丢了个委屈的表情,男人却还是无动于衷的抱着自己,头抵在自己的肩上,眼神却有些看不清楚。顾予笙干脆放弃了挣扎,等着人下一步动作。 但是顾延霍却始终保持着一个动作,既不肯说话也不肯放开她。小姑娘很轻,坐在自己的腿上几乎没有什么重量,不会觉得累,只想这么一直抱着她。从很久以前,他都没再这么抱过她了。果然还是小的时候可爱,见了自己便知道伸手要抱抱了,哪像现在,牙尖嘴利,只知道和他吵嘴。 “顾予笙…”男人声音喑哑,似乎累极了,他连名带姓的唤她,她却觉得这一声竟也含了莫大的委屈,他说,“笙儿,你的名字是我取的,意在取予有节,笙歌鼎沸。” 顾予笙一愣,她知道,取予有节是他,笙歌鼎沸才是留给她的。 “我告诫自己了,不该对你有非分之想,取予有节,我合该满足你所给我的一切。但是我没能压抑住这种感情,七年前我差点失去你的时候,我就没法再控制自己了。”男人的声音深情的像是在祈求什么。 顾予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从没见过顾延霍这幅示弱的样子,他连和自己道歉的时候,都一副老子没错,但你说老子错了那就错了的样子。 顾延霍对她的感情,早就知道,却始终没给过回应。总觉得顾延霍的爱,过于沉重了,不是她能承受的住的。 对于顾予笙的沉默,顾延霍使坏的又使劲勒了顾予笙一下,小姑娘呼了声痛,却始终任由他抱着。男人的唇落在顾予笙的耳侧,缱绻又温柔,顾予笙抖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现在大概是连耳根子都要红透了。 “你别…痒…”顾予笙不满的控诉,“会被人看见。” 闻言,顾延霍却又来了劲,不停的在小姑娘露出来的皮肤上落下轻吻,甚至坏心的伸出舌尖点了点,这莫名的甜是怎么回事? 顾予笙急的喊他,再次挣扎了起来:“顾延霍!” “在呢。”男人笑道。 顾予笙回过头看她,亮晶晶的眸子里盛满了不认同:“你之前跟我说,我同你没有关系,是不想承认我们之间的兄妹关系?因为…” “因为我对你,不是兄长喜欢妹妹。”男人将话接了过来,大方的承认。 顾予笙想了想,注视着顾延霍道:“但是我喜欢阿昭。” 顾延霍的表情变了变,却仍在克制自己的手不去发力:“你这几日还见过容昭么?” “他怎么了?”顾予笙有些着急。 “被官家罚了。”男人的语气十分轻巧,“官家不想给你和容昭赐婚,容昭气的去质问官家,便被罚了。如今该是在每日抄经文静心吧。” 官家不为什么不同意,明明之前还… 顾予笙看着顾延霍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是你么?官家不想赐婚的原因是你么?” 顾予笙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这么平静的问出这句话,虽然有些不甘愿,但是却没有愤怒。或许从那天容昭只给了她赏赐,却没有带来任何消息开始,她对这门亲事便成了无所谓的态度。 连带的,容昭这个人,在她心里掀起的波澜也快要微乎其微了。做人不能没有自尊,如果她如今便死乞白赖的去讨这门婚事,待她真的嫁入皇家,又怎么能抬得起头。 顾延霍伸手捏了捏顾予笙的小脸,并没从小人儿的眼里看到盛怒,一时有些想笑,于是男人破天荒笑的灿烂的道:“你不会是觉得,我能眼睁睁看着容昭把你抢走而无所作为吧。” 顾予笙红着一张脸,想要骂他,却不知道怎么骂,于是顾延霍看着顾予笙可爱的小脸,再次起了色心:“顾予笙…” “做什么?嗯?” 顾予笙一愣,整个人便原地石化了,自己应该整张脸都是红的吧,心跳的声音也明显的太丢人了。但是自己唇上的温热,让人没空想别的,顾予笙一时忘记闭眼,顾延霍也迟迟不肯离开。 男人的睫毛很长,一颤一颤的,难得添了丝温柔。顾予笙意外的发现,顾延霍的耳根竟然也这么红,所以,这个人现在也既害羞又紧张么? 顾延霍恋恋不舍的离开顾予笙的唇,克制的让自己不再继续吻下去,吓到小姑娘就不好了,但是他发现,顾予笙虽然红了一张脸,眼睛却亮晶晶盛着笑意看着他。 顾延霍一愣,下一秒佳人就如泥鳅一下离开了自己的怀抱,控诉道:“将军也太无耻了些。” 顾延霍啊了一声,笑道:“五姑娘再这样看着我,我还能再无耻一些。” 顾予笙往后退了两步,拉开和顾延霍的距离:“别再为难阿昭了…” “五姑娘以身相许,本将军可以考虑。”男人笑意盎然的看她。 小姑娘没说话,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便离开了。再不走,她要晕过去了。 顾延霍看着顾予笙离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唇,笑意一发不可收拾。这可真是破天荒了,放在以前,他哪敢这么靠近顾予笙? 果然这兄妹关系,就是妨碍进展。 一道蓝色的影子落在顾延霍的面前,行了礼道:“将军,五姑娘已经回了侯府的马车了。” “嗯。”顾延霍的神色恢复如常,看了一眼尚未离开的程韵,“还有事情?” “徐朗在隔壁,请将军过去,说说话。” 顾延霍眯了眯眼睛:“你被发现了。” 程韵诚惶诚恐的跪下:“是属下办事不利,被徐朗发现了踪迹,属下愿回火药司领罚。” 顾延霍点点头:“我还不急着让你回去。徐朗既然发现了,那就会会他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举两得 徐朗看到伫立在门边的顾延霍,皮笑肉不笑的朝人举了举杯子,示意顾延霍过来坐,待人落座后才开口道:“许久不见顾将军,将军还是如此意气风发啊。” 许是顾予笙的反应让男人满意的很,所以顾延霍便也好心情的和徐朗虚与委蛇:“嗯,徐公子也风采依旧。” 徐朗愣了一下,食指摩擦着酒杯的边缘,想了想问道:“看样子是五姑娘和将军的关系有了进展?” “倒也多亏徐公子对风无漠的脾性了解的一清二楚。”顾延霍勾了勾嘴角,看着徐朗一字一句道。 徐朗知道了他的底牌,他当然也探到了徐朗的底牌。不然怎么和徐朗谈条件呢。当年他必须得对白芷言听计从,自然也没办法和徐朗分厅抗衡,不过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小顾将军前面的小字也该消下去了。他可不想再被这人牵着鼻子走。 徐朗似乎也是察觉的顾延霍的话里有话,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维持着以往的风度,和顾延霍款款而谈:“顾将军应当晓得西凉的使臣已经快到大风了吧?” 徐朗突然提起西凉的事情,肯定不是说着玩的,顾延霍皱了皱眉,把之前的事情匆匆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什么,才颔首问道:“徐公子有何打算。” “左岩如今折了左膀也断了右臂,孤家寡人一个却还是死抱着太子殿下的大腿不放,企图再掀起点波澜。”徐朗缓缓道,“顾将军若想彻底让这位御史大人失势可得逼他一把。” 顾延霍赞同的点点头,其实,如果不是徐朗几次三番的想要控制自己,他也不至于对于这个人这么大敌意,毕竟两个人的目的是一致的,所谓英雄惜英雄,很大层面上,徐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顾延霍也十分欣赏他。 “的确如此,徐公子这样说,是有好的建议。”男人平静的像是一点都不好奇。 徐朗也不介意他的冷淡,这件事情他直接找上了顾延霍,而没有找白芷,就该做好贴冷屁股的准备:“西凉想要和大风和亲,送来了一位和亲公主。顾将军觉得此事可否是个机会?” 顾延霍倚在椅背上,下意识的透过窗子看向侯府的马车停留的地方。顾予笙已经等到了顾焕妍,顾焕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小姑娘似乎笑得十分灿烂,抑制不住的拉着顾焕妍的手,原地蹦了好几下才钻进马车。 他如今的目的,报仇已经不是唯一了,更重要的是得到顾予笙。 男人回过神,看向徐朗,平静的道:“和亲人选,应该是从两位皇子出吧。” “自然是从两位皇子中挑选一位。”徐朗提醒道,“但是这选人也是有讲究了,顾将军可还记得当今太后也是西凉人。西凉送和亲公主过来,应该也是和当初一样的目的,想和大风签休战书,永结同好,再捧一个后位出来,再一举搞垮大风。” 徐朗这话说的有些端倪,顾延霍没急着回话,而是细细的咂摸了一下。 像当年一样,所以就像顾延霍和容昭推测的那样,徐朗在当年的旧案里应该占了很重要的地位,起码是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那么西凉当年也是抱着搞垮大风的目的吗? 顾延霍接上了徐朗的话道:“如此,和亲之人该是太子殿下了。” 徐朗笑了笑:“若是让太子殿下去和亲,可就与我们的想法背道相驰了。” 闻言,顾延霍也笑了笑:“徐公子可有能力让这和亲的机会落在容昭身上?” 徐朗点头颔首,继续分析道:“若是二殿下娶了这位和亲公主,左岩便会觉得,风无漠是看重二殿下的,将来的皇位也是想要传给二殿下的,如此一来太子殿下早晚会失势。太子殿下都失势了,他一个御史大人又该去那里寻去庇护呢?” 不得不说,徐朗的考虑的确是周全的,一点点的把左岩诱进陷阱。 “如此一来,左岩一定会再生心思。” “我们只需要稍加引导,左岩就能自找祸端了。到时候就看顾将军的了。” 稍加引导,顾延霍挑眉,如果他和徐朗是想到一处去的话,这个稍加引导可引的有些过火了。 左岩如果知道风无漠器重容昭,肯定会想尽办法保太子殿下的地位的。但是这位太子烂泥扶不上墙,与其每次费尽心力的保他,不如一步到位,只要风无漠一死,太子便能立即即位,那个什么和亲公主是嫁给太子还是嫁给容昭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是风无漠如何才能立刻撒手人寰呢,左岩八成会孤注一掷的选择逼宫。 不逼宫,容昭迟早会针对他,将他搞垮。逼宫,便有一丝生机。只不过,他还有自己的打算。 “顾将军认为如何。” “可以。”顾延霍言简意赅,直白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但我有一个要求。” 徐朗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军但说无妨。” “西凉有一习俗,女子未出嫁之前不得以真面目示人,纵使是父亲兄长也不曾见过。”徐朗点点头,示意顾延霍继续,“这个和亲公主,我想掉包成我的人。” “谁?” “秦舒瑾。” 徐朗皱眉:“将军可想好了?若是换成我们的人,我们很有可能错过西凉的消息。” 顾延霍自信道:“原来的西凉公主可以任由徐公子处置,如果真的有西凉的消息,我的人可以把消息原封不动的交给徐公子。” “容在下考虑一下。” 顾延霍加大筹码道:“徐公子手里是不是有一笔生意要谈,若徐公子答应我这个要求,这笔生意,我可以代劳。” “顾将军代劳可是铁定能谈下来的意思?”徐朗笑眯眯的看向顾延霍。 顾延霍点头:“自然。” “好,那成交。还是和顾将军一起共事更加轻松一些。”徐朗朝顾延霍再次举了举杯,“只是,将军为了五姑娘做的事情未免太多了吧。可千万不要,死在这温柔乡的手里啊。” “不劳多心。” 如果能借和亲一事,处理掉容昭和左岩这两个后患,那么他何乐而不为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演技不错 “三哥,三哥哥!”顾予笙下了马车便风风火火的跑进了府里,嘴里还不停的喊着顾予衡的名字,兴奋的不像样子。 顾焕妍亦步亦趋的跟在顾予笙的身后,虽然她也很激动,但是这毕竟还是府邸门口,总要拿出些大家闺秀的样子,她同顾予笙不一样,还是要时刻注意形象的。于是在小厮把大门阖上的时候,顾焕妍也脚底抹油的跑了起来:“五妹妹,你这是又活过来了啊,跑这么快。” 顾予笙边跑边看了眼顾焕妍,嘴上也没停:“四姐姐跑的也不慢啊!” “你个丫头,刚还说着要吓三哥一下,你这么激动,他一见你便晓得自己榜上有名了。”顾焕妍有理有据的道。 闻言,顾予笙也停下了自己紧捯饬的小腿,站在原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和发髻,清了清嗓子,又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有些遗憾,又有些担心,才在顾焕妍瞠目结舌的表情下,迈进了顾予衡的院里。 顾予衡的小厮早早听见了顾予笙的声音,赶忙迎了出来:“四姑娘,五姑娘,您们回来了。” “嗯,三哥哥呢?”顾予笙问道。 “三哥儿和夫人在房里说话。”小厮回完了话,又有些犹豫的问道,“四姑娘和五姑娘去替三哥儿看榜了,那…那三哥儿可考中了?” 顾予笙板着一张俏脸,既不说考中了也没说落榜了,就一副严肃的表情看着那小厮,水灵灵的眼睛里还带着一丝遗憾。那小厮见顾予笙这副样子,赶忙安慰道:“这……五姑娘也别太难过了,三哥儿也还年轻,下次再考肯定能中的。唉……怎么没中呢,三哥儿明明都没日没夜的啃书本子啊,有时…有时困得都磕脑袋瓜子了,怎么就没中呢。” 顾予笙的小手按在小厮的肩上,渐渐荡出一个笑容,小声的笑道:“吓你呢,我三哥哥如此优秀,怎么可能没中!” 小厮差点便要激动的喊起来,便被顾予笙一把捂住了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许喊,我还要去骗我三哥哥呢,刚刚装的像么?” 这小心脏一下子地狱一下子天堂的,小厮倒也真有点受不了,连忙点了点头,待顾予笙放开自己之后,又百般确认道:“五姑娘,三哥儿真中了?” 顾予笙坚定的点头,一旁的顾焕妍也摆了个三的手势,小厮一愣,顾焕妍便小声的解释道:“三哥不仅中了,还是第三名。” 小厮又激动的要叫,两个姑娘便又连忙堵住了这人的嘴,也没再废话,便把人赶出了院子。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又整了整自己的行头,才进里顾予衡的房间。 顾予衡和温氏似乎是再交谈些什么,顾予衡一见二人,便瞬间紧张了起来,身板挺的笔直的坐在那里,活像是学堂上的好好学生在等着夫子的发落。 “阿娘!”顾予笙给温氏问了安,顾焕妍也依礼数给温氏行了个礼,“二夫人安好。” “四姐儿快起来吧。”温氏笑的温婉大方,道,“我刚刚正跟你们三哥聊了些事情,说到放榜的事,你们就回来了。” 顾予衡吞吞吐吐的想问,但是又拉不下脸面,干脆把脸别了过去,温氏看上去也有些紧张,身子略往前探了探问道:“那,衡儿考的如何,可上榜了?” 顾予笙依照刚刚的样子,板着自己的小脸,一言不发的样子。顾焕妍也十分配合的长叹了一口气,一副万分惋惜的样子。 顾予衡见状,脸色刷的一白,两个姑娘这副样子,自己当是没有考上的吧。准备了这么久,还是落榜了。 温氏追问道:“四姐儿叹气是什么意思?没中……还是名次不高。” 顾焕妍没说话,顾予笙也低着个头没说话,眼神却一直往顾予衡身上飘。 顾予衡白着个脸,似是有些没缓过来,待缓过来后,又赶忙去安慰温氏:“阿娘,没事的,没中就算了。下次再考就是了,阿爹过会试的时候都二十有五了,我还年轻,还能再考的。” 温氏连忙去牵顾予衡的手,眼睛红红道:“衡儿,你也别太当回事,不要给自己压力。考不中便算了,顾府总能护着你的。” 顾予笙见温氏要哭,也知道自己演的过了,连忙补救道:“是啊三哥哥,第三名说出去也不是太难看了,你别太难过了。” “对,第三名也不是…”顾予衡的话说了一半便愣住了,看向一旁偷笑的两个姑娘,疑惑的问道,“我…我考中了?” 顾予笙和顾焕妍小鸡啄米似点头,顾予衡又问道:“第三名?” 二人继续点头,只见顾予衡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伸手去扯顾予笙肉乎乎的小脸蛋,咬牙切齿道:“好你个顾予笙啊,还有你,你们两个合起伙来骗我和阿娘,演技不错啊,你怎么不去当戏子呢!” “哎呦,三哥哥,你轻一些掐啊,脸都要被你扯大了。” “你看看你把阿娘吓的!” 温氏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用手帕擦掉刚刚流出来的眼泪,笑道:“你们两个调皮了,刚刚真是吓死我了。中了就好,中了就好。” 顾予笙赶忙扑进温氏的怀里,撒娇道:“阿娘,对不起。” 温氏爱怜的摸了摸顾予笙的小脑袋,倒也没和小人儿置气,而是朝顾予衡道:“既然衡儿你榜上有名了,那我晚上便和你阿爹商量一下,改日就去提亲。” 顾予衡红了一张脸,激动的跪在地上,朝温氏拜了拜:“多谢母亲成全。” “快起来吧,你和那齐家姑娘从小一起长大,又情投意合。我看那齐二姑娘也是个品行不错的好姑娘,门当户对,我们做父母的自然是同意的。”温氏笑着道。 顾予笙仰头看着自家娘亲好奇的问道:“提亲?三哥哥要成亲?” 温氏点头,低头问道:“笙儿喜欢齐家的姐姐吗?” 顾予笙想了想,点点头。 “喜欢。” 想当初她还调侃过顾予衡和齐灵的,没想到,二人最后还真的走到了一起,倒也可喜可贺。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好,我娶 “殿,殿下,这个是官家赐的,不能砸啊。”小年子抱着容昭的胳膊,容昭手里则是一个花纹繁杂的青瓷花瓶,只要容昭动动手这花瓶就能碎个彻底,小年子只能死乞白赖的劝着,“真的不能砸啊!” 容昭恨恨的放下的手里的花瓶,转头又要去拿另外一个扔,小年子又赶忙拦住:“殿下,这花瓶五姑娘说过喜欢的。” 听到小年子提起顾予笙,容昭再大的气性也不敢对着这个花瓶撒了,只得再去寻其他的东西。小年子无奈的道:“殿下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你问我何必?”这大概是一向温柔的容昭有史以来最暴躁的一次,“我同阿笙有多久没见了,你心里没有数吗?官家为什么不准我出皇宫你没有数吗?顾延霍他算计我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敢问我何必?” 那日他开开心心的同顾予笙表白了心意便进宫面了圣,想让风无漠给他和顾予笙赐婚,但是风无漠犹豫许久,只说容他再思忖一下。于是容昭便留宿在了宫里,第二日再去问的时候,风无漠明显有些烦心,他逼的紧了,风无漠还发了火,让他在宫殿里面壁思过,不准再去见顾予笙。 什么时候他想清楚一个二殿下该做什么事的时候才肯放他出宫。结合那日顾延霍笃定风无漠不敢给他和顾予笙赐婚来看,他这明显是又被顾延霍算计了呀。 “官家不准许殿下出宫,可能是有自己的思量。也未必…未必是顾将军从中作梗。” 容昭冷哼一声,目光如有实质的落在小年子身上:“你何时也跟顾延霍一条线上的蚂蚱了?” 小年子闻言,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殿下,奴才忠心耿耿,绝不会有二心啊,殿下明鉴啊。” 容昭不作声,小年子便又狠狠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此时,殿外伺候的小太监进来报道:“二殿下,顾将军求见。” “顾延霍还有脸来?让他进来吧。”说罢还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住发抖的小太监,轻哼了一声,语气里也满是警告,“平时倒是本宫纵容你了,这规矩怕是都丢到脑袋后面去了,自己去领十棍吧,下去。” 小年子面如白纸的退下,路过顾延霍的时候,被顾延霍冷冷的眼神一看,更是吓得一抖。他这是两边都没能讨着好啊。 容昭本想维持自己的风度和顾延霍表面友好的谈一谈,但是见到顾延霍那张毫无波澜的欠揍的脸的时候,容昭还是没能忍住咬牙切齿的问道:“顾延霍,你还真的有脸来见我啊!” 顾延霍随意的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他对容昭一向没什么敬意,自己捧上来的皇子,还要给他行礼不成? “听说你被发抄经书静心,这颗心可静下来了?”男人状似调侃的问道,却直直的戳在了容昭的痛脚上。 容昭一个箭步走上前,攥住顾延霍的衣襟,恶狠狠的道:“你还有脸问我?这一切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我现在早就求来了赐婚的圣旨,那还容得了你在这里和我趾高气昂?” 顾延获十分平静,面无表情的把自己的衣领从容昭的手里轻轻松松的夺出来:“你觉得没有我,官家就会赐婚给你和笙儿了吗?” 容昭刚要点头称是,便听到男人嘲讽的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 容昭攥拳恨不得给顾延霍来一拳,顾延霍无视容昭要杀人的表情,缓缓道:“你手里有工部,有御林军,顾承手里则有礼部。柳方正手里则捏着刑部和兵部。” “哪又如何?” “柳子戚和顾焕妍的婚事是风无漠自己赐的,板上钉钉。顾府和公主府也算是亲家关系。如果官家给你和笙儿赐婚,那么顾府的势力未免大了些,以为王妃,一位皇妃。风无漠自然怕自己控制不了这位忠勇侯了。”顾延霍的话句句在理,“而且,顾焕妍是旁支,笙儿则是嫡女,日后,你若和柳方正斗,礼部偏向谁显而易见。如此一来,你便压了柳方正一头,关键是,你有御林军在手,你以为风无漠会默许这样不平衡的现象出现?” 容昭咬咬牙,果然做皇子就是诸多不便。但是不做皇子,没权没势,他如何风风光光娶他的兔子。 “那你今日来,又是何意?就为了和我解释这些?”容昭挑眉,顾延霍可一向没这么好心。 “西凉的使臣快要到皇城了。”顾延霍似乎是起了一个新的话头,“他们要和大风和亲,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选一个皇子来迎娶西凉公主。” “我可不会娶那劳什子的西凉公主。”容昭立马道。 顾延霍勾了勾嘴角,继续道:“我们要扳掉左岩,只能再逼他一把。当年先皇和太后也是和亲,若让左岩知道风无漠定你去和亲,而不选太子。他必定会认为太子已经不受重视,他就不得不孤注一掷了。我们再适当引导一下,让左岩犯下不可挽回的事情,就再也不会有人阻拦我们了。” “顾延霍,我再说一遍,这辈子,我除了阿笙谁都不会娶!”容昭坚定的道,“休想用一个破和亲公主来牵制我。” “你不用急着拒绝。”顾延霍的手指无意识却富有规律的敲在桌子上,“你如果想当一辈子的二殿下,我不会逼你。我当初找上你的时候,便说过,我们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你若不想,我也可以让这门亲事落在风楚轩头上。” “我自然。” 顾延霍勾着嘴角问道:“不过作为二殿下,你也只能被风无漠控制了吧,以后再被废物一样的风楚轩控制。” 容昭一愣,其实顾延霍说的没有错,即使他现在想做的事情再多,但是人居其位,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但是如果,他能做太子呢,如果他能把风无漠从那个位置拉下来呢?万人之上啊,再也不会有人置喙什么。 说他是昏君如何,他愿意为了顾予笙做昏君。 和亲,扳掉左岩,成为太子,成为官家,再娶顾予笙。他如今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好,我娶。” 第一百八十八章 立马哭给她看 听到容昭的回应,顾延霍的心情却有些不太舒服,他的确一直很想把这个情敌彻底处理掉,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却又有些不太忍心。男人好心的提醒道:“你可要想好了。和亲不是小事,风无漠一旦下旨,断没有容你反悔的机会。” 容昭自嘲的笑,抬眼问顾延霍:“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还有别的路可选?” 顾延霍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缓缓道:“你若娶了和亲公主,那她必定是正妃,你要笙儿做侧妃,她未必还会同意嫁给你。她想要什么,你最清楚不过了。” 顾予笙想要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要他眼里只能看到她一个。 容昭道:“正妃的位置只能是阿笙,而且我不会同别人有夫妻之实的,我也是为了娶阿笙做的无奈之举,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让人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顾延霍皱了皱眉,终是没再说话。起身往门外走:“容昭,我给过你机会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容昭呵了一声,没再回话,顾延霍难得不忍心的道:“我会想办法让官家放你出皇宫,但是离西凉使臣进皇城也没有多久了,你最好和笙儿把话说清楚。” 容昭点点头:“阿笙会原谅我的。” 顾延霍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容昭,便离去了。 容昭是在三天之后才得了官家的允许出了皇宫,容昭甚至连自己的府邸也没回,便直接奔了忠勇侯府。但是到了侯府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府内的小厮和女使都在来来往往的走着,手里捧得竟然是红色的绸缎,活像是谁要成婚的样子。 但是顾焕怡和柳子戚的婚期却还有一段时间,所以这要成亲的是谁?容昭莫名的心底一沉,赶忙扯了个小女使过来问。容昭常来侯府,那被抓的小女使也认得容昭,便行了个礼:“见过二殿下,殿下可是来寻五姑娘的?” 容昭点点头,东张西望的寻着顾予笙的身影:“是,阿笙去哪了?” 小女使答道:“五姑娘和四姑娘出门去裳衣坊了,说是要去置办一套合适的行头。” 合适的行头,没什么重要的场合,需要哪里需要什么合适的行头,容昭心里的不安在一瞬间被放大。他现在只想快点见到顾予笙,确定顾予笙的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于是容昭连问都没问,直接翻身上马奔了裳衣坊。 容昭在门外便瞧见了顾予笙的身影,小姑娘和自家姐姐正站在布料的前面认真的挑选,二人说说笑笑万分愉快的样子。小姑娘那灿烂的笑容有如一道阳光般,拂去了容昭近些日子的阴霾。 二人似乎选完了布料,掌柜的收了定金,便唤了人来给两个小姑娘量身形尺寸,容昭再也耐不下心便抬步走了进去。 第一个看见容昭的是顾焕妍,顾焕妍连忙给容昭行了礼:“臣女见过二殿下。” 容昭应了一声,便挥了挥手示意顾焕妍起来吧,只不过从始至终,这眼神就没从顾予笙的身上挪开过。顾予笙后知后觉,听见顾焕妍行礼的声音,才微微一愣回过头:“殿下……” 容昭注意到顾予笙的称呼,更是心里一悸,终究是生疏了吗。 “阿笙,你……我……”容昭红着一张脸,吞吞吐吐道,“我有事情和你说,你…” 顾予笙点点头:“那请殿下回府再说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容昭上前扯过顾予笙的腕子,克制不住的又加了几分力,朝掌柜的说道:“楼上的休息间,借用一下。” “这,不合规矩吧?”掌柜的有些犹豫,却在被容昭瞪了一眼之后,连忙改口道,“额,没事,殿下请便,尽管用,尽管用。” 容昭牵着顾予笙马不停蹄的上了二楼,待进了休息间才恋恋不舍的放开顾予笙,顾予笙看着自己嫩白的手腕上多出来的红痕,有些无奈,“殿下这样做,被人瞧见了,要落人口实的。下次,还是莫要再这样做了吧。” 容昭有些委屈,如果能够变成兽形的话,他此时此刻的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一定是向下的:“阿笙,你不要叫我殿下好不好,我说过不管我是什么身份,都是当初那只狐狸啊。你叫我殿下,太生疏了些。” 顾予笙叹气:“阿昭,你这样做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容昭伸手要去揽她入怀,却被顾予笙躲了开,于是容昭有些尴尬,但也只好在原地道:“我要娶你,现在只不过是和你说说话罢了,谁都不能说些什么!” 容昭的神情有些急,像是一个小孩子好不容易得来的糖果被另外的小孩子抢去了一样。 顾予笙被人这幅样子逗得失笑,连日以来的不满倒也略微散去了一些。她合该明白,容昭是殿下,做事自然不能只凭着自己的心气。官家若不肯准许他出宫,他总不能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硬要跑出来见她吧,就算容昭想这么做,顾予笙我不愿意。 顾予笙笑着问道:“所以,阿昭想和我说些什么。” 容昭低着头道:“这些日子,官家不准许我出宫,我也没办法。小年子给你送的东西又都被你退回来了,我不是故意不去见你的,我只是…我今日刚刚能出宫,我连自己的郡王府都没有回,就直奔侯府了,但是我没看见你。我真的太想见你了,便直接来了裳衣坊找你,我…” “我知道。”顾予笙善解人意道,“顾延霍说了,你被官家罚了,没办法出来。还说,官家不同意赐婚给我们。” “阿笙,你别怕,我会想办法的。”容昭的表情如同在发誓一样郑重,“以前我跟你保证的事情我都做到了,如今我也保证,我一定能光明正大的娶你为妻的。” 顾予笙一愣,笑着点点头,眼睛又开始不受控制红了,她还能说什么呢,这只狐狸快要把一颗心都要掏给她了,她丝毫不怀疑,但凡她摇个头,容昭这个叱咤官场的大男人便会立马哭给她看。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管做什么都原谅我 顾予笙不得不点了点头,只见男人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欢呼雀跃。他的兔子点头了,她的兔子没有责怪他。他就说嘛,顾予笙如此善解人意,与自己又是情投意合,终究是会原谅自己的。 容昭舒了一口气道:“你不知道,我刚刚差点吓死。我去侯府以后发现下人们每个人手里都托着红色的绸缎和灯笼,活像是谁要成亲似的。我问了你去哪里了,她们说你来裳衣坊置办行头了…” 顾予笙捂嘴偷笑,明知故问的道:“那你以为我来裳衣坊是做婚服。” 容昭点了点头,耍无赖的去牵顾予笙的手,祈求安全感:“我以为是你怨我,便另外寻了人家成亲,于是我马不停蹄便赶了过来。” “是三哥哥要成亲。”顾予笙解释道,“三哥哥的会试上了榜,便去同齐家的二姑娘提了亲,两方商量了一下,确定了几个良辰吉日,但是出了下月初三,其余的都有些靠后,三哥哥等的心急,硬是要找个最近的。幸亏是侯府势大人多,倒也勉强能忙活过来。” 容昭问道:“齐府二姑娘?是叫齐灵的?” 顾予笙点点头:“她和三哥青梅竹马,认识许久了。我和四姐姐最近也是跟着一起忙活,都快脚不沾地了。今日好不容易得空。便出来置办些行头,到时候参加酒席也是要穿戴的。没想到会和你错开。” “不是你就好。”容昭道,“好在你没有怨我。” 顾予笙也笑眯眯的应着。 容昭想了想道:“过些日子,西凉的使臣就要进皇城了,顾延霍应该同你提起过吧。” 顾予笙点了点头,又猛然想起那日在茶楼发生的事情,不由得低着头红着个脸。容昭以为顾予笙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和顾延霍满了变扭不愿意提,便也每当回事,继续道:“倒时候宫里可能会办迎接使臣的席子,我到时候可能会很忙,所以,有可能顾不上来侯府看你…” 顾予笙乖巧的道:“阿昭,我知道的,你是殿下,自然应该有该做的事情。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一天见不到你,还要哭着闹着不成?” 容昭皱眉,攥着顾予笙的手蓦的用了两下劲,嗔怪道:“你就该一天见不到我哭着闹着才对。我愿意纵着你的哭着闹着。” 顾予笙觉得,这个陷入爱情中的男人简直太可怕了,跟之前的容昭比简直是两个人,这肆无忌惮冒出来的粉色爱心到底是什么鬼,完全不能用正常思维去看待他了吧。 “怎么这幅表情?”容昭问。 “啊,也没什么,你开心就好。”顾予笙撇撇嘴,决定岔开这个话题,“我们还是回去吧,四姐姐还在下面等着了,一会儿该急了。” 容昭嗯了一声,却迟迟没有下楼的动作。 顾予笙好奇的转身看向他:“怎么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容昭犹豫许久道:“阿笙,我能不能讨你一个承诺?” “什么?” “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要原谅我好不好?”容昭见顾予笙似乎是想问什么,又连忙加了一句道,“我怕过些日子,我忙起来,见不到你,总有哪里做的不好会惹你生气,你不要怨我。” “好。” 于是容昭开开心心,只差蹦着走的,亦步亦趋的跟在顾予笙身后,将人送回了侯府。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也到了顾予衡娶亲的日子。而西凉的使臣也已经驻扎在了皇城外的驿站,由容昭负责接待,所以即使容昭再想参加顾予衡的酒席,也是无能为力的。 顾予衡起了个大早,与其说是起了个大早,倒不如说是兴奋的整夜未睡。马上就要娶到心爱多年的姑娘了,谁还有心情睡觉啊。 于是顾予衡不睡,连带着顾予笙和顾焕妍也被人早早的折腾起来准备。 “不是吧,三哥,这天还没亮啊!”顾焕妍无奈的哀嚎,一旁的顾予笙更是直接连话都懒得说,一个劲的点头,仿佛下一秒就又要睡过去了。 “第一次成亲,我紧张。”顾予衡道。 顾焕妍扶额,推了推昏昏欲睡的顾予笙:“五妹妹,你快醒醒,三哥快疯了。” “…” 顾府这边作为婆家,顾承和温氏是不用跟着瞎跑的,只需要顾予衡自己去到齐府接亲,再带着新妇回侯府给两个人敬茶便可。 当然接亲也不是那么好接的,顾予衡找了之前同窗的几个人做伴郎,还被远在外地做生意的胡焕然叫了回来,小弟成亲,做哥哥的自然要在场。 不过让人想不到的是,顾延霍居然也被顾予衡请来做伴郎了。 顾予笙看着不远处面色发冷的男人,问道:“你怎么还把大哥请来了?” 顾予衡也有些意外:“那我总不能成亲了都不通知大哥吧。但是我以为大哥最讨厌这种酒席了,只会送些贺礼来,谁知道他居然人也来了,而且好像还打算和我一起去接亲。” 顾予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嫂嫂真是好大的排面。” 的确,嫁入侯府,护国将军跟着去接亲。这种排面的确是大了些。 顾予衡笑了笑,便在人的催促下,赶忙上了马,一路上吹着欢喜的唢呐,慢悠悠的骑去了齐府。 小厮和女使们纷纷堵在门口,一边开口说着吉祥话,一边堵着顾予衡的路,不让人进去。顾予衡连忙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装了碎银子的红喜袋,发给那些堵门的下人,也算是图个吉利。 “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就让我过去吧。”顾予衡堆笑的看着围观的众人。 齐大公子站出来,挑衅的道:“顾三公子可是会试榜上的前三名,不如我们来斗诗,只要抖赢了我,自然便让你进去接新娘子了。” 顾予衡一心想着齐灵,哪有什么心思斗诗,便又从腰间解了个红色的钱袋子。 齐大公子道:“你可别想用钱来贿赂我。” 顾予衡还待说话,却见同样在衣襟前别着红花的顾延霍长腿一迈便站到了自己的身边。男人没说话,便站在那里。 众人似乎立刻安静了下去,只有吹唢呐的还在继续。 就这样愣了一秒以后,齐大公子接过顾予衡的钱袋:“用钱贿赂也能行的通。” 顾予衡没想到,带着顾延霍,还能开绿灯? 第一百九十章 想见你就没走 “想好了?” 白芷和秦舒瑾站在人群里,远远的看着这欢喜的场面,当然,秦舒瑾的目光始终黏在顾延霍的身上,看着男人面色清冷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但是这个男人,如今却希望自己做棋。 西凉派了西凉公主来和亲,那位和亲公主只看身形,的确和自己万分相似,而且西凉女子在成亲之前,不能以真面目见人,即使是父母兄长也不曾见过。于是,顾延霍让她去替了那个和亲公主。 男人说的冠冕堂皇,说什么她在其中周旋,他们便能控制住西凉的部分局势。说如今只有她能帮这个忙。她以为他要她嫁给风楚轩,但是一问才晓得,他是要她嫁给容昭。 呵,到底为什么这么安排,真的是为了控制西凉的局势么?秦舒瑾不是傻的,顾延霍想要牵制容昭,是自私的想要断了容昭和顾予笙的感情。 而她秦舒瑾,不过是个牺牲品。这辈子都比不过顾予笙,也一辈子得不到顾延霍的爱。不过好在,她即将得到皇子妃的位置,不出意外,她以后也会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想好了。”秦舒瑾淡淡道,“将军的命令,舒瑾怎敢不从?” 白芷其实可以说是看着秦舒瑾长大的,如今这样,就算是再冷漠也还是会心疼的:“你若不想去,我可以帮你和延霍说,他自己的事情,让他自己再去想办法,凭什么用你做棋。” 秦舒瑾想起那日男人求她时的表情,那张一向冷漠的俊脸突然就变的表情鲜活了起来,万分真诚的对她道:“舒瑾,这是最后一件事了,若你愿意帮我,以后我不会再要求你任何事情。” 她丝毫没有犹豫的答应了男人的请求,她的确爱他,但是她更渴望自由的爱他。如果地位变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会不会不一样。 “不,这件事情是我心甘情愿的。”秦舒瑾道,“谢谢白姨这么多年的照顾,但凡今后舒瑾能做到的,任凭白姨吩咐。” 当年她就是被顾延霍救回来的,可这么多年,她也还的够多了。就算是再偿还,偿还的对象也不该是顾延霍了。 顾予衡接到了齐灵,便又骑马回了顾府,迈过火盆,拜过天地和父母,这婚事便也成了。顾予笙和顾焕妍闹闹哄哄的将人送入了洞房,顾予笙扶着齐灵坐下,随后嘱咐道:“嫂嫂在这里等等三哥哥吧,他在前面的酒席还有些时间才能过来。” 齐灵隔着红盖头点点头,顾予笙又道:“若是嫂嫂饿了,就让人来找我。我去自己的小厨房给嫂嫂弄些吃食来。” “嗯。”齐灵笑着道,“五妹妹还真是体贴。” 顾予笙和顾焕妍也没敢走远,前面招呼客人也不是他们该做的事情,所以两个人便在齐灵旁边的房间,聊天说话。怕齐灵到时候害羞,有什么话也不肯说,两个人也可以照看一下。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入了夜,顾予衡几乎是按着时辰到的婚房,更更以外的是,顾予衡没用人扶,而是自己站立着,意识万分清醒的回来的,而顾予衡的身后,一个来闹洞房的人都没有。 顾焕妍好奇的问道:“三哥哥这是为了见嫂嫂,从酒席上落跑了?” 顾予衡摇了摇头,顾予笙又问道:“那这是没人来闹洞房?” 其实闹洞房未必是真的闹洞房,只是大家伙非要一起热闹热闹,也算是图个喜庆,只不过难免会有时候失了分寸,热了新娘不乐意。但是顾予衡这是,难不成顾予衡人缘不好,连个闹洞房的人都没有? 顾予衡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站在院落外的男人,有些无奈道:“大哥倒是真的没成过亲,居然把来闹洞房的人都给吓回去了。” 顾焕怡震惊道:“都吓回去了?” “大哥往那里一站,哪还有人敢往前一步,说了几句吉祥话就都散了。吓得一个个跟孙子一样怂。”顾予衡道,“不过大哥跟着,倒也真像是被行了方便似的,接亲的时候没人拦着,酒席的时候没人灌酒,就连这洞房,都没人敢来胡闹。” 顾予笙和顾焕妍捂嘴笑了笑,顾予笙道:“那三哥哥快进去陪嫂嫂吧,嫂嫂一天没吃东西了,你记得给人拿点吃的东西。” 顾予衡点头,又看向了顾延霍,男人立在墙边,望着这边愣愣的出神,这副样子,很明显是在等顾予笙的。顾予衡指了指顾延霍的方向,看向顾予笙:“大哥好像在等你,你和大哥把话说清楚吧。” “嗯。”顾予笙无奈的点头。 顾予衡进了洞房,顾焕妍见左右无事,也回了房里补觉。只剩下顾予笙慢吞吞的移向顾延霍的位置。男人见她过来,便立直身子,静静的看着她。 顾予笙问道:“将军怎么还没走?” 男人手欠的将小姑娘耳边掉下来碎发别过去,温柔的道:“本将军甚是想念五姑娘,因为想见你,就没走。” “少来贫嘴。”顾予笙不领情道,“有事说事,没事情的话,我就…” 男人眼疾手快将人搂进怀里:“真的没什么事情,但是也不想走,让我抱会儿。一会儿还有事,不得不走。” 顾予笙被男人吓的没动弹,从那日茶馆见了这人,这人就无耻的越来越过,简直就是得寸进尺。总是喜欢对她动手动脚的。她一旦拒绝,男人就会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然后她就会立刻心软,再然后她就再也没法拒绝了。这仿佛成了一个死循环。 呵,顾延霍这苦肉计使的,可能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好了么?”顾予笙冷静的问道。 顾延霍从善如流的将人放开,无奈的叹气道:“小丫头,都学会赶我走了?我可是忙前忙后的替顾予衡张罗了不少。” 顾予笙点点头:“将军可不是我请来的,三哥请的你,也该是三哥来承你的人情。” 顾延霍一愣,失笑:“行吧,宫里还在办席子,西凉的使臣也没有回驿站,我还得赶回去,先走了。” “嗯。”顾予笙无情的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道,“那你别太以身犯险。” “好,命都是你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臣愿请战 西凉的使臣驻扎在城外,风无漠便下了旨让容昭将人接进城。这人是已经住进皇宫了,但总不好将人晾着,虽然西凉已经是手下败将,这次来也是来议和,但作为一个有素质的国家。风无漠也不敢对西凉太过分。 所以便有了今日的席子。请了西凉的使臣,也请了一些朝中大臣,这样议和的条件就是众所周知的,到时候西凉若敢反悔,可得想好借口,不然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当然席子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讨论一下和亲之事,风无漠心里早早就在顾延霍似有似无的暗示下,看中了容昭,所以这个席子,容昭和那位和亲公主才是主角。 不,与其说是和亲公主,不如说是易容成西凉公主的秦舒瑾。 今日顾予衡成亲的时候。秦舒瑾便在远远观望了一下。当成亲队伍都走干净的时候,上官云阳也找上了她和白芷。白芷叹了口气什么都没再说,上官云阳则笑眯眯的教她如何易容,以及该如何保持易容。 过程有些复杂,但是秦舒瑾对于接受新事物还是挺快的。而且没人看过西凉公主的真面目,秦舒瑾扮起来倒也没什么难度。 只是,秦舒瑾有些茫然,镜子里的这张脸,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今后,她就要带着这张假面具,过完接下来的日子。 顾延霍口口声声说给她自由,但是带着这张面具,她是真的自由么。 西凉使臣朝风无漠举了酒盏道:“此次我们带着王的命令来大风,是希望能和大风永结同好,签署停战协议,确保陛下您在位期间不会再和西凉交战。” 一些老一些的臣子,听到这话,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风无漠顿了顿也道:“听闻先皇也曾和你们西凉签署过停战协议,没想到如今也轮到了朕,做了和先皇一样的事情。” 使臣行了个西凉本土的礼仪,便将怀里的协议,拿出来递给和风无漠身旁的老太监。 风无漠打量了一下协议内容,无非是一些制约彼此的条件,当然好处可能更加偏向西凉一些。 风无漠问道:“大风可以和西凉再次签署停战协议,但是你西凉可是战败国。你们要用什么东西换取这份停战协议呢。” 西凉使臣道:“西凉愿意每年向大风进贡白银千万两,马匹千匹,武器百把,火药十吨。来换取这停战协议。” 风无漠皱了皱眉,西凉这些条件,仿佛是在打发叫花子一样,是一种赤裸裸的侮辱。风无漠不太赞同的将协议扔在自己的案几上:“这未免也太少了些,如果西凉没有什么议和的打算,那便算了,大风军队的士兵,从不是怕站之人。” 西凉使臣笑了笑,又朝风无漠弯了下腰,语气却不是那么尊敬了:“陛下您也清楚,我们西凉如今刚刚打完仗,物资自是不必之前,能承诺如此,也已经是尽了全力的。还望陛下体谅。” 拙劣的借口,西凉是除了大风之外的大国,一些边境小国更是把西凉当成香饽饽。如此大国,物资再匮乏也不能匮乏至此,恐怕他们根本无心真正的和大风永结同好,而是背地里有什么其他想法。 只听那使臣又道:“何况,马匹,武器,火药都是我们西凉精挑细选的。送来大风,若是没人会用,岂不是浪费。” “使臣大人这是何意?”听出西凉使臣话里所代表的意义,容昭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 西凉使臣笑了笑:“我所说的不过是实话,你们大风能有多少精通骑术,能用兵器火药之人呢?据我所知,十吨火药在大风来说,价格足以值几万两了。” 的确,大风皇城属于中原,实在开采不出什么制作火药的原料,也多亏顾延霍的好计谋,西凉这次才被算计了,吃了败仗,不然谁输谁赢倒也难说。 但是,话是这么说,但总不能让人比下去。面子上还是得说的过去的。 “谁说我大风无人?”风无漠皱着眉头,将自己眼前的案几,拍的嗡嗡作响。 使臣佯装惊讶的挑衅道:“哦?那陛下可是要派人与我西凉一战高下?若是大风能赢,那我西凉,自然也能拿出诚意来和大风议和。” “好!”风无漠倔强道,“可有人愿意代我大风应下此站。” 话语一落,原本还有些乱哄哄的席子突然便鸦雀无声了。大家都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却没人敢上前请战。 容昭本想应战,但他不过是一个半路出家的,不会轻功,武力值几乎为零。骑术射箭也不是顶好的,只能算是会。若平时大可无所谓,他本就没什么功利心,但是这次,事关大风荣誉。 而且他对风无漠和大风没什么敬重,但是却也不该这个时候出头。 望着一室寂静,风无漠一张老脸黑了大半。 “看来大风的确没人应战啊。”使臣嘲笑道,“那便请陛下好好考虑一下这份协议吧。” “你!” “陛下,臣来晚了。”男人高大模糊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走来,渐渐变得清晰。 风无漠抬头看向来人,见是顾延霍后,立马喜笑颜开:“顾将军来了。” 使臣听到风无漠说顾将军,便眼神一闪,面色也如同屎色。这位顾将军的大名,他们当然是听说过的,西凉这次的败仗,与其说是输给大风,不如说是输给顾延霍。而他,也不过是看席子上没有顾延霍,才敢挑衅说大风无人的。 顾延霍若在,他大概就没了这个胆。谁知道这位将军,连这种席子都要迟到,胆大包天了吧。 顾延霍看了一眼那使臣问道:“刚刚臣远远听到使臣大人说要与我大风比试,还说我大风无人?” 那使臣吓得,连忙做了个礼:“将军误会…不过是切磋而已。” “哦?”顾延霍像是有些不太相信,随后又朝风无漠道,“陛下,臣愿请战。” “这…”使臣倒是有些犹豫了,他们最好的勇士也未必打的过顾延霍吧。但是这种地步了,自然也不好收回那些话。 风无漠更是一拍桌子道:“好,就由将军出战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和亲人选 “就是不知道使臣大人想要比试些什么了。”顾延霍比那位西凉使臣高了许多,于是男人便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两个人仿佛倒置了位置,如今变成了顾延霍语气里满是嘲讽。 男人仿佛是在说,比什么都任你选,我输是不可能的。 于是使臣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他们要比些什么,才能让自己这边输得不是那么难看。 使臣是个文官,自然也没上过战场。虽然顾延霍的名字听了不少次,但却从来没和顾延霍交过手,当然,他也没这个胆子和顾延霍交手。 他看了看顾延霍腰间的配剑,以为顾延霍应当是使剑的好手,想了想,犹豫道:“既然这样,那便比马上作战如何。” 顾延霍颔首:“都听使臣大人的。” “图奇,你来和顾将军比试。”使臣又看向顾延霍道,“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将军必须用长枪,而不能用手里的剑。” 顾延霍挑了挑嘴角,将腰间的配剑卸下来交给旁边的奴才,道:“那就听使臣大人的,用长枪。” 风无漠见状赶忙道:“来人,去把武器库里那两管红缨枪拿来给将军和图奇勇士。” 那个名唤图奇的西凉人,听到自家队友说的话以后,便已经忍不住的在心里打退堂鼓了。这个使臣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他图奇可是上过战场得过功勋的。战场上了没有千次也有百次,当然也是有机会对上顾延霍的。 顾延霍一身武艺本就让他闻风丧胆,那使臣还让他用长枪比试,他难道不知道,顾延霍在战场上活阎王的称号,就是靠着这把红缨枪得来的吧。 他见过顾延霍杀人,长枪一伸便准确的刺入士兵的胸膛,一挑便被高高挑起,一甩一条鲜活的生命便彻底败了。但是男人却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人命在他眼里,怕是如同草芥吧。 唉,队友想让我去送死,我能怎么办呢。 因为要骑马,自然也不能在大殿之上伸展。于是二人便移去了殿外。顾延霍牵过宫人准备的马便翻身上了马,动作利落又优雅。随后又接过递来的红缨枪。男人抚摸了一下枪身,随后挑衅般的,拿着长枪在空中画了个好看的剑花。 图奇缩了缩头,接收到使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以后,还是硬着头皮翻身上了马。 神啊,祝我活着。 图奇接过长枪,背在身后:“将军先请。” 顾延霍笑道:“那便不客气了。” 男人的马率先跑了起来,手里的红枪,也毫不犹豫的刺向马背上的人。图奇赶忙策马,堪堪接住顾延霍的攻击,却觉得虎口都被震得发麻,手里的武器都要用不稳了。 谁说大风无人,如果是无人,那一定是将顾延霍归为了阎王的那种无人。 在不懂的人看来,顾延霍和图奇打的你来我往,有来到气。但是懂得人便能一眼看明白,图奇处处掣肘,几乎是被顾延霍压的死死的。不立刻让这场比试结束,可能是想多侮辱一下西凉使臣找找面子。 容昭在下面看着二人一来一回的争斗,小声的骂了句:“一如既往的骚包。” 顾延霍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对面马背上的图片,脸色已经变成了酱红色,也不知道是因为打斗红的,还是知晓了自己被人当成耗子逗了,气红的。总之这人额头满是冷汗,脸色也不对,快要到极限了吧。 顾延霍淡淡道:“承让了。” 图奇还没反应过来,顾延霍的长枪便晃了自己一下,用枪身狠狠打在了自己的胳膊上,自己整个人都被顾延霍从马上一扫而下,摔了个狗啃泥。 图奇觉得,这场比试,开始的不够情愿,过程快的眼花缭乱,结尾摔得不敢直看。这大概是他输得最惨的一回了,毫无还手之力,男人处处压制自己,根本找不出破绽。西凉这次是真的输得很难看了。 但是图奇也没纠结,他和顾延霍是不可相比的,他也没蠢到为难自己,便向顾延霍抱拳,行了个大风的礼:“我认输,将军的枪法令我自愧不如。我甘愿认输。” 那个使臣,远远的看到这一切,再次气的脸都绿了。于是再回到大殿的时候,使臣连喝了两杯酒压惊。 风无漠没有催他赶紧说明进宫多少,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下面,腰板挺得贼直,像是大风终于扬眉吐气了。不过风无漠不催,不代表别人不催,很快议论声便从各个角落响起了。 “不是说会认真的向我大风进贡们?怎么现在什么都不说了?” “嗐,这帮人来之前就说是来和我大风议和的,结果现在却搞什么比试。自然是没有真心的。说话不算数啊…” “这群人简直无赖!” 使臣听了后,也不得不站起来朝风无漠道:“既然输了比试,我西凉也愿赌服输,真心和大风议和。” “如何真心?” “每年向大风进贡白银万万两,马匹武器各万,火药百吨。”使臣看风无漠猜忌的眼神,无奈的道,“这已经是我西凉能拿出的最大的诚意了,若是陛下不肯同意…我们西凉也是不怕应战的。” 风无漠思考了一下,便也同意了这个约定。 使臣道:“为了能和大风用结同好,西凉挑选了一位公主来大风。也希望能和大风缔结姻缘。” 看戏看了许久的秦舒瑾缓缓起身,面纱被风吹动,佳人则乖巧的行礼。 “这位公主乃是我西凉最尊贵的云卿公主。表达了我西凉的诚意。” 风无漠也示意容昭,容昭便也站了起来,风无漠道:“这位是我大风的二皇子,是朕最看好的儿子。” 左岩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使臣也皱眉问道:“太子殿下呢?” 顾延霍了然,西凉,果然是想按照老套路,再捧一个皇后出来。 风无漠道:“太子殿下已有妻妾,不适合和亲,但是昭儿目前尚无妻妾,又是朕最器重的儿子,是和亲的不二人选。” “那便听大风陛下的。” 左岩咬牙切齿,几乎将手里的杯盏捏坏,器重,器重的要将人立为太子再禅位给容昭么!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什么别告诉我 容昭的“”脸色不太好,他觉得他应该去和顾延霍学习一下,如何将旁人勿近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他快不爽的要尝试拔剑伤人是什么感觉了。 越想越觉得憋屈,就因为风无漠的一句话,他便要在这里无聊整整一上午。容昭的眼神,飘向身边带着白色面纱的女子,这位和亲公主似乎对这些东西都很有兴趣,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一会儿似乎还打算去寺庙拜一拜大风信仰的神。 如果不是风无漠昨日说,公主只身一人在皇宫待着未免无聊,恰巧容昭也闲,不如陪着公主四处溜溜领略一下大风的美好风光。 容昭很想说,他一点都不闲,他宁愿把户部的事情揽过来,也不想陪这位和亲公主瞎转悠。 至于秦舒瑾,作为和亲公主不得不表现出来一副对万事都好奇的样子,而且顾延霍和徐朗并不准许她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容昭。她在这漫无目的的闲逛一上午,自己也觉得万分无聊。 而且容昭对她的态度,真的可以说是极其恶劣,几乎不肯和她说话,但是勉强做到有问必答,她买东西他花钱的地步。但是全程都一副看自己碍眼的样子,没把她一个人放在这自己回宫,已经是克制了的。 “殿下似乎是不太开心。”秦舒瑾停留在路边,抱着自己的裙摆蹲在那里,看向眼前的竹筐。 竹筐里是几只土黄色的小奶狗,卖狗的则是个汉子,见秦舒瑾喜欢便连忙自荐:“这是自己家的狗下的,身上都干净的很。这几只实在是养不起了,内人也舍不得扔了,怕饿死。姑娘您若喜欢,便挑一只走,随便给几个钱就行。” 秦舒瑾没说话,低头带笑的逗弄了那奶狗一会儿,又看向容昭。 “公主误会了,昭并不曾心情不好。”容昭温柔的也蹲下身,“公主若喜欢,便都抱回去吧。公主时常自己一个人在宫里,也找个东西做做伴。只是可千万别伤到。” 容昭倒也觉得这些小家伙你推我挤的可爱的很,只是到底不是什么名贵品种。顾予笙估计也喜欢这种毛绒绒的东西,改日去寻只名贵的好狗送过去吧。 秦舒瑾不知道容昭在想什么,随口道:“这小狗崽子看上去挺乖巧,还会咬人?” 那汉子赶忙道:“家里大狗都是好脾气,这些小崽子平日里也从来不咬人的。” 秦舒瑾似乎还在犹豫,容昭已经掏了银子扔给大汉:“喜欢便抱走吧,我一会儿叫人来抱。” 大汉拿着银子,连点头。 秦舒瑾问道:“宫里还能养狗么?” 容昭点头:“但是宫里有些娘娘养了猫,到时候让养狗的宫人看住了吧。” 秦舒瑾乖巧的应着,原来这就是富贵人的生活,连养只狗都可以只是动动嘴,麻烦事别人做,她只需要心情好的时候逗弄逗弄狗狗就行了。 “公主还想去什么地方么?天色还早。” 不知道为什么,秦舒瑾总觉得容昭这句天色还早里面隐藏了许许多多的无奈。似乎是恨不得现在立马夕阳西下似的。 秦舒瑾想了想道:“来之前宫人说,皇城有一家糕点做的不错,殿下知道在哪里么?” “公主说的是荷香坊吧。”容昭似乎是想起了顾予笙,突然露出一脸的笑意,“公主想吃,那我们便过去买一趟。只是可能需要排下队伍了,他家每次都很热闹。” 秦舒瑾皱眉道:“还要排队?那不如算了。” 容昭笑道:“走吧。公主殿下的提议怎么能不满足呢?” 天地可鉴,他绝不是为了迎合这位公主才去的。他只是突然想起了傻兔子,又想起了顾予笙最喜欢荷香坊的糕点,绿豆糕,桃花酥,还有蜜饯,每次都吃的一脸笑意,可爱的让人想蹂躏。 所以,既然这位公主提了要求他就刚好应了,正好能给小姑娘捎点好吃的,到时候自己再亲自送去顾府,哄哄这许久不曾见自己的小丫头。 二人到的时候,堂内的确已经排起了长队,将入口围的水泄不通。 秦舒瑾和容昭绕了一圈,随便买了些看上去样子不错的糕点尝尝。而且容昭意外的是,他居然碰见了喜乐二人,那岂不是顾予笙也在。 但是想起身边还跟着个秦舒瑾,容昭一张俊脸又瞬间耷拉了下去,要不还是别打招呼了,万一顾予笙误会怎么办。 但是喜乐二人却眼尖的看见了容昭,连忙走了过来和容昭行了个礼。喜儿道:“见过殿下。倒是好久不曾见殿下了,没想到今日在这里见到殿下。” 容昭颔首,瞥了一眼身边的人,乐儿便拽着喜儿懂事的给秦舒瑾也行了个礼:“见过主子。” 容昭这才想起来,没有介绍过秦舒瑾的身份:“这位是西凉的公主。” “见过公主殿下。” 容昭偷偷拽过乐儿道:“你可别回头去告诉你家姑娘。” 乐儿纳闷:“不告诉姑娘什么?” “是啊,你又不告诉我什么?”顾予笙的声音传来。吓了容昭一个激灵。 容昭神情复杂:“你们姑娘怎么也在?” 乐儿低着头小声道:“三少夫人在家闲的无聊了,便和姑娘一起出来走走。姑娘说荷香坊的糕点好吃,便过来了。” 顾予笙看着两个人背着自己窃窃私语,旁边还站了个气质尚佳的姑娘,便好奇的问道:“阿昭,你刚刚不让乐儿告诉我什么?这位姑娘是?” 容昭捡了好回答的问题道:“这位是西凉公主。” “民女见过公主殿下。”顾予笙赶忙行礼。 “这位是忠勇侯的嫡女,顾五姑娘。” 秦舒瑾也略微点了个头。 顾予笙看向容昭,似乎是还在等答案,容昭无奈,和秦舒瑾道了句失礼,便把顾予笙拉到了一边。 “做什么?” “官家下的旨,叫我陪这位西凉公主,我也是无奈。”容昭可怜道,“怕你看见了,又要心里不舒服怪我,所以才想叫乐儿当做没看见我。” 顾予笙被逗笑:“死狐狸,我是这么不懂事的么?居然还因为这种事情纠结。” 容昭也笑了两声,赶忙赔不是。 只是,希望到时候,顾予笙也能原谅自己。 第一百九十四章 要不赌一把 秦舒瑾冷眼旁观着容昭将顾予笙拉到一边,二人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容昭甚至以为没人看见的去攥了攥顾予笙的手,这二人才佯装无事发生似的回来了。秦舒瑾笑得十分端庄,问道:“殿下似乎和顾五姑娘关系很好。” 容昭点点头,含糊其辞道:“是,我和阿笙是从小就认识,已经很多年了。” 男人表面微笑,内心却道,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现在可能已经把人娶回家了。 “那还真是令人羡慕。” 顾予笙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眼前的女人浑身散发了一种令自己感到熟悉的气息。但是她的语气中却隐约带了一丝嘲讽,这人对她有敌意,敌意还不小,难不成是因为容昭? 齐灵很快就带着小女使,大包小包的回来了。顾予笙便和容昭和秦舒瑾打了招呼,便离开了。秦舒瑾买了些糕点尝试,容昭原本是想给顾予笙买,但是既然已经在荷香坊遇见了顾予笙,似乎再买一堆糕点去顾府看她也没什么意义了。于是容昭便两手空空的陪着秦舒瑾回了皇宫。 皇宫里,宫人已经把那几只小狗崽抱了回来,询问容昭要如何处置。 容昭道:“在偏殿养着吧,丽妃娘娘殿里养了只猫,你们照看的时候小心些。” “是,殿下。” 容昭看向秦舒瑾道:“公主,昭送您回寝殿吧。” “那便劳烦殿下了。” 二人走着宫里的石子路,慢慢的走向秦舒瑾目前的所住的宫殿,离凌霄殿不远,方便二人相见。但是容昭觉得,这种方便倒也大可不必。一路上二人都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所以便速度也不慢。直到容昭突然放慢了自己的步伐。 容昭眯着眼睛似乎是看着远方的亭子,秦舒瑾也顺着容昭的眼神看过去,亭子里似乎是有个小兵的打扮的人,在跟谁苦口婆心的解释着。从秦舒瑾的方向并看不见另一个人是谁。但是容昭却看得清楚,那个皱着眉头的人,是那位企图翻身的御史大人左岩。 “殿下遇到熟人了?”秦舒瑾好奇问道。 容昭没回话,又眼神复杂的看了那个小兵一眼,那身打扮,容昭认得,是兵部巡防营的打扮。看来左岩已经有了要造反的心了吧。 巡防营,隶属御林军之外,的确是左岩这种走投无路的人的好选项。 “殿下…” 容昭回过神来,他不知道左岩如果要谈事情为什么会在宫里。但是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旁观而已。容昭侧过头看向秦舒瑾,答道:“无妨,看到了一个小兵而已,我们回去吧。” 而那边的左岩,的确是兴了造反的心思。从风无漠要容昭娶那位和亲公主的时候,左岩便知道大事不妙了,自己怕是大势已去,如果不做些什么,就要彻底凉凉了。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和兵部搭上了头。 兵部侍郎突如其来的对人抛出了橄榄枝,左岩本来想拒绝的。他并不赞同以身试险的方法,如果走错了,那可是连命都没了。但是今日他没想到会在宫里遇见巡防营的人。而且眼前这个小兵,是来撺掇他做出行动的。 小兵附身跪在地下,看向左岩的眼神万分真诚:“御史大人应该清楚,太子殿下大势已去,如果大人您不能力挽狂澜,便再无回天之力了。难道您要任由柳方正,顾承和二皇子成为新的三足鼎立吗?” 左岩有些犹豫,这小兵虽然说的没错,但是他也不敢贸然做出这种决定:“你们是如何计划的。” “我们与其去针对二皇子,不如直接让太子殿下早日登基,只要我们能够杀掉风无漠,或者逼他禅位,那么太子殿下就是新一任国君。当然,如果御史大人想自己做这一人之上的位置,巡防营和兵部也是会极力扶持的。”小兵缓缓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只要左岩大人需要,小的们都会为了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人一席话说的义愤填膺,仿佛下一秒就要真的为人赴死一般。但是左岩这人一向是多疑的:“兵部似乎从来不站队,怎么这次如此明目张胆的找上我?” 小兵连忙答道:“兵部侍郎的翁大人一直看不惯兵部尚书的迂腐,早就想着要投靠大人您了,只是一直没得着机会。如今逮到机会,自然要自表心意。” 左岩挑眉:“那你们图什么利益呢。” 左岩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从来不相信情义和裙带关系,唯一让他信任的就是利益了。俗话说的好,没有永远的敌人,但是却又永远的利益。 小兵道:“大人您也知道,巡防营隶属御林军之外,待遇更是不如御林军。兵部下面却也只有我们一个巡防营。若大人有一天能够坐上高位,我们也不求其他的,只希望大人让我们巡防营和人和御林军同一种待遇。” 左岩闻言,还是有些举棋不定。虽然说是直接对官家下手,但是具体怎么做也是个问题。风无漠虽然过了年纪,但是他也好歹还是一国之君,就算是御林军的管辖权交到了容昭手里,但是身边却也不乏人手保护。他要突围,要逼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大人不要再犹豫了!”小兵诚恳的劝到,“大人若是继续犹豫下去,官家一时想明白了,要废了太子殿下重新立二皇子为太子,那我们就麻烦了。就算我们到时候能够逼官家退位,但让太子殿下即位就又要多费心思了。” 左岩沉默,的确是这样。太子殿下的不良作风已经是全大风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了,浪荡成型还不学无术。相对而言,容昭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了,不论是之前荆州水利的事情,还是前些日子海丰庄制毒贩毒连着户部贪污一案,容昭都做的及其漂亮。如今风无漠又把和亲公主许给容昭,如果西凉那边碍于容昭的身份不是很乐意。 那么风无漠完全有可能将太子废了而去立容昭了。 要不,赌一把? 第一百九十五章 被算计了 小兵跪在这里的空挡,左岩的心思已经弯弯绕绕走了好几圈,他现在已然是被动的局势,绝不能再错了。他还得保证在自己不出错的情况下,恢复到往日的地位,实在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最后,左岩一咬牙,一跺脚,便点头同意了。都快要年过半百的人,反而没了当初年轻时的冲劲了,这次倒也不防一试,权当是背水一战,釜底抽薪了。 “如此一来,我们的动作势必要快了。” 小兵喜出望外的眼睛都亮了,连忙道:“大人不必担心,所有的一切我们都已经计划好了。不会叫大人只身犯险的。” 左岩满意的继续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做?最好赶着容昭未和那西凉公主成亲之前,把事情都解决了。但是如今树倒猢狲散,能供我差遣的人已经不多了,官家身边又护卫森严。” “人手问题,大人不必过于担忧,巡防营全部人手都能供大人差遣。”小兵的神色从自豪变得有些为难,“只是,官家身边的守卫,的确有些难办…” 左岩道:“那该怎么办。如果硬要闯的话,就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也未必有这种把握能成功!” “我们是这样打算的,二皇子和那位和亲的西凉公主的婚期便定在下个月,在郡王府举行。如果不出意外,宫里的兵力也会分出一半给二皇子。我们趁这个时候,一举攻进皇宫,不要恋战,我们要做的只是挟持官家而已。如此一来的成功几率便会大大提高。” 左岩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也只能算是个提议,虽然听上去已经步步都涉及到了,显得十分清楚明白,但是细想一下,似乎又有很多漏洞。 这个提议,对于左岩来说,只能进不能退,甚至是不成功便成仁,他只有一次机会,如果逼宫成功那便成功,但是如果逼宫不成功,他连一条退路都没有,这不是他做事的风格。 “这个计划,没有任何退路?”左岩皱着眉头问道。 小兵一愣,似乎是一开始就没想到左岩会提出这种问题,但是想了想又舔着脸面道:“我们会派人,在靠近宫殿的外围地方安排好人手,如果左大人没能一次成功,也会有人接应,所以大人尽管放心,大人也不必在意巡防营如何,大人只管离开就是。每条通往成功的路,都是血肉搭建出来的,巡防营和兵部甘愿为大人铺出一条血路来。” “好!”左岩一拍大腿,便也这么应了下来。 既然都已经准备妥当了,那左岩现在要做的也只有尽量和巡防营的人熟练起来。其余的事情,倒也不需要他来准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现在在安静的等东风。 然而另外一面,顾延霍也在等自己的东风。他派出去的人已经准确传回来了消息,左岩已经顺利上钩了,他也该开始着手准备防人逼宫的事情了。 这逼宫的事情,其实看似简单,但是里面的弯弯绕绕也多的很。左岩要造反的事情的确是顾延霍和徐朗一手主导的。但是他们的目的却并不是真的想让人造反成功,把太子殿下的位置保住。而是希望能借此把左岩的野心当着所有人的面都揭露出来。 “小顾将军,左岩已经正式上钩了,其余的事情还请将军吩咐。”跪在那里的人一副小兵打扮,细看才发现,这竟然就是前几天和左岩接头的小兵。 “好,人手准备的如何了?”顾延霍问道。 “将军放心,人手已经等候多时了。”小兵道。 一旁的程韵冷冷清清站在原地,看到小兵的装扮有些纳闷,却也是没当即问出口。顾延霍看了程韵一眼,朝小兵道:“好,你先下去吧。别让左岩发现破绽就好。” “是,将军。” 待人走后,顾延霍才又看向程韵。男人边品着茶盏子里的茶,一边问程韵道:“有什么不解便问吧,我现在无事,可以回答你一些问题。” 程韵想了想,委婉的问道:“殿下是什么时候认识了兵部的人。这人看起来也是认真想祝将军一臂之力的,但是兵部不是从来不站队么?” 顾延霍笑了笑,指着小兵离去的背影,问向程韵:“你不觉得那人的背影很想一个人么?” 顾延霍这样一点,程韵便也回忆起来了,前些天那个发现自己的人。程韵道:“那人是上官云阳?” “但是这也扮的太像了些,完全不是一个人。”顾延霍点头,程韵又问道,“但是如果这人是上官云阳,那么我们并没能和兵部搭头,承诺给左岩的巡防营军队该如何解释?左岩会不会发现端倪。” 顾延霍沉吟道:“我已经让程苏将部分火药司的人带了回来。虽然还是会有被发现的端倪,但是如果上官云阳能够处理好这件事,被发现的几率不是很大。” 程韵似乎没想到男人会这样说,他这是,在信任徐朗的人。顾延霍朝他托了托手:“上官云阳和徐朗,可是比我们还急。” “那左岩如果逼宫成功,容公子那边会不会有影响?”程韵有一些担忧的问道。 “他们逼宫,我们拦住就是了。”男人露出一种猫咪偷腥成功的的笑意,“假巡防营的人做内应,御林军的人从外攻,若是还拦不下来,那便是演技有问题了。” 程韵点点头,不得不说,顾延霍这一手段倒也使得真好。内外呼应,把左岩骗得团团转,最后还给人来了个瓮中捉鳖。估计左岩到时候知道真相可能会气的脸都绿了。 程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听说容公子要娶西凉公主?” 顾延霍点点头,神情有些复杂。程苏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五姑娘知道么?” 男人摇了摇头,嘱咐道:“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笙儿了。这二人婚期将近了,到时候再将事情告诉笙儿吧。” 程韵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西凉公主被换一事,他是知道的。唉,千万不能和顾延霍为敌,不然一定会被算计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对劲 顾予笙觉得自己身边的两个小女使有些不对劲,近些日子,这两个人总是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窃窃私语,被抓包的时候也认错认得极快,还用那种实在太遗憾了的表情看着自己。 其实细想一下,似乎是府里所有人都不太对劲。顾承本应该很忙的,但是已经赋闲在家好几日了,还要时不时地找自己谈谈心,她不觉得自己跟顾承的父女关系是这么亲密的。亲密到无话不谈? 温氏已经很久不曾下过厨了,但是近几日却是变着花样的给顾予笙做吃的,像是想把人喂成个猪。 连着顾予衡和齐灵也不对劲,齐灵这些日子一直在陪着自己。不是逛街就是教自己刺绣,似乎自己离开她视线范围内一步,她都要紧张的不行,顾予衡更是时不时要来偷看二人一眼。 顾予笙想问,但是也不知道找谁问。问喜儿乐儿,两个小丫鬟就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问顾予衡,他就跟自己打哈哈。问其他下人,顾予笙又发现,她们似乎是在躲着自己,恨不得装作没看见自己。 不过索性府里喜事将近,顾予笙没能仔细考虑这件事,便投身在为顾焕怡的婚宴做准备的事业。顾焕怡是要嫁到公主府去的,所以顾府要做的也不是太多,顾予笙跟着顾焕妍两个人都是玩一会,干一会,每天都充实的很。 顾焕妍看着顾予笙低着头,一脸恬静的在绣布上穿针引线。顾予笙的手很巧,起码比自己巧的多,绣出来的绣品也是栩栩如生的。顾予笙正在绣一对鸳鸯,是要送给顾焕怡的新婚贺礼。 顾焕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是心疼这小小的姑娘。其实做嫡女也未必幸福的吧,而且… “五妹妹,你是不是很久没见二殿下了?”顾焕妍没有克制住自己,好奇的问道。 闻言,喜儿乐儿手里的动作一顿,在顾予笙看不到的地方朝顾焕妍疯狂的使眼色。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们这些日子的反常,完完全全是因为顾予笙和容昭,容昭要娶西凉公主的事情,已经闹的皇城人尽皆知了。另外一件也人尽皆知的事情也被再次抖了出来,顾予笙和容昭关系甚好。这个甚好,就要看人们怎么定义了。 虽然容昭没有昭告天下自己要娶顾予笙,但是两个人走的如此近,世人都在猜测容昭是要娶顾予笙的,而顾家则会出一位皇子妃,说不定以后还是国母。 但是如今有了西凉公主的事情,就算容昭还想娶顾予笙,那也一定不是正妃了。这样的落差,有些人可能会惋惜,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在等笑话看的。 所以顾府的所有人都选择了瞒着顾予笙。 顾予笙没察觉什么不对,淡淡的回答道:“是有些日子没见了,阿昭说官家命他接待西凉来的使臣,可能他没能抽出空来吧。”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是也不至于失落到茶饭不思。 乐儿赶忙接到:“是啊,二殿下最近肯定是忙的脚不沾地,实在得不了空才没来瞧姑娘您。” 顾焕妍点了个头,也连忙切换到缄默不言的模式,她不该开启这个话题的,赶紧略过,赶紧略过。 顾予笙端详着自己的作品,灰黄色的鸳鸯立于水面,静静地,闭着眼,低着头梳理自己的羽毛。顾予笙笑了笑,似乎是觉得自己的绣品不错,便做了最后的收针。 顾焕怡的婚期也还有几天,所以她倒也不急着绣另外一直,先去补给一下针线才是。 顾焕妍探了个头去看,随后惊讶的赞赏道:“五妹妹的手还真是巧,比我这熊爪子好多了,绣的栩栩如生,跟活了一样。” 顾予笙谦虚道:“希望二姐姐会喜欢吧。” 顾焕妍撇了撇嘴,劝道:“你可别指望你那二姐姐夸你,就算你绣的上天入地独一份,顾焕怡也得给你挑刺。” “二姐姐最近好些了,许是如愿以偿嫁给想嫁的人了,倒也没有从前那般飞扬跋扈了。”顾予笙道。 顾焕妍努嘴,不做评论。 顾予笙将绣品放下,朝顾焕妍道:“四姐姐一会儿可有空?” “有啊,我最近可闲的很。” “那四姐姐陪我上街买些东西吧。”顾予笙一边起身收拾东西,一边看向顾焕妍。 闻言,不仅喜儿乐儿手里的动作停下了,就连顾焕妍都愣住了,随即表情变得一言难尽。顾焕妍犹豫的道:“五妹妹想要什么东西,吩咐下人去买就是了,就不必自己出去了吧。” 喜儿也赶忙道:“是啊,姑娘要什么,奴婢这就去买。外面乱,姑娘别出去了。” 顾予笙皱着眉头,这些人好像是在阻止自己上街,为什么呢,外面乱? 她的确听见了嘈杂的声音,静下心来分辨了一下,顾予笙疑惑的问道:“外面有鞭炮声,是哪家铺子开业了,还是有人家娶亲?” 乐儿低着头,强装平静的道:“奴婢也不清楚,应该是哪家铺子开业了吧,外面人多,姑娘还是在屋里待着吧,有需要就吩咐我和喜儿出去买。” 顾予笙无奈,抱怨道:“我都在府里待了半个月了,再不出去就要发霉了。你们这是想自家姑娘闷死在这。” 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对视无言。他们没办法再忽悠顾予笙了,再拦下去,顾予笙就该发现端倪了吧。 “那就出去逛逛吧。”顾焕妍只能想个折中的办法,“不过外面实在人多,磕了碰了就不好了,我们套个马车去吧。” 小姑娘有些无奈,她偷跟着顾延霍连军营都去过,哪里还怕这些磕碰。但是如果不同意,她今天当真要出不了门了,于是顾予笙不得不点点头:“行吧,乐儿,你去让人备辆马车。” 顾焕妍和顾予笙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出门之前顾予衡还拉着顾焕妍千叮咛万嘱咐的。耽误了好半天才放行。 二人坐在马车里,耳边是喧嚣的唢呐声,顾予笙撩了帘子望了眼外面道:“看来是有人家娶亲。” 顾焕妍瞬间紧张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带礼去吃酒 顾焕妍不知道说些什么,总不能真的说今天是容昭娶亲的日子吧。 顾焕妍佯装想看看外面的样子,便去接了顾予笙手里的帘子,但是看了没几眼就放下了帘子,顺利阻拦了顾予笙的视线。就着娶亲的事情,顾焕妍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唉,时间过得真快,三哥都已经成家了。三嫂嫂也长得好看。” 顾予笙带着笑意的点点头:“三哥哥和三嫂嫂是青梅竹马,认识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倒也让人羡慕。” 顾焕妍突然觉得自己鼻子有些酸。顾予衡和齐灵是青梅竹马,顾予笙和容昭何尝不是另外一对青梅竹马呢。如果顾予笙不是侯府嫡女,容昭也不是当今二殿下,两个人的下场是不是会不一样。 “二姐姐也快要嫁人了。”顾予笙有些感慨。 顾焕妍也道:“是啊,顾焕怡终是嫁给了自己一心想嫁的人。” 顾予笙不作回答,顾焕怡现在还想嫁给柳子戚么?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顾焕妍笑道:“再有几年,五妹妹也要嫁人了,到时候可不能再如此贪玩了。” “二哥哥和四姐姐都还没成家了,我这做妹妹的着什么急。”顾予笙也嬉笑着和顾焕妍打闹。 被小丫头戳到了笑穴的顾焕妍笑成了一团,但是躲也躲不开,只好求饶:“好妹妹,饶了我吧!你这丫头,和江谷主这些年净是不学好,哈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 顾予笙哼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小手。二人坐在马车上平复了一会儿。无聊的顾予笙又伸手去掀了马车的帘子,大街上,人挤人的向着那迎亲的队伍凑过去。 顾予笙眯着眼到处寻找着迎亲的队伍,她还挺好奇是哪家公子娶亲的,这么大阵仗,也不知道新郎官长得俊朗不俊朗。新娘子又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小姑娘看着看着便觉得有些眼熟,便撩着帘子回头问顾焕妍:“四姐姐,迎亲的队伍,好像是从那边来的。” 顾焕妍含糊其辞的应到:“好像是。” “那边,是郡王府么?”顾予笙问道。 顾焕妍一愣,瞬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是还是说不是呢,说是不太好,说不是也太睁眼说瞎话了吧,于是顾焕妍再次急中生智:“是,可能是从那边路过的吧。五妹妹何时喜欢看人八卦了?” 顾予笙皱着眉头始终没有松开,总觉得不对劲,像是他们有事瞒着她,而且,就是有关于迎亲的事情。那边分明是郡王府的方向,敢从郡王府过,还走的如此大摇大摆? “停车!”顾予笙扒了马车帘子朝车夫喊道。 “别停!”顾焕妍下意识的喊道,看到顾予笙探寻的眼神,不得不赶紧找借口道,“这附近太乱,不好叫车夫停车吧。我们不是要去买针线么,再过一条街就到了,我们抓紧买完,就回府吧。三哥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你出事的…” “出什么事?”顾予笙冷着脸问道,如果现在还没发现不对的话,她顾予笙就真的是傻子了。小姑娘回过头,朝车夫命令道,“我说,停车。” 车夫被顾予笙带着寒意的语气一虎,便顺从的停了车。顾予笙起身弯腰便蹦下了马车,顾焕妍伸手一捞,攥住顾予笙的手腕,做最后的挣扎:“笙儿,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顾予笙使了力气便挣脱了顾焕妍的禁锢,冷着声音道:“四姐姐最好不要拦我。你就算拦着我,我也会想办法弄清楚这件事的,所以何苦呢!” 小姑娘依旧显得很瘦弱,顾焕妍望着顾予笙离去的背影,急得快要跳脚。也赶忙跳下了马车,朝车夫道:“你快回侯府,去告诉三哥儿,就说事情拦不住了,赶紧让他去郡王府,想办法把笙儿叫回来。” 车夫得了命令立即调转马头回了顾府,顾焕妍则小跑着去追顾予笙,嘴里还嘟囔着,老天爷诶,可千万别出事啊,要掉脑袋的,我的五妹妹呦! 顾予笙并没有直奔郡王府,而是随便找了个能看到迎亲队伍的地方站了一会儿。她没直接看到容昭,但是她看到了队伍里几张明显眼熟的脸,是郡王府的下人。 所以今日要娶亲的,是容昭对么。 远远望着那个马上的背影,顾予笙只觉得熟悉的可笑。 顾焕妍从人群中挤过,站到顾予笙旁边,手足无措的喊着顾予笙的名字:“笙儿,你别冲动,我们先回府再说。” “所以今日娶亲的是容昭。”顾予笙肯定的道。 “是…”顾焕妍低着头小声道,顿了几秒以后又迅速抬起头说道,“但是殿下肯定是不得已的,你别生气,等事情过了,殿下肯定会和你解释的。” “不得已?”顾予笙的语气上扬,却还是面无表情。 “殿下一定是有难处才不得不娶那个公主的。”顾焕妍一个劲的说着好话,“殿下对你的欢喜,明眼人都能看的明白的。而且男子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的,你…” 三妻四妾,顾予笙突然想起,那日在山上,她对容昭说,娶我可是不容易的,你要眼里只能看见我一个人。那个时候的容昭明明是应了的,他说,上下八百辈子他都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既然答应了她,为什么还要娶别人,而且还一直瞒着自己不肯说,他是觉得,她会原谅他么? “笙儿。” 顾予笙转身要走:“四姐姐,我们去吃人家的酒席吧。” 顾焕妍一愣,似乎是没听懂顾予笙说的话,但是回过闷来,便吓得白了脸色,容昭的酒席,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吃的。西凉的使臣,大风的权贵,都会出席,如果顾予笙硬要闹,那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去打容昭的脸。 如果官家怪罪下来,那便是要杀头的罪。顾予笙一人论罪不说,可能还会把顾府搭进去,说什么她也得拦着啊! 顾焕妍道:“这不好吧…” 顾予笙也点点头:“是不太好,怎么能两手空空去吃酒呢,总要带了礼才好过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她想走便放她走吧 顾焕妍没拗过顾予笙,两个人随便进了一家店,买了点能拿出手地东西,便去了郡王府。郡王府的门口也已经围满了人,迎亲的队伍也刚好回来。 容昭一袭红色的婚服,胸前带着一朵大大的绣球花,高坐在大马上,本应该是开心的喜事,但是男人的脸上却看不出来半分开心。他只是维持着最风度的假笑,对着世人,也对着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 他不想娶她。 而容昭的身后,是一顶八人抬的大轿子,轿夫走的稳稳的,似乎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弄出一点颠簸。顾予笙甚至能够想象的到,那个坐在轿子里的女人应该正笑的很幸福吧。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疼的要命的心这一刻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她没想求什么,只是想要看见容昭,让他亲口说,他娶了别人。顾予笙不想对任何一段感情马虎,既然早晚都要做决断,那为什不能是现在呢。 容昭将马勒停在郡王府的门口,并没有发现角落里的小姑娘。男人翻身下马,朝着四周的人群抱了抱拳,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男人走向轿子,在轿子前立定身影后,便抬脚不轻不重的踢了踢轿门。 一双嫩白的玉手从轿子里伸了出来,容昭也伸手去接,新娘子便搭着容昭的大掌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一旁时刻准备的小丫鬟将一条长长的红缎子拿出来,一头交给容昭,一头交给秦舒瑾。 容昭慢慢的走着,红缎子连着两个人,秦舒瑾便也慢慢的跟在容昭的旁边。在丫鬟的指导下,迈过了火盆,进入正院的厅堂。这个时候宾客还是不能进的,于是人们便远远的望着。 厅内,风无漠自然是不可能出宫来参加容昭的酒席,所以今日坐在主位的便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看了一眼容昭,见容昭几乎处于皮笑肉不笑的状态,也满眼的复杂神情。 她本以为容昭会娶顾予笙的,两个人情投意合青梅竹马自然是再搭配不过的一双璧人,只是没想到,官家居然会把这位和亲公主赐给容昭,明明风无漠之前也是万分看好顾予笙和容昭的。 皇后娘娘思考的时候,容昭和秦舒瑾已经站在了皇后的面前,旁边的喜婆也开始扯着嗓子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容昭牵着绸缎带动着秦舒瑾转了个身,面对着外面广阔的蓝天,深深一拜。 他不想拜,但是他身不由衷。 “二拜高堂!” 二人面向皇后娘娘,再次深深一拜。 容昭扯了扯嘴角,狠狠的咬着牙。这一拜权当不是真的吧,皇后不是他的生母,所以也自然不是高堂。从某些意义来说,这一拜是假的。 “夫妻对拜!” 秦舒瑾转过身冲着容昭,但是容昭却在原地一愣。心里的感觉不太好,原来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也是件难事。他以为大不了就走一个过场会很简单的,但是事实却是,到了这一步,他退缩了。 他也想过这一幕,但是他想的对象是顾予笙啊。小姑娘恬静万分的和自己对拜,他还可以在弯腰的时候,比她多低一寸,看看小姑娘盖头下的脸。但是让他和眼前这个公主对拜… 他觉得如果这一拜,拜下去,顾予笙知道了,他便会永远的失去她了。 殊不知,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正站在角落里,看着他所做的一切。 小年子神色尴尬的戳了下容昭:“殿下,您怎么愣着啊,夫妻对拜了。” “昭儿有什么事么?”皇后疑惑的问道。 容昭回过神来,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麻烦重新来。” “夫妻对拜!” 这次二人应言,面对面的拜了下去。容昭觉得,这一拜。仿佛是将自己的自尊都拜没了。 “礼成,送洞房!” 容昭安慰了秦舒瑾几句,便让小女使将人扶回了房间,自己则开始接待起了客人。 门口的小厮已经开始招呼着宾客入座了。人们将手里的礼盒交给登记的人,便可以入座。 “丞相府。送名画一副,东海夜明珠两颗。” 丞相府这次来的是柳子戚和长公主。容昭自知躲不过,也只能迎着长公主上了:“感谢长公主殿下少来捧场。昭感激不尽。” 长公主笑了笑,却在路过容昭的身边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没想到当年的一个瘸腿下人居然也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让你跑了是我的错。但是你仗着别人权利,又能威风几时。我倒要看看,你倒是如何翻身。” 长公主声音小,容昭只能舔着脸笑着将长公主府和柳子戚请到席上落座,命人看好茶水后才离去。 那边的小厮还在一五一十的报着送礼的人名和内容。 “尚书府赵禹全赵大人,送名扇一把,千年人参一株。” “御林军统领郑成,送天蚕丝一匹。” 容昭纷纷笑着去客套,容昭觉得自己笑的快僵住了。 小姑娘挤过人群,站在了送礼的队伍里,在小厮看向自己的时候,把手里的盒子递给了记录的人,轻声道了句,新婚快乐。 那小厮疑惑的抬头,看见顾予笙以后愣是迟迟没有说话。顾予笙来郡王府的次数不少,这姑娘又长的精致,容昭还对她分外特别?就是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顾予笙淡淡道:“忠勇侯之女顾府五姑娘顾予笙。” 那小厮想了想回过神赶忙喊道:“忠勇侯府五姑娘顾予笙,送绿如意一柄。” 闻言,容昭往里迎客的动作一顿,连表面上的笑意都再维持不住。他刚刚听到了什么?五姑娘…顾予笙来了? 容昭着急忙慌踉踉跄跄的往记录的小厮那里走,拍着案子问道:“人呢?” 小厮懵:“什…什么人?” “忠勇侯府五姑娘!”容昭急得眼睛都红了,“阿笙呢?我问你阿笙呢?” 小厮被吓得只打哆嗦,墨笔在名单上印染了大大一块痕迹:“五…五姑娘放下礼,就走了!” “为什么不拦着!”容昭压着声音,却压不住自己的怒火和不安。 皇后上前按住容昭的肩膀,安慰道:“既然留不住,她想走便放她走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巡防营的人 “什么叫留不住!为什么留不住?”容昭红着眼睛看向安抚自己的皇后,好在这人还顾忌一点情况,只敢低声道,“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阿笙。” 皇后色厉内荏道:“你疯了!你是大风的二皇子,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出此等事情来。这里还有宾客需要你招待,难道你想这样大庭广众追出去么?你把西凉公主至于何地,把大风置于何地?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是国与国的联姻。” “可是,阿笙她…” 她在怪他,如果不是在怪他,她这么善解人意又通透的人,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送礼来,还硬要小厮将礼念出来。她想叫他难堪,想让他难受。 “冷静一些。”皇后拍了拍容昭的肩,“顾五姑娘的性子你应该比我还了解,她如果想要见你,刚刚就不会走。她不想见你,你现在去寻,也未必找的到她。” 不可置否,皇后说的没错。顾予笙的倔脾气,她要藏,就一定会藏在他找不到的地方。 容昭急的快哭了,红着眼睛又四处找了一圈,才不得不逼着自己将注意力放回酒席上。 婚宴还要继续,但是男人已经没了魂。 而郡王府外,三个人站在树荫下,两个人死死的盯着中间的小姑娘,小姑娘则望着酒席上的欢闹,宛如雕塑。 “笙儿,你这又是何必呢?”看着顾予笙这幅样子,顾予衡觉得自己心快要疼的碎掉了。 他今日就不该放这丫头出来,但是顾予笙偏生闹着出来,他也是于心不忍。千叮咛万嘱咐才敢放行,顾予笙走后,他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想到,果真出事了。 驾马车的车夫慌慌张张跑回来说顾予笙知道了的时候,顾予衡脑海中便开始警铃大作了。但是,他不怕顾予笙去找容昭理论,也不怕她把郡王府的房梁子都掀了,他就怕她现在这样,一言不发的失神,看着便让人心里不舒服。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对不对?”顾予笙声音哽咽的问道。 顾予衡轻声道:“是,我们怕你想不开,容昭虽好,但是也不只是世上只有他一个好男儿,你不用…” “是,我知道。”顾予笙波澜不惊的样子让顾予衡心惊,往日灵动的小姑娘此时此刻却宛如一潭死水,仿佛什么事情都再激不起波澜。她说,“我只是想要容昭亲口给我一个解释,不管他说什么,我今后都不会再纠缠于他。” 顾予笙喜欢容昭,喜欢了许多年。但是她同容昭的关系,却始终是规规矩矩的。顾予笙的喜欢,太过于冷静自持,她最放不下的永远是自己的自尊。她知道容昭的身份,所以从不对容昭多做要求,个性使然,她从不觉自己讨要来的东西,能有多长久。 所以即使是容昭在表明心意后就宛如人间蒸发般的行为,在顾予笙看来也是没有多大过错的。她知道他身不由己,也用自己的全部去包容了,只是自己对他的喜欢在一点点被消耗。 在容昭出现的那一刻,顾予笙轻而易举的说服自己原谅他。真的像是一个精通人情世故的主母一般。她仗着自己最后一点喜欢选择原谅,也仗着自己最后一点喜欢觉得自己可以和容昭走到最后。 只不过,今日,这最后一点喜欢也没了。 她会原谅他,但是,她再也不会喜欢他了。 “五妹妹,我们先回去吧。”顾焕妍总觉得自己心里不大舒服,似乎是即将要发生什么一样,“这里太乱了,我们有事情回府再说吧。” 顾予笙错开一步,躲了顾焕妍来牵她的手:“四姐姐若想回去,便先回去吧。” 顾焕妍看向顾予衡,顾予衡无奈的道:“你先回去吧,安抚好我阿爹和阿娘,有什么事就赶紧派人来告诉我。” 顾焕妍顺从的点点头,便离开了。 “三哥哥不走么?”顾予笙问道,“你陪我站在这里也没用,我…” 顾予衡打断顾予笙的话:“顾予笙,我是你三哥哥,你亲生哥哥!你现在这幅样子,要我怎么走?” 血浓于水,他不可能走。 顾予笙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眼神黯了黯,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二人就这么在树荫下站着,一直注视着郡王府的大厅。顾予笙看见了容昭,也看见了他一直苦笑的样子,容昭几次三番的想要离开酒席,却都被皇后娘娘按住了身影。 “酒席快要散了,他不会来见你的,我们回去吧。”顾予衡劝道。 突然,一阵阵马蹄声响起。路上零星的几个行人惊呼着被冲向道路两旁。顾予笙回头望去,只见一群穿着盔甲的士兵黑压压的冲了过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包围了郡王府。 顾家兄妹二人皱着个眉头,顾予笙的第一反应是要进郡王府去找容昭,而顾予衡深知自家妹子的个性,第一时间便拽住了她。 “三哥…” “巡防营的人。”顾予衡打量了一下那队士兵,随即皱着眉对顾予笙道,“事情不太对劲,巡防营的人怎么敢围郡王府?” 顾予笙连忙道:“我要去看看。” 顾予衡握着顾予笙手腕的力气并没有卸下,而是慢慢的攥紧:“笙儿,你听三哥哥的话,我们回去。这件事情走向不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们先回去,等风头过了,我们再说你和容昭的事情!” 顾予笙想还嘴。 但是那收尾的士兵已经大刀阔斧的闯了过来:“无关人员,速速辞退!无关人员,速速辞退。” 顾予衡扯着顾予笙躲到墙根的角落里,压低声音道:“街上全是巡防营的人。” “我们进郡王府!”顾予笙坚定道。 “你疯了,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顾予笙道:“如果真的要有大事发生,巡防营不会只围郡王府,这里距离顾府也有一段路,与其赶回去半路遇到那些不知道打什么主意的士兵,不如我们现在溜进郡王府。” “可…” “容昭手里还有御林军,岂不是更安全。” 顾予衡一咬牙,一跺脚:“行。” 第二百章 顾予衡护妹记 入夜,男人站在皇宫的城墙上面无表情的俯瞰一切,巡防营的军队黑压压的在皇宫外排开。顾延霍甚至能看到人群中几张熟悉的面孔,这些火药司的人,其实都是朝廷在逃的要犯。只不过罪名大都是莫须有的,就如同当年霍府的冤案一样。 就在今夜,他们将冲进皇宫,直逼风无漠的寝宫,虽然不能杀了风无漠,但是却可以将这位昏庸了二十几年的帝王从金黄的龙椅上拉下来,没了龙椅,风无漠要杀要剐难道还不容易么? “将军,他们还有一个时辰就会攻进来了。”还维持着小兵模样的上官云阳低眉顺眼的汇报道,“巡防营的人已经把各位大人的府邸围了起来,御林军也已经准备好了,只差将军令下。” 顾延霍点点头,道了句不急。 上官云阳立于顾延霍的身后,跟着男人一起往下望去,感慨道:“将军倒也真的时不同往日了,居然还能调动巡防营的人。” 顾延霍没说话,不动声色的点头。他并没有告诉上官云阳和徐朗,这群人真正的来路是什么。只说是巡防营的人,火药司如今还不能彻底暴露在徐朗的眼皮子底下。 徐朗和火药司有一笔生意,用的并不是本名,但是凭借顾延霍死命深挖才晓得这次要和他做这笔大生意的人竟然是徐朗。也正是凭着这次交易,顾延霍才能向徐朗提出要把西凉公主调包的事。 如果让徐朗知道火药司的背后是顾延霍的话,他免不了要一次又一次的大放血。除非他能完全钳制住徐朗,否则,他不会让徐朗知道火药司和他的关系的。 顾延霍想了想问道:“郡王府那边怎么?” 上官云阳笑道:“容小公子成亲的大事,自然是顺顺利利的。只不过…” “只不过?”男人挑眉。 上官云阳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调侃:“只不过,五姑娘也去庆贺罢了。” 顾延霍一愣,他以为顾予衡不会放顾予笙出门的,没想到小丫头不仅出门了,还去郡王府庆贺了?男人不由得皱了皱眉,他派去围顾府的,自然是程韵程苏,不会伤害她。但是顾予笙若是在郡王府,情势若乱起来,他未必能控制的住。 “就她一个人?” “顾三公子也在,三公子想劝五姑娘回侯府,但是没能劝回来。”上官云阳打趣男人道,“将军虽然和五姑娘不是亲生兄妹,但是这脾性倒是一等一的相似。” 顾延霍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没再回话了。 让这些事情都快一些结束吧,没有了容昭横在两人中间,一切便都好说了。他现在很想去见一见小姑娘。 另外一边,郡王府的周围几乎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但是那群人却只是单纯围着,并没有破门而入的迹象。 顾予笙带着顾予衡,再郡王府的四周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了破绽。小丫头被自家哥哥牵着躲在角落里,顾予笙拿了块石子,扔向地面,那些围府的注意力很快的被吸引了过来。 顾予笙给顾予衡打了个手势,两个人便踩着树梢,影子一般掠进了郡王府。那去查看的小兵自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嗯?我感觉刚刚的确有人啊。”小兵摸着自己的头盔,纳闷的道。 另外一人道:“可能是你错觉了吧,这街上被我们封的什么人都没有了,好好守着吧。” 顾予笙见自己没被人发现,便舒了一口气。 和外面戒备森严,人人敬而远之比起来。郡王府的里面还是很正常的。顾予笙隔得远,却还能听见厅堂嬉笑打闹的声音,人们还在哄笑着劝酒,容昭也在勉强爽朗的回应,一切都一如往常,仿佛外面并没有发生任何事。 顾予衡看向顾予笙,小声的问道:“现在怎么办?去找殿下,说明情况?” 顾予笙摇摇头:“我想…” 想去看看新娘子,看看那个已经成为容昭妻子的女人。但是,话到嘴边却又有些为难,她这样会不会像是个泼妇一样的在纠缠。去看了又能怎样呢?那位西凉公主,已经和容昭拜过天地了啊。 没等顾予笙把这句话说完整,顾予衡便道:“走吧,想去哪里都可以,三哥陪你。” 顾予笙看着顾予衡,委屈的快要掉下眼泪来,这世界上爱她的人那么多,她干嘛要因为这件事钻进牛角尖呢。 顾予笙站在门外,透过乳白色的窗纸,她能看到房门内绰绰的人影,那姑娘低着头的样子显得十分温柔。 顾予笙的脚步停在那里,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笙…” 顾予笙一愣,机械般的回头看去,容昭穿着红色的婚服站在那里,望向自己的时候仍旧满眼都是依恋,但是顾予笙现在只觉得那依恋可笑。 “阿笙,你听我解释…我…” 顾予衡见容昭要过来,连忙挡在二人中间,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样子:“殿下有什么话,不然就站在原地说吧。殿下已经娶亲了,再和笙儿走这么近,未免落人话柄。” 容昭咬了咬牙,他好想给顾予衡来一拳,让他睁开狗眼看看,这附近哪里有人? “阿笙,我也是没有办法,官家下旨要我娶她,我也没办法抗旨。”容昭的表情悲怆又无奈。 顾予笙冷静的问道:“阿昭,我问你,官家是何时下旨要你娶她的?” 容昭一愣,不想回答,便模糊其辞道:“官家的旨意下的匆忙,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阿笙,你知道我的,我不想娶她!但是…” 容昭解释的声音很大,屋内披着盖头的秦舒瑾,自然也是听到了,当然,顾予笙的声音她也没错过。 秦舒瑾攥了攥拳,随即又松开了,勾勾嘴角。她得不到幸福,顾予笙也休想得到,这是第一次,她能毁了顾予笙和容昭的幸福。欣喜之意,满上了整颗心。 顾予衡依旧护在顾予笙身前:“殿下莫要再往前了。” 容昭无奈,顾予笙继续问道:“那日,我们在荷香坊遇见,官家下旨了对么?” 容昭沉默许久,才破罐破摔般道:“对。” 第二百零一章 原来你要娶秦舒瑾 顾予笙突然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便释然了一样,小姑娘的语气听不出来难过,也听不出来生气,只是淡淡的道:“嗯,我晓得了。” 容昭只觉得一盆冷水当头而下,浇的自己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都凉了起来,凉的发冰,凉的发寒。 咔哒。吱呀。 秦舒瑾推开门,便看见容昭一脸复杂表情的想朝顾予笙走去,但是顾予衡却像护小鸡一样把顾予笙护在身后,不许容昭再靠近半步。 三个人听见响动,便齐齐的将目光投了过来。顾予笙看着她精致的脸,大红色的口红的确显得妖艳,西凉的公主,果然是生的是好模样。 顾予笙低着头,闷闷道:“新婚之夜,新娘的盖头,该是由夫君来揭的。公主殿下如此,不合我大风规矩。” 秦舒瑾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顾予笙会说这个,赶忙笑着道:“五姑娘说的是,是我鲁莽了,不清楚大风的规矩。不过,我只是在房内听到殿下和人争吵的声音,想要出来看看,五姑娘不要介意。” 顾予笙打量了她一下,那股熟悉感又渐渐的从心底漫了上来,她没去过西凉,但是她却总觉得自己好像认识这位西凉公主。 容昭皱着眉头,低声训斥道:“回去!本宫和阿笙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说话。” 秦舒瑾被容昭这样一训,便直直的愣在原地,她从未看见过容昭这幅表情阴狠的要杀人的样子。即使是当初她拒绝了这人,这人也是一副没关系,你开心就好的表情,但是如今,只是因为顾予笙,便露出来这样阴鸷的表情。 他不想娶她,不仅不想娶她,还想她消失在二人之间。秦舒瑾无端的感受到了恨意。 “殿下何必这么凶!”秦舒瑾装模作样的去擦根本没有的眼泪,娇滴滴道,“殿下不愿意娶我,我又何曾想要嫁,可是我一个女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和亲工具,要我嫁谁便嫁谁。可是,我既然已经嫁过来了,以后便也是殿下的人,这日子早晚都要过得。我想关心一下殿下有什么错么?殿下却如此对我。” 秦舒瑾哭唧唧的诉说着,容昭只觉得自己被哭的一个脑袋两个大了:“别哭了!” 秦舒瑾眼睛一转,便又哭着扑向容昭的怀里,一边哭一边大声的喊道:“殿下,您就不能对我好一些么?” 她不喜欢容昭,但是她喜欢恶心顾予笙。 见状,顾予衡一愣,连忙转过身去挡顾予笙的眼睛。嘴里还念念有词:“伤风败俗,伤风败俗,笙儿你不要看,这西凉的姑娘太生猛了。” 顾予笙无声的笑笑,便去拉顾予衡挡在自己眼睛上的大掌:“三哥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容昭看了一眼在自己怀里哭作一团的女人,赶忙将人推向一边,秦舒瑾一个踉跄,便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秦舒瑾撑着身子立起来,她刚刚没想过容昭这么不风度,竟然会直接推开她,还使了这么大力,再加上自己没站稳,这才摔了个难看。 秦舒瑾张开自己被石子划破的手,看向容昭,无声的指责道:“殿下…” 顾予笙于心不忍,还是推开顾予衡的手,上前一步要将秦舒瑾扶起来。秦舒瑾脏兮兮的手搭在顾予笙干净修长的手上对比万分清楚,秦舒瑾自己都有点不敢直视。 那股熟悉感,再次冒了出来,顾予笙按下心头的不对劲,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公主殿下无事吧。” “多谢五姑娘。”秦舒瑾紧紧握住顾予笙的手,借了个力便站了起来。立起身后,秦舒瑾便想放开顾予笙的手,她不喜欢顾予笙自然也不想碰她。 但是这一次,顾予笙却是紧紧的握住了秦舒瑾的手,丝毫没有要卸力放开她的样子。秦舒瑾心头一颤,疑惑的喊道:“五姑娘?五姑娘这是?” 顾予笙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浓浓的熟悉感到底从哪里来。这双手,她摸过这个触感,这个人,她也该熟悉,因为一个人身上的味道是不会变得。 容昭看着顾予笙的神情逐渐变的晦暗,也难以心安的喊道:“阿笙…你…” 顾予笙没理会容昭,而是看向秦舒瑾,毫不犹豫道:“舒瑾姐姐,好久不见。” 秦舒瑾一愣,没想到顾予笙会戳穿自己的身份,连忙笑着辩道:“什么舒瑾姐姐?五姑娘这是受了刺激变傻了,将我认成了她人?五姑娘可否先把我手放开。” 容昭听到顾予笙叫人舒瑾姐姐,也愣在了原地,什么秦舒瑾,难道这里不就是一个西凉公主么? “一个人的脸可以变,身形也可以模仿,但是一个人的气味并不会变。”顾予笙缓缓道,那次她就是凭着气味,和一些小细节发现那是上官云阳而不是顾延霍的,这次也是一样,所以替人伪装的,大概还是上官云阳吧,“上官云阳的易容手法,我略懂一些,这张脸的价钱应该不少了吧,舒瑾姐姐总不想浪费了这一张脸吧。” 闻言,秦舒瑾妥协道:“好吧,是我。” 她并不想浪费这张脸,而且她更想看顾予笙在知道是自己后,会和容昭如何。 她讨厌顾予笙,顾予笙又何尝不讨厌她? 只有容昭站在一边,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这件事情。这是什么情况?他娶了个和亲公主,结果发现是秦舒瑾易容成和平公主嫁给了自己?这是什么鬼? “将军吩咐的,我也没办法。”秦舒瑾道。 顾予笙则看向容昭:“她是秦舒瑾的事情,你也知道?” 容昭还没回过神来,但是在顾予笙眼里,那就是赤裸裸的认同。 顾予笙冷笑了一下:“原来你要娶的不是什么西凉公主,而是舒瑾姐姐啊。” 其实换成任何一个人,顾予笙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若这个人是秦舒瑾,顾予笙便觉得自己过不去这个坎,那是容昭曾经喜欢过得人啊。 容昭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阿笙,不是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定是顾延霍!” 顾予笙冷静道:“算了吧,阿昭,就这样吧,结束吧,别为难自己了,也别为难我了。” 第二百零二章 我们结束了 “顾予笙,你是在叫我放手么?”容昭的表情阴恻恻的,是顾予笙从来没见过的样子。仿佛是蛰伏许久的野兽看见了猎物逃跑,下一秒就会冲上去,将猎物按在脚下,咬断它的脖子。 但是顾予笙只是神色如常的道:“容昭,你记不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容昭一愣,随即便露出了委屈的样子,像一只讨饶的狐狸,尾巴都快要扫到地上去了:“阿笙…” 顾予衡看着顾予笙,突然想起那日她说,三哥哥,阿昭同我表白心意了,我同意了。那个时候,即使是在和顾延霍闹变扭,但是小丫头露出来的表情却带着一丝欣喜雀跃。那一瞬间,顾予笙一定是认真了吧,认真的觉得容昭那话是真心地,觉得自己和容昭将来是有结果的。 那个时候有多欣喜,大概这个时候就有多绝望吧。 顾予衡咬牙切齿的攥紧双拳,如果不是觉得顾予笙可能会心疼容昭,他现在早就一拳打的他亲娘都不认识了。容昭这是把他的宝贝妹妹当什么,耍着玩么,当他们顾府的人都是死的么。 容昭往前一步,想要触碰顾予笙。但是顾予衡却不长眼的横在二人中间,依旧一副护妹狂魔的样子:“殿下,请您莫要过来了,好聚好散。” “三哥哥,没事的。”顾予笙扯了扯顾予衡的袖子露出一张小脸来,朝容昭道,“你当时同我说心悦与我,想要三书六礼,天下为聘娶我为妻。我说你若娶我。应当这一辈子眼里只能看见我一个人。你记不记得,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 容昭眼里希冀的光渐渐灭了下去,他勉强控制自己,冷静的道:“我上下八百辈子,眼睛里都只看见你一个人。” 顾予笙点头:“容昭,我这个人心思狭隘,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你说让我同一个人共侍一夫,我宁愿这辈子都不再喜欢你。” “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我会处理好的,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容昭祈求原谅道,“阿笙,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是真的想要娶你为妻。我也真的眼里只能看见你一个人,没有人会比你更好。和亲这件事情我也是迫于无奈,我也不知道会是秦舒瑾。” “你真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吗?”顾予笙问道,“容昭,如果让你在权利和我中间选择其一。你会选择谁?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你选择的权利。如果你不要你的地位,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你不是当今二殿下,我不是顾府的五姑娘。我们都只是普通人,感情的事情只有我们自己知道,那该有多好。可是你放不掉你现在的地位。” 容昭没有办法反驳,因为她说的对。他突然想起那天男人问他,你想好了吗?他决定娶西凉公主的时候,顾延霍甚至带着提醒意味的说过,容昭,我给过你机会了。 现在他知道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顾予笙不会原谅他,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了。是他亲手推开了这个人,怪不得别人。 “容昭,不是我狠心,是你。”顾予笙道。 容昭在做最后的挣扎:“如果你不愿意原谅我,那你今天为什么会来,为什么要站在这里?阿笙,你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顾予笙脸色一变,突然想起了正事。她来是想告诉他,外面很乱,乱到巡防营的人已经将郡王府围了起来。 顾予笙问道:“外面巡防营的人是你安排的吗?” 容昭摇摇头:“巡防营是隶属兵部的,他们独立于御林军之外,不是我管辖的。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顾予笙哦了一声,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平静的道:“我刚刚在郡王府外面,看见一队士兵将郡王府围了起来。我三哥哥说,看那些人的穿着应该是巡防营的人。如果我没估摸错,现在皇城其他权贵的府邸应该也被围了起来。” 秦舒瑾和容昭都是一愣,似乎有点儿没跟上小姑娘的脑回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他们还在说她和容昭的感情么?怎么转眼就变成了巡防营围了各大府邸呢? 容昭皱了皱眉,耳边传来了人们的交谈声。似乎是前厅那些已经走了的客人又再次折返了回来。 容昭看了看小姑娘和秦舒瑾,不放心的道:“我先去前厅看一看,你们在这里不要乱走。大风可能要变天了。” 两个姑娘一起点了点头,容昭走了两步又回头,不放心的嘱咐道:“阿笙,你就在府里呆着,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能护着你。和亲的事情是我的错但是现在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顾予笙点点头,容昭便离开了。 剩下的三个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好几眼。秦舒谨败露了自己的身份看顾予笙更是不顺眼,顾予衡则认为眼前这个女人抢了自己妹妹的幸福,他没有上前去把人打一顿,都已经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修养阻止了他。只有顾予笙平静地像是自己并非当事人一般。 于是三个人便相对无言。好在容昭因为心里惦念着小姑娘,回来的速度很快。 秦舒瑾第一个问道:“殿下,外面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自然不是担心容昭,也不是担心那些个被围起来的人,而是担心顾延霍。 容昭答道:“郡王府的确被围了起来,所有的宾客都没有办法送出去。但是寻访有的人好像只是在外边围着,并没有想动手的迹象。” 秦舒瑾和顾予衡点了点头,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却还是没有动手的迹象,反而把宾客们劝了回来。说明巡防营的人只是在控制他们的行动范围并没有想要伤害他们的生命。 所以就算顾府也被围了,那么顾承和温氏起码是性命无忧的。 顾予笙想了想又问道:“我大哥近日可和你说了什么?” 容昭摇摇头,顾予笙又问:“那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儿吗?” 被顾予笙这样一说,再联系外面发生的情况,容昭便知道了个大概,虽然顾延霍没有告诉他,但是:“我猜,你大哥应该是在皇宫吧。” 第二百零三章 孤立无援 皇城的外围已经开始火光冲天,刀枪剑戟相撞的声音更是响破了天际。其实为了更加逼真一些,当然也有男人的报复心作祟,城里的士兵还是在假巡防营的进攻下死了不少人的。士兵的尸体无人处理,身后的队友却已经再次冲了上去,尸体被人在脚下践踏,显得凄惨万分。 上官云阳看着身侧的男人,男人的眉头紧皱,神情阴郁似乎现在的心情很是不好,但是上官云阳还是向着枪口撞了上去:“小顾将军现在似乎很心烦的样子。” 顾延霍没有说话,只是放在腰间的手指不停的无意识的敲击剑柄,这正是男人心情不好的预兆。 上官云阳锲而不舍的问道:“是因为巡防营的人打了这么久却还是在外围转悠的原因吗?” 不可置否。顾延霍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心烦,自从知道顾予笙去了郡王府,甚至给容昭带了贺礼之后,他便心不在焉,一心想着要尽早结束这件事去见小姑娘。 他可不想因为他一时不在,容昭和顾予笙铁定玩儿完的感情又开始死灰复燃,谁知道那只死狐狸会不会三言两语的就骗得小姑娘的真心。 顾予笙太天真了,总是会被别人带跑。他得想办法尽早让小姑娘变成自己的人,这样除了自己之外,再也没人能欺负她。 但是看如今巡防营在外围前进不得的样子,这场战事似乎还要再持续一会儿。 顾延霍的眉头快要打成一个蝴蝶结,问想旁边的上官云阳:“巡防营的人为何出手如此软绵无力,是没吃晚饭还是干脆不想打这场仗?” 上官云阳回道:“先生说了,士兵终究是无辜的人能放一个便放一个吧。” 男人冷哼一声。他们不知道假巡防营这帮人的脾性,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帮人恨不得逮到机会便进了皇宫,来他个大杀四方以抱当年之仇。如今却如此慢吞吞的动作,恐怕该是被谁吩咐了,故意不肯给他痛快吧。 看意思,徐朗答应了他的条件,却还是心有不满,再伺机报复他。可,难不成他连顾予笙去郡王府的事情都已经预料到。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真是有一副好手段。 城门内顾延霍居高临下的俯瞰一切。 城门外左岩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住的跳脚。左岩的身边是自己的心腹,他擦了擦额角的汗,问向自己的心腹:“为什么巡防营的人还不给我们发信号?” 那心腹道:“大人静下心来再等等,说不定是还没能扫清前路的障碍,这种事情急不得。” 左岩不安的道:“怎么急不得,这样的大事,若是一步走错,可就…” 万劫不复。 “我们计划的如此周全,应当不会出事,何况各大世家的人连着二皇子,已经被巡防营的人围了起来,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波澜。风无漠没了救兵就是孤家寡人,我们想怎么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心腹道。 听了这人的话,左岩勉强心安了下来。 顾延霍观察着城外围的战况,眉头皱的老高。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的给上官云要撂下一句话:“你们最好适可而止,真当我是傻的了吗?” 上官云阳笑嘻嘻的道:“小顾将军果然是火眼金睛之人,这都被您瞧出来了,看来我与廖青的赌算是我赢了。” 顾延霍吃瘪,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被人拿来做赌注。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刚要张嘴的时候却被上官云阳,一句话怼了回来。 “小顾将军,我家先生说了,将军若是生气,不如想一想当时您把我先生给我的信件掉包的景况。”上官云阳一脸正经的低头复述,“如今这不过是相同的境况,生气的人换成了小顾将军而已。您和先生之间已经扯平了。” 顾延霍没说话,冷哼了一声,并甩甩袖子离开了。待男人走后,上官云阳也离去了。 这场战事的确不易拖太久,容易被人发现端倪。既然已经气到了男人,那么也该开始正正经经的打完这场仗了。 于是,左岩很快的得到了信号。绚丽耀眼的烟火冲上天空,左岩一眼便看见了。大掌一挥带着身后的一小队人马毫无阻碍地冲进了皇宫。想着马上就可以弄死风无漠,自己做那高高在上的人,左岩就觉得有一丝丝激动。 而在皇宫的正中央,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风无漠还在一无所知的翻阅者奏折。直到假巡防营的人,已经差不多攻击了院门内,站在殿外侍候的太监才着急忙慌地冲到殿里报道:“陛下,大事不好啦!” 风无漠身边的周公公连忙斥责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也不怕惊扰了圣驾。” “陛…陛下…” 周公公看那小太监已经吓白了脸,也没有再责怪他,而是问道:“行了,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小太监低着头道:“外面…外面有人攻进来了。” 风无漠大掌一拍问道:“什么人敢攻进来?西凉人?” “不,不是,是巡防营的人,而且…而且奴才好像看见御史大人了。”小太监吓得屁股尿流,仿佛只剩下一秒就哭爹喊娘了。 周公公反应极快,连忙大声喊道:“那还愣着干嘛,赶紧来人护驾呀,护驾。都是死的吗,快来护驾!” “快去传朕的指令给虎牙司,让他们赶紧来救驾。”风无漠急道。 小太监颤抖着道:“外面已经打的得激烈,恐怕连一只苍蝇都放不出去,我们没有办法把消息递出去。” 老太监和风无漠团在一起,也被吓得面色惨白,他们没想到左岩居然会造反。 风无漠病急乱投医道:“容昭呢?快让容昭来,御林军何在?来护驾啊!” “陛下二殿下今日成婚,现在恐怕是在郡王府赶不来啊!” “那御林军呢,朕不信如今还找不到一个救驾的了。” “陛下,就算御林军可以救驾,但是此事发生的过于突然,他们又早已不驻扎皇宫,恐怕还是要等。” “再等下去,朕岂不是要没命了?” 风无漠的话刚说完。殿前的门上便已经扎了一支箭。 第二百零四章 大殿对峙 那支箭仿佛带着寒气,一下子便扎在了风无漠得心上,风无漠觉得,自己在位二十几年好像也没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怎么今天就要再此丧命了,更想不通为何左岩会造反,他待他不薄啊。 风无漠还没来得及细想,那些箭便接二连三的插在门上。有的箭矢上还带着火苗子,碰到那纸窗户便连着纸窗户一起燃了起来。下一支箭又透过火光射进大殿,点燃了其他东西。 老太监赶忙叫到:“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灭火呀!” 于是两个人手忙脚乱的灭起了火。风无漠批奏折的时候,身边便只留一个周公公伺候,殿外的小太监也顶多只留下一个人。所以如今发生了这事儿,来来回回忙活的也只有一个周公公和这个可怜的小太监了。 周公公拿起花瓶,拔掉插在上面的鲜花,便用花瓶里的水去浇灭了纸窗户上的火苗。但是火苗虽然灭了,却挡不住越来越多的箭矢射入殿内。 周公公毕竟是上了年岁,灭完这一点点小火苗便体力不支的靠在了墙柱上。虽然自己体力不支却还是忠心耿耿的吩咐到那呆愣的小太监:“你脖子上的脑袋是摆设吗?还不快找些东西将陛下护起来,这弓箭无眼,到时候伤到可如何是好?快,找东西啊。” “是是是!” 小太监连滚带爬的拿了一面盾护在风无漠的面前,便吓得两腿打颤了。老天爷啊,可别再来刺激的了,他快被吓得尿裤子了。 而另一边,顾延霍离开皇宫后便直奔了郡王府,男人熟练的翻过高墙,直奔容昭房间所在的院落。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是惯犯。 顾延霍推开门进屋的时候,便收到了大把的视线。秦舒瑾穿着火红色的婚服,坐在铺好的大红色床上,一脸的不知所措。而秦舒瑾的旁边就是顾予笙。小丫头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衣裳上的流苏。 两个人对面便是顾予衡和容昭,两个男人面对面的坐在案几上。案几上放了几杯茶,此时此刻已经冷了个彻底。看得出来,四个人这样坐了已经不止一个时辰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欲言又止,却还带了一丝不耐烦。 在顾延霍进门之后,四个人便像是找到了新事物一般齐齐的看向了他。 顾予笙眼睛亮了亮,兴奋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秦舒瑾黯下去的眸子也亮了起来,在那日顾延霍要她办事儿她答应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男人了。她很想他,但是她却没敢说话。他知道此时此刻顾延霍想看见的人,应当不是他。 顾延霍走上前去,摸了摸顾予笙微乱的头发:“嗯,来找容昭。” 容昭起身死盯着顾延霍,恨不得将男人身上戳出一个窟窿来。如果不是顾延霍,他和顾予笙哪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要走。 顾予衡问道:“大哥,外面乱的很,你怎么过来的?” 顾延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光明正大,翻墙进来的。” 请问,翻墙这种事,也能算光明正大么? “那外面那些人…”顾予笙隐约又猜到了什么,顾延霍现在出现在这里,又说是来找容昭的,那么这次的事情肯定和男人脱不开关系了。 “别怕,不会伤害你。”顾延霍温柔的安慰道。 顾予笙有些无奈,她明明不是在害怕啊。 顾延霍的这个回答其实是模棱两可的,没说是自己的人,也没说不是自己的人。不过容昭这么多年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也和顾延霍共事许久,也算了解这人,自然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容昭咬牙切齿的问道:“顾延霍,你这次是把我也算计进去了!” 顾延霍看他,冷冷的道:“我可没有算计你,对付左岩的事情,我早就对你全盘托出了。如果你是问我为何今日之事不告诉你,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性子,告诉你以后这戏便做的不像了。” 容昭气急,对于顾延霍的诡辩,他竟然也没办法反驳。对于如何对付左岩,顾延霍的确从头到尾的将计划和他说过,倒是却没告诉他是今日,这群人在他成亲当日便闯了过来,如果不是顾予笙来告诉他,恐怕他还一无所知了。 其实,更生气的是,如果这些人能够再早一步便好了。打断这场酒席,他便有借口说,没有拜过天地,算什么成亲。 但是如今,却… “既然已经知道了,还不走?”男人挑着眉看着站在原地整个人都蔫了的容昭。 容昭看了一眼顾予笙,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顾延霍又安慰了顾予笙几句,才在小丫头的注视下,跟上了容昭的步伐。 离开顾予笙,容昭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果我今天没娶她,我和阿笙会不会…” 顾延霍叹了一口气:“容昭,我当时给过你机会的,如果你坚定的不想娶西凉公主,不想要那个皇位,我便帮你躲过这一劫,也会当你是真正可敬的对手,但是你没有。” 容昭摇摇头。 顾延霍道:“你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和我争了。” 另一边,大殿内的风无漠已经被吓傻了,大殿上的门已经大敞四开着,风无漠已经能看见在外面打的火热的士兵们。那些巡防营的人,看见他便像是看见了仇人,恨不得立刻冲过来,将他撕成碎片。 风无漠定睛在看,便能看见人群里的左岩,如同鹤立鸡群一般明显,亦步亦趋的朝他走来。 左岩走进殿内,风无漠被吓得瘫软在大大的木质椅子上,指着他大声喊道:“你别过来!朕往日对你不薄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左岩笑了笑,质问道:“对我不薄?风无漠你在说什么玩笑话,我左岩所有的功绩都是我一个人拼出来的,当年工部和户部也是我踩着别人的尸骨拿来的,不是你风无漠赏给我的!!” “你对我不薄?在你眼里,我左岩是什么,不过是用来牵制顾承和柳方正的棋子罢了,你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如果有朝一日我不能牵制这两个人了,你还会忌惮我么?你是不是就要让我一无所有了?”左岩拿起剑靠近风无漠,“与其等到那天,不如我先叫你一无所有!” 第二百零五章 刺杀失败 “爱卿,不如我们再商量商量!”风无漠的腿止不住的抖,他还不想如此年纪轻轻,便提早去了阎王,“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都给。” “我要你身下这个座位,你也给吗?”左岩冷笑一声,靠近前去伸手抚摸着金黄色的龙椅,“风无漠,这个座位你看的比什么都牢,这么多年,你半点权力都不肯放。风楚轩也是你的儿子,可是你像防贼一样防他,你若一直如此便也罢了,但是你却放权给容昭。二皇子,他算哪门子的二皇子?” 说起来左岩愿意辅佐风楚轩也是有故事的。当年的风楚轩还是个小不点儿,由宫女带着去宫里的御花园放风筝。那风筝断了线,随着大风很快便飘了个没影儿,风楚轩见状便哭的梨花带雨,比小姑娘哭的都凶。 那个时候左岩也没多大,不过十六七岁正直少年罢了。他看风楚轩哭得伤心,便发了慈悲,又去替他找了个新风筝来,还特意找了个和以前那个一模一样的。 风楚轩喜欢那风筝,却也没对他道谢,只是藏在奶娘的身后,怯生生的看着他。那个时候他只当他是傻的,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可是后来他才知晓,他懂的,他只是什么都不说罢了。 直到有一次他因为做错了事儿,被官家责罚,风楚轩知晓后便风风火火的冲到了大殿替他求情,一点没有做太子殿下的风度。官家虽然放了他,但是却以言行不尊为原因罚了风楚轩。 直到后来,不管左岩犯了什么错,风楚轩只要有能力都会替他抹平,纵然他是去杀人放火,风楚轩也会不管不顾的替他包揽此事,若是官家不肯放过左岩,他就倔脾气的和左岩一起受罚。 他愿意辅佐他,才不是世人说的什么让他做傀儡。他是真的希望风楚轩能够成为这世间地位最尊贵的人,他愿意一生都做他的臣子辅佐他,让他成为一位明君。 就差一步了,只要他今天杀了风无漠,风楚轩便是下一任的国君,他一定能够成为一代明君。 左岩手里的长剑悬在风无漠的头顶上,银色的剑身上还滴着血,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那些死去士兵的血迹。而他风无漠今天也要丧生在这柄剑下。 外面的打斗声渐大,左岩意识到情况不对,赶忙抬起剑想要给风无漠来一个了结,只要风无漠死了,这件事情便也到此结束了。 然而下一秒左岩听到了破风的声音。随即便是觉得手腕一凉,一道血痕跃然而上,痛觉也跟着明显起来。 手一软,剑便掉在了地上。 风无漠松了一口气,起码现在他离死亡的距离又远了一些。 左岩回过头看向来人竟是御林军统领郑成。郑成穿着银灰色的盔甲,盔甲上隐约溅了些血迹,一看就是突破重重阻碍才得以拼出条血路来。 “大胆贼子,还不快放开陛下!”郑成吼道,大掌朝身后一挥便涌上一小队士兵将风无漠团团围住,将人护在中间。 左岩冷笑了一声,大势已去,他不得不退了。然而男人左右环顾了许久,也没能找到和自己接头的那个小兵。 风无漠激动的朝郑成道:“爱卿护驾及时,快来人把这个乱臣贼子抓起来!抓起来!!” 郑成道:“陛下莫要激动,二殿下已经来了,他同顾将军正在外杀敌,一定能保陛下平安。” “昭儿好啊!不愧是朕的好儿子!”风无漠激动的语无伦次。 左岩啐了一声,想要凭一己之力离开,但是他被御林军死死围住,根本找不到一条路来。如今杀和被杀的恐怕是要掉了个位置来,他不甘心,一点都不甘心! 郑成压低身子朝左岩靠近,两个人都没了趁手的武器,并赤手空拳的打了起来。左岩毕竟是文官终究比不过郑成这个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男人,不过几招便败下阵来。 郑成紧紧攥住左岩的手,将其反剪在身后,让他动弹不得,左岩只能用狠狠的目光将两个人杀了千次万次。 “父皇!”容昭俊朗的脸上也溅了一些血迹,“儿臣救驾来迟,求父皇责罚!” 当然容昭杀人是假的,这些血也是假的,通通都是顾延霍这个大尾巴狼伪造出来的景象,只不过风无漠却是相信了十足十。 “快起来快起来!多亏我儿来的及时,不然朕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风无漠来不及思考容昭明明成亲却还来救驾是如何不容易。只是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瘫坐在位置上。 外面厮杀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不久顾延霍便带着一身煞气和阴冷走进了殿内。 风无漠许是被左岩刺激的乱了心神,见了顾延霍这尊煞神,竟然又止不住的抖了抖。他忌惮也不止这一两天了,只不过忌惮越来越慎罢了。 他知道顾延霍和容昭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才不敢把顾予笙许给容昭,怕这二人当真强强联手谋篡自己的地位。但是他没想到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最默默无闻的太子殿下和左岩居然敢逼宫! 风无漠现在只觉得难办,如果没了太子。那容昭的势力又会让自己更加头疼,或者,他是不是真的该禅位了。他已经在位许久了,以后的日子该让年轻人去闯了,就像左岩说的,风楚轩和容昭毕竟都是他的亲儿子。 这大风国,还是他风家的。 顾延霍跪在风无漠面前道:“陛下受惊,外面余孽已经都被臣处理干净,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说到这里,男人本该磕两个头来以示忏悔,但是他却只是静静的盯着风无漠。 风无漠只好说了几句好话,承诺给男人加官进爵,顾延霍才起身。 “陛下,这个贼子要如何处置?”郑成问道。 “压入大牢,待明日午时三刻,当街示众斩首。”风无漠气急的道。 “不要!住手,不要!!” 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从外面传了上来,众人回头便见到一个狼狈的人,冲进了殿里。 左岩一愣,似乎是没想过这人会来:“殿下…” 第二百零六章 要看和谁举 风楚轩挡在左岩面前,不顾自己已经掉到肩膀得衣裳,着急忙慌得便给风无漠磕头:“父皇,求您了,饶了左大人一命吧!左大人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饶了他吧!” 风无漠气的拍案而起,指着风楚轩的鼻子骂道:“你这个逆子,还敢为了他求情!你知道他这是什么作为么?这是弑君!合该诛九族的罪,我只要他一人的命,他现在就该庆幸了!” 风楚轩惊的连瞳孔都放大了,却什么话都说出不来,只能望着风无漠一个劲的摇头。 诛九族?他哪还剩下什么九族可诛,他孤家寡人一个,无儿无女,这时间唯一让他舍不得的,不过眼前这个傻子。 左岩冷笑,朝风楚轩道:“殿下,您不用求他,他要我这条命,拿去就是了。” “不!不!”风楚轩扯着左岩的袖子,跪着又朝风无漠的方向蹭了几步,“左大人,你给父皇认个错啊,只要活着,流放也好充军也好,只要还有命,什么都好说啊!” “轩儿,这是弑君大罪,朕若放过他,以后又如何服众!”风无漠甩了甩自己宽大的袖子,丝毫没有想放过这人的意味。 风楚轩怔愣了一瞬,看了一眼左岩,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决心一般道:“父皇,这一切都是儿臣指示的,是儿臣想的主意,与左大人无关!他只是替儿臣出力罢了,他也是受害者!真的!父皇您若想罚,便罚儿臣一个人吧!父皇,求您了!” “不是,与殿下无关!是我自己!”左岩听到风楚轩的言论,难得有些着急,忙解释道,“是我对你起了杀意,殿下从头至尾都不知晓此事。风无漠,你有什么都冲我来!” 郑成和顾延霍一左一右压住叫嚣的左岩,风无漠也没管左岩的言论,只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风楚轩,抬手便是一个巴掌打了下去:“风楚轩,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衣冠不整哪里有点太子殿下的样子!你是风家的子孙,是朕的儿子,你为了一个乱臣贼子,难不成还想把自己搭进去么!” 风楚轩瘫坐在地上,像是真的疯了一般:“这么多年,您总是忙于朝政,您有没有想过儿臣的感受,儿臣听学的那些年您一次都没有查过儿臣的功课,儿臣生病的时候就算惊动了太医院,您也只是不咸不淡的来看一眼,您有把我当儿子么?我不过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太子殿下罢了!” 风楚轩指向左岩:“这么多年,陪儿臣玩的是他,生病时来看望儿臣的是他,不管儿臣如何都在尽心尽力辅佐儿臣成为一代明君的也是他。您要杀他,恕儿臣难以接受!” 风无漠被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指着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好道:“来人!” 风楚轩朝他重重磕了个头:“若父皇执意杀左大人,那便连儿臣一起处置了吧!” 风无漠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平声道:“把左岩关进大牢听候发落,不准任何人探监。把太子殿下关进明德殿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殿门一步。” “是,陛下。” 郑成赶忙执行命令。容昭则和顾延霍告退,去处理剩下的烂摊子。 迈出殿门的那一刻,容昭还看着遥遥相望的两个人,有些闹不明白局势。 “左岩和风楚轩到底怎么回事?”容昭问道,“这两个人差了十几岁吧,忘年交?” “左岩这一辈子都没有娶妻,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如何将风楚轩辅佐成为一代明君。”顾延霍平静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这两个人的关系,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容昭一愣,瞬间便落下顾延霍好几步来,不能宣之于口的关系?不是吧? 容昭加紧了自己的步伐,追上顾延霍又问道:“可是风楚轩娶妻了呀,还娶了好几个!世人不是都说风楚轩风流成性么,那些秦楼楚馆风楚轩更是常客啊!” 顾延霍勾勾嘴角,反问道:“太子殿下今年二十有八,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至今没有子嗣,你不觉得奇怪么?” “风楚轩居然不举?”容昭难以置信的小声问道。 顾延霍斜着眼睛瞥了他一下,只觉得容昭这颗脑子当做摆饰还是能说过去的,但是真正要用的时候却有些废物了。男人叹了口气:“举还是能举的,只看要和谁举。” 容昭边走边消化了一下顾延霍的话,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用手比了个刀切的样子:“那左岩和风楚轩是这种关系?” 顾延霍点点头,一开始他也不知道,但是后来容昭威胁到风楚轩的地位时,顾延霍便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了。 户部被折的时候,左岩虽然生气,却也没到要狗急跳墙的地步。联想到左岩每次见风楚轩都是恭恭敬敬的叫殿下的狗腿模样,顾延霍便仿佛懂了什么。 然后他又打听了一下,这位太子殿下逛秦楼楚馆也是有规律的,往往是左岩和一些大臣不得不在这种地方应酬的时候,风楚轩便扭头进了青楼,并且点了同一个姑娘。而据这位姑娘说,风楚轩到她这里什么也不做,便只叫她弹曲。 她累的要死弹了一夜的曲,风楚轩一大早留下赏银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当然,有的时候自己走,有的时候也是有人来接。来接的人,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 容昭还想问什么,却被顾延霍给怼了回去:“先处理了眼下的事情,再去管别人的八卦吧。” 容昭哦了一声,随口又问了一句:“那么多巡防营的人,你怎么和兵部那个老顽固借来的?” 顾延霍停下脚步解释道:“没借,假的,程苏带人回来的。” 容昭瞬间跳脚:“这么多人,火药司的人?” 顾延霍点点头。 容昭继续道:“闹这么大动静,你疯了?” 其实留在火药司的人,哪一个没点背景呢! “所以抓紧处理,要把他们伪装成普通人。”顾延霍像是再说一件万分简单的事,“火药司的事,徐朗还不清楚,也不能让他知道这是火药司的人。” 第二百零七章 狸猫换太子 顾延霍和容昭几乎是忙了一整个晚上,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算处理完了一切。左岩入狱是最简单的事情,这人很自觉的便自己走进了牢房,一副大势已去,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当然,只有提起风楚轩的时候,左岩才会眼睛一亮,只不过,这光下一秒便又暗了下去。 左岩摇了摇头,烦躁般的在窄小的牢房里转悠一圈,才和去送话的人说了一句:“算了吧,让殿下好好的,为了我这么一个人,不值得了。” 左岩自己知道,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和人命,但是风楚轩是干干净净的,他可以悬在任何地方做太阳和月亮,是自己永远触摸不到的。 那送话的人缓缓道了句:“殿下说了,殿下对大人您的心思,您心里是有数的。若您不想要现在这条命,那便是要殿下自己也去死。” 左岩没回话,那宫人便已经走远了。 风楚轩和左岩是好处理,但是巡防营的人却不大好处理。 刺杀逼宫一事,的确是刺激到了风无漠,风无漠气的恨不得把整个兵部都连锅端了,敢和臣子沆瀣一气对他行不轨之事,没让他们通通下狱都是他仁慈。 但是兵部尚书进宫面圣时,却言之凿凿,兵部巡防营一人不少一人不落,当日夜里都坚守在各自岗位上,若风无漠不信,可派人去查。于是风无漠一头雾水的派人去查,得到的消息果然是巡防营的人都老老实实的,哪里也没去。 如此一来,这就见了鬼,那日夜里逼宫的士兵分明是穿着巡防营的盔甲,风无漠绝不会认错。于是风无漠不得不把顾延霍叫到跟前来,询问道:“爱卿可知,那日左岩带领来刺杀朕的是什么人?” 顾延霍睁眼说瞎话,一本正经的道:“巡防营的人。” 风无漠扶额,把调查来的结果告知顾延霍:“爱卿,朕派人查了,那日巡防营的人不曾出动过。” 顾延霍眼神一寒,连着给风无漠递了好几个眼刀子。风无漠抖了抖身子,这什么情况,现在难道不该是他质问顾延霍如何办事么?怎么男人还一脸寒意,仿佛是自己不对了? 阎王好难供啊,不供了好不好。 “是臣失职,查案不力。”顾延霍冷冷的道,语气里一丝丝的忏悔都没有,仿佛就是例行这样说罢了。 风无漠缩了缩头,犹豫的问道:“爱卿啊,那些逼宫之人可留了活口下来?” 顾延霍摇了摇头,脸僵的依旧面无表情:“都杀了。” 见风无漠没回话,顾延霍又添了一句:“郑统领看着杀的。” 风无漠立马露出一副可惜的样子,顾延霍便又投了个眼刀子过去,风无漠赶忙夸道:“爱卿办事真是利落,这些乱臣贼子就该杀个光!” 顾延霍嗯了一声,便静静等着风无漠的后话,当然,风无漠是不敢有后话的。只敢随意赏赐些什么,便将人遣退了。 其实这一切都还是在顾延霍的控制中的,假巡防营的人是从火药司带来的,顾延霍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在风无漠一气之下被一锅端了,但是做戏还是要做足的,所以他真的在郑成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人。 只不过这杀人也分种类,顾延霍这种完全是障眼法。虽然剑是捅进去了,也见了血,但是那血却是假的。 火药司的是在伪装成巡防营之前都会在腰间佩戴一个血袋,血袋里装了大量的鸡血。顾延霍刺的时候,便找准血袋的位置来个一击毙命,然后便是看人们的演技了,觉得自己该怎么死就怎么死吧。 如此看来,火药司的人,到人人都是戏精了。只不过顾延霍没想到,风无漠居然会查到这上。既然风无漠知道了,那么徐朗应该也是知道了。 到时候徐朗若问,他该如何解释呢。 “先生,昨日闯宫的人马并非巡防营的人。”上官云阳道,“应该是顾延霍自己的人。” “哦?” 徐朗今日依旧是站在鸟笼子前面逗鸟,只不过这次笼子里的鸟倒是个值钱的了。那是一只顶着浅绿色冠的鹦鹉。这鹦鹉是徐朗花了不少心思才买来的,这几个月被调教的,也会说上两三句的人话了,也算是有灵性。 徐朗拿着芦苇杆,逗了逗那红绿相间的鹦鹉,那鹦鹉蹦了两下道:“都杀了,都杀了” 徐朗笑呵呵道:“说的好,要奖。” 鹦鹉叼了徐朗手里的吃食,又开心的蹦跶了几下:“谢谢主人,谢谢主人。” 徐朗朝上官云阳道:“看来我们这次,又被顾延霍给耍了啊。假巡防营的人,有意思啊。你接触过么?” 上官云阳点点头,表情却有些复杂:“但是属下接触时一直以为这些人都是巡防营的人,毕竟他们穿着巡防营的衣裳,拼杀的时候也使出了各自的本领,存在死伤,所以属下也没想到,这些人会是顾延霍的人。” 上官云阳越说越咬牙切齿,这是他被顾延霍坑的第二回了,上次书信的事,他还没来的及和他算账。 “那你看清顾延霍是怎么处理这批人的么?”徐朗放下自己手里的枯萎竿的问道。 上官云阳摇了摇头,回答道:“顾延霍明明是一剑刺进去的,这个是属下和御林军郑成都看在眼里的。然后那群尸体便被扔到了宫里的死尸堆里,但是…” “但是?”徐朗挑了挑眉毛,展开自己的折扇敲了敲鼻梁,示意上官云阳继续说。 “但是,今晨属下再溜去看那死尸堆,已经没人了。”上官云阳有点生气。 这算不算当着他们面偷天换日,也不知道顾延霍自己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官家没去询问为什么么?”徐朗捡了个重点问道。 “有。”上官云阳无奈的道,“但是被顾延霍敷衍过去了。官家想问他是什么人,顾延霍只说是巡防营的人,官家想要个活口来查,但是顾延霍说全部杀了。如今乱葬岗的尸体,倒是多出了一堆穿着巡防营衣裳的,但是也绝不是昨天的人。” 徐朗笑了笑:“顾延霍这招狸猫换太子倒是不错。” “我们要想办法对付他么?” 徐朗摇摇头:“等那笔生意成交了再说吧。” “是,先生。” 第二百零八章 人们又知道了 风无漠觉得自己死期将至,风楚轩和左岩是没有逼宫成功,但是他总觉得下一个揭竿而起的就是容昭。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觉得呢,事情要从几天前开始说起。 如今皇城人人都知道,容昭娶了西凉的和亲公主,而且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与此同时,人们也知道容昭和顾予笙的关系,但是如今容昭娶了西凉的公主,顾予笙便和这正妃之位失之交臂了。 于是皇城中针对顾予笙的流言四起,小姑娘简直成了茶馆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容昭知道后差点儿把整个郡王府的房顶都掀了,顾予笙是他捧在心尖尖儿上的人,怎么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何况,他娶秦舒瑾是迫于无奈,世人什么都不知道,却把这盆脏水泼在了顾予笙的身上,他们毁的是她的声誉,是她这一辈子的名节。这让他怎么容忍的了? 于是顾府迎来了手捧厚礼的年小公公。 郡王府小厮装扮的人,人人手里都抬着一个硕大的箱子,在顾府里来来回回,络绎不绝的穿梭。顾承和温氏还有顾予衡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流水一般的礼品。 顾予衡手欠,随手打开了一个木箱。箱子里是数不清的金元宝,顾予衡冷笑一声,居然拿着破金元宝来糊弄,当他顾府的财力是摆设么。而打开下一个箱子,顾予衡则被满箱的夜明珠晃瞎了眼,换一个居然是满满一箱的金蚕线。 顾予衡一愣,容昭这是作什么幺蛾子。把郡王府所有的家当都抬到顾府来了不成? 顾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小公公,这是?” 小年子给顾承作了一揖:“殿下希望能够求娶五姑娘。” 顾予衡阴着脸恶狠狠道:“他休想娶我妹妹。就算阿爹阿娘甚至官家都同意了,我也不会同意他娶笙儿的。” 小年子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当然并不是因为顾予衡这些话冲撞了容昭,而是因为顾予衡这么说,他还怎么回去跟容昭复命。 顾承推了推顾予衡说道:“衡儿,怎么能这么和殿下派来的公公说话呢,太不尊敬了,还不赶紧给公公道歉?” 小年子擦了擦额角的汗:“不敢不敢。奴才怎么敢让顾三公子道歉?” 顾予衡甩了甩袖子:“你回去告诉容昭,他这辈子都别想娶我妹妹。” 顾承和温氏只好连忙堆笑,但是二人心中却的确也是这样想的。顾予笙受的委屈或许容昭自己不知情,可他们看了个满眼。顾予笙一回来就饭也不吃,话也不说,一副没了魂的样子,那可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温氏这个做娘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心疼的同时自然也会记恨那个让顾予笙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小年子见状劝道:“顾三公子何必拒绝的这么干脆,不看一看这些礼品吗,这些都是殿下特意为五姑娘备的。殿下一直都心悦于姑娘,这次更是为了姑娘把整个郡王府的库存都掏了个干净。” “呵,想拿这些东西来糊弄,他怎么不自己来?”顾予衡挑衅道。 话音刚落,容昭便迈着大步走进了院里。 于是皇城便都知晓了,容昭在新婚后的第一天便带着厚礼登上了忠勇侯府的大门。容昭对顾予笙的心意再无人敢猜测。 顾承见了容昭,只好拉着两个人恭恭敬敬的行礼:“微臣见过二殿下。” “顾大人快快请起。”容昭连忙上去扶,“顾大人本宫此次来意,想必大人你早已知晓了。” 顾承假笑道:“是是是,只不过殿下刚刚燕尔新婚却拿了这么多东西送到我顾府来。殿下怕是高估了臣的胆量。臣可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和这么大的胃口,敢收下如此多厚重的礼品。” 容昭脸色一变,还没有说话,便被顾予衡怼了回去:“来人,把殿下这些东西通通送回去。” 顾予衡说的毫不留情,也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于是皇城的人又都知道了。容昭新婚后的第一天,不仅登门拜访了忠勇侯府,所送的礼品还被人无情的扔出了府。 容昭无奈请求道:“顾大人,这些礼您不肯收便罢了,但您能不能让我再见阿笙就见一面。” 顾承和温氏不想让容昭见顾予笙,但是容昭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再拒绝就真的有点明着打人脸了。 “有什么好见的,你们那日已经都把话说清楚了,笙儿不想见你,你别来烦她。”顾予衡道。 顾承则道:“我让人去请了,但若是笙儿不愿意见你,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能逼迫女儿。” “自然,自然。” 于是容昭便等了许久许久,他等的花都快谢了,才看见顾予笙缓缓走了来。只不过身边好像还跟着什么人,走近一看,竟然是程苏。 顾予笙见了容昭乖乖巧巧的行了礼:“臣女见过殿下。” “阿笙,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好不好?”容昭委屈的快要落泪,“我真的不知道我要娶的人是秦舒瑾,而且我娶西凉公主的事情也是被迫。阿笙,我之前说过我一定会三书六聘,天下为礼娶你为妻,现在我来兑现我的承诺。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好不好?” “那日在郡王府,我也说过,我们结束吧。”顾予笙平静的道,“殿下,殿下的爱恕臣女承受不起。” 容昭给的不是她想要的,那她就宁愿不要。 人这一辈子,有的事情可以迁就,但是有的事情永远不能迁就。 “祝殿下和皇子妃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早生贵子。”顾予笙道。 顾予笙身旁的程苏自然是内心偷笑的,顾延霍在容昭身上,使得这些手段他自然是知道的,甚至秦舒瑾和西凉公主身份的调换,还是他去动的手脚。 只能说容昭太不长眼了,居然敢跟顾延霍抢心爱的女人,这不是送死吗? “来人。”顾予笙再次淡淡的看了一眼容昭,转变心意朝程苏道,“苏苏,替我送殿下出去吧。” “是,五姑娘。”程苏对容昭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殿下。” 于是皇朝的人又知道了。容昭的礼物不仅被扔了出来,人也被拒之门外。 第二百零九章 药王谷的师兄们 江南,药王谷。 “快点儿,快点儿!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马上就要到时辰了。”一名穿着白色衣裳的男子,朝其他人命令道。 “九哥,这个放哪儿?”说话的这名男子明显比刚刚发号施令的男人显小一些。 白衣男子道:“放那儿就行,对对对,再往中间一点。哎,小十,那个酒小心一些啊,那是师傅最爱的,打碎了肯定让你去面壁思过。” “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了欢迎我这么大的阵仗吗?”男子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筐风尘仆仆的走了过来。 众人闻言将目光投向了他但也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便又低头投身到了自己手下的事业中。 “不是,你们这是什么情况?”男子一脸稚嫩的看向自己的师兄们,“今天谷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呀,我走的这几天可是错过了什么?” 排行老九的师兄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小师弟,你何止是错过了什么,你简直错过了天大的事情。” 小师弟一脸的懵,赶忙问道:“九哥,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九师兄问道:“小师弟,你知不知道师傅几年前收了一个女弟子,还是做关门弟子。” “我知道。”小师弟点点头,“不是忠勇侯府的嫡姑娘吗,在皇城呀,怎么突然问这个?” 九师兄凑到小师弟的耳边道:“对,但是前几天小师妹突然从皇城跑过来了。到了药王谷,见了师傅就开始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师弟指着来来往往的几个师兄们问道:“那师兄们这是在干嘛?” “哦,这是师傅吩咐的,说小师妹虽然已经拜入药王谷的门下,但是从来没有行过正式的拜师典礼,刚好这次小师妹来了江南,便顺道举行正式的拜师礼。”九师兄道。 “我听说。小师妹可是个天仙模样的人,真的假的,长得俊俏吗?” 在药王谷,虽然江三离自己是女流之辈,但是他收的徒弟,大多都是男子。这样教训起来也是毫不手软。所以顾予笙是江三离收的头一个女弟子。 师兄弟们以为有了这第一的先河,师傅还能再多收几个师妹来,可没想到,江三离转眼便宣布自己再也不收徒弟了,顾予笙自然成了关门弟子。这可把这几个师兄弟好奇死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如此挑剔的江三离收做关门弟子呢? 九师兄环顾四周,锁定了那抹俏丽里的身影后,朝小师弟道:“喏,天仙似的小师妹。” 小师弟顺着九师兄的视线看过去,便瞬间呆愣在了原地,顾予笙今日穿的是件粉红色的衣裳,在秋日里显得十分充满颜色。 “果然是天仙般的人儿,绝了。”小师弟小声的嘟囔道。 “孤陋寡闻了吧,这还不是最绝的。”九师兄感慨道,“等今日下了晚课,用饭的时候,你才知道什么叫一绝。” “啊?” 这边小师弟还在发呆,那边顾予笙已经缓缓的走了过来,和众位师兄打了个招呼:“师兄们,早上好。” 众师兄连忙一拥而上,纷纷讨好这位小师妹。 “师妹,你今日穿的可真好看。”这是三师兄,平日里最喜欢勾搭姑娘。 “小师妹,你喜欢粉色吗,要不要一会儿把是拜师用的药囊也换成粉色的?”这是八师兄,谷里许多事宜都是他在办,这次拜师礼也是八师兄操持。 顾予笙笑笑:“多谢各位师兄关爱,不过师傅也说了,这次拜师宴,一切从简便好。还要麻烦八师兄了。” 八师兄一脸满足:“不麻烦,不麻烦。” 小姑娘将目光投到九师兄和小师弟这边,连忙朝二人招手:“九师兄!” 九师兄也朝小丫头招手,顾予笙看向一旁的人问道:“这位是…” “哦,小师妹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十一师兄。”九师兄道,“你十一师兄平日都负责谷里一些采买,所以你来的时候他正巧出谷去买东西了。” “小师妹…”十一有些害羞的道。 “十一师兄。” 九师兄拍了怕小师弟的肩膀,朝顾予笙调侃道:“你没来之前,他是药王谷里最小的师弟,如今你一来,我们小十一也有小师妹了。” 顾予笙呵呵一笑,虽然小姑娘的笑容灿烂的如阳光,但是二人却从小姑娘的眼里瞧出了疏离。 “你们几个,在这围着,都无事可做了?”一道突兀的男声插了进来,众师兄便瞬间起了鸡皮疙瘩,赶紧乱做鸟兽的散了。 顾予笙笑着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男人:“大师兄。” 大师兄也勾着嘴角,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是彼此都带着面具一样:“师妹,师傅正在来的路上,师妹准备一下吧。” “好。” “谷里的师兄们都是善良的,只是师傅很久没有收徒了,你又是唯一一个女弟子,他们有些好奇罢了,所以七嘴八舌了些。你别怪他们。” “自然不会。” 大师兄对眼前这个小师妹并无什么喜欢之意,只不过,这是江三离看中的人,他到底也得给个面子。 何况,他的人设也是那种,温柔体贴的温润公子。 江三离看见顾予笙,便加快了脚步走了过来:“丫头。” “师傅!”顾予笙眉笑眼开。 看顾予笙这幅样子,江三离也不住的皱了皱眉。顾予笙是五天之前找来药王谷的,什么话也没和她说,叫了声师傅便开始哭,哭了便睡,睡醒了又什么都没说,似乎整个人都一切如常,和谷里的师兄们言笑晏晏的打招呼,很快便打成一片。 顾予笙在谷里这些日子,也表现的很开朗,没事的时候就瞎逛,偶尔还会跟着师兄们去采药,当然大多数的时候,顾予笙都窝在厨房。 但是江三离也见过她四下无人的时候,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哭成了一个泪人。她想问,但是每次顾予笙都找借口糊弄过去。 直到她收到了顾予衡的书信,才晓得这小姑娘是受了多少的委屈。 第二百一十章 爱而不得是常事 顾予笙其实是偷跑出去的,偷跑这种事,顾予笙早就做的得心应手了。加上这次,大家也的确对她没设防。 容昭带着厚礼和易容的秦舒瑾回了趟西凉,拜见西凉国君,这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一个月了。顾延霍则得收拾左岩留下来的烂摊子,还得对付徐朗的小报复,火药司的人也得藏匿踪迹,于是男人忙起来更是脚不沾地,将军府基本见不到这人的人影。 所以顾予笙仗着两个人没空管她,顾予衡又管不住她,才一溜烟的跑了。 顾予笙走前也留了书信,说是要出去散散心。顾予衡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只当小丫头出去放风了,但是他等了两天都没见人回来,便急疯了。整个皇城他都找了个遍,甚至壮着胆子连白芷那里都问了,却没找到人。吓得顾予衡都快去县衙报官了。 幸亏江三离有先见之明,知道顾府的两个哥儿瞧不见顾予笙是要挑房梁子的,便在顾予笙到药王谷的当日,去了书信给顾予衡。 顾予衡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便也把事情给江三离说了个清楚。 官家如今后悔了,知道顾予笙对容昭的重要,也知道自己是拆了一桩好姻缘,生怕容昭和左岩一样对自己起杀心,真的是好话说着,好东西供着。但是容昭自己也知道,错过便错过了,顾予笙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不止容昭委屈,顾予笙自己也委屈,这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她怎么不委屈。就算面上平静,心里也还是疼的不行啊。 “师傅,师妹。”大师兄朝二人作了一揖,“时辰到了,先行拜师礼吧。” 江三离点点头,意味不明的看了顾予笙一眼,板着脸道:“等拜师礼之后,我再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顾予笙缩了缩脖子,唉,她早就料到江三离迟早得问她事情始末,只是没想到,迟早这么早,她还没想好怎么说。 大师兄贴心的为小姑娘准备了蒲扇,顾予笙便直直的跪在上面,江三离今日也难得正经的站在前方,众弟子呼啦呼啦的跪了一片。 “参见谷主!” 江三离挥了挥袖子,众弟子便起来了,只余跪在那里,声音清朗道:“药王谷第十二代弟子顾予笙,参见谷主。” 江三离淡淡的嗯了一声,大师兄便拿着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的是一个粉红色的药囊。顾予笙差点没忍住笑意,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八师兄,八师兄便朝她眨了眨眼睛,比了个嘴型道:“小师妹喜欢的粉色。” 江三离眉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权当看不见这两个白痴徒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一来一往,拿过药囊挂在顾予笙的腰间,一本正经道:“今后,顾予笙便是我江三离的关门弟子。愿你能恪尽职守,苦心钻研医学,为我药王谷做贡献。” “弟子拜见师傅。”顾予笙两手交叠放在额前,连着给江三离磕了三个响头道,“今后弟子定会恪守成规,不叫师傅忧心,将药王谷的名声发扬远大。” 江三离满意的点点头,实则心里已经忍不住的笑场了。二人平日里的相处模式多是打打闹闹,有顾予笙这个活宝在,想正经也正经不到哪里去。 拜师宴结束后,一些非亲传的弟子便散了去,余下江三离的亲传弟子,纷纷涌上来给顾予笙送礼。 “师妹,药囊不要随便乱丢。”九师兄道,“里面的药是四哥专门根据你身体情况配的,常年佩戴对你身子有好处。还有这个,我听说你有条银鞭子,这个挂穗应该挺配。” 顾予笙接过,笑道:“多谢四师兄和九师兄。” 八师兄不太开心道:“九哥把我要说的话都说没了,那我只能送礼了。这个给你,这个马鞍可比寻常马鞍舒服,你改天给你的马驹换上吧。” 顾予笙接过马鞍微微一愣。 她的确有匹马叫雪凰,但是她前几日还收到了一匹新的马驹,她尚未取名字,那马驹是容昭送的。 江三离见顾予笙神情不对,赶忙打断道:“行了行了,哪那么多话要说,送礼的直接送到你们师妹房间去。别在这碍为师眼,赶紧散了散了。” 于是众师兄不甘愿的离开了。 “笙丫头,你跟为师来。”顾予笙便跟着江三离亦步亦趋的走向了江三离的房间。 江三离的房间很简洁,最大的特点便是药香味浓重,但是对于顾予笙来说,她还是蛮喜欢这种药香味的。 “坐。”江三离指了指木椅跟顾予笙道,“你在我这待了五天了,准备何时回去?” 顾予笙露出伤心的表情来,万分夸张道:“师傅已经嫌弃笙儿了吗,这就要赶笙儿回皇城了,师傅您好狠的心啊!” 江三离拍桌:“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傅,如果不是你三哥哥来信,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受了这么大委屈,也不告诉我,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傅了!” 顾予笙的笑容疆在嘴角,然后逐渐消失:“您都知道了?” 江三离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我当初想过你可能会同容昭在一起,也可能结局不如你想的那般顺畅,但是没想到,他会伤你至此。” 顾予笙道:“其实阿昭没做错什么,这是他二殿下该做的事情,是我自己太矫情了。” “还是很难过?”江三离小声的问道。 顾予笙点头,声音也逐渐的哽咽起来:“阿昭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明明说过,他上下八百辈子眼睛里都只瞧见了我一个人,但是他娶了别的女人,他娶了秦舒瑾…为什么,权利地位这么重要吗?” 江三离抱着失声痛哭的顾予笙安慰道:“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没事了。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一个二殿下算什么。我的徒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儿,他没娶你,是他的损失!” 顾予笙连着点头,哭声却还是停不下来。 “傻丫头,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江三离道,“爱而不得才是常事。但是,你要学会让事情过去。” “哭完就过去了。”顾予笙道。 江三离纵容:“好,哭完就过去了。” 狐狸,你的兔子要学会长大了,你转身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小心丢了东西。 第二百一十一章 要回去了 三年后。 “小师妹,你的信!”十一师弟小跑着往顾予笙的方向跑去。 顾予笙正站在阳光下,拨弄着竹筐里的药材,小丫头修长的手指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遮上了一层金光。轮廓分明的侧脸也让人望而生叹。 顾予笙接过十一手里的信,朝人笑了笑,甜甜的道:“谢谢十一师兄。” 嗷嗷!小师妹笑起来真的是太好看了! 顾予笙展开信,一目十行的看完后,像是无奈的自言自语道:“又是我三哥哥,这几天总是催着我回皇城。” 闻言,十一则有些不大开心。 顾予笙留在药王谷三年了,从十四岁到十七岁,小姑娘的身条又抽高了不少,那张之前还有些稚气的脸,如今已经长开了,但凡不是个瞎子,看见顾予笙的模样总要赞叹一声,长得天仙一样。 而且顾予笙在药王谷可以算是稀缺的资源,江三离名下十一名弟子,只有大师兄三师兄和七师兄成了家,剩下的八个师兄弟们可都是母胎单身了快二十年的人。看见顾予笙就一个个眼睛亮的跟狼看见羊似的,恨不得赶紧扑上去。 但是,顾予笙是江三离亲传的关门弟子,江三离护她护的比谁都紧,他们也只能眼红着。不过也没人规定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倒时候万一小师妹看上了其中哪一个,就不是师傅能管的了。江三离心疼顾予笙,顾予笙自己喜欢的人,她总不会棒打鸳鸯了。 “小师妹要回皇城了么?”十一失落的问道。 顾予笙想了想道:“我在药王谷也待了许久了,始终没回过皇城,也不怪我三哥哥催。是该回去看一看了。” “如今皇城变化还是挺大的,小师妹若回去,可要注意安全。”十一小大人般的嘱咐道。 顾予笙这许多年没回去,倒也不是顾予衡放纵了,而是他劝也劝不回来。不仅他劝了,顾延霍也劝了,顾延霍甚至抽了空,大老远的从皇城跑了趟江南,硬是来了药王谷,希望能把人带回去。 但是顾予笙脾气倔,他劝什么都不听。加上江三离也宠着她,明里暗里的护着,还把自己当初救顾延霍一命的事情拿出来说事。顾予笙适时期期艾艾的说自己只是想留在药王谷散散心,不想回皇城那个伤心地,顺便让顾延霍转告容昭,不用再来见她,她一点也不想看见容昭。 男人才不得不打道回府,所以三年来,除了顾予衡每月一封的家书,便没有人再来打扰顾予笙,小丫头每天都活的自在。 但是如今顾予笙年满十七,别人家的姑娘十七岁都已经嫁人了,说不定娃娃都落地了,只有顾予笙连个亲都没定。加上曾经发生过容昭的事情,温氏实在不放心,这才让顾予衡赶紧把人叫回来。 “我去和师傅打声招呼吧。”顾予笙想了想道,“再去收拾一下东西,便回皇城好了,谢谢十一师兄平日的招抚了。” “师妹怎么还突然客气起来了。”十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要自己一个人回皇城么?不安全吧,要不我送你吧。” 两个人一边往江三离的住处走,十一一边借机拉进距离,能不能成,就看最后几天了。 顾予笙连忙摇摇手:“怎么好意思麻烦师兄。” “无妨。我刚好要去外面采买东西,送师妹一程也是顺路。” 顾予笙歪歪头:“要去皇城这么远的地方买东西?” 十一舔着脸点了点头。 顾予笙找到江三离说了自己要回皇城的事,江三离便也皱了皱眉头,她也有点舍不得小丫头走。其实放眼望去整个药王谷舍得小丫头走的也没几个。 这三年,顾予笙在厨房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师兄弟们平日三餐都是顾予笙掌勺的,他们除了不用和别人抢大食堂外,吃的东西也比别人的精致,而且顾予笙的药膳做的炉火纯青,吃了三年,真的有觉得身体好了。 虽然他们都是懂医的,但是有些小毛病也不会总放在心上,但是顾予笙不一样,他们的小病小灾,她一向都记在心里的。 这么一个宝贝,江三离怎么舍得让她回去。 “这么快就要回皇城?”江三离摸着下巴问道。 顾予笙笑了笑,善意的提醒道:“师傅,我在药王谷可待了三年了,也该回家看看了。” 江三离沉吟道:“也是,顾延霍没把我药王谷掀个底朝天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我若是再不放人,他就要提刀杀过来了!” 顾予笙扶额:“师傅,没有这么严重。” 江三离不赞同,戳了戳顾予笙:“你当真不考虑一下顾延霍?” “师傅。”顾予笙微笑的看着江三离。 江三离打了个冷战,这丫头倒是越来越像顾延霍了,微笑的杀伤力居然这么高。 “行,回去吧,回去吧。”江三离道,“这一路也不近了,十一,你送送笙丫头吧。” 十一连忙点头,作为药王谷的小幺,师傅果然还是最疼爱他的! 江三离想了想又补充道:“十一,你带些跌打损伤的药上路吧,多带一些。” 顾予笙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闭了嘴。 十一却不知所以的问道:“为什么?弟子肯定会保护好小师妹,不让师妹受伤的。” 江三离道:“不,为师怕你保护不好自己。” “…” 于是顾予笙和众位师兄打了招呼便踏上了回皇城的路,一路上十一都在琢磨江三离的话,什么叫怕他保护不好自己? 顾予笙见这人快要魔障了,连忙解释道:“十一师兄,我家的两个兄长都是钻牛角尖的性子,审视我身边异性朋友时候的眼光都很高。你能懂吗…” 十一了然的点点头,如果换成是他家里有一个这样的宝贝妹妹,他也得老母鸡护小鸡似的看着,万一被别的大尾巴狼欺负了,他到时候得哭死。 “十一师兄是不是每年都会出谷去?”顾予笙问道。 十一点头:“嗯,四处寻寻药材,有的时候能遇见不少珍惜药材。” “那师兄一定知道许多事。” “师妹想问什么?” “皇城最近如何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皇城的二三事 顾予笙留在药王谷这些年,当真是与世隔绝的。她来药王谷本就是为了躲容昭和顾延霍,容昭的感情她不想要了,顾延霍的心意她更加不敢要,所以干脆离开皇城那种是非之地。 一开始可能还不受控制的打听一些皇城的消息,后来习惯了,便再也没有问过了。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皇城发生的事情,当真一无所知。 她如今要回去了,以后不出意外的话,顾予衡也不可能再放任她偷跑了。温氏估计也该催着她定亲了,她总得了解些局势才行。 “皇城的利益网近年来可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啊。”十一感慨道。 小姑娘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说?” “师妹是忠勇侯的女儿,应该知道之前的那位太子殿下吧。”十一问道。 顾予笙点点头,小手摸了摸身下雪凰的鬃毛,摸到一手的柔软顺滑,便一蹴而就的连人也趴了下去,抱着马脖子,懒洋洋的等着十一继续。 十一缓缓道:“那位太子殿下被废了,原因好像是得行有损皇家威严,连着一起被罚的还有当朝的御史大夫。民间都在传,这两个人恐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道这里,十一小声的嘁了一下,还加了自己的见解道:“那位太子殿下做的糊涂事可不少,听说还做了欺压百姓的事,私下里也是风流成性,这种人早该被废了。” 顾予笙偷笑了一下,她知道风楚轩,后来在顾延霍的说明下也知道了风楚轩和左岩的关系。风楚轩的确挺可怜的,他不是风无漠的长子,一开始并不受重视,风无漠甚至从来不过问后宫之事,知道他的其他孩子都死于后宫的争斗中,他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风楚轩是被迫做的太子,风无漠对他也从来没有像疼爱孩子一样疼爱过他。顾予笙能够理解,为什么风楚轩会对左岩生出那样的心意,如果你孤立无援时,有一个人冒着寒风向你伸出温暖的手,你也会立刻握紧它,死都不肯放。 不过,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顾予笙对这两个人拿天下苍生铺路的做法,始终无法理解。 十一道:“不过现在换了新的太子殿下,民间的对于新太子的呼声还是很高的。” “新太子?” “是之前的二殿下。”十一道,“之前治理荆州得到百姓一致称赞,还护驾有功。后来有一次剿匪,又救了不少百姓,虽然受了些伤,但是得到了太子之位,也不亏。” 顾予笙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容昭。 容昭被封了太子啊,那秦舒瑾岂不就是太子妃了。他还受了伤,顾予笙自己在心里笑了笑,之前提起容昭她总是心里梗的难受,知道他受伤更是担心的茶饭不思,没想到如今,她竟然也能平静的接受这个消息了。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也算是得偿所愿吧。 “封太子的事,应该是师妹来了药王谷之后的事了吧。” 十一不知道顾予笙那些事,更不知道顾予笙同容昭的关系。他每次出去打听也只是打听一些国家大事,地位更迭之类。毕竟药王谷有时候做生意,就是和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做。所以那些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他自然没兴趣知道。 顾予笙道:“嗯,我来药王谷的时候,那位太子殿下还没有被废。” 她到底是没说,自己和容昭的关系。 顾予笙想了想又问道:“师兄知道忠勇侯府的事情么?我三哥哥虽然给我写了家书,但是这人有个毛病,报喜不报忧,好多事情都不肯让我知道。” 十一表示理解道:“忠勇侯府…听说,应该是你那位三哥哥吧,他如今是大理寺卿了。” “我三哥怎么没有告诉我?”顾予笙惊讶道。 十一赶忙解释道:“应该也是不久之前的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三哥哥恐怕是觉得自己刚刚上任,一堆糊涂事要忙,没好意思跟你讲吧。” 顾予笙点点头,心里却气的磨牙,平日里顾予衡总是说她,遇事了不肯告知家里,是不把他这个做哥哥的放在眼里。现在可好,轮到他自己就不是那样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顾予笙沉默了一会儿,把十一说的消息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并没有关于顾延霍的消息。 那个冷冰冰的男人只有她初到药王谷的时候,来寻过她一次,被她刻意疏远的赶走之后就再没来过,连封信都没有。顾予笙不免有些失落,男人啊,说什么喜欢,不过都是一时热度。 十一看出顾予笙欲言又止的样子,笑嘻嘻的问道:“师妹还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予笙想问顾延霍的事,却也不好点名道姓的问,太刻意了,于是小姑娘委婉的问:“大风军最近有打仗么?” “师妹还关心战事?”十一有些惊讶,顾予笙讪笑了一下,十一想想,一拍腿便想起来道,“还真有。” 闻言,顾予笙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大风的战事,基本都是顾延霍做监军。这人做监军不好好做,每次都硬要和士兵一起上战场,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又是不要命的,肯定又受伤了。 十一道:“去年,小齐国联合周围的一些小国,趁着大风朝堂正乱的时候一举围了大风。他们从各处攻来,大风就像是瓮中捉鳖的鳖,在中间根本没地方逃。” “后来呢?” “后来是护国将军杀了条血路来,从北面撕了个口子来,跟新太子殿下里应外合来了个反杀。护国将军守北,太子殿下守南,两个人合力打了这场胜仗。”十一的声音有些激动,“好像你三哥哥也去参战了,那场仗打完,便无人敢欺我大风了。” 顾予笙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吃惊的问道:“我三哥去打仗了?” 顾予衡的三脚猫功夫,连她都打不过,还打仗? “应该是做监军吧,大理寺卿的位置也是因为这场仗才…”十一一顿,身边的小丫头似乎陡然加快了速度,“师妹,你这是…” “我要回去和我三哥算账!” “你慢些跑,认路么?” “认路,大理寺见!” “…” 十一放弃了,没有马能跑的过雪凰,他这算哪门子护送。 第二百一十三章 路上捡了个美男 十一的马自然追不上雪凰那样的神驹,但是十一也是尽心尽力在追了的,万一顾予笙在路上遇见了什么事,他可没办法和江三离交代。 但是,他就是快把马都跑死了,也没看见顾予笙的身影,他这是被落了多少距离啊。 而另一边的顾予笙也是铆足了劲在跑,她现在脑门子想的都是赶紧回去,确认顾予衡和顾延霍好好的活着,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好好活着。 家里的两个男人,通通都是报喜不报忧,她能怎么办。她甚至都怀疑,顾延霍这几年不给她去书信是因为重伤下不来床了。 于是顾予笙纵马飞奔,用了最短的时间到了大理寺的院门外,她甚至连顾府都没回,就直接奔了过来,也不怕顾予衡今日是不是轮休。 顾府的腰牌顾予笙一直挂在身上,腰牌一亮,硕大漆金的顾字让人没敢拦她。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顾予笙已经长鞭一挥闯进了大理寺。大理寺本身是座庙,它原本的范围就大,因为还设有其他各司和一些审讯犯人的地方,这路便设的弯弯绕绕了些。 顾予笙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转了转,也没找到顾予衡。小丫头刚准备停下来问问路,便猛的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天哪,她不该走神的。 顾予笙赶忙用力勒紧雪凰的缰绳,雪凰吃痛的扬起前蹄,差点要把顾予笙也摔下去。不过好在身下的马儿是通人性的,没真的把人甩下去,小姑娘稳了稳身形,赶忙翻身下马,去查看那突然冲出来的影子。 顾予笙定睛一瞧,那个黑影竟是名眉清目秀的男子,这名男子生的白净,眉毛是温润的远山眉,眼睛是温柔的杏眼,就连嘴唇抿起来都有些温柔的意味,整个人都有些不争不抢的安静。叫人一眼看过去,便放松了心神。 顾予笙也不意外,她见过不少美男子,自己家的男人也都长得俊俏,但是今日见到这人,她还是忍不住赞叹道,长得真好看。 像是天上的神,不小心误入凡间了。 这名安静的如同谪仙般的美男子跌坐在地上,似乎是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眼角的带红的坐在那里发呆,一副好不委屈的样子。 雪凰跺了跺蹄子,打了个响鼻,离这人又远了些,似乎是在说,这不是它的错一样。这人把它也吓到了,所以应该扯平。 顾予笙拍了拍雪凰的马背,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男子,小声道:“你还好么?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看到你。” “无事。”男子坐在地上缓了许久才又指着雪凰道,“大理寺中,不可疾行,不可大声喧哗。” 顾予笙无语,一时不知说些什么,雪凰她都骑进来了,总不能再牵出去吧。牵出去也不是不行,但是前提是她要认识路啊! 小丫头皱着眉看向男子道:“你人没事吧,要不要我扶你起来,实在不好意思。” 男人摇了摇头:“不必了,多谢姑娘好意。” 语罢,男人便挣扎着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先是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又两只手和在一起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又看向顾予笙的马:“姑娘这马,似乎通灵性。” “嗯,雪凰是匹神驹。”顾予笙点点头,摸了摸雪凰的鬃毛,又问道男子,“公子可有哪里疼或是不舒服,我是学医的,可以帮公子瞧瞧。” 男子笑了笑,没打算和顾予笙计较:“不必了,不过是摔了一跤,待回去上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就是了。看姑娘风风火火,我便不耽误姑娘时间了,只是…” “只是?” “只是,姑娘以后切莫在大理寺里骑马了,冲撞了人总是不好的。”男人像是教书的先生一般,条条是道的教育顾予笙。 顾予笙失笑,却也不敢笑出声,赶忙点头道:“公子教训的事,我以后再也不骑马入大理寺了。” 她头一次来这,心里本就急,又没人来引路,她才驾着雪凰闯了进来。 男人满意的点点头,转身便要走。 顾予笙见人一瘸一拐的走不利索,猜测这人大概是不小心扭了脚踝,心有不忍的叫道:“公子留步。” 男人回头看她,一脸不解。顾予笙指指他的脚踝,轻声道:“你恐怕是崴了脚,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正一下骨头位置,不然你这样走回去,晚上就要肿起来了。” 那人思考了一下,不大好意思的点点头:“那便有劳姑娘了。” 顾予笙把雪凰拴在一边,让男子坐在石凳下,道了句失礼,便抓住了男人隔着靴袜的脚。因为隔着东西,不太好判断骨头位置,顾予笙便一点点摸索着。 男子的耳根有些红,眼神也不敢落在顾予笙身上:“之前,好像从未见过姑娘。” 顾予笙手里的动作没断,回道:“我是来寻人的,结果不小心迷路了,心里有些着急这才没看见你。” “怪不得觉得姑娘眼生。”男子笑了笑,又热心肠的道,“姑娘要寻什么人,我看看我知不知道怎么走。” 顾予笙抬了个头,满怀期待的问道:“你知道顾予衡在哪么?” 男人被顾予笙这么一瞧,瞧得直接红了脸,连忙点头,复又低下了头,朝不远的地方指了指:“顾大人就在前边,不远,一会儿我带姑娘过去。” “太感谢了!” 男人没说话,顾予笙急着见顾予衡,紧了紧手里的动作,只听咔的一声,男人没忍住的呻吟声便溢出了口。 男人讲话的声音很好听,这没控制住的叫声也好听,顾予笙听的也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吧,我忘了告诉你一声,会疼的。” “没事…” 男人起身走了两步,见的确没那么疼了,才道:“走吧,我带姑娘过去。” 顾予笙点点头。 “姑娘和顾大人是…” 顾予笙笑了笑,自豪道:“那是我嫡亲的三哥哥。” 男人一愣,问道:“姑娘是…顾大人的那位五妹妹?” “嗯!” “…” 侯门嫡女…男人似乎突然变得沉默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顾予笙训兄记 听到脚步声,顾予衡抬起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怎么又回来了。” 男子有些无奈,轻声朝顾予衡道:“顾大人,有人找您。” “找我?” 顾予笙从男子的身后横迈一步,迈到顾予衡的眼前:“三哥哥。” 小姑娘长大了,身形也抽高了许多,往那里一站便让人觉得心生欢喜。顾予笙在笑,笑得眉眼弯弯,嘴角还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原本该是兄妹相见的温馨场面,但是顾予衡总觉得这是风雨欲来。 顾予衡握笔的手有些抖,于是干脆放下,朝顾予笙傻笑道:“笙儿,你怎么回来了,何时回来的,怎么不叫我去迎你。” 顾予笙保持微笑:“不是三哥哥叫我回来的吗?笙儿心里实在挂念三哥哥,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如今得见三哥哥完完整整,真的是太好了呢。” 男子听着顾予笙笑意满满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怎么回事,这难道不是妹妹关心哥哥的温馨场面吗,为什么他要起鸡皮疙瘩,他怎么觉得顾予笙这话说得像是话里有话? 顾予衡自然也听出来了顾予笙的弦外之音,但是外人在场,有些话也不好当面说,只好跟男子道:“子初,谢谢你把我妹妹带来了,如果没什么事,你……” 沐子初回过神来,体贴的道:“顾大人客气了,那我就先走了。” 目送走沐子初后,顾予衡赶忙把门关上。还没喘口气,身后的顾予笙已经看是由晴转阴的冷笑道:“顾!予!衡!” 顾予衡打了个激灵,他这是做了什么,居然惹得小姑娘连名带姓的叫他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啊。顾予衡颤抖着小心灵,讨好的将顾予笙推到自己的高木椅上,甚至还狗腿的给小姑娘捶了捶肩:“幸苦五妹妹一路赶来了,累不累,若累的话,我这就派人送你回顾府。” 顾予笙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顾予衡还在滔滔不绝:“先回顾府休息一下,有什么事都等妹妹你睡足了觉,吃饱了饭再说。” 闻言,小姑娘挑着眉毛,斜眼看向他,那眼神,竟然和顾延霍生气的时候有一拼了。 顾予衡也知晓顾予笙这是真的生气了,便再也不敢嬉皮笑脸了,连忙正经的板着一张脸,求饶道:“所以我的好妹妹到底为什么生气?” 小姑娘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说,这个直男是不会知道原因的,便冷着声音问道:“听说,小齐国联合一些小国家攻打了大风?” 药王谷的消息滞涩,也不处于战争中心,所以如果不是顾予笙特意问了一句,她到现在也不知道顾予衡还上了战场。 “是啊。”顾予衡坦然的回答,想了想道,“应该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这一仗打的有些艰苦,但是却结束的奇快。不得不说,顾延霍真的是为战场而生的。” 男人没注意到,随着自己提到顾延霍,小姑娘的表情也逐渐阴鸷了起来。 这人居然还有脸说!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有一个人告诉他,而且她现在提起来,这个人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太气人了! “顾予衡!”顾予笙低声吼了一声,眼角被气的都有些发红,“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顾予衡皱了皱眉,蹲下身子和顾予笙的实现保持持平:“笙儿是因为这个而不开心?” “你们总是报喜不报忧,这让我怎么不生气。你们知不知道,我自己从别人的嘴里晓得你们上了战场的时候有多担心!”顾予笙大大方方的点点头,开始絮絮叨叨的数落男人的不是,“先不说顾延霍了,他一到军里就开始一门心思打仗了。但是,三哥哥,你怎么还跟着顾延霍一起胡闹呢?” 顾予衡点头应着,顾予笙使劲戳了戳顾予衡肩上的穴位,男人连忙痛的呻吟,小姑娘便道:“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连你妹妹我都打不过,你还敢去打仗,打起仗来都是刀剑无眼的,你也不怕到时候他们不能护你周全!你万一……你万一……我怎么办,阿爹阿娘怎么办,三嫂嫂怎么办?" 顾予笙说的口干舌燥,便吞了下口水,哪知这口口水咽错了地方,一下子就被呛到了。顾予笙便不受控制的咳了起来,顾予衡赶忙心疼的给小姑娘顺着后背,顺手拿了水送到人的嘴边:“好好好,你慢些说,喝些水。” 顾予笙顺从的压了一口水,委屈便油然而生:“你们真的是…” 顾予笙低着头,眼泪有些止不住的往外掉。天知道她知道消息的时候有多么担惊受怕,怕的整个人都再发抖了。 “笙儿,你别哭呀,三哥哥答应你还不行吗?”顾予衡忙手忙脚的用袖子擦去顾予笙眼角的泪,一脸郑重的保证道,“我保证,我以后绝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就算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也提前告诉你,好不好。” 顾予笙顺从的点点头。顾予衡也舒了一口气,他这辈子最看不得姑娘掉眼泪了,尤其是顾予笙和齐灵,这两个人哭一下,他都觉得世界快塌了。 “啊!?”顾予笙突然惊呼了一声。 顾予衡无奈又宠溺的问道:“我的小祖宗,你又怎么了?” “十一师兄!”顾予笙猛地想起,自己从药王谷回来的时候,还是十一师兄护送她回来的,只不过她一时心急,驾着雪凰就狂飙的起来,便把十一落在了身后,算算自己的速度,再想想十一的速度,她大概得落了人家半天的距离吧。 她应该是史上第一个被护送回来却半路把护送的人甩掉的人了吧,有些对不起十一师兄。 “什么十一师兄?” “我回来的时候,是十一师兄送我的,但是我听到你去军里做了监军就一股脑的赶了过来。十一师兄的马,应该是赶不上雪凰吧。” 顾予衡理解了顾予笙的话,一脸的无奈。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多年后的重逢现场 于是顾予衡便也没法急着带顾予笙回侯府了,顾予笙不想打扰顾予衡办公,便在一旁乖乖等着,偶尔无聊才和顾予衡搭两句话。 “三哥哥,问你个问题。”顾予笙支着脑袋,看着顾予衡一笔一划的写着奏折,“刚刚带我找路的那个人,是谁啊?” 顾予衡手下没停,回道:“你说子初?” “他叫子初?”顾予笙好奇的问道。 子初?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顾予笙满脑子都是初升的太阳,那种温暖,那种耀眼。感觉跟今日见到的他,是如出一辙的。 顾予衡点点头:“他叫沐子初。” “姓沐?”顾予笙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但是皇城似乎没有人家姓沐,“之前没听过有哪户人家是姓沐的。不是皇城人?” 顾予衡笑了笑,顾予笙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起码她没说错,皇城,的确没有人家姓沐。男人道:“不是皇城人,子初是小齐国的皇子,被送来大风当质子的。” 顾予笙有些吃惊,似乎想象不到,那样谪仙般的一个人,被送来当质子,却还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如果他是自由的,那他和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顾大人!” 听到下人的呼唤,顾家兄妹抬起头来,顾予衡示意那人继续说,那人便低着头道:“顾将军和太子殿下来了。” 顾予衡一愣,连忙转过头去看顾予笙,却见小丫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光明正大的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于是顾予衡挥挥手道:“请他们进来吧。” 那人出去后,顾予衡又不放心的问向顾予笙:“那边有屏风,你要不要在屏风后面等。” 顾予笙莫名其妙的问道:“我又不是见不得人,干嘛要躲起来。” 被顾予笙这么一说,顾予衡自己反倒有些尴尬了。他本以为顾予笙应当不想见到容昭的,小丫头这么多年不肯回皇城,也是因为不想看见容昭,这才多此一举的问了一声。没想到顾予笙坦然的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所以,小姑娘这是忘了那段感情,过去了? 顾予笙深呼吸,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容昭。她有三年没见到容昭了,有一句话说的极对,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一是新欢,二是时间。她选择了后者,她花了三年的时间去戒掉这个曾经让她上瘾的人,事实证明她也算是成功了的。再听到容昭的名字,早已没了当初的悸动,也不会想争个原因了。 容昭如今对她来说,不过是个曾经的旧人,她曾经喜欢过他,但是现在这种感情也已经归于零了。 顾延霍和容昭进来的时候,顾予笙便乖巧的坐在顾予衡身边,甚至贴心的替男人磨着墨。于是两个在官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呆愣在了原地。 顾予笙三年没见容昭,容昭又何尝不是三年没见顾予笙了。当初他只是被逼无奈的陪秦舒瑾回门,再回来的时候便得到了顾予笙离家出走的消息。 他不是没找,他找了,把皇城翻了底朝天,掘地三尺也没把人找到。他甚至脸皮自尊都不要了去问了顾延霍,顾予笙的踪迹,但是男人只是皱着眉,丢了一句,自己气走的人,自己找。 容昭气的跳脚,什么叫自己气走的人,如果不是顾延霍当初给他设套,他也不能把人气走吧!但是没办法,他打不过顾延霍,只能自己慢慢找,他找了她三年从未放弃过,如今,这个塞满他整颗心脏的人就这样乖巧的出现在眼前。 好想上前去抱住她,想感受她的真实,感受她的温度。 见二人沉默,顾予笙先起了身,朝二人行了个礼道:“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将军。” 顾延霍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却没和顾予笙这个称呼计较。但是容昭听见这样疏远的称呼,就明显有些委屈了。 “阿笙,你这些年都去哪了。”容昭往顾予笙的方向迈了一步,神情悲伤的道,“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三年了,我一直在找你,从未放弃过。阿笙,你能不能不要同我疏远?” 顾予笙后退一步:“殿下说的哪里话,臣女怎敢高攀殿下,更不敢让殿下将臣女放在心上。” 顾予笙一席话说的平静不能再平静,将容昭要说出口的话通通堵了回去。顾予笙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放弃了。她这样不争不吵,不是原谅他了,而是他如何,对她来说不重要了。 他知道,如果他再这样纠缠下去,顾予笙恐怕会真的躲着他:“五姑娘…五姑娘过谦了…” 听到容昭的称呼,顾予笙笑了笑。 这样,挺好。 顾延霍看了一眼容昭,有些同情,但是这同情也只有一秒,当初他给过机会了,他自己选的,总不能来怪他。 “何时回来的?”男人问道,“怎么没有派人告诉我?” 想起顾延霍上战场也没告诉自己,顾予笙便来了气性,非要戳着人家肺管子说道:“我何时回来,还要告诉顾将军么?若真是如此,那顾将军做了什么,是不是也该提前知会我一声。” 男人皱着眉头,小姑娘这话说的一句比一句气人,自己是哪里惹到她了? 顾延霍不得已向顾予衡投了个求救的眼神,顾予衡清了清嗓子,掩耳盗铃般的用自己宽大的袖子遮住自己的嘴,无声的朝顾延霍道:“和小齐国的战事。” 顾延霍了然,这丫头是因为自己瞒着她不开心了。 “以后去哪都汇报。”顾延霍连认错过程都省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保证。 顾予笙狠狠瞪了顾予衡一眼,又狠狠瞪了顾延霍一眼:“顾大将军做事,自然是凭自己心情,怎么敢让您和我这么一个小女子汇报。” 男人叹了口气,伸出大掌无所顾忌的揉了揉顾予笙的头发,原本冰冷的声音像是被解冻了一般:“五姑娘是本将军心上人,本将军有事,自然先告诉五姑娘。” 顾予笙没想到顾延霍这么明目张胆的强撩,瞬间红了脸。 顾予衡和容昭也神色复杂的看着男人,这也太… 厚颜无耻!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三个男人的醋意 顾予笙觉得,如果自己再和顾延霍置气,很有可能被气死的就会是自己了,于是小丫头气呼呼的不再肯和顾延霍说话。男人看着小姑娘这副模样,失笑的又揉了揉人了头发,才抬开了手。 当然,顾延霍这一套神操作,也得到了剩下两个男人的注视,如果目光能杀人,顾延霍已经死无全尸了。 “顾…大人…” 跑来通报的人见到这番景象脚步霎时顿在门外,不知改不改前进。这一屋子的人,一个比一个地位高,没有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他现在告退还来不来得及? 顾予衡看着那人,咬牙切齿道:“有话就说!” 这气自然不是和这个来通报的人,而是和顾延霍,但是他怂,不敢把这气撒到本人身上。 “外面有一位白衣公子求见,说自己是药王谷第十一代弟子,是五姑娘的师兄。”那人疑惑的问道,“要放进来么?” 闻言,顾予笙赶忙道:“要要要!快请进来!” 看到顾予笙这么激动开心的样子,在座的几个男人瞬间黑了脸,师兄,男的,居然还能让小丫头的心神如此起伏,一会儿可要好好会会他。 十一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几个男人对他行了十分热烈的注目礼,看的十一瞬间起了鸡皮疙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都看他,他什么时候这么好看了,还是他脸上长了什么东西? “十一师兄!”顾予笙叫了十一一声,便有些愧疚的道,“对不起十一师兄,我一时着急,便把你给忘了。” 十一笑着回道:“无妨无妨。小师妹你没事就好,下次可不要跑的这么快了,万一路上出事,我可没办法和师傅交代。” 小师妹?男人们再次心里吃味起来! 师兄师妹,叫的这么亲昵,下一秒是不是还要搞什么双修了? 男人们不得不再次从上至下打量了一下十一,十一长得还算不错,气质应该也能算中等,药王谷的徒弟,那岂不是只会钻研那些破草药? 顾延霍看了一眼十一,便给顾予衡使了个眼色,顾予衡接受到后,便蓦的将手里的茶盏子扔向十一。十一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抓住飞来的茶盏,一脸的错愕。 什么情况? 顾予笙也是一脸的错愕,为了缓解尴尬连忙介绍道,“啊,十一师兄,这是我三哥哥,顾予衡。” 十一听到这是小姑娘那位嫡亲哥哥,又生了小心思,赶忙抱了抱拳:“经常听到小师妹提起您,如今可算见到真人了。” 顾予衡绅士的微笑着回应了一下,行吧,这人的反应里还算可以,如果顾予笙发生什么意外,这人应该能反应的过来。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顾予衡不动声色的在顾予笙看不见的地方看向顾延霍,给人使了个眼色。顾延霍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顾予笙以为是自己只介绍了顾予衡,顾延霍听了不乐意,这是在吃味了,便赶忙又介绍道:“这是大风的护国将军顾延霍,也是我大哥。” 对比于顾予笙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三哥哥来说,顾延霍的名号则要响亮的多。药王谷几乎所有对武学有点研究的人,都知道大风有这么一位护国将军,他在战场上战无不胜,还有个冷面阎王的称号,甚至,他们把这位冷面阎王当做是自己的人生榜样。 十一有些激动道:“久闻顾将军大名。” “嗯。”男人挑了挑眉头,打量了一下十一瘦弱的小身板,勾了勾嘴角,“唐突了。” “嗯?” 十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延霍的配剑就已经飞速的到了自己的眼前。十一下意识的赤手空拳的去挡顾延霍的剑,可想而知,那自然是螳臂当车般的效果。 剑柄打在手臂上的闷响让顾予笙心里一惊,十一更是心里一惊。他以为男人不过是试探,但是没想到男人这一剑竟是带了五成内力的,整条胳膊都快要举不起来了。 “顾延霍,你这是什么意思!”顾予笙着急的吼道,刚要上前就被顾予衡牵住了手,“不是,三哥,你们这是…” 顾延霍的下一招已经紧跟而上,男人冷哼了一声,十一便被掀翻在地了。 十一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趴在地上久久没有动静,这又是什么情况。 见状,容昭更是不甘示弱的上前,只不过容昭是贴心的将人扶了起来,虽然背地里的手在十一接剑的手臂上又狠狠的按了一下,但是十一已经疼到麻木完全感受不到了。 容昭笑面虎似的问道:“你还好么?” “啊,没事没事。”十一大度的被扶起来,拍了拍自己白袍子上灰尘,朝容昭感谢的道,“多谢这位公子,不知这位公子是…” 容昭依旧笑,但是眼神却飘向顾予笙的方向,似乎是因为顾予笙介绍了那两个男人,就也得介绍自己,大大的狐狸尾巴快要摇出虚影了。 顾予笙却只是道:“太子殿下,容昭。” “太子殿下…”于是十一还没站稳的身形便又跪了下去,这一跪甚至因为太过突然膝盖都有些承受不起。膝盖和地面接触的声音,闷得让人听了都觉得疼。 顾予笙赶紧跑上前去将十一扶了起来,还给人拍了拍身上的皱褶:“十一师兄,你没事吧!” “我该没事么?”十一生怕自己说了没事,这几个男人就要再整饬自己一番。 “你们几个,消停一些!”顾予笙不满的道。 于是,三个男人都撇撇嘴,消停了下来,只能不满的看着顾予笙将十一搀扶到位置上,甚至撸起袖子查看男人的伤势。 “你们干嘛这么对十一师兄?” 最怂的永远是容昭和顾予衡,于是两个人也没说话,顾延霍则率先表达了自己的恶意:“五姑娘眼光独特,殿下和我这样的看不上,却选了这么一个清奇的…” 顾予笙头疼的扶额:“十一师兄只是我的师兄,你们见一个醋一个,怎么不去醋沐子初?” 十一满脸问号,他不仅被针对了,还无意识的被小姑娘拒绝了? 顾延霍则眯了眯眼睛,沐子初… 小姑娘认识沐子初了,倒也是个潜在情敌。 第二百一十七章 顾延霍的画像 十一怕自己这条小命葬送在此,连对小姑娘那种旖旎的心思也没了,匆匆忙忙的和这几个大佬道了别,便心惊惊的赶回了药王谷。 顾予笙拿这几个人没办法,也气呼呼的回了顾府。 但是回了顾府的日子似乎更加不好过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头脑一热就回来了,药王谷既轻松又闲适的生活它不香么,为什么要回皇城呢,还得受这种荼毒。 “笙儿,你看这个怎么样?”齐灵的手里拿了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个男人,只不过这男人长得并不俊俏,似乎还有些臃肿,“这个是赵大人家的公子,今年也过了乡试了。” 顾予笙撇撇嘴,谁都清楚,画像都是经过美化的,现实中还不定油腻成什么样子。而且过乡试怎么了,是个人都能过乡试的吧。她三哥哥殿试都过了,她也没骄傲啊! 齐灵没有错过顾予笙背地里翻得白眼,赶忙又在一堆画像里找了个看的过去的:“这个不错,孙家的四公子,一表人才。” 顾予笙叹了口气回道:“听说这孙公子是秦楼楚馆的常客,他若是像我小叔一样,只忠于一人,我可不舍得插足。但他若是单纯的留恋烟花之地,我更加不敢插足了。” 齐灵尴尬的笑了笑,一旁坐着的柳氏抬了个眼,似乎是嗔怪顾予笙又拿自家小叔说事。 一早的时候,顾延霍就和顾予笙承诺过,这件事情他会处理,叫小丫头不必忧心,但是老太君却始终没松口,她本以为这件事情大概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但是去年的时候,心机的男人安排了一场年度大戏,他本是来顾府探望老太君的,适逢老太君想去寺庙礼佛,他便陪着一道去了,可谁知遇到了柳氏。 柳氏的衣服上都是补丁,跪在蒲扇上祈祷来年能够一帆风顺,老太君瞧见了,便上前搭了几句话,然后又顺理成章的跟着柳氏回去看了看顾彦霖如今的住处。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顾彦霖的住处的确寒酸了些,那破败的小门窗,杂乱的瓶瓶罐罐,似乎都在说一家三口过得不好。最后老太君看不过顾彦霖带着孩子和柳氏委委屈屈的住在一个小破屋里,终于心软松了口。 所以顾彦霖便搬回了顾家,柳氏也成了顾家三夫人。因为记得顾予笙的恩情,便时常往顾予笙这里跑,小丫头的婚事,她这个做婶婶的也要帮着相看一下吧。 “的确不怎么样,相貌还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人品。”柳氏语重心长道,“再挑挑吧,笙儿如此优秀,犯不着如此着急。” 齐灵不知道说什么好,顾予笙优秀是没错,放出去也是各家公子都想娶的对象,但是,那是之前,如今顾予笙的名声虽好,但是有一个容昭作为旧人横在那里,任谁想求娶都要三思而后行。 何况,后面还有个顾延霍挡路。 温氏从外面进来便看见齐灵一脸的无奈和顾予笙得逞的笑意,便猜到了一二。 于是严肃了口气训道:“你能不能让我这当娘的省点心,你四姐姐都已经定亲了,顾府上下,就剩你自己的亲事还没有着落,偏生你自己还不放在心上。三年不着家,你看看哪家的闺秀如你这般!” “阿娘…” 温氏起了话头就没再停下,指着画像继续数落道:“这已经是最不错的了,别人家姑娘的婚事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这还能自己挑,还不知足。你如果再不上心,我就给你随便嫁了!” 虽然知道温氏的话威胁成分很大,论真章的时候,她就舍不得了。但是顾予笙还是被骂的缩了缩头,撒娇道:“阿娘莫气,我上心,上心还不行么。” 小姑娘被逼着在众多画像里挑看,直到看见某张画像,看向温氏:“阿娘,这个也可以选么?” 温氏疑惑的定睛一看,随即脸色有些复杂。那张画像上画的男人十分俊郎,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显得这人有些冷酷不近人情。但是画师画的传神,那双眼睛还是深邃的让人一见便再也挪不开了。 齐灵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瞬间尴尬的错开眼珠,画像上画的赫然是顾延霍。 顾延霍的事,齐灵在还没嫁进顾府的时候,只知道一点点,那个时候觉得顾延霍这个做大哥的,对顾予笙未免好的过分了些,虽然不是嫡亲的哥哥但比起顾予衡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嫁进顾府后,顾予衡或多或少的和她说过一些,她便知道这二人的关系,远不是她想的那样纯洁。 至于温氏,她其实并不反对顾延霍心悦顾予笙,男人的心意也不是随便说说,而是钟情已久。她并不担心顾予笙嫁给顾延霍会受委屈。但是两个人毕竟是差了十岁,之前的关系也很尴尬,难免会受外界非议。而且,顾予笙这幅样子,完全没把顾延霍当做可嫁的对象来看吧。 这画…应该是顾延霍自己塞进来的吧。 温氏清了清嗓子:“你若是想选,我也不反对,那这事便简单的多了,我派人去告知延霍,定亲都省了,直接选一个良辰吉日你嫁过去便好。” 顾予笙眨眨眼愣在原地,齐灵看她这幅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的偷笑,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是,阿娘!”顾予笙急忙解释道,“这好歹也得问大哥一声吧,万一大哥不愿意呢。不是…那是我大哥啊,怎么可能娶我。” 相较于顾予笙的慌乱,温氏显得就平静许多了:“延霍又不是你亲大哥,怎么就不能娶你了,再说,延霍若无意,你当他的画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氏过于通透,顾予笙表示,自己有些难以招架。现在是不是所有人都晓得顾延霍心仪自己了?这也太… “阿娘,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 温氏板着脸问道:“何事能比自己终身大事还要重要的?” 顾予笙想了想,一边脚底抹油往外溜一边道:“我想起来我说过要去找三哥哥的!” 温氏无奈的摇了摇头,顾予笙的婚事恐怕她是插不了手了,只能盼着顾延霍早日把人领走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小齐国六皇子 顾予笙一溜烟的逃到了大理寺,她近些日子也习惯了往大理寺跑,起码比起温氏来说,顾予衡的嘴皮子总不至于一张一合说它个两个时辰。 但是顾予衡最近似乎有些忙,经常无暇顾及她,顾予笙只能自己一个人瞎溜达,只能逛逛园子,喂喂鱼,大理寺池塘里的鱼都被她喂得肥美不少。 顾予笙趴在亭廊的长木椅上,长长叹了口气,小手轻轻一抛洒进去一把鱼粮,池塘里的鱼便成群结队的涌了上来,小鱼嘴一张一合的去摸索着鱼粮吃。 “瞧你们,吃的一个比一个胖,还吃。”顾予笙像是赌气一样,又往里洒了一把。 小姑娘看着这一群的鱼,叹了口气,她现在像极了无家可归的人,每天都无所事事的。回了家被温氏念叨着自己的亲事,不回家就只能四处游荡,一天下来什么事都没做,游手好闲再也不是男人的专属形容词了,用来形容她也是可以的。 顾予笙自暴自弃似的道:“算了,你们多吃些吧。吃肥一些,过些天就能做烤鱼吃了。” 鱼儿们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里的储备粮,还在愉快的吃着鱼粮。 顾予笙听见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声,连忙回头去看,只见男人翩翩白衣,站在树荫下,正笑的愉悦的看着她。 这人像神,而她不过是仰望他的信徒。他像神睥睨众生一般施舍给她一个眼神,她便被迷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沐子初见自己被发现了,也不再躲着,而是光明正大的走道顾予笙的面前,看了看鱼池里欢腾的鱼道:“喂鱼可不是像姑娘这样喂的,姑娘若想吃烤鱼,可别拿这群小家伙下手。” “啊!我…我说着玩的,这种鱼捞上来烤了,也未必能吃,肉都是死的。”见男人又捂嘴笑了两声,顾予笙才发觉自己似乎是被人逗弄了,但是却也生不起来气,话锋一转便又问道,“公子的脚好些了么?” 沐子初点点头:“姑娘的手法好,晚上回去连肿都没有。还要多谢姑娘了。” 他回去后也打听过顾予笙,药王谷谷主江三离的关门弟子,顾延霍和容昭的心上人。和他如今的境况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是他不该碰的人。 可是他若执意想碰呢。如果有顾予笙,他的境地可是会比现在好的多的多。 顾予笙不大好意思:“本就是我突然跑出来,唐突了公子,怎么公子还和我说谢了。” 沐子初没再就这件事情和顾予笙推拒责任,而是道:“我不过出门办事走了两三天,姑娘倒是替我把这些鱼喂的肥了两圈。” 顾予笙嘿嘿一笑,问道:“之前这些鱼都是你喂的?” 沐子初应道:“我在大理寺无事可做,整日只有喂喂鱼打发些时间。” 顾予笙想起自己第一次喂这些鱼的时候,它们并没有迫不及待的涌上来,很像平时有人喂养的。 原来是沐子初一直在喂。 顾予笙洒完手里最后一把鱼粮,便沉默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沐子初看着顾予笙的侧脸勾了勾嘴角,道:“对了,之前一直没有自报家门。我是小齐国的六皇子,沐子初。如今……如今在大风当质子。” 男人的笑依旧温文儒雅,没有丝毫被折辱后的难堪,就那样坦坦荡荡的笑着看向顾予笙,似乎是在等顾予笙的回话。顾予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一丝呆愣,定定的看着男人的眸子很久才回过神来。 顾予笙忙道:“我是忠勇侯府的五姑娘,顾予笙。” 沐子初笑了,嘴角和眼角一起上扬,好看的杏眼里仿佛氤氲着星河,他说:“我知道你,从很早便知道。” 与其说他知道顾予笙,不如说他知道顾予笙身边的几个男人。小齐国打的这场败仗,顾予衡,顾延霍和容昭是终结者,这场仗结束之后,他就被小齐国的国君卖来当质子了。为什么来的是他,也很好解释,因为他是小齐国几个皇子中地位最低,最不受重视的。少他一个多他一个都是无关紧要的。他来大风的出路无非两条,一条是死在大风,一条是榜上权贵重新站起来。 沐子初选了后一条路,他要让别人再也不会看不起 但是从男人们那边下手明显有些难,他也没什么资本和人家讲条件。不过,他发现了男人们统一的弱点——顾予笙。如果他能够娶顾予笙,那么他还怕这几个人会不帮他吗? 沐子初对于运用自己的优势可谓是得心应手的,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罢了,还不是勾勾手指就自己靠过来了。 顾予笙不知道沐子初心里的弯弯绕绕,只单单听他这一句话便觉得旖旎又暧昧。所以眼前这个谪仙般的哥哥,到底是从何时知道自己的呢? 沐子初似乎一愣,顾予笙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经意见,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啊,不是,没有…”顾予笙尴尬的笑了笑,低着头红着脸道,“若是不方便说,倒也不用说的如此清楚,我就是好奇。” 沐子初想了想道:“之前长公主的席子上,我们应该见过,不过当时的我可能不太起眼,姑娘倒是一如既往的耀眼。” 他这样说其实是有些讨巧的,他来大风虽然不久,但是却知道长公主为了结交权贵是最喜欢办席子的,这样的特点肯定不会只是近几年才有,既然如此,那么顾予笙肯定参加过长公主的席子,他又没说具体是哪个,总不会露馅。 殊不知,顾予笙本来就不是爱参加席子的人,而长公主的席子,她能想起来的也只有顾焕怡和柳子戚暗通款曲的那次,于是小姑娘呆呆的道:“那还真的是很久之前啊。” 沐子初只是笑道:“因为实在忘不掉了。” 顾予笙觉得自己浑身一麻,整个人都软了下去,一张脸如同煮熟了的蟹子,又烫又红,一直延伸到了耳根子。小姑娘软趴趴的挣扎着站起来,小声嗫嚅道:“我想起来,我三哥哥找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嗯。”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大义灭亲 沐子初没有拦她,而是放任她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跑掉。他现在并不想追的太紧,一是自己的确不太了解顾予笙容易出现破绽,二是,追的紧了也太刻意了,就算顾予笙发现不了,她身边的几个男人可是会发现端倪的。 所以,放长线钓大鱼,倒也不着急。接触顾予笙对于他来说,倒也不是很难接受,甚至带着一点乐趣。 顾予笙一路走一路发呆,直到发现自己走错了路才停下来。顾予笙拍了拍自己发红的脸蛋,强迫自己赶紧冷静下来,现在明显不是该动心的时候吧。 冷静下来的小姑娘似乎是在仔细的思考,从发现顾延霍对自己的心思后,顾予笙就凡事留了个心眼。就顾延霍的话来说,男人不会单纯的对一个姑娘好,如果对你好,甚至有抛出橄榄枝的意向,那就一定是有所图的。顾予笙自觉她并没有什么可让人图的。 但是沐子初的这一席话说的不明不白,却又让人心里遐想万分。 顾予笙真正经历过的感情,其实只有容昭。但是当时容昭对她,也没那么多暧昧不明吧,又或者是自己当局者迷了?顾予笙有些挫败,什么时候自己爱情的那根脑神经能够长健全一些呀。不管是顾延霍还是容昭,身边的人都晓得这二人的心意了,唯独自己不晓得,唉…… 顾予笙觉得自己多想无益,还是放自己的脑细胞一条生路吧。 于是顾予笙把自己调回了正轨,去看看顾予衡干什么了吧,说不定还能一起回府了。 顾予笙走到了顾予衡的房门外,偷偷探了个头,却没有发现顾予衡的身影,只有几个负责整理文书的书童在四处忙活。那些书童认识顾予笙,便也没有拦着她,于是顾予笙便大摇大摆的坐到了顾予衡的大木椅子上。 男人的桌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乱,顾予衡从小就有这种毛病,他从来不爱收拾东西,恨不得所有能用到的东西都堆在手边,就算不在手边的东西,最后也会被顾予衡翻到手边,所以总这样来回翻来回翻,桌面上不乱才有鬼。 “你们顾大人呢?”顾予笙好奇的问道。 一个书童停下手里的事情,朝顾予笙弯了弯腰答道:“顾大人去刑部要卷宗了,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顾予笙哦了一声,走了一段时间了,那估计还要等会儿才会回来。于是小姑娘贴心的给自家兄长整理起桌几来。顾予衡桌子上的纸张是真的又杂又多,也没个顺序。顾予笙不得不靠自己的分辨才能把他的卷宗都归顺到一起。 “不是吧,这小猫丢了的事情也要交到大理寺吗。”顾予笙吃惊于顾予衡每日的工作量真的繁杂啊。 小书童端着茶水来放在顾予笙的面前,解释道:“这应该是当地县衙受理的事情,不过顾大人热心肠,总是没事的时候衙门刑部两边跑,生怕有什么冤案。这个可能是衙门哪个想偷懒的衙役便把这个放到移交大理寺的卷宗里来了。” 顾予笙问道:“那三哥也会处理?” 小书童点头:“虽然会错后处理,但是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顾予笙点点头,没再问其他的。小书童环顾了一下顾予衡的书桌道:“五姑娘还是不要乱碰东西了,到时候大人找不到东西又要发火了。” 小姑娘笑着应了,顾予衡的确有这样的毛病,但凡找不到自己的东西就开始心情暴躁,很容易殃及池鱼的。 顾予笙整理好最后一份卷宗放到一旁,却似乎淡淡一瞥的时候看到了顾延霍的名字。顾予笙一愣,难不成是自己错觉了?为什么会在大理寺的卷宗上看见顾延霍的名字? 顾予笙拿起那份卷宗翻看了起来,那是多年以前的案子,霍家勾连蛮夷最终被满门抄斩一案。这是顾予笙看过的对当年旧案叙述的最齐全的一份卷宗,从霍大将军因权力更迭而心生不满,到他决定和蛮夷联手侵占大风一系列的事情都写得明明白白,连霍大将军和蛮夷人的通敌信笺都在其中。 可是为什么二十多年前的案子,顾予衡却还把它放在了手边。难道是顾予衡偷偷想要为顾延霍翻案吗? 顾予笙好奇的又在顾予衡的桌面上翻翻找找了许久,才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 那是一份罪名状,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罪状。 霍远山,勾结蛮夷,通敌卖国,应株连九族。其妻私自逃离,还诞下一子,有违先皇圣意,应捉拿母子二人。其子成人后隐姓埋名,迷惑世人,其罪当诛。 顾予笙拿着这份卷宗,手抖的快要抑制不住。顾予衡这是何意,她不信他是刚刚知道顾延霍的身份,但是这份罪名状分明是近些日子才写的,就连上面未干的墨都是新墨。所以顾予衡想…… “笙儿。”顾予衡一脚踏了进来,看着顾予笙失魂的样子问道,“你在看什么?” 顾予笙把手里的卷宗颤抖的举到顾予衡的眼前,问出口的声音都些抖:“三哥哥,你这是何意?” 顾予衡脸色一变,从顾予笙手里夺下卷宗,叠在一边,带了些不可察觉的慌张朝顾予笙道:“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下次别乱翻我的东西。” 看着顾予衡这副样子,顾予笙便知道这其中当真有鬼,小姑娘赶忙质问道:“大哥的身份你不是今日才知道,顾府上下没人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但是你写这个是要干什么?罪名状?大哥有什么罪名,有什么罪名值得其罪当诛?” 顾予衡见顾予笙激动的脸都快红了,轻声道:“笙儿,你冷静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顾予笙觉得自己当真是冷静不下来的,这上面无论哪一项说出去,顾延霍几个头都不够掉的。于是顾予笙狠狠的撕掉了手里的卷宗朝顾予衡道,“大哥待你不薄,你还想大义灭亲不成?若是大哥出事了,我饶不了你!” 看着顾予笙离去的背影,顾予衡叹了一口气。 小丫头这是明显站在顾延霍那边呀,亲哥哥都敢凶了。 第二百二十章 问问苏妈妈 顾予笙被顾予衡气的不轻,她始终想不明白顾予衡为什么突然将矛头指向顾延霍。明明顾延霍的身份是顾府上下一致默许的,老太君当年把人捡回来的时候,也没因着他的身份,就虐待人家啊。 她想不通,却又不能这样放着不管。顾延霍对她,纵使心思不正当,那也是她的大哥,她不可能看着他没命。 顾予笙风风火火的跑进顾府,温氏只看见一道影子,小姑娘便已经跑了个没影。 温氏有些头疼,这孩子始终静不下心性子来,这可怎么许人家。哪家的大家闺秀不是温婉可人的,走路是小碎步,笑起来也是弯弯嘴角,大声说话都不会,反观顾予笙。温氏忍不住砸了咂嘴,也就顾延霍能纵着她这脾气了。 但凡换一个,都要被吓得退避三舍的。 “顾予笙!”温氏朝顾予笙的背影喊道,“你下次再如此风风火火不成体统,我就罚你去跪祠堂。” 顾予笙的背影都逐渐消失不见,但是声音却传了回来:“阿娘,祠堂下次再跪,我有急事找祖母。” 温氏很想把人叫回来说老太君刚刚睡下,让她等等再去,但是顾予笙早就没了影。 顾予笙进了老太君的院子便自觉的放慢了脚步,她虽然风风火火,但是她也晓得老太君受不得惊扰,祖母一向疼爱她,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来一回都是双向的。 于是顾予笙的脚步极轻,轻到根本没人察觉。 苏妈妈守在老太君的门外,正有些昏昏欲睡,顾予笙眼睛一亮便走了过去,轻轻的拍了拍苏妈妈的肩膀。苏妈妈惊的立马坐了起来,见是顾予笙才又松了一口气,嗔怪道:“我的姐儿呦,您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啊,吓死个人。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吓了。” “这不是怕吵到祖母嘛。”顾予笙嘿嘿一笑,“祖母在做什么?” 苏妈妈道:“给老太君用了些水果,刚刚才睡下了。五姐儿有事?” 顾予笙有些失落,想了想又道:“是有些事,我坐在这里等着吧。” 语罢,小姑娘便长腿一跨,极其不雅观的跨坐在了长廊里的石凳上。苏妈妈一阵无语,纵观顾府三个姐儿,也只有顾予笙如此不拘小节。 这若是让老太君看见了,肯定又要挨说的。 “姐儿要不去偏院歇着?我给您备些茶水点心?”苏妈妈看顾予笙小脸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刚刚跑回来的样子。 顾予笙摆摆手:“没事,苏妈妈别忙活了,我在这等着便是。” 于是苏妈妈也不再劝,便和顾予笙一块等着了。 小姑娘等着等着便有些不耐烦,突然想到苏妈妈也是打小跟着老太君的,所以很多陈年旧事,苏妈妈也是知道的。 “苏妈妈。”顾予笙满脸希冀的看着苏妈妈,问道,“我能问您些问题么?” 苏妈妈被顾予笙盯得失笑,慈爱的回道:“姐儿有什么想问的,问就是了,老奴能回答的肯定会答的。” “苏妈妈是打小跟着祖母的么?”顾予笙问道。 苏妈妈像是陷入回忆似的:“是,老奴是老太君的陪嫁丫鬟,陪着老太君一起嫁进忠勇侯府,当时老太君是替了老侯爷死去的妻子做的正房,倒也受了不少委屈。” 顾予笙见苏妈妈的话题开始跑偏,连忙把内容又拽回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上:“祖母经常回南平么?” “老太君的娘家是南平,没什么事其实是很少回去的。”苏妈妈一脸不解,“五姐儿怎么问这个?” “好奇,随便问问。” 顾予笙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话题该怎么挑起来了。隔了许久才试探性的问道:“苏妈妈知道霍家么?” 苏妈妈神情一顿,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劝诫顾予笙道:“霍家是罪臣之家,那位传说中的霍将军更是提都不该提的禁忌!五姐儿以后不要再说此事了。” 顾予笙却没有作罢的心思,追问道:“祖母和霍将军很熟?” 苏妈妈板着脸摇摇头,见顾予笙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样子,只好无奈的道:“老太君和霍家没什么交情,只不过和霍夫人倒是有些交情。” “霍夫人?” “霍夫人也是南平人,和老太君是忘年交。”苏妈妈言尽于此,再往后就也不想说了。 “那苏妈妈知不知晓我大哥的事?”顾予笙问道。 苏妈妈闻言,更是皱了皱眉头。顾予笙不依不饶道:“他不是我亲大哥对么?” 苏妈妈坦然的点头,顾延霍不是顾家亲生这件事情,早就无人不晓了,她没有隐瞒顾予笙的必要:“是,霍哥儿不是侯爷的孩子,是老太君当年从外面捡回来的。” “从哪里捡回来的?南平?”顾予笙迫不及待的问道。 苏妈妈自觉自己快要说错话,赶忙嗔怪道:“五姐儿莫在套老奴的话了!姐儿怎么突然想知道当年的事情了?” 顾予笙低着头不知道该不该说,缓了许久觉得,如果自己不说出口,可能是会被憋死的,才张嘴道:“我三哥哥好像也在查当年的事,而且他…他好像在针对大哥。” 苏妈妈不知道顾予衡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便不予评论,只是安慰道:“三哥儿的性子,五姐儿自己也知道,一向是柔软细腻,知恩图报的,他不可能有害人之心的。” “可…”顾予笙还想争辩,但是有的话,的确不适合到处乱说。 苏妈妈也打算将这个话题终结,便和顾予笙道:“事关当年,霍将军和霍夫人身份多有特殊,五姐儿能不提起就别提起了,以免惹人瑕想。” 顾予笙乖巧的点点头,苏妈妈继续苦口婆心道:“三哥儿的事也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评头论足的,姐儿若想问,还是问老太君吧。” 小姑娘叹了口气,便又安安静静的等着老太君醒了。等啊等,等的花都谢了。 于是苏妈妈听到老太君醒了,准备进去侍候的时候顺便捎上顾予笙,结果发现小姑娘竟然已经靠着柱子迷迷糊糊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我三哥哥 苏妈妈给老太君递了条湿毛巾,老太君接过来擦了擦脸,又递给了苏妈妈。苏妈妈让人把净脸的水盆拿走,又拿了杯茶递到老太君的手里:“老太君喝茶,新煮的龙井。” 老太君接过茶,轻抿了一口。 咚!响亮的一声传了进来,像是什么物体和物体相撞的声音,分外的响亮。 老太君将茶盏子放到一旁的矮桌上问道,“外面是什么声音,怎么回事?” 苏妈妈道:“不知道,可能是五姐儿?” “嗯?”老太君看向苏妈妈问道,“笙丫头来了?怎得没让人进来?” “五姐儿来的时候,老太君您刚睡下,五姐儿不忍心把你吵起来,便一直坐在外面侯着。”苏妈妈低头道。 “这大风的天,怎么让人在外面等着。”老太君似乎有些不满, 苏妈妈知晓了老太君的意思,便赶忙出去把顾予笙放进来,还不忘解释道:“五姐儿执意要在外面等着,老奴哪能倔的过五姑娘的脾气。” 苏妈妈出来的时候,顾予笙正一脸蒙的望着前方,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自己磕疼的脑袋。 苏妈妈也有些心疼,连忙上去查看顾予笙磕在柱子上的脑袋,揉着揉着便忍不住笑道:“五姐儿这怎么了,刚刚的声音可真是响亮的让人听了便觉得疼了。” 顾予笙抬眼,眼泪疼的都快冲出眼眶了。 “姐儿这是睡蒙了?”苏妈妈笑道,“快点醒醒神吧,老太君醒了,正叫姐儿过去了。” 苏妈妈知晓了老太君的意思,便赶忙出去把顾予笙放进来,还不忘解释道:“五姐儿执意要在外面等着,老奴哪能倔的过五姑娘的脾气。” 苏妈妈出来的时候,顾予笙正一脸蒙的望着前方,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自己磕疼的脑袋。 苏妈妈也有些心疼,连忙上去查看顾予笙磕在柱子上的脑袋,揉着揉着便忍不住笑道:“五姐儿这是怎么了,刚刚的声音可真是响亮的让人听了便觉得疼了。” 顾予笙抬眼,眼泪疼的都快冲出眼眶了。 “姐儿这是睡蒙了?”苏妈妈笑道,“快点醒醒神吧,老太君醒了,正叫姐儿过去了。” 听到老太君醒了,顾予笙那迷迷糊糊的睡意也瞬间烟消云散了。她刚刚实在是等的无聊才犯了个困,谁晓得自己困着困着就一脑袋撞上了柱子。 顾予笙突然的起身,急急忙忙就要往屋里闯。 “五姐儿!姿态!”苏妈妈小声提醒道,省的到时候老太君又得数落她。 于是顾予笙在迈进房门的前一刻,收敛了自己的脚步,端庄的如同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一般,款款迈进了房间内,看的苏妈妈目瞪口呆。 老太君这位宝贝孙女,可真的是跟个宝藏一样啊,这要是每天都能放在自己身边,当真得是笑一笑,十年少了。怎么开心都开心不够了吧。 “笙丫头来了…”老太君年老喑哑的声音传来。 顾予笙听见许久未听过的声音,连忙激动的跑进了老太君的卧房,一股脑的撞进了老太君的怀里。 老太君笑着任由小姑娘趴在自己的怀抱里,还爱怜的带着节奏的拍着顾予笙的后背。顾予笙感受到人的爱抚,委屈便一起都涌了上来。 “祖母!嘤嘤嘤!”顾予笙一脸委屈了不行的样子,抱着老太君就开始撒娇。 老太君心疼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开始哭上了?” “三哥,三哥他欺负人!”顾予笙梨花带雨道。 “说具体一些,衡哥儿怎么了?” 顾予笙擦了擦眼泪,看似驴唇不对马嘴似的道:“祖母能不能别再和我说假话了,我已经成年了,很多事情也没必要瞒着我吧?” 看不过顾予笙红着眼睛的样子,老太君只能一口一个好的应着,哭笑不得的问道:“衡哥儿瞒你什么了,笙丫头告诉祖母,祖母去给你报仇。” 顾予笙哼了一声:“又不是只有三哥哥一人瞒着我!” 老太君宠溺的笑着应着:“哦?不止衡哥儿瞒着你,还有谁瞒着你,一道说了,祖母罚他。” 小姑娘撒娇一般的道:“祖母也瞒我!” 老太君一愣,继续问道:“哦?说说看,祖母瞒你什么了?” 顾予笙想了想,还是直白的道:“我大哥的事,祖母难道没有瞒着我么?” 老太君叹了口气道:“唉,早就知道,你这只白眼狼迟早会来问我霍哥儿的事情。” 老太君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小姑娘做过来。于是顾予笙乖巧的坐在老太君身边,等人缓缓道来。 “笙丫头已经知道霍哥儿不是自己的亲哥哥了?”老太君笑着问道。 顾予笙点头。 老太君继续道:“那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霍将军的遗孤。”顾予笙撇撇嘴,抱怨道,“我大概是这府里最后知道的人了。” 老太君笑了笑:“当年霍哥儿的娘拼死逃过诛杀,拼了一条命才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我于心不忍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无依无靠,便答应了霍哥儿的娘,带他回了顾府。” “我给他取名延霍,意有延续霍家之意。对外也只说,这是我半路从人贩子手里抢来的孩子。”老太君说着说着仿佛想起了顾延霍小的时候,忍不住的笑了笑,“这孩子脾气随他娘,倔的很。他记事的时候,我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于他听,这孩子听了,便说要报答我的恩情,要为顾府做牛做马,便成了顾府的侍卫,但是哪里会有人把他当侍卫呢。你阿爹阿娘都是善良之人,一直把霍哥儿当自己亲生儿子,久而久之,府里的人才都叫他大哥儿了。” 顾予笙消化了一下消息,倒也和自己知道的差不多,便道:“祖母当初既然把大哥捡了回来,定是想护着大哥的对不对?” 老太君点点头,顾予笙又道:“那现在有人想害大哥,祖母是不是应该想想办法?” “谁要害霍哥儿?”老太君皱着眉头,一脸委婉道。 “我三哥哥!” 第二百二十二章 番外(1) 闷热的夏季虽然已经过半了,但是八月末的室内温度还是高的很,安静的写字楼里除了空调电机工作的声音,便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办公室里的女孩正窝在自己的移动椅上睡的昏天黑地,棕色的长发杂乱无章的散在肩上,紧闭的眼下是青黑一圈的眼袋,手边还有一杯凉了许久的咖啡。 这是云乔这三天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甚至连梦都是美梦。 “咚咚。” 云乔被这突兀的敲门声吵了起来,朦胧的睁开眼睛,着急忙慌的用赤裸的小脚找不知道被踢哪去的高跟鞋。 “joe,这是你要的资料,电子版的也已经给你发到邮箱里了,还有翔宇那边已经开始催了。” 云乔连忙坐直身子接过陶欣手里的资料,长气一舒:“太感谢了,要是没有你,我现在得蹲角落里哭了,你简直就是仙女!” 陶欣笑着:“哪那么夸张,再说了,空头支票我可不要,你感谢我,总得有点实际好处吧。” 云乔说:“那你想要啥,这个季度最佳员工奖?” “那太便宜你了,最佳员工奖肯定是我的了。”陶欣想了一下说,“你快能定稿了吧。” “差不多了,还差点细节。”云乔点点头,又看了眼自己腕间的手表,“最晚下午五点,应该能把设计图给翔宇那边发过去” 陶欣说:“那这样吧,我替他们薅个羊毛,大家都累了这么多天了,你得请我们吃个饭吧,地方我们定,翔宇这个单子可大,我们得好好宰你一顿!” 云乔刚要应下来,手边的手机就开始嗡嗡响了起来,云乔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陶欣走到一旁的沙发一坐,示意她自便。 “喂,妈,怎么了?” “乔乔呀,你今天下班有空么?你帮妈妈去见个人吧,在望海楼那边的咖啡厅,是你大姨的同事的儿子...” 云乔无奈的说:“妈!我工作呢,客户那边已经来催稿了。” 云妈瞬间炸毛:“工作工作,你就知道工作,你爸那么大的公司,养不起你啊!用得着你自己打拼么,天天累死累活的,家也不回!还要不要你爸你妈了,爸妈就想早点把你终身大事定了,我们才好安心养老,你能不能懂点事!!” “不是...妈!” “行了!”云妈斩钉截铁,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6点钟,咖啡厅,具体地址一会儿我发你手机上,你敢不去,我就让你爸把你那工作室封了。” “喂,妈...” “嘟嘟嘟。” 云乔捧着手机发愣,那边陶欣已经没公德的捂嘴偷笑了:“阿姨又让你相亲了?这电话来的可真是时候。” “有必要这么早就让我相亲么。” 陶欣耸肩道:“你都毕业两年多了,阿姨肯定要催的,要我说,你这也不错了,我妈直接略过相亲,都开始催婚了,难搞极了。” 云顶集团,国内排名top10的大公司,旗下涉及的业务类型更是多的很,而云乔正是云顶集团总裁云海唯一的宝贝女儿。 云乔打小就很让父母放心,高中毕业更是考进了有名的t大,毕了业云父就想让云乔到自己家的公司工作,反正这家业早晚也得交到云乔手里,奈何这明明可以靠家世和脸蛋的天之骄女偏偏要靠才华,愣是开了自己的工作室,专门做造型设计,不肯靠家里一分的云乔,今年也算闯出了自己的名声。 这立业立完了,云父云母就开始催她成家了。 云乔无奈的在自己的转椅上转了个圈,摊成了大字型:“看来又要加紧时间了,还得下班相亲。” 陶欣说:“苦了我们乔妹儿了。” 云乔说:“那你们晚上找个地方玩玩吧,钱算我账上,回来给你们报销。” 陶欣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不差这么一天,本来就是为了庆功的,大老板不去,我们调侃谁呀,等你忙完了,再聚也行。带相亲对象一起来也行啊!” “别打趣我了。” “那我走了,你先忙吧。” 云乔这一忙就忙到了下班,将最终稿发给甲方后才松了一口气,想起自己老妈交代的事情,云乔看了眼墙上挂的表。 卧槽?五点多了,完了,要迟到了。 云乔抓了桌上的车钥匙,扯过扔在一边的包就奔了出去,路过员工工位的时候,也没忘大喊道:“没什么事了,你们先下班吧,改天请吃饭。” 女同事不解的凑到陶欣面前,问:“joe这是怎么了,风风火火的。” 陶欣托腮:“乔妹儿去相亲了呗。” 一旁的几个同事见有自家老板的瓜,也连忙围了过来。你一嘴我一嘴讨论的热闹。 “知道男方长什么样子么?” 陶欣摇头:“我哪知道啊,我就下午去joe办公室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其中一个女同事说:“我妈前几天也给我相亲来着,结果我去了一看,大学教授,年纪轻轻就地中海了。” 几个人笑成一团。 然而车里的云乔就笑不出来,她堵车了,水泄不通的那种,眼见就到时间了,云妈的夺命连环call也到位了。 云乔按了接听。 “云乔,你可以啊,你真敢不去啊!!你这个兔崽子!” “不是妈!你听我狡辩...” “你说。” “我堵车了...” “...” 于是云乔赶到地方的时候,已经7点了,夜色也渐渐浓了,本以为相亲对象该一走了之的,可云乔一进门发现那人居然还坐在约定的地方老实的刷手机,手边是已经见底的拿铁咖啡,一看就是等了很久的 云乔连忙小跑着过去,弯腰鞠躬说:“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我堵车了,让你等这么久,对不起。” 宁晨琛好脾气的抬眼看着眼前道歉的女孩,心里原本的怨气也被吹散了,女孩子长得十分精致,没有化妆的小姑娘穿着印花的雪纺短裙,头发有些凌乱,奔跑后的小脸也红彤彤的,真诚的说着自己的歉意,让人看着就赏心悦目 宁晨琛朝云乔笑了笑:“没关系,云小姐先坐吧。” 云乔坐下继续道歉:“真的对不起,你还没吃东西吧,这顿饭算在我身上吧!你想吃什么?” 第二百二十二章 暴躁兄妹二人组 老太君闻言,神色一惊,忙问道:“怎么回事,衡哥儿要害霍哥儿?笙丫头,你别再是弄错了,衡哥儿和霍哥儿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衡哥儿就是再混账,也不可能要害霍哥儿啊。” 顾予笙撇撇嘴:“怎么不可能,我去了大理寺,三哥哥桌子上不仅放着当年旧案的卷宗,还放着大哥的罪名状。上面条条缕缕都写的清清楚楚,哪一条都是掉脑袋的大罪。欺上罔下,其罪当诛这种话他都敢往上写。我还能看错不成!” 顾予笙一条条数落着顾予衡的不是,越说越心惊,如果不是她发现的早,顾延霍是不是已经被关入大牢了。她就真的再也看不见他了。 老太君沉了沉脸色,朝顾予笙道:“我知晓了,回来我问问衡哥儿吧,衡哥儿不是什么坏孩子,谅他也没胆子害霍哥儿。这件事说不定是有误会。” 顾予笙点点头,这有人撑腰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不过她也宁愿相信是有误会的,她关心顾延霍不代表她对顾予衡冷淡,相反的,顾予衡才是她正牌的嫡亲哥哥。 顾予笙还在想两个哥哥的事情,老太君却已经话锋一转问起了别的事:“先不说你这两个哥哥的事了,我们先来说说你的事情吧。你母亲一直想要给你说亲,急得头发都快白了,只不过听说你一直不配合。怎么,笙丫头的心里可是有人了?” 老太君调侃似的戳了戳顾予笙的小胸脯,小姑娘连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哪里来的什么心上人,只是笙儿觉得自己还小,想多在阿爹阿娘还有祖母身边尽尽孝。” 老太君爱抚了一下顾予笙的小脑袋,语重心长道:“你终究是要长大嫁人的。妍姐儿的亲也说定了,是个好人家,只剩下你了,你母亲为了你的事情可是操碎了心啊。” “笙儿知道。”顾予笙乖巧道。 温氏对她的疼爱已经快要到了溺爱的程度,她都是晓得的。 “丫头,你和殿下的事情,虽然可惜,但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老太君突然提起容昭的事情,着实又把顾予笙吓了一下,“你若不想将就便也算了,但是世上好男人不止他一个,我的笙丫头还不稀罕他呢。” “是是是,祖母说的是。”顾予笙自然是应和的,随后赶忙道,“祖母,笙儿还有事,先走了,祖母好好休息!” 说罢,便逃也似的跑了个没影,老太君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唉,这丫头,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苏妈妈也笑道:“老太君您年轻的时候也没少风风火火呀,要老奴看,笙姐儿这性子怕是遗传您了。” 老太君侧目嗔怪道:“你这老婆子都开始打趣我了!小心我罚你!” 苏妈妈低着头没说话,老太君也正经起来,想了想朝苏妈妈道:“笙丫头说的事情的确不是小事,你去让衡哥儿来见我。” “是。老奴这就去。” 而另外一边,顾延霍和徐朗也进行了短暂的会面。 这几年顾延霍算是抓住了徐朗的小尾巴,徐朗却始终没办法抓住顾延霍除了顾予笙之外的弱点。他其实几次三番的想过用顾予笙做局,但是这姑娘在药王谷被江三离护的严严实实,他一点空也钻不了。 他还不想和顾延霍撕破脸,虽然两个人的脸面也撕得差不多了。 这次先迫不及待开口的是徐朗:“火药都备的差不多了,将军准备何时动手?” 这几年徐朗都在和火药司的人做交易,他在为最后翻身的这一仗做准备。但是他始终不知道,火药司的幕后主使是顾延霍。 “那要看西凉那边准备什么时候动手了。”顾延霍满不在意的说道,一双眼还略带冷意的瞥了瞥站在一旁的秦舒瑾,“太子妃在这,徐公子不应该问问太子妃么?” 秦舒瑾见自己被顾延霍点到,瞬间有些手足无措。她扮演西凉那位和亲公主扮了三年,就像是带上了一具摘不下来的面具,她这辈子都只能做另外一个人。但是有的时候,她也会因为这个身份而觉得畅快,再也没人敢指使她什么,趾高气昂发号施令的感觉,谁不喜欢。 但是这三年,她几乎没有见过顾延霍,男人就如他若承诺的那样,再也不要求她什么,彻底的放她自由了,可她想要的明明不是自由。 今日来这,也是白芷看她可怜,才让她来的。但是顾延霍似乎并不想看见她。 徐朗冷笑,但是也不想让秦舒瑾一个姑娘家难堪,便问道:“那秦姑娘那边,可有消息?” 许久没被人叫过本名,秦舒瑾反应好一会儿才晓得秦朗是在叫自己,忙点头回道:“凉王给了我一瓶药水,叫我下在风无漠的饮食中。” 顾延霍挑挑眉,没说话,徐朗则笑了笑,带着丝嘲讽道:“凉王还真是…故技重施呀。” “那我…” “秦姑娘就按照凉王说的做吧。”徐朗温柔的道。 顾延霍有些不满的用手指的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你打算就这么便宜了风无漠?” “当然得要他生不如死才行啊。”徐朗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风无漠不会死那么快的,听说,江谷主快要回皇城了。” 徐朗和江三离熟识,顾延霍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而且十年前的那场瘟疫,那蛊也不是西凉来的,而是江三离手里来的。江三离不仅给了他蛊还给了他解药。甚至,江三离说的跟她打赌的人,也是徐朗。 只不过… 徐朗近几年老想对顾予笙下手,江三离也疼爱这个徒弟。 顾延霍嘲讽的问道:“徐公子未免想的太美好了,江谷主出了名的护短,你认为她还会帮你?” 徐朗快要维持不住的抖了抖嘴角。 顾延霍道:“风无漠倒是不足为惧,太后和长公主那边有点难办。敌暗我明,动起手来总是畏手畏脚的。” 顾延霍的语气不善,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暴躁。 第二百二十三章 对付顾予笙 不怪顾延霍暴躁,实在是这群人跟潮虫子似的,只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面搞小动作。从不肯跑到明面上来叫嚣,他想要把人揪出来,总要费些心力。 徐朗不自觉的皱着眉头道:“凉王的计划恐怕没和太后说。” 顾延霍很快便反应过来,笑了笑:“如果是真的,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徐朗很赞同顾延霍的说法,如果凉王的计划没和太后说,那的确是有好戏看了。风无漠是太后一手扶持起来的,太后能有如今的权势也是风无漠默许的,但凡今日的龙椅上换一个人坐,太后也不会有现在的风光。但是凉王却想要杀了风无漠,太后就算是西凉人,但是事关自己的权势利益,她不会这么快妥协的。 徐朗看向秦舒瑾时便又恢复了往日的高贵优雅:“那就麻烦秦姑娘促成这件事情了。凉王对你有什么吩咐,你只管照做就是。但是要提前支会我和将军,一切的后果我和将军会承担的。” 秦舒瑾点点头,有些不舍得的看了一眼顾延霍,却发现男人根本无暇注意她。 顾延霍起身,朝徐朗道:“这事用不了多久就结束了,我对你的身份不感兴趣,也对那把椅子没兴趣。但是,如果你动了不该动的人,我便觉得那把椅子做起来应该也挺不错的。” 不该动的人… “顾五姑娘是不该动的人吗?”徐朗明知故问。 顾延霍没说话,只是给了徐朗一个冷冷的眼神,然后翩然离去。秦舒瑾只觉得自己四周冰冷的空气似乎一下子暖了回来,那股压迫的气息也荡然无存了。 徐朗哼了一声,朝秦舒瑾道:“我派人送秦姑娘回去吧。” 秦舒瑾的挪了挪脚步,却又定在了原地,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徐朗看向她也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品着茶盏子里的茶,似乎对于她要说什么也没有兴趣。守在一旁的廖青上前一步,给秦舒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舒瑾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朝徐朗道:“徐公子想要对付顾予笙?” 徐朗笑而不语,但是眼中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的。他的确想对付顾予笙,她虽然没有挡自己的路,但是顾延霍太嚣张了,他总得做点什么来灭灭男人的威风。 “如果公子想对付顾予笙,我可以帮您!”秦舒瑾阴狠的道。 徐朗的笑意逐渐的加深扩大,秦舒瑾能够明显的感受到男人的开心。徐朗歪着个头,放下手里的茶盏,问道:“哦?秦姑娘要如何帮我?” “但看公子想让她如何了。” 她想顾予笙死,但是徐朗未必想。徐朗想的不过是给顾延霍添点麻烦罢了。 “过些日子是每年一次的围猎,顾五姑娘如果不在邀请之列,应该会难过吧。”徐朗一边推敲一边道,又怕秦舒瑾听不懂,解释道,“我一直想拿顾予笙做局,但是她被人护的很好,不仅是顾延霍。想动她,得找时机。” 秦舒瑾的眸子亮了亮,这不就是所谓的时机么,她当然会抓住。 “我可以用太子妃的身份,请顾予笙来。” 徐朗满意的点点头,又说道:“我记得肖家的小公子近来得了匹猎犬,走到那里都要带着。” “徐公子的意思是?” 肖小公子,兵部尚书的爱子,而兵部现在是风无漠眼里唯一能够委以重任的。也是顾延霍极力想要争取过来的。顾延霍常年在边疆打仗,接触最多的其实就是兵部,但是兵部始终没有归顺顾延霍的迹象。 如果兵部能够归顺顾延霍,顾延霍在外行军的时候,总会有些便利可图。近几年,或许是看着朝堂上的局势已定,这兵部尚书的动作也活络了起来。 其实徐朗对于兵部归不归顺顾延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于他无益也无害。但是顾延霍的狼尾巴翘的太高,实在有些气人。而且他很想看看,利益和女人之间,他选哪一个。 毕竟,就连容昭最后选的都是利益。 徐朗没再继续提醒,如果秦舒瑾不懂他的意思,那也没有必要再合作了,他从不喜欢和愚蠢的人,打交道。 男人给廖青使了个眼色,廖青便又给秦舒瑾做了个请的手势:“秦姑娘,我送您。” 秦舒瑾见徐朗没再理会自己,皱了皱眉头,跟上了廖青的脚步。行至府门口的时候,廖青从怀里掏出个手绢裹着的东西交给秦舒瑾。 秦舒瑾打开手绢,发现里面裹了个黑褐色的块状物体,放在鼻尖轻嗅还有一种不大好闻的骚气味,便问道:“这是…” 廖青答道:“这个可以引犬类发情,犬类不是人,如果发情期不小心伤到什么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廖青言尽于此,之后的事情就看秦姑娘自己如何做了。” 秦舒瑾接过东西,跟廖青道了句谢.待人走后,秦舒瑾才舒了一口气,看着手里的物件有些呆呆的出神。徐朗的确是危险的人,从她跟着白芷的时候,白芷便说过徐朗是个危险的人,如果没有必要,叫她不要和徐朗过多的接触。那个时候她的感触并不深,只觉得能和白芷和顾延霍谈条件的人应当也不是什么善茬。 如今她才对白芷的这句话有了深刻的感触。 明明是她先说的想帮徐朗去对付顾予笙,但是徐朗却已经把所有的路都替她设计好了,她丝毫不怀疑,如果今天不是她主动提出要帮他对付顾予笙,徐朗也会找别人去做的。 她对徐朗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谁都可以替代。但是如果她想以后有徐朗这个靠山,就必须得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才能让徐朗高看她一眼。 秦舒瑾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咬了咬牙,能不能成,都只有一次机会,徐朗不会好心的再给她另外的机会了,不仅徐朗不会,顾延霍也不会,一但她发现自己对顾予笙下手,她便不会有好下场了。顾予笙是顾延霍的掌中宝,谁敢动她,顾延霍肯定会起杀意的。 但是,他越不准人动她,她偏要动。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喜欢的原因 顾予笙坐在院里的木凳上发呆,这几天她没看见顾延霍,也没看见顾予衡,每次她去大理寺的时候,都只能看见沐子初,顾予衡像是躲着她一样一次都没出现过了,她去问齐灵,齐灵也说不知道顾予衡的去处,这人没有回过顾府。她去求见老太君,苏妈妈却说老太君疲惫,不适合见人。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连祖母都躲着不见她。她现在唯一庆幸的便是,朝廷并没有什么公告是捉拿顾延霍归案的。 “姑娘!”乐儿从院外面匆匆走来,手里似乎还拿了什么东西。见顾予笙坐在石凳上发呆,还穿的十分单薄便嗔怪道,“姑娘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还穿的这么少,快回房间添件衣服。冻到就不好了。” 顾予笙神情怏怏的道:“连秋都没入,哪里凉了,瞎操心!” 乐儿说不过顾予笙,只好无奈的自己回屋拿了衣裳给顾予笙披上。小姑娘见人都把衣裳拿了来,自己也不好再拒绝便顺从的批了上,问道:“刚刚看你手里拿了东西,是什么?” 乐儿这才想起来把手里的请帖递给顾予笙,道:“刚刚宫里来了人递帖子。但是夫人和老爷去庙里上香了,三哥儿也不在,只能拿来给您了。” 顾予笙哦了一声,接过帖子看了看,好奇的自言自语:“围猎?” 乐儿解释道:“宫里的围猎是一年一次的,都是邀请各位朝中的各位大臣,大臣们也可以携带自己的家眷。到时候会有比试和彩头,说是比试,但不过也就是走走场面,乐呵一下。如果皇子下场的话,可没人敢赢皇家的人。” 对于乐儿的吐槽,顾予笙笑了笑,不置可否,人们都是会审时度势的。顾予笙道:“这么好玩的事情,我之前怎么不知道?” 乐儿有些犯难,想了想还是道:“围猎不是打马球,很少有姑娘参加的。” 顾予笙哼哼两声,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去,便又顺着请帖往下看了两行,却发现,自己竟然被人点名了。乐儿见顾予笙突然愣住,也侧着身子朝那金黄色的请帖看了一眼。她们姑娘的名字居然赫然而上。 帖子上写,希望顾予笙能够参加,原因则是,太子妃对这位顾五姑娘印象颇好,极有好感。怕自己一个人在围猎场上无聊,想请顾五姑娘来陪陪她。落款是,云卿。 顾予笙一愣,太子妃,秦舒瑾。 她和秦舒瑾之间早已是剑拔弩张,她才不信秦舒瑾真的会好心请自己过去,陪伴也好,叙旧也罢,估计都是存着目的的。 乐儿见状也有些不大放心,嘱咐顾予笙道:“若是姑娘不想去,回来和侯爷说一声便是了。围猎本来就没有带女眷的道理,她是太子妃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要人。” 乐儿虽然不知道那位太子妃是秦舒瑾,两个人是积怨已久。但是她知道云卿是太子妃,而太子妃的位置本该是属于顾予笙的,这人抢了顾予笙的位置,也抢了顾予笙的心上人,她就是看不过去。下意识的也觉得,顾予笙想要远离这人。 顾予笙却勾着嘴角笑道:“太子妃都让我去了,总不好意思公然拒绝人家吧。” “姑娘…”乐儿觉得顾予笙这不像是去赴宴,倒像是恨不得把皇宫搅个天翻地覆的。 “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手段要使。” 于是乐儿没能拦住顾予笙,小姑娘便及其激动的挑好了要穿的衣裳赴了约。 围猎当天,顾承头疼的带着顾予笙来到围猎场,他本以为顾予衡会来,但是这熊孩子居然来了封信说自己事务繁忙抽不出空,他又不能放着顾予笙自己一个人来,便只好自己亲自上阵。上阵前,乐儿也不怕死的说了很多女人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顾承只觉得自己今天任务重大,快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顾承不放心的嘱咐道:“笙儿,遇事一定要冷静,有问题找阿爹,莫要…” “阿爹!”顾予笙端正自己的身子,气质高贵的宛如一尘不染的仙子,“我知道。” 顾承叹了口气,她知道就好。 风无漠年事已高,这种大型的围猎肯定不会是自己费心力的去办,那么唯一堪用的也就只有容昭了。 顾承和顾予笙到的早,容昭和秦舒瑾便站在必经之路上迎着,容昭看见顾予笙后一瞬间的呆愣,随即回过神来便有些喜出望外,直接大跨步的朝二人走去。 顾承带着顾予笙给二人行了礼:“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顾大人不必多礼。”容昭将人扶起来,又看向顾予笙道,“没想过阿…五姑娘也会来。” 顾予笙笑意盎然的看向秦舒瑾道:“太子妃殿下邀请臣女来,臣女怎敢不来赴宴?” 容昭神色不太对的看向秦舒瑾,眼神里盛满了警告。秦舒瑾自己也没有想到顾予笙会把这件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一时有些尴尬:“臣妾怕围猎无聊,又和五姑娘投缘,便想着和五姑娘聊聊天。” “得太子妃殿下赏识,是臣女荣幸。” 几个人说了几句客套的官话,秦舒瑾便带着顾予笙在容昭警告的目光下走远了。 待离了两个男人的目光,秦舒瑾和顾予笙便都恢复了冷淡的模样,二人没有说话,秦舒瑾便将人往自己的寝殿里引。这里的人太多了,她要对顾予笙动什么手脚都有些不大方便,万一被人看见,到时候也就不好解释了。 将人带到自己宫殿里的池塘旁,秦舒瑾才停下了脚步,挑衅道:“没想到,你还真的敢来啊!” 顾予笙满不在乎的道:“忠勇侯的嫡女,总不能畏首畏尾的吧。再说,舒瑾姐姐敢叫我,我又有什么不敢来?” 对于顾予笙如此不屑的语气,秦舒瑾笑了笑:“你这性子,这么多年倒也没变。” 秦舒瑾后半句没说,这么多年都没变,倔得很。从不肯跟任何人低头,这也是她不喜欢顾予笙的原因。凭什么顾予笙遇事可以如此,她却…… 与其说她不喜欢顾予笙,不如说因为看见顾予笙,她便想起自己的懦弱,所以不喜欢。 第二百二十五章 被神救了 秦舒瑾攥了攥藏在宽大袖口里的东西,心里有些发虚。就今日了,她总得让顾予笙吃些苦头,才能平复这么多年来心里的怨恨,如果可以,她恨不得顾予笙去死。 顾予笙不是没看见秦舒瑾脸上的怨恨,但是却装作没看见一般,秦舒瑾的那些小手段,她早就在顾焕怡那里领教过了。今天来就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奇的。 秦舒瑾向顾予笙靠近了一步,与此同时顾予笙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的撤后一步。两人对视一眼似乎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尴尬。 顾予笙其实没想躲,但是真的有点条件反射。 秦舒瑾见人这么防着自己,也不好直接动手,只好聊聊别的转移一下这人的注意力:“这几年你还见过容昭么?” 顾予笙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过秦舒瑾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容昭。反应过来后,才摇了摇头:“我这些年一直都在药王谷,没回皇城,也一直没见过阿昭。” 她还是下意识的叫他阿昭,太子殿下…终归太疏离冷漠了些。 秦舒瑾叹了口气陈述道:“容昭找了你很久。你走的时候,恰逢我和容昭回西凉了,他回来后知道你走了,气的把凌霄殿轮值的宫人全罚了一遍,怪他们没有及时通知他。如果不是小年子跟着他,他可能会疯到去杀人。” 顾予笙有些发愣,容昭这只狐狸,在她的印象里都是不爱发火的样子,他顶多有些腹黑,一肚子的坏水,指不定轮到谁倒霉。但是所有阴鸷都该与他无关,她想不到容昭发疯的样子。 “后来容昭去药王谷找你了,但是被江谷主赶了出来。他没见到你的面,回来之后砸了很多凌霄殿的东西,有些还是御赐的。但是风无漠不敢说话,他怕自己惹到了容昭,容昭也会像风楚轩那样谋反。”秦舒瑾表情淡淡的,沿着小路慢慢溜达着,平静道,“这些都是因为你,顾予笙,容昭很喜欢你。” 容昭很喜欢她,这她知道,但是也只是喜欢而已了。就像顾延霍说的,他给过容昭机会,但是容昭只是想了一下,便头也不回的选择了权利。 “如果喜欢一个人,最后却没能在一起,那么就说明,只是喜欢而已了。”顾予笙道,“我其实很偏执,如果他的眼里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那我宁愿不要。” 秦舒瑾突然有一瞬间的快慰,当初她答应顾延霍这件事,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顾予笙,现在,她做到了,她毁了顾予笙的幸福。 却也…毁了自己的。 “你不能原谅容昭么?”秦舒瑾一边问着,一边放慢自己的脚步,想要落后顾予笙一步。 想要动手,总得在背后动手,没有回头下手的道理吧。 顾予笙无意识的和秦舒瑾平肩而行,回答道:“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这件事情他没有做错。他想要的,如果我给不了,换个人来给他,我又能置喙什么呢?” 她始终不觉得容昭选择秦舒瑾有什么错,秦舒瑾很通透,的确能成为容昭的贤内助。 不过更多的原因是,不再喜欢容昭,不再对这人用心,他如何选择,便与她无关了。 秦舒瑾落后顾予笙一步,内心嗤笑一声,顾予笙永远把自己说的伟大,显得自己像是个见识窄小的乡下妇人,呵,不过是得不到,在给自己找宽慰罢了。 秦舒瑾紧了紧自己手里的东西,张开手带着那物件往顾予笙的衣裙上按了过去。顾予笙察觉到,连忙转身。 “我不小心绊了一下。”秦舒瑾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顾予笙环视了一下,没看见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也只当她是因为自己不小心踉跄了尴尬而已。 顾予笙好心的扶了她一下,秦舒瑾也顺势立住了身影,不动声色的帮顾予笙扶了一下衣裙的裙摆。 “你一会儿去围猎么?”秦舒瑾状似关心的问道。 秦舒瑾也会关心她这种事?顾予笙不由得挑了挑眉答道:“舒瑾姐姐若去,也可以一道过去。” “那便一起过去吧。” 秦舒瑾点点头。 沐子初站在树下,看向逐渐走远的两个人。朝身边的小厮道:“待她们行到池塘那里,你跑过去推她二人一下。” “这…”小厮有些错愕,低着头没应。 太子妃和顾五姑娘,推哪一个都不大好吧,他会不会被乱棍打死。 “照做就是,你只要装作是不小心就是了,不会有人为难你。”沐子初没了笑容,脸色清冷的道,跟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是…” 容昭见秦舒瑾和顾予笙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也松了口气,他刚才就怕有人通传,太子妃和五姑娘打起来之类的消息。 容昭提步朝二人走过去,却突然惊呼道:“阿笙,小心。” “嗯?” 顾予笙刚回个头就觉得有个人影从自己和秦舒瑾的身边路过,这个人影似乎还推了自己一下,于是没能站稳的小姑娘呈了自由落体状态掉进了河里。 顾予笙下意识的伸了个手,秦舒瑾也下意识的去拽了她一下,于是… 噗通,噗通,两个人一起落水了,然后是众人的惊呼声。 沐子初勾了勾嘴角,第一个纵身一跃跳到了莲花池,朝二人游去。 “愣着干嘛,救人啊!”容昭喊了一声,自己也跳了进去,直奔不大会凫水的顾予笙。 秦舒瑾掉进去的那一瞬间便松开了自己的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不用跟着遭这个罪的,她还是下意识抓了顾予笙一把。 但是回过头看到容昭和别人都一个劲的往顾予笙的方向游,心里又有些不大舒服,刚刚,她就不该拉她。 先触碰到顾予笙的是沐子初,男人从水里一把搂住顾予笙的细腰,将人从水里捞了起来,顾予笙甩了甩脸上的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手环着沐子初的脖子。 “五姑娘可还好?”沐子初问道。 顾予笙睁开眼看着接住自己的男人,男人的脸上被自己溅上了水,但是已经不改俊郎。 啊,是神来救她了么。 容昭晚了一步,眯了眯眼睛看着二人。 沐子初…他小瞧他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番外(2) “真的不用这么歉意。”宁晨琛托着下巴说,“我今天下班刚好有空,而且这家的咖啡很不错,难得这么悠闲,多坐会儿也没什么,并没有觉得等了很久。” 云乔有些发愣,似乎没想到这次的相亲对象不仅没有一上来就挑三拣四,还是个难得的好脾气,心里对于相亲的不耐烦也没了。 最后宁晨琛没能扭过云乔,两人各点了一份牛排,云乔自己要了份沙拉,宁晨琛给自己的咖啡续了杯,当然,结账刷卡的是云乔。 等菜的空隙,宁晨琛说:“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宁晨琛,现在是名外科医生” “您好,我叫云乔,刚从t大毕业,现在开了家工作室,负责造型设计” 。两个人的职业,风牛马不相及,云乔坐等对面的男人像之前的相亲对象一样嘲讽自己的职业不正当。 但是宁晨琛没有,他说:“我对造型设计不大了解,不过我也是t大的呦,你应该是我学妹吧” 云乔惊讶的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再次打量了一下宁晨琛,诶,好像有点眼熟呢。云乔激动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我想起来了,我好像见过你演讲!” 宁晨琛笑了,还有些不好意思“嗐,你是说那次开学典礼吧,我是代表优秀毕业学子回去分享经验来着,你居然还记得。” 云乔当然记得,那个时候她刚进大学,一切都觉得憧憬,也十分随大流的希望能在大学找个白马王子,当时陶欣是她舍友,天天花痴哪个学长长得好看,开学典礼还没开始,这娃子就开始在她耳边灌输了许多帅哥名字,对于宁晨琛,陶欣尤其喜欢,云乔当然没忘。 “但是t大的医学院似乎不是很好,学长怎么毕业就做了外科医生?” 云乔这句学长将宁晨琛叫的心花怒放,初见时的矜持也不要了,话匣子一下子被摸开了:“说来话长,我大学学的是药剂学,t大对医学生的确不大友好,所以我就报了m大的附属医院,以为能去分分药什么的,也轻松吧,谁知道服从分配给我分到外科去了!!我当时过的可苦了,一看这样下去不是事,就又在职读了个m大的研究生,这两年才算事业进入正轨了,这就被我们家老头子逼着相亲了!唉,你别偷笑呀!” 云乔不好意思的止住笑意,正好服务员将牛排也端了上来,化解了云乔尴尬的偷笑 宁晨琛一边切着盘里的牛排,一边偷偷看着云乔,云乔是真的属于好看的类型,一打眼看过去就好看,看久了还是觉得耐看的那种。女孩坐在那优雅的切牛排,更是仿佛自带了faceu的美颜滤镜,让宁晨琛觉得,这简直就是会心一击啊,这次相亲赚了!!血赚!!!回去他要感谢老头子 “我能叫你云乔么?” “当然可以。” 宁晨琛有些犹豫,再三思考还是问出了口“那个...嗯...你觉得,我怎么样?哈,毕竟是来相亲的嘛...那啥...我觉得你挺好的...哈哈哈” 宁晨琛的语无伦次让云乔觉得他像只大型哈士奇,正摇着尾巴求褒奖 但是,云乔还是尴尬的拒绝了 “对不起,也不是学长你不好,只是我现在没有想谈恋爱的意思,我的工作室也是刚刚起步...” 云乔没说完,宁晨琛便接过了话茬“嗐,没事没事,我懂,不急,要不我们先当朋友处着,我也好回去和老头子交代,那个...哈...” 比表白被拒,没差什么 手机在桌上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宁晨琛长舒一口气,赶忙说“不好意思啊,我接个电话” 云乔笑笑,表示随意 宁晨琛见是医院的电话,也没避开云乔,直接按了接听 打电话的是个小护士 “宁医生?” “怎么了?” “宁医生,外环东路那边发生了车祸,卡车和小轿车撞上了,肇事司机重伤,小轿车的司机直接休克了,需要马上手术,科里人手不够,您看” “我这就过去,你让他们准备手术室吧” 饭吃到一半,这次换宁晨琛不好意思了“那个,科里有个紧急手术,我得回去,实在不好意思了,那个你接着吃吧,下次我再请你” “没关系,救人要紧” 宁晨琛心里隐约有点舍不得云乔,却还是不得不走人,走到店门口才想起来自己连人家微信都没有,刚想回头要,却发现云乔已经擦擦嘴,拿包起身了 云乔俏皮的看着他说“学长,万一你打不到车呢,要不我送你吧,这么晚路上也好开了” “这不好吧” 宁晨琛口是心非的坐上了云乔的suv,省了一笔打车费,顺便要到了云乔的微信 宁晨琛坐在副驾驶“学妹,你这明显混的比我好多了呀,学长工作这么多年,都没勇气买辆车” 云乔谦虚道“我也在还贷款,工作需要没办法,总要四处跑的,有辆车方便,不然我也不想每个月都还钱不是” 云乔没敢说,这车没按付,而是全款买的,她怕他吓着 云乔开车又稳又快,宁晨琛也没刷手机,就安静的待在副驾驶上,偶尔斜个眼,看看云乔的侧脸 怎么会有人连侧脸都这么好看 医院车少,云乔干脆开了进去,随便找了个车位停回头朝宁晨琛说“学长,到了,停这里可以么?” “谢谢,下次换我请你吃饭” 云乔笑道“好呀,那我等着学长联系我” 宁晨琛连忙说“那肯定联系你,先走了啊!” 目送宁晨琛的背影离开后,云乔却没发动车子,而是坐在车子里放空自己,有点累,她这一天除了刚刚那几口牛排,几乎没吃没喝,连wc都没来得及去 所以,她现在有点渴,还有点想去洗手间了怎么办 云乔思忖了一下,拿了钱包,便下车了,把车锁上后,直奔了医院一层的洗手间 解决完生理大事后的云乔一身轻松的溜达着往外走,恰好看到小卖部,又买了一瓶阿萨姆奶茶,啊,现在真的可以说是身心舒畅了,可以回家给老母亲复命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番外(3) 云乔慢慢悠悠的走向自己的爱车,却在几米外停住了脚步,自己的爱车旁边好像有人!!看身形还是个男人!!那人在自己的爱车旁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可能是看多了,云乔迅速进入了令人想入非非的阶段,会不会是撬车的。她要不要过去啊,要不直接报警吧,不是她自恋,她如果过去很有可能劫财的就变成了劫财+劫色啊!!果然还是报警吧 云乔摸向了自己的口袋,嗯...有点尴尬,她今天穿了裙子,没有口袋。所以手机大概是刚刚加了宁晨琛微信就扔在车里了吧 于是云乔撞着胆子挪了过去,手里还握着刚刚喝剩大半瓶的阿萨姆奶茶,关键时刻,拿奶茶瓶子扔人也能拥有一线生机吧。 suv旁的男人似乎是在认真的刷微博,并没有发现老远处的云乔,直到云乔高跟鞋的声音渐进,男人才抬了个头和云乔对上了眼神 云乔的眼睛大大的,因为恐惧甚至蒙上了一层水雾,仿佛下一秒就要哭给你看,纪衍苏觉得这双眼睛真好看,好看的能和天上的星星,画里的仙女媲美。但是还没能多欣赏一会儿,纪衍苏便觉得自己额头仿佛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疼痛也后知后觉的涌了上来 ——是云乔的奶茶瓶 云乔在恐惧的影响下,下意识的就把手头仅有的东西扔了出去。纪衍苏捂着自己的额头,嘶嘶的吸凉气。而对面的女孩也终于想起来要打量打量这企图撬车的男人了。 纪衍苏穿着牛仔裤配了件浅粉色的衬衫,头发理的短短的,一副夏夜里青春洋溢的大男孩形象。而且这张脸也好看,好看的云乔有些发晕,为什么一个大男人可以这么白?白就算了,还丝毫不显得娘气,剑眉大眼,鼻梁高挺,唇红齿白,是真的好看 根据纪衍苏的颜值,云乔下了结论,这好像不是坏人!这么好看,怎么能是坏人 “那个,对不起...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云乔正双手合十,一脸歉意“我刚才是太害怕了,才扔你的...没事吧” 纪衍苏拿开了自己捂着额头的手,手下是一片红肿,云乔丝毫不怀疑,这里一会儿就会变得青紫了,说不定还会鼓个大包 “没事,就是有点疼” 妈妈,这人的声音也好听啊! “对不起,我看你在我车旁边,以为你是要撬车了,我一害怕就...失手” “没事” 云乔说“都被砸红了,要不还是去看看吧,拿点药外敷什么的” “不用了,我自己就是医生,拿冰袋敷敷就好了” 纪衍苏没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被砸疼的地方,再次吸了口气,决定还是赶紧说完正事,回办公室敷一敷吧“我是路过的时候,看你车窗没关,车里还有手机。我们医院最近闹小偷,我就想等你回来” 云乔有些愣,就因为自己没关车窗,他就在这里等了,这也太温柔了吧 “你不怕等很久么?” “你停车的这块地方是我们院里医生专用的,一般车辆不会让进,院里也没几个开得起suv的,大概是谁的家属来探班了吧,应该不会等很久” “实在对不起,你好心还...我陪你点什么吧...” 云乔想说赔钱,但是又感觉是在侮辱人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那边纪衍苏又盯着这双眼睛看了看,这个小姑娘可真是好猜,什么情绪都写进眼睛里了 纪衍苏一边往医院里走,一边伸出大掌揉了揉云乔的卷发“不用了,别放在心上,下次记得关好车窗,再见” 云乔叹了口气,她今天一天的道歉次数要比的上之前一个月的了 * 纪衍苏虽然被砸了一下,却还是心情好的可以,跟路过的护士打起招呼来也是带着笑意的 站在分诊台前,纪衍苏敲了敲小护士的桌子“值班表呢,我看一下” 小护士依言拿给他,看着纪衍苏已经肿起来的额头,惊呼道“纪医生,你额头怎么了,被什么东西砸了,怎么肿了这么大一块” 一旁的男护士也凑了过来“完了呀,医院一枝花的纪医生毁容了,这得多少少女为此心疼呀” 纪衍苏笑了笑“被只胆小的猫咪当做坏人了” 纪衍苏离开了,留下两个值班护士面面相觑 女护士疑惑说“什么猫?” 男护士说“不是,我听纪医生这口气可不像说猫啊!像说女朋友” “万年单身的纪医生谈恋爱了?” “不清楚啊” “你去问问宁医生呗” “不去,宁医生今天去相亲,结果一半就被急诊的电话给叫了过来,肯定心情不好,我不想往上撞” “...” * 云乔回到家已经不算早了,家里也熄了灯,本来以为爸妈已经睡了,蹑手蹑脚的就要回房,却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二老给叫了住 “爸,妈,还没睡呢” 云爸绷着个脸,云妈则问到“相亲怎么样,这么晚回来肯定是相得不错吧,我早就跟你说了,小宁那孩子不错的” “妈,其实...学长他...” “学长?”云妈立即抓到了关键词“跟你还是一个学校的,多好呀。你俩好好处啊,最好今年就把婚结了,明年...” “咳咳”云爸咳了咳,顺利止住云妈越说越远的话茬 “妈,我们说了,就当朋友处着,而且饭吃到一半,他就被医院给叫回去了” 云爸背地里按住了云妈,朝云乔说“行了,你不反感就行,让两个孩子慢慢处吧,着什么急,小乔也才24岁,正是年轻的时候,总得多挑挑!” 云妈哼了一声,没再反驳 云乔递给自己老爸一个感谢的神情,云爸美美的接收到 老两口关了电视就要回屋,云爸转身朝云乔到“小乔,爸爸跟你说件事” “嗯?您说” “再过两个月就是公司的周年庆了,我想开个记者招待会,把你正式介绍给他们,你准备一下” 云乔听了,连忙反驳到“爸,我对接手公司真没兴趣!” “我也没让你现在就接手公司啊!”云爸说“你就当给你那工作室打打名声了,就一个记者招待会,你怕什么!” “我没怕” “那你参加么” “参加” “好小乔,早点睡吧” 云乔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自家老父亲给套路了,果然,这个家还是爸爸老谋深算,催相亲的老母亲都被老爸制服了,何况自己这头小嫩葱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他们小瞧他了 “沐公子?”顾予笙似乎还没从水里回过神来,搂着沐子初就开始发呆,而男人也心甘情愿的被人搂着。 “嗯。”沐子初紧皱着眉头,眼里盛满担忧的看向顾予笙,仿佛刚刚命人将二人推下去的不是他,“五姑娘既然还能认出我,那应当是没有大碍的。这手也有力的很。” 顾予笙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死死的搂着人家脖子不放,下意识的就想松手。沐子初眼疾手快的搂紧顾予笙的腰,像是被吓了一笑道:“先别放,会掉的。” 顾予笙嗯了一声,发现几乎是沐子初在支撑自己的重量,如果自己刚刚放手,那么下场肯定是再次狼狈的栽回水里。小姑娘更加尴尬了,她都在做什么啊,真是出了好大的丑。 容昭赶到顾予笙的身边,焦急的将人从沐子初的怀里夺了过来,而沐子初也顺从的放手,笑得十分绅士,仿佛他只是刚刚路过帮了一把。 “阿昭?”顾予笙见抱自己的换了人,连忙出声道,“这么多人看着了…你先放下我。” 容昭环顾四周,只好无奈的将小丫头放下。在人群看不到的地方,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小姑娘的软-肉,吃味的在顾予笙耳边低语道:“让沐子初抱着就行,让我抱着就怕别人看见了?” 对于容昭醋意满满的话,顾予笙干脆转了个身不再理他,而是看向沐子初,带着歉意和感激的道:“今日多谢沐公子相救了。” “举手之劳罢了,五姑娘若感激我,不如…”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顾予笙惊呼,被容昭拽的向前踉跄了一大步,差点又跌到水里。容昭自然不会让她摔着,轻轻托了她一把,便又大步流星的往前走,顾予笙喊道,“放开我啊,去哪?” 顾予笙没能挣脱容昭的蛮力。容昭回过头,意味明确的瞪了一眼沐子初,又朝顾予笙道:“不许叫殿下。” 顾予笙无奈但也只能应着容昭的说法:“阿昭,你要带我去哪?” “去换衣裳,你这样下去会病的。我可不知道怎么再救你一次了。”顾予笙上一次落河,便是没了半条命,若这一次,于是容昭又朝后面匆匆跟上来的小年子道,“去请张太医来,让他带些驱寒的药。” 顾予笙:“……” 您是不是忘了什么,药王谷谷主的关门弟子是摆设吗? 而另一边,秦舒瑾被下人们扶出了池子,有着些许的狼狈。她应该庆幸上官云阳给她的这张人皮是防水的,不然她这一下水,不仅害顾予笙的事情做不来了,她自己的身份也要暴露了。欺君之罪啊,她可不知道应该如何抗。 沐子初没有下人扶,只好自己再慢慢悠悠的连划再走的回到岸边。上岸后挤了挤衣摆的水,看向秦舒瑾。秦舒瑾被人瞪得发毛,便朝沐子初笑了笑,然而男人却向她靠近了几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太子妃殿下似乎不喜欢五姑娘?” 秦舒瑾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池水道:“何以见得?刚刚五姑娘落水的时候,本宫可是拉了她一把啊,如果不是为了拉五姑娘,本宫也不会如此狼狈。” 不会被人指着脊梁骨笑,她嫁给容昭三年,但凡顾予笙出现,容昭的视线永远都在顾予笙身上。就像今日,大庭广众之下,他的选择仍旧是抛下她,去救顾予笙。 沐子初笑着没说话,二人便这样安静的对视着,秦舒瑾突然生出了一种被窥探到了内心的恐惧。正转身离去的时候,身后的沐子初却突然出声道:“太子妃殿下手里的东西,可要好好处理,不然被人发现了,太子殿下未必会轻饶您。” 秦舒瑾一愣,手里的东西……她攥了攥被藏在衣袖里的东西,只觉得毛骨悚然。 徐朗给她的东西没人知道,她甚至谨慎的都没有告诉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她也一直都是一个人在策划此事。刚刚她下手的时候,也没有旁人。就算是有旁人,那在外人看来,她也不过是走路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借着顾予笙的裙摆支撑了一下罢了。 沐子初,为什么会知道! 秦舒瑾转过身以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的看着沐子初,但是男人也没有错过这人眼中的恐惧。 他的确猜对了,秦舒瑾刚刚的那一番动作的确是在对顾予笙下手,她往她的裙摆上抹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他对顾予笙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但是若能救她一下,他也不惜吝啬。 但是这件事,他看重的其实是秦舒瑾这边,抓住了这人的弱点,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秦舒瑾也是一步棋。 被当棋的秦舒瑾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还一步步的走向敌人设置好的陷阱:“你为什么会知道!” “太子妃殿下的关注点怎么还在臣为什么知道上呢?”沐子初又往秦舒瑾的方向走了一步,笑着道,“太子妃殿下难道不怕臣把此事告知太子殿下吗?顾五姑娘可是太子殿下的掌中宝,如果他知道您想害五姑娘,会如何呢?” 容昭会如何,那还用想,他一定会发疯的杀了她。 自从和亲的事情之后,容昭就对她产生了恨意,她只能兢兢业业的扮好太子妃的这个角色,但凡她有一点小心思,容昭都会对她起杀意。她能活到现在或许是多亏西凉和她之间的联系没断,她都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有一天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容昭会不会杀了她。 “沐子初,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秦舒瑾咬牙切齿的低声问道。 沐子初道:“太子妃殿下息怒,臣既然刚刚没有说话,就再也不会将这件事情告知他人!” “那你想要什么?” 秦舒瑾不傻,他不说,便是有其他所图。 沐子初哈哈笑道:“太子妃殿下也是爽快人,不过臣暂时没有什么想要的,不过便算殿下欠臣一个人情吧,来日若是臣有需要,还望太子妃殿下能够施以援手。” 秦舒瑾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了,她除了应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看来她和容昭都小瞧这个人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不是秦舒瑾 “换好了么?”容昭背对着殿门,朝里面换衣裳的小丫头喊道。 衣裳摩梭的声音又响了一会儿,才传来小姑娘清脆好听的声音:“换好了。” 容昭转身推门二人,伺候顾予笙换衣服的宫女正低着头托着小姑娘的湿衣服往外走,见容昭进来,便福了福身子。容昭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这人脸生的很,像是从未见过的。 容昭抬了抬手,将人叫住,问道:“你是哪个宫的,本宫为何觉得从未见过你。” 小宫女不慌不忙朝容昭道:“奴婢是新来的,尚未分配差事。今日凌霄殿当值的姐姐闹胃口,奴婢便来顶替一下。” 这番说辞倒也没有什么不妥,容昭便又朝人道:“嗯,去拿几条干的手巾来。” 小宫女领命离开了,容昭这才看向顾予笙。顾予笙正皱着眉头,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顾予笙如今穿的是秦舒瑾的衣裳,秦舒瑾的身形比顾予笙略高一些,所以衣裳并不是很合适。加上秦舒瑾是太子妃,太子妃的吃穿用度都是有规格的,这件衣裳的确有些华丽和繁琐了。 顾予笙扯了扯自己脖颈处的流苏坠,朝容昭道:“你那里找来的衣裳,是准备公报私仇,把我脖子坠断吗?” 容昭见顾予笙这副丝毫不见外的口气,时隔三年终于松了口气,笑道:“宫里没备合适你的衣裳,将就一些吧。待回来,我备些符合你身量的简单一些的衣裳吧。” 顾予笙努着嘴摆摆手:“可别这么麻烦,我又不是次次来宫里都要落水。” 小宫女回来的速度很快,手里托着好几条干的手巾,递给容昭后,见人没有吩咐便退下了。 容昭拿了一条,朝顾予笙招招手道:“过来,我给你把头发擦擦,外面有风了,你这样出去会病。” 顾予笙没理容昭这套,朝人伸手道:“你把手巾给我吧,我自己擦。” 容昭不应,顾予笙便想来抢。于是容昭使坏踮着脚将手巾举到顾予笙就算跳起来都够不到的高度。小姑娘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无奈的坐在铜镜前,任由男人摆弄 容昭细心的摘取顾予笙头上的发簪和一些配饰,轻柔的把小姑娘已经缠在一起的湿发散开来,再用手巾裹住,尽可能的将水分擦去。嘴下也没停着,问道:“顾五姑娘不是自诩一身好功夫吗?怎么还落水了?” 顾予笙又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道:“当时我站在池塘边上,有个人影从我面前闪过去。他好像还推了我一把,那力度绝对是故意的。” 顾予笙自觉自己不是什么圣母的存在,如果有人存心要害她,她也不可能睁着眼任由人家害还不出声的。这件事当时想不出什么,但是事后却也察觉出了奇怪之处。 她和秦舒瑾一起走在那里,谁都知道她们二人的身份。寻常的宫女太监别说疾行,就是连靠近都要三思。而那人不仅走的极快,还硬要从二人中间穿过,真的是司马昭之心了。 容昭皱了皱眉问道:“秦舒瑾?” 容昭向来不忌惮用最坏的恶意去揣度秦舒瑾,他对她的唯一好感,已经在三年前就烟消云散了。如今,她若老老实实的,他自然不会动她,也不会亏待她。但是她若是有什么小心思,尤其是针对顾予笙的小心思,那么,就算是顾延霍要站出来保她。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顾予笙从铜镜里看了一眼容昭,凑巧看到容昭眼里的阴鸷。又想起秦舒瑾今日和她说过的话,仔细想了想秦舒瑾害她的可能性后,便摇了摇头:“不是她,我落水的时候,她还下意思的去拽了我一把。” 容昭冷哼道:“说不定是掩饰!” 顾予笙失笑,一开始她也觉得秦舒瑾召她来,大概也没有好事。但是今日一见,却发现,秦舒瑾一直在替容昭解释当年的事情。秦舒瑾的语气透露出了她对她的不喜,但是却没有不喜到恨不得杀了她的地步。 而且落水这件事,秦舒瑾也的确是拽了她一下,还是下意识的。所以故意要撞她落水的人,应该不是秦舒瑾。何况落水这种小打小闹的手段,连顾焕怡都懒得使出来。 所以到底是谁,看她不顺眼,还这么无聊。 顾予笙叹了一口气朝容昭道:“我觉得,真的不是舒瑾姐姐,她若想害我,就不只是让我落水了。” 容昭瞬间被说服,但是还不忘咬牙切齿的吐槽道:“如果她敢害你,我一定要她百倍偿还。” “行了,你都是太子殿下了,怎么还一副不知大局的样子。”顾予笙有些无奈,容昭则是被小姑娘这么一说,瞬间变的有些委屈,狐狸尾巴都呈直线掉落了,顾予笙只好安慰道,“你也去换一下衣服吧,为了救我都湿了。” 容昭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嗷嗷,傻兔子终于又关心她了,刚要开心便听顾予笙继续道:“这次倒也多亏了沐公子。不知道他有没有可换的衣裳,这大冷的天,的确容易得风寒。” 容昭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怎么,顾予笙如今看不上顾延霍,反倒看上沐子初了。顾予笙三天两头的奔大理寺,难道不是为了顾予衡,而是为了沐子初? 他是不是考虑一下,把沐子初的职位从大理寺撤掉呢。 容昭眯了眯自己的狐狸眼睛,却也不好在顾予笙的面前发作,便只好另找话题:“一会儿就要开始围猎了,你要参加吗?” 顾予笙抬眼问道:“我可以参加吗?” 容昭点点头:“你若是想要参加,我多派几个人跟着你就是了,顾大人那边我去说。” 小姑娘有些开心道:“听说围猎都是有彩头的。” “是有,今日的彩头,应该是可以向官家求一个愿望。” 顾予笙若有所思的道:“那这个彩头可还真的是挺大的。” 容昭笑了笑,揉了揉顾予笙已经干了的头发,道:“傻兔子,求是求了,官家应不应就是另外的说法了。” 顾予笙瞪了瞪这个又叫她傻兔子的人,不想和他计较,她现在只想赶紧去围猎。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小心他一些 围猎场上。 顾予笙骑在高头大马上,背着箭筒拿着弓箭,眼睛亮亮的盯着不远处被圈起来的围猎场。身边是一脸无奈的容昭和不远处担惊受怕的顾承。 小姑娘想下场,容昭自觉自己是拦不住的,便也没想拦着。于是便吩咐了喜儿一声,回去取身适合顾予笙的轻简的衣裳来,自己则支会了顾承一声,并向顾承表示,自己一定会寸步不离的跟着顾予笙,确保这人不会受一丝一毫的伤。 但是如今看见顾予笙眼睛里兴奋的光,容昭隐约觉得,自己可能跟不住顾予笙。 顾予笙环视周围,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自己寻找很久的人,轻扯了一下缰绳便朝男人走了过去。 沐子初换了一身新的干爽的衣裳,衣裳还是白色为主色的。男人坐在棕色的马上,沐浴在阳光下,安静的仿佛自己本身就在发光,侧脸更是棱角分明的让在场的姑娘纷纷侧目。 沐子初听到逐渐靠近的马蹄声,略微回了个头,看见是顾予笙便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朝顾予笙道:“看来五姑娘是并无大碍了。” 顾予笙穿的是平日里打马球的衣服,又拿着弓箭背着箭筒,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小姑娘一会儿是要下。一点也不像是落水有事的,估计这人除了呛了几口水当时有点反应迟钝,连事后的后怕都没有。 顾予笙不太好意思的扯了扯自己腰间的流苏,自己的丑样都被人看在了眼里,实在是有些尴尬。 “看沐公子的样子应该也没什么事情吧。”顾予笙关心似的问道。 沐子初点点头,笑得仿佛眼睛里盛了光:“多谢五姑娘关心,我打小就会凫水,那种程度的小池子,自然无妨。” 顾予笙低着头道:“我刚刚害怕沐公子寻不到干衣裳穿,看来是我多虑了。” 沐子初温文尔雅的沉默不语,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怕继续下去,可能有的聪明人会发现端倪。其实当时那个情况,刨除自己猫在树荫下时刻准备着不说,离二人最近的应当是容昭。但是连容昭都没有靠近顾予笙的时候,自己却已经将人一把捞起来了。 若是要解释,的确要费番功夫却掩饰了。 容昭远远的看着二人,忍不住的冷哼了一声,顾延霍还没处理掉,又来了一个沐子初。他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和顾予衡合作一下? 顾予笙和沐子初站在一起也的确是俊男加美女的组合,人群中也不断传来议论声。 “这顾五姑娘怎么和谁站在一起都一脸的般配样?”一名男子和身边的同伴说道,语气里是忍不住的羡慕。 “你别妄想自己能配的上人家五姑娘了行不行?”同伴一阵见血的刺激了一下男子,又想了想道,“我还是觉得五姑娘和太子殿下比较配,可惜了。” 一道女声适时的插进来:“叫我看,那顾五姑娘也不是什么好姑娘。失了太子殿下这边,转眼便又勾搭上了小齐国的皇子。” 男子不乐意的为顾予笙争辩道:“五姑娘和太子殿下既没订婚也没有口头承诺。太子殿下如今有了太子妃,五姑娘还不能再另寻良人了吗?若是你被退了婚,你还要假装守寡不成?” 女子被怼的脸都红了,甩了甩袖子便离开了。 人群中的议论声一时间消失不见,围猎场上安静的仿佛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顾予笙的目光也不受控制的飘向刚刚来的男人。男人今日穿了一身的黑色,黑的深邃,黑的冷酷,仿佛真有些索命阎王的意味。 沐子初小声的朝顾予笙道:“听说顾将军是五姑娘的兄长?” 听说?顾予笙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便和沐子初道:“啊,不是的,他…” 顾予笙话还未说完,顾延霍便已经向自己这边靠近了过来。顾予笙瞬时便闭了嘴,以顾延霍的内力,这么近的距离,自己说什么,他都能听个一清二楚,自己哪句话解释错了,这人便又要做妖蛾子了。 “在说些什么?”顾延霍朝顾予笙问道,眼神却如有实质的落在沐子初的身上,沐子初只觉得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自己大概已经实在顾延霍手里无数次了。 顾予笙不知道如何回,沐子初却率先道:“刚刚在和五姑娘说,顾将军和五姑娘的关系。听说顾将军是五姑娘的兄长?” 顾延霍挑了挑眉,这沐子初胆子很大啊,居然敢从自己和顾予笙的关系下手挑拨。 “不是什么有血缘的兄长。”顾延霍大掌落在顾予笙的发顶上,轻柔的抚了抚,像是在宣告自己的所有拳,“只不过本将军自小和五姑娘一起长大,有幸得五姑娘称一句兄长罢了。” 沐子初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男人如此坦荡荡的便把这事说了出来。沐子初笑了笑:“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将军和五姑娘并不是很像。” 顾延霍没再说话,眼里的警告却越来越浓,看的沐子初心惊。他一开始的目的本就是拉近和顾延霍的关系,如果接近顾予笙会适得其反,那他便要想想其他的办法了。 沐子初见氛围不太对,连忙和顾延霍抱了抱拳道:“那我便先去准备一下了。” 待沐子初走后,顾予笙才松了一口气,怎么感觉沐子初走后,自己的压力也小了一些呢?刚刚可真怕男人一个不乐意便要动真格了。 “你喜欢沐子初?”顾延霍冷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吓得顾予笙一个激灵。 顾予笙连忙将头摇的拨浪鼓一般,解释道:“没有,我和沐子初统共也没有见几面,怎么可能就喜欢他了。” 话说着说着,小姑娘又恍然觉得自己似乎解释的太多了,便满不在乎的道:“咳咳,我心悦于谁,还要像将军汇报不成?将军未免管的太宽了些吧。” 没理会顾予笙的嘲讽,顾延霍想了想自己得到的消息。二人并没有见几面,但是沐子初的目的性却强烈的很,那么他的目标的确是顾予笙了。 男人皱了皱眉,凑近小姑娘的耳朵道:“笙儿,不是我要管你,而是,沐子初未必是什么好人,你小心他一些。” 顾予笙一愣,抬头看向男人,发现男人的眼里满是认真。便也乖巧的点了点头。 男人的提醒不含任何个人色彩,她不会不听。 第二百二十九章 是中毒了 围猎场上出现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只是有些说不上为什么的违和。俊男美女的组合谁不爱看,只是… 顾予笙站在中间,顾延霍在左,容昭在右,宛如哼哈二将似的将人围了起来。顾予笙隐约联想到了之前在南平客栈的时候,这两个人也是这么一副姿态把自己围住了。 “太子殿下不如先行一步。”顾延霍语气略冷的将问话改成了陈述,听的容昭一噎,刚要反驳便听顾延霍继续道,“太子妃殿下可是还在等着您。” 容昭下意识的看向顾予笙,小姑娘也正眨巴着眼睛看向他,那意思仿佛是,既然如此你便快些去吧。容昭只觉得自己喉咙里哽了一口老血,吐出来不是,咽回去也不是。 时隔三年,她是真的释怀了,但是自己却始终没能走出来。 容昭瞪了一眼顾延霍,没再说什么,便驾着马离开了。 官家和太后是最晚出场的,两个人在宫人的搀扶下落座后,风无漠讲了几句客套话,围猎便算正式开始了。 顾延霍往前欲走,顾予笙却没有动弹,而是留在原地,一双眼宛如牛皮糖一样黏在了风无漠身上,上上下下反反复复的将人打量了个遍。 风无漠今日脸色不是很好,脸颊处红润中带了丝苍白,就连那丝红润似乎都不是很正常。男人的眼窝也深深陷了下去,眼底更是青黑一片,唇色也不是红润,而是略微发紫。 总之风无漠的气色极其之差,就连身边的年老七十的太后都比风无漠气色好看些。 顾予笙自言自语的小声嘟囔了一句,便勒了缰绳调转了马头,打算往风无漠的方向去。 顾延霍眼疾手快,几乎是同时便也勒了缰绳,让马身一横,挡住了小姑娘的去路。 顾予笙一愣,顾延霍平日不开玩笑,他挡住她一定也是有原因的:“将军,这是何意。” 顾延霍往风无漠的方向撇了撇,凑巧赶上风无漠正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身边的太后更是一脸的担忧。顾予笙没理会顾延霍,静下心来听一会儿。 风无漠这咳嗽声,明显不太对,胸腔有发闷的感觉,呼吸声也十分沉重。 顾延霍的马儿跺了跺蹄子,顾予笙才反应过来看向男人,男人神色平静,置若罔闻道:“这些事,你不要参与。” 顾予笙一惊,心里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头突然砸了下来,让她喘不过气。 顾延霍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这事他知道,但是却不让她管,换句话说,这些是不是顾延霍做的? 顾予笙压低了声音道:“风无漠这幅样子,明显是中毒了,还是慢性毒。继续下去,必死无疑。” 顾延霍淡淡的嗯了一声,像是并没有往心里去,却把顾予笙吓了个半死,有什么比默认更可怕的事情呢。顾予笙回头看了一眼风无漠,她敢发誓,自己学医这么多年,她绝对不会判断错。 顾予笙深吸一口气,驾着身下的马往围猎的密林了走了走,直到身边都变成了茂密的树林,再也看不见风无漠和太后的身影才勒马停了下来,顾延霍紧跟其后,停在了顾予笙的身后。 小姑娘压低了声音,朝顾延霍道:“顾延霍,你知不知道,给官家下毒,一旦被发现就是掉脑袋的大罪,被诛九族都不为过。” “诛九族?”男人挑了挑眉,满不在意的说道,“我可没什么九族让他诛了。” 顾予笙以为自己是触到了顾延霍的伤心事,一时有些沉默,但是男人却摸了摸她的头发无所谓的道:“我知道,让你忧心了。” 对于顾延霍难得的勉强算是认错的态度,顾予笙还是觉得自己被气的不轻:“你知道,你还敢动手?风无漠真的中毒了?” 顾延霍叹了口气,如果自己今天不和小姑娘说清楚,她可能不会放过自己:“风无漠是真的中毒了,慢性毒。” “你动的手?” “不是我。”顾延霍摇了摇头,解释道,“是秦舒瑾做的。” 闻言,顾予笙更是一愣,秦舒瑾做的?秦舒瑾对官家的恶意什么时候这么大了?或者说,秦舒瑾是因为顾延霍才想对官家下手,会不会是顾延霍吩咐的,那这被查出来也是幕后主使那种啊,同样也是重罪啊。 顾延霍似乎是看出了小丫头心里想的那些乱七八槽的东西,赶忙道:“别瞎想,也不是我指使的。” “啊?”顾予笙一脸懵的问道,“不是你指使的?那是容昭?阿昭也是疯了吧,这种事也…” 顾延霍往顾予笙的方向靠了靠,大掌放在顾予笙头顶按了按,无奈的道:“也不是容昭,秦舒瑾如今是西凉的和亲公主,她要做什么都是西凉主使的,与我们无关。如果硬要扯关系,只能说,我们知道却视而不见罢了。” 他们只是在暗中推波助澜罢了,到时候就算被风无漠发现了,他也没办法把气撒在他们身上,只能去找西凉算账,而风无漠想找西凉算账的话,不经过顾延霍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他还是要求着他。 “你们想风无漠去死吗?”顾予笙低声问道。 她纵观这几年风无漠在位的期间,虽然没有什么突出贡献,但是也没有什么重大的事件发生,罪不至死吧。 顾延霍道:“风无漠不至于死,只是叫他吃吃苦头罢了。江谷主快要回来了。” 顾予笙觉得自己听的越发云里雾里,想了半天只好问道:“跟当年旧事有关?” 男人点点头,解释道:“当年的事,风无漠不知道,他是被太后一手推上如今的位置的。想要翻当年的案子,只有等太后和西凉露出马脚才行。西凉如今已经动手害风无漠了,我们要做的就是等着太后反击,然后把这件事情搅浑。” 顾予笙消化了一下顾延霍的话,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选了个问题问道:“那跟我师傅有什么关系。” “风无漠要活着,但是西凉的毒,恐怕和蛊有关,寻常人家怕是解不了。” “解蛊?” 顾予笙突然问道:“十年前的那场瘟疫,是不是我师傅?” 顾延霍点头:“江谷主欠了徐朗的人情,所以送了他蛊毒和解药。” 顾予笙感慨,这局,一环扣一环,可真是大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 番外(4) 喀嚓!这已经是泱景然摔碎的不知道第几个杯子了,看着躺在地上的碎片,季篱敢怒不敢言,要知道,这可是他费劲心思从各处搜集来上好材质的杯子。价值连城啊,可他家的殿下连眼睛都不眨的一连摔了好几个!!叫他怎么不心疼 “殿下,您在这里已经坐了一个上午了”季篱一边扫着地一边抱怨着“您难道都无事可做么?过几天就要启程了,东西还没有准备好…” “准备路上需要的东西,那都是你要做的事情,本殿下在做一件比那重要的多的事情”泱景然郑重其事的回驳道“本殿下在等自家的女儿回来” 季篱扶额“覃姑娘说,可能要到傍晚才回来” 闻言,泱景然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蔫了下来,就连原本挺得笔直的腰也一下子弯了回来。原来傍晚才会回来… “季篱呀,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前几日他一直在忙活为覃妍解毒的事情,搜罗那九九八十一种至毒之物,没空理会那些躲在乌龟壳里的罪魁祸首,如今得了空,自然要好好修理修理那些不太听话的人,不然该要有人说他是只纸老虎了 “回殿下,白鹤说是受了琉烟的指使” “琉烟”泱景然眯着眼,翻了翻手便凭空变出一个茶杯,好似闲暇的把玩着“琉烟不过是个小仙,白鹤怎么可能为她卖命,估计是因为琉烟背后的人。” “殿下是说灵澈上仙么?”说起灵澈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季篱都有些头疼。 天界分为仙界和神界,仙界是第二位面,神界则是第三位面,只有当能力足够才能进入下个位面 灵澈为上仙,是仙界较为强大的存在,但,即使能力达到巅峰也无法进入神界。因为,灵澈本是人类,机缘巧合之下受到点化,勤加修炼才得以进入仙界。神界的战神见灵澈有些慧根,便收了做干女儿,谁知她仗着强大的后山开始越发的飞扬跋扈,竟起了做帝后的心思。泱景然身边但凡同他关系不错的小仙小神都被灵澈处理的差不多,战神早已对她没了耐心,只要她不做出格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干预。可没想到她把主意打到了覃妍身上,他若继续坐视不理,下次,她说不定又要闹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你说,灵澈送了本殿下这样一个礼物,本殿下该如何还给她呢?” “殿下请吩咐” “她让本殿下的女儿白了发,本殿下便以牙还牙如何”泱景然晃了晃手中的茶杯,只见那小巧的杯子突然成了个香囊,他看都不看一眼便扔给了季篱“送去给灵澈,就以本殿下的名义” “是” “别闻太多,这东西,闻多了会毁容的”泱景然邪笑着好心提醒道 季篱立马屏住呼吸,他家的殿下是不是有点太狠了,毁了灵澈那张自以为是的脸,她岂不是会疯?不过,自作孽不可活。谁让她如此不知好歹 夕阳西下,当覃妍踩着余晖走来的时候,泱景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突然间就明朗了。 她将怀里的一摞书扔在泱景然的面前,拿起茶杯也不再注意形象,咕咚咕咚的喝了个饱 “女儿呀,你这样太粗鲁了!” “没关系,我还不打算嫁”她仰头,笑的如此明媚,一头白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金色,就连看惯美人儿的泱景然也不住惊讶 覃妍在那堆书里的挑挑捡捡的找了几本递到泱景然面前“你教我!” 泱景然接过书,翻了翻,大多是内功心法之类的。讲的都不深,多是入门。他惊讶的抬头看着覃妍“你要学这些?” “嗯,你教我吧!!”覃妍满是期盼的看着泱景然“这样,下次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也能自己保命,打不过也能跑。” “以前,佟景月教过我迷踪幻步的一些皮毛,我内力浅薄,学术不精,上次才没逃过。所以打现在开始,我要好好研习这些心法。你快教我!” “好好好”他伸出大掌揉着她的发顶“那你可要好好学,我从来不收愚笨的徒弟。” “我再愚笨也比你聪明,起码不会被调虎离山的计谋骗了” 他一时无言,她笑的很是开心 “阿妍,别再拿这个来戳我痛处了”他无奈的说道 “那你教我” “好”他道“不过这些心法不适合你,你体质似乎很是特殊,你晚上来找我,我教你一套适合的心法。” “哦~”她拉长声音,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她,那样子要多防备就有多防备 他攥着拳不轻不重的打了她一下“女孩子家的,不要想那些龌龊的事情,我会叫季篱相陪。我还不至于到喜欢你这种小丫头片子。” 这话说的,泱景然自己都有些心虚,嗯,不喜欢,真的不喜欢,真的没那么喜欢。 “你说的好像很嫌弃我”她努嘴,她没责怪他就罢了,他还敢嫌弃她!! “没有的事”他摇了摇头“听说,今天长安街有灯会,要不要一起去?” “好呀好呀。我很久没有好好逛过长安街了。” “去告诉季篱,让他早些准备好饭菜。吃过了就走” “好!” 得到消息的季篱认命的准备晚膳,等太阳完全落下之后,三人已经坐在桌子边开饭了 “唔,季篱做饭不错”她矜持的细嚼慢咽,实则心里早已口水流成河,她这人没什么爱好,吃占了最重要的一项 “姑娘谬赞了” “知道是谬赞就不要说话了”泱景然不爽的插嘴,他也是会做饭的好么!!只是…只是色相不太好!! 季篱禁声,他说什么,泱景然都不乐意,她还是不说话了。 “该要启程了,再晚些恐怕天气就不好了,海路不好走。我们早些赶路” “要走海路么?” “嗯,先去隔壁的海城,然后走海路进入赤海,走个半个月会到达南城。南城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办完事再赶路回**。争取满月前到达**。” “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我这条命…” “不只是为你,我去南城也有目的。海路比陆路快的多。只是捎上你,你不要多想。” “谢谢” “……”他害羞的低头猛吃东西,不去理会她 何必说谢谢,该说谢谢的人是他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 没有条件可以讲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阵,顾延霍才率先开口道:“这些事情你不要想了,我和容昭……” 顾予笙皱着眉头打断了顾延霍的话,续上了他尚未说出口的下半句:“你和容昭会处理好的。” 男人一愣,似乎是没想到顾予笙会打断他,还被他没说完的话接了出来。顾予笙学着男人以往那样挑了挑眉,有些不大开心的道:“你们会处理好,这都快成你和阿昭的口头禅了,每次遇到事情你俩都会这么说。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一直待在你们的翅膀底下。” 二人对视着,顾延霍将顾予笙眼中的倔强看的一清二楚,顾予笙也将顾延霍眼中的抗拒看的明明白白,两个人便僵持在那里谁都不肯退步的样子。 最终还是顾予笙举了白旗,男人的一根筋,她早就领略到了。顾延霍的这破脾气,她在南平和军营里都没能扳过来,现在他还能回头是岸了不成,顾予笙自然不觉得男人会退一步。于是她也懒得再和男人浪费时间,偏了偏马头,就要进林子深处去。 在和顾延霍待在这里,她可能会被气的英年早逝。 身后是顾延霍的马匹发出的清脆的马蹄声,顾予笙听见了,也没说什么,便任由他安静的跟着。直到小姑娘觉得这人大概会沉默的跟着自己一整路的时候,顾延霍才默默开口道:“我是霍府的遗孤,但是当年的案子绝不是眼见的那样。我想要翻案,只能这么做。我处理掉了左岩,下一步就是把当年的案子重新提出来,但是我需要契机…” 顾延霍顿了顿,似乎是在想接下来的话要怎样解释,小姑娘才能听的懂。 那边顾予笙想了想已经开口问道:“所以,契机是西凉?” 顾延霍点点头:“先皇在位的时候,西凉就曾经想过要一举吞掉大风,所以才会出现诸多事情来,我阿爹当年的死恐怕也是太后嫁祸的。如今西凉想要故技重施,我们便也自然而然的将当年的事情翻出来。如今容昭也已经站稳了脚跟,翻案不难,但是要风无漠在位的时候翻案,确实有些困难。” “会有危险吗?”顾予笙挑了个重点问道。 顾延霍点头:“谋划这种事情怎么会没有危险,当年容昭在荆州,起码十次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才回来的。” 顾予笙听的心惊,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男人。劝他放弃,那未免也太自私了,她不能因为害怕顾延霍出事,就拒绝他为了霍府死去的那么多条人命沉冤昭雪。 顾延霍眼神黯了黯,像是不受控制似的朝顾予笙伸了手,在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将人抱在了怀里。顾予笙身下的马匹受惊的打了几个响鼻,跺着蹄子不稳的晃荡了几步,还没等人说话,男人已经轻车熟路般的将小丫头从她的马上抱到了自己的马上。 顾予笙也被吓了一跳,没有料到顾延霍会突然给她来这么一下,赶忙环视四周,见四周没人,才用拳头捶着顾延霍的胸口,一副奶凶奶凶的样子:“将军这是何意?大庭广众之下…” 顾延霍紧了紧自己手下的力气,顾予笙便瞬间变了口气:“顾延霍,你放开我,会被人看到。” 男人笑了笑,长臂一环几乎将顾予笙整个人都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头压在小姑娘的肩膀侧面,贪婪的吸了好几口属于小姑娘的气息,才做出保证道:“我说过,我这条命是你的,不会轻易出事的。” 顾予笙气鼓鼓的没有说话,顾延霍也不敢再得寸进尺,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道:“去围猎吧,你不是一直都闹着要来玩吗。” 小姑娘哼了一声,红着脸,慢吞吞的爬向自己的马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便绝尘而去。 待人z走后,顾延霍没有立马跟上去,而是目送着小姑娘走远,才冷声道:“看够了,出来吧。” 沐子初笑了笑从树后走了出来,不慌不怕的看着顾延霍,顾延霍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什么被偷听的慌张,平静的道:“之前是我小看你了,你的确是个有野心也有手段的人。” “能得将军如此评论,是我的荣幸。”沐子初道。 顾延霍盯着沐子初的眼神却突然冰冷了起来:“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 沐子初正大光明的道:“的确一字不漏的听清楚了,将军和太子殿下的做的局可真是大气的很。” 面对眼前的笑面虎,顾延霍丝毫不觉得慌张,甚至觉得好笑。一个小齐国的皇子罢了,如果小齐国不曾打这场败仗,那么或许这个六皇子还有些地位,但是如今小齐国不过是大风的附属国,他一个被迫留在大风的质子,还想掀起什么风浪来。 沐子初做的这些事情,在顾延霍看来不过都是跳梁小丑才会做的讨存在感的事情罢了。 “多谢夸奖。”顾延霍朝人嘲讽似的勾了勾嘴角,留下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后,便策着马准备去找顾予笙了。 沐子初表情一僵,对于顾延霍这样看不起他感到一丝尴尬,赶忙追上前去问道:“将军没有其他话说了吗?” 他窥探了他的秘密,按理来说他不是应该想办法封住他的口吗?然后让他选择,是选择死,还是选择合作,他便可以借梯而下,选择后者。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顾延霍淡淡的朝沐子初道:“你觉得,你有什么条件可以和我讲?” 沐子初常年带笑的那张脸逐渐出现裂缝。 “哦,对。”顾延霍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一样,回了个头,警告道,“你最好别动顾予笙,不然,我有一万种方法动你。” 沐子初没有回话,顾延霍也不等他回,便驾了马冲了出去。待人走后,沐子初才在原地冷冷的嗤笑了一声,摘下平日戴在脸上的假笑,整个人便得阴沉许多。 他没有条件可以和他讲,那边找个条件好了。 他不让他动顾予笙,他偏要动。 第二百三十章我想光明正大的喜欢你 顾予笙心中郁结难解,便只能找了围猎场里的动物撒气。所以当顾延霍找到顾予笙的时候,小丫头正十分狠绝的射出一箭正中不远处的傻狍子的身上,但那狍子受到了惊吓,跑了几步导致小姑娘的箭也偏离了要害几寸。顾予笙又给了一箭,那狍子才晃了两步,直直的倒了下去。 小丫头似有不满的回头看向那惊扰了自己猎物的人,见是顾延霍,顾予笙闷闷的问道:“怎么又跟了过来。” 她刚刚有些生他的气,才一股脑的往前走了很远,但是回头之后却没看见男人,以为他也因为自己的小脾气在不开心,就更不开心了。错在他,他还好意思不开心? “刚刚被沐子初缠住了。”顾延霍直言不讳的把人供了出来,有连忙上赶着去哄小丫头,“怕你受伤,又立马赶过来了。” 听到沐子初的名字,顾予笙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决定不再计较这件事。暂且饶过他了。 顾延霍看了一眼顾予笙的战果,凑近了问道:“你想要今日的彩头?” 顾予笙也反应过来了,看了一眼自己的猎物,两只麻雀,一只兔子,那边还躺着一只大型的狍子。的确应该算多的了吧,但是她刚刚就是心里不开心才…也没什么目的性。 “不想。我没什么想许的愿望。”顾予笙摇了摇头道。 顾延霍便没说话,安安静静的跟在了顾予笙的身后。小姑娘在又射了两只麻雀之后便也觉得无聊了些,放下弓,驾着马开始漫无目的的瞎溜达。 男人见状问道:“不是一直都想围猎的吗?怎么,无聊了?” 顾予笙点点头:“感觉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回去吧。” “围猎是下午才结束的,我送你回府还是在宫里逛逛?”顾延霍像一个靠谱的兄长一样贴心的问道。 顾予笙想了想:“阿爹呢?” “侯爷应该在应酬,围猎也不只是单纯的围猎,今日来的权贵多,都是官场上打交道的那些人,顾大人身为忠勇侯,一堆人都上赶着去拉拢。虽然无奈但还是要应付的,会花一些时间,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回府。”顾延霍道,“你若想回去,我送你回去就是。” 小姑娘摇了摇头:“那就在宫里留一些时候吧,我想等阿爹一起回去。” 于是顾延霍便领着顾予笙找了个凉亭,又让人带着小姑娘去换回了原来那套衣裳。 待小姑娘回来后发现,男人快把亭子变成一个小型的席面了。 顾予笙依旧扯了扯自己颈间坠着的挂饰,不大习惯的抱怨道:“喜儿这丫头,就是没有乐儿细心。打马球的衣裳都拿来了,就不说再拿套常服来。” 顾予笙平日里的衣裳大都清新淡雅的,的确和秦舒瑾不是一个风格的。 顾延霍笑了笑,拿了茶盏子给顾予笙倒了茶,送到人的手边道:“如果用不惯便换掉吧,我回来给你派个会伺候的过去。” 闻言,吓得顾予笙连忙摇头,喜儿乐儿是从小伺候她到大的,虽然是主仆的关系,但是顾予笙早就将这两个小丫鬟当成了姐妹。如今这二人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它没给二人找到好人家已经很愧疚了,怎么可能要把人换掉。 顾延霍没强求,但心里却也有了这样的心思。或许他该找个人训训那两个小丫鬟了。 顾延霍捏了块绿豆糕凑到顾予笙嘴边:“吃点东西,中午都没用饭。” 顾予笙借着男人的手咬了一口,便挣扎着要自己拿过来了,但是顾延霍怎么可能由着小姑娘自己吃呢,结果自然是顾予笙抢了个空。 顾予笙瞪了男人一眼嗔怪道:“你别闹了,这里又不是自己家,小心被人瞧见。” 顾延霍被人瞪得浑身都酥了,克制不住的伸手把顾予笙拽到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握着顾予笙的腰,一只手捏着那只剩半块的绿豆糕继续喂到顾予笙嘴边,冷冷道:“瞧见了也没什么。” “你!”顾予笙觉得自己有被气到。 顾延霍把头低了下去,埋在顾予笙肩上:“笙儿,我想光明正大的喜欢你。别再躲着我了,我也会难过。” 顾予笙一愣,久久的没说话。 顾延霍紧了紧自己手里的力道,又仿佛不甘心一般的松开了自己的手,顾予笙感受到了禁锢自己的力道蓦然消失,不解的回头望他:“怎么了?” 顾延霍有些苦的笑了笑:“我放你自由,但是别离我太远了。” 顾予笙坐回自己的位置,轻轻哦了一声,红着脸没再说话。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围猎的人群便也三三两两的带着猎物回来了。如果不是特意的想去要彩头,也没人会坚持到最后一秒。 顾延霍扫了一眼人群,找到了兵部尚书所在位置后,便朝顾予笙嘱咐道:“你在这边自己待一待,我很快就回来。别乱跑,如果沐子初找你搭话,不必理。” 对于男人简洁的如同命令一般的语气,顾予笙早已见怪不怪。点了点头,便应了下来。 顾延霍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便离开了。 顾予笙自己一个人乖乖的坐在凉亭里,不一会儿便也有人找了上来。不过不是沐子初,而是几个小家族的姑娘,叽叽喳喳的和她说了许久话,顾予笙没大注意她们说了什么,只是笑着,偶尔还点点头,最后大家风范的招呼着几个小姑娘坐下一起用些茶水点心。 这些人来找她,不过是因为她是顾府的嫡姑娘,她们想来套套近乎罢了。 几个姑娘虽然叽叽喳喳的如同麻雀,但是也并不讨人烦,所以顾予笙也不会怀着恶意。她知道这种家族的姑娘过得会有多么不易。 期间也有几个不长眼的男的,见顾延霍和容昭都不在,便凑到了顾予笙的身边,但是没有两句话便被顾予笙一脸懵的打发走了。 顾予笙的身份摆在那里,是人都眼热,如果不是顾延霍挡着,媒婆早晚把顾府的大门踏破。如今男人不在,这绝好的机会,总要好好把握住,去试探一下。 第二百三十二章 赏脸一起用饭 顾予笙应付的只想睡过去,她现在倒是能体会家里几个男人平日里官场上那些不易了,她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满脑子都是让顾延霍快些回来,挡住这些烂桃花的同时,把这群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哪家公子更优秀的小麻雀们也哄走呢? “五姑娘…” 听到有男声在叫自己,顾予笙连眼睛都懒得抬,转悠着眼前的茶盏子轻声道:“公子有事可以去问问我大哥,我大哥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沐子初笑了笑,问道:“五姑娘这是被吵的烦了,竟把将军拿出来当挡箭牌了?” 顾予笙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晓得是沐子初,连忙坐直了身,看向沐子初不好意思道:“又让沐公子看笑话了。” “无妨,五姑娘这样,可爱的紧。” 顾予笙迎着夕阳看向沐子初,只觉得像是神在夸奖她,一时又有些迷迷糊糊。不是她不听顾延霍的话,实在是这张脸让她瞬间就没了抵抗力。 顾予笙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好在沐子初也没怎么为难她,一边的小太监便敲响了铜锣,扯着嗓子喊道:“时辰到,围猎结束,请各位清点自己的猎物,稍后会有宫人记录。” 顾予笙看向沐子初挂在马匹上的猎物,笑着奉承道:“看来沐公子所获颇丰,这次定能取个好名次了。” 沐子初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猎物,又回头看向顾予笙,谦虚的道:“大风能人将士众多,我可未必能拔得头筹。倒是五姑娘…” “嗯?”顾予笙望着突然停顿下来的男人,有些莫名其妙他的后半句。 沐子初笑道:“巾帼不让须眉,五姑娘的猎物,似乎也不少。” “多谢沐公子夸奖了。”顾予笙嘿嘿一笑,问道,“沐公子很想得那彩头么?” 顾延霍总说这人不简单,是个有野心的人叫她小心,但是她却觉得这人或许没他想的那么复杂。沐子初这样如谪仙般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龌龊肮脏的心思呢? 沐子初朝顾予笙笑道:“能向大风陛下许愿,谁又不想要呢?” 顾予笙一愣,似乎没想到无欲无求的沐子初这么快就让她打脸了。但是,她也很好奇,这人有什么愿望? “沐公子有什么想要的么?”顾予笙睁着大眼睛问道。 “自然有。” 沐子初的眼神如有实质般的在顾予笙身上流连了几圈,笑的更加灿烂了起来。对于男人灿烂的笑容,顾予笙有种自己被当成了猎物的感觉,一时间连问都不敢再问了。 她怕前面有坑,自己又傻了吧唧的跳进去。 宫人们鱼贯而入,找到自己负责清点的对象后,便上前请示。沐子初看了眼自己身边的小太监,远远的用长指指了一下自己马上拴着的猎物,示意小太监过去清点。 小太监领了命,便走开了。沐子初看了顾予笙一眼,绅士风度的道:“那我先过去一下,一会儿见。” 像是被男人的笑容感染了,顾予笙也笑了笑,朝人挥了挥手道:“一会儿见,祝沐公子能博得头彩。” 沐子初颔首道:“承五姑娘吉言,若我能得头筹,还望五姑娘赏脸一起用个饭。” 没再等顾予笙回话,沐子初便已经翩然而去了,留下小姑娘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觉得沐子初话里有话? 小太监们的动作很快,没多久便将猎物多少都记录了下来,一起报到了内务总管那里。宫里的围猎,所猎的成果都是可以自行带走的,于是宫人们正来来回回的收拾那些各大世家公子们猎的猎物。 内务总管先是把结果递给了容昭,容昭默默的扫了眼名单,在看到沐子初的名字时,明显的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愣了好一阵才眯着眼睛把名单递了回去:“递给陛下吧。” 风无漠神色不好,中午回宫小憩了一阵,快临近围猎结束的时候才又在老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而来。那副苍白的脸色就是胭脂都遮不住了。在顾予笙眼里,风无漠这幅样子分明就是强弩之末了。 风无漠看了眼名单后,便示意内务总管的大太监宣读名次。按照规定,前五名的可获得一定的奖赏,而拔得头筹者,则可以向风无漠求一个愿望。 “第五名,齐府大公子!” 顾予笙笑了笑,齐府如今和顾府算是亲家,齐大公子入围,顾予笙自然高兴。 “第四名,丞相府柳小王爷!” 顾予笙撇了撇嘴,虽然同是亲家,但是顾府很明显不喜欢公主府这一家。 “第三名,李府二公子!” “第二名,太子殿下!” 顾予笙愣了一下,容昭才排第二名?乐儿不是说,这群人都没胆子和皇家抢头筹么,怎么还真有人敢争第一? “第一名,小齐国沐六皇子。”老太监谄媚的笑着朝沐子初走过去,将托盘里的一纸文书递给沐子初道,“真是恭喜沐公子了,在此次围猎中获得头筹。按规定,您可向陛下讨一个愿望。” 风无漠也撑着站起来,夸赞道:“没想到小齐国也是人才辈出啊,六殿下的表现可是压了我昭儿一头啊,真是让朕吃惊。” 沐子初谦虚的低头回道:“陛下谬赞,臣自然是不如太子殿下的。只不过,太子殿下这次是玩玩而已,但臣是有意要争这头筹的,这才压了太子殿下一头。” 被提到名字的容昭,也笑嘻嘻的和沐子初一来一回,容昭道:“六殿下可是太过于自谦了,凭六殿下这一身本事留在我大风可真是屈才了,如今六殿下在大理寺想必也不好施展拳脚吧。” 表面夸奖,实则戳他痛脚,沐子初却只能应下。 “臣可当不起太子殿下的夸奖。” 两个人对视着,彼此都在笑,但是眼神间却仿佛流转着噼里啪啦的闪电。 风无漠感觉事情不妙,赶忙挽回局面道:“刚刚六殿下说有意争这个头筹,不知六殿下想向朕讨什么愿望啊,说来听听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知道 “姑娘,您终于醒了!!”季篱看着突然出现在厅内的覃妍,虎躯一震,两眼一红,激动的差点落泪。 天知道,自从景月上神走后,他家殿下的气压就一直不太正常!并且伴着覃妍一直久睡不醒的情况,泱景然的气压也开始越来越低。季篱相信,如果覃妍再睡个十天八天,他肯定会得抑郁症的 覃妍看了一眼季篱,便扶着墙一步步艰难的走到桌子旁落座,连着几天都不曾动弹过的身体明显有些迟钝,如今,她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做什么都觉得费力 季篱见此,在覃妍落座之前就先一步拿起茶杯倒了茶送到覃妍面前“姑娘有什么事,吩咐我做就好” 覃妍点了点头,接过茶杯,她的手有些颤抖几欲拿不稳那小小的杯子,可还是固执的不要人帮忙。 季篱看着她,心疼油然而生。虽然泱景然因为她曾去密林冒险,让他胆战心惊的,可毕竟她身上的寒毒全是因为他家那位任性的殿下,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何其无辜,他又怎能怪她。 何况,好好的姑娘,一夜白发… 喝尽杯里的茶水,覃妍才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堆疑问也接踵而来,她沙哑的开口道“我这是在哪?” “是殿…泱公子的住处。姑娘身子不好,竹屋寒气太重不宜居住,公子索性在外面重新置办了宅子,以后姑娘就住在这里。” 大脑开始重新运作,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再次拼凑了起来,她记得,之前她因为泱景然被人打晕了,后来好像是被扔到了寒谭,再然后她不记得了。结论便是,泱景然是个祸害 “我睡了多长时间?” “两天两夜”季篱如实答道“姑娘的恢复速度真快,若是换了别人,恐怕还醒不过来” “我…”覃妍很想问,是什么人救了她?不是泱景然她确定,那人给她的感觉太熟悉,很像…很像佟景月,她的景月,是不是回来了? 她真的很想问,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问了又能怎样?他若没死,他若回来了,如今不在她身边,那便摆明他不要她了。她又何苦追问别人 “泱景然他去哪了?” “公子去揽月楼为姑娘赎身了” “为我赎身?”覃妍愣了愣,这人,又出什么幺蛾子 “公子要回南疆,打算带姑娘一同回去”话落,季篱就有些后悔,他干嘛说的这么清楚,等殿下回来了,叫姑娘自己去问殿下就好,他这多嘴的毛病! 万一覃妍问起,为何要带她一起回南疆,他要怎么回答?殿下可没有教他是否要把她中毒的事情委婉的告诉她 不过,好在,覃妍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多问。 她大概能理清头绪了,站在只差好好休息一下,让力气尽快回来。她起身,扶着墙壁走回内室,这次醒来总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空荡荡的。可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她甩了甩头,想扔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侧头时猛然瞥见镜中的女人… “啊!!!!” 季篱听见尖叫,连忙走进屋里。入眼的便是覃妍瘫坐在地上,一头银发散落着,她伸出指尖挑起一缕头发送到眼前,复又放了回去,眼睛里渐渐蓄了泪水。 天哪,她最爱的长发,居然全白了… “姑娘…”季篱想要上前去扶她,却被推开了 “你不要看我!!”她理智全无,她的头发,她最爱的黑发,她朝季篱喊道“你出去!出去!!” 她想推他离开,可是她根本没有力气,她的头发…该死的,都是泱景然的错!! “姑娘…” “我没事,真的没事”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蜷缩成一个球,将脸埋进自己的臂膀内,闷闷的声音传出“我想一个人静静,我需要点时间接受现实,我没事,你出去吧。” 闻言,季篱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好好的俊俏姑娘,因为他家的殿下… 泱景然回来的时候,季篱爱答不理的在院内扫着落下来的树叶。覃妍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一头白发,就连泱景然走过来都没有发现 他伸手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梳子,为她梳弄着白发,她发丝很长,大概已经长到了腰部以下,也很柔顺,梳子一带而过便能梳开,若是她的头发没有变白,想必更加好看,都是他的错 “覃妍” “泱景然”她开口“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景月,他来看我,又走掉了。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泱景然一愣,不知作何回答。阿妍,那不是梦,他的确来过,也的确走了,可他没有不要你… “泱景然,现在的我,是不是很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何时,她哭过。她总是一副伶牙俐齿的面瘫样,从不向人求助。爪子立起来,谁都靠近不了,那么坚强的她,何时…哭过 “你说话!!” 他鬼使神差的将她圈在怀里“怎么会,我的乖女儿现在最美了,谁家的姑娘都比不上你。那个男人敢嫌弃你,你告诉为父,我揍他” “佟景月他嫌弃我” “下次见到他,我替你教训他” “好,揍到他不再嫌弃我为止” “嗯,揍到他不再嫌弃你” 女儿呀,他没有嫌弃你,他甚至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你。可你还爱他么? “覃妍,对不起”他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骂我吧!” “嗯,混蛋” “不解气还可以打我” 她不回应直接伸腿踹在他的小腿肚子上,她的力气不大,踢的也不疼,可他心里却无比难受 “泱景然,我原谅你了” “嗯”他抱着她,闷闷的声音 “真的原谅你了” “我知道”他怜惜的摸着她的发顶“别说话,再等等,我还没有原谅我自己。” “景然,没关系了”她笑着,那么暖,带着光芒,她回抱住他“已经…没事了” 阿妍,你知道吗,你的笑容,让我一下子就得到了救赎,它让我觉得,我是可以被饶恕的,我还能继续站在你身边。 第二百三十三章 臣想娶五姑娘为妻 沐子初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到了顾予笙的身上,小姑娘正开开心心的吃着果子,歪着头看向自己这边,和自己的视线对上后更是明显的一愣,随后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她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这一幕随时关注着的容昭和顾延霍自然也是看见了,两个人黑着脸,顾延霍相对冷静一些。容昭则有些失控,咬牙切齿的狠盯着沐子初,如果不是小年子在一旁拉着这人,他很有可能直接提刀将人砍了。 沐子初袍子一撩,跪在地上朝风无漠抱拳道:“臣有一愿,望陛下应允。” 风无漠大掌一挥:“讲。” 沐子初神情庄重的朝风无漠道:“臣想娶顾五姑娘为妻,望陛下成全。” 顾予笙一怔,有点突然,她是不是听错名字了?沐子初想娶谁,在座还有其他姓顾的五姑娘么? 顾延霍的表情变得晦暗不明,理智让他没有直接冲上去把人头拽掉,但是,他的理智能够维持多久就不好说了。 容昭更是直接出言道:“六殿下真是直言不讳啊。” 语气中警告的意味愈浓。 沐子初却不怕死的笑道:“臣初见五姑娘,便对五姑娘一见钟情。五姑娘不仅容貌绝色,更是有七窍玲珑的心思,只消一眼便叫臣再也忘不掉。” 风无漠也有些尴尬,这婚事,他可不敢随意便许了。不算顾承,那边也还有两尊大佛站着了。顾延霍他惹不起,容昭他现在也惹不起啊。 但是承诺既说出去了,如果不兑现,他这做国君的,也太没面子了些。 “这…” 容昭看沐子初不爽很久,此刻已经忍不住骂道:“沐子初你好样的啊,敢觊觎阿笙,你…” 小年子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两个胳膊抱着容昭的大腿,生怕男人下一秒便冲了出去。 “昭儿,不得无礼。”风无漠好歹是国君,也不能纵着容昭在大庭广众之下便和人如此呛火,只能拦话道,“这嫁娶之事乃人生大事,朕虽贵为国君,但也不能强人所难,总要问过五姑娘自己的意愿吧。六殿下觉得呢?” 听到这种委婉的拒绝,沐子初并没有露出难过的神情,反而不着痕迹的夸赞风无漠一番:“大风陛下一心为民,是臣思虑不周了。” 风无漠刚要松下一口气,便见沐子初迈着步子走向了顾予笙的方向。 顾予笙像是遭受了重大的打击还没回过神来,一双大眼睛眨巴着看向沐子初。什么情况啊,神想娶她? 沐子初朝顾予笙笑了笑,丝毫不介意她现在一副呆傻样子,笑的宛如二人初见时那温柔的样子:“那么,不知顾五姑娘意下如何?臣愿一生呵护五姑娘,绝不让姑娘受一丝委屈。” 顾予笙反应过来,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好尴尬的朝顾承使眼色:“多些沐公子抬爱,但是我的婚事,理应由父母应允。” 她的确喜欢沐子初这张脸,但是也仅仅存在欣赏上面。她觉得他宛如神祗,神就该待在高处。而且顾延霍几次三番让她小心沐子初,如今沐子初又来了这么一番操作,她也不傻,总该想到沐子初大概真的是有所图。 不是她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她真的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情。 顾承接收到自家女儿的眼神,连忙反应了过来,但是他有点没搞懂顾予笙是害羞希望自己同意,还是尴尬的让自己来拒绝。 顾承皱眉看了眼沐子初,眼神里带着寻问的意图。顾予笙也不敢直接摇头,只好一个劲的眨眼。 顾承以为小姑娘这是害羞的表现,那温氏这么久以来操心的事可就要解决了,皇帝赐婚,不比顾焕怡都要风光? 顾承大掌一挥:“顾府一向开明,六殿下想求娶小女,自然是可…” 容昭见顾承要一口应下,瞬间炸毛。 但是没等容昭炸毛,顾予笙就先觉得不对了,顾承好像误解了什么:“父亲!” 顾承一顿,终于从顾予笙眼中看到了正确答案,连忙生硬的转了回来:“可能不行!” 顾予笙:“…” 沐子初几不可见的抖了抖嘴角,顾承这转变的可真是,比茶楼里表演变脸的都快。 “顾大人,我对五姑娘是真心的。”沐子初的神情真诚的不能再真诚。 顾承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沐子初虽然是质子,但好歹也是小齐国的皇子,配顾予笙,也算是顾予笙略高攀了一些。 可,这是他的宝贝闺女,她不乐意的事,他可不想为难她。 顾延霍睨了一眼沐子初,满眼的不屑。走到顾予笙的身边,将人无视掉,揉了揉小姑娘的小脑袋低声道:“累了吧,我送你回府,不必管那些苍蝇。” 沐子初的脸色难看,却没办法公然和顾延霍发火。顾予笙却有些抗拒就这样离开,她总是站在顾延霍的身后,遇见事情的时候也是任由男人护着,虽然嘴上说着,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但是真正自己解决的却也没有几次。 男人对于小姑娘的抗拒有些惊讶,却也没硬要如何,而是由着她走向沐子初。 顾予笙跟沐子初行了个礼,温婉的道:“沐公子一表人才,待人也和善,宛如神祗一般,应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五姑娘谬赞,我…” “但是,恕我不能答应沐公子的请求。”顾予笙缓缓的道,神情也是认真无比的。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沐子初的身份其实算不上尊贵,但是好歹这人是小齐国的六皇子,又是借着这个彩头向官家提的要求。就算只是风无漠拒绝这人,也已经是下了人家的面子。结果现在不仅风无漠拒绝了这人,正主还自己站出来无比明确的狠拒了沐子初,这么多人在场,所有人都把这拒绝 听在耳朵里看在眼里,如此一来不仅是下了沐子初的面子,还间接下了小齐国的面子。 不过,顾予笙是谁,那可是顾延霍的妹妹,容昭也护着的小姑娘,谁敢置喙半句。 第二百三十四章 尚有一心上人 沐子初没有太激动,也算是保留着一丝风度,柔声问着顾予笙:“看来就算我如此优秀,都入不了五姑娘的眼了?不知五姑娘可否告知原因,我可以改。” 沐子初的一席话既没有贬低自己,又表现出了自己的深情,可谓是教科书式的回答。 顾予笙的大脑则在沐子初问原因的那一刻开始飞速运转,她该怎么回答,一般的回答自然是不能把人彻底回绝掉的,但是不一般的回答,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让人太尴尬啊。风无漠也在前面看着,她起码得顾全两国的大局啊。 顾延霍似乎是看出了小丫头的难处,步子又往前挪了挪,挡住人们看向顾予笙的视线,开始向周身释放冷气压,一副袒护的姿势。 顾予笙低头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突然就舒了一口气,好像他站在那里,便是给了自己心安的原因。顾予笙吸了一口气,道:“我…我尚有一个心上人,骁勇善战,盖世无双。从小到大,待我也是极好的,虽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但是,他是我的英雄。” 闻言,顾延霍一怔,有些出神的低头看着被护在自己身下的小姑娘。有一心上人,骁勇善战… 沐子初的表情突然像是吃了死苍蝇一般,张了张嘴,仍旧是一时无言。如果其他人没能参透这话里的意思,沐子初可是听的明明白白。在大风,能称得上是骁勇善战之人的也就那么几个吧,还和顾予笙从小熟识的,一个手都数的过来,不,一根手指头都数的出来。 除了顾延霍还能有谁。 一开始他接近顾予笙,是想接近顾延霍和容昭。又觉得,如果顾予笙没有心上人,对自己这张脸似乎还也没什么抵抗力,那么自己下手成功的概率就能高上许多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 顾予笙不仅有了心上人,还是顾延霍。而众所周知,顾延霍眼里,最重要的就是顾予笙了,两个人情投意合,他却硬是在中间硬插了一步。和顾延霍抢人,他是有勇气,但是他怕没命。 如果早知道顾予笙心悦与顾延霍的话,刚刚男人警告自己的时候,他就该知难而退了。而不是现在在这里被众人围观。 风无漠见沐子初被拒绝有些尴尬,便救场道:“既然五姑娘已经有了心上人,那六殿下不如再另许心愿吧。朕一定尽可能满足六殿下。” 沐子初笑了笑,对着风无漠抱了抱拳:“多谢陛下,但是臣已无他愿。” 男人的后半句没有说出口,已无他愿,但求自己能捡一条命回来。 见沐子初没有再另提什么刁钻的要求,风无漠也松了一口气。按照流程把该赏的东西都赏了下去,该说的客套话都讲了,便以身体乏了为由,先退场了。剩下的便由容昭接手了。 按照往年的规矩,围猎之后则是宫里操办的席子,没什么禁忌和规矩,男女同席,吃食也是今日所猎得的一些野味之类。 容昭有些忙,便一时顾不上顾予笙那边,质问的话也只能通通咽回肚子里,难受的恨不得立马尥蹶子不干了。 而顾延霍这次则没了往日的冷静,风无漠走后,人群一散开,便忍不住的拽着顾予笙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大掌一抬,胳膊就如钢铁的围栏一般把小姑娘禁锢在了自己的怀抱间。 顾予笙涨红着脸,自己的身后就是粗壮的树干,粗糙的树皮隔着衣物摩擦自己的皮肤有些发疼。但是顾延霍已经把她所有的退路都挡了住,她根本无处可逃,就连呼吸到的空气,似乎都浸染了男人身上的气息。 “将军这是做什么?”顾予笙低着头嗫喏道,“宫里人多眼杂,将军还是不要太放肆了。” 对于顾予笙的控诉,顾延霍只觉得心里痒痒的,一时生了想要逗她的心思:“无妨,程苏程韵盯着了,没人敢打扰我们。” “谁跟你是我们?”顾予笙不满的道。 顾延霍笑了笑,笑得顾予笙的心突突直跳。男人问道:“刚刚五姑娘说,有一心上人,骁勇善战盖世无双,又与五姑娘从小熟识。不知此人是谁?” 沐子初没胆子再问,但是顾延霍现在的胆子可是大的很。 顾予笙的脸越发的红了起来,她刚刚不过是头脑一热才想了这番说辞来打发沐子初,没想到会被男人拿来说事:“我刚刚不过是为了打发沐公子罢了,哪有什么骁勇善战之人。我可……我可没有什么心上人。” 她才不想承认,刚才想这番说辞的时候,脑海里都是顾延霍的身影。她刚刚说的时候的确是这样想的,如今沐子初被打发了,她也还是这样想的,但是这不代表,她希望男人知道。 如果顾延霍知道了,狼尾巴会翘到天上去的。 顾延霍将手垫在顾予笙的脑后,防止她往后仰的时候磕到树上。顾予笙对于男人的体贴,纳闷的咦了一声,下一秒就睁大了眼睛。 顾延霍唇落在顾予笙的唇上,带着男人独有的温度,冰冰凉凉的,似乎和这人平时的做派一模一样。这抹冰凉在她的唇上反复的辗转,啃咬,舔舐,快要极尽了男人所有的柔情。顾予笙被吻得腰都软了,顾延霍不得不另腾出一只手去搂小姑娘的腰。 但是这样的温柔不过持续了几秒,男人便再也收不住的狂躁了起来。想要加深这个吻,想要拥有的更多,恨不得顾予笙从此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不够,只是吻她根本不够,小姑娘的味道好到让人停不下来。 唇上传来一丝刺痛,顾予笙不满的皱了皱眉,使了力气去推顾延霍,但是男人却如同铜墙铁壁一般不可撼动。 于是顾予笙转而去踩顾延霍的脚,男人觉察道一丝疼痛,却尚不到疼的放开这人的地步。不过顾延霍还是恋恋不舍的放开了顾予笙,他怕这丫头真的恼了,以后便不肯让自己近她的深了。 好不容易确定顾予笙的心思,就要禁掉,可有些强人所难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的命握在你手里 顾予笙脸色通红,就连眼尾都染上了一丝红色,刚刚顾延霍吻的急,她差点呼吸不过来。如今也只能一边喘着气,一边嗔怪的看向顾延霍。但是小姑娘这副样子落在男人的眼里,却是一副赤裸裸的诱惑。 顾予笙刚要张嘴说话,就被顾延霍先发制人的制止道:“笙儿何时学会撒谎了?” 小丫头一愣,支支吾吾的不满的道:“我撒什么谎了,顾延霍你别随随便便的污蔑人!” 看着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小丫头,顾延霍笑了笑,又要靠近顾予笙。只见小姑娘下意识的捂住里自己的嘴,呜咽了几声,似乎是在叫自己不要靠近,顾延霍道:“看来你知道自己撒什么谎了,以后如果再不乖的话…” 男人话语一顿,隔着顾予笙柔嫩的白手,点了点她嘴唇的位置,半分调戏道:“这就是惩罚。” 顾予笙想要张嘴说话,却害怕顾延霍又突然亲下来,只能捂着嘴不太清楚的争辩道:“顾延霍,你这是强词夺理。” 顾延霍颔首,丝毫没有被指责的自觉:“被你发现了。” 兄妹二人谁都不让谁的对视着,直到程韵一脸视死如归的跪在顾延霍眼前,顾予笙才哼了一声,不再瞪着男人看。程韵有些无奈,他不想下来的,但是程苏不知道是不是记着上次自己在南平不肯救他的仇,硬是把他推了下来。 “有什么事?”顾延霍心情尚好,便没有计较程韵不适时的打扰。程韵松了一口气,眼神瞄了瞄顾予笙,示意顾延霍接下来的事情不是顾予笙该听的,但是顾延霍这次却拜了拜手道:“有什么事就说吧,她想听便让她听吧。翅膀硬了,不服我管教了。” 顾予笙有些惊讶,男人似乎是真的接受了自己的说法,不再事事瞒着自己了。这样的顾延霍仿佛是迈出了重重的一步,直接迈进了自己的心里。但是对于顾延霍调侃的说法,顾予笙还是朝他哼了一下。 程韵见男人没有避讳的意思便也直说道:“徐朗希望能够再和我们做一笔生意。” 顾延霍皱了皱眉头,他和徐朗的生意,为了掩人耳目,特意选在了今天他进宫围猎的日子。这笔生意不小,刚刚成交,徐朗便又想再做一笔生意?他自觉自己给徐朗的那些,已经足够他对付风无漠和西凉,再多的,他想做什么。 “交易结束了?”顾延霍问道。 程韵点头:“派去的人告知徐朗还要再思忖一下,便结束了交易。” 顾延霍想了想吩咐道:“不必急着回复徐朗,再吊他些时日,另外跟徐朗说,他要的太多,一时拿不出。只拿一半给他就是。” 程韵领了命令,便又隐去了身形。顾予笙则好奇的问道:“你和徐朗还谈生意了?” 顾延霍这次没想瞒着小丫头,便点了点头解释道:“嗯,但是徐朗还不知道幕后主使是我。如果他知道是我,可能会被气死,毕竟每笔生意,我们捞的油水都不少。” “什么生意?”顾予笙直觉有些不对。 顾延霍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道:“火药生意,不仅是徐朗,我们还和凉王谈了几笔生意。还有一些边境小国,都是在可供范围内抬高了价钱的。” 闻言,顾予笙吃惊的张着嘴巴,几乎能够塞下去一个拳头,她听见了什么?顾延霍和徐朗还有西凉做火药生意? “顾延霍,你这是缺钱疯了吗?”顾予笙低声喊道,“不经官家允许的火药生意都是走私,被知道也是要杀头的。你……你还敢和西凉谈火药生意,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她今天受的刺激好像有些大啊,顾延霍不仅纵容秦舒瑾给风无漠下毒,还背着风无漠走私军火。她现在该庆幸男人没有被发现,一旦被发现,顾延霍就是九条命十个头都不够掉的。 顾延霍摸了摸顾予笙的小脑袋:“这不是没出事吗?” “等出事就晚了!”顾予笙不满的道。 顾延霍无奈的解释道:“我的火药司其实是六年前建成的,选择走军火这条路我也想了很久。的确是铤而走险了些,但是若是想握住一个国家的命脉,军火和冷兵器是必不可少的。我如果想助容昭,让他坐稳将来的日子不受周边各国的侵犯。就必须将大风的命脉握在手里。” 顾予笙几乎能够想象到顾延霍当初建立火药司该有多难。 火药这东西,走私都是拼命的。他们一开始也未必有成熟的路线,一定是九死一生才能把火药司建起来的,这些都是顾延霍背着他做的。男人一定是打掉了牙还要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但是风无漠手里的东西不剩什么了,他也不会认命的全部交给容昭。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男人神色沉重,“如今火药司成熟起来了,我们甚至也会私下和风无漠做交易,这都是弟兄们那命拼出来的。如果叫徐朗直到幕后主使是我们,恐怕火药司又要迎来劫难了。” 顾予笙叹了口气道:“我发誓,我不会说出去。” 顾延霍笑道:“纵使你说出去也无妨,笙儿,我的命就握在你手里,你叫我活,我便活,你若叫我死,我也绝无二话。” 顾予笙一瞬间的呆愣,转了身便准备往人群里走,嘴里还嘟囔着:“谁想要你的命啊,你自己好好留着吧。” 男人直到这丫头是明显的口是心非,便摸了摸顾予笙的发顶道:“好好好,我自己留着。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些事情,你也饿了一天了,自己吃些东西,我会叫容昭照顾你,很快就回来了,乖。” 顾予笙眨巴着眼睛看向男人,眼神里都是满满的探寻的意味,男人被盯的失笑:“没有危险,去去就回。” 小姑娘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将人放走,也不怪她想的太多,实在是男人是有前科的,铤而走险的事情做的太多,她万一一个盯不住,他又背着她做了什么掉脑袋的事情可怎么办。 其实顾予笙这次也料对了,顾延霍又去做要掉脑袋的事情了,他去贿赂当朝重臣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四喜不讨厌你 顾延霍不在身边,顾予笙便又开始了应酬。虽然这次没有不长眼的男人上来骚扰,但是不长眼的姑娘还是有很多的。她们看上的是顾延霍,却也不敢直接找上门。 顾延霍的大名可是人人都听说过的,她们不想吃闭门羹,更不想被这位顾大将军扔出去。 “顾五姑娘。” 顾予笙有些不耐烦,但是抬眼的那一刻不耐烦的表情已经被很好的收了起来,论顾家嫡女迎客时的素养,顾予笙此门课程大概修了满分。 在府里如何撒野都有顾承担着,但是在外面,她要永远铭记谨言慎行四个字。 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和自己看上去比自己大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眉眼有些俏皮,言行举止也不如其他女客一般端庄,看向顾予笙的眸子里充满了好奇。顾予笙见到这人的时候,只觉得这人很像那种邻家的小妹妹。 但是,她对这人没什么印象。 “姑娘是…”顾予笙有些尴尬的问道。 身边叽叽喳喳的其他姑娘们,凑到顾予笙耳边善意的提醒道:“这是肖家的三姑娘。也是巡防营的肖小统领。” 如此一来顾予笙便也有些印象了,大风之前并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但是肖家的三姑娘,肖婉君是个特例,她从小受到熏陶,待大了些便女扮男装入了军营,去年大败小齐国的时候,肖三姑娘还得了军功。 风无漠见她是个人才,硬是开了先例,让她统领巡防营。这也是为什么上官云阳骗左岩巡防营有二心,左岩立马就信了的原因。他不信,一个女子能够统领军营。 顾予笙一见肖婉君便喜欢她这性子,连忙起身道:“肖姑娘。之前只听肖姑娘大名,未能得见真人,这才一时没能认出来。” 肖婉君也捂嘴笑道:“谁说不是呢,顾五姑娘的大名我是听了许久,这真人今日倒也头一次见。不过,五姑娘还真如外界所言,是个一打眼便觉得标致的人儿。” 顾予笙被夸的有些不好意,连忙想要换一个问题:“肖姑娘身边是…” 肖婉君的身边站着一名二十出头样子的男人,男人不是很俊朗但是肌肉明显的发达,一看就是常年习武的。而且男人的手中还牵着一个缰绳,缰绳的另一端牵着一匹毛色发白的小狼。 怪不得从刚刚开始,顾予笙便觉得自己身后的姑娘都一瞬间闪开了一段距离,甚至刚刚给自己善意的提醒的那位,靠近自己的时候也颤颤巍巍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小家伙。顾予笙不是没见过狼,之前围猎的时候不小心进了林子深处,她也和狼崽子对峙过。不过她没见过毛色如此好看的狼。 “这位是我的二哥哥。”肖婉君介绍了一下肖覃,见顾予笙一直盯着肖覃的宠物看,便笑道,“看来外界的传闻倒也不能全信,顾五姑娘今日倒是让我对你有所改观了?” 顾予笙呆呆的抬起头,外界的传闻?她怎么什么都没听说过? 肖婉君见她这副样子,便也懂了什么,恐怕是顾家的几个男人把这个小姑娘护的相当好了。肖婉君道:“外界都传顾五姑娘是个柔弱的小女子,遇事也都是凭着太子殿下和顾大将军的。” 顾予笙有些无语,虽然这话没说错,但是这样不是她主观意愿的啊。每次遇事,但凡她想争个风头,都被顾延霍和容昭一巴掌拍了回去,她能怎么办。 肖婉君继续道:“不过今日一见,我倒也知道五姑娘不是那样的人了。” 肖婉君不喜欢顾予笙,是因为她生在兵部尚书之家,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磨磨唧唧,哭哭啼啼的小女人。而且,她仰慕顾延霍许久,但是听说这为顾将军眼里谁都瞧不上,只看的上这位五姑娘。不过外界对顾予笙的风评不大好,她搞不懂顾延霍为什么看上这人,所以今日,她才想要来见一见自己的情敌。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不过今日一见,外界传言好像真的不大可信。 “为何我不是那样的人?”顾予笙笑着指了指自己问道。 肖婉君指了指肖覃身边的宠物:“顾五姑娘是第一个看见我二哥哥的宠物,还没发抖的姑娘。而且看姑娘的样子,似乎还很喜欢四喜。” 顾予笙点点头:“它叫四喜?我以前也和狼崽子接触过,不过它的毛色可没这只如此纯正,生的真好看。” 身后的姑娘见顾予笙和肖婉君对着一头狼相谈甚欢,忙不迭的便散了。肖婉君蹲下来解释道:“我父亲很喜欢养这种动物,意在驯服。四喜是特意找了品种纯正的冰狼繁衍出来的后代,毛色自然很纯正。” 肖覃见顾予笙的确喜欢的紧,便也俯下身摸了摸四喜的毛,四喜并没有露出亲人的姿态,但是好歹也没有过于反抗。肖覃道:“四喜是我从小养的,不算野性难驯的,而且看样子四喜也不讨厌你。” 顾予笙忍不住靠近了一点,肖婉君干脆大方的道:“看来顾五姑娘是着实喜欢,如果五姑娘不怕的话,可以过来摸摸四喜。我二哥将四喜训的很好,它不会咬人的。” “我可以吗?”顾予笙眼神亮亮的看向肖覃。 肖覃被看的连忙小鸡啄米式点头,任谁被一个姑娘家这么看着,不管是什么要求都会答应的吧,何况是这么简单的要求。 得到准许的小姑娘赶忙提了提裙子,蹲在四喜身边,试探的伸出手。顾予笙没敢直接过去就摸,这毕竟是头狼,耍起脾气来,她也不敢硬碰硬啊。 小姑娘的手隔着几厘米悬在四喜头上,四喜则感受到顾予笙嫩手的存在,仰起脖子嗅了嗅,并没有明显的拒绝。 肖覃呵呵一笑:“四喜真的不讨厌五姑娘。这若是换了旁人,四喜早就扑上去了。” 顾予笙有些欣喜的将手放了上去。 然而下一秒,肖覃只觉得自己这话实在是说的有些早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怪我手欠 “以后还要仰仗肖大人了。”顾延霍抱拳道。 “顾将军客气了。”兵部尚书也喜笑颜开的道,“今日也是凑巧,不如下官陪顾将军喝一杯。” 顾延霍还没来得及应下,便见远远跑来一个宫人,一脸的慌张,宫服上似乎还沾染了血迹。在宫里见血,看来事态不小? 男人一向懒得管宫里的烂摊子,于是顾延霍看了那宫人一眼,皱了皱眉朝兵部尚书道:“看来也不是很巧,待下次肖大人得空了,我们再喝一杯吧。” 兵部尚书点点头,待顾延霍转身离去,才问向宫人:“发生什么事了?” 宫人低着头低声道:“肖二公子的四喜不小心伤到人了,大人快去看看吧。” 肖大人闻言也是脸色一变,着急忙慌的跟着宫人走,嘴里不满的自言自语道:“早就跟他说了,那小畜生野性未泯,不要带到这种场合,非不听,现在好了吧!伤到哪家的公子姑娘了。” 宫人脚步顿了一下,看向走向相反方向的顾延霍,小声的道:“顾家的姑娘…” 男人听力过人,纵使这人的声音再小,他也是听了个清楚。脚步便硬生生顿在那里,回过头来看向兵部尚书,脸上的表情也不复刚才的优雅,而是变得阴暗,仿佛下一秒就要提刀杀人了。 兵部尚书见状心头一悸,被吓得冷汗直冒。其实顾延霍想拉拢他,他又何尝不想站队站到顾延霍那边去。风无漠如今那个样子,就算没有顾予笙那身医术,但凡是个明眼人也能看出来,这人是苟延残喘,活不了多久了。 大风皇室只有一个容昭,虽然太后手里也有兵权,但是谁能笑到最后,还不是显而易见么。 今日顾延霍找上他,他心里自然激动。没用顾延霍说什么,他便也表达了自己的忠心,可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怎么现在跳出来捣乱? 肖大人最后挣扎着问道:“顾家…顾家的那位姑娘?” 宫人被顾延霍盯得两腿发颤道:“顾…顾五姑娘…” 肖大人几乎不敢去看顾延霍的表情了。男人大步生风的走向宫人刚刚走的方向,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兵书尚书,头也没回道:“带路。” 顾延霍还没看见顾予笙,便闻到了一股子腥甜的血腥气,加急了步子,入眼的便是一大片的血迹。 肖婉君蹲在地上,仿佛是在用帕子按着小姑娘的伤口。肖覃站在一边似乎也有些手足无措,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四喜,被宫人拉在一旁,哼哼唧唧的趴在地上,似乎也知道自己是犯错了。 顾延霍满心的怒火,一入场便让人感受到了寒冷。看着四喜的眼神似乎是在想,如何杀了这只畜生才能解气。 顾延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怒火,狠狠一脚便踹向了四喜的肚子,四喜被踹出很远,爬起来后便恶狠狠的看着顾延霍,嘴角还留着涎水,但是在和顾延霍冰冷的眼神对视上以后,便又怂了吧唧的低下头去。 肖覃喊道:“你做什么!” 顾延霍微微抬头,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肖覃:“畜生不懂人事,做主人的也该管教一下。” 肖覃被男人盯得缩了缩脖子。 那边顾予笙捂着自己的伤口,小脸疼的煞白,几乎皱成了包子脸,想喊都是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朝男人道:“顾延霍,你别发疯!你还打算和一匹狼算账么?” 顾延霍冷哼一声,才朝顾予笙走过去。 小丫头似乎伤的很重,红色的鲜血淌了一片,就连白净的小脸上都沾了不少污血。顾延霍看着顾予笙这样,只觉得自己戾气越来越重,快要冲出肺腑。 男人拿着洁净的白帕子去擦顾予笙脸上的血污,顾予笙没阻止男人的动作,却不由得痛呼道:“你轻一些,疼。” 顾延霍一顿,不得不再放轻动作。直到擦掉所有的污迹才发现,这血迹并不是沾上的,而是从伤口流出来的。 顾予笙下巴的位置有几道一寸左右的伤口,伤口并不连贯,看得出来四喜划的时候似乎也不是下了狠手的。但是发红的伤口还在渗着血珠。 “怎么还伤到脸了?”顾延霍的表情有些阴郁,小丫头这张脸怎么能受伤呢。 顾予笙努努嘴,又不小心扯到伤口,疼的哇哇乱叫:“疼疼疼!刚刚四喜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扑了过来,我被吓了一下,要挣开的时候可能把四喜吓到了,它跑开的时候不小心用爪子挂到我了。” 顾延霍嗯了一声,去查看顾予笙肩上的伤口,狼爪子带出来的痕迹,长长的四道杠,横在小丫头白嫩的肌肤上,往外翻着,显得分外狰狞。 “叫太医院了么?”顾延霍问道。 顾予笙点头:“我点了止血的穴位,应该已经止血了,就是处理起来可能会有些麻烦。和衣服粘到一起了。” 顾延霍伸了胳膊垫到顾予笙身下问道:“你自己能捂着伤口么?” 顾予笙接过肖婉君手里的帕子,点点头。顾延霍便使了力气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叫太医院的直接去凌霄殿,我抱你过去,别在地上待着。” 顾予笙顺从的窝在顾延霍怀里。 肖婉君知道自己父亲的意思,也知道这事发生了,顾延霍大概会记恨肖家了,她现在只能尽力挽回,便道:“我跟着一起去,好歹都是姑娘,照顾起来也方便。二哥,你先回去吧。” 肖覃不得不同意。 容昭见到这二人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血,阿笙这是…” 顾予笙白着脸解释道:“我手欠,非要去摸头狼的毛,不小心被抓了。” 容昭本来还有些担心,但是顾予笙这样一解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担心还是该笑了。小姑娘这也太调皮了。 “太医院的人一会就过来。”顾延霍冷冷道,“去拿身衣裳来。” 容昭点点头:“我去叫秦舒瑾过来吧。” 顾予笙本想说不用,不过换衣裳这种事情还是让姑娘来比较好吧。于是顾予笙只得默许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闻到了其他味道 秦舒瑾拿了把裁缝用的剪刀,朝着顾予笙的袖子便要剪,顾予笙看着那反寒光的剪刀,脑子一顿,便赶忙阻止道:“舒瑾姐姐,我觉得我们可以有话好好说,不必动刀。” 秦舒瑾一脸黑线:“大庭广众之下,我还能公然行凶么?” 顾予笙这才放心的松开自己盖在秦舒瑾手上的完好的爪子。秦舒瑾说的自然是实话,容昭和顾延霍和她们就隔了个屏障,旁边还站了个肖婉君,她总不能一剪子刺过去吧。 她还不想和顾予笙同归于尽。 秦舒瑾低着头,万分仔细的将和顾予笙胳臂处的血肉粘连在一起的衣裳剪开,冰凉的触感划过伤口,除了疼之外还有一丝不受控制的战栗感。秦舒瑾手里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轻声劝到:“你能不动吗?我若伤到你可不是我本意,别去告状。” 顾予笙身上的这身衣裳造价不菲,她自己都舍不得穿几次,借给顾予笙不算,现在还得自己亲手剪了。这丫头还不肯配合。 顾予笙也有些无奈道:“我没不配合,这是生理反应。” 于是,秦舒瑾叹了口气,继续手下的动作,顾予笙似乎也适应了,没再乱动。秦舒瑾剪完了衣裳,便吩咐了宫人去端盆清水来。宫人路过顾延霍的身边时,男人冷冷的嘱咐道:“要温水。” 顾予笙、秦舒瑾:“……” 姑娘们都没这么矫情,肖婉君看了顾延霍一眼,似有不甘心,却也没说什么。 秦舒瑾浸湿了帕子,擦拭着顾予笙胳膊上的伤口,血水换了好几盆,才把伤口处的血迹处理干净。秦舒瑾朝外面支会了一声,几个男人便迫不及待的挤了进来。 容昭抢先一步握住顾予笙完好的那只手:“阿笙,你怎么样,还疼不疼?” 顾延霍冷哼一声,见自己挤不过去,便干脆让了路,把太医院的张太医让了进来,指了指顾予笙道:“还劳烦张太医给瞧一瞧了。太医务必好好瞧,最好不要留下疤。” 于是张太医心颤颤的道:“殿下,您先容臣看一眼五姑娘的伤势。” 容昭不得不不情愿的在顾予笙的白眼下放开了小姑娘的手,退到一边。张太医连手都不敢伸,只敢隔着一段距离观察着顾予笙的伤口,许久后才道:“五姑娘虽然看上去伤的严重,但是伤不及骨头没什么大碍,上些药便能好了。” 自己的伤,自己最清楚,只不过是伤了一只手,自己不好处理,不然哪里轮得到这两个男人瞎忙活。顾予笙白着脸朝张太医笑笑,道:“多谢张太医了。” 张太医哪敢承顾予笙的谢,连忙低下头从自己的药箱里不停的拿伤药出来,嘴里也不忘碎碎叨叨的嘱咐道:“五姑娘的胳膊近几日最好不要动弹,也不要碰水,容易发炎,只要不发炎,养个个把月便就好了。” 容昭赶忙问道:“会留疤吗?” 张太医道:“这……臣不敢保证……” “要你何用?”顾延霍冷着眉眼朝人说道。 顾予笙赶忙把话接过来:“辛苦张太医跑一趟了,喜儿,你赶紧送送张太医。” 顾予笙要放的人,顾延霍和容昭自是不敢在为难。直到老太医颤颤巍巍的被扶出去之后,容昭才问道:“你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刚刚看到了,伤的挺重的。” 秦舒瑾没用人指使,便拿着药膏给顾予笙上药了。在顾延霍面前,只有讨好顾予笙,才能让男人看自己一眼。事实也如秦舒瑾所想,但是顾延霍真的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调转了视线。 肖婉君站在一旁,有些愧疚的跪了下去:“是我兄长的宠物四喜,不小心伤到了顾五姑娘。此事是我肖家的错,太子殿下和顾将军若想责罚,肖家绝无二话。” “你们两个够了啊,两个大男人还要跟个小畜生计较了?再说了,也是我非要去摸四喜的,跟肖姑娘和肖公子无关。”顾予笙对着顾延霍和容昭一顿数落,见二人妥协后才又拿了被剪下来的袖口,可惜的道,“就是可惜这件衣裳了……明明…” 顾延霍见顾予笙愣住,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顾予笙没有回话,而是用方便的那只手拿过那被剪成半拉的袖子,凑到鼻子下闻了许久,除了浓重的血腥味,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味道。小姑娘将那半截袖子,放在自己的腿上,小手在上面来回摸索着什么。 容昭见顾予笙这副样子也纳闷的问道:“怎么了?这衣裳有什么不对?” 顾予笙解释道:“我好像闻见了其他的味道。” 语罢,顾予笙又在自己衣裳的裙摆出摸索起来,许久才捡了颗棕黑色的颗粒出来,顾予笙将颗粒放到鼻尖下闻了闻,又举到阳光下看了看。秦舒瑾凑过去一看,便也觉得心惊…… 怎么回,徐朗给她的东西,她明明抹在了顾予笙原本的衣裳上,这衣裳她明明没有下手。 顾予笙举着颗粒朝二人解释道:“找到原因了。” 容昭没等顾予笙解释,便面色不善的看向秦舒瑾,阴沉着声音道:“我说过,别再搞小动作,藏起你的小心思,才能活得长久。” 秦舒瑾也不顾在场的肖婉君了赶忙争辩道:“不是我,顾予笙掉水的时候,我也掉水了啊。我哪有机会动手,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这衣裳也是你吩咐人去取的。” 顾延霍没理会争辩的二人,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犬类发情时留下的分泌物。一般人是闻不到的,就算闻到也没有什么事情。但是犬类不一样,犬类会对这个味道分外的敏感,它们会很喜欢这个味道。”顾予笙道,“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四喜会突然朝我扑过来的原因。” 顾延霍点了点头,想了一下问道:“你换完这身衣裳,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人近你的身?” 顾予笙摇了摇头,她整个席子,和所有人都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根本没有人近身。 第二百三十九章 偏巧这时候面生 既然席子上没有人近顾予笙的身,那便是其余时候得手的了。可是他们几个盯顾予笙盯的比什么都紧,怎么可能有人动手。 “你和沐子初见过么?”顾延霍开口问道,神色冷静的仿佛在审犯人。 不过顾予笙还是乖巧的点点头,道:“见过,就是他向官家求娶我的时候有靠过来,但是众目睽睽,我们两个一直保持着很大一段距离。” 沐子初对她目的不纯,这个容昭和顾延霍都晓得,但是他应该不会生出得不到就毁掉这样的危险思想吧。 容昭哼一声道:“我早就说沐子初不是好人了,就算这次不是他,阿笙你以后也得离这人远一些。他就是想要利用你。” 顾予笙应了一声,沐子初如果循序渐进的来,她大概率便也觉得他真心,但是这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急功近利了起来,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让风无漠赐婚。这就有些令人寻味了,寻着寻着便也觉出不对来了。 顾延霍皱着眉,想了很久才问道:“这衣裳你脱过么?” 顾予笙点头:“围猎的时候我让喜儿拿了我打马球穿的衣裳过来。围猎结束后,因为要应酬那些世家姑娘,我便又换了这衣裳。当时,不是还和你抱怨,喜儿拿了马术服却没拿合适我的简服来么。” 喜儿恰巧送了张太医回来,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大气不敢出,颤抖的问道:“姑娘,奴婢…奴婢是又做错事了么?” “没有,你们别吓她!”顾予笙嗔怪道,赶忙把小丫头叫到自己身边,问道,“喜儿,这衣裳我围猎的时候交给你了,你有放在什么其他地方么?” 喜儿几乎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忙道:“没有啊!奴婢知道这衣裳是太子妃殿下的,应该造价不菲,哪里敢乱扔啊!姑娘您围猎的时候,喜儿便一直把这衣裳抱在怀里的,谁拿都没给!” 容昭听了这话问道:“有人找你要这衣裳?” “是个小宫女,大概和我这么高。说看奴婢拿得辛苦,想要帮我一把。我怕别人毛手毛脚把这衣裳弄坏了便没给。” 顾予笙见喜儿已经一副神情紧绷的样子,便调侃道:“还有谁能比你还要毛手毛脚么?” “姑娘!” 顾延霍有些沉默,没人近顾予笙的身,也没人动过这衣裳,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手。 顾予笙看了一眼在座若有所思的人道:“既然不是中途动手,那便是一开始就有人想害我了,或者我落水也是一个人家动手的契机呢。” 顾延霍颔首表示同意,不排除这种情况。 容昭的目光再次落在秦舒瑾的身上,带了几分探寻。秦舒瑾被盯得发毛,但是没多久又挺直了腰板,她的确动过手,但是这衣裳却不是她动的手,她没什么好怕的。 秦舒瑾看向容昭:“殿下这是何意?” 肖婉君也看向容昭,看来外界传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不合竟是属实的。 “你说何意?”容昭道,“阿笙落水时,你可是和她在一起的,这衣裳也是你的。如果是事先就动手,只有你最有可能。” 秦舒瑾没想到容昭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他到底是有多恨她? “我说了,不是我,我没做的事情,我不会承认。”秦舒瑾昂着脖子道。 容昭气的咬牙切齿,却也拿她没办法,没有证据,指证谁都显得没有底气。 顾予笙则想起自己入宫时,秦舒瑾把自己叫到偏殿时的事情,那个时候其实是秦舒瑾最容易动手的时候,或许她也真的动手了。当时有些突兀的那一个踉跄,应该就是秦舒瑾动的手脚。 但是后来自己落水了,换了套衣裳,味道便也都冲掉了,那秦舒瑾是又在给自己的衣裳上下手了,还是… 顾予笙不觉得秦舒瑾会下第二次,而且她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和肖婉君和肖覃见面,又怎么保证她一定是穿着这件衣裳和他们见面。 当然,还有第二个人选,当时来送衣裳的宫女。 刚刚秦舒瑾剪衣裳的时候明显一脸的痛心不舍,说明这件衣裳很可能不是她想借给自己的。或许当时她在处理自己的事情,随口吩咐宫女给顾予笙送件衣裳,然后那宫女自然会按照自己的心意挑选衣裳,把东西放在衣裳上。 至于肖婉君她们,宫女只要略加引导,纵使他们几个人隔得远一些,肖婉君看到她或许就会上来搭话,不是肯定的,但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人之常情。 顾予笙能够想到的事情,顾延霍未必想不到。 “这衣裳是你挑了以后送来的,还是直接吩咐宫人送来的?”顾延霍问道。 秦舒瑾想了一下赶紧答道:“我当时也在换衣裳,宫人说五姑娘的婢女没带合适的衣裳,我就随口吩咐了一句。” 男人皱着眉头:“把拿衣裳的宫女叫来。” “我不记得当时来的是谁了…”秦舒瑾有些无奈,她身边总共没几个人伺候,她能记住的也就那几张脸,而那几张脸都跟在自己身边,她哪知道派出去的是哪个? 而且今日是围猎,调度的宫女本就比平日多,她更加不知道谁是谁了。 容昭招了人来,吩咐道:“去把太子妃殿里所有的宫女都叫来,不听话的就用捆的。” 顾予笙听出了容昭话语里的怒气,顾延霍却仍旧皱着个眉。秦舒瑾认不出来,还要一个个审不成? 顾予笙拽了拽顾延霍的袖子,男人便附耳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伤口疼?” 顾予笙摇头,在顾延霍耳边解释道:“我刚才换衣裳的时候,在阿昭殿里,当时送衣裳的小宫女,我们见过,而且阿昭还特意拦了她一下,说见着面生。” 顾延霍点点头,见着面生…在宫里见着面生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宫里主子各个脾气都不好,打死几个也是常事。 但是,怎么偏巧这个时候面生呢,不让人生疑都不行了。 男人眼神黯了黯,如果真的是一个宫女做的,那谁指使她的呢。 第二百四十章 找不到人了 宫女们鱼贯而入,在殿门前依次排开,连着几个当值的小太监也低着头站在大殿前,容昭则立于最前方一身的寒气。顾予笙在宫里伤的如此之重,就算他不是真正导致这件事情的人,他也觉得难以原谅自己。 “别再乱动。”顾延霍警告的声音响起。 容昭闻声回头看了一眼,秦舒瑾给小姑娘包扎好了伤口后,这人就开始不消停的到处乱动了。顾延霍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出言制止道。 顾予笙隔着殿门向外探了个头,容昭无奈的转过身来,朝下面的人命令道:“都把头抬起来。” 仿佛是感受到了主子的怒火,宫人们都显得有些害怕,颤抖的把头抬了起来。容昭则自己走进人群转了一圈,尽力的去分辨每一张脸,企图能和印象中那日送衣裳来的宫女的脸对上。但是容昭的脸色却越转越黑。 那日的宫女长得不是什么平平无奇的脸,也算有些特点,容昭敢保证,只要自己看见那人,绝对能够认出来。但是的确不在其间。 顾予笙见容昭一脸不爽的样子,也一蹦一跳的走了过来,身后的男人不满的喊道:“你小心点,不是刚刚疼的脸色发白的时候了?” “我是胳膊疼,又不是腿疼,再说了药王谷伤药,专治各种疼!”刚刚顾予笙也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了,才叫喜儿拿了止疼药出来,本来是备给自家的几个男人的,最后却用在了自己身上。 顾予笙没有管顾延霍的劝阻,端了个架子也往人群里转了一圈。她不怎么记得那人的脸了,但是却记得那人身上的味道。就算是易容也能挑出来,但是小姑娘转悠一圈后也变得有些失望。 所有的宫人都在这里,总不会有漏网之鱼。 容昭朝为首的大宫女问道:“今日当值的都在这里了?” 大宫女点点头,容昭又问道:“今日太子妃吩咐给五姑娘送衣裳,是谁接的差事。” 话音一落,底下明显有些沉默,沉默持续了一会儿,一名宫女才缓缓的站出了队伍,福了福身子道:“回殿下,是奴婢接的差事。” 容昭和顾予笙视线落在小宫女的身上,小宫女年纪看着尚小,一脸的稚气,被容昭吓得快要哭了的样子。身形也比昨日见到的宫女要矮上许多。顾予笙摇了摇头,示意不是这人。 容昭问道:“本宫记得那宫女的样子,不是你!到底怎么回事?” 小宫女被吓得腿一软便跪在了容昭面前,哭着磕头道:“太子殿下饶命,奴婢今晨多喝了些水,太子妃殿下吩咐差事的时候,奴婢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去了…殿下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顾延霍依着门框冷声道:“当值时饮水用食,都是大忌。” 小宫女听了吓得一个激灵,生怕顾延霍下一句便是叫人把自己拖下去杀了,又连着磕了好几个头,磕的额头都红了,颤颤巍巍的求饶道:“求将军原谅奴婢一次吧,奴婢年纪还小不懂事…殿下,殿下求求您。” 顾予笙有些于心不忍,容昭却无情的继续逼问道:“那本宫问你,当时是谁替了你的差事,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被问的一愣,低头思考了很久,才哽哽咽的回道:“奴婢不认识那替我差事的小宫女。奴婢当时急得很,左右找不到人,她便自己找了上来,说自己是新来的宫女,还没分到宫里,正巧今日围猎需要人手,问奴婢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奴婢便…便把差事交给了那人。” 在场的几个人都有些沉默,秦舒瑾则是舒了一口气。那宫人不见了,不正说明此事是那宫人做的,而她现在不在这里,则说明不是秦舒瑾的人。 只是,她不知道徐朗是怎么做到的,他的人已经能够渗进皇宫了不成? 小宫女见主子们都一脸深沉的沉默了,以为自己已经命不久矣了,便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她又不敢哭的太大声,只敢猫儿一样的啜泣。哭的顾延霍觉得自己的脑瓜仁里住了只麻雀之类的生物。 男人不耐烦的道:“带下去吧…” 小宫女的脸色瞬间如白纸一样苍白无色。顾予笙瞪了男人一眼,回过头来示意容昭发号施令。容昭本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这小丫鬟,俗话说,杀鸡儆猴嘛,万一以后人人都这样当差,那还了得。 顾予笙见容昭似乎也不想大发慈悲,便出事道:“阿昭!” 容昭瞬间举白旗投降:“你们都先下去吧,你自己去慎刑司领二十板子,扣一个月俸禄。” 小宫女喜出望外,连忙磕头谢恩:“谢殿下!谢将军!谢顾五姑娘!” 待人们都退下之后,容昭才托了托肩膀道:“线索就这么断了,跟个泥鳅似的捉不到。” 肖婉君也适时的朝顾延霍道:“此事不论如何,都有我肖家的过错,日后一定亲自上门给五姑娘赔不是。还望将军不要因为此事,和我肖家生了嫌隙。” 肖婉君知道自己父亲最近想要拉拢顾延霍,今日也是因为这二人谈话,她和肖覃才会到处溜达,继而找上顾予笙。 只怕,这事发生,顾延霍这宠妹狂魔会连肖家一起怪罪了。 顾延霍的眼睛亮了亮,没有回话。 “肖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顾予笙小幅度的抬了抬自己的胳膊,安慰道,“肖姑娘也知道,我是药王谷的弟子,这样的小伤,除了当时疼了一些,并没什么大碍,过不了十天半个月就连痕迹都没了。不用太自责,我还是很喜欢四喜的。” 肖婉君点了点头,还是看了眼顾延霍,抱拳道:“那我先回去了。” 顾予笙点头,肖婉君便和几个人依次行了礼,才潇洒的转身离去。肖婉君这个人,顾予笙还是打心眼里想亲近的。 小姑娘回过头,见顾延霍还靠着门框发呆,便问道:“还站着干嘛,发什么呆。” “肖家,武将世家。肖婉君,兵部尚书之女。” 第二百四十一章 别和徐朗来往 顾予笙点点头,这些她知道啊。就算一开始不知道,但是肖婉君跟她搭话的时候也说了啊?何况在座的,应该没几个不知道吧。 顾延霍修长的手指有规律性的敲打着自己腰间的剑柄,冷冷的瞥了一眼,便又很快的挪开了眼神道:“我今日跟你说我有事处理,是去找肖婉君的父亲了。” 听了顾延霍的话,容昭便也反应了过来,像是问,也像是给顾予笙解释:“你一直想拉拢兵部,希望兵部尚书和巡防营能在适当时候给你行方便。我看,那兵部尚书也有这个打算,大局已定,他们没得选了。” “的确。”顾延霍颔首,“我今天找了他,事情谈的差不多了,兵部的确想站队,不只是肖家。” 顾予笙听容昭和顾延霍一来一往说着官场上的事情,她虽然听得懂,但是她不是很明白,不是在找害她的人么,为什么突然说起了官场的事情:“我们不是在说那个宫女的事情么,怎么突然说起了兵部和肖姑娘?” 容昭也像是明白过来了,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今日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肖覃害得,顾延霍心里想的大概是如何报复回去吧。” 顾延霍一顿,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肯定会想让肖覃生不如死。”容昭挑眉陈述道,“肖家的站队在他看来,恐怕就是痴心妄想了,他没和肖家反目,已经是克制了的。” 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没有肖家,他们也走到了现在的位置,或许以后行事是会困难些,但是没什么比顾予笙重要,他们伤了小姑娘总要付出代价。 顾予笙有些不大相信,顾延霍堂堂大将军,也会这么幼稚。容昭见状笑了笑:“看样子,你还不是很了解你大哥呀,这可是只大尾巴狼!” 容昭不遗余力的逮到机会便诋毁男人。顾延霍满不在意的睨了一眼容昭,选择保持沉默。 顾予笙歪着头看向顾延霍,似是求证:“真的?” 男人叹了口气,回道:“我答应你,不动肖家。” 顾予笙用完好的手搓了搓自己的下巴,硬是装出了一副看成的样子。分析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受得伤则是因为有人不想你和兵部尚书,和兵部有牵连喽。” 顾予笙觉得,自己很惨,又一次因为男人的大业而牺牲自我了。 顾延霍缓缓道:“一早知道我今日会见兵部尚书的人,除了容昭…” 秦舒瑾只觉得心头一颤,感觉男人仿佛是在看自己,但是看过去,顾延霍却始终盯着顾予笙。秦舒瑾心里暗暗咬了咬牙,就算他们知道又怎样,又不是她做的。 容昭接过话来:“徐朗没必要阻止你和兵部搭线吧。你搭上了兵部与他也没什么损失,你和兵部闹的不欢而散他也没有利益可图啊。” 顾延霍思考了一下,回道:“徐朗如今处处被我压一步,大概狗急跳墙了吧。” 对于男人的自命清高,容昭很想不雅观的翻个白眼给他。 顾延霍低着头,没看秦舒瑾,话却是跟秦舒瑾说的:“太子妃殿下觉得呢?” 毫无防备就被点到名的秦舒瑾一激灵,尴尬的道:“我对你们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将军如果这样认为,那便是这样了吧。” 顾延霍沉默很久没有回话,容昭见男人点了秦舒瑾,便也思考着秦舒瑾今日所为,但他的确没找到秦舒瑾动手的可能。难不成是趁他不在的时候。秦舒瑾只觉得心头一颤,感觉男人仿佛是在看自己,但是看过去,顾延霍却始终盯着顾予笙。秦舒瑾心里暗暗咬了咬牙,就算他们知道又怎样,又不是她做的。 容昭接过话来:“徐朗没必要阻止你和兵部搭线吧。你搭上了兵部与他也没什么损失,你和兵部闹的不欢而散他也没有利益可图啊。” 顾延霍思考了一下,回道:“徐朗如今处处被我压一步,大概狗急跳墙了吧。” 对于男人的自命清高,容昭很想不雅观的翻个白眼给他。 顾延霍低着头,没看秦舒瑾,话却是跟秦舒瑾说的:“太子妃殿下觉得呢?” 毫无防备就被点到名的秦舒瑾一激灵,尴尬的道:“我对你们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将军如果这样认为,那便是这样了吧。” 顾延霍沉默很久没有回话,容昭见男人点了秦舒瑾,便也思考着秦舒瑾今日所为,但他的确没找到秦舒瑾动手的可能。难不成是趁他不在的时候。 顾延霍抬头盯着秦舒瑾问道:“你和徐朗…” 男人只是开了一个话头,便停了下来,但是秦舒瑾却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赶忙道:“我没有!我…和徐公子不熟。” “沐子初呢。”男人眼里仿佛窥探到了什么,问出口的问题也让秦舒瑾有些招架不住。 其实顾延霍没有证据,一切都是连蒙带猜的。因为倒也不难猜。 他一开始没料到顾予笙回来,后来是问了顾承才晓得,给顾府的帖子上明确写了,请顾五姑娘来和太子妃作伴。顾延霍不觉得秦舒瑾是什么消停的主,让顾予笙来大概率也是想做些什么的。 不过事情的走向却没有向秦舒瑾预料的那样,沐子初横叉一脚,这也是为什么沐子初会救顾予笙的原因吧。他发现了秦舒瑾,却没和任何人说,他的目的只是博好感罢了。 但是最终得手了,恐怕是因为,徐朗又安插了自己的人进来。徐朗生性谨慎,他对秦舒瑾不了解,自然不会只有一个方案由着秦舒瑾做,肯定还会有后路。 顾延霍看着秦舒瑾没有说话,只是整个人都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顾予笙怕男人当场发作掀了皇宫,便扯了扯顾延霍的袖子:“算了吧。” 容昭也将眼神从秦舒瑾的身上调回来,不解的看向顾予笙:“算了?你被害成这样,还打算算了?” 顾予笙点点头,顾延霍低着头看着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小丫头,警告道:“别再和徐朗来往,若有下次,别怪我。” 第二百四十二章 常在河边走 顾予笙望着眼前一桌子出自于自己手上地佳肴,叹了口气,不太情愿地拿了筷子,夹了菜往自己嘴里放,食不知味啊。 “姑娘不等等将军了?”一旁伺候地喜儿问道。 顾予笙摇头:“谁爱等谁等。” 自那日皇宫受伤之后,顾延霍便要求顾予笙住到自己地将军府。小姑娘一开始并不打算答应,但是男人地表情显示出他的心情正处于极度不爽的状态中,如果顾予笙拒绝,他很可能会采取什么强制手段。 于是小姑娘贪生怕死地同意了顾延霍要求,再次住进了久违将军府。 养伤的那几天,顾延霍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盯着她,不能碰水,不能剧烈动作,拿任何东西都是喜儿和顾延霍代劳的。 顾予笙每日都觉得自己宛如废人,不过没用多少日,自己的伤便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得不说,江三离的药果然是神药。 但是伤好是一回事,顾延霍肯放她离开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曾自己要求过,想回顾府,但是被顾延霍一举驳回,理由则是,顾承和顾予衡正忙,无暇陪她,不如在将军府,他还能和她做个伴。 但是这个口口声声要和自己作伴的男人,顾予笙已经连着好几天都只是匆匆见了他一面,便找不到他人了。 她做了一桌子菜,他却不回来,也不知道成天到晚的都在忙些什么。她只有晚上能见他一面,前提是,她睡的足够晚。 顾予笙自己吃饱后,便命人把菜都撤了,丝毫没有给顾延霍留的意味。看的喜儿都止不住偷笑,她现在能够想象到,她家姑娘如果以后跟了顾延霍,该有多少好玩的事情了。 用了饭后,顾予笙便在府里到处溜达,顾延霍的将军府,这么多年过去了,主人也升职了好几次,但是这府邸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简。不仅布置的简单,就连伺候的下人都少的可怜。之前还有秦舒瑾在,如今她连秦舒瑾都看不见。 管家拦住顾予笙出府的去路,笑眯眯慈爱的问道:“五姑娘这是想去哪?” 顾予笙撇撇嘴,又这样,这是赤裸裸红果果的软禁! “我家姑娘要去哪还要和你个下人汇报么。”喜儿见自家姑娘不开心,连忙替顾予笙找场子。 顾予笙笑着摇摇头:“将军吩咐不让我出门了?” 管家一愣道:“这倒没有,只是将军吩咐,老奴务必时刻掌握姑娘的动向,以防姑娘出事。” “那我出去溜溜。”顾予笙随意的道,“在府里待的快要发霉了。” 管家并没有拦顾予笙,只是弯了腰朝顾予笙道:“沐公子好像在门口等着,五姑娘若想出门,还是绕路吧,五姑娘慢走。” 顾予笙踏出去的步子,瞬间收了回来。 沐子初,顾予笙眯了眯眼睛,怪不得顾延霍如此严防死守了。 顾延霍最近肯定是在谋划什么,她不问,不代表她一无所知。 顾予笙转身往回走,道:“我在书房等着,让人进来吧。” 管家刚要说话,顾予笙便直接道:“顾延霍若问,就说是我要求的。” 顾予笙再次见到沐子初的时候,还是觉得这人长了一张宛如天神的脸,往那里一站就熠熠闪光的样子。所以这人是太会装了么? 她早已知道沐子初是朵黑心的白莲花。他不是他所展现出来的样子。 “听说五姑娘在将军府,我便过来了。”沐子初朝顾予笙道,“只是,顾将军始终不肯让我进府,我还以为五姑娘是因着我那日的唐突不肯见我。” 沐子初最近实在有些急功近利,本来藏的挺好的小尾巴,也露了出来。 顾予笙也笑着应道:“怎么会,只不过沐公子来的事情,我并不知晓罢了。不知沐公子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若是找顾延霍,便能将人打发了,自己也好出府去玩。若是找自己,她也不用出府找乐子了,从沐子初身上找乐子,大概也比外面有趣的多吧。 “自然是来探望五姑娘的。”沐子初道,“宫里的围猎可真是祸不单行,落水不说,听说姑娘后来还受了伤?” 顾予笙受伤的原因沐子初不知晓,因为顾延霍和容昭将事情瞒了下来。撞见情况的世家姑娘也被两个男人明令禁止不能将事情说出去。但是沐子初不知道,徐朗却知道,毕竟是自己下手干的事。 所以他也知道自己这一招挑拨离间算是使砸了,不仅砸了,还砸了自己的脚。 “承蒙公子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顾予笙客气的应道。 沐子初一顿,感觉顾予笙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了什么变化,她之前见他分明是一副陶醉与自己相貌的样子,可如今再见,那双眸子似乎是混进了什么其他意味。 “五姑娘无事就好。”沐子初假装自己真的很担忧顾予笙的样子。 顾予笙却没打算就此放过这人:“当日我落水的时候,还要多谢沐公子搭救了。阿昭离得我如此近,都没能近我的身。沐公子倒是眼疾手快。” 沐子初有些神色不自然:“看见五姑娘落水,便下意识的冲过去了。” “看来公子轻功不错。”顾予笙挑眉看他,看的人直发毛。 沐子初笑着没再说话,顾予笙便又道:“但是我初见沐公子的时候,公子可是被我的马惊坐在地了。” 这两件事情,可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反应如此之快的人,怎么会躲不开雪凰呢,何况,当时雪凰的速度也不是很快。 “当时是被姑娘姿色惊到,无暇反应。”沐子初强行解释道。 顾予笙应了一声,便待着微笑的不再说话。 一个小齐国的六皇子在大风做质子,居然还这么大的野心,顾予笙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夸他,还是怎么样了。 “沐公子还是当心一些吧。”顾予笙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同情心,她能放过沐子初和秦舒瑾,但是顾延霍可未必能行,“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谨言慎行还是有必要的,沐公子觉得呢。” 顾予笙的话语真切,真切的沐子初只觉得自己尴尬。 第二百四十三章 把顾予笙叫进来 顾予笙没再见过沐子初,这人也不知道是被顾延霍不近人情的铁血手段吓到了,还是被那日顾予笙真诚万分的劝诫吓到了,总之再没敢出现在顾予笙眼前。 顾予笙自然喜闻乐见,她也不怎么喜欢和一个满脑子如何算计自己的人周旋。但是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开始为另外一件事头疼。 她看不见沐子初,也看不见顾家的几个男人。顾延霍连带着顾承和顾予衡,都被太后扣在了宫里。 别说见不着人影,就连口信都见不着。 ...... 还有一次,关云山为某县里修建办公楼时,某一把手非要把办公室设立在三楼,而且还要扩大。但在当时,盖楼的楼层还都是楼板搭建不是混凝土浇筑,承重力有限,空间太大的情况下,光是自重都是大问题。 “这个好像不是,目测这枚反物质弹头一旦爆炸造成的破坏比大岛彗星的星核落地还要严重。”慕斯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了出来。 四周的灵气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开始乱窜了起来,狂风呼啸,门扇摇动,处于了一种极其不平衡的状态。 “加了薄荷草和冰果?”风落羽将水壶还给了中年人,随口问道。 一气化三清的厉害之处在于哪怕是这一尊身躯死了,另外两道身体也不会灭亡,依旧可以长存在这世间,万法不侵。 而被关云山惦记的关宏达与关晓军两人,正在院子里商量一些事情。 “什么,不好,安奇玛塔过来了,赶紧先撤。”堤主任看到安奇玛塔即将撞上xig的战斗机们,于是下了撤退命令。 “亡灵是没有思想的杀戮机器,没了主人的指示,就会追杀人至死,我没有办法。”叶凡朝四周飘散的阴灵看了一眼,淡然道。 至于长相这一点,蔡旭是早有准备了的,别说这位只是脸上的胎记在,其他的还是十分正常的,就算是边上那个明显嘴歪了一塌糊涂的家伙,蔡旭也能正常看待。 拉了拉金元宝,再一次强调自己和王波不是很熟,何清凡立刻转身想要离开,不了解的事情还是不参与的好,要不然的话,麻烦的要死。 老将眉头微蹙,尽管已经上了年岁,满头白发,但两眼深邃,炯炯有神,仿佛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震慑力。 病房里,老者、老大夫和沈悦围在床前,焦急地等待着叶云天醒来。 纵然是和陛下夫妻多年也未见过如此阵仗,顿时红霞满腮,一时间让周皇后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到了桃花村后,先去了服装加工厂那边看进度,陆战东留下帮忙,苏灿则回了家。 她先退出两步看了看病房,好在这个时候病人都在床上躺着,家属这时候都不在,她进去帮他个忙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忍不住惊呆了,怔怔的看着自家婆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唯一驻守的海军将校斯摩格,从这里撤场之后,罗格镇彻底沦为的三不管地带。 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卡卡西也许就要死了,而且还是死在他一心想要守护的国家的领导人手中。 待其‘啪’的一声,打响了响指之后,潜伏在屋檐之人,负责制高点的锦衣卫弩手,挥舞着手旗,朝着街道远处,发号着命令。 叶东向前走了几步,那种异样的感觉居然再次出现。那是一种说不明白的气息,但是却给叶东一种异样的感觉,吸引着他前去。 辩机在边上定定的看了她几眼,喉咙中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向前走了两步,显得有些犹豫,却还是蹲下身去,双手向萧湘的脚踝摸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药有问题 风无漠躺在金碧辉煌的龙床上,脸色铁青。乌黑色的黑眼圈,苍白却又带些青紫的唇色还有瘦削的面容,让风无漠整个人看上去都像是立马就要魂归西天的样子。而容昭也一脸胡子茬的跪在离龙床不远的地方,以防风无漠有什么突发状况。 而一众大臣, 一个将死之人,能有什么突发状况呢。容昭本人是拒绝跪在这里的,他同风无漠没什么血浓于水的父子情,跪在这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乘了这二皇子的名号。 容昭见了太后,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太后...... 叶檀说完这句话,就看着其他的人,突然给出了一个笑容,除了武士彟,其他的人都感觉到了有点冷。 希尔瓦娜斯沉默了,但在她惨白可怖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而满足的微笑。 不想忘记!李察所处的地方再次震动,这是辛莫拉灵魂发出的最绝望的恸哭,可是天空中无形的双手毫无慈悲的继续给辛莫拉塑着形。 随园的湖水里是有青蛙的,所以此时却是蛙声一片,让人防不胜防,而自从南海仙翁像被送到这里之后,似乎一下子平静了不少,可是真正经过一些事的人都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个开始。 一声惊呼后,郭荣赶紧甩下购物车,往后面几排货架绕去。每到一处,都忍不住破口大骂。被踩爆的薯片和面包,被捏碎的方便面,甚至还洒了一地的酒瓶子。食品区几乎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没有一样东西是完整的。 此刻虽然他吸走了摩天法师的内功,只觉丹田之内一阵翻腾,浑身热气腾腾十分难受,拉着柳诗妍的手立即寻了一处隐蔽丛林行夫妻之事。 仔细打量之下,却是发现林晨不仅五官十分的明朗,而且身材也是十分不错,活脱脱的一个帅哥级别。 这个东西让萧皇后哈哈大笑,心情好了不少,大家喝着茶,然后聊着一些琐事,过去的一些事是不能说的,否则就麻烦了。 渐渐地,眼前逐渐清晰起来。还是一个夜晚,然而景致却完全变了。看着眼前一片空旷地带,远处的城楼依稀可见。 道士缓缓划动着双手,看他的手势显然是一手执剑,那这个也一定是某个剑招。 “大夫我娘子她——”北辰轩久久得不到大夫的说话,于是开口欲要问问情况。 秋民也不跟他理论,直接双手举着刀猛的向他砍去。结果不用问,这汉子肯定人头落地。周围的人看见这一幕纷纷叫嚷着找王旅来抓人。 云池的声音不大,苏星月并没有听清他的话,于是便疑惑的出声问他。 “只要你回来,我们自然会撤诉。”他脸的表情严肃了几分,一本正经的对她说道。 壮汉似乎听到这句话,急忙改口说道:我说姓李的,我们今天来清算生意,有哪儿不合规矩吗? 秋民接着问道:这些银子我用了吗?它们不在市面上流通,所以云溪城的银子就少了,但是货物并没有减少,所以银子变贵了,货物就变便宜了,可这种便宜会一直这样吗? 外面的战斗接近尾声,纯茗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被生擒活捉。林逸第一时间卸掉他的下巴,防止他服毒自尽。 虽然城破的消息一时间还没有传到这面,但是整个长沙城里面都乱糟糟的,充满了喊杀声,马鸣嘶声。 而加入一个强大佣兵团,除了能获得更多的金钱,也能活的更久,拥有更高的地位。 “拿着。”秦墨宝把东西推了回去。“不喜欢扔了便是,以后也不需在我身边了。”说完话。秦墨宝扭头就走。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我想见见他 顾予笙近几日变得忙了起来,她使唤喜乐二人在顾延霍的将军府里开辟了一个小的药房出来。程家一对兄弟知道后,更是连汇报都省了,直接把府里的一个院子腾出来给顾予笙做药房,还到处搜刮了不少医书和药材塞进了小院里。 别说是药材和医书了,就是顾予笙想要试药的人,程苏和程韵估计也能找他一个连的送过来。只求顾予笙的气压别这么低。 程苏程韵到将军府报道的那一天,顾予笙便坐在高高的木椅上,板着一张精致的笑脸,周围的空气都仿...... “战少,你是不是因为刚刚史密斯的那些话?”忍了几秒,最终还是忍无可忍的问了出来。 早前就跟南靖皇商议过,她也是今日才进的府。安排他与蓝萱儿见面只是还得从长计议,但只要把他带进尊王府,见到蓝萱儿就是一定的事了。 在她看来,她的二哥分明是喜欢仰慕长欢表姐的,只是性子太过含蓄了,不敢表达。 公司里像是炸开了锅一样,温媛一到,便看到员工之间窃窃私语,看到她过来都回过头看她,等她过去之后指指点点。 那轩辕晞看着柳湛一副胜利在望的模样,她的杏眸不住地一沉,她冷着声音。 苏玉拿着一道题,一直一直都看不懂,她一个中午在座位上没有动过一下,但是他还是没太看懂。 她打开门,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于是她就偷偷地摸着墙根往楼下走。 刚藏起来不久,一阵浅浅的脚步声便越来越近,苏青染顿时紧张的攥紧了衣袖。 一切的阴差阳错会造成无法挽留的后果,他……终究是要认命了。 就算一直以来,爹娘都很忙。可至少还能看到他们。怎么突然就说娘亲要回去。夏熠真有点不能接受。 一直以来,昆科都是仗着自己那坚不可摧的甲壳,如战车一般在战场上冲撞碾压,除了遇上与实力比自己高出太多的对手,一般来说都抢先占据了不败之地。 哼,再要不了多久,这些罪民就会被冰兽们屠杀一空,就算那些传说中的十魔首还活着,等主祭大人带着几位将军从那处地方归来,也一定能够将这些背驰了母神荣光的邪恶生灵灭杀得干干净净。 “此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姜墨雨留下这句话后赶忙找了个地方坐下。 而此刻,对于周围这些神情异样的家族弟子,叶逸神情漠然,根本就没有半点在意。只是随意环顾四周之后,叶逸功法运转之下,便直接沟通灵根,随后沿着人多的地方,漫无方向的走了过去。 这时,他又想到一件遗忘了很久的事——妖星儿身为土系觉醒者,在能力眼镜这里表现出的反应力是c。 而这一次,哥哥更是为了保全自己,而被敌人硬生生地刨开了头颅,从此以后彻底与她天人永隔了。 “炎儿,跟我回去吧,最终于找到你了,对不起,都怪我害你吃了那么多苦。”沐秋走过去,把冷炎狠狠地抱到怀中,像中寻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 看着死状恐怖的队友,泽拉的胃里面有一阵的翻江倒海的感觉。胃里面的东西忍不住的往上翻涌,现场的情况实在是太吓人了,什么人能撑得住呢? 当然,能够和这些弟子达成协议,共同行动最好。但此刻这个叶家弟子的领队人叶超,言语轻薄,处处妄图占她便宜,那就算了。 与此同时,东荒的圣运却越来越明显了,五域中,中州有天主,西域有佛祖,北冥有妖皇,南夷有大帝,唯东荒如今无主,只是这种情况似乎在千年之内就会有改变。 第二百四十六章 退而求其次 隐在树上的两道人影,彼此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一副十分纠结的表情来。最终还是程韵不放心的开口:“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先通知一下将军?” 程苏不受控制的打了个激灵,脑海种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映出了一副顾延霍大发雷霆说顾予笙胡闹的景象,随后将头摇的宛如拨浪鼓一般:“若是将军知道,还不得把皇宫大殿的顶梁都掀了。” 程韵沉思,道:“可等将军真的见了五姑娘,皇宫大殿的顶梁也要遭殃。” 程苏扶额有些无奈,程韵说的倒也有理有据...... 到了此刻,司墨洲更坚信自己绝对没碰过苏梨清,情绪也就不再低沉,反而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不为什么!就是她不许走!”冬凌指着杜氏,这是她该承受的。若不让她亲身经历一下就要失去亲生骨肉的痛苦,她永远都不会明白怎么做才算是真的心疼她的儿子。 “妈我不……”安晓晓正想要开口拒绝,便是被顾娘亲得下一句给打断了。 不向命运低头的曲鹿,发现自己有这么脆弱的一面,原来是那个情到了那个点。 又想着肖辰铭人品不错,身手也不错,现在又少了肖仁礼夫妻搅合,倒也算是一门好亲事,和家里人商量过后,孙老夫人这才让孙珍玉走了一趟,把肖老夫人请来试探下口风。 一旦从深渊封印中脱离……那个魔胎,定然是处在最警觉、最凶戾的状态中。 护卫们还有些犹豫,彼此相视着。毕竟这里乃是天羽楼地界,真的闹起来,不就是不给天羽楼面子?大家都不好收场。 之前顾惜然被凯瑞绑架,他曾经亲自去接触过凯瑞,所以相比之下俩人还算是熟悉和认识的。 司墨洲的身体不好,她担心他动作太大,又咳嗽起来。这么玩闹,也只是想让司墨洲变得开心一些。 肖辰瑞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些官爷已经不再帮受伤的人上药止血。 精纯的阴气在紫色花朵上散发着,点点的紫芒在花朵上跳跃,不用多加感受,就能够知道这朵花肯定不是凡品。 现在是盛夏时节,白天还有些热,因此真正的祭典要在太阳落山之后才开始。 维尔维卡冷笑一声,全力催动魔术,让身边的飓风保护层更加紧致,考虑到那是狙击枪的子弹,维尔维卡思忖片刻,还是决定把周围的风力凝聚在自己的面前,拦住那一发狙击弹。 何曼姿表情呆滞,听话的捋起袖子,张晓虎仔细的看了看,只是皮外伤,总算是松了口气。 “该怎么办……我一定不能丢掉这个工作……否则孤儿院里面的孩子会因为没钱治病……丢掉性命……我绝对不能丢掉现在的工作……”爱丽娜心中暗暗说道。 所有的华夏人都是异常愤慨,可这家伙的实力摆在这,一时间底下虽说愤怒连连,却也无可奈何。 “唐先生,我目前是神级一阶高手,拥有一战之力,我可以出战。”左刚说道。 毕竟对将信仰来源看得无比重要,同时又毒霸精灵神系的伊利斯翠来说,种族里又出现了一位准神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若是换做以前,她想都不敢想自己能够达到这种地步,可是如今却是成为现实,一时间不由颇多感慨。 李薇轻轻的擦了擦高浩宇的嘴,悄悄的带上了门。一扭头,却发现母亲正微笑的看着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少年这话说得很大声,神武台中的少年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看了过来。 “洛叔,这不太好吧。”慕容丹一看就不干了,左边两个坐的是干爹干娘,右边是洛叔跟他夫人,自己坐正中间,这也太。。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还有退路吗 秦舒瑾被顾予笙起的差点一口老血吐出去,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磨了好几次后牙根才能心平气和的把手里斟好茶的茶盏移到顾予笙的面前,略有些不耐烦的问道:“有什么想问的便问,问完了赶紧走,看见你就觉得眼睛疼。” 她知道自己斗不过顾予笙,或者换句话说,顾予笙根本懒得和她斗,她便输了个彻底。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向着顾予笙,对她却容都容不下。 “我阿爹和我三哥呢?”顾予笙没直接问顾延霍的去向,而是先关心了一下顾承和顾予...... 这道龙形印迹正是丁焱催动真气,激发体内的龙族基因才会产生的标识,一旦龙族基因被彻底激发,那么这道印迹就会更加明显。 赤峰宇提醒的说道,而现在的结果就是,他们五人这次来兽练场,刚刚好没有花费任何的能量石。 可以说,灵能的应用前景非常广阔,不该局限于对热武器的简单改造,而该有更具创新性,更具革命性的产品。 不管怎么说,楚年跟她的立场都是一致的,就算楚年别有心思,也绝对不可能害她。 与此同时,一把圣尊级的兵器轰然出世!一股通天的杀气澎湃而起。 “怎么样?说说你的看法。”苏婉琪等到王旭东看完了之后问着王旭东。 冯去疾还聊了府衙内部同样错综复杂的关系,谁是曹家的人,谁是赵家的棋子,谁又是唐家的客卿。 月初瞧见老者吃了一口之后停顿了一下,似乎轻轻点了点头,她看到这里一颗心才放了下来,虽然她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不过也是要别人吃了说好才是真的好。 “珍贵之物?”烈焰微微一笑,心道,有什么东西能够珍贵过她的神灵水呢。 四骑挟风,自大道飞驰而过,似乎连带过的风都冷了几分。等那四骑不见踪影,这些人才松了口气,重又走了出来。 “我给你说说房梓乾吧。”王国豪不愿意谈论这些话题,直接绕开。 孙筠大惊失色,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伸手提起衣服,捂住胸口,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我就坐在床尾看着现年工程队的报价,花窖的用料以及设计草图。 “徐图,你真还有本事,从公司走了以后把大主顾都带走,保密条款签了是给狗看的?有点职业素养没有?”楚国风问。 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们在走了片刻之后,依旧是不得不停了下来。 “战天,你知道,它不是世界上最大的钻石,但绝世是粉钻中极其稀有的。至少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品相如此巨大的粉色钻石。”张静楚继续道。 看他着急的样子,水水也不捉弄他,免得他真的着急了,他会担心,会在意,并且也会生气,但是他那眼神让她有些不忍,还是不愿意伤害他。 千水水看到了穆子瑜的电话,已经不太想接了,等她心情好点再说,凭什么他不爽的时候对自己爱理不理?自己就要像个哈巴狗?虽然在情侣中没有对错,但是她也有自己的脾气。 现场反应比较平淡的倒是两位老妈,她们对视一眼,然后点头算是打招呼。 随后与张舒儿谈论这些画面是出自真实的还是节目组安排的。因为很多东西都是有一个固定剧本存在,有些恶毒的眼神很可能就是电视台安排的。 他把铜棺放在地上,深深吸了口气,朝前方那漂浮在空中的婀娜身影看去。她依旧如当初一般美丽,那一种亲切,那一种熟悉,足以让此刻的辜雀潸然泪下。 第二百四十八章 看我徒弟的心气 如顾予笙所想,自己回了休息的偏殿,还没能坐下歇个一时三刻,江三离刚沏了壶茶还没把从将军府顺的瓜子从口袋掏出来,容昭便着急忙慌的扣了殿门。江三离和顾予笙对视一眼,不得不叹了口气,难得的悠闲泡汤了。 开门的自然是程苏,程苏是以顾予笙丫鬟的身份进来的,如今自然穿着女装。于是程苏开门的那一瞬间,只见容昭原是欣喜的表情逐渐变的平静,随后渐渐露出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 程苏给容昭让了条路出来,笑嘻嘻道:“和太子殿下...... 不过,当时可是冷千千偷偷与幽家兄弟离开的,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困是为了躲避他北冥傲,他当然不爽,即使这个丫头不听话,就让她吃一次亏好了。 这些都是伺候了萧盈娣很多年的仆人,见惯了她的蛮横无理,她突然这样懂礼数,反倒让众仆不知所措起来,面面相觑,一时不解格格是否受刺激了。 清月闻言时心念甫便一牵,一种百感交集的莫名情态搅涌上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起了什么心绪,只是觉的心里悸动,微微痒痒的……她忙压住。 她心里一动,兴许是念及起了大少爷,叶棂便刻意为凤凤遮掩了这么一次,转而唤了另一个丫鬟进来收拾。 而窗外的楚九辰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杜仲会找上冷千千,随后听到屋里的动静,脸上却爬上一抹笑意,不愧是他楚九辰的王妃,够胆识,够霸气。 等做完这些之后,阴阳先生自己捏了三炷香,朝着房间四面拜了拜,等他做完之后,我竟然看见在这些砂上面忽然出现了很多杂乱的脚印,与那晚我在椅子旁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想干嘛?老子又没有说不答应,你这又要干嘛!”曾毅焦急的说道。 心念微荡,凤凤心中感激叶棂,这般的好她会实实的记着。旋即也不多犹豫,她知道这些个琐碎之事叶棂的命令足可以代表太太了!便撑着地面缓缓儿的起了身子。 “阿里布达酋长真是太客气了!”陈曹也给予了阿里布达热烈的拥抱,客气的说道。 “不错,没想到你竟然能伤害我,你叫什么名字!”旁若无人的盯着陆明看着,血煞巨人面目狰狞的盯着陆明看着询问道。 整个郡城弥漫的死一样的气息,一凡越看越是眉头紧蹙。这偌大的武安郡,竟然是变成了这个摸样。 “凝儿……给我时间,我要补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已经可以行动自如的百里傲云并没有喜出望外,也没有因此而悲伤过去。 “这颜色……真是漂亮,但愿能在切割的过程中始终保持……”严绾惊叹之余,又喃喃地感慨。 毫不犹豫的,九玄掌门与宋无极身影一闪,跨过空间,不到几息的时间便是来到了地方。 “唉……希望众人皆安分守己,否则定会入榜,唉……”鸿钧一句话连唉数声,可见其事情的重要性了。 离尘盯着那两部分法器咬咬牙,沉默着接过,他这种漠视主人的行为自然是极不礼貌的,不过见于他此时的心情,夕言大方地不与他计较,放他出了冥水楼。 论辈分赢义应该喊赢可叔祖母的,可赢可嫌弃这个称呼把她喊老了,便让赢义叫她阿母,还让他私底下喊韩信阿父。赢义虽然昨日才被接到宫中,可和赢可这个阿母到是甚至相投,仅仅一天的时间就离不开她了。 通过制造人工的精灵,来对抗真正的精灵!!!因为精灵太过强大了,所以大多数操控【显现装置】的魔术师,除了崇宫真那以及爱莲-米拉-马瑟斯这种世界前端极强的魔术师之外,都无法对抗真正爆发灵力的精灵。 第二百四十八章 女人真小气 天帝俯视着大殿之上的女子,女子目光坚定,身子站的笔直,而她的身边站在佟景月… 那女子…是覃妍。 不,不可能,覃妍只是个凡人。那她,是躺在冰阁里的人么 “原来,殿下的记忆是被天帝封印了呀”饕餮砸了咂嘴,一副你很可怜的样子 “我父君?” “是呀~”她将一个是呀拉的很长,仿佛在回忆什么“几百年前,殿下您同您的父君闹得可是不可开交呢。” “几百年前”几百年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记得佟景月犯了天条,神罚降临,贬他下凡。不,一定发生过什么,只是他想不起来了“你到底知道什么?” “殿下想知道的,我都知道”饕餮捋了一下垂在耳边的碎发,声线越发的缠绵“但是要看殿下拿什么来同我换了。” “你想要什么”泱景然咬牙问道 那饕餮伸手一抓,不远处的覃妍就被她抱在了怀里“我要她” 泱景然焦急的挣扎起来“你放开她!” “殿下别激动,我暂时不会伤害她。”饕餮的手慢慢的游走在覃妍的胸前“她还有用” “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她的心”饕餮眯着眼睛舔着唇,看着覃妍的眼神就仿佛看见了美食一样“一颗四海八荒都想拥有的七窍玲珑心啊,几百年前我也曾经见过一位,只可惜,那位上神如今也已经沉睡了。” 饕餮立起了指甲放在覃妍胸口“只要殿下解除同她的联系,将她的心让给我,殿下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殿下。” “……” “多么简单的条件,殿下思考的时间可真是长呢” 饕餮的指甲隐约刺入了覃妍的胸口,几缕血丝冒出。 “嘶~”泱景然捂着胸口,脸色更加苍白“放开她,任何人都不能伤害覃妍。那些事情知不知道也无所谓!” “你居然下了连心蛊”饕餮的面容变得有些奇怪,她实在想不明白,这连心蛊对覃妍来说可是百利而无一害,泱景然可以随时知道她在哪里,也可以替她受伤。 可覃妍对泱景然来说可是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真是搞不懂,不过… “我等着殿下同意的那刻。” 覃妍醒来的时候,浑身都隐隐作痛,胳膊和手腕的伤口结痂后有些发烫,感觉整个人都痒痒的。等到意识完全回归身体之后,覃妍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有些不同 洁白的床褥,雕砌的精致的床梁,连脚下踩得地毯似乎都是某种名贵野兽的皮毛。朱红色的顶梁柱,显得偌大的房屋贵气而不俗气。 窗台的香炉里烧着熏香,那味道,一闻就知道是名贵的香料。可是覃妍却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在哪里闻到过,这个地方也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咚咚!”敲门声将覃妍从回忆里拽了出来“阿妍,你醒了么?我进来了” 覃妍匆匆撇了一眼来人,以为是泱景然便放松了警惕。 那人将手里的药碗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又体贴的把枕头立起来垫在覃妍身后,才缓缓说道“把药喝了吧,身上的伤还能好的快些” 覃妍点头,接过药,闻着浓郁的药香味,皱着眉打算一饮而尽。却听到身旁的人温柔的说道 “药里放了木糖子,不苦的”声音里隐约带着笑意 覃妍端着碗的的手一抖,就听见哐啷一声,那瓷碗掉在地上,碎的彻底 那人慌乱的拽过覃妍的手,看着上面烫出的红印,皱眉嗔到“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不疼…”覃妍转过头来看他,眼眶里早已经蓄满了泪水 那人抬手用袖子替他擦干眼泪,笑到“傻姑娘,哭什么” “景…月”覃妍睁着眼睛,拼命的想要看清楚他的样子,但是泪水一颗接着一颗的落下。她只能在模糊的影子中辨认他。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是景月的味道,他的远山眉,他的声音,永远都让她觉得安心 “景月”覃妍一边抹泪一边哭,泪水浸湿了大半边的袖子,可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别哭了” “凭什么不让哭”覃妍沙哑的大声喊到“就允许你七年前一声不吭的把我扔下,还不允许我哭了。” 佟景月无奈扶额,覃妍还是覃妍,在他面前永远这样孩子气 “好好好,我错了,不该丢下你”佟景月伸手将覃妍揽到怀里,却明显感觉到她的僵硬。果然,七年,对人族来说太漫长,有些东西是在改变的“对不起,阿妍,不哭了好不好?” 覃妍点点头,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佟景月却坏心的不让她起来“再让我抱会儿” “……” “灵澈这次的做法太偏激了。天帝会处罚她的”佟景月一下一下拍着覃妍的脑袋说道“脸上的伤也不用担心,擦了药过几天就会好。” “景月” “什么?”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佟景月的手一下子僵在那里,好尴尬啊 “景月,你是神么?”覃妍反手抱住他,似乎想听到答案,又不想听到答案 “是的”他放开她,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覃妍“我没想过骗你,可我现在不能和你说太多。再等等,你会想起来的。” “咳咳” 覃妍闻声,吓了一跳,立刻与佟景月拉开距离。泱景然也自然注意到佟景月的失落,心里笑的别提多开心 “景月见过帝君” “景月上神,她的伤怎么样了”泱景然回头去看覃妍,却发现覃妍似乎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嗷嗷嗷,好可怕,他又没做错事 “回帝君,一切都好,景月会照顾好阿妍的” 泱景然咬牙,滚蛋,阿妍是你叫的么!还这么亲热!! “是啊,我相信景月会照顾好我的,不麻烦帝君您了!!” 泱景然一下子没了气焰,夹着尾巴回头土脸的跑了,他现在还没勇气面对覃妍的怒火!简直挫败。 就先让佟景月嘚瑟那么几天,谅他也不敢对覃妍下手。还有小桃看着他呢 不对呀,小桃似乎与佟景月更熟啊 泱景然觉得,自己堂堂帝君马上要在女人身上悲剧了 这女人真是小气的紧! 第二百四十九章 江谷主在线怼人 长公主名唤风华,出生的时候就被过继到了太后名下,先皇可怜这孩子出生就不再娘亲身边,特意给赐的名。风华,亦有风华绝代的意思,此后她便是大风的长公主,自然处处都不能差。 而皇宫的几位皇子皇女里,最后剩下的也只有风华和风无漠两个人。所以这二人关系也算不错,风无漠疼爱这个妹妹,自然给了她不少好处,她自己又选了柳方正为夫,手里的权力不少。但是女人最怕的还是年纪在脸上动刀,如今的长公主年岁已老,年华已去,早已没了当初的风华绝代。 何况,容昭知道,这位长公主血脉流的,恐怕不是大风而是西凉的血。 长公主打量了一下容昭,随即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当面说些什么。当年囚禁容昭,本来就是背着所有人的,本以为容昭到死都不会出现在风无漠眼里。待时机一到,太后和她梳理好自己手中的势力,风无漠死不死都无所谓,风楚轩即位。她们便有借口卷土重来,一个大风罢了,西凉军分分钟能把大风夷为平地。 但是谁能想到,容昭跑了,不仅跑了还带着容绫给的重要信物,那信物她花了十几年都没能打开却被容昭拿走了。这也便罢了,但是容昭跑到了风无漠眼前,还被风无漠认祖归宗,分外赏识。她不信容昭背后无人。 可那人是谁,始终查不明白,当年的人明明都一个不落的收拾干净了,到底是谁突然跳出来了,搅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她别无他法,只能暂且偃旗息鼓一阵子,以免露出狐狸尾巴。连带了,太后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这才一直耽误至今。 只是这一耽误就再也没了然后,没想到风无漠会这么早出事,西凉诳了她们。 凉王这一步走的有些急,却也无可厚非。顾延霍逼他逼的有些紧了,如今西凉处处低大风一头,再由着顾延霍发展下去,很容易彻底折进去。所以理所当然的,太后和长公主成了成就大业时铺路的弃子。 但是她们不甘心,便要再挣扎一番。 顾予笙有些警惕的和长公主对视,甚至有些下意识的往容昭身前的方向移了一步,那是保护的姿态。 率先开口的是太后:“有劳江谷主从江南来皇城了,一路舟车劳顿。” 江三离心有不满,听了这虚假的客套话,想都没想的怼了回去:“是很劳顿,凌霄殿的红木凳子都没捂热,就被人半迫着过来了。” 太后的脸色铁青,没想过这脾气古怪的人入了宫也这么不留情面。但是放眼大风和西凉有可能解噬心蛊的人也就这么几个人,她也曾敲打秦舒瑾,但是很明显,西凉那边早已授意由着风无漠去死,甚至是恨不得推着风无漠去死。 长公主连忙扯了张带笑的嘴脸出来:“听闻江谷主这次是为了看顾五姑娘才从江南赶来的。如此说来,皇兄这病也得的凑巧,刚巧赶上江谷主回皇城,实属万幸。” 这话说的讨巧,话里话外都指明,江三离从江南到皇城这一路的辛劳都是为着顾予笙,风无漠不过是沾了光,没必要这么斤斤计较。 可江三离不管那些,直言道:“看来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江某回来是为了探望笙丫头,本着享人伦的打算回来,却被叫进宫来。” 江三离的表情让长公主微笑的表情也出现一丝裂缝,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长公主和太后已经默默谋算着,如果她们在这里动手,江三离是能跑掉还是怎么的,这人怎么这么猖狂? 顾予笙知道自家师傅的毒舌,赶忙把场面往回拉,救风无漠这件事得益的未必只有长公主和太后,于顾延霍他们更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所以,倒也不必把事情闹的这么僵。 随即小姑娘在长公主和太后的注视下,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大礼,佯装出一副温婉乖巧的样子,缓缓道:“臣女顾予笙见过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对于容昭没什么好感,可是对于顾予笙还是有好感的,她还记得好几次办的席子,顾予笙都被温氏领来自己面前请安,小姑娘嘴甜,总是一口一句长公主殿下貌美,而且那语气也完全不似奉承。顾予笙长得讨喜,年长了之后也会做事,万事不出风头也做的漂亮,她自然欣赏她。比起柳子戚娶回家的那个泼妇来看,顾予笙明显是更好的打算。 不惦记着顾焕妍了,长公主隐约有点想拉拢顾予笙。 “五姑娘快请起,本宫与五姑娘倒是许久未见了。”长公主笑道落落大方,还上前走了几步去扶顾予笙,“之前听说了江谷主收你做关门弟子时,本宫除了惊讶倒也真的为你开心。如今我们又是亲家,不必如此多礼。” 普通的行不通,已经开始攀亲了。容昭和江三离表示不屑,女人的手段,大都愚蠢的可笑。 长公主看了眼风无漠又道:“皇兄这病来的急,太医院那群人都老了靠不住,这才劳烦了江谷主。” 顾予笙颔首,瞥了眼风无漠的脸色,有模有样的道:“臣女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臣女看了眼官家的脸色,这不像是病,倒像是中毒了。” 长公主和太后自然清楚风无漠是中毒了,但是顾予笙只消一眼就看出来了,是真的医术了得,还是另有隐情。 顾予笙继续缓缓说着自己的判断:“官家面色铁青,嘴唇呈酱紫色,眼睑下方也有乌青之色。如今虽然昏迷,但是呼吸的声音偏重,胸腔内的声音是闷闷的,这些都是中毒的症状。” 闻言,长公主有些喜出望外,也顾不上容昭和江三离的不敬了,连忙拉着顾予笙来到风无漠跟前道:“你还真是神了,太医也说皇兄是中了毒,你这远远看一眼就知道原因了,可真厉害。看来本宫没有寻错人,你快仔细的给我皇兄瞧瞧,可能看出是何种毒来?” 没有纠结太多的礼数问题,顾予笙依言将手搭在风无漠的腕间,仔细的诊治起来,自然这些也是做做样子。 第二百五十章 顾将军是五姑娘的心上人 顾予笙道了句失礼,便伸了细白的嫩手去掀了风无漠的眼皮子。小姑娘万分认真的皱了皱眉,瞳孔已经有些扩散了,如果是普通的毒,这个时候应该先下一剂猛药,把意识夺回来再精细的调理。 但是江三离也说过,噬心蛊不同于其他毒,霸道非常。风无漠这个身子都少被蛊毒弄得空了大半,药力太猛的都受不了,有可能这药用下去,不是救命的,而是直接要了他的命。顾予笙不敢瞎用,也一时没有什么对策。 小姑娘又臣下心气来,食指和中指一并搭在风无漠的脉搏上,脉搏虚弱,的确有种将死之人的感觉。顾予笙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盯着风无漠手腕间的青筋一个劲的看,直到看到那条红丝隐约从血脉之间翻涌到皮肤的表层之下。 江三离已经不知不觉得移到了顾予笙身边,立于小姑娘的身侧,却没什么神情也不出声,只静静的看着。 长公主第一个心急的问道:“情况如何,顾五姑娘可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毒?” 顾予笙没回长公主的话,而是扯着风无漠的腕子,朝江三离递了个眼神。江三离熟知各种蛊毒,也对其有过系统的研究,噬心蛊是其中之一,但是,虽然了解,却始终不得解法。她如今能知道的只有,风无漠腕间的红线已经开始移动了,而且红如鲜血,已经是最严重的状况了。如果凉王下一秒就嫌风无漠活的太长,催动母蛊,那风无漠就可以分分钟钟暴毙而亡了。 江三离没说话,只是和顾予笙对了个眼神。 顾予笙便回道:“长公主殿下,陛下所中之毒恐怕是什么奇毒。臣女目前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毒。但是陛下如今的身子快要被这毒拖垮了,臣女目前能做的只有帮陛下夺回一口气来。” 长公主皱了皱眉,似乎有一瞬间的失落。那边的太后便已经出口道:“顾五姑娘是如此见解,不知江谷主是何判断?” 话落,长公主的眼睛便又亮了亮,的确,她们一开始找来的就是江三离,顾予笙本来就是顺带的。 然而江三离却是挺直了身板,略带慈爱的眼神落在顾予笙的身上,一字一句道:“江某没什么见解,我徒儿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此事,江某不会插手,但是我相信笙丫头能够解决这件事。” 周围似乎有一瞬间的沉默,几个人纷纷将目光落在江三离的身上,连容昭都不例外。江三离那略带慈爱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明显也太过亮眼了,她只差把我的徒弟天下最棒几个字写在脸上了,甚至还一副及其自豪的样子,让人隐约信了顾予笙的医术。 但是容昭隐约有些感觉,江三离如此自信的认为顾予笙可以,似乎也只是单纯的自信,小姑娘的医术虽好,却也没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如此重要的事情,本不该顾予笙来掺和的,但是江三离就非要纵着。 长公主咽了口口水,道:“江谷主,这是不是不太好,本宫自然不是怀疑顾五姑娘的医术,只是陛下的身子恐怕禁不起折腾,如果五姑娘一个不小心用错药了,那岂不是…那可是重罪啊,还请江谷主三思。” 江三离搓着下巴,似乎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随后直白的道:“治不治的好不知道,但是江某保证治不死就是了。” 这种大不敬的话,江三离是怎么有脸说出口的。太后和长公主又是怎么忍住只咬牙切齿而不是直接把人送上断头台的。 “江谷主!”其实在长公主心里,治不治的好也的确无所谓,但是起码得给人点意识啊,不然有的事情终究是办的名不正言不顺啊,长公主道,“只要江谷主有需要尽管来找本宫,只是希望江谷主能够…” 出手一救。 然而,这话还没说出口,江三离便打断了长公主的话,要求道:“长公主殿下真是体贴,江某刚好有需求。” 笑容僵在嘴角,长公主现在只怕江三离的要求又是什么语出惊人的要求。 江三离指了指顾予笙,带笑道:“江某这小徒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容易心软也容易瞎想。她同自己的父兄也有一阵子没见了,心里忧虑过甚,模样都消瘦了不少。这思绪不宁,怕是配药都容易出错。江某说了不插手便不会插手,这药若错了可就真错了,虽然江某答应保官家活着,但还是少遭罪比较好,长公主殿下以为呢?” 这话说的可真是有理有据,合情合理。一时找不到理由可反驳。 顾予笙想见自己的父兄,倒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顾承和顾予衡无过无错,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虽然和柳方正不是相同阵营,但好歹做了亲家,放出来放放风也无妨。 长公主只好连忙点头:“顾五姑娘想见自己的父兄一面,自然是可以的,本宫明天就命人去叫两位顾大人。” 两位顾大人,容昭尽量保持自己的嘴角不掀起弧度,长公主这话里,明显是不包括顾延霍的。真是善解人意。 江三离却笑嘻嘻的仿佛打哈哈,朝长公主比了个三的手势,一字一句道:“是三位顾大人。” 顾予笙一愣,本以为见见顾承和顾予衡也便罢了,没想到江三离居然还把顾延霍捎带上了。 “三……三位?” 太后皱了眉头,顾延霍。能不放他出来溜达,最好不放他。但是如今明显不是圈着这人的境况。 江三离点头道:“前些日子宫里围猎长公主怕是不在场。” “发…发生了什么本宫不晓得的事么?” 顾予笙直觉江三离接下来的话会宛如平地惊雷一般,江三离道:“这丫头在围猎当日亲口对官家说,我尚有一心上人,骁勇善战,是从小便熟识的。所以另外一位顾大人,是笙丫头的心上人,长公主殿下不妨一起?” “顾……顾将军?顾将军是五姑娘的心上人?” “嗯。”江三离坚定的点头。 长公主最后的这句话只差用喊的,喊得顾予笙面色发红,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说来她还没真正弄明白自己的心意,不过是被顾延霍无赖似的抵着亲了几下,怎么就沦落到公开处刑的地步呢?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人尽皆知 虽然不想把顾延霍弄出来放风,但是长公主和太后还是碍于江三离的面子履行了承诺,给顾家几个男人放了风。但是顾延霍有私心并没有和顾承,顾予衡一起去见小丫头。 风无漠的病是早早就确诊的,如何配药也是早早就同江三离商榷过的。所以顾予笙在药房里也只是做做样子,不能一下子把药方拿出来,容易生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的闲在房间里,也容易生疑。所以顾予笙在药房里来回奔波熬了好几碗苦叽叽黑乎乎的汤药,喂给了用来试药的几个小太监。 喝了药的小太监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毒死倒是没有,就是有些上吐下泻,久住茅房罢了。顾予笙勾着嘴角,她绝不承认,这是为了泄愤。 程苏倚在药房的门框上,看着顾予笙狡黠的笑容,无奈的道:“予笙,两位顾大人过来了。正在殿里等着呢,过去吗。” 顾予笙连忙点点头,把手头的东西收拾好后,看着几个捂着肚子吱哇乱叫的小太监,面露愧疚的柔声道:“这几位小哥儿,真是对不住了,也是我学艺不精,看来这药方还是要调整一下。让几位小哥儿受苦了。” 几个小太监勉强抬头,纷纷摆手。顾予笙是贵客,是上宾,是不能得罪的人,他们哪敢说话。 顾予笙笑了笑,一边往外走,一边沉吟道:“我还是得回去再想想,嗯,再想想。” 小太监们那句,五姑娘不妨给我们一个解脱还没说出口。就听几声扑哧声传出,几个小太监又纷纷捂着鼻子,你推我挤的一溜烟的跑去了如厕。 顾予笙心里急着见人,小腿倒的极快,脚步生风,最后干脆用跑的了。程苏便跟在身后,也不喊她慢些,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阿爹,三哥!” 顾承和顾予衡还没见到人,便已经听见了声音。赶忙站起来向外望去,看见小丫头风风火火的样子,顾予衡便放心的扯出一抹笑容。顾予笙还是老样子,还是没变。一下秒,男人已经遵从本心的朝顾予笙伸开了胳膊。 顾予笙一头扎近了顾予衡的怀抱里,还撒娇似的在顾予衡的怀里蹭了蹭。她已经很久没见过顾予衡了,如果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那日在大理寺,说什么她都会耐着性子听顾予衡把事情解释清楚。 “三哥哥,笙儿好想你。”顾予笙的声音有些哽咽,下一秒便抽搭起来,似乎是把这些日子来所有的不安和委屈都发泄出来。 “三哥哥也想你。”顾予衡连忙宠溺的拍打着顾予笙的后背,哄道,“不哭啊,哭什么,三哥哥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顾承有些心疼的摸了摸顾予笙的小脑袋,顾予笙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罢了,这些事情都不该她来趟浑水的。这其中的苦和伤痛也不该顾予笙扛着,之前顾予笙受伤的时候,顾承一颗心揪得快碎了,事后想了想,怎么会那么巧呢。 顾予笙在顾予衡的怀里歪了歪头,露出了一双眼尾带红的眸子出来,糯糯道:“阿爹。” 顾承应了一声,道:“受委屈了。” 顾予笙哼唧了两声,却没说什么,只是手下用力又狠狠抱了顾予衡一下。对于自家妹妹这套粘人的技术,顾予衡早有领略,内心却早已举了白旗的投降,能有什么比顾予笙同他撒娇还值得开心的事情么? 那肯定没有。 程苏落了顾予笙几步,也算是给了几个人一个相聚的时候,此时程苏迈进殿内,顾予笙才恋恋不舍的从顾予衡的怀里站直身子,介绍道:“阿爹,三哥哥,这位是程苏程公…程姑娘,是大哥手下的人。” 程苏笑着抱了抱拳:“见过两位顾大人,我叫程苏,一程山水的程,苏杭的苏。” 顾予笙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大哥呢?” 提起顾延霍,顾予衡和顾承的表情明显有些奇怪,顾予笙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顾承摇了摇头,对于顾延霍他当真是管不起了,这孩子独来独往惯了,野心也大,自然不是什么池中之物。可是顾予笙对他的心意,他多少也看出来了,但是从心底里还是有些抗拒的。 顾予衡则有些变扭道:“他不想同我们一起来,可能过些时候再来看望你吧。” 顾延霍的计划他是知情人之一,知情不算什么,还是参与人之一。顾予笙撕的那份罪名状,可是顾延霍默许甚至授意的。 顾承一时仿佛老了许多,语重心长的道:“笙儿,阿爹晓得你已经是大姑娘了,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你要清楚,有的路一旦走了,便再也不能回头了,你要走的这条路很危险。阿爹…阿爹很有可能日后没办法护你。” 顾予笙一怔,顾承这话说的很像是知道一切的样子。 顾承也没由着顾予笙瞎想,直接道:“我当初把延霍领回侯府,并没指望他如何。但是延霍如今有了出息,阿爹喜闻乐见,他想沉冤昭雪,想认祖归宗也是人之常情,阿爹不会拦他。他用侯府当了垫脚石,阿爹也不会怪他,相反的,阿爹会助他的。但是若是日后他对你不好,护不住你,到时候也不能怪阿爹翻脸不认人了。” 顾予笙的脸有些红,没多久之后便连耳根子都红了个透,几次都是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如今她心悦于顾延霍的事情,是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见状,程苏干脆给顾承行了个大礼,道:“程苏先替将军谢过顾大人。请顾大人放心,将军就算不要自己的命也会护五姑娘周全。” 顾承点点头,叹了口气,又拍了拍顾予衡的肩:“阿爹老了,以后都是你们的战场了。” 顾予笙突然抬了个头朝顾予衡问道:“三哥哥,我之前在大理寺看到的那封罪名状…” 顾予衡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小丫头,又想起她那日的气急败坏,起了逗弄人的心思,佯装不满道:“唉,女大不中留,看了那罪名状就直接和你三哥翻了脸,你也不想想你三哥是那样的人吗?跑的比兔子都快。” 顾予笙不想顾予衡再说,便跳起来去捂顾予衡的嘴。 第二百五十二章 属狗的吗 顾予衡不肯如顾予笙的意,便笑着往后错了一步,嘴里的话没停,继续打趣道:“这妹妹还没嫁人呢,胳膊肘就已经拐到别人怀里去了,这当哥哥的实在是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 顾予笙连忙红着脸继续跳起来打算捂顾予衡的嘴,争辩道:“三哥哥你别乱说啊,你妹妹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小姑娘一心只想着要堵住顾予衡的嘴,也没看见自己的脚下,而且她刚刚看见顾予衡心里着急,也没进殿内,在门口便和顾予衡抱了个满怀,但是那几寸的门坎却也没随着心意消失,而是在自己的时候随时准备绊倒自己。 于是,顾予笙一脚挑起,捂顾予衡捂了空,然而下一秒落地的时候却踩在了那几寸的门框上。一个踉跄,便朝前面仰去。顾予衡刚刚退后一步,还没反应过来,顾承和程苏也是一惊连忙伸了手要去扶顾予笙。 顾予笙几次打算保持平衡,然而无果,只能由着自己的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朝大地母亲扑去。顾予笙闭了眼睛,不就是摔一下嘛,顶多疼一下,摔了就摔了吧。小姑娘的表情大有一种英勇赴死的坦然。 顾予笙嗯了一声,腰间突然多出一抹温热,像是男人的大掌,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腰侧,略微一用力便把自己捞了起来,也顺利避免了自己和大地母亲的接触。箍在自己腰间的大手很有力,几乎把自己抱了起来,见自己反应过来了,才温柔的将人脚踏实地的放在地上。 顾予笙回过头看了一眼刚刚还抱着自己的男人,顾延霍也低下头看了一眼一姑娘,开口声音低沉道:“别毛毛躁躁的,小心些。” 顾承松了一口气,顾予衡见了顾延霍也不敢再笑嘻嘻,似乎是神经下意识反应似的立马绷住了自己刚刚的笑脸:“大哥,你怎么才来?” 顾延霍道:“难得能光明正大的自由行走,又不受监视,便去找了一趟容昭。” 顾予衡哦了一声,程苏的眼神则有些晦暗不明。男人环视了一圈,最终将眼神落在了顾予笙的身上,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朝顾予笙道:“等久了?很想我?” “呵。”顾予笙只剩耳根略红嘲讽道,“将军怕是自恋过头了。” 顾承和顾予衡在听顾延霍问话的时候就已经满身鸡皮疙瘩的打哆嗦了,随后二人对视一眼,顾承便道:“我和衡儿先回去了,笙儿,你要照顾好自己,有事就和阿爹说。侯府永远是你们最坚固的后盾。” 顾予笙还要说什么,顾承和顾予衡却像是逃也似的走了。顾予笙有些纳闷,连忙抬头去瞧顾延霍的眼神,然而顾延霍是何等人物,在顾予笙看过来之前,便已经目光如初了。 顾予笙哼哼唧唧道:“可不是我想见你,是我师傅,硬是以为我想见你。” 顾延霍没理会小姑娘这口是心非的话,看向程苏命令道:“程苏,你先下去吧。” 程苏连忙点头,临走的时候还贴心的带上了大门,身影一闪便去找树上隐着的程韵了。程韵见程苏这翻动作,不解的问道:“光天化日,关门做什么?” 程苏看着程韵一本正经道:“我赌将军想对五姑娘下毒手。” 程韵:“……” 程韵还没想着如何为顾延霍正名,那边殿内的顾予笙已经配合的啊了一声,似是在惊呼,这种低声的惊呼,自然也没逃过程家兄弟的耳朵。 程苏和程韵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的恨恨低声骂道:“将军真是衣冠禽兽。” 殿门内的衣冠禽兽在程苏关上门跃上树上的那一刻,就已经大手一捞将小姑娘抱进了怀里,连椅子都懒得找,直接快步走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高木桌。几乎是有些急躁的将顾予笙放在桌上,伟岸的身影便压了下去。 男人的怀抱像是什么铜墙铁壁,还是散发着热度的铜墙铁壁,死死的将她围了起来,密不透风,一丝逃窜的可能都不给她留。顾延霍抱着顾予笙,一手揽着小姑娘的腰,一手将小姑娘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抱着什么旷世奇珍。 顾予笙不太舒服的深呼吸了一下,然而吸进肺里的全是顾延霍身上的味道,有些皂角的香味,也有一些常年杀戮攒下来的血腥味。是顾延霍独有的味道,不是多么好闻的味道,却醉人的很。 周围的温度似乎是在逐渐攀升,顾予笙被这难熬的温度烘的整个人软了下来,在顾延霍怀里乖巧的像只兔子。小姑娘扯了扯顾延霍的衣襟,软着声音道:“顾延霍,你能不能矜持一些,光天白日就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 顾延霍按着顾予笙脑袋的手,动都没动,完全没把顾予笙的话当回事,答道:“我想抱抱我许久不见的心上人,与矜持无关。” 小丫头似乎是被男人的歪理说服了,怔了一下后便无奈的笑了笑:“抱够了吗?” 男人摇了摇头,手下用力将人抱的更紧了一些,有些不满足的又朝人耳边呼了口热气,一个略带潮湿的吻落在顾予笙的耳根上,激的顾予笙整个人都一抖,发出一声不自在的呻吟。 就是这声不自觉的呻吟,像是触到了顾延霍心里的某个开关。怀里的丫头突然变的分外诱人,只是抱着她根本不够,很想再做些什么更过分的事情,让这丫头再多发出一些好听的声音。男人额角滴下一滴汗,克制的又在顾予笙的耳垂上吻了吻,低声道:“你是不是瘦了,嗯?” 男人的尾音上扬,仿佛是在诱惑自己说出什么答案。 顾予笙被顾延霍按着头,点不了头,便只是嗯了一声,道:“连你都没法把消息递出来,有些担心你们。不过还好,我可以进来看看你们。” 顾延霍的心似乎又被狠狠触动了一下,按着顾予笙的脑袋松了一下,下一秒便是狂风暴雨的侵占。 顾予笙被吓了一下,只觉得唇上有一丝刺痛,像是被咬了一下。然后男人像是为了缓解她的疼痛似的,又伸了舌尖在自己咬过的地方舔了舔。顾予笙不满的轻咬了一口回去,便不满的将人推了开,嗔怪道:“属狗的吗?说亲就亲,还咬?” 第二百五十三章 回来能娶你吗 顾延霍伸手摸了摸顾予笙刚刚被自己咬过的地方,小姑娘嘴唇被咬的地方有些肿,却没有出血,一眼看过去有些娇艳欲滴的意味。顾延霍的手指满是用剑拉弓磨出来的茧子,粗砺的摸过去又掀起一丝痛觉来。 顾予笙觉得嫌弃,伸了手将男人的手拍掉,不满的道:“依我看,以后也别叫顾将军了,叫狗将军得了,你什么时候还舔了咬人的毛病。” 顾延霍看着顾予笙皱着眉,伸出如白玉般细滑的手指搓了搓自己的嘴角,轻笑了一声,问道:“疼了?” 顾予笙朝他瞪眼道:“有本事让我按照刚刚的力度也咬你一下,你看看你疼不疼?” 顾延霍挑了挑眉,随后勾着嘴角又压低了自己的身影:“行。” 男人的吻细密的砸下来,只不过比起刚刚的狂风骤雨,如今明显的变成了和风细雨。不过顾予笙还是被男人逼得想要后退。顾延霍像有先见之明似的,大掌一横拦住小姑娘的腰,断了她后退的道路。 顾予笙倒也没死命的挣脱,亲都亲了,亲一次跟亲好几次也没什么区别。更何况,她能感受到眼前这人的克制,她知道他想要的绝不止这些,但却又怕伤了她,不敢过于激烈,只敢这样轻柔的亲她几下。可能不能别一直亲,嘴好疼。 顾予笙支支吾吾的发了几个音节,都被顾延霍吞了下去。小姑娘不得不伸手去捶他的肩,带了点力气把人推了开,问道:“你过来就是为了抵着我亲的,如果没正事就赶紧走,看着你就闹心。” 顾延霍笑了笑,闪了个身,任由顾予笙自己小腿一蹦跳下了桌子。小姑娘一边走一边还在背地里抹了抹自己被亲肿的嘴唇,嫌弃似的赶紧咂了口凉茶压惊。但是顾予笙心跳加速咚咚的声音也没逃过男人的耳朵,不过他不打算拆穿罢了。 他的小姑娘,真是可爱的不行。 顾延霍没离开桌子,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无规律的敲了几下,转头看向顾予笙问道:“难道不是你该和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男人的语气不包含什么怒气,却让顾予笙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小姑娘连忙放下手里的茶盏子,下意识的绷直了身体,咽了口唾沫,解释道:“太后想找个能给官家瞧病的,所以我就被召进宫来了。” 顾延霍的眼睛眯了眯。太后和长公主想解风无漠身上的蛊毒,这个他早就预料到了,甚至还贴心的给江三离去了书信,请她速回皇城,给了二人选择江三离的机会。就算她们担心以江三离的怪脾气会不给风无漠治病,但是她们也没勇气找上顾予笙。 他在这里,谁敢动顾予笙一下?所以还是小丫头自己要跑来的,不仅跑来了,居然还没有告诉他。程苏和程韵是觉得自己活得过于长久了吗? 外面的程苏和程韵打了个寒颤,对视一眼,有些不好的感觉。 顾延霍冷眼问道:“太后下旨要召进宫的人是江谷主吧。” “嗯。”顾予笙梗着脖子道,“是我自己想进宫来的!你和我阿爹还有三哥被困在宫里好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好不容易有点消息,你还把程苏程韵放在我身边,这让我怎么不瞎想?你们出不来,我进来总行了吧。” 顾延霍走到顾予笙身边居高临下的揉了揉小姑娘的小脑袋瓜:“没怪你,只是下次提前和我说一声。” 他给她的宽容度似乎越来越高了,以前是恨不得她在自己的羽翼下老老实实的待着,如今却是一个劲的哄着任由她挥着自己的小翅膀瞎折腾,只要他能护着,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顾予笙哼了一声:“你以为程苏程韵为什么不告诉你,还不是知道你不会同意?” “顾予笙,从上次围猎的时候我便和你说过,我放你自由,但是不要离我太远。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做,但是要提前告诉我,不然我怕到时候你出了危险,我却不能即使赶到。你想知道什么,也可以直接来问我。”顾延霍的神情很是正经深情,然后又是一本正经一字一句的问道,“所以,你知道多少了?” 顾予笙低着头道:“都知道了。” 顾延霍低着眼睛看着小姑娘:“那更好,省的我再说了。做的不错。” 他和容昭以及顾家两个男人几乎一直瞒着,但是顾予笙却总是自己发掘端倪,然后一点点搞清楚。虽然也有放水的原因,但是顾予笙做的的确不错,有他的风范。 顾延霍道:“风无漠的蛊毒怎么样了?能彻底解掉吗?” 顾予笙摇了摇头,答道:“师傅对噬心蛊只有一点点的了解,要是想彻底解掉噬心蛊,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而且风无漠身体快被掏空了,用药都要斟酌再三。” 顾延霍想了想道:“如果只是醒来呢?” “那很快。”顾予笙道,“在没进宫之前我和师傅就已经配了几个解毒的药方,都是对风无漠如今的症状的。如果想让风无漠醒来,大概只需要三四天。怎么这么着急。” 顾延霍皱了皱眉头:“凉王此人心狠手辣,如果一直没传来风无漠身死的消息,我怕他会催动母虫,直接要了风无漠的命。而且周围的小国还是听到了风声,边境动-乱,再这样下去,怕是大风真要灭了。” 顾延霍这人当真是事事看到分明,他恨风无漠,也恨太后和长公主。但是他从来不恨大风,从这么多年他用命驻守边疆就能看出来,大风的百姓是无辜的,他自然不会由着凉王践踏大风的国土。 “我会尽快的。” 顾延霍突然蹲下身子,与顾予笙处于平视的位置,缓缓道:“顾予衡手里的那封罪名状你应该看过了。只要风无漠一醒,顾予衡就会把那封罪名状递给风无漠,我有很大的可能会被关入大牢,不过你不用担心,乖乖的等我。如果想要做什么,也先让程苏或者程韵来告诉我一声。” 顾予笙点点头,问道:“大牢里会有危险吗?” 顾延霍失笑:“不会,相反的,大牢里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何况,关不了多久。” “好,早点回来。” “嗯,早点回来能娶你吗?” “……” 第二百五十四章 养成没养好 “你怎么还没走?”顾予笙将药材放进自己的小金称里,又从里面挑出来一些,称好重量后放到了一边,停下自己手里的动作有些无奈的问道。 顾延霍长臂一捞便把顾予笙圈在了自己的怀里,炙热的大掌交相握在小丫头的腰间,满不在乎的回答道:“他们不来催我,你到是挺狠得下心轰我走。不想走,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如果早点回来,能不能娶你。 顾予笙不想回答,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手里的工作,将刚刚那些称好重量放在一旁的药材一股脑的放进了药砂锅里。伸手要去够放在不远处的水瓢,却碍于被顾延霍禁锢住了而够不到,还没张嘴就见男人善解人意的将东西全往她这边推了一段距离。 顾予笙无语,她有理由怀疑,这人这样,是为了嘲笑她手短,从而衬托的他的臂长。心机! 顾予笙向药砂锅里放了合适的水,才将小锅抱了起来放到灶台上。当然,期间顾延霍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顾予笙,也几乎不用顾予笙开口,顾延霍便知道小姑娘想要什么,先她一步把东西送到人的手边。 顾予笙拿着扇子扇了扇灶台里的火,见差不多了,才将扇子放到一边,扯了个小木凳放在自己的面前,睨了一眼顾延霍。顾延霍有些无奈,这凳子太小,顾予笙要想坐下他就只能放开她。不放开她,熬药时间这么长,也不好让人一直站着等。 最后,顾延霍选择了妥协,却像是泄愤似的狠狠箍了小丫头一下,才松开自己的臂弯。 于是,两个人便一个坐着小板凳,一个蹲下身子,进入了大眼瞪小眼的状态。顾予笙看着顾延霍的俊脸,有些走神。两个人好像很久没有这样静下来坐在一起什么都不说了。他们之间总是横着什么,让两个人的气氛往往是剑拔弩张的。顾延霍不希望顾予笙脱离自己,顾予笙也不希望顾延霍总是管着自己。所以两个人总是变扭的不肯说心里话。 上一次这样坐着,应该已经是十好几年前了吧。顾延霍以为她喜欢吃烤肉,就拎了只鸡回来。明明是大年夜应该阖家欢乐一起吃饭的日子,他们两个却躲在侯府的厨房,在来来去去的下人面前,架了火烤了一整只鸡,一点都没给别人留,还被顾予衡骂自己偷嘴吃。 但是一转眼却过去这么久了,顾延霍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将军了,如今的顾延霍已经是历经无数次战场的护国将军了。而顾予笙也不是当初那个只会粘着顾延霍喊大哥哥的小姑娘了。两个人的心境似乎都变了不少。 顾予笙叹了口气,有点想要扶额长叹的意味,谁也没想到她和顾延霍会变成如今的关系。 江三离一脚踏进药房,脚步停在门坎处,看见顾延霍的那一秒便没了再踏进去的欲望。于是脚一收,转身便又要离开。不过顾予笙自然不可能叫自家师傅来一趟就走,赶忙站了起来:“师傅。” 江三离转过身来,无奈的踏进了药房,顾延霍也跟着起身,神情也看不出什么。只是淡淡的朝人看了一眼:“江谷主。” 江三离颔首,看向顾予笙熬着药的小药锅,翁动鼻翼嗅了一下周围的空气,随后道:“药熬多久了?” 顾予笙答道:“没多久,半炷香不到。” “火旺了,小一些。”江三离随口指点道,小姑娘赶忙起身跑到灶台那边,将灶台里的火弄熄了一些,江三离才继续道,“还是按照之前的药方,那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就是来看看。” 像是在解释给顾延霍听,这人多小心眼她也是有所听闻的。和顾予笙不同,顾予笙的吃醋是顾延霍死定了,顾延霍吃醋是,除了顾予笙之外,其他人都死定了。所以她觉得她今日出门没看黄历,非挑了这种时候来药房。 顾延霍伸手放在顾予笙的头上,揉了两下,柔声道:“我先走了,有事的话及时让程苏程韵通知我。” 顾予笙乖巧的点了个头,目送着男人离开。 江三离的眼神活络的在二人身上往返数次,问道:“你俩这是,确定关系了?为师的徒儿就要被别家的猪拱了,唉,这也不能算别家的,好歹如今也还算是你顾家的人。徒儿,你有没有觉得你不仅招了个上门夫婿,还是从小培养起来的。” 顾予笙一愣,突然觉得江三离说的好对。怪不得顾承一脸的不情愿,捡回来的养子,养着养着就把自己家的姑娘拱了,心里肯定不乐意。这个养成系没玩好。 顾予笙红着脸没回话,又跑去专注的看着灶台的火候了,江三离笑了笑也没追着面皮薄的小姑娘再说什么。 最后三碗水熬成了一碗水,顾予笙垫着手巾,将药锅里的药倒进碗里,一共三个小锅,熬出来三碗药。一碗喂给风无漠,其余都要喂给用来试药的小太监。顾予笙手里的药黑乎乎的,看上去便觉得苦。 两个试药的小太监端着药碗有些发抖,想起之前自己试药后的结果,更是抖的不行,其中一个小太监颤抖着问道:“五姑娘,奴才斗胆一问,这药…这药喝下去真的不会要命吧。还会闹肚子吗?” 顾予笙笑道:“怎么会呢,前几次都是失误,是我医术不精,这次绝对没有问题了。” 这次没特意往里面扔会引人拉肚子的药材,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顾延霍急着让风无漠醒,她就得乖乖的配药。 两个小太监只能对视一眼,然后如同要去赴死一般的,纷纷一扬手干了药碗里的药,随即吐着舌头,跑到一边等着药效发挥。 顾予笙站在小太监面前,观察着两个人的表情,又给二人把了脉,问道:“有什么感觉吗?” 其中一个小太监还在吐着舌头,往下吞口水,皱着眉头回道:“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就是有点苦,现在身上有些发热,好像在出汗了。” 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顾予笙才点点头:“行,应该没什么问题。送过去吧。” 第二百五十五章 和风无漠情况一致 药是给风无漠送过去了,顾予笙的人却也没闲着。房间里小姑娘和江三离坐在木凳上,每人的眼前都点了一只蜡烛,手边放了个金色的药包,药包一字排开露出里面大大小小的银针,两个人相对无言的将药包里的银针一一抽出来放在蜡烛上反复烘烤。 都说江三离的医术是天下闻名的,其一是因为此人配药上的天赋,她往往能把药性相冲的两种药材放在一起进行中和,从而激发更强的药性用来出其不意。其二则是因为这人长了一双会施针的巧手,一针下去,可能快死的人就能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半口气。 虽然顾予笙天性-爱玩,但是好歹是拜在了药王谷门下,江三离对她也没藏着掖着,于是这一手绝学顾予笙也学了个****成。 顾予笙烤完最后一根银针,有些怔的出神,左手顺着自己的右胳膊摸过去,按了其中一个穴位。人体共计穴位七百二十个,要害穴位一百零八个,又有活穴和死穴之分,不至死的穴大约七十二个,致命的穴位有三十六个。所以人类其实很脆弱,三十六个死穴,一阵下去便能即刻咽气。但是若想一个人活过来,却需要找对很多的穴位共同作用才能稍微起些起死回生的作用。 然而不管是致死的穴位或者是不至死的穴位,蕴含的病理其实都是人体经脉通或不通。某条经脉不通,可能直接影响血液的流向,流向受阻,心脏接收不到血液供给,自然会停止跳动。 但是蛊毒不同于一般毒,蛊虫在身体里并不是老老实实,你堵了这条路,它可能会蹿向那条路。但是两条路都堵了,风无漠也别想活着了。而且蛊虫如今和风无漠的血肉融为一体,相当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下一针都要想好了。 “在想什么?”江三离一边收起自己的药包,一边问向有些出神的顾予笙。 顾予笙的脑海里过了过学医常用的几个穴位,大致确定了几个穴位,才问向江三离:“这几个穴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十年前阿昭下针的位置。” 江三离皱了个眉头,十年前,皇城的疫情她多少听闻了些消息。但是她找到顾予笙的时候,顾予笙身上的蛊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只是这丫头的身子被折腾的过于虚弱了,身体各处经脉都有损伤的情况,才会有些难救。 当时她也听说顾予笙身上的蛊毒是容昭解的,可是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容昭能解,这蛊毒不是苗疆随便什么有名的蛊毒,而是自己心血来潮养了几只小蛊虫罢了。也不会有什么危害,顶多身上起点小红疹,又痒又疼,碰了就停不下来,严重些的发个高热,也就顶天了。所以她当时想都没想,就把这玩意当好玩的送给徐朗了。 连带的,附赠了如何解这蛊的方法。直到后来她与徐朗赌约期至,二人见面,她才探听了些消息。明白容昭为何能解这蛊,更是用这事出现在风无漠的眼里。药王谷或多或少,在别人的利用下参与了朝廷的事情。 从那之后,江三离和徐朗断了联系,更加的安分,在顾府呆了几年连诊都未出,回了药王谷便是一心制药。 如今,如果不是顾予笙,她不会出山。 顾予笙见江三离似乎面色有些阴沉道:“师傅是不想提吗?当年这蛊是师傅你…” 江三离炸毛,立刻解释道:“那蛊是我心血来潮养着玩的,大概也就搞个恶作剧的作用。我去酒楼吃酒的时候忘带银子了,遇见徐朗,作为报答我才把身上的东西都给徐朗了,包括那一盅母虫和解蛊的办法。” 顾予笙愣了一下,没想到江三离的反应这么大,道:“师傅你冷静,我…我不是纠结这个蛊毒,我是纠结这个解蛊的手法。所以说,容昭当年下针的穴位并没有错?” 江三离闻言也有些尴尬,假咳了几嗓子后,才在顾予笙的身上找了几个穴位点了点,道:“大致没错,容昭不学医,这些穴位的位置差不多也是记个大概,虽然有些偏但是基本没错,可以起到解蛊的作用。而且我那小破蛊,没这么精细。堵了其中几条经脉,它自己就化了。” 顾予笙琢磨了一会儿又问道:“那解药是…” “解药?”江三离回忆了一下,才答道,“哪来的什么解药,活血化瘀的普通药丸,也能稍微抑制一下那小破蛊。” 顾予笙则好奇的问道:“当时那蛊我也中了,我大哥给我吃了解药,但是无用。后来阿昭也来施针了,也没什么用。” 江三离解释道:“你的体质不太一样,你本身身上落了之前的病根,加上当时又寒气入体,蛊虫在你身体里起到的滞涩作用比在别人身上更甚,好几天经脉都受损,你年纪又轻,很容易一命呜呼。” “那风无漠如今是不是也是这个情况?”顾予笙赶忙问道。 江三离点点头,随后舒展了刚刚还打结的眉头:“的确如此。” “那当初解蛊的方法是不是也同样适用?” 江三离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可以。你当初泡的药浴,再适当加几味药材,对风无漠也适用,但是不可能完全解蛊,还是要靠针灸。” 顾予笙还待说话,江三离却打断了小姑娘的话茬道:“这件事情不能着急,急没有用。” 她也不想急,但是她控制不住。一想到如果不快一些,西凉那边很可能会处于不可控的状态,她就… 江三离伸出手指弹了弹小姑娘的额头,语气略带宠溺道:“你这几天除了配药就是死盯着熬药,入了夜还捧着医书看,就不怕把眼睛看坏喽。你若这副样子,我这做师傅的难道就不急吗?傻丫头!” 顾予笙面色一红,耷拉着头没说话。 江三离又软了自己的语气:“先不要想别的了,师傅在这里,不会有问题的。先过去看看情况吧,如果这药能够把毒逼一部分出来,那风无漠过几天就能醒过来。” 顾予笙点点头,收了自己的小药包,跟上了江三离往外走的脚步。 第二百五十六章 初见成效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劝你收敛一下,飞得高难免会摔得惨。” “我有自己的小心思,长公主殿下未必没有自己的小心思,我们两个人,彼此彼此。” 顾予笙和江三离踏进风无漠殿内的时候,长公主和容昭都守在风无漠的床前,只不过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难以言喻,眼神之间全然是敌对,仿佛下一秒就会硝烟四起的打起来,而且是你死我活的那种打法。 长公主见顾予笙和江三离来了,连忙收敛了自己的表情,换上一副笑脸,容昭背对着顾予笙,也收起了自己的阴鸷,恢复往常的模样,才起身向顾予笙走过去。 顾予笙愣了一下,随后给二人都行了礼:“长公主殿下,太子殿下。臣女来看看陛下的情况,不知会扰了二位殿下交谈。” “本宫和太子殿下也就是闲来无事聊了几句,谈不上打扰。”长公主端着自己的架子,款款道:“刚刚小太监来送过药了,喝下去也有一个多时辰了,五姑娘和江谷主去看看吧,有劳了。” 江三离和顾予笙点了个头,才走到风无漠的床前。依旧是顾予笙两指一并搭在风无漠的脉搏上,江三离站在一旁静静的候着。顾予笙沉默了良久,才朝江三离点点头。 江三离便转头朝长公主道:“有劳长公主吩咐人打盆水来。” 顾予笙站起身从背来的药箱里拿出自己放银针的小药包展开后,似乎是有些心虚的看向江三离,江三离笑了笑,往前又探了一步,揉了揉顾予笙的头发低声道:“我江三离的徒弟,可不是临阵脱逃的性子。为师在,你尽管去。” 长公主闻言想要阻止,却被容昭挡了去路。于是只能气呼呼的甩了甩袖子,权当自己没看见吧,又不是什么亲皇兄,能活着就得了。江三离也保证了,风无漠能活着。为了活着,受点小伤小痛的也不是事。 顾予笙从药包里抽出针,深吸了一口凉气才坚定的将银针扎入风无漠的穴位。江三离满意的点了点头,分毫不差。 下了这第一针,顾予笙便像是舒了一口气一样,再找之后的穴位便快了许多,下针的频率似乎也快了起来。没多久风无漠就变成了一只刺猬,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只是刺猬的表情似乎很痛苦。 顾予笙抹了抹自己额角渗出来的汗,看向江三离,江三离笑着点头,夸奖道:“可以出师了。” 长公主却看了一眼风无漠有些不大放心道:“这,江谷主,你确定五姑娘下针真的没错吗?这可是要人命的事情,而且皇兄的表情很痛苦的样子。” 江三离斜着眼睛瞥了一眼长公主,便又收回了眼神,目视前方一本正经道:“江某的徒弟自然不会有错,而且江某保证过,官家能活着自然就能活着。长公主殿下还是不要多问了,江某这徒弟,多少还随了江某的性子,到时候殿下问的她烦了,她落跑了,可不是江某的错。” 顾予笙:“???” 什么时候她成了这种古怪的脾气,一言不合就落跑?师傅,您不要再乱说了好不好,以后没人敢找药王谷看病了啊! 长公主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却也不敢说太重的话,只能堆着笑脸道:“江谷主心里有分寸就好。” 二人沉默了不久,躺在床上的风无漠的表情就更加痛苦了起来,双眉紧锁,像是快要打了个死结,青紫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手指和脚趾也不受控制的弯曲,似乎是想靠抓住身下的被单来缓解疼痛。 顾予笙又等了一下,那边宫人已经端了盆温水放在了顾予笙的手边。顾予笙将手巾扔到水盆里洇湿,那边风无漠已经开始痛苦的说胡话了。 江三离有些好奇的凑上前去,风无漠张了张嘴唇,似乎是喊了句父皇。江三离没动,又侧耳听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风无漠是在喊儿臣知错。顾予笙望向江三离,江三离道:“无妨,被梦魇住了,说的梦话罢了。” 顾予笙哦了一声,也没再管风无漠嘟嘟囔囔的到底说了些什么,伸手小心翼翼的掀开风无漠的里衣。容昭往前走了几步又硬生生的停住,表情难看的很,但是他也只能劝自己,顾予笙常说,医者眼里没有性别之分,何况风无漠已经是个老男人了,看了就看了吧。 以后再找补回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私仇也一样。 顾予笙沉下气,将银针一根根收回来,只见银针的针尾已经从银白色变成了如墨般的黑色,小姑娘将针在湿巾上擦拭了一下,才放回了自己的药包里。但是并没有结束,风无漠的身体似乎还在不住的往外渗透着黑色的汗滴,以刚刚施过针的地方为中心,慢慢向两边扩散。 顾予笙赶忙又将手巾重新洇湿,给风无漠擦拭身体。 容昭连忙朝旁边侍候的宫人吩咐道:“你们去接五姑娘手里的活,小心着些。” 顾予笙见不需要自己做苦力便也乐得自在,道:“这是陛下身体里的毒素,虽然只能逼出来一点,但是能逼一些是一些。擦干净就行了,注意及时换温水。” 那些黑色汗珠一开始往外渗的极快,但是擦完两遍后,却开始减慢了速度,到最后甚至是刚刚渗出来就又被身体吸收了回去。宫人们已经把温水换了三遍了,顾予笙皱了皱眉询问似的看向江三离。 江三离道:“正常现象,对风无漠来说这些毒素是要命的东西,但是对于蛊虫来说,这些都是养分。一开始可能没注意,等注意到了,就会自发的想要抢回来。今天只能先这样了。” 顾予笙点点头,便将宫人挥散了,朝长公主道:“长公主殿下,陛下体内毒素过多,并不是一日便能清除的,需要缓缓图之,希望长公主殿下谅解。” 长公主温柔的道:“无妨,有成效就好。” 顾予笙道:“那明日这个时候,臣女再过来替陛下施针。” 长公主点头:“五姑娘如果还有其他需求便告诉本宫,劳五姑娘和江谷主费心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半夜刺杀 入夜,顾予笙躺在皇宫内柔软的大床上,头顶是容昭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夜明珠,正散发着称得上是温暖的亮光。这对其他人来说,可能算是最适合入睡的环境了,但就是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顾予笙难得的,失眠了。 她已经躺在床上宛如烙烧饼一样,翻来覆去了好几个时辰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塞了很多东西,有风无漠躺在床上的样子,也有和风无漠病情相关的一些东西,翻过的医书,配过的药方,熬过的药汤子,甚至偶尔还会闪过容昭的样子。 只不过,最后这些情景都会演变成另外一个人——顾延霍。 顾延霍紧皱的眉头,顾延霍训她时还一马平川的声调,顾延霍吻她时的隐忍克制,顾延霍走时那副不舍却坚决的背影。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也满脑子情情爱爱了,顾予笙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长发,又翻了个身,背对着门的方向,以一个及其不雅观的姿势开始继续酝酿睡意。 其实客观来讲,顾延霍对她的喜欢,也未必一直那么简单的吧,他背着她做的事情,顾予笙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首当其冲就是容昭娶秦舒瑾的事情,当时事情发生的突然,她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后来也尽量不再想这根刺。 但是现在一想。那个时候,风楚轩还在太子位上做的好好的,虽然无功但也没有什么大过。于情于理,最适合和亲的人选,其实不是容昭,而是风楚轩。所以最后容昭娶了秦舒瑾,肯定要有人在背后推动,那个人应该是顾延霍。 不得不说,顾延霍对她真的是拿捏的死死的。如果容昭娶的单纯是个西凉公主,她和容昭或许还会有什么死灰复燃的机会,容昭巧舌如簧的辨个几句,自己又会心软原谅他了。但是顾延霍生怕她心软,就干脆堵死了这条路。 容昭娶的不是别人,而是秦舒瑾。这件事情最终还是成了顾予笙心头一根软刺,不知道什么姿势,就会碰疼它。 沐子初的事情估计也是,沐子初对她虽然抱着一定的目的,但是谁不想向上走。只要不害她,顾予笙对这个人,不,对这张脸还是很没有抵抗力的,但是顾延霍非要把这人逼急了,逼的沐子初不得不当众求风无漠赐婚,而顾予笙也不得不当众回绝沐子初。 顾延霍不是什么精于心机的人,为了砍断她身边所有的桃花,顾延霍也真是不容易。 顾予笙无声的长叹了一声,深呼吸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顾予笙似乎闻到了什么香味。香味很劣质,还有一点药味,闻起来还很呛,像是劣质的蒙汗药的味道。顾予笙反应过来的时候,大脑已经先一步受迷药的影响变得晕乎乎的了。 顾予笙连忙屏住呼吸,在自己某个穴位上使劲的按了一下,才勉强恢复了一些清明。 三更半夜的,还是皇宫朱墙之内,为什么会有蒙汗药?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在皇宫里甚至是容昭的殿内动手。这个动手的人的目标又是谁,是她,还是容昭,抑或是秦舒瑾和江三离? 她自觉这些人的目标应该不是自己,她还没招摇到值得人家来费这么大力气弄死自己。除非他们的目标是顾延霍,自己又惨兮兮的成了捎带脚。 顾予笙没敢出声,在穴位上又按了一下之后便死死的屏住呼吸,等着那些人的下一步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让顾予笙觉得,这群人的目标很有可能是秦舒瑾。前几日的时候顾延霍就给了她个预告,西凉很有可能会忍不住的动手。所以现在是要对秦舒瑾杀人灭口? 顾予笙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气息,那人推门进来的脚步很轻,像是内力不低的。顾予笙的大脑则开始飞快的转动起来,如果一会儿要动手,自己能不能打的过,而且她没有趁手的武器。 她没什么危机感,也不是什么睡觉的时候枕头下还得压把佩剑的人。她的佩剑这次入宫干脆就没带,只带了之前徐朗的送的那尾银鞭,而且那鞭子现在也不放在自己手边,而是和外裳一起扔在不远处的衣架子上了。 那人渐渐逼近,很快就走到了自己的床边。顾予笙还等着这人下手,却发现这人似乎没有要下手的意思,只是看了自己的脸一眼,确定顾予笙在迷药的作用下处于昏睡,才一点点的往外撤。 顾予笙瞬间清醒过来,看来自己的确不是目标。那如果自己不是目标,说明不是因为给风无漠治病惹来的杀身之祸,那么江三离也是安全的。所以这人的目标的确是秦舒瑾。 待人走后,顾予笙才一个鲤鱼打挺的坐了起来。顾予笙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自己的衣裳,手软脚软的拿过药箱里的银针在自己的食指上狠狠一扎,血珠子便争先恐后的往外冒,才把自己所有的感知都唤了回来。 顾予笙随手从药箱里拿了一罐药,吃了一粒后将其余的塞进自己的怀里,才轻手轻脚的往秦舒瑾的住处走。 她现在不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是只那一个,还是很多人协同进行刺杀。但是她现在也没有时间犹豫了,如果是协同进行刺杀,那在刚刚那人踏入自己的寝殿的时候,秦舒瑾那边也是相同的光景。 如果自己走慢一步,秦舒瑾会不会就… 顾予笙连叫人都没叫,想都没想的用轻功直奔秦舒瑾的寝殿。站在门口缓都没缓,直接一脚踢开了秦舒瑾的殿门。 如顾予笙所想,殿内的确有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男人只能看清身形,浑身上下都被遮了起来,连根毛都没露出来。那人见到顾予笙似乎也是一惊,没能预料到自己的这番行动居然还会被人撞见。 这人没被蒙汗药迷晕? 顾予笙往殿内的大床上望了一眼,秦舒瑾和容昭背对背睡得安稳,两个人中间隔了三分之二的床,也不知道这么个睡法转天醒了会不会落枕。 小姑娘见两个人都相安无事,不由的舒了一口气,才望向眼前如雕塑般愣住的男人。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光明磊落不能救命 那人估计着自己的刺杀是彻底失败了,便想着在不惊扰宫内巡防的御林军的前提下撤走,一次刺杀失败不算什么,但是因为这一次失败的刺杀而暴露什么,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不过,他是这么想的,顾予笙也是这么想的。 顾予笙露出个俏皮的笑容,原本盘在腰间的银鞭子已经被拎到了手里,甚至还警告似的往男人的脚边甩了响亮的一鞭子:“这位大兄弟,来都来了,就别总想着走了。” 顾予笙发出的声响不小,但是床上的两个人依旧背对背动都没动,看样子蒙汗药在秦舒瑾和容昭身上还是起了作用的,就是不知道在江三离身上如何了。 男人咬了咬牙,应该是皱着眉的,略轻的啐了一声,便拔剑朝顾予笙冲了过去。最好速战速决,他虽然把殿内的两个人药晕了,但是殿外面还有随时巡逻走动的御林军。如果御林军过来了,就麻烦了。 “多管闲事!” 顾予笙往后撤了一步,随即向左侧了一下身子,躲过了男人刺过来的长剑。这个人,虽然手里拿剑,但是却像是学剑的初学者,好好的一把剑硬是用出了短刀的架势。 顾予笙的鞭子夹着冷风和凌厉的招式卷上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痛呼了一声,手腕一软,手里的剑便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男人想要伸脚去震起来,但是顾予笙却更加眼疾手快的银鞭一甩将那把长剑甩出了殿外。 黑衣人的表情有些隐晦不明,但是顾予笙觉得那应该不是什么善意的表情,于是道:“用不趁手的武器,扔了便扔了吧。” 黑衣人道:“伶牙俐齿的女人,真是嫌自己死的太慢了。” 这人似乎还有些口音,咬字吐音都不是那么清晰,有些说不清的怪异感。 顾予笙像是想要勾着这人多说话的样子道:“别说我,你们这种先下药再刺杀的行为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吧。而且,据我分析,你们的目标是太子妃殿下?” “套话?没门。”黑衣人意识到顾予笙的意图,也没再和人废话,竟真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短刀,恨恨道,“既然不趁手的武器不好打,那就换趁手的武器吧。换了趁手的,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顾予笙想呵一声以示嘲讽,但是尾音还没落下,这人的刀子就已经捅到了自己的面前。这人用剑和用刀完全不是一个感觉,用剑的时候还有些犹豫,发挥不出长剑的优势。但是换了短刀以后,这人攻击的路数就彻底变了。 挥出的刀风很凌厉,几乎封了顾予笙逃走的路。而且几乎招招都是杀招,还阴狠的不行。不是想要戳瞎她的眼睛,就是朝着她那张皮肤白嫩的小脸蛋去的时候,这是不止打算要杀人,还打算给她来个毁容了! 顾予笙的鞭子想要往前抽,但是却抽了个空,空气发出被撕裂的声音,让顾予笙心里一惊。她不得不高抬腿去挡住黑衣人的攻势,从这人换了短刀之后,她发现,她有些打不过了。 善于用短刀,口音也很奇怪,果然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是西凉人。 “小丫头片子,现在还那么伶牙俐齿么?”黑衣人问道。 顾予笙从攻变守,中了黑衣人一掌后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她不太擅长近战,这也是顾延霍无意识培养出来的弊端,顾延霍总是不希望她过于靠近战局了,所以下意识教的也是远战的一些技巧。 现在好了吧!顾予笙心里骂骂咧咧的慰问了一下黑衣人的祖宗八辈,又不大情愿的也慰问了一下顾延霍的八辈祖宗。后来又觉得不太好,如果以后当真嫁了顾延霍,入了霍家的祠堂,骂的岂不是自己祖宗? 顾予笙抽空呸了两口唾沫,又朝黑衣人狠甩了两鞭子,其中一鞭子甩在黑衣人的胸口,发出皮肉绽裂的声音,另外一鞭子则带破了黑衣人胳膊处的衣服,露出里面的皮肤,顾予笙想要乘胜追击,给那皮上再添点伤口,却被人一转身抽了个空。 小丫头又低声嘟囔了一句。 两个人的距离被拉开了一些,顾予笙虽然给黑衣人添了点皮肉伤,但是也不敢轻敌,并且觉得如果再打下去,谁死谁伤那也不一定。 黑衣人看了自己的伤口一眼,黑色面罩下的眼睛狠的发红,对着顾予笙便冲了过去,如果一开始还是想着只给这丫头点颜色看看毁毁容得了的话,现在就是想要一招划中顾予笙的死穴,再把尸体剁成块喂了狗。 两个人又你来我往的对了几招,男人身上添了几道新伤,顾予笙的胳膊上也或多或少刮了几道彩。 起初顾予笙没觉得有什么,但是随着伤口处渗出的血液变成了黑色,顾予笙才觉得自己的确有些眼前发黑脚步虚浮的趋势。 刀上有毒? 顾予笙的脑子里蹦出了一句极其之长极其难听的脏话,但是侯府嫡女的教养让顾予笙并没有把这句话骂出口,而是神色不善道:“阁下用毒就不太光明磊落了吧。” “光明磊落?”黑衣人道,“那都是那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才喜欢挂在嘴边的废话!光明磊落到了关键时刻能保命么?” 顾予笙仿佛被说服:“不能…” 黑衣人又道:“而且一对多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打法吧。” 顾予笙也听见了远远的脚步声,应该是这边打斗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巡逻的御林军了。 黑衣人急着把顾予笙撂倒,手往怀里一伸不知道从怀里什么地方掏出来一把药粉撒向顾予笙。 顾予笙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下一秒便被人往后拉了一步,长袖自顾予笙面前甩过,挡住了飘过来的药粉。来人在顾予笙的伤口附近点了几个穴位,又往顾予笙的嘴里喂了一颗药。 那药入口即化,带了丝清凉的感觉。刚刚还晕乎的脑袋似乎勉强能够运转一下了。 “好些了?” 顾予笙抬头看向来人,点点头:“师傅。” 二对一,马上就要多对一,黑衣人明显有些打怵,后头看了躺在床上昏迷的二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撤退。 第二百五十九章 争取一下缓刑 黑衣人一跳便离开了战圈,动作干净利落的要往殿外撤,眼间已经一只脚踏出殿门外了。顾予笙揉了下眼睛,往前逼近了一步,却被江三离一把又拽了回来。 江三离伸手一甩,就见那黑衣人闷哼一声,随即整个人往前一踉跄,摔了个狗啃泥的姿势。男人的右腿弯曲成了一个诡异的状态,宛如摆设一样动弹不得,顾予笙眼尖的看到男人的大腿根以及小腿肚上赫然插了几根银针。没入穴位大半的银针在黑夜里并不显眼,但是却及时拖住了黑衣人的脚步。 顾予笙有些佩服江三离,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将针扎入穴位,穴位精准不说,看银针没入穴位的深度就能知道,飞针的人是何等功力。 御林军的脚步声渐近,眼见就要进了院门,那黑衣人见状赶紧咬紧牙关,仗着自己还能动弹的那条腿,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往外爬了几步,从怀里掏了个什么东西,对着空中就扯断了引线。 一束绿光飞向空中,随后炸开一团烟雾。 带着御林军巡视的郑成,眉头一皱,大掌一挥吼道:“快,情况不对,动作快点!见到可疑人物立刻控制住!” 被江三离挡住的顾予笙见了那绿光也直觉不妙:“是信号弹。他们有同伙,不能让他们跑了。” 江三离握住顾予笙的胳膊没松手,意思很明确是不打算让顾予笙掺和进去了:“你还受着伤就别瞎蹦哒了,去看看那边那两个怎么样了,药在这,你自己看着办。” 顾予笙捧着江三离给的药罐子,一脸的懵。但是江三离已经一个闪身走到了趴在门槛上还锲而不舍往外爬的黑衣人,大掌一伸就握住了人的衣领子把人提了起来。 江三离似乎也感受到了男人的重量,皱了个眉头后伸手拔了男人右腿上的银针,点了几个穴位的位置,见人能自己站着了,才又把男人的手交叉绑在了一起,把黑衣人脸上罩的面罩一掀,露出那张满含异域风情,却十分阴狠的脸来。 江三离搓了搓下巴:“呦,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还真是辛苦了。” 顾予笙刚把药就着手边的凉茶喂给容昭和秦舒瑾后,便听见江三离这样的话,连忙扭了个头去看那被抓起来的黑衣人。 “西凉人?”顾予笙问道。 江三离点了个头,伸出指头在黑衣人黑色的头发丝上碾了碾,露出原本的颜色,果然是西凉人常见的棕色,仔细一看果然眼睛的颜色也有一点点偏灰色,江三离开口道:“应当是,这头发应当是拿什么劣质染料临时遮的,眼睛也是灰色的,****不离十是西凉人了。也就西凉那群小崽子会用这么脏的手段,下药?” 顾予笙刚要接话,就见江三离泄恨似的把人往角落里一甩,冷嗤道:“在江某面前下药,真是嫌自己命长了,还用劣质的蒙汗药,你们西凉那么多奇毒,怎么不弄点过来,看不起谁呢。” 郑成刚刚一脚迈进殿门,就见江三离把人粗鲁的扔到了角落里,好像还半胁迫的往人嘴里喂了什么成色奇奇怪怪的药丸子,郑成犹豫道:“江…江谷主,这…” 江三离正踩着黑衣人的手放狠话道:“这是药王谷专门研究出来的药,专门对付你们这种不愿意张嘴交代实话的人。你品品,下次下药,也借鉴借鉴。” 药喂下去没多久,黑衣人便紧紧捂住了心脏的位置,疼的嘴角都不收控制的咧到了后脑勺。 郑成不敢惹江三离,便又转头往顾予笙那边看去:“殿下怎么样了?” 顾予笙又给容昭喂了一杯凉茶下去,但是容昭却好像还是醒不过来的样子,只是下意识的在顾予笙喂他东西的时候做出了吞咽的动作来。 “还没醒,也许是蒙汗药的剂量下的大了些。”顾予笙又问道,“人抓住了么?他们应该是有同伙的,而且起码两个以上。” 郑成道:“还在抓,臣来的时候只是听见了殿内的打斗声,并没有看见其他的刺客。” “这个人要怎么处置?” 郑成看了一眼窝在角落里已经疼成一团的人,道:“按照流程,先交由刑部审一审吧,实在不行就送去大理寺。” 大理寺,如今的大理寺卿,是顾予衡。 那黑衣人没多久就疼的吱哇乱叫,被江三离连着踢了好几脚:“别瞎动,疼也忍着,吱哇乱叫的烦不烦啊。有话交代就赶紧说,看看江某我愿不愿意不计前嫌的给你个痛快。” 黑衣人瞪着眼睛看了江三离一眼,喘气的声音逐渐粗重起来,本就发白的皮肤似乎更加惨白了。 江三离道:“看来不乐意说,打晕了弄走吧。笙丫头,你那边实在弄不醒他就给他来两针吧,没什么副作用,醒的快点。” 顾予笙应言给了容昭两针,又给了秦舒瑾一针。容昭似乎是被顾予笙扎疼了,指尖不受控制的动了两下,眉头也紧紧皱着。 御林军的小侍卫似乎已经搜查了一圈,进了殿就要汇报:“郑统领,让他们跑了。兄弟们搜了一圈,没找到任何可疑人物,倒是惊动了不少主子。太后那边也…” 顾予笙随口问了一句:“有什么中了蒙汗药的痕迹么?” 小侍卫摇了摇头:“惊动的各位主子都挺清醒的。但是…郑统领,太后那边也被惊扰了,说让统领不论如何明日去回话。” 郑成有些头疼,挥手让小侍卫下去了。 容昭嗯哼了一声,似乎有转醒的样子,顾予笙赶忙又在容昭耳边喊了几句:“阿昭,阿昭!醒醒,听的见我说话么?” 容昭睁了下眼睛,又闭上,缓了好久才支吾一声:“阿笙?”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晕,浑身也没什么力气。”容昭有些不太清醒,“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没事,蒙汗药的后遗症。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没什么大事。”顾予笙仿佛也舒了一口气,看向郑成,“就是得麻烦郑统领连夜审审了。” 郑成也有些无奈。 江三离又踢了一脚:“真不打算争取一下缓刑?看意思不行,那就有刑就上了,只要留口气,江某保证你活着。” 黑衣人疼的厉害,刚要开口又呛了一下,断断续续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倒是先问啊!” 第二百六十章 九个还是千军万马 几个人都是一愣,围着蜷成虾的黑衣人一时都没想起要说什么,直到容昭又咂了几碗凉茶下去,手脚回复力气能坐起来给自己披件外裳时,才勉强不那么尴尬。 容昭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都在这里,我刚刚中了蒙汗药?” “应该是蒙汗药的一种吧,戳破了纸窗户吹进来的,处于睡眠中的人一般也发现不了,转过天来稍微有些异样也只当是这一宿睡得不好。”顾予笙解释道。 “那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么?” 得知事情原委的容昭还是下意识的选择先来关心顾予笙,而不是质问一下那黑衣男子半夜潜入他的宫殿还下药迷晕他到底是因为什么。 顾予笙一时有些感动,笑道:“我今晚失眠了,一直睡不着,闻见迷药味的时候就下意识屏住呼吸还扎了保持清醒的穴位了,倒是影响不深。” 容昭却是眼尖的发现顾予笙胳膊上的伤口,急得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将顾予笙的胳膊拉到眼前,质问道:“那这伤口又是怎么回事,伤的不轻,还疼…” 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液颜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鲜红色,不得不说,江三离给的药当真是解毒圣药。顾予笙打断了容昭的问话道,“不疼了。刚刚为了拦住这人,所以就打了一架,不是什么大伤,回去包扎一下就好。” 一争一夺之间,小风将顾予笙撕裂的衣物略微带了起来,容昭一眼便看到了在那道新伤之上,还横着几条疤痕。之前应该是结过痂的,如今痂已经脱落了,露出新长的红肉出来,不怎么好看,以后估计还会留疤。 是之前被肖家那匹小畜生抓过的痕迹,单是回想一下,容昭都觉得那时候顾予笙应该挺疼的,疼的小脸煞白,话都说不利索。 不知道为什么,容昭又联想到了很多年前在回皇城路上那间破庙里顾予笙受伤的样子,横亘了整张背的伤口,皮肉外翻,血水粘着衣裳分都分不开,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手都是抖得,不敢碰,怕人喊疼。后来碰了下,又怕人连疼都不喊。 “阿昭?你想什么呢?”顾予笙的手在容昭面前挥了几下,顺利把人的意识从别处拽了回来。 容昭道:“没想什么,你以后遇事要知道呼救,别自己头脑一热就冲了。” 顾予笙点点头,这只狐狸是被顾延霍传染了么,这话之前倒是常听顾延霍讲。只不过,最近那男人却好像对她放宽了要求,由着她瞎折腾不说,还舍不得骂她。每次看顾延霍吃瘪的样子,总觉得他下一刻要咬自己的舌头了。 容昭再看向黑衣人的时候眼神突然便的凌厉起来,仿佛是下一秒就想把眼前这人五马分尸再剁碎了喂狗,却又不得不克制的收敛自己的脾气,问道:“谁派你来的,来干什么,你的目标是谁。” 深夜下药潜进来,不是谋财就是害命,他可不觉得谋财至于谋到皇宫来,而且宫里大大小小的宫殿那么多,怎么就偏偏选中了凌霄殿。直接摸去一个妃子的宫殿,金银珠宝拿都拿不走,或者摸去国库,下半辈子,不,下辈子都能颐养天年了。 摸进凌霄殿,却也没在几个偏殿动手。 黑衣人的表情还是很痛苦,他长呼了一口气,捂着心脏的位置依旧恨不得缩成团,但还是讨价还价道:“你们这样…这样审我,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太…疼了,脑子…不清楚。先把毒给我…解了!” 容昭倒想让他疼死,但是这一拨刺客接了信号就跑了个没影,跟泥鳅似的,像是钻进泥里来了个土遁。 顾予笙看了江三离一眼,江三离哼了一声:“你最好别耍花招,你们擅长用毒,江某我也擅长的很,不介意和你们切磋切磋,就是怕你这瘦弱的身板子受不住!” 顾予笙从刚刚江三离给她的小药瓶里倒了颗药丸塞到了黑衣人的嘴里:“暂时抑制毒发的,你如果不老实,也别想拿着解药。” 男人缩着身子又等了一会儿药效发挥,才慢慢舒展了身体,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顾予笙问道:“你是西凉人?谁派你来的。” 虽然知道答案,但是顾予笙还是问了一句,也算是试探。 “是,凉王派我来的。”黑衣人回答完问题,又不依不饶的嘴欠加了一句,“不得不说,大风的皇宫真是漏洞百出,我们很轻松就溜了进来。” “我们?多少个人?”郑成问道。 “九个人。”黑衣人大大方方的回道,“摸进殿里的三个,还有在各处接应的。不过你们这群废物,应该也找不到。” 顾予笙一鞭子甩在黑衣人的胸上,力度恰好在让他疼却也不至于再疼晕过去上:“嘴给身子惹祸。你们有什么目的?” “还能什么目的。”黑衣人笑了笑,“杀人灭口呗。” “杀人灭口?” “这里有人不听话了,留下去容易出事,所以来处理一下。” 黑衣人的话音一落就见众人纷纷把视线对准了秦舒瑾。容昭,顾予笙和江三离是因为知道事情始末,而郑成则是觉得,这一殿的人,唯一能谈的上背叛的人,只有从西凉嫁到大风的这位太子妃殿下了。 顾予笙想了想,大致和自己推断的不错。但是有一点她有些疑问,按黑衣男子所说,他们这次行动的九人之多,总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他们藏在哪?不仅躲过了御林军,甚至还躲过了太后的人? 顾予笙问道:“你们是躲在什么地方么?” 黑衣人被绳子绑了起来,但还是以一个极其变扭的姿势抬起头看着顾予笙,笑道:“无可奉告!” 江三离从背后喘了人一脚,那人便又姿势不雅的趴在了地上。 顾予笙的小脑袋瓜几乎是在光速的思考,想了许久才又问了一句:“你们到底有多少人?只有九个,还是…” 还是千军万马? 江三离见人极其不配合,暴脾气瞬间就被激了上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藏在哪 黑衣人被江三离踹的几乎是用脸着地,额头磕在地上的闷响声听的顾予笙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这力度,再抬起来恐怕也得青一大块吧。 江三离抓着人的脖颈处的衣领,把人拽的不得不仰起头来,以一种极其屈辱的方式看向攥着他衣领的江三离。江三离伸手去捏男人的下巴,作势从怀里掏了药瓶子就要喂。 黑衣人露了个嘲讽般的笑出来,对着地上啐了口唾沫,恨恨的道:“你们休想再知道一个字!早晚有一天,我们西凉会踏平你们的。” “不好!” 江三离眼疾手快使了力气要控制住黑衣人,却还是没来得及,只见男人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随后嘴角溢出一丝血,那血液的颜色偏黑,明显是中毒的迹象,那人没了江三离的禁锢,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就咽了气。 几个人对于眼前的变故有些措不及防,郑成见多了这些,除了人质没了有些头疼之外倒也没什么其他感受。容昭的怒气则有些压不下去,他本就打算好了,这人敢伤顾予笙就得承担他的怒火,待审问完了,得让他好好偿还一番。 但是如今人死了,死的还这么容易。 江三离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手绢嫌脏似的擦了擦手,缓缓道:“凉王的死士,应该是后槽牙里藏了剧毒,怪我刚刚一时不察,让他把藏在牙里的毒咬碎了。真是便宜他了!” 顾予笙想了想问道:“若是想死为何不一开始就选择赴死,还非要在这里周旋这么久?” “可能是想给同伴争取一些时间逃走。”容昭接了话茬道。 顾予笙点点头,的确,如果这人在一开始就死在这里,她和江三离大概率会直接追出去,寻找其他刺客。但是,这黑衣人在这里周旋,她和江三离便下意识的认为,与其大海捞鱼不如专门审这一个。 容昭继续道:“况且,他也没交代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凉王派来的,来除掉秦舒瑾。 即使他不交代,在座的几个人精待事后琢磨一下,也会想清楚事情的始末。 “但是有一点我有些疑问。”顾予笙把刚刚一瞬间划过脑海的疑问问出了口,“他说他们进宫行刺一共九人,这个应该没必要说谎。这个人数不算少数,甚至抵得上御林军的一个小队。不可能从天而降,总该有落脚的地方,在哪?” 几个人沉默了没回话,在哪? 顾予笙继续道:“换句话问,他们真的只有九个人,还是只派出了九个人,其余人则是蛰伏暗中,等待一场大战。” 郑成问道:“五姑娘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他们的目标是太子妃殿下,这个应该也不是说谎。”顾予笙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一副很严肃的神情,缓缓道,“太子妃殿下无论如何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果我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人,我远在西凉,而我想要针对的目标在大风。我是选择派一个连去,还是选择派两个能力足够的去呢?如果是我,我选择后者。” 如果是远距离的刺杀,的确人多不好行事,何况对付秦舒瑾尚且用不到那么多人,随便来个会武的,戳个蒙汗药进来也就成了,就算不成,遇见顾予笙这样的意外,一个人也比一个连的强,自己死了一了百了。 “但是,如果他们有另外的目的,派来的人也远不止一个连,而是一整个营,或者好几个营呢?”顾予笙问道,“刺杀太子妃殿下只是顺路,那派人来的话,自然多一些,保证万无一失,也能顺路再做些别的事情。” 容昭听完顾予笙的一席话,略微怔了一会儿,随后神情不善的道:“边境,或者已经混入皇城了。” 顾予笙点点头,表示自己就是这个意思。一开始倒也没想到,只是联想到了顾延霍前几日说的,如果自己动作不快些可能西凉那边就该有小动作了,再加上今日的事情,这才知道顾延霍说的小动作到底指什么。 “阿笙,你和江谷主回去再眯一会儿吧。”容昭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顾予笙这一晚上肯定没睡好,现在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小姑娘白日又要熬夜又要施针的,再不去眯一会儿,身体肯定吃不消。 顾予笙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最后也没和容昭推辞,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道:“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与其让我自己瞎琢磨,不如你们直接告诉我。” 直到容昭再三保证了好几次不会瞒着顾予笙之后,小姑娘才肯跟江三离回到自己的寝殿。江三离放心不下顾予笙,就也没再回自己的住处,两个人就着那张能容纳好几个人的大床,再快天亮之前又眯了一觉。 这惊险的一夜虽然过去了,但是宫里却仿佛翻了天。御林军的人将皇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搜了个底朝天,都没再找到一点不正常的踪影。那群人,跟过街老鼠似的,撤退的极其快速,藏匿的也极其隐秘,居然一点马脚都没有露出来。 秦舒瑾一早醒来,得知昨晚发生的事情,吓得脸色都白了好几个度。但是她在这偌大的宫里,并没有什么人能陪她说说话的,她戴了一张假面,面对太后的时候说假话,面对西凉那些人的时候也说假话,有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说出口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了。 容昭自然也没空安慰她,一早见她醒了,就不知道去哪里了,顾予笙来探望秦舒瑾的时候,都没能见到容昭的人。 知晓此事的太后,自然也是大发雷霆了一番。她想象不到,她和西凉原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凉王却为了成自己的大业,而选择削去她们的权力。还用了如此的手段,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些被太后下令控制的大臣们也纷纷躁动不安,皇宫如今已经不是最安全的了,他们自然想要回到自己的地方。而且,如果再不让这些大臣回到自己的职位,大风也就快瘫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看好时机 于是在一场闹剧结束后,这些各怀心思的人不得不回到曾经的轨迹上,继续心怀鬼胎的各司其职。不过人们的心里都明白,有的东西现在不爆发出来,也总会有一天咬你一口狠的。 那个时候,只会比如今更棘手,不会更好。所以人们现在都尽可能的夹起尾巴做人,这样等暴风雨来临的时候,或许还能捡条命回来。 御书房。 容昭坐在御书房里曾经属于风无漠的位置上,伸手摸了摸金黄的龙椅,把玩着把手上的刻雕。这个椅子坐上去并不如想象中的舒服,但是却和想象中的一样,能够居高临下看清楚下面的人的每一个表情。 这就是权利,可以说,这是他用顾予笙换来的权利。不如自己所想那般为所欲为,甚至可以说是更加的束手束脚。但是他也的确可以给顾予笙更多,风无漠已经不足为惧,再过一些时日,连太后都会不足为惧。 顾延霍抱着自己的佩剑,只有在进殿的时候随意的瞥了容昭一眼,便没再看过他,找了个地方一动不动的站定了。他已经好几天没能回将军府,唯一被放出去的那天,也被他用来粘着顾予笙了。 男人的下巴上已经结了青色的胡茬,衣裳也已经许久没有换过了,但是这并不妨碍男人散发出的翩翩风度,往那一立,便吸引了人的眼球。 顾延霍得知消息的速度虽然不如以前快了,但是好歹并不滞涩。昨晚的事情,在来见容昭之前,便也听程苏和程韵汇报了。 所以他现在的心情并不好,不好的想杀人。原因自然是因为某个自作主张和人打架还受伤的小姑娘。 顾予笙和人打起来的时候,程韵依旧隐在树上,见江三离来了便没敢打草惊蛇的出现。而那群人应声跑了个没影的时候,程苏则在第一时间追了出去,只不过后来被发现了,那群人左拐右拐的像耗子一样乱钻,没多久就把程苏甩了开。 顾延霍的眼线并不是遍布全城的,也不能远到边疆的大事小事都尽收眼底。但是有的事情,靠推测也能推测个****不离十。容昭今日叫自己来,估计也是为了这猜测出来的****。 “昨日夜里的事情,你应该都晓得了?” 容昭知道程苏和程韵一直跟在顾予笙身边,也知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程苏和程韵肯定会想尽办法通知顾延霍。何况如今宫里远没有前几日那样的严防死守了,太后的人或多或少的被调动走去做另外的事情了。 顾延霍颔首:“她受伤了,照顾好她。” 顾延霍的话像是什么命令一般,让容昭皱了皱眉头:“即使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好她。”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顾延霍没再接话,他还不想惹眼前这人气到跳脚。如今正是关键时刻,还是和和气气的吧。 何况听程韵汇报的情况,顾予笙胳膊上的伤并不是很严重,还没有上次被四喜抓的严重。加上,江三离也在,总不会有什么大事。既然没什么大事,他总不好再质问什么。 这种时候,还是要静下心来,不能关心则乱。 容昭深吸一口气,搬出了商量的口吻来:“昨日溜进宫来的人是凉王的人,有九人?” 顾延霍点点头,没遮没瞒的将自己已知的消息全说了出来:“嗯,九人,那群人跑的时候,程苏已经追过去了,但是在快要出皇城的时候被甩掉了。” “这群人倒是机警的很。”容昭冷哼道,“昨日夜里被捉住的那个,也是机警的很,确定同伴逃走了,就服毒自尽了。江谷主差一步没能拦住他,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顾延霍道:“既然是死士,那嘴巴都严的很,问不出什么的。” 容昭见顾延霍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一时也没问话,过了许久才等的不耐烦道:“依我看,你最好现在就回边疆。” 顾延霍皱着眉摇了摇头:“凉王的人未必还在边疆老老实实的,说不定已经混进皇城了。他们如今应该得知太后请了江谷主来,但是却不敢大规模进宫进行刺杀。” 顺着顾延霍的思路,容昭道:“是因为你在宫里?” “有可能吧。”顾延霍面色不善,“谁知道那群不肯见光的人都在怕什么。” 怕他,还是怕别的?亦或是在谋划什么更大的?因为猜不准,所以接下来的每一步更加不能走错,都要像走钢丝一样的胆战心惊。 面对这样的刺激,顾延霍却觉得浑身的血液突然沸腾了起来,凉王可以算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比徐朗更加有勇有谋一些。 他也和凉王对过阵,凉王输了,顾延霍却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左岩那次逼宫,是凉王一手逼出来的,虽然也遂了顾延霍的意,但是到最后,火药司的兄弟也折进入了好几个。 这次,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容昭打了个颤,打趣道:“你这表情,又有人要倒霉了?” “我还是更倾向皇城里也埋了凉王的人,你找个借口彻查皇城。”顾延霍吩咐道,“还有徐朗那边,事到如今他也该坐不住了,注意徐朗手下那些烟火的去处。” 容昭一一应下:“那你呢?” 顾延霍沉吟道:“虽然不确定,但我还是要回边疆一趟。” 容昭有些惊讶,顾延霍这个时候居然还要回军营,如果凉王的确是怕顾延霍在皇城,那必定会时时刻刻监视他,他这一路回边疆,难免会有不测。 “你现在回军营?”容昭忍不住问道,“路上有危险不说,如果风无漠明日就醒,顾予衡的罪名状递是不递?” 顾延霍坚定道:“递。” “你疯了?递?”容昭这次真的被气的跳脚,“递了你就是通缉犯,军营里又不都是你的人,人心各异,你就不怕你上场杀敌,末了被自己人捅了一刀?” 顾延霍勾了勾嘴角:“你看准时机再递。” “什么时机?” 男人没说话,起了身便要往外走。 容昭喊道:“到底什么时机啊,你不说明白,我递错了,你被捅刀可不要找我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没法算了 转过天来容昭直想咬自己的舌头,再骂自己一句乌鸦嘴,怎么害怕什么来什么,昨天刚说了风无漠醒了怎么办,今天这位昏睡了好几天的国君陛下就醒了。 风无漠能醒还是要多亏顾予笙的,即使经历了一场闹剧,小姑娘还是兢兢业业起了个大早,一头钻进了药房,称药,熬药一气呵成。粗鲁的一滴不剩的给风无漠灌了进去,然后按照往常那样分毫不差的将银针扎进穴位。 只不过这次风无漠没有说梦话,而是眼睛猛然一睁,似乎是从多日的梦魇里醒了过来。 风无漠的意识似乎还没有回笼,显得有些懵懂。但是太后和长公主已然满意了,二人见人醒了,也没什么心情问东问西,随便给了个眼神,走了个过场人便走了。 既然风无漠醒了,那如今最重要的是把权利都揽过来,以风无漠应允的方式把权利揽过来,但是,这条路注定了有些难走,前有西凉挡着,后有容昭拦路。如何能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达成自己的利益,太后和长公主想的快要把头皮抓破了。 “陛下感觉如何了?”顾予笙收回风无漠身上最后一根银针,规矩的撤后了一定的距离,跪在地上等着风无漠的回话。 风无漠聚拢了一下自己的意识,许久不曾发过声音的声带有些喑哑:“朕有些提不起力气。” 顾予笙低头道:“这是中毒的后遗症,陛下体内毒素尚没有完全去除,还是不应太过劳累。臣女之后会每天为陛下施针,想办法替陛下解毒。” 风无漠撑着自己的太阳穴点了点头,本就年过半百的男人经历过这一遭无妄之灾似乎又老了几岁。风无漠轻声道:“此次朕能捡回一条命来,还要多谢顾五姑娘了,你是朕的救命恩人。五姑娘可有什么想要的,朕能做到的,都允你。” 顾予笙想了想,难得没了忠勇侯嫡女谨言慎行的做派,犹豫了一下道:“臣女现在并无所求,但是能不能算陛下欠臣女一个人情。” 一旁的容昭猛的一惊,这样的话,可以说是有些唐突有些不敬了,这不该是顾予笙会说的话,顾予笙虽然有的时候任性,一根筋,但是这种场合下,永远都是谨慎的,今日却… 风无漠却是笑了笑,大掌一挥道:“准了,朕欠五姑娘一个人情,日后五姑娘若有所求,直接来告诉朕就是。” “多谢陛下。那臣女明日再来为陛下解毒。” “朕想歇下了,下去吧。”风无漠甩了甩衣袖,便闭上了眼睛。 自风无漠醒来以后,太后的人明显不如前几日那般处处遍布了,一直在风无漠身边伺候的老太监也已经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见风无漠乏了,便贴心的扶着风无漠躺下,又堆着一张笑出褶子的脸,去送顾予笙和容昭。 踏出殿门外,容昭忍不住问道:“你向风无漠讨个人情是想做什么?” 他直觉,小姑娘一定是为了顾延霍。 顾予笙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不舒服,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也算讨个心安吧。” 容昭一时无言,不得不说,小丫头的直觉似乎越来越准了,还没发生,她似乎就料到了。 顾予笙斜眼瞥了容昭一眼,问道:“我三哥哥和阿爹呢?” 容昭道:“你阿爹回府了,你三哥哥应该人在大理寺。大理寺的事情堆了有一段时间了,如今处理起了可能还有些麻烦。” 顾予笙低声笑笑,想起连猫丢了的事都要托给顾予衡处理,怎么可能不麻烦呢。 “你不问问顾延霍?”容昭以防顾予笙突击,便自己抛了个话头出来。 顾予笙点点,轻声问道:“顾延霍去哪了?” 怎么不来见见我。 后半句她没问,这种时候,总是谈感情倒是显得自己不够懂事了。 容昭佯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答道:“回将军府了。他怀疑皇城里混进了凉王的人,准备连同巡防营找个借口彻查皇城。这几天皇城可能会有些乱,你待在宫里,不要随意出去。” 这番说辞,是昨日顾延霍甩手走人以后,容昭想破了脑袋才编出来的,有迹可循,算不得扯谎。 “舒瑾姐姐那边…” “我派人盯着了,你别再以身试险。”想起那天夜里的事情,容昭就觉得心里不大痛快,“阿笙,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没了秦舒瑾,我们…” “阿昭!”顾予笙停住了脚步,侧目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叹了口气道,“你其实明白的,横亘在你我之间的,不只是秦舒瑾,就算以后没有她,也会有别人。秦舒瑾是你的垫脚石,我也是。就算当年不是顾延霍和风无漠使了手段,我们也走不到最后。当年,是我太傻了…容昭,算了吧。” 容昭没回话,顾予笙便低着头又往前走去。 算了吧,嗯,就这样算了吧。 容昭自嘲般的笑了笑,想了很多次算了,但是看见顾予笙的时候,还是没法算了。 那边老太监送走了顾予笙和容昭,又回到殿内,走到床前给风无漠掖好被角,轻声道:“那陛下先休息,老奴先退下了。” 风无漠闭着眼,没说话,直到老太监直身要走,风无漠才张嘴味道:“怀德。” 老太监一惊,连忙又福了身,他伺候风无漠多年,自风无漠继位后,不是开玩笑叫他老东西,就是随便喊喊,从不会… “老奴在,陛下。” 老太监见风无漠要起身,又去给他身后垫了枕头,待人坐的舒舒服服后,才又问道:“陛下可是有事吩咐,老奴在呢,陛下尽管说。” 风无漠揉了揉太阳穴,他的头疼是旧疾,一言不合就要疼上一疼,可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才有了这样旧疾呢?总不是娘胎里带的。 “怀德,你今年多大了?” 老太监一愣,不知道风无漠问这个是做什么,却还是依言老老实实的答道:“老奴今年七十有二,陛下…” “朕记得,你之前是伺候先皇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助容昭一把 “是的陛下,老奴之前是伺候先皇的,但是老奴如今…”老太监有些心虚的往地下一跪,膝盖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风无漠摆了摆手,止住了老太监的话头,他今日想问的也不是忠心不忠心的:“你的印象里,先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先皇…这…” “想到什么便说,朕不治你妄议之罪。”风无漠似乎有些乏,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但是老太监却听出了话里的坚定。 “先皇治世有方,是一代明君。但是先皇当年的野心也大,一心想着收复边疆踏平蛮夷,只可惜这样的野心没能实现。” 虽然得了风无漠的承诺,但是老太监还是中规中矩的说了几句挑不出错的话来。 闻言却见风无漠的眉头快要打成了结,男人追问道:“其他的呢,先皇身子骨如何,朕除了风华也没有其他兄弟姊妹。问题是出在几位太妃身上,还是出在先皇身上?这里无人,你但说无妨。” 老太监道:“事情实在过去太久,老奴…老奴也未必记得准。依老奴记得,先皇当年能文会武,身子骨硬朗的很,也诞下了不少皇子,陛下您排四,因为年纪最小,和其他几位皇子并不亲近。” 风无漠点点头:“那他们最后都去哪了?” 老太监有些纳闷,这些陈年旧事又不是藏着掖着,风无漠怎么会不知道,还来问他? “大皇子和三皇子是去了战场,后来传来了噩耗。二皇子…”老太监犹豫一下道,“有一次宫里走水了,二皇子没能逃出来,便…” 风无漠若有所思的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所以,当年先皇身子骨硬朗,不会突然病倒对么?” 老太监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跪在原地,头也不敢抬,身子像是打摆子一样。这种事情怎么能乱说呢,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最难保的就是自己这条命,脑袋上的这颗头。尤其是他们这些入宫几十年快老成精的大太监,自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能摸清主子们想听什么。 但是现在,他摸不清风无漠想听什么。 “怀德啊…”风无漠长叹了一口气,道,“朕睡了一觉,这一觉有点长,朕还做了个噩梦,梦到先皇的死。先皇来怪朕了,说朕当皇帝不是他的意愿,问朕,既然坐了这皇位,为何不惩治害了他的人。先皇是被人害死的。” 老太监吓得一身冷汗,连忙磕了好几个头:“陛下啊!这…这不能乱说的!陛下继位,是先皇旨意啊,文武百官都睁着眼睛看见了,怎么会不是先皇意愿呢。先皇又怎么会…” 老太监越说越没音。 他刚被送进宫的时候,可能家里塞了点银子,那管事的公公对他颇为偏心,去哪都把他带在身边,还把他认了当干儿子。估摸着是为了以后让他给人养老。 他争气,差事做的利索,主子们喜欢,赏钱给的也多。他偷存了点,没寄回家,也没给当时的管事公公,都用来打点人脉了。他也知道伴君如伴虎,但是这一生就这样了,不赌一把,真当没了把就不是男人了。 他被分去了伺候先皇,先皇人好,他的日子也过的好。后来先皇也有了皇子,先皇便把他赏给了风无漠,其实他是看着风无漠长大的。 也想过回先皇身边,但是苦苦无果之后,他也不求了,安心伺候风无漠就是。风无漠这位皇子并不得宠,比起当年的二皇子,风无漠就是无功无过,和如今的风楚轩半斤八两。但是风无漠记在了太后名下,那便是嫡出,宫人不敢说什么,老太监也自认自己的日子过得不错,皇子年幼,什么都不晓得,不会一言不合就罚人,他也就认了,当是多了个弟弟吧。 风无漠十几岁的时候,先皇还风华正茂,人们对继位之事并没什么感觉,皇位易主肯定还早着。但是先皇的身体却突然垮了下来,谁都没有预料到,也谁都不可能预料到。 当时先皇和西凉签的停战协议崩了,先皇引得头,派了太子殿下和三皇子去了战场。自己的身子也随着垮了,当传来两位皇子不幸战死沙场的时候,先皇仿佛受了刺激,没多久就甍了。太后宣读了先皇的圣旨,立风无漠为下一任国君。 不知是风无漠太小还是什么,这样大的变故对他来说,恐怕有些难以承受,国丧没多久,风无漠就发了高热,整整好几天都退不下去。太医都束手无策,太后却说是先皇舍不得风无漠,求先皇不要带走她唯一的孩子。于是太后和风无漠一齐去了皇陵祭拜。 就是祭拜的这段期间,宫内却突然走水了,长公主在丞相府相安无事,但是二皇子却没能逃出去。风无漠回来的时候却整个人都不太好,还落了头疼的病根。总之几场变动下来,先皇这一代的确子嗣稀少。大权独揽在太后手里,后来也是风无漠一点点从太后手里接过来的。 现在,风无漠却说,先皇是…是被害的。 风无漠道:“朕记得,朕发过一场高热,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那以后,有很多事都很模糊。但是这一病却好像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的一些本不该见的东西,想起了某些人远不是如今这幅面孔。似乎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皇帝,也知道为什么先皇一代子嗣如此少了。 “陛下…您,您许是被梦魇住了,分不清现实和梦了…莫…莫要多想。”老太监颤抖的快要哭出来。 他没参与过当年的事情,只是两眼一闭跟在风无漠身边,但是如今风无漠这么一说,他也能想到各中关键,可这事,说了,那可不是什么小事。 风无漠往后一倚,叹道:“朕早就是空壳了,权都被架空了,如今还不如你这个老东西好使。” “陛下不要这样说,老奴就是陛下的,陛下有吩咐,老奴自当竭力!” 风无漠笑了一声:“那你便让人助昭儿一把。” “这…” “太自以为是,早晚会报应。”风无漠闭上眼睛道,“你也下去吧,朕想静静。” 第二百六十五章 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顾予笙站在殿外,肩上背着自己的药箱,旁边跟着的宫人端着一碗黑漆漆还飘着热气的汤药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跟在顾予笙身侧。 “周公公。”顾予笙嘴角上扬,捏了个笑容出来,“陛下可醒了?我来送药。” 老太监经历了昨日那一遭问话,今日的精神状态明显有些萎靡,活像是昨日夜里做了什么劫富济贫的大事而一夜未睡:“劳烦五姑娘了,陛下早就醒了,一早便去早朝了。不巧五姑娘扑了个空,得要等一阵了。” “早朝?” 顾予笙没想到这风无漠突然如此兢兢业业了,刚醒来没多久,身体状态恐怕都没能恢复过来,就去早朝了? 周公公道:“陛下睡了这么多天,事情便都积在手头了,再不处理,怕是会出乱子。这才拖着病躯不得不上朝。” 事情积的的确有些多,风无漠觉得自己已经被下面一人一句的大臣吵的一个脑袋两个大了,他刚刚就不该说出那句有事起奏来。 “陛下,如今皇城不安定,兵部请求连同御林军加强皇城巡防一事,另外希望仔仔细细的彻查皇城。”说话的是兵部的肖大人。 肖大人虽然之前和顾延霍因为四喜挠了顾予笙的缘故而闹了一点小矛盾,吃了不少冷脸子。但是如今也算是和顾延霍统一了战线,这彻查皇城的要求,就是顾延霍当甩手掌柜前吩咐容昭,又由容昭转告他的事情。 风无漠揉了揉又发疼的太阳穴,底气不足的道:“兵部如今是肖大人做主,御林军朕也已经交给昭儿了,肖大人想联合御林军,和昭儿商量就是。” 肖大人又道:“彻查皇城,也包括皇宫内。” 风无漠皱了个眉,皇宫内,这可以说是略有不敬的。 巡防营想搜皇城,那是执行职权,那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接受搜查是应当的,但是巡防营想搜皇宫,虽然也是执行职权,但他们要搜的是官家的宫殿,是太后长公主的宫殿,还有许多脾气并不怎么好的妃子们的宫殿。 这些都是主子,他们去搜,总归有些畏首畏尾,但若能得到官家的准许,那搜起来,就心安理得的多了。 风无漠点了点头,这个要求对于他来说并不过分,甚至他早有这个打算。 这些日子做的梦连在一起便扣开了他曾经封存已久的记忆,不管事实到底是什么,太后和长公主那里多多少少是有些问题的,或许搜一搜也能搜出来些什么。 他有意查当年的事情,却不敢查的太突然。自己如今像是个被架空的壳子,和太后斗,过于明目张胆的下场只能是被针对。 他知道容昭或许也想对付太后,但是他们二人是不一样的,容昭能顶住针对,他却未必了。 这个官家,从一开始做的就很窝囊。 风无漠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最后的精力都被抽走了:“嗯,查吧。既然查了,便查的仔细些。” 风无漠若有似无的咬住了仔细二字,还不怎么经意的看了容昭一眼。 容昭感受到风无漠的目光,有些奇怪,却还是行了个大礼:“父皇放心,儿臣定能够配合肖大人一起,做好皇城里里外外的巡逻之事。” 风无漠点点半:“还有其他事么?” “陛下,前几天理应是西凉向我大风进贡的日子,但是西凉并无动作。这…” 这次说话的是顾承,这些进贡收礼的事情,都是礼部受理。 没有收到西凉进贡的事情可大可小,但顾承还是问了一句。西凉不进贡,往小了说可以是西凉今年收成不景气,国库不充盈,没有办法向大风奉礼。若真的这样,交了书信请求原谅,风无漠也不能死咬着不放。可往大了说,不进贡,也有可能是不想再臣服于大风。 西凉和大风签了停战协议,前几年虽然安然无恙,但是小动作不断。这次干脆就趁风无漠昏迷的时机,直接断了进贡。甚至风无漠昏迷的事情,或许就是西凉一手策划的。 风无漠没应这件事,而是转头问向了郑成:“那日进宫刺杀太子妃殿下的人,可抓住了。” 郑成脸上一僵:“回陛下,那日只抓住了一人,其余的都跑了。” “那顾大人审出什么了?”风无漠将眼神投向顾予衡,这种涉及皇室的要案,理应由大理寺来审。 顾予衡低着头,斜着眼睛瞥了郑成一眼:“陛下…那人并未交由大理寺。” “郑统领,为何没有交由大理寺?”风无漠的声音无怒无喜,连容昭都不大能猜出风无漠的心思。 风无漠似乎睡了一觉再醒来就有些不同于以往了。 郑成道:“臣一时不察,让那人服毒自尽了。只知道是西凉人,目标是…目标是太子妃殿下。” “嗯。倒是有些稀奇。”风无漠突然笑了笑,容昭便更摸不清这人是什么意思了,“看来西凉是反了。” 底下的大臣都低着头,似乎有了点胆战心惊的样子。西凉好歹是大国,真反了,他们也得跟着遭殃。 风无漠想了想道:“正好趁着搜寻皇城这个时机,把那群窝在阴沟里的刺客揪出来。朕记得,朕刚刚继位的那些年,西凉也曾派了人来刺杀,抓住了几个人质,好歹审问了些东西出来。至于卷宗,刑部和大理寺应该都有备案,郑统领需要,可以问问刑部和大理寺,看看还能不能找出端倪来。” “是,陛下。” 容昭又是一愣,风无漠今日实在太不正常。这种话说出来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风无漠继位那些年,应该就是当年旧案发生的之后的那段时间。那段时间的卷宗,没有准许,是不可以翻看的,这是太后下的命令。所以关于当年的事情,他和顾延霍都是听白芷和徐朗说的,或者靠自己去探查推测出来的。 如果能看一下当年的卷宗,或许的确能找到一些细小的线索。 顾予衡也不用再偷偷摸摸的偷卷宗了,的确是件利于他们的事。 容昭怀疑,风无漠可能是知道了些什么。 第二百六十六章 朕希望没看错 风无漠不敢有大动作,只能不动声色的把当年的事情或多或少的透露给一些有心人,让他们再去查。比如容昭,比如顾延霍,或许顾予衡和顾予笙也有参与。虽然姓顾的这一家子,他不是很想招惹,但是这也许是别人硬塞来的皇位,他也不想继续做下去。 两相对比一下,趋利避害的人类特质,让他选择了招惹一下姓顾的这一家子,和这捡来的便宜儿子,权力这种东西,拥有了却无数次的想要退回去。 “若无其他事,便退朝吧。”风无漠似乎是乏了。 然而大臣们却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自己杂七杂八的事情。风无漠坐在龙椅上侧耳听了一阵,没能从中挑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大袖一挥慢悠悠的起了身子,置若罔闻的样子仿佛是一点都没听见声音似的:“嗯,劳苦各位爱卿了,退下吧退下吧。” 大臣们看着风无漠若无其事的离开,只余下他们站在原地互相大眼瞪小眼。 顾予衡和顾承一边往外走,一边往容昭的身边靠。容昭停了步子,等着顾予衡说话,顾予衡从大袖子里抽了个黄色的奏折出来,往容昭眼前晃了晃,似乎是有些抱怨的道:“这奏折,我写了许久,字字写的我自己都是心惊胆战的,一个字我能扣上一个时辰。” 容昭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一条条的罪状看上去的确有些触目惊心。但是一想到这样的麻烦,以后是要有顾延霍来承担的,容昭的心情就莫名有些愉快,于是容昭顺着顾予衡的抱怨道:“有劳顾大人,这文采也就只有顾大人了,真是太辛苦了。” 对于容昭拍马屁的说法,顾予衡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看不起容昭,却在某些时候不得不和容昭共事,在共事的时候又不得不对容昭的做事风格产生了一定的欣赏,总之很纠结,但是如果没有顾予笙的话,这样的纠结也许就不存在了。 “太子殿下还是莫要恭维人了。”顾予衡正了神色道,“这折子什么时候递?顾延霍今日又跑去什么地方了?” 容昭把折子递还给顾予衡道:“看好时机再递吧。顾延霍不怕死的自己回边疆了,估计还得有段时间才能和西凉对上锋。起码要等对上了再把折子递上去吧,不然仗还没打,顾延霍先被自己人抓回来审了。” 顾予衡抖了抖眉头,略有些吃惊的道:“这种境况,他还跑去边疆,真是不要命了。” 顾承也摇头叹了口气道:“延霍这孩子,自小就倔,什么事都是随自己的心意,从来不肯和别人商量一二。但是这次真的是,太以身试险了。若要真的出了什么事。笙儿可…唉,这孩子。” 容昭自然知道顾承什么意思,顾延霍出事,第一个不依不饶的肯定是顾予笙:“本宫劝了,没什么用。只能先瞒着阿笙了。” 顾予衡点点头。 容昭继续道:“不过这次官家应允可以光明正大翻阅之前旧案的卷宗,倒也是个机会。” “那殿下得空,来大理寺就是,我回去就去调卷宗。”顾予衡道。 “好。” * 另外一边,顾予笙百无聊赖的和江三离一起站在殿外苦苦等着那上早朝的人。一旁端着药等着的宫人也已经露出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来,不是说这位五姑娘最是善良,从不责罚下人的吗。何况他也没犯什么错呀,怎么就在这捧着药动都不敢动了。 风无漠被人扶着,正在往殿里走,见了顾予笙似乎有些惊讶:“顾五姑娘怎么在这。” 老太监见了脸色苍白的风无漠也连忙过来搀扶,顾予笙行了个礼道:“臣女来送药。昨日臣女回去和师傅商量了一下,觉得陛下的毒,应用针灸辅以药浴,应当能除。” 风无漠想了想,似乎有了别的心思,朝顾予笙和江三离笑了笑道:“五姑娘和江谷主先进来吧。” 往常下了朝,风无漠都应该是在御书房处理折子的,但是如今身体不如从前,处理折子的地方也直接从御书房搬到了自己的寝殿。风无漠回到寝殿似乎是有些脱力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便不停的喘着粗气。 风无漠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宫殿里的宫人们连忙鱼贯而出,连那端药的宫人也把手中的盘子放在了矮桌上,矮着身子退了出去。 “臣女斗胆未经传召便过来了,这药,都有些凉了,陛下还是快些喝了吧。”风无漠的病情,顾予笙可以说最上心不过了,虽然目的也许不是很纯,但是风无漠还是生出了几丝感激。 周公公要去接顾予笙手里的药,然后试毒,却被风无漠拦了下来:“不必试了,你也下去吧。” 老太监一愣,却还是收回了手,默默的退下了。江三离看了一眼退下的老太监,道:“陛下还真是信任我们师徒二人啊。” 风无漠端过那药,一饮而尽后,便往后倚在了金黄的座椅上,语气中有些无奈的说道:“朕活了许多年,总是自诩自己看人不曾错过,但是事实上是,错的不能再错了。” 二人一愣,没想到风无漠会说这些。 “但朕希望,这次朕没看错。”顾予笙直觉,风无漠知道什么,也直觉风无漠可能做了什么,但是下一刻,风无漠的神色又恢复入常,朝顾予笙伸了胳膊道,“五姑娘亲自来是为了施针的吧,来吧。” 顾予笙回过神来,和江三离纷纷打开自己的药箱,取出其中的药包,药包打开之后便是一字排开的银针,银针反射出金属的光泽晃的风无漠有些心虚的闭了眼睛。 顾予笙率先下针,随即江三离也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银针扎进风无漠的皮肤。风无漠的额角冷汗直冒,露出了一副痛苦的神色出来。 顾予笙不间断的又扎下一针,这次风无漠连咬唇都没来的及,痛呼直接溢出了口。江三离没理会,只是下一针下去,风无漠却直接呕了一口黑血出来,紧闭着双眼喘着粗气。 第二百六十七章 人都要崩溃了 顾予笙被这口黑血吓得心头一颤,刚刚还只是直觉不好,现下便直接慌得不行。她之前在药王谷也见过不少伤患,可以说是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叫她去军营里缝肠子也行,断不会只因为风无漠吐了口黑血出来,她就慌得不行。 这突如其来的心悸让顾予笙觉得自己心上仿佛豁了个口子,外翻的血肉还随着风动荡了几下。连带的那只手也不听使唤,风无漠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呻吟,江三离也适时喝到:“丫头,凝神。” 顾予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下错了针,离正确的穴位差出去了十万八千里。不过也好在,这一针入的不深,没到害人性命的份上,顶多是风无漠遭了罪,白疼了这一下。 顾予笙正了正神色,强行稳住了心里的慌张,找准穴位又下了一针,江三离紧随其后。 风无漠神色痛苦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眼前一片白雾,八百米外便要人畜不分了。江三离和顾予笙跪在自己眼前施针,他也只能勉强辨个模糊的人影出来,活像瞎了一般。 这是先皇责罚他这么多年都不曾睁眼看看么?倒也没想过,报应来的如此快。 顾予笙伸了手在风无漠眼前晃了两下,问道:“陛下可是看不见了?” 风无漠颔首:“是看不见了。” “陛下不必忧心,这是臣女封了陛下经脉,想把毒逼出来,只是没想到这毒竟然跑到眼睛周围去了。”顾予笙解释道。 风无漠弯着嘴角回道:“无妨,朕这双眼睛生了几十年都没好使过,倒不如今日瞎了看的清楚些。” 顾予笙又是一愣。 风无漠今日支走了身边的人,还包括侍候了他半辈子的周公公,说出来的话也耐人寻味,像是话里有话似的。 她发现,自己刚刚静下去的心,仿佛又被激起了一圈涟漪,久久没能平息——到底发生什么了。 顾予笙想要下针,却被江三离攥住了手腕。小姑娘一脸茫然的望向自家师傅,却见江三离一双看过不少世面的眼睛,流露出了一丝责问还有一丝探寻,这丝探寻由着直达心底,顾予笙心虚:“师傅,我…” 江三离隔开了顾予笙,自己一个顶俩的飞快下针,堵住了几条控制五感的脉络,风无漠便又吐了几口黑血出来,那黑血里似乎还蠕动着什么。 江三离没有拔针,就着又给风无漠把了脉。内力顺着经脉往里探,却在某个节点蓦然散去,江三离没有说话,给风无漠舌头底下压了颗药丸子便一点点的将银针拔了出来。 银针被拔走,风无漠很快便恢复了自己的感知,眼前再次变得清明起来。 江三离睨了小丫头一眼,叹了口气,看向风无漠:“感觉如何?” 风无漠放松了身子,的确没了刚刚的痛苦:“身子还是有些无力。” 江三离:“今日只能到这里,再继续,身子怕是承受不住。这毒古怪,来的也霸道的很,不是这么容易便能除去的,还是要缓缓图之,要再委屈陛下一些日子了。” 风无漠叹道:“无妨,倒也没觉得碍事。” 江三离将一应东西收好,放进药箱里,才又伸了个手把一旁快要缩成一团的小姑娘扶了起来。小姑娘明显有些心虚,刚对上她的眼神便低下了眼睛。 江三离:“那我们师徒二人便先回去了,陛下好生歇息。” 说罢,也没等风无漠反应,便脚步生风的往殿外走,顾予笙也福了福身子,跟上了江三离的脚步。 走出了殿外不远,江三离便停下了脚步,待顾予笙跟上来,才沉声道:“丫头,为师平日从不曾对你正颜厉色过,或许偶尔还疏于教导,药王谷内一应规矩也都未曾落实在你身上。为师和谷里一众师兄皆是纵着你的心性来,这皆是因为你心性不似那些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般浮躁,为师认为,你年纪尚小,纵然纵着你的性子,也不会行差走错成那扶不起的阿斗。” “师傅,徒儿知错!”顾予笙也不管四下有没有人,直接跪在了江三离面前。 行医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在行医时因为一己私欲扰了心神。心神不宁,手下又怎么能稳。 刚刚顾予笙的那一针,得亏是入的不深,若是一针下去要了命,顾予笙这一辈或许就毁了,或许以后她都不敢再行医,不敢再拿针。 江三离沉声道:“今日之事,也是为师的过,是我没能好好教导你。” 顾予笙不敢说话,生怕她一句话错了,江三离便真的气不过要将她逐出师门了。 “今后若再有一次,为师必将严惩不贷。”江三离放了狠话,顾予笙便连着点了好几个头。 小姑娘跪在那里似乎是连眼尾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逡巡了好几圈,最终还是憋了回去。顾予笙想去扯江三离的袖子,小手窝在袖子里动了好几下。这小动作看的江三离又是心一软,再也看不过去眼,只好伸手将人扶起来。 这人儿,打不得骂不得。 “师傅…”顾予笙有些哽咽。 江三离弯了腰,给人拍了拍衣服,道:“好了,统共没舍得骂你几句。所以,今日又是为了什么才心绪不宁。” 顾予笙低着头,她也说不清,只是听了风无漠的话,心里便成了一团乱麻,左右找不到出口去缓那口被吊起来的气:“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了官家那几句话,心里有些不舒服,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官家像是突然知道了什么,说的话也像是别有所指。” 江三离沉了脸色,如今能发生的事情,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定是什么大事。 而她也是个通透的人——知道对于顾予笙来说,能发生的大事大概率便是顾延霍出了事。 “不放心的话大可自己去看看他。”江三离继续往前走去。 顾予笙一顿,她不是不想去见顾延霍,但是心底里总是怕。不知道是不是总被男人护着的缘故,她现在竟也变得越来越畏手畏脚,怕自己会给他惹麻烦。 但是这样下去,的确不是事。再提心吊胆下去,人都要崩溃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让他自己看着办 江三离要回药房,半路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说了句下不为例便和人分道扬镳了。顾予笙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走带跑的一溜烟的奔回了凌霄殿。 容昭听见了脚步声,回了个头便看见小姑娘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顾予笙最后像是用跑的,一张滑-嫩嫩脸蛋也悄然爬上了一丝红晕,这样的小姑娘,明显更加讨喜些。起码,更讨容昭的喜。 “阿笙。”容昭笑眯着眼睛看向顾予笙,像是在看什么被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一样,“你跑慢一些,又是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慌慌张张的。胳膊上的伤口不疼了?” “我想去找程苏。”顾予笙在容昭面前停了一下脚步。不得不说,药王谷配出来的药的确是顶级圣药,那天划出来的刀口,昨天上了药今个就没什么痛觉了,也就看上去有点狰狞,“还好,也不怎么疼了。” 容昭听到顾予笙要找程苏,先是脸色变了下,随后像是转移话题似的道:“我刚去早朝,见了你三哥哥和阿爹。” 顾予笙没大注意容昭的表情,却的确被容昭说的话牵住了脚步:“他们还好么?” 容昭点点头:“顾大人那边可能有些忙,前几日是西凉进贡的日子,但是西凉却没有进贡,也没有任何解释。甚至还派了刺客来对秦舒瑾下手,这样于理不合的事情,应该都是顾大人在拟折子,折子拟好了才能上奏。要不要和西凉和谈就是官家的事了。” “我三哥呢?” “他挺好的,官家准许翻阅当年有关旧案的卷宗,不用你三哥再偷偷摸摸的瞄卷宗了,算是给我们行了个方便。”容昭道。 顾予笙怔了一下,嘟囔道:“官家允许翻阅当年的卷宗?” “是,倒也是件怪事。”容昭道,“官家这次醒来,变了不少。你要是想去见见你三哥和阿爹,我可以过几天带你出去…” 顾予笙想了一下,一边摆手一边又往殿里走:“不用了,改天再说吧,我有事找程苏。” 看着顾予笙跑远的身影,又看了一眼飘动着还没恢复平静的树影,勉强舒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经太紧绷了,总觉得顾予笙要找程苏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若是让她知道程苏… 容昭平白打了个激灵,想了想还是没敢跟过去,他现在想去避一下,免得一会儿顾予笙直接把凌霄殿的顶梁掀了。如今皇宫里能震的住顾予笙的,似乎也就江三离,他想去找江谷主寻求庇护了。 “程苏!苏苏!”顾予笙回到自己的小偏殿里,绕了好几圈都没看见程苏,这才叫了好几声。 程韵拂了拂自己的衣裳,叹了一口气,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又能穿上这样的行头,男扮女装,他又不是程苏,自然不会以此为乐。这幅打扮,还不是为了程苏和将军,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小姑娘认出来,若是被认出来了… 以后顾予笙要追杀的仇家名单怕是又要加一个他了,程苏,为兄尽力了。 程韵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又轻声清了清嗓子,才迈进了殿内:“予笙,怎么了?” 程韵好歹也是常年跟在顾延霍身边出任务的人,论观察力和细心也是不遑多让的。所以扮起和自己长相本就一般无二的程苏来,自然是得心应手的。 那语气和末尾上扬的语调,倒是真的很像程苏了。 “苏苏?” 程韵笑着没说话,心里却开始疯狂的打鼓。不知道程苏是不是怨恨自己上次在南平眼睁睁的看着他即将坠崖却没有救他。这下就开始私下里给自己穿小鞋了,什么难事麻烦事都堆在自己身上,他倒是挺快活的,跟着将军回军营里打仗去了。 留他在这对付这个不容易哄的小祖宗。 顾予笙绕着男人转了一圈,程韵有些紧张,便又学着程苏的语气道:“怎么了,可是我今日太好看了,予笙便一时看呆了。” 小姑娘缩了缩脖子,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但是却也没声张,缩了缩下巴,问道:“你家将军去哪了?” 程韵的脸一僵,口是心非道:“将军应该在府里,近些日子有些忙,便没来看你。予笙你若是想将军,也可以出宫跑一趟将军府,将军见了你,应当会欣喜。” 这话,是他们早早就串好的统一说辞。毫无纰漏,就是顾予笙找茬也找不出来不是。若小姑娘真的跑去将军府看顾延霍在不在了,他们便再扯谎说,顾延霍可能上街巡逻了,和顾予笙错过了。 顾予笙站在原地像是琢磨了一会儿,露出一副不大开心的样子。 她不是傻的,和她比起来,傻的明显是跟前这些遮遮掩掩的男人们。她辨人又不是靠脸,虽然一定情况下也是靠脸吧,但是很多时候都是靠气味,她再傻也分的清哪个是程苏,哪个是程韵,就算程韵穿着女装,那她也不可能认错。 而且她也总算知道,刚刚容昭为什么要拉着自己聊闲天了。为了拖延时间,让程韵换女装? 不让自己察觉程苏不在,所以顾延霍和程苏并没有乖乖的待在将军府对么? 顾予笙点了点头,转身要离开,似乎只是找来程苏问一问顾延霍的去想。程韵舒了口气,见顾予笙往回走,便也准备转身离开。 小姑娘看着程韵的背影,勾了勾嘴角,特别急切的喊道:“程韵!” “诶,五姑娘有…”程韵直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子,功亏一篑啊,就差这么临门一脚了,怎么就应了呢,就算顾予笙叫的又急又确定,他也不该应啊! 程韵:“五姑娘…” 顾予笙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说,你穿女装还是挺好看的,就是不怎么像程苏。”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他不像程苏。 “是么…” 顾予笙平静的道:“我不想为难你和容昭,反正你们将军也没老老实实待在将军府吧。你替我给你们将军去封信,就说我已经知晓他没老实待着了,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程韵有些冷,小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顾予笙也没别的意思,顾延霍较之之前已经对她放宽许多了,那她对他也该多一些信任。 但是这样的信任应该基于他多少给她个解释的份上。 第二百六十九章 讨债的家书 但是书信这种东西又不是长了翅膀,转眼就能飞到顾延霍手里的。等顾延霍收到这封名为家书实为质问信的书信时,已然和西凉军交上了手。 不得不说,顾延霍的兵法的确学的十分扎实,西凉这一番小动作自以为出其不意,实则都落在了顾延霍的眼里,被男人拿捏的死死的。这仗打的突然,西凉一方兵力似乎并不多,顾延霍领着大风军也没打算几仗之内就置西凉军于死地。 程苏一撩帘子,进了顾延霍的账内,顺便还带进来了一阵凉风,顾延霍穿着单衣站在地形图的前面,剑锋指着其中一角晃悠了两圈,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程苏:“将军,骑兵和步兵已在前方沟壑处步下埋伏,只等西凉军经过。” 顾延霍点了点头,以往打仗,他倒是不怎么喜欢这种暗处设伏的行为,但是这次对上西凉,他总是想要速战速决,能占多少先机就占多少先机。西凉这次兵力不多,未必是好事。 凉王的性子,若打就不打败仗,除非是背后又搞什么小动作了。 “徐朗呢?”顾延霍沉声问道。 似乎是察觉到这可能是最后一仗,徐朗竟也破天荒的跟来了战场,不仅如此,那架势大有要上场杀敌,斩西凉个屁滚尿流的样子。 程苏回道:“徐朗在安排火药之事。似乎是在等战事开始,就轰他们个渣都不剩。” 顾延霍皱了个眉头,徐朗手里的军火基本都是从火药司交易来的,该有多少军火会出现在军中,或者理应有多少军火能出现在军中,顾延霍都必须心里有数,他可不想成全了徐朗,自己的火药司落了个被朝廷追辑的下场。 程苏捂嘴偷笑了几声,打趣道:“要我说,将军英明,徐朗也是够惨的,花了大价钱从火药司交易了这么大一笔军火,最终却还是要帮咱们自己人打仗。” 顾延霍也勾了勾嘴角,他手头的资金,的确大部分都是从徐朗身上薅下来的,但是徐朗也没那么老实,全部军火都拿来打西凉:“你回来去探查一下,徐朗用来打西凉的军火到底有多少,我怀疑他还藏了一部分。” “藏了一部分?” 男人点头:“准备回头打大风的。” 徐朗这人的目的不是单一的,他憎恨西凉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他的憎恨并不是出于自己身为大风子民对于企图侵占自己国家的敌国所有的那种憎恨,而是出于个人恩怨,仿佛不共戴天之仇那样的憎恨。 与此同时,他也未必是拥护大风的,从早年间他敢直接对大风百姓下手便能看出来,也许他对大风也是存在着恨的,又或许他对这当今世道都是存着恨的。那副翩翩佳公子的表象下藏的可能是颗黑心,徐朗是一头狼,眼前还对你低头示好,也许转过头来便能咬你个鲜血淋漓。 顾延霍对此深有体会。 程苏向来不对顾延霍说的话又任何怀疑,顾延霍说了,他照做就是。 “将军在么?”帐外仿佛是个小兵。 “进来。”顾延霍收回自己的剑,看向小兵,“有什么事么?” 小兵赶忙把手里的信件递上去,道:“将军,是侯府的书信,辗转了好多地方都没能送到您手里,好不容易等您扎营了,这才赶着送上来。” 侯府的书信?顾予衡找他? 顾延霍接过信,朝小兵摆了摆手。拆了信,便觉得有些惊讶,竟然是程韵的字迹,竟然是从侯府寄出来的,为何不走火药司的路。 这样的疑问并没有持续很久,看到信的末尾,顾延霍便知道为何了。 程韵的信中先是说了皇城中一应大小事务,大至风无漠已经醒了但是余毒却未清,小至将军府换了批新树苗是小姑娘喜欢的梅树,都一字一句的写在信上,写信的人似乎很拖拉,洋洋洒洒写了一堆,最后像是万不得已终于坠了一句正题——五姑娘已知晓您不在皇城,让您自己看着办。 顾延霍有些头疼,心虚倒是没什么,只是头疼自己走的时候没安排顾予笙这一环。他都能想到程韵以侯府名义寄信的时候该有多无奈,定是被小姑娘逼着寄的。 顾予笙生他的气了,这气多生一天,他来日回了皇城就得多哄一天。这丫头明知程苏程韵有自己的通信渠道,可她偏生选了最慢的这一种,估计是想着晚到几天,自己假装多生几天气,待顾延霍回了皇城就能好好理论理论了。 程苏见顾延霍面色不太对,问道:“将军,是顾三公子的信么?可是宫里有什么问题?” 顾延霍揉着太阳穴,恨不得连同手里的信一起揉了,但是想起这也好歹是顾予笙关心自己的证据,最终也没好意思人,朝程苏道:“走前忘了还有个小丫头盼着,这就来讨债了。” 程苏大概知道这可能是顾予笙来的信了。 “将军快些回信吧。”程苏一脸的幸灾乐祸,“五姑娘气起来,可是好长一段时间都消不下去了。属下先告退了。” 顾延霍点了个头,铺开纸笔,咬着笔头就开始思忖着自己怎么给顾予笙回信显得真诚一些。然而思忖良久,写了划划了写,最终也只是写了句,边疆战事吃紧,临行匆忙未曾告知,现安好,可念。 顾延霍观赏了一下自己和人完全不大相同的字迹,又觉得自己这话写的真是包含了万千情意,他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诉顾予笙可念了。只是小丫头会不会生气的完全不想念着自己。 程苏在军营里面溜达了一圈,没什么事做,便又回了顾延霍的帐中,准备看看他们这一根筋的将军,写出来的家书是什么样的,万一不能哄的家里的小祖宗开心,遭殃的也不止顾延霍一个人,他和程韵都是垫背的。 “将军书信写的如何?” 程苏进了帐内,发现男人已经晾干了笔墨,正在折信纸,已经妥帖的放到了信封内,小心翼翼的封上了口,见程苏进来,便想要递给他。 程苏一愣:“将军这就写完了?” 第二百七十章 论如何回顾予笙的家书 顾延霍点头,甚是大方的将自己的书信又展开了递至程苏面前,声音中带了一丝得意道:“本将军很少写家书,但自觉这样些应当不错。” 程苏远接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接了张白纸,低头一看,更是心慌的很。谁家写家书不是洋洋洒洒收不住的写了一堆,恨不得大大小小的事都和心上人念叨一番。他家将军可好,千言万语竟只汇成了一句安好可念。 或许他该庆幸一下,顾延霍写的不是,安好勿念。起码顾予笙收到信的时候,应该也不至于一起之下撕个粉碎。 “将军确定要如此写?”程苏的手颤抖了一下,见男人一脸懵,又追了一句,“这么简短,予笙…咳,五姑娘怕是会更生气。” 程苏差点咬中自己的舌尖,小气的男人,叫句予笙都要瞪他。 顾延霍沉默着想了会儿,后来实在不知该添些什么:“我对这些不擅长,应当如何哄姑娘更是没有经验。” 程苏了然,他家这将军,上场杀敌时骁勇善战,却唯独不乐意应付女流之辈,从小到大更是除了顾予笙之外的姑娘看都不想看一眼,更别提让他哄姑娘开心了。而且顾予笙这丫头通透,就算偶尔生个气,转天想明白自己气就消了,根本就不需要顾延霍哄,乖巧的让人心疼。 “反正您若真这么写了,别说以后要娶五姑娘,等您回了皇城,五姑娘理不理您都是问题。”程苏摇头叹气道。 “那你说怎么办?”顾延霍问道。 “那属下教您?”程苏试探性的问道。 随后顾延霍皱着眉头,轻微的仰了个头,那意思大概是示意程苏先讲着看看,如果能用再用。于是程苏则像是教书老先生一般滔滔不绝的道:“这哄姑娘呢,首先要甜言蜜语,其次便是物质到位,只要能彻底的履行这两点,并且没有缺胳膊少腿,嘴歪眼斜,这姑娘十有****都能追到手。” 顾延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穿了个单衣若有所思,仿佛学生受教了的样子。男人长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沉声道:“说具体些。” 程苏道:“例如五姑娘,五姑娘虽不同与一般小姑娘的心性,但是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家的。这姑娘家,最喜欢的不就是心上人嘴里的甜言蜜语,将军随便说几句念着姑娘的话,表达一下自己的想念,五姑娘便也气消了。” 顾延霍没搭话,程苏继续道:“但是也不能只是嘴上说说。如果男子只是一度嘴上说说便罢,姑娘家便会觉得此人油嘴滑舌,不是托付终身的良人。所以将军哄五姑娘的同时还得想想如何表达诚意。就像着边疆,再往前走便寸草不生的,将军也可以勉强拣点什么好看的叶子,形状有异的小石头,只说是路上瞧见了觉得可爱,想一同寄给五姑娘,让五姑娘也欣喜一阵。” 顾延霍点点头,又铺开纸张,这次男人没再咬笔头,而是如有神助的极快的写道——笙儿,我很想你,路上遇见了个石头,觉得你会喜欢,如今安好,可念。 程苏凑过去看了一眼,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差点一口老血吐在顾延霍的脸上。 他费尽口舌,唾沫说干了都不舍得洇一口水,起码以为他好歹能多写几句,结果又是这么硬梆梆,毫无感情的几句话。 程苏:“将军,属下愿回火药司领罚,但是在那之前,斗胆说一句。您追不到五姑娘也是情有可原的。” 说罢,程苏转了身便要走,顾延霍有些烦躁的起身,拿了岸边的佩剑便抵在了程苏的颈间。常年打打杀杀的程苏,对这种空气流动的感觉分外敏感,在顾延霍抬剑的一瞬间,便以剑柄挡了住,堆笑道:“将军,有话好好说,留我一条命,日后还能用来卖。” “我想现在就卖。”顾延霍按着人,将人按在了原先的座位上,道,“好好写,若是哄不好…回了皇城,你也未必逃得过。本将军是主谋,你和程韵就是帮凶。” 程苏哭丧着一张脸,拿着沾了新墨的笔,犹豫了好久。这信,要用顾延霍的口吻,既不能写的敷衍,也不能写的太浓情蜜意的,毕竟顾延霍鲜少有浓情蜜意的时候。 唉,这摊的是哪门子事啊,他刚刚多什么嘴,兴什么好心。到时候顾予笙不原谅这人,那也是这小两口的事情,他和程韵大可以以火药司有军火要运,远远的躲出去。现在可好,若是真的没哄好,去火药司领罚已然从轻发落了,他和程韵怕是得被顾延霍折腾的掉层皮。 程苏便留在顾延霍的帐里斟字酌句了一个一整个下午,又策了马,跑了八百里的路从不远的市集上买了个西凉人的小玩意,和着家书一起寄去了皇城。 于是顾予笙收到的家书便是——收汝家书,吾心甚慰。于汝之想念越甚,盼能早日相见。知汝忧心,但实则边疆战事吃紧,吾心似箭,未能及时告知,是吾之过,望谅。前日赶路,路遇一物,甚是好看,便寄予汝,望汝心悦。吾愿早日归去,安好,可念。 顾予笙看着手里肉麻麻兮兮的家书,眉头止不住的跳了好几下。军营里那两个大脑愚钝小脑也不怎么聪明的男人是当她傻的么? 她让程韵去了书信,是为了让顾延霍自我反思的,不是为了让他应付的。这口吻,分明就是程苏的手笔,这一套套哄小姑娘的话,若是顾延霍能说得出来,也不至于年近三十还没个妾室了,不仅妾室没有,大风的姑娘连往人身边靠一靠的勇气都没有。 小姑娘冷哼了一声,程韵便吓得额边冷汗都出来了。 “程韵,你觉得这书信是谁写的?”顾予笙扬了扬手里的信笺问道。 程韵瞥了一眼:“这字迹,定是将军亲自提笔写的。” 狗爬的字,别人想仿都仿不像。 顾予笙看了程韵一眼,这人不说实话也不代表她心里没数,这封信,八成是程苏写的,顾延霍顶多是自己提笔抄了一遍。于是小姑娘扯了纸,娟秀的小楷跃然纸上:“代笔水平恁差,好自为之。” 第二百七十一章 路被炸了 这日,顾延霍收到了小姑娘大老远寄来的信,虽然只有寥寥几字,但还是直接把无事不沾笔墨的顾大将军钉在了自己的桌案前。顾延霍想了大半天,蹉跎了整整一个早晨,最终决定他这样的粗人,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吧。程苏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概是不适合他的。 看顾予笙的这封信,大概也能想到小丫头回信时的表情,说这话时的语气,这没有哄好便算了,似乎还让小姑娘更生气了。 最后顾延霍终于如顾予笙所愿,真情实感的写了封家书,并且也如程苏所愿,洋洋洒洒的写满了…一张纸,还是字大行稀的一张纸。不过这已然是男人努力过的后果了。 顾延霍的毛笔刚放下,便来了事。 “将军!”进来通报的小兵一身的银甲已经被鲜血污了大半,黑黝黝的脸一看就是饮了半辈子风沙的模样,小兵的左胳膊尚能握住点什么,但另外一只胳膊却已然是袖管空空,那小兵急切的喊了句,便没能保持住平衡的摔在了顾延霍面前。 顾延霍赶忙起身将人扶起来,那小兵张了张嘴,终是没忍住一偏头便呕了口血出来。完好的那只手里攥了封血书,顺着顾延霍的手攀到男人眼前:“将军…西…西凉军留了后手,他们见自己…自己被埋伏了,便直接…直接炸了路。骑兵营和步兵营都损失惨重。” 男人神色一怔,心里暗骂了句不好,又以极快的速度收起了自己刚刚一瞬的惊讶,恢复以往那面临山崩也岿然不动的样子。这种时刻他也只能强压下自己心里的慌张,对于大风军来说,顾延霍就是军心,如果连他都慌的控制不住,那这场仗,打不了多久也就彻底败了。 顾延霍接过那血书,那血书像是什么危机时刻用里衣的衣角写的,被小兵攥在手里变得皱皱巴巴的,某个边角还被火燎了个窟窿出来,但是顾延霍匆匆瞥了一眼,便看清了信里的内容。 他命程苏率领了一队骑兵,一队步兵,在驻扎的大营前几百公里的沟壑处布了埋伏。那处沟壑地形合适,基本是通向人烟处的必经之路,不论是投石还是射箭,只要西凉军胆敢经过,那就是有去无回的死局,但是他没想过西凉居然这么大胆,说是孤注一掷也不为过。 知道自己被埋伏了,不仅没有急着寻退路,反而诱敌深入,待大风军一股脑的涌上去的时候,一举炸了那条路。他以为西凉军久久不从那里过,是瞧出那里有问题,不敢从那里过,甚至,他都快要吩咐程苏撤了那处的埋伏,另想别的办法。 可原来,的确是西凉军知道了那里有问题,但他们不是不敢从那里过,而是想了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和大风军来了个同归于尽。 “还剩下几人?”顾延霍沉声问道。 小兵红着眼睛,眼眶充血的攥紧了顾延霍的手,一边摇着头一边声音哽咽道:“没了,将军…就我一个了,他们炸路的时候…我…我被营里的兄弟护住了。但是…但是他们都没了,每天都能见…见着的兄弟,我就闭了一下眼,他们就都没了。有的…有的连尸体都找不全…” 顾延霍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看上去坚强,却因为战友死了而哭成泪人的兵蛋子,只好扬声喊了军医过来,把那哭晕过去的人拉回了帐里。 这也算不错的了,起码活着,起码还能代替那些死去的人好好活着,还能为死去的人报仇。 “来人。”巡逻的小兵应声而入,顾延霍从桌案上拿了个书信递给那兵,又吩咐道:“这封信寄去忠勇侯府,把程苏叫来。” 待小兵走后,顾延霍拿过桌案上的剑,抽出又合上,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西凉这群狗,胆敢欺大风国土,他由他们痛快一时,绝不允许他们痛快一世,早晚会将这群杂碎赶出去,还大风一个平安盛世。 还顾予笙一个平安盛世。 “将军。” 顾延霍见了程苏,没有卖关子,直白的道:“我们埋伏的地方,被西凉一举炸了,派出去的两个小营只回来了一个。” 闻言,程苏的神色也不大好看,派出去的两个营虽然不是什么精锐,但是大风军和西凉沿路对上了几次,死伤都不少。这次直接折的什么都不剩,接下来的每一场仗,都需要三思而后行。 “程苏,我在军营待不了太久了,但是和西凉的仗短时间内结束不了,我需要有人来挑起这根大梁。”顾延霍万分郑重的道。 旧案必须翻,也必须现在翻,错过了这个机会,太后手里的权坐稳了,风无漠彻底成为傀儡皇帝,他们再想翻案就是天大的难事。就算翻了,估计也是顾延霍以及其强硬的手段翻的。可这个机会,也是万分危险的机会,只要顾予衡递了那份罪名状,他就不再是大风的护国将军,而是一名朝廷的通缉犯,还是要犯。 这一身份,说不好也未必,说好也不太绝对。如果他们能利用顾延霍的这个身份设好圈套,说不定也能给西凉打个措手不及。 程苏:“将军想好对策了?” 顾延霍点点头,虽然冒险,但是孤注一掷赢得概率很大:“但是军营不能无人,程苏,你不仅要替我指挥军队,还要替我紧盯徐朗,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我现在敢托付的人只有你。” 程苏一愣,陡然被这极重的责任压得喘不过气来,像是沙漠里背着粮草行走的骆驼,压死他不过也就差了那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程苏单膝跪在了顾延霍的面前,虽是临危受命,却将他这一辈子的勇气都激了出来:“将军,属下定不辱将军使命。” 于是在程苏接下使命的第三天,大风军终于正式的和西凉军打响了这场战争,双方在淮河以南开战,大风军背抵淮河,西凉军则背靠燕山,漫天充盈的都是将士拼死一搏的嘶吼声。西凉军虽然军力稀薄,但是却像是不留余地的对大风军发起了攻势,顾延霍心知肚明,凉王绝不像表面这样不遗余力,他还有后手,这个后手到底是什么,西凉少的那部分军力,去哪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联系被断了 皇城,宫内。 乐儿跟着引路的小太监,顺着宫内的林荫小路往前走,一路上都只敢低着头,她没有自己进过宫,每次都是跟在顾予笙的身边,今日也是轮到顾家两个男人上早朝,念她想顾予笙想的又快成望夫石了,才顺路带上了她。 小太监站在凌霄殿外停下了脚步,回身朝乐儿道:“顾五姑娘在宫里都住在太子殿下的院里,奴才不便进去,姐姐自己进去吧。” “多谢这位小公公了。”乐儿也朝那小太监福了福身子,周到的又给了一点散银子,才一路小跑的走进殿内,然而没走几步,就被拦在了殿外。 凌霄殿外守着的,都是容昭的人。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之前刺客大半夜还能在宫里来去自如,还把顾予笙伤了的事,如果不是怕顾予笙自己住着不自在,他恨不得把凌霄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个密不透风,最好连个扰人安稳的苍蝇都飞不进来。 顾予笙正在院里摆弄着一个食盒,旁边的石桌上还摆了几盘热气腾腾的糕点,小姑娘正一点点的放进那个挺大的食盒里。听见门口的侍卫喝了一声,便好奇的往外探了个头。 乐儿看见顾予笙的小脑袋瓜,立刻便舒了口气,朝顾予笙挥了挥手:“姑娘!” “乐儿!”见了自己这个许久不见的贴身小女使,顾予笙也觉得惊讶,惊讶之余便是浓浓的欣喜。于是小姑娘连忙朝门口的侍卫道,“诶,快把人放进来啊,放进来。” 侍卫连忙依言把乐儿放了进去。 顾予笙握着乐儿的手:“乐儿,你怎么过来了,自己过来的?” 乐儿从怀里拿出那封被自己的体温捂得温热的信笺交给顾予笙道:“将军把信寄到了侯府,奴婢实在是太久没见您了,念您念的紧。恰好今日侯爷和三哥儿要入宫早朝,奴婢便央了三哥儿一同进来。可算见到姑娘您了,姑娘,您怎么都瘦了呀。” 小女使几句话说完眼眶便红了,声音也不受控制的抖了个弯出来。顾予笙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身边除了江三离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虽然知道容昭不会慢待顾予笙,但是连顾延霍都说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怎么能放心呢。 顾予笙接了信,也没急着看。先是揉了揉乐儿的发顶,带了丝安慰的意味。顾予笙如今已然抽高了不少身形,和乐儿差不多高矮,这样摸头的动作在小姑娘做来,竟也有了知心大姐姐的感觉。 “好啦,你可别在我面前哭啊。”顾予笙略微低了一下身子,拿了自己的帕子给乐儿擦了擦快要落下来的眼泪,“我最看不得你和喜儿哭了,快收收眼泪。” 小姑娘一席话活像是调戏路边的佳人一般,一下子就将乐儿给哄笑了:“姑娘,您别打趣奴婢了。还是快看将军给您的信吧,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 “能有什么急事。”顾予笙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手底下的动作却是自觉的打开信封,便看了个入神。 这次顾延霍没写什么肉麻兮兮的话,只是万分正经的交代了自己的去向,西凉和大风的战争一触即发,当时他也是没来得及告知就连夜就边疆论兵法去了,希望顾予笙能够谅解他。又说了些不太关键的计划,比如顾予衡可能过几日就会递那份罪名状,他一切都安排好了叫顾予笙不要过于担心。 另外男人可能是头一次说情话,写之前像是心虚似的,洇开了一团墨点才又写到,笙儿,我很想你,走火入魔似的想你,想到回了皇城便立马昭告天下,十里红妆,娶你为妻。 看信的人腾的红了脸蛋,连忙把那张虽薄却满含情谊的纸张叠了起来。乐儿有些纳闷:“姑娘?将军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只说今年年夜会尽量赶回将军府过。”顾予笙清了清嗓子,佯装无事发生一样朝乐儿道,“正好我备了些糕点,本来是要拿给三哥哥的,正好你来了,一起去吧。” 于是顾予笙带着个小尾巴蹑手蹑脚的跑去了上朝的大殿。顾予笙如今是名声大震,宫里都知道这位顾五姑娘不仅是容昭的贵宾还是风无漠的救命恩人,谁都不敢拦她。小姑娘也不得寸进尺,就拉着乐儿往殿门口一蹲。 两个人听了一会儿,乐儿听不大懂便觉得有些无聊,在顾予衡的脸上瞄了几眼,又往顾予笙的脸上瞄几眼。顾家的哥姐儿,竟是没有一个凡物,一个赛一个的好样貌,也一个赛一个的有出息。不论是大理寺卿,还是官家的救命恩人,都是能让顾家名流青史的。 那边顾予笙却是听了进去,他们没聊其他的,都是在聊顾延霍领军的事。这场仗,顾延霍做监军,兵部还分了一定的兵力去了边疆,但是大半个月过去了,却事一封捷报都没传回来,传回来的只有令人忧心的消息。 ——我军骑兵营及步兵营损失惨重,请求支援。 ——西凉窝藏大量军火,炸了我军军营,损失惨重,请求支援。 ——我军与西凉军战至燕山淮河一代,已无退路。 顾予笙蹲在那里听的心惊,那报上消息的兵部肖大人也说的心虚。如果真的战败了,西凉攻进皇城,没有顾延霍坐镇,大风能有几分胜算呢。 风无漠摆了摆手似是不打算再听这样丧气的消息,便道:“朕相信顾将军,定能力挽狂澜,还我大风太平盛世。” 朝堂之上突然有些寂静,此时,肖大人却声音不大不小的道:“听说,顾将军…顾将军一时不察被敌军重伤了,还在修养,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消息传来。我们和军营的联系被断了…” 顾予笙的身影踉跄了一番,辛亏乐儿眼疾手快的扶了人一把,低声道:“姑娘,您这是…” 顾予笙攥着乐儿的手,冷气顺着穿了过去,像是握住浮木一般等哈说。 第二百七十三章 罪名状 “陛下,臣有一事启奏。”顾予衡藏在衣袖里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几下,但是落在人们眼里却是,这位新任大理寺卿的小顾大人一脸被人欠了钱要讨债的样子。 风无漠被一叠的战败消息搞的头疼,但是顾予衡是朝廷新贵不说,大理寺卿又掌管大风一系列的重要案件,顾予衡手里掌握的东西不少,他当然得哄着:“顾爱卿有何事要奏?” “臣所奏之事与边疆护国将军有关。”顾予衡的话掷地有声,瞬间引起了群臣的讨论。 谁人不知,当今护国将军是顾府长大的孩子,论人之常情,顾予衡还得称顾延霍一声大哥。可如今这幅样子,这小顾大人是打算参自己大哥一本了? 顾予笙更是听的更是恨不得挣开乐儿跑进去,顾予衡要说什么她当然知道,那封罪名状,她见过,刚刚还被顾延霍嘱咐过。虽然有了心里准备,但是这种时候,这份罪名状绝不是递上去的时候。男人本就受了重伤,再被背后捅刀子… 三哥,不要。 顾予笙眼尾都被吓红了,只敢在心里无数次喊出这句话。 “臣前日翻阅二十七年前卷宗。”顾予衡道,“二十七年前,大风定国将军霍远山曾勾结西凉,通敌叛国,是我大风的叛徒。大理寺判霍远山满门抄斩,但其妻秦氏当时已身怀六甲,为保腹中胎儿,秦氏畏罪出逃。” “姑娘,您别激动。”乐儿几乎是把顾予笙抱在了怀里,防止顾予笙冲动冲进去,也防止顾予笙一口气没喘匀就此晕过去。 “当年秦氏挺着有孕之身,私逃到了南平。最后则因腹中胎儿早产,没多久便香消玉殒。”顾予衡神情不变,仿佛只是在交代一件平常万分的案子,“其子出生后隐姓埋名,在皇城生活至今,甚至混入我大风朝堂成为护国将军。另此人私买军火,恐有不轨之由。陛下,当今护国将军顾延霍,欺君罔上,意图谋逆,此乃十恶不赦之罪,应诛其九族,满门抄斩。” 顾予笙几乎能够想到,如果顾延霍在这儿,大概会眼也不抬的说一句,诛九族?我早就没有九族让他诛了。 顾予衡立在那里,岿然不动如青山一般。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千万斤的重石砸进了一汪湖水一般,闷响一声便激起了无数圈细小的涟漪。 风无漠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他的确是忌惮顾延霍,但是却没有想把这人一举扔进大牢里吃牢饭的打算,暂且不说朝堂上没了顾延霍会有多少做官的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只说如今和西凉的战事,如果没有顾延霍,只怕大风连人带地全是西凉的附属。 顾予衡这一招大义灭亲来的突然,几乎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风无漠沉默了许久,随后沉声道:“爱卿参的可是本朝护国将军,事关重要,不是能够胡乱说的,若是爱卿没有证据,还是…” “臣有!”顾予衡似乎又激起一阵的惊涛骇浪。 顾予笙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从心底大喊顾予衡的名字,祈求他能就此闭嘴。他要说的,不是今日天气尚好,也不是今日有什么无关紧要的案情发生,而是能至顾延霍与死地的话。 此话既出,顾延霍再也没有回头的路可走了。 “顾延霍曾寄住于忠勇侯府,臣对于此人身份有疑,便私下调查。曾截获过此人与一名为白芷的女子的信笺,信笺中提及了二十七年前的旧案以及她们的计划。”顾予衡拿出一张已经略微泛黄的信纸,信纸上的墨迹已经略微褪去了,但是还是能够清楚的看见上面的字迹。字迹潦草的宛如狗爬,但凡见过顾延霍字的人都能分辨的出。 “臣私下调查许久,顾延霍与此人联系甚密。直到臣入了大理寺,翻看了二十七年前的卷宗,才敢确定顾延霍的身份。”顾予衡抱拳的双手握的紧紧的,掌心被木牌镉出了红印,“此人隐姓埋名二十几年,若说他胸无城府,没有谋反之意,臣觉得断不可能。” 于理,风无漠的确该派人去查顾延霍,去把人带回来,这样的往来信件已经是埋了引线的火药弹,于情,风无漠也该把人抓回来,顾延霍如果真的要像二十七年前霍远山那样和西凉通敌,那威胁的就是自己的地位。 可是风无漠现在只想把这件事情无限的错后。 风无漠是这样想的,其他一众被顾延霍明面上压制过的大臣可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陛下,如果小顾大人所说属实,那此人便是乱臣贼子之后!”其中一个大臣还没等到风无漠说什么便已经义愤填膺的说道,“说不定此人背地里也是狼子野心,只是等一个机会,便一举和西凉勾结攻破大风。” “是啊陛下!现在就应该直接把人从边疆抓回来,绝不能让他有机可乘。” “陛下,此时并不是算这个帐的时候啊!顾将军为我大风卖命二十几年,他的功绩是有目共睹的!”说话的人是平日里某一个和顾延霍走的不远不近,却十分仰慕这人的大臣,“顾将军如今是大风的军心,如果现在把将军召回皇城,那西凉军就真的要侵占我大风了!” 迎合声此起彼伏,反对声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吵的风无漠又觉得自己身上的毒似乎复发了,耳鸣越发的明显。他现在只想把耳朵闭上。风无漠大掌猛的拍在桌案上,也成功让一众七嘴八舌的大臣闭上了嘴,他也终于从耳鸣声中辨别出了自己的声音:“吵什么吵,官家面前喧闹至此,成何体统。” 一众大臣被这一掌拍的,连忙跪在地上,齐呼陛下息怒。顾予衡也跟着一起跪在那里,在别人看不见的位置,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这些东西他拿到的时候就已经被吓了一跳,顾延霍敢把这些东西捅到自己眼前,就等于是把他的命交到自己手里。 那罪名状他写的时候,又是心惊胆战好几天没能睡一个好觉,这些东西就是顾延霍的催命符,他像是走钢丝一般孤注一掷,他却只能配合着走这条路。 第二百七十四章 顾予笙连藏都没再藏,就那样大大咧咧的站在金銮殿的殿外,眼尾带红却神情漠视的看过那些争吵的大臣。她想把这些人都记下来,这些背后落井下石的杂碎玩意,待有朝一日,她也要拿他们自己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让他们通通下台,落入左右不得的境地。 风无漠和容昭也在那一瞬间瞧见了站在殿外的顾予笙。风无漠是心头狠狠一悸,容昭则是心头狠狠一疼,他现在很想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她,把小丫头瘦弱的身躯揽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轻声告诉她,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他很心疼,也不必怕,天塌下来都由他来抗着,别人不会伤到她半分。 可是顾予笙会说什么呢,她会说,阿昭,我的天不能塌,因为我的天是顾延霍。 周公公顺着两位主子的眼神看过去,便一眼看进了顾予笙的眼睛里,那滔天的仇恨自然也没逃过。老太监心里只得唏嘘一声,大风变天了,很快就不会再是眼前这样的太平了。 容昭侧了一步,缓缓道:“父皇,儿臣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风无漠颔首,依旧是那副下颌骨朝人的傲慢模样,这是做上位者十几年养出来的习惯,一时根本改不了:“昭儿有话便说吧。” “顾将军为我大风驻守边境十几年,立下的汗马功劳是众位都能看见的。儿臣可能说话过激,但是若其心有异,我大风这十几年的太平盛世又从何而来?”容昭一席话便瞬间止了那些要立刻处置顾延霍的大臣的话头。 顾延霍虽然年轻,但是他对于大风的贡献却是不遑多让的,如果没有顾延霍,不论是蛮夷还是西凉,亦或是当年小齐国联合周边众多小国,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踏平大风。在没有顾延霍之前,大风就像是一个香饽饽,还是没有人看护的香饽饽,随便谁来都能分一口羹来吃。国库空虚,社稷堪忧,是顾延霍一点点替风无漠将这江山打下来,再护住。 护国将军的位置,顾延霍能坐这么久,一是因为男人的铁血手腕让人望而生畏,二十因为放眼大风再找不到第二个人能代替顾延霍的位置了。若有,那也应该是没出生。 “父皇,小顾大人对于顾将军的身世之事曾经私下同儿臣说过。儿臣平日里虽和顾将军走的不近,但是十分仰慕此人,所以便不肯信小顾大人所说,顾将军有意图谋反之心。”容昭道,“儿臣便也私下查了一下,最后的确是印证了顾将军是当年霍远山的遗孤,但是与此同时,儿臣还查到了一件事情。” “何事?”风无漠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他隐约要猜到了,为什么顾予衡明明和顾延霍情同手足,却在顾延霍被敌人重伤的时候将这件事情抬出来,这是局,是做给他的局,他也没得选。 如果没猜错,这个局,便是他近些日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事情,先皇的死,霍远山的通敌叛国的罪,太后和长公主背后的人。 “儿臣查到,当年那位霍将军是因为和西凉来往的信笺而入狱。那封信如今也存在了大理寺的卷宗中,儿臣曾去大理寺借阅过这部分卷宗,就在前几日父皇您准许查阅卷宗的时候。”容昭笑了笑,明明是温文尔雅的人,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猛地感受到一丝寒意,“信上的内容是——我军于山涧谷布下埋伏,欲以巨石弓箭以击,但西方留有一道口子容我军撤退,王可从此处突破重围。另,军中粮草不足,朝廷已派钦差从皇城运送粮草,途径三河,盐城,荆州,王可派人沿路追杀。粮草一断,我军撑不过半月。” 容昭的话说的很顺,像是将这封信背了个滚瓜烂熟:“这封信,在场的一些老一点的大臣应该也有听到过。但是其中儿臣有一点疑虑,这封信是从一名西凉内探身上搜出来的,而这名内探并不是在截杀粮草时被俘虏的,而是在宫里。” 风无漠一顿,他记得,那个时候先皇还没去世,那名西凉的内探进宫刺杀,结果不幸被抓住了。他记得,那名西凉的内探是在太后宫殿不远处被抓住的。 容昭继续道:“就在太后宫殿的不远处,我大致的问了一下大理寺知晓当年这事的人,那名内探被抓住的时间正巧也是大风军布下埋伏的时间。首先,这名内探深入皇宫刺杀,为什么要带着这封信,一般这种信应该直接送进上位者的手里,并且还属于阅后即焚的那种。这是其中一大疑点。” “此外,当时的时间点也不太对。当初和西凉的那一战,霍将军并不是监军,而是去做主帅的,主帅虽然要上阵杀敌,但是并不能凭自己心意的想打哪就打哪,每走一步都应向监军汇报,在当时的军营,这种汇报要落于纸上,也要入卷宗,为的是如果打了败仗,好判断到底是监军指挥失误,还是主帅不听指挥。” “儿臣也去查看了这一部分的卷宗。”容昭道,“发现这一部署一开始并没有留西侧的口子,是霍将军的主意,监军随后同意下达命令。这封写在纸上的汇报应该是抓住那名西凉内探的三天前,按这个时间算,霍将军要写下这个消息,把这个消息送到西凉人的手里起码需要两天。如果西凉人还要带着这个消息进我大风的皇宫刺杀,即使是快马加鞭,跑死两匹千里马也得需要三天左右。所以这个时间差,太过怪异。” “但是,如果这封信是从大风寄出的。那西凉人只需要来大风皇宫的话,时间应该是正好的。”容昭顿了许久,似乎是给了众位大臣思考的时间,随后才缓缓道,“所以儿臣认为,二十七年前,定国将军霍远山通敌叛国一案,或许是冤案。如果真的是冤案,那顾将军的身份则是烈士之后,不该受此冤枉。” 容昭又看了顾予笙一眼,袍子一撩跪了下去:“请父皇明鉴。” 容昭的话并不比顾予衡的话让人轻松,甚至把各位大臣的心瞬间吊到了最高处。不过却安慰了顾予笙那颗吊了许久的心。 第二百七十五章 怒急攻心了 风无漠额角的冷汗还挂在上面,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经过刚刚那一吼喑哑的发不出声音,连着清了好几次嗓子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此事事关重大,追溯时间也太长。如果当年霍远山一案的确是冤案,那么真正和西凉通敌的人还在逍遥法外。” 风无漠几乎不用再查都能够确认,当年霍远山一案就算不是冤案,或许也另有隐情。否则,这几个人犯不着大费周章的闹出一个让顾延霍险些掉脑袋的事情来逼他重查旧案。 容昭没有起身,依旧纹丝不动的跪立在那里:“父皇英明。” 风无漠觉得自己这次大概是配合对了:“顾大人既然有心要查此事,为人又刚正不阿,便命顾大人为钦差彻查二十七年旧案。望顾大人尽快查明,当年霍远山通敌一案到底是不是冤案!” 顾予衡领了命令,给风无漠磕了个头。顾予笙刚要喘口气便听这脑筋发直的男人问道:“陛下,那顾延霍远在边疆,臣是抓他还是不抓他?” 顾予笙现在只想和顾予衡断绝兄妹关系,现在,立刻,马上。 风无漠头疼,也不知道顾予衡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分明是打算放顾延霍一码。案子全权归了顾予衡管,他俩想怎样都可以,没必要自己在众多臣子面前说的太过明白吧。 容昭看了一眼顾予衡,心想这人怕不是入戏太深了,至于计较成这样。但是,他现在还是很想给顾延霍使个绊子,世道断没有让一个人一直一帆风顺的道理。凭什么顾延霍想做什么,他就得顺着让他顺顺利利的做成什么? “父皇。”容昭跪在那里却立直身子道,“儿臣虽然不赞同让顾将军从边疆回皇城,但是,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当年霍远山一案的确是冤案,那也备不住顾将军已经知晓多年,对大风怀恨在心。这次与西凉一战实在至关重要,容不得马虎。” “那昭儿的意思是。” “儿臣认为,这种时候应该让小顾大人继续查探二十七年前的旧案,另外我们和边疆的联系也断了,不如直接派人去边疆和顾将军交涉,让将军安排好边疆战事后,自愿回皇城接受问询,如此一来,也不算以强硬手段将人带回来,自然也不算上冤枉不冤枉的。”容昭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有近有退。 其实这种说法倒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是大理寺想要向顾延霍闻讯,希望这人能配合一下。只要顾延霍把军营里的事务安排好了,自己在皇城和军营之间来回奔波几天也没什么大碍。 边疆也不至于没了顾延霍就瘫了吧? 风无漠点点头:“就按昭儿说的做吧,肖大人从兵部派些人去边疆和顾将军交涉一下,将人暂且带回来。另外也劳烦肖大人多带些人,如今我们和边疆的军营联系不上,也不知道那边需不需要支援,以防万一,如果需要支援,便让兵部的人直接留在边境吧。” 肖大人领命:“是,陛下。” “今日发生的事情不少,各位爱卿各司其职吧。西凉怕是已经反了,这种时候,希望各位能够共同佑我大风平安。”风无漠似乎有些疲惫,朝身旁的周公公招了招手,老太监连忙上去搀扶,“就这样吧,退朝。” 风无漠走后,顾予笙连着晃了两下,随后乐儿惊呼了一声:“姑娘,您怎么了?姑娘,您别吓我啊!” 小女使费力的将晕倒的顾予笙拦在怀里,也没在意众多大臣还没离开,见顾予笙晕了过去便急的不行,直接喊了出声。乐儿终究是有一介女流之辈,顾予笙的身形又抽高不少,她只能半推半就的瘫坐在地上,用自己的身子垫在顾予笙的下面。 容昭见状,瞳孔一缩,便如风一般的冲了出去:“阿笙!” 顾予衡和顾承一齐回头望了一眼,自然也看见了顾予笙那张惨白的小脸。顾予衡脑子里紧紧绷着的那根弦,似乎颤了好大一下,随后铿锵一声便断了,坏了,顾予笙听见了。男人几乎稳不住自己的脚步,却还是一边晃着一边往顾予笙那里走去。 容昭不顾还留着朝堂上的大臣,伸了胳膊一个使力就将顾予笙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小姑娘本来就没什么重量,容昭花不了多少力气便能把这人稳稳当当的扣在自己的怀里。而且,近来的事情似乎的确太多,顾予笙花的心思也多,原本还有些肉的鹅蛋脸,如今也变成了瘦削的瓜子脸,眼底下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青黑色,一看便是最近都没有睡好觉的,见了便让人心疼。 顾予衡吓得颤抖着手去摸了摸顾予笙瘦的已经棱角分明的脸:“笙儿,你醒醒。别吓你三哥哥啊,笙儿!” 容昭抱紧了人,便往外走。找人,找人,找谁…对,江三离,江三离还在宫里。 容昭一路奔向了自己的凌霄殿,顾予衡反应过来之后也连忙跟上了容昭并不怎么稳当的步伐。容昭还没进殿,就已经在半路上喊道:“江谷主!来人啊,快去找江谷主!!小年子!” 小年子被容昭喊得愣了一下,待看清了容昭怀里的人之后,更是吓了个激灵,直接连跪带怕,手脚并用的去偏殿找江三离了。 江三离来的很快,容昭刚把顾予笙稳稳当当的放在自己寝殿中的软榻上,江三离便拿着自己的药箱,大步生风的走了进来:“怎么回事,突然晕倒的?” 两个男人见江三离来了,便往后退了一步,没敢挡着江三离的路。 容昭道:“今日早朝,我们重提了二十七年前的旧案,阿笙…阿笙就在门口听着,待我看向她的时候,便这样了…” 江三离闻言,似乎就松了一口气,她大概是知道怎么回事了。但江三离还是不放心的给顾予笙把了脉,小丫头的脉象不怎么平稳,有些虚,应是最近休息的不大好,江三离道:“没什么事情,就是怒急攻心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多睡一会儿 江三离给顾予笙诊完了脉,便也彻底放心了下来,问向两个站在旁边还仿佛一口气没喘上来的男人:“所以今天这是怎么了,笙丫头这几日的确是有些心神不宁,但是我给她配了加重药量的安神散放在她腰间的药囊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至于急火攻心。” 顾予衡一噎,没好意思说话。顾予笙是他的妹妹,是同一个阿娘生的亲妹妹。但是不管是顾予笙心神不宁,还是她身体不好,他都一无所知,他还有什么资格做顾予笙的哥哥。 容昭也是呆愣在那里,想了好几种说辞都没能说出口。顾予笙这个样子,是他一眼没看住,本来这些也不必是她来操心的,是他们没能给顾予笙一个太平盛世。 最终还是乐儿一边抽搭着一边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姑娘今日给三哥儿做了糕点,想拿给三哥儿的。于是我和姑娘便偷偷的跑去听早朝了,结果…结果听到肖大人在说,顾将军在边疆因为一时不察受了重伤。” 江三离挑眉:“不就是受个伤,那小子身上的伤,没个几百也有个几十了,笙丫头不会因为这种事急火攻心。” 乐儿点点头,继续道:“的确不是因为这个,但是姑娘原本就已经担心将军的安危了,这个时候…这个时候三哥儿站出来说…说二十七年前有一桩旧案,是有关于定国将军霍远山通敌叛国的,而顾将军是霍远山的遗孤。此人隐姓埋名二十几年,是想谋反。官家已经下了指令,叫肖大人带人去边疆将顾将军带回来。” 江三离皱着眉低声骂道:“笙丫头本就知道你写的那封罪名状的事情,但是,这罪名状是现在能递的吗?你们也不动脑子想想,如今他人身在边境,又受了重伤,再被捅刀子那是好玩的吗?” 容昭不大想在江三离面前背这个黑锅,于是便轻声嘟囔道:“不是我们硬要这个时候把罪名状递上去,是顾延霍自己硬要这个时候给我递消息让我们把罪名状递上去。” “其实这个时候翻案是最好的时机,但是也是最危险的时机。”顾予衡也皱着眉头接话道,“顾延霍自己想要走这条险路,我们也只能陪着。” 江三离将这件事情在脑子里整体的过了一遍,身临其位的替顾延霍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西凉和大风对垒,算时间,这场仗已经打了不少时间了。而且她前几日还听到消息,说是西凉在路遇埋伏的时候,选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直接炸了那条路,而且兵力也有些少。 她没怎么读过兵法,却也隐约感觉到了,西凉那边大概是又别的部署。如今和大风在边境打仗,估摸着也是拖着,所以这一拖便将顾延霍给逼急了,他想在最快的时间内抓住西凉的耗子尾巴,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所以他要做一个局,既要把风无漠诳进去,也要把凉王诳进去。 他这么做自然无可厚非,实在因为凉王太狡诈了。而这种时候也的确不方便给己方传递消息,万一被哪个叛变的人抓住了,功亏一篑不说,还有可能被利用。 但是顾延霍千算万算却算落了这里还有一个盼着他早日平平安安,全须全尾回来的顾予笙。 “我知道了,你们按照原计划做就是。”江三离叹了口气,露出一种妥协的神情来,却又不得不看了一眼顾予笙道,“只是这丫头可能要不依不饶些日子了。” 顾予衡道:“江谷主有没有办法让笙儿多睡会儿?” 江三离点头:“多睡会儿倒是可以,但是这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笙丫头早晚要和你们算这笔账。” 顾予衡凑上前去,摸了摸顾予笙的小脸,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了顾予笙的耳后:“这账早晚会算,但是我想让笙儿多休息些时候,她这几天应该都没能好好休息吧。让她多睡会儿再起来操心这些。” “也行。”江三离应了一句,便拿了药箱里的药包,抽出银针在顾予笙的颈间落下了一针,“安神的穴,说不定能睡到明天早上了,正好把前几天落的觉一齐补了。” “多谢江谷主。”顾予衡作了一揖。 江三离摆了摆手,起身便要往外走:“让她歇着吧,小丫头,你在这儿好好看着你家姑娘,什么人都别来打扰。” 乐儿连忙点点头,心疼的拿了床薄褥子给顾予笙盖好又塞了塞被角,才又缩回了角落。顾予衡和容昭也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希望小姑娘这一次能挺过去吧。 这些事情对于顾延霍来说是拨开血肉见白骨的事情,对顾予笙来说又何尝不是锥心的事情呢。她早在不知不觉中,把顾延霍放进了心里,这放进心里的人出了事,心肯定也要疼上些时日的。 顾予笙再醒来的时候,的确是按照江三离所说的,已经是转天的早晨了。昨天两个人怕随意挪动顾予笙会将小姑娘吵醒,加上软榻上也铺了柔软的皮毛,所以就容着顾予笙在这儿睡了个长觉。 乐儿在顾予笙的软榻旁边支了个小竹凳,便一直乖巧的看着顾予笙,生怕这人醒了会渴会饿。于是,小女使见顾予笙醒了,便赶忙去偏殿找了江谷主。江三离老规矩般的给顾予笙把了把脉道:“看样子睡得不错,恢复的挺好,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顾予笙睁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才慢吞吞的回道:“师傅,我没事。我…我睡了多久?” 江三离道:“一天一夜,小丫头你挺能睡呀。” 江三离似乎是想通过这样逗趣的方式让顾予笙缓一缓,但是小姑娘自自己醒来之后一直很平稳,并没有要急着冲出去搞大事的样子,只是低着头像在思考什么,江三离没敢说话,就由着眼前的小人儿一直沉默,很久之后,顾予笙才缓缓道:“我睡过去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其他的消息?” 江三离:“容昭一会儿应该会过来。” “嗯。” 第二百七十七章 长公主的身份有疑 乐儿来通知江三离的时候,江三离便随口让小年子去通知容昭了。容昭本就一心记挂着小姑娘,听了小年子来报,便蹭的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如风般的就冲了出去,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不会轻功,容昭直想翻墙过去。 容昭来的快,像是什么拉了引线的火药弹直直的便冲到了顾予笙的面前,最后堪堪停在顾予笙的面前,留了一个十分得体的安全距离:“阿笙,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吗?渴吗,想喝水还是喝茶?龙井?” 顾予笙还没说话呢,容昭便一股脑的把东西凑到顾予笙的面前,带着些冰凉的茶盏送到了顾予笙的嘴边,小丫头便只好顺势而为的咂摸了一口茶,茶很香,后口还略微回甘,顾予笙都觉得郁结在心口的东西都散了不少。 只不过,江三离有些没眼看了。 她的这个徒弟怕是有什么特异功能,皇城里论的上身份的哥儿,都争先恐后的上赶着把这人当祖宗,捧在手上都怕风拍了,得护在怀里才算心安。 “阿昭!”顾予笙已经恢复红润的小脸蛋摆出了一副十分正经的表情,小丫头缓缓的道,“你别晃了,晃的我眼晕。” 于是容昭便乖巧听话的立在了原地,大有你嫌我晃,我就给你在这站成一棵树的架势。 顾予笙被男人这副样子逗笑,容昭的身份早已时不同往昔,但是他在自己的面前却一直是这副耍活宝的样子。偶尔也能和当年那只狐狸的模样重合在一起。可,终归是不同的,容昭心里的小心思,顾予笙也大致晓得,容昭想要的,也不是之前她能给的了。 “乐儿呢?”顾予笙环视了一圈问道。 容昭道:“那小女使在你跟前守了你一整夜,见你醒了,通报完了便回侯府去了。我让她回侯府收拾收拾东西,进宫来陪你,你身边原就一个程苏还算细心,如今程苏也不在,我有些不放心。” 顾予笙本想说不必,她进宫又不是为了享乐,用不着人伺候。可是转念一想,让小女使一个人在侯府待着,也未必是安全的,不如叫来自己身边,有什么事,倒也好照应一些。 容昭以为顾予笙会具体问一下顾延霍如何了,但是小姑娘却问起了别的:“阿昭,太后和长公主如何了?” 容昭愣了一下才回道:“风无漠醒后,太后就将原本宫里的人手撤掉了一部分,至于这部分人手去了哪里,我一时还没查到。长公主探望了一次就回了公主府。” 顾予笙睡了这挺长的一觉后便觉得自己的灵台无比的清明,以前一些没能想清楚的问题如今也有了些门路。顾延霍常说,太后和长公主不对,但是他从未说过风无漠如何如何,那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不论是二十七年前的旧案还是如今和西凉这场莫名其妙却惊险万分的战争,都和风无漠无关? 风无漠不过是昏庸了些,不是什么当皇帝的好料,但是却没有什么坏心眼。既然如此,他就不是包庇太后和长公主,而是一无所知的,但是前几日风无漠的话,的确是别有所指,是什么让他突然知道了,是那霸道的蛊毒? 顾予笙对于自己的针还是有分寸的,她第一次施针的时候,风无漠便被梦魇住了。人其实很少会被梦魇住,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里都思过了,夜里再梦,心里多少有些准备。但是风无漠却在自己施针的时候,被梦魇住,说明这个梦,是他自己从未想过的,或许是被埋藏在很深的记忆之下的。 人的大脑很神奇,在受到创伤的时候,会下意识的闭塞起来。所以风无漠的记忆很有可能因为受到刺激出现了混乱。 她要想办法去和风无漠谈一谈。 至于太后… “太后是西凉人吗?”顾予笙突兀的问了一句。 容昭点点头:“先皇在世的时候,西凉也曾向我大风求和,派来了和亲公主。但是当时的求和条约十分平等,没有进贡一项,主要是希望能和大风停战,成为盟国。所以先皇为了以示重视和诚意,便立了和亲公主为后。” 立不立为后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继续有后。皇室的血脉,沾了西凉人的血,那还能算是大风的皇室吗?顾予笙猜,先皇一定在这方面防范过。 “太后膝下并没有亲生的子嗣吗?” “有过。”容昭道,“太后曾诞下一女,但是三岁的时候便因病夭折了。” “那长公主?” “长公主是过继给太后的。失去孩子之后太后整日郁郁寡欢,食不下咽。先皇心疼太后,便从一个妃子那里过继了一个孩子给太后抚养,还立其为长公主,就是如今的风华长公主。” 三岁的时候夭折了,就如同顾予笙预料到的那样,这位远渡中原来的西凉和亲公主不可能有后。就像容昭和秦舒瑾,成亲三年,也没有人敢催着这二位开枝散叶。 所以所谓的夭折是真夭折还是假夭折就不一定了。但是顾予笙想的却是,太后在其位几十年,绝不是心无城府的人,先皇能想到在这方面防范,那太后能想不到先皇会如此做吗?她真的就由着先皇杀了自己的亲身骨肉而无所作为,养着一个别人那里过继来的公主,坦坦荡荡的继续母仪天下? 顾予笙开始怀疑长公主的身份了:“长公主真的不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吗?” 容昭脸色一沉,许久才叹气道:“未必不是,我和顾延霍也觉得长公主的身份有疑。” 顾予笙和顾延霍是两种不同的思路,顾延霍每次都是靠着所得的证据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之后得出结论。但是顾予笙不一样,顾予笙是凭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不厌其烦的去设身处地的从别人的角度思考事情,摸清了一个人性子,自然也摸清了这人做事的路数。 “我要想办法弄清楚这件事。”顾予笙道,“如果长公主的身份真的有疑,那把这件事情戳破,旧案的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她想早点把这桩案子了结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验明身份 “这件事情恐怕牵涉的人不少。”容昭有些苦口婆心的劝到。 “怎么说。” “以我和顾延霍得到的消息来说。长公主身份有疑是肯定的,但是疑的不仅是她是不是太后亲生的,也疑她到底是不是先皇亲生的。”容昭的话分量重的顾予笙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容昭也给自己倒了杯略凉的茶,顾予笙才猛的醒悟过来,一脸的不敢置信:“你是说,长公主不是先皇的孩子。” “众所周知,长公主是早产儿,所以便也有人曾猜测,太后嫁给先皇之前便有了身孕,但是先皇仁慈,不想把自家的丑事外扬,便没有声张此事。但是,阿笙,这个猜测不是空穴来风。” 容昭细数着自己和顾延霍早先查来的事情:“凉王的性子狡猾又狠辣,还生性多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当年却派了一介女流打入大风,他给太后的信任未免太多了,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太后和西凉暗中或许还有联系,足以见得,这几人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那就更应该弄清楚,一切猜疑都是无妄,只凭猜忌,二十七年前的旧案永远不可能沉冤昭雪!” 这一瞬间容昭才知道,顾予笙远不如表面上的平静,她强压下了心头的躁动难安,是怕他们忧心。但是叫她老老实实待在皇宫,做一个不谙世事,缩头缩尾的瓷娃娃,却也是白日做梦。 顾延霍把这人放在了心尖上,这人也同样把顾延霍放在了心尖上,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帮他扫除障碍。 容昭自觉在心里劝说过自己,顾予笙想做什么便都容着她去,他要做的只是在这人有危险的时候护她一下,但是等顾予笙真的扬言要去干大事的时候,容昭还是忍不住的皱眉了。 顾予笙也看出了这人的不乐意,连忙一个劲的承诺道:“阿昭,我有分寸的,保证不会以身犯险。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们不动作,也会有人动作,证据摆在那里,太后想要销毁什么比我们都要容易的多。” “我觉得你现在马上就要去以身犯险。”容昭挑眉看着小姑娘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最终还是选择了举白旗投降,“行行行,去去去,放眼整个大风能管住你的也没几个,反正我自认是拦不住你了。但是你要以什么原由去验长公主的身份?” “这个怕是需要舒瑾姐姐来帮我,舒瑾姐姐呢?”顾予笙道。 容昭:“在殿里歇着了,可能是那日刺杀的事情把人吓到了。她近几日都安生的很,待在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活像是我软禁了她。” 顾予笙笑了笑:“凉王这一手的确挺狠,前脚让人帮自己办事,后脚就准备一刀将人送上天,也难怪舒瑾姐姐会吓到。” 容昭冷哼了一声,似乎是因为秦舒瑾只是被吓了一下而略有不满。顾予笙继续道:“不过我没想到太后竟也有如此铁血手腕。这事原本牵涉甚广,受害的又是官家。我当初顶多觉得此事不会闹大,没想到太后居然把这事压的毫无声息。” 容昭不以为意道:“瞒住又如何,现在人人心里都晓得,官家昏迷一事八成是西凉搞的鬼,如果要说西凉在大风皇宫里插了内探,除了秦舒瑾再无其他合适人选。那帮老东西,虽然平时的时候喜欢斗来斗去,但是遇到这种事情还是一致对外的。他们现在只当秦舒瑾是西凉派来为祸大风的妖女!” 容昭缓了一口气,又道:“你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大臣的折子都是用来弹劾我的。” “弹劾你?” “弹劾我的太子妃,勾结西凉,意欲图谋不轨,逼着我废了她。”容昭的表情透露着一丝幸灾乐祸,被顾予笙一瞪又忙收敛了起来,争论道,“阿笙,你别这么看我,我已经待她不薄了,这么多折子我可是全压下去了,秦舒瑾能好好在凌霄殿待着,已然是我放了她一马。” “你会放过她,但是太后那边也会放过她吗?”顾予笙有些担心,“西凉利用完她就对她动了杀手,太后也未必还能信任她,防的住外面,防不住里面。” “你这么担心她作什么?刚刚不是还在说如何验明长公主的身份嘛。” 顾予笙叹了口气:“我答应过她,如果有需要可以直接来找我,这件事上,我想帮她一下…真正的西凉公主,你们还留着?” 容昭点点头:“嗯,在徐朗手里,只不过,徐朗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好好的幕后不做,如今披了战甲跑前线和顾延霍一起打仗去了。皇城这块,只留了个傻大个的廖青,没有徐朗的命令,他未必会把西凉公主交出来。” “不急。不到最后,用不上金蝉脱壳这一招。”顾予笙说的口渴,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才继续道,“如今首要的是想办法验明风华长公主的身份,我一会儿去找舒瑾姐姐,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你要验长公主,找秦舒瑾做什么?”容昭不解。 “我准备以诊病为由,去探太后的寝殿和公主府,但是贸然去不太合适,所以便从舒瑾姐姐这边打个样,这样也能让太后和长公主放松警惕。”顾予笙道,“此事不能太激进,容易让她们狗急了跳墙。” “你若真想将此事捅破,光私下里探查是没用的,没人敢轻信这种事情。但是确凿的证据,不瞒你说,我和顾延霍查了十几年也什么都没查出来,知道的人,不是杀了就是疯了。”容昭摊了摊手,有些无奈。 谁都知道斩草不能留根,否则只能是后患无穷。太后在这一点上,似乎做的分外绝情。雁过拔毛,一点东西都没给他们留下。 顾予笙眨巴着大眼睛,想了许久道:“无妨,既然她们西凉人善用蛊毒,那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是了,我们想办法让她自己说出来就是。虽然费事点,但是可行性大。” “好。” 第二百七十九章 直接跨了一步 听着顾予笙和容昭你来我往的讨论案情,江三离也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两个人真的是无法无天了,这种多年的秘辛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还企图给那些位高权重的人设局。 江三离中指和大拇指抵在一起,不轻不重的给小丫头的额头来了一下。顾予笙吃痛的捂着自己被弹疼的额头,委委屈屈的道:“师傅,你做什么弹我!” “小小年纪,操心的事情倒不少。”江三离道,“你原本就体虚,为师花了好大的心思才给你调理过来。原本在我药王谷待的好好的,非要回皇城,这还没回来多久呢,瞧瞧你自己这脉,哪还有点十七岁少女的样子。” 对于江三离的数落,顾予笙撇了撇嘴,一点反驳的话都寻不到。她这是打小体弱,又不是后天作的,虽然也有后天不在意的缘由,但是并非本意啊。 容昭听了也连忙道:“江谷主说的是,阿笙,你不要操心那么多了,宫里前些天刚搜罗了不少珍稀药材,好像还有株人参。” 这话若是让太医院的老东西们听见,只怕又要吐血。自从容昭被认祖归宗以后,太医院但凡能找到株人参,别管是千年百年还是十几年的,他们都还没捂热就一株不落的被容昭打包送去了忠勇侯府,心都碎成片片了! 江三离:“不必大补,你如今需要的只是好好休息,忌思虑过甚。” 小姑娘一边点头,一边从软榻上蹦下来整理衣服,说话间就已经绕过容昭往殿外走:“徒儿谨遵师傅教诲,我这就去舒瑾姐姐殿里好好休息,师傅放心!” 眼见顾予笙已经从小步走变成了小步跑,江三离不得不同意容昭说的那句话,放眼皇城没几个管的住顾予笙的,她这个做师傅的,也管不住。 “阿笙,你慢些跑。”容老妈子道,“小年子,你跟着五姑娘,去给五姑娘披个衣裳。” “是,殿下。” * 秦舒瑾没想到顾予笙会来,自己手里正摆弄着一副绣品,上面绣的是鸳鸯交颈相卧的图样,足以见得绣这作品的人的确手巧。 “你怎么过来了?”秦舒瑾抬头看了一眼小姑娘,便又低下了头。 大概就是人比人气死人吧,顾予笙和自己相比,似乎永远出彩。 顾予笙在安慰似的我来看看你和直白的需要你帮忙中,犹犹豫豫的选择了后者。她虽然说过要关键时刻护秦舒瑾一下,但是她终究对眼前的人喜欢不起来,不喜欢的人,更加不会虚与委蛇。 “边境和大风的联系断了,我三哥又在这种时候递了参他的折子,官家更是派了兵部的肖大人去边境将人带回来。如今宫里正在彻查二十七年前的旧案。”顾予笙说起这事小脸便皱成了一团,“我想帮他,所以我需要你。” 秦舒瑾放下手里的东西环视了自己的宫殿,嘲讽的道:“需要我?你看看我在这里,每日畏首畏尾的耗着,连宫女端过来的食物都要检查再三才敢入口,我防着西凉人来刺杀,也防着太后将我当弃子。可我连公然反抗都不敢,只敢在这里蜗居着,我自私自利,贪生怕死。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指望我帮你什么?” 秦舒瑾的语气是缓缓的,丝毫激进都没有,连最后疑问的语调都没有扬起来,平淡无波。可是这样剖白,要在内心默念多少次,人才能做到平淡无波,连微漾都没有。 那一刻,顾予笙有些心疼秦舒瑾,甚至连接下来的话都不知道如何说出口。在秦舒瑾看来,她如今早已没什么抱负,她只想有命活下去,顾予笙这样做就是在逼她。 但是,她不得不做。 “顾延霍远在边境,不仅受了重伤还断了联系,如今谁都鞭长莫及,这是最好的时机了。舒瑾姐姐,这桩旧案就像是悬在他头上的断头刀,你都不帮他,还有谁能帮他?”顾予笙劝道。 顾延霍,已经像是个十分遥远的名字了。她许久不曾见过这个男人了,心里对他的爱意也早已在一次次的漠视中消耗殆尽,自己身上的枷锁和面具也全是拜顾延霍所赐。 就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自己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人,没办法在经历这么些事情之后,还心无芥蒂的爱他。但是顾予笙提起的那一瞬间,秦舒瑾心里那汪湖水还是没受控制的勉强漾了个水圈出来。 秦舒瑾叹了口气:“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见秦舒瑾应了,顾予笙连忙机关枪似的把所知的一口气倒了出来:“你也知道太后和长公主是一路人,都说长公主是从别的妃子那里过继到太后名下的,但是我们现在怀疑风华长公主是太后亲生的,却不是先皇的孩子,我要弄清楚这件事。” “长公主是太后亲生的这件事情应该无误。”秦舒瑾道,“我之前和西凉那边联系的时候,凉王说过,如果太后不听话,我可以利用她和长公主之间的关系。这话说的明显,推论出长公主是太后亲生的这个消息很容易。” “那就只剩验证风华长公主是不是先皇的孩子了。”顾予笙沉默了。 秦舒瑾努了努嘴:“要我说用不着这么谨慎,风华长公主十有八九是凉王的孩子。太后对大风的憎恨不比凉王少多少,她想要的只怕是要光复西凉,留着长公主则是因为她身上流的是西凉人的血。” 不置可否,这么说也没问题,果然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顾予笙刚刚还在想怎么验明身份,如今便直接跨过这一步该想如何大庭广众戳破这件事了。 “有问题?” 顾予笙有些尴尬:“你说的倒也没什么问题…” 秦舒瑾愣了一下,道:“那你准备怎么揭露这件事?太后估计不会剩证据给你。” “有一种药,可以让人暂且失去一部分神志,加以引导就能让人把真话说出来。” 所以重要的是这个引导,有点难度,起码要先去长公主府探探。 第二百八十章 敲门砖 “你要我陪你去公主府?”秦舒瑾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似乎是有些想不清楚顾予笙为什么会求她这件事,其中又掺杂了不想去的抗拒。 总之那表情可以用青一块白一块来形容,好不精彩的样子。 顾予笙连着点了好几次头,蠢蠢欲动的便要起身,如果不是秦舒瑾拦着,小姑娘只怕现在就要直接扯了人冲到长公主府去。 秦舒瑾忙道:“你先坐下,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你现在跑去长公主府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是另有所图的。大事未成,你便要把自己折进去了。” 秦舒瑾觉得,自己真是难得的清醒。 闻言,顾予笙只得被人按着肩膀,乖巧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想进公主府,最稳妥的办法应该是长公主主动召你。”秦舒瑾想了想道,“依我看,你不如想个办法让风华主动召你。” 顾予笙直想掀桌子,秦舒瑾这话说的不痛不痒,但是实行起来难度却不是一般的大,什么事都没有,长公主凭什么召她去公主府。小姑娘揉着自己发疼的太阳穴:“我一开始是想着借瞧病的名头去公主府的,你这样一说…” 秦舒瑾:“瞧病这名头倒也不错,你不是还有个二姐姐在公主府呢吗,从她身上入手就是了。” 顾予笙眼睛一亮,随即眼里的光便又灭了下去,有些丧气道:“我和我二姐姐从小的关系就不好,她嫁进长公主府后,我们便也没见过面了。就连二姐姐新婚回门的时候,我都不在侯府。二姐姐很少回侯府,所以近些年也生疏了不少。” “你二姐姐也是个可怜人。”秦舒瑾支了个下巴道,“柳子戚风流的名声可是家喻户晓,在没和你四姐姐结亲的时候,家里就已经小妾成群了,不论是看上你四姐还是二姐,估计都是逢场作戏。若是你四姐姐还好,起码侯府还能站出来撑个腰,但是最后娶的却是你二姐姐,你二姐姐嫁去公主府是因为柳子戚被设计了,他心里不舒服,自然也不待见你二姐姐。” “我二姐受欺负了?”顾予笙问了一句,她不喜欢顾焕怡,但是那是顾家的人,轮不到由别人来欺负。 “算是吧,柳子戚有个及其受宠的妾室,一度爬到了你二姐姐的头上。在你二姐姐还没嫁到公主府的时候,这个小妾室就有孕了。”秦舒瑾有些幸灾乐祸道,“孩子生下来之后直接过继到了你二姐姐的名下,成天恶心她。这也不算什么,但是你二姐姐嫁到公主府三年有余,还没有身孕。王爷膝下无嫡子,长公主怎么可能待见她。不过这对你来说倒是个好机会。” 长公主想抱孙子,还不想要妾室生的血脉不纯的孙子,自然把所有希望都放在顾焕怡身上,对于顾焕怡来说,这可能是件糟糕事,但是对顾予笙来说,这的确是个机会。 她可是药王谷谷主的关门徒弟,无法生育这种症状在她手里还不是手到擒来。 但是,她需要一个敲门砖,而秦舒瑾便是离她最近的那块敲门砖了。 秦舒瑾和容昭成亲三年,好歹是明面上的夫妻,不算私下的那些小动作,秦舒瑾终究是三年都没有身孕,作为太子殿下,只有一位妃子,这位妃子还没有所出,实在是大风皇室该心忧的事情。 所以她如果打着这样的旗号来接触秦舒瑾,应该也是名正言顺,如果她能让秦舒瑾有孕,长公主那边八成也会眼红。 这样一算,顾予笙的眼睛便猛的一亮看向秦舒瑾,那眼神中的意味溢于言表,秦舒瑾被瞪的发毛,赶忙道:“别这么看我,既然打算帮你了,自然会帮。待过几天我便叫人把消息散出去,但是我这脉象,若是长公主要派人来验,可是分分钟钟被拆穿了。” 顾予笙:“这个无妨,脉象也是能伪造的。就是可能苦了你了,这几天得喝些苦汤药了。” 秦舒瑾皱了皱眉,最后还是颔首应了下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都说了,也不能因为几碗苦汤药就临时反水。 “还有什么要安排的,赶紧说,说完了就赶紧走。”秦舒瑾只差捂着自己发疼的小心脏将眼前的人轰出去,嘴上也已经没了好话,“我现在看着你便觉得心烦,没什么事可别再来了,你每次一来都没什么好事。” 顾予笙思考了一下自己近来要做的事,连忙朝空气喊了一嗓子:“程韵,阿韵!” 树上的程韵仿佛一惊,整了下衣领,收起自己脸上即将赴死的表情,赶忙出现在顾予笙面前。 自从之前凌霄殿进了刺客,程韵就连一秒钟都不敢让顾予笙离开自己眼皮子底下,生怕顾延霍知道了以后会回来和他算总账,但是他也不大想出现在顾予笙的面前,因为就像秦舒瑾说的,一般都没有好事。 “五姑娘,有什么吩咐吗?”程韵勉强稳住了自己的声音不抖。 “你和苏苏通讯不是有自己的方式吗?”顾予笙问道。 程韵点点头,有些为难道:“姑娘,现在这条路走不通的。将军的人如今都不敢用自己的方式联络,以防有人混进来。” 顾予笙从程韵的话离似乎听出了什么别的意味:“你的意思是,是顾延霍吩咐你们不要联络他,也不要联络其他人?” 程韵以沉默应对,顾予笙便也权当他是默认了。所以她在这里担心的要死,很有可能是顾延霍自己搞出来的事情,这人给别人设局的时候忘了把她摘出去,便也一起诳进去了? 顾予笙深吸了一口气,无妨,到时候算总账就是。 “阿韵,你想办法和肖大人联络一下。”顾予笙吩咐道,“离肖大人启程去边境也有两天了,算一算再过个几天也该到了,我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程韵有些心虚的领命,没敢告诉顾予笙,您的直觉恐怕是准确的:“是,姑娘,还有别的吗?” 顾予笙想起刚刚和容昭的谈话又道:“听说徐朗去边境了,皇城只留了一个廖青,你试着和廖青交涉一下,让她把原本的西凉公主交给我。” “是。” 第二百八十一章 我们没行房 容昭觉得自己的脑袋上顶的已经不是官家赐的乌纱帽,而是一整片的绿色大草原,还是分外醒目的那种。 “殿下!太子殿下!”小年子一边跑一边扯着那副尖嗓子喊,恨不得全天下都能知道,“哎呦我的娘,殿下啊,太子妃殿下有,太子妃殿下有孕了!” 小年子到了容昭跟前并没能停下脚步,容昭看了这小太监一眼,嘴角弯了下,冷哼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随后宛如什么事都没有一般,淡定万分的伸出了脚,横在了小奴才的面前。 咣,小年子应声摔了个脸朝地。然而即使摔得很惨,小年子也没忘记仰起头看向容昭:“殿下,太子妃殿下…” 容昭没等小年子说完,便不轻不重的一脚直接踩上了小年子的背,小年子觉得,自己的老腰要被他家殿下一脚踩折了。所以,殿下这是,不希望太子妃殿下有身孕? 小年子一时禁了声,连疼都没敢喊,回头只见容昭踩过他的背,黑着脸朝殿内走去。 殿内,秦舒瑾斜卧在软榻上,脸色红润的很,顾予笙挪了高凳子坐在秦舒瑾身边陪着,怀里还揣了个琉璃盏,琉璃盏里放了各式各样的小零嘴。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嘟嘟囔囔的讨论什么,顾予笙时不时往自己嘴里丢个蜜饯,又时不时往秦舒瑾嘴里喂个山楂。 秦舒瑾含着山楂,小脸皱成了酒楼里卖的包子:“哪来的山楂,这么酸!” 顾予笙慢悠悠倒了杯茶,回道:“乐儿在城南一家铺子随便买的。酸儿辣女,提前问了你要小子要姑娘,你自己说了要儿子。” 秦舒瑾若有所感:“儿子好,将来用不着和亲。” 顾予笙不知想起了什么,怼道:“那也得看爹,爹不好,也是苦命。小齐国的六皇子在大风做质子的时候,命也没好到哪里去。” 秦舒瑾闻言,被怼的没话,只能翻了个白眼以示不满。 “在聊什么。” 听见男人的声音,顾予笙和秦舒瑾都下意识的向殿门望去,见是容昭以后,竟是一起沉默了。容昭原本有些黑的脸,一下子更阴沉了,他这是来的不是时候? 秦舒瑾反应过来,保持着半卧的状态,立起了上半身,给了容昭一个眼神:“殿下安好。” 容昭颔首,没能忍住的往秦舒瑾平坦的肚子上逡巡了好几圈,随后便皱着个眉头,这种郁结于胸,一口气提不上来,如鲠在喉的感觉让男人直想摔东西。但是顾予笙在这,容昭终究是收敛了自己的脾气,没当场发作。 但是忍了许久,容昭还是开口解释道:“阿笙,秦舒瑾肚子里的孩子…” 顾予笙见秦舒瑾嘴里的酸意还没退下去,便捡了个蜜饯喂她,自己要含了一个,嘟囔道:“嗯,舒瑾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大概两个多月了。” 两个月,容昭一愣,不是,他们都没行过房,哪里来的两个月的孩子? “阿笙,你听我解释,这个孩子肯定不是我的!” 容昭声音不小,吓得顾予笙随手便抓了个山楂堵住了容昭的嘴,嘴里的酸味一下蔓延开来,将人呛了一口,也一直酸到了心里。 顾予笙以为这人大概是事后做了防范,宫里的太医院都是有秘药的,要不要有孕也未必是妃子自己说的算,于是小丫头打趣道:“不是服了药就能绝对保证的,万一有那么一点点偏差呢。阿昭,你别吃了就不敢认了。” 秦舒瑾听的想笑,却也不打算帮着人解释,容昭听了这话则觉得自己一身的血液直奔着脑顶就去了,涨红了一张脸,磕巴了好几下才把一句话说出来:“阿笙!我…我们没行过房!” 顾予笙被容昭吓了一跳,又想起那夜西凉刺客闯入凌霄殿,她便跟着一起进了容昭的寝殿,那张能躺开三四人的大床上,容昭和秦舒瑾各自占了一边,中间活像隔了个什么天堑一般。 原来…容昭从未动过秦舒瑾… 顾予笙无意识的点了个头,又看向秦舒瑾,秦舒瑾挑着眉头,耸了耸肩,那意思大概是容昭说的没错。 “不是,阿昭,你听我解释!”顾予笙觉得自己差点闯祸,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这个脉相是我故意用药伪出来的,一般太医诊不出来错处。” 顾予笙把自己想进长公主的缘由办法一股脑的全盘托出,几个人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你就这么确定,长公主会因为这件事情召你去公主府?”容昭问道。 顾予笙:“如果长公主的确是凉王的孩子,她会比大风更讲究血脉沿袭一事。虽然作为长公主的儿子,柳子戚身上掺了一半大风的血,但是她也仍旧希望柳子戚有后,最好还是正室所出的后。我把官家救活,又让太子妃殿下有孕,还是江谷主的关门徒弟,找谁都不如找我。” “那你去了公主府,万事小心。” 容昭并不担心顾予笙进不了公主府,他只担心这丫头进了公主府,看见什么蛛丝马迹便眼睛都蓝了,不顾自己安危也要调查。 顾予笙点头,再三保证道:“我只是去探探,程韵会跟着我。” 容昭稍微放心了一些,程韵的性子比程苏稳当许多,应该不会在关键时刻容着顾予笙胡闹的。 “对了,阿昭。”顾予笙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我听阿韵说,你阿娘在世时给你留了个匣子?” 容昭被问的一愣,回忆了一会儿才点头:“你不说,我都要忘了。的确是有个铁匣子,之前在长公主手里,顾延霍找到我的时候顺便把那匣子从公主府偷出来了。那匣子像是玄铁的,又像是有什么机关,总之用外力很难打开。我们一时没辙,就不执着打开它了,现在应该在白芷那。” 自从顾延霍成立了火药司,白芷的存在就越发的微乎其微,她能起到的阻拦作用,还没徐朗来的多。既然不畏惧,顾延霍便也默认了白芷的无害,将匣子寄存在了白芷手里,一存就存了许久。 今日若不是顾予笙提了一句,容昭都快要把当年自己视若珍宝的那个匣子忘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姐妹相见 “怎么突然问起那铁匣子?”容昭不解的道。 顾予笙:“有些好奇罢了。阿韵说,容姨是江南的奇女子,被迫入了宫,但是自入宫以来却身体力行着什么是不自由毋宁死。所以我很好奇,容姨到底会给你留下什么,会不会和二十七年前的旧案有关。” 顾予笙后来再说些什么,容昭是一句都没能听进去了,只那一句容姨,叫进了容昭的心里,让人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对于容绫,容昭早就没什么印象了,从小到大对于自己阿娘的认知,也都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就好像这个人仅仅是活在别人的嘴里。 别人提到容绫的时候大多是冷冰冰一句你娘,容妃,容绫。直到顾予笙这句容姨叫出来,容昭才觉得这人仿佛也是真正活过的,在别人眼里活过,不仅仅是自己认为。 瞬间暖的一塌糊涂。 只是,顾予笙这丫头,前几日才应了江三离的不会思虑过甚,今日便又想了一堆闲七杂八的东西,连他都忘了的玄铁匣子也被顾予笙掏了出来。 “我改日可能要回将军府一趟。”顾予笙搓着自己瘦了不少的下巴道。 容昭还没应话,秦舒瑾便凑了个头道:“那替我和白姨问声好。” 顾予笙:“好。” 于是,容昭无权置喙什么,这事便被顾予笙自己一个人拍板定了下来。 * 容昭不得不承认,顾予笙或许再练练就能去做街边那算命的先生了——小姑娘人都还没走出容昭的凌霄殿,长公主那边就已经派了人来请顾予笙。 长公主的原话是:“顾五姑娘妙手回春,能一己之力治好官家,是本宫兄长的恩人,自然也是本宫的恩人。前些日子,本宫事务繁琐没能好好款待五姑娘,今日得空请五姑娘来府内一叙。” 顾予笙笑着塞给那来传口信的小厮一锭银子,道了句收拾收拾东西便去,就将人送出了凌霄殿。待人走后,容昭都受不住的撇了撇嘴,道:“长公主可真是会说话,这人来的巧,就在传出秦舒瑾有孕之后。但是又丝毫没提起这事,只说了阿笙你治好官家的事。” 顾予笙笑了笑:“我早就说了,长公主对于传宗接代的事情分外重视。但是我二姐多年不曾有孕,也算是一桩家丑,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是长公主的家丑呢。她肯定会找上我,也肯定不会以治病为由找上我。” 容昭点点头,道:“我让小年子套了我的马车送你过去吧。” 顾予笙想起容昭那属于太子殿下规格的马车,一时只想拒绝,但是没等顾予笙反应过来,容昭便已经大掌一挥叫来了屁颠屁颠的小年子,而小年子也早已经忘了自己刚刚是如何被人从自己身上践踏过去的。 最后,顾予笙还是乖巧万分的坐上了容昭那辆奢侈万分的马车,小年子驾车极稳,车里垫的软垫也极其舒服。顾予笙没觉得怎么颠簸,便到了长公主府的门口。 出来迎的是一个小女使,顾予笙自认自己就是再有身份,也轮不上长公主出来迎,便也丝毫没怨气的跟上了小女使的脚步。小女使一边带路,一边回头朝顾予笙道:“没想到顾五姑娘来的如此快,长公主殿下还以为姑娘也要下午才来,便出门去了。” 顾予笙闻言略微停了脚步:“看来是我到的不巧,那不如待殿下回来了,我再来拜访。” 小女使跨了一步,略有不敬的挡了顾予笙的路,带笑的道:“顾五姑娘别急着走啊,其实是我家大娘子也想见您,借了长公主的名号才把您请来的,怕是用了自己的身份,请不来您。” “你家大娘子?”顾予笙嘴头上是问话,心里却是一清二楚,长公主府的大娘子,不就是她那位三年都膝下无出的二姐姐嘛。 小女使:“是,我家大娘子就是五姑娘的二姐姐,已经在屋里等候多时了。劳动五姑娘跑这一趟了…” 那小女使仿佛是知道顾予笙脾气不好,该说的话说完,便大气不敢出的低着头,等顾予笙应下。 “带路吧。” 小女使心里一喜,连忙引着顾予笙往顾焕怡的房间走去,原本还略慢的脚步,在顾予笙同意之后便猛的提了速,似乎是生怕顾予笙临时反水跑了似的。 顾焕怡站在院门口等顾予笙,远远见了小姑娘的人,心里再不乐意也已经换了副笑颜迎过去。 顾予笙福了福身子,朝顾焕怡道:“王妃殿下安好。” 顾焕怡大概是嫁进公主府后受惯了这样的礼,顾予笙福身给她行礼,她便也毫不心虚的受了,伸手扯过顾予笙的手放进自己掌中,亲昵的道:“和五妹妹许久不见,没想到妹妹倒是生疏了不少,连姐姐都不叫了。” 顾予笙一愣,低着头往上瞟了一眼,见顾焕怡那副样子又收回了眼神,大概是做戏吧,于是顾予笙缓缓道:“哪里的话,四姐姐妆安。” 顾焕怡这才满意了,领着顾予笙往院里走,顺便朝守在院里的几个女使道:“我要和自家妹妹说些体己话,你们不必伺候了,都下去吧。采薇,你去沏茶,再备些糕点来。” “是。” 待人鱼贯而出后,顾焕怡脸上的微笑便散了个没影,甚至还有些尴尬。 顾焕怡侧眼看了顾予笙一眼,她和顾予笙也的确是多年没见,她回了几次侯府,但是下人都说顾予笙是跑去江南的药王谷了,不在侯府,她便也一直没得见。 如今一见便发现顾予笙应当是过的极好,起码比她好。她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眼角便出了皱纹,反观顾予笙,嫩白的肌肤吹弹可破的让人嫉妒。 顾焕怡尴尬道:“你大概也见惯了吧,这种虚与委蛇的场面。” 顾予笙也将身子直了起来,笑着回道:“二姐姐倒是一直没变。” 没听出顾予笙话里有什么别的意思,顾焕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顾予笙也懒得找话题,二人便一路沉默,直到顾焕怡将人带到座位上才道:“今日并非是我要找你来,是我婆婆听说了你替太子妃殿下调养了身体,这才…” 第二百八十三章 想去书房 顾予笙像是突然出神了一样,背靠着软卧一时没出声应她。但是小姑娘的脑子里却一刻没闲下来,活跃的很,她在思考是否将她要对付长公主的事情和盘托出。思忖再三,顾予笙还是选择了缄默不言。 倒也不是顾焕怡不值得信,只是她对她这位二姐姐甚是了解。顾焕怡生性胆小,欺软怕硬,关键时刻很有可能把她供出来以求自己活的安稳。不论是亲情还是大义,在顾焕怡眼里远没有自己的时候前途和命重要。 顾予笙试了她这么多次,但唯独这次,她不敢再试。顾延霍的境地,禁不起试。 “五妹妹?”顾焕怡见人没答,心里便有些急了。 她知道长公主看她不顺眼,也知道长公主为什么看她不顺眼。三年里,她也知道只有有了孩子,她才能在公主府真正的立住脚跟,她也时常缠着柳子戚,但是身子不争气能怎么办?随着自己人老珠黄,柳子戚看她的眼神也越发的不耐烦,他十天半个月才肯来自己房里一次,她怎么可能有孕。 但是如今听说顾予笙能让西凉那位和亲公主有孕,她自然眼红的很。 可她和顾予笙多年不合,这人若是芥蒂,若是她故意想瞧自己笑话,不乐意见得她好,她也没有办法。 “我多少听说了。”顾予笙回过神来,朝顾焕怡笑了一下,“二姐姐在这儿受苦了,我们终归是姐妹,若能帮衬一把自然是最好了。二姐姐不必想太多,一切都会好的。” 顾焕怡这才放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顾予笙拿出自己的小药枕,朝顾焕怡道:“二姐姐,我先给你把把脉,不必太紧张了,放轻松一些。” 顾焕怡把手放上去,当顾予笙摸上自己脉搏的时候,顾焕怡突然就紧张了起来,她快不会呼吸了,万一真的是自己的问题怎么办,这个王妃是她头破血流抢来的,绝不会再拱手让人。 “二姐姐。”顾予笙侧目,“你…正常呼吸就好,静心。” “嗯。” 然而脉搏已经跳的极快,顾予笙叹了口气道:“其实不孕之症不是什么难症,女子不孕大多是体质过虚,身体过寒,不宜孕育孩子。想要调理也很容易,吃些补身体的药,尽量把寒气祛除。只要对症下药,自然药到病除。二姐姐不必过于忧心了,放平心态即可。” 顾予笙的声音缓缓的流过心上,一时竟也把她慌乱的心稳住了。 顾予笙收回把脉的手,顺势也把自己的小药枕放回了药箱里。其实她并没有细瞧,脑子里都是如何将顾焕怡诳去书房或其他地方,顾焕怡的不孕之证,她只摸了一下这人的脉,便也了然于胸了。 顾焕怡的身体本来也不是很好,女子身上常见的体虚体寒,她也占了体寒这项,再加上这人没事就自己吓唬自己,心里想的全是怎么才能有孕,万一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怎么办,自己的地位不保怎么办,这也算是变相的思虑过甚了。 这样的思虑过甚也是不易于胎儿着床的,备孕期间最忌讳的就是思虑太甚,要她说,顾焕怡与其把她当佛祖捧着,不如自己去寺里拜真正的佛,说不定礼礼佛,吃吃斋,那送子观音便心诚所致了。 顾焕怡眼睛就没从顾予笙的脸上挪开,恨不得从小姑娘的表情上剖出来什么蛛丝马迹:“如何?” “没有大碍,二姐姐你只是有些体寒,我给你开一些暖宫的药,每日一副,大约一两个月,便能改善这体寒之症了。”顾予笙环视一圈没找到纸笔后,便灵机一动,道,“二姐姐,我给你写副药房,你回来让人按着去抓药便行。这药也好煎,泡上一个时辰后,药锅里倒上三碗水,大火开后转文火慢煎,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便好了。” 顾焕怡平日里没吃过什么苦汤药,之前也不曾侍候别人汤药,被顾予笙嘴里这一个时辰又是大火又是文火搞的头疼,只好先应下来。 “二姐姐,有纸笔么?我若口述,二姐姐未必记得下。”顾予笙佯装体贴的说道。 顾焕怡缓过神来,朝外喊道:“采薇,你去书房…” “二姐姐,且慢!”顾予笙突然起身,唇边带了丝笑容,显得莫名有些俏皮,让顾焕怡一下子忆起了小时候的顾予笙。 那个时候顾予笙还小,三四岁的模样,淘气的像是花果山里逃出来的猴子。府里没几个妈妈能管住这位小主子,顾予笙平日里就总是露出像这样讨喜的笑容来,从顾予衡那边跑出来,黏完了顾焕妍便来黏她,跟在屁股后面,不跌的叫着二姐姐,二姐姐。 她不该讨厌她的,她到底为什么要讨厌顾予笙? “怎么了?” “时辰尚早,我总归也要等长公主回来见过礼再走。不如就别劳烦你的小女使了,我们自己亲自走一趟吧。”顾予笙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突兀了,忙想办法弥补回来,“妹妹也是闲的疯了,宫里不自由,被人盯得紧的很,好不容易出来,总想多逛逛再回去。宫里都传长公主府的书房和院子都布置的典雅,很有讲头。” 顾焕怡似是有些惊讶顾予笙如此说,只见顾予笙朝着她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如果不是那丝矜持尚在,她怕是要拽着她的袖子撒娇吧:“劳烦二姐姐,带妹妹逛逛吧,待长公主殿下回来,妹妹见了礼便走。二姐姐也好歹见见地主之谊吧。” 顾焕怡没应,顾予笙又道:“妹妹也想看看姐姐居住的环境,很多时候,环境也是影响女子不孕的一大重要缘由,医者最该谨慎,还是去看看稳妥。另外,如果二姐姐觉得每日煎药繁琐,妹妹也可以煎好了派人送来。” 顾焕怡不知道顾予笙这番话到底是不是无稽之谈。反正看着顾予笙这幅样子,加之之前的确对她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愧疚之情,此时便也只好应下了。 “那便一同走走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 原是蓄谋已久 采薇一直候在门口,本来等着顾焕怡吩咐的,可人只说了半句话便没了音,小女使侧耳贴着门听了一阵,还待扬声再问就见顾焕怡自己开门踏了出来。 小女使一愣,见顾焕怡身后还缀了个名叫顾予笙的小尾巴,连忙把头压的低低的,恭敬的问道:“大娘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顾焕怡摆摆手,踩着步子便往外走:“五妹妹合该等着长公主殿下回来去见了礼再走,我俩闲的无趣,我便打算带着五妹妹逛逛公主府的园子。” 采薇应了句是,便跟在顾予笙和顾焕怡身后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话不敢多说,大气不敢喘一下,低眉敛袖的安静跟着。 两个人一起走了会儿,顾焕怡始终嘴角噙笑,顾予笙也摆出一副甚是欢喜的模样跟在顾焕怡身旁,顾焕怡觉得自己笑的脸僵,顾予笙也觉得自己装的有些累,这样姐妹相亲相爱的场面最多只能维持个一时半刻,再长,只怕两个人都要崩溃了。 顾焕怡停了脚步,扭头吩咐小女使道:“你莫跟着了,我们姐妹二人说些话都不得劲,刚刚不是让你备茶水和糕点,备到哪里去了?” 小女使以为顾焕怡要生气,连忙腿一软跪在了冷硬的泥地上,声音发抖的回道:“大娘子…燕小娘用膳时说自己没有胃口,便撤了饭菜,结果刚刚又闹着饿了,厨房那边便把今日的糕点都送去了燕小娘房里。不过大娘子放心,奴婢刚刚通知了厨房,厨房正赶着做新的,还要请大娘子和五姑娘再多等片刻。” 顾焕怡听到采薇提起燕小娘,头就疼的很,连忙止住了小女使要诉苦的话头,打发道:“我请的是贵客,她一个妾室又出来捣什么乱!真是不知时局,怪不得成不了体统!采薇,你去厨房看看,待会儿直接送去书房吧,别再这里跟着了。” 采薇喘了口气,领了命,起了身便扭头跑了,总觉得这两个常年不见的姐妹之间有点不对劲。 采薇走后,顾予笙问道:“燕小娘?是那个之前便有孕的妾室?” 顾焕怡点点头,一边引着顾予笙往前走,一边露出个苦笑来:“燕小娘是烟花之地的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和柳子戚几度春宵之后便有了身孕,还保住了自己的孩子。这孩子有的巧,像是撞上了柳子戚的心头好,柳子戚心里开心,便把燕小娘从青楼赎出来,顶着长公主的骂要抬她做小娘。眼见孩子要生了,家里却还没个主母,长公主才不得不急着给柳子戚挑亲事。” 这事顾予笙大概知道,但是也没细查过,只知道这柳子戚是风流成性惯了,顾家的几个姐儿最好还是别攀上长公主府,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是她也拦不住顾焕怡自己硬往上撞:“原来如此,倒是苦了二姐姐了。” 顾焕怡低头叹了一口气:“我都怀疑,大…不,顾将军当年替我讨来的婚事,是故意的。” 闻言,顾予笙便霎时停在了原地。 顾焕怡的话宛如当头一棒,让顾予笙瞬间如梦初醒。不论顾延霍打过多少场仗,杀过多少个人,她都当顾延霍是良善之人,顾予笙一直以为顾焕怡当初的婚事,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因为顾延霍在顾焕妍和顾焕怡中,爱屋及乌,偏心至极的选择了顾焕妍,才一把将她这二姐姐推出去当了靶子。 更何况,顾焕怡的婚事,也有她自己的缘故,若不是她非要害顾焕妍,不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桩婚事再怎么轮也不可能轮到她头上。 那种时候,顾延霍的做法的确已经是下策了。 可她没想过,如果顾延霍是故意的呢,如果顾焕怡所做的那些傻事都是为他人做嫁衣呢? 顾延霍从不掩饰自己对于顾焕怡的恨意,在顾延霍眼里,这人早早死了都不大符合自己心气,他是恨不得她能生不如死,待想活着的时候再叫人去死一死。如果他早就知道了公主府里这些肮脏事,是故意纵着顾焕怡嫁进来,那便大可以解释的清楚了,不管顾焕怡做什么,她终究得嫁到公主府。 但为什么是公主府… 是因为顾延霍早早知道长公主的身份么?如果长公主身份真的如他们猜测的那般,那么等事情被揭穿,一切尘埃落定时,长公主的下场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官家仁慈,剥夺其身份,贬为贫民。官家若心狠,这欺君罔上之罪,便是要入狱的,加上他们流的都是西凉的血,说要满门抄斩也不为过的。 所以,顾延霍是早就打算好了。 以为是时之所至,其实是蓄谋已久。 顾焕怡见顾予笙脸色不好看,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茬又触到了顾予笙的逆鳞,也知道顾予笙和顾延霍两人关系非同小可,一时只好解释道:“五妹妹听过便忘了吧,我随口说的,哪里来的故意。顾将军大概只当我是无名小卒懒得搭理,当初的婚事也就是顺水推舟了,难得他将我当妹妹,替我讨来了婚事,我怎么能因着一个妾室说将军不是…” 顾予笙一时心虚的不敢回话,啊,别说了,未必是小人心度君子腹,顾延霍可能真的是故意为之啊。 “柳子戚喜欢梧桐,院子里就种了大片的梧桐树,秋冬赏起来是最好看的了,你过些天来定能见到不错的景致。”顾焕怡见自己絮絮叨叨了半天,顾予笙也呆愣着不搭话,以为她是懒得理,便带着人往前绕了个小圈,便也算遛了园子,“前面是书房,遛了好一会儿,也累了,歇着吧。” 顾予笙懵着:“好,二姐姐体贴甚微。” 顾予笙也知道书房大概会有些什么东西值得翻看一番的,便强硬的把自己的思绪拽了回来,跟上了顾焕怡的脚步。 二人进了书房,顾予笙只左右环视了一下,便走到案前,扯了张宣纸,砚了墨,用清秀的小子一笔一划的写了好几种药材,其中还贴心的标了几味药材的用量。 “药方,二姐姐收好。” 顾焕怡接过来,也说不惯谢谢你那样的肉麻话,便只是含糊了一声。 第二百八十五章 拼演技的时刻 显然顾焕怡和顾予笙都若有所思,没空搭理对方心里是怎么个意思,只一个劲的思忖着自己那一点不好宣之于口的事儿。 采薇的茶水来的及时,及时到顾予笙在顾焕怡看不见的地方眼睛亮了亮,费了一番心力才把心里的紧张连同兴奋一齐压了下去。采薇将手里的茶点放在案几上,低头道:“这是厨房新做的忘忧糕,不知道合不合五姑娘的口味。” 顾予笙笑的好看,眉眼都弯成了月牙状,却依旧让人觉得大大方方,赏心悦目:“二姐姐可是太客气了,妹妹可没小时候那么挑嘴了。” 顾焕怡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的干呵了两声,便朝采薇道:“行了,退下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必进来伺候。” “是,大娘子。”采薇立刻低头弯腰退了下去。 顾焕怡见顾予笙无所事事的样子,只觉得周围的气氛尴尬的要死,如果二人再这样处下去,不是顾予笙疯了,就是顾焕怡自己疯了,于是顾焕怡开始掏空心思的找话题:“长公主这两日,都不怎么在府里。总是一早出去,傍晚了才回来,你可能要多侯些时候了。” 顾予笙盯着那茶水,思考着如何才能把顾焕怡也一同支出去。听见顾焕怡同自己说话,才略微抬了个眼神,看向顾焕怡:“无妨,我在宫里本也没什么事,就一早给官家施个针,其余的时候便留在药房或者窝在房里被师傅逼着看医书。今日来了公主府倒也好,全当是放松一日。” 顾焕怡:“侯府可还安好?” 顾予笙笑着颔首,佯装着和顾焕怡唠嗑,眼神却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那书架子上的许多书看上去像是碰都没碰过的样子,竟然还没落灰,看意思是每日都有人来打扫,那里面藏东西的可能不大。倒是左侧的那排书,翻都翻烂了,可看那书名倒是奇奇怪怪从未听过,是长公主或者柳方正喜爱猎奇,还是其中有什么必须常常翻看的缘由。 “侯府一切都好。四姐姐也嫁人了,只是嫁的没有二姐姐显贵,是个刚中举的寒门子弟,不过有阿爹在,他心疼四姐姐,便给四姐夫谋了个小官。三哥哥如今是大理寺卿,如今朝堂正乱,三哥每日都忙的焦头烂额的,家里的老婆孩子都顾不上,三嫂时不时就要念一念他。听说二哥哥前年也娶妻了,不过二哥哥一直在跑商,我都没见过他。”顾予笙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二姐姐是不是也有段时间没回侯府了。” 顾焕怡点头:“二哥哥娶亲的时候我倒是回了侯府一趟,但是那个时候你在江南,便没见着。我和二哥倒是还有些联系,听说二嫂也有孕了,两个人跑商跑到一半,愣是中途硬生生停了,打算等孩子生了再跑动。如今应该是过着什么闲适的田园生活吧。” “那倒是美满的很。侯府的哥姐儿倒是都成家了。”顾予笙轻声的道,语气里竟也有些羡慕。 但是顾焕怡却没敢接话,侯府的哥姐儿成家不是什么意外之事,但是如果哪天侯府这位五姑娘成家了,嫁的还不是那位声名显赫的顾将军,才是意外,不仅意外,估计整个皇城都得被顾将军掀个底朝天。 顾予笙清了清嗓子,一时又不知晓说些什么。顾焕怡也尴尬的忙要伸手倒茶:“话说多了,嗓子也干了吧,喝茶。这是前几日才弄回来的好茶,是长公主赏下来的,听说是从西凉那边来的,上好的茶,说不上名字,不过后口回甘的很。” 见顾焕怡要亲自倒茶,顾予笙便猛的起了身,眼疾手快的要去捞那茶壶,嘴里还道了一句:“怎好让二姐姐给妹妹倒茶。” 于是如顾予笙所想,顾焕怡被自己结结实实的下了一跳,本就是一惊,在顾予笙的手碰上自己手的那一刻,顾焕怡又像是和人接触不惯一样,猛的松开了茶壶的提手。 顾予笙眼睛一亮,佯装自己也被吓到了一般,忙跟着顾焕怡一起松了手。那茶壶提起来的高度不是很高,被松开也不至于摔个粉碎,只是可怜了那茶壶盖子,落在桌子上一振便晃晃悠悠的从茶壶上晃了下来,掉在地上咣的摔了个粉碎。 顾焕怡被这清脆的响声惊了一跳,往后错了两步,顾予笙眸子一动,不动声色的假装没站稳,往前踉跄一步,手顺便推了那茶壶一把。 顾予笙没打算让这壶在没过年前便来个岁岁平安,所以那力道便收敛的极好,只是猛地将茶壶往前推了一大块,那茶壶里蓄满的茶水左右晃动,没了茶壶盖的禁锢便泼出了好大一块,正正好好泼在了顾焕怡的裙角上。 顾焕怡一愣,顾予笙也跟着一愣,只不过顾焕怡是真的愣了,顾予笙却是装的和真的一样,只能说,小姑娘长这么大岁数,可能别的没长进,这演戏的功力倒是长进了不少,估摸着徐朗见了,也得大呼一句,顾五姑娘演技精湛,徐某佩服了。 顾予笙委屈巴巴的抬起头,看向顾焕怡,嗫喏道:“二姐姐对不起,我这毛毛躁躁的性子又给二姐姐添乱子了。都撒在你裙角上了…我…” 顾焕怡张了张嘴,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敢说,眼前的不是妹妹是姑奶奶,她哪敢说她? “无妨。” 顾予笙从怀里掏了帕子要给顾焕怡擦裙角,顾焕怡忙道:“不必擦了,我去换一身衣服吧。” “那我陪二姐姐去。”顾予笙道。 “采薇!”顾焕怡拍了拍裙角的水渍,朝门外喊了一句,才又回头朝顾予笙道,“没关系,你是客人,留着吧。采薇陪我去就是,只是失陪了。” 顾予笙点点头,顾焕怡又嘱咐道:“长公主府规矩略多,你莫要乱跑,若是无聊就拿两本书看看,这个书房里好像也有不少孤本。” “二姐姐快些去吧,这湿裙子穿在身上总归不舒服。” 顾焕怡看了顾予笙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便回头走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份名单 顾焕怡走后,顾予笙甚至都没顾得上收拾地上的那些碎瓷片,径直奔了桌案两侧摆着的纸张。顾予笙先是大致打量了一下桌案上东西摆放的位置,便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顾予笙匆匆撇了撇自己手上的东西,书本不少,甚至各类的书都有,其中讲述的东西也杂的很,起码顾予笙匆匆翻到的这几页便是她看不懂的东西。书上偶尔会出现一些注解,像是读书的时候自己写下的,看那字迹也不是顾焕怡的,更不会是柳方正的。顾予笙猜着,这应该是长公主的字迹。 所以这个书房,应当是长公主的书房。但是刚刚她们二人逛园子逛的累了,顾焕怡却把她往这儿领,说明这个书房顾焕怡可能也在用。 凭借自己对于顾焕怡的了解,这人闲来无事只会在房里刺刺绣,没什么事也懒得踏进书房里。她知道的事情,长公主和顾焕怡朝夕相处了几年,自然也知道,所以长公主信任顾焕怡,觉得她即使进了书房也不会随意翻自己的东西,便允许她和自己共用一个书房。 或许这也是一种掩人耳目的做法呢?她敢和顾焕怡共用一个书房,正常人的做法都不会将私密的东西放在书房,可如果她非要反其道而行呢?长公主的性子,的确像是会这么做的人。 顾予笙紧了紧自己手里的动作,拿起桌上的书便抖了抖,抖了好几本书都一无所获。里面什么夹藏都没有,除了内容又杂又难懂,用词也晦涩的很,其余倒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顾予笙一时找不到有用的东西便有些失落,但是下一秒又打起了精神。一次找不到也无妨,书房这种地方,任谁都能进,想必也找不到什么能一击致命的证据。而且顾焕怡的不孕之症也不是一次就能药到病除的,她刚刚也允诺会每日煎了药送来,有的是机会摸清公主府存在的弯弯绕绕,不急图一时,来日方长便是。 趁着顾焕怡还没回来,顾予笙细心的将书案上的东西都归回了原位。甚至还利索的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碎瓷片,之后便像是打算如顾焕怡所言找本书来看似的,围着环绕的书架来回走动。还时不时扯本书出来看看书名,便又放了回去。 她还没放弃找东西,都说一些政要人家,勋爵世家,家里或多或少有些机关密道用来藏一些放不上台面的东西。就顾予笙所知,连顾承的忠勇侯府都有两个密室和一个密道。 只不过,说出来也是让人笑话,那条密道直通郊外,是顾承有的时候想出门和狐朋狗友喝喝小酒时走的,有一次回来的时候不巧被顾予笙发现了,喝的满脸通红的顾承给了小丫头不少好处,小丫头才保证绝不向温氏透露半个字。至于密室,藏的多是顾瑾和顾承各自的心血,淘来的古董,舍不得喝的佳酿。 顾予笙无数次怀疑,忠勇侯府建这些玩意,只是为了符合大众和顾承的身份。 顾予笙找了一圈,也没见什么机关密道的,只好暂且放弃,随意抽了一本书出来,打算当着顾焕怡的面做做样子。 手里的书很厚,封面的两个大字写的龙飞凤舞,不像中原行书也不像草书。顾予笙没见过西凉的字,但是她觉得,这本书应该都是西凉字写的。顾予笙随意翻了下,本只是想看看,却没想书中竟应声而落一张沾满墨迹的纸张。 顾予笙一愣,这是什么情况,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她都要放弃了,老天却叫她柳暗花明又一村了?顾予笙的心在那一刻跳动的极快,她今日不知是承了谁的运气,竟在这最后一刻,叫她瞎猫碰见死耗子了。 顾予笙弯腰将那掉落在地上的纸张捡了起来。那纸张上面写满了东西,不像是信,倒像是一份名单。顾予笙沉住气,仔细辨别了一番。 一张纸,上面写满了人名,纸张的折痕处并不是崭新的,可以见得这张纸大概是被翻来覆去,来来回回展开折上好几次的,上面的墨痕也不像是新墨了。顾予笙看了看那人名,一边一个劲的往脑子里灌,一边思考起这些人都是谁。 顾予笙纤长的手指抚过那张薄薄的宣纸表面,她辨不出这是谁的自己,和刚刚书上的注解不是同一种字迹,所以不是长公主的,这放荡不羁的走势也不像是太后的,八成是西凉人的,看的出这力道够了,却在某些地方犹豫时的停顿一下,活像是学堂的孩子初学写字时的生疏。 这些名字,顾予笙即使静下心来也认得不多,但是也不是全然不认得,其中几个名字,她多少有些熟悉,好像是朝中的某位大臣。平日里无功无过,但是这次官家发话要查二十七年前旧案,这几个人便开始有了各种各样的小动作。 这个名叫王果的,是大理寺一个不大不小的官,顾予笙对他还算有印象,是因为顾予衡前几天突然提了一句这人。这人虽然官做的不大,但是偶尔会帮顾予衡一把,但是前几日顾予衡查案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牵涉到了这人,如今正在停职查办。 于是那个名字上便有了一条横线,直直的划去了这个名字。顾予笙将信件凑到自己鼻尖闻了闻,这好像是新墨,也就两天前。而且套钱的是,王果也是两天前被停止查办的。于此同时,一大批像王果一样的大臣也被停了职。 世间当真又如此意外又恰恰好的事情么?顾予笙不相信这是意外或者恰巧。 所以这份名单,是长公主要对付的人,还是有什么别的含义。 顾予笙顺着那些名字一路往后看,却在末尾发现了一个单字——顾。 小丫头心想,顾什么?这是指哪位顾,顾公子还是顾姑娘?这名单只记了一半,第二页呢?到底有没有第二页,或许是整整两页的名单,划去的却只是一部分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八十七章 身上的花香味 顾予笙听到了脚步声,吓得瞬间合上了那册书,那份名单捏在手里,不敢使劲也舍不得放回去,只能又快速的浏览了一遍,才恋恋不舍的夹回书页中。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甚至能听到顾焕怡略不耐烦的声音在指责燕小娘的不是。顾予笙以极快的速度将书册当回了原位,又随手抽了册讲兵法的书出来。 顾予笙觉得自己一颗心脏快要从身体里面跳出来了,顾焕怡应声推门而入,采薇被留在了身后连个头都没敢探。而顾予笙正坐在桌案前,手里捧着一卷书,如同被打扰了一样,略微抬了个眼神看向她。 “让妹妹久等了。”采薇还在身后,该客气终归是要客气的。 顾予笙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也渐渐平复了内心伸出的紧张,朝顾焕怡笑了笑,合上书卷放在桌上,难得亲昵的撒了个娇:“二姐姐去的可真是够久,这碎了一地的瓷片我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了,二姐姐若是再不回来,妹妹怕是要去小女使住的地方去瞅瞅有没有什么活计可做。” 顾焕怡道:“路上被一些事情耽搁住了,五妹妹也知道偌大的公主府别的不多也就规矩多,看见那些不和规矩的事情,总忍不住出生训一训的。叫妹妹笑话了,还请见谅。” 顾焕怡的神色是顾予笙曾见过无数次的嫌恶,仿佛看一眼都觉得是污了自己的眼睛。顾予笙猜着,应当是那位燕小娘又做了什么不成体统的事情惹人烦了。 顾予笙举了举手里的书:“多亏了二姐姐的书房有不少典籍孤本,不然妹妹真要等的不耐烦了。” 然而顾予笙的心里想的却是,这位燕小娘怕是道行不够,若是再难缠一些,让顾焕怡能多留些时刻便再好不过了。 “妹妹喜欢看兵法的书?”顾焕怡瞥了一眼那书封上的名字,笑道,“想是将军平日里也爱教着妹妹看一些同兵法有关的,倒是让人羡慕。若是喜欢,不如都拿回去,慢慢看。” 对于顾焕怡这不自觉又开始冒酸水的语气,顾予笙笑的大大方方,并没回话。顾焕怡也没继续自找没趣,道了一句旁的:“我刚回来的路上瞧见了长公主的马车停在门口,应该是快过来了,妹妹吃些糕点再多等些时候吧。” 她似乎听出了顾焕怡的弦外之音——今日这姐妹情深的戏码我可是演够了,长公主回来了,你赶紧见外了礼赶紧滚回皇宫,别在眼前碍眼。 顾予笙心道,若不是为了证据,她才不会涉足公主府,她既不想看见顾焕怡更不想看见柳子戚,就连长公主没有必要的话她也不想见。她才是真觉得对方碍眼的那个。 长公主来的很快,似乎也知道自己将特意请来的贵客留在府里,自己却出门办事不太好,下了马车便匆匆忙忙的赶向待客的书房。 未见倩影先闻其声,长公主这一脚尚未埋进屋里,便已经朗声道,“这一厢可是叫五姑娘多等了。” 听见长公主的声音,顾予笙将书一扣,连忙站起了身子,心里却不住的想,自从回了皇城别的没做,这礼到是行的快要吐了:“臣女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埋进书房,奔着顾予笙就去了,一边说着快起,一边牵着顾予笙的手将人扶起来:“五姑娘不必多礼,本就是本宫叫你来做客的,自己到是先跑了出去将五姑娘晾在这里,简直有些不像话!五姑娘可莫怪。” 顾予笙应了一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自鼻翼处飘过,小姑娘愣了一下,这股花香是从长公主身上散发出来的,顾予笙仔细辨别了一下,应该是桂花香。 桂花开于秋天,但是花期不怎么长,在大风这样的境地也不怎么好活,起码宫里的御花园就不曾种过桂花树。但是长公主身上的味道应当是待在桂树旁边待的久了才会沾染上。 她记得顾焕怡说过,长公主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经常在府里见不到人影。但是半天的时间,就是驾着马车,从公主府走到城南角也得小半天的时间,还得一来一回,她去不了太远的地方。皇城中有哪里,是种了桂花树的么? 这个问题顾予笙暂且想不出,便也抛去了脑后,抬头看向长公主的神情,长公主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桌案上的书,见只是无关痛痒的一部兵书后,便有些藏不住事的舒了一口气。 顾予笙:“长公主贵人事多,臣女自是不好叨扰。” 顾予笙见这人拽着自己转了一圈,似是变相的环视了书房一众摆设,心下了然,这书房果然藏了不可见人的东西,不然长公主也不至于如此紧张。就是不知道,她紧张的是不是那名单,或许不只是那名单。 小姑娘有些庆幸,自己天生的谨慎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如果自己刚刚没有把东西都归置原位,现在怕是就要打草惊蛇了。 长公主环视完了书房,见没有什么不妥,便又看了顾焕怡一眼,顾焕怡朝长公主点点头,略微示意后便错开了眼神。长公主便晓得,这是顾焕怡自己心急,没等自己回来便把正事办了,如此也好,她的身份摆在这里,有的话,终究不方便说。于是,也不再提此事。 长公主朝顾予笙道:“本宫前几日得了一颗上好的珊瑚珠子,那珠子成色极好,与五姑娘你的姿色再搭配不过了。本宫一见那珠子便想起你了。” “多谢长公主还时时刻刻惦记臣女。”顾予笙低眉敛袖,好一副大家千金虚心受礼的样子。 长公主不得不叹气,同是顾府出来的姑娘,这嫡出和庶出当真差别大的很。 “采薇,还不快去把那珠子拿来给五姑娘。”长公主吩咐完小女使,又拉着顾予笙的手将人往外带,恨不得顾予笙一秒都别停留在这,“五姑娘若是没什么事,不如留下用个便饭吧,你治好了皇兄,本宫都没能好好赏你,一个珠子也未免小气,留下来用个膳,也好让本宫想想再赏你些什么。” 顾予笙连忙道:“不劳公主殿下了,我同师傅说了,晚上要回去的,宫里还有宵禁,就不叨扰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从城防下手 采薇将盒子交给顾予笙,长公主便装出一脸的遗憾:“那真是太遗憾了,那五姑娘改日再来,待说定了时间,本宫一定好好招待五姑娘。” 顾予笙福了福身子,巧言令色道:“那便提前谢过长公主费心了。”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匆匆走过来,见了顾予笙硬是一顿随后便低下了头,顾予笙打量了他一下,立刻认出来这是当年欺负容昭后来被自己报复的那个小厮,小厮余光看见顾予笙在笑,吓得更是说话都有些颤抖:“长公主殿下,门外停了辆马车,驾车的是宫里的年公公,说是来接五姑娘的。” 闻言顾予笙有些惊讶,容昭这是算准了时候来接她呢,还是防着她找到证据,心生贪恋一时不肯回去呢。 长公主颔首:“太子殿下和五姑娘关系可真好啊,既然太子殿下派人来接五姑娘了,本宫也就不多留了。” 顾予笙:“那臣女告退。” “送送五姑娘吧。”长公主像是全然没有看见那小厮的惊恐,随口便下了个命令,那小厮自然不敢不从。 待顾予笙走后,长公主才又恢复了往日那高高在上的神情,狠瞪了身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顾焕怡一眼,冷声道:“以后她再来,莫要带去书房,会客厅那么多,哪一个不行。真是不会办事,那书房是谁都能进的么?” “是。” 顾焕怡嘴上应着,心里却觉得不大对劲。不仅是长公主今日的话不对劲,她连带怀疑起顾予笙来。顾予笙往日待她虽然也没有过分的嫌恶,大致和今日态度也差不多,但是她就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好好的给她倒个茶水,她说几句漂亮话便罢了,至于那么激动的站起来,还害得自己湿了衣裙么。她是故意的? 顾焕怡直觉不好,但是也知道自己最好不要掺和进去,泥足深陷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反正她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命,两耳一闭,乖乖做她的王妃就是了。其余的留下让她们自己斗就是,一辈子的富贵命够她享受了。 门外,那小厮确认将顾予笙送到了地方,便一溜烟的跑了,多一刻都没敢再留。 顾予笙没理会,倒是看向小年子道:“劳烦年公公还来接着一趟了。” 小年子稳住马头,下了马车,恭敬的替顾予笙捡起帘子:“应该的,五姑娘上车吧。” 顾予笙先是把药箱往车里推了推,才抱起裙子踩上马车,半个身子都进了车厢后,才发现偌大的车厢角落里,还不声不响的窝了个人。那人见了他,笑的像只狡黠的狐狸,只差甩着毛茸茸的尾巴炫耀了。 “阿昭?你怎么…” 容昭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朝顾予笙招了招手,待小姑娘坐下才解释道:“没人知道我出来,我怕你在公主府有危险,万一你暴露了什么,长公主私下将你扣下不肯放人怎么办。所以本殿下偷偷跑了这么一趟,你别声张,既然没事,让人知道不好。” 顾予笙点点头,心里一时暖烘烘的。容昭就是这样,纵然他们关系不复从前了,他也总是在细枝末节中护她周全。 不像某些人,连句暖心话都不会说,好不容易来了封家书,那写的都是个什么东西,安好可念,他都不曾念她,她凭什么念他! 容昭倒了茶送到顾予笙手里:“本是新沏的热茶,来的路上可能凉了些,你握着暖暖手。去这一趟可探的什么消息了?” 顾予笙的神情蓦然变得严肃起来,容昭也是一愣,这么巧,他们探了十几年音信全无,顾予笙一去倒是有消息了? 小姑娘撩了帘子四处环顾了一下,才放下帘子,尽量压低声音道:“我找到了一份名单,不知道做什么用处的,我认识的没几个,但是我认出上面有几个大臣是前些日子莫名其妙被停职查办的,这些人的名字都被划去了?” 顾予笙提起这个,容昭便也陷入了思考,他早就觉得不对。 近日大理寺彻查二十七前的旧案,顾予衡的手段使起来大有顾延霍的派头,拔萝卜似的连根拔了不少官员,但都是一些小官,估计当年起的也只是个通风报信或者盯梢的作用,除了能解解气,别的作用一概全无。但是还有几个袭击老一些的官员也被揪了出来,其中几个都是平日里给顾予衡或者容昭行过方便的,绝不像卖**,顾予衡没忍心直接端了,便停职了。 这些人被揪出来的蹊跷,那证据明晃晃摆在眼前,人却还在叫冤。可那证据到底是怎么来的,顾予衡又说不出,只觉得是背后有双手在推着他,如今顾予笙这么一说,容昭便恍然大悟,他们这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自己打了自己人,来了个窝里横。 容昭咬牙切齿:“长公主和太后这步棋可真会下!阿笙,名单上的名字你还能想起多少?” 顾予笙:“大致都能想起来,或许要漏一两个。” “无妨,你一会儿写下来,我和你三哥再想办法。”容昭道,“这些官员被停职,一定太后那边有所准备,现在的形式对我们来说实在不利,敌暗我明,很容易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容昭虽然精明,但是往常都是和顾延霍打双人战的,如今只剩一个,倒也猛然不适应起来。 他想让顾延霍在前线没有没有后顾之忧,却不是出于什么好心,而是不想被看扁。 “或许太后是想趁他们被停职之际安插自己的人手。”顾予笙皱着小脸分析道,“其他人我不太认识,但是我能够认出几个,王果是大理寺的人,好像是我三哥挺器重的一个,剩下几个大多是兵部,巡防营和御林军的人。你觉不觉得凑巧。” “你的意思是…” 顾予笙点点头:“我怀疑她们想从城防入手,至于大理寺的人,是为了蒙住我三哥的眼睛。如今很多指令都是大理寺发出来的,官家早就恨不得撒手不管了,如果我三哥和你都没能及时发现城防的问题…” “有这个可能,但是也不能马上确定。先回去,你把那份名单写下来。” “好。” 第二百八十九章 出了叛徒 容昭的马车进了宫墙门,便直接奔了凌霄殿。江三离前天说要出门寻药材,估计不在宫里,秦舒瑾则装的像模像样,窝在自己的寝殿里假模假式的安胎,反正只要不用她出门受死,什么都行。 于是,站在殿门口迎的,只有一个小女使乐儿以及在顾予笙强烈要求之下没能跟去公主府的程韵。 小年子驾车极稳,稳稳当当的停在凌霄殿后,便下了马车去撩帘子接马车上的主子。容昭的本意是自己下了马车再回身接顾予笙下来,然而小姑娘心里惦记着那份名单,风风火火的还没等自己下去,便率先下了马车,急匆匆的要往殿里走。 程韵刚撩了袍子打算跪一下,向顾予笙汇报一下情况,然而跪才跪到一半,便觉得自己身边窜过一阵风和一道影,眼前早就没了小姑娘那俏丽的身影。 程韵回头,尾调有些上扬:“五姑娘,我有…” 顾予笙头也没回:“阿韵,其他事一会儿再说,先进来。” 容昭下了马车,挥去小年子命他去将马车停好。自己则无奈的跟上了顾予笙的步子,进了内殿:“我给你磨墨。” 顾予笙应了一声,于是,天下第二尊贵也有可能以后变成天下第一尊贵的男人正在案前为了一个模样俏丽的小姑娘磨墨,那神情半丝不耐烦都没有,甚至还能隐隐约约从中看出满足来。 其实这样的景象与容昭当初所想的还是略有些出入的,他当设想的是,他在案前批折子,顾予笙就乖乖巧巧的立在自己身侧帮他磨墨,如果小姑娘闹着无聊要出门,他就做一下那被美色迷住的昏君,扔了手里的折子,带顾予笙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如果小姑娘乖巧的很,不肯说自己心里的想法,他也能装出色令智昏的样子,带她好好看看大风的大好山河。 但是如今西凉入侵,大风何时才能真正的如他所想的那样迎来太平盛世,河山大好的景象要等多久? 容昭旖旎的念头没能持续多久,顾予笙就洋洋洒洒的把名单写了出来,那字迹虽然有些飘,看的出来写字的人并不静心,但是那字却还是清清秀秀好看的很,字如其人,说的大概就是顾予笙的字和她的人。 顾予笙将手里名单递给容昭:“我能记的就这么多了,也许漏了一两个,但是漏的不多,应该都在这儿了。” 容昭捏着名单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这些人他有印象,的确像是顾予笙说的那样,都是兵部,巡防营和御林军的人。只不过这些人尚不到能参与朝会的地位,应该只是个让人略有印象的无名小卒。 容昭:“这些人都是些无名小卒,长公主怎么会盯上他们。” 顾予笙想了想道:“如果真的是我所说的,长公主想从城防入手,越是无名小卒越是方便控制。顾延霍曾经和我说过,一场战役能不能打赢,大方向上的布置不能错,其间一些细枝末节也不能错,两者皆顾忌到了,方能百战不殆。” “兵部和巡防营是顾延霍的人,御林军早就归于你麾下,这个大方向长公主就是想扭转也扭转不过来了,所以她们只能从小的细枝末节中下手,一是这些人被停职她们方便立刻安插进去人手,二是,如果我没有找到那份名单,我们根本不会注意道这件事情。” 程韵踏进殿里便听到顾予笙这一番话,便连忙打断了:“五姑娘,肖大人那边…” 顾予笙了却自己一大心事,由着容昭发散思维去,自己才抬眼看了程韵:“肖大人那边怎么了?可是进了边境,速度这么快?” 程韵道:“不,肖大人没有到边境,姑娘,我们的人成功混进去了,但是发现肖大人的队伍停在了半路,好像是传递消息的时候出了问题。” 这不应该啊,顾延霍留下的人不是没了主心骨就乱成一锅粥的窝囊废,他们有自己特殊的方式用来传递消息,虽然顾延霍如今有意停用这个方式,但是程韵在自己的威逼利诱下已经答应,在肖大人到达边境之前,这种传消息的方式可以沿用。 顾予笙皱眉:“是我们的人传递消息的时候出了问题?” “不,是肖大人的人。”程韵摇了摇头,解释道,“风无漠私心不想抓将军回来,也怕将军那边战事紧张,没有后援。所以肖大人此行带了将近半个兵部的将士,将近千人的小队。但是风无漠的旨意是恭恭敬敬的把将军带回来问询,而不是当作嫌犯一样抓回来,所以此事不易声张,肖大人便把这近千人的队伍化整为零了。” 容昭接到:“这样的作法无可厚非,近千人不管走官路还是走小路都太过引人注目,如今朝堂动乱,不少人都在暗地里想着站队。顾延霍树敌不少,如今想要踩他一脚立大功的不在少数,如果风无漠下的指令是逮捕,估计现在一大批仇家得一窝蜂涌上去,趁这个机会杀了顾延霍。” “不过化整为零也有其弊端,主事的只有一个,跟了这支队伍就不可能跟去那只队伍,但是期间必要的联系又不能少。如果肖大人没有办法统筹其中,很有可能出事。分队之间两两传递消息,有延迟性不说,还会被有心人利用,难度太大了。最好的办法其实是不要传递消息,相信自己手下的兵,一条路走到黑。” 顾予笙的神情不太好看,她觉得程韵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不是她希望听到的。 “殿下说的不错,肖大人的确是如殿下所说的,准备让自己手下的兵一条路走到黑,他们打算于军营不远的地方汇合。所以全路上都不会有传递消息的顾虑。”程韵顿了一下,似乎是给了顾予笙遐想的时间,“肖大人此行带上了肖小统领,姑娘之前在围猎见过的,就是肖家的那位三姑娘。” 顾予笙点点头:“我记得,肖家三姑娘,肖婉君。” “肖小统领带的那一队中,出了叛徒,有人在背地里传递消息,却不是给肖大人。” 第八百九十章 意见相左了 容昭拿了那名单又匆匆瞅了一眼,在某个名字上停留了许久才问道:“肖大人是什么时候点兵出皇城的?” “四天前,因为此次带兵略多,所以肖大人他们的行路速度不快,如今连荆州都未到。”程韵道,“肖大人如今应该是停留在某处近郊整顿队伍,企图抓住那个私下传递消息的人。” 容昭没在乎肖大人如今做了什么,而是若有所思的呢喃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风无漠下令彻查二十七年前霍远山案的时候,顾予衡就已经对自己身边够的着的地方下手了,不止是大理寺也包括巡防营和兵部,他连萝卜带坑揪了少,那些被揪走之后的空位虽然被补了,但是补进去的都不是什么能人将士,只是因为时间过于匆忙,没有好的人选。” 顾予笙拍桌而起:“这样的话就能串起来了,这份名单就是长公主想要铲除的对象,铲除之后就安排自己的人进去,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只需要从密不透风的队伍里传递一丝消息即可,因着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就算被发现也不会供出指使他们的是谁。而我们也不会发现,只当是有人寻仇,或者其他原因,我猜长公主她们也早已准备好原因来蒙混过关。” 容昭点点头,表示赞同,但是眼睛顺着那名单落在最后一个字上,顾。 那个顾字的头一笔晕出了一点墨迹,像是写字的人没有做好准备便下了笔,想起来便猛的一收,随后才静下心来完完整整写完了这个字。 是顾予笙心惊了,这份名单从头到尾,处处透露出小姑娘的不安。 顾予笙见容昭迟迟没再出声,便侧目看了他一眼,见容昭盯着那份名单的末尾看便也想出了他在犹豫什么,叹了一口气开口道:“阿昭,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容昭望进顾予笙的眼睛里,那清澈明亮的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还藏了浓浓的担忧。 容昭:“一个顾字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明这分名单其实是两页的,应该还有第二页,或许是被长公主给了别人,也或许是上面的名字都被划去了,干脆毁掉。” 顾予笙则不赞同的回道:“在皇城,顾算的上是大姓,我不知道皇城还有那户人家是姓顾的。而且你后一个结论不成立,如果这个人已经被替代了,不会只留一个姓,只能说明这个人现在还位于其位上。” 容昭知道自己的结论实在漏洞百出,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但是仅凭一个顾字,他也没办法有其他猜测,是顾家的哥儿姐儿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具体是谁。 “阿笙,现在这个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一概而论,你太过主观臆想了。你也说过,你不要猜忌,一切猜忌皆为虚妄。”容昭安慰道,“阿笙,长公主不会想不开去直接撼动顾延霍或者顾予衡的位置,这样难度太大,很容易暴露自己。” 顾予笙找不出话来辩驳,只好点了点头。她现在的确有些急了,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见了一点点蛛丝马迹,便飞蛾扑火般的扑过去不放,实在有失侯府嫡女的身份。 关心则乱,顾予笙自认自己怕是这辈子都做不到清心寡欲了,前有自家父兄和师傅挡着,后有顾延霍和容昭拦着,当真是走到哪里都是一条操心的命。 顾予笙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将刚刚的对话又悄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问向程韵:“阿韵,你刚刚说,有人私下传递消息,那你知道消息内容是什么么?” 程韵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容昭,容昭在接受到那眼神的时候便觉得大事不妙。程韵看他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不会自己真的是个乌鸦嘴,一语成鉴了吧。 “阿韵?” “消息内容是,官家下令彻查二十七年前旧案,现命兵部将顾延霍带回,死生不论。” 顾予笙的身影忍不住踉跄一步,遂及想起容昭刚刚的那一番话——如果官家真的下令,那大批仇家都会一拥而上准备时刻踩他一脚。 容昭眼疾手快扶了顾予笙一把,将恍惚至极的小姑娘扶稳带到软榻上,才回头吩咐程韵:“程苏,你亲自去查,查这则消息到底是传给谁的,尽可能拦截下来,如果拦截不下来,你就找信的过的人跑一趟军营,告诉顾延霍,让他小心防范。” “是。五姑娘…” 顾予笙的手按在软榻旁边的桌案角上,紧紧的将桌角按在手里,青筋暴起,容昭都觉得这一方桌角大概会被顾予笙捏碎。 不,现在绝对不能乱了方寸。 顾予笙深吸了一口气,才朝容昭摆手:“不,消息暂且不必拦截,以免打草惊蛇,由着他们去,你私下盯住你家将军的仇家,我到要看看是谁先动手。” 先动手的人,她也先拿他们开刀。 “不过的确要劳烦你跑一趟,你带几个弟兄混进肖大人的队伍,不,光明正大的进肖大人的队伍,只说是大理寺知道了兵部和巡防营可能混进了叛徒,此事事关重大,朝廷要求彻查,抓住叛徒。”顾予笙的手不自觉的敲了敲桌子,又猛的停了下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把顾延霍那些小动作也一并学了来。 没等程韵说话,顾予笙继续道:“阿韵,你负责散播消息,就说官家不行了,已经私下里准备禅位于太子殿下,拟旨登基之事礼部已经在私下筹划,不日便能提上日程。” 程韵有些吃惊,一时想不通顾予笙这又是玩的那招,顾予笙笑了笑道:“我这可是和你们将军学的,放长线,钓大鱼,适当的时候再放些饵。当年左岩逼宫,可是你们将军一手逼出来的,如今也差不多,长公主和太后最怕的不过是容昭继位,自己手里的权全部收归中央。迫在眉睫的事,她们定会有大动作。” 容昭拍桌:“你这是胡闹,我们算不清长公主和太后狗急了跳墙会做些什么,如果一发不可收拾怎么办?这是在冒险!我不同意!程韵,你听本宫的,拦截消息,通知顾延霍!” 第八百九十一章 有没有像你说的英雄 “容昭,这次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在,但是我们现在的境地只有赌才是上上策。”顾予笙起身和容昭对峙,连带放在桌案上的茶盏也被小姑娘一并扫落在地,陶瓷质地的上好茶盏落在地上也没能逃过摔个粉碎的下场,清脆的声音让顾予笙猛的一顿,也顺利把小姑娘的理智拽了回来。 “阿昭,不是我非要驳你,你的方法实在治标不治本。你按的下这个,按不下那个,如果下次出事的地方,是我们鞭长莫及的呢?我们处于被动位置的话,永远是防不胜防的。”顾予笙纤指指向那份名单,道,“你也看到了,这份名单光这一页便有十几人,我们不可能时时监控着这十几人所在的位置,我们耗不起也防不住。” 容昭摇头辨道:“但是就如同我刚才说的,我们不知道长公主她们狗急了跳墙会做些什么,如果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有性命之忧的不仅仅是顾延霍,还有整个大风。” 顾予笙一顿,容昭缓缓道:“阿笙,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既然身为太子殿下就该担起整个国家的兴亡,我不能拿天下百姓数万条命同你赌这一个可能。” 顾予笙跌坐回身旁的软榻,本想伸手勾了手边的凉茶压压惊,等真的伸手才发现茶盏已经被自己打了个粉碎,甚至那茶水泼在自己的裙角洇开了一团茶渍。 容昭说的并无过错,他站在那个位置上,自然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大风的黎明百姓早在他答应顾延霍要认祖归宗时便绑在了他的肩膀上,如今再想卸下去,就如同是刮骨疗伤。容昭受不了没有权利地位的日子,也甩不掉落在肩上的负担。 顾予笙一口气哽在喉头,哽的鼻头发酸眼眶发红,然而一转眼,她发现跪在前面的程韵和她如今的样子竟也差不了什么。 程韵平日里都是一丝不苟的样子,如今却能瞧见他不大工整的衣领,从额角偷跑出来的碎发,甚至还有下巴处的青色胡茬。 顾予笙这几日没怎么歇过,程韵便跟着她没歇过,又是和廖青交涉把西凉公主抢回来,又是想办法和肖大人联络上,一切都是程韵自己一个人在做。没了顾延霍和程苏,他甚至连个能寻求帮助的人都没有。 “阿昭…我很自私…”顾予笙的声音轻轻的,仿佛一吹便散了,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不是示弱,“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想要保护的人。他将阿韵留给我,实际就是将半个火药司的弟兄留给我,如果顾延霍出事你让我怎么和他们交代,如果顾延霍真的…火药司群龙无首也迟早会被徐朗连根拔了,他的弟兄出事,我也没办法对自己交代。” 程韵闻言,眼睛更是红的如同兔子,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五姑娘,属下从小跟着将军,火药司的弟兄也跟了将军将近十年,我们的命是将军给的,将军若有需要我们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算是要过刀山血海,属下也不会缩一下脑袋!” 容昭攥了攥拳头,又将紧攥的拳头背到了身后,他不想让顾予笙看见自己的暴躁。 如今谁都不愿后退一步,谁都有自己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进退维艰,谁都不敢错,他不敢,顾予笙也不敢,一步错了,前面便是万丈悬崖,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渣都不剩。 顾予笙有顾延霍当信仰,可他呢。 他的信仰,早在三年前,就不肯照耀他一丝一毫了。 “阿笙,你容我想想。” 顾予笙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顾延霍这样咄咄逼人:“我可以容你,但是敌人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这份名单,那些划去的名字都是新墨,长公主她们在一点点进行她们的计划,如果真的瓦解大风城防,你的百姓同样也是一死。顾延霍教过我,这种时候,谁不想死谁先死。” “何况你的计划也不是万无一失,叛徒这么多,一切部署好以后,大风城防仍旧会破,你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顾予笙劝道,“不如我们赌一次,何况我们准备了这么久,我们未必会输。他也想要这盛世太平,我不会拿人命开玩笑,这已然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了。” 容昭不语。 顾予笙急得甚至带上了哭腔:“阿昭,你让让我,好不好。” 容昭叹了口气:“顾予笙,我想过的,如果我不要我如今这个位置,我早在三年前就能娶你。但是你看,这个天下早就满目疮痍,境外战乱,朝堂内斗,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如果当年我娶了你,就凭一个大风捡来的二殿下的身份,我迟早还会被左岩他们踩进泥里。阿笙,我护不住你,我只有往上爬。” “阿笙,我其实对于天下百姓如何并没有那么执着,你知道我,爹不疼娘不爱,还在公主府受尽欺凌,我甚至从小便憎恶这个世道。我不想救那些我所憎恶的人,我甚至很多时候都希望他们去死,别再来拖累我,可位居其位,少不了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做些冠冕堂皇的事。但是我真正想要的,是你啊,顾予笙,我想要你,从十年前就这样想过。” “说来笑话,阿笙,我是因为你才爱这天下啊,我想护着你,所以也想护着你生存的国家,想让你看天下太平,河山大好。”容昭红着双眼看向顾予笙,“我本以为天下和你是双选,我以为只有拥有天下我才能好好护住你,可我没想过,有了权利地位,却永远失去你。” “顾予笙,你让我让让你,我怎么没让。你想要顾延霍活命,要他如日中天,我便扛过一切如你所想。如今你叫我让你,好,可以。” “天下百姓我不想顾及,你想赌,我便陪你赌。若赌输了,这一世骂名都由我来背。” “顾予笙,我这一辈子都让给你了。” “兔子,你的狐狸,这次有没有像你说的英雄。” 第二百九十二章 改正顺序 顾予笙愣在原地,张了嘴却也发不出声音。她清楚容昭对她的喜欢,不过是一时依赖,当要他在她和权利中二选一的时候,他还是会不顾一切选择权利。但是如今却成了她以为自己清楚容昭对她的喜欢,其实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 容昭看向顾予笙,自然也将小姑娘眼里的惊慌尽收眼底:“这不怪你,怪只怪我和顾延霍不一样,若换成是他,不论如何都能护你,就算他就此烂在泥地里,也要打个滚再起来护你周全。哈哈,兔子,你难得聪明,这次没再选错人。” 顾予笙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论她说些什么都像是往容昭心上插刀,末了还得泼盆盐水上去。 她一颗心早就不知不觉给了顾延霍,她回应不了容昭,再说什么都显得过于苍白无力了。 “大战在即,我本不该和你说这些,但我总觉得,如果现在不说以后也没机会了。”容昭勉强弯起嘴角,苦笑了一声,随即恢复了往日的风度,朝程韵道,“程韵,你去吧,按照五姑娘的吩咐,稳住军中叛徒,散播禅位的谣言。礼部那边我会同顾大人和顾予衡商量,偷摸泄露假消息,不成问题。” 顾予笙皱了皱眉,也知道大战在即,再提儿女情长都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便也忙收起了自己的心思。 “是,属下定不辱使命。”程韵退下前,看了一眼顾予笙略有坚毅的面庞,想了想还是低声道了句,“愿五姑娘能一切安好。” “承蒙吉言。” 她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这不是一个文弱女子该走的路,但是为了顾延霍,她已经迈了这一步,她回不了头了。 待程韵退下后,容昭和顾予笙才又双双平静下来。 容昭弯下腰去捡顾予笙刚刚摔在地上的碎瓷片,温柔的一如往常:“裙角都湿了,让乐儿带你去换套衣裳吧。” 乐儿自知他们有要事相商,殿里刚刚又传来了争吵声,她一个小女使,自是不敢靠近,只敢站在殿外等着主子传唤。 顾予笙摇摇头:“不碍事,一会儿便自己风干了。你…你小心些,莫要扎到手。” 容昭屈尊自己收拾完那堆碎瓷片才又和小姑娘一起讨论起案情来:“知道你怕是闲不住。但是如今能交代的也只有这些了。” “首先,控制中军中叛徒,散发假消息,长公主和太后自会动手。”容昭沾着茶水在桌案上画了个圆又点了点,随后又在一旁画了个小圈,“其次,搜集证据,尽力还原二十七年前旧案。若这件事情解决了,顾延霍在边境还能逃过一劫。” 顾予笙点点头,赞同容昭所说的,但是奈何他们如今除了揪掉一些涉案人员,给了长公主她们新的见缝插针的地方外,一无所获。 容昭:“最后,找出长公主和太后的破绽,如果能让风无漠知晓此二人背后的作为,顺利将太后所有权势收回中央,一切便能迎刃而解。” 顾予笙沉吟了一会儿道:“大方向没有错,这是我们如今首要的三件事。但是我认为,顺序不太对。” “怎么说。” “在我看来,我们首先应该解决的是长公主和太后的身份问题。”顾予笙在容昭刚刚画的最后一个圈上点了点,“当年旧案是太后联合西凉一手策划的,如果太后和长公主身份败露,官家自然也会想起当年的事。而且,我现在甚至觉得,风无漠经过这次大梦初醒,已经知道了什么,我三哥能够如此顺利的彻查二十七年前的旧案,少不了风无漠在其中的周旋和放任。” 容昭点点头:“这个事情的确比较迫切,前两个也可以略微往后稍一稍。但是这个目标也是最难的目标,我们几乎无法下手,只能看程韵那边消息散出去以后长公主会有什么动作,我们再见招拆招了。” 这件事情的确难办,她今日去长公主府也不过只得了一份残缺的名单来,而且看样子长公主也对她有了明显的戒备,再探怕是就探不到什么了。 “今日就到这里吧,有这一份名单已经是帮了大忙了,起码我们有防范的方向了,其他的暂时强求不得。”容昭咳了一声,有些不满的道,“你别再想这么多了,前几日江谷主还说你如今最忌讳思虑过甚,应该好好修养。你可倒好,情绪大起大落好几番不说,还在这琢磨这么久。小心,边境还没如何,你自己便先倒下了。” 顾予笙被容昭的话逗笑,弯着眉眼,可怜兮兮道:“你可别告诉师傅和我三哥哥,否则,这两个人能把我念得头都大了。” 容昭起身,喊了句小年子,才朝顾予笙道:“多大的人了,害怕我告状自己就好好歇着。小年子,你去备些茶点给五姑娘,茶要龙井,糕点看看殿里的小厨房有什么吧,要不给你单独开小灶?” 小年子低头道:“殿里今日备的桂花糕,好像是长公主殿下知晓太后娘娘喜欢桂花的味道,便给太后娘娘送来了许多桂花,太后便每个宫殿都赏了些。太子妃殿下不大喜欢桂花的味道,便让人拿去厨房做糕点了。” 容昭点点头,顾予笙却是一愣。 桂花,桂花味!刚刚一打岔,她差点忘了这事! 小年子问道:“可要给五姑娘专门做些绿豆糕出来?还是现在去荷香坊买…” 顾予笙连忙摆手,似是有些急躁:“不必了,你且去备着吧,没有传唤暂且别进来,下去吧。” 于是小年子一脸懵的进来,又一脸懵的离去。 “怎么了,可是又想起了什么要吩咐?” 顾予笙道:“桂花香!刚刚打岔我便忘了此事。桂花树在皇城并不常见对不对?” 容昭:“的确,大风皇城的气候并不适宜桂花存活。” “那长公主的桂花是哪里来的?”顾予笙问道,“数量如此庞大,足够每个殿里都赏一些。” 容昭一时被问住,想了想又反问道:“这桂花香,有问题?” 第二百九十三章 料事如神的敌军 “有!”顾予笙紧着点了个头,把今日从顾焕怡那里套来的消息娓娓道来,“我二姐姐说,长公主近日来都是早出晚归的,时常在府里见不到人影。今日也没例外,我去的时候,恰逢她不在府里,待长公主再回来,身上便沾染了桂花香气。” “如今她又往宫里送了桂花,说明这不是我一时臆想。桂花香可飘十里,身上沾染味道自然也不稀奇,但是她到底是从哪里沾染上的桂花味?” 容昭自然相信小姑娘的鼻子,这证据如此显眼的摆在自己面前,再抓不到长公主的马脚便显得自己有些愚笨了:“你怀疑什么?” 顾予笙把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越发觉得自己的认为是有理有据的,应当没错,便缓缓道:“还记不记得之前有刺客闯进凌霄殿的事情?” 容昭点点头,这风头也没过去多久,他当然记得。但是当时的刺客,该跑的跑,该死的死,一点活口没留,就算时候巡防营配合御林军把皇城搜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什么线索。 “我说过,西凉人想要刺杀舒瑾姐姐,最稳妥的做法是派一个人来,是死是生都不会暴露。但是他们非派这么多人来,是因为背后有更多的人还在大风蛰伏。”顾予笙的小脸显得严肃又认真,“那会不会长公主如今早出晚归是和蛰伏在大风的西凉人见面?以往都是徐朗盯着皇城走向,如今徐朗不在,便也压不住这群人了,让他们有机可乘。” 容昭一时答不上话来,顾予笙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但就算是十成十,那也是猜测,找不到证据的事,永远不好防范。 可若真的如顾予笙所说,这群人到时候在皇城来个里应外合,那可不是好玩的。 “不如我们派人跟踪长公主,看看她去了哪?”顾予笙道。 容昭摇摇头:“长公主十分谨慎,你今日摸进书房,估计都已经让她防备你了。跟踪,不是个好法子。” “那就顺着桂花香去寻。” 容昭沉吟片刻:“我敢保证,皇城内没有大片的桂花树,养不活。” “可长公主尽管早出晚归,那时辰也不够她跑出皇城的,一来一回时间对不上。”顾予笙觉得自己有些头疼,这些东西已经清清楚楚摆在自己眼前了,她却不能把它们串起来。 如果顾延霍在这里,他会怎么做,怎么想。 “这事着急不是办法。”容昭摆了摆手,“我会叫郑成顺着桂花香这个线索搜寻全城乃至近郊的。但是…敌人如此精明,我觉得我们可能会无功而返。” 率先被了预防针的顾予笙,瞬间蔫了下去。 容昭无奈弹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万分温柔道:“别丧气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事情,我们打的是场持久战,拼的除了部署之外还有心态。你若是慌了,便会给敌人趁虚而入的机会,一步一步来吧。我们虽然不占优势,但是这种情况下,她们未必能讨的了好。” 顾予笙点点头,算是赞同了容昭的说法。 如今,她首要做的,还是对付长公主和太后,要摒弃杂念。 摒弃杂念,谈何容易… * 边境,帐中 “将军,这不行,您会疼晕过去的!”这是军医的声音。 程苏大步一迈,撩了帘子便闯进了帐中,随之而来的便是擦着自己脸侧飞过的破茶盏。 “滚!” 程苏下意识的接住了那没什么力道的茶盏,又看向软靠上的男人,男人的衣裳大多染了血色上去,昏昏暗暗早已辨不出原本的颜色,如今那暗色的衣裳已经半褪了下来,露出男人壮实的肩膀,然而肩膀上却赫然插着一个箭矢头,嵌入肉里,只余半支杆在外面。 程苏从未见过顾延霍这幅暴躁的样子,以往顾延霍遇事也只会一身血气,铁血手段压下诸般事端来,此次如此暴躁,足以说明,他没把握,这场仗他在赌,赌的还毫无把握。 程苏:“怎么回事?” 军医满手沾的都是男人的血,一时有些慌张:“将军中箭了,箭头留在里面,但是现在止血药和止疼散都不够了,将军硬要留给下面的将士。可这伤…得把肉剜开,没止血药还不得…若是五姑娘在就好了!” 听到军医提起顾予笙,男人坚毅的面庞难得的柔和下来了,看向程苏问道:“无妨,徐朗那边如何?” 程苏道:“火药都满上了,在等我方将士后撤,就可以开炮了。但是西凉人粘的太紧,似乎是早已经知悉了我们接下来的动作。” “既然后撤不了,那就往前上,打他们措手不及时再撤,这种时候谁不想死谁先死。”顾延霍把握在手里的汗巾咬紧嘴里,深吸了一口气含糊道,“动手!” 军医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只得按照顾延霍的要求下了手。听着男人的闷哼,军医都觉得自己的肉也疼了,要有多么强大的精神力,才能挨过这么一遭,这人连对自己都这么狠。 程苏到底是不忍再看,只好干脆背过身子去,又怕自己这一走,顾延霍卸了力气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只好背着手在顾延霍耳边念叨:“西凉这次部署的实在奇怪,从我们之前设伏的时候我便察觉不对劲,按理说我们设伏他们并不知道,但是中埋伏的小队却连犹豫都没有,直接炸了那条路,他们事先知道,军中混进叛徒了?” “但是我和上官云阳将军营里翻了底朝天,也没觉出哪里不对。”顾延霍咬着东西说不了话,神志也有些涣散,但是程苏这些话他还是听进耳朵里的,“这次部署也是,他们像是提前知道了我们的动向,粘着我们不肯撤退。西凉在边境的军力太少,打起仗来也丝毫兵法不讲,像是街角泼妇吵架。这给我的感觉像是,西凉不过是派出了一支敢死队,只是为了消耗我们的兵力。” “可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是敢死队的话,他们未免太料事如神了,次次装在枪口上,拖住我们的步伐,这也…” 第二百九十四章 是故技重施 军医毕竟是个老军医了,在军营里这么多年,怎么说也是孰能生巧。与其犹犹豫豫徒增痛苦,不如快刀斩乱麻,赶紧了结了完事。一刀划开,一刀剜肉,两指一夹便将那箭头取了出来。 顾延霍有些脱力,额头和额角上都是细密的汗珠,痛的久了最后这几下缝合,都已经没了知觉。这涣散的神志也是好不容易拉回来的,现在不是睡过去的时候。 程苏见听不到声音了,扭头看了一眼,赶忙倒了杯茶水过去给顾延霍润喉。 顾延霍的声音有些喑哑,还有些飘无,甚至他本人现在都不大清楚自己是发出了声音,还是只张嘴没出音:“不是有叛徒。” 程苏皱了皱眉,顾延霍的声音太小,他怀疑自己没有听清,便又凑近了些问道:“将军说什么?” 顾延霍没回话,等军医处理完自己的伤口,端着那一盆血水出去的时候,才慢慢缓了回来:“不是有叛徒,兄弟们没有问题,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做西凉的走狗。” 程苏袍子一撩,坐在顾延霍的对面:“不是我想怀疑兄弟们,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以往打的每一场仗西凉都像落水狗,可这一次,他们却像是如有神助,把我们的动向分析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将军,我不信凉王只时隔一段时间就能把兵法吃透,还能预测你的下一步。” 顾延霍从炸路的那一天便警觉了,后来通过观察,以及和西凉军真刀实枪的交战,逐渐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不是叛徒,而是… “这是故技重施。” 程苏一时没能明白顾延霍说的话,便坐在原地陷入了思考。 顾延霍缓缓道:“二十七年前,就在这里,大风军和西凉军也打了一场仗,两方势均力敌,胶着颇久,最后双方以同时撤兵收场,虽然没有输赢可论,但是大风的主帅,还是败在了凉王的诡计下。” “将军是说…” “我的父亲,二十七年前的定国将军,霍远山。” 当初那场战役实在有名的很,大风军与山涧谷补布下埋伏,等着西凉军坠入网中来个瓮中捉鳖,但是山涧谷的西侧被霍将军留了一道口子,以便计划有误,可容我军撤退,不至于和西凉军硬碰硬,全军覆没。 当年军中没有叛徒,所以这个计划是万无一失的,甚至这个计划的确在关键时刻救了大风军一命,山涧谷一战,西凉军本是中了埋伏的,但是凉王却硬着头皮非要和大风军咬起来。后来,霍将军决定保持实力,撤掉了山涧谷的大部分兵力。 大风军那个时候是处于劣势的,因为粮草不足,不得不等朝廷救济。救济的这一路也没什么问题,霍将军把一切都安排的有条不紊,粮草准时到达,大风军又生龙活虎起来,和西凉军连着打了三场战役,最后凉王选择熄火,霍将军也认为不是追击时刻,于是两边都撤军了。 边境还是边境,并没有挪向任意一方。 但是回到皇城后,一纸罪书下来,霍家满门抄斩,他的父亲甚至连辩解都没有,就被判了有罪。 凉王的撤军,不是认输,而是以退为进,和太后里应外合,扳掉了自己最大的拦路石。 在往后的十年,大风边境将近失守,不论是蛮夷还是西凉,甚至周边小国,随时都能踩大风一脚。 顾延霍研究过霍远山打的每一场仗,也仔细琢磨过霍远山下的每一句指令背后到底有什么意义。如今,霍远山打过的所有仗,发过的所有指令,他闭着眼不用思考都能倒背如流。 对于这位从未谋过面的父亲,顾延霍是从心底里佩服的。霍远山做的每一个决策都是准确无误的,不论是中规中矩还是出其不意,他都能运筹帷幄。时隔二十七年,顾延霍从霍远山身上学到的东西,远比在兵书上学到的多。 不知道是不是血缘关系,顾延霍在下意识模仿霍远山,于是,在情况如此相同的境遇下,他做出了和霍远山相同的决策。 二十七年前,凉王打过这场仗,如今面对一模一样的决策,他当然能够事先预料到。 顾延霍道:“是我的错,是我的决策害兄弟们…” “不,这不是将军的错。”程苏眼神坚定的道,“将军的每一个决策都是上上策,我们找不出其他最优解出来了,是西凉人太狡猾了。但是,我们如今有徐朗相助,说不定还会有转机。” 顾延霍皱眉,他知道霍远山的路数,那么当年输在霍远山手里的凉王会不知道他的路数么。该怎么办,这么多年,他都在模仿霍远山,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带着霍远山的影子,要他现在立刻马上跳出这个圈,做顾延霍该做的决策,实在有些难。 “将军,另外还有一件事。”程苏道,“风无漠已经下旨彻查当年旧事了,要将您请回皇城问询,不过似乎有人从中作梗,如今散播出来的消息已经是,您被定了叛国罪名,是大风的首要通缉犯,官家派了兵部肖大人来缉拿您归案。” 这并不好玩,顾延霍可以保证军中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做西凉的走狗,但是他保证不了,不,他可以肯定有人会接这个时刻跑出来捅刀的。 “我们的联络道路都关了?”顾延霍问道。 程苏:“银鸽已经全部收回,所有线人也已经回了火药司本部,如今我们处于消息闭塞的情况。就连皇城的这个消息,我还是听谁随便说起的谣言。” 顾延霍眼睛亮了一下,随即道:“那就继续按照我们之前计划的来,接下来的每一步决策,都由你来做…” 程苏只觉得头皮发麻:“将军,这么多兄弟,您当真?” 顾延霍苍白的面庞笑了笑:“我可是将整个火药司都交给了程韵,怎么,你如今要承认自己不如程韵了?” 程苏吃瘪,没再说下去。 “背后将这条消息,传遍军营,包括凉王那边。” 第二百九十五章 又多了个女主子 皇城 乐儿把水囊以及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挂在雪凰的身上,想了想又回到殿里从衣架上取了件极其厚实的毛裘下来,问向梳妆镜前默默收拾瓶瓶罐罐的顾予笙:“姑娘,入秋天凉了,给姑娘备件毛裘吧。” 顾予笙回头看了一眼,无奈的道:“乐儿,是入秋,不是入冬,你拿这么厚的衣裳,是恨不得闷死你家姑娘。” “奴婢不敢!”乐儿赶忙把手里的衣裳放下,翻箱倒柜又拿了件厚度适中的问道,“姑娘您不是怕冷么,奴婢也是担心您,那这件?” “都行。”顾予笙这次头也没回,只一心收拾自己的瓶瓶罐罐。 几天前,程韵本就已经准备好了要去和肖大人汇合,马匹都备好了,却在殿门口被顾予笙拦了下来。拦下来的原因则是,小姑娘掐指一算,觉得现在不是将消息递出去的好时机,让程韵再缓一两天。 在这一两天里,顾予笙也没能闲着。送进公主府的药就未曾停过,不仅是顾焕怡的补药,还有送给长公主的药。 顾予笙以可以美肌嫩肤,延年益寿为由,让长公主接受了自己的药膳,药膳是好药膳,该少的东西一样没少,所以长公主也感受到自己的皮肤的确变好了。但是这不代表药膳里面没多东西。 小姑娘一早就打算好让长公主自己说出其身份。这不是件容易事,没有人会在神志清醒的时候,把自己的脖子拿到砍头闸刀下过一圈的。但是若直接把长公主搞的神志不清,就算没被察觉,估计要套不出什么话来。 所以,顾予笙掌握了这个度,往药膳里加了某味药材。此药材无色微甜,不懂医的人自然察觉不出,就算察觉出也无妨,此药是堂堂正正用来补气血的好药,一丝一毫的毒性也没有。只不过,此药药性太强,用一次尚可,长期使用就不是好事了,俗话说,过盈则亏,长期用药可能会使人脾气暴躁,心绪难安。 其实这和用了大补之药是差不多的理论,身体承受不住便会自发的抗拒,寝食难安也是有可能的。此药的作用便是无限放大长公主内心的慌乱,如此一来,顾予笙的目的便也达成了。 这种慌乱里说不定也暗含了二十七年前的旧案,她不信太后这样作恶多端,长公主会只是看而不参与,就算不参与也会留下一定的恐惧。顾予笙要做的只是找到一个引线,再刺激一下长公主,便能让她和太后自己狗咬狗了。 所以,她现在要去把这根引线扯出来了。 值得一说的是,当容昭得知顾予笙硬要和程韵一起去和肖大人汇合的时候,竟是难得没有反对,大掌一挥便痛痛快快的应下了小丫头的要求。 倒是程韵,有苦难言,几次三番的委婉希望顾予笙不要跟来,若是顾予笙受点伤,就算是擦破点油皮,也够顾延霍给他喝一壶了。 程韵牵着自己的马,看向已经收拾好东西从殿内走出来的顾予笙,在心底里大大叹了口气,天要亡他! “阿韵,我们走吧。”顾予笙摸了摸雪凰柔顺的鬃毛,翻身上了马。 乐儿不大放心的嘱咐道:“姑娘一定要路上小心啊,遇见事三思而行,别太冲动了。您到底是个姑娘家,别…” “行了乐儿,你越来越像老妈子了,待我回来,直接提你做一等女使!”顾予笙打趣了一下,又道,“长公主府的药莫要忘,如果长公主有所察觉就按照我教给你的说辞应她,你和三哥哥在皇城也要一切小心。” “是,姑娘慢走。” 顾予笙和程韵一扬鞭子便冲出了凌霄殿。 出了皇城后,顾予笙虽然心里急却也不得不放慢速度,雪凰是神驹,但是程韵的马却是马厩里随便牵的,跟上顾予笙的速度的确有些强人所难。更何况,没了程韵,顾予笙不认路。 顾予笙放慢速度,等着程韵的马能和自己齐头并进才问道:“阿韵,肖大人如今的大致位置在哪里?” 肖大人带着队伍,本就行不快,如今更是直接耽搁了,顾予笙估摸着自己和程韵走个两天也能赶上兵部的大部队了。 程韵:“肖大人走的还是通往边境的那条老路,途径三河至盐城最后经过荆州去往边境军营。按照肖大人的速度,如今大概是在三河和盐城之间。我们的联络道路断了,实在没有办法事实掌握肖大人的动向。” 顾予笙此次硬要跟来,实在是放心不下那名叛徒,再加上消息滞涩,她很怕在自己来不及吩咐的当口,那叛徒便又做了什么来不及挽回的事。 没有什么比自己亲临现场更让人放心的了。 “无妨,肖大人是个明白人,心里估计也能揣摩到官家是如何想的。此次也是巧合,刚好能这样拖着,最好拖到你家将军在边境把仗打完。”顾予笙的小脸上满是自信,“所以在叛徒没被抓出来之前,肖大人为图保险,也不会向边境走一步,此事可大可小,肖大人如此通透,又早已站了队伍,不会冒一丝一毫的险。” “是,姑娘说的是。” 程韵看着顾予笙的侧脸有一丝晃神。 他同顾延霍很早就认识,早到,那个时候的顾延霍还只是个小将军,处处被白芷和徐朗掣肘,在暗地里背着所有人摸爬滚打,撞得头破血流也没喊过一声疼。 那个时候他就在想,顾延霍这样不喊疼的性子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被人真的放在心上疼一疼。那姑娘得造几辈子福才能得将军宠爱,程苏那个时候甚至扬言说,怎么可能会有会有配的上他的姑娘,他们将军可能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 于是在遇见顾予笙的时候,程韵也带了一丝挑剔的眼光去打量,在海丰庄的时候,他甚至觉得顾予笙硬要跟来是累赘,是无理取闹。可到最后,他发现,无理取闹的分明是顾延霍,顾予笙就是个宝藏,是他家将军不讲理非要把这人藏起来不放,任由她蒙尘。 如今这生死关头,他更是坚定了这个念头,顾予笙可以纵观大局,可以遇强则强,顾延霍敢间接把火药司交到他手里,又叫他听命于顾予笙是有道理的。 程韵觉得,自己以后又多了个女主子。 第二百九十六章 被摆了一道 顾予笙和程韵坐在茶肆里正低头宛如水牛似的灌茶,程韵还维持着最后一丝矜持,不知从哪抽出一方丝帕擦了擦自己额角溢出来的汗。顾予笙则干脆扔了自己侯府嫡女的做派,伸着自己的长腿,两手攥拳,隔着衣裳锤向自己的大腿根部。 两个人赶了将近两天的路,而且是没日没夜的跑马,连住宿都没有,期间只在马上睡过小半夜。这种高强度的奔波,程韵都有些吃不消,何况是没经历过这种的顾予笙呢,顾予笙现在只觉得自己在马上待的浑身都散了架,全身上下都仿佛是各自分开的零件,现在需要自己慢慢攒起来,好不容易攒起来了,又钝的发疼。 程韵又灌了一杯凉茶下去,才声音略喑哑的朝顾予笙道:“姑娘,再有个小半天怎么也能追上肖大人他们了,姑娘赶了两天的路了,在这里多歇些时候吧。我的行囊里还有些干粮,姑娘饿不饿。” 顾予笙摇摇头,一打眼看上去还是有些显而易见的疲惫:“还是快些赶路吧,待追上他们,再做消息也不迟。” 小姑娘语罢便就站了起来,奈何不知是起的太急还是人已经到了极限,身影摇晃了一下就要朝着程韵倒下,程韵吓得赶忙起身,顾予笙也吓得条件反射用手撑了一下桌子,于是程韵便只好虚虚的扶了顾予笙一把。 “依我看,姑娘还是坐下再歇歇吧。”程韵劝说道,“肖大人他们耽搁了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倒是姑娘,这幅样子进了军营也是败自己的气势,不如在这儿歇息够了再去。” 顾予笙长舒了一口气,最终乖乖巧巧的坐回了长木椅上。她的身体到底是不能太劳累,在药王谷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子,只怕这一次又得被她败坏回去了。 小姑娘虽然坐下歇着了,但是脑子却也没放松下紧绷的那根弦:“阿韵,我记得你当时说,肖大人带了将近千人,为了不太招摇,便兵分三路?” 程韵道:“是,带近千人去边境将将军带回,说出去容易误会,也不好行路便分了三队。多的那队由肖大人亲自领兵走管道,剩余两队则由肖三姑娘和自己麾下副将领兵。我们如今走的这条路是肖三姑娘带兵的路线,此次要揪出来的叛徒恰好也混在肖三姑娘的队伍中。” 肖三姑娘肖婉君,顾予笙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乐于与狼为伍的巡防营统领上,自围猎一别,倒也是许久没见了,她们二人投缘,此次肖婉君在,顾予笙总觉得事情定不会拖太久。 顾予笙最后呷了口茶,在桌子上拍下了茶钱,朝程韵道:“我们接着赶路吧,趁日落之前到军营,省的入夜了不安全。” 程韵颔首应和,起身拿了包袱刚要跟上顾予笙的步伐,就听见了一阵马蹄声。 在这样平坦宽阔的道路上听见马蹄声倒也是正常的,而且这马蹄声明显只有一个人,所以程韵自然也没放在心上,然而下一秒程韵便被扬了一身的尘沙。 程韵抬了胳膊想替顾予笙挡一下,然而真的抬起来才想起来,自己平日就不爱穿那些袖子宽大的累赘衣裳,为了出门方便,这次和顾予笙穿的俱是一水黑的劲装,这胳膊挡了和没挡倒是没什么意义了。 马儿嘶鸣了一声,随后被主人勒停在了二人面前。 顾予笙呸了两口飞进嘴里的沙子,眯着眼睛看向停在自己面前的高头大马,马儿浑身都是黑色的,黑的发亮,只额间一道闪电分外的显眼。 顺着往上看去,马的主人也极其帅气,穿的和他们有异曲同工之妙。 男人翻身下马,笑呵呵的走向略有些狼狈的两个人,见顾予笙没话,又端起顾予笙剩了半杯的茶准备润润嗓子。 小姑娘眼见那茶盏子底落了一层马蹄子扬起的沙愣是没说话,待人喝完不住的呸呸呸时,才又忍不住笑了。 容昭擦了擦嘴,不满道:“笑什么笑,都是沙子也不说告诉我!” “你自己的马儿扬起来的沙,还要我来告诉你?”顾予笙嘲笑完了眼前的狐狸,便又问道,“你怎么在这?一路跟过来的?” “本殿下要去荆州,恰巧顺路罢了。” 死鸭子嘴硬。 顾予笙沉吟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和殿下怕是不久就要分道扬镳了,我和程韵前面便能和肖三姑娘的队伍汇合了。到时候殿下便要独自一人奔赴荆州了,还望殿下一路小心。” 容昭吃瘪,咬的后槽牙快碎了,几次都恨不得伸手把人揍一顿:“行行行,我一路跟过来的行了吧。” 顾予笙呵呵笑了,又凑近了问他:“那怎的不一开始便跟来,我又不能不准你跟。我还说你怎么一开始便痛快同意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容昭哼了一声,解释道:“打点了一下宫里,又去看了一眼官家,顺便摆脱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年子,才得以走出凌霄殿。” 小年子粘人的功力这么多年即使当了大太监也是不减反增的。 容昭又道:“程韵骑得马速度比不上雪凰和闪电,我猜你会刻意慢一些。我晚你小半天差不多也能追上,如果晚上不休息估计还能追的快一些,谁能想到你居然也没怎么停。” “心里急。”顾予笙弯着嘴角,接过了程韵手里的缰绳,看向容昭:“这不是赶上了么,只是要劳苦殿下了,连歇脚都不行就要陪着我们一起赶路了。” 见顾予笙已经翻身上马,容昭的表情便彻底垮了下去,无奈的爬上自己的马:“阿笙,你这也太心狠了,一杯茶都不容我喝,我这嗓子眼可快冒了烟了。” “刚刚不是喝了?” 顾予笙已经甩了缰绳,雪凰前蹄一扬,便跑了起来,程韵便也赶着拿马鞭抽了一下马屁股跟上顾予笙。 容昭叹了口气,拍了拍闪电的脖子,示意它跟上顾予笙:“都是沙子。” 顾予笙笑:“就当你这次摆我一道的惩罚吧,天下唯独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可是二者皆占了。” “小气。” 第二百九十七章 打草惊蛇了 三个人又赶了小半天的路,好歹是赶着夕阳落下去之前赶到了军营,只是可怜了容昭,一路没怎么歇息过,好不容易赶到军营,整个人的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肖婉君大致知道朝廷近几日应当会派人来处理叛徒一事,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没事往来的路上望一望。于是三人把马儿勒停的时候,肖婉君已经带了手下一名副将上来迎。 只是她没想到来的会是这么两尊易碎的大佛。 肖婉君朝顾予笙和容昭抱了拳:“臣见过太子殿下,顾五姑娘。” 顾予笙和程韵的水囊早就喝空了,容昭自己的也只剩挂在囊壁上的小水珠,所以他如今只觉得已经的嗓子眼都快起火冒烟了,他没撂挑子撒火已然是看在眼前小丫头的面子上,还指望他对别人有好态度? 但是容昭这幅样子,落在肖婉君眼里便引人深思了,这肖三姑娘心性耿直,不会旁的那些弯弯绕绕,以为容昭给她使脸子是因为她办事不利。也对,自己带了这么多年兵,却突然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出了乱子,还始终没能把这叛徒揪出来,以至于劳动了太子殿下,可不就是办事不利。 于是肖三姑娘十分霸气,撩了袍子就要跪:“此次是臣办事不利,臣甘愿接受军法处置,旦凭太子殿下发落。” 顾予笙眼疾手快扶了人一把,扭头给容昭使了个眼色,但是某人死活不想承认自己是闹了小脾气。 于是小姑娘只好当了和事老,略带打趣的道:“肖统领不必如此,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这军法还是别随便搬出来用了,肖统领不如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我们先谈一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官家圣旨在上,这大军总不好一直在路上耽搁着。” “五姑娘说的是。”肖婉君起了身,又想了想自己原本腾出来的营帐,再看了看来的这两尊大佛,只好道,“殿下和五姑娘以及这位大人,不如先去臣帐内一叙,晚些时候,臣定让下属为几位备好各自营帐。” 待将人领到自己的营帐后,肖婉君又体贴的给人倒了水,还是用碗装的水,不过这倒是合了容昭的意愿。 肖婉君:“军中条件艰苦,还望太子殿下和五姑娘多多见…谅…” 肖三姑娘的话还没说完,容昭就已经将一碗水喝了个干干净净。虽然姿势依旧优雅,让人挑不出来半丝差错,却还是把肖婉君吓了一跳。 她之前对这位太子殿下或许有什么误会? 顾予笙和程韵也捧着碗,虽然不如容昭豪迈,但到底是渴了有一会儿了,没一会儿也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了。 顾予笙笑的有些尴尬:“让肖统领见笑了。” 肖婉君哪敢笑话这两个人,忙道:“不,只是臣有些惊讶,虽然知道皇城大概会派人来,不过没想到会是太子殿下和五姑娘。” 按理说,这查案抓叛徒之事,派来的官员不是刑部的就是大理寺的,大理寺如今被顾予衡控着又深的官家器重,她以为来的起码也应该是顾予衡啊,再不济也是刑部那位大臣,不曾想… 顾予笙道:“我三哥哥最近有些忙,手里许多卷宗都得分门别类的整理,实在抽不出空来,做妹妹的不忍心便替自家兄长跑了一趟。” 我的个乖乖,这又不是跑腿的事,不是谁都行啊。 至于容昭为什么来,顾予笙懒得提,容昭懒得承认,肖婉君不敢问,便直接翻了篇。 这该客套的也客套的差不多了,容昭显然只当自己是跟班的,顾予笙便心急的忍不下去,朝肖婉君道:“肖统领不如和我说说那个叛徒的事情?” 肖婉君颔首道:“出发前,家父曾叮嘱我这一路务必小心,说不定会有心图不轨之人混在军中,于是臣便吩咐了几个手下信的过的将领随时巡查大军各处。果不其然,几日前便逮到了一只信鸽,信鸽腿上绑的信和顾将军有关,臣直觉不好,便不得不递了折子送往皇城。” “肖统领还递了折子?”顾予笙有些疑惑的问道。 风无漠如今宛如等死的一条狗,恨不得不理世事安度晚年,这各处的折子递上来,一般都是要先经过大理寺,一部分废话连篇的折子则会被扣下折中,剩下的再送去容昭殿里,容昭拿不定主意了,才会劳动风无漠。 可是叛徒的消息是程韵得来的,她自始至终没见过肖婉君递上来的折子。 肖婉君点头道:“是,还是标了红签的加紧。五姑娘这样问是,没收到?” 顾予笙的沉默印证了肖婉君的不安,这个叛徒手段挺高,不仅自己递了消息,还阻塞了她们的消息。 “那二位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顾予笙看向程韵道:“这位是程韵程公子,之前在我大哥手下办事,是探消息的一把好手,但是前不久他和我大哥的联络也断了。肖统领此次是去见我大哥的,我便让阿韵偷偷联系了令尊肖大人,结果得知令尊于半路停了下来。” 肖婉君沉默了一会儿,顾予笙则继续问道:“那不知那封信具体写了什么。” 肖婉君连忙起身把自己留下的那封信交到了顾予笙手里,顾予笙大致看了一遍,与自己所知消息一般无二。 肖婉君道:“臣知此事马虎不得,便差人扣下了消息。想着若是能联系上家父或者等来朝廷的人再做决断不迟,只是…” 没想到自己落到了孤立无援,与世隔绝的下场。 程韵在背地里扯了下顾予笙的袖子,又附耳过去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几句,顾予笙的眉便肉眼可见的打起了结。 “肖统领截下了消息后,可有打草惊蛇?” 肖婉君思忖了一下,才回道:“这…臣截住消息以后,一是给家父去了书信,但信中未提及叛徒一事,只求能于盐城会军。二便是给宫中递了折子,折子上,便说了军中混入可疑人士,但是五姑娘和殿下既然不知道这折子的事情…” 那八九不离十,就是打草惊蛇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消息还是递出去了 容昭假模假式的清了清嗓子,然而肖婉君并没有意识到男人的意图,还是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几人,于是容昭略微低了头,低声给了犯难的小丫头一句:“随便你想做什么,就算出了麻烦,也是我来担。” 顾予笙觉得就算这个时候再去捂他的嘴也没什么意义了,人家早就听得一清二楚了。 然而肖婉君也觉得自己仿佛是有点多余,但是她始终没搞明白,顾予笙到底是想做将军夫人,还是想做太子侧妃? 顾予笙把信递还给肖婉君,背地里又剜了容昭一眼才缓缓道:“此事还尚在可控范围内,只是这几天要劳烦肖统领多活动活动筋骨了。” 肖三姑娘一脸正色:“旦凭五姑娘吩咐。” “请肖统领集结将士,将那信件以及有叛徒之事走而告知,另外我们几个的身份也如实相告就好——太子殿下奉官家命前来查案,此事若解决了,官家那边也已经许诺,定会…所以还望众位将士多多配合,肖统领改日若再递折子,也多多美言几句。” 顾予笙说话的时候将语速放的不缓不急,神情也柔和的不像是在吩咐什么人,于是这一席话说完,肖婉君也是愣了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顾予笙话里的深层意思。 奉官家之命来查此大案,事后还要她美言,官家也允诺… 几个关键词挑出来后,肖婉君立刻意识道,这分明是太子殿下马上就要摇身一变做新任国君了,叛徒和西凉俱是眼前人垫脚石。 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肖婉君能躲则躲,如今容昭做不做国君也和她关系不大,只是:“五姑娘,姑娘这意思可是想借此事,逼那叛徒再向外传递消息?” 这是目的之一,还是她所谋全部。但是她只说了几句,肖婉君便能意会,足以说明二人合拍。 顾予笙:“肖统领果然是通透之人” “可那叛徒既然已经截了臣递上去的折子,想必早已心生防备,此次未必会如我们意。” 顾予笙看向容昭,容昭沉默了一下,随即坚定的点了点头,兵部早已归顺顾延霍,好歹也算半个自家人,肖婉君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让她掰扯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未必是坏事。 于是顾予笙向人解释道:“我们还在皇城时,便已经知晓这背后指使是谁,但现在告于肖统领,对肖统领来说不是好事。不过,请你相信我,若是容昭真的继位,那位背后之人必会放全力以博,所以这个叛徒只要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试图向外传递。此次我们有了应对,定能抓住混进来的那个。” “如果肖统领担忧此人戒心过重,我们可以放个饵出来,请肖统领信的过得将士假装叛徒,我们在巡营时将此人揪出。这样一来那真正的叛徒便会放低戒心。” “会不会太假了?” “假亦真时真亦假,只要肖统领大肆宣扬,官家承诺只要殿下抓住这个叛徒,回京便拟禅位诏书,他便会信个十成十了。”顾予笙弯了弯嘴角,似乎是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国君之位何人不眼红,太子殿下为了这个位置,随随便便抓个人应付,反正又不是什么叛国大罪,应该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肖婉君被顾予笙这一套说辞安排的明明白白,来来回回寻了好几次,也没找到任何不妥的地方,只是这官家禅位的话,真的可以随便说么? 顾予笙:“肖统领可觉得哪里不妥?” 肖婉君摇摇头,顾予笙和容昭在这撑着,她哪还好意思畏首畏尾:“并无不妥,五姑娘好计谋,真是有了忠勇侯大人当年运筹帷幄之中的风范。” 顾予笙笑了笑,肖婉君便道:“那臣这就去做。” 小姑娘颔首:“为增加可信度,也可在抓住假叛徒后告知众位将士,我们明日便一早便可继续行军。” 肖婉君点点头:“那不如借着宣布殿下额,继位之事,顺便备些酒水小菜,给殿下和五姑娘接风洗尘吧,二位赶了这么久的路也合该饿了,只是军中简陋,殿下和五姑娘莫要嫌弃。” 肖婉君不说还好,她这一说,顾予笙的小肚子便也极其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只好尴尬道:“那便有劳肖统领了。” “臣先告退。” 待肖婉君走后,容昭又给自己倒了碗水一饮而尽后,才敲了敲桌案问向顾予笙:“之前你硬是不同意我按下消息一事,怎么如今真的到了军中,你反倒让肖婉君按照我的办法走了?” 顾予笙叹了口气:“不是我按照你的办法走了,而是我们低估了长公主,在军营中的消息往来我们尚能可控,但是出了军营可就未必了。” 容昭挑眉:“这话是何意思?” 顾予笙给程韵使了个眼色,朝容昭努努嘴示意让他解释,程韵便乖巧的道:“殿下,我和将军之间的联系虽然中断,线人也已经被藏在了火药司,但是仍旧有一些知道消息的通道,像是江湖上的那些包打听,虽然不是很及时,但是很多时候不至于让自己全聋。” 容昭点头,示意他继续。 程韵:“所以我打听到一件事,官家下旨派兵部尚书领众将士前往边境缉拿将军归案一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可以说是人尽皆知。其中自然包括将军的众多仇家,他们可能比我知道消息的速度还要快。” 容昭一时没忍住,拍案而起:“你说什么?可那信件…不是吧,最毒妇人心啊,我还真是没预料到。” 容昭立马便也反应过来此事了,那信件虽然没传出去,但是长公主一心想扰乱边境大军,绝不会只派一个人散消息,这是有后手,为保证这个消息准确无误传到仇家耳朵里,长公主大概备了好几手。 “所以现在知道了吧。”顾予笙托着小脑袋瓜有些无奈。 所以,这也是她为什么敢打包票的原因,那叛徒自然知道主家消息一早递出去了,可信件没出去消息却递到了,说明他犯得事没那么重要,那随便找个替死鬼还不是聪明人都会做的事,情有可原啊! 二人对视一眼,皆叹了口气,为将来道路的黑暗而感到忧虑。 第二百九十九章 没人肯助您 肖婉君走后,三个人留在帐中说了会儿正事,顾予笙的困意便不合时宜的漫了上来。在小姑娘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之后,容昭终究是没忍住,大掌一挥把程韵支了出去,自己则轻松的把人儿抱到了床上。 “阿昭,你这样说出去容易惹人误会。”顾予笙迷迷糊糊的朝男人嘟囔道,“不能睡,一会儿还要去赴宴。” 容昭扯了个略薄的斗篷盖在顾予笙身上,笑了笑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姑娘,才六七岁的小人儿,就知道把男子往自己床上领了。还说什么,你就当我是,唔唔唔…” 想起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顾予笙只想在地上扒个缝,直接钻进去了结。 小姑娘涨红一张小脸,伸了手去捂住容昭的嘴:“少不更事,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别再提了。” 容昭笑的爽朗,突然觉得自己于顾予笙这样的相处模式倒也不错,只是,小姑娘已然往前看了,他却一直活在回忆里。 凭着回忆里的一点点甜头,要独自活过往后无数冷漠岁月。 容昭揉了揉人儿的小脑袋瓜,柔声道:“躺下歇会儿吧,连着赶了两天的路,铁打的人儿也得喘口气。你若不想睡,也闭着眼睛躺一躺,一会儿要去赴宴的话,我再叫醒你,外面还有程韵守着呢,什么事都不会有,你只管歇着。” 顾予笙被容昭压着半推半就的躺了下去,本想着躺一炷香便起来,出去将军营巡一巡。然而脑袋沾了床,就算床板子硬的人不舒服,这困意还是一下子席卷而来吞了她全部的意识。 容昭看着小人儿从抗拒到睡得沉沉的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也有些心疼和忍俊不禁。 何苦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呢,他们几个哪个不是人中龙凤,非富即贵。她要什么都能给,可偏巧这人儿非要自己踮起脚来够。 大概是,若非自己亲手抓在手里的,一切皆觉虚幻吧。 顾予笙这一觉睡得不短,并且大有如果容昭不来叫,她便一觉睡到明日日上三竿再醒。 小姑娘哼唧了一声从硬床板子上爬起来,茫然的看了看立在床边的容昭,还没说什么,便察觉那营帐的帘子被掀开了,寒风卷着铁锈的味道直接吹了过来,将小丫头吹的结结实实打了个冷战。 好冷。 容昭将从顾予笙身上滑下去的斗篷给小丫头披好,又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才有些粗鲁的把人摇醒:“阿笙,别睡了,小心出去便感了风寒。” 顾予笙揉了揉眼睛,点了个头看向营帐外走来还带着寒气的肖婉君,弯了弯眉眼笑道:“让肖统领见笑了。” 肖婉君抱拳:“五姑娘和殿下一路辛苦了,接风宴已经备好了,臣手下的兵还特意去猎了野味来,二位不嫌弃就赏个光吧。营帐也已经备好了,宴会结束后便可送几位回营帐休息。” 顾予笙和容昭颔首跟上了肖婉君引路的步子。 说是接风宴,却也奢靡不到哪里去,甚至还隐约有些简陋,不过是中间搭了不少错综交杂的树枝,生了火,连软垫都没有,士兵们便袍子一撩席地而坐。 容昭和顾予笙到的时候,士兵们还在哄闹着讲话,因为暂且不需要打仗,肖婉君也准许他们喝些酒,于是这些人便捧着海碗你来我往的敬酒。喝下去的没多少,推搡间洒的,和落在衣襟间的却是不少。 那群人见容昭和顾予笙来了,渐渐的也安静了下来,只是打量二人的眼神却有些耐人寻味,有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的却暗含了一丝轻蔑,在顾予笙看过来的那一瞬便也挪开了眼神。 都说最恨上位者的永远都是最底层的,这句话顾予笙以往不大信,可如今身处其中却也信了不少。 从眼神里便能看出,这帮人对于容昭和她没什么敬意,甚至觉得他们是朝廷派来的走狗和他们是对立的。 也难怪,他们行军行的好好的,却不明就里的停下了。朝廷对他们丝毫关心没有,自己也联系不上其他的弟兄们,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做了个真真正正的睁眼瞎。好不容易朝堂派了人来,来的却不像是什么能做实事的人,而是两个高高在上的主子。这主子一来,便说他们的军营里混进了扰乱朝纲的叛徒。 哪里来的叛徒,大家都是朝夕相处许久的好兄弟,凭什么他们一来,张了张嘴偏将这往日的好兄弟说成了叛徒。 而是听他们肖统领的意思,这位主子来这里的目的很明显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待回了皇城好向官家讨那一旨禅位的诏书罢了。 这位太子殿下他们平日里也听说过,虽然也做了些为民请命的好事,修复了河南水利,让荆州之地百姓能够顺利自给自足,但是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如今的容昭在他们的印象里,不过是一个娶了西凉公主,在知道西凉前来犯事时,却仍旧不肯废掉太子妃的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罢了,没什么好尊敬的。 顾予笙看着这样的眼神,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肖婉君见顾予笙的表情不对,便回过身狠狠瞪了手下士兵一眼,他们如何想容昭她的确拦不住,但是她人还站在这里,能不能不要这么光明正大? “太子殿下和五姑娘代大理寺而来,是奉官家之命查案,盼诸位能够配合。” 死一般寂静,柴火燃烧的声音便显得分外明显了。 容昭无所谓他们怎么看他,反正这个位置也是被人半推半就抬上来的,顾予笙不会同他有结果,这个位置他便也不怎么想要了,他很想随便扶持个人上来,自己两手一甩,还做之前那闲散的郡王爷。 “诸位不必拘谨,继续取乐便是。” 人群渐渐又哄闹起来,肖婉君有些尴尬的将顾予笙和容昭引到主位上,低声道:“殿下和五姑娘也看见了,其实巡防营的这帮兵,都是生瓜蛋子,没怎么真的打过仗,对您也是有些…” “无妨,随他们怎么想。” 肖婉君更加尴尬道:“只是,无人愿真的助殿下…所以…” 第三百章 桂花酒 容昭失手将自己眼前的海碗打翻,立马浸湿了自己的裤脚。容昭像是被自己吓了一下,赶忙站了起来,掸去自己裤脚上多余的水珠,眼神和脸色却越发阴沉的很。 “仔细说说,怎么回事。”容昭没再管自己的衣裳,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咬牙切齿的问道。 肖婉君单膝跪在容昭面前,低头道:“是臣办事不利,臣手边几个熟络信任的人都是副将之位的,军中离不开这几位,便也实再不好装叛徒。臣本是私下找了个小营长,可这话刚说出口,那小营长便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明里暗里委婉着拒绝了臣的要求,臣怕再到处问会打草惊蛇,便没再问。可这没找到人…请殿下责罚。” 容昭火气上来便想要扔碗,可低头瞅了眼那碗觉得此物甩出去未免声响太大了些,便也忍住了一半的火,将海碗拿起来又重重放下,碗里的酒水晃了晃洒出去大半。 肖婉君按照礼数把头低的更低,等着容昭降下责罚。 顾予笙扯了下容昭手肘的衣裳,撒娇似的晃了两下,立刻将男人的火气晃去了大半,坐在那里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只好哼唧了两声,实在有些失了风度。 这群兵到底是烂泥扶不上墙了些,在皇城养了许多年,只管些巡逻和寻衅滋事的小事,没上过战场。好的不学,倒是将那些看人眼色下菜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特质学了个十成十。 这种时候大敌当前,不一致对外不说,还给他整了个窝里横,让他怎么不气。 顾予笙笑嘻嘻的安抚快要炸了的容昭:“你生什么气,这事儿本就是我们理亏。来龙去脉都不肯和人讲清楚,偏要让人当个假叛徒,为太子殿下做嫁衣,谁会不生气。” 这话说的也是这个理,但是容昭还是一时气不过。 “行了。”顾予笙嗔怪的瞪了容昭一眼,才朝肖婉君道,“此事也不必过于强求,肖统领更不必怕打草惊蛇,尽管大胆的多问几个将士就是了。让那真叛徒知晓此事,便也能降低他心里防线了。” “可…” 顾予笙没等肖婉君说完,便打断道:“就算最后没人答应也无妨。要知道我们这位太子殿下也不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大不了就是强制带走回大理寺和我三哥聊聊罢了,肖统领大可不必摆出这样一副…大敌当前,走投无路的表情。” 于是肖婉君颤颤巍巍的起来,一时无言。 顾予笙没再理会她,随手捻了口芙蓉糕塞进嘴里。军中的芙蓉糕实在不怎么好吃,芙蓉花的香气没多少,面粉倒是搪了不少进去,不过顾予笙倒也不怎么挑剔,这好歹是人家特意为了容昭和她做的,她总要赏些脸面,而且肖婉君那副如临大敌的恭敬样,实在和那日在围猎场上的洒脱样出入甚多。 有些没眼看。 顾予笙吃完了一块,又拿筷子挑了块肉吃,却发现这野味做的更是没滋没味,一点也抵不上顾延霍做的半分好。于是放下筷子,又朝那碟子里的芙蓉糕下了手。 顾予笙一边啃糕,一边朝肖婉君道:“肖统领,不,肖姑娘别跪着了,过来一起吃些东西吧。” “臣怎么和太子殿下同桌而食,不合理法。”肖婉君的性子里还是古板的很,是随了肖大人的。肖大人久久不肯站队也是生性使然。 顾予笙看了眼容昭,打趣道:“照肖姑娘如此说,我怕是有十个头都不够掉的吧。” 肖婉君彻底没了话,老老实实的坐在了顾予笙的旁边。 “肖姑娘看见程韵了么?”顾予笙环顾四周始终没能找到程韵的身影。 肖婉君也摇摇头,称自己没见过。容昭便搭了句话道:“你在帐中睡觉的时候,程韵和我打了声招呼,说是要去一趟肖大人那里,确保咱得计划万无一失。这一趟来回要跑个小半夜了,便没麻烦肖统领,自己代劳了。” “阿韵倒是一向细心如此的。”顾予笙笑着点点头,肖婉君便也承了程韵这份情。 三个人有些沉默,顾予笙便捏着那半块芙蓉糕,直接一口气塞进了嘴里。只是这一口吃的急了,那芙蓉糕又干粉的很,便一下噎住了。 小姑娘噎的哼唧了一声,又咳了一嗓子,整张脸都红了许多。容昭连忙给顾予笙顺了顺后背,把那酒坛子里的水倒在碗里凑到顾予笙嘴边,紧着喂了她两口,嗔怪道:“你慢点吃,也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我都没和你抢,你急什么!再喝口,送一送。” 顾予笙好不容易将嘴里的糕点全部咽下去,又呡了一大口,然而军里的酒都是壮汉们喝的,实在呛人的很,顾予笙刚喝了两口,便摆了摆手,吐着舌头,囫囵道:“怎么这么辣?” 容昭笑道:“酒不辣还什么辣,要不你喝茶?” 肖婉君见状也连忙起身:“请五姑娘稍等一下,臣那有些东西。” 肖三姑娘风风火火走的急,远远看着这人一头钻进营帐里,没多久就又转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酒坛子。 肖婉君刚将那坛酒启了封口,便有一阵淡淡的桂花香穿出来,还是飘香十里的那种。肖婉君在碗里倒了一个碗底的桂花酒递给顾予笙,又倒了一碗放到容昭面前,缓缓道:“这是桂花酒,算是花酒的一种吧,不似军里那粮食酿的酒辛辣,五姑娘和殿下可以先尝尝。” 顾予笙好奇,便也端起来尝了,小姑娘砸吧了一口,瞬间眼睛便亮了一下,有些微微的酒味,大多都是甜味,可谓是直接长在了自己的喜好上:“肖姑娘这酒可香,哪里来的,可是自己酿的。” 肖婉君给自己也倒了一碗,气氛便也活络了起来,便盘腿坐在那里解释道:“这是我阿娘酿的,我爹其实背地里是个酒鬼,所以我娘总是喜欢酿些花酒给我爹解馋。几个月前刚好下了桂花,阿娘便埋了几坛子桂花酒,我和阿爹出门行军便带上了,我这边就这一坛,其余都被阿爹拿走了。” 顾予笙点了点头,又突然愣住:“肖姑娘说,这是桂花酿的酒?” “是啊。” 第三百零一章 谁教的 顾予笙握着碗的手控制不住的攥紧,紧到将手心硌出了红痕,也几近将那碗直接捏碎。 小姑娘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似乎是将自己郁结在心头的那口气压下去,不然她会连话都说不清楚。肖婉君见她这副样子,也意识到似乎是有什么事不大对,便开口问道:“五姑娘,这酒可是有什么问题?” 顾予笙调整一下了自己的气息,显得没有适才那么激动了,娓娓道:“酒没什么问题,令堂酿的酒十分醇香,是不可多得的佳酿,只是我有个疑问,酿酒的桂花是哪里来的?” 肖婉君似是第一次听见这种问题,别人就算问也大多是问这酒是如何酿的,可有方子,倒是第一次有人问她,这酿酒的桂花是哪里来的,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在军中待久了坏掉了。肖婉君不大确定的又疑惑的反问:“五姑娘是问,桂花?” 顾予笙点点头,也知道这问题奇怪的很,便解释道:“据我所知,桂花生于秋日,是喜温暖湿润的植被,花期虽然不短也易于养活,但是大风的皇城并不适合培养桂花。放眼大风,也没几处能有桂花树的,现在这季节都快入冬了,桂花也差不多快败了,大批量的桂花应当不会只来自一棵树吧。” 肖婉君像是被顾予笙的博学多识唬住了,一个劲的点头附和,她倒是没想到,顾予笙对于随便的这些小东西,都能款款而谈许多,或许也是因为肖婉君自己不怎么喜欢插花种花那些女孩子心悦的事,所以对于顾予笙便有些羡慕,眼前的人活成了话本里女主角的样子啊。 “这酒是用月桂酿出来的,月桂树还算耐寒所以不是很难寻,它的花期也略长,几乎可以挺到冬季过去,只是开花不多。不过也如五姑娘所说,皇城之内没有大片的月桂树,不过这并不是因为月桂树不好养,而是因为没有人谙熟月桂的习性才会不好成活。”肖婉君一边回忆着自己阿娘的话,一边跟顾予笙道。 顾予笙吊了口气问道:“那肖姑娘家里种了月桂树?” 肖婉君点点头:“院里种了两棵。” 于是便见刚刚的顾予笙还是一副坐的笔直的乖乖学子模样,现在便像是放了气的河豚,直接瘪了下去,怎么看怎么颓废。 一旁的容昭看的有些想笑,克制住了想将小姑娘的头发揉乱的冲动,安慰道:“你也不至于如此吧,这些人将自己的小尾巴藏了这么多年了,总不会几天之内就让我们刨出来吧。放平心态,待回了皇城,再派人去寻,盯梢也好,摸路也罢,总有法子的。” 顾予笙不大情愿的点点头,容昭的话也在理,长公主和太后的势力在大风极其隐晦的埋了这么多年,定是个万分保险的地方。他们探查的时间连半个月都不到,怎么可能会轻易的被他们翻出来呢。 肖婉君一脸懵:“五姑娘这是对月桂树感兴趣?” 她的脑子有点没太转过来顾予笙颓丧的点。 顾予笙摆摆手,似乎是有些有口难言。然而沉默了没多久,小姑娘又马上精神了起来,不怕挫折的继续问道:“肖姑娘!不知令堂这种树的技巧是哪里学来的?” 顾予笙真怕她来一句自学成才或者什么是阿娘的阿娘教的,那她真该一口老血咳出来了,这小心脏实在受不住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的落差感啊。 肖婉君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腿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念念有词道:“五姑娘这倒是问住我了,在我的印象里,院子里的月桂树好像不是从小便有的,应该后来阿娘托了人移植过来的,好像还花了不少银子,被阿爹训了一顿。” 顾予笙连忙坐直了身体,侧耳倾听:“植被移植时最好找个适宜生存的气候时间,不然容易一下子就枯死了。” 被顾予笙这样一点,肖婉君便道:“我想起来了,的确是个秋季,家里原本的树枯的只剩枝条子,阿娘可能是因为这个才决定种月桂树吧。月桂树虽然花期短,但是绿叶确实一年四季都能开的。” 顾予笙皱了个眉又问:“这院里的树又不是只那一年枯,令堂为何只那年换了?” 肖婉君又陷入了思考,许久之后才豪爽的一拍自己的大腿,朝顾予笙道:“这次是真想起来了。” 顾予笙和容昭一齐看着她,容昭还算正常,只是正常倾听的样子,但是顾予笙却眼睛亮的很,像是孕育了一整片星河,但凡你能和这样一双眼睛直视,有什么都会倒出来。 肖婉君便也没例外。 “我记得那年我阿爹仕途不顺,好像是因为…啊因为皇城闹了疫病。巡防营因为办事不利,被官家责罚了,罚了一个月的俸禄呢。后来我阿爹和阿娘也染了疫病。” “虽然这病来的既汹涌又蹊跷,但是去的更蹊跷,总之被治好的挺快的。但是我阿爹的仕途却还是一直不顺,我阿娘也做什么事都不顺心,阿爹随口说会不会是犯太岁,便请了个风水先生来相看,先生看了说院里的两棵枯死的树风水不好,得换成一年四季常青的。” 顾予笙问道:“所以换成了月桂,月桂叶一年四季常青。那是这风水先生教的令堂如何种桂树?” 肖婉君又摇摇头:“那风水先生只是这样说,并没教我阿娘种桂树。但是我记得阿娘那阵,时常跑到寺庙去礼佛,阿爹不信这些,但我阿娘信,时常去,一来二往便和那里的一个住持熟络了起来。” “后来有一天,阿娘说,这月桂树四季常青不如将院里的枯树换成月桂,还说那住持教了她如何种月桂树,她打算托朋友弄两棵月桂来,还被我阿爹训了一场,说她迷信。” “后来呢?”顾予笙问道。 肖婉君笑了笑:“后来我阿娘没管那些,硬是弄了两棵月桂树来,还真就种活了。” 顾予笙和容昭对视一眼,瞧,这不还是让她抓到马脚了。 第三百零二章 活地图 肖婉君还在尽自己所能的挖空记忆,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道给顾予笙听,这事隔得实在久远,当时她也没有多大,记忆早就模糊的不成样子了,她又不知道顾予笙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只能事无巨细的,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 顾予笙则逮准了机会,趁着肖婉君换气的当口,打断了这人的话问道:“肖姑娘知不知道那住持的来历,是哪个寺庙的?” 肖婉君一顿,这简直是又要搜肠刮肚一番啊。 顾予笙见肖婉君答不出来,也不急着逼问,大不了待回了皇城,她拎上份薄礼,腆着这张大脸登一下肖府的大门好了。那位肖夫人总该记得吧,虽然时隔多年,但是肖夫人既然信神佛,便会隔三差五的去礼佛。 顾予笙又抿了一口碗里的桂花酒,一时只觉得清香无比,这酒当真来的太是时候。连带的心情也一下子愉悦了起来,有了引导人的心情,便看向肖婉君温柔的开口:“令堂去礼佛的时候没有带过你么?” 肖婉君道:“带过,但是我那时候实在太小,不太记得了,后来再大些时候便成日里粘着阿爹,学些刀枪剑戟的,这巡防营待久了,自然也不信那神啊佛啊风水的,便也没理会过礼佛这种事。所以的确不记得到底是哪家寺庙,叫什么名字更是…怕是帮不上五姑娘的忙。” 顾予笙沉默不语,肖婉君又道:“如果五姑娘对这寺庙感兴趣,待我回了皇城,可以替您问问我阿娘。” “那便提前谢过肖姑娘。” 只是,顾予笙掐指一算,她们这一来,不眠不休赶路花了两天,这还是只有三分之一的路程。肖婉君带着巡防营的兵,行军速度可比不上他们的千里马,自然要慢上许多,这光到边境说不定就得半个月了,再耽搁下,再折回皇城,怕是要一个月有余了。 等肖婉君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不如还是自己登门? 顾予笙摇摇头,又笑道:“我和肖姑娘差不多,小的时候也不怎么记事,而且不常出门,也不熟悉皇城的路,经常出个门便迷了路,没头苍蝇似的。” 一旁容昭突然应和起来,憋笑道:“这个本宫可以作证,本宫和阿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因为阿笙迷了路,我俩误打误撞。” “原来五姑娘和太子殿下竟是青梅竹马。”肖婉君被带动了,也一起说笑起来。 “也算是吧。”顾予笙嬉笑着拍了容昭一巴掌,才朝肖婉君:“不过我那时候和许多小孩子一样,贪嘴,还特别贪甜食。什么路都可以不记得,但是从顾府往荷香坊的路,我可绝不会记错喽。荷香坊在城南,阿娘去礼佛的时候我便闹着一同去,因为正好路过城南,便会央着阿娘买绿豆糕给我。” 肖婉君这才意识到顾予笙的意思,寺庙可能记不清,这条去寺庙的道路也未必能想起来,但是路上总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当时的她记忆深刻,如今还能猛的一下子想起来的。 肖婉君想了想,不大确定的道:“好像路过一家灯笼铺,那灯笼的样式还挺新颖,不过那伙计招呼的价钱贵,我还嫌弃了许久。” 顾予笙如今也不怎么熟悉皇城的路,只不过固定走的这几条熟悉写罢了,其他路路上的店铺,她到真没什么印象。这样便只能排除她常走的那几条路了。 但是皇城的路,四通八达,这剩的太多了。 容昭道:“本宫知道那家灯笼铺子,在华西路上,那铺子的灯笼样式复杂,用的都是好彩好墨画的图样,一般人未必买得起,都是富贵人家常光顾的。” 顾予笙挑眉小声嘟囔道:“你怎么知道?” 容昭咳了一声,小声的道:“我在公主府当差时,替公主府置办过这些。” 顾予笙闻言连忙打算翻篇,容昭却是不甚在意的继续分析:“不过那铺子后来因为图样老旧没几年就黄了,换了东家。但是华西路应该是没错的。” 小姑娘则道:“那只能说明是华西路啊,华西路实在太靠近中央了,哪里知道是去那边的。” 于是二人又纷纷看向肖婉君,肖婉君想了很久才又道:“好像还路过家武器店,店长是个大胡子,因为我和阿爹一样就喜欢舞刀弄枪,小时候便也时常闹着要玩那些…所以记忆深刻些,但是再多的,真的一点想不起来了。” 顾予笙求救似的看向容昭,容昭接受到眼神,便也认命的分析起来:“武器店,皇城卖铁兵器的地方不少,只能排除估计不是城东。” “为什么?” 容昭答道:“城东那边一抓一大把的武器铺子,还有打铁的,如果正是从城东走的话,肖姑娘为何会对这样一家铺子印象深刻呢?” 顾予笙和肖婉君一齐点点头,认为容昭说的在理,那么刨了城东,还剩三个方向,皇城坐于最北边,那便只剩下城南和城西。 顾予笙继续盯向容昭,容昭一顿,皱着眉道:“兔子,你别再看我了,我又不是活地图,这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还原了,具体可能还要回皇城以后再去趟趟路。” 小姑娘撇了撇嘴,恭维道:“殿下这可是比活地图还厉害呀,殿下再想一想,说不定还能想起点什么。” 容昭快要被气笑了,这小丫头真是会使唤他啊,便反问道:“那你说说,我还能想起点什么。” “当天来回,这时间总要算一算吧。”顾予笙伸了手指数给容昭看,“这时间距离定了,那寺庙如果隐秘,应该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寺庙,应该香火不旺吧。” 容昭趁着这几句话又细细思索了一下,长公主在城北,离皇宫极近,与城南可以说是对角,真若过去,怕是小半天都浪费了。 不是城南,不是城东。 按距离算,城北最近,城西那边是礼佛圣地,有钱的没钱的,有势的没势的都去,长公主会选这么乱的地方做据点?难不成,在城北,绕过皇宫,便是近郊了,近郊… 真的有必要离皇宫这么近么,抱着灯下黑的侥幸? 第三百零三章 假叛徒 近郊的确零星有几家小寺庙,符合肖婉君当时和自家阿娘外出行进的路线,也符合顾予笙对于长公主的判断。 但是具体是哪里? 说来,三年前他还去过近郊那快小地方呢,为了带顾予笙看看这天下,他把附近不少老人家都请出去了,那几家寺庙因为还要再往远些,不妨碍他们当初登的那座山,他便也没管,难道真是他没管的那部分藏了人? 在他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浪,容昭如今心痒的很,恨不得把人揪出来揍一顿泄愤。 顾予笙戳了正咬牙切齿的容昭一下,问道:“想到什么了?” “我怀疑在城北近郊。”容昭把自己刚刚的猜测一五一十的和顾予笙分析了一下,末了又道,“但是哪家寺庙有大片的月桂树我便不知道了。我一开始没预料到那边寺庙有问题,也不妨碍我们登的那座山,便没过多探究,所知甚少。” 顾予笙回忆起自己三年前的那次登高望远,思绪差点便要飘离正文,被自己一下又拽了回来。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容昭:“我记得,那个时候刚入秋不久,是你生辰。” 提起那次,容昭也有些退避三舍,便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些别的。 “是近郊没错!”顾予笙也显得有些激动,道,“入秋后那山上开满了枫叶,远远望去都是红红的一片,别的地方若跟着一起红,便也会让人觉得是什么枫树。” 容昭想起来,那次的确不远处也有一抹红,他知道那边是寺庙,寺庙里有树也不奇怪,隐约有些绿色他倒也没多想,如今就算顾予笙突然提起这个来,他也还是反应不过来。 顾予笙细数道:“虽然桂花是一个味道,但是其中其实分了很多品种,像月桂是一种,还有四季桂,金桂银桂,以及——丹桂。” “丹桂?”容昭挑眉。 顾予笙点头:“也是桂花的一种,颜色却不是黄白色而是红色,若真混在枫叶林里估计看不出什么。那住持既然会教肖夫人种月桂,那培养丹桂应该也不是问题。” 容昭思忖一下便笑道:“如此便好办了,待回了皇城,再去细细查看一下吧。这次到真有些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意思了,还要多谢肖姑娘。” 顾予笙心情甚好,连着点了好几下,宛如小鸡啄米,又和肖婉君说了好多好话。 肖婉君本人:“???” 我做了什么?就解决了?所以五姑娘到底为什么要找月桂还是丹桂的?这就要论功行赏了?到底什么功啊?? * 在这场接风宴快要结束的时候,肖婉君又忍不住问道:“五姑娘,臣多嘴一问,那叛徒的事情应该如何?” 顾予笙拖着下巴细细想了一会儿,歪着头看向肖婉君,语气也恢复了初来时的正经:“肖统领刚刚说的那名小营长,既然他不肯配合,那就怪不得我们用强硬的手段了。俗话说先礼后兵,这礼我们可礼了,该动兵了。” 肖婉君不自在的打了个寒颤。 这位五姑娘,面子上看上去和善,像是什么活菩萨,未曾想,心里是个黑的呀。 她以后绝不惹她。 于是,在顾予笙小手一挥的决断和容昭的默许下,那个小营长便彻彻底底成了倒霉蛋。 将士们的酒还没喝尽兴,那小营长就已经被肖婉君手下的一个副将制住了。那小营长的模样极其狼狈,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以一个犯人似的极其屈辱的姿势被控被人控制在手里。 那人不甘心的喊道:“你们瞎了眼啊,凭什么抓我,我不是叛徒,放开我!” 副将从怀里抽了个信出来,也没准备真的让那人看,只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在你营帐里搜出来的,铁证如山。敢私下向人走漏大军和殿下行踪,你是何居心,还说不是叛徒?军法处置了你都不为过!” 那副将得了顾予笙和肖婉君的授意,手下根本就没留情,一个巧劲就将人的胳膊给卸了,小营长痛的哀嚎,额角都渗出了冷汗,足以见得有多疼。 顾予笙坐在软垫上,只是托着小脑袋状似无聊的打量着不远处的这一景象。 那个小营长,本与她无冤无仇,又是帮他们,她合该对人好一些。但是她一开始便看见了这人的眼神,那种不屑一顾,藐视一切的眼神,他根本不懂容昭吃过多少苦,他如今得到的这一切都是凭自己的能力,别人谁都不能置喙,所以她看不过这样的眼神。 巡防营的这帮兵,谁背后都有那么一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但是他们永远不会出人头地,因为都是怂包,得不到还嫉妒,活该被卸了胳膊尝尝苦头。 眼见那营长就要被带走了,却见那人一边挣扎一边大喊道:“什么狗屁叛徒,老子才不是叛徒,你们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兄弟们评评理啊,刚刚肖统领来告知我,官家如今许诺,只要解决了叛徒的事情,回去便直接将皇位让给太子,他们希望我能配合,回去之后在牢里老实待几天,新皇继位时便以大赦天下的理由放了我,老子不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如今还用强的了!!” “什么狗屁太子殿下,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嘛!!!黑心的鬼!!”小营长喊的嗓子快哑了,最后甚至把肖婉君一起拉了进来,“肖统领!你和他们同流合污,你这么对兄弟们,就不怕寒了兄弟们的心么?” 肖婉君看了一眼那人,她知道这人不可能是叛徒,这小营长的父亲就是死在和西凉的一战中,谁都可能,只他不可能。她又看回顾予笙,小姑娘的表情似乎不太好看,仿佛摸摸氤氲了一场暴风雨似的,将肖婉君看的心惊。 容昭站了起来,却也只是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立在那里,岿然不动如青山,眼神也平平淡淡,波澜不惊,却寸步不离的站在顾予笙面前,顺利让原本还有些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只余那小营长的嘶吼。 “女人只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呸!” 容昭的眼神早已寒光外露,最后也只是挥了挥手道:“带下去吧。” 第三百零四章 起床气 那小营长终究还是被手段强硬的拉了下去,如果原本还只是倒霉的替死鬼的话,如今容昭的样子,却让人觉得那小兵最后的下场也未必能好不到哪里去。 容昭能从二皇子直接坐上太子殿下的位置,还叫原本东宫的那位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怎么可能没有手段。 肖婉君心有不忍,想要求情,却在望向顾予笙的那双眼睛时,退却了几分,最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闭上眼睛等死般的道:“是臣治下不严,希望五姑娘和殿下能够网开一面,那小兵不过是…” 顾予笙眯着眼睛笑了笑,伸了个食指抵在嘴边给肖婉君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自己却用所有人都能够清楚听到的音量,缓缓道:“肖统领爱兵如子自然是好的,但是也大可不必为一个叛徒求情,若是真的网开一面,害得我们走漏风声最终大风惨败,应该也不是肖统领想看见的吧。” 像是被这话点醒了一样,肖婉君没再反驳,终究是个倒霉的替死鬼,不是什么真的叛徒,纵使容昭和顾予笙心里不开心,也不会要了那人的命。 至于在士兵们眼里,这人到底是不是叛徒,他们也各有各的想法,那兵把事情说如此通透,就算他真的是叛徒,都得让人生出几分不确定来,更何况他的情况军里不少兄弟也知道,断不会是他。 只不过有些新兵还是一脸的懵。 “朱大哥,那人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一个小兵问向自己身边的老兵,“会不会是他为了洗脱罪名才这么说的?” 老兵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跟小兵说道:“你新来的不知道,营长的父亲就是死在西凉人手里的,谁都有可能做叛徒,但是他不可能。那番话,估计是真的。” 小兵的神色似是有些得意,嘲讽,不屑,却硬装出一副大事不太好的样子来:“那太子殿下岂不是…” 老兵赞同道:“太子殿下有手段,但这样的人以后做了皇帝,唉…” 容昭理了下衣襟,朗声道:“此次能够抓到叛徒,也要多多感谢巡防营的兄弟们,待兄弟们从边境沿线回来,本宫自会给诸位论功行赏。” 众人没应,底下却是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 容昭也不恼,只是风度万分的道:“诸位今晚可以尽情享乐,本宫就先失陪了。” 肖婉君见状也忙起了身,朝一众将士道:“既然叛徒已经处理了,明日便继续行军,争取早日抵达边境军营。” “是,统领。” 肖婉君语罢便赶忙引着容昭去往一早备好的营帐。 不得不说肖婉君还是十分贴心和上道的,容昭的营帐可以说是最大的,其中一应摆设也十分齐全,床铺衣架桌案茶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让容昭看了都是一惊:“这…” 肖婉君忙道:“收拾的匆忙,十分简陋,殿下莫见怪。” 容昭一时没能接上话,顾予笙捂嘴笑道:“殿下这是被惊到了,肖统领准备的实在太充足了。” 看这营帐的大小,应该是给他和程韵准备的,但是程韵不在,便只于他一个人了,这心里的小心思又有些按捺不下去。 于是容昭把顾予笙拉离了肖婉君的身旁,在小姑娘的耳边絮叨道:“真正的叛徒可还没醒呢,虽然今夜肯定会派人盯着,但是也不一定安全,程韵今夜不在,也不能给你守着。我…我这营帐大,不如,你同我一起睡?” 顾予笙挑眉看他,容昭很是正经道:“我又不碰你,我的行事作风你还不清楚嘛,我只是单纯担忧你的安危。” 小姑娘闻言,跨向肖婉君的方向,朗声道:“殿下担忧有理,那不如,我今晚就和肖统领挤一挤吧。” 二人俱要拒绝,却被顾予笙一锤定音的定下来了。 肖婉君直到回到自己的营帐里,躺倒床上,看着睡袋里的顾予笙,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五姑娘着实有些颠覆侯府嫡女的形象,从那日她见了四喜欣喜,又到今日在地上打地铺,顾予笙真是一天一天刷新自己的底线。 这一想,肖婉君便睡了过去。 翌日,肖婉君如往常一样起的比鸡还早,顾予笙还窝在睡袋里睡得安稳。肖婉君没敢闹她,轻手轻脚的走出营帐,便看见自己的营帐角落里还蹲了个男人。 男人似乎在假寐,听到动静后便睁着一双寒眸看向她,肖婉君一惊,才认出这是那位顾将军手下的人:“程公子,回来了…” 程韵点点头,收起了自己身上生人勿近的气息,又变得温文起来,肖婉君也觉得自己身边的气压散去了:“嗯,我已经见过肖大人了,肖大人那边一切安好,肖统领可以在盐城的驿站和令尊会军后,再继续行军。” 肖婉君笑了笑:“还要多谢程公子替我跑这一趟。” 程韵低敛了眉眼:“不必言谢。” 二人说了会话,容昭便走了过来,见二人在这儿,帐子里也没动静,便和二人一起闲聊了起来。 最后旭日东升,肖婉君忍不住问道:“不用叫五姑娘起来么?” 容昭没说话,程韵脸色不好,甚至肉眼可见的错后了一步。 肖婉君:“我说错话了?” 程韵摇了摇头,小声的道:“其实,五姑娘有些起床气,我们一般不敢叫她。” “可是这天色,该动身了…” 容昭点点头,搓搓下巴上长起来的胡茬:“程韵,你去叫你家姑娘。” 程韵摆手:“殿下与我无冤无仇,为何叫我去送死?不如殿下自己去,姑娘醒来第一眼若是见到殿下再好不过了。” 容昭:“…” 他竟不知道,程韵原来和程苏一样牙尖嘴利的,平日里倒是藏拙了。 “那不如我去?”肖婉君犹豫着道。 于是容昭和程韵瞬间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程韵撩帘子,容昭做出请的动作:“肖统领果真大义,真是劳烦肖统领,肖统领请。” 肖婉君觉得自己像是进了虎穴,还是没有回头路的那种。 第三百零五章 抓住叛徒了 最后顾予笙的起床气还是被莫名的捏灭了,肖婉君那张脸实在无害,初时凑到自己眼前,的确还是有些心烦的,可最后还是因着不好把脾气撒到不熟的人身上,被顾予笙硬生生忍住了。 小姑娘利索的自己穿上衣裳,又扯了个斗篷披上,才向帐篷外的二人招了招手。 容昭一步踏进来,极有目的的朝着顾予笙走过去,给小姑娘的斗篷系了个好看的蝴蝶结,才笑道:“没在凌霄殿多休息个一时三刻的,到了这军营里你倒是睡了个懒觉。” 顾予笙努努嘴懒得理这人,看向程韵:“阿韵,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四更天左右。”程韵答道:“没回来多久,肖大人那边也一切安好,正在去盐城的路上,肖统领可以带兵和肖大人在盐城会军。” 顾予笙颔首,又问道:“那军中可有动静?” 她指的是那个真叛徒。 肖婉君摇了摇头:“手下的副将并未来报,应当是还没动静。那叛徒恐是警惕心太大,还没敢在军营里动手,恐怕要等真上了路才敢有所动作。” 程韵也附和道:“我回来后守在帐外,暂且也没见有人动手。” 闻言,顾予笙却皱起了眉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谁:“这不应该呀,为什么要等上了路才动手呢。” 容昭等着她继续,顾予笙缓缓道:“若是我,绝不会上路了才动手。行军时,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只要不落队,自己左右前后四方都有人,要动什么手脚都容易被人看在眼里,如果落队的话,也会被人询问缘由,并不是什么好时机。相反,在军中则容易下手多了,昨夜军中又被准许喝酒,人喝了酒总有几分神志不清,此时下手应是最好。” 顾予笙的话落下,几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却也久久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肖婉君看了眼帐外的天色,朝顾予笙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是不是应该上路了。” 顾予笙刚要应,便像是灵台一清,瞬间想明白了许多,道:“我知道为什么了。” 容昭、肖婉君、程韵:“为什么?” 比起入夜之后,眼下的时间明显更加适合动手。 那真叛徒不是傻,而是聪明,警惕心也重。他怕昨日夜里那一出闹剧是他们演出来的戏,专门为了给他看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昨晚一定是他们加重监视的时候,他一旦动手,肯定会被抓个正着,所以他昨夜绝对不能动手。 行军时动手明显也不是个好的选择,所以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时机呢。 顾予笙朝肖婉君道:“麻烦肖统领先去点兵吧,但是务必让你手下副将盯住军营各处,一定不能错过任何一处,那人一定会趁现在动手。” 肖婉君点头,雷厉风行的转身就走,顾予笙又吩咐程韵道:“阿韵,你去帮肖统领一把,把那人给我逮住了,要活的。” 她还想从他嘴里套出些有用的消息来。 二人走后没多久,便听见了一声悠长响亮的号角声,随后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以及身上铁甲相撞发出的空灵响声。巡防营的士兵的确像是往日没有怎么经过训练的,集合的速度慢不说,还集体有些手忙脚乱的意味,一个两个的都拖拉的很。 如此一来,谁是不小心落队的,谁是刻意的,到真有些分辨不清了。 容昭问道:“阿笙,你为何觉得他会挑这个时候动手?” 顾予笙笑着把自己心里的决断通通竹筒倒豆子似的倒给了容昭,末了还像是自我鼓气似的道:“你看巡防营这群公子哥的作风,像是散漫惯了,正好给那人做障眼法。如果我们像是一开始判断的那样,觉得他会在路上动手,那么如今我们一定会疏于防范,极有可能叫他再一次从我们眼皮子下逃出去。不过索性,嘿嘿嘿。” 顾予笙这两天似乎心情极好,既是套出了长公主早出晚归的去处,又是摸清了这真叛徒的心路历程,估计这次抓叛徒的活,有了程韵在,也能手到擒来。 一切都在往着好的方向发展,所以这小丫头比往日都活泼了几分。 顾予笙和容昭支着下巴在帐中等了没多久,程韵便扛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走了过来,程韵把手里被绑成粽子似的人粗鲁的扔在地上,肖婉君的副将也紧随其后,手里抓着一只被捏住翅膀的鸽子。 副将把那鸽子递到容昭手里,容昭便从鸽子脚上的竹筒里拿出纸条,顾予笙也凑头去看,果然是官家想禅位给容昭的消息。 容昭把那还扑腾的鸽子和纸条全都塞给顾予笙,小姑娘哼了一声,不怎么情愿的把纸条按着原有的折痕叠好,放回鸽子脚上的小竹筒里。快步走出帐外,摸了摸那鸽子的头,便撒手将鸽子放了。 那副将有些错愕:“五姑娘,这…这就放了?” 顾予笙笑了笑,没回答这人的问题。其中涉及颇广,她不敢和外人说的太多,即使说了,估计别人也不会信。 容昭则问道:“将士们都集结完毕了?” 副将点点头,很是恭敬的抱拳躬身:“是的殿下。” 他原本对容昭的态度,是和那群将士一样的,为了一个皇位才不得不来军营,能是什么为国为民的好皇子,何况容昭本人也不争不抢,和当初的风楚轩到也能平分秋色了。 但是经过这抓叛徒一事,他再也不敢小看眼前的人了,一环扣一环,把所有人的人心都玩弄在手里,这位太子殿下铺了一个局,叫那要抓的鱼,直直的咬了自己的钩。 连带的,他身边那位侯府嫡女也远不止现在看上去这样无害,两个人真的是,臭味相投? 容昭道:“本宫这里,左右已经无事了,劳烦军营里各位弟兄配合一番了。既然兄弟们集结完毕了,那便请肖统领领兵去盐城吧,肖大人也已经等在那里了。待本宫回了皇城,定会就此事,给肖统领肖大人**行赏。” 副将:“那昨日的营长…” “放了吧。”容昭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温文,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有些胆战心惊,“待回了皇城再论他的罪吧。” “…” 第三百零六章 徐朗回来了 肖婉君一行人没再和顾予笙、容昭他们打招呼,便带着队伍浩浩荡荡的去往了盐城。原本地盘的一众营帐都被收了起来,只余下顾予笙如今所在的这一顶,寒风中略有萧瑟。 顾予笙处理了心头这件大事,心情好的很,审起这叛徒也有些心慈手软来。 小姑娘走到五花大绑的男人面前,把塞在他嘴里防止乱喊乱叫的布条抽出来,扔到一旁。蹲下身子却仍旧俯视那蜷在地上的男人,笑嘻嘻的道:“小兄弟,你别喊,我们聊聊。” 那小兵见了顾予笙这副面上带笑的模样,反而心里冒冷汗,整个人都开始抖起来了,他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过就是传个消息,还是无关紧要的消息啊,怎么就…怎么就被抓住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人说着说着,声音都快带上了哭腔。 顾予笙见状却有些错愕,这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不应该是眼神阴狠的和他们对峙一番,随后死命的保住他背后的人嘛,这哭爹喊娘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程韵腰间的剑已经抵上了那人的脖子:“阁下不如好好说话。” 顾予笙伸了指头挪开程韵的剑,嗔怪道:“阿韵,你不要学你家将军那副做派,容易吓到人。小兄弟,你别害怕,我们不会要你性命,只要你如实把自己知道的告知我们,我们一定让你全手全脚的好好活着。” 那小兵忙着点了好几个头,声音颤抖的答道:“好好好,我知道的都说,都说…别杀我。” “是谁指使你传消息的?”容昭沉声问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小兵被这样一问,一时答不出来,更是急得直接哭了出来,一个大男人一边苦,一边说,“我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挟持了我的家里人,说只要这次行军路上,我能把所知的消息通过信鸽传递出去,他便放了我家人。我…我也不想啊。” 顾予笙想了想问道:“和你接头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个男的,一米八左右,戴了半拉的银面具,我看不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只记得那双眼睛骇人的很,像是死人似的。”小兵如实答道。 容昭推测道:“恐怕是长公主找来的死士出面的,那人谨慎,不会自己随意露面。” 顾予笙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只和那一个人联系?” 小兵颤颤巍巍的:“是,我只见过那人一面,后续的事情都是靠着信鸽的,我也不知道消息有没有传出去,他们有没有接收到,我…我只负责传罢了。五姑娘,殿下,您二位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别杀我。” 顾予笙站起身和容昭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便也明白,这是什么都审不出来了。 容昭:“把这人带回皇城吧,交去大理寺,给你三哥哥审一审,说不定也还能审出些东西来。” 顾予笙点点头,给程韵使了个眼色,程韵便心有所感的朝那人走去,直接给了那人脖颈处一个手刀,结束了他的聒噪。 小姑娘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啊,世界都安静了。 容昭笑了笑,吩咐程韵:“程韵,你去备马吧,我们回皇城。” “是,殿下。” * 这次跑这躺顾予笙倒是处理了心底一桩大事,于是回程这趟路,走的远比来时的慢。三个人连吃饭带借宿,走走停停,竞行了五天的路才走回皇城。 乐儿自从顾予笙走了,心里就一直惦念着,小半个月没能见到自家姑娘,好不容易等到顾予笙回来,自然是笑的嘴角都扯到了后脑勺去。 顾予笙把斗篷扔给了乐儿,乐儿把衣裳挂起来后,便开始前前后后的忙活了起来,沏茶倒水,又去御膳房问了些糕点来,便蹲在顾予笙的脚边,看着自家姑娘喝茶,看着也不忘念叨着:“姑娘喜欢这茶吗?这是三哥儿前些日子从侯府捎来的,说是姑娘最喜欢的雨前龙井,等姑娘回来了,正好能喝。” 顾予笙点头应下:“家里如何了,我三哥哥那边又怎么样了?” “侯府一切安好,前几天二哥儿还传了信回来,说过过便能回府了,今年除夕便哪都不去了,留在侯府团圆。”乐儿缓缓道,“三哥儿也挺好的,大理寺如今只是正常查案,三哥儿又得官家器重,没人敢找他麻烦。” 顾予笙点点头,这些事情乐儿恐怕也只是一知半解,顾予衡背地里吃的苦就算问乐儿也没什么用。正好程韵拎着那一无所知的叛徒走了一趟大理寺,估计回来的时候也能带来不少消息。 这空档便也歇歇。 然而容昭那边回殿收拾了一会儿,便奔着顾予笙来了。乐儿见了容昭,赶忙起身,恭恭敬敬的给人行了个礼,便识相的退下了。 容昭笑着道:“怎么没歇下?我还怕我来会撞上你在补觉。” 顾予笙翻了个白眼:“少来打趣我,怎么了,过来有事情?” 容昭坐在桌案旁边的矮凳上,和顾予笙隔了一段距离,像是有正事要说:“我刚问了一下小年子,长公主那边已经接到消息了,派人查探了一番,发现礼部那边的确在准备官家禅位之事,心里便急了,离开公主府的时间更长了,好像的确如你所说,在谋划什么。另外…” “另外什么?” “徐朗回来了。” 顾予笙一惊:“徐朗回来了?他不是和顾延霍一起去边境打仗了,怎么回来了,你怎么知道的?” 容昭一一答道:“的确是去边境了,但是应该是一天前回来的,他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给宫里递了个拜帖,是小年子收的。估摸着徐朗也知道你我二人不在皇城,便问能否待你我回来后,上门拜访。” 那一瞬间,顾予笙心里想的全是,徐朗从边境回来了,那她岂不是就能知道顾延霍的消息了。 “徐朗这次回来肯定带着目的,他说的话信一半即可,最好不要全信。”容昭神情黯了黯。 容昭能感受到徐朗对他的善意,但是他始终不喜欢徐朗的做事风格,便一直防备着。 “那我们明日过去?”顾予笙问道。 “行。” 第三百零七章 勾心斗角成了小打小闹 转过天来,顾予笙起的早,但是为了不让徐朗那精明的人儿觉得自己太把他当回事了,便硬是在凌霄殿磨蹭了许久,估摸着一般这种时候也差不多是下早朝的时辰了,才去找了容昭,二人套了马车,奔向了徐朗的府邸。 坐在马车里的小姑娘似是有些紧张,连着灌了两杯茶,还不住的搓着自己的裙角。 容昭眼尖问道:“怎么了,不是就去见个徐朗,你紧张个什么?” 顾予笙喏喏道:“徐朗从边疆回来,肯定…肯定会有顾延霍的消息吧,我现在有点怕听见什么不好的消息。” 容昭现在也失了顾延霍的消息,自然不敢在顾予笙面前说大话打包票,一时便也没敢明着安慰他,只好打趣道:“得了吧,你应该担心一下凉王那边,顾延霍没将人算计的裤头都没了,就算是凉王这次好运了,你还担心你那哥哥,他可不肯吃亏。” “说的也是。”顾予笙失笑,顾延霍虽然爱以身犯险,但是却是从来不肯吃亏的性子,应当不会出大差错,“那你说,这次徐朗回来,还特意要见我们,是为了什么。” 容昭被问的表情不太好看,随着晃荡的马车,撩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离徐府没有多远了,于是放下帘子道:“谁知道那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呢,徐朗这人,一向爱纵观大局,一步步走的比我和顾延霍都谨慎,这一条条线,他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埋下去了,如今回了皇城,甚至点名要见你,怕是要收网。” “收网…”顾予笙低着头,又把这两个字低低的念了一遍。 容昭:“我一早就告诉自己,徐朗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全不信,还是要自己判断的。他如果对你不利,我不会放任不管的。” 顾予笙点了个头,没再说话。 马车终于晃荡到了徐府的门口,小年子稳稳当当的停住了车,廖青已经站在府门口等着迎这二人,只是这人形象太过彪悍,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容昭不知从拿掏了个斗笠递给顾予笙:“人多眼杂,你要不要戴上些。” 顾予笙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斗笠这种东西,戴了也作用不大,有心人还是一眼便能认得出来,那干脆不废这个事了。 于是容昭先跳下马车,和廖青寒暄了一句,便回身撩帘去接顾予笙下来,廖青不是重礼的人,见了顾予笙也还是一如既往的豪放万分:“五姑娘,真是好久不见了啊,五姑娘这是又俊俏了!” 顾予笙之前因为徐朗送的银鞭也曾上门拜访过,所以见过廖青,只是小姑娘实在没法忍受这人恨不得把她当好兄弟的样子,还要一言不合拍她肩膀,力道大的震得人生疼。 顾予笙朝人笑了笑:“廖公子。” 廖青摸摸头,似是也不大懂得该如何同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相处,便迈了步子将人往里引:“先生在里屋等着二位呢,听说五姑娘和小公子刚从三河那边回来,还特意备了些好茶,让二位解解乏。请吧。” 顾予笙和容昭迈进屋内的时候,徐朗正在自己点茶,姿势有种说不出的优雅,行云流水,宛如画卷一般惹人恨不得多看几眼。 徐朗将茶沏好后,推至二人面前,又拿了一旁的折扇展开后招呼二人道:“五姑娘,容小公子,坐啊,尝尝这新炒出来的茶好不好。” 顾予笙依言坐下,徐朗便笑意盎然的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这二人没挑话头,他便也默默的品着手里的茶,任凭这人打量他,也只嘴角带笑,大有一副你不问我,我也不说话的样子。 最后还是顾予笙吃完了手里的茶,实在忍不下去了,缓缓问道:“徐公子给宫里递了拜贴,不知所为何事。宫里最近怕是有些乱,我和太子殿下便不请自来,直接登门了。” 徐朗笑:“五姑娘客气了,是徐某想拜访五姑娘,还劳烦五姑娘亲自跑这不近的一趟。” 客套话说够了,顾予笙又问:“所以徐公子所为何事。” 徐朗:“明人不说暗话,据徐某所知,五姑娘在离开皇城去往三河之前,曾去过几次公主府,若是徐某没有料错,五姑娘应该从公主府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容昭神色晦暗,顾予笙也没接话,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 徐朗笑道:“五姑娘不必过于吃惊,或许顾将军的线人都被他藏起来了,联络通道也被他自己断了,但是,徐某胆大,背地里还留了条线为自己提供些消息。” 顾予笙没想到他如此坦荡荡,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他问了她便答:“的确是从公主府寻了份名单出来,此次去三河也索性有了那份名单,才有了些准备。不然真要被这些事情打的猝不及防了。” “名单。” 顾予笙看了容昭一眼,容昭便道:“徐公子需要,改天可以托人送来,我脑子不好没记清,而且那名单也只有一半。” “那便多谢二位慷慨。”徐朗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继续道,“既然有了这份名单,五姑娘和容小公子便也知道长公主的事情了,二位有何打算?” 顾予笙有些沉默,她不大想告诉徐朗,这事终究没个结果,若此时说出来也未必保证徐朗是可信的,她怕这事中途出了意外。 徐朗摇着折扇掩着面低低笑了一声:“五姑娘有心气防着我,不如想想如何对付长公主吧。” 顾予笙一愣,徐朗继续道:“徐某和顾将军虽然平日里多有磕绊,彼此也偶尔会小打小闹一下,之前做过种种,希望五姑娘别放在心上。徐某同顾将军也还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此等小事,徐某不至于坑害五姑娘和容小公子。五姑娘若想对付长公主,也可以来寻徐某的帮助。” 小姑娘一时哑言,那样的勾心斗角,在徐朗嘴里就变成了小打小闹了。 “徐公子想知道什么?” “那五姑娘又想做些什么?” 第三百零八章 开匣子做交易 顾予笙有些咬牙切齿,她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之前顾延霍那样一个熟读兵法,有算计心的人都会头疼徐朗。她跟徐朗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这人坐在这分明就是想空手套白狼。 徐朗的小折扇摇的欢快,他的耐心很多,可以等顾予笙自己判断要不要将她的计划告知,就算她不告诉他,他也有办法知晓。只不过他慈悲为怀,多给了她一条可选的道路。 容昭嗤了一声,背地里抓住了顾予笙紧攥的小拳头,问道:“我们的确要对付长公主的,只是不知徐公子有什么锦囊妙计。空手套白狼,未免不太仗义也没有诚意了些。” 徐朗似乎没料到容昭会和他讨价还价,眼里又不由得闪过一丝赞赏,轻声道:“五姑娘和容小公子想知道什么也可以问。徐某知无不言,只不过能相信与否,只看二位自己的了。” 这话虽说的欠揍,顾予笙却还是迫不及待的问了:“我大哥在边疆如何了,他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徐朗面上微笑,心里却琢磨了一下言辞,顾延霍在边疆,却过的不大好,但是他并不想现在就如实告知顾予笙,这丫头的性子这么多年他多少了解一些了,她极有可能为了男人放下长公主的事,直接奔着顾延霍就去了。 “顾将军虽受了些伤,但是不是什么重伤,养个几天便也好了,不妨碍打仗。”徐朗又友情奉送道,“西凉留在边境的军力不多,似乎是另有打算,不过大风军还是打了几场败仗。五姑娘既然已经知道长公主和太后的身份了,还是尽快动手的好,再晚怕是顾将军那边也不大好善后了,敌明我暗,相信五姑娘也知道这仗只会越拖越难打。” 边境军力稀薄,面对这样的军队,大风却还是打了败仗,是凉王知道了顾延霍的路数,还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徐朗这话的确没说错,如果她的动作不快一点,顾延霍总是有后顾之忧。 “我去公主府的时候,曾从我二姐姐的嘴里晓得长公主每日早出晚归,凭着人身上的桂花味,一路寻到了城北近郊处的寺庙,不过我们尚且没敢打草惊蛇。”顾予笙最终还是选择了全盘托出,“我是想着,旧案和长公主以及太后身份的相关证据都被抹了,我们只能另选方法,我能想到的,只有靠一些不太正当的手段揭露长公主的身份。” 徐朗听的津津有味,末了又摇了摇扇子:“正不正当全看自己是如何想的,此法若能成自然是上上策,五姑娘不必有负担。只是不知道五姑娘心里想的不正当是怎么个不正当法?” 顾予笙咳了一声道:“先前我往长公主的药里下了药,是种草药,虽然不是毒,但长期服用可扰人神志,如今小半个月过去了,也差不多了。只是此药虽能扰人神志,却也不会让人任凭摆布,还需要一定的刺激和引导。我…暂未能想到引导的方法。” 徐朗用扇骨磕了磕自己的鼻梁:“五姑娘此法不错,徐某果然没有眼拙,五姑娘倒还真有些顾将军未雨绸缪的做法。五姑娘不必忧心,这引导方法,徐某可以代劳,无偿代劳。” 顾予笙和容昭看着徐朗这幅笑眯眯,一切尽握在手里的样子,又对视了一眼,顿时齐齐的打了个激灵,这人哪里是空手套白狼,分明是手里早已有了白狼,非要装自己是空手来的,骗他们两个傻玩意。 于是容昭很不客气:“既然徐公子自有打算,那我和阿笙便不插手了,劳烦徐公子,亲自,处理掉长公主和太后了。我和阿笙不叨扰了,告退。” 容昭起身拉了顾予笙便要往外走,他这辈子被顾延霍拿捏还不算,还要被徐朗拿捏不成,一个两个的都当他是软柿子,恁的气人,今日他还就不肯被拿捏了! “容小公子走的如此痛快,就不想听听徐某的条件么,互惠互利不好么?”徐朗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容昭步子没停,一如既往风风火火的往前走。 徐朗也不急着将人喊停,只缓缓的开口,声音也平静的很:“徐某若没记错,小公子的母亲曾给你留下一个铁匣子,但是那铁匣子是机关世家制成,一般人休想打开。” 容昭步子顿住了。 “那铁匣子在容小公子手里这许多年,匣内的东西也没能见天日,其中是二十七年前相关的证据,小公子不好奇么?”徐朗笑着说出自己条件,“不瞒五姑娘和容小公子,徐某想插手长公主和太后一事,实则是因为私怨,我同这二人有仇,还是血海深仇。特意从边境折回皇城,也是想着若是自己能够亲手报仇,自然再好不过。” 容昭扭了个头,似乎是愿意听他细说了。 “徐某不强求,只是此事五姑娘本就尚未决断,徐某替五姑娘找了路子,既不用五姑娘再费心,还能保证十成十的成事,岂不是美事?”徐朗的语调里满是自信,“另外,徐某不止做请求,好处也少不了五姑娘和容小公子的,那铁匣子,徐某也可以帮二位打开。小公子不如好好考虑一下。” 容昭动了动脚步,拉着顾予笙又坐回了原本的位置,行吧,他今天忍辱负重,再做一回那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见着容昭生闷气,顾予笙便替着他问了:“徐公子能打开匣子?” “只要五姑娘答应徐某的条件,自然能打开。” 容昭眯眼问道:“你认识我阿娘” “认识。” 容昭想起自己刚和徐朗见面的那天他说的话,便又问道:“你之前曾说,我长得像你的一个故人,那个故人,是不是我阿娘。” 徐朗的笑容渐渐淡去,回答道:“是,徐某和容姑娘曾是故交,容姑娘出事的时候徐某因为某些原因没能帮到她,没想到还能见到容姑娘的后人,也算是了却一点点遗憾。” 容昭不知道他和容绫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大概率觉得,那血海深仇也连着容绫那份了。 容昭开口:“你刚刚的提议,成交。” 第三百零九章 太子妃流产了 容昭心里憋着火,也懒得再和徐朗讲客气话,拉着顾予笙起身道了句告辞,便由廖青送着坐上马车,打道回府了。 廖青立在徐朗身边,笨手笨脚的把茶送到徐朗手里,又揉了揉自己长出青茬的头发。 徐朗笑了笑:“傻廖青,你又想问什么,问吧。” 廖青似是也看出徐朗今日心情不错,也没客气的问道:“只是先生您先前一直说不是时候,可若您想做诱发长公主自爆身份的引子,岂不是会有暴露身份的可能?” 徐朗合拢了折扇,起身用不重的力道敲了敲廖青的脑袋,赞赏道:“难得我们廖青将事情看的如此通透,不枉我和上官平日里对你的熏陶,如此也算耳濡目染喽。” 廖青不太好意思的傻笑几声:“先生还是别笑话我了。” “傻廖青,这是正经八百的夸奖。”徐朗正了神色,又走到床边,用芦苇杆逗了逗鸟笼子里的八哥,“也到时候了,埋了这么久的网,该收了。” 廖青也难得的正经,低着头,投下一片阴影,轻声道:“容姑娘若有在天之灵,应当会欣喜。” 徐朗轻笑着点点头:“嗯,待事情结束了,叫上上官,我们一起回江南去看看阿绫,算来许久未见了,这次要带上好酒好菜。” 徐朗低声呢喃道:“阿绫,就快结束了,再等等我。” 皇宫 顾予笙和容昭回了凌霄殿,便马不停蹄的算计着如何给长公主来剂狠的,最好能够一步到位,让长公主把二十七年前所有的事情都吐出来。 “你说徐朗为什么敢打包票自己能做那个引导的人?”顾予笙好奇的问道。 容昭坐在矮凳上,想了想道:“徐朗应该是旧人,但是他的具体身份没人知道,他既然和我阿娘认识,估计和长公主也脱不开关系。” 顾予笙颔首:“怪不得,如果真的是旧人的话,蓦然出现在长公主的面前,的确会对其大脑形成一定的刺激,通过这样的刺激再去引导的话往往是事半功倍的。” “那你想好怎么办了么?”容昭问道,“虽然徐朗说了帮忙,但是我们也要想办法把长公主先引出来。我们原先是想着让她在风无漠面前露出马脚,这不是什么轻易的事情,很容易打草惊蛇,需要从长计议。” 顾予笙沉默了,这的确不太好办,事情都发展到如此白热化的阶段了。长公主对所有的事情都会思虑再三,一点风吹草动或许都会让这人草木皆兵。而且顾予笙从巡防营借假叛徒手寄出的那封信,恐怕更会让长公主忌惮。 说起肖婉君… 顾予笙像是灵光一现,激动的拍了拍容昭:“我晓得了!我晓得了!” 对于顾予笙这突然高八度的呐喊,容昭揉了揉被震疼的耳膜,无奈的道:“虽然凌霄殿是我的地盘,不会有人突然进来,但是你也不用完全不要这嫡女做派了吧,有话好好说,这么激动大可不必。” 顾予笙原本还有些惆怅,被容昭这么一逗,便突然觉得开朗了许多:“我们不是从肖婉君那里得知长公主往日早出晚归的所去之地了嘛,城北近郊的寺庙。” “你想在寺庙上做手脚。” 顾予笙点头:“寺庙自然是供奉香火的,若是风无漠要去礼佛,总不能拦着不让去吧。” 容昭反驳道:“皇家礼佛,都有自己的去处,那样的小寺庙是不可能入风无漠的眼的。如果突然改路,仍旧会引起怀疑,这不是个好法子。” “阿昭你个笨狐狸啊,风无漠如今被下毒之事搞的胆战心惊,杞人忧天,每天跟个缩头乌龟似的窝在寝殿里求神拜佛的。”顾予笙努努嘴,“这样人如今信不过别人,却信那些牛鬼蛇神的东西,这也给了我们便利不是么?” 这只被骂的笨狐狸,几次三番的张了张嘴,想要反驳顾予笙这不切实的指责,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是要搞些牛鬼蛇神之事出来?” “我外祖父是礼部尚书,此事正好需要礼部施以援手,我记得礼部每年都会纳精通卜算之人,让他们夜观一下天象,把风无漠和长公主一同忽悠去那个寺庙应该不是难事。”顾予笙搓着下巴,似乎是还在思考有什么能被自己顺路利用进来的,思考良久后便又道,“对,还有舒瑾姐姐。” “关秦舒瑾何事?” “舒瑾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原本还想着如何解决,如今正好,借口流掉它,为这夜观出来的假天象做做铺垫。” 顾予笙末了又看向容昭:“你觉得如何?” 容昭被顾予笙这妙语连珠语速极快的方法砸的有些晕,慢条斯理的顺完了这夜观天象的方法,才叹口气纵容道:“你若觉得好,便好吧,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替你担着。” “…” 于是,第二天,皇宫里再一次鸡飞狗跳,不仅是凌霄殿的奴才,几乎是半个后宫的当值人员都挤在了凌霄殿。 至于为什么,自然是尊贵的太子妃殿下在去池塘喂鱼的路上,不小心滑倒了,这滑倒的地方还有一块硕大的巨石假山做摆设,听说是当初太子殿下还是二殿下的时候就挪来凌霄殿祈福用的。 只怕这祈来的福不保佑这外来的太子妃殿下。谁都没曾想这太子妃如此不小心,滑倒就算了,这几个月的肚子还不小心撞上了这巨石假山,撞上就算了吧,还撞了个大出血出来。 顾予笙坐在殿内,握着秦舒瑾的手,拿着沾湿温水的手巾擦着秦舒瑾完全没什么汗的额头,秦舒瑾则有气没力的呻吟。 当值的宫人们一趟一趟的从殿内往外端血水,又端干净的温水进去,容昭站在殿外不发一语。他很想拂袖就走,这血腥味呛的人头皮发麻,但是顾予笙说,为了显示太子殿下震怒,他的在这站着。 天可真冷,这血水还没端完么,秦舒瑾流了这么多血还没成人干么? 顾予笙在盆里洗了个手,从药箱里扔了个药丸子进去,只见那水瞬间变成了红色。 小姑娘道:“舒瑾姐姐,你叫的有点假。” 秦舒瑾低声道:“叫了快一个时辰了,嗓子都哑了,要不换你来叫两声?” “…” 第三百一十章 下月初一 顾予笙没替她叫,于是秦舒瑾只能自己有气无力的哼哼两声,等有了力气再声线高昂的吼上两嗓子,总之确保整个后宫以及风无漠知晓,这位太子妃殿下,身孕不过两个月,便流产了。 太子妃殿下流产不是什么天塌了的大事,前线频频吃败仗也还能勉强忍忍,但是随之而来的是风无漠消停许久的蛊毒居然复发了,这种种事情加在一起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了。 江三离原本去寻草药了,得知风无漠蛊毒复发,便又马不停蹄奔回了皇城,拉着顾予笙又把风无漠扎成了刺猬,才把这蛊毒给抑制下去。 江三离有心想和顾予笙谈谈,但是小丫头施完针一溜烟的就跑了个没影,问了容昭才晓得是跑去了白芷那里。 顾予笙最近的谋划大多是一步接着一步的,她深怕哪一步哪一环出了差错,便是酿了大错,便再也不敢假手于人,消息也尽量少递。恰逢自己心里乱,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都是顾延霍受伤的样子,正好用这些事情来填补,让她无暇再去思考男人如何。 顾予笙先是跑了一趟大理寺,见了顾予衡除了有些瘦还全胳膊全腿的,便也放心了不少。偷偷的从大理寺誊抄了几份涉及当年的卷宗,又把自己脑海里那份从长公主盗来的名单一起写下来,塞进信封里,又风风火火的奔回了皇宫。 这信一直贴身放在怀里,就连给风无漠施针压制蛊毒的时候也未曾撂下。她说风无漠和长公主如今是草木皆兵,她又何尝不是,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心大的无所作为,由着他人主导事情走向,人人都想争到一丝先机,只有把这先机攥在自己手里,才有赢得可能。 顾予笙配合着江三离施完了针,都没等江三离开口说话,小姑娘便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跑回凌霄殿牵起雪凰便奔了将军府。 白芷见了顾予笙还有些惊讶,之前顾予笙住在将军府的时候,她恰巧外出处理一些小门小派的委托,便也没怎么和顾予笙遇见。 如今这人突然跑回来,倒是实打实惊了她一下。 顾予笙开门见山:“白姨,我此次前来,是希望白姨能把容昭阿娘的遗物交给我。” 白芷挑了个眉毛问道:“你说那个铁匣子?” 顾予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白芷便朝她勾勾手指:“那你跟我来吧。” 容绫的铁匣子被白芷藏在了书房的某个暗格里,的确藏的密密实实,顾予笙几次坐在书房里消磨时光,也没发现这堆书后面居然还藏了暗格,果然人人都有要藏的东西,只有顾承,藏的都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白芷把铁匣子交到顾予笙手里,便支棱着脑袋问她:“是徐朗让你来的吧?” 顾予笙应了声:“白姨怎么知道?” 白芷眯了眯眼睛和顾予笙解释道:“我和徐朗合作了将近十年,这十年里他知晓我是何人,我却不知晓他是何人,这种被人处处拿捏的感觉实在不好。” “那白姨如今知道他是何人了么?” 白芷笑而不答,转而又说起了手里的铁匣子:“这匣子,是十二年前延霍冒着危险从长公主房间的密室里盗出来的,那密室建的凶险万分,不仅密道里设了机关,密室的耳室还设了暗格,这暗格又装了毒箭头。” “就是这样一个密室,里面还有一个一人高的铁笼子,笼子的栏杆上又陈年的血迹,我后来又偷偷的进去过,那笼子的锁是被外力破坏的,被破坏后再没修复过。而长公主也察觉到有人几次三番进过那密室,便把密室封住了。” 顾予笙听的心惊,白芷的语气让她不得不大胆的将二者联系起来:“白姨,那笼子之前关的不会是徐朗吧?” “我在这十几年间曾无数次探查过徐朗这个人,但是与之相关的大多是容绫,但是延霍曾提过一句,当年宫内走水,太子和二皇子没能逃脱,尸体烧焦的程度已经让人难以辨别其生前容貌,而长公主当年最喜欢的就是这位丧生于大火的二皇子。” 白芷说完这话便不再理会顾予笙,提了步子往门外走。 顾予笙也连忙跟上:“白姨今日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白芷停下脚步回头望了顾予笙一眼,恢复了往常那副不大正经的样子:“也没什么,我如今是管不住延霍那个小崽子了,再也不是小时候抱着我大腿喊师傅的小崽子了,真是遗憾。所以我只是想给你们提个醒罢了,徐朗虽然和你们目的相同,但是这个人很危险。他恨大风,所以连带的,他做事会不择手段,你们要小心。” “走吧,让钱管家送送你吧。”白芷自顾自的回了房间。 钱管家则低头哈腰的送着这位不敢招惹的五姑娘出门。 顾予笙出了将军府的门,翻上雪凰便直奔了徐府。徐朗的身份虽然很重要,但是她现在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去思考徐朗到底几个意思。 徐朗没能料到顾予笙会来,便只留了一个廖青看家,自己不知道去了哪里。顾予笙没什么心思,和廖青略带尴尬的唠了几句,便把盒子给了廖青。 廖青问道:“辛苦五姑娘跑这一趟了,原本应该我过去接这匣子的。” 顾予笙笑道:“没事,这匣子挺重要的,我没敢交给别人,就亲自跑了一趟。” “五姑娘可是还有什么吩咐?”廖青问道。 顾予笙连忙道:“有,应该不出意外的话,下月初一,城北近郊的雷霆寺,官家和长公主会去礼佛,到时候在出发前一天,我会加重给长公主送药的剂量,到时候还望徐公子帮忙,雷霆寺见。” “好的,我到时候一定转告先生。” 顾予笙又看了一眼廖青手上的铁匣子,眼睛里的意味不言而喻,廖青理解的道:“五姑娘不用担心,下月初一雷霆寺,连铁匣子里的东西一并递给五姑娘。” “那便多谢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太后晕倒了 顾予笙不得不佩服一下她那位做礼部尚书的外祖父,能将这种坑蒙拐骗的事情做的如此得心应手,想起外祖父的那副样子,顾予笙的脑海里蹦出来几个大字——假正经。 礼部如顾予笙所想,在秦舒瑾流产以及风无漠蛊毒复发后,很是及时的递上了折子,礼部夜观天象,灾降大风,如果放纵不管将招致祸端,如今有一渡劫之法,陛下应于北方真心向佛祈祷,诚心所至,佛祖自会福佑大风。 容昭接到这折子,丝毫没敢耽误的递给了风无漠,风无漠见之色变,他先前梦见过先皇,梦里先皇责备他昏庸,乃至于他如今更信这些神啊佛的了,他昏庸是一方面,但是他并不想大风于他手里破灭。 “城北,这…是要搭祭台的意思么?”风无漠皱着眉头,“来人,去把礼部的温大人请来!” 容昭敛了眉眼显得毫无攻击性:“父皇,据儿臣所知,城北近郊有一寺庙名唤雷霆寺,此庙供奉的就是佛祖,而且此庙平日香火不旺,对于父皇来说,是礼佛的好去处。” 风无漠仅仅思忖了一下,便拍板定了此事,下月初一,雷霆寺。 如今这许许多多的事,风无漠已经在无形中养成了依赖容昭的习性,而且还是容昭说一不二的那种。 风无漠去礼佛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起码排的上品位的大臣要随行,长公主和太后自然也得随行,总不能一国之君在那里万分虔诚的拜佛,后宫这二位却在宅子里享清福的吧。 只不过长公主和太后知晓礼佛地点后,表情变得异常难看。 十月初一,昨日白天,顾予笙已经按部就班不动声色的给长公主的药加重了剂量,相信她昨晚定是一夜难眠,如今更是心绪烦躁的时候,如此一来,剩下的事情便交给徐朗了。 风无漠礼佛,其实顾予笙是不必跟去的,甚至小姑娘自己也是想避嫌不去的,但是风无漠怕死,生怕自己潜心礼佛时,旧疾复发,佛没拜成自己还一命呜呼了,所以便特意准许顾予笙和江三离随行。 凌霄殿外已经停了马车,江三离正一言不发的收拾自己和顾予笙的药箱,一旁的小丫头则惴惴不安的看着自家师傅,忍了许久才问道:“师傅,您…是不是在生气,为何表情如此阴测测的让人害怕。” 江三离力道极重的合上药箱的盖子,声响之大,让顾予笙又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随后江三离毫不客气的道:“为师的确是在生气,不过气不长久,再气一会儿便不气了。” 顾予笙笑了,伸手去摇江三离的胳膊:“师傅,徒儿知错了,您莫要再气了好不好?实在是事发突然,我们不敢让线人和探子传递消息,不是故意瞒您。” 江三离伸手捏小姑娘弹弹的小脸蛋,嗔怪道:“你这倒霉丫头恁的气人,为师当初就不该贪你那碗馄饨收你为徒,如今可好,养你一个徒弟,费的心思比养你十一个师兄费的心思都多!” 顾予笙蹭着去抱江三离的腰:“知道师傅是最疼我的。” 江三离这一辈子都没成家,也没打算成家,这关门弟子收的,活像是养了个女儿。 江三离叹了口气:“我早早嘱咐过你,离徐朗远一些,那人是个危险分子,你可倒好,和人家合作的万分愉快啊。” 徐朗的身份,没几个人知道,但是江三离却是清楚的,就是因为再清楚不过,才希望顾予笙离他越远越好。 顾予笙默了,江三离也没再劝,事已至此只能大局为重,说什么都是徒劳。 “走吧,万事小心莫冲动。”江三离一边往殿外的马车走去,一边嘱咐道,“若是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你便和我回药王谷。” 药王谷百年根基,不论何时,都是清流之地,只要顾予笙愿意,药王谷能护她一世无忧。 但是顾予笙没应,却也没拒绝。 她自己甘愿卷进乱涡中的,又怎么敢给自己留一条万全的退路,她没得退,也不能退。可她不忍眼前像娘亲一样的师傅忧心。 马车几乎是同一时刻到达雷霆寺,各位大臣的马车在雷霆寺外排起了长龙,老住持领着几个小僧在山脚下迎着,寺庙建在半山腰上,所以众位官员又不得不下了马车,吭哧吭哧的爬山。 容昭凑到顾予笙身边,低声道:“廖青在最后面跟着,到时候见机行事。” 顾予笙点了点头,克制住了自己回头看的冲动,有些担忧:“他这么明目张胆的跟在队伍里,不会被发现么?” 容昭沉吟道:“因为雷霆寺平日里没有什么人人供奉香火,所以官家今日来寺庙祈福,并没有屏退百姓。而且长公主和太后都在队首,其他一众官员又人数极多,突然多个谁,少个谁,被发现概率不大。” 顾予笙略微放心一些。 容昭又道:“我一会儿可能没有办法时刻跟在你身边,程韵依旧隐在暗处,有事就叫程韵来告知我,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一切小心。” “好。” 因为知道今日会有大事发生,所以顾予笙和容昭都有一些不安,虽然事情规划好了,但是她们也并不能保证事情肯定会按规划进行。 江三离拍了拍顾予笙,朝容昭道:“太子殿下放心吧,这不是还有我这把老骨头看着她了么!” 容昭笑,笑容僵在嘴边还没荡出来,那边便听见风无漠吼道:“来人!快来人!随行的太医呢!快把太医叫来!江谷主,五姑娘也一同叫来!” 容昭皱着眉:“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看着容昭走远的身影,顾予笙将胳膊搭在了江三离的肩膀上,又将自己一只脚悬空,做出一副崴了脚的样子。 “师傅,我们不要往前面去。” 江三离点头,像模像样的扶着她往前走。 于是周公公来的时候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五姑娘这是?” 顾予笙佯装尴尬:“刚刚不小心崴到脚了,周公公前面是怎么了?” 周公公回道:“太后晕倒了,官家召您和江谷主过去,您这…” 还没待顾予笙说话,周公公便体贴道:“罢了罢了,太医估计也够用了,五姑娘还是慢着些走吧。” 顾予笙低头谢过,不动声色和江三离对了个眼神。 太后晕倒了? 好巧的事。 第三百一十二章 容绫的遗物 太医捉急忙慌的从队尾往前小跑过去,给太后把了脉后,挑了个保险一点的说法——许是太后年纪大了,又久久待在宫里不爱运动,这突然爬山,一时没调匀气息,才晕了过去。其余没什么大碍。 因为太后晕倒的事情,官员们不得不加快自己脚下的速度,吭哧吭哧的爬到半山腰。那雷霆寺的老住持也有些手忙脚乱的给大家分房间。 风无漠此次祈福,需要在雷霆寺待五天,前两天吃斋戒抄佛经,后三天则需要跪天跪地诚心向佛。而太后面色苍白的躺在房间软卧里,十分虚弱,看着并不像是准备好了和文武百官一起吃斋念佛跪天跪地的样子。 老住持负责安排房间,不过容昭自然也没错过这个机会。 风无漠自然占了最大的那间客房,因为风无漠只带了周公公这么一个贴身伺候的人儿出来,便在自己的客房里摆了个屏风,划了片小地方出来,设了张软榻给周公公当值之余休憩用。 风无漠的旁边是长公主和太后的房间,顾予笙和江三离则特意选了个离风无漠和长公主远远的客房,房间地处长廊末尾,几乎没有什么人打扰,是个清净的好地方。容昭见状,便紧挨着顾予笙挑了间小的,房间虽小,但佳人在侧,足以让人欣喜了。 一切安排妥当,容昭去看了一下太后,见没什么大碍,便一头钻进了顾予笙和江三离的房间。 小姑娘正坐在软榻上,晃悠着一条腿,江三离蹲在顾予笙面前,正往她另一只脚上擦药缠纱布。 容昭愣在门口,随即凑过头去:“兔子,你这是怎么了?” 顾予笙随口答道:“崴脚了。” “我离开你连一个时辰都不到,你怎么还崴脚了?”容昭扶额头疼,这小姑娘是不是就得不错眼珠的盯着,一个看不见,便要给他闹些事情出来,于是便老妈子似的念叨,“还疼不疼了,你下次走路别总是蹦蹦跳跳的,你一个大家闺秀好歹也有些大家闺秀的做派。” 江三离被吵的耳膜疼,把手底下的纱布缠好后,打趣道:“这还是假的崴到脚了,这若是真的崴脚或者添了明面上的伤,殿下岂不是得念个个把时辰的。我看殿下口才不错,不如和老住持交流交流,说不定还能做个庙里讲佛经的小师傅。” 容昭被说的一时红了脸:“咳,假的?” 顾予笙从软榻上蹦下来,在容昭面前利落的转了两圈,解释道:“假的,为了忽悠别人的。” “这是为何?” 顾予笙低声道:“此事既然由徐朗包揽了,那我们就尽量别往风无漠和长公主眼前凑合了,免得到时候惹一身麻烦事。刚刚周公公来过,问可否去看看太后,我谎称这脚实在崴的严重,便没去。” 容昭点点头:“这样也好。” 敲门声传来,屋内一瞬间的寂静,顾予笙给容昭使了个眼色,容昭则听话的前去开门。 门外,高大的廖青带着兴奋的神情站在那里,怀里还抱着那个工艺复杂还令人眼熟的铁匣子。 容昭朝外望了一眼,见长廊上没人,才错了身子把廖青让了进来:“廖青兄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廖青傻乎乎的道:“前些日子和五姑娘约好,今日便将匣子和匣子里的东西一齐交给五姑娘。先生知晓后,便让我现在过来了。容小公子放心,五姑娘这房间选的极好,没人知道我过来。” 容昭接过廖青手里的匣子,一时有些没敢打开看。这匣子留在自己手里的时间全算上也没个两天,他对这匣子没什么想法,只将它当做是容绫留给自己的念想,如今匣子打开了,他反倒有一丝胆怯,容绫留给他的到底是什么,是仇恨还是… 顾予笙悬着个脚正要朝容昭蹦过去,就被男人眼疾手快的按回了软榻上,连带把怀里的匣子也擩进了小姑娘的怀里,满不在乎的道:“别瞎蹦跶,知道你想看,你自己拿去看。老实坐着吧。” “你这是紧张?”小姑娘问。 容昭挑眉:“怎么可能?” 顾予笙被容昭这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派逗笑,也不打趣他,而是摸上匣子的机关处。那小小的机关原本是锁死的,如今却是打开的,也不知道徐朗是用什么办法打开它的。 小姑娘二话没说吧嗒一声打开了匣子,容昭和江三离也好奇的凑过前去看。 匣子里装了许多东西,明黄色的卷轴,绣着鸳鸯戏水的荷包,还有一封快要辨不出墨迹的,从未打开的信件。 顾予笙先是拿起了那卷轴,在摸到卷轴的手感后,便愣住了,随后猛的扔掉了那烫手山芋似的东西,一副后怕的样子:“我刚刚拿了什么?是我想的那个东西吧。” 除了廖青还像个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其他人都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最后还是江三离率先反应过来,开玩笑道:“私自丢弃毁坏圣旨,好像也是杀头的罪。” 顾予笙闻言,眼疾手快的又将那卷轴从地上捡了起来,还掸了掸上面落下的灰尘:“你们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做。容姨给你留的东西也太…太…太烫手了。” 容昭扯着嘴角笑了下:“打开看看吧。” 顾予笙依言展开那道圣旨,轻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年事已高,身体早已亏损欠佳。然太子殿下有失稳重,小皇子年纪尚小,都难当重任。故,待朕身死后,由二皇子风无月继任皇位,定国将军霍远山为右相,辅佐新皇,钦此。 圣旨角落处印的章子的的确确出自大风国的玉玺,容昭绝不会认错。 房间内又是齐齐的沉默,廖青摸了摸头道:“先生说,他冒昧先看了这圣旨一眼,可以肯定这圣旨是真的。” 顾予笙机械的回头望向容昭,他们找了许久的证据无果,最后居然从容绫这儿拿到了最为重要的证据,还有什么比先皇的圣旨更明确的证据呢? 圣旨上黑衣写的明明白白,由二皇子继任啊,所以风无漠是名不正言不顺! 第三百一十三章 遗书 容昭发出几个无意义的语气词,也往后退了几步坐在木凳上,狠狠咽了口唾沫,假装淡定的道:“既…咳…既然圣旨是真的,那如今便是我们占了上风了。长公主和太后定然也料不到我们手里会有这个圣旨,我们可以在适当时候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顾予笙也点头表示赞同:“这个也可以作为刺激长公主的东西。倒也多亏容姨,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哈哈哈哈…” 顾予笙扶额,她今日受得刺激有些大,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容昭也配合着尴尬的笑了两下,他懂顾予笙的意思,他这其貌不扬的母亲实在知道了太多东西,但是斯人已逝,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想说什么,也不好在人家背后议论,何况人家儿子还在这一无所知的坐着呢。 江三离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明显比两个小的抗压能力更强,自己走到茶案旁倒了杯茶,朝两个人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被一道圣旨吓到了不成。” 顾予笙、容昭:“…” 您老这也太波澜不惊了吧,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么? 江三离又道:“那匣子里不是还有个锦囊和信嘛,不打开看看?” 顾予笙这才缓过神来,从善如流的打开那锦囊,那锦囊的绣工不怎么样,一对鸳鸯绣的活像是鸭子,但是锦囊上的绫字却是出奇的好看,像是草书,苍劲有力,大有挥斥方遒的意思,完全不像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而锦囊里,没再放什么让人惊掉下巴的东西,而是一撮头发,那撮头发很短,还呈出一种棕灰色。 顾予笙举着那头发问容昭:“这是什么意思?” 容昭摇了摇头,很明显他也没能明白自家娘亲收藏一撮头发,还如数家珍的放进一个遍布机关的匣子里是几个意思。 江三离看了那东西一眼,喝完了杯盏里的茶才低声道:“应该是婴儿的胎发吧。” 顾予笙:“婴儿的胎发?” 江三离点头解释道:“大风有这样的传统,做娘的会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剪一撮胎发封入锦囊,算是留个念想也算是为孩子祈福。温氏没同你提起过吧,你可以回去问问,你阿娘应该也留着你和你三哥哥的。” 顾予笙似懂非懂,又看向那胎发:“那这是…” “是我的吧。”容昭笑的温柔,伸手接过那短短的头发,重新放入锦囊中,想了想最终还是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顾予笙拿起匣子里的信也递给容昭:“我直觉这封信应该是容姨给你写的。” 容昭接过信,深吸一口气才缓缓打开—— 我儿阿昭,不知你如今可能吃饱穿暖,万事不愁。又或许你比阿娘想的要有出息的多,已经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铮铮铁骨,心怀众生,报效家国。 阿娘深知对你不住,在你还未记事时便离你左右,但是阿娘也是身不由己,阿娘有不得不去赴死的缘由,希望你以后知晓阿娘的向死之心时,莫要恨我。 如果你能打开这封信,说明你已经知晓许多事了吧。但是,阿娘希望你不要为了我再去追究这些事,这些事牵扯甚广,一旦踏进来便再无回头之路,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为心爱之人赴死是阿娘的解脱,也许这对你来说是种伤害,但是阿娘希望你不要追究,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儿阿昭,阿娘不求你鹤立鸡群,出人头地,阿娘只愿你一生过得快乐顺遂,多喜乐,常平安。 阿昭,阿娘很想你。 信的内容截止于此,却已经足够让容昭看红了眼睛,这么多年,他都时刻谨记徐朗说的,要为容绫报仇,这个印象里素未谋面的阿娘留给他的是无尽的仇恨与责任,他甚至在午夜梦回时,还会梦见容貌模糊的容绫,她问他这天下是谁的,为什么还在那昏君手里。 可是如今他却发现,不是容绫不爱他,而是她尚未来得及说出口,便不在了。她说,她只愿他一生平安顺遂,这是一个母亲都会求的事情,容绫当年也是这样想的,她也是爱他的。 她无甚所求,也不要他报仇。 他的阿娘,他世上最好的阿娘,到头来,是自愿为心爱之人赴死的么? 顾予笙伸手去握容昭的手,却发现容昭整个人都在颤抖。 “阿昭,你不要太难过了。” 容昭声音哽咽的应了一声,万分克制的没有将那信揉褶,而是按照折痕叠好,原封不动的塞回信封里,又放到那匣子里,才朝廖青客气道:“多谢廖青兄送这一趟,也多谢徐公子打开这盒子。” 廖青:“容小公子莫要伤心了,容姑娘泉下有知也该担心了。” “我知道。”容昭回手拍了拍顾予笙的爪子,示意自己没事。 心绪的起伏只那么一瞬,便被容昭自己压了下去,顾予笙不得不侧目看他,这人的确不再是从前的容昭了。 人若能做到随时随地的收敛自己的情绪,那便再也无懈可击了。 每一个人此生最大的对手,都是自己罢了。 容昭问道:“我心中尚有一个疑问,不知廖青兄可否解答。” 廖青摸着后脑勺,憨憨的笑着:“容小公子有什么尽管问,只要我廖青晓得,自然都告知于您。” “我阿娘心中提到,她是心甘情愿为心爱之人赴死的。廖青兄可知,那心爱之人为何人?” 廖青:“这个…” 容昭又不紧不慢的逼问道:“若是不好答,那我换一个问法好了。徐朗,到底是什么身份。” 闻言,廖青的眼神突然变得阴狠起来,和容昭对视也丝毫不肯让步,语气也不似之前的嬉笑,而是万分正经的道:“先生的身份,还不是告知容小公子的时候。” 容昭冷笑一声:“我同徐公子相识十二年,到底何时才是时候告知的时候?” 廖青顿了一下,想了想才回到:“待此次雷霆寺的事情结束,先生便将身份告知诸位。” 容昭甩了袖子不再理会廖青,顾予笙则问道:“阿昭今日怕是心情不好,徐公子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就不送了。” 廖青直起身:“明日子时,望五姑娘将风无漠和风华引至佛像前。” 第三百一十四章 好戏的准备阶段 容昭被信件的内容打击的不轻,那一封信似乎是颠覆了他这二十年来的认知,把他仅剩的一丝信仰毫不手软的扯断了。 男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一日三餐来送斋饭的小师傅外,其余人一概不见,连顾予笙都不肯见。 徐朗也曾派廖青来寻过容昭,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没必要心绪如此起伏,若是坏了如今的事情便不好了。廖青说话都是徐朗教的,自然一丝错处都找不到,不过这人还是隔着门被容昭轰走了。 定的是明日夜里子时,那他现在如何,跟徐朗有什么干系。 徐朗房里,廖青有些无奈的和徐朗道:“我都是按照先生教的说的,但是小公子还是把我轰了回来。” 徐朗笑道:“无妨,由他去吧,容昭的脾气一定程度上还是随了阿绫的。那个时候,我在江南,不小心把阿绫惹急了,她便窝在房间里不肯见我,说什么都不行,后来还是我自作主张接了押镖的委托,她放心不下我才肯见我。” “先生不生气么?” 容昭和顾延霍联合,几次三番想要窥探徐朗的身份,廖青好几次都觉得徐朗是真的急了,要对二人下死手了,但是他忍住了,这是一种违背本能的行为,出现在徐朗身上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生气什么呢,本就是我不是在先。”徐朗低了头,睫毛颤了一下才又缓缓道,“是我对不起这孩子,如果不是我,阿绫也不至于出事。甚至我都没有承担起养育他的责任,他一个人在长公主府,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该是受了多少苦。他想做什么,由着他便是了。” “先生…” 廖青其实是容绫带大的,上官云阳也是容绫带大的,两个人都是孤儿,无牵无挂的满大街乞讨,也许哪天就死在烈日寒冬里,无人问津。但是容绫却将他们捡了回来,保他们温饱之事,教他们识字读书,她认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成为国之栋梁的可能,但是容绫出事的时候,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么多年跟在徐朗身边,也不过是为了弥补当年那个遗憾,为容绫报仇。 徐朗摆摆手似是不想再提当年的事情,起身从带来的行囊中拿了个香囊出来,对廖青说:“今日夜里,就是好戏开场的时候。” “这香囊是长公主当年送予您的?”廖青问道。 徐朗点头:“风华那边可有其他动向?” “可能是人多眼杂,不好动手,暂时还没有。”廖青摇头道,“弟兄们在暗处埋伏好了,但是长公主今日一直和太后在房间内,没有出过门。也没和那老住持联络上。” 徐朗轻轻嗤了一声:“太后暂且不必费心,盯好风华就是,凉王如今对大风留着些情面,主要还是因为风华。至于那个老住持,榆木脑袋的秃驴,不足为提。” “是,那今日夜里,我们…” 徐朗道:“许久不见风华了,我们去会会她吧。” 廖青有些心惊,却也没过多的问什么,徐朗说什么他照做就是了。 入夜 长公主坐在梳妆镜前,轻声哼着歌,端详着自己细嫩的脸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太后坐在床边,手里虽然举了本书,但是明显的心绪没在上面,她自从来了雷霆寺便有些心绪不宁,她总觉得风无漠是不是知晓了什么。不然,放眼皇城那么多寺庙,怎么就独独选择了雷霆寺。 看着长公主这副臭美的样子,太后也忍不住出声:“别看了,天天看还能看出个花来。那顾予笙的药,真有这么好?” 顾予笙的药好不好,她最有感触,这皮肤便的细嫩了也不是骗人的。只是她这些日子有些失眠,直觉告诉她这药可能有问题,但是她找人看过药渣和药房,都说这是配的极好的补药,有益无害,她失眠可能是因为最近思虑太甚了。加上自己的皮肤的的确确有改善,为了容颜常驻,她才没敢停了这药。 就连来了这雷霆寺,也没敢停。 “母亲若好奇,不如自己改天试试。”长公主无所谓道。 太后恨恨的道:“都这种时候了,也就是你心大,你也不想想,风无漠选哪个寺庙不好,怎么偏偏选中了雷霆寺。” 长公主被太后这样一点,也有些担忧,但是想了想还是道:“大概是凑巧吧,礼部说非要北方,城北的破庙就这么几个,二选一选上雷霆寺也不足为奇。而是我看我那傻皇兄,可不像知道什么的,他不是早就因为那高热把什么都忘了么。” 闻言,太后也稍微安心些:“你最近别和空域大师走的太近,以免有心人察觉出什么。” “放心吧。”长公主被念的有些不耐烦,“倒是你,至于这么怕么,居然还装晕倒,你说你躲避祭祀能有什么用。” 太后冷哼:“哀家一把老骨头了,真和你们一起跪,非把这身骨头跪碎了不可能,陪你们吃吃斋饭便罢了。” 还有一点她没说,她总觉得会出事,所以下意识的躲起来了,这是人趋利避害的天性,无可厚非。 长公主对太后投去一个不大相信的怀疑眼神:“是么?” “不然呢?” “行吧,反正也就五天,待回了皇宫也差不多是时候了,等西凉军一举攻入大风,将大风一锅端了,到时候你想怎么歇就怎么歇吧。”长公主嘴里念念有词道,“只是我没想到风无漠居然想禅位,我一直以为我这傻皇兄是爱权的,没想到他居然会把皇位给容昭,还是自己活着的时候。还真是傻死了,不仅傻,还眼瞎,那容昭可不是什么善类。” 太后也跟着哼了一声,却没再评论什么,只是朝长公主道:“事情都安排好了,那便早些睡吧。” 长公主点头,起身拿着镜台的剪子,走到烛台旁边,轻轻一剪,房间的灯光便暗了下去。剪子放回去,才慢慢爬上了床。 事情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凭着那些愚蠢的人,是怎么都发现不了的,她合该心安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梦中表白 长公主虽然心道此事不必过于忧虑,但是还是在床上像是烙烧饼似的翻来覆去许久,也没能进入梦乡,身边的太后早就沉沉的睡去了,仿佛刚刚忧心的人不是她一般,长公主叹了一口气,她这失眠之症,可是越发的严重了,待回了皇城,可得找个太医瞅一瞅。 屋外的树上,徐朗同廖青也早已在上面蛰伏许久,程韵不小心窥见时徐朗还朝他笑了笑,他着急忙慌和顾予笙汇报了,小姑娘却说不必管由着去,于是程韵也只是窥见而已,并没有上前的意思。 徐朗朝廖青使了个眼色,廖青便在程韵突然警惕的目光中靠近了长公主的房间,食指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后,把点燃的香伸了进入。 程韵一惊,这动作,是在放迷香? 廖青等那一整只迷香都燃尽了,才又隔着窗户纸向房内看了几眼,长公主和太后似乎都已经被迷香放到了,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廖青这才回过头给徐朗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过来了。 徐朗轻轻的落在地上,一点声响都没发出。程韵又是一惊,他一直以为徐朗身边寸步不离的跟着廖青和上官云阳是寻求保护,此人又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应当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是没想到,徐朗居然会武,而是内力不弱,落地而无声,应当也是个高手。 果然,人不可貌相。 徐朗轻手轻脚的打开了长公主的房门,随后廖青闪身而入,关门的时候甚至还坏心眼的朝程韵所在的位置摆了摆手,仿佛是拿程韵当了免费的劳动力。他相信,顾予笙虽然没让程韵插手,但是若是真的有人过来,或者遇见什么突发情况,程韵一定会知会他们的。 毕竟这件事,若折了,折的可不止是他和廖青,顾予笙和容昭也别想独善其身,太子殿下都被牵出来落马,那合作关系的大理寺卿顾予衡,也别想落跑。 徐朗关了门,和廖青立在长公主的床前,廖青先是保险起见的点了太后的睡穴,确保她不会因为一会儿的动静醒来,才看向徐朗。 徐朗眯着眼睛看着床上的长公主,眸子里多了一种名为仇恨的光。如果不是为了公开处刑这人,他现在恨不得一巴掌呼醒她,在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头是怎么被他拧掉的。 “先生,那位程公子在外面,他会不会…” 徐朗摇摇头:“那位顾五姑娘是个通透女子,程韵既然得了顾予笙的嘱托,就不会随意插手我们的事。” 廖青点点头,徐朗则道:“点上。” 廖青接过徐朗手里的烟,利索的点燃,没多久屋里便多了许多平地而起的白雾,那雾没什么味道,还一挥就散,活像是在什么仙境中。 “把人叫起来吧。”徐朗吩咐道。 廖青便依言从怀里掏了个小小的瓷罐出来,放在长公主的鼻翼下扇了扇,见长公主要醒来了,便躲去了暗处。 长公主记得自己刚刚好像是有些失眠,但是她突然就来了睡意,没多久便睡了过去,但是这一觉睡得也不怎么安稳,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么多年部署过的每一步。 徐朗见她不肯清醒,便轻声焕道:“风华,风华,醒醒了,你再不醒,我可要走了。这一走,可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再回来瞧你了。” 昏昏沉沉间,长公主自然听见了徐朗的呼唤,但是她如今睁开眼睛有些费劲,她这是在梦中? “风华,真走了…” “皇兄…别,别走,再陪陪风华。” 长公主呢喃着,随后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徐朗那张俊俏的脸便出现在了风华眼里,风华眨了眨眼,眼前的面容又有些模糊,她不得不用力睁眼,才能看清这人的容貌。 这是自己梦中想念许久的人,就算再模糊,她都不会认错,可是他不是已经… 果然是梦吧…不然怎么还能见到他。 长公主揉了揉自己有些钝痛的太阳穴,立起身呢喃道:“这果然是梦啊,不然我怎么可能见到皇兄。” 徐朗勾了勾嘴角,又往烟雾缭绕的地方隐了隐身形:“风华,你在说什么傻话。皇兄好不容易回来看你一眼,你却当是梦了…” 长公主笑了笑,是梦也好,能一解相思苦。她想去握他的手,但是手伸过去,却只抓了一手空,梦里连触碰他都不行么。 徐朗撤了一步,做出要走的样子,长公主忙道:“皇兄,你别走,你再陪陪风华吧。风华一直很乖的,风华一直在等皇兄回来。” 徐朗依言停住步子,看向长公主,那副笑眯眯得逞的样子,再次与长公主印象之中的兄长重合。 他又逗她,可是他知不知道,她对他根本不是妹妹喜欢哥哥啊。 徐朗笑了,撩了衣袍的一角,勾了勾腰间的香囊。轻声道:“皇兄自是知道风华最乖了,皇兄远在边疆还能收到风华的香囊。” 长公主看向那香囊,那是自己十几岁时送给他的,他在边疆打仗,连生辰都不能回来,她便托了人送去这么一个香囊,里面装了安神香和平安符,只希望他能早起平安回来。 但是这人回来以后却不曾看望她一眼,只吩咐了宫人回了她一份再正经不过的礼。 “皇兄喜欢?” “风华送的,怎么不喜欢。”徐朗又问道,“风华是不是喜欢皇兄?” 长公主一愣,从未想过他会问出这个问题,但又思及这是梦,梦里什么都可能发生,又何况是自己想了许久的事呢。 于是她也没避讳什么,直言道:“喜欢,风华最喜欢的就是皇兄了,喜欢了许多年,可是皇兄你一直都不晓得我的心意。” 徐朗继续引诱道:“那风华嫁给皇兄好不好,你不是公主,我也不是皇子,我们去民间做野鸳鸯,好不好?” 长公主闻言,一连点了好几个头,宛如小鸡啄米似的,仿佛是在怕他突然反悔,即使是梦,她也好怕他会突然离她而入。 徐朗带着笑意靠近长公主。 下一秒,长公主却觉得自己脖颈上猛的一紧,男人温文的表情突然狰狞起来,一种窒息感也油然而生。 第三百一十六章 对容绫的恨意 徐朗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他害怕过于强烈的恨意会在长公主的颈间留下痕迹,甚至直接失手杀了她,所以他只是虚虚的握着她的脖子,只要他稍微用个力,这脆弱的地方便会应声而断,这么多年的恨意也能随着自己手里生命的结束烟消云散。 长公主抬着脖子任由徐朗掐着,那种不太明显的窒息感让她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她挣扎着伸手去抓徐朗的衣服,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几次三番都抓了空。 长公主哽咽:“皇…皇兄…你这是做什么,皇兄,风华喘不过气来了…” 徐朗维持着自己狰狞的面孔,质问道:“不是喜欢皇兄么,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风无漠这么好,为了让他稳坐皇位,你连皇兄都不要了?” 长公主含泪摇头:“不是的,是母亲让我这么做的,我是被迫的!我是被迫的!” “被迫?”徐朗撤开了禁锢在长公主脖颈间的大掌,挑眉问道,“那个密室你封住了么,它就在你的房间里,那个囚禁过我和阿绫的笼子,那个血淋淋的笼子就在你房间里。风华,你亲手杀了你的兄长和他心爱的女人,你晚上不会做噩梦么。风华,你有没有心?” “不是的…” 长公主被徐朗说的捂脸啜泣,明明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却还是伤心的宛如孩童似的在哭泣。 她做过噩梦的,梦见徐朗整个人都血淋淋的,浑身上下处处都是红肉,连面容都已经模糊不清了,他不像是人,却像是索命的恶鬼。即使纱布缠住了他受伤的脸,那双眼睛却还是能恶狠狠的盯着她,即使手脚被打断了,却还是挣扎的向前蠕动。 他是去找容绫那个贱人的,对,容绫就是贱人!她没想过徐朗伤成那样还能从密室里逃走,她也没想过容绫居然和这样不堪的徐朗搞到一起。 他们这对狗男女,既然走了,为什么还回来。 她一点都不后悔杀了容绫,她只后悔,自己杀了容绫,会被徐朗撞见,慌乱之下,那把带血的刀子也捅进了徐朗的身体,她杀了她最爱的皇兄,即使不是自己的本意,她还是亲手杀了他。 “不是的…”长公主的哭声就没断过,她一遍摇头,一遍想要靠近徐朗,渴望祈求眼前男人的原谅,“我没有想杀你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只是太怕了,我真的太怕了。” “怕什么呢?你杀了阿绫,就该知道终有一日,我会替阿绫报仇。” 长公主从徐朗嘴中听到容绫的名字,似乎瞬间便止住了哭泣。二十多年了,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容绫这个贱人,容绫,是忌讳,也是恐惧。 她一直以为自己杀了容绫,心中多多少少也是怀有愧疚的,但是当二十多年后,她居然在梦中从徐朗的嘴里听到容绫的名字,她这才发现,她根本没有愧疚,甚至一点点后悔之意都没有,只有恨意,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杀了她。 为什么,容绫算什么,一个江南水乡的粗鄙女子罢了,如何能比得上她堂堂的长公主殿下,地位不如她,相貌不如她,连那偶尔表现出来的野蛮性子也不如她,这么一个处处都不如她的人,凭什么得到徐朗的爱意,就因为她救了他? 真是可笑,明明把他从大火中拉出来的人是她,容绫不过是趁虚而入,是个贱人! “她该死,是她该死!”长公主呢喃道。 徐朗的一双眸子盛满了怒火,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角落里的廖青几次三番的想要出来,但是都被徐朗一个阴狠的眼神钉在了原地,他怕徐朗怒急了,会失去理智,会杀了长公主。 而是,这位不怕死的长公主,居然还在拱火。 “难道不是么?”长公主冷笑,随后嘲讽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皇兄,我爱你爱了许多年,宫里人情淡薄,只有我时时牵挂你。就连那场大火,也是我拼了性命把你从宫里救出来的,你看不见么,皇兄,你是不是瞎的,你为什么看不见我的情意。” “但是你却看得见容绫那个贱人!她一个乡野女子,处处不如我,却能得你青睐,让你满眼都是她。”长公主有些癫狂的控诉道,“这让我怎么不嫉妒,可她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她就是个贱人,抢了我心爱的皇兄,她活该去死。” 长公主仰天长啸:“哈哈哈哈哈哈,她死了,死在我手里,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杀她。但是我不会杀你的,那只是意外,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啊,皇兄,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了,容绫不会,谁都不会,只有我!” 徐朗将身形隐进迷雾里,额头上是止不住蹦出来的青筋,攥着的拳头也已经青筋四起。如果不是为了让她身败名裂,被万人唾弃,他怎么可能忍到现在,他早在重回大风的那一刻,将这人踩了个粉碎! “皇兄,不,别走。”长公主挣扎着起身,“皇兄说风华错了,那便是风华错了,求求你不要走,这么多年我只有一个人,我手上沾了好多血,可是没人来安慰我,没有人。风华好想你啊,皇兄。” 徐朗勾了勾嘴角,回道:“风华乖,皇兄知道你一向心善的,不会怪你。” 长公主露出了微笑:“皇兄…” “但是皇兄现在必须得走了,不然天亮了,就走不掉了。”徐朗徐徐善诱道,“风华还想见到皇兄么?” 风华连忙点头:“想!风华做梦都想见到你,恨不得天天都能见到你,皇兄不要走了行不行。” 这个人,如今是如此的脆弱的,在那里摇尾乞怜的模样换做谁都怕要心软一下,但是在徐朗的眼里却是分外的可笑。 她流这么几滴鳄鱼泪,便能抹杀她对他和容绫所做的一切了吗? 休想! 徐朗问道:“那你明日子时,来佛像前好不好,皇兄在那里等你。” “佛像?” “风华果然不想见我…”徐朗失落道。 第三百一十七章 生死之交 “不,我想!”长公主急着喊道,“我记住了,明日子时,佛像前,我…” 长公主的话还没说完,廖青就已经在徐朗的授意下,绕道了这人的身后,给了她一记手刀把人砍回了真正的梦乡里。 徐朗走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长公主的面容,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恨意。时至今日,她都不知悔改,那他也绝不会放过她! “廖青,你这记手刀是不是下手太轻了。”徐朗的话语里隐含了一丝责备。 廖青一僵,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又止不住的冒了出来,从刚才窝在角落纵观二人对话时,廖青就怕的要死,深怕这人一个忍不住就要临时痛下杀手了,如今徐朗这话很明显是因为长公主的不是把自己也牵累进去了,连解释道:“先生,我是怕再重一些,她明日醒来要觉得不对了,万一被她察觉到…恐会坏事。” 徐朗冷哼了一声,收起了自己的视线,从怀里掏了个手帕出来,擦拭着自己刚刚碰过长公主的双手,擦完后直接扔给了廖青:“拿回去以后就烧掉吧,真脏!” 他对她永远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连碰她一下都会觉得脏。 廖青无辜的捧着手帕,道了句是。 徐朗率先踏出了房门,袭来的冷风让男人看似略有单薄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看向树上蛰伏程韵,还是礼貌性的给了人一个眼神示意,但是程韵却从那个眼神中悟出了疏离。 对比一下徐朗进去时给自己的那个欠揍的微笑,这显然是进去之后遇见了什么恶心人的事? 程韵好奇了,什么事还能把对万物万事都波澜不惊的徐朗恶心到? 廖青是随后出来的,他手里拿着的仿佛是平日里徐朗爱炫耀的那把扇子,正大敞着房门,把屋内燃出来的烟一点点扇到屋外,那烟被赶出房门后,便自行消散了个彻底。 廖青做完善后工作后,又环顾了一眼房内,见和来时一致后,才阉上房门跟上了徐朗的脚步。 清晨。 在顾予笙眼里,这或许是极其平静的一夜,但是在长公主眼里,这一夜明显有点惊险。 其实,在徐朗走后,她进入梦乡便又做了个梦,还是关于徐朗的,只不过这次显然刺激的多,她梦见了自己亲手杀了容绫,但是还没等自己欣喜若狂时,那捂着伤口的人,却突然变成了徐朗。 然后,她挣扎着从梦里醒来,看清了四周的一切,才确信昨天的一切真的只是梦。 梦境里的东西逐渐被自己的大脑弱化,但是她却隐约能够记起来,徐朗说,如果她想见他,可以今日子时在佛像前相见。长公主坐在梳妆台前自嘲的笑了笑,不过是一个梦罢了,都死了二十几年的人,怎么可能还遇见。 就算遇见也是惊不是喜了。 另一边的顾予笙,蹲在门口守着小师傅送斋饭的时候,拦下了小师傅手里的托盘,亲自敲响了容昭的房门,还给小师傅丢了个眼神。 那小师傅是个上道的,便连忙喊道:“施主,用饭了。” 容昭应声起来开门,却在看见顾予笙那张笑脸的时候,回手就要关门。 但是容昭身手再快,也快不过顾予笙这个习武的小丫头,小姑娘用脚卡在一侧门上,稍微闪了个身便钻进了容昭房里,而容昭关门的动作虽然得以继续,却把顾予笙关进了自己的房里。 容昭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小姑娘嘿嘿一笑:“先来用早膳,你不饿么?” 被关在门外的小师傅一愣,低着头默念道:“阿弥陀佛,非礼勿视。” 容昭拿她没辙,知道昨天给了他一整日躲她的时间已经是极限了,今天再躲着,只怕小姑娘会干脆把这厢房掀了,便也只好依言坐了过去。 他捧起白粥默默的喝,顾予笙就坐在他旁边,支棱个脑袋看他。 其实她也懂得,自己和容昭没有任何关系,她既然不能回应容昭的感情,就该时时刻刻铭记要远离他。可是,她又做不到看着容昭这样颓废下去,换成哪个亲朋好友,看见他这幅样子都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但是,容昭到头来,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可完全信任的人。 既算不上亲人,也算不得朋友。 思及此,顾予笙便觉得自己心疼容昭。 “别光喝粥,你吃两口小菜。”小师傅知道容昭一个人住,便只送来了一副餐具,顾予笙便只能用嘴嘱咐他。 容昭无奈问道:“别光看我,你用完早膳了?” 顾予笙摇摇头,她哪里有空,小师傅送膳都是差不多固定时间,按照房间先后的。她死盯着容昭这边,那还有心情等自己的。 容昭道:“拿过来一起吃吧。” 顾予笙狐疑,她怕这只精明的狐狸转眼便又把自己关在外面,自己消化了。 “…”容昭承诺,“保证不关门行了吧。” 于是顾予笙哒哒哒的跑回自己的房间,端了属于自己的那碗白粥,又哒哒哒的跑到容昭的房间,陪他一起。 一口热乎乎的白粥下肚,顾予笙才觉得自己的手脚开始逐渐回暖了。 “天气这么冷,你就一直蹲在门口守着送膳的小师傅。”容昭问道。 顾予笙大方承认:“是有些冷,但是怕你今日也不肯给我开门。” “为什么一定要我开门。” 顾予笙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想说辞,随后用筷子敲了一下容昭的额头,很是正经的道:“不是什么事都必须自己消化的,有的时候,有的事情,就是得别人拉你一把,你才能挺过来。阿昭,我知道你这么些年全是自己过来的,但是,我一直当你是生死之交,我觉得很多事你都不该想着把我隔离在外。” 容昭早已克制自己断了对顾予笙那种旖旎的念头,于是在顾予笙说出生死之交的时候,容昭反而觉得有些暖意。 其实也不错吧,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成亲了的还能闹和离呢。但是生死之交就不一样了,这是道义,认定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所以他比顾延霍那厮对顾予笙来说,重要的多。 容昭夹了口寺庙自己腌的咸菜,掩住了嘴角的笑意,顾左右而言他道:“怎么连腌咸菜都带了股桂花味?” 第三百一十八章 小骗子忽悠人了 顾予笙随手指了指院子里的树,含糊不清的道:“这么大片大片的丹桂树,总得多利用利用,我现在被桂花味熏得脑瓜仁都快炸了,回了皇城谁都别让我看见桂花。” 想起顾予笙似乎天生对气味敏感,他都感受到的味道,估计飘到顾予笙那里只会更甚。 一时有些想笑。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闲天,在确保容昭的确情绪好转并且稳定后,顾予笙才歇了一口气,这口气吊了一宿了,她都有些没睡好。 容昭把碗筷收拾好,又给顾予笙倒了热茶,才坐回自己的软靠上,道:“风无漠今日应该只是在房里吃斋饭,抄佛经,明日一早就要行祭祀礼了,行完祭祀礼,就在佛前跪拜祈福三天。” 顾予笙点了个头示意自己晓得这套流程了,却听容昭继续道:“跪三天,虽然有蒲团也挺难受的,而且还不准进食,你若不想跪我给你找个借口,不去便不去了。” 容昭说这席话的时候,正低着头端着茶盏子撇去扶起来的茶沫子,动作虽然矜持又高贵,但是那红透的耳根子却出卖了这人。 顾予笙摇摇头表示不用:“今日子时可是有好戏看,好戏结束了,说不定风无漠也没心情祭祀了呢,走着看吧。” 容昭哑然。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容昭缓缓道,“太后可是借晕倒之事,有了留在厢房的资格。你说她是为了她自己那把老骨头免于一跪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所图?” 容昭想了想,没急着答而是问道:“长公主昨日至今可和那老住持联系了?” 容昭并没什么自己的人,郑成是御林军的首领,很多事情他都不能直言要郑成去查,不然被发现也是不好解释的。唯一的就只有还不是很懂事的小年子。 但是如今在寺庙里,人人都老老实实在厢房里吃斋念佛,小年子又不像程韵能隐匿身形,不便到处打听事情,所以很多事情知晓起来,总是费些时候的。 不过,好在有顾予笙。 顾予笙摇头,缕着自己腰间的流苏,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只刚到雷霆寺的时候同那老住持有过一面之缘,再后来那老住持就未卜先知似的,也没用人盯着,直接说自己要闭关就没影了,这两天都没看见人。她们会不会太谨慎了些。” 容昭失笑:“这种一步走错便掉脑袋的大事,长公主和太后谋划如此之久,临门一脚,怎么可能不谨慎。” “三河军营里的信,已经递出来这么久了,礼部动作也明显的很,再明显只怕官家瞎了都能瞧出端倪来,可是长公主她们似乎还是没有动作。”顾予笙的神情一时有些严肃,“是真的没动作,还是我们没发现,会不会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顾予笙始终记得,自己走出这一步,是在赌,拿自己和顾延霍的命赌,也连带了大风将来的命运。 “程韵一直在盯着长公主?可有异样?”容昭问道。 顾予笙叹了口气:“程韵先一步到的雷霆寺,便率先把雷霆寺翻了个底朝天,但是什么都没翻出来,就一个再正经不过的寺庙了。唯一有些奇怪的就是那个老住持了。” “老住持怎么了?” “是个西凉人。”顾予笙道,“但是不能说明什么,大风并没有明令禁止西凉人来大风通商或者谋生,只要有通关文牒。而是这个雷霆寺是百年寺庙,老住持做寺庙主持也已经几十年了。” “几十年?这么说来二十七年总有了?” 容昭这样一说,小姑娘更是觉得这老住持更是漏洞百出了,但是人家漏洞百出,出的十分在理,让人抓不住一点错处。当弱点明明白白摆在明面上,顾予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容昭笑道:“先别想这些了,到时候可能自己就露出马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我二人合力,还怕算计不过那群西凉走狗么。” 顾予笙耸耸肩,算是勉强被安慰到了。 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一个寺庙如此空空荡荡,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那长公主每天早出晚归往着北郊奔是干什么,只为了见那老住持一面? 让暗探递消息,难道不比自己亲自出面更加稳妥么? 是什么让长公主每日都亲自来? 这个寺庙肯定又她没发现的东西。 容昭见顾予笙又发起了呆,只好再次出声把人唤回来:“与其想的那么久远,不如想想,子时你该如何把风无漠和长公主引去佛像前。” 想起程韵今早的话,顾予笙道:“长公主那边徐朗亲自将人引出来,至于风无漠,我和师傅自有办法。” 容昭挑了挑眉:“怎么,这次江谷主也愿意陪着你胡闹了?” “什么胡闹!”小姑娘义正言辞,“这次用的可是治病救人的由头,师傅自然一勾一个准。大不了,等事情结束,我回药王谷给列祖列宗们磕头认错去。放心好了!” 容昭:“…” 江三离默默的收回了自己想迈去隔壁的脚,她只当听不见这个逆徒说的大逆不道的话罢了。 从容昭房里出来后,顾予笙便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先是把药箱里的银针拿出来,全上火烤了一遍,又不辞辛苦的跑了一趟太后和长公主房里,见太后的确面色不好,而长公主也心绪焦虑的很,便放下了久悬着的心。 转头去了风无漠房里,给人施了针,得了几句不怎么走心的褒奖后,便扬言道,自己和江三离已经有了解毒之法,只是承受的痛苦极大。而且这毒就算解了,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可逆转的。 风无漠自然惜命的很,身下的皇位他虽然不想要了,但是太上皇的位置,他还想捂热了再下去见先帝。 于是便大手一挥,让顾予笙放手一搏。 顾予笙笑着应承,说想去查阅一些寺庙里的典籍,说不定还能找出些什么,晚些再来给风无漠解毒。 风无漠被忽悠的欣然答应。 走出风无漠房间的时候,顾予笙在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嘴角——她觉得自己应了顾延霍的那个称呼,小骗子。 第三百一十九章 看谁都像有问题 顾予笙的确不虚此言,从风无漠房里出来后,便拉上江三离,由寺庙的小僧引着去往了雷霆寺的藏书阁。 那小师傅看上去年纪不大,也是是个爱聊天的,走了没几步就打开了话匣子:“阿弥陀佛,没想到施主居然会想要去藏书阁。” 顾予笙也学着那人的手势拜了拜,大言不惭的道:“小女子平日里没什么别的喜好,就喜欢看看书,这书虽看的杂,但是杂书有杂书的好处。这一看便上了瘾,恨不得看遍大江南北的书,知道雷霆寺有藏书阁,便心里长草了。” “施主喜书自是好的。”那小僧开口恭维道。 江三离跟在后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谁不知道谁,顾予笙平日里除了医术和兵书,看见字就要犯困,那兵书还得是和顾延霍有关的兵书。 她现在怀疑,顾延霍打过的那些仗,用过的那些路子,顾予笙可以倒背如流。 小僧推开藏书阁厚重的大门,用袖子拂了拂眼前的灰尘,朝顾予笙和江三离道:“阿弥陀佛,让施主见笑了,二位施主请。” 两个人被小僧请进了藏书阁,顾予笙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程韵探查雷霆寺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个藏书阁,但是这个藏书阁从外观看上去的确有些小,不像是能藏书之外东西的地方,所以程韵便也没再撬锁进来一探,以免打草惊蛇。 这个规格不大的藏书阁只放了几列书柜,上面放的书也稀少的很,而是放的有些杂乱,不像是有人来打扫的,很多书上都已经蒙了灰尘,像是许久不曾有人碰过的。 小僧见顾予笙打量的目光,连忙解释道:“阿弥陀佛,这边两列多是一些佛家的经书,这边有一些医书,其他的是奇闻异事的杂书。二位施主若有喜欢的可以在这里翻看,也可以带回厢房翻看。” 顾予笙点点头,又好奇的问道:“这里不像是有人打扫的样子。小师傅,你们平日里都不来么?” 小僧答道:“阿弥陀佛,施主所言不错,寺里的师兄弟们很少会来藏书阁,平日洒扫时也只是洒扫外面的落叶和灰尘,藏书阁只是定期来进行大扫除。” 顾予笙挑眉:“小师傅平日里不看佛经?” 那小僧一愣,脸色一瞬间有些不太对,忙解释道:“阿弥陀佛,非也,藏书阁的佛经都是随处可见的佛经,师兄弟们自己的房间里会有自己的藏书,故而很少光顾藏书阁。” “原来如此。”顾予笙还是有些怀疑,但是却也没说什么。 那小僧额头渗出了点点冷汗,似乎深怕顾予笙再问他什么问题:“阿弥陀佛,那二位施主暂且看着,贫僧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顾予笙笑着颔首:“多谢小师傅引路。” 小僧给江三离和顾予笙都拜了拜,才转身离开。顾予笙又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了许久,才缓缓回了神。 江三离随手拿了一本书,拂去上面的灰尘,露出原本的大字出来,金刚经,行吧,的确是随处可见的佛经,估计寺内小僧都能倒背如流了。 江三离有些无聊:“今天是怎么了,突然要来藏书阁,这里的书似乎都是平日里烂大街的书,没什么可看的。” 顾予笙低着头想事情,便没回话。 江三离走过去,敲了敲顾予笙的小脑袋瓜,嗔怪道:“怎么还开始发呆了?那小僧有问题?” “啊…这些人不看佛经,藏书阁也当摆设,感觉寺里的小僧都不像吃斋念佛的,一个个面色红润的很。”顾予笙呢喃着,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江三离听。 “又不是不吃肉就会干瘦干瘦的,你自己懂医还要我再教你一遍?” 顾予笙连忙摇头,笑道:“可能是我最近太草木皆兵了,看谁都觉得有点问题。” 江三离也知道这人是紧张过头了,只是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问道:“所以,你这是又想为师陪你胡闹什么。” 顾予笙嘿嘿一笑,随便扯了本书放在地上,裙子一撩,便不算席地而坐的坐了,把自己策划的事通通告知了江三离。于是江三离也依葫芦画瓢,扯了本书,袍子一撩,跟着小丫头一起席地而坐。 二人这一坐,便坐到了夕阳西下。 好不容易时间凑够了,顾予笙几乎是一秒都不想多待,拉着江三离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二人喝了点白粥,吃了点送来的青菜,勉强填饱了胃口。 顾予笙抱怨道:“我觉得再吃几天这样的饭菜,我就要小脸一绿了。” 江三离也无奈,众所周知,药王谷的谷主今生最好的便是美食了。这清粥小菜的,实在没法满足她的口腹之欲。 江三离一齐抱怨道:“我现在已经老脸一白了。” 二人准备好自己的家伙,便去了风无漠的房里。 这解毒的方法,顾予笙和江三离的确早就有了眉目,只是顾予笙始终在来来回回忙各种事,而且风无漠也苟活的挺好,这才没替人把毒解了。 这次既然有这么个条件,把蛊毒替风无漠解了,也没什么不好。 烛光下,顾予笙认真的在风无漠身上施针,江三离则在旁边,随着顾予笙的银针走向,慢慢封住风无漠的几大穴位,风无漠便觉得自己仿佛又陷入了五感尽被封住的境况了。 顾予笙施完针冲着江三离点点头,江三离便运功为风无漠调息,顾予笙刚要执起这人的手,便见这人猛的吐了口黑血,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吐,于是连忙在颈间补了一针,才停了这吐血的症状。 顾予笙执起风无漠的手,在手背上划了一个口子,又把提前准备好的带血的生肉放在风无漠的手下,只见那道伤口周围的皮肤竟然开始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肉里钻出来一样。 顾予笙等了一会儿,风无漠也已经疼的浑身冷汗了,那东西却始终钻不出来。 “来剂猛的!”江三离猛的一呵,单掌抵在风无漠的背上,一只手快速的伸到了顾予笙面前。 第三百二十章 解毒 顾予笙看着江三离伸过来的手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江三离十分平静甚至带了点开玩笑的语气道:“乖徒儿,划个口子,不用太深见血即可。” 这次小姑娘从愣神变成了皱眉,一脸的不认同。江三离只好劝道:“这蛊虫喜欢嗜血啃肉,尤其是人血人肉,咱俩拿个破生猪肉糊弄这种少见的蛊毒,虫子们自然不乐意出来了。别耽误,耽误久了,风无漠的身子也挺不住。” 江三离能够清晰的听到风无漠越发粗重的呼吸,以及刺入皮肤肌理的银针已经隐约有了发黑的迹象。 这蛊毒尤为霸道,她和顾予笙合力封了风无漠身上几大脉络,暂且断了他的五感,让蛊虫逃窜的时候不至于伤及五感中的任意一感,随后又在手背处划了伤口,配合江三离的调息,这群虫子便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 但是这条路下面接着的是块死猪肉,血肉皆不能再生,这样的寄生环境比起风无漠一个可以再生血肉的大活人来说,虫子们当然不乐意。所以它们在伤口附近挣扎,不愿意出来之余,也会有部分余毒向会冲,企图冲破对于五感脉络的禁锢,这样强行的冲撞,自然会让人十分痛苦。 江三离不得不道:“笙丫头,行医救人,救死扶伤乃我药王谷的宗旨,你既已拜在药王谷门下,就该守药王谷的规矩。何况就是划个口子,也就是出了这个门都能结痂的程度,你发哪门子愣呢。” 顾予笙被江三离骂的哼唧了两声,随即也没再发愣,拿了刀子毫不犹豫的来了一刀。 江三离愣了:“???” 顾予笙的确动刀了,但是小姑娘动在了自己手上,横卧手心的是一条赤红的大约两三寸的伤口,鲜血争先恐后的向外冒,对于蛊虫来说,血液的味道格外香甜,它们能够想象到等着它们的是一顿多么美妙的大餐。 小姑娘倒吸了一口气,划的时候没啥感觉,就觉得刀刃贴着手心猛的一凉,划完了才觉得火辣辣的疼,疼的顾予笙只能一边嗷嗷两声一边攥了拳头不浪费的将血滴在风无漠的手背上,又沿路滴在那块生肉上。 江三离收回自己的手,安心的给风无漠运功,隔了会儿还是没想明白,便问:“丫头,你不是怕疼么,怎么不划你师傅我?” 顾予笙闻言展开自己的掌心,因为攥拳的关系,雪白的嫩手上满是粘稠鲜红的血迹:“师傅看着有何感想?” 江三离正色道:“为师倒希望你划的是我。” 江三离后半句没说,省的到时候还得处理伤口,心疼的也是她。 于是顾予笙合上手掌,颔首道:“徒儿和师傅应当是同一种想法。” 让顾予笙选择在自己和江三离中找一个人划一刀,那顾予笙肯定义无反顾的划自己,虽然一个小口子也没什么关系,不至于这么矫情,但是眼见着总会心疼。 江三离笑开了,看她捡来的好徒弟,当时不过头脑一热捡了个给自己做吃食的小丫头,没想到到头来是个宝,这可比谷里的那几个臭小子贴心多了,起码自己以后养老送终的问题不用太担心了。 顾予笙看了自己掌心一眼,没浪费,又攥拳使了使力。眼见风无漠手背处的伤口混进了什么白色的点点,那白点似乎只是一个头,其余的身子还扎在血肉中,正在不停的蠕动,不肯出来。 江三离知会了一声:“丫头,手远一些。” 顾予笙依言收回了自己的小手,还甩了甩手上沾的血迹。江三离又加了一定的内力去帮风无漠梳理脉络,顾予笙凑过头定睛去看,那白色的点果然又扩大了一些,如今已经像是条白线了,不断翻滚的白线。 蛊虫最终还是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七八条白色的蛊虫蠕动在风无漠的手背上,也不急着爬走,先是贪心的把手背上残留的鲜血蹭了个干净,个个都吃的肚子滚圆,才顺着血迹又爬向了不远处的那碟子生肉。 等所有虫子都爬过去之后,顾予笙眼疾手快的拿了个盅和镊子,一只一只的,把虫子全部捡了进来,盖子一扣,烫手似的放在了一旁。 烫手?太烫手了,恶心死了,如果可以,这辈子都不想再碰了。 顾予笙像是有了什么心里阴影,连拔针的时候都是用的拇指和食指,仿佛自己碰的是什么脏兮兮的东西,活像得了洁癖。 江三离失笑:“至于么?” 顾予笙疯狂点头:“怎么不至于,肉虫子已经很恶心了,这肉虫子还喝血吃肉更恶心了,它喝的还是我的血,更更更恶心了!” 江三离无话,由着自己的内力在风无漠身体里逛了一圈,见的确都疏通干净了,风无漠也配合的把最后一点污血吐了出来,才缓缓收手。 顾予笙起了身,把窗子开了半扇,一屋子的血腥味,才算淡了些。小姑娘嗔怪道:“等回了皇城,我一定把那些银针通通扔了,再置办套新的。” 江三离坐在椅子上等着风无漠恢复五感,也顺便歇了口气:“行,稍信给小九和小十一,让他们给你置办套新的。” 有道理,这样事情结束了,她就有理由再去药王谷躲个几年了。 “师傅,那虫子怎么办?”顾予笙又下意识的往旁边错了一步,“就放着?” “想彻底处理了的话就一把火烧了就行。想留着的话可以找找母蛊,母蛊在的话学会控制手法,这东西也能废物利用。” 江三离闲来无事也喜欢研究研究巫蛊之术,毕竟蛊毒也算毒,得会下毒才晓得怎么解毒,所以她对这种东西倒是有些兴趣的。 顾予笙眼见着自家师傅收起那东西,又不自在的打了个激灵。 “过来,为师给你把伤口处理一下。” “不劳师傅费心,徒儿不如自己来?” 江三离的手还捧着装蛊虫的盅呢,她怎么可能劳烦江三离给自己处理伤口呢。 “过了啊…” “不,我得缓几天。” 第三百二十一章 子时赴约 风无漠醒的还算快,等顾予笙处理完自己的伤口,这人便连喘带咳嗽的醒了过来。 小年子早就候在外面了,见风无漠醒了过来,便狗腿子似的凑了过来,又是送热水和干巾,又是端热茶送到嘴边的,总之将人伺候的服服帖帖的。看的顾予笙和江三离直想骂人,她们处理伤口的时候也没见这人送热水,刚刚就该拿这人的手划口子! 顾予笙收起了心里的谩骂,端出了大家嫡女的风范,给人诊了脉,柔声道:“奇毒已解,没有大碍了。只是陛下龙体虚弱,还残留余毒,需要针灸辅以药浴才能清除余毒。” 说着便写了方子递给一旁的周公公,道:“劳烦周公公了,这药浴最好便是现在。这方子上的药材都是活血化瘀的常见药材,不知周公公现在能不能寻来。” 周公公看了一眼那方子,忙点头道:“老奴这就去寻,这就去寻。” 待老太监走后,风无漠才像是缓过来似的,整个人都有些脱力的瘫在椅子上。男人鬓角满是白发,早已没了当年的威严。 风无漠本想抬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的,却发现自己的手缠了纱布,痛觉虽然迟到但永远不会不到,他嘶了一声,又低头瞧了瞧顾予笙,发现顾予笙的手也缠了纱布,便问道:“朕的手是怎么了?” 顾予笙答道:“放血清毒,为难陛下了。” “那五姑娘的手是…” “陪陛下一起放血。” “…” 周公公走的利索,回来的也挺利索,药材扔在浴桶里,又找了寺庙的小僧将浴桶搬到了房间的屏风后,在小僧们开始来来回回倒热水时,才问向风无漠:“陛下,都备好了,是…” 风无漠也看向顾予笙和江三离,送客之意显而易见,然而顾予笙却只是带着端庄的笑意,低头柔声道:“恕臣女无礼,只是臣女需得候在此处,待陛下药浴完,还有其他事情。” 嗯,毒解完了,还得把人忽悠到佛像前呢。 对于自己的命,风无漠一向看重,顾予笙既然这样提了,他便也不好说什么,只微微点头同意,问道:“五姑娘,不知这药浴需要多久呢。” 顾予笙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天色,估摸了一下回道:“两个时辰。” 风无漠觉得自己会烫掉皮。 顾予笙又道:“只是第一次需要这么久,待下次,按照平日里的沐浴时长即可。” 风无漠松了口气。 于是师徒二人坐在屏风外干等,风无漠在屏风内尴尬到不行的沐浴。 江三离撑着脑袋低声道:“没想到为师的徒儿这么能忽悠。” 顾予笙一边捂嘴偷笑,一边低声回道:“情势所迫,徒儿也不晓得自己如此能忽悠。若是让阿爹晓得我这么忽悠人,怕是要去祠堂跪个两天。” 江三离不信:“你护犊子的爹连骂你两句都舍不得。” 两个人有些无聊,因为等候时间太长,两个人最后竟是直接趴在桌上睡了过去。这一天过的,先是藏书阁耗时间,又是在这耗时间,大好时光都耗没了。 周公公小心翼翼的将迷糊着的小姑娘叫了起来,等着小姑娘吩咐后续的事情。顾予笙揉揉眼睛问道:“陛下如今感觉如何了?” “通体舒畅,仿佛卸了个重担下去。这次真是多亏五姑娘了。” 小姑娘笑道:“是臣女的荣幸,既然陛下觉得不错,那么药浴后希望陛下能出门吹吹风。这第一次可能时间略长,臣女也会时刻陪着陛下,以免陛下身体不适。待下次,可以适当缩减时间。” 风无漠觉得,已经明天真的不会发高热么? 但是小姑娘说的有理有据,江三离也没吱声,他便只好一口应了下来,裹得严严实实之后便随顾予笙在月色中踏出了房门。 这大半夜的散步,他是不是大风头一人? *** 另一边的长公主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但是也只当是风无漠大半夜的想沐浴,便没有放在心上,早早的上了床。 太后在身边已经进入了梦乡,睡得很沉。但是长公主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睁着大眼,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烧饼,失眠真的是如影随形,并不会因为换了个地方,就放过她。 长公主失眠之际便又想起了昨日的那个梦,异常真实的梦,长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还能回忆起那种被掐住脖子的窒息感,但是那人具体说了什么,已经又答了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 能记得的,只有…子时佛像前。 其实这个记的也不太真切,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况且就算梦里真是这样说的,那也是梦里,都是假的。 长公主叹气。 长公主翻了个面,叹气。 长公主起身,叹气。 行吧,最后她还是披了件衣裳,走出了房门。这寺庙她每日都来,却从未在入夜时分观察过这一院美景。 大片的丹桂树,火红的漂亮,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是她二皇兄最喜欢的。 长公主走到了朝拜的大殿,空无一人,果然是梦,她看了看隐于夜色的佛像,金黄色的佛像笼罩下一篇阴影,佛像伸着一只手,指尖还捻了一朵花,表情是慈祥而温柔的。 都说我佛慈悲为怀… 长公主跪在了佛像前的蒲团上,低声道:“佛祖,若是您真的有在天之灵,我希望可以再见见我的皇兄,若我能再见他一面,我愿意做您一辈子的信徒,供奉香火不断。” 她闭上眼睛,重重的把头磕了下去。 徐朗和廖青则早早等在佛像后,见状也赶忙点了昨日夜里的烟,雾气再次平地而起。可以扰乱神志的烟,配上顾予笙的药,再加上看见真真实实的自己,长公主今夜不疯都不太可能。 长公主闭着眼睛连磕了三下,才缓缓睁开了眼睛,还未起身便看见了一只漂亮的黑色男靴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旁边似乎还隐约有些雾气。 长公主顺着靴子往上看去,随后呆愣在男人的腰间,那香囊是… 继续往上看去,男人的面容有些陌生,棱角却让人熟悉,熟悉道下意识便知道这人是谁。 “皇兄?” 徐朗勾着嘴角:“风华。” 惊不惊喜,你的皇兄来找你算账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你知道一切 长公主的确觉得自己快疯了,今天自己可没睡觉,但是这死去二十几年,却仍旧让她日日思念的人还是实打实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她伸手去抓,以图证明这是梦。 但是伸出去的手却抓到了一片温热,徐朗的胳膊被她紧紧的攥住了,血脉在跳动,肌肉也是结实有力的,瞪大了眼睛连衣袖上面的针脚走线都能分辨的清楚。 是真的,不是梦。 可以真真正正的触摸到。 但是徐朗的那张脸,却已然不是二十几年前她所熟悉的那张脸了,五官都有些面生,年纪也不复当年韶华,随之而来的,眉眼间都添了许多细小的皱纹。 长公主又打量了许久才问道:“你真的,真的是二皇兄吗?” 徐朗拿出自己的那把招摇过市的扇子,用扇骨敲了敲鼻梁,笑着回道:“风华觉得是便是了,觉得不是那便不是。” 长公主最终被这一番动作说服了,这个动作是她二皇兄最常做的小动作,二皇兄虽然常年打仗,但是却喜欢收集扇子。五湖四海搜来的扇子能挂满一整面墙,时不时还要取下来摸摸扇骨,闻闻扇面,不知道是什么品鉴方式。 反正,是这个人独有的,不会有别人的,是他。多年来的小动作骗不了人,说话的习惯也骗不了人,那腰间出自于自己手的香囊更骗不了人。 徐朗在沉默授意的情况下被人抱了个满怀,男人原本还风度的笑容瞬间归于无,甚至握着扇柄的手隐约跳出了青筋。怀里传来闷闷的声音:“皇兄,风华好想你,没日没夜的想。皇兄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这不是梦吧。” 徐朗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使了个巧劲,将怀里的人推开了,直到二人的距离再次成为安全距离,他能够正常呼吸新鲜空气了,才扬声反问道:“风华,我的脸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不会不知道吧?” 男人的声音低沉性感,让人听了便沉溺其中,只是落在长公主耳朵里,却觉得这人的语气冰冷的像是来索命,他说:“二十几年前的大火,不是你们一手策划的吗?” 长公主一愣,脑子里的某根弦在瞬间绷紧,甚至发出了噌的一声。也顺利让她警惕了起来,但是这样的警惕却也没让她察觉到殿外正站了几位不速之客。 顾予笙勾着嘴角伸手搀了一下有些站不稳的风无漠,江三离则长腿一迈往风无漠面前挡了一下,断了他下一秒就想要冲进去的念头。 二十七年前的那场大火,他并没有亲眼见过,那个时候的他被太后打着拜祭先皇的幌子带去了皇陵,他发着高热,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晓得,只晓得自己应该是在皇陵养好了病,待回了皇城便听说宫殿走水了,滔天的大火燃了两天一夜才熄灭,也带走了自己唯一一位皇兄。 他看着焦黑一片的宫殿也能够想象到,那场大火该是有多么骇人。他也以为那的确是一场意外,连造成意外的当值宫人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可是,如今却有人说,当年的一切是自己的妹妹一手策划的,说这话的人还似乎是本该长眠与土下的人。 顾予笙用只有自己和风无漠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道:“陛下若是身体并无大碍,不如把这一切听完?” 风无漠幡然醒悟过来,这场好戏风华身在其中无法自拨,自己则是俯瞰一切的那位看戏人。 殿内,长公主已经站起了身子,深吸一口气,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运筹帷幄:“皇兄莫要血口喷人,我同皇兄可是自小一块长大的,这样的情谊,我怎么舍得下手害你。” 徐朗知道不论是顾予笙的药,还是今日自己手里的烟都是起了作用的,不然凭长公主的脑子,最先问的不该是当年那场大火,而是徐朗为什么没死。 既然这人现在被影响的神志,脑子里一团乱,那他总能给她绕进圈里。何况,该来看戏的人,可是在外边等了挺久的。 徐朗扇了扇自己手里的扇子,遮住了自己逐渐扬起来的嘴角,语气平缓:“你的确不舍得害我,但是同样自小看我长大的皇后娘娘就不一定了,啊,如今该是叫太后娘娘了吧。” 长公主嘴硬的回道:“母亲为什么要害你!她不会害你的,不会的。” “为什么要害我?”徐朗合上扇子,在手心敲了两下才道,“我做皇子的时候的确没能想清,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同我到底有什么过节,值得她非要痛下杀手弄死我的,可是我不做皇子了却明白了过来。她从到大风的那一天就希望我死,不仅希望我死,也希望大哥和三弟去死。” 长公主被徐朗的话吓得有些心惊,脸色煞白,动作也僵硬起来,仿佛是被人按住了其中某个关节的小虾米。 “其实,我那可怜的四弟也应该和我们一样的,只不过他傻了,才逃过一劫。” 殿外的被点到名字的风无漠闻言一愣。 长公主没有说话,徐朗也不理会她的沉默,而是继续道:“我那傻弟弟是我们几个中年纪最轻,最不经风浪的那个。但是就是这样的特质,让他入了太后的眼,因为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好控制的。” “你只是猜想罢了,大皇兄和三皇兄是战死沙场的,不是被人所害,那场大火也只是意外。你没有证据,这什么都不算。”长公主喊道,隐约有了一丝癫狂。 这样的陈年旧事不能被翻出来,就算被翻出来也不是现在,应该是等到她能把脚踩在风无漠头上,踩在容昭头上,踩在整个大风头上时,再自豪的说出来,是她为西凉一举拿下了大风。 她应该是西凉的英雄,是西凉的长公主,而不该是大风的罪人。 徐朗被长公主的话逗笑了:“我不需要证据,我也知道证据都被你们处理了,但是这里就有一个再显眼不过的证据了。” 长公主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徐朗不依不饶的往前逼近一步:“风华,你知道一切,入夜了不会睡不安稳吗?” 第三百二十三章 问过你另外一个皇兄才好 其实是会的,夜里辗转反侧的时候,也会想起当年做的那些糊涂事。只不过一开始是昧着良心做,后来渐渐的适应了,便不觉得是昧着良心了,谁不爱权利呢,她也不意外啊。 但是她想要权力,全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呀,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她全是为了他,他凭什么像现在这样质问她? 长公主遮住了脸,呢喃道:“你不知道吗,我都是为了你啊,风无月,我都是因为你啊?” 徐朗闻言竟是面无表情的问道:“哦?这可不是我指使你做的,何况,你也不是听我话的小姑娘呀。风华,当初你若真的听我话,容绫会死吗?你当年杀她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痛快?” 殿外的风无漠再次晃了晃身影,他说谁,容绫,是容昭的阿娘,那个自己爱而不得大半辈子的容绫。 风无漠的确实打实的爱过容绫的,金钱地位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他封她做了贵妃,每日的赏赐像是流水一般送进容绫的宫殿,不惜花费人力物力腾出一整座宫殿打造成江南的模样。 但是即使这样,容绫也没有对他笑过。连勾勾嘴角这样的暗示都没有,她像是对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她不爱他,甚至连恨他都不想。她根本不希望自己的生活里有半丝风无漠的痕迹,那是全然的漠视。 纵使这样,风无漠也还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容绫的死因——那些日子他和容绫闹了口角,具体的说,应该是他单方面和容绫闹了脾气,他明明是堂堂天子,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却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低头。风无漠都做到这份上了,容绫却始终不肯给他一点点,他觉得难看,便想着晾晾她,扬言说这几天都不会来看她,便拂袖而去了。 对风无漠来说,这是不愉快的口角,但这样的口角是容绫的机会,当时她的本意大概是抱着容昭逃出宫去的,所以安排好了一切,没有惊动任何人,只买通了当值的宫人套了马车便出了宫。他不知道她出宫,也不知道她去哪了,等发现的时候,容绫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而年幼的容昭也不知所踪。 宫人说,贵妃娘娘想逃回江南,但是路上遇到了强盗或是人贩子,贵妃娘娘不敌才惨遭毒手。容绫的尸体被找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伤痕,不知道被捅了多少剑,也不知道她曝尸街头又有多久,更不知道该如何为人报仇。 这件事情只能算作一桩遗憾,永远不能为外人道。 但是如今他却听到了一个人让人近乎疯狂的消息,杀了容绫的人,是风华长公主? 在场疯了的人自然也不止风无漠一个人,那位亲自杀人的长公主近乎癫狂的扑进了徐朗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攥住了徐朗的衣襟,恨恨道:“不要和我提她,容绫就是一个贱人!她嫁给了风无漠,却还想着你,她就是一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贱女人,她有什么好。” 容绫喜欢徐朗,这又是哪门子关系? 风无漠觉得自己今日听到的都有点超出自己承受的上限了。 徐朗望着怀里的人,没有推开,但是却满是寒意:“她不是。” 长公主被男人阴沉的表情吓了一下,却没有松开抓着他衣襟的手,锲而不舍的道:“皇兄,你看看我不好么?容绫不过是一个江南水乡的粗鄙女子罢了,但是我不一样,我是大风的长公主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皇兄,你忘了容绫吧,她不爱你!我才是真正爱你的那个,这个世上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啊!” 原来这位长公主喜欢的人自己的二皇兄。怪不得她和柳方正这么多年都是相敬如宾的。 风无漠觉得,自己似乎适应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就算再有什么惊天的消息,他也能稳住了。 “风华,我们是兄妹。”徐朗似乎还是一如二十几年前那样温柔的摸着长公主的头,缓缓道,“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些话你不该说,而且你现在也该明白,你对我只是对兄长的敬爱,阿绫和我才是男女之爱。” 长公主连着摇了好几个头,伸手搂住了徐朗的腰:“不,不是的!我对你也是男女之爱,我不要什么皇兄,也不稀罕什么皇兄,我对你的喜欢是想要做你妻子的喜欢!我们也不是什么同父异母的兄妹,我不是先皇的孩子。我们可以有结果的,我们可以的!” 长公主不是先皇的孩子,那她是谁的。风无漠觉得自己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 “别说胡话。”徐朗纵着,仍旧没有推开她。 长公主将头深深埋在徐朗怀里,坚定的道:“是真的,我不是先皇的孩子,我是太后和凉王的孩子。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 长公主是太后和凉王的孩子。风无漠一哽,他现在收回自己刚刚说能承受的那句话行不行? 这也有点太… 徐朗知道长公主如今被刺激的是真的神志不清了,不然这压了半辈子的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说出来。但是这是被容绫的死刺激的。 徐朗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后压根:“风华,这种话说出去是要砍头的,你便再也做不了大风的长公主了。” 长公主没有抬头:“我不怕,我不稀罕大风的长公主,只要有皇兄,我什么都不怕。我还可以是西凉的长公主,皇兄你想要什么,我便能给你什么!我和母亲谋划了许多年,整垮了先皇,也整垮了大风大半的官员,现在的权都在我们手上,就快结束了,西凉大军很快就能踏平大风,他们等了许久就要等来这一天了,等结束了,我就带皇兄一起回西凉好不好?” 风无漠只觉得自己怒火中烧,这两个人真的是无法无天! 原来自己遗忘掉的记忆是真的,先皇是被害死的,她们害死先皇不够,还要整个大风陪葬!她们就没有想过大风的百姓么,一旦战火燃起,他们何其无辜。 徐朗像是在思考,许久之后才道:“风华,我能不能和你一同回西凉,你也要问过你另外一位皇兄才好啊。” 风无漠站在殿外,显然是怒急了。 徐朗笑着看向风无漠:“陛下,您说呢?” 第三百二十四章 没有悔过之意 徐朗能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猛的颤了一下,随后便如同弓箭上撑开的弦,整个人都绷紧了,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连攥着自己衣襟的手都隐约洇出了水迹。 而长公主在徐朗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便直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黏黏-腻腻的附在身上,再怎么冷静也消不下去这样的感觉。 她的手指不自觉的扣着徐朗的衣裳,僵硬的回过头看向殿外立着的三人。一左一右两个人皆是一脸平静,仿佛对于自己说的这些她们早有预料,但是中间的男人却是一脸的怒火,怒火中还隐约藏了些难以置信。 她心虚的喊道:“皇兄…” 祸从口出,长公主知道,自己这算是彻底玩完了。 长公主抬头看了一眼男人如冰霜似的神情,身形摇晃的退开一步,松开了他的衣襟。她慢慢的蹲下身子,将脑袋埋在自己的蜷曲的怀抱里,额间的痛觉来的有些迟,理智回归的也有些慢,脑子里像是一左一右站了两个有血海深仇的小人儿一般,一个把她往左拉,一个把她往右扯,心里念的大概是要把它五马分尸了。 再蠢笨她也该知道了,这一切不太对,她谨慎了一生,怎么可能会临门一脚的时候哆嗦那么一下呢。自己近日来的失眠也不是偶然,是必然,是有人故意扰她神思,今日又看见徐朗才会… 到底是谁知道了这一切,还要害她。 她抬眼望去,风无漠恨铁不成钢的沉声道:“不要叫朕皇兄!风华,你是大风的长公主,你就没有为大风的百姓着想过吗?一旦两国交战,百姓是何其无辜!你怎么担得起长公主的名头?” 长公主没有说话,她的立场如今说什么都是徒劳,更何况如鲠在喉的感觉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人蹲在那里,似乎是在崩溃和平静间反复拉锯,最终选择归于平静。她的目光有些呆滞,却在锁定宛如看戏人的顾予笙时变得狠厉起来,是她,是她!为什么她把自己害到如此田地还能置身事外。 “顾五姑娘好手段!” 她如今才知道,这人远没有看上去那般无害。 被点到名的顾予笙也知道,经过这么一遭,长公主大概是稳住了心神,自然也发现了自己动的小手脚,于是大大方方的回道:“自然不能和长公主殿下以及太后娘娘相比,二位的计谋横贯两朝天子,臣女自认是比不上的。这次也实在是被殿下逼得紧了,才用了这种不上台面的手段,长公主殿下莫要怪罪才好。” 顾予笙的话说的实在气人,风华几次三番都恨不得冲过去,但是站在她身后的男子让她还留着最后的矜持:“为什么要害我!你我二人无冤无仇,这天下谁做天子又与你何干,就算换了新皇,本宫也不会亏待你。” 小姑娘低着头,似是有些张不开口,挥着小脚小狗一样的刨了刨脚下的软土,低声道:“不瞒殿下,其实我一开始也觉得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但是,我的大哥想沉冤昭雪,想要太平盛世,所以我想和他并肩。” 身边的江三离和风无漠一顿,风华长公主的表情也出现一丝裂缝,只有徐朗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甩开扇子挡在面前,放肆的偷笑。 长公主不知还能说什么,风无漠摇了摇头:“风华,事到如今,你还是没有丝毫悔过之意么?” “悔过?”风华自嘲的笑道,“悔过什么?我身体里流的是西凉的血,先皇也不曾对我宠爱半分,皇兄,你不会觉得我是平平安安长大的吧。若不是母亲早有防范,早在三岁那年我就死在先皇手中了,怎么可能还站在这里。” “先皇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和西凉签了停战协议却又临时反水,蛮夷与边疆都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居然还想吞并西凉。而且他心狠手辣,娶了我母亲却并非真心实意待她,甚至换了我母亲常用的熏香,企图让她无法生育。呵,不过老天都不肯随他的意,母亲还是有了我。” “但是先皇不肯放过我们母女,尤其不肯放过我。母亲预料到他会对我下狠手,便把我和一个妃子同时期诞下的婴孩换了位置。我们对先皇下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先皇不死,西凉便要遭殃。而且如果不是先皇毁约,我们也不至于如此。”长公主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就是这样一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我有什么好悔过的。我唯一悔过的便是母亲当年想要把你一并处理掉的时候,我拦住了她。不然你以为你能稳坐那个位置那么多年么?” 风无漠被气的浑身都发抖,刚刚施针压下去的血气似乎又开始往上涌,男人做惯了上位者,此时便下意识喊道:“来人,来人!!给朕把这个不知悔改的人抓起来!来…咳咳。” 然而这里并没有人供风无漠驱使,他喊了几句,喊道喉头发紧咳嗽了好几声也没得到什么回应,顾予笙缓声道:“陛下莫动气。” 长公主自然不会站在等人抓,见顾予笙二人的注意力在风无漠身上,便拔腿想跑。 身后站着的徐朗则眼疾手快的将大掌按在了这人的肩上,扇骨再次敲了敲鼻梁,随后合上扇子道:“风华,你这是想去哪?” 长公主回过头直视徐朗:“二皇兄,这么多年你明明活着却不肯来见我,是因为恨我么?” 徐朗直言不讳:“当然,我恨你。” 长公主又道:“但你今日来见我,是想要我的命对么?” 徐朗颔首,却又摇了摇头:“只是要你命的话,未免便宜了你,你下定决心要杀我和容绫的时候就该预料到了,遭报应是早晚的。一开始我的确想你死,想为阿绫报仇,但是现在,我并不希望你死,我想你身败名裂。” 人在濒危的情况下总是能爆发出无限的潜力来,风华在那一瞬间竟然一拧便逃出了徐朗的禁锢,徐朗并不急着去钳制她,而是看戏一样的由着她跑掉。 “廖青。” “程韵!”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太后跑了 不知道廖青是不是得了徐朗的吩咐,一边像是猫追老鼠逗着玩似的追着长公主,一边底气十足的喊道:“长公主殿下,别跑!停下!” 长公主一介女流本就不会武,加上年纪也不小了,行动起来都是凭着对于危险的直觉。但是廖青不一样,廖青长年习武,抓这样的女流之辈,还不是手到擒来。但是他却偏要遛着她。 这像是在侮辱,被侮辱的长公主则一边跑一边气的牙痒痒。 程韵在后面笑的快要稳不住脚步。 廖青响亮的喊声响彻了大半个寺庙,就连那些原本睡得安稳的大臣们也被一并叫了起来,寺庙里的小僧们也不是聋子自然也慌乱的跑了出来。 容昭走出房门的第一件事是敲了敲顾予笙的门,里面自然没有人应,于是他附耳上前发现房间也没有动静,心下了然,便往供奉佛像的大殿走。 某些好奇的官员还将房门开了个缝向外好奇的探视。 某个大臣站在长廊里问向自己平日的同僚:“这么吵,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好像是在喊长公主殿下。”另外一个武将回道,“声音是从大殿附近传过来的。” 有人问道:“我们要去看看么?” 原本讨论的声音蓦然停了下来,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的瞪了许久,也不知作何反应,人类虽然脆弱,但是好歹是繁衍了几千年的,关键时刻总能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好让人们提早趋利避害。 不知是谁先抬脚回了房间,也不知道是谁先默默关上了房间门,总之嘈杂的声音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长廊再次恢复了平静。 平静也有平静的好处,容昭得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走向大殿。顾予笙和江三离还站在殿外观望,徐朗立于小姑娘身边摇着折扇心情颇好的低头和人交谈什么。而风无漠则被赶来的周公公搀扶着再一旁倒气。 风无漠见了容昭又是长吸了一口气,他是发现了,身边的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对二十七年前的事情说上一二,甚至还能说出长公主和太后所谋划的''大局''。只有他,在位几十年,一开始是全瞎,后来是半瞎,现在恨不得自己还是全瞎。 眼不见心不烦,做人做成他这样是真的失败。 妻离子散,爹不疼娘不爱,他连自己童年是怎么过来的都不记得了,所有人都将他当做一步棋,一块垫脚石,踩着他往前走。而他现在还懦弱的什么都做不了。 周公公又给风无漠顺了顺气,却没说什么。 容昭打量了一下顾予笙,见小姑娘全头全尾毫发无损的站在那里才放了心,凑过去低声问道:“解决了?” 顾予笙嗯了一声,朝不远的方向努了努嘴:“阿韵和廖青去追了,但是总觉得不太对。” “什么不太对?” 顾予笙略仰了个头看着容昭,有种在思考的感觉,又像是在放空自己,隔了许久,小姑娘才道:“我也不知道,说不清楚。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有什么细节是我忽略掉的,总之不太对劲。” 徐朗听到顾予笙的话,问道:“五姑娘可是觉得凉王把自己摘的太干净了?” 徐朗这样一说,顾予笙连忙点头:“对,没错!凉王把自己摘的太干净了,就连刚刚长公主神思最不稳的时候,也不曾把凉王供出来。太后和长公主所做的这一切都像是自己单纯为西凉所做的一样,但是很明显不是的。西凉如今是凉王当家,他想一举踏平大风不会规规矩矩的打仗,他打不过顾延霍。” 容昭很想翻白眼,这种时候了还要夸人,他该说什么好。 顾予笙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般,继续说着自己的感想:“而且如果只从边境下手,那太后和长公主的里应外合就没有意义了。还有,这个寺庙也奇怪的很,长公主每日早出晚归来这个寺庙和老住持碰面,是安排什么。我今日和师傅去寺庙藏书阁的时候还觉得这里的小僧有些不太对,藏书阁像是尘封许久无人问津的样子,他们居然不去藏书阁看佛经,反正各种不对劲。” 容昭道:“是有些不大对劲。” 顾予笙疑惑的嗯了一声,只见容昭指了指不远处的景象。 因为要抓长公主,所以也惊动了寺庙里的僧人,不论是文僧还是武僧,一部分僧人负责去安抚其余大臣,有几名武僧则去帮着追捕长公主,廖青有心放水把风华当成老鼠遛,但是那些武僧竟也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去抓人。 不像是抓人,倒像是护着人往远处躲。 徐朗似也察觉到了不对,吹了声口哨,朝廖青喊道:“廖青,结束吧。” 廖青应声,伸手要去抓长公主,却不料被人打断了。程韵也有些吃惊,原本后来才赶上来的几个武僧竟然已经超过了他和廖青,这群人在长公主身边竟然是保护的姿态。 顾予笙像是想到了什么,提了步子大步流星的就往厢房的方向走,江三离和容昭不知小姑娘去做什么,但也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徐朗则也反应了过来,紧了两步走在了顾予笙的前面。 徐朗在厢房门前站定,随后长腿一伸,踹开了房门,屋内则空无一人。 几个人的面色有些阴沉。 徐朗心情不大好的用扇柄敲了下门框,嗤了一声:“居然漏掉了一个,让人跑了。” 太后跑了,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的确是棘手了些。 顾予笙:“什么时候跑的呢,又是从哪里跑的,没人注意到。” 徐朗笑道:“说明这个寺庙的确不太对劲,长公主的事情暴露以后,很快就有人和太后接了头,保证她能够立刻撤退。而且…” 徐朗看向了屋外,除了廖青那边,其余地方似乎都变得安静了:“你们不觉得,这个寺庙的僧人,只剩下那几个武僧了,其他人都撤干净了。那几个武僧是用来保护长公主的。” 几个人俱是沉默。这个事情走向,的确有些没能预料到。 第三百二十六章 破罐破摔就破罐破摔 程韵和廖青大步流星踏回来的时候,长公主已经被不知道哪来的绳子捆了个结实,被二人半推半就着带到了厢房。风无漠也在周公公的搀扶下走了过来,看着风华的时候也是满眼的恨铁不成钢。 他这个不算是亲妹妹的妹妹,最终行差走错,是不是也有他对她不甚关心的缘由。 顾予笙没管那个有些狼狈的女人,而是看向沾了血的程韵。程韵穿着蓝色的劲装站在那里,肩膀处染了团血迹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带着不怎么在乎却显得各位温柔的表情站在那,但是顾予笙一眼便能看出来,程韵的胳膊似乎伤到了? “阿韵,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顾延霍把她托付给了程韵,让程韵护着她。其实程苏又何尝不是把程韵交给了顾予笙呢,既然如此,她肯定不能放任程韵不管。 程韵带笑的瞥了眼自己衣服上的血迹回道:“刚刚和那群武僧打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失了轻重,活着的没抓到,但是弄死了一个。” 廖青则有些不愿意的插嘴:“那群秃驴实在是太阴了,居然还搞背后偷袭。要不是程公子反应快,早就被人一剑扎透了。” 顾予笙还想问程韵是不是伤着了胳膊,有没有大碍。刚刚张嘴,就被传来的一声巨响吓了一跳,顺便把要说的话随着口水咽了回去。 小姑娘转过身看向外面,其余人也向外望去,夜色中平静的天空炸开一道红色的烟花,有些耀眼,但是没多久就熄灭了干净,只余下硝烟燃尽的味道。 容昭皱着眉头道了一句:“是信号弹。” 徐朗神情晦暗的看了一眼长公主,甩开扇子,心情不是很好的道:“西凉要反了,撕破脸皮的那种。” 包括风无漠在内的几个人都有些沉重,西凉反了,要打仗了,只是不知道这仗用从何打起。徐朗透露过,边境附近西凉兵力甚少,所以如今没人会傻到以为西凉会乖乖的大光明正大的仗,他们还有后手,只怕还是什么阴招。 “如今怎么办?”问这话的人是风无漠,他见徐朗回过头用陌生的眼神看他,便解释道,“朕在位这几年的确有些昏庸,但是朕并不想大风亡在西凉手里,也不想百姓受水深火热之苦。” 徐朗呵了一声,这个弟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却能有如此的言论,算是勉强给了他一个惊喜。 “先回皇城吧,雷霆寺如今已经人去楼空了,他们藏了起来,估计是一时半会找不到的。”徐朗道,“就算找到,敌多我寡,没有什么胜算。” 顾予笙看了看皇城的方向,低声疑惑道:“还能回皇城吗?这一路怕是…” 又是死一般的沉默,不得不说,顾予笙说的有道理。风无漠在这,大风的一众朝臣也在这,回去的路又是光明大道,每个人都是活靶子,砍不死一群,砍死一个也是赚了。 西凉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徐朗还没说话,风无漠便先自己吓自己的打了个机灵,他是不是就要命不久矣了。 容昭叹了口气,他们如今似乎陷入了两难的地步:“我们就算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凉王若真的想要我们的命,在哪不是要。寺里只怕死的更快,一锅端都有可能。除非我们能请来援军,把各个大臣安全送回去。” 徐朗问道:“御林军和巡防营何在?” 容昭:“巡防营抽调了大部分的兵力去边境援助大风军,留在皇城的本就不多,不好再抽调。御林军,临走时我怕皇城有事,便把御林军留在了皇城待命,这次出行带的也不过一个小队,郑成没能跟过来。” 徐朗点点头,目光转悠到了程韵身上:“若是搬救兵,一来一回一天便也够了,只是可能要劳烦程公子了,不知…” 顾予笙错了一步,略微挡住了程韵的半个身子,仰着头道:“徐公子身边不是还有廖青兄弟么,怎么自己家的人还没指挥,就先惦记上了我家的人。” 当她是傻的么,凉王若真想在路上动手,怎么可能会不防着他们去搬救兵?既然如此,程韵若去岂不是九死一生,这一路上都得孤军奋战的过去,若是他出事了,连个能回来报信的都没有。把人当猴耍呢? 徐朗笑道:“客观来说,在座还是程公子的轻功最好,廖青只会蛮力取胜,这种事情托了我们傻廖青去,只怕还会耽误些时辰。程公子若是方便…” 程韵不觉得这是件难事,虽然路上可能遇到些许危险,但是完成任务并不是不可能。顾全大局,这个方法虽然不是上策,但也不是什么下策。 然而下一秒,站在自己身旁的小姑娘却突然伸手扯了他的袖子,将他整个人都踉跄着拉到自己身后,耍无赖似的道:“不方便,我家阿韵伤到了胳膊,一点都不方便。” 徐朗失笑,似乎是没料到顾予笙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情和自己杠上,刚要劝一下,顾予笙便率先开了口:“徐公子,如今我只能接受两条路。” “五姑娘请讲。” 顾予笙伸出一只手指:“搬救兵可以,但是由徐公子的人去,阿韵不会跑这一趟。” 徐朗皱着眉头,随后怒极反笑,颔首示意小姑娘继续说。小姑娘伸出两只手指:“不搬救兵,就这样回皇城。谁都别想跑。” 廖青似是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顾予笙,其实顾予笙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徐朗硬要拿程韵试险,她就破罐破摔,看回皇城这一路,到底谁先死。 徐朗像是在思忖到底该选那一条路对于自己来说才是最优解,眼下投一下了一小片阴影。随后便一收扇子,迈出了房门,廖青连忙跟上,只听徐朗吩咐道:“既然五姑娘不愿意,那廖青你去备马车吧,天亮便一道回去吧。” 说完头也没回的便离开了,留下风无漠又是被吓的颤了好几回。 容昭道:“这是也一起破罐破摔了?” 顾予笙哼了一声:“这只老狐狸,太会权衡利弊了。想把阿韵当枪使替他探路,没门,破罐破摔就破罐破摔。” 第三百二十七章 路上遇袭 风无漠颤颤惊惊坐在马车里唯一的感想只有这群人都是什么大神仙,真的是预料什么来什么。但是神仙打架,能不能不要波及到他这个可怜还碌碌无为的小凡人? 咣的一声,一支带着寒光的箭矢将风无漠所在的马车扎了个头。风无漠只能和同样吓得快要尿裤子的周公公抱在一起,祈求一切都快点结束。 几个时辰之前,徐朗虽然说是天亮便启程回皇城,但是这样折腾了大半夜,最后也不过只剩了两个时辰罢了。 廖青腆着脸装成侍卫,挨个通知那些个畏头畏尾的大臣们,祭祀因为某些原因停止了。虽然没说原因,但是一群人精也知道这是大风要变天的前兆。见要回皇城,便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东西,不回皇城是不可能的,妻儿老小都在皇城不说,大家都是在皇城扎根的人,在雷霆寺这么个小破地方还不是等死。 既然都是死,那还是拼一拼吧。某些人打心眼里侥幸,那个挑事的人,肯定不会让他们全军覆没的,人人都觉得自己多少还有点利用价值。 顾予笙则心里憋着火,她现在知道顾延霍为什么总是拒绝和徐朗合作了。 徐朗这个人像是一匹孤狼,不管多难多险的境地他想的都是一个人去闯,队友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就像是负担。虽然偶尔也会选择合作,但是合作过后的下场还是被当作垫脚石,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不论是谁都是可以利用的对象。 这样一个人,从军多年的顾延霍自然会看不起他。 顾予笙拉着还有些懵的程韵,先是把人胳膊上的伤处理了一下。 程韵其实伤的略有些重,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人太有韧劲了,竟然一声都没吭出来。 程韵将衣衫褪了大半,露出背部和收拾的肩膀。那是一道红印,像是用棍棒打出来的,位置很巧,再往上移那么几寸,只怕程韵的脑子就要被敲扁了。 那红印整个都有些红肿,摸上去发烫,某些地方甚至已经发青发黑了。顾予笙能够想象到,那偷袭的人抡出这一棍的时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程韵没吭声,顾予笙憋着火也没吭声。抹完伤药后,程韵便又开始前前后后的张罗事情,顾予笙几次都怀疑,程韵是不是没有痛觉,那只胳膊是怎么在带伤的情况下抬起来的。 但是顾予笙没问,由着他收拾完东西,一齐上路。 长公主依旧被捆的动弹不得,扔在了江三离的马车里,顾予笙则跑去和容昭挤了同一辆,程韵则被塞进了风无漠和周公公的马车,被吩咐关键时刻留风无漠一命就行,毕竟还有需要风无漠做的事。 容昭和顾予笙心里都想着事,于是第一次,容昭没在马车里多和小姑娘说几句,而是一反常态的沉默。直到四周开始响起刀枪剑戟相交的声音时,两个人都还显得有些恍惚。 容昭顶着漫天箭雨先去看了一眼风无漠,见风无漠只是被吓得脸色苍白,又有程韵护着,便去看了一眼长公主。长公主的脸被擦破了点皮,江三离护她护的有些吃力。 江三离本就是三脚猫功夫,顶多逃跑的时候脚底抹油的功力炉火纯青罢了,于是二人所在的马车被扎成了刺猬。 容昭怀疑这群人也许是抱着砍一个是一个的想法来的,如果一个砍不死,他们会不会把长公主灭口? 顾予笙从马车里撩了帘子出来,见了江三离那边的情况,二话没说的走了过去,撩开帘子便把长公主提起来,转而扔进了徐朗的马车里。 廖青一脸茫然:“五姑娘这是…” 顾予笙愣是假惺惺的扯出来一个笑容给徐朗:“劳烦徐公子照看一下重点利用物品,以免刀剑无眼伤了俘虏。” 说罢,转身便走,给容昭使了个眼色,容昭便指挥着人们加快速度,顺便指挥一众武臣,从树丛里揪了几个放冷箭的出来。那些被揪出来的西凉人,连审也没审,直接被下令抹了脖子。 西凉人狡猾的很,估计都是死侍,审问也审问不出什么,那倒不如直接杀了,还能解解气。 廖青夹着马车问着马车里的徐朗:“五姑娘这是不是生气了。” 徐朗探了个头出来,小姑娘分辨清位置后,直接银鞭一挥二话没说的把人甩到了自己面前,再十分狠历的给人抹了脖子。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看的徐朗都有些吃惊,小姑娘杀人原来是这种样子,一点不拖沓,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适逢顾予笙回望过来,眼神对上徐朗只停留了几秒便又错了过去。 但是徐朗还是感受到了顾予笙的火气,可能大部分是对自己,也有那么几簇小火苗是西凉点的。徐朗不甚在意的摸摸自己的宝贝扇子:“倒是第一次见五姑娘发脾气呢,新奇。” 廖青有些无奈:“先生不怕五姑娘到时候算计您?” 徐朗用扇柄挡掉了朝长公主飞来的箭矢,心情看上去竟还有些好:“你不觉得她的性子其实和阿绫很像你,睚眦必报,最受不得自己人受欺负。” 廖青:“的确很像。” “她曾经在容昭回皇城的路上救过他一命,后来容昭温居时,她还特意把打断容昭腿的人揪出来教训一顿。”徐朗低声笑了,“那个时候阿绫也这样,谁欺负你们了,不管是哪条道上的,她总要报复回去。她们很像,这很好。” 廖青看了一眼徐朗,又看向挥鞭子的顾予笙:“所以先生您才会把那条鞭子送给五姑娘么?” “本来是送给阿绫的。”徐朗冷眼看了风华一眼,“没机会了,送给五姑娘倒也不算亏。廖青,专心赶路吧。” 见徐朗不想谈这些,廖青也听话的闭了嘴。 这小小的一仗打的速战速决,西凉那边死了三四个人,都是穿着武僧的灰袍子,似乎是从寺庙里跑出来连衣裳都没来的及换。而大风这边对垒到最后,也死了几个官员,顾予笙清点了一下,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西凉在发现势头快要一边倒的时候便及时收了手,但是这样的拉锯却并没有就此结束。 第三百二十八章 顾予笙直到站在皇宫朱墙的城壁外才觉得西凉人的出现规律似乎有些诡异。他们这一路上遭遇了三次袭击,刚出雷霆寺的时候一次,进入城内鱼龙混杂的时候他们又跳出来一次,最后一次则是在快要到宫门外时,不过三次都有一个共同点——点到为止。 他们像是在试探什么,顾予笙有些想不明白,唯一能想明白的就是,大风如今混进来了西凉人,不是一两个,而是很多。有没有达到破城的程度顾予笙不知道,但是足以让他们人心惶惶了。 徐朗这次并没有打道回府,而是压着长公主进了宫。风无漠对于这位相处半辈子的妹妹还是有一定怜惜的,于是并没有直接泄愤般的将人砍头,而是派人把她押入了大牢,派了人全天候的监视,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能来见她。 即使是这样订犯人的命令,风无漠还是心软的给长公主找了间环境还不算那么差的牢房。 太后和长公主正式下马,西凉也和大风撕破了脸皮闹起来,大风的朝堂便几乎瘫痪。太后手里握的权太多,以往太后在,虽然有人使绊子,但是风无漠好歹能撑住,这次太后一走,几乎是直接将大风抽空了,根本连反应时间都没给风无漠留着,更何谈撑下去。 风无漠想把烂摊子交给容昭,但是容昭这次也没和风无漠客气,丑话说在前头。接这烂摊子可以,前提是二十七年前的旧案必须大白于天下,为尚留在世的人正名。其中自然包括顾延霍以及徐朗。当然那些死去的人,也必须为其正名。 风无漠对翻案并不抵触,但是他对当年的事情还是一知半解的状态,想翻也得等他缕清思路。另外,如今并不适合大白天下,西凉几次袭击都已经走漏风声了,甚至有一次是直接在百姓眼皮子底下作案的。天下开始人心惶惶,但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他们只能祈求上位者的一丝庇佑,可若是这个时候谈二十七年前的冤案,谈朝堂被架空,太后长公主是叛徒。 估计是能引起暴乱的。 风无漠拒绝了容昭的要求,于是烂摊子还得接手。只不过这手还没碰上这摊子,就迎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周公公连滚带爬的进了御书房,几乎是趴在风无漠的面前,带着不敢置信哭腔道:“陛下不好了,西凉…西凉…” 风无漠坐在龙椅上,捏着扶手处的龙头:“西凉又怎么了?” “西凉攻城了!!” 周公公一席话将人从金碧辉煌的龙椅上吓到了地上。 西凉人攻城了,如今大概也知道他们是走了哪条路线七拐八拐偷偷摸摸才能绕进大风的。期间西凉还占了三座略小的城池,是在通商沿路上的,为了让消息不穿出去,凉王选择了最狠的办法,直接屠城。 三座城池,一夜之间被屠城,连大风本土的猪都被杀了庆祝西凉屠城顺利。 三座小城池并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既不是海港也不是什么军事要地,割了就割了。但是不妙的是,西凉势如破竹,直接攻到了皇城的城门口。 皇城兵力并不是雄厚,但是对付西凉这种打法还是能勉强撑个一俩月的。 巡防营每日巡逻都要提心吊胆,不知道哪个街角落里就会蹦出一行西凉的小队,问也不问上来就开打,下手也不像寻常军营里练出来的士兵,都是下黑手的货,让人防不胜防。 交手以后巡防营也曾在皇城大范围的搜寻,但是却始终没能找到西凉人藏身的地方,偶尔抓着也是什么残兵,还是只剩一口气,只出不进的那种。 虎牙司则在接到消息的时候便紧急的全员调回了皇城,可虎牙司虽然个个精英,但终究不是什么正规军队,人数比不上大风军,也压不过西凉的铁骑,就算有御林军一同,这仗也打的略吃力了些。 容昭这几天也有些头疼,虽然他拒绝了风无漠丢过来的烂摊子,但是坐镇皇城发号施令什么的还是要做的,毕竟百姓是无辜的,而且他可以觊觎风无漠的位置,却不会让祖宗百年的基业落入西凉人手里。 于是他一边发号施令,一边也发现了端倪,西凉对皇城进攻的架势虽然势如破竹但却不是什么往死里打的打法,虽然这样的打法也让大风军颇为头疼,但是容昭能够感觉到,西凉是留了余地的。 他们像是在打什么迂回战,每次只上前挑逗几下,把人饶的烦不胜烦的时候就立刻脚底抹油跑的没影。等大风以为偃旗息鼓的时候再上来撩一把。 容昭不明白,明明集合全部兵力一举攻入皇城,大风活不过一个月。 可为什么要这么打,凉王准备干什么。 徐朗带着自己的小折扇走进了容昭的殿内,看着容昭眉头皱的近乎打劫,竟然还笑着问道:“容小公子的表情似乎不太妙,可是在发愁。” 从雷霆寺回来之后,徐朗就宛如一块牛皮糖似的粘上了容昭,徐府已经不是徐朗的归处了,凌霄殿才是。容昭觉得自己的凌霄殿已经快要塞不下人了。 对于徐朗的身份,风无漠虽然没有堂而皇之的广而告之,但是其中不乏一些为官几十年的老人家能够认出这位改头换面的人乃是曾经的二皇子。一个认出来,再加上长公主入狱,太后失踪,八卦的小风添油加醋的这么一扇,不就人人都知道了。 于是徐朗便心安理得的留在了宫里,去哪都和老熟人似的,完全不需要伺候。 连对上风无漠,都是风无漠认怂,好好将自己这位二哥当佛似的供。 “徐公子不愁?”容昭连头都没抬的问道。 徐朗挑眉反问:“我为何要愁?” 容昭抬起头发现徐朗的确是认认真真的在和他讨论此事,一点开玩笑的迹象都没有,便道:“西凉军都兵临城下了,而且他们肯定还有后手,徐公子不居安思危一下,当真是够平静的。” 第三百二十九章 在等援军 闻言,徐朗笑开了,那是一种毫无嘲讽含义却分外刺眼的笑容,男人理所应当一般的道:“容小公子应该知道,徐某对大风没什么感情,对大风百姓也没有什么责任,天下人负了阿绫,那我负天下人应该也无妨吧。” 容昭被徐朗怼的一时找不到话回,梗在那里愣了好久。容昭有些气闷,说话就说话,把人阿娘搬出来算是怎么回事。 徐朗见容昭这副样子,似乎笑得更开心了:“不过你是阿绫的孩子,徐某可以助你一把。其实徐某从一开始便说过,你我应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不管如何,徐某都会助你。只是容小公子似乎不怎么相信徐某的话。” 他阿娘还真是给他留下一个‘好’帮手,容昭咬牙切齿道:“那是我错怪徐公子了。” “无妨。”徐朗折扇一收又丝毫不见外的依进了太妃椅里。气的容昭又想掀桌子。 容昭拿着新传来的战报问道:“那不知如今的局势徐公子是何见解,西凉如此打法明显不符合常理,恕我想不出凉王如此指挥是要做什么。” 徐朗反问道:“容小公子觉得,凉王此生最忌惮的是什么?” 容昭几乎连想都没想的便脱口而出:“顾延霍。” 顾延霍和凉王针锋相对了十几年,每每对上都不大顺心。处于劣势的情况比较多,偶尔占了上峰,到最后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苦头倒是没少吃。可以说对上顾延霍,凉王只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忘年交的死对头,容昭估摸着这人大概是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味了吧。 徐朗点点头,算是赞同容昭说的没错:“顾延霍如今坐镇边境,明眼上是分身乏力了,但是凉王也留在边境的兵力并不多。他怕这人脾气上来干出某些不那么喜闻乐见的事情,例如直接来个回马枪给他堵死在皇城,他不敢大肆进攻也是怕真的打起来,皇城打的你来我往,胶着万分。边境某人杀回来来个瓮中捉鳖。” 徐朗这话推测的没错,他几乎能够想象到,如果顾延霍知道皇城失守,大概会直接尥蹶子杀回来。军令如山都是屁话,开什么玩笑,顾予笙还在皇城留着,顾延霍不可能任由西凉攻占皇城,除非是他死了。 容昭放下手里的折子又问道:“那总归不能一直这么胶着,顾延霍坐镇边境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等下去也就两条路,顾延霍处理完边境的事回来瓮中捉鳖,皇城自我消耗,跟西凉打一场你死我活的仗,谁都讨不了好处。” 徐朗摇摇头:“凉王拖着只是时候未到罢了,时候到了自然就打起来了。” “那何时才算是到时候了。” 徐朗正色到:“等援军到了。” 容昭听到这话神色变得更差,这样间接性的战火大风都有些承受不起了,还有援军,那还撑个头,他方不方便直接举白旗。 “应该在路上了。”徐朗见容昭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笑道,“容小公子果然还是心慈手软了些,要知道一个合格的上位者是不忌惮用最坏的恶意揣测别人的。” 容昭看着他等解释,徐朗缓缓道:“大风如今被西凉抢了三座城池,这就已经是一个信号了,是一个发向大风周边小国的信号。如今大风是块香饽饽,已经被西凉啃了一大口下去。而那些周边小国自然也会看着眼热。” “他们若想要分一杯羹也很容易,借兵。其实西凉与大风这么多年来都是兵力相仿的,就算是要拼主帅监军,那最后也只能是两败俱伤下的险胜。这对西凉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西凉想要压倒性胜利,只有合作。” “如今西凉在大风撕开了一个口子,那些小国自然闻着味便过来了。我猜凉王借兵的说法也很直白,他能想到周边小国国君的顾虑,于是也不要求大规模出击,他只借一小部分兵力,留给小国足够自保的兵力。” “失败了的话,那也已经消耗了大风的兵力,大风也无暇追究那些小国的过错,只能自己关起门来疗伤。如果成功了,凉王只需要假装慷慨的把几座小的城池给他们就好,毕竟他们兵力也没借多少,割城已经是厚待了。港口和贸易通道仍旧可以落在凉王自己手里,对周边小国来说这样的交易他们肯定会做。” 容昭听完之后反而归于平静了,话已至此,倒也不需要挣扎了,挣扎无用,白旗敬上。 “若照徐公子这个说法,大风必败无疑?” 徐朗沉思一会儿道:“容小公子若想打赢此仗,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愿闻其详。” 徐朗起身,折扇在手里展开,另一只手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锦囊扔给了容昭,自己则又窝回了铺着兽毛的太妃椅上。 容昭面带疑惑的打开锦囊,发现里面竟是一把青铜制的钥匙。容昭看向徐朗:“徐公子这是何意?” 徐朗笑:“不瞒容小公子说,徐某有一私库,平日里喜欢屯一些小玩意,奇珍异宝也有许多。但是其中占的最多的还是军火…容小公子应该懂徐某的意思吧。” 不必忌惮西凉,因为如果实在软的打不过,他们还可以一举炸平他们。 容昭握着那把钥匙有些吃惊,他当然知道徐朗手里的军火是怎么来的。顾延霍能混到如今的位置,有一半是徐朗的功劳,虽然徐朗不知道,但是他的钱有大部分是通过火药司进的顾延霍的口袋。 徐朗和火药司的每一笔交易都被顾延霍揩了不少油水,他没想到徐朗会这么轻易的把这把钥匙交给他。顾延霍甚至千防万防怕徐朗是要回头炸大风用的。 事到如此地步,容昭才想起来,他和徐朗除了初衷不太一样,手段不太统一,倒还真的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容昭被惊的说不出话,缓了许久才道:“多…多谢徐公子了。” 徐朗很大方:“不必言谢,是徐某自愿。容小公子若是担心兵力问题也可以征兵,这钥匙只是不时之需。” 容昭恍然点头,其实徐朗说了什么,他完全没能入脑。 徐朗笑道:“若是容小公子太吃惊了,也可以找五姑娘问问意见。” 容昭这才清醒过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嗯,所以阿笙去哪了?” 第三百三十章 开始真的攻城了 “五姑娘好像一早出了宫,说是有事处理,其余便不清楚了。”徐朗对于容昭这幅提起顾予笙就宛如活过来的样子表示习以为常。 想起之前廖青和上官云阳赌容昭到底是喜欢顾予笙还是秦舒瑾时,他可是极其坚定的投了前者一票,只不过容昭到最后兜兜转转被设计娶了秦舒瑾。廖青则闹着要上官云阳还他那一百两雪花银。 容昭低声嘟囔:“真是的,现在皇城正乱着,瞎跑什么跑。索性程韵跟着了,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郑成是踩着容昭的低声嘟囔进的大殿,容昭听见肩甲相撞的声音才抬了个头:“郑统领,今日辛苦了,可是有什么新消息?” 郑成神情沉重:“巡防营今日巡街时又遇见了一行西凉的人。” 容昭扶额皱眉:“又让他们跑了?这群泥鳅!” 只见郑成的神色更加不妙了:“不,殿下,这次那群泥鳅没逃,而是直接把巡防营的小队杀了个干净。” 容昭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是试探的西凉军,今日就突然大杀四方了。 “援军到了。”徐朗道。 容昭条件反射似的问道:“皇城外战况如何?” 郑成摇了摇头,开口印证了容昭心里不妙的感觉:“他们加大了攻势,似乎是真的准备破城了。殿下,如果西凉真的一心想要攻城,凭借如今的大风军,撑不过半月。” 容昭皱着眉头将手里刚传来的战报一举团成了团:“皇城今日开过城门?” 郑成点头:“皇城每日都会开一次城门,供来往商队进入,如果真的封了城门,只怕城内百姓也会暴动。” 容昭如今只觉得那群无知的百姓着实烦人,可是他被太子殿下这个身份禁锢住不得不去担忧他们的安危性命:“今日进城的人里面有没有什么异常?” 郑成摇头:“可以确定其中没有西凉人。” “那又是为什么,就算有援军,也得经过我们眼皮子底下吧。这么些天不论是虎牙司,御林军还是巡防营都没有发现另外的端倪,援军更是连影子都没看见。但是西凉却突然进攻,总该有些缘由。”容昭显得有些暴躁。 很快,容昭就知道了这个缘由到底是什么。 廖青带着寒风进来,把容昭有些昏沉沉的脑子吹的略微清醒了一些,却仍旧没让他想明白西凉军这么做是为什么。 廖青看向徐朗,表情正经到徐朗都能意识到似乎是大事不好了,徐朗开口问道:“怎么了。” “兄弟们从边境捎了消息回来。”廖青一字一句道,“顾将军出事了,失踪了。” 这次徐朗也没能稳住自己的情绪,一拳将矮桌凿的裂了条缝出来:“顾延霍失踪了?不可能,他对西凉早就事先防备了,不可能让凉王得手,在哪失踪的?” 廖青有些张不开嘴,措辞措了许久才道:“不是凉王的人,是大风的人动的手,所以顾将军才没反应过来。不出意外的话是仇家寻仇,混入军中后装成了小兵,以抓到西凉暗探为借口将顾将军骗了过去,在捅了人一刀以后把人推下悬崖了。如今军中是程苏指挥。”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凉王会大举进攻了,他此生最忌惮的对手被别人捷足先登捅了,确保他不会回皇城护驾,才敢如此。”容昭咬着后牙根啐了一声,“哪里来的仇家这么不长眼,不知道如今是大风和西凉生死关头之际么,私人恩怨就不能向后错错?” 徐朗攥着扇柄,脸色阴沉的道:“仇家,大概是被太后指使的吧,别忘了,太后走时几乎把大风抽空了,其中有自愿也有被迫的。” “那该如何?”容昭提了个策略,“长公主不是在我们手里么,用她做人质逼凉王退兵。” 徐朗摇头:“我们和凉王对峙多年,以我们对他的了解。长公主对他来说虽然重要,是自己的血脉,但是他企图大风已久,不是什么私怨,只是野心使然,长公主在野心面前便算不得什么了。何况,凉王膝下不是没有孩子,长公主也继承不了他的王位。是可以舍弃的棋子。为了一颗这样的棋子,舍掉大风如此大的一块肉,明显不划算。” 容昭没有说话,脑子里想了许多方法,却又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想出来的道路堵死。大风如今处处掣肘,根本找不到什么两全之法。 最痛快的方法不过是徐朗所说的,一整个私库的火药,炸了西凉军一了百了。但是如今的战场距离皇城过近,而且是在大风境内,炸可以,连着大风百姓一起炸死得了,真正的一了百了。 但是容昭很明显不愿意这么做。这不是他想要的太平盛世,他不想留给顾予笙一个满目疮痍的大风。 “廖青,你让兄弟们去找人。”徐朗吩咐道,“我活要见顾延霍的人,死要见顾延霍的尸。若是边境有问题,就要上官易容成顾延霍,务必稳住局势。” 廖青道:“就算上官易容成顾将军,只要一上官一上战场很容易被发现端倪。而且兄弟们传信的时候提及了一嘴,此次攻打大风的计谋是凉王全程指挥的。” 容昭回道:“除了凉王,别人也没这么大手笔。” 廖青立刻道:“但是据说,这一场仗不论是从下蛊毒开始还是边境的拉锯战,都是仿照了二十七年前霍将军打的那场仗,可以说是故技重施。但是我想不明白为何兄弟们会特意捎这条消息回来,是程苏嘱托的?” 徐朗和廖青不知道缘由,容昭却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如果不是顾延霍主持大局,凉王很快就能发现。” “为何。” “霍将军的每一场仗,顾延霍都曾仔仔细细的分析过,为何这样打,这样打的意义何在。顾延霍在无意识之间模仿着自己父亲的领兵性格,二十七年前霍将军是如何做的,如今顾延霍也会如何做,他一时间很难跳出这种思维定势。”容昭解释道,“所以从程苏指挥军队的那一刻起,凉王就清楚顾延霍不在边境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边境的主帅是顾延霍 在座的人没有一个脸色好看的,徐朗虽然对大风没有什么责任感,但是原本自己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人,如今却调反了个,成了被来回戏耍的那个,心情自然也不怎么好。 徐朗开口道:“徐某还是之前的话,徐某愿意无条件助容小公子一臂之力,这也不是空话,徐某最后的王牌也已经交给小公子了,用亦或是不用,都凭容小公子自己定夺。” 容昭想不通该如何是好,却突然想起来顾延霍失踪前是被人捅了刀的,如果被顾予笙知道,小丫头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胡闹的事情来。 容昭还没想好如何将局面委婉的告知顾予笙,并且隐瞒顾延霍深受重伤之事,便看见小年子踩着小细步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小年子见在座的表情都不大好,颤颤巍巍的行了礼:“殿下,五姑娘给您捎了口信,说是自家的二哥哥回来了,午饭要在侯府用,待用了饭再回宫。如果殿下觉得暂时无事需要五姑娘的话,五姑娘想在侯府住几天。” 容昭闻言只觉得小年子的一席话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正愁不知道如何应付顾予笙了,小年子便说顾予笙不回来。不回来多好,不回来也自然不会盘问他,两耳一闭不闻窗外事,好好休养,再好不过了! 于是容昭大掌一挥准了:“告知五姑娘,宫里一切都好,没什么需要她费心的。她想和家人聚聚,便尽管在侯府多歇几日就是,若是想江谷主,本宫立即可以套马车将江谷主送去侯府。” 小年子弯着腰被容昭说的一愣一愣,他家殿下不是一向是见不着五姑娘就担忧的要死的吗?怎么今日恨不得五姑娘常驻侯府别再回来了? 太子殿下喜新厌旧了? *** 侯府。 今日算不上是事先得到的消息,顾焕然是踩着皇城开城门的时辰进的皇城,回侯府之前也没将时间说死,于是顾予笙也是在顾焕然到了家,才知晓的消息便一路奔回了顾府。 说来顾予笙已经太久没回过家了,先前是住在将军府,后来到处乱跑又要给风无漠施针,就干脆住在了宫里。虽然每次朝会也能看见顾予衡和顾承,但却始终没能回家看看温氏。这次温氏好不容易盼到自己女儿回来,只差掩面痛哭顾予笙的不孝了。 借着顾焕然回来的当口,老太君便想着能一家团圆一下,便派人将几个在外的孩子全都叫了回来,自然也没错过在大理寺埋头理线索的顾予衡和早早嫁出去的顾焕妍,只不过唯独没有顾焕怡。 顾焕怡嫁入公主府,那便是公主府的人。但是长公主如今已经入狱,就连身为丞相的柳方正都被大理寺以协助调查的名头带走问询了,何况一个小小的王妃呢。 顾焕怡之前被捧的有多高如今就摔得有多惨,柳子戚是风华的孩子,血里流了一半西凉的血脉,自然被风无漠一气之下贬为庶民,又搜刮了公主府明眼上的财产充盈国库。之前穿金戴银,如今就只能破布麻衣,之前山珍海味,如今连温饱都不能保证,之前是众星捧月,如今便是人人喊打。 柳子戚从小被母亲舅舅溺爱,少了庇护根本活不下去,柳方正和长公主被带走,柳子戚和顾焕怡便只能啃一啃公主府剩下来的老本,期期艾艾的等着自己最终的命运。 顾予笙现在有些明白了,顾延霍为何当年明明恨顾焕怡,却又以那样的手段为顾焕怡求来这样的婚事。他早知道长公主终有一天会落到如此境地,所以他也想看着顾焕怡被高高捧起来,再重重掉下来。 相比顾焕怡,顾家其他的哥儿姐儿明显过的好的多得多。围坐在桌前更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顾予笙亲昵的挽着顾焕妍的胳膊,不停的给人加菜直到将顾焕妍眼前的饭碗堆成了小山坡。嫁为人妇并且已为人母的的顾焕妍如今也算是稳重了不少,见顾予笙如此无奈的道:“五妹妹别夹了,你夹这么多我也吃不下呀。” 顾予笙却不依不饶,一个劲的哄着人吃东西:“我和四姐姐许久没见了,可是四姐姐你的气色却不大好,一看就是生墨哥儿落下的病根,今日的菜都是禧味居大厨做的药膳,对身体最好的,四姐姐多吃些。” 顾焕妍今年刚给夫家填了个哥儿,只可惜自家的婆婆有些蛮横刁钻,只管着孙子如何,却没能好好照顾孕妇。顾焕怡受了一次凉便落了病根。 顾予衡待大理寺稳定之后便也要接下顾承的爵位了,如今说起话也有了嫡子的派头:“这可是五妹妹特意叫来的大厨。也是因为二哥好久没回家了,恨不得好好招待你们,还有大侄子。” 说起大侄子,顾予笙便又来了劲,闹着要接过小孩儿抱抱。顾焕然拗不过她,放眼整个侯府也没有一个敢拗顾予笙的。 小姑娘抱着小孩,小孩便在被褥里咿咿呀呀的瞎闹。 老太君坐在主位,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大家子的人,这才算是真正的一家子嘛,三房一房没少,不仅做了祖母,连太祖母都做了。说要享人伦之乐的不外乎如此。 老太君用拐杖敲了敲,朗声道:“然哥儿这次好不容易跑商回来,如今又是打仗期间,如果没什么事就在侯府多待些时日吧。” 顾焕然拥着妻子点点头:“祖母,我和悠悠商量过了,如今实在太乱,边境又出事了,我们等战役结束前都会留在侯府的,阳姐儿还小,身边也离不开人,跑商的事情由手下做就行。” 老太君满意的点点头,顾予笙却是一愣,扭过头来问道:“二哥哥,你刚刚说边境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顾焕然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回来的这一路上大家都是这样说的,说边境的主帅被叛徒刺伤,如今也不知踪迹,和西凉打的这一场仗很有可能会败。” 顾予笙彻底僵住了,明明张了嘴却没能发出声音。顾予衡大掌捂着脸,他一个走神便没能拦住顾焕然的话。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问道:“二哥哥说的是真的?” 顾焕然点点头,顾予笙的声音颤抖:“边境的主帅,是顾延霍…” 第三百三十二章 商队出了问题 上好银质的筷子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小姑娘则惨白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一桌子的佳肴映在眼里却挑不起一丝食欲。她知道顾焕然的话如果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顾延霍如今生死皆不可预料,但大概率上是凶多吉少了。 温氏心疼的揉了揉顾予笙的小脑袋,安慰道:“笙儿,你不要瞎想,也许只是谣传呢。延霍这孩子一向福大命大,定能逢凶化吉的。” 能不能逢凶化吉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一切绝不是谣传。如今世道正乱,每一则大肆宣传的消息都有一定的意义,但是这个消息蹦出来的太过突兀,也毫无意义,只能说明这一切都是真的,顾延霍真的重伤失踪,而军营没能按下这件事。 顾焕妍不知如何安慰只好轻轻攥了一下顾予笙的小手,企图能给她一丝安慰。 如果说顾予笙是头一个脸色不好的,那待众人反应过来之后,顾予衡和顾承便接二连三的沉了脸色。 老太君自然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开口问道:“承儿,可是有何不对。” 顾承没有回话,而是看了顾予衡一眼,顾予衡接受到自家父亲的眼神,沉重万分的点了一个头,而后朝老太君解释道:“祖母,如果大哥真的重伤失踪了,那皇城怕是守不住了。” 在座的女眷都显得有些慌张和害怕,老太君闻言似乎也吃了一惊,问道:“为何?” “西凉已经在攻城了,但是每次都只是试探,两军并未真正意义上的交锋。”顾予衡道,“我同太子殿下皆认为这样的试探是因为西凉仍有后顾之忧,所以不敢大肆进攻大风。而这个所谓的后顾之忧便是大哥。” 顾予笙将话茬接了过来:“西凉怕大哥会不顾一切回皇城救驾,西凉分出来潜入大风的兵力并不多,如果真的碰上大哥带兵包抄皇城,大概就是一出瓮中捉鳖的好戏。除非他们有援军,否则西凉必大败。” 顾予笙的话如同一块沉重万分的巨石,在每个人的心中都砸出了好大的声响。围坐一桌的人们,也久久无声,沉默到连被褥中婴孩吸吮手指的声音都清晰的不能再清晰。 然而这样的安静并没能持续多久,耳尖的顾予笙听到了兵器相交的声音,声音有些远,听得不怎么真切,却是如有实质般的萦绕在耳边。 顾予笙问道:“是不是有打斗的声音?” 其实这样的打斗声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西凉几次三番的试探,不知道在哪里就会响起这样的声音,本应该见怪不怪了。但是这次,顾予笙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顾予衡应是扯出了一个笑:“笙儿你是不是太紧张所以幻听了。” 顾予笙摇摇头,朝暗处喊了一声:“阿韵,你去看一下。” 顾焕妍有些不知所以,纳闷的问道:“五妹妹,你在和谁说话,阿韵是谁?” 顾予笙没答,只是攥着顾焕妍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几分力道,攥的顾焕妍有些吃痛却没敢甩开。 程韵回来的很快,不仅回来了,还顺手带上了侯府的大门。男人没在隐匿踪迹,而是现身在一家人的面前,略微弯了身子,朝顾予笙道:“五姑娘,西凉人攻进来了。” 顾予笙惊的猛然起身,带倒了桌上的酒杯,杯子晃了几下便整个翻在了顾予笙的裙角。顾焕妍惊呼了一声连忙去给小丫头擦。 顾予衡问道:“城门破了?” 程韵摇头:“不,城门应该未破。但是这群西凉人却突然冒了出来,应该就是我们这几日想要抓住的那行人。这次他们不再是试探,而是直接和巡防营以及赶来的御林军厮杀了起来。而且…还死了几个城中百姓。” 顾承大掌一拍,将桌上的饭菜都震了起来,发出咣啷的声音:“这群西凉人未免也太心狠手辣了,居然还为难城中百姓。” 顾予笙也觉得心里有气,但是忽略这种气闷不谈,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西凉如今转暗为明大肆进攻真的是因为顾延霍重伤失踪吗?皇城内西凉的兵力再多也不可能多于巡防营、御林军以及虎牙司联手,如果是为了里应外合,那可真的太冒险了,他们就不怕城里的这拨人被一锅端了吗?这难道不是送人头的行为。 如此坦坦荡荡,毫无忌惮,到底是为什么。援军?西凉等来了自己的援军吗,这不可能吧,西凉怎么可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不动任何干戈就等来大波的援军,借路的话不怕引边境小国也打一仗吗。 等等,边境小国… 顾予笙猛然回头看向顾焕然,声音颤抖的问道:“二哥哥,你和二嫂嫂是怎么回的皇城?你们是独自回来的吗?” 顾焕然被问的一愣,虽然摸不清这话的意思,却还是如实回答道:“非也,我深知最近世道恁乱,我独自一人还好,但是拖家带口总不好冒险。恰逢手底下还压了一匹货,便雇了一行镖师一道回来的。也算是跑了一趟商。” 顾予笙只觉得自己豁然开朗,这便能解释通为何西凉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等来援军了,哪门子援军,分明是大风出来的叛徒。 “五妹妹为何这样问。” 顾予笙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生硬的像是质问:“二哥哥可否多说一些商队的事。” “商队,五妹妹想知道什么?”顾焕然被小姑娘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知道这人如今只怕急得要死,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的倒了出来,“这批商队,在我手下养了许久的,我们原本跑的都是大风境内的路线,后来又或多或少的涉及过一些边境小国的货物来往。五妹妹也知道,我手下握着一支皇商,这支皇商最近两三年都是负责各国进贡的。” 顾焕然这些话说的一点错处都找不到,再正经不过的来往通商,但是顾予笙敢打包票,一定是商队出来问题,可是是从哪里出的问题,又是怎么混进去的? 第三百三十三章 回来了一群麻烦 顾予笙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去长公主府的时候,顾焕怡似乎和自己说过,顾焕然曾因为妻儿的原因暂停过跑商。 “我听二姐姐说过,二哥哥之前因为一些原因没有跑商,而是归隐了?”顾予笙挑眉问道。 顾焕然点头:“那个时候悠悠有了身孕,她害喜害得厉害,我便有些心疼,急着跑完了最后一趟,便把手里的货都移交给副手了,自己带着悠悠随便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好好养胎去了。那名副手算是我的心腹,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顾予笙低着头算了算时间,她的大侄子如今也已经快一岁了,那么顾焕然暂停跑商的时候距今起码要两年。两年,也是她离开皇城,躲在药王谷的时日。 她是躲起来了,但是凉王却没停下自己手里的谋划。 顾予笙锲而不舍的问道:“二哥哥,你可知商队可曾纳过新?或者有什么人是突然加入商队的?” 顾焕然细细思考了许久,才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一正回道:“还真有,若不是五妹妹这样一提我都要忘了。” “真有?”顾予笙一听便眼睛一亮,她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什么了,“是什么人?此次可也跟着二哥哥一起回皇城了?” 顾焕然:“这么说来人数便多了去了。事情是这样的,约摸也得一年以前了吧,那个时候我已经不怎么负责跑商的事情了,但是商队里若有情况还是会知会我的。” “那个时候商队里总是会时不时的丢东西,账目也总是对不上,不过这不算什么,也可能是管事记错了,或者是记账的伙计一时算错了。而且都是一些小纰漏,连一千两的出入都算不上,真的是极小的错误,便没有放在心上。” “有了这样的纰漏,商队本该反思一下的,但是并没有,这样的纰漏几乎每次跑商都会出现,钱财是小,但是货物丢失却让人不得不重视起来。尤其是我手下的那支皇商也开始出现了这样的纰漏。这让我不得不谨慎起来,我怀疑商队里有了叛徒。” “因为这件事情,我曾出面停了手下所有的商队,从中找出了好几个蛀虫。其实商队中大多数都是沾亲带故的关系,我可能当时也是谨慎的过了,连带和那几只蛀虫有关的人也一起丢了就去,不再录用。” “那个时候我手下的确压了许多货物要走,而且皇商负责了各国一些进贡的物件,总不能生生停在那里,我便又从各地招了不少人来。其中也有一些外邦人。”顾焕然像是安慰自我似的道,“商队中有外邦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大家都是到处乱跑,外邦人倒是更加吃香一些。于商队的贡献也算大。” 顾予笙皱着眉问道:“二哥哥,你抓住的那些蛀虫,可有什么共同特点?你们相熟么。” “也有相熟的几个。”顾焕然说完了这句,便没了声音,顾予笙也没急着催他,等了一会儿顾焕然才继续道,“其实这事也蹊跷,抓住的那几个人,好几个人看着便是老实人。不是我自诩如何,而是我从小经商,看人一向是不错的,我看那几个人不像是会为了银子而做对商队不好的事情。” “其中还有几个我的确认识,商队许多弟兄也打包票说不会是他们。可物证是清清楚楚摆在眼前的。”顾焕然叹了口气,“但是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可能放下悠悠一个人和孩子,自己操办起商队的大事小情,既然事情已经堆给了下面的人去做,便想着尽可能的少些烦心事。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只能狠心换了。” 顾予笙沉默了,她总觉得顾焕然经历的这一切很像是顾予衡经历过的翻版。不仅仅是大理寺,也包括巡防营和御林军,似乎也经历过这样细微的小换血。 小姑娘猛然一愣,随即灵台清明,她想起来了! 那份名单,从长公主拓出来的那份名单! 名单分明是两页,她却只寻到了一页,那一页的最末尾是一个顾字,姓顾的人家不多,顾予笙当时还心惊胆战的猜测,这个顾是指顾予衡还是指顾延霍。不论这两个哪一个出事都有她好受的,结果没想到,这个顾字竟是指顾焕然。 只能说长公主和凉王真的是物尽其用,连一个跑商的顾焕然都能惦记上。 话说至此,顾予衡便也反应过来了,他之前就被这样算计过,花了些时日才真的把大理寺整理干净的。那么顾焕然的商队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顾予衡开口问道:“笙儿,你是觉得凉王将人塞进了商队里?” 顾予笙点点头,但是她对跑商的事情实在知之甚少,只好又问顾焕然:“二哥哥,你们跑一次商需要多少人?用时多少?” 顾焕然道:“每队几百人吧,也看货物多少,不会少于三百人的。而且跑商的线路不一样,具体多少人同时跑商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一只商队便已然是这么多了。用时半个月,一个月,一年半年跑个来回都是有可能的。” 顾予衡和顾予笙兄妹皆是皱着眉,若是人数当真像顾焕然说的这样庞大,那还真的是挺麻烦的。 “那二哥此次回皇城,还有其他队伍跑商么?” “有,雍城,郸城,福安这三个地方都有一批货要送。这个是大风境内的,境外则囊括的有些多,不过算算时间,境外的商队应该已经回程了吧。” 雍城,郸城,福安。 顾予笙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小姑娘缓缓开口:“有一事二哥恐怕还未听闻。” “何事?” “西凉军不知何故混入大风,已经拿下了大风三座小城池。”顾予笙在顾焕然吃了死苍蝇的表情下点头道,“正是这三座城池。” 顾予衡干笑了一声:“这可真是太巧了,呵呵,呵呵…” 顾予笙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西凉敢发起进攻,甚至搞什么里应外合,应该也有要等来援军的原因在。” 顾焕然:“五妹妹说的援军可是不日折返的商队?” 顾予笙点头。 顾予衡骂到:“回来的哪门子商队,回来了一群麻烦还差不多。” 第三百三十四章 回宫里一趟 顾予笙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如今最合时宜的做法应该是禁止商队进城。但是用脚趾头想也该明白,顾焕然既然能够踩着门禁进皇城,其他商队估计也就是前后脚,等这命令再通知下去,该进来不该进来都进来了。 兵器相交的声音以及拼杀时嘶吼的声音,都越来越近了,近到在座几个不会武的都听得清楚。 顾焕妍怀里的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危险也开始扯开喉咙哭喊着,顾焕妍哄了许久都不见成效,顾予笙有些心烦的送了根手指过去,不是都说小孩子嘴里含点东西就不哭了吗,不过她并不指望这不懂事的小祖宗能不哭。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小东西抱着顾予笙的一根手指放到嘴里又是啃又是咬的,却真的没再哭过。 顾焕妍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小家伙倒是挺喜欢五妹妹的,就这么不哭了。这算不算是有缘?” 顾予笙一愣,低着头呆呆的打量着被褥里裹着的婴孩儿,小东西还小做什么都是凭着自己的心意,觉得开心便笑,觉得不安就放声大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顾予笙却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那襁褓中不谙世事的婴孩,有一人把她当作是毕生救赎,他有的,觉得好的便捧给她,他没有的,觉得好的拿命去够也要捧给她,他把她当作是心头不可撼动的一道信仰。 被褥里的小东西闹了一会儿便累的睡过去了。顾予笙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指,叹了口气,人世间太多的事都讲究个你来我往,顾延霍护了她许多年了,这不就要轮到她去操心顾延霍了吗。 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响起,几个人都没有理会,随即这叩门声就变成了撞门声,女眷被吓的脸色有些苍白,顾承和顾予衡则随手拿了佩剑放在身侧。 顾承咒骂道:“这西凉人未免也太猖狂了吧,他们这是想做什么?还要强闯进官员家中不成?” 顾予衡在自己父亲面前一时也骂不出刚加难听的话来了,只好干笑两声,道:“这群人就是强盗、土匪!大风被夺的那三座城池,若只是夺了便也罢了,但是在城主出面投降之后,他们仍旧选择了屠城,几天之内连屠了三座城,不知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如今更是要故技重施吧。” 听到屠城二字,女眷们的脸色更加惨白了起来。 顾予笙拍了拍顾焕妍的肩膀以示安慰,又看向还勉强维持微笑看她的温氏道:“侯府也是有自己的亲卫的,不会有事的。阿韵,先劳烦你把外面正叫嚣的那些人处理一下吧。” 程韵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又响起了一阵清晰的打斗声。 顾予衡道:“四妹妹,如今外面实在不安生,我派人给妹夫捎个信,你暂且先在侯府待几日吧。等过了风头再回去,若是实在不行,将妹夫一家暂且接到侯府来。” 顾焕妍是低嫁,嫁了个刚中举的进士,算是寒门,虽然有顾承搭线谋了个小官,但终究不如侯府能有自己的亲卫,所以安全起见顾焕妍还是待在侯府比较好。 顾焕妍被吓的够呛,听顾予衡这样说,便乖巧的连忙应下了:“那三哥哥你呢。” 顾予衡和顾承相视一眼,顾予衡便意气风发的道:“七尺男儿自当保家卫国,生死存亡之际绝不做缩头乌龟。大不了就是和那群西凉狗拼个你死我活罢了。放心,你三哥哥虽不如你大哥武功高强,但也能将那些杂碎打个落花流水。” 顾焕妍有些担心:“二伯,三哥哥,你们一定要万分小心。” 顾予衡摸了摸顾焕妍的头,仿佛她还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嗯,你们乖乖留在侯府,不会有事的…” 顾予衡看向顾予笙,却发现小丫头根本不肯直视自己的眼睛,一时有些心颤,便颤抖的开口,声音都有些不稳:“笙儿,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很容易就会丧命的。我知道你关心顾延霍,但是你相信三哥好不好,顾延霍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好,你也乖乖待在侯府,替哥哥和阿爹好好照料阿娘,好不好。” 顾予笙低着头,想了许久还是道:“对不起,三哥,我要回宫里一趟,” 顾予衡有些暴躁:“这种时候你要回皇城,只能是杀出一条血路来,你就不怕自己丧生在西凉人的剑下吗?” 程韵风风火火的回来了,带着一身的寒气和血腥味,一张俏脸上染了许多的血点子,看起来竟也有些阴鸷:“姑娘,那群人见情况不对,便跑了,只处理了两个。” 跑的如此及时,还是从程韵手底下跑的,只能说明皇城里的这波人不是什么正经军营里出来的士兵,应该和那日夜探皇宫的是同一波人,是死侍。 那她更要回去了,这群埋伏在皇城内的西凉人,虽然人数不多,却个个都是精英。那皇宫的城门,便也守不了几天,顾延霍那便更是棘手的很,她早就卷入其中了,如今更是不得不回去。 “三哥哥,你听我的,打仗的事情不论如何都有大风军撑着,再不济还有巡防营、御林军、虎牙司来顶替。轮不到你和阿爹的。”顾予笙深吸了一口气,“你和阿爹只要护住侯府周全即可,我会想办法让这一切早日结束的,大风不会向西凉低头,我也不会向凉王低头。” “要你一介女流来保家卫国,你当我是干什么吃的?”顾予衡很显然不赞同顾予笙的说法。 一旁的温氏更是早在顾予笙说要回宫时便哭红了一双眼睛,现下更是受不了的直接将顾予笙抱在了怀里。 顾予笙一愣:“阿娘…” 温氏哭的狠,声音都稳不住了:“你还当我是你的阿娘吗?我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你可到好,大了便翅膀硬了,不服管的到处跑。以往的事情阿娘都不和你追究了,但只有这一次,笙儿你听哥哥和阿娘的话好不好?” “阿娘…” 温氏抱着自己,肩膀上的衣裳都被这人的眼泪浸湿了,却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向。 第三百三十五章 轮到我来护他 顾予笙拍了拍温氏的肩,低声劝说道:“阿娘,大哥现在在边境生死未卜,凶多吉少。我不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躲在侯府里,我没办法心安理得的躲着。” 温氏不依不饶:“你一心想着延霍,怎么就不知道想想你的亲娘?娘真的没有办法忍受失去你,笙儿,你是娘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知不知道你若出什么事,便是叫娘忧心死了!” 顾予笙在鬼门关走了两次,温氏便也跟着鬼门关走了两次,若是那个时候顾予笙真的活不了,温氏怕是也要跟着一起死,死了一了百了便不用再惦念这个不听话的女儿。 温氏拿着帕子擦自己淌了满脸的泪水,一边擦一边念叨着:“我就是一个市井妇人,心胸狭隘的很,自然装不下那么多的国仇家恨,我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老天理应善待我,我所求也不多,我就求我的儿女一生平安。” 大战当前,温氏做了每一个母亲都会做的事情,那便是祈求顾予笙和顾予衡平安。她不想让顾予笙涉险,就算这天下没有顾予笙下一秒就塌了,她也不想顾予笙涉险。都说儿女是父母欠下的债,温氏只觉得顾予笙现在就是个讨债的。 顾承将快要哭晕的夫人搂在自己的怀里,看了看顾予衡,又看了看有些为难的顾予笙,终是没说什么劝说的话。只是大掌落在温氏的脊背上,一下一下的顺着:“好了,别哭了,仔细把身子哭坏了。” 温氏也不顾别人的看法了,张牙舞爪的去扯顾承的耳朵:“你就晓得说不哭了,你倒是帮着拦一拦啊!你们可真是亲父女,这次又一起气我是不是!” “阿娘!”顾予笙失笑,握了温氏一只手低声道,“笙儿晓得阿娘是忧心我,但是笙儿如今已经不小了,我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也保护身边的人了。我作为忠勇侯的女儿,此时此刻更不该畏首畏尾的在侯府里苟且偷生。大风需要我,顾延霍在边境也需要我。” 顾予笙起初还只是脸有些红,到最后连耳根也红了起来,活像是煮熟的虾子,小姑娘声音软糯,却掷地有声:“就像阿娘说的,我其实也不过是一名市井女子罢了,刚刚那些话其实都是冠冕堂皇的假话,若说真的,其实我也很怕。大风和西凉的这场仗打的太没有把握,这次甚至没有人来庇护我,我只能自己闯出一条血路来。。” 温氏刚要开口劝,顾予笙便率先开了口:“但是,我不能怕。我和阿娘祈求的一样,希望心上惦念之人能够一生平安。我相信哥哥和阿爹能够护好侯府。可是,顾延霍没有人护,他一个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受了重伤,也许如今只剩了一口气,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该多么无助。” 顾予笙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道:“阿娘,我心悦于他,很久以前便心悦他,他是我放在心上的人。顾延霍他不顾一切护了我十几年,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我也知道他顶着众人的流言蜚语,硬要同侯府斩断联系是为了什么,他铺好了所有的路,替我扛下了世间所有苦痛。如今轮到我来护他了,纵使是害怕的,我也不想后退一步。” 这是顾予笙第一次当众说出自己的心意,不同于之前应付沐子初那般飘忽不定,如今是清清楚楚的,指名道姓的讲出了自己的心意。 心上的将军有难,她就是怕的要死,也得站在他身边再怕的要死。 温氏早就泣不成声了,孩子长大了,也有想要保护的人了,她拦也拦不住。 顾承叹了一口气,温氏的脑袋依在他的肩上,转而便整个人埋在他怀里哭上了。顾承不得不轻拍着温氏的背,哄着人儿别哭了。 其实他心里何尝不难受,养了十好几年的白菜,就这么被猪拱了,虽然这猪也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吧。 他早就预料过的,从顾予笙还小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顾延霍的心思,但是他选择了放任,他也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路是自己选的,就是他这当爹的,也不能阻止儿女去找幸福吧。 顾承沉声道:“笙儿,你想去便去吧!我忠勇侯的女儿,不论如何都不是前怕狼后怕虎的庸人!” “阿爹…”不知为何,顾承说出这样强硬的话,却让顾予笙鼻头一酸。 顾承笑了笑,却不会说什么温情的话:“做你认为对的事吧,阿爹和你三哥哥一直都在。你喜欢延霍便大胆的去追,谁都不敢说你什么!” 顾予笙红着脸,承了顾承的好意。温氏早已听不下去,扭头跑回房间里了。 小姑娘抱了个拳,倒是真有了些侠女的风范:“祖母莫要担忧,身体为重。二哥哥二嫂嫂也只管待在府中便好,阳姐儿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四姐姐也要好好调养身体,平日里和三嫂嫂和小婶婶作伴学学女工也很好。三哥哥,家里便交给你了,阿爹,女儿不孝,无法伴您和阿娘左右了,保重。” 顾予笙语罢,转身便走,程韵也抱了抱拳,跟上了顾予笙的步伐。 顾予笙牵过雪凰,摸了摸马儿柔顺的鬃毛,雪凰宛如通人性一般,也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多么艰难的险阻,仰头长鸣了一声,便贴在了顾予笙的肩侧,似乎是要安慰她。 程韵随意从顾府的马厩里牵了匹脚程勉强算快的马儿出来,和顾予笙道:“姑娘,我代将军先谢过姑娘了,若是没有您,将军一个人只怕早就…” 顾延霍习惯了孤军奋战,此次如果没有顾予笙坐镇皇城,他早就被算计死了,哪还用等到现在。顾予笙替他除了长公主,清理了军中叛徒,又将凉王逼到了明面上,足以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了,可是… 顾予笙笑了笑:“谢什么,他还不是护了我十几年都没邀一次功么,啊,唯一一次勉强算的上是邀功的,还是问我,如果能够早点回来,可不可以娶我。” 如果时光倒流,她定答应他。说不定这个承诺,能在某些时候让顾延霍又有了活下去的信念呢。 程韵听出了顾予笙话中的哭腔,却没有做声,这两个人说到底都是各有各的苦。 顾予笙在皇城过得不好,终日提心吊胆的,顾延霍在边境也未必活的多自在。不过好在的是,两个人隔着几千公里,中间是无数的小城与河流,但是两个人的心却是越来越近的,他们始终牵挂彼此。 不管这世间有多苦,彼此都是可以用来悬在心头做星星和月亮的存在。 第三百三十六章 杀出一条血路 二人牵着马走到侯府大门口,打斗以及呼救的声音已经尽在耳边了,程韵才开口道:“姑娘,西凉人里应外合想要攻破城门,甚至进入皇宫,如今街道上都是正在厮杀的西凉军和大风军。尤其是宫门口最甚。我们若想回宫,免不了要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顾予笙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还在马下的程韵,握紧了自己手里的银鞭和缰绳。程韵能够感受到她的恐惧,但是小姑娘却仍旧颔首道:“那便杀它一条血路来,让西凉那群杂碎看看,我们大风并不是无人应战。就我一介女流也能将他们杀得抱头鼠窜!” 顾予笙这话说的极其霸气,在程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举冲了过去。程韵只得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心态,合上自己快要惊掉了的下巴,连忙翻身上马,追上顾予笙的身影。 纵使是心里有了准备,顾予笙也还是被街上的景象惊到了。 原本的皇城虽然不是肩抵着肩的那种热闹,却也是繁华的紧的,然而看看现在的皇城。人人都家门紧闭,道路两旁的商贩都没了,甚至有的小贩为了逃命连自己的摊位都没能收拾,便跑了个没影。 空旷的街道上,只有零零散散分布各地的尸体,有西凉人的,有巡防营和御林军的,也有无辜百姓的,甚至百姓还占了大头。 入眼的这具尸体是一个普通的百姓,睁着浑圆的眼睛到死都没能瞑目,他的身上插了数不清的箭矢,整个人几乎被扎成了刺猬,斜倒在地上,身下是一大片血泊。顾予笙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她似乎是想不明白,为何如此。 不过她马上就晓得这人是怎么死的了。 不远处是一队御林军的小队,他们正在和西凉的死士纠缠不清,原本是御林军占了上风的。但是顾予笙却发现,一旁的摊位下似乎藏着什么人——是百姓! 顾予笙很想出声提醒那人快跑,但是西凉人也一同发现了那人。其中一名御林军跳出了战圈,弯弓搭箭,这一射便是三箭。可那西凉人竟然就地一滚,扯了藏在摊位下的护在了自己的身前,那箭矢刺破血肉的声音异常的清晰,血腥味瞬间便弥漫了过来。 那人很快便咽了气。 那名射箭的御林军似乎是被激到了,又一连射了好几箭,都被西凉死士用那无辜百姓的血肉挡住了。 顾予笙只觉得自己所有的血气都一下子翻涌上了脑顶,扬声吼道:“住手!” 程韵还没来得及出手,顾予笙便纵马过去,一个鞭子缠上了那西凉死士。那死士被银鞭缠住了脖子,不多时便有些窒息,一张脸涨得通红,他不得不放下手里挡箭的肉盾,专心抵御顾予笙的鞭子。 很明显,小姑娘气的没有手下留情,银鞭一抽,便将那死士抽到了自己的面前。银鞭从死士的脖颈间撤下,他获得了一瞬间的呼吸,然而下一秒,顾予笙将鞭子换成了自己的手,咔嚓一声,那人的喉管就被捏了个稀碎。死士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喷出来一口血之后便彻底没气了。 小姑娘被溅了一脸的血,她面色阴沉的放下了手里的死人,看向其余的人。 那些死士怕是知道了大事不妙,转了身便想跑,但是顾予笙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小巧的一个人,如同一道残影,从马上翻身下来,抽了一个死去的御林军的剑便冲入了战局。 这是程韵第一次看顾予笙杀人,小姑娘的杀人手法既狠辣又干脆,她是学医的,自然知道哪里才是致命的,于是她的招数便招招致命。落在程韵眼里,竟有了顾延霍的风范。 顾予笙连杀了好几个人才停下来,立在那里,手里的长剑还在不住的往下嘀嗒血迹,腰间的银鞭子也沾染了不少赤色。小姑娘正在不住的喘着粗气,她不习惯杀人,以往的每一次她也只是点到为止,让人失去行动力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置人于死地。 但是这一次,顾予笙明白,她放敌人一命就是在要自己的命。她一旦手软,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皇城破,宫门开,指日可待。 程韵从怀里掏了一方帕子递给顾予笙:“姑娘,擦擦脸色的血迹吧。” 顾予笙连接都没接,提起袖子胡乱的在脸上抹了几下,便又翻身上了马:“阿韵,我们走。” 程韵跟上顾予笙,只留下还一脸没闹明白情况的御林军。 “刚刚的小姑娘是谁?下手可真狠。”御林军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刚刚那抹脖子的场景大概能成为他毕生的噩梦了。 “是啊,跟索命阎王似的,不过好在是友方吧,她把西凉走狗全杀了。” 一个年纪轻一点的御林军凑过来道:“我之前跟在郑统领身边有幸见过,应该是忠勇候府的五姑娘。” “五姑娘?那不是江谷中的弟子吗?药王谷还习武?” 那人摇摇头,嘟囔道:“要我说,五姑娘这作风怕是随了那位将军吧,巾帼不让须眉。” 提起顾延霍,几个人又一齐打了个激灵。 此时,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顾五姑娘已经一路杀到了宫门口,真的是如程韵所言,一路杀过来的。 她不清楚西凉这么多人到底是怎么在皇城里隐藏的,直到看到几张并不是西凉人的面孔时才反应过来——雷霆寺和商队。当日他们在雷霆寺擒住长公主之后,雷霆寺便一夜之间人去楼空了,连个扫地僧都没剩下。所以,这便说明,那个寺庙从头到脚都不正常。 估计寺庙里所有的僧人都不是什么真正的僧人,不过是西凉的伪装。这也说明了,为什么藏书阁的书根本无人翻阅。 几个寺庙的僧人估计也只那么几百人罢了,所以先前只是试探,直到顾焕然带着商队回来,这批商队也近乎几百人,其中西凉的走狗估计也不在少数。一齐涌入皇城,近千人的精英,对上巡防营这帮废物的富家子弟,以及早已离了心的御林军,还有顶多十几人的虎牙司,胜算自然大的很。 何况,其他的地方也在打仗,境外的商队也在进入大风,皇城外便是首要的战场。 第三百三十七章 指我二哥哥 宫门紧闭,城墙上是眺望的士兵,城墙下还有无数的西凉走狗准备顺着墙爬上去。大风的士兵有的用石头狠狠砸下去,有的则握着弓箭,慌不择路的射下去。顾予笙立于宫门之下,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边是同样从血路里闯出来的程韵。 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大好,顾予笙只觉得身体里面气血翻涌,时不时还得挥剑削几个不长眼凑过来的西凉狗。 程韵道:“要让他们将宫门打开吗?” 顾予笙点点头,但是又有些犹豫,她怕容昭不肯给她开这个宫门。一旦踏入皇宫,便是和容昭统一了战线,要做这瓮中的鳖。容昭如此精明的人,自然知道顾予笙如今返回侯府藏起来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顾予笙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痛觉来的极快,却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小姑娘朝程韵缓缓道:“阿韵,你让他们开宫门吧,便说是忠勇候府五姑娘求见太子殿下,一路拼杀而来身受重伤,求江谷主诊治。” 程韵一愣,随即明了,五姑娘这是将太子殿下吃的死死的啊,都知道什么时候使苦肉计才是最有效的了。于是程韵依言朝城楼上喊去,便见某个小兵迅速的跑开了。 那些西凉狗听到顾予笙重伤,又不怕死的凑过来几个,都被小姑娘一剑一剑串成了串,在顾予笙杀了第四个人,身边已经堆起来一座尸体堆的时候,那群人才反应过来,这位五姑娘哪里重伤了?重伤还能杀的如此狠辣,那没重伤岂不是… 那小兵回来后便开了宫门,顾予笙和程韵则策马奔了过去,路上在顺手摘几个敌方脑袋做做贡献。宫门不过开了个小缝,足够顾予笙和程韵通过的,有几个企图尝试进入皇宫的也被这主仆二人心狠的摘了脑袋。 西凉人在这里想要开宫门,其实也是一种消耗似的打法,如果顾予笙没有猜错的话,西凉的主力军是跟着商队进入大风的外邦人,以及边境战场的主军。一旦这些兵力汇合,大风离战败也没有多久了。 而现在的边境,程苏还能撑多久呢,打了快半年仗的边境大风军又还能撑多久。 顾予笙和程韵在半路上便遇见了迎过来的容昭和江三离,顾予笙勒停了马,还没说话,便被容昭一举从马上拽到了怀里。 男人箍在腰间的大掌滚烫滚烫的,甚至掐的她有些疼。容昭在自己的耳边不住的喘着粗气,缓了许久才又将顾予笙一把推开,从上至下的将小姑娘打量了许多遍,确认她身上的血迹并非是她自己的,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顾予笙有些纳闷,这是几个意思? 江三离笑眯眯的给顾予笙把了个脉,确定小姑娘的确没什么大碍:“容昭听来报信的小兵说你身受重伤时,便失手打翻了个茶盏子。出门过来的时候,又失足踏空了凌霄殿前的石阶。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顾予笙无言揉了揉自己的裙角,她一出苦肉计是把容昭吓出心里阴影来了。 “阿昭,你别生气呀。”顾予笙换上了一副堆笑的样子,连忙赶上去追容昭。但是男人却仍旧不发一言的埋头走路。 天知道他刚刚是有多害怕,他以为他又要再一次失去她了,不过好在是假的,她还安然无恙站在自己眼前。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这人没事,还是该发个脾气让这人知道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拿来开玩笑的。 容昭进了殿便想去找茶水来压惊,看着空空如也的桌案才想起来,那御赐的茶盏子早被自己摔了个粉碎。 算了,不差这一口。 徐朗还留在殿里没离开,手里捧着本不知道讲什么的书,见容昭和顾予笙二人一前一后的回来了,便举起扇子优雅的扇着小风,大冷天的可真是不怕寒:“咦,五姑娘回来了?” 顾予笙笑了笑算作应答。 容昭则冷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别生气了,好不好。”顾予笙将自己的笑脸凑到容昭面前,认错态度极其认真,“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了,今天是我太着急了,我怕你不肯放我进来,一时没辙,才那样说的。” 容昭挑眉:“若你这样说,错的反倒是我了?我不该劝你别来蹚浑水,应该由着你满大街乱跑的瞎折腾?” 顾予笙一顿,这人今天是和她杠上了? “不不不,我的错,你是为我好。”顾予笙道,“太子殿下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别再恼我了,好不好。” 程韵踏进殿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小姑娘撒娇的景象,若不是先前见过顾予笙杀人时的狠样,他恐怕真的相信她是只无害的小兔子了。 容昭轻哼了一声,没再说别的。他也知道如今这时候,不是什么闹脾气的时候,等事情结束了,几个人一起算算总账就是了。 “你不是回侯府了么,怎么又折腾回来了?外面乱成那个样子,你胆子可真大,竟然还敢回皇宫。”容昭一副看她便头疼的样子。 小姑娘也知道此时她回来的确是条险路,但是她也只能这么走了。 “我二哥哥回来了,顾焕然,你应该有印象吧。”顾予笙道。 容昭皱了个眉,徐朗却是先答道:“徐某倒是知道顾二公子,顾二公子手下的商队曾和徐某做过交易,而且顾二公子手下还管着一家皇商。” 容昭问道:“些许有些印象,之前温居的时候见过一面,是位不错的兄长,他怎么了?” 顾予笙叹了口气:“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从长公主府偷出来的名单,名单末尾不是有个顾字嘛。” 见容昭点头,顾予笙便继续道:“那个顾字应该是指我二哥哥。他前两年因为嫂嫂有了身孕,便归隐了一阵,商队正是在他归隐时出了些问题,和我三哥手下一样的情形。而且据我二哥哥所说,大风境内的商队主要走的是,雍城,郸城,福安三个地方,正是之前失守的三个小城池。” “还有境外?”容昭问道。 徐朗笑着摇摇折扇:“顾二公子和周边小国的往来也还算挺密切的吧。” 顾予笙点头:“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境外的商队已经进入大风了,我怀疑其中混入了不少西凉人,又或者去还是自己人,回来便直接大换血了。” “五姑娘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么?”徐朗挑眉问道。 顾予笙点点头,二人皆是啧了一声,那倒是件麻烦事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臣女请愿 容昭沉思了一会儿,随即毫不见外的将徐朗刚给他的,还没捂热的钥匙拍在了顾予笙面前的矮桌上。小姑娘被拍的一愣,心道这人怎么还没消气,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钥匙?什么的钥匙?” 徐朗见容昭真的将钥匙给了顾予笙,心中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的,不论什么都想交到容绫手里,包括自己的命。 容昭意味不明的哼哼了两声,才解释道:“徐公子给的,算是保命的东西吧。” 顾予笙歪着小脑袋,等着容昭的解释,但是这人坏心眼子上来了,竟是说完这话就闭口不言了,小姑娘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一时狠毒的掐着容昭的脖子让他把后半句也说了。 徐朗笑的爽朗,难得好心的道:“不知五姑娘知道火药司么,是一个江湖组织,专门贩卖军火的,而且并非是官家指定的军火。” 顾予笙不知道徐朗问这个,是不是发现了火药司是顾延霍在背后主使,便只是挑挑眉,缓缓问了句:“专门走私的江湖组织?” 徐朗颔首,合起来的扇子敲了敲那钥匙,道:“徐某不才,曾与火药司谈过几笔交易。交易而来的东西一部分借给顾将军打仗了,还有一部分算是个人爱好,收藏起来了。目前便在我的私库中,这是私库钥匙,为表诚心,送予容小公子和五姑娘。” 顾予笙一愣,脱口而出道:“徐公子收藏口味独特,就不怕哪天下人失手把自己府邸炸了么?” “…” 徐朗的笑容僵在嘴角,他要收回刚刚那句话,顾予笙可一点也不像容绫。倒是和边境玩失踪的某人如出一辙,一样嘴上不饶人。 容昭捂嘴偷笑了两声,随后才板正了神情:“徐公子的意思是,如果西凉人真的攻进皇宫,迫不得已之下,我们可以用火药退敌。” “火药退敌是下下策,炸了西凉人的同时,恐怕大风的皇宫也得被夷为平地。”顾予笙说着说着,却像是突然有了好心情似的勾了勾嘴角,“不过这也算是一张王牌了,若真的到了这种境地,大不了便跟他们鱼死网破。嗯,我放心了。” 仿佛是听出了顾予笙话里另外的意思,容昭突然心头一悸:“你什么意思?” 顾予笙一边回答一边往殿外走:“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将皇城交给你,我比较放心,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你去哪?” 顾予笙没回头:“我去一趟官家那里,有些事要做。” 容昭的直觉告诉他,小姑娘这是又在背地里筹谋什么不让他知道了。他如果放任她去的话,恐怕会发生什么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于是容昭忙提了脚步跟上顾予笙,只给徐朗留了个背影:“徐公子,失陪。” 徐朗好笑的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容昭似乎还嗔怪了小丫头两句,一时有些忍俊不禁。廖青纳闷的问道:“先生,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在笑?” 徐朗收敛了笑容:“傻廖青,苦中作乐懂不懂?何况阿绫的仇已经报了,那个女人,就在牢里度过她的后半生吧。” “可大风如今的境地。” 徐朗叹了一口气,胳膊撑在桌子上,似乎是无奈的很:“若不是阿绫爱着大风,我早就撒手不管了,那些军火可是废了我不少心力。” “那现在…” “放心吧,顾延霍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总该有后手,再等等。” *** 顾予笙和容昭求见的时候,风无漠正在自己的殿里吃斋念佛抄写佛经,整个人消瘦了一整圈不说,似乎都有些走火入魔了。不过想一下,风无漠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人在面临死亡了时候,总爱做些徒劳的无用功来挣扎一下。 “陛下。” 顾予笙给风无漠行了一个礼,风无漠却在看见容昭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他深知他如今应该将皇位传给容昭的,不论是示好还是顾全大局,都应该如此做。但是他却有些舍不得这个位置,皇上和太上皇总归是不一样的。 风无漠给了个手势,示意跪着的二人起身:“不知顾五姑娘今日来,所为何事?” 若无事,麻烦早点滚蛋。 这话他不敢说,心里却是这样想的。 顾予笙起身后便恭敬似的低着头,并未直视风无漠回答道:“陛下,大风如今的情况并不乐观,据臣女所知,西凉人一部分留于城门在,一部分混入皇城内,里应外合。并且他们还有援军。若是顾将军仍旧坐镇边境的话,此番一切皆不足为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顾将军如今重伤失踪,军心动摇不说,西凉得知此消息更是有恃无恐。”顾予笙的语调波澜不惊,远远望去,更是岁月静好的感觉。 但是小姑娘说出来的话,却让风无漠起了一身的冷汗外加鸡皮疙瘩。 风无漠按下心里的不安:“朕已派人去搜寻顾将军的下落了,顾将军定会平安无事,也佑我大风平安。” 顾予笙在心里狠狠的啐了一声,风无漠平日里贪生怕死也就罢了,但是如今这个时候他贵为国君却还是贪生怕死,是想向西凉投降,还是准备拉着大风所有的百姓一起赴死? 脑子愚笨到这种地步,顾予笙也算是头一次见识到了。 顾予笙朗声劝道:“陛下,边境此仗可以说是故技重施,与二十七年前霍将军指挥的战役如出一辙。顾将军如今重伤失踪,无法挑起大梁,陛下就不怕边境乱了么,若是边境一齐乱了,到时候只怕西凉军会一并涌入皇城,大风失守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周公公皱着眉:“放肆!来人,把…” 容昭已经起身挡在了顾予笙面前,风无漠却挥了挥手,示意不必:“无妨,那不知五姑娘可是有什么好的见解,直言无妨。” 顾予笙看了容昭一眼,容昭便觉得不对,下意识想拦,但是顾予笙却已经裙摆一铺跪了下去。 “陛下,臣女请愿。” 第三百三十九章 风无漠被顾予笙这一跪跪的胆颤心惊,生怕她是想和容昭一起撺掇着他退位,忙道:“顾五姑娘起来回话吧,有话但说无妨,只要朕能做到的,都会允你。” 顾予笙仍旧低眉敛袖的跪在那里,只是直起上半身,直视着风无漠的略带浑浊的眸子,似乎是要证明自己的决心:“臣女请愿,赴边疆为兄长一战,为大风一战,尽全力佑大风平安!请陛下允许。” 风无漠还没回话,容昭便率先了跪在顾予笙身侧:“父皇,边境一战至关重要,也惊险万分,顾五姑娘终究是一个姑娘家,让顾五姑娘赴边一战不是什么上上策。边境军力上万,五姑娘也未必能统筹的过来,若是发错了指令,岂不是让大风的士兵去送死?” 容昭这话说的可以是毫不留情面,因为他深知,如果自己留不住顾予笙,那小丫头这一去,便同顾延霍一样是生死不明,他们联络的通道没有打开,他也没办法知道顾予笙走到哪里做了什么,安全与否,除非和西凉这一仗打完了,一切尘埃落定了。 但是这样布局几十年的大战,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风无漠坐在上位,额头隐约发疼,顾予笙的这个要求他其实是可以答应的,边境无人,顾予笙去了有益无害。但是容昭从中阻拦,他若真的将人派去了,容昭只怕要回去将凌霄殿的大梁都掀了。 顾予笙见风无漠犹豫,便又道:“陛下,没有人会比臣女更加了解自家兄长了。如今兄长重伤失踪,边境无人发号施令,军心动摇不稳,大风军此时是需要一个统领的!陛下,臣女曾私自在军营留过几日,比起其他人来说,臣女是最合适赴边的人选!将臣女派去边境,是百利而无一害。” “顾予笙!”容昭咬牙切齿,连名带姓的叫着这人。 他想拦住她,但是也明白自己如今所处的位置并没有什么资格阻止她。他估摸着,顾予笙从侯府回来也是经过顾予衡和顾承允许的,人家父兄都没拦着小姑娘去追寻爱情,他能怎么办。 但是事已至此,他还是忍不住要拦一下。 “陛下,臣女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定替兄长为大风赢下此战。”顾予笙叩了个头,“请陛下准允!” “这…” 两边为难,做皇帝好窝囊。 顾予笙有些急切,沉声道:“陛下可还记得臣女曾救过陛下一命,当时陛下允诺臣女,若臣女有所求,陛下一定相应。” 风无漠有些头疼:“嗯,朕记得,确有此事。” “臣女请愿赴边。”顾予笙的声音竟显得铿锵有力。 “父皇!” 风无漠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挥了挥大掌:“那就这样吧,如五姑娘所愿。” 周公公似乎也有些惊讶,但是还是依言铺好了纸墨,等着风无漠发号施令。他不过是一个奴才,主子们的事情还是由着他们自己争去吧。 “传朕旨意,封忠勇侯嫡女,顾府五姑娘顾予笙为长安郡主。”风无漠停顿一下随后道,“另,命五姑娘赴往边境军营为监军,统领大风军,一切动向安排,行军部署皆由五姑娘决定。望五姑娘此次能够不负朕望,带领大风军胜利,佑我国土平安,山河大好。” 顾予笙:“谢陛下!” *** 容昭一语不发的坐在那里,江三离一边念叨着小姑娘的不听话,一边将自己药箱里的各种药罐往顾予笙的药箱里塞:“是不是应该多带些伤药和止疼散,你去军营里估摸着也得有个几百几千的病号。缺胳膊少腿的也得一批,多带些,不过为师这里没有多少止血药了。” 顾予笙应着江三离的话,余光却是瞥着容昭的脸色。男人似乎很是生气,却又不得不忍着,以求自己这满心的火气不会一股脑发在小姑娘的身上,忍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江三离也顺着心不在焉的顾予目光望去,见容昭环臂而坐的模样,直想捂嘴偷笑:“对了,程韵不是和你一同走么。来,程韵,把你行李也给我,好歹还能塞些东西进去。” “啊?”程韵一直沉浸在几个人的波涛汹涌之间,乍一听江三离这样说愣是没有反应过来。 江三离一把扯过程韵的包裹:“啊什么啊?这还没上战场了,人就先傻了。程韵,你平日里一直踏实冷静,这次出门在外多看着点你家姑娘,她一根筋的时候,你得板着点她。” “是,江谷主。” 顾予笙无奈:“师傅。” “笙丫头,为师还得嘱咐你。”江三离近几年大有练成三寸不烂之舌的趋势,念叨起顾予笙来,当真是收不住势头,“你此去军营,可能会看到许多伤患,为师懂得,所谓医者仁心,你自是希望能够统统治好他们。但是丫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救不回来,你也莫要强求,千万不要钻牛角尖。” “知道了,师傅。” 江三离又低下头:“多带些伤药。” 一旁的徐朗旁观许久,这时才出声问道:“五姑娘,上官如今也在边境,如五姑娘有需要可让上官通知徐某。或者徐某如今倒是左右无事,手下也还有些伤药,不如徐某陪五姑娘走这一趟?” 顾予笙连忙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她还准备路上去火药司选几个兄弟的。带徐朗,那岂不是引狼入室,她才不会这么傻:“不用劳烦徐公子了,皇城这边理应比边境还要紧张的,只留阿昭一个人我也放心不下,若是有徐公子坐镇,再好不过了。” 徐朗笑:“那便如五姑娘所言吧。” 江三离道:“别想太多了,为师给药王谷捎个信,让你师兄们带上急需的草药,陪你一起去边境,也多个照应。” 闻言。容昭面色更加阴沉了,但是他只是瞪了顾予笙一眼,随后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顾予笙被哼的缩了缩脖子,她也知道自己这是又让人不开心了。 第三百四十章 “阿昭,我就要走了。”顾予笙扯了扯容昭的衣袖,男人却只是嗯了一声,小姑娘继续撒娇道,“阿昭,我走之前你还在生我的气,你这样我怎么安心走呀,别气了,好不好。” 容昭起身,甩开顾予笙搭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你不安心最好,我恨不得你一路上都惦念着本殿下。” 他其实也不是在气顾予笙,反倒是有些气自己。明明跟自己说好了,小姑娘做什么都由着她就是,结果还是没办法克制,还是下意识的嫉妒顾延霍,甚至与,脑海里想的都是,如果出事的是自己,顾予笙也会不要命的奔向他么。 其实也不怪小丫头这么选择,感情这种事,人人都希望能是双向奔赴的。顾延霍无数次选择了顾予笙,自己却几次三番选择了其他的,轮到小姑娘反选,他自然不能再强求什么。 只是什么时候才能和那个喜欢顾予笙的容昭和解呢。什么时候,才能放过自己。 容昭没再说什么,大步流星的迈出了大殿,只留给她一个显得万分寂寞的背影。 顾予笙根本没时间思考容昭的不正常,接二连三的战报压的她脑子都快炸了,那还有空谈儿女私情呢。 因为半路杀出顾予笙这么一个程咬金的缘故,西凉的进攻较之一早略微消停了一阵,这群人眯了起来仿佛是在修正生息。但是顾予笙和徐朗并不敢马虎,谁知道这群西凉狗会不会趁人不备就搞偷袭。 小姑娘先是嘱咐了一通,又把徐朗留下来的那批军火理了理数量,给容昭留了封如何分配军火的信件,才一步三回头的翻上雪凰,跟着程韵踩着门禁的时间出了皇城。 容昭站在皇宫朱红的城墙之上,远远的望着顾予笙策马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身边的小年子抬头瞅了一眼,便又低下头,一动不动的当石雕。 只是容昭站在那里站了许久也没有反应,小年子才犹豫的问道:“殿下若是舍不得五姑娘,为何不追上去呢?” 若是舍不得,不论是偷偷摸摸也好光明正大也罢,追上去就是了。这种不合时宜任性的事情,容昭又不是第一次做了,每次顾予笙离开皇城,容昭不论是找了什么借口都会跟上去,每次都把小年子吓得魂飞魄散的,怎么今日反倒安分了。 “追上去,人家也未必会惦念着我的好,算了吧。”容昭自嘲的笑了笑,“何况,本宫若是跟着一起跑了,皇城这烂摊子谁来收拾呢,前有狼后有虎,怎么走都得没半条命。不过,既然她爱这河山,本宫便愿意保这河山。” 小年子从容昭的话和那笑容里,莫名察觉到了一丝落寞。他其实偶尔也会心疼一下容昭,他跟着容昭也十几年了,自然看得出他对顾予笙的真心,而容昭只不过是做错了那么一次选择,就被顾予笙永久的除名了,这让人怎么不心疼。 他家的傻殿下,何时能够对自己好一些呢。 *** 顾予笙和程韵揣着圣旨一路狂奔,小姑娘总是觉得,自己若是晚到一分钟,顾延霍没命的可能便更大了,急得顾予笙鬓角居然都生出两根白头发来。 顾延霍建立火药司的时候,人还在戍边,容昭则被官家派去了荆州治理河南水患一事。两个谋事之人,平日里明面上的公务都不少,摞成摞估计能把二人压进土里,所以不论是顾延霍还是容昭,几乎都无暇分身去背地里搞小动作的。 但是火药司必须建,就像顾延霍当初说的,若想将一个国家的命脉握在手里,除了钱便是军火。为此顾延霍可以算是吃了大苦头,他要背地里去做这件事情,既要躲着朝廷的人,还要躲着徐朗派来盯着他的上官云阳,还不得不迁就一下远在荆州的容昭。 不过最后,顾延霍还是克服了万难,将火药司的本部选在了荆州。 不用程韵再多说什么,顾予笙也能想到,顾延霍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吃了多少的苦头了。 “程韵,你跟我说实话,你家将军演的这出,你事先知道吗?” 二人跑了将近一天的马,浑身颠的都快散架了,眼见夜色落幕,便随便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打算在树上窝着歇一个晚上。在此之前,理应先填饱肚子。 小姑娘拿了根树枝,上面串着一只被拔了毛的兔子,下面是熊熊燃烧的篝火。顾予笙依照着印象中顾延霍的做法,将那只被串起来的兔子架在火上不停的翻滚着,一边烤一边问向身边的程韵。 程韵失笑,万分真诚的道:“真的不知。一开始我们和将军还是有联络的,只是将军在送回来最后一封家书之后,便下令停了属于火药司的联络通道。银鸽尽数捕回,线人和暗探能藏的都被藏进了火药司,不能藏就命其各司其职,不要轻举妄动。” “军中有将军和程苏坐镇,徐朗和上官云阳也跟着去了,应该问题不大。皇城则有我和姑娘以及太子殿下。将军将火药司全权委托给了我,就算出什么事情了,火药司也可以救皇城于水火。”程韵缓缓道,“一切本应该是有条不紊地的进行的,我们没想过将军会重伤失踪。” 顾予笙将兔子翻了一面,她并不倾向于这是突然发生的事情,依照顾延霍的性子,这一切应该一早就算计好的,她比较倾向于是半路出了什么小差错,事情跑到了顾延霍也不可控的范围内。 顾予笙叹了口气,程韵望着小姑娘明显憔悴的脸庞道:“姑娘这是,在紧张?” 顾予笙拿着树枝的手突然被烫了一下,小姑娘猛的一抽手,连放到嘴边呼了好几口气,反驳道:“紧张?紧张什么,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程韵一愣,顾予笙这副被戳到痛脚的样子,也实在是太欲盖弥彰了点,但是他也不好光明正大的拆穿小姑娘,只好哄着道:“是我失言了,姑娘小心手,还是我来吧。” 程韵失笑的接过顾予笙手里的树枝,小姑娘则意味不明的哼了几声。 笑话,就算是紧张她也不会说出来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顾予笙和程韵饿了打野味,困了睡树枝,又断断续续的赶了三天的路,才赶到了荆州。站在此行的目的地前时,顾予笙只想问一句,她能不能收回前几日说不紧张的那句话,她现在腿和脚连带胳膊都是软趴趴的,丢人的很! 程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五姑娘请吧。” “好。” 顾予笙虽然嘴上应着,但是身体却是做了相反的动作。小腿一迈,竟是又往雪凰的位置靠近了几步,下一秒手就抓上了雪凰的缰绳,人刚要翻身上马落跑的时候却被程韵的大掌一掌按住了。 程韵有些疑惑:“五姑娘这是去哪?” 顾予笙深吸一口气解释道:“阿韵,我有些累,我们能不能先找客栈落个脚,梳洗一番,睡个好觉,调整好了状态再来?” 程韵想笑,顾予笙这幅紧张的样子,他还倒是头一次见:“姑娘不必如此麻烦,火药司是自己人的地方,没有什么客栈能比火药司更加安全了。姑娘累了想歇息的话,可以在火药司歇着,正好可以住将军的房间。” 小姑娘再次被程韵的大掌带回了门口,一脸的祈求:“阿韵,我还没准备好。” 程韵一愣,似是有些惊讶:“五姑娘,你这是怕了,打算临阵逃脱了?” 顾予笙将头甩的宛如拨浪鼓,没反驳也没应下来,只是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她的确是有些怕了,顾延霍建立火药司十几年,这么一个江湖上走私军火的组织能够在大风存活十几年,过的应该都是刀尖上行走的日子。程苏和程韵都说过,火药司的兄弟哪一个不是跟着顾延霍出生入死过的,火药司不收废物,也不收叛徒。 可是现在,这么偌大的组织,交在程韵手里,也间接交在自己手里,她有点怵头。 她是打算事情结束后就同顾延霍表白心意的,所以自然希望他身边的人也能认同自己。虽然没了什么公婆不好相与的烦恼,但是顾延霍的兄弟多啊,她现在还就站在他的兄弟们的老巢前面,万一人家都觉得自己不配顾延霍怎么办。 她她她…她怂啊! 本来就没什么优点,拿什么让人家信服,配不配的放一边,她马上还得捡几个堪用的陪她一起找顾延霍去了,万一没人信她怎么办? “五姑娘是在怕什么?”程韵不解的问道。 顾予笙的耳根子有些红,低头嗫喏道:“怕兄弟们不相信我,万一他们觉得我不是靠谱的人怎么办,万一觉得我同你家将军不相配,也不信任我,不肯同我去寻你家将军怎么办。” 程韵瞪着大眼睛打量了一下顾予笙,小姑娘的确是有些紧张,衣角都被攥出来好大一片皱褶了,目光也不知道放在何处合适,甚至顾予笙现在露出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程韵失笑:“五姑娘对于兄弟们怕是有些误会。” 顾予笙如今的事迹哪个不知道,就算火药司现在是半聋状态下他们也集体听说了顾予笙这号人。 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在他们将军壕无人性撒手不管以后,扛起了大任,先是有条不紊的抓住了军中叛徒,很大程度上让火药司的情报网松了一口气,再然后是出其不意擒住长公主,逼得太后已经狗急跳墙了,凉王也不得不由暗转明,现下敌明我暗,不管做什么都有的是胜算。而且火药司的大多数兄弟其实都和皇家有仇,顾予笙这一举动当时不知让多少人鼓掌叫好了! 他们中有的心疼顾予笙一个姑娘却不得不谋划这些,但苦于命令在身不敢瞎动。有的甚至知道顾延霍的私心,不就是怕小姑娘太耀眼了,到时候有不长眼的凑上来嘛。要他们说,他们家将军打仗打的是越来越怂,人家姑娘家家的,肯为他谋划至此,心里肯定是有他的。 所以,他们哪里会不认同?他们简直恨不得让顾延霍赶紧八抬大轿把人抬回将军府。 顾予笙:“什么误会?阿韵,你怎么说叫门就叫门了,我…我…” 吱呀~ 开门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见了程韵便眼前一亮,惊喜万分的喊道:“程大哥!你怎么回来了?先进来再说吧。” 小少年将二人引进府里,自然而然的往程韵的住处走,顾予笙便乖巧的牵着雪凰跟在程韵身后,低着头不发一言,心里却在敲鼓。 程韵道:“我要去边境一趟,路过荆州,便进来看看,顺便找几个兄弟陪我一起去边境。” 小少年哦了一声,又侧眼看了看模样俏丽的顾予笙,刚想问就觉得耳边一阵空气划破的声音。顾予笙眼见那小少年刚刚还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瞬间就变得眼神寒冷起来,顾予笙刚要喊他小心,小少年就已经漫不经心似的抬起手,两指一夹轻轻松松夹住了飞来的暗器。 那暗器尾部系了个红巾,铁叶子还在少年手中旋转了许久才停下。那小少年又恢复了刚刚天真无害的样子:“唐风哥,你怎么又捉弄我。” 声音是从房檐子上传来的,唐风笑道:“这不是看你程大哥回来了嘛,试试你这些天进步如何了。” 顾予笙有些吃惊的看着男人一跃而下,站定在程韵面前,拍了拍程韵的肩膀:“回来了,安全回来就行,程苏没跟着你?” 程韵摇头答道:“程苏应该还在边境。司里也没什么消息?” 唐风也摇摇头:“没敢轻举妄动,边境的事情一无所知,只知道将军那边似是出了点事。兄弟们还想着要不要派几个人出去探探。” 程韵嗯了一声,唐风便注意到程韵身边的顾予笙,问道:“这位小美人儿是?程韵你太不够意思了吧,有了家室现在才领过来,之前可一点风声没透露!哈哈哈哈,小美人儿,程韵这人是不是挺闷的,你别介意啊,他一直就是个闷葫芦。” 被点名的顾予笙一个激灵,脑子瞬间有些短路:“阿韵很好的,办事也周到。啊!不,我不是…” 唐风伸手就要将顾予笙当兄弟似的拉过来,程韵扶额。 第三百四十二章 程韵承认,自己的确是抱着那么一丁点看好戏的心态道:“唐风,这位是忠勇侯府的五姑娘,顾予笙。” 唐风有一瞬间的怔愣,握着顾予笙胳膊的那只手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电光火石间便缩了回去,甚至还往后错了一步,和顾予笙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一抱拳恭敬万分道:“得罪了得罪了,不知是五姑娘,是我唐突了,五姑娘见谅,一定要见谅。” 唐风的脸色不大好。 笑话,他怎么可能脸色好,他刚刚摸了什么,顾予笙的胳膊!这要是让顾延霍知道自己碰了他心上人的胳膊,还不得回来把自己的手卸了。 “唐公子。”顾予笙也行了个礼。 “五姑娘客气了,直接喊我唐风就行,我平时在司里负责跑商。”唐风几乎弯成了直角,“五姑娘一定要在将军面前美几句,还有刚刚的事情,还请五姑娘别放在心上,千万不要告诉将军。” 程韵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笑出了声,唐风甩了个眼刀子过去,顾予笙则投了个疑问的眼神,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个人好像很怕自己的样子? 程韵解围道:“我和五姑娘赶了好几天的路了都有些累了,先让五姑娘把东西放下,好好休整一下。有什么事晚上叫上各大分堂的管事再一起商讨。” 小少年闻言也连忙凑了过来:“姐姐,我叫袁羽,算是司里的护卫。姐姐要歇在将军房里么,我带姐姐,唔唔唔…” 唐风一巴掌捂在小少年的嘴上,严丝合缝的让人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随即看着顾予笙道:“五姑娘,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要不还是单独给五姑娘腾个房间出来吧。” 顾予笙仍旧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虽然这脑子不怎么好使了,但还是下意识的有问必答:“不用这么麻烦,如果将军的房间能住,我住在将军房里就好。不方便的话…” “方便!当然方便!”唐风连忙点头,“五姑娘请。” 顾予笙和程韵走在前面,唐风搂着袁羽走在后面。 小少年皱眉仰头,低声问道:“唐风哥,你刚捂我嘴做什么?我差点让你捂没气了。” 唐风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袁羽的肩膀:“哥是那么没轻没重的人么?哥这是保你,免得你被将军摘了头。你个小崽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敢管五姑娘叫姐姐!那是你能叫的么?” 袁羽一脸无辜:“怎么了,我觉得姐…唔唔…五姑娘!五姑娘很好相处啊!” “傻孩子!五姑娘如今可是掌控大局的人,你长点心眼。”唐风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过随后也有些犹豫,“不过你说的也挺有道理的,五姑娘看上去有点无害,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程大哥领回来的内人,没想到是将军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高人,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关键时刻,掌控全局。” 程韵听得到两个人嘟嘟囔囔的在说悄悄话,却不知道两个人具体说了什么,于是回头看了看二人,正巧二人也抬了眼睛看程韵,视线相交,彼此都有些莫名其妙。 程韵回过头,替顾予笙打开房门,道:“将军的房间比较简单,如果五姑娘有什么需要可以派人告诉我,我就在隔壁的院子里。” 程韵又将自己腰上的腰牌递给顾予笙:“五姑娘暂且拿着吧,如果五姑娘想四处看看也好,有人敢拦你,你就把腰牌递给他。” “那你呢?”顾予笙问道。 “无妨,这里没几个不认识我的。”程韵笑道,“等将军回来了,让将军专门为五姑娘备个腰牌。五姑娘先歇着,用饭的时候我再过来。” 顾予笙点点头:“辛苦阿韵了。” 程韵关上房门,退出来便发现两个小尾巴似乎有些惊讶,便纳闷的问道:“你俩怎么了,刚刚一路上就悄悄话不断,讨论什么,也说来让我听听。” 唐风挑眉问道:“程韵,你和五姑娘说话,不用敬语?” “为什么用敬语?”程韵有些莫名其妙。 他和顾予笙共事也有一段时间了,从未用过敬语,两个人好商好量的来,相处的也算愉快。八成也有程苏开头的原因,顾予笙从没把他当下属,他也没把顾予笙当什么需要好好供着的主子,而且顾予笙也没要求过他用敬语,倒是提过不少次,希望他能和程苏一样,叫她名字就行。 但是程韵终究不似程苏那般。 “她她她…你你你…”唐风一连蹦出好几个她,又一连蹦出好几个你,到头来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好吧,没什么。” 袁羽好奇的问道:“那位真的是传说中的五姑娘么,将军的妹妹?啊不,那位真的将军心里一直惦记着的那位妹妹?” 程韵点点头,敏感的捉住了话里的关键词:“传说中?” 三人一路往议事厅走,唐风道:“对啊,传说中五姑娘一举之力搞垮长公主和太后,逼凉王由暗转明,替多少兄弟泄了心头怒火。这么一个狠人,和这幅无害的样子实在不搭边。” 袁羽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五姑娘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有点像我小时候邻家的大姐姐。” 程韵停下步子皱着眉头道:“你们对五姑娘是不是也有点什么误会?” 唐风,袁羽:“???” 顾予笙担心人家不肯认同自己,火药司的弟兄们却已经把顾予笙奉为神明一般的存在,连近观都觉得是亵渎。 这个误会好像有点大了,但是程韵并不打算解释。顾予笙在火药司不会待太久,没必要解释太多,而且小姑娘是准备找几个堪用的一路去边境,既然如此,让火药司这帮平时就眼高于顶的人对她多一丝敬畏之心也是好事。 等什么时候顾延霍回来了,准备正式带顾予笙回火药司了再解释也为时不晚,到时候日久见人心,他们是要继续带着一颗敬畏的心奉顾予笙为神也好,还是想和小姑娘做朋友也罢,都是兄弟们自己的事情。 第三百四十三章 顾延霍的房间的确有些简单的过分,没有什么装饰,都是常用的一些东西,大概是因为男人不总住这边吧。小姑娘坐在桌案前,桌案上除了文房四宝可以算是空空如也,和顾予衡简直就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桌案的身后是整整一面墙的兵书,有的是顾予笙见过的,有的则是顾予笙也没见过的,大概可能是哪里重金求来的孤本吧。 小姑娘对兵书没什么兴趣,她感兴趣的只有顾延霍,所以也想知道他以往在火药司的时候都在做什么。顾予笙翻了几本兵书,偶尔也会翻到顾延霍留下的注解,依旧是那个见了就别想忘了的狗爬字迹。小姑娘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字虽然烂,但是却能感受到这人的用心。 如今见了还真是有些想念了,上次见到这手烂字还是她逼顾延霍写家书的时候。男人估计原本也不是想要敷衍她,只是不擅长写些肉麻的东西,但是她却坏心眼的恨不得他能多写几句。 家书。 顾予笙和顾延霍本就是聚少离多,男人一言不合就去打仗了,难得有那么一段在皇城的日子,还因为顾予笙和容昭的事情闹了变扭,之后小姑娘又跑去药王谷躲着去了。再回来,二人虽然差不多都表明了心意,却又不得不再次分居两地,顾延霍保家卫国,她便在他身后,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家书是两个人之间唯一的联系,但是如今却也断了。 顾予笙很想他,分别的越久,便越发的想他。 我的将军,你何时才能回来。 程韵很是贴心,知道小姑娘风尘仆仆赶了好几天的路,一定觉得自己身上脏兮兮的。便派人给顾予笙送了热水和新衣裳。顾予笙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以后,便将刚刚还甚是想念的男人抛到了脑后,窝在床上睡了沉沉的一觉。 等程韵来叫顾予笙用饭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程韵的臂弯里搭着要拿给小姑娘的斗篷:“五姑娘披上些吧,外面凉。” 顾予笙迷迷糊糊很是乖巧的接过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以后问道:“阿韵,我好像睡了很久。” 程韵笑道:“无妨,赶了许多天路了,趁此机会多休息一下也好,将军那边就算赶过去也没什么太多作用,差了这么多天,不差这一两天的。” 程韵几乎要在心里骂顾延霍几句,顺便再狠狠心疼一下顾予笙。 顾予笙点点头,没再反驳。 敲门声响起,虽然只有一声,但还是被顾予笙捕捉到了:“阿韵,敲门声,是司里的兄弟们找你么?” 程韵有些尴尬,解释道,“不是找我的。姑娘,一会儿司里设了个酒席,几大堂主会聚在一起,姑娘可以过去和堂主们说一下接下来的打算和计划。但是…在那之前,司里的几个弟兄想要见见姑娘…他们没什么恶意的,只是你将太后和长公主落下位,给不少兄弟都出了一口气,所以他们便想见见您,姑娘若是不想见,我就去轰走他们。” 程韵觉得自己说了好长的一段话,却还是掩不住尴尬。 顾予笙似乎善解人意的看出程韵的为难,便点点头:“见就见吧,我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想见还要举行仪式的。走吧。” 于是顾予笙率先推开了门,在看到一个院落的兄弟们对她投来热切的目光的时候,顾予笙的笑容还是僵在了嘴角,甚至几次都想收回脚步,将门关上。 “这是几个?”顾予笙质问道。 程韵低着头,附在顾予笙耳边轻声回答道:“这并不是全部的兄弟,火药司可能比姑娘想象中的要大,如果全过来,这院子怕是盛不开,所以是几个没错。” “我觉得我像猴。” 程韵一本正经:“姑娘不如把我觉得三个字去掉?” 顾予笙:“…” *** 等程韵将顾予笙带到大厅的时候,小姑娘还神经质的觉得自己仿佛走到哪里,身边都会有什么人在无时无刻盯着她,打量她似的。 大厅里,除了主位上空了出来,其余位置已经坐上了人。传说中的分堂堂主已经到齐了,并且围坐在桌前,酒杯里已经倒满了酒,正在低声交谈什么,听到脚步声之后,一齐转过了头,见是顾予笙和程韵,一时都万分恭敬的起身给顾予笙弯了弯腰抱拳以示恭敬:“五姑娘。” 顾予笙只认得其中两个人,唐风和袁羽,并且已经领略了两个人突如其来还莫名其妙的恭敬,如今不止两个人,而是六个人,顾予笙又有点想后退。但是为了不给顾延霍丢人,顾予笙还是抱拳回道:“见过各位堂主。” 程韵立于顾予笙身侧,介绍道:“五姑娘,这位是吴堂主,平日里掌管司里大小事务。这位是刑罚堂沈堂主,罚人手法千奇百怪,比宫里的慎刑司都狠。这位是钱堂主,司内钱财进出银两拨给,以及对外的一些合作洽谈都是由钱堂主负责。这位武器堂的赵堂主,平日里则管着属于火药司的所有军火以及冷兵器。剩下的唐风和袁羽姑娘早先见过了,唐风负责跑商,偶尔也会出门护镖。袁羽则是负责校场,也会充当打手。” 顾予笙一个劲的点头,待程韵说完以后便又福了福身:“早先只晓得火药司是江湖上有名的组织,也佩服过管理火药司的各位堂主,如今得以一见,是小女之幸。” “五姑娘言重了。”吴堂主道,“我们才是久仰五姑娘大名,五姑娘先入座吧,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聊。” 似乎是感觉到顾予笙有些紧张,几个大男人竟都放柔了语气,连平日最爱打打杀杀的赵堂主都难得的温柔:“五姑娘吃好喝好,司里平时没什么姑娘来,五姑娘算是头一个,我们几个都是打光棍的,照顾不周,五姑娘见谅。” 顾予笙举杯道:“多谢各位盛情款待,受之有愧。” 袁羽人小鬼大道:“怎么会,姐姐你可是帮司里不少人都狠狠出了口恶气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顾予笙看了袁羽一眼,这才想起来,坐在这里的都是火药司大名鼎鼎的人物,唐风虽然有些吊儿郎当,但是她也还能理解,但是袁羽…看上去也就十几岁的样子,比自己都小吧,居然已经是分堂堂主了么:“袁公子不是司里的护卫么?怎么…” “姐姐,你叫我小羽就行了。”袁羽有些羞涩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其实也差不多吧,我别的不会,只会打打杀杀。火药司最近都没什么事情,我就只能成天闷在司里当个看家护院的了。不过,这些天老是有不长眼的脏东西闯进来,倒是也让我有点事情做。” “不长眼的脏东西?” 程韵的神情发沉和顾予笙解释道:“如今火药司的情报网是关闭的状态,但是在其他组织眼里,火药司就像是突然瘫痪了一样。火药司是块香饽饽,交易遍布各大国,甚至和大风以及西凉都有牵扯,人人都想趁火药司瘫痪的时候来分一杯羹。” 唐风也点头道:“说来怪我,我手底下压着不少东西,本来是不急着卖的。但是情报网一关,司里养的暗探便多了,终究是个烧钱的事情,我就想着能不能把这批东西脱手。于是前些日子几个弟兄想要出去溜溜风,可能回来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这几天总是有人想闯进来探一探火药司的底。” 顾予笙问道:“很棘手么?” 唐风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不棘手,一群小耗子罢了,随便一个看家护院的就能给扔出去了,五姑娘不必担心。” 某个随便的看家护院的小少年也跟着一起点头,那群人要什么没什么,还敢闯入火药司,连给他打牙祭都不够。 坐在顾予笙身边的程韵似乎是饿了,由着顾予笙和他们聊天,自己则文文雅雅的一个劲往嘴角加菜,虽是饿急了,但是吃饭的动作却十分优雅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直到吃了个半饱,才停了筷子喝尽酒杯里的酒,舒了一口气。 钱堂主没参与聊天,反而是看程韵看的瞠目结舌:“程韵,你这是饿了几天?” “三四天左右吧。”程韵随口答了,却见顾予笙的脸色似是有些愧疚,便又忙把话题拉了回来,“那些小耗子倒是不碍事,再来几波杀鸡儆猴一下,其他组织也就消停不敢来犯了。但是将军那边现在也有点问题要处理。” 唐风问道:“我听一些江湖包打听说,将军如今不在边境?” 顾予笙点头:“此事我和徐公子求证过了,将军目前重伤,不知所踪。边境是程苏在指挥,此次我同官家求来了圣旨,打算赴边。” 袁羽捂嘴有些惊讶:“姐姐要自己去么,太不安全了吧,随便找个别人去就是了吧。” 顾予笙一愣,其他几个堂主竟也跟着一切附和。这是什么情况? 顾延霍不是他们的主心骨么?为什么顾延霍出事了,这群人还和没事人似的坐在这里吃吃喝喝,程韵也是,一直叫自己多注意休息,身体重要。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抓紧把人找出来么?为什么最着急的反而是自己? 顾予笙有些懵,便好奇的问道:“顾延霍重伤失踪,你们不担心么?” 唐风也往嘴里塞了口菜,朝顾予笙摇了摇头。吴堂主见小姑娘迷糊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笑,但也跟着一起摇头。 最后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袁羽和顾予笙解释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姐姐你不是已经把凉王逼到明面了么,凉王如今所有的动作都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翻不起什么浪来,倒是将军…” 袁羽搓了搓下巴,像是在模仿算命的老先生搓胡子的样子,沉声道:“我怀疑将军在躲懒。” 唐风夹了一筷子菜粗鲁的塞进袁羽嘴里:“小孩子,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五姑娘别当真,莫要和小孩子置气,也莫要和将军说,袁羽还小,还没见过大好河山。” 袁羽:“唔唔唔。” 他们虽然不担心顾延霍,但是男人的余威尚在,他们怕有的人小心眼会算事后账。 顾予笙尬笑着:“无妨,不过为什么说顾延霍躲懒?” 程韵道:“因为以将军的性子,每次都是算无遗漏的。我们还没见过谁的兵法谋策比的过将军的。而且程苏那边也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如果将军真的有性命之忧,程苏怕是坐都坐不住,火药司藏着大把的军火,他早就拖过去直接一举将西凉国夷为平地了。” 顾予笙有些吃惊:“真的吗?难道不是因为这事实在发生的太突然,顾延霍也措不及防,才被暗算的么?” 钱堂主道:“五姑娘怕是把将军当了易碎品?将军还没被人算计过,不过算计别人倒是一套套的。” 尤其是从自己这里扣银子的时候。 唐风松开了捂着袁羽的魔爪,小少年便热络的给顾予笙倒酒:“姐姐你要在司里住多久,要等将军回来么,你和将军…唔唔唔。” 唐风有些头疼,他不该放开这个口无遮拦的话痨。 顾予笙还在消化人们的话,程韵见状便替着答道:“虽然话是这样讲的,不过我和五姑娘还是很担心将军,打算去寻寻将军的下落,若有消息立马传回司里。而且五姑娘圣旨在身,不日就得赴边坐镇战局,是以不会在司里待多久的。” 在座的人纷纷看向一脸正经的程韵,程韵只好以眼神交流,好吧,他承认,担心顾延霍要死的,只有顾予笙。虽然一开始他也怀疑过顾延霍是不是被什么棘手的东西绊住了才没递消息,但是直到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什么风吹草动,而程苏还老老实实的守在边境,而不是端着大炮去死拼,便知道顾延霍八成是没什么事了,不仅没什么事,说不定还和程苏通过气了。 但是这种话是不好告知顾予笙的,如果顾予笙知道顾延霍又一次部署好所有事却忘记告诉她,只怕要把将军府掀了,说不定整个皇城都得跟着遭殃。 第三百四十五章 程韵道:“至于边境的战役,虽然凉王意不在从边境突围,但是再拖下去也不是件长久事。我和五姑娘明日就要去边境找程苏了,边境刀剑无眼,找到将军的下落也需要不少人力物力。不知道各位堂主手下有没有弟兄们愿意和五姑娘走一趟?” 小姑娘灿灿的笑着,满怀希冀的看着在座的几位,程韵又加了一句道:“待找到将军定会如实告知,有功论功,该赏则赏。” 袁羽刚要张嘴,就被唐风一巴掌将脑袋按了下去。唐风勾着嘴角,自己开了口,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觉得眼前一白,定睛一看竟是钱堂主的衣袖,钱堂主并没有自己祸害人的自觉性,泰然自若道:“五姑娘若是不嫌弃,在下可以陪五姑娘走一趟。” 火药司虽然各司其职,但有的并不需要所在其位上的人会武,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延霍挑人眼光毒辣,门槛太高,火药司其实人人都会个一两手,就连算账的伙计操起长剑来,都能比划两下。 但也仅限于比划。 吴堂主嗤了一声:“钱堂主便算了吧,您的三脚猫功夫,到时候怕是还要五姑娘和程韵来拽着走。而且五姑娘是去边境打仗的,你一个算账的没必要跟去吧。” 钱堂主:“算账的怎么了?算账的都思维好,五姑娘此时最缺一个精于计算的人。” “钱堂主连兵法都没看过,去算什么?算我方和敌方各剩多少人么?”吴堂主笑道,又朝顾予笙道,“五姑娘不如带我,我比钱堂主能打,也比程韵会照顾人。” 程韵挑了挑眉,这是在抢他位置:“吴堂主就算了吧,堂主掌管司内各类大小事务,您这一走,火药司可就真瘫了,不过从手底下挑几个会照顾人的给五姑娘当小厮到也可以。” 吴堂主内心暗骂程韵小气,竟把自己手底下的人才说成小厮。 赵堂主五大三粗的将佩剑放在桌上:“我手底下别的不多,就刀啊枪啊剑的多,五姑娘不嫌弃就通通给您拿去!您若说拿着不方便,我也可以陪五姑娘走一趟,我现在没什么事可做,在司里待着也是待着。” 顾予笙微笑道:“那便先谢过赵堂主慷慨解囊。” 程韵沉思,果然是顾予笙的脸比较好行事么?平日里顾延霍借兵器还得亲兄弟明算账了。 唐风见顾予笙已经应了一个,也顾不得压着袁羽了,忙为自己争取道:“五姑娘,这押送兵器的事情自然应该找我了,我可是押镖出身的啊,我手底下的私人镖师队那可是名扬江湖的,没有什么押不到的镖,别人若请没有这个数下不来,不过给五姑娘友情价,到时候和将军美言几句即可。怎么样,五姑娘考虑一下。” 说到底这群家伙都是江湖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一个比一个精,掐准了顾予笙的需求,推销自己也是有理有据的。只是,程韵见惯了这群人精的锱铢必较,如今几个人纷纷大方起来,他反倒不适应起来了。 他家傻将军再不回来,火药司要易主了,被亲媳妇谋权篡位啊! 有点刺激。 袁羽不知何时竟是从桌子底下钻了过去,蹲在顾予笙的脚边。小少年仰着脸看顾予笙,睁着大眼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顾予笙完全没有抵抗力,她看脸办事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便笑着问道:“袁公子也要一起跟着么?” 袁羽重重点头:“姐姐,我是他们几个里头内力最强,武功最厉害的,我比程大哥都要厉害,你带我去吧,我一定保护好你,把那群西凉狗杀得片甲不留。” 程韵又挑眉,这是又一个抢活的:“你一个小孩子,别瞎凑…” 顾予笙笑的宛如痴汉:“好呀。” 程韵:“???”是我不香了么? *** 于是顾予笙和程韵来的时候是两个人,走的时候却是大包小包,一群人前呼后拥着走了。 因为唐风吵着要自己押镖,赵堂主便没再和他争抢这个名额,只是清点了一堆冷兵器以备边境的不时之需,又从自己的私库选了几把神兵利器,算是友情借给外出的几人防身用的,待回了火药司还要还。顺便派了手底下的几个人跟着一起去,方便养护一下他舍不得的那几把神兵。 唐风则带了自己手下近半个分堂的人一起出动,除了唐风本人,剩下的,一个个都是彪形大汉,看着就有点令人吃惊。袁羽则十分省事,只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就跟上了顾予笙,顾予笙问他不需要带人么,小少年则十分猖狂的道:“他们都废物的很,我一个就能抵十个了,姐姐信我。” 顾予笙又凑过去问程韵:“小羽真的这么能打么?他看上去年纪很小。” 程韵思考了一下:“袁羽的确很能打,司里能打过袁羽的,怕是只有将军了。但是姑娘不要被他的外表骗了。” “怎么?” “袁羽比你大。”程韵一句话将顾予笙瞬间雷的外焦里嫩。 顾予笙怔怔的道:“可是他也就十几岁的样子啊,他还叫我姐姐。” 程韵痛心疾首:“他不过是长了张娃娃脸,袁羽今年应该是二十有三了,而且他看见漂亮姑娘,都叫姐姐。” 此时,袁羽也从队伍后面追了上来,围着顾予笙身边跑马,颠颠的喊道:“姐姐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边境?” 顾予笙不想回话:“…” “姐姐,你怎么了?” 顾予笙:“…” 不,不要叫我姐姐,我没有你这么大的弟弟。 因为人多的关系,本来已经十分靠近边境了,却不得不放慢速度,又行了三天的路才到了边境。不过顾予笙觉得这样也不错,因为他们刚到军营,圣旨都还没掏出来,便碰见了得了江三离消息赶来的药王谷众人。 来的是之前受过惊吓却还锲而不舍的十一和一向照顾顾予笙的老九。 “小师妹!”十一师兄远远的便朝顾予笙挥了挥手。 小姑娘也挥手带笑的回应二人。 第三百四十六章 “来者何人,何故逗留军营外!”巡逻的小兵见军营外站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一行彪形大汉便警惕了起来,“若是无事速速离去。” 顾予笙翻身下马,也没多话,将怀里捂得温热的圣旨一拿出来,便得以顺利的见到了程苏。小兵将几人带到程苏的帐前不远处道:“郡主殿下,这就是程大人的营帐了。将军还没出事前交代过,军中一切事务都有程大人接手。” 顾予笙抿了抿嘴,这小兵明显是话里有话的,将军交代过听程苏的,怕是没交代过他们也不想听她的吧,一介女流之辈如何统领军营众将士。 程韵冷了目光:“官家的圣旨也说了,如今军中一切事物,不论是行军领兵还是任何其他部署,都由五姑娘决断,你要抗旨不遵么?” 那小兵吓得跪在地下,程韵道:“做你该做的事情,五姑娘带了些战备物资来,你找人清点一下,然后给五姑娘的人安排好营帐。别再有小心思。” “是,大人。” 那小兵领命下去,顾予笙则带着火药司和药王谷的人进了程苏的营帐。 今日的程苏穿的男装,还穿的是军中的盔甲。那盔甲本该银的发亮,此时沟沟壑壑里却满是血污,一看就是没能及时擦洗干净的。程苏早就听见了营帐外的声音,此时正抬头看向来人:“予笙,哥。” 顾予笙见了程苏的样子,险些被吓了一跳,以往她见到的程苏都是光鲜亮丽的模样,穿上女装说是风情万种也不为过,就算脱了衣裙换上劲装那也是俊俏万分的美男子,但是如今的程苏可和俊俏二字丝毫不沾边了。 程苏束了发束,可那发束如今早就偏到南头去了,像是梳起来三四天的样子。男人的下巴处也长出来了一圈青茬,顾予笙怀疑,再留下去程苏都可以有络腮胡了。 “苏苏,你这是怎么了?”顾予笙担忧的问道。 袁羽也从顾予笙的身后挤进帐篷,看着程苏有些惊讶:“我的天,程二哥你这是干嘛去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你真的是程二哥吧,不是什么人易容的吧。” 火药司的人众所周知,程苏是最爱美的那个,你说他武功不行他都不会生气,可你所说他长得丑,他怕是会直接动手。如果谁不小心伤了程苏的脸,程苏估计夜里就会去刨人家的祖坟了。 “袁羽,唐风,你们怎么也来了?五姑娘和阿韵找的你们吧。你们可算来了,我快要被将军坑死了,看看他留的这堆烂摊子,他这不是想锻炼我,他是想让我死啊!”程苏举着自己桌案前的竹简一通哭嚎,哭了大半天才发现顾予笙身后还有人,这才收敛了嚎声,略带尴尬的问道,“咳咳,这两位是…” 顾予笙介绍道:“这两位是药王谷的,也是我师傅的徒儿,这是我九师兄,这是我十一师兄。我和师傅想着军营里大概会缺止血药和止疼散什么的,便让师兄们从药王谷又带了些。” 程苏喜出望外:“予笙,你可真是我的救星啊!你们也坐,坐下说。” 军中环境简陋,几个人也不是多在乎的人。便席地而坐,顾予笙又道:“我在皇城得知顾延霍失踪了,便向官家请了道圣旨,这才来了边境。路上正好路过荆州,便去火药司借了些人,所以才晚到了几天。军中怎么样?” 程苏还是有气无力的摇摇头:“别提了,这仗打的简直就是一塌糊涂,我怀疑将军就是为了把烂摊子推给我,才会有失踪这么一出。” 袁羽和唐风两个熟悉顾延霍的人,自然在那边捂着嘴偷笑,谁说不是呢,他们的将军别的不行,坑人和推烂摊子可是得心应手的很。 “具体说说看?”顾予笙道,“顾延霍失踪之前和你交代过什么。” 程苏点点头,也正了神色道:“将军失踪前,我们便知晓了官家的圣旨,圣旨上说的是恭恭敬敬的请将军回去问询。但是我们也知道有人在背地里模糊了这个概念,把将军说成了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并且把这个错误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将军预料到可能有人会借这个由头,抱私仇置他于死地。” 顾予笙皱眉,顾延霍果然知道。 程苏见顾予笙神情不对,便也连忙替人解释道:“将军的确知道,但是他并不知道谁人会下这个手,会在什么时候动手,所以也是防不胜防。于是将军便事先交代我,让我暂代军中一切事务,而且还有另外的原因。” 袁羽叹了口气:“将军躲个懒还这么多原因。” 唐风又要去捂袁羽的嘴,却听程苏道:“不,这一战是故技重施,跟二十七年前霍将军对战凉王的那场仗一模一样,所以凉王吃透了他。如果单纯比行军打仗,凉王肯定输,可是谁想到他卑鄙至此,居然用这种方法来对付将军。现在虽然换了我来发号施令,但是我实在找不出来更好的解法,当年的霍将军,如今的将军,所做的都是最对的,我…” 顾予笙安慰道:“苏苏,你已经做的够好了,这种事换了谁,都不会比你做的更好了。” 程苏没有顾延霍,也在边境负隅顽抗了将近一个月,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程苏自己摇了摇头:“西凉昨天又来偷袭了,他们甚至找准了我们的粮草库,如果不是我睡不着觉到处走了走,只怕东西两个粮草库都要被那群西凉狗烧个干净了。之前的埋伏,我们的骑兵营和步兵营也损失惨重,如今的大风军守不了太久,而且,我听肖大人说,皇城那边的情况也不怎么乐观。” 皇城和边境,只能说是半斤八两,那边都不乐观。 顾予笙知道顾延霍那边问题不大,至少男人现在还有气,尚活在人间,她便也能静下心来,想想对策了。 按照程苏所说,大风这样的残兵营,的确是守不了多久的,而且如果这场仗是二十七年前的翻版,那大方向的指挥两边都是不会变的,她很难突破出来。 那么,既然守不住,不然就不守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程苏看见顾予笙像是自己在默默琢磨什么,低着头一言不发,然而过了一会儿,开始小姑娘勾着嘴角笑了起来,那笑容很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程苏觉得可能有人要倒霉了,于是好奇的开口问道:“予笙,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对策了?” 顾予笙点点头:“如你所说,现在大风军只守不攻,而且凭着这一帮残兵营,大风明显守不了多久。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守了。” 程苏被顾予笙一袭话雷的外焦里嫩。 大风驻守边境的兵力好歹也有个千万,大多也都是顾延霍出生入死的兄弟。先不论风无漠那边要怎么交代,顾延霍把这些弟兄交给他,他怎么可能说不守就不守了,等顾延霍回来他就是去火药司领罚也没有办法交代。 “予笙,你不要开玩笑了,不守是不可能的。大风军里没有人会做叛徒,也不会有人临阵脱逃。”程苏的话铿锵有力,“我们就算是头破血流,死拼也要拼到最后!” 顾予笙失笑摇摇头:“我不是叫你们逃。而是说我们换一种打法。既然现在只守不攻就是间接性的等死,那不如我们干脆破罐破摔得了,我想赌一把。如果我们偷袭的话,西凉一定预料不到,或许我们能把西凉的军营撕出来一条口子。” 程韵皱着眉:“偷袭?能行吗?将军曾在山涧谷设下骨埋伏,但是被凉王发现了还一举炸了山谷。” “这不一样。你们将军输了,是因为他是按照霍将军当年的思路走的。设置埋伏算是兵法的一种,凉王又是先对阵过霍将军,他能看破这一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顾予笙的表情似乎是有些兴奋,“不过我们的偷袭可就不是兵法上的事儿了。” 袁羽也兴奋的鼓掌道:“我就喜欢和别人玩这种意想不到的。姐姐,你能不能具体说说你的想法?” 顾予笙勾了勾嘴角:“西凉,不是总是喜欢伪装成我们大风人的样子来探查消息吗?那么如今以牙还牙就是了。正巧我这次从火药司带回来了一批兄弟,让兄弟们扮做西凉人的样子,潜入他们的军营,给他们演一演什么叫做闹剧!” 程苏程韵兄弟二人被忽悠的点头,似乎一时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唐风则好奇的问道:“闹剧?五姑娘想安排什么样的闹剧?” 袁羽人小鬼大摸着下巴道:“姐姐。我看过最大的一场闹剧,无非是街角卖鱼的婆娘非得和对面儿卖水果婆娘找茬,两个人又是拽头发又是扇巴掌的,在地上都已经轱辘成一团了,旁边的人上去拉架还被打了两拳。吓得我当时就回了火药司,真的就是市井泼妇。” 顾予笙笑了笑很想说你小小年纪,不要把婆娘婆娘的挂在嘴边上。但是转念一想,眼前这个人可是个比自己还大个五六岁的正经男人。话都溜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唐风也笑道:“原来你小子这么容易被吓到呀!” 袁羽:“那可不,人家还是小孩子呢。” 顾予笙扶额:“那我们就用小羽说的办法。一会儿给他们上演一出泼妇打架。” 程苏被说的有些懵:“什么泼妇,什么打架,打什么架?” 顾予笙笑而不语。 于是入夜,这群伪装成西凉人的泼妇,成功的混入了西凉的军营。带头的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袁羽。 袁羽这次行动是带着火药司的弟兄们的,只不过弟兄们的脸色不大好看。不过想也知道,他们都是五大三粗的大汉,现在硬让他们装成女人,还是西凉那种柔情万分的女人,这实在是有些滑稽,没有直接撂挑子不干了,都是唐风治下有方。 但是袁羽本人却没有丝毫不适,顾予笙一度怀疑,程苏穿女装是被袁羽带的。 袁羽这边带的人不算少,几乎带来的弟兄里大半都没逃过魔爪,换上了女装。一行人摸着夜色,按照顾予笙的吩咐先是找到了西凉人的粮草库,准备来个以牙还牙。 袁羽并没有直接一把火烧了粮草库,而是先在不远的地方刨了坑,弯弯绕绕的埋了挺长一段引线,随后朝还埋伏在树丛里的女装大佬的兄弟们打了个手势,于是几个人便四散开来。兄弟们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身形,而是神不知鬼不觉却又光明正大的站在了几个营帐的面前。 因为入夜的关系,西凉的军营几乎处于沉睡状态,只留了几个巡逻的士兵。他们坚信自己占了上风,大风已经被他们打的不敢还手,只守不攻,所以便也放下了警惕。于是当自己的帐篷外突然出现一个高头大汉时,一帐篷的士兵都打了一个激灵。 营帐的帘子被撩来,寒风打着旋的吹进帐篷里,在睡袋里睡得极香的士兵也突然的惊醒过来,自己的眼前是一片阴影,定睛一看才晓得竟是一个人,那人显得人高马大明显是个男人,但是这男人却浓妆艳抹的十分艳俗,臂弯里还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的是…苹果? 士兵喝道:“什么人!” 一旁还在睡的几个士兵也被吵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咒骂道:“夭寿了呀!大半夜的喊什么,不睡觉啊!” 那一开始就醒了的士兵拍了拍那还迷糊的小兵,指了指那门口的人,又是一个激灵,连滚带爬的点上了蜡烛。烛光将男人的脸庞照的更加诡异。 “你你你…你什么人啊!谁放你进来的!来人啊!” 男人的表情有些扭曲,他从挎着的篮子里掏了个苹果出来,举到小兵面前:“吃苹果么,又甜又脆,买点苹果吧,很便宜。” 男人心里实在很想破口大骂,他们的确信服顾予笙,所以顾予笙挑人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积极,只怕选不中自己。但是他们想的是上战场冲锋陷阵,而不是穿女装在敌方军营卖苹果。 五姑娘这编的都是什么词。 那小兵没反应过来,又问了句:“什么?” 男人咬牙切齿:“苹果,又脆又甜,买点苹果吧,便宜!” 第三百四十八章 那小兵没忍着,直接破口大骂道:“你有病吧,到底哪来的啊,大半夜的卖你娘的苹果啊,滚滚滚!”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兵,小兵从男人那一脸不爽的表情中居然看出来一丝暗爽,男人又把苹果望他面前怼了怼:“真的不买么?” 小兵摆了摆手,自己嘴里小声嘟囔了两声,又给男人摆手道:“趁兄弟们还没发火,快滚,大半夜的卖苹果,真他妈脑子有毛病。滚啊,你怎么还不滚,非得老子叫人来是不是。” 那小兵往前走了几步和男人平视,刚要动手,却见男人以措手不及的速度将手里的苹果怼到了自己的嘴里,那苹果本就如男人所说又大又脆,男人用的气力极大,几乎将他一口牙怼松,他都隐约尝到了自己嘴里的血腥味。 其余小兵见到这一幕更是有些发愣,愣了没几秒钟,便也拿了兵器要动手。但是男人的速度更快,他又从自己的篮子里拿了个苹果出来,看准了某个小兵便一伸手揪住人家的衣领子往自己的面前一带,下一秒就一手将自己手里抓着的大苹果猛的怼到了小兵的嘴里。 男人勾了勾嘴角,这次力度掌握的不错,掉了两颗门牙。 眼见第一个被塞苹果的男人就要伸手把那苹果扣出来了,男人便又一拳给他怼了回去,这回是彻底扣不出来了。 其余小兵见状都有些怕,只敢拿着剑对着男人,却一步不敢上去。男人打量了一圈,似乎是在数人数,以后又从篮子里拿出来一个苹果,问道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小兵:“买苹果么,又大又脆。” 那小兵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道:“买买买,兄弟们都买,都买。” 于是男人笑了,顷刻之后所有小兵的嘴里都含了一整个又大又脆的苹果,他们合不上嘴,也说不了话,嘴角被撕扯的血液横流,其中好几个还被怼掉了几颗牙,越到后来似乎还越惨,男人掌握好了力度,几乎将前排上下但凡露出来的牙齿都给怼掉了。 小兵们想哭不敢哭,因为一哭嘴角就疼! 这都是什么事啊,这人哪来的啊,进来就卖苹果,不买就怼嘴里,买了也怼嘴里,他们到底是该买还是不该买啊。 男人见几个小兵的嘴里都塞了苹果,有些满意。但是想到顾予笙吩咐的接下来的事情,表情便又有些阴沉,叫一个大老爷们泼妇吵架,这不是为难人。但是他们都是领了命令来的,不做也不行啊。 于是男人随便挑了一个倒霉蛋,伸手抓着他的头发扯到自己的面前,扯得那人头皮生疼,又毫不留情的赏了一个大巴掌给他,然后说出来顾予笙安排好的台词:“为什么不买我的苹果,我的苹果不好么?我的苹果不脆么?为什么不买?说话啊!” 男人左右开弓赏了好几个巴掌给那小兵,越大越觉得身心舒畅,他似乎听见了旁边帐篷里传来的骂声,看意思兄弟们玩的都很开心呀。 小兵也顾不得嘴角疼了,一边唔唔唔一边掉眼泪,眼泪和着血水哭的是满脸花。 男人咒骂道:“怎么哭的这么丑。” 于是卸了这人一条胳膊。小兵痛的喊不出来。 男人:“你怎么还哭?” 不知道哪来的刀瞬间挑了他的脚筋。小兵直接昏了过去。 莫名有点痛快是怎么回事? 男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处理完剩下几个小兵以后,便迈出了帐篷,恰好碰见隔壁帐篷的自家兄弟穿着被撑得难受的女装走出来,二人相视一笑。 那人问道:“你卖了几个苹果?” 男人答道:“六个,你呢。” “四个,帐里人少,五姑娘给多了。”那人回道。 男人的心情有点好:“五姑娘可真是鬼主意多。” 那人则有些庆幸:“幸好这些鬼主意不是用在弟兄们身上。” 男人一个激灵,连忙点头。 于是袁羽又带着一众弟兄趁着天还没亮钻回了大风的军营,人刚进大风地界没多久便看见西凉的粮草库方向飘出了一缕青烟,随后火光冲天,人仰马翻,那过长的引线终于燃到头了。 袁羽带着兄弟们到顾予笙的营帐里复命,虽然天色还早,但是顾予笙明显是醒着的,而且像是一夜未睡,小姑娘手里正拿着个红苹果,用匕首一点点的削掉苹果皮,听见动静便抬起头看向来人,面带微笑:“小羽回来了,怎么样,好玩么?” 袁羽还是一脸兴奋,忙点头道:“好玩,太好玩了!哈哈哈哈,姐姐你是没看见那群小兵的样子,笑死我了,塞着苹果说不了话,还不敢哭!哈哈哈哈,我把他们的胳膊和腿都卸了,还挑了几个哭的最惨的小兵的脚筋手筋!太好玩了!” 顾予笙点点头,又问道:“粮草库呢?” 袁羽答道:“偷了一点回来,其余的都烧了,我现在真的太想去看看凉王是个什么脸色了!真的太过瘾了,姐姐,以后若是还有这种好事要做,你一定要找我,我保证完成!” 顾予笙失笑,她现在几乎肯定,程苏穿女装一定是被袁羽带的了,其余兄弟们早在回来的路上就扯了自己身上碍眼的女装了,只有袁羽,穿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服服帖帖一本正经,仿佛自己本就是个调皮的少女,居然,居然还觉得这样的任务有趣。 想了想顾予笙又嘱咐道:“凉王应该不在军营里,他现在的主要目的是攻进皇城,所以他的人指不定在大风哪个角落猫着了。所以,小羽,你不要一言不合就跑到西凉的军营里去,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我们再待几天就去找将军了。” 袁羽见顾予笙这样说只好点点头,但还是撒娇道:“姐姐,你好凶啊,袁羽这么喜欢姐姐,姐姐却凶袁羽。”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撒娇,顾予笙有些头疼无奈,想了想便把手里的苹果往前一送,勾着嘴角笑道:“那辛苦兄弟们了,要不要吃苹果?” 包括袁羽在内的兄弟们一齐后退了一步,随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现在吃苹果已经不是简单的吃苹果了,这是一个正常人承受不了的剧烈运动,他们不想做运动。 袁羽捂着嘴嘟囔道:“姐姐,我还有事,再见。” 于是原本还人挤人的营帐,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程苏依旧穿着那身军中作战用的盔甲,只不过因为顾予笙的到来,男人有了喘息的机会,便抽空把胡子刮了,又把自己盔甲上的血污擦去,养护完了才又穿在了身上。他不是很喜欢穿盔甲,但是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突然便要应战,在生命面前,人人会谨慎一些,人人都恨不得能够未卜先知。 程苏看着袁羽一溜烟的跑走了,失笑的掀起顾予笙的营帐帘子,大步走了进去。顾予笙靠在软榻上,正百无聊赖的扎苹果,程苏道:“袁羽进火药司的时候十七岁,算是将军除了我和阿韵外的第三个副手,是将军一手带出来的。他武功高强,除了将军,他几乎打遍火药司无敌手,而且他又生性调皮,当年差点把火药司掀了,简直就是混世魔王。” 顾予笙也笑了笑:“他的确很孩子气,爱玩爱闹,不过这样很好。有的人精于勾心斗角,也活在勾心斗角里,那总要有人天真烂漫,我在袁羽身上看到了孩子的纯洁和童真,这是这乱世中值得被保护的,他这样很好。” 程苏摇头无奈:“也只有你会这样说他。我们本以为除了将军谁都治不住袁羽了,不过,没想到,他折在你手里了。” 顾予笙笑笑不说话。 程苏走到顾予笙身边,卸了胳膊上的几块盔甲,让自己能够坐的更舒服一些,便席地而坐。他看了看顾予笙的脸色,小姑娘的脸色不大好,嘴唇略苍白了下,眼下还有一团青黑:“整夜没睡?” 顾予笙点头,程苏又问道:“你到底几日没睡了?” 顾予笙只好如实答道:“两日,心里有事便睡不着。兄弟们派出去了,但是总得时刻关注动向,顾延霍把火药司间接交给我,兄弟们也肯听我的指派,那我总要负起责任,总不能派出了十个,回来的只剩一个吧。我怕对不住他们。” 程苏一愣,随即叹了口气。 他能明白顾予笙的意思,她怕对不住他们。顾予笙今年十七岁,并没有上过战场,一般十七岁的姑娘也不会上战场,她们整日在家吃吃喝喝又或者相夫教子,总之不会在战场上运筹帷幄。 而顾承和顾延霍虽然偶尔会和顾予笙谈些兵法论道之事,却也只是提这样一嘴,谁都没有先见之明把顾予笙培养成一个能够冲锋陷阵的女将军或者坐在军营里便能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监军主帅。他们不会这样做,也不想这样做。 说到底顾予笙也是侯府养尊处优成长起来的姑娘,她才十七岁,她还小,她自然害怕自己难当重任,她不敢把一切都揽在自己手里,但是她如今被逼到这个位置上,又不得不做。换了谁都会怕,换了一个心理素质差一些的,只怕会疯。 “予笙做的很好了。”程苏笑着去摸顾予笙的脑袋,像是一个知心的好姐妹,安慰道,“你看,你带领弟兄们烧了西凉的粮草库,又重创了西凉的骑兵营和步兵营,刚才暗探来报的时候,声音响亮的恨不得全军营都能听见。那些西凉狗被你们整了一次,手筋脚筋断了还怎么打仗,就算能接起来,那也得缓个一年两年的了,他们现在就是废物。你做的多好啊,将军和西凉对峙如此久都没想到这样突围方法,我也没想到,只有你。” 顾予笙捂着脸,顾延霍没想到这种阴损的法子是因为他这人办事一根筋,时时刻刻要求自己要光明磊落,设伏是兵法的事情他肯做,但是顾予笙的方法分明是带着地痞无赖去耍流氓的,顾延霍自然想不到。 “别说了。”顾予笙尴尬的低声道,“我只希望我这耍无赖的招数不会被记入史册供后人嘲笑。” 程苏也被小姑娘这幅样子逗笑:“哈哈,不过,你的确替我们在西凉的军营里撕了一条口子出来?” “因为消耗了西凉的兵力?” 程苏摇摇头,又点点头:“是也不是,大风的兵力一开始是压过西凉的,但是随着几场被凉王窥破路数的战役,大风的兵力才渐弱的。但是这不是关键,其实我们有王牌在手的。” 顾予笙低声道:“你们是指火药司的火药么?” 程苏点头,顾予笙则追问道:“那为什么没用?西凉胆敢炸毁山涧谷,我们把他们军营夷为平地也是无可厚非。” 程苏道:“凉王狡猾,他或许猜中了火药司会助大风军一臂之力,便吩咐手下步兵营在作战时粘着大风军,我们每次想用军火炸平战场时,都会担忧是否会伤到自己人。等西凉撤退以后,军火的射程也没办法直接炸了西凉军营。” 顾予笙皱着眉。 程苏道:“不过这次,你撕了个口子出来。” “怎么说?” “你这次派去的弟兄们以牙还牙也重创了西凉的骑兵营和步兵营。骑兵营还好说,步兵营收到重伤,便说明前方近战胶着的士兵少了,我们的军火说不定就能排上用场了。” 顾予笙眼睛一亮,拍桌道:“太好了!这简直就是好消息。” 程苏见顾予笙开心的像个小孩子,便继续道:“还有其他的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要要要!”顾予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还有什么好消息?都说来听听!好苏苏,快说吧,别吊我胃口了。” “之前大风的兄弟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军里伤药不够,便一直拖着,拖病了好几个。不过如今你那两个妙手回春的师兄,一个晚上就治好了不少士兵。虽然恢复也需要时间,但是过个半个月也就好利索了,大风即使没有援军,说不定也能挺过去这次战役。” 顾予笙开心的简直是喜不自胜。 小姑娘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也能放心的去找顾延霍了,不知道他那边情况如何。” “予笙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军营?” “明天吧,再交代些事情,明天便带几个弟兄们去找。” 程苏面色如常心里却暗暗想到,顾予笙如果走了,那岂不是意味着发号施令的重大责任再次落回了自己肩上?那可不行,顾予笙一来,他好不容易尝到一些甜头,他才不愿意吐回去! 得想个办法。 “你要带阿韵一起走么?”程苏问道。 顾予笙点点头:“这些日子倒是习惯了阿韵在身边了。你和阿韵和好了么?” 程苏睁眼说瞎话:“和好了。” 不过马上又要决裂了。 程苏道:“那你先睡一会儿吧,两日没睡个安稳觉了,军里不会再出意外的。你得养精蓄锐。” 顾予笙点头,依言闭了眼睛。程苏拿起自己的盔甲往外走,他必须想办法把这个位置让出去。 至于是谁这么倒霉… 第三百五十章 翌日清晨,程韵正在收拾自己的包裹,江三离给的伤药还在自己的行囊里,原定是想给军中将士们的,但是十一他们从药王谷带来的伤药明显多的是,既然够用,这些伤药还是留作给顾予笙备用吧,谁知道她去找顾延霍的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程韵把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摆好,又往里放了些干粮,这一路的时间估计不会太短,虽然路上也能打点野味来应急,但是备些干粮总不会错的,万一小姑娘吃腻了肉也好换些清淡的口味,程韵觉得现在自己就像个操心的老父亲。 营帐的帘子被掀了起来,来人的脚步极轻,但是常年习武的警觉还是让程韵清晰的感受到了来人的气息。程韵回了个头,正好和走进帐里的程苏对了个眼神,然后兄弟二人又极快的错开了目光。 从海丰庄的事情发生后,程苏几乎很少和程韵共事,总是一个在边境或者火药司守着,一个留于皇城守着顾延霍或者顾予笙。前些日子边境还没开打的时候,两个人虽然一起被顾延霍给了顾予笙,但也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如今见了,总觉得本该是血脉相连的两个人,突然的生疏起来了。 海丰庄的事情,终究在两个人心中都埋下了一根刺,程苏是真的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程韵当时为什么会希望他死?他现在还是这样希望的么? “程苏?你怎么过来了?”程韵没再理会手里的包裹,直起身看向程苏,“今日怎么没穿你的盔甲?” 今日的程苏穿了一身宝蓝色的劲装,高束的发冠显得男人英气非常。而且男装的程苏,不论是轮廓还是气质,和程韵都是如出一辙的,两个人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程韵看着程苏,像是在看着另外一个自己。 “西凉那边被予笙祸害的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敢向大风进攻了,趁着这个当口也能歇一歇,那副甲撑了许久了,磨损的地方也多,趁着不打仗干脆拿去送修了,过几天才能拿回来。”程苏解释道。 程韵点点头,两个人一时又有些相对无言。 程苏看了程韵一眼:“在收拾行囊?今日便走?” 程韵点头,又转过身去码好自己要带的东西,手下没闲着,嘴上道:“是啊,既然西凉那边姑娘已经帮解了燃眉之急,也该把找将军的事情提上日程了。若是再不让姑娘去找,怕是她要连觉都睡不好了。” 顾予笙连着两日未睡,昨日也是被程苏哄着,难得睡了长长的一觉。 程苏没吱声,走到矮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程韵倒了杯茶,余光不住的瞄着收东西的程韵。 程韵道:“程苏,边境如今虽然不是主战场,倒也不可以掉以轻心,你在边境还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做决策前一定要三思。凉王诡计多端,就算跑到明面上和大风对峙,谁知道他哪天会不会又来一手阴的。” 程韵收拾完包裹打了个结看向喝茶的程苏:“依五姑娘的意思,九师兄,唐风还有手下一半的兄弟都会留在军营,你们相互照应着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如果军中物资不够,你就派个人传口信。火药司的情报网还没恢复,但是弟兄们亲自传个口信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程苏撑着脑袋品茶,听程韵念叨了大半天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耷拉着眼皮道:“阿韵,你怎么又像个老妈子了,老家那边若不是女子继承,只怕你稳坐家主宝座!” 程韵不赞同的瞪了他一眼,程苏便立刻缩了缩脖子,程韵一直不喜欢他提程家的事,就是开个玩笑也要被瞪个窟窿出来。 程苏笑嘻嘻的改口:“开个玩笑,说了这么久的话嘴都干了吧,来喝茶。” 程韵依言坐下,程苏便将茶水推到他眼前:“阿韵,我记得你呀爱品茶。” 程韵点头,程苏继续道:“不过军中没什么茶,不是白水就是酒,这茶还是我实在喝白水喝腻了自己偷着出去买的。” “私自出军营,被将军知道要军法处置的。”程韵又开始一本正经的和他谈规矩了,程韵永远是最守规矩的那个,而自己则是最讨厌规矩的那个。 “兄长大人,别念了,头都被念大了。”程苏又加了一句,“喝茶吧行不行,一会儿不是就该上路了嘛,润润喉。” 程韵将茶盏里明显有些凉的茶一饮而尽,问道:“所以你今日过来寻我,是做什么?” 程苏见他把茶喝的一滴不剩便也放心了,又吊儿郎当的支着脑袋,晃着自己的茶盏子道:“也没什么,就是…阿韵,我不想在军中待着了,这里不自由,我觉得再待下去,我就要变得不像程苏了。” 军中规矩多,行兵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一群人的事,他总得为了顾全大局而放弃自己的想法,循规蹈矩本就不是程苏的性格。 “胡闹什么,不像程苏像什么。”程韵拍了下桌子,抬起了兄长的口气,“将军把军营交给你便是信任你,你总不能辜负将军的信任吧。” 程苏在心中腹诽,将军还将整个火药司交给你了呢,但是你可到好,有了顾予笙这么一个靠山,小日子过得不要太滋润啊! 程苏勾着嘴角道:“我不管,反正我不想再在军营里待着了,阿韵,不如你和我换吧。我们不是经常换么?” 程苏不想待,程韵也未必想待。 于是,程韵坚定的拒绝了,他坚定的起身:“别胡闹了,你…” 突然一阵眩晕席上脑头,他甚至没有稳住身形的晃了两下,甩了甩脑袋才又清明了一些,程苏扶了他一把,又锲而不舍的问了一句:“哥,就这一次,你让让我吧。” 程韵想摇头,但是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点头了还是摇头了,只记得眼前被黑暗笼罩之前,他看见的是程苏那张帅气的脸庞,脸上是得意洋洋的神情,以及那句,哥,我就当你同意了。 程苏接住失去意识的程韵,自己嘴里嘟囔道:“蒙汗药还是管用的,虽然手段粗俗了一些。唉,阿韵,你若是早早同意我了,不就不用遭这种罪了嘛。” 程苏废了些力气将人挪到了榻上,四处环顾了许久,便拎着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绳子将人捆了个结实,打了个不大容易解开的结。一手拎着程韵收拾好的包裹,一手将自家兄长扛到了肩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回了自己的营帐。 程苏将程韵放下,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虽然有些多此一举但还是保险起见将人绑起来的好,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醒了呢,虽然他下的药量足够程韵睡个小半天的了,但是他怕万一程韵半路追上来就坏事了。 等他醒了,再挣开这绳子,以他和顾予笙的速度,大概也走出去挺远了吧。 第三百五十一章 顾予笙牵着雪凰等了许久,才见着一个蓝色的人儿从不远处跑来,然而定睛一看,来人并不是程韵而是程苏。小姑娘有些好奇的问道:“苏苏,怎么是你,阿韵呢?” 程苏舔着脸笑嘻嘻的回答道:“阿韵好像身体不大舒服,我看他实在走不了,就让他留在营帐里休息了。我临时收拾的东西,才过来晚了一些。予笙,我和阿韵谁跟着你都是一样的吧,你不会才分离几日便嫌弃我了吧。” “怎么会呢!苏苏愿意跟着我就再好不过了。”顾予笙连忙摆了摆手,以证自己的欣喜之意,欣喜过了便又问道,“那阿韵没事么?需不需要我去看看他,我们倒是不急着走。” 去看看他,开什么玩笑,让顾予笙看到被药晕还五花大绑的程韵,自己还不得被数落死,若是程韵再可怜兮兮的告个状,自己就成众矢之的了。但是程苏并没有想过,以程韵的性子,他并不会装可怜,也不会打小报告的。 程苏将手搭在顾予笙的肩上,将小姑娘半推半就往前带了几步,推拒道:“不必了,阿韵可能是水土不服了有些闹肚子,不必管他,军中有药,他适应几天就好了。快走吧,早点找到将军,我们直接杀回皇城,给凉王也来个措手不及。” 好骗的小姑娘被程苏忽悠的点了点头,利索的翻身上了马,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好像又没有哪里不对,嗯,算了,不想了。 待顾予笙走出一段距离后,袁羽才又靠向了程苏,一脸兴趣盎然的问道:“嘿嘿嘿,程二哥你说实话,你把程大哥怎么了?” 程苏伸手要拍他脑袋,却被袁羽驾着马躲开了,只好低声嗔骂道:“你个小崽子,什么时候这么精明的,啥你都知道,去当算命先生吧。” 袁羽嘿嘿一笑,也知道程苏这是不想顾予笙知道,便也低声道:“这还用的着算命先生嘛。” “你怎么知道的?”程苏问。 袁羽贼兮兮的道:“这还不简单,程二哥你刚才说程大哥是水土不服,但是这可是军营。程大哥又不是第一次来军营,之前跟着将军的时候还不是军营皇城两头跑。若是每次到军营都要水土不服,怕是程大哥命都得先没半条。所以,程二哥你把他怎么了?” 程苏勾了勾嘴角,也贼兮兮的道:“下了蒙汗药,又把人绑起来了。所以我们快走,被阿韵追上来非得杀我一千遍不可。” 袁羽有些吃惊:“程大哥这么谨慎的人,居然有一天也会中蒙汗药这种劣质迷药。他对你也太不设防了。” 程苏笑了笑,的确如此,程韵会中招完全是因为他对他并不设防。 *** 顾予笙一行人的方向是顺着军营的方向一路向南的一片林子,这片林子算是大风和西凉交界的地方,林子里时常有雾,不远又连着高耸的悬崖,一般人没什么事几乎不会靠近这里。西凉和大风也不会挑这种地方打仗,因为一个不小心自己人都会在里面迷路。 顾予笙立在林子外,改为牵着雪凰,看着雾气环绕的林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没忍住回头问向程苏:“苏苏,我和你家将军分别这些日子,他的脑子是不是多少出了些问题?这种林子还敢随便进,嫌自己命太长?还是人上了年纪,眼睛也连带的不好使了?” 程苏和袁羽一齐捂嘴偷笑,敢这么骂顾延霍的也就顾予笙一个人了,还是骂人不带脏字的那种。 程苏想了想缓缓道:“当时是有个小兵来报,说发现西凉有动向,似乎是打算搞偷袭。那个时候军营已经是草木皆兵了,再来一次偷袭,只怕兄弟们都要崩溃了。那小兵也说的笃定,加上将军当时有意转到暗处,便跟着小兵一起过来了。” “应该就是在这林子里,那小兵捅了将军一刀,估计是捅在了什么要害的地方,他回到军中便大声吆喝道,自己与将军有私仇,此仇不报非君子,今日一时冲动,终究对不起大风终将士,但是他不后悔杀了将军,唯有以死谢罪,便在兄弟们面前自戕了。” 顾予笙皱着眉问道:“你确定这不是你们将军自导自演的?” 不管怎么看,这一出闹剧都像是什么人自导自演的,哪有这么巧的事,那小兵杀了人就杀了人,连夜跑了活命概率多大啊,非得冲回军营自戕,真的是嫌自己死得慢? 程苏失笑摇摇头:“不过予笙你料对了一半,将军的确计划过这种事。不过按照将军的计划,待他转为暗处之后,五天内必给火药司明确的消息,但是现在半个多月过去了,我还是倾向于将军的确遇到了什么可控范围之外的事情。” 顾予笙的眉头又高高的皱起,程苏安慰道:“不过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坏消息不是,大概将军如今被什么绊住脚步了,没办法传消息,但应该性命无虞。” 顾予笙勉强同意了这样的说法,朝程苏和袁羽道:“我们先进林子看看吧,能发现些东西更好。” 小姑娘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药瓶,将里面的黑药丸倒出来发给身后的人道:“这是解毒的药,可以垫在舌根底,我怕林子里有什么毒气,防患于未然吧。而且大家一定要跟紧同伴,不要走丢了,我总觉得这雾有蹊跷。” 程苏拿了条绳子道:“予笙,你不介意的话,绑个绳子吧,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这种时候倒也没什么好介意的了,顾予笙点点头,把雪凰栓好后,又把绳子系在了自己的手腕间,两个人扯了扯松紧度,确认了彼此能活动的范围,才踏进了林子里。 袁羽像个小猴子似的一直往前冲,遇见矮一些的树还会爬起来望一望远,然而得到的答案也异常统一:“这到底是什么林子啊,一望无际的,根本看不到头,姐姐要上来看看么?” 顾予笙摇了摇头,她对天上没什么兴趣,对地下留下的痕迹倒是有些在意。 第三百五十二 闷热的夏季虽然已经过半了,但是八月末的室内温度还是高的很,安静的写字楼里除了空调电机工作的声音,便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办公室里的女孩正窝在自己的移动椅上睡的昏天黑地,棕色的长发杂乱无章的散在肩上,紧闭的眼下是青黑一圈的眼袋,手边还有一杯凉了许久的咖啡。 这是云乔这三天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甚至连梦都是美梦。 “咚咚。” 云乔被这突兀的敲门声吵了起来,朦胧的睁开眼睛,着急忙慌...... 梧桐林的仙人模式形态像是某位爱吃菠萝包的萌王什么的……终究只是句玩笑。 “我不是你儿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你已经拉低我的绩效了,我没时间和你浪费了。”骗子虽然满嘴的不耐烦,不过还是没有挂掉电话。 陈院长眼中闪烁着寒光,随手点开了视频。然而视频右上角却是长达一分多钟的广告时间,陈院长顿时更不开心了。 这次商讨应劫上榜之人,围绕根性不足展开,不论是门人良莠不齐,还是缺少先天至宝。都跟道教无关,所以最后争执就在佛教和崭教之间。 “不行!”北斗星知道,自己的身份是绝对不可以泄露的,如果被撒旦知道肯定会亲自来对付自己;以自己现在的功力,可是万万无法对抗。 不知在黑暗的旋窝之中飞了多久,再次落地时,喻微言只觉天旋地转。 方正原本以为能来十几二十号人就算不错了,一听要来三百多人!方正顿时有种两眼翻白,晕过去的冲动!这么多人份的腊八粥? 然后喜子等人立刻被铐了起来,警察那边则把许念单独带到了一辆警车上。 其实九方长渊安排的事情也不是别的,就是让无影潜伏进招红袖,查探一下兰仙子和秋以笙的动静。 叶冰涵怒气写在了脸上,刚刚谁还说这样很奇怪很中二的,一转身就自己戴起来了? 他想,如果他在这里就好了!阳光透过重叠的云层,扑面而来,那也带着冷冷的温度。 “这么说,你可以战胜八尾人力柱奇拉比了。那我就放心了,这一次的五影会议,看来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而且还有可能受到其他忍者村的袭击。”千手纲手说道。 夜煜接过苍兰递过来的纸,看了眼之后,指了指院中心安置上的石桌,同苍兰来到石桌前,便是按照十玲花卫的属,开始往外拿丹药。 耍心机?这不是在指桑骂槐是什么!顾月儿立即闭了嘴,不敢说话。 殿内已经人满为患,所有的人都差不多来齐了,就除了长公主府的人没来之外。 “看来只能分开行动了,鹿丸我们两个配合,想把发杀掉本体,你们三个纠缠住其余三个怪我,唯有这样我们才能有机会活下来。”旗木卡卡西说道。“一切就交给你了。”猿飞阿斯玛说道。 卓进打了个呼哨,雪狼闻声驮着没有尽兴的宁清月迅速跑了回来。 所以黑暗斗篷摘除之后,秦天绝露出了真面目,同时看向了叶火莲。 风府的下人有些吃惊,他在这儿给秋民助威有什么不好吗?为什么秋民让他回去? 刚才的所有行动,换做是任何其他人,哪怕是于牧自己,都不可能做得比苏秦更好。 其他人纷纷点头,现场来看,虽然方正身法诡异,看似占了上风,但是大家都很清楚,实力的差距是道鸿沟,谁都无法逾越。 看到这等阵容,龙拳终于明白,心野军中也不乏强者,看来今天要夺回悬音关有些困难了。 第三百五十三 “真的不用这么歉意。”宁晨琛托着下巴说,“我今天下班刚好有空,而且这家的咖啡很不错,难得这么悠闲,多坐会儿也没什么,并没有觉得等了很久。” 云乔有些发愣,似乎没想到这次的相亲对象不仅没有一上来就挑三拣四,还是个难得的好脾气,心里对于相亲的不耐烦也没了。 最后宁晨琛没能扭过云乔,两人各点了一份牛排,云乔自己要了份沙拉,宁晨琛给自己的咖啡续了杯,当然,结账刷卡的是云乔。 等菜的空隙,...... 而这些四、五阶灵兽与攻击矿区的灵兽是一样的,由于灵兽加入了战局,于是便斗得是难分难解了,由于本宗弟子众多,在众人夹攻之下,他们便慢慢地出现了败势,最终还是本宗弟子就略胜一筹了。 宓珠和天玄子的战斗越来越熟练,法与术都应用自如,两人的心中也不由得大意了,没有外界的压力,使两人能将目前的修为发挥得淋漓尽致。 就在他们冲到山门之前准备杀将进去的时候,却听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从里传出,那些冲在最前的修士一个不觉,便被这声虎啸震得气血翻滚,口吐鲜血,更有甚者元婴剧震。 吉克此时也是十分的恼怒,他没想到铠之巨人居然会这么没用,连个五分钟都没撑够就倒了下去,而贝尔托特现在的体力也不够变身巨人了,那么还能战斗的也就剩下他自己和四足巨人。 顿时,先前还安静得像是坟墓的城墙上热闹起来,到处都是仓皇跑来跑去的士卒和民夫。各色守城器械开始上弦,火燃起来,又有拿起已经被晒得发烫的铁甲朝身上套,然后发出痛苦的呻吟。 鼓声又一次响起了。这太阳是按照现实世界得东八区世界运行的。所以,这这最后一场的比赛就显得没有刚才的那么亮了。 不过苏凌并没有多想,而是一路跟着顾曼婷,来到了洪城大学大门口。 若非皇上掩着面咳嗽不已,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遮掩的古怪,我竟没有注意,在这之前,他都并未以“朕”自称。 萨容气喘吁吁的从我身后钻出来,见到眼前的白晓寒的一瞬间,声音便遽然冻在了喉间。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有水鬼冒出头来。就看到,他们被两条船一挤,身上爆出惊心动魄的骨折声,然后就口吐鲜血沉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叶凡就一直在揣摩领悟云峰塔印,但因为没有足够能量的原因,他并没有再次突破,不过几天的修炼,倒是让叶凡化灵境初期的境界逐渐稳定下来。 平时没见萧少峰这么积极,可是这个时候,他居然发挥了他大嗓门的优势,直接把另外五对夫妻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边去边去,有你什么事,没瞧见我们正打情骂俏吗?”轩辕彻一边赶香儿回厨房,一边抱紧苏静卉。 除了叶氏,黎氏和江氏,陈氏企业是近两年发展的最好的一家集团公司,主要靠房地产和石油销售为主。 李四儿哪里受的住这样的耻辱,居然想还手,被身后的庶妃扯住。 不一会两位公主就来了,见到大格格自是有说有笑,这场面才热闹下来。 尽管他脸上全是雨水,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水冲洗的贴在了身上,脸上身上都在不断的淌着水,看起来狼狈无比,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能看出来他有一张漂亮的脸。 轰的一下,血气全冒头顶去了,我能做的本能反应是将手上他的衣服兜头扔过去,然后去扯自己的,但他的大手捏得很紧,我一下没拽动,反而是被他给拖了过去,一把揽抱在怀。 第三百五十四章 云乔慢慢悠悠的走向自己的爱车,却在几米外停住了脚步,自己的爱车旁边好像有人!!看身形还是个男人!!那人在自己的爱车旁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可能是看多了,云乔迅速进入了令人想入非非的阶段,会不会是撬车的。她要不要过去啊,要不直接报警吧,不是她自恋,她如果过去很有可能劫财的就变成了劫财+劫色啊!!果然还是报警吧! 云乔摸向了自己的口袋,嗯...有点尴尬,她今天穿了裙子,没有口袋。所以手机大概是刚刚加了宁晨琛微信就扔在车里了吧。 于是云乔撞着胆子挪了过去,手里还握着刚刚喝剩大半瓶的阿萨姆奶茶,关键时刻,拿奶茶瓶子扔人也能拥有一线生机吧。 suv旁的男人似乎是在认真的刷微博,并没有发现老远处的云乔,直到云乔高跟鞋的声音渐进,男人才抬了个头和云乔对上了眼神。 云乔的眼睛大大的,因为恐惧甚至蒙上了一层水雾,仿佛下一秒就要哭给你看,纪衍苏觉得这双眼睛真好看,好看的能和天上的星星,画里的仙女媲美。但是还没能多欣赏一会儿,纪衍苏便觉得自己额头仿佛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疼痛也后知后觉的涌了上来。 ——是云乔的奶茶瓶 云乔在恐惧的影响下,下意识的就把手头仅有的东西扔了出去。纪衍苏捂着自己的额头,嘶嘶的吸凉气。而对面的女孩也终于想起来要打量打量这企图撬车的男人了。 纪衍苏穿着牛仔裤配了件浅粉色的衬衫,头发理的短短的,一副夏夜里青春洋溢的大男孩形象。而且这张脸也好看,好看的云乔有些发晕,为什么一个大男人可以这么白?白就算了,还丝毫不显得娘气,剑眉大眼,鼻梁高挺,唇红齿白,是真的好看。 根据纪衍苏的颜值,云乔下了结论,这好像不是坏人!这么好看,怎么能是坏人! “那个,对不起...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云乔正双手合十,一脸歉意,“我刚才是太害怕了,才扔你的...没事吧” 纪衍苏拿开了自己捂着额头的手,手下是一片红肿,云乔丝毫不怀疑,这里一会儿就会变得青紫了,说不定还会鼓个大包。 “没事,就是有点疼。” 妈妈,这人的声音也好听啊! “对不起,我看你在我车旁边,以为你是要撬车了,我一害怕就...失手。” “没事。” 云乔说:“都被砸红了,要不还是去看看吧,拿点药外敷什么的。” “不用了,我自己就是医生,拿冰袋敷敷就好了。” 纪衍苏没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被砸疼的地方,再次吸了口气,决定还是赶紧说完正事,回办公室敷一敷吧:“我是路过的时候,看你车窗没关,车里还有手机。我们医院最近闹小偷,我就想等你回来。” 云乔有些愣,就因为自己没关车窗,他就在这里等了,这也太温柔了吧。 “你不怕等很久么?” “你停车的这块地方是我们院里医生专用的,一般车辆不会让进,院里也没几个开得起suv的,大概是谁的家属来探班了吧,应该不会等很久。” “实在对不起,你好心还...我陪你点什么吧...” 云乔想说赔钱,但是又感觉是在侮辱人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那边纪衍苏又盯着这双眼睛看了看,这个小姑娘可真是好猜,什么情绪都写进眼睛里了。 纪衍苏一边往医院里走,一边伸出大掌揉了揉云乔的卷发:“不用了,别放在心上,下次记得关好车窗,再见。” 云乔叹了口气,她今天一天的道歉次数要比的上之前一个月的了。 * 纪衍苏虽然被砸了一下,却还是心情好的可以,跟路过的护士打起招呼来也是带着笑意的。 站在分诊台前,纪衍苏敲了敲小护士的桌子:“值班表呢,我看一下” 小护士依言拿给他,看着纪衍苏已经肿起来的额头,惊呼道:“纪医生,你额头怎么了,被什么东西砸了,怎么肿了这么大一块。” 一旁的男护士也凑了过来:“完了呀,医院一枝花的纪医生毁容了,这得多少少女为此心疼呀。” 纪衍苏笑了笑:“被只胆小的猫咪当做坏人了。” 纪衍苏离开了,留下两个值班护士面面相觑。 女护士疑惑说:“什么猫?” 男护士说:“不是,我听纪医生这口气可不像说猫啊!像说女朋友。” “万年单身的纪医生谈恋爱了?” “不清楚啊!” “你去问问宁医生呗。” “不去,宁医生今天去相亲,结果一半就被急诊的电话给叫了过来,肯定心情不好,我不想往上撞。” “...” * 云乔回到家已经不算早了,家里也熄了灯,本来以为爸妈已经睡了,蹑手蹑脚的就要回房,却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二老给叫了住。 “爸,妈,还没睡呢!” 云爸绷着个脸,云妈则问到:“相亲怎么样,这么晚回来肯定是相得不错吧,我早就跟你说了,小宁那孩子不错的。” “妈,其实...学长他...” “学长?”云妈立即抓到了关键词:“跟你还是一个学校的,多好呀。你俩好好处啊,最好今年就把婚结了,明年...” “咳咳!”云爸咳了咳,顺利止住云妈越说越远的话茬。 “妈,我们说了,就当朋友处着,而且饭吃到一半,他就被医院给叫回去了。” 云爸背地里按住了云妈,朝云乔说:“行了,你不反感就行,让两个孩子慢慢处吧,着什么急,小乔也才24岁,正是年轻的时候,总得多挑挑!” 云妈哼了一声,没再反驳。 云乔递给自己老爸一个感谢的神情,云爸美美的接收到。 老两口关了电视就要回屋,云爸转身朝云乔到:“小乔,爸爸跟你说件事。” “嗯?您说。” “再过两个月就是公司的周年庆了,我想开个记者招待会,把你正式介绍给他们,你准备一下。” 云乔听了,连忙反驳到:“爸,我对接手公司真没兴趣!” “我也没让你现在就接手公司啊!”云爸说:“你就当给你那工作室打打名声了,就一个记者招待会,你怕什么!” “我没怕!” “那你参加么。” “参加…” “好小乔,早点睡吧。” 云乔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自家老父亲给套路了,果然,这个家还是爸爸老谋深算,催相亲的老母亲都被老爸制服了,何况自己这头小嫩葱呢。 第三百五十五 云乔一早是被闹钟叫起来的,整个人都处于惊醒的状态,意识还没回笼,手却已经率先勾了放在脑头的手机,按了屏幕上的停止闹钟。 手机屏幕上硕大的6:00晃的云乔眼睛有点疼,将脑袋埋在枕头上深吸了一口枕芯荞麦的味道,才顶着一头乱鸡窝的脑袋从床上爬了起来。 一个做老板的人,却还是要早起,这已经沦落到做人最悲惨的境地了。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雾气将浴室的玻璃糊住,只能看到绰绰人影,云乔用自己最快...... 刘建明转身离开,可才走了没有几步,就突然摇摇欲坠,噗通一声,扑街在门口的地毯上。 特别是胖子吸收了王级妖核后,成了半个妖兽,那必定能活的更久,胖子活的久,代表自己也能活的久,就更让它高兴了。 不管了,反正老子已经彻底跳出了韩琛的控制,老子也没有把柄在他手里,他们搞什么跟老子也没关系,不来烦老子就行。 柳絮的声音本就甜美细腻,在唱这首歌时,更是给人一种余音缭绕,心里被挠的痒痒的感觉。这让正在温柔香中的林牧都忍不住停下来看向台上,一双桃花眼久久的钉在柳絮的身上离不开。 但溥勋惊出了一身冷汗。看上去这五枚龙爪似乎没有恶意,而且,给人一种通灵宝玉的温润感,那随之移动的架势更像是在对主人撒娇。否则,这种磁性相吸的效能,想跑都跑不了。 张天门看着龙炎眼睛之中带着一抹诧异,在这城中,一般都是九歌商会把控,龙炎的意思倒是耐人寻味的很。 而且魏征确实是得到了善待的,不但面色红润有光泽,而且还发福了不少。 他曾要求叶澜不要总是这般称呼他,可是面对苍岚,他又不想说这样的话了,只抿起嘴唇,自己在心里憋闷着,感觉很是内伤。 赵青禾秀美的脸上,满是光彩,曹锟赢得比赛,比她赢了比赛,还要开心。 “很好。”林修此时把手机收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对他露出一抹微笑。 “走出哪里?”林修眉头一挑,右手直接一挥,直接就直接飞了出去。 “你还真别说苏明,我感觉很有可能是闹鬼的事件,不然的话我们不可能调查了之后,还一点线索都没有。”洛筱筱却语气很严肃。 因为洞底阵法实在太强,一般亡魂身处此地,就如同姬卫昌一样会变得神昏智迷,在浑噩间做了花肥。 喧嚣落幕,接下来就是善后了,离得近的就地解散回家,稍远的可能就要在木叶村至少待一天了,中忍考试的风波彻底平息下来,至少还得两三天吧。 但是,莱昂纳德也是防守高手出身,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就被防住? 因为,心思细腻的楚致从吴子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发现了,吴子健,并不是什么土鳖暴发户。 现在一线峡掌门挂掉了。自己和一线峡的仇怨越结越大,现在可没时间去管东洋那边的鸟事。 掌控着重力将村长压趴下的苏渊向后放的庙宇瞥了一眼,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而被压趴下的村长,听着灵魂中回荡的歌谣,顿时脸色惨白,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聂无霜一想,自己真的有挤兑杨天?还酸溜溜说怪话了?这不能吧? “吴飞好好的,我一定会跟你并肩作战,”苗岭看着吴飞,对着耳麦压低了声音说道。 连环的阴山破碎爆炸,火龙身子也是不复存在,但是缭绕的火焰还在,在阴山鬼王闪避不及时的情况下余势不改的被撞上。 第三百五十二章 按照程苏的说法,顾延霍是半个月前没了音讯的,到现在一切能够探查的地方都加在一起也不过就这么多,不过好在这半个月并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大雨将证据都冲刷没,而且林里鲜少有人来。 顾予笙蹲在那里,观察着地面,地上的泥土是潮湿松软的,这也起到了一个保留脚印的作用。小姑娘伸出指头大致比划了一下距离,又将手指比划出来的距离凑到身边的程苏眼前问道:“苏苏,这应该是男子的脚印吧。” 程苏看了一眼点了个头,又陪着小姑娘一起弯了身子蹲在地上,只看了那脚印一眼,便道:“这不是将军的脚印。” “你怎么知道?”顾予笙好奇的问道。 程苏笑了笑,有些暧昧的看了顾予笙一眼:“将军穿鞋挺挑的,予笙你之前不是给将军纳过一双鞋嘛,将军一直穿着,穿破了再去补一补。那鞋子的鞋底…” “花纹不一样。”顾予笙扶额接话道,自己纳的鞋自己知道,鞋底上的花纹自然记得也比别人清楚,只是这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顾延霍堂堂一个护国将军,到底将这双鞋穿了多久呀。 程苏点头,那边袁羽也改走下路了,蹲在地上查看了一阵,才朝顾予笙挥了挥手:“姐姐,你来这边看看。” 顾予笙依言走了过去,袁羽伸手指了指面前一个十分浅却能看出来是脚印的东西道:“姐姐,这个是不是将军的?” 小姑娘定睛一看,点了点头:“是这个,已经挺浅的了啊。” 袁羽歪了歪头,指向不远的地方:“往那边走的,脚步隔得不是很远,有深有浅应该是将军当时行动不便。” 顾予笙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有发现血迹么?再找找看。” 程苏道:“时隔半月了,血迹肯定会发黑发暗,未必还能找到。” “那刚刚那个脚印…” 程苏:“应该是跟着将军一起来的那个小兵留下的吧,顺着那个方向跟过去再看看?” 顾予笙留在袁羽身边没有动弹,低低的看着那个浅浅的脚印发呆,隔了许久才缓缓道:“不对,应该不是那个小兵。” “嗯?”程苏停下脚步,看向留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 小姑娘皱着眉头道:“你们看,顾延霍留下的脚印很浅,这很符合常理,因为毕竟已经过了半个月了,纵使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雨,却也不会很深。但是刚刚那个脚印…” 顾予笙想了一下说辞:“脚印虽然被落叶遮住了一部分,但是仍旧清晰可见,说明两个脚印并不是同时期产生的,有人在他失踪之后又来了这片林子。这种林子,常年有雾惊险万分,是个正常人无事都不会来这种地方,那么这个人是有什么事非得来这里?” 由着身边的人们沉默的了一会儿,顾予笙才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他们和你家将军是前后脚,因为他们得了你家将军重伤失踪的消息,所以想要来趁他虚弱的时候再来捅一刀。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得手。” 程苏闻言也揍起了眉头,如果按照顾予笙的话来说,顾延霍说不定真的境况危险了。 袁羽依旧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大概是凉王的人吧,天大的死对头终于性命不保了,总要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性命不保了,必要时候补一刀送他彻底归西,姐姐你觉得呢?” 顾予笙一愣,她觉得?她还有什么好觉得的么,她觉得顾延霍现在不一定好好活着? “顺着脚印的方向再往前走走吧,一直停留在这里也不是事,再多的想法也只是推测。”程苏道。 “嗯。” 于是一行三个人继续往林子深处走,这片子林子实在有些大,大到很快就让人迷失了方向,顾予笙觉得自己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可是周边还是一望无际的林子,像是自己根本不曾移动过。 小姑娘疑惑的出声问道:“苏苏,我们刚刚有没有走过这里?我怎么感觉好像跟刚刚是一样的?” 程苏环视了一下四周,才回道:“没走过,我沿路做了标记,如果又走回原地的话我会发现的。应该只是林子太大了,给了人这样的错觉。袁羽,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少年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东西,听到程苏问便回了一句:“有发现,头骨算不算?旁边还有点令人眼熟的小物件。” 听见头骨二字,顾予笙被吓得一激灵,在一片不知方向漫着迷雾的林子里出现森森白骨,不论是哪一项都有点吓人吧。 如果那白骨是… 见顾予笙脸色一白,程苏便拽了拽手腕上的绳子:“予笙,你别自己吓自己,我们过去看看再下定论。” 结果就是看了这么一眼,顾予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吓到原地去世。袁羽说的那个令人熟悉的小物件,的确是熟悉,熟悉到顾予笙一打眼便能认出来那是顾延霍剑上的剑穗,用了十好几年的剑穗有些破旧,被血污染了又清洗,男人却始终不肯扔,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要节俭。 为什么顾延霍的剑穗在这儿?这的确是顾延霍的剑穗吧? 袁羽弯腰捡起那剑穗:“程二哥,这剑穗是不是将军的…” 程苏自然也认得出来,但是顾予笙的表情让他没法把这话说出口。顾延霍的剑穗在这儿,那顾延霍的头骨在哪,不会真的是眼前这个吧。他们从一开始觉得顾延霍并没什么大事,到觉得男人可能境况不佳,再到现在就变成顾延霍是不是尸骨无存了,这个跨度是不是大了点? 顾予笙盯着树下的那个头骨,表情怔的像是魂都没了的样子,程苏赶忙双手搭在小姑娘的肩上,不轻不重的摇了顾予笙两下,柔声道:“予笙!予笙,你听我说,你现在先冷静,谁都不能确定这肯定是将军的头骨是不是,将军的剑穗掉在这里说不定也只是意外。你也知道这剑穗已经很多年了,随便被树枝挂一下就要被拽下来了,可能只是不小心。” 程苏觉得自己的说辞好像没什么可信度,毕竟他自己都觉得顾延霍是真的遇险了。 但是小姑娘却好像被自己安慰的突然回过了神,语气波澜不惊的宛如一汪死水:“苏苏,我很冷静。” 第三百五十三章 顾予笙越是这样,程苏便越是担心。小姑娘哪怕现在扬言要炸平这片林子或者炸平西凉,程苏都会觉得她没什么大事,但是顾予笙如今安静的像个假的瓷娃娃,这就让程苏觉得,这孩子别再是吓傻了,魂都没了的那种。 程苏一手仍旧搭在顾予笙的肩上,一手扶额,似乎是有些头疼的样子:“予笙,你这样并不像冷静的样子。你…你再说句话,我有点被你吓到,你先别看那骨头了,那不一定是将军的头骨!你听我…” “我真的很冷静。”没等程苏说完,顾予笙便回过脸,万分真诚的看着程苏,缓缓道,“我知道那不是顾延霍的头骨,我只是看看,苏苏,你别紧张。” 袁羽冷哼了一声,似乎是心情有些不大好,在顾予笙说完这头骨不是顾延霍的以后,小少年便抬起一只脚踩在上面,微微一个用力便将摆在树下的白色头骨踩了个粉碎,变成了白色粉末,随风散了。 “逝者安息,无意冒犯,罪过罪过。”程苏的眼皮跳了两下,给那头骨的方向象征性的点了两下头,他们杀生杀得多了也会在乎这种形式上无意义的东西。敷衍完了才又看向顾予笙,“我也希望这不是,不过你怎么确定这不是的…” 顾予笙叹了口气:“我好歹是药王谷的弟子,虽然没干过这种晾人白骨的事情,但是我也能分辨的出来。刚刚的头骨略小,而男人的骨骼比女人骨骼更厚更长,骨骼表面更粗糙,凹凸更多,骨量更重,所以刚刚略小的那个,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头骨,自然不是顾延霍的。” 程苏舒了一口气,顾予笙都这样说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错了。于是程苏又回头跟袁羽说教道:“虽然不是自己人的,但是你也用不着一脚踩碎吧,这多不尊敬死者啊。” 袁羽笑嘻嘻的道:“这玩意吓了姐姐一跳,我看它不顺眼就踩了,程二哥不会还想我给它粘起来吧。” 袁羽一向是火药司的混世魔王,靠着那张娃娃脸爱装年轻糊弄小姑娘便也罢了,但是这人还会仗着武功高强目中无人。火药司一年一度的比武擂,程苏和程韵可都在袁羽手里吃过苦头的,还都是杀伤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那种。除了顾延霍能管的住这人,谁都别想管这位小少爷。 如果非要管,可能会被整的怀疑人生。 于是程苏顿了一下,道:“不必,做的很好,应该踩。” 混世魔王笑了笑,又跑去顾予笙身边邀功了。 然而顾予笙环视了一下四周,表情有些凝重:“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雾好像比刚刚的更浓了?” 被顾予笙这样一点,程苏便也发现了不对,刚刚他们还能隐约看见远方,虽然也是一片绿色千篇一律的树,但也是能看见的,那个时候的雾更像是什么水雾,并不妨碍视线,只是增加了一些湿度。 然而现在这雾逐渐变得如有实质,像是在眼前蒙上了一片纱,远处便越来越模糊了。 程苏当机立断的朝身后跟来的一众兄弟喊道:“兄弟们这雾不太对,大家跟紧了千万别走丢了,有绳子的都把附近的人拴一栓,只要别走丢了就行。” 十一原本跟在队伍末尾,一直没注意到顾予笙这边的情况,此时便也发现了不对,便从包里拿了药瓶出来,一路发过去,直到顾予笙的跟前,把整罐药丸都塞给了顾予笙:“小师妹这个你拿着吧,这雾的确不太对,不过不是毒。只是,我怕它会迷人心智,这是清凉散,如果觉得情况不对就吃两粒,很大程度上能唤醒人的意识。” 顾予笙接过药罐点点头。 袁羽问道:“姐姐,我们还要往里走么?” 顾予笙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走,大家都谨慎一些,如果发现情况不对,我们就立马返回。” 她的确很想救顾延霍,但是这帮兄弟的命也是命,如果明明知道情况不对还要带着兄弟们硬创,那就太不仁义了。她不打算拿他们的命试错,如果真的情况不对,她会选择立即返程,准备充分以后再自己来闯一次。 程苏扯了一下两个人腕间的绳子,嘱咐顾予笙道:“不论如何绳子别解开,你也不要想着自己一个人来闯,兄弟们和将军都是过命的交情,比这险的也经历过,轮不到你一个小姑娘自己承担这些。走吧。” 顾予笙被程苏说的话一噎,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竟然被程苏拿捏的如此精准,尴尬的笑了笑便跟上了程苏的步伐。 这阵原本还是水雾的邪雾的确如几人所说不太对,一开始还是模糊,到现在变得能见度不足方圆几里。顾予笙和程苏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袁羽则和十一一起,以便可以相互照应一下,程苏时不时扯一下扯自己的绳子,以确保绳子那边的小姑娘还在。 而顾予笙也没忘记不远处的袁羽和十一:“小羽,十一师兄,你们怎么样。” “姐姐,我在呢,没事!”袁羽轻快的声音响起,似乎完全没把这雾当回事。 十一也朗声道:“小师妹,你自己当心。” 顾予笙继续往前,这样的雾让她辨别不清方向,也看不清地面上留下的痕迹,只能一股脑的往前走,希望能遇见点什么线索,毕竟这个时候回头,走的到底是不是来时的路,谁都不知道。 雾越来越浓,顾予笙再也看不见程苏的身影,只能听见自己周围不怎么整齐的,试探的脚步声。再伸手,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白色,几乎只有凑到眼前才能看得见东西。 顾予笙喊道:“小羽,十一师兄,你们还在么?” “小师妹,是你么,我们在呢!”声音传过来有些缥缈,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 顾予笙有点不放心:“十一师兄,你们在什么方位,为什么我觉得你们离我很远了的样子,我们靠近一些吧…十一师兄?” 十一没有回应,袁羽也没有声音,万物寂静,顾予笙只能听见脚步声,但是此刻她也不能确定,这片浓雾之间的脚步声到底是不是自己人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顾予笙想要顺着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去找找二人,便和程苏道:“苏苏,我刚刚听到十一师兄和小羽的声音好像离我们有点远,我有点不大放心,我们往那边走走吧,不要隔太远了。” 顾予笙以为程苏会应她,然而等了许久也没听见程苏的声音。 “苏苏?”顾予笙停下脚步,有些心急的拽了拽二人腕间的绳子,然而并没有预想中的力度,绳子很轻易就被自己拽了过来,而本该拴着程苏的那一头早已经空空如也了,小姑娘拿着空掉的那一端定睛看了一会儿,绳子的断口很整齐,不是磨损,反倒像是用利器割断的。 也就是说,在漫天的迷雾里,有一个人不声不响的靠近他们,尽管她和程苏都会武也没能发现这个人,这个人十分有目的割断了她和程苏之间的联系,又悄然无声的离开了,又或许他并没有离开,还在这里,还躲在这雾里,准备做些什么。 这让顾予笙瞬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里衣似乎都已经被自己的汗水浸湿了。汗毛倒竖的又喊了几嗓子:“苏苏!小羽!十一师兄!你们在哪啊?听到我声音的话,就回应我一下!苏苏!小羽!十一师兄!” 然而身边是宛如死一般的寂静,并没有人回应她,耳边除了风声和偶尔传来的鸟鸣声之外,一片寂静。 顾予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许她是在自己吓自己,没有什么其他人,她和程苏也没走丢,不过是幻觉,这片不太对劲的迷雾或许有什么乱人神智的作用。于是小姑娘掏出怀里十一给的那个药罐,喂了自己一颗药丸,闭眼调息了一下。 然而睁开眼睛之后,眼前还是白茫茫的一片,耳边也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几乎要觉得自己是不是突然瞎了,这全白的一片实在和瞎了没什么区别。 小姑娘站在原地,有些不敢往前走,她现在可以说是彻底迷失了方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朝前走,还是遇上了什么段数高的鬼打墙,一直在原地转圈圈。于是她选择了蹲下,然后又不怕弄脏衣裳的趴了下去,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里,想要看见东西,只能是这么近的距离。 趴在地上的顾予笙果然又看见了自己想找到的东西——脚印。 脚印十分凌乱,而且深浅不一,有大有小,一层压过一层。这说明来这里的除了顾延霍,还有另外一拨人,这拨人也遇到了这样的大雾,和他们一样在雾里宛如没头苍蝇似的打转了许久,那他们现在去哪了?是走出去了,还是化成白骨了?她刚刚看到的那个白色的头骨,是这群人其中一个的,还是别人的? 可是,她没在这片脚印里发现那个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脚印。 于是顾予笙往另外一个方向挪了挪,又趴了下去观察,就这样挪了好几次,小姑娘才找到了属于顾延霍的脚印。这次的脚印深浅一致了,所以这个时候的顾延霍或许已经缓过来了,小兵捅刀的伤口不是很严重或许只是流了点血,是轻微的皮肉伤,他只是在那小兵面前装了个死,骗过那人以后,便往林子里走。 走到林子深处的时候,就没有必要再装了,于是这脚印也恢复了原样。从脚印来看,男人的步伐应该是十分的平稳的,看不出有受伤的样子,就算有,估计以顾延霍的韧劲也不值得他踉跄一下脚步。 顾予笙深吸了一口气,顺着这个脚步走了下去,然而这脚步却在不远的地方便断了。 小姑娘直起身,似乎是有些无奈,为什么会断呢。她将自己放在和顾延霍同等的位置思考着,顾延霍那个时候到底遇见了什么,为什么脚印会断,他没走这里,又走的哪里? 如果自己是顾延霍,一个人遇上了这场大雾,方圆百里都伸手不见五指,甚至自己的身边可能也存在一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的人,她会做些什么呢? 如果是她,她会… 顾予笙站直身体,向自己的左右两侧摸索了一些,直到自己的指尖触摸到了一手的粗砺,甚至她能感受到这种粗砺还隐约有点湿润,她找对了——是树。 如果换做是她,身后有人带着目的性的隐在暗中想要接近她,她会选择趁那人不注意躲起来,如果当时并没有这么大的雾,那么躲在树上是最理智的做法,那人如果发现自己的猎物不见了,肯定会从暗处出来寻找,这样便能知道到底是谁在跟着她。 而且顾予笙还有另外的疑问,她走了这么久可以说是迷失了方向,眼前一片白雾什么分辨不清,连自己的手都快看不见了。可是,她是怎做到走了一路都不曾撞过树的,她不相信自己的大脑能够带着自己如此有效的规避风险。 所以她才会突然伸手去摸树的所在。如今找到了,顾予笙便有意识的按照自己脑海中这些树的间隔去摸索下一棵树。小姑娘觉得自己应当想的没错,但是还是有些犹豫,便一手放在树上,一手不住的画圈寻找,可是她就算两个胳膊都举起来,这样的距离也是有限的,她不得不松开这只有所靠的手。 不过好在,她顺利摸到了下一棵树。 顾予笙舒了一口气,这起码可以证明她摸到有那么一点点真实,如果触手所及之处都是白雾,什么都没有,她怕是会被吓到崩溃。 就这样摸索了一阵,小姑娘发觉到眼前的白雾似乎散去了一点,朦胧之间她又能看见一些东西,这让她有些喜出望外。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是走到了新的地方,还是顺着自己来时的路又无功而返。 直到眼前浓浓的白雾彻底散去,顾予笙才晓得,自己并没有无功而返,而是到达了林子的最深处。 一眼就能看到的是一座小屋,小屋是座比较简陋的茅草屋,虽说简陋但是顾予笙觉得它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竟然还有个小阁楼,阁楼里正飘出袅袅炊烟。 屋里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呢喃道:“又有客人,近日来的客人可真多。” 第三百五十五章 “怎么了?”男子从里屋走出来,看了正在拿着小金称称药材的娇小女子一眼,问道,“我好像听见了点声音,谷里有人闯进来了?” 女子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有些嗔怪道:“嗯,大块头,自从你来了我这,我这隔三差五的就有人来,实在太扰人清净了!你赶紧把伤养好赶紧走,还我宁静好不好?” 男子往侧迈了一步,随即慢悠悠的坐在了茶桌前的椅子上,虽然整套流程都显得优雅万分,十分闲适,但是隐约却能看得出来男子的视线一直保持直视,似乎是眼睛看不见的样子。 女子将东西稍稍归置了一下,便回头望向男子:“今日觉得如何了?可能窥见光了?” 男子摇了摇头,摸索着勾了茶盏和茶壶到自己的面前,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曾窥见光,还是一片黑。” 女子哦了一声,低头嘟囔道:“你这人可真是奇怪,过了我的五行八卦阵,走的分明是死门,居然还活着。你这眼睛也奇怪,不过是瘀血堵着经脉了,疏通了便能恢复了,你在我这调养了将近半个月,竟然还一点光都窥不见,奇了。要不我给你来点以毒攻毒的法子?” 男子举着茶盏子的手停在半空,似是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不必了,瞎着总比死了好。姑娘就没点其他办法了?” “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用毒的,行那门子医,要不您干脆移驾药王谷吧。不然哪天我心血来潮就拿你试毒。”那人嘿嘿笑了两声。 男子一本正经道:“我为姑娘试的毒还少么?” “行吧,我就当我自己是捡了个药奴回来。”女子一边往门外走去,一边道,“我出去看看又是哪个不开眼的闯进来了,你在屋里老实待着吧。” 男子颔首叹气,他这废人一般的日子还需要过多久。 顾予笙四处打量了一下环境,发现这里倒也是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竟和药王谷有一拼了。不过她并不想在这里躲懒,她现在只想知道那几个男人都去哪了,会不会有危险。她是跟着顾延霍的足迹来的,顾延霍又在哪。 她刚想走过去敲敲小木屋的门,看有没有人能回应一下自己的疑惑,便见里面走出来一位妙龄女子,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将自己从上至下打量了个遍,便有些眼睛发亮。 女子走到顾予笙的面前,似乎是不想吓到她,便柔声问道:“小姑娘,你是谁,怎么过来的?来做生意?” 顾予笙没大听懂她最后的问题,便摘了前两个回答道:“小女顾予笙,是通过那片雾林过来的,来寻人的,不知姑娘可曾见过一名男子。大约这么高,远山眉,眼睛很温柔,是个将军。” 那女子皱了皱眉,她能够确定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确是来寻那个大块头的,但是这描述似乎……眼睛很温柔?她是真的看不出屋里那个瞎了眼睛的男人那里温柔了,那双眼睛即使看不见了也是寒光外露的,平日里叫他试毒,他便是满身的寒气。这样的人到底哪里温柔。 不过她并不纠结这件事情,她更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件事:“小姑娘,你是从雾林进来的?” 顾予笙点点头。 那人又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你知不知道这是哪儿?” 顾予笙奇怪的摇了摇头,她要知道这是哪,还用的着在雾林里耽误了将近两天的时间么。不过至于是怎么过来的,她倒是可以说道说道:“顺着脚印,摸着树过来的。” “顺着什么脚印?” “我刚刚和姑娘说的要寻的那个人的脚印。”顾予笙乖巧的有一答一。 那女子闻言却皱着眉,低声嘟囔着:“不应该呀,大块头走的分明是死门,你跟着他走过来,岂不是也是死门。可是你这分明是从生门走出来的样子,我的阵法又错了?” 顾予笙刚要开口,那女子便拦住了她的话:“你过雾林的时候有没有碰什么东西?” 小姑娘思索了一下刚想摇头,便想起来袁羽不经意的那番动作,便道:“路上碰见一个森白的头骨,我的同伴见我被吓了一下,便把那头骨踩碎了。” “什么?踩碎了?”那女子听到这话瞬间一蹦老高,急得问道,“真踩碎了?怪不得,我说你怎么跟着大块头走却是从生门里走出来了,原来你们把我设阵用的头骨给踩碎了。” 顾予笙有些歉意的道:“对不住,我的同伴年纪尚小,做事冲动便…不过,这阵既然是姑娘您设的,那么头骨被踩碎了会怎么样?” 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下场。 女子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能怎么样,死门变生门,生门变死门呗。你从雾林里完好无损的走出来也算是运气吧。只是我要找新的头骨去设阵了,真是麻烦。” 新的头骨?顾予笙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女子一眼看道,便笑着打趣:“你怕什么,我又不拿你的头骨。你长得好看,我不害你。” 合着眼前这位,还是个颜控。 顾予笙扯着嘴角笑了笑,又问道:“那姑娘可知道我的几个同伴怎么样了吗?还有刚刚我向姑娘打听了的那个男子…” 女子突然有些不耐烦:“你的那几个朋友还在雾林里绕着呗,既然死门都变成生门了,他们只要不饿死在林子里,随便找条出路都能到这里。至于你,小美人儿,你要不要来我家先等会儿吧。” “这是不是不太好…”顾予笙有些犹豫,眼前的小姑娘虽然看上去无害,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无害,她一个人,万一去了就是羊入虎口呢。 女子道:“有什么不好,你我都是女子,我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你在外面等是等,去我家等也是等。谷里的晚上很冷的,还会有野兽出没。” 顾予笙被说的动摇了,想了一会儿道:“那便麻烦姑娘了,以后定还姑娘这份人情。” 女子一边将人往小屋带,一边道:“忘记自报家门了,我叫清欢。” 第三百五十六章 清欢推门而入的那一刻,顾予笙便呆愣愣的站在了门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只因为坐在茶桌那怡然自得喝茶的男人是自己寻了许久,也朝思暮想许久的人,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顾延霍,顾予笙竟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真实,便颤抖着出声叫道:“大哥…” 顾延霍内力过人,加上眼睛瞎了,听觉便更灵敏了一些,自然早早听到了顾予笙和清欢的对话,只不过… 男人似乎是毫不在意的抬了眼皮子看了她一眼,便像是污了眼睛一般立马垂下了眼神,轻轻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吧,我并不认识你,家中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姑娘为何叫我大哥?” 清欢被顾延霍说的一愣,不是吧,这人是眼瞎了,又不是脑子坏了,这玩的是哪出?这人明明前几天重伤昏迷的时候嘴里还嚷嚷着顾予笙的名字,清欢发誓她被念的头都大了,耳朵都有茧子了,绝对不可能听错。 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装不认识,小美人儿的脸都白了呀。 顾延霍并不看顾予笙的脸色,而是熟练的倒了一杯茶,往前一堆,完全看不出是眼睛有问题的样子。随后又抬头看向清欢,满是温柔的笑了笑:“清欢生性善良,总是爱捡些东西回来。姑娘应该也是迷路了吧,既然清欢愿意让你借宿一阵,那便借宿一阵吧。清欢,喝茶。” 清欢被男人的笑容吓得够呛,天知道,她和男人相处了半个月,就没见这人除了冷脸之外还有其他表情。笑容没有,怒火也没有,就连知道自己瞎了眼睛也没显得有多么生无可恋,一直冷着一张脸。 她几次三番的怀疑,顾延霍是不是因为给自己的试毒的原因,把一张俊脸试成了面瘫,那可就太罪过了。不过今日一见,倒是自己想多了。 啊,不对,他朝自己笑哪门子啊,还叫清欢,太阳打东边升起来了? 清欢摆了摆手,堆笑道:“一会儿再喝,我先把小姑娘安顿一下。” 顾延霍点了点头,便又垂下了目光,似乎是不想看顾予笙一眼。为什么,因为他同清欢恩爱,不愿意在心上人面前看别的女子一眼吗? 顾予笙死死的咬着唇,几乎快要将自己的下唇咬烂,血腥味漫了满嘴,却完全不觉得疼。她不在的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以前被男人小心翼翼捧在手掌心上的人是她才对啊。 清欢回头看了顾予笙一眼道:“我这里没什么空房间了,唯一一间房也给那个大块头住了,不过柴房收拾一下还能睡人,就是有些冷。我多给你拿几床被子吧。” 顾予笙呆呆的应下,刚迈了脚步,就听低头品茶的男人轻声道:“清欢,你把我的房间给这位姑娘住吧。” 清欢点头:“哦,也行,那你住哪?你要搬去柴房吗?” 男人又笑了:“我搬去你的房间不好吗?” 闻言,顾予笙将粉拳都要攥出声响来了,关系这么亲密了吗,都要搬到人家小姑娘的房间去住了,还是自己的到来让这二人的感情又猛然升温了?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吧,她一点也不想听,再听下去,她快想杀人了。 清欢也不知道男人这么说到底是何意,不过她还仗着这个大块头给他试毒了,这么些小事她也不想和男人吵架,便依言将顾予笙带去了顾延霍的房间:“那小美人儿你暂且住在这里吧,等你的同伴来了,我就送你们出谷,顺便修复一下阵法。” 顾予笙道了句谢,便又问道:“那个人是…” 清欢一顿,避重就轻的解释道:“那个人啊,半个月之前误入谷底的。你别看这里是世外桃源,但其实它是在那片雾林的下面,那个大块头不小心走了死门,便掉到我这里来了,我顺手救了他。” 其实,她才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也不会用人头骨设阵。救顾延霍完全是因为她制毒遇上了瓶颈,而顾延霍会武身体也健朗,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只是把眼睛摔瞎了,所以她起了用他试毒的心思,这才把人救了。 “他很像你要寻的那个将军?”清欢好奇的问道,“是你兄长?” 顾予笙摇摇头,十分坚定的回答:“是我要寻的那个将军,是我的心上人。” 清欢唔了一声,更不知道顾延霍是怎么想的了,情投意合的两个人分要在自己面前玩不相认的戏法? 清欢道:“大块头是从挺高的地方摔下来的,说不定是摔坏了脑子才不认识你了。” 顾予笙突然揪的心疼:“我能给他诊诊脉吗?” “你会医?” 顾予笙点点头:“会一些,可以让我去看看他么?” 清欢挑了挑眉,怕男人到时候不乐意,便笑着道:“那个大块头脾气有些怪,似乎不喜欢别人碰他,你先住下吧。明日我在替你问问他的意愿。” 顾予笙只得应下:“那便多谢姑娘了。” 清欢又是调皮道:“不谢不谢,你长的好看。晚饭需要的话可以下来和我们一起用,不过我们都不怎么会下厨,我厨艺不怎么样…” 不仅不怎样,还会下意识的往里面扔点带毒的东西。 待嘱咐完顾予笙,清欢便下了楼,见男人不在,想必是又去了前面的药田,便直奔了过去。 顾延霍背对着清欢,听见她的脚步声便问道:“安顿完了?” 清欢嗯了一声,有些嗔怪的道:“大块头,你和那个小美人儿什么关系呀。我看小美人儿快要难过死了,你要不赶紧养伤吧,养完伤了赶紧走,我不想当你的挡箭牌,也不想看小美人儿难过。” 顾延霍转过身来,眼神有些飘忽,但还是那样一张冷脸,他问道:“她怎么和你说的?” “说你是她要寻的将军,是她的心上人。” 顾延霍顿了一下,随即嘴角就抑制不住的往上扬,轻声问道:“她真的这么说?” “我有必要骗你吗?”清欢托了托手问道,“我记得你昏迷那阵念的可都是这个小美人儿的名字,怎么现在还装起不认识来了,你是摔瞎了眼睛,不是摔坏了脑子。” 第三百五十七 陆筱星在医院住了两天,手头又没什么案子,干脆歇了个彻底,整天在病房里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玩游戏,小日子过得好不自在。期间,殷以城也来过,带来了聘请书和合同,合同上标明的时间不长,不过三年,如果觉得不合适,她自然也可以辞职。 但是,三年对于殷以城来说,他需要有计划有预谋的将陆筱星留在身边,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他的信心只剩下零星一点了。 殷以城没有多待,让陆筱星签了合同便走了,一句话没说,甚至,他都没有看过她。可是心里的小九九却着着实实打了好几遍。 陆筱星出院的时候,陆肴公务在身,没空,所以看见安静是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的是看见了另外一个男人。 “筱星,我只是出了个差,你怎么把自己闹进了医院?”他看见她眉头就皱的很紧,直到一脸嫌弃的将她纳入怀里,心里的一些不爽才算褪去了“看来,我以后要时刻看着你才行” “席凌,你怎么回来了。” “听说你和你的前夫见面了,我怕你被人拐走。” “席凌!!你又派人看着我!” “是”席凌毫不避讳的说道“你知道,我不会说谎!所以看在我这么诚实的份上,你就不要生气了,我只是担心你” “我讨厌被人监视!!” 某人义正言辞“只是照顾而已。!!” “……” 陆筱星去上班了,上班第一天只是正常的交接情况,并没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风平浪静的,甚好 第二天 “陆律师,殷总找您” “有什么事吗?”陆筱星头脑中的警报立即拉响,该来的总是要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毕竟都是一个公司的。低头不见,抬头,总是要见的! “我不知道,您去了不就知道了么” “好” 陆筱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才迈着忐忑的步伐走进总裁办公室 “殷总,您找我” “嗯,坐” 陆筱星坐在他面前,殷以城也不说话,正静静的翻阅着文件夹,一脸严肃 “殷总…” “你吃饭了吗?”殷以城合上文件夹,将信息在脑海里大致过了过,席凌,席家的小少爷,人好归人好,能不能配上陆筱星,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还没” 陆筱星摸摸了自己的小胃口,不说还好,他这样一问,倒也真的有些饿 “你看看,这是我们要收购的公司,你拟一份合同。明天交给我。”他将放在桌子上的另一份文件交给陆筱星说道“坐在那边的沙发看,现在。” “啊?”陆筱星一头雾水,为什么非要在总裁办公室看不可,对着他,她怎么可能好好工作“殷总,我能不能回去再看?” “可以,那你坐那等会儿我”殷以城拿起电话拨通内线“lisa,送两杯咖啡进来,嗯,一杯咖啡一杯牛奶吧” 看着他挂掉电话,陆筱星还是没晓得他要干什么,怒火蹭的窜了上来 “殷以城!!!你要干嘛” “等我结束手头的工作,带你去吃饭。” “我自己可以!” “你就当这是工作吧。” 陆筱星捂着脸,他这样说,她竟无言以对 她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翻了翻文件,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郁闷的抬头,阳光下,殷以城的侧脸似乎自带着一种柔和的灯光。他,还是这么好看 陆筱星受了蛊惑,竟也真的开了口“以城…” 他听到,扭过头看她,含着笑“嗯?等急了?” “啊!”她捂住嘴,猛摇头,明明只是想在心里喊一下就好了,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好丢人“没有,没有,您继续工作吧!” 殷以城表面依旧没什么,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陆筱星这个花痴女!!唉! 殷以城收拾了下桌面,才朝陆筱星招手“走吧” “哦,好”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一切都那么自然。以前,她也曾经这样走在他的身边 两个人,一起走到公司门口,看在现在那里的某人时,殷以城黑了一张脸,陆筱星则汗毛直竖,浑身冷汗 “殷总,久仰大名” “席先生” 火药味逐渐蔓延,似乎随时都能打起来 “嘿,你们在做什么!” 席凌将手中的便当塞到陆筱星怀里:“乖,吃饭!我和殷总有事谈。” “什么?!” “嗯,回办公室吃,就当这是工作!” “我…” “去。”两个男人看都不看他,异口同声的喊到。 陆筱星坐在沙发上不停的将饭盒里的饭菜送入口中,她吃的很快,估计也尝不出饭菜的味道,在殷以城眼里,她吃饭的动作甚至有些粗鲁,或者说完全是应付公事的样子。 “慢点吃,吃那么急做什么!”他皱眉,不得不提醒她,有胃病的人,吃饭的时候更应该细嚼慢咽吧,她到好,哼。 她点了点头,无奈的放慢了自己的速度,怎么连吃个饭都这么折磨她!!有木有人来告诉她,为什么殷大老板要看着她吃饭,大老板很闲么?大老板没有事情做么? “你现在是不是很想吃完饭,然后离开这里。” “啊?咳咳。”陆筱星猛的抬头,淘气的米粒也跑到了别的轨道上,“咳咳咳,我没…咳!” “怎么了?” “米饭粒呛到了。”她咳的几乎流出眼泪 殷以城大步走过去,拍着她的背,“多大的人了!!这都能呛到!!” “不吃了!”她赌气的将饭盒合起来放在桌子上,拿起水杯猛的灌了几大口:“唔,怎么这么凉?” “是我的杯子。” “……” 陆筱星愣愣的放下杯子,看着杯子边缘粉红色的唇印,又抬头看了看殷以城,嘿嘿的傻笑着。 “吃饱了?” “嗯”陆筱星收拾好自己的餐盒,起身“那殷总,我就先走了。” 她挺直腰板,正打算开溜。 “我有让你走么?” 陆筱星回头,内心早已经泪流满面,大老板,你能不能大方点,放过宝宝。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能说。 “还有什么吩咐?” 第三百五十九 陆筱星醒来的时候,殷以城正在病房外和小护士交谈着些什么。他们说话时间不长,隔得又太远,她什么都听不见。 只能看见殷以城蹙起的眉头,还有一脸胡渣。 殷以城转身朝病房走来,陆筱星一惊连忙闭上眼睛装睡,老天,你不要吓她,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他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感觉到,他可能已经走到她面前了 “陆筱星,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了” 陆筱星的心脏毫无章法的跳着,好心虚好心虚,她睡着了,睡着了,死活都不能睁开眼睛,不然他一定觉得自己太孩子气了 殷以城挑了挑唇角,俯身,在他的脸离陆筱星的脸只剩下几公分的时候才停住。他温热的呼吸扑打在陆筱星的脸颊上。几秒钟后,意识到发生什么的人儿,立即红了耳根 “筱星,别装了,你的耳根都红了” 她猛然睁开眼,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带着明显的不甘,每次她耍赖都能被他戳穿,可每次殷以城说什么她就都以为是真的,被骗了多少次她都觉得他说的一定是真的。这不公平!! 殷以城没有起身离开,只是心情很好的哈哈大笑着,陆筱星啊陆筱星,怎么还是这么可爱! “啊!!”小护士闯进来的时候,两个人还保持着这样的动作,从小护士的方向来看,两个人分明就是在接吻,啊啊啊,她居然看见这么少儿不宜的东西“不好意思,殷先生,您要的东西” “放在那里吧” 陆筱星从殷以城的身高好奇的探出头来,却被殷以城粗鲁的按回枕头上,始终没有松手,直到小护士走后,殷以城的大掌才从陆筱星的额头拿开。他的手掌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饿了么?” 她摇头,正挂着葡萄糖,怎么可能会饿,不过馋了倒是真的,从昨天开始,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 “那就一会儿再吃”他将小护士提来的购物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陆筱星隐约看到购物袋里有好多好吃的,呜呜呜,还有她最爱吃的布丁!哦,不,别这样,她现在突然饿了 看着陆筱星可怜兮兮的眼神,殷以城的眼神也染上了笑意。爱吃的家伙! “陆律师真是敬业啊” “啊?”她将目光从那堆零食上拽回到他身上,不明所以 “为了工作一天都没有进食,陆律师真是敬业啊”他在笑,笑的她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说起这个殷以城就觉得气氛,她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医生说,因为饮食规律不好,所以胃不好,再加上陆筱星还有低血糖,所以才会晕倒。 如果想要养好胃口,还得慢慢来 “我…我错了”陆筱星听着殷以城寒意越来越重的话,一下子蔫了,他在生气,她现在只能认错“对了!!!安静说你去出差了” “嗯,今早刚回来,为了见你,直奔法庭”他认真的看着她,毫不避讳 她瞥见他眼里的血丝和脸上青色胡渣,惊讶的问道“额,难道你一夜没睡么?” “是啊,一夜没睡,结果你还这么不给面子!把自己闹病了,让我怎么休息” “对不起” “没关系” 两个人久久无话,陆筱星有些尴尬,殷以城却很享受和她独处的时光,仿佛,她又回到他身边了。 可是,她以后如果还是不长记性总是忘了吃饭怎么办,虽然好享受照顾她的感觉,但是也不能放任她总是生病啊。 陆筱星一旦工作起来就忘我,总得有个人随时盯着她 “陆律师” “在!” “如果陆律师不介意,我希望你可以做我们公司的专用律师,以前的律师团队被挖墙脚挖走了。” “我不行的,我只是个小律师,城化那么大的公司,我万一…” “我说行就行,筱星,相信我” “可是…” “没有可是,合同明天一早我会叫人拟好送来,所以陆律师最好尽快恢复,公司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我…”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他潇洒的起身,眼看就要走出病房 陆筱星连忙起身喊到“殷以城!!” “嗯?还有事” “我,我有男朋友了。已经准备结婚了” 听到这话,殷以城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该死的,不过两年,她就要和别人结婚了么!!!这女人!是他将她想的太好了么?久久没有传出她感情上的事,他便以为,她也同样忘不了他,如今看来,不过是他自己,异想天开!! “我想陆律师误会了”殷以城沉声说道“我和陆律师只是合作关系,你的私生活,我不感兴趣!” 关门的声音很大,震的陆筱星耳朵发疼,心莫名的有些疼 “若一方故意隐瞒欺骗对方不利结婚情况,性向、家庭情况、婚史、身体缺陷或疾病等视为骗婚”陆筱星站的笔直,远远的看去弱小的她竟是如此无法撼动“法官大人,被告是同性恋这件事情结婚之前并没有告知原告,根据定义,这属于骗婚行为” “你凭什么说我是同性恋,我和她连孩子都有了,怎么可能是同性恋。” “有人拍到你在酒吧和这个男人接吻!而且时常出双入对”陆筱星拿出一沓照片递给法官 “你让人调查我!” “也算不上是调查,这张照片,是我从酒吧里的照片墙借来的”陆筱星的额头冒出几滴冷汗,从昨天早晨开始,她几乎什么都没吃,甚至空腹喝了一杯咖啡!她的胃部已经给她发了警告,她现在需要马上打完这场官司,然后去吃点东西!! “陆律师?” “啊?”陆筱星的眼神有些涣散“对不起,我有些走神,我的原告只希望能够与被告办理离婚手续。法官大人,根据婚姻法第三十二条规定,人民法院准予当事人离婚的条件,即夫妻感情确已破裂的,经调解无效,才准予离婚。从婚姻法第三十二条可以看出,感情破裂标准是准予离婚的唯一标准。在骗婚案件中,欺骗者以骗取钱财为目的,事发后,与被骗人已经没有感情可言,可以说是感情破裂。” 第三百五十八 这场官司陆筱星打的很漂亮,被告人的律师几乎没有发言机会,法院的宣判就已经下来了。女方及家属很感谢她。 而安静小姐却只能无奈一笑,他们公司的闷亏果然吃定了,陆筱星歉意的回以一笑,但是在看见她身边的男人时,微笑就僵在了嘴角。两年了,她终于再次见到了他,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英俊潇洒,一丝不苟。到是她,现在这样,面色惨白的老太婆一个,怎么有脸见他! 她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却被他一个跨步拦住了去路“陆律师,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这是她这么多年唯一改不掉的坏毛病,看见他就如同老鼠见了猫,如芒在背 他朝她微笑,微笑中带着一起胁迫“陆律师有空叙叙旧么?” 她若敢说不,他不介意亲自抗走她 “啊,我…我还有事!我们下次再叙旧吧!” “陆筱星!!” 完了,他又生气了,他生气的时候,总是连名带姓的叫她。她咬紧牙,推开挡在面前的身躯,本想跑走,却不想在踉跄了几步后竟直直的超前倒去 她闭上眼睛之前,恰好看到了他心急如焚的表情,和当时她发了高烧他闯入家门时一样的表情。他还担心她? 殷以城抱着她,时隔两年不曾痛过的心狠狠的揪痛着“筱星!!筱星!!醒醒!” 她想睁眼,告诉他,嘿,老兄别担心,我只是没吃早饭,额,也没吃昨天的晚饭,午饭也恰好忘记了,早饭太匆忙就省了,只是这样而已。 不晓得,到了医院,听了医生的说法,他会不会更生气 殷以城可不知道陆筱星心中打了什么鼓,只是看见她倒下的那一刻,下意识的便接住了她,心里有些害怕,她若出事了… 他把陆筱星抱在怀里,她几乎轻的没有重量 “我的天哪,筱星怎么会晕倒,omg!!”安静夸张的两手托脸尖叫到,其实恨不得殷以城赶紧趁此把陆筱星带回家,养好,然后,吃干抹净 殷以城给她找了个舒服地方靠,才狠瞪了一眼脑洞全开的安静“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 “啊呀,被发现了” “别说那么多的废话。车钥匙在我口袋里,去车库开车!陪我送她去医院!” “是,我的殷大老板”安静拿了钥匙嘟囔道“总裁夫人闺蜜的身子,跑堂打杂的命啊!” “回来给你加薪” “殷总万岁,祝您早日抱得美人归!小的去给您开车!”安静朝殷以城行了个奇怪的礼,就蹦蹦哒哒的跑远了 殷以城撇嘴,真是掉在钱眼里了!! 站在城化公司面前,陆筱星突然就打起了退堂鼓,她就这样过来了,真的好么?或许他不在,又或许他在却根本不希望见到她。 “请问这位小姐,您找哪位?” 被询问到的陆筱星磕磕巴巴,“额,我…我找殷以城。” “您和殷总有预约么?” “啊,没…我…他…没事了。”她一张脸羞得通红,怎么就没想过,她这样不打一声招呼的跑来分明就不可能见到他,完全是自找没趣,“对不起,打扰了” “陆筱星!!” 陆筱星回头,女人一身工作装,恬着一张笑脸,正朝她走来,到此,她才略微松了口气“安静!!” “安姐” “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收拾收拾就回家吧”她挥了挥手,支开小秘书才挎上陆筱星的胳膊“走,好久不见了,咱俩去喝杯咖啡吧。” 咖啡馆 “话说,你来找以城么?” “不是!!”才说完这话,陆筱星就发觉自己这样拒绝似乎更显得心里有鬼,于是连忙解释道“我前几天接了个案子,和你们公司有关,我…我是原告的律师。” “哦~是那个骗婚的混蛋么?!!”安静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说道“他的确让公司损失了不少呢,有你这个律师在,我们大概只能吃个闷亏了。如果你要和以城谈这件事?可以拿我的手机打给他。” “不用了”陆筱星摇了摇头“既然殷总下班了,就别再谈公事了。” 她记得,他最讨厌在休息时间谈公事了,以前,她每次在下班时间谈公事的时候,他都会狠狠修理她。直到她求饶为止。虽然,每次都修理都没什么实质性,以至于让她成了惯犯!倒是结婚之后,他的喜好习惯,她记得越来越清楚。 “这家咖啡味道不错。以城也很喜欢呢。” 听到是殷以城喜欢的,陆筱星才缓缓端起杯子,不过,她刚尝了一口就被苦味呛出了眼泪,连忙呼救道“好苦啊!!有木有水!!” “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这么怕苦!”安静见她这幅样子,立即捧腹大笑,哈哈哈,真是笑得她肚子疼 陆筱星才不喜欢喝什么咖啡,她喜欢喝牛奶,这种苦不拉几的东西,殷以城怎么会喜欢?他以前不爱喝咖啡的啊… “别笑了!!”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安静抹了抹眼笑出来的眼泪,才正经了起来“那么,你还是来找以城的?” 陆筱星很是心虚“算是吧” “那真是不凑巧,他去上海出差了”安静喝了口咖啡道“你是明天开庭吧,如果没什么事,我会去听的。” “啊,被告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吧” “不重要不重要,副总而已”安静说的没心没肺,却把陆筱星吓得够呛 天哪天哪,副总裁,事大了事大了,殷以城知道了,会不会弄死她? “殷总说了,如果他明天赶不回来,我会代表公司去的。毕竟这件事损失的不仅是钱,还有公司的形象!” “所以很有可能他明天不会来” “嗯”安静暧昧的朝陆筱星挤眉弄眼,又伸手戳了戳她的腰,笑嘻嘻道“失望了?失望了?不要失望嘛” “我才没有失望,你不要乱说” 好吧,她失望了,原来还是见不到他。啊喂,陆筱星,你在想什么啊,不是都已经决定忘记他了么!怎么还这么患得患失,太不像样了 “啊,脸红了”安静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她的脸“哈哈哈,逗你的,不笑你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男人平复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又换上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敛着眉眼道:“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金枝玉叶,我不过是所谓的罪臣遗孤,如今还瞎了一双眼睛,如何配得上人家?” 清欢闻言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惊呼道:“不是吧,大块头你居然还会顾忌这么多,我以为你是那种只要自己喜欢就一定会抢过来的人。” 顾延霍不语,他的确从不顾忌什么,流言蜚语他可以当做听不见,世人的眼光他也不在意,就连当初知道顾予笙喜欢容昭的时候他也想过,什么强扭的瓜不甜,甜不甜的他非要扭一下才知道。 可如今他的眼睛瞎了,他不想做废人,可眼睛瞎了还能做什么,纵使他武功再高强,也不可能再领兵打仗了,没人会听一个瞎子指挥军队。他是还有火药司,可他真的能忍受只做幕后么,他做幕后也得有个人在他耳边念道兄弟们传回来的消息,他什么都看不见,若是没人帮他一把,他还是个废物。 他不想顾予笙花一样的年纪,却要照顾一个废人后半辈子。但凡换个别人,他都不会顾忌,可那是顾予笙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不得不顾忌。 “我听小美人儿叫你大哥?”清欢好奇的问道。 顾延霍点了点头:“我是孤儿,一直被侯府收养,老太君念着旧情,侯爷也器重我,府里的哥姐儿有情义没把我当侍卫,便也叫我一声大哥。但是十几年前我恨过这个身份,如今却庆幸这个身份,若是笙儿真的硬要我同她侯府,以后我便做他一辈子的大哥。” 清欢一愣:“你们二人两情相悦,你现在不也是个将军,又是如此相配的身份,为何不坦言一切,我觉得那小美人儿应该也不是什么在乎这些的人。她肯为了你入这世人口中九死一生的雾林,这得是多大的勇气和多重的心意。” “我是为了她好,她值得更好的,而不是和一个瞎子共度余生。”顾延霍叹了一口气,便慢慢的往木屋的方向走,大有我言尽于此,你自行理解的意思。 清欢低头嘟囔着,这大块头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他这眼睛很明显是可以治好的,她治不好是因为她不善医只用毒,说不定换到药王谷下随便一名弟子,轻轻松松就给治好了。他也不怕现在做的过火,把人气个好歹,到时候就算他眼睛好了,回心转意想追姑娘了,也追不上了。 不过,她也不打算说,谷里待的久了,总想看点热闹。 清欢跟上顾延霍的步伐,既不扶他也不催他,只慢悠悠的跟着:“我没和小美人儿说你给我试毒,也没说你眼睛看不见了。她说自己会医,想给你把把脉,不过你这眼睛装的再像,一把脉也就都知道了。” 顾延霍回道:“那就别让她给我把脉,别让她知道这事,那几个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到时候你送他们出谷就是,人情算我欠你的。” 清欢一巴掌拍上顾延霍的肩膀,竟将没有防备的男人拍的一个趔趄,万分豪迈的道:“没事,大块头你留在谷里给我试毒就行,这次若能制出来,还得多亏你。” 男人扭过头像是想看看清欢,结果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他只是眼睛无神的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大致瞟了一眼而已。 到了傍晚的时候,顾予笙十分自觉的没再窝在房间里,而是走下楼看了一眼灶台前的人儿,清欢看着手里的东西似乎有些犯愁,女人听到声响便回过头看向顾予笙:“小美人儿,你饿了吗?不过还得等等了,我厨艺不太精。” 岂止不精,她现在百般克制不往里面扔点什么毒蝎子之类的了。 顾予笙走过去问道:“不介意的话,要不我来吧,我会一点。” 清欢连忙将位置让给了顾予笙,自己则盯着美人儿的侧脸,啊,赏心悦目。清欢小声的抱怨道:“今日本该大块头做吃食的,谁知道他犯了什么毛病,说不做就不做了,弄的我也不知道吃些什么。” 顾予笙正在揉面团的手微微一顿,像是好奇的问道:“那个人也会做吃食吗?” “别的倒是不会,不过大块头烤野味还是不错的,他手艺总归是比我好的。”清欢想了一下回答道,看着顾予笙的手下光滑的大面团被分成一个个小面团,又被幹成薄薄的面片,裹上了肉馅,便惊呼道,“小美人儿,你这哪是会一点啊,你这太厉害了。” 顾予笙笑了笑:“如果肉馅里面加些贝子草会更香甜,甜而不腻的抄手最是好吃了。” 小姑娘将包好的抄手下到沸腾的水里,待抄手都浮起来之后,才侧目问道:“姑娘喜欢吃辣吗?” 清欢点点头:“喜欢,多加辣,谢谢小美人儿。” 顾予笙一边盛抄手一边道:“姑娘和我师傅很像,我师傅也很喜欢吃抄手,每次都叫我多加辣,无辣不欢。” 小姑娘有点想念江三离了。 清欢笑嘻嘻:“我师傅也是,无辣不欢,不过我也很多年没再见过师傅了。” 顾予笙压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二人不过萍水相逢,她没什么兴趣去深挖别人的经历。便只是乖巧的盛了三碗抄手端去了桌子,清欢看了一眼道:“小美人儿端了三碗过来呀。” “我们不是三个人吗?” 清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迫不及待拿了勺子舀了一只白白胖胖的抄手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指了指房间的方向:“大块头今天应该不下来用饭了,不过也不能糟践小美人儿做的食物不是,不如我帮他吃了吧。” “锅里还有呢。”顾予笙答道,也抬头看了楼上一眼,试探的道,“要不我给他送上去吧,总不能不吃东西吧。” 清欢自然没什么拒绝的意思,点了头指明的地方就由着顾予笙去了。这种情况下,当然是要搬好小板凳吃瓜看戏呀! 第三百六十 舒窕刚刚考上大学那年,因为父母的意外死亡,的的确确消沉了一段时间,但在那之后就逐渐释怀了,说是心如止水也不为过。 大二那年,她遇见他,于是,死水微漾。 大四那年,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二十七岁,她决定壮着胆子回家瞅一眼,本想只是瞅一眼,可耐不过心动,最终还是缴械投降。 二十八岁,尘埃落定,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舒窈,人如其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不过,这个淑女很像绅士。 “学长!我…我喜欢你。”某个小学妹红着脸将手里的粉红色信封递到她的面前,一脸的娇羞。 舒窈尴尬的撮捻着自己齐耳短发的发尾,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是学姐。” 那女生眨了眨眼睛,害羞的抬起头看向她,眉目清秀,鼻梁高挺,桃花眼,就是嘴有些不符合男生的英气,等等,似乎,没…没有喉结。女生猛的明白她的意思,红着脸,眼里顿时蓄了水汽,转身跑开了。 “舒窈,你怎么又弄哭一个?”好友白芷垫着脚,压着她的肩,其实也怪不得别人将舒窈当成男的,175的个头在女生里面的确有些高,她又剪了个短发,长得也不是那么女气,况且她一直都是大大咧咧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以至于许多小学妹都对她一见倾心,表白的更是不计其数,只是,“开学一个礼拜,你平均一天弄哭两个,你是想让大一所有女生都哭过一次么?” “总有女生看的出来我是同类。” “学…学长…我…”女生攥着自己的裙角,眼神躲闪。 舒窈回头了,无奈,搂过身边白芷的腰,道“我有女朋友了。” 白芷歪着头看那女生伤心走远,甚至还一步三回头,眼眶虽红,不过索性没哭,否则,这一笔岂不是要算在自己身上?真是造孽啊!! “下节好像是林教授的课,要收上学期的论文”白芷抬头看向搂着自己的人,得意的勾着嘴角,“我猜,你忘了” 舒窈一愣,点了点头,“嗯,的确。” 虽然万般不愿,舒窈还是被白芷强拉着去上课了,到了教室才发现,只有几个人坐在那里百无聊赖。 “不是林教授的课么?”白芷纳闷。 “林教授家里有事,换了个代课的,代课的好像明天才能来。” “舒窈,既然没课我们去哪?” “去图书馆。” “诶?!” “写论文!!!” 图书馆 舒窈坐在电脑前疯狂的打字,白芷却在一边吃吃喝喝。 “舒窈,写完了么?” 舍不得将眼睛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便随口应到“还没。” “那你还要多久。”白芷撑着下巴“我想去街口新开的那家甜品店,他们说店里的服务生特别帅,而且甜品也好吃!” “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啊,怎么能这么花痴其他男人。”舒窈移动鼠标点了保存,揉了揉眼睛,起身“还差一点,今晚回宿舍再写,走吧,去吃甜品。” “嗯!!”闻言,某人欢天喜地的在前面领路,甜品甜品甜品,帅哥帅哥帅哥 舒窈无奈的跟着,她走的匆忙,路过某一桌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人家的书。 “不好意思。” 舒窈停下脚步弯腰去捡,地上那本说厚不厚的书,被主人爱惜的用牛皮纸包了书皮,封面上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大大的诗经两字。 书中夹着一张白纸,被舒窈一拿就从中滑了下来,只见上面写道:月出皎兮,佼人撩兮。是和封面一样的字迹,只一秒就让舒窈爱上了。连带着写字的那人也让她感兴趣。 她看他,他接过书本“谢谢。” “不客气。”她转身跟上前面的白芷。 只是,那人,那字,却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很想再走回去看看。 白芷小同学可不管这些那些,什么字不字人不人的,现在帅哥甜品比天大。 “少吃些。”舒窈叹了口气吸了口咖啡道,“前几天刚刚犯过胃口,又是冰淇淋又是蛋糕咖啡的,一会儿就该消化不良了!” “没事。姐现在已经是铁打的胃口了,吃多少都不怕。”白芷挥了挥手,不理会舒窈,继续埋头苦干。 不过真理永远掌握在明智的人手中。 夜里,白芷突然就开始上吐下泻,跑了几趟厕所,喝了点胃药,始终不见好转。于是,一向善良的舒窈打了车带着白芷去了急诊。 医院夜里人不多,又是急诊,白芷等不大久就人输上了液,舒窈坐在病床上看着脸色稍微好些的白芷,略微松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决定勉强在医院窝一晚。 终究,医院的病床不如宿舍的软卧,所以理所应当的她失眠了,又所以在课上补觉也不能怪她不是!!她的确是困得不得了,才眯了一小小下。 某人走到她的身边,用厚厚的书本敲了敲她的桌子。 被吵醒的舒窈侧了个脸,直起身揉了揉睡红的额头,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人。 “同学,睡觉归睡觉,打呼噜就不好了。” 全班哄堂大笑。 舒窈不说话,隔了好久才从和周公的约会中缓过神来“我睡觉从不打呼噜。” 那人见被拆穿捂着嘴咳了咳,继续笑眯眯的看着舒窈,希望她能知道自己的错误。 舒窈眨了眨眼,脑海里突然窜出来的记忆打的她措手不及“你是?” “我是新来的代课教授。”他说“我叫陆离。” 舒窈眯着眼,眼前的人,给她一种奇怪感觉,让她如一潭死水的人生,似乎有了些波澜。 那一瞬间,舒窈不禁感慨,啊,人生啊,真是光怪陆离。 舒窈回到宿舍的时候,白芷还蔫蔫的躺在床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和谁说些什么,见她回来,便说了句见面再说,就挂了电话。 “谁啊?”舒窈随口问道 “叶肖。”接过舒窈递过来的水,一仰头喝了个痛快“这几天我们在吵架,许多事电话里都说不清,所以打算见面说清楚。” 舒窈点了点头,他们的事她也不好插手“晚上还回来吗?我等你去食堂还是帮你带一份饭回来。” “算了吧,不必等我了,说不定和好了还要一起去吃饭。”她笑得偷腥。 她点点头,不再管她。 第三百六十一 然而再接到白芷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了。 “呜呜呜,我失恋了,叶肖这个混蛋大混蛋!!”白芷含糊不清的朝着电话破口大骂,仿佛对面的那个人就是抛弃了她的负心汉,“我明明这么喜欢他!!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白芷?你在哪?” 白芷一边抽泣一边嘟囔了句什么便消了音,而舒窈就只能费力的从她的嘟囔中勉强听出她在某某酒吧,匆忙的拿起外套外出寻人。 她找了学校附近的几间酒吧,找到第三间的时候才发现在吧台上喝的烂醉的白芷,和那个天天在她脑海里晃悠的陆离。 但是,舒窈决定稍后再处理私事。 舒窈走向吧台,摇了摇昏迷不醒的白芷,轻声道,“喝醉了?也刚好。” 刚好不会括噪不堪,于是,伸了手就架她起来“跟我回家?” 白芷象征性挣扎了几下,便不再乱动。然而吧台前的人却伸手挡住她的路。 她侧头不解。 “同学,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来酒吧勾搭妹子可不是好行为。” 舒窈一向守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奉还的原则,“教授,你半夜来酒吧当调酒师就是好行为了?” “迫于生计”陆离笑眯眯的道。 白芷又迷糊的打了舒窈一巴掌,没什么劲,但也有点疼,而且,她不好好被扶着不说,还时不时踹上她几脚,见状,舒窈索性把她背了起来,好在她175背着160的她,并不是那么费劲。 “你们认识?” “嗯”舒窈不再多说话,调整好背人的姿势便离开了。 “教授,谢谢你刚刚照顾她。” “不客气,记得下次上课不要睡觉。” 舒窈内心默念,她算起来就睡了这么一次,还不凑巧的被他发现! 转天,舒窈也确实没有在睡觉。 下了课就见白芷飞快的冲到了讲台上! “陆教授!昨天在酒吧谢谢您。”帅哥啊,在帅哥面前一定要抓住机会,表现的柔弱些。这样才有钓到鱼的可能,嗯,对教授应该也同样受用吧? “不是他把你背回去的么?不用谢我”陆离一边整理书本一边道,“酒吧不安全。你一个女生注意些,下次再去记得叫你男朋友陪着。” “男朋友?” 陆离抬头指了指她身后不雅的坐在课桌上的舒窈“不是你男朋友么?” “只是朋友”舒窈插了嘴,打了个哈欠,不再等犯花痴的白芷,径自回宿舍补觉去。 今天白芷穿的很好看,化了淡淡的妆,还把头发烫成了波浪卷,在舒窈不解的眼神中说道“舒窈,我今天约了别人联谊,先走咯~你也抓紧找个女朋友,哦不,男朋友!” 舒窈扶额头疼,这死丫头。 白芷走后很久,舒窈才惊觉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想了想决定去溜溜西瓜皮 然而溜着溜着就溜到了陆离的酒吧。 “同学,喝点什么?” “酒”她答到,“什么酒都行。” 陆离顿了顿,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里拿出了一瓶大橙汁倒了一小杯放在舒窈面前。 “我成年了!”舒窈皱眉。 陆离点头,却欠揍的说道“我怕你喝醉了我抬不回去,你若是个女生。我一定给你最烈的酒。” 说罢还弯起嘴角笑了笑。 舒窈不理他,这个教授一点教授的样子都没有,而且眼神不好,她分明也是个女生。 时间过得很快,随着夜生活的降临,酒吧的生意开始热闹起来。人们嘈杂的声音湮没了他们的对话,回答的他的问题也必须用喊的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舒窈想了想喊道“今天是我生日!” 陆离道“生日更应该和家人庆祝啊!” “家里没人!” “去哪了?” “死光了”舒窈说,“车祸。” 陆离咳了一声,自觉问了不该问的事情。想了想对舒窈说“你在这等我一下。别乱跑,一会儿就回来。” 过了一会儿,就见陆离拿了一个好利来的蛋糕盒子匆忙的从马路对面跑过来,喘着粗气交给舒窈。 他说“同学,生日快乐!我还要了蜡烛,你要不要吹蜡烛?” 舒窈愣愣的接过蛋糕,微微一笑“不必了,谢谢教授。” 这一笑让陆离的心跳慢了半拍,这妖孽怎么比女生都好看,多亏他的自制力极佳。 “同学,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陆离笑眯眯的看她。 她说“我叫舒窈。” 陆离摸摸自己的鼻子“真是取了个女生的名字!” 舒窈冷笑“是啊,窈窕淑女,我那种都算不上。” 陆离道“难道不是,月出皎兮,佼人撩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么?” 舒窈猛的想起,那日她碰掉他的书,书里夹得便是这句话。 月出皎兮,佼人撩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多么皎洁的月光,照见你娇美的脸庞,你娴雅苗条的倩影,牵动我深情的愁肠 陆离,我可能喜欢上你了,可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人生啊,真是光怪陆离! 时间过得很快,与陆教授的相处也让人十分的喜闻乐见,直到… 舒窈走到图书馆门口就看见一个女生挡在陆离的面前。似乎还一脸娇羞。 “陆教授,我喜欢您。” “对不起,我不会喜欢自己的学生。”陆离径自走过去。 “我可以等到毕业,请让我追求您!!” “我不会喜欢与我差距太大的人,你在我眼里只能是我的学生。”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学生,况且,我有心上人了。” 他听到一声嗤笑,扭过头,便看到站在一旁看着他的人“舒窈?” “教授真狠心啊!”舒窈冷冷的说道,似乎有种连自己也被拒绝干脆的感觉。 心上人?呵! 这样的暗恋是不是还要一直继续下去?真是令人心累。 入夜,舒窈提了几罐啤酒去了陆离的酒吧,坐在吧台前也不说话,没多久就咕咚咕咚的干了好几罐。 陆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似乎比男生的纤细些,这让陆离不禁在心中骂了句妖孽。 她醉意朦胧的眼睛盯着陆离,让他有种想要犯罪的冲动,他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了?喝这么多酒!疯了?” “失恋了。”舒窈挑了挑嘴角嘲讽的答道。 第三百六十二 闻言,陆离就不再管她。这种事,他不知道怎么管,况且借酒消愁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连带的,他也有些愁,于是拿起面前的啤酒,一起喝。 直到眼前的瓶瓶罐罐都被消灭干净,舒窈才又模糊的开口道“教授,你为什么拒绝那个女生?人家长得怪好看的。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胡说什么!我说了不会喜欢自己的学生。”陆离说的一本正经。 “那我呢?” 他笑了笑,权当她在开玩笑,于是也半推半就的答“喜欢喜欢,不过我性取向正常。” 她猛的起身抓过陆离没有拿调酒杯的那只手按在自己胸前的柔软,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反应。 陆离瞪大了眼睛,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什么,虽然小了点但确实是有的。 他的手一滑… 酒杯落地发出的声音让醉酒的舒窈稍微清醒了一些,看着他的表情,她放开了陆离的手,向后退了几步“陆离,我是不是也被拒绝了?” 他不答话,她转身跑了开,他陷入思考,一直以来兄弟似得喜欢到底还作不作数? 舒窕回到宿舍睡了个天昏地暗,转天连课也没有去上,她本以为陆离会问问白芷她的去向,可是却被通知说,林教授处理好了家里的事,回来了。陆离不在了。 舒窈慌了,他是不是讨厌她了?她昨天都做了些什么!!她很想去见他,告诉他,她只是喝醉了,说的,都是胡话,可是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除非故意去酒吧见他,可她又没这个勇气。 于是,舒窈开始在没课的时候有意无意的路过陆离的酒吧,偶尔只是侧头一撇,看他一眼便走,但大多数时候她就在马路对面捧着一杯热可可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调酒,招呼客人,她不进去找他,他也不肯出来见她,可他明明也是看到她了的。 舒窈鼓起勇气的是毕业那天。 “嘿,教授”她重新坐在吧台上那个属于她的位置,“我毕业了。” “恭喜!” “我后天就出国了,去国外考研。” “嗯。”他点点头,看不出心里想了些什么。 “你呢?” 他似乎有了些笑容“过了暑假就去你的学校教书。” 然后就是无尽的静默,谁都不肯说话。 “那我先走了”舒窈起身离开。 “嗯。” 舒窈登机的时候,令人意外的,陆离来送她了。 他问她“舒窈,那天,你是认真的么?” “可能是醉酒的胡话吧。” “那,你去了国外还回来么?” “回来做什么?” “你如果回来,”他犹豫似的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来见我好么?” 舒窈接过行李箱,低头哽咽道“对不起,我不敢见你。” 舒窈去了国外,没再联系陆离,陆离则在酒吧和学校之间两点一线,偶尔会想念那个睡觉从不打呼噜的假小子。他突然的有些舍不得她,他想问她好不好,可,别说电话号码没有。他连舒窈的邮箱地址都没有。 有一次,舒窈在国外喝醉了,鬼使神差的拨通了他的电话。 他很清楚的知道,电话对面的是他想了很久的人。 他举着电话,舒窈也不说话,但是没多时就从那边传来了抽泣声。 “舒窈,乖,你别哭!” “陆离,我不想暗恋你了,太累了,我受不了了!!” 她的抽泣声一声声的砸在他的心上,她要放弃了么?怎么可以这么快放弃。 “舒窈!你…” “嘟嘟嘟…” “……” 被挂电话的陆离只知道舒窈去了新加坡,可不知道她具体在哪。但他还是头脑一热连夜买了飞机票飞到新加坡。 陆离花了很多天的时间去找她,可是都没有结果,他只能回到学校。 原来思念一个人这么难过。 四年过去了,陆离成了学校的好好教授。至于舒窈… “这句话出自《诗经·国风·陈风·月出》意思是,多么皎洁的月光,照见你娇美的脸庞,你娴雅苗条的倩影,牵动我深情的愁肠。讲的是一名男子在月下看见一名女子,滋生情愫的故事,他…” 陆离猛的看到教室门口背坐在行李箱上的人,她随意的坐着把玩着及腰的波浪卷,即使坐着,海拔也让人无法忽视。她变了,可陆离知道,那是她,绝对是她!! “今天,提前下课!明天收论文。” “为什么呀教授”下面的同学不解。 “什么为什么?”陆离指了指门外“有人在等我了。” 他推开门,慌忙的和她打招呼“同学,好久不见。” 舒窈转过身来,精致的脸上化了淡妆,眉毛修的细细的,高挺的鼻梁有些混血的感觉,四年来连声音也略有些变化,变得很小女人。 她冲着陆离笑了笑,免不了陆离又心动的不能自己。 “嘿,教授,我来见我男朋友。他叫陆离,你知道他在哪么?” “鬼丫头”他了然,抬脚踢着她的行李箱,舒窈惊呼一声,后来发现并不会摔到自己,于是干脆坐在上面也省的走路“同学,你怎么有勇气回来见我了?” “我是来见男朋友的好不好!”舒窈笑到“其实,我前几天重温了诗经,然后突然想回来看看你。” “舒窈,你起了个好名字。”他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愿意当个君子。” “你可不能算君子!” “好好好。”陆离低头看了看她,没想到四年,她的变化可真大,就连胸前也发育的不错,陆离的心有点痒痒的“舒窈,我们去酒吧,我请你喝最烈的酒。” “教授,你这可不是好行为。” 他不说话,心里却策划着什么。 “对了,陆离”舒窈扭过头来,“你当初说有心上人了,是谁啊?” “她叫舒窈。” “咦,原来教授是个gay!” “谁叫我以为你是个男生。” 他低下头堵住她还想反驳的嘴,如他所想,舒窈禁声了。 她想,她的暗恋大作战要结束了。 嗯,人生真是光怪陆离啊! 番外: “教授,这样真的好么?”舒窈拿着那个红色的本本在阳光下翻来覆去的看,嘴角的傻笑让陆离的心里不住的甜蜜。 只不过… 第三百六十三 “舒窈同学,为什么你还要叫我教授?”陆离伸手揉着她的长发“不是已经毕业了?” “可是你还没有毕业啊!”舒窈一本正经的将手中另一张结婚证发给陆离“从现在开始,陆离同学要持证实习了。” “死丫头!” 两个人的打打闹闹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屋内的气压似乎有些不对劲。还没等两人撒腿开跑,白芷就拉住了舒窈的衣服,陆离则被父亲拉住了耳朵。 “陆离,你翅膀硬了是吧,结婚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们!”陆爸爸的话引得陆妈妈频频点头。 “舒窈!!咱俩好友这么多年,你居然偷婚!!”白芷同学义愤填膺的说道“难道以后生孩子你也要偷偷的么?” “哪里偷偷的了?!” 陆妈妈接道“也不知道是谁大早晨的回家偷偷的找户口本!” 舒窈泄了气,“也不是不想告诉你们,只是还没想好怎么交代” “行了”陆爸爸道“下个礼拜的婚礼你们别忘了参加。” 舒窈和陆离对视一眼,他们发现,似乎被耍得是自己,下个礼拜,敢问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婚礼如约举行,而且十分顺利,因为陆爸妈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婚纱,摄影,主持,不仅准备的很妥当甚至把他们两个当事人都蒙在了鼓里。真是好的很!!! 舒窈一大早就被拉起来了,妆娘在她脸上折腾了小半个早晨才算结束。白芷则在一旁幸灾乐祸。 “哎呀,教授你怎么来了?”白芷惊呼道“婚前新娘和新郎不能见面的!” “白芷同学在考博士生吧,我认识你的导师,最近好像要交论文了吧。”陆离笑眯眯的说道。 白芷闻言立刻起身让了出去“教授,你们好好聊。” “陆离,你真是只狐狸。” 他不说话走到她的背后环住她“舒窈,我想问你个事。” “什么事?”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陆离问道。 舒窈食指抵着唇,想了想说道“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在图书馆碰掉了你的书,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你呢?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大概要在那之前吧。” “不是吧?!!”舒窈表示惊讶。 “那个时候以为你是男生,吓得我以为自己是同性恋。” “这么说你也暗恋我很久?”舒窈说“那我赚了?” “……” 不论过程如何,现在都尘埃落定,只剩静好。 据上古传书中记载,在很久很久以前天地分为六界,神妖魔人冥仙,但是如今却只剩下了神人魔冥四界,至于这是为什么古书中也并没有提及的过多 而如今,不两立,冥界独立自主的,既不和魔界交好,也不和神界有过多来往,而人界只能说是自生自灭,如果修炼得当可以成神,如若一个不小心走火入魔当然是坠入魔界当一个彻头彻尾的魔喽!不过也有的人生下来就不想成神偏偏想去做一个魔,所以他们生下来就会主攻暗系魔法,如果想要做神那就只能修光明系魔法,当然这和个人天赋有极大的关系 在人界,分为三个大陆,忘川大陆,彼岸大陆,大陆。忘川大陆是个以魔法斗气为主,武力为辅的大陆,在忘川大陆,胜者是王受人瞻仰,败者为寇万人唾弃,而忘川大陆在三个大陆之中只能排第三,并不是忘川大陆不够强盛,而是体质本就不同 彼岸大陆是妖精们居住的地方,据说彼岸大陆住的都是破灭的那几界中的生物,所以自从出生就带着不凡的天赋,修炼起来自然快了很多 大陆,听名字就知道,是居住的地方,但是他们并不单单是神,也不单单是魔,也许是神因为种种缘由堕落成魔,也许是魔心生悔改打算奔赴神界可又不得有才落得个不神不魔的下场 彼岸大陆和大陆往往是忘川大陆人们可望不可求的地方,虽然对两个大陆是崇拜的,但是他们对自己的大陆也是有所敬仰,这大概是因为忘川大陆有一阡羽国,而阡羽国有一苏家 人们口中的苏家,连皇家都要忌惮三分,苏家总是有天赋异禀的人才,就像苏家大公子,年仅16就成了一星斗帝,而苏三小姐14岁的年龄就要突破五星斗宗的瓶颈 而人们记住这些天才的同时也记住了一个人——苏墨颜,苏墨颜在苏家排行老五,前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人们常称苏墨颜为苏五小姐,当然这只是在比较公众的场合,若是背后的话就会脸不红心不跳的叫她苏家废柴 苏墨颜在苏家地位不怎么好,这或许和她的娘亲也有点关系,她娘和她爹从来就没有相亲相爱过,好像是因为某些政治关系所以娶了她娘,会有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苏墨颜刚出生的时候因为生的一副好相貌所以他爹才会稍稍疼爱她一些 然后测试魔法斗气能力的时候,魔法球却没有任何的波动,自此苏墨颜被人当做废柴小姐,苏华也对他的这个闺女失望透顶,然而苏墨颜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依旧自由自在的过着,仿佛自己是废柴的这件事情本就是很正常 “小墨颜,你在干嘛?”来人一袭白色的魔法师衣袍,墨色长发高高的用发带梳起,天边的晚云渐收,淡天琉璃。而男子的惨如桃杏,姿态闲雅,可嘴角却始终平静如水,但是那双黑色墨眸中却流转着一丝易察觉的宠溺 “看书!”某孩子扬着手中的书本,语气淡淡的有些冷冰冰的,看了看自家哥哥那张帅到不像话的脸竟然没有丝毫的反应了,只是有些奇怪道“除夕夜你该在前厅!” “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话虽责怪但是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在容忍她的不敬“吃饭了没?带了点吃的,趁热吃,凉了对你身子不好!” 放下手中的书本,不语的趴在桌子上,呆呆的看着一桌的食物却没有一丝食欲,黑色的长发犹如瀑布般泻在桌上,樱唇微微一嘟,双眸轻轻的合了上,修长而嫩白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敲打着,隔了一会儿可人儿的樱唇轻启。 第三百五十八章 顾予笙端着热腾腾的抄手上了楼,途中还被烫的两手交换着摸了下自己的耳垂,就是这种情况下,小姑娘还是原地转悠了一圈,才深呼吸敲响了顾延霍的门。 男人的声音自门内响起:“清欢?” 顾予笙被男人两个字打的有些委屈,清了清嗓子才盖住了自己声音的哽咽,小声道:“不是,是我。我看清欢姑娘为了晚饭头疼,便接手了,我包了抄手,趁热吃好,见你没下去,我便送上来了。” “门没锁,进来吧。”男人的声音平静无波,似乎并没有因为她好心送饭来而心生感动,也没觉得被打扰。 顾予笙推开门的时候,顾延霍正站在窗边,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她,那背影有种说不出的萧瑟苍凉,于是顾予笙便愣在那里,直到又感觉自己的指尖猛的一疼才倒吸一口凉气,又忙换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顾延霍似乎听到了顾予笙倒吸凉气的声音,大概也晓得她是被烫到了,便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过身来,刚伸了手就又垂了下去,眉眼依旧是低敛的不愿看她:“姑娘放在桌子上吧,多谢姑娘。” 顾予笙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有些不甘心的打量了一下顾延霍,见顾延霍要抬头,被吓得赶忙收回了目光。她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在人面前如此畏首畏尾的,放眼这十七年,她对上谁不是端着侯府嫡女的架子不卑不亢。这样对一个人,若不是因为真的喜欢,谁会这样! 顾予笙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不争气,才抬头问道:“我听清欢姑娘说,你之前从崖上掉下来,可能伤到了脑袋,我刚好懂医,你若不介意,我替你把把脉可好?” 男人没做声,顾予笙便认为他是同意的,往前走了一步,手一挽却挽着一片冰冷的空气,顾延霍在顾予笙的手快要抓住自己的时候便将手背到了背后,一脸的淡漠:“多谢姑娘挂念,不过,不必了。” 顾予笙僵在那里,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要说的话说出口:“顾延霍,当初死缠烂打坏我姻缘的人是你,问我若是提早回来能不能十里红妆,聘我为妻的人是你,如今在这里与我形同陌路的人也是你,怎的这好的坏的全让你一人做尽了?” 顾延霍心里一悸,他想娶顾予笙是这辈子唯一的目标,即使是现在也想,白天里想,夜里入了梦也想,爱她成了刻进骨血里的事情。可正是因为爱她,就更不想耽误小姑娘的一辈子。他没有容昭年轻,甚至瞎了一双眼睛,就算顾予笙如今喜欢他,愿意照顾他,可往后呢,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对着一个年老色衰的瞎子,相看两相厌罢了。 顾延霍道:“我不知道姑娘在说些什么,之前也从未见过姑娘,何谈聘姑娘为妻。清欢说我落崖的时候可能也不小心摔到了脑袋,可能是将关于姑娘的事情忘记了,在这里和姑娘道个歉。那些承诺已经是之前的事情了,恕我如今不能实现。” 顾予笙觉得如鲠在喉,眼睛憋的通红,她不想哭,更不想这个时候在他面前哭,太没自尊了。小姑娘仰起头,轻声道:“男人真是会花言巧语,当面一套说辞,翻了脸就又是另外一套说辞。如今连看我一眼都觉得脏眼睛了?” 顾予笙觉得自己现在这幅样子真是宛如泼妇骂街一样,人家都已经明确自己的态度了,她还偏要冷嘲热讽的让人家看她一眼,若是让顾承和顾予衡知道了,怕是要被她这做法气个半死。 顾延霍被顾予笙的话一扎,竟是下意识般的抬头往顾予笙的方向望去,然而他什么都看不见,眼前还是黑漆漆的一片,让人连着心里都发寒:“姑娘这话言重了。” 顾予笙看着他的眼睛,可男人只不过看了她一瞬便又低了头,像是…在自卑? 小姑娘有些纳闷,她不觉得一个人摔了脑子忘了事情能把自己本来的性格习性也通通忘记。顾延霍堂堂的护国将军,虽然也有侯府加持,但他还是可以说是凭着自己的实力扶摇直上的。虽不是什么眼高于顶的人,但他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怎么会自卑? 顾予笙觉得自己的心猛然一惊,像是抓到了什么一闪而过的事情,于是小姑娘皱着眉头问道:“顾延霍,你眼睛怎么了?” 顾延霍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宛如被人踩到了痛脚:“无事,天色已晚,孤男寡女不适合共处一室。今日多谢姑娘送饭,姑娘请回吧。” 男人这样说,顾予笙便更觉得不对,她几次想去看他目光,却通通被顾延霍躲开了,他拒绝和她对视。顾予笙一拍桌子道:“好,我走,但是在那之前,你先告诉我,我今日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 顾延霍对答如流:“鹅黄色。” 如此答也是有原因的,顾予笙出门在外总是喜欢穿鹅黄色的衣服,或许是为了显得颇有存在感,总之十次里面九次都是,他看不见,也只能蒙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顾予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鹅黄色的裙子,这是让他蒙对了?小姑娘几乎可以确认,顾延霍的眼睛多少是有问题的,难道并不是瞎了,而是视物不佳? 小姑娘精明的道:“是么?我今日觉得身上蒙了不少灰,便找清欢姑娘借了套衣裳,清欢姑娘借我的可是白色。” 顾延霍不慌不忙:“屋里点了蜡烛,许是烛光打的,没能辨认清。” 顾予笙皱了个眉,继续下套:“我出门在外一向都穿鹅黄色,所以你猜了鹅黄,但是前些日子在军营,衣裙不方便,我便换了套黑色劲装。如今穿的也是这套。” 顾延霍皱着眉头:“姑娘耍我很有趣?” 顾予笙颔首:“我的确耍了你,我今日穿的还是鹅黄色。” 顾延霍:“…” “你脑子没问题,但是眼睛有问题,你看不见了是不是?”顾予笙斩钉截铁的道。 第三百六十四 南居,阡羽国最大的武斗场,场上人们可以使用魔法可以使用斗气,台上的都是不肯服输的强者,换句话说这里聚集了阡羽大陆最不怕死的人们 “苏二公子,苏五小姐!”站在南居门口迎客的小厮见是苏墨渊和苏墨颜满脸讪笑的迎着他们进去,在这里,人前,苏墨颜是苏家五小姐,是南居数一数二的高手,人后是南居独当一面的当家的,是南居的幕后操纵者 而苏墨渊一直都是以一个二哥的身份守在苏墨颜的身边,他们两个本就是同一个母亲所生,苏墨渊对于她有着与生俱来的怜爱,当然只限于怜爱,两个人也从不会有过多的亲近,至于改观,要说那时的魔法测试了 当初魔法测试的时候苏墨颜的能力不强,但是也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小小的苏墨颜仰着脸坚定的告诉自己,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能力,那样坚定的面孔,他问她,为什么会笃定他能帮他,她直说是直觉,然后他就帮了他,魔法水晶球根本测不出她半分魔法力,但是他知道苏墨颜是个强者,甚至可以与他并肩,甚至可以超过他。 苏墨颜身上有太多秘密,可是就连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只能靠她的直觉来感受,而他的身上也该有什么秘密,但是这个秘密大概要等些时间才能解开吧。 望着台上发丝飞扬的苏墨颜,苏墨渊嘴边挂上一丝邪笑,他也想知道他可爱的妹妹到底是个什么实力。 与苏墨颜比试的是一个看上去像书生一样的人,斗气已是七星斗宗,隐约有着要突破斗宗晋级斗帝的样子,不知道苏墨颜是什么情况 苏墨颜展开斗气,紧紧是用五星斗宗的能力吗?苏墨渊知道她绝不会只有这些实力,可为何不用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因为这里人多眼杂哪个不长眼的回去通报苏家也有可能! 苏墨颜在南居有一个特点,对于弱者她从来不爱拖延也从来不爱炫耀,常常是一招秒杀,当然这样似乎更加伤人的说。 这不苏二公子的茶刚刚下肚,台上苏墨颜就已经将对手打得落花流水了,仅仅只用了五星斗宗的能力,苏墨颜是个天才,悟性高,能力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虽吸收快,却发挥不出来,但是每一层的力量她都做到最牢固,所以即使五星斗宗也能打得过那个就快要晋级的家伙。 “在下甘拜下风,不知姑娘贵姓?”那书生鞠了一躬抱拳看向高高在上的苏墨颜。 “苏。”皇城之中姓苏的不多,人们不会怀疑到苏墨颜的身上,因为苏墨颜在众人眼里只是个废柴。 苏墨颜抬头往上撇了撇二楼,人山人海之中将目光锁定在一个男子的身上,男子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不知是在看那书生还是在针对着苏墨颜,而苏墨颜只知道她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叫嚣着,那个男人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小厮跑过来在苏墨颜的耳边耳语几句,苏墨颜微微皱起秀眉,而那男人已经飞身落在台上,浑厚的声音朝苏墨颜说道:“不知道苏小姐可否愿意与在下一较高下?” 怒气蹭蹭的往上冒,只是丢下一句:“不愿!”便拉起台下等待自己的苏墨渊。 “为何不愿?难不成是在下入不了苏小姐的眼?”男子挡在苏墨颜的面前不耐烦的说道,眉宇间的那抹成熟与冷厉让苏墨颜不由得退后一步,刚好撞在苏墨渊宽厚的胸膛上,他轻轻扶了一下她,苏墨颜轻语‘苏家的人在往这边来!’ 苏墨渊一愣,两个人对视一眼,撒丫子就跑,要是苏家的人知道他俩上南居来了,不家法伺候就对不起苏墨颜喊苏华一声爹,苏墨颜的斗气等级瞒了那么久,给苏家蒙羞了多少,如今要是真的暴露了,苏墨颜第一个受罚,苏墨渊可就是第二个,她可不打算拉着他一起受罚 看着面前挡路的男人,苏墨颜非常好脾气的扬起一个笑容,看的那男人一愣一愣的,一旁的苏墨渊也有些诧异,苏墨颜不常笑,她从小就是性格冷淡的孩子,但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就会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是没人希望她笑,因为她是个笑里藏刀的人,笑容背后指不定出啥鬼主意了。 “殿下何苦挡着我们?”苏墨渊见苏墨颜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特地为这位阡羽殿下默哀了那么三秒钟,唉,惹谁不好呢? “在下只是想与姑娘比试那么一场!”将苏墨颜的发丝扬的很高,未施粉黛的俏脸在男人的眼里显得分外的赏心悦目:“姑娘,姓甚名谁?” “苏妍夕。” 苏家三小姐?男人的嘴角挂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未必吧,那女孩定是苏府的人。 在凤简默的记忆之中,十五岁那年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岁月,从女孩到女人,她经历的何止是缠绵悱恻的爱恋,更多的是柔心蚀骨的恨 那年秋猎,与她同为庶出的皇兄随父皇到草原狩猎,她玩心重,便央了父皇允她跟着。她本以为,那该是愉快的回忆,却不料,那分明是噩梦的开始。 远在皇城的二皇子蓄兵围了皇上狩猎的大军,身为太子殿下,凤诀只得硬着头皮去战,这场战役早已不是夺嫡之战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分明是篡位之举 不过一场秋猎,所带之人本就不多,凤诀带着御林军守了三天便已经堪堪力竭,无奈之下只好派了人将凤简默偷送出去搬救兵。但是她却始终不肯依 “简默,你听皇兄的话,不要怕,现在人群正乱,我派人护着你,你就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不要回头”凤诀一双大掌握着凤简默的小手,眼睛满是不放心。他这辈子最爱的人便是她的皇妹,说句自私的话,任何人的生命他都可以不管不顾,但是,他要凤简默好好活在他面前 她睁开他的禁锢,一双有着灵气的大眼已经蓄了水汽,似乎随时都能决堤“我不要,我不要离开皇兄,我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离开皇兄。” 第三百六十五 “简默,听话”他伸手想去拉她,却扯动了伤口,疼的变了变脸色 凤简默扑到他怀里,白嫩的小手天真的捂住他的伤口“皇兄,皇兄” “我没事”他狠心推开她“简默,你身为一国公主早晚都要长大!现在皇兄只能指望你。去晋国搬救兵,拿着这信物,快去!” “皇兄!” “送公主离开!!”凤诀命令道 凤简默的泪珠大颗大颗的掉在衣裙上,却始终无法改变眼前人的心意 “快走啊!!” 被凤诀如困兽般嘶吼吓到的凤简默只好转身跑走 她穿过比自己还高的芦苇荡,她看着保护自己的人一个个倒下去,她知道自己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身上的伤口也都溃烂发脓,可她必须继续走,她的皇兄,她最爱的皇兄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 在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凤简默绝望了,她辜负了皇兄的期望,自己终是要命葬于此了 凤简默跌坐在地上,紧闭双眼,箭矢划过空气的声音从她耳边呼啸而过,随后便是几声闷哼。她犹豫着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那些追杀她的人被射到心脏,一招毙命。 她扭过头,男人骑在马上,手里的弓箭正是杀掉对方的东西。因为逆着光,她看不见男人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敌是友。但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求求你,救我,带我去见晋王,求你。” 看着晕倒的凤简默,男人淡定的下了马,将浑身是血的凤简默抱在怀里,全然不顾血渍沾到自己的衣衫上 “皇兄,这女孩哪来的?张口就要见晋王,口气还挺大。别再是刺客吧。”男人身后站着一个同凤简默差不多年岁的男孩正喋喋不休的讲着 男人捡起从凤简默怀中掉落的玉佩,开口道“大概是隔壁的家务事处理不了,需要我们帮他一把了吧。沐阳,发兵助凤诀一臂之力。” “是,皇兄”沐阳又道“那这女孩呢?” “带回去,作为战利品。” 覃妍用了午膳就同泱景然到附近的街头闲逛。泱景然一身宝蓝色的长衫,眉眼潇洒,风流倜傥,挂在腰间的玉佩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他身边的覃妍一袭淡黄色的衣裙,头发梳成了丫鬟的发髻,不卑不亢的跟在泱景然的身旁,偶尔才会回应几句话。 这两个人走在街上,完全就是来赚人眼球的啊!! 其实说是来置办一些路途上东西,但是像买干粮、淡水,以及添置适宜的衣物这种费心费力的事情基本都是季篱在做。泱景然小同学只负责搜罗一些稀奇古怪的鸡肋玩意,一面逗覃妍开心,一面逗自己开心。 “女儿呀,你要不要拨浪鼓?”泱景然从商贩手中拿过一个,摇的欢快的朝覃妍问道 “……”覃妍扶额,哀痛自己和他认识的事实“不用了,你自己玩就好” “女儿呀,为父去给你买糖葫芦吧。你看那个小孩子也在吃。” “不必” “女儿呀…” “闭嘴!” 泱景然委屈的不再说话,他家女儿好凶呀,这样以后怎么嫁的出去。不过,还好还好 “东西都置办的差不多了。过几日我就该回南疆了。” “你的家乡么?” 泱景然皱了皱眉,摇头笑到“也算是吧” “那祝你…一路顺风” 泱景然盯着覃妍打量了很久,这小丫头,同她待了许多天,竟还是这样冷情!!也不知道随爹随娘…或者,随了佟景月那混蛋! “覃妍,你在长安还有留恋么?” 覃妍顿了顿脚步,泱景然也随之停下 “之前有,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 “嗯?” 对于这样的回答泱景然一愣,没想过这丫头会这样说,毕竟这是佟景月的家乡,他始终以为,这丫头该会舍不得 “起初,我本想带你一起回南疆的…但是,我怕你不愿和我走。与其被拒绝,不如就不问了”泱景然笑嘻嘻的说道“但是,现在,我觉得有必要问一下。覃妍,你和我一起回南疆好么?” 覃妍瞥了他一眼,没有厌恶,也没有激动,平淡无波的眼神“我的确不愿和你走” 泱景然叹了一口气,也不失望,这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 “为什么不愿意?你在这里也是无趣,不想和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么?” “想!”覃妍很是认真的点头,很小的时候,她同父亲一起外出过,那个时候她就想过,等她长大之后,足够强大,她就要带上所爱之人,将这偌大的世界走个遍。但是……“不是和你。我怎么知道,你又想要将我诱到哪里?” 泱景然无语望苍天,看来,那次在竹林,给这丫头留了个不好的印象 “虽然那天我的确有意诱你去竹林,但我没有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何必如此防我?” “为何不妨你?”覃妍随手从摊子上拿起一个面具戴着脸上,歪着头看着他“你我本是陌生人,那一日我认错了人,你将我带回去,我感激你,可在那之后,你有意无意接近我。诱我去竹林,又来揽月楼闹场。如果这是巧合,那大概世界是就没有必然了。如果不是巧合,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覃妍愚昧,想不出” “你这样是好是坏呢”泱景然无奈的将掌放在她的头上,最近似乎爱上了这种感觉,喜欢她的张牙舞爪,喜欢她满身是刺的见人就要扎。但是更喜欢她在他抚摸她头发时的乖巧。那种时候他都错觉的以为,覃妍是他的,她是不是偷偷喜欢他?就像他对她感兴趣一样。 “如果你觉得我靠近你有目的,那不如就此行,看看我有什么目的吧?” “不怕我戳穿你的面具么?” 泱景然笑着将她脸上的面具拿下放回摊位,抓住她纤细的胳膊,一个用力将人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如果是你,那倒真的不怕了。覃妍,希望有一天,你真的能掀开它” “我会” “在那之前”泱景然勾着嘴角,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抱起覃妍突然施展轻功朝远处掠去,这一变故吓得覃妍大叫起来 “泱景然,你发什么疯” 第三百六十六 那凶兽满脸是血,琥珀色的瞳孔睁得老大,恶狠狠的盯着覃妍身后的人。果然,神族永远都是卑鄙的种族,竟然趁它不注意偷袭 覃妍踉踉跄跄的起身,伸开双臂挡在泱景然面前,一副保护的姿态。 那凶兽看着覃妍,伸出舌头舔了舔嘴,低哑的嘶吼着,嗷嗷嗷,它看到了什么,一个人类,还是一个拥有如此美丽的心的人类。这么美味,只可惜被标了记号,真是卑鄙的神族。 “求求你停手”覃妍擦了擦脸上的土,惯用的亲已经断成两半扔在了一旁,可她仍旧想要站出来保护他们“这些村民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吃掉他们。” “吾只吞噬该消失的生命”它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强者的镇压,沉睡了太多年,这个村子竟变成了这样,幸好,它醒的不晚 “他们会好的,景然会控制住瘟疫的。” “人族!”它张开血盆大口朝覃妍吼道“你当真认为他们会好么?你们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只有吾才能吞噬掉这场瘟疫,吾是在守护他们。” 泱景然冷笑,堂堂上古凶兽饕餮竟沦落到守护人族的地步,性子也变得如此温顺。呵,佟景月,这便是你当初放过它的目的么!! “那你为何要伤景然” “他伤吾在先,惹恼了吾”饕餮伸出爪子威胁到“人族你若再不躲开,可别怪吾不手下留情” 说罢挥了爪子想将覃妍挥开,没想覃妍竟绕过了它的爪子,从怀里掏出匕首,狠狠的斩向它 嗷嗷嗷,可恶的人类,它引以为傲的毛啊 心下一气,默默念动咒语,地面突然冒出黑色去泥潭的东西,里面伸出几只粘稠的手,从四面八方抓住覃妍。 覃妍奋力的想要挣扎开,却仍旧是徒劳 “阿妍!”一边的泱景然也想站起来,却仍旧动弹不得,这几日以灵力入药,对身体伤害极大,本就虚弱,如今又遇上这饕餮,看它出现在覃妍面前,就失了理智伤了它,没想到还惹恼了它 他俩恐是要凶多吉少了。 饕餮抓起覃妍,向远处的茅屋一抛,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落在了废墟之中 “覃妍!!!” 覃妍抬起半面身子,猛的吐出一口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晕过去的时候,她还在后悔了,如果有机会,她肯定好好和泱景然学,那就不会落到这么轻易就被甩出去的下场了。然而没有如果。 “该死的!!” 泱景然回头看向那饕餮,咬着牙说道“阿妍只是凡人,何必下如此重的手!” “只是凡人?”那饕餮眯了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缩小,直到变成和幼虎的身材差不多大小才停止。 它走到受了重伤的泱景然面前,摇身一变,竟变成了一位十三四岁的妙龄少女。 及膝的黑发,琥珀色的瞳孔,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梁,朱红色的唇,眉间一朵桃花,艳的仿佛要滴出鲜血来 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另泱景然的大脑更加昏昏沉沉。体内的灵力似乎流失的更快了。 她张嘴问道“殿下觉得她只是凡人么”刚才那斩向她的动作,还有那颗心,她觉不相信她只是个凡人 “当然,她只是…”那股奇异的味道越发的浓烈,原本坚定的话,也有些疑虑 因为他的脑海中蹦出这样一副画面,富丽堂皇的宫殿,四海八荒的神位于两旁,天帝俯视着大殿之上的女子,女子目光坚定,身子站的笔直,而她的身边站在佟景月… 那女子…是覃妍。 不,不可能,覃妍只是个凡人。那她,是躺在冰阁里的人么 “原来,殿下的记忆是被天帝封印了呀”饕餮砸了咂嘴,一副你很可怜的样子 “我父君?” “是呀~”她将一个是呀拉的很长,仿佛在回忆什么“几百年前,殿下您同您的父君闹得可是不可开交呢。” “几百年前”几百年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记得佟景月犯了天条,神罚降临,贬他下凡。不,一定发生过什么,只是他想不起来了“你到底知道什么?” “殿下想知道的,我都知道”饕餮捋了一下垂在耳边的碎发,声线越发的缠绵“但是要看殿下拿什么来同我换了。” “你想要什么”泱景然咬牙问道 那饕餮伸手一抓,不远处的覃妍就被她抱在了怀里“我要她” 泱景然焦急的挣扎起来“你放开她!” “殿下别激动,我暂时不会伤害她。”饕餮的手慢慢的游走在覃妍的胸前“她还有用” “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她的心”饕餮眯着眼睛舔着唇,看着覃妍的眼神就仿佛看见了美食一样“一颗四海八荒都想拥有的七窍玲珑心啊,几百年前我也曾经见过一位,只可惜,那位上神如今也已经沉睡了。” 饕餮立起了指甲放在覃妍胸口“只要殿下解除同她的联系,将她的心让给我,殿下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殿下。” “……” “多么简单的条件,殿下思考的时间可真是长呢” 饕餮的指甲隐约刺入了覃妍的胸口,几缕血丝冒出。 “嘶~”泱景然捂着胸口,脸色更加苍白“放开她,任何人都不能伤害覃妍。那些事情知不知道也无所谓!” “你居然下了连心蛊”饕餮的面容变得有些奇怪,她实在想不明白,这连心蛊对覃妍来说可是百利而无一害,泱景然可以随时知道她在哪里,也可以替她受伤。 可覃妍对泱景然来说可是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真是搞不懂,不过… “我等着殿下同意的那刻。” 闪过一丝精光,抱起覃妍突然施展轻功朝远处掠去,这一变故吓得覃妍大叫起来 “泱景然,你发什么疯” “你这样走路太慢了,季篱说不定已经回到竹屋准备好饭菜了。要知道,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要赶紧回去才好。” “我自己会走!” “都说你那样走太慢了” “……” 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的走远,被甩下来的人攥紧拳头,咬着牙,一脸的不爽“该死的泱景然,总有一天,我琉烟会报了这个仇,就让你和她再潇洒一会!!哼” 第三百六十七 覃妍醒来的时候,浑身都隐隐作痛,胳膊和手腕的伤口结痂后有些发烫,感觉整个人都痒痒的。等到意识完全回归身体之后,覃妍才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有些不同 洁白的床褥,雕砌的精致的床梁,连脚下踩得地毯似乎都是某种名贵野兽的皮毛。朱红色的顶梁柱,显得偌大的房屋贵气而不俗气。 窗台的香炉里烧着熏香,那味道,一闻就知道是名贵的香料。可是覃妍却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在哪里闻到过,这个地方也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咚咚!”敲门声将覃妍从回忆里拽了出来“阿妍,你醒了么?我进来了” 覃妍匆匆撇了一眼来人,以为是泱景然便放松了警惕。 那人将手里的药碗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又体贴的把枕头立起来垫在覃妍身后,才缓缓说道“把药喝了吧,身上的伤还能好的快些” 覃妍点头,接过药,闻着浓郁的药香味,皱着眉打算一饮而尽。却听到身旁的人温柔的说道 “药里放了木糖子,不苦的”声音里隐约带着笑意 覃妍端着碗的的手一抖,就听见哐啷一声,那瓷碗掉在地上,碎的彻底 那人慌乱的拽过覃妍的手,看着上面烫出的红印,皱眉嗔到“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不疼…”覃妍转过头来看他,眼眶里早已经蓄满了泪水 那人抬手用袖子替他擦干眼泪,笑到“傻姑娘,哭什么” “景…月”覃妍睁着眼睛,拼命的想要看清楚他的样子,但是泪水一颗接着一颗的落下。她只能在模糊的影子中辨认他。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是景月的味道,他的远山眉,他的声音,永远都让她觉得安心 “景月”覃妍一边抹泪一边哭,泪水浸湿了大半边的袖子,可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别哭了” “凭什么不让哭”覃妍沙哑的大声喊到“就允许你七年前一声不吭的把我扔下,还不允许我哭了。” 佟景月无奈扶额,覃妍还是覃妍,在他面前永远这样孩子气 “好好好,我错了,不该丢下你”佟景月伸手将覃妍揽到怀里,却明显感觉到她的僵硬。果然,七年,对人族来说太漫长,有些东西是在改变的“对不起,阿妍,不哭了好不好?” 覃妍点点头,挣扎着从他怀里起来。佟景月却坏心的不让她起来“再让我抱会儿” “……” “灵澈这次的做法太偏激了。天帝会处罚她的”佟景月一下一下拍着覃妍的脑袋说道“脸上的伤也不用担心,擦了药过几天就会好。” “景月” “什么?”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佟景月的手一下子僵在那里,好尴尬啊 “景月,你是神么?”覃妍反手抱住他,似乎想听到答案,又不想听到答案 “是的”他放开她,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覃妍“我没想过骗你,可我现在不能和你说太多。再等等,你会想起来的。” “咳咳” 覃妍闻声,吓了一跳,立刻与佟景月拉开距离。泱景然也自然注意到佟景月的失落,心里笑的别提多开心 “景月见过帝君” “景月上神,她的伤怎么样了”泱景然回头去看覃妍,却发现覃妍似乎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嗷嗷嗷,好可怕,他又没做错事 “回帝君,一切都好,景月会照顾好阿妍的” 泱景然咬牙,滚蛋,阿妍是你叫的么!还这么亲热!! “是啊,我相信景月会照顾好我的,不麻烦帝君您了!!” 泱景然一下子没了气焰,夹着尾巴回头土脸的跑了,他现在还没勇气面对覃妍的怒火!简直挫败。 就先让佟景月嘚瑟那么几天,谅他也不敢对覃妍下手。还有小桃看着他呢 不对呀,小桃似乎与佟景月更熟啊 泱景然觉得,自己堂堂帝君马上要在女人身上悲剧了 这女人真是小气的紧! 覃妍悠哉的坐在凉亭边,手里拿着一捧鱼食,水里的鱼儿们争相跃出水面,对美人儿手里的美食虎视眈眈。小桃站在覃妍的身边,看着水底的鱼,一脸正经的发呆,听说天界的鱼是有灵性的,如果能钓上来吃就好了。 另一边,泱景然摆脱掉琉烟的纠缠,听了下人的汇报就往凉亭赶。近几日,他看似站在琉烟这边,想要复活躺在冰阁的女人,可是心里大部分仍是覃妍的影子。她就是粒毒药,上瘾了,再戒,就没那么容易了。 听到脚步声的覃妍,慢悠悠的起身,看也不看来人“太阳也晒了,鱼也喂了,小桃,我们回去。” 小桃不说话,只是勾了勾嘴角,朝泱景然丢了个嘲讽的眼神,堂堂帝君,对着一个人类,啊不,暂且是人类的姑娘,竟是这样手足无措,若是传出去,还不让天界笑掉大牙。可这毕竟是情劫,也不是那么好渡的。 “阿妍,我们谈谈吧” 覃妍转身,满脸虚假的笑容,她朝泱景然福身行礼“民女见过帝君,帝君万福,不知帝君有何吩咐。” “阿妍,我们不该如此疏远的” 覃妍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内心在冷笑,不该如此疏远?呵,他们之间何曾有过亲密,别人眼中他对她的那些好,原来通通都是有目的的!他带着目的接近她,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又有几件是真心实意的。聪慧如她也不知如何分辨了 泱景然神色有些悲伤,琉烟说的办法他一直不想同意,可眼下不过这样一个办法,他想找回那些失去的记忆。可他又怕伤了覃妍 “帝君有话直说便是” “我…” 泱景然还未开口,就见泱景然小跑到他面前,行了个礼便护在覃妍面前“见过帝君,阿妍该喝药了” 覃妍和小桃乖巧的在他身后,看上去真像是一家子,覃妍微笑开口“帝君若无事覃妍便先回了”说罢便转身要回 “站住,本君让你回去了么” 覃妍停住脚步,身形有些不稳,佟景月顺势环她入怀,小桃也吓得握住覃妍冰凉的手“娘亲,你没事吧?” 第三百六十八章 她摇摇头,似笑不笑的看向泱景然“帝君还有什么事?” “本君…想要你的心。”泱景然牙一咬借着怒气终是说了出来 “不行” 闻言小桃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覃妍的那颗心她可是盯了好久,虽说如今她已经不愿再伤覃妍,但那不代表别人可以伤她!!她的娘亲,谁敢碰 “本君用神果和你交换!”泱景然声音里带上一丝交集,他并不想让她觉得他在害她“神果万年开花,千年结果,天界仅有两颗” “管你用什么交换,谁都不许碰我娘亲”小桃心底的怒气飙升,琥珀色的眸子充满了戾气,额头的印记也开始鲜红起来。似乎下一秒,她就会过去吞了泱景然 覃妍从泱景然怀中离开,站定身形后将小桃温柔的搂入怀中,摸着她的长发以示安抚“恐怕要让帝君失望了,覃妍惜命,还想同丈夫女儿在一起,并不想与帝君做这个交易。” “你!”他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掐着掌心的肉扯的他的心也疼了起来,她竟说,佟景月是她的丈夫!!那他呢!他泱景然又算什么。他承认,他曾经是有目的,可他对她的喜欢又何曾不是真的“本君…不会让你死,琉烟说神果带着灵气,可以代替你的心。阿妍,七窍玲珑心,四海八荒,只有你…” “帝君,阿妍知道了” “娘亲!”小桃睁开覃妍的胳膊“娘亲你不能答应他,人怎么可以没心!再说了,娘亲的心怎么可以给这种人,还不如给小桃” “小桃!!”佟景月呵斥 “小桃说着玩的” “帝君既然说不会让我死,那覃妍便信了帝君”覃妍的眼睛有些发红“您…是堂堂帝君,覃妍不过人界小卒,您想要什么,和覃妍说就是了,覃妍又岂敢不从…又何苦处心积虑的来骗我,不就是一颗心么?覃妍的心能值几斤几两,你要,拿去就是。” “覃妍!!”“娘亲!!” 覃妍大声喊到“若帝君无事,覃妍告退” 泱景然落魄的一挥袖子,先她一步离开“明日,本君会派人去取。我们的交易,你可莫要反悔” 泱景然走后,覃妍不堪重负的瘫软在佟景月的怀里,闸门大开,眼泪不受控制喷涌而出 “娘亲”小桃替覃妍擦去眼泪“娘亲,你不要哭了,明天小桃在,没有人敢碰你!谅他是天帝也不敢碰你”覃妍摇头 佟景月抱着哭到说不出话的覃妍,自始至终从未开口,就只是抱着她。手臂勒的紧紧的,让覃妍生出一丝疼痛,可这疼太过微不足道了。比起心疼又算些什么。 “小桃…我甘愿的”她抽噎着说道,哭声止不住的溢出“我欠他的…他从灵澈手里救了我,这条命终归…要还,我甘愿…呜呜呜” “可他…居然想要我的心”她的手指用力的抓住佟景月胸前的衣襟仿佛那是救命稻草一样“景月,他居然想让我死,我好疼,好疼” “阿妍,你乖,我不会让你死的” “小桃也不会!” “可他让我死!” 看着覃妍哭的如此伤心,佟景月也觉得不是滋味,如若不是他当初一意孤行,如今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眼看她遇难,他却只能这么抱着她,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 真是造孽!!! 那天,覃妍是被佟景月抱回房里的,躺在床上昏沉的睡了一下午,小桃看着覃妍越想越不是滋味,便趁着佟景月不在,现了原型跑到泱景然那里,一口将人家宫殿吞下了大半。在侍女的惊叫中,凯旋而归 刚走回覃妍的房间便看见佟景月黑着一张温柔的脸,面带笑意的看她。 她退后一步,卖萌讨好道“爹爹,我是给娘亲报仇去了” 佟景月不说话,进了屋,端了一杯茶给她“里面放了消食的山楂,吃了那么多,一会儿又要胃疼了” “谢谢爹爹”小桃开心的端起茶一饮而尽 “以后不要胡闹” “尽量” “……” 翌日,泱景然派了几个法力高强的上神带着取心石和神果来到覃妍的房间。刚迈进院子的大门就看见了佟景月,佟景月比他们位高一些,自然需要尊敬,神们见他冷着一张脸,一下也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泱景然匆匆赶来他们才松了一口气,夹在他们中间可真难受 “景月上神这是何意?”泱景然皱着眉,浑身散发出强者的威压,佟景月却不为所动“景月上神,神果不能见空气太久,我们尽快吧” 闻言,佟景月攥着拳咬牙切齿道“泱景然,你真要她死?” “本君说过,她不会死!” “景月”屋内传来一阵窸窣的穿衣声,借着就听道好听的女声说道“你莫要同帝君闹了,昨日我答应了帝君,今日也该兑现” 佟景月皱眉冷哼一声,甩了袖子进屋握住覃妍的手,一丝冰凉通过她的皮肤入了他的心。其实她早已不想活了,可他拦不住她。 “阿妍,你放心,本君不会让你死的” 覃妍冲着泱景然笑了笑“好,帝君随意吧”这是这几日她第一次对他笑的如此灿烂,可他却觉得再也握不住她了 覃妍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安的跳动,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佟景月不忍的握住她的手,渡了一些仙气给她,她的脸色才逐渐红润一些。别人或许不晓得,可他明白,覃妍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虽还有救,可她宁愿没救 几位上神也站在床边为覃妍渡着仙气,其中一位上神端着神果现在一旁,另一位则念起咒语催动取心石。 “帝君,覃妍还有一事相求”她睁了眼睛见泱景然点了头便继续说道“帝君,覃妍想你亲自来取。” 泱景然一愣,好像被闪电击中一样,她要他亲自来取。他久久不曾说话,最终还是在覃妍盼望的目光下同意了。 覃妍,死心吧,若是假手于人你尚能欺骗自己,如今他都同意亲自动手,自己又何苦还要找借口替他开脱呢!他是帝君,你是凡人,本该生生不相见,如今老天怜悯,遇见已然不错,还奢望什么。是你自己走错了路! 第三百六十九 取心石悬在覃妍胸口,黑漆漆的一片,但是他能清楚的看到她的心在跳动,他只要伸手就可以拿到。 覃妍抓紧了佟景月的手,尖利的指甲刺进他的肉里,他只是温柔的用另一只手抚摸她的额头,就像多少年前,他哄着小孩子的她一样。 泱景然的手从举起的那一刻就开始颤抖,他拧着眉,额角是细碎的冷汗,有的竟然已经滑倒脸颊,他怕了,这次他是真的怕了,他怕自己这样一抓,覃妍真的会死!她若因自己而死,他会恨死自己的。可犹豫许久,他终是下了手。手指一点点的深入她的身体。那感觉就好像是所有的利刃在割自己的肉,千万只蛇在蚀咬自己的心脏一样。 覃妍用力的咬着唇,防止呻吟溢出,可是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昏迷,她只有哼哼几声才能确保自己如今是清醒的。泱景然握住她心脏的那一秒,覃妍痛的弓起身子,低声呜咽着。疼,像是被五马分尸一样,四肢五骸似乎已经不属于她了。她的嘴中有些腥甜,随即在两个男人的惊呼中溢出一口血。 “阿妍!!”佟景月红了眼,见她吐了血更是大把大把的将仙气渡到她体内“阿妍,你坚持住,不要死” 泱景然慌了,可现在只能进无法退了。思忖以后,他闭了眼睛,手下蓄了力,慢慢将心脏取出,一旁的上神用托盘接过,将神果递给他。等他将神果化作心送如她体内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她温热的血。房屋中溢满了血腥味,全部都是她的! “阿妍,阿妍,你听的到我说话么”佟景月伸出袖子去擦拭她嘴角的血迹,可他刚擦完就有新的流出来,覃妍却始终没有回应他“阿妍,结束了都结束了,你和我说说话!阿妍,覃妍!!” 泱景然红着手站在一旁指挥月光女神替他疗伤,诸位上神为她渡送仙气,过了一段时间覃妍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佟景月温柔的放下覃妍,起身,一个拳头挥向泱景然那张好看的脸。这一拳打的不轻,可泱景然并没有躲,咣的一声成功吓坏了众神们 “你说过不会让她死!!这就是你的信用么”他再次挥了拳,却被覃妍抓住了衣衫 “景月,我没事”覃妍惨白的脸上挂着一丝恬静的笑容“真的没事了,帝君一定还有事情要处理吧,覃妍也要休息了” “我…”泱景然本想留下可佟景月却坚决不许“阿妍早休息了,帝君请吧” 泱景然无奈见她脸色的确红润一些,便嘱咐了几句,怅然而去。派人将一颗放在结界中还在跳动的心送去给琉烟,自己则回了房,一路上心里装的全是覃妍。 泱景然前脚走,覃妍后脚就吐了一口血,然而并没有就此结束,而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吐,仿佛是想把那副小身子里仅存的血全部吐出来。血迹染红了那身白衣,有的地方已经微微发暗,可没用多久就重新覆盖上了新鲜的血液,脸色比之刚才又白了几分。 “阿妍!!”佟景月吓得七魂六魄去了大半,他一把抱住覃妍,疯了似的将仙气渡给她“阿妍,你现在怎么样,为什么还会吐血。” “疼,好疼。”佟景月满是柔情的一问,原本坚强的覃妍也禁不住他的软言软语,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只剩下心脏的位置那颗本不属于她的心突突的跳着,有些胀痛,又像是割肉一般痛苦:“怎么还会疼!!” 覃妍摇头,推开佟景月为自己输送仙气的手便不再说话,只是身子团成了一个球,衣衫湿了大半,像是落汤鸡一样。 佟景月吩咐侍女拿套干净的衣服来,自己动手亲自为覃妍换上,覃妍闭着眼睛,脸蛋发红:“景月,我想睡了,没事了,你出去吧,我好多了。” 佟景月皱着眉,一副我很不放心的样子,不肯挪动半步。覃妍只得勉强的笑着,伸手将他推开,保证真的自己好很多。他无奈转身,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房间。又嘱咐门外宫女,若有事情立马通知他,一连嘱咐了很多遍才肯离开。 待人走后,覃妍两个胳膊轻轻环住自己的身子,不住的颤抖,她很疼,真的很疼,这次是真的面临死亡了。 这一觉她睡得极不踏实,梦魇一个接着一个涌来,有今生的,也有…前生的。 天帝与帝后十分恩爱,相爱了几千年,但是两人始终膝下无子。太上老君炼了许多丹药,终于,那一年,帝后有幸怪胎。然而那一胎是双胞胎。在天界,帝后若一胎产两子视为不幸。 天帝与帝后不肯信,决定生下他们。就这样,泱景然与佟景月顺利出生。 佟景月本名泱景月,是天界的殿下,比之泱景然他更多了一份沉稳,深得天帝喜爱,更是被立为储君。 在那以后不过百年,天界莲花女神诞下一女,就连昆仑山的七彩凤凰都飞了过来。此乃祥瑞之兆,天帝甚喜,私心收了她做儿媳妇。赐名覃妍。 覃妍出生不久,佟景月曾去看过她,三四岁模样的小丫头见了他便一直缠着,左一声殿下哥哥,右一声殿下哥哥。佟景月乐得自在,对覃妍缠着他毫无意见,甚至有些欣喜,幸好覃妍未来是他的。 然而事不如愿,帝后的寿宴上,覃妍一舞竟比那生来就为了跳舞的霓裳更加惊艳。只那一面,泱景然就看上了覃妍。可他并没有唐突佳人,而是默默的看着她。 后来莲花女神重病,覃妍曾瞒着佟景月与她父君去蛮荒求药,不巧落入泱景然的眼里,他就偷偷的跟着她,关键时刻,英雄救美。自此,覃妍芳心暗许,两个人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然而泱景然知道佟景月喜欢覃妍这件事的时候,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佟景月居然为覃妍改了命,还甚至跑去魔界偷盗魂灯。 第三百七十 泱景然知道与佟景月大打出手,覃妍赶来阻止的时候,两个人都带了伤 “景月,景然,你们不要打了!” 泱景然挥开覃妍,一拳打到他的鼻梁上“你为她改命,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覃妍可以喜欢任何人,但绝不能是你!” “你!不要以为你是殿下就可以为所欲为!” 说罢两个人再次扭打在一起,等两个人停下来的时候,天兵天将已经将几个人团团围住了。再后来,魔界的人也涌入了天界 那是史上第一次大战 那一战持续了很久,魔界魔祖本来就一心想要统一三界,独自称霸,恰好佟景月又给了他个借口。 那一战,从属于魔界的战鬼一族全族出动,将天界逼的节节后退。在魔祖看到覃妍的那一刻,两眼放光瞬时改了心思。他告诉天帝,他不想要天界,他只想要覃妍的那颗七窍玲珑心 闻言,泱景然怒了,誓死不肯交出覃妍。天帝却觉得用一个覃妍换天界永世安稳,十分值得。最后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泱景然毅然走上战场,将战鬼一族杀了大半。然而魔界众人越挫越勇,何况魔祖更是以一当百,天界死伤惨重。 那一战,战鬼一族将天界视为死敌。那一战最终以魔界稍败侥幸胜利。但是没个一年半载,天界是恢复不了往日繁荣的。 那之后,佟景月被冠上了罪人之名。大殿上,佟景月跪在大殿之上,身边覃妍表情坚决 “天帝,事因覃妍而起,要罚就罚覃妍吧。与景月殿下无关。” “我自己犯的错我一人承担” “景月,因为一个女人你就要放弃你的大好未来么!!”天帝震怒,诸神皆是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有泱景然神色复杂的看着二人 “来人,将泱景月废除殿下名号,贬为下神。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天帝目光转悠到覃妍的身上“覃妍身为天女,不知检点,现今罚你在莲花阁思过,没有本君允许,不得擅自离开。” “是” 转天,那所谓的神罚到来,再加上那些嫉妒她的人的挑拨,覃妍被判了个打入人界十世轮回的惩罚。佟景月则被抹去记忆,打去人界渡劫。泱景然不肯同意,硬生生从天帝手里劫了覃妍送去战鬼一族。天界不喜欢的人,战鬼们可是喜欢的紧 后来,泱景然同天帝闹翻了,不可开交。那一日是执行佟景月的判决的日子。作为天界新的殿下,泱景然要亲手将佟景月送去人界 “你到底为什么要为她改命?” “我说过,覃妍喜欢谁都可以,但绝不能是你!” “你!”他上前揪住佟景月的衣领“景月,你是我哥哥,我不愿和你抢人,但是覃妍与我情投意合,为什么你非要阻止!!甚至不惜为她改命,还偷盗魂灯。你非要引起大战你才高兴么?” “你是覃妍的劫,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神罚丧命!”说罢,向身后诛仙台一跃 “景月!!景月”覃妍冲了过去,泱景然用了很大力气才堪堪把她拦住 “阿妍,那是诛仙台!” “你也知道那是诛仙台!”她推开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洪水泛滥“他是你哥哥,你怎么可以把他推下诛仙台” “我没有!”他伸出手想去抓住她,她却狠心的扇开他,一双泪眼带着一丝愤怒和无奈 “景然殿下,覃妍只是一个小小的莲花女神,犯不着二位殿下为了覃妍如此费尽心力” 他看着她退后的身影,近乎祈求的说道“如今天界的事情尚未平定,父君心里肯定很乱。所以他才一气之下惩罚你们。等他气消了,我就去求父君把你许给我。如今,你先去战鬼一族避避风头,好不好” “你知道你的父君赐了什么给我么?”她苦笑,从袖管里拿出一个装着绿色液体的瓶子一饮而尽“这忘情水我喝,你给我选的路,我走不了!覃妍命硬,估计是改不了了” 说罢一跃而下 “覃妍!!” 最终,覃妍还是跃下了诛仙台,佟景月被覃妍用最后的力量抛了回来。他心脉受损,她丢了一魂一魄,十世轮回。 泱景然心痛之余,只能靠着那聚魂灯勉强将覃妍那一魂一魄封住,若她还能在轮回十世之后回归神位…可,缺了魂魄,这十世… 待佟景月醒后,泱景然同他大闹一场,佟景月失手伤了他,天帝无奈,只得封了泱景然的记忆。佟景月也答应息事宁人,自此,无人敢在提起此事。 “阿妍,醒醒,霓裳你快来看看,她怎么会这样!!”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霓裳拉过覃妍满是冷汗的手,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脉搏上,脸色刷的白了“怎么会这样,她心脉大乱,体内只凭一口仙气吊着,再这样下去虽说死不了,可与死人也没有什么两样!!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她把心给了泱景然!” “没有心怎么可能还活着” “泱景然用神果代替了她的心” “用神果”霓裳蹭的起身,显然她正处于愤怒中“神果是天界圣物,吸收四海八荒的日月精华,万年才结一次果!覃妍一届凡人,尚未回归莲花女神之位,怎么可能承受神果的神力!!” “是琉烟出的主意!!她还是想除掉覃妍!!该死的,我去找她算账!” “景月”覃妍睁开眼睛,虚弱的抬手抓住他的衣袖,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已经花了她太多的力气“不要,景月” “阿妍,你撑住。我会想办法,不会让你死的” 覃妍点点头,其实佟景月说了些什么,她早已经不知道了,她的神智已经开始涣散了,这次是真的要魂飞湮灭了 “景月,景月”佟景月握着覃妍的手,俯身将耳朵凑近她的唇边“你是景然的哥哥,他不懂事,你不要同他生气” “他如今是帝君,地位不同以往,在众神面前,你要为他留些面子。” “景月,对不起,千年前没能和你一起面对,没能做你的帝后。” 第三百七十一 “阿妍,你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然而…咳咳,又要分别了。”她笑一笑,挣扎着坐起“景月,对不起,时隔这么长时间,我还是没能躲过我的命。” “别说话”她捂住他的嘴“梦带我去聚魂灯那里么?” “你要做什么?” “我拖着这幅身躯太累了,我想要休息一下。景月,带我去吧” “好…” 17 泱景然回到竹屋的时候,覃妍已经不在了。屋内的桌子被鞭子抽的一分为二,就连墙上的鞭痕都清晰可见。泱景然心中的怒火不断攀升,该死的,竟派了神界的人来捉她!覃妍只是凡人!!不过看这情景,覃妍似乎挣扎过,希望无大碍。 泱景然巡视一圈,只好催动蛊虫来找覃妍。随着蛊虫的苏醒,阵阵寒冷开始包围着他,逐渐渗入骨缝,刺的生疼。这世上能如此寒冷的地方只有一个 难道,他们把覃妍丢进了寒谭么!!!!泱景然心下一寒不敢再多想。一般品阶的神,若没有些本事这寒谭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轻则不适重则内伤。若是凡人掉入寒谭,那可就是非生即死,就算活着,也不会好过。 覃妍只觉得寒冷包围着自己,仿佛是被人扔进了冰窖一般,漫无边际的,然后她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温暖,那丝温暖萦绕着她,可却始终无法消除她的寒冷。 泱景然伸手探了探覃妍的鼻息,好在还有气,只要有气,他一定能把她救回来。他拍了拍覃妍的脸蛋,试图唤醒她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那团温暖的主人是谁,可努力许久,却只看到模糊的人影 “是你么?” “是我!!阿妍你醒醒”泱景然本想为她输些仙气护体,可转念一想,覃妍是人,如今又受了重创,那里承受起神的恩泽,一时间也没了办法。只能不停和她说话,让她保持清醒“覃妍,你不许睡知不知道” 覃妍点头,还是想要睁开眼睛,但是眼皮太沉重了,她太累了,很想睡一觉 “覃妍,你不许死!” “可是…我很困”她呢喃着,往泱景然的怀里躲去“景月,是你来接我了么?等了你这么久……怎么现在才来接我” 闻言,泱景然吓了一跳,天哪,他的女儿都开始说胡话了!!怎么办,怎么办。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人族的姑娘都如此脆弱,还是单单覃妍这样?!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他是真的急起来,着实没什么办法,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狠了心将仙气向她体内送去。没多久覃妍的身子竟也散去了些寒气 泱景然眉头一舒,太好了,有效! “覃妍,你撑住,我带你回去,你会没事的!!”他将覃妍打横抱起,紧了紧环着她的臂膀,才朝远方掠去 季篱在竹屋等待了许久,见泱景然回,才舒了一口气,殿下没事。然而看到泱景然怀中的姑娘时,季篱觉得,有事的可能会是自己 “殿下” “你去哪了?”泱景然将她放在床上,如寒冰的目光直直的射向季篱。 季篱知道,现在的泱景然正处于盛怒 “刚才有人有意缠住属下,属下无法脱身。请殿下责罚” 泱景然眉头一皱,却也无暇管太多“去找个大夫来” “是” 当季篱从医馆将一个年迈的老大夫提回来的时候,覃妍的脸色已经苍白的如同白雪一样,就连眉间都结了冰碴。 泱景然给她输了不少仙气,可已经没什么作用了 老大夫给覃妍把了把脉,一脸沉重“公子,这位姑娘寒气太重,损了心脉。老夫也不知,如何能让她醒来” “滚”泱景然握着拳,咯咯作响。无用的凡人! 季篱大气不敢喘的在旁边候命,他家殿下的气压太低了!!呜呜呜 “季篱,你看好覃妍。必要的时候输些仙气给她” “姑娘是人,怎么能…” “覃妍体质似乎与众不同。慢慢输给她,不要操之过急。也能给她吊着那口气” “是”季篱点头“那,殿下您…” “我要去密林,能救覃妍的只有他。他不是神,却有十分强大的力量,既然他不受天规,能够干扰凡间生死,定能救覃妍。” “殿下”季篱一个箭步迈到泱景然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殿下,密林太危险了,不知道有多少毒物,陷阱猛兽,而且在人界,我们的力量本就受限,属下不能让殿下去冒险。” “我曾经闯过,没有想象中危险,你让开。再这样下去覃妍会死的。她因我而死,我这一世都不会安心的。” “可是,再过些时日就是帝君的加冕典礼,您不能有任何差错” “季篱!!你到底是父君的手下还是我的手下!!!” 季篱闻声而跪,额头上溢出几滴冷汗“季篱只对殿下衷心” “这是命令!如果衷心于我就服从命令,看好她,不然唯你试问!” “是,殿下” 看着泱景然走远的身影,季篱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将近典礼,怎么非要闹出这么多事 “泱景然!!!你快放我下来!!”覃妍握着拳,很不客气的在泱景然的后背上捶着“你这样我很不舒服!!你快把我放下来” “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大的力气,打的还挺疼。” “那你就赶紧放我下来!” “好好好!”某人无良的口头应着她,实际上却只是换成公主抱,继续扛着她,覃妍惊呼一声,小手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衣领,泱景然一挑眉,笑的风情万种,戏谑的看着她“这样抱着,舒服些没?” 她点头,他仰头大笑,他的小丫头居然沉迷于他的长相,真是头一次,不得不庆幸自己长了这样一张脸。然而,当覃妍回过神的时候,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是美色害人,太害人了! “到地方了!” 泱景然刚一放下她,覃妍就伸手推开他,拢了拢自己的衣服,狠狠地瞪着他,脚下往后退了退,很不得离他能有多远有就多远。 第三百七十二 “我又不是毒药,离得这么远,真是伤人心”泱景然一边朝屋内走去,一边诉说自己的委屈“好歹我一路将你抱过来!” 覃妍不满“又不是我叫你抱我过来” “呵,真是变扭的姑娘” 覃妍一甩头不再理会他,安静的坐在木凳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仿佛只是为了解渴,其实衣袖下遮挡着的脸蛋,早已红透了 “对了,覃妍,上次你喜欢的那个茶叶…”泱景然像是想起什么,走到内室,在屋内的柜子里来回翻翻找找,覃妍放了杯子,睁着大眼看着被泱景然弄得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皱了皱眉,直想上前去将他拉开,然后自己动手 多好的佳公子,怎么如此邋遢,果然,不能以貌取人 “我记得季篱放在这里了啊,你上次说了喜欢,我便让季篱准备了一些,结果那日你匆匆的跑回了揽月楼,就忘了。后来我总想着要给你捎过去,却总是没这个机会,恰好你今日……” 泱景然突然停了动作,深厚的内力加上身为上神的精神力让他立马察觉到了一丝气息。屋外有人,并且,来者不善。又是充着他来的么!真是的!!每次来人界都是麻烦事一堆,逼得他不得不回去,可没想到的是,这次竟连季篱都没拦住!魔界的人对他这条命可真是稀罕的紧。这帝君的位置恐怕不好坐 “怎么了?” “没什么,在想茶叶放在那里”泱景然拿着放在角落里的荷包,回头朝覃妍笑到“找到了呢” 覃妍看着他,泱景然看着窗外,周身的寒气并没有散去。细心如覃妍,自然也感受到了一些不同。第一次看到泱景然如此严肃,平时那张堆满笑容的脸,如今如此正经,就连她都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谢谢。这次我会记得拿回……” 覃妍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唰的一声,箭破窗而入,泱景然快速的翻转手腕,迫使那箭改变方向,擦着覃妍的耳边呼啸而过。她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他,好像被吓得不轻 泱景然大步向前,将覃妍抱在怀里,大手将覃妍的头按在自己胸膛前,长吁了一口气。堪堪而过,还好他反应快,若不是他在,那一箭说不定就将覃妍射了个对顶。她只是个凡人,若这一箭…… 后怕一下子袭上心头,该死的,现在就忍不住要动手了么!! “阿妍,你不要怕!!我在这谁都伤不了你!” 覃妍并不说话,贴在他胸前的耳朵,能够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咚咚的,强有力的,一下一下的,似乎有些焦急不安的跳动。和着她的,是同样的节奏。 他,也在害怕 唰唰唰,那箭射的越来越快,漫无目标的,仿佛只是想把屋内的人逼出来。 泱景然咬牙护着覃妍,因为不能使用法术,只好用内力扫开,好在那人似乎无意在这开打,泱景然也权当他是不想扰乱人界秩序,可时间久了也不是个办法“阿妍,你听话。躲到桌子下,如果过些时间季篱还没有回来,你就小心些,自己一个人回揽月楼!” “你……” “那些人是冲我来的。你保护好自己。晚些,我再去揽月楼看你” “好”覃妍放开抓着他衣衫的手,有些颤抖的轻声道“那你一切小心” 泱景然一笑,身影已飘出去很远,那放箭的人也应声而逃。气压一下子恢复了正常,两人走后不久,覃妍才放松了身子,可没过多久便再次紧张了起来 还有人在,甚至杀气更浓,他们不是冲泱景然来的,是冲她来的!!刚才的人,不过是用来支走泱景然的? 一行人回到竹屋,季篱还在尽职尽责的守着覃妍,见佟景月将泱景然安然无恙的带回来,悬在那的一口气才算舒了。 那老者见到覃妍,顿时两眼放光,不顾身后的两个人的阻拦,挥开季篱,一下子蹦到了床上,两只眼睛提溜乱转,就差贴到覃妍身上了。暴脾气的泱景然显然没有佟景月的风度,一伸手提住那人的衣服,轻轻用力,便让他和覃妍的距离保持在安全范围内 “我们是让你来救人的!!” “救,当然救!” 老者一下子变得正经起来,挥退了无关人等,便让佟景月将覃妍扶起,自己的双掌贴在覃妍的背上,随着两个人渐入佳境,覃妍被一团光包围着,光球的顶端不时散发出白色的烟气。而覃妍的脸色也在不停的好转。可没多久,她的脸色又再次难看了起来,眉间结起白霜,发丝一下全白!三千银丝,狠狠地刺着两人的心 佟景月脸色一变,刚想运功助那老者,却被他洪亮的声音呵退了,只得在原地干着急。泱景然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双眼死盯着覃妍,生怕她出些事,事因他而起,总不能让覃妍就这样香消玉损!她可是佟景月的妻子! 围着覃妍的光圈变得更加耀眼,她开始皱起眉头,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眉间的白霜更重。覃妍开始无意识的嘤咛着,仿佛受着极大的痛苦 “阿妍…”佟景月唤她,本只是讨个安慰,却不想,覃妍动了动手指,眼里也有睁开的趋势 老者眼睛一亮,喊到“你快和她说话,不要停,我已将寒毒逼到一角,封印的过程太过痛苦,你一定要让她有想醒过来的希望。不然她很有可能度不过这个劫” “好”佟景月点了点头“阿妍,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是景月啊,是你的景月哥哥。以前你最喜欢跳舞给我看了,我就在这里,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还记不记得那年过节,你在自己的闺房前挂灯笼的时候,差点失足摔下来,是我接住了你,问你为什么不要下人们去挂。你说,下人挂的灯笼是将军府的,你挂的是你家的。我告诉你,迟早,两家是要挂到一起的!” “阿妍,我还没有和你做真正的夫妻,两家的灯笼还没有挂到一起,你不能离开我,你醒醒。” 听着佟景月对恋人的呢喃细语,泱景然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外人,站在这里,这么突兀,这么不合群 第三百七十三 覃妍再次动了动手指 “阿妍,你快些醒来,我在等你” “景月…” 老者大喝一声,覃妍应声吐出一口浊血,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半眯着眼像是要寻找什么,可是眼睛却始终无法聚焦。佟景月迈动一步,却不敢再前进。转身,推了泱景然过去 泱景然一愣,转念一想,毕竟在覃妍的记忆里,佟景月是已死之人“覃妍,没事了,乖女儿。” “景…然?”语落,便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见此。佟景月立马迈了步子,将覃妍一把搂在怀里。泱景然无语,都已经将他推过来了,就不能再让他抱一下么。 他伸出衣袖将覃妍嘴角的血擦干净,看向她雪白的发丝时,满眼的心疼。佟景月看向老者焦急的问道“怎么会这样?” “寒毒太过霸道,白发只是副作用…” “她如今性命可有大碍?” “现在性命虽无大碍,但是,寒毒只是被封印了,每月封印会有一次松动,到时寒毒就会复发”老者捋着自己的胡子道“若能撑过去,自然无事,可是,寒毒复发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若撑不过去,很有可能自断经脉!死了反倒解脱” 佟景月无言,低头抵住覃妍的头,轻语道“我家阿妍一向坚强,一定不会轻生的,对不对?” 泱景然和季篱站在一旁,皆沉默,泱景然也是头一次看到佟景月这副温柔的样子,平日在神界,佟景月虽然待人平易近人,可实则疏远。对覃妍,那是打心底的想要亲近 泱景然问道“可还有办法将寒毒全部除去?” 那老者运功恢复了一会儿,才又蹦蹦跳跳的起身“咯咯咯,有呀有呀,从我这得到消息也是要代价的” “你” “小殿下莫要生气,老夫可以现在就告诉你”老者笑嘻嘻的道“就当小殿下欠我个人情” “快说! “小殿下未曾回归神位的时候,曾在南疆待过些时日。自然知道南疆盛产什么” “蛊虫” “想必殿下也是用蛊高手。”老者闻了闻泱景然身上的味道,又去嗅覃妍,毕了,才暧昧的眨眼“若将培养的蛊虫以九九八十一种至毒之物喂之,在加一碗心头血做引子,那么蛊虫就能吞掉所有毒物,寒毒至毒,自然是蛊虫最喜欢的东西,只是…” “只是什么?”佟景月将覃妍放倒在榻上,不知从哪里取来的被褥,被温柔的盖在身上。他亲吻着她的额头,许久才直起身走到两人中间,又成了温文儒雅的景月上神 “只是寒毒早已蔓延到体内各处。蛊虫吞掉寒毒的时候,自然会啃食她的心脉,届时需要有人以内力为她修补心脉。若是有些差错,二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佟景月和泱景然再次沉默,那老者却不管这二人的小心思,开口催促到“我答应你们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你们该付给我报酬了。” 佟景月一怔,报酬…说着简单,做起来却如此难。他只觉得自己的脚下灌了铅,沉重的无法挪动半步 “你要反悔么?!”老者的毛发一瞬间炸了起来,在场的人无一不感受到他的杀气。略弱些的季篱,已经被这样的气息压制的跪在地上。 “答应您的,我自会做。” “咯咯咯,那就动手吧” 那股强大的压制一下子消失不见,泱景然舒了口气,季篱也觉得翻涌的气血渐渐平复 佟景月走到覃妍面前,咬了咬牙,终是默念起咒语,绿色的光芒罩住覃妍。她的感情正肉眼可见被抽出她的心脏 她好像感受到了什么,闭着眼,张嘴唤到“景月…不要,不要” 他咬牙,不去理会她的呼唤 “景月…景月”她的眼角留下一行清泪,晶莹剔透,反着光芒“景…” 她终是没了声音,他的手里捧着还在跳动的感情,她的,何尝不是他的… “咯咯咯” 听着他的笑声,佟景月仿佛被抽走了力气,多么嘲讽的笑,呵,是他亲手取出来的,是他亲手断了覃妍爱他的这条路,是他亲手将覃妍推开的。 吾实为之,其又何尤?而,言有穷而情不可终,你可知道。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覃妍全身都被薄冰覆盖起来,生命迹象也越来越微弱。季篱也尝试着给她输些仙气护体,可是,他的仙气刚进入覃妍的体内,就被反弹了回来。那是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比他要强大的多,不过可能覃妍自己都不知道,她的体内竟也有封印 一股温暖的气息拂面而来,一个人赫然出现在季篱面前,那人身着白衣,黑丝垂下,眉眼清秀且儒雅,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季篱向后退了一步“见过上神。” 那人只笑,也不说话,走到床前牵起覃妍的手,没多久,那层薄冰渐渐褪了下去,整个人都被笼在黄光之中 “上神…” “嘘…”那人执着于覃妍,并不想听季篱说话,直到覃妍的脸色明显好转,他才开口道“你家殿下呢?” “殿下去了密林” “真是淘气的人”那人叹了叹气“不知道寻些帮助么?” “您要去寻殿下么?”季篱以一种很是期盼的眼神盯着那人 “是啊”那人怜惜的抚摸着覃妍的脸,仿佛是他的挚爱之物,天知道,他有多么舍不得离开她“季篱,不要告诉你家殿下今天发生的事” “可是…”殿下若问起来,他总不能说谎骗他吧 “殿下就快要成为帝君了,你应该不希望如今再出些差错吧?”那人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仿佛刚才那个人不是他一般。季篱汗毛一瞬间炸了起来,只得点头 他心满意足的收回目光,如今,他还不希望泱景然知道覃妍太多的事情。更何况,天规摆在那里,他若是透露太多,将来是会受神罚的。 他走了,去寻他家的殿下。可季篱却还始终回不了神,神界最强大的上神,仅位于天帝之下,与泱景然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人,若是与殿下为敌,只怕,帝君的位置,花落谁家还不能轻易得出结论,好在,他并无二心。 第三百七十四 泱景然在密林受了不少的伤,身上,胳膊上,到处是或大或小的伤口。当那阵绿光将他包住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口开始逐渐痊愈,连一起痕迹都没有,如此强大的治疗术!!泱景然的脸黑了又黑 “佟景月,你来这里做什么?” “覃妍是我渡劫时的妻子,她有事我总该来看看!”佟景月看着泱景然,理所应当的说道 “但是现在未必还是你的”泱景然赌气,转而又动了动脑子,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为什么你的力量没有受限” “怎么会,我的力量也受限制了啊”他笑,笑的很暖,也很欠揍。那表情分明一副,即使我能力受限也是很强大的样子。泱景然一度将银牙咬碎,果然,他与他莫名其妙的不和 “天帝叫我来带你回去,自然给足了条件” “哼” 虽然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有了佟景月的帮忙,应付起来的确轻松点不少。在处理掉最后一层关卡的时候,泱景然看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 “是什么风,将两位上神一起吹来了,呦呦呦,还有一个小殿下” 说话人的声音有些沙哑,驮着背,很像是个老者。两人看不清他的面貌,过于浓密的毛发和胡须将他整张脸都遮了起来。 泱景然率先开口“在下有一事相求,希望老先生能帮在下你把。” “有趣有趣,小殿下想求我做什么?”那人起身,绕着泱景然走了好几圈,不停在他身上嗅着什么 “想求您救个人” “人?人类?”他尖叫起来,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什么,许久才又跑到泱景然面前“是个人类?只是个人类?” “吾妻”在一旁沉默许久的佟景月好听的声音响起,他的眼神中含着无限痴缠的眷恋,对一个宠溺到了极致的眼神,满满的爱意,那通通都是属于覃妍的 泱景然有些气闷,却始终不知如何反驳,第一次,他有些讨厌覃妍的这个身份,佟景月的妻子?他的女儿何时嫁给了这样的人,若是当初他在身边,定不会让覃妍跟了他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让覃妍听他的? 那老者不理会一旁闷闷不乐的泱景然,继而蹦哒到佟景月的面前,用鼻子嗅着“啊~被爱情浸泡过得灵魂,真是美味!” “先生可有办法救救吾妻?” 对于眼前之人的无礼做法,佟景月并不放在心上,只要能救覃妍,他可以忍 “救人可以”老者捋着自己的长胡子想了想“但是我救人是需要代价的。” 泱景然咬牙切齿,“你要什么” “不不不,小殿下,我不要你的东西,我要这位上神的”老者贪婪的目光落在佟景月身上“我要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东西…”佟景月皱眉,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东西莫过于覃妍,若他想要覃妍,说什么他都不会答应,就算触了天规,将来要受神罚,他也要救活覃妍 “对,吾要尔妻对你所有的爱意。所有的,包括深爱和等待的苦楚。多么美妙” 这次轮到泱景然皱眉了,虽然他不喜覃妍爱上佟景月的事实,但是突然说要取走这些爱恋,对于覃妍来说,会不会太不公平了。虽说,可能以后覃妍的心里再也没有佟景月这个人,但是,他并不想借此趁机而入,他没有这么小人。 “好,若你能救她,我亲手…”佟景月攥拳“亲手,取走她对我的爱。” “咯咯咯,我们成交” 那老者笑的很开心,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边往前蹿,一边招呼着佟景月和泱景然走的快些,很是迫不及待 泱景然一把抓住佟景月的领子“你居然同意,你知不知道你答应了什么。” “知道” “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爱你!” “知道” “你知不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 “知道” 他看着佟景月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强忍着怒火不去揍他,一个佟景月,一个覃妍,怎么一个个的都和面瘫一样。果然,覃妍是随了佟景月这混蛋!!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泱景然松开他的衣襟,指着前方的人“你去告诉他,你反悔了。总有别的方法救覃妍!” “她等不及了。寒毒早已在她体内蔓延,如今想要救她,就只有将寒毒逼到一个地方,加之封印。若不快些,她会没命。” 一席话说的多么合情合理,可有谁知道,他的心也在滴血,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深爱他的覃妍了。来年,再也没有苦苦待他回来的覃妍了。 再也没有了…… 阿妍,你不爱我,我不怪你。 阿妍,我还爱你,你会怪我么? “虽然我觉得我和殷总没什么好谈的,但是既然你非要和我谈谈,我也愿意稍微奉陪一下,嗯…谈什么都可以,谈谈筱星也可以。”席凌眉眼一弯,得意的露出一口白牙,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在调皮的看着他,又好像他赢了什么。 殷以城当然知道席凌在得意些什么,陆筱星如今是他的女朋友,不管何种目的,也不管那女人是否真心,现在她是他的也已经成了事实。他当然有的是资格来他面前耀武扬威 话说回来,什么时候起,殷以城的生活里也出现了两男争一女的情节,真是让他不爽的很 殷以城无奈“别站着了,换个地方说话吧” “好” 坐在咖啡馆里的两个帅气的男人瞬间就招揽了许多女生的目光,有的人似乎还成功认出,某帅哥是前几天上过商业节目的殷大老板,小声的尖叫,从各个方向传来,一个帅气的男人,有钱,有房,有车,还单身,哪个女人不爱。殷以城举起咖啡杯,又放下,无语望苍天。要不是前几天公司亏了一大笔钱,他才不会被董事会那帮老家伙推出去抛头露面!!现在好了!! “殷以城,你好像并不习惯这种崇拜的目光呀,这可不是一个颜值高的人该有的觉悟”说罢还自认帅气的撩了撩刘海 “我和你,好像没熟悉到直呼其名的地步吧?” 第三百七十五 “诶?!”席凌瞪了眼睛,一副惊讶的样子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还以为你认出我来了,学长不记得了么?高中的时候,我们在一个社团啊!!那么多年的感情,学长真是贵人多忘事” 殷以城愣了愣,努力回忆着,高中社团? 好像是有个超级无聊的新闻社,他完全是因为陆筱星才报的好伐?嗯,也的确有个矮个子的男生,挺阳光的带着两个小虎牙,总是跟在陆筱星屁股后面,是个粘人的孩子,吃饭的时候黏着,社团活动的时候黏着,去图书馆的时候黏着,就连六日的时候也黏着陆筱星不放。真的是出奇的粘人,也出奇的烦人 慢慢的那张烦人的脸与眼前这张欠揍的脸重合在一起。殷以城了然的咬了咬牙,原来,他们俩的梁子早在高中就结下了。那个时候他就看他,不!顺!眼! “想起来了?”席凌大口喝着眼前的咖啡“嘿嘿,我早就知道学长喜欢筱星学姐,可没想到凭学长的性子也真的能把学姐追到手,当初我可是伤心很久。不过最后学姐还是我的。” “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殷以城端起凉了半截的咖啡,慢悠悠的喝着 “学长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 “下个礼拜,我就要和学姐订婚了”席凌得意的笑着“到时候学长也要来参加哦!” 闻言,殷以城扶着发疼的太阳穴,内心泛起波澜,这女人,该死的不听话。 “如果真的能如约举行,我会去的。”殷以城喝净杯子里的咖啡,拿起公文包,留下咖啡的钱道“不过,我相信,它大概不能如约。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公司的休息时间已经过了,我可不像席先生似的,游手好闲!” 面对殷以城火药味略浓的挑衅,席凌表示无所谓╮(╯_╰)╭ “慢走不送~” 其实席凌当然知道陆筱星喜欢谁,她心里除了殷以城再放不下别人,也知道陆家的人对他不甚满意,恨不得希望两个人不要成。陆筱星对他,不喜欢,也不讨厌,对于不讨厌的人,陆筱星一向随意,这一点,席凌可是庆幸的很,如果不是她那倔脾气,他也钻不了这个空子 所以,只要殷以城不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陆筱星不肯放下自尊心来好好谈当初的误会,这两个人,是不可能重修旧好的!对此,席凌可以打包票。 殷以城回到公司的时候,陆筱星恰好拿着新拟好的合同等在总裁办公室外面,和安静聊的不亦乐乎,见殷以城回来,才马上站了起来 “这么快就拟好了?”殷以城接过合同,交给安静“你现在去交给姚总,让他尽快办理好收购的事宜,另外,帮我看一下那个骗婚的家伙有没有收拾东西滚蛋。别让他带走公司任何东西” 陆筱星在心中默默吐槽,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陆筱星,你吃饭了么?” “还没,这就回去吃了!”陆筱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殷以城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命令式的说道“现在立刻马上,把饭拿到我办公室,我看着你吃” “殷总,我可以自己解决!” “我愿意看着你!” “可我不太愿意…”她低头,脚对脚,小声嘟囔着 “还有问题?” “没了” “那还不去!” “是!” 殷以城,画个圈圈诅咒你!!坏人! 今天是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日子。花府有家室的下人已经被准许回家过节了,余下无亲无故的,花夫人好心,也设了宴给他们,几个下人围成了一桌,连菜都是精心定的团圆饭,大家有说有笑也热闹的很。 前几日叶研歌为风无漠铺好了路,暗中让他同几个曾经拥护上官家的大臣见了面,也默许了花墨带他入宫的做法。于是今日,风无漠便去了宫宴,不在花府 未锦瑟被抽出来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被叶研歌带着一起吃个团圆饭混个气氛。但可惜,这姑娘是个死心眼,叶研歌那桌有花未央,她怕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于是主动去了下人那桌,宁愿当个摆设 最开心的要属花未央了,离家那么多年,总算能和家人吃个团圆饭 花夫人怜惜的看着花未央,手底下夹菜的动作就一直没停下 “娘,吃不下了!” “再吃点,你看你瘦的!一定吃了不少苦吧”花夫人摸着她的发顶,止不住的心疼 “其实长了不少肉的”花未央诚实的掐了掐自己腰上的肉肉“都是想娘和爹想的,就又瘦回来了” 花夫人被哄的心花怒放,就连一向冷着张脸的花大人也喜笑颜开的。 花墨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心里暖暖的,如果叶研歌这个外人不在这里和他抢妹妹的话,他会更高兴。 吃完了饭,花未央和花墨和花夫人唠了会嗑,花夫人有些累,可花未央几年才回来一次,心下不舍,还是花未央好说歹说哄回了房。花大人嘱咐了一下要出远门的花未央,又说了几句让花未央面红耳赤的话便回房陪夫人了。 叶研歌凑了过去“干爹说了什么?” 花未央不语,低头跑走,她要如何告诉他,她爹说,如果她真喜欢叶研歌,他这个做爹的可以逼着叶研歌来提亲 啊!真是羞死了,有这样明显么?全世界的人都晓得她喜欢叶研歌了么? 花未央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被花墨拉着上了街。街上很热闹,到处都是花灯,谜语,小吃。前面花未央欢脱的蹦哒,后面花墨拎包,再后面叶研歌在摊位上挑挑捡捡,目光锁定在某个摊位上的活物 “早知道刚刚就不听娘的,少吃点了,这么多好吃的,现在都吃不下了。” 闻言,正吃着糖葫芦的花墨将嘴边的美食藏到了背后,应和到“就是就是” 花未央回头,盯“交出来” “什么交出来?” “你背后藏着的!!” 花墨认命的将糖葫芦递了过去,花未央咬了一口,糖衣包着的山楂很甜,后口又有些发酸,好吃的很 第三百七十六 于是,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了叶研歌的面前,举到他嘴边“尝尝,很好吃的” 花墨见此,伤心欲绝,他的妹妹竟然…呜呜呜 叶研歌低头,看了看被咬了一口的糖葫芦,上面还留着小东西的牙印,于是,起了坏心 低头张嘴攥住了她刚刚吃过的那个,品尝式的吃的一干二净,末了还要评论一下“真甜,比其他的都要甜” 花未央红了脸“我是让你吃另外那个” “我喜欢吃这个” “……” 任性的男人。 三个人玩到了很晚才回花府,因为花未央明早还要启程,便都回屋睡了。 叶研歌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她是他的,真好。 花未央吃过早饭便开始忙着指挥下人把路上用到的东西搬到门外停着的马车上。一大箱的粮食,一大箱的衣服,想了想又回房间收拾了一下喜欢的首饰,塞进行李包中,才勉强回到亭子中消停会 “怎么带了那么些东西?”花墨看着忙进忙出的下人,问道“江南说远也不远,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路上反而累赘。到了地方在添置也来得及” “可是,觉得每件东西都有用。”花未央捂脸,尤其是厨娘做的糕点,真的很好吃~ “你啊!” “对了,歌哥呢?” “他啊,一大早就不见了,不知道去哪了。”花墨耸肩,花未央人都要走了,而且一走又不知道要何时回来,这叶研歌有什么事不能延后处理的?都不说来送送,真是可恶 花未央点了点表示知道了,低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知道他忙,可走之前不能见他一面,心里还是不那么好受的 未锦瑟走到她面前“姑娘” 她抬头,看她,微笑,丝毫不介意几日前她的无礼 “主子临时有要事处理,可能来不及给姑娘送行。望姑娘见谅,有什么吩咐,可以告诉奴婢。” “没什么事,已经有下人在忙了”花未央道“你伤刚好,注意些,女孩子家的,别太为难自己” 未锦瑟低头,她不过是个下人啊 花未央从包袱中掏了个发冠出来,交给了未锦瑟“如果可以,你帮我将这个交给他,本想亲自给他的,看来没有机会了” 未锦瑟应允下,看了看手中精致的发冠,和花未央脸上小女生恋爱的表情,内心嗤笑,花未央,有朝一日你若看清了叶研歌是怎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你可还会像现在一般喜欢他? 不在理会面前的人和身后的醋坛子,花未央迈出大门,决定启程。 门外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小生和一个看着讨喜的丫鬟,见了她,便福了福身 “属下清风见过小姐” “奴婢清月见过小姐” 行过礼便以后便恭敬的低下头等待吩咐,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下人。 想起前几日某人似乎说过要给她配个尽心的侍卫和婢女,如今见了人,也就更确定了,眼光的确不错。 花未央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清月丫头就自动站到了花未央身边,清风则担当了车夫一职 “小姐,东西都准备妥了,可是现在启程?” 花未央点了点头,在清月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说真的,她这个小姐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扶上马车,这感觉!!!太奇妙了!!! “央儿,你路上小心,记得常给家里寄信!”花墨不放心的朝马车喊道 “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爹和娘就拜托你了。” 花未央将探出马车的头收回,还没做稳当,马车便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花未央抚摸着自己的小心脏 “小姐,前面有只猫” 清风的内心泪流满面,他这马车驾的好好的,突然看见前面一个灰点,以为是石头到近处一看居然是只猫,不刹车就该撞了!! 呜呜呜,他可是第一天上任,不想被自家美若天仙的姑娘辞掉啊 马车内的清月无语,她的哥哥为何如此智障? 花未央再次探了头,一眼就看到了马车前的小家伙,灰色的皮毛很干净,毛也又密又多,漆黑的眸子专心致志的盯着眼前的没事,并且在有人打扰的情况下依旧教养很好的啃着小鱼干,不像是野猫 感觉到自己似乎在被人盯着看,便把头扭了个方向 果然,她心心念念了一早晨的某人正玉树临风的现在花府门口,微笑着看向她,视线相撞,就笑得更加灿烂了 她别过脸,看了看猫,又别过脸看看把是我做的几个大字写在脸上的叶研歌。难道他早晨的要事便是去找猫?呵呵,可真是…别出心裁… 见她不领情,他便开口,其中夹着内力,微微动了动嘴唇,她便能趁着风听到他的话 ——“怕你路上无聊,照顾好它” 花未央扶额“捡了吧,好生看着” 那猫听话的很,任由清月抱起来送到花未央怀里,刚安定下来,便撒了欢的蹭她的女主人,弄得花未央没多久就一身的猫毛 花未央皱眉,怀里的小东西固然可爱,但可爱之物必有可恨之处,和某人真像 嗯…没错!!真像,花未央如是想 嘎登,马车再次停住,花未央习以为常的靠在车壁上假寐 “小姐…”清风要哭了,这不怪他的! “姑娘,您终于醒了!!”季篱看着突然出现在厅内的覃妍,虎躯一震,两眼一红,激动的差点落泪。 天知道,自从景月上神走后,他家殿下的气压就一直不太正常!并且伴着覃妍一直久睡不醒的情况,泱景然的气压也开始越来越低。季篱相信,如果覃妍再睡个十天八天,他肯定会得抑郁症的 覃妍看了一眼季篱,便扶着墙一步步艰难的走到桌子旁落座,连着几天都不曾动弹过的身体明显有些迟钝,如今,她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做什么都觉得费力 季篱见此,在覃妍落座之前就先一步拿起茶杯倒了茶送到覃妍面前“姑娘有什么事,吩咐我做就好” 覃妍点了点头,接过茶杯,她的手有些颤抖几欲拿不稳那小小的杯子,可还是固执的不要人帮忙。 第三百七十七 何况,好好的姑娘,一夜白发… 喝尽杯里的茶水,覃妍才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堆疑问也接踵而来,她沙哑的开口道“我这是在哪?” “是殿…泱公子的住处。姑娘身子不好,竹屋寒气太重不宜居住,公子索性在外面重新置办了宅子,以后姑娘就住在这里。” 大脑开始重新运作,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再次拼凑了起来,她记得,之前她因为泱景然被人打晕了,后来好像是被扔到了寒谭,再然后她不记得了。结论便是,泱景然是个祸害 “我睡了多长时间?” “两天两夜”季篱如实答道“姑娘的恢复速度真快,若是换了别人,恐怕还醒不过来” “我…”覃妍很想问,是什么人救了她?不是泱景然她确定,那人给她的感觉太熟悉,很像…很像佟景月,她的景月,是不是回来了? 她真的很想问,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问了又能怎样?他若没死,他若回来了,如今不在她身边,那便摆明他不要她了。她又何苦追问别人 “泱景然他去哪了?” “公子去揽月楼为姑娘赎身了” “为我赎身?”覃妍愣了愣,这人,又出什么幺蛾子 “公子要回南疆,打算带姑娘一同回去”话落,季篱就有些后悔,他干嘛说的这么清楚,等殿下回来了,叫姑娘自己去问殿下就好,他这多嘴的毛病! 万一覃妍问起,为何要带她一起回南疆,他要怎么回答?殿下可没有教他是否要把她中毒的事情委婉的告诉她 不过,好在,覃妍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多问。 她大概能理清头绪了,站在只差好好休息一下,让力气尽快回来。她起身,扶着墙壁走回内室,这次醒来总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空荡荡的。可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她甩了甩头,想扔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侧头时猛然瞥见镜中的女人… “啊!!!!” 季篱听见尖叫,连忙走进屋里。入眼的便是覃妍瘫坐在地上,一头银发散落着,她伸出指尖挑起一缕头发送到眼前,复又放了回去,眼睛里渐渐蓄了泪水。 天哪,她最爱的长发,居然全白了… “姑娘…”季篱想要上前去扶她,却被推开了 “你不要看我!!”她理智全无,她的头发,她最爱的黑发,她朝季篱喊道“你出去!出去!!” 她想推他离开,可是她根本没有力气,她的头发…该死的,都是泱景然的错!! “姑娘…” “我没事,真的没事”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的蜷缩成一个球,将脸埋进自己的臂膀内,闷闷的声音传出“我想一个人静静,我需要点时间接受现实,我没事,你出去吧。” 闻言,季篱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好好的俊俏姑娘,因为他家的殿下… 泱景然回来的时候,季篱爱答不理的在院内扫着落下来的树叶。覃妍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一头白发,就连泱景然走过来都没有发现 他伸手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梳子,为她梳弄着白发,她发丝很长,大概已经长到了腰部以下,也很柔顺,梳子一带而过便能梳开,若是她的头发没有变白,想必更加好看,都是他的错 “覃妍” “泱景然”她开口“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景月,他来看我,又走掉了。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泱景然一愣,不知作何回答。阿妍,那不是梦,他的确来过,也的确走了,可他没有不要你… “泱景然,现在的我,是不是很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何时,她哭过。她总是一副伶牙俐齿的面瘫样,从不向人求助。爪子立起来,谁都靠近不了,那么坚强的她,何时…哭过 “你说话!!” 他鬼使神差的将她圈在怀里“怎么会,我的乖女儿现在最美了,谁家的姑娘都比不上你。那个男人敢嫌弃你,你告诉为父,我揍他” “佟景月他嫌弃我” “下次见到他,我替你教训他” “好,揍到他不再嫌弃我为止” “嗯,揍到他不再嫌弃你” 女儿呀,他没有嫌弃你,他甚至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你。可你还爱他么? “覃妍,对不起”他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骂我吧!” “嗯,混蛋” “不解气还可以打我” 她不回应直接伸腿踹在他的小腿肚子上,她的力气不大,踢的也不疼,可他心里却无比难受 “泱景然,我原谅你了” “嗯”他抱着她,闷闷的声音 “真的原谅你了” “我知道”他怜惜的摸着她的发顶“别说话,再等等,我还没有原谅我自己。” “景然,没关系了”她笑着,那么暖,带着光芒,她回抱住他“已经…没事了” 阿妍,你知道吗,你的笑容,让我一下子就得到了救赎,它让我觉得,我是可以被饶恕的,我还能继续站在你身边。 喀嚓!这已经是泱景然摔碎的不知道第几个杯子了,看着躺在地上的碎片,季篱敢怒不敢言,要知道,这可是他费劲心思从各处搜集来上好材质的杯子。价值连城啊,可他家的殿下连眼睛都不眨的一连摔了好几个!!叫他怎么不心疼 “殿下,您在这里已经坐了一个上午了”季篱一边扫着地一边抱怨着“您难道都无事可做么?过几天就要启程了,东西还没有准备好…” “准备路上需要的东西,那都是你要做的事情,本殿下在做一件比那重要的多的事情”泱景然郑重其事的回驳道“本殿下在等自家的女儿回来” 季篱扶额“覃姑娘说,可能要到傍晚才回来” 闻言,泱景然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蔫了下来,就连原本挺得笔直的腰也一下子弯了回来。原来傍晚才会回来… “季篱呀,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前几日他一直在忙活为覃妍解毒的事情,搜罗那九九八十一种至毒之物,没空理会那些躲在乌龟壳里的罪魁祸首,如今得了空,自然要好好修理修理那些不太听话的人,不然该要有人说他是只纸老虎了